《星星福利院养娃日常[美食]》 第1页 《星星福利院日常[]》作者: 蓦朝【完结】 林易在生活了二十多年，一朝死后，来到了平行世界，成为了一名福利院护工。 经歷过末世的他只想在这个和平的世界平平淡淡生活下去。 只是这所福利院的孩子们未免也太瘦了点，明明生在这个不缺物资的世界，怎么能这么瘦呢？ 于是林易抄起锅铲开始炒菜，从此，福利院的食谱彻底改变，酸菜鱼、粉蒸肉、糯米排骨、酸辣土豆丝、三鲜面，各种美食出现在了福利院的餐桌上，福利院的崽崽们嗷嗷狂吃。 …… 星星福利院是一所特殊的福利院，这里的孩子们父母尚在，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抚养他们。 他们有的是罪犯的孩子，有的是精神病患者的孩子，还有的备受父母折磨…… 他们生活在社会角落，靠着福利政策勉强生存。 他们知道没有人会喜欢他们，照顾他们的护工来来去去，没有一个人愿意留在他们身边。 他们就像是老旧的星星福利院一样，逐渐地被整个社会遗忘抛弃…… 直到，福利院来了一个新的护工，一个会给他们做美味食物、耐心照顾他们的大哥哥。 星星福利院的孩子们提心弔胆地等着这个大哥哥离开他们的那一天，他们觉得这一天不会太久的，可是他们等啊等啊，等到大家都长大成人了，大哥哥依然还在那里，笑眯眯地问他们：「今天想吃什么？」 星星福利院 「星星福利院到了，请到站的乘客做好下车准备。」 坐在公交车后排的青年站了起来，车停，他提着黑色的行李箱下车，公交车驶离站台，马路对面一栋老旧的三层小楼映入青年眼底，小楼的大门边挂着块牌子，写着：星星福利院。 …… 「……这里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秃得只剩下后脑勺有稀疏头髮的中年男人看着身侧的青年，语气热切，「你放心，现在孩子们都大了，生活上都能自理，不需要你花太多的心思。」 「你也就做做饭，要是不想做，给他们一点钱，他们自己会出去解决的。」 「周一到周五，除了年纪最小的那个，其他孩子都要去学校，而年纪最小那个，只要把大铁门一关，他自已就能在院子里玩一天，根本不用管他。无论你是想继续准备考试，还是准备干点其他的，都有很多空余时间。」 林易看了眼此刻正蹲在院子角落不知道干什么的小孩儿，开口：「他不上学吗？」 中年男人：「去过啊，他很怪，上厕所从不跟老师说，去学校不到一个星期，天天尿裤子，幼儿园就不要他了。」 似乎怕林易觉得麻烦，中年男人立刻补充：「不过只要给他穿开裆裤就没事了，不用费太多心。」 林易第一次转头看向了这个男人，神色微诧：「现在是秋天，天气转凉了。」 中年男人摆手：「冻不到，你看就算大冬天也有刚会走路的小孩儿穿开裆裤，没事的。」 他看看时间，露出着急之色：「哎，下一班公交车快到了，我得走了。」 「等等。」林易叫住他，「不等其他五个孩子放学回来吗？他们根本不认识我。」 中年男人很无所谓地说：「不用，我昨天跟他们说过有新的护工要来，而且我跟他们也不是很熟。」 林易不解：「可你不是在这里待了快一年了吗？」 中年男人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反正都要走，跟他们处出感情来反而不好。」 他看看时间：「不行，我真得走了。」 提起大包小包的东西，他小声对林易说：「哥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等干上一个月，你就能向上申请换人了，赶紧申请，但肯定没人愿意来，你得找对人塞点东西才能成。」 他嘆气：「你也看到了，这里以前是一所私人福利院，从今年开始已经不允许新的孩子来这里了，干来干去也就这六个孩子，真的很没意思。」 林易当然知道他说的『意思』是什么意思，孩子少，上面发下来的补贴就少，于是照顾这些孩子的人除了拿固定的微薄薪水之外，就没有其他资金来源了。 中年男人：「你还年轻，早做打算吧。」 中年男人走了，临走前他还劝林易想开点，多想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人，不然怎么会这么年轻就被分到这里。 目送他上了公交车，林易收回视线，看着这所福利院，老、旧、破，而且位于小县城的老城区，属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最不愿意来的地方之一。 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叫林易，是首都高等大学的研究生，毕业不久，已经入职了一家枝繁叶茂的大公司，本以为自己能留在大城市工作，却没想到竟然被安排到了这个地方，又气又急，怒极攻心之下，再加上长期熬夜，当场就猝死了。 然后林易就在这具身体里醒了过来。 能再活一次，林易已经很满足了，更不要说眼下的这个世界比起他原来所在的世界安宁太多了。 林易来自末世，他的运气还不错，从生下来就是墙内人，从来没有直面过来自丧尸的威胁。 他的爷爷在墙内开了一个小餐馆，因为厨艺出众，被墙内的大人物聘为了私厨，而后他的爸爸也因为继承了爷爷的厨艺，继续为大人物后代服务。到了林易这一代，他的厨艺超过了爷爷和爸爸，却也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力。 第2页 林易并非是一个为了追求自由可以不顾一切的人，他知道自己在末世的生活已经超过了很多人，也很珍惜自己的生活，所以他兢兢业业，确保自己手上的每一道菜都没有问题。 但他服务的那位大人物还是中毒了，林易确信他的菜没有任何问题，每道菜他都亲自尝过，从厨房到餐桌，也是他一直盯着的，他甚至主动吃下桌上自己做出的菜，自证清白。 然而，林易还是死了，死在自己的家里，他看见了杀他的人，是大人物的亲信。 至于杀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大人物觉得无法再放心一个对他心有芥蒂的人为其准备食物，但又因为林易知道些大人物家族的秘密，所以林易还是死了才最让大人物放心。 以上是大人物的亲信、林易私底下无人知晓的朋友告诉他的，当然也是他的朋友杀了他。 看着眼前这个老旧的福利院，林易缓缓吐了口气，原身从院一路奋斗到首都高等大学，学的是营养护理专业，一心想要进入上流社会，为上层人士服务，所以在得知自己被安排到一个不知名小县城的老旧福利院时，才会直接气死。 但在林易看来，这里已经很好了，这份工作他也非常满意。 至于上层社会，林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压根不想再有任何的接触。 更何况，这是一个没有丧尸、普通人一样可以过得很好的世界。 林易看向了院子角落的小孩儿，他没过去，而是去了中年男人告诉他的办公室，找到了这家福利院仅有的六个孩子的资料。 六个孩子大小不一，年纪最大的有十二岁，年纪最小的就是此刻蹲在院子角落的小男孩儿，他叫周来，今年四岁，之所以被送入星星福利院，是因为他的妈妈抛弃了他，他被留给了父亲。但他的父亲性情暴虐，即便周来年纪还小，一样会虐待周来，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周来的父亲从小就把他跟家里的两条狗养在一起，让他跟狗同吃同住。 如今周来四岁了，依然不会说话。 也因此周来的父亲被认定为不适合抚养孩子，再加上没有其他的亲戚愿意照顾他，在去年，周来被送到了这里。 很快看完了六个孩子的资料，林易发现，这六个孩子的共同点在于他们的父亲母亲至少一人还在人世，但因为种种原因不被允许或者无法抚养他们，他们这样的孩子不能叫做孤儿，资料上显示他们被称为事实无人抚养儿童。 把资料收好，林易又点了点福利院的帐目，刚才的中年男人，也是福利院的上个护工，跟他说过，六个孩子，每个孩子每个月有一千块的补贴，这笔钱会在每个月的五号打入福利院的帐户。 今天是一号，再有三天，福利院会有入帐，而现在福利院的帐户上只剩下五百块。 把钱放好，走出来，周来已经换了个地方，席地而坐，看上去小小的一团，不知道在干什么。 林易朝他走过去，稍微加重了脚步声，于是小孩儿立刻警惕地看向了他，一双眼睛黑熘熘的，似乎是因为不认识他，微微龇牙，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林易立刻站定，蹲下来，说：「周来你好，我是新来的护工，我叫林易。」 他伸出手，摊开手心，露出一小块巧克力：「以后我会跟你们生活在一起，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小孩儿还是警惕地看着他，嘴里呜呜的声音小了些，看看他的脸，再看看他手心的东西，一动不动。 林易轻轻地动作，把巧克力的包装撕开，露出一部分，晃了晃，说：「看，这是巧克力，很香很甜的。」 这样说着，他还掰了一小块巧克力放到嘴里，示意这是可以吃的。 巧克力的醇香在嘴里化开，林易有些感概，巧克力这样的食物，在末世普通人很难吃到，他倒是吃过，但也仅仅是因为大人物家里需要用巧克力制作甜点，身为厨子，他被赏了几块。 而在这里，就算是普通人也能随时随地吃到巧克力。 黑乎乎的小手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巧克力，然后飞快地塞到了嘴里，一边嚼一边还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看得出来，巧克力对于小孩儿来说也是很美味的东西。 本来就不大，还被林易掰走一小块的巧克力很快就被小孩儿吞进了肚子，他舔了舔嘴巴，看着林易双眼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林易问：「还想吃巧克力吗？」 小孩儿睁着圆熘熘的眼睛看着他点头，林易嘴角露出一丝笑，看来小孩儿是能听懂话的，他伸出手，露出了另一块巧克力，小孩儿伸手叫要来抓，林易避开了小孩儿的动作，对盯着巧克力的小孩儿说：「你的手有点脏，会让巧克力沾上灰尘，这样的巧克力吃下去会肚子痛，跟我一起去洗手，洗完再吃巧克力好么？」 他伸手试探着去牵小孩儿的手，小孩儿先是躲了一下，看看林易另一只手里的巧克力，勉勉强强又让林易牵手了。 牵着周来到了一楼的卫生间，林易把巧克力放进兜里，结果小孩儿不干了，伸手就要扒林易的上衣口袋，林易只好把巧克力拿出来，放在洗手池边，确保巧克力在小孩儿的视线范围内。 给小孩儿洗了手，他还顺带给小孩儿洗了洗小花脸和屁股，在地上坐了不知道多久，又因为穿的开裆裤，满屁股都是沙土。 第3页 然后把巧克力剥开递给小孩儿，又牵着小孩儿到了厨房，他对小孩儿说：「你坐在这里等我好不好？快到中午了，我得做我们两个的午饭。」 小孩儿嘴里吃着巧克力，看着他不说话。 林易说：「你乖乖等我，我中午给你做好吃的东西。」 小孩儿还是不说话，但他坐在小凳子上没动，林易摸摸他的头，起身，先洗了手，小孩儿不仅脸脏、手脏、屁股蛋脏，连头髮都脏脏的，看来今晚得给小孩儿洗个澡了。 这样想着，他开始看厨房里有些什么食材。 冰箱里没有肉，但是有三个鸡蛋、几根蔫蔫的小葱，一颗已经发芽的土豆和一根茄子。 拿了三个鸡蛋，小葱和茄子取出来，至于发芽的土豆，已经不能吃了，但他也不愿意浪费，准备待会儿找个地方把土豆种了。 然后他在冰箱旁的柜子里找到了大米和面粉，还找到了油、盐、白糖、酱油、醋、料酒和蚝油，柜子最下层还有一个用塑料薄膜包裹起来的竹制蒸笼。 林易把调料都拿出来，又淘洗一些米，放入电饭锅，这玩意儿他在末世也用过，倒也不算陌生。 饭煮上了，林易就开始做菜了，他打算做两个菜。 菜市场 林易从小就跟着父亲学厨，前些年照顾过大人物家中的孩子，他很清楚，给小孩子做饭菜，需少油少盐，调味清淡为宜。 所以他打算用厨房里仅有的三个鸡蛋做一份蒸蛋羹。 先将铁锅洗干净，加了些水煮沸，再把沸水倒入碗里，放入冷水中降温。 趁着这个时间，把竹制的蒸笼洗干净，再将茄子洗干净去皮，切成两段，放在一边备用。 三个蛋打入碗中，加盐，用筷子搅散，指头沾沾热水，水温还是太高，只好在热水中加少许冷水，再把温度适宜的温水加入蛋液中，用温水，尤其是温开水蒸出来的蛋会更加光滑。 水跟蛋液的比例大约在1.5：1，将做好的蒸蛋液放入瓷碗中，铁锅中加水，蒸笼放入锅中，瓷碗入笼，开火蒸蛋。 盖上盖子，林易看了眼周来，小孩儿早就没坐在凳子上了，倒也没出厨房，只是蹲在门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收回视线，林易开始调做茄子要用的照烧汁，白糖、料酒、生抽、蚝油，还差蜂蜜，但厨房里没有，只能不用，最后加入水。 蒸了大约十分钟，把茄子也放入蒸锅，又蒸五分钟，关火，取出茄子，将两段茄子切开，平铺，放入涂了薄油的锅中，小火煎到两面微黄，再倒入照烧汁，汤汁熬干，照烧茄排就做好了。 再把蒸蛋从蒸锅中端出来，倒点酱油，撒上葱花，蒸蛋羹也搞定了。 把两道菜端上桌，舀上一大一小两碗饭，正打算叫小孩儿吃饭，余光里就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低头一看，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边，一双圆圆黑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沿。 蹲下身发现小孩儿只能看到桌沿的林易失笑，小孩儿真的太小了，不仅看不到桌子上的菜，想来就算抱着小孩儿坐在椅子上，他也没办法顺畅地吃饭。 既然桌子不好用，那就不用桌子，一个红色的塑料高凳子作为桌子，一个红色塑料小马扎作凳子，小孩儿坐在小凳子上，抬手就能吃饭，正适合他。 舀了一大勺蒸蛋到小孩儿碗里，搅拌均匀，再夹了一块茄排用筷子撕开，把勺子给小孩儿，小孩儿一双眼睛都快掉到碗里去了，嘴边甚至出现了晶莹的水光，小小的手握住勺子，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混着蒸蛋、茄排的饭被送入小孩儿嘴里，还有一部分饭从碗沿、嘴边漏了出来。 有些可惜了，下次可以做些准备，但林易也明白，小孩子吃饭就是这样的，他们并非故意，只是因为还无法很精确地控制自己的身体，所以才会漏掉饭菜。 收回视线，林易也开始吃了，蒸蛋咸香滑嫩，跟米饭混合之后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太美观，但却极其下饭，吃上一口这样的饭，再咬一口肉厚汁多的茄排，于是一口又一口，让人根本无法停下筷子。 等到一大碗饭吃完，林易这才满足地舒了口气，还是自己的做的饭菜最合胃口，前几天住在学校宿舍，没有做饭菜的地方，只能在学校食堂解决。 倒不是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吃，那些饭菜放在末世已经能算是奢侈，但林易毕竟是个厨子，还是天天吃自己做的饭菜的那种厨子，所以大锅饭对他来说的确是差了些味道。 「呜呜，呜呜。」 林易转头看去，小孩儿已经吃完了，嘴巴周围都沾上了蛋羹、饭粒和褐色的酱汁，圆眼睛看着他，亮晶晶的，一只手推推碗，嘴里发出呜呜的催促声。 林易笑了笑，问小孩儿：「还要吃吗？」 小孩儿赶紧点头，林易拿起小孩儿的碗，给小孩儿盛了三四个指甲盖大小的饭，拌上蒸蛋，倒了点茄排剩下的汤汁，放到小孩儿面前，说：「吃吧。」 小孩儿半点不客气，继续大口大口吃起来。 几下吃完，小孩儿又看向了他，推了推碗，然后点头，认真又急切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林易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摸摸小孩儿的肚子，对小孩儿说：「肚子已经满了，不能再吃了。」 年纪这样小的孩子，肠胃很脆弱，一点点积食都可能让孩子生病。 第4页 小孩儿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伸手摸了摸，但还是看着林易点头，发现林易真的不给他吃东西了，不哭也不闹，坐在小凳子上，伸手去捡地上掉落的饭粒往嘴里塞。 林易赶紧阻止他的动作，对小孩儿说：「这些饭掉在地上变脏了，不能再吃了。」 他伸手把小孩儿从凳子上提了起来，放到旁边，拍干净小孩儿身上的饭粒，去拿扫把，转头一看，小孩儿居然又跑到凳子边捡饭粒，几大步走过去，把手挡在小孩儿嘴前，然后把饭粒从小孩儿手里抠出来，很认真地对小孩儿说：「地上的东西不能吃。」 小孩儿懵懵地看着他。 林易也没继续说什么，把小孩儿抱远一点，赶紧把地上的饭粒扫入垃圾桶。 …… 林易把厨房收拾干净，倒也不算彻底，只是把灶台、柜子还有冰箱清理了干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孩儿在扔石子儿玩。 他先是把石子儿扔出去，然后颠颠地跑过去把石子儿捡起来，跑回原来的位置，站着继续扔石子儿，又去捡。 这个游戏，想到周来之前的处境，很难不让林易产生一些不太好的想法，但据林易跟大人物家小孩儿相处的经歷来看，寻常小孩儿其实也会玩这种抛出捡回的游戏，而且乐此不疲。 注意到了他，也或许因为他餵小孩儿吃了东西，小孩儿对他没那么警惕了，看了眼他就收回视线，自己跟自己继续玩。 林易走过去，蹲下身问：「我要出门去买东西，要跟我一起出去吗？」 小孩儿不说话，把手里的石子儿丢出去，然后跑去捡了。 林易也不急，慢慢跟他说：「厨房里没有吃的了，我准备出去买一些吃的，晚上我们一起吃，你要跟我一起吗？」 吃的，听到这两个字，小孩儿又看向了林易，林易嘴角露出一丝笑：「想吃肉吗？我们一起去买肉。」 最终，林易成功地把小孩儿带了出来，在出门前，他带着小孩儿上了厕所，还从福利院里找了辆小推车，专门给小孩儿坐的那种，看起来有些破旧，还有灰尘，应该是很久没用了。 不过小推车还算结实，也能用，擦干净就把小孩儿给放到了车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这个福利院里就他跟小孩儿两个人，他是一定要出去买东西的，否则今晚可没吃的，但把这么小一个孩子留在福利院里，他也不放心，只能把孩子带上。 锁上福利院的大门，林易推着车，朝地图上显示的最近的菜市场而去。 菜市场距离星星福利院不算远，步行也就一公里左右，十几分钟后，带着小孩儿的林易就看到了菜市场的入口。 面前的菜市场很简陋，但商贩却不少，卖菜卖肉还有卖水产的，入口两边的空地上还有老人用竹筐装着菜在卖，看到林易，老人说：「自家种的菜，今天早上才从地里扯出来的，新鲜的很！」 林易看了眼老人面前的菜，是小白菜，叶片上还有水珠，看起来的确很水灵，他也没急着要，推着车往菜市场里面去。 他先去了肉摊子，因为是下午，摊子上的肉已经不多了，倒是挂着两根猪蹄，可惜都是后蹄，如果是前蹄，他也就买了。 排骨也没剩多少，大多还是些嵴排，肉柴骨多，不好吃。 看来看去，买了块偏瘦的猪后腿肉，在另一个肉摊子上发现了一根前蹄，于是也买了下来。 把肉挂在推车把手上，这也是推车的第二个作用了。 再来到卖菜的地方，买了炖肉用的香料，还有干辣椒、花椒，去蔬菜摊上买了青椒、葱姜蒜、土豆、番茄，还买了些蘑菇。 之后又去买了些蛋，推车把手上挂着大包小包的食材，一大一小来到了水产区，林易买了条鲜活的鲈鱼，让摊主给处理了。 接着去水果区买水果，买了橘子、香蕉、青提。 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发现小孩儿嘴角有些口水，还在咽唾沫，顺着小孩儿的视线看去，是个老人摆的小摊，小摊上在烙饼，乳白的米浆倒入半个巴掌大的三角形铁质模具中，中间加上红糖，再加入米浆，注意到林易跟周来，老人招唿道：「三角粑（音同巴），又甜又香的三角粑！」 从老人身前特制的烙饼工具中，一股很特别的香气传出来，那是米浆在热油作用下的香气，似乎还带着点微酸的气味，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让人更有食慾。 林易问周来：「想吃这个吗？」 依依不捨地从老人身前摊子上收回视线，小孩儿看着林易，想了想，点头。 林易笑了，说：「好，我们去买三角粑。」 他走过去问老人：「三角粑怎么卖的？」 老人：「五角一个。」 这几天林易已经大致摸清了这个世界的物价，半个巴掌大的饼，还加了馅，五毛一个算是很便宜了，他说：「来十个。」 老人：「好嘞！」 九个饼装进袋子里，一个饼分开装，因为出锅有一会儿了，饼不算烫，林易把一个饼分了小半给小孩儿 ：「慢慢吃。」 小孩儿迫不及待张开嘴咬了起来，林易没说什么，单手推车，拿着剩下的大半个饼开吃。 因为是油煎出来的饼，外皮有些韧，也有些脆，是很特别的口感，咬开之后，里面就是厚厚软软的糕体，不像蛋糕那么松软，有些绵绵啾啾的口感，吃起来还有些弹牙。更妙的是这个三角粑的味道只是微甜，但同时又带着点类似酸奶的发酵味，就算只是单吃糕体，也不会让人腻。 第5页 第二口的时候，咬到了红糖，经过加热的红糖化成了浓浓的糖浆，顺着糕体流入了嘴里，微微一咬，甜香瀰漫。 好吃，是一种食材只经过简单加工后的粗糙但让人无法抗拒的好吃。 一边享受着三角粑，一边往外走，最后离开菜市场的时候，林易还在门口的老人那里买了两把小白菜。 回去后，在福利院斜对面的小超市，他又买了两瓶椰奶、啤酒、纸杯，以及两箱牛奶，实在是拿不下了，老闆帮忙送到了福利院。 在福利院的院子里，把钱给老闆，老闆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笑着说：「你是新来的护工？」 林易点头，把钱递给她，老闆接过，数了数，依然笑着，看了眼还挂在推车上的食材，「买这么多菜啊。」 林易也笑：「第一天跟他们见面，多做点菜，大家一起吃一顿，熟悉熟悉。」 「是该这样。」老闆看向站在推车边盯着肉看的周来，「这几个孩子都挺可怜的。」 她止住话题，看了眼斜对面店铺，「哟，有人进店了，我先回去了。」 林易：「慢走，谢谢了。」 老闆：「谢啥，你在我这儿买东西，我该谢谢你才是。」 老闆走了，林易关上铁门，看看时间，下午三点半，他记得几个孩子的放学时间，五个孩子都在距离福利院不远的金山小学读书，分别就读一、二、三、四、六年级，其中一、二、三、四年级是下午四点四十五分放学，而六年级则是下午五点半放学。 根据上个护工所说，前面四个孩子在放学后会结伴回家，至于最大的那个，已经不需要接送了。 林易确实也没打算去接几个孩子，毕竟他都不认识人，几个孩子也不认识他，去了学校门口也没有意义。 距离所有孩子回来还有两个小时，可以开始做菜了。 金山小学 肉铺老闆已经帮忙把猪蹄的毛烧干净，而且也洗净剁成了块，林易把猪蹄用清水洗了洗，冷水下锅焯水，焯了两次，把猪蹄的血水都逼了出来，而后炒糖色，猪蹄下锅翻炒上色，放入姜、香料和几颗干辣椒，继续翻炒，加生抽、老抽、适量盐，最后倒入啤酒，再加些清水，开炖。 猪蹄炖上，其他的菜也就不急了，转头一看，周来站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里面，手上空空的，看来那小半块三角粑已经吃完了。 林易朝他招手，「进来。」 周来看着他，小小的一个站在那里，不动弹，林易拿出一根香蕉：「来，吃香蕉。」 看到有吃的，小孩儿这才动了，一步步走过来，看看香蕉，又看看林易，最后在距离林易一米远的地方站定，眼珠子盯着香蕉不动。 林易把香蕉剥开，香蕉很长，小孩儿才吃了小半个三角粑，显然吃不完一根，就算能吃完也不能让他吃那么多，所以他掰了大半根下来，留下一小节包在香蕉皮里，露出头，递给小孩儿：「吃吧。」 小孩儿也不计较好好的香蕉少了大半，接过去就开吃，林易也吃起了手里的大半根香蕉，这是他特地选的一根熟透的香蕉，皮上已经有了褐斑，吃起来是一股很纯的甜香，软软糯糯，半点没有生涩的口感。 当然生涩的口感还在其次，没熟透的香蕉吃了有可能会导致腹胀，成人还好，小孩儿一腹胀就难受了，这种事情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 一边吃香蕉，林易一边看小孩儿，小孩儿吃东西还是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香蕉虽然软糯，但对小孩儿来说吃得太急，也不是没有噎着的可能。 于是他开了箱牛奶，倒了少许在碗里，递给小孩儿，小孩儿正好吃完香蕉，两只手捧着碗，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喝了好几口，放下碗，奶已经见底，小孩儿满足地嘆了口气，嘴边煳了一圈白色的鬍子。 拿纸巾给小孩儿擦擦嘴，林易问：「吃饱了吗？」 他看向了小孩儿的肚子，已经微微鼓起来，小孩儿注意到他的视线，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肚子，再看着林易。 林易说：「吃饱了就点头，没吃饱就摇头。」 小孩儿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眼巴巴地看向炖着猪蹄的锅，林易笑了，「是肚子已经吃不下了，但还是想吃肉，对吗？」 小孩儿仔细看着他的表情，慢慢才点头，林易摸摸他的小肚子：「不怕，等到吃晚饭的时候肚子就空了，我们就能吃肉了。」 小孩儿看着他，眨眨眼睛。 …… 四点四十五分，下课铃声响起，金山小学一到四年级的孩子放学了。 低年级的小学生们在老师的带领下排成队走出校门，扎着松垮垮马尾的小女孩儿背着深蓝色微微发白的书包走在一年级二班的队伍里。 很快，他们走到了校门口，小萝蔔头们看到了校门口等着自己的家长，听到老师说解散，立刻撒欢一样喊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沖向自家家长。 许晨月则看向了校门口的大松树，大松树下站着一个同样扎着马尾、背着蓝色书包的女孩儿，不过女孩儿看起来比她大不少，她眼睛一亮，小跑了过去，喊：「莎莎姐姐！」 站在树下的女孩儿点头，伸手牵住她，于是大松树下等人的女孩儿变成了两个。 没多久，一个戴着眼镜、从头髮到皮肤，就连眼睫毛都是白色的男生走了出来，沉默地走到两个女生旁边站好，又是几分钟过去，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走了过来，年纪最大、今年上四年级的李莎莎说：「走吧，回去了。」 第6页 四个孩子一起走到马路对面，路过校门口卖炸串、酸辣粉、炸洋芋、炸肉饼的摊子的时候，几个孩子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最终还是走到公交站台等车。 四个孩子里年纪最小的许晨月忍不住又看向围着好多人的小吃摊，咽咽唾沫小声问：「莎莎姐姐，我们晚上吃什么？」 李莎莎摇头：「我不知道，等安骁哥哥回来，问安骁哥哥吧。」 「可是，光头不是说今天他要走，会有新的护工来。」 说话的是赵小茜，她今年九岁，可瘦瘦小小的，看起来跟六七岁的孩子没差别，她小声说：「新来的护工会不会给我们准备吃的呀？」 「哼，那些护工才不会！」 李莎莎说得斩钉截铁，「护工都是一个样子，根本不愿意来照顾我们，光头在照顾过我们的护工里面都算好的了，至少会拿钱给我们用，希望这个新来的护工跟光头一样就可以了。」 不远处的小吃摊上香气一阵阵传来，四个孩子的肚子都咕咕叫起来，没多久公交车到了，一大堆孩子上了车，好些孩子手里拿着肉饼、端着炸洋芋大口大口吃着，浓郁的香气在车厢里瀰漫，四个小孩儿更饿了。 终于，星星福利院站到了，四个孩子赶紧下车，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许晨月看着离开的公交车，主要是透过车窗看正在吃炸肉饼的人，小声说：「我想吃肉。」 咕噜噜—— 听到肉，另外三个孩子的肚子也都叫了起来。 李莎莎说：「等明天中午在学校吃饭，我们就能吃到肉了。」 光头给他们每人每天15块的餐食费，包含早饭和晚饭，但他们都用得很省，只要中午在学校吃了肉，晚上就不会吃肉了。因为他们不像其他孩子有家长照顾，衣服、文具，都需要他们自己掏钱，虽然年纪很小，但他们已经知道储蓄的重要性。 四个孩子朝着福利院走去，隔着马路就看到了站在福利院大铁门另一边的小男孩儿，抱着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许晨月立马跑过去，伸手穿过栏杆间隙搂住小孩儿，「小来！」 周来被她抱的摇摇晃晃，另外三个孩子也到门口了，李莎莎说：「月月，放开小来，我开门了。」 「门没有锁。」浑身都白得惊人的陈然声音也细声细气，说完就拉开了大铁门。 四个孩子进了院子，赵小茜的鼻子动了动，问：「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旁边，许晨月同时惊唿：「小来，你哪里弄来这么多的三角粑？」 三个孩子都看向了周来抱在怀里的东西，他们刚刚就看到了，不过以为是周来装的小玩意儿，没放在心上，结果没想到里面竟然都是三角粑。 被煎得金黄的三角粑一块叠着一块，被装在一个不锈钢碗中，密封的塑胶袋一打开，甜香就弥散开来，几个孩子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虽然三角粑没有炸洋芋、酸辣粉、炸肉饼那么吸引人，但奈何他们现在饿啊。 「是我买的。」 四个小学生被突然响起的声音一惊，转头看去，厨房门口，一个短头髮的青年站在那里，高高瘦瘦，皮肤白白的，正看着他们，眼睛有些弯，脸上带着笑，对他们说：「我想着你们快放学了，就把三角粑煎了煎，热的三角粑应该会好吃一些。」 他还说：「我是新来的护工，我叫林易，以后会跟你们生活在一起，很高兴认识你们。」 「对了，你们有什么不吃的东西吗？我买了些菜，打算做一顿菜大家晚上一起吃，现在厨房正在炖红烧猪蹄，我还打算做个蘑菇炒肉、番茄鸡蛋、炒土豆丝、清蒸鲈鱼，这几个菜里有你们不能吃的吗？」 四个小孩儿脑子已经宕机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年纪最大的李莎莎结结巴巴说：「没、没有。」 林易微笑：「好，你们回房间放书包吧，记得把三角粑吃了，饭厅里还有水果和牛奶，等所有人都到齐之后，我们就开饭。」 四个孩子，不对应该是四个孩子牵着一个小孩儿进了一楼左边的一个房间，关上房间门，四个小孩儿这才松了口气，宕机的脑子开始恢復运转。 赵小茜第一个开口：「我们今天晚上是不是有肉吃了？」 许晨月点头：「我闻到了，好香好香！」 陈然忍不住看看窗外，窗户开着，扑鼻的肉香一阵阵涌进来，他说：「红烧猪蹄、蘑菇炒肉、清蒸鲈鱼、番茄炒蛋，还有土豆丝，这是今天晚上我们的晚餐。」 咕咚！ 屋子里响起响亮的吞口水的声音，许晨月问：「那这个很香很香的是什么呀？」 李莎莎沉思，然后说：「应该是红烧猪蹄吧。」 咕咚！ 又是吞口水的声音，许晨月的嘴角都快流出口水了，「好想知道红烧猪蹄是什么味道啊。」 咕噜噜，四个孩子的肚子都叫了起来，悉簌簌，屋子里响起塑胶袋的声音，他们低头看去，小孩儿抱着三角粑送到他们面前。 陈然：「三角粑，要吃吗？」 赵小茜：「可以吃吧，他让我们吃。」 嗷的一声，许晨月已经拿起三角粑开吃了，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煳不清地说：「蚝次，蚝蚝次！」 陈然跟赵小茜都看向了李莎莎，李莎莎也忍不住了：「吃吧，反正他也叫我们吃了。」 第7页 于是屋子里四个孩子都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第一次晚餐 五点四十分，瘦瘦的大男孩儿背着书包走在路上，长长厚厚的头髮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让他看起来有几分阴郁，他低着头，嘴角微抿，正在思索什么。 光头还没把这个月的钱给他们，现在他手上也就只有一百块了，也不知道新来的护工会不会给他钱，今天的晚餐还是得省着用，所以就吃面吧，厨房里还有三个蛋，做一份鸡蛋面。 看到路边有个空塑料瓶，男孩儿赶紧走过去捡起来拧开瓶盖把瓶子踩扁，再拧上瓶盖，放入手上提着的袋子里。 一路走一路捡，袋子装满了，星星福利院也出现在了他眼前。 「安骁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许晨月激动地跑到了安骁面前，咽了口唾沫说：「哥哥，新的护工来了！」 「他还做了一大桌子菜给我们吃！」 被激动的许晨月拉着进入福利院，安骁一眼就看到了正从厨房门口走出来的男人，男人看着他，脸上露出笑：「你就是安骁吧，我是新来的护工，菜已经做好了，准备吃饭了。」 吃饭？ 安骁还愣着，许晨月已经迫不及待了，「洗手洗手！」 她还拉了把安骁：「安骁哥哥，快洗手啊，吃饭了！」 安骁的眉头微微皱起，看到几个弟弟妹妹迫切的神情，领着他们在卫生间洗了手，接着来到了饭厅，说是饭厅，其实就是厨房隔壁的房间，房间里摆了张大圆桌，可以坐十个人。 站在门口，他立刻就被桌子上的饭菜吸引了，满是酱汁的猪蹄、一整条鱼，还有一盘蘑菇炒肉，青菜丸子汤、番茄炒蛋、炒土豆丝，每道菜都让他忍不住分泌唾液，无法挪开视线。 「站在门口干什么？进去吃饭了。」 身后传来声音，安骁转头看去，新来的护工手里提着电饭锅，他赶紧往里走，跟在他身后的五个孩子也鱼贯而入。 然后六个孩子又在桌边站住了，见到这一幕，林易索性就近入座，倒也没真坐下，而是打开电饭锅给自己舀饭，顺便问：「我给你们舀还是自己舀？」 安骁立刻说：「我们自己来！」 林易放下勺子，说好。 于是安骁带着几个小萝蔔头排着队舀饭，手上都端着饭了，自然而然就在桌边坐下了。 手上拿着筷子，四个孩子又看向了安骁，安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回来就被拉着洗手吃饭，现在坐在这里，看着面前一桌子丰盛的菜，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 明明回来的时候，他还在想煮面的事情，结果转眼丰盛的晚饭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拿着筷子不动，他不动，四个孩子也不动，至于最小的那个，碍于身高，他想吃也吃不到。 林易打破了沉默，他拿出了椰奶和纸杯，给每个孩子都倒了一杯，然后说：「吃饭之前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吧，我叫林易，今年二十六岁，是星星福利院的新护工，最喜欢的事情是做菜，你们呢？」 林易看向了安骁，安骁抿抿唇，看了眼面前的菜，无论如何，这个新护工目前表露出来的是善意，所以他说：「我叫安骁，今年十二岁，读六年级。」 他开口之后，坐在他旁边几个孩子中第二高的女孩儿也开口了，小声说：「我叫李莎莎，今年十岁，读四年级。」 接着是患有白化病的男孩儿，「我叫陈然，今年八岁，读二年级。」 这样说的时候，他只看了林易一眼就立刻低下了头。 在他之后是一个小个头的小女孩儿，怯生生地说：「我……我叫赵小茜，今年九岁，读三年级了。」 「我叫许晨月！」年纪最小的女孩儿，脸颊圆嘟嘟的，声音最大，「我今年七岁了，在一年级二班读书！」 她看着林易，眼睛亮亮的：「我最喜欢吃好吃的！」 林易笑了：「好啊，以后我们一起吃好吃的。」 他看向真正年纪最小的周来，小孩儿睁大眼睛看着哥哥姐姐们，完全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许晨月帮他说：「他叫周来，今年四岁，还没读书。」 林易点头，看向所有孩子：「很高兴认识你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会一直生活在一起，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希望你们能直接告诉我，我们商量着来，找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处理方法。」 「当然，如果你们在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难，请及时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他拿起了装着椰奶的杯子，说：「我们干杯吧，祝愿我们在之后的日子里能相处融洽。」 四个孩子眼睛里露出了惊奇之色，在他们的印象中，干杯那是光头跟人喝酒才会干的事情，原来椰奶也可以干杯，小孩子也可以干杯么？ 看到林易已经举起了杯子，他们看向安骁，看到安骁举起杯子，四个孩子也像模像样的举起了杯子，林易挨个挨个地跟他们碰了杯，最后还特地跟小周来手里的杯子碰了碰，说：「干杯！」 五个小孩儿一起稀稀拉拉说：「干杯。」 这当中许晨月的声音最大，至于小周来，他后知后觉呜呜叫了两声。 林易喝了口椰奶坐下，几个孩子还在咕嘟咕嘟地喝着，等放下杯子的时候，无一例外几个孩子的杯子都见底了。 第8页 林易直接把椰奶拧开放到安骁手边：「喝完了继续倒。」 然后他拿起筷子，对几个孩子说：「菜快凉了，大家快吃菜吧。」 他夹了一块红烧猪蹄，猪蹄的皮晶莹软糯，在灯光下闪烁着光泽，猪蹄脱骨，放在小半碗饭上，再放肉丸子、小白菜、鸡蛋，还有鱼肉，搅拌均匀，然后把小周来抱下桌子，在旁边给他安个小板凳小桌子，再把装着一点点椰奶的纸杯放在旁边，让小周来吃饭。 转头见其他四个孩子都在看他，林易说：「这样更适合小周来吃饭。」 其他几个孩子不说话，许晨月最先夹猪蹄，然后几个孩子都动了筷，接着就是埋头勐干！ 林易也开吃了，最先吃的当然是猪蹄，经过长时间炖煮的猪蹄咸香软糯，尤其是猪皮，软糯到轻轻一抿就化开了，熬煮出来的满满胶质顺滑黏牙，的确很好吃。 清蒸鲈鱼鲜甜，不需要太多的调味，鱼肉细嫩无比。 肉丸子紧实弹牙，他还加了点姜末在里面，偶有一口咬下去，属于姜的辛辣味很好地中和了肉丸子的腻感。 当然几个孩子没一个会觉得肉丸子腻，他们只觉得今晚的肉都好好吃！ 孩子吃饭不像一些成年人，喝喝酒聊聊天，几个小时都能吃下去，对于孩子来说，吃饭就是吃饭，于是不到半个小时，几个孩子都吃饱了，而且吃撑了，挺着肚子瘫坐在椅子上。 小周来也吃饱了，他倒是没吃撑，手里拿着块大骨头咬着玩。 林易提醒他们在院子里走动消消食再去做作业，站起来收拾碗筷，安骁立刻站起来帮忙，其他四个孩子也跟着拿碗筷。 林易没有阻止他们，而是对他们说谢谢，安骁抿抿唇说：「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家务一起做。」 林易称赞：「这样很好！」 的确很好，从小参加家务，会让几个孩子更有责任心，几个孩子主动做家务，他也能轻松一些，毕竟他给自己的定位并非一个包揽一切的老妈子。 把厨房收拾好，刚走到院子，林易就听到了小姑娘的声音：「小来，这是我的作业，不能玩！」 「啊，你去旁边玩，等我把作业做完再陪你！」 「莎莎姐姐，我马上就要做完作业了，等我做完就把小来带出去。」 循声走过去，林易看到了那个叫李莎莎的小女孩儿，她坐在一个小马扎上，书包、本子放在床上，以床为桌在写作业，在她旁边还坐着两个小姑娘，分别是赵小茜和许晨月，至于小周来，他站在床边，伸出手拍打着李莎莎的本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三个小姑娘显然被烦得不行，许晨月有些生气地说：「小来，你再这样，我打你屁股了！」 「咳咳。」林易清了清嗓子，走到门口，三个小姑娘都看向了他，李莎莎站了起来，目光有些警惕：「有事吗？」 林易没有进门，保持着距离说：「我能带走小来吗？我想带他去洗个澡。」 李莎莎看向了小周来，发现这个小弟弟的确有些脏了，她有些犹豫，想了想说：「我得去问问安骁哥哥。」 她补充道：「都是安骁哥哥给小来洗澡的。」 林易：「好啊，我带小来去找安骁。」 安骁就在这间屋子隔壁，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着林易，林易把自己打算给小周来洗澡的事情说了，安骁沉默了几秒说：「我跟你一起。」 林易有些诧异，说：「好，等你把作业完成吧。」 安骁：「已经做完了。」 他抱起了小来，林易跟着他来到了一楼的卫生间，看着这个十二岁的男孩儿打开四盏灯，原身的记忆告诉他，这种灯叫浴霸，能制造热气，让人在冬季洗澡不至于冻得瑟瑟发抖。 浴霸打开，安骁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不算宽敞的卫生间里容纳了一大两小三个男性生物，略微有些逼仄。 林易看着大男孩儿拿着莲蓬头放在红色的塑料大盆里，热水哗啦啦流出，热气蓬起。 安骁开始给小来脱衣服，小男孩儿显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开始呜呜地挣扎，小小的身子爆发出不小的力气，努力地挣脱安骁的手，安骁紧紧地摁住他，一边动作娴熟地把孩子给扒光，一边说：「你得洗澡了，你身上很脏了。」 说着，他给扒光的小孩儿身上淋热水，接着打香皂，到这一步，他就开始制不住小孩儿。 抹了香皂的小孩儿就像是一条滑不熘手的泥鳅，才抓住他的胳膊，就滋熘一下滑出去了，然后像头小蛮牛一样沖向门口。 林易伸手一把搂住小孩儿，单手把他给搂了起来，任小孩儿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他的手，搂着小孩儿颠了颠，林易对安骁说：「我们一起给他洗。」 早餐 给小孩儿洗澡，尤其是给一个拒不配合的小孩儿洗澡是一件很费劲儿的事情，林易跟安骁一起在卫生间待了大概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小周来干干净净，连洗过的头髮都被浴霸给烘干了，而他们两个浑身都湿透了。 林易问安骁：「他晚上睡在哪里？」 安骁：「他跟我一起睡。」 于是林易把小孩儿抱着进了安骁的房间，确切地说是安骁、陈然、周来三个小孩儿的房间，房间里靠墙的位置放着两个上下床，两个上铺都空荡荡的，下铺铺着床单，被子在上面胡乱的团成一团。 第9页 陈然坐在小马扎上，跟隔壁的三个女孩儿一样，在床上写作业，见到他们进来，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了头。 林易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孩儿放在了另一张床上，小孩儿明显很熟悉这张床，立刻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微微侧头，露出一只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林易沖他笑笑，起身对安骁、陈然说：「我回房间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浑身湿漉漉的林易回了他的房间，也就是护工住的地方，同样在一楼，跟几个孩子住的屋子距离也不远，他先是把床单被套换了，扫扫地，房间的地面是平滑的水泥地，没有拖的必要，毕竟这种地面无论怎么拖，都不会太干净。 再把房间里的桌柜抹了抹，房间算是拾掇出来了，于是拿上换洗的衣物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住着孩子的两个房间都亮着灯，拉着窗帘，静悄悄的，林易笑笑，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头吹干，然后靠在床头，拿起手机，开始看最近大热的电视剧。 这个世界的娱乐可比末世多太多了，有吃有喝有娱乐，能自由在外行走，不用担心被丧尸攻击，此时此刻，他已经过上了他前半生梦寐以求的生活。 另一边，安骁三人的房间，陈然放下挑开的一点窗帘，转头小声说：「他回房间了。」 房间里的四个孩子都松了口气，圆圆脸的许晨月小声说：「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陈然嘆了口气，雪白稚嫩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你就是看他做了一桌子菜给我们吃，所以就觉得他是好人。」 许晨月点头：「是啊，他比光头好多了，光头才不给我们做那么多肉来吃！」 她舔了舔嘴巴，说：「那个红烧猪蹄真的好好吃！」 坐在许晨月旁边的赵小茜说：「可是光头之前的那个嬢嬢也会给我们做菜，她会骂陈然，还偷了陈然的眼镜，不还给我们，她不是好人。」 李莎莎说：「老师上课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安骁开口了，他说：「目前看来，他没有什么问题，就算他是坏人，我们平时都在学校，也不怕他，只有小来，他还需要人照顾，我们也不能把他带去学校。」 陈然：「还是赶快让小来去幼儿园吧。」 今年才上一年级的许晨月皱着眉头，「我去问了丽丽老师，丽丽老师说小来不尿裤子的时候，他们才会要小来在幼儿园上学。」 安骁：「我们都来教小来怎么脱裤子上厕所。」 许晨月把额头贴在小周来的额头上，两张小脸对着，她嘆气：「你怎么这么呆啊，上厕所要脱裤子都不知道。」 小周来：「呜呜！」 . 林易睁开了眼睛，紧闭的窗帘已经挡不住外面的光亮，他坐了起来，拿起手机看时间，六点二十七分，还有三分钟闹钟才响，点开手机把闹钟关了，起身，穿好衣服，拉开房门。 一股独属于清晨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太阳还没出来，天是浅浅的蓝色，小院静悄悄的，铁门外的马路上已经有人走动。 真好，这个没有丧尸的世界。 穿着拖鞋，到卫生间刷牙洗脸，冷水扑在脸上后整个人神清气爽。 来到厨房，看看厨房里的食材，林易洗了七个鸡蛋，冷水下锅煮蛋，煮面条？不好，不知道几个孩子具体什么时候起床，面容易坨，烙饼？醒面的时间怕是不够。 索性小火煮着蛋，拿上钥匙，轻手轻脚打开大铁门，再锁上，买早餐去了。 不同于他前几天在学校见到的早晨，清晨的小县城老城区已经很热闹了，往菜市场的方向走，越是靠近菜市场，路上的人就越多，老太太、老大爷们，穿着宽松舒适的衣服，脚上一双运动鞋或者布鞋，慢慢悠悠地走在清晨的街道，还有挑着菜的老人伴随着肩上扁担的颤动，极富韵律地走着。 「喂，卖菜的，菜是怎么卖的？」 老人箩筐里鲜嫩的蔬菜吸引了一个老太太的注意，于是箩筐放到了地上，路上的几个老人都围了过去，卖菜买菜这就开始了。 林易没去凑热闹，老人箩筐里的是小白菜，昨天的还没煮完呢。 他的鼻子动了动，闻到了淡淡的面点香，于是循着香气，找到了一家包子铺，名字很简单：王家包子，门口站着一个老大爷正买包子，里面还坐着一个年轻人。 再闻闻香气，面香中还夹杂着酱香，走近了，刚好看到老闆打开蒸笼，热气蒸腾中，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包子露了出来，包子不算特别小，小孩儿拳头大小，皮薄，酱色的肉汁已经沁透了底部，包子下垫着松针，老闆夹起一个包子，另一只手熟练地取下粘在包子底部的松针，装入袋中。 老人提着一笼包子走了，林易走过去，老闆问：「要点什么？」 林易：「包子怎么卖的？」 老闆：「一块一个，一笼八个。」 林易：「来三笼包子。」 老闆：「鲜肉还是酱肉？」 林易：「两笼鲜肉，一笼酱肉。」 很快，两袋包子就到了林易手里，付了钱，他开始往回走。 回到福利院的时候已经七点了，把包子放在饭桌上，去隔壁厨房把火关了，鸡蛋舀到碗里，用冷水透着，端着出来的时候，正遇上安骁打开房门。 第10页 十二岁的男孩儿还没进入青春期，身板还带着儿童的干瘦，看见他了，男孩儿立刻低头，长长厚厚的刘海把脸遮了大半。 林易没走过去，只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我出门买的小笼包，洗漱完可以来吃。」 安骁点头，嗯了一声。 林易拐进厨房，拿出七盒牛奶，先给自己开一盒，剥了个蛋来吃，然后拿个包子来到外面，咬了口包子，松软的包子皮破开，酱香、葱香充斥口腔，一嚼，切得细细的肥肉爆开汁水，咸香的小粒瘦肉和葱叶中和了肥肉的油腻，同时让这个包子越嚼越香。 三口，这个小孩儿拳头大小的包子就被林易给吃下了肚子。 这时候安骁从卫生间出来，其他四个读小学的孩子也都起了，林易又招唿他们吃早餐。 许晨月散着头髮，睡眼惺忪地站在院子里等用厕所，听到有肉包子吃，立刻精神起来，催前面陈然：「快点快点，我要吃包子！」 只比她大一岁，看起来还没她高的陈然被她直接给拉出了卫生间，嘴里都是泡沫，大喊道：「安骁哥哥，你看许晨月！」 早就洗漱完，站在一边安骁说：「然然你就在院子里刷牙，让月月进去上厕所。」 许晨月立刻跑进了卫生间，在洗脸的李莎莎跟赵小茜赶紧出来，林易对她们指了指，「桌子上有包子、牛奶和鸡蛋，去吃早餐。」 他问安骁：「小来醒了吗？」 安骁摇头：「他一般要睡到七点半的样子才会起。」 林易点头，对他说：「去吃早餐吧，对了，你们早上几点上课？」 安骁：「八点。」 说完，他转身进了饭厅。 站在外面喝着牛奶，林易听到里面赵小茜压低的声音：「是王家包子的味道，我们最喜欢吃的包子！」 林易脸上露出一丝笑，这倒是巧了。 许晨月跟陈然两个孩子也进去吃早餐了，林易跟着走进去，围在桌子边的几个孩子都抬头看向了他，他拿了四个包子出来，两个包子放在一边，对几个孩子说：「剩下的包子都是你们的了。」 说完就出来了，慢吞吞吃完两个包子，洗手漱口，站在院子里开始打量这个院子。 院子不算太大，形状也不规则，圆不算圆，方不算方，地面做了硬化处理，是全水泥的，靠着围墙的地方随意地堆着些红砖，旁边有个发黄的白色泡沫箱子，装满了土，种着几根半死不活的葱。 林易走过去看看里面的土，很干很硬，不适合种东西。 这时，身后响起动静，转头看去，五个孩子都从饭厅出来了，各自回了房间，很快两个男孩儿就背着书包再次出来，没多三个女孩儿也出来了，头髮都梳成了马尾。 安骁说：「我们去学校了。」 林易：「嗯，放心，我会照顾好小来的。」 「等等！」林易突然想起来了，「一人带一盒牛奶去学校吧，饿的时候可以喝。」 五个孩子站着没动，主要他们从来没有经歷过这样的事情，以前的护工，就算是会给他们做饭的嬢嬢也从来没有让他们从福利院带吃的去学校。 那个嬢嬢倒是总觉得他们吃得太多，说他们一个月在吃上面要花不少钱。 「不用吧。」安骁说，「我们刚喝了牛奶。」 早上一人一盒牛奶对他们来说还挺奢侈的，毕竟平时他们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早饭钱是三元，而一盒牛奶就要三块，不是他们能随便喝的东西。 林易几大步进饭厅，拿了五盒牛奶出来，直接塞到了他们手里，说：「你们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要多喝牛奶，而且你们这个年纪饿得快，没到午饭就得饿，有牛奶喝总比饿着好。」 五个孩子一人捧着一盒牛奶出了大门，走到了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五个孩子看看彼此，李莎莎：「安骁哥哥，这个牛奶？」 安骁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说：「他都给我们了，就拿着喝吧。」 清晨 五个孩子离开之后，林易先是去看了眼小周来，小孩儿躺在单人床上，睡得四仰八叉，被子只剩一点点搭在肚子上。 给他盖好被子，林易又出来了，把福利院的钱拿出来数了数，还剩下两百零三块，一天还没到，直接腰斩。 倒也不奇怪，毕竟昨天买了猪蹄、猪肉，还有几样菜里单价最贵的鲈鱼，再加上小菜、水果，林林总总就将近两百块了，之后又买了牛奶、椰奶、啤酒，又是一百多，还能剩下两百块已经算是不错了。 距离五号还有三天时间，节省一些完全能过。 想了想，他从自己的钱包里拿了一百块放进福利院的钱里，毕竟他也在这里吃，光吃这些孩子的补贴算什么事？ 三百块三天，完全够用了。 这时，院子里响起声音，走出去一看，小孩儿站在院子里，睡眼惺忪且一脸茫然地发呆。 这副呆萌的样子让林易忍俊不禁。 他本身就喜欢孩子，再加上小孩儿这副模样实在是太萌了，忍不住走过去摸摸小孩儿的头，说：「我们去洗脸刷牙。」 想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喜欢洗脸刷牙的小孩儿，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甚至不需要小孩儿自己动手，可小孩儿就是不配合，只能草草刷了牙、洗了脸，牵着孩子离开卫生间的时候，林易甚至有种自己才打了一场仗的错觉。 第11页 好在小孩儿吃饭非常积极，也不怎么挑食，拿着包子就大口大口吃，噎着了喝一口牛奶继续吃。 两个小包子、一个鸡蛋、半盒牛奶，不到五分钟，他给吃光了。 摸摸他的肚子，的确是饱了，给他擦手的时候，发现小孩儿的手凉凉的，林易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小孩儿可能穿少了。 今天的天气在他看来是很舒适的，比起昨天暖和不少，穿一件薄外套就足够了，小孩儿身上穿着一件蓝色条纹长袖，才看到的时候，他没意识到小孩儿会冷这件事情，去卫生间又是抱着小孩儿去的，再加上热水洗漱，他是真没发现小孩儿的手是凉的。 赶紧抱着小孩儿来到三个男孩儿的房间，林易问小孩儿：「小来，你的衣服在哪里？」 小孩儿转头看着他，林易说：「你的手冷，得再穿一件外套才行。」 小孩从他怀里滑到地上，跑到单人床边，趴在地上，钻进床底，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件灰扑扑的蓝色外套，正是他昨天穿过的。 林易：「……」 再看看屋子里的柜子，两个柜子用黑色的小锁锁着，还有个柜子没锁，他伸手打开这个柜子，果然，里面装着小孩儿的衣服，不多，本就不算大的柜子都没填满一半，从里面找了件厚度适中的棕色毛绒卫衣给孩子穿上。 牵着孩子出来，把小孩儿的衣服都丢进卫生间的洗衣机里，倒入洗衣粉，洗衣机开始转动。 不过，洗衣粉没多少了，再看看卫生间里，几个孩子共用的牙膏已经扁得不能再扁，每支牙刷的毛都在不同程度上开了花，还有毛巾，旧旧的，表面柔软的毛在长时间的使用中脱落，只剩下毛巾本巾，甚至有三张毛巾都豁了洞。 林易拿出手机，在待买的东西中添了洗衣粉、牙膏和毛巾，对了，还有洁厕液，一楼的卫生间可不算干净。 其实，四个孩子的房间里还缺桌子，弯着腰在床上写作业可不好，但问题是福利院没钱，而他，也就是原身，同样处于余额不足的状态。 这事只能暂且搁置。 出来，小孩儿在院子里自己玩自己的，林易打算往楼上去看看，才上几步楼梯，就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小孩儿追了上来，林易只好下来，牵着他一起上楼。 二楼跟三楼的情况一模一样，一层楼六个房间，一个卫生间，不过六个房间都被锁着，从窗户里可以看到里面摆着些上下铺，想来这所福利院以前也是热闹过的。 卫生间的位置就在一楼卫生间的正上方，因为很久没人使用，里面满是灰尘。 来到楼下，陪小周来玩了会儿，衣服洗好了，他起身去晾衣服，院子一角牵了绳子，洗好的衣服可以晾在这里。 一切收拾妥当，歇了会儿，林易起身，把小孩儿放进了推车，出门买菜去了。 昨晚的菜分量不算多，除了红烧猪蹄之外，其他的菜基本没剩，所以得再买些菜。 来到菜市场，相比起昨天下午，这个时间的市场人更多，菜也更加新鲜充足。 先去肉摊，买了点后臀尖肉，又买了颗包菜，菜市场里有个规模中等的超市，他推着车进去买了牙刷、牙膏、毛巾、洗衣粉、洁厕液，还顺带买了一把筷子，福利院的木筷好些都在生霉，该换了。 离开菜市场的时候，小推车车把手两边又挂满了东西，三百块的生活费也减少了三分之二。 毕竟牙刷、毛巾都是六人份的，加起来轻轻松松破百。 往回走，看到路边一老大爷在卖马蹄，棕红的马蹄圆圆的，挤在箩筐里，老人坐在小马扎上，拿着一把小刀给马蹄削皮，在他身边的塑胶袋里，已经装了不少白白嫩嫩的马蹄。 三个老太太围在小摊面前，林易走过去就听到一个奶奶问：「慈姑怎么卖？」 老大爷说：「四块一斤，削了皮的七块。」 一个奶奶：「你这个慈姑新不新鲜？」 老大爷语气铿锵：「昨天才从田里面挖出来。」 说着，他撸起裤腿，抬起脚：「看嘛，鞋子上的泥巴都还有。」 又拿起一个马蹄切成两半，汁水微溅，老大爷：「看，水分充足得很，绝对新鲜！」 确实很新鲜，想起马蹄的味道便让人口舌生津，一个奶奶说：「给我来一斤。」 老大爷：「要不要削了皮的，吃起来方便些。」 奶奶：「不要，就买没削皮的。」 三个奶奶都各自买了一斤，林易也凑上去说：「我也要一斤……慈姑。」 他以前只知道马蹄还有个名字叫荸荠，倒是没听过慈姑这个叫法，才出口的时候还觉得不适应，第二次开口却已经习惯了。 「大爷，你们一般怎么吃慈姑啊？」 老大爷：「不就是当水果一样吃嘛。」 他提着桿秤，秤砣往后挪，保持平衡后，把称提到一个奶奶面前：「看，一斤哈！「 旁边已经提着慈姑的奶奶对林易说：「当水果吃可以，还可以拿来炖汤，买点排骨，放慈姑，再放点姜，炖四十分钟，汤都是甜的！」 另一个奶奶说：「还可以包饺子！」 她看着林易买的肉：「坐墩肉，就适合包饺子，把肉宰烂，加葱姜水，再放慈姑，你还买了包包白（包菜），也可以放点包包白，包出来的饺子好吃得很。」 第12页 林易笑着点头：「好，我回去就包饺子。」 奶奶欣慰点头，正要开口，手上传来动静，低头看去，一只小手在拉扯她手中装慈姑的袋子，林易也看到了，赶紧挪开小来的手，说：「小来，这是奶奶的慈姑，我们的爷爷还在称。」 奶奶倒是拿出一个慈姑塞到小周来手里，「小宝贝，给你吃。」 「不，不用。」 林易赶紧拦住了奶奶，「我们买了。」 这时候，卖慈姑的老大爷把林易买的一斤慈姑称好了，见此，奶奶也不坚持。 另一个奶奶看着小周来，有些诧异：「这娃儿看起来三四岁了吧，怎么没去上学？」 小周来上厕所不会脱裤子的事情总不能随处说，林易道：「他还小，不急不急。」 这话一出，三个奶奶都正色起来，给小周来慈姑的奶奶说：「你这个想法要不得，孩子都三四岁了，没几年就要上小学了，上幼儿园的三年很关键的！」 「在幼儿园，老师要锻鍊这些孩子的注意力、耐心这些，在幼儿园练好了，到了小学才会乖乖听课，老师讲的内容才听得进去！」 另一个奶奶：「对，你想想，要是上了小学，自己家的娃儿在课堂上还乱动，老师讲什么都不知道，成绩能好吗？」 「一年级成绩一差，字认得就比其他孩子少，上了二年级怎么跟得上？一步差步步差！」 「幼儿园很关键的！」 回到了福利院的院子，林易脑子里都还迴荡着三个奶奶的话。 实话实说，林易没有上过幼儿园，在末世，墙内的普通人能勉强餬口都不错了，哪里还有闲钱送孩子去读看起来没什么用的幼儿园。 而墙外的人，比起墙内人更惨，能活着就很好了。 至于他，从小就跟着爷爷爸爸学做菜，没那个时间去幼儿园。 所以他是真不知道原来读幼儿园还有这么大的作用。 看向站在旁边的小周来，他竟然从灶台上拿到了一个慈姑，正啃得欢。 林易赶紧伸手从他手里把慈姑给拿了出来，小周来嘴角流着晶莹的口水，呆呆地看着他，发现他抢了吃的，没有还给他的意思，龇牙呜呜叫了起来。 林易当然不可能被这么一个一口乳牙的小崽子给吓到，把沾了口水，且被啃破了皮的慈姑放在灶台上小周来够不到的位置，装在袋子里的慈姑也往里挪挪。 慈姑的味道清甜脆嫩，的确可以当水果吃，但这玩意儿长在泥里，生吃有感染寄生虫的风险，能不生吃还是不生吃的好。 他看向小周来，慢慢解释：「慈姑，我们待会儿包饺子吃，生吃肚子里会长虫，所以现在不能吃。」 小周来还是呜呜叫着，有些时候，小孩儿就算能听懂，也不愿意接受，俗称耍赖。 林易给他剥了个橘子，看到他手上有吃的，小孩儿立马不叫了，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橘子。 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小孩儿，把橘子放在二人之间，挡住小孩儿的手，林易说：「小来，我们打个商量，从现在开始，你想尿尿的时候先脱裤子好吗？」 小孩儿看看他，接着盯着他手里的橘子，把橘子分了一半给他，小孩儿立刻大口吃了起来。 所以这孩子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吗？ 三年级四班 很快，林易就知道了答案，吃了橘子，又陪着小孩儿玩了一会儿，就看到小孩跑到了厕所，叉开腿就尿尿，别说是脱裤子，他连手都没放在裤腰带上。 等他尿完，带着小孩儿洗完手，放他去玩。 林易嘆气，时间不早了，先做午饭吧。 进了厨房，昨晚的饭剩得不多，也就一碗的分量，不够一大一小两个人吃，索性就不吃饭了。 从柜子里取出面粉，倒入洗净的不锈钢盆中，加入鸡蛋清、盐，搅拌之后再加水，开始和面。 面团分为冷水面、温水面、烫面和全烫面四种，其中冷水面适合制作水饺、面条等，所以制作饺子皮时得加冷水。 面揉好了，盖上盖子醒面，趁这个时间，林易开始准备饺子馅。 把早上买的肉拿出来，猪皮在肉摊上已经处理过了，烧得黑黑的，用钢丝球把猪皮擦洗干净，整块肉都洗一洗，然后放在菜板上，抄刀脱皮。 原本林易是打算晚上用这块肉做个炒肉的，但既然看到了新鲜的慈姑，肉也合适，改成包饺子也没什么问题。 猪皮从肉上分离，放在一边，把肥瘦大约三七分的肉切成条，再切成段，然后提刀剁肉馅。 刀砍在菜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这个声音吸引了在院子里玩的小孩儿，他跑到厨房门口，好奇地看着林易的动作。 林易则想到了猪肉铺上绞肉馅的机器，买肉的时候，他见到有人用那个机器绞肉，不由感嘆这个世界真的太繁华了。 这种繁华不在大城市的高楼大厦，而在于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只有经济发达、物资充沛，才会有猪肉铺免费帮忙处理肉、绞肉馅这种事情。 在末世，肉食少见，卖肉的店都由墙内有权有势的人掌控，普通人能买到肉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怎么可能奢求处理肉这种小事，更不要说卖肉的人面对普通人是高高在上、桀骜无比，谁敢说这种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就别想买到肉了。 第13页 感嘆完毕，林易也不可惜自己临时变卦，没能在猪肉铺上把肉弄成肉馅。 机器绞肉固然便捷省力，但林易从来不这么干，因为只有一刀刀剁出来的肉馅才更筋道有嚼劲，换句话说，剁出来的肉馅更好吃。 几分钟后，肉馅剁好，用刀刮入碗里，放入葱姜水、盐、胡椒粉、生抽、鸡蛋，朝着一个方向搅打，把葱姜水都搅入肉中，搅好之后，给慈姑削皮，剁碎，加入肉馅中，再加入葱花，搅拌均匀，肉馅做好了。 这时候，面团也差不多醒好，可以做饺子皮了。 洗完手，正打算揪面团，手机就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林易微诧，是星星福利院的上个护工，他昨天才离开福利院，今天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吗？ 短短几秒钟，念头一闪而过，林易接通了电话…… …… 金山小学，赵小茜坐在教师办公室里，小声地啜泣着。 办公室里坐着的几个老师都悄悄地看向了她，一个女老师赶紧给一个男老师使眼色，压低了声音说：「左老师，你的学生，快去安慰她。」 左老师，左峰，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站起来，小步走到小女孩儿身边，努力放柔声音，但还是粗声粗气地说：「赵小茜，别哭了，我已经给福利院的护工打电话了，他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去换衣服的。」 赵小茜抬头看了眼自己的班主任，然后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抽噎着说：「左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看到小姑娘这样，左峰手足无措，明明自己是来安慰学生的，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他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这是一张颇有些威严的脸，用不怒自威来形容很是贴切，面对班上那些调皮的男生，往往他只需要面无表情地看他们一眼，小男孩儿们便不敢再调皮了。 可放在这种时候，他这张脸只会起反作用啊。 他赶紧说：「老师知道，没有人会怪你的，就是一桶水，没事的。」 赵小茜呜呜哭了起来，她的裤子湿了大半，衣服下半截也浸湿了，她说：「我不是故意的。」 今天，班上轮到她做值日生，上午第三节课下课之后，按照老师的要求，黑板要用水擦，她在厕所接了水回教室擦黑板，这件事情她是第一次做，但这学期她每天都看其他同学做，觉得自己不会有问题的。 事实上，把黑板擦干净的时候，一切顺利，她只需要把脏水提到厕所倒掉就好了。 但她今天有些急，老师规定，上课后不许吃东西，连牛奶都不准喝，在平时，她根本不在意这条规定，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可以在学校里吃的东西。 可是今天她有啊，她有牛奶可以喝。 上了三节课的她正好饿了，而且她不想把牛奶留到中午喝，中午有肉可以吃，那么牛奶就应该放到大家都有东西吃的第三节课课间来吃。 所以她有些着急，一着急，就出错了。 走下讲台的时候，脚踩空了，在全班同学面前摔倒的同时，脏水一半洒在了地上，一半倒在了她身上。 站起来的时候，她浑身都在滴水，狼狈极了。 而且，她把教室弄脏了。 赵小茜哭着说：「老师，教室，我去把教室弄干净。」 她说着就站了起来，左峰赶紧说：「不用不用，劳动委员已经把教室拖干净了，你就在这里等着护工来。」 赵小茜吸吸鼻子说：「老师，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左峰立刻说：「不行，你年纪还小，一定要有监护人陪着才能离开学校。」 赵小茜有些难过，问：「他真的会来吗？」 面前的小女孩儿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左峰心里有些难受，他知道自己班上的赵小茜是星星福利院的孩子，没有父母在身边，护工就是她的监护人。 去年，也就是赵小茜二年级的时候，小姑娘在学校摔了一跤，脚崴了，膝盖蹭破了皮，他给护工打去了电话，让护工到学校带孩子出去处理伤口。 可那个护工说他还带着一个孩子，很忙，走不开，最后是左峰拜託办公室一个没课的老师带赵小茜去处理伤口的。 他刚刚给那个护工打电话，电话里的男人根本没问赵小茜在学校发生了什么，听说要他去学校，就说好，马上就来，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语气很随意、很敷衍，这让左峰心里都生出了些愤怒，既然成为了福利院的护工，多少还是应该对福利院的孩子上些心吧。 此刻，面对赵小茜的问题，他只能说：「他说了会来的。」 那个护工最好真的会来，否则他会去举报他的！ …… 「请问，这里是三年级老师的办公室吗？」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 一个年纪颇大的女老师说：「是的，请问你是？」 办公室的老师们都有些疑惑，上午只有左老师给孩子监护人打了电话，难道这个青年是福利院的护工？不会吧，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护工。 这时候，青年抱着的小孩儿落到了地上，他跑进了办公室，目标明确地跑到了赵小茜身边，一把抱住了在哭的小姑娘，转头警惕地看着办公室的老师们，喉咙里发出稚嫩低沉的呜呜声。 第14页 赵小茜赶紧说：「小来，老师们没有欺负我，不要这样叫。」 她拉开抱着自己的小孩儿，「你不要抱我，我身上都是水。」 林易也注意到了赵小茜的不妥，衣服湿了大半，眼睛红红的，还在流泪，他看向说话的女老师：「我是星星福利院新来的护工，我叫林易，接到上个护工的电话，让我来学校，请问赵小茜这是怎么了？」 林易平復着急促的唿吸，原身的身体素质真的不行，他不过抱着小孩儿匆匆跑了几步，再加爬了几层楼梯，竟然就能喘成这样。 差不多二十分钟前，正准备制作饺子皮的他接到了上个护工的电话，说是赵小茜的老师要求护工去一趟学校，说完，电话那头就准备挂断电话，林易赶紧问了赵小茜具体的班级，还询问小姑娘在学校出了什么事情，是否需要做什么准备。 可惜，电话那头的男人竟然一问三不知，连小姑娘具体在哪个班就读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的林易，只好把小周来放在推车里，匆匆出门。 赶到学校后，来到三年级所在的楼层，楼道很空，学生们都在上课，能听到教室里传出的讲课声和读书声，找不到人询问，林易只好寻找教师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是他找的第一间，目前看来，他找对了。 竟然真的护工，办公室的老师们都觉得惊讶，这人看起来不过才毕业大学生的样子，为什么想不开来小县城的福利院当护工？ 左峰站了出来：「你好，我是赵小茜的班主任，我姓左。」 林易：「左老师，你好。」 左峰颔首：「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赵小茜同学今天是值日生，在课间擦黑板的时候不小心把水弄倒，打湿了身上的衣服，打电话叫你来，是想让你带她回去换一件衣服。」 林易又看了眼赵小茜，问：「只是这样吗？」 左峰点头：「对啊。」 林易走到赵小茜身边，小周来已经不叫了，拉着赵小茜的手不放，而小姑娘也因为有小周来的陪伴，情绪稳定了不少，不过眼睛里依然包着泪水，欲坠不坠，林易问她：「事情是像老师说的那样吗？」 赵小茜点头，林易站起来，对班主任说：「谢谢老师了，那我就先带孩子回去换衣服。」 左峰：「好。」 林易牵起了小周来的手，小周来牵着赵小茜的手，一大两小走到办公室门口，他突然想起来问：「左老师，可以让赵小茜吃过午饭再来学校吗？」 左峰看看时间，上午最后一节课都过去大半了，于是点头：「可以，下午第一节课是两点钟开始，在这之前把孩子送来就好。」 林易：「谢谢左老师。」 午餐 走在学校的操场上，赵小茜忍不住偷偷看了眼推着小推车的青年，她心里很不安，青年会不会觉得她很麻烦？会不会觉得她很没用？在学校擦个黑板都能把水弄到自己身上，惊动了班主任，还要让青年亲自跑到学校带她回福利院。 她看向了周围，操场上有几个大人在走动，那是学校的保安，这些大人似乎都在看她，她觉得自己衣服和裤子上被浸湿的地方更加冰冷湿黏，存在感无限地放大，那些大人一定发现她身上都湿了，他们一定在笑话她，觉得她很奇怪。 突然，一件带着余温的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赵小茜诧异抬头，青年收回手，说：「天气转凉，你身上衣服湿了，披件外套能暖和些。」 低头看去，穿在青年身上刚好合适的灰色格子衬衫，在她身上就像一条裙子，把她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被水打湿的地方好像立刻就没有那么凉了，这让她僵硬的四肢轻松了几分。 沉默地走了一会儿，离开了校门，等公交车的时候，赵小茜小声说：「我跟老师说过的，我可以自己回福利院换衣服，但老师说不行。」 林易看向了小姑娘，有些诧异：「当然不行，你还这么小，要有人陪着才行。」 赵小茜讷讷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易明白了，他说：「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的，但事情就是不受控制地发生了对吗？」 听到他的话，赵小茜心里一酸，眼眶又红了，眼泪落下，她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是的，她非常不想这件事情发生的，坐在办公室的时候，她好多次都想让自己消失在学校，消失在所有人面前，她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自己走下讲台的时候不慢慢走，这样水就不会倒，她的衣服也不会湿，办公室的所有老师、同学、还有护工就不会被她惊动，她也不会这么丢脸。 小姑娘又开始掉眼泪了，林易对她说：「没事的，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无论是我还是老师，亦或者班上的同学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想想看，班上的其他孩子难道就没有犯过错吗？」 赵小茜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想了几秒，摇头：「我想不起来。」 林易顿了顿，努力搜寻原身上学时期的记忆，「有没有同学弄散粉笔被老师批评？」 赵小茜想了想，摇头：「好像有，好像没有。」 她的脑子被后悔、害怕的情绪充斥着，根本没办法进行太多的思考和回忆。 林易说：「看，其他人犯的错，你都已经不记得了，这说明班上的其他人也会跟你一样，很快把你这件事情给忘掉的。」 第15页 赵小茜看着他：「真的吗？」 林易说得很肯定：「真的！」 小姑娘安静下来，等公交车到了，林易提着推车和推车里的小周来上了车站定的时候，小姑娘突然说：「我想起来了，周麟杰上周把一盒粉笔摔在了地上，里面的粉笔都摔断了。」 林易：「对了，还有吗？」 赵小茜说：「还有，上周一，余望在上课的时候拉了晋叶叶的椅子，晋叶叶摔倒了，老师狠狠批评了余望。」 林易点头：「看，大家都会犯错的，相比起来，你犯的错没有伤害到班上任何人，只是洒了些水，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了。」 「只要吸取教训，下次提着水的时候慢慢走就好了。」 林易语气轻松，说：「正好我中午打算包饺子，我们可以一起吃饺子了。」 赵小茜点点头，想到了饺子，但并没有什么胃口，她想到了周麟杰和余望，他们是班上最调皮的男生，男生犯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是女生，没有女生犯错啊。 情绪再度低落，这时候，她想到了上上周，班长何玫在吃午饭的时候不小心把午饭洒了的事情，她终于松了口气，确认大家都会犯错这件事情是真的。 然后，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咽了咽唾沫，想着饺子的味道，上次吃饺子，还是安骁哥哥带着他们从超市买了打折的水饺，猪肉白菜馅的。 …… 回到福利院，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分了。 赵小茜去了房间换衣服，林易带着小周来在厨房里擀饺子皮，面团搓成长条状，揪下来一个个剂子，揪了大概有五十个，他停了下来，把面团放在盆里盖上，开始用昨晚倒空的玻璃啤酒瓶擀皮。 擀一个包一个，放在一边，铁锅里烧上了水，等到赵小茜换好衣服不好意思地站在厨房门口的时候，他已经包了十个饺子了。 林易问小姑娘：「要来一起包饺子吗？」 站在门口的赵小茜结结巴巴说：「我、我不会。」 林易：「我教你啊，先把手洗干净。」 赵小茜抿抿唇，跑到了洗手池边，认真地把手洗干净，然后站在了小周来旁边，是的，小孩儿也站在林易身边，手里拿着一小团面团使劲儿捏着。 擀出两张饺子皮，把一张递给小姑娘，林易拿着另一张，说：「包饺子并不难，只要把馅放在饺子皮中间——当然馅不能太多，否则饺子皮会破，也不能太少，毕竟吃饺子最主要吃的是里面的馅，馅太少，或者没有，就跟吃面块没区别。」 赵小茜忍不住笑了一声，但她很快收敛神色，看着林易的动作，学着包饺子。 对于新手来说，包饺子的难点就在于最后的封口，怎么把柔软的面皮捏起来，又不让其成为一团厚厚的死面，这是个问题。 至少在赵小茜看来，她包出来的第一个饺子实在称不上好看，肚子的确是圆鼓鼓的，但褶子都被她挤到一堆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介于饺子和包子之间的产物，跟青年包的饺子放在一起，就像是白天鹅和丑小鸭。 她有些沮丧，关注着她的林易发现了这一点，对她说：「很棒，第一次包饺子就能包成这样，很不错！」 赵小茜立刻看向青年，「真的吗？」 手上熟练地擀着饺子皮，林易肯定：「当然，我第一次包饺子的时候，皮都被我弄破了，而你第一次包饺子就成功了。」 「成功？」 林易：「是啊，只要把馅包入饺子，再封上口不露馅，一个饺子就是成功的。」 他指着赵小茜包的饺子：「很显然，你的这个饺子很成功。」 听到他这么说，赵小茜的情绪明显好了起来，双眼亮晶晶地投入第二个饺子的制作。 很快，包到第五十个饺子的时候，林易叫停了这次包饺子活动，他说：「这里已经足够了，我们先吃午饭吧。」 锅里的水早就烧开了，林易捡了三十个饺子丢进锅里，其中就有赵小茜包的三个，本来她包了七个，在她的要求下，留了四个，给福利院剩下的四个孩子吃。 至于小周来手里的那块面团，不好意思，面团已经脏了，完全没有可以丢进锅里的可能。 水再次沸腾后，用锅铲轻轻推了推饺子，防止粘锅，接着盖上盖子煮了两分钟，揭开盖子，再次轻推饺子，加了三次冷水，待水再次沸腾后，关火，把煮熟的饺子盛到碗里。 水煮的饺子有两种吃法，一种是用饺子蘸醋吃，另一种则是将饺子汤调味，饺子放入饺子汤中吃。 两种吃法，林易喜欢后者，至于原因，没有原因，仅仅是个人偏好。 在询问过赵小茜后，赵小茜也选择了后者。 所以四碗带汤的饺子被端到了隔壁餐桌上，林易在面汤中加了些酱油、醋，赵小茜也跟着加调料，至于周来，给他滴了一滴意思意思就行了。 三人一人一碗，林易碗中有十三个饺子，赵小茜碗中七个，而周来碗中则是四个，正中还摆着一碗饺子，其中有六个，林易对赵小茜说：「吃了不够就继续添。」 赵小茜点头，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饺子，咽了咽口水，看中一个自己包的饺子，试图用筷子夹起来，但因为皮太滑，饺子又掉进了汤里，尝试了三次，三次都失败之后，她把筷子戳进了饺子，终于把饺子夹起来了。 第16页 只是，她看了眼顺着筷子从饺子里流出的汤汁，有点心疼。 迫不及待把饺子送到嘴边，嘴皮碰到饺子皮，被烫了一下，她赶紧鼓起嘴巴吹气，吹了几下之后，就没了耐心，忍不住把饺子送进了嘴里。 饺子皮很滑，带着面香和酱醋的味道，张口咬下的时候，她还担心饺子会从嘴里滑出去，但她的担心完全多余了，她很轻松地咬到了饺子，饺子皮软、韧，与此同时，包在饺子里从馅料中溢出来的汁水进入了口腔，很烫，所以赵小茜忍不住开始吸气，下一秒，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为什么，馅里的汁水甜甜的？ 不仅如此，饺子的馅怎么会这么好吃？ 跟超市里卖的速冻水饺完全不一样，自己现在吃的饺子，是真的能吃到里面的肉，每嚼一口，都是满满的肉，而且里面还有脆脆甜甜的东西。 赵小茜的年纪和经歷让她完全搞不清楚这个脆脆甜甜的是什么，但这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只要好吃就足够了！ 一个饺子被她几口吞下肚，丝毫没有提供半点饱腹感，反而让她更饿了，于是第二个饺子很快进了她的嘴巴。 嗷呜嗷呜，赵小茜抬头看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到了小来，他坐在小板凳上，用勺子舀着饺子努力地塞进嘴里，然后大口大口地嚼着，甚至嘴里的还没吞下，他又开始舀饺子了。 看得出来，小来也觉得这个饺子很好吃。 第二个饺子吞下肚，赶紧吃第三个饺子，赵小茜从来没有想过原来饺子能好吃到这种程度，原来饺子馅还可以是这样的！ 赵小茜的第一次分享 站在小学门口，赵小茜有些踟蹰，她忍不住转头看了眼，青年站在那里抱着小来，小来在他怀里使劲儿挣扎，想要下地，赵小茜知道这是因为小来想要跟她走，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青年沖她点点头，说：「去吧。」 赵小茜点头，转过来，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袋子，深吸口气，走进了学校。 就在不久前，在福利院里，她吃了九个饺子，饺子很好吃，是她从来没有吃过那种好吃，现在想起来她都忍不住咽口水。 但也仅仅是咽口水，没有之前那么馋了，毕竟她吃饱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又想起了自己离开学校回到福利院的原因，老师没有责怪她，青年也没有责怪她，这让她好受多了。 但她毕竟是当着全班的面摔倒的，而且水还洒在了身上，她现在都还记得自己摔倒之后，教室里突然出现的安静，那个时候她没敢看，但想想也知道所有人肯定都在看自己，看自己出丑的样子。 所以她有些担心，也有些害怕，怕自己回到班上之后，被所有人嘲笑。 其实才吃完饺子后，她就开始担心这件事情了，当她端着剩下的饺子汤到厨房的时候，青年突然问她怎么了，她不太好意思说出自己的担心，但在她离开福利院的时候，青年突然给了她一个袋子，说到了学校可以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跟周围的同学分享。 然后青年就带着小来一起，把她送到了校门口。 走进教学楼的时候，赵小茜还看了眼手里的白色塑胶袋，隐约可以看到里面装着一个饭盒，里面装的应该是吃的，难道是饺子吗？ 想到中午吃的饺子，她吞吞口水，随即想到另一个问题，表面滑滑的、还有汤的饺子要怎么拿给同学吃，哦对了，大家都有餐具的。 突然间她心里就有了些期待，哒哒哒，很快走到了二楼，来到了三年级四班的教室门口，门开着，里面安安静静，现在应该是午休时间，大家都还在午睡呢。 赵小茜走进了教室，看到了坐在讲台上的班长何玫，她是今天的午休纪律员，如果有同学午休时破坏纪律，她就会把这个同学的名字记下来交给老师。 看到赵小茜，她做了个『嘘』的动作，赵小茜点头表示明白，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她坐在靠墙的位置，需要通过坐在旁边的同桌才行，所以她小心推了推自己的同桌。 她的同桌是个男生，被她一推，立刻抬起头看她，那精神的样子，显然他根本没睡着。 轻轻地挪动板凳，同桌站起来让赵小茜进去，后排的同学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也露出了她那张毫无睡意的脸。 在位置上坐下，把袋子混着盒子一起塞入桌洞，安静的教室里立刻响起塑胶袋的悉索声，赵小茜赶紧停下动作，看看周围，好像已经有同学被她影响到了，她也不敢再动，保持着一只手隔着塑胶袋握着饭盒的姿势，另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 同桌戳了戳她的手臂，似乎想要跟她说话，赵小茜没有搭理他。 十几分钟后，铃声响起，午休时间结束了，班上调皮的男生立刻起身，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吵闹起来。 「喂，赵小茜，你——」 赵小茜的同桌原本想问她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话说到一半就看到赵小茜从桌洞里拿出东西，他眼尖地看出来塑胶袋里的是一个饭盒，于是到嘴边的话立刻变了：「这是什么？你没吃午饭吗？」 「我吃了，吃的饺子！」 第一次，赵小茜在吃饭这个问题上回答得这么理直气壮。 她的同桌说：「饺子？什么馅的？我最爱吃韭菜猪肉馅。」 第17页 赵小茜摇头：「不知道是什么馅，但是是自己包的，我也包了，里面有很多肉，还有一种吃起来脆脆甜甜的东西，特别好吃！」 他的同桌：「是玉米吗？我妈妈在超市买过猪肉玉米馅的饺子，玉米吃起来就是脆脆甜甜的。」 「不是，是白色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赵小茜把饭盒从塑胶袋里拿出来，「不过，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我中午吃的那种饺子。」 赵小茜的同桌咽了咽口水，刚刚午睡起来，好吧，他根本没有睡着，但他确实闭了会儿眼睛，此刻的他正处在一个很馋的状态，他尤其想要吃甜食，但他妈妈不允许他带小蛋糕来学校，也不许他天天吃小蛋糕。不过，没有小蛋糕，饺子也不错。 赵小茜有些迟疑，不是捨不得，而是她从来没有跟同学分享过食物，毕竟在此之前，她自己都很少在正餐以外吃到东西，所以邀请同学吃东西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是头一回。 她看了眼同桌，小心翼翼问：「你要吃吗？」 「吃什么？！」 后排的女生直接扑在了桌子上，好奇地看着赵小茜：「你的饭盒里是什么？」 在赵小茜开口之前，她的同桌就说：「饺子，是赵小茜自己包的饺子！」 赵小茜赶紧否认：「不是的，我只包了七个！」 「饺子！」后排的女生立刻兴奋起来，看着赵小茜：「我可以吃吗？」 对于低年级的小学生来说，他们可不懂什么委婉，在索要食物方面，甚至可以说大多数小孩儿都是社牛中的社牛。班上有人在吃自己很想吃的东西，怎么办呢？直接去要就是了，至于被拒绝，嗨，给这个同学记一笔就好了，下次自己有吃的，也不给他吃。 小学生的日常，就是这么的简单直接。 饭盒里的东西本就是拿来分享的，赵小茜当然不会拒绝，她说：「可以。」 说完，她就打开了饭盒，后排的女生激动道：「哇，是炸饺子！」 方形的不锈钢饭盒里是炸得金黄的饺子，因为在饭盒里闷了一会儿，一打开，一股浓郁的属于炸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咕咚！咕咚！ 好几声口水声在这片小小的里响起，赵小茜意识到了不对，怎么会这么多吞口水的声音，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后排的另一个同学也凑了过来，不仅如此，连坐在她前面的两个人也转过了身，都渴望地看着她……手里的饺子。 「你快吃啊！」 说话的是赵小茜的同桌，赵小茜赶紧伸出手拿起了一个炸饺子，在五个人的注视下，把饺子放到了嘴里，饺子还是温的，饺子皮硬硬的，跟中午软软的皮完全不一样，一口咬下去，能听到咔嗞的声音，再嚼一口，脆脆的皮跟汁水充沛的肉馅混合在一起，明明馅还是中午的味道，但吃起来跟中午截然不同，甚至比中午的煮饺子还要好吃！ 她迫不及待地咬了第二口，一抬头就对上了五双直勾勾的眼睛，她这才想起来，五个同学还没吃，于是含煳不清（捨不得停下咀嚼的动作）说：「你们吃吧。」 在她话落下之后，五只手同时伸向了饭盒，最终赵小茜的同桌占了距离优势，第一个拿到了饺子，但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其他四个同学也拿到了。 咔嗞咔嗞—— 咬下第一口之后，五个小学生就没办法停下来了，太好吃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炸饺子居然能这么好吃！ 一个饺子不算太大，从放到嘴里，到吞下肚子，十秒钟的时间都没有。 最先吃完的是赵小茜同桌，他忍不住看向了饭盒里剩下的四个饺子，赵小茜对他说：「你可以再吃一个。」 「谢谢！」 赵小茜的同桌从来没有把谢谢说得这么真诚过，飞快地拿起一个饺子，再次送入嘴里，吃第一个的时候，他分了两口吃，导致饺子里的一些汁水滴落在了裤子上，裤子倒是没什么，但饺子里的汁水很可惜啊！ 所以这次他直接把整个饺子放到了嘴里，嘴巴鼓鼓的努力咀嚼。 这时候其他四个同学也吃完了，还剩下三个饺子，一个肯定是要留给赵小茜的，于是还剩下两个，很难分。 四个人都看向了赵小茜，赵小茜想了想，把两个饺子给了前后排的两个女生，两个男生很失望，但没办法，谁让赵小茜是个女生呢，要是赵小茜是个男生就好了，他们怅然地想。 向赵小茜道了谢，后排的男生看了眼自己正在吃第二个饺子的同桌，咽咽口水，说：「赵小茜，你家的饺子好好吃！」 前排的男生也加入聊天，「对，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今天回去，我也要妈妈给我做炸饺子！」 赵小茜的同桌吃完了，很贊同：「炸饺子比校门口的炸肉饼还要好吃！」 从来没有吃过炸肉饼，对校门口炸肉饼垂涎已久的赵小茜很惊讶：「真的吗？」 「真的！」 说话的是后排的女生，第二个饺子也被她吃进了肚子，她说：「校门口的炸肉饼根本没有多少肉，而且饼吃起来有一点怪怪的味道。」 前排的女生说：「我妈妈说那是因为炸肉饼的油很久没换了，她吃过一次之后就不让我再吃炸肉饼了。」 她吸吸口水，像是在回味自己才吃过的饺子的味道，「还是炸饺子好吃，回去我就跟妈妈说！」 第18页 想到才吃过的炸饺子的味道，六个小学生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他们赶紧坐回了位置，老师走进了教室，站起来向老师鞠躬之后，下午第一节课正式开始。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赵小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根本没人问她上午摔倒的事情，因为大家都吃饺子去了。 午后 星星福利院，厨房里，林易在数饺子，送赵小茜去学校后，回到福利院他就开始继续包饺子，一直到现在，肉馅用完了，变成了两百零九个摆在灶台上的饺子。 确保每个饺子都没挨着，不会粘连，数了八十个饺子放进冰箱冷藏室，另外的一百二十九个饺子连着盘子放进冷冻室，等饺子彻底冷冻后，就可以把它们装进袋子里储存了。 把灶台收拾干净，盆碗筷都清洗了，走出厨房，就看到小孩儿在搬院墙边的砖块，赶紧走过去，把砖块从小孩儿手里取下来，林易表情严肃地对小孩儿说：「砖块很重，砸到脚上之后，会很疼很疼，还会流血的。」 这是林易小时候的亲身经歷，搬石头玩，结果砸在了自己脚上，脚趾被砸破了口，哗哗地流血，不仅如此，之后被砸的脚趾趾甲都掉了，花了一段时间才慢慢重新长出来。 所以对于搬石头、砖块这种事情，林易相当敏感。 但人能用语言交流、传递经验，却很难让交流的对象感同身受，尤其在这个对象是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儿的情况下。 小孩子对于成年人形容的危险根本没有确切的认知，简单来说，就是话听了，但没走心，况且对小孩儿而言，也很难做到走心。 所以林易看到小孩儿对他眨眨眼，试图再去拿砖块，又被阻止之后，确定真不让他玩，于是转头玩其他的去了。 林易走到他身边，看他拿起小石块丢出去捡回来，正好石块落到了他脚边，林易把石块捡起来丢出去，小孩看着他呆了几秒，哒哒哒跑去捡起石块丢向了林易，石块落在了二人中间，林易走过去捡起来，打算再次丢给小孩儿的时候，他意识到了不对。 互相丢石头，这不就是在教小孩儿用石头砸人吗？这怎么能行！ 于是小石块被他没收了，他对小孩儿说：「丢石头不好，我们丢其他的。」 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蓝色玩偶，对这个玩偶他有印象，是原身的研究生室友跟女朋友出去抓娃娃，因为抓得太多，回来后到处送人，而原身就得到了一个。 抛了抛玩偶，走到小孩儿身前几步远的地方，把玩偶轻轻扔到小孩儿怀里，小孩儿没反应过来，玩偶直接掉在了地上。 小孩儿看着地上的玩偶，再看看林易，突然蹲下身捡起玩偶丢向了林易，林易一把抓住，丢给了他…… 接下来一个小时，林易就陪着小孩儿玩丢玩偶的游戏，最后一次捡起玩偶，林易累得不行了，坐在凳子歇气。 小孩儿跑到他身边，头髮都被汗水打湿了，脸颊红扑扑的，眼睛更是亮得惊人，第一次主动拉他的手，握住他的食指，努力地想要把他拉起来，嘴里还呜呜叫着。 林易摆手：「不行，真的不行了。」 他把玩偶递给小孩儿：「我太累了，玩不动了。」 成年人的体力或许比小孩儿强，但恢復能力天差地别，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陪小孩儿玩就特别容易累！ 缓过来了，他看向小孩儿，头髮湿了，脖子上都是汗，突然想起自己以前陪某小孩儿玩之后，照顾某小孩儿的人都会立刻把小孩儿身上的汗擦干，否则汗一冷，风一吹，小孩儿就会着凉。 于是赶紧起身去拿新买的毛巾，也好在他上午买了毛巾，顾不得什么新毛巾不干净之类的，直接叠起来塞进了小孩儿的后背，吸汗的同时，还能隔开微微湿润的衣服。 又带小孩儿去了卫生间，用热水打湿小孩儿的旧毛巾，给小孩儿擦脸擦脖子，顺带把他身上也擦擦，依然把干毛巾隔在小孩儿后背。 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带着小孩儿到饭厅，给他剥了根香蕉，洗一些提子，今天天气不错，于是又搬了两个凳子到院子，一大一小并排坐着。 微风吹过，凉丝丝的，但并不冷，铁门外偶有车辆开过，发出声音，吃一颗甜滋滋的青提，清甜冷冽的汁水让整个人都舒缓下来，一个惬意的下午，要是能把凳子换成一把椅子就更好了。 林易觉得自己的思维都慢了下来，这一刻不需要想任何事情，只需要在微风中享受这段静谧的时光。 余光中，一点青色出现，看过去，是一颗椭圆形的青提，咕噜噜地往前滚着，顺着青提『走』过的路，他看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孩儿，头不住地点，眼皮也在打架。 眼皮渐渐地闭上，头也慢慢地往下垂，突然，头勐地点了下去，小孩儿被自己惊醒，眼睛努力睁开，原本捏着提子的手往嘴里塞——虽然现在他的手上已经没有了提子，但小孩儿的嘴巴还是配合着做出了咀嚼的动作。 林易没忍住笑了起来，困成这个样子还惦记着吃吗？ 他起身，轻轻把小孩儿抱了起来，突然腾空，小孩儿是真的醒了，他惊慌地看向林易，林易小声说：「我抱你去床上睡觉。」 小孩儿挣扎着想要下地，但他实在是太困了，手脚意思意思地划拉两下就停了下来，眼睛也怎么都没办法完全睁开。 第19页 像只用尽了全力，但依然行动迟缓的小乌龟。 抱着他走进三个孩子的房间，把小孩儿的外衣外裤脱了，背上的毛巾没取，因为小孩儿的衣服还不是特别干，这么一番折腾，小孩儿居然都没醒，足见他困到了什么程度。 最后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不再动他，很快，小孩儿就睡沉了。 起身，掩上门，林易再次在院子里坐下，感受着温柔的风，全身都放松下来。 等等，他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对了，那颗发芽的土豆还没种，他也还想多种几颗葱蒜。 但院子里唯一可以种土豆的泡沫箱里全是板结的泥巴，根本不能用。 算了，找个时间去搞点土回来再种土豆吧。 不过，该去哪里搞土呢？这两天出门，他见过的土最多的地方就是城市的绿化带，那里的土应该不许动吧。 啊，说起来，福利院的帐上好像又要没钱了，接下来两天得省着用啊。 …… 下午三点半，林易站在厨房里，正在给慈姑削皮。 这当然不是上午买的慈姑，一斤慈姑已经全部包入了饺子里，这些慈姑是他不久前买的，就在院子门口。 那时，他坐在院子里吹风，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很少会有这种闲适的时刻。虽说他只需要负责大人物家三餐中的某几道菜，做完就可以休息，但心却是一直提着的，还得在休息时间尽量避开主家，毕竟没有哪个老闆愿意看到自己的员工比自己还闲。 现在在这个福利院，虽然钱不多，但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 也就是这时候，一个老大爷挑着两个箩筐从福利院门口走过，林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爷箩筐里满满当当的慈姑，第二眼才认出来他就是上午卖慈姑的那个老大爷。 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隔着铁门，老大爷停了下来说：「新鲜的慈姑，来不来点？」 林易：「……」 他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眼箩筐里的慈姑，问：「大爷，你不是上午就在卖慈姑，这是没买完？」 老大爷眉毛一竖：「怎么可能！上午的早就卖完了，这是我下午又去田里挖出来的！」 林易看向了老大爷的脚，裤脚挽在了膝盖的位置，露出一截有点点褐斑的小腿，裤腿上是黄色干硬的泥块，小腿上也有些没能洗掉的泥巴，再看箩筐里的慈姑，好几个表皮也都裹着泥。 林易惊奇地看向了这位老大爷，原来他的慈姑居然真的新鲜到这种程度！ 不过，上午卖了，下午还来，中间还下了地挖慈姑，林易很惊奇：「大爷，你不累吗？」 老大爷反问：「这有啥子累的？」 他说：「去来都坐公交车，我的田就在路边，挖好就上车，又走不了多少路。」 他还说：「挖点慈姑算啥子，要六月间打谷子才叫累！」 打谷子？林易琢磨这应该指的是收割稻谷吧，林易没干过这事，甚至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累在哪里，不过听说大爷的田就在路边，能坐公交车，林易心思一动，说：「大爷，给我称一斤慈姑吧。」 大爷把箩筐放在了地上，给他称，嘴里还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缺乏运动，干点点事情就觉得累，要我说就该多动，不是年纪八轻就是一身病。」 林易大概听懂了大爷的话，但他还是问：「大爷，『年纪八轻』是什么意思？」 老大爷：「你啷个这个都不晓得？就是年轻的意思嘛。」 「喏，你的慈姑，看称，一斤哈。」 从大爷手里接过慈姑，林易看到另一个箩筐里有包东西，包装得很严实，肉眼可见用了黑红白三层塑胶袋，他问：「大爷，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老大爷直接打开塑胶袋，露出里面白色颗粒状物：「看嘛，就是慈姑粉。」 慈姑粉！林易眼睛微亮，问大爷：「这个慈姑粉怎么卖的？」 老大爷看了他一眼，「都是屋头老婆子随便做的，你要，就十块钱一斤。」 似乎怕林易觉得贵，他解释道：「这个东西做起来麻烦得很，又要削皮，还要打成浆浆，费力又费时间。」 林易点头，根本不还价，「给我称一斤。」 「要得！」 一斤慈姑粉到手，林易对大爷说：「大爷，我想求你帮个忙。」 正挑扁担打算离开的老人看向了他，有些警惕：「啥子忙？」 林易笑道：「我想去你的地里挖些土可以吗？」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院子，「我想在这个院子里种点菜。」 「我还以为是啥子事情。」大爷的表情松了下来，「一点点土，随便你挖！」 于是林易跟老大爷交换了联繫方式，当然是林易单方面获得了老人的电话号码，挑着慈姑离开前，老大爷说随便他什么时候去，只要去之前给他打个电话就好了。 然后林易就提着一斤慈姑和一斤慈姑粉先去了对面小超市，买了一斤红糖，再回到福利院厨房。 几个小孩儿在正餐之余多少也得有点零食才行，不过现在手头紧，买零食不太划算，还是自己做点甜品吧。 福利院的零食 坐在小马扎上，正对垃圾桶，小刀削掉慈姑的头和屁股，再仔细地沿着慈姑的周围削掉薄薄的皮，一扔，白生生的慈姑咕噜噜地落进了不锈钢碗中。 第20页 周来蹲在一旁，盯着滚动的慈姑，等到慈姑彻底不动了，又期待地看向了林易手里的慈姑。 他才午睡起来不久，精神头不算特别足，不像之前那么好动。 事实上，林易沉浸在给慈姑削皮中，差点忘了还有个小孩儿在睡觉，是小周来自己睡醒了找过来的。 在小孩儿小小身子的旁边，放着一个红色小板凳，上面摆着小半盒牛奶和几颗青提，又是一个慈姑落入碗中，盯着慈姑看的小孩儿咽了咽口水，伸手从小板凳上拿了提子放进嘴里。 最后一个慈姑也削了皮，把装慈姑的塑胶袋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落在垃圾桶周围的小块慈姑皮捡进垃圾桶里，林易端着装有慈姑的碗站了起来，小孩儿的头也随着他的动作仰了起来，视线固定在不锈钢碗上，然后他看向了装有面粉的柜子。 注意到他的视线，林易笑了，对他说：「刚刚才包了饺子，冰箱里还有很多，所以我们不包饺子了，这次我们用慈姑来做一个甜甜的糕点。」 把慈姑放在菜板上，刀背直接拍上慈姑，汁水四溅的同时，慈姑也扁裂开来，然后把慈姑切成粗糙的颗粒状，捧入碗中备用。 接下来，他取出了慈姑粉，雪白的颗粒物倒入盆中，大约一斤左右，再倒入大约两斤清水，把慈姑粉搅拌成奶白的浆状。 接着取出他在斜对面小超市买的红糖，两斤水倒入锅中，放入红糖，糖化水开之后放入慈姑颗粒，搅拌，让慈姑颗粒充分地浸泡在红糖水中。之后往锅中舀入几勺慈姑粉浆，搅拌后，把锅里的慈姑糖水混合物全部倒入粉浆中。 混合均匀，从灶台上拿起一个倒扣的不锈钢盘——长方形、平底、四周是食指高的盘沿——这是他从厨房里翻找出来的，柜子里还有好几个，看样子是以前福利院人多时，用来装菜的大铁盘。 把不锈钢盘放在灶台上，浆液倒入盘中，静置一会儿，趁这个时间，把厨房的大铁锅洗出来。 星星福利院的厨房有两种锅，一种是普通炉灶，烧的是天然气，用的锅也是普通的小锅，这两天林易就是用这个锅做的菜，另一种则是可以一次炒很大盆菜的大铁锅，具体有多大呢，林易看了眼小周来，觉得把小孩儿放进锅里洗个澡是没什么问题的。 锅洗干净了，放在旁边另一个天然气灶上，这个灶也不小，应该是专门放大锅的，为了方便炒菜，灶的位置低矮，放上锅以后只到成人的腹部。 往锅里加水，点火，林易有些可惜看了眼旁边很久没用过的柴火灶洞，原身的记忆告诉他，城市里不允许烧柴火做饭，所以灶台上原本放大铁锅的位置都被一块圆形木头给盖住了，成了一个宽敞的料理台。 铁锅里的水沸腾了，他拿一个不锈钢大碗倒扣在锅中，装着浆液的盘子放在上面，洗干净的不锈钢大锅盖盖上。 搞定了，林易舒了口气，转头就看到小孩儿努力伸长脖子想要看锅里的东西，林易把他抱起来，小孩儿吓了一跳，赶紧挣扎，林易把他放下来，有些无奈：「我抱你只是想要帮你看到大铁锅而已。」 小孩儿盯着他看了几秒，转头跑到小凳子边，把小凳子上原本装提子，现在已经空了的碗放在地上，至于牛奶，他已经喝光丢进垃圾桶了。 端着塑料小凳子来到灶台边，放好凳子，双手扒拉着灶台，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凳子上，于是他的视线陡然高了一大截，然后小心转过身来，看大铁锅。 林易蹲下身，把视线放在跟他同一高度的位置，发现小孩儿这样确实能看到大铁锅里面了，前提是在如果没有锅盖遮挡的情况下。 这小子，还挺聪明的。 …… 下午四点五十五分，从金山小学站驶离的公交车上，许晨月眼馋地看着旁边小学生手里的炸洋芋，切成长条且呈波浪形的洋芋表面裹着带辣椒的酱汁，上面还沾着好几颗葱花，绿色的葱花都被酱汁腌得蔫蔫的，和洋芋一起吃进嘴里，一定香极了！ 「嗷呜！」 一根洋芋被木籤插了起来送入嘴里，吃下去的时候，男生还特地发出了声音，一边吃一边得意地看了许晨月一眼。 吸熘，许晨月吸了吸口水，忍不住走过去，对男生说：「童浩，我可以吃一点你的炸洋芋吗？」 小男生留着寸头，皮肤黑黑的，对许晨月说：「如果你把今晚的作业给我抄，我就给你吃。」 许晨月的眼睛都黏在了炸洋芋上，嘴上说：「不行的，老师说不能抄作业，而且你抄我的作业，老师会发现的。」 又是一根炸洋芋送入嘴里，纸碗里剩下最后一根了，小男生童浩插起这根炸洋芋，说：「作业给我抄，这根炸洋芋就是你的了。」 许晨月不停地咽口水，艰难地摇头：「不、不行。」 「嗷呜！」 最后一根炸洋芋也被吃掉了，许晨月的眼里都是可惜，她看向了没有炸洋芋的纸碗，里面还有些酱汁葱花，这时候，童浩用竹籤当筷子用，把酱汁和葱花一起赶进了嘴里，一口咽下，对许晨月说：「不给我抄作业，就别想吃我的东西！」 啪，纸碗被丢进了公交车上的垃圾桶，许晨月觉得自己快饿死了。 她转过头，问站在旁边的李莎莎：「莎莎姐姐，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呀？」 想到昨天晚上吃过的红烧猪蹄，口水流得更厉害了，「你说，我们今天还能吃红烧猪蹄吗？」 第21页 李莎莎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上了一下午的课，她早就饿了，或者说整个学校就没有学生不饿，这也是校门口那些小摊生意那么好的原因。 她说：「应该有吧，我记得昨晚没有吃完。」 「万一他中午吃了呢？」 说话的是陈然，他继续说：「而且说不定他今晚根本就不会给我们准备晚饭。」 李莎莎呆住了，对啊，还有这个可能，她刚刚怎么就没想到呢，一听月月问吃什么，就觉得自己回到福利院就会有饭菜吃。 她想了想说：「可是昨晚他看起来还挺好的，早上给我们准备了早饭，还给了我们牛奶呢。」 陈然低着头，看着地面，「光头来的第一天对我们也很好。」 是啊，他们跟光头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正好是周末，光头直接带他们去外面的饭馆吃了一顿，那一顿让他们回味了好久，但后来光头就再也没带他们出去吃过了。 陈然眨了眨眼睛，雪白的睫毛微颤，「没关系的，没有护工的照顾，我们一样可以过得很好，我们都会做饭的！」 李莎莎点头，安骁哥哥、她，还有陈然和赵小茜，他们四个都会煮面、煮饺子，其中安骁哥哥还会炒番茄鸡蛋和土豆片，用电饭锅煮饭也能煮熟。 「啊。」许晨月有点难过，「所以我们今天晚上没有好吃的了吗？」 「有的！」 细细柔柔的声音响起，三个孩子都看向了说话的人，是赵小茜，她语气肯定地说：「他中午没有吃红烧猪蹄！」 陈然：「你怎么知道？」 赵小茜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了，最后说：「中午我们一起在福利院吃的饺子，是自己包的，很好吃！」 顿了顿，她补充道：「我看到还有很多馅和面，我们晚上应该也会吃饺子。」 她最后小声说：「我觉得他真的是个好人！」 李莎莎跟陈然眨眨眼睛，李莎莎想说什么，这时候公交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车厢里响起声音—— 「星星福利院到了，到站的乘客请下车……」 后门打开，几个孩子下了公交车，许晨月走在最后，肚子还在咕咕叫着，突然，她的书包被拍了一下，转过头去，是她的同学童浩，童浩也住在这附近。 黑黑壮壮的小男生看了眼许晨月前面三个人，小声说：「昨天我奶奶给我买了果冻，你愿意给我作业的话，我就给你带一个果冻！」 「可是老师说——」 童浩打断她的话，「你又不是没给我抄过作业，管老师说什么！」 「你就说给不给？」 许晨月犹犹豫豫，童浩直接说：「待会儿吃完晚饭我来找你。」 许晨月看着他跑走的背影，心动极了，甜甜的果冻，好想吃啊。 「月月，你在看什么？」 许晨月回神，「没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跑着追上李莎莎三人，穿过马路，回到了福利院。 「小来！」 许晨月一把抱住小男孩儿，她很喜欢这个小弟弟，所以每天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抱他，接着她就注意到了小孩儿手上的东西，「小来，这是什么？」 另外三个孩子都看了过来，发现小孩儿手上有一块棕红的晶莹透明的东西，都能看到里面白色的颗粒，上面还有小孩儿的牙印，显然小孩儿刚刚正在吃这个东西。 这时候，小孩儿又把东西送进了嘴里，咬了一口，小嘴不停地动，他手上的东西因为刚才的动作还在duang-duang的颤动着，就像是一块果冻！ 四个很少吃零食的小孩儿都忍不住把视线黏在了这东西上。 「这是什么？」 李莎莎和陈然都看向了赵小茜，毕竟赵小茜中午回来吃了午饭，应该知道吧。 但赵小茜也是一脸茫然，中午的时候她根本没见过这个东西啊，她摇摇头：「不知道。」 许晨月就不一样了，她根本不在意小来手里的是什么，只要知道可以吃就好了，她冲着小孩儿伸出手，说：「小来，这个好吃吗？给我尝尝行不行？」 林易端着一盘切好的马蹄糕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被四个孩子围在中间的小周来恐慌极了，紧紧地护着自己手里的马蹄糕，而许晨月则伸手握住小周来拿着马蹄糕的手往自己嘴里送，小周来惊恐地呜呜叫着。 就像是被丧尸包围的人类，咳咳，开个玩笑。 林易赶紧出声：「那是马蹄糕，我做了不少，大家来尝尝吧。」 四个孩子都看向了林易，然后视线落到了林易手中的马蹄糕，晶莹剔透的，跟小周来手上的一模一样。 这时候，小周来终于摆脱了可怕的姐姐，直接把剩下的马蹄糕全部塞进嘴里，嘴巴被塞得鼓鼓的，跑到陈然背后躲着，警惕地看着许晨月。 但许晨月已经没心思去抢他手里的东西，她被那一大盘什么糕给吸引了，其实刚刚她有吃到一点小来手上的东西，甜甜的，至于还有什么味道，尝到的太少了，她还没品出来呢！ 她忍不住问：「我们真的可以吃吗？」 刚才被童浩给拒绝了，她对从别人手里拿吃的，暂时有了点怀疑。 林易笑了：「当然。」 他走到几个孩子身边，把马蹄糕放到他们面前：「这是用慈姑粉、慈姑，还有红糖做成的马蹄糕，呃，也可以说慈姑糕，我尝了尝，味道还不错，尝尝看吧。」 第22页 几个孩子看看彼此，都有些蠢蠢欲动，如果是昨天，第一次见面，他们可能会犹豫很久，好吧，昨天他们也吃了这个护工买来的三角粑，所以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于是四个孩子都伸出了手，准备去拿马蹄糕。 「等等。」林易赶紧挪开了马蹄糕，几个孩子都不解地看向了他，眼神里还有些惊异和警惕。 林易看着几只小手，一只手上面有铅笔留下的灰迹，还有两只手上都有墨水的痕迹，总而言之各有各的脏，他哭笑不得：「在吃糕点前，大家不如去洗个手吧。」 许晨月看了眼自己的手，脏么？她觉得挺干净的，不过大人说了洗手，那就洗手吧，于是跑去卫生间洗手。 陈然点头，跟在了许晨月后面，而李莎莎、赵小茜忍不住红了红耳朵，她们平时没有这么不爱干净的。 不同的晚餐 饭厅里，把手洗干净的赵小茜拿起了一块马蹄糕，她觉得这个叫马蹄糕的东西好漂亮，盘子里每一块的大小都差不多，有她半个手掌那么大，拿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她不敢太用力，怕把这个像果冻一样的糕点给捏碎了，小心翼翼地放到嘴边咬一口，□□弹弹，还有些软软糯糯的感觉，一嚼，甜味在嘴里化开，嗞嗞几声，那是她嚼到了马蹄糕里的白色颗粒，她的眼睛一亮，这个甜甜脆脆的跟中午在饺子里吃到的东西好像！不对，这个要甜得多！ 「好次！好好次！」 说话的是许晨月，她的嘴巴都被糕点给塞满了，但她还是忍不住要说话。 「嗯！真的好好吃！」 赵小茜忍不住出声贊同，中午的饺子很好吃，现在的马蹄糕也好好吃，比以前吃过的果冻还要好吃，慈姑真的太伟大了！ 至于李莎莎跟陈然，他们站在一边没有吭声，但吃完一块后，手又忍不住伸向了桌子上的糕点，动手之前还看看门口，确定青年看不到他们，这才放心继续吃。 对于很少吃甜食的他们来说，马蹄糕的美味简直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口气吃了两块，手里还拿着第三块，四个孩子终于没那么馋了，恰好，林易洗了提子给几个孩子端到饭厅，对他们说：「昨天你们都没怎么吃水果，今天可得吃了。」 把提子放在桌子上，几个孩子看着水灵灵的提子咽咽口水，他们口渴了，马蹄糕很好吃，但不解渴。 许晨月不客气地抓了颗提子放到嘴里，就算才吃过甜甜的马蹄糕，这个提子也依然很甜。 她对林易说：「大哥哥，谢谢你！」 林易笑道：「不客气。」 许晨月看着他，突然问：「大哥哥，我们晚上是吃饺子吗？」 林易点头，他毫不意外几个孩子会知道饺子的事情，冲着赵小茜眨眨眼，对许晨月说：「我们晚上的确是吃慈姑猪肉饺子。」 李莎莎和陈然看看对方，原来他们今天晚上真的是吃饺子！ 赵小茜捂嘴笑了起来。 …… 五点四十五分，安骁回到了福利院，把今天捡的塑料瓶放在杂物间，洗手后回到房间，就从陈然口里知道了今晚他们吃饺子的事情，当然也吃到了他从来没有吃过的马蹄糕。 一边吃着马蹄糕，安骁一边忍不住看向厨房，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而这些东西都是那个青年做出来的，所以他以后也会给他们做吃的吗？ 思考着这个问题，吞下第三块马蹄糕，他打算去厨房帮忙，还叫上了几个弟弟妹妹，在隔壁房间，叫了三个女生，往厨房走的时候，他发现一向对吃饭最积极的许晨月走在了最后，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 他放慢了脚步，走到许晨月身边，问：「月月，今天学校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许晨月被问得懵了懵，随后摇头：「没有啊。」 安骁问她：「那你怎么不高兴？」 许晨月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蔫蔫的样子，说：「安骁哥哥，今天晚上吃饺子。」 安骁立刻明白了，许晨月是不爱吃饺子的。 他说：「试试看吧，或许这次的饺子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实在是吃不下，吃饭的时候就别吃，待会儿我给你煮面。」 许晨月蔫蔫地嗯了一声，跟在最后走进了厨房，三个哥哥姐姐去帮忙拿碗筷，年纪第二小的她站在周来旁边，陪着小周来一起看着正在被青年放入锅中的饺子。 青年手里的饺子长得很好看，比超市里买的饺子好看很多倍，但再好看，也改变不了它是饺子啊。 她好像又闻到了饺子的气味，黏黏煳煳，还闷闷热热的，一想起来，她就忍不住反胃。 「哇——」 许晨月呕了一声，没吐出来，但她难受极了，眼眶立刻就红了，生理性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小周来看着她，小小的脸上居然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伸出手拍她的背，当然，力气不小，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力气。 至于林易，他被吓了一跳，看向小姑娘，问：「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的额头，热热的，又摸摸小周来的额头，也是热热的，根本感觉不出来有没有差别，悻悻收回手，又问：「是不是吃什么东西吃坏肚子了？」 第23页 他看看周围，安骁、李莎莎、陈然这三个孩子端着碗筷去了隔壁饭厅，暂时没办法问他们许晨月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许晨月摇头，又干呕了一声，难受地说：「我在学校吃了午饭，喝了牛奶，回来吃了马蹄糕、提子。」 林易皱眉，如果只吃了这些，不应该会出问题啊，难道是学校的午饭有问题？ 别怪他这么想，以往，他只负责给大人物几人做饭，但负责伺候大人物们的佣人、保镖总得吃饭吧，吃的就是大锅饭了。林易偶然间见到过大锅饭是怎么做的，味道其实并不重要，重点是遇到不负责的厨师，连食材的卫生都无法保证。 即便现在处在一个不同的世界，但人总是相似的，他不相信这个世界所有的大锅饭都很干净。 更何况一所学校的人比大人物家的佣人颗多多了。 正想着，许晨月从干呕中缓了过来，声音带上了哭腔，说：「不是吃东西吃坏了肚子，不是这个原因。」 看来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干呕，林易看了眼锅里的饺子，盖着盖子，还没煮到两分钟，他蹲下身，耐心问：「那是为什么干呕呢？」 许晨月看着他，又看看煮着饺子的锅，眼眶红红地，「我不喜欢吃饺子！」 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隔壁的三个孩子闻声跑了进来，李莎莎：「月月，你怎么哭了？」 三个小孩儿都忍不住看向蹲在许晨月身前的青年，难道是青年欺负了月月？ 许晨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边哭一边说：「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真的不喜欢吃饺子，呜呜呜——」 「饺子黏煳煳的，还臭臭的，一点都不好吃，哇哇——」 安骁三人明白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青年给他们包饺子吃，可月月现在说不喜欢吃饺子。虽然他们年纪不大，但他们比很多孩子都更敏感，他们知道月月这么说是会让青年难受的。 安骁往前迈了一步，他打算安抚好月月，告诉青年不用给月月准备吃的，他会给月月煮面条的，还没走过去，就听到了青年说：「好好，不喜欢吃饺子就不吃了，我们不会逼着你吃饺子的。那晚饭你想吃什么？有昨晚剩下的红烧猪蹄，还有一碗饭，我给你炒个蛋炒饭好不好？」 安骁停了下来，他看向那个蹲在地上耐心哄着月月的青年，表情很温柔，就连声音都很柔和，听不出来半点不耐烦和反感。 再看月月，她又干呕了一声，哭得更厉害了，「饺子、饺子的味道，不好闻，呕——」 林易直接伸手把小姑娘抱了起来，大步走到外面，再把小姑娘放在地上，许晨月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从厨房到了院子，在她看来不好闻的饺子的气味也没有了，这让她好受多了。 她泪朦朦地看着青年，说：「谢……谢谢。」 林易对她说：「不用谢。」 他说：「对了，蛋炒饭你想要蛋多一点还是少一点呢？」 「啊？」 小姑娘没反应过来，睁大湿润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林易说：「我觉得蛋炒饭里面的蛋最好多一点，用油把蛋煎得软软的，再弄得细细的，混合在饭里，加上一把小葱，就很香了。」 咕咚一声，许晨月咽咽唾沫，眼泪收了回去，从嘴角流了出来。 林易摸摸她的头：「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给你炒蛋炒饭。」 看着青年走进了厨房，许晨月才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 …… 饺子煮好了，将其连汤一起倒入了一个大的不锈钢盆，本想端到饭厅，安骁站出来说他可以，林易也不跟他争。 饺子端走了，洗锅，把红烧猪蹄热了，再炒个手撕包菜，两道菜也被李莎莎跟赵小茜端到了隔壁。 接下来再次洗锅，从冰箱里把昨晚剩的那碗饭拿出来，因为在冰箱里放了一天，米饭表面的水汽都被吸干了，此刻这碗饭粒粒分明，又不会过于干硬，是最适合做蛋炒饭的米饭。 饭放在一边，拿点葱出来切成鱼眼大小，打一颗蛋在一个空碗中，虽然跟小姑娘说蛋多才好，但毕竟只有一个小碗的剩饭，一个蛋也就足够了，再多也没那么好吃了。 在蛋里加了些盐，用筷子快速把蛋打开，之后往锅里加油，油是昨晚炒肉时煎肥肉多出来的猪油，雪白的猪油一进入热锅就化开了。 林易的经验是煎蛋得用猪油，这样煎出来的蛋才更香。 猪油全化了，油热，打散的蛋倒入锅中，跟油接触的那一瞬间，黄色的蛋液飞快膨胀，眨眼间，煎蛋就成型了，多等几秒，再翻个面，开大火，接着把松散的米饭倒入锅中，跟鸡蛋充分混合，用锅铲将煎蛋以及有些结块的米饭弄细弄散，往锅里撒点盐，快速的翻炒米饭，等到米饭跟鸡蛋充分混合，最后撒上一把葱花，再翻炒几下，关火，蛋炒饭出锅了。 新毛巾 端着蛋炒饭离开厨房的时候，林易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今晚饭厅里有六个人吃饺子，虽然他不觉得饺子有什么味道，但对许晨月来说很难接受，所以应该给小姑娘换个吃饭的地方吧。 这样想着，他来到了饭厅门口，就看见许晨月眼巴巴地看着桌子中间的红烧猪蹄，一副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在红烧猪蹄旁边还摆着一大盆饺子，正腾腾冒着热气，因为位置的原因，从门口吹进来的风正好把热气吹向了许晨月的方向，但她看起来没有半点不适，跟不久前在厨房里闻到饺子味就干呕的样子截然不同。 第24页 这……是怎么回事？ 林易觉得自己有点不太明白，他走进去，把蛋炒饭放在许晨月面前，小姑娘很开心地说谢谢，林易说不用谢，接着试探问：「要给你换个位置吗？毕竟这里都是饺子的气味。」 小姑娘艰难地把视线从蛋炒饭上移开，抬头，有些懵地看着他：「饺子的气味？没有啊。」 她重新看向了蛋炒饭，吸一口气：「蛋炒饭好香啊！」 林易：「？」可是你吸的那口气也把饺子的热气给吸进去了，真的没有饺子的气味吗？ 在位置上坐下，坐在旁边的安骁小声说：「只要不让月月吃饺子，她是能接受饺子的气味的。」 林易点头，虽觉得还是有些怪，但也没放在心上，对几个孩子说：「我们开饭吧。」 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许晨月就迫不及待动了筷，刨了一大口蛋炒饭在嘴里，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含煳不清地说：「蚝次，蚝次！」 坐在她旁边的李莎莎：「嘴里有东西不要说话！」 小姑娘立刻闭上嘴，大口大口吃起了饭。 吃完晚饭，林易跟几个孩子一起收拾碗筷，李莎莎去了卫生间，发现卫生间没纸之后，她走到洗漱台的位置，打开洗漱台下面的柜子，里面放着捲纸，然而在捲纸旁边，还有一包用白色塑胶袋装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是安骁哥哥买回来的吗？ 这样想着，李莎莎打开了塑胶袋，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是牙刷牙膏和毛巾，她数了数，牙刷是六支，牙膏是两支，毛巾是五张。 李莎莎想起来了，好几天前，安骁哥哥就在说牙膏没有了，大家的牙刷也很旧了，该换了。 所以这些东西是安骁哥哥买的吗？不过，安骁哥哥为什么要买毛巾，他们的毛巾还能用的，那天安骁哥哥也没说要买毛巾啊。 李莎莎又想，刚刚安骁哥哥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安骁哥哥手里有这包东西，所以安骁哥哥是什么时候买的？ 「莎莎姐姐，你还在上厕所吗？能不能快点，我也要上厕所。」 门外响起陈然的声音，李莎莎站起来打开门，把陈然拉进来，指着柜子里的东西说：「看！」 看到新牙刷的陈然哇了一声，「牙刷！毛巾！还有牙膏！」 他说：「终于有新的了！」 他兴沖沖道：「是安骁哥哥买的吗？」 「什么是我买的？」 从厨房出来的安骁听到这句话，走到卫生间门口，看着两人，陈然指了指柜子里：「新的牙刷、牙膏、毛巾啊！安骁哥哥，你什么时候买的？」 「我没有买。」 安骁看着袋子里的东西，身为六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他一向负责买这些生活用品，所以他看得出来，这里面的牙刷和牙膏都是儿童专用的，价格不会太低，毛巾也是软软的，上面的毛跟他买过的很便宜的毛巾完全不一样。 别说他还没有买这些东西，就算是买，他也不可能买这么好的。 他说：「这些东西不是我买的。」 「不是你买的，那是谁——」 这话说到半截戛然而止，因为三个孩子都意识到了，既然不是安骁买的，还能是谁买的，现在这个福利院里，除了安骁之外，只有另一个人才有这个钱。 林易洗了碗从厨房出来，一抬眼就对上几个小孩儿欲言又止的眼神，又看他们站在卫生间门口，大约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还是走过去，扫了眼打开的柜子，笑道：「看到了，我看你们的牙刷毛都扁了，毛巾也破了洞，所以给你们买了新的。」 安骁说：「谢谢。」 李莎莎跟陈然也小声道：「谢谢。」 林易笑笑：「不用，给你们买生活用品，本来也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对了，新毛巾最好先洗一洗再用。」 下午他本来就打算给他们洗洗新毛巾的，结果给忘了，现在说到这事也就又想了起来。 安骁说：「我们会的。」 林易点头，说：「我出去走走。」 原身的身体素质太差，吃完晚饭正好没事，他出去走走跑跑。 等到林易离开后，赵小茜终于写完了作业，六个孩子聚在一起看他们的新牙刷、新毛巾。 许晨月拿着一只粉色牙刷，眼睛都在放光：「这个牙刷好好看！」 她手里的牙刷，柄身是用橡胶做的卡通人物，小小的一支，成年人可能会觉得幼稚，但对于小孩儿来说，这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牙刷！ 赵小茜也拿到了一只牙刷，是嫩绿色，做的是叶子的造型，也很好看，她摸摸牙刷的毛，很开心地说：「这个毛好软，刷牙不会刷得嘴巴疼了。」 她又摸摸自己分到的毛巾，米白色的，忍不住把毛巾放在脸上，闭着眼睛很享受地说：「这个毛巾也好软，就像云朵一样！」 几个孩子都很高兴，李莎莎的牙刷是白色的，毛巾也是，陈然选的灰色的毛巾跟深蓝色牙刷，而安骁则用的蓝色毛巾跟褐色牙刷。小周来在旁边拿着牙刷舞来舞去，他是不喜欢刷牙的，不过这个小狗牙刷，他很喜欢，还是他在超市里亲自选的呢。 . 早上七点二十，金山小学的校门打开了，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们进入学校，校门外是一个个热气腾腾的早餐小摊。 第25页 安骁带着四个弟弟妹妹打这些小摊走过，以往让他们口水都要流出来的香气，好吧，依然很香，但他们今早都吃得很饱，每个人都吃了一大碗鸡蛋面，鸡蛋被煎得香香，面汤里加了香油，好吃得他们把汤都喝了。 现在肚子被填满了，自然也就没那么馋了。 五个孩子进入了学校，走进教学楼后逐渐分开，安骁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他是六年级的学生，教室在整栋教学楼最高的一层，也就是四楼。 进入教室，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上午两节课分别是语文和数学，两节课结束后，就到了二十分钟的大课间，跟着广播的声音开始做眼保健操，中途还有老师来检查他们有没有认真做。 眼保健操结束，教室里热闹了起来，经过了两节课，大家肚子里的早餐都快消化完了，于是都拿出了家里准备的东西吃，大多是牛奶水果，还有面包、包子。 安骁从自己的桌洞里拿出了一瓶牛奶，再拿出一根香蕉，最后拿出装在保鲜袋里的马蹄糕。 他的同桌，是个留着寸头的男生，把带来的小面包分他一个，看着马蹄糕眼馋地说：「安骁，今天又带了马蹄糕，你家库存不少啊。」 他腆着脸说：「那什么，再给我尝尝呗。」 安骁让他随便拿，自己也拿一块马蹄糕说：「今天吃了就没了。」 青年的确做了很多马蹄糕，但他们人多，拢共七个人吃，这两天青年还让他们带马蹄糕来学校，每个人的份量都不算少，再多的马蹄糕也经不住这种吃法。 他的同桌手里拿着块马蹄糕，大惊失色：「什么？没了，那以后是不是都吃不到了？」 安骁表示：「不知道。」 青年会不会再做马蹄糕他不知道，甚至今天过后，青年会不会继续做饭，他也不知道。 可能是后面的动静不小，前面的两个同学也转过头来要吃的，安骁给了，也从两个同学手里得到了辣条和包子。 喝着牛奶，他另一只手揣进了兜里，隔着一层薄薄的布，能感觉到衣服里面有硬硬的东西，那是一百块钱。 自从青年来了，再加上他也不是乱花钱的人，这钱就没了可用的地方，从这点看，青年对他们其实很好，吃喝都给他们准备齐了，而且很好吃。 只是今天五号了，他知道今天是福利院补贴到的日子，按照光头的规矩，今天晚上，他就会把他们五个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费给他，让他们自己解决早晚两餐。 不知道青年会怎么做？ 补贴的用法 上午十一点，林易的手机上来了新的简讯，是福利院补贴到帐的信息，一共六千八百块。 多了八百块，那是他的这个月餐饮补贴。 虽然还不到发工资的时候，但补贴先下来，林易觉得自己任职的公司还算不错。 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六千八百块，七个人，一个月，他得好好计划该怎么用。 照顾了这群孩子差不多四天，花费了六百块，当然其中包含了一百多的非餐饮花费，这样看来，一天一百五十的餐饮预算是很足够的。 今天到下个月五号正好三十天，餐食的费用除去，还能剩下一部分。六个孩子，除了周来年纪还太小之外，其他五个孩子手上也应该有些零花钱，这样他们想买点小玩意儿或者吃点零食的时候，也不会面临朝人伸手要钱的难堪。 对于寻常孩子来说，向自己父母亲人要钱不算什么，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可他跟福利院的孩子还不算熟悉，朝他要钱买零食，带入这些孩子的角度想想，连他这个成年人都觉得难以启齿，更别提这些本就敏感的孩子了。 这天下午，五个孩子都放学了，因为是周五，放学时间比起前几天早了不少。林易把他们叫到了一起，就在院子里，跟他们说了这笔钱的用法。 「……我是这么打算的，一部分用于餐食，我们七个人，一天的预算是一百五十块，这样就去掉了四千五百块，还剩下两千三百块。」 「这两千三百块中，三百块是你们一个月的零花钱，小来年纪还小，暂时没有，你们每人每天有两元，随你们用。」 「最后剩下两千块，我会给你们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比如你们需要买衣服，学校需要缴费，或者还有其他用钱的地方，就动用这笔备用金。」 他看着五个孩子：「钱这么花，你们觉得怎么样？」 五个孩子相互看看，最后都看向了安骁，安骁说：「我们没有意见。」 甚至可以说，这样的安排让他们相当的惊喜，因为他们没有想到青年愿意花这么多钱给他们做吃的，也没有想到青年给他们做了三餐后，还愿意给他们零花钱，更没有想到钱这么用了之后居然还有剩。 可以说，这是他们到星星福利院以来，第一次这么清楚自己的补贴花到了什么地方。 小孩儿们很满意，林易把今天的零花钱给了他们，告诉他们不要买危险的东西就行。 同时他还在心里嘀咕，他算是捨得在这六个孩子身上花钱了吧，一点也没想贪他们的补贴，可预计也能剩下两千块，前几个护工心黑一点，加上工资一个月能有五六千，这样的工资也能算低吗？可见那些护工都有更挣钱的门路。 对此，林易不怎么感兴趣，对他来说，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了。 第26页 看看时间，现在才下午四点半，吃晚饭还有些早，但可以开始准备了。 他往厨房走，进了厨房才发现安骁也跟了进来，这个福利院里年纪最大的孩子，平常话不算多，而且非常懂事，林易诧异地看向他，他微微低着头，头髮挡住了他的眼睛，说：「作业可以明天做，我来帮你。」 一个肯把钱的花处坦荡荡告诉他们的人，而且半点没有贪他们的补贴，安骁认为眼前的这个青年算是个好人。 至少在钱这件事情上，他是他们遇到过的最好的人。 他希望这样一个好人能在福利院里留得久一些。 听安骁这么说，林易笑了，说：「好啊，在你们放学之前，我去买了点排骨，今晚给你们做一锅炖排骨。」 他把排骨倒入盆中，用清水泡着，拿出买回来的四季豆，招唿安骁：「一起来择四季豆吧。」 安骁拿着一根四季豆，看着林易的动作，学着掐掉头尾的尖，但不完全掐断，留着最后连接的一点往侧下一拉，四季豆的筋就给扯掉了。 没多久，李莎莎跟赵小茜也跑来帮忙了，坐在小凳子上，一脸严肃地择菜，而正对门外的院子里，小周来跟许晨月、陈然在玩抛玩偶的游戏，三个孩子玩得很起劲，从他们毫不掩饰的笑声中就能听出来。 一包四季豆还没择玩，外面突然响起声音：「月月，月月！」 接着是许晨月清脆的惊喜声音：「爸爸！」 爸爸？许晨月的爸爸？！ 林易赶紧站起来走出厨房，一眼就看到了福利院大铁门外的男人，他双手杵着拐杖，头髮很短，但也能看出丛生的白髮，皮肤有些黑，脸上皱纹深刻，看上去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 实话说，从外表上看这个男人当只有七岁的许晨月的爸爸有点大了。 但他确实跟许晨月在相貌上有些相似，往下看，他的右小腿处空空荡荡，裤腿挽起来，还在微微晃动。 他是个右腿截肢的残疾人。 男人注意到了他，有些惊奇：「你是？」 林易走过去，自我介绍：「我是新来的护工，我叫林易。」 男人先是诧异：「这么年轻的护工！」 他接着立刻说：「你好你好，我是许晨月的爸爸，我叫许大军。」 许晨月趴在铁门上，努力地伸手去拉自己的爸爸：「爸爸爸爸，你终于来接我了！」 林易说：「我先把门打开吧。」 拉开门闩，打开门，林易对许晨月的爸爸说：「请进。」 许晨月的爸爸动了，拄着拐走了进来，许晨月赶紧走到自己爸爸身边，紧紧贴在自己爸爸身边，但不敢太近，怕拌到拐杖，一副很依恋的样子。 许大军进来之后，很熟稔地跟其他几个孩子打招唿：「小茜、小来、小然、莎莎，小骁，你们都放学了呀。」 这是一句废话，但人和人之间，没有废话是不行的。 几个小孩儿都很礼貌地喊了叔叔，安骁说：「叔叔，我们放学了。」 许大军说：「好好好！」 许晨月拉着他在院子边的高凳子上坐下，他从兜里掏出几个棒棒糖，对许晨月说：「月月，去跟哥哥姐姐弟弟们分一分。」 许晨月欢快地去分糖了。 然后整个院子里唯二的成年人看向了彼此，林易先开口：「你好，你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看过许晨月的资料，这个小姑娘的父亲右腿残疾，母亲患有精神疾病，智力低下，生活无法自理，她的父亲需要照顾母亲，二人都无法工作挣钱，只能靠低保和补助勉强维持生活，更没有抚养许晨月的能力，再加上她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外公外婆拒绝抚养她，所以小姑娘在一年多以前被送到了星星福利院。 许大军抱着自己的拐杖，不好意思说：「我来接月月回家过周末。」 还不等林易开口，他就立刻说：「以前都是这样的，星期五我接月月回去，星期天我再把她送回来。」 林易说：「稍等。」 他去了办公室，他记得自己好像看过一眼这份文件，当时也就随意扫了扫，因为没有关于孩子的具体信息，所以没有细看。 循着记忆，他很快找到了这份记录文件，表格上记载着，许晨月的父亲的确是每周星期五接许晨月回家，星期天送回，后面还有签字，歪歪扭扭写着许大军三个字。 林易拿着记录文件出来，有些迟疑：「的确是有这方面的记录，但时间间隔不对，有几次的确是间隔一周，可还有几次间隔了四五周，根据上面的记录，你上次接许晨月是在上个月初。」 跟现在相隔了足足一个月。 许大军解释：「是这样的，老吴，就是上个护工，他在的时候，才会让我登记，他不在的时候，我就没办法登记。」 他说：「我也想写来着，但是他人不在，办公室的门又锁着……」 为了核实情况，林易当面给上个护工打了电话，确定情况属实，再核对一下许大军的身份证之后，让许大军登记，然后就放许晨月离开了。 小姑娘跟在自己爸爸身边，高兴极了，背着书包连蹦带跳，冲着福利院的其他孩子还挥手：「莎莎姐姐、小茜姐姐，安骁哥哥，陈然，小来，我回家啦！」 她又看向林易，有些羞涩的喊：「大哥哥，再见！」 第27页 林易笑着对她挥手：「再见。」 许大军看着自己的女儿，也笑着，对林易说：「谢谢，谢谢了，星期天吃过午饭我就把她送回来。」 林易：「不用谢，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父女二人上了公交车，然后回到厨房继续做饭，四季豆择完了，开始削土豆皮。 削完一个土豆，他抬头一看，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比起之前，福利院太安静了。 安骁低着头在安静地削皮，陈然蹲在他身边吃着棒棒糖，一声不吭，看着安骁手上的动作，李莎莎和赵小茜挨着坐在院子里，就在厨房门口一眼能看到的地方，也吃着糖，就连小周来，这个小孩儿也坐在地上，抱着玩偶静静吃糖。 这么安静，是因为都在吃糖吗？ 安骁削完了最后一个土豆，林易从他手里接过，把垃圾桶周围收拾一下，站起来对安骁和陈然说：「知道我们今晚要吃什么吗？」 安骁看向他，头髮挡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林易也不在意，指了指两样配菜：「今晚我们只吃一道菜。」 「可是明明有土豆还有四季豆啊。」 陈然不明白，他在学校吃过红烧排骨，里面会加土豆，可四季豆得单独做一道菜吧。 林易点头：「是啊，所以排骨、土豆、四季豆都包含在一道菜里。」 「你们听过这样的菜吗？」 陈然看看安骁，安骁也是一脸茫然，陈然朝着门外喊：「莎莎姐姐，小茜姐姐，你们快来！」 李莎莎、赵小茜听到声音赶紧进来，李莎莎还顺手把小周来也牵了进来，听到陈然说了之后，两个女孩儿也都一脸懵，什么菜才会既有土豆又有排骨和四季豆呢？至少他们从来没有吃过，也没有见过。 林易也不卖关子了，说：「这道菜叫铁锅炖，不是我们这个地方的菜，实际上一部分原材料也没买到，只能用四季豆跟新鲜土豆代替，不过我保证味道不错。」 铁锅炖这道菜，最好用土豆干跟干豆角，但可惜的是他今天在菜市场上没见到这两样东西，不过新鲜的土豆跟四季豆也不是不行。 做饭，就得就地取材，有什么用什么。 他对几个孩子说：「这道菜还得配上一样东西，我得负责处理排骨，腾不出空来，你们能帮我准备这个东西吗？」 五个孩子看着他，都点头，四个孩子说：「好！」 最小的那个看看周围的几个哥哥姐姐，再看看林易，慢半拍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呜。」 做饼子 正宗的铁锅炖，吃的时候得配上玉米饼，玉米面林易买回来了，但面不可能自己变成饼，得自己揉。 林易就把做玉米面饼这个事情交给了几个孩子，一面将排骨倒入放有冷水的锅中，再倒入料酒，开火焯水，一面对看着玉米面手足无措的几个孩子说：「玉米面跟面粉的比例是3：1，也就是说你们舀三勺玉米面出来，就得舀一勺面粉。」 安骁年纪最大，也长得最高，他拿着一个大汤勺，从袋子里舀出了一勺黄色的玉米面在盆里，接着又是两勺，旁边的李莎莎用同样的勺子舀一勺雪白的面粉在玉米面旁边。 林易站在旁边说：「可以再多舀一次，我们人多，这些面揉出来的饼不够吃。」 于是安骁和李莎莎又舀了一次，林易把玉米面跟面粉收起来，对他们说：「得打几个蛋进去，唔，四个蛋。」 陈然跟赵小茜立刻去拿蛋，他们手小，一只手只能拿一个，于是一人两个。 站在大盆边，陈然自告奋勇：「我来打蛋！」 对于经常进厨房的人来说，打蛋实在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属于有手就会的事情。 但对于厨房新手，尤其是年纪很小的厨房新手来说，这事并没有那么容易。 首先，蛋很脆弱，磕蛋的时候，力道的把控很关键，力气小了，蛋破不了，或者裂开的部位太小，也不方便后续分开蛋壳。力气太大呢，蛋又可能直接全碎，蛋液流在地上，那就浪费了。 其次，就算在磕蛋的时候能很好地控制力道，蛋壳分离的时候也容易出事情，力气太大，蛋壳碎掉，掉入碗中，混入蛋液，不好分离，力气太小，又分不开。 总而言之，打蛋这件事情对于星星福利院的几个孩子来说，还真没那么容易，在他们中，也就安骁打蛋最好，其次就是陈然了。 陈然自告奋勇打蛋，当然没有人拦着他，他身高不够，于是站在了小凳子上，凳子旁边就是垃圾桶，他面前是装着两种面的盆。 伸手拿起一个蛋，在贴着瓷砖的灶台上一磕，清脆的蛋裂声响起，他一脸严肃地把蛋放在玉米粉上方，还特地降低了高度，两只手各自往旁边一分，蛋液落入了玉米粉中。 四个蛋打完之后，几个孩子都兴奋起来，李莎莎说：「然然，厉害！」 赵小茜看着陈然，一脸惊嘆：「然然，你打蛋都快比得上安骁哥哥了！」 陈然看向安骁，露齿笑了起来。 林易也向小孩儿竖了大拇指，说他厉害，然后他往盆里加了糖，还加了点黄油，最后放些泡打粉，对几个孩子说：「东西加完了，接下来就是揉面了。」 揉面，五个孩子都很兴奋，他们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情。 林易简单地把盆中的面混合均匀，拿出四个小盆，将成絮状的面分成五份，对他们说：「每人揉一份，自己吃自己揉出来的。」 第28页 赵小茜看着他问：「那你呢？」 林易问她：「唔，我腾不出空来，你能多揉一点给我吃吗？」 赵小茜立刻点头，很郑重地说：「好！」 五个孩子，当然是小周来碗里的面粉最少，他年纪最小，面粉给他一点算是让他有些参与感。 几个孩子，除了安骁身高足够在灶台上操作之外，另外四个孩子都太矮了，要在灶台上揉面，他们就得高高地举起手臂，根本不适合发力，林易让他们端了塑料高凳进来，一人一个，他们还把凳子给排成了一排，双手洗干净之后就很认真地开始揉面了。 林易教他们：「水要少，如果干了就加一点点的水就好。」 说完，锅里的水也开了，关火，把排骨倒入漏勺沥水，用清水沖洗干净后继续沥水。 接着一边注意着几个孩子的动静，他一边开始准备调料，大葱切段，切姜，洗些干辣椒，调料准备好了，开火，把锅烧干，倒入油，这道菜油不能少，否则就没那么香了。 等到油热，放入葱姜干辣椒和八角，简单翻炒两下，倒入控干水份的排骨，没有翻动，油稍微煎一会儿，加入十三香、老抽生抽，盐，开始翻炒，之后加入切好的土豆、四季豆，继续翻炒，最后加入开水，盖盖焖煮。 再看几个孩子，除了小周来，揉面都揉得像模像样的。 他走过去，对赵小茜说：「可以加一点点水。」 帮着小孩儿加了水，没多久，面还真让他们给揉出来了，林易就让他们捏饼子，李莎莎小心翼翼问他：「可以捏成我喜欢的形状吗？」 林易：「当然可以！」 李莎莎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对身边的赵小茜说：「我要捏一个心形！」 赵小茜看了眼林易，发现他真的没有反对，心里很惊讶，她还记得自己跟外婆一起揉过面，她想要用面团做一个兔子馒头，才开始揉捏兔子的样子就被外婆打了，因为外婆说做馒头就要有做馒头的样子，不能做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出来。 她虽然不知道玉米饼应该是什么形状，但应该不是心形吧。 这时候，她听到陈然说：「我也要，我要捏一个……正方形！」 赵小茜又看了眼林易，见他表情温和，还带着笑，真的一点儿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至于安骁，他没有参与几个弟弟妹妹的讨论。 排骨炖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候，厨房里已经满是香味了，几个孩子的饼也捏好了，都眼巴巴地看着散发香味的锅。 林易先是关了火，招唿他们把各自的饼拿过来，帮他们把饼挨个挨个地贴在了锅的四周，还让他们看看这些饼的位置，方便他们之后辨认。 接着开火，盖盖，中小火继续焖了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到，开盖，大火收汁，汤汁收干后，关火，出锅。 黏煳煳的土豆、软烂的四季豆，还有裹满了酱汁的排骨，以及一个个金灿灿放在面上的玉米饼，饼的另一面还起了微焦的锅巴！ 围坐在饭厅的圆桌旁，看着正中的这一道菜，五个孩子都忍不住咽咽唾沫，赵小茜说：「好香啊！」 林易提着电饭锅进来，虽然有饼可以吃，但几个孩子毕竟习惯了以米饭为主食，多少煮一些饭，这样他们想吃饭就能吃。 落座，林易拿起筷子，他也有些饿了，所以颇有些迫不及待地说：「开饭啦！」 陈然马上去挟自己做的正方形的饼，安骁挟起了一个小狗头的饼，这是他后来把小周来的面重新揉了揉做的，挟到坐在桌下的小周来碗里，小孩儿拿起饼就开吃了。 这时候，赵小茜看着林易，指着一块圆圆的饼小声说：「这个是我做的。」 林易伸筷子挟起了那块圆得不是那么规整的饼，对小姑娘说：「谢谢。」 赵小茜不好意思一笑，也赶紧夹起自己捏的圆形的饼开吃。 林易把饼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玉米饼，一面软一面硬，沾上了铁锅炖的酱汁，咸香可口，细嚼之下还有淡淡的甜香奶香，越吃越香。 他对小姑娘说：「小茜，你做的饼很好吃！」 吃着饼的赵小茜忍不住笑了。 林易开始专心吃菜，一口饼咽下，再吃一块土豆，经过长时间的炖煮，土豆已经软烂，吸饱了黏稠的汤汁，一抿就在嘴里散开。四季豆，炖煮的时间太长，两片豆荚都已经分开，豆子也混在了汤汁中，挟一根豆荚，软嫩，满是咸香肉香，最后吃上一块排骨，排骨轻松脱骨，一嚼，肉香四溢，瘦而不柴，这个时候再来一口玉米饼，甜香奶香混入其中，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停不下来的不止林易，五个孩子也是这样，在吃饼子之前，他们还有些不安，毕竟他们从未做过玉米饼，也不知道好不好吃，结果一吃，谁都没办法住口，太好吃了，饼好吃、土豆好吃，肉最好吃！ 林易好歹还能控制住自己，吃完一个饼子之后缓了缓，给小周来挟几根排骨，五个孩子却是埋头狂吃，他们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学校的大锅饭自然不能跟自己做的饭菜相提并论，但在林易到福利院之前，对他们来说，学校的饭菜已经是很好吃的了，毕竟回到福利院，他们连吃的都不一定有。 一顿饭，林易没吃饭，吃了四个饼，两个是赵小茜做的，还有两个分别是李莎莎跟安骁做的，毕竟她们做的饼多一些，最后还尝了陈然做的饼，再把每个孩子都夸奖了一遍，还得对小周来竖竖大拇指。 第29页 他是从小孩儿过来的，很清楚小孩儿对来自旁人，尤其是成年人的关注以及称赞的在意，几个孩子在一起，做了同样的事情，要夸就得全夸了。 果然他一夸，几个孩子也都更开心了，四个孩子还都舀了少许米饭吃，他们把盆里的少许酱汁跟饭混合，再放上排骨、土豆、四季豆，吃得是风捲残云。 结束的时候，一盆铁锅炖竟然都给吃完了，一个个捧着肚子坐在椅子上，跟第一天见面时的晚餐一样，又吃撑了！ 林易失笑，告诉自己下次可得提醒他们不能吃撑了，至于这次，他起身，去厨房拿了一盒消食片给几个孩子。 这天晚上，赵小茜跑到了李莎莎的床上，床虽小，但她们骨架也小，倒也能睡下，两个女生并排躺着，她们都看向了空着的那张床，每周末，她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间屋子不算小，但平时有三个人住着，就觉得热热闹闹，可是每到周末，许晨月一走，到了晚上，整个屋子好像都空旷了起来，让人害怕。 「莎莎姐姐，你说月月回了家会干什么？」 李莎莎：「跟她爸爸妈妈一起……吃好吃的。」 她们乏善可陈的经歷并不能让她们说出什么好玩的，当然许晨月的家庭也没有超出她们的想像范围。 在她们缺少美食的生活中，吃点好吃的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李莎莎开始列举自己知道的美食：「红烧排骨、炸洋芋、炸肉饼，方便面……」 往常这个时候，想到这些东西，两个人的嘴巴会止不住地流口水，有时候肚子还会咕咕叫。 可是今天，赵小茜摸摸自己的肚子，说：「莎莎姐姐，我好像不饿。」 李莎莎停下了报菜名，说：「我也是，我们晚上吃得太饱了。」 她忍不住砸吧砸吧嘴说：「铁锅炖真好吃啊！」 「嗯！」赵小茜看着上铺的栏杆，有些憧憬，「希望我们还能再吃一次铁锅炖。」 两个小姑娘又说了几句话，声音越来越小，慢慢的，屋子里没有声音了，她们睡着了，饱饱地睡着了。 去挖土！ 周六上午，星星福利院斜对面的佳慧超市，林易从老闆娘手里接过四个白色泡沫箱，说：「老闆娘，谢谢！」 前几日来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他看到了超市门口的两个白色泡沫箱，里面种着几根菜，心里一动，随口问了句老闆娘什么地方能买到这种泡沫箱，老闆娘就说这东西不用买，还说过几天给他拿几个来。 今天一早，他出门买菜，路过的时候老闆娘就招唿他了，还拿出来了四个泡沫箱。 四个泡沫箱看起来还很新，也很干净，林易想要出钱，老闆娘坚决不要，很大气地说：「这有啥，我弟弟那儿多的是这个箱子，都当废品卖。」 她还问：「你准备种点什么？」 林易只好把钱收回去，说：「一点葱蒜吧，还有颗发芽的土豆也想种进去。」 那颗土豆被他放在厨房角落，发的芽是越发多了。 老闆娘惊讶：「这个箱子也能种土豆？」 「这……」林易被问得一愣，「不能种吗？」 老闆娘也愣住了，虽然她的年纪比林易大得多，可她也没在乡下正儿八经种过地，还真不确定泡沫箱能不能种土豆，哽了一下之后说：「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泡沫箱的土可能少了。」 林易点点头说：「那我先试试看。」 跟老闆娘告别，把泡沫箱放回福利院，几个孩子居然都已经起床了，见到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林易问他们：「不多睡会儿吗？」 安骁说：「不用，我们习惯了。」 林易点头，又问：「早上想吃什么？」 几个孩子都没吭声，林易把泡沫箱放在墙角，抬头看向他们又问了一次，安骁说：「都可以。」 这个答案有点难搞啊，不过林易也不是没有经歷过这样的事情，当即列菜单：「鸡蛋面、饺子、包子、油条，你们想吃什么？」 几个孩子都咽咽口水，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可以……吃方便面吗？」 听到这三个字，几个孩子的口水咽得更厉害了，林易看向了说话的人，是陈然，他的头髮很软，早上起来好像也没梳，胡乱地在头上支棱着，虽然才刚起床，但眼镜已经戴上了，发现林易看向了他，有些慌乱地低下头。 再看看其他几个孩子，脸上都有期待和渴望，可能是他长时间没开口，赵小茜小声说：「还是吃挂面吧。」 林易说：「不了，今早我们就吃方便面吧，我也想尝尝方便面的味道。」 他拿出钱递给安骁：「你能帮忙去对面的超市买六袋泡面回来吗？」 安骁接过钱，点头：「可以。」 安骁朝门外走，陈然立马追上去，小声喊：「安骁哥哥，我要跟你一起，我要吃麻辣牛肉面！」 安骁停了下来，问李莎莎跟赵小茜：「你们要吃什么味道？」 李莎莎：「红烧牛肉面！」 赵小茜：「我跟莎莎姐姐一样。」 林易不等他问就说：「我也是，谢谢啦。」 安骁跟陈然重新往外走去。 方便面这个东西，末世也是有的，味道上，实说实说，林易觉得不怎么样，原身的记忆中也有吃方便面的时候，但那毕竟是原身的记忆，林易本人还没吃过这个世界的方便面呢。 第30页 这段时间，他在网上看到过不少视频，发现在这个不缺少食物的世界，吃方便面的视频竟然也是有很多人看，而且还有各种吃方便面的做法。 所以，林易有些期待。 很快，方便面就买回来了。 林易的打算按照网上视频中说的那样，把方便面煮着吃，据说这样更好吃，问几个孩子要怎么吃，安骁陈然还有李莎莎都选择泡，只有赵小茜小声说：「我跟你一样。」 至于小周来，陈然替他选了，也是泡。 于是几个人都进了厨房，林易接了一锅水开始烧，三个孩子拿碗筷，把面饼调料放在碗里，小周来看到了方便面，激动极了，抱着自己的那袋面，恨不得马上就能吃到嘴里。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好在，福利院的灶火大，没等多久，水就开了，安骁给四碗泡面舀水，陈然在旁边表情严肃，等到水刚刚没过面饼的时候就说：「停，水够了！」 四碗面泡上，被他们端到了隔壁，林易也开始煮面，问赵小茜：「要蔬菜吗？」 赵小茜有些纠结，想了想说：「要。」 林易便也给她的面里加了蔬菜，之后还煎了一大碗煎蛋，一齐端到了隔壁。 木筷挑起弯曲的面条，被煮过的面条比起泡的更加细软，吹一吹，挑进嘴里，有些筋道的面条裹挟着浓郁的味道进入口腔。 实话实说，比起末世的方便面好吃。 再看几个孩子，都是狼吞虎咽的样子，显然，这东西很合他们的胃口。 吃完早餐，林易从杂物间里收拾出了一个塑料背篓，在里面垫了塑胶袋，对几个孩子说：「我去乡下一趟，挖一些土回来种菜。」 又问几个孩子：「你们想跟我一起去吗？」 几个孩子互相看看，没说话，安骁最后说：「我们要做作业。」 林易点头：「好，我会在中午前回来。」 离开福利院，林易去了一趟佳惠超市，买了一箱牛奶、再买点水果，这才背着背篓、提着水果牛奶上了公交车，昨天他打电话问过老大爷了，他家在一个叫安坪镇的地方，大爷让他到站下车，下了车给他打电话，他会来接他的。 安坪镇距离县城并不远，只有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抵达后，他给老大爷打了电话，老大爷只说：「等着，我马上就来。」 老大爷的确来得很快，挂断电话不到五分钟，他就出现在了林易面前，依然穿着灰扑扑的衣服、灰色起球的内衫、藏蓝色的外衣，黑色的裤子，一双军绿色的布鞋。 他对林易招手：「这边，这边。」 林易走向他，笑道：「大爷，麻烦你了。」 老大爷说：「有什么麻烦的，我屋离这里又不远，我今天还来街上卖菜。」 两个人又交谈了几句，林易知道了大爷姓马，也告诉了大爷自己的名字，没多久，他们就走到了街上一个卖菜的地方。 其实就在路边，道路两边摆着大约十来个卖菜的小贩，还有一个猪肉摊，马大爷直接走到一个小摊前，对小摊后的老太太说：「老婆子，我带他去挖点土。」 林易走过去说：「奶奶你好，我叫林易，想在你们家的地里挖一些土，麻烦了。」 马大爷的妻子也是一头白髮，头髮只到下巴的位置，有些乱，倒是很和善地说：「你挖土去做什么？」 林易说种点菜，老太太看他的表情就更和善了，说现在愿意种菜的年轻人很少，还说随便他挖多少土。 跟老太太告别后，林易跟着马大爷朝镇子外走，走了大约十几分钟，马大爷指着远离路边的一栋红砖小楼说：「吶，那就是我屋头。」 他又指了房子前面的几块土，还有几块田：「这些这些，都是我的田土，随便你在哪里挖土都可以。」 他率先走出了大马路，踏上小路，林易跟在他身后，虽然是小路，但那是跟大马路对比起来的，这条通向马大爷家的路实际上不算窄，目测一辆车是能通过的，而且路面也做了硬化处理，做成了水泥路面，走起来毫不费劲，他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马大爷说：「是政府修的，现在农村家家户户的路都好了！」 走了不久，就到了马大爷家，院子里鸡鸭随意地走着，并不怕生人，地上有着它们的排泄物，林易小心绕开，马大爷打开了房门，从里面拿了锄头跟铲子出来，林易也把牛奶水果递给他：「来之前随便买了些东西，也不知道你们平常爱吃什么。」 马大爷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不要不要！来挖点土，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要，拿回去！」 林易：「这些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而且说不定以后还要来挖土呢，你不收，我也不敢再来了。」 又是几番推辞，马大爷收下了牛奶水果，跟林易说起话来亲近了几分，带林易去了一块土说：「就挖这里的土，这块土最好。」 他还帮着林易把土挖松挖细，对林易说：「现在不把土弄碎，你拿回去就麻烦了，你也没得这么大的锄头。」 看到林易把土铲到背篓里，他很惊讶：「你就只背了一个背篼（音同兜）来？」 林易嗯了一声，毕竟福利院里除了这个背篓之外，他找不到其他能装土的东西了。 马大爷露出很无语的表情：「你要种菜，一个背篼的土有啥子用，算了算了，我去给你找东西。」 第31页 他回了趟自己的房子，拿回来了两个尼口袋，上面写着肥肥猪饲料，对林易说：「用这个装，绝对比你的背篼装得多！」 这两个原本装猪饲料的尼龙袋的确很能装，一个袋子装的土大约就是背篓的三倍，两个袋子被马大爷塞得满满当当，还用线把口子扎得严严实实，确保一点土都漏不出来。 土很多，全部弄回去，他也不用再像之前打算地那样多跑几趟运土了，但问题是，他根本搬不动这么多土啊！ 他问马大爷：「大爷，你不是说公交车站就在附近吗？」 马大爷：「是哎，就是你下车的地方，走不到好久就到了。」 林易眼前一黑，十几分钟，还叫走不了多久？空着手走起来确实很轻松，可让他扛这些土，他绝对办不到。 马大爷看了他一眼，意识到了：「你们这些年轻娃儿，没吃过苦，我晓得了，等到我，我去给你找车。」 没多久，一辆红色的小三轮就突突突地开了过来，停在了小路上，马大爷从车上下来，说：「来嘛，把土搬上来，我把车借来了。」 林易不要马大爷帮忙，毕竟马大爷年纪不小，要用重力气的事情还是他自己上比较好，把两袋土，一个背篓弄上车，马大爷坐上了驾驶室，对坐在后面扶着背篓的他说：「扶稳了，开车了！」 小三轮启动了，突突突地往前开，凉风扑面而来，林易坐在木制小马扎上，一手扶着车，一手扶着背篓，头髮被吹得一个劲儿地往后飞，路边的景色在往后退，能看到一块块田地，里面是被割了剩下的秸秆桩，旁边还长出了新鲜的植株。 驾驶座跟后面没有阻隔，林易大声问：「大爷，那些田里的是什么？」 他还想问，为什么不把田里种过的东西清理干净就又种东西呢？ 还没问出口，大爷已经说了：「那些是种了谷子的田！」 林易大声：「可是里面种了新的东西啊！」 马大爷吼道：「那是再生稻，收谷子的时候，谷子落到田里面，一落雨，就又发出来了！」 林易努力看那些田：「所以不要了吗？」 马大爷：「怎么可能，要收的！」 小三轮颠颠簸簸了将近四十分钟，终于到了星星福利院，林易把最后一袋土扛进院子，转头就看到马大爷把车上的一个大南瓜抱了下来，给他放到院子里，说：「自己种的南瓜，甜得很，给你们吃！」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走了。 老南瓜 星星福利院的院子里，三个大小不一的小孩儿蹲在地上，把一个黄澄澄的南瓜围在中间。 赵小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南瓜，硬硬的，她忍不住问：「莎莎姐姐，这真的是南瓜吗？」 李莎莎不确定地说：「是吧，那个爷爷就是这么说的。」 「这也太大了吧！」赵小茜小声惊嘆。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南瓜长长圆圆的，的确是个南瓜的样子，但就是很大，比普通的南瓜长很多又粗很多，表皮也不那么的光滑，看起来就像一个披着南瓜皮的怪东西。 蹲在她旁边的小周来一声不吭，突然站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南瓜上，双手拍打着南瓜，发出一种清脆又带着沉闷的响声。 赵小茜吓了一跳，转头看了眼卫生间紧闭的门，沖小周来小声喊：「下来，快点下来！」 李莎莎也说：「这是他的东西，我们不能乱碰！」 咔嚓，背后响起门打开的声音，赵小茜跟李莎莎更急了，四只手赶紧把小孩儿从南瓜上拽了下来，小孩儿呜呜地挣扎着。 林易用毛巾擦着头髮，坐在小三轮上吹了四十分钟的风，感觉还不错，就是灰尘太大，下车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头髮像是被一层厚厚的灰尘给覆盖了一样，伸手一摸，都是涩涩的手感，再摸摸脖子和脸，好嘛，都像是敷了一层干涩的膜，一点都不舒坦，索性就去洗澡了。 清水带走了灰尘，他感觉舒服多了，看到了抱在一起的三个小孩儿，笑了笑，问：「这是干什么呢？」 李莎莎说：「玩，我们在玩。」 两个小姑娘，还是两个瘦弱的小姑娘，勉强能够拉住一个小牛一样横冲直撞的小孩儿，可这一分神，就不行了，小孩儿挣脱了她们的控制，飞快地跑到南瓜边，干脆地坐上去，身子一趴，伸出短短的手臂，把南瓜抱得紧紧的。 看看他再看看南瓜，一时间竟然看不出来是他大一些还是南瓜大一些。 林易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视线一转，就发现两个小姑娘紧张地看着自己，不由问：「怎了？」 李莎莎鼓起勇气说：「小来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那个南瓜是你的东西，我们会让他下来的，不让他弄坏你的南瓜！」 林易的心软了软，这几个孩子，除了年纪最小的那个之外，好像每个都对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很敏感，半点没有备受宠爱的孩子身上的那种骄横。 相反，他们小心到让人有些心疼。 把湿了的毛巾拿在手里，林易想要摸摸小姑娘的头，手微微一动，又止住了，李莎莎今年十岁了，自己是个异性，且不是她的亲人，做这种动作不太好，于是冲着两个女孩儿轻松一笑：「没事的，这个南瓜他弄不坏，随他玩。」 老南瓜的皮可是很硬的，要想分开，非得用刀狠狠地砍才行，这还是个巨大的老南瓜，小孩儿用牙都咬不动外面的皮。 第32页 他走过去，把小孩儿抱着往前挪了挪，说：「别坐到南瓜柄上了，你的光屁股会被扎的。」 南瓜柄毛毛刺刺，连手放上去都觉得扎，更不要说小孩儿的屁股了，那里的肉可是很嫩的。 小孩儿趴在南瓜上，歪头看着他，林易心念一动，想要把南瓜跟小孩儿一起抱起来，结果一用力，好吧，太重了，抱不起！ 尴尬松手，林易对两个小姑娘尬笑：「这个南瓜有点重啊。」 两个女孩儿看着他眨眨眼睛，林易赶紧转移话题：「安骁跟陈然呢？怎么没看到他们两个？」 回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他还以为两个孩子在做作业，可都这会儿了，还是没看到两个孩子的身影。 李莎莎说：「安骁哥哥跟然然出去了。」 林易：「出去做什么了？去哪里了？」 李莎莎想了想，安骁哥哥离开前对他们说，这个新护工不像之前的那些护工那样贪财，可以跟他说他们干什么去了。 所以李莎莎说：「他们卖废品去了。」 林易立刻就想起了这几天放学时安骁捡回来的那些塑料瓶和纸板，心里瞭然，问：「他们两个可以吗？」 「可以的！」李莎莎点头，「一直都是他们去卖的。」 那就行，林易没打算出去找两个孩子，安骁已经十二岁了，是个大孩子，对附近又很熟悉，不需要像看小周来一样看着他。 看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半了，泡沫箱装土这件事情只能暂时搁置，得做午饭了。 他看了眼大南瓜，这种老南瓜是很甜的，可以煮汤，不过小孩儿抱得那么紧，还是之后再弄来做菜，反正老南瓜很经放。 跟三个小孩儿说一声，他进了厨房，先是把饭煮上，把早上去菜市场买的鸡腿从冰箱里取出来泡在水里，检查一下表面的毛，弄干净之后，拿起砍刀把鸡腿剁成小块，捧到碗里，放料酒、盐、淀粉、胡椒粉，抓拌均匀。 接着切姜片、蒜片，还切了几个二荆条，又捧到一个碗里。 一道菜的料备好了，准备下一道菜。 里嵴肉切片，放盐、葱姜水，把碾成粉末的红薯粉加入肉中，让每块肉都均匀地裹上红薯粉，再少量多次地加入开水，搅拌均匀，放在一边备用。 他打算做一道滑肉汤，开水和粉是关键，否则煮起来就会浑汤。 最后切三个番茄，洗一把小白菜。 菜备完了，又等了一会儿，安骁跟陈然终于回来了，林易刚走到厨房门口就愣住了，两个孩子一个拖着一尼龙袋的塑料瓶，一个拖着绑得好好的纸板，不是说卖废品吗？怎么又带回来了？ 再看两个孩子，蔫头耷脑的，眉眼都往下走，嘴巴抿得紧紧的，一副气唿唿的样子。 李莎莎跟赵小茜跑过去，李莎莎问：「安骁哥哥，为什么没有卖啊？」 林易也看着他们俩，看见陈然气唿唿地说：「今天又是那个死老头！他又坑我们！」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烈的厌憎：「明明他收别人的瓶子都是六毛一斤，收我们的只给五毛，还有纸板，别人都是一块一，我们就是八毛，他就是看我们年纪小，欺负我们！」 「他每次都这样！」 「安骁哥哥说他不公平，他居然说我们有本事就别在他那里卖废品，我们就不在他那里卖！」 陈然气得胸膛都在剧烈起伏：「就算把东西都搬回来，我们也不卖给他了！」 李莎莎跟赵小茜也是义愤填膺的样子，李莎莎说：「不卖给他了，他总是这样欺负我们！」 赵小茜握紧拳头：「死老头！」 小周来终于从南瓜上爬起来，加入他们，大叫了一声：「呜！」 安骁摸摸他的头，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口的林易，其他几个孩子也都看了过来，林易想了想，说：「今天中午吃小炒鸡腿肉、番茄滑肉汤和清炒小白菜，你们饿了吗？饿了我就炒菜了。」 几个孩子满是怒火的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一道道香喷喷的菜，不知道是谁的肚子适时咕噜了两声，然后，咕噜声接连响起。 几个孩子咽咽口水，突然就好饿了呀。 去哪里卖废品？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回到厨房，林易开始炒菜，料已经备好，炒菜就花不了多少时间了，不到二十分钟，三道菜就摆在了隔壁饭厅的桌子上。 两荤一素，香气扑鼻，让人蠢蠢欲动。 赵小茜一把抓住了想要伸去抓菜的小手，严肃地看着小周来说：「不能用手抓菜！」 小周来看着她，不停地咽口水，赵小茜好像也被传染了，更饿了。 好在，很快就开饭了，青年带走了小来，让他坐在了小板凳上，给小来的碗里装了饭菜，她排在然然后面，拿着碗打饭。 回到桌子上，等着青年挟菜之后，她也迫不及待伸出了筷子，第一筷子挟的是炒鸡腿肉，吃到嘴里嫩嫩的，还有些辣，但是配上米饭越吃越好吃！ 一口气吃了好几块鸡腿肉，她又把筷子伸向了滑肉，滑肉滑滑的，带着一点点番茄的酸味，还有小葱的香气，放到嘴里好像刺熘一下就滑到了肚子。 她很不喜欢吃菜叶子，可是青年跟他们说每个人都应该吃一点蔬菜，她挟了一根菜，吃下去之后，眼睛微微一亮，这个炒的小白菜比学校的白菜好吃太多了！ 第33页 有一点脆脆的，味道很好，吃起来一点都没有黏黏煳煳的感觉！ 赵小茜一口一口吃得很满足，不久前在院子里的气愤被抛到了脑后。 等到吃完午饭，帮忙在厨房里收拾完，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才想起来他们的废品还没有卖出去，那可是他们唯一的挣钱方法！ 她想要开口问问莎莎姐姐，然而困意太强，她嘴巴都没能张开就睡了过去。 隔壁房间，三个小男生也都一副睏倦的模样，碳水的摄入让他们的大脑供血减少，困意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势头涌来，实在是扛不住，最后都倒在床上睡起了午觉。 林易打他们门口走过，见几个孩子都在睡觉，帮他们把门掩上，检查了一下大门的锁，确认大门关好了，走到院子里抱起了大南瓜，没有加上一个小孩儿，他还是能抱起来，轻轻晃了晃，他估计这个南瓜得有四五十斤的样子，加上小孩儿估摸最多也就一百斤，一百斤的东西都抱不起，这身体真弱！ 把南瓜放在厨房角落，洗手，他也回到房间睡午觉了。 …… 陈然做了个梦，梦到他跟着安骁哥哥在卖废品，那个老头收了他们的东西，却只肯给他们一块钱，他气急了，大喊：「不卖给你了！」 他冲到了老头身后，开始大搞破坏，把老头理好的废品全部弄乱，老头在他身后大声骂他，但他却觉得痛快极了，他还跑到了老头面前，从老头腰上挂着的钱包里掏了一把钱，拉起安骁哥哥的手就想走，可是安骁哥哥说什么都不走。 安骁哥哥好像在说话，听不太清，但他就是知道安骁哥哥在说什么，安骁哥哥的脾气总是那么好，这种时候了还说抢钱是不对的，让他把钱还给老头。 这怎么可以！老头已经收了他们的废品，就应该给他们钱，他才不是抢钱！ 老头跑过来抓他，想要抢他手里的钱，他一只手抓着安骁哥哥，一边左右闪躲，心里慌极了，使劲儿地拽安骁哥哥，可是安骁哥哥就是不动，他都快哭出来了…… 陈然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来，左右看看，发现自己在房间里，于是他抱着被子木木地坐在床上，他的脑子有点晕晕的，心里还很慌。 旁边床的安骁被他惊醒，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问：「然然，你怎么了？」 陈然转头木木地看着他，一副还没完全醒神的样子，问：「安骁哥哥，卖废品老头给我们钱了吗？」 「啊？」安骁一脸懵，「我们今天不是还没卖吗？」 「还没卖？」 睡迷煳的陈然终于想起来了，「对头，我们把东西带回来了。」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彻底醒了神的陈然才问：「安骁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卖废品啊？」 安骁挠挠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在这附近，他们就知道那个老头家里在收废品，除此之外，再没有看到其他收废品的了。 过了一会儿，李莎莎跟赵小茜也起来了，几个孩子聚在院子里一起讨论去哪里卖废品这件事情。 摆在他们脚边的是一尼龙袋塑料瓶和一小叠纸板，这点东西对于很多成年人来说还真就是废品，就算知道能卖点钱，在他们看来也不值得在这个上面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更不要说为了几毛钱拖着这些废品来回奔波，不值得。 但对于几个小孩儿来说，这些废品是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金钱来源，是他们唯一可以握在手里的东西，几毛钱对他们来说是大事。 「不然还是去他们家卖吧。」安骁脸上是迟疑的表情，「我们可以先去看看，等到是那个奶奶收废品的时候，我们再卖给那个奶奶。」 他们知道的那家废品回收站是老两口在经营，那个老头总是欺负他们，但那个奶奶对他们还不错，给他们的价格都跟其他人一样。 陈然的脸垮下来：「还是去他们家？可以不去吗？」 「上午我们才跟那个老头说再也不去他们家了，要是被他看到了，就太丢脸了！」 安骁没说话，显然他也觉得上午才放狠话不卖给老头，结果下午又去会很丢脸，就算老头不在，他们自己都会觉得很没面子。 李莎莎皱起眉：「那我们要去哪里卖废品？」 几个孩子快愁死了。 林易在房间里听了一耳朵，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午休之后懒得起床，正好院子里安安静静，几个孩子也没起来，所以开着窗子躺在床上吹吹风，结果躺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几个小孩儿在商量去哪里卖废品这件事情。 这事，在他看来不算什么，只要经常出门买东西，都会遇到这种情况，不管是买还是卖，反正都是被坑嘛，经歷多了自然就不会太放在心上了。 林易这几天去菜市场，也被小贩给过几次高价，他又不太会讲价，最多说一句太贵了，少点钱，可这干巴巴的说辞怎么可能从身经百战的小贩那里砍下多少价来，所以他干脆多走几个小摊，多问几家的价钱，再不然就是混在买菜的阿姨奶奶身后，她们把价钱砍下来了，他也能混一个合理的价钱。 不过，放了狠话之后再去同一家店，确实很丢脸啊。 不仅丢脸，要是被收废品的老头知道了，岂不是更觉得能把几个孩子拿捏在手里，以后给的价格说不定会更低。 第34页 他坐了起来，随意抓两把头髮，穿上运动鞋，打开门走出去，几个孩子的声音戛然而止，都转过头看着他。 林易对他们说：「饭厅有水果，还有饼干可以吃。」 安骁说：「好。」 几个孩子都应了，林易去了厕所，再出来，院子里几个孩子已经不见了，塑料瓶和纸板倒还摆在那里。 赵小茜从饭厅里走出来，拿一袋饼干不好意思地递给他，说：「你要吃吗？」 林易接过来，跟她说谢谢，问她：「你知道安骁跟陈然上午去的那家收废品的店叫什么名字吗？」 赵小茜呆了一下，反应过来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很快又说：「我去问问安骁哥哥！」 她跑进了饭厅，再出来的时候，几个孩子都跟她出来了，安骁走在她身边，站在林易面前说：「那家店就叫收废品。」 林易：「？」 「店名就叫『收废品』？」 安骁点头：「招牌上就是这么写的。」 林易：「……」 这名字还真是简单直接，一目了然啊。 他问：「那家店大概在什么位置？」 安骁：「就在菜市场那边。」 林易点头，说：「我出去一趟。」 他一边拿饼干吃着，一边就离开了福利院。 院子里，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李莎莎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赵小茜一脸茫然：「问我们收废品在哪里，问了就出去了，他出去干什么呀？」 陈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说：「他该不会是去帮我们教训那个老头吧？」 李莎莎：「他知道我们的事情吗？」 安骁肯定：「知道，我们一回来就在院子里说，他那个时候就听到了。」 陈然更激动了，「他真的是去找那个老头？！」 李莎莎不相信：「不会吧。」 这样说着，几个孩子都跑到了大铁门前，看着青年的背影，赵小茜小声道：「他去的方向就是菜市场的方向。」 陈然：「哇，他是要去把那个老头打一顿吗？我早就想打那个老头了！」 几个孩子都有些激动了，他们知道青年对他们很好，但是不知道青年居然对他们这么好，还会为了他们去出气。 安骁突然说：「可是他进佳慧超市了。」 李莎莎：「可能是去买水，他口渴了？」 陈然：「超市里有刀，他不会买刀吧。」 几个孩子都是一惊：「不会吧！」 他们紧紧盯着超市门口，没多久，青年就出来了，然后青年就提着一袋东西回来……回来了？！ 走到了门口，看到几个孩子趴在铁门上眼巴巴地看着他，林易说：「明天有收废品的上佳惠超市来收东西，到时候可以把你们的东西一起收了，老闆娘说，那家店不是菜市场旁边的那家，给的价格很公道。」 几个孩子还是趴在铁门上，林易无奈：「小朋友们，能不能暂时跟门分离一下，我要进来了。」 几个孩子回过神，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安骁赶紧在里面给他开门，林易走进去，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说：「你不是去打那个老头啊。」 林易循声看到了陈然，白头髮白皮肤的孩子立刻低头，林易走到他面前，摸摸他的头，说：「小朋友，在这个社会，打人是不对的。」 红烧牛腩 星期天一早，林易就买菜去了，买完菜出来，特地绕着菜市场多走了几步，果然在离菜市场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家招牌是『收废品』的店，店门关着，但门口却有很多细碎的垃圾，一个穿着橙色的清洁工正在清扫，一边扫一边骂：「……个死老头，懒起搔虱（音同蛇）子，要么就早点关门，要么就个人扫了，关门又关得暗，又不扫，龟儿做个鬼大爷的生意！」 清洁工大妈骂得字字铿锵，旁边走过的人似乎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林易也只好加入他们，装出一副自己见得多了的样子离开了。 回到福利院，半上午的时候，收废品的到了佳慧超市，正从佳慧超市超市的小仓库一批又一批地运出纸板。 林易带着几个孩子到了佳慧超市门口，看到重重叠叠的纸板，几个孩子眼里都是震惊，除了在废品站，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纸板！ 收废品的老闆出来了，先把几个孩子攒的废品称重收了，价格的确给得很合适，塑料瓶还比安骁他们常去的那家废品站正常价都高了一毛钱，这让他们高兴极了。 一共卖了不到十五块钱，几个孩子却很满足。 老闆还把自己的名片给了几个孩子，上面写着他的电话，还有他经营的废品站的电话，说他经常在这一块跑，有废品可以给他打电话，方便的时候，他就一起收了。 回到福利院之后，林易在院子里种东西，昨天下午把运回来的泥巴装进了泡沫箱，收拾好之后时间就不早了，得准备晚餐，现在空了，正好可以把想种的种下去。 他先是把之前院子里泡沫箱里的葱蒜连根挖了出来，尽量不伤根部把根部结块的泥巴给清理了，就给种进了新的泡沫箱里，葱蒜分开种，两个泡沫箱都只种了一小半，于是又去厨房，取出特意留下来的葱头和蒜瓣，把两个泡沫箱给填满。 接着又种了一个泡沫箱的小葱，毕竟，对他来说，日常还是葱用得更多。 第35页 最后剩下的泡沫箱，他把发芽的洋芋给切成了块，保留每个发芽的芽眼，给种了下去，至于能不能活，那就只能随缘了。 所有的东西都种了进去，拿个水壶，把水浇透，也就成了。 放好从杂物间里找出来的锈迹斑斑的水壶，在卫生间洗手，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安骁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钱，看着他欲言又止，林易问他：「有什么事情吗？」 他看到男孩儿捏紧了手里的钱，说：「谢谢你，我们商量了一下，你帮我们卖废品，这个钱应该分一些给你。」 说着，男孩儿抽出了几块钱递到了自己面前，林易看着面前的钱，不多，四张一块的，但他们拢共才卖了十四块，这就给了他将近三分之一了。 林易笑了：「我只是顺口问了超市老闆娘一句话而已，那些瓶子和纸板是你们捡回来的，我不能要你们的钱，收回去吧。」 安骁抿唇，林易抬头看了眼，躲在窗户后偷看的几个孩子立刻藏了起来，就像受到惊吓的小松鼠。 他对安骁说：「不要觉得不好意思，顺口问一句对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不要太有心理负担，这个钱是你们自己劳动得来的，跟我没有关系。」 安骁还是站着不动，林易拿过钱塞到了男孩儿的外套口袋里，拍拍男孩儿的肩膀，男孩儿的肩膀下意识缩了缩，幅度没有太大，所以林易的手掌还是落在了他的肩上，一沾即离。 「钱收好，你们还是孩子呢，我是成年人，每个月都有工资，拿你们的钱也太不像话了。」 「好。」 安骁把钱收了起来，又说一句谢谢，进了房间，房间里立刻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听得出来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惜功力不到家，林易听到李莎莎问：「我们都听到了，他不要。」 陈然说：「那是钱，他为什么不要？」 赵小茜说：「因为他是好人！」 林易笑笑，脚下一转，去了厨房，时间不早了，该准备午饭了。 相比周一到周五，因为孩子都放假，所以周末这两天的午餐得丰盛一些。 今早他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牛肉，一块牛腩，此刻正泡在清水里，他打算做个红烧牛腩，这是一道需要不少时间炖煮的菜。 所以把牛腩从水里捞出，切成大块，焯水后洗净沥干，接着锅中倒油，放几块冰糖，等到糖化开变成褐色，且有细密的小泡泡出现时，把牛肉倒进去翻炒上色。 接着放入姜、八角、桂皮等香料，还丢了几个山楂干在里面，最后加入开水，倒入生抽、老抽，一锅全部倒入高压锅，盖盖开炖。 现在是十一点出头的样子，也没太多的时间来小火慢炖，只好用高压锅缩短时间，炖四十分钟也就差不多了。 牛肉炖上，高压锅开始发出嘁嘁的声音，把几个孩子都从房间里给引了出来，站在厨房门口好奇地看着他。 林易朝他们招招手，「准备午饭了，你们要来帮忙吗？」 赵小茜：「要！」 几个孩子于是都进了厨房，小周来进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角落的大南瓜，脚下一拐，又跑过去坐下趴好，抱着南瓜扭头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几人。 林易在切冬瓜，菜市场的冬瓜是分开售卖的，毕竟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一个冬瓜连吃好几天都没办法吃完。 用刀切掉冬瓜硬硬的皮，把冬瓜沖洗干净，切成长条薄片，接着再切买回来的火腿，同样切片，对几个眼巴巴看着他的孩子说：「你们的任务，两片冬瓜夹一片火腿，然后放到这个盘子里。」 几个孩子开始动手，这种简单的组合工作是最适合他们这些厨房新手的。 至于林易，他则把剩下的冬瓜切成条，打算待会儿做个琥珀冬瓜。 等到牛肉炖好，火腿冬瓜夹蒸好，淋上芡汁，琥珀冬瓜收了糖汁，再炒个番茄鸡蛋，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正要开饭，门外响起声音，许晨月回来了。 门一打开，小姑娘就跟小周来抱到了一块儿，搂着小孩儿不放手，在她身后，她的爸爸许大军杵着拐杖，拐杖上竟然挂了一袋子豇豆。 许大军倚着右边的拐杖，左手腾出来提起挂在右边拐杖上的菜递给林易，脸上露出笑，带着一点质朴的憨厚：「这是我自己泡的泡豇豆，他们都说好吃，月月说现在福利院要自己煮饭了，我就拿了点来。」 林易赶紧接过道谢，说上面给几个孩子都发了补贴，孩子家里不用额外准备。 许大军还是笑：「这不算什么，自己种的豇豆，自己泡的，不花钱。」 「对了，我把豇豆跟海椒一起泡的，吃起来可能有点辣。」 林易点头，问：「叔，你吃午饭了吗？我们正要吃，一起来吃点吧。」 「吃了吃了！」许大军先是点头，接着赶紧摇头，「不吃不吃，我得回去了！」 林易挽留他：「再吃点吧，正好多陪陪许晨月。」 许大军看向了自己女儿，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有些犹豫，还是说：「不吃了，孩子妈还在家里呢，我得快点回去。」 许大军走了，许晨月依依不捨地看着他上了公交车，公交车离开后，她就恢復了过来，跑到林易面前嫩声嫩气地问：「我……现在可以吃泡豇豆吗？」 泡豇豆还在林易手里提着，他说：「当然可以。」 第36页 打开袋子，许晨月迫不及待拿了一根长长的被腌制成了黄绿色的豇豆，对其他几个孩子说：「泡豇豆超级好吃，我吃给你们看！」 说完就把豇豆的一头放进了嘴里，小嘴开始飞快蠕动，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每动一下豇豆就短一截，就像是一只沉迷吃萝蔔条的小兔子。 很快，一根豇豆就被她吃完了，她一边被辣得吸气，一边说：「好吃，好好吃！」 还用被辣得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林易：「我可以再吃一根吗？」 把装着豇豆的袋子往身后藏了藏，林易说：「我们先吃饭吧。」 赵小茜对她说：「月月，今天有红烧牛肉，特别特别香！」 听到有肉吃的许晨月立刻忘记了泡豇豆，跟着其他孩子迫不及待去了饭厅。 . 星期一的晚餐，林易用许晨月爸爸送来的泡豇豆炒了一盘肉末豇豆，脆爽还带着辛辣的豇豆配上肉末，舀一大勺跟米饭混合起来，再不需要其他的菜，就能干下两碗饭。 他还做了一大碗蒸蛋，于是肉末豇豆拌饭里还可以加入滑嫩的蒸蛋，蒸蛋中和了豇豆的咸辣，又浸润了米饭，就像是绝妙的粘合剂，把三种食物完美的结合起来，吃得人慾罢不能。 菜虽简单，几个孩子吃下去的饭却一点不比其他时候少，就连林易都没忍住多添了一次饭。 吃完后，他出门蹓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孩子都在卫生间里，把小孩儿围在中间，不停地鼓励他：「小来，脱裤子，脱了裤子再尿尿。」 「小来，你可以的！」 「小来，脱了裤子尿尿就有棒棒糖吃哟！」 小孩儿把几个哥哥姐姐都看了个遍，最后看了眼许晨月手里的棒棒糖，然后蹲下身……直接尿了。 陈然很无语：「晕了，小来你为什么就是不脱裤子啊？」 许晨月肘部撑在膝盖上，托着自己的脸，含煳不清地说：「我们都教你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会上厕所啊！」 赵小茜嘆气：「你不脱裤子，就不能去学校上学呀，这样不行的。」 几个小萝蔔头，皱着眉头，都是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 年纪最大的安骁说：「明天继续教他。」 他说：「每天都教他一次，时间一长，他肯定能学会的！」 其他几个小孩儿都觉得他说得对。 他们教小来的同时，林易也在努力，每天做了好吃的哄着小孩儿学习上厕所脱裤子这件事情，结果明明对吃的很感兴趣的小孩儿居然毫不在意，裤子照样不脱，跟他说不脱裤子不给他吃好吃的，他就蹲在院子里自己玩自己的，一点都不急。 他不急，林易急啊，气温在逐渐下降，没多久就要到冬天了，那个时候再穿开裆裤，非得感冒不可。 睡懒觉 又到了周末，闹钟响起，躺在床上的人从被子里伸出手摸索着关掉了闹钟，然后继续睡了过去。 林易并不急着早起，昨晚他就跟几个孩子说了，他今天想要睡懒觉，如果他们也想睡就睡，不想就拿钱出门去买早餐吃。 ——昨晚，他当着几个孩子的面把早餐钱放在了饭厅的桌子上，告诉他们可以随意取用。 所以今天是他可以安心睡懒觉的日子，把手缩回了被窝，林易迷迷煳煳中想到，唯一失策的就是昨晚忘记了关闹钟。 在距离他几个房间外的房间里，李莎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眯了条缝看向窗子，外面的天还是暗暗的，很安静，所以时间还很早吧。 她瞄了眼放在枕头边的钟，这是很久之前安骁哥哥买的闹钟，隔壁房间一个，她们房间一个，这一个就放在她枕头边，方便她听到闹钟起床。 一眼看到电子钟上的时间，8：22：47，李莎莎的瞌睡瞬间飞了，八点多了，她居然还在睡觉！ 第二个念头是：闹钟居然没响！ 她就要起床，突然想起来了，闹钟没响是因为她昨晚把闹钟关了，关闹钟也是因为今天周六，新来的护工说他要睡懒觉，他们跟安骁哥哥商量了一下，觉得他们也不用起很早，所以关掉了闹钟。 松了一口气，李莎莎安心躺回了床上，摸摸自己的额头居然被吓出了汗。 这时候，对面床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她看了过去，看到许晨月从床上爬下来，她问：「你干什么？」 许晨月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说：「尿尿。」 啪嗒啪嗒，是许晨月走路时拖鞋拍打地面的声音，在这个声音中，李莎莎开始重新酝酿睡意，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然后听到一声惊叫：「啊，好冷啊！」 李莎莎被吓了一跳，另一张床的赵小茜也醒了过来，许晨月啪嗒啪嗒跑进来，说：「莎莎姐姐，外面好冷啊！」 李莎莎不可能再睡了，她坐了起来，被子掀开，冷意让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赶紧又盖上被子，对许晨月说：「真的好冷，你快去床上。」 许晨月急得在地上跺脚：「不，我要尿尿，我很急！」 李莎莎鼓起勇气掀开被子，跳下床，飞快地跑到柜子前，翻找衣服，找出一件绿色的毛茸茸外套，丢给许晨月：「穿上，去厕所。」 许晨月赶紧穿上打开门跑出去了，门外冷风吹了进来，李莎莎赶紧也给自己找了一件里面有白色绒毛的厚牛仔外套穿上，再给赵小茜找了一件黑白相间的条纹厚毛衣——有拉链的那种。 第37页 等三个女生洗漱完，出来的时候，隔壁房间的三个男孩儿也起了，带着小来在卫生间洗漱，赵小茜问：「安骁哥哥，你们怎么不睡了？」 陈然打了个哈欠，把牙刷放好，洗了把脸，冰冷的毛巾让他倒吸口气，一旁洗完脸正给小来洗脸的安骁说：「让你用热水洗脸。」 陈然：「不。」 他指了指精神满满的小周来，对赵小茜说：「还不是因为他，死活不睡要起床，在床上动来动去，床就吱呀吱呀的响，根本睡不着了。」 说话间，三个人都洗漱好了，走出卫生间，许晨月眼巴巴地看着安骁：「安骁哥哥，大哥哥还没有起，我们早上买什么东西吃啊？」 安骁还没说话，她就说：「吃牛肉面吧好不好，我好想吃外面的牛肉面！」 嘎吱，是门打开的声音，几个孩子转头看去，他们的新护工起床了。 「早上好啊！」 沖几个孩子打了招唿，林易去卫生间洗漱，收拾好之后，他抽着气回房间从箱子里翻出一件黑色的卫衣穿上，又赶紧穿上袜子换上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这么冷了，他拿出手机看天气预报，气温比昨天低了差不多五六度，再看明天，气温更低。 黑色的卫衣里带着毛，穿上身后暖和多了，确认自己不冷了，林易这才出门，就看到几个孩子都还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他们身上的衣服倒是穿得厚厚的。 林易问他们：「吃早饭了吗？」 几个孩子都摇头，林易问：「想吃什么？」 几个孩子都不说话，就连许晨月也不开口了，买六七个人吃的包子，也不过二三十块，但一碗牛肉面就是十块，她还算不出六个人都吃牛肉面是多少钱，但本能地知道这样的一顿早餐太贵了。 林易说：「我刚刚好像听到谁说想吃牛肉面。」 许晨月怯生生地说：「wo……我。」 李莎莎站出来说：「她是说着玩的，我们就吃鸡蛋面，我去煮！」 安骁说：「我也去。」 「等等！」 林易无奈地看着这几个孩子，「其实我也想出去吃面，今早我们一起出去吃怎么样？」 几个小孩儿看着他瞪大了眼睛，许晨月难以置信道：「真的吗？！」 林易点头：「真的！」 他是个厨子不假，也喜欢做饭做菜，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吃现成啊。 他看向几个孩子的脚，说：「快去换鞋子吧，换好我们就出门！」 几个孩子互相看看，再看看林易，发现林易不是在开玩笑，飞快地跑进了房间换鞋。 上午九点，星星福利院的大铁门打开了，林易率先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串大大小小的小萝蔔头。 路过佳慧超市的时候，老闆娘跟他打招唿：「出去买菜？」 林易笑道：「先去吃早饭，顺便也买点菜。」 老闆娘看到了他身后的那串小孩儿，哟了一声，对着林易说：「出门吃呀。」 她又问几个小孩儿：「出去吃什么呀？」 许晨月还在即将吃到心心念念的牛肉面的激动中，立刻就说：「牛肉面！」 老闆娘笑了：「牛肉面啊，好，快去吃吧。」 看着青年带着几个小孩儿离开，老闆娘回到店里，她的丈夫正在整理货架，老闆娘说：「别说，新来的护工看起来年轻，心还挺好的，带小孩儿出去吃面条呢，平常也自己做饭。」 「看他年纪这么小，还以为他对几个孩子会不耐烦，几个孩子过得会更不好呢。」 她老公叼着一根烟，一边装货一边道：「一天瞎想，哪儿来这么多的坏人。」 他说：「我饿了，想吃包子。」 老闆娘给他一个白眼：「自己去买！」 …… 许晨月很激动，她左手拉着莎莎姐姐，右手拉着小茜姐姐，小声说：「我们真的要去外面的面馆吃面条吗？」 赵小茜跟李莎莎的眼睛也是亮亮的，赵小茜嗯了一声，李莎莎拉了一把差点蹦起来的许晨月，说：「月月，好好走路。」 许晨月立刻收敛，但脸上的笑怎么都收不回去。 她甚至哼起了歌：「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没有歌词，甚至连听得过去的旋律都没有，但稚嫩的声音满是期待和愉悦。 陈然笑话她：「许晨月，你唱的什么呀？」 许晨月不跟他计较，说：「你管我唱什么！」 走在最前面的林易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几个孩子，几个孩子立刻站定，仰头看着他，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的脸上出现了忐忑不安的神情。 林易问他们：「你们知道附近哪家面条最好吃吗？」 几个孩子心里一松，原来是问这个啊，还以为青年突然决定不去吃面条了，许晨月立刻说：「老徐面馆！」 她说：「老徐面馆的牛肉面最好吃了！」 林易点头：「好，我们就去老徐面馆。」 他问许晨月：「你知道老徐面馆在哪里吗？」 许晨月摇头，小声说：「不知道。」 林易：「没关系，我有手机，可以导航！」 老徐面馆 林易在手机地图上果然找到了老徐面馆，步行大约需要十五分钟，距离菜市场不远，于是七个人再次出发了。 第38页 这次，许晨月更高兴了，她说：「我听班上的人说老徐面馆的牛肉面非常非常非常好吃！」 她吸吸口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我还没在外面吃过面条呢！」 李莎莎脸上也带着点兴奋：「我也没吃过。」 许晨月兴奋地跳了跳，「好期待啊！」 走在旁边的陈然跟牵着小来的安骁脸上也都露出期待的表情，他们都没在外面的面馆吃过面条，原因很简单，太贵了。 福利院的护工，就算是光头也不会让他们花十块在外面吃一顿面条，只为了解决早餐这一餐，他们自己也捨不得，毕竟一天只有十五块钱，一个早餐就花掉十块——就算只吃小面也是七块，都是他们没办法负担的价格。 馋的时候，他们会在福利院自己煮面条吃，但自己煮的面条跟面馆里的面条根本就是两回事，完全不一样。 这几天他们吃过青年煮的鸡蛋面，虽然很好吃，但也是自己煮的面条，在他们心里，还是外面的面馆更有吸引力。 这时候，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响起：「我吃过。」 几个孩子都看了过去，看到了赵小茜，许晨月拉着她的手，哇了一声：「真的吗？小茜姐姐，你真的在外面吃过面条吗？！」 赵小茜点头。 许晨月又问：「哇，那你是什么时候吃的呀？在哪里吃的？也是老徐面馆吗？好不好吃？」 赵小茜摇摇头说：「不是老徐面馆，是在老家的镇上，外婆送我来福利院的那天早上，她带我在面馆里吃的面条。」 「面条有点咸，不怎么好吃。」 她抬头沖许晨月笑笑，说：「是那家面馆的问题，老徐面馆一定好吃的！」 没多久，老徐面馆到了，在菜市场的另一个出入口外，林易先走进去，店铺不大，只有七八张桌子，还摆着一个木制大圆桌，不过无论是大圆桌还是其他桌子都坐满了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店员端着面从他身边走过：「让让，让让。」 托盘上放着两碗热腾腾的面，走过去的时候，香气扑鼻。 放好面，这个店员终于看到了林易，还有林易身后的一串孩子，招唿道：「坐，这里有位置！」 店员在店门外的人行道上熟练地支起桌子，给他们端来塑料板凳，林易招唿几个孩子坐下，店员把菜单给他们，问：「吃什么面？」 菜单是红色的，上面印着黑色的字，a4纸大小，被塑封起来，使用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四个角都有些翘边。 拿起菜单，有些油腻腻的，林易看着上面的面条种类，大概有十来种，林易念出来：「牛肉面、羊肉面、肥肠面、姜鸭面、杂酱面、豌杂面、酸菜肉丝面、鸡杂面、三鲜面……」 他问店员：「只有面条吗？」 店员说：「还有米线、抄手、饺子、刀削面。」 林易点头，看向几个孩子：「你们吃什么？」 许晨月毫不犹豫道：「牛肉面！」 林易对店员说：「一两牛肉面。」 店员问：「宽面还是细面？」 「宽面宽面！」许晨月赶紧说。 店员一边记录一边说：「好，一两牛肉韭叶面。」 许晨月立刻支棱起来，看着店员：「叔叔不对，我要的是宽面，不是九……九……」 店员笑道：「小朋友，韭叶面就是宽面，因为宽面跟韭菜叶差不多宽。」 许晨月当然不知道韭菜叶有多宽，只是懵懵懂懂点头：「哦哦。」 林易笑笑，看向其他几个孩子：「你们呢，吃什么？」 李莎莎说：「我也要牛肉面，一两，也是韭……叶面！」 店员：「好。」 陈然看向安骁，问：「安骁哥哥，你吃什么面？」 安骁把从凳子上滑到地上的小周来重新抱到凳子上，看着菜单又看看小周来，林易突然开口，对店员说：「我要个三鲜面，三两，唔，韭叶面，麻烦待会儿多拿一个碗和筷子。」 他对安骁说：「待会儿我挑些面给小周来就好。」 安骁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也要牛肉面，宽面。」 林易对店员说：「二两牛肉面。」 接着陈然跟赵小茜都选了牛肉面，也都选韭叶面，店员记了下来，把单子交到了厨房。 外面，几个孩子都很期待，安骁却有些苦恼，又把滑下地的小来拉住重新抱上凳子，他说：「小来，坐好！」 小周来不听，前脚被抱上凳子，后脚又滑到了地上，安骁不解：「小来，你究竟要干什么啊？」 林易伸手把小孩儿抱了起来，摸摸凳子，又摸摸小孩儿的屁股，都冰冰的，说：「可能是凳子冰到他的屁股了。」 把小孩儿放在自己腿上，小孩儿果然就坐好不动了。 陈然冲着小周来说：「怎么教你都不会脱裤子上厕所，今天这么冷，你还露着屁股，当然会冷。」 这事一提，林易就想起自己怎么都没办法教会小孩儿脱裤子的事情，于是问几个孩子：「你们都是怎么教他上厕所的？」 许晨月立刻说：「我拿吃的给小来，学会脱裤子，我就给他吃，可是小来还是不会！」 陈然说：「我跟小来说，他不脱裤子我就打他，不过他不怕我。」 李莎莎说：「安骁哥哥、我还有小茜会帮他脱裤子，但我们不给他脱的时候，他就不会脱。」 第39页 林易抱着小孩儿，说：「我也是用吃的哄他，没什么用。」 还说：「天气冷了，不能让他这么下去，我们一起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帮助小周来。」 几个小孩儿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认真地思考，林易也在想，明明他就是靠着吃的跟小周来拉近了关系，可在这件事情上，吃的怎么就没用了呢。 之前以为是重复次数不够多，可这都半个月了，天天都教，还是不会，让人无力啊。 「我有个办法。」 开口的是陈然，大家都看向了他，他说：「就不给他穿开裆裤，让他尿在裤子里，让他难受，一直这么难受，他就会知道要脱裤子了。」 其实陈然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但是他根本执行不了，因为负责给小来穿裤子的不是他，就算他能给小来穿裤子，他平常也在学校，小来尿了裤子，他也没办法不让人给小来换。 「不行。」安骁开口了，「这么冷的天不给他换掉湿裤子，他会感冒的。」 林易点头：「这个方法夏天可以试试看，但现在快到冬天了。」 「我也有一个办法。」赵小茜很小声说，林易看向她，鼓励：「什么办法？」 「呃。」赵小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可以给小来买新裤子。」 她赶紧解释：「是因为我穿着新裤子就会很小心，如果新裤子弄脏了，我会很心疼的，我想给小来穿新裤子，他可能就不想弄脏裤子，就会脱掉裤子了。」 大家都没说话，赵小茜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就是随便说的，不用听我的。」 「不。」林易对她笑，说：「小茜你说得很有道理，可以试试这个办法！」 赵小茜的眼睛微亮：「真的吗？」 林易：「真的！」 这时候他们面上来了，当然不是一齐上的，先上的两碗都是一两牛肉面，微黄的面条浸在深棕的汤汁中，几块深色的牛肉摆在聚在面条旁，翠绿的香菜撒在面条汤汁中，热气腾腾，把浓郁的牛肉酱香送到鼻端。 「月月，你吃。」 「莎莎姐姐，你先吃。」 「然然，给你。」 「小茜姐姐，你先。」 四个点了一两牛肉面的小孩儿开始互相推辞，明明眼睛都恨不得掉在面碗里，却强忍着要让别人先吃。 好在，很快，另外两碗一两牛肉面也上来了，不用再推辞，四个小孩儿可以同时开吃，他们迫不及待拿起筷子，挑起面就送到嘴里。 「哇，好烫！」 许晨月被烫得直吐舌头，李莎莎把一碗豆浆推到她手边：「快喝点豆浆，这个豆浆不烫。」 豆浆是面馆免费供应的，一个大壶摆在店里面，想喝都可以去打，客人来了，店员也会打上几碗送到桌上，他们桌上的几碗就是店员送来的。 陈然摇头，对许晨月说：「笨蛋，面条要先拌匀，然后吹吹再吃。」 他把碗里的面条挑散，让每根面条都充分地裹上牛肉汤，然后挑起一筷子面，唿唿吹了几口气，送到嘴里，接着就唿噜噜地吸起了面条，一筷子没有几根面条，全被他吸到了嘴里，他看着许晨月，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许晨月气唿唿瞪他一眼，也赶紧开吃。 这时候，最后一碗牛肉面跟三鲜面也一齐被店员端上来了，店员还记得拿了个装豆浆的白色小瓷碗给林易，林易对他道了谢，先把碗里的面条挑散，然后挑了些面条在小碗里，又挑了些配菜进去，接着用勺子舀汤，最后把面条放在小孩儿面前，给他一双筷子，说：「可以吃面条了。」 小孩儿早就馋得不行，接过筷子就开始吃面条，只不过使用筷子的动作还没那么熟练，吃起来有些困难，林易也没打算帮他，左手搂着他，右手拿筷子，准备开吃了。 新裤子 安骁看看自己面前的牛肉面，很香，牛肉很大坨，看得出来炖得很软，有两块牛肉的肉都是松散分开的样子，感觉放到嘴里轻轻嚼几下就能吞下肚子。 再看看几个弟弟妹妹，都埋头吃着面条，一口接着一口，注意力全在眼前的面碗里。 安骁咽咽唾沫，他看向了抱着小来吃面条的青年，因为抱着一个小孩儿，青年的动作有些别扭，整个人都是倾斜的，其实可以把小来放在凳子上，可偏偏今天太冷，小来不愿意坐凳子。 他说：「那个，我来抱小来吧。」 林易看向了他，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不用了，你看，我抱着他正好。」 小周来坐在他腿上，生疏地拿着筷子努力把面条挑进自己嘴里，经过半个月的相处，他已经很习惯跟林易接触，此刻被抱着，半点反抗的情绪都没有。 林易又看向安骁，对他说：「快吃吧，待会儿面坨了，别担心这么多。」 安骁愣了愣，低头看着自己的面条，低低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见他吃了，林易也继续吃面，在福利院里煮面条，他用的都是挂面，而面馆里用的是硷面，在这个地方被称作水面，相比挂面，水面口感更好，也更能挂汤，吃起来更软，但却是一种带着韧劲儿的软，跟挂面煮久了的黏软不同。 三鲜面是清汤，喝起来滋味却很足，而且老闆在汤里加了些酸萝蔔丝，相比普通的三鲜面增加了酸味，味道更加丰富。 第40页 黄花被煮得软烂，吃到嘴里没有任何异味，吸饱了汤汁，带着植物的柔韧，又跟蔬菜的口感不同，更加细腻，吃完第三根后，再去找，竟然没了。 海带丝是煮了很久的，用的是海带较厚的部位，咬一口，绵、软，又有点海带自带的脆，给汤里增加了鲜味。 还有肉丝，裹着淀粉，爽滑可口。 不到二十分钟，所有孩子都吃完了面条，狼吞虎咽的样子终于收了起来，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豆浆。 许晨月满足极了，喝了一小口豆浆，扭头小声问：「小茜姐姐，今天的面条好吃吗？」 赵小茜捧着豆浆，嘴边是乳白的豆浆沫，眼睛亮亮的，重重点头：「嗯！」 很好吃！跟外婆带她在镇上吃的那碗面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许晨月嘿嘿一笑：「我也觉得好吃，跟我想像中的一样好吃！」 豆浆喝完，林易把钱付了，对几个孩子说：「我们去给小周来买裤子吧。」 …… 到星星福利院半个月了，每天下午，林易会出门四处蹓跶，自然就发现了距离菜市场不远的一条小巷子，这条小巷子的路面相比大马路要狭窄不少，道路两旁全是卖衣服的店铺，男装女装童装，还有婴幼儿用品店，应有尽有。 带着几个孩子，才走进这条巷子，各种喇叭的声音就充斥在耳边—— 「五折五折，全场五折，统统五折！」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换季清仓大甩卖，买到就是赚到！」 「进来看进来选，最低二十，最低二十！」 「哇——」 几个孩子互相牵着手，看着一家连着一家的服装店，眼睛都直了。 林易走在左前方，确保自己的余光能扫到每一个孩子，一只手牵着小周来，这个小孩儿太小，为防止他跑丢，自己这个成年人得起点作用了。 没走多久，他们就路过了一家童装店，跟其他店铺一样，门口同样放着一个喇叭，声嘶力竭地喊着：「换季清仓，清仓大甩卖！」 店里面有好几个妈妈奶奶带着小孩儿在挑选衣服，林易站定，看向几个孩子：「进这家店看看？」 安骁点头，其他几个孩子也不反对，于是林易牵着小周来走进了店里，五个孩子赶紧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店里的衣服，半点不敢伸手触碰。 林易才进店里，一个短头髮的中年女人就迎了上来，看了眼他身后的几个孩子，林易说：「都我们是一起的。。」 中年女人笑道：「那你家可真热闹。」 她对林易说：「给孩子买衣服吧，这边看看，都是店里到的新款，最近降温了，得给孩子买点厚衣服！」 林易看了看那些衣服，这家店有男童装也有女童装，店员带他看的是女童装，一件件或白或蓝或粉的小棉衣挂在墙上，看起来还不错。 但，他指了指身边的小周来：「这次打算给他买一条裤子。」 店员立刻笑道：「这样啊，那就来这边看。」 这家店面积不算特别大，一面墙挂的是女童装，另一面墙挂的就全是男童装，林易跟着店员来到对面，也就是男童装的区域，店员先给他看挂得满满当当的一桿子裤子，说：「这里都是打折的裤子，男生女生的都有，全部都是三十！」 这个价格不算贵，甚至还挺便宜的，几个孩子都聚了过来，看着林易给小周来选裤子。 一个奶奶也走了过来，站在架子的另一边选。 挂着的裤子的确不少，林易挑了一条，正想拿出来，站在旁边的安骁突然说：「这条太小了。」 林易看了他一眼，听话地把裤子放回去，拿下一条的时候，他就问安骁：「这条呢？」 安骁：「这条太大了。」 好，这条裤子也放回去，选来选去，总算选出来两条裤子，一条是深蓝色的牛仔裤，一条是黑色的灯芯绒裤子。 他跟安骁一人拿着一条，准备让小周来穿上试试，转身一看，小孩儿人不在了，陈然伸手一指：「莎莎姐姐带着他呢，在那边。」 几个人都过去，就看到李莎莎在苦口婆心地劝小孩儿：「小来松手，这不是你的裤子，是店老闆的裤子，松手啊，别抓坏了，快松手！」 见到有成年人在附近，店员马上过来，热情地推销：「哎哟，小朋友眼光很好啊！这条裤子是我们店到的新款，料子好，做工好，版型也好，小孩子穿起来很好看的！」 林易：「……」 你不要哄我，小孩子的衣服要什么版型？小孩子套个麻袋都可爱！ 半个小时后，林易带着几个孩子回到了福利院，踏进大门的那一刻，许晨月重重嘆了口气，直接瘫坐在凳子上，说：「累死我了！」 陈然沖她切了一声：「才走多久，就累了，真没用，我就不累。」 许晨月瞪他：「你比我大！」 陈然：「就一岁！」 许晨月：「一岁也是比我大！」 陈然说不出话来，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林易没管他们，带着小孩儿去上了厕所，出来就拿出新买的裤子给小孩儿换上，买的就是小孩儿在店里抓着不放的那一条，一条棕色灯芯绒裤子，裤腿上缝着一个大大的吐舌头的小狗头像。 一穿上新裤子，小孩儿就迫不及待跑到了院子中央，蹦蹦跳跳。 第41页 其他五个孩子都围了上去看小孩儿的新裤子，安骁说：「小来，新裤子不是开裆裤，穿上这条裤子，你上厕所就要脱掉裤子了，不然会把裤子弄脏的，知道吗？」 李莎莎：「对，小来，从现在开始上厕所一定要脱裤子！」 陈然做出很兇的样子：「你要是敢再尿在裤子里，这条小狗裤子就是我的了！」 小孩儿立刻露出警惕的样子，捂着裤子上的狗头，生怕陈然真的抢走了自己的裤子。 见没人脱他的裤子，就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很爱惜地摸着裤子。 李莎莎小声说：「我觉得他这次可能真的不会尿裤子了。」 赵小茜看着小来身上的裤子，点头：「他很喜欢这条裤子，一定会好好爱惜的！」 一个小时后，在六双眼睛的注视下，小周来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全湿了。 所有人：「……」 许晨月喊道：「遇得到你哟！新裤子你都要尿裤子！」 陈然指着他，语气严肃：「从今天开始，你，没有新裤子了！」 小孩儿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黑熘熘的眼睛把几个人看了个遍，最后落在了安骁身上，小脸上眉头皱起，鼻子一耸，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沖安骁哼哼唧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还指着自己的裤子，这是叫安骁给他换裤子呢。 南瓜 星星福利院的院子角落，棕色的裤子湿漉漉地挂在衣架上，水的重力让裤腿上的布制小狗耳朵往下耷拉，一副犯了错被教训后的委屈模样。一阵风吹过，裤子晃晃悠悠，在裤子下方，一个小孩儿坐在小板凳上，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裤子。 「小来明明这么喜欢这条裤子，为什么还要尿在裤子里啊？」 赵小茜不能理解，如果她有了很喜欢的新衣服，一定连走路都会小心翼翼，保证墙灰都沾不到衣服上。 许晨月揉揉脸，说：「他不会听不懂我们的话吧。」 「才不是！」 陈然从房间里出来，坐在凳子上，「他听得懂，就是不会说，早上叫他给我拿衣服，他都会做呢。」 安骁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喊他们：「吃饭了。」 几个小孩儿飞快站起来，许晨月转头一看，小来也站起来跑了过来，她拦住小孩儿，捧着他的脸揉来揉去，把小孩儿揉得呜呜叫。 许晨月：「明明听得懂，却还要尿裤子，小坏蛋！」 提着电饭锅从厨房出来的林易看到这一幕，笑了笑，对两个小孩儿说：「进去吃饭吧。」 至于教小周来这件事情，他也没辙了，教没用、吃的没用，连小孩子自己很喜欢的裤子都没用，只能安慰自己慢慢来吧，好歹距离下学期开学还有好几个月呢。 吃完午饭，午休起来，几个孩子在各自的房间里做作业，林易查看了这个月的补贴余额，伙食费早被他转了出来，他现在看的是每个月剩下的两千块钱。 今天给小孩儿买裤子，花了五十，还剩一千九百五十块。 关上手机，他站起来，走到了厨房，那个巨大的南瓜还摆在角落，最开始很稀罕它的小孩儿已经好几天没跟它贴贴了，大南瓜失宠了，但是没关系，林易要开始『宠幸』它了。 把南瓜抱到厨房中间的空地上放好，一手拿着菜刀，手起刀落，咔嚓一声，砍在了南瓜上，刀陷在了南瓜里，进不得也拔不出，果然是个老南瓜。 拿着刀柄左右挪动，陷在南瓜里的刀终于松动，拔了出来，一股南瓜的生瓜味从刀砍过的地方涌出来。 林易又砍了几刀，总算砍了一截南瓜下来，南瓜的瓤也终于见到了天日。 这是一个成熟的好瓜，瓜瓤金灿灿的，金中带着红，瓤包裹着南瓜籽，一团又一团，散发着甜蜜的气息。 林易伸手把瓜瓤掏了出来，装在塑胶袋里，打算空了把南瓜籽清理出来，这东西是可以吃，而且味道还不错。 把砍下来的小半截南瓜放在菜板上，用刀削皮，当然，与其说是削，不如说是切，这种极硬的皮用非得这样才能安全切掉，要是谁真抱着这么个大南瓜用刀削，不砍到手就是万幸。 皮切掉了，剩下的就是全是黄灿灿的瓜肉，把南瓜切片，之后在大锅上烧水，放入蒸笼，水开后，把南瓜一片片摆在蒸笼里。 这么大个南瓜，要是每天煮汤，非得把几个孩子吃到以后再也不想吃南瓜为止，不对，这种吃法，连林易自己都会吃腻。 所以还是多搞点花样，再做点能长时间保存的食物。 蒸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南瓜的味道在整个厨房里瀰漫，做作业的几个小孩儿也闻到了，许晨月跑出来，站在厨房门口，好奇地问：「大哥哥，你在做什么呀？」 林易：「我在蒸南瓜。」 这样说着，他关掉了火，把蒸得软烂的南瓜舀进一个不锈钢盆里。 许晨月更好奇了，或者说，她对一切吃的都很有探索欲，她走进了厨房，手里还拿着一支铅笔，踮着脚看盆里软软趴趴的南瓜：「就这样吃吗？」 「不是哦。」 林易拿出一个不锈钢大汤勺，开始把盆里的南瓜压成泥状，一时间，伴随着蒸腾的热气，南瓜的气味更浓了。 林易说：「我打算做南瓜饼，你吃过南瓜饼吗？」 许晨月摇头，想了想：「我吃过煮南瓜，炒南瓜。」 第42页 「我喜欢吃煮南瓜，甜甜的，很好吃！」 她看着盆里的南瓜泥咽咽唾沫，林易笑了，问她：「想吃南瓜泥吗？」 许晨月抬头看着他，「可以吗？」 「当然！」 林易停下来，拿出个小碗，舀了小半勺南瓜泥在碗里，再放入一个小勺子，许晨月把铅笔塞进衣兜里，接过碗，迫不及待舀了一口进嘴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唔唔地说：「好甜啊！」 林易也尝了尝南瓜泥，这个南瓜的确很甜，真是个好瓜！ 他对许晨月说：「去问问他们吃不吃南瓜泥？」 「嗯！」许晨月抱着碗蹦蹦跳跳地跑了，很快，再次出现在厨房门口，背后跟着一个比她矮了好一截的小孩儿，两个人都跑到他面前，许晨月：「大哥哥，小来要吃南瓜泥！」 林易点头，摸摸小孩儿的头，给了他一碗南瓜泥，当然他的碗是不锈钢碗。 林易问：「他们呢？」 许晨月：「他们要做作业，不吃。」 林易瞭然，待会儿一起吃南瓜饼就好了。 两个小孩儿抱着南瓜泥吃，就不走了，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他，林易又压了一会儿南瓜，所有的南瓜都被压成了泥状。 接着往南瓜泥中倒入酵母，又加了点白糖，搅拌均匀，再分次倒入糯米粉跟面粉的混合物，糯米粉是他前些日子问收废品消息的时候从佳慧超市买来的。 全部搅拌均匀后，开始揉面，直到面团成型，搭上湿布，醒面二十分钟。 林易松了口气，拿出碗，碗里挤入买来的袋装红豆沙，打算把红豆沙包在南瓜饼里。 旁边的许晨月又开始咽口水了，林易给两个小孩儿尝了尝红豆沙，两个小孩儿都被甜到了，吃了还想吃。 林易拒绝了，问许晨月：「作业做完了吗？」 许晨月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林易笑道：「去做作业吧，等你做好，就能吃甜甜的南瓜饼了。」 许晨月咽咽口水，放下碗，做作业去了。 林易看向了留下来的目前还没有作业的小孩儿，摸摸他的头，让他坐在小凳子上，说：「小来，陪哥哥一起做饼好不好。」 小周来眨眨眼睛，呜了一声。 林易知道这是他在回应自己，他放柔声音说：「不是『呜』，愿意陪哥哥的话，你要说『好。』」 「来，看哥哥的嘴巴，跟我一起说，『好』。」 「呜。」 「好。」 「呜。」 好吧，无论教小孩儿脱裤子还是说话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为了不让小周来去打扰做作业的几个孩子，林易陪他玩了玩，呃，确切地说，是小孩儿陪他一起把南瓜籽从南瓜瓤里分离出来。 南瓜瓤黏黏滑滑的，白色的南瓜籽在其中显眼极了，只要伸手一抓，保准就能抓出来，被包裹得更深、看不到的南瓜籽也有办法发现，只要拽着南瓜瓤捏一捏，软软的南瓜瓤中硬硬的南瓜籽就无处遁形了。 小孩儿的手小，抓着南瓜瓤就像是在揉橡皮泥，玩得不亦乐乎。 林易在他双手下方的地方垫了一个塑胶袋，防止南瓜瓤落在地上不好清扫，当然没办法百分百确保，但能接住大半掉落的南瓜瓤就可以了。 二十分钟到了，他洗了手，开始包南瓜饼，把黄色的南瓜面团切成一个个小剂子，再把这些小剂子搓成圆球状，接着拿起一个小面球，中间捏出洞来，舀一勺红豆沙馅放进去，把口子合拢包好，放在面板上微微压平。 小半个大南瓜，足足做出了三百二十三个南瓜饼，这中途，因为红豆沙不足，他还去斜对面超市买了一包，还买了一包红糖，只是红豆沙馅有些单调，再加些红糖馅，能丰富一些。 鸡蛋灌饼 下午四点半, 林易包好了最后一个南瓜饼，锅里倒些油，薄薄的一层, 油热后开始煎饼。 一般情况下, 南瓜饼是用油炸出来的, 但炸出来的饼吃起来过于油腻, 林易不太喜欢，小孩子也不能吃太过油腻的食物，所以他选择了用少量的油来煎。 饼身跟油接触, 发出滋滋的声音, 围绕着饼, 油里冒出密集的小泡泡, 煎了一会儿，锅里的饼都翻个面, 这时候属于南瓜的甜香开始出现，没有了生瓜味, 香味更加纯粹, 即便是讨厌南瓜生瓜味的人, 此刻也无法抗拒。 香味引来了小院里的几个小食客，四个孩子聚在厨房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许晨月冲着站在林易身后的小周来招手：「小来小来，快过来！」 小周来转头看她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头，继续仰头看着铁锅, 虽然完全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但他知道香味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第一锅南瓜饼煎好了, 把黄澄澄的饼一个个挟进盘子里，林易扭头看了眼门口的四个孩子，说：「来吃南瓜饼！」 许晨月第一个跑进厨房，陈然紧随其后，接着才是有些期待又有些害羞的赵小茜跟李莎莎。 许晨月是半点不害羞的，她仰头看着盘子里的南瓜饼，哇了一声：「好香啊！」 她感嘆道：「这就是南瓜饼啊！」 「对！」林易拿了个饭碗给她，用筷子挟了南瓜饼在碗里，递给她，「有点烫，慢慢吃。」 许晨月赶紧接过碗，甜甜地说：「谢谢大哥哥！」 第43页 林易笑笑：「不用谢。」 许晨月抱着碗让开，林易如法炮制用碗装南瓜饼递给后面的陈然三人，问：「安骁呢？」 陈然说：「安骁哥哥还在做作业，他的作业好多！」 林易多给了他一个装着南瓜饼的碗，说：「能帮忙给他带去吗？」 陈然点头，对他说：「好！」 又说：「谢谢！」 林易：「不谢，吃完了继续来吃，南瓜饼管够。」 几个孩子都说好，转身跑出来厨房。 最后，林易把之前装了南瓜泥的不锈钢小碗洗干净，擦干水分，装一个没那么烫的饼，递给小周来，摸摸他的头：「这是你的。」 抱着碗，小孩儿也跑了，追几个哥哥姐姐去了。 打发了几个孩子，林易继续煎饼，手上也拿一个饼吃起来。 …… 三个男孩儿的房间里，安骁坐在凳子上趴着写作业，倒不是他想趴着，而是因为充当桌子的床太矮了，想要写字就得俯下身。 他在写数学作业，练习册旁边是草稿本，打草稿的地方是这页纸的背面，每个算式都紧凑地挨着，一丝缝隙都没有，整齐得不像是打草稿，可紧凑得也不像正常作业。 在这页纸还空白的一截里，能隐约看到纸张另一面写着一个个四字成语。 这是安骁上学期的语文作业本，他特地留了下来，这学期充当草稿本用。 班上的其他同学，会在校门口的文具店里购买专门的草稿本，可是那种草稿本太贵，用起来不划算，还是废物利用更好。 「安骁哥哥！安骁哥哥！」 陈然跑了进来，迫不及待地把装着南瓜饼的碗递到安骁面前：「安骁哥哥，这是南瓜饼！」 这样说着，他空出来的手拿起自己碗里的那个南瓜饼，一口咬下，一边咀嚼，一边发出唔唔的声音：「好好吃啊！安骁哥哥你快吃！」 许晨月紧随其后，跑了进来，她早就已经吃上了，手里的南瓜饼只剩下了一半，经过高温之后，里面的红豆沙成了液体状，正顺着南瓜饼往下流，她赶紧用嘴巴接住，伸出舌头把流在饼身上的豆沙给舔了。 陈然立刻跟她拉开距离，嫌弃地说：「你好噁心！」 许晨月脸微微一红，接着理直气壮说：「你才噁心！我自己的东西，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这么说着，她又舔了舔饼皮，结果没忍住，舔了两口就咬了一大口，把嘴巴塞得满满的，腾不出空来跟陈然说话，只好一边美美地吃着南瓜饼，一边盯着陈然，要从他身上也找出刺儿来。 陈然当然不可能让她找出问题，老老实实地咬饼吃，嚼饼的时候，连嘴巴都不张开，互相较着劲儿。 这时候，李莎莎、赵小茜也带着小周来进来了，她们本来在前面慢慢走，结果看到了追出来的小来，就停下来等他。 五个孩子都聚在了安骁周围，发现他还没吃南瓜饼，都催着他赶紧吃，赵小茜说：「安骁哥哥，南瓜饼真的很好吃！」 李莎莎：「里面的馅甜甜的！」 赵小茜看了她手里的南瓜饼，有些奇怪：「莎莎姐姐，你的馅跟我的好像不太一样。」 明明都是深棕色，但是莎莎姐姐的馅好像更容易流出来。 李莎莎看看她的再看看自己的，许晨月跟陈然也凑上来看，许晨月说：「我的跟莎莎姐姐的是一样。」 陈然：「小茜姐姐跟我的一样。」 又看小周来，陈然：「小来跟我和小茜姐姐一样！」 然后五双眼睛看向了安骁，许晨月：「安骁哥哥，你快吃啊，咬一口，我们才知道你的馅是怎么样的。」 安骁也很好奇，拿起了南瓜饼放到嘴里咬一口，饼皮有些脆，咬下去之后有咔咔的声音，但很快声音就不见了，牙齿陷入了软糯中，咬下一口，在嘴里咀嚼，软糯可口，南瓜的甜香充斥口腔，还有甜甜的红豆沙的味道，他看向手里的南瓜饼，深色的红豆沙慢慢地往外流。 陈然高兴极了：「安骁哥哥跟我们一样！」 赵小茜也眯起眼睛笑了，然后屋子里就没人说话了，每个人都安静地吃着手上的南瓜饼，直到许晨月第一个吃完了，她说：「我再去找大哥哥拿一个！」 陈然说：「我也要！」 他问安骁：「安骁哥哥，你要吗？」 安骁点头，陈然赶紧跑出去，不过在他跑出去之前，小周来就已经跟着许晨月跑了，至于赵小茜跟李莎莎，两个小姑娘也跟着出去了，她们也想再吃一个南瓜饼。 最后，每个人都吃了两个南瓜饼，做了一下午作业的飢饿感终于减轻了，待在三个男孩儿的房间里，许晨月打了个嗝，小周来坐在她旁边，给她拍拍背，许晨月说：「小来，这是打嗝，不是咳嗽，拍背没用的。」 小周来看着她，许晨月嗝嗝叫了两声，说：「这是打嗝。」 然后又咳了两声，说：「这是咳嗽，这个才要拍背，知道了吗？」 小周来突然嗝了一声，许晨月看着他，他又嗝了一声，然后又咳咳叫，许晨月立刻明白了：「好啊，你在学我！」 小周来咧开嘴露出小小的牙齿，上面还有黄色的南瓜饼渣，他笑得开心极了。 两个小孩儿打闹了一阵，从屋子里闹到了院子里，安骁的作业自然是不能再做了，剩得不多，明天继续做就好。 第44页 最后，两个小孩儿都累了，在院子里歇气，小周来又跑去看自己的新裤子，许晨月跟他一起蹲着，说：「真羡慕你，你有新裤子穿。」 她能经常回家，能见到爸爸妈妈，但爸爸很少带她买新衣服新裤子，班上的同学都说买衣服是妈妈带他们去的，可是她的妈妈连自己穿衣服都不会呢。 揪一揪自己的裤脚上的毛边，这条裤子是有人捐给福利院的，对她来说有点长了，在地上拖踩久了，就起毛了。 她的声音有些大，赵小茜赶紧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别说这样的话！」 许晨月张大嘴巴，满脸不解，赵小茜说：「大哥哥给小来买裤子是为了让小来学会脱裤子，我们不需要，就不要说这样的话。」 「你这样说，被大哥哥听到了，他就会觉得……觉得我们也想要新裤子的。」 许晨月喃喃道：「可是我们就是想要新裤子呀。」 赵小茜捂住她的嘴巴，很认真地说：「心里想要也不能说出来。」 对他们不好的人，说出来也没用，大哥哥对他们好，但依然不能说。 具体为什么不能说呢，赵小茜解释不出来，但她朴素的情感是这样告诉她的。 许晨月乖乖点头，虽然还不明白，但她听话地说：「好。」 这天，直到下午五点半，林易才煎完了所有南瓜饼，留一些饼在外面，一部分分装放入冷冻室，要吃的时候拿出来解冻后再煎一煎就可以了。之后准备晚饭，很简单的一餐，把中午的饭菜热一热，添了个小白菜鸡蛋汤，就齐活了。 坐在桌子上吃饭的时候，他注意到几个孩子都吃得不多，看来是南瓜饼还没消化完，不过别说几个孩子，他也多吃了两个饼，现在胃里还有些沉甸甸的，糯米粉果然不是特别容易消化。 吃了些菜，又吃了小半碗米饭，林易放下了筷子，对安骁说：「晚上我们一起清一清你们冬天的衣服，看有没有什么缺的，趁着天还没特别冷，把该准备的准备好。」 几个小孩儿都点头。 等到吃过晚饭，林易把厨房收拾干净，提了一小袋南瓜饼先去了斜对面的佳慧超市，送给老闆娘吃，算是表达老闆娘帮忙联繫收废品老闆的感谢。 回到福利院后，他去了几个孩子的房间，先是站在三个女孩儿房间看了看，李莎莎正把她们的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赵小茜跟许晨月都在床前把衣服一件件分好。 「这是莎莎姐姐的衣服，这是小茜姐姐的衣服……」 赵小茜看到了林易，小声喊：「大……哥哥。」 她说：「我们在整理衣服。」 林易笑了笑，说：「不用特别整理的，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冬天的衣服有没有缺的。」 这时候，李莎莎把所有衣服都从柜子里取了出来，她的动作很快，从剩下的衣服里把三个人冬天的衣服都挑了出来。 一件黑色的棉服和一件粉色的长款棉服，还有两条白底印着红色卡通人物的秋裤，以及一红一绿两件毛衣。 这几件衣服放在一边，又挑出了蓝色棉衣、白色已经发黄的羽绒服，三件毛衣，两条秋裤放在一边。 接着是两件红毛衣，三件棉服，三条秋裤。 然后三个女孩儿就收手了，看着他，林易：「这是你们冬天的衣服？」 三个女孩儿都点头，林易问：「穿在外面的裤子呢？」 李莎莎指了指身上的裤子还有外面院子里晾着的衣物：「在这里啊。」 林易明白了，她们没有所谓的冬天穿的裤子，一年四季都是这么两条裤子，如果天气冷了，就在外裤里面加一条秋裤就好了。 该怎么说呢，在末世吃不饱穿不暖的大有人在，要是谁能像这几个孩子一样，有齐全的一身能度过冬天的衣物，那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但这里不是末世啊，这里物资充沛，而且六个孩子每个月都能有一千元的补贴，虽然不多，但省一省是能买齐一身的衣物的。 他没说什么，只说自己去隔壁看看，三个男孩儿已经把衣服整理出来了，想来是听到了他跟三个女孩儿的对话，安骁把三个人冬天的衣服都挑出来，摆在了床上，林易一眼就看到了。 跟三个女孩儿的衣服相比，除了在颜色跟款式上有不同之外，可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一样的只有两到三套过冬的衣物，一样没有厚一点的外裤，一样的每件衣服都旧巴巴的。 林易注意到，安骁此刻正穿在身上的裤子已经短了，脚踝露在了外面，陈然今天穿的外套袖口满是线疙瘩。 之前他没注意这些，可意识到之后，就发现几个孩子身上的衣服哪哪儿都是问题。 诚然，这样的衣服放在末世是很好的，可这里不是末世！ 几个孩子的确没有父母的金钱支持，过不上富裕家庭孩子的生活，穿不上名牌衣服，可问题是几个孩子身上的穿的衣服根本不是名不名牌的问题，而是合不合身、得不得体、保不保暖的问题。 林易看过他们的资料，知道他们中来的最晚的小周来到福利院都快一年了，一年的时间，就算一季只给他们买一身衣服，也不至于一件看起来新一点的衣服都没有。 他吸了口气，脸上带着笑，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问：「这些衣服是之前的护工给你们买的吗？」 第45页 安骁摇头：「不是。」 他说：「每年都会有人给我们送衣服来，我们在里面选就好了。」 林易：「没有买衣服吗？」 安骁：「送来的衣服已经足够了。」 林易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说：「明天我们一起去买衣服吧。」 听到这句话，屋子里的安骁和陈然都是一愣，愕然地看着他，站在隔壁房间门口的三个女孩儿也是一脸震惊。 林易语气如常，还带着轻松：「你们冬天的衣服不算太多，该买一件。」 「不，不用！」 安骁赶紧说：「这些衣服够穿了！」 许晨月跑到林易面前，仰头看着他：「大哥哥，你是因为我下午说过的话，所以要给我们买衣服吗？」 她说：「我是随便说的，我没有想要新衣服，衣服穿上都是一样的！」 林易一愣，随即笑道：「我不知道你下午说了什么，带你们去买衣服，只是因为你们需要而已。」 他对几个孩子说：「而且，给你们买衣服不是花我的钱，还记得你们的补贴每个月会剩下两千块么。之前我就说过，这笔钱给你们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你们需要新衣服，正是用这笔钱的时候。」 「不过，今天用这笔钱给小来买了一条裤子，还剩下一千九百五十块，以防万一，一千九百五十块暂时不能全部花完，毕竟还有半个月呢，这样吧，六个孩子，先一人买……」 林易本想说一人买一件棉衣，突然想起了穿在身上尺码不合适让人最难受的东西，他看向几个孩子的脚，问：「你们的鞋子都还合脚吗？」 几个孩子还没完全消化他之前的话，就听到这个问题，陈然说：「安骁哥哥的鞋子小了。」 许晨月：「莎莎姐姐的鞋子也小了。」 林易看向了他们的鞋子，每个人鞋子都脏脏旧旧的，似乎是发现了他的注视，几个小孩儿不好意思地把脚往后挪了挪。 安骁说：「鞋子有点脏，放长假的时候，我们会洗鞋子的。」 林易问：「为什么要放长假才洗？」 陈然站在安骁旁边，很自然地说：「这样鞋子才能干啊。」 林易看着他，又看向了其他几个孩子，「你们……只有一双鞋吗？」 只有放长假洗了鞋子才会干，可如果有第二双鞋子的话，还会在乎开学的时候鞋子有没有干吗？ 听到他的问题，几个孩子有些不安，他们互相看看，垂头看着脚上的鞋子，这感觉就好像他们犯了什么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还是安骁说话了，他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我之前有其他鞋子的，只是我的脚长得太快了，穿不了了，他们……他们的鞋子也是这样穿不了的。」 说完，他的头就低了下去，似乎脚长得很快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抱歉的事情，让他在成年护工面前抬不起头。 林易看着这六个孩子，他已经成年很久了，脚很久没有变化过，所以买一双鞋，只要鞋不坏，就能穿上很久，但他也是从一个小孩儿长大的，他当然清楚小孩子的脚变化有多快。 这是坏事吗？当然不，这是成长。 林易张开了嘴，说：「我知道了，这样吧，这一次的钱我们就先买鞋子。」 五个孩子抬头诧异地看着他，林易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继续说：「六个人，一人先买一双，六双鞋，预算一千二百块，剩下七百五十块做备用资金。」 「就这样决定了，明天去买鞋子。」 …… 晚上，无星无月，房间外，风在唿唿地吹着，窗帘被吹得鼓动起来，扑簌簌地响，安骁爬起来把窗户关上，赶紧跑回床上，钻进被窝，抱着热乎乎的小孩儿，就像是抱着一个小暖壶。 「安骁哥哥。」 黑暗中，响起的是陈然的声音。 安骁嗯了一声，听到陈然问：「明天我们真的要去买鞋子吗？」 他这样问着，声音里却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甚至都带上了颤音。 安骁揪了揪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冷静下来，嗯了一声说：「他是这样说的。」 「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陈然都不知道该可是什么，买鞋子，那可是买新鞋子啊，他做梦都想买的东西，真的这么容易就发生了吗？ 他说：「总觉得像做梦一样。」 安骁咽了咽唾沫，无声地清清嗓子，才说：「不是做梦，他到福利院以后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谎，他说明天要给我们买鞋子，肯定是会带我们去买的。」 「是吼！」 陈然的声音更激动了，「他一点都不贪我们的钱，每天都给我们做好吃的，那个大南瓜，是别人送给他的，他做出来那么好吃的南瓜饼都随便我们吃！光头就不，别人送给他的东西，他一点都不给我们。」 还说：「之前他说帮我们把钱存起来，我还以为他根本不会把钱还给我们，结果他真的不要我们钱，他还要用钱给我们买鞋子！」 说着说着，陈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他又问：「安骁哥哥，你睡着了吗？」 安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说：「没有。」 陈然嘿嘿笑了两声，问：「安骁哥哥，你想买什么样的鞋子啊？」 不等安骁回答，他就说：「我想买运动鞋，黑色的！」 第46页 「新的运动鞋肯定软软的，上体育课跑步，我的脚就不会疼了，黑色的鞋子也不容易脏，我就不用经常洗鞋子了！」 还说：「我要穿着新鞋子去跳沙坑，新鞋子肯定不会滑，可以稳稳地落在地上。」 说完，他立刻又改口：「还是不要了，跳沙坑会把鞋子跳脏的。」 安骁觉得他说得对，等他穿上新鞋子，那些很脏的有瓶子的地方他就不要去了，就算去也一定要很小心才行。 咚咚咚，咚咚咚，安骁这边的墙壁发出了沉闷的响声，陈然也听到了，哈哈笑了起来：「安骁哥哥，是莎莎姐姐，他们肯定也没睡！」 安骁曲起手指，敲上了墙壁，咚咚咚，咚咚咚…… . 第二天早上，林易打开门走出来，伸了个懒腰，站在一楼的走廊上看着院子。 雨哗啦啦地落，天地间都是沙沙沙的声音，地上湿透了，雨水汇集起来穿过铁门流到了街上，四个泡沫箱里移栽的葱蒜好不容易有了点精神，现在又被打得蔫头耷脑。 好在昨晚睡前收了衣服，不至于一早起来着急忙慌重新洗衣服。 把手伸出檐下，感受到冰凉的雨水击打在手上，林易松了口气，这是真的，他已经不在末世了。 他笑了笑，真是没用啊，竟然会被一个梦给吓到。 转身去卫生间洗漱，出来，院子里除了雨声依然静悄悄的，一看时间，八点了，反正是周日，就让几个孩子继续睡，他去准备早餐。 站在厨房里，看着冰箱里的食材，林易思考着要吃什么。 这半个月，早上吃的最多的就是面条、饺子和包子，面条，有，饺子，吃完了，包子，不想去买。 时间还充足，就做个新的东西来吃吧。 拿个不锈钢盆，倒入面粉，加些盐，搅拌均匀。 锅里烧水，等水温达到六十度左右的时候，分次倒入面粉中，一边倒一边揉，这样的水揉出来的面是半烫面，适合做制作各种饼，比如葱油饼、芝麻烧饼等。 今天早上，林易没打算做这两种饼，他要做鸡蛋灌饼。 在盆里把面揉成了团，接着拿出来放在面板上继续揉，直到面团表面光滑为止。 把光滑的面团分成半个拳头大小的小面团，搓成圆球状，放在一边盖上盖子醒面二十分钟。 在这醒面的二十分钟里，林易开始准备待会儿要用到的油酥，油酥的制作很简单，材料就是油、面粉、五香粉和盐。 油倒进锅里烧热，关火，放入葱姜，榨出葱姜的香味，再把葱姜捞出，油温下降后，往油里倒入面粉，搅拌均匀后开小火不停搅拌，之后加入五香粉、盐，最后关火盛出，这就是油酥了。 接着准备待会儿会用到的各种食材。 二十分钟时间到了，拿出小面团，把面团略微擀平，中间抹上油酥，两边交互折起来，两头用擀面杖擀平封口，再把两头对摺起来，一个面团就处理好了。 等到所有面团制作好，继续醒面。 这个时候，他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从厨房门望出去，高高瘦瘦的安骁站在走廊里，一脸懵的样子，林易喊他：「安骁，去洗漱，洗漱完我们吃鸡蛋灌饼。」 安骁呆呆地哦了一声，走到厕所，看到镜子里自己一头炸毛的样子，昏昏沉沉的脑子一激灵，瞬间清醒。 飞快地洗漱完，他跑进房间，去叫睡得正香的陈然：「然然然然，快起来！天亮了！」 天亮了？ 陈然还在陷在黑甜乡中，脑子里闯入了这三个字，然后就像是一道闪电噼开他的脑子，蹦出了三个大字：买鞋子！ 陈然睁开了眼睛，勐地坐起来，看到安骁，一把抓住安骁的手臂，「安骁哥哥，要出发了吗？！」 安骁：「？」 「什么呀？起床了，要吃早饭了。」 「哦哦，对，要先吃早饭。」 陈然揉了揉眼睛，从床上下来，冷风吹来，他赶紧穿上外套，看向对面床拱起一小团的被子，「安骁哥哥，不叫小来起床吗？」 安骁：「你去洗漱吧，我叫他。」 「好哦。」 陈然穿着拖鞋去洗漱去了，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忍不住咧开，傻笑了两声。 「你在笑什么？」 都不用转头，从镜子里就能看见他身后出现了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小女孩儿，头髮乱蓬蓬的，一边揉眼睛一边问他，陈然立刻说：「谁笑了？我才没有笑！」 许晨月打了个哈欠，对他说：「你能快点吗？我要上厕所。」 陈然赶紧刷牙，含煳不清回答：「马上就好！」 许晨月点头：「那你快点！」 几下刷完牙，洗了脸，陈然就要离开卫生间，刚走出去就听到许晨月说：「我要告诉小茜姐姐，你刷牙都在笑！」 陈然赶紧扭头，卫生间的门砰的关上，他压低声音喊道：「我没笑！」 卫生间里没有声音，陈然只能哼一声回到房间。 小来还在睡，安骁哥哥在叫他起床，见到他进来，安骁哥哥让他换鞋，陈然哦了一声坐在床边，把自己的鞋从床底拿出来。 他的鞋是一双革面的运动鞋，原本是白色的，现在已经变成了黑黄黑黄的颜色，鞋带的头已经散开，被他用透明胶粘了起来，现在透明胶也有点散开了。 第47页 从鞋子里取出袜子，露出了里面破洞的鞋垫，陈然视而不见，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穿上袜子，再把脚钻进鞋洞，脚努力往前面钻，这样不用解鞋带就能穿鞋了，最开始得到这双鞋的时候，这样穿还很容易，最近变得困难起来，但他终于还是成功穿上鞋了。 在地上走了两步，鞋底不太平整，脚掌下面还有点硌脚，但是没关系，他马上就要有新鞋子了。 这个时候，他听到隔壁房间响起一声压抑的惊唿，接着听到许晨月的声音：「小茜姐姐，我没有做梦对不对？我们今天真的要去买鞋子？！」 然后，许晨月欢唿了起来，陈然在心里哼了一声，居然连这件事情都能忘记，真没用。 走到安骁哥哥的床边，安骁哥哥还在叫小来，小来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叫着，陈然很熟悉他这个样子，知道他已经醒了，但就是不想起床，陈然冲着安骁哥哥嘘了一声，然后走到了床头，伸出了双手。 在几分钟前，他才用冷水洗了脸，现在手都是冰冷的，飞快地拉开小来的衣服，把手塞进小来的背后，瞬间，手被暖唿唿的热气包裹，下一秒，小来睁开眼睛，哇的一声叫了起来，四肢开始挣扎。 安骁：「好瞭然然，小来醒了。」 依依不捨把手抽出来，陈然摸摸小来的脸，结果被小来伸手给推开，他也不在意，小声说：「你再不起床，我们买新鞋子就不带你去了。」 小孩儿盯着他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勐地从床上站起来扑到了安骁身上，再滑到地上，光着脚就想冲出去，一把被安骁摁住，说：「穿上鞋再出去。」 安骁哥哥带着小来在洗漱，陈然站在旁边一会儿摸摸墙壁，一会儿摸摸水龙头，一会儿又摸摸小来的头，是他的错觉的吗？为什么今天早上的时间过得特别的慢？ 终于，小来洗好了，莎莎姐姐她们也穿好了衣服从房间里出来，大家都看向了安骁哥哥，安骁哥哥说：「去厨房帮忙。」 于是，一群小孩儿涌入了厨房。 林易看到他们，说：「都起来了，正好，我要开始烙饼了。」 几个孩子好奇地看着他，昨天他们吃了南瓜饼，今天又要吃什么饼？ 烙饼，林易用的是小锅，锅里倒油，不必太多，油热之后，把醒好面的饼再擀薄，放入锅中，伴随着呲啦啦的声音，方形的饼开始鼓起来，就像气球一样，慢慢充大。 「哇！」 毫不意外，发出惊唿的是许晨月，但这次，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发出了惊唿声，林易看着他们，除了许晨月之外，几个孩子都有些羞涩。 许晨月：「大哥哥，这个饼鼓起来了！」 林易点头：「是啊，这是我特地做的饼，叫鸡蛋灌饼，每一个都能鼓起来的。」 用铲子配合筷子给饼翻个面，饼身越发大了，林易用筷子点了点鼓起来的饼皮，问几个孩子：「知道这个饼为什么要叫鸡蛋灌饼吗？」 年纪大点的安骁跟李莎莎摇头，年纪小点的四个连『灌』这个字都不认识，更不知道这个字的意思，四脸茫然。 林易手上微微用力，筷子在饼皮上戳出一个洞，赵小茜惊唿一声：「破了！」 「对。」林易笑道，「就是要它破。」 饼开始蔫了，林易用筷子挑着洞，把打好的鸡蛋液从洞里灌了进去，说：「看，鸡蛋灌进去了，所以叫鸡蛋灌饼。」 一个蛋的蛋液全进去了，顺手翻面，让油煎破口处，凝固的鸡蛋液再次将口子封上。 等到饼皮黄亮，就煎好了，把饼子夹出来放在盘子里。 几个孩子好奇地看着这个鸡蛋灌饼，他们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东西，很新奇，看起来也很好吃的样子。 煎好了十四个饼，林易关火了，对几个孩子说：「现在可以往饼里加喜欢的食材了。」 加喜欢的食材？几个孩子一头雾水。 林易率先走到灶台处，这里摆着一碟黄瓜条，一盘煎好的火腿肠、培根，还有一瓶番茄酱和沙拉酱。 林易往自己盘子里的饼上挤了沙拉酱，再放了三根黄瓜，一根火腿肠，两片培根，最后把饼捲起来，对几个孩子说：「看，就是这样，符合自己口味的鸡蛋灌饼就做好了，可以吃了。」 他咬了一口饼，软韧的饼皮、浓香的鸡蛋、脆脆的黄瓜、还有表皮焦脆的火腿肠和培根，甜香的沙拉酱增添了别样的风味，同时也起到了解腻的作用，真好吃啊。 看到他吃饼，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这个东西看起来跟他们见过的杂粮煎饼好像啊。 林易咽下嘴里的东西，对他们说：「开始吧，制作你们的早餐。」 几个孩子眼睛一亮，赶紧拿盘子装饼，开始放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我要番茄酱！」 「我不爱吃番茄酱，我要沙拉酱！」 「火腿肠，我要两根！」 「黄瓜可以不要吗？」 「这个是什么？像肉一样？」 林易又咬了口饼，说：「那是培根，就是肉。」 他站起身，本打算去带一带小周来，免得安骁没办法吃东西，可安骁已经带着小孩儿到了地方，让小孩儿站在板凳上，放了饼在小孩儿面前，说：「自己做。」 说完，安骁就开始给自己做饼。 第48页 小周来也没在意，看看几个哥哥姐姐，学着他们的样子去拿番茄酱，赵小茜把番茄酱放到了他手里，可拿在手里之后，他却挤不出来，因为力气太小了。 赵小茜嘆了口气，帮他把酱挤在了饼上，酱料放完了，小孩儿去拿火腿肠，正在挟火腿肠的陈然帮他挟了一根在饼里，又帮他挟了一块培根，李莎莎帮他放了一根黄瓜在里面，几个大点的孩子，你一手我一脚，小孩儿的鸡蛋灌饼就做好了。 最后安骁帮他卷了起来，放到他手里说：「吃。」 小孩儿张大嘴巴开始吃饼，其他几个孩子也都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嗷呜嗷呜！」 许晨月咬着饼，竟然发出了声音，但没人在意，都沉浸在自己眼前的饼上。 「好吃！好好吃！」许晨月说，「好像杂粮煎饼的味道！」 赵小茜嘴里嚼着饼，好奇：「你居然吃过杂粮煎饼？」 许晨月：「是同学给我吃的！」 她说：「这个好吃，比杂粮煎饼还要好吃！」 说完，又大大咬了一口饼。 这个早餐，六个孩子吃得满足极了，他们早就想吃外面小吃摊上的那些东西了，每次从那些摊子前经过，口水都会不由自主地分泌，肚子还会咕咕叫。 现在他们终于吃到了，虽然不是在外面买回来的，是自己做的，但是很好吃！ 除了小周来，几个孩子竟然一人吃了两个鸡蛋灌饼，好在林易做的饼不算太大，没把他们给撑到。 早餐吃完，外面还在下雨，天阴沉沉的，雨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站在一楼的走廊，赵小茜小声问：「我们今天还能出去买鞋吗？」 一早起床，他们就很期待，现在吃完早餐，大脑终于稍微冷静了一点，意识到了问题，这么大的雨，要怎么出门啊？ 他们忍不住看看还在厨房里的青年，早上起来之后，青年好像一句话都没提要带他们出去买鞋这件事情。 林易走出来，就对上了几双眼睛，一愣，问：「怎么了？」 几个孩子都摇头，李莎莎说：「没什么事。」 林易眼里露出一点笑意，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群孩子心里在期待什么，今天早上，几个孩子明显比起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兴奋，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期待属于他们的新鞋了。 他说：「先去做作业吧，今天星期天，明天就开学了。」 几个孩子脸上的表情虽然没太大变化，但整个人就像是被雨水打过的葱，瞬间蔫了不少。 林易赶紧说：「我看了天气预报，上午都有大雨，下午会晴，等下午雨停，我们就去买鞋。」 话一落，几个孩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许晨月说：「好！」 说得又脆又响，其他几个孩子也小声说了好，声音虽小，但里面的高兴是压不住的。 几个孩子都进了房间，许晨月抱起作业跑到隔壁房间说：「安骁哥哥，我们要跟你们一起做作业！」 赵小茜和李莎莎跟在她身后，李莎莎喊着：「月月，慢点跑！」 三个女孩儿都进了隔壁房间。 林易端了个凳子出来，坐在走廊上，眼前，雨水哗啦啦落下，耳边是不远处房间里传出的稚嫩欢快的笑声，他扭头一看，一双黑熘熘的眼睛从房间里探出来好奇地看着他。 林易对他笑笑，小孩儿立刻缩回了房间，转过头，看着雨幕天空，天好像在变亮了，下午应该会晴吧。 步行街 下午果然晴了, 吃过午饭后，雨就变小了，稀稀拉拉地落了一会儿之后, 天越来越亮, 太阳破开了云层, 金光印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好像天地都变得金黄起来。 林易还是带上了伞，以防万一。 他对这所小县城并不熟悉，不知道买鞋子该去什么地方, 昨天买衣服的那条街道倒是有一两家卖鞋的店铺, 但数量太少, 连货比三家都做不到。 而且那两家店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运动品牌店, 匆匆一瞥的印象中，店里面卖的鞋子好像是以女式皮鞋居多, 显然不适合福利院的几个孩子。 问几个孩子？林易问了，但几个孩子更是茫然, 他们从来没有被人带出去买过鞋, 对这座县城的熟悉仅限于学校和福利院之间的这段路程。 好在还有手机, 林易点开了手机上电子地图软体，输入了原身印象中的一个运动品牌名，很快, 结果就出现了，离他们最近的这个运动品牌店，在8.8公里外。 距离有些远，走路是不可能走路了。 林易点开了公交乘车的方案, 最短的方案用时37分钟，就在星星福利院站上车, 中途在人民医院站下车再转乘车另一辆公交车，步行距离634米。 再看看打车方案，用时十分钟，但他们有七个人，一辆车坐不下，打两辆车费用就上去了，而且他不放心小孩儿单独坐一辆车。 一手拿着伞，一手拿手机，站在院子里，林易转头，看到几个孩子都围在他身边，仰头巴巴地看着他，林易问：「你们乘坐公交是怎么收费的？」 原身的记忆越靠近小时候越是模煳，所以他只知道学生乘车似乎有优惠。 安骁说：「20块一个月，一个月可以刷90次。」 林易一算，平均下来不到三毛钱一次，真划算啊，他说：「走吧，我们坐公交车去买鞋！」 第49页 当然推上了小推车，既可以放鞋子、挂伞，又可以装小孩儿，很实用。 根据地图上的提醒，林易带着几个孩子过了马路，他们得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等车。 除他们外，公交站台上还有两位老人在等车，是两位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其中一个老人手上提着xx奶茶的外卖袋子，另一位老人手上提着一个写着大大寿字的红色布袋，见到林易和几个孩子站在旁边，两位老人立刻看向了他们。 林易看了公交站台的公交路线图，确定他们要坐的是111路公交车，而且也的确是这个方向，站好等着，就听到旁边响起声音—— 「嘿，是你！」 声音直冲林易而来，林易转头，就看到两位老人盯着自己看，跟自己说话的老太太看着他说：「认不到了唛？我都记得你，还有那个小娃儿。」 另一个老太太说：「我都想起来了，我们一起买慈姑也！」 林易想起来了，半个月前第一次在马大爷那里买慈姑的时候，他遇到了三位老人，面前的两位正是三位老人中的两位。 林易立刻说：「想起来了！是你们，两位奶奶好！」 「好好好！」 两位老太太笑了起来，说：「还多有礼貌哩！」 提着寿字包的老太太看看他身边的六个孩子，又看看马路对面的福利院：「你们住在这儿？」 林易点头：「是。」 老太太看着他的脸：「以前啷个没看到过你耶？」 林易说：「我才来这里半个月。」 「哦哦哦，怪不得。」 老太太又问：「那你们这是准备出去做啥子？」 林易笑道：「带他们出去办点事。」 老太太点头，接着问：「你们坐好多路？」 林易一愣，坐好多路是个什么意思？是问他走多少路吗？可他们坐车不走路啊。 他斟酌着说：「我们坐车。」 衣摆被扯了扯，林易转头，就看到了安骁，安骁小声说：「她是问我们坐多少路公交车。」 林易恍然大悟，赶紧对老太太说：「111路，我们坐111路公交车。」 老太太说：「我们也是坐111，你们去哪里？」 林易看看手机，说出了终点站的名字：「步行街。」 老太太：「我们也是！」 老太太又说：「是该带娃儿去步行街耍耍，那里最闹热了，小娃儿就喜欢这些地方！」 林易点头说是，他倒是不知道步行街还是个热闹的地方，不过如果真的好玩，可以带几个小孩儿玩一玩。 就在他想着要怎么继续跟两位老人聊天的时候，两位老人转头就互相聊了起来，没有再跟他说话的意思，林易松了口气，看着两位老人，又觉得很有意思。 她们的年纪不小，可身上却有一股青年人没有的肆意和从容，认出他了，就直接喊出来，想知道他去哪里也直接问，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不回答。 几个问题问完，没话可说就不说了，各做各的，各聊各的，半点尴尬的气氛都生不出来。 简单、直接、纯粹。 感觉还不错。 没多久，111路公交车出现了，车到站停下，车门打开，几个孩子跟林易都让两位老人先上，然后几个孩子拿出各自的公交卡上车，林易把推车提上车，他是没有公交卡的，不过他在网上查了，可以用手机二维码支付。 结果他怎么都没找到二维码扫码的地方，司机看了他一眼，声音拉长了说：「我们这里刷不起二维码，直接给钱。」 林易哦了一声，收起手机拿零钱，好在他出门的时候带了零钱在身上，两块纸币塞入透明箱子，总算是成功坐上公交车了。 带着几个孩子到公交车尾部，让几个孩子坐好，这样，他们一行就占了六个位置，看看车上除了他们就全是六七十岁的老人，林易也不好意思坐，索性站在后门处，一只手扶着护栏，一只手握着推车，对几个想要起身的孩子说：「坐好，到站了我叫你们。」 安骁抿抿唇坐在了位置上，见他坐下，李莎莎、赵小茜也坐下了。 许晨月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的街道，突然站起来拍拍坐在前面的陈然的脑袋，陈然一扭头，许晨月就迫不及待说：「看，卖鞋子的店！」 陈然立刻被吸引，趴在窗上努力看那家已经看不大清楚的店铺，之后，他跟许晨月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数着一路上有多少家卖鞋子的店铺。 许晨月感嘆：「原来有这么多卖鞋子的店啊！」 在以前她可从来没有注意过。 李莎莎跟赵小茜分别坐在他们两个身边，虽然没有说话，但也跟着他们看窗外。 安骁带着小周来坐在最前面，小周来同样趴在紧闭的窗户上，他注意着后排陈然跟许晨月的动静，他们说看什么的时候，他也赶紧探头跟着去看。 至于安骁，他没有管几个弟弟妹妹，只是看着站在前面的青年，这是第一次，坐在公交车上，他不用那么的紧张，不用时时刻刻注意车到哪里了，几个弟弟妹妹还在不在车上。 好吧，他还是要注意的，毕竟青年连给公交车投币都那么生疏，看来他还是得上点心。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要上心，他却觉得轻松起来。 没多久，他们在人民医院站下了车，不用过马路换站台，等了一会儿直接上了102路公交车，又是大约十几分钟后，他们到了步行街，这个县城最热闹的地方。 第50页 一下车，一股喧嚣的人气扑面而来，看着周围来来去去的人，林易很震惊，明明太阳才出来不久，地上还是湿漉漉的，怎么就有这么多人在外面了？ 「你们走哪边？」 林易转头，两位老太太也下车了，此刻正看着林易，林易看看手机，指了导航示意的方向：「那边。」 老太太说：「哦哦，我们走另外一边，我们先走了。」 林易点头：「好。」 两位老太太离开了，他看向周围，几个孩子也四处打量，比起昨天那条卖服装的街道，此刻他们所在的这条街更宽更长，路两边有服装店、零食店、精品店、奶茶店，甚至还有卖包子的店。 「哇，这家店下午还在卖包子！」 许晨月感嘆，「王家包子下午都关门了！」 赵小茜小声说：「可能这家店的生意不太好。」 在他们的观念里，包子是早上吃的，这家店下午还在卖，肯定是因为包子没卖完，早上的包子下午都没卖完，可不就是生意不好。 于是几个孩子都对这家包子店的年轻老闆投向了怜悯的目光。 突然被几个孩子用这种眼神看着的老闆：「？？？」 这几个小孩儿在看什么？他脸花了吗？ 林易重新看向了手机，对几个孩子说：「走了！」 导航的终点是一家运动品牌店，国产的，没什么名气，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缺点吗？名气不大，价格才不会贵，这明明是优点啊！ 从原主的记忆中，林易知道原主上了高中之后就只穿这个牌子的鞋，因为物美价廉，不过上了大学之后，原主发现周围再也没有跟他穿同一牌子运动鞋的同学了，大家都在追求七八百乃至好几千的鞋子，似乎这样一双鞋就是身份的象徵。 于是原主抛弃了陪伴自己三年的品牌，毫不犹豫地开始追求动辄上千的鞋，为此，原主还到处兼职，只为了能买一双不让他丢脸的鞋。 林易嘆了口气，何必呢，那些对原主来说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跟着地图，他带几个孩子朝着那家运动品牌店走去。 一路上，他一边注意着几个孩子，一边看着周围的店铺，跟原主的记忆对照，他发现小县城的这条步行街跟大城市的商圈完全没得比，可对林易来说，这条步行街已经是他见过的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了。 在他旁边，几个孩子也是看花了眼，他们虽然住在县城，但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在福利院和学校附近，建筑老旧、低矮，虽然这里的建筑也不高，最高的也就六七层楼的高度，但这里热闹啊，道路两旁的店铺内部装修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精緻，他们虽然是这个世界的人，却跟来自末世的林易一样，为周围的一切惊嘆不已。 没多久，他们到地方了，马路对面一家只占据了一个门面的运动品牌店，在它隔壁是一家占了足足四个门面的大运动品牌店，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两家店竟然要开到一起，对比实在有些惨烈。 七个人看看面前的店，再看看隔壁的店，绿灯亮了，林易说：「走吧。」 过了马路，没有犹豫，林易进了店，几个孩子紧随其后。 店老闆是个中年女人，她在百无聊赖地拿着鸡毛掸子四处扫，隔壁店里人进进出出，她这家店门可罗雀。 看到有人进来，她瞬间切换状态，脸上挂着笑容，语气热切：「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 看到林易身后的六个孩子，她的脸色又是一变，更热切了。 林易看看店里放在两边墙上的鞋子，再看向六个孩子问：「有他们穿的鞋子吗？」 「有！」 店长语气铿锵，开什么玩笑，在这个小县城做生意，尤其是运动品牌，很大一部分顾客就是各个年龄段的学生，不准备童鞋，就他们这个没什么名气的牌子，等着倒闭吧。 她在前面引路，说：「这边，就是我们的童鞋童装区域。」 店铺本来就不大，两边墙上摆满了鞋，更高的位置挂着运动服装，中间的位置是一个架子，挂着各式运动裤。 往里走，左边靠墙的鞋架上出现了小巧的儿童运动鞋。 在林易看来，这些鞋看起来都不错，至少质量看起来都在合格线上。 林易看向几个孩子：「去挑你们喜欢的吧。」 几个孩子不太敢动，店长立刻说：「是几个孩子都要买吗？」 林易点头：「对。」 店长立刻拿下一双鞋，对安骁说：「小朋友看起来最大，这双鞋就很适合，上体育课能穿，还是革面的，就算下雨也不怕淋湿，洗起来也方便，用湿帕子一擦就干净。」 接下来，店长对六个孩子是雨露均沾，挨个挨个地介绍鞋子，别说几个孩子，连林易都眼花缭乱起来。 店长还说：「要是这里没看得上的，我们还有专门童鞋店，就在附近，我找人带你们去！」 看向几个孩子，他们都不知道该选什么，林易心想选择多一些也好，于是就答应了，店长立刻打了电话，没多久，一个比店长稍微年轻一点的女性出现了，带着林易一行走了不到五分钟，还真到了这个品牌旗下的童鞋店。 七个人进去，再次蒙圈，这时候女店员对林易说：「现在店里正在搞活动，买三付二，也就是说买三双鞋，只用付两双鞋的钱。」 第51页 林易心里一动，看向这些鞋子的价格，实话实说都不贵，大多都在八九十或者一百出头这个价位，按照预算来看，每个孩子其实完全可以买两双，结果居然还有买三付二的活动，这种便宜怎么能不占？！ 林易问店员：「是所有鞋子都参加这个活动吗？」 店员说不是，只有部分鞋子参加，还给他们指出了参加活动的部分鞋子是哪些。 林易把几个孩子带到一边，说：「计划有变。」 几个孩子看着他，神色严肃起来，林易说：「我没想到童鞋的价格这么低，按照预算来看，一人至少可以买两双。」 几个孩子瞪圆眼睛，两双？！！ 林易指了指参加活动的鞋子说：「可以先在那里面选，有喜欢的就要，没喜欢的就算了。」 参加活动固然很划算，但孩子喜不喜欢也很重要，反正六个孩子，总能凑出两双参加活动的鞋，也就能免费得一双童鞋了。 几个孩子忙不迭点头，陈然说：「我知道，在那里面买两双鞋子就可以得到三双鞋子！」 女店员说：「小朋友真聪明，就是这样的！」 林易也说：「如果你们看上的两双鞋子都参加活动，你们就可以再选一双。」 那岂不就是三双鞋子！ 五个孩子狂喜，剩下的一个没搞清楚情况，但哥哥姐姐高兴，他也高兴！ 或许因为刚刚在另一家店里有了经验，这次几个孩子鼓起了勇气，开始站在鞋架前挑选自己喜欢的鞋子。 陈然在看做活动的鞋子，伸手拿起了一只黑色网面的鞋子，旁边立刻响起声音：「看中这双鞋了吗？」 陈然被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那个女店员站在他背后，对他说：「鞋子看是看不出来的，得穿在脚上才知道，小朋友穿上试试看！」 他心里很慌，根本没听清女店员在说什么，扭头去看安骁哥哥，安骁哥哥走到他身边，他赶紧躲在安骁哥哥身后。 「怎么了？」 看着小周来的林易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女店员笑着说：「这位小朋友看上了一双鞋子，我让他穿上试试看。」 其他四个孩子也都走了过来，聚在安骁身边，林易看看陈然手上的鞋，问他：「喜欢这只鞋子吗？」 被熟悉的人包围起来，陈然松了口气，点点头，林易说：「那穿上试试看吧。」 陈然小声问：「一定要穿吗？」 女店员在旁边说：「肯定啊，小朋友，不穿怎么知道合不合脚，要是买回去不合适怎么办？」 女店员端过来一个印着品牌logo的布艺小板凳，对陈然说：「来，小朋友，坐在凳子上换鞋子。」 说着，还放了块纸板在地上垫着。 陈然走了过去，坐在凳子上，女店员说：「这是左脚的鞋，脱左脚就可以了。」 陈然低着头，右脚放在左脚后一蹬，左脚的鞋就脱了下来，把脚从鞋子里抽出来，露出了破洞的袜子，白生生的大脚趾露在外面，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女店员把黑色的鞋放在他脚边，说：「小朋友，脚抬起来。」 「不，不了。」陈然小声说，「我的脚是湿的。」 林易在他身边蹲下，果然看到他脚上边缘处的袜子颜色更深，深色的水痕从脚尖蔓延到了脚弓处，应该是鞋底有洞，走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水就浸了进去，打湿了袜子和脚。 林易问女店员：「店里有袜子卖吗？」 女店员说：「有！」 林易：「给我拿六双袜子，他们一人一双。」 「好！」 女店员去拿袜子，林易对陈然说：「把旧袜子脱下来吧，两只脚都脱了，踩在纸板上就好。」 陈然点头，先把左脚的袜子脱了，再脱掉右脚的鞋和袜子，然后把袜子团成团塞进鞋子里。 这时候，女店员来了，手里拿着好几双袜子，说：「我多拿了几双出来，小朋友们可以选。」 袜子被放在了陈然旁边的小方凳上，几个孩子都凑过去选。 但运动品牌店的袜子，实话实说，没什么可选的，不是白色就是黑色灰色，上面印着品牌logo，除此也就没什么花纹了。 三个女孩儿选的是白色的袜子，安骁也选了白色，于是本来打算拿黑袜子的陈然放下黑色袜子，选了白袜子，至于小周来，哥哥姐姐都是白色，他也要白色。 袜子选好，林易从小推车上拿出纸巾，给陈然擦了脚，对他说：「穿上新袜子再穿新鞋子吧。」 陈然抬头看他一眼，点头，穿上袜子，再穿黑色的网面运动鞋。 林易问他：「合适吗？」 陈然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脚在里面努力动了动，然后眉头皱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这是合适还是不合适。 女店员蹲下来，说：「小朋友，脚往前动一动。」 陈然动了动，女店员伸出食指往他脚后跟塞，塞不进去，说：「不行，这鞋小了，我看看是多少码的，得穿大一号的。」 她对林易说：「给小孩子买鞋，要确保他们穿上之后脚后跟能插进入一根手指，这样穿起来才是合适的。」 鞋脱了下来，女店员去拿更大码的鞋子，陈然坐在了凳子上，脚上是崭新的袜子，这让他好受多了，也敢抬头去看其他鞋子了。 第52页 林易对其他几个孩子说：「你们有选好的吗？选好了就拿过来，一起试了。」 三个女孩儿眨眨眼睛，看看彼此，一起跑去拿鞋子，林易对安骁说：「你也去拿吧。」 安骁点头，林易又问小周来：「你呢？有喜欢的鞋子吗？」 小孩儿转身跑去抱回来一双大孩子穿的鞋，正好店员出来，林易问店员这双鞋有没有小孩儿的码子。 店员：「没有，这种鞋没那么小的，这么小的孩子，那几款不错。」 她指给了林易看，又把手上的鞋子给陈然，说：「这双鞋大一码，穿穿看。」 看到其他四个孩子也都拿着鞋，赶紧对孩子们说：「我来给你们看看鞋码！」 半个小时后，女店员站在空下来的店里舒了口气，六个孩子都要买鞋，还都买的是搞活动的鞋子，一人两双，送一双，那就是一人三双，一口气，她直接卖出去了18双鞋，对了，还卖出去了六双袜子，忙是忙了点，但值得！ 体育课 小县城的步行街, 湿漉漉的人行道上，六个小孩儿小心翼翼地走着。 赵小茜绕过了一个小水坑，没想到走路的幅度太大, 一滴灰色的污水飞溅在了纯白的鞋面上, 她赶紧用纸把污水给擦掉, 看了眼前面, 说：「月月，你的鞋脏了。」 许晨月低头，自己脚上的鞋果然脏了, 说：「怎么办啊, 小茜姐姐？」 李莎莎把一张纸放在她手里：「擦干净就好了。」 说着, 她也擦了擦自己的鞋。 陈然把脏了的纸巾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跑到林易面前，问：「我可以再要一张纸巾吗？」 林易点头：「当然。」 示意他在推车里随便拿。 看到几个小孩儿走几步就擦擦鞋, 就连安骁也是这样，他笑了笑, 心里软软的, 路过一个大垃圾桶的时候, 他停了下来，叫住了几个孩子。 几个孩子停下来看着他，许晨月问：「大哥哥, 怎么了？」 林易指了指他们手上提着的袋子，袋子里装的是他们的旧鞋，在试穿新鞋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不仅仅是陈然, 除了小周来以外，其他五个孩子, 每个人的鞋子都有鞋底漏水的问题。 至于小周来的鞋底不漏水，估摸是因为他能外出活动的时间太少。 林易又指了指路边的垃圾桶，对几个孩子说：「丢了吧。」 「丢了？！」 出声的是李莎莎，她很惊讶，小声说：「可是这个鞋子洗一洗还能穿。」 「别穿啦。」林易语气轻松，「有了三双新鞋，还留着漏水又不合脚的旧鞋干什么，丢了吧。」 「那就……丢了？」 李莎莎语气里都是不肯定，其他几个孩子脸上也都是犹豫，安骁走到垃圾桶旁，干脆利落地把旧鞋丢了进去，对几个弟弟妹妹说：「丢了！」 几个孩子都跑到了垃圾桶边，许晨月说：「安骁哥哥，我丢不进去，你帮我丢吧！」 赵小茜也说：「安骁哥哥，我也丢不进去。」 林易看着他们，五个上小学的孩子中，除了安骁高一些，其他四个孩子都很小，因为年纪大一些，李莎莎比起另外三个孩子高一截，但也不算太多，至于许晨月、赵小茜、陈然三个小孩儿，竟然在身高上差不太多。 尤其是赵小茜，她已经三年级了啊，只比李莎莎小一岁而已，看来得让这些孩子们多喝牛奶。 最后丢鞋子的是李莎莎，她依依不捨地把鞋子放进垃圾桶，觉得有点心疼，离开的之后还回头看了好几眼，但走着走着，又擦了一次鞋之后，她突然笑了起来，赵小茜问她：「莎莎姐姐，你在笑什么呀？」 李莎莎说：「我感觉好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丢了鞋子，她好像比刚刚更开心了！ 赵小茜点头，回头看了眼在小推车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十二个鞋盒，说：「我也很开心！」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一次买三双新鞋子，那可是新鞋子啊，还是三双！虽然大哥哥说有一双鞋子买得大了一些，他们最近只能穿两双鞋，等到脚大一些再穿第三双鞋，可两双新鞋也很棒啊，就算洗了一双，也还有新鞋子可以穿呢！ 小心地跨过地上的水坑，雪白的鞋子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痕，赵小茜满足极了。 「等等。」 身后响起了大哥哥的声音，赵小茜扭头看去，不知道大哥哥又叫他们干什么，旧鞋子已经丢掉了，没有东西可以丢了呀。 然后她看到大哥哥站在一家店门口，对他们说：「来买袜子，一人三双。」 赵小茜顺着大哥哥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路边那家店门口摆着一个大筐，里面全是袜子，上面立了块牌子，写着：10元3双。 「可是，我们已经买了新袜子了呀！」 赵小茜看过去，说话的是然然，她点点头，对啊，然然说得对，他们买鞋子的时候就一人买了一双新袜子，都穿着呢，很暖和，一点都不像来的时候那样，脚冰冰凉凉的。 听到陈然的话，林易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小孩儿的头髮是白色的，看着就软软的，摸起来手感也的确很好，他说：「一双袜子怎么够，去吧，一人挑三双。」 几个孩子的袜子都破了洞，因为贴身衣服和袜子都是几个孩子自己洗自己收，他之前竟然没发现，现在看到了，肯定就要给他们买新的，先暂时在这里买三双穿着。 第53页 赵小茜看向了林易，眼里都是不敢相信，刚买了三双鞋子，现在还要买三双新袜子，她真的是在做梦吧？！ 但真的不是在做梦，因为她真的摸到了软软的袜子，她跟莎莎姐姐、月月一起选袜子，这里的袜子可比卖鞋子那里的袜子好看多了！ 有橙色的、粉色的，还有带花边的！ 只不过，里面有大人的袜子，什么花纹都没有，不好看，她们得从里面挑出她们能穿的好看的袜子。 晚上，躺在床上，赵小茜闭上眼睛睡觉，睡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爬起来看向窗外，窗外还是黑漆漆的，重新睡回去，她想天怎么还不亮啊，她迫不及待想要穿新鞋子新袜子去学校了。 . 周一，太阳老早就挂在了天上，天空蓝蓝的，今天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星星福利院的五个孩子吃完了早饭，背着书包坐上了前往金山小学的公交车，车上几乎全是穿着金山小学校服的学生，已经没有位置了，他们只能找地方站好。 车子启动，车身往前一突，满车站着的小学生都晃了晃，往常，星星福利院的五个孩子并不在意，但今天他们格外的小心，身子一晃就赶紧低头，看有没有人即将踩到自己的鞋，还好没有，几个孩子都松了口气。 抬头发现其他四个人跟自己一样低头看鞋，五个孩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下车的时候，他们也不跟人挤了，但挤不挤不是他们主观能够决定的，在周围学生的裹挟下，他们只能混在人群中下车。 一下车，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鞋子，许晨月不开心地说：「刚刚有人踩了我一脚！」 一看她的鞋子，白色的鞋面上果然有一个灰色的鞋印，赵小茜拿纸巾给她擦鞋，安慰她：「没事，你看，能擦掉的。」 许晨月乖乖点头，说：「谢谢小茜姐姐。」 赵小茜拉起她的手：「不用谢，我们进学校吧。」 五个孩子并排走着，不知不觉间就同步起来，在络绎不绝的学生中，他们齐刷刷迈出一步，露出六只崭新的鞋子，五个孩子看看鞋子，再看着对方，又笑了起来。 跟莎莎姐姐、安骁哥哥分别后，赵小茜走进了自己的班级，班上已经来了几个同学了，赵小茜看了眼着几个同学，不太熟，于是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把昨天的作业全部拿出来，叠成一摞，整整齐齐地放在左上角，再把铅笔盒放在桌子顶部正中间，好像没有事情可以做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她的新鞋子真好看啊！ 「你在看什么？」 赵小茜抬头，她的同桌来了，她赶紧说：「没什么！」 她的同桌鲁阳坐在了位置上，凑到了她身边，一边看着周围，一边小声问：「数学作业你写完了吗？」 赵小茜慢慢地把脚从桌洞下一点点移出来，一边说：「做完了，你没写吗？」 「我写了！」鲁阳立刻说，「就是有几道题不会，能不能给我看看？」 赵小茜点头，从左边的作业里找出数学作业递给同桌：「你看吧。」 同时，她的新鞋子终于从桌洞下完全露了出来，雪白雪白的，吸人眼球，可惜她的同桌鲁阳一把接过作业，接着掏出自己的数学作业，飞快地写了起来，一点都没往地上看。 赵小茜保持着这个姿势，等着同桌把作业还给自己，可同桌明明说只有几道题没做，抄的时间却格外的长，眼看课代表都来收作业了，他还没抄好。 赵小茜急了，小声说：「快点把作业还给我，课代表要过来了，要被发现了！」 鲁阳：「马上马上！」 最后课代表站在前排的前排收作业的时候，鲁阳匆匆把数学作业从下面还给了赵小茜，赵小茜松了口气，作业被收上去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被桌子挡得严严实实了。 想喊同桌，上课铃响起，上课了。 第一节是语文课，给他们上课的是班主任左老师，赵小茜很怕左老师，左老师很厉害，谁上课走了神，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然后就会点名批评，赵小茜不想被点名批评，更不想被左老师点名批评，所以她上课认真极了，除了老师讲的课文，其他的什么都不敢想。 终于下课了，左老师离开了教室，教室立刻就吵闹了起来，赵小茜松了口气，把语文书放好，她立刻看向了同桌，同桌鲁阳趴在后桌的桌子上，手里拿着卡片，跟后桌的男生很激动地说着话。 她看看后桌的女生，她正在跟她后排的女生说话，前排的女生在跟她的同桌打闹，还站了起来，赵小茜把脚从桌子下挪出来，喊了她一声，女生转过头，脸上都是笑，说：「啥子事？」 赵小茜的脚动了动，可女生完全没有再往下看的意思，赵小茜只能说：「没什么。」 女生转过头继续跟同桌玩了，赵小茜抿抿唇，趴在了桌子上，看着自己的鞋子，嘴角又扬了起来，她的鞋子真好看啊！ 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同桌没有去找后排的男生玩了，赵小茜想了想，正要再次把脚移出来，就听到同桌说：「好耶，今天有体育课！」 她抬头一看，今天的值日生正在黑板右边写今天的课表，上面果然写着体育课，赵小茜紧张了起来。 班上的大部分同学也都很喜欢上体育课，但赵小茜不是，她宁愿坐在教室里上左老师的语文课，也不愿意去上体育课。 第54页 可惜的是他们一周就有四节体育课，从周一到周四，是了，今天是星期一，肯定有体育课的，她怎么忘了？ 赵小茜坐立不安起来，一直到了午休结束，她更紧张了，班上的体育委员喊道：「下节课体育课，去操场了！」 班上的同学欢唿起来，都往教室外跑，桌椅被挪动撞击发出嘈杂的声音。 赵小茜站了起来，跟着大部队往操场走，上课铃响起，体育老师出现了，他吹了哨子让他们集合，然后让他们开始跑步。 这是他们上体育课的惯例，先跑一圈再说。 站在队伍里，赵小茜跟着其他同学一起准备跑步，她很害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多跑一会儿，她的脚就会疼，所以对她来说，每次上体育课的跑步环节是一种折磨。 她看了眼体育老师，体育老师没有左老师看起来那么凶，有时候班上的同学身体不舒服会向体育老师请假，但赵小茜不敢，就算跑步脚痛，她也不敢。 跑步开始了，跑了小半圈的时候，赵小茜就提心弔胆起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她的脚要开始痛了，她仔细地感受着右脚脚后跟靠近前脚的位置，迈出一步踩下去，再迈出一步踩下去，直到一圈跑完了，她的脚后跟前面那点都没有像以前那样疼起来。 赵小茜很茫然，明明上周四跑步的时候脚都会疼，怎么今天不疼了呢？ 跑完了步，老师带他们做了操，接着吹了哨子让他们一个个排队做立定跳远。 如果说有什么是比跑步更让赵小茜害怕的，那就是立定跳远了，跑步的时候，右脚的疼还能忍受，可跳远的时候，就是真的很疼了。 她也怀疑是自己的鞋子里有什么东西才会让自己脚疼，可她很多次脱下鞋子看的时候，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她连鞋垫都取出来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所以她觉得这可能是自己脚的问题。 排在队伍里，看着同学一个个跳出去，她紧张地咽咽唾沫，终于轮到她了，她站在了起跳线后，老师看着她，所有同学也都看着她，就算她的脚痛，她也不得不跳。 老师吹响了哨子，她咬咬牙，一下子跳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的时候，她的右脚赶紧抬起来，然后就摔在了地上，老师赶紧把她扶了起来，问她有没有事情，有没有受伤，赵小茜摇摇头，她看着自己的右脚，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她的脚都不疼。 老师问她：「怎么了？是脚崴了吗？」 赵小茜还是摇头，说：「没有，我的脚不痛。」 老师说：「不痛就好。」 赵小茜想，不痛是很好，可是为什么突然就不痛了呢？ 老师喊其他同学：「来个人，扶她去一边休息一会儿。」 班长何玫走出来扶着她站在一边，问她：「你受伤了吗？」 赵小茜摇头，两个人在旁边的地上坐下，班长何玫突然说：「哇，你今天穿的是新鞋子啊！」 赵小茜立刻精神起来，点头说：「嗯！昨天才买的新鞋子！」 班长：「真好看！」 赵小茜很开心地笑了，重重点头说：「我也觉得！」 她看向了自己的新鞋，连刚刚在全班面前摔倒的糗事都忘了，美美地看了一会儿，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穿上了新鞋脚就不痛了，所以脚痛就是鞋子的问题吧。 可是自己明明检查过之前的鞋子，没发现鞋子有什么问题啊。 想了想，她还是想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很干脆地放弃了，反正她已经有了新鞋，脚也不痛了，班长还夸了她的新鞋子好看，好开心啊！ …… 步行街附近一条巷子里，驼背的老人坐在门口收拾捡回来的垃圾，他从尼龙袋里拿出了好几双鞋，手里拿着一只鞋左看右看，喃喃道：「这些鞋子都还好好的啊，鞋底都没掉，洗洗可以穿的。」 拿着鞋子在地上敲打，敲掉鞋底的泥垢，突然听到了清脆的声音，把鞋子拿起来仔细看鞋底，伸出关节粗大、满是褶皱的手从鞋底拔出来了一根跟鞋底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图钉。 叮，图钉被他随手扔到了外面的马路上。 . 安坪镇外的一栋普通红砖小楼外，精瘦的老大爷挑着两个空空的竹筐走到院子里，把竹筐放在门口檐下，从里面提起一包东西，他喊道：「老婆子，我回来啦！」 光线暗沉的屋子里响起声音：「回来了哟，来厨房端菜，吃饭了。」 「要得！」 马大爷提着东西就进了屋子，穿过黑沉沉的堂屋，来到亮着灯的厨房，把一个东西放到正在舀菜的老太太嘴边，说：「老婆子，吃。」 老太太把头往后移，看着嘴前的东西，问：「这是啥子？」 马大爷啧了一声：「你管它是啥子，反正是好东西，你吃嘛，我又不得闹（毒）你！」 老太太看他一眼，咬了一口面前的东西，一边嚼一边说：「粑粑（饼）嗦，甜的，可以吃，还温突突的（温热），你在街上买回来的？」 马大爷嘿了一声：「又说是我买的，这回儿真的不是！」 他很期待地问老太太：「你吃出来没得，这个粑粑是用啥子做的？」 老太太把碗放在灶台上，继续舀菜：「啥子嘛，糯唧唧的，糯米粉噻。」 「哪个问你是用啥子粉做的，还有个啥子味道，你没吃出来唛？」 第55页 放下锅铲，老太太瞪他一眼：「荒瓜！（南瓜）」 「对喽！」马大爷高兴起来，「就是荒瓜，还是我们个人栽的老荒瓜！」 老太太端着菜，一手接过马大爷手上剩下的南瓜饼，对马大爷说：「去捞（拿）碗！」 马大爷赶紧去拿碗，还说：「就是我们今年子栽出来的最大的那个荒瓜，这个饼就是拿那个做的。」 他拿着碗到外面，拉亮灯，屋子里明亮起来，把碗放在桌子上，又从袋子里拿出两个黄澄澄的南瓜饼放在碗里，当一碗菜。 坐在桌上，他对老太太得意洋洋地说：「你还决（骂）我，说我不该把大荒瓜给别个，你看看，今天我在菜市场卖菜，别人专门把自己做的南瓜饼拿来送给我，就是这口袋南瓜饼，拿出去卖么怕都买得起那个老荒瓜喽。」 还说：「那么大个荒瓜，留到我们个人吃，还不是只会煮荒瓜、炒荒瓜、箜（音同孔，意为焖）荒瓜饭，人都要吃伤（腻）。」 用筷子指指南瓜饼：「看看，南瓜饼，新花样，没吃过噻。」 老太太吃着南瓜饼，哼了一声：「是，你做的事情都没得错！」 马大爷嘿嘿笑，也拿起一个南瓜饼吃，一边吃一边说：「你莫说，那个娃儿看起来年轻，结果做出来的饼还好吃，我的牙巴（牙齿）都咬得动，嘿，里面还有芯，比街上卖的三角粑都好吃！」 老太太点头，说：「这娃儿会做，糯米粉做出来的粑粑都不黏嘴巴。」 她又说：「我记得后头坡的橙子不是熟了么，等哈儿去择（摘）点，明天给别人送点去。」 马大爷故作惊讶地看了老太太一样：「啷个回事？老太婆今天突然大方了耶？」 老太太看都不看他，说：「别个做的那么好的粑粑，还给你送起来，送点橙子给别人吃怎么了？」 她终于看了故作惊讶的马大爷一眼，说：「一天做些怪象！（怪样子）」 马大爷美滋滋地吃了南瓜饼。 于是第二天上午，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林易就听到铁门响了起来，走过去一看，马大爷挑着竹筐站在门口，喊道：「马大爷！」 马大爷对他点头：「开哈门。」 林易说：「好！」 一边开门他一边问：「马大爷有什么事吗？对了，昨天的南瓜饼好吃吗？这个饼放不了太久，没吃完的得进冰箱才行。」 门打开了，马大爷从竹筐里拿出一大口袋东西递给他，说：「接到！」 还以为马大爷只是让自己帮忙拿着，要从竹筐里找其他东西的林易赶紧接过，就看到马大爷站起来，挑上扁担，对他说：「你做的南瓜饼好吃，那是一口袋橙子，拿给你吃。」 「等等！」林易赶紧说，「马大爷，这怎么好意思？」 马大爷不耐烦摆手：「我个人屋头的橙子树结的，多的是，给你，你拿到就是了，不要跟我扯其他的！」 说完，他就走了，半点不给林易推辞的机会。 林易无奈地笑了，他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事情，明明是对他好，给他送吃的，说话的语气却铿锵得很。 他把这个装了差不多一半的猪饲料尼龙袋打开，低头一看，里面是一个个圆滚滚的黄皮大柚子。 林易：「？？？」 可马大爷说给他的是橙子啊！ 橙子广柑蜜柑 林易给马大爷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马大爷洪亮的声音就在电话那头响起：「喂，是哪个？」 林易：「马大爷, 是我, 林易。」 马大爷：「是你嗦, 啥子事？」 林易看着旁边装着柚子的尼龙袋说：「马大爷, 你给的那袋东西是不是弄错了，那里面装的是柚子，不是橙子。」 这时候, 他听到马大爷那边有人问：「你这个嫩荒瓜啷个卖？」 马大爷的声音响起：「四块。」 那头说：「这么贵？别个都是卖的三块五。」 马大爷：「你不看哈东西怎么样, 我这个嫩荒瓜好吃得很！」 他停下来, 匆匆对林易说：「没搞错没搞错, 就是给你的，吃了就是！我卖菜了！」 嘟的一声, 电话挂断了。 林易看看手机，行吧, 既然没搞错就好, 把一口袋柚子提到厨房, 再把柚子一个个拿出来，小周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身边，看着他动作。 马大爷给的柚子一共八个, 林易随手拿起一个柚子放在小周来的脑袋边，嗯，比小孩儿的头还要大不少。 小孩儿转头看着在自己脑袋边的柚子，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 林易教他：「这是柚子。」 小孩儿看看他，又继续看柚子, 林易也不强求，说：「柚子，是一种水果，想吃吗？」 听到能吃，小孩儿有了反应，他点点头，林易摸摸他脑袋，说：「行，我们剥一个柚子来吃。」 他起身来到灶台边，找出水果刀，把柚子的头部切掉，再在柚子四周竖着划上几刀，划破柚子厚厚的皮，却又没伤到柚子的果肉。 接着上手把柚子的皮掰开，随着他的动作，柚子皮开始迸射出汁液，属于柚子的浓郁清香弥散开来。 终于把柚子从皮里剥离了出来，林易耐心地撕掉残留在柚子外的白囊，小孩儿踮着脚伸出手扒着灶台边缘，露出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第56页 林易撕掉所有白囊，掰开柚子，再掰下一瓣果肉放在手里，这个柚子看起来大，除掉表皮之后，里面的果肉缩水了不少，但也不算小了，一瓣大约就有他的手掌长。 撕掉包裹着果肉的白色薄皮，露出里面微黄的果肉，分了一部分给小孩儿，说：「吃吧。」 小孩儿抓过小块果肉，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送入了嘴里，小嘴巴动了动，小小的脸上五官立刻皱成了一团，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后槽牙发酸。 显然这个柚子不怎么合小孩儿的口味，但他也没有把柚子肉吐出来，反而嚼了几口之后吞下去，就是一张小脸皱得更厉害了。 见他这个样子，林易不由自主地咽咽口水，看着自己手里剩下的大半截柚子肉，心说这柚子这么酸的吗？ 他分了块果肉放到嘴里，牙齿一咬，柚子果肉包裹的汁水迸射，甜的，带着点柚子的涩味，还有点酸，但总的来说偏甜，确切点，可以说是酸甜口。 他的眉头松开，继续吃柚子，柚子的果肉看起来跟橘子差不多，但其果肉相比橘子在口感上要更粗糙一些，一粒一粒很是分明，水分含量当然也比橘子略逊一筹。 不过柚子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它那淡淡的涩味，从入口的微涩到咽下之后的回苦，是的，是回苦而非回甘，在口腔中缓缓出现又渐渐消散。 不刺激不浓烈，初入口时或许会被浓郁的酸甜掩盖，但当酸甜褪去，涩味浮现，浅淡又绵长。 又分了一小块果肉递给小周来，小孩儿赶紧摇头，林易哈哈一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小孩儿对着吃的摇头，看来他是真的不喜欢吃柚子。 但林易觉得还不错，他喜欢柚子的涩味。 一个人吃了两瓣柚子，低头一看，发现小孩儿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那表情，仿佛他吃的不是柚子，而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 点点小孩儿的肉嘟嘟的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孩儿脸上的肉好像多了些，摸起来手感更q弹了。 林易拿起一半的柚子故意问小孩儿：「怎么，想吃吗？我给你。」 作势就要分柚子，把小孩儿吓得转身就跑出了厨房。 林易笑笑，剥开的柚子装起来放进冰箱，其他没开的柚子放在厨房的灶台角落，反正柚子不像橘子那么容易坏，耐得住放。 这天下午，五个孩子回来了，他把柚子从冰箱里拿了出来，招唿他们吃柚子。 五个孩子很好奇地看着柚子，陈然问：「这是什么呀？」 「我知道！」 不等林易开口，许晨月就说：「这是橙子，我爸爸给我吃过！」 正准备说柚子的林易：「？？？」 这是第二次了，有人在他面前看着柚子说是橙子，他不理解，问许晨月：「月月，谁告诉你的这个叫橙子啊？」 许晨月：「爸爸啊！」 林易觉得奇怪，小孩子会叫错水果的名字很正常，成年人也会吗？就算会，一个人这么叫是偶然，但两个人这么叫，叫错的都还是同一个名字，这就有点不对劲儿了。 他问许晨月：「你爸爸有没有说过这个东西还叫柚子？」 许晨月摇头，「没听到爸爸说过。」 林易拿出手机，在网上找出了橙子的照片，问：「那这个你爸爸说叫什么？」 许晨月看看图片，不假思索：「这个是广柑。」 还说：「广柑比橙子好吃！」 林易拿起一个柚子，问她：「会不会，这个其实叫柚子，图片上的才叫橙子。」 许晨月看着他，突然问：「大哥哥，你觉得我叫错了吗？」 「我没有叫错的！」 她指着柚子说：「这个是橙子。」 又指着手机上橙子的照片说：「这个是广柑，它们长得不一样，我分得很清楚的！」 还说：「大家都是这么叫的！」 林易明白了，或许这地方的人对柚子和橙子有着他们自己的叫法，他失笑，对许晨月说：「我知道了，是我的问题，我不知道橙子指的是柚子。」 许晨月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林易对她说：「谢谢你月月，告诉我什么是橙子什么是广柑。」 许晨月睁大眼睛，接着咧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开心地说：「不用谢！」 她问林易：「大哥哥，还有蜜柑，你知道什么是蜜柑吗？」 在许晨月的科普下，林易知道在这里橙子指的是柚子，广柑指的是橙子，而蜜柑指的是橘子，还真是各有各的叫法，外地人来了会迷惑，但本地人分得清清楚楚。 再次对小姑娘说了谢谢，林易招唿几个孩子都来吃柚子，介于小周来的反应，他没给几个孩子一人一瓣，而是两人分吃一瓣，结果就是几个孩子磨磨蹭蹭好久才吃完了手里的柚子。 林易于是明白了，这几个柚子是真不受福利院几个孩子的欢迎。 但，谁说柚子只能当水果吃？ 第二天，林易推着小周来去了菜市场的超市，围绕着货架走了好几圈，超市的员工看不下去了，问他：「你要买什么呀？」 林易说：「蜂蜜。」 超市员工摇头：「我们超市没得蜂蜜卖。」 林易诧异：「没有？」 一个超市怎么会没有蜂蜜买呢？原身的记忆分明告诉他，超市应该有的呀。 第57页 超市员工说：「对头，老闆没进货，就没得。」 「这样啊。」林易说，「谢谢。」 他推着小周来就要离开超市，那个超市员工突然叫住他，走到他身边小声说：「你要是真的想买蜂蜜，莫来超市买，超市的蜂蜜不好，去乡下，有些人自己养了蜂子，他们的蜂蜜才是真蜂蜜。」 能买到自己养出来的蜂蜜当然很好，但问题是他也不熟悉这个县城，更不知道谁养了蜂。 于是林易问这个超市员工：「姐姐，你知道谁在养蜂吗？」 超市员工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点头，对他说：「菜市场里面有个毛屠夫，就是卖猪肉的，他那里有土蜂蜜卖。」 林易道了谢，走出超市，对小周来说：「总觉得有点像在给我们推销，让我们去毛屠夫那里买蜂蜜，你觉得呢？」 小周来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林易点头：「看来你也这么觉得，你说我们去不去毛屠夫那里？」 小周来看着他，林易也回看他，说：「点头，我们就去，摇头，我们就不去。」 小周来一脸茫然，之前超市那个大人说的话，他根本什么都没听懂，或者说压根就没听，所以去哪里，他也根本不知道，看着这个对自己很好的大人，他轻轻点了点头。 大人立刻说：「好，我们就去看看！」 车子被推着深入了菜市场，小周来扭头看看离得越来越远的出口，表情呆呆地，所以不是回去吗？ 菜市场里有差不多十家卖猪肉的铺子，每个铺子都摆在菜市场的长条水泥石台上，卖猪肉的几个摊子都集中在一片，木制案板上摆着一条条猪肉，吸引着来来往往的人的视线，只消看一眼，就知道每个摊位在卖什么了。 所以在这里猪肉铺是不需要招牌的，至于笼络顾客，在这里，脸可比招牌管用。 一位老太太走到一个猪肉摊前，卖猪肉的老闆立刻招唿道：「嬢嬢，你来了嗦，看看，今早上才杀的猪，新鲜的很！」 老太太看看猪肉摊，说：「生意好哦，猪脚杆，你给我留没得？」 老闆立刻伸手从案板下取出一根带毛的猪蹄说：「你都说要给你留，我还敢不听话唛，看嘛，前脚杆，专门给你留起哩。」 老太太看了看猪蹄，满意点头：「给我打整（清理）干净。」 老闆很爽快道：「要得！」 老闆开始熟练地打开喷枪烧猪蹄，林易推着小周来避开火，问老闆：「老闆，你知道毛屠夫吗？」 老闆围着个黑皮围裙，在喷枪轰轰的声音中抬起头，露出一张粗犷的脸，问：「你说啥子也？」 林易提高音量：「老闆，你知道毛屠夫吗？！」 老闆这次听清了，也大声说：「我就是，啥子事？」 竟然一次就找到了毛屠夫，还挺巧，林易大声问：「听说你这里在卖土蜂蜜是吗？」 旁边猪肉摊的老闆都看了过来，听说是买蜂蜜，又收回了视线。 毛屠夫大声：「卖完啦，现在没得啦！」 林易微微诧异，本来都做好了看蜂蜜的准备，结果没有了？ 站在旁边的老太太凑过来对林易说：「他们屋头的蜂蜜是正宗的土蜂蜜，蜂子都是养在山上的，不是那种用白糖餵出来的，一出来没得几天就卖完了，我都买了一瓶，真的好。」 林易这下是真的有点心动了，到现在他也看出来了，超市的员工还真不是收了毛屠夫的钱给毛屠夫吸引顾客，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早该知道毛屠夫的蜂蜜卖完了。 至于老太太，她是毛屠夫托的可能性就更小了，蜂蜜都卖完了，找个托干什么？ 听起来，毛屠夫家的蜂蜜是真的不错。 只是可惜卖完了。 林易大声问毛屠夫：「多久会有新的蜂蜜？」 毛屠夫关了喷枪，猪蹄被烧得黑黢黢的，他拿出一个桶，从一个大桶里舀了几瓢水进去，拿个钢丝球开始洗猪蹄，一边用正常的音量说：「开了年才有了，要过冬了，不敢再取蜂蜜。」 林易倒是不明白：「为什么不敢取？」 毛屠夫说：「冬天嘛，蜂子没得吃的，就要吃蜂蜜，我们把蜜取走了，蜂子吃啥嘛？」 「总要给别个留点吃的噻。」 猪蹄洗干净了，被他从变成黑灰的水里拿出来，白生生的一根，问老太太：「宰不宰？」 老太太说：「要，宰小坨点。」 「要得！」毛屠夫拿起厚厚的大砍刀开始砍猪蹄，熟练且快速地把一整根猪蹄砍成了小块，装袋递给老太太，一边收钱一边问林易：「要不要点肉？」 林易看了眼摊子上的肉，他今天的确要买肉，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暗红的猪肝上，说：「我买一副猪肝。」 毛屠夫点头：「好！」 给林易称猪肝，还对林易说：「蜂蜜，你要好多唛？」 林易还在看案板上的肉，闻言一愣，随即说：「要不了多少，只是想买一点回去做吃的。」 「一斤一两，十三块。」 示意林易看称，毛屠夫把猪肝给他装起来，林易说：「五花肉，我也要一斤。」 把装好的猪肝放在旁边，毛屠夫给他切五花肉，明明跟林易是陌生人，却很熟稔地说：「这块三线肉好，不肥不瘦，做红烧肉香得很！」 第58页 林易笑道：「不做红烧肉，打算回去蒸粉蒸肉。」 「会吃！粉蒸肉就是要用三线肉，要有点肥的才好吃！」 五花肉称好，林易付钱，毛屠夫说：「恁个嘛，我回去问看我妈老汉儿还有没得蜂蜜，看能不能给你匀一瓶出来。」 「一瓶只有两斤，你够不够哦？」 林易惊喜，赶紧点头：「够了够了！」 对毛屠夫说：「谢谢了，那我明天再来。」 离开毛屠夫的猪肉铺，林易又买了土豆、油麦菜、辣椒、姜、蒜，还在一个小贩那里买了些泡椒，最后在超市里买了一包粉蒸肉的粉料包。 粉蒸肉的粉是用大米糯米，加上小茴香、八角、桂皮、花椒这几种香料，在无油无水的铁锅里焙黄焙干后磨出来的。 在末世的时候，林易总是自己做粉，一次多做一些，放着备用，可这个世界不同，各种食材应有尽有，就连粉蒸肉的粉也是有现成的，也就没必要自己去做了。 回到福利院，中午，他切了一小块猪肝下来，炒了一小碗猪肝，蒸了个芙蓉蛋，再炒了一小碟油麦菜，跟小周来两个人就这样解决了午餐。 下午快五点的时候，四个孩子回来了，吃了水果、牛奶去做作业，林易来到厨房，准备做饭，刚把肉从冰箱来拿出来，正打算清洗，就看到小周来从三个女孩儿的房间里出来，目的明确地跑向厨房，手上还抓着一小瓣切好的苹果，坐在灶台边的红色塑料小板凳上，咬一口苹果再看着他。 林易问他：「怎么不出去玩？」 看看外面院子，地干干的，也没下雨。 听到玩，小孩儿把剩下的苹果都塞进嘴里，从厨房的角落拿起一个灰巴巴的玩偶期待地看着林易，林易摇头：「我现在不能陪你，我得做饭。」 小孩儿蔫了，提着玩偶坐到小板凳上，不动了。 林易也没管他，把肉洗干净拿出来切成片，把肉捧入大碗中，倒入葱姜水，再放一块腐乳，加点白糖、蚝油、生抽，最后开火用油把两勺豆瓣酱炒香，混着油倒入肉中，搅拌混匀，接着再把买来的粉倒入肉中，再次搅拌，确保每块肉都过上了粉之后，盖盖放在一边，让粉充分吸收酱汁。 在这个过程中，切两个土豆，成块状，泡在水里备用。 然后把猪肝拿出来清洗干净，切成片状，放入碗中，加盐、胡椒粉、老抽、食用油，搅拌均匀，放在一边。 接着切姜蒜和四颗泡椒，再离开厨房去院子里扯了两根蒜苗，洗净切成段。 这时候粉蒸肉腌制得差不多了，土豆也裹上粉，锅里加水煮沸，把蒸笼拿出来，垫上白布，下层放土豆，再把肉均匀地铺上去，盖上盖子开始蒸。 蒸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候，安骁回来了，又过了十分钟，关火，把蒸笼放在一旁，洗锅烧干加油，开始炒微微微辣版的泡椒猪肝。 猪肝炒好，几个孩子闻着香味来了，不用林易说什么，他们就开始拿碗拿筷子端菜，林易又煮了碗鸡蛋油麦菜汤，最后把粉蒸肉舀进碗里，晚餐这就齐全了。 这天的晚饭，猪肝微辣爽口，粉蒸肉咸香软糯，挟一块送入嘴里，肥肉糯、瘦肉香，肉吃腻了，再来一口油麦菜，微涩的油麦菜带着煎蛋的香气，吸走了满口的肉味，于是又能吃肉了。 几个孩子埋头勐吃。 「嗝——」 许晨月打了个嗝，把嘴里的猪肝咽下去，满足地说：「太好吃了！」 她对林易说：「大哥哥，你做的东西都好好吃呀！」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又黏在粉蒸肉上，伸出筷子又想去挟肉，李莎莎摁住她的手，说：「你吃了很多了，不能再吃了！」 许晨月立刻冲着她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莎莎姐姐，最后一块，我就吃最后一块肉，这个肉真的太好吃了！」 李莎莎摇头，旁边赵小茜劝她：「月月，你吃了一大碗饭，还添了一次饭，你吃的太多了，真的不能再吃了。」 陈然也说：「再吃下去，你会变成大胖子的！」 许晨月看向安骁，试图得到支持：「安骁哥哥，我就想吃最后一块肉，真的就是最后一块！」 李莎莎立刻说：「安骁哥哥，你看她的肚子，都鼓起来了，再吃，我觉得要爆炸了！」 许晨月赶紧捂住自己的肚子，惊恐道：「不会的！人的肚子才不会爆炸，只有气球才会！」 安骁嘆气，说：「月月，你还是少吃点吧，你真的吃得有点多了。」 许晨月都快哭了，依依不捨地看着粉蒸肉：「我真的就吃最后一块！」 「真的是最后一块？」 「真的！」 「好吧，你吃吧。」 许晨月立刻去挟粉蒸肉，还想去找一块大的，一边的李莎莎说：「挟到哪块就吃哪块，不许挑！」 许晨月只好挟了块不大不小的肉放在嘴里慢慢地吃。 林易看着几个孩子，适时道：「我听说过一件事情。」 他一开口，几个孩子都看向了他，林易继续说：「是我读大学的时候听说的事情，说我们学校有个女孩儿很爱吃东西，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她一直吃一直吃，吃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多得她再也吃不下去了，她才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她开始觉得肚子撑得难受，于是她决定出去走走消消食，结果她在运动场上走啊走啊，走了一个小时，肚子半点没有好起来，反而越来越难受，甚至剧烈地痛了起来，她回到了宿舍，想着躺躺就好了……」 第59页 林易顿了顿，几个孩子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然后呢？」李莎莎问。 林易说：「然后她死了，她的室友第二天发现她没有起床，打开门叫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没气了。后来警察来了，法医也来了，检查后发现她的胃被食物撑得很大，几乎占满了她整个肚子，甚至有食物都到她喉咙里了——」 他又顿了顿，认真地说：「法医说她是被自己给撑死的。」 几个孩子都看看自己面前的碗，他们今天晚上好像都吃得有点多了。 洗床单 扎着马尾、脸颊肉嘟嘟的小女孩儿正在吃东西, 她坐在一个巨大的池子旁边，池子里装满了热气腾腾的泡面，弯曲的泡面被筷子挑起来, 面条富有弹性, 在空中回弹颤动, 小女孩儿吞吞口水, 迫不及待把泡面送入了口中。 好吃，太好吃了！ 不知道吃了多少口，池子里的泡面不见少, 小女孩儿看向了旁边, 在泡面池子的旁边竟然有一座山, 山呈黄色, 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像是一座金山, 走近一看才发现所谓『金山』原来是由一块块的粉蒸肉组成，每块粉蒸肉都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上空还有雪白的热气蒸腾！ 这次小女孩儿没有急着去吃粉蒸肉, 她看向了泡面池子的另一边, 那里还有一座山，火红火红的，上面似乎还有东西在滚动, 咕噜噜，那个东西滚到了她的脚边，小女孩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根沾满了辣椒的辣条！ 赶紧把辣条捡起来, 放到嘴里吃掉，小女孩儿更馋了, 她看看粉蒸肉山，再看看辣条山，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去哪边好，粉蒸肉她很想吃，可辣条她也不愿意放过，还有泡面，她还想吃泡面呢！ 小女孩儿有些急，该先去哪边呢？ 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手边出现了两个大碗，一个碗装着粉蒸肉，一个碗装着辣条，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原来她已经去两座山那里盛了两碗吃的放在旁边，这下她可以放心的吃东西，一口泡面，一口粉蒸肉，再吃一口辣条，小女孩儿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吃啊吃，她一直吃，又一次去吃泡面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肚子鼓了起来，一口泡面下肚，肚子鼓一点，吃一块粉蒸肉，肚子又鼓一点，就算是吃辣条，肚子都在继续变大。 小女孩儿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就像气球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的肚子好像受不了了，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叮铃铃，叮铃铃——」 李莎莎伸出手关掉了闹钟，坐起来发现小茜也醒了，两个小姑娘起床了，然后叫醒了这个屋子里唯一一个还在睡的人。 「月月，起床了！」 许晨月睁开眼睛，勐地坐起来，然后低头看自己的肚子，还把衣服都掀开了，露出了微鼓的小肚皮。 李莎莎惊了：「你干什么呢？不冷吗？」 穿鞋子的赵小茜看过来，也不解：「你肚子不舒服么？」 许晨月看着两个姐姐，脸上还带着些梦里的惊恐，说：「我的肚子变得很大很大，快要爆炸了！」 李莎莎跟赵小茜面面相觑，再看看许晨月肉嘟嘟的肚皮，李莎莎说：「月月，你做梦了吧。」 赵小茜伸手摸摸她的肚子，软软嫩嫩的，就像是一块果冻，「看，你的肚子好好的，哪里变大了？」 许晨月看着自己的肚子，渐渐冷静下来，李莎莎跟赵小茜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月月，你好可爱，还被自己的梦给吓到了。」 「月月，你是被昨天大哥哥的话给吓到了吧，放心，大哥哥不是说了么，只要不是吃得特别撑，是不会被撑死的！」 「快起来吧，月月，你的肚子不会爆炸。」 「不过，」李莎莎正色说，「月月，你确实要少吃一些，不能向以前那样一吃东西就吃得很撑很撑，大哥哥昨晚也说了，这样对身体很不好。」 许晨月乖乖点头，下床穿衣服，还不时地摸摸自己的肚子，确保自己的肚子好好的。 这天早上，福利院的早餐是林易去王家包子买回来的包子，包子管够，除此之外每个孩子还有一个鸡蛋、一盒牛奶，小周来除外，他是半盒牛奶。 坐在饭厅的桌子边，五个孩子大口大口吃着，许晨月吃了一个又一个包子，第四个包子吃下肚，她又看向了桌子上的包子，好想再吃一个包子啊，可是她又想起了昨晚做的梦，自己的肚子被撑得很大很大，很可怕。 莎莎姐姐也说不让她吃太多东西，可是如果不吃的话，在学校上课的时候饿了怎么办？ 这样想着，她又朝包子伸出了手，李莎莎拦住了她，「月月，足够了，你的肚子装不下这么多吃的。」 许晨月小声说：「可是莎莎姐姐，不多吃一点包子，我在学校会饿的。」 她又露出很可怜的样子：「我最怕饿肚子了！」 李莎莎摇头：「才不会呢，我们都有牛奶和水果，在学校饿了就喝牛奶吃水果就好了。」 安骁听见了，对许晨月说：「月月，吃得太撑对身体很不好，以前我们不是很清楚，所以没有怎么管你，但现在不行，你不能每次吃饭都把自己吃得很撑很撑。」 他们不是不知道许晨月吃饭时候的坏习惯，但都没太放在心上，毕竟他们也都是这样，遇到好吃的就多吃一点，之前他们也没那多吃的，月月想多吃都做不到。 第60页 只是青年来了之后，他和莎莎才觉得有些不对，月月明明比他们小，吃的东西却跟他们差不多了，每次都把自己吃得很撑，所以他们决定时不时提醒月月，只是昨晚听青年说有人被撑死之后，才知道原来吃撑的结果可以这么严重，两个大点的孩子决定在这件事情上要更加严肃才行。 安骁哥哥都这么说了，许晨月只好乖乖听话，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已经不饿了，还有点涨涨的，不吃也可以的。 依依不捨地看了眼剩下的包子，跟着几个哥哥姐姐到了学校，许晨月一想到要是自己上午饿了就觉得害怕，又想到莎莎姐姐说可以喝牛奶吃水果，现在牛奶水果就在她书包里放着，是一根香蕉和一个橘子。 拉着李莎莎跟赵小茜的手，走在两人中间的许晨月突然就馋了，她想到了教室就可以吃水果吧，早上没有吃那么多，但加上水果和牛奶也就够了。 五个孩子走进了教学楼，在一楼即将分开的时候，李莎莎突然对许晨月说：「不许提前把牛奶水果给吃了，等到第二节课下课，我会来检查的！」 许晨月啊了一声，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 林易当然不知道发生在孩子之间的事情，他带着小周来买完了菜回来，还从毛屠夫那里买回了一瓶蜂蜜。 把菜放好，他没急着摆弄蜂蜜，而是去了几个孩子的房间。 今早起来他就发现太阳高照，显然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所以早上分开的时候，他跟几个孩子说了会给他们洗床单的事情，让他们别锁门，这话主要是对三个女孩儿说的，几个孩子也就听话的没锁门。 他先是进了三个女孩儿的房间，把三张床的床单被套都给弄了下来。 因为是单人床的床单被套，就算是三张床的加起来也只比一张大床的床上用品重一点点，全部塞进洗衣机，倒入洗衣粉，开洗。 又回到三个女孩儿的房间，把她们床上的被子和垫子拿出来晒一晒，被子还好，一人一床，摸起来不算特别厚，但也不算太薄，这个天盖着应该不算太冷。 只是她们床上的垫子让林易皱起了眉头，棉花下是褐色的棕垫，棕垫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看起来很粗糙，但很厚实，而且正是因为做工粗糙简单，能清楚地看到棕丝以及缝制的痕迹，反而让人放心。 虽然不好看，但棕垫的质量不错，摁起来是有点回弹的，不多，对人来说刚刚好，不会过分的软也不会太硬。 林易现在睡的床上也是铺的这种棕垫，睡了大半个月，感觉很好。 问题在于垫在几个孩子棕垫上的棉花太薄了，在天气还算温暖的时候能过，但天气一冷要怎么办？ 这大半个月，福利院里里外外是被他翻遍了，反正他是没有看到另外的被子和垫子，几个孩子的柜子他倒是没有仔细看过，等孩子们放学回来再问他们这件事情。 把三个女孩儿的被子、棉垫晒好，又去拆三个男生的两张床，晒好后，把床单被套拿到卫生间，等着下一轮清洗。 接着把自己的床也收拾一下，该拆的拆，该晒的晒，今天一次全部搞完，就又能管上半个月了。 一上午，林易把六张床的三件套给拆洗了，因为晾衣绳不够，还去杂物间找了绳子出来，又在院子里绑了两根长绳，这才把所有东西都晾好。 最后晾自己床上的床单被套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小周来已经被他带着吃过了午饭，睡午觉去了。 站在挂满了床单被套被子的院子里，灿烂的阳光洒满整个小院，微风吹过，床单被套轻轻鼓动，送来了洗衣粉的清香。 静谧而美好。 林易坐在院子里，闭着眼睛晒起了太阳。 不同于夏季的阳光，此时已经逼近冬季，阳光不再勐烈，而是变得温柔起来，照在人身上，暖暖柔柔的，就像是一双温暖的大手在轻抚面颊，让人全身每个细胞都迟缓起来。 唿吸变慢，思绪变慢，就连时间好像都慢了下来，所能感受到的只有阳光、微风和清香…… 「滴滴——」 一声汽车鸣笛声突然响起，林易惊醒，睁开眼睛，他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之前晒太阳晒得昏昏欲睡，于是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拿起手机一看，才睡了二十多分钟，但他已经精神了。 起床，伸个懒腰，来到院子，先去看看小周来，小孩儿睡得正香，林易出来掩上门，走到院子里，伸手摸摸最先洗的床单被套，已经快干了，伸手给它们翻了个面，又把其他晾着的都翻了翻。 无事可做，他到了厨房，从灶台上拿起三个柚子，把柚子整个放进盆里，加盐再加点水，把柚子的表皮搓洗干净，取出来后，把柚子皮剥下来。 整个剥出来的柚子放在案板上，水果刀横着从中间一刀切下去，这样就很方便柚子皮肉分离了。 站在厨房窗前，窗外是明亮的阳光，林易慢慢地把微黄的柚子肉取下来，确保上面没有籽也没有白皮，三个半，将近四个柚子，取了大约六斤柚子肉。 把所有的柚子肉放进干净的不锈钢盆里，撒上白糖，用手抓拌均匀，静置腌制。 接着拿起柚子皮，用刀把柚子皮上厚厚的白囊切掉，切得只剩下黄色的柚子外皮为止。做这一步的时候，小周来醒了，他不哭也不闹，乖乖从床上起来，跑出房间，看到站在厨房里的林易才停了下来，转头去卫生间上了厕所，接着跑到厨房里站着看林易切柚子皮。 第61页 林易跟他打了招唿，对他说：「我在做蜂蜜柚子茶，你想吃吗？」 看到柚子，小周来就摇头，跑出厨房，看到满院子的床单被套，好奇地走过去，林易跟出来看到了，说：「别伸手摸。」 小周来缩回了手，走进了床单跟床单之间，然后他就品到了趣味，把挂着床单的院子当迷宫，玩了起来。 大门是锁好的，小孩儿出不去，所以林易并不怎么担心，专心做着蜂蜜柚子茶。 白囊跟皮完全分开了，把薄薄的皮切成细细的丝状，放入盐水中浸泡一会儿，去除柚子皮的苦味。 趁着这个时间，林易洗了手来到院子，看到小孩儿在床单被套间走来走去，矮矮的身子大半都露在外面，只有一个头勉强被挂着的床单被套遮住，属于只要一低头，他就会发现自己面前再无遮挡的程度。 可他没低头，所以在床单被套间跑得不亦乐乎。 林易悄悄走过去，在小孩儿过来的时候，从床单后跳出来，嘿了一声，小孩儿被吓得抖了抖，正想跑，见到是他，不动了，看着他眨眨眼睛。 林易于是又躲到床单后，再次跳出来，装出一副有点凶的样子吓他。 看到他这副样子，小孩儿转身跑了，林易慢慢追上去，一边追一边还制造很明显的动静，喊着：「小来在哪里？我要抓住小来了！」 床单被套没遮住的地方，小孩儿的小短腿跑得快极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林易几次装作快要追上他了，他转头看着林易，脸上是极其兴奋的表情。 跑了好一会儿，林易一把捞住了小孩儿，喊着：「抓到了抓到了！」 被抓住的那一刻，小孩儿突然哈哈笑了出来，林易捞起他，小孩儿不出声了，笑容却还挂在脸上，喘着气，脸上都是汗，眼睛亮得简直要发光一样。 歇了几口气，小孩儿想要下地，林易放他下来，他跑到床单后，跑出两步，发现林易没追上来，跑回来，催促林易：「呜呜！」 林易对他说：「还想玩吗？想就说『要』，说了我就陪你玩。」 林易教他：「说『要』。」 小孩儿看着他，眼睛亮亮的，浑身都写满了想玩两个字，他张了张嘴，『要』字几乎都要说出来了，可他还是闭上了嘴巴，期待地看着林易。 好吧，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林易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又跟他玩了一会儿，才结束了游戏，给小孩儿后背垫上毛巾，给他洗脸洗手，带着小孩儿到厨房，继续做蜂蜜柚子茶。 柚子皮从盐水里捞出来，放入锅里，加水煮十分钟，再次捞出，把锅里的水倒了，加入清水，放入柚子皮和冰糖，煮十来分钟，直到柚子皮变得晶莹透明。 接着把柚子皮加入柚子肉中，全部倒入大锅，加入两斤冰糖、一斤清水，拿出买回来的土蜂蜜。 土蜂蜜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罐子里，上面大部分呈黄色的液体状，下半部分呈白色的结晶状，打开盖子，用筷子沾了点蜂蜜，一滴蜂蜜滴落，沾在筷子上的蜂蜜回弹，证明蜂蜜是真蜂蜜。 拿着蜂蜜到锅边，倒一半到锅里，剩下的盖盖放到冰箱里。 这个蜂蜜可不便宜，一斤八十块，这么一罐就是一百六，省着吃吧。 开中火，拿锅铲开始搅拌锅中的柚子，熬着熬着，一股浓郁柚子甜香开始瀰漫，小孩儿来到了他身边，好奇地看着大锅里已经变得黏稠的柚子酱。 没多久，林易关火，蜂蜜柚子茶的蜂蜜柚子总算是熬好了，开始熬的时候觉得多，但熬好之后缩水了不少，拢共装了两个装菜的瓷碗，一个盖上保鲜膜送入冰箱，另一碗就留在外面。 林易找出两个吃饭的碗，往碗里各自舀了两勺蜂蜜柚子，而后加入温水，用勺子搅拌开，递给小孩儿：「蜂蜜柚子茶。」 小孩儿接过碗，试探着喝了一小口，然后眼睛就亮了起来，抱着碗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至于里面的柚子果肉，也被他一齐吃了进去。 林易笑了，也端起碗喝茶，当然与其说是茶，不如说是蜂蜜柚子糖水，一入口就是浓郁甜香，还伴随着柚子的刺激香味。 换一种水果，在这么多冰糖和蜂蜜的作用下，本身的味道会被大大的掩盖，只剩下浓郁的甜，可柚子不一样，它的味道清新，但绝不清淡，尤其是在柚子皮的加入后，极强的自我特色被充分释放，而且坚定不移，无论围绕着它加入什么，它也绝不会让后来者喧宾夺主。 跟柚子一样的还有柠檬、橘子、橙子等，林易从原身的记忆中找出了一个合适的词语——柑橘科水果。 这时候，他的衣服被扯了扯，低头一看，小周来已经喝光了一碗蜂蜜柚子茶，就连里面的柚子肉和柚子皮都被他给吃光了，正仰头看着自己，指指碗，表示自己还想来一碗。 林易给他续了小半碗。 这天金山小学放学后，星星福利院的几个孩子一回来就看到了满院子的床单被套，发出了惊嘆的声音。 风吹过，把一个床单的下摆吹起，扑在了陈然的脸上，他赶紧把床单从脸上拿开，感嘆：「好香啊！」 赵小茜左看看右看看：「这是我们的床单吧！」 「那个是我的！」许晨月指着一个床单说。 李莎莎问她：「你怎么知道？」 他们几个人用的床单被套都是统一的，全部都是蓝色带条纹的，看过去都一模一样，哪里分得出谁是谁的。 第62页 许晨月指着那个床单上的一个小洞说：「这个，这个是我用手指抠出来的！」 李莎莎三人：「……」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林易走出来，对他们招手：「床单被套待会儿收，来喝今天新做的蜂蜜柚子茶。」 听到有新东西吃，几个孩子眼睛都是一亮，书包都来不及放下就进了厨房，林易给他们一人调了一碗蜂蜜柚子茶。 前两天还对柚子颇为嫌弃的几个小孩儿捧着碗大口大口喝了起来，他们年纪大些，又口干，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喝完了一碗。 陈然放下碗，满足地嘆道：「好好喝啊！」 他看向林易：「大……哥哥，我可以再喝一碗吗？」 林易点头，又给他调了一碗，接着四个孩子一人都喝了两碗，在他们想要喝第三碗的时候，林易无情地终止了他们的续杯行动。 甜食还是悠着吃为妙，毕竟虫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狂吃甜食的人。 吃过晚饭后，几个孩子作业都做完了，林易招唿一声：「孩子们，来铺床了！」 六个孩子都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跟林易一起收起了床单被套。 对于林易来说，拆洗床上用品还好，可再套好床上用品就是一件有点麻烦的事情，而在他需要铺床的数量变成六的时候，这件事情就毫无疑问地变成了一个大工程。 至少林易不想自己一个人干上好半天，所以几个小帮手就得起作用了。 先铺的自然还是三个女孩儿的三张床，三个女孩儿选好她们要的床单被套，虽然林易不知道一模一样的床上用品有什么可选的，但在她们眼里，这些床上用品显然各有各的特点。 选好后，开始铺床，林易把棉垫放在棕垫上，床单铺上去，多余的部分都折入棉垫下面，确保小孩儿睡在上面，床单不会轻易皱成一团。 做好后，他对几个孩子说：「看，床单就是这样铺的，接下来是被子，这个要难一些。」 如何把棉被跟被套完美的结合，这是一个技术活，显然不像铺床单那么简单。 林易说：「首先，我们要把被套和棉被都展开，让它们叠在一起，确定好每个角的位置，然后我们就要把被套的拉链拉开，把四个角分别塞入被套中它们对应的那个角。」 林易一边说一边动作着，四个角都到了位置之后，让安骁拉着两个角，他拉着两个角，把棉被全部塞入被套，对安骁说：「现在，开始甩！」 一大一小相对站着，手里抓着棉被的角开始甩动，因为四个角被固定，被套中的棉被迅速地展开，跟被套贴合在了一起。 拉上拉链，林易向他们展示：「看，一床被子就搞定了，你们可以试试看哟。」 几个孩子看看对方，眼里都露出了兴奋的光。 跟以前不一样了 房间里, 许晨月伸出短短的手臂抱着枕头，一脸认真地把枕头塞进枕头套中，她先把枕头的一头塞进枕头套短的那边, 然后很使劲儿地想把大半枕头塞进去, 可惜枕头总是进不去, 她觉得是自己力气太小了, 于是更用力了。 「这样不对的。」 林易走到小姑娘身边阻止她，毕竟由着小姑娘用力下去，枕头套就该坏了, 他拿过另一个枕头跟枕头套, 对小姑娘说：「得先把枕头从长的这边塞进去, 再塞短的这边就很容易了。」 说话间, 一个枕头就套好了，许晨月看得眼睛亮亮的, 说：「我明白了！」 说完，她低头把枕头全部从枕头套里扯出来, 学着林易刚才的样子, 先塞长的这边, 因为另一头没有阻碍，刚才怎么都塞不进去的枕头果然很容易地被塞入了大半枕头套，再套短的这头, 她以为会跟刚才一样很难，可不知道为什么换成了短的这边之后，很轻易就把枕头完全套进去了。 把拉链拉上，许晨月扭头看着教会自己的青年, 说：「看，我套好一个枕头了！」 林易夸她：「嗯, 月月很棒！」 被认可，许晨月更高兴了，抱着自己套好的枕头跑到正研究怎么套被子的几个哥哥姐姐身边，叽叽喳喳地说：「安骁哥哥、莎莎姐姐、小茜姐姐，你们看，我会套枕头套了！」 还把枕头放在陈然面前炫耀，很自信地说：「你们的枕头在哪里？我来帮你们套，我肯定能套得很好！」 几个大点的孩子当然说好，安骁对陈然说：「然然，你去帮月月套枕头吧，套被子我们三个人就够了。」 许晨月立刻说：「不要他帮忙，我一个人就可以！」 陈然哼了一声：「你想我帮，我还不愿意呢！」 许晨月警惕地看他一眼，跑到旁边开始套枕头，陈然看看三个正在把被子跟被套对齐的哥哥姐姐，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可以插手的地方，跑到了对面的床前，看着高高的青年问：「你需要我帮忙吗？」 话一出口，屋子里其他孩子都看了过来，屋子里安静下来，陈然也意识到了不对，青年不是安骁哥哥和莎莎姐姐，自己跑过来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 陈然发现自己好像又做错事情了，他不应该来问这句话的。 从头到脚都是白色的小男孩儿不安起来，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易套好被子的一个角，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说：「好啊。」 第63页 把套好的那个角递到小男孩儿面前，说：「我正愁没人帮我固定被子角呢，谢谢然然。」 陈然伸手抓住了厚厚软软的被子角，手心被撑得满满的，一颗不安的心也好像被填满安定了下来。 他紧紧地抓着被子角，抬起头，认真地说：「我会抓紧的，一定不会松手！」 林易点头：「好，这两个角就交给你了！」 说着，把另一个套好的角也交给了陈然，陈然很郑重地抓住。 林易飞快地套好另外两个角，一手拿着一个角，对陈然说：「准备好了吗？」 陈然绷着小脸点头，林易说：「开始甩了！」 林易抖起了被子，一边抖一边控制力道，要是力气太大，会把另外两个角从小孩儿手里抖出去的。 在他对面，小男孩儿紧闭着嘴巴，很认真地动作着，虽然力气太小，抖了几下之后他的手臂就没有多少力气了，但他还是坚持着。 林易注意着，最后抖了几下，对陈然说：「好了，这床被子套好了！」 小男孩儿松开手，林易又使劲儿抖了两下，对陈然说：「这床被子套得真好，多亏了有你帮忙，谢谢然然！」 听到这话，陈然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林易问他：「要来一起叠被子吗？」 陈然眼睛一亮，跑过来，林易一边教他一边和他一起把被子给叠好了，松软的被子被叠成厚厚的一团，摸起来舒服极了。 小男孩儿爱不释手，林易对他说：「走吧，我们去铺下一个床。」 陈然抬头看着他，眼睛在发光，点头：「好！」 安骁从二人身上收回了视线，一边把一个角塞进被套里，一边小声问接过角的李莎莎和赵小茜：「你们还记得上一次我们自己套被套的时候吗？」 李莎莎和赵小茜都很诧异，李莎莎：「我们原来套过这个吗？什么时候？」 赵小茜也说：「我们做过吗？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来她们都忘了，安骁说：「不记得很正常，当时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没做好，是当时的护工帮我们套好的。」 李莎莎哦了一声：「这样啊，我就说如果套过被子，我们肯定记得怎么套的。」 最后一个角被塞了进去，赵小茜接过这个角，于是安骁一个人拉着两个角，两个女孩儿一人一个，安骁：「一二三，开始！」 三个人同时动作起来，被子被抖得哗哗作响，李莎莎跟赵小茜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又被被子上抖起的尘絮给呛到，安骁无奈：「别张嘴。」 他也赶紧闭上嘴巴，忍不住想起了上一次他们一起套被套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正在读四年级，照顾他们的是光头之前的女护工，看起来年纪有点大。 那天好像是放假，反正他们都待在福利院里，女护工让他们把床单被套给拆了，洗了晒干之后，晚上让他们自己套。 安骁现在都还记得，自己看着在床上堆成一团的被套和床单心里慌乱极了，几个弟弟妹妹都看他，等着他带他们铺床套被套，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平时睡在床上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被子和被套、床单跟床是怎么组合到一起的，所以那时候他连该怎么开始都不知道。 哪个是床单哪个是被套，他都分不大清楚。 后来，他还是很勉强地做了，可是做得很不好，床单在床上乱糟糟的，被子在被套里绞成一团，他只好去请那个护工。 护工到了他们的房间，看到了几张床，然后开始破口大骂，骂他们没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说他们没有爸爸妈妈，就不要得小姐少爷的病，还说让他们爱干净，要是弄脏了床单被套，就让他们自己洗了，再也不会管他们了！ 护工的声音很响，骂人的时候很吓人，她每骂一句，安骁的心都会跟着抖一抖，几个弟弟妹妹更是被吓得小声哭了起来，所以从那之后，安骁就很害怕弄脏床上的东西，衣服裤子弄脏不要紧，他可以洗，可床上的东西他洗不了，也套不上。 之后那个护工果然没怎么再给他们洗过床上用品，轮到了光头，他连自己床上的东西都不洗，更不要说帮他们洗了。 「好了好了！」 李莎莎摸着被子，确认被子跟被套完全贴合，很开心地说：「我们成功了！」 赵小茜笑起来：「这是我的被子，我套好了我的被子，嘿嘿嘿！」 李莎莎：「我们去隔壁吧，然然他们已经过去了，我们也赶紧去帮忙！」 赵小茜脸上是迫不及待，说：「好！」 正在套第三个枕头的许晨月着急道：「还有我，我也要去，等等我！」 安骁看着三个妹妹，她们的脸上都是笑容，跟上一次套被子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月月套好了最后一个枕头，他们来到了隔壁房间，走到门口，陈然就看到了他们，很激动地说：「你们看，我们已经铺好了一张床了！」 他指着一张床说：「是我的床，我和大哥哥一起铺的！」 那个正在拿床单的青年笑了起来，说：「对，我们一起做的，然然特别能干！」 陈然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起来，但胸脯也在同一时间挺了起来，安骁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很棒！」 第64页 陈然笑得更开心了。 这时候青年问他：「那张床铺好了吗？」 安骁有点紧张，点头，小茜走了过来，说：「铺好了，被子也套好了！」 青年对他们竖起大拇指：「你们三个，很能干哦！」 安骁抿唇，努力压下自己的嘴角。 许晨月在一边说：「大哥哥，还有我，我套好了三个枕头！」 林易也夸她：「月月也很能干！」 许晨月高兴了，林易看向了沉默的安骁，拍拍大男孩儿的肩膀：「小伙子，剩下的那张床就交给你们了！」 安骁抬头看着青年，他的脸上眼里都是笑意，安骁于是点头，说：「好！」 转身去铺床的时候，他的嘴角忍不住扬了一点点，不一样，跟上一次真的完全不一样！ 晚上，六个孩子睡在了新铺好的床上，许晨月忍不住说：「今天的被子好暖和啊！」 赵小茜说：「嗯！而且还香香软软的，盖起来好舒服！」 李莎莎打了个哈欠：「盖着这个被子就觉得好睏，睡了吧。」 三个女孩儿闭上眼睛，把自己裹在蓬松干净、散发着阳光味道的被子里睡了过去。 一墙之隔，安骁抱着小来，鼻端都是洗衣粉清淡的香味，之前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被子脏，可现在睡在洗干净的被子里，他才知道干净的被子和床单睡起来有多么舒服。 嗯，小来今晚洗过澡，也是香香的，抱着小孩儿，他闭上眼睛准备睡觉，过了一会儿，安骁睁开了眼睛，把手臂伸出了被子，奇怪，明明是同一床被子，为什么今晚睡起来竟然感觉有点热？ …… 第二天早上，林易给几个孩子准备了早餐，跟他们一起吃完后，提醒几个孩子带上伞，看着外面浠沥沥的小雨，他忍不住庆幸，还好自己昨天把床单被套都给洗了。 下着雨，不好带小孩儿出门，也不能留小孩儿一个人在福利院，所以他决定等雨停了再去买菜。 吃过午饭后，雨开始停了，把小孩儿放在车里，小孩儿一开始还不干，想自己下地走，林易对他说：「地上全是水，会把你的新鞋子弄脏的。」 小周来看看自己的新鞋子，虽然买来的新裤子没能让他学会脱裤子，但事实上他对新裤子和新鞋子都挺爱惜的，听到会弄脏鞋子，他就不坚持自己走了，乖乖坐上车，被林易推着出门了。 到了菜市场，路过水产区的时候，林易发现今天的水产区格外热闹，好多人都在买鱼。 这是怎么了？好奇心起来，林易推着小周来到了水产区，到了人最多的鱼摊。 卖鱼的是个五十上下的男人，穿着长到膝盖的皮围裙，双臂戴着提到大臂中间的皮袖套，脚上还套着长长的胶皮筒靴，正从蓝色的大方池子里捞起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对一个中年女人说：「这条草鱼要得不？」 中年女人问：「这条鱼有好多斤？」 卖鱼的男人颠了颠鱼，「我给你称看！」 把鱼放在了称上的塑料筐里，电子秤显示了重量，男人说：「四斤！」 又问：「要不要得？」 中年女人点头：「要得，给我杀出来。」 「好！」 卖鱼的男人说了价格，把鱼递给旁边的女人，女人走到一边，开始杀鱼。 旁边有人问：「你的鱼真的没餵鸡粪？」 卖鱼的男人一边收钱一边说：「绝对没有，都是餵的草！我又不是专门卖鱼的，还不是昨天把鱼塘清了，哪成想有这么多鱼，才拿出来卖。」 把钱补给中年女人，他指着正在被开膛破肚的草鱼说：「你们看嘛，我说的话你们不相信，鱼做不了假噻，那个鱼肚皮里面一点黑门门（黑膜）都没有，哪个鸡粪、饲料餵出来的鱼像这样嘛？」 男人很自傲：「我不是吹，我这个鱼就跟野生的鱼没得好多差别，绝对好吃！」 他这么一说，鱼肚子里又的确没有黑膜，周围好多人都动心了，开始问价格买鱼。 林易在一边听着，这个男人卖的鱼不比其他鱼贩的价格高，关键他在旁边看着，一连杀了三条鱼，肚子里竟然都没多少黑膜，这鱼确实不错。 这时候，卖鱼的男人也看向了他，说：「小伙子，买条鱼噻。」 看到林易带着小孩儿，还说：「小娃儿就是要多吃鱼，鱼吃了才聪明！」 林易笑了，点头说：「好啊，就买条胖头鱼吧。」 卖鱼的男人爽快道：「要得，你选一条花鲢，我给你捞起来！」 林易选一条大的，男人一把将鱼捞出，一称，说：「四斤四两，这条花鲢可以！」 又对林易说：「花鲢十四一斤，一共六十一块六，给六十一就是。」 林易付了钱，男人还在说：「花鲢的脑壳好吃，脑壳又没得啥子刺，最适合给小娃儿吃了。」 点完钱，他对林易说：「你的鱼在那边，等她把前面的鱼杀完了就给你杀。」 林易点头，站在旁边等着，等了一会儿，终于到他买的鱼了，杀鱼的女人问：「切片还是宰成坨坨？」 林易说：「不用切，只要把鱼鳞鱼鳃去掉，肚子清干净就好。」 女人点头，手上动作飞快，不到三分钟，林易买的鱼就给弄干净了。 回到福利院，给小周来切一个买的小芒果，让他吃着，林易来到厨房准备做鱼丸。 第65页 除了第一天见面的那天给几个小孩儿买过鱼吃，之后他就很少买鱼了，主要在于少刺的鲈鱼太贵，而价格低的草鱼、白鲢、花鲢等鱼刺又太多，小孩子是不太会理刺的，况且就算是成年人吃鱼都会被鱼刺卡住，更何况小孩儿。 吃一次鱼，让小孩儿受一次罪，还是不吃为好。 但也不是说小孩儿就吃不了这些鱼，只要做成鱼丸就好了，刺被弄得碎碎的，完全跟鱼肉融在一起，也就不可能让小孩儿卡住了。 趁着鱼才杀不久，还算新鲜，林易想赶紧把鱼丸给做出来。 先把鱼头给切下来放在一边，接着把鱼的嵴骨和胸骨都给切掉，只剩下两块带着小刺的鱼肉。 拿出其中一块，横着从中间下刀，不切断，把雪白的鱼肉跟鱼皮分离，接着从鱼肉中间的白线处下刀，把鱼肉跟鱼皮接触那面的红肉给切掉。 鱼身上的红肉腥味很重，而且和在鱼丸里，鱼丸的颜色也不好看了。 处理完之后，鱼肉切成条状，放入碗中，加葱姜料酒腌制一会儿，接着把葱姜取出，清水清洗几遍，最后控干水份，放在菜板上，提刀开剁。 把鱼肉剁成细细的鱼蓉，接着把鱼蓉捧入碗中，加入葱姜水，往一个方向，把葱姜水打入鱼蓉中，之后再加白胡椒粉、盐、鸡精，再次往一个方向搅打。 搅拌到鱼蓉不会从手上掉落之后，加入玉米淀粉，混合均匀。 拿出两个鸡蛋，只要蛋清，把蛋清打发，因为没有电动打蛋器，只能用手打，打了好一会儿，才把蛋清打到白色泡沫状，倒入鱼蓉中，加入猪肉，搅拌均匀。 接着汆丸子，从虎口处把鱼蓉挤出来，勺子舀起，放入锅中冷水里，同时开中小火煮鱼丸，等到水烧开，鱼丸也就做好了。 把鱼丸舀出来放在冷水中浸泡一会儿，之后把鱼丸捞出装在碗里，拿几个出来中午煮着吃，剩下的留着晚上再煮。 午饭，他跟小周来一起吃的鱼丸面，面里加了蔬菜，汤里加猪油，还加了煎蛋，鱼丸煮了放在里面，最后放入面条，倒点酱油、醋，撒上葱花，香极了。 当然林易还在自己的碗里加了点辣椒油，也就更香了。 吃完午饭，在室内活动一会儿，小周来瞌睡上来了，林易抱他去睡午觉，本来想着把小孩儿放在自己床上得了，结果他就要回小床，林易只好把他放在小床上，等他睡着，林易也去睡了。 下午，坐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的林易接到了电话，金山小学六年级六班的班主任打来的电话，安骁生病了。 …… 安骁坐在位置上，现在在上的下午第二节课——音乐课，这次老师没带他们去音乐教室，而是就在教室里教他们唱歌，老师唱一句，班上的同学跟着唱一句。 安骁张开嘴巴跟着同学们唱，他很想唱好，但他的头太晕了，脑袋瓮瓮的，好想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下课铃响起，音乐老师离开了，他的同桌立刻问他：「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安骁没说话，他的同桌说：「你的脸好红啊，之前老师带你去办公室怎么说？老师给你家里面打电话了吗？有人来接你去看病吗？」 后面的女生拉了一把安骁的同桌，安骁的同桌想起什么，立刻闭嘴，是了，安骁是星星福利院的孩子，住在福利院，他哪里有什么家？ 他小声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安骁的脑子晕晕的，但也知道他为什么而道歉，想要摇头，但又怕把头摇得更晕，只好摆手，说：「没事，老师打了电话，会有人来接我的。」 他的同桌说：「那就好！」 他伸手摸摸安骁的额头，很担心地说：「你的额头好烫，你想要喝水吗，喝点冷水降降温。」 后排的女生小声说：「笨蛋，要用冷毛巾敷额头，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哦对！」同桌反应过来，接着就为难了，「可是我们也没毛巾啊！」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的班主任来到了教室门口，说：「安骁，你的监护人来了。」 安骁站了起来，脚下不稳，差点摔了，他的同桌扶着他说：「我把你扶出去。」 两个男生走出了教室，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班主任身边的青年，青年几大步走过来，蹲下身问：「安骁，你感觉怎么样？」 班主任走过来说：「林先生，安骁同学发烧了，我们给他量了体温，三十八点六度，得赶紧带他去医院。」 林易点头，说：「谢谢老师，我马上带他去。」 他问安骁：「还能走吗？」 安骁点头，声音很虚，但还是说：「能！」 他走出两步，脚下虚浮，林易拉住了他，在他面前蹲下，说：「来，我背你。」 安骁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背，他已经记不得这一幕有多久没有看到过了，不对，他以前真的见到过吗？ 林易转过头，催促：「上来啊！」 安骁犹豫：「我已经长大了。」 林易：「你才小学六年级，十二岁呢，哪里长大了？快上来。」 安骁还是没动，说：「我很重。」 林易不想等了，直接对旁边的班主任说：「老师，能帮我把安骁放到背上吗？」 班主任点头：「好！」 于是安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摁到了背上，两只手搂住了他的腿，一个声音说：「扶稳了。」 第66页 接着，他的视线开始拔高，他被青年背起来了，青年还颠了颠他，说：「轻飘飘的，哪里重了？」 生病 金山小学教学楼里, 下午第三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走廊的学生们争先恐后地回到教室，眨眼的功夫, 走廊就空了, 铃声结束, 周围也安静了下来, 能听到教室里面传出老师喊上课的声音。 安骁看着眼前青年的后脑勺，此刻他正被青年背着，身体有些僵硬, 脑子里也晕晕乱乱的, 光头背过他吗？ 当然没有, 他记得很清楚, 弟弟妹妹生病都是他找光头要钱，带弟弟妹妹去药店买药, 他生病，光头就更不会管他了。 这是他来到福利院后的第一次, 第一次在他生病的时候, 有大人陪他去医院, 也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背着。 他又想自己肯定很重吧，青年说他轻飘飘的，但他又不是小来, 他已经十二岁了，身高在班上也不算矮，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肯定不会轻的。 所以他绷紧了身体, 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变得轻一点。 林易背着男孩儿在下楼梯，走到拐角处平台的时候, 他停了下来，说：「安骁。」 空荡荡的楼梯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声音清晰可闻，安骁立刻回应：「什么？」 林易：「趴到我背上。」 安骁一愣，小声说：「我真的很重。」 林易哭笑不得：「首先，你不重，其次，你完全趴在我背上，我背起来会轻松一些。」 背后，响起男孩儿怯怯的声音：「真的吗？」 林易肯定：「真的！」 他继续往下走，能感觉到背后被他的背着的男孩儿慢慢地向他的背部靠拢，最后完全趴在了他的身上，就是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放松，但已经比刚才那种直愣愣的想要跟他的背拉开一条马路那么宽距离的状态好多了。 这个时候，背后的安骁突然说：「那个……可以……回一趟教室吗？」 林易不解：「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安骁的声音有些发颤：「书包，我的书包还在教室。」 林易问：「书包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安骁说：「有作业，明天放假，周末的作业在里面。」 好吧，学生的作业好像是挺重要的，而且林易想想时间，去了医院之后应该很难赶回来取书包，就算来了，估计学校也关门不让人进了。 所以他背着安骁转身，才走了几步，就看到安骁的班主任拿着一个书包下来了，看到他们，安骁的班主任松了口气，说：「刚才急忘了，这是安骁的书包，我让他的同桌把作业都装在了里面，林先生，你带安骁去了医院之后就直接回家吧，那个时候学校应该也放学了。」 背上的安骁接过书包，林易对安骁的班主任说：「谢谢老师！」 班主任摆手：「不用谢，赶快带安骁去医院吧，听他的同桌说，这孩子午休之后就不舒服了，硬是不跟我说，挺了两节课，他们音乐老师上课的时候发现孩子的脸色不对，马上出教室跟我说了，我才发现他发烧了。」 林易再次道谢，背着安骁离开了教学楼，走在操场上，林易的额头突然感受到了一点冰凉，他说：「下雨了。」 身后的安骁伸出了手，感受了几秒后说：「嗯，下雨了！」 林易加快了脚步，走出了校门口，等了没多久，一辆计程车开了过来，他赶紧招手拦下，车停，他拉开车门，带着安骁坐进去。 林易问：「师傅，你知道最近的医院在哪里吗？」 计程车司机是个中年女人，听到问医院，不答反问：「怎么了？孩子生病了？」 她转过头来，看到了安骁的脸色，说：「脸这么红，发烧了吧！」 林易点头：「对，三十八点六度。」 「温度不低啊！」女司机说，「我建议你们去南城街道的社区医院，我孩子生病了就去那里，那里的儿科医生可以，人又比人民医院少。」 林易对这座县城哪个医院好是毫无头绪，听到司机这么说，也就说：「好，我们就去你说的医院。」 女司机启动了车子，在车上，她随口问道：「你们才从学校出来？」 林易说是，还说：「学校老师发现孩子发烧了，这才打电话给我。」 她感嘆道：「这段时间天气反覆，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别说小孩子，就是大人都很容易生病。」 「对了，」女司机突然想起来，「你们身上带身份证没有？」 林易一愣，身份证，那东西被他放在房间里，没带啊。 他说：「没有。」 女司机皱眉：「小孩儿的身份证呢？或者小孩儿的医保卡也行。」 林易看向安骁，他不知道安骁的身份证和医保卡在哪里，双颊红红的男孩儿说：「身份证和医保卡都在房间的柜子里。」 听到这话，女司机提高了声音：「没得身份证和医保卡，去了医院也看不了病啊！」 「啊？！」 林易震惊，去医院看病居然还需要身份证和医保卡吗？ 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原身的记忆里是没有到医院看病的经歷的，感冒生病的原身都是在路边的小药店随意配些药吃就行了，在那些小药店买药，只要付钱就好。 在原身的记忆中唯一跟医院有关的记忆，是原身高考前和进入大学后在医院做的体检，可那个时候都是集体行动，跟着老师和班上的同学就好，至于有没有用到身份证这些，原身的记忆已经模煳了。 第67页 这时候女司机说：「这样嘛，你们家在哪里，我载你们回去拿医保卡！」 林易赶紧说：「星星福利院，谢谢！」 女司机开了一截路，看看后视镜，掉头，继续行驶，说：「谢什么？都挂起表的。」 林易：「如果不是你跟我们说这事儿，我们到了医院还得再回来，那样孩子看病的时间又得耽误不少。」 女司机说：「顺口提一句的事情，有一次带我女儿去医院，就是忘了带这些，结果就多跑了一趟，倒没得啥子，就是麻烦。」 小县城不大，很快，星星福利院就到了，计程车停下，林易让司机等等他们，带着安骁回福利院取东西，安骁很着急，从书包里取出小钥匙，想要打开柜子的锁，可几次都没把钥匙给插进锁里，林易从他手里接过钥匙，说：「别急别急，我们不赶时间。」 他把钥匙插了进去，打开了锁，安骁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医保卡，想要装在自己的书包里，林易阻止他：「书包就放在房间里，没必要带去医院，身份证医保卡直接放在衣服兜里吧。」 安骁把身份证和医保卡揣进兜里，可兜太浅，只塞进去了大半，还有一小半露在外面怎么都弄不进去。 林易说：「相信我的话，放在我这里吧，我的衣兜挺大的。」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牛仔外套，里面还套了件白色卫衣，牛仔外套的兜不大，但卫衣开在两侧的兜不小。 安骁没有犹豫，把自己的身份证和医保卡都递给了林易，林易将其放在卫衣兜里，带着安骁出了门，锁上大门，再让司机等等，去了斜对面的佳慧超市，还没走近，超市里一个小孩儿就跑了出来，扑到了他的腿上。 佳慧超市的老闆娘跟着跑出来，看到林易松了口气：「我还说他怎么了，之前都乖乖的，怎么突然就跑出去，结果是看到你回来了。」 她看到了安骁：「孩子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发烧了吗？」 林易说了安骁的情况，也说了他们只是回来拿身份证和医保卡，还得去医院，不等林易再说什么，老闆娘就说：「行，那你快带孩子去，小周来就交给我，我帮你看着就是。」 还说：「医院那种地方病菌很多，没生病的小孩子要少去。」 林易很感激，再次道谢，对小周来说：「安骁哥哥生病了，我得带他去医院看病，看完我们就回来了，嗯，可能莎莎他们会回来得更快，到时候，他们也会来接你回去。」 他站起来对老闆娘说：「如果其他几个孩子回来了，你直接把小周来送到福利院就可以了，那几个孩子会照顾小周来的。」 老闆娘点头：「好，快带孩子去医院吧，这脸都这么红了！」 再次跟小周来道别，林易带着安骁上了计程车，十几分钟后抵达了南城街道社区医院，向司机道谢，女司机说：「不用谢，对了，记得先挂号啊，就挂小儿内科的李纬医生，我女儿每次都在他那里看病，他的医术好！」 林易：「好！谢谢！」 关上车门，他带着安骁进入了医院。 进入医院的那一刻，看着眼前的一切，林易是有点懵的，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看起来都行色匆匆，所以他该干什么？ 计程车的司机大姐跟他说要先挂号，可是该去哪里挂号？ 他看向了一个玻璃窗口，上面写着「挂号缴费」，应该就是这里了，窗口前还有七八个人在排队，林易赶紧走过去排在队尾。 安骁紧紧跟着他，林易问他：「头还晕不晕？」 他看到不远处有几个连着的金属椅子，说：「那边有位置，去坐着等我吧。」 安骁：「不用，站着没事的。」 「好吧。」林易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头晕的话就靠着我，这样应该会好一点。」 安骁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医院光滑的地面，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跟林易拉开距离。 排队的人不算多，很快就轮到了他们，窗口里的人问：「做什么？」 林易说：「挂号！」 里面的人说：「身份证或者医保卡。」 林易拿出了一张医保卡，上面没有照片，姓名处写着安骁的名字。 「什么科室？」 林易赶紧说：「小孩儿发烧了，应该挂什么科室？」 「挂小儿内科。」 「好，」林易又说，「能挂李纬医生的号吗？」 「十五块的挂号费。」 林易正想掏钱，里面又说：「医保卡里扣了，挂好了。」 安骁的医保卡和挂号签被送了出来，林易拿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医保卡里居然还有钱！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医保卡的时候，号已经挂了，他带着安骁赶紧去小儿内科，就在一楼。 现在已经四点多，临近下班了，看病的人不算多，一到地方，林易就发现李纬医生的办公室没有病人，所以直接带着安骁进去了。 坐在桌子后的是个年纪不小有些发福的男人，他一眼就看到了安骁，招招手说：「过来。」 安骁看看林易，林易陪他一起走到医生面前，医生摸摸他的额头，说：「发烧了，先量体温。」 拿出一根水银温度计，消毒后放在了安骁的腋下，这才看向电脑屏幕问：「是叫安骁吗？」 第68页 林易说是，医生问：「多少岁？」 林易：「十二岁。」 医生：「怎么弄成发烧的？」 林易想了想，从在福利院接到老师电话到现在，他好像一直在动，可仔细一想，他居然想不起来安骁是为什么生病的？他居然忘了问！ 好在医生没忘，安骁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夹着手臂，小声说：「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觉得有点热，可能是睡着后打被子了。」 医生点头，在电脑上打字，问：「发烧多长时间了？」 安骁摇头：「不知道。」 林易说：「他是在学校发烧的，午休起来好像就不怎么舒服了，现在距离午休大概有两三个小时了。」 医生又问安骁：「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安骁：「头晕晕的，喉咙有点痛。」 医生拿起一个手电筒，另一只手拿两根消毒棉签，示意安骁张开嘴巴，让他发出啊的声音，看了看安骁的喉咙，把棉签丢进垃圾桶里，说：「扁桃体发炎了。」 过了一会儿，他把温度计从安骁腋下取了出来，说：「三十八点七度。」 他说：「我先给孩子开点药吃，能不输液就不输液。」 听到他这么说，安骁松了口气。 药开好了，林易让安骁坐在大厅里等自己，他去缴了费，又排队取了药，走到安骁身边说：「走吧，我们回去了。」 回到福利院，几个孩子果然已经回来了，听到门口有声音，全部都跑了出来，完全不管天空的雨已经密集起来，一个个围在安骁身边，脸上满是担忧。 「安骁哥哥，你怎么了？」 「安骁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安骁哥哥，医生给你打针了吗？」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陈然还把手放在了安骁的额头上，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说：「真的好烫！」 几个孩子更担心了，林易只好打断他们，对安骁说：「先把退烧药吃了。」 于是一大六小到了厨房，林易给安骁倒了温水，安骁拿起退烧药，在六双眼睛的注视下把药吞了下去。 许晨月赶紧端上温热的蜂蜜柚子水：「安骁哥哥，喝这个，喝了这个就不苦了。」 安骁想说自己吃的是药片，根本就没感觉到苦，但这是月月的一片好心，他说了谢谢，端着蜂蜜柚子水慢慢喝。 林易看看时间，时间不早了，对几个孩子说：「今天晚上我们吃简单一点，都吃面怎么样？」 几个孩子都点头，林易把中午煎好的鱼头、鱼骨从冰箱里端了出来，放在锅里热了热，加开水，放入姜丝，熬鱼头汤。 因为鱼被猪油煎过，很快，锅里的鱼汤就开始向着乳白色转化，又往里面扔了几颗泡椒，继续熬煮一会儿之后，把冷冻的鱼丸取出来放进锅里煮。 奶白的鱼头鱼丸汤煮好后，倒出来，洗锅烧水，洗些冰箱里剩下的油麦菜，等到水沸后加入挂面和蔬菜。 这时候安骁要来帮忙，林易挡住了他，说：「去坐着休息，这里不用你。」 陈然马上推着他往外面走，说：「安骁哥哥，你生病了，要多休息才能快点好起来！」 李莎莎说：「安骁哥哥，你坐着吧，我们会帮忙的！」 他们也的确在帮忙，林易让他们从柜子里拿了七个不锈钢碗出来，都是平时装菜的大碗，洗净后挨着放在灶台上，林易往里面加盐、鸡精、葱花，然后把鱼汤舀进每个碗里，每碗还有六个鱼丸，好吧，小周来只有四个，因为他人小胃口小。 这时候面也煮好了，关火，挑面，雪白的面条和翠绿的油麦菜浸在雪白的鱼汤里，还点缀着葱花，周围围了一圈的大鱼丸，香气扑鼻，几个孩子都忍不住开始咽口水了。 林易对几个孩子说：「好啦，端着面去隔壁，准备开饭了。」 六个人围坐在大圆桌边，埋头狂炫面条，小周来坐在自己专属的位置上，吃得也是头也不抬，中午他就是吃的鱼丸面，但那时候没有用鱼汤做底，所以也就没有晚上这碗鱼汤面香。 林易把鱼头上的肉拆下来，给几个小孩儿分了些，至于鱼骨上的肉，他给解决了。 一顿鱼汤面吃完，半个小时后，林易提醒安骁吃药，看着他吃完后，催着他去洗漱，然后让他躺在床上睡觉。 安骁有些不安，说：「小来呢，还没到他睡觉的时间，要不我先带他洗漱吧。」 林易把他摁在床上，「小来你就别管了，我来带他，放心吧。」 安骁乖乖躺了回去，他确实困了，头晕晕的，只有躺着才好受，而且吃的药好像也有催眠的作用，让他的脑子沉沉的，困意不断上涌，听到青年说放心，他真的放心了，脑子里绷着的弦一松，眼皮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落了。 看着大男孩儿闭上眼睛，林易对其他几个孩子嘘了一声，几个孩子也都把食指放在了嘴边，互相传达，然后林易起身，对几个孩子招招手，几个人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个房间，啪嗒一声，灯被林易关了，走在最后的小周来也出了房间之后，林易关上了房门，最后的光线被阻断，房间里暗了下来，躺在床上的男孩儿沉沉地睡了过去。 …… 晚上九点半，其他几个孩子都洗漱完回房间睡觉了，林易看向了最小的小孩儿，说：「今晚，你跟我睡怎么样？」 第69页 带着小孩儿洗漱完，他直接把小孩儿抱到了自己房间，说：「安骁哥哥生病了，晚上没办法再顾到你，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好不好？」 林易有些担心，毕竟这孩子午觉都不愿意跟他一起睡，晚上还能愿意吗？ 试探着把小孩儿放到自己的床上，已经做好了小孩儿会立刻跑下床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小孩儿没跑，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看着林易。 林易诧异，不过只要小孩儿不闹着去找安骁就好，他出去检查了大门，看看厨房，再看看几个孩子的房间门和窗户，确认没什么问题，洗漱完，回到自己房间，刚刚还坐在床上的小孩儿已经躺在了被子上，正打着哈欠。 林易关上房间门，上床，把小孩儿抱到新拿出来的枕头上睡好，再把被子扯开，给小孩儿盖好，躺下来对小孩儿说：「睡觉了。」 小孩儿看着他，揉揉眼睛，见他依然不哭不闹，林易又放了点心，说：「我关灯了哟。」 伸手把灯关掉，屋子里立刻暗了下来，但依然有光从窗户里透进来，所以勉强能看到小孩儿努力地在睁开眼睛，但怎么都抵不过困意，眼皮在不停地打架，最后慢慢地闭上了。 听到小孩儿变得均匀绵长的唿吸声，林易彻底放心了，悄悄把手机拿出来，开始看手机，看着看着，一个热乎乎的小孩儿翻个身滚进了他的怀里，林易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小孩儿的眼睛闭得紧紧的，还睡着呢。 松口气，林易想继续看手机，但因为小孩儿就在怀里，只要看手机，光肯定会照到小孩儿脸上，这样不好。翻身呢，他又担心自己翻身会把风带进被窝，而且他人大背宽，背对小孩儿睡着，小孩儿盖着的被子处肯定会有缝隙，肯定会漏风，他倒是无所谓，小孩儿会生病啊。 一看时间，十点了，算了算了，睡了吧。 关掉手机，放在枕头边，一手搂着小孩儿，闭上眼睛，睡了。 弹棉花 安骁睁开了眼睛, 看到了面前属于上铺的横杆和木板，他眨了眨眼睛，跟以往起床时不一样, 现在他没有半点困意, 精神饱满。 看向窗子, 窗帘拉着, 透着外面的光，但光线有些暗，看起来就像是天才亮一样, 不过能听到外面传来浠沥沥的下雨声。再看看另外一张床的陈然, 他的被子隆起,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他均匀的唿吸声。 安骁拿起枕边的闹钟, 六点，就算是上学的时候, 也没到他们起床的时间。放下闹钟把手放进暖和的被窝里，即便没有半点困意, 但他依然不想起床, 像现在这样躺着好舒服啊。 躺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安骁还是起来了，不是不想继续躺，主要是尿急, 憋得不行。 从床上起身，铁架子的上下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安骁憋着气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站在地上, 身后的床发出最后一声嘶鸣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看看对面床的陈然，被被子包裹的他一动不动, 没有被吵醒，安骁松了口气。 这时候才感觉到了冷，想起自己昨天才发了烧，他赶紧穿衣服，套上外套，顾不得换鞋子，穿着拖鞋就打开门直奔卫生间。 上完厕所，又洗了脸漱了口，站在一楼走廊，三个妹妹的房间门关着，里面没有动静，青年的房间门也关着。小来昨晚没跟他一起睡，然然的床上看起来不像睡了第二个人，所以小来昨晚是跟青年一起睡的？ 他又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凉凉的，脸也不像昨天那样发烫，头也不晕了，咽咽唾沫，喉咙还有一点痛，但比昨天好多了。 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好转，再加上睡得很饱，这让安骁心情很好。 他轻手轻脚回到房间，床不能再上了，连动都不能动，否则就是一连串的噪音，会吵到然然，而且他的精神前所未有的好，一点都不想再睡。 安骁看向了自己的书包，他的书包放在了自己的上铺，做作业吗？看看房间，光线太暗，又不可能开灯，还是算了。 于是换好鞋子，从房间里端个小板凳到走廊上，坐着看雨。 雨不算太大，但也不小，密集地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把院子的地面沖洗得很干净，安骁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好一会儿，有车从福利院门口开过，车轮驶过溅起水花，他突然回过神，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今天早上吃什么？ 伴随着这个念头，一股熟悉的焦虑急切涌了出来，但还没来得及蔓延开来就立刻消散，因为他想起来了，现在福利院里弟弟妹妹的一日三餐已经不需要他计算着手里紧巴巴的钱来安排了。 此刻福利院里有一个成年人，等他醒来，他会告诉他今天早上该吃什么，他只需要帮着他做出早餐就好了。 想到这里，安骁感觉到了安心。 他又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自己在学校发烧了，青年跑到学校把他接到了医院。现在想起来，他根本没办法很清楚地回想起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昨天的事情好多，自己的脑子好乱，从学校到福利院再到医院，还在医院看病，好多事情啊。 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雨，思绪渐渐放空…… 林易起床，打开房门就看到安骁坐在走廊里，听到了动静，男孩儿转过头来，看到是他，立刻站了起来，看着他，嘴巴张了张，小声喊：「大……哥哥。」 第70页 林易笑了笑，说：「什么时候起来的？」 安骁捏了捏裤子，「六……点。」 林易诧异：「起这么早？」 「对了，感觉怎么样？」 他走到安骁面前，伸出手摸摸安骁的额头，已经不像昨天那么烫手了，说：「应该好点了，我拿个温度计给你量量体温。」 林易转身回了他的房间，打开靠窗的抽屉，取出一支水银温度计，这支温度计是他之前就在福利院里找到的，看还是好的也就收了起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学着医院医生的样子，甩甩温度计，把刻度给甩下去，走出门让安骁把外套解开，想伸手把男孩儿的衣服撩起来，男孩儿赶紧说：「我自己可以的！」 「那行。」林易也不坚持，把温度计交给安骁，「水银头这个地方要完全夹在腋下，知道吗？」 安骁点头，小心翼翼地把温度计放在了腋下，林易看他做得挺好，也放心了，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洗漱出来，时间也差不多了，让安骁把温度计拿出来，一看，三十六点七，是真的不烧了。 又问他：「喉咙还疼吗？」 安骁：「还有一点。」 林易点头：「好，待会儿吃完早饭再吃一次药。」 看看几个孩子的房间，问：「他们还没起？」 安骁点头，小声说：「今天周六，他们应该会起来得晚一些。」 「应该的。」林易说，「放假了就该睡懒觉。」 他问安骁：「饿了么？早上想吃什么？」 安骁赶紧说：「等他们起来一起吃吧。」 林易：「等他们起来再给他们做就好了，你还等着吃完早饭后吃药呢，嗯，吃饼怎么样？」 话一出口，林易自己就给否决了：「做葱油饼花的时间有点长。」 主要是得醒面，而安骁还等着吃早饭呢。 安骁小声说：「可以吃面条吗？」 林易看着他：「昨晚才吃了面条，还要吃吗？」 安骁立刻说：「不……不吃面条也可以！」 林易笑笑：「没事，想吃就吃，我就是怕你吃腻了，面条挺好，做起来很快，我也喜欢吃。」 「而且冰箱里正好还有剩下的鱼丸，可以煮在面里，再加一个鸡蛋。」 听他说着，安骁就开始咽口水了，看到林易去厨房煮面，他赶紧跟上去。 洗了洗锅，往里面加入清水，烧水，转身就发现安骁紧紧跟在自己身边，林易一边去冰箱里拿菜，一边说：「现在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去坐着歇一会儿吧。」 安骁摇头，小心地看他一眼，小声说：「谢谢！」 冰箱里已经没有绿叶菜了，最后的油麦菜在昨晚给吃了，倒是还有三个番茄，林易全部给拿了出来，就做个番茄鸡蛋鱼丸面吧。 听到安骁的话，他有些懵，看着安骁，还没开口，大男孩儿就低着头说：「你昨天带我去了医院，照顾了我，谢谢你！」 林易明白了，说：「照顾你本来也是我的责任，不用谢。」 安骁摇头：「要的，在你来之前，其他护工从来不会这样照顾我们，你对我们很好，谢谢！」 「好吧好吧。」林易拍拍他的肩膀，「你的感谢我收到了。」 听他这么说，安骁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接着扭扭捏捏地说：「还有一件事情。」 林易：「嗯，什么事情？」 安骁小声说：「我可以跟你学习吗？」 林易有些诧异：「学什么？」 小学的课程吗？那跟着老师学就好了呀，而且原身有关小学知识的记忆都模煳了，他也教不了小孩儿呀。 安骁鼓起勇气说：「就……就是煮面、做菜这些。」 林易好奇地看着他：「当然可以，只是你为什么要学这些呢？」 安骁抿抿唇，看了眼林易，或许是发现他的表情很温和，所以说：「这些我总要会的。」 林易哑然，是啊，无论是安骁还是福利院的另外五个孩子，他们在成年后就会离开福利院，他们的原身家庭必然不可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帮助，在这个社会上他们就是孤身一人，做饭这种技能迟早是要学的。 他忍不住拍拍大男孩儿的肩膀，说：「你考虑得很远嘛，以后的事情都想到了，我答应你了。」 说完，他看到男孩儿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很开心，情绪反而有些低落，以为男孩儿想到了自己的原身家庭正难过，所以语气一转，说：「就从今天早上开始吧，我教你做番茄鸡蛋面。」 在三个番茄上开了花刀，放在盆里，把锅里煮沸的水倒进去，他对安骁说：「番茄入菜需要去皮，开了花刀，再用开水烫一烫，番茄的皮就很容易剥离了。」 「不过，开水很烫，需要注意安全。」 番茄泡在开水中的时候，他又拿了六个鸡蛋出来，给了安骁三个，两个人合作把蛋全打到了碗里。 加盐，把蛋搅拌均匀，之后把番茄从热水中捞出来，用冷水沖一冲，跟安骁一起给番茄去皮。 切番茄的时候，他对安骁说：「做番茄炒蛋，一部分番茄需要切得小一些，在煎的时候才更容易出汁，另一部分大块些，方便挟起来吃。」 番茄切好，蛋也打好，起锅烧油，林易说：「煎蛋最好用猪油，这样煎出来的蛋更香，而且有时候吃面没有配菜的时候，也可以加点猪油在面里，面条吃起来也会更香一点。」 第71页 说话间，把鸡蛋倒入化开了猪油的锅中，鸡蛋飞速膨胀，鸡蛋煎好后舀出来，锅里留些油，再倒入一半切得很碎的番茄，用锅铲不停地铲压番茄，锅里的番茄开始迅速地变成番茄酱汁，之后倒入另一半番茄翻炒，加盐，再倒入鸡蛋翻炒，最后撒上葱花。 安骁看得目不转睛，发现撒了葱花之后就赶快把干净的碗递上来，林易接过，把番茄鸡蛋舀入碗里。 洗锅，烧水，煮面，煮鱼丸。 没多久，一大一小就吃上了面条，吃着吃着，安骁突然对林易说：「你是个好人！」 林易眨眨眼睛，有点不明白，教他做菜就是好人了吗？ . 连着几天的雨一下，气温骤降，林易拿着手机在网上看各种棉被、棉垫的信息，他问过几个孩子，他们都只有一床厚被子，要不然就是夏天用的空调被，那玩意儿林易看了，就是薄薄的一层，在冬天根本不顶用。 林易问他们往年的冬天是怎么过的，几个孩子表示把自己所有的棉衣拿出来盖在被子上就不会冷了。 真的不会冷吗？ 林易摸过他们的被子，比自己盖的还要薄一些，而这两天，林易盖着自己的被子已经觉得没之前那么暖和了。 棉被、棉垫是一定要买的，问题就出在钱上，这个月给几个孩子个买了三双鞋，还给小周来买了一条裤子，花了1208元，前不久安骁生病，带他去医院看病，花了73，后面李莎莎跟陈然也感冒了一次，这次没去医院，在诊所配的药，一共花了82，他手头也就剩下了637元。 林易是打算给他们买薄一点的被子，冷的时候可以两床被子叠起来盖，春秋两季的时候，空调被盖着冷，厚棉被盖着热，也就可以盖薄的这床被子。 只是他在网上看来看去，棉被的价格根据斤数的不同而不同，四斤的被子大概需要一百二十多，五张床就是六百多了。 似乎还行，但别忘了还有棉垫，几个孩子的床尺寸是宽0.9米，长2米，便宜的两斤棉垫是四十块。 不过因为在网上看棉被，他也看了很多有关黑心棉的信息，就怕买得太便宜，买到了黑心棉，对孩子们的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 稍微贵一点的就是六十左右了，五张床加起来三百多，钱不够了。 不过也可以先买棉被，下个月再买棉垫。 关上手机，他喊了小周来一声，带着小孩儿离开了福利院。 …… 佳慧超市的老闆娘张丽坐在超市的收银台后看着电视剧，没有顾客的时候，她也就只能看看电视打发时间，门口的玻璃门大开着，一股寒风吹进来，她倒吸了口气，门是不可能关的，做生意关上门，不是把客人挡在外面么？只好赶紧把脚边的电火炉打开，把手放在电火炉前烤烤，再搓搓手，这个天，一天比一天冷了。 「叮咚，欢迎光临——」 门口的迎宾器响起声音，顾不得烤火，张丽立刻站起来，说：「买点什么？」 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放在手机屏幕上，没办法，新出的这部电视剧太好看了。 手指依依不捨点了暂停，她才终于抬起眼看向进店的顾客，是个熟人，她脸上露出笑容：「小林，你来买点啥子？」 林易说：「卫生纸。」 张丽指了指一个方向：「纸巾在那里！」 林易牵着小周来进去，提了一提抽纸出来，福利院七个人，卫生纸的用量不算小，好在他也不是每天都在吃的上花满一百五十块，省下来的钱可以用来买纸巾。 张丽看到了小周来，前不久她带了这个孩子几个小时，觉得这个孩子不吵不闹，乖得很，当即从柜檯上拿了一个棒棒糖递给小孩儿，说：「小来，来吃糖！」 小周来伸手接过，林易赶紧说：「加上这个糖，一共多少钱？」 张丽没好气：「我给小来吃的，怎么可能收钱？这袋纸十一，多的别给！」 林易只好付了十一块，替小来给老闆娘说谢谢。 张丽从柜檯后走出来，对小来喜欢得很，说：「小来，陪阿姨玩一会儿好不好，阿姨这里有糖吃，还能烤火。」 说着就要去拉小孩儿的手，小孩儿直接躲了，藏在林易腿后面，不肯出来。 张丽笑了，对林易说：「这一看就知道你对孩子是上了心的，你对他好，他才会依赖你，上回也是，你还没走到门口，他就跑出去找你了。」 林易笑笑，说：「我也只是照顾好他们而已，没什么的。」 张丽摇头：「不是这个道理，你没看到前面那个护工在的时候，这几个孩子一个个看起来都邋邋遢遢的，还瘦！」 她又看向小周来，说：「你看，以前我就觉得小来干干瘦瘦的，像个小狗一样天天在福利院里爬来爬去，隔着铁门看着的时候，都觉得不忍心，现在你来了，他脸上身上有肉了，一身也干干净净，有个人样了啊！」 之前林易才来，还摸不准林易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可不会说这些话，万一也是个不负责任，说出来不是得罪人么？ 现在没这个顾虑了。 林易能说什么，也就笑笑，说都是自己该做的。 怕老闆娘继续夸下去，他赶紧问：「张姐，你知道被子和垫床的棉垫该去哪里买吗？」 张丽一愣，想了想说：「看你打算买哪种了？」 第72页 「现成的，城里到处都有卖，你要是打算自己弹一床，城头也有这种。」 林易问：「哪种划算一些？」 张丽：「肯定是自己找人弹了噻，你买了被条（被子），还得买被套，被套你有没的？」 林易这才想起来棉被还得配上被套才能用，摇头，张丽说：「看嘛，你要是在弹棉花那里买被套，还要便宜些。」 她说：「不过也要看质量，质量好的、纯棉的还是贵，但是盖起来舒服、贴身，不像便宜货，盖起来网脚。」 林易居然听明白了老闆娘话里的『网脚』是什么意思，他现在盖的被子用的被套应该就是便宜货，里面起了疙瘩就算了，多盖两天，被套就跟里面的棉被分离了，稍微动一动，被套就缠在脚上，让人睡得不舒服。 这样一想，还是该给自己给几个孩子买好一点被套才行。 但这样一来，钱肯定不够了啊。 张丽突然问：「你是给几个娃儿买吗？」 林易点头，张丽：「我以前进福利院看过，我记得他们的床好像都是学校用的那种上下铺哈？」 林易说是，张丽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说：「这种床用的被子不能太宽，不然床都装不下，外面那些店小点的被条可能没得好多，最好还是自己去定做。」 林易正在考虑自己要怎么弄，他想被子再便宜也不可能砍掉几百块，所以加上被套六百块是肯定差很多的。 这时候，他听到老闆娘说：「我有个朋友，她最近就打算去做几床被条，她女儿要结婚了，你可以跟她一起去，两个人一起，做得多，还可以讲价。」 林易想了想，说：「可是我要得很急。」 张丽：「那我给她打个电话，看她什么时候去。」 她立刻就给自己的朋友打了电话，还开了免提，电话那头的人听说后，说：「反正今天没得事，今天下午就可以去。」 张丽看向林易：「今天下午，要不要得？」 林易点头：「行！」 大不了就先不买被套，棉被直接搭在被子上将就几天。 中午，他跟小周来一起吃的炒饭，剩饭里加了生菜、瘦肉、还加了蛋，最后倒了点酱油，撒点葱花，在锅里炒匀，简单又好吃。 吃完后，小周来还在睡午觉的时候，老闆娘就打来了电话，说她的朋友到了，林易出去一看，老闆娘的朋友就站在老闆娘旁边，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头髮染成黄色，烫成捲髮披散着，看着林易没说话。 老闆娘问林易：「你搞好了没有？」 林易说：「小来还在睡午觉，我去叫他起来。」 小孩儿已经睡了一个小时了，也差不多该起了，叫了几声，小孩儿就睁开了眼睛，因为不是自己醒的，应该感觉有些难受，所以表情委委屈屈的。 林易说：「张阿姨的朋友已经到了，我们得去买棉被了，所以必须起了。」 小周来表情丧丧地看着他，由着林易给他穿衣服穿鞋子，没哭也没闹。 给他穿好，又带他去上了厕所，怕他头晕不舒服，林易抱着他走到门口。 老闆娘给他和她的朋友做了介绍，老闆娘的朋友姓胡，叫胡馨，林易喊胡姐。 胡姐点头，对林易说：「我开了车来的，直接坐我的车去。」 林易说好，锁上大铁门，跟着胡姐走，走了一段，就在路边停车位看到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胡姐说：「这个车能装，到时候我们还可以把被条直接装在车里面载回来。」 林易点头，这倒是，他也不确定胡姐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也要帮他送棉被，听起来的确有这个意思，但他又不能直接说谢谢，万一别人就是随口一说，那不就尴尬了吗？ 只好夸这个车确实大。 他抱着小周来坐在中间一排，余光一扫，发现后排的座椅都被卸掉了，还铺了一层透明的厚薄膜，胡姐说：「我来之前专门取掉的，方便装棉被。」 林易说：「这样的确很方便。」 胡姐启动了车，林易把小孩儿放在位置上，给他繫上安全带，小孩儿拉着身前的带子扯，他不习惯，林易小声说：「坐在车上都要系安全带的。」 他拉拉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给小孩儿看，前排的胡姐也说：「小朋友，不系安全带会有警察来抓你哦！」 林易只好对小周来说：「不系安全带很不安全，必须要系。」 至于警察抓小孩儿这种话，林易觉得不该这样说，根据原身的记忆，这个社会的警察跟他在末世见过的警察完全不一样，这里的警察是真的会为普通人做事的人。这种情况下，如果用警察来吓唬小孩儿，或许到了小孩儿需要找警察的时候，小孩儿会因为害怕而不敢上前。 但他也不能直接把胡姐的话给顶回去，毕竟还得一起去买东西呢，而且还有老闆娘这一层关系，所以回去自己注意多跟小孩儿说说就好了。 这时候胡姐问他多少岁了，林易说了，胡姐又问他个人情况，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林易还是说自己单身，赶紧问胡姐，听说她的女儿要结婚了。 胡姐的注意力果然被拉开，说起了她的女儿，又说起了她的女婿，看得出来，她对自己女婿很满意，所以满口都是夸。 在胡姐夸她女婿有爱心的时候，终于到地方了，胡姐停好车，下车，指着对面的一条街说：「这里就是集中卖床上用品、婚宴、酒席用品的地方。」 第73页 车来车往，因为不太放心，所以林易还是抱着小周来，跟着胡姐走，没走多久，胡姐就指着前面一个店铺说：「就是那里，他的棉花质量好，价格不贵。」 林易看过去，很快就锁定了店铺，因为即便还没走到，就已经能看到门口的地上有白色棉絮。 走近一看，果然就是这个店铺，里面摆了四张大床一样的东西，上面铺着雪白的厚厚的棉花，上空有弦正在棉花上弹来弹去，弦动棉花也跟着动，棉花变得更加彭松、均匀，林易也算看明白了，怪不得要叫弹棉花。 店里只有一个人，应该是店老闆，他戴着口罩，头髮上都有棉花，见到他们迎上来，问：「弹棉花吗？」 胡姐点头，说：「你这里是啷个算钱的？」 老闆说：「算斤数，棉花有十五一斤，也有十八一斤的，一床的加工费是三十块。」 胡姐：「没得少吗？我们做得多。」 老闆摇头：「都是最低价，哪里还有少的嘛。」 林易站在胡姐身后，听到老闆这么说，就开始算钱了，买便宜点的棉花，四斤就是六十块，再加上加工费，九十了，比网上是要便宜些。 这时候，他听到胡姐说：「别说这些，干脆点，我要八床。」 胡姐问林易：「你要几床？」 林易比了个六，他准备自己掏钱给自己弄一床，不然自己冷了怎么办？ 胡姐说：「八加六，就是十四床，这么多，你肯定要给我们少点，十八的棉花，十二一斤！」 老闆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反应极大，立刻说：「得了哦！恁个卖给你，我还要倒贴钱！」 胡姐说：「要倒贴钱（重音在『要』），你们这些老闆哪里会亏哟。」 老闆摇头：「不得行不得行！」 胡姐松了口：「那十四。」 老闆还是摇头：「真的不得行，这个价格卖不出去，我的成本价都不止这些！」 胡姐：「十五！」 她也不给老闆说话的机会了，直接说：「你就说得不得行，不行我们就走，我的亲戚朋友都是县城的，都有儿女，哪个结婚不来做被条？还有这个小伙子，你以为他弹一回就不弹了吗？」 林易插嘴说：「之后可能还要弹垫床的棉垫。」 胡姐：「对了哟，你看，做了这回生意还有下回，肯定要给我们优惠点噻。」 最后老闆妥协了，说：「好嘛好嘛，十五就十五。」 胡姐立刻又说：「加工费也要给我们少点，三十太贵了！」 老闆嘆气：「你这个人，嘴巴真是不得了！」 「二十八。」 胡姐：「二十五，我也不跟你再磨了！」 「好好好，二十五。」 林易看着胡姐的眼神钦佩至极。 六床被子 棉花的价格让胡姐给讲下来了, 棉花店的老闆就开始问他们被子的尺寸，胡姐定的八床被子全都是宽2米，长2.3米的大被子。考虑到几个孩子睡的是单人床, 林易选的是宽1.5米, 长2米的被子, 还有一床也是2米x2.3米的被子, 这床是他自己用的。 尺寸定下，还有单床被子的重量需要确定，胡姐做了四床六斤的、四床八斤的, 林易有些不确定了, 主要几个孩子的被子比胡姐要做的被子窄小, 胡姐的六斤, 他估摸着说不定跟他要做一米五宽的四斤被子差不多厚，那么这种被子算是厚还是不厚？ 而且他也不太清楚福利院里的被子是几斤的, 对县城冬季的气温也没有太明确的认知。 他知道自己所在的县城属于这个国家的南方，没有这个国家的北方冷, 网上说这个地方到了冬天也不会下雪, 气温都在零度以上, 可他也没有看着气温就知道需要盖多厚被子的本事。 在胡姐跟老闆说话的时候，他拿出手机搜了搜，小县城隶属的大城市倒是有些网友提到, 可小县城不愧是小县城，在网上是根本没多少讯息。 关了手机，牵着小孩儿，林易不查了, 自己就在这个县城，身边还有在这个县城生活了几十年的人, 网上难道还有人会比他们更懂冬季盖多厚被子这件事情吗？ 果然，一问，胡姐跟老闆都说了起来，胡姐说：「要说我们这里的冬天，一般来说，最冷的时候盖一床八斤的被条就能过，不过我们屋头八斤都是大被条，你这个小被条做个六斤的就可以了。」 老闆在旁边肯定胡姐的话：「差不多。」 林易赶紧说了自己的想法，福利院有被子，想做个薄一点的，冷的时候两床叠起来就好，春秋的时候还能盖新做的薄被子。 胡姐点头：「这个天盖起不是很冷的话，我估计你院里头的那几床跟六斤的被条差不多厚，再搭一床薄点的，可以过。」 她又说自家的情况：「春天秋天有点冷又不是那么冷的时候，我们一般都盖四斤的大被条，你做个三斤的小被条嘛，应该就可以了。」 老闆啥也没说，就问林易：「定了没得？是不是五床三斤的，一床四斤的？」 林易说是，老闆就把价格给算了出来：「五床三斤的棉花，一床就是四十五，加二十五的加工费，一床七十，五床三百五，还有一床四斤的，八十五，一共四百三十五。」 胡姐在旁边说：「四百三就是嘛，几百块的生意，五块钱都要算。」 第74页 老闆跳脚：「你都给我剐下来这么多了，真的少不了了！」 好吧，这次胡姐鎩羽而归。 交了定金后，老闆说：「今天还要给前面的人做，你们的只有等到明天了。」 胡姐点头，问：「那你明天几点钟开门嘛？」 老闆：「八点钟，准时开门。」 胡姐：「好，明天我们再来。」 胡姐叫上林易走了，林易又抱起小周来，半个小时后回到了福利院，胡姐坐在车上对他说：「明天早上我八点钟来找你。」 林易诧异：「这么早吗？老闆应该还没把我们的被子做好。」 胡姐立刻说：「这你就不懂了，被条这东西不像其他东西样可以拆开看，做好了就看个表面，里面啥子都看不到，所以要自己看到做，这样老闆才不得在里面加些烂棉花。」 林易明白了，胡姐说：「八点，我来接你。」 林易点头：「好！」 看着胡姐驱车离开，带着小周来回到了福利院，已经快四点了，再有一个小时几个孩子就得回来了，趁着这个时间，林易端个板凳坐在院子里，还在身边也放了个小凳子，对小周来说：「累不累？我们歇一会儿。」 不管小周来累不累，他是有点累了，虽然没走多少路，但一路跟胡姐一起，说了不少话，而且前后加起来坐了差不多五十多分钟的车，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林易是觉得有点疲，还有点晕。 小周来也不太舒服，他跟林易一样，似乎都有些晕车，整个人都蔫蔫的，林易给他调了一碗蜂蜜柚子水喝，用勺子一刮，之前做的蜂蜜柚子已经见底了，看来得找个时间把剩下的四个柚子给解决了。 带着小孩儿喝了水，他自己也喝了一碗，重新坐在院子里，小周来也不坐凳子，蔫蔫地趴在他腿上，林易拍着他的背，等林易再去看他的时候，他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把小孩儿抱起来，外穿的衣服裤子给脱了，放在大床上，盖上被子，林易也跟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脑子晕晕的，胸口闷闷的，手机都看不进去，林易闭上眼睛，上次坐计程车送安骁去医院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坐车后好像有些不舒服，不过因为坐的时间不长，所以感觉还好。今天坐得稍微长一点，就有点难受了。 在末世他是很少坐车的，毕竟他就没出过墙，甚至连大人物的庄园都很少离开，需要什么食材，自然有人给送进来，寥寥几次坐车的经歷都没给他留下什么深刻印象，从车上下来之后他也不觉得难受。 所以他没想到在这个车辆如此常见的世界，原身的身体居然会晕车。 想想原身的经歷，好像也不奇怪，原身是个孤儿，生活在孤儿院，就读的学校就在孤儿院附近，所以原身小学是很少坐车的。上了初中高中，原身成了住读生，平时很少回孤儿院，偶尔会回来，都是坐公交车，坐不到五个站也就到了，大约就是身体还没来得及开始晕，他就该下车了。 上大学，在大城市，原身在大城市里活动都是坐地铁，那东西跟车完全不一样。 这样一看，原身坐车的次数也不比他这个生在末世的人多多少，晕车就很正常了。 本想着躺一会儿就好，或许是因为今天中午没午睡，他竟然睡着了，听到哐当一声才惊醒过来。坐起来之后还有点懵，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一看手机16：50，更懵了，脑子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这个时间具体指的是什么时候，等终于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赶紧伸手去摸睡在旁边的小周来，这一摸竟然摸空了，心里一惊，这时候外面又响起哐当一声， 林易赶紧下地穿鞋，穿上外套拉开门，门都没关，只是虚掩着，一拉开就看到站在大门处的小周来，小孩儿还伸脚去踢大门，可惜门没踢到，自己却站不稳，摇摇晃晃地要倒，几大步走过去，把小孩儿搂住。 看看大门，门锁得好好的，再看看小孩儿，只穿着一件毛衣，林易赶紧把他抱进房间，给他穿外套，问他：「就这样在院子里站着，不冷吗？」 小孩儿当然不会回答他，乖乖地让他穿衣服，林易摸摸他的手，竟然还不凉，看来他出去吹冷风的时间应该没多久。 给小孩儿穿好衣服，又穿裤子，这时候才发现小孩儿鞋子都穿反了，于是教他鞋子应该怎么穿。 小孩儿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眨眨眼睛，林易也不知道他听懂还是没听懂，拉着他离开房间，到了厨房，给小孩儿切了一小块苹果。 小孩儿伸出手来拿，林易眼尖地看到他的手心脏脏的，带他去洗手，让小孩儿站在板凳上，打开小孩儿的手，黑色的污迹露了出来。 这也不像小孩儿在院子里抓了泥沙后留下的痕迹啊，他凑上去闻了闻，一股甜香传来，林易确定，这是巧克力的香味。 自己这两天可没买巧克力给几个孩子吃，福利院里也没有巧克力。 林易把小孩儿抱下来，问：「小来，刚刚你站在大门口的时候，有人给你巧克力吃了吗？」 小孩儿看着他，点点头，林易心里警惕，这得是什么人啊，跑到福利院门口悄悄地餵小孩儿吃巧克力，他问：「你认识那个人吗？」 小孩儿想了想，点头，林易拧眉，小来居然认识，他问：「能告诉我是谁吗？」 小孩儿点头，林易看着他，他也看着林易，大眼看着小眼，林易摸摸他的头，无奈嘆气，小孩子不会说话就是不方便啊。 第75页 他对小来说：「以后除了我们福利院的人，也就是我和五个哥哥姐姐之外，其他人给你吃的，你都不要吃好吗？」 「就算是张阿姨给你吃的，也不能随便要好吗？」 林易说：「你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我，合理的话，我会给你买或者做的。」 小周来想了想，乖乖点头。 林易摸摸他的头：「好孩子。」 这时候，门外的大门响起声音，他牵着小周来出去，就看到李莎莎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许晨月跑过来一把抱住小周来，很亲热地说：「小来小来，你今天有乖乖的吗？」 说着，她还去揉小来的脸，把小来的嘴巴都挤起来了，陈然在旁边说：「你不要这样弄小来，他会不舒服的！」 许晨月：「才不会，小来最喜欢我了！」 陈然：「就会！」 小周来被弄得不舒服了，伸出手去推许晨月的脸，陈然赶紧说：「你看你看，小来不舒服的！」 说话的时候，他看到了许晨月的脸，马上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许晨月，你的脸好脏，哈哈哈哈！」 许晨月赶紧摸摸自己的脸，手上摸到了黑色黏黏的东西，再去看小来的手，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小来，你的手怎么这么脏？！」 新被子 第二天一早, 目送五个孩子上了公交车，林易掐着时间把还在睡觉的小周来叫了起来，给小孩儿洗漱, 餵他吃了早饭, 还差几分钟到八点的时候, 胡姐就到了。 看到车子的时候, 小周来开始往福利院里跑，显然他不想坐车，实话实说, 林易也不想, 晕车真的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但不能不上啊。 在院子里抱住小来, 把他带上车，小孩儿一直不停地往车门的方向扑, 就好像车子是什么龙潭虎穴。林易向胡姐解释小周来晕车的事情，胡姐说：「你那里有蜜柑皮没得？把蜜柑皮放在他鼻子边, 好像要好一点。」 林易：「没有蜜柑, 有柚子可以吗？」 胡姐点头：「可以啊, 柚子皮还要好些！」 林易于是带着小周来下车，重新回到福利院，快速地剥了一块柚子皮下来, 带着散发着清香的柚子皮回到了车里。 小周来又挣扎起来，林易把柚子皮放在他鼻子边，还弄破了柚子皮表面的囊胞，让柚子的气味更加浓郁, 对小周来说：「别动了，车已经开了, 我们很快就会下车的，来，闻闻柚子皮，是不是车里的味道就没那么大了？」 胡姐在前面也说：「小朋友别怕，这次阿姨开得稳一点，一定不会让你难受的。」 不知道是柚子皮的作用，还是胡姐比昨天开得稳，到棉花店的时候，虽然不是完全没晕车，但林易确实比昨天要好受很多，看小周来的样子也比昨天精神些。 下了车，抱着小周来到棉花店，店已经开门了，老闆刚吃完早饭，碗都还没收，见他们来就招唿上了，旁边还有老闆的妻子正在收碗，胡姐跟老闆聊了起来，很快就开始制作他们的棉被了。 这个过程初看觉得新奇，多看一会儿也不觉得好看了，而且一开始弹棉花，店里就有棉絮开始飞舞，老闆老早就戴上了口罩，没有口罩的林易只好带着小周来到店外玩，至于胡姐，她就站在门口看着，对林易说：「带着小孩儿去玩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林易说：「那我带他去附近逛逛。」 胡姐：「去吧。」 还对林易说：「那边是县城最大的菜市场，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林易去了，牵着小周来，从棉花店往下走，走了不到一百米，过个红绿灯，再往上走了不到两百米，就到了菜市场的入口处。 入口处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只是因为紧挨路边，一面是宽敞的马路，另一面就出现了不少小贩摆摊，强烈的反差，自然一看就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 仔细一看，才发现，路边的部分小摊跟林易常去的菜市场一样，是农户挑着竹筐在路边卖菜，可更多的其实是路两边门面内的商户把摊摆了出来。 这些商户里，卖菜的是少数，多的是卖各式调料、水产，还有熟食的。 往里走，路边两侧都出现了一道大门，门大开着，不需要进去就能看到里面一排排的摊子，这里才是真的卖菜的地方，跟林易常去的菜市场差不多了。 牵着小来进去，林易先看了肉铺，问问价格，跟福利院附近的菜市场价钱一样，只不过这里的肉铺更多。 看看菜摊，价格也差不多，这里还有很多卖面条的铺子，自制的挂面堆放在摊子上，很多人都在买。 出来，林易什么都没买，毕竟棉花店老闆说了，胡姐跟他的被子有些多，可能临近中午才能做好，既然这样，就没必要早早买菜，买了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从市场里出来，继续往里走，里面还很热闹，没多久就走到了这条街的底部，但却是另一条街的开始。 这条街跟之前的街道稍有不同，这里路边少有摆摊，都是在门面里面做生意，卖菜的少了，卖各种熟食的多了，有早餐店、面馆、餐馆。 林易打算继续往前走走，右手牵着的小孩儿却不动了，转头一看，小孩儿目不转睛盯着路边的一家店，是一家蛋糕店。 不是他这段时间在网上看到的那种精緻的连锁甜品蛋糕店，这家店的门头很普通，不会发光，字体也没有凸起，就是普普通通的塑料纸固定在一块板子上，上面写着毫无特色的名字——和琳蛋糕，想来这家店开店的日子不算太短，招牌上四个字都已经开始脱色了。 第76页 店里面客人也不多，零星两三个在买糕点，林易问小周来：「想吃里面的东西吗？」 小周来点头，林易说：「行，我们去看看。」 这下不需要他先动了，小周来迫不及待拉着他往蛋糕店的方向去，走了好几步，林易闻到了蛋糕店里传出来的甜香，很浓郁，很吸引人。 走到了店门口，先看到的就是一个玻璃展柜，里面放着各种糕点，小周来立刻就走到了玻璃展柜前，睁大眼睛看着里面的东西。 店老闆是个中年女性，头髮梳得整整齐齐，繫着白色围裙，戴着白色袖套，手上还套着透明塑料一次性手套，正在给一个顾客挟糕点。 明明正忙着，见到林易和小周来进店，也忙里抽空说一句：「吃点什么？」 林易：「我们先看看。」 店铺不大，除了玻璃展柜里摆着糕点之外，店两边还有木制的柜子，柜子里一层层摆着些塑料包装的饼干一类的东西，有桃酥、绿豆糕等，看得出来，这些东西不是店主自己做的，因为包装上还印着保质日期。 店里正对店门的墙上，贴着一张白纸，列印的字体写着：订做蛋糕，联繫电话：135xxxxxx90。 这时候店老闆送走了两位客人，问林易：「你们要买点什么？」 见到林易在看订做蛋糕的纸，问：「要订做蛋糕吗？我们店里有植物奶油的蛋糕，也有动物奶油的蛋糕，还能送货上门。」 「暂时不用。」林易看向小周来，「看好了吗？你想要什么？」 小周来从进店就没离开过玻璃展柜，他对店里的其他东西都没有兴趣，听到林易一问，伸出右手食指，隔着玻璃指向了展柜里的倒数二层的糕点。 这是一种林易没在网上见过的糕点，一块圆圆的看起来就很软的蛋糕体对摺，中间应该挤了些酱料，酱料表面撒了厚厚的肉松，别说，看起来真挺好吃的。 店老闆说：「要买这个吗？」 林易问：「这个怎么卖？」 店老闆：「十二元一斤。」 林易点头，「给我称两斤吧。」 店老闆：「好嘞。」 店老闆的手脚很快，站在玻璃展柜后，打开展柜的门，拿着透明的塑料夹子，飞快地把糕点夹入塑胶袋中。 林易问她：「老闆，这个叫什么呀？」 店老闆笑着说：「没名字，不过买熟了的客人就叫它肉松粑粑。」 林易惊讶：「所以这个是你独创的吗？」 店老闆点头，带着些不好意思：「也不算独创，简单得很，跟大城市的没得比。」 她把装着肉松粑粑的塑胶袋放在了称上，看看电子称，又挟了两个凑满了两斤，递给林易：「刚好两斤。」 林易付了钱，牵着小周来离开，没走几步，小孩儿就绕道林易提着肉松粑粑的那边，盯着看。 林易停下来，打开袋子，拿了一个递给他，小孩儿接过，迫不及待咬了一口，被肉松遮挡的酱料立刻挤了出来，诱人得很。 于是林易也拿一个开吃，咬下去，凉凉的酱料和松软的蛋糕体入口，嚼一嚼，最大的感觉就是软、甜。无论是蛋糕体还是蛋糕体中间夹着的浅黄色微透明的酱料，都很甜，好在有肉松，所以甜中就带上了一点咸，解了腻，吃起来更香了。 一个肉松粑粑不过成人手指大小，林易两口就吃完了，小周来三口解决，都意犹未尽，于是又吃。这个粑粑『相貌平平』，但吃起来却意外的让人上瘾，一个又一个，林易一口气吃了三个，小周来吃了四个。 感觉有点噎，林易买了三瓶矿泉水，自己喝了半瓶水，又给小周来餵了些。 两个人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棉花店，把糕点拿出来跟胡姐分享，还给了胡姐一瓶水。 棉被果然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做好的，十四床棉被，把整个车都塞得满满当当，除了后座留出一个位置供林易抱着小来坐之外，其他地方都被棉被占据了。 放好最后一床，在这个初冬季节，林易竟然给忙出了汗，胡姐说：「回去了。」 林易叫住她：「胡姐，都中午了，我们在外面吃了回去吧。」 胡姐一想，点头：「要得。」 这一块区域，因为靠近菜市场，所以附近有很多小饭馆，二人随便挑了一家有位置的进去坐下，服务员立刻给他们送上菜单，林易把菜单递给了胡姐：「胡姐，你来点吧。」 胡姐也不推辞，问服务员：「土豆肉丝辣吗？」 服务员说：「只放了点青椒。」 「好，来一个土豆肉丝。」 她看看菜单，又点了个汤菜：「再来一个小菜汤。」 她看到店门口摆着一个大铁盆，盆里是切成一块块的豆腐，豆腐泡在清澈的汤水里，冒着热气，她问：「豆花儿怎么卖的？」 服务员：「五块钱一碗。」 胡姐：「再来两碗豆花。」 胡姐问林易：「你们还有啥子要吃的没得？」 林易说：「再点一个菜吧。」 胡姐把菜单给他，他看看菜单，加了个荤菜：「回锅肉。」 菜点好了，服务员拿走了菜单，小周来坐在凳子上，胡姐问他：「小来，饿了么？要不要再吃一个粑粑？」 小孩儿紧紧挨着林易连个反应都没有，抓着林易的手臂不放，林易对胡姐说：「他吃的有点腻了，不吃了。」 第77页 小声问他：「喝不喝水？」 小孩儿抬头看他，看得眼睛一眨不眨，林易问：「怎么了？」 这时候，他们背后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小孩儿被吓了一跳，浑身夸张地一抖，把林易的手臂抱得更紧了，林易转头看去，原来是他们背后那桌喝酒的两个男人不小心把桌子上的酒瓶打翻了，一个男人赶紧扶起酒瓶，心疼地说：「酒都洒了。」 另一个男人说：「一点点酒个嘛，喝了不够去我屋头喝，我屋头泡了一大坛坛酒！」 两个男人的声音都醉醺醺的，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了。 林易回头，发现小周来居然还在抖，问：「怎么了？还在害怕吗？」 小孩儿抱着他的手臂，眼睛都被吓直了，林易赶紧把他抱到怀里，小孩儿一把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林易摸着他的背，说：「没事的没事的，就是两个叔叔不小心弄倒了酒瓶，没事的。」 胡姐好奇地看着，问林易：「小来的胆子很小？」 林易摇头：「也没有，可能就是突然被吓到了。」 这时候他们的菜上来了，服务员还给他们打了三碗饭，胡姐对小周来说：「小来，吃饭了，从你哥哥身上下来吧。」 随着胡姐这句话，林易能感觉到小孩儿抱着自己的手臂加紧了力道，他对胡姐摇头：「这样就好，不影响我吃饭。」 他对小周来说：「我们换个方向好不好？我一样的抱着你，但你还可以吃饭，今天有很好吃的肉。」 小周来从他怀里抬头看了他一眼，林易试探着抱他，小周来松了劲儿，很轻易地被林易换了个方向，面对桌子坐在林易怀里。 林易从他碗里分了些饭出来，再给他碗里挟了土豆肉丝、一片回锅肉和一根青菜，把筷子放在他手边，说：「吃吧。」 小周来不熟练地拿起筷子吃饭，林易也跟胡姐开吃了。 实话实说，小饭馆的饭菜味道并没有很好，能明显感觉出来饭馆用的肉不是新鲜的肉，应该冻肉，肉丝跟自己炒的肉丝口感有些出入。 不过豆花儿还可以，胡姐说豆花儿是这一大片地区的特色，大家就爱吃豆花儿饭，还说豆花儿的精髓在蘸料上，因为豆花儿本身是没有味道的，必须沾蘸料才好吃。 这家店用的蘸料是油辣子，里面加了葱蒜，还有花椒面，因为没有和匀，其中一块豆花儿入嘴之后，麻得林易一个激灵。 除此之外，豆花儿的味道是很不错的，比起平常吃的豆腐，豆花儿嫩了很多，用筷子挟的时候都得小心，否则就会挟不起来。 吃到最后，胡姐还喝了豆花儿里的水，她说这叫硷水，林易也尝了一口，涩涩的，没什么味道，他觉得不太好喝，但胡姐很喜欢。 一顿饭吃完，林易抢在胡姐之前付了钱，毕竟这两天做棉被，胡姐帮了忙，而且待会儿胡姐还要绕路帮他把棉被送到福利院，这顿饭该他请的。 中午一点半，终于回到了福利院，小周来在车上已经睡着了，林易把他抱下来，先开门把小孩儿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再出来从胡姐的车上搬棉被。 这天下午，几个孩子放学回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他们各自上铺上被塑料薄膜包裹起来的棉被，一个个瞪大眼睛，许晨月跑出来问林易：「大哥哥，那是我们的新被子吗？」 林易点头，说：「但是因为钱不够，所以得再等几天才能买新被子的被套，如果冷的话，暂时只能把新棉被搭在旧被子上面将就一下。」 他觉得这是将就，可对几个孩子来说，那可是新被子！ 四个孩子连作业都没拿出来，就站在床边，仰着头看着属于自己的被子，去看了别人的，还要让别人来看自己的、雪白雪白的新被子。 晚上，洗漱后躺在床上，每个孩子都把新被子搭在了旧被子上，许晨月把手从被子伸了出来，插进了两床被子中间，感受着没有套被套的棉被。 棉被擦过皮肤，带来很粗糙的感觉，而且棉被上有一股棉花的味道，这个味道算不上好闻，但许晨月很着迷，因为对她来说，这就是新被子的味道。 黑暗中，她说：「这是我的第一床新被子！」 赵小茜跟李莎莎都没说话，但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小的时候，在家里，被子是家里人用过的，来到福利院，得到的被子是其他孩子盖过的，在没有得到新被子之前，他们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是在看到属于自己的崭新、才做出来的被子的时候，她们非常非常的开心！ 这天晚上，她们是在新被子的气味中入睡的。 . 又是一个五号到了，补贴到帐，比起上个月，这个月还多了一笔入帐，那是林易干了一个月的工资，三千块钱。 今天正好是周五，几个孩子提前放了学，安骁也是跟他们一起回来的，林易对他们说：「这个月的补贴到了，我打算给你们一人买一床被套，不过是在网上买，你们选自己喜欢的吧。」 说完，他把手机交给了安骁，几个孩子立刻兴奋起来，围在安骁身边，开始看被套。 林易说：「大家尽量都在这家店里选，这家店的被套质量应该还不错，花色也多。」 几个孩子听了，又重新看向手机，陈然说：「这个，我要这个蓝色的！」 许晨月说：「我要这个粉色的！」 第78页 赵小茜指着手机：「安骁哥哥，我想要这个绿色的。」 林易走到他们身边，教安骁：「点中要选的花色，再选择尺寸，你们的被子都是150x200的，最后点击加入购物车就好。」 几个孩子挑选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门外有人来了，杵着拐杖，是许晨月的爸爸，林易请他进来，让他坐着等一会儿，许晨月也说：「爸爸，等等我，等我买好新的被套！」 满脸都是皱纹的男人笑着说好，他看向林易，脸上带着侷促的感激，说：「谢谢你。」 他说：「你来了之后，月月越来越开心了。」 他虽然是许晨月的父亲，可跟许晨月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多，不是不想，而是他知道现在这样对许晨月才是最好的，她能好好地安稳地读书，不用每天面对家里的一地鸡毛。 而且只要一听说许晨月住在福利院，就很少有人会继续问她的父母了，别人也就不会知道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儿有一个残废的父亲和一个精神病的母亲。 没有父母，都比有他们两个拖累好。 之前，月月才进福利院的时候，小女孩儿哭着找过爸爸妈妈，那个时候每次接了孩子回家，孩子都不愿意再回福利院，每次都是一次撕心裂肺的分离。 接了几次之后，他就不来福利院看自己的孩子了，他怕，怕好不容易申请下来的补助，会因为孩子的哭闹没有了。 他们没什么，可孩子要怎么办啊，她还小，她以后还要上学，她还要面对这个社会，孩子不懂，大人不能不懂。 所以他得狠下心，就算他也想孩子想得不行，好几次都偷偷跑到福利院看孩子，但也绝对不能让孩子看到他，哭着闹着要跟他回去。 这一分开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后，他才再次正式出现在福利院，月月认出了他，哭得伤心极了，但这次回家后，她没有再闹着不回福利院了。 这让他欣慰又心酸。 后来，就形成了习惯，每周五他都回来福利院接孩子回家过周末，他看到孩子渐渐地开朗起来，比在家里的时候活泼多了，他还从孩子嘴里听到了那个叫光头的护工多没用，说福利院的所有孩子都不喜欢光头，还说光头会每天给他们15块，也还行了。 身为成年人，许大军当然知道这个光头护工很不称职，可他能怎么办呢？闹事吗？他不敢的，他的女儿就在福利院，没有被虐待，没有被人打，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如果闹一闹，换来一个会虐待孩子的护工，或者吸引了上面的注意，觉得他的孩子不应该得到补助，那他该怎么办？ 他只能忍着，到了福利院还得对光头陪笑，因为他不想自己的女儿被这个成年人区别对待。 一直到一个月前，他再一次来接女儿，才发现福利院竟然换新的护工了，是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青年。 许大军不明白，这么年轻的一个男人，好手好脚的，为什么要来当一个小福利院的护工，他想告诉自己女儿警惕一些，接着就从自己女儿口中听到了这个护工来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给他们每天做了些什么好吃的。 还说青年给他们包了饺子，可是她不爱吃饺子，所以她哭了，但是青年没有怪她，还专门给她炒了很香很香的蛋炒饭。 听到这里的时候，许大军觉得至少这个新护工的脾气应该不是特别暴躁的。 后来，每次回来，女儿都会说起新护工，说新护工每天给他们两块钱的零花钱，说新护工一点都没贪他们的钱，还说她才知道原来她一个月的补贴是一千块钱。后来说新护工给他们买了新鞋子，一人三双，她还带他看了三双新鞋，说：「爸爸，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也要给你和妈妈买新鞋子！」 许大军很感动，上个星期，月月回来，又说大哥哥给他们买了新的被子，一人一床。 小小的女孩儿站在破败的家里，很认真地说：「爸爸，等我长大了，我要把我们家所有的被子都换成新被子！」 虽然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但许大军很肯定，这个新来的青年是个好人！ 就像现在，他竟然还要给几个孩子买新的被套，看到几个孩子在哪儿开心地挑选着，尤其是看到自己女儿脸上灿烂的笑容，许大军欣慰又愧疚，因为他没办法给自己的女儿提供正常孩子的生活，新的被子和被套他从来没给自己的女儿买过，就连新鞋新衣服都很少很少买。 因为他挣不到钱。 终于几个孩子都买好了被套，许晨月蹦蹦跳跳地跑到自己爸爸身边，扶着自己爸爸起来，说：「爸爸，我们回家吧。」 许大军摸摸女儿的头，点头：「嗯，我们回家。」 熬猪油 星期一早上, 林易给几个孩子做了鸡蛋面，把碗底的猪油都颳了下来，才勉强煎好了鸡蛋。 等到几个孩子上学, 小周来醒过来, 带着他洗漱吃饭, 林易推着他到了菜市场, 买什么菜还不知道，但他今天得熬猪油。 上午的菜市场永远都是热闹的，林易在毛屠夫那里买了猪板油和后腿肉, 在水产区称了花甲, 来到卖菜的地方, 一眼就看到了堆成小山的竹笋。 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竹笋小山旁, 戴着手套，拿着竹笋在剥壳, 不需要任何的吆喝，一个个带壳的竹笋就足够吸引来到菜市场的所有人的目光。 林易也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刚站定, 就听到旁边有人问：「小妹, 你这个笋子是哪里来的？」 第79页 女人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林易这才发现她还戴了一个黑色的布口罩，口罩里传出声音：「我自己屋头的竹林挖的。」 说完, 她就不说了，跟林易这段时间看到的抓紧一切机会推销自己商品的生意人都不一样。 她不说话，旁边却有话说，另有人问：「你自己屋头的？」 显然, 这人不太相信，说：「莫非你屋头是大坡（大山）上的？」 女人点头, 说：「是。」 她一肯定，林易发现围着看的人激动了起来，他听到一个人说：「大坡上的笋子你啷个自己弄出来卖？不是有人在山上收吗？」 女人还是不急不缓地说：「多的被人收了，收笋子的人走了，这些是昨天在竹林挖的，没得人收，个人拿下来卖。」 有人蹲在旁边，用卫生纸包着手指去拨弄笋子，说：「这个冬笋好啊，看起肉就多！」 他问：「妹儿，啷个卖的？」 女人：「十五一斤，不去壳壳十块。」 「可以选噻？」 女人点头：「随便选。」 看到男人选了起来，周围的几个奶奶阿姨也站不住了，都凑上去挑选。男人先选了五个，卖笋的女孩儿问他：「去不去壳？」 男人点头：「要哦，剥笋壳麻烦。」 女孩儿点头，拿起男人选好的笋子去壳，倒也简单粗暴，几下把外面硬硬的笋壳剥掉，接下来就拿出刀削，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看起来肥肥壮壮的笋就缩水了大半，剩下圆锥形的白生生的笋肉。 林易听到旁边的一个阿姨说：「这个笋要得，剥了壳壳还有这么大坨肉。」 跟阿姨一起的另一位阿姨说：「多买点，回去炒腊肉吃，吃不完的还可以泡起。」 靠近林易的阿姨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要不得，泡了笋子，整个泡菜罈都要臭，里面的东西都吃不得了！」 「哪个喊你把笋子跟其他的一起泡，单独捞个泡菜罈泡噻。」 「不泡不泡，臭起熏人！」 远一点的阿姨说：「嘿，你不泡我要泡，泡得好的时候，它就不得臭，煮鱼、炖肉的时候放点，好吃的很。」 「你泡你泡，我买两个就有了，吃得到两天的炒腊肉。」 「你屋头的腊肉还没吃完啊？没得好久都又要做腊肉了。」 「还有两块在冰箱头，这里吃了就没得了。」 两个阿姨一边选笋子，一边把笋子的各种做法都念叨了一遍，林易想了想，自己没腊肉，暂时也搞不了泡笋，就用笋子炒个肉吧。 他也选了两个，个头适中，在笋山里不是特别大也不是特别小，把选好的笋子隔着塑胶袋抓出来放在一边，等着剥壳称重。 旁边一个选笋子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笋子的尖尖用笋子逗小周来，把笋子放在小周来面前说：「小朋友，笋子哟，想不想摸？」 小周来看看他，收回视线继续看着笋山，中年男人继续逗他：「来嘛，我放到你面前，就摸一下。」 说着，他竟然真的把笋子放在了小周来面前，小周来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带壳的笋子。 林易把推车往后一拉，站起来，脸色不太好看，对中年男人说：「你什么意思？」 中年男人提着笋子，说：「你反应恁个大爪子（干嘛）？我就是逗他耍，你这个人好没得意思！」 林易的脸色没有好看半分，反而更难看了，说：「你让一个小孩儿摸笋壳，你觉得这只是逗他玩？」 本就是个临时摆出来的小摊，地方不大，又因为卖的是大山上的冬笋，所以围了不少人，就更显得逼仄了，一点点动静就足够让所有人听到，更不要说是发生矛盾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听到林易的话，又看到中年男人手里的笋，一个奶奶骂了起来：「啥子人哟，笋子壳壳大人都不敢伸手去摸，专门喊如皮子（皮肤）嫩的娃儿去摸，你是在跟他耍唛？你是专门整他！」 有个阿姨也说：「恁大个人了，我还不相信不晓得笋子壳壳喝人（刺人），我摸了不马上洗手都不舒服，还喊小娃儿摸，逗是专门害人的！」 有才来的人问：「啥子？啷个吵起来的？」 有人小声说中年男人让小孩儿摸笋壳的事情，新来的人震惊：「啷个想的？万一小娃儿摸了去揉眼睛啷个办？眼睛怕都要瞎。」 周围人都在指责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把笋子扔到笋堆里，一脸讪讪，这时候一个中年女人提着肉走了过来，直接走到中年男人身边，想来在旁边就听到了事情原委，骂中年男人：「你个背时的！你啷个不个人（自己）去摸笋子壳壳？喊别个小娃儿摸，有你这么逗人的？」 还伸手打了中年男人两下：「几十岁的人了，做事情还捞不到轻重！」 她对林易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是个癫子，不跟他一般见识！」 她从手上提着的一个袋子里拿出一把糖，放在小周来面前，说：「乖乖，好乖哟，跟爸爸出来买菜，一个人不哭也不闹，来，吃糖。」 小周来看看女人手里的糖，转头看着林易，女人也看向林易，笑着说：「刚刚在摊子上买的糖，好吃！」 林易摇头，摸摸小周来的头说：「不用了。」 这时候卖笋的女孩儿突然出声，问林易：「这两个笋是你的吗？」 第80页 林易点头，女孩儿捞过两个笋，几下剥了壳，称重，对林易说：「三斤二两，四十八。」 林易付了钱，接过笋，对女孩儿说：「谢谢。」 转头一看，中年男人和女人都走了，买笋的其他人都对林易说：「那种人要不得，就说是逗细娃儿耍嘛，也不是这么个逗法。」 还有人说：「恁大个人了，还要婆娘给他道歉，他个人没长嘴巴不晓得说话唛？」 「就是，一看就不诚心！」 有个老奶奶对林易说：「出门在外，就是要把娃儿看紧点，你这个爸爸当得好。」 一个阿姨说：「是哟，我天天都在菜市场看到他，天天早上都推起车车带娃儿来菜市场买菜，是个好爸爸。」 林易尴尬笑笑，说：「其实我是他哥哥。」 全场安静了几秒，阿姨哈哈一笑，缓解尴尬，说：「原来是哥哥嗦，怪不得这么年轻，是个好哥哥！」 林易尴尬道：「谢谢，我先走了。」 推着小周来，赶紧离开了菜市场。 回到福利院，给小周来吃一个棒棒糖，来到厨房，准备熬猪油。 把猪板油拿出来，用热水洗一洗，洗掉表面的灰尘，再切成小块，放入锅中焯水，焯到锅开，就把猪板油捞出来沥干水分。 接着往锅里加些水，水开，把猪板油放进去，再放姜片、花椒，能起到去腥增香的作用。 手里拿着锅铲，不停地翻动锅里的猪板油，这时候他的裤腿给拉了拉，低头一看，小周来吃着棒棒糖，一手抓他的裤腿，一手拿着他的手机，手机上显示着一串陌生的号码。 接过手机，跟小周来道谢，接通电话，原来是送快递的小哥，问他要不要送货上门，林易当然选送了，他也就在网上买了被套，既然能送到福利院，为什么要拒绝呢？ 半个小时后，锅里的水分早就被蒸干，白花花的猪板油也变成了一个个黄褐色的小疙瘩，不同于肥肉熬油，猪板油的出油比率很高，熬出油后留下来的部分自然也就很少，也不好吃，只能丢了。 刚把油倒入大碗里，快递就到了，林易签收了快递，所有的被套都被包在一个快递袋里，他拆开了外包装，再挨个被套拆看检查，看是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在都还不错。 被套布料厚实，触手微凉，虽然他辨认不出这些被套的材质是不是纯棉，但摸起来质量还不错的样子。 检查完，把五床被套重新折好放回袋子，把自己的那床丢到洗衣机里。 他当然可以把另外五床一起洗了，但他还不确定几个孩子是不是真的满意到手的被套，所以还是等几个孩子回来看了再说。 下午，几个孩子回来了，都很满意自己被套，林易让他们把被套都放在卫生间，明天洗了晒干后再用。 晚上，他炒了个冬笋炒肉，又做了个小菜滑肉汤，再加一份炒花甲，平淡的一天就过去了。 . 三个星期过去，气温又降了些。 福利院的七个人都穿上了新棉衣，是林易带他们去街上买回来的，一人一件，还在网上给他们一人买了两套秋衣秋裤，不是不想多买，而是棉衣的价格让林易惊讶。 小周来穿的棉衣一百内可以搞定，可轮到几个大点的孩子，不买价格更高的羽绒服，而是买里面填充了太空棉的衣服，一件衣服竟然也要一百出头。至于网上的，林易不敢买，他不知道几个孩子要穿多大的，也不知道买来是不是就跟网上图片的一样好看，拿不准还不如直接在街上买，至少买回来不会出现货不对板的情况。 几样东西一买，林易不敢再动用剩下的三百多块了，要买其他的，怎么都得等到下个月五号再说了。 睡个午觉醒来，林易不太想起，在天气暖和的时候起床还好，薄薄的被子一掀，也就起了，可在现在这种温度下，起床的难度加倍。 被窝里暖暖的，只是伸出手就能感受到外面的冷意，多待一会儿，手就会变得冰凉，这种温度，是真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 而且他午睡的时间不长，好不容易把被窝给睡暖和了，结果没多久就要起来，总觉得很浪费。 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情，索性躺在被窝里看看手机，看着看着，被子动了起来，林易拿开手机一看，小周来醒了，在被窝里蛄蛹，翻过身一脸睡懵了的表情，呆呆地看着他。 林易戳戳他的脸，低声说：「睡醒了，还睡吗？」 小周来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眼睫毛湿湿的，脸颊睡得红扑扑的，没有反应，林易知道，他还在醒神呢。 果然，林易又看了几分钟的手机之后，身边的动静大了起来，关上手机一看，小孩儿直接撑着枕头坐了起来，一股冷风灌进了温暖的被窝，林易吸了口气，赶紧也起了。 给小孩儿穿衣服裤子，林易感嘆：「你倒是不怕冷，无论什么时候说起翻身就起。」 带着小孩儿打开房间门，冷风扑面而来，林易唿出一口气，立刻凝成雾状，让小孩儿去上了厕所，给他的屁股蛋塞上他自己淘汰的秋裤挡风，林易问他：「怎么就不愿意脱裤子呢？看，这个天多冷啊，穿着开裆裤漏风，小心把你的屁股给冻坏了。」 小周来低着头，不给反应，林易摸摸他的头，说：「小来，我知道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什么都明白的，你要知道只有穿上正常的裤子，不尿裤子，你才能去学校上学。」 第81页 「你看，哥哥姐姐每天都要去学校上学，你难道不想去吗？」 「我也不给你换裤子，你下次上厕所的时候，自己把身上的开裆裤脱了再上好么？」 牵着沉默的小孩儿出来，也不留在院子里，这个天，院子是坐不住了，风吹着太冷了，带孩子到厨房，把晚上要煮的豌豆尖择一择。 豌豆尖其实就是豌豆植株的顶部嫩芽，取的是顶部大约手掌那么长的一截，吃起来嫩嫩的，还带着一股清香，需要择的地方是最顶端的须，这个须就没那么嫩了，不掐掉，吃到嘴里口感不好。 他在择菜，小周来就拍着小皮球玩，这是上上周林易给他买的，毕竟福利院里还真没多少给他玩的玩具，买个小皮球，至少能让小孩儿没那么无聊。 掐着豌豆尖，看着小周来拍皮球，林易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或许，小周来不脱裤子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小周来不愿意脱裤子这么简单。 之前才跟小周来接触，他对这个孩子不算太了解，所以下意识觉得这个孩子可能跟正常人存在一定的交流障碍。 但相处了将近两个月之后，他跟小周来可以说是每日形影不离，他很清楚，小周来除了不会说话之外，是能完全听明白他的话。换言之，至少在接受信息这个方面，小孩儿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或许是因为小周来不说话，个性偏静，他其实很聪明，记忆力也很好，林易说过一遍的事情，他都能记得清楚，就比如林易说不能拿外人给的东西吃，说了一次之后，他就真的不要了，就算佳慧超市的张姐给他，林易不答应，他就不会伸手去接。 林易跟他说吃棒棒糖的时候不能跑跳，否则摔倒了，可能会把棒棒糖捅进喉咙，很危险。 也是说了一次，之后他吃棒棒糖就慢慢走，要么就乖乖坐着。 林易很多时候都觉得他太乖了，太听话了。 这么一个听话的孩子，为什么在他和福利院其他孩子说了不知道多少次脱裤子之后，还是不愿意脱裤子呢？ 放下豌豆尖，林易站了起来，大步走出厨房，小周来看看他，又看看被拍掉的皮球，最后没管皮球，跟在了林易身后。 林易来到了放着几个孩子资料的房间，他把小周来的资料找了出来，再看一遍。 上面的介绍很简略，三言两语概括小周来被母亲抛弃，父亲虐待，后来被人举报后，镇上政府的人救出了小周来，他的父亲也因为虐待孩子被判了刑。 资料看不出什么，林易开始找小周来家人的联繫方式，他母亲的没有，父亲的倒是有，但想想也知道打不通，试着打了打，果然打不通。 除此之外，竟然就没了。 上面倒是写着小周来父亲家的地址——周家村三组65号。 或许，他应该去小周来家看看。 说去就去，到了周六，林易把小周来交给了安骁、李莎莎、赵小茜、陈然四个孩子，对他们说：「中午我可能回不来，冰箱里有包好的饺子，你们中午可以煮饺子吃，想吃面条也可以煮面条，冰箱里有昨天的剩的红烧猪蹄，不过吃之前，猪蹄得热一热才能放到面条里。」 还说：「饭厅有水果和牛奶，还有买的饼干，饿了可以吃，但是不能吃太多，占了肚子就吃不下正餐了。」 安骁点头，一旁的陈然牵着小来的手，问：「大哥哥，我们也想去小来家，我们可以一起去啊。」 林易摇头：「这个天太冷了，而且你们晕车吗？」 几个孩子看看对方，赵小茜：「应该不吧，我们每天都坐公交车呢。」 林易：「短时间坐都还好，可去小来家得坐很长时间的车，要是晕车肯定会吐，很难受的。」 他说：「而且我是有事情才去，问完我就回来了，我一个人行动会快一些。」 最重要的是，小周来在家里被自己爸爸虐待，他不确定回到周家村会不会让小周来难受，所以肯定是不能带小周来去的，既然小周来都不带，自然也最好不带其他孩子了。 「好吧。」陈然嘆气。 林易摸摸他的头，对安骁说：「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去找佳慧超市的张阿姨，我跟她说过了，要是想给我打电话，也找张阿姨。」 安骁点头：「嗯！」 林易对他们说：「行了，公交车到了，我走了，你们回去吧。」 林易来到马路对面，坐上公交车，站在车上隔着窗户沖几个孩子挥挥手，几个孩子也赶紧挥手，还看到陈然张开嘴巴说了什么，可惜什么都没听到。 公交车离开了公交站台，五个孩子站在福利院大门口，眼巴巴地看着，陈然喊完「大哥哥我们等你回来」就闭上了嘴巴，看到公交车开远了，才问：「大哥哥会回来的吧？」 赵小茜：「肯定会的！大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李莎莎也说：「大哥哥的所有东西都在福利院，他不会离开的。」 「诶，小来哭了！」 陈然赶紧伸手给小孩儿抹眼泪，说：「你别哭啊，大哥哥不是走了，他是去办事，今天下午就能回来的！」 安骁摸摸小周来的头：「别哭了，我们玩一玩，吃过午饭，大哥哥肯定就回来了。」 他说：「我们进去吧，把门关好。」 拉着小孩儿往里走，结果居然没拉动，转头一看，小周来站在门口，眼泪汪汪地看着公交车离开的方向，嘴巴都瘪了，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第82页 于是四个孩子都凑了过来，围着他，李莎莎说：「小来，我们得进去了，外面的风吹着很冷，大哥哥说了，这样会感冒的。」 赵小茜给他擦眼泪，擦着擦着，她居然也哭了起来，陈然惊了，不解：「小茜姐姐，你怎么也哭了？」 赵小茜呜呜地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小来哭，我就好想哭啊，呜呜呜——」 看到她哭，小周来也哭出了声：「呜呜呜，呜呜呜呜——」 两个孩子站在福利院门口，哭得伤心极了。 陈然在一边跳脚，喊着：「别哭了别哭了，你们再哭，我也要哭了，哇——」 话才说完，他居然真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大哥哥真的会回来吗？大哥哥真的不是走了吗？」 李莎莎吸吸鼻子，说：「不是的，大哥哥会回来的。」 她看向安骁，问：「安骁哥哥，他们都哭了，怎么办啊？」 安骁嘆气，无奈：「就让他们哭吧。」 他看着李莎莎红红的眼睛，说：「放心，大哥哥会回来的！」 乘车 从县城要如何抵达周家村？ 林易试图在地图软体上找推荐的公共运输出行方案, 可惜的是地图软体还没把小村镇给囊括进去，唯一给出的方案是自驾。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说林易有没有车这个问题, 就算是能借到, 那也要他会开才行啊。 张姐给了建议, 她表示基本上没有客车会开到村子里去, 建议林易看看距离村子最近的镇子，一般来说镇子上会有通往县城的客车。 在地图上一看，距离周家村最近的是一个叫大河的小镇, 再在县城的客运中心搜索从县城到大河镇的车票, 果然是有的, 票价十三, 乘车时长没写。 但张姐说，她老家在距离县城坐车大约半小时的镇上, 票价是五块，估计到大河镇少说也得坐上一个小时。 听到这个时长, 林易是真的很不好了, 来回有间隔的坐五十多分钟的车, 他都觉得很难受，这次单程就是一个小时，他不得晕死。 从公交车上下来, 不用过马路，往前走几步就到了县城的客运中心，站在门口，看着面前的建筑, 怎么说，跟整座县城的风格很一致, 充斥着老旧感，贴在外墙的白色瓷砖都泛黄泛黑，高一点的地方还生出了青苔。 走进去，售票大厅的人寥寥，靠墙放着两台自主购票取票的机器，林易走到机器前，根据提示把身份证放上去，取了票。 拿着票和身份证，来到检票的地方，检票口的工作人员接过他的票看了看，沖他摆手：「车还没到站，检不到票，去坐着等一会儿。」 林易看看自己的票，他买的是九点四十的票，现在九点二十三，车还没到站？ 行吧，在候车区坐下，看看手机，又看看检票口上方的电子屏，上面显示着各个车次的信息。 至于福利院的几个孩子，林易是真没多担心，毕竟在他来之前，就是几个孩子互相照顾，现在他已经在厨房里留了足够多的食物，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等到九点三十二的时候，林易终于在电子屏上看到了自己要乘坐的车次信息，从县城到大河，显示正在检票。 于是拿起票再到检票口，加上身份证，检票成功。 进入检票口，穿过一道门，林易就看到了一排停着的大巴，不对，距离他最近的一辆车侧面写着：核载19人，按照这个人数，应该说中巴才更为妥当。 一排车，大约是十来辆，大多都是红色的中巴，长得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放在车前玻璃内的牌子，写着从县城到各个不同的地方。 这其中倒是有两三辆长得不同，它们呈蓝灰色，单从外表看就比其他的小红车高级些，走近一看，目的地有些熟悉，稍微想一想，林易就想起来了，这不是他在看地图的时候看到的隔壁两个县城的名字嘛。 走到了底，没发现到大河的车，调个头往另一头走，刚走过检票口的位置，再走上几步，他就看到了到大河的中巴车，当然是一辆小红车。 车门开着，有个男人在车前的位置站着，林易拿着票上车，那人转头看了他一眼，问：「到大河？」 林易点头，男人也不看他的票，就说：「随便找个位置坐。」 还真是随便找，因为车上除了林易和那个男人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林易找了个车右边靠窗的单人座位坐下，他有些不适。 因为这个车的味道有点大，不是寻常生活中闻到的臭味，而是一种闷闷的说不出来的气味，林易意识到自己失策了，他应该拿个口罩出来的。 看看时间九点三十六，还有四分钟就要发车，显然也不够他出去买东西，只好忍了。 这时候站在前面的男人下了车，从车头绕过，绕到了驾驶室车门的位置，打开车门，上车坐下，擦擦方向盘，看看后视镜，在他右侧，有一大块比车内地面高一大截的平台，上面放着块木板，男人顺手把擦了东西的抹布放在了木板上，拿出手机开始看。 九点三十八分的时候，一个年轻姑娘提着一个行李袋上了车。 九点四十分，司机发动了车，整个车在嗡嗡声中抖动了起来，就连林易旁边的窗户都发出了咔咔的声音。 九点四十一分，司机转头看了他跟年轻女孩儿一眼，说：「莫坐错了哟，这是到大河的车。」 第83页 林易趁机问他：「师傅，到大河大概要开多长时间？」 司机顿了顿，说：「这个嘛，不一定，你坐了就晓得了。」 林易：「？」 开这条线的司机都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这时候，司机已经转过头，接着车子就动了起来。 车子驶离了车站，车上依然只有他跟年轻姑娘两个乘客，林易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么大一辆车，就两人，司机还能赚钱吗？ 小红车在路上突突突地走着，林易看到左前方不停有车超过自己在的小红车，他打开了一点窗，冷风即刻灌入，又赶紧把窗关上，太冷了，而且这个速度也太慢了吧。 视线往前，他看到路边站着几个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伸出手挥着，还没反应过来，小红车就开始减速，开到几个人面前，刺啦一声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站在路边的几个人赶紧上车，第一个上车的是个老大爷，头髮光秃秃的，把提着的编织袋放在了木板上，踩着木板坐到了副驾驶，声音洪亮地说：「今天还来的准时耶，没等好久，就来了。」 后面上车的一个老奶奶，也大声问：「司机，到不到%￥？」 老奶奶说的是个地名，可惜林易没听清。 司机说：「要到要到！」 老奶奶问：「好多钱？」 司机：「四块。」 老奶奶：「啥子也？四块？以前都是三块五！」 司机：「哪阵三块五了？从来都是四块！」 老奶奶嘀咕着什么，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拉开小布包的拉链，拿出四张一块钱，要把钱给司机。 司机赶紧说：「不忙不忙，我等哈儿来收，快去坐到，开车啦！」 老奶奶就近坐下，车子发动，速度快了起来，结果开出不到二十米，又慢了下来。 突突突，突突突，开到了一个路边，又有人招手，车停，人上车，林易正等着车启动，结果没想到车居然就这样停了，结结实实地停在路边，不走了！ 左看看右看看，车上的乘客一个个没有半点反应，就好像突然的停车再正常不过了，但这正常个屁啊！ 甚至坐在驾驶室的司机都把手机拿出来外放小视频了，林易坐不住了，出声问：「师傅，这车怎么不走了？」 司机没回答，坐在前面的老奶奶说：「等人噻。」 司机转过头来：「哦，对头，就是等人，你也看得到，车上没得好多人，开一趟，油钱都不够，互相体谅一下嘛。」 林易点头闭嘴，他能咋办，逼着司机开车？明显不可能的。 不过司机等一会儿，还真等来了几个人，几个人上车，司机就发动了车，继续往前走。 走了将近十分钟，又陆续上了几个人，原本空荡荡的车竟然快满了。 林易一边惊讶，一边又觉得放心些，既然快坐满了，接下来就能快些了吧。 几分钟后，道路两旁的房屋明显稀疏起来，应该是要出城了，也就是这个时候，小红车再次停下，停在了一个公交站台旁，那里等了不少人，车一停，门一打开，十几个人挤到车门前涌上车，把车装得满满当当。 位置已经没有了，一个中年女人对林易说：「把你座位下面的板凳拿出来一下。」 林易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座位下竟然放了一摞小圆凳，把小圆凳取出来，中年女人立刻扯开小圆凳坐下，在她身边的其他乘客也自助坐下，于是前后最多也就一分钟的功夫，车子中间的过道也满了。 林易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忘了在意没人上车但车没启动这件事情。 他没注意到，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注意，之前那位跟林易说停车是等人的老奶奶最先开口：「司机，走得啦，还要等人？车都装不到了！」 老奶奶一开口，其他人也说了起来—— 「对头，走啦走啦，后头没得人来了！」 「我们体谅你，你也要体谅我们噻，从城头开出来都开了半个小时了，还等，你还想耽搁我们好多时间？」 车厢里的乘客你一句我一句，司机坐在前面一言不发，却是发动了车，车往前走了，坐在副驾的老大爷赶紧说：「得行了得行了，一个二个少说两句，车走了！」 车一动起来，车厢里的人就偃旗息鼓，不说话了。 林易贴着车厢璧，看着窗外，伸手把窗户开了一个缝，不开不行啊，现在整个车子装满了人，是真正意义上的满。 车头摆着木板的平台上背对着车头的方向坐了四个人，副驾位置后的一个空间放了一个铁箱子，箱子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车子两边的过道上坐了六个人，挤得满满当当。 因为是冬天，几乎没人开窗，整个车厢的空气就更加浑浊，让人不适的气味也更加明显。 车子在城里摇摇晃晃、走走停停半个小时，林易已经开始晕车了，空气再变成这样，不开窗，他非得吐了不可。 冷风灌进来，林易赶紧把衣服的拉链拉到脖子，冷是冷了点，但自己周围的空气瞬间清新了不少。 他看向窗外，之前他的猜想没错，车子的确出城了，道路两边开始出现了荒坡和田地，不是一望无际的地，是在几个小山坡下开闢出来的土地，甚至还有人在小山坡的斜面上种地，种的是什么林易认不出来，但他就很好奇，这个陡峭的倾斜角度下，种地的人怎么还能站稳种地？ 第84页 田野风光，和出城之后明显快起来的车速，让林易心情好了些，正想着，就看到前面路边有人招手，他想着不会吧，结果车子就在招手的人面前停了下来。 之后这一路，小红车不停地上人下人，林易刚适应了车速，车子就咔地停下来，坐这样的车，就算是不晕车的人都能给整晕车，别说林易本来就会晕了。 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坐在旁边的中年女人，也就是坐在小板凳上的乘客，问：「你晕车呀？」 林易已经难受到说不出话了，只能点头，中年女人赶紧说：「你把窗子开大点！」 还喊坐在副驾驶后面的人：「那个人，帮忙扯一个口袋，这里有人晕车！」 一听说有人晕车，整个车厢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林易身上，催促坐在副驾后面的女人：「快点快点，莫吐在车上了！」 黑色的塑胶袋被传到了林易手中，林易面对着车窗，风唿唿地刮在他脸上，这种时候冷不冷的已经无所谓了，在他后面的其他乘客也没人说冷、让他关窗，想来是怕他真的吐了吧。 随着行驶的时间越久，道路两边的景色越自然、越好看，但林易已经没有心思欣赏了。 后面，他干脆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直到车厢里的人一个个减少，最后只剩下了四个人，车子驶入了一个小镇，在小镇路边停了下来，司机说：「终点站到了，全部下车啦！」 林易站起来，他还是很难受，但有些事情不得不问，走到门口，问司机：「师傅，回县城的车最晚几点？」 司机拿着一个保温杯在喝水，喝了一口说：「最晚三点四十。」 又喝了一口，对林易：「就在这里上车。」 林易点头：「谢谢。」 下了车，他看看时间，十二点了，他竟然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还好他没带福利院的几个孩子一起，否则几个孩子肯定会受大罪。 毕竟他现在就觉得自己遭了老罪了。 缓了缓胸口的沉闷感，林易打量着周围，第一眼就看到马路对面的小卖部，隔了两个门面又是一家卖废品的，道路两边的房子很矮，也就三四层的高度，有些外表贴着白色瓷砖，有些索性就是建房的红砖裸露。 相比起县城，大河镇的一切看起来更加老旧。 林易走到了小卖部，买了一瓶水，付钱的时候问店老闆：「老闆，你知道周家村吗？」 老闆点头：「晓得。」 林易赶紧问：「那你知道要怎么去周家村吗？」 老闆指了指进镇子的路：「一直走，你走到三岔路，那里有银行，银行门口停了一排摩托车，喊他们载你就是了。」 林易：「谢谢。」 离开小卖部，他喝了口饮料，没买矿泉水，胸口还闷闷的他觉得自己摄入些糖份会好很多。 冰冷的饮料入喉，噁心感果然减少了些，他顺着老闆指的方向走，路两边都是商铺，不过看起来没什么人的样子，想想现在的时间，正是中午，大家要么在吃饭，要么在准备午饭，两旁的店铺里也的确传出了炒菜的香气。 林易不饿，他现在半点胃口也没有，顺着路走到了三岔路口，看了一圈，银行倒是看到了，可银行门口根本没有摩托车。 在这种地方，手机是没用的，只能靠问。 银行旁边有一家五金店，林易走了过去。 五金店里，中年男人跟中年女人正在吃饭，见到他进来，老闆问：「买东西吗？」 林易赶紧说：「不是的，大哥，我想问你个事情。」 他指了指银行门口：「有人跟我说银行门口有摩托车，可是现在怎么一个摩托车都没有？」 或许是听到他说的是普通话，五金店老闆也说起了普通话：「这个就是因为现在是中午逗嘛，他们都要回去吃饭。」 这句普通话里的方言含量有点超标，但不影响交流，老闆还问林易：「你要去哪里吗？」 林易点头：「我要去周家村。」 五金店老闆：「那你等哈儿嘛，他们吃了饭就会来的。」 林易道谢，出来，看看时间，十二点十分，他只有差不多三个小时的时间，吃饭吗？他实在没那个胃口，只好站在路边等着。 等了一会儿，五金店的老闆走了出来，走到他旁边用普通话问：「你去周家村做什么？」 林易实话实说：「我是一个福利院的护工，照顾的一个孩子老家在周家村，我想去村里问问孩子进福利院之前的情况。」 五金店老闆点头，抽了一支烟递给林易，林易摇头：「谢了，我不抽菸。」 把烟收回去，五金店老闆说：「不抽菸好，不像我，抽了几十年，想戒都戒不脱了。」 前半句还是普通话，说到最后一句话就已经变成了纯正的方言发音，五金店老闆有些尴尬，说：「我的普通话不好。」 林易笑笑：「很好了，你说方言就好，我听得懂。」 五金店老闆松了口气，用方言跟林易交流，问林易在哪里工作，听说林易就在县城的福利院，又说起了县城。 没说多久，五金店的老闆娘出来了，看到五金店老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拍了一下他的背，「一天说些啥子！」 她看向林易，问：「你去周家村有啥子事？」 五金店老闆：「说我话多，你还不是，别个是福利院的护工，院头有个娃儿是周家村的，想去问哈娃儿的情况。」 第85页 五金店老闆娘想了想，问：「莫非是周家村那个当狗养的娃儿？」 林易立刻看向她，点头：「是，姐你怎么知道的？」 五金店老闆娘来劲儿：「我啷个不晓得？整个街上，就没得人不晓得这个事情，把个人的娃儿当狗养，啥子人嘛！」 林易：「那你知道具体的情况吗？」 五金店老闆娘摇头：「我都是听别个说的，说小娃儿的妈把他生下来，娃儿两岁的时候当妈的就跑了，没把娃儿带起走，当老汉（爸爸）的就把小娃儿甩在屋头，跟狗一起吃一起睡，后头可能是村头的人看不下去了，把他举报了，没得好久那个男的就遭抓了，不晓得放出来没得。」 「放出来个屁！」五金店老闆抽着烟，「还遭关起的。」 五金店老闆娘：「你啷个晓得的？」 五金店老闆：「钓鱼的时候听到别个说的，说是判了五年，这里可能关了要有一年了。」 五金店老闆娘突然说：「那不是周德宽么？他就是周家村的逗嘛，还一天都在跑摩托。」 老闆娘立刻大声喊：「周德宽！周德宽！」 骑着摩托车的中年男人把车停了下来，隔着一段距离问：「做啥子？」 老闆娘：「这里有个年轻人要去周家村，你有空没得？」 「有！」 叫周德宽的中年男人立刻骑着摩托车过来了，停在了三人面前，头髮是寸头，问林易：「你要去周家村？」 林易点头，旁边的老闆娘说：「他是你们村那个被老汉（爸爸）当狗养的娃儿的护工，专门来了解情况的。」 周德宽不解：「那娃儿送起走都有一年了吧，现在来了解情况？」 林易解释：「因为我是新来的护工，福利院的资料也没具体地写每个孩子的情况，所以我想去村里多了解些情况。」 周德宽点头，「上车嘛，到周家村七块钱。」 林易也没讲价，说：「等等，我去买点东西。」 马路对面就是一家水果店，他进去买了香蕉苹果，提着水果坐上车，发现了问题：「那个，没有头盔吗？」 周德宽说：「我个人都不带，这里是农村，没得人检查，放心嘛。」 不是，林易想说这是检不检查的问题吗？明明是安不安全的问题啊！ 摩托车一摔，没有头盔护着脑袋，很容易出大事的好吧。 可他也没办法凭空给自己变出一个头盔来，只能提心弔胆地祈祷一路顺利。 摩托车启动，突突突地驶出了小镇，道路两旁全是田地，偶尔会出现几栋房子，林易努力地睁开眼睛看，但收效甚微，风太大，又冷，吹得他五官都要飞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摩托车终于停了下来，林易下车，摸摸自己的脸，他的脸已经木了，都快没知觉了。 看到周德宽要走，他赶紧叫住人：「我能留个你的电话吗？等会儿我还要回镇上。」 周德宽给了他电话，说：「要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就是，我就在村里。」 他还给林易指了方向：「这条小路走进去，第二栋房子就是周勇他家。」 林易记得，资料上写了，周来的父亲就叫周勇。 周德宽又说：「不过，他们屋头没得人，你可以去问第一栋房子的人，他们晓得的可能要比我们这些人晓得的多些。」 林易向他道谢，周德宽摆手：「我先走了。」 摩托车离开了，林易顺着周德宽说的小路走进去，小路其实也不小，只是还没做硬化处理，是泥巴路面，车轮经常碾过的地方还算光滑硬实，车轮中间的地方泥土堆积，长出了草。 顺着路往里走，很快，他就看到了一栋水泥色的房子，隐在路边的竹林之后，正想走过去，院子里一条狗站了起来，看向了他，林易咽咽唾沫，不敢动了。 回程 狗是很普通的狗, 通体黄色，耳朵还垂着，看起来软软的, 如果是这条狗的主人, 应该能摸摸狗耳朵, 手感肯定不错。 但问题是, 林易不是这条狗的主人，对于这条狗来说他是百分之百的陌生人，而且他的目的就是进入这条狗所在的院子。 现在的情况是, 狗盯着人, 人看着狗, 狗警惕人, 人警惕狗，林易往后退了两步, 说：「我没有恶意。」 「呜-汪！」 「汪汪汪汪！」 才说了一句话，狗就兇狠地叫了起来, 一边叫还一边朝他走过来, 这就很吓人了啊！ 虽然这条狗体型没他大, 真要打起来，狗肯定是打不过他的，但谁也不想被狗咬上一口, 很疼的！还要打狂犬疫苗！ 林易也不敢转身跑，有点常识的都清楚，背对狗跑，那就是在给狗发射狩猎开始的信号, 要是不怕狗兴奋追上来的可以试试看。 他一边往后退，一边高声喊：「有人吗？房子里有人吗？！」 水泥房里有人走了出来, 是个干瘦的老大爷，警惕地看着林易：「你是哪个？」 又冲着狗喊：「大黄，回来！」 大黄狗往回走了几步，不再逼近林易，却还是警惕地盯着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林易稍微松了口气，看到房子里又走出了一个女孩儿，上高中的样子，站在老人身边看着他。 林易赶紧说：「我是一所福利院的护工，周勇家的孩子目前由我照顾，我来这里是想了解周勇孩子在家时候的情况。」 第86页 老大爷狐疑地看着他：「周勇都遭关了一年了，娃儿也送到福利院很久了，现在来了解情况？」 林易解释：「虽然已经过了一年，但我是新护工，对孩子的情况了解的不够。」 老大爷上下看看他，说：「进来嘛。」 又对大黄狗说：「大黄，不准咬人！」 林易试探着往里走，大黄狗还是盯着他呜呜叫，站在院子里的女孩儿抱住了大黄狗的头，林易这才敢走进院子。 老大爷走在前面，说：「进去坐嘛。」 跟着老大爷，林易走进了房子，房子里的墙面也是水泥色，看得出来应该是建好后用水泥抹了抹墙面就没管了，墙面很粗糙。屋子靠里的位置放着一张方桌，一个老太太正在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应该吃才吃完午饭，她看到林易，问：「这是哪个？」 老大爷说：「福利院的护工，照顾周勇那个娃儿的，想来了解娃儿之前的情况。」 「对！」林易笑着把水果递给老大爷，「麻烦你们了，一点心意。」 老大爷看了眼袋子里的水果，摆手：「拿回去，说几句话的事情，哪里要这些东西？」 林易：「也没什么，就是些水果，收下吧。」 老大爷又推辞了一次，林易把水果放在了收拾出来的桌子上，老大爷没说啥了，让林易坐在椅子上。 林易看了看摆在屋子里的椅子，跟城里的椅子不同，这把椅子从上到下都是用竹子做的，椅子腿、椅背是用竹筒做成，椅背中间是排得密密实实的竹片。 伸手摸摸座位，硬硬的，但不是硬物的那种坚硬，而是软物被拉得很紧带来的硬。 是竹篾，薄薄的竹篾编织成坐垫的部位，为了坐下的舒适感，竹篾下似乎还留了空间。 坐上去，果然比较舒服。 坐在竹椅上，林易看向坐在另一张竹椅上的老人，问：「大爷，你们距离周勇家最近，知道周勇在家的时候是怎么对小孩儿的吗？」 老大爷拿了支烟点燃，还示意林易，林易摇头，说自己不抽菸，老大爷点头，抽了口烟，嘆气：「是晓得点，都是一个生产队的，都晓得周勇脾气不好，喜欢打人，他婆娘还在的时候，就一贯把他婆娘打得惊哇鬼叫的，我们是经常听到嘛。」 「我还去找过周勇，跟他说婆娘不能这么打，啥子嘛，哪个还像他恁个打婆娘，他不听我的，结果他婆娘生了娃儿，没得两年就跑了。」 林易点头，问：「那小孩儿呢，我听说他把孩子跟家里的狗养在一起，还虐待孩子。」 「对头！」老大爷又抽了口烟，「婆娘跑了，他没得打的了，就打娃儿噻，我们先听到娃儿在哭，都没放在心上，哪个小娃儿不哭嘛？当妈的又走了，娃儿就是想妈都要哭噻。」 「哪个晓得，他对个人的娃儿都下得去手！」 林易不解：「周勇的父母呢？不来看孙子的吗？」 「嘿！」老大爷摇摇头，「你不晓得，他妈老汉都死了，他妈死得早，他老汉死了四五年了。」 「听到别个说，他妈就是遭他老汉打死的！」 林易转头看向说话的人，老太太在围裙上擦着手从厨房一边走出来一边说，「周勇就跟他老汉一模一样，喜欢打人！」 老大爷啧了一声，对老太太不满道：「听哪个乱扯的？影都没得的事情拿出来说！」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敢说不是唛？周勇他妈一贯好好的，精干得很，一年到头药都吃得少，啷个突然就死了嘛？」 老大爷：「突然死的人还少了唛？隔壁生产队的那个栽藕的，不是突然倒在田头就死了吗？」 这时候，一直蹲在外面院子摸狗的女孩儿进来了，把狗打发走，端了个同样是竹子做的小板凳让老太太坐，自己也坐在老太太身边。 两个老人还在说谁谁谁是突然死去的，话题越说越远，林易赶紧出声拉回来：「大爷、奶奶，你们知不知道周勇具体是怎么虐待孩子的呢？」 争吵的声音戛然而止，老大爷皱着眉头说：「就是打噻。」 老奶奶：「喊娃儿跟狗一起吃和睡。」 林易：「还有吗？」 两个老人说不出来了，林易问他们：「你们见过周勇虐待孩子的场景吗？」 两个老人摇头，老大爷说：「他精得很，都是关起门打，不得要我们这些人看到。」 老太太说：「娃儿他妈跑了过后，我们都没怎么看到那个娃儿出门，一天都遭关起的。」 「对头，站在我们院子就可以看到周勇他们的院子，不开门，我们真的啥子都看不到。」老太太站起来往外走，女孩儿跟着她，老太太还对林易说：「你跟我来看嘛。」 林易站了起来，老大爷也跟着走出去，四个人来到院子里，大黄狗又看向了林易，这次它没叫了，也没对林易表现出攻击性，林易松了口气。 站在院子里，老太太朝着左边指：「你看，那就是周勇他们的房子。」 林易看过去，距离大约两三百米的地方出现了一栋同样为水泥色的房子，只是这栋房子的地势要低一些，原本老大爷家就比马路要矮了，周勇家的房子更矮，房屋的朝向倒是跟老大爷老太太家的一样，选择背对过高的马路，面对大片的田野。 老大爷说：「你看嘛，都说我们跟他屋头隔得最近，实际上还是有距离。」 第87页 他说：「我们农村跟城头不一样，城头的人家家户户住得密密匝匝的，隔壁说话声音大点都听得到，我们农村的房子都修得远，点点声音哪里听得到嘛？」 老太太也说：「我们先都不晓得他把个人娃儿当狗喂，还是政府来人才晓得的。」 「都晓得他要打人，哪个想得到他还做得出这种事情来，真的不是人！」 林易：「我想去他家院子看看，可以吗？」 老大爷：「可以，就是只有在院子看，他屋头没得人了，进不去。」 林易：「外面看看也就够了。」 老大爷带着林易到了周勇家，老太太带着女孩儿，女孩儿带着大黄狗也跟了上来，站在院子里，老大爷说：「看嘛，就是这么个院子。」 面前的院子跟其他的农家小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真要说哪里不同，那就是看起来很萧条，木门上全是灰尘，一楼的窗户也被灰尘覆盖，看一眼就知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活动了。 林易走到了一楼左边的窗户前，从兜里拿出卫生纸擦了擦窗户上的灰尘，勉强能透过窗户看到里面了。 里面是一间卧室，床在远离窗户靠墙的地方，上面很乱，衣服棉被胡乱地在床上堆成一坨，甚至地上都有衣服散落，老大爷也凑了过来看，啧啧道：「单身汉住的地方就是不像样子。」 他对林易说：「他这个屋，他遭抓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林易：「周勇没有其他亲戚吗？」 老太太在后面说：「有，周勇有个姐姐，早就嫁出去了，过年过节都不得来周勇他们屋头。」 林易又到另一个窗前看，里面竟也是卧室，只不过空荡荡的，只有个空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这里！」 年轻的声音响起，林易转过头，女孩儿推开了房子侧面一个小平房的破烂木门，说：「这里就是狗跟小娃儿住的地方。」 老太太走过去，看了两眼：「对头，就是这里，政府的人来的时候，就是从这个屋把小娃儿抱出来。」 老太太摇头：「你是没看到，当时那个娃儿看起来才造孽（可怜），衣服粪（脏）得很！露出来脸都黑黢黢的，瘦得不像三岁的娃儿！比几十年前饭都吃不起的时候的娃儿还要瘦。」 「当时在场的人看到都想流眼睛水（眼泪），太造孽了！」 林易走了过去，这是一间柴房，里面堆了不少木柴，女孩儿指了指屋子里一个角落，那里堆了一堆草，还有几件黑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布，女孩儿说：「那是狗窝。」 老太太说：「说是娃儿的妈跑了之后，周勇觉得娃儿哭起烦，就把娃儿甩到这个屋跟狗一起睡了。」 林易的喉咙动了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资料上和听别人说小周来被虐待这件事情，跟他亲眼看到小周来曾经被虐待的证据是完全不一样。 他无法想像，一个那么可爱听话的孩子，竟然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就睡在这样一个根本不适合人睡的地方。 他不能理解，即便是陌生人面对一个两三岁的孩子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是孩子的亲生父亲，第一次，林易觉得丧尽天良这个词放在一个人身上会这么的贴切。 从周勇家的院子里出来，林易突然想起来，问老大爷：「对了，周勇的孩子会说话吗？」 老大爷有些茫然，想不起来，老太太也记不得了，女孩儿说：「会的。」 林易看向她，女孩儿小声说：「他妈妈带他跟我玩过一次，我听到他会喊妈妈，他妈妈教他喊我姐姐，他也喊了。」 林易：「谢谢。」 走了几步，他又问：「你们知道周勇家的那条狗去哪儿了吗？」 小周来跟着狗生活了一年多，现在周勇家已经一年没人了，那么那条狗呢？ 老大爷说：「死了，遭周勇打死的，我还记得那天狗叽叽叫得惨得很，站在我们院子都听得清清楚楚，第二天我就看到狗倒在路边，都硬了。」 林易一愣，问：「那是多久之前呢？」 老大爷想了想，还没想起来，老太太说：「狗死了没得几天，政府的就来了。」 回到老大爷家的房子，林易没有再进去了，正想告别，又想起一件事情：「你们知道是谁举报的周勇吗？」 老大爷和老太太双双摇头，老太太：「没得哪个晓得，政府的说是匿名举报，派出所的也恁个说。」 老大爷：「可能是哪个看不下去了，举报的吧。」 老太太小声说：「还有人说是娃儿妈举报的。」 老大爷严肃起来：「不要乱说！啥子都不晓得，张开嘴巴就乱扯，要是周勇晓得了啷个办？」 老太太闭上了嘴。 林易跟老人一家道别，老大爷说：「你还可以去问问村长，村长可能晓得些我们不晓得的事情。」 老大爷自告奋勇：「走嘛，我带你去找村长。」 林易赶紧跟在老人身后，村长距离老大爷家不算太远，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就到了，是个看起来比老大爷年轻些的老人，听到林易来这里的目的，村长说了些有关周勇家的事情，但跟老大爷说的没什么区别，林易没有听到更多的事情。 告别了老大爷和村长，林易又在村子里找了两家人问了问，没什么收穫。 第88页 他给周德宽打了电话，很快，周德宽就骑着摩托车出现了，问林易：「怎么样？」 林易说：「知道了一些事情。」 周德宽等他上车，对他说：「你也是心好，不过照顾好那个娃儿就是了，没得必要来问这些，问了也没得用。」 林易说：「也不是，至少我知道孩子曾经被怎么对待过，更了解孩子一些了。」 周德宽启动了车子，最后说：「年轻人，心好！」 摩托车驶入了镇子，周德宽放慢车速，问他：「你要在哪里下车？」 林易看看时间，已经三点了，他说：「我要去坐到县城的车。」 周德宽于是把他送到了中午下车的地方，中午小红车停的位置空空的，周德宽说：「你找个地方等到，才三点过点，肯定还有车。」 林易付了钱，说谢谢，周德宽给摩托车掉了个头，走之前对林易说：「以后尽量不要来了，周勇那个人我晓得，小气得很，你就是拿了他屋头一根柴，他都要从你屋头抱一堆回去，虽然说他现在被关起的，但没得几年也要出来，还是莫让他晓得娃儿在哪里。」 林易点头，「以后我应该不会再来了。」 周德宽点点头，骑着摩托车走了。 林易看看周围，他有些饿了，但又不敢吃东西，怕自己在车上真的吐出来，最后走到三岔路的小蛋糕店买了个面包加牛奶垫了垫肚子。 等到三点二十分的时候，小红车终于出现了，林易这才松了口气。 三点四十，小红车从大河镇出发了，五点，比来的时候快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他到了县城，再乘坐公交车回到了福利院。 看到福利院的那一刻，林易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今天之后，他在接下来一个月、不，三个月都不想再坐车了！ 还没走到福利院门口，就看到几个孩子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安骁，他喊了一声：「大哥哥回来了！」 接着几个孩子就都跑了出来，陈然兴奋地喊：「大哥哥！」 林易笑起来：「我回来啦！」 安骁把门打开，陈然直接扑到了他怀里，林易惊讶了一瞬，这还是陈然第一次主动抱他，他赶紧搂住陈然，把小孩儿抱起来，陈然看着他，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说：「大哥哥你真的回来了！」 林易失笑：「是真的啊。」 陈然：「嘿嘿。」 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大哥哥，小来都哭了！」 林易把他放下来，看向其他几个孩子，安骁站在门边，看着他，眼睛亮亮的，莎莎跟小茜站在旁边，也期待地看着他，还有站在最旁边的小周来，小孩儿眼泪汪汪的，竟然真的在哭。 林易走过去，拍拍安骁的肩膀，又拍拍两个女孩儿的肩，说：「我回来了。」 最后蹲在小周来面前，从兜里拿出纸巾给他擦眼泪，问：「怎么哭了？」 小孩儿看着他，嘴巴一瘪，眼泪簌簌落下，扑到林易怀里，紧紧抱着林易的腰，呜呜呜哭了起来。 安骁站在旁边说：「他是怕你真的走了，所以才哭的。」 林易诧异：「我怎么会走呢？我的工作就在这里，我不会走的。」 他低头轻轻拍着小周来的背，说：「放心吧，大哥哥不会走的，看，我已经回来了。」 「真的吗？」 林易抬头看向了赵小茜，小姑娘的眼眶也有些红，问：「大哥哥，你真的不会走吗？」 林易点头：「真的！」 他又看向了安骁、李莎莎和陈然，郑重地说：「我不会走的！」 四个孩子愣愣地看着他，林易把小周来抱起来，说：「走吧，我们关门进去了，在外面吹着风有点冷啊。」 坐在饭厅的椅子上，林易给小周来擦眼泪擦鼻涕，问几个孩子：「你们中午吃的什么？」 安骁：「饺子，我们都吃的饺子。」 林易点头，说：「一起煮的吗？」 陈然在旁边重重点头：「对，安骁哥哥负责煮饺子，莎莎姐姐负责拿饺子，我和小茜姐姐拿了碗出来洗干净！」 林易表扬他们：「都很棒！」 四个孩子都笑了起来。 李莎莎问：「大哥哥，你去看到小来家了吗？」 林易点头，又给小孩儿擦了眼泪，正想说话，就看到小孩儿的眼皮开始打架了，陈然在旁边用气声说：「他今天中午没有睡午觉，一直都坐在房间门口盯着大门看。」 林易觉得自己心都软了，这时候小周来惊醒，林易赶紧拍拍他，说：「我在这里，在这里的。」 听到他的声音，小周来伸出手来摸摸他的脸，确定了是他，这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林易把他放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给他盖上被子，中途小孩儿又醒了一次，看到他在身边才安心睡了。 确认小周来睡熟了，他起身，对围在床边的四个小孩儿打了手势，五个人悄悄地离开了房间，掩上房门。 再次来到饭厅，五个人同时松了口气，房间里立刻响起了整齐的吐气声，林易看向几个孩子，几个孩子也看向他，再互相看看，都笑了起来。 李莎莎没有忘记自己之前的问题，赶紧又问了一次：「大哥哥，你在小来老家找到了能帮小来的办法了吗？」 林易摇头，把小来到福利院之前的遭遇说了出来，几个孩子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第89页 安骁说：「他的爸爸也太坏了！怎么能这么对小来？！」 林易才不解：「你们之前都不知道吗？」 安骁解释：「没有人告诉我们小来在家里经歷了什么，为什么会被送到福利院，不过他才来的时候身上都有伤疤，我们都猜他的爸爸妈妈不是好人。」 他的表情很不好看：「但是没有想到他的爸爸这么坏！」 他还说：「我们也问过小来，可是小来不会说话。」 李莎莎说：「我听到光头说过几句，说小来是小狗，我以为他就是想骂小来。」 陈然很生气，说：「那样的爸爸根本就不是爸爸！」 赵小茜：「所以小来是因为被他的爸爸那么对待了，才不会脱裤子，也不会说话的吗？」 林易嘆气：「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在周家村问了不少人，可周家村的人也只知道小周来被虐待这件事情，更具体的情况都不清楚。他之前是这么猜测的，但问题是只有个猜测，不顶用的。 四个大点的孩子都露出了难过的表情，林易对他们说：「你们已经做得很棒了，我来时候小来除了不会说话、不会脱裤子之外，跟同龄的其他小孩儿没有什么区别的，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有你们在照顾他。」 前护工对小来的态度从交接工作那天的寥寥几句交谈就能看出来，他是绝对不可能耐心照顾好小周来的。可林易看到小周来的时候，小孩儿除了脏一点，不说话之外，是真的看不出半点被虐待过的痕迹，毫无疑问，这是福利院另外五个孩子的功劳，他们替代了护工一职，把小周来照顾得很好。 林易说：「放心吧，我问过村子里的人，小来以前是会说话的，我觉得只要我们照顾好小来，再耐心地给他引导，慢慢教他，小来一定会恢復正常的！」 几个孩子问：「真的吗？」 林易点头：「真的！」 顿了顿，给自己打个补丁：「我们也可以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他一定能好起来的！」 洗澡 昏暗的房间里, 躺在床上的人在被子里动了动，伸出了一只手，拿起枕边的手机, 摁亮, 林易眯着眼睛看看时间, 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 拿着手机的手垂落在被子上, 他看看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很暗沉，随着气温的降低, 天黑的时间也越来越早, 看这个样子, 过不了多久天应该就要黑了。 掀开被子, 坐起来，再把被子拉下来, 毕竟床上还睡了个人。 坐在床边，林易感觉好多了, 回程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带来的胸闷噁心已经退去, 倒是飢饿感开始浮现。 他中午就吃了个面包喝了盒牛奶, 这点食物给一个小孩子当一餐还行，对他这样一个正值青壮的成年男子来说，属实有点不太够。 如果不是因为晕车, 他应该早就饿了。 从床上站起来，转身，暗沉的光线下能看到小周来还在睡，凑近了看, 小孩儿的睫毛根部湿湿润润的，因为是哭着睡着的, 鼻子里有点鼻涕，出气的时候发出唿唿的声音，林易戳了戳他红扑扑的脸颊，小孩儿半点反应都没有，睡得很沉。 不能让他再睡下去了，睡得太久，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他会睡不着。如果他中途不醒，一觉睡到第二天，更可怕，因为他一定会在第二天凌晨精神充足地醒过来。 自上次安骁发烧之后，小周来就开始跟着他睡，某天小周来就因为玩得太累，午睡睡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结果到了晚上，林易都开始困了，他躺在床上眼睛还睁得大大，那天林易陪着他熬到了十二点，才终于看着小孩儿睡着。 同样的事情，林易不想再经歷第二遍了，所以他干脆直接地伸出了手，正要把小孩叫醒的时候，虚掩的房间门响起轻微的嘎吱声，林易转过头，一颗白白的头探了进来，对上他的眼睛，探头的小孩儿给吓了一跳，脑袋立刻就缩了回去。 外面响起声音——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你看到了吗？大哥哥醒了没？」 「大哥哥还在睡吗？晕车这么难受么，要不要去给大哥哥买药啊？」 四个小孩儿站在林易的房间门外，脸上都是忧心忡忡的表情，大哥哥回来后跟他们说了没几句话，就说他坐了很长时间的车，有些晕车，得回房间睡一会儿，四个小孩儿就看着青年进了房间睡觉。 他们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是做作业，做了一会儿不想做了，四个人一起说说话、玩玩翻花绳，发现外面的天越来越暗，几个孩子也担心起来，尤其是安骁哥哥发现大哥哥睡了快一个小时了。 一个小时长吗？ 如果是放在晚上睡觉，肯定是不长的，如果是在学校玩，好像还有点短，但在这个一般人不会睡觉的时间，因为不一般的原因睡觉，就显得有些长了。 站在门口的安骁说：「会不会是发烧了？我记得大哥哥的房间里有温度计，可以让大哥哥量体温。」 这时候陈然才说：「醒了，大哥哥醒了！」 其他三个孩子还没把话说出口，面前的房间门就从内被拉开了，青年站在他们面前，笑道：「我起来了，感觉很不错，没有生病。」 四个孩子高兴起来，赵小茜问：「小来呢，他也醒了吗？」 林易摇头：「没有，我正打算叫他起来。」 第90页 听到他这么说，陈然眼睛一亮：「我来我来，我来叫他起床！」 林易一让开，他就跑进了房间，趴在床边，看着睡得正香的小孩儿，坏笑着伸出手，把手插进了小孩儿的衣领，睡得香喷喷的小周来立刻就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小哥哥，陈然还把手往深处伸，说：「小来，起来玩啦！」 小周来终于反应过来，呜呜叫了几声，开始挣扎，要把冰凉的手从自己的衣服里弄出去。 看到他真的醒了，陈然把手拿了出来，拉着小孩儿的手臂坐起来，说：「起来，等会儿我们一起玩皮球！」 听到皮球，小周来更精神了，安骁和李莎莎、赵小茜都进来了，你一脚我一手的帮忙给小周来穿衣服。 林易站在门边，嘴角不由自主微微上扬。 「咕噜噜，咕噜噜。」 房间里响起肚子叫的声音，五个孩子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了林易的……肚子，林易：「……」 他问几个孩子：「你们饿了吗？」 四个大点的孩子经过两秒的深思熟虑，都开始点头，安骁：「饿了。」 林易：「好，我去看厨房里还有什么食材，准备做晚餐了！」 赶紧离开房间，走在过道的时候，他的肚子又响了一声，摸摸自己的肚子，他是真的饿了。 来到厨房，林易直奔冰箱，打开冰箱门，里面放着昨天剩下的红烧猪蹄，跟昨晚他放进去的时候没有差别，看来中午几个孩子只吃了饺子，没有热红烧猪蹄吃。 除了这样做好的菜之外，冰箱里还有些生的四季豆和土豆，此外就没其他菜了。 菜有点少啊，看看时间，快七点了，这个点，菜市场的商贩们肯定已经收摊了，菜是买不到了，而且他挺饿的，不太想等太久，几个孩子没他这么饿，但也好不了太多，毕竟时间有点晚了，已经超过平常晚饭时间很久了。 想了想，把四季豆跟土豆拿出来，关上冰箱门，就看到五个孩子都来到了厨房，林易问他们：「今天晚上我们吃焖饭怎么样？」 刚走到厨房门口的安骁说：「好。」 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说：「好。」 说完之后，赵小茜才问：「大哥哥，什么是焖饭啊？」 林易向他们展示了四季豆跟土豆，说：「焖饭就是把菜跟米饭都放在一个锅里，一起焖熟，一起吃。」 飢饿感让他的大脑渴望食物，也让食物在脑海中变得更加吸引人，林易没忍住说：「最好吃的还是柴火灶焖出来的焖饭，带着柴火香，锅底还有锅巴，就算没有菜都能吃下一大碗。」 几个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是柴火香，更不知道饭里面怎么会出现锅巴，那不是小卖部上卖的零食吗？ 但林易话里的情绪感染了他们，让他们知道焖饭是很好吃的，于是他们也忍不住渴望起来。 安骁走到林易身边，说：「大哥哥，我们帮你择四季豆吧！」 李莎莎也走过来：「对，我们可会择四季豆了！」 择四季豆是做焖饭中唯一会多花些时间的步骤，但因为有了几个小帮手的加入，一包四季豆几分钟就给择完了。 择完之后，小帮手们还帮着收拾掉在地上的四季豆筋须，安骁拿着四季豆去水池那里沖洗，至于林易，他就只需要把土豆的皮给削了，切成大块就好。 两样菜准备完成，林易按着平时几个人的饭量舀了米，飢饿的大脑在疯狂地告诉他多舀一点，再多舀一点，但他用理智控制住了这股冲动，就算他饿了，他也最多吃两碗饭，再多，他该撑得慌了，几个孩子也是，都不能吃得太撑啊。 依依不捨地把装米的袋子繫上，林易松了口气，拿着米淘洗三次后，锅里加水，把米放进去煮。 安骁把洗干净的四季豆拿过来，好奇地问：「米不放到电饭锅里吗？」 林易接过他手里装着四季豆的盆，放在一边，说：「这次焖饭我们不用电饭锅做，直接用铁锅焖出来，会更香，锅巴也能出来。」 安骁点头，站在一边看着。 锅中的水开始沸腾，雪白的米开始在锅里上下起伏、起起落落，大约煮了一分多钟的时候，林易关了火，对安骁说：「这一步可以让干干的米吸收一些水分。」 把米捞出来沥干，把锅里剩下的浅白色液体倒入一个装汤菜的大碗中，对安骁说：「这个就是米汤了，可以喝的，味道还不错。」 米汤放一边，洗了洗锅，把锅烧干，倒油，他用的是猪油，化开之后，再把四季豆跟土豆放进去翻炒，翻炒到断生，把刚才的米汤拿过来，倒了些米汤在锅里，加盐、生抽调味，接着把沥干的米饭放在菜上面，用筷子在雪白的米饭上扎几个洞，方便蒸汽出来。 最后盖上盖子，开中小火，开始焖饭。 安骁看看锅，再看看他，林易说：「等吧，等上十几分钟就可以吃了。」 他拿了个吃饭的小碗出来，对几个孩子说：「你们要喝米汤吗？」 几个孩子都很好奇，点头，林易于是多拿了五个碗，舀了些米汤在五个碗里，都不多，毕竟米汤还烫嘴，太多了不容易冷。 他自己端起一碗喝了一口，发出了满足的喟嘆，几个孩子被他的样子吸引，也都端起属于自己的米汤喝了一大口，然后几个孩子的表情就变成了囧。 第91页 林易哈哈一笑，陈然说：「这个米汤没有味道。」 小周来也皱着眉头看着碗里的东西，明明看起来有点像牛奶，但一点都没有牛奶好喝。 林易笑着说：「肯定啊，毕竟就是清水加米煮了一会儿，除了大米的香气之外就没其他味道了。」 他拿出装着白糖的罐子放在灶台上，示意几个小孩儿：「放点白糖，再试试看。」 几个孩子凑过来加白糖，李莎莎去拿了几支筷子用来搅拌白糖，还递给林易，林易摇头：「我不加糖，我喜欢喝原味的米汤。」 李莎莎佩服地看了他一眼，把筷子给了其他四人，很快五个孩子都小心翼翼地拿着筷子搅米汤，搅了一会儿，陈然最先忍不住了，放下筷子就喝了一口，接着眼睛一亮，说：「好好喝！」 小周来看到他这样，也赶紧放下筷子，抱着碗喝了一口，然后就不松口了，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林易看着五个喝米汤的孩子，自己也喝了口没加糖的米汤，淡淡的谷物香充斥口腔，是食物最原本的味道，在这个味道上再加上人体本就喜欢的甜味，怎么可能难喝？ 赵小茜放下碗，满足嘆气，嘴边还有淡淡的白色米汤，她说：「加了糖之后就变得好好喝了呀！」 她看看自己的空碗，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林易对她说：「喝完了再去舀，米汤还有很多。」 赵小茜拿着碗就去舀米汤了，陈然跟在她身后说：「小茜姐姐，我也要！」 小周来也跟上去：「呜呜！」 两个大点的孩子，李莎莎跟安骁也慢慢走了过去，看来他们都觉得加糖的米汤好喝。 五个孩子接连喝了两碗，虽然不是满满的两碗，一碗最多也就半碗的样子，但林易还是阻止了他们再续碗的行为，再喝下去，肚子都被水给占满了，待会儿饭都吃不下了。 过了一会儿，焖着饭的锅里传出了香气，林易走到灶前，拿着锅开始在火上移动，确保锅底受热均匀，这样才能焖出更多的锅巴，也不会煳锅。 这样又焖了几分钟，时间差不多了，林易关了火，揭开锅盖，一股浓郁的米饭和油香味扑面而来，还带着被油煎过的土豆香气。 「哇！好香啊！」 五个孩子被香味吸引，都围了过来，除了个子高的安骁，其他的四个孩子都努力地踮脚，伸长了脖子，试图看到锅里的焖饭，但都无功而返。 林易把锅端了下来，放在另一边稍矮的灶台上，锅下面还垫了一块抹布，免得锅底把灶台给弄脏了。 几个孩子立刻围在了锅边，安骁端了个凳子放在灶台边，让小周来站上去，这样他也能看到了。 提醒几个孩子别碰锅，烫手，之后林易就没管几个孩子，拿着锅铲开始铲动锅里的饭，一锅铲下去，底下的土豆和四季豆给翻了出来，土豆和四季豆都被焖得很软很软了，锅铲轻轻一铲动，土豆就被铲成了两半，四季豆的两片豆荚也散开了。 土豆有一面微焦，看的人食指大动。 林易继续翻拌，褐色的酱汁带着土豆、四季豆跟米饭充分混合，雪白的米饭裹上了油光和酱汁，热气裹挟着香气不停地从锅里扑到周围六人的脸上，林易觉得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再看五个孩子，眼睛都快掉到锅里了。 加快速度，赶紧把焖饭舀到盆里，接着把锅洗干净，从冰箱里拿出红烧猪蹄，开始热猪蹄。 而安骁则端着焖饭去了隔壁，李莎莎拿碗，赵小茜拿筷子，林易说：「可以把米汤和白糖也拿过去。」 于是赵小茜把筷子递给了陈然，让小周来抱着装白糖的罐子去隔壁，自己去端米汤。 几分钟后，林易端着热好的红烧猪蹄来到饭厅，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坐在位置上，林易说：「开饭了！」 先一人舀一碗焖饭，五个孩子迫不及待地吃起了饭，林易却不急，拿出之前喝米汤的碗，给自己舀一碗米汤放在旁边，今晚没有汤菜，米汤也就充当了汤菜的角色。 拿起筷子，端起碗，扒拉一口饭进嘴里，最先感觉到的是油香，嚼上几口，酱香和淡淡的咸香开始出现，就算没有吃到土豆和四季豆，都能从米饭中吃出这两种菜的味道。 第二口，再吃混合着土豆和四季豆的饭，这次的咸香更加明显，土豆粉糯，挨着锅底的那面微焦，咬下去发出轻微的响声，而且吸满了酱汁，吃起来很香，四季豆软软的，中和了米饭和土豆两种淀粉的味道，增加了一丝清爽。 第三口，林易夹起了一块锅巴，比起焦脆的土豆，锅巴更脆更硬一些，咬一口，嘎吱一声，因为是米饭锅巴，吸收的酱汁比起土豆只多不少，在嘴里越嚼越香！ 三口饭吃下去，微微有些噎了，端起浅白的米汤，微热顺滑的米汤很好的充当了润滑剂，把堵在胸口的饭送了下去，林易满足嘆气，太好吃了！ 不是加了很多调料、浓油赤酱的好吃，而是一种朴素的平淡的扎实的好吃！ 见到他喝米汤，陈然眼睛一亮，也赶紧给自己舀米汤，还在米汤里加糖，想用筷子去搅米汤，却又怕自己筷子上的咸味坏了甜味，于是把筷子调个头，用粗的那头搅拌。 他这样一做，桌子上其他几个孩子都看见了，也跟着学了起来，安骁还给小周来调了一碗放在他手边。 第92页 接下来六个人，几口饭几口肉，再来一口米汤。等到吃完了饭，吃光了肉，再喝上最后一口的米汤，六个人都满足极了。 赵小茜都忍不住说：「焖饭好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她说：「可惜月月回家了，没有吃到。」 陈然看向林易：「大哥哥，我们以后还能吃焖饭吗？」 林易点头：「当然，想吃的时候我们就做！」 陈然：「那我们星期一再吃一次吧！」 他就坐在林易旁边，雪白的一个小孩儿，嘴边还有酱汁残留，林易没忍住摸摸他的头说：「没问题！」 晚上八点，几个孩子开始排队洗头洗澡，赵小茜跟着李莎莎最先洗，两个女孩儿洗好了头，就拿起干发帽往头上套，赵小茜把头髮都装入了干发帽里，在后脑勺扣扣子的时候，就觉得头髮被扯得疼，赶紧喊：「莎莎姐姐，我的头髮扯到了！」 李莎莎弄好自己的干发帽，再来帮她，把扣子解开，重新给她戴，说：「都用两次了，怎么还会扯到头髮。」 扣上扣子，她说：「好了。」 赵小茜直起了头，松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 她摸摸头上的干发帽，美滋滋地说：「有了这个，我们就不用拿干毛巾使劲儿地擦头髮了，每次擦头髮都费劲得很！」 还说：「要不是大哥哥给我们买回来，我都在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呢！」 李莎莎嗯了一声，两个女孩儿很快收拾好出了卫生间，来到她们的房间，李莎莎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的电吹风，对赵小茜说：「来，坐下，我先给你吹头髮。」 赵小茜乖乖在她面前坐下，电吹风唿唿响了起来，热风吹在了她的头上。 真好啊，赵小茜想，上周大哥哥给他们买了电吹风和干发帽回来，当时她还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是干什么的，大哥哥教她们用了一次之后，她就立刻喜欢上了电吹风和干发帽。 有了它们，她、莎莎姐姐还有月月再也不用想洗头的时候必须放学回来就洗了，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洗头，电吹风都能很快把她们的头髮吹干。 很快，她的头髮就干了，莎莎姐姐关掉了电吹风，她站了起来，换莎莎姐姐坐着，她来给莎莎姐姐吹头髮了。 没多久，莎莎姐姐的头髮也干了，过了一会儿，头髮湿漉漉的然然跑了进来，说：「莎莎姐姐、小茜姐姐，吹风机呢？我们要吹头髮了！」 赵小茜赶紧把电吹风拿出来给他，说：「我先帮你把你的头髮吹干吧。」 陈然拿着电吹风就跑了，说：「不用了，安骁哥哥会帮忙的！」 两个女孩儿舒舒服服地上了床，另一边，林易带着小来进了卫生间，安骁和陈然也都跟着，安骁给陈然吹头，林易则开始给小周来洗澡。 浴霸开着，卫生间里满是热气，在大盆里接满了热水，林易给小周来脱了衣服，小孩儿白嫩嫩的，吹干了头髮的陈然跑过来，摸摸小周来的手臂，说：「哇，小来长胖了，手臂上多了好多肉，好软啊！」 安骁赶紧叫他：「然然，你刚洗好，别凑那么近，不然小来会把你的衣服打湿的。」 话才落，坐在盆里的小周来就伸手朝陈然洒水，把陈然惊得赶紧往后跳，脚下一滑，林易赶紧拉住他，才让他免于摔跤。 他讪讪的，也不敢再靠近了，安骁倒是走到林易身边，帮着给小周来洗澡。 给小孩儿身上都浇了热水，再给他打香皂，林易摸到了他背上有一条微微凸起的白痕，大约大拇指的长度，这条疤痕林易早就发现了，只是从来没有问过，这次他忍不住问安骁：「你们第一次见到小来的时候，这条疤痕是什么样的？」 安骁给小孩儿打了肥皂的手臂搓泥，说：「我记得当时是结了疤。」 陈然在他们背后说：「我也记得，小来才来的时候因为这条疤，背上痒，伸手想要去挠，但是又挠不到，就哭了起来，他不会说话，我们就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后来还是安骁哥哥发现他是因为背痒才哭，给他挠痒。」 说到这里，陈然像个大人一样嘆气，说：「当时他身上还有青色和紫色的地方，安骁哥哥说都是被人打了才留下来的痕迹，我们都觉得他好可怜，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可怜。」 一大两小三个人都看向了坐在大红盆里的小孩儿，此刻的他看不出半点被虐待的痕迹，浑身肉嘟嘟的，也没了刚下水时的不乐意，坐在水里，多泡了一会儿，他就起了玩性，开始拍水玩。 拍着拍着，自己不小心吃了口水，看着林易和安骁，咧嘴笑了起来。 林易给他搓脖子，他又缩着脖子哈哈笑，安骁趁机去摸他的腋下，他更怕了，在盆里躲来躲去，笑声就没停过。 陈然在一边看得眼馋极了，小来的脚心还没人去挠呢，可看看自己换上的干净衣服，再看看已经被打湿了的大哥哥和安骁哥哥，他只能遗憾表示自己下次一定不要这么早洗完澡了！ 冬季，即便卫生间很暖和，但林易也不敢让小孩儿洗很久的澡，所以跟小孩儿玩了不到一分钟，就叫停了，飞快地给小来洗完，擦干净他身上的水，给他穿上衣服，吹干头，把小孩儿放到了陈然的床上。 陈然也脱了外衣钻进被窝，抱着小来，两个孩子在被窝里不知道在玩什么，只听到他们嘎嘎的笑声传出来。 第93页 林易笑了笑，让安骁先去洗，自己赶紧回房间躲躲风，免得感冒了。 小狗 闹钟响起, 李莎莎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她闭着眼睛，伸手摸索着关掉闹钟, 眼皮掀开一条缝看了看, 屋子里还很黑, 隐约能听到沉闷的咚咚声, 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她也不在意，又闭上眼睛, 从靠墙的床边拿起毛衣往身上套, 黑暗中毛衣响起嚓嚓的声音, 有时候手指碰到还有点痛,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她已经习惯了。 毛衣穿上, 接着穿裤子，因为怕冷, 直接就在被窝里穿, 裤子套上裤腿, 提到了大腿的位置，躺下，屁股抬起来, 一拉裤子，就穿好了。 这样穿裤子是很暖和，唯一的问题是躺下之后，就不想再起了。 显然睡是不可能睡的, 尤其是她听到了小茜妹妹的床上响起动静，所以赶紧又坐了起来, 这次直接下床，穿上棉衣。 站在地上，瞌睡醒了不少，她去叫月月起床，把小姑娘拉起来，帮着她穿衣服。 没多久，三个女孩儿就穿戴完毕了，李莎莎站在门后，对两个妹妹说：「我开门了，都躲在我身后。」 赵小茜跟许晨月郑重点头：「我们准备好了。」 下一秒，李莎莎打开了房间门，一股凌冽的冷气扑到了她的身上，她努力用自己小小的身板给两个妹妹挡风，可她实在不够魁梧，挡不住多少，所以三个小姑娘几乎同时发出了吸气声。 只是，她们的吸气声有这么响？ 站在门口的李莎莎转头一看，隔壁房间的门也打开了，安骁哥哥站在门口，一个格外显眼的白脑袋在安骁哥哥的侧面探出来，吸着气说：「好冷啊！」 白脑袋转了转，看到了李莎莎，喊道：「莎莎姐姐，你们也起了！」 在厨房里听到动静的林易走出来，一起床就在厨房活动开了，他现在可不冷，招唿几个孩子：「快去洗漱，准备吃早餐了。」 许晨月问他：「大哥哥，我们今天早上吃什么？」 林易：「吃馄饨！」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早上就是要吃一碗热气腾腾带着汤水的食物，这样全身才能暖合起来。 林易前世所在的基地其实也冷，还会下雪，可他还是觉得现在这个地方更难熬。这个地方，说是南方，到了冬天也确实不下雪，气温也都在零上，但冷起来却一点都不含煳。 就算穿好了衣服，冷意也一个劲儿地往骨子钻，就像是浑身冰凉且湿漉漉的小蛇在人的皮肤内外游走。 网上说自己所在这大片地区的冷是湿冷，跟北方的干冷很不一样，干冷是物理攻击，而湿冷则是魔法攻击！ 魔法不魔法的林易不懂，他只知道冷是真的冷。 回到厨房，厨房的窗户都关上了，争取不让一丝风吹进来，站在菜板前，拿起刀继续剁猪肉。 肉是昨天买的，特地留到今天早上包馄饨用。 又剁了会儿，肉剁得差不多了，用刀抄到碗里开始调味，馄饨的馅跟饺子的馅调味方式并没有太大区别。 调好了味，五个孩子也洗漱完进来了，林易于是往锅里加水点火，接着从冰箱冷藏室里拿出昨天买好的馄饨皮，开始包馄饨。 四四方方的馄饨皮放在手心，筷子挑些肉放在皮中间，一攥一捏，一个馄饨就包好了。 赵小茜问：「这就是馄饨吗？」 林易还没说话，李莎莎就说：「这是抄手。」 许晨月眨眨眼睛：「可是大哥哥说是馄饨。」 林易笑道：「馄饨就是抄手，抄手就是馄饨，差别不大。」 他习惯叫馄饨，而这个地方的人习惯叫抄手，叫法虽然不同，但包出来的东西大差不差。 安骁洗了手走过来，说：「我也来包。」 李莎莎跟在他身后，也来帮忙。 林易点头，教他们怎么包馄饨。 没多久，锅中的水开了，把包好的抄手放入锅里，数量还不够，于是又包了些放入锅中，放了大概六七十个的样子，就不放了。 这时候李莎莎拿了六个大碗出来，洗干净后放在灶台上，林易往碗里加些葱花、虾皮、紫菜，又加了胡椒粉和香油。 放好后，锅里的馄饨全都浮了起来，比饺子皮薄很多的皮开始变得透明起来，里面的肉馅也透出了颜色。 再煮上两分钟，关火，把馄饨一个个连汤倒入碗中。 滚烫的汤一入碗，碗里的调料立刻被沖开，干干的紫菜膨胀散开，一股鲜香味混合着香油味出现在厨房里。 比起饺子，馄饨要小得多，所以每个孩子都多舀了几个，因为太烫，林易不让年纪小的许晨月跟陈然端，他跟安骁帮着两个孩子端到了饭厅。 然后就开吃了，饭厅的门虚掩着，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但谁都顾不上去关门了。挟起一个馄饨，薄薄的皮带着汤水，吹上几口气，外皮也就冷了，于是放到嘴里一咬，最先吃到的不是肉馅，而是属于馄饨的滑滑的皮，吸熘一下，都不需要怎么咀嚼，皮就带着紫菜和虾皮的鲜味滑入喉咙，口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油香味。 再咬一口，这次就能吃到肉馅了，肉馅不大，一口就能吞进去，简单的嚼上几口，就被人迫不及待地送入了喉咙。 相比起扎实的饺子，馄饨无疑要轻盈得多，无论外形和口味上都是这样。饺子肉多、皮厚，吃起来满口都是肉，而馄饨皮薄、馅少，吃起来少了多肉带来的腻感，于是让人吃得欲罢不能。 第94页 几个孩子埋头吸熘馄饨，等到吃完的时候，他们额头上竟然都出了些汗，端起空碗打开门，冷风再吹过来，他们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离开福利院，几个孩子到了学校，李莎莎到了班上，坐在位置上，上个星期换了座位，她现在坐在第一排的位置，还是最靠近门的地方，冷风唿唿地往教室里灌，但刚刚才走了不少路的她并不觉得冷。 等到班上的同学都到的差不多的时候，她站了起来，开始收作业，不仅是她，每一竖排坐在第一个位置的学生都站了起来，开始收其他同学昨晚的家庭作业，这是班主任对他们的安排。 李莎莎收完了自己这竖排的作业，把语文和数学作业分别放好，再放到讲台上。 这时候坐在第二排的女同学问：「李莎莎，刘滔怎么还不来呀？」 这个女同学是李莎莎后排男生的同桌，手里拿着家庭作业，看看其他同学，说：「他不来，我们这排的作业都没人收。」 李莎莎看了眼自己旁边位置，空空的，凳子都还放在桌子下，自己的同桌是真没来。 她想了想说：「就快上课了，他应该就要来了吧。」 话音落下不久，一个背着书包的男生就从外面跑了进来，喘着粗气，手里抱着几和本子，他把书本放在桌子上，又脱下书包，轻轻地放在凳子上，他后排的女生说：「刘滔，给你，我的作业。」 李莎莎的同桌摇头，对自己后排女生说：「你能不能帮我收一收作业？」 后排女生：「为什么？」 刘滔：「哎呀，你就帮我一个忙嘛！」 后排女生皱着眉说：「好吧。」 她也没站起来，而是转过头对后面的同学说：「让后面的把作业传上来。」 一个传一个，很快，作业就全部到了女生手里，女生站起来，接过刘滔的作业，抱着两叠作业放在了讲台上，对刘滔说：「以后你也得帮我！」 刘滔：「一定帮你！」 男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李莎莎看看挂在黑板上方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了，再从文具盒里拿出自己抄写的课表，今天第一节课是语文课，她把语文书拿出来，做好上课的准备。 「李莎莎，李莎莎！」 耳边响起来自同桌的气声，李莎莎转头，就看到自己的同桌抱着书包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她微微皱眉，把自己刚才的疑惑问出口：「你为什么要把作业从书包里拿出来抱着走？」 书包就是装作业的地方，刘滔明明背着书包，还把作业拿出来抱着，这真的很奇怪。 刘滔伸着脖子看看门外，没看到老师，这才小声说：「因为我的书包里装了其他东西。」 这样说着，他伸手拍了拍他的书包，李莎莎就看到他的书包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惊疑地看着自己的同桌：「你的书包里有什么？」 「是啊，你的书包里有什么，快给我们看看！」 后排的男同学女同学都凑了过来，期待地看着刘滔的书包，刘滔一点都不怕，反而很享受地说：「看好了，我只给你们看一眼。」 这样说着，他拉开了书包的拉链，再勐地拉开，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出现在了三个小孩儿面前，包括李莎莎在内的三个小孩儿都瞪圆了眼睛，他们想要再看，书包已经被合上了。 后排的男生说：「那是什么？小猫还是小狗？」 后排的女生：「刚刚没看清楚，再给我们看一眼！」 刘滔对后排女生说：「好吧，再给你看一眼，你刚才帮我收了作业。」 说完，他再次打开了书包，于是李莎莎三人这次看清楚了书包里的生物，是一只很小的小狗，浑身都是浅黄浅黄的茸毛，一双黑熘熘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们，张开小嘴对着他们叫了一声：「汪。」 「哇！好可爱的小狗！」 后排的女生忍不住发出感嘆。 后排的男生也双眼发亮，说：「好小好可爱啊！」 他问刘滔：「你从哪里带来的小狗？你家里的吗？」 刘滔摇头，伸出手去摸书包里的小狗，小狗躲着他的手，却因为在书包里无处可躲，刘滔说：「是在路边捡的，我在路上走着，就看到它缩在路边，我就把它装进书包里了。」 他得意洋洋地问：「怎么样？小狗可爱吧？」 后排男生：「可爱，太可爱了，我能摸摸吗？」 后排女生赶紧说：「我也想摸！」 李莎莎的手动了动，毛茸茸的小狗，她也想摸，但她看到书包里的小狗，突然说：「小狗在发抖。」 四个孩子一起看向书包里的小狗，果然，毛茸茸的小狗躲在书包里，连毛都在颤动，它真的在发抖。 后排女生：「小狗是冷吗？」 后排男生：「今天真的很冷，我们要不要给它做一个窝？」 刘滔迟疑道：「你们有给它做窝的东西吗？」 几个孩子把自己的书包打开看看，又看看桌洞，除了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之外，没有任何可以给小狗当窝的东西。 后排女生摸摸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说：「我有一条围巾，但是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不能给小狗当窝。」 「没事！」刘滔很干脆地说，「就让小狗待在我的书包里，我再把书包放到桌洞里，小狗吹不到风就不会冷了。」 第95页 这时候上课铃声响起，刘滔把书包连着小狗放进了桌洞，对知情的三个人说：「不能告诉老师！」 三个小孩儿点点头，接着语文老师就走进了教室，上课了。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讲着课文，李莎莎忍不住想小狗会饿吗？她饿过肚子，知道饿肚子有多么难受，刘滔有给小狗吃东西吗？还有小狗的妈妈呢？ 她想到了自己书包里的牛奶，等下课了，她可以给小狗喝自己的牛奶。 想着想着，她突然听到旁边响起嗷叽叽的叫声，李莎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了同桌，她的同桌正惊诧地看着他的桌子，这个时候，他的桌子里又响起了嗷叽叽的叫声，全班安静了下来，语文老师转过身，放下粉笔，看向了李莎莎同桌的桌子。 「嗷叽叽。」 桌子里再次传出小狗的叫声，语文老师说：「桌子里是什么东西？拿出来。」 …… 刘滔装在书包里带到学校的小狗在第一节语文课上被发现了，第一节课下课之后，李莎莎就看到他的同桌被语文老师带到了办公室，然后没多久，她的同桌哭着回来了。 班上所有同学都很关心刘滔，因为他是班上第一个敢把小狗装在书包里带到学校的人，一个男生问：「刘滔，小狗呢？」 刘滔哭着说：「在办公室，老师说她先帮我照顾着。」 后排的女生问：「老师批评你了吗？你怎么哭了？」 刘滔流着泪：「我才不怕老师批评，是我妈妈，老师给我妈妈打了电话，我妈妈不准我把小狗带回家！」 他哭得伤心极了：「我捡到的小狗，它就是我的小狗，呜呜呜，我不能带它回家了。」 这时候有同学从教室外跑进来，很激动地说：「我在老师办公室看到小狗了，好小一只，好可爱啊！」 听到同学这么说，刘滔更伤心了。 有同学皱着眉头问：「刘滔你不能把小狗带回家，那你放学之后把小狗还回去吧，它原来的主人一定很想它的。」 刘滔狠狠地擦着眼泪：「小狗才没有主人，它是我在路边捡的，没有人要的小狗！」 有女生说：「不会吧，会不会是小狗跑出来了，它的主人没有发现。」 还有人问刘滔是在哪里发现的小狗，等放学了把小狗还回去。 刘滔坚持：「小狗没有主人，我看到它的时候，它都冻得不行了，放回去，它会冻死的！」 有人小声说：「那么可爱的小狗怎么会没有主人？」 李莎莎抿抿唇说：「会的，有些坏人会因为小狗妈妈生了好几只小狗，觉得小狗太多不想养，就会把小狗丢了，让小狗饿死。」 「啊？」 有女生很惊讶：「为什么要把小狗丢掉？把小狗拿给别人养也可以啊！」 有男生说：「可是刘滔带来的狗好像是土狗，很多人都不喜欢土狗的。」 这下，四年级二班的所有同学都担心起来，有女生小声说：「我们班上有人可以收养小狗吗？」 一个男生说：「我家不行，我妈对猫毛、狗毛过敏，她说我要是敢带小动物回家，就把我跟小动物一起丢出门。」 一个女生说：「我家也不行，我家已经养了两条狗了，我奶奶不准家里再多一条狗。」 还有人说：「我不知道，这事得问过我妈妈才行。」 李莎莎拿着牛奶站了起来，走出教室来到了语文老师的办公室门口，她深吸口气，站在门口喊了一声：「老师好！」 办公室的几个老师都看向了她，李莎莎紧张起来，语文老师问她：「李莎莎，你来干什么？」 李莎莎握紧了手里的牛奶，她没看到那只毛茸茸的小狗，鼓起勇气说：「安老师，我有牛奶，可以给小狗喝！」 说着，她把手里的牛奶举了起来。 安老师笑了，对她说：「进来吧。」 李莎莎走到了安老师的办公桌前，她紧张地咽咽唾沫，安老师很温柔地对她说：「莎莎，谢谢你的牛奶，不过还是留着你自己喝吧，小狗不能喝牛奶的。」 「啊？！」 过于惊讶，李莎莎甚至发出了声音，她看着安老师，不知道为什么小狗不能喝牛奶，小动物都应该喝奶的不是吗？而且牛奶很好喝，她都能喝的啊！ 安老师说：「是这样的，小狗跟我们人不太一样，牛奶里有一种东西叫乳糖，而小狗是乳糖不耐受的，给它喝了牛奶，小狗可能会呕吐，还可能会拉肚子。」 李莎莎瞪大眼睛，安老师从桌上的一个冒着热气的碗里拿出一盒奶：「不过，小狗可以喝舒化奶，老师会给它喝的。」 李莎莎看着安老师把奶倒进了一个剪了大半的纸杯里，再把纸杯放在了办公桌底下，这下她才终于看到了小狗，小狗躲在老师办公桌的桌脚，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很害怕的样子。 安老师放了纸杯就起身，对李莎莎说：「等会儿它自己就会喝了，好了，你该回去了，马上要上课了。」 李莎莎点点头，不舍地回到了教室。 等到第二节课下课，班上讨论小狗的人已经少了，她的同桌刘滔去办公室看了小狗回来，后排的女生问：「怎么样？安老师会收养小狗吗？」 安老师是他们的语文老师，也是他们全班公认最温柔最善良的老师，他们觉得安老师很有可能会领养这条可怜的小狗。 第96页 刘滔摇头：「安老师说她有小宝宝了，所以不能领养小狗。」 李莎莎跟周围几个同学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刘滔接着说：「不过安老师说，她会问学校其他老师的，看其他老师会不会收养小狗。」 大家又松了口气，只要有人收养小狗就好。 小狗的事情交给了安老师，大家都放了心，李莎莎也是一样。 到了下午，放学了，李莎莎留了下来，她所在的清洁小组负责今天教室的卫生，他们需要把教室扫干净、黑板擦干净，还得把每个同学的凳子放到桌子下面。 想到三个弟弟妹妹在校门口等着她，李莎莎的动作很利落，飞快地扫着地，唰唰唰，很快，地扫干净了，但是擦黑板的同学居然还没擦好黑板。 李莎莎走到同学身边，拿一个抹布，帮着她擦讲台，另一个负责擦窗台的同学早就擦好了，现在正在把凳子放好。 等到所有都做好，擦黑板的女生对李莎莎说：「谢谢，我帮你倒垃圾吧。」 李莎莎摇头：「今天轮到我倒垃圾了。」 她提着黑色的垃圾袋往外走，路过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安老师的声音，她停了下来，躲在门边，悄悄地看办公室里面，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已经不见了，只有安老师还在，她站在办公桌前，正在打电话，眉头皱起，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一条小土狗，学校里没有老师愿意领养它。」 她试探着说：「我觉得我可以把它带回家，只要打好疫苗，应该就没——」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安老师的话都没说完，之后才嘆着气说：「好好好，我保证不把它带回家，我不会领养它的！」 挂断电话，安老师把一个纸箱从地上拿起来放在了办公桌上，说：「小狗，你知道你妈妈在哪里吗？我要是把你放了，你能找到你的妈妈吗？」 李莎莎睁大眼睛，赶紧站出来说：「安老师，被丢掉的小狗找不到妈妈的！」 她很着急，说：「以前我妈妈养过狗，大狗生了很多小狗，小狗全被我爸爸丢了，可是一只小狗都没有找回来，小狗被丢了之后，是找不到妈妈的！」 她看着温柔的语文老师，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小狗被丢的那天，她哭了很久，大狗哀叫了很久，她的妈妈因为想要去找小狗，被爸爸打了很久。 她哽咽着问：「安老师，你家里不同意你把小狗带回去吗？」 安心看着这个在班上并没有太多存在感的小女孩儿，看到她红红的眼眶，心里有些难过，但还是不得不点头：「对不起，老师养不了它。」 李莎莎用力抿抿唇，说：「老师，那你能不能把它给我，我来……养它！」 养小狗 下午五点零五分, 金山小学教学楼一二层已经空了，只剩下三楼的部分教室和四楼的教室还在上课。 操场上十来个学生在往校门的方向走，他们都是今日负责班级卫生的学生。 一个梳着马尾、穿着黑色长款棉服的女孩儿背着书包, 胸前还抱着一个纸箱, 纸箱里传出嗷叽叽的稚嫩叫声, 这个声音立刻就抓住了操场上其他人的注意。 有女孩儿走到黑色棉服女孩儿身边, 问：「你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是小狗吗？」 李莎莎点头：「嗯！」 女孩儿眼睛一亮，立刻说：「我可以看看吗？」 李莎莎有些犹豫，女孩儿立刻说：「一眼, 我就看一眼, 我还没有见过小狗呢！」 「好吧。」 李莎莎把纸箱轻轻放在了地上, 打开了纸箱的盖, 里面是一只浅黄毛的小狗，它趴在纸箱里, 因为害怕，叽叽的叫着。 女孩儿被小狗可爱出了夹子音：「哇, 好可爱！它真的好可爱啊！」 因为冷风吹入, 小狗的叫声更加密集, 加上女孩儿的架子音，吸引了操场上其他人的注意，李莎莎赶紧把盖子盖上, 抱起纸箱对女孩儿说：「小狗太冷了，我要赶紧带它回家。」 有男生走过来询问纸箱里的是不是小狗，李莎莎说是，男生也表示自己想看, 李莎莎拒绝了，看到男生被拒绝, 操场上其他想要来看的人遗憾地止住了脚步。 李莎莎抱着小狗快步走出了校门，看到了站在大松树底下的三个弟弟妹妹。 看到她，许晨月说：「莎莎姐姐，你终于出来了！」 许晨月看着她抱着的纸箱，「莎莎姐姐，你抱的是什么？」 话音才落，纸箱里就响起小狗的叫声，李莎莎说：「里面是小狗。」 许晨月、赵小茜、陈然都瞪圆了眼睛。 几分钟后，四个孩子站在公交站台等车，纸箱的盖子露出一条缝，赵小茜透过这条缝，小心翼翼地看着纸箱里的小狗，旁边有人拉了拉她，许晨月的声音响起：「小茜姐姐，我还想看小狗！」 赵小茜让开，许晨月凑了过来，看着纸箱里的小狗，表情都要化了，小声说：「它真的好可爱！」 旁边的陈然也很想看小狗，但他还是先看向李莎莎，问：「莎莎姐姐，我们要养它吗？」 李莎莎抿抿唇说：「我想养它。」 陈然没有说话，赵小茜小声说：「可是我们可以养它吗？」 这时候公交车到了，李莎莎抱起了纸箱，带着三个弟弟妹妹上了车，车上人很多，没有位置给他们坐，于是四个孩子站在一起，努力地保护着纸箱。 第97页 或许是人太多、太吵，纸箱里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小狗又叫了起来，于是整个车厢的人都看向了他们。站在他们旁边的是其他学校的学生，很惊讶地看着他们说：「你们的纸箱里居然有小狗！」 这个其他学校的男生问：「你们在哪里找到的小狗啊？」 李莎莎把小狗的来歷说了，男生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我怎么就捡不到小狗呢？」 随即，他问李莎莎四人：「你们是要把小狗带回家吗？你们跟大人说过吗？」 四个小孩儿沉默，男生于是知道了答案，以过来人的口吻说：「我虽然没有捡到过小狗，但我捡到过小猫，我把小猫带回家，被我妈妈发现之后，我就被打了一顿，小猫也被我妈妈扔了。」 「你们没跟爸爸妈妈说就带小狗回家，肯定不行的。」 有个女生也说：「我爸爸妈妈不准我带任何小动物回家，大人不会接受小动物的。」 有年纪小些的女孩儿说：「为什么啊？为什么大人这么残忍？」 一边坐在座位上的成年人笑了，忍不住出声：「什么叫残忍？你们家里的大人照顾你们这些小孩子已经很累了，你们还要带莫名其妙的猫猫狗狗回家，你们这就是在给自己父母增加负担！」 小女孩儿说：「可是我们可以自己照顾它们！」 成年人反问：「真的可以吗？你们一周要上五天的学，你们在学校的时候，也能照顾小猫小狗吗？」 「还有，你们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真的能照顾好小猫小狗吗？你们能记得按时给它们餵吃的？小猫小狗生病了，你们能带它们去动物医院？去一次动物医院要花不少钱，你们能出这笔钱吗？到最后，还不是家里的大人给你们买单。」 一车的小孩儿都安静下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说话的成年人不屑一笑：「就以为世界上只有你们小孩儿有爱心？回去问问你们的爸爸妈妈，他们不想有爱心吗？他们是不能！」 星星福利院站到了，四个小孩儿下了车，公交车离开，他们站在公交站台迟迟没有动弹，许晨月打破了沉默，她说：「我们要把小狗带回去吗？」 沉默几秒后，赵小茜说：「大哥哥照顾我们很累吧，要给我们做饭，还要照顾小来，这个小狗……」 「不带回去的话，小狗要怎么办？」陈然皱着眉头担心地说。 许晨月小声说：「可以放在外面吗？」 陈然：「这么冷的天，放在外面，它会死的吧。」 纸箱里的小狗还在叽叽的叫着，四个小孩儿不知所措，把小狗带回福利院是给大哥哥增添麻烦，而且他们很清楚，大哥哥从来没有瞒过他们，那就是他们的补贴并不算多。每个月大哥哥都精打细算地挤出钱来，给他们买鞋子、买衣服、买新的棉被、买一切他们需要的东西，如果他们生病了，大哥哥还得用那些钱给他们看病。 这条小狗带回去，肯定会给大哥哥带来很大的负担。 「等等，小来出来了，我们快躲起来，不要站在这里！」 四个孩子赶紧过了马路，跑到福利院的背后躲着。 福利院的院子里，小周来愣愣地看着四个哥哥姐姐消失的方向，他不太明白哥哥姐姐们为什么见到他就跑了，他想追上去，但铁门关着，他打不开，背后响起声音：「小来，进来等，外面太冷了。」 他听话回到了房间，指着门口的方向呜呜叫，林易摸摸他的头说：「别急别急，今天莎莎姐姐放学后要留下来做清洁，所以他们会回来的慢一些。」 小周来指着门口：「呜呜呜！」他们已经回来了！ 林易拿起小半根香蕉放到小周来嘴边：「别着急了，来吃香蕉。」 小周来：「……」 咬了一口香蕉，他觉得大哥哥真的太不聪明了！ …… 林易拿起手机看了时间，五点半了，还有五分钟，安骁都快放学了，但先放学的四个孩子还没回到福利院，他的眉头紧锁，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牵起小周来，对小孩儿说：「莎莎他们还没回来，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我们去找他们。」 正要离开福利院，大门外就响起声音：「我们回来了！」 抬眼看去，四个孩子好好地站在大门口，李莎莎拿着钥匙正在开大门，大门打开，许晨月第一个跑进来，说：「大哥哥，小来，我们回来了！」 林易看着走进来的四个孩子，问：「怎么头上都有汗，是才跑了步吗？」 他看看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你们没坐公交车？」 四个孩子立刻僵在了原地，陈然出声说：「dui……对，我们走路回来的。」 林易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问：「真的吗？」 「真的！」李莎莎点头。 林易：「好吧，去洗洗手，今天我在超市称了点饼干，还买了橘子，去吃点东西吧。」 四个孩子拉上小周来洗手去了。 林易则到了厨房，过不了多久，安骁就该回来了，他也该做饭了。 既然是做饭，先煮的肯定是米饭，大米放入电饭锅中煮上。 林易来到水槽前，水槽里，排骨泡在水中，到现在泡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了，里面的血水被泡了出来，染红了清水，把排骨捞出来，再用温水洗一洗，这个天无论是洗菜还是洗肉都只能用温水了，否则手受不了。 第98页 而且，排骨上带着油，一遇冷水就凝固，不用温水根本洗不干净。 排骨洗好，放在一边沥水。 趁着这个时间，把高压锅洗一洗，里面加清水，放在大点的灶上开始烧水。 水还没烧开，林易拿出三根玉米，这是他买的水果玉米，比起白糯玉米更甜一些。剥了玉米壳，清理干净玉米须，沖一冲，砍成小段，放在一边备用。 这时候，高压锅中的水沸腾了，舀些水出来给番茄去皮，里面又再加些水，继续烧。 番茄去皮切好，拿出买的绿豆芽，洗两遍，放在一边沥干水分备用。 这时候，排骨的水分沥得差不多了，锅里加油，把沥干水分的排骨倒进去翻炒。 他没有对排骨进行焯水，因为排骨已经提前浸泡过，大部分的血水都被逼出来了，这个时候再来一次焯水，排骨的肉香就会流失了。 再往锅中加入葱姜，还放了一颗八角、一小片桂皮，能增加肉香。 继续翻炒，炒到微微排骨表面微微焦黄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关火，一手握着锅柄，来到高压锅前，把煎炒好的排骨放入沸腾的高压锅中，至于香料，就不放了。排骨全放进去了，再放入玉米跟番茄，加一块拍碎的姜，加盐，然后盖上高压锅盖，等到高压锅响，炖上十五分钟就差不多了。 刚炖上不久，安骁就回来了，他洗了手来厨房帮忙，林易让他打两个鸡蛋，安骁就从冰箱里拿出鸡蛋打在碗里。 不过高压锅还在炖，林易对安骁说：「你去房间吃点东西，等排骨炖好了再炒其他的菜。」 十分钟后，关了火，高压锅还在冒气，林易没管它，把上午买的豆腐拿出来，切成四四方方的厚片，把两个鸡蛋打散倒入豆腐中。 接着炒锅开火，往里面加油，挟起一块豆腐，使其均匀地过上蛋液，放入锅中，很快，所有豆腐都入了锅。 小火慢煎，煎到两面焦黄就盛到碗中备用。 接着，他调了个料汁，碗中放盐、白糖、生抽、老抽、五香粉、蚝油和清水，搅拌均匀，就着锅中的油，开火，放入蒜末、一点小米辣，翻炒之后，倒入料汁，煮开，放入煎好的豆腐，让其煮到入味，最后加入洋葱末，增加香味。 红烧豆腐做好，洗干净锅，再打四个鸡蛋，锅中加入猪油，油化，倒入打散的鸡蛋液，鸡蛋迅速蓬起，鸡蛋煎好，舀出，锅中再加些油，放入青椒，再倒入沥干水的绿豆芽，开始翻炒，炒到绿豆芽全都蔫下去，倒入鸡蛋，加些盐，再加些蚝油，继续炒。 很快，一份豆芽炒蛋就出锅了。 两个菜炒好了，高压锅发出咔的一声，高压锅盖也能打开了。 几个孩子跑到厨房来帮忙，林易让他们把菜和碗拿到饭厅，自己拿个大盆直接把一锅排骨倒入盆中，表面撒些葱花。 端着一大盆排骨到饭厅，放在桌上，三个菜占据了小半张桌子，红红的、看着就很下饭的红烧豆腐，散发着浓郁煎蛋香的豆芽炒蛋，还有就是颜色最好看，有着红黄绿三种颜色的炖排骨！ 坐在桌边，别说几个孩子，林易自己都迫不及待了，赶紧舀好饭，坐下，他说：「开动了！」 六双筷子都第一时间伸向了最中间的炖排骨，都挟的是排骨肉，几个孩子把滚烫的排骨肉放在嘴边吹，林易则把排骨放到了小周来碗里，对他说：「很烫，吹一吹再吃。」 小周来于是努力对着排骨开始吹，林易则挟了两个玉米放在碗里冷着，接着去挟红烧豆腐。因为炒出来有一会儿了，豆腐已经不烫了，可以直接入口，放在嘴里，首先感受到的是浓郁酱汁，咬下去，跟平常吃的嫩嫩的豆腐不同，裹上蛋液煎过的豆腐外皮更韧一些，但咬开之后，里面就是嫩嫩的。 一块豆腐，两种口感，最重要的是吸饱了酱汁，还带着点辣味，下饭极了。 林易扒拉了一口饭，给小周来挟了一块红烧豆腐，把冷下来的玉米挟一个给他，再给他挟了排骨和豆芽煎蛋。 之后，他先是吃了豆芽煎蛋，蛋没什么好说的，但绿豆芽跟鸡蛋混合之后，带上了鸡蛋的香气，还有它本身的味道，吃起来很香，再加上口感独特——吃起来有些软，却更多的是脆，味道一点都不辣，却让人吃了一筷子还想再吃。 最后，林易才吃的排骨，排骨炖得刚刚好，肉没有过分软烂，但放到嘴里一咬，就能轻松脱骨，而且肉香很浓，还带着点番茄的酸味和玉米的鲜甜，吃起来一点都不腻。 放下筷子的时候，林易摸摸自己的肚子，好像又有点吃多了。 吃完晚饭，几个孩子在做作业，林易则在房间里运动，不动不行，他怕自己越来越弱，跟着网上的视频运动了半个小时，已经是满头大汗，就算是在冬天，穿着一件长袖t恤站在屋子里，他都不觉得冷了。 收拾好衣服，披上一件外套，他还是不敢只穿一件出门，怕冷风一吹，汗即刻变冷，体温迅速下降，那妥妥就得感冒了。 进了卫生间，打开浴霸，等屋子里暖和一会儿，他也没刚运动完的时候那么热了，才开始洗澡。 洗完出来，擦着头就看到李莎莎、赵小茜、许晨月和陈然从外面跑进来，看到他们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林易问：「你们出门干什么？」 「没，没什么。」李莎莎说，「就出去玩了玩，我们回房间了。」 第99页 四个孩子跑回了房间，林易一脸莫名，总觉得几个孩子怪怪的。 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等几个孩子洗漱完，林易带着小周来在卫生间洗漱，出来，把小孩儿放在床上，自己去卫生间刷牙洗脸洗脚，再出来，发现李莎莎跟陈然站在院子里，林易问：「这么冷的天，站在院子里干什么呢？」 李莎莎：「我们马上进去！」 两个小孩儿弓着腰跑进了各自的房间。 林易检查了大门，门好好的锁着，再看看厨房，没什么问题，又到几个孩子的房间门口喊了一声：「早点睡哦。」 安骁：「知道了！」 赵小茜：「好！」 林易回到房间，没多久，两个男生的房间门打开，陈然探出头看看，确认院子里没人，这才出来，在他身后，安骁也出来了。 两个男生站在女生的房间门口，没有敲门，陈然小声说：「我们来了。」 咔嚓一声，女生的房间门打开，许晨月沖他们招招手：「快进来。」 两个男生进入，门被关上，五个孩子聚在一起，看向了在地上跑来跑去的小狗，陈然从兜里摸出一个卫生纸包裹的东西，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块排骨。 许晨月惊唿：「你怎么有排骨？」 「小声一点！」陈然把排骨上的肉撕下来餵给小狗，小狗闻到肉香，赶紧跑到陈然手边开始用小乳牙嚼肉，陈然说：「我吃饭的时候藏了一块排骨，我想小狗应该很想吃肉吧。」 小狗想不想不知道，但它确实很喜欢吃肉，尝到了肉味，它一边嚼肉一边发出了呜呜声，李莎莎摸摸它的头说：「小声一点，不要被大哥哥发现了。」 安骁蹲在一边，他是刚刚才知道几个弟弟妹妹从学校带回来一只小狗这件事情，忍不住问：「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四个孩子有些踟蹰，还是李莎莎说：「我们打算把它养在福利院外面。」 她解释说：「如果把小狗带回福利院，会给大哥哥带来麻烦的，大哥哥照顾我们已经很累了，但如果我们也不要小狗，它一个人在外面肯定会死的。」 许晨月点头：「安骁哥哥，你看它还那么小，它的牙齿只有那么一点点，还要喝奶，在外面它活不下去的。」 安骁不明白：「可是，你们现在已经把它带到福利院了。」 李莎莎：「我们打算只在晚上带它进福利院，外面太冷了，在外面过夜，它会冻死的，等到白天，我们就把它放在外面，我们在外面给它做了一个窝。」 安骁：「那它吃什么呢？」 李莎莎：「我们每天都有两块钱的零花钱，四个人就是八块，我们商量好了，每天给小狗买一瓶舒化奶，一根火腿肠。」 陈然说：「我还可以把我要吃的肉省下来给小狗吃！」 他说：「我今天晚上就吃了三块排骨，第四块留给了小狗！」 说着，他还咽了咽口水。 安骁想不出几个弟弟妹妹的计划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在几个弟弟妹妹的注视下，他说：「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瞒着大哥哥养小狗，我们应该告诉他。」 陈然：「可是告诉了大哥哥，小狗就会留在福利院，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大哥哥一定会帮我们照顾小狗的，这就是给大哥哥增加了负担。」 赵小茜点头：「大哥哥已经够累了，我们不在的时候他还要照顾小来，我们不能给他增加麻烦了。」 李莎莎突然说：「如果我们告诉了大哥哥，大哥哥不同意我们养它呢？」 小狗已经吃完了一块排骨，正趴在地上用小牙齿咬骨头玩，几个孩子都忍不住把视线放在它身上。 听到李莎莎的话，几个孩子都是一惊，赵小茜第一个说：「不会吧，大哥哥不会这样的……吧。」 许晨月小声说：「大哥哥很温柔的，他应该会支持我们养小狗的吧。」 陈然看看安骁又看看李莎莎，张张嘴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万一呢？」李莎莎摸着小狗身上茸茸的毛，小声说：「我的那些同学、车上的那些学生，还有我们班的语文老师，她是个大人了，可家里的人一样不同意她带小狗回家，大人肯定就是很讨厌小孩子带小狗回家的，大哥哥对我们很好，但他的工作是照顾我们几个人，他真的愿意再照顾一条小狗吗？」 「如果跟大哥哥说了，大哥哥不准我们养小狗，我们要怎么办？把小狗丢掉吗？」 几个孩子都看着小狗，它是那么小，眼睛那么亮，因为他们给它餵了吃的，它就很信任他们了，会舔他们的手指，还会沖他们摇尾巴，它是那么可爱的一条小生命。 李莎莎说：「在这种天气，如果把小狗丢在外面，只要一晚上，它就会死的。」 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知道的，我以前照顾的小狗就是这么死的。」 爸爸把小狗丢出去的那天晚上，她悄悄地跑出去找到了小狗，可她去得太晚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只看到了一条小狗，她不敢把小狗带回家，于是她把小狗放在了一个纸箱里，就放在了外面。 她以为一个纸箱就足够给小狗挡风的，可是第二天，她再去看小狗的时候，小狗躺在纸箱里，她以为小狗还在睡觉，伸手去摸它，手上碰到的是一片冰冷，还有僵硬，她不知道小狗是怎么了，很着急地喊着小狗的名字，路过的一个奶奶告诉她，小狗死了。 第100页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死了是会变硬变冷的。 之后的很多次，她都在天亮之后去摸倒在地上的妈妈，发现妈妈软软的还热热的，她才会大大的松口气。 屋子里很安静，小狗很困了，它趴在了李莎莎的脚边，把自己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安骁说：「也加上我的那两块钱吧。」 弄脏的棉被 三个女孩儿的房间里, 小狗已经睡着了，李莎莎把它抱了起来，放在自己怀里, 努力给它温暖, 许晨月很眼馋, 小声说：「莎莎姐姐, 我可不可以抱抱它？」 李莎莎把小狗轻轻地放到许晨月身上，许晨月立刻抱好小狗，大气都不敢出。 赵小茜提议：「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陈然立刻点头贊同：「对, 我们应该给小狗取个名字！」 他看着缩在许晨月怀里的淡黄小狗, 说：「就叫小黄吧, 它的毛是黄色, 长得小小的。」 「不要！」许晨月怕打扰到小狗，用气声说, 「小黄好难听！」 赵小茜表示贊同：「小黄听起来好土。」 「好吧。」陈然也不丧气，立刻又想了一个名字, 「叫小砾吧！它身上的毛是黄色的, 小砾身上的毛也是黄色的, 叫小砾，它可能会变得跟汪汪队的小砾一样厉害！」 许晨月很敏感：「汪汪队，你看了汪汪队？」 陈然眨眨眼睛, 雪白的睫毛在黑暗中格外显眼，不好意思地说：「班上有同学拿了手机到学校，我们一起看了汪汪队。」 李莎莎打断了两个人在汪汪队这个话题上的交流，说：「叫星星好不好？」 「星星, 很好听！」许晨月立刻无脑表示贊同。 赵小茜举起一只手：「我贊同，我喜欢这个名字！」 陈然皱着眉头想了想：「星星, 一点都不特别的名字啊。」 但在三个女生的注视下，他还是说：「好吧，就叫星星吧。」 于是四个小孩儿看向了年纪最大的安骁，安骁看着李莎莎，问：「星星，是我们福利院的名字吗？」 李莎莎不好意思地点头：「它是我们共同的小狗，我觉得名字也应该跟我们都有关系才好。」 陈然睁大眼睛，这才意识到：「星星，是我们星星福利院的星星！」 赵小茜跟许晨月也才反应过来，三个小孩儿这下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接受了这个名字，赵小茜说：「这个名字最好了！」 小狗的名字定了下来，安骁问李莎莎：「今晚小狗睡在哪里？」 李莎莎看看大家，小声说：「我想抱着它跟我一起睡。」 她努力解释：「天气太冷了，它又这么小，让它一个人睡在地上，它肯定会冷的！」 怕大家觉得跟小狗一起睡会很脏，她很认真地说：「而且没有人陪着小狗睡觉，小狗会在半夜叫起来的。」 许晨月看着她，眼睛亮极了：「真的吗？莎莎姐姐，你真的要跟小狗一起睡吗？」 李莎莎点头，许晨月：「那我今天可以跟你一起睡吗？我也想跟小狗一起睡！」 陈然：「我也想，莎莎姐姐！」 才说完，他的头就被敲了一下，陈然捂着头转过去看，不解：「安骁哥哥？」 安骁说：「你是男生，不能跟女生睡在一起！」 李莎莎忍不住笑起来，说：「其实可以小狗今天跟我一起睡，明天跟月月一起睡，还有小茜，然然和安骁哥哥，我们可以一人一天来。」 陈然迫不及待：「好，就这么说定了！」 安骁拉着他离开房间的时候，他的眼睛还黏在许晨月怀里的小狗身上，毛茸茸的小狗耶，今晚就能跟小狗一起睡的莎莎姐姐也太幸福了吧！ 睡觉之前，李莎莎和赵小茜打开门跑到了卫生间，把旧的、裆部都撕了好大个洞的秋裤用热水打湿、拧干，跑回房间，给小狗擦身体。小狗被她们弄醒了，以为是在跟它玩，追着秋裤咬，还发出了清脆的汪汪声，把三个女孩儿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小狗的嘴，不让它叫了。 把小狗擦干净了，时间也不早了，李莎莎抱着小狗上了床，把小狗放在枕头边，给它盖上被子，就像照顾一个小婴儿一样，拍着被子小声说：「睡吧睡吧。」 看到小狗真的闭上眼睛睡了，李莎莎也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被吵醒了，迷迷煳煳中，她以为是闹钟响了，伸手去摸闹钟，结果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有什么东西在舔她的手！ 李莎莎被吓了一跳，勐地睁开眼睛，就看到毛茸茸的小狗凑到她的脸上来舔她，李莎莎立刻清醒了，是了，昨天小狗跟她一起睡的！ 伸出手摸着小狗，感受着小狗在自己脸上舔，她忍着没笑出声来，用气声说：「星星，不要舔我了。」 另一只手去拿钟，电子钟显示着时间——4：23：36。 李莎莎很惊讶，时间还早呢，小狗在往她脸上拱，伸出手抱住小狗，把它放在被窝里，小声说：「星星，时间还很早，天还没亮呢，我们可以继续睡觉。」 本就是中途被吵醒，一闭上眼睛，李莎莎觉得自己瞬间就能睡过去，但星星好像不这么想，它在被子里动来动去，还发出了嗷叽叽的叫声，吵得人根本没办法睡。 它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李莎莎只能看到它的轮廓，感受它在自己身边动来动去，李莎莎很无奈，小声说：「你怎么不睡觉？」 第101页 星星：「嗷叽叽！」 李莎莎：「你别叫了，小茜跟月月还在睡觉，你别把她们吵醒了！」 「嗷呜，嗷呜！」 小狗使劲儿地蹭她，李莎莎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想要干什么？现在还是半夜，得睡觉啊。」 她太困了，眯着眼睛说：「星星，睡觉吧，睡吧，什么事情等到天亮再说。」 她的眼皮合上了，耳边小狗的叫声也渐渐远去。 …… 早上六点四十分，闹钟响了，林易伸手关掉手机闹钟，睡眼惺忪从床上起来，冷得他浑身一个激灵，瞌睡瞬间走了，手忙脚乱开始穿衣服。 衣服穿好，打开门，整个人缩成一团跑到卫生间关门洗漱，之后跑到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林易曾经是个厨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但同时他也是个人，只要是个普通人，就不会想要在天还没亮的时候，顶着早晨的寒冷和困意来做早餐。 但他不得不做，于是为了能让自己多睡些时间，只好尽量压缩做早餐的时间。 一般来说，他早上做得最多的就是能提前准备的饺子，或者是煮起来很快的面条，没这么冷的时候，他还会出门去买包子，但最近没买了，因为太冷了，不太想出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把包子提回来的路上，包子就凉了。 凉了的猪肉包子，绝对不会好吃，要想入口，他得开火再蒸一蒸，有这个时间，饺子都煮起来，几个孩子也都已经开吃了。 站在厨房里，林易打了个哈欠，他觉得自己变懒了，以前他是不会这样的。大人物家的人起床时间不一致，老人早上六点就起床，所以在六点前，他得跟其他的厨子一起做好适合老人吃的早餐，供老人挑选。 等老人吃完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可以休息了，因为七点是大人物岳母起床的时间，八点是大人物和他的妻子起床的时间，九点和十点是大人物的弟弟以及他的儿女起床的时间。总而言之，从五点二十分起床开始，一直到中午，林易就得一直待在厨房里。 那个时候他是不敢偷懒的，每道菜都全力以赴，再复杂的菜、再花时间精力的菜，只要大人物家的人点了，他就必须做好。 而现在，他只想尽快做好早餐，让几个孩子吃饱吃好，送他们上学。 来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袋吐司，今天早上，他打算做个在网上看到的西式早餐——三明治。 拿个大碗出来，打三颗鸡蛋，蛋液搅散，把吐司片放进去，裹上蛋液，接着点火，锅烧干后，往里面加入黄油，黄油化开，把吐司片放进去，小火慢煎，直到煎得吐司片表面焦黄酥脆，才把吐司片盛出来。 五个孩子，加上他，六个人，所以他暂时只煎了十二片吐司，至于小周来，等他醒了再煎也不迟。 吐司片煎好，开始煎蛋，锅里放油，蛋直接打在锅中，蛋清迅速凝固变成蛋白，等到一面煎的差不多，用锅铲给蛋翻个面，煎一会儿，再用锅铲压一压，主要得保证蛋黄熟透，毕竟他买的不是无菌鸡蛋，没熟透就吃不太好。 煎了三个鸡蛋的时候，他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唿，好像是李莎莎的声音，赶紧关火，走到院子里，三个女孩儿的房间门还关着，两个男孩儿的门倒是打开了，陈然和安骁站在门口，还在慌乱地穿外套，林易问：「莎莎，你们怎么了？」 房间里传出李莎莎的声音：「大哥哥，没什么，没事的！」 赵小茜说：「我们马上就起来了，大哥哥。」 行吧，林易对两个男孩儿说：「今天早上吃三明治，赶紧去洗脸漱口吧。」 两个男孩儿点头，跑进了卫生间，林易则回了厨房。 他一到厨房，陈然跟安骁就从卫生间里出来了，走到三个女孩儿的门口，安骁小声问：「你们怎么了？」 门打开了，露出了许晨月焦急的脸，她说：「安骁哥哥，不好了！」 安骁心里一紧，什么不好了？难道是小狗出事了？ 他跟陈然赶紧进了屋子，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灯，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在地上跑来跑去的小狗，小狗好好的，他松了口气，但很快他注意到莎莎跟小茜都站在莎莎的床前，一动不动，他走过去问：「怎么了？」 李莎莎转过头来，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安骁哥哥，我的被子被星星弄脏了，要怎么办啊？」 安骁看向了李莎莎的被子，因为才起床，她的被子没有叠起来，新被子在上面，旧的被子在下面，重叠在床上，还能看到靠近枕头的地方有个拱起的洞，那是莎莎昨晚睡的位置。 把被子从头看到尾，他什么都没发现，问：「哪里被弄脏了。」 赵小茜指着一个地方说：「是这里！」 安骁看了过去，在李莎莎的嫩黄色小白花的新被套上看到了一团黑色的不明物，围绕着黑色的不明物，周围还湿了。 他不敢相信地说：「这是星星的……屎？」 赵小茜点头，皱着眉头说：「星星是个坏狗，它拉在了莎莎姐姐的床上！」 李莎莎哭了出来：「我的新被套，现在要怎么办吶？」 「别急别急！」安骁赶紧安慰她，「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想了想，安骁说：「首先，我们必须把星星的……从被套上弄下来。」 第102页 他看了看周围，走到一个放着抽纸的凳子边，一口气抽了有差不多十张抽纸。感受到抽纸厚厚的手感，他深吸口气，走到了李莎莎的床前，屏息，躬身，雪白的纸张覆在了黑色的……上面，手隔着抽纸微微用力收拢，然后感受到了有点硬又有点软的手感，他赶紧起身，飞快地出了房间，来到卫生间，丢掉东西，站在洗手池前用力洗手！ 打了三遍香皂，他终于停了下来。 再次来到三个女孩儿的房间，加上陈然一起，四个人正围在床边弄被子。 安骁走过去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李莎莎转头看着他，眼睛有些红红的，说：「安骁哥哥，我要把被套拆下来洗了！」 安骁点头，的确该把被套拆下来洗了，他走上前，说：「我也来帮忙。」 他们已经学会了套被套，拆被套当然不用学就知道该怎么做，唯一有点麻烦的是，他们得努力不让被污染的地方碰到被套的其他地方。 好不容易被套终于拆下来了，陈然拿着雪白的棉被，不远处是一片湿黄，他有些无措，问安骁：「安骁哥哥，这要怎么办啊？」 五个孩子都看向了那块污迹，李莎莎眼里的泪流了出来，死死抿着唇说不出话。 安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被套被弄脏了可以拆下来洗，可棉被要怎么办？它就是一个整体，根本没有可以拆的地方。 许晨月小声说：「可以洗吗？」 陈然：「如果棉被可以洗的话，为什么还要给棉被套被套？」 好像是这个道理，几个孩子若有所思。 安骁说：「要不我们先洗洗看，洗了用洗衣机甩水，再晒干。」 李莎莎点头：「好！」 安骁安慰她：「别急，我们把被套洗了。」 赵小茜弱弱说：「洗了之后怎么办？会被大哥哥发现的。」 安骁：「不会的，我们把被套晾在屋子里，把门锁上，大哥哥不会开门进来看的。」 几个孩子都点头，觉得安骁哥哥说的没问题，陈然左右看看，突然出声：「星星呢？它去哪了？」 …… 厨房里，林易煎好了煎蛋，锅里倒油，把昨晚腌制好的奥尔良口味的去骨鸡腿肉拿出来放在锅里煎。之前做鸡蛋灌饼，他给几个孩子准备了培根，不过因为他个人口味原因，总觉得培根虽然是肉，吃起来却不如平时吃肉那么得劲儿，所以他干脆不用培根，直接在三明治里加肉了。 被奥尔良酱料腌制过的鸡腿肉、尤其是鸡皮的部分，一接触到油，就飞快地蜷缩，因为酱汁中含有糖，跟油作用后很快焦化，给鸡肉增添了香甜的风味。 奥尔良鸡腿肉的香味霸道地在厨房里散开，空了一晚上的肚子被香气唤醒，开始渴望食物，这个时候，林易感觉到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他心里一惊，心想不会是老鼠吧？！ 低头一看，林易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眨了眨眼睛，再看，站在自己脚边依然是一只毛茸茸的黄毛小狗，不是，这是哪里来的小狗？ 小狗仰头看着他，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大，亦或者是才意识到他居然是个会动的生物，惊恐地往后退，喉咙里发出超响的叫声：「嗷呜叽叽叽，嗷呜叽叽叽叽——」 林易被它的叫声给吓了一跳，赶紧说：「别叫了，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这个时候，院子里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林易抬眼看去，就看到安骁跟李莎莎几个孩子慌乱地跑到厨房门口，看看地上的小狗，再看看他，脸上一副完蛋了的表情。 这一瞬间，林易什么都明白了。 …… 煎得微焦的棕红鸡腿肉被放在饭厅的桌子上，中间摆着一大盘黄澄澄的吐司片，旁边还有切成片的黄瓜和生菜，以及一盘煎蛋，最边上是番茄酱沙拉酱和一袋榨菜。 林易伸手拿了一片吐司，放在自己身前的空盘子上，在上面放了些裹着红油的榨菜，再放上一片撕成两半的生菜，接着是煎蛋、黄瓜片、一块鸡腿肉，以另一片吐司盖上做结尾，把三明治拿起来，接着空盘，咬了一口，对几个孩子说：「吃早餐啊，我建议你们可以试试看榨菜，榨菜放在里面味道也很不错。」 五个孩子低着头沉默不言，许晨月悄悄看了眼鸡腿肉，咽了咽口水，再看看几个哥哥姐姐，他们都没动，于是只好老老实实的低头。 林易无奈：「这是怎么了？不就是条小狗嘛，它还挺可爱的，你们是昨天把它带回来的吗？」 「是我的错！」 李莎莎抬起头看着林易，说：「大哥哥，是我把小狗带回来的。」 她把昨天发生在学校的事情说了，最后说：「我会把它带走的，我再去学校问问，看有没有同学能收养它。」 安骁也说：「我也可以问问我的同学。」 赵小茜很小声说：「我也可以。」 陈然：「还有我。」 许晨月跟着说：「问同学吗？我也可以的。」 林易诧异：「所以你们是不打算养这条小狗的吗？」 他看着缩在李莎莎脚边舔着小半个纸杯中舒化奶的小狗，「如果你们是担心我不喜欢小狗，不愿意养小狗，才想要把小狗带走的话，我想说其实我挺喜欢它的，它确实长得很可爱，我能接受它待在福利院里。」 第103页 五个孩子齐刷刷抬头惊讶地看着他，林易挑眉：「看你们的表情，难道你们觉得我会把这条小狗赶出去，为什么你们会有这样的想法？」 赵小茜使劲摇头：「没有！」 她很认真地说：「我知道大哥哥是个好人，大哥哥不会把小狗赶出去的，只是我们……我们……」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骁说：「我们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好！」 他还说：「而且，你照顾我们已经很累了，再因为我们照顾一条小狗，这对你不公平！」 林易笑了：「可是照顾小狗跟照顾小孩子不一样啊，而且我又不会时时刻刻帮你们照顾它，你们在学校的时候，我帮你们看着它，等你们放学回来，它就归你们管了。」 「还是说，你们打算把小狗带回来就彻底不照顾小狗了？」 几个孩子异口同声：「才不会！」 林易点头：「那不就行了，我只要在你们没回来的时候给小狗餵吃的就好了，你们也要记着，这条小狗是你们责任。」 他说：「好啦，小狗可以留在福利院里，不过以后不能再带其他小狗回来了，因为我只会帮你照顾这一只小狗的。」 李莎莎点头：「不会了！」 安骁：「我也不会了！」 另三个孩子也说不会，林易：「快吃早餐吧，吃完得去赶公交了。」 五个孩子都动手吃了起来，只是林易看着他们觉得有些奇怪，五个孩子中，安骁年纪最大，他的胃口也是最大的，每次吃东西他都是前面几个吃完，今天怎么吃的慢吞吞的。 而且他答应把小狗留下，为什么几个孩子的表情还是有些怪怪的。 把手里的三明治吃完，喝了口牛奶，看着还在吃三明治的几个孩子，林易突然说：「你们还有事情瞒着我。」 话一出，几个孩子瞬间僵硬，许晨月嘴里塞着三明治，抬头呆呆地看着他，林易表情不变，静静地等着，李莎莎抬起了头，垂着眉眼说：「是我的错！」 她说：「我昨晚要让星星跟我一起睡觉，结果星星拉在了……我的新被子上面。」 她垂下了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林易听完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事情，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他问：「被套呢？」 李莎莎的声音瓮瓮的：「我们把它拆下来了，准备丢到洗衣机里洗。」 林易：「放进洗衣机了吗？」 「还没有。」 林易：「那就好，不能直接用洗衣机洗，得先把脏的地方手洗干净才行，不然整个床单都脏了。」 这时候李莎莎说：「对不起大哥哥，棉被也脏了。」 她的声音更瓮了，对林易说：「大哥哥，你跟我来吧。」 林易站起来，跟她走到了三个女生的房间，李莎莎把自己的棉被从床上拿起来，露出被弄脏的地方，低着头说：「对不起，我把新棉被弄脏了。」 林易看着被弄脏的那一块儿，实话实说，不大，想想也知道，那么大点小狗，就算尿尿能尿多少？而且位置还好，在靠近边缘的地方。 林易：「没事，这么点地方，我待会儿洗洗就好了。」 跟过来的陈然扒在门边问：「棉被可以洗吗？」 林易想了想：「棉衣都可以洗，棉被应该也可以洗吧。」 几个小孩儿恍然大悟，好像是这个道理哈。 林易走过去拍拍李莎莎的肩，小姑娘抖了抖，林易赶紧收回手，有些尴尬，自己居然把小孩儿给吓了一跳，他说：「好了，这些事情就交给我吧，你快去饭厅吃饭，吃了饭还得去上学呢。」 许晨月看看林易的脸，林易沖她眨眨眼，于是许晨月确定大哥哥真的没有生气，她跑过去拉着李莎莎的手说：「莎莎姐姐，今天的三明治超级好吃，里面的鸡腿肉好香好香，我们快去吃吧！」 赵小茜跑到另一边也来拉李莎莎的手，这时候，几个孩子中偏矮的许晨月突然说：「莎莎姐姐，你怎么哭了？」 她这么一说，几个孩子都看向了李莎莎，李莎莎伸手胡乱地抹着脸上的眼泪，许晨月跟赵小茜围在她身边手足无措，安骁跟陈然也不知道李莎莎现在为什么要哭。 林易走过去，蹲下，问：「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的语气太重了，我给你道歉，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不是。」李莎莎带着哭腔说，「不是的！」 她抬起头，眼里充盈着水光，她看着林易，问：「大哥哥，你为什么不怪我？」 林易赶紧从旁边拿纸递给她，说：「为什么要怪你？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 李莎莎：「就是我的错！」 她嘴巴都瘪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流：「是我要把小狗带回来的，也是我要让小狗跟我一起睡觉的，如果我不做这些，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你给我们做的新棉被、给我们买的新被套，就不会被弄脏了！」 她哭得伤心极了，于是轮到林易手足无措了，面对一个哭泣的小姑娘，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然这样，就好好地回答小姑娘的问题吧。 林易尽量放柔声音说：「不，这不是你的错，你做的每一个决定对于你来说都是当时最正确的决定。」 李莎莎哽咽着看向他，林易继续说：「在学校的时候，没有同学愿意要小狗，也没有老师要它，如果你不把它带回来，它很可能现在已经冻死饿死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你不带小狗跟你一起睡觉，在这种天气，就算给小狗放上旧衣服当窝，小狗也会冻死的。」 第104页 在他们都从饭厅离开的时候，沉迷舔奶的小狗也跟了过来，它跑到了李莎莎脚边，围着李莎莎的腿使劲儿摇尾巴绕圈，还抬头看着李莎莎，嗷叽叽地叫着，像是在安慰她。 林易说：「你看，你做的每个决定其实都在救它，也都成功地让它活到了现在，所以你没有做错事情。」 李莎莎蹲下来摸摸小狗，她还在哽咽：「可是，我把新棉被弄脏了。」 林易说：「唔，其实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你还是个小孩子啊，你还没有经歷太多的事情，面对问题的时候你一时之间做不到想出更多更妥当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就像昨晚给小狗保温的事情，其实我们可以用暖水袋放在小狗的窝里，小狗也能暖和地睡觉。」 李莎莎看着他，愣愣点头：「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林易：「因为你没有经歷过这样的事情啊，但是这次之后，你就知道有这样的办法了不是吗？」 他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好在这次两人是面对面的，小姑娘没有被他吓得抖起来，林易说：「恭喜你莎莎，经过这件事情后，你又学到了解决一个问题的办法，不，应该是三个，怎么让小狗在冬天暖和的睡觉，怎么清洗被弄脏的被套和棉被，以后再遇到同样的事情，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就是成长，恭喜你，比起昨天的你成长一点了！」 第一次狗饭 「来, 都拿着，你们没吃完的早餐。」 林易用保鲜袋把每个孩子的三明治装起来，又把没喝完的牛奶给他们, 还把一盒牛奶一个橘子一根香蕉放到他们的书包里, 说：「快去吧, 公交车马上就来了。」 因为今早的耽搁, 几个孩子都没吃完早餐，公交车却马上就要到了，如果等下一班, 时间就有些迟了。 五个孩子背着书包, 拿着裹在保鲜袋里松松散散的三明治, 一边吃一边朝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走去, 李莎莎走在最后，走到半截, 她想起什么，跑回福利院, 看着林易说：「大哥哥, 被套和棉被是我弄脏的, 等我放学回来洗吧！」 林易微微拧眉，说：「不用，尽快洗干净, 你才能盖上被子。」 李莎莎吸吸鼻子：「我想好了的，晚上我可以跟月月或者小茜一起睡，就算被子好几天没干都没事的。」 她很坚定地说：「大哥哥，让我洗吧, 这是我弄出来！」 小姑娘很坚持，林易想想, 觉得这样也好，她有心去解决自己造成的问题，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自己又何必去阻拦？而且他只是福利院的护工，不可能帮几个孩子解决所有问题，时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不想把自己弄得太累。 所以林易点头：「好，我等你放学回来。」 李莎莎笑了起来，眼睛还红红的，嘴巴却因笑露出了牙齿，林易拍拍她的肩膀：「公交车来了，快去吧，注意车。」 马路对面，公交车已经在公交站台停下了，赵小茜在大声喊：「莎莎姐姐，车来了，快来啊！」 李莎莎跑过去，几个孩子都还等在车门前，看到她来了，大家才上车，安骁对司机说：「她来了，谢谢叔叔。」 司机笑道：「你个哥哥还当得好，不用谢。」 司机看了眼车内后视镜，该上车的都上车了，该下车的也下车了，可以出发了，摁了按键，前后门关闭，公交车摇摇晃晃动了起来。 福利院的五个孩子都站着，赵小茜对站不稳的许晨月说：「月月，在车上别吃了，抓紧这个杆子，小心别摔了。」 许晨月哦了一声，不舍地把三明治重新装进袋子里，放进自己的棉衣口袋中，还努力地把口袋的口子给封好，李莎莎站在她另一边，把她的手放在后门的竖杆上，让她握好。 没多久，车就到了金山小学，一群小学生从车上涌下来，三五成群地走入小学，走入教室。 坐在教室里，把剩下的三明治拿出来吃，李莎莎一边嚼着，一边看着黑板，眼神发散。此时此刻即便她已经坐在了教室里，不时有同学走进教室，耳边是同学们的说话声，她却依然觉得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不太现实，像是假的一样。 自己犯了那么大的错，把新的棉被和被套都弄脏了，却没有被打，也没有被骂，真的会有大人是这样的吗？会不会从早上到现在都是自己在做梦？ 「喂，李莎莎，你干什么呢？让我进去啊！」 李莎莎转头，就看到自己的同桌刘滔站在桌子旁看着自己，她站起来，让同桌进去，刘滔看着她手里的三明治，说：「你终于又带吃的来学校了，这是什么？」 李莎莎：「……我每天都有带水果和牛奶的。」 刘滔：「那些不好吃。」 他盯着李莎莎手里的三明治：「快告诉我，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能给我吃一点点吗？」 她说：「这是三明治，是我的早餐，我已经咬过了。」 刘滔咽咽口水：「没事，我不嫌弃你。」 李莎莎看着他：「我嫌弃你。」 坐回位置，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她决定快点吃完，免得刘滔眼馋自己的早餐。 先把面包片吃完了，再吃鸡腿肉，虽然已经有点冷了，但鸡腿肉还是很好吃，旁边的同桌夸张地咽着口水：「李莎莎，这是什么肉，吃起来是什么味道？看起来很好吃啊！」 第105页 李莎莎：「鸡腿肉，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不过确实很好吃。」 刘滔更馋了，求她：「这么大块肉呢，下面的你还没咬过，你给我吃一点吧，就吃一点点，求求你了！」 李莎莎很无语，只能把鸡腿肉拿出来，撕了一块给刘滔，刘滔立刻接过放到嘴里，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好吃，好好吃！」 他说：「我知道这是什么口味了，这是奥尔良味，你在哪里买的？太好吃了！」 李莎莎：「不是买的，是大哥哥给我们做的。」 刘滔瞪圆眼睛：「自己做的？奥尔良口味都能自己做出来？」 他还以为只有那些开店的才能做出这个味道。 他看向李莎莎……手里的鸡腿肉：「再给我一点点好不好？」 李莎莎赶紧把早餐吃掉，同时也确定自己肯定不是在梦里，她怎么可能做梦还梦到刘滔跟自己抢吃的。 不是做梦的话，早上发生的事情就是真的，大哥哥真的没有骂自己。 虽然自己亲自经歷了早上的事情，可再次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还是觉得不敢相信，她犯了那么大的错，怎么会不骂她呢？ 她记得和妈妈一起还跟爸爸生活的时候，她每天都会被骂、甚至被打，洗碗没洗干净，被爸爸看到了，会被狠狠地骂，骂她没用。想要吃零食，所以捡垃圾给自己攒零花钱，被爸爸发现垃圾了，所有垃圾都被丢了出来，妈妈被打了，她也被打了。 跟爸爸一起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摔跤了，爸爸会骂她，骂她是个废物，走路都走不好。 生病了，到晚上憋不住咳嗽，爸爸也会很生气，砸东西骂她，怪她生病…… 李莎莎今年十岁，但在八岁以前，她好像每天都过得提心弔胆的，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做的任何一件事情，担心一不小心就会被骂。直到到了福利院，跟着安骁哥哥，她终于没有每天都被骂了。 安骁哥哥对她很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帮她，所以她一度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小孩子才不会骂人的。 毕竟就算是之前那些护工在的时候，他们弄脏了被套和棉被，也是会被狠狠地骂的。 可是今天，她犯了大错，大哥哥没有骂她，甚至还安慰她。 福利院里的棉被和被套还等着她放学回去清洗，可她心里却一点都不惊慌、也不害怕，甚至，她还有些期待。 对她来说，犯了错没有人骂自己，而且自己还可以在大哥哥的帮助下努力地把自己犯的错解决掉，这是很新奇的一件事情。 她转过头问自己同桌：「刘滔，你知道棉被该怎么洗吗？你见过你妈妈洗棉被吗？」 小男生刘滔露出了『智慧』的眼神：「啊？棉被也要洗的吗？」 李莎莎摇摇头：「算了，不该问你。」 …… 星星福利院，林易真没管被套和棉被，他回饭厅吃完了早餐，看向了饭厅门口，毛茸茸的小狗害怕又期待地看着他。 之前五个孩子离开福利院赶公交的时候，这条小狗差点就追上去，林易眼疾手快逮住了它，把它关在福利院里，要让它跑出去，可能没多久就被车给碾了。 林易站起来，小狗吓到了，往外跑了几步，回头见他没追上来，停了下来，甚至又试探着往回走了两步。 它的腿看起来短短的，因为有毛，所以看起来也肥嘟嘟的，走起来摇摇晃晃，有点可爱。 林易蹲下来，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大只，伸手对着小狗：「嘬嘬嘬。」 他以为自己要多唤几声，小狗才会有反应，结果没想到这条小狗一听到他发出嘬嘬嘬的声音就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就好像它一直在等着林易释放善意，随时准备跑过来跟林易亲热。 小狗跑到林易脚边，舔着林易的手，汪汪地叫着，不是威胁，也不是害怕，清脆稚嫩的声音中带着喜悦。 林易摸摸它，说：「小傢伙，你看起来好小啊，你多大了？该吃什么呢？」 林易没有养过狗，但他知道狗是要吃肉的，不过面前的小狗牙齿看起来都只有米粒那么大点，它能像自己印象中的狗一样大口吃肉、啃骨头吗？ 他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往一个方向挪动，免得突然站起来吓小狗一跳，拿起早上李莎莎给它餵奶用的纸杯，放在小狗面前：「还喝奶不？」 小狗闻到了奶香味，埋头在空了的纸杯里舔了起来。 林易：「看来你还没喝饱。」 饭厅的一个小凳子上就放着李莎莎餵小狗的牛奶，林易拿起来看，上面写着舒化奶，还写着零乳糖的字样，摇一摇，里面的奶已经垫底了。 「汪汪！」 低头看去，小狗期待地看着他手里的牛奶盒，显然它知道这是给它吃的东西，林易表示：「这点奶可能不够你喝了。」 盒子里的奶真的只有一点点，他估计倒出来连小半个纸杯都没有，虽说小狗没多大，胃口肯定也没多大，可太少了也不行吧。 小狗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对食物的渴望驱使它围着林易跑跑跳跳，林易站起来说：「等着，我想办法把你的早餐变多一点。」 拿着只有一点牛奶的牛奶盒，林易先到自己房间看了眼小周来，小孩儿还在睡，他放下了心，来到厨房，小狗跑着跟在他脚后，绕着他的脚跑来跑去，林易第一次在平地走得这么小心，就怕一个没注意把它给踩到了，以自己的体格，要是一脚踩实了，小狗轻则骨折，重则就没了。 第106页 偏偏小狗听不懂人话，让它别在脚边走，它也不听，狗行狗素。 林易只好自己小心点，从碗柜里拿一个豁口的瓷碗，这个瓷碗有点像原身记忆中的老式瓷碗，胚体有些发黄，侧面的花纹很粗糙，是蓝色的，围绕着碗身印了一圈。 整个碗呈倒圆锥的形状，不像他跟几个孩子用的另一批碗，纯白色、碗身厚，碗口也没那么大。 真要说，有花纹的碗看起来还不错，但这个碗碗口缺了一点点，就不适合给人吃了，一不小心嘴碰到豁口的地方，说不定就割一条口子，流血了。 不过小狗又不会像人一样把嘴放在碗沿扒拉饭吃，给小狗用刚刚好。 把碗洗干净，锅里烧水，再从冰箱里拿一个鸡蛋出来，打到碗里，把剩下的舒化奶倒进去。显然牛奶少了，只好又加了点水，想了想，林易还搞了一点点猪油放在里面，对了，要加盐吗？他好像记得小狗不能摄入太多盐，那就不加，接着用筷子把鸡蛋、水、舒化奶给搅拌均匀。 锅里的水开了，放个盘子倒扣在锅里，碗放在盘子底部，放好，盖盖，蒸蛋。 趁着这个时间，他把饭厅的东西拿到厨房洗了，这期间，他走到哪里，小狗跟到哪里，等碗洗好，林易擦了擦手，忍不住蹲下身把小狗捞起来举到半空，轻轻晃晃它，说：「你也太黏人了吧。」 小狗：「汪汪！」 他坐在小凳子上，伸手跟小狗玩，没多久，鸡蛋羹的香气就出来了，小狗兴奋极了，跑到了锅下面，摇着尾巴绕着圈，一副很想吃的样子。 林易算着时间揭开了盖子，蒸蛋的表面没那么光滑，很正常，他这次做得急，里面加的不是温开水。 用抹布隔着把碗从锅里取出来放在一边，脚边的小狗叫得更大声了，林易：「别急，还很烫，冷冷你才能吃。」 小狗：「嗷叽叽！」 它是真的急了，林易觉得很好笑，这么大点东西，脾气居然还挺急。 为了满足小狗尽快吃上鸡蛋羹的愿望，林易把碗放在了冷水中，用手托着，不让碗沉入水中，这样里面的鸡蛋羹就是干干净净的，同时，另一只手还拿着筷子把里面的鸡蛋羹弄散弄碎，相比起完整的鸡蛋羹，碎碎的鸡蛋羹应该更方便小狗吃，而且这样一弄之后，热气飞快腾起，鸡蛋羹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 用手碰碰，确认不烫了，林易把碗拿出来，放在了厨房的地上，小狗迫不及待冲到碗前，埋头就吃了起来，张嘴咬一口嫩嫩的鸡蛋羹，它愣了一下，接着埋头嗷呜嗷呜地狂吃起来。 吃相该怎么说呢，小狗身上好像就没这种东西。 不到两分钟，一小碗鸡蛋羹居然就被它给吃光了，它依依不捨地舔着光滑的碗璧，嘴巴周围全是黄色的，实在是看不下去，林易拿纸巾给它擦了。 小狗吃饱了，也知道是谁让它吃饱的，对林易更亲热了，林易给它擦嘴巴，它都要伸出舌头来舔林易，结果手没舔到，倒是舔到了一嘴纸巾，林易又得帮它把舌头上的纸巾清理干净。 弄完后，林易到了两个男生的房间，从他们的衣柜里找出了之前换下来的旧秋衣秋裤，安骁跟陈然的旧衣服他没动，拿的是小周来的旧衣服。 一件秋衣一件秋裤，还有一件小周来套都套不进去的毛绒毛衣。 去杂物间找纸箱，结果都是烂的，只好去找张姐，拿了个合适的纸箱回来，七面都封上，就在正面开了个四四方方的大口子，把旧衣服塞进去，再把旁边的小狗捞起来放进去，对小狗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窝了。」 小狗显然不接受，嗷嗷叫着连滚带爬从纸箱里跑了出来，凑在林易脚边才不叫了，林易又把它放进去，它还是叫着跑了出来，就像纸箱里有咬狗的怪物一样。 林易：「？」 算了，不强求，他把小狗的窝放在两个男生的房间，说了要让几个孩子照顾小狗，得做出实际行动才行。 去卫生间洗了手，又到自己房间里看看，没想到门一打开就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林易：「！」 他赶紧进去，「小来，你醒了啊，什么时候醒的？」 小孩儿当然不会回答，林易从被窝里把他的毛衣裤子拿出来，对小孩儿说：「来，穿衣服了。」 小孩儿乖乖坐起来，林易把毛衣从他头上套进去，小孩儿又乖乖伸手，林易把他秋衣的衣袖扯到小孩儿手心，小孩儿紧紧捏着，等到一个袖子穿好了，秋衣衣袖不会再缩，他才松了手。 毛衣穿好，穿裤子，裤子穿好，小孩儿已经站在了床上，林易给他穿外套，拉上拉链，他说：「好了，我们去洗脸刷牙了。」 看看小孩儿的脸，发现小孩儿直勾勾地看着地上，顺着他的视线，林易看到了站在床下的小狗，笑笑，林易说：「你看到了，这是莎莎姐姐他们从学校带回来的小狗，以后就养在我们福利院了。」 林易：「下来穿鞋吧，等洗漱完，可以跟小狗玩一会儿。」 小孩儿还是站在床上没动，林易伸手在他面前晃晃：「别看了，下床了。」 小孩儿终于看向了他，走到床边，滑下地，穿上鞋，小狗扑到他脚边，小孩儿呆呆地看着。 林易没注意，牵起小孩儿的手到卫生间，小牙刷上挤一点牙膏，对小孩儿说：「张嘴。」 第107页 小周来乖乖张嘴，林易帮他刷牙，刷完牙，让他吐水，之后洗脸，带着小孩儿到厨房，小狗也跟了上来，林易对他说：「今天的早餐吃三明治加牛奶，我给你做早餐。」 重复之前做三明治的步骤，厨房里香气瀰漫，小狗就跟在林易脚边跑跑跳跳，林易不得不放些注意力在它身上。 在旁边，小周来坐在凳子上，盯着小狗，眼睛一眨不眨。 小周来的早餐解决了，林易得带他出门买菜，小狗是不可能带出门的，但问题是，福利院的大铁门上缝隙太大，一条大狗肯定出不去，但小狗都不用挤，就能从里面钻出去。 为了防止他们离开后，小狗跑出院子，林易找来纸板，把铁门下半部分给封上了。 推着小周来出门，眼疾手快地关上铁门，小狗果然被纸板挡着出不来，隔着纸板，小狗在里面叫得悽惨极了，叽叽叽叽的，就像在问他们去哪里？为什么不带上它？ 林易：「我们出门买菜，很快就回来了，你就在院子里等等我们，冷了就去窝里睡着，知道吗？」 说完，就推车小周来走了，身后小狗还在悽惨地叫着，小周来也扭着脖子，一直看着福利院的大门，林易摸摸他的头：「别看了，我们买了菜就回来。」 「小林！」 林易闻声转头，张姐站在路边笑着喊他，林易：「张姐，怎么了？」 张丽看着福利院的大门：「听声音这狗很小啊。」 林易点头：「就我两个巴掌大。」 张丽：「声音倒是响。」 她问：「你准备带小狗去打疫苗不？」 林易还没查关于养小狗的信息，问：「什么疫苗？」 张丽：「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给狗打的疫苗，我没养过狗，以前倒是餵过猫，要是不打疫苗，很多猫还没长大就要死。」 「对头，还要给它打虫，要是它肚皮里面都是虫，啷个餵都餵不好。」 林易点头：「好，我回去查查。」 张丽笑着点头：「要得，我说你们福利院也该养一条狗，有点风吹草动它都晓得。」 林易也笑：「对，张姐，我去买菜了。」 张丽：「去吧。」 到了菜市场，林易在门口看到了马大爷，他面前的筐里一筐装着绿油油、嫩生生的豌豆尖，一筐装的是个头很大的红薯。 林易喊了一声：「马大爷。」 正在跟旁边小摊老头说话的老人立刻转过头来，看到林易就说：「过来过来！」 林易走过去，他直接拿起两个大红薯，再拿一个红色的皱巴巴的塑胶袋装起来，说：「我个人栽的红苕，拿回去吃！」 林易赶紧摆手：「不要不要，我都在你这里拿了多少吃的了，这次真的不要！」 马大爷直接把红薯放在小周来怀里，说：「这个天的红苕根本不值钱，连一块钱一斤都卖不到，要不是老太婆咕叨（意为一定）要我担出来卖，我才不来。」 还问：「豌豆颠要不要？拿一把回去煮汤，好吃！」 林易是真的拒绝了，因为他知道豌豆尖这个菜，就没便宜过，老人家辛辛苦苦种菜，好不容易能有个能卖上价钱的菜，他不能这么占别人的便宜。 他赶紧告别马大爷，进了菜市场，买了肉，肉摊子上有一个大盆，里面装着暗红色的猪血，旁边两个阿姨都要买，毛屠夫对林易说：「来点血旺嘛，今天早上炫（取音，意为现）杀的猪，绝对新鲜纯正的血旺！」 那血旺一块一块的，林易确实心动了，说：「给我称一块吧。」 付了钱，肉和血旺称好，又买了些菜，离开的时候，马大爷的菜竟然卖得差不多了，林易跟他打招唿，有些惊讶地说：「马大爷，你的菜这么快就要卖完了？」 马大爷很自傲地说：「都是老买主，都晓得我栽的菜好吃，绝对不打农药。」 一个老太太走过来，问他：「你的红苕耶？就没得了唛？」 马大爷：「没得啦，还有一把豌豆颠，要不要？」 老太太看了看豌豆尖，短短的，一看就很嫩，不像菜贩摊子上的那种很长，后面一大截都老，嚼不动，于是说：「要！」 她说：「你明天给我带点红苕，就你的红苕好吃。」 马大爷点头：「要得要得！」 最后一把豌豆尖卖出去，马大爷收拾收拾自己的竹筐，对旁边卖菜的说：「菜卖完了，我回去喽。」 旁边的都表示羡慕，林易叫上马大爷一起走，问他：「大爷，你跟孙奶奶哪天有空啊？」 马大爷看看他：「爪子（干什么）？」 林易：「就想叫你们一起吃个饭，你就说哪天中午有时间吧。」 马大爷：「你过生（生日）吗？」 林易摇头：「不是，就是随便吃个饭。」 马大爷：「你这个人，没得事喊吃饭干啥子？浪费钱嘛！」 林易：「怎么会？我自己做，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这段时间，他经常在菜市场碰到马大爷，这个热心肠的老人总是给他塞菜，他也没什么可回报的。 林易：「大爷，别想了，你要是不说哪天有空，你以后再给我菜，我绝对不要了！」 「你这跟娃儿，我那些菜都是地里面的，又没去钱，算恁个多做啥子？」 第108页 老人还是松口：「我想哈儿，哪天都有空，冬天不忙。」 林易点头：「行，那就这周六，中午你带上孙奶奶一起来我这里吃饭。」 马大爷：「要得要得！」 洗棉被 院子里, 穿着蓝色棉服的小孩儿坐在红色的塑料小板凳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黄毛小狗。 小狗跑到他脚边，装模作样咬两口他的鞋子, 立刻转身跑远, 转过头来, 发现他没追上来, 小狗又跑回来，这次不咬了，改为扑。 小孩儿静静地看着它, 没跟它玩。 林易拿着手机从厨房出来, 看到院子里的小孩儿跟小狗, 无奈道：「小来, 带着小狗进屋子，外面太冷了。」 小周来听话地站起来, 端起自己的小板凳，走出一步, 再转头看看小狗, 小狗很配合地跟着他走, 于是他放心地朝厨房走去。 两人一狗都待在厨房里，林易在网上查了怎么养小狗的事情，不查不知道, 一查才发现要想把小狗养得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有不少事情得做。 他沖小狗招招手，嘴里嘬嘬叫了两声，小狗就抛弃了小周来, 颠颠地跑到了林易面前，林易把它身上的茸毛扒拉开, 看到根部白色的毛和粉红的肉上有黑色的小虫在爬行。 林易：「！」 这小狗身上真的有跳蚤！ 想到自己还摸了它好久，浑身的鸡皮疙蛋瞬间冒了出来。 林易站起来，跟小狗拉开距离，也不让小来跟小狗玩了，对一直想要靠近他们的小狗说：「你再等等，等我带你去驱虫之后，我们再陪你玩。」 跳蚤这东西，被咬过的人都知道有多难受，而且爬到人身上后，还难抓，就那么小一点，蹦蹦跳跳的，一不小心就看漏了。 此刻看着对他摇尾巴的小狗，林易第一个念头是给它洗澡，但这不现实，这么冷的天，就算开着浴霸给小狗洗澡，他估计小狗也很可能会生病。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林易在县城的地图上搜索了宠物医院，县城里竟然还真的有两三家，点进第一家也是评分最高的宠物医院的评论区，第一条评论是夸某位医生医术好，说自家狗狗得了犬瘟热，在这家宠物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就好了，还说价格很便宜。 林易很想知道这个价格很便宜究竟是有多便宜，毕竟他手头不宽裕。虽然手上有工资，但他工资不高，一个月三千，在福利院用工资的时候也不少，给自己买衣服裤子、生活用品都得用自己的钱才行。 原身的记忆告诉他，去宠物医院给宠物看病，是比人到医院看病贵得多的，进去一次就得几百上千。 林易退出了这个软体，换了个软体，在上面搜这家宠物医院的名字，搜出了宠物医院各种项目的费用表。 首先就是驱虫，0-25kg的猫狗体内驱虫特惠促销价31.9元，这个价格还能接受，只是他没看到体外驱虫的项目。 第二个项目是体检，还有新宠幼宠的选项，点进去就是犬猫的传染病筛查，特惠促销价格161元。点进去看，包含了体格检查、血液检查，还有粪便检查，最后是犬瘟病毒检测、犬冠状病毒检测和犬细小病毒检测，原价是三百多元。 这样看，优惠价格便宜了差不多一半。 他又看看疫苗，狂犬疫苗加上什么四联疫苗的首次三针，还加上一个体格检查和挂号费，一共260。 注意事项里还写着一定要45日龄以上的小狗才能打疫苗，且要保证小狗食慾正常、精神正常、排泄正常等，还建议新宠到家最好先观察七天。 可他怎么知道小狗多大了，林易在网上搜了怎么判断小狗大小，竟然真的有人发视频教人怎么判断！ 拿着手机，林易感慨万分，初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国家很好，生活了这些日子，感触更深，和平、富足、安宁，除此之外，网络也是真的强大，无论他想知道什么，只要上网一搜，保准就有答案。 照着网上的教程，把小狗捞过来，掰开它的嘴巴，数里面的牙齿，白白的小小的牙齿，一共28颗，都长齐了，按照网上的说法，小狗至少两个月。 超过四十五天就行，能打疫苗，不过小狗才来福利院不到一天，虽然目前看来还挺好的，但疫苗还是七天之后再说吧。 算了算，体内驱虫加检查费用，一共是192.9元，好像还行，只是怎么就没有体外驱虫呢，小狗身上都是跳蚤，现在最需要的是体外驱虫。 宠物医院里没看到，只好又在网上搜，一搜就搜出来了体内外的驱虫药，四支体外驱虫加一盒体内驱虫，差不多七十块。 对比了另外几家之后，林易还是买了价格较贵的药，花了七十，既然已经买了体内驱虫，他干脆直接在网上搜了搜犬细小、犬瘟和犬冠状病毒的试纸，前两种是组合一起售卖的，三种病毒试纸加起来四十多块。 林易算了算，好像自己买试纸来测比较划算，毕竟宠物医院的传染病筛查中，也写着这三种病毒的筛查用的是试纸。 他还买了个检测狂犬病毒的检测卡，二十八，所有的加起来差不多一百五十块。 比起去宠物医院少了差不多四十块，虽然少了体格检查、血液和粪便检查，但也多了体外驱虫的药剂和狂犬病毒检测卡。 林易还在网上买了网友们推荐的小狗奶糕粮，一斤半的样子，打折后五十块，幼犬羊奶粉三百克四十块。 第109页 虽然小狗吃鸡蛋羹好像也行，但也不能餐餐给它吃鸡蛋羹啊，单一饮食，肯定是会营养不均衡的。 在网上买的东西当然没那么快到，物流上显示大约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只好等了。 因为两个男孩儿的房间没人，小狗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自己的窝，而且小狗身上有跳蚤，林易还担心跳蚤跑到男生的床上，所以把纸箱弄到了厨房。 好在厨房够大，放在角落，离周围的一切都远远的。 小周来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在小周来身后则跟着小狗，林易也很无奈，小狗是真的很黏人，根本没办法让它不凑到人身边。 他去张姐那里搞了一个很大的纸箱，把小狗放进去，确保小狗跳不出来，结果只要人一离开，它就嗷嗷地叫，声音响又惨，让人根本没办法装作听不到。 站在大纸箱前，里面的小狗见到他出现就不惨叫了，转而清脆地汪汪叫，表示自己想要出来，林易嘆气，对小狗说：「真不行，你身上都是跳蚤啊。」 小狗：「汪汪！」 林易摇头，看看时间，已经中午了，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过了。 他对站在纸箱前看狗的小周来说：「我去做饭了，你可以站在这里看狗狗，但狗狗身上有虫子，所以暂时不能摸，好么？」 小周来点头，林易摸摸他的头：「乖。」 中午，他做的很简单，切了点猪血和瘦肉，做了个猪血瘦肉汤，里面还加了小白菜，荤素齐全。因为要给小狗蒸鸡蛋羹，他索性也给小周来和自己蒸了一份，区别是小狗的里面加了张姐店里买来的舒化奶，而他们的鸡蛋羹里加了盐。 一个鸡蛋蒸出来的鸡蛋羹其实很少，所以鸡蛋羹蒸好后，他还往小狗的鸡蛋羹里加了煮熟的瘦肉和猪血，想了想，又加了一根蔬菜，蔬菜里富含膳食纤维，小狗应该也得吃点吧，最后把所有食物都弄得碎碎的混合在一起。 把午餐放在大纸箱里，小狗迫不及待跑上前开吃。林易来到饭厅，跟小周来一起吃饭。他正想给小周来弄好小桌凳，就看到小孩儿爬上了自己位置边的椅子，转身坐好，看着他。 林易：「你想坐椅子了吗？」 小周来点头，林易看看他跟桌子的高度，别说，跟几个月前真不一样了，那时候小周来手臂抬起也只能勉强放在桌子上，现在虽然还是矮了点，但手臂能轻松地放在桌子上，确实已经可以坐在桌子边吃饭了。 林易笑了：「行，小来长大一点了！」 两个人挨着坐下，林易给他挟菜，毕竟小周来的手臂还没那么长，就算菜放得不远，他也很难够到。 舀一大块鸡蛋羹，再放几块瘦肉、两块猪血，还有几根小白菜，用筷子给他弄碎拌均，这是为了让小周来把菜吃下去。 成品出现的那一刻，看着小周来碗里的东西，林易沉默了，怎么就那么像呢？ 小周来看看他，再看看碗里的东西，咽咽口水，不知道大哥哥为什么停下来了，于是伸出手推了推林易的手，林易回过神来，把筷子交给他，「吃吧。」 看着自己的碗，林易忍痛决定不把鸡蛋羹拌在饭里了。 …… 下午五点，四个孩子从公交车上下来，看看马路两头的车，确定没车之后，冲到了福利院门口，许晨月很激动：「莎莎姐姐，快开门啊，我要看星星！」 陈然已经在大声喊小狗的名字了：「星星！星星！」 厨房里传来小狗激动的叫声：「汪汪！汪汪汪汪！」 陈然激动道：「星星知道我在叫它，它知道它的名字叫星星！」 这时候门打开了，小周来也从厨房里跑出来，超过了许晨月、跑在最前面的陈然牵起他的手就往厨房跑，一边跑还一边说：「小来，我们一起去看星星！」 跑进厨房，后面许晨月、赵小茜、李莎莎都跟了上来，因为小狗叫得厉害，他们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厨房角落的大纸箱，小狗的叫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陈然牵着小周来和许晨月一起走向纸箱，看到纸箱里放了旧衣服给小狗做窝，还有在纸箱里朝他们又叫又跳又摇尾巴的小狗。 许晨月喊了一声：「星星！」 而在他们身后，李莎莎跟赵小茜则看着站在灶台边的林易，喊：「大哥哥。」 林易笑着点头：「回来了，去看看小狗吧。」 「嗯！」 两个女孩儿于是也走到了纸箱旁看小狗，许晨月不解道：「大哥哥，你为什么要把小狗放在这个纸箱里呀？它都出不来了。」 陈然则问：「我能把星星抱出来吗？」 林易：「星星？」 李莎莎在旁边解释：「这是我们昨天晚上给小狗取的名字，星星。」 林易：「是星星福利院的星星吗？」 李莎莎点头：「嗯！」 林易：「好名字！」 几个孩子都笑了起来，林易说：「这两三天都不能把星星从纸箱里抱出来，因为它身上有跳蚤，我们暂时最好不要跟它有过多的接触，否则跳蚤就会跑到我们身上吸我们的血。」 听到吸血，几个小孩儿都被吓了一跳，李莎莎担心地问：「那星星身上的跳蚤吸它的血怎么办？」 林易：「没事的，我已经在网上买了给它驱虫的药，等药到了就能杀死它身上的跳蚤了。」 第110页 几个小孩儿放下了心，李莎莎吸了口气，说：「大哥哥，我回来了，你可以教我洗被套和棉被了吗？」 「当然可以！」林易把一个红薯的皮削干净了，红薯放在水里泡着，对李莎莎说：「来吧，我们一起去卫生间。」 卫生间的洗衣机上，放着黄色带小白花的被套，林易拿起来对李莎莎说：「首先，我们要把弄脏的地方给洗干净。」 他拿出了一双乳胶手套递给李莎莎：「戴上手套，就不会觉得那么难以接受了。」 李莎莎接过手套戴上，林易也给自己戴上，他打开了莲蓬头下面的水龙头，调成热水，对李莎莎说：「来，我们用流水先洗一次。」 李莎莎走过去，拿起被套被弄脏的那一角，先用热水把弄脏的地方打湿，林易帮她倒了些洗衣粉在上面，她抿着唇，开始认真地搓洗，被套上出现了很多白色的泡泡。 搓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看向了林易，林易打开水龙头说：「沖洗吧。」 哗啦啦的水带走了白色的泡沫，也带走了脏污，李莎莎展开被套，她已经看不到星星留下的痕迹了。 林易说：「要再洗一次吗？」 李莎莎点头：「要！」 于是重复第一次的步骤，一共洗了三次，第三次沖洗干净之后，看着干干净净的被套，李莎莎松了口气。 她看向林易：「大哥哥，还要怎么洗呀？」 林易打开洗衣机的门：「放进来吧，脏的地方已经洗干净了，接下来交给机器就好了。」 李莎莎踮起脚把被套努力塞进洗衣机里，塞进去之后，林易要动手，她拦住了，说：「大哥哥，我会用洗衣机！」 她踮起脚把洗衣机里放洗衣粉的地方打开，露出一个槽，往里面倒入洗衣粉，把槽推回去，接着关上洗衣机的门，想要摁启动，林易说：「不能直接摁启动哦。」 李莎莎看着他，脸上都是茫然，林易指着洗衣机上的文字跟她说：「我们这次洗的是被套，所以最好选择洗大件这个选项，这样洗得久一点，也洗得干净一点。」 林易教她怎么摁，小姑娘认真地摁，大件这两个字亮了起来，还一闪一闪的时候，林易点头表示肯定：「现在可以启动了。」 细细的手指摁上启动键，咔一声洗衣机门锁上，里面的滚筒动了动，接着水开始哗啦啦地流入洗衣机。 林易：「搞定了！」 李莎莎转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问：「大哥哥，棉被呢？」 林易：「在你们的房间里。」 李莎莎立刻说：「我去拿过来！」 林易：「棉被太大了，你一个人不好拿。」 站在门口的赵小茜：「我去帮莎莎姐姐！」 不仅是她，沉迷看小狗的另外三个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卫生间门口围观洗被套了，听到李莎莎一个人拿不动，三个小孩儿也都跟了上去。 于是很快，一床本来就不算太大的棉被出现在了卫生间门口，走在最前面的李莎莎，她抱着捲起来的被子，还伸出一只手小心拽着被弄脏的部位，不让其碰到棉被的其他地方。 跟在她后面的是赵小茜，小女孩儿抱着中间部位，小心走着，在她后面是跟她差不多高的许晨月，也抱着一截被子，之后是陈然，最后是小周来，他只拉着一点棉被尾巴，与其说他是在帮忙抬被子，还不如说他是在被被子拉着走，但他表情严肃、很是认真地拽着那一点被子往上提，努力贡献属于自己的力量。 被子抱到了卫生间，还是之前的步骤，流水沖洗，不过这次稍微难一点，因为被套是全部都要洗的，所以可以随意放在地上，但棉被只能洗那么一个角，其他地方最好不要弄脏，弄湿就更不行了。 林易让几个孩子保持现有的队形，自己跑到最前面，侧身站着，免得挡住后面几个孩子的视线，再帮李莎莎抱住一大团棉被，让小女孩儿腾出手来洗棉被。 他对李莎莎说：「棉被最好不要搓，一搓，里面的棉花就散了，我们用挤压的方法来洗。」 卫生间里放着一个红色的塑料小凳子，林易让李莎莎把凳子搬过来，把弄脏的地方放在凳子上，他打开了水龙头，热水沖在棉被上，彻底打湿后，关水。 让李莎莎往上倒洗衣粉，然后让她拿着洗髮水瓶子，藉助洗髮水本身的重量，轻轻地砸棉被。 这样的方法比不上手搓来的快，但洗衣粉也很快变成了泡沫。 卫生间里响起沉闷的咚咚声，李莎莎砸了好一会儿，林易开水，这次开的是花洒，在旁边帮她沖，让她继续砸。 又砸了几下，林易发现小姑娘的速度越来越慢，不知道是力竭还是手酸，他看向后面几个孩子：「你们想要试试看吗？」 几个孩子早就有这个想法了，用洗髮水砸着洗棉被，看起来就觉得好有意思！ 赵小茜：「我要！」 许晨月跟陈然：「我也要！」 小周来：「呜呜呜！」 李莎莎停下来，说：「不用的，我一个人就可以！」 林易还没说话，许晨月就说：「莎莎姐姐，求求你，让我玩玩吧，看起来真的很好玩！」 陈然：「是啊，莎莎姐姐！」 赵小茜：「莎莎姐姐，我还没这么洗过东西呢。」 几个弟弟妹妹都想试，李莎莎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但谁第一个上又成了问题，林易在旁边说：「这样吧，按照顺序来，小茜第一个，第二个是然然，月月第三。」 第111页 他的视线落在了小周来身上，小孩儿看着他，眼里都是期待，林易：「小来第四个！」 于是四个小孩儿都高兴了。 赵小茜上去了，李莎莎把手套脱下来给她，接替她的位置抱着棉被。 赵小茜拿起洗髮水瓶子，瓶子里还有大半洗髮水，有点沉，她拿起砸在棉被上，林易在旁边说：「再放点洗衣粉。」 于是她停下来，放了洗衣粉，接着开砸。 几个孩子轮着砸了一圈，小周来也上了，他努力拿起瓶子，放在棉被上，虽然比不上其他几个孩子的力道，但姿态像模像样的。 第三次沖水之后，棉被再度变得白生生的，而且洗髮水瓶子砸上去，从棉被里流出来也不是带泡沫的水了，林易关了水，说：「行了，洗干净了！」 「欧耶！洗干净了！」 许晨月开心大叫，另几个孩子也高兴起来。 李莎莎看着棉被问林易：「大哥哥，我可以用瓶子把棉被里面的水砸出来吗？这样棉被应该会干得快一些。」 林易点头：「可以试试看。」 于是新一轮的砸棉被活动又开始了。 安骁回福利院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咚咚咚的声音，还有几个弟弟妹妹的笑声，他听到许晨月喊：「我的力气是最大的，哈！」 伴随着这一声，里面又传出咚的一声，接着清脆的狗叫声响起：「汪汪汪！汪汪汪！」 循着声音，他发现几个弟弟妹妹好像都在卫生间，而星星在厨房，奇怪，为什么他们是分开的？ 打开门，走到卫生间门口，安骁愣了，小来、然然、小茜、莎莎还有大哥哥都抱着棉被，而月月站在最里面，拿着……洗髮水瓶子正往下砸，砸的赫然就是棉被。 他猜出来这是在洗棉被，只是诧异于这奇怪的洗棉被方式。 这时候许晨月抬头发现了他，立刻高兴起来：「安骁哥哥，你终于回来啦！这个棉被怎么都砸不干，快来帮忙啊！」 于是安骁被几个弟弟妹妹催着去放了书包，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卫生间里，面前是放在凳子上的棉被，手里拿着洗髮水瓶子。 几个弟弟妹妹朝他喊：「安骁哥哥，加油！」 站在最前面，距离他最近的大哥哥笑眯眯地说：「安骁，加油呀！」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安骁开始了砸棉被。 十分钟后，雪白的棉被被挂在了院子里，洗过的一角湿漉漉的，明显跟其他部位颜色不同，但丝毫没有水滴落。 李莎莎走过去，捏了捏，真的一点水都捏不出来。 安骁走过来摸了摸，说：「好干净啊，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嗯！」李莎莎忍不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准备午餐 星期六, 早上八点，林易起床了，先给自己穿衣服, 再给早就醒了, 陪他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的小周来穿衣服裤子。 一大一小来到门前, 打开门, 就看到安骁正从卫生间里出来，林易：「起这么早？」 安骁说：「上学早起习惯了，到时间就醒了。」 上学的时候, 他们一般七点起床, 到了周末, 就算没有闹钟, 七点左右的时候，他的身体也自己就醒了, 又在床上躺了几十分钟，这才起的。 林易带着小周来去卫生间洗脸刷牙, 安骁说：「大哥哥, 我来带小来洗漱吧。」 「行。」 有安骁帮忙, 洗漱的过程快了不少，几分钟就搞定了，之后林易煮了早餐, 一人一碗鸡蛋面。 收拾完后，林易把小周来交给安骁说：「得拜託你照顾一会儿小来了，今天中午我打算请经常给我们送菜的马大爷一家吃饭，要买不少菜, 所以没办法带小来去菜市场。」 安骁牵过小来，点头：「我会看好他的！」 林易笑道：「好, 他们几个还没起来，等他们起来了，想吃什么就去买。」 说着，拿了钱给安骁，最后说：「我去买菜了。」 虽然没有带小周来，但林易还是把小孩儿的推车推出了门，毕竟只要带上这个小推车，他就不用自己拎菜了，整个买菜的过程能轻松很多。 今天林易买菜打算动用的是自己的工资，他要请人吃饭，当然不能用几个孩子的钱。 来到菜市场，先去了活禽区，铁笼子里装着一只只鸡鸭鹅，林易站在一个摊子前，问老闆：「你这里有老鸭吗？」 老闆立刻说：「有！」 他指着几个笼子说：「这只、这只、这只，都是两年的老鸭子。」 说着，他还打开一个笼子，抓了只鸭出来，薅开鸭子身上的羽毛给林易看：「你看嘛，都没得毛桩桩，毛已经换好了，绝对的老鸭子！」 林易看了看，的确没有看到换毛期鸭子的羽轴，于是问：「价格是怎么样的？」 老闆：「十二一斤。」 林易点头：「就这只。」 老闆称了鸭子：「六斤三两，七十五就是。」 林易看看店铺旁边，是一家专门负责活禽宰杀的店，老闆注意到林易的视线，说：「可以拿去隔壁帮忙杀，鸭子八块钱一个。」 林易提着鸭子去了隔壁，隔壁的老闆是个瘦小的女人，手脚利落地给鸭子的脚脖子套一个环，上面写着数字13，给了林易另一个写着13的牌子，说：「等哈儿拿牌子来取鸭子。」 第112页 林易拿着牌子离开店铺，去宰杀好的禽肉摊子上买了几个鸡腿，接着去肉摊上买了一大块五花肉、排骨，又在卖腌制品的摊子上买了酸萝蔔、泡椒和泡姜，卖泡菜的老奶奶已经认识他了，问：「酸萝蔔买去煮啥子呀？」 林易：「准备炖个老鸭汤。」 老奶奶正给他装泡姜，闻言立刻说：「要得，我这个酸萝蔔味道足，就是要炖起吃。」 还说：「我给你装点泡菜罈里面的水，炖老鸭汤加点泡菜罈里的水才好吃！」 说着，拿出一个袋子，从透明的泡菜罈里给林易舀了好几勺泡菜水，打个结递给林易，林易赶紧道谢。 离开泡菜摊子，他接着去菜摊上买了豌豆尖、土豆、脆藕和辣椒，在旁边调料摊子上买了香料、话梅。 在豆腐摊子上买豆腐的时候，他看到旁边放了个盆，盆里装的是一个个圆滚滚指甲盖大小的小汤圆，老闆说：「来点嘛，小汤圆煮在甜酒里，好吃惨了！」 林易看向了老闆说的甜酒，其实就是醪糟，想了想，称了些小汤圆跟甜酒，还买了些鹌鹑蛋。 接着去了水产区，买了条鲈鱼，虽然贵，但刺少，适合小孩儿和老人吃。今天上午他要做的菜很多，没有时间慢慢地去弄鱼丸，所以鲈鱼就很合适。让老闆杀好，整条装在袋子里提着。 看看推车里的菜，林易想了想，差不多了，他来到宰杀活禽的地方，买的鸭子也处理好了，身上的毛处理得干干净净，老闆还把鸭胗、鸭肝、鸭心都给他留了下来。 推着满满一车的食材，林易打道回府，离开菜市场，在路过路边一家卖酒店铺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在想马大爷吃饭要不要喝酒？ 林易本人是不太爱喝酒的，但他知道对于有些男性而言，吃饭不喝酒等于没吃饭，一顿饭吃得好不好，对他们来说摆在首位的判断标准就是有没有酒喝。 超市里的好酒，动则几百，多则上千，他是负担不起的。不过这几个月几乎每天都打这家店门口过，林易算是发现，这家卖酒的铺子的生意很是不错。 一家店，长时间生意不错，多少能证明他店里的东西质量是过关的。 林易走进了卖酒的店，店里摆了好几个大半人高的超大酒缸，都是深棕色，肚子鼓鼓的，缸口盖着红色的布，整个屋子里都是一股浓郁的酒气。 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微微有些谢顶的男人走出来，问：「打酒唛？」 林易点头，问男人：「你这里的酒是怎么卖的？」 男人依次指着几个大缸说：「按斤称，这是七块的，这是十块的，十二块、十五块、二十块。」 林易问：「不同价位的酒之间有什么区别？」 男人笑着说：「肯定是价格越高的喝起来越好喝噻！」 他问林易：「你是打回去自己喝，还是做啥子？」 林易：「自己喝的。」 男人干脆地说：「个人喝就打这个十五块的，我们店里面也是这个价格的酒卖得最好，喝了的人都说好喝。」 既然店老闆都这么说了，林易本人对酒也没什么研究，只能点头说：「好，就打这个。」 店老闆：「你没带东西来装酒吗？」 「啊？」林易诧异，「还得自己带容器吗？」 店老闆说：「你要是没有带，可以在店里面买，我们店都是这种塑料酒壶壶，小的可以装五斤酒，三块钱一个。」 林易还没说话，店老闆又说：「小伙子，放心嘛，我不得豁你，不是你出去买瓶矿泉水，捞矿泉水瓶瓶来装酒也可以，就是一瓶矿泉水都要两块钱，还只能装一斤酒，没得我这个壶壶安逸！」 林易点头：「行，就买一个五斤的壶。」 「对了哟！」 店老闆掀开十五块一斤酒的红布盖子，把酒壶的盖子拧开，插个白色塑料漏斗在壶口，从一个盆里拿起一个长柄的竹筒，看得出来，竹筒应该是用了很长时间了，内侧的浅木色都被酒水浸成了褐色，像是吸饱了的酒水的样子。 店老闆拿着竹筒往酒缸里一放，咚的一声，竹筒陷入了酒水里，很快老闆就把竹筒往上提，动作随意地往漏斗口一倒，透明的酒顺着漏斗流入了酒壶中，半点酒都没撒出去。 一个竹筒还没灌完，老闆问：「对了，你要打好多酒？」 林易：「三斤。」 马大爷多半是喝不了这么多酒的，但他不能不多准备一些，反正酒这个东西没有保质期，可以存放很久，而且有时候做菜也能用。 店老闆点头，竹筒又打了两次，林易就看到他把打酒的竹筒往盆里一放，空出来的手捞起红布酒盖搭在缸口，这时候漏斗里的酒也漏完了，于是漏斗也被他扯出来扔进盆里。 他又扯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塑胶袋，直接盖在壶口，再拿起盖子拧紧，递给林易：「三斤酒，加一个壶壶，一共四十八。」 林易有点惊讶，看看装着酒的壶：「这里就有三斤了吗？」 店老闆说：「对头，你莫看我没称，我们店里那个打酒的筒筒打一筒就是一斤。」 怕林易不信，他说：「你要是不信，我马上称给你看。」 称就摆在柜檯上，店老闆打开称，拿出一个新的五斤装酒壶放在称上，对林易说：「先要去皮，把壶壶本身的重量去掉。」 第113页 他摁了一下称上的去皮按键，称上的数值归零，再把空壶拿开，放上林易的买的酒，指着重量一栏，对林易说：「你看，一点五千克，刚刚好三斤。」 林易点头，付了钱，提起酒壶，离开了卖酒的店铺。 回到福利院，另外三个孩子已经起了，走进院子就看到男孩儿女孩儿的房间门大开，里面都没人，林易推车小推车到厨房门口，一眼就看到站在灶台边的四个孩子。 李莎莎、陈然、赵小茜和小周来，前三个孩子面前都摆着一个碗，碗里装着方便面面饼，面饼上是倒进去的调料，小周来则站在李莎莎身边，拿着方便面的包装袋，伸手把里面的方便面碎渣拿出来吃。 至于安骁，他站在锅前，下面燃着火，上面盖着盖子，应该是在烧水。 还有就是处在隔离阶段的小狗星星，它在纸箱里嗷嗷地叫着。 见到林易进来，几个小孩儿喊：「大哥哥。」 李莎莎三人有些不好意思，学校的见闻告诉他们，在大人看来吃泡面是一件很不健康的事情，很多同学都说过自己在家里偷吃泡面，被爸爸妈妈发现后，遭了一顿骂。 虽然大哥哥跟他们一起吃过泡面，但次数很少，所以他们多少还是生出了些许忐忑。 这时候，他们听到大哥哥问他们：「只吃泡面吗？你们吃不吃荷包蛋？」 几个小孩儿一愣，林易说：「面里加个荷包蛋吧，我给你们一人煎一个。」 三个小孩儿看看对方，心放下了，笑容就出来了，对林易说：「好，谢谢大哥哥！」 这时候，安骁说：「水开了，快来舀水！」 三个小孩儿端着碗跑到了灶台前，安骁拿着瓢，从锅里舀水小心地倒入三个弟弟妹妹的碗中，然后三个小孩儿端着碗又跑到灶台前，把碗放在上面，拿起另外的碗盖在面碗上。 林易走到安骁身边，问他：「你想吃吗？想吃可以泡。」 安骁摇头：「今天吃饱了，明天吧。」 林易：「行。」 他把锅里的水擦干，倒油，直接把蛋打入了锅里，煎了五个荷包蛋，对几个孩子说：「一人一个。」 四个孩子把泡面和蛋都端到了饭厅，站在厨房里还能听到小周来着急的呜呜声，陈然的声音响起：「你别急嘛，来，跟我说『要吃』，只要你说『要吃』，我马上挑给你吃！」 小周来：「呜呜呜！」 林易笑了笑，回自己房间给马大爷打了个电话，提醒他记得中午来吃饭，然后把外套脱了，穿上绵马甲，方便活动。 再回到厨房，他先从推车上拿出了鸭子和酸萝蔔、泡姜这几样东西，现在是上午九点半，老鸭汤可以开始炖了。 把鸭子从袋子里拿出来用温水洗一洗，接着放在菜板上，操刀开始剁，先把鸭子的屁股整个砍掉不要，接着把鸭子的脖子划开，抠出鸭脖处的淋巴，还有鸭掌，没撕掉的膜撕掉，看起来不干净的掌心，直接切掉不要。 最后把鸭子剁成大块，冷水下锅，放料酒、葱姜，开火焯水。 趁着焯水的时候，林易把高压锅拿出来，福利院没有砂锅，只能用高压锅代替炖锅，高压锅简单地用水沖一冲，里面加水，放在大灶上烧水。 接着酸萝蔔拿出来切成大块，把泡姜拍一拍，全部装在一个碗里。再来到锅前，用锅铲把焯出来的血沫打掉。 等到锅里的水沸腾，没什么新的血沫出现，林易把鸭肉舀了出来，用温水洗了洗，沥干水份备用。 洗锅，擦干净锅里的水，往锅里加些猪油，油化，把沥干的鸭肉倒进去翻炒，要想鸭子炖得香，这一步很重要。 翻炒的过程中，加点白酒入锅，能压住鸭子的腥味。炒到鸭子表面微黄的时候就差不多了，把酸萝蔔、泡姜、整个的泡野山椒加入锅中翻炒几下，再加入些泡菜水，伴随着嗞啦嗞啦的声音，一股酸辣的气味腾起，林易赶紧走到旁边打了个喷嚏。 站在旁边看着的安骁也忍不住开始打喷嚏，捂着鼻子说：「好呛啊！」 林易哈哈一笑，说：「呛，就出去待会儿。」 安骁摇头，捂着鼻子说：「我就这里！」 林易也没说什么，继续翻炒，没炒几下就差不多了，把整锅鸭子都舀入了高压锅中，用炒菜锅的锅盖盖在上面，开中小火炖着。 安骁在旁边问：「大哥哥，为什么不盖高压锅自己的盖子。」 林易解释：「炖菜，慢炖是精髓，时间紧迫的时候可以用高压锅应急，但现在时间还充足，炖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到十一点多，正好吃午饭。」 安骁点头。 林易把锅洗了，来准备其他的菜了，把五花肉拿出来，皮已经在猪肉摊烧过了，所以用钢丝球洗掉猪皮上的焦层，接着把肉整块冷水下锅，放料酒、葱姜焯水，同时还把买回来的鹌鹑蛋洗一洗放进锅里一起煮。 这边煮着，林易把排骨拿出来泡在水里，话梅用清水冲掉表面的灰尘，拿个碗加水泡着。 没多久，五花肉煮得差不多了，用筷子一插猪皮，放在冷水里，锅里的鹌鹑蛋也取出来泡在冷水中，对安骁说：「等鹌鹑蛋冷了，就把这些蛋剥出来可以吗？」 站在旁边一直想帮忙却不知道做什么的安骁立刻点头：「好！」 有了任务，他就站在水槽边，隔一会儿就伸手摸摸水里的鹌鹑蛋，发现泡蛋的水变热了，赶紧换水，换了一次水之后，他就发现鹌鹑蛋摸起来一点都不热了，于是去碗柜里拿一个干净的碗，把垃圾桶放在自己身前，开始剥蛋。 第114页 「安骁哥哥，你在做什么？」 李莎莎、赵小茜跟陈然端着自己的面碗来了厨房，安骁知道他们要洗碗，给他们让开位置，说：「我在剥鹌鹑蛋。」 李莎莎很快把三个碗都洗了，说：「我来帮你。」 她帮着安骁剥蛋，两个人就把水槽边适合剥蛋的位置给占完了，赵小茜跟陈然插不进去，看到小来蹲在大纸箱边看星星，赵小茜跑过去蹲在小来身边，对小来说：「星星身上还有虫子，不能摸哦。」 至于陈然，他看向了屋子里散发着香气的地方，那是放在灶上的高压锅，他还没有闻过这样的味道，走到正在切肉的林易身边，问：「大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林易：「我在切五花肉，准备中午做个红烧肉吃。」 陈然吃过一次大哥哥做的红烧肉，想起那个味道，他立刻咽了咽唾沫，看向高压锅问：「大哥哥，锅里炖的是什么？」 林易：「鸭子，酸萝蔔老鸭汤，你爱吃鸭子吗？」 陈然脸上露出不太能接受的表情：「我在学校吃过鸭子，鸭子的皮上全部都是毛。」 那个时候大哥哥还没来，那天他很饿，一直期待学校的午餐能吃肉，终于到了中午，午餐到了，肉菜是鸭子，里面还炖了他最不喜欢吃的魔芋，他想没关系，他不吃魔芋就好了。打好了饭，他就迫不及待地挟起一块肉，然后他就看到了厚厚肥肥的鸭皮上密密麻麻又粗粗的毛，那一瞬间，因为能吃肉的开心消失了大半。 最后，他把鸭子皮扯掉了，吃下了肉，因为不吃这点肉，他要等到明天中午才能再吃肉了。 陈然还想起了鸭子的味道：「鸭子的肉还有一股很怪的味道，不好吃。」 林易看向了小孩儿，小孩儿站在他旁边，脸上的五官都皱了起来，林易说：「我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陈然立刻看向了他，林易说：「那是鸭子的腥味，如果鸭子不新鲜，又没处理好，就会有很重的腥味，吃起来就不好吃了。」 「不过，这次我买的鸭子非常新鲜，而且我保证鸭子的皮处理得干干净净，吃起来很好吃，你相信我吗？」 林易看着陈然，陈然也看着他，想了几秒，陈然点头，说：「我相信大哥哥！」 林易笑了：「好，等到中午我们就一起尝尝酸萝蔔老鸭汤。」 陈然：「嗯！」 回答完，他也不走，继续站在旁边看林易切肉，看到林易把肉切好，捧到碗里，又跟着林易到灶边，看到林易煎五花肉，煎肉的时候，林易让他站远一点，免得油溅出来烫到他。 等到林易给五花肉炒好糖色，锅里放入开水、香料、生抽老抽，还有剥好的鹌鹑蛋，三个小孩儿都站在了他身边，看着锅里炖着红烧肉。 陈然问：「大哥哥，今天中午有多少个菜啊。」 现在就有两个有肉的菜了，他还在水槽里看到了排骨，陈然茫然了，这些是中午都要吃的吗？ 听到陈然这么问，安骁和李莎莎也都看向了林易，就连在角落看狗的赵小茜跟周来都看了过来，林易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一个酸萝蔔老鸭汤、红烧肉、话梅排骨、清蒸鲈鱼、炒鸡腿肉、豌豆尖汤、炒藕片，麻婆豆腐，嗯，八个菜。」 「不对！」林易加上了一个，「还有一个菜是甜酒小汤圆。」 「一共九个菜。」 五个孩子呆呆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九个菜，里面还有好多都是肉菜，他们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陈然喃喃道：「好多菜，我感觉中午我的肚子要被撑爆的。」 安骁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的记忆中，他就从来没有一次吃过这么多、还这么好的菜，他甚至都想像不出来大哥哥说的那些菜摆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李莎莎拉着赵小茜的手，问：「可是大哥哥，你忙得过来吗？」 林易露出笑容：「当然，听着多，但只要一样一样的来，中午之前所有的菜都能出锅。」 「咕咚！」 几个孩子都开始咽口水了，明明他们都才吃过早饭，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菜名就已经饿了。 腿上一重，林易低头，小周来抱着他的腿，看着他，嘴角有晶莹的东西，伸手擦擦他嘴角的口水，抬头一看另外四个大点的孩子也都是一副震惊的样子，林易忍不住笑了，说：「小馋猫们，别这样看着我，现在一个菜都没好，没东西给你们吃。」 他说：「饭厅有水果和饼干，去吃点吧。」 陈然坚定摇头：「不吃，我要等到中午吃肉！」 赵小茜：「我也是。」 九道菜 上午十点半, 安坪镇边缘的一栋红砖小楼房前，穿着军绿色长及膝盖的大长棉袄的马洪站在自家房子前的院子里，中气十足地喊：「老婆子, 你还在做啥子？搞快点, 要走了！」 「也, 马大哥, 军大衣都穿起了，还收拾得归归一一的，要去哪里嘛？」 一个穿着黑色夹袄的老头站在马洪家院子里旁边问。 马洪笑起来, 走过去, 从兜里摸出烟, 抽一根递过去：「来, 抽菸。」 看到对方接过烟，他用一副很平常的口吻说：「不去哪里, 就是去城里头。」 黑色夹袄老头给自己点了烟，「去做啥子嘛？都十点半了, 到了城头没得好久就要吃晌午了。」 第115页 马洪：「嘿, 就是专门这个时间走, 今天中午城头有人请我们吃饭。」 黑色夹袄老头有些惊讶：「可以哟，还有人在县城请客，在哪个大酒店嘛？」 马洪啧了一声：「大酒店我还不喜欢耶, 那些菜就是个花样子，看起好看，点都不好吃。今天中午，别个在屋头煮给我们吃, 我就送了他几回菜，他就要咕叨要喊我们吃饭, 我都说不要麻烦了，他还是要喊我。」 马洪嘆了口气，想要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却怎么都止不住。 老太太孙秀从屋子里走出来，凌乱的白髮被梳顺了，穿着一件暗紫色的棉衣，拿出钥匙把大门锁上，摸摸头髮，对马洪说：「别个在屋头收拾的时候在外面吼得凶，现在走嘛！」 老太太率先往前走，马洪追上去：「嘿，老婆子，马起个脸做啥子，我们是去别个屋头吃饭，笑一个！」 老太太白他一眼：「你以为哪个都像你，一天脸都要笑烂了，生怕别个不晓得你要去城头吃饭。」 马洪：「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莫非还说不得唛？」 两个老人吵吵闹闹地走向镇上的公交站台。 就在他们坐上了去往县城的公交车的时候，星星福利院里热闹极了。 五个孩子兴奋得不行，在他们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哪一顿像今天这样的丰盛，虽然菜还没做好，可他们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具体表现就是他们控制不住地想要帮忙，林易切菜的时候，陈然跑到他身边问：「大哥哥，你要切辣椒吗？我帮你把辣椒拿过来。」 待会儿炒菜的确需要用到辣椒，林易于是说：「要一些。」 陈然跑到灶台的另一边，打开装着辣椒的塑胶袋，拿了一根、两根、三根，看着手里的辣椒，三根都很长，看起来很多的样子，他觉得可能够了，但又不确定，于是大声问：「大哥哥，辣椒要多少个啊？」 切下一块藕片的林易抬头看去，多少个二荆条？他做菜还真没数过，估摸着菜量说：「十个。」 听到这个数量，陈然震惊，炒菜居然要用这么多辣椒么，不过他还是认真地从塑胶袋里数了十根辣椒，一只手攥着五根，跑到林易身边，递过去：「大哥哥，给你！」 林易腾不出手来了，对他说：「谢谢然然，先放在灶台上，我待会儿切。」 这时候赵小茜走过来，说：「然然，辣椒要洗了才能切。」 她看着林易，问：「是不是，大哥哥？」 林易能说什么，当然是点头了，得到肯定的赵小茜也就有了底气，对陈然说：「然然，我们一起去洗辣椒吧。」 陈然点头：「好！」 于是两个小孩儿拿着十根二荆条去了水槽边，还能听到赵小茜对陈然说：「天气太冷了，我们要用热水洗菜。」 林易嘴角微扬，下一秒就听到身边有声音说：「大哥哥，豌豆尖我们掐完了！」 转头一看，安骁双手端着一个不锈钢盆，盆里一大半都是翠绿的豌豆尖，每根豌豆尖的须都被掐掉了，在他旁边站着的是李莎莎，小姑娘的食指上还有绿色的汁液，林易点头：「辛苦你们了，把菜放到灶台上吧，豌豆尖汤是最后一个菜。」 「嗯！」 安骁把碰放在了灶台上空的地方，站在林易旁边，李莎莎绕到另外一边站着，一起看着林易切藕。 这时候，手里拿着一根豌豆尖的小周来走了过来，把手里的豌豆尖递给了安骁，安骁帮他把菜放进盆里，于是小周来也扒拉在灶台上，踮着脚看林易做事。 锋利的刀刃一接触脆嫩的莲藕，像是半点停顿都没有就切了下去，发出了清脆的嚓嚓声，莲藕中充沛的汁水迸射出来，薄薄的藕片倒在菜板上其他藕片上，细细长长的丝还连接着藕身。 嚓嚓嚓，刀不停地抬起向下，长长的莲藕变成了厚薄均匀的藕片，三个孩子看入了迷，等到莲藕切完了，安骁才想起正事，问：「大哥哥，还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做的吗？」 这时，赵小茜跟陈然把辣椒洗干净了，两个孩子一人拿着五根一前一后递给林易，林易接过来，放在一旁的空碗里，于是围着他的小孩儿变成了五个。 林易把藕片捧入大碗中，去水槽旁接了冷水透着，对安骁说：「暂时没什么事情了，你们去歇着吧。」 放下藕片，他看了看锅里炖着的红烧肉，红棕的汤汁已经变得浓稠，肉也耙了，筷子轻轻一插就能插透，于是揭开盖子，开大火收了收汁，把裹满了酱汁的大块五花肉以及鹌鹑蛋舀入了碗中。 属于红烧肉的甜香和酱香弥散开来。 咕咚咕咚，林易听到了好几声响亮的咽口水的声音，转头一看，五个小孩儿都盯着碗里的红烧肉，林易笑道：「红烧肉好了。」 他把碗放在灶台上，用盘子盖了起来，倒不是故意不让几个孩子看，而是距离吃饭还有一会儿，他怕红烧肉冷了。 红烧肉做好了，他就准备做话梅排骨了，排骨焯水沥干，锅中加油，再放冰糖，炒出糖色，把沥干的排骨倒进去，简单翻炒几下，排骨就裹上了棕红的颜色。接着往锅中加入姜、桂皮、陈皮，加盐、生抽、老抽、蚝油，倒入准备好的开水，锅中立刻沸腾起来，再把话梅和浸泡话梅的水一起倒入锅中，加盖，开炖。 第116页 排骨炖上了，林易走到大灶边，检查老鸭汤的情况，炖煮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关了火，一揭开盖子，一股酸香味扑面而来，一个声音说：「好香啊！」 林易转头，才发现五个孩子还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的，林易哭笑不得：「厨房里都忙得差不多了，你们可以出去玩一玩。」 「不。」陈然摇头，看着林易：「大哥哥，我就想待在这里！」 安骁说：「我等着待会儿端菜。」 李莎莎和赵小茜：「我们也等着。」 林易问他们：「一上午你们都跟着我在厨房里打转，没怎么坐过，不累吗？」 「不累！」 四个孩子异口同声，小周来说不出话，就站在旁边使劲儿摇头，陈然说：「我现在还有很多力气，一点都不累！」 说着，他还跳了起来，用实际行动向林易展示他充足的力气，结果蹦跳的时候没控制好，撞了站在旁边的小周来一下，小孩儿立刻摇摇晃晃起来，像是喝醉了的人一样脚下打晃，李莎莎赶紧扶了他一把，这才没让小周来摔倒。 陈然赶紧道歉：「小来，对不起！」 小周来半点不在意，甚至还觉得刚才好玩，一边沖陈然哈哈笑，一边一头撞在了陈然身上，陈然退后两步，瞪圆眼睛：「小来，你变坏了！」 小周来：「哈哈哈哈！」 陈然说：「好，我们就来比比力气！」 眼看两个小孩儿要在厨房里撞起来，林易赶紧说：「别玩了，老鸭汤炖好了，还不知道味道咸淡，谁来尝尝味道？」 听到这句话，五个孩子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到了老鸭汤上，热腾腾的老鸭汤，上面浮着一层亮黄的油，这是翻炒鸭肉的猪油和被炖出来的鸭油，周围飘着几颗野山椒和炖得软烂的酸萝蔔。几个孩子的视线重点放在了里面的鸭肉上，一块又一块，伴随着扑鼻的香气，他们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林易用勺子舀了几块鸭肉起来，对安骁说：「去拿个碗过来。」 安骁赶紧拿了个大碗过来，林易把一勺鸭肉倒入了碗里，粗粗一数，还差一块，于是又加了一块鸭胸脯肉进去，对几个孩子说：「一起来尝尝，一人一块。」 陈然迫不及待伸手，一碰到鸭肉就飞快缩回手，喊着：「烫，好烫！」 见他这个样子，跟着他伸手想要拿鸭肉的小周来也把手收回去了，赵小茜说：「肯定烫啊，才从锅里舀出来的，要等它们冷一冷再吃！」 于是大家围着装着鸭肉的碗等着，等了不到半分钟，李莎莎迟疑说：「应该好了吧。」 「好了，肯定好了！」 陈然伸手拿起了他之前碰过的鸭肉，说：「没那么烫了！」 把鸭肉放在嘴里，用牙齿咬着，含煳不清地说：「还是有点烫。」 但再烫大家都不想等了，一个人抓了一块肉在手里，林易也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吃着，六个人同时被烫出了嘶嘶声，看着大家都是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一大五小一起笑了起来。 「哈哈哈，嘶嘶嘶！」陈然一边笑，一边不放弃嘴里的肉，还要说话：「好吃，好好吃！」 林易咽下一口肉，才问：「味道怎么样？会不会觉得淡？」 他吃着倒是觉得刚刚好。 听到他的话，安骁从骨头上一边咬肉一边摇头，把肉咬下来才说：「不淡，好吃！」 李莎莎也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鸭子！」 赵小茜的嘴巴被肉占据了，说不出话，于是跟小周来一起：「呜呜！」 一块鸭肉吃完，林易擦了擦手，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二十了，正想给马大爷打个电话，门外就响起了声音：「小林，小林！」 几个孩子立刻看向门口的方向，林易说：「是马大爷的声音，他们来了，我去开门。」 林易走出去，几个小孩儿跟在他身后。 走出厨房，果然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外的马大爷和孙奶奶，林易喊：「马大爷，孙奶奶，你们来了。」 走上去把门打开，说：「来，快进来坐。」 马大爷提了一箱牛奶给他：「来，接到。」 林易拧眉：「马大爷，你这是干什么？是我请你们吃饭，怎么还提东西来呢？」 马大爷：「嘿，哪里有空手来吃饭的道理？接到嘛！」 看林易还是不接，马大爷故作严肃说：「喊你接到就接到，这个奶是我们买给小娃儿吃的，你不要，莫非小娃儿都不要唛？」 几个孩子站在林易身后，好奇地看着马大爷夫妻，都不说话，站在马大爷身边的孙奶奶说：「小林，拿到就是，牛奶这个东西，我们两个人，一个老巴头，一个老太婆，都不爱喝，买都买了，你们不要，就没得人要了。」 林易点头：「行。」 他从马大爷手里接过纯牛奶，对马大爷夫妻二人说：「请你们吃饭本来就是感谢你们的，现在又拿你们的东西，太不好意思了！」 马大爷的手腾了出来，潇洒挥手：「没得哪样不好意思的，要说我们送的那点小菜不都不管钱，你还要专门请我们吃饭，我们不好意思才对头。」 他说：「不说了不说了。」 既然马大爷都这样说了，林易自然不可能继续客套下去，把马大爷夫妻二人请到饭厅，说：「马大爷、孙奶奶，你们先坐一会儿，已经做好两个菜了，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开饭。」 第117页 又说：「这里没什么地方坐，就饭厅宽敞些。」 孙奶奶说：「这里可以也，这么宽的屋，这么大张桌子，坐得下十多个人。」 林易笑道：「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平时都是我们七个坐这儿吃饭，确实挺宽敞的。」 他拿出两个纸杯，又提起桌子上放着的水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接着说：「厕所就在这一排，往厨房的反方向走，就能看到了。」 最后说：「马大爷、孙奶奶，现在我没办法陪你们，我得去厨房做菜。」 马大爷挥手：「你去就是，我们个人晓得。」 林易离开了饭厅，几个孩子跟着他到了厨房，林易对他们说：「现在可以拿碗和筷子了。」 几个孩子立刻动了起来，赵小茜在数数：「我们五个，加上大哥哥，再加上他们两个，一共八个人！」 安骁数了八个碗出来，李莎莎拿了八双筷子，走到水槽边沖洗。 林易则把老鸭汤倒入一个大的不锈钢盆中，把高压锅清洗干净，炒锅里煮着的话梅排骨转移到高压锅中，在大灶上继续煮，差不多再煮二十分钟就可以了。 炒锅腾了出来，清洗干净，锅里加水，把鱼洗了一洗，铺在盘子上，放上姜丝，上锅开蒸。 蒸了大约十分钟，就可以出锅了，淋上调料的料汁，安骁赶紧伸手要端，林易阻止了，对他说：「盘子还很烫，待会儿再端。」 把锅洗一洗，再加水，水沸腾后，切成小丁的土豆块倒进去，煮熟之后捞出沥水，接着锅烧干，加油，把土豆块倒进去炸。 土豆这个东西，如果是生的入锅炸，怎么都炸不出酥脆感，一定得煮熟后再炸。 等到锅里得土豆变得金黄酥脆，林易把土豆块舀了出来，沥油，同时把过多的油倒入干净的碗里，锅中剩些油，把之前切好的鸡腿肉倒进去，锅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是鸡腿肉带着的水份跟高温的油接触后造成的。 林易用锅盖挡了迸溅出来的油，继续翻炒，炒到鸡腿肉全熟，表面微焦的时候舀出，再把备好的佐料倒进去，葱姜蒜、辣椒、花椒在油中飞快地分泌香味物质，呛人的味道从锅中飘出，霸道极了。 端了清蒸鲈鱼去隔壁的安骁一走进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喷嚏，站在厨房的几个孩子也是喷嚏不停，小狗星星汪汪叫起来。 别说几个孩子和小狗，隔了一会儿，隔壁饭厅也想起了喷嚏声，接着马大爷和孙奶奶来到了厨房，马大爷又打了个喷嚏说：「你在做啥子菜？好呛啊，我们在隔壁都闻到味道了。」 林易一边炒菜，一边扭过头用手肘捂着鼻子和嘴巴，打个喷嚏说：「我想做个辣点的菜，算是减辣版的辣子鸡。」 他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大多都是无辣不欢，每天都要吃辣椒，既然是请别人吃饭，肯定就要多做点准备，减辣版的辣子鸡中有干红辣椒，但更多的是不那么辣的二荆条。 孙奶奶走到他身边，看了看锅里说：「怪不得这么呛，原来加了煳辣壳。」 林易：「煳辣壳？」 孙奶奶：「就是你锅头的干红海椒！」 林易：「哦哦，原来它还叫煳辣壳！」 把鸡腿肉和土豆丁都倒入锅中，加调料翻炒，他说：「孙奶奶、马大爷，你们去隔壁吧，屋子里太呛了。」 孙奶奶走到马大爷身边，低声说：「你就在这里操起手站起，去帮忙噻，别个一个年轻娃儿都恁个会做菜，你多活几十年，总要出点力。」 她的声音很小，完全被林易身前的炒菜声给盖了下去，马大爷掏掏耳朵，大声问：「你说啥子也？」 孙奶奶没好气：「喊你去帮忙！」 这下不仅马大爷听清了，连林易也听到了，鸡腿肉炒好了，他关了火，一边舀菜，一边说：「不用不用，没有几个菜了，马上就能搞好。」 马大爷走到林易身边，说：「我来帮你端菜嘛。」 站在另一边等着端菜的李莎莎就这样看着本来该自己端的菜被老人端走了，还看到那个奶奶问：「还有啥子要端的没得？」 李莎莎看到了灶台上盖着的红烧肉，心提了起来，接着她听到大哥哥说：「孙奶奶，不用，是真的不用，你去隔壁坐着好好歇歇吧，你看我有这么多小帮手呢。」 看着几个孩子，孙奶奶笑起来：「对头，你有小帮手，这几个娃儿都好乖。」 目送老人去了隔壁，陈然跑到门口看着老人走进饭厅坐下，对其他几个孩子比了个ok的手势，几个孩子都放下了心。 林易转头拿豆腐，正好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安骁不好意思说：「没什么。」 他赶紧问：「大哥哥，红烧肉可以端了吗？」 林易顺手揭开红烧肉上盖着的盘子，抹了抹碗璧，还有点烫手，说：「还是热的，可以端去隔壁了。」 李莎莎立刻跑到灶台前，端起红烧肉去了隔壁，再进厨房的时候，赵小茜问：「莎莎姐姐，桌子上有几盘菜了？」 李莎莎比了个三：「一碗红烧肉、一碗炒鸡腿肉、一碗清蒸鲈鱼。」 旁边陈然开始数：「还有酸萝蔔老鸭汤、话梅排骨，大哥哥正在做豆腐，待会儿还有炒藕片、豌豆尖汤……」 掰着手指数，第八根手指弯下去之后，他愣住了，他记得很清楚，今天中午有九个菜，可除了前面的八个菜之外，还有什么菜？ 第118页 怀疑自己数错了，陈然又数了一遍，还是只有八个菜。 他懵了，问：「还有一个菜是什么呀？」 安骁、李莎莎、赵小茜，还有小周来都有点懵，他们一上午都在厨房打转，看到了很多食材，而他们看到的食材都包含在了前面八个菜里，实在想不起来第九个菜是什么。 赵小茜在灶台边看，摇头说：「真的没有能做第九个菜的东西。」 李莎莎怀疑：「是不是我们记错了？」 安骁：「不可能我们都记错啊。」 陈然跑到林易身边，掰着手指头问：「大哥哥，除了红烧肉、老鸭汤、炒鸡腿肉、话梅排骨、鱼、豆腐、炒藕片、煮豌豆尖汤之外，还有什么菜啊？」 林易搅拌着高压锅中的话梅排骨，说：「还有个甜酒小汤圆，对了，我把甜酒和小汤圆放在了冰箱里，可以取出来了，快要煮了。」 几个孩子恍然大悟，还有个甜酒小汤圆！ 几分钟后，话梅排骨出锅了，李莎莎如愿以偿端到了菜，赵小茜很遗憾地说：「本来该我端话梅排骨的。」 陈然说：「小茜姐姐，你可以端豆腐。」 安骁：「我端藕片和豌豆尖汤。」 陈然：「那我端甜酒小汤圆。」 洗锅的林易听到了他们对话，哭笑不得：「怎么端菜都要抢着干啊？」 三个孩子都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赵小茜小声说：「我们想端菜。」 陈然点头：「对，所以大哥哥你待会儿不要跟我们抢！」 林易：「我才不跟你们抢呢，又不是吃好吃的。」 一边说话，他一边把两个锅都洗了，一个锅开始做麻婆豆腐，另一个锅烧水，准备做甜酒小汤圆。 麻婆豆腐做好，高压锅中的水也烧开了，把泡好的枸杞丢进去，也不急着下汤圆，拿起藕片开始炒，等到藕片炒好，炒锅洗干净，接水开烧，这才再次来到高压锅前，把小汤圆倒了进去。 汤圆很小，倒进锅里后，煮了没多久，就有些浮了起来，林易把甜酒也就是醪糟到了进去，加入冰糖，用勺子搅拌，不一会儿，一股甜甜的淡淡的酒香开始出现。 这时候，炒锅的水也煮开了，把洗好的豌豆尖丢入锅中，豌豆尖这种蔬菜，尤为嫩，所以等到锅中的水再次烧开，也就行了，再煮下去，菜就得软烂了，关火，加盐调味，把汤盛出来。 另一边的甜酒小汤圆也煮好了，一个个小汤圆浮在表面，变大了不少。 安骁端着豌豆尖汤去了隔壁，陈然站在他旁边，着急地说：「大哥哥，这个该我端了！」 说好不会跟他们抢的林易端起一大盆小汤圆，说：「小汤圆太多了，你力气小，还是我端。」 陈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正好安骁又进来了，林易说：「没事，还有饭呢，你跟安骁一起把电饭锅抬到隔壁。」 陈然立刻精神起来：「好！」 对安骁说：「安骁哥哥快来，我们一起抬电饭锅！」 安骁把电饭锅的电拔了，提起电饭锅把手，让陈然也提一点，两个孩子离开了厨房，一到饭厅，林易就从他们手里接过电饭锅放好，让他们坐在位置上，说：「大家久等了，现在所有菜都做好了，可以开吃了！」 他对马大爷和孙奶奶说：「这是我炖的红烧肉，尝尝看吧。」 两个老人拿起筷子，挟了肉，桌子上的五个孩子立刻拿起筷子开动了。 林易也吃了块肉，突然想起来，问：「马大爷，你喝酒吗？」 马大爷嚼着肉，说：「你这里有酒没得？」 孙奶奶则对林易说：「别管他，他不喝酒！」 林易笑道：「少喝一点没事的，我这里有酒，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马大爷的口味。」 还问孙奶奶：「孙奶奶你喝酒吗？」 孙奶奶摇头：「我不沾那东西，点都不好喝！」 马大爷：「你是没喝习惯。」 孙奶奶哼一声，自顾自挟了块鸭肉吃，对林易说：「这个鸭子炖得好，又耙又香！」 林易：「好吃就行！」 他去了厨房，把上午打的酒提了过来，还给马大爷拿了一个透明的手指高的酒杯，这是他在碗柜里发现的，应该是之前的护工留下来的。 马大爷看到只有一个酒杯，有些迟疑，问：「你不喝啊？」 林易摇头：「我不爱喝酒。」 马大爷：「不爱喝也喝点嘛，一个人喝酒没得啥子意思。」 林易还是拒绝：「真不行，毕竟我在福利院就算是在上班，所以真不能喝酒。」 孙奶奶赶紧说：「对头，别个在上班，你要喝个人喝点就是了，哪里还要人陪？在屋头不都是你一个人喝。」 对林易说：「你莫管他，来，吃饭。」 马大爷说：「晓得啦晓得啦。」 对林易说：「没得事，我喝点就是，不用管我。」 林易坐下来，看着几个小孩儿，突然想起了：「你们几个要不要喝饮料？」 几个埋头大口吃肉的小孩儿同时抬头看向了他。 吃大餐不配饮料，怎么能叫吃大餐呢？ 林易站起来说：「我去买瓶饮料。」 安骁唰地站起来，一边伸手擦着嘴，一边说：「大哥哥，你把钱给我吧，我去！」 从林易手里接过钱，他几步就跑出了饭厅，林易还喊着：「过马路小心车！」 第119页 驱虫 星星福利院的饭厅里, 陈然坐在椅子上，伸筷子挟了一块裹满酱汁的排骨，送到嘴边, 张嘴咬下, 酸甜的酱汁在舌头上扩散, 瞬间, 新奇的味道让他本就大开的食慾更开了，于是一口又一口，几秒钟的时间, 他筷子上的排骨就只剩骨头了。 陈然看向桌子上的一盘话梅排骨, 眼睛亮得发光, 他知道大哥哥做出来的东西都很好吃, 可是他没想到话梅排骨竟然这么好吃！ 他对坐在旁边的赵小茜说：「小茜姐姐，这个好吃！」 赵小茜：「窝之道。」 陈然扭头一看, 小茜姐姐吃的就是话梅排骨，再看莎莎姐姐、安骁哥哥, 就连小来都在啃排骨, 那个爷爷还对大哥哥说：「你这个排骨还好吃, 这里面煨的是啥子？放在头，排骨吃起来都是酸甜的。」 大哥哥说：「放的是话梅，这个菜就叫话梅排骨。」 那个奶奶说：「做得好, 真的好吃！」 陈然瞪大眼睛，原来大家都知道话梅排骨好吃了！ 他赶紧给自己又挟了一块，先吸一吸外面的酱汁，充分地感受话梅排骨的味道, 接着才依依不捨地把排骨吃下肚，好吃, 真的太好吃了！ 接连吃了三块话梅排骨，陈然把筷子伸向了红烧肉，红烧肉不太好挟，总是要从筷子上掉下来，他干脆把筷子插进了肉里，戳一大坨肉，收回手，咬上一大口，是熟悉的超级好吃的味道。 一块红烧肉吃完，他觉得自己更饿了，而且总觉得差点什么，另一边的安骁哥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陈然看过去，问：「安骁哥哥，你做什么？」 安骁：「去舀饭。」 陈然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差的就是饭！ 所以立刻说：「我也要！」 他赶紧端着碗下桌，听到动静，转头一看，莎莎姐姐跟小茜姐姐也来舀饭了，莎莎姐姐手里还拿着两个碗，见陈然看过来，说：「这是小来的碗。」 电饭锅就在饭厅，四个孩子排队打了饭，坐回各自的位置，拿起筷子，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同时选择了红烧肉和话梅排骨这两道菜。 陈然挟的是红烧肉，咬了一口之后，剩下的红烧肉放在了米饭上，深色的酱汁给米饭染上了颜色，他刨了一大口饭，嘴巴里红烧肉的香味跟米饭混合之后，更香了！ 什么表情都来不及露出，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吃一口，再吃一口！ 红烧肉、话梅排骨，还有炒鸡腿肉，辣辣的鸡腿肉和着饭吃，香得要命，一口吃下去之后，舌头上还麻麻辣辣的。还有里面的土豆，有点焦脆，又有点辣，吃得陈然嘶嘶抽气，扒拉一大口饭，还是辣，于是端起安骁哥哥买回来的橙汁，干了一大口，凉凉甜甜的橙汁缓解了口腔的辣，他满足地嘆口气。 「啧-哈——」 是一声比他的声音还要大的满足声，陈然抬头看去，那个姓马的爷爷正在吃肉，一口肉吃下去，喝口酒，又发出了那种声音。 陈然眨眨眼睛，姓马的爷爷喝酒就好像他在喝橙汁，喝橙汁的确很爽，所以怪不得马爷爷要喝酒了。 白头髮的小孩儿在心里得出结论，继续埋头干饭。 林易一边吃饭，一边注意着给小周来挟菜，再看看桌子上的其他人，五个孩子吃得头也不抬，坐在另一边的马大爷和孙奶奶筷子也是没停过，不同的是马大爷吃上几口菜，就得喝上一口酒，可他吃菜的速度事实上也不算慢。 吃到中间，林易还给孙奶奶添了一次饭，至于马大爷，他不要饭。之后林易给自己舀了一小碗甜酒汤圆，喝了一口，甜甜的汤入口，又带着点酸味，中和了甜味带来的腻感，吃上一颗里面的小汤圆，小汤圆的表面吸饱了汤汁，滑滑的，带着酸甜，咬下去，软软糯糯，又因为体积小，里面白味的地方不多，几乎没怎么感觉到，就吞入肚子了。 喝完这一碗甜酒小汤圆，注意到赵小茜放下了筷子，林易问：「吃饱了？」 赵小茜点头，一副满足的样子：「吃饱了！」 不仅是她，其他几个孩子也陆续停了下来，他们从上桌就开始埋头吃肉干饭，半点没有停下来过，几个孩子还都舔了一次饭，其中安骁添了两次，他们也该吃饱了。 赵小茜摸着自己的肚子，依依不捨地看着甜酒小汤圆：「我还没喝这个呢。」 李莎莎也说：「可是肚子很胀了，吃不下了。」 陈然摊在椅子上说：「我也想喝的，还想着上了桌子就要喝小汤圆，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一开饭就全吃肉去了。」 三个孩子很惆怅，林易笑道：「没事的，待会儿饿了，我给你们热一热，一样可以喝的。」 听他这么说，几个小孩儿都放心了，也满足了，跟林易还有马大爷、孙奶奶告别，五个孩子都下了桌子，离开了饭厅。 至于林易，他陪着两位老人又吃了些菜，感觉自己差不多了，一看，两个老人挟菜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孙秀吃了一筷子鱼，鱼肉清淡，又没有半点腥味，很合她的口味，问林易：「这是啥子鱼？都没得啥子刺。」 林易说：「这是鲈鱼。」 孙秀点头：「这个鱼好吃，吃起来不腥。」 听到孙秀这么说，马大爷也伸筷子挟鱼吃，吃了后说：「真的好吃！」 孙秀看着林易，竖起大拇指：「你这个娃儿，好能干，做了一桌子的菜，每个菜都好吃！」 第120页 孙秀夸得真心实意，听到自家老头子说小林要请他们吃饭，还是他自己在家里煮着吃的时候，她其实有些怀疑，因为小林那么年轻，还是个男的，就算会做一点菜，能做出个什么来？ 现在，吃饱喝足，看着一桌子被解决了大半的菜，她心里是半点怀疑都没有了，煮出来的这些菜比馆子里面的厨师做出来的还好吃。 林易笑道：「没什么，做习惯了。」 马大爷喝了好几杯酒，已经有些微醺，声音微微拖长，说：「嘿，小林当然能干，看哈儿这一桌子菜，现在有几个年轻人一上午做得出来？莫说是年轻人，就是乡头有些婆娘都不得行，弄得出来，味道都没得恁个好。」 他指着光碟的红烧肉说：「要说这一桌子菜，我最喜欢哪个，还是这个红烧肉，我就没吃过恁个好吃的肉！」 「这个豆腐也好吃，辣唿唿的，下饭！」 「还有这个藕片，下酒，安逸，就是今天好吃的太多了，都吃肉去了，藕片吃得少了。」 说着，他还打了个酒嗝。 林易挟了一筷子豌豆尖，清清淡淡的绿叶菜把大鱼大肉带来的油腻感给刷了下去，笑着说：「马大爷和孙奶奶喜欢吃就好。」 两个老人赶紧说：「喜欢！」 因为喝了酒，马大爷的话更多了，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就一定要说出来，对林易说：「你的手艺真的好，要我说，比那些做一条龙的厨师手艺都要好，要是哪个办酒，做恁个一桌子菜，吃饭的绝对都说好吃！」 还说：「就我们生产队那个陆斌，说是啥子大厨，做菜好得不得了，搞个一条龙，一天到处吹他做的菜有好好吃，生意有好好，我还以为他真的做得好得不得了，结果一去吃，还比不到你们婆婆在屋头炒了那点菜。」 林易知道他说的婆婆是指孙奶奶，这地方的人叫年纪大的老太太，都爱叫婆婆。 孙奶奶在一边，拍了马大爷一下，对林易说：「这个人喝了酒就是恁个，话多得很！」 她又对马大爷说：「好啦好啦，扯到哪里去了？喝酒就喝酒，吃菜就吃菜，话莫恁个多！」 还说：「快点吃！」 马大爷端着酒杯嘟囔两句，谁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拿起碗，里面是酱汁、汤的混合物，在桌子上看了一圈，问孙奶奶：「老婆子，你不吃了唛？」 孙奶奶：「吃饱了，以为哪个像你恁个紧到吃唛？」 马大爷嘿嘿一笑，说：「那我把碗头的汤汤倒到你碗头。」 把碗里的东西倒入孙奶奶碗里，他转头在屋子里四处看：「饭在哪里？」 林易赶紧说：「马大爷，要吃饭吗？我给你舀。」 马大爷说：「要得。」 林易接过他的碗，去舀饭，马大爷还在他身后说：「少舀点，吃不到好多！」 林易给了舀了半碗饭，看着这个份量，马大爷很满意：「对头，就是这么多，刚刚好！」 他挟起炒鸡腿肉里的辣椒，红红绿绿的辣椒和着饭一起刨进口里，林易看着就觉得辣，他却半点没感觉，还说：「这个干海椒味道不够辣，最辣的要那种印度魔鬼椒，炒一盘菜，辣得爽！」 就着辣椒、酸萝蔔，还有老鸭汤里的泡野山椒，马大爷吃完了半碗饭，放下筷子，喝了最后一口酒，站起来说：「吃饱了，吃好了！」 孙奶奶说：「好，吃饱了就回去了，醉醺醺的，回去躺到。」 马大爷点头：「要得，老婆子说啥子就是啥子，我听老婆子的。」 孙奶奶对林易说：「小林，不好意思啦，你看他这副样子，我们要回去了。」 林易很不好意思：「孙奶奶，我才该这么说，让马大爷喝多了些。」 孙奶奶摆手：「跟你有啥子关系？他就是这么个人，在哪里吃饭都像恁个，有时候在个人屋头都要喝醉，恼火得很。」 马大爷又开口了，对林易说：「小林，你是个好娃儿，特别好！我喜欢你，这回你请我吃了饭，我也要请你，恁个，没得好久，我们屋头就要杀猪了，你来吃我们的杀猪酒，一定要来哈！」 林易：「这怎么好。」 站在旁边的孙奶奶：「哪样不好嘛？到时候我们喊你，来就是了！」 林易于是笑着说：「好，到时候一定来！」 他把两个老人送上了公交车，回到福利院，走到饭厅，正要收拾残羹冷炙，结果一看，桌子上除了几盘菜之外，干干净净的。 厨房里传来响动，林易走到厨房，站在门口，看到五个孩子在厨房里忙个不停，安骁在洗碗，李莎莎负责清泡沫，赵小茜在一边把洗好的碗叠起来放好，陈然拿着扫把在扫地，至于小周来，好吧，他也算在帮忙扫地。 陈然看到了他，喊了一声：「大哥哥！」 厨房里几个孩子都看了过来，林易走进去，对安骁说：「我来吧。」 结果安骁摇头：「不用，大哥哥，我们可以的！」 李莎莎：「大哥哥，你上午忙了那么久，洗碗就交给我们吧！」 赵小茜：「对，我们会洗碗的！」 陈然：「我很会扫地！」 看着他们，林易脸上露出了笑容，说：「好，交给你们了，谢谢你们！」 几个孩子看看彼此，也咧嘴笑起来，大声说：「不用谢！」 第121页 林易去了饭厅，把摆在桌子上的菜移到了厨房灶台上，用盖子盖上，这个天气温低，这些菜不用入冰箱。 等到最后一盆甜酒小汤圆也端到厨房，安骁他们已经把碗洗好了，连水槽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见此，林易对三个孩子竖大拇指：「真能干！做得太好了！」 三个孩子笑了起来，陈然拿着扫把喊：「我呢？大哥哥，我的地扫得怎么样？」 林易看看地面，说：「非常干净，然然也很厉害！」 说完就看到了站在陈然身边的小周来，小孩儿睁大眼睛看着他，林易：「小来也能干！」 于是五个孩子都满意了。 「汪汪汪！」 厨房角落，小狗星星叫了起来，李莎莎想起来：「我们还没餵星星吃午饭呢！」 李莎莎看着林易：「大哥哥，星星还是吃蒸蛋吗？」 林易点头：「暂时只能给它吃这个。」 赵小茜：「红烧肉很好吃，不能给它吃红烧肉吗？」 安骁提醒：「红烧肉已经吃光了。」 赵小茜：「对哦！话梅排骨也吃完了，但是还有炖鸭子！」 陈然出声：「还有炒鸡腿肉，和饭一起特别好吃！」 「不行的！」李莎莎说，「我们吃的肉太咸也太辣了，小狗不能吃的。」 陈然问：「真的吗？」 李莎莎点头：「真的，吃了对小狗很不好的。」 赵小茜：「那小狗今天是不是不能吃肉了？」 几个小孩儿都觉得好愧疚，他们吃了那么多肉，结果小狗一点肉都吃不到。 林易在一边说：「不是哟，鸭子肉洗一洗可以给小狗吃，还有鸭肝，也可以煮了给小狗吃。」 从灶台上提起没炖在老鸭汤里的一小坨鸭肝给几个孩子看，几个孩子高兴起来，安骁说：「大哥哥，小狗今天的饭就让我们来做吧，放假了，应该我们照顾小狗了！」 「好啊！」 林易一点都不反对，在厨房里告诉他们该怎么蒸蛋，又该怎么把鸭肉和鸭肝放在蒸蛋里一起煮。 最后几个小孩儿都围在纸箱边，看着星星大口吃属于它的午饭，几个孩子想伸手摸，想起小狗身上的跳蚤，又不得不收回手，陈然问：「大哥哥，给星星除跳蚤的药什么时候到啊？」 林易看看手机的物流信息，说：「明天就能到了。」 赵小茜：「太好了，明天是星期天，我们没去学校。」 陈然：「我们可以一起帮小狗除跳蚤！」 又看了一会儿小狗，陈然突然问林易：「大哥哥，我现在可以喝那个甜酒汤圆吗？」 林易诧异：「你饿了吗？」 陈然摸摸自己的肚子，摇头：「没有饿，但是很想喝，肚子好像也能喝下了。」 他眼巴巴地问：「可以么？大哥哥。」 林易看向其他几个孩子，问：「你们呢，想喝吗？」 其他四个孩子犹犹豫豫地点头，赵小茜比着食指尖尖说：「喝一点点就好了。」 林易震惊，小孩子的消化能力，还真是强啊！ . 周日下午，几个孩子在各自的房间里做作业，林易正在浏览线上商城，准备等下个月几个孩子的补助到了，给他们买书桌。年纪小点的陈然、许晨月这几个孩子还好，可安骁和李莎莎年纪大些，长得也高些，每天都趴在下铺的床上做作业，对他们来说不好。 他现在看的是能升降的书桌和椅子，毕竟孩子长得快，现在年纪小用的桌子矮、凳子也矮，长高之后，桌子和椅子的高度就得变化，与其换来换去，还不如直接买能改变高度的桌椅。 就是价格不便宜，便宜的桌子加椅子都得两三百，看得过去的，就要四五百了。 这时候，他手机上跳出新的信息，是物流信息，提醒他的包裹已经到了地方，通知他去取。 这是他今天收到的第四个物流信息，都没有打电话问要不要送货上门，林易有点失望，不过那两个地方距离福利院也不远，自己去拿也行。 小周来在房间里陪着陈然安骁，林易跟几个孩子说了一声，推着小推车出门了，虽然四个快递应该不会太重，但数量毕竟上去了，有个小推车方便些。 到了驿站，念手机上的编号取了快递，到的是小狗的奶糕粮和奶粉，接着去另一个驿站，取到了给小狗做传染病检测的试纸以及内外驱虫的药物。 带着快递迴到福利院，才进门，几个孩子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李莎莎问：「大哥哥，是给星星驱虫的药到了吗？」 林易点头，拿出装着驱虫药的包裹给他们：「就是这个，到了。」 李莎莎赶紧接过，陈然在旁边说：「我们赶紧去把星星抱出来，给它驱虫吧！」 小孩子说干什么就干什么，林易刚把另外三个包裹放在地上，陈然就抱着小狗出来了，小狗跟他们已经很熟悉了，也不叫，乖乖地让陈然抱着它。 把小狗放在院子中的地上，它还跟几个小孩儿扑来扑去地玩，最后几个孩子把它围起来，接着都看向了林易，李莎莎：「大哥哥。」 林易走过去，把李莎莎手里的包裹拆开，取出了驱虫的药，体内驱虫的是药片，体外驱虫的是滴剂，药片先没管，滴剂的说明上写着把药水滴在动物脖子的皮肤上就好，用量上，一只体重10千克以下的小狗，用0.67ml，而一小支驱虫滴剂正好就是0.67ml。 第122页 看明白了，于是取了一只滴剂给几个孩子，说：「这个滴在小狗的脖子上，注意要把毛扒拉开，滴在肉上，均匀一点，滴这一支就足够了。」 「哦！」 李莎莎接过滴剂，安骁从林易手里接过剪刀，帮着把滴剂的嘴剪开，然后陈然和赵小茜把小狗星星脖子上的毛扒拉开，赵小茜说：「莎莎姐姐，露出皮肤了，快滴吧！」 在这一处滴了两滴，李莎莎停了下来，还没说话，陈然和赵小茜又扒拉开了小狗脖子的另一处毛。 冰冰的滴剂落在皮肤上，小狗有些不舒服，嗷嗷叫了几声，还想跑，安骁一把逮住它，把它控制在原地。 小周来也想帮忙，被几个哥哥姐姐阻止了，安骁：「小来，你别碰，别把药弄到手上了。」 陈然：「小来，你在旁边看着就可以了！」 好吧，小周来收回了自己的小手，揣在胸前，蹲在旁边睁大眼睛乖乖看着。 体外除虫很简单，体内除虫，稍微难一点，林易根据小狗的体重算好了用量，取了半片，给小狗塞到了嘴里，然后眼疾手快捏住小狗的嘴巴，药片吐不出来，它只能给咽了。 除虫完毕，林易对几个兴致勃勃的小孩儿提议：「要不我们去厨房，外面吹着风好冷。」 「好！」 安骁提起小狗，几个人转移阵地到了厨房，林易拿出给小狗做传染病检测的试纸，开始念说明书：「……取小狗的血液或者眼部及结膜分泌物、鼻液、唾液、尿液……充分在取样瓶中搅拌，取上层清液……等候五分钟，阳性表明可能存在cdv病毒，阴性表明可能不存在cdv病毒。」 他一边念说明书，几个孩子一边把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赵小茜拿着一次性棉签，一脸懵：「那是要取星星的血液吗？」 安骁拧眉：「不用吧，鼻涕、唾液和尿液都可以。」 陈然对星星说：「星星，快尿尿！」 小狗看着他，舔舔他的手，陈然：「不让你尿尿的时候，你就要尿在纸箱里，现在让你尿尿，你又不尿了，你好难搞啊！」 小狗星星睁着水汪汪的狗狗眼：「汪汪！」 李莎莎：「对了，星星今天在纸箱里尿了，现在纸箱都是湿的，可以在那里取尿液。」 「不行的。」林易指着说明书上，「样品必须是新鲜的才行。」 他说：「不用等它尿，取它的眼部粘液、鼻涕和唾液就行了吧。」 棉签在赵小茜手里，她看看小狗，又看看棉签，很懵：「要怎么取啊？」 林易说：「我来吧。」 用棉签在小狗嘴巴里沾了沾，接着取小狗眼部分泌物和小狗鼻子的分泌物。 样品取好，就把棉签放在取样瓶里，里面有液体，用棉签在里面搅拌，放在一边说：「等一会儿。」 十几秒过后，用吸管吸取清液，滴在检测卡的圆孔处，滴上去了，林易松口气，说：「等五分钟。」 不要零花钱了 「cdv指的是犬瘟病毒, 如果这个检测卡上出现两条槓，就说明小狗感染了这个病毒。」 厨房里，林易坐在小板凳上, 五个小孩儿也都坐着小板凳, 围在他身边, 检测卡放在一个空板凳上, 就放在他们中间。不久前，上层清液已经滴上去了，现在就等着检测卡显示结果。 在五分钟的等待时间里, 安骁问起了这个东西检测的是什么病, 林易就跟他们说了起来, 李莎莎摸着小狗星星的头, 问：「如果小狗感染了这个病毒，小狗会怎么样呢？」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抬头看着林易, 林易拿着手机说：「网上说犬瘟对小狗来说是很严重的病，小狗会厌食、腹泻, 还会咳嗽流鼻涕, 是一种急性传染病, 死亡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百分之八十是多少？」 二年级的陈然听不懂这个数据，安骁说：「就是得了这个病很大可能会死的意思。」 陈然明白了，然后就担忧地看向了活蹦乱跳的小狗, 说：「星星，你可千万不要得那个犬瘟啊！」 「我觉得星星应该没有得这个犬瘟。」安骁分析着，「大哥哥说了，网上说得了犬瘟的小狗会咳嗽、流鼻涕, 还会吃不下东西、拉肚子，但是星星不咳嗽、也不流鼻涕, 而且它每天都要吃三顿牛奶蒸鸡蛋，也不拉肚子的。」 赵小茜：「安骁哥哥说得对！」 陈然点头：「星星没有得犬瘟就好！」 很快，五分钟时间到了，检测卡上也出现了结果，一条槓，阴性，小狗星星确实没有感染犬瘟病毒。 接下来，他们又给星星做了犬细小病毒和狂犬病毒的检测，检测结果都是阴性，证明小狗很健康，大家都放下了心。 安骁问：「可是大哥哥，万一以后星星得了这些病怎么办？」 几个孩子的眉头都锁了起来，小狗星星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成了他们最喜欢的伙伴，那些病听起来就很可怕，得了星星就会死掉，而他们一点都不想星星死。 林易：「不怕，等我再观察星星几天，就带星星去宠物医院打这几种病毒的疫苗，打了疫苗之后，它就不会得这三种病了。」 「打疫苗？」赵小茜很惊讶，「就像我们去医院打疫苗那样吗？」 林易点头：「对。」 赵小茜开心起来：「太好了！」 第123页 几个小孩儿心心念念给小狗驱虫检测传染病的事情终于做了，而且结果还都是好的结果，几个小孩儿放了心，林易催他们去完成作业，带着小周来出去买点菜。 昨天晚上和今天中午吃的都是昨天中午的剩菜，到这一顿剩菜没多少了，得买点新的食材回来。 下午四点，时间已经不早了，至少对于菜市场这个地方来说是这样的。 尤其今天是周末，买菜的人多了，菜市场剩下的菜就更少了，毛屠夫摆摊的摊子已经空了，看来他今天已经卖光了所有猪肉，收摊回家了。 整个卖肉的摊子就只剩了一个，看到林易看向他的摊子，立刻招唿：「来嘛，还剩点点排骨，便宜卖给你！」 林易走过去，他的摊子上的确有几块排骨，但不是正排，而是嵴排，是排骨上肉最柴的那部分。 摊主说：「这点最多两斤，不收你多了，十块钱一斤卖给你。」 一边说，他还一边那塑胶袋开始装嵴排，林易：「等等，你这是嵴排，本来就卖不上价。」 摊主看了他一眼，说：「好嘛好嘛，九块钱，我也忙到收摊回去。」 嵴排一称，摊主：「刚刚两斤，十八块。」 林易付了钱，摊主果然开始收摊了，推着小周来到其他摊子，称了些鸡蛋，现在的福利院，每天鸡蛋的消耗不算小，一次得多买些。 接着买了萝蔔，最后去了超市，买了一瓶黄豆酱、排骨酱和一袋豌豆粉丝，明天就是星期一，几个孩子得去学校，所以还称了些饼干、小面包，这样几个孩子可以带着去学校，饿了的时候能吃。 回到福利院，小周来从推车上下来，就跑进了厨房，他一进去，小狗清脆的叫声就响了起来。 林易跟着进去，没去跟小狗玩，而是把嵴排拿出来泡在水中，今晚他打算做个酱大骨。 姜一部分切片，一部分切成末，大葱一部分切段，一部分同样切成末，从冰箱里拿出桂皮、八角、香叶，最后调制酱大骨的酱料，加入黄豆酱、排骨酱、蚝油，搅拌均匀。 锅中加入冷水，把洗净的骨头放进去焯水，焯好水沥干骨头。锅中加油，放入葱姜末爆香，再加入调制好的酱料翻炒，加入香料和冰糖，最后加入骨头翻炒。 简单翻炒后，加水，再往锅中加入老抽，全部导入高压锅中，炖二十分钟。 刚把高压锅放好，安骁就进了厨房，林易随口问：「作业完成了？」 安骁：「嗯，做完了。」 他走到小周来身边看了看小狗，接着走到林易身边，支支吾吾道：「大哥哥，那个，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林易从冰箱里把剩下的老鸭汤端出来，老鸭汤中的鸭肉已经剩得不多了，虽然如此，汤却是很好的汤，吃完鸭肉就倒了，未免可惜。 林易说：「行，你说吧。」 说着，他拿起豌豆粉丝，问安骁：「晚上把这个粉丝煮在老鸭汤里怎么样？」 安骁没吃过这种粉丝，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但他点头说：「好。」 然后说：「大哥哥，以后我、莎莎、小茜还有然然，我们都不要零花钱了！」 还从兜里摸出了厚厚一叠一元的纸币，递给林易说：「这是这段时间我们存下来的钱。」 又摸出一张钱，竟然是一百块，安骁说：「这是大哥哥你来之前我们剩下来的钱，都给你。」 林易很惊讶：「为什么要给我？」 三个孩子扒在了厨房门口，看着林易跟安骁，小周来也觉得气氛不对，不跟小狗玩了，站起来看着厨房里。 安骁说：「大哥哥，星星是我们要养的，我们之前不知道养它原来需要做这么多事情，要给他买检测病毒用的东西，还要给它打疫苗，这些钱是我们所有的钱，给你，以后我们的零花钱也不要了，都用来养星星。」 「对，大哥哥。」李莎莎在门口说，「我们不用零花钱的。」 另外两个孩子点头，至于小周来，他本来就没有零花钱，也就根本不清楚几个哥哥姐姐在说什么，只知道跟着他们点头。 林易放下豌豆粉丝，看着安骁说：「不用。」 接过钱，重新放到安骁手里，林易实话实说：「星星养在福利院里，就是我们共同的小狗，所以我愿意给小狗花一些钱。这次给小狗在网上买的东西，一共花了差不多两百五十块，用的我的钱，但接下来还要给小狗打疫苗，疫苗的费用是二百六，这个钱就从你们几个每月剩下的两千块中出，所以你们真的不用给我钱。」 安骁迟疑：「可是星星还要吃狗粮、喝奶粉，这些也很花钱吧。」 林易：「这些就我们均摊，而且我觉得小狗也不能天天只吃这些，我们每天吃的肉蛋还有蔬菜，煮一些给它吃也可以。等它大一些，还可以给它买猪肺、猪肝，以及鸡腿这些吃，平均下来不会花太多钱，所以我这里的钱是够用的！」 他看向门口的几个孩子，招手：「过来。」 四个孩子怯怯地走了过来，林易挨个拍拍他们的肩膀：「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担心我这里钱不够用，不过不用太担心，钱的事情我会分配好的，如果不够了，我也会告诉你们，肯定是不会瞒着你们的。」 「所以，你们的零花钱收回去吧。」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骁把一百块收了起来，拿着一叠零钱分给李莎莎、赵小茜和陈然，三个孩子拿着自己的攒下来的零花钱，嘴角扬了起来。 第124页 林易在旁边好奇地问：「你们可真厉害，每个人都攒了不少钱，平时不吃零食吗？」 安骁和李莎莎摇头，赵小茜低着头不好意思说：「吃过三次。」 陈然更不好意思了：「我每个星期都要吃一次。」 林易：「没事的，零食可以吃，只要不多吃那些辣条，也最好别天天吃就行。」 几个孩子抬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林易：「我不会干涉你们怎么用钱，这是你们的自由，无论是用了，还是存起来，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过，我这里有一笔钱也给你们攒着的，所以平时可以对自己好一点哦。」 「呜呜，呜呜呜！」 林易低头，小周来看着几个哥哥姐姐手里都有钱，就他没有，着急了，安骁拿了两块钱出来给他，说：「好了，这个给你，你也有了。」 两块钱到手，小周来看看几个哥哥姐姐手里的钱，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他跟几个哥哥姐姐一样了，所以他满足了！ 这时候，高压锅上汽了，呲啦啦的响了起来，几个孩子被吓了一跳，赵小茜好奇问：「大哥哥，高压锅里炖的是什么呀？」 现在才上汽，一点味道都闻不出来。 林易笑道：「酱大骨，今天晚上我们吃粉丝、啃大骨头！」 啃大骨头？！ 几个小孩儿咽咽口水，都忍不住看向了『叫』得厉害的高压锅，眼里满是期待。 酸菜鱼 一学期已经过了大半, 天气愈发寒冷，金山小学的每间教室几乎都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上课铃声响起，教学楼迅速安静下来。教师办公室里, 左峰拿着语文课本和教案站起来, 看到一个办公室的老师坐在办公桌前喝着热咖啡, 偷偷看着手机, 啧啧道：「你也太享受了吧。」 喝咖啡的老师：「上午连着上了两节课呢，你休息了一节课，该轮到我了吧。」 左峰：「该你的！」 踩着铃声的尾巴, 他走到了三年级四班的教室门口, 推开教室门, 一股闷闷的空气迎面而来, 再一看，教室两边的窗户关得紧紧的, 上面满是水雾，而坐在教室里的几十个孩子, 一个个脸颊都红彤彤的, 显然都缺氧了。 把前门打开, 站上讲台，左峰招唿道：「靠窗的同学站起来，把窗户打开透透风。」 靠着窗户的小孩儿们都站了起来, 伸手开窗，有胆子大的男生说：「左老师，打开窗户太冷了！」 左峰：「先通通气，等会儿就关上。」 还说：「以后下了课就开窗通风, 一天闷着，教室都闷臭了。」 门窗都大开着,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新鲜的空气进来了，热气却也散了，站在讲台上的左峰都被门口灌进来的风吹得手冷，于是说：「行了，两边的同学把窗户关上吧。」 他也走去关上了大门，正式开始讲课。 一节课匆匆过去，长得很兇的左老师离开了教室，班上的同学都松了口气，赵小茜在收拾语文书，准备把下节课的书拿出来，坐在她前排的女生转过头来，大声喊：「余宁！余宁！」 余宁是坐在赵小茜后排的后排的女生，听到有人叫她，回应道：「谁在叫我？」 赵小茜前排的女生：「是我！」 余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喊我干啥子？」 前排女生：「这周六我生日，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余宁：「你生日？好啊！」 前排女生开心说：「嘿嘿，那周六我给你打电话。」 接着她又喊了几个女生，于是全班都知道了她周六生日这件事情。 喊完最后一个女生，前排女生高兴极了，注意到了赵小茜，可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说：「赵小茜，你要不要也来我家啊？」 赵小茜先是惊讶，因为她跟前排女生的关系并没有太好，她没有想到前排女生会喊自己，然后她又觉得高兴，正想要答应，她看到了前排女生的表情，那是一种后悔的表情，赵小茜的心立刻就落了不少，她试探说：「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我回去问问再跟你说。 话还没说话，前排的女生立刻就说：「没事没事，没有时间就算了，没事的！」 赵小茜于是明白了，她抿了抿唇。 前排女生转过了头，这时候，叫余宁的女生离开自己的座位来到了前排女生的位置边，两个人聊了起来，前排女生很开心地说：「我妈妈说了，会给我定一个大蛋糕，上面摆满草莓，到时候我们一起吃蛋糕，一起吃草莓！」 两个女生憧憬极了，坐在他们后面的赵小茜低着头，蛋糕啊，她也好想吃啊。 下午放学，福利院的四个孩子在学校门口的树下集合，一齐回到了福利院。 几个孩子说着今天在操场上做操的时候，有老师摔倒的事情，陈然说：「那个老师是我们隔壁班的老师，听他们班的人说，那个老师近视很严重，经常摔跤，他们都叫他摔跤老师。」 另外三个孩子都笑了起来，他们还以为只有小孩子才会摔跤，没想到老师也会，还有摔跤老师，听起来就好好笑。 赵小茜突然说：「你们想吃蛋糕吗？」 李莎莎、陈然、许晨月都咽了咽口水，对于小孩子来说，蛋糕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谁会不想吃呢？ 第125页 许晨月说：「小茜姐姐，我想吃蛋糕，你有蛋糕吗？」 赵小茜摇头，她说：「我没有蛋糕，但我有钱，我想去买个蛋糕大家一起吃。」 她小声说：「我存了八十六块钱了！」 这是大哥哥来了之后她攒起来的零花钱，大哥哥说了，这笔钱只要不吃很多垃圾食品、不买危险的东西，就随便他们自己用，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用这个钱买一个蛋糕。 陈然眨眨眼睛：「可是，小茜姐姐，蛋糕好贵的！」 李莎莎：「我听班上的女生说，她舅舅给她买的那个蛋糕，不是很大，要两百块钱！」 「两百块钱！」 赵小茜、许晨月和陈然都震惊了，他们攒了好久好久的零花钱才几十块，结果一个蛋糕居然就要两百块！ 「好贵啊！」 许晨月由衷感嘆。 赵小茜点头，她觉得自己身上有八十六块钱已经很多很多了，怎么都能让自己买一个蛋糕了吧，结果一个蛋糕竟然要两百，她的零花钱还差得好远！ 陈然在一边说：「小茜姐姐，算了算了，蛋糕太贵了，别买了。」 李莎莎也说：「对，不买了，把钱继续攒起来。」 赵小茜抿抿唇没说话，很快，他们回到了福利院，跟林易打过招唿后，回了房间做作业。 小周来跟星星也一起跑到女生房间里玩，至于林易，他等了一会儿，算着安骁回来的时间开始准备晚饭。 他走到了水槽前，里面装了大半水槽的水，中间两条鱼还在摇晃着尾巴。 这是他上午在菜市场买的鲈鱼，因为打算晚上吃，所以没让老闆帮忙杀鱼。 伸手把鱼从水槽里捞出来，鱼开始挣扎，林易用刀背眼疾手快把鱼拍得晕死过去，接着拿着菜刀熟练地把鱼鳞刮下来。 刮鳞、破肚、取鳃，很快，两条鱼都给杀了出来。 这并非结束，把颳得到处都是的鱼鳞收拾了，水槽的水放了，里面的鱼鳞抓出来，清理干净之后，林易开始切鱼片。 鱼片只有鱼身上两侧的两块肉能片，其他有鱼刺的部位砍成大块放在另一个碗里。 接着在鱼片和鱼头鱼骨中都放盐和料酒，再加水，反覆地揉搓清洗，这是为了去除鱼肉上的黏液，减少腥味。 清洗几次之后，往鱼片中加入盐、料酒、鸡精、胡椒粉和一个鸡蛋清，搅拌均匀。 最后加入生粉，再次搅拌均匀。 接着把买回来的袋装酸菜取出来，清洗干净，攥干，切成段。 这时候听到大门口传来动静，探头一看，果然是安骁回来了，林易：「去歇一歇，马上吃饭了。」 人回来齐了，酸菜鱼就可以开做了。 锅烧热，加油，在锅里撒些盐，这是防止粘锅，接着倒入鱼头鱼骨，煎到两面金黄出锅。接着把锅中的油倒出，加入猪油，油化之后，放姜末、蒜末、小米辣和泡野山椒碎，最后加入酸菜翻炒。 酸菜炒好之后，不出锅，直接把煎好的鱼头鱼骨放在酸菜上面，沿着锅边淋些料酒去腥，然后加入热水，等到锅开之后再煮三四分钟左右，同时锅中加入鸡精、白糖、胡椒粉、白醋，又煮一分钟，把锅中的酸菜和鱼头鱼骨捞出放在装酸菜鱼的大碗中。 开小火，锅中沸腾的汤动静小了下来，把鱼片一片片放入锅中，继续用小火把鱼片煮熟，接着捞出鱼片放入碗中，锅中的汤也倒进去。 最后把剩下的蒜末和小米辣碎放在鱼片上，锅中烧油，加入花椒，油热之后，把油泼在蒜末上，瞬间，浓郁的香气蓬起。 香气一出现，就像是开饭的讯号，几个孩子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跑到厨房，端碗的端碗，拿筷子的拿筷子，很快，七个人就坐在了饭厅，正中间是一大盆酸菜鱼，酸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每个人的第一筷子都忍不住贡献给了这道菜。 鱼片嫩滑，一点刺都没有，带着酸味，越吃胃口越开。 许晨月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勺子，把酸菜鱼的汤舀进了饭里，雪白的米饭浸泡在了浓稠的汤汁中，顾不得烫，她扒拉了一大口饭，一边张开嘴巴散热，一边对其他人说：「这个汤泡饭好好吃！」 李莎莎：「快闭嘴，别把饭喷出来了！」 许晨月赶紧闭嘴，把饭咽下去又说：「真的，这个汤泡饭很好吃！」 在她的强烈推荐下，六个孩子都尝试了酸菜鱼汤泡饭，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在鱼汤泡饭的魅力之下，他们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甚至连菜都不怎么吃了，全程扒拉鱼汤泡饭， 最后，几个孩子都吃撑了，菜却还剩了不少。 几个孩子帮着收拾饭厅厨房，之后被林易赶去做作业，作业完成后，出门玩了玩。 晚上，躺在床上，赵小茜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对蛋糕的渴望，上一次吃蛋糕是很久很久之前，那个时候爸爸妈妈都还在，蛋糕很漂亮，奶油很香很好吃，里面有软软的面包，香甜极了。 她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一个漂亮的蛋糕，四周是雪白的奶油，上面有奶油做出来的花，还有一个个红彤彤的大草莓，她饿了。 所以她小声问：「莎莎姐姐，月月，你们睡了吗？」 「没有。」 这是月月的声音，接着莎莎姐姐也说：「没有，怎么了？」 第126页 赵小茜咽咽唾沫，说：「我还是好想吃蛋糕，应该不是所有的蛋糕都那么贵吧，我明天想去蛋糕店问问蛋糕的价格。」 许晨月：「好！」 她吞着口水说：「童浩给我吃过他奶奶给他买的蛋糕，好好吃，我明天去问童浩那个蛋糕在哪里买的。」 李莎莎也说：「那我也去问问看有没有更便宜的蛋糕。」 赵小茜闭着眼睛笑起来，说：「谢谢莎莎姐姐，谢谢月月，等我买了蛋糕，我们一起吃！」 蛋糕店 下午,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金山小学放学了。 赵小茜收拾好书，把作业装进书包里, 背上, 排好队, 和其他同学一起跟着老师来到了校门口。 周围的同学一闹而散, 她看到了等在大松树下的许晨月和陈然，走过去，许晨月就迫不及待说：「小茜姐姐, 我问过童浩了, 他那天吃的蛋糕不是他奶奶买的, 是他妈妈在网上给他买的, 他也不知道那家蛋糕店在哪里。」 陈然听得很懵，看看许晨月又看看赵小茜, 最后问：「小茜姐姐，不是不买蛋糕了吗？」 赵小茜还没说话, 许晨月就说：「万一蛋糕没那么贵呢？没那么贵的话, 我们就买得起。」 她看向赵小茜：「是吧, 小茜姐姐？」 赵小茜点点头，这时候，李莎莎也来了, 许晨月立刻喊道：「莎莎姐姐，你问了蛋糕的价格了吗？」 李莎莎点头，对赵小茜说：「那个女生只知道上次她舅舅买的蛋糕是两百块，不知道蛋糕店有没有更便宜的蛋糕。」 李莎莎说：「我记得学校到福利院的路上有一家蛋糕店, 我们可以进去问一问价格。」 说走就走，四个小孩儿没有去往公交站台, 而是朝着福利院的方向走去。许晨月走在最前面，身后背着大大的书包也不影响她蹦蹦跳跳，她转过头很开心地说：「我记得那家蛋糕店，就在这边，不用过马路的！」 陈然说：「许晨月，你别跳了，别把旁边的人撞到了。」 路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很多金山小学的学生走着，许晨月扭头：「才不会呢！」 说完，就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瓶盖，脚下不稳，整个人朝后仰倒，陈然赶紧跑上去，在李莎莎跟赵小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扶住了许晨月。 这时候李莎莎跟赵小茜才反应过来，跑上来问许晨月：「没事吧？」 许晨月被吓了一跳，脸上是惊魂未定的表情，摇头说：「没事，陈然扶住了我，没有摔倒。」 赵小茜：「脚呢？有没有崴到？」 许晨月动了动脚，摇头：「没有。」 陈然放开她的手臂，哼了一声：「让你好好走路，不要跳吧。」 许晨月也不跟他拌嘴了，乖乖地走在他旁边。 李莎莎悄悄问赵小茜：「小茜，你真的要买蛋糕吗？」 赵小茜点头，对李莎莎说：「我真的好想好想吃蛋糕！」 就算是现在，一想到蛋糕，她就觉得肚子很饿很饿，恨不得立刻有一个蛋糕出现在自己面前，让自己可以吃一口，不，吃一口不够，要吃好多口才行！ 李莎莎说：「好吧，我们去问问价格。」 很快，蛋糕店到了，四个小孩儿站在蛋糕店门前，陈然小声问：「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面前的蛋糕店看起来太精緻了，很干净的玻璃橱窗，明亮的灯光，还有贴着地板砖的地面和浅色的墙面，虽然他从来没有进过任何一家蛋糕店，但直觉告诉他，面前这家蛋糕店的东西可能会很贵。 不仅是他，李莎莎、赵小茜和许晨月都被这家蛋糕店的装修给震住了，他们对这家蛋糕店的唯一印象就是上下学的公交车上匆匆扫过的几眼，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这家蛋糕店，他们没有想到，这家店看起来居然是这样的。 这样的……贵，让他们根本不敢进去。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许晨月打起了退堂鼓，「这里面的东西我们应该买不起吧。」 赵小茜也害怕起来，李莎莎吸了口气，站在几个弟弟妹妹面前，说：「进去看看再说！」 她走在最前面，拉着赵小茜和许晨月的手，对陈然招招手，陈然跟在她身后拉着她的衣角，四个小孩儿就这样走进了这家蛋糕店。 踏进去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甜甜的香气，四个小孩儿都忍不住吸了一大口气，真的好香啊。 又试探着走进去一步，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能听到很柔和的乐声，明明没有什么东西阻隔着，身后属于街道的吵闹好像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摆在屋子中间的台子上放着好多吃的，他们一个一个地看，看得是眼花缭乱，许晨月看着一个东西的插牌，小声念：「三…三……」 三后头的字她就不认识了，赵小茜看了过来，小声说：「是三明治。」 许晨月睁大眼睛：「这个是三明治？！跟大哥哥给我们做的不一样！」 是很不一样，这个也叫三明治的东西是三角形的，面上就放着一块像培根一样的东西，还有白色的酱料在面上交织成格子，能从侧面看到里面有鸡蛋，其他的她就认不出来了，再看看价格，她很震惊：「这么小、这么薄，要七块五！」 那可是七块五块，比她三天的零花钱还要多，七块五，她可以去吃一大碗面条了，吃得很饱很饱，而这个三明治，她觉得自己几大口就能解决掉，完全吃不饱！关键是她还没在里面看到真正的肉！ 第127页 「快看这个，这个叫蛋什么？」陈然指着一个圆圆的包裹在锡碗中的东西说。 赵小茜、李莎莎、许晨月都看了过来，赵小茜小声说：「蛋『达』吧。」 她看向李莎莎，毕竟李莎莎已经读四年级了，是他们中认字最多的，李莎莎吞吞吐吐说：「应该就读『达』吧。」 「不是哦，这个是蛋挞。」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几个小孩儿一跳，他们转头就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站在他们背后，女人问：「几位小朋友要买蛋挞吗？」 李莎莎问：「这个蛋挞怎么卖？」 店员说：「五块钱一个。」 听到这个价格，几个小孩儿瞪圆了眼睛，立刻转头看向放在柜子里的蛋挞，明明那么小一个，还没他们的手大，居然要五块钱！太贵了！ 李莎莎赶紧摇头：「我们不要蛋挞！」 店员继续问：「那你们要什么呢？」 李莎莎鼓起勇气：「我们想看看蛋糕。」 店员：「蛋糕吗？在这边。」 四个小孩儿跟着店员走到了里面，店员指着一个落地的玻璃柜子说：「这些就是我们店里面的蛋糕了。」 四个小孩儿在玻璃柜子前站了一排，看着里面或装在圆形碗里、或三角形的东西，它们一致的特点都是很小一个，于是李莎莎抬头对店员说：「不对，不是这个，我们想要那种圆圆的大大的蛋糕。」 店员明白了：「生日蛋糕是吗？」 李莎莎点头：「对，就是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在这边。」 于是他们又跟着店员到了另一边，看到了另一个玻璃展柜，这个柜子大得多，高得多，里面摆着一个个大蛋糕。 赵小茜激动道：「就是这种蛋糕！」 许晨月指着一个蛋糕说：「上面有好多水果啊！」 陈然则看着另外一个蛋糕：「这个蛋糕上有恐龙！」 「这个有蛋糕上有公主！」 展柜里蛋糕的精緻程度超出了四个小孩儿的想像，他们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李莎莎最先镇定下来，看着店员问：「姐姐，这些蛋糕多少钱啊？」 店员也不因为他们是小孩儿就敷衍他们，仔细跟他们说：「第一二排的蛋糕价格都一样，六寸的是138元一个，第三排的蛋糕六寸是158，第四排的蛋糕六寸是178。」 听到这个价格，几个小孩儿呆了，虽然这些蛋糕的价格没有到两百块钱，但无论是两百块还是一百三十八，对他们来说都很贵啊！ 李莎莎问：「姐姐，有没有更便宜的蛋糕？」 店员摇头：「小妹妹，我们店里的蛋糕都是用动物奶油制作的，没有植物奶油蛋糕，所以价格都比较贵。」 赵小茜站在蛋糕的展柜前，抿了抿唇，拉拉李莎莎的衣服说：「莎莎姐姐，我们走吧。」 她只有八十六块钱，最便宜的蛋糕都买不起。 许晨月突然说：「小茜姐姐，我还有五十块钱，加起来是不是就够了？」 四个小孩儿，李莎莎跟赵小茜都艰难地做起了两位数加两位数的口算，这对她们来说有点难度，需要些时间才行，旁边的店员说：「加起来是一百三十六，还差两块钱。」 还不等几个小孩儿说什么，店员继续说：「而且我要提醒你们，如果你们想要买生日蛋糕的话，今天是拿不到的，只能预订，明天来拿。」 四个孩子很是不解，许晨月指着展柜里的蛋糕说：「可是这里有蛋糕啊。」 店员：「那些都是蛋糕的模型，不是真的蛋糕。」 四个孩子傻眼了，看起来那么像蛋糕的蛋糕居然是假的！ 赵小茜说：「我们走吧。」 四个小孩儿从蛋糕店里走了出来，蔫头耷脑的，蛋糕竟然真的这么贵，两个人的钱加起来都买不了一个最便宜的。 李莎莎说：「要不我们找找看有没有其他蛋糕店，说不定就有便宜一点的蛋糕。」 「还是算了吧。」赵小茜说，「大哥哥还在福利院等着我们，我们得快点回去。」 她蔫蔫地说：「对不起，我说了要请你们吃蛋糕的，结果吃不了了。」 李莎莎、许晨月、陈然三个人互相看看，都有些手足无措，李莎莎说：「你不要这么想，这是因为蛋糕太贵了，而且，我们没有那么想吃蛋糕的！」 许晨月赶紧说：「对，我才不想吃蛋糕呢，大哥哥买的小面包就已经很好吃了！」 李莎莎想起来：「对了，我书包里还有一个小面包！」 她激动起来，脱下一边的书包肩带，把书包弄到胸前，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面包，再把书包背回去，说：「我们吃小面包吧！」 撕开包装袋，本就不大的小面包被她分成了四份，一人一小团，放到嘴里，唾液浸润了面包，一嚼，甜滋滋的味道出现在口腔里。 李莎莎说：「小面包很好吃，我觉得应该跟蛋糕里面的面包是一样，吃小面包就相当于吃蛋糕了！」 许晨月嗷呜一口，把一小团小面包放到嘴里，夸张地嚼着，露出很享受的表情：「小面包就是最好吃的！」 陈然也说：「小面包好香！」 他们三个都看向了还没吃小面包的赵小茜，赵小茜把小面包放在了嘴里，嚼了嚼，许晨月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第128页 赵小茜点头，眼睛弯了起来，说：「很好吃！」 …… 林易带着小周来在院子里跟星星玩，把用旧衣服袖子打结弄成的小球丢出去，林易对星星喊：「星星，去捡回来！」 小狗星星压根不搭理小球，直接扑到林易手上，轻轻地咬一口，接着跑两步，转头看着林易汪汪叫两声，要林易跟它一起玩，显然，它有自己的游戏。 林易指了指地上的小球：「星星，捡东西！」 星星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汪汪！」 这狗不太聪明的样子啊，林易嘆气，正想站起来，小球飞了过来，顺手一把接住小球，抬眼看去，林易看到了站在他丢球位置的小周来，小孩儿看着他，露出了很期待的表情，林易把小球丢给了他，小孩儿伸手去接，没接到，赶紧捡起来丢给林易，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林易。 林易：「……」 好好的训狗怎么就变成陪玩了。 这时候，四个孩子回来了，站在大铁门前开门，小周来赶紧跑过去帮忙，星星也沖向了四个小孩儿，无奈被纸板给挡住了出不去，只能在纸板前汪汪叫。 林易走过去，把门打开，四个孩子进了院子，林易问：「又是走路回来的？」 李莎莎点头：「嗯！」 许晨月急匆匆往饭厅里沖，喊着：「大哥哥，还有小面包吗？我好想吃小面包！」 林易：「有，就在早上的位置。」 然后他就看到回来的四个孩子都冲进了饭厅，出来的时候一人手里一个小面包，还给小来和他都拿了一份。 许晨月撕开包装，一口咬掉半个小面包，说：「小面包好好吃！」 陈然：「对，我爱吃小面包！」 李莎莎跟赵小茜也一副很享受的表情，林易看不懂了，这四个孩子怎么回事？小面包明明都吃过好几次了，之前也没看出来他们这么喜欢吃啊。 小孩子，奇奇怪怪的。 林易对他们说：「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厨房里有肉、有菜，但他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索性问几个孩子，看他们想吃什么。 许晨月立刻说：「面条可以吗？我好想吃面条啊！」 林易：「可是今天早上吃了面条。」 许晨月：「对哦，那就不吃面条吧。」 林易想了想说：「不吃面条，今晚我们吃面块吧。」 几个孩子一脸懵：「面块？」 林易点头：「很好吃的，快去做作业吧，等安骁回来，我们开饭。」 四个孩子进了房间，小周来看看四个哥哥姐姐，又看看手里的小布球，林易对他说：「我要出去买点东西，跟我一起还是去找哥哥姐姐？」 小周来毫不犹豫扔掉手里的小布球，走到林易身边，林易牵起他的手，说：「走吧，今天我们就不推车了。」 又跟做作业的四个孩子说一声，林易牵着小周来离开了福利院，一大一小慢吞吞地走到了菜市场，没进去，就在菜市场外一家卖腌制品的店里买了咸菜。 不是切成颗粒状的咸菜，而是一整颗，连茎带叶，裹在一起的咸菜。因为腌制的缘故，整颗咸菜都变成了褐色，老闆说：「我这个菱角菜味道好得很，跟很多老人做的吃起来味道一模一样，好多人过年回来都要在我这里买了抽真空带到外地去吃。」 林易前不久在张姐店里看到过她用这个菜煮了面块，她和她的丈夫吃得很香，两个人都强烈推荐他一定要买这个菱角菜来试试看。 虽然知道这个菜可以煮面块，但他还是问老闆：「这个菱角菜一般用来煮什么？」 老闆：「炖肉，我跟你说，这个菱角菜炖肉好吃惨了，我娃儿最爱吃这个菜，每回放假回来都要给他捞这个菜炖排骨，不是你还可以把梗梗这一截切了来炒肉，炒出来也是巴适得很。」 他打开了另一个箱子说：「不过我这里有专门的切了的菱角菜，来不来点？」 林易想了想：「称一点吧。」 称好咸菜，牵着小周来往回走，路过路边一家小超市的时候，林易带着小孩儿进去买了一袋盐，结帐的时候，就发现小孩儿盯着柜檯前的巧克力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易伸手拿起一个巧克力，小孩儿的视线立马跟着巧克力动了起来，还咽咽口水，林易没忍住摸摸他的脑袋，拿了七块巧克力对老闆说：「加上这几块巧克力。」 从店里出来，就拿了块巧克力给小周来，小孩儿赶紧握住巧克力，走两步看一眼，就这样走了一会儿之后，他停了下来，把手上的巧克力递给林易，看着林易眨眼睛。 林易：「喊大哥哥，大哥哥就给你把巧克力撕开。」 小周来：「呜呜呜！」 林易：「大哥哥。」 小周来：「呜呜呜！」 林易薅薅他的小脑袋，接过他手里的巧克力给他撕开，再还给小孩儿，说：「行了，吃巧克力吧。」 小孩儿握着巧克力，咬一口，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等回到福利院的时候，他的嘴巴周围都黑黑的了，做完作业的许晨月看到了，立刻就说：「小来，你又吃巧克力了！」 小周来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了更黑的牙齿，还伸手把装了六个巧克力的袋子递给许晨月，许晨月接过，一看里面都是巧克力，高兴起来，抱住小周来说：「哈哈，我就知道小来从来都不会吃独食的！」 第129页 她赶紧拿着巧克力跟李莎莎、赵小茜分了，还拿了一个给陈然，最后剩下两个，她说：「一个是安骁哥哥的，一个是大哥哥的。」 把两个巧克力放在饭厅，她牵着小来跑到厨房，撕开手里的巧克力，分了一点给小周来，放在他嘴边说：「我们一起吃。」 小周来张嘴把巧克力吃了下去，许晨月也美滋滋地吃起了巧克力，小狗星星看到他们在吃东西，着急得不得了，在他们两个面前嗷叽叽地叫。 许晨月从自己的巧克力上掰了很小一块下来，问林易：「大哥哥，我可以给星星吃巧克力吗？」 林易赶紧说：「不行！」 接着解释道：「巧克力对于小狗来说是一种有毒的东西，小狗吃了就会死掉的，所以绝对不能给小狗吃巧克力！」 许晨月和小周来都被吓到了，看着黑黑的巧克力，他们不明白，明明那么甜的巧克力对于小狗来说怎么会是毒药呢？ 但是大哥哥这么说，肯定就是真的。 许晨月于是对星星说：「星星，你不能吃巧克力哟，吃了你就死掉的。」 她还对小周来说：「我们快去把这件事情告诉莎莎姐姐他们，万一他们给星星餵了巧克力，星星就完了！」 两个小孩儿手牵手跑了，小狗立刻颠颠地跟上。 林易拍拍自己的额头，他买了巧克力回来居然忘记告诉几个孩子小狗不能吃巧克力的事情，还好许晨月问了一句，否则就出事了。 心中庆幸的林易拿出了面粉，不管怎么说，他该做晚饭了。 面粉倒在盆里，加盐，再加冷水和面，用筷子把面搅拌成絮状之后，再上手揉搓，揉搓到面团表面光滑，放在一边，盖上盖子醒面。 接着切肉，肉切片，放在一边腌制好，准备佐料。 最后把两种菱角菜都拿一部分出来出来清洗干净，一整颗的菱角菜只切了半颗，攥干水分后，叶片部位切断，茎杆部位切片。 安骁也回来了，他一回来，其他五个孩子都知道马上要吃饭了，作业是没办法安心做了，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厨房，看着林易做菜。 林易先把肉炒了，锅烧热，加油，油热之后倒出，等锅凉一些，再加油，把肉片倒入锅中，锅铲轻轻一扒拉，肉片在锅中轻松滑动，半点都不粘锅。 肉片炒熟，舀出，把姜蒜、辣椒倒入锅中，爆香后倒入洗净且攥干了水份的菱角菜丝，翻炒一会儿，把肉片倒进去，再加些红油豆瓣、鸡精，翻炒均匀，出锅。 许晨月在旁边不停地吸鼻子，说：「好香好香，这个炒肉的味道从来没有闻到过！」 林易把菜叫给安骁，安骁端去了隔壁，接着他又炒了一个番茄鸡蛋，一个菠菜。 最后把锅洗干净，加些猪油在锅里，油化之后，把半颗菱角菜倒入锅中翻炒，香味出来后，锅中加水。 让锅中水烧着，他把面团取了出来，双手沾水，把面团搓长，切成一个个小剂子，没多久，锅中水开了，调成小火，他双手再次沾水，拿起一个小剂子，在锅边，把小剂子拉长拉薄，最后放入锅中。 几个孩子看得好奇极了，安骁问：「大哥哥，我可以做吗？」 林易：「当然。」 李莎莎也问：「我呢我呢？」 许晨月：「还有我！」 林易：「都可以来扯面块，但是在这之前，得把手洗了。」 于是六个孩子排队去洗手，洗好了手，林易教他们：「要想面团不黏手，在碰面团之前手上就得沾些水，然后慢慢把面团扯开就好了。」 六个孩子都双手沾水，拿起剂子，小心翼翼地开始拉扯。很快，林易扯好三个面块的时候，安骁扯好了第一个，把面块放在锅里，他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接着又去拿。 第二个是李莎莎，第三个是赵小茜和许晨月，只是她们两个没那么高，把扯好的面块递给安骁说：「安骁哥哥，能帮我们放进去吗？」 安骁顺手就帮她们把面块丢到了锅里。 最后，安骁扯了差不多三个面块，其他孩子也一人至少扯了一块，林易手把手教小周来扯好最后一块，抱着他把最后一块面块丢入锅里，放下小孩儿，用锅铲轻轻推了推这一大锅面块，最后撒了一点盐，关火，出锅了。 一大六小七个人围坐在桌旁，许晨月很激动，喊着：「开饭了开饭了！」 谁都没去舀饭，因为他们今晚的主食是面块！ 林易给几个孩子各舀了一碗，最后给自己舀，长长宽宽的面块和咸菜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菱角菜独特的香气，林易还把油辣子拿到了桌上，往碗里加了一小勺，筷子一搅拌，白中带着微黄的面块立刻就染上了红色。 他挟起了一块面块，不过面块很滑，才挟起来又掉到了碗里，索性埋头，挑一点面块立刻送入嘴里，滑熘熘的面块带上了菱角菜的气味，不浓，咸味也不重，但吃起来就觉得很好吃，明明只想尝一口，结果一吃就停不下来，直接吃了两块面块。 碗里的面块就去了一半，林易又把筷子伸向了炒肉。 这时候，他听到陈然很激动地说：「这个肉好好吃，里面的菜好香！」 一看，陈然挟了一大筷子菱角菜炒肉在碗里，嘴巴里还在嚼东西，却忍不住说起了话。 而许晨月，她根本没空说话了，碗里是菱角菜炒肉跟面块的混合物，她用筷子努力地把碗里的面、肉、菜扒拉到嘴里，嘴巴都被塞得满满的。 第130页 林易挟了一筷子肉和一些菱角菜，直接放到嘴里，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菱角菜的独特香味，一嚼，菱角菜脆脆的，跟肉混合，带上了肉香。 实话实话，身为咸菜的一种，即便清洗过，空口吃菱角菜还是有些咸的，于是林易把第二筷子菱角菜和着面块一起吃，这次咸的口感没有了，肉香、面香、菱角菜香，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林易也忍不住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菱角菜的味道真的把他惊艷到了。 明明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没下锅的时候闻起来也平平无奇，可煮了之后竟然这么好吃！ 林易决定了，得赶紧试试看菱角菜炖排骨的味道！ 外婆 周四早晨, 天还没大亮，星星福利院里已经热闹起来，几个孩子排着队等着洗漱, 小狗星星从厨房里跑出来, 跟几个孩子亲热。 林易在厨房里煮饺子, 锅中的水开了, 冰冻的饺子下锅，用锅铲轻推，防止饺子粘锅。 等到几个孩子都洗漱好, 饺子也煮好了。 六个人坐在饭厅, 在这冷风阵阵的冬季, 一起吃热腾腾的饺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 外面响起了『噹噹当』的声音，声音很近, 就像是有人在敲福利院的大门，让几个孩子继续吃, 林易站起来走出门, 果然看到有人站在福利院门前。 见到有人出来, 福利院门口的人停下了敲门的动作，喊：「你是哪个？」 林易：「？」 有没有搞错，这人莫名其妙出现在福利院门口, 竟然还问他是谁。 他走近大门，看清楚了门外的人，是个穿着墨绿色棉袄的老太太，看起来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 正皱眉看着林易。 林易问她：「这里是星星福利院，我是这里的护工, 你是谁？」 老太太眉头皱得更深：「你是护工？以前不是你也，先前那个护工去哪儿了？」 林易：「他没在这里干了，现在我是这里的护工，老太太，你是谁？来这里有事吗？」 老太太说：「我是赵小茜的尕尕（ga/一声），我来找她。」 林易一脸懵逼，gaga，是个什么？ 这时候，老太太的视线看向了林易身后，喊：「茜茜，过来，我是尕尕。」 林易转头，看到赵小茜站在饭厅门口，看着大门外的老太太，有些惊喜也有些胆怯地喊了一声：「尕尕。」 老太太对林易说：「可不可以给我开个门也？」 林易：「等等。」 他走到赵小茜身边，问：「小茜，gaga是什么？」 赵小茜小声说：「大哥哥，尕尕就是外婆的意思。」 她看了眼门外的老太太，「她是我的外婆。」 原来老太太是赵小茜的外婆，林易走过去把门开了，老太太走了进来，对林易说：「不好意思，来得有点早，我从镇上赶早班车来的，没得办法。」 又说：「对头，我今天想带赵小茜出去耍一上午，可不可以？」 林易诧异：「今天？今天是周四，小茜得去学校上学。」 老太太说：「可不可以跟学校请半天假嘛，我只有今天才有时间。」 老太太的脸上都是皱纹、头髮已然半白，继续说：「而且今天茜茜过生……」 林易惊讶，看向赵小茜，问：「小茜，你今天生日吗？」 赵小茜也懵懵的，细声细气说：「我……不知道。」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具体是什么时候，但隐约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在冬天。 老太太很肯定地说：「对头，就是今天。」 「一年才过一次生，我就想带她出去耍一耍。」 林易说：「等等我。」 他去找了赵小茜的资料，上面写着小姑娘的生日是十一月五日，而现在已经十二月了，小姑娘的生日早就过去了。 他拿着资料出来，问老太太：「你说的不对，小茜的生日不是今天。」 老太太：「啷个不对？我记得清清楚楚，她就是今天过生，旧历冬月初五！」 旧历？ 林易知道这里的历法分为了新历和农历，旧历指的就是农历，他拿出手机看今天的日历，果然是冬月初五。 而冬月初五，就是农历的十一月初五。 林易不解，那为什么资料上登记的却又是新历十一月五日。 对此，赵小茜的外婆说：「那是她妈老汉当时给她登记错了，把旧历当成新历登记了，后头想去改，还要拿出生证明那些去派出所，麻烦得很，就没去，反正也只差一个多月，没得啥子影响。」 既然外婆是真的，生日也是真的，林易就没理由阻止了。况且福利院的孩子跟其他孩子不同，其他孩子每天都能跟亲人在一起，生日对他们来说固然特别，但放学后庆祝也是一样，可福利院的孩子很少见到亲人的，能在生日这天跟亲人一起度过，肯定是很好的。 他也记得赵小茜的资料上显示她的妈妈在她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去年冬天，她已经在福利院的时候，她那变成了植物人的爸爸也去世了，她没有爷爷奶奶，最亲的亲人只有这一个外婆了。 林易在赵小茜身边蹲下，小声问她：「想跟外婆一起出去吗？」 赵小茜怯生生地看看外婆，再看向大哥哥，点点头，她想跟外婆一起的。 孩子也愿意，林易就更没有阻拦的理由了，于是他给赵小茜的老师打了电话请假，等她的外婆登记之后，让她跟着外婆一起离开了福利院。 第131页 老太太牵着小姑娘走出了福利院大门，林易收回视线，转头就看到四个孩子趴在门边伸长了脖子往外看，林易笑着拍拍他们：「早饭吃完了吗？吃完得去上学了。」 四个孩子赶紧起身，安骁说：「还没吃完。」 从听到赵小茜的外婆来了之后，他们扒在门口看着，碗里的饺子都还剩了大半。 好在耽搁的时间不算太长，饺子还没冷，可以继续吃，拿起筷子，许晨月说：「原来今天是小茜 姐姐的生日啊，怪不得上个星期小茜姐姐那么想吃蛋糕。」 她吃了口饺子，用羡慕的语气道：「小茜姐姐的外婆肯定会给她买蛋糕吃吧。」 林易倒是想起了事情，问他们：「前年和去年小茜的外婆来过吗？」 资料上显示小茜来星星福利院已经两年了。 安骁摇头：「没有。」 李莎莎也说：「我们今天都是第一次见到小茜的外婆。」 林易疑惑，既然前两年都没来，今年赵小茜的外婆怎么就突然想起来给孩子过生日了呢？ …… 赵小茜走在自己外婆身边，被外婆牵着手，外婆的手很热，还有点硬，她抬头悄悄地看了眼外婆，然后迅速低头。 她记得，尕尕很容易生气，跟尕尕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她总是在被骂，有时候她会觉得尕尕有些可怕，但刚刚在福利院门口见到尕尕的时候，她还是很开心。 她低着头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原来尕尕没有忘记她，她专门给她庆祝生日来了。 这一刻，赵小茜觉得自己好幸福。 外婆牵着她，打了个车，车子停下的时候，她们就到步行街了，赵小茜睁大了眼睛，原来就算上学的时候，步行街也都是那么的热闹。 这时候，外婆问她：「茜茜，福利院的护工对你好不好？」 赵小茜点头，细声细气说：「大哥哥对我们很好，给我们做了很多好吃的，还给我们买新衣服新鞋子！」 外婆很惊讶：「他出钱给你们买？」 「不是的。」赵小茜解释，「大哥哥把我们每个月剩下的补助存下来，给我们买的。」 外婆：「你们的补助还有剩的？他有没有贪你们的补助？」 赵小茜摇头：「没有，大哥哥一点都不贪我们的补助，跟之前的光头一点都不一样！」 说到这个，她就滔滔不绝起来：「大哥哥还给我们买了新的棉被，而且我们每天都吃得很好，有肉吃、有牛奶喝，还有水果！」 外婆听着点头说：「对你们好就行。」 她带着赵小茜到了一家卖童装的店，给赵小茜买了一件棉衣和一条裤子，出来之后，路过一家便利店，问赵小茜：「想不想喝东西？」 赵小茜迟疑着点头，她记得以前找尕尕要零花钱，即便只要五毛钱，尕尕也会把她骂上一顿，她想吃零食，更是会被大骂。 「好，给你买瓶水。」 被外婆牵着进入便利店，赵小茜还觉得有些不太现实，外婆居然主动给她买零食了！ 「喝这个要不要得？我记得你以前就喜欢喝这个。」 赵小茜抬头，看到了外婆手里的绿色酸牛乳，她以前是很喜欢喝这个，现在也喜欢，所以她点点头。 外婆拿着酸牛乳去结帐，赵小茜拉了拉外婆的手，小声问：「尕尕，你不喝吗？」 她的外婆说：「我不喝，我不口渴。」 赵小茜看着她的嘴巴，看不出来她口干不口干。 离开便利店，外婆带她走了好久，她们到了一个公园，公园里有滑滑梯和鞦韆，外婆松开了她的手，说：「你以前最喜欢耍这些，去耍嘛。」 面前的滑滑梯空无一人，她可以一个人滑个痛快，可赵小茜对滑滑梯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她看向了鞦韆，问：「我可以玩鞦韆吗？」 外婆说可以，然后她坐在鞦韆上，外婆在旁边推着她，风吹在脸上，本该冷的，但她现在浑身都热腾腾的，嘴巴张开，笑了起来。 外婆说：「莫张嘴巴，把冷风唿进去了要感冒！」 赵小茜于是闭上嘴巴，抿着嘴巴笑起来。 玩了不知道多久，赵小茜从鞦韆上下来，眼睛亮亮的，脸颊红扑扑的，对自己外婆说：「尕尕，你坐不坐，我来推你！」 外婆摇头：「这是小娃儿耍的东西，尕尕不耍。」 问赵小茜：「耍安逸了没得？」 赵小茜点头，开心地说：「耍安逸了！」 「好。」外婆牵起她的手，「我们去吃晌午了。」 问赵小茜：「晌午你想吃啥子？」 赵小茜说：「不知道。」 还说 ：「尕尕，你想吃啥子？」 赵小茜的外婆说：「到了地方再看。」 一老一幼牵着手在街上走着，赵小茜踢着一颗石子，石子踢到前面，等走到的时候再踢出去，终于，石子踢歪了，咕噜噜地滚到了她无论怎么走都踢不到的地方，除非她松开外婆的手，没有半点犹豫，赵小茜收回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她鼓起勇气说：「尕尕，我可以吃蛋糕吗？」 外婆停下来看着她：「你想吃蛋糕啊？」 赵小茜怯怯点头：「可以吗？」 赵小茜的外婆说：「我们去蛋糕店看看。」 第132页 赵小茜露出了幸福的笑，她知道外婆这么说，就代表外婆同意了。 走了好一会儿，路边终于出现了一家蛋糕店，跟上个星期她们进入的那家蛋糕店不一样，面前的蛋糕店很小，看起来旧旧的。 店老闆是一个胖胖的叔叔，他问外婆：「买啥子？」 外婆说：「你这里有蛋糕没得？」 店老闆说：「有，你要唛，要我就去给你做。」 外婆：「现做唛？」 店老闆：「对头。」 外婆：「好久拿的到？」 店老闆：「今天下午才得行。」 外婆：「那算了。」 于是外婆牵着她离开了这家蛋糕店，继续走，又问了一家蛋糕店，蛋糕还是要下午才能拿到，又出来之后，外婆说：「茜茜，你看嘛，不是尕尕不给你买，他们都没得现成的蛋糕卖。」 赵小茜也想起来自己上个星期买蛋糕时候发生的事情，于是说：「外婆，我不吃蛋糕了。」 赵小茜外婆：「要得，我们去吃饭。」 吃的是面条，外婆给她点了一碗牛肉面，对她说：「你以前最想吃街上馆子里面的面条，今天也带你吃了。」 赵小茜小口吃着面条，外婆问她：「好不好吃？」 赵小茜看着外婆点头，「好吃。」 外婆说：「好吃就多吃点。」 她自己吃的是一碗小面，没有肉，一边吃一边说：「这么点点面就要收七块钱，个人捞五块钱买一把面，不晓得要吃好多天才吃得完。」 看到赵小茜的面，又说：「两三团肉，就多三块钱，城头的东西好贵呀！」 赵小茜低头吃着面条，没有说话，她知道外婆只是心疼钱。 这个时候，她听到外婆说：「你在现在这个福利院，我还是放心，以后就好好听护工的话，反正有国家给你发生活费，你其他的就不要管，认真读书。不要像你妈妈，读个初中就不读了，十多岁就出去打工，打工好恼火嘛，别个放假，他们都不放假，一天都在工地上打转。」 赵小茜抬头看着外婆，她发现外婆的眼睛湿了，外婆说：「好不容易放个假，要回来看你，结果遭车撞了，你妈死了，你老汉瘫痪，昨年子也死了，他们要是都读了大学，出来坐办公室，啷个得出这些事嘛！」 外婆伸出手擦着眼泪，她的手上都有了皱纹，手背的皮松松的，手指粗粗的，赵小茜鼻子一酸。 外婆擦着眼泪说：「我只得你妈一个娃儿，她死了是撇脱，你啷个办，我啷个办？」 苍老的手摸了摸赵小茜的头，「茜茜，你不要怪尕尕把你送到福利院，你看你在这里还有新衣服穿，读书也方便，你可以在这里一直住到十八岁，国家的钱也给你发到十八岁，你认真读书，争取考个好大学，二回到城里上班，坐办公室！」 赵小茜不停地流着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因为爸爸妈妈死了么？可是妈妈爸爸都死了好久好久了，久到她都快想不起妈妈长什么样子了，久到她只记得那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知道的爸爸。 视线已经模煳，她哽咽着说：「尕尕，我会好好读书的，你没得妈妈了，我陪你，等我长大了，我给你养老！」 老人抽出桌子上的纸巾擦眼泪，摇头说：「尕尕不要你养老，你管好你个人就是了，尕尕明天就走了，以后也不得来看你了。」 赵小茜怔怔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尕尕，她张了张嘴巴，比话更先涌出来的却是眼泪，大颗大颗的泪水流下来，她问：「尕尕，你……不要我了？」 这句话出口之后，她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胸口痛了起来，她又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两年前，在把她送到福利院的时候，她问过尕尕是不是不要她了，尕尕说不是，说只是因为把她送到福利院，她就有肉吃，有钱可以拿。虽然这两年尕尕从来没有到福利院看过她，但她一直都记得尕尕不是不要她的，她想尕尕一定还在家里等着她的，等她大一点，她可以回家找尕尕的。 她抬起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看着对面的老人：「你说，你不是不要我了！」 对面的老人情绪崩溃，大声说：「要你？我捞哪样要你？你妈一点钱都没留下来，你爸爸瘫痪在铺上两年，人事不省，啥子都不晓得，把钱都用完了，我捞啥子来要你？要了你，我们一天吃啥子？！」 「我没读过书，字都认不到，出去啥子活路都做不成，我六十五了，去下力都没得人要我！栽谷子也栽不动了，要了你，我们都只有饿死！」 赵小茜哭着说：「不得饿死，我有钱，有补助。」 老人：「你有补助，就是一千块钱，养你都不够，还养得起我们两个人唛？」 赵小茜看着她，哽咽着问：「你真的……不要我了？」 老人：「对，我不要你了！你不要想到我了，我找了个人，他在城头有房子，还有退休工资，明天我就跟他走了，你个人在这里管好个人！」 赵小茜哭出了声，哭着说：「尕尕，你不要不要我，不要不要我了，呜呜呜——」 …… 中午十二点半，笑着离开福利院的赵小茜，哭着回来了。 老太太把小姑娘送到了福利院门口，擦着眼泪对林易说：「这个娃儿就交给你了，我走了。」 第133页 赵小茜跑过去抓着她的衣服，哭着喊：「尕尕，不要走，不要走！」 老太太掰开了她的手，说：「不要再想到我了！」 老太太快步离开了，赵小茜哭着追了出去，林易赶紧跟上去，离开福利院之前匆匆把门锁上，对小周来说：「我马上就回来了。」 往前跑两步，就看到赵小茜一边追在老太太身后，一边哭着喊：「尕尕！尕尕！尕尕！」 老太太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打了一辆计程车，上车走了。 绿色的计程车疾驰离开，小女孩儿站在路边，望着计程车离开的方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易走了过去，无声地嘆了口气，他不知道祖孙二人出去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但从老太太寥寥几句话中便听出了她的决绝。 走到小姑娘身边站定，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陪她站着，小姑娘不停地擦着眼泪，林易从兜里拿出纸巾递给她，小姑娘伸手接过，因为抽泣，浑身都在颤抖。 她仰头看向了林易，泪眼婆娑，哭着说：「大哥哥，我尕尕不要我了。」 林易蹲下来，抱住了她，小姑娘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尕尕不要我！真的不要我！哇哇哇——」 马路对面，张姐走出来看着，张口无声问林易：怎么了？ 林易摇摇头，把小姑娘抱起来，回了福利院。 把小姑娘放在厨房的凳子上坐下，给她拿了包抽纸放在旁边，小姑娘还在哭着，林易没说什么，对于一个人来说，亲人是不能替代的，这种时候，他说什么都很苍白，只能陪着小姑娘看她用哭泣宣洩情绪。 转头一看，小周来站在厨房门口，脚边是小狗星星，一人一狗，两双黑熘熘的眼睛都看着哭泣的赵小茜，都带着无措。 林易沖他们招招手，小周来走了过来，走到了赵小茜身边，伸手抱住了她，小狗星星也跑过来，直起身，两只前爪搭在赵小茜的膝盖上，呜呜叽叽地叫着，还用舌头舔着赵小茜的手。 等到赵小茜哭声渐歇，林易对她说：「我刚刚跟老师请了假，下午不用去学校了，你现在饿不饿？」 赵小茜抽泣着摇头，对林易说：「大……哥哥……我…想……想睡觉，可……可以吗？」 林易点头：「当然。」 他说：「洗个脸吧，好好睡一觉。」 陪着小姑娘在卫生间洗脸，看着小姑娘进房间，在房门关闭之前面，林易把小狗星星给塞了进去，等了一会儿，听到星星在里面汪汪叫，林易问：「小茜，睡了吗？星星在房间里面，会影响你吗？」 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小姑娘哽咽的声音：「大哥哥，你开门把星星带出去吧。」 林易说：「没事的，星星吃过午饭，也上过厕所了，就让它陪着你吧。」 拉着小周来走两步到院子里，对小周来说：「今天就让星星陪小茜姐姐午睡吧。」 白芹菜 下午金山小学放学的放学时间, 因为最后一节课的老师允许他们提前收拾书包，所以放学铃声一响，一年级二班的小学生们就赶紧离开教室排好了队, 在老师的带领下, 成为了今天下午第一个离开教学楼的班级。 许晨月兴沖沖跑出学校大门, 正打算跑到大松树下等哥哥姐姐, 就听到有声音喊：「月月，月月！」 许晨月扭头看去，瞪大眼睛, 不敢相信：「大哥哥！」 她脚下一停, 转而跑到了林易面前, 一脸不解：「大哥哥, 你怎么来了？」 林易说：「小茜今天没到学校，我担心你们不知道, 放学后会等她，所以来接你们。」 「小茜姐姐没来学校？」 许晨月想起来了, 说：「对头, 小茜姐姐的外婆带她出去过生日了！」 她羡慕地说：「小茜姐姐也太幸福了吧！」 林易苦笑, 幸福，怎么可能？难过才是真的。 许晨月又说：「可是大哥哥，早上我们都听到了, 我们知道小茜姐姐没来学校啊，你不用来接我们的。」 林易一愣，说：「早上我只给小茜请了上午的假。」 许晨月点点小脑袋：「对啊！」 林易看着她，话都说到这里,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吗？ 他只好说得更直白一些：「只请上午的假，那么下午小茜就该到学校继续上课。」 许晨月恍然大悟：「对头哈！」 她转头看向后面操场, 其他班级的学生也出来了，问：「小茜姐姐呢？」 林易：「……没来学校。」 许晨月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蠢蠢的问题，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问：「小茜姐姐为什么下午也没来学校？」 林易：「因为我又帮她请假了。」 许晨月睁着圆眼睛，哦了一声，看向了不远处卖酸辣粉的摊子，热气蒸腾，还能闻到那股酸酸辣辣的味道，她咽了咽口水。 没一会儿，陈然跟李莎莎一起出来了，也都很诧异林易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出现，林易解释了，陈然问：「可是为什么小茜姐姐下午还要请假呢？她外婆不是说只带她玩一上午吗？」 许晨月若有所思：「可能是小茜姐姐的外婆想要多带她玩一玩，今天可是小茜姐姐的生日啊！」 林易只好对三个孩子说：「出了点事情，小茜的心情不太好，所以又给她请了半天假。」 第134页 「啊？」李莎莎赶紧问，「出了什么事情？」 林易斟酌着用词：「小茜的外婆可能不会再来看她了。」 许晨月问：「为什么？」 林易摇头：「不知道。」 对三个孩子说：「我们快回去吧，现在福利院里只有小茜跟小来两个人。」 坐上公交车，不到十分钟，他们回到了星星福利院，三个孩子书包都没放就到处找赵小茜。 许晨月跑进她们的房间，看了眼就说：「没有！」 陈然听到小狗的叫声，说：「在厨房！」 于是三个小孩儿跑到了厨房，看到赵小茜跟小来一起坐在厨房里，低头摸着星星。 听到声音，两人一狗都抬头看向他们，星星：「汪汪汪！」 小来：「呜呜！」 赵小茜说：「你们回来啦。」 三个小孩儿都发现赵小茜的眼睛红红肿肿的，一看就是哭过了，还哭了很久，许晨月走过去，问：「小茜姐姐，你的眼睛怎么了？」 赵小茜感觉自己眼眶又热了起来，她摇摇头，说：「没事。」 声音哑哑的，还带着一点点哭腔，明显就是有事。 李莎莎拉着许晨月和陈然去放了书包，再来到厨房，蹲在赵小茜身边陪着她，看着她摸小狗。 赵小茜对他们说：「你们去做作业吧，我没事的。」 三个小孩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大概知道小茜是为了什么难过，但具体的不清楚，再加上这种事情他们不可能直接开口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李莎莎只好说：「好，我们去做作业，有事就来找我们。」 赵小茜垂着头：「嗯。」 三个小孩儿出来了，林易看向他们，陈然摊手，林易明白了，他们也没问出什么来。 中午赵小茜回来后就在房间里哭，一开始的时候，林易还没太担心，毕竟经歷了那样的事情，哭一哭也好，能释放情绪。可赵小茜哭着就不停了，这样哭下去，其他的不论，对身体肯定是有影响的。 林易在门外喊她吃东西，里面的小姑娘哽咽着说不吃。 后来小姑娘可能哭累了，睡了过去，房间里没有哭声了，等到三点快四点的时候，房间里又传出了哭声。 没办法，林易只好说自己要去接其他孩子，拜託她看着小周来和星星，这才把小姑娘哄了出来，她也才终于不哭了。 林易有心想要安慰她，只是他只知道赵小茜的外婆不要她了，对于祖孙二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并不知情。 问吧，看小姑娘的样子，也不好问，想着几个孩子回来或许能问出些什么，毕竟相比起他这个来福利院不到半年的成年人，几个孩子相处的时间少说也有一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更紧密一些。 却是没想到三个孩子也问不出什么来。 林易走进了厨房，一眼就看到了低着头摸狗的小姑娘，小周来坐在旁边，也摸着星星，见到他进来，小孩儿唰站起来，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腿，林易牵着他往前走了几步，也不知道该问什么，索性问：「饿不饿？」 赵小茜摇摇头，林易说：「那就好，安骁还有一会儿才回来，待会儿才开饭。」 感觉自己好像说了废话，林易又问她：「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赵小茜还是摇头，林易又觉得自己这话问得不对，她外婆不要她了，这种时候提什么生日啊？人家能有心思管这个生日吗？而且生日得这天被外婆抛弃，想想就更难过了好吧。 连着问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废话，一个往人小姑娘的伤心处戳，林易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走到水槽前，里面浸泡着十个鸡腿，林易伸手把已经解冻的鸡腿拿起来，检查鸡皮上有没有毛，好在还算干净。 接着开热水，把十个鸡腿再清洗一遍，放在菜板上，熟练地给鸡腿去骨，毕竟鸡骨头一宰就容易碎，弄到菜里，别说小孩儿，就算是他有时候都免不了被细碎的鸡骨头给弄伤口腔，所以还是去骨比较好。 十个鸡腿看着不少，可一去骨再切成块之后就不多了，捧入碗中，加胡椒粉、料酒、葱姜、盐腌制去腥。 这种冷冻的鸡腿，价格便宜，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有腥味，不过已经在水里泡了将近三个小时，再加上腌制，腥味能去除大半。 鸡腿在腌制，林易开始准备配菜，从灶台上拿一颗早上在菜市场买的花菜，用剪刀把花菜剪成小块，然后把花菜放入盆中，加盐和面粉，再加水，面粉化开后，浸泡一会儿。 花菜同西兰花一样，特殊的构造导致这两种菜很容易藏有灰尘和小虫，偏偏还不像其他蔬菜一样简单沖洗就能洗干净，只能加面粉和盐水浸泡，才能将藏在缝隙中的小虫洗出来。 趁着浸泡的时间，拿出两颗土豆，洗干净表皮的泥巴之后，削皮，切块，泡在清水中。 接着切藕片，同样泡入水中，洗去过多的粉质。 这个时候花菜泡得差不多了，用手轻轻抓洗之后，捞出花菜，再用清水沖洗，控水备用。 继续准备配菜，切一颗洋葱，洋葱过于熏眼睛，即便他的速度再快，切了大半颗的时候，也被熏得眼睛疼，眼泪忍不住分泌出来沖洗造成眼睛异常的东西。 飞快地切完剩下的，赶紧把洋葱捧到碗里，他才侧过身，用手臂的衣服擦眼泪。 第135页 「你哭了？」 沙哑的声音响起，林易看向了灶台侧面，小姑娘和小孩儿都坐了起来，看着自己，小周来跑过来抱着他的腿拍他的大腿，一副安慰他的样子。 赵小茜也站起来，有些不安，也有些自责：「大哥哥，我真的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我的。」 林易：「？？？」 什么意思？小姑娘这是以为他是因为担心她而掉眼泪？ 这一刻，林易只觉得荒唐，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姑娘伤心难过而哭，这种事情想想就不可能啊！ 不仅是他，正常人都不会因为别人哭而哭的吧。 他赶紧解释：「你没事就好，我刚刚切洋葱，洋葱熏得我眼睛疼，这才流了眼泪。」 小姑娘看着他，脸上都是怀疑，低头一看，小周来还在安慰他，两个小孩儿从来没有接触过切开的洋葱，更没有切过洋葱，压根不能理解怎么会有蔬菜会让人流泪。 这个误会必须在此刻澄清，林易端起装着洋葱的碗，对两个孩子说：「你们可以试试看，切开的洋葱真的很熏眼睛。」 小周来跟赵小茜都凑到了洋葱前，站了一会儿，两个小孩儿抬头看着他，眼睛毫无异常。 林易赶紧把洋葱放到自己面前，十几秒过去了，他的眼睛半点不痛。 因为切开而产生的刺激性化学物质已经挥发完了。 林易：「……」 两个小孩儿：「……」 赵小茜说：「大哥哥，你别难过了。」 小周来抬手，拍拍他的屁股，林易：「……」 不是，我真没哭！ 还有小来，你拍哪里呢？！ 经过这一茬，小姑娘的情绪好了一些，不坐在那里沉默摸狗了，而是问林易：「大哥哥，有我能帮忙的吗？」 看她的表情，显然担心林易一个人一边做菜一边偷偷掉眼泪。 只是想想这一幕，赵小茜就觉得难过，她自己在被窝里哭了一下午都觉得伤心，大哥哥哭的时候还要做菜，太可怜了！ 对此，林易：「……」 行吧，虽然产生了一些他难以接受的误会，但小姑娘不再沉溺于伤心中就行。 他对赵小茜说：「那边有芹菜，能帮忙把芹菜的叶子摘掉吗？」 赵小茜跑到灶台边，看来看去，就是不知道哪个是芹菜。 林易说：「白梗的那个就是芹菜。」 赵小茜有些迷茫，把芹菜拿在手里，说：「可是学校的芹菜都是绿色的。」 林易说：「绿色的那种是西芹，这种叫白芹菜，味道上有些区别，但我觉得也挺好吃的。」 事实上，相比起西芹，他更爱吃白芹菜。 赵小茜点点头，这个芹菜的梗是白色的，叫白芹菜好像很有道理，抱着芹菜到一边，坐在小板凳上，林易给了她一个盆，对她说：「去掉叶子的芹菜就放在盆里。」 赵小茜说好，拿起一根白芹菜，伸手去摘叶片，这一摘，她才发现这个白芹菜的叶子好多，她有些不舍：「大哥哥，摘下来的叶子怎么办？」 林易：「扔到垃圾桶就好。」 「啊？」看着绿色的茂盛的芹菜叶子，赵小茜觉得好浪费，「这些叶子不能吃吗？」 林易：「可以吃啊，但是我们今天做的菜只用芹菜梗，如果把叶子放进入一起炒，梗没熟的时候，叶子就会煳掉，这样菜也就没法吃了。」 赵小茜小声说：「不可以做其他的菜吗？」 林易想了想：「可以的。」 又拿一个盆给赵小茜，说：「这样吧，你把梗放在之前的盆里，摘下来的叶子放在这个盆里。」 赵小茜点头，小周来也坐到她身边帮忙。 两个孩子安安静静摘芹菜的时候，安骁回来了，先放书包，再去隔壁房间看看三个妹妹，结果只看到了两个，莎莎说小茜在厨房，还小声说小茜的外婆好像不要她了，小茜妹妹眼睛都哭红了。 安骁本就要到厨房帮忙，于是就去了厨房。 一走进去，就看到了正对着门口摘菜的赵小茜跟小来，也一眼就看到了小女孩儿红肿的眼睛。 安骁走过去，小声问：「你怎么哭了？」 赵小茜摘着菜，用沙哑的声音说：「没事的，安骁哥哥。」 妹妹不愿意说，安骁也不可能继续问下去，只好说：「好吧。」 摸摸小周来的脑袋，喊了林易一声，端个凳子在赵小茜旁边坐下，说：「我也来帮忙。」 三个小孩儿的劳作之下，没多久，白芹菜的梗叶全分离了，林易把白芹菜的梗洗干净，切成小段，接着把叶片也淘洗了两遍。 配菜准备好了，安骁也回来了，可以做菜了。 今晚他打算做的是干锅，所有菜汇入一锅，所以一个菜就足够了。 锅中倒入多多的油，先把鸡腿给炸熟，接着陆续倒入土豆、藕片、花菜，都炸熟之后，把菜捞出，锅中倒出些油，剩一点，把葱姜放入锅中炒香，接着放入一小块火锅底料，再加些红油豆瓣，把火调成小火，免得炒煳。 料炒香之后，锅中加入芹菜和洋葱，翻炒均匀，然后把土豆、藕片、花菜以及鸡腿都倒入锅中，不急着翻炒，等着最下面的洋葱和芹菜熟透，等了一会儿，锅中加盐，开始翻炒。 深色的酱料开始裹上干净的蔬菜，洋葱跟油接触后的独特香味散开，一同散开的还有底料的香辣味，厨房里的三个孩子开始打起了喷嚏。 第136页 林易觉得还好，翻炒均匀，炒香之后，加鸡精，再次翻炒，拿了个装菜的盆，直接一锅倒入大盆中。 ——不这样不行，厨房就没有能装得下这一锅菜的碗。 入盆之后，盆装满了大半，表面撒芝麻和小葱，林易直接把菜端到了隔壁饭厅。 接着回厨房，把锅洗干净，清洗过的青菜叶入锅焯水，之后捞出，挤干水分，切得细细的，打三个鸡蛋在里面，锅中加猪油，把混合了芹菜叶的鸡蛋倒入锅中，炒熟后舀出。 再来到饭厅，碗筷都已经摆好了，鸡蛋放在桌上，林易：「开饭！」 几个孩子都动筷吃了起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吃干锅，红彤彤的干锅看着都辣，换做其他地区的小孩儿可能会怕，可对他们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虽然学校的菜很辣的不多，但无论是炒的肉、做的鸭子、炖的鸡，就没有清淡口的，肉是小炒肉，鸭子是魔芋烧鸭，里面要加泡椒的，鸡是芋儿鸡，反正上面是有红油飘着。 更不要说其他同学都爱吃辣，谁要是不能吃辣，那是会被嘲笑没用的。 当然也有例外，李莎莎就不是特别能吃辣，往往福利院其他孩子觉得不算太辣的菜，她吃着就会觉得辣。她在干锅里看来看去，好像没有看起来不怎么辣的土豆，只好随便挟了一块，吹了吹，咬一口，土豆绵软，香得很，一块土豆吃完了，她才惊讶道：「不怎么辣耶！」 林易咽下嘴里的花菜，说：「对，我没加太多火锅底料，更多的是豆瓣，看着红，但其实没有很辣。」 红油豆瓣就是这样，加到菜里，菜看起来就红彤彤的，让不能吃辣的人望而生畏，但辣度其实不高。 这一盆干锅，虽然不太辣，但并不代表吃起来不香，要林易说，他觉得里面的菜比肉还好吃。 显然几个孩子也是这么认为的，一个个筷子不停，李莎莎喜欢吃土豆，安骁喜欢吃藕片，赵小茜喜欢吃花菜，至于陈然什么都吃，许晨月呢，她最爱吃的还是肉！ 小周来，林易还是给他面前放了一碗开水，给他挟的菜都在开水里涮一涮再吃，毕竟这盆菜的不辣对于年纪尚小的小周来而言，还是有点过于刺激了。 晚餐吃完，一大盆干锅消灭了大半，每个人都吃得肚子胀胀的，许晨月还依依不捨地去挟肉吃，李莎莎摁下她的筷子说：「别吃了。」 他们帮着收碗洗碗，就像往常一样，赵小茜也帮着忙，眼睛红肿得厉害，但大家都当没看到，都担心把这事提出来会让她尴尬和难堪。 等到其他几个孩子回房间做作业，赵小茜也打算回房间，林易悄悄叫住了她。 林易对她招手：「拿你的洗脸帕来厨房。」 赵小茜不解，但还是在卫生间拿了自己的洗脸帕，跟着林易到了厨房，林易对她说：「坐。」 又沖她伸出手，赵小茜把帕子递了过去，林易走到水槽边，用冷水打湿毛巾，拧到半干，这个天的冷水，可以说冰冷刺骨，虽然跟冰水还有差距，但也不多了。 把冰凉的帕子递给赵小茜，示意她敷在眼睛上，赵小茜先是茫然，接着明白了过来，不太好意思地把帕子盖在了眼睛上，因为帕子足够大，两只眼睛都给盖住了。 林易坐在她对面，轻声说：「用冷帕子敷一敷，眼睛就不会那么烫了，消肿也会快很多。」 赵小茜双眼都被盖着，帕子很凉，但她的眼睛下面很烫，盖上去之后，真的不热了。 她张了张嘴巴，用哑哑的声音问：「你怎么知道？」 林易：「我怎么知道你眼睛热吗？」 他笑着说：「经验之谈。」 谁小时候没把眼睛哭肿过呀，再说了，就算没有，成年人看到这长时间都红红肿肿的眼睛，也该知道不对劲。 敷了一会儿，他问：「帕子还冷吗？不冷就给我，我去洗一洗。」 赵小茜把帕子拿了下来，林易给她递纸巾，让她擦脸上的水迹，起身去把小姑娘帕子再弄凉。 赵小茜擦着脸，看着愣愣地看着林易的背影，在看到他转身的时候，立刻收回视线，看着地上。 林易把叠好的帕子递过去，小姑娘接过又敷在了眼睛上。 厨房里很安静，能听到外面马路上汽车驶过的声音，还有几个房间之隔里星星的叫声，以及许晨月喊星星的声音。 气味还有点香，是晚上吃过的干锅的味道，还没有散完。 林易想了想，开口说：「小茜，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星星福利院的孩子，星星福利院都是你的第二个家。」 黑暗中，赵小茜的眼睛又热了起来，泪水从闭着的眼睛里溢出，很快被毛巾给吸收，她紧紧咬着口腔两侧的肉，忍住酸涩的喉咙，她不要再哭出来了。 学校 闹钟响了, 赵小茜睁开了眼睛，屋子里还黑黑的，她听到旁边响起嘎吱的声音, 那是莎莎姐姐起床的声音。 她也该起床了。 赵小茜撑着床坐起来, 身下的铁架子床也发出了嘎吱声, 她摸到了靠墙放在床上的毛衣, 因为看不清只能靠手来感知毛衣的正反。 毛衣的袖子跟肩膀连接的地方有凸起的接缝，是反的，于是把毛衣给翻了过来, 确保两个袖子都翻过来了, 提着毛衣的肩膀, 把毛衣端端正正地放在被子上, 摸毛衣的领口处，矮的那一面就是正面。 第137页 最难穿的毛衣穿上了, 掀开被子，忍着冷飞快地穿裤子和外套, 终于都穿上了, 但还是冷, 放了一晚上的衣服肯定是没有被窝暖和的。 在床边坐下来穿鞋，动静大了些，所以床的嘎吱声也大, 旁边莎莎姐姐的床也在响，只有对面月月的床还没有动静，她听到莎莎姐姐喊：「月月，起来了！」 对面床还是没动静, 莎莎姐姐又喊：「许晨月，起床了！」 这下, 对面的床响起了嘎吱声，月月嘟囔着说：「好。」 鞋子穿好了，赵小茜站了起来，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人的影子，她对坐在床边的人说：「莎莎姐姐，我去开灯。」 黑暗中的人影说：「好，你小心点，莫撞到板凳摔了。」 赵小茜：「嗯！」 其实屋子也没黑到什么都看不见的程度，至少路上有没有障碍物还是能模煳看清的，顺利地走到门口，摸到了开关，摁下，嗒的一声，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她眯起了眼睛，听到月月的声音：「啊，好亮啊！」 赵小茜说：「我先去洗脸漱口了。」 她转身打开了门，冷气迎面扑来，光线也暗了，外面还没大亮，天空是暗暗的蓝色。 走出门，看看隔壁，隔壁门已经开了，灯光泄在了院子的地上，安骁哥哥已经起来了。 走到卫生间一看，果然，卫生间的门是关着的。 正打算等一等，咔嚓一声，卫生间的门开了，果然是安骁哥哥，安骁哥哥对她说：「起来了，去洗脸漱口吧。」 赵小茜：「嗯！」 她进了卫生间，第一眼就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好像还有点肿，但是没有昨天那么红了，摸摸眼睛下面的皮肤，也不像昨天那么烫了。 这样到学校，同学应该看不出来吧。 赵小茜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哭了，因为她不想告诉别人她为什么哭。 想到昨天的发生的事情，她的眼睛又有些热，但她忍了下去，她不能再哭了。 漱完口洗了脸，从卫生间出来，到厨房帮忙端早饭，安骁哥哥已经在厨房帮忙了，她喊了一声：「大哥哥，安骁哥哥。」 大哥哥转头看看她，说：「起了，今天早上我们吃拌面。」 赵小茜看着大哥哥把煮好的面条分到六个碗里，然后给每碗都倒了酱汁，酱汁里还有大块大块的肉，她吞了吞口水，肚子饿了起来。 安骁哥哥端着一碗面去了隔壁，她也端一碗，等到莎莎姐姐、月月、然然都洗漱了，终于开饭了。 大口吃着面条，咬一口煎蛋，赵小茜觉得气氛好像有些不对，每次吃饭的时候，月月最喜欢说话的，今天月月不说话了，大家好像都很安静。 跟大家一起吃完之后，一齐坐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 车上还是很多人，没有位置坐，他们都站着。 赵小茜站在后门右边，莎莎姐姐、月月跟她站在一起，看看她们，赵小茜张了张嘴巴，想要说话，但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天，大家都来关心她，但她拒绝了他们的关心，什么都没跟他们说，大家是不是生她的气了？所以才不跟她说话，也不问她了。 想到这里，赵小茜难过起来，也自责起来，如果昨天她好好跟大家说话就好了，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直到下车，无论是月月还是然然都一句话没说，四周很闹，是其他小学生说话吵闹的声音，但赵小茜却觉得好安静，安静到她浑身都觉得别扭难受。 「金山小学到了，到站的乘客请下车……」 学校到了，赵小茜鼓起勇气，打算找准机会跟莎莎姐姐或者月月说话。 后门打开，她张开了嘴巴，对站在旁边的莎莎姐姐说：「莎莎姐姐——」 『下车了』三个字都没说出口，身后的人就推着她往车下走去。 下了车，她赶紧转头找人，看到安骁哥哥和然然从车上下来，赶紧走到他们身边。 很快，五个人就齐了，大家一起走向学校，赵小茜站在最旁边，旁边站的是月月，她小心打量着月月的表情，小女孩儿的眉头皱着，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赵小茜的心更沉了，她想月月是不是在讨厌她？月月皱眉是因为她不想跟自己走在一起吗？ 再看看比以往都安静的其他人，赵小茜心里慌乱极了。 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破沉默，没多久，教学楼就到了，月月朝他们挥挥手，赵小茜赶紧说：「月月再见。」 月月的表情好像很惊讶，说：「小茜姐姐再见。」 之后又跟然然、莎莎姐姐、安骁哥哥告别，来到三年级四班的教室，坐在位置上，赵小茜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其他同学陆续进了教室，课代表来收昨晚的家庭作业了，走到了赵小茜的桌边，对赵小茜说：「语文作业。」 赵小茜心里有些慌，小声说：「我昨天请假了，没来学校。」 课代表挠挠头：「这样啊。」 赵小茜的同桌从教室外跑进来，课代表立刻说：「鲁阳，你的语文作业。」 鲁阳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作业本，递给课代表：「给你。」 赵小茜看看周围，每个同学都在拿作业、交作业，而她连昨天的作业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像她跟其他人很不一样，她低下头，觉得有些难受。 第138页 上午四节课结束，赵小茜觉得自己又融入了班上，好受多了，吃过午饭，有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赵小茜准备去一楼找月月，她想自己应该主动一点。 离开教室，躲着在楼梯间追打的男生，她来到了一楼，走到了一年级二班门口，其实中午自由活动的这个时间，在才开学的时候，他们经常来找月月。 因为月月这学期才上一年级，大家都担心她不适应，不过月月很厉害，她很会交朋友，没几天在班上就有朋友一起玩了。 站在教室门口，一个男生问她：「你找哪个？」 赵小茜说：「我找许晨月。」 小男生点头，进去看看又问问，出来跟她说：「许晨月现在不在教室，她出去了。」 赵小茜：「她去哪里了？」 小男生：「晓不得。」 小男生进了教室，赵小茜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人，她想不如先去找然然吧，于是她到了陈然的教室门口，结果陈然也不在教室里。 赵小茜觉得奇怪，怎么都不在教室里，她往楼上走，打算去找莎莎姐姐，到了教室门口一问，莎莎姐姐也不在教室。 真的很奇怪啊。 她走到了四楼，刚出楼梯，还没走出去，就看到了站在四楼走廊的四个人，月月、然然、莎莎姐姐，还有安骁哥哥。 四楼是五六年级的地盘，不像一二三楼那么闹，走廊也没那么多人跑动，所以四个人站在那里显眼极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站在哪里？他们有什么话要说？为什么不叫自己？ 然然抬头要看过来了，赵小茜赶紧跑到了楼梯间里躲着，她听不到四个人在说什么，但她还是觉得很难受，心都揪疼了起来。 明明她的教室在中间的位置，月月和然然上楼都要经过，却没有人来叫她一声，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因为昨天的事情，大家都不喜欢她了吗？ 赵小茜的眼睛忍不住红了，她赶紧往楼下走，她不想被他们发现。 回到了教室，她趴在了桌子上，教室里吵闹得厉害，她盯着自己的腿，眼睛渐渐模煳。 突然一张脸从旁边探了进来，是她的同桌鲁阳，她心里一惊，同桌已经缩回了头，下一秒就叫道：「你在哭？你为什么要哭？」 赵小茜抬起头，使劲儿擦掉眼泪，恨恨地看着他，鲁阳还在问：「你刚刚出去是被人欺负了吗？几班的人欺负的你？怎么欺负的？要不要我去跟老师说？」 赵小茜吸吸鼻子：「没有，你不要说了！」再说下去，全班都该知道她哭了！ 重新趴回桌子，她的手臂被人戳了戳，同桌鲁阳的声音响起：「你别哭了，要是有人欺负你，直接告诉老师，我奶奶说了，我们都是小孩子，在学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找老师的。」 赵小茜不理他，他继续说：「你不要怕告诉老师之后，他们会继续欺负你，我奶奶说了，他们敢继续欺负，就继续告诉老师，老师肯定会请他们的家长，吓都要吓死他们。」 赵小茜还是不说话，鲁阳坐在旁边抓耳挠腮：「你要是真的怕，你就告诉你爸……」 想起了赵小茜的身份，他赶紧改口：「唉，你跟我说吧，我不怕的，我奶说了，只要学校有人欺负我，她就会跑到学校来给我撑腰。还有我哥，你知道吗？我哥哥在邻山中学读书，他初二了，他说了，有人欺负我就告诉他，他给我出气，所以你别怕。」 看到同桌的背开始抖了起来，就像是在抽泣，鲁阳赶紧弯腰探头又看了眼自己同桌，脑壳立刻就大了起来，怎么还越哭越厉害了呀？ 大家都讨厌我吗？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 金山小学放学。 赵小茜走出校门，大松树下已经站着一个人了，是陈然, 他沖自己招手, 喊道：「小茜姐姐。」 赵小茜走过去, 才站定就听到陈然说：「小茜姐姐, 我们走吧。」 看到陈然走向公交站台，赵小茜惊讶：「然然，不等莎莎姐姐和月月吗？」 陈然摇头：「她们有事, 让我们先走。」 说完沖赵小茜招手：「快走吧小茜姐姐, 公交车来了！」 赵小茜皱了皱眉, 跟着陈然上了公交车, 回到福利院，看到三个人空空的房间, 她抿抿唇，端过小板凳放在自己床边, 把今天的作业拿出来开始做。 她先做数学作业, 老师今天布置的作业是做练习册, 第一道题就要计算，草稿本没拿出来，她把书包拖过来, 在里面翻找，所有的书本都取了出来，但没有哪一个是她的草稿本，她忘记把草稿本从学校带回来了。 看着练习册上的题目, 没有草稿本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心里的火就这样冒了出来，她一把合上了练习册, 重重地放到一边，拿出作业本和语文课本，还拿了本大大的书垫在作业本下面，开始抄写今天的生字。 一笔一划，她写得很慢，也写得很重，钢笔尖都把本子给划破了，赶紧伸手想要把划破的地方弄平，结果手指一摸，黑色的墨水擦开，雪白的作业纸第二排就出现了大块黑色。 看着自己的本子，赵小茜死死抿着唇，一滴泪落在了本子上，她抬手使劲儿擦掉眼泪，盯着自己的本子就像是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一样，伸手抓住这页被弄脏的作业纸，一扯，嘶啦一声，作业纸给撕了下来，露出了雪白干净的下一页纸。 第139页 一页两页，语文作业快做完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声音，是大门打开的声音，她听到了月月喊大哥哥的声音，轻轻的，很小声，像是故意这么说话，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一样。 她没有起身，也没有出去看，继续写着最后几个词语。 她想等莎莎姐姐和月月进屋子之后，她一定不要理她们，就算她们主动跟自己说话，自己也不要回答。 沙沙沙，有人走了进来，她听到了莎莎姐姐说：「小茜，我们回来了。」 接着脚步声走到了她身后停下，砰—嘎吱——，是书包放在床上发出的动静，身后好像有热源，在不停地发热，她的背和耳朵都隐隐灼烧起来。 笔尖已经停了下来，她挺直了背一动不动，莎莎姐姐已经跟她说话了，她要回答吗？不回答的话，莎莎姐姐会不会生气？万一之前莎莎姐姐根本没有跟自己生气，今天是真的有事要跟月月去办，没有不理自己的意思。而自己现在不回答，才真的会让莎莎姐姐生气吧？ 想到这里，赵小茜坐立难安，觉得自己应该立刻马上转身跟她们说话，可是刚刚莎莎姐姐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没有回答，现在转过身去说话，总觉得好像不太对。 月月呢？她明明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等月月跟自己打招唿的时候，自己就立马转过头去跟她们说话！ 她几乎屏住了唿吸，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钢笔，等着后面的人跟自己说话。 沙沙沙，脚步声渐渐远去，赵小茜微微睁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她们竟然就这里离开了房间！ 等到脚步声消失不见，她才扭过头去，背后空无一人，床上放着两个书包，一个是月月的，一个是莎莎姐姐的。 她们确实都回来了，确实都进了房间，但因为她没有跟莎莎姐姐说话，所以她们又走了。 赵小茜的心不安极了，她想莎莎姐姐和月月是不是生自己的气了？ 因为她明明听到了她们回来的声音，却没有出去迎接她们，因为莎莎姐姐明明主动跟她说话了，她却没有回答。 她是不是太小气了？ 厨房的方向好像有动静，很热闹的样子，她可以站起来走出房间去厨房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这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就是站起来走两步路而已。 可是在今天，这件事情好像变得困难起来，她的腿变得很沉，身体变得很重，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挤压着她的身体，让她除了动动手写作业之外，其他任何动作都做不出来。 她忍不住想外婆不要自己，除了没有钱之外，是不是还因为自己不好，所以外婆不喜欢她，不想要她。就像现在，莎莎姐姐她们可能根本没有生自己的气，却因为她太小气了，所以假的生气变成了真的生气。 赵小茜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她小气、斤斤计较、不爱说话，所以她在班上没有朋友，所以外婆不喜欢她，所以莎莎姐姐她们会生她的气。 她好像什么都做不好，谁都不喜欢她。 她应该去跟莎莎姐姐她们道歉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浑身上下都软软的，连动动手都觉得费劲儿。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作业本上，她心里一急，不能让眼泪把写好的字给弄花了，她把作业本推开，手又变得沉重起来。 厨房那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还有星星清脆的叫声，他们好像很开心，自己却很难过。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只知道她的胸腔里面好闷好痛。 大哥哥说星星福利院永远是她的家，或许以后也不会是了。 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腿，赵小茜低头看去，模煳的视线中看到了黄色的毛茸茸的小狗，是星星，它竟然跑来找自己了。星星发现了她在哭，喉咙里发出嗷叽叽的声音，赵小茜知道它是在安慰自己。 她忍不住把星星抱了起来，抱在怀里，这种时候，只有星星回来安慰她。 可是星星在她怀里待了一会儿就待不住了，它落在了地上，哒哒哒地跑远了，赵小茜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就连星星也不愿意一直陪着她吗？就连星星也在嫌弃她吗？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把练习册拿出来，把之前撕下来的那张作业纸当草稿纸，开始做数学作业。 从第一道题开始算，一开始还要边算边擦眼泪，做了两道题之后，眼睛渐渐没有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做数学作业特别的顺利，脑子好像比平常更好用一些。 做了几道题之后，外面的大门又响起了声音，她听到星星很激动地叫着，肯定是安骁哥哥回来了。 果然，很快她就听到然然喊安骁哥哥的声音，她有些犹豫，安骁哥哥回来了，她要不要出去跟安骁哥哥打招唿？ 昨天她也拒绝安骁哥哥的关心了，安骁哥哥会生气吗？ 她觉得安骁哥哥好像不是这样的人，其实莎莎姐姐也不像。 但他们中午撇开自己聚在一起，就聚在安骁哥哥的教室外面。 她是不是不应该在意这件事情，她应该走出去跟安骁哥哥打招唿，就像平时一样，等等，平时她是怎么做的？安骁哥哥回来的时候，她会特地出去跟安骁哥哥打招唿吗？好像不是，大多都是安骁哥哥放下书包来房间里看看她们。 赵小茜摸摸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下面又有点发热了，她知道自己的眼睛肯定红了，好像还有点肿，这个样子出去大家肯定都知道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还是不要出去好了。 第140页 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安骁哥哥回了房间，然后又出来了，没有在她们的房间门口停下，而是直接去了厨房，其实这很正常，自从大哥哥来了之后，安骁哥哥每天放学回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厨房帮忙。 只是因为今天除了她之外的人都聚在厨房，所以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安骁哥哥回来了，马上就要吃饭了吧，她的肚子已经饿了，会有人来叫她吃饭吗？ 大哥哥肯定会叫她的吧，大哥哥应该没有生她的气。 这个时候，她又听到脚步声，哒哒哒的，她听出来了，这个脚步声是小来的，听起来目标很明确，走到门口了，进来了！ 赵小茜扭头，果然看到小来朝着自己小跑过来，小孩儿跑到她面前，看到她的脸，眉毛皱了起来，伸手来摸她的眼睛：「呜呜。」 赵小茜吸吸鼻子，拉住了小来的手说：「小来，你来干什么？」 小来：「呜呜呜！」 小来的话福利院里向来是没有人能听懂的，不过他拉着自己的手往外走，赵小茜觉得自己明白了：「是不是吃饭了？」 她站起来，也松了口气，还好福利院里还有小来和大哥哥，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吃饭。 小来拉着她出了房间，果然朝饭厅的方向走去，走了二十几步路，饭厅就到了。 只是饭厅的门为什么是关着的？她探头看了看隔壁的厨房，厨房里还有饭菜的香气，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大家应该都在饭厅里，是觉得太冷，所以关了门吗？ 小周来站在饭厅门口不动了，拉着她的手，让她开门，赵小茜没有多想，伸手把门推开，什么都还没看清，就听到砰的一声响起，五彩的纸片从她头上落下，有人在大声喊：「生日快乐！」 她懵懵地看向屋子里，左边站着莎莎姐姐、月月和然然，右边站着安骁哥哥和大哥哥，还有什么在扑她的腿，低头，是星星。 再抬头，她看到屋子里的墙上贴着各种颜色的气球，还有粉色的纸穿在绳子上挂在墙上，纸上写着：祝赵小茜十岁生日快乐！ 视线立刻就模煳了，站在门两边的几个人好像立刻手忙脚乱起来，莎莎姐姐说：「小茜，你别啊！」 月月扑到了她身边，伸手给她擦眼泪，说：「小茜姐姐，不要哭不要哭！」 然然说：「哎呀哎呀，怎么哭了？」 安骁哥哥说：「小茜，对不起啊，我们也都是昨天才知道昨天是你的生日，昨天来不及准备了，所以今天给你补过。」 听着这些话，看到大家都围在她身边，赵小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说：「我以为你们都不喜欢我了，呜呜呜——」 莎莎姐姐立刻说：「怎么会？我们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月月也说：「才不会！我最喜欢小茜姐姐你啦！」 赵小茜抽泣着说：「我看到你们中午在学校聚在一起，没有叫我。」 几个孩子明白了，安骁说：「我们聚在一起是为了讨论怎么给你过生日，给你买什么礼物，肯定不能叫你的。」 李莎莎也赶紧说：「放学后，我跟月月一起买气球和彩纸去了，因为不能让你发现，所以才不跟你们一起回来的。」 陈然赶紧跑到旁边，拿起一个用粉色的纸和粉色丝带包装起来的盒子递给她：「小茜姐姐，这是我们给你买的礼物！」 赵小茜伸手接过，盒子重重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月月在一边说：「打开看看，小茜姐姐，快打开看看！」 擦擦眼泪，她抬手小心翼翼地拆丝带，还好打的不是死结，一拉，丝带就散开了。把丝带拽在手里，她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拆粉色的包装纸，可是怎么都找不到，月月催她：「小茜姐姐，直接撕开就好了！」 好吧，赵小茜心痛地撕开了粉色的包装纸，露出了里面纯白色的纸盒。 把纸盒打开，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她眼睛一亮，伸手小心翼翼把礼物拿出来，是一个水晶球，里面雪白雪白的，两个小人站在里面，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大人摸着小人的头，轻轻一晃，地上的雪蓬起，哗啦啦地落下，水晶球里的世界下雪了。 她的眼睛很亮，说：「我好喜欢这个礼物！」 李莎莎说：「就知道你喜欢，每次去文具店买笔和本子，你都要看好久的水晶球。」 许晨月赶紧指着水晶球一侧说：「这个这个，小茜姐姐扭一扭！」 赵小茜伸手扭了扭，松开，叮噹的乐声随即响起。 许晨月露出了很享受的表情：「这个水晶球的歌最好听了！」 赵小茜露齿笑起来，小声说：「谢谢，谢谢！」 「好啦。」林易开口道，「别站着了，小茜你是今天的小寿星，来给你的生日蛋糕吹蜡烛吧。」 生日蛋糕？！ 赵小茜看向了桌子，桌子上摆了好多菜，而这些菜的最中间放着一个装生日蛋糕的纸盒！ 许晨月：「蛋糕蛋糕，吃蛋糕了！」 赵小茜被她们拉着站在了桌子旁，她看到大哥哥伸手把绑在上的刀叉纸碗取了下来，里面还有一个小皇冠。 莎莎姐姐拿着纸做的小皇冠给她戴上，说：「小茜，生日快乐！」 赵小茜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这个时候，蛋糕的盖子被拿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蛋糕，是很漂亮的蛋糕，上面有草莓，还写着红色的字：祝赵小茜生日快乐！ 第141页 这是她的蛋糕！ 安骁哥哥在插蜡烛，问：「大哥哥，蜡烛要插多少啊？」 林易：「小茜十岁，就插十根蜡烛。」 很快，十根蜡烛就插好了，大哥哥拿出打火机点燃了蜡烛，大哥哥说：「来吧，一起唱生日歌！」 包括赵小茜在内的所有孩子都看向了他，林易拿出手机，搜出生日快乐歌，点击播放，屋子里响起了生日快乐的歌声。 许晨月瞪圆眼睛，像是从来没想到生日歌还能这么唱，她张开嘴巴，跟着手机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唱了起来，林易松了口气，唱歌他是真不行，五音不全说的就是他。 一首生日歌结束，蜡烛还没燃烧太多，但可以吹蜡烛了，赵小茜闭着眼睛许了愿望，走到蛋糕前，深吸一口气，吹灭了三根蜡烛。 许晨月说：「小茜姐姐，我跟你一起吹！」 两个小孩儿一起，剩下的七根蜡烛总算是被吹灭了。 林易把蜡烛取出来，把刀递给赵小茜：「小茜，切蛋糕吧。」 赵小茜拿着刀，看着面前的蛋糕，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刀，最后看向林易，眼巴巴说：「大哥哥，你能帮我切蛋糕吗？」 当然是可以的，林易拿过刀，几下就把蛋糕分成了八份，不过看起来八分之一份也有点太大，于是再砍半，八分之一分成为两份，一人都得到了一盘生日蛋糕，还有半颗草莓，身为小寿星，赵小茜得到的是一整颗。 许晨月迫不及待吃了一大口蛋糕，感嘆道：「蛋糕好好吃啊！」 林易也吃了一口，确实不错，奶油是动物奶油，吃起来不煳嘴，里面的戚风蛋糕很软，每层之间还夹了水果和果酱，吃起来竟然不怎么腻，唯一的缺点是草莓太酸了。 再看几个孩子，吃得嘴边都煳上了奶油，显然都觉得很好吃，就算是酸酸的草莓也好吃。 一块吃完，都觉得不够，还要吃第二块，林易也由着他们，毕竟看样子，几个孩子以前是很少有机会能吃到蛋糕的。 看看三个女孩儿，这两天都低气压的小姑娘此刻满脸都是笑容，她吃着蛋糕说：「就是因为我的外婆不要我了，所以我才难过的。」 李莎莎问：「你的外婆为什么不要你了呀？」 赵小茜抿抿唇：「可能是因为没有钱吧，她说她找了个人，那个人有钱，所以要跟那个人一起离开。」 「可是，也没必要不要你吧。」 安骁在一边说：「没事的，小茜，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也不要我了，我们一直都会陪着你的。」 陈然点头：「对，我们才不需要他们，我们几个在一起就足够了！」 他看到了林易，眼睛一亮：「对了，我们还有大哥哥呢！」 他看着林易问：「大哥哥，你会不要我们吗？」 林易看着六个孩子，从赵小茜看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周来，他摇头，说：「不会。」 轻飘飘的，但又沉甸甸的。 水晶球的音乐声 晚上, 三个女孩儿的房间，黑黑的空间里，没有人说话, 如清泉般的乐声叮叮咚咚地响起。 外面有车驶过, 发出声音, 声音渐渐远去, 屋内的乐声戛然而止。 嘎吱，有谁翻了一下身，接着是什么东西拧动的声音, 然后乐声再起。 空幽、宁静, 或许还有那么点悲伤。 当然, 唯三的听众说不出具体的形容词来, 她们只有发自内心的感受。 「我有点想哭。」 稚嫩的女童声响起又消散，屋子里依然只有空灵的乐声。 「我也是。」李莎莎睁着眼睛, 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 「好奇怪，」许晨月的声音已经有些瓮瓮的了, 她说：「明明之前那么高兴, 为什么现在听到水晶球里的声音会想哭？」 赵小茜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入头髮, 说：「不知道。」 今天晚上，是她进入福利院的两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天晚上。 大家不仅没有讨厌她，还很用心地给她庆祝十岁生日。大哥哥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还给她买了她心心念念的生日蛋糕。 这一切就是她想像中的生日的样子，不，应该说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好，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收到礼物, 还能戴上皇冠，因为她的生日, 饭厅里还贴上了七彩的气球。 简直像是在做梦，简直像是电视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空空闷闷的心在下午推开饭厅门的那一刻被填满了，她应该是很高兴的。 她也的确很高兴，刚躺上床的时候，她都忍不住笑，还跟莎莎姐姐、月月一起嘻嘻哈哈，说着今晚的蛋糕和菜有多好吃。 直到月月想听水晶球的声音，大家安静了下来，音乐声响起，听着听着，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流了出来。 她忍不住说：「我想我尕尕了。」 前两天怎么都不想说、也说不出口的话，在此刻都涌到了嘴边：「我的爸爸妈妈都死了，我只有尕尕了，现在她也不要我了……」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叮咚的乐声中，许晨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哭道：「上个星期回去，我被我妈妈打了，我妈妈不认我了，她拿棍子打我，要赶我离开家里，呜呜呜——」 第142页 李莎莎吸了吸鼻子，说：「我两年都没看到妈妈了，我都不知道我妈妈现在在哪里？她过得好不好？她有没有想我，我好想她啊！」 空灵的乐声叮咚，三个女孩儿呜呜的哭了起来，许晨月哭着说：「莎莎姐姐，我想跟你一起睡。」 李莎莎带着哭腔：「好。」 嘎吱声响起，小姑娘起床跑到了李莎莎的床边，李莎莎问：「小茜，你要来吗？」 赵小茜：「要！」 于是嘎吱声又起，三个小女孩儿睡在了同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躺着睡不行，于是都侧着睡，一个抱着一个，三个小姑娘紧紧抱在一起，音乐声叮咚，她们也呜呜地哭着。 没有人说话，只是在黑暗中紧紧拥抱着宣洩她们的不安、难过和思念。 哭了不知道多久，叮咚的乐声早已停下，三个女孩儿的哭声渐歇，满脸泪痕地睡了过去。 咚咚咚，咚咚咚，有人在敲门，三个哭累而睡着的女孩儿沉沉睡着，毫无所觉。 站在门外的林易继续敲门，终于李莎莎醒了，她迷迷茫茫的，努力用自己此刻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含煳不清地问：「是谁？」 声音很小，很模煳，好在夜深，足够安静，林易还是听到了，他说：「是我，莎莎，你们三个睡在一张床上吗？」 他不过出来上个卫生间，结果就听到三个女孩儿的房间里传出了哭声，把他吓了一跳，不是害怕，而是担心，明明晚上都挺开心的，怎么又哭了呢？ 于是裹着棉衣站在外面听了会儿，隐约听出三个女孩儿好像睡在了一张床上，要是三个女孩儿的床是他睡的那种一米五的大床，这自然是没什么的。可问题是她们睡得都是不足一米宽的单人床，只有0.9米宽，这种床睡三个人，即便是三个小孩儿也不可能啊！ 孩子从床上摔下来事小，毕竟床不高，摔也摔也不坏，但这个天气冷啊，这样睡一晚上，感冒是必然的。 所以绝对不能让她们就这样睡一晚上。 门外的声音很熟悉，李莎莎的脑子转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谁，含含煳煳说：「大哥哥，是啊。」 林易：「莎莎，这样睡一晚上你们都会感冒的，让她们回自己床上去睡。」 李莎莎觉得自己的脑子好沉，眼皮也很重，月月好像是睡在她旁边，很暖和，她嘟嘟囔囔说：「不会的。」 说完，她眼皮就坚持不住地合上了。 林易站在外面，听了听，里面居然没动静了，又敲门，没人答话了。 他去自己房间拿了钥匙，这是三个女孩儿给他的，免得他白天在福利院有事情要进三个女孩儿房间结果进不去。 来到女孩儿房间，敲门：「莎莎，我进来了！」 里面没人回答，林易还是把门打开了，窗子的窗帘拉着，所以里面很黑，他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照了照，赵小茜跟许晨月的床上都只是被子，没有人，再看李莎莎的床，三个小姑娘挤成一团。 睡在里面的李莎莎是什么情况还看不到，但睡在最外面的赵小茜背已经露在了被子外，而睡在中间的许晨月因为热把手伸出了被子。 因为手电筒的光，睡在最里面的李莎莎又醒了，她的眼睛掀开了一条缝，看了看站在床前的人，喊：「大哥哥。」 林易把手机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让光直射天花板，小声说：「我把她们俩抱回她们的床上。」 微微掀开被子，把蜷缩着身子的赵小茜抱出来，赶紧放到她自己的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还把暖水袋放在她脚边。 暖水袋是他给几个孩子买的，一个人一个，以免他们睡着脚冷，晚上很久都睡不着。 确认赵小茜不会冷，又去抱许晨月，两个小姑娘都放好，走到李莎莎床边，拿起手机，对这个稍微醒过来的女孩儿说：「我把她们都放到她们床上了，我走了，你睡吧。」 李莎莎嗯了一声，睁开的缝隙里看到了闪动的白光和离开的背影，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晚上睡觉给她盖被子的妈妈，她感到了安心，眼睛一闭，彻底睡着了。 林易关上门，回到自己房间，脱了外套赶紧上床，在被窝里搓搓手，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手都快给他冻僵了。 这时候，或许是因为感受到动静，小周来翻个身，咕噜滚到他身边，林易一把搂住他，就像是抱住了一个人形小暖炉，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不得不说，小孩子是真暖和啊！ 第二天一早，三个女孩儿陆续醒了了，因为是周六，不上学，她们醒了也不想起床，在床上躺着，说着话。 李莎莎问：「月月，你昨天下午没回去，今天还回家吗？」 许晨月说：「要回的，爸爸跟大哥哥打了电话，说今天上午来接我。」 赵小茜突然想起来：「我怎么记得昨天晚上我们好像都睡在莎莎姐姐的床上。」 许晨月也想起来了：「对啊，我也记得，我还睡的最中间呢！」 她坐了起来，李莎莎和赵小茜都说：「快睡下去，冷！」 小姑娘赶紧躺下，睁着大眼睛，眼里都是疑惑：「可是，现在我睡在自己的床上，小茜姐姐也睡在自己的床上，是不是我们记错了啊？」 赵小茜努力回想：「我好像记得半夜的时候有人抱着我走。」 许晨月被吓到了：「是鬼吗？！」 第143页 李莎莎没好气：「什么呀？别吓人好不好？是大哥哥，大哥哥说我们挤在一起睡会感冒的，就把你们抱回自己的床了，我记得应该就是这样子的。」 许晨月大大松了口气：「原来是大哥哥，还好还好！」 赵小茜笑了起来：「月月，你是不是又听谁讲鬼故事了？」 许晨月：「就是童浩，他给我讲了一个背靠背的故事，吓死我了！」 她突然精神起来，问：「你们要听吗？背靠背的故事。」 李莎莎跟赵小茜异口同声：「不要！」 门突然被敲响，三个女孩儿被吓了一跳，看向门口，赵小茜问：「谁？」 「是我！」陈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快开门，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三个女孩儿看看对方，赵小茜说：「我去开门！」 她掀开被子冲到门口，一把拉开门，接着沖回自己的被窝，牙关打颤。 陈然走了进来，许晨月赶紧说：「关门，快关门！」 陈然把门关上，李莎莎问：「你怎么就起了？安骁哥哥呢？」 陈然说：「安骁哥哥也起了，在厨房帮忙煮早饭。」 李莎莎赶紧说：「那我们也起了！」 「等等等等！」 陈然从背后拿出一个碗：「你们先尝尝这个！」 离得最近的赵小茜看到碗里的东西，三块浅棕色的东西，看起来duang-duang的，问：「这是什么呀？」 陈然拿筷子小心翼翼挑一块，说：「小茜姐姐，你尝尝看。」 赵小茜皱着眉张口吃了，冰冰凉凉的，进入嘴里就慢慢化开，咸咸辣辣的，她惊讶地看向陈然，陈然正餵许晨月吃第二块，得意道：「怎么样？」 赵小茜：「这是昨晚鱼汤的味道？」 陈然点头：「对，这是鱼汤果冻，超级好吃！」 许晨月立刻掀开被子，说：「我起来了，我还要吃鱼汤果冻！」 加上陈然，四个小孩儿洗漱完沖入了厨房，许晨月喊着：「大哥哥，鱼汤果冻在哪里？我要吃鱼汤果冻！」 林易和安骁对视一眼，林易指了指锅里，许晨月跑过来垫着脚看，结果还是看不到，林易说：「别看了，鱼汤已经化开了。」 锅里的鱼汤也烧开了，他把鱼汤倒在碗里，看到变成了水，一点都没有凝固的鱼汤，许晨月失望极了，陈然也说：「大哥哥，为什么要把鱼汤热了啊？我们就想吃鱼汤果冻。」 林易冷酷无情道：「冷的鱼汤吃了会拉肚子，必须烧开后才能吃。」 「啊？——」 四个孩子都失望极了，林易问：「要吃鱼汤面吗？」 四个孩子瞬间精神，许晨月：「要！」 林易洗锅烧水，嘴角微扬，小屁孩儿，还鱼汤果冻，咋不直接空口喝鱼汤呢？这可是放了辣椒和泡椒的。 元旦 林易在网上买的可升降桌椅到了, 因为买的多，店家那边还负责送货上门。 两个还算年轻的男性把六套桌椅搬入了福利院，林易让他们在男生和女生的房间里各放了三套。 桌椅安装好之后他们就走了, 林易也检查了六套桌椅, 颜色都是统一的米白色, 外表看上去没有四五百的学生桌那么精緻, 但桌椅都足够结实，也能顺畅调节高度，两百块一套还是很不错的。 从几个孩子的房间出来, 小周来跟星星在院子里跑, 院子外有吵闹的声音, 都不用走出去, 就看到了不远处有黄色的机械臂，前端站着一个人, 正往上升。 小周来也看到了，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 于是林易牵着小孩儿走出福利院大门, 看到一辆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高空作业车, 黄色的机械臂就连在高空作业车上，而站在机械臂上的男人手里拿着红色的灯笼往路边的树上挂。 张姐站在马路对面，见到林易跟小周来出来, 打了个招唿，对林易说：「要过元旦了，灯笼又挂起了。」 元旦，林易当然知道, 日历上已经显示了，一月一日, 国家法定节假日。 他问张姐：「张姐，元旦节，你们一般吃些什么呀？」 张姐被他问得一愣：「元旦吃啥子，汤圆饺子？」 张姐的老公从挂灯笼高空作业车旁回来，听到这话说：「嘿，我们哪阵元旦吃过汤圆饺子？都是煮一桌子菜，一家人吃了就是。」 张姐也点头：「也是。」 她对林易说：「感觉我们这边过元旦没得啥子一定要吃的，过节嘛，一家人在一堆吃好点就是了。」 几个人站在马路边又看了一会儿挂灯笼，林易牵着小周来带着星星跟张姐夫妻告别，回了福利院。 他在网上搜了搜，到了元旦这一天，有吃汤圆、饺子，还有吃年糕的，反正不同地方习俗不同吃的东西也不同。 网上的不能作为参考，等到几个孩子放学回来，高高兴兴地试用了新桌子之后，林易问他们：「下个星期就要过元旦节了，你们那天想吃什么？」 六个小孩儿都皱着眉头沉思，许晨月说：「肉，我想吃好多好多的肉！」 陈然没好气：「我们现在天天都有肉吃，吃肉一点都不稀奇了！」 许晨月嘟嘟嘴巴：「可是我还是很想吃肉！」 倒是安骁突然说：「要不，我们吃火锅吧。」 听他这么一提，其他几个孩子都激动起来，许晨月：「好啊好啊！吃火锅太好了！」 第144页 陈然点头：「我还从来没有吃过火锅呢！」 就连李莎莎跟赵小茜也兴奋地表示想吃火锅，至于小周来，他还不明白火锅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没关系，他是气氛组，感受到几个哥哥姐姐激动的情绪，于是他也激动起来，呜呜呜地叫着。 孩子们都想吃，林易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决定了：「等到元旦那天，我们吃火锅！」 六个孩子：「欧耶！」 里面还混进了呜呜声跟汪汪声。 许晨月跑到林易身前，期待地问：「大哥哥，还有几天到元旦节啊？」 林易拿出手机看看日历：「元旦节是下个星期天，不算今天还有九天时间。」 …… 有了期盼之后，时间好像就过得格外的慢了。 许晨月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问林易距离元旦节还有几天，八天、七天、六天，这中间还放了一次周末，她回了一次家。 周一早晨，她醒了过来，洗漱完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不算今天，距离元旦节还有五天啦！」 听到她的话，另外四个孩子都振奋起来，就连今天是周一都不觉得难受了。 吃完早饭，坐上公交车，安骁到了教室，作业拿出来之后，觉得自己有些无所事事，干脆把语文书拿出来看下一课的课文。 他的同桌来了，看到他在看的东西，大叫一声，周围同学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安骁对自己同桌说：「你疯啦，鬼叫什么？」 其他同学的目光移开了，他的同桌才坐回位置，压低了声音说：「我疯了还是你疯了？你居然在看没学过的课文，而且今天是周一，你这么精神、这么好学，安骁，你是不是被什么鬼东西给附身了？你是不是已经不是人了？」 安骁给他一个白眼：「你才不是人！」 他同桌不明白：「不是，今天可是周一啊，你怎么能这么精神呢？」 就算是小学生，那也是有周一综合徵的，具体表现为不想进学校，进了学校也不想看书、不想学习。 安骁对自己同桌说：「你知不知道这周末是什么节日？」 他的同桌一脸茫然：「节日？」 安骁啧了一声：「元旦节啊！」 「从周六开始放假，放到下周一，周二才开学上课！」 安骁的同桌睁大眼睛，看着安骁：「那岂不是有三天假期？！」 这下他也激动起来，立马站起来，跟疯了一样嚎起来：「三天假期！哈哈哈，这周放三天假！」 周一综合徵，那是什么？他的心已经飞到这周末了！ 知道这周要放元旦的当然不止星星福利院的几个孩子，各处都在传递着这个让人激动的消息，于是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整个学校的学生都知道了这周末是元旦，要放三天假。 至于学校的老师，他们可比学生更期待假期的到来。 虽然只比平时的周末多放一天，可这多出来的一天已经足够另人激动了。 于是明明是周一，整个学校却陷入了平常周五才有的氛围，具体表现为学生听不进去课了，就算课上没人说话，可也能感觉出学生们一个个颇为躁动，像是突然都患上了多动症，在板凳上坐立难安。 上课的老师不得不拉下脸把学生们批评一顿，才把学生们飞走的心思给拉回来，好好上课。 下了课，老师一走出教室，安骁的同桌立刻跳了起来，就像是才被唐僧从五指山下放出来的孙悟空，在教室里兴奋地上蹿下跳，跟这个说说，那个笑笑，还招惹了一个女生，被女生追着打了一巴掌。 他反手摸着自己的背，回到位置，对安骁说：「文艺委员太恶了，简直是个恶鸡婆，刚刚还想用笔尖戳我的手，要不是我躲得快，我的手就遭了！」 安骁说：「哪个叫你去惹她？你不惹她，她也不得打你。」 安骁的同桌啧啧摇头，嘆道：「我们班上就没得温柔的女生。」 他撞了撞安骁说：「她们还没得你脾气好，要我说，你才是我们班最温柔的人，你要是女生，我绝对喜欢你！」 安骁伸手把他的脸给推开，面无表情说：「滚！」 很快，同桌又回来了，趴在桌子上说：「嘿嘿，元旦节，我哥哥要回来，哈哈哈，我哥就可以带我打游戏了！」 问安骁：「元旦节，你打算怎么过？」 「新的那个护工应该要给你们做好吃的噻？」 他知道星星福利院来了新的护工，上次安骁生病，还是那个很年轻的护工来学校带安骁离开的，而且自从那个护工来了，安骁每天带到学校的吃的比他的还好还多，听安骁说，他们福利院现在的伙食也好得很。 安骁矜持点头：「元旦，我们准备吃火锅。」 他同桌哇了一声：「火锅！我也想吃！」 周围的同学听到了关键词，前排的女生转过头来：「啥子啥子？哪个要吃火锅？」 安骁的同桌立刻指向安骁，前排的女生立刻露出羡慕的表情：「我也好想吃火锅！」 她旁边的男生对安骁说：「安骁，火锅一定要吃毛肚，毛肚最好吃！」 女生立刻说：「才不是，鸭肠才是最好吃的，七上八下，放在油碟里滚一滚，香惨了！」 安骁的同桌不甘示弱：「虾滑才是最好吃的，不接受反驳！」 第145页 还对安骁说：「安骁，你吃火锅，一定要吃虾滑！」 前排女生：「吃鸭肠！」 前排男生：「吃毛肚！」 安骁笑着点头：「好，我都试试看！」 时间一天一天缓慢地挪动，终于，到周五了，熬到了下午放学，几个孩子回到了福利院，都不急着做作业，一个个兴奋极了。 许晨月说：「大哥哥，我们明天是不是就要吃火锅了？！」 林易点头：「对！」 明天并非元旦，周日才是，但许晨月得回家跟她爸爸妈妈一起过元旦，所以林易前几天跟几个孩子商量了一下，大家都一致决定周六就提前把元旦给过了，这样许晨月周六下午就可以回家，还能跟自己爸爸妈妈一起过节。 他在厨房里做着今晚的菜，六个兴奋的小孩儿走聚在厨房里，实话实说，有点挤，还有点吵，于是林易对他们说：「这样，你们去写个单子出来，单子上写我们明天吃火锅要用的菜，明天我们就跟着单子上的菜来买。」 说着，还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安骁：「密码是996600，要是不知道吃火锅能吃什么菜，你们就在网上搜搜看。」 听他这么说，六个孩子立刻就无心留在厨房了，安骁接过手机，许晨月催促：「安骁哥哥，我们快去写单子！」 安骁走在前面，其他五个孩子跟在后面，都是一副急切的样子，小狗星星也跟着他们跑了，厨房立刻安静了下来，林易松了口气，总算能让他安静做菜了。 火锅吃什么？ 吃火锅要吃什么菜？ 对于星星福利院的所有孩子来说, 这都是一个很陌生的问题，因为在他们的记忆中从未有过相关印象。 确切来说，他们就没吃过, 甚至现实中见都没见过火锅。 印象最深的就是学校附近的火锅店, 每次从门口过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气味, 还有里面热火朝天的氛围, 让几个孩子嚮往不已。 不过，他们明天就能吃火锅了！ 听同学提过几句的安骁是几个孩子中对火锅了解最多的人，坐在他的新桌子上, 弟弟妹妹们在周围围了一圈, 他拿出笔和本子说：「我听同学说吃火锅要吃毛肚、鸭肠和虾滑, 他们说这些最好吃。」 许晨月趴在他左手边, 立刻说：「那我们就吃这些，安骁哥哥, 你快写下来啊！」 看着安骁在本子上写，虽然她一个字都不认识, 但她会数数, 三个词语写完了, 她立刻说：「还有肉，安骁哥哥，可以写肉吗？我想吃肉！」 安骁在本子上写了个肉。 坐在一边的李莎莎看着手机说：「手机上说吃火锅还可以吃肥牛。」 赵小茜一脸不解：「肥牛是什么？很肥的牛吗？」 陈然皱着眉头：「很肥的牛？那岂不是全是肥肉, 肥肉不好吃啊。」 许晨月表示贊同，问李莎莎：「莎莎姐姐，不可以吃瘦牛吗？我不想吃肥牛。」 李莎莎挠头，在网上搜索「瘦牛」这两个字, 搜出来的词条是：「一种已经绝种的无角牛，据认为是家牛的祖先。」 许晨月茫然：「绝种是什么？」 安骁：「就是灭绝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这种牛了。」 许晨月瞪圆眼睛：「没有瘦牛了？那我们就吃不到瘦瘦的牛肉了吗？」 赵小茜迟疑：「不是吧，上周大哥哥不是还给我们炒了牛肉吃吗？」 陈然皱着眉头，一脸沉思：「对的，上周三，大哥哥用白白的芹菜炒的牛肉丝，是瘦肉，而且很好吃。」 许晨月很懵，说：「那瘦牛是上周四绝种的吗？」 安骁和李莎莎：「……」 安骁：「我觉得网上说的这个瘦牛有没有可能不是指的瘦瘦的牛肉，也不是我们平常吃的牛肉。」 陈然：「那是什么牛肉。」 李莎莎：「就瘦牛的牛肉。」 许晨月：「那不就是瘦瘦的牛肉吗？」 好了这个问题绕不出去了，安骁直接切断这个话题，在本子上写：「瘦牛肉。」 对几个弟弟妹妹说：「牛肉写了，下一个吃什么？」 许晨月还在思索瘦牛的牛肉跟瘦瘦的牛肉有什么区别，听到莎莎姐姐说：「网上说还要吃蔬菜。」 听到这个，许晨月立刻把瘦牛肉给抛到了脑后，赶紧说：「吃火锅也要吃蔬菜？！」 李莎莎把手机给她看，好吧，她根本不认识蔬菜两个字，只是看了眼网上的图片说：「可以不要蔬菜吗？」 李莎莎：「可是我觉得有些蔬菜应该还可以吧，网上说可以吃土豆，藕片，还有豆腐皮。」 赵小茜：「还有白菜，我喜欢吃白菜！」 安骁点头，把白菜写上。 李莎莎看着手机眼睛一亮：「网上说吃火锅还可以吃酥肉！」 听到这两个字，几个孩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陈然：「哇，吃火锅居然还可以吃酥肉！」 许晨月：「那我们可以吃吗？」 几个小孩儿面面相觑。 …… 周六早上，房间里，林易还睡着，窗外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他眉头微皱，没多久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窗外已经有光透进来了，不是很亮，但按照经验来看，这个时候应该不算早了，拿出手机一看，果然，已经八点了，该起了。 看看旁边，小周来还睡着，昨天晚上几个孩子因为今天要吃火锅的事情，激动得不行，在院子里玩了好久，直到晚上十点半了，一个个还都是精神高涨的样子，半点不提回房间睡觉的事情。 第146页 林易只好做个『坏人』，赶几个孩子去洗漱，让他们睡觉。 等到福利院里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一点半了。 睡得晚了，早上自然就起得迟。 轻手轻脚下床穿衣，林易走到门口，他估摸着那几个孩子也都没起，一拉开门，就看到许晨月从卫生间里出来，鬓角的头髮都是湿漉漉的，一双眼睛看着他，眨巴眨巴，喊：「大哥哥，你起来啦。」 这声一出，厨房里响起脚步声，转头看去，安骁、李莎莎和赵小茜从里面出来，三个小孩儿手上都是水，林易问：「你们这是？」 安骁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大哥哥，我们在洗菜，今天早上我们来做早饭可以吗？」 林易点头，有人做饭当然是好事，不过，他问：「今天早上我们吃什么？」 李莎莎：「鸡蛋面可以吗？」 林易点头：「可以，非常好！」 两个小孩儿都笑了起来，李莎莎说：「大哥哥，我们煮面条去了！」 陈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站在林易面前问：「大哥哥，小来还没醒吗？」 林易点头：「他还在睡。」 陈然的眉头皱起来：「可是吃了早饭之后我们就要出去买菜，他不能再睡了。」 于是他仰起头，浅色的眼睛看着林易：「大哥哥，我可以去叫小来起床吗？」 林易侧身让开，伸手让他轻便。 接着他到了卫生间刷牙，听到陈然叫小来起床的声音，还有小来不想起的呜呜声，以及厨房点火的声音，视线移到镜子右下角，小女孩儿倚在门边，眼巴巴地看着他，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许晨月问：「大哥哥，我们真的都可以去买菜吗？」 林易吐了口沫子，点头，小女孩儿的眼睛立刻就弯了起来，又问：「大哥哥，我们去哪里买菜啊？菜市场吗？」 林易摇头，镜子里小姑娘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林易只好加快刷牙的速度，把最后一口沫子吐出来，漱口之后，擦擦嘴说：「去超市。」 接着洗脸，等他洗完，去自己房间看了眼，小来已经被陈然给叫起来了，陈然正在手忙脚乱地给他穿衣服，林易走过去帮忙。 给小来穿好衣服，带着小孩儿洗漱之后，面条已经煮好了。 林易直接到了饭厅，七碗面摆在桌子上，每碗里都有菜有蛋，一挑，一股葱蒜的香气出现，把面条翻一翻，碗底果然有蒜末。 吃了一口，味道不错，林易对安骁三人竖大拇指：「好吃！」 三个小孩儿很开心。 吃完，林易洗碗，厨房收拾好之后，走出厨房，六个小孩儿站在院子里眼巴巴地看着他，许晨月甚至已经把小来的推车给推出来了，陈然说：「大哥哥，我们现在去买菜吗？」 林易笑了，看来几个孩子是真的迫不及待了，于是说：「好，我们现在出发。」 …… 林易带着六个小孩儿坐上了公交车，大约二十分钟后，公交车到站，七人下车。 林易看向马路对面，一个巨大的招牌写着：超汇超市。 这就是整个县城最大、物品最齐全的超市。 六个小孩儿很激动，许晨月：「超汇超市，我看到了，那里就是超汇超市！」 赵小茜也忍不住说：「我听同学说，超汇超市很大很大，有两层楼呢！」 几个小孩儿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两层楼的超市，那该多大啊？！ 绿灯亮了，林易推着小周来招唿几个孩子：「过马路了。」 走上对面的人行道，再走几步，超市入口就到了，林易走在前面，带着几个孩子进入。 超市入口处是自动感应门，推车一到，门自动向两边打开，走入超市，首先看到了的就是各种清洁用品，纸巾、洗衣液、洗髮水、沐浴露等，货架不算太高，保证普通身高的人抬手就能拿到最高层的东西。 几个小孩儿看得眼花缭乱，他们虽然在县城生活了不短的时间，但他们还从没来过这个超市，只是偶尔从同学口中听说过。 陈然走在安骁身边，小声说：「安骁哥哥，你看那里，香皂都有那么多！」 几个小孩儿看过去，一整个大的货架，上面摆的全是香皂，密密麻麻的，赵小茜：「好多香皂啊！」 陈然：「不止，沐浴露、洗髮水都有好多！」 以前去小超市买这些东西的时候，看着几排的东西就觉得已经很多了，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超市的东西居然能多到这种程度。 陈然仰着头，看着两旁的货架，嘴巴就没合拢过，真的好多东西啊！ 走了好一会儿，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上坡的电梯，陈然睁大眼睛问：「大哥哥，我们要坐这个吗？」 走在前面的林易点头，指着电梯上面挂着的指示牌，对几个孩子说：「我们买菜得去生鲜区，生鲜区在二楼。」 把小推车推上黑色的履带，对几个孩子说：「扶好扶手，别摔了。」 五个孩子连连点头，赵小茜看着扶手和墙之间的平台说：「看，这里有牛奶！」 平台上摆着各式的牛奶、酸奶，甚至还有零食，李莎莎感嘆：「这里真的到处都有东西啊！」 很快，他们到了二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方便速食区，泡面一大袋一大袋地堆成小山，五个孩子咽咽唾沫，眼睛都移不开了。 第147页 林易不得不招唿他们：「这边，我们要到这边。」 走过速食区，就是调料区，对于这个区域的东西，五个孩子了解的不是那么多，而且在他们看来这里的东西没什么好吃的，匆匆扫几眼，看看稀奇，就到了常温牛奶区，牛奶堆得整整齐齐，而且还在打折！ 几个孩子又走不动了，林易只好说：「我们今天不买牛奶，提不动。」 今天本来就要买不少火锅食材，小来的推车也不算太大，而且只有他一个成年人，要是买的东西太多，怎么带回去就是个大问题。 脚下不停，他带着几个孩子来到了蔬菜区。 许晨月、陈然、赵小茜三人组跟在最后面，不停地踮脚往摆着各种蔬菜的台子上看，许晨月停下来问：「小茜姐姐，这个是土豆吧，我们不是要买土豆吗？」 赵小茜点头，跑到林易身边问：「大哥哥，那边是土豆。」 正在挑选白菜的林易对她说：「去选吧，两三个就足够了。」 赵小茜跑回许晨月、陈然身边，说：「大哥哥让我们选。」 三个小孩儿看看正在选莲藕的安骁和李莎莎，再看看面前的土豆，有些兴奋，陈然：「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拿一个袋子。」 许晨月：「我去拿袋子！」 塑胶袋就挂在不远处，许晨月跑过去，逮住塑胶袋，找到接口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撕下来，生怕把袋子给撕破。 等到一个袋子完整地取下来，她松了口气，拿着袋子跑到赵小茜跟陈然身边，激动地说：「我们快选土豆吧！」 然后三个小孩儿看着土豆犯了难，他们踮着脚，完全不知道该选哪个好。 许晨月指着一个土豆说：「这个怎么样？」 陈然：「不好吧，这个看起来好像被砍了一刀，有伤口了。」 许晨月：「那它岂不是好痛？」 赵小茜嘆气：「没办法，我们帮不了它。」 赵小茜拿起一个土豆，很小，她说：「这个呢，看起来好可爱！」 许晨月：「会不会太小了？不够吃。」 「那好吧。」赵小茜把小土豆放回去。 陈然拿起一个：「这个怎么样？」 赵小茜跟许晨月都看向了他手里的土豆，不是特别大，也不是特别小，身上没有伤口，陈然说：「你们看，它身上还有芽，肯定是很新鲜的。」 许晨月点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赵小茜迟疑：「可它看起来没有很新鲜的样子。」 陈然很肯定地说：「它有芽，它肯定是最新鲜的！」 在不远处选藕的李莎莎听到了，转头看到三个弟弟妹妹，走过来没好气说：「发了芽的土豆不能要，大哥哥说了，发了芽的土豆有毒，吃了会中毒的！」 「啊？！」 陈然赶紧把手里的土豆放下，看着那颗发芽的土豆，表情惊魂未定，发芽的土豆居然有毒！ 许晨月赶紧说：「那我们一定要选没有发芽的！」 于是三个小孩儿踮着脚开始仔细挑选每个土豆，确保土豆没有一个芽。 看到这一幕，其他买菜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无他，三个小孩儿并排选菜，可爱啊。 至于李莎莎，她回到安骁身边，两个小孩儿站在莲藕面前也是束手无策，大哥哥说藕不用买太多，可这些莲藕都是好多节连在一起的，这要怎么买？ 林易买好白菜走过来，就看到两个小孩儿无措的样子，问：「怎么了？」 安骁转头说：「大哥哥，这个藕要怎么买？」 林易走上前，拿起一节藕说：「选藕要看它的孔内，有泥巴的不能要。」 他看看手里的藕说：「这一节不错。」 抬手掰了一节藕下来，清脆的声音响起，两个孩子被吓了一跳，李莎莎很震惊：「大哥哥，可以掰藕的吗？」 林易还没说话，一个阿姨走到旁边，抬手就掰了两节藕，对两个小孩儿说：「肯定可以掰藕噻，这么长一节，不准掰，哪个买回去吃得完？」 又表扬两个小孩儿：「能干，这么小就晓得帮屋头买菜了。」 小酥肉！ 元旦假期第一天, 即便还是上午，超市里已经人满为患。 林易推着小周来，时刻注意着其他五个孩子, 最高最大的安骁推着购物车, 李莎莎和赵小茜走在他左边, 陈然和许晨月走在右边, 没有乱跑，这很好。 注意到他的视线，安骁拿着昨天自己写的单子, 说：「大哥哥, 蔬菜好像买完了, 土豆、白菜、藕、金针菇都买了, 我们该买荤菜了。」 林易点头，抬起下巴点点前方：「那里就是卖肉卖水产的地方。」 前面, 有一排摊子，上面摆着猪肉、牛肉、羊肉, 在几个摊子旁边, 就是一个个装着鱼的玻璃柜, 摆在路中的还有两个大的圆形玻璃柜，几个孩子惊嘆地看着里面的生物，许晨月：「好大的螃蟹！」 李莎莎看着大螃蟹旁边贴着的标牌, 念：「帝王蟹。」 接着念出后面的价格：「1200块一只。」 听到这个价格，几个孩子都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玻璃柜中张牙舞爪的大螃蟹，赵小茜小声呢喃：「一只螃蟹比我们一个月的补助都要多！」 李莎莎摇头：「太贵了太贵了, 买不起买不起，我们快走吧。」 大螃蟹好看是好看, 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太贵，他们想都不敢想的那么贵。 第148页 几个孩子赶紧从帝王蟹旁边熘了，林易笑笑，跟在他们旁边，接着就在这一小片地方买了猪肉、牛肉、虾、豆腐皮、海白菜、毛肚、鸭肠，还买了点超市散装的丸子。 最后买一袋火锅底料、一瓶芝麻油，还买了一口电锅，东西就买的差不多了。 这也是林易选择来超市买东西的原因，像火锅这种需要多种食材的食物，到超市选购是最方便快捷的，甚至超市里还设置里火锅食材专区，只要想得到的食材基本都能买到。 离开超市，小周来就从小推车上下来了，安骁牵着他，至于他的小推车，则装满了食材。 回到福利院，差不多十点半了，林易脱下外套，穿上干活的马甲，准备开始处理食材了。 一大堆食材堆在灶台上，看着吓人，但因为是吃火锅，只需要对这些食材进行简单处理就够了。 六个孩子站在旁边，六双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安骁说：「大哥哥，我们要做什么？」 林易拿出一个大青虾，挑虾线、去虾头虾壳，对几个孩子说：「就像我做的这样，把这袋虾剥出来，之后我好做虾滑。」 安骁提起大青虾，李莎莎去拿碗，赵小茜拿垃圾桶，陈然、许晨月跟小周来去端板凳，六个小孩儿坐在旁边开始剥虾了。 林易把肉拿出来，猪肉、牛肉洗净切片，切之前找到肉上的竖纹，正对竖纹，将其切断，这样肉片吃起来才不会难嚼。 猪肉片、牛肉片加入葱姜水、盐进行腌制，接着把毛肚、鸭肠放在清水里浸泡搓洗，一个个装盘放在一边。 接着把超市买的五花肉拿出来，洗净去皮，把肉切成手指长的长条，保证每条肥瘦均匀，肉放入碗中。 铁锅点火烧干，把红花椒放入锅中焙出香味，放入碗中，用刀把把花椒颗粒捣成粗颗粒，放入五花肉中，再加葱姜、盐巴、胡椒粉、料酒，搅拌均匀，放在一边腌制备用。 然后调面煳，鸡蛋、红薯粉、面粉倒入一个碗中，搅拌到没有疙瘩、能拉丝为止，接着在面煳中加盐和花椒粗颗粒。 插不进剥虾队伍的许晨月只好站在他旁边，看到了面煳中的花椒，有些害怕地咽咽口水，问：「大哥哥，这是在做什么啊？」 林易：「炸小酥肉要用的面煳。」 许晨月不敢相信：「要用这么多花椒吗？」 「对啊。」林易语气不急不徐，「加了花椒，小酥肉吃起来才不会腻。」 转头对许晨月说：「别看花椒多，加在小酥肉里，吃起来很香的。」 许晨月看着满是花椒的面煳，还有加了花椒的肉，脖子往后仰了仰，第一次觉得大哥哥说的话也不一定那么可信。 见小姑娘一副害怕的样子，林易笑了起来，把五花肉中的葱姜挑出，肉倒入面煳中，用筷子搅拌，确保每条肉都能均匀裹上面煳。 然后往锅中倒花生油，因为要炸小酥肉，油倒了不少，烧到四五成热的时候，把小酥肉一条条放入锅中，炸差不多五分钟的样子，小酥肉定型，捞出，油温加热到六七成热，倒入小酥肉復炸，炸至表面金黄就可以了。 小酥肉盛入碗中，油炸食品的魅力把所有孩子都吸引了过来。 安骁把剥好壳的青虾交给林易，跟其他几个孩子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金黄酥脆的小酥肉。 林易在一边提醒：「你们剥了虾的，手上有腥味，洗个手再来拿小酥肉吃。」 陈然：「好！」 五个孩子排着队去洗手，许晨月没剥虾，站在一边看着小酥肉咽口水，林易：「月月，你拿着吃啊。」 许晨月摇头：「等安骁哥哥他们来了再吃。」 于是她就守在小酥肉旁边，伸长了脖子看在卫生间用香皂洗手的其他人，望眼欲穿。 终于，五个孩子洗好手回来了，一个个迫不及待伸手拿小酥肉，最上面一层的小酥肉已经没那么烫了，稍微吹一吹就能入口。一口咬下去，表皮酥脆，瘦肉嫩，肥肉简直化成了水，在口腔里流淌，本该有些腻，结果嚼几口就有花椒的浓烈味道散开，肥肉和油炸面皮带来的腻味顷刻被驱散、压制。 一口两口，囫囵地吞下去，还想吃，结果一看手里，一根小酥肉竟然就给吃完了！ 安骁咽咽口水，回味着口腔里小酥肉的香和花椒的麻，看着那一大盆小酥肉，感觉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起来，他没有想到，小酥肉居然这么好吃！ 可是，这些小酥肉是中午吃的。 正迟疑着，一根小酥肉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顺着拿着小酥肉的手，他看到了大哥哥，大哥哥也吃着小酥肉，晃晃放在他面前的小酥肉说：「拿着，想吃就吃。」 安骁的口水止不住分泌，咽一口口水才说：「可是大哥哥，小酥肉不是用来烫火锅的吗？现在就吃，会不会浪费了？」 听他这么说，其他几个孩子伸出去也都迟疑起来，林易笑笑，问他：「小酥肉烫火锅是给谁吃？」 安骁眨眨眼睛，张嘴：「给大哥哥，还有我们吃。」 林易点头：「对的，小酥肉烫火锅是给我们吃的，现在吃小酥肉也是我们，反正都是我们吃，又怎么会是浪费呢？」 「而且小酥肉趁热吃是最好吃的，要是等到吃午饭再吃，还错过了小酥肉最好吃的时候。如果好奇小酥肉烫在火锅里是什么味道，留一些烫火锅就行了。」 第149页 说着，他两三口吃掉自己手里的小酥肉，又拿了一根，另一只手拿着的小酥肉在安骁面前晃晃：「拿着吃吧。」 安骁伸手接过，林易对其他几个孩子说：「吃吧，别吃完就行。」 几个孩子眼睛唰地亮起，迫不及待朝着小酥肉伸出了手，拿起来就往嘴里放，看到大家都有吃的，就它没有，小狗星星在旁边急的嗷嗷叫。 李莎莎看看自己手里的小酥肉，又看看星星，咽咽口水问林易：「大哥哥，星星可以吃小酥肉吗？」 吃完第二根小酥肉的林易摇头：「不行，里面有花椒，花椒对星星来说刺激性太强，对它的肠胃不好。」 李莎莎赶紧咬一口自己的小酥肉，对星星嘆气：「星星，不是我们不给你吃，是你不能吃啊。」 她说：「这样，我给你倒几颗奶糕粮吧！」 她跑到星星吃饭的地方，抓了两颗奶糕粮在手心，小狗星星赶紧凑上去吃，一闻，迫不及待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看看李莎莎另一只手的小酥肉，不满地哼唧起来，这根本就不是它想吃的东西！ 心不在焉地嚼着第二颗狗粮，突然看到了什么，朝着小周来狂奔过去，于是小周来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小酥肉就这样被它给吃到了嘴里。 几个孩子都给吓到了，安骁赶紧把剩下的小酥肉塞进嘴里，捞起星星去掰它的嘴巴：「星星，快吐出来，你不能吃，快吐出来！」 星星：「嗷叽叽，嗷叽叽！」 它张开嘴巴，小心控制着牙齿，舌头不住地把安骁的手往外顶，赵小茜着急问：「安骁哥哥，你摸到了吗？」 安骁摇头，说：「它已经吞下去了。」 陈然眉头都皱了起来：「那要怎么办？」 许晨月：「星星会不会死啊？」 小周来站在星星旁边，伸手摸着星星的毛，眼睛里都有泪花了。 站在一边的林易只好出声：「没事的，它就吃了那么一点，而且花椒也不是毒，星星不会有事的。」 几个孩子看着他，许晨月眼泪汪汪的：「真的吗？」 林易点头：「真的，不过你们也可以观察一下星星的状态，等个十几分钟，没事的话就真没事了。」 几个孩子放下了心，把星星围起来，守着它。 林易笑笑，转头开始制作虾滑。 新鲜的大青虾被几个孩子剥了出来，虾仁放在菜板上，一个个用刀身拍散，接着拢起来，用刀背、刀刃交替剁虾仁，剁到其中的胶质出现，还保留有颗粒感的时候就停下来。 碎虾仁入碗，碗中加剁成末的肥肉末，增加虾滑的油香，吃起来也会更好吃。接着加盐、胡椒粉、葱姜水，顺着一个方向把虾滑搅拌均匀，然后加入一个鸡蛋清，再顺着一个方向搅拌。 最后加入生粉，继续顺着一个方向搅打，搅打一会儿之后，虾滑就做好了。 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二十了。 安骁把削好皮的土豆莲藕递过来，林易接过，把土豆、莲藕切片，泡在水中去除些粉质。 接着洗白菜、金针菇等。 烫火锅用的食材就准备的差不多了，林易让几个孩子把食材端到隔壁去，他则开始准备锅底了。 考虑到吃火锅的除了他之外都是小孩儿，他不打算把锅底弄得太辣，火锅底料只切了小半块下来 。 锅中加油，放入葱姜爆香，接着放入小半块火锅底料，炒散炒香之后，加入开水，这一步加入提前熬制好的肉汤会更香，但问题是他手头没有肉汤，只能加入清水了。 接着把锅里的底料倒入买回来后洗干净的电锅中，把电锅端到隔壁，插上电，他又去了厨房，拿准备好的葱花和蒜末，还有就是买回来的芝麻油，也就是吃火锅要用到的香油。 一切准备就绪，把不是那么容易熟的火锅丸子倒一些在锅中，林易拿出自己的碗，对几个孩子说：「我教你们怎么做油碟。」 油碟的制作很简单，碗里加葱花、蒜末、蚝油，觉得不够味的还可以加酱油、醋，最后倒入香油就搞定了。 五个孩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个倒完一种料，就传给下一个，最后轮到小周来，他不要别人帮忙，很努力小心地把每样都加在自己碗里，然后跪在椅子上，伸长了脖子看沸腾的火锅。 许晨月吞着口水：「丸子什么时候才好啊？」 林易夹了一根毛肚，说：「丸子得多煮一会儿，我们先来烫毛肚、鸭肠、牛肉这些，毛肚和鸭肠用筷子夹着，烫一会儿就能吃了。」 安骁迫不及待夹了毛肚，毕竟他的同学说毛肚是最好吃的，陈然有学有样，赵小茜有些迟疑，她选择了牛肉，挟了一片放在火锅里，问：「大哥哥，牛肉要煮多久啊？」 林易：「全部变色就可以了。」 李莎莎挟的猪肉，听到这句话问：「瘦肉呢？也是变色就可以吗？」 林易点头，许晨月则看向了虾滑，林易的毛肚也烫好了，把毛肚放在自己碗里，拿起盘子里的虾滑，用勺子舀着下虾滑，许晨月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林易沖她眨眨眼，许晨月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毛肚、鸭肠、虾滑、小酥肉、猪肉牛肉，还有火锅丸子，七个人只吃了荤菜，还没轮到吃素菜，就已经饱了。 许晨月跪在凳子上，放下筷子，吃得小脸通红，说：「不行了，吃不下了。」 第150页 陈然也说：「太撑了，我还没吃饭呢！」 安骁倒是还在吃肉片，吃了最后一块，也不吃了，喝着他半途买回来的饮料，满足嘆气：「吃饱了。」 至于小周来，他早吃饱了，在院子里跟星星一起玩呢。 林易问几个孩子：「还吃吗？」 五个孩子都摇头，林易：「那好，我把电给关了。」 关掉电锅的电源，把几个孩子的碗叠起来，还有吃空的菜叠也收起来，拿到厨房去洗。 正洗着，安骁拿着抹布跑过来问：「大哥哥，桌子上很多油，我们用热帕子怎么抹都抹不干净，要用洗洁精洗桌子吗？」 旁边的陈然已经看向了洗洁精，做好了拿走洗洁精的准备。 林易摇头：「不用，用这个就好。」 擦干手，他把之前买的白酒拿出来，带着两个孩子到隔壁，倒了些白酒在桌子上，示意两个孩子再擦桌子。 安骁拿着抹布就要抹，林易抬手阻止他，让他用卫生纸，安骁于是放下抹布，用卫生纸擦桌子，沾着酒液，明明怎么都擦不掉的油迹，就被透明的酒液轻而易举给擦掉了。 两个小孩儿瞪大眼睛了，看着林易：「大哥哥，好神奇！」 林易点了点酒壶，笑着说：「这就是白酒的神奇用处之一。」 惊喜 下午大概一点多的时候, 许晨月的爸爸把她从福利院接走了，小姑娘开心地跟在自己爸爸身边，转头冲着福利院的所有人挥手：「大哥哥再见, 安骁哥哥再见, 莎莎姐姐再见, 小茜姐姐再见！」 目光一移, 看向周来：「小来再见！」 看着陈然耸耸鼻子：「陈然再见！」 最后看向沖自己摇尾巴的星星：「星星再见！」 不同于以往跟在爸爸身边的迫不及待，这次小姑娘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不舍，走到福利院门口了, 又转过头来说：「莎莎姐姐、小茜姐姐, 晚上你们一定要多吃点火锅, 要把我的那份也吃了！」 还说：「我最喜欢吃的是肉, 你们要多多地吃肉！」 李莎莎和赵小茜都笑了起来，赵小茜点头：「好, 月月，我和莎莎姐姐一定把你的那份吃掉！」 许晨月点点头, 她的爸爸说：「好了, 月月, 公交车要到了，我们得走了。」 父女二人离开了福利院，小周来走到了林易身边, 抱着林易的腿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往下坠。 林易摸摸他的头，陈然在一边看着，忍不住戳戳小周来嫩嘟嘟的脸颊, 惹得小孩儿去打他的手，结果坏哥哥的手没打到, 反而给了自己一巴掌，陈然哈地笑了出来，又去捏小孩儿的脸：「小来，你怎么又困了啊？」 李莎莎站在旁边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弄小周来，说：「你不困吗？昨天晚上睡得好晚，今天早上又起得早。」 她这么一说，陈然眨眨眼睛，好像是哈。 林易牵起小周来的手，对几个孩子说：「都回房间睡会儿午觉吧。」 这几个孩子，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跟着他忙了一上午，该睡个午觉养养精神。 几个孩子都说好，跑着去厨房烧水灌热水袋，这个天气气温低，要是没有热水袋暖被窝，睡起来就没那么容易睡暖和，也就不容易入睡了。 热水袋灌好了，几个孩子都进了房间，林易也牵着小周来午睡去了，于是转眼间福利院就安静了下来。 对于李莎莎来说，午觉在学校是睡习惯了的，所以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感受着暖和的热水袋，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合上了，脑子也变得一片空白，就这样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眼皮一动，突然睁开了眼睛，她醒了。 虽然感觉好像才闭上眼睛没多久，但已经不那么困了，只是被窝很暖和，不太想起床，伸手拿起枕边的钟看时间，两点十一分，才睡不到一个小时，果然没睡多久。 沙沙，是翻书的声音，李莎莎看向对面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没有人，也是，月月已经跟她爸爸一起回家了。 微微抬头往脚那边看，小茜的床竟然也空了，转头一看，小茜端端正正坐在她自己的书桌前，正在写作业。 李莎莎给惊到了，忍不住问：「小茜，你没睡午觉吗？」 可是她明明记得睡前小茜是上了床的呀。 坐在书桌前的赵小茜看过来，说：「睡了的，我睡醒了，就想起来做作业。」 说着，她还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 妹妹都在做作业了，她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能继续在床上躺着？ 李莎莎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一边问：「你做什么作业啊？」 赵小茜：「语文作业。」 穿好衣服，李莎莎走到赵小茜身边，她的书桌也就在赵小茜的旁边，拿自己作业的时候扫了眼赵小茜的桌面，上面摆着一个作文本，第一排中间写着：我的元旦。 李莎莎：「你写作文吶？」 赵小茜不好意思嗯了一声，说：「老师说让我们写自己的元旦节，我想把吃火锅的事情写在里面。」 李莎莎说：「我们语文老师也让我们写有关元旦节的作文，我要写三百字，你呢？」 赵小茜伸出两根手指：「两百字。」 李莎莎把作文本拿出来，对赵小茜说：「我们一起写吧！」 第151页 赵小茜：「嗯！」 午后，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户照在了两个小女孩儿的书桌上，赵小茜一笔一划地写着她的元旦节。 [一月一日是元旦节，老师说元旦节是家人团圆的日子。我好像没有家人了，但我觉得星星福利院的大家也是我的家人。大哥哥说元旦节要给我们做火锅吃，大家都很高兴，星期五的晚上……] 写着写着，赵小茜的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在她旁边，李莎莎看着面前的作文本，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突然，李莎莎停了下来，问：「要是元旦节还有其他的事情怎么办？」 「我们现在就把作文写了，就写不了后面的事情了。」 赵小茜也停下了笔，犹豫着说：「应该不会有比吃火锅更开心的事情了吧。」 她说：「我感觉今天吃火锅是我这一年最开心的事情。」 顿了顿，打个补丁：「除了大家给我庆祝生日那天之外。」 李莎莎点头，「也是，不可能有比吃火锅更开心的事情。」 于是两个小姑娘埋头继续写作文。 第二日，元旦当天，起床后，林易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手机，物流显示他在网上买的东西今天就能到，于是满意地收起手机。 上午，几个孩子在房间里乖乖做作业，林易站在房间门口看看四个孩子，然后带着小周来出门买菜了。 晴朗的天气，热闹的气氛，菜市场的人格外地多，尤其是卖肉卖鱼的摊子被围得水泄不通，林易不打算买猪肉，也不打算买鱼，转身去了卖冻货的地方，买了鸡腿、鸡翅根、鸡中翅，还买了些鸭腿，这几样冻货里，除了鸡中翅之外，其他的价格都不算贵。 冻货买完，推着小周来去菜摊子买了土豆、番茄、生菜，又去超市买了腌料、可乐和椰奶。 东西买完，就推着车往回走，回到福利院，把冻货都放在清水中浸泡去腥。 中午，几个鸭腿砍开，加啤酒、生姜、香料，做了个啤酒鸭，把昨天剩下的一点猪肉拿出来剁碎，做了个生菜丸子汤，再把昨天的剩饭拿出来炒成蛋炒饭，午饭就搞定了。 很简单的一餐，但几个孩子吃得很香。 安骁解决了最后的一点蛋炒饭，看看空空的电饭锅和被他们吃得干干净净的菜，问林易：「大哥哥，饭菜都吃完了，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林易：「暂时保密。」 保密？ 几个孩子都茫然了，晚饭还需要保密吗？ 下午，几个孩子聚在男生的房间里，陈然在写作业，安骁抱着小来坐在他的椅子上，赵小茜和李莎莎坐在小凳子上，伸手逗着星星。 陈然在一边不满地说：「你们怎么都不做作业？」 李莎莎：「我跟小茜都把作业做完了。」 安骁：「我也做完了。」 陈然看向了小周来，小周来也看着他，陈然一拍额头，露出痛苦的表情：「小来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没作业！」 小周来咧开嘴笑了起来，陈然痛苦地叫了一声：「啊啊啊！」 安骁在一边慢慢悠悠地说：「别叫了，你还是快点把作业写完，明天还有一天可以玩。」 陈然赶紧埋头写作业，安骁问李莎莎：「大哥哥还在厨房？」 李莎莎点头，「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打算进去看，结果大哥哥不让我们进去，说是要给我们一个惊喜。」 赵小茜皱着眉头沉思：「也不知道大哥哥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他们听到脚步声，李莎莎：「大哥哥出来了！」 几个小孩儿都听出了这是林易的脚步声，一个个从房间里探头出去。于是林易还没走到他们门口，就看到了几个小脑袋，笑笑说：「我出去拿个快递，马上回来。」 说完就离开了福利院，几个孩子看着他的背影，再互相看看，然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陈然：「要不我们去厨房看看？」 赵小茜看着他：「然然，你不是在做作业吗？」 陈然：「去厨房看完我就回来继续做！」 几个孩子又看看对方，安骁试探：「走？」 李莎莎：「走！」 于是五个孩子都朝着厨房走去，明明整个福利院就他们五个人，却偏偏走得鬼鬼祟祟，一副要做贼的样子。 走在最前的星星停下来歪头看着身后的五个人，圆圆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它叫了一声：「汪！」 五个孩子都被吓了一跳，赵小茜赶紧摆手：「星星，你别叫！」 星星：「汪汪！」 五个孩子：「！」 跟星星说话的时候，他们也走到了厨房门口，五个小孩儿看看对方，眼神愈发坚定，安骁伸出手放在门上，说：「我开门了！」 李莎莎和赵小茜点头，小周来拉住了安骁的另一只手，陈然说：「我在门口放风！」 安骁点头，放在门上的手用力一推……推……推……推不动？！ 他看看门锁，转头对几个弟弟妹妹说：「门……锁了。」 几个小孩儿：「？！」 竟然锁门！ 林易拿着快递迴来的时候，福利院里安安静静，五个孩子乖乖地待在房间里，跟他出门前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他笑了笑，走到厨房，拿出钥匙打开门，勐地转头，果然看到男生房间门口几个探头探脑的小孩儿，说：「别进来啊，提前看到了就不是惊喜了。」 第152页 进入厨房，保险起见，他又把厨房门给锁了，把两个快递盒子放在灶台一角，看看时间，五点半了，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从冰箱里把腌了将近四个小时的鸡翅根、鸡中翅和鸡腿肉拿出来，打两个鸡蛋，搅散蛋液，拿个大碗出来，往里面倒面粉，倒了没多少，面粉放在一边。 接着锅中倒入大量的油，开火，烧油。 站在一边，拿起鸡腿肉放在蛋液中裹一裹，接着把鸡腿肉放在面粉中，让其均匀地裹上面粉。 鸡腿肉、鸡翅根、鸡中翅，都裹好面粉之后，锅中的油也烧得差不多了，把它们放入锅中，锅中的油立刻嘶嘶地响了起来。 林易站在锅前，拿着筷子，不时地翻动锅中的东西。 渐渐的，炸物的气味从厨房的窗子传了出去，几个孩子站在院子里闻着味道，陈然说：「不会是又在做小酥肉吧？」 「真的吗？」赵小茜眼睛一亮，小酥肉好好吃的。 站在旁边的小周来也期待起来，安骁则表示：「不会吧，如果是小酥肉，大哥哥还会说给我们惊喜吗？」 昨天就吃过的东西，怎么能叫惊喜？ 李莎莎倒是说：「万一大哥哥就是看到我们都爱吃小酥肉，所以才又给我们做呢？」 安骁皱眉，好像也有道理。 陈然：「不管是什么，我们就站在这里，等大哥哥出来，我们就知道他在厨房里做什么了。」 这话很有道理，也很有可行性，但奈何成年人不讲武德。眼看着院子里炸物的气味越来越浓的时候，厨房的门打开了，福利院唯一的成年人走了出来，把他们赶入了自己的房间里，还不让他们出门，说等他来叫的时候才能出来。 几个孩子待在男生的房间里，互相看看，眼里都是兴奋，在他们此前的生活中，就没有出现过这种精心准备的惊喜。 赵小茜不算，她有过一次生日宴，但在知道生日宴之前，她的心情是很难过的，不像现在，她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期待极了。 陈然说：「要不我们打开门偷偷出去看看？」 安骁摇头：「不，我们就听大哥哥的话等着，反正很快就是吃晚饭了，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了。」 李莎莎：「说不定大哥哥给我们做的是一大盆小酥肉，让我们吃个饱！」 陈然：「我觉得还有可能是炸茄子，我记得大哥哥做过一次，茄子里面夹肉，超级好吃！」 安骁摸摸下巴：「其实要想知道大哥哥做了什么，只要知道大哥哥今天买了什么菜就好了。」 于是三个小孩儿一齐看向了小周来，安骁问：「小来，我问你，大哥哥今天去菜市场买了什么菜？」 陈然在旁边说：「是啊小来，你以前不说话就算了，现在可是关键的时候，我们都靠你了！」 李莎莎：「小来，你说说看！」 赵小茜也鼓励他：「说吧说吧小来，是猪肉还是茄子？」 陈然在一边补充：「猪肉就是我们平时吃的肉，茄子就是黑黑亮亮的很长的菜！」 三双眼睛期待地看着自己，小周来张了张嘴巴：「啊。」 陈然着急：「不是啊，是zhu猪，猪肉的猪！」 「还有qie茄子的茄！」 小周来看着他的嘴巴：「啊。」 陈然做出很夸张的口型：「之呜猪！」 小周来：「啊啊啊！」 陈然垂头：「好吧，我服了你了，以前是呜呜叫，现在是啊啊叫。」 这时候，门被敲响，林易在门外喊：「出来吧。」 赵小茜迫不及待打开门，几个孩子涌了出来，走在最后的小周来动动嘴巴，口型跟陈然的口型一模一样，声音就快出来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旁边的星星，星星：「嗷呜。」 小周来：「zhu-呜——」 他拍拍自己的嘴巴，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成年人。 林易站在门边，看向他，招手：「小来，吃晚饭了。」 小孩儿颠颠地跑到他身边，林易伸出手，肉嘟嘟热乎乎的小手立刻就握了上来。 林易牵着他来到了饭厅门口，先到的四个孩子却站在门口不进去，林易问：「怎么了？门没锁，推开门就可以进去了。」 几个孩子都看着他，屋子里就是给他们的惊喜，他们既想要开门，又不敢开门。 安骁说：「让小来开门吧。」 于是小周来被拉到了门口，看看几个哥哥姐姐，他伸手推开了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缓缓打开，暖色的灯光倾泻而出…… 几个孩子走了进去，呆呆地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东西，一个个圆圆的……汉堡，一大盘炸鸡，还有大瓶的可乐和椰奶。 林易跟在他们身后进来，说：「今晚的晚餐就是汉堡和炸鸡，喜欢吗？」 几个孩子转头看着他，李莎莎和赵小茜眼里的泪水唰地流了下来，赵小茜点着头说：「喜欢，我好喜欢！」 汉堡和炸鸡，对于成年人来说或许是垃圾食品，对于经常吃的小孩儿来说也不算太稀奇，可是对于福利院的几个孩子而言，他们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这两样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奢侈品！ 桌子上的汉堡圆滚滚的，表面的面包在灯光下闪烁着光泽，炸鸡摆在一起，金黄酥脆，五个孩子的眼睛放在上面就移不开了。 第153页 林易拍拍两个女孩儿的肩膀：「怎么又哭了？快来吃了，汉堡和炸鸡冷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四个大点的孩子重重点头，在自己平常做的位置坐下，小周来也跟着坐下。 林易把门关上，转头就对上四双水汪汪的眼睛，林易：「看着我干什么？倒上饮料开吃！」 陈然开始行动：「我要喝可乐，班上的同学说吃汉堡就要喝可乐！」 赵小茜：「那我也要可乐！」 一时间椰奶竟然无人问津，林易也倒了杯可乐，拿起一个炸鸡翅根吃着，把放在桌上的东西拿起来放在桌前的高凳子上。 几个小孩儿都看着他的动作，安骁问：「大哥哥，那是什么啊？」 林易晃了晃手里的黑色的小东西，说：「这是投影仪。」 问几个孩子：「你们想看什么电影？」 几个正吃汉堡吃的正香的小孩儿看着他，表情呆了。 看电影 买投影仪是林易早就有了的想法, 原因很简单，手机屏幕太小，看电视看电影都不得劲儿, 而且, 整个福利院就他有手机可以上网娱乐, 多少让他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虽然网上各种声音都建议减少小孩儿接触网络的时间, 因为小孩儿的自制力很弱，面对诱惑很难控制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沉迷网络, 无心学习。 但星星福利院的几个孩子不同, 他们不是需不需要减少上网时间的问题, 而是他们根本没有上网的时候。 林易都能想像出来, 班上其他孩子在讨论着爱看的动画片、电视剧的时候，星星福利院的几个孩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算努力地想要插话，也註定插不进去半点, 因为他们就没看过那些东西。 无论如何, 在这个世界, 网络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把几个孩子完全隔离在网络世界之外，并不一定就是件好事。 至少, 得让几个孩子能看点电视吧。 所以一开始，林易是打算买电视的，便宜的一千多两千，还有更便宜的只要几百块钱, 是他能够负担的价格，但问题在于电视安装在哪里？ 他的房间？安装不下。 几个孩子的房间？绝对不行, 这样就完全是在害几个孩子了。 他想到了饭厅，饭厅还算宽敞，但如果他想要躺在床上看电影的时候怎么办？ 总不可能把电视从饭厅搬到自己房间，所以他再三考虑，选择了买投影仪，也是几百块钱，既能让几个孩子看上电影电视剧，又能保证他们无法沉迷。更重要的是，投影仪体型小巧，移动方便，只要一堵墙就能体验大屏幕了。 把投影仪放好，跟手机连接，林易看着手机软体上的动画电影，几个孩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他又问了一次：「你们想看什么电影？」 几个孩子手里拿着汉堡，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林易索性道：「要不你们自己来看着选。」 一说出来，他就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毕竟几个孩子很少看电影，要是自己给他们念名字，他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看着电影宣传片来选，对他们来说更合适。 林易看着安骁：「安骁，你来选吧。」 听到林易这么说，包括安骁在内的几个孩子终于回过了神，四个小孩儿扭头看向了安骁，安骁拿着汉堡手足无措：「我……不行……我不知道看什么……大哥哥你选吧！」 四个小孩儿又看向了林易，林易：「没事，随便选，你们五个一起来，就选一个你们都爱看的。」 对五个孩子招手：「都过来啊。」 五个小孩儿看看对方，安骁最先动了，其他四个小孩儿也跟着动。走出几步之后，安骁还折回去，把手里的汉堡好好地放在桌子上，李莎莎看他这样，也把汉堡放下了，其他三个孩子也有学有样。 放好汉堡，五个孩子都围到了林易身边，林易把手机拿给安骁，让他们自己选，自己去桌子上拿个炸鸡翅，一边吃一边等几个孩子选。 投影仪旁边，安骁拿着手机，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去碰手机屏幕，手机屏幕一跳，响起了噹噹当的声音，一部电影竟然开始播放了，把他给吓了一跳，伸手想要赶紧退出，却不知道该摁哪里。 林易走过来，说：「别急，从手机屏幕两侧往内划就是退出。」 他伸手给安骁示范了一次，安骁捧着手机就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心惊胆颤地点头，林易说：「别怕，大胆地点，点错了退出就好了。」 安骁点头，看着手机屏幕，他吸了口气，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他碰到屏幕就不放了，手指往上划，屏幕的内容往下走，一直划到手机屏幕最顶部，才松手，接着从手机底部继续往上划。 一部部影片滑过，旁边的李莎莎说：「安骁哥哥，能不能滑慢一点，我都没看清。」 安骁回过神来，有些尴尬道：「哦，好。」 站在另一边的陈然跳了跳，说：「安骁哥哥，你可以蹲下来吗？我跟小茜姐姐还有小来都看不到。」 好吧，安骁蹲了下来，四个孩子站在他身边把他包围了，五双眼睛都盯着小小的手机屏幕，目不转睛。 李莎莎指着一部影片说：「这个怎么样？感觉女主角长得很好看。」 赵小茜无脑点头：「好啊好啊！」 陈然问：「莎莎姐姐，这个讲的是什么呀？」 第154页 李莎莎看着简介：「是一个女生跟一个男生……谈恋爱的故事。」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忍不住脸红起来，陈然毫无所觉，疯狂摇头：「不要这个，谈恋爱什么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还问小周来：「是不是小来？」 小周来一脸懵，只知道跟着点头。 安骁继续往下翻电影，跟谈恋爱有关的统统略过。 「这个这个！」陈然指着一部电影激动起来，「这个电影我听同学说过，他们说超级好看！」 几个孩子都看向了这部电影，跟谈恋爱没关系，好像打得很厉害，主角是小孩子，于是一致决定就是这部电影了。 五个孩子抬头看向林易，安骁说：「大哥哥，我们选好了。」 林易：「好。」 从安骁手里接过手机，点击播放，饭厅白墙上的投影立刻出现了画面，林易让安骁把灯关了，还把门给别上，屋子里光线暗了下来，于是投影也就愈发清晰了。 林易放下手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电影开场了。 片头开始，林易拿一个汉堡开吃，在网上买的汉堡面包中规中矩，倒是自己炸的鸡腿排很多汁，咬一口，嫩嫩的肉、甜甜的沙拉酱、生菜和煎蛋都入了嘴里，存在感最强的还是炸鸡腿排，却又因为沙拉酱和生菜的存在，减少了炸鸡腿排的腻感。 一个汉堡不大，对于林易来说也就不到十口的功夫就吃完了，电影已经开始。 他看了眼几个孩子，荧荧的光中，五个孩子一手拿着汉堡，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电影，林易笑笑，转头开始看电影。 看了一会儿，电影的一个小高潮结束，几个孩子都松了口气，陈然站起来去拿炸鸡，小声问坐在自己旁边的赵小茜：「小茜姐姐，你要吃炸鸡腿吗？」 赵小茜转过头，点头说：「要！」 陈然拿了一个炸鸡翅根给她，又拿了两个，一个递给小周来，一个给自己，还小声对安骁和李莎莎发出声音：「呲呲，呲呲！」 吸引二人注意后，指了指炸鸡，压低声音说：「吃东西！」 于是五个小孩儿手里都拿上了炸鸡，在昏暗的室内，咬一口酥脆的炸鸡，喝一口刺激的可乐，眼睛看着好看的电影，陈然坐在自己位置上，忍不住咧嘴无声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幸福呀！ 一部电影两个半小时，结束之后，天也差不多黑了，林易又让他们找了一部电影，让几个孩子看了个爽，等到晚上九点半，第二部电影也结束了。 一大五小，排队洗漱准备睡觉。 李莎莎跟赵小茜一起漱口，漱着漱着，赵小茜突然问：「莎莎姐姐，我们的作文……」 她看着镜子里的李莎莎，镜子里的李莎莎也看着她，两个小姑娘傻了，写好的作文还可以改吗？ . 「腊月十三，星期天，就在我屋头，你早点来哈，来帮我按到猪，没得恁个多人！」 林易：「好，我记住了！」 电话那头的马大爷再次叮嘱：「记到要来哈！」 林易：「我一定来！」 「好好好，我就等到你！」 电话挂断了，林易点开手机日历查看，腊月十三那日是新历一月十二，根据金山小学的通知，几个孩子都是一月十八才放寒假，孩子们还没放寒假，但那天是周日，他们也放着假。 林易摸摸下巴，马大爷邀请他去吃他家的杀猪宴，他也不能拖家带口，一个人带着五个孩子去，这样不好，那就只能提前给几个孩子准备好午饭了。 到了腊月十二，也就是一月十一，星期六这日，吃过午饭后，林易就跟他们说了这件事情，表示自己会在今天给他们做好饭菜，他们明天只需要热一热就行了。 几个孩子连连点头，满口说好，说让他放心，他们完全可以搞定。 林易也相信他们，下午的时候就炖了玉米番茄排骨汤，炒了芹菜牛肉，准备做炒藕片的时候，安骁阻止了他，说藕片他可以炒。 也行吧，毕竟在林易没来之前，都是安骁负责做饭煮面的，而且有时候放假，安骁也会主动要求让他炒一个菜，虽然称不上熟练，但他做起菜来也是有模有样了，所以不存在什么操作不当的问题。 把做好的两样菜用保鲜膜封起来放入冰箱冷藏室，明天只需要拿出来加热就行了。 等到晚上的时候，林易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马大爷的电话，老人提醒他记得明天早点到，林易应下了。 马大爷：「对头，你那里不是有几个娃儿吗？把他们喊起一路来。」 林易犹豫：「这是不是不太好？」 他不是特别懂这些人情世故，但在网上搜了一下，有些网友表示去别人家做客，自家人很多的时候，网友本人都会选择不去，觉得不好意思。 马大爷：「有啥子不好嘛？几个小娃娃，来就来了！」 他还说：「你来了，莫非留他们几个在院里头唛？他们吃啥子嘛？」 林易：「我给他们准备好饭菜——」 还没说完，马大爷就打断他：「你出来吃席，吃好的，把几个娃儿留在院里吃剩饭剩菜，想起来就觉得几个娃儿造孽！」 「莫说了！记到把几个娃儿带起来，必须哈！」 林易笑道：「好！」 腊月十三 第155页 腊月十三, 星期天，林易早早地起了，洗漱好之后, 看看时间, 差不多了, 把小周来叫起来, 牵着小孩儿出房间的时候，另外四个孩子也起了。 吃过早饭，差不多八点, 提上礼物, 带着五个小孩儿, 走出福利院的大门, 转身锁门，走到公交车站, 等车。 今天的雾气很大，乳白的雾飘浮在空中, 笼罩着世界, 让十几米外的一切都模煳不清。 除了他们之外, 公交站台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人行道过，甚至连车都没有, 四周一片静谧，就好像他们进入了一个无人的诡秘世界。 林易的视线梭巡着周围，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他记得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负责安保的朋友告诉他, 他们最讨厌的就是大雾天。 下雨、下雪，甚至下冰雹都好, 因为这些天气阻碍了人的行动，也会同等程度地阻碍怪物的行动。 这种天气，怪物不爱出来。 但大雾不同，对于怪物几乎没有影响，却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人的视线。在这种天气外出，就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也很容易出事，一不小心就会被躲藏在浓雾之后的怪物杀死或者带走。 林易忍不住握紧了牵着小周来的手，扭头看向了几个孩子，他担心几个孩子会害怕。 结果一看，五个小孩儿睁大了眼睛，探头看着公交车来的方向，脸上写满了期待。 林易：「这个雾——」你们不怕吗？ 后半句没问出来，安骁看了他一眼，声音很轻快地说：「这么大的雾，等会儿一定会有很大的太阳！」 赵小茜惊讶：「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安骁哥哥？」 安骁转头对赵小茜说：「我观察出来的，每次早上有大雾，这一天就会有大太阳。」 李莎莎在一边恍然大悟：「好像是这样，我记得上上周就有雾，等到中午我出去抬饭菜的时候，就出大太阳了！」 林易眨眨眼睛，回忆起自己来了这里之后经歷的几次雾天，记得清楚的就一两次，好像还真跟安骁说的对上了。 陈然在旁边开心地说：「那就太好了，我还怕今天会下雨呢！」 他很激动，对小周来说：「小来，今天有太阳，你开不开心？」 问着别人开不开心，他自己却开心地跳了起来，背后的书包一盪一盪的，是出门前他一定要背上的，里面的书本已经清空了，不知道装了什么，看起来空空荡荡的。 他一边跳还一边喊：「哈哈，今天有太阳！」 林易松开牵着小来的手，摁住了他，对上小孩儿浅色的眼睛，说：「别喊，把冷气吸进肚子里会生病的。」 「哦！」 头髮雪白的小孩儿停了下来，脸上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林易伸出手，雾气之浓厚，丝丝缕缕从他手中穿行，带来冰凉之感，他笑了笑，原来大雾是太阳的象徵啊。 又等了一会儿，公交车破开浓雾出现在了六个人的视野中，上了车，几个孩子更兴奋了，他们坐在后面，小声地说着话。 林易看着外面的雾气，还是那样浓厚，而且因为雾太大，车子行进的速度很慢，车上零星几个乘客，对于包裹世界的浓雾毫不在意，只有一个老太太说：「恁大的雾，不晓得娃儿上班得不得堵车？」 坐在另一边的老大爷问：「我们这里哪里得堵车？你娃儿是在哪里上班哟？」 老太太：「在市区上班，打电话说经常堵车，今天恁大的雾，怕又要堵起。」 老大爷点头：「市区嗦，怪不得，肯定要堵。」 两个老人之间莫名其妙开启的对话也突如其来地就结束了。 「大哥哥！」 后背被戳了戳，林易转头，坐在他后面的是陈然，小孩儿看着他，问：「大哥哥，你吃过杀猪酒吗？杀猪是怎么样的？」 林易摇头：「我也没见过杀猪，也没吃过杀猪酒，待会儿我们一起去马大爷家看看。」 陈然点头：「好！」 他转过头，身后李莎莎的声音响起：「月月说她见过，她说杀猪酒是最好吃的，会有很多肉，都很香！」 赵小茜：「月月还说杀猪的时候声音有点大，害怕的话不要看就好了。」 她嘆气：「可惜，月月回家了，不然就能跟我们一起吃杀猪酒了。」 四个小孩儿小声说着话，林易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小周来，他趴在玻璃窗上，看着外面，安安静静的。 林易没有打扰他，自然也就没有发现小孩儿冲着窗子嘴巴一动一动的。 因为大雾，花了比上次更多的时间才到了安坪镇，下了车之后，林易没给马大爷打电话，虽然大雾很浓，但他还记得马大爷家的方向。 走在陌生的街道上，五个孩子都有些害怕，紧紧挨着林易，安骁问：「大哥哥，马爷爷他们家在哪里啊？」 林易指了指前面：「我记得是走出小镇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岔路口，从那条岔路进去之后就是马大爷家了。」 安骁点头，得到了关键信息，陈然在一边问：「什么是走出小镇？」 几个孩子都看了过来，林易：「唔，就是路两边的房子没有了。」 很好，几个孩子点头，他们知道该怎么看路了，于是几个小孩儿就开始盯着路两边的房子看，路边一家店的店老闆被他们看得莫名其妙，挠挠头转身回自己店了。 第156页 走了一会儿，赵小茜突然说：「房子没有了！」 路边的房子的确戛然而止，变成了荒地，几个孩子又低着头，开始看路边的岔路。 安骁问：「大哥哥，马爷爷家在左边还是右边啊？」 林易想了想：「左边。」 于是几个孩子就从右边收回视线，盯着左边看了。 「大哥哥，岔路！」 出声的是陈然，他很激动地指着路边说：「是不是这条岔路？」 林易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看清楚岔路的那一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前的路的确也能说是一条路，两边生着茂密的杂草，杂草上还有雾气凝结的水珠，晶莹剔透的。 可问题是这条『路』是一条仅仅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行的逼仄泥巴小路，属于走的时候没看地上都会踩到『路』外的那种逼仄，路的确是路，却不是他说的那种路。 五个孩子都期待地看着他，赵小茜还问：「大哥哥，从这里走进去就是马爷爷家了吗？」 林易摇头：「不是这条路。」 对几个孩子说：「通往马大爷家的路要宽一些，而且是水泥路面。」 几个孩子点头，不再看那条泥巴小路，继续往前走。 陈然和安骁走在了前面，没多久，前面响起了他们的声音：「大哥哥，我们找到了！」 李莎莎跟赵小茜赶紧往前跑，林易也牵着小周来追了上去，然后就看见到了陈然跟安骁说的那条路，水泥路面的确是水泥路面，比起刚刚的泥巴小路的确也宽了一些。 陈然跟安骁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陈然：「是这条路吧，大哥哥？」 这一瞬间，林易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之前跟马大爷到他家挖泥巴的时候，怎么没看到路边有这么多岔路呢？ 难道这条路就是通往马大爷家的路？ 不，不对，通往马大爷家的路是能通过一辆车的，而面前这条水泥小路虽然比泥巴小路宽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两个人并排走都有些勉强。 他摇头：「不是。」 几个孩子半点没有失望，反而兴致勃勃地继续往前找，好在他们找到的下一条岔路终于对了，还算宽阔的路面，因为地势低矮一些，跟公路相交处有一个小坡，虽然因为浓雾看不到马大爷家的房子，但隐约能听见浓雾里有热闹的声音传出。 林易确定了，对几个孩子说：「就是这条路。」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后，几个孩子反而不敢往前走了，把路让出来说：「大哥哥，你走前面！」 陈然还对安骁说：「安骁哥哥，能帮我把书包里的帽子和口罩拿出来吗？」 安骁走到他身后，拉开书包的拉链，拿出了一个白色的鸭舌帽和一个白色的口罩。 陈然仔仔细细地给自己戴上帽子和口罩，林易走过去摸摸他的头，说：「走吧。」 陈然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好！」 林易走在最前面，牵着小周来，四个孩子跟在他身边，走了没多久，热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还能听到几声猪叫。又走几步，红砖小房出现在了视野里，也看到了聚集在红砖小房院子里的人，不多，也就四五个的样子，其中一个正是马大爷，他在说着什么。院子中间摆着一块木板，木板距离地面有一段距离，正前面摆着一个不锈钢的大盆。 旁边还用砖块垒了一个灶，灶上放了口大黑铁锅，正冒着热气。 提着礼物的手突然被一只小手给抓住了，林易转头一看，陈然拉着他的手，李莎莎跟赵小茜挨在陈然身边，安骁站在最外面，但四个小孩儿跟他的距离都很近。 林易微微松开手，用两根手指勾住礼物，另外三根手指握住陈然的手，看向面前的院子，喊了一声：「马大爷。」 站在院子里撸起袖子的老人立刻转过头来，看到他，眉毛扬了起来，走过来说：「小林，你来了！是坐公交车来的？」 林易说是，老人立刻说：「到了公交站，啷个不给我打电话也，我好去接你们噻！」 老人冲着他招手：「来来来，快来，马上就要杀猪了，来了正好给我按猪！」 又看着几个孩子说：「你们也来了，欢迎欢迎！」 林易带着几个孩子走进了院子，站在院子里的其他几个人也都看了过来，有人问马大爷：「叔，这是哪个哟？」 马大爷说：「你管得是哪个，我的朋友！」 问话的那个中年男人笑了起来，他繫着一条黑色皮裙，从裤兜了摸了烟出来递给林易，林易赶紧说：「谢谢，但是我不抽菸。」 马大爷在一边说：「马上就要杀猪了，抽啥子烟？一根烟都抽不完！」 中年男人把烟塞回了烟盒，说：「要得呀，走嘛，多了一个人，就按得住了，先把猪拉出来。」 没有多余的废话，马大爷递了围裙和袖套和林易，对林易招手：「走，我们去拉猪！」 林易赶紧把手里的礼物递给马大爷，是他在超市里买的酒，两百八十八。 看到酒，马大爷立刻凶起来：「你这是做啥子？哪个喊你买起东西来的？」 林易：「一点心意。」 马大爷：「哎呀，不要，真的不要，我们这边吃杀猪酒都不送礼，来吃就是了！」 喊林易：「捞回去捞回去！」 第157页 但带来的礼怎么可能带回去，林易笑道：「拿回去干什么？我又不喝酒，待会儿吃席的时候，把这个酒打开喝了就是！」 看到了孙奶奶，直接问：「孙奶奶，酒放在哪里？」 孙奶奶走了过来，自然又是一番推辞，进了旁边小屋子的中年男人走出来喊：「在做啥子哟？猪都要出圈了，快点来人了噻！」 林易知道这是在叫自己了，毕竟马大爷都七十多了，难道要让一个七十多的老人去拉猪吗？ 把酒塞在马大爷手里，看向孙奶奶：「奶奶，这几个孩子？」 孙奶奶说：「哎哟，杀猪不好看，几个娃娃跟我到屋头去躲一哈儿。」 林易松开小周来的手，对几个孩子说：「跟孙奶奶去吧，我去帮忙拉猪。」 几个小孩儿一脸不安地看着他，陈然：「大哥哥。」 林易摸摸他们的头：「去吧。」 孙奶奶说：「不怕不怕，就在堂屋，站在门口看得到你们哥哥。」 几个孩子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孙奶奶去了屋子里，林易转身走向了发出猪叫声的小屋子。 杀猪宴 还没走到门口, 一股臭味就从门内传出，林易脚下顿了顿，走了进去。 光线一暗的同时, 臭味也愈发浓郁。这间屋子不算太大, 进门后也就两三步的距离就是一堵半人高的水泥墙, 墙内是水泥空地, 地面很脏，一头身上发黄的猪正在圈里叫着打转，一个看起来年纪不算太轻的瘦小男人穿着黑色的塑胶筒靴站在猪圈里赶猪, 靠屋子里侧钢筋制成的圈门已经打开。 里面的瘦小男人冲着站在他前面的两个男人说：「先出去, 人站在外头, 猪不得出来。」 于是, 才进屋子的林易又退了出来，在他身后出来的两个男人站在他旁边, 一个中年男人说：「好臭啊！」 另一个中年男人：「猪圈，你说臭不臭？」 这人话才说完, 哒哒的声音就到了门口, 林易转头一看, 一个硕大的猪头从门内出现，里面有人喊：「猪出来了，快来人抓到！」 听到这话, 林易是想要动手的，可他看着毛髮不算太长太浓密的猪头，手都伸出来了，却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这么大头猪要怎么抓？抱头、抱脖子？ 弄脏衣服还在其次, 这么干会被猪给撞飞，或者被猪踹上一脚吧。 他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的时候, 另外两个男人已经动手了，几大步走上前，一人抓住一个猪耳朵，与此同时，猪嘴里传出来尖锐高亢的叫声。 「嗯嗯嗯——！」 林易走过去的步子都停了下来的，这猪叫起来也太惨了、太响了吧！ 因为被人抓住耳朵，猪开始往后退，站在猪身后的瘦小男人使劲儿推着猪的屁股，对林易说：「来，把猪推出去！」 林易傻了，那猪屁股是真不干净，要怎么推？ 瘦小男人抓着猪尾巴固定手，使劲儿推猪，可猪尾巴只有一条，林易没有可以固定手的东西，该从哪里下手都不知道。 在前面拉猪耳朵的一个中年男人对林易说：「来，你来拉猪耳朵，我去后头！」 行吧，林易走到他身边，伸手拽住了猪耳，一瞬间就感觉到猪耳上有一股巨力往后扯，他立刻用力，把猪往前拽。 一头大猪的力气实在是不小，在这布满浓雾的寒冷天气里，猪被推上木板的时候，林易都已经出了一通汗了。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猪趴在木板上尖锐地惨叫着，为了防止猪从木板上跳下来，他必须跟其他几个人一起把猪按着。 旁边的中年男人问林易：「你看不看得下去？」 林易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马上就要杀猪了，这是问他能不能看。 林易点头：「没问题。」 中年男人：「好！」 中年男人对那个瘦小的年纪较大的男人说：「叔叔，可以杀了。」 猪的叫声还是那么高昂尖利，听得人脑袋都开始嗡嗡的，刀起刀落，猪叫声消失了，血液潺潺地流了出来，瘦小的男人喊：「盆！快点来接旺子！」 猪不再挣扎了，林易松开手站了起来，旁边的中年男人也站起来，抽出一支烟想要递给林易，突然想起林易不抽菸，于是又收回去，说：「好了，没得我们的事了。」 他看看林易的脸色，说：「你还真的不怕。」 孙奶奶给他们端了盆热水来让他们洗手，林易伸手从盆里弄了些水把手打湿，简单洗一遍之后再抹香皂，对中年男人说：「没什么好怕的。」 中年男人说：「你还是可以，有些人没看到过就是怕，还有些人晕血，看到血就要昏过去。」 林易：「我倒是不晕血。」 手上的泡沫沖洗干净了，闻了闻，好像还有猪的臭味，于是又洗一次。 「大哥哥，大哥哥！」 听到声音，林易循声看去，五个孩子站在屋子里，贴着门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林易对他们说：「过来啊。」 站在最前面的安骁看看距离林易不算太远的猪，露出了犹豫的表情，林易明白了，把手洗干净之后，脱下弄脏的袖套和围裙还给孙奶奶，走到了几个孩子身边，问：「害怕吗？」 他一走过去，小周来就趴在了他身上，林易赶紧把他抱起来，毕竟他的裤腿下面一截应该还是有点脏的。 第158页 小周来抱着他的脖子，微凉的小脸紧紧地贴着他的侧颈，应该是被杀猪的动静给吓到了，林易摸摸他的背，看向其他四个孩子，说：「没事的，都结束了，不想看，我们就进屋子。」 安骁摇头：「我不怕，就是觉得刚刚猪叫得好惨。」 陈然点头：「叫得我耳朵都要聋了。」 林易看向了两个女孩儿，赵小茜看着不远处正在褪毛的猪，问林易：「大哥哥，我们可以过去看吗？」 林易诧异，接着点头：「当然可以。」 赵小茜拉着李莎莎还真的过去了，陈然跟安骁也跟了过去，站在院子里，一个距离猪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瘦小的男人用热水给猪脱毛。 林易注意他们的表情，发现他们居然看得目不转睛，是真的不害怕，他忍不住问站在旁边的赵小茜：「小茜，你不怕吗？」 赵小茜点点头：「怕的，好多不认识的人，但是大哥哥你在我们身边，我就不怕了。」 林易：「？」 他问的是这个怕吗？ 他看向白花花的猪：「杀猪，你不怕吗？」 赵小茜摇头：「不怕啊。」 李莎莎在一边说：「我们经常吃猪肉的。」 陈然戴着白帽子，手扶着膝盖，仔细地看着猪，说：「这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杀猪嘛。」 好吧，林易笑了笑，是他小看几个孩子了。 接下来的他们就站在一边，看着瘦小的男人熟练地把一整头猪给分成了小块，猪肺用棕榈叶串起来挂在竿子上，猪肝放在一边，猪血旺已经凝固了，大肠放在一边，小肠也清理出来，他看到瘦小的男人把猪小肠递给孙奶奶说：「姐姐，今年子多灌点香肠哟，我等到吃你们屋头的香肠腊肉。」 孙奶奶笑着说：「要得，我这个猪好得很，都没啷个餵饲料，餵的全是红苕、苞谷面。」 站在一边的中年男人说：「那肯定好吃，嬢嬢我也要来吃哈。」 孙奶奶：「要的要的，都来吃！」 院子里耶陆陆续续来了其他人，都围着看杀猪，还有人问马大爷卖不卖猪肉，马大爷一口回绝，说猪肉全部留着自己吃。 又看了会儿，猪肉分割好了，瘦小男人放下刀说：「好了，我的活路么台了，接下来就等到吃了。」 几个妇人帮着孙奶奶和马大爷把肉搬进了屋子，地上铺了尼龙口袋，猪肉也就放在上面，一块块铺开，安骁问：「他们为什么要把肉都摆开啊？」 林易：「应该是因为肉还是热的。」 每块猪肉都还冒着热气，孙奶奶拿起几块肉就进了厨房，院子里另一个妇人也洗锅开始做菜，林易还真没吃过这么新鲜的猪肉。 等到快十一点的时候，有人抬着桌子板凳来了，桌子是圆桌，桌脚都是摺叠的，看样子是打算就放在院子里，林易上前帮忙支桌子、放板凳。 桌子才安好，就有人拿着洗干净的碗摆上桌了，菜也一盆盆端出来，马大爷招唿道：「坐，都坐！」 林易带着几个孩子坐在了一张桌子边，很快有两个老太太带着孙子孙女坐了过来，他们这桌也就满了。 两个老人聊着天，没事干的林易也只好把手机拿出来看，为了不让几个孩子无聊，找了个动画片，给几个孩子看。 于是几个孩子都凑了过来，林易抱着小周来，也跟着看，余光一扫，就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两个人，是两位老太太带来的小孩儿，小姑娘站在赵小茜身后，小男生站在安骁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两位老人扫了一眼自己的孙子孙女，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聊着。 动画里的主人公遇到了困难，几个孩子都着急起来，站在安骁身边的小男生很激动地说：「去找船啊！有船就可以过河，这个主角太傻了！」 他显然看上头了，说：「船就在之前去过的地方，他难道都没发现吗？快去找船啊！」 陈然转头看了他一眼，小男生眨了眨眼睛，仔细看着陈然的帽子……边的头髮，哇了一声说：「喂，你的头髮是白色的！」 他冲着站在赵小茜身边的女孩儿说：「马晓雨你快来看，他的头髮是白色的！」 听到他这么说，陈然立刻慌乱了起来，抬手去捂帽子边露出来的头髮，林易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说：「没事没事，没事的！」 把陈然的头摁在自己怀里，挡住了外面的视线，这让慌乱的小男孩儿慢慢镇定了下来。 林易对惊讶地看着陈然的小男生小女生嘘了一声，说：「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头髮是白色的，你们可以帮帮他吗？」 两个小孩儿反应了过来，女孩儿点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还对小男生说：「马晨，你刚刚声音太大了！」 小男生捂住自己的嘴巴，含煳不清地说：「我不说话了！」 林易对他们笑道：「谢谢你们。」 两个小孩儿都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说：「不用谢。」 这时候马大爷出来，喊了一声：「可以吃啦，都吃起！」 桌子上本就放着碗筷，主人家这么一说，大家自然就动筷了，聊天的两位老人把自家的孙子孙女喊了回去，林易也让陈然回了自己的位置，对他说：「别怕，取下口罩没事的，大家都在专心吃菜呢。」 第159页 陈然看看周围，发现大家眼睛的确都盯着菜看，没人注意他，再加上旁边坐的是林易和安骁，也就放下了心，取下口罩，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杀猪宴的饭菜并不精緻，不锈钢碗装菜，饭碗是粗瓷碗，桌上的菜，肉片不算太薄，白菜血旺汤没撒葱花，看起来有些寡淡，炒猪肝颜色不够油亮，甚至炒的小白菜好像炒过了头，过于蔫了。 但饭菜的味道却很好，肉是新鲜的肉，只要加入简单的调料就行，一口肉吃下去，满口都是肉香。 菜也很香，很不可思议，但的确比菜市场买来的菜更好吃。 尤其是米饭，孙奶奶用的甑子蒸米饭，大大的甑子用木板拼接而成，竹篾编成索将其牢牢框住，底部放的也是竹编的底，可以漏掉多余的水份，却又不会有米漏出，蒸出来的米饭粒粒分明，一点都不稀黏，而且米饭里还带着竹木的香气，再配上粗糙的陶瓷碗，和大锅大灶炒出来的杀猪菜，吃起来香得不行。 一不小心一碗饭就吃光了，林易想要去舀饭，安骁站起来说：「我要去舀饭，大哥哥，我给你舀吧。」 林易把自己的碗交给他，说：「谢谢。」 安骁问陈然：「然然，你要饭吗？」 陈然摇头：「我还没吃完呢。」 安骁看向赵小茜和李莎莎，两个女生的碗里也都有饭，于是就走了。 陈然挟了块炒肉，大口吃着，然后就感觉有人凑到了自己身边，转头一看，是坐在安骁哥哥旁边的那个男生，安骁哥哥去舀饭，位置空了出来，他凑过来干什么？ 陈然警惕地看着这个男生，小男生半点不觉得，压低了声音问：「喂，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头髮为什么是白色的啊？」 他很好奇：「你去染了头髮吗？」 「你爸爸妈妈也太好了吧，居然准你染头髮，还有学校的老师也不管你吗？」 陈然吞下嘴巴里的饭菜，面无表情说：「不是染的，我是得了病，头髮才变成了白色。」 他转过头继续吃饭，听到旁边的人说：「我去，什么病啊？」 陈然转过头：「白化病。」 故意吓唬这个男生：「会传染的！」 小男生怔了一下，接着问：「会死吗？」 陈然：「不会。」 小男生立刻抓住陈然：「那你快传染我吧，我也想要白头髮，太酷啦！」 陈然看着他，沉默了好几秒之后，才说：「你有病吗？」 小男生呆了呆，眨眨眼睛：「我没有啊。」 陈然：「你现在有了。」 小男生又呆了呆，这时候安骁回来了，小男生回到了自己位置。 白头髮 第61章 周围很吵, 还都是陌生人，处在这些人中间，陈然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害怕。 右手扒拉着饭, 左手摸摸自己的帽子, 帽子好好地戴在自己头上, 没有太多的头髮露出来, 只要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来吧。 从很小的时候起，陈然就知道自己跟周围的人长得不太一样, 因为总有人问他的头髮和皮肤为什么是白色的, 还有人问他的眼睛为什么不是黑色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随着问的人越来越多, 以及来自父母的异样的眼光，让他渐渐地意识到自己跟周围的人是不同的, 而且这种不同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的爸爸妈妈并不喜欢他的不同。 因为他, 爸爸妈妈吵过很多次的架, 爸爸怪妈妈喝酒, 妈妈怪爸爸抽菸，他们很少抱他亲他，也很少带他出门, 就算出了门，也要让他遮得严严实实，就好像他是什么丑陋的怪物一样。 当然，现在的陈然知道了, 自己不是怪物，他只是得了一种叫白化病的病, 他是个病人。 但知道这件事情，并不能改变他的发色和肤色，站在人群中的时候，他总会吸引很多很多的目光。 陈然不喜欢这样。 就像现在这样，他瞥了眼跟自己隔了一个安骁哥哥的男生，还有坐在他对面的女生，他们两个发现了他的头髮颜色，所以即便吃着饭，也都会偷偷看他。他们可能觉得他们隐藏得很好，但其实他们的眼睛几乎就没从自己身上离开过。 真讨厌。 陈然低着头吃饭，尽力用帽檐和碗形成夹角，挡住来自对面的目光，但却没办法挡住来自侧面的打量。 在小学读了两年的书，他已经渐渐习惯了来自学校和上下学路上的打量，他以为自己比起以前会好很多，可到了这里——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还是胆怯起来。 他害怕陌生人用看怪物的神情一样看着他。 「吃不吃猪肝？」 旁边有人问自己，陈然转头就看到了大哥哥，大哥哥在问他，他点头，于是一块猪肝被大哥哥挟入了他的碗里。 把猪肝挟起来，又看看另一边，坐着的是安骁哥哥，也因为安骁哥哥，来自那个男生的视线被挡了很大一部分。 陈然感觉到了安心。 刚才男生站在自己身后说自己头髮是白色的时候，他是很惊恐，这样的事情他经歷过好几次，他知道当一个人这么说了之后，周围所有人都会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一刻，他都已经想到了后面的事情，周围的陌生人都聚在自己身边，对自己白色的头髮和皮肤指指点点。 第160页 恐惧像汹涌的潮水一样涌来，他慌乱地伸出手去摸自己的帽子，明明还好好地戴在自己头上，他却觉得自己的头顶光熘熘的，白色的头髮和惨白的皮肤完全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周围的人都转过了头，每双眼睛都看向了他。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双手搂住了他，眼前一黑，他就像是被拉进了一个温暖又狭窄的庇护所，所有的目光都被阻拦在了外面。 他感受到了面前胸膛的震动，听到了大哥哥的声音，大哥哥说没事，让他别怕。 他还听到大哥哥对那两个男生女生说不要暴露他头髮是白色这件事情，他们答应了。 那种急切的、铺天盖地的慌乱立刻就消失了。 陈然扒拉着饭，他悄悄看了眼坐在身边的成年人，他那么高、那么大，仅仅是坐在自己身边，就好像能为自己挡住所有异样的眼光。 陈然是真的感觉到了安心。 余光中，某个陌生的男生冲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探头探脑，陈然吃了一大口肉，无声地哼了哼。 他伸出筷子，挟了一大块滑肉，放到嘴里，滑熘熘的，里面的肉吃起来特别特别香。 一大坨滑肉还没吃完，他听到有人走了过来，声音很大说：「小林，你啷个坐这里耶？走，去喝酒那桌！」 转头一看，说话的是来福利院吃过饭的马爷爷，他拉着大哥哥的手，想要把大哥哥拉走，陈然心里一急，这怎么可以呢？他们要跟在大哥哥的身边的！ 手里拿着筷子，筷子上插着的滑肉落在了碗里，陈然根本顾不上，盯着两人拉扯的手，害怕大哥哥被拉走了。 这时候，坐在大哥哥另一边的小来伸手抱住了大哥哥的另一只手，呜呜叫着，陈然立刻在心里给小来竖起了大拇指，干得好，就这样抱住大哥哥不让大哥哥离开！ 他又看向了马爷爷和大哥哥，马爷爷拉着大哥哥，大哥哥说不去，说他不喝酒，去了也只能吃菜，还说他得照顾几个孩子。 听到这句话，陈然在心里连连点头，是的，大哥哥要照顾他们，他们离不开大哥哥的。 最后，马爷爷离开了，大哥哥重新拿起了筷子，陈然收回视线，把碗里的半坨滑肉重新插起来开吃。 菜很好吃，饭也很好吃，所以很快陈然就吃饱了，他放下了筷子，看看周围，旁边几桌的人都还在吃，他们这桌的两个奶奶也还在吃。 他不敢下桌去玩，就坐在凳子上东看看西看看，他从来没有出来吃过这样的席，即便他爸爸妈妈也在农村，也时不时会有人叫他们出去吃饭，但爸爸妈妈一次都没有带他参加过。 这是他第一次跟着大人吃席，所看到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 一共有四桌，包括他们在内的三桌坐的大多数都是女的和小孩儿，最后一桌就是马爷爷坐的那桌，全是男的，而且每个人都在喝酒。 陈然微微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看到了他们那桌的菜，最好吃的炒瘦肉、滑肉都没怎么吃，其他菜也都满满的，陈然很惊讶，明明坐在那桌的都是大人，他们的胃口肯定是要比小孩子大的，为什么还没他们这桌能吃菜呢？ 再看看他们的饭碗，里面都没饭。 陈然看到马爷爷手里拿着筷子，久久不挟菜，跟旁边的人很激动地说着话，说了几句之后，干脆放下了筷子，端起透明的玻璃杯，跟人碰杯喝酒。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不吃饭也不吃肉，光喝酒，难道酒比肉还要好吃吗？ 「喂！」 身后有人在叫自己，沉思的陈然扭头就看到了那个说他头髮是白色的男生，看看安骁哥哥旁边的位置，果然没人了。 陈然记得，那个女生叫他马晨，此刻这个叫马晨的男生正对自己挤眉弄眼：「我们去那边，我问你一个事。」 他指着一个方向，陈然看过去，那是院子边，他摇头说：「我不去。」 马晨有些急：「哎呀，就在那边，你跟我去嘛，我就问你一句话！」 马晨的奶奶被吸引着看了过来，注意到这一点，陈然抿抿唇，站起来，跟着马晨走到了院子边，马晨迫不及待问他：「我知道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不是已经被你传染了，那我的头髮什么时候变颜色？」 陈然：「……」 马晨还在说：「是今天晚上还是明天早上？还是说要等一个星期。」 陈然看着这个比自己高的男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对方似乎也不急着知道答案，又问：「你看过犬夜叉吗？里面有个角色叫杀生丸，他就是白头髮，超帅超酷的！」 陈然：「？」 「什么叉？」 马晨：「犬夜叉啊！你没看过也很正常，现在很多人都没看过，我哥说那是他小时候看的动漫，他带我看的，里面的犬夜叉和杀生丸都是白头髮，都很厉害！」 他看着陈然：「这样吧，等我的头髮也变成白色之后，我们就是两兄弟，你几年级了？」 陈然：「二年级。」 马晨：「我三年级了，我比你大，那我是杀生丸，你是犬夜叉！」 陈然：「？？？」 他看着面前这个很兴奋的男生，不得不提醒对方：「你的头髮变不成白色。」 马晨震惊：「为什么？你不是说我已经得病了吗？」 第161页 陈然很直接：「我是说你脑子有病，没说你得白化病。」 「你居然骂我！」马晨瞪大了眼睛，却立刻说，「我可以原谅你，但你必须告诉我怎么才能像你一样得白化病，把头髮变成白色的。」 陈然心里很不舒服，口气恶劣道：「这个病是生下来就有的，你想得，让你爸妈把你再生一次吧。」 马晨嘆气：「那肯定是不行的了。」 他似乎半点没有觉察到陈然的冷脸，又问：「你能把帽子取下来让我看看你的头髮吗？」 陈然警惕地看着他：「不能！」 马晨遗憾地看着他的头：「那你的头髮是全白的吗？就是没有一点黑头髮的白，不像我婆婆那样，一些头髮是白的，一些头髮是黑的。」 陈然：「关你屁事。」 他转身要走，马晨赶紧拉住他：「你别走啊，我给你看我哥的照片，我哥最喜欢cos白头髮的角色了！」 他的力气比陈然大，被他抓住之后，陈然还真的被拉了回去，他拉着陈然往院子外走，陈然赶紧挣扎：「你要干什么？」 「你干什么？！」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陈然抬头看去，是安骁哥哥来了，安骁哥哥站在他身边，看着男生：「你带我弟弟去哪里？」 马晨嘘了一声，「别太大声，被我爸爸发现就不好了。」 他说：「不去哪里，就那边，我给他看我哥哥的照片！」 安骁皱眉：「看你哥照片干什么？」 马晨理直气壮：「我哥帅啊！」 他的表情很自豪：「我哥超帅的！尤其是白头髮的时候，最帅最酷！」 听到白头髮三个字，安骁看了眼陈然，发现他表情还好，问陈然：「你想看吗？」 马晨：「肯定要看啊，我保证真的很好看！」 陈然看着安骁，犹豫着点头：「就看看。」 三个小孩儿走出了院子，围在一起，马晨小心翼翼地拉开身上羽绒服的拉链，再拉开羽绒服内袋的拉链，从里面拿了一个手机出来。 安骁跟陈然都睁大了眼睛，马晨嘘了一声：「这是我婆婆的手机，她从来不带在身上，我偷偷拿出来的。」 图形解锁之后，他点开了相册，自言自语：「哥哥的照片只有保存在婆婆的手机上才不会被爸爸删掉。」 还说：「哥哥每次cos一个新角色都要把照片发给我看的，我哥真的超级帅！」 说着，他点开了一张照片，递到安骁跟陈然面前：「看吧，这就是我哥，是不是超级超级帅！」 安骁跟陈然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微微睁大眼睛了，照片上是一个有着一头白色短髮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黑的衣服，靠墙坐着，一只手掀开遮住眼睛的黑布，露出了一只蓝色的眼睛。 两个从来没有见过cosy的小孩儿震惊了，马晨在旁边问：「怎么样？帅不帅？帅不帅？」 安骁有些迟疑，实说实说，他不太清楚什么叫帅，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很特别，不过是眼睛颜色、头髮颜色和穿的衣服看起来很特别，五官也还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所以他帅吗？ 安骁实在是看不出来，就像班上的人讨论某某明星很帅很美那样，他一点都理解不了，但这是别人的哥哥，所以他点头说：「帅。」 一个人称赞了，还有一个人没说话，马晨看向了陈然，问：「你觉得帅不帅？」 陈然看着照片上的人，很不解：「他的头髮也是白色的吗？」 马晨摇头：「不是啊，我哥戴的假髮。」 陈然：「眼睛颜色呢？」 马晨：「美瞳，蓝色的美瞳，我哥戴给我看过，一戴上，眼睛颜色就变了，就是戴的时候看起来很可怕。」 陈然不明白，好好的黑髮黑眼睛，对他来说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东西，怎么会有人得到了却要把自己变成白头髮蓝眼睛呢？ 他说：「我觉得他这样不好看。」 白头髮就是不好看。 马晨立刻瞪眼：「你才不好看！我哥最帅了，他在网上有几十万的粉丝，几十万人都喜欢他，说他帅呢！」 陈然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喜欢白头髮？」 马晨看着他：「怎么会不喜欢？白头髮多好看啊！尤其是纯白的头髮，网上很多人都喜欢，我哥点赞最高的视频全部都是白头髮！」 他说：「你要是不相信，我马上把我哥的视频找出来给你看！」 他打开了数据，点开了一个视频平台软体，正要点进『我的关注』，一只大手从天而降，直接把手机拿走了，然后三个孩子听到了一声暴喝：「又偷偷拿你婆婆的手机！」 安骁跟陈然赶紧抬头，看到一个高高壮壮的成年男人挺着一个大肚子，脸红红的，眼睛鼓得大大的，瞪着马晨，冲着马晨怒喝：「一天不晓得好好读书，就晓得耍手机，还学会偷你婆婆的手机了！」 男人愤怒地把手机放进他自己的兜里，腾出了手去抽他的皮带，然后，他们就看到说起自己哥哥满眼都在发光的马晨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转身就要跑，不知道是他爸爸还是什么的成年人吼道：「你跑？你要是敢跑，看我今天晚上不打死你！」 马晨停了下来，眼睛睁得很大，脸色都发白了，说：「我哥哥说了，你打我是家暴，可以报警的！」 第162页 男人更生气了，皮带被他抽了出来，他扬起手就抽向了马晨，说：「报警，有本事你就报！老子打娃儿，我看哪个警察敢管？！」 安骁拉着陈然害怕地往后退，怕被皮带给打到了，同时也都担心地看向了马晨，马晨躲了过去，男人更生气了，举起手，有人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手，陈然记得，那是马晨的奶奶。 马晨的奶奶很着急，说：「不准打，手机是我拿给他的，放假了，专门给他耍的！」 男人推开马晨的奶奶，马晨的奶奶被推得差点摔倒，安骁想要伸手去拉老人，但他手短腿短根本来不及，好在有人从后面扶住了马晨的奶奶。 扶住马晨奶奶的人看向他，问：「没事吧。」 安骁摇头：「没事。」 他拉着陈然走到了扶人的大哥哥身边。 男人半点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差点摔倒，或许就算摔倒了，他也不在意，自顾自说着：「妈，你莫护到他，这娃儿是皮痒了，就是要打了才听话！」 马晨跑到自己奶奶身边，确认自己奶奶没事，怒视男人：「你打，你有本事打死我，我哥哥会给我报仇的！」 男人：「莫跟我说你哥！你们两兄弟一个样子，都跟你们那个妈一样！」 提到马晨的哥哥，男人更生气了：「你那个哥哥，一天男不男女不女的，哪里像个男的，说出去我都怕脏班子！」 马晨也更生气了，大声说：「才不是，你啥子都不懂！」 「我不懂？是，我不懂，我打到你，你就晓得是哪个不懂了！」 黑色的皮带扬起，旁边好几个男人都围了过来，劝着男人：「莫打莫打，莫把娃儿打出问题来了。」 男人：「打出问题才好！」 男人甩着皮带，旁边的几个男人怕被误伤，只能勉强拉着他，可男人手里的皮带还是冲着马晨去了，有人喊马晨：「跑噻，快点跑！」 马晨梗着脖子，就是不跑。 安骁跟陈然的心都提了起来，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不知怎么一拉一拽，皮带就从男人手里掉落出来，那只手拿着皮带往旁边草丛一扔，砰的一声闷响，皮带落地。 没有了皮带的威胁，其他男人也都毫无顾忌地涌了上去，把愤怒的男人拽得严严实实。 男人还在大声骂着，安骁跟陈然已经站在了林易身边，两个小孩儿看看林易的右手，又看看院子旁边草丛里的皮带，陈然忍不住问：「大哥哥，你是怎么把皮带抢过来的？」 他还没看清，皮带就从马晨爸爸手里到大哥哥手里再到路边了。 李莎莎、赵小茜牵着小周来跑了过来，小周来抱住了林易的腿，林易摸摸他的头，对陈然说：「就这样拽的，我也没想到一拽就掉了。」 他看向脸和脖子都通红的男人，很胖，脸跟脖子都快连在一起了，看起来力气应该不小，或许是喝了酒，所以没多少力气了？又或许是自己出手太突然，所以打了男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管是什么，林易都不打算再掺和了，拦着男人的人已经够多了。 一大五小就站在旁边看着，马晨跟他的奶奶被来吃杀猪宴的女人们围了起来，马晨的爸爸被男人们控制起来，马晨的爸爸还在喊：「莫拦到我，我今天就要打死他！你们现在拦到我，回去我也要打死他！」 有个女人对马晨说：「你记不记得到你哥哥的电话，快点给你哥哥打电话。」 马晨点头，说：「我没有手机，婆婆的手机被他拿走了。」 女人拿出自己的手机，让马晨念电话号码，给马晨的哥哥打去了电话。 电话挂断，男人们也勉强把马晨的爸爸安抚了下来，然后就接着吃饭了。 陈然看看进了马爷爷屋子里的马晨跟他奶奶，忍不住问：「大哥哥，他会怎么样啊？」 林易已经吃饱了，五个孩子也都不吃了，他寻思着找个机会跟马大爷、孙奶奶说一声，就带着五个孩子离开。 听到陈然的话，说：「我也不知道。」 陈然：「他还会被打吗？」 李莎莎在一边说：「我觉得会，他的爸爸一定是经常打他的，现在旁边有人保护他，可是等到晚上，大家都回家睡觉了，他一定会被打的。」 陈然有些担心地皱起眉，他说：「我想去问问他。」 林易：「去吧。」 安骁对他说：「我陪你。」 两个男孩儿悄悄走进了屋子，听着动静走入左边的房间，看到马晨的奶奶抱着马晨在哭，旁边又一个阿姨在安慰马晨的奶奶，马晨看到了他们，红着眼睛问：「你们来干什么？」 陈然走了进去，看看那个阿姨，又看看马晨的奶奶，有些迟疑，但还是脱下了自己的帽子，说：「我给你看看我的头髮。」 他的头髮并不算太长，到耳朵上面的位置，因为戴了帽子，头髮都被压塌了，软趴趴的。屋子里马晨的奶奶和那个阿姨都看向了自己，陈然强忍着不适，又停了一会儿才把帽子给戴上，对马晨说：「给你看了。」 马晨吸了吸鼻子，说：「谢谢你，你的头髮很白，很好看！」 这是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夸他的白髮好看，而不是说他的白髮好奇怪，陈然有些不好意思，他看了眼马晨，问：「你今天晚上要怎么办？」 马晨说：「我才不怕他！」 第163页 他的奶奶拍了他几下，说：「喊你不要跟他对到干，你跟他对到干，遭打的还不是你！」 马晨大声说：「他打我我也不怕！哥哥说了，他今天就来接我们，我有哥哥，我才不怕他！」 马晨的奶奶没说话了，陈然也放下了心，对马晨说：「那我走了。」 马晨从自己奶奶怀里挣脱出来，跑到陈然面前，问：「你去哪里？」 陈然：「我回……家了。」 马晨问他：「你家在哪里啊？我以后去找你玩。」 陈然：「我……家在县城里。」 马晨皱眉：「有点远啊。」 陈然点头：「我们得走了，大哥哥在面前等着我们。」 马晨看看安骁，又看向陈然，问：「你有几个哥哥啊？」 陈然伸出手指头比了个二，马晨立刻哇了一声：「两个哥哥，你也太幸福了吧！」 他说：「不过我也很幸福，虽然我只有一个哥哥，但我哥哥对我超级好！」 陈然点头，说：「再见。」 马晨：「拜拜！」 陈然看向安骁说：「安骁哥哥，我们走吧。」 两个小孩儿离开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林易、李莎莎、赵小茜和小周来，林易对他们招手：「走吧，我跟马大爷还有孙奶奶说过了，我们可以走了。」 陈然看着他，点头：「嗯！」 他觉得自己的两个哥哥也都超级好！ 说话 星期一, 开学了，这一周读两天，金山小学各年级的孩子就会陆续迎来他们的期末考试, 然后就放假了。 学校的气氛是期待又紧张。 而林易, 他正在菜市场的肉摊子边, 看着毛屠夫给人灌香肠。 在毛屠夫摊子上买的肉, 把猪皮去掉之后放在小桶里，旁边大桶中舀清水，水壶中开水岛津桶里, 混合成温水, 洗上个两遍, 也就差不多了。接着毛屠夫把一块块猪肉切成手指长二指宽的条状, 他的刀很锋利，动作随意却又熟练, 切起肉来很快。 又有人来买肉了，毛屠夫的妻子招唿着, 毛屠夫不管, 专心切肉。 肉很多, 但他没切太久就切完了，一条条猪肉被他捧入了大盆中，客人买来的香肠佐料放进去, 再放白酒和大量花椒，伸手把盆中的猪肉和调料抓拌均匀。 然后毛屠夫的妈妈接过了一大盆猪肉，旁边他们自己搬来的桌子上固定着一个不大的金属机器，毛屠夫的妈妈把白色的猪小肠套在了机器的一端, 在上面开口处放了个漏斗，毛屠夫往里面放肉, 握着机器的把手搅动，于是猪肉就被灌入了白色的肠衣中。 毛屠夫的妈妈控制着香肠的粗细，不让其过于粗也不让其过于细，等到长度大约有一那么长的时候，就停了下来，用白色的棉线在前端打结，然后继续灌下一节香肠。 毛屠夫的妈妈早就认熟了林易跟小周来，灌好一节香肠后，问坐在推车上仰头看着香肠的小周来：「想不想吃香肠啊？」 小周来看着她，毛屠夫的妈妈逗他：「想吃香肠就找你哥哥，让你哥哥给你买肉来灌。」 小周来看看圆乎乎、胖嘟嘟的香肠，似乎觉得没什么胃口，于是收回了视线。 林易则问毛屠夫的妈妈：「阿姨，这个香肠灌好之后还要做什么？」 毛屠夫的妈妈：「灌好之后就晾几天，晾干了，就要拿去煪，煪好了就得行啦。」 问林易：「小林，你要不要灌点香肠嘛，在我们这里买肉，我们免费给你灌，灌好出点加工费，我们还可以给你煪好。」 又是一节香肠灌好，她繫着线，说：「我们都是用蜜柑丫枝、蜜柑壳、橙子壳，柏树丫煪，煪出来的香肠腊肉黄金淦灿，吃起来香得不得了！」 旁边等着自己香肠灌好的奶奶说：「不是说柏树丫煪了不好逗嘛？」 毛屠夫开口了，声音浑厚：「哪个说的哟？我们专门在网上查了的，柏树丫煪腊肉香肠只有好的，没得不好。」 毛屠夫的妈妈也说：「我们这些地方，几十年都是捞柏树丫煪的，也没看到哪个吃了香肠腊肉就死了，都是有些人捞起乱说！」 「再说了，不捞柏树丫捞啥子煪？你不加点柏树丫，煪出来的香肠腊肉就是没得恁个好看，也没得恁个香！」 等着香肠灌好的奶奶点头：「是这个道理。」 毛屠夫的妈妈问：「嬢嬢，那你要不要我们给你煪？」 老奶奶摇头：「我们在老家有房子，我喊娃儿把肉载回老家个人煪。」 毛屠夫妈妈：「也要得！」 林易提上自己买的肉和排骨，推着小周来离开了，回到福利院，端个板凳坐在厨房里，才坐下，小周来就黏煳煳地扑到了他怀里，要他抱着。 林易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星星在旁边趴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尾巴。 正要看手机，小孩儿又转身，仰头看着他，林易把视线从手机移到了小孩儿身上，问：「怎么了？」 小周来眨眨眼睛一声不吭，就这样看着他。 林易一头雾水，不知道小孩儿这是又怎么了，不过小孩儿的脑迴路他是很难猜到的，确认小孩儿不想上厕所，也不是饿了，身体也好好的，也就没管了，看就看吧，他也不会因此掉块肉，就是稍微有点不自在，但因为是小周来看着他，所以也还好。 第164页 点开手机，林易在看网上的美食制作视频，关于怎么制作腊肉香肠的。 看着看着，胸前一重，低头看去，小周来抱住了他，林易以为他困了，问他：「困了吗？要不要跟星星去玩一玩？」 这个点还早，可不能由着小孩儿睡。 结果小孩儿一抬头，露出了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半点困意都没有。 听到自己名字的小狗星星在旁边汪汪叫，想要人陪它玩，往常听到星星这样叫就会带上小皮球去院子里的小孩儿今天没有反应，拉着林易的衣服，缩在他怀里不动弹。 林易有些疑惑，小孩儿今天怎么这么黏人，仔细想想，好像不是从今天开始的，昨天从安坪镇回来的路上，他就不肯坐公交车上的椅子要他抱着，下午也是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他的手臂才睡。 奇怪，难道是昨天中午的时候被吓到了吗？ 这个可能性相当大，林易摸摸他的头，说：「别怕啊，现在没有人能伤害你的，有人要打你的话，我会保护你的。」 小孩儿在他胸前拱了拱，不动了。 下午，上学的五个孩子回来了，林易在厨房做饭，安骁被他赶去房间了，毕竟就要期末考了，多看看书总是没错的。 小周来想留在厨房，陈然跑了过来，在小周来耳边悄悄说了什么，于是两个小孩儿就手牵手离开了厨房。 到了男生的房间，陈然对小周来说：「小来，你只能吃一点点，一点点哈，我怕把你给辣到了。」 安骁坐在自己书桌前看书，还有两天就是期末考试了，今天老师没给他们布置家庭作业，数学老师让他们自己看练习册上的错题，语文老师让他们看生字词。 听到陈然的话，他说：「要我说，就别给小来吃了，他太小了，还不能吃辣条。」 小周来瞪大眼睛，陈然迟疑地说：「吃一点点应该没事吧，小来从来没有吃过辣条，感觉他好可怜。」 小周来不停点头，安骁看了过来：「可是，他连菜都不能吃太辣的。」 陈然犹豫了，这倒也是，每次吃点辣菜，大哥哥都会用开水涮一涮再给小周来吃。 于是他对小周来说：「小来，要不今天你就不吃了，等你长大点再吃辣条。」 陈然想了想，「唔，等你上一年级，上一年级了我就给你吃。」 小周来急得不得了，说好的要给他吃，怎么又不让他吃了？ 他急得都握紧了小拳头，看到陈然哥哥从书包里掏出了辣条，撕开往他自己的嘴巴里送，还问安骁哥哥吃不吃，两个哥哥就这样吃了起来，真的没有要给他吃的意思，他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吃！」 正在分吃辣条的陈然跟安骁都给吓了一跳，嘴巴里叼着辣条，看着他，眼睛里渐渐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陈然不敢相信地说：「说话了，是不是我听错了，小来是不是说话了？！」 安骁把嘴里的辣条拿在手里，脸上也是震惊：「我也听到了！」 他看着小周来，咽咽唾沫，说：「小来，你是不是说话了？再说一次好不好？」 小周来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辣条，吐出一个字：「吃！」 陈然跟安骁：「！！！」 真的说话了！ 几分钟后，星星福利院的七个人都聚集在了男生的房间里，一大五小把年纪最小的小周来围在中间，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他。 许晨月拉了拉小周来，说：「小来，你再说一次话给我们听听。」 小周来充耳不闻，眼睛盯着一个方向，顺着他的视线，林易看到了放在陈然桌子上的……辣条。 其他几个孩子注意到了林易的动作，也都齐刷刷转头看到了辣条，许晨月：「好啊，陈然你吃辣条！」 陈然的脸一红，嗫嚅着说：「我一个星期才吃一次。」 这个时候稚嫩的声音响起：「吃！」 大家又齐刷刷转头看向了站在中间的小周来，小孩儿看着林易，指着桌子上的辣条，很清晰地说：「吃！」 所有人瞪大眼睛看着他，赵小茜：「小来真的说话了！」 许晨月赶紧跑去拿了辣条，问林易：「大哥哥，可以给小来吃一根吗？」 她睁着圆圆的眼睛说：「小来肯定很想吃辣条，他都说话了！」 林易点头，可不是么，一直都学不会说话的孩子竟然被辣条馋得开始说话了，不敢想像小孩儿是有多想吃辣条。 许晨月从里面拿了一根出来，递给小周来，小周来立刻握住辣条，看看几个哥哥姐姐，嘴巴动了动，说：「吃！」 许晨月：「给你了呀，就在你手上，你快吃吧。」 林易明白了，说：「小来是让我们也都吃。」 他对小来说：「我不爱吃辣条，你们吃吧。」 五个小孩儿各自拿了一根辣条，看到哥哥姐姐们都有了，小周来放下了心，拿着手里的辣条往嘴巴里送，然后他就被辣到了，辣的嘴巴和脸都红了起来，嘴巴发出嘶嘶的声音，痛得在原地跳。 林易拿了牛奶给他，喝了好几口牛奶，辣度缓解，然后，他看着自己手里被咬过一小口的辣条，想了想，又把辣条送到了嘴边。 李莎莎拉住他的手，很不能理解地说：「你还吃？你刚刚都辣成那个样子了，别吃了！」 第165页 许晨月也被辣到了，喝一口牛奶吃两口辣条，一直不停地嘶嘶，听到李莎莎的话，点头，嘶着气对小周来说：「小来，你不要吃了！」 林易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两小孩儿，大哥别说二哥，都差不多。 陈然站在旁边不知道该咋办，毕竟辣条是他买回来的，小周来被辣到了，他是不是应该把辣条从小周来手里取出来，可小来把辣条握得很紧，他好像真的很想再吃。 陈然看向了林易，林易说：「让他吃吧，反正也没多少了。」 一根辣条还没有成年人的小指长，被咬了一口之后就是半根小指的长度了，也不差这一口了。 只不过，林易拦住了小周来吃第二口的动作，说：「小来，你还会说其他的吗？说了就可以吃辣条。」 小孩儿看看他，又看看周围的几个哥哥姐姐，视线落在了门口，说：「星星。」 「汪汪！」 小狗星星跑了进来，听到自己的名字兴奋极了。 比它更兴奋的是福利院的其他五个孩子，赵小茜：「小来居然会叫星星！」 她赶紧对小周来说：「小来，我是姐姐，你叫我『姐姐』，『姐姐』！」 小周来嘴巴动了动：「姐……姐。」 赵小茜兴奋地跳起来：「小来叫我姐姐了，叫我姐姐了！」 许晨月也跑过去让小周来叫自己，一回生二回熟，小周来也叫了，陈然不干了，对小周来说：「我是哥哥，叫『哥哥』！」 小周来抬手推开了他的脸，把辣条放到了嘴里，这些哥哥姐姐太费时间了，都耽误他吃辣条了。 虽然没能让小周来喊哥哥，陈然依然很开心，他说：「我一定会让小来叫我哥哥的！」 林易站起来说：「对，小来之后能说的话肯定会越来越多，今晚我们庆祝一下！」 听到庆祝，几个孩子更兴奋了。 林易把上午买的排骨拿出来焯水，做了个糖醋排骨，又把冰箱里剩下的鱼丸拿出来，煮了番茄鱼丸汤，几个孩子喜欢吃酥肉，于是还炸了点酥肉，把买回来的平菇也裹上面煳给炸熟了，吃起来比酥肉还香！ 晚上，七个人聚在饭厅，举着纸杯中的椰奶干杯，林易：「庆祝小周来成功说话！」 安骁：「庆祝小来说话！」 陈然：「干杯！」 赵小茜：「干杯！」 李莎莎对小来说：「来，小来，我们一起说『干杯』！」 小周来举着纸杯：「干……杯！」 「哇！」 所有人都欢唿起来，「小来又说新的词语了！」 「小来太棒了！」 「小来，我是哥哥，叫哥哥！」 「哥哥！」 「哈哈哈，小来叫我哥哥了，小来你太棒了！」 在一片夸赞声中，小周来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咧嘴笑了起来。 奶足饭饱，五个孩子拉着小周来，乐此不疲地教他说话，从他们几个得名字到星星的耳朵、鼻子和尾巴，再到种在泡沫箱里的葱蒜、洋芋，林易在厨房里洗着碗，就听着几个小孩儿耐心教说话的声音，还有小周来学着说的声音，他忍不住笑了。 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好像也有些突兀，但事实就是小周来真的会说话了，或者说，他愿意开口说话了。 洗好碗，院子里的声音没有了，他抹了抹灶台，洗手擦手走出来，就看到三个女孩儿聚在卫生间门口，林易问：「这是怎么了？」 「嘘！」 许晨月把手指放在嘴前，走到林易身边，小声说：「安骁哥哥他们在教小来上厕所。」 林易眨眨眼，不明白她怎么要这么小声说话，蹲下身，也小声说：「不是经常在教吗？」 「这次不一样！」许晨月看看身后，卫生间里隐约传出声音，转头对林易说：「安骁哥哥和莎莎姐姐觉得小来会说话了，这次肯定能让小来学会脱裤子上厕所。」 林易不太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繫，问：「他们为什么这么觉得？」 许晨月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李莎莎走了过来，不好意思说：「我就是觉得可以试试看。」 林易点头，确实可以试试看。 这时候，卫生间里传来惊喜的叫声，然后就听到陈然说：「小来，你学会了！你学会脱裤子了！」 林易和许晨月、李莎莎、赵小茜对视一眼，三个女孩儿赶紧跑进了卫生间，林易也站起来跟上去，他现在还有点懵，怎么都教不会的脱裤子，真的学会了？ 真的学会了！ 之前死活都不愿意自己脱裤子，晚上睡觉都要林易帮着脱裤子的小孩儿站在卫生间，双手放在裤腰上，往下一脱，裤子就掉了。 里面还有一条秋裤，他伸手还想把秋裤脱掉，被安骁阻止了，说：「你现在不上厕所，脱外面的就好了！」 于是小孩儿收回了手，弯腰把裤子提起来穿上，当着林易的面又脱了一次外面的裤子，动作利落得跟之前那个死活都不愿意自己脱裤子的小孩儿判若两人。 他还抬起头，用亮亮的双眼看着林易，林易竖起大拇指：「太棒了！」 小周来眼睛一弯，笑了起来。 赵小茜在一边说：「太神奇了，小来一下子就学会了说话，还学会了脱裤子！」 第166页 是啊，林易来这里几个月，可几个孩子跟小周来已经相处了一年多，一年多都没教会的事情，突然就这样都教会了，一种强烈的不现实的感觉出现在他和五个孩子的心里。 许晨月说：「是不是因为陈然的辣条？早知道辣条可以让小来学会说话、脱裤子，我们该早点买辣条给他吃的！」 赵小茜想了想：「对呀，小来是因为想吃辣条才说话的，是不是因为说了话，所以就会脱裤子了？」 她皱了皱眉，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有问题，说话和脱裤子之间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繫。 许晨月点头：「肯定就是这样的！」 李莎莎问小周来：「小来，你是不是因为想吃辣条才说话的，然后就学会脱裤子了？」 小周来想了想，觉得姐姐说的好像没什么问题，于是点头，许晨月跳起来：「我就知道是因为辣条，辣条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她拉着小周来往外走，说：「小来，我教你读诗！」 「鹅鹅鹅……」 其他小孩儿也跟着追了出去，李莎莎在后面喊：「别教小来读诗，太难了！」 陈然：「我教他数一到一百，你们等等我！」 林易跟在几个孩子身后离开卫生间，安骁转过头来问他：「大哥哥，小来真的是因为辣条学会说话和脱裤子的吗？」 林易沉吟：「脱裤子不好说，但他说话的确是因为想吃辣条。」 看着安骁，问：「你不相信吗？」 安骁摇头：「也不是，就是觉得有点不敢相信。」 他小声说：「辣条这么好吃吗？可是巧克力、薯片那些也都很好吃啊，而且小来最爱吃的就是巧克力了。」 巧克力他们都试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还有其他零食，结果都没有，今天换成辣条，威力居然这么大吗？ 安骁回了房间，林易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辣条让不说话的小孩儿开口说话了，总觉得有点荒诞，但事实又的确如此。 想不出什么道理来，况且除了陈然带回辣条之外，今天小周来也没经歷什么特别的事情，灌香肠的确很新奇，但对小周来来说估计也没新奇到哪里去，毕竟他就不知道那是在干嘛。 想不出来，林易也就不想了，反正对他来说，小周来学会说话，会脱裤子上厕所就是好事，接下来观察一段时间，没问题的话，下学期就可以把小孩儿送到幼儿园读书了。 这天晚上，星星福利院的几个孩子都很兴奋，逮住小周来，一个教他认屋子里的各种东西，一个教他数一二三四五，一个硬要教他读课文，教学成果怎么样不好说，小周来是被累得够呛。 看到林易来到房间门口，他赶紧挣脱抓着他的哥哥姐姐，扑到林易怀里，对林易说：「走！走！」 林易失笑，孩子都被逼成这幅样子了。 抱着小周来，对其他孩子说：「去洗漱吧，晚上早点睡。」 五个孩子洗漱完，他带着小周来洗漱，把小孩儿放在床上，自己再去洗漱，最后回到房间，钻进被热水袋烤得温暖的被窝里。 小孩儿的眼皮已经摇摇欲坠了，他伸手拍了拍小孩儿，低声说：「睡吧。」 小孩儿睁开了眼睛，看着他，喊了一声：「哥哥。」 林易微诧，接着不由自主笑起来，说：「嗯！」 小孩儿抱着他的右臂，闭着眼睛睡着了。 林易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探出床头关灯，尽量不让自己的右臂产生太大的动作，啪嗒一声，灯关了，左手收回来，缩进被窝，他松了口气。 然后烦恼又来了，现在大概是晚上九点多的样子，对他来说这个时间睡觉太早了，按照习惯，他应该看看手机的，以往可以翻过身，背着小孩儿看，手机的光就不会影响到小孩儿。 但现在他的右臂被抱着，翻不了。 努力试验了好几个别扭的姿势，最后选择平躺着，左手举着手机看，然后手机就掉在了脸上，把他砸得倒吸一口气。 看看旁边的小孩儿，没有醒，把手机恶狠狠地塞在枕头下面，揉揉脸，林易选择睡觉！ 黑乎乎的屋子里，两道唿吸声变得绵长，小周来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梦到自己在哭，一个巨大浑身通红、穿着衣服的怪物在咆哮，不准他哭、也不准他说话，黑色的皮带从怪物粗壮的腰上抽了下来，高高举起，朝着他打了过来，巨大的恐惧慑住了他，这个时候，一只毛茸茸的手从旁边伸了出来，很灵活、很快地把粗壮的皮带给拿走了，失去了皮带，怪物变得越来越小。 双手毛茸茸的人站在了他面前，挡住了怪物，毛茸茸地手牵起了他的手，他鼓起勇气看向了怪物，怪物更小了。 昏暗的室内，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张脸在被窝外的小孩儿，眉头渐渐松开了。 黄焖鸡 佳慧超市门口,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的男性下车, 反手关上车门, 走两步, 打开车厢门, 看着手上的货单，从里面提出蔬菜、牛奶、纸巾等各种东西，走入佳慧超市, 放在地上。 张丽从收银台后走了出来, 拿起货单, 问：「今天的就是这些？」 年轻的男人点头, 利落地转身离开。 看着手上列印的单子，张丽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抬头看向对面，正好看到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 高高瘦瘦的青年推着小推车, 小推车上坐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孩儿, 张丽喊了一声：「小林，你在网上买的东西到了！」 第167页 林易在马路对面说：「好，我等会儿就来拿。」 推车小周来回了福利院, 把菜放在灶台上，林易问他：「我要去对面拿东西，你要跟我一起吗」 小周来点头，林易说：「要去的话, 得说话才行。」 他教小孩儿，「要去就说『要』。」 小周来动了动嘴巴, 发出的声音嫩嫩的：「要。」 「好！」林易把他从小推车里抱了出来，牵着小孩儿走出了福利院大门，问小孩儿：「过马路要怎么办？」 小周来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然后抬头看着林易，林易问：「现在可以过马路吗？」 小周来点头，接着又补充道：「要！」 林易：「这个时候不能说要，要说『可以』。」 小周来学着说：「可以。」 林易点头：「真棒！」 牵着小孩儿过了马路，来到了佳慧超市，张丽站在一堆东西前，拿着一个袋子，分装东西，指着一边的抽纸和牛奶说：「这是你的吧。」 林易点头：「是我的，我昨天就在网上买了这两样。」 四箱二十四盒的纯牛奶，六提十包装的抽纸，东西种类虽然少，但数量却很足。 张丽感嘆：「我记得你上回也是买了恁个多东西，还没好久逗嘛。」 林易提起牛奶说：「人多就用得多。」 张丽点头：「也是，你们七个人，就是六个娃儿一天一瓶牛奶，一箱奶四天就喝完了，四箱也就够管半个月。」 其实还没有半个月，因为林易让几个孩子一天喝两盒奶，再加上他也会喝，所以四箱牛奶也就能喝一个星期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牛奶的消耗量有点大，所以他选择在现在这个平台上买牛奶，比起超市会便宜不少。 一手一箱牛奶，还能一边勾住两提纸巾，多的就拿不下了，林易对张丽说：「张姐，我先把手上的拿回去再来。」 又对小周来说：「你在张阿姨这里等着我好不好？我把手上的放了就来接你。」 小周来拉了拉林易的裤腿，小声说：「可以。」 旁边站着的张丽惊道：「小来说话了？！」 她看着小来，又看向林易：「你听到没？小来刚刚说了『可以』！」 受她惊讶的语气影响，小周来有点害怕，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藏在了林易身后，林易笑道：「对！小来会说话了！」 张丽是真的很震惊，问：「什么时候会说话的？怎么突然就会说了？」 她记得很清楚，小来这孩子是不会说话的，她还以为他是哑巴呢！ 林易一一解释：「昨天下午开始说话的，陈然带了辣条回来，他想吃，就开口说话了。」 张丽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小周来：「所以他是为了吃加涩儿才说话的？」 林易点头，在这里生活了大几个月，经常跟张丽聊天，他也知道这个地方的人把零食称为加涩儿。 「真的呀？」 林易：「真的。」 张丽不得不信了，感嘆：「辣加涩儿居然还有这个用处！」 「不过好像也有点道理，那些娃儿都喜欢得不得了，你莫说小娃儿，就是我的那个娃儿，都上班了，还一天喜欢吃这些东西，啷个说都不听。」 她对林易说：「要我说，还是你把娃儿照顾得好，以前那些护工，啷个带他他都不说话，我估计就是当时就拿辣加涩儿给他，他也还是不得说，还是你的功劳！」 林易笑着说：「没有没有。」 虽然他也觉得之前的护工在照顾几个孩子这件事情上很不合格，但小来突然会说话这事，除了辣条的诱惑之外，他还真找不出其他原因。 又跟张姐聊了几句，林易把牛奶、纸巾提到了福利院，放在饭厅，又去提第二次，带着小周来，让他拉着抽纸的提口处，迁就着小孩儿的步子，慢慢回到了福利院。 …… 周四周五两天是期末考试的两天，周四放学，一年级的许晨月、二年级的陈然和三年级的赵小茜彻底放假了，等到周五放学，四年级的李莎莎跟六年级的安骁也放假了。 林易打算做一大桌子菜来庆祝他们放假。 上午买回来的排骨放在盆里，加入食用小苏打、面粉，再加清水，抓洗干净，放入碗中。 接着调料汁，豆豉简单清洗放在菜板上剁碎，捧入碗中，再切些蒜末、姜末，放入装着豆豉的碗中，热油倒入其中，然后加盐、白糖、生抽、蚝油，搅拌均匀后，倒在排骨上，放点生粉，把料汁、生粉、排骨抓拌均匀，加盖，放在一边腌制。 上午买的新鲜的鸡拿出来，清洗之后剁成小块，焯水，放在一边沥干。调料汁：黄豆酱、生抽、蚝油均等混合，搅拌均匀。 锅中加油，放入冰糖，炒成焦糖色之后，把鸡肉倒入锅中翻炒上色，然后加入酱料和姜粒、蒜粒，继续翻炒，炒出香味后，加入开水，把鸡肉连汤倒入他买回来的砂锅中，加早就泡发的香菇、盐，盖上盖子焖煮。 焖了差不多十分钟，把切好的土豆块加入其中。 这个时候，他把买回来的生蚝刷洗干净，大锅中加水开始烧，蒸笼放上去。 拿一个碟子，底部垫上芋头，把腌制好的排骨摆上去，放在蒸笼最下面一层，洗干净的生蚝摆在盘子里，放在上面一层，加盖开蒸。 第168页 蒸了大概三分钟，把生蚝取出来，对半打开，中间的蚝肉用水沖一冲，放在一边，把之前就做好的蒜蓉酱舀着放在每个生蚝上，最后把生蚝放在一边，不急着蒸。 趁着这个时间，把油麦菜洗了。 黄焖鸡焖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了，再开盖，把青椒和红椒都放进入，继续焖，青红椒焖熟之后，关火，用帕子包着砂锅，把锅放在一边的灶台上。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把生蚝放入蒸笼上层。 蒸的这点时间，拿出铁锅，加猪油，煎蛋，然后加水，烧开后，加入油麦菜，煮不到一分钟，就关火出锅，与此同时，蒸排骨和蒜蓉生蚝也好了。 林易走到厨房门口，喊了一声：「吃饭了！」 喊完，就听到男生房间里嘻嘻哈哈的声音停了下来，然后是慌乱穿鞋的声音，许晨月在喊着：「吃饭了吃饭了！」 几个孩子跑了出来，林易让他们帮着拿碗，而他跟安骁一起把菜端到了隔壁。 正吃着饭，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是一条简讯，来自林易就职的企业，点开简讯，内容是通知他，企业将派人在一周内到星星福利院进行安全检查。 林易看向几个孩子，几个孩子也看着他，林易问：「你们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有人来福利院检查吗？」 年纪小的小周来、许晨月都一脸茫然，安骁说：「好像有，是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他们来福利院看了看就走了。」 赵小茜补充：「我偷偷看到光头给他们塞钱了，一人好几张一百呢！」 「光头还说让他们改改什么记录。」 这是贿赂啊，林易都不用摸自己的包，就知道这笔钱他肯定是出不起的，就算挤一挤能挤出来，他也不可能把自己本来就不多的工资，和几个孩子的补助拿去干这种事情。 但如果检查不过怎么办？ 他的眉头微皱，抬头就看到几个孩子都巴巴地看着他，李莎莎问：「大哥哥，检查的人又要来了吗？」 林易点头：「具体哪天不知道，但会在一周之内来。」 陈然把生蚝肉扒拉进嘴里，吃得满嘴油光，把肉咽进肚子才说：「应该没什么吧，光头在的时候都能过。」 几个孩子除了小周来之外，对检查这个概念都不陌生，毕竟每天做完教室清洁后都得组长检查后才能离开，还有每天的眼保健操，是其他班的老师来一个班一个班的检查呢。 而且在他们看来，大哥哥比起之前的护工不知道好了好了多少倍，没道理光头在的时候检查能过，大哥哥在的时候检查不过。 安骁年纪大些，懂的也多一些，说：「那是因为光头给他们钱了，给了钱才过的！」 陈然很茫然，问林易：「大哥哥，我们也要给他们钱吗？」 林易摇头：「那是贿赂，那种行为是不正确的，再说了，我们也没那些钱来贿赂别人。」 许晨月担心起来：「那我们会不会过不了啊，过不了会怎么样？」 林易赶紧安抚：「没事的，我看看安全检查的内容，做好准备就好。」 吃完饭，碗筷清洗干净，林易拿着手机看安全检查的内容，包括了食品安全、消防安全，检查区域有生活区域、厨房、食堂、消防通道。 内容看起来很多，但星星福利院只有那么大一点，孩子也只有六个，说白了就是检查几个孩子的房间、饭厅和厨房，至于消防通道，打开房门就能到院子，到了院子就能无障碍离开福利院，关于这一项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准备的。 林易看手机的时候，几个孩子聚在男生房间里，星星跟着陈然、许晨月跑来跑去，小周来则跟着星星跑，三个孩子笑得开心极了。 李莎莎提醒：「才吃了饭不能跑，不然肠子会破的！」 跑着的三个孩子被吓了一跳，赶紧停下来，都伸出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尤其是小周来，他站在原地，连路都不敢走了，生怕自己肚子里的肠子下一刻就裂开了。 赵小茜皱着眉头，问：「安骁哥哥，莎莎姐姐。」 安骁和李莎莎看向了她，安骁问：「什么事？」 赵小茜问：「那个检查真的没事吗？」 她说：「我刚刚想起了去年的检查，那个女的说我们福利院这里不行那里不行，今年会不会也是这样？」 李莎莎拧眉：「不会吧，大哥哥跟光头完全不一样，光头在的时候基本都不做清洁，地都不扫，可是大哥哥每天都会扫地拖地，还有厨房，光头在的时候，厨房可脏了，现在厨房很干净啊。」 赵小茜：「可是我们没钱给他们。」 陈然突然说：「我想起大哥哥上周给我们看的电视剧了，贪官只想要钱，要是没有钱，什么都不行的。」 这话一出，几个小孩儿都担心起来，李莎莎：「那要怎么办？我们没钱啊。」 许晨月又问了那个问题：「要是检查不过会怎么样啊？惩罚我们做清洁吗？」 班上有调皮的同学，要是一个星期犯了五次错，就会被老师惩罚做周五的大扫除。 陈然诧异：「这么简单吗？」 赵小茜：「要是这样就好了，就怕他们觉得大哥哥不好，要大哥哥离开——」 话还没说完，许晨月跟陈然都喊了出来：「不行！」 许晨月很着急：「大哥哥那么好，我不要大哥哥离开！」 第169页 陈然点头：「大哥哥不能走！」 就连小周来憋出了两个字：「不走！」 安骁站起来说：「我们在这里说什么都没用，去找大哥哥！」 于是看着手机的林易就听到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安骁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往他身后看，1、2、3、4、5，六个孩子全来了。 林易放下手机，问：「怎么了？」 安骁说：「大哥哥，那个检查不过的话，那些人会让你离开吗？」 林易唔了一声，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检查不过，那就表示我的工作不合格，也有离开的可能。」 「不要！」 许晨月从后面跑出来，一把抱住林易，大声说：「我不要大哥哥你走！」 陈然也跑过来，抱住他另外一边：「大哥哥你不要走！」 接着小周来、赵小茜、李莎莎、安骁都过来了，把坐在凳子上的林易抱得死死的，林易赶紧说：「不走不走，我一定不走，谁抱住了我的脖子，稍微松一松，我快喘不过气了！」 安骁赶紧撒开了手，脸有点红，不好意思地说：「大哥哥，我觉得我们得做点准备！」 李莎莎和赵小茜也松开了，李莎莎点头：「对，做好准备，让他们检查不出一点问题！」 林易想了想，点头说：「行，明天我们来做个大扫除吧。」 大扫除 新的一天, 周来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个长长的白色管子，他知道这个东西叫灯, 晚上会发出很亮很亮的光, 小茜姐姐教过他的, 他动了动嘴巴, 嘴唇微微张开又闭拢了，几个哥哥姐姐每天都教他说好多话，现在不想说。 小小的身体在被窝里蛄蛹几下, 翻过身, 他看到了睡在旁边的大人, 是大哥哥。 大哥哥的眼睛闭着, 他还在睡觉，周来眨了眨眼睛, 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开始揉眼睛，揉了几下停下来, 继续看着大哥哥。 大哥哥为什么还在睡觉呢？ 周来有些疑惑, 他记得很多时候, 他睁开眼睛之后都没看到大哥哥，床上只有他一个人的。 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大哥哥的脸，大哥哥没有动, 而且他的脸是软软的，小孩子湿润的睫毛颤了颤，周来有些不敢相信，又伸手摸了摸, 这才确信，那么高、那么大的大哥哥, 摸起来是软的。 他看向了大哥哥的眉毛，长长的、黑黑的，眉毛下面的是眼睛，小茜姐姐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灵是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再往下是鼻子，他伸手摸摸大哥哥的鼻子，又摸摸自己的鼻子，又开始疑惑了，大哥哥的鼻子硬硬的、好大一个，他的鼻子软软的、小小的，很不一样，所以他的鼻子真的叫鼻子吗？ 继续往下看，是嘴巴，红红的，是吃东西的地方。 他记得大哥哥吃的东西要比他吃的多很多，他只能吃一点点饭，但大哥哥可以吃两碗饭！ 那可是两碗饭，那么多，果然大哥哥很厉害！ 小孩儿有点睡不住了，他在被窝里蛄蛹着趴起来，凑到林易身边，认真地看着。 周来在想大哥哥为什么还没睁开眼睛？ 大哥哥真的是在睡觉吗？周来想到自己有时候会装睡，没有睡着却闭着眼睛，陈然哥哥在跟他玩的时候也会装睡，所以大哥哥现在是在装睡吗？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小孩儿看着林易闭着的眼睛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要知道一个人是不是装睡，在小孩子心里有一个很简单的判断方法。 小小的肉嘟嘟的手伸了出去，停在了林易左眼上空，然后下落，伸出小小圆圆的食指放在了林易的眼皮上，微微用力，往上拉。 林易确实处于睡眠当中，但他不是猪，眼皮一被扒拉，身体上传来的不适立刻唤醒了他沉睡的大脑。 眼睛还没睁开，手就抬了起来，一把抓住弄自己眼睛的东西，小小、软软的，一抓到手里他就知道这是一只手，还是一个小孩儿的手，眼睛唰地睁开，果然看到一张肉嘟嘟的脸凑在自己面前，圆熘熘的眼睛看着自己，睁得大大的，像是很惊讶。 林易嘆了口气，伸手揉揉小孩儿的脑袋，问：「什么时候醒的？」 这句话周来听懂了，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嘴巴动了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睁大眼睛看着起身的大哥哥，大哥哥好像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回答，打了个哈欠，说：「我先穿衣服，穿好再给你穿。」 林易先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七点四十三，不算太早，但也不算晚，事实上，他本来打算睡到八点多才起的。 几个孩子放寒假了，对他来说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在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不用早上六点多就起来给他们做早饭。 掀开被子，飞快地穿衣服裤子，穿好后，抬头就对上了小孩儿眼睛，黑熘熘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林易让他坐起来给他穿衣服，穿好毛衣，小孩儿盯着自己看，穿好裤子，小孩儿盯着自己看，穿好外套，小孩儿还是盯着自己看。 林易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拿手机前置摄像头看了看，脸上没花、也没睡出什么痕迹，看向小孩儿，结果小孩儿还是盯着自己，林易问：「你在看什么？」 周来指了指林易的眼睛，林易揉了揉，有一点点眼屎，揉掉，然而小孩儿的眼睛还是盯着自己，林易无奈了，问：「你还在看什么呀？」 第170页 周来不说话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大哥哥的眼睛，他在想大哥哥刚刚是在装睡还是没装睡呢？一拉开眼皮，大哥哥就醒了过来，大哥哥是在装睡吧。 林易对小孩儿的心思一无所知，确认自己没啥问题之后，对小孩儿的视线就选择视而不见，带着小孩儿洗漱之后，或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其他几个孩子也起来。 林易在厨房做早餐，昨天几个孩子都表示想吃蛋炒饭，林易也就多煮了些米饭放在冰箱里，今早正好可以用来煎蛋炒饭。 米饭从冰箱里拿出来，安骁洗漱完进来了，接过电饭煲说：「大哥哥，我来帮忙！」 都不需要林易说什么，他就拿起电饭锅的勺子，把锅里的米饭铲松。 林易把买的玉米粒、豌豆粒拿出来，还拿了一个新鲜的胡萝蔔，切成丁，放入锅中焯水煮熟。 胡萝蔔富含维生素a，吃了对小孩儿的眼睛很有好处，但福利院的几个孩子都不怎么爱吃，许晨月说胡萝蔔吃起来有股怪味，一点都不好吃。 林易知道她说的怪味是什么味道，实话实说，那股味道林易也不大喜欢，但这个味道通过长时间的炖煮是能消除的，而且胡萝蔔切成丁之后，体积变小，吃起来也不会有那股味道了。 红红的胡萝蔔丁煮好捞出沥干，玉米粒和豌豆粒也都下水煮熟，然后就是开始炒饭了。 猪油、煎蛋、倒入米饭，翻炒之后，倒入玉米粒、豌豆粒胡萝蔔丁，加盐，继续翻炒，炒出锅气，最后撒上葱花，再简单翻炒后，关火出锅。 蛋炒饭很香，猪油煎蛋的香气和葱花完美交织，吃上一口，咸香可口，还有面面的豌豆和脆脆的胡萝蔔，最惊喜的是玉米粒，脆脆甜甜，简直像要在嘴里爆出汁一样。 美中不足的就是吃起来有点太噎了，于是人手一盒牛奶，噎住了就赶紧喝一口顺一顺。 早餐吃完，把碗筷洗干净，林易一走出厨房，几个孩子就迫不及待围了上来，安骁问：「大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做大扫除？」 赵小茜在旁边说：「大哥哥，我们是不是要快点做？万一检查的人今天就来了呢？」 这个担心很有道理，所以林易说：「现在就开始吧。」 关于做大扫除这件事情，林易并非专业清理人员，所以看着院子，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平常他也是会打扫福利院的，扫地、抹桌子、窗台，一个星期还会拖一次三个房间，仔细想想，大扫除好像也就是做这些吧。 把要做的事情说了，几个孩子立刻找出了林易没有想到的地方。 李莎莎：「大哥哥，还要抹窗户的！」 陈然也想了起来，点头：「大扫除都要擦窗子，还得用报纸擦，报纸擦得最干净了！」 赵小茜看看院子里，指着大铁门说：「铁门上有灰了，要擦掉！」 行吧，林易给大家做了分工，他负责扫地、拖地、清理厨房，几个孩子负责拿着帕子把福利院的东西抹赶紧，至于窗户，林易只让他们抹下半部分，上半部分交给他。 分工之后，福利院里的六个人都动了起来，安骁端了个小板凳放在院子中间，让周来坐好，再把小狗星星放在他身边，表情严肃地对周来说：「你的任务就是看好星星，不要让它乱跑。」 周来认真点头，说：「好！」 安骁点头：「我做清洁去了。」 周来看着他走到了卫生间，视线收回来，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小狗星星，伸出手摸摸它的头，星星立刻眯起了眼睛，把自己的头往周来手心送。 周来抿唇笑了起来，小声说：「星星，乖，不跑。」 小狗星星移开了头，伸出舌头舔周来的手，周来咯咯笑了起来。 一人一狗玩了几分钟，陈然拿着帕子从自己房间出来，准备去卫生间洗帕子，星星看到了，立刻就朝他跑了过去，周来赶紧站起来，大声喊：「不跑！不跑！」 可惜星星充耳不闻，周来眉头皱了起来，赶紧跟着星星跑，在星星跑到陈然哥哥脚边停下来的时候，他蹲下身抱住了星星。 陈然拿着帕子，手上湿漉漉的，因为用的热水洗帕子，手上、帕子上都冒着白气，对周来说：「小来，大哥哥在扫地，待会儿还要拖地，一定不能让星星进我们的房间，不要让它把地给弄脏了。」 虽然房间里的地面是水泥地，即便是刚拖了地，星星的爪子踩上去也不会造成什么肉眼可见的污迹，但陈然就是觉得才拖干净的地得等到干了之后才能踩。 他也这么说，周来就更觉得自己任务很重要了，重重点头之后，抱着星星不撒手，抬头看看院子中央的凳子，又看看被自己抱着一动不动的星星。 星星跟最开始的时候很不一样了，才见到它的时候，它明明只有那么小一点，可现在它都长到周来的肚子那么高了，也变重了，以前周来可以抱它，现在抱着星星用力一提，星星的两只前爪给抱起来了，后爪还踩在地上。 低头看看星星的后爪，周来腾出一只手想要去抓，结果手一松，星星的前爪也落在了地上。四肢着地，星星爪子一迈就要跑，周来赶紧跑过去，然而他一跑，星星激动起来，也加快了开始跑，甚至星星还跑到了他身后，追着周来。 林易扫完一个房间出来，看到一人一狗跑来跑去，玩得还挺开心，也没说什么，待会儿自己记得检查一下小周来的背心，给他垫一条毛巾就是了。 第171页 然后走几步，进入女生房间，开始扫地，打扫的重点是床下，好在上下铺的下铺够高，只要蹲下来，扫把就可以轻松地探进去，也能很轻松地看到床底的情况。 然后，林易就看到下铺的床板背后出现了蜘蛛网，伸出扫把把蜘蛛网弄掉，继续扫地。 院子里，周来被狗追得气喘吁吁，他停了下来，星星扑到了他脚边，张开嘴巴咬住他的裤腿，虚虚地衔着，甩着脑袋装模作样撕咬了几下。 趁着这个机会，周来伸手一把抓住了它，喘着气说：「不跑！」 被抓住之后，星星四只爪子就不动了，只是嘴巴总是试图去舔周来的手，周来不让它舔，把它抱起来，还是只能抱起前爪，带着星星往前走，星星的后腿赶紧跟上。 就这样一人一狗走到了院子中央的凳子边，看看凳子，又看看星星，周来想了想，保持着这个抱狗的姿势，带着小狗转了身，然后扭着脑袋看身后，慢慢地坐在了小板凳上。 随着他坐下，星星的前爪也落了地，它又想走，周来抓住它，说：「乖、狗狗，不走！」 为了防止星星跑掉，还努力把星星往自己怀里抱，可惜，他的怀抱太小，而星星又长得太大，根本塞不下。 周来抿唇，他一定要抱住星星！ 于是他屁股坐在凳子上，躬身抱住了星星，抱住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重心不稳，一头扑在了星星身上。 小狗星星：「汪汪汪！」 它赶紧跑到一边，看到周来趴在了地上，以为他要跟自己玩，于是又跑上去，对着小孩儿的脸就舔了起来。 赵小茜拿着帕子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这一幕发出了一声尖叫：「星星，不准舔小来的嘴巴！」 话音刚落，星星的舌头就舔在了小孩儿的嘴上，赵小茜：「！！！」 太脏了！太脏了！！ 手里的帕子都拧了起来，赵小茜赶紧走过去，拉起周来，盯着周来说：「嘴巴不准动，不准张嘴、也不要伸舌头出来！」 周来懵懵地看着他，林易、安骁、李莎莎、陈然、许晨月都从房间里跑出来，林易问：「怎么了？」 赵小茜赶紧告状：「星星舔了小来的嘴巴！」 小狗星星站在旁边，睁着圆圆的狗狗眼，一脸无辜。 林易、安骁都松了口气，陈然说：「原来就是舔了嘴巴啊，我还以为小来摔了。」 赵小茜很严肃：「那可是舔嘴巴，一不小心，小来就会把星星的口水吃进去的！」 陈然仔细想了想，又看向星星，虽然星星很可爱，他很喜欢的星星，但吃星星的口水，他咽咽唾沫，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办法接受。 林易把扫把放在门边，对赵小茜说：「我带小来去洗嘴巴。」 林易牵着小来进了卫生间，赵小茜转头看着星星，盯着小狗，很严肃地说：「星星，你要记住，以后不准舔小来的嘴巴，不，是不准舔任何的人嘴巴！」 星星眨眨眼睛，歪歪头，这个两只脚站的小狗狗在说些什么？ 小周来的嘴巴洗干净了，星星福利院暂停的大扫除又开始了。 林易扫完了地，把三个房间拖了拖，然后到了厨房，相比起物品偏少的卧室，厨房的东西就要多得多，而且清理的难度也要高很多。 厨房最多是油烟，星星福利院的厨房里又没有抽油烟机，所以围绕锅灶一圈的墙、桌面都容易出现油污，好在每天做完饭之后林易都会收拾，所以桌面的情况还不错，连擦都不用擦。 但墙面就有些糟糕了，福利院厨房的墙是白墙，没有贴瓷砖，油星一迸溅上去，除了把墙灰给挖掉之外就不可能再弄掉了，而且因为常年做饭，烟燻火燎，锅灶后的墙已经变成了灰黑色。 林易在网上买了金属色的墙纸，把附近一大块墙都给遮住了，墙纸表面是光滑的，有点金属质感，油星和燻烤后的黑烟附着之后都很容易擦掉。 就是用了几个月，高温之下，墙纸有些老旧，金属质感减弱，不可避免地变黑变黄了。 林易现在要做的就是换一张墙纸。 把几个孩子叫过来，先把旧的墙纸撕掉，露出了黑黑黄黄的墙面，陈然问：「不可以把这些黑色的东西弄掉吗？」 林易：「不好弄，不过可以用白漆把这些黑色的东西盖住。」 陈然：「那我们为什么不用白漆呢？这个墙纸跟周围墙的颜色不一样。」 林易裁着墙纸，说：「就算用了白漆，这一块墙的颜色也会跟周围的不同，而且白漆里可能有甲醛，那个东西是致癌的，能不用就不用。」 墙纸裁好了，墙纸本身就带有很强的粘性，林易拿着一边，安骁拿着另外一边，对着之前贴过的痕迹，让几个孩子站在正前方看有没有歪。 李莎莎：「没歪！」 许晨月站在一边认真看了看，也说：「没歪！」 小周来发现自己站在最边边，赶紧走到李莎莎身边，站稳，虽然根本不知道这个歪不歪怎么看，但还是学着两个姐姐说：「没、歪。」 「哈哈哈哈，小来也在说！」 也不知道小周来说没歪这事怎么就戳中了陈然的笑点，他突然就笑了起来，还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林易跟安骁两个配合着把墙纸贴好，林易走到陈然身边，摸摸他的头，说：「继续做清洁了！」 第172页 清理厨房 做清洁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随着清洁的深入，会发现能做的地方好像变得越来越多。 厨房的墙纸换好，就发现厨房里靠近锅灶的地面上有了黑色的泥垢。陈然眯着眼睛, 蹲在地上, 埋着头看厨房的地面, 还伸出手去摸, 说：「这是什么呀？黑黑的硬硬的。」 许晨月用指甲抠了抠，黑色的泥垢陷入了她的指甲，她很激动地说：「可以抠掉的！」 赵小茜抓住了她的手, 看着填满指甲的泥垢, 瞪大眼睛：「月月, 可以抠掉也不能用指甲去抠！」 她拉着许晨月去洗手了, 几个孩子看向了林易，林易说：「我用铲子试试看。」 林易离开厨房, 推开杂物间的门，一股灰尘气扑面而来, 林易发现自己要打扫的地方好像又多了一个。 从杂物间拿了铲子, 来到厨房, 在几个孩子的围观下，铲子冲着黑色的泥垢用力一铲，『欻』的一声, 黑色的泥垢脱离了地面，露出了水泥地面。 洗完手回到厨房的许晨月惊唿起来：「哇，铲掉了好大一块！」 既然铲子能行，林易继续铲下一块, 伴随着欻欻的声音，黑色泥垢块块脱落, 别的不提，这么铲着还挺解压的。 几个孩子看着眼馋，安骁说：「大哥哥，我可以试试看吗？」 「行！」 林易直起了腰，把铲子递给安骁，安骁迫不及待伸手接过，就感觉自己的手一沉，差点没拿稳，他没忍住说：「好重！」 林易站在旁边，笑道：「肯定的，这个铲子的头是铁制的，柄是实心的木头，有点压手。」 安骁拿起铲子，学着林易的姿势，双手一前一后握着柄，铲子对准地上一块黑色泥垢，然后用力一铲！ 铲子卡在了黑色泥垢上，他再用力，铲子前进了一点，但还是卡着，黑色的泥垢只翘起了一个边，随着安骁的用力，一颤一颤的，像是在嘲笑他的力气不足。 李莎莎看不下去了，说：「安骁哥哥，我来试试看吧！」 安骁再次用力，咬着牙说：「你的力气比我小，你不行的。」 用尽全力往前一铲，黑色的泥垢卷了起来，许晨月：「铲起来了！」 话音才落，铲子移开，露出了被铲过的地面，赵小茜：「啊，地上还有！」 陈然凑近了看，然后说：「安骁哥哥，你只铲掉了它的皮！」 安骁泄力了，说：「这个太难铲了！」 李莎莎：「我来！」 安骁也不拒绝了，把铲子递给了李莎莎，林易就站在一边，静静看着。 李莎莎接过了铲子，同安骁一样，手腕往下坠，即便知道铲子很重，她还是低估了铲子的重量。 调整好姿势，拿好铲子，看着地上那块黑色的泥垢，李莎莎把铲子提起来，好吧，铲子太重了，没能提起来，只好拖着铲子调整方向，走到黑色泥垢的另一边，她解释道：「安骁哥哥已经把一头铲起来了，从这边铲，只要铲起来一些，就能掉了！」 说完，她拿着铲子对准泥垢开铲，铲子一下子铲在黑色泥垢上，黑色泥垢连个边都没翘起来，移开铲子，能看到泥垢边缘出现了一条压痕。 围在周围的几个孩子：「……」 李莎莎咬牙：「再来！」 又是一铲，这次痕迹加深了些，铲子剷出了一点黑色泥垢碎屑。 许晨月：「要不，我来试试看？」 安骁、李莎莎、赵小茜都看向了她，林易也没忍住看向了说话的小姑娘，小小的一个，才到自己腰的位置，看着铲子，表情很认真。 陈然说：「你来？你连铲子都拿不动。」 许晨月不信：「不可能，我肯定能拿动铲子！」 她看着李莎莎：「莎莎姐姐，我想要试试看！」 李莎莎只好说：「你来吧。」 小姑娘赶紧走到了李莎莎身边，从李莎莎手里接过铲子，李莎莎不敢完全松手，两只手握着，对许晨月说：「你得用两只手！」 许晨月：「哦！」 另一只手赶紧伸出来握住铲子，她握住了铲子柄的尾端，铲子斜斜地落在地上，李莎莎松开了手，许晨月提着木柄，对陈然说：「看，我拿起来了，这个铲子也没那么重嘛！」 陈然说：「你先把铲子拿起来再说吧！」 要想把铲子拿起来，自然就不能抓着尾端不放了，许晨月很聪明地选择了顺着柄身往铲子前端挪的方式，走了几步，她就觉得手上的棍子越来越重，但也都还好。 大概走到了安骁跟李莎莎之前握着的位置，她停了下来，用力把铲子往上抬，因为太用力，嘴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结果她只把铲子柄给抬了起来，落在地上的铲子头纹丝不动。 陈然嘆气：「你可真没用，我来！」 于是抓住铲子的小女孩儿变成了小男孩儿，结果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一年级的小女孩儿跟二年级的小男孩儿，在力气上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陈然失败，赵小茜也没忍住来试了试，经过了几个月，她比许晨月高一些了，但力气也没大太多，铲子是动了，但也仅仅是动了。 站在一边看着的小周来也跑了过来抬铲子，发现自己连铲子柄都抬不太起来之后，放下柄，跑到另一头去抬铲子头，林易拉住了他，说：「行了，还是我来吧。」 第173页 拿起铲子，对着黑色泥垢一铲，几个孩子怎么都铲不下来的黑色泥垢即刻脱落，又是几铲子，厨房地面所有的黑色泥垢就给铲干净了。 在最后一块泥垢铲掉的时候，几个孩子竟然欢唿了起来，许晨月说：「大哥哥最棒！」 还冲着扫成一堆的黑色泥垢说：「叫你们欺负我们，不让我们铲掉，大哥哥给我报仇了！」 小周来：「报仇！」 陈然扶了扶眼镜，冲着黑色泥垢说：「哼，跟我们作对，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林易被他们围在中间，见到他们这样，有些哭笑不得，对于成年人来说，对着黑色垃圾说话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幼稚了。不过，虽然很幼稚，在几个孩子围着自己欢唿的时候，林易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厨房清洁做完之后，林易带着几个孩子把杂物间收拾了一下，把里面的东西归置好。 有一块地面比起其他的地面颜色要深一些，安骁说：「这是我有次捡回来的瓶子里饮料没有倒干净，流在了地上，后来我拿拖把来拖都拖不干净了。」 林易：「没事，地面会有痕迹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且这里是杂物间，我们拿东西挡一挡就好了。」 说着，把一个水桶放在了污迹处，刚好给挡住了。 从杂物间出来，林易还把院子给扫了扫，陈然从通往二三楼的楼梯处探出头来，问：「大哥哥，二楼三楼好脏，我们要打扫二楼三楼吗？」 林易沉吟片刻：「要，不过我们只扫走廊，房间里面就算了。」 只打扫走廊就简单多了，把地上的灰尘扫了，简单拖一拖、抹一抹，也就搞定了。 让几个孩子先下去，林易从三楼楼梯往下走，边走边扫，下到一楼之后，林易累得够呛，看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半了，明明也就扫扫地、拖拖地，好像也没做什么，竟然就过了两三个小时了。 把清理出来的垃圾提出福利院扔了，回到福利院，又得准备午饭了。 一走进厨房，就看到几个孩子都在厨房里，发现他进来了，几个孩子都看了过来，安骁站在冰箱旁边，把冒着冷气的冰箱门关上，手上提着一袋白色的饺子，说：「大哥哥，我们今天中午吃饺子吧。」 林易点头：「好啊！」 他准备去拿锅接水，结果李莎莎拦住了他，说：「大哥哥，你上午做了那么多事情，好累的，今天中午我们来煮饺子！」 陈然：「对，我们煮！」 小周来：「我们、煮！」 林易还没说话，赵小茜、陈然、许晨月、小周来，再加上本来就拦着他的李莎莎，五个孩子一起涌上来，把他推出了厨房。 林易只好笑道：「好，我等你们。」 安骁来到厨房门口，说：「十五分钟后就可以开饭了！」 十五分钟后果然开饭了，一人一碗饺子，吃得香喷喷的。 看着变得前所未有干净的福利院，几个孩子都很期待即将到来的检查，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检查的人还是没来。 到了领通知书的日子，老师要求八点半到学校，星星福利院的几个孩子七点半起床，八点坐上了公交车。 等到十点左右，几个孩子就回来了，回了福利院，许晨月问的第一个问题：「大哥哥，检查的人来了吗？」 林易：「还没来。」 许晨月嘆气：「怎么还不来啊，我们扫干净的地方都又要变脏了。」 林易：「没那么容易脏的，过去三天了，算算时间，检查的人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或者后天来了。」 许晨月摇头嘆气：「铁门上都有灰了，我得拿帕子再擦一擦。」 林易哭笑不得，说：「好，麻烦月月了。」 许晨月挺起了小胸脯。 林易问几个孩子：「成绩单呢？考得怎么样？」 许晨月赶紧把书包挂在胸前，把自己的成绩单拿了出来，林易接过，上面没有直接写分数，而是写的等级，语文是a，数学是b。 许晨月丧气地说：「数学考差了。」 林易赶紧说：「没事的，下学期努力学习数学就好了，而且语文考得很好啊。」 摸摸小姑娘的头，陈然的成绩单也递了过来，他考得很好，每一科都是a，还得了一等奖，林易表扬了他，接着看了赵小茜、李莎莎和安骁的成绩单，赵小茜的语文差一些，李莎莎也都是a，轮到安骁，林易吃了一惊，安骁的语文和数学竟然都是b。 这怎么可能呢？ 安骁是星星福利院里最自律，也用最多时间学习的一个孩子，他的成绩怎么会这么差？ 而且从平时安骁学着做饭的过程中就看得出来，安骁的理解能力是很强的，学习模仿的能力也强，按理说，在学习这件事情上，他也应该能做得比较好才是啊。 男孩儿垂着头，不像几个弟弟妹妹那样因为领取通知书之后在那里兴奋地叽叽喳喳，得了一等奖的陈然还拿出他得到的奖状和奖品，奖品是一个蓝色的文具盒，他爱不释手。 小周来想要看看他的文具盒，踮着脚，扒拉着陈然喊：「哥哥，哥哥！」 陈然依依不捨把文具盒递给他，说：「小来，只能看，不能摔哦！」 李莎莎也得了一等奖，奖品是很精緻的笔记本，让另外两个小姑娘看得哇哇叫，然后她把自己的奖状交给了林易，见此，陈然也把自己的奖状给林易。 第174页 林易不解：「给我干什么？」 李莎莎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同学说奖状要交给家长的。」 陈然点头：「大哥哥，我的奖状就交给你了！」 林易拿着两张奖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问：「其他同学家里的奖状都是怎么处理的呢？」 赵小茜：「我听同学说她的奖状被贴在了家里的墙上！」 林易于是决定：「那我们也贴在墙上吧。」 贴在墙上很简单，但贴在哪面墙上呢？ 贴在外面风吹日晒是肯定不行的，奖状薄薄的，都不需要一年，一个月之后估计就会变得破破烂烂的了。贴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实话实说，起不到作用，毕竟贴出来就是给人看的，贴在卧室，只能孩子自己看了，要是这样，两个孩子何必把奖状给自己。 想了想，林易把两张奖状收了起来，李莎莎跟陈然很诧异，李莎莎问：「大哥哥，不贴了吗？」 林易：「暂时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贴。」 李莎莎和陈然眼里的光都黯淡了，李莎莎说：「大哥哥说得对，没有可以贴奖状的地方。」 陈然垂下了头，小周来仰头看着他，把蓝色的文具盒递给了他，伸手接过，白头髮的小男孩儿面对刚刚爱不释手的文具盒都有些兴致缺缺。 林易说：「等我明天叫人来做个展示柜，把奖状放在展示柜里。」 指着一楼走廊的墙壁，说：「展示柜就在这个位置，整个福利院最中心的位置，以后大家的奖状都可以放在这里面，无论谁来福利院，都能看到奖状。」 李莎莎和陈然：「！！！」 两个小孩儿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李莎莎：「还要做展示柜？大哥哥，会不会太夸张了啊？」 其他同学家里也就贴在客厅的墙上，也没听说谁家里还弄个展示柜来放奖状啊。 林易看着她，笑着说：「夸张吗？我觉得很合适。」 李莎莎眨了眨眼睛，转头看看陈然，两个小孩儿都笑了起来。 菜市场 清晨, 菜市场热闹极了，赵小茜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这个摊子是卖蔬菜的, 那个摊子是卖肉的, 还有那边的摊子, 上面摆着雪白的蘑菇, 一个个圆滚滚的，可爱极了。 头一转，又看到路边摆着一个红色的塑料大盆, 盆里装着一条条游来游去的像蛇一样的东西。一个人坐在盆边一个长条的凳子上, 还是竖着坐的, 他伸手从盆里捞了条『小蛇』, 随手一摁，『小蛇』的头就穿在了固定在凳子上的钉子上, 然后另一只手不知怎么一划拉，『小蛇』就被开膛破肚了, 红红的血流了出来。 赵小茜给吓了一跳, 往后退了两步, 赶紧绕着走远了。 她跟着大哥哥逛过超市，但从来没有来过菜市场。今天早上，大哥哥说他要到菜市场买菜, 问他们去不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立刻就答应了，她喜欢跟大哥哥一起出门。 想来安骁哥哥、莎莎姐姐, 还有然然、小来都很喜欢，所以他们也都迫不及待地跟着大哥哥出门。 有点可惜的是月月, 昨天领完通知书之后，她的爸爸把她接回家了。 旁边有人迎面走过来，手上提着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鸡，鸡毛飞舞，她赶紧让开，看到那个人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鸡的翅膀，鸡就动弹不得了。 目送着抓鸡的人走远，眼前有黄色的东西在晃悠，伸手在额头上一模，手心上出现了一根小小的黄色羽毛，是刚才那只鸡身上的。 赵小茜看着鸡毛睁大了眼睛，一颗雪白的头突然出现，问：「你在看什么？」 赵小茜摊开手心，说：「鸡毛。」 陈然凑得很近，几乎把脸怼到了赵小茜手边，这才问：「哪里来的鸡毛？」 赵小茜：「鸡身上的。」 陈然点头，一副明白了的样子，说：「哦！」 前面有人喊：「小茜、然然！快跟上！」 两个小孩儿应了声，赵小茜握住鸡毛，抓住陈然的手，往前跑去，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大人，尽头是推着小来的大哥哥，在大哥哥旁边是安骁哥哥和莎莎姐姐，莎莎姐姐对他们招手：「快点快点，不然待会儿走散了。」 赵小茜拉着陈然跑过去，听到大哥哥说：「今天我们买一只鹅，回去试试看铁锅炖大鹅，先去活禽区。」 铁锅炖大鹅？赵小茜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大哥哥做过的铁锅炖的画面，口水不由自主分泌，铁锅炖里的排骨好香啊！ 不知道铁锅炖大鹅里面会不会有排骨？ 她想问大哥哥，张了张嘴巴，还是合上了，算了，如果有的话，大哥哥一定会买排骨的，只要看大哥哥买不买排骨就知道了。 跟在莎莎姐姐身后，赵小茜打开了手心，露出了鸡毛，被她攥了之后，鸡毛变得有些丑了，细细的毛黏在一起，她赶紧把鸡毛拿起来，对准嘴巴，唿唿地吹。 鸡毛重新变得蓬松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莎莎姐姐也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前面的笼子里是一只只雪白的大鹅，昂昂昂地叫着，声音很大。 赵小茜走到了一个笼子边，伸手想要去摸大鹅，没想到大鹅对准她手的方向就叨了一口，把铁笼叨得哗哗响。 「小朋友，别把手伸进去哈，鹅咬人痛得很！好生点莫把你的手指拇给咬脱了！」 第175页 赵小茜抬头，就看到了看向自己的店老闆和大哥哥，她赶紧把手收回来，脸红了起来，听到大哥哥对她说：「小茜，小心一点。」 赵小茜低着头，嗯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再抬头，大哥哥跟店老闆都转过了头，没有再看她了，安骁哥哥站在大哥哥身边，听着大哥哥跟店老闆说话，莎莎姐姐和然然牵着从推车里出来的小来。 赵小茜又看了眼面前的大鹅，摸它这件事情还是算了。 还是跟莎莎姐姐一起吧，再看，莎莎姐姐和然然被小来拉着往旁边卖鱼的地方去了，赵小茜看了看大哥哥和安骁哥哥，他们好像很忙，于是朝着莎莎姐姐跑了过去。 跑到莎莎姐姐身边的时候，赵小茜发现他们在一个大铁盆面前停了下来，小来蹲在铁盆面前，看着盆里的鱼。 顺着小来的视线，她看到了一条很特别的鱼，浑身都是暗黄色，头大尾巴小，嘴巴两边有长长的鬍鬚，跟周围的长着鳞片的，看起来是黑色的鱼完全不一样！ 她也不由自主在旁边蹲了下来，问：「莎莎姐姐，这是什么鱼啊？好好看！」 李莎莎也看着那条特别的鱼，摇头：「不知道。」 陈然眯起眼睛问：「什么鱼？在哪里？」 小周来朝着铁盆伸出手，怼着黄色的鱼指给陈然看，手指都要戳进水里了，一只粗糙的大手拉住了他的手，几个孩子抬头，看到了繫着黑色围裙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说：「小朋友，黄辣丁背后有一根刺，莫被锔（ju）到了！」 「啊？！」李莎莎震惊，「它背后有刺？」 中年女人笑道：「是哟，你们看嘛，它背后是不是有鱼鳍，刺就在这里，你要是去摸它、逮它，这根刺马上就竖起来，把你的手锔出血，遭它锔了痛得不得了，保证你们回去瞌睡都睡不着！」 几个小孩儿成功被吓到了，看着铁盆里的黄色鱼，眼里都是敬畏，明明它看起来是盆里最小的鱼，也是最软的鱼，嘴巴边还有两根鬍鬚呢，结果没想到这么可怕！ 赵小茜问：「阿姨，这些鱼都是你的鱼吗？」 卖鱼的中年女人点头：「是啊，这些鱼都是从我自己的鱼塘里捞出来的。」 说着，她随手捞起了一条鱼，鱼脱离了水，嘴巴一张一合，尾巴开始疯狂摆动，甩了几个孩子一脸水，看到他们手忙脚乱地擦脸，女人哈哈笑了两声，说：「这个鱼尾巴甩得越凶，就说明鱼越新鲜！」 赵小茜把脸上的水都擦了，忍不住说：「阿姨，你把它放回水里吧，它看起来好像很难受。」 中年女人笑了，说：「好嘛！」 她的手一松，哗啦一声，鱼落入了水中，甩甩尾巴，安静了下来。 陈然问：「阿姨，你抓的鱼是什么鱼啊？」 中年女人也不觉得几个孩子烦，说：「我抓的是鲫鱼，你们晓不晓得鲫鱼啷个最好吃？」 几个孩子摇头，中年女人说：「鲫鱼熬汤，加点酸笋子，汤好喝得很！」 话才说完，就有人来买鱼了，中年女人赶紧起身招唿，李莎莎拉着三个弟弟妹妹挪到旁边蹲着，确认不会打扰卖鱼阿姨的生意之后，跟几个弟弟妹妹一起看着盆里的鱼…… 林易买好了鹅，还让老闆帮忙送去宰杀，转头一看，除了安骁之外，其他几个孩子都不见了。 林易问安骁：「他们呢？」 安骁也赶紧扭头看，然后只能摇头：「不知道。」 一大一小往四处看，可菜市场最多的就是人，一眼望去人头攒动，根本看不到几个孩子在哪里。 两个人看了好半天，安骁才指着一个方向说：「我看到了，他们在那里！」 林易带着他赶紧朝那个方向走去，走了几步，果然就看到了蹲在一个大铁盆面前的四个孩子，四个孩子都低着头看盆里，专心得不行。 等到他们走过去，安骁喊了一声，四个孩子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他们，林易问他们：「你们在看什么？」 小周来指着大铁盆，很激动：「鱼！」 陈然指着盆里、自己终于看清楚的鱼说：「大哥哥，你看这条鱼跟其他的鱼都长的不一样！」 赵小茜在一边说：「它是黄色的，有很长的鬍鬚，而且它的背上还有刺！」 林易看了看盆里，里面有几条鲫鱼，还有几条鲤鱼，只有一条小小的黄刺骨，显然几个孩子说的就是黄刺骨。 卖鱼的老闆说：「买点嘛，新鲜的鱼！」 林易摇头：「鲫鱼的刺太多了，不适合孩子吃。」 卖鱼的老闆：「鲤鱼噻！」 林易：「鲤鱼的刺也不少。」 他问老闆：「黄刺骨只有这一条吗？」 老闆点头：「卖完了，本来以为都捞完了，结果还剩了这一条，而且小得很，没得人要。」 林易：「那只有算了。」 对几个孩子说：「走了。」 四个孩子依依不捨地从大铁盆前站起来，跟着林易走，林易带他们走到了另一个卖鱼的摊子前，这里的一个玻璃缸里满是黄刺骨。 对几个孩子说：「我们在这里买点黄刺骨。」 赵小茜愣了一愣，看着玻璃缸里的鱼，的确跟他们刚刚看到的鱼一样，她小声问：「大哥哥，我们不能买刚刚那一条吗？」 第176页 林易不解：「为什么要买那一条？」 赵小茜：「那条看起来好可怜，它一个人在那个盆里，其他鱼跟它都不一样。」 陈然也说：「对啊，大哥哥，我们把它买回来吧，可不可以再给它买一条小伙伴？」 林易终于听明白了，几个孩子不是想吃黄刺骨，而是想要把黄刺骨当宠物鱼养。 黄刺骨当宠物鱼，也行吧，林易点头：「好，我们就去买那条黄刺骨，再给它买个小伙伴！」 洗菜盆里的鱼 每日鲜水产店, 老闆龙军忙着给客人称鱼，一条鱼过了称，价格标籤列印出来, 贴在客人手中的袋子上, 把鱼往旁边一送, 喊着：「草鱼, 切片！」 余光瞥到新进店的客人，立刻招唿：「买点啥子？」 一边招唿着，一边转过头, 然后他愣了愣, 新进店的客人竟然是个小孩子。 下一秒, 他的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问：「小朋友，买啥子鱼？」 小孩子又怎么样？大人叫小孩儿帮忙买鱼, 这种事情虽然并不那么常见，但也不是没有, 而且相比起大人, 小孩儿的要求没那么多,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生意反而还好做些。 那个进店的小孩儿怯生生的，没回答他的话, 转头看向身后，龙军这才看到门侧还站着好几个人，一个大人几个小孩儿。 龙军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毕竟一个大人带着这么多个孩子还是不常见的。 然后他招唿：「进来看嘛, 要点啥子？」 站在那个大人身边的看起来最大的小孩儿进来了，站在最开始进店的小姑娘身边, 说：「叔叔，我们要一条黄刺骨。」 黄刺骨？龙军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黄辣丁嗦！」 他来到了装着黄辣丁的玻璃柜前，拿着网开始捞，问：「要好多？」 安骁不明白自己明明说了数量，为什么这个卖鱼的叔叔还要问，伸出手指：「一条。」 站在他旁边的赵小茜补充：「要小一点的。」 龙军这次才是真的愣了，他是真的没听过这样的要求，黄辣丁本来就不大，要一个就已经很离谱了，就算是一个人，也不止吃一条黄辣丁啊！ 一条黄辣丁，煮到锅里，怕是肉都捞不起来，浪费了煮黄辣丁的佐料！ 更不要说，旁边的小孩儿居然还说要小一点的，黄辣丁也就巴掌大小，再小，根本就没肉了。 龙军忍不住问：「你们真的是要买黄辣丁吗？不是买白鲢、花鲢、草鱼这些？」 这几种鱼才是属于买一条就够吃的，而且因为个头太大，某些客人家里人少，确实会特地挑选个头比较小的。 大点的孩子点头：「对，我们就要黄刺骨！」 龙军还是不相信，买一条小点的黄刺骨，这根本就不可能吃嘛！ 他说：「你们怕是记错了，一条黄辣丁啷个吃嘛？」 赵小茜小声说：「不是用来吃的。」 「吃点啥子？」有新的客人进来了，龙军招唿了一声，客人要自己看，于是他又看向两个小孩儿，「你们回去问清楚再来嘛。」 安骁提高了声音：「不用问，我们就是要买一条小一点的黄刺骨！」 龙军嘆气，网起一条黄辣丁说：「你看嘛，一条就这么点，啷个吃？」 安骁：「我们不是用来的吃的！」 龙军诧异：「不吃做啥子也？」 赵小茜鼓起勇气：「养起来！」 「啊？」 别说龙军，水产店里其他人都看了过来，等着自己鱼杀好的老太太说：「养起来？养黄辣丁？」 龙军也觉得难以置信：「小妹妹，你要是喜欢养鱼，去买金鱼来餵嘛，黄辣丁是吃的鱼，啷个餵嘛？」 杀鱼的男人说：「餵黄辣丁，我还是第一回听到说。」 站在水产店里的赵小茜和安骁脸立刻就胀红了起来，周围人的态度告诉他们，他们好像做了一件很不对、很奇怪、很不被其他人接受的事情。 赵小茜捏紧了裤腿，眼眶开始变得湿润，她浑身都僵住了，其他人的视线好像带着温度，把她给烤得发烫，她想要看安骁哥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连转头的动作都做不了。 这时候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一个声音在她头顶说：「老闆，一条黄刺骨你卖不卖？」 霎那间，僵硬的身体软了，手脚立刻就能动了，一个高高大大的人从旁边走出来，站在了她和安骁哥哥的前面，挡住了来自店内其他人的视线，赵小茜瞬间松了口气。 她拉着挡在身前的大人的衣服，转头看看安骁哥哥，安骁哥哥没有躲在大哥哥身后，他走出一步，站在了大哥哥身边，赵小茜心里很佩服，不愧是安骁哥哥！ 这时候，她听到店老闆的声音：「卖，啷个不卖？」 店老闆还问：「是不是要小一点的？这条得不得行？」 赵小茜不明白，明明安骁哥哥跟她也是这么说的话，但老闆怎么都不给他们网鱼，大哥哥一说，老闆就动了，为什么呢？ 她听到那个老奶奶也说话了，她说：「小伙子，小娃儿不懂，你都不懂唛，哪个在屋头餵黄辣丁哟，在堰塘餵还差不多。」 大哥哥的声音还是那么不急不慢：「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在家里养？而且黄刺骨个头不大，我觉得不难养。」 第177页 老奶奶：「不是好不好餵的事情，是就没得人像你们这么做！」 大哥哥说：「我这么做了，以后就有人这么做了。」 店老闆：「来，黄辣丁，我还专门给你多套了两个口袋，里面装了水的。」 赵小茜探出头，看到安骁哥哥接过了装了好多水的口袋，透过袋子能看到一条黄色的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店老闆还对安骁哥哥说：「好生点哈，莫把口袋弄紧了，黄辣丁背上的刺一锔到口袋，口袋就要破。」 安骁哥哥点头：「好！」 走出水产店，赵小茜是彻底松了口气，然后她迫不及待看向了安骁哥哥手里的袋子，里面已经游一条鱼了，然然说：「快去那个阿姨那里，不然那条黄刺骨被别人买走了！」 当然是没被买走的，本就一条黄刺骨，还只有那么小一点，买鲫鱼和鲤鱼的人根本看不上，就算送给别人，别人也不要。 几个孩子站在大铁盆前，李莎莎问：「阿姨，你这条黄刺骨多少钱，能卖给我们吗？」 卖鱼的女人还惊讶于几个孩子的去而復返，听到这话笑了，问：「这么小一条鱼，你们捞回去做啥子？」 安骁提了提手里的袋子，说：「养起来，我们已经给它买了小伙伴了。」 女人哈哈笑了起来，说：「你们屋头大人准你们这么餵鱼吗？」 赵小茜没有半点犹疑，立刻说：「准的！」 卖鱼的女人看了眼站在后面的林易，对安骁说：「来嘛，袋子牵开，我把鱼给你舀进去。」 安骁赶紧拉开袋子，小小的黄辣丁被舀入了袋子中，于是袋子里的鱼从一条变成了两条。 安骁问：「阿姨，这条黄刺骨多少钱？」 卖鱼的女人摆手：「这么点点鱼，要啥子钱？不要！」 几个孩子惊喜道谢，林易也表达了谢意。 两条鱼到手，林易带着他们去把杀好的鹅拿了，六个人回到了福利院。 一进大门，陈然就迫不及待说：「我们快给它们弄个鱼缸吧！它们在那么小的袋子里，一定很不舒服！」 小周来也激动极了，跟在陈然身后，喊着：「鱼、缸，鱼、缸！」 林易把鹅和其他菜放在了厨房，一转头，几个孩子都站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安骁：「大哥哥，我们用什么来做鱼缸啊？」 林易仔细想了想，从厨房拿了个洗菜的盆，对几个孩子说：「先放在盆里吧。」 安骁走进来，把鱼倒进了盆里，因为空间变大，原本能完全淹没两条鱼的水就变得不够了，大点那条背部的鱼鳍露出了水面，李莎莎赶紧伸手开水龙头，水哗啦啦沖入盆中，两条鱼被沖得在盆里翻滚，赵小茜在旁边说：「莎莎姐姐，水太大了！」 李莎莎把水关小，确保水能流到盆里，又确保水不会把两条鱼冲到。 看到两条鱼在水里慢慢地甩尾、动鳍，围在洗手池前的李莎莎、赵小茜都松了口气。 陈然凑近了看鱼，扶了扶眼镜，突然说：「我觉得鱼放在这里面好像有点奇怪。」 赵小茜：「哪里奇怪？」 她看着盆里的鱼，水是干净的，而且很足够，盆也不漏水，对于两条鱼来说还挺宽敞。 陈然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最后说：「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林易在一边说：「是不是觉得鱼在洗菜盆里，下一步就是把它们丢进锅里了？」 「对！」陈然恍然大悟，「就是这个感觉！」 点破之后，其他几个孩子看着洗菜盆里的鱼，也觉得不对劲起来，洗菜盆洗菜盆，『菜』有了，水也有了，下一步可不就是进锅里开煮了么。 安骁的嘴角抽了抽，说：「大哥哥，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养它们吧。」 「好啊。」林易把手机递给他，安骁一脸莫名，不知道手机给他做什么。 林易说：「不同的生物有不同的饲养方式，养狗我们已经知道该怎么餵养，但怎么养鱼我不知道，你们知道吗？」 几个孩子摇头，林易：「那就去网上查吧，看看要怎么养它们，它们适合待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又需要吃什么。」 几个孩子既然决定要养这两条鱼，那么林易就要让他们为养这两条鱼做点事情，首先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自己去弄清楚怎么才能养好黄刺骨。 小孩子有爱心是件很好的事情，但他们也要学会为自己爱心负起责任。 鱼吃鱼 「汪刺鱼, 又叫黄、黄……」 李莎莎看着手机上的字卡壳了，抬头看向赵小茜和安骁：「这个字读什么啊？」 赵小茜赶紧探头去看，看到李莎莎指着的字, 嘴巴动了动, 一个音都没出得来, 悻悻说：「我不认识。」 于是四个小孩儿都齐刷刷看向了安骁, 背负众望的安骁看向了手机，然后他沉默了，这个字他也不认识啊。 眼尖地看到一个小喇叭的图标, 抬手点击播报, 机械的女声响起：「汪刺鱼, 又叫黄颡鱼、黄辣丁、嘎牙子、黄鳍鱼、黄刺骨等……」 陈然很激动：「桑！这个字读桑！」 几个孩子继续往下听, 结果越听越发现手机的声音说了一大堆他们听不懂的话，什么体长, 什么分布于亚洲东、南部，什么富含蛋白质、消除水肿。 女声毫无波动地说着他们压根不明白也不怎么关心的话, 听得几个孩子都不耐了起来, 李莎莎点击了一下喇叭图标, 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伸出手指往上划拉，总算是找到了关于黄刺骨生活环境的信息。 第178页 李莎莎念了出来：「喜欢集群, 多在水流缓慢、水生植物多的水域内(如溪流、河川、湖泊、水库等)生活。」 一句话才念完，赵小茜就担忧地皱起了眉，说：「集群就是一大群鱼在一起生活的意思吗？」 安骁点头：「应该是这个意思。」 赵小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说：「那我们会不会给它买少了同伴, 它们只有两个，不是一大群啊。」 几个孩子都若有所思, 好像是这个道理，毕竟两条鱼似乎跟群这个字沾不上什么关系。 李莎莎说：「可是，一群鱼我们也养不了啊。」 陈然点头，觉得莎莎姐姐说的也很有道理，一群鱼一定要一个很大很大的鱼缸，可是他们现在连一个很小很小的鱼缸都没有。 安骁说：「这个先不管，我们先养活它们两个再说。」 几个孩子都点头，李莎莎继续往下念：「白天静栖于水底或隐藏于洞穴内，夜间活动、觅食，摄食水生昆虫及其幼虫、软体动物及小鱼等。人工饲养时可投餵各种小鱼、小虾及配合饲料。」[1] 这段文字过于长了，包含的信息太多，低年级的陈然、赵小茜听得有些茫然，刚把前一句话的后几个字听明白，后一句话又来了，于是关于前一句话的印象立刻被这后一句话给覆盖。 陈然有些茫然地说：「它们竟然要吃小鱼小虾！」 他说：「它们就是鱼，它们怎么能吃小鱼呢？」 陈然的眉头锁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鱼吃鱼这件事情，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李莎莎也露出了不适的表情：「这不就跟人吃人一样吗？」 她这么一说，面露不适的人立刻从两个扩散到了五个，就连小周来听到人吃人也反感起来，说：「不吃、人！」 赵小茜的脸都皱了起来：「它们要吃鱼，难道我们要杀其他的鱼给它们吃吗？」 李莎莎迟疑道：「不会吧，手机上说它们可以吃饲料的。」 安骁：「不对，上面说的是配合饲料，说明除了饲料之外还要餵小鱼小虾。」 顿了顿，他说：「不餵小鱼，可以餵它们吃小虾。」 李莎莎：「可是，我们没有小虾。」 这是个很严峻的问题，别说小虾，他们连小鱼都没有，手机上说的饲料更是去哪里买都不知道，几个孩子感觉到了棘手。 在他们的想像中，小鱼买回来就随便放在水里，然后很简单地喂喂就好了，麻烦一点，也最多像有时候要给星星煮肉一样，多点步骤而已。 他们没有想到餵鱼和餵星星居然是完全不同的事情，鱼吃的东西也和星星要吃的东西一点都不一样。 肉，他们可以弄到，鱼肉，有时候福利院里也有，可小鱼小虾，还有饲料，想想就觉得头大。 赵小茜：「菜市场会不会有小虾？」 安骁摇头：「我看了，只有大虾卖。」 陈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托着脸，小周来站在他旁边，双肘撑在桌子上，也学着他托脸，陈然嘆口气，小周来也嘆口气。 陈然说：「肯定只有大虾，大虾才有肉可以吃，小虾一点肉都没有，不会有人要吃的。」 李莎莎：「小鱼呢？」 这时候，她都顾不得鱼吃鱼给她带来的不适了。 安骁迟疑：「我好像在菜市场看到过有卖小鱼的。」 几个孩子都精神起来，陈然：「那我们去菜市场买小鱼吧！」 几个孩子拿着手机就跑到了厨房，林易正在给大鹅焯水，把焯好水的鹅肉舀出来放在另一个盆里，用温水沖洗。 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了几个孩子，转过头继续洗鹅肉，问：「怎么了？」 陈然：「大哥哥，我们查到了，黄刺骨的食物是小鱼小虾和饲料，小虾和饲料我们不知道哪里才有，但是菜市场有小鱼，我们想去菜市场买小鱼回来给它们吃！」 「好啊。」林易把洗干净的鹅肉捞出放在漏勺中，说：「不过，时间不早了，我要准备午饭，所以得吃过午饭之后才能带你们去菜市场。」 几个孩子点头，陈然大声说：「好！」 抬手把洗鹅肉的水倒了，林易指了指放在灶台上的两条鱼：「你们给它们找到适合做鱼缸的东西了吗？」 几个孩子一呆，他们光想着给两条鱼找吃的，把这事给忘了。 走到灶台边，看到在洗菜盆里游来游去的两条小鱼，几个孩子又动了起来。 他们先找的地方就是厨房，经过大扫除的厨房，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锅碗瓢盆，还有几个桶，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他们离开了厨房，跑到了杂物间。 李莎莎记得很清楚：「做大扫除那天，有很多东西被移到了杂物间，那里可能有能做鱼缸的东西。」 杂物间的门没有锁，一拧门把手，门就开了，几个孩子走了进去，赵小茜指着一个破口的蓝色塑料桶说：「这个，这个可以做鱼缸！」 几个孩子都看了过去，蓝色塑料桶里放着一把拖把，桶口的地方有个缺口，不知道怎么被弄出来的，但缺得并不大，如果没有其他坏的地方，至少能装大半桶水，还真的是个很合适的『鱼缸』。 安骁走过去，把放在桶里的拖把拿了出来，拖把是新的，白色的布条上还套着一个透明的塑料口袋，把拖把放在一边，他提起桶说：「我去问问大哥哥，这个桶可不可以用来做鱼缸。」 第179页 他提着桶跑出了杂物间，几个孩子跟在他后面跑，于是几个孩子还没到厨房门口的时候，林易就知道他们来了。 转头看去，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了提着水桶的安骁，安骁举起手里的桶，说：「大哥哥，这个桶你有用吗？」 林易摇头：「没用。」 安骁的眼睛亮亮的，「那我们可以用这个桶来做鱼缸吗？」 林易点头：「当然可以。」 慢了几步，刚刚跑过来就听到这句话的李莎莎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跑在她旁边的陈然欢唿一声：「有鱼缸了！」 林易提醒几个孩子：「用这个桶之前，我建议你们确认一下这个桶会不会漏水。」 桶漏不漏水要怎么确认呢？ 小周来看着蓝色的塑料桶，肉嘟嘟的小脸上是很严肃的表情，他正在思考，可是他好像想不出什么办法。 这个时候，他看到安骁哥哥把桶放在了院子里，然后跟莎莎姐姐、小茜姐姐、然然哥哥一起进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盆，盆里都装着水。 哗啦啦，是清水倒入桶里发出的声音。 几个哥哥姐姐把盆里的水都倒了进去，最后安骁哥哥还去了一趟卫生间，然后安骁哥哥就说桶里的水装满了。 盆被放回了卫生间，几个哥哥姐姐围着桶蹲了下来，小周来不太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但他也有学有样，蹲在然然哥哥身边，看到他们都盯着桶看，于是自己也盯着桶看。 可是这是在看什么，他是一点都不明白。 所以看着看着，他就觉得无聊起来，转头又看几个哥哥姐姐，发现他们还是看着桶，小周来觉得说不定是自己看漏了什么，转头继续看桶。 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他站起来换了个位置，蹲在了莎莎姐姐身边，看一会儿，桶上没有任何东西，跑到安骁哥哥身边看，最后跑到小茜姐姐身边看，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就这么围着桶走走停停了一圈，最后他都累了，终于听到安骁哥哥说：「这个桶不漏水！」 哥哥姐姐都高兴起来，小周来也跟着咧开嘴笑，虽然不知道几个哥哥姐姐怎么就说这个桶不漏水，但他们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真的。 虽然也不知道这个桶漏不漏水有什么意义，但没关系，哥哥姐姐开心，他就跟着开心就好了！ 看到哥哥姐姐们把桶洗得干干净净，又往里面加了好多水，把买回来的两条鱼放进桶里，小周来站在桶边，看着在里面游来游去的两条鱼，眼睛都直了，在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可真好看啊！ 不适合养鱼 铁锅炖大鹅的做法跟铁锅炖排骨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中午十二点左右的时候，一大锅鹅肉炖好了，为了方便吃, 索性就把锅架在低矮的那个灶上, 六个人围着大铁锅端着碗吃。 吃完午饭, 午休起来, 林易就带着几个孩子出了门，带他们去菜市场买小鱼去了。 黄刺骨个头本来就不大，要买适合它们吃的小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少菜市场里的水产店里都没有合适的。这些店里最小的鱼是鲫鱼和黄刺骨, 既然要给黄刺骨当食物, 自然不能买黄刺骨, 可最小的鲫鱼都有巴掌大小，要是放入水桶, 都不知道是谁吃谁。 最后，他们在菜市场外, 一个用盆卖鱼的老头那里找到了小鱼, 一条条大约手指那么长, 细长细长的，老头说这种鱼叫孱子鱼，长不大, 适合裹面煳之后炸着吃。 林易买了一斤，带着几个孩子回到福利院，看着几个孩子拿两条小鱼放入桶里，他没说话, 过了一分钟，果然听到李莎莎说：「这两条鱼太大了, 它们吃不进去！」 几个孩子赶紧跑进厨房，林易让开，让他们在小鱼中找个头更小的。 事实上，买这些鱼的时候，林易就知道这些鱼不适合黄刺骨吃，这个个头的黄刺骨，也就能吃那种指甲盖大小的鱼，可这种鱼在鱼塘里有、河里有，就是菜市场没有。 不过大小这种东西对于小孩儿来说，在没有直观看到的时候，他们并不能很好地判断，所以林易干脆买了一斤，反正也能吃。 几个孩子在满盆的小鱼里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一条最小，兴沖沖跑到院子里，然后林易又听到赵小茜的声音：「还是大了！」 陈然：「可是这条是最小的了。」 赵小茜：「那要怎么办？」 几个孩子看着对方，眼里和脸上都是茫然。 林易把手伸进盆里，捞起一条小鱼，挂掉小鱼的鳞片，破开肚子，清理内脏，再去鳃，因为鱼太小，他的手指在操作的时候有些艰难，但终究是清理干净了一条小鱼。 哒哒哒，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院子里响起脚步声，林易转头看去，安骁站在门口，很无措的样子，说：「大哥哥，黄刺骨吃不了我们买回来的小鱼。」 他说：「对不起，我们买错鱼了。」 三个孩子站在安骁身后，脸上都是愧疚和不安，是他们要养黄刺骨的，也是他们说要买小鱼，现在小鱼买回来了，根本就不能作黄刺骨的食物，他们立刻意识到他们浪费钱了。 福利院的钱本来就不多，他们已经养了星星，现在还要养鱼，安骁在反省自己，为什么早上在菜市场的时候自己没有阻止把黄刺骨买回来这件事情。 明明在以前，他们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了，虽然现在有了大哥哥，可他们每个月还是只有那些补贴，大哥哥还要给他们攒起来，留着给他们买衣服、看病，他们怎么能任性地买这买那浪费钱呢？ 第180页 安骁心里很难受，他觉得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而这种不一样一点都不好，这会让他变成一个贪心的人。 他说：「大哥哥，我们不养鱼了。」 林易把手里的鱼放到盆里，诧异问：「为什么？」 安骁咽咽唾沫，说：「我们不适合养鱼。」 林易看到了他身后的几个孩子，一个个都蔫头耷脑的，安骁继续说：「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也没有那么大的环境给鱼生活。」 「网上说，黄刺骨适合生活在河流、溪水中，可我们只有一个小小的桶，它们还喜欢白天休息，晚上活动觅食，可是我们晚上要睡觉，没有人能在晚上餵它们吃东西。」 「还有就是，它们要吃小鱼小虾，可我们根本找不到适合它们吃的小鱼小虾，就算买回来的小鱼对它们来说也太大了，还浪费了钱。」 安骁吸吸鼻子，说：「大哥哥，我们养不了它们。」 林易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再用帕子把手擦干，走到几个孩子面前，问：「你们真的考虑好了吗 ？」 他说：「关于两条鱼吃什么的问题，我们可以在网上找找看饲料，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钱。」 安骁摇头：「我们考虑好了！」 在来找大哥哥之前，他们就在房间里商量好了，就算两条鱼之后有吃的，但水桶对它们来说也太小了。 李莎莎说：「我们每天只待在一个屋子里就会觉得很难受，它们两个待在一个桶里，一定也会不好受的。」 林易沉吟：「或许可以买鱼缸。」 李莎莎摇头：「大哥哥，我们不能这么浪费钱。」 安骁补充：「大的鱼缸一定不便宜，但如果买小的，对它们来说还不如这个桶。」 他很认真地说：「大哥哥，我们认真地考虑了，我们真的养不了它们。」 林易有些怔愣，最开始答应几个孩子养黄刺骨，他并没有想太多，养鱼跟养狗不同，养鱼只需要一个固定的容器，一点点食物就好了，并不会给福利院产生太大的负担。 他是这样认为的，可现在听几个孩子说了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把事情想简单了。 养鱼不错，但不养鱼也很好，尤其是几个孩子的分析，让林易很惊喜。 他的表情一松，露出了一点笑意，说：「不养就不养吧，那你们打算把那两条鱼怎么办？」 安骁摇头，几个小孩儿也跟着摇头，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早知道没有把它们买回来就好了。 赵小茜抿抿唇，转头看着放在院子里的蓝色水桶，小声说：「可以把它们退回去吗？」 毕竟其中一条黄刺骨是他们花钱买回来的。 林易摇头：「这样肯定是不行的，鱼是生鲜，而且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不可能仅仅因为不想要了就退货，万一退回去，鱼就死了，对老闆来说就会亏。」 赵小茜失望垂头。 陈然说：「可以送人吗？」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说的这个办法很不好，立刻说：「不能送人，把它们送给别人，说不定别人就会把它们给吃了。」 毕竟这两条鱼是在菜市场买回来的，他们还记得水产店里的那些人说黄刺骨就是用来吃的鱼。 看到几个孩子脸上苦大仇深的表情，就好像他们害了这两条鱼一样，林易说：「不如把它们放生吧。」 「放生？！」 几个孩子都看向了林易，林易解释：「就是把它们放入池塘里、河流里，或者溪水中，你们不是说桶对它们来说太小了吗？池塘、河流对它们来说绝对足够了，而且里面有很多小鱼小虾，它们可以找自己想吃的吃掉。」 几个孩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赵小茜立刻说：「放生好！」 陈然迫不及待：「大哥哥，我们快把它们放生了吧！」 林易抬手压了压：「等等，等等，在放生之前，我们先做一件事情。」 几个孩子一脸茫然，林易示意他们看向水槽，说：「买回来的小鱼，虽然黄刺骨吃不了，但我们可以吃啊。先把小鱼炸出来，带着酥脆的小鱼边吃边走去放生它们，怎么样？」 几个孩子眼睛亮亮地点头，异口同声说：「好！」 给鱼量体长的办法 打理小鱼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需要挨个挨个去鳞、破肚、挖鳃，又因为鱼的个头太小，以上步骤做起来都不是那么的容易。 好在有了五个小帮手, 水池边站不下, 林易索性把装着小鱼的盆端到了院子, 几个人围坐着, 拿着小鱼清理，孩子们负责给鱼去鳞，林易负责后两个步骤, 这样一配合, 速度是不是比他一个人做的时候快不知道, 但感觉上时间的确快了不少。 把所有小鱼都打理出来之后, 林易端着小鱼进了厨房，安骁拿着扫把到院子扫地, 李莎莎端一盆水把院子里被弄脏的地给洗了。 厨房里，林易把小鱼又清洗了一次, 然后把小鱼放入盆中, 加葱姜、盐、胡椒粉、五香粉、料酒、白醋, 然后把小鱼跟调料搅拌均匀，加盖，放置在一边腌制。 弄好后, 林易洗了洗手，又擦擦手，拿出手机搜索最近的公园在哪里，带几个孩子出城去放生两条小鱼显然是不现实的, 不如去公园。 确定了地点，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在网上搜索黄刺骨能否放生，结果显示本地公共水域适合放生的鱼类中就包括了黄刺骨，只是放生的黄刺骨长度需要在八厘米以上。 第181页 林易拿着手机走出去，跟几个孩子把这事一说，几个孩子立刻动了起来，赵小茜一边往房间跑，一边扭头说：「我去拿尺子来给它们量！」 很快，她就拿着一个尺子出来了，尺子不算太长，也就十五厘米，正面的刻度和花纹都是粉色，一看就是小女孩儿会用的东西。 赵小茜跑到了水桶边，看着水桶里游来游去的鱼，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安骁从她手里拿过尺子说：「我来！」 他伸出手准备去抓鱼，林易拦住了他，说：「你忘了，它们背后有刺，抓不得。」 安骁还真给忘了，赶紧收手，想了想说：「我不抓它们，直接把尺子放在水里给它们量。」 问赵小茜：「小茜，你的尺子可以放到水里吗？」 赵小茜点头：「可以的！」 于是安骁一手拿着尺子探入了水中，冰凉的水淹没了他的手背，他手中的尺子还没靠近鱼，鱼就一甩尾巴跑了，于是尺子靠近另一条鱼，另一条鱼也跑了。 安骁尝试了好几次，无论哪一次，尺子都没办法靠近任何一条鱼，更不要说给它们量体长了。 从水桶里把手抽出来，手和尺子都湿漉漉的，安骁摇头：「不行，它们动来动去，根本量不了。」 陈然自告奋勇：「我来！」 可惜，即便戴着眼镜，隔着水面，他也看不大清尺子上面的刻度，更不要说，鱼也不会因为拿着尺子的人是他就不躲了。 几次尝试下来，几个孩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明明上课的时候给线段、图形量长度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只要把尺子放上去就好，结果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给活生生的鱼量体长竟然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几个孩子看向了林易，林易也皱着眉头，说：「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把鱼给固定住。」 几个孩子皱着眉头，开始冥思苦想。 李莎莎：「不能用手抓，因为会刺到手。」 她想到什么，问：「大哥哥，可以戴手套抓鱼吗？」 林易：「可是我们只有厨房用的塑胶手套，鱼的刺可能会把手套给划破，划破之后也会伤到手。」 戴手套行不通，几个孩子继续想。 陈然想到了，激动地说：「我们可以用小盒子把它们装起来！」 他说：「把它们装在小盒子里，它们想动都动不了了！」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其他几个孩子眼睛都亮了，赵小茜：「可是我们没有小盒子。」 安骁：「用碗，可以用碗！」 他看向林易，问：「大哥哥，我们可以用厨房的碗来装鱼吗？」 林易点头：「当然可以。」 于是安骁带着陈然跑进厨房拿碗去了，很快，两个小孩儿就跑了出来，一人手里一个不锈钢菜碗，直径大约十五厘米的样子。 两个孩子跑到了水桶前，安骁拿碗想要把水里的鱼给舀了起来，赵小茜突然指着一条鱼说：「安骁哥哥，舀这一条！」 安骁原本是想舀另外一条的，听到赵小茜这么说，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而舀起了赵小茜说的那条鱼。 黄色的黄刺骨装在不锈钢碗里，不怎么自在地甩了甩尾巴，结果碗不比水桶的空间宽敞，里面的水也很少，所以它动起来艰难。 安骁赶紧拿起尺子给鱼量，这次，很容易就量出了鱼的体长，「9.3厘米。」 还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一位。 李莎莎笑起来：「它可以放生了！」 看向桶里的另外一条鱼说：「安骁哥哥，再量第二条鱼吧！」 赵小茜在旁边突然说：「第二条鱼不用量了。」 几个孩子都看向了她，林易也看着她，眼里有笑意，李莎莎问：「为什么？」 赵小茜指着水桶里的鱼说：「这条鱼比碗里的那条要大，小的那条都有9.3厘米，大的那条也肯定超过8厘米了，所以不用量也知道它可以放生。」 这话一出，除了小周来之外的几个孩子恍然大悟，李莎莎：「对啊！」 她看着赵小茜，惊嘆道：「小茜，你好聪明啊！」 赵小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嗫嚅着说：「我……不聪明的。」 「谁说的？」陈然说的很大声，「小茜姐姐，你明明就很聪明！」 林易也说：「是的，小茜你真的很棒，思维很灵活，这个只量一条鱼的办法，我都没想到呢！」 只要他没说出来，那就是他没想到。 安骁朝她竖起大拇指：「小茜，很厉害！」 赵小茜的脸更红了。 确认了两条鱼都达到了放生的标准，时间也差不多了，林易进了厨房，几个孩子跟在他身后，他们知道林易又要做炸物了，他们吃过酥肉、炸鸡腿、炸鸡翅，但还没吃过炸小鱼，也不知道炸小鱼是个什么味道。 林易先把锅擦干，点火，倒入大量的玉米油。接着从柜子里取出红薯淀粉，倒入碗里，再把腌制好的小鱼放在满是淀粉的碗中，裹上厚厚的粉，等到油温烧到六成热的时候，把裹满淀粉的小鱼放入锅中，围绕着的小鱼周围立刻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泡泡。 安骁看着，忍不住问：「大哥哥，小鱼身上很多刺，不把刺给去掉就这么炸，炸好后能吃吗？」 他有点担心，毕竟大哥哥说过吃鱼是一件有些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年纪小的孩子，很容易被鱼刺卡住，他觉得自己年纪不小了，吃鱼应该还可以，但几个弟弟妹妹还小，尤其是小周来，他肯定是不能自己理鱼刺的。 第182页 林易把一条裹好粉的小鱼放入锅中，说：「没问题的，小鱼身上的刺细软，我们再把它们炸得酥脆一些，鱼刺都酥了，一口就能咬掉，根本不用吐刺。」 听他这么说，安骁跟几个孩子都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他们也都是见过鱼刺的，硬硬的、长长的，在嘴巴里感觉很明显，炸一炸就能变成能吃的东西？ 就算能吃，鱼刺能好吃吗？ 安骁想到了咬一口小鱼，结果满嘴被小刺给扎住的场景，自己给自己吓到了。 不管几个孩子怎么想，林易反正是要继续炸小鱼的，所有小鱼都裹上粉放入锅中，等到小鱼定形之后，再用筷子轻轻地翻动锅中的小鱼。 小鱼个头小，所以没炸多久也就熟了，把小鱼从锅中捞出，开大火，等到锅中的油微微冒烟，把小鱼倒入锅中復炸，再次捞出，小鱼就变得金黄酥脆了。 金黄的小鱼小山一样堆在竹编的筲箕中，林易拿了一个，赶紧放到嘴边唿唿地吹，咬了一口，牙齿破开酥脆的面衣，里面是鲜嫩酥脆的鱼肉，还带着一点点汁，满口都是鱼肉的香味，他对几个孩子说：「特别香，来试试看！」 几个孩子看看对方，陈然朝着小鱼伸出了手，把小鱼放在手心，换了好几次手，终于没那么烫了，把小鱼放在嘴里，咬下去，嘎吱的声音响起，嚼了几口，他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对安骁、赵小茜、李莎莎、小周来说：「好吃，真的好好吃！里面的刺真的可以吃，而且很好吃！」 其他几个孩子赶紧去拿小鱼，一条小鱼不过两三口的功夫就吃完了，嘴巴、胃和脑子都还意犹未尽，于是又吃，一连吃了三条小鱼，几个孩子才停了下来。 林易拍了拍手上面衣碎屑，对几个孩子说：「好了，我们准备出发吧。」 把炸好的小鱼放在干净的袋子里，没有扎起来，把热气蒸腾之后，把袋子里的炸小鱼给焖软了。 接着从杂物间找了个小桶，只有成人小臂大小，看样子应该是儿童玩具，安骁表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桶，所以林易猜测这个小桶要么是以前福利院孩子玩的，要么是有人捐赠给福利院的旧玩具。 小桶旧不旧没什么影响，只要不漏水就行。 把两条黄刺骨舀入小桶中，林易提着鱼，安骁提着炸小鱼，一大五小，六个人，浩浩荡荡离开了福利院。 走出福利院不久，安骁突然想起来，问：「大哥哥，我们要去哪里放生它们啊？」 林易：「去人民公园。」 . 邻县，一男一女从一个福利院里走出来，男人一脸轻松，说：「又检查完一家了。」 女人看起来要比男人年轻很多，脸上带着忧色，说：「安全检查确实检查完了，可是里面的孩子……」 男人以过来人的口吻说：「小张啊，你才进入公司不久，还是见得太少了。」 张珂拧眉，说：「我只是觉得他们很可怜。」 她对男人说：「我在读大学的时候，第二专业修的是心理学，了解过福利院儿童的心理状态，对于这些孩子来说，他们亟需的是亲密关系，只有跟成人建立亲密关系，他们才会知道该怎么跟人相处，他们才能从成人身上获得安全感，这在小孩子的成长中是至关重要的。」 「现在这些孩子被关在福利院里面，跟外面没有接触，也没能跟成人建立起紧密的关系，这对他们的心理健康是非常不利的，不利于他们以后融入社会。」 男人嘆气：「融入社会？小张，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也看到了，这家福利院照顾的都是失去父母的孤儿。实话告诉你，现在这个社会，身体健全的孤儿是很少的，所以他们几乎每一个人在身体上都有缺陷，有脑瘫患儿，有唐氏综合症儿童，还有眼盲、耳聋的。」 「这些孩子不是智力存在障碍，就是身体上存在缺陷，现在国家就是拿钱养着他们，不让他们死而已，要让他们融入社会，这根本不可能。」 张珂沉默几秒，说：「智力上存在极大障碍的孩子确实很难，但智力正常的孩子还是有希望的，我们不应该放弃他们。」 她看向身后的福利院，说：「这么多孩子住在一起，智力障碍的儿童跟智力正常的儿童也在一起，这对他们是很不好的。」 她说：「国外用代养家庭的模式替代福利院，这有助于帮助孩子建立亲密关系，让孩子切实地走入社会、融入社会。」 男人摇头：「你太天真了，别的不说，那种脑瘫的小孩儿，亲身父母都觉得是累赘，所以才抛弃了，别人能心甘情愿照顾？就算给钱，照顾的时间久了，谁能保证能不虐待孩子？」 张珂：「可以定期上门查访啊。」 男人嗤了一声：「有个屁用！」 「就像在我们俩之前负责安全检查的那两个人，他们是负责检查的吧，谁能想到这么个小检查，都有福利院要给他们行贿。」 「事情越简单越好控制，越复杂、越细化，越难做好。」 张珂抿唇：「可那是一个个孩子，难道就因为事情不好做，就不管他们的以后吗？」 「这种事情，就算是再难，也要选择对孩子更好的那个方案！」 男人摆手：「行了行了，你跟我说什么，我们俩就是公司里的小咪揪，负责几个福利院的安全检查而已，这事得政府、公司办，我们俩什么都做不了，在这里争论没有任何意义。」 第183页 张珂闭上嘴，点开手机，说：「时间还早，我们去下一个福利院吧。」 男人眯起眼睛看手机：「下个福利院叫星星福利院，在隔壁县城，开车得一个小时，走吧。」 老小孩 人民公园, 是县城最大的公园，也正是因为大，成为了整个县城无数老人和小孩子玩耍的首选之地。 即便现在是冬季, 林易带着几个孩子来到公园前的宽敞空地之时, 已经有好些小孩子穿着旱冰鞋, 在空地上滑冰, 欢快的气息从他们的身上、脸上溢了出来。 今天的天气其实不错，难得地出了太阳，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在空地四周的椅子上, 坐着好些老人, 他们晒着太阳, 跟旁边的老人说着话，从头到尾都透露出闲适缓慢的气息。 不过才走入公园, 那种纯粹的快乐和时光的钝感就扑面而来，把每一个进去公园的人给包裹起来。 林易的心静了下来, 转头一看, 几个孩子都直勾勾地看着那群滑冰的小孩儿, 眼里都是嚮往。 他说：「走吧，先把鱼给放了，然后再来这里玩一玩。」 几个孩子跟着他, 依依不捨地把眼神从滑冰小孩儿身上收回。 林易带着他们往公园里面走，这块巨大的空地仅仅是公园的入口而已。 横穿空地，往里走，树木就多了起来, 眼前的光线一暗，是阳光被树木遮挡了, 只有点点光斑落在脸上、身上。 周围的空气没有在阳光照射下那么暖和了，树荫下有些冷飕飕的，走在旁边的安骁指着前面说：「前面有一个池塘！」 前面的确出现了一个池塘，几个孩子迫不及待跑了过去，林易赶紧跟上。 池子周围是木制的围栏，长得高的安骁可以从围栏上面探出头看到池塘，不够高的几个小孩只能从围栏缝隙间看里面的水。 池子里的水并不清澈，有些泛黄，这也不奇怪，毕竟只是人工打造的池塘，肯定跟网上那些风景区的水没得比。 水面很平静，看不出来里面有没有鱼。 赵小茜指着水面中的东西说：「那是什么？」 林易看了过去，水面上冒出一个金属状的东西，细细的，并且不止一个，间隔均匀地分布着好多，有竖排、有横排，还有构成圆形的。 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那是喷泉。」 林易和几个孩子都转头，一个老大爷站在他们旁边，说：「还是音乐喷泉，一放就有音乐，还有五颜六色的灯，好看得很！」 听到老大爷的话，陈然的眼睛亮了起来，虽然他并不能看清水里的喷泉，但这不妨碍他对喷泉的嚮往，他问：「爷爷，这个喷泉什么时候会喷水啊？」 现在没喷，他连喷出水的东西都看不到，但只要喷起来，他肯定能看到水花的。 所以他迫不及待问了第二个问题：「今天晚上会喷水吗？」 老大爷摇头，没注意到这个戴帽子小孩子的不同寻常，说：「今天晚上逗不得喷哟，这里的喷泉要过年过节才喷，等到过年嘛，晚上来这里耍，就看得到喷泉啦。」 李莎莎在旁边拉了拉林易的衣服，小声说：「大哥哥，我们就把它们放在这里吧，等到过年的时候，它们还能看到音乐喷泉呢。」 老大爷年纪虽然大了，耳朵却尖，竟然把李莎莎的话都给听到了，问林易：「啥子放在这里？你们要做啥子？」 林易也不迴避，提高手里的小桶，露出里面的两条黄刺骨，说：「我们打算把它们放在公园的池子里。」 老大爷一看水桶里的鱼，一脸惊讶：「黄辣丁！」 他看着林易：「黄辣丁不捞起来吃了，放了做啥子也？」 林易还没说话，旁边的陈然就说：「我们来把它们放生！」 老大爷觉得自己明白了，他可是一个经常看新闻的人，好多新闻都说有些人自己买鱼、蛇放生积德。前不久，他还得看到了一条新闻，有人买了几百条蛇放生到树林里，结果导致路人被蛇给咬了，积没积德不知道，缺德倒是真的。 他看向林易，说：「放生嗦，啷个只放恁个两条也？」 网上那些人可是几百条几百条地放，放个两条能积德？ 林易笑笑：「就买了两条。」 老大爷摇头：「年轻人，莫迷信这些东西，就说是迷信唛，也多买点嘛，别个啷个放生的，上网查哈儿看，看别个是啷个做的，你这个两条，放了跟没放没得区别。」 这下，不仅几个孩子，连林易都听懵了，完全不知道老大爷说的是什么意思，前半句是不让他们放鱼，后半句怎么变成了嫌弃他们放的鱼少了。 林易迟疑问：「大爷，你觉得我们放的鱼少了？」 老大爷：「肯定少了噻！你要积德，还不如去帮人，既然要放鱼，就多放点，也莫放在公园里头，假模假式的。」 林易总算是听明白了，说：「大爷，我们放它们不是为了积德。」 老大爷哼了一声：「你说不是就不是嘛，你们这些人，生怕别个晓得啦。」 他斜睨着林易：「年纪八轻，信这些，哼！」 几个孩子根本不明白积德是什么意思，但他们能感知情绪，这个老爷爷对他们放鱼这件事情好像不太满意，针对大哥哥呢。 大哥哥那么好，他们绝对不允许别人针对大哥哥！ 第184页 于是几个孩子都站了出来，安骁说：「是我们要放鱼的，这两条鱼是我们的宠物，但我们养不了它们，所以就想把它们放在公园里，这位老爷爷，公园里不准放鱼吗？」 听到安骁的话，老大爷愣了，说：「小娃儿，莫扯谎，哪个会把黄辣丁当宠物？」 李莎莎：「我们就会！」 赵小茜：「对！也没人说黄刺骨不能当宠物！」 刚刚这个爷爷回答了自己关于喷泉的问题，陈然还觉得这个爷爷人不错，现在他觉得这个爷爷很不好，牵着小来的手，沖老人哼了一声，小周来有学有样，也哼了一声。 转眼间就成了几个孩子的公敌，老大爷是真的愣了，他看向林易，没办法，只有林易的脸色还算正常，看起来能正常交流，他问：「你们放生不是为了积德？」 林易摇头：「不是，只是因为孩子们养不了它们，所以打算给它们更广阔的生长空间。」 老大爷眉毛都皱了起来，对林易说：「就两条黄辣丁，养不了，吃了就是，用得着专门捞出来放了？」 听到他的话，几个孩子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接受的表情，赵小茜：「它们是我们的宠物，怎么可以吃宠物？！」 李莎莎看着老人：「老爷爷，你也太残忍了！」 老大爷一脸莫名其妙，吃两条黄辣丁而已，这就叫残忍了？ 他说：「这叫啥子残忍，你们晓不晓得农村有些人专门吃个人屋头餵的狗，到了冬天就把餵了好几年的狗杀了吃狗肉。」 听到吃狗，几个孩子立刻就想到了还在福利院里的星星，心理上更不能接受了，安骁都忍不住说：「怎么能吃狗呢？」 林易也觉得不太舒服，倒不是吃狗这事本身有什么不对，而是一条狗养在家里，时间一长，狗就真成了人的好伙伴、好朋友，关系更紧密的，还会觉得狗是自己的家人。 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做到杀死自己亲手养大的狗，还把狗给吃掉的？ 一想到这事，就让人觉得心里不适。 赵小茜：「你是魔鬼！」 小周来也大声说：「魔鬼！」 旁边路过的人把异样的眼光投向了老大爷，毕竟众所周知，小孩子不太会撒谎。老大爷觉得尴尬极了，赶紧说：「这是我听别人说的，我又不吃狗肉，我从来不吃的！」 李莎莎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老大爷：「真的！」 他有点生气：「骗你们做啥子？」 「好吧，我们相信你。」李莎莎勉为其难地说。 几个小孩儿终于不用看坏人一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了，老大爷松了口气，他主动说：「鱼不能放在这个池子里面，音乐喷泉一开，这里就吵得很，鱼都要遭吓死，要放就放到那边的水塘头。」 他主动带路：「那个水塘在这边，跟我来嘛。」 转头看到林易跟几个孩子都没动，还催促道：「快点噻，跟我来呀，我没有哄你们！」 林易无奈招唿几个孩子跟上，有句话叫老小孩，意思就是人年纪越大脾气就越像小孩儿，林易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在老大爷的带领下，他们走上了木桥，小周来好奇地看着围栏外的水面，陈然拉着他的手说：「快走快走，我们要被甩下了！」 拉着小周来往前跑，木桥上立刻发出咚咚咚的声音，陈然喊着：「莎莎姐姐，等等我们！」 小周来也喊：「等等、我们！」 李莎莎转身招手：「快来快来！」 两个小孩儿跑得更快了。 穿过木桥，再往前走了几分钟，穿过几片光秃秃的草丛，老大爷在前面指着两边光秃秃的树说：「莫看现在光生生的，等开了春，这些树的叶子就发出来了，还要开花！」 他对安骁说：「小娃儿，你晓不晓得这个树叫啥子名字？」 安骁看了眼旁边树上挂着的牌子，说出了名字：「紫薇。」 老大爷点头，「说紫薇也对头，但是这个树还有个名字，叫痒痒树。」 他问几个孩子：「晓不晓得为啥子？」 几个孩子都摇头，小周来左右看看，哥哥姐姐都摇头，他也跟着摇头。 老大爷很满意几个孩子的反应，卖起了关子，对安骁说：「来，你来，伸出手摸树皮，轻轻摸！」 安骁面露犹豫，他看向了林易，林易微微一笑，对他说：「没事的，去吧。」 安骁点头，走到了老大爷身边，也走到了那棵紫薇树前，抬起了手，伸出食指，碰到了紫薇树光秃秃的树皮。 老大爷对其他几个孩子说：「你们走过来一点，围到树边边，注意看树动没得。」 几个孩子也看向了林易，林易点头，他们站在了安骁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树看，老大爷在一边说：「你们看出啥子没得？」 过了十几秒，赵小茜惊道：「树在动！」 李莎莎也发现了：「对，树枝在动！」 陈然看不清，但他相信两个姐姐的话，问安骁：「安骁哥哥，是不是你用的力气太大了？」 安骁摇头：「不是吧，我用的力气很小。」 老大爷对陈然说：「既然你觉得他力气大了，你又来试试看嘛。」 于是摸树的人变成了陈然，他很小心地伸出手，很轻很轻地摩擦着树皮，眼睛还盯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树枝，然后他终于看到了，那一小枝树枝颤动了起来。 第185页 他瞪大眼睛，对几个哥哥姐姐说：「我用的力气很小很小！」 老大爷在一边嘿嘿一笑：「你用的力气再小，它都要动，不然它为啥子叫痒痒树，就是因为轻轻摸它，它就会痒，想想个人，是不是别个一摸脚板心就痒得不得了，要笑，现在树就在笑，一笑，周身是不是就动了？」 几个孩子瞪圆眼睛看着面前相较于其他树来说显得低矮的树，树竟然也会怕痒，竟然还会笑！ 看到几个孩子的表情，老大爷满意极了，一招手说：「好了，走嘛，去把你们的宠物鱼放了。」 几个孩子跟在老大爷身后，还惊嘆地回头看怕痒会笑的树，林易走到了老大爷身边，问：「大爷，你年轻的时候是老师吗？」 老大爷诧异：「你啷个晓得？」 林易：「看你一身都是书香气，猜的。」 老大爷笑道：「你个小伙子有眼光，我年轻的时候就是小学的语文老师！」 林易也笑着说：「怪不得你看起来就很有气质。」 老大爷爽朗一笑，指着前面说：「看，那个水塘到了！」 老大爷的尴尬请求 佳慧超市, 张丽拧开了红色的保温杯，里面是褐色的茶水，冒着热气, 她抿了一小口, 不烫了, 于是喝了一大口, 泡开的茶叶被喝入了嘴里，她赶紧呸呸呸，右手忙不迭去拿纸, 结果不小心打翻了保温杯, 茶水、茶叶倾泻而出。 她立刻站了起来往后退, 下一秒, 茶水顺着桌沿流了下来，张丽的眉头皱起来, 把保温杯立起来，抽出好多纸巾盖在桌面上吸茶水。 终于把桌面收拾干净, 打湿的本子翻开晾在桌子上, 又用纸巾把地上的水迹和茶叶都弄了, 两根手指拈着一大坨湿漉漉、脏兮兮的纸巾，往外走去丢垃圾。 把纸巾丢进路边的垃圾箱，她松了口气, 转身要回超市，余光一瞥，好像瞥到有人站在福利院大门口，转头看去, 果然有人，还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站在福利院门口，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张丽扬声问：「你们是做啥子的？」 站在福利院门口的两个人没有转头，似乎并不知道她叫的是他们，于是张丽又喊：「站在福利院门口的两个，你们找哪个？」 这话指向性很明确，所以福利院门前的两个人转过头看向她，其中的女孩儿从耳边放下手机，对她说：「我们是来对福利院进行安全检查的工作人员。」 安全检查？ 对检查这个概念，张丽并不陌生，她的店里是有烟花爆竹售卖的，每年也都有人会到她的超市进行安全检查。 她的态度一松，看看福利院紧闭的大门和空无一人的院子，已经放寒假了，这几天总能看到院子里有小孩儿玩，今天却一个都没看到，她问：「福利院里是没得人吗？」 女的检查工作人员说：「对，福利院里应该没人。」 张丽心说安全检查的都上门了，竟然没人开门，虽然不知道福利院内部是怎么回事，但这样肯定不是太好，所以帮着解释：「肯定是有事，他们才出去了，我有负责人的电话，我帮你打个电话嘛，他们肯定马上就回来了！」 张珂微笑拒绝：「谢谢，不用了，我们有星星福利院护工的电话，已经通知他了。」 「哦哦！」张丽点头，最后说：「那肯定没得好久他们就要回来了。」 她进了超市，没坐回柜檯后，而是端了个板凳坐在门口，看着福利院门口的两个人，拿出手机给林易打了电话，电话接通后就忙不迭把现在的情况说了。 电话那头林易说：「谢谢张姐，我们马上就回来了。」 张丽：「那就好，快点回来吧！」 挂断电话，冷风一吹，张丽抖了抖，端起板凳还是坐到了柜檯后，这里暖和。 另一边，林易收起了手机，安骁问：「大哥哥，怎么了？」 林易：「没事，检查的人来了，把鱼放了我们就得回去。」 安骁的表情严肃起来：「那我们赶快放鱼！」 他们已经走到了公园的第二个池子边，这个池子比起刚刚看到的有音乐喷泉的池子大多了，确切地说，这已经不能叫池子，用小湖泊来形容更加准确。 老大爷指着湖泊中间的一个长满草的小岛说：「那里面有一窝野鸭子，多看哈儿就有可能看到它们出来耍。」 给几个孩子比划：「野鸭子只有丁丁大点儿，一头扎到水头，隔一哈儿又从隔了几米的水里面冒出来。」 李莎莎、赵小茜、陈然眼里都是嚮往，安骁也很好奇，他只见过鸭子，还没见过野鸭子呢。 林易提着水桶走到他们身边，说：「就在这里把鱼放了吧。」 几个孩子回神，看向了林易，林易说：「我放还是你们放？」 几个孩子都说让林易放，林易也不推辞，水边对小孩儿来说还是危险的，而且他们现在在的位置并没有完全靠近水边，在水边跟路之间还有一个缓冲的小斜坡，上面长了些枯黄的草。 让孩子走这个斜坡太危险。 林易对几个孩子说：「跟它们告别吧。」 最先走过来的是小周来，他凑到了桶边，看着桶里面的鱼，眉头皱着，憋出了两个字：「拜拜。」 陈然也走过来，对两条鱼说：「你们马上就要自由了，以后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了！」 第186页 赵小茜说：「小鱼小鱼，你们要好好活着，要长很大很大！」 顿了顿，她改口：「算了，还是不要长得太大了，不然会被人给吃掉的。」 旁边的老大爷说：「这里是公园的水塘，啷个敢在这里钓鱼吃？里面的鱼没得人吃！」 听他这么说，赵小茜于是又改口：「那你们还是长大一点吧。」 毕竟只有每天吃得饱饱的才能长大，她希望这两条小鱼每天都能吃好吃饱，在赵小茜心里，这就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了。 李莎莎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最后说：「到了池塘里，没事的时候好好躲起来，别被其他大鱼给吃掉了。」 到了安骁，他摸摸鼻子，觉得这样有点幼稚，所以说：「我没什么想说的。」 行吧，没话说就不说，林易提着水桶走上了草地，几大步就走到了湖边，把水桶放低，桶口挨着水面，里面的鱼感受到了水体的波动，甩甩尾巴，从桶里游入了湖中，再一甩尾巴，从浅水往深处游，暗黄的鱼身消失在了湖水中。 提着桶回到小路上，几个孩子都凑上来看水桶，水桶已经空空荡荡，赵小茜有些怅然，又有些高兴，说：「它们自由了。」 李莎莎拉拉她的手，「它们在这里一定比生活在鱼缸里面好的！」 赵小茜：「嗯！」 林易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把不小心弄湿的手擦干净，对几个孩子说：「就让它们在这里好好生活，我们得回去了。」 他看向老大爷，「大爷，家里有些急事，我们得走了。」 老大爷摆手：「走吧走吧！」 林易带着几个孩子就要走，老大爷突然喊住他：「小伙子，等哈儿也！」 林易转头看着他，有些疑惑：「还有什么事情吗？」 老大爷清了清嗓子，看了眼几个孩子，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从兜里拿出手机，递给林易：「你晓不晓得啷个录音？」 林易：「？」 虽然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帮老人打开了录音器，对老大爷说：「看到中间这个红色的图标了吗？你想要录音的时候，点一下这个图标，录音就开始了。」 老大爷连连点头，林易以为没自己的事情了，又要走，老大爷又叫住了他，看着林易，老大爷脸上又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对林易说：「你刚刚不是说我有气质嘛，你可不可以说哈我身上是啥气质？」 林易：「？？？」 他有点傻眼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种遇到夸了人之后，被夸的人要求详细夸奖的情况。 老大爷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晓得你肯定觉得我怪糟糟的，还不是我屋头的老婆子，她也是老师，每回跟她一起出去，别个都看得出来她是老师，都说我看起不像，我说我是老师，他们就说我是教体育的，明明我是教语文的！」 林易看着眼前的老大爷，虽然年纪大了，但个头高，并不瘦弱，甚至还有些魁梧的感觉，想来年轻的时候必然颇为壮硕，看外形，还真像是体育老师。 当然这话可不能说，毕竟老大爷为此很苦恼呢。 老大爷拿着手机，说：「我就是想要把你说我有气质的话录下来，拿给老婆子听，让她晓得，我还是有语文老师的气质的！」 林易点头，看着老大爷手上的手机：「那我现在说？」 「不忙不忙，等我把录音开启了来！」老大爷赶紧把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手机上面，轻碰一下，手机屏幕一变，录音开始了。 老大爷期待地看向了林易，林易感觉有些尴尬，但还是稳住了，看着老大爷说：「老大爷，你一看就很有老师的气质，文质彬彬，教几个孩子痒痒树的时候循循善诱，一看就是位语文老师……」 最后一句话说完，林易尴尬得不得了，老大爷也尴尬，但更多的是满意，把录音文件保存了，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揣进兜里，对林易说：「小伙子，谢谢啦！」 「不用谢。」林易拉起小周来的手，「大爷，我们有事，先走了。」 老大爷点头：「你们走吧！」 林易对几个孩子说：「跟爷爷说再见。」 几个孩子看向老大爷，七零八落地说了再见，林易带着几个孩子赶紧走了。 等到转头都看不到老大爷的时候，陈然突然说：「大哥哥，刚刚那个老爷爷脸皮好像有点厚。」 赵小茜贊同点头：「还要把大哥哥夸他的话录下来给别人听，好羞人！」 小周来走累了，林易把他抱了起来，对几个孩子说：「脸皮厚才好，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不伤害别人，不违法犯罪，就可以大胆地去做去说。老大爷想要他的妻子听到别人夸他的话，所以就用手机录下来，他没有伤害我们，也没有伤害公园的花花草草，等他回去之后，他会很开心，他的妻子也会开心，这样就足够了。」 陈然突然说：「可是他不怕我们笑话他吗？」 林易问他：「那我们笑话他了吗？」 陈然摇头：「没有。」 林易笑了笑，「这就对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人专门去笑话别人，再说了，就算有人笑话又怎么样？只要自己不在意，那些笑话别人的人自己都笑不下去的。」 腾出手，隔着帽子撸了把陈然的头，林易淡淡说：「记住了，越是盯着别人缺点看和笑话的人，他们也有着同样的缺点，只是想要从笑话别人这个过程中获取自信和优越感而已。」 第187页 几个孩子脸上的表情似懂非懂，林易也没继续解释，看看时间：「我们打个车回福利院吧。」 几个孩子眼睛一亮，坐车好欸！ 下雨了吗？ 等待的过程中, 张珂并没有闲着，来之前，她已经看过星星福利院的资料了, 此刻把手机里的文件再翻出来, 对照着实地来看。 资料上说, 星星福利院目前只有六个孩子, 由一个护工负责照顾。 面前院子里的建筑却有三层楼，要是住满，显然不可能只有六个孩子。不过二三楼的房间房门紧闭, 窗帘拉开, 虽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但能看出几个房间的冷清萧条, 多半是没人住的。 看向一楼，靠左边的一个房间窗帘是拉开的, 可以看到里面摆着一张书桌，桌子上好像还放着书本, 隔壁的房间窗帘拉着, 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不过门看起来很干净，这个房间应该也是住了人的。 还有就是，张珂收回了视线, 看向了一扇大铁门之隔，站在院子里对他们汪汪叫的短腿小土狗。 旁边的男同事冲着小土狗说：「叫什么叫？」 小土狗：「汪汪汪！」 叫得更起劲儿了。 男同事啧了一声，对张珂说：「这家福利院怎么回事？怎么还养上狗了？」 张珂往后退了一步，倒不是怕这条狗, 而是太吵了，她说：「对于福利院的小孩儿来说, 良性的宠物陪伴关系，对他们的成长也是有利的。」 男同事：「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养狗存在安全隐患，要是把小孩儿给咬了怎么办？」 张珂：「做任何事情都存在风险，就连在福利院开火做饭都有天然气泄露的可能，那就不做饭了吗？」 男同事：「这根本就是两回事，你这是在胡扯。」 张珂不跟他说话了，继续看院子，院子角落还晾着衣服，没有遮挡逃生通道，当然，求生通道很宽，从院子到大门，别说是容纳一个人，就算整个福利院七个人同时跑出来都没有任何问题。 再看大门，门锁完好，伸手一摸，铁门上竟然没有多少灰尘，这让她有些惊讶，毕竟铁门挨着路边，车来车往，灰尘是最多的，门上没有很厚的积灰，说明有人清理过。 这时候，身后响起车停下的声音，转头看去，两辆车一前一后停下，第一辆车车门打开，副驾驶的位置，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走了出来，接着后座门打开，三个小孩儿从车里钻了出来。 第二辆车，后座门打开，两个大点的孩子从车里出来了。 五个小孩儿，一个成人，还出现在星星福利院门口，即便事先没有见过护工的照片，她也立刻就知道了下车这几人的身份。 果然，两辆车下来的唯一的成年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问：「请问是负责安全检查的工作人员吗？我是星星福利院的护工，林易。」 张珂点头：「是的，我是张珂。」 站在她旁边的男同事也说了自己的名字。 护工打开了铁门，招唿住了叫个不停的小土狗，几个孩子进了福利院，怯生生地看着他们，护工给小土狗套上了牵引绳，栓在一边。 既然是公事，那就没有什么寒暄客套的必要，张珂直接说：「我们开始检查了。」 护工点头：「请。」 安全检查，顾名思义，自然是跟福利院安全相关的检查，主要包括消防安全和食品安全。 消防安全，他们着重查看的就是逃生通道的畅通情况和厨房用火安全。 确认二三楼没住人之后，逃生通道这一项是很合格的，打开卧室门就能跑到院子，跑到院子就能跑出大门，在城市里，这么通畅、耗时这么短的逃生通道也不常见。 接着就是厨房，厨房的天然气管道有天然气公司的检查记录，且各处没有漏气的情况，烟雾报警器正常工作。 又问了护工厨房起火应该怎么灭火的问题，诸如油锅起火怎么办，电器起火怎么办？ 护工的回答没有问题，油锅起火不能用水，而是用锅盖或者沙扑灭，电器起火，也不能用水，应第一时间切断电源，然后用干粉灭火器灭火。 福利院里也有干粉灭火器，试验了一下，能正常工作。 再次回到厨房，进行食品安全检查。 主要就是检查厨房的卫生情况，检查结果很不错，橱柜很干净，碗筷也都清洗得干干净净，还有就是冰箱的卫生状况也是很好的，且里面的食材出乎意料的新鲜，也做好了每餐食物留样的工作。 冰箱里放着前天和昨天的早中晚餐样品，以及今天早餐中餐的样品，他们看了下菜品，午餐和晚餐基本是两荤两素的状态，而且有猪肉、牛肉、鸡肉，食材丰富。 张珂注意到一个样品盒子里放了几条炸物，问林易：「这是什么？」 林易：「是下午才做的炸小鱼。」 「对了，你们要尝尝吗？」 他沖安骁招招手，安骁提着一袋子炸小鱼过来了，林易说：「在菜市场买的新鲜小鱼，才炸的，尝尝味道吧。」 张珂和男同事都低头看向了袋子里的东西，炸小鱼肉眼可见的酥脆，随着袋子的打开，一股香味扑面而来，他们两个中午就在路边小店随便吃了碗面条，还选错了店，面条煮坨了，相当难吃。 现在闻到香气，肚子里的馋虫立刻被勾了出来，毫不夸张的说，两个人嘴巴里的口水都要泛滥成灾了。 第188页 按照规定，他们是不能在这里吃东西的，但就一人尝一小根炸小鱼应该没事吧。 这也不算是吃饭啊。 男同事最先忍不住了，他伸出手拿起了一根炸小鱼，就算是装在了袋子里，炸小鱼还是一样的酥脆，就是已经冷了，但这并不影响吃它。 张珂诧异地看向男同事，男同事说：「吃吧！」 说完，就把炸小鱼放进了嘴里，咬下去的那一刻发出嘎吱的酥脆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张珂也忍不住了，拿起一根小鱼开吃，炸物的香气充斥口腔，面皮酥脆，里面的鱼肉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竟然带着点甜味，半丝的腥味都没有，而且炸小鱼用的油一定是干净的好油，跟她在外面炸物店里买来的炸鸡炸酥肉吃起来完全不一样，没有一点闷油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小鱼里面的刺好酥脆！一口下去，本该让人头疼的细密的小刺半点没有影响口感和味道，反而还越吃越香！ 炸小鱼一条也就那么大点，对于成年人来说，就算吃得慢点，也就是两口的事情。 所以眨眼的功夫，张珂跟男同事手里的那条炸小鱼都进了肚子，那个年轻的护工还说：「再吃一点吧。」 张珂跟男同事看看对方，眼里都有心动。 几分钟后，一连吃了好几根炸小鱼的张珂擦擦嘴，面对还让她吃的年轻护工，坚定地说不。 接着，他们去了隔壁饭厅，里面有给孩子们准备的水果，是橘子和青果，也很新鲜，根据护工所说，是昨天才买回来的。 他们尝了尝，橘子很甜，青果味道清甜，吃起来很新鲜，味道也都很不错。 临走的时候，那个年轻的护工还要留他们吃饭，这当然是不合规定的，两个人拒绝之后离开了福利院。 走出福利院大门的那一刻，张珂心里一股负罪感涌了上来，她竟然没忍住，在福利院吃东西了，虽然不算太违反规定，毕竟他们得判断一下福利院食品质量的好坏，可福利院几个孩子的补贴本来就不多，她竟然还跟几个孩子抢吃的，她可真没用啊！ 转头最后看一眼福利院，年纪最小两个男孩儿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那条小土狗坐在他们旁边悠哉悠哉地甩着尾巴。 里面有人喊了一句：「然然，小来，进来吃炸小鱼了！」 两个孩子赶紧跑了进去，那条小土狗也以跟它体型不匹配的速度跑进了厨房。 张珂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她说：「这里的氛围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男同事还在回味炸小鱼的味道，听到这话，点头贊同：「确实，这个护工看着年轻，厨艺却是不错，炸小鱼可真香，就是不知道他做的饭菜是什么味道，那些样品看起来都挺好吃的。」 张珂：「……」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这里的氛围，不是这里的伙食！」 「这个福利院的护工虽然只有一名，但看得出来几个孩子很依赖他，我们在福利院的时候，几个孩子都躲在那个护工身后，而且你听到了吗？他们叫那个护工大哥哥，尤其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叫大哥哥的时候，语气相当依恋。」 有些人或许会觉得年纪小的孩子不会表达，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小孩子说话，只需要看小孩子怎么做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五个小孩儿，都围在年轻护工身后，身体语言表露出来的就是信任和依赖，这就足以说明这个护工对他们很好，跟他们的关系很紧密。 张珂忍不住说：「这样的关系对福利院的孩子来说才是有利，有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让他们依赖的成年人，并且能跟他们建立起亲密关系。」 顿了顿，她说：「就像是一个家一样。」 男同事想了想 ，说：「这样的确很好，不过也不是其他的福利院没努力去做。首先这个福利院人少，其次，这里的孩子都是正常孩子，他们都不是孤儿，还有孩子能在假期回家跟父母一起生活 ，相比起全是孤儿的福利院，这里的孩子本来就更容易照顾。」 张珂不太同意，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其他的照顾事实无人抚养儿童的福利院，可那些福利院的孩子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生理状况看起来都没有这里的孩子好，穿的衣服看起来都没这里的孩子干净整洁。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里是福利院，看几个孩子跟护工的相处，她都要以为他们真的是一家人了。 「对了！」张珂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身往后走，男同事叫她：「你怎么了？！」 张珂：「我忘记了一件事！」 男同事：「是忘拿什么东西了吗？！」 「忘记了说一件事情！」 再次回到福利院，见到这个年轻的护工，张珂让他出来，确认几个孩子都听不到之后，对这个叫林易的护工说：「我看了几个孩子的资料，六个孩子里面有三个都是罪犯的孩子。」 林易看着面前这个叫张珂的女孩儿，他没说话，女孩儿也不需要他回答，继续说：「我也看了你的资料，你是今年才毕业的研究生，没有太多的工作经验，虽然你可能知道，也这样做了，但一路检查过来，其他类似的福利院在这方面都存在着问题，所以我还是想要提一句。」 「你带这三个孩子去探过监吗？」 林易一愣，看到他的表情，张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说：「一般来说，每个月亲属都有一次探监的机会，如果孩子愿意的话，可以带孩子去见见他们的父母，这对他们来说是很有意义的。」 第189页 林易点头，对她说：「谢谢！」 张珂笑笑：「这没什么，还有就是，有些孩子的父母被关押在外地，距离过远，探监也是不现实的，我也没很具体地看几个孩子的情况，该不该去，你看着办吧。」 她说：「我得走了，还有下个福利院要检查。」 林易点头，跟她告别。 回到福利院，几个孩子都好奇地看着他，李莎莎问：「大哥哥，她跟你说什么了？是检查不合格吗？」 赵小茜的脸上露出很担心的表情：「不合格会怎么样？」 「没事的，不是不合格。」 林易想了想说：「她就是跟我说我们炸的小鱼很好吃，感谢我们。」 听到这话，几个孩子都松了口气，陈然说：「那是当然，大哥哥做的东西就是最好吃的！」 赵小茜也笑起来：「我早就知道他们喜欢我们的炸小鱼了，那个检查的叔叔，在吃了最后一根小鱼的时候，还舔了手指头呢，他以为我没有看到，但是我全部都看到了！」 想到成年人舔手指头的样子，几个孩子都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吃完晚饭，林易到了放着几个孩子资料的房间，从六份资料里抽出了三份，摆在最面上的是小周来的资料。 他的爸爸因为虐待儿童被判入狱，判了五年，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拿开小周来的资料，第二份是李莎莎的，她的父亲已经死了，母亲因为杀死了她的父亲，也被判了五年，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年。 第三份是安骁，他的父亲被抓入狱，判处了死刑，而死刑已经在三年前执行了，至于他的母亲，常年出入戒毒所，根本不适合抚养孩子。 林易把小周来的资料收了起来，有人些不堪为父，把小周来带到那样的人面前，说不定还会给孩子的心理造成二次伤害，就孩子目前这个阶段，还是不见为好。 至于安骁的资料也收了起来，安骁的母亲现在在哪里资料上并没有写，能问出其母的住址，或许可以带孩子去看看。 最后，他看向了李莎莎的资料。 . 对于李莎莎来说，放假的确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而且这种幸福是从早上开始的，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枕头旁边的闹钟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半点刺耳的声音。 再看看睡在头那边的赵小茜，她还在睡，李莎莎也不起，缩在被窝里眯着眼睛，再躺一会儿。 昏昏欲睡的时候，她听到隔壁传来砰的一声，那是安骁哥哥他们的房间门打开的声音，他们房间的门锁有些锈了，每次开门关门都要用好大的力气，还会发出好大的声音，大哥哥说会买润滑油来润滑锁，好像已经在网上买了，还没到他们这里。 接着，她们的房间门就被敲响了，砰砰砰，砰砰砰，然然在外面喊：「莎莎姐姐，小茜姐姐，起床了！」 李莎莎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抓了抓头，头有点痒了，好像应该洗头了，对了，她上次洗头是什么时候呢？是前天还是大前天，还是大大前天？记不清了，不过头好痒，还是洗了吧。 门外的然然还在喊，李莎莎应了一声：「起来了！」 敲门声这才停了下来。 李莎莎坐在床上开始穿衣服，一向会嘎吱嘎吱叫的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是前几天大哥哥拿着螺丝刀帮他们把床上的螺丝给拧紧了，拧了之后，她们的床和安骁哥哥他们的床都不响了，晚上都敢翻身了呢。 穿好衣服，下床穿鞋，小茜也起来了，李莎莎摸了把小茜的头，问：「你的头痒不痒？」 赵小茜睡眼惺忪地感受了几秒，摇头：「不痒。」 李莎莎说：「我的头好痒，我今天想洗头，你要洗吗？」 没有半点犹豫，赵小茜点头：「要洗！」 她要跟莎莎姐姐一起洗头！ 李莎莎很高心：「那好，我们吃完早饭就洗头！」 赵小茜：「嗯！」 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正好撞上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安骁哥哥和然然，两个女孩儿进去洗脸漱口，再出来之后，四个小孩儿聚在了唯一成年人的房间门口。 陈然对着门小声喊：「小来小来！」 房间里面立刻传出小孩儿嫩嫩的声音：「然然、哥哥！」 得到回应，陈然立刻提高音量：「小来，你跟大哥哥起来了吗？」 门内小周来含煳不清说：「娶来了！」 接着门里就响起了脚步声，嘎吱一声，门被从内打开，四个小孩儿抬头，看到了高高瘦瘦的青年 ，青年对他们笑笑，说：「我带小来去洗漱，你们想想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大哥哥牵着小来去了卫生间，四个小孩儿站在走廊，认真地想今天的早餐。 陈然：「吃饺子吗？」 大哥哥包的饺子好好吃，每次都是不同的馅，吃了一次就会想下一次。 安骁摇头：「冰箱里没有啦，得等下一次包了才有得吃。」 赵小茜：「吃面条吧！鸡蛋面！」 还说：「碗里面加一点蒜！」 以前，赵小茜是很讨厌蒜这个东西的，可是大哥哥来了之后，尤其是吃了大哥哥煮的面条，碗里面放一点蒜末，再用热热的面汤一冲，面条放在里面就香极了，她超级爱吃！ 李莎莎突然想起来：「昨天的炸小鱼还没吃完，我们可以用炸小鱼配面条！」 第190页 不管炸物跟满是汤汁的面条配不配，在几个小孩子心里，炸小鱼好吃，鸡蛋面好吃，这就足够了，这就证明它们很配了。 早餐就这样决定了，等到林易出来的时候，几个孩子迫不及待说了。 林易也不反对，煎了鸡蛋、煮了面条，还把炸小鱼放在锅里炸了炸，毕竟放了一晚上冰箱，表面的面皮都软了。 一顿奇怪混搭的早餐就这样开始了，几个孩子吃得很是满足。 吃完之后，林易让他们留在院里玩，今天的天有些阴，温度比起昨天也低了几度，天气预报说今天上午就有雨，说是十点下雨，但天气预报这个东西出错是常事，他还是不去赌了，所以干脆一个人去买菜，速去速回。 在菜市场买了肉，昨天吃了鱼，今天吃点肉，接着买了半只鸡，又买了干香菇和平菇，还在卖豆腐的摊子那里买了豆腐干 ，最后买了白芹菜和包菜，当然还有青椒、小葱和蒜。 回到福利院，还不到十点，天就黑得不得了了，明明是上午，却跟往常傍晚的时候差不多了，几个孩子站在一楼走廊看着天空，见到他回来了，立刻迎了上来。 陈然说：「大哥哥，这个天空好可怕，像要塌下来了一样！」 赵小茜也说：「大哥哥，是不是天真的要塌了？」 安骁在旁边说：「天怎么可能会塌？」 小周来抱住了林易的腿，林易推着小推车往厨房走，说：「安骁说得对，天不会塌的，就是要下雨了，估计会有一场大雨。」 陈然若有所思，隔了一会儿，他拉着小周来坐在一楼走廊，看着黑沉沉的天空，问小周来：「小来，下雨了吗？」 小周来摇头，脆生生说：「没有！」 又隔了一会儿，陈然又问：「小来，下雨了吗？」 小周来很有耐心，还是说：「没有！」 路过的李莎莎看到了，没忍住：「然然，就算你看不清，但你只要站到院子里就知道有没有下雨了。」 陈然摇头：「莎莎姐姐，你不懂，我要是去了院子里，开始下雨了，那我不就被淋湿了吗？」 赵小茜在旁边说：「你可以淋一滴雨就回来。」 陈然：「还是算了，我不想淋雨。」 行吧，两个女孩儿看看小周来，小孩儿对自己成为工具人这件事情半点不在意，既然这样，她们也不管了，洗头去了。 带什么礼物？ 对于女孩儿, 尤其是长头髮的女孩儿来说，洗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这一点并不因为年龄的差异而有太大不同, 甚至麻烦程度还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增加。 年纪大些了, 洗头也就不再单单的是清理头髮那么简单了, 步骤简单的在洗头之后用用护髮素, 吹干头髮之前上上精油，步骤复杂的，在洗头前还要先洗头皮。 李莎莎跟赵小茜年纪尚小, 她们不知道护髮素是什么东西, 更不知道好不容易洗干净的、不再泛油光的头髮还得上点精油。 她们甚至不知道无硅油洗髮水跟其他洗髮水有什么差别, 她们只知道什么洗髮水洗了头没那么痒, 那就足够了。 至于无硅油洗髮水，那个洗了之后头髮太毛躁, 用过一瓶之后，就被两个小女生打入了冷宫。 换上塑料拖鞋、脱了外套, 两个小姑娘赶紧打开房门冲出去, 再冲进卫生间, 把浴霸打开。 明亮的暖黄灯光把卫生间照得有些晃眼，温度也在随之上升，不过还是有些冷, 赵小茜吸着气说：「莎莎姐姐，我们跳一跳吧。」 李莎莎说好，于是两个小姑娘在卫生间里蹦跶起来，坐在走廊的陈然跟小周来听到动静, 都不用转头去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陈然小声对小周来说：「小茜姐姐跟莎莎姐姐记性可真不好, 又忘记提前打开浴霸了。」 他又问小周来：「下雨了吗？」 小周来摇头：「没有。」 「好吧。」双手托着腮，他说：「下雨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哦！」 小周来认真地看着天空，重重点头：「好！」 卫生间里，蹦了一会儿之后，两个小姑娘的脸颊都变得红扑扑的，李莎莎停了下来，说：「好像不冷了。」 赵小茜也停下来感受了一下，点头：「我也不冷了。」 李莎莎：「我们洗头吧。」 说着，她们就把靠在卫生间墙壁边的红色大盆放了下来，赵小茜想要去开水，李莎莎：「小茜，先把头髮散开！」 赵小茜收回手，哦了一声，伸手一拽就把带着绿色小花的发圈从头上取了下来，发圈上还缠绕着几根头髮，她没管，跟着李莎莎一起，把发圈放在了洗手池上面。 然后，两个小姑娘就真的开始洗头了。 李莎莎对赵小茜说：「我先给你洗。」 赵小茜点头，弯腰躬身，把头放在了红色大盆上空，李莎莎打开了花洒，水热了之后，淋在了赵小茜的头上，等赵小茜的头打湿之后，关掉花洒，去拿洗髮水挤在赵小茜的头上，帮着她一起把头髮搓出很多很多的泡泡。 赵小茜突然喊：「莎莎姐姐，眼睛，我的眼睛！」 李莎莎赶紧跑到洗手池那里洗手，然后拿起赵小茜的毛巾，给她擦眼睛，擦完之后，赵小茜松了口气，两个小姑娘继续洗头。 头髮被搓得全是泡泡之后，赵小茜说好了，李莎莎于是又打开花洒，开始把她头上的泡泡冲掉，重点部位是耳朵后面，还有后颈的地方，上次洗头，她们就没把这两个地方给沖干净。 第191页 花洒的水一刻不停地冲着，直到李莎莎问：「好了吗？」 赵小茜说：「好了。」 这才停了下来。 用大哥哥给她们买的干发帽把头髮包起来，赵小茜擦擦湿漉漉的脸，睁开眼睛，直起背松了口气，对李莎莎说：「莎莎姐姐，该我给你洗了。」 等到李莎莎也洗完了，两个头上包着干发帽的小姑娘蹲下身，伸手在红色的大盆里摸来摸去，每次把手捞出水面，手上都会缠绕着好些头髮，把头髮放进垃圾桶，又伸到盆里继续摸。 之前她们洗头不会这样的，大哥哥告诉他们，如果进入厕所的头髮太多，厕所就会堵起来，所以无论是她们还是安骁哥哥他们，洗头都会用大盆接着了。 等到伸手在盆里再也摸不出头髮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停了下来，红色大盆里大半盆的水也没倒，而是推到角落放着，里面的水可以用来沖厕所，大哥哥说这叫节约用水。 收拾好了，她们没出去，把干发帽取下来，头髮还是湿漉漉的，但是已经不滴水了，把吹风机从柜子里拿出来，插上电，轰轰的声音中，她们开始吹头髮了。 陈然坐在走廊，感觉有点冷，转头问小周来：「小来，你冷不冷？」 小周来摇头：「不冷！」 陈然去摸他的手，热乎乎的，比自己的手暖和多了，于是握住小来的手就不放了，这个时候小周来突然说：「下雨了。」 陈然转头看向院子，即便戴着眼镜，他的眼前也是雾蒙蒙的，空中落下的雨滴不在他能看见的范围内，地上零星的雨点，也无法看清，但他听到了声音，在卫生间传来吹风机轰轰声的同时，他听到了啪嗒啪嗒的声音，这是雨落在地上发出声音。 啪嗒声变得密集了起来，声音也更响亮了，接着变成了哗啦啦的声音，雨水在空中连成了片，成了雨幕，于是陈然也看清了雨。 他高兴起来：「终于下雨了！」 见他高兴，小周来也跟着高兴：「下雨了！」 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很快，卫生间的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一股白色的热气喷涌而出，两个小姑娘披散着头髮飞快地跑出来，再跑进房间穿衣服、换鞋子。 等到她们再次出来的时候，就连头髮都梳好了，看到两个因为下雨高兴得不行的弟弟，赵小茜忍不住问：「下了雨你们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不然为什么这么高兴？ 陈然点头，牵着小周来站起来说：「我们要去睡觉！下雨天睡觉最舒服了！」 小周来呆呆的，然然哥哥也没说下雨就要睡觉，而且他现在不太想睡觉，但他还是无脑贊同：「睡觉！」 赵小茜：「……可是我们才起床不久。」 陈然：「我可以睡着的！」 安骁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他刚刚在厨房帮着洗了菜，听到陈然的话，说：「睡什么睡？」 看着陈然：「今天的作业做了吗？」 陈然：「……」 白白的小男孩儿瞬间蔫了，安骁说：「每天都写一点作业，在过年前才能把作业写完，这样我们就能安安心心、高高兴兴地过年了。」 赵小茜点头：「嗯，我们马上就去做作业！」 安骁：「我也要去做了，一起吧。」 赵小茜很高兴：「好！」 于是上午十点半，四个孩子坐在了自己桌子前，开始写作业，没有作业的小周来也不想离开，端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摸着星星，陪着两个哥哥。 李莎莎先做的是语文，她的安排就是每天写六页纸的寒假生活，语文三页、数学三页。 语文写完两页的时候，她想上厕所，起身出门，上了厕所出来，就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她没忍住走到厨房去看了眼，大哥哥站在灶前，正揭开锅盖翻里面的东西，鼻端传来的香味更浓了。 她喊了一声：「大哥哥，你做的是什么呀？」 林易转头，看到了李莎莎，说：「红烧鸡肉。」 对李莎莎招招手，看着小姑娘走进厨房，不解地看着他，问：「有事么，大哥哥？」 林易点头，盖上锅盖，看着李莎莎，问：「马上就要过年了，你想去看看你的妈妈吗？」 …… 赵小茜在写字帖，这是语文老师给他们班布置的作业，说他们班的人字写得太丑了，这个寒假每个人每天练习一篇字帖。 白色的纸平铺在字帖上，印出了下面的字迹，赵小茜拿着钢笔，从第一个字开始，一笔一划地临摹着。 吱呀，门被打开了，余光扫过去，她立刻认出来是出门上厕所的莎莎姐姐回来了，唔，莎莎姐姐好像去得有点久，她都开始写字帖了，她才回来。 她抬头用带着点小得意的口气说：「莎莎姐姐，寒假生活上今天的语文作业我都写完了！」 走进来的果然是莎莎姐姐，听到她的话，莎莎姐姐嗯了一声，然后在她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赵小茜眨眨眼睛，觉得有些奇怪，在平时，要是她做作业的速度比莎莎姐姐快，冲着莎莎姐姐炫耀，莎莎姐姐肯定会冲过来跟她疯一疯、闹一闹，她都已经做好了跟莎莎姐姐互相揉脸的准备了，可莎莎姐姐只是对她哦了一声，就坐在了位置上。 感觉有点奇怪。 赵小茜扭头仔细看着莎莎姐姐，她发现了，莎莎姐姐的表情好像不太高兴。 第192页 可是明明之前洗头、做作业的时候莎莎姐姐的心情都很好的啊，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呢？ 赵小茜想不明白，她试探着问：「莎莎姐姐，你怎么了？」 李莎莎回过神，看向赵小茜，摇头：「没什么。」 转过头，看着面前的语文作业，她要做的是一道阅读题，要她概括这段文字的主要内容，她拿起笔看向第一句话，在脑海里读出了第一个字，然后她的思绪就飞走了。 一边的赵小茜描摹了一个字之后看一眼李莎莎，低头又写了一个字，再看，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莎莎姐姐真的不对劲啊，她都写了两个字了，可莎莎姐姐拿着笔的姿势一点都没变。 她把字帖移到一边，趴在桌子上，扭头看着李莎莎的表情，眼神呆呆的，她确信莎莎姐姐在发呆。 于是赵小茜喊了一声：「莎莎姐姐！」 李莎莎回过神，看到赵小茜趴在桌子上对她说：「莎莎姐姐，你怎么发呆了？」 李莎莎：「我马上写作业！」 说完，李莎莎在桌子上找笔写作业，东翻西翻，把寒假生活都拿起来看了，就是没找到自己的钢笔。 赵小茜问：「莎莎姐姐，你在找什么？」 李莎莎：「我的钢笔，你看到了吗？」 赵小茜拧眉：「可是你的钢笔就在你手上啊。」 李莎莎一愣，看向自己的右手，果然自己正握着自己的钢笔，赵小茜担忧地问：「莎莎姐姐，你怎么了呀？为什么上个厕所回来就这样了呢？」 李莎莎抿抿唇，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看向赵小茜，说：「大哥哥问我……想不想去看我的妈妈。」 听到这句话，赵小茜的眼睛睁大了，她立刻说：「当然要了！那可是你的妈妈！」 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是那么的温柔，可惜她永远都见不到自己的妈妈了。 李莎莎说：「我也想去，但是……你知道的，我妈妈现在在监狱里……」 赵小茜问她：「所以你是在嫌弃你的妈妈吗？」 「当然不是！」李莎莎立刻反驳，她咽咽唾沫，说：「我只是……有点害怕。」 赵小茜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安慰她：「莎莎姐姐，虽然监狱里有很多坏人，但是也有警察叔叔啊，而且犯人们都被关了起来，我们不用害怕他们的。」 她还说：「如果有坏人想要伤害你，你只要大声叫警察叔叔就好了。」 李莎莎点头，赵小茜有些羡慕她，说：「莎莎姐姐，你答应大哥哥了吗？要去吗？」 李莎莎摇头：「我跟大哥哥说待会儿告诉他我去不去。」 赵小茜催促：「那你快去告诉大哥哥呀，说你要去看你的妈妈！」 李莎莎有些不确定：「现在就去告诉大哥哥？」 赵小茜点头：「对啊，早点告诉大哥哥就能早点去，也就能早点见到你的妈妈啦！」 她站起来，拉起李莎莎的手：「走走走，快去跟大哥哥说！」 赵小茜拉着李莎莎跑到了厨房，刚把米饭煮上的林易看着两个小姑娘，问：「怎么了？」 赵小茜：「大哥哥，莎莎姐姐有事情要跟你说！」 说完，她期待地看向李莎莎，李莎莎看看她，又看看林易，最后低头，小声说：「大哥哥，我想去看我的妈妈。」 林易微微一笑，说：「好，我帮你向监狱预约。」 「嗯。」李莎莎说，「谢谢大哥哥。」 她问：「大哥哥，要吃饭了吗？」 林易摇头：「我刚刚忘记煮饭了，现在才把米饭煮上，大约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吃饭。」 「你们先去玩着，要吃饭了我叫你们。」 「好！」 两个小姑娘手拉手离开了厨房，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正好撞上从隔壁房间出来的安骁、陈然和小周来，至于星星，它已经跑到厨房了，赵小茜问：「安骁哥哥，你们是去厨房帮忙吗？」 安骁点头，赵小茜说：「大哥哥说了，还有半个小时才开饭，待会儿开饭了叫我们。」 「那行，我们等会儿再去厨房。」 正好，有道数学题他还没算出来，回到房间可以继续算。 转身正准备回房间，他突然注意到了站在赵小茜旁边的李莎莎，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问：「莎莎，你不高兴吗？」 赵小茜看看安骁，又看看李莎莎，小声问：「莎莎姐姐，可以说吗？」 李莎莎点头，于是赵小茜说：「莎莎姐姐要去看她的妈妈了。」 安骁、陈然都看向了李莎莎，陈然：「真的吗，莎莎姐姐？」 李莎莎点头：「具体的时间还不知道，但大哥哥说要带我去看我的妈妈。」 「那太好了！」陈然由衷道，他问李莎莎，「莎莎姐姐，你的妈妈对你好吗？」 李莎莎没有犹豫，点头：「好的。」 陈然放心了：「那你可以去看你的妈妈。」 安骁在旁边说：「马上就要过年了，去看你妈妈的时候，可以给你的妈妈带点礼物去。」 赵小茜立刻表示贊同：「对，应该带礼物的！」 李莎莎懵了一下，有些无措：「那应该带什么啊？」 这下几个孩子都愣住了，带什么礼物去看莎莎姐姐的妈妈，一时之间，他们还真想不出来该带什么。 第193页 陈然在旁边说：「要不带些吃的，大哥哥去马爷爷家的时候就会送吃的，马爷爷他们看着也挺高兴的。」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的认可，在几个孩子心里，好吃的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赵小茜甚至说：「那要带什么吃的？牛奶吗？」 安骁摇头：「牛奶感觉没有很好吃的感觉。」 陈然提议：「辣条！」 听到辣条两个字，小周来眼睛一亮，跟着说：「辣条！」 赵小茜拧眉：「大人不喜欢吃辣条的。」 李莎莎点头：「我没有见到妈妈吃过零食，也没有见她喝过牛奶。」 「水果？」说出来，赵小茜自己就否决了，「不好，太普通了。」 对于小孩子来说，送什么礼物都要先在他们心里过一遍，比如牛奶水果，成年人看来很健康，但在小孩子看来就很普通，因为这些食物并不能很好地勾起他们的食慾。 安骁想了想，说：「要不蛋糕吧。」 他问李莎莎：「你妈妈喜欢吃蛋糕吗？」 李莎莎一愣，她想起了妈妈还在她身边的时候，那天她八岁生日，妈妈给她买了一个生日蛋糕，她很期待看着妈妈，等等妈妈给她切蛋糕，妈妈把蜡烛取掉，拿出透明的塑料刀和白色的盘子，问她：「莎莎喜欢吃蛋糕吗？」 她很大声地说：「喜欢！」 然后，她问妈妈：「妈妈喜欢吃蛋糕吗？」 她的妈妈对她笑了，眼睛弯弯的，好像两轮弯月，好看极了，妈妈说：「喜欢。」 然后，门被重重地撞开了，那个男人闯了进来，漂亮的蛋糕被掀翻了，落在地上，又被踩碎踩脏…… 后来，她到了福利院，大哥哥来了，她也吃到了蛋糕，可是妈妈有吃到她爱吃的蛋糕吗？ 李莎莎垂下了眼睛，点头，说：「我妈妈喜欢吃蛋糕。」 赵小茜眼睛一亮：「那就给你的妈妈带一个蛋糕去吧，我去问大哥哥上次买的蛋糕是在哪里买的，那个蛋糕好好吃的！」 几个孩子都跑到了厨房，你一言我一语，把他们打算给李莎莎妈妈带蛋糕去这件事情说了，林易轻轻嘆了口气，对几个孩子说：「带蛋糕进去可能不行。」 几个孩子诧异，安骁：「为什么？」 林易：「我刚刚给莎莎母亲所在女子监狱打电话谘询了，探监不允许携带食物进去，可以带一些衣服，但狱警也不建议，因为监狱里给她们发了足够厚的棉衣，是足够御寒的。」 几个孩子傻眼了，赵小茜：「那莎莎姐姐还能给她的妈妈准备什么礼物啊？」 「唔。」林易说，「狱警说可以带亲人的照片，也可以带一些书籍进去。」 顿了顿，他说：「明天带莎莎去拍几张照片洗出来，让她给她妈妈带去吧。」 电饭锅里的饭还没好，所以几个孩子又回了房间，他们都有些蔫，本来兴致勃勃地想着要让李莎莎带什么好吃的去看她的妈妈，结果监狱里居然不让带吃的进去。 安骁说：「我觉得对于莎莎的妈妈来说，能看到莎莎，还能得到莎莎的照片应该就是很好的礼物了吧。」 虽然他还是觉得不能带好吃的进去会有些遗憾。 赵小茜也说：「安骁哥哥说得对，有照片就很好了！」 陈然点头，对李莎莎说：「莎莎姐姐，可以等你的妈妈出来了之后，再带你的妈妈去吃蛋糕，去吃其他好吃的！」 李莎莎嗯了一声，几个孩子都不做作业了，到了女生房间，开始商量怎么给李莎莎拍照的事情。 没多久，林易叫他们吃饭，吃完饭，安骁说：「大哥哥，我们可以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 林易：「有什么事吗？」 安骁：「我们想给莎莎多拍几张照片，好好选一选。」 林易诧异：「用手机拍吗？」 安骁愣了：「不能用手机拍吗？」 林易本来是打算带李莎莎去外面的照相馆拍照的，可安骁这么一说，他觉得用手机拍照也不错，毕竟这里手机的清晰度已经超出了他前面二十多年的认知。 而且李莎莎的妈妈在监狱里，想看的肯定也不是照相馆里拍出来的那些各种虚假背景图的照片，相比之下，她更想看的肯定是李莎莎的日常照，想看李莎莎在福利院里的生活痕迹。 林易：「等我搜搜看，手机上的照片可不可以列印出来。」 上网一搜，手机上的照片可以列印出来，在很多列印店就可以实现。 既然这样，什么顾虑都没有了，林易把手机给了安骁，问：「知道怎么拍照吗？」 「当然！」安骁把手机小心地放在自己兜里，说：「拍照很简单的，我们都会！」 陈然：「对，我们都会！」 哪张照片最好看 厨房里, 林易把中午的碗筷清洗干净，又把锅灶以及周围给收拾了，因为炒菜, 锅周围都是油星, 如果不每次清洁, 多等个几天, 油污就会变多变顽固。 收拾完，他舒了口气，把手擦干, 习惯性把手放进兜里想要摸手机, 结果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来, 他的手机给了安骁，让几个孩子给李莎莎拍照去了。 走出厨房, 就看着几个孩子在院子角落，安骁拿着手机, 赵小茜跟陈然拉着李莎莎往种着葱蒜的泡沫箱边站, 赵小茜说：「在这里拍一张, 给莎莎姐姐的妈妈看看我们种的蔬菜！」 第194页 林易扶额，天气太冷，泡沫箱里的葱蒜都是蔫蔫的样子, 而且因为平时吃面吃菜差点调料的时候，就会在这里面搞点葱叶和蒜叶，所以里面的葱蒜看起来还缺胳膊少腿的，实在是没什么观赏性可言。 站在泡沫箱旁边, 李莎莎摸着一棵葱，说：「安骁哥哥, 一定要把它照下来，它是我种的。」 上次，李莎莎来摘葱叶，一不小心把整棵葱都拔了出来，林易就在菜市场买了一把小葱，让她补种一棵，没想到她还记得。 从厨房里端个板凳，坐在走廊上，没有手机玩，索性看几个孩子怎么拍照的。 安骁拿着手机对准李莎莎，换了好几个角度，最后说：「这样不行，莎莎你太高了，小葱太矮，拍到了你的脸就拍不到小葱了，莎莎，你得蹲下。」 李莎莎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我这么高了吗？」 赵小茜跑到安骁身边，看了眼手机屏幕，对李莎莎点头：「对！」 李莎莎忍不住笑了，蹲在泡沫箱旁边，问：「这样可以吗？」 赵小茜踮着脚，努力看着安骁手中的手机屏幕，她看到屏幕上，莎莎姐姐蹲下了，小葱和她一起出现在了屏幕里，但莎莎姐姐比小葱矮了。 这样有影响吗？应该没有吧。 咔嚓一声，莎莎姐姐摸着小葱的一幕定格了，赵小茜立刻兴奋喊道：「拍好了！」 李莎莎、陈然、小周来都跑了过来，都要看照片，就连林易也凑过去看，手机屏幕上，小姑娘抿唇笑着，一只手放在了一棵蔫蔫的小葱上，眼睛看着镜头的方向，弯弯的，好像看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 虽然葱比人高，显得泡沫箱占比太大而人小，但毫无疑问这是一张很自然很好看的照片。 陈然凑得很近，终于看清楚了，说：「哇，好看！」 赵小茜点头：「莎莎姐姐最好看！」 林易：「拍得不错。」 他提醒道：「我们应该不能带太多照片进监狱。」 「啊？」 几个孩子都诧异地看着他，安骁看看手机，问：「那能带多少呢？」 林易：「可能两三张吧。」 陈然：「这么少吗？」 赵小茜问：「那我们还给莎莎姐姐拍照吗？」 刚刚他们在福利院大门口就给莎莎姐姐拍了两张照片了，加上才拍的这张已经是三张了。 林易点头：「拍，多拍点，我们选最好的给莎莎的妈妈带过去。」 听到这话，几个孩子的干劲又起来了，赵小茜说：「大门拍了，小葱拍了，我们去厨房吧，让莎莎姐姐的妈妈看看我们做饭的地方！」 几个孩子跑进了厨房，很快厨房里就传出了欢笑声。 接着，几个孩子又进了饭厅，从饭厅出来又跑到了走廊展示柜前，这里贴着李莎莎的奖状，让李莎莎跟她的奖状合影一张，接着他们又去了卧室，说是要拍一张李莎莎坐在桌椅上做作业的照片。 别说，虽然是第一次给人拍照，但几个孩子竟然还像模像样的。所谓的构图、光影他们一概不知，不过照片背后意义他们给抓住了。 等到几个孩子拍完把手机给他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半了，几个孩子期待地看着他，问：「大哥哥，你说哪几张拍得最好？」 林易看着手机相册，几个孩子大概拍了有二十来张照片，有李莎莎的单人照，还有几个孩子的合照，他选了李莎莎坐在书桌上前的单人照、站在展示柜前的照片，还有几个孩子在房间里拍的合照，不过合照里没有安骁。 林易打开相机说：「我来给你们拍一张合照。」 几个孩子站到了院子中间，随着咔嚓一声，除了许晨月之外，福利院五个孩子的笑脸都定格在了照片上。 孩子们聚了过来，林易把他之前选的单人照和这张照片给几个孩子看，说：「我觉得这三张最好看，你们觉得呢？」 几个孩子看看对方，李莎莎指着最后拍的合照说：「这个不太好。」 林易诧异，看着那张照片，照片里没有人眨眼睛，所有人都是看着镜头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也没有人被遮挡，哪里不好？ 李莎莎：「照片里没有大哥哥，不好！」 这句话得到了几个孩子的一致认同，他们强烈要求林易跟他们一起照合照，拗不过他们，林易只好去对面找了张丽帮忙。 福利院的院子里，张丽拿着手机，对准几个人，问：「准备好了吗？」 「等等！」 安骁出声，把站在最边边的林易推到了中间，说：「大哥哥，你太高了，应该站中间！」 陈然：「对对！」 他也跟着安骁一起动手推林易，怕伤到他们，林易跟着他们力道走，停下来的时候，站在了几个孩子中间，陈然拉着他的左手，另一边站的是安骁，小周来拉着他的右手，旁边站的李莎莎和赵小茜。 张丽眯着眼睛说：「准备好了吗？」 五个孩子大声说：「准备好了！」 张丽：「好，来，一起说『茄子』！」 几个孩子超大声：「茄子！」 咔嚓一声，合照定格。 …… 晚上，洗漱完之后，李莎莎躺在了床上，赵小茜说：「莎莎姐姐，你说照片列印出来是什么样子的？跟手机上看到的会是一样的吗？」 第195页 今天的合照之后，大哥哥说等月月回来了，他们一起再照一张，然后把那张照片给列印出来贴在展示柜里。 虽然照片还没照好，但只是想一想就让她觉得很开心、很期待。 李莎莎小声说：「应该是一样的吧。」 赵小茜：「我也觉得，不然就不会有人愿意去把照片列印出来了。」 她有些美滋滋的，自顾自乐了一会儿，问李莎莎：「莎莎姐姐，大哥哥说什么时候带你去看你的妈妈呀？」 李莎莎：「大哥哥没说。」 赵小茜唔了一声，困意上来，最后说了句：「应该很快吧。」 的确很快，第二天林易带着几个孩子去了附近的列印店，列印了六张照片出来，之所以列印这么多，是因为万一监狱允许多带些照片就可以全部送进去，如果不许，到时候只送两三张就可以了。 照片到手，又过了一天，林易提前把中午的饭菜做好，交代了留下来的四个孩子，又托张姐有空的时候帮忙看一看，就带着李莎莎坐车去了。 李莎莎的母亲在市内的女子监狱，距离他们所在的县城有两百多公里的样子，不算远，但也不算近。 如果县城有高铁或者抵达市内的火车，那么两百多公里算是近的，可县城除了汽车之外，什么都没有，他们只能通过乘坐汽车抵达市区，那么两百多公里就算远的了。 以防自己和小姑娘晕车，林易买了四颗晕车药，一人吃一颗，剩下的两颗是为回程准备的。 到了车站，坐上去市区的车，发车时间一到，车子发出气声，车身震动起来，驶离车站，朝着市区所在的方向行驶而去。 李莎莎靠窗坐着，看着窗外的景色，车子刚刚上了高速，道路两边是绿色的铁网，铁网之外是大片的农田和坐落在农田之间的自建房。 再往远看，被连绵的山给挡住了视线，看不出去了。 车子上坐的人不算太多，但这趟车跟林易之前坐过的前往小周来老家的车完全不同，看起来，这车没有半点中途停车上下人的打算。 想想也是，都上高速了，不要命才敢在高速上随意停车。 对此，林易觉得很好，没有突如其来的停车，也就不会让他整个人一顿一顿的，不知道是这个原因，还是因为吃了晕车药，亦或者是因为这次的司机开车比较平稳，他是真的没有一点晕车的感觉。 他小声问李莎莎：「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李莎莎摇头，说：「没有。」 林易把一瓶饮料递给她：「如果不舒服就喝点水。」 接着提醒：「也不要喝太多，我们得坐将近两个小时才到站，中途没有厕所的。」 李莎莎点头，接过水，喝了一小口，突然眼前一暗，她惊了，赶紧看向窗外，刚刚外面还是田野，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们进入了室内，窗外的屋顶是圆的，还有一排黄色的灯光。 她很惊讶，问：「大哥哥，这是什么？」 林易也是第一次真正地见到隧道，不过他刚才通过前面的车窗看到了隧道信息，说：「这是隧道。」 李莎莎：「什么是隧道？」 林易解释：「就是在大山里打一条路出来，这条路就叫隧道。」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大山的肚子里吗？」 李莎莎睁大了眼睛，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可因为从未出过远门，所以对于很多本地人习以为常的东西半点不了解。 林易：「对。」 车子还在往前驶，李莎莎站了起来，通过前面的车窗看向车子前面，看不到半点出口的光亮，她忍不住说：「这个隧道是不是很长？」 林易点头：「这条隧道全长有八公里。」 李莎莎对这个数字没有很确切的认知，林易说：「比我们去步行街的距离还要远。」 李莎莎这下明白了，于是更惊讶了，坐回了位置，盯着窗外的隧道，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 进城了！ 从下了公交车进入车站之后, 所发生的一切对于李莎莎来说都是新奇的。 她从来没有到车站坐过车，甚至在她的记忆中，她就从未离开过县城,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 去看她的妈妈。 她趴在窗边, 隔着玻璃, 着迷地看着隧道，她在脑海中想像着，她坐在大车里, 而大车在大山的肚子里行驶, 那这座大山得有多大啊, 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想像不出来。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大车旁边驶过, 李莎莎突然想到，大山会不会肚子痛？ 这么多车在它的肚子里跑来跑去, 大山肯定会肚子痛的吧。 想到这里，她看向地面就觉得有些心疼, 每一辆车驶过路面, 大山可能都会痛一次。大山好像有点可怜, 肚子被挖了这么大的洞，还有那么多车跑来跑去，偏偏它还没有办法。 看着看着, 李莎莎的头开始晕起来，她不敢再看地面了，把手里的饮料拧开，喝了一口, 甜滋滋的水进入嘴巴，流进肚子, 让她舒服多了。 她又小心地把盖子给拧紧，看着瓶身上的字——冰糖雪梨。 这是她第一次喝这个饮料，但她觉得很好喝，比偶尔喝过的椰奶更好喝！ 窗外一亮，她看向窗外，再次看到了蓝天白云，还有田野，车子出了隧道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景色，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更好了。 第196页 两个小时的车程算不上长，但也绝对不短，上车四十分钟的时候，林易就发现小姑娘坐在位置上睡着了，手里抱着的饮料开始往下滑，在滑落的那一刻，他伸手接住，把饮料放在小姑娘旁边。 林易也闭目养神，今天有事要出门，所以昨晚他并没有休息得太好，这一闭目竟然跟李莎莎一样睡了过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山野风光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毫无疑问，他进城了。 进的是真正的大城市。 拿出手机看看时间，距离上车过了一个半小时，他睡了五十分钟左右，别说，车子摇摇晃晃，睡起来竟然格外的香。 想了想，他叫醒了还睡着的李莎莎，小姑娘艰难地睁开眼睛，林易对她说：「看看外面，我们进城了。」 听到进城两个字，李莎莎立刻清醒过来，看向窗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房子，更看到了路上连绵不绝的车子。这一切都跟破旧的小县城截然不同，虽然路边的房子也有很旧的，但它们看起来也足够高大，跟小县城的房屋比起来就像是一个个巨人，她睁大了眼睛，贪婪地看着窗外的一切。 对于很多久居大城市里的人来说，举目看去皆是钢筋混泥土，这里的生活冰冷、繁忙，无数人就好像是这座城市的一个小小零件，在各自的岗位上重复着日復一日的生活。 大城市的繁华、热闹，跟他们毫无关系。 于是大城市成为了他们想要逃离的地方，乡村、山野，才能让他们有喘口气的机会，才让他们感觉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且正活在这个世界。 当然这一切跟小孩子是没有关系，尤其是一个生活在节奏缓慢的小县城的小孩子，她用惊嘆的眼神看着城里人早已习以为常的一切，课本上说的大城市三个字在这一刻全部都具象化了。 当然，坐在她身边的那个成年人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林易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地方，路上一辆接着一辆的车，路边几十层的住宅楼一栋连着一栋，还有人行道上的行人来去匆匆。 目之所急，到处都是人，以及人留下了的痕迹。 他忍不住说：「好多人啊！」 李莎莎听到了，很认同地点头，小声说：「大哥哥，城里有多少人啊？」 「我上网查查看。」 林易打开手机，上网搜索，很快，结果出现，小姑娘凑过来问他：「大哥哥，网上怎么说？」 林易把手机屏幕给她看，小姑娘念出来几个放大的数字：「三千一百九十一点四万。」 念完，李莎莎看着林易眨眨眼睛，三千多万人，具体是多少，很抱歉，她没有概念。 不过她知道应该是很多人，所以说：「好多人。」 林易发自内心感嘆：「好多人！」 是真的好多人，三千多万人，住在一座城市里，他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这座城市产生了异变，出现了怪物，那逃生的难度该有多大啊！ 他忍不住看向道路两旁的人，好在这是个安宁的世界。 这时候，李莎莎指着窗外说：「大哥哥你看，那是动物园！」 林易赶紧看过去，路边的门上写着动物园三个字，还真是动物园！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会儿，远远地就看到了出现在空中的巨大圆轮，李莎莎很激动：「大哥哥，那是摩天轮！」 她很开心：「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摩天轮，还没真的见过呢！」 林易也是第一次见，不过电视上倒是经常出现这个东西，据说情侣都爱坐这个东西，林易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 坐在过道另一边的中年男人突然对林易说：「那边是个游乐园，有时间就带娃儿去耍嘛，小娃儿最喜欢这些地方了。」 突如其来的搭话让进城兴奋的二人安静下来，林易点头，说：「好好！」 然后转头，跟李莎莎一起正经危坐，依然转头看着窗外，却不怎么说话了。 车子在城市道路上走走停停，二十分钟后抵达了车站，车门打开，车里的十几个人提着自己的东西下车。 林易让李莎莎走前面，小姑娘跑下车，立刻转身看着车门，看到林易从车上下来，赶紧跑到林易身边，拉着林易的衣摆，说：「大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李莎莎看着周围，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甚至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自己要去女子监狱看自己的妈妈，可是女子监狱在哪里，要怎么去，她一无所知。 但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只要跟着大哥哥走就好了。 林易背着个黑色斜挎包，刚刚他把手机给装里面了，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十分了。 他们坐的这辆车是上午九点零五分从县城出发的，到了车站，差不多两个小时。 打开地图软体，搜索李莎莎妈妈所在的监狱，他们可以乘坐地铁前往监狱，但用时一个半小时左右。 等他们抵达监狱，已经是监狱的午休时间了。 来之前，他问过监狱的探监时间，那边给出的答覆是探监不需要预约，只要在周一到周五，且不在节假日的时候，都能来探监，上午从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从两点半到五点。 在地图上看看监狱周边，没有太多的店铺。 第197页 他对李莎莎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带着李莎莎走出车站，鼻子里闻到的总算不再是车站里那股浓郁的汽油味，但也没差多少，毕竟公路上的汽车实在是太多，气味总是不好闻的。 车站周边的餐饮小店有很多，有卖包子、面条的，还有卖炒菜的。 林易问李莎莎：「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李莎莎拧着眉头，不知道该选什么。 实话实说，林易也不知道该选啥，才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就算在车上没晕车，可他也确实没有多少胃口。 一排小馆子看过去，都没能激起他的食慾。 眼看李莎莎选不出来，林易又问：「你饿不饿？」 李莎莎赶紧摇头：「不饿！」 回答得干脆利落。 林易点头：「我也没饿，我们先离开这周围再找吃的吧。」 在车站周围，总觉得空气都是浑浊的。 站在路边花坛，他看看地图，发现下一站就是一所大学，于是提议：「下一站就是一个大学，我们去大学周围看看好不好？」 大学！ 李莎莎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好！」 要到下一站自然就得乘坐公共运输，才下了汽车，林易这次打算带着李莎莎坐地铁，地图上显示地铁站入口就在距离他们五百米的地方。 林易牵着小姑娘，跟着地图走，走着走着，前面就出现了一个长长的、狭窄逼仄的楼梯，楼梯两边还有墙，墙上都长出青苔了，一看就知道歷史悠久。 李莎莎怀疑：「大哥哥，我们要从这里下去吗？」 林易也很怀疑，看看地图，手机上还提示：「前方直行。」 林易：「？？？」 直行？你要不要看着这楼梯再说一次，这叫直行？！ 他拿着手机往两边的大路走了几步，结果导航都显示偏离路线，无奈，他只好带着李莎莎回到楼梯前，对李莎莎说：「我们就走下去看看！」 一大一小迈步踏上，好吧，是踏下了楼梯。 楼梯真的很窄，两个人并排走着都有些困难，走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人从下往上走，林易赶紧站在李莎莎身前让路，这才让人过去了。 拐了个弯，又走了二十来阶楼梯，总算踩在了地上，往外一走，前面豁然开朗，不远处赫然就是地铁站入口。 再看看地铁站旁边的建筑，是一栋很冷清的商场，这不就是他出车站的时候看到的商场，走到地铁站入口处，再看商场，果然就是那个商场，而且明明有电梯从商场门外通向地铁入口，是很正常的一条路，搞不懂为什么导航要导那么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进了地铁站，李莎莎拉紧了林易的衣服，问：「大哥哥，这就是地铁站吗？」 林易：「对！」 李莎莎看着前面，感嘆：「好长的电梯！」 两个人才从电梯下来，又上电梯，连着过了两个电梯，才看到了过安检的地方，在此之前，林易先用纸币在机器上买地铁票。 手机上的乘车码只能允许一个人使用，两个人要坐地铁，得买票才行。 两张票到手，牵着李莎莎过安检，过了安检，跟着指示牌，竟然又是一个向下的电梯，从电梯下来，林易跟李莎莎不约而同转头看着来路，李莎莎：「大哥哥，我们现在是不是在地下很深的地方了啊？」 林易点头：「我觉得是。」 进不去的大学 他们要乘坐的地铁还没到, 轨道被玻璃门封得严严实实，以防有人不慎跌入。固定在头顶上方的显示屏显示着下一班地铁抵达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李莎莎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拉了拉林易的衣服, 林易微微低头, 她小声说：「大哥哥, 这里好干净啊, 跟汽车站一点都不一样！」 确实，无论是县城的汽车站，还是他们刚刚离开的汽车站, 气味上不好闻就算了, 停车的地方都是水泥路面, 虽然没有太多明显的垃圾, 但不能不说，水泥路面看起来就是没那么干净。 而他们此刻所在的地铁站, 地上是铺着瓷砖的，旁边的椅子是金属色, 眼睛所见到的一切, 包括玻璃门都是光可鑑人的。况且, 虽然是在地下，但灯光却很明亮，于是周围的一切看起来更亮了。 一个穿着马甲的清洁工拿着夹子在地铁站里到处捡垃圾, 李莎莎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时候，面前的玻璃门里传出来轰轰的声音。 林易拉了拉李莎莎，说：「地铁到了。」 很快, 一辆他们从未见过的车哗啦啦驶了过来，车速渐渐变慢, 然后停了下来，再然后，他们面前的玻璃门打开了，车门也开了，林易牵着李莎莎走了进去。 里面的灯光一样明亮，椅子一排排，是全金属的，看起来很干净，找了个空位，林易拉着李莎莎坐下，等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最后车门响起嘟嘟声，然后车门关闭，车子动了起来。 跟坐汽车是截然不同的感受，没有难闻的汽油味，也没有憋闷感，车厢内的空气还算得上干净。 车厢里的人不算多，都坐在位置上，手里拿着手机看着，车窗外黑漆漆的，只能看到自己在玻璃窗上的倒影。 一站的距离，好像才从前一站出发，下一站就到了。 车速才快起来，就又开始减速了，越来越慢，最后停好了，车厢内响起了提示到站和开门的声音，车门打开，林易牵着李莎莎走了出来。 第198页 李莎莎看着车站，又转头看看大开的车门，脸上都是疑惑，她拉了拉林易，问：「大哥哥，这里跟刚才一模一样，我们是不是坐错车了，还在刚才的车站啊？」 林易忍不住笑了：「不是的，莎莎你看站牌，跟刚才的站名不一样，我们已经到下一站了。」 李莎莎看着站牌上的字，的确跟刚才那个站的不一样，皱着眉头点头：「好吧。」 她还是很疑惑：「可是为什么两个车站要修得一模一样呢？」 「唔。」林易说：「可能是因为这样修起来好看吧。」 李莎莎立刻接受了这个说法，点头：「这样是很好看。」 他们跟着人流，好吧，其实也没多少人，一起站上了电梯，电梯往上升，过安检进站的地方出现在他们眼前，李莎莎说：「真的不是刚刚那个站了，检查的叔叔阿姨不一样了。」 林易嗯了一声，带着她插票出站，又坐了一个电梯，两个人就从地底出来了。 站在地面上的那一刻，两个人都忍不住打量周围，周围的建筑不算太高，旁边有很多商店，卖吃的尤其多，李莎莎指着斜对面说：「那里是不是大学？！」 林易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说：「对，那就是大学！」 那是大学的校门口，门口还写着大学的名字，好些大学生进进出出，周围见到的也多是年轻的面孔。 林易问她：「想去大学里面看看吗？」 李莎莎立刻转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问：「可以进去吗？」 林易实话实说：「我不确定，不过我们可以去看看。」 于是两个人过了马路，走到了校门口，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看到校门口有好几台像地铁站检票口的东西，进出的学生都拿着卡在机器上刷，然后门打开，学生进去或者出来。 李莎莎迟疑道：「大哥哥，我觉得我们好像进不去，我们还是不去了吧。」 林易拉着她：「都到门口，我们去问问看再说。」 门口站着保安，倒是跟其他地方的保安没有什么不同，衣服是黑色的，年纪看起来不小，林易问：「你好，请问校外的人可以进学校参观吗？」 保安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牵着的孩子，摇头：「现在不得行啦，只有本校的学生捞学生卡刷了才能进去，以前没得这些东西，大家都随便进出的。」 林易：「好的，谢谢。」 有些遗憾，到了大学门口了，竟然都进不去，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学校的规定如此，只能遵守。 李莎莎也有些失望，嘆口气问：「大哥哥，学校为什么不让外面的人进去啊？」 林易：「可能是怕坏人进去伤害学校的学生吧。」 他问李莎莎：「饿了吗？」 李莎莎想了想，点头。 林易问：「想吃什么？」 李莎莎摇头：「不知道。」 站在校门口，一眼望去，能看到不少的饭店，就是不知道哪一家好吃。 林易问她：「莎莎，你知道怎么判断一家餐馆的饭菜好不好吃吗？」 李莎莎眨眨眼睛：「吃一次？」 「不是哦。」林易笑道：「是看哪家店吃饭的人最多，人多的店，卖的东西肯定难吃不到哪里去。」 李莎莎点头：「那我们就去找最多人的店吃饭吧！」 林易：「好。」 他说：「你的视力比我好，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了！」 李莎莎立刻扫视对面的餐馆，点头：「好！」 两个人慢吞吞在人行道上走着，路边全是餐馆，比林易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密集，而且种类还多，想来只有大学周边才能养活这么多的饭店了吧。 李莎莎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旁边的店说：「大哥哥，就是这家！」 林易看向了这家店，里面摆着十来张小桌子，差不多已经坐满了，只剩下一两张桌子的空位，李莎莎说：「这家店的人最多！」 林易看着她：「那我们就在这家吃？」 李莎莎点头，林易问：「可是这家是吃什么？」 李莎莎摇头，林易往后退几步，抬头看向了这家店的招牌：重庆鸡公煲。 林易：「是吃鸡肉的，要吃吗？」 李莎莎：「要！」 「好！」 林易牵着小姑娘走进了这家满是顾客的店，一股浓郁且带着辛辣的气味扑面而来，转头一看，两边桌子的食客面前都摆着一个黑色的砂锅，砂锅里冒着腾腾的热气，里面的食物很杂，有土豆片、藕片、鸡肉、芹菜，甚至还有粉丝和泡面。 李莎莎个子矮，看不太到砂锅里面的东西，可是她能看到周围那些哥哥姐姐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砂锅里的东西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繫着紫红格子围裙的年轻服务员走过来，没问他们吃什么，直接引他们到空位坐下。 店里的桌子很小，最多只能容纳四个人坐，林易跟李莎莎一人一边，坐在正中间，桌子也就给占得差不多了。 服务员拿了菜单给他们看，林易接过，这家店的菜单跟其他店不同，是很单薄的一张纸，翻开下一页，是一模一样的菜单，与其说是菜单，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本子。 上面写着各种菜名，每个菜名后面都有一个小方框。 这时候服务员把一支笔放在了桌上，对林易说：「要吃什么在后面打勾就行了。」 第199页 说完服务员就走了，进了厨房，很快就用夹子挟了冒着热气的黑色砂锅出来，放在了一桌学生面前。 林易重新看向了菜单，李莎莎也伸长了脖子看，林易干脆把菜单放在桌子上，横着放，两个人都能看见。 先看第一排的选项，分别是鸡公煲、排骨煲、虾煲，再看下面的菜名，居然就真的是菜名，什么金针菇、娃娃菜、土豆片、藕片、牛肉丸、豆腐、花菜等等，再下面还有粉丝和方便面的选项。 林易明白了，下面的菜是加菜，选好吃什么煲之后，再选加什么菜。 他跟李莎莎说了，问李莎莎：「要吃鸡肉、排骨还是虾？」 李莎莎看着菜单上的价格，毫不犹豫说：「鸡肉！」 「行！」 林易勾了鸡公煲，在选择大煲还是小煲的时候犯了难，正好服务员出来，于是招手把服务员叫过来，问：「大煲是多大？小煲又是多大？」 服务员当场在周围找到了例子，建议林易：「你们两个人，吃小煲就够了，里面是加了土豆片的，所以加菜不用再选土豆片，而且你们加菜也最好不要选太多。」 林易问：「有什么推荐的加菜吗？就是大家吃得最多的。」 服务员：「那只有方便面了。」 「那行，我们要一个小煲的鸡公煲，加藕片和方便面。」 服务员：「辣度呢？微辣、中辣、还是特辣？」 林易：「微辣就好。」 服务员在菜单上勾了几笔，对林易说：「米饭在那边，自己去盛米饭。」 说完，她拿着菜单进了厨房。 林易看向了服务员指的方向，在厨房出口的地方放着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大大的木甑子，盖着木盖，林易对李莎莎说：「我去舀饭。」 起身走到甑子前，甑子旁边还放着一个消毒柜，柜子里放着白色的碗和木筷，打开消毒柜，拿出两个碗，再揭开甑子的盖子，热气腾起。 看清里面米饭的那一刻，林易没忍住笑了笑，看到甑子的时候，他还以为这家餐馆用的是甑子饭，结果只是徒有其表，里面的米饭并不疏松，反而因为水加多了，好些都结块了，看着就知道是餐馆常用的蒸饭器给蒸出来，味道跟甑子饭肯定没法比。 挑着米饭还算疏松的地方舀了两碗饭，又在消毒柜里拿了两双筷子，回到位置上。 从斜挎包里拿出矿泉水喝了一口，一口就喝掉了大半瓶，再看李莎莎，她手里的饮料也快要喝完了，小姑娘有些捨不得，小口小口地抿着。 服务员端着其他桌的砂锅出来，等她放好，林易问她：「店里有什么喝的吗？」 服务员说：「只有花生奶。」 林易：「给我们来两瓶。」 花生奶倒是来得快，不到一分钟，服务员就拿着两瓶花生奶到了他们桌子边，花生奶是玻璃瓶装的，看起来就像是小瓶的啤酒一样。 咔咔两声，服务员用开瓶器熟练地打开了两瓶花生奶的盖子，还给了他们吸管。 把一瓶奶递给李莎莎，林易说：「喝吧。」 李莎莎接过花生奶，眼睛亮亮的，抱着瓶子，把吸管含在嘴里，小口喝了起来。 李莎莎瓶子里花生奶过半的时候，他们的鸡公煲终于到了，服务员把黑色的冒着热气的砂锅放在了他们面前，两个人都看向了砂锅里面，里面的汁水嗞嗞的响着，还在沸腾。 服务员提醒：「很烫，吃的时候小心点。」 服务员走了，林易看向了李莎莎，李莎莎也看向了他，林易：「开吃吧！」 两个人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挟菜，林易先把里面的菜给搅拌均匀，把泡面给翻出来，也翻出了在底部的鸡肉，他挟了一块鸡肉，吹了吹，感觉凉了些之后，把鸡肉放进了嘴里。 浓郁的酱香味立刻充斥口腔，是一种他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很有特点，入口的一瞬间就抓住了人的味蕾。 一块微滚的鸡肉入肚，原本因为坐车没有太多的食慾立刻被勾了出来，林易迫不及待伸筷子又挟了一块鸡肉，这块肉和着米饭一起吃。 先前他还嫌弃米饭只是徒有其表，并非真正的甑子饭，可在菜足够好吃的时候，米饭真的就成了背景板，一口饭一口肉，所能感觉到就是浓郁的鸡公煲的味道，至于米饭，中和了鸡公煲的咸味，反而让鸡公煲更好吃了！ 什么，你说米饭好不好吃？这根本不重要！ 吃了两口肉，李莎莎也吃了一块肉了，眼睛里亮起了小星星，说：「大哥哥，这个好好吃！」 林易点头：「对！莎莎，你选得太好了！」 听他这么说，李莎莎更高兴了，两个人又伸筷子挟菜，这次林易挟的是土豆片，土豆片切得很薄，表面裹满了鸡公煲的酱汁，看着就很诱人。 吹一吹土豆片，放进嘴里，一咬，土豆片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林易很惊喜，这家店的土豆片竟然没有煮到很软的程度，而是刚刚成熟就关火了，所以土豆片吃起来还是脆脆的，配合着黏煳煳的酱汁，别说有多配，别说有多好吃了！ 林易赶紧用筷子把砂锅下面的土豆片都给翻出来，免得下面的土豆片被砂锅的余温给煮软了，这样就没那么好吃了。 然后是藕片，藕片脆脆的，还带着丝丝甜味，吸附汤汁的能力没有土豆片那么强，于是味道也就稍微淡一些，但依然好吃。 第200页 里面还有西芹和洋葱，洋葱甜甜的，西芹软软的。 最后，林易把筷子伸向了方便面，此刻的方便面已经很软了，每一根面条都吸收了鸡公煲的褐色汤汁，一筷子挟起来，汤汁挂在面上竟然都不掉。 一筷子面条放在碗里的米饭上，吹到微凉，吃一口泡面，林易的眼睛都亮了，面条微弹，最大程度地吸收了鸡公煲的味道，这一口吃下去，完美地满足了前面几口菜挑起来的对鸡公煲的渴望。 怪不得店里面卖的最好的配菜竟然是方便面，因为的确很好吃啊！ 不仅是他，李莎莎也被鸡公煲里的方便面给惊艷了，吃了一口又一口，咸到了就吃一口大米饭，碳水配碳水，快乐加倍！ 这一餐，两个人都吃撑了，林易没忍住干了两碗饭，就连李莎莎都添了一次饭，还喝完了一瓶花生奶。 最后锅里还剩下些芹菜和洋葱，但他们实在是吃不下了，只能放弃。 李莎莎打了个嗝，说：「大哥哥，这个太好吃了，能不能带回去给安骁哥哥他们吃呀？」 林易把最后一口花生奶喝了，舒了口气说：「可以啊，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来这家店里给他们打包一份。」 李莎莎露出了灿烂的笑：「好！」 林易看看时间，差不多十二点了，这个时间出发去监狱，到那里差不多一点半，还有足足一个小时的等待时间。 不过，万一探监的人很多，早点去也能早点排上队。 所以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鸡公煲店，在旁边的小超市里，林易又买了两瓶水，他还是矿泉水，李莎莎依然选择了冰糖雪梨。 因为才吃了饭，而且都吃出了一头汗，两个人并不冷，在街上慢慢悠悠走着，走着走着，又走到了大学门口，进不去，两个人就站在门外，看着里面。 大学里面，正对大门的是一条大马路，两旁均匀地种着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还能看到右边有一栋白色的建筑，正好下课铃响起，很快，就有背着书包、抱着书的大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一部分直接朝校门口走来，一部分朝着学校更深出走去。 李莎莎看得迷了眼，她喃喃道：「他们下了课就能出学校了吗？」 还是那个保安，站在旁边听到了，走过来说：「是噻，大学就是这个样子，自由得很，只要没得课，随时都可以出学校。」 李莎莎忍不住问：「可是老师不会担心他们离开教室有危险吗？」 保安大叔哈哈一笑：「大学生都是成年人了，哪个老师还管他们？」 「再说了，他们都是上啥子课才去哪一间教室，要是公共的大课，一学期下来，老师可能连学生的人都认不齐，啷个管他们？」 李莎莎张大了嘴巴，她完全没有办法想像在学校没有人管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她踮着脚往里面看，看到那栋白色的楼旁边的空地上有人支起了橙色的伞，好多人围在周围，她忍不住问：「叔叔，那边是在干什么？」 保安大叔虽然没有读过大学，可他在大学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保安，对这所大学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扫了一眼，就说：「那个哟，肯定又是哪个社团在搞活动。」 「社团？」 对于李莎莎来说，这是一很陌生的词语。 林易在原身的记忆中翻到了一些关于社团的记忆，但原身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越来越淡，他隐约知道社团是个什么东西，可更进一步关于社团的信息就没有了。 所以他也忍不住看向了保安大叔，大叔说：「社团嘛，就是……就是社团噻，学校里面有啥子街舞社团、摄影社团、跆拳道社团、篮球社团，哦对头，还有日语社团，上回我还看到一个易经社团，反正就是学生对啥子有兴趣，就可以向学校申请成立一个社团，成立了就招人，招到人就可以搞活动了。」 学校里面响起了音乐声，橙色的伞前，好像有人开始跳舞，陆陆续续有人围了过去，于是站在校门外的他们就看不到了。 李莎莎的眼里满是憧憬，看到学校里另外一条路走来的学生，又疑惑起来了，问：「叔叔，他们怎么从那边过来，教学楼不是在这里吗？」 她指的是校门口旁边的白色建筑。 保安大叔笑了：「哈哈哈，哪里只有这一栋教学楼哟，这个学校大得很，教学楼有几十栋，经常上课的有十多栋楼，中午放学了，肯定到处都有学生出来噻。」 李莎莎跟林易都睁大了眼睛，完全没办法想像一个学校竟然有几十栋楼这件事情，那还是一个学校吗？ 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们现在站在门口看到的不过只是这个学校的冰山一角而已。 时间差不多了，林易带着李莎莎离开了大学校门口，李莎莎扭头依依不捨地看着，进了地铁站，她突然说：「大哥哥，我好想读大学啊！」 林易摸摸她的头，说：「那就努力学习，你就一定可以上大学的！」 李莎莎点头：「嗯！」 她再次扭头，只能看到地铁站的黑色电梯在缓缓向上，她知道这个电梯上去之后，马路对面就是一所大学，一所很大很大，除了本校学生之外，其他人都不能进去的大学。 她想，她一定要考上大学，等到那一天，她就可以跟那些从学校出来的哥哥姐姐们一样了，一样不会有任何人阻拦地出入学校。 第201页 200376号 换乘两次, 出了地铁站，还跟着步行导航走了差不多一公里的距离，女子监狱终于到了。 现在是下午两点, 监狱的休息时间还没过去, 林易带着李莎莎走了一段距离, 找个小商店买了点零食, 坐在商店里，吃着零食等到了两点半，然后才带着李莎莎走到了监狱大门前, 黑色的大门紧紧关闭, 旁边写着监狱的名字, 一股肃穆威严的气息散发出来, 让人不敢大声说话，连唿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李莎莎紧紧抓着林易的手, 嘴唇死死抿着。 林易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伸手敲门, 自然是没有人开门的, 又敲了敲, 门内门外都是一片安静，这让林易敲门的手都不敢落下去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内有了动静, 有声音问：「做什么的？」 林易赶紧说：「来探监的。」 经过一番检查之后，先是确定他们的身份，然后确定他们身上没有带什么违禁品，最后他们被带入了监狱。 监区内, 休息时间结束，女犯们从各自的床上下来, 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排好队。 她们要去进行习艺劳动，也是学习一门手艺，狱警们说学好这些手艺有助于她们出狱后寻找工作。 随着狱警的哨声，她们排着队往前走，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留着一样的髮型，一眼看去，根本分辨不了谁是谁。 余慧走在女犯中，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这个样子在监区内是常见的，在这里很少有人能活力满满，因为这里本来就不是一个轻松的地方，她们都是背负着罪恶进入这里的，现在她们所进行的一切是为了改造自己。 况且进入这里的人都明白这段经歷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和社会断层不算什么，可有过这样的经歷之后，在社会上是很难再找到工作的。 余慧知道她尤为的难，因为她是杀人犯。 垂着眼睛，看着前一人的脚后跟，她拖着步子往前走，慢慢的，她走到了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这是学习刺绣的地方，也是她今天下午要学的东西。 坐在她往常的位置上，教刺绣的老师进来了，让她们开始绣，对此，余慧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她拿着针在白布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扎着。 刺绣的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旁边，说：「你得好好学啊，出去之后，才能靠这个手艺找份工作！」 余慧一声不吭，找工作怎么可能？ 更何况，找到工作了又有什么意义？ 她已经失去了一切，家庭、孩子、未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两年前，刚刚杀死那个男人之后，她去派出所自首了，那个时候她想就算判自己一个死刑，自己也认了，至少在她死之前，她为自己的孩子除掉了她后半辈子的障碍。 好在，常年被打后留在身上的那些伤痕，几次被打后的报警记录起到了作用，她没被判死刑，只被判了五年，对当时的她来说，这简直是最好的消息了。 她想等她出狱之后，她要带着孩子好好的生活，把孩子养大，让孩子上大学，找好工作，不要再像她这样没读过多少书，只能进工厂打工。 等孩子大了，结婚了，有小孩儿了，她还要帮忙带外孙，就像她身边无数普通女人的生活一样，简单、忙碌，直到死亡才能松一口气，但她觉得这样很幸福。 五年的时间，一晃就过了，她最开始是这样想的。 现在她在这里待了两年了，每天所见所做所听的好像都是那些东西，同一张床、同一个房间、同一堵墙、同样的操场，她看了七百多天。 七百多天里，她的爸爸妈妈来过一次，他们憎恶她，说她不听话，当初硬要嫁给那个男人，既然嫁了，一切的后果就该自己忍着受着，为什么要把那个男人给杀了？ 说她的两个妹妹，还有最小的弟弟都受她连累，妹妹不好嫁人了，弟弟找不到好的媳妇，因为家里出了个杀老公的杀人犯，别人怕她的妹妹也会杀老公，女的怕她的弟弟会家暴。 她恳求家里人帮忙照顾她的孩子，等她出狱了赚了钱会给他们钱的，但她的父母拒绝了，说把她的孩子送到了福利院。 余慧没有去过福利院，在她三十多年的经歷中，她甚至连福利院的大门都没见过，但她在网上看到过一些关于福利院的消息，很多孩子都是残疾，还有瘫痪的、痴呆的。 她的孩子是正常孩子啊，如果跟那些不正常的孩子一起待五年，对她的孩子好吗？她的孩子会不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后来，狱警告诉她，她的孩子被送入了专门照顾父母还在，或者父母一方还在人世的孩子的福利院，说那种福利院里的正常孩子会多一些。 还告诉她，她的孩子就在老家县城的一所福利院里，还在县城的小学正常读书。 她稍微放了心，然后就是无止尽的思念。 父母、弟弟妹妹，对他们，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感情了，她想念的是她的孩子，那个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会在她被打时候保护她、抱着她安慰的小姑娘。 那是她还活在这个世界的唯一意义。 可是两年了，她的小姑娘，她的小宝贝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她不知道她现在长多高了，她不知道她现在头髮有多长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应该穿多大的衣服了。 第202页 监狱里的日子一成不变，但她的思念却一日比一日浓厚。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孩子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她问过狱警，问她们能不能想办法让她见见她的女儿，或者告诉她的女儿，她可以到监狱里来看她的妈妈的。 狱警告诉她，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是专业的，他们知道探监的事情，他们会安排孩子来看望他们的父母。 可事实却是，她的女儿两年来一次都没有来过。 如果她的女儿知道能来，如果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做了安排，那她的女儿为什么一次都不来看她？ 余慧忍不住想，会不会，会不会她的女儿在怪她，她当着她的面杀死了她的爸爸，虽然她的爸爸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父亲，但那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他死了，孩子就再也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了，所以孩子是不是在怪她？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想法在脑海中的存在越来越强，几乎每晚她都会梦到那个小小的孩子，在梦里质问她为什么要杀掉她的爸爸，用仇恨的、排斥的眼神看着她。 余慧很痛苦，她的心和身体好像一日比一日沉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拿着针在面前的白布上扎着，红色的线在白色的布上留下痕迹，四周很安静，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小姑娘，她就站在门口那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眼里都是仇恨。 她的心好痛，针刺在了手上，血沁了出来，她毫不在意，这点痛跟她心里的痛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看着门口的小女孩儿，她张了张嘴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她想告诉她，不要再讨厌她了，她是个坏妈妈，坏妈妈应该跟坏爸爸一样结局，她会离开的，所以能不能，在她离开前，最后叫她一声妈妈，最后抱一抱她。 门口突然出现了穿着警装的狱警，小女孩儿的身影消散，余慧呆呆地看着狱警，狱警也看着她，她听到狱警说：「200376号，家属探监。」 余慧眨了眨眼睛，她的脑子钝钝的，200376号，这是她的囚号，狱警好像是在叫她，不过，家属？她的家属是谁？嫌弃她的爸爸妈妈，还是把她视作污染源的妹妹和弟弟？ 周围的狱友都看向了她，她没有半点感觉，麻木地站起来，麻木地跟在狱警身后，她想家属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她好不容易在白天看到了女儿，她还想多看一会儿呢。 通往会见室的路，她只走过一次，但在脑海中却回忆过无数次，从监区怎么走，要经过几道门，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很多次，她都梦到狱警来叫她，就像现在一样，说有家属探监，她跟着狱警到了会见室，惊喜地发现来看她的竟然是她的女儿！ 那个小小的可爱的小姑娘就坐在会见室的那一边，隔着一层玻璃，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叫她妈妈。 当然，这个梦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她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 此时此刻，她在想自己应该怎么离开，女儿不想再看到她，她就要满足女儿的心愿，在这里离开好像有些困难，狱警把她们看得太紧了，什么能伤害她们的东西都没留给她们。 她想到古装电视剧里的撞柱而死，于是忍不住看向了两边的墙，看起来很硬，可是这样撞上去真的能死吗？ 如果一次死不了的话，狱警就会把她看得更紧，那个时候，她连撞墙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拐了个弯，她又看到站在墙角的小姑娘，小姑娘问她：「你怎么还不去死？」 她对着小姑娘笑了起来，在心里告诉她，快了，妈妈很快就要满足你的愿望了。 她活着就是为了女儿，既然女儿想要她离开，那她就应该离开。 这就是当妈妈的责任。 会见室 狱警来了, 告诉林易可以前往会见室了，当然林易是不能去的，他并非犯人的亲属。 小姑娘跟着狱警走到了门口, 停下来, 转头看向了他, 眉头拧着, 眼里有不安。 林易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说：「别怕, 马上就能见到你的妈妈了。」 妈妈, 这两个字总是有着非凡的力量, 足以让每一个思念母亲的孩子镇定下来。 但李莎莎有些迟疑, 她小声对林易说：「大哥哥，我有点害怕。」 林易有些诧异, 问她：「怕什么？」 李莎莎抿抿唇，很羞耻、也很愧疚地说：「我好像把妈妈给忘记了, 我记不得妈妈长什么样子了, 如果我认不出妈妈了, 那该怎么办？」 把自己妈妈的长相忘记了，虽然听起来觉得不可以思议，但却是合理的, 当初跟自己母亲分开的时候，李莎莎年纪也不算大，现在又已经分开了两年，记不清母亲的相貌, 也在情理之中。 林易对她说：「没事的，你的妈妈肯定能认出你的, 到时候谁在你对面坐下了，那就是你的妈妈。」 李莎莎想了想，点头，刚转过头要走，想到什么又转头看向林易，问：「大哥哥，你在这里等我吗？」 林易点头，李莎莎又问：「大哥哥，你等我一起回去吗？」 林易点头，李莎莎：「大哥哥，我们还是坐汽车回去吗？」 林易明白她的不安，笑着说：「对，车票我已经买好了，下午六点半的。」 他把手机拿出来，调出了两张车票，一张写着他的名字，一张写着小姑娘的名字。 第203页 认出了属于自己的车票，小姑娘终于放心了，她转过头，跟着狱警走了。 警察阿姨在前面走着，李莎莎跟在后面一步都不敢落下。 鞋子踩在地上，发出呲呲的声音，她赶紧看了眼前面的警察阿姨，把脚抬高，大哥哥跟她说过，让她不要拖着脚走路，说这样走路对身体不好，脚和脚踝都会因此受伤。 虽然她这样走路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痛，也感觉不到脚和脚踝正在受伤，但大哥哥这么说，她立刻就相信了。 把脚抬高，踩在地上，终于没有发出声音了，她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她注意到了地面，跟学校的地一模一样，四四方方的大块砖地，上面有很多白色的石头嵌在里面，表面很光滑。 其实这种地面好像没有纯色的瓷砖好看，不过也比水泥地面好很多了。 走过了一道门，警察阿姨停了下来，对她说：「这里就是会见室。」 李莎莎咽咽唾沫，小声问：「警察阿姨，妈妈就在里面吗？」 狱警说：「她还没到，你先进去，她马上就来。」 李莎莎点头，走了进去，警察阿姨也跟着她进来了，她看到屋子正中有很长一堵玻璃墙，墙的这边摆着一排椅子。 警察阿姨指着一个位置对她说：「坐在这里。」 李莎莎乖乖听话坐了上去。 她看看旁边的位置，都空空的，她再看了眼警察阿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嘴，看着玻璃墙的另一边，心跳得很厉害。 她记得才放假的时候，大哥哥给他们放了一部电影，是警察抓坏人的电影，警察花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把坏人抓到了，坏人一点都没有悔改的意思，直到他在监狱里见到了他的家人，隔着玻璃，坏人哭了起来。 面前的这堵玻璃跟电影里的很像，她的妈妈待会儿也会出现在这堵玻璃后面吗？ 左手握住右手，她看着玻璃墙后面，紧张又期待，还有点害怕。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妈妈了，久到记忆中妈妈的脸好像都开始模煳，妈妈的眼睛、妈妈的鼻子、妈妈的嘴巴，她似乎都不记得它们是什么样子了。 虽然大哥哥说妈妈会认出她的，可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恐惧，她已经长大长高了很多，上学期她在学校遇到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以前跟她是一年级的同学，女生说她长变了，差点都认不出她了。 如果妈妈也认不住她了，要怎么办？ 不怕不怕，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里只有她一个人，玻璃墙那边也只会出现妈妈一个人，所以只要有人出现，那就一定是她的妈妈。 这个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声音，转头看去，是一个婆婆走了进来，她坐在了距离自己两个位置远的地方。 李莎莎的心提了起来，怎么办，有其他人了，她会不会认错妈妈？ 如果认错了妈妈，妈妈一定会很伤心的吧。 李莎莎咬紧了嘴唇，坐在凳子上，浑身僵硬。 余光注意到玻璃墙那边的门打开了，她赶紧看了过去，一个短头髮穿着蓝白条纹衣服的女人走了进来，女人低着头，但还是能看到她的鼻子和脸。 李莎莎睁大了眼睛，她的心脏砰砰砰跳了起来，脑子瞬间空白，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她的嘴巴张开，喊了一声：「妈妈！」 「妈妈！」 一声出口之后，第二声就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看着女人朝她走过来，李莎莎的眼睛里瞬间溢出了泪水，她带着哭腔喊：「妈妈！妈妈！」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妈妈的长相，可只是一见面，只是看到了鼻子和嘴唇，她的大脑、她的身体立刻就认了出来，这是她的妈妈，她确定！ 视线被泪水模煳，旁边有人说要拿起电话妈妈才能听到她的声音，于是她立刻拿起了玻璃墙面前的电话，放在耳边，又喊了一声：「妈妈！」 妈妈终于坐在了她的对面，妈妈也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她，她也终于看清楚了妈妈的脸，眼睛、鼻子、嘴巴，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睛里流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酸酸胀胀的，鼻子也酸，于是张开嘴巴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妈妈，妈妈！」 余慧呆呆地看着玻璃墙那头的人，是个小女孩儿，看起来有点大，比她记忆中的女儿大了不少。 她的脸跟女儿的脸有些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眼睛很像、鼻子很像、嘴巴也很像，不过比起女儿，她的脸有些肉嘟嘟的，头髮也是长的，梳成了马尾束在脑后。 她在哭，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流，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些眼泪，她的心有点痛。 小女孩儿的嘴巴一张一合，她在喊着什么，可是她什么都听不见。 她伸手拿起了电话，放在耳边，听到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喊：「妈妈！」 这一声落入耳中，石破天惊。 上一次听到这两个字，还是在两年前。 笼罩着世界的那层薄纱裂开了口子，她盯着玻璃那头的小姑娘，声音嘶哑：「莎莎？是你吗？」 李莎莎点头，吸着鼻子说：「是我啊，妈妈，我是莎莎啊！」 是莎莎，是她的女儿！ 这个认知进入大脑的同时，她已经抬起了手，迫不及待地落在了面前的玻璃上，隔着玻璃抚摸着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她笑了起来，眼里流出了泪，说：「莎莎，你终于来看妈妈了啊。」 第204页 听到这句话，李莎莎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妈妈，我想看你的，我好想好想你！他们不告诉我，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不知道怎么来看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才进福利院的时候，她几乎每晚都是哭着睡过去的，因为她想自己的妈妈。 可是她周围只有跟她一样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唯一的成年人对她冷漠至极，连跟当时的护工说话都需要她鼓起很大的勇气。 为了能见到妈妈，她还是鼓起勇气去问过，当时的护工说，她的妈妈被关在监狱里，谁也看不到，让她别想了，说她妈妈五年后就出来了，到时候就能见到了。 五年，对于成年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有时候一晃眼好像就过去了，可是李莎莎当时才八岁，她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过才过去了八年而已，却要她等五年才能见到自己的妈妈，那可是五年，是她出生到现在的大半辈子！ 是她根本就无法想像的时间长度。 于是思念只能被压下，她只能暗暗地期盼着，期盼着五年快点过去。 可是现在，还没到五年的时间，她见到她的妈妈了，原来以前的护工在骗她，她一直都可以来看她的妈妈的！ 李莎莎哭得伤心极了，不停地说：「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呜呜呜呜——」 「没关系，没关系的。」 余慧的目光贪婪地看着玻璃另一边的女孩儿，「只要你来看妈妈就好了。」 她觉得稍微有些奇怪，因为以往的梦里，见到的女儿并不是这个样子，而且女儿从来没有说过对不起，但既然是梦，奇怪也是正常的。 她看着自己的小女孩儿，即便应该是在梦里，可是看到哭成这样的女儿，她的心还是很软，她说：「莎莎，不哭了，妈妈在这里，不哭了。」 女儿还小的时候，总是会被半夜回来的男人吓哭，那个时候，她就把女儿抱在怀里，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说这句话，然后女儿就会渐渐地安静下来，熟睡过去。 玻璃对面的小姑娘哭得果然没有那么厉害了，她伸出小小的手使劲地擦眼泪，眼周都被擦红了，余慧很心疼，赶紧说：「莎莎，别用手擦眼泪，旁边有纸巾，用纸巾擦脸。」 小小的女孩儿很乖很听话，嗯了一声，拿起旁边的纸巾擦掉眼泪，还不好意思地擤了擤鼻涕，看到她这个样子，余慧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莎莎，在妈妈面前不用害羞，你什么样子在妈妈眼里都是最可爱的。」 然后，她看到小女孩儿的脸更红了。 余慧的心里不停地涌出喜悦的情绪，她想这次的梦可真好啊。 看着小姑娘的情绪平復下来，她也擦了擦眼泪，问出了那个无数次在梦中都问过的问题：「莎莎，妈妈不在你的身边，你过得还好吗？」 玻璃对面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因为刚刚才哭过，眼睫毛湿漉漉的，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跟她小时候哭了之后的样子一模一样。 余慧很高兴，她觉得自己这次的梦太好了，从来没有过的逼真，就好像女儿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一样。 她的女儿吸了吸鼻子说：「好的，妈妈，我过得很好的！」 小姑娘微微歪着脑袋，余慧注意到她头侧的头髮有些乱，没有扎好，碎发炸开，毛茸茸的，看起来就很可爱。 小姑娘说：「妈妈，你不见了之后，我就到了星星福利院，之前的那些护工对我们不是很好。」 小姑娘细细软软的眉毛皱了起来，有些生气的样子，说：「他们都不跟我说我可以来这里看妈妈的！要不然，我早就可以来看妈妈了！」 说着，她脸上的表情变了，眉头松开，嘴角微扬，说：「不过，那个时候有安骁哥哥照顾我！」 她看着玻璃墙那边的妈妈，说：「妈妈，你知道吗？安骁哥哥只比我大两岁，但是他比我多知道好多东西！」 「他告诉我方便面应该怎么泡，衣服应该怎么穿，还教我怎么出去捡瓶子和纸板，他说那些东西是可以卖钱的，我们捡了两个星期，卖了十块钱呢！」 「还有还有，安骁哥哥对我很好，带我上学放学，学校里有人欺负我，他也会帮我出气！后来，班上的人都知道我有一个四年级的大哥哥，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余慧的表情随着女儿的话而变化，听到护工不好，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听到有照顾她的大哥哥，她的眉头松开，听到她去捡废品、被欺负，又心疼起来。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以往的梦里，女儿总是在质问她为什么杀了她的爸爸，见到她总是在哭，说在福利院过得很不好。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她在福利院过得还不错，而且『安骁哥哥』，她以前从来没有听女儿说过这个名字。 玻璃那头的女儿还在说：「现在更好啦！」 女儿的眉毛都飞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大哥哥来了福利院！自从大哥哥来了之后，不会说话的小来会说话了，小来笨笨的，以前我们怎么教他脱裤子，他都不会，大哥哥来了才几个月，小来就会脱裤子了，大哥哥说下学期开学就要把小来送去幼儿园了！」 余慧心里的疑惑更大了，大哥哥、小来？又出现了两个陌生的人。 第205页 女儿有些不好意思说：「还有就是，大哥哥来了之后，我们每天都能吃到好多好吃的！」 女儿的眼睛亮晶晶的，问她：「妈妈，你知道铁锅炖吗？大哥哥给我们做了好几次，可以炖排骨，还可以炖大鹅，大鹅真的好大，比鸭子大好多，脖子超级长，我不爱吃脖子，但是小茜跟月月还有然然最爱吃鹅脖子了，他们说脖子吃起来特别香！」 女儿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神色，她说：「我才不吃脖子，脖子上没有多少肉，我最爱吃鹅的胸脯肉，那里的肉厚厚的，还有脆骨，嚼起来脆脆的，很好吃！」 女儿很开心，于是余慧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想像着女儿吃大鹅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不过小茜、月月、然然，又出现了三个陌生的人啊。 女儿说：「对了，妈妈，你还不认识大哥哥、安骁哥哥他们，但是不要紧，我们拍了照片，大哥哥已经把照片和我写的信交给警察阿姨了，警察阿姨说她们检查了之后，就会把照片和信给你的，我在照片上每个人后面都写了他们的名字，这样妈妈你看照片的时候，就知道谁是大哥哥，谁是安骁哥哥，谁是小茜，谁是然然和小来。」 「不过，照片上没有月月，因为月月回家了，等月月回来了，我们再拍一次照片，我再给你带过来，这样你也能认识月月了。」 女儿的脸上突然出来懊恼的神色，她说：「对了，我们忘记给星星拍照了！」 女儿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她说：「妈妈，星星是我们养的小狗，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养过的狗狗吗？」 余慧点头，她当然记得，只是她不知道女儿怎么会提起那条狗，以前女儿可是从来没有说过这条狗。 李莎莎说：「那条狗狗不见了，不过现在我有星星了！」 她很高兴：「星星特别聪明，它知道我们放学的时间，每天我们放学的时候，它都会在门口迎接我们，大哥哥不准它随便出门，怕它出门被车撞了，也怕它把别人给咬了，所以它就只能站在门边，见到我们了就汪汪叫，不停地给我们摇尾巴。」 说起福利院的事情之后，女儿脸上的笑容好像就没有下去过，余慧有些迟疑，这次的梦未免也太过美好了，美好到让她开始觉得虚假。 她没忍住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好痛，周围的一切没有变化，她还在会见室，女儿还在坐在对面，清澈的眼睛担心地看着她，问：「妈妈，你在这里呢？你过得还好吗？」 这是女儿第一次关心她，她立刻说：「好，妈妈在这里过得很好，有吃的，有穿的，每天的生活很规律，也没有人打妈妈，只是，妈妈有点想你。」 女儿的眼里又有了泪水，她说：「我也想妈妈！」 女儿又哭了起来，余慧的眼眶也有些热，但她忍住了，安抚女儿：「不哭不哭，今天见到你，妈妈就很满足了！」 在她离开之前，能见到这么可爱的女儿，她真的满足了！ 女儿摇头：「才不要，我要以后天天都能见到妈妈！」 李莎莎知道自己说这句话任性了，她吸了吸鼻子，擦擦眼泪，说：「妈妈，警察阿姨说了，以后我每个月都可以来看你一次，大哥哥也说了，到了日子，他会带我来看你的。」 她盯着自己的妈妈，眼里都是想念：「所以妈妈，以后我每个月都能来看你一次了！」 余慧有些愣，每个月见一次女儿，她的梦已经开始这么离谱了吗？ 可是玻璃对面的小姑娘表情好认真，她说的好像是真的，如果每个月都能见到这样的女儿，她好像有些捨不得了。 人死了之后，还会做梦吗？ 应该不会吧。 她忍不住问：「莎莎，你真的还想见到妈妈吗？」 李莎莎睁大眼睛，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很大声地说：「当然想！」 心里思念这一刻倾泻而出：「我做梦都想要见到妈妈！我好想妈妈回来，我想跟妈妈一起生活！」 她想到了什么，说：「妈妈，我一直都有听你的话，好好读书，这学期期末考试，我得了一等奖呢！大哥哥给我们做了一个展示柜，就固定在福利院的一楼走廊的墙上，我的奖状就贴在里面，还有我以前的奖状，都在里面，安骁哥哥他们还给我拍了照片，等警察阿姨把照片给你，你就可以看到我的奖状了！」 她还说：「妈妈，大哥哥今天带着我去了大学，因为我们不是大学的学生，所以我们进不去，但是保安叔叔跟我们说，大学好大的！」 「妈妈，等你出来，我就上初中了，上了初中就上高中，高中之后就是大学，我想要考大学，妈妈，你说好不好？」 余慧眼里含泪，点头，抖着嘴唇说：「好！」 李莎莎灿烂地笑起来，开始畅想自己的大学生活：「那个时候，妈妈你可以跟我一起，我是大学生了，我就能进学校，我就可以带你进去看了！」 余慧点头，眼泪流了下来，那样的生活太美好了，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美好，让她忍不住流泪，她说：「好好！」 李莎莎看着她，抿抿唇：「妈妈，我会努力学习的，不过我也有可能考不上大学，我听老师说，现在上大学越来越难了，如果我考不上大学你会怪我吗？」 余慧赶紧摇头，说：「不，不会！」 第206页 她伸手隔着玻璃摸着女儿的脸颊：「你是妈妈的宝贝，无论发生什么，妈妈都不会怪你的。」 李莎莎笑了起来，她说：「妈妈，你对我真好！」 然后，她说：「对了妈妈，你吃过鸡公煲吗？重庆鸡公煲，中午，大哥哥带我在学校门口吃了一次，好好吃啊！我们待会儿会去那里，再买一份给安骁哥哥他们带回去！」 她又有些失望：「可惜警察阿姨说不能带吃的给你，不然，你也能吃到好吃的鸡公煲了！」 余慧摇头：「妈妈不吃，妈妈等着，等着出去之后，我们一起吃。」 李莎莎点头：「好！」 面对母亲，即便是两年未见的母亲，小孩儿好像依然有着说不完的话，从福利院每天吃什么，到学校里的同桌，再到今天来市区的经歷，一切对她来说新奇、值得记忆的事情，她都想要告诉自己的母亲，毫无保留。 于是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这样匆匆流逝。 李莎莎觉得自己还没跟妈妈说多少话呢，警察阿姨就来提醒她时间到了，她应该离开了。 看着玻璃内的妈妈，李莎莎再次哭了起来，分别两年，第一次见面，竟然只有短短的半个小时，甚至，她都没能抱到她的妈妈。 她嚎啕大哭着，泪眼婆娑中，好像看到玻璃墙那头的妈妈冲到了玻璃墙前，使劲儿用拳头砸着玻璃，她的心立刻揪了起来，大喊着：「不要砸，妈妈，不要砸，手痛！」 然后，她看到警察阿姨把妈妈摁在了墙上，她哭着喊：「轻一点，警察阿姨轻一点，我妈妈怕痛，不要把我妈妈弄痛了！」 她被警察阿姨抱出了会见室，妈妈的身影消失了。 醉汉 晚上八点多, 天已经黑了，马路上的车辆都变得稀少起来。 星星福利院里，四个孩子坐在饭厅里, 暖黄的灯穿过打开的门倾泻在漆黑的院子里。 门里传出小孩儿稚嫩的声音：「安骁哥哥, 现在几点了？」 安骁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电子钟看看时间, 说：「八点四十了。」 陈然嘆口气, 趴在桌子上，说：「八点半都过了十分钟了，大哥哥跟莎莎姐姐怎么还不回来啊？」 下午的时候, 对面佳慧超市的张阿姨来告诉他们, 说大哥哥给她打了电话, 他跟莎莎姐姐回来的车票是六点半的, 到县城的时候估计已经八点半了，所以让他们自己把晚饭吃了。 于是下午六点半的时候, 安骁哥哥就带着他们吃了晚饭，吃完后还把厨房给收拾了。 然后他们就在这里坐着等大哥哥他们回来。 赵小茜坐在陈然旁边, 摸摸坐在另一边的小周来的手, 确认他不冷, 问陈然：「然然，你困了吗？」 陈然摇头，伸出手指拨弄着放在桌子上的橡皮泥, 这是他用零花钱给自己买的玩具，他说：「我就是想大哥哥和莎莎姐姐快点回来。」 赵小茜说：「我也想。」 话音才落，门外就响起了哗啦啦的声音，是铁门被推动的声音, 几个孩子瞬间精神起来，陈然：「大哥哥, 是大哥哥跟莎莎姐姐回来了！」 他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往外跑去，比他更快跑出去的是星星，短短的腿跑起来就像是一道黄色的闪电，陈然刚刚跑出去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了星星的叫声。 「汪汪汪！汪汪汪汪！」 不是兴奋的欢迎人的叫声，而是兇恶的警告的叫声，安骁一把拉住跑在前面的陈然说：「别过去，门口的不是大哥哥他们！」 四个孩子站在饭厅门口，看向铁门外，昏黄的路灯照亮了门口，他们看到铁门外站着一个男的，头髮很稀疏，头顶光光，站在门口歪歪倒倒的，把铁门踢得哗哗作响，还骂星星：「死狗，叫啥子叫？再叫？！再叫，劳资把你杀了吃狗肉！」 几个孩子都看向了门内的星星，才到福利院的时候，它小小的，现在已经长大很多了，但看起来还是不大，跟他们放学回家路上看到过的大金毛、哈士奇那些大狗一点都不一样，有时候牵着星星出去的时候，他们甚至发现星星还没人家大狗的腿那么高。 大哥哥说，星星应该是长不大的，就是小型犬的品种。 现在，小小的星星半点不怕门外那个兇恶的成年男人，站在他们面前，大声叫着，保护他们。 可是，它越叫，门外的成年男人似乎越生气，四个孩子听到门外的男人说：「格劳资的，还叫！你以为你在门里头我就弄不了你唛？劳资捞坨石头砸死你！」 男人左右看看，开始四处找石头。 安骁着急了，喊道：「星星，快回来！」 他说：「不用再叫了，门是锁着的，他进不来的，你快回来！」 可惜，责任感爆棚的小狗显然听不懂人言人语，外面的男人上头了，它也上头了，不仅没后退，反而逼近了门口，露出尖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门外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块石头，福利院里四个孩子的心都揪了起来，赵小茜：「我去把星星抱回来！」 安骁把她挡回去，「我去！」 他飞快地跑到了大门前，鼓起勇气大声说：「叔叔，这是我们养的狗，你不能用石头砸它！」 醉汉是不讲道理的，手里抄着石头，吐词含煳，但却还是要装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说：「小娃儿，你们屋头的狗对到我乱叫，你还好意思说，走开，我今天要把这条狗收拾了！」 第207页 一个小孩儿，一条小狗，显然根本无法让醉汉退却。 看到男人拿起石头真的要砸星星，安骁咬牙，张开双臂挡在了星星面前，大声说：「不准你砸我们的狗！」 赵小茜跑了过来，把星星抱了起来往旁边躲，喊着：「安骁哥哥，我把星星抱开了，你快回来！」 安骁转身就要跑，醉汉扶在门上，努力往里面看，发现那条嚣张的小狗真的没看到了，很生气，大吼：「把狗抱出来！快点！」 四个孩子躲在饭厅里，从门口探出脑袋去看站在门口的男人，安骁用牵引绳把星星栓在了屋子里，星星还在汪汪叫着，安骁没理它，也凑到门口看，然后感觉自己被抱住了，低头一看，是小周来。 小周来的脸上都是害怕的表情，眼睛睁得大大的，唿吸都有些急促，安骁抱住他说：「别怕，我们锁了门的。」 也安慰赵小茜跟陈然：「门锁好了的，他进不来，不会有事的。」 三个年纪小点的孩子勉强镇定下来，门外男人还在大声叫着，陈然说：「张阿姨呢？张阿姨能不能来帮我们赶走他？」 赵小茜摇头：「不行的，超市已经关门了，张阿姨已经回家了。」 安骁说：「我们不管他，不信他还能在我们门口叫一晚上，这么冷的天，他肯定受不了的。」 然后，他们就听到石头砸门的声音，四个孩子赶紧看出去，那个男人拿着石头在砸大门上的锁，一边砸一边恶狠狠地说：「出来！给我滚出来！」 这一幕把四个孩子心里那点微薄的安全感直接打碎，赵小茜抖着声音说：「锁，他在砸锁，要是他把锁砸开了怎么办？」 陈然看不清，听到赵小茜这么说，也害怕起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安骁哥哥，我们要怎么办？」 安骁也怕，但看到三个弟弟妹妹，他知道自己不能怕，于是深吸口气，镇定下来说：「我们回房间，全部都回男生的房间，把房间门反锁。」 说动就动，安骁牵上星星，再带着三个弟弟妹妹，离开饭厅，他拉着小周来的手，小周来拉着赵小茜，赵小茜拉着陈然，四个孩子一条狗，偷偷朝男生的房间走去。 站在门口砸门的醉汉看到了狗，情绪又激动起来，吼着：「死狗！给我过来！」 四个孩子被吓了一跳，小周来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连带着赵小茜跟陈然也摔倒了，看到摔倒的哥哥姐姐，还有门外怒吼的成年男人，小周来张开嘴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他一哭，陈然也忍不住了，他们本来就害怕极了，这一摔和小周来的哭声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然也哇哇哭了出来。 赵小茜也跟着哭了，星星在一边愤怒大叫，门外的男人还在砸门，弟弟妹妹摔倒后就坐在地上大哭，安骁赶紧伸手去拉小周来，小周来软软的，脚上不使劲，就算拉起来，也站不稳，又坐在了地上。 他又喊赵小茜跟陈然起来，可是他们也不动，这一刻安骁觉得害怕极了，如果门被砸开了，他要怎么办？ 「喂！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喝声把安骁从恐惧中拉了出来，他看向了门口，一个高高的青年走过了过来，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的眼睛越来越亮，那是……大哥哥！ 大哥哥回来了！ 他赶紧喊道：「大哥哥！」 喊了一声之后，门外的高个青年立刻看向了他，对他说：「别怕，我回来了。」 安骁的心一下子就落回了肚子里，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手脚立刻变软了，他看向了几个弟弟妹妹，哇哇大哭的他们也不哭了，神奇的是从那个男人出现在大门口就汪汪叫个不停的星星也不叫了，小周来看着大哥哥的方向，伸出双手张开，带着哭腔喊着：「大哥哥，抱！」 门外的大哥哥说：「小来，待会儿再抱你。」 林易看向了站在门口砸门的男人，皱着眉，语气不善：「你为什么砸我家的门？」 醉汉终于停了下来，看着比他高一个头的青年，醉醺醺道：「这是你屋头？」 1 林易面无表情：「对！」 醉汉伸出手指歪歪斜斜地指向小狗：「你屋头的狗对到我叫，我喊它不要叫，它还在叫，你回来了也要得，把门给我打开，我去把那条狗弄死！」 林易差点气笑了，这人站在福利院门口，怪福利院里的狗对他叫，居然还提出开门放他进去弄狗的要求。 听到这话，林易明白了，这人醉得不轻，想要正常交流，估计很难。 他最后对醉汉说：「你现在走，我不跟你计较。」 醉汉听到这句话，使劲儿拍着门说：「计较？我才该说这句话，现在给我开门！」 林易从兜里摸出了手机，直接报警。 警察来得很快，在林易两次避开醉汉踉跄扑过来的身体之后，警察到了，门口有监控，林易直接调出了监控，事实很清楚，醉汉在单方面地发酒疯，而且吓到了福利院里的四个孩子。 面对警察，醉汉居然依然嚣张，叫嚣着要警察把狗杀了。 两个警察『和善』地笑了，直接把醉汉押进了警车。 目送警车离去，林易这才进了福利院，几个孩子围了上来——李莎莎早在警察来的时候就会福利院了。 「大哥哥！」 第208页 「大哥哥，大哥哥！」 耳边是五个孩子的喊声，腿上一重，低头看去，小周来紧紧抱着自己的腿，林易抬手把小孩儿抱了起来，小孩儿立刻搂紧了他的脖子，林易赶紧说：「松点松点，要喘不过气了。」 小周来赶紧松了松手臂，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林易，不知道想到什么嘴巴一瘪，又抱紧了，瞬间气紧的林易：「！」 照片 九点过几分, 时间已经不早了，星星福利院的几个孩子依然捨不得去睡觉。 林易把打包回来的鸡公煲倒入锅里热了热，放在了桌子上, 对几个孩子说：「来尝尝看, 我们中午吃过之后觉得很好吃, 下午的时候特地又去买了一份。」 李莎莎站在一边点头, 强烈推荐：「这个叫重庆鸡公煲，特别特别好吃！」 四个孩子都拿起筷子伸向了装在不锈钢碗里的菜，安骁挟了一块鸡肉, 赵小茜挟了一块藕片, 陈然挟了一筷子金针菇, 小周来的动作最慢, 不熟练地使用着筷子，想要挟肉, 最后却只叉起了一块花菜。 吃到嘴里之后，四个孩子的眼睛都唰地亮了起来, 陈然：「好吃, 真的很好吃！」 于是迫不及待去挟肉, 安骁、赵小茜也说好吃，小周来嘴巴里还包着花椰菜，眼睛却已经落在了碗里, 含煳不清地说：「肉，肉肉！」 林易笑着给他挟了一块肉，因为是打包回来，所以卖得最好的方便面他并没有加, 甚至本来包含的土豆片他也特地叮嘱老闆不要放。 方便面和土豆片一样，在酱汁中泡久了, 就会变得绵软，吃起来不好吃就算了，还会毁了其他的菜，不适合打包回来吃。 这时候，安骁忍不住问：「大哥哥，你不是说八点半就能回来吗？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李莎莎在旁边也拿着筷子吃菜，听到安骁的话，不等林易回答，就说：「堵车啦！」 四个孩子都看向了她，李莎莎说：「城里的车太多了，而且大哥哥说我们坐车出城的时候正好撞上了那个……那个……」 她想不起来下午林易在车上跟她说的话了，林易提醒：「下班高峰期。」 「对！」李莎莎点头，「就是下班高峰期，好多车都开到了路上，把路给堵住了，我们坐的车子开了好久才出城的！」 陈然很好奇：「城里那么多的车子吗？」 李莎莎：「嗯！超级多的车子！」 她还说：「不仅车子多，人多，房子也多，而且那些房子好高好高！」 赵小茜问：「比世纪新城的房子还要高吗？」 世界新城是县城最新的小区，也是县城最高的住宅楼，几个孩子坐公交车去步行街的路上都看到过。 李莎莎被问得一愣，世纪新城的房子很高，城里的房子也很高，关键是没有放在一起比，她就不知道究竟哪个更高一些了。 她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 问问题的赵小茜并不在意得不到确切的答案，其他几个听着的孩子也不在意，陈然又挟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吃着，然后他盯着碗里的鸡公煲看，最后有些激动道：「这里面没有鸡屁股！」 几个孩子赶紧看了过去，陈然挟起一块鸡肉，说：「看，这里面全部都是这种大坨大坨的肉，没有鸡屁股，也没有那种只有一点点皮的肉！」 陈然最讨厌鸡屁股了，就算是挨着鸡屁股周围的肉他吃起来都觉得有一股臭味，所以每次吃鸡的时候，他都很仔细地分辨自己挟到的每一块肉。 「真的！」安骁仔细看了鸡公煲之后，也震惊了，明明是外面卖的鸡肉，结果一点不好的肉都没有！ 林易在一边说：「那家店里用的肉应该都是冰冻的鸡腿肉。」 听到这话，几个孩子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陈然：「鸡腿？居然全部都是鸡腿肉？！这家店也太好了吧！」 赵小茜问林易：「大哥哥，全部用鸡腿肉，老闆不会亏吗？」 林易失笑，说：「其实，冰冻的鸡腿价格并不贵。」 几个孩子脸上都露出不解，毕竟在他们看来，鸡腿是一只鸡身上最精华最好吃的部分，而且一只鸡只有两个鸡腿，为什么还会不贵呢？ 林易大致跟他们解释了一下这个世界极度发达的养殖业，还给他们看了冰冻鸡腿的价格，一斤不超过十块，的确不算太贵。 然后，林易看看时间，快十点了，于是催着几个孩子去洗漱，在十一点的时候，他洗了头和澡，躺在了被窝里，小周来一下子转过头来看着他。 林易摸摸他的头，小声问：「还没睡着吗？」 小周来抱住了他的手臂，抬手揉了揉眼睛，喊了一声大哥哥，眼睛还盯着他看，可是他显然很困，眼皮不住地打架，最后看了一眼林易，实在是坚持不住，闭上眼睛睡了。 女生的房间里，赵小茜小声问：「莎莎姐姐，你见到你的妈妈了吗？」 李莎莎点头，随即意识到小茜看不到自己点头，于是开口说：「见到了。」 黑暗中，赵小茜又问：「你妈妈跟你说什么了吗？」 李莎莎回忆起下午跟妈妈见面的半个小时后，妈妈好像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说，不过，她记得妈妈对她说的一句话，于是她说：「妈妈说，我是她的宝贝。」 「哇！」赵小茜眨了眨眼睛，「莎莎姐姐，你的妈妈好爱你啊！」 第209页 李莎莎嗯了一声，语气降了下来：「不过，在离开的时候，妈妈被警察阿姨摁在了墙上，妈妈的手还砸了玻璃，我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受伤。」 赵小茜：「那你问警察阿姨了吗？」 「大哥哥帮我问了。」李莎莎垂着眼皮，「警察阿姨说，监狱里有医生，就算妈妈受伤了，也会有医生给她治疗的。」 赵小茜：「那就好！」 李莎莎的语气又高昂起来，她说：「警察阿姨说，以后我每个月都可以去监狱里看一次我的妈妈，大哥哥也说，他有时间会带我去看妈妈的。」 赵小茜弯起眼睛笑着说：「真好！」 真的很好，莎莎姐姐还能见到她的妈妈，其实，她也想她的妈妈了。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赵小茜闭上了眼睛，她希望能做一个有妈妈的梦，因为她的妈妈只能在梦里见到了。 . 女子监狱，汪秀吃完了午饭，排着队回到了监舍，监舍是八人间，靠墙放着四张上下床，她的床是右侧最里面的上铺，走到床前，脱鞋上床。 坐在自己的床上，她注意到对面上铺已经躺着一个人了，汪秀当然知道她是谁，余慧，算是她们这个监舍里最奇怪的人。 关于余慧，汪秀听其他的狱友说过，她的老公家暴她，所以她把自己的老公杀了，然后自己到了派出所自首，被判了刑。 对此，跟她说这话的那个年纪比较大的狱友一脸不贊同地说：「老夫老妻了，什么事情不能商量，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老公给杀了？现在好了，自己进来坐牢了，老公死了，她又成了寡妇，看以后谁还敢要她，而且说是她只有一个姑娘，连儿子都没得，后半辈子还不晓得咋个办哟。」 汪秀觉得这话不对，那男人都动手了，要不是被逼得不行，谁又会动手杀人，杀的还是自己老公。而且身为一个母亲，她知道一个妈妈为了孩子可以做出多大的让步，余慧连女儿都不管了，就要杀死她的老公，可见她老公之前动手多半也是把她往死里打的。 汪秀也被打过，是她的前夫，闹了很久才跟她前夫离了婚，好在离了婚，如果时间再长一些，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余慧一样动手杀人，或者是她被前夫给打死。 当然，这些话她是没说出口的，毕竟年纪大的狱友就是跟着自己老公一起骗钱，这才被抓了进来。据说，她还想给她老公顶罪，好让她老公无罪释放，可惜警察不是好骗的，所以把他们夫妻俩都给抓了。 汪秀心里其实挺瞧不上她的，觉得她就是一个男人的舔狗，要说男人对她好还好说，可是她自己都说她老公经常出轨，一有钱就在外面找小三，偶尔还要动手打她，嫌弃她是个肥婆，长得还丑。 汪秀不明白，这种男人留着干什么？让自己早点被气死吗？ 实话实说，汪秀心里对余慧很有好感，她觉得余慧做了她不敢做的事情，所以在监舍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观察余慧，然后她就发现，在这个监舍里，余慧沉默得可怕。 她几乎不会跟她们主动交流，每天按部就班地做着事情，回到监舍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觉。 汪秀有时候在猜测，难道余慧以前的老公不让她睡觉吗？不然为什么到了监狱里，一有时间就睡呢？ 她冲着对面床喊道：「余慧，余慧！」 对面床躺着的人一动不动，跟以前一样，压根不理她。 余慧下铺的女人对她说：「你别喊了，没看到人家瞧不起我们，根本不想跟我们说话。」 汪秀觉得不是，她见过瞧不起她的女人，眼神高高在上，还看着她翻白眼，她碰过的东西，人家都嫌脏。 可是余慧不是的，她不会嫌别人脏，也不会对着人翻白眼，大多数时候，她的眼神都空空的，都在发呆，无论她在想什么，绝对不会是瞧不起人。 所以她继续喊：「余慧，余慧，昨天有人来看你，是谁来看你了，你妈老汉儿，还是你姑娘？」 她这句话之后，面对墙侧躺着的女人终于有了反应，她翻过身，眼神有些茫然，看着她，说：「有人来看我？」 汪秀诧异：「啥子哟，你搞忘了唛？就是昨天下午的事情，我们在绣东西，狱警来喊你，说有人探监，是哪个来看你了嘛？」 余慧又看了眼对面的女人，她认识，这是她的狱友之一，可是昨天见到女儿不是她在做梦吗？狱友怎么会知道有人来看她了？ 狱友还在问：「你说哈嘛，是哪个来看你了？我到这里一年了，都没得人来过你。」 「女儿，是我的女儿。」余慧呢喃一样地说道。 听到她说话，监舍里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 汪秀笑着问：「是你姑娘嗦，怎么样，是不是长大了好多？」 余慧点头，因为睡在床上，点头的幅度不是那么大，头髮也因为摩擦乱了起来，她毫不在意，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说：「长大了，头髮变长了，脸有肉了，也喜欢笑了。」 还说：「成绩也变好了，这学期期末考试得了一等奖。」 睡在余慧下铺的女人插话：「哟，你姑娘读书还得行也，几年级了嘛？」 余慧伸出右手，开始扳手指头，大拇指弯起，食指弯起，她说：「四年级了。」 下铺的女人说：「那还可以，保持这个成绩，去读个好点的初中，再读个普通高中。现在这些娃儿，只要能上普高，一般都读得到大学了。」 第210页 汪秀摇头：「那不是得，还是有些娃儿在高中不努力，考不起大学的，只有读个大专。」 余慧下铺的女人：「那也比初中毕业就去读个职业高中好嘛！」 躺在床上的余慧突然说：「大学，我姑娘说了，她要考大学，她要读大学，还要带我去大学里面看。」 下铺的女人：「那就难了，大学没得恁个好考，要读大学，家长就要给娃儿制造一个好的环境，不说哪样，每天的营养肯定要跟上，最好租个房子跟娃儿生活在一起。你们是不晓得，有些娃儿，本来多乖多听话的，结果到了学校，尤其是住校，就跟学校那些杂皮娃儿伙在一堆，就学坏了。」 「尤其是姑娘家，我们镇上那个撇火药初中，每年子都有小姑娘怀孕去打胎，那么小点，不是跟那些杂皮娃儿裹坏了，啷个得像恁个嘛！」 余慧看着自己右手上的伤痕，这是她昨天砸玻璃墙留下了的吗？可是，那不是她的梦吗？怎么会现在都有伤？ 听到下铺女人的话，她来不及想这个问题，脑子里浮现出了自己的乖女儿被坏男生带坏的样子，于是立刻紧张起来，恨不得立刻出狱跟在女儿身边，不要任何一个人伤害她的宝贝。 她忍不住问：「那要啷个办？」 监舍里安静了几秒，所有人都看向了半坐起来、趴在床栏的余慧，余慧半点不觉得，只是看着下铺的女人，下铺的女人说：「还能啷个办？肯定是每天接送姑娘噻，那些杂皮娃儿就没得时间来裹坏娃儿，就没得事了嘛。」 余慧点头，小声道：「每天接送，每天接送。」 可是她现在在监狱里，根本见不到女儿，怎么可能每天接送女儿上学放学？ 她躺回了床上，意识又开始迷煳，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恨恨看着她的小姑娘，她闭上眼睛，小声说：「睡着了就可以见到莎莎了。」 一直看着她的汪秀发现她嘴巴动了动，好像自言自语说了什么，就又闭上眼睛睡觉了，汪秀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刚刚余慧都参与了她们的聊天，怎么转眼就又睡了？瞌睡来得这么快的吗？ 也就是这个时候，狱警出现在了她们监舍门口，所有人都乖巧起来，狱警站在门口喊：「200376号！」 汪秀看向了从床上坐起来的余慧，有些纳罕，这两天狱警怎么都找余慧？ 余慧下了床，狱警拿出了一个黄色的信封，说：「昨天你女儿给你带的信和照片，自己收到。」 狱警走了，余慧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背对着所有人，面对着墙，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叠作文纸，还有三张照片。 她拿起了其中一张，是昨天见到的女儿，她抿唇笑着，站在一个玻璃展柜前，脑袋旁边是一张黄色的奖状，余慧仔细看着上面的字：李莎莎同学，在20xx-20xx学年第一学期，期末考试中荣获四年级——一等奖——特发此状，以资鼓励，金山小学。 奖状！这是昨天女儿跟她说的奖状！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的脸，然后又看向了奖状，这张奖状旁边还贴着奖状，可是上面的字看不太清，不过她努力看清了名字，李莎莎，还是她女儿的奖状！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向了第二张照片，依然是自己的女儿，坐在白色的桌子前，手里拿着笔，面前摆着一，笑着看着镜头，就好像她看见了自己一样。 余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女儿的眼睛，这是她的女儿，真可爱啊！ 她细细地看女儿身上穿的衣服，跟第一张照片里的是一样的，跟她昨天穿的衣服不一样，但是看起来不旧，甚至还很新的样子。 依依不捨移开视线，她看向了第三张照片，这是一张合照，照片上有六个人，但她一眼就看到站在最边边的李莎莎，看到了女儿脸上的笑容，这才看向了其他人。 站在女儿旁边的是一个比女儿矮一些的小姑娘，然后是一个很小的小男孩儿，眼睛圆圆的，再之后是一个成年人了，一个看起来还挺年轻的大男孩儿，这个就是女儿说的照顾他们的护工吗？好像有点太年轻了，而且是个男的。 视线从护工身上移开，看向另一边，又是两个一大一小的男孩儿。 余慧想起了女儿昨天说的话，把这张照片翻了个面，果然看到照片背后写着名字，女儿身边的小姑娘叫赵小茜，最小的小孩儿叫小周来，护工叫林易，旁边还打了个括号，写着大哥哥三个字，然后另外两个男生，小点的叫陈然，大点的叫安骁。 跟女儿昨天说的那些人都能一一对上。 余慧看着照片上女儿的笑脸，笑容没有一点点的阴霾，她又迷煳了，手里的照片是真的，上面的人也跟女儿昨天的说的一样，可是她昨天不是在做梦吗？ 难道，昨天见到的女儿不是她做梦梦到的？ 余慧咽了咽唾沫，手里捏着三张照片，不敢相信自己脑子里冒出了的这个想法，怎么可能呢？她两年都没见过女儿了，昨天见到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女儿呢？ 手动了动，簌簌簌，是纸张被摩擦响起的声音，低头看去，那是信封里的信，是女儿写给她的信。 于是迫不及待打开，她看到了由数不清四四方方格子组成的作文纸，也看到了格子里的显得稚嫩的字迹，第一行，打头的字就是：妈妈。 [妈妈，我是莎莎，我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你还记得我吗？我好像有点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我有点担心，见面的时候认不出你来，如果我没把你认出来，请你不要伤心，因为我很想很想你，我也很爱很爱你，我只是记忆力有点不好。 第211页 以前，我没有来看妈妈，不是我不想来，是福利院的护工没有告诉我，他们说妈妈在监狱，所以我不能去见妈妈。但是现在我知道了，那是他们骗我的，新的护工，也就是大哥哥告诉我，我可以来监狱看妈妈的，他也准备带我去看妈妈。 …… 妈妈，你在监狱里面过得怎么样？我听大哥哥说，监狱里面不会吃得太好，你每天有肉吃吗？我记得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总说你不喜欢吃肉，你说人长大了就不喜欢吃肉了，所以把肉都给我吃。我去问了大哥哥，大哥哥说那是你想要我多吃肉，那是因为你爱我，因为人长大了也一样地爱吃肉，大哥哥就很爱吃肉。 妈妈，如果监狱里有肉的话，你一定要多多地吃肉，不用担心我，我在福利院过得很好，每天都有很多肉吃！ …… 妈妈，我算了算时间，还有三年你就要出来了，我算得对吗？ 大哥哥说，以后每个月都会带我来看妈妈，妈妈，我再也不用那么久都见不到你了，我真的好想你！ ……] 看着稚嫩的笔记和稚嫩的话语，余慧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她觉得高兴，心脏却又一阵阵地发酸，眼泪落在了信纸上，她赶紧把信纸拿开，擦掉眼泪，那是她女儿给她写的信，一点都不能弄脏！ 午休时间到了，她躺在了床上，把信纸和照片捂在自己胸口，就好像抱着自己的女儿一样，没有温度的信纸和照片在这一刻好像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热度，让她的心变得暖暖的。恍惚间，她好像闻到了女儿身上的气味，那是带着点点奶香的味道。 意识逐渐模煳，她突然惊醒，低头看了看，发现信纸和照片都在胸前，又闭上了眼睛。 她想，不管是不是做梦，或者就算是做梦又怎么样？只要这个梦能一直做下去，她心甘情愿。 不管什么时候梦醒，她只要珍惜现在这一刻。 过年 农历腊月二十五, 县城的各家各户陆陆续续开始过年了。 今天，星星福利院斜对面的佳慧超市没有开门，昨天林易去提头天买的牛奶和纸巾的时候, 就听张姐说了, 今天他们家过年。 当时林易还觉得奇怪, 毕竟距离过年还有几天的时间, 怎么现在就过年了呢？ 既然心里有疑惑，林易就直接问了，张姐笑着向他解释, 说这是当地的习惯, 在过年前找一天请亲戚们吃饭, 吃过了, 就相当于一齐过年了。 林易问她：「到了大年三十那天呢？还过年吗？」 张姐点头：「肯定过噻！那天就是个人小家的几个人一起过年了，不过, 也有些人要在大年三十这天喊亲戚一起过年。」 「反正我们屋头是习惯腊月二十几就把年过了，后头就没得那么忙了, 这几天馆子也好订一些, 越到后头, 馆子越挤。」 林易更诧异了：「过年在餐馆里过吗？」 他以为过年这样的事情，怎么都该自己在家里做饭，才有热热闹闹的感觉。 张姐倒是不在意：「大年三十那天自己在屋头煮点就是了, 像明天我们过年，有四桌人，在个人屋头煮四桌人的饭菜好累哟，煮菜累就算了, 吃完了还要收拾，麻烦得很, 还是在馆子里面吃起方便点。」 林易点头，这倒也是，吃饭的人少还好说，人一旦多了，饭菜的份量和数量都得上去，况且还是请客吃饭，那么菜式就得多，普通家庭又基本只有一两个人负责做饭，那么这就是一个颇大的工作量。 张姐又说：「你是不晓得，要是大家都吃了饭就放碗和筷子倒还好，屋头那些男的，吃个饭喝点酒，话就多得不得了，吹吹吹，一个多两个小时都吃得过去，菜冷了还要去给他们热菜，他们没吃完没下桌子还不能去收拾他们那桌的东西。」 「等你把其他桌子的菜都收好了，碗也洗好了，厨房都打整干净了，好嘛，他们终于吃完了，你又要重新收拾一遍，想起都烦！」 说起这个，张姐脸上就是一副厌倦的神色，显然是被折磨过好多次的。 想到什么，她脸色又好了起来，对林易说：「明天我们打算去吃汤锅，那家汤锅的味道确实还可以，你们要是过年，也可以去试试看，也不贵，一桌下来三四百块钱，多的五六百，不过不点那么贵的菜就没得那么贵。」 昨天林易听到这话的时候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想着福利院就大年三十那天过年好了，反正他们也没什么亲戚可以请。 然后今天，午饭之后，他就接到了许晨月爸爸的电话，老实巴交的男人在电话里说：「小林，我们屋头准备明天过年，明天中午你把福利院的那些娃儿带起一路来我们屋头过年嘛。」 林易推辞：「这不太好吧。」 许晨月的爸爸说：「没得啥子得，月月说了，你们也是她的亲人，要是过年的时候没得你们，她不得干。」 电话那头林易果然听到许晨月的声音，小姑娘扯着嗓子喊：「大哥哥，你一定要把安骁哥哥、莎莎姐姐、小茜姐姐、小来还有陈然都带过来，对了，还有星星！明天我们一起过年！」 林易有些感动，这时候许晨月的爸爸说：「你们来嘛，我和月月都很想你们来，我们屋头也没得啥子亲戚，你们来了才闹闹热热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易再拒绝也不好了，于是说：「我问问几个孩子的意见。」 第212页 于是他走到了男生的房间，敲门，里面响起哒哒的脚步声，小周来跑来把门打开，看到他眼睛一亮，脆生生喊：「大哥哥！」 林易摸摸他的头，抬头对上两个坐在书桌前小男生的视线，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打开免提，说：「月月想请我们明天一起去他们家过年，你们想去吗？」 听他这么问，电话那头许晨月的声音立刻响起来：「小来，小来，明天你们都来我家里过年好不好？我们一起吃好吃的，去树上摘蜜柑，去捡鸡蛋，好不好？」 小周来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看着手机有些激动地说：「月月姐姐！」 许晨月：「是我！小来，你一定要来我屋头！」 小周来冲着手机连连点头，根本不管电话那边的人看不看得见他的动作，嘴里说着：「好！好！」 安骁开口喊了一声：「月月。」 许晨月的声音又激动起来：「安骁哥哥，我好想你们啊，明天我家里过年，我爸爸杀了一大头猪，家里有好多好多肉，明天我们一起吃肉！」 安骁忍不住笑起来，说：「好！」 许晨月又喊：「陈然，你也要来啊！」 走过来站在旁边的陈然嘴角扬了起来，说：「好嘛！」 隔壁听到动静的李莎莎跟赵小茜打开门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林易，李莎莎问：「大哥哥，我好像听到月月的声音了。」 电话里，许晨月更激动了：「莎莎姐姐，小茜姐姐！」 李莎莎跟赵小茜都惊喜地看着手机，跑到林易身边，林易赶紧把手机放下来一点，两个女生围着手机说话。 李莎莎：「月月，是你月月，你在家里怎么样？」 许晨月说：「很好玩！但是莎莎姐姐，我好想你们，还有小茜姐姐，我好想跟你们一起玩，明天我家里过年，你们来我家一起过年好不好？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这边有好多好玩的东西，我就想跟你们一起玩！」 李莎莎和赵小茜看向林易，林易点头：「想去就去。」 于是李莎莎跟赵小茜都说：「好！」 然后，三个小女生就在电话两头傻傻地笑了起来，最后林易还把手机给了李莎莎，两个女生拿着手机跑回房间，聊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给了林易。 林易回了房间，躺在床上，他今天还没午睡呢。 至于小周来，放了寒假之后，他就粘着安骁跟陈然，午睡不是挨着安骁就是陈然，不需要林易操心了。 睡了大概半个小时，林易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醒神。 对他来说，半个小时的午睡时间刚刚好，睡的时间太短，可能没睡着闹钟就响了，睡的时间太长，一觉睡醒整个人都会难受，头晕心闷，很不舒服。而只睡半个小时，吃完午饭后的困意没有了，醒过来之后人也不会有什么不适。 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正要起床，他听到门外传来动静，是陈然的声音，他压低了声音说：「大哥哥可能还没起床。」 然后是李莎莎的声音：「按照大哥哥的习惯，这个时间，大哥哥应该已经醒了吧？」 她问：「是不是，小来？」 林易听到了小周来的声音，很肯定地说：「是！」 接着安骁问：「小来，你确定大哥哥醒了？」 门外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小周来稚嫩的声音响起：「不寄道！」 李莎莎提高了声音：「怎么又是不知道了？你刚刚不是肯定大哥哥醒了吗？」 小周来：「不寄道呀。」 陈然：「我真的是遇得到你哟！」 小周来咯咯笑了起来。 只是听声音，林易都能想出几个孩子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从床上起来，穿上外套，揉了揉脸，走到门口打开门，果然看到站在门外的五个孩子，声音还带着些睡意，问：「找我干嘛？」 几个孩子齐刷刷看向他，林易又说：「几位王子公主，让让路，我得去洗个脸。」 听到他这么喊，几个孩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很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让开路，林易几步走到了卫生间，也不关门，打开水龙头，热水器响了起来，但流出来是水管里的冷水。 林易也不在意，用手把水扑在脸上，抹几下脸，重点清洗眼角，再抬头，脸湿漉漉的，拿起自己的毛巾，把脸擦干，洗脸就完成了。 几个小孩子站在卫生间门口，目不转睛地把林易看着，也不觉得林易这样洗脸有什么不对，毕竟他们早就跟林易学着这样洗脸了。 方便、速度快，还不用拧毛巾。 见林易看过来，安骁说：「大哥哥，我们想出门一趟。」 林易把毛巾搭好，问：「出去玩吗？可以。」 「不是的。」安骁摇头，「我们想去超市，大超市，给月月和她的爸爸妈妈买礼物。」 这是他们第一次受到邀请去别人家，上一次去马爷爷家吃杀猪宴不算，那次马爷爷邀请的是大哥哥，这次月月是在电话里邀请了他们的，所以他们想要像大哥哥上次去马爷爷家吃饭一样，买一点礼物去。 林易点头：「行，我也去买点东西。」 昨天张姐倒是跟他不经意间提过一句，亲戚之间过年是不用送礼的，毕竟这家过了年，可能第二天，那家就过年了，吃回来就是了。 但林易觉得自己毕竟不算许晨月家的亲戚，空手上门还是不好，带点东西去总要好些。 第213页 于是对几个孩子说：「把小来的推车推出来吧，我们去超汇超市。」 几个孩子眼睛一亮，陈然赶紧往厨房跑，还喊着：「我去推车！」 几十分钟后，林易带着几个孩子再次走入了超汇超市，这个县城最大的超市。 跟上次吃火锅来採购直奔生鲜区不一样，这次他们的目标不是生鲜区，而是零食区。 零食区也在二楼，坐电梯上去，赵小茜立刻哇了一声，就在斜前方，零食区货架前的空地上，摆着小山一样的零食大礼包，各式各样的都有，不过都是红色的，于是一眼看过去，好像整个世界都热闹了起来。 也确实很热闹，超市的人比起元旦节的时候竟然还要多出不少，头顶的广播里放着喜庆的音乐，来来去去的人脸上都是笑容，林易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过年的氛围了。 小孩子是最喜欢热闹的，见到红红小山一样的零食，来的路上想买的各种东西都给抛到了脑后，赵小茜拉着李莎莎跑到了一个礼盒旁边，转头看着林易、安骁、陈然，问：「我们买这个当礼物好不好？」 林易暂时没说话，安骁跟陈然都点头说好，然后赵小茜又问李莎莎：「莎莎姐姐？」 李莎莎也看着零食礼盒，点点头。 几个孩子都同意，林易当然不会反对，于是才进超市，几个孩子的礼物的就定了下来，一个零食大礼盒。 具体买哪一种，几个孩子正挨个挨个的看，一定要买一个他们都喜欢的。 最后，他们买了一个很大很高的大包零食袋，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小包零食，花费八十块，四个孩子各出了二十块，至于小周来，他还那么小，零花钱都没有，安骁几个压根没把他算进来。 林易则买了一个坚果礼盒，花费一百一十六元。 回到福利院，没等多久就到了吃完饭的时间，做了饭菜，吃完后，林易又拿手机投在投影仪上给他们看电视，看到晚上九点，赶着几个孩子去洗漱。 最后，他带着小周来洗漱之后，已经将近十点了，白天玩累了，虽然还惦记着明天要去许晨月家的事情，小孩儿的眼皮却怎么都睁不开，最后眼皮一闭，睡着了。 林易玩到十一点，也睡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的闹钟还没响，星星福利院就热闹了起来，陈然最先起床，把安骁叫醒之后，又去敲隔壁的门，于是林易带着小周来起来的时候，就发现福利院的四个孩子竟然都起了。 甚至零食大礼包都已经放在了饭厅，一副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 行吧，林易也不浪费时间去做早饭，洗漱完直接出门，带几个孩子去外面吃了面条，再到汽车站，准备前往许晨月家。 许家岩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 早上起来，天就是阴的，到了半上午的时候, 云层越来越厚, 倒也不像是要下雨, 但就是没太阳。 平安镇, 许家岩，一个相比周围其他村子，地势更高的聚居地, 因为这里大部分人家都姓许, 所以叫许家岩。 这片地方的房子不算多, 粗粗一看也就是十来栋的样子, 高高矮矮，错落有致。 马路左边垂直地连接着一条路, 这条路直通几户人家，而这条路的两边, 左边是农田, 右边是个面积还算可观的堰塘。 就在这条路往里, 堰塘边，有一栋平房。 既然叫平房，那肯定只有一层了, 这在周围都是两三层小楼的对比下显得格格不入。 除了楼层少了点，平房跟其他的房子倒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水泥色外墙，大门正对的还是一个水泥院坝, 几只鸡在院坝上慢慢走咯咯叫。 听到声音的许晨月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睁大眼睛怒视院子里的几只鸡, 冲着身后大喊：「爸爸爸爸！鸡跑出来了！它们在院子里疴粑粑了！」 许大军拄着拐杖从房间里出来，他身上还繫着围裙，左手拿起扫把，嘴里发出嘘嘘的声音，赶紧把鸡往院子旁边的竹编栅栏里赶。 许晨月拿着个小扫把，跟在爸爸身边帮忙，把最后一只鸡赶进了栅栏里，看着爸爸用绳子把门给栓紧，保证里面的鸡再也出不来了，她看向了院子中间的鸡粪，皱着眉头：「爸爸，院子已经被弄脏了。」 许大军说：「没事啊，爸爸马上把鸡屎弄干净。」 许大军拄着拐杖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左手多了一袋黑灰的草木灰，把草木灰往几坨鸡屎上 一倒，许晨月拿来了她的小铲子，开始铲被草木灰覆盖的鸡屎。 铲几下，确保没有遗漏，最后用力一铲，再把被草木灰包裹的东西往院子旁边的菜地里一倒，搞定了。 许大军对自己的女儿说：「我们月月就是能干！」 许晨月得意地歪歪头，跑到院子边的洗衣台，踮脚打开洗衣台外部下方的白色塑料水龙头，清水哗啦啦流出来，她赶紧把自己的小铲子放在水下，哗啦啦沖洗干净，然后放好小铲子，把手洗干净，看着一个堰塘之隔的大马路，问：「爸爸，大哥哥他们什么时候才到啊？」 许大军说：「快了快了，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他们都上车了。」 他说：「月月，你看好妈妈，我去做饭了啊。」 许晨月点头，从走廊端了个木头板凳，杵着下巴，看着马路的方向，说：「要得。」 许大军拄着拐杖进了屋子，许晨月看了一会儿马路，一辆红色的客车开了过来，她眼睛一亮，结果车没在路边停下，直接开了过去，她嘆了口气，肩膀落了下来。 第214页 哐当，屋子里响起动静，许大军在里面喊：「月月，你把什么弄翻了吗？」 许晨月大声说：「不是我，是妈妈！」 她站了起来，走进屋子，往左边一拐，推开房间门，看到了一个女人站在床边，头髮乱糟糟的，地上还有一个落在地上的已经生锈的铁盒子。 女人看着她，眨眨眼睛，一句话都没说，外面爸爸的声音传来：「月月，你妈妈怎么了？」 许晨月大声说：「没有什么，是妈妈又把盒子弄在地上了！」 女人躬身把盒子捡了起来，递给了她，许晨月走过去接过，说：「妈妈，我帮你把盒子打开，你今天就乖乖地待在屋子里好不好？」 许晨月用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把生锈的盒子打开了，里面是几捆线，有黑色的、白色的，还有红色的绿色的。 以前这里面其实是有扣子和针的，但是妈妈会把扣子当糖一样吃进肚子里，还会拿针扎自己，所以爸爸就把盒子里的扣子和针都拿出来了。 把盒子里还给妈妈，许晨月认真地说：「妈妈，你听我说。」 女人坐在床边，视线从盒子里移开，看向了她，许晨月也坐到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说：「今天大哥哥要带着安骁哥哥、莎莎姐姐他们来我们家过年，你记得大哥哥、安骁哥哥吗？我跟你说过他们的。」 女人的头歪了歪头，显然不记得。 许晨月也不气馁，她已经习惯了，明明是个小孩儿，却用像大人一样的口吻对自己妈妈说：「等会儿他们就要到了，到时候我要照顾大哥哥他们，因为他们对我们家不熟悉，爸爸要负责做午饭，所以我们没有办法带你出去玩，今天妈妈你就待在房间里好不好？」 女人只是看着她，还是没有说话，许晨月从床上跳下来，拍拍女人的手臂，说：「妈妈，今天就在房间里哦。」 然后，她走到门外，反手掩上门，没有锁上，因为她就在院子里，妈妈跑出来，她能发现的。 重新坐在院子里，许晨月继续望着马路尽头，沙沙沙，沙沙沙，听到了脚步声，她转过头，果然在门口看到了自己的妈妈。 她老成地嘆了口气：「妈妈，今天不能去外面玩的。」 女人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梳子递给了她，许晨月明白了，站起来，对自己妈妈说：「好吧，妈妈你坐下吧，我给你梳头髮。」 裹着黑色棉服的女人坐在了小凳子上，许晨月站在她身后，刚好能梳到她的头髮，一下两下，毛躁的头髮给梳顺了，变得黑亮亮的，垂在女人的头上。 许晨月也梳入了迷，对女人说：「妈妈，我给你扎马尾，你就坐在这里，等我去屋子里拿胶圈！」 说完，她就跑进了屋子，可是她妈妈捆头髮的胶圈不好找，一般都在床上，这次她把床翻遍了都没看到。 然后她听到爸爸拄着拐杖走路的声音，听到爸爸说：「你们到了呀，要得要得，我马上出来接你们！」 「就是马路边边那条路走进来就是了！一眼就看得到我们的房子，平房，不是楼房！」 许晨月立刻从床上下来，跑到门口，就见到自己爸爸拄着拐杖往外走，问：「爸爸爸爸，是大哥哥他们到了吗？」 许大军点头：「对头，他们都下车了。」 站在门口，他看着路边，指着几个人说：「就在那里，我都看到了！」 许晨月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果然也看到了，立刻往外跑，很激动地说：「我去接他们！」 穿着绿色夹袄的小姑娘飞快地跑下了院子，顿了顿，对自己爸爸说：「爸爸，你快点让妈妈到房间里面去！」 然后再朝着大路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大哥哥，安骁哥哥、莎莎姐姐，小茜姐姐！小来！陈然！」 乡村本就安静，她这一喊，隔老远就听到了，于是林易一行人就看到许晨月朝他们跑过来，李莎莎、赵小茜，还有小周来都跑了过去，陈然、安骁也紧随其后，然后几个小孩儿顺利会师，站在路中间，激动地抱在了一起。 好在这不是大马路，而是连接村子和公路的路面，少有车过。 林易走了过去，许晨月兴奋得脸都是红的，说：「大哥哥！」 林易笑着点头，嗯了一声，问：「月月这几天在家里怎么样啊？」 许晨月的眼睛亮亮：「很开心！不过今天见到你们最开心！」 她指着斜前方的房子说：「那里，就是我家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林易看到了水泥墙面、暗红房顶的平房，房顶铺的是暗红色的瓦，房子看起来还有些新，也很干净。 院子里，坐着一个披散头髮的女人，女人旁边，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站着，正对他挥手，林易也抬手挥了挥。 跟在几个孩子身后，走到了院子下，看到许大军要下院子边的楼梯，林易赶紧阻止：「月月爸爸，你别下来了，我们这就上来。」 走上院子，林易把两个零食礼包递给许大军说：「这是给月月和你们买的零食。」 许大军的脸立刻就红了，胀红，说：「不要不要，我们哪里能收这些东西？！」 许晨月愣愣递看着推辞的两个成年人，再看看拉着自己手的李莎莎和赵小茜，问：「为什么你们来吃饭要送东西啊？」 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只是觉得心里好像不是那么开心。 第215页 听到她的问题，李莎莎、赵小茜，还有安骁都是一愣，为什么要送东西？可是上别人家吃饭就应该送东西啊。 这时候陈然在旁边说：「因为过年啊，今天过年，一定要吃零食的，你准备零食了吗？」 许晨月摇头，放假之后，她一直都在村里，镇上都没去过，根本没有地方买零食吃。 陈然：「我们就知道你这里没有零食，所以把零食买来了，我们一起吃啊！」 许晨月高兴起来，跑到自己爸爸身边，说：「爸爸、大哥哥，你们别说了，这是我们一起吃的零食！」 林易对许大军笑笑，说：「月月说得对，这是买来今天一起吃的。」 许大军不知道该说什么，挠挠头，嘿嘿地笑，把手里的礼包递给许晨月，许晨月拿不下，安骁走过去帮忙拿。 许晨月说：「安骁哥哥，就放在客厅，待会儿我们一起看电视，一起吃零食！」 客厅里放着一个沙发，不是新式的电视里看到的那种松软的沙发，而是竹木做成的长条椅子，硬硬的，不过被擦得很干净。 把大包零食放在椅子上，许晨月指着这个沙发椅对安骁几人说：「这个椅子拉开就是一张床，到了夏天，天太热的时候，爸爸会把这个搬出去，我们就可以睡在院子里了，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星星！」 赵小茜哇了一声，说：「好好啊！」 许晨月找到遥控器，把挂在沙发椅对面墙上的电视打开，说：「我们来看电视吧！」 还招唿安骁几人坐下，安骁几个挨着她在沙发椅上坐下，看向电视。 然后许晨月站了起来，几个孩子扭头，看到刚才坐在院子里一直不说话的女人走了进来，许晨月走到了女人面前，拉着她的手进了靠近门边的房间。 那个女人好像不太愿意进去，扭头看着电视的方向，啊啊叫着，许晨月说：「我们说好的！」 女人被拉进了房间，然后许晨月走了出来，对上五双眼睛，说：「我们看电视吧！」 电视的确很好看，尤其是最近热播的动画片，不管是小周来还是安骁都看得入迷。 门外，林易跟许大军聊了一小会儿，林易说他们家的房子还不错，许大军笑着摇头：「看起来还行，其实都是贫困户才有这个房子。」 「就是两年前，我们屋头还是农村那种土房子，墙壁都是土做的，盖的瓦片也是那种黑瓦，是我们生产队最穷的一家。」 他感嘆道：「前年子，政府帮我们这些贫困户修房子，搞的都是三万五的平房，这个房子修下来就刚刚三万五，我觉得也可以，反正比以前那个房子好，至少没得啷个多耗子进屋头了，看起来也亮堂多了，还顺便把院坝重新打了一下，看起来也像个样子了。」 林易摸摸走廊的水泥墙，有些刮手，说：「我也觉得这个房子很好，门前有院坝，门后有山，前面还有水，这个环境就很好了，而且是水泥房子，住起来不得差，比好多城里的房子都好。」 这是实话，即便是在县城，也并非所有房子都是亮堂的，好多人花了一辈子的积蓄买了一套房，结果到手的房子也就是个老破小。 挤在城市密密麻麻的房屋中，阳光、风景，是无缘的。 在他看来，好些价格高昂的房子，抛开附加的一些价值之后，单就宜居性而言，根本比不上面前这栋三万五的贫困房。 听他这么说，许大军开心地笑了起来，他说：「快晌午了，我去煮饭了。」 林易赶紧说：「那我跟你一起，打个下手。」 许大军拒绝：「那啷个要得？你是客，哪里有客进厨房的道理？」 林易撸起袖子，对他说：「走嘛，没得啥子客不客的！」 两个男人走过几个盯着电视目不转睛的孩子，半点没引起他们的注意，两个男人也不在意，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许大军很是侷促，说：「饭我已经煮好了，在电饭锅里头，现在就是煮点菜。」 林易看着灶台，是那种老式的农村的灶，烧的是柴，锅里有水，水沸腾着，里面煮了一块带骨头的腊肉，还有两根香肠。 许大军说：「这是我们自己做的腊肉香肠，今天就是我们几个一起吃饭，没得其他人，所以我就没煮好多香肠。」 林易笑道：「够了，几个孩子胃口小，就三个成年人，吃不了太多东西。」 许大军赶紧说：「香肠不多，但是我杀了只鸡，还买了一条鱼，今天镇上赶场，我还喊人帮我带烧腊和新鲜肉，就是那个人还没赶场回来。」 「够了够了，好多菜了！」 林易看着灶台，问：「我有什么能做的？」 许大军挠挠头，「你就帮我烧火嘛。」 林易看向灶洞，那里堆了些柴，还放了个小板凳，点头：「好！」 猫 寒冬腊月, 坐在灶前烧火是一种享受。 灶洞里橙黄的火苗在大根的树枝上燃烧跳跃，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林易拿起放在一边的黑色火钳, 从旁边挟了些干枯的树叶放入灶洞, 里面的火立刻旺了起来, 不过这是暂时的, 枯叶不耐烧，火势一勐，就又弱了下去。 林易又挟了根二指大小的干树枝放进去, 火没什么变化, 得等树枝燃烧起来才行。 虽然在这之前没有怎么用过这种灶, 也没烧过火, 但基本的常识林易还是清楚的，比如火需要氧气才能燃烧, 所以往灶里塞的柴并非越多越好。 第216页 而且不同的菜需要不同的火候，就比如此刻, 锅里还煮着腊肉和香肠, 并不需要太大的火势。 放下火钳, 就这么一会儿，他的手都暖和了起来，抬头看向灶台边, 许晨月的爸爸坐在一边切菜。 他坐的椅子跟平常见到的椅子不同，椅子腿很高，且四个腿很粗壮，四个直立的椅子腿之外, 还有三根辅助支撑的腿，斜斜地立在地上。 往上是给人坐的地方, 椅面不算太大，许晨月爸爸坐上去之后，却能刚好拿刀在灶台上切菜。 林易觉着这把椅子应该是定做的，椅子是原木色，虽然也打磨上了一层薄漆，但看得出来做工并不是那么的精緻，反而满是粗狂，跟网上、家居店里卖的截然不同。 许晨月爸爸在切菜，切的是佐料，二荆条，切了一碗之后，又切姜，还有蒜苗，一样切完，他又从旁边的筲箕里拿清洗过菜来切。 林易伸长脖子看了眼筲箕，里面好像还有笋子。 他感嘆：「许哥，你做事还真有条理，菜提前都洗完了，现在就只用切了。」 许大军不好意思一笑，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右腿，说：「没得办法，其他人好手好脚的，啥子搞忘了，马上转个身就可以去拿，我不得行逗嘛，要起来拿东西就要拄拐杖，麻烦得很，还费时间，多来几回，个人就记到了，先把要做的菜都想好，要用到哪些东西也想好，全部都准备好了，才开始炒菜。」 林易对他竖了个大拇指：「能到做到这一点，你就超过很多人了。」 许大军有点开心地笑了。 林易又拿起火钳，去挟枯叶，挟了十几张枯叶，正要塞进灶洞，枯叶堆突然动了起来，林易心头一跳，整个人差点飞跳而起，他可是看过网上的视频，有种毒蛇混在枯叶里很难看出来！ 这时候，枯叶堆陡然拔高，一只毛茸茸的生物踩着叶子走了出来，瞥了林易一眼，淡定地走到灶台旁的空地，张大嘴巴、拉长身体，伸了个懒腰，前腿伸了后腿又伸，还冲着许大军喵了一声。 正拍蒜的许大军停了下来，对毛茸茸的生物说：「咪咪，你睡醒了嗦。」 狸花猫：「喵~」 许大军：「咪咪，现在没得吃了，今天中午要煮鱼，到时候给你留几坨鱼肉吃。」 狸花猫：「喵~」 也不知道它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反正最后冲着许大军叫了一声之后，它慢条斯理地走出了厨房，然后，林易听到在外面看电视的几个孩子惊唿起来，声音最大的好像是赵小茜，她喊着：「猫咪，有猫咪！」 林易的心跳终于渐渐恢復正常，刚刚可把他吓了一跳，还好是只猫。 许大军看着他，笑着说：「是不是黑（吓）到了，哈哈，这个猫儿冬天就喜欢在灶台边边睡瞌睡，现在是烧起火的，要是晚上把火熄了，它还要钻到灶里面去睡，早上来烧火的时候，就看到它从里面钻出来，全身都是灰灰，好笑得很。」 林易也笑，手里拿着火钳往枯叶堆里扒拉两下，自然是没有蛇的，他说：「它突然一动，我还以为是蛇，吓了一跳。」 许大军哈哈笑：「啷个会是蛇嘛，这个天，蛇都冬眠了。」 林易这才想起来，对啊，冬天蛇是会冬眠的。 他问许大军：「许哥，那是你们家养的猫？」 许大军说：「不是得。」 林易诧异：「不是你们养的猫，怎么会在你们家？」 而且刚刚不是还说中午要给它吃鱼吗？ 许大军又开始拍蒜，啪一声，圆滚滚白生生的蒜瓣贴在菜板上四分五裂，他说：「它是突然来我们屋头的，是隔壁院子有家人餵的猫，来了我们屋头嘛，我就想猫要管耗子逗嘛，都拿点肉给它吃，吃到吃到的，它就经常在我们屋头了。」 「现在，它都不咋个回它自己原主人屋头了，一天都在我们这里，你莫说，它来了过后，我们屋头没都没啥子耗子了。」 林易问他：「猫真的这么管用吗？」 他没有养过猫，这段时间在网上看了不少宠物博主的视频，从环境上就看得出来，大多都是城市里养猫，所以根本也看不出什么猫逮耗子的能力，最多也就是觉得猫真可爱。 而且好多猫看起来胖胖傻傻的，林易是真怀疑这种生物面对无孔不入的老鼠能不能行。 对此，许大军很肯定：「管用！比啥子都管用！我跟你说，以前我们屋头耗子到处跑，晚上睡瞌睡的时候，耗子都跑到了床上，我还遭耗子咬过。」 「结果猫儿一来，就在我们屋头待了几天，晚上那些到处跑的耗子一个都不见了。」 说起自己养的猫儿，许大军很骄傲：「你莫看猫儿平时懒得很，就算它来了屋头不去逮耗子，就是在房子里面叫几声，那些耗子都要黑得不得了。」 许大军问林易：「福利院有耗子没得也？」 林易点头：「我才到的时候有，现在没得了。」 他才到福利院的时候，别说厨房了，睡觉的屋子都有老鼠，后来实在忍不下去了，花了好几个晚上，干脆不睡，就等着打老鼠，当然是没打到的，等到下了笼子，这才把老鼠给抓住了。 许大军把拍好的蒜从菜板上捧入碗中，又从筲箕里拿出新鲜的笋子开始切，问林易：「没看到你餵猫儿，你整了耗子药唛？」 第217页 林易摇头：「没有。」 这次轮到许大军诧异了：「那是你啷个把耗子整没得了？」 林易有些得意：「卧室的老鼠我是下笼子，把它们抓了之后，平时注意着随手关门关窗，老鼠就进不去了，至于厨房，通风是必须的，而且得炒菜，所以抓也抓不绝。」 他笑着说：「我就想老鼠来厨房就是为了找吃的，要是什么吃的都没有，时间一长它就不来了。」 「所以后来我把所有食材都给放进了冰箱和柜子，锁得严严实实，连垃圾桶每天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保证它晚上来了，一点渣渣都吃不到，渐渐的，还真的不来了。」 许大军笑了起来：「你这个也是个好方法！」 这时候，他们听到外面响起了许晨月的声音，小姑娘有些苦恼，说：「妈妈，你怎么又出来了？今天不能出门玩的！」 许大军听到了，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喊了一声：「月月，月月，把你妈妈喊到厨房来！」 许晨月在外面说：「好。」 很快，林易就看到小姑娘牵着她的妈妈走了进来，小姑娘喊：「爸爸，大哥哥。」 喊了人之后，她端了个小板凳，放在她爸爸旁边，对自己妈妈说：「妈妈，你坐这里。」 女人真的乖乖坐下了，然后许晨月又跑出去看电视了。 许大军对女人说：「你冷不冷嘛？」 女人也不给什么反应，许大军也不在意，转头继续切菜，林易收回视线，继续烧火，把支在灶洞外的大木头往里塞了塞，又加了几根细短的树枝，微微起身，看了眼锅里的腊肉和香肠，问：「锅里的好了吗？」 许大军放下菜刀，拿起一根很长的筷子往锅里的腊肉上一扎，筷子轻松地扎入了腊肉，他把腊肉放在了菜板上，说：「好了好了！」 火是没办法灭的，只能用锅铲把锅里的东西给舀出来，许大军拿起了锅铲，相比起平常见到的锅铲，他手上的锅铲要长得多，保证他就算坐在灶台边，拿着锅铲也能触碰到大铁锅的每一个地方。 香肠被舀了出来，放在了一个碗里，许大军还说：「等它冷一冷再切，不然切着就要散。」 林易点头，看到许大军开始洗锅。 这样的大锅，也就註定了洗它的方式跟洗平常的小锅不同，小锅可以握住锅柄，直接拿到洗碗池里清洗，可这么大的锅，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在锅不烫的时候拿起来都有些费力，更不要说锅现在还是滚烫的，谁敢拿？ 许大军先是用一把柄同样很长的瓢把锅里煮了腊肉和香肠的水都舀了出来，然后拿一个红色的同样长柄的塑料瓢舀放在旁边不锈钢大盆里的清水入锅，再用一把很长的竹子做的刷把在锅里洗洗刷刷，最后用不锈钢瓢把洗锅水舀出。 这样洗了两次，锅也差不多洗干净了，然后林易看到许大军又往锅里加了清水，接着拍扁的姜被他随手丢入锅中，再把放在一边的新鲜的鸡肉倒入锅中。 他对林易说：「这个鸡是我早上起来现杀的，是老母鸡，炖汤肯定好吃！」 林易点头：「好！」 许大军嘿嘿一笑，一边给鸡肉焯一边说：「还记得月月她妈怀起月月的时候，我第一次炖鸡，以前我根本就不在屋头个人煮饭吃，就算是吃，也是随便煮点面条就得行了，哪里晓得炖鸡之前还要焯水嘛。」 「把鸡杀了，砍成一大坨一大坨的，直接甩到锅里头，放点水，放点盐巴，记得别个好像放了枣子和枸杞，我也放点，就恁个炖，结果炖出来的鸡肉熟是熟了，汤浑浊得很，看到起都没得啥子胃口！」 「也就是月月她妈不嫌弃，还是吃了，后头去问隔壁的嬢嬢，才晓得炖鸡之前，鸡肉要焯一道水才得行！」 他说得轻松，林易听着脸上就不自觉带上了笑容，一个右腿截肢的残疾人照顾一个精神存在问题的孕妇，外人看来明明是一件很心酸的事情，可许大军说起来却充满了诙谐。 他的脸上也没有半点阴霾，满是轻松的笑意。 鸡肉焯好了水，许大军说：「时间还早，先把鸡炖起。」 然后，他说：「糟了！」 脸上也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林易问他：「怎么了？」 许大军说：「炖鸡的佐料放在柜子里头，搞忘了拿出来。」 林易：「那个柜子在哪里？我去拿。」 许大军指了指自己身后靠墙的木柜子，说：「就在这里头，最下面那层，放了一包炖鸡的佐料。」 林易站起来，走到他身后打开柜子，看向最底层，果然看到了一包炖鸡料，是超市里卖的那种现成的炖鸡料，只需要把料包倒入锅中就好。 他拿了出来，递给许大军，许大军说：「谢谢了！」 也是这个时候，一直坐在许大军身边安安静静的女人突然站了起来，目标明确地走向了烧火的地方，在林易刚刚坐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林易惊讶了一下，许大军赶紧说：「你快点起来，那是别个坐的，你就坐我这边！」 坐在灶洞前的女人充耳不闻，抱着手臂，应该是冷了，还把手放在灶洞前烤火。 林易赶紧说：「没事，就让她坐那边吧，对了，她会烧火吗？」 许大军摇头：「平时我只准她坐到，不准她烧火，怕她把里面的火扯出来，把后头的柴全部烧了。」 第218页 林易看了眼堆在灶边的柴，确实，这样很危险。 他端起许大军身边的小凳子，说：「那我坐旁边，烧火。」 许大军赶紧对女人说：「你让一哈，让别个烧火，你坐在边边烤火就是了。」 这次，女人听话了，端起凳子坐到了一边，让林易坐在灶洞前。 坐下之后，林易看了眼灶里，火还算大，不用添柴，虽然没必要，但他还是顺手挟了根细树枝进去。 转头一看，就发现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灶洞里面，林易很怀疑，从她那个角度可能根本就看不到里面的火。 他没跟女人说话，主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许大军跟许晨月跟她说话的结果，估计他主动说了也得不到什么回应，还是不说为好。 隔了一会儿，锅里的鸡肉已经炖上了，女人突然起身，跑到外面，没多久又进来了，手里拿了好几个红薯。 走到林易身边，她把手里的红薯都递给了林易，林易一愣，问：「这是给我吃吗？」 「不是得。」许大军在坐在灶台边解释，「她是喊你把这些红苕放到灶里头，她想吃烤红苕了。」 林易接过几个红薯，有些拿不稳，还有一个红薯掉在了地上，女人赶紧躬身捡起来放在林易手上，林易哭笑不得，说：「可是灶里烧着火呢。」 这么大的火，把红薯放进去，估计里面的还没烤熟，外面的就已经给烧焦了。 许大军说：「没得事，把红苕放在边边，用灰盖到，烤得熟！」 林易一看灶洞，发现除了燃烧的地方之外，灶洞里果然还有空间，他把红薯放在面前的地上，用火钳挟着一个红薯放在了火堆边，也不能太靠外，否则温度就不够了。 一连放了五六个红薯，他对站在旁边眼巴巴的女人说：「全部都放进去了。」 女人还是不说话，就坐在了他旁边，继续盯着灶洞口看，还把手伸向了灶洞的方向，烤火。 林易注意到，单从她的相貌来看，其实看不出来她是个智力存在障碍的人，除了长得有一点点胖之外，她五官看起来还挺端正，能说一句清秀。 于是林易忍不住问许大军：「月月妈妈是生下来就这样的吗？」 许大军坐远了一点，在杀鱼，听到这话，摇头：「不是得，是她小时候发了烧，把脑壳烧傻了。」 林易问：「没有去医院治疗吗？」 「去了的。」许大军刮着鱼鳞，「听她妈说，发现烧傻了就带她去了好多医院，结果都没医得好，还教她说话认字那些，她现在也还是说不到好多话，没得办法得。」 许大军突然嘲讽一笑，说：「要不是她是个哈宝儿（傻子），我也娶不到婆娘。」 林易只能说一句：「不会的。」 许大军摇头：「你不晓得，我长得不好看，人又矮，还是个残废，屋头又很穷，根本没得女的愿意跟到我，也就是遇到了她，不然我现在都是个单身汉。」 林易默默嘆气，说：「现在很好啊，有了她也有了月月，月月很聪明呢。」 许大军笑起来，「对头，我现在也是有家的人了，我的姑娘长得好，脑壳也灵光，我也有盼头了。」 他对林易说：「你莫看她好像是个哈宝儿，其实她还是晓得很多事情，你看嘛，她现在就在生气，她不喜欢我喊她哈宝儿。」 林易转头一看，果然发现月月的妈妈气唿唿的，但她也不看着生气的对象，还是盯着灶洞看，不了解她的人，根本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许大军轻松地说：「我也不嫌弃她，她要是个正常人，哪里看得起我嘛，她跟我在一起，我也没亏待过她，只要是我买得起的，我都买给她吃，比她在娘屋过的生活还要好。」 林易想起来，问：「她的父母呢？」 许大军：「在城头去了，跟到她的弟弟了。」 林易：「会来看她吗？」 许大军：「头两年还是多，这几年就少了，一年可能都来不到一回。」 他说：「他们还是怕，怕我有了娃儿就不要她了，到时候，他们又要啷个办嘛？当妈老汉儿的年纪大了，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那个弟弟跟她又没得好多感情的，就是有，也不可能照顾她嘛，带起这么一个姐姐，根本就找不到媳妇。」 坐在林易身边的女人又起身了，径直出了厨房，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三盒牛奶，一盒给许大军，还拿一盒给林易，林易拒绝了，许大军也把牛奶放在一边不喝。 许大军说：「她这点也好，大方，有啥子吃的都愿意分给别个。」 他看着坐在林易身边专心喝牛奶看灶洞的女人，眼里有着笑，说：「我一个月就要买两箱牛奶，就让她和月月喝，我看网上说，多喝牛奶长得高，希望我们月月长高点，莫像我。」 林易点头：「福利院里也准备了牛奶，保证他们一天都能喝一到两盒。」 许大军笑：「我晓得，月月跟我说了，你来了才有这些，你没来的时候，他们在福利院肉都吃不到。」 「对了。」林易好奇，「许哥你现在就是卖菜挣钱吗？」 许大军点头：「前几年是卖菜，不过卖菜挣不到啥子钱，今年子开始，我打算餵猪，多餵几头猪，餵大了就拉出去卖，看能不能多找点钱，月月还小，啷个我都要给她多准备些钱才得行。」 第219页 林易心里有些暖，也有些酸，虽然这个世界上可能有很多不负责任的父亲，但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个绝对不是。 锅里炖着鸡，灶里烤着红薯，许大军也把鱼杀好了，三个人坐在厨房里，许晨月跑了进来，挨个给他们发了零食，又跑了出去。 林易起身去上了厕所，又在附近看了看，再次回到厨房等了一会儿，鸡肉炖得也差不多了，许大军把鸡肉舀出来，门外有人喊：「大军，大军！」 许大军大声回答：「喂！」 厨房外，许晨月也在说：「叔叔，你喊我爸爸做啥子？」 外面的男人说：「来，月月你拿到，你爸爸喊我给你们带的烧腊和新鲜肉，烧腊四十块钱，新鲜肉三十五，用了七十五，这是剩下的钱，给你爸爸就是。」 男人又高声喊：「大军，你听到没得？」 许大军赶紧回答：「听到了听到了！」 外面男人：「那要得，我回去了！」 男人的声音没有了，安骁跟许晨月一起进了厨房，安骁提着两袋东西，许大军赶紧说：「放在灶台上就得行了！」 安骁把东西放在灶台上，许晨月把钱给了自己爸爸，说：「爸爸，我们出去看电视了。」 许大军说：「屋头还有牛奶，拿出来跟哥哥姐姐弟弟们一起喝嘛！」 许晨月摆手，说：「我晓得！」 两个小孩儿出去了，炖鸡被完全舀了出来，许大军对林易说：「小林，火烧大点，我要开始炒肉了。」 叔叔，你好帅！ 突然要把火烧大, 还是柴火灶，跟燃气灶可完全不同，燃气灶加大火力很简单, 把开关开大就是了, 柴火灶却只有一个办法, 就是加柴。 但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 刚把柴放入火堆中的时候，火是不可能立刻变大，甚至因为新柴的加入, 火力在最开始的时候还会变弱。 所以许大军所说的烧大火其实也不是那么的紧急, 拿着红色的瓢往锅里加了些清水, 水烧温之后, 用不锈钢瓢舀一些出来在洗菜盆里，把安骁放在灶台上的一个袋子打开, 里面是一块纯瘦肉。 林易看了一眼，许大军说：「我喊他专门给我带的瘦肉, 我想小娃儿都喜欢吃瘦肉, 而且腊肉里面就有肥肉, 就没买新鲜的肥肉。」 林易笑道：「瘦肉好，小孩子吃了不容易胖，还有营养。」 许大军笑着点头：「对头对头！我们生产队有家人, 屋头的孙才八岁，就胖得很，就喜欢吃肥肉，一般的肥肉还不得吃, 要吃猪脚杆，越吃越胖, 我听别个说，小娃儿的时候这么胖，以后就长不高了。」 林易：「太胖了确实有可能影响身高。」 许大军把瘦肉又洗了一遍，然后放在菜板上开始切肉，切的是片，嘴里说：「我就晓得，啥子东西过了头都是不好的。」 等到许大军切了大半块瘦肉的时候，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许大军也不急，把切好的笋片倒入锅中焯水，再慢慢把最后小半的肉都给切了，捧入碗里，放点盐，再放点颗粒状的红薯粉，往红薯粉上又倒了一点料酒，把瘦肉抓拌均匀。 一切准备妥当了，笋片也焯好了水，许大军拿竹编的漏勺把锅里的笋片滤了出来，再把锅里的水舀出来，锅底残留了一小洼水舀不干净，他拿起锅铲，几下一铲，水就从锅沿飞出了锅，只剩下点点水珠留在锅里，水珠边缘在高温下不停地颤动，就像是被烫到了脚在反覆跳脚的小人儿。 锅里最后一颗水珠也嘶鸣着蒸发了，许大军从灶台边提起一桶花生油倒了些入锅，因为脱了外套，只穿着贴身的毛衣，林易能看到他手臂上肱二头肌鼓起的形状，腿部的不给力，导致了他手臂肌肉的异常发达。 清亮的花生油入锅，不多，也就垫底那么一点，长长的锅铲在锅中搅动，锅铲上的水珠接触到热油，锅里立刻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在灶台够宽，锅也够大，压根不用担心油星迸溅出来。 坐在林易旁边的月月妈妈被吓到了，上半身赶紧往后仰，还把两只烤火的手都藏到了背后。 嗞啦一声，许大军把切好的腊肉倒入了锅中，一只手还拿着锅铲翻炒，肥肉均匀的腊肉在接触到热油之后，尤其是肥肉部分，飞快地变得晶莹剔透起来，切得极薄的几片还蜷缩了起来，一股霸道的腊香味从锅里传出。 白色的油烟往上飘，林易抬头，看到了挂在了房樑上灶台斜上方的腊肉，外表已经变得油光锃亮。 许大军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腊肉，说：「这些都是今年子才做的腊肉，挂在这里，天天烟子煪起，吃的时候最香了！」 林易点头笑笑，这倒是，没有燻烤过的腊肉根本不叫腊肉。 他收回视线，挺直了背，看向锅里，锅里的油变多了，是腊肉的肥肉被熬出了油来。 这时候，腊肉被锅铲舀了出来，锅铲还特地在锅边顿了顿，把混在肉里一起舀起来的油逼入锅中，最后一块肉也被舀出来之后，微黄的笋片被倒入了锅中。 炒笋子就得要油，没有油，或者油少了，笋子就没那么好吃了。 翻炒一阵之后，笋片扒拉到一边，锅铲也放下了，许大军拿起放着切好二荆条的碗，往锅里放了些辣椒，再放些姜，加了一点盐，继续翻炒，最后把腊肉倒入锅中，混合均匀之后，放入蒜苗，又是几下翻炒，笋炒腊肉出锅。 第220页 林易赶紧起身到灶台边帮忙，把放得远的不锈钢碗拿到许大军手边，许大军说了声谢谢，拿着锅铲就把锅里的腊肉舀入碗中。 舀完之后，林易接过，放在一边，白炽灯下，炒腊肉泛着诱人的光泽，肥肉晶莹，瘦肉微红，还有泛着油光的笋片和翠绿的蒜苗，看得人食指大动。 林易说：「我先把菜端出去。」 「要得！」许大军又喊了一声，「月月，把外面桌子上的东西都传开！」 外面响起许晨月的声音：「好！」 林易端着一大碗炒腊肉走出厨房的时候，几个孩子都围在桌子边，七手八脚地把桌子上的东西拿下来，安骁还拿着一张帕子在擦桌子。 看到他了，安骁赶紧说：「大哥哥，别急，我们还要把桌子移到中间！」 为了方便看电视，现在许晨月家的这张大木桌是靠着墙的，一边也就无法坐人，必须拉出来一些才行。 桌面的东西都放到了沙发椅上，几个孩子一起用力推着桌子，桌子给面子地动了动，然后就停了下来，林易走过去，把菜放在了桌面上，对几个孩子说：「还是我来吧。」 他走到空旷的一边，拉着桌子腿，桌脚跟地面摩擦发出突突的声音，注意着桌面上的菜，菜碗随着桌面抖动了几下，桌子停了下来。 林易看向桌子另一边，确认拖出来的位置足够坐下两个人，也就不打算再拖了。 几个孩子站在旁边，李莎莎哇了一声：「大哥哥，你好厉害，这样拉桌子，桌子上的菜都没有倒！」 林易笑了：「小幅度地拉，桌子上的东西是不会倒的。」 又对几个孩子说：「你们继续看电视吧，还有几个菜才开饭。」 他又进了厨房，许大军已经洗好了锅，正把洗锅水给舀出来，林易问他：「要把炖鸡也舀出去吗？」 许大军说：「要得要得！」 林易于是拿了碗，舀了一大碗炖鸡也端了出去。 又回到厨房，许大军已经开始炒瘦肉了，瘦肉在锅里炒变色，舀出来，往锅里放辣椒、姜、蒜，再放盐翻炒，然后放入他之前切好的豆腐干，翻炒之后，再把肉倒入，用筷子挑一些豆瓣酱在肉上，翻炒均匀，出锅了。 一份豆腐干炒肉也做好了，林易给端出去。 此刻，整个屋子里都是饭菜的香气，几个孩子看电视都看不进去了，跟着林易跑到厨房门口探头探脑，陈然收回脑袋，对安骁和小周来说：「好香啊！」 许晨月说：「我爸爸做的饭也很好吃的！」 对陈然说：「我最喜欢我爸爸炒的瘦肉，很香，一次我可以吃两碗饭！」 嗞啦啦，水倒入锅里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几个孩子的对话，把他们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他们看到许晨月的爸爸坐在奇特的椅子上，拿着竹制刷把在锅里洗洗刷刷，动作干脆利落。 安骁突然说：「叔叔好像电影里的剑客。」 几个孩子齐刷刷转头看着他，就连许晨月都惊讶地张开嘴巴，虽然她很爱自己的爸爸，觉得自己的爸爸全世界第一好，但是她的爸爸像剑客？ 几个孩子忍不住又转头看向了坐在灶台前的男人，头髮很短，是寸头，当然他们是不知道这种髮型叫寸头的，只知道这种髮型也就比光头好一点。 他坐在椅子上，一条腿踩在地上，背好像有点驼，身上穿着深紫色的毛衣，毛衣是紧身的，所以有点坨的背好像看起来更坨了，衣服看起来不是很干净的样子，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几个孩子都很熟悉这样的毛衣，因为他们也有，上面的小疙瘩是毛衣起的球。 头顶悬挂的白炽灯亮着光，锅里冒出白气，萦绕在男人身边，男人把手上的刷把放下，看都不看就拿起了视线之外的长瓢，顺着手上的力道，瓢直接入锅，舀起一瓢洗锅水，从另一边出锅，也没抬多高，好像就是随意地一倒，一瓢的水就落入了灶台之下，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全程动作丝滑至极。 几个孩子赶紧跑到灶台另一边，看到了摆在灶台下的一个黑色的装污水的桶。 赵小茜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嘆：「哇！」 具体在哇什么，她其实不太能说出来，就是觉得月月爸爸刚才的动作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安骁小声对几个弟弟妹妹说：「看吧，是不是？叔叔的动作好熟练，他甚至不用看就能拿瓢舀水倒水，就跟电影里说的剑客一样，就算蒙上眼睛也能打败敌人。」 听到他的话，这次所有孩子都哇了起来，就连站在最边边，明明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都没搞明白的小周来也跟着叫。 听到他们的声音，屋子里的三个成年人都看了过去。 赵小茜的眼睛亮亮的，她最喜欢的就是那天一起看的电影里的剑客了，好帅好厉害的！ 这个时候，她发现大哥哥看向了他们，大哥哥眼里带着笑，问她：「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赵小茜咧开嘴笑了起来，正想要告诉大哥哥他们的发现，就听到一个声音说：「对头，你们说些啥子哟？可以不可以跟我们说一哈也？」 这个声音……好像是月月爸爸的声音，赵小茜的嘴角有些凝固，转头，就看到月月爸爸看着他们在笑，这一刻，赵小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第221页 她悄悄地往后退了退，把视线移到了大哥哥的脸上，然后又看向了安骁哥哥，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候，她注意到莎莎姐姐也不笑了，两个小女生手拉手出了厨房，然后吐了口气，接着看向了彼此，赵小茜：「莎莎姐姐，月月爸爸——」 李莎莎摇头：「跟电影里的剑客一点都不一样！」 两个小女孩儿转头看向了站在月月爸爸身边的三个男生还有许晨月，对视一眼，齐齐嘆气。 安骁哥哥的眼神，好像有点问题啊。 安骁正仰头看着许晨月的爸爸，很认真地说：「叔叔，你刚才舀水倒水的样子看起来好帅！」 「你说啥子也？」 许大军这辈子打从生下来就没听人对他说过这个字。 据他妈说，小时候别人看见他就说他长得精神，从来不说他长得端正，连白白胖胖这样的话都没人夸。长大一点，别人就劝他妈，说孩子年纪小看不出什么，长大了就好了。再大一点，十几岁了，他还是丑，他妈就安慰他，说他年纪再大一些，长开了就好了。 现在他四十多快五十岁了，半只脚迈进土里的人，周围的人只说他长得老，所以看起来不好看，反正他这一辈子就没有过合适的年纪。 他早就接受了自己就是长得丑这个事实，却怎么都没想到，今天，此时此刻，他穿着一件很丑的深紫色毛衣，断了一条腿，坐在灰扑扑的厨房里，一个白白瘦瘦的男孩儿站在他身边说他很帅。 男孩儿仰头看着他，眼里亮亮的，满是真诚，于是许大军知道，他说自己帅是真心的，不是在哄自己。 男孩儿说：「叔叔，你真的好帅啊！就跟电影里的剑客一样！」 「你在说啥子哟？！」 许大军的脸都有点烫了，还好他皮肤够黑，谁也看不出来，伸手把锅里剩下的洗锅水舀出来，有些慌乱地倒进灶台边的桶里，说：「叔叔就是农民，啥子电影，啥子剑客哟。」 安骁：「但是叔叔你真的很像！尤其是你刚刚舀水的时候，动作很快，你连瓢都不用看，就能把水从锅里舀到桶里，很厉害，很帅的！」 听到安骁这么说，许大军反而松了口气，笑着说：「舀水有啥子帅的嘛，就是做熟了，上手了，啥子事情做的多了，肯定都是这样噻。」 安骁看着他，若有所思。 许大军往锅里加了清水，又往里丢了块拍扁的姜，转头对安骁说：「小伙子，你才长得帅！」 安骁立刻低头，刘海和两边的头髮都落下来盖住了他的脸，他说：「我还是觉得叔叔你最帅。」 许晨月也说：「我爸爸最帅！」 因为距离没那么近，所有根本没怎么看清许晨月爸爸长相的陈然说：「叔叔，你超帅的！」 小周来：「帅！」 坐在灶台前的林易朝着许大军竖大拇指：「许哥，认真的男人最帅！」 一时间整个屋子的人竟然都夸自己帅，人生第一次有这样经歷的许大军没忍住咧嘴笑了起来，脸又烫了，笑着说：「帅，我们都帅！」 站在厨房门口听着的赵小茜和李莎莎对视一眼，再仔细看看月月爸爸的脸，两个小女孩儿开始怀疑是不是她们两个的眼神出了问题。 安骁带着几个小孩儿离开了厨房，锅里的水也烧开了，许大军拿起筲箕，把之前就洗好的小白菜放进了锅里，再往锅里撒点盐。 小白菜是不耐煮的，煮沸之后没多久就可以出锅了。 汤全给舀了出来，锅都不用洗，许大军用纸巾擦干净锅铲，舀一坨雪白的猪油放入锅中，一接触滚烫的锅面，猪油立刻开始融化，不一会儿，就全化成了透明的液体状。 于是泡姜、蒜、泡辣椒都倒入锅中，一股呛人的辣味立刻充斥整个厨房，翻炒一会儿，林易坐在灶台前打了两三个喷嚏，坐在他旁边的女人打了四个。 这时候，许大军把买来的鱼佐料和里面自带的酸菜倒入锅中，于是整个厨房更呛了，气味还飘到了屋子外，反正林易听到了几个孩子打喷嚏的声音。 伴随着嗞啦和哗啦声，大量清水进入锅中，锅里终于不再制造呛人气味了。 等到锅里的汤烧开，许大军端过放着鱼肉的碗，先把鱼头放进了锅里，接着放带骨的鱼肉和鱼泡。 煮了一会儿之后，鱼片也下锅，放点白糖进锅，也不怎么翻拌，最多用锅铲背面推一推，等到鱼肉全部变色，酸菜鱼就做好了。 林易又起身帮忙，这次普通的装菜碗是装不下这碗鱼汤的，所以林易问了许大军之后，洗了一个盆，然后看着许大军把鱼肉舀入盆中，最后还在筲箕里拿了点绿色的菜放在鱼肉上面。 不等林易说什么，他自己就说：「这是鱼香，放在鱼里面很香，鱼都要好吃些！」 林易点头，说：「我知道这个，跟鱼一起确实好吃！」 许大军嘿嘿一笑，林易把鱼汤端出去，飘在鱼汤上的藿香散发着独特的香气。 是的，许大军说的鱼香就是林易认识的藿香，能做药也能做菜，尤其是跟鱼一起吃，能去除鱼肉的腥味，而且藿香自带的气味很独特，是一种类似薄荷的清香，但又没有薄荷那么刺激。 一大盆鱼汤上桌，桌子就给占据了一小半，林易把其他的菜往四周挪了挪，鱼汤放在正中间。 第222页 走到厨房，许大军已经起身了，提着袋子里的烧腊，正把烧腊往碗里放，放得也很简单，套着烧腊的塑胶袋直接反套在碗上，见到林易进来，他不好意思一笑说：「恁个方便些，洗碗的时候还可以少洗一个碗。」 林易从他手里接过装着烧腊的碗，说：「对头，就我们这几个人，不讲究那些。」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厨房，走在前面的林易听到许大军喊月月妈妈：「吃饭喽，你还坐在那里做啥子？」 林易转头，发现月月妈妈果然还安安静静地坐在灶台边，一动不动，许大军又说：「莫看啦，红苕还没烤得好，要等到下午才吃得！」 月月妈妈还是不动，林易问：「要不，我去叫她？」 许大军摆手：「小林，你先去吃，我去喊她，她就是个犟脾气。」 林易点头，把碗放在桌子上，至于碗筷，许晨月早就带着安骁他们放在桌上了。 万事俱备，只等开吃，可是还有两个人没到，于是大家都看向了厨房的方向，听到里面传来许大军的声音：「来嘛，我捞一个出来给你看。」 隔了几秒，许大军的声音又响起：「看嘛，外面这点点是熟的，里面还是生的，真的没有好，走啦，出去吃饭了，有你喜欢吃的鱼哟！」 哒哒哒的声音响起，是许大军的拐杖落在地上发出的动静，很快，他跟月月妈妈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看到坐在旁边的林易，许大军赶紧说：「小林，你坐那里干啥子也？快点来坐上席！」 他拄着拐杖也走得飞快，伸手拽起林易，别说，他的手劲儿是真的大，林易还在说不用不用，结果就被他给拉了起来。 这下再说不用也没用了，只好坐在上方，他刚才坐着的位置换成了月月妈妈。 今天吃饭一共九人，于是桌角也加了两个凳子，许大军准备去坐桌角，林易当然不干，最后他跟许大军一人坐一个桌角，至于所谓的上席，坐的是赵小茜跟李莎莎。 毕竟孩子手短，要真让他们坐桌角，估计他们连菜都挟不到。 开始吃饭，许大军问林易喝不喝酒，林易说不喝，难得的是许大军也不喝，他说：「酒那个东西，当单身汉的时候喝得太多了，没得意思，现在屋头里里外外都要靠我，我喝不得酒，喝了有点啥子事，她们俩娘母啷个办嘛。」 林易点头，于是桌上也就没人喝酒，不过一人倒是有一盒牛奶，许大军说：「真的是有点年纪了，明明记到的事情都搞忘了，搞忘了喊人帮忙带饮料回来！」 林易说：「没事，有汤有奶，足够了！」 赵小茜也说：「叔叔，我们喜欢喝牛奶的！」 许大军看着她，笑着点头：「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喝了屋头还有，多喝点！」 他看向了正挟鱼吃的月月妈妈，对林易，也对几个孩子说：「你们不要介意月月妈妈，她吃饭很乖的，跟正常人没得区别得。」 许晨月坐在自己妈妈身边，点头说：「我妈妈很会吃饭的！」 林易：「我们不介意，过年嘛，就是要所有人都坐在一桌子吃饭才热闹！」 他说：「我来尝尝看这个鱼，看加了鱼香的鱼是什么味道？」 许大军赶紧说：「要得要得，加了鱼香之后，鱼有股清香味，好吃！」 林易挟了一块鱼片，还把鱼片上的一小根藿香也挟走了，放到嘴里一抿，鱼肉散开，辛辣味和藿香的清香在口中弥散，真的是又辣又香，口感上既重且轻，舌尖明明感觉到了辣味，下一秒就被清香给抚慰，不得不说，鱼肉、辣味，和藿香的独特气味真的太搭了！ 他朝着许大军竖大拇指，说：「许哥，你的厨艺是这个，太好吃了！」 许大军很开心：「好吃就好！」 再看桌子上的孩子，一个个已经吃得满嘴流油了。 吃了一块鱼之后，林易吃了笋炒腊肉，腊肉太香了，就连笋片都吸满了腊肉的香气，吃到嘴里，口齿生香，简直比肉还要好吃！ 炖鸡的味道不算特别，但鸡肉本身的味道完全出来了，而且看得出来鸡是真的老母鸡，鸡皮带来的胶质感很重，汤都是很粘稠的感觉，而且鸡肉紧实，跟市场上买的冷冻鸡腿完全不一样，连鸡腿肉的颜色都是深的，一看就是经过很好锻鍊的鸡。 最后林易吃的是滷菜，许大军买的是鸭子，他介绍说：「这是镇上卖的滷鸭，我们一直都在那家买起吃，很好吃！」 林易挟了一块鸭胸肉，微黄的鸭皮下是厚实且饱满的白色鸭肉，点缀着几颗白芝麻，没有沾任何的调料，直接放到嘴里，咬下去，没有汁水迸溅，但肉一点不柴，而且本该腥味很重的鸭子也没有一点点腥味，反而是浓厚的卤香充斥口腔。 之后，他又挟了一块没有厚肉的滷鸭来吃，这次咬下去，嘴里就有汁水了，是咸香的滷汁，加上软糯的鸭皮和一层薄薄的鸭肉，嘴里的卤香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林易突然停了下来，问许大军：「许哥，饭在哪里？」 他想吃饭了，很想很想！ 村子 许大军还没来得及开口, 许晨月指着一个方向说：「饭在那里！」 顺着她的指向，林易看到了放在沙发椅边的小方凳子上的电饭锅，端起碗走过去, 揭开金属锅盖, 眼睛在周围看了一圈, 竟然没找到能放盖子的地方。 第223页 最后不得已, 把盖子放在了旁边的沙发椅上，看着电饭锅里白生生的米饭，问题又来了, 该拿什么舀饭？ 好在, 许晨月及时送来了勺子, 林易接过说了声谢谢, 问站在自己旁边端着碗的许晨月：「你也要米饭吗？」 许晨月点头，林易把勺子插入米饭中, 想要舀饭，看看电饭锅下的小方凳, 却又不敢用力。 把碗放在沙发椅上, 挨着电饭锅的盖子, 一只手摁着电饭锅，这才敢用力舀饭。 舀起一勺雪白的米饭，对许晨月说：「碗拿过来。」 许晨月乖乖地把碗伸到了电饭锅旁边, 米饭落入碗中，林易问桌上的人：「许哥，你要吃饭吗？」 还对许晨月说：「去问问你妈妈吃不吃饭？」 许大军这时候说：「你吃你的，不用管我们！」 这话就是想吃饭的意思了, 林易直接走到许大军旁边，说：「正好舀饭, 一起舀了就是。」 端起许大军的碗，舀了一碗饭，放在许大军面前，正好许晨月也端着她妈妈的碗过来了，说：「大哥哥，我妈妈也想要吃饭了。」 「好！」 第三碗饭搞定，林易看向了五个孩子：「要吃饭的赶紧端着碗过来。」 于是板凳摩擦地面，发出哐哐的声音，五个孩子赶紧下桌，端上自己碗跑到林易面前，桌子眨眼就空了大半。 小周来动作最慢，哥哥姐姐们都下桌了，他还坐在凳子上下不来，安骁端起他的碗，对他说：「我去帮你舀饭。」 好吧，小周来停了下来，乖乖坐在凳子上，等着安骁哥哥给他舀饭。 等林易再次回到餐桌的时候，一桌人都开始干饭了，林易没忍住又挟了一块滷鸭，吃着吃着，他看着桌子上的菜，突然问：「许哥，香肠呢？」 桌上的几个孩子抬头看了林易，然后继续低头干饭，香肠什么的，他们一点都不关心。 坐在林易对面的许大军听到了，先是一愣，接着看了看桌子，说：「糟了，搞忘了切香肠！」 他立刻把筷子放下，撑着桌子就想起来，还说：「我去切香肠！」 林易比他更快站起来：「许哥，你坐着，我去！」 他走向厨房，许大军在他身后喊道：「香肠应该就在灶台上的一个碗头！」 林易：「我知道！」 不到五分钟，林易就把香肠切好端了出来，坐下之后，他挟了片香肠吃，味道不算太惊艷，而且有着腌制品的共点：咸。 但肠衣里包裹的确实是实实在在的肉，从口感上来说很不错，还有股烟燻的味道，吃着还可以。 几个孩子出于好奇也尝试了香肠，然后就再也不朝着那盘香肠动筷了。 因为不喝酒，午餐结束得很快，林易帮着许大军收拾桌子，也帮着他洗碗。 两个成年人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许晨月对安骁等人说：「我们出去玩吧，去摘蜜柑好不好？」 安骁问：「蜜柑树在哪里？远吗？」 许晨月摇头：「不远，就在后面的山上，是我们家的蜜柑树，只有一棵，但是上面的蜜柑特别特别甜！」 安骁有些心动，看看几个弟弟妹妹，好像都有些想去的样子，于是说：「我们得去跟大哥哥说一声。」 于是几个小孩儿跑进了厨房，问林易：「大哥哥，我们可以去摘蜜柑吗？」 林易：「摘蜜柑？在哪里？」 许大军在一边说：「就在我们屋后头坡上，只有一根蜜柑树，结的蜜柑还多好吃的。」 林易想了想：「我也想去，你们能等我一起吗？」 几个孩子一口应下，脸上的表情还更开心了，有什么比喜欢的大哥哥要陪着他们一起玩更值得开心的事情呢？ 听到林易要去，许大军说：「现在就去嘛，反正厨房也没得啥子事情。」 林易看了眼厨房，的确如此，因为只有一桌人，所以需要洗的碗也并不多，许晨月拉着林易的手往外走，说：「走吧走吧，大哥哥！」 林易对许大军说：「许哥，那我走了。」 许大军笑着说：「去吧去吧，多摘两个蜜柑回来，带席（一起）吃！」 林易被许晨月拉着走出了房子，另一只手一热，低头看去，小周来跑过来抓住了自己的手，还是两只手都来抓着，生怕他跑了一样。 陈然跑在最前面，沖许晨月喊：「许晨月，往哪里走啊？」 许晨月指着前面：「就是那里啊，那里有条路，走上去就上坡了！」 陈然眯着眼睛：「没看到！」 许晨月撒开了林易的手，哒哒哒跑到最前面，说：「就在这儿嘛，你的眼睛真没用！」 陈然：「你才没用！」 许晨月抬脚往山上跑，陈然跟在她后面，喊着：「安骁哥哥，你们快点啊！」 安骁、李莎莎和赵小茜都看向林易，林易沖他们挥手：「你们先去，我跟着就是！」 于是三个孩子喜笑颜开地跑了上去。 林易问小周来：「想不想跟他们一起去？」 小周来看看几个哥哥姐姐，又看向林易，最后还是抓着林易的手不放，林易晃了晃他的手，说：「行吧，我们慢慢地跟上去。」 五个大点的孩子已经跑到上面去了，林易才带着小周来走到坡脚，不过不用急，因为许晨月家后面的这个坡还真的是小山坡，站在坡脚一眼就能望到坡顶，所以五个艰难爬坡的孩子一览无余。 第224页 他牵着小周来，慢慢地往上走。 路两边都是竹子，还是那种很粗壮的竹子，地上覆盖着厚厚的黄色竹叶，踩上去软软的，很舒服，小周来就低着头看地上的竹叶，连续踩了好几脚，被软软的触感给吸引，拉着林易的手往下蹲，林易迁就着他，让他蹲下去，小孩儿伸出另一只手去摸地上的竹叶，还捡了一片枯黄的竹叶给林易看，说：「好看！」 干枯的竹叶跟其他的树叶不同，因为本来就没有多少水份，所以就不存在失去水分之后蜷缩，叶片变黄了，只是好像变得更加轻薄了，而且窄窄的一道，细长又好看。 林易贊同小周来的话，也说：「嗯，很好看！」 小周来更高兴了，一只手拉着林易，一只手捏着一片竹叶，迈开步子往上走，想要迫不及待给哥哥姐姐们看他捡到的宝贝。 走到一半，林易却停了下来，对小周来说：「站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就走到了路边的竹林里面，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根细长的竹竿，竹竿最粗的部分也只有大拇指粗细，通体青绿，大约有一米多长。 他拿着竹竿挥了挥，空气里发出唿唿的破空声，见到这一幕，小周来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眼睛黏在竹竿上，再也不挪窝了。 林易走到小周来身边，说：「有人砍了竹子留下来的小竹竿，好不好看？」 小周来忙不迭点头，用嫩生生的声音说：「好看！」 他的眼里都是渴望，却没对林易说他想要，只是眼巴巴地看着，然后转头像林易一样看路边的竹林，想要给自己也找一个好看的竹竿出来。 走了几步，他突然撒开林易的手，跑到路边，兴奋地喊着：「棍棍！」 弯腰拉着路边的一根竹竿使劲往外扯，林易走过去，看到他面前是有人砍下来之后丢在路边细竹杆，关键还是一丛，好多根细竹杆生在一节竹子上，放在路边的时间应该比较长了，竹竿已经由青绿变成暗绿。 林易伸手，试图帮小周来掰一根下来，结果一掰，竹子没从竹节的地方断开，而是从中间折了，竹皮连接在一起，根本扯不断，左扭扭右扭扭，好不容易给弄下来了，粗的那头全是毛刺儿，要真给小周来拿着，估计他的手得给扎个不轻。 丢下不合格的小竹竿，林易把自己的竹竿给了小周来，小周来惊喜地看着他，林易说：「给你玩，我不要了。」 小周来兴奋道：「谢谢、大哥哥！」 然后一手拿着小竹竿，就像是得胜归来的将军，举着竹竿大叫一声，朝着山坡顶沖了上去。 林易跟在他后面，走到山坡顶的时候，就看到小周来手里的竹竿吸引了所有孩子的注意，不好意思抢小弟弟的东西，于是五个孩子从山坡往下跑，钻进竹林，都找竹竿去了，小周来也跟了上去。 林易叮嘱他们慢点，就站在山坡顶四处看看。 这顶上相比下面没那么多竹子，不过种着两棵树，一棵肉眼可见是橘子树，另一棵是什么，林易就看不出来了，叶片都快掉完了，几片圆圆的黄黄的叶片挂在树枝上，一个果子都没看见。 在另一边还有块大石头，石头看着挺干净的，林易走过去，伸出手指摸了摸，没多少灰，于是就坐下了。 穿过两棵树之间的空间，能看到小山坡下许晨月家的房子，还能看到她家房子一侧的鸡圈，几只鸡在地上扒拉啄食。 视线看远一些，看到正对许晨月家的堰塘，这个堰塘跟林易来这个世界之后几次到乡下看到的其他堰塘不同，面积更大，水更干净，虽然称不上清澈，但一眼看去，不是那种泛黄的水，也就不会给他死水一潭的感觉。 堰塘边零星分布着几棵树，他看到一只鸟蹲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上，鸟挺大的，灰扑扑的，远远的根本看不到这鸟的脖子。 另一边的树上有一只白鹭，雪白的羽毛在褐色的树干上格外打眼。 它就站在树上，姿态优雅，跟对面那只灰扑扑缩头缩脑的大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突然，白鹭展翅飞了起来 ，翅膀的扇动好像也有着独特的韵律，慢条斯理的，半点不担心自己飞不起来，亦或者从空中掉下来，穿过堰塘，它往下飞，轻巧地落在了水田里，收拢翅膀，长长的喙往水里一沾就抬了起来。 距离有些远，林易看不到它有没有叼到食物，不过看它好像没有什么吞咽的动作，也就觉得它应该没弄到吃的。 水田里还有好些鸭子，嘎嘎地叫着，浮在水面上，突然把头往水里一扎，接着把头抬起来，上下两片喙不停地开合，发出啪啪的声音，也不知道它们是在田里面吃到了什么，不过看它们吃得是很开心的。 再往远处看，林易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人家，红砖小楼，三层的，门前是一个高出马路不少的院坝，或许是男主人吧，从屋子里扛出一张桌子，桌腿撑开，桌板一安上，冲着斜对面的几栋贴着白色瓷砖的小楼喊：「吃完饭没得？来打牌了哟！」 白色瓷砖小楼里立刻就有人出来了，还不是一个，是三四个男人，声音都很洪亮，一个男人说着：「来来来，今天斗地主还是打跑得快？」 另一个男人说：「斗地主有啥子意思，跑得快好耍点！」 先前扛桌子出来的男人搓了搓手，说：「要的要的，我去拿牌！」 第225页 一桌人就这样坐下，准备开始打牌了。 往更远处看，林易还看到了腾腾的白色热气，能看到也是一栋小楼前摆着好几张桌子，院坝上人很多，都围着在吃饭，就跟他去马大爷家吃杀猪酒那天看到的一样。 「大哥哥，大哥哥！」 林易收回视线，陈然跑到了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根小竹竿，问：「大哥哥，我的棍棍好不好？」 林易看着这根小竹竿，表面光滑，除了最根部的竹节有一节稍微有些歪之外，没有任何问题，于是说：「很好！」 陈然笑了起来，满足了，转头喊道：「大哥哥说我的棍棍很好！」 安骁拉着小周来也跑上来：「大哥哥，你能看看我的棍子吗？」 称赞了安骁的棍子，接着是李莎莎和赵小茜，最后许晨月哭唧唧地跑过来，手里空空的，说：「大哥哥，我找不到棍子！」 李莎莎和赵小茜跑过来安慰她，还拉着她的手往竹林里走，李莎莎说：「我们帮你一起找！」 林易满意地收回视线，一次带几个孩子的优点在这种时候就展现出来了，年纪小的孩子哭闹的时候，往往都不需要他做什么，年纪大的就把年纪小的给安抚好了。 没多久，许晨月喜笑颜开地跟着李莎莎、赵小茜从竹林里出来，手里拿着根竹竿，得瑟极了。 林易就看着他们拿着竹竿在小山坡上比武，比谁能用竹竿在地上打出最深的痕迹，你一下我一下，还把林易给拉去当裁判，要他排一个名次出来。 毫无悬念，获得小竹竿比武大赛冠军的是安骁，因为他力气最大，第二的是许晨月，她年纪虽然小，力气却不小，看来平时吃的那些饭真不是白吃的。 第三名是李莎莎，第四名是陈然，第五名是赵小茜，最后一名是小周来。 为了让几个孩子都高兴，林易给最后三名的孩子都颁发了参与奖，奖品就是柑橘树上的橘子，前三名、后三名都是一人一个。 六个孩子捧着手里的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橘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安骁也玩疯了，举着手里的竹竿，冲着下坡路喊：「走，我们去打坏人！」 他喊完就沖了，五个孩子跟在他身后一齐往坡下跑，都喊着打坏人，林易在最后喊：「慢点跑，别摔了！」 话音才落，跑在倒数第二的陈然就摔一跤，小周来颠颠地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臂说：「哥哥，起来！」 陈然麻利地从地上起来，拉着小周来的手说：「我们一起沖！」 小周来：「沖！」 等到林易从小山坡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孩子拿着竹竿在打路边的木桩子，赵小茜还说：「打死他！不能让他继续出去欺负人！」 林易看了看天空，一朵白云漂浮着，所以几个孩子的剧情现在进展到哪里了？ 成年人是可以理解小孩子的游戏的，但最好不要，因为不合适，有时候只是听着就会觉得无聊加无语。 有过好几次经验的林易没有打扰几个孩子的玩耍，回了许晨月家，许大军已经洗好碗了，还把桌子上的菜都用干净的碗给盖了起来，见到林易，问：「摘到蜜柑了吗？」 林易从兜里掏了两个出来，一个给许大军，一个想要给月月妈妈，结果看到月月妈妈正拿着烤红薯吃得香，于是橘子放在了桌子上。 许大军问：「红苕烤好了，要不要吃？」 林易摇头：「中午吃得太饱了，现在吃不下。」 许大军拄着拐杖，对他说：「走嘛，去院坝里面坐一下。」 林易点头，两个男人走到了院子里，坐在了凳子上，是高凳子，毕竟许大军不好坐小凳子。 月月妈妈跟着出来，端了个小凳子坐在许大军身边，还专心吃着烤红薯。 许大军看到了在不远处玩得正起劲的几个孩子，感嘆：「你们一来，月月都好耍些了，我们屋头还没有哪阵像今天这样热闹过。」 林易剥了个橘子，橘子不大，相比起超市卖的橘子，皮要红一些，分了一半给许大军，许大军接过，林易也就塞了一瓣在自己嘴里，眼睛稍微眯了眯，这个橘子有点酸。 林易想起了许晨月的资料，她的爷爷奶奶也就是许大军的父母已经去世了，于是问：「你没有兄弟姐妹吗？」 许大军摇头：「没得，其实我妈在我前头生了两个娃儿，结果一个都没活得下来，我前头有个哥哥都七岁了，热天去堰塘里面洗澡，结果淹死了。」 林易忍不住看向了他家门前的堰塘，许大军摇头：「不是这个堰塘，要是这个的话，他就不得死了，这里边边都是住家户，他一落进去就有人喊，是那边坡儿过去的堰塘。」 林易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只看到了一个长满了荒草的小山坡，又忍不住问：「那个小山坡没人种菜吗？」 许大军说：「前些年还是有的，结果不是退耕还林嘛，这些坡儿就荒了。」 他的目光放远，看着小山坡，嘆息道：「再说了，现在农村都是些老头老太婆，哪里还种得到那么多土地嘛？要不是过年这几天的话，我们这里一个年轻人都看不到，有时候小娃儿都没得，现在的娃儿都要去城头读书才得行啦！」 「我们街上（镇上）的幼儿园招的小娃儿一年比一年少，小学也是，一个年级几十个人，唉。」 第226页 他看着眼前的堰塘，脸上都是怀念：「不像我小的时候，我们这些地方好闹热哟，就是我们这个堰塘边边，到了热天天气最热的时候，整个生产队的都把蓆子搬到堰塘边边来睡瞌睡，我还记得有个叔叔睡到睡到就落到堰塘里面去了，把边边其他睡瞌睡的人都黑醒了。」 「后头，整个生产队的人都喊他睡落汉，哈哈哈！」 林易安静地听着他说，问他：「那你们那个时候在哪里读书？」 许大军来了精神，往后指，说：「我们那个时候，读书都去得远，从我们屋头走，走小路都要走一个小时才到得到学校。」 「我唛，当时屋头只有我一个娃儿，所以还好，我们生产队有家人，几个娃儿，大的可以读书了，小的还是奶娃儿，白天妈老汉又要下地，不去要扣公分，带奶娃儿去做活路也要扣公分，只有他们屋头最大的姐姐带奶娃儿。」 「早上，天刚刚发萌（亮）的时候，我就要走了，就一贯看到，七八岁的姐姐背起妹妹走路去读书，我们还是一个班的，经常看到老师在上面讲课，她背上的妹妹就开始哭。」 「她就背起妹妹到最后站到上课，结果站到站到，小奶娃还是哭，老师就喊她去教室门口站，好了，大的小的站到教室门口，都流眼睛水。」 林易忍不住笑了笑，笑完又觉得心酸，七八岁的孩子，也就是许晨月、陈然现在的大小，背着妹妹，每天早上走一个小时去学校，到了学校还会因为妹妹被老师和同学嫌弃，那个孩子当时该有多难过啊。 他问：「那个姐姐呢？还在这里吗？」 许大军指了一个方向：「后头嫁到其他生产队去了，有时候初一上坟那天还看得到她回来给她老汉烧纸。」 许大军嘆气：「不过都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的世界啦，我们这个年纪就是活一天算一天，只要把娃儿拉扯大，就可以去死了。」 林易的心有些沉甸甸的，说：「不是这样的，月月肯定想要你长命百岁，一直陪着她。」 许大军笑了起来：「哪个不想嘛，我小的时候还想等我长大了要带我妈老汉去城头，去下馆子，带他们住一回儿宾馆，结果我才十八岁，他们就死了。」 林易问他：「那他们是怎么死的？他们当时年纪应该不算太大，怎么突然就死了？」 许大军说：「晓不得，我爸爸在做活路的时候突然就倒在地下了，我和我妈赶忙把我爸爸送到街上的医院去，街上的医院不接，当时天都黑了，我们去借了一个板板车，把我爸爸送到县城的医院，去住了两天院，啥子都没查出来，是个啥子病都不晓得，我爸爸就死了。」 「我爸爸死了，我妈妈就怄，一天都怄，身体越来越不好，第二年也死了。」 他指着身后的房子说：「当时我们也住在这里，只不过房子是以前那种老房子。」 许大军说得很平淡，就好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林易看着身后的房子，仿佛看到了那个两年之内连失双亲的十八岁的许大军。 青蛙？牛蛙！ 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的时间, 无论是现实生活还是网络上，林易看到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网络上多有家境殷实的男女分享日常生活, 即便是网络上的普通人家, 那也是吃喝不愁, 大鱼大肉, 想吃就吃，想出去玩，也能等到放假的时候坐飞机坐高铁。 网络上还充斥着躺平、佛系的言论, 有些网友觉得这是对这个竞争日益激烈的社会的反抗, 也是为了自己心灵健康的选择。 林易却看到了, 他们在物质生活上的优渥, 只有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就算躺平也能保证自己不会被饿死的环境中, 才会出现这样的选择。 毕竟若是缺少食物，飢一顿饱一顿, 单单为了食物, 人类就不可能不去竞争。 最开始, 林易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繁荣，直到他看到了新闻上有关其他国家的消息，战争、压迫、愚弄、欺骗, 就像是他前半生所在的末世一样，上层人士从未把底层人民放在眼里，人命在他们眼中甚至比不上今天中午吃什么来得重要。 普通大众在他们眼里，就像是游戏npc周围的花草树木, 当他们操纵人物和npc开打的时候，周围被屠戮的花草树木又有谁会在意呢？ 越是了解, 林易越是庆幸，庆幸自己重生在这样一个国家，至少这里的人命真的是人命。 至少，他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当一名薪资微薄的福利院护工也能活得不错。 所以，他没有想过这个国家的过去，偶尔从网上看到过只言片语，知道这个国家一路走来似乎颇多不易，更是经歷过无数创伤。 他没有深入了解过，所以在听到许大军所说的关于他小时候的那些生活的时候，他感到了难以置信，明明他跟许大军也不过相差二十来岁，许大军十八岁的时候距离现在也不过才过去三十多年，为什么他所说的那种生活跟现在所看到的一切是那么的不同。 差距大得，他甚至怀疑这中间过去的不是二三十年，而是上百年。 林易跟他的父亲，甚至跟他的爷爷，在日常生活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出门之后所见到的场景，也都大同小异，老旧的房子，总是在翻修的城墙，还有路上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们。 坐在他身边的许大军感嘆：「现在的日子好了，比以前好太多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个时候幸福多了！」 第227页 林易点点头，从物质生活上来看，的确是这样，不过从精神层面来看，似乎各有各的烦恼。 聊了一会儿之后，许大军还带他去了屋子旁边，指着远处的一块空地，说：「等开了年，我就请人在那里修猪圈，以后就在猪圈里面养猪，养个十头八头，等到过年一卖，也能卖个几万块钱。」 或许网络上很多人对几万块钱不屑一顾，但对于许大军和林易来说，几万块钱很多了，至少林易一年的工资加起来也不过三万多一点。 所以林易觉得许大军养猪这件事情还真不错。 显然，许大军也是这样觉得的，所以他的眼里脸上都是希冀。 两个人慢慢地在周围走了一圈，等到四点多的时候，就回了房子，把中午的剩菜给热一热，再炒了个儿菜，五点多点的时候，就吃上晚饭了。 吃完后，林易带着五个孩子走到了路边，等车。 许大军、许晨月，还有月月妈妈都陪他们站着，林易跟许大军说着话，许晨月拉着李莎莎、赵小茜窃窃私语，没说太久，视线尽头，一辆红色的客车出现了，安骁赶紧伸手挥了挥，小红客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停在了他们面前，响亮的气声之后，门开了，林易让几个孩子先上，他走在最后，上车之后，转身对许大军三人挥手：「许哥、月月、月月妈妈，我们走了，你们快回去吧！」 许大军也挥手：「好好，慢慢走！」 许晨月大声喊：「大哥哥、安骁哥哥、莎莎姐姐、小茜姐姐、小来、陈然，再见！」 李莎莎跟赵小茜已经找了两个连在一起的空位坐下 ，从窗户里伸出手，朝着许晨月挥手：「月月再见！」 安骁跟陈然也挥手，至于小周来，他抱着林易的腿，冲着许晨月说：「姐姐、再见！」 司机提醒：「开车了哈，把小娃儿喊到座位上坐到！」 又是一声气声，车门关闭，车子启动，突突地往前走，林易带着小周来就近坐下，从打开的窗户往后看，能看到许大军三人还看着他们的方向。 「那两个小娃儿，把窗錾（窗子）关到哟，吹起沁骨头！」 林易转头往后看，安骁跟陈然并排坐着，靠窗的安骁赶紧关窗，在他们后面坐着个老太太，见他们关了窗，满意点头。 刺骨的风从窗外涌入，林易打了个冷战，也赶紧伸手关窗，连一丝缝隙都没留。 关上窗会不会晕车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要是一直吹下去，他和小周来非得感冒不可。 小周来坐在他旁边，小小的身体随着车身的摇晃而晃动，晃着晃着，他转身朝着林易伸出了手，说：「抱！」 林易转头看着他，「你有位置坐的呀。」 小周来不管，还是说：「抱。」 好吧，林易伸手把他抱到怀里，小孩子还不愿意正着坐，硬要趴在林易怀里，林易只好把他的鞋脱了，让他趴在自己胸膛上。 怀里的小孩儿总算安静了下来，林易看着窗外的景色，路边时常有房屋出现，同之前坐车看到的紧门闭户不同，一路过来，几乎家家户户门前的院坝上都停着车，院坝边还有红色的鞭炮渣。 即便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院坝上的小孩儿还在跑来跑去，偶尔还能看到某户人家正对马路的大门里，明亮的灯光下，是满满当当的一大桌人在吃饭。 原来，这就是过年啊。 怀里的小孩儿动了动，坐在斜后方的安骁突然喊：「大哥哥，大哥哥，小来睡着了。」 林易先是看了安骁一眼，接着低头，小周来的眼睛果然闭上了，这样冷的天气，没有被子的情况下直接睡着，就连成年人都会觉得冷，更别说小孩儿。 他叫了叫小孩儿的名字，小孩儿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睛，眼皮子直往下落，睁得就很费力的样子，林易说：「小来，现在别睡啊，等我们回去了再睡。」 想到什么，他转头一看，安骁身边的陈然眼皮也在打架，还有坐在更后面的李莎莎跟赵小茜，两个小姑娘也是一副困顿的样子，林易赶紧说：「都别睡觉啊，然然、莎莎、小茜，都睁开眼睛别睡，不然会感冒的！」 三个小孩儿的眼睛唰地睁大，眼里和脸上却还是有着倦意，眼皮子又往下落。 这不行啊，林易抱着小周来，拿上小孩儿的鞋子，坐到了后面，开始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办法让几个孩子精神起来。 好说歹说，几个孩子终于精神了起来，一看窗外，县城也到了。 . 腊月二十八，逼近年关，年味越来越重了。 一早起来，吃过早饭之后，林易就找张姐要了电话，在他们家过年去的汤锅店里订了一桌汤锅，还给许晨月家打了电话，邀请他们到县城过年。 到了上午十点半，许晨月一家三口到了福利院，十一点，林易招唿着大家一起出门了。 汤锅店就在距离福利院几百米远的地方，走个几分钟也就到了。 许大军拄着拐杖，走起来速度并不慢，林易走在他身边，指着前面的汤锅店说：「许哥，就是那里，小徐火锅。」 许大军有些奇怪：「不是说吃汤锅，怎么是火锅店？」 林易笑道：「我问了，他们店里面不仅有火锅，也有汤锅，我点的是腊排骨汤锅。」 「要的要的！」许大军赶忙点头，「腊排骨香！」 第228页 「大哥哥，爸爸，你们快点！」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激动的小孩儿们已经跑到了火锅店门口，许晨月牵着自己妈妈，沖他们喊着。 于是两个人都稍微加快了速度，走到了门口，林易对几个孩子说：「走吧，进去。」 一行九个人，只有三个成年人，剩下六个都是小孩儿，一进火锅店，就吸引了店里其他人的注意，毕竟孩子也太多了，还没看到足够数量的女人，怪异的组合让人不注意都难。 前台就在店门口，站在旁边的店老闆立刻问：「几位吃点什么？」 林易说：「我上午打了电话来订的，订的是腊排骨汤锅。」 老闆立刻说：「我想起了，你们的腊排骨已经炖好了！」 她看看林易一行人：「你们九个人，要坐大桌子才得行，来嘛，跟我走。」 于是他们就跟在了店老闆身后，林易看着这家店，店里的装修跟精緻没有半点关系，也没什么特色，就是中规中矩的小餐馆的样子，店面也不大，从门口进来之后就是七八张大约只能坐八个人的小方桌，此刻已经坐了两桌人了。 林易看看他们桌上的锅底，红彤彤的，是辣的。 走在他后面的李莎莎戳了戳赵小茜，示意赵小茜看前面的一桌人，一个男人正从锅里挟出了一只长腿的蛙，赵小茜眼里都是震惊，小声对李莎莎说：「是青蛙？！」 李莎莎点头，赵小茜更震惊了，「可是，老师不是说青蛙是益虫，不能伤害青蛙吗？」 这家店里竟然吃青蛙，这件事情过于震惊，赵小茜转头小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安骁、陈然，还有许晨月，小周来当然听着，但他听不明白，只好站在旁边看几个哥哥姐姐的表情。 说完，六个小孩儿齐刷刷转头看向了吃蛙的一桌人，看到一只只从锅里挟出来的蛙，再被那些人吃到嘴里，六个小孩儿中的五个小孩儿都觉得难受起来。 人，怎么能吃青蛙呢？ 赵小茜忍不住喃喃道：「他们好残忍啊。」 店老闆走到了一个包厢前，对林易说：「你们就坐这里，这里面的桌子大。」 林易看了眼，里面的确是一张大圆桌，于是点头，让许大军去坐，许大军说：「几个娃儿也？」 两个人扭头就看到了盯着别人桌看的几个孩子，许大军笑道：「肯定是饿了，看到别个吃东西都走不动了。」 林易喊了一声：「安骁，带弟弟妹妹们过来了！」 安骁回神，说了声好，招唿着几个弟弟妹妹，至于月月妈妈不用招唿，许晨月拉着她呢。 几个孩子并一个大人走到了包厢里，让他们坐下，林易问几个孩子：「刚刚盯着别人看，你们是想吃蛙吗？」 五个孩子飞速摇头，小周来看看哥哥姐姐们，也跟着摇头。 林易跟许大军都诧异，林易：「不想吃，为什么盯着别人看？」 安骁表情严肃，看了眼门口，一个店员正好端着几盘菜进来了，说：「这些菜都是跟到汤锅一起的，要是吃完了不够，或者有其他想吃的，可以再点。」 把几盘菜摆好之后，还放了张菜单在桌子上，接着就出去了。 陈然往后仰，伸长了脖子，看到店员模煳的身影走远，对安骁比了个ok的手势，小声说：「她走了。」 安骁于是看向了林易，咽咽唾沫问：「大哥哥，我们一定要在这家店里面吃吗？」 林易诧异，「也不是一定，只是都提前订好了，不在这里吃要付一点违约金。」 安骁嘆气：「那还是算了。」 接着想起什么，又问：「我们吃的里面没有他们吃的那种东西吧？」 林易明白他说的那种东西是什么东西，毕竟几个孩子刚刚还看得目不转睛呢，于是摇头。 几个孩子都松了口气，赵小茜小声说：「大哥哥，我们刚刚发现，这家店有问题。」 啥？ 桌上唯二两个智力还算正常的成年人觉得惊讶，他们才刚刚进店，什么东西都还没开始吃，几个孩子这就发现问题了？ 许大军忍不住出声问：「什么问题？」 赵小茜抿抿唇，用很小的声音说：「这家店在犯法！」 这话一出，两个大人都给惊了，犯法可不是小事，而且他们接下来还要在这家店里吃东西，事关重大，这一瞬间，他们屁股下的凳子好像都生了刺儿，让他们坐立不安起来。 林易问赵小茜：「他们犯了什么法？」 赵小茜用很郑重的表情说：「他们店里在卖青蛙！」 李莎莎随即补充：「我们老师说了，抓捕青蛙是违法的！」 陈然在一边说：「他们在犯罪！」 许晨月提议：「我们应该报警，把他们抓起来！」 这一句接一句的，两个成年人一句话都没说，几个小孩就已经进展到要把店里的工作人员给抓起来了。 正好店员手里拿着一瓶蘸料进来，听到几个孩子的话，站在门口一脸懵逼，跟林易大眼瞪小眼。 林易张张嘴，想要开口，店员连蘸料都没放，转身就走了，然后林易就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再接着，店老闆就出现在了包厢里。 看着林易，店老闆脸上都是不解：「这位小哥，听说你们要报警举报我们，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吗？」 第229页 店老闆看看桌子上，汤锅都还没端上来，只有些等着烫的菜，桌子上饮料也没有，所以这桌人究竟哪里不满意？ 店老闆的出现，把五个孩子给吓了一跳，就像是电影里演的那样，他们明明正准备报警，坏人却沖了进来，阻止他们。 许晨月尖叫一声，拉着自己妈妈就跑到许大军身后躲起来，月月妈妈一脸茫然，不过还是很配合许晨月的动作。 小姑娘尖叫之后，几个孩子心里的恐惧被点燃，一个个都下了凳子，跑到了林易身后，小周来速度最慢，看到大家都走了，明明他就坐在林易身边，却还是固执地想要下椅子，却又因为椅子太靠近桌子，所以上下不得，张着嘴巴哭了起来。 林易、许大军，还有店老闆，三个人都很茫然，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却又好像有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一样。 顾不上跟店老闆说话，当务之急是把小周来的椅子拉开，把小孩儿抱在怀里，哇哇大哭的小孩儿感觉到了安全感，哭声终于小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店老闆手足无措，对林易说：「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啊，你看到的！」 林易点头：「我一直看着的！」 大人还是能交流的，这让从店员口里听到包厢的客人要报警就匆匆赶来，直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的店老闆稍微松了口气。 店老闆忍不住问：「那你们是为什么要报警啊？」 林易对店老闆说：「不好意思，他们说要报警是因为误会了，误会你们店里在卖青蛙。」 站在林易身后的几个孩子听到这话都愣了，李莎莎小声问：「不是在卖青蛙吗？」 陈然指着门口的方向：「可是那桌人吃的明明就是青蛙！」 店老闆终于明白了，顿时哭笑不得，对几个孩子解释：「小朋友们，他们吃的不是青蛙，是牛蛙，是别人专门养殖的、给人吃的牛蛙，很大一个的，跟青蛙不一样。」 这下轮到几个小孩儿一脸懵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专门给人吃的蛙？！ 总算知道客人为什么说要报警的店老闆笑了，对几个小孩儿说：「要不，你们跟我去后厨看一看，还有活的牛蛙呢，看一眼你们就知道那不是青蛙了。」 几个孩子很迟疑，看向了林易，林易笑着说：「去吧，看看也好，我跟你们一起。」 于是在店老闆的带领下，林易带着六个孩子进了后厨，有一说一，后厨的环境不是特别好，很多地方看起来都有些脏兮兮的，但灶台、菜板都是干净，还能接受。 后厨还有个后门，店老闆走到后门口就停了下来，指着旁边的一个玻璃池子说：「看吧，这就是牛蛙。」 几个孩子都看向了玻璃池子里，看到了装在渔网里的硕大蛙类，赵小茜伸出拳头比了比，忍不住说：「它们比我的两个拳头还要大！」 店老闆在旁边说：「是哟，牛蛙是很大的，青蛙只有丁丁大，两个一点都不一样。」 见到了实物，六个孩子也相信了店老闆的话，林易在旁边提醒，「刚刚我们因为误会把老闆给吓了一跳，现在是不是应该道歉？」 他先对着老闆说：「老闆，不好意思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安骁也站出来说：「阿姨，是我们的搞错了，对不起！」 接着李莎莎、赵小茜、陈然、许晨月挨个道歉，小周来也对着女老闆说：「对、不、起！」 女老闆心里原本是有些不舒服的，现在看到六个乖乖道歉的孩子，那点不舒服就烟消云散了，说：「没事没事，小孩子嘛，没见过牛蛙，误会了很正常。」 还说：「几位小朋友很有正义感哟，值得表扬！」 几个人出了后厨，林易在女老闆那里点了一瓶饮料，又跟女老闆说了句不好意思，女老闆笑着摆手：「没得事，没得事。」 回到包厢的路上，几个孩子都不安地看着林易，林易摸摸安骁的头，说：「小误会而已，没事的。」 带着几个孩子回到包厢，腊排骨锅底已经上了，店员躬身在开火，火点燃之后，店员说：「这里有瓶青海椒，要是想吃其他的蘸料，可以去外面自助蘸料的地方打，那里还有酸萝蔔可以吃。」 还说：「锅里的排骨都是熟的，现在就可以吃了。」 林易道了谢，店员出去了，几个孩子也乖乖坐在位置上，看着桌子中间乳白色的锅底，林易拿起筷子说：「都坐着干什么？吃啊！」 三个大人是一点都没心里压力地动筷了，林易给每个孩子都挟了一块排骨，让他们快吃，轻松的气氛之下，几个孩子终于动筷开始吃排骨。 腊排骨很香，里面加了菌菇，吃起来就更香了。 腊排骨吃了一阵之后，林易把桌子上的一盘火腿肠给倒了进去，没多久，火腿肠浮了起来，受到了几个孩子的强烈喜爱。 之后把所有菜都下了进去，最受欢迎的居然是面块，长长宽宽的面块煮熟之后捞入碗里，加点店家提供的青辣椒，混合起来，吃到嘴里香得不得了，而且是又辣又香！ 几个孩子吃得嘶哈嘶哈，一边喝水一边还想吃面块，可惜一盘面块只有几根，于是林易又点了两份，这才让几个孩子吃了个爽。 最后，九个人都吃得肚子涨鼓鼓的，许军用漏勺捞汤锅里的东西，说：「还有排骨，来，都还吃点！」 第230页 林易摆手，说：「真的吃不下了！」 几个孩子也都捂着肚子说不吃了。 许大军只好自己吃了些，可还是吃不完，没办法，林易让店员拿了打包盒，把锅里的排骨和菜都捞出来装好打包，毕竟浪费是可耻的。 从汤锅店里再次出来的时候，九个人都有种酒足饭饱之后的微醺感。 许晨月转头看了眼店里，店里面已经坐满了，好些人都在吃牛蛙，她砸吧砸吧嘴说：「不知道牛蛙好不好吃？」 其他四个孩子立刻扭头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赵小茜：「你想吃牛蛙？！」 许晨月眨眨眼睛：「我就是想想。」 赵小茜立刻远离她，在胸前比x，「我不接受！」 许晨月扑过去抱住她，黏煳煳地喊：「小茜姐姐！小茜姐姐！小茜姐姐！」 小周来看着热闹，也跟着扑过去把赵小茜抱住，却不料一下子抱住了两个小姐姐，跟着喊：「小茜姐姐！」 看到这一幕，林易跟许大军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过年的晚饭 这天的晚饭, 林易把打包回来的腊排骨热了热，鑑于几个孩子对面块念念不忘，于是去菜市场买了几块钱的面块, 煮了一大锅, 再煎了鸡蛋, 煮了菜叶。 相比起中午, 晚餐看起来好像素了很多，但几个孩子却很喜欢。 陈然吃得满嘴都是油光，吞下一根面块之后, 说：「我就想吃这个, 太香了！」 李莎莎说：「火锅店的面块好贵啊, 十几块钱才几根, 菜市场的面块几块钱就够我们所有人吃了！」 她悄悄往自己碗里放了林易下午去超市买回来的青辣椒酱，赶紧拌一拌, 一口面块吃到嘴里，跟火锅店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小女孩儿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赵小茜坐在她旁边, 说：「以后我们可以不用去火锅店了, 想吃面块自己买回来就可以做了！」 安骁把嘴里的面块咽下去，「其他菜也不用，我觉得就跟烫火锅是一样的, 只是汤换成了腊排骨汤，我还看到店里有人吃鸭子汤底和炖鸡的汤底，我们以后想吃，就可以自己炖鸭子、炖排骨或者炖鸡, 再像火锅一样烫菜，就是汤锅了！」 赵小茜眼睛一亮：「安骁哥哥说得对！」 她看向林易：「大哥哥, 我们可以像安骁哥哥说的那样自己做汤锅吗？」 林易点头：「可以啊。」 赵小茜眼睛亮亮，很开心地说：「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节省很多钱了？！」 林易在心里大致算了一下，拿一百块买腊排骨或者鸡鸭是绝对足够了，再拿一百块买各种配菜，两百以内就能搞定，最多不超过三百，而他们中午那一桌吃了四百块多块钱。 所以林易点头说：「对，能节省差不多一半的钱。」 四个大点的孩子都兴奋起来，陈然很开心：「哈哈哈，我们又找到了一个省钱的办法！」 看着几个孩子喜笑颜开的样子，林易笑了笑，低头吃面块，别说，虽然中午吃的肉多一些，但还真没有此刻吃面块带来的满足感强烈。 果然，人还是得吃主食才行。 晚饭解决了，今天正好是几个孩子洗澡的日子，两个男生洗得最快，所以他们先进了卫生间，也不知道在卫生间里说些什么，洗着澡就哈哈笑个不停。 陈然把自己身上泡泡弄到安骁的身上，安骁反手给弄回去，还去挠陈然的痒痒，陈然想要挠回去，可是他没有安骁高，力气也没有安骁大，最后还是收回手去拉住安骁的手，结果又因为手上都是泡泡，根本拉不住，所以被挠得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喊：「不来了，我不来了，安骁哥哥，我不来了！」 安骁收回了手，脸上还带着笑，却用哥哥的口吻说：「快点洗，这里面也没有那么暖和，小心洗完澡就感冒了，今天我们过年，感冒不好的！」 听到这话，陈然乖了，不再跟安骁闹，两个男生洗完了澡，穿上衣服，跑出卫生间，林易赶紧喊：「吹头髮！」 陈然摆手：「不用了，大哥哥，我们头髮已经干了！」 在他们洗澡的时候，卫生间的浴霸灯就把他们的头髮给烘干了。 跑回房间，两个男生赶紧上床，裹上被子，陈然说：「热水袋，大哥哥已经帮我们灌好热水袋了！」 安骁也把被子里的热水袋抱在怀里，嗯了一声，享受着温暖的被窝。 陈然眯了眯眼睛，觉得房顶的灯光有点刺眼，他想把灯给关了，但是现在又不是睡觉的时间，要是关了灯，他肯定得睡着，还是待会儿再关吧。 这时候，他听到外面小茜姐姐在喊：「小来，不能开卫生间的门，不然里面的热气都会跑出来的！」 莎莎姐姐的声音响起：「小茜，我找不到我的秋衣了，是不是放到你的衣服里面了？」 小茜姐姐哒哒地跑进了隔壁，说：「不会吧，我来找找看。」 隔了一会儿，小茜姐姐的声音又响起来：「真的在我这里！」 接着他听到莎莎姐姐跟小茜姐姐进入卫生间的声音，然后，他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微微仰头看去，果然是小周来走进了他们的房间。 小孩儿跑到了安骁哥哥床边，喊：「安骁哥哥！」 现在小周来的话是说得越来越好了。 陈然听到安骁哥哥问他：「你想上来吗？」 第231页 小周来好像摇头了头，什么都没说，转身朝着自己跑了过来，停在自己床前，喊了自己一声然然哥哥，再放了个东西在自己床上，接着转身就跑了出去。 陈然看向自己的床，上面多了一个小块的巧克力。 他知道这个巧克力，大哥哥买给他们吃过，甜甜的，还带着奶香，很好吃。 把巧克力拿起来，又看看安骁哥哥，问：「安骁哥哥，小周来也给你巧克力了吗？」 安骁：「对，今天大哥哥也没买巧克力啊，他哪里来的巧克力？」 陈然猜测：「是他以前没吃完的吗？」 安骁挠头，以前也没咋看到小周来囤零食啊。 不管了，把巧克力放在一边，他对陈然说：「我们刚刷了牙，今晚可不能吃这个巧克力，要等到明天再吃。」 正准备把包装纸撕开，吃掉巧克力的陈然停了下来，乖乖地把巧克力放在枕头边，睡在枕头上，翻来覆去的，总觉得有股子属于巧克力的香味从枕头边传过来，让他根本没办法躺踏实，时不时就抬头看一眼巧克力，咽咽口水。 安骁看不下去了，说：「然然，把你的巧克力扔过来，放在我这里，我明天再给你，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怕你晚上做梦都要把枕头边的巧克力给吃了。」 陈然讪讪一笑，把巧克力丢给了安骁哥哥，重新躺下，枕头边的巧克力香没有了，他总算不用再惦记着巧克力了。 在被窝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陈然说：「安骁哥哥，我今天吃得好饱啊。」 安骁嗯了一声，说：「我也是。」 陈然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们竟然过年了，还是去外面的火锅店过年，嘴角没控制住扬了起来，声音也带上了愉悦：「安骁哥哥，这是我过过的最好的一个年了！」 安骁想了想，想到了在家里的时候，每天都恍恍惚惚的爸爸妈妈，想到了从来不会给他煮东西吃的爸爸妈妈，想到了和爸爸妈妈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 那天，爸爸是不在家的，只有妈妈在，妈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要他打扰她。 安骁曾经在这种时候敲过门，敲了很久，妈妈打开了门，恶狠狠地让他滚，让他死远点。 那个样子的妈妈很可怕，比电视里的鬼好像还要兇恶，所以安骁就再也不敢在妈妈关门的时候去敲门了。 那天是过年，他其实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自己很饿，那个时候他还没办法像现在这样自己做饭，他只会泡方便面，可是家里已经没有方便面了，妈妈也没有拿钱给他。 他拿起了钥匙，打开门出去了，他记得自己有一天在街上捡到了五块钱，他是个坏孩子，没有把五块钱交给警察叔叔，而是拿着五块钱去给自己买了两袋方便面，度过了没有挨饿的一天。 所以他想去街上走走，看看能不能再捡到钱，这样自己就又可以买方便面来吃了。 那天，他好像走了很久，运气也不太好，就算他一直盯着地上看，也没有看到一张钱。 可能快吃晚饭了吧，他不知道，他只是闻到了路边别人家里传出来的菜香，真的好香好香，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安骁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为什么别人家的饭菜这么香呢？他们是怎么做出来的？等他长大了，他也要给自己做很好吃的菜。 他走了很远，天有点黑了，他有点害怕，准备往回走，不小心摔了一跤，一个扫地的婆婆把他扶了起来，问他家长在哪里？还说天都黑了，今天大过年的，他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为什么不回家？ 安骁记得自己当时好像说自己饿了，出来找吃的，然后那个扫地的婆婆给了他三块钱。 他拿着那三块钱，去家里楼下的小超市买了一袋方便面。 老闆问他为什么要买方便面，安骁说自己饿了，所以要吃方便面。 老闆给了他一根火腿肠，还有一个滷蛋，离开小超市的时候，他听到了老闆的声音：「大过年的，就让孩子吃方便面，哪个当妈的像这样？！」 安骁不知道其他妈妈是怎么样的，所以对最后一句话无感，只是他第二次听到了过年这两个字，他也就明白了过来，原来今天真的是过年啊。 那个时候，他想过年又怎么样呢？就算是过年，人还不是要吃饭才行。 他回到了家，泡好了面，才吃了几口，妈妈打开了门，抢走了他的泡面，几下就把他捨不得吃的火腿肠和滷蛋给吃了，还说下次泡面不准加火腿肠和滷蛋，浪费钱。 可是明明，这碗面的所有东西都不是妈妈给钱买的。 妈妈吃光了他的泡面，然后出门了，安骁只能看着空空的连汤汁都没剩下的碗捂着肚子咽口水。 安骁试图回想自己那个晚上被饿得不行的感受，可是失败了，他摸摸自己的肚子，看着上铺的木板，今天吃得太饱了，没有给他一点点感受飢饿的空间。 明明去年过年的时候，他也都是饿着的。 眼前的灯光是白色的，带着点微微的黄，而且很亮，大哥哥说做作业得灯光明亮才不会伤眼睛，所以把他们两个房间的灯都换了。 不过好像有点太亮了，亮得好像都带上了温度，就算上铺挡了些光，他躺在床上，也感觉四周都是暖洋洋的，好像从里面暖和到了外面。 第232页 他忍不住小声说：「感觉以前过的那些年好像都不是真的一样。」 陈然躺在自己的床上，点头，说：「现在可真好啊！」 更好的事情是，第二天起床之后，大哥哥告诉他们，明天，他们还要过年！ 大年三十 第89章 腊月三十这天, 林易很早就起了，把还睡着的小周来抱到了男生的房间，放在安骁的被窝里, 大男孩儿眯着眼睛, 很困顿地看着他, 眼睛几乎都没睁开, 只掀开了一条小缝，林易小声对他说：「我出去买菜，小来跟你睡一会儿。」 大男孩儿唔了一声, 林易把被子给他们两个掖好, 起身走出房间, 关门, 推上小来的小推车，把跟上来摇尾巴的星星关在大铁门内。 隔着铁门, 短腿的小狗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巴, 林易赶紧低声道：「不准叫！」 小狗星星于是在喉咙里呜呜叽叽起来, 林易对它说：「我出去买菜, 菜市场全是人，带不了你，在屋里好好守着。」 林易转身推着小推车走了, 小狗星星又呜呜叽叽叫了几声，发现没能让『头狼』回心转意，喉咙里的声音戛然而止，等看不见『头狼』之后, 迈着小碎步，跑到了男生房间门口趴着, 趴了一会儿，起身跑到女生房间门口，又趴了一会儿，有点太冷了，于是灰熘熘地跑回了自己的窝，钻里窝里，转了个圈，屁股朝里，脑袋朝外。 白色的眉毛委委屈屈地耷拉着，从杂货间的门缝里看着大门的方向。 林易不知道福利院里有条小狗在做望主石，他正走在去往菜市场的路上。 现在是早上七点左右，天只有蒙蒙亮，深蓝的天空透着稀薄的光，好在道路两边的路灯还亮着，在这个寒冷的早晨让人不至于摸瞎。 街道上的人不少，男男女女都有，甚至已经有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菜从菜市场的方向往回走了。 林易不由得庆幸，还好昨天张姐提醒他今天早点去菜市场买菜，说要是去晚了，菜市场挤得不得了，这也就算了，怕的就是到最后想买的菜给卖完了。 单看这个时间段路上的人，林易就觉得张姐说的事情很有可能发生。 越是靠近菜市场，街道上的人就越多，不仅如此，人行道上的各种小贩也是前所未有的多，明明今天是过年的日子，应当阖家团圆，可商贩们却依然早早来到了市场。 走进菜市场，人就更多了，虽然称不上密集，但考虑到这个天都还没大亮的时间点，确实能称得上一句非同寻常。 人一多，自然就热闹，而且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于是热闹中又是道不尽的喜庆，林易还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一个卖各种面的摊子前，看着手里的单子，说：「汤圆面，给我来一斤！」 摊主立刻把装在盆里的大块大块的白色面砖掰了一块下来，放在称上一称，问男人：「一斤二两，要得不？」 男人大咧咧的，也不在意份量多了些，点头：「要得要得，包起来！」 摊主又问他：「汤圆芯子也？要不要点？」 男人摇头：「芯子不要，我们个人做得有，花生芯子！」 收回视线，林易往菜市场里面走，事实上，在他心里，今天才是正儿八经的过年。 关于这个地方提前过年的习俗，林易多少也明白些，亲戚朋友多，过年自然也要一起过，可总不能大家都在大年三十这天过年，凑到一起，究竟去谁家就成了大问题。 所以不如提前过，你这天，我那天，到了大年三十这天，最好谁家也不去，就留在自己家里。 林易跟福利院的孩子自然是没有什么亲戚可以走的，之前提前过年，也是考虑到要把许晨月一家给请回来，总不能吃了人家的东西就算了，人家把他们当亲近的人，自己肯定也要做出回应才行。 走到了卖活鸡的店铺前，林易挑了一只公鸡，拿到杀鸡的那里杀了，又去肉摊子上买了五花肉和后腿肉，接着去买了一条罗非鱼，还有一斤虾。 走到菜摊子上，葱姜蒜、土豆、洋葱、芹菜、辣椒、蘑菇等等，还买了点干香菇，然后去拿杀好的鸡，结果到了店里，鸡的毛还没拔干净，因为今天买鸡的人格外的多。 终于等到自己买的鸡处理好了，推着装满菜的小推车，走到路边卖各种面类的摊子前，有人正在买汤圆面，等那人买好走了，老闆问林易：「要点啥子？」 林易说：「汤圆面，还要汤圆芯。」 老闆指着两种汤圆芯，「有黑芝麻的，还有花生的，要哪种？」 林易犹豫了几秒，决定：「一样来一点。」 他不知道哪种好吃，也不知道几个孩子会喜欢吃哪种，不如一样搞一些，都尝尝味道。 老闆把汤圆面和汤圆芯给他装好，林易指着饺子皮说：「还要一斤饺子皮。」 看到小摊旁边还放着一个纸箱子，里面是一块块摆得整整齐齐的方便面面饼，于是又买了四块面饼。 东西到手，付了钱，看看推车上的各种菜，菜好像买得差不多。 林易脚下一转，推着车去了超市，这个时间，超市的人还不算多，林易直奔零食区，买了瓜子、花生，花生买的是蒜香花生，之前他买过一次，几个孩子都说好吃。 花生瓜子之后，又称了些坚果，碧根果、夏威夷果，还有松子，这三样东西中，松子尤为的贵，不过买点大家一起尝尝还是可以的。 第233页 然后，他又看到了果干，总觉得这个东西孩子会爱吃，当然他也有点馋，于是买了点芒果干，还买了点缀着红色蔓越莓果干的雪花酥，超市卖年货的店员切了一小块让他尝，松松软软的，还带着浓郁的奶香，很好吃。 接着林易站在了鱿鱼干前，怎么说，这个东西在平时也算是贵零食的一种，他还没给几个孩子买过，既然是过年，那就把平时捨不得吃的东西都买个遍。 于是，鱿鱼干到手。 又去买饮料，椰奶、橙汁，以及几个孩子喝过一次就念念不忘的旺仔牛奶，院里孩子多，林易索性买了一箱。 看到了卖果冻的，还买了一袋子果冻。 当然，糖也是不能少的，林易买了奶糖和硬糖，都是比较贵的那种，看起来就好吃，还买了点小周来喜欢吃的巧克力。 正准备推着这些东西去结帐，却看到了货架上的辣条。 林易停了下来，辣条这个东西，他尝过，别说，辣辣的，吃起来味道确实还不错，虽然不能多吃，但过年嘛。 所以他伸手拿了六小包辣条，一人一包，刚刚好。 离开超市之后，路过水果摊，停下来，买了一盒草莓，还买了砂糖桔，这种橘子个头小小的，吃起来却很甜，他买过好几次了，六个孩子都很爱吃。 最最最后，他看到了摆在水果摊旁边地上的一根根深紫色外皮的甘蔗，没忍住，买了一根，水果摊老闆帮着把外皮给削了，准备用机器切成小结的时候，问林易：「要不要疙巴？」 林易看到他指着甘蔗节与节之间的部位，也就明白了他口中的疙巴指的是什么，摇头说：「不要！」 疙巴这个部位，他咬起来都费劲，更别说几个小孩儿，万一吃着吃着，他们不小心拿错了，把牙给崩了就不好了。 老闆说：「要得！」 他动作麻利地用抬起机器的手柄，一切，甘蔗就给切成了指节粗细的小圆块，没多久，一根甘蔗就切完了。 从老闆手里接过一袋子沉甸甸的甘蔗，看着已经被装得满满的小推车，林易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放甘蔗。 老闆看见了，说：「放在这里，这里放得稳！」 林易看向了他指的地方，是推车靠背跟一大包零食之间的空间，老闆说：「就放这里，放心嘛，我不得豁你，绝对放得稳！」 林易小心地把一袋甘蔗放了上去，袋子里的甘蔗往下滚了滚，兜在了袋子底，然后就不动了，真的放稳了，他对老闆说：「谢了！」 老闆摆摆手：「不关事！」 林易笑了笑，推着满满一车的食物往回走了。 …… 赵小茜醒了过来，她揉揉眼睛，看看窗外，隔着窗帘能看到光了，以这段时间的经验来看，现在外面应该已经亮了。 她在被窝里动了动，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看来大哥哥和安骁哥哥他们都还没有起。 于是赵小茜又闭上眼睛，隔了不到一分钟，眼睛唰地睁开，昨天晚上睡得太早，她已经完全睡醒了，再也睡不着了。 而且，她好像有点想上厕所了。 一意识到这个事情，想要上厕所的感觉就越强烈，不行，躺不下去了！ 小女孩儿勐地坐了起来，冷空气接触她的身体，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一边在心里懊恼，不该直接坐起来的，应该在被窝里把衣服穿好的。 明明一直都是这么干的，怎么今天给忘了？ 几下套好毛衣，又赶紧穿上外套，然后一屁股坐在床边，把外裤给套在腿上，踩在毛绒拖鞋上站起来，与此同时裤腰带一拉，裤子就穿好了。 余光中什么动了动，看过去，莎莎姐姐从床上支一个头出来，问她：「你起来了？」 赵小茜嗯了一声，接着说：「我要上厕所，憋不住了！」 说完，就穿上拖鞋，啪嗒啪嗒跑到门口，打开门，跑进了厕所。 李莎莎躺了回去，打了个哈欠，其实她也有点想上厕所，但是没有那么急，可以再躺躺。 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嗒嗒的声音，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扭头往床边一看，果然站了一条黄毛小狗，见自己看向了它，身后的尾巴立刻摇了起来，喉咙里还发出嗷叽叽的声音。 李莎莎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摸它，摸到了湿漉漉的鼻头，还有点冰，然后热乎乎的舌头伸出来舔自己的手，手板心被舔得很痒，她没忍住笑了一声，黄毛小狗立刻汪了一声。 李莎莎对它嘘了一声：「别叫别叫，大哥哥、安骁哥哥他们还没起床呢。」 小狗闭上了嘴巴，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李莎莎有点遭不住它的眼神，无奈道：「好吧，我起来了，这就穿衣服。」 正要把手收回被窝，却突然想起这只手是被小狗舔过的，现在都还是湿的，如果用这只手穿衣服，岂不是衣服都会沾上小狗的口水。 她又看向站在床边的星星，可能是见自己还不起来，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李莎莎眼尖地发现它坐的位置是自己平常放拖鞋的位置，而现在她的拖鞋从床前消失了。 李莎莎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星星拉了粑粑之后会擦屁股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星星又没有手，怎么能擦到它自己的屁股，而他们也从来没有给星星擦过！ 第234页 哗，李莎莎勐地坐了起来，正好进来的赵小茜给吓了一跳，问：「莎莎姐姐，你怎么了？」 李莎莎赶紧用看救世主一样的神情看着赵小茜：「小茜，你能帮我穿衣服吗？」 「还有，让星星去其他地方坐，别让它坐我的拖鞋上了！」 「哦。」 赵小茜走到床边，先是准备把星星赶走，结果星星半点不怕她，知道她不会伤害它，坐在原地纹丝不动，在赵小茜对它做鬼脸的时候，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赵小茜嘆了口气，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于是上前把星星抱了起来，现在星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轻而易举就能被她们抱在怀里的星星了，赵小茜只能提起它的前爪，拖着它往旁边走。 结果它屁股坐在地上，还是不动，跟地上摩擦，发出呲呲的声音，赵小茜低头一看，果然看到了莎莎姐姐的拖鞋。 这可是大哥哥今年给他们买的新拖鞋，一人一双，是他们自己在网上选的，很好看，穿起来也超级暖和！ 听到的总没有亲眼见到的冲击力来得大，赵小茜拖着它，喊：「星星，你快起来，不能坐莎莎姐姐的拖鞋！」 终于，狗虽然还是没起来，但两只拖鞋从星星的屁股底下给拖出来了，屁股接触到了冰凉的地面，坐着不动的小狗也不坐了，后腿用力，站了起来。 赵小茜拍拍它的头：「坏狗狗！」 把两只拖鞋放在李莎莎床边，说：「莎莎姐姐，你的毛衣呢？」 李莎莎的另一只手从被窝里把毛衣推了出来，然后坐起来，赵小茜开始给她套毛衣。 等到衣服穿好，再穿上鞋，李莎莎飞快地沖向卫生间——洗手！ 洗完手，上厕所，再洗漱，最后走出卫生间，看到了站在走廊里的星星，忍不住走过去抱着狗头就开撸，恶狠狠地说：「坏蛋，居然坐我的拖鞋！」 「莎莎姐姐，莎莎姐姐！」 耳边传来小茜的低喊声，李莎莎转头看去，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赵小茜指着林易的房间说：「你看，大哥哥已经起来了！」 李莎莎一看大哥哥的房间门，大开着，还能看到里面的床，上面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根本没有睡人。 她很惊讶，说：「大哥哥居然起来了！今天他怎么起得这么早？！」 更重要的是：「大哥哥人呢？」 两个女孩儿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林易说不定会从哪个房间里突然走出来，但事实是院子里除了她们两个和星星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了。 赵小茜说：「大哥哥会不会在厨房？」 两个女孩儿赶紧跑向厨房，小狗星星紧随其后，跑到厨房门口，推开门一看，空无一人，于是她们又跑到了杂物间，没人，大哥哥说的放有资料的房间，没人，饭厅，没人。 李莎莎跟赵小茜站在院子里，皱着眉头，李莎莎看向了通向二楼的楼梯，猜测：「大哥哥会不会去楼上了？」 他们一般是不会去楼上的，平时就算是玩，都不会跑到楼上去，因为上面没人，也不好玩。 不过大哥哥偶尔是会上去的，去给走廊做做清洁，检查一下，或许大哥哥就是上二三楼检查了。 赵小茜：「莎莎姐姐，我们上去。」 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往上走，天虽然已经亮了，但还不是特别的明亮，走上楼梯之后，光线被遮挡了些，于是就显得有些黑了。 明明是她们最熟悉不过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看着暗沉沉的楼梯，两个小姑娘心里都开始有些害怕起来。 赵小茜转头看看李莎莎，李莎莎也看着她，两个女孩儿同时咽了口唾沫，李莎莎说：「要不，我们就站在院子里喊吧？」 「如果大哥哥在二楼或者三楼的话，听到我们的声音，就会回答我们的。」 赵小茜立刻说：「好！」 两个小姑娘转身，快速地离开楼梯，重新走到院子，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们看向了二楼和三楼，走廊都是空空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房间里面吗？大哥哥好像从来没有进入过二楼和三楼的房间。 张开嘴巴准备要喊，问题又来了，安骁哥哥和陈然还在睡觉呢？ 对了，还有小来，大哥哥起了，床上也没看到小来，小来是跟大哥哥一起上楼了吗？如果小来也在的话，楼上还会这么安静吗？ 两个小姑娘左右为难的时候，男生的房间门突然打开了，两个女孩儿给吓了一跳，浑身都抖了抖，打开门的安骁也被她们给吓到了，往后一仰，看着她们，惊魂未定地问：「你们站在院子里干什么？」 李莎莎说：「安骁哥哥，大哥哥不见了。」 「什么？！」 安骁一脸懵逼，甚至怀疑自己没有睡醒。 赵小茜有些着急：「真的，安骁哥哥，大哥哥的房间里没有人，厨房也没有人，我们怀疑大哥哥去了二楼或者三楼！」 安骁走到了院子里，站在她们身边，看着二楼三楼，迟疑：「没看到人啊。」 李莎莎：「喊一喊，大哥哥要是在上面的话，会回答我们的。」 安骁点头，冲着二楼三楼的方向喊了一声：「大哥哥！」 声音飘散出去，消散了，二楼三楼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走出来，也没有声音回应他们。 第235页 安骁又喊了一声：「大哥哥！」 还是没有人回答，但男生房间里有了动静，陈然揉着眼睛走出来，问：「你们在干什么呀？」 赵小茜：「然然，大哥哥不见了！」 陈然的瞌睡瞬间醒了，「大哥哥不见了？」 他一副惊愕的表情，「什么叫大哥哥不见了？」 赵小茜解释了，又把他们的猜测说了，于是陈然也跑到了他们身边，仰头看着二楼三楼，好吧，他其实看不太清，但如果有人影晃动，他还是能发现的。 身边的安骁哥哥在喊大哥哥，二楼三楼没有人出来，陈然突然说：「大哥哥会不会出事了？」 安骁三人都看向他，李莎莎不解：「大哥哥出什么事了？」 陈然：「就是对面的张阿姨说过的，她的妈妈在家里晾衣服，晾着的时候，突然就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后来及时送去了医院，张阿姨的妈妈才好了起来。」 他说：「大哥哥会不会在二楼三楼突然倒了？」 这个可能性一提出，就迅速被另外三个孩子接受了，他们的脑子里立刻浮现了大哥哥可怜巴巴倒在二楼或者三楼的走廊，不能说话、不能动的样子。 安骁率先冲上了楼梯，陈然跟着追上去，李莎莎跟赵小茜看看对方，顾不得什么害怕了，也跟了上去。 她们跑上二楼的时候，安骁已经看完了走廊，开始看二楼的房间，安骁对她们说：「你们从那边看过来。」 两个女孩儿跑到了走廊另一边开始看，这个房间没人，那个房间也没人。 最终四个人在中间回合，安骁：「没有人。」 李莎莎：「这边也没有人。」 安骁：「去三楼！」 四个孩子又跑上了三楼，自然，三楼也是没有人的，于是四个小孩儿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的重新回到了院子。 小狗星星跑到李莎莎腿边，李莎莎有气无力说：「星星，我现在没空陪你玩。」 她突然想起什么，唰地盯着小狗星星，问：「星星，大哥哥起来的时候，你肯定知道对不对？你的耳朵最灵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能听到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大哥哥去哪里了呀？」 听到李莎莎这么说，其他三个孩子也都看向了星星，把星星围在中间，热切地看着它，赵小茜：「星星，你快说，不对，你不会说话，但你肯定知道大哥哥去哪里，你给我们带路好不好？」 星星眨眨眼睛，就听着这几个个头尤其大的幼崽在自己耳边呜呜叽叽地说话，还盯着自己看，这是要做什么？ 星星想了想，明白了，它甩了甩尾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陈然惊喜道：「星星真的给我们带路了！」 四个孩子跟着黄毛小狗来到了杂物间，李莎莎跟赵小茜有些懵，赵小茜：「我们刚刚去杂物间看过，大哥哥不在里面啊。」 陈然提出一种可能：「或许，你们看漏了。」 李莎莎跟赵小茜若有所思，杂物间的空间不算太大，东西也没有很多，可能看漏吗？ 无论如何，他们已经走到了杂物间门口，门掩了一半，安骁伸手推开，星星迈步走了进去，安骁紧随其后，陈然三人站在门口，杂物间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大哥哥的身影。 安骁低头问：「星星，大哥哥在哪里？」 星星冲着靠墙的架子叫了两声，安骁：「？」 看着架子，再看看星星，安骁：「大哥哥在这里？」 星星：「汪汪！」 站在门口的李莎莎突然说：「安骁哥哥，我们被星星骗了，它不是在带我们找大哥哥，它根本就是想要狗粮吃！」 架子上摆着的赫然就是星星的狗粮！ 四个孩子：「……」 陈然：「我真的是遇得到哟！」 安骁看了看星星的空碗，给它倒了点狗粮，星星果然扑上去吃狗粮了。 走出杂物间，安骁嘆气，陈然皱着眉头，说：「大哥哥去哪里了呀？」 李莎莎也担忧地开口：「还有小来也不见了，不知道大哥哥带他去哪里了？」 「小来？」安骁眨眨眼睛，「小来在我的床上啊。」 「啊？！」 李莎莎、赵小茜、陈然都扭头看向了安骁，陈然：「昨天晚上小来不是跟着你睡的呀，怎么会在你的床上？」 安骁：「真的，不信你们去看。」 三个小孩子跑进了男生房间，果然看到了睡在安骁床上小脸红扑扑的小周来。 出来之后，赵小茜百思不得其解：「安骁哥哥，小来在你床上，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安骁想了想，皱着眉头，不确定地说：「我好像记得是大哥哥把小来抱到我的床上的，还跟我说了什么，但是我没听清。」 陈然赶紧问：「那大哥哥去哪儿了？」 安骁摇头：「不知道。」 赵小茜小声说：「大哥哥……不会是……不要我们了吧。」 这一声宛如晴天霹雳，另外三个孩子都给吓到了，陈然：「不会吧。」 赵小茜：「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大哥哥为什么一大早就不见了？他昨天也没说他今天要出门的呀。」 李莎莎点头：「对啊，大哥哥要是出门的话，是会告诉我们的。」 陈然喃喃道：「不会的，大哥哥不会不要我们的，大哥哥说过的！」 第236页 嘴上这么说着，他的眼睛里却出现了水光，水光聚成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吸吸鼻子，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大哥哥不会不要我们的！」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门口传来声音，四个小孩儿齐刷刷转头，看到了站在铁门外的青年，陈然看不清，但他听声音听出来了，于是哇地一声哭出来：「大哥哥，你去哪里呀？我们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林易：「？？？」 他就是出门买个菜，这些孩子是咋了？ 超多的零食 推着满满一车的食材进了厨房, 听到几个孩子你一眼我一语的解释，林易总算是明白髮生了什么，哭笑不得地说：「我怎么可能离开？我就是去菜市场买个菜, 对面的张阿姨说了, 今天大年三十, 菜市场很挤, 所以要早点去才行。」 他看着安骁：「安骁，早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安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大哥哥你跟我说的是这个，但是我没有听清楚。」 林易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没事, 我当时说话的声音不大, 而且你睡得迷迷煳煳的, 没听清很正常。」 安骁慢吞吞地点头。 看到几个孩子的情绪好像都不是很高, 林易指着小推车，说：「来看看吧, 这是我们的年货，也是我们今天要吃的东西！」 林易先把放在最上面的甘蔗提了起来, 看到装在透明塑胶袋里一节节水嫩嫩的甘蔗, 几个孩子都哇了起来, 安骁说：「是甘蔗！」 他很喜欢吃甘蔗，虽然有一点硬，但甘蔗嚼起来就像是在喝糖水一样, 甜滋滋的，还一点都不腻。 陈然说：「甘蔗？我们又有甘蔗可以吃了！」 一边的赵小茜对甘蔗没有太大的兴趣，她被推车最底部的一个红色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躬身仔细地看, 突然惊道：「是旺仔牛奶！」 这四个字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孩子的注意力，陈然：「旺仔牛奶, 在哪里？」 赵小茜指着推车底部露出来的红色纸箱：「这里，这就是旺仔牛奶，还是一整箱！」 看到因为旺仔牛奶兴奋起来的四个孩子，林易笑了笑，把其他东西提了出来，零食跟食材分开放，不一会儿就露出了推车底部的一箱牛奶。 看到这一幕，几个孩子又惊唿起来，都不需要林易帮忙，就七手八脚地把一箱牛奶给抱了出来，放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林易说：「现在就可以开了喝。」 四个孩子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易，李莎莎：「现在喝？」 林易点头：「对，这箱牛奶就是买给你们喝的，只要你们想喝，随时都可以喝。」 四个孩子看看旺仔牛奶，再看看对方，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惊喜中的惊喜，在这一天，他们几个竟然实现旺仔牛奶自由了！ 李莎莎咽咽唾沫：「要喝吗？」 赵小茜迟疑：「可是才买回来啊。」 安骁也犹豫：「小来还没起床呢。」 几个小孩儿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只大手从天而降，直接打开了牛奶盒，拿出了一板牛奶，正好四盒，一人一盒。 把牛奶塞到每个孩子手里，林易：「喝吧，小来那份，等他醒了再喝，这里有的是。」 又把一大袋零食提给他们：「这一袋子，是我们今天的零食，帮我提到饭厅去可以吗？」 安骁和陈然赶紧伸手去抬，都连忙点头，林易还说：「顺便看看里面有什么吃的，尝尝味道，看好不好吃？」 零食袋子很大，即便是安骁和陈然一起抬都有些费劲，所以李莎莎跟赵小茜也都伸出手去帮忙。 四个孩子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抬着一大袋东西到了厨房隔壁的饭厅，也好在距离不远，踉跄地走几步，也就到了。 小心翼翼地把袋子放在地上，安骁打开了最外面的大袋子，一眼就看到了放在袋子边倒着的饮料，他弯腰，拿出了一大瓶椰奶，提起来放在了桌子上，又弯腰，拿出了一瓶橙汁，挨着椰奶放着。 陈然哇了一声：「我们今天有旺仔牛奶，还有椰奶跟橙汁！」 饮料的种类都这么丰富，今天也太好了吧！ 不仅如此，接着安骁拿出了好几袋子坚果，坚果放在桌子上，坚硬的外壳跟桌面磕碰发出锵锵的声音，四个孩子眼睛都直了。 赵小茜：「这些东西很贵的吧！」 他们很少吃零食，就算是吃，吃的多的也是校门口小卖部的零食，坚果这种东西他们是很少见到的，可见得少不代表他们不知道这东西的价格，毕竟班上是有人吃的，从其他同学的只言片语中，也足够他们推断出这些叫坚果的东西价格不菲。 李莎莎指着夏威夷果说：「我见到班上的同学吃过它，听说这个东西几十块钱一斤，比肉都还要贵！」 陈然瞪大眼睛，凑近了去看夏威夷果，在他心里肉就是最贵的东西，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零食比肉还贵，难道是肉做的零食吗？ 看清了夏威夷果的样子，还伸出手隔着袋子摸了摸，硬硬的，跟肉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而且外面的壳看起来还不是他能够咬得动的东西，陈然收回手，挠了挠耳朵，实在看不出来这个东西这么贵的原因。 这时候，他听到站在旁边的赵小茜说：「夏威夷果还好，这个松子才是最贵的，你们看这些松子就是六十多块钱！」 第237页 几个孩子都看了过去，相比起夏威夷果和碧根果，松子的个头要小得多，长长圆圆的，看起来有点可爱，外壳也很光滑的样子，但无论长得怎么样，贴在袋子上的标籤价格把他们都给吓了一跳。 四个孩子齐齐战术后仰，目光惊异地看着那带小小的松子，这么贵的东西，让他们不自觉地想要敬而远之。 李莎莎指着放在地上的零食袋子：「这里有瓜子和花生！」 几个孩子立刻看向地上，李莎莎把瓜子花生提出来，摆在桌子上，让人看着就满足的份量，和不算高昂的价格，让四个孩子因为松子而受到惊吓的心迅速镇定下来。 安骁看着标籤上的字：「瓜子是山核桃味的瓜子，花生是蒜香花生！」 赵小茜开心地蹦了一下：「蒜香花生！我最喜欢吃蒜香花生了！」 陈然问：「山核桃味是什么味道啊？」 四个孩子谁也不知道，毕竟他们都没吃过山核桃，甚至连山核桃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更不要说知道山核桃味是什么味道了。 陈然咽咽唾沫，提议：「要不，我们尝一尝？」 安骁：「先把袋子里的东西看完再说吧。」 他继续去提东西，提起了一袋装着白色四四方方小方块的东西，奶白的食物表面点缀着红色的蔓越莓，迅速地抓住了几个孩子的眼球。 李莎莎：「这是什么呀？」 安骁读着标籤：「是……蔓越莓雪花酥。」 赵小茜没忍住咽了口水，小声说：「这个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李莎莎点头，表示贊同。 雪花酥放在了桌子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几个孩子瞬间明白，这个东西应该是软的，或者说没有那些坚果那么硬，奶白奶白的，还软软的，让几个孩子更想吃了。 再然后，他们发现了鱿鱼干，还发现了糖，两袋糖里混合着各种口味的糖果，还有果冻和巧克力，甚至还有几包辣条！ 看着几乎摆满了桌子的零食，四个孩子都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幸福。 陈然觉得自己的头都有点晕乎乎的，说：「大哥哥说让我们尝尝味道，我们要先尝哪一个呀？」 四个孩子看着各式各样的零食，每一样都是那么的吸引人，先吃哪一个，一时半会儿，他们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 人生中第一次，他们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幸福的烦恼。 赵小茜指着雪花酥：「要不，我们先尝尝这个？」 安骁：「好！」 李莎莎强烈贊同，至于陈然，他虽然很想吃瓜子，但是也不急，反正最后都是能吃到的。 于是安骁打开了雪花酥的袋子，因为标籤是直接把袋口给粘起来的，所以打开袋子这件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 安骁屏息小心翼翼地试图把粘在一起的标籤撕开，终于撕开了，他抬头吸了一大口气，接着低头把标籤跟袋子撕开，但这就很难的，稍微一用力，标籤就粘着袋子一起开了。 李莎莎在旁边说：「破了，袋子破了！」 安骁的手停了下来，不敢再撕了，接着李莎莎、赵小茜和陈然三个都上手试了试，发现无论怎么小心地撕，只会让被撕开的地方变得更大。 无奈之下，四个孩子提着一袋雪花酥到了厨房，林易拿起剪刀咔嚓一声，标籤以及往上的部分就这样给剪掉了，把雪花酥放在安骁手里，林易说：「撕不开的时候就别撕了，强行去撕，还可能把整个袋子给撕破，不如一剪刀下去，把上面可能弄破袋子的标籤撕掉，下面的袋子就还是好好的。」 四个孩子看着他点点头，安骁把袋子提高，露出里面的雪花酥：「大哥哥，你尝一个吧。」 林易说好，伸手从袋子里拿了一个雪花酥出来，一口咬下，的确是松软的，咀嚼之后，口腔里是浓郁的奶香，还有点类似沙琪玛的口感，再一嚼，酸甜的蔓越莓跟奶香混合，增添了果香。 对上几个孩子眼巴巴的表情，林易笑了：「看我干什么？都吃啊，这个雪花酥味道还不错！」 陈然最先伸手，然后安骁三人也忍不住了，最后，一人手里一块雪花酥，四个孩子吃得满足极了。 林易看了眼时间，八点过了，他赶紧走出厨房，四个孩子嘴里还抱着雪花酥，鼓鼓的，像是四只囤粮的仓鼠，安骁含煳不清问：「大哥哥，你去哪里？」 林易：「我去看小来醒了没？」 进了男生房间，走到安骁床前，林易看到了趴在床边的星星，摸摸它的头，又看看床上睡着的小周来，小脸红红的，居然还没醒，他对星星说：「要是他醒了，你跑来告诉我好不好？」 星星眨眨眼睛，林易笑了笑，又撸了一把它的头，星星立刻眯起眼睛，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哒哒哒，哒哒哒，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转头一看，果然四个孩子都跑了过来，手上的雪花酥已经没有了，但是他们的嘴巴还在动着。 陈然小声问：「大哥哥，小来醒了吗？」 林易正要说没有，站在陈然旁边的李莎莎说：「小来的眼睛睁开了！」 林易转头一看，小周来的眼睛的确睁开了，眼睛里还带着茫然，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 安骁他们都围了过来，安骁说：「你终于起来了，大哥哥给我们买了好多零食，快起来，我们去吃零食！」 第238页 小周来没什么反应，哒哒哒，陈然跑出去又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块雪花酥，放在了小周来面前，说：「看，这是什么？你想不想吃？」 还把雪花酥放到小孩儿鼻子前晃了晃，甜香的奶味传入小周来的鼻子，于是几个人就发现躺在床上的小孩儿眼睛一下子就聚焦在了雪花酥上，还伸出手要来拿。 陈然一下子拿开了，说：「你乖乖起来，穿好衣服，我就把这个给你。」 听到这话，小周来立刻翻身站了起来，林易赶紧拿起毛衣给他穿，有些忍俊不禁，一个个小吃货啊。 洗脸刷牙之后，小周来如愿以偿吃到了雪花酥，小小的牙齿咬着雪花酥，还没办法像几个哥哥姐姐一样咬下一大口，只能小口小口地咬，但甜甜的奶香还是让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星星就跟在他身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周来手里的雪花酥，看到有一点渣渣落下，立刻低头给吃到了嘴里。 对此，福利院的其他四个大孩子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以前还会觉得星星吃地上的东西不好，不让星星吃，可问题是星星根本不改，教了很多次之后，几个孩子都放弃了，反正星星吃了地上的东西好像也没有肚子疼，所以就这样吧。 林易煮好了早饭，是三鲜米线，在米线里放火腿肠、瘦肉片、黄豆芽、蔬菜，还有冰箱里冰着的海带丝，招唿着几个孩子吃早餐了。 吃完早餐，五个孩子就待在饭厅里，不干其他的，就看着属于他们零食，也不怎么吃，偶尔吃点瓜子花生，坐在桌边，看着一袋袋零食，就好像他们全部都给吃进了肚子里一样满足。 林易没管几个孩子，给自己搞了盒旺仔牛奶喝，觉得这个奶的味道比起纯牛奶是要好喝很多。 一口气就喝完了一小盒奶，他有些遗憾，这个牛奶的价格不算便宜，一盒还只有这么点，不划算啊。 收回思绪，他看着面前的食材，要准备开始做午餐了。 先把买的罗非鱼拿出来，放在盆里，加入大量的水，先养着。 再把杀好的鸡从袋子里取出来，鸡的腿长长的，胸脯肉厚厚的，是一只大公鸡，不同于母鸡，公鸡不适合炖着吃，所以林易打算把这只鸡用来做他在在网上看到了的一道菜——烧鸡公。 把鸡肉剁成大块，放在水里浸泡着去除血水。 然后准备配料，少许干辣椒切成段，本来这道菜需要的干辣椒不少，但孩子的味蕾承受不了那么刺激的味道，所以林易是打算将其改成微辣版，辣椒的用量自然就要减少了。 把买回来的泡姜给剁碎，泡椒也剁碎，还得把少许火锅底料和豆瓣酱混合之后剁细。 把调料都装入碗中，菜板跟刀清洗干净。 洗锅，开火，锅中没水之后，加入油，油的用量不能太少，这道菜属于本地江湖菜，特点就是油多、味重。 当然，林易不可能真的加餐馆里那么多的油，只是适当地增加了一些油量，把浸泡之后的鸡肉放入锅中，锅里立刻发出了嗞啦声，鸡肉也在接触到高温油的瞬间开始变色。 拿起锅铲开始翻炒，像这样新鲜的鸡肉，在泡除了一些血水之后就不需要再进行焯水这一步骤了，因为新鲜的鸡肉是没有腥味的，即便不焯水，也一样好吃。 鸡肉炒到完全变色之后，锅中加入料酒、花椒，翻炒之后再加入之前切好的干辣椒段，继续翻炒，加入剁碎的泡姜、泡姜和火锅底料跟豆瓣酱的混合物，再放一个生姜，翻炒均匀。 炒香、炒出红油之后，往锅里加入开水，再加入当归、党参、沙参提香，又放了盐、糖和葱段。 盖上盖子，开始炖煮。 看看时间，其实也才九点半的样子，炖到十点多就差不多了。 锅里炖着东西，林易把买回来的五花肉取了出来，洗干净之后，把皮用钢丝球给刷洗干净，然后把皮跟肉分离。 把肉放在菜板上，这块肉是他特地挑选的，不肥不瘦，正正好。 先把肉切成片，再切成条，接着切成丁，这一步很繁琐，要想简单一些，是可以让肉铺帮忙把肉给绞碎的，但林易觉得还是自己切出来的口感会更好一些。 等到一整块五花肉都切成了小丁，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分钟了。 再把肉丁铺在菜板上，用刀背敲打，敲打到肉纤维出现的时候就可以了。 把肉捧入碗中备用，然后把前天在网上买的马蹄拿出来，也就六七个的样子，削皮、洗净、切碎，放入肉中。 接着切葱和姜，葱成鱼眼大小，姜切成姜末，放入肉中。 开始调味，往肉里放两个鸡蛋，加一些红薯粉、盐、鸡精和白糖，再加香油、五香粉和料酒，最后把离开市场之后又折回去买的豆腐取出来，切一小块放进去，捏碎，跟碗里的肉、调料一起搅拌均匀。 然后手拿起大碗里的肉开始摔打，因为并非汆丸子，所以摔打的时间不必太久，不需要肉过于上劲儿。 摔打完之后，也就到十点多了。 把肉馅放在一边，又等了等，烧鸡公的香味已经出来了，几个孩子手里拿着瓜子在嗑，一只手把瓜子放到嘴里，另一只手接着瓜子皮，跑到了厨房，好奇地看着锅里。 陈然问：「大哥哥，锅里是什么啊？」 林易：「烧鸡公。」 第239页 「啊？！」 陈然露出了难以接受的表情，问：「大哥哥，你为什么要做这个菜？」 这话问得，林易都愣了，想了想说：「因为我看网上说这个菜挺好吃挺下饭的。」 陈然的表情更奇怪了，不仅是他，李莎莎、赵小茜和安骁的表情也都不是很喜欢这道菜的样子。 林易觉得奇怪，问：「怎么了？你们以前吃过这道菜吗？」 五个孩子都摇头，林易：「那为什么你们好像不喜欢这道菜的样子。」 陈然、李莎莎、赵小茜、安骁，四个孩子互相看看，安骁犹豫着说：「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我们可能吃不太下。」 林易更奇怪了，「你们还没吃，怎么就知道自己吃不下呢？在外面这个菜是挺辣的，但我没放那么多的辣椒，所以只有微辣，是你们能吃的。」 「不是这个原因。」 安骁挠挠脸，移开视线，看着地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不太喜欢sao……骚味。」 接着赶紧又说：「不过大哥哥你说好吃，我们会试试看！」 听到安骁的话，林易看向了其他几个孩子：「你们也都因为这个原因吗？」 陈然、李莎莎、赵小茜都点头，小周来其实不知道什么是骚味，不过哥哥姐姐都不喜欢，他也不喜欢，所以也摇头。 见此，林易哈哈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几个孩子看着他，不安地动了动，虽然不知道大哥哥在笑什么，但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林易的笑声终于小了一些，气息不匀地说：「你们……误会了，我说的烧鸡公的烧是……烧火的烧，不是你们想的那个带着怪味的骚，哈哈哈——」 林易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继续说：「而且一个是shao，一个是sao，读音都不一样，你们几个……又平翘舌不分了，哈哈哈——」 这个地方的人长期说方言，而本地的方言里，平翘舌说起来是没有区别的，比如四和十，在方言中都是si，也就是说方言里其实就没有翘舌音。 福利院的几个孩子在写作业上还好，能分得出来，可平时跟他们接触的人大多都说方言，所以或多或少是受到了影响的。 只是林易没有想到他们会把『烧』听成『骚』，以为烧鸡公就是带着骚味的鸡肉，所以一个个露出了难以接受的表情。 想到这里，林易又控制不住，哈哈笑着说：「你们太可爱了，怎么想的？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散发着骚味的菜，那样的菜做出来都没人吃啊！」 本来有些尴尬的几个孩子，听到林易说他们可爱，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陈然挠挠头，说：「我还以为有人就喜欢吃骚味呢。」 林易：「哈哈哈，怎么会有这种人？」 他擦擦笑出来的眼泪，看看时间，对几个孩子说：「烧鸡公好了，来吧，一起尝尝味道，看是不是有股骚味。」 他这么一说，五个孩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觉得他们做出的事情好像是很好笑的样子。 大年三十的午饭！ 烧鸡公当然是没有奇奇怪怪味道的, 肉质肥厚的鸡肉拿在手里，冒着热气，表面沾了些红油, 看着就诱人无比。 陈然盯着手里的鸡肉, 嘟起嘴巴吹了吹, 感觉手上的鸡肉没有那么烫了, 迫不及待把鸡肉放入了嘴里，牙齿咬下，汁水四溅, 还带着微微的辣味, 几口把鸡肉跟骨头剥离, 吐出鸡骨头的时候, 他砸吧砸吧嘴，鸡肉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都被他给吞进肚子了。 回味着嘴巴里香香辣辣的味道, 视线没忍住又放到了那一大碗烧鸡公上，其实, 他好像还没尝出来烧鸡公具体是个什么味道呢。 不过这是中午的菜, 他也不能一直吃, 要是现在就吃完了，中午就没菜可以吃了。 所以陈然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又开始忙起来的大哥哥, 大哥哥把锅给洗干净了，开火，烧了一会儿锅之后，往锅里倒了很多油。 他微微睁大眼睛, 忍不住问：「大哥哥，今天要做炸酥肉吗？」 在他的印象里, 只有做炸酥肉和炸鸡的时候，大哥哥才会用这么多油的。 他踮起脚看了看灶台上，奇怪的是他没有看到裹着湿漉漉粉的肉条。 林易端起了搅拌好的肉丁放在锅边，把里面的肉馅分成了四份，抓起其中一份，在手里团成圆球状，说：「不是炸酥肉，现在做的是四喜丸子。」 手中的肉馅成型，小心翼翼地放入油锅中，热油包裹着大肉丸，发出嗞啦嗞啦的声音。 又拿起一块肉馅在手中团，林易听到安骁问：「四喜丸子是什么？」 林易说：「是一道菜，由四个大肉丸子组成，寓意福、禄、寿、喜，是一道很吉祥的菜，很多家庭的年夜饭都会吃这道菜，讨个彩头。」 几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时候，林易已经把第二个丸子放进去了，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肉丸放进去之后，也不急着翻动，以免肉丸散开。 等到四个大肉丸都炸得定型和上色之后，关火，把丸子舀出，再把炸了丸子的油倒入干净无水的碗中，之后炒菜还可以接着用。 锅里留一些油，放入大葱段，炒香之后，放生抽老抽，翻炒之后，倒入啤酒，接着放入白糖、鸡精、胡椒粉，之后又放八角桂皮、豆瓣酱和黄豆酱，再加些热水，水沸腾之后，四个丸子放入其中，开小火炖煮。 第240页 擦了擦手，转头一看，五个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安骁问：「大哥哥，这个四喜丸子要煮多久啊？」 林易比了个数字：「四十分钟。」 五个孩子都没有太惊讶，毕竟林易给他们煮过很多菜，甚至还有的菜需要炖一个多小时接近两个小时候，没错，说的就是牛肉。 四十分钟的时间很长，林易着手把豌豆尖给洗了，等着最后煮汤，再把那条罗非鱼给杀了。去鳞、破肚、去鳃，注意把鱼肚子里的黑色膜全部给洗干净，然后鱼身上斜着划拉几刀，抹点盐，再弄点姜蒜在鱼身上，腌制去腥。 比起鲈鱼，罗非鱼的价格便宜不少，而且刺也少，对于林易来说是个吃鱼的好选择。 鱼腌制好，他把蘑菇给切成片，这种白白的圆滚滚的蘑菇，林易在网上搜了一下它的名字，叫双孢蘑菇，营养丰富，用来炒肉很好吃，外国人也常吃，好像都是用来做什么奶油蘑菇浓汤，对这道菜，林易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今天也不打算炒肉，毕竟已经有两道肉菜了，蘑菇清炒就是。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蘑菇不能切得太薄，否则在锅里给煎成薄薄的一片，根本挟不起来。 蘑菇切完，切些青椒和蒜。 刚放下刀，有什么东西戳了戳自己的背，扭头看去，李莎莎拿着一颗白生生的小圆球说：「大哥哥，给你吃！」 林易问她：「这是什么？」 李莎莎：「就是那个夏威夷果，很好吃的！」 林易接过来，放进嘴里，脆脆的，还带着一股浓郁的奶香，确实好吃。 旁边陈然又递了东西过来，举着手说：「大哥哥，手、手！」 林易把手摊开，他把手板心的东西放在林易手心，是褐色的类似核桃的东西，他露出门牙笑了笑，说：「这个是安骁哥哥剥的，那个碧根果不好剥，一剥就会碎成渣渣，这个是安骁哥哥剥得最好的！」 林易摸摸他的头，又看着走到厨房门口的安骁说：「谢谢安骁，也谢谢然然，还有莎莎。」 赵小茜说：「还有我，大哥哥，我给你剥了松子！」 几颗小小的松仁出现在林易面前，林易也对她说了谢谢。 赵小茜嘿嘿一笑，她问：「大哥哥，你要吃瓜子吗？我给你拿瓜子！」 林易摇头：「现在不吃，等会儿再吃。」 正做饭呢，吃瓜子也不方便。 赵小茜点头：「哦。」 林易让他们去隔壁，还把手机给安骁，安骁早就已经学会怎么用手机投屏了，所以林易说：「去隔壁投电视看吧，距离午饭还要等一会儿。」 安骁接过手机，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去了隔壁，打开投影仪，问几个弟弟妹妹：「你们想看什么？」 陈然：「电影电影！」 小周来赶紧说：「汪汪队！」 陈然于是说：「汪汪队也可以！」 可惜，赵小茜跟李莎莎对汪汪队没有兴趣，所以安骁换了一个大家都感兴趣的动画片，坐在桌子边，一边吃东西一边看。 赵小茜抽了一张卫生纸扑在桌子上，开始用手剥瓜子，瓜子皮剥掉，瓜子仁放在卫生纸上，李莎莎小声问她：「你在干嘛？」 赵小茜说：「莎莎姐姐，我想多剥一点瓜子还有松子，等大哥哥煮完饭，他就可以一口吃很多，吃个过瘾了。」 她拿起一个瓜子，不好意思说：「我就是觉得我们在这里看电视吃东西，可是大哥哥在给我们准备午饭，我们还什么都帮不了他……」 李莎莎点头，伸手去拿瓜子，说：「我也来帮忙。」 坐在旁边的安骁听到了，也说：「还有我。」 只有陈然和小周来，前者捧着手机看电视，毕竟大屏幕上他的看不清，后者则专心致志盯着大屏幕，连手里拿着的还剩小半盒的旺仔牛奶都忘了喝了。 厨房里，等到了四十分钟，林易把四喜丸子舀出了锅，把罗非鱼还有虾都给蒸了，在这中间的时间，调了个蘸虾的料汁。 蒸好的鱼虾出锅，他喊了一声：「准备吃饭了！」 隔壁饭厅传来乒里乓啷的声音，很快，五个孩子都出现在了厨房门口，林易指着舀好的菜说：「来，端菜！」 安骁走过去就去端最大碗的烧鸡公，李莎莎去端四喜丸子，赵小茜端清蒸鱼，陈然端了旁边的清蒸虾。 四个孩子排着队朝隔壁走去。 小周来跑到了放筷子的地方，但他个头矮，就算是踮着脚也拿不到筷子，伸了伸手，转头看着林易喊：「大哥哥，帮忙！」 好吧，林易走过去，数了六双筷子，用清水沖了沖，递给他，小孩儿双手拿着筷子，郑重地朝隔壁走去。 林易最后炒了一个炒蘑菇，煮了一个豌豆尖鸡蛋汤，让来帮忙的安骁端蘑菇，他端着汤到了隔壁，看着一桌子菜，林易说：「开饭啦！」 他坐在了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发现自己位置面前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纸包，看看几个孩子，五个小孩儿脸上都带着期待的表情，林易笑了笑，什么都没问，直接伸手打开了纸包，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瓜子仁、松仁、还有夏威夷果、碧根果和花生，几种坚果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满满的一包，林易再看向几个孩子：「这是——」 赵小茜：「大哥哥，这是我们一起给你剥的，你快吃掉吧！」 第241页 林易看看几个孩子，每个孩子看着他的眼神都亮晶晶的，他伸手拿起那一包坚果，抓起一小撮放到嘴里，陈然问：「大哥哥，这样吃起来爽不爽？」 林易点头，笑着说：「很爽！」 说着，还捏起一撮放到陈然嘴里，陈然瞪圆眼睛，林易笑着又给了安骁、小周来、赵小茜和李莎莎，最后六个人嘴里都吃着香喷喷的坚果，看着对方的脸上眼里都是笑意。 把嘴里的坚果嚼完，林易给每个孩子都倒了椰奶，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说：「谢谢你们，你们剥的坚果很好吃。」 又说：「来吧，吃饭了！」 五个孩子欢唿一声，拿起筷子就吃饭。 五双筷子都不约而同地伸向了桌子上那一盘四喜丸子，四个大大的肉丸子裹满酱汁，圆滚滚的，诱人极了。 只是，他们一共有六个人，四个丸子要怎么吃？ 林易伸出筷子，把一个丸子给分开了，李莎莎啊了一声，不解：「大哥哥，为什么要分开？」 林易说：「分开之后，我们一起吃，每个人都能沾到福禄寿喜，这样才好呢。」 听他这么一说，五个孩子再也不觉得圆滚滚的大丸子被分开可惜了，反而期待起来，陈然指着一块丸子肉说：「大哥哥，我要蘸满酱汁的肉！」 于是林易就把一块肉在碗里裹满了酱汁再给他。 陈然欢唿一声：「好耶，全部都是酱汁！」 又给其他四个孩子分了，他自己也分了一块，坐在位置上，挟起丸子肉放在嘴里，酱汁浓郁，带着微甜，肉质一点都不松散，反而很有弹性，嚼到里面的马蹄碎，爽脆弹牙，而且里面豆腐的存在更是让整个肉丸子从内到外都充满了鲜甜的汁水，一句话：是一道好吃的四喜丸子！ 五个孩子也吃得很开心，几口吃完碗里的丸子，林易又给他们分了一个，说：「刚刚的是福，这个是禄。」 安骁问：「大哥哥，什么是禄？」 林易唔了一声：「禄就是钱财。」 李莎莎睁大眼睛：「那吃了这个，我们明年都会有多多的钱财吗？」 林易：「可以在心里这么期盼着。」 李莎莎：「哇，那我要吃这个肉丸子！」 陈然：「我也要我也要！」 赵小茜赶紧把自己的碗推出来：「还有我！」 林易给他们挨着挨着挟，说：「不急不急，每个人都有。」 等到禄丸子吃完之后，林易不急着给他们分剩下的两个丸子了，吃点其他的清清口，免得给腻到了。 隔了一会儿，这才把寿喜两个丸子给分了，对于长寿这件事情，只有陈然有期待，他看着分给他的寿丸子说：「医院的医生跟我说了，得了白化病的人不能晒很多太阳，如果太阳晒得太多了，就会得癌症，得了癌症，我就会死的，希望吃了这个丸子之后，我之后一直都不会得癌症！」 其他四个孩子对于绝症其实没有太大的了解，可是他们或多或少知道死亡，安骁把自己碗里的寿丸子挟到了陈然碗里，说：「然然，我的这份也给你，这样你得到的祝福就更多了！」 李莎莎和赵小茜：「还有我的！」 小周来看看几个哥哥姐姐，又看看陈然，摸了摸陈然的手，有些不舍地挟起碗里的丸子，颤巍巍地要放到陈然的碗里。 林易抬手给阻止了，对几个孩子说：「不用把你们碗里的丸子全部给然然的，只要分一点给他吃就好了，你们看，他碗里现在满满当当都是肉丸子，要是吃完这一碗，他连喜丸子都吃不下了，而且还有其他菜呢。」 几个孩子看着陈然都快堆出小山的碗，后知后觉意识到好像是这样的，于是把自己的那块丸子肉给挟了回去，不过都分了肉给陈然。 林易给分了一块给他，陈然吃着丸子肉，感动得眼泪汪汪的，说：「谢谢，谢谢你们！」 林易摸摸他头：「以后我们陪着你，一起做好防晒，你就一定不会得癌症的。」 陈然点头，吸着鼻子嗯了一声。 分喜丸子的时候，因为陈然的事情，几个孩子竟然都开始许愿了，陈然说：「希望我的视力能好一点，这样我就不用一直坐在第一排了。」 李莎莎说：「希望我的妈妈能够早点出来！」 赵小茜说：「希望……希望外婆能过得好好的。」 安骁对着喜丸子闭着眼睛想了想，然后睁开眼睛，陈然问：「安骁哥哥，你许了什么愿望？」 安骁说：「秘密！」 陈然：「啊？这样不行，你都知道我们许了什么愿望，但是我们不知道你的，这不公平！」 李莎莎跟赵小茜也说不公平，但安骁就是不说，他们也没办法了。 几个孩子看向林易，陈然：「大哥哥，你看安骁哥哥，他不告诉我们他的愿望！」 林易笑道：「其实愿望说出来会更灵一些哦，天上的神仙是听不到我们的心里话的，所以只有说出来神仙才能知道的。」 陈然立刻看向安骁：「安骁哥哥，你看，大哥哥都这么说了！」 李莎莎催促：「对啊安骁哥哥，你要说出来，神仙才能听到的！」 安骁看看几个弟弟妹妹，又看看林易，端起自己碗里的四喜丸子，飞快地跑出饭厅，再回来的时候，他说：「我许完愿望了！」 第242页 陈然的脸颊气鼓鼓的，「安骁哥哥，你这样一点都不好！」 安骁抿抿唇，说：「对不起。」 陈然哼了一声。 赵小茜在一边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看向林易，说：「大哥哥，你的愿望呢，你还没有许愿呢！」 林易僵硬了一瞬，在此之前，他从没听说过谁会对着四喜丸子许愿，看几个孩子许愿的时候只觉得好玩，可轮到自己，这就很尴尬了啊。 陈然也顾不得跟安骁生气了，看向了林易，在五双眼睛的注视下，林易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说：「我现在许愿。」 他看着自己碗里的六分之一四喜丸子，上面还有深色的酱汁，泛着光泽，散发着热气，怎么看都不是一个适合用来许愿的东西。 再抬眼，五个孩子还都直勾勾地看着他，林易无奈一笑，对着丸子说：「希望我们在新的一年里，每个人都能开开心心。」 五个孩子眨眨眼睛，总感觉大哥哥的愿望听了跟没听好像没什么区别。 陈然说：「大哥哥的愿望好……好不特别啊。」 林易撸了一把他的白毛：「愿望不需要特别，只要代表我们期待的事情就可以了。」 他给几个孩子续了椰奶，举起杯子说：「今天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希望我们还能在一起过好多个年，也希望我们在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心想事成，来，一起干杯！」 五个孩子都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纸杯，超大声说：「干杯！」 一顿午饭吃完，几个孩子兴奋得都不想睡午觉，帮着林易洗了碗，收拾了饭厅，就坐在饭厅里看电视，林易把零食给他们收了。 小孩子有些时候是不知道轻重的，就算是很饱了也会因为嘴馋继续吃东西，大过年的，要是几个孩子都被零食给撑出毛病就不好了。 林易陪他们坐了一会儿，跑到厨房把后腿肉给剁了，调成肉馅，再拿上饺子皮到隔壁饭厅，带着五个孩子一起包饺子。 一边包饺子，一边看电视，林易就发现，往常总是挨着安骁，跟安骁形影不离的陈然现在好像处处避着安骁。 他跑去坐在了赵小茜旁边，是距离安骁最远的位置。 包好的饺子，明明叫安骁一声就可以放在盘子里，可他偏不叫安骁，把饺子叫给小来，小来伸着小胳膊努力地把饺子往盘子里放，安骁看不下去了，伸手从小来手里拿过饺子放在盘子里。 看到安骁拿着他的饺子，陈然偏过了头，一言不发。 林易挑眉，两个孩子这是闹矛盾了，他没说什么，小孩子闹矛盾是很正常的事情，说不定隔一会儿，两个小孩儿就又和好如初了。 包了大概一个小时，所有饺子就包好了，他把饺子端到厨房，放在急冻室里冻上。 又把买的汤圆面拿出来，掰下一小块，用手压扁，锅里加水，煮熟，过凉水，放在其他糯米面中，混合揉压。 因为一块熟糯米面的加入，原本很容易掰下来的糯米面变得有黏性起来。 接着把汤圆芯给拿出来，黑芝麻跟花生的芯都是干干散散的，林易从冰箱里拿出一块黄油，隔水加热到融化之后，分成两份倒入两种馅料中，馅料也就变得湿润起来，还带上了一点奶香。 接着把汤圆面揪成一个个小剂子，两种馅料用小勺子舀出来，搓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小圆球，放到急冻室里冰一会儿，再取出来，小圆球就变硬了。 他端着小剂子和汤圆芯到了隔壁，对几个孩子说：「来包汤圆了！」 汤圆的包法跟饺子有些相似，不过一个是要封口包成长条状，一个是包成圆球状。 而且因为糯米面的延展性更好，所以汤圆包起来还更加简单，没多久，就全给包完了。 把汤圆也给冰起来。 有些累，林易跟几个孩子说一声，回到了自己房间，定了个闹钟，打算睡一会儿，他今天早上起来得确实有点早了。 应该是太困了，他感觉自己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好像还没过去多久，自己也不过才躺上床而已。 从床上爬起来，林易扭了扭脖子，转了转腰，还好饺子皮、汤圆面和汤圆芯买的都是现成的，要是这些都要他自己做，估计现在饺子和汤圆都还没搞定呢。 林易舒了口气，捏捏手臂，突然笑了笑，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懒了。 记得以前跟他一起工作的一个厨师，是做西餐的，餐食中涉及到的一切材料都要亲手制作，他说只有这样才能控制每道菜每次做出来的味道的稳定性，还说这是匠人精神。 这一点得到了主家的大力称赞，于是其他厨师也必须这么做。 在那样的环境下，林易做起事情来也没什么感觉，忍忍也就过去了，可到了这里，没有了挑剔的食客，也没有人在自己耳朵边念叨什么匠人精神，林易不知不觉间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能买到的东西就买，能用现成的就用。 他想，吃吃喝喝虽然是人生大事，但谁规定就一定要事无巨细地去做？那样未免也太累了。 他终究只是一个平凡的人，虽然是厨师，但也想要偷懒。 只要味道过得去，偷懒偷得毫无心理压力。 放火炮！ 第92章 大年三十这天, 星星福利院的晚餐时间跟以往没有什么区别，六点多的时候，林易把中午的剩饭剩菜热了, 大家一起吃完, 然后他带着五个孩子离开了福利院, 到了就近的广场。 第243页 广场里有很多小孩儿, 拿着摔摔炮在地上砸来砸去，一砸就是啪的一声。 这是这段时间年纪尚小的孩子最喜欢的小玩意儿了，福利院的几个孩子看得眼馋, 林易问他们：「想玩吗？想玩就去买几盒。」 他观察过了, 这个摔摔炮很安全, 就算是砸在人脚边, 除了声音大点之外，不会对人造成任何伤害。 甚至, 他还看到有调皮的小孩儿跟自己家长开玩笑，把这个砸在家长的身上, 把家长给吓了一跳, 捞起孩子就开打。 孩子的哭声响彻广场, 旁边的孩子家长都看了过去，听到打孩子的家长说了原委之后，一个个点头说：「这娃儿太不晓得轻重了, 该遭打，还好是达达炮，要是其他的，人都要遭！」 另一个男家长说：「那不是, 腊月二十五那天，我们小区有个老头走围墙那边过, 不晓得哪些背实娃儿在放擦炮，专门甩到围墙里面，老头的脚杆都遭炸出了血。」 听到这个家长的话，其他家长都倒吸了一口气，不敢想像被火炮给炸一下该有多痛。 至于孩子们，一个个更是噤若寒蝉，本来想要往别人脚边砸摔摔炮的小孩儿也把手给收回来了。 安骁赶紧说：「大哥哥，我们不玩了，这个太危险了！」 林易笑着说：「他们说的是擦炮，而这里的小孩子玩的是摔摔炮，摔摔炮不危险的。」 快七点的时间了，天已经黑了，林易问几个孩子：「想不想玩？想玩我们就去买，不想玩我们再看一会儿就回去了。」 想玩自然是想玩的，尤其是三个男孩儿，也不知道鞭炮这个东西有什么魅力，尤为地吸引男孩儿的喜欢。 小周来拉着林易的手，挤出一个字：「玩。」 陈然便也不好意思地说：「想玩。」 林易看向安骁，安骁羞涩点头，再看向两个女生，赵小茜跟李莎莎小声说了几句，指着一个方向说：「大哥哥，那个危险吗？」 林易顺着她们的指向，看到了几个小女生，她们站在广场空地上，因为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她们手里具体拿着什么，但能看到她们手中的东西不停地散发着明亮火光，就像是火星迸溅开的那一瞬，好看极了。 林易摇头：「不危险。」 那是肯定的，几个小女生里还有看起来比赵小茜还小的孩子呢，而且那东西看着就很温和的样子。 听到林易这么说，赵小茜跟李莎莎都高兴起来，问：「大哥哥，我们玩那个可以吗？」 林易点头：「当然。」 安骁指着一个方向说：「那里有一家卖火炮的店！」 只能说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商家。 想来这个广场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很多孩子玩各种火炮，所以一家街边小超市也去申请了贩卖鞭炮的资质，摆出了摊子，卖各种各样的鞭炮。 安骁走在最前面，小周来松开林易的手，跑去拉住安骁，还对陈然招手：「哥哥，来！」 陈然摇头，跟在林易身边，拒绝往前走。 店铺不远，走了一分多钟，再过个马路就到了。 支在人行道的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火炮，五颜六色，林易都看花了眼，差点忘记他们要买的是什么东西了。 摊子前买火炮的小孩儿不少，一个小孩儿指着长长的一板东西，对自己妈妈说：「妈妈，我要这个，我要冲天炮！」 她妈妈摇头：「不得行，城头不准放冲天炮！」 小女孩儿就想要，说：「那我们买回去，去老家放嘛！」 她妈妈说：「可以也，不过现在不买，等回了老家，我们去老家买。」 小女孩儿嘴巴一瘪，看样子就要哭，她妈妈很平静地说：「你哭嘛，随便你啷个哭，我今天不得买。」 听到这话，小女孩儿眼里的水光一收，她妈妈问她：「仙女棒要不要？」 小女孩儿赶紧点头：「要！」 于是林易看到小女孩儿跑到摊子的一角拿起了一小盒东西，看盒子表面的图案正是李莎莎跟赵小茜想玩的东西。 林易走过去拿了一盒，想了想，又加了三盒。 「大哥哥，摔摔炮在这里！」 林易拿着仙女棒，转头就看到安骁指着摊子上的一个地方，走过去看，那里摆着一个小箱子，箱子里装着一盒又一盒的摔摔炮。 林易问老闆：「这个怎么买？」 老闆说：「一块钱一盒。」 倒也不算太贵，林易让安骁拿了六盒，加上四盒仙女棒，就花了十四块钱。 老闆给他们拿袋子，说：「今天过年，就耍这些唛？来点好看的嘛，这个就好看，点起来，发很多光，还要转圈，卖得好得很！」 林易也有些心动，几个孩子年纪小当然要玩安全的，但他是成年人，所以他可以玩一个不那么安全但好看的啊。 于是问：「这个怎么买？」 店老闆：「十五块钱一个。」 那东西看起来大约成人巴掌大小，倒也不算太小，林易说：「来一个嘛。」 店老闆：「要得！」 于是在卖各种烟花爆竹的摊子上，他们一共消费了三十块钱，包含了一个一块钱的打火机。 提着一袋子东西回到广场，不远处的空地上突然出现了沖天的火花，旁边围着不少人，都在哇哇地兴奋叫着。 第244页 李莎莎拉着赵小茜说：「快看快看，那个好好看！」 火花喷了几秒钟也就偃旗息鼓了，但周围人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 几个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玩他们的火炮了。 把摔摔炮给了他们，一人一盒，林易也开了最后一盒，买的时候觉得价格还好，可打开一看就觉得不值了，里面的摔摔炮也就指头大小，白纸包裹着，放在木屑之中。 啪一声，林易抬眼看去，小周来抓着一个小摔摔炮往地上一砸，又发出了声响，他开心极了，嘴巴就没合拢，摔完一个再拿一个，看样子是上瘾了。 这个小玩意，林易确实没什么兴趣，把盒子重新合拢，递给安骁，要是谁还想玩就给谁。 赵小茜和李莎莎摔了几个之后，就把摔摔炮都给了三个男生，跑到林易身边，问：「大哥哥，我们可以玩仙女棒吗？」 林易：「可以啊。」 他从袋子里拿了一盒仙女棒出来，扁扁小小的一盒，拿在手里份量就很轻，打开一看，里面也没几根。 让两个女生一人拿一根，林易拿出在摊子上买的打火机，帮她们点燃，彻底点燃的那一刻，细细的仙女棒立刻发出了明亮的光，还滋滋地燃烧着。 赵小茜跟李莎莎睁大了眼睛，眼里倒影着手上火花，脸上露出了惊嘆的笑，赵小茜：「好漂亮啊！」 李莎莎：「嗯！」 还在玩摔摔炮的小周来见到了漂亮的火花，立刻被吸引了过来，呆呆地看着两个姐姐手里的火花，看到火花渐渐细弱，直到消失不见，他回过神，着急起来：「火！火！」 赵小茜：「别急别急，这根烧完了，我们再点下一根。」 林易直接把几盒全给了她们，帮着她们点了新的一根，陈然也跑了过来，说：「莎莎姐姐，我也想玩！」 李莎莎给了他一根，想要把打火机给他，陈然说：「不用打火机！」 他把手里的仙女棒顶端贴在李莎莎手里燃烧的仙女棒上，也就一两秒的时间，两根仙女棒交合处发出了更加灿烂的火光。 陈然把手里的仙女棒拿开，果然，他的仙女棒已经燃烧起来了。 摔摔炮很好玩，可是在仙女棒面前就黯然失色了，别说小周来，就连安骁都忍不住放下摔摔炮来玩仙女棒。 五个孩子一人一根，在夜色中，组成了一个火花小队，吸引了不少孩子的关注。 有些孩子手里的东西玩完了，又不想走，就守着其他孩子看，渐渐的，五个孩子身边就围了五六个小孩儿，看到李莎莎跟赵小茜手里的仙女棒马上就要熄灭了，一个小孩儿还大声提醒：「马上就要没有了，快点拿新的那样点，就可以不要打火机了！」 李莎莎跟赵小茜都拿出了新的仙女棒，就着最后一点火花点燃了新的仙女棒，自从陈然发现了新的点燃仙女棒的方法之后，他们都抛弃了打火机。 这次点燃之后，还拿着仙女棒挥来挥去，于是夜色中就看到橙黄的火弧出现又消失。 林易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着这群热热闹闹的孩子。 一个小女孩儿站在小周来旁边，看到小周来笨手笨脚怎么都点不燃新的仙女棒，忍不住走上前，拿着小周来的手靠近火花，说：「你看，这样就好了，你的手不要抖，也不要怕嘛！」 小女孩儿穿着黑色的运动羽绒服，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样子，比小周来高了一点点，说：「这么点点火，根本不用怕，我在屋头还放过冲天炮，砰砰砰的，往天上沖，你看到过吗？」 小周来看看手里的仙女棒，又看看身边的小姐姐，摇头，小女孩儿说：「那我跟你说，冲天炮特别好看，不过最好看的还是礼花炮，冲到天上，很高很高，然后在天上开花，我最喜欢看礼花了！」 小女孩儿望着天上，小周来也跟着她看，天空黑黑的，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这个时候，什么东西升到了空中，砰的一声，绿色的火花在空中散开，散成饱满的星星点点火花构成的圆形，接着绿色变成了黄色，就像是无数的星星在空中闪烁，再渐渐消散。 有小孩子大声喊着：「烟花，有人在放烟花！」 整个广场，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新的一发烟花已经升天，正好炸开，绚烂到极致的火光照亮了广场上所有人的眼睛。 林易的眼里火花在明灭，天上绚烂，地上繁华。 这样的灿烂景色，就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世界。 最后一发烟花在天空盛开之后，星星点点的火花消失，天空重归寂静，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似有若无地笼罩着烟花所及之处。 有小孩子很遗憾地说：「这就没有了呀。」 旁边可能是他的家长，感嘆：「这都可以了，这种烟花贵得很！」 还有家长说：「得行啦，回去啦。」 林易转头，看向福利院的五个孩子，五个孩子都还仰头看着天空，期待着放烟花的人再来一次。 林易出声：「我们来放我们的小烟花吧！」 五个孩子迅速扭头，不仅是他们，站在旁边的其他孩子也都看了过来，林易从袋子里拿出今晚他们採购的最贵的火炮，放在了地上，对几个孩子说：「站远一点，也让其他孩子都稍微站远一些，小心给伤到了」 福利院的五个孩子立刻动了，李莎莎跟赵小茜手拉着手，走向一个小女生，说：「我大哥哥说，我们都要站远一点，不然可能会被伤到的。」 第245页 小女生点头，往后退了几步，站定，问李莎莎：「这样可以了吗？」 李莎莎转头看看林易，林易注意到了，抬手示意她再往后退，李莎莎于是转头对小女生说：「我们还得走一点。」 赵小茜也对旁边的几个孩子说，另一边，安骁也让几个孩子往后退。 也就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站在这一小片空地的孩子们都退远了些，因为想要看放的东西，也都不肯走，围着小片空地站成了一个圈。 稍微远一点的大人孩子注意到了，立刻明白这里要放新玩意儿了，也都跑过来围观。 林易拿着打火机，看看周围，场地已经清出来了，也没有孩子往这边跑，看到有人蹒跚学步的小孩儿摇摇晃晃地往空地里面走，林易眼皮一跳，赶紧喊：「小朋友别进来，这里要放火炮了！」 年纪尚幼的孩子看着林易对她说话，虽然没听清，但还是高兴地冲着林易走过去，林易无奈，正要上前，安骁站出来拉住了小孩儿，林易也高声喊：「这个小朋友的家长在哪里？」 周围的人都期待着中间的火炮，有大人说：「刚刚就看到这个娃儿一个人在花坛那边耍，没看到她边边有大人。」 另一个成年人也说：「我也是看到她找我们娃儿要吃的，问她大人在哪里，她也不说话，就给了她一瓶奶，啷个现在都没看到大人耶？」 周围的人不算少，于是林易看了眼小孩儿身上穿的衣服，提高声音再喊：「这个穿红色棉衣的小朋友的家长在哪里？」 周围没人应声，围观的大人们都觉得不对起来，这个孩子的年纪很小，不会有家长放心这样小的孩子远离视线的，有人说：「怕是跟家长走赊了，那边边就有警察，把小娃儿交给警察嘛。」 这是正理，林易对周围的人说：「我把这个小孩子抱去给警察，谁要是想放这个火炮可以来放。」 一个大妈说：「哪里就慌这点时间嘛？你去把娃儿抱给警察再回来放，我们给你看到起！」 林易笑道：「好！」 李莎莎几个都跑到了他身边，林易对他们说：「我把那个小朋友抱去给警察，你们跟我一起，还是就在这里等着。」 李莎莎看看放在空地中间的火炮，说：「大哥哥，我要守着火炮。」 她不相信别人，就怕都走了，火炮就被人给拿走了。 李莎莎这么说，赵小茜当然也要留下来，安骁也说要留下来，还拉着小周来，对陈然说：「然然，你也跟我们一起吧。」 陈然扭头：「不，我要跟大哥哥一起。」 行吧，林易抱起了小女孩儿，小女孩儿的年纪比小周来还小，一点都不认生，间林易抱着她，就沖林易咧嘴笑，林易喊上陈然，走出了人群。 因为广场附近的人多，有一辆警车特地守在附近，见到林易抱着孩子走过来，站在旁边执勤的警察问：「你啷个回事？」 林易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说：「我们本来在那边准备放火炮，结果看到了这个小孩子，问了周围的人，好像都没看到这个孩子的家长，我觉得她可能跟家长走丢了。」 听他这么一说，执勤的警察立刻把孩子抱了过来，小女孩儿是真的不认生，被警察抱着，一样咧着嘴笑。 警察问她：「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儿伸手去抓警察的帽子，啊啊的叫，警察是个年轻男人，有些无奈，把她的小手从自己帽子上移开，问：「小朋友，是爷爷奶奶带你出来玩的，还是爸爸妈妈，还是说是你的外公外婆？」 一个年纪大些的中年警察走过来，对年轻的警察说：「说啥子普通话嘛，她这么小，在屋头肯定天天听我们的方言。」 他对小姑娘说：「小妹妹，你妈老汉儿在哪里？」 小女孩儿朝他伸出手，说：「抱。」 中年警察把小女孩儿抱在怀里，忍不住带着笑，说：「这娃儿还有点黏人耶！」 又问小姑娘：「你婆婆爷爷，还有尕尕尕公在哪里？」 小姑娘重复着两个字：「尕尕。」 中年警察：「对对，尕尕，就是你的尕尕，她在哪点？」 小女孩儿又不说话了，伸手去扣中年警察警服上的警徽，嘟着嘴巴小声说：「吃、饭饭。」 小孩儿交给了警察，林易就没有什么好操心的了，对两个警察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年轻的警察又问了他几个问题，林易这才牵着陈然回到了人群中。 见到他回来，远远的就有人问：「警察啷个说嘛？」 林易说：「警察说他们会查看今晚城里的报案记录，还会注意附近有没有找孩子的家长。」 那个人说：「对头，这些事情只有警察才做得到！」 还有人说：「小娃娃交给了警察，就安全了！」 气氛一轻松，就有孩子嚷着：「放火炮，放火炮！」 林易哈哈一笑：「好，这就来放火炮了！」 他小跑几步，到了空地中间，那个圆滚滚的火炮还摆在原来的位置，对着福利院的几个孩子笑笑，注意看有没有孩子距离太近，没有，于是躬身点燃引线，然后飞快往后跑。 跑到人群边，空地中间的火炮已经开始冒烟，发出了呜呜的声音，然后声音越来越响，在几秒之后，绚烂的火光朝着四周散发，与此同时，火炮开始在原地飞速旋转。 第246页 见到这一幕，围观的人嘴里都发出了哇的惊嘆声，有孩子大喊：「火炮在转圈！它在转圈！」 转了几秒，四射的火光渐渐变小，转速也慢了下来，有人说：「没得啦。」 下一秒，火光朝着上方射出，滋啦啦的声音，就像是一棵沖天的火树。 于是周围的人都激动地喊了起来。 又是几秒之后，火光渐弱，有人说：「不晓得还有没得新的？」 另一人说：「肯定没得啦，这么小的东西，装得到好多火药嘛。」 这次的确是真的没有了，看到火炮上冒出来的黑烟，四周的人群也开始散了，五个孩子走到了林易身边，林易说：「还有仙女棒，要玩吗？」 几个孩子：「要！」 仙女棒玩完之后，他们又看到了一次烟花，时间不早了，林易带着五个孩子打道回府。 路上，几个孩子哒哒哒地跑在前面，脚步轻快，林易抱着小周来，小周来在广场跑了很长时间，已经开始累得揉眼睛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陈然哇了一声：「莎莎姐姐，你在唱歌？！」 李莎莎不好意思，但她太高兴了，对陈然说：「对啊，我好高兴，所以想要唱歌，你不想吗？」 陈然想了想，说：「我不会唱歌。」 赵小茜拉着李莎莎的手甩来甩去，开心地说：「你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唱啊！」 两个小女生开始一起唱歌，唱的是最近林易去哪里都能听到的洗脑神曲，虽然已经听腻了，但两个小姑娘在热闹的夜色中用稚嫩的声音唱着，还是很好听的。 陈然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跑到了林易身边，看了看一个人走在最前面的安骁，林易问他：「还在跟安骁生气吗？」 陈然愣了一下，接着嘟嘟嘴说：「是他自己不告诉我他许了什么愿望的，明明我许了什么愿望都告诉他的。」 林易明白，他是不满安骁对他有秘密了。 林易把小周来换了只手抱，小孩儿趴在他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 林易对陈然说：「你有什么不想别人知道的事情吗？」 陈然想了想，摇头。 林易：「真的没有吗？有关你爸爸妈妈的事情——」 陈然抿抿唇，林易腾出手短暂地摸摸他的头，很快把手收回，小周来长高了，也长肉了，单手抱可以，但他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得赶紧收回手才抱得稳小孩儿。 他对陈然说：「那些肯定是你爸爸妈妈的不对，但是你也不想告诉大家不是吗？」 「每个人都有他不想说的事情，身为好朋友、好兄弟，我们要做的就是保护他们、尊重他们，他们不想说的事情不要逼迫他们，他们不想做的事情，也不能逼迫他们。」 「安骁对你很好的，除了这件事情之外，他还有其他事情不跟你说吗？」 陈然想了想摇头：「他做的事情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他在学校同桌是谁，叫什么名字。」 林易说：「看吧，对于安骁来说，你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了，瞒着你事情，一定是因为他真的很不想很不想说，如果逼他的话，他就算说出来也不会开心的。而且今天过年，你们还闹别扭，你很难过，他也一定很伤心的。」 陈然看着最前面安骁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眼里露出担忧的神色，他说：「我去找安骁哥哥！」 说完，他就跑到了前面，两个小孩儿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又并肩一起走了。 等到了福利院，陈然已经跟安骁和好如初，两个男孩儿你一声安骁哥哥他一声然然弟弟，听得赵小茜跟李莎莎在一边小声吐槽：「你们两个好肉麻啊！」 陈然沖她们得意地晃脑袋：「那是我们关系好！」 隔了一会儿，林易招唿孩子们洗漱，陈然拉住了林易，用浅色的眼睛看着林易，很认真地问：「大哥哥，你说我们的关系好吗？」 林易点头：「当然啦。」 陈然：「我们是好兄弟好朋友吗？」 林易唔了一声：「我觉得算是了。」 陈然笑了起来，说：「那大哥哥，我不想刷牙，可以不刷牙吗？」 他赶紧打补丁：「你说了，好兄弟好朋友不喜欢做的事情，不能逼他们做。」 林易啼笑皆非，努力控制住表情，把小孩儿给推进卫生间，冷酷道：「不行。」 「为什么 ？！」 陈然一副很震惊的表情。 林易面无表情说：「因为除了好兄弟好朋友之外，我还是你的监护人，监护人说你要刷牙，所以你就得刷牙。」 陈然瞪圆眼睛：「这是不公平的！」 还把看电视学来的词语用上了：「这是暴政！」 林易把他放在洗手池前，点头：「对，这就是来自监护人的暴政，小朋友，乖乖刷牙吧。」 陈然露出了屈辱的表情，站在一边的安骁扑哧一笑，把牙膏沫都吐了出来，赶紧手忙脚乱去擦镜子上的沫子，一边忍不住含煳不清说：「我都说了，大哥哥不可能同意你不刷牙的。」 陈然：qaq 大年初一的习俗 第93章 晚上十点, 星星福利院的孩子们洗漱好回到了房间。 赵小茜脱了鞋子钻进被窝，努力地把被子边边给掖住，力图不让任何一丝冷风熘进被子里。 第247页 两边的被子都给掖好之后, 她松了口气, 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里, 这才注意到李莎莎还没上床。 她转了转脑袋, 往有动静的地方看过去，莎莎姐姐还穿着外套，坐在她的桌子前, 好像在写着什么, 她出声问：「莎莎姐姐, 你在干什么？」 李莎莎手上不停, 说：「我在给我妈妈写信，告诉她我们今天是怎么过年的。」 赵小茜哦了一声, 转回了脑袋，平躺在枕头上, 房间里安静下来, 能听到笔尖跟纸张摩擦发出的声音。 她看着上面的上铺床板, 木制床板上的纹路是一圈圈的，这个就是老师上课说的年轮吧，老师说过想知道树的年龄数大树的年轮就可以了。于是她开始数,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明明没有多少圈，但她怎么都没数清楚，脑子里越来越钝, 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她迷迷煳煳中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妈妈, 自己也坐在了书桌前给妈妈写信。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赵小茜发现天已经亮了，莎莎姐姐正坐在床边穿衣服，她赶紧从床上起来。 穿好衣服后，跟在莎莎姐姐身后，门打开，冷冷的风灌了进来，她跟莎莎姐姐一起嘶了一声。 「起来了。」 听到声音，赵小茜跟李莎莎都转头看去，林易从卫生间出来，额前的头髮还有点湿漉漉的，他让开卫生间的门说：「洗漱吧，我们今天早上吃饺子和汤圆。」 这也是张姐告诉他的，当地的习俗就是大年初一的早上吃饺子和汤圆。 两个小女生进去洗漱，林易到了厨房，开始煮饺子汤圆，只需要把这两样东西从冰箱里拿出来，放进满是沸水的锅里就行了，不时用铲子推一推，防止粘锅。 趁着煮饺子的时间，他去了斜对面超市，买了些香烛和纸，回到福利院。 饺子已经煮得差不多了，舀入大盆里，接着煮汤圆，煮好后舀入另一个大盆。 然后林易拿了八个饭碗，舀了八碗汤圆，放在了饭厅的桌子上，正对着门的那边摆放四个碗，两侧各放一个碗，至于下席的方位不摆。 然后把筷子放在碗上。 又进厨房，拿一个圆白萝蔔，切成两半，出厨房，一个摆在大铁门边，一个摆在饭厅门口，各自插上三支香两支红烛，点燃。 李莎莎跟赵小茜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蹲在铁门边点香，两个女孩儿很好奇，走过来，赵小茜问：「大哥哥，你在做什么？」 手里的香点燃了，冒起了烟，林易把香插在白萝蔔上，细细长长的香颤了颤，林易说：「我在点香，待会儿烧一点纸，请我们逝去的亲人来吃汤圆，也给他们烧一点钱去。」 赵小茜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看被林易摆在铁门边已经燃烧起来的香烛，转头看到林易朝饭厅走去，她赶紧跟上去。 李莎莎还以为她是觉得新奇，也跟着她走。 两个女生走到了饭厅门口，看到了在桌子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八个碗。 这时候安骁、陈然也起了，飞快地跑到卫生间洗漱之后，也凑过来看新东西。 林易从红色塑胶袋里拿出厚厚一叠黄纸，说：「我们给逝去的亲人烧纸吧。」 赵小茜小声问：「也可以给我的爸爸妈妈烧吗？」 林易点头：「当然。」 他手脚麻利地把纸上的绳子解开，开始一张一张地把黄纸撕开，黄纸是用机器压制出来的，虽然是一张一张的，但张与张之间几乎黏在了一起，买黄纸的时候，张姐就提醒他，最好把黄纸撕开再烧。 林易对几个孩子说：「有思念的已经去世的亲人，就拿纸跟我去烧。」 安骁问：「这样烧了有什么用？」 林易还是不急不缓地撕纸，说：「今年是新年第一天，可以请他们来吃汤圆，烧给他们的纸也就是钱，也相当于给他们发一些钱，让他们在新的一年有钱可以买东西吃。」 「还有就是，请他们来看看，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你们也可以告诉他们，你们过得如何。」 几个孩子仰头看着他，恍然大悟。 赵小茜跑到林易身边，拿了一叠纸，说：「那我要给我的爸爸妈妈烧纸！」 陈然也跑了过去：「我给我的外婆烧！」 李莎莎挠挠头：「我的爸爸死了，但是我不想给他烧纸，他是个坏人，就是他害了我的妈妈！」 「既然是坏人，就不要给他烧纸！」 说话的是安骁，他对李莎莎说：「给坏人发钱，让坏人过得好好的，这对好人是不公平的。」 李莎莎点头，觉得安骁哥哥说的很对，于是说：「那我不给他烧了。」 林易提醒他们：「你们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呢。」 李莎莎：「我的爷爷奶奶也不好，他们最不喜欢我跟妈妈了，他们说我是个女孩儿，是个赔钱货！我才不给他们烧！」 李莎莎突然想起来：「不过他们好像还没死。」 所有人：「……」 李莎莎又说：「我的外公外婆也是坏蛋，反正都不是好人！」 安骁点头：「我的也是！」 两个孩子义愤填膺，坚决不给坏亲人烧纸，林易当然不会强迫他们。 于是只有赵小茜和陈然在专心地撕纸，林易站在一边一起撕。 纸本来就不多，很快就全部给分开了。 林易到厨房里拿了个不锈钢盆，这个盆的底部穿了好几个孔，既不能洗菜，也不能装汤，只能当废品处理。 第248页 把盆放在铁门口的香烛边，拿了一点黄纸点燃放进去，叫赵小茜跟陈然过来，对他们说：「烧吧，一点一点的烧，一边烧一边喊你们的亲人，叫他们来吃汤圆、领钱了。」 两个小孩儿表情严肃，站在火盆前，放几张纸进去，赵小茜喊：「爸爸妈妈，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你们快点来吃汤圆，来拿钱了！」 陈然不知道怎么说，听到赵小茜这么说了之后，跟着说：「外婆，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你快来吃汤圆，来拿钱了。」 两个小孩子一齐把手里的纸都烧完了，林易把自己手上的递给他们，陈然不解：「大哥哥，你不烧吗？」 林易摇头：「我没有亲人。」 应该说身为孤儿的原身没有亲人，他虽然有父母亲人，但他们都在另一个世界，想来在这个世界烧纸，他们也是得不到的。 所以还是不烧了。 几个孩子都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房间里响起声音，林易把手里的纸都给了赵小茜和陈然，说：「小来醒了，我去给他穿衣服。」 四个孩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转过头互相看看，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小茜想了想，继续烧纸，陈然也跟着她烧。 纸烧完了，小周来也起了，林易带他到卫生间洗漱，四个孩子跑到卫生间门口问林易要怎么办，林易说：「纸烧完了，他们可能才到，先让他们在饭厅吃一会儿汤圆吧。」 四个孩子点头，他们又跑到了饭厅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桌子，陈然小声问赵小茜：「小茜姐姐，你的爸爸妈妈和我的外婆现在就在吃汤圆吗？」 桌子上的汤圆冒着热气，赵小茜点头：「应该是的，我们刚刚把他们请来了。」 这时候林易不放心走出卫生间一看，果然，四个孩子把饭厅的门堵得严严实实，招唿道：「别站在门口，把路给堵了，他们就进不去也出不来了。」 林易这么一说，站在门口的四个孩子四散而开，跑得远远的，生怕把任何一点路给挡住了。 安骁跟李莎莎看看周围，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就站在他们身边，两个小孩儿齐齐打了个寒颤。 至于赵小茜跟陈然，两个小孩儿趴在窗子边往里面看，桌子还是空荡荡的，甚至筷子都没动过，陈然很疑惑：「他们真的来吃汤圆了吗？」 赵小茜也很怀疑，毕竟桌子上的一切都没有变化，根本不像是有人在吃汤圆的样子，她迟疑道：「会不会我们没有把亲人请过来？」 陈然提出合理的解释：「可能是因为我们在福利院，距离老家太远了。」 赵小茜：「我们再去烧纸吧。」 陈然：「可是已经没有纸了。」 赵小茜想了想：「那我们站在烧过的纸旁边继续喊他们！」 两个孩子又跑到了火盆前，火盆里的火已经熄灭了，只有点点火星在明灭，赵小茜喊道：「爸爸妈妈，我是茜茜，你们快来吃汤圆、领钱了！」 陈然也跟着喊：「外婆，我是然然，你们……你快来吃汤圆、领钱了！」 林易带着小周来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两个小孩子站在火盆边对着灰烬喊着，林易问：「你们怎么还在喊？」 陈然立刻解释了，林易哭笑不得：「不是这样的，逝去的人吃东西跟我们吃东西不一样，我们是看不见他们吃东西的，他们也只是吸吸东西的味道就好了。」 两个小孩儿很惊讶，就连安骁跟李莎莎都凑了过来听，赵小茜问：「只是闻味道就能闻饱吗？」 林易说：「我们不行，但他们可以。」 四个孩子点点头，再跑到窗子边，看着空荡荡的桌子，他们幻想着有那么三个人坐在桌子前，对着碗里的汤圆吸气味。 过了一会儿，林易带着几个孩子进饭厅去撤碗筷，他把所有汤圆都倒在一个碗里，因为每碗也就只有六个不大的汤圆，所以此刻汤圆已经没有多少热气了。 安骁端着装得满满的汤圆，问林易：「大哥哥，这些汤圆要怎么办？」 林易：「我们吃啊。」 「啊？！」 四个小孩儿都震惊了，已经吃过的汤圆，他们还吃？ 安骁给惊得语无伦次：「不……不……我们……可以吃吗？」 林易带着他们走到厨房，说：「当然可以，他们吃的东西跟我们吃的又不一样，而且你们看这些汤圆，一个个好好的，不吃只能倒了。」 四个孩子看着碗里的白生生、圆滚滚的汤圆，都感觉到了可惜。 他们都是饿过肚子的孩子，相比起从小吃喝不愁的小孩子来说，他们更知道食物的可贵。 李莎莎尤甚，她看着汤圆，说：「不能丢掉，我们吃了！」 林易安抚他们：「其实这些汤圆跟其他的汤圆没有任何区别。」 他先挟了一个汤圆在嘴里，吃给几个孩子看：「这个汤圆是黑芝麻馅的，很香很甜，有谁要试试看吗？」 李莎莎：「我！」 一个白生生的汤圆入口，都不用动用牙齿去咬，软糯滑腻的外皮顷刻间讲牙齿给包裹，里面甜腻的芯子流出来，接触到舌头，浓香瀰漫。 舌头忍不住一动，甜甜的芯子顺着喉咙滑下，鼓动一声，李莎莎的喉咙一动，一整颗小汤圆竟然就顺着她的喉咙进入了肚子。 第249页 旁边赵小茜问：「莎莎姐姐，好吃吗？」 李莎莎张了张嘴巴，有些尴尬地说：「我吞了。」 赵小茜点头：「我们知道你吃了，好吃吗？」 李莎莎捏了捏衣角，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怎么尝出味道来。」 就吃到一点甜甜的芯子，然后其他的都被自己给囫囵吞了。 「啊？」 赵小茜不理解：「为什么会没有尝出味道来？」 既然已经吃了，就肯定知道味道了呀。 李莎莎赶紧说：「我再吃一个就知道了！」 她赶紧又挟了一个吃，这次，她注意着没让自己把汤圆给一整个吞掉，汤圆一入口，她就立刻咬开，香甜的味道彻彻底底地占据了她的味蕾。 她不自觉地说：「好吃，超级好吃！」 说完，嘴里的汤圆就给咽了进去，她对林易说：「大哥哥，我要吃四个，不对，十个汤圆！」 林易给她舀了四个，说：「吃完再说。」 其他四个孩子本就饿了，见李莎莎这个样子，本来有些嫌弃的汤圆看起来也变得诱人起来，更何况，汤圆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第二个要吃的是赵小茜，她想就算是爸爸妈妈真的吃了，她吃爸爸妈妈剩下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的。 她一开吃，陈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再然后是小周来，他压根什么都不知道，林易把汤圆端给他，他立刻就舀了一个送到嘴巴里，甜甜的汤圆比起饺子还要更让他喜欢，一个进了嘴里，还没咽下，他就想要去舀第二个，林易给拦住了，对他说：「嘴里的吃完了再吃。」 他打算马上把嘴里的吞了，没想到大哥哥又说：「慢慢嚼，不能一口吞。」 好吧，小周来开始努力地嚼嘴里的汤圆。 见到哥哥妹妹弟弟们都开吃了，安骁心里的那丝膈应摇摇欲坠。 林易从其他汤圆里舀了一碗给他，说：「吃吧。」 安骁伸手接过，看看几个弟弟妹妹，他咬咬牙，拿起筷子从桌子上撤下来的汤圆碗里挟了一个，快准狠地放到嘴里，本来都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结果一咬，满口生香，控制不住再一口，汤圆就下肚了。 陈然问：「安骁哥哥，我们昨天包的汤圆是不是很好吃？」 安骁眨了眨眼睛，点头：「好吃！」 真的很好吃，没有一点点奇怪的味道，只有满口的软糯香甜。 几个孩子吃汤圆都吃上了瘾，但汤圆这个东西，一大特点就是第一个惊艷，第五六个就开始腻了。 先前扬言要吃十个的李莎莎，吃到第五个的时候，速度就慢了下来，把最后一个汤圆挟起来，脸上的表情就不是那么的期待了。 林易吃了一口汤圆，问她：「是不是腻了？」 李莎莎的眉头皱起来，有些不能理解自己：「明明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现在觉得没那么好吃了呢？」 林易笑笑：「傻姑娘，无论吃什么都要适量，适当的吃一点好吃，一旦吃多了，再好吃的东西就会变得不好吃起来。」 他对几个孩子说：「大家把碗里的吃了，汤圆就没了，我们就吃饺子了！」 听到这话，几个孩子大大松了口气，脸上也再次有了期待，甜腻腻的汤圆之后，就很想吃包着很多肉的饺子呢。 新年第一天的早餐吃完，林易带着几个孩子出去逛了一圈，街上的店铺大多都关着门。 五个孩子都感觉到了异常，尤其是昨天那么的热闹，今天街上怎么就这么冷清了？ 安骁问了出来，林易解释：「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很多商店都会选择在这一天休息，街上的人少，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开门的店不多，索性就不上街了，还有就是很多人会回老家去祭拜逝去的亲人，当然也有些人今天会去寺庙里拜佛。」 赵小茜：「为什么要去拜佛啊？」 祭拜亲人她能理解，因为她就很想很想要跟自己的爸爸妈妈说话，很想要爸爸妈妈也吃点好吃的，可是拜佛又是为什么呢？ 对此，林易解释不出来，他就听张姐这么说的，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今天拜佛灵一些吧。」 李莎莎问：「大哥哥，拜佛真的有用吗？」 林易沉默了几秒，说：「我觉得应该是没什么用的吧，什么事情还是得靠自己努力才行。」 他举了个例子：「一个上课从来不认真听讲，也从来不做作业的学生去拜佛，说自己想要考全班第一名，你们觉得拜了之后他可能成为第一名吗？」 赵小茜疯狂摇头：「绝对不可能！」 陈然倒是说：「怎么可能，不会做的题就是不会做，除非那个佛把□□告诉他。」 林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带几个孩子在附近转了一圈，买了点肉和菜，虽说是初一，可菜市场还是有商家卖菜。 回到福利院，安骁突然说：「我想到了，除非那个人在拜佛之后就努力学习，才有可能考第一名。」 林易点头：「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不管有没有拜佛，想要考第一名都必须努力学习才行，所以想要一个好的成绩，一个好的结果，我们应该求的是自己，告诉自己少偷懒、多学习、多思考，拜的佛可能不会回应我们，但我们自己是一定会回应自己的。」 不管这种回应是正向的还是消极的。 第250页 李莎莎说：「我去做作业了！」 她这么一说，赵小茜也赶紧说：「我也要去，我的字帖还没写完！」 安骁也朝自己的房间走去，陈然嘆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哥哥姐姐们竟然都这么爱学习。 小周来学着他的样子嘆气，他摸了把小周来的头，说：「学习虽然不是那么累，但真的很花时间啊。」 「小来你以后可不要——」 说到一半，他再次嘆气：「算了，还是努力学习吧，十八岁之后，我们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成绩好总比成绩差好一些。」 他蔫头耷脑地跟上安骁，也做作业去了。 大铁门关着，林易也不担心几个孩子的安全，他进了厨房，把菜放好，时间还早，尚且不用操心午饭的事情。 今天难得地出了太阳，金色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林易端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星星跟小周来扑来扑去。 这小孩儿跟小狗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人来疯，具体表现就是玩着玩着就玩疯了。 本来一人一狗在玩你丢我叼的游戏，小周来丢的是小玩偶，结果这次丢得远了些，星星去捡花得时间就多些，小周来等不及了，看到了泡沫箱里的泥巴，哒哒哒跑过去，抓起一把泥巴就朝着星星撒过去，林易赶紧喊住他：「小来。」 他的语气很平静，因为他很清楚，小孩子对事物的判断很大一部分来自成年人，如果他的语气急促甚至着急，会让小周来立刻被感染，也会着急甚至恐慌起来，所以他指了指小周来抓着泥巴的手，摇摇头说：「不可以抓泥巴去丢星星，这会让星星的眼睛受伤的。」 林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我们和星星的眼睛都是一样，很容易受伤，如果泥巴进了眼睛，眼睛就会难受，会痛，你还记得前几天有沙子进了你的眼睛吗？」 小周来点头，他记得他的眼睛好难受，都睁不开。 林易：「如果你把泥巴撒入了星星的眼睛，星星也会那么难受的。」 小周来看着星星，脸上露出了担忧的表情，接着看看林易，又看看自己的手，把小手放到泡沫箱上面，一松手泥巴就落回了箱子，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脏了，看着脏兮兮的手，眉头皱了起来，冲着林易说：「大哥哥，手、脏，要洗、干净。」 林易站起来，对他说：「走吧，去卫生间洗手。」 小周来点头，跟在他身后去了卫生间，双手都洗干净之后，他闻着满是香皂香气的手，跑出来对星星说：「星星，我再也不、对你，撒泥巴了，对不起！」 星星：「汪汪！」 小狗伸出舌头去舔他，小周来哈哈地笑了起来，半点没有因为被大人阻止做一件事情之后的闹脾气。 一人一狗又玩了起来。 林易继续坐在凳子上晒太阳，可能是手机看多了，他最近觉得自己的眼睛时有干涩，担心自己近视了，毕竟不戴眼镜总比戴眼睛好。 记得在网上看到闭着眼睛去看太阳能改善视力，正好阳光灿烂，自己坐的方位也正对太阳，于是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照在眼皮上的感觉，暖暖的。 这天晚上，小周来已经睡着之后，林易躺在床上玩手机，玩着玩着，就听到门外似乎有谁说话的声音，细细的，听不清楚，他侧耳听了听，确实听不清，轻手轻脚起身，穿上外套再轻轻打开门，细微的说话声大了起来，隐约能听出来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在说妈妈。 把门彻底拉开，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大门的方向跑了过来，林易喊了一声：「星星。」 星星：「汪汪！」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林易看向大铁门的方向，一个小身影站了起来，大约能看清他\她穿着绿色的棉衣，林易试探着问：「小茜？」 「嗯！」 这一声中带着浓浓的鼻音，林易走过去，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清楚了站在大门口小孩儿的相貌，的确是赵小茜。 他问：「你在这里干什么？不是睡觉了吗？」 赵小茜的声音瓮瓮的，她很小声地说：「我睡不着，我想跟我的爸爸妈妈说话。」 林易的余光一扫，看到了白天烧过纸之后的不锈钢盆，里面灰烬他还没有倒掉。 赵小茜吸了吸鼻子，低着头，说：「大哥哥，我这就回——」 林易打断她的话，问她：「想说的话说完了吗？」 他走到赵小茜身边，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服，还好，小姑娘知道穿厚点出来，说：「我就在房间门口等你，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再跟爸爸妈妈说。」 他还从兜里拿出了耳机，戴在自己的耳朵上，让小姑娘看着自己点开歌，说：「我绝对不偷听。」 说完，他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没关门，就站在里面，手机屏幕亮着放在靠门的小桌子上，让小姑娘一眼就可以看到他。 站在大门口的赵小茜吸了吸鼻子，重新蹲了下来，对着面前的灰烬盆，说：「爸爸妈妈，刚刚那个就是大哥哥，对我们很好很好很好的大哥哥。」 她抬眼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大人，刚刚蹲在门边，就算有星星陪着也控制不住冒出来的恐惧不翼而飞，她擦了擦眼泪，说：「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吧，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很好！」 开学 年一过, 时间就过得飞快，明明过年的热闹还没有消散，开学的时间就要到了。 第251页 林易看看手机日历, 在吃午饭的时候, 对几个孩子说：「还有三天, 你们就开学了。」 他说：「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我们提前买好。」 五个孩子中的四个听到这话都蔫了，陈然嘟囔道：「怎么这么快就开学了啊！」 其他三个孩子深有同感，蔫头耷脑地吃完饭, 帮着洗了碗, 几个孩子坐在院子里, 小周来不知道开学是个什么东西, 只知道几个哥哥姐姐听说开学这个东西之后，就都不太开心的样子。 他端着小板凳, 抱着星星的前腿坐在陈然身边，想了想, 把星星推到陈然身边说：「哥哥, 摸摸！」 星星猝不及防被一个小幼崽推到了另一个小幼崽身边, 前脚刚踩在地上，就又被提了起来，小黄狗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陈然搂着毛茸茸的小狗, 抓着小狗软软的耳朵摸来摸去，又嘆了口气，说：「还有三天就开学了。」 「唉——」 「唉——」 赵小茜跟李莎莎都开始嘆气，赵小茜看着天空, 今天也有太阳，午后正是阳光最暖和的时候, 要是在前几天，这么好的太阳，他们就会在院子里玩。前两天，大哥哥给他们做了沙包，互相之间丢沙包、接沙包，可好玩了。 可惜，一想到还有三天就开学了，浑身就没有什么力气，什么都不想玩了。 赵小茜又嘆了口气，陈然问：「今年的寒假是不是要短很多啊，怎么这么快就开学了？」 安骁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一月十八号放的假，大后天是二月十七，他说：「放了二十九天假，比去年的寒假还多一天。」 「啊？」陈然三人震惊，竟然还多一天！ 李莎莎：「可是明明我们感觉这个寒假过得好快好快！」 陈然贊同点头：「我感觉好像昨天才放假一样！」 安骁没说话，脸上却露出了贊同的表情。 然而再不想开学，时间还是以不急不缓的速度过去了，开学前一天，许晨月被她爸爸送回了福利院。 到了晚上，陈然睡在床上唉声嘆气，念叨了好几声不想开学之后，突然想到：「安骁哥哥，去年寒假之后开学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的吗？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安骁想了想，开口说：「不是的，去年这个时候，我们都很想到学校去的。」 陈然：「？！」 他很震惊：「想去学校？为什么？！」 安骁说：「因为学校有吃的。」 躺在床上，黯淡的月光透过窗户，给屋子里的一切镀上了一层薄纱。 安骁想起了去年开学前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候，小来已经到了福利院，但他还不爱说话，也不会主动脱裤子上厕所，晚上，他也还跟着自己一起睡。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晚上，光头在福利院里住，他猜是因为要开学了，光头要送他们去学校报名。 报名的那天，老师要让交一个学期的午饭钱，这个钱光头从来不会拿给他们，一定要亲自交给老师才行。 安骁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不就是怕他们骗他，把午餐费说多了，这样他手里剩下的补助钱就少了。 所以他才会在开学前专门回福利院住。 光头就睡在大哥哥现在睡的那个房间，打唿很响很响，就算是睡在他们房间里，也能听到光头的打唿声。 那个晚上，他们听着光头的打唿声，肚子很饿，还很馋，馋肉。这个假期，足足二十八天，他们吃肉的时间少得可怜。 虽然他们手里有些钱，但他们不会做肉，偶尔吃肉还是跑去买肉包子吃，肉包子里就有肉。 而且小周来年纪小，还要吃面煳，放假前光头给小周来买的那罐吃完之后，光头就不给他们钱买了，他们只好各自挤一点钱出来，每天给小周来买一盒牛奶喝。 所以一个假期，他们过得紧巴巴的，几乎每天都在吃面条。 躺在床上，一想到开学，就想到去了学校午餐就可以吃到肉了，所以无论是他、陈然还是小茜、莎莎、月月都期待极了，甚至寒假途中就说过好几次，如果没放假就好了。 那个时候，他们是真的超级想开学。 至于现在，安骁想了想学校的午餐，觉得没有什么食慾，再想想这段时间天天在福利院里大哥哥给他们做的那些好吃的，深深地觉得还是不开学的好。 临睡前，他还遗憾地想，开学了，中午就吃不到大哥哥做的好吃的了。 然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亮了，开学了。 对于林易来说，开学日註定是忙碌的一天。 早上，他的闹钟久违地在六点半响了起来，人醒了，但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还想继续睡，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林易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挠了挠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等到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一看时间，已经六点五十五了，开学报导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时间不算紧急，但几个孩子该起了，于是林易挨个挨个敲门叫人，然后出门买包子了，走在路上，看到有家长带着背着书包的孩子朝小学的方向走，他打了个哈欠，有走几步，竟然看到了有拖着行李箱的初中高中生在公交车站等公交车。 林易诧异，小学就算了，初中高中生都要去那么早的吗？ 第252页 买完包子回到福利院，几个孩子吃早餐的时候，他把小周来也给薅起来了，没办法，他得跟着几个孩子去学校，不可能留小周来一个孩子在福利院里睡觉，而且今天小周来也有事。 最后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四十分了，正好赶上公交车，抵达了金山小学。 报名这个事情，说来也简单，就是家长带着孩子一起，家长交钱，孩子交寒假作业。 交钱自然是不可能出什么太大问题的，交作业可就不一定了。 许晨月的教室就在一楼，且班主任来得早，所以林易就先给许晨月把名给报了。 这个过程中，就看到有个小男生被班主任指出来寒假作业没有做完，当时，小男生的妈妈脸色就不好看了，小男生也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班主任让小男生在教室里把没做完的作业补上再来报名，小男生抱着作业乖乖走到了位置上坐下，他的妈妈也跟着他，一声暴喝，把教室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就看到小男生的妈妈对小男生上演了全武行，手上在打，嘴上还骂，教室里的其他孩子都给吓到了。 最后还是班主任出面阻止了家长。 给许晨月报了名之后，林易去了陈然的教室，陈然是二年级的学生，不过班上的孩子看起来跟一年级的也没什么区别，当然，一边掉眼泪一边补作业的孩子还是有的。 接着是赵小茜、李莎莎和安骁，最后给安骁报了名之后，牵着小周来走出教学楼，林易舒了口气，转头看看一整栋教学楼，感觉小学老师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一个班几十个闹腾得不行的小学生，他们竟然都能管得住，还要他们把知识给学进去，实在是厉害。 小周来顺着他的视线转头也看教学楼，林易指着教学楼上的字问他：「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小周来摇头，林易念给他听：「身在僻壤，心在远方。」 小周来一脸茫然，根本理解不了这八个字，林易对他说：「大约就是要多读书，要有远大志向的意思。」 小周来还是不理解，用嫩嫩的声音问：「什么是、指向？」 林易：「是志向，志向就是目标，就是你想要做的事情。」 小周来表示：「我想回去喝奶奶~」 林易捏捏他的脸蛋，说：「不行哦，大哥哥要带你去报名了。」 他带着小周来离开了小学，过一个马路，走到了斜对面的建筑，这里是金山小学幼儿园，原本，金山小学幼儿园跟小学是在同一栋楼里的，现在给分了一栋楼专门给幼儿园使用。 今天也正是金山小学幼儿园报名的日子，林易带着小周来去报名，把小周来的情况一说，自然，小周来成功入学小班。 今天幼儿园的孩子是不读书的，报完名之后，林易就带着小周来回去了。 安骁他们下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周来在院子里跟星星玩得正开心，许晨月迫不及待问：「小来小来，你今天去读书了吗？」 小周来点头：「读了！」 「哇！」赵小茜问，「是报名成功了吗？」 小周来还是点头：「成功了。」 许晨月跳起来：「太好了！」 几个大孩子都笑了起来，陈然拍拍小周来的肩膀，以过来人的口吻说：「你小子，终于要去学校读书了！」 小周来觉得然然哥哥看着他的表情好像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具体哪里奇怪，听到然然哥哥问他：「上学好玩吗？」 早就记不得之前自己去过幼儿园的小周来点头：「好玩！」 幼儿园里有好多跟他一样大小的小朋友，可以一起玩积木，还有好多好多玩具！ 玩了一会儿之后，大哥哥就带他回来了，他都没有玩够呢。 然然哥哥又问他：「明天还去幼儿园读书吗？」 小周来毫不犹豫点头：「要去！」 陈然摸摸他的头，说：「很好，把你的这种态度留到明天！」 …… 第二天早上，小周来还睡得很熟，好像有人在叫他，小周来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大哥哥，他眨了眨眼睛，听到大哥哥说：「该起了，今天要去读书了。」 读书？幼儿园！ 小周来的眼睛亮了起来，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大哥哥赶紧抓住他说：「别急别急，要穿衣服！」 大哥哥给他穿毛衣，毛衣挨着他的脖子，痒痒的，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哥哥用手来摸他的脖子，说：「挠痒痒了！」 小周来赶紧往后滚，捂着自己的脖子，咔咔的笑。 然后大哥哥不跟他玩了，大哥哥站在床边对他伸手：「来吧，我们去洗漱，然后吃早餐上学。」 上学就是去幼儿园，想到昨天的幼儿园，小周来很期待。 所以他站起来去牵大哥哥的手，下床，乖乖刷牙洗脸。 来到饭厅，自己爬上凳子，坐好，伸长了脖子看今天的早饭，小周来眼睛又亮了，是大哥哥做的饼，他吃过，里面有蛋蛋、有肉肉，还有火腿肠，特别特别好吃！ 赶紧把小饼拿在手里，嗷呜一声，大大地咬了一口，小周来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吃完了早餐，几个哥哥姐姐都去马路对面坐公交车了，小周来记得，哥哥姐姐们每天都要上学的，之前有好多天，他们都不去上学，大哥哥说是因为他们放假了，现在要去上学，是因为学校开学了。 第253页 小周来想还是放假好，哥哥姐姐们都在家里，都能陪他一起玩。 大哥哥牵着他，送哥哥姐姐们上了公交车，然后，他发现大哥哥也牵着他上公交车了，小周来眨眨眼睛，有些不明白，要像昨天那样把哥哥姐姐们送到学校吗？ 直到下了车，看到了小学斜对面的黄色的可爱房子，他总算是想起来了，他今天好像也要上学。 大哥哥牵着他到了那栋可爱的房子前，有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皮肤白白的短头髮的很漂亮的女老师——大哥哥昨天说了，学校的大人都叫老师，他用自己的小脑袋想了想，觉得男的应该就叫男老师，女的应该就叫女老师。 漂亮的女老师笑着对他说：「小朋友，金山小学幼儿园欢迎你呀！」 漂亮的女老师还给他戴了一个塑料花环，说：「这是小朋友的入园礼物。」 受到了礼物，小周来很有礼貌地说：「谢谢、女老师！」 站在幼儿园门口的女老师跟林易都愣了一下，女老师说：「小宝贝，老师叫圆圆，你叫我圆圆老师就可以了。」 小周来点头，喊了一声：「圆圆老师！」 圆圆老师朝他伸手，说：「小朋友跟圆圆老师一起入园吧。」 圆圆老师很漂亮，看着圆圆老师的手，小周来迟疑了几秒，还是伸出手去拉住了，但是拉住之后，圆圆老师一动不动，笑着对他说：「小朋友，家长今天是不能进入幼儿园的哦，所以小朋友需要松开家长的手呢。」 家长？ 小周来扭头看了眼大哥哥，这才明白家长指的是大哥哥。 松开大哥哥的手？ 小周来抓紧了大哥哥的手，朝着圆圆老师摇头，说：「不放！」 圆圆老师说：「小朋友，你看其他小朋友，他们都是跟着老师一起进学校的，家长都没有跟着进学校呢。」 小周来看了看周围的小孩子，他们的确都是跟着老师进学校的。 但是小周来还是紧紧抓着林易的手不放，他不要跟大哥哥分开！ 任圆圆老师怎么说，小周来就是不愿意跟着她进学校，无奈之下，圆圆老师允许了林易跟着小周来进入学校。 来到小周来的班级，一个个小豆丁在老师的引导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林易牵着小周来走进教室的时候，所有小豆丁都看了过来。 小周来半点不觉得尴尬，牵着林易在就近的位置坐下，还拍拍身边的空位置对林易说：「大哥哥，坐！」 林易看着面前还没自己半截小腿高的塑料小椅子，对小周来说：「这是专门给小朋友准备的位置，大哥哥不能坐，也坐不了。」 小周来看看椅子，又看看林易，遗憾地说：「好吧。」 他坐在椅子上，依然拉着林易的手，林易只能躬身，对他说：「小来，你看，这里全部都是小朋友，除了老师，一个大人都没有，大哥哥站在这里，他们都看着我，大哥哥觉得有点不好受，你能让大哥哥出去吗？」 小周来很犹豫，看看其他小朋友，发现大家确实都看着大哥哥，虽然他觉得没什么，但是大哥哥说他难受，小周来想了又想，最后拉着林易往外面走。 林易赶紧问他：「小来，你要做什么？」 小周来说：「我们、出去。」 林易拉住他，蹲下来说：「你是小朋友，你要坐在这里上课，大哥哥是大人，大哥哥去外面。」 小周来看看外面，有个老师牵着一个小朋友正从窗子边经过，他拉着林易的手不松开。 林易说：「大哥哥不走远，就在窗子外面看着你，保证你一扭头就能看到我，好吗？」 小周来又想了好几秒，这才迟疑着点头，说：「……好。」 林易把他牵着去座位边坐下，对他说：「大哥哥现在出去，就站在那个窗子外面。」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看到林易离开自己，周围又是极其陌生的环境，小周来心里一下子就慌了起来，坐在他前面的小男孩儿转过头来对他说：「你被骗了，大人说话从来不算话，你的大哥哥一出去就会走的，他肯定不会在窗子边等你的。」 听他这么说，小周来心里更慌了，双手撑着桌子就想要站起来往外跑，这时候他看到教室的窗子外出现了一个人，就是大哥哥！大哥哥沖他招招手，还笑了笑，指了指位置，让他坐下。 看到了大哥哥，小周来就不慌了，他重新坐在了位置上，时不时扭头看着窗外，每次都能看到大哥哥站在那里，这让他感觉到安心。 林易在窗子外站了一会儿，一个老师过来，问他：「你好，请问你是？」 林易说：「我是小朋友的家长，小朋友今天第一次来学校，我想多陪陪他。」 那位老师皱眉说：「这样是不合规定的，马上就要上课了，家长你留在这里，会影响到我们的课堂秩序。」 林易指了指靠后门的窗子，说：「我站在那里就好，只要我家孩子转头能看到我就可以。」 老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说：「就算不影响课堂秩序，但确实不合规，如果每个家长都这么做，孩子跟家长没办法分开，那么把孩子送到幼儿园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林易心平气和道：「我们家孩子很黏我，这又是他第一次到学校上学，如果我突然离开了，他会没有安全感，会以为我不要他了，我不想给孩子留下这样的心理阴影，所以老师能不能通融一下？」 第254页 老师嘆气：「真的不行，其实很多小孩子送到幼儿园第一天都会哭闹的，但是哭着哭着也就好了，家长你这么做，实在是有点溺爱孩子了。」 林易也不想这么做，但他比谁都清楚，小周来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至少在没有安全感这件事情上他格外的不一样。其他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能哭哭就好了，但他害怕小周来会因为他突然离开这件事情受到刺激而受伤，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 实话实说，他没办法确定小周来是不是真的会受伤，但他知道小周来一定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一定会哭，就因为这一点，他也不能突然离开。 在他这里，没有什么能比孩子的健康更重要。 见林易坚持，那位老师说：「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问问校长。」 林易点头，他对这位老师说：「我先去跟孩子说一声。」 林易重新进了教室，跟小周来说自己去上个厕所，上完就回来。 林易出了教室，跟着那个老师走了，窗子边见不到人，小周来有点心慌，但还好，因为他知道大哥哥上厕所去了。 这个时候，圆圆老师领着一个小女孩儿进来了，坐在了小周来身边，坐在他前面的小男生又转过头来，说：「看，我说得对吧，你的哥哥根本不会在窗子外面站多久的。」 小周来说：「大哥哥、上厕所、去了！」 前面的小男生说：「哎呀，你啷个恁个哈，那都是大人的藉口，你哥哥骗你的！我爸爸在屋头不喜欢洗碗，每次妈妈喊他洗碗，他都说要上厕所，其实他根本就上不出来！」 小周来坚持：「大哥哥不会骗人！」 小男生老气横秋地说：「大人都会骗人！」 他说：「我第一天到幼儿园的时候，我爸爸妈妈也说他们就在外面陪到我，我就在教室里玩积木，结果等我玩到一半去看他们的时候，他们都走了！」 小男生还气哼哼：「他们都在骗我！」 小周来：「大哥哥、不会的！」 小男生：「你等着看吧，你的大哥哥不会回来了。」 小周来：「会、回来！」 嘴上这么说，他脸上却满是不安，一直扭头看着窗户，等着林易出现。 等啊等，等到了圆圆老师进来了，一阵乐声响起，圆圆老师说上课了。 上课是什么，小周来不知道，他只是扭头看着窗户想：大哥哥还没有回来。 有人对他说：「看吧看吧，都上课了，你的大哥哥还没回来，他肯定是走了！」 「不会的！」 小周来的嘴巴瘪了起来，依然看着窗外，眼里开始出现水光，大哥哥走了，大哥哥不要他了吗？ 坐在他前面的小男生说：「你不要哭嘛，就是来学校读书，等到了下午，你还是可以回家！」 小周来听不进去他的话，看着窗外，眼泪就要流下来了。 坐在前面的小男生看到他马上就要哭了，有些着急，还想说什么，就看到这个新来的小孩儿一下子就不哭了，不仅不哭，还笑了。 小男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站在窗子外的大人，小男生震惊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都上课了，家长怎么还能留下来？！ 校长办公室里，老师也很疑惑，校长怎么就同意那个溺爱孩子的家长留在学校配孩子了呢？ 他问了校长，校长对他说：「那是因为你不了解那个孩子的情况，那位家长这么做，对于那个孩子来说不是溺爱，而是一种保护。」 虽然她也不清楚那个孩子具体经歷过什么，但她还记得那个孩子上一次出现在幼儿园时候的表现，对待那样敏感、封闭的孩子，就得多一些耐心和保护才行。 陪读的一天 第95章 徐冬今年四岁, 这已经是他进入金山小学幼儿园上学的第二个学期了，妈妈跟他说，这学期读过去, 他就是中班的孩子了, 中班过后就是大班！ 徐冬最想的就是变成大班的孩子, 因为大班的那些人总是在玩滑滑梯！ 今天是第一天上学, 从教室前面的窗户看出去，能看到草坪，草坪上已经有小孩子在玩滑滑梯了, 徐冬有些眼热, 他总觉得自己的班级没怎么玩过滑滑梯, 玩的都是其他班的人。 要是在以前, 他肯定就看着那些玩滑滑梯的小孩子不放了，不过今天, 徐冬依依不捨地收回视线，扭头看向了后面的窗户。 在窗户外面站着一个高高的大人, 徐冬知道他, 他是坐在自己后面的新来的同学的家长, 是新同学的哥哥。 大人送小孩子来读书不奇怪，只是奇怪的是，这个新同学的哥哥送了新同学之后就不走了, 因为怕新同学哭，所以就一直待在教室的窗子外面。 徐冬一开始觉得新同学的哥哥是骗新同学的，因为大人都是这样的，明明答应了小孩子的事情却不会做, 就觉得小孩子好骗。 可是他们都上课这么久了，新同学的哥哥还在教室外面。 徐冬想了想, 觉得新同学的哥哥不可能一直留在学校，可能新同学的哥哥撒的这个谎要稍微真实那么一点，也就那么一点点。 突然，一阵乐声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从广播里传出来：「亲爱的同学们，下课时间到了……」 下课了！ 上过一学期课的幼儿班小班孩子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个个本就不怎么能坐得住的小豆丁们更躁动了起来。 第255页 在讲台上的女老师赶紧宣布：「孩子们下课了，记住，要上厕所的赶快去上厕所，看看你们桌子上的水杯，记得喝水！」 她松了口气，但一口气没松完，一个小女孩儿走到她面前，怯怯地说：「圆圆老师，我想上厕所。」 圆圆老师伸手牵起小女孩儿的手说：「老师带你去。」 拉着小女孩儿，大声问教室里的其他孩子：「还有没有想要上厕所的？」 她还特地看了新来的那个孩子，就看到那个在课堂上比较沉默的小孩子正往门外沖，他的家长就在门外，她倒不需要太担心。 带着几个孩子去厕所的时候，圆圆老师还扭头看了一眼，新来小孩儿果然跑到了他家长那里。 实话实说，对于新孩子来幼儿园的第一天，圆圆老师是有些担心的，担心自己搞不定哇哇大哭的孩子。 一进幼儿园，看到家长离开就嚎啕大哭的孩子其实不少，一些孩子能哄住，可还有一些孩子是怎么哄怎么安慰都没用，只要没见到家长，他\她就会一直哭。 这种孩子是最棘手的。 本来她还担心今天新来的孩子会哭，可是校长竟然允许孩子家长留下来陪孩子，这就太好了！ 一下课，小周来就跑出了教室，扑到了自己怀里，林易没有把他抱起来，摸着他的脑袋问：「上课好玩吗？」 林易看了他们的一整节课，不同于他在小学看到的正儿八经的上课，幼儿园的课堂几乎就是老师带着孩子们玩过去的。 这也能理解，小孩子本来就是好动的，要让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像大孩子一样乖乖坐在教室里，学习知识，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周来点点头，小声说：「好玩！」 林易看他的眼睛亮亮的，又摸摸他的头，「好玩就行，想要上厕所吗？」 早上，小孩儿是喝了牛奶的，果然，就看到小孩儿沖他点头，林易带着他去了厕所。 厕所就在教室旁边，是专门为小孩子们设计的，一个个小小蹲坑用矮墙隔开，圆圆老师正在帮一个小朋友脱裤子。 林易看了眼里面，男女是没有分开的，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倒也没什么。 只是这样，他不好进去了，小孩子之间互相看没什么，幼儿园老师孩子们脱裤子也没什么，他一个家长，还是一个男的，进一个里面有小女孩儿的厕所就不对了。 于是，他低头对小周来说：「小来，这个厕所是你们小朋友的厕所，除了老师和小朋友之外，其他人不能进入，所以大哥哥不能陪你进去了，你自己进去上厕所吧。」 小周来看看里面，又看看林易，林易指了一个位置，说：「我就在那里等你。」 得到了保证，小周来迟疑着走进了厕所。 林易并不担心他上不好厕所，自从他学会脱裤子之后，林易就很少主动给他脱裤子了，而且他也避免给小孩儿穿成里三层外三层的样子。 裤子就两条，一条秋裤，一条厚厚的棉裤，都是松紧带的，而且不是特别紧，以防小孩儿力气不够，脱不下来裤子。 带过小孩子的都知道，小孩子想要上厕所的时候，不是代表他开始有了感觉，而是代表他憋不住了。 所以保证小朋友自己能轻松脱裤子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否则尿裤子就会发生得很频繁了。 前段时间在福利院里，小周来给自己脱了一个冬天的裤子，对此已经很熟练了。 到了厕所里，他找到了一个空位，脱下裤子上厕所，上完，穿上裤子，迫不及待往外走。 「周来小朋友。」 有人在叫自己，小周来扭头，发现叫自己的是圆圆老师，圆圆老师指着一个水龙头说：「小朋友，上厕所之后要洗手才行。」 小周来看看洗手池，好多上完了厕所的小孩子都站在那里洗手，他走了过去，一个水龙头前洗手的就有好几个人，他站在后面等着，前面的人都洗了，终于轮到他了，他乖乖洗手，洗完之后，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拿了旁边的纸巾擦手，然后把湿漉漉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 圆圆老师对他竖起大拇指：「周来小朋友很棒！」 被老师夸奖了，小周来抿了抿唇，有些高兴，他立刻跑出了厕所，见到了站在外面的大哥哥，冲过去抱住了大哥哥，这才笑了起来。 林易问他笑什么。 小周来说：「老师，表扬我！」 林易摸摸他：「老师表扬小来了，小来真棒！」 又被大哥哥表扬了，小周来更开心了。 一大一小走到了教室外，一个小男孩儿突然走过来，看着林易，又看看小周来，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留在学校陪着他啊？」 一个小孩儿主动开口之后，在教室外玩的其他孩子都跑了过来，他们本来就很好奇这个站在教室外面的人是谁，有座位距离小周来比较远的小孩儿直接问林易：「你是谁啊？」 还有小孩儿问：「你是新来的老师吗？」 林易让他们安静下来，说：「我不是学校的老师，我是这位小朋友的哥哥。」 最开始问问题的小男孩儿又问：「你为什么要留在学校陪他啊？」 这样说，他还指了指小周来。 「当然是怕他哭啦！」 林易看向了说话的小孩子，是个男生，穿着红色的棉衣。 第256页 其他孩子震惊，有孩子说：「啊，为什么要哭啊？幼儿园这么好玩！」 还有孩子说：「我早就想开学来幼儿园上学了！」 徐冬说：「骗人，周明明你昨天报名的时候都还在哭，说你不想上学！」 说自己早就想开学的小男孩尴尬了，嘴硬：「我才没有哭！」 徐冬：「你就哭了！」 两个小孩儿一争执，其他小孩儿的注意力就给拉偏了，都关注周明明有没有骗人这件事情。 徐冬看向了新同学的哥哥，招了招手，说：「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可以跟我过来，不让他听到吗？」 这个他指的是小周来。 林易挑眉，看向小周来，问：「可以吗？」 小周来松开了林易的腿，林易走到了穿着红色棉衣的小男生身边，小男生很小声地问：「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下节课的时候离开学校？」 徐冬觉得这个新同学的大哥哥绝对不可能陪新同学一天，他仔细想了想，第一节课不走，肯定就是第二节课走了。 至于这个肯定从哪里来的，徐冬表示这是他的直觉。 林易诧异，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徐冬很自信的样子：「大人是不可能在学校一直陪着小孩子的，而且大人最喜欢骗小孩子了！」 林易说：「唔，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答应了今天会陪我的弟弟，所以今天我不会走的。」 徐冬皱眉看着面前的大人：「真的吗？」 林易：「真的。」 又上课了，徐冬看了眼后面的窗子，新同学的哥哥果然还站在那里，他真的会陪着新同学到下课吗？ 坐在他后面的小周来认认真真地跟着老师一起做游戏，做着做着，他就扭头看一眼窗子外面，看到大哥哥站在那里，心里就安定了下来。 到了中午，幼儿园开饭了，林易当然不可能在幼儿园吃饭，他跟小周来说一声，说自己要出去吃饭，吃了就回来，小孩儿没有说要跟他一起了，经过一上午的课程，他大约已经明白自己在这里要跟其他孩子一样，一起上课、一起吃饭。 看着大哥哥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小周来有一点点心慌，只有一点点，但他一点都不担心大哥哥不要自己了，因为大哥哥说了，他只是出去吃饭，等他吃完了，他就会回来的。 老师给他舀了饭菜，里面有黄黄的南瓜、白白的肉丝，还有一条一条的黑色的东西，他记得大哥哥说过，这个叫海带。 用勺子舀起饭菜，他一口吃了进去，没有大哥哥做的东西好吃，但大哥哥说了不能浪费食物，所以他要把这些菜菜都吃完！ 吃完之后，小周来学着其他孩子，把自己的碗筷交给了老师。 其他孩子都跑出去玩了，小周来也跟着他们走，他们来到了草坪，有好多小朋友都坐在草坪上，还有人在草坪上跑来跑去。 坐在他前面的那个小男生对他说：「你要跟我们一起玩吗？」 小周来想了想，点头，说：「好！」 他们一起玩的是丢手绢的游戏，小周来从来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他们一起坐成圈圈，有人拿着一张卫生纸，绕着他们一圈一圈地走。 一个男生的背后被丢了纸巾，男生发现了，站起来去追丢纸巾的那个人。 小周来看着，忍不住跟其他孩子一样哈哈笑了起来，玩着玩着，他又看向了大门的方向，知道看到大哥哥出现在大门外，他立刻挥手，大声喊：「大哥哥！」 林易站在大门外也沖他挥手。 就这样，林易在学校陪着小周来直到下午放学，牵着小孩儿回福利院的路上，他对小孩儿说：「小来，今天上学感觉还好吗？」 小周来重重点头，说：「很好！」 上课很好玩，游戏很好玩，滑滑梯也很好玩！ 林易问他：「那我们明天还上学好不好？」 小周来点头，脆生生回答：「好！」 林易说：「那明天大哥哥就不留在学校陪你了哟。」 听到这话，小周来立刻迟疑起来，林易说：「你看，明天你到了学校，除了没有大哥哥在旁边，什么都跟今天一样，而且大哥哥会送你去学校，到了放学的时候，大哥哥也会来接你。」 小周来想了想，抬头看着林易，说：「我害怕。」 林易问：「害怕什么呢？」 小周来不知道该怎么说，紧紧拉着林易的手，闭着嘴巴，林易问他：「是害怕大哥哥不见了，怕大哥哥不会来接你回家吗？」 小周来点头，林易把他抱起来：「不会的，大哥哥跟你保证，明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大哥哥一定会出现在学校门口的，一定会接你回家的！」 他对小周来说：「你看，你去上学了，就跟安骁哥哥、莎莎姐姐他们一样了，早上上学，下午放学回家。」 「哥哥姐姐们都上过幼儿园的，就跟你今天一样，所以明天大哥哥不留在学校陪你可以吗？」 安骁哥哥，莎莎姐姐，小周来拧着眉头想，哥哥姐姐们真的每天都要去读书的，早上就去了，下午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 如果做这件事情只有他一个人，他会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弃了，可是哥哥姐姐都这样，小周来安心了不少，甚至还有点高兴，他点点头说：「好！」 林易摸摸他的脸，称赞：「小来真有勇气！」 第257页 等到其他五个孩子放学回来，听说小周来在学校不哭不闹，而且明天还要一个人在幼儿园上学，都开始表扬他，许晨月还说：「小来，上幼儿园最好玩了，你可要好好玩，等以后上小学了就难过了，每天都有家庭作业，好累的。」 看到嘆气的小姐姐，小周来学着大人的样子拍拍她的背，说：「不累不累。」 许晨月抱着他的头开始撸，赵小茜看到了，惊道：「月月，你刚刚才摸了星星，现在竟然摸小来的脑袋，你洗手了吗？」 对此，许晨月啊了一声，松开手往卫生间跑，说：「我现在就去洗！」 赵小茜走到小周来身边，想要摸他的头，想到许晨月才有摸了狗的手摸了这颗圆滚滚的小脑袋，收回了手，对他说：「你自己也长点心吧，她刚刚才摸了狗，就来摸你的头，你不介意吗？」 小周来眨了眨眼睛，正好星星跑到了他们身边，星星冲着他们嗷嗷叫了一声，小周来立刻躬身抱住了星星，还把脸都埋在了星星的毛里。 站在一边的赵小茜：「！！！」 她早就该知道的，整个福利院里就没有人会比小周来更喜欢星星！ 抬手把小孩儿从小狗的毛里薅起来，直接把小孩儿拽去卫生间，赵小茜很严肃地表示：「摸星星可以，但是绝对不能用脸去触碰星星的毛！」 虽然大哥哥给星星驱了虫，星星身上没有跳蚤，但是星星每天在院子里想趴就趴，想坐就坐，洗澡也不像他们洗澡那么勤快，星星身上肯定很脏的！ 从小孩儿的嘴边捻下来一根毛，赵小茜再次重申：「绝对不可以，知道了吗？！」 小周来乖乖地站着，睁着黑熘熘的眼睛看着他的小茜姐姐，很乖地点头，说：「几到了。」 …… 另一边，徐冬拉着奶奶的手回到了家里，玩了好一会儿之后，爸爸妈妈才回到了家里，奶奶在厨房里做饭，他站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表情臭臭的，说：「爸爸妈妈，你们过来！」 夫妻俩不明所以，走到了自己儿子跟前。 徐冬发现虽然自己站在沙发上，但自己还是没有爸爸妈妈高，这让他很气，所以他在沙发上跳了跳，试图超过自己的爸爸妈妈，结果差点从沙发上摔了下来，爸爸抱住了他。 站稳之后，徐冬表情再次严肃，他说：「你们是大骗子！」 夫妻俩诧异，徐冬妈妈问：「儿子，你怎么能说我们是骗子，我们哪里骗你了？」 徐冬大声控诉：「你们说大人不可能在学校陪小孩子一天，可是今天新同学的哥哥就在学校陪了新同学一天！」 他还说：「你们骗我，第一天去学校的时候，我哭得那么厉害，你们都不留下来陪我！」 小孩子是很容易遗忘事情的，有可能上午说了什么，下午小孩子就给忘了，几个月之前的事情要小孩子记得清楚是很难的，除非那件事情给小孩子留下的影响特别深刻。 对于徐冬来说，第一天去上幼儿园就是给他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他记得爸爸妈妈明明说要送自己到一个好玩的地方，到了地方之后，他看到了好多小朋友，这些小朋友还都在玩积木，那个积木是徐冬最喜欢玩的，可是他家里没有，而那个时候，那些小朋友的面前摆了好几筐满满的积木，徐冬的眼睛都移不开了。 他赶紧坐在了桌子旁边，拿起积木就开始玩，等到老师来把积木收走了，他终于想起了爸爸妈妈，转头去找，可是哪里还有爸爸妈妈的身影。 陌生的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周围的人也是陌生的，带自己来的爸爸妈妈还不见了，徐冬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老师好像来跟他说话了，可是徐冬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只知道他的爸爸妈妈不要他了，周围那些跟他一起玩积木的小朋友离开了教室，徐冬想要跟上去，却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跟上去，等他迈开步子跟上去的时候，走在最后的那个小朋友都不见了。 于是徐冬更伤心了，哭得更厉害了，他看着窗子外的路，努力地回想那是不是爸爸妈妈带自己的来的路，顺着那条路能不能走到自己的家里？ 现在想起来，徐冬都忍不住想要哭，他那个时候是真的以为爸爸妈妈不要自己了，哭得好伤心好难过的。 想着想着，他的眼眶开始红了，想起了白天在学校看见到新同学的哥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们骗我，你们根本就不喜欢我！」 儿子哭得这么伤心，徐冬的爸爸妈妈赶紧出声安慰，他的奶奶从厨房里跑出来，质问儿子儿媳妇怎么欺负自己孙子了。 很快，三个人都围着徐冬各种安抚。 被亲人包围着，徐冬终于从那种被爸爸妈妈抛弃的恐惧感和委屈中出来了，抽噎着说：「你们不许再骗我了！」 徐冬的爸爸妈妈赶紧点头：「好好好，以后我们再也不骗你了！」 徐冬说：「那你们也要像那个新同学的哥哥一样，到学校陪我一天！」 徐冬的爸爸妈妈很为难，他妈妈说：「儿子，我们白天都要上班，老闆不许我们去啊。」 徐冬抽噎着说：「那你们请假！」 他知道爸爸妈妈是可以请假的。 徐冬的爸爸灵机一动：「请假也行，但是如果我们去了学校，学校的小朋友都会笑话你的，新同学是上学第一天有家长陪还好，你已经在幼儿园上了一学期了，你是幼儿园的老人、前辈了，要是还要家长陪，大家会怎么看你？」 第258页 徐冬皱着眉头思考，最后说：「好吧，你们不要去学校了。」 反正他已经不害怕去上学了。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徐冬梦到了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时候，于是在梦里大哭了起来。 睡在他身边的徐冬爸爸徐冬妈妈赶紧起来抱着孩子安慰，在父母的怀抱中，徐冬渐渐收声睡了过去，只是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安骁的目标 周三, 上午十点多，林易坐在院子里，坐在他从乡镇集市上买回来的竹编椅子上, 靠着椅背, 手机在一旁外放着音乐, 星星趴在他脚边昏昏欲睡。 林易睁开眼睛, 看着湛蓝的天空，舒坦极了。 微风拂面，相比起前段时间的寒冷刺骨, 现在的风柔和了许多, 连晴天都更常见到了, 不用别人说, 也不用看天气预报，身体都知道天气变得暖和了, 所以开始对厚厚的冬装发出了抗议。 林易穿着一件加绒的套头卫衣，在这样的天气里, 正合适。 天气回暖, 孩子们上学, 林易闲下来了。 算算时间，他来到这里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了。这几个月的时间，大多都跟几个孩子待在一起, 虽然他是一个喜欢孩子的人，几个孩子也确实都很乖，但实话实说，他还是需要个人空间的。 这种只有伴随着年龄增加才会出现的需求, 对于现阶段福利院的几个孩子来说，尚且无法理解。 更何况, 小周来的年纪尚小，当其他五个孩子都去学校上学之后，林易也不敢放他一个人待着，小孩子干什么都没轻没重，一个错眼，很可能就会受伤。 好在，现在小周来也成功入读幼儿园了，早上把几个孩子送走之后，一直到小周来四点放学的这段时间，都是他的个人时间。 林易看了眼睡在他脚边的星星，好吧，是一人一狗的独处时间，他伸手摸了摸星星竖起来的耳朵，尖尖的耳朵抖了抖，想要把他的手给抖开，与此同时星星的一只眼睛眯开了一条缝，看了眼林易，继续闭上眼睛，全身除了耳朵之外，一动不动。 行吧，几个孩子开学几个星期，看来不仅是他变懒了，连星星也变懒了。 重新靠回椅背，林易放空大脑，不用去想今天中午要做点什么来吃，一人一狗，随便煮点东西也就裹腹了。 几个孩子的年龄只会越来越大，林易觉得自己以后的事情会越来越少。 …… 金山小学，六年级六班，午饭时间还没结束，但班上所有人都已经吃完了午餐，几个女生结伴走进教室，手里拿着她们自己带来的餐具，餐具上还带着水珠，已经被清洗干净了。 班上很吵，不像是低年级的小学生一样沉迷于一些幼稚的游戏，在走廊追跑疯打，六年级的男生女生们都选择待在教室里，跟自己玩得好的同学一起聊天。 付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上拿着一支原子笔，正在学习转笔，伴随着啪嗒啪嗒的声音，笔一次次落在桌子上。 他看向了自己的同桌，说：「安骁，你来试试看，这个转笔要是学会了真的很有意思！」 安骁转头看去，付严立刻用大拇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这四根指头拿着原子笔，架势摆得很足，下一秒，他中指一动，把笔往大拇指的方向一摁，然后原子笔飞了出去，直接落在了地上。 安骁：「……你根本还不会。」 付严弯腰把笔捡起来，「我是不会，但是这个学会了之后真的很帅，我有个哥哥在读中学，他转笔好兇，正着可以转，反着也可以转，他还会好几种转笔的方法，超级帅！」 说着，他又笨拙地开始转笔，安骁对此没什么兴趣，他撑着下巴，看着站在讲台上正在用湿毛巾擦黑板的同学，眼神放空，看着黑板上的颜色被水一点点染深，想了一会儿，转头问还在学转笔的付严：「你以后想要干什么呀？」 这学期开学还没有太长的时间，跟以往的每次开学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但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他们已经六年级下了，这学期读过去，就要上初中了，当然，他知道上初中这件事情是不用担心的，班上每个人无论成绩好坏都有中学可以上。 但或许是因为临近毕业，安骁就是忍不住想起了未来。 再次转笔失败，从地上把滚落的笔捡起来，付严眨眨眼睛：「做啥子？」 他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说：「我要当侦探，你看过名侦探吗？没有任何一个坏人能够逃出他的推理，我以后就想要变成那样的人，把那些坏人都抓起来！」 抓坏人？ 安骁说：「你想要抓坏人，那不应该当警察吗？」 付严摆手：「警察太慢了，侦探抓坏人快一些。」 「不是吧。」安骁说，「我在寒假看了一部电影，讲的就是警察抓杀人犯的，警察很厉害的！」 他忍不住又说：「倒是侦探，侦探靠什么吃饭啊？他抓住了坏人，有人会给他钱吗？」 付严回想着动漫里的剧情，抓住坏人有钱吗？可是柯南都不敢让别人知道坏人是他抓住的。 他说：「应该没有吧。」 安骁摇头：「没有钱的话，谁愿意干啊？你长大了去当侦探，挣不了钱，自己就没有钱吃饭，你要怎么活下来啊？」 「我看你还是当警察吧，警察是有工资的，既能抓坏人，还能有钱吃饭，比当侦探好多了！」 第259页 安骁想了想补充：「而且，警察还有很多帮手，一个人打不过坏人，其他警察都会帮忙的。」 听到安骁这么一分析，付严若有所思，抬手挠头，结果忘记了手里还拿着笔，笔又掉了，赶紧捡起来，他说：「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安骁：「肯定啊，事情就是这样的，而且你看我们平时有困难都找警察叔叔，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侦探，电视剧上也没有，我觉得可能侦探是真的挣不了钱，所以都没人干了。」 付严皱起了眉头：「你说得对，我还是当警察好了！」 其他都在其次，没有钱就很不好了，他还想着等他长大了，就能随便吃辣条和冰糕了，要是当侦探挣不了钱，他长大了跟现在还有什么区别？ 决定了自己以后的职业，付严神清气爽，问安骁：「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安骁摇头：「我还不知道。」 「不过，我觉得当厨师还挺好的。」 当厨师之后，就不会缺吃的了吧，而且想吃什么好吃的，自己都能做，还能做很多好吃的给别人吃。 付严：「当厨师好啊！到时候你开一个大饭店，就能挣好多的钱，而且饭店里什么都有，肉、鱼、饮料，每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很爽的！」 听到这样的描述，安骁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那样的日子好像真的很不错。 两个男生又说了一会儿以后要做什么，午休铃声响起，吵闹的教室立刻慌乱起来，回座位的回座位，还有话没说完的抓紧时间再说两句，一边说还要一边转头看教室门口，生怕老师出现了把自己给逮住了。 伴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一个女老师出现在了教室门口，这一刻教室里所有吵闹的声音都消失了，大家都安静下来。 女老师走了进来，坐在讲台上，看着讲台下的学生们，说：「都睡午觉吧。」 安骁跟付严一起趴在了桌子上，微微侧头，就看到付严在对他做鬼脸，安骁笑了，对他做口型：睡觉。 付严：睡不着！ 安骁：「……」 两个人趴了一会儿，本来安骁是能睡着的，但是午睡前聊了以后做什么这件事情，他忍不住想自己变成一个厨师之后会怎么样，越想越激动，困意自然不翼而飞。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听到讲台上的女老师出声说：「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你们睡不着，一个个趴在桌子上都动来动去，不过睡不着也要趴着睡，这是学校的规定。」 付严撇撇嘴，用放在腿上的手戳了戳安骁，用口型说：没意思！ 安骁表示：听不懂。 付严：没意思！ 安骁：听懂了。 讲台上的女老师这时候又说：「我是这学期新来的班主任，相处了差不多一个月，对你们也算有一点了解了，大家应该也对我有一点了解。」 安骁看着自己裤子上的纹路，才开学的时候，他们就发现班主任换了，听说是他们以前班主任在寒假的时候出了车祸，不算太严重，但是一条腿断了，必须在医院修养，所以给他们换了一个班主任。 第一个星期的时候，班上的班干部们还组织全班同学放学后一起去医院看了以前的班主任，班主任躺在病床上，腿固定着，看起来的确很严重的样子。 至于新来的这个班主任相比起以前的班主任，实话实说，严厉很多，短短一个月，就让全班同学见到她都缩脖子，没办法，气场太强，他们控制不住。 讲台上的班主任继续说：「不管你们怎么看我，也不管我们之间了解多或者少，有些话，我跟我原来班上的学生讲了，现在也要跟你们说，毕竟你们现在是我带的学生，我要对你们负责。要是不想听的，你们睡觉就是了，愿意听的，也就趴着安安静静的听我说。」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听到老师这么说，安骁本来还有些浮躁的心立刻沉静了下来，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都给抛掉了，趴在桌子上，耳朵竖起来，听着讲台上老师的话。 老师说：「你们都是六年级的大孩子了，我们之间的缘分也就这一学期，一学期之后，你们就小学毕业，之后再读书也是去中学，我们也就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听到老师这么说，虽然跟这个新来的老师并没有太大的感情，但安骁还是忍不住感到了怅然。 讲台上的老师继续说：「我知道你们都不愁自己读中学这件事情，我们国家的政策好，九年义务教育，班上每个人都能进一个中学读书，甚至都能读高中，职高也算是高中嘛。但我想说的是，我从教十几年的经验告诉我，学校和环境对于个人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这句话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你在好的学校读书，成绩就是要比在差的学校读书好。」 「我晓得有些同学心里很不以为然，觉得成绩好又怎么样，我只想问一句，我们班上没有富二代吧？」 「既然没有富二代，那读书就有用！」 「而且越穷的家庭，读书起到的作用就越大！」 「其他的说多了你们也不会放在心上，觉得我就是老生常谈，我就举个例子吧，那是我大学毕业出来第一年带的班级，班上有个女生，家里特别穷，就是穷到每学期交学校的餐费都拿不出来的程度。」 「她没得爸爸妈妈，一直都是跟着婆婆，她婆婆年纪也大了，就靠捡废品、扫大街挣钱供她读书，关键是，这个女生她身上有残疾，她的双腿都有问题，不能走路，每天都是她婆婆推她来学校读书，每一天，她婆婆都要在中途来学校两趟，背她的孙女儿去厕所上厕所。」 第260页 「后来，班上的老师、同学都帮她，带她去厕所，她婆婆才稍微轻松那么一点。」 「我从一年级开始带她，我很负责任地说，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看到过比她读书更努力的人，老师说的预习、复习，她全部都做到了位，她的成绩也很好，直接在抽考的时候考进了我们县城最好的中学。」 「到了初中，她的成绩一样很好，初中毕业考进了市里面的好高中，等到高中毕业的时候，她就考上了首都的很好的大学，不是清华北大，但是也很好。」 「我后来听说，她婆婆跟她一起去了首都，读大学的时候，学校就已经给她生活补贴了，现在她还在读书，但是每个月学校都会给她补贴和工资，她的婆婆已经不用再去捡垃圾扫大街了。」 安骁依然看着自己的裤子，听到老师说：「这是我亲眼见到的，读书改变命运的例子，如果不是靠着读书，你们觉得她会怎么样？」 「或许，她婆婆活着的时候，她还能靠她婆婆生活，但是她婆婆年纪已经很大了，死了之后，她要怎么办？」 「她是一个残疾人，就算是出去上班、打工都没有人会要她的，她挣不了钱，可能国家会给一点点补贴，但那点补贴只能让她不至于饿死，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她在首都的好大学读书，凭自己的智慧挣钱，等她毕业之后，她的选择就多了，至少不会在这个社会上找不到工作。」 「她真的是靠读书改变她的命运！」 「我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人能听进去，但是但凡有一个能听进去，对我就是一种安慰。」 「你们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们知道，读书绝对不是一件坏事，成绩越好，考上的学校越好，你们的选择就更大，以后就算你们有了什么想要做的事情，也不至于因为成绩差而错过。」 「你们就想，现在社会上的大公司招员工都要要求学歷，本科、研究生，甚至还要要求学校，必须是好大学的学生才行，那些公司的人不是傻子，啥子好他们才会要什么，好大学就是个好东西！」 「既然是好东西，为什么不努力去拿到？」 「对于你们现在，最好的初中就是一中，还有三个月就是抽考，希望你们能认真准备，考个好成绩出来，这样才有可能进入一中。」 老师其实没有说太久，在她说完之后，午休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才结束，班上再次闹腾起来，安骁看着那些说说笑笑的同学，他的同桌付严拿着笔继续在转，前排的男生转过头也来学习，两个人说说笑笑，讨论着要怎么转笔才能成功。 安骁看着他们，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想要上好的初中，就是一中，他也想要去市里上好的高中，再上很好的大学！ 他不是残疾人，他能走能跑，但他的情况并没有比老师说的那个女生好太多，他想要改变命运，过上好日子，只能读书！ 人生中第一次，安骁有了一个坚定的目标：考上一中！ 剪头髮 下午, 林易去幼儿园把小周来接了回来，又等到赵小茜四个回福利院之后，开始准备晚饭。 他今天在菜市场买了新鲜的牛肉, 准备做一个洋葱炒牛肉。 牛肉切成丝, 切的时候注意切断牛肉的纹路, 否则无论怎么炒都会嚼不动。 切好后, 捧入碗中，加料酒、红薯粉、姜片、香油搅拌均匀腌制。 接着切洋葱，林易手上的动作飞快, 噔噔噔几刀, 洋葱就给切成了丝, 赶紧捧入碗中, 远离眼下，就怕被洋葱给熏出眼泪。 趁着牛肉还在腌制, 林易把今天买回来的嫩豌豆从冰箱里取了出来。 天气变得暖和，豌豆尖不能再吃了, 但豌豆上市了, 嫩嫩的豌豆荚拿在手中, 像择四季豆一样，把两边筋膜给撕掉，再放到盆里。 豌豆荚给处理完, 洗干净，放进筲箕里沥干水分备用。 一只手套上塑胶袋，握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山药开始削皮，伴随着外皮的脱落, 山药白生生的肉露了出来，表面带着一层黏黏的东西。 把山药放进水池里洗洗, 再切成丝，捧入碗中备用。 接着准备各种配料，辣椒、葱、姜、蒜，配料切好之后，林易听到外面大门响起声音，走到厨房门口一看，果然是安骁回来了，对孩子招唿道：「去洗洗手，我马上炒菜了。」 回到厨房，把锅擦干，加油，润锅，油再次热了之后，牛肉丝倒进去，不急着翻动，因为牛肉丝的加入使得锅中的温度降低，不等温度上来就翻动，牛肉会粘锅。 隔了十秒左右，用锅铲翻炒牛肉，润锅的时候，铁质的锅铲跟着锅一起在油里润了润，此刻翻炒起来，半点不沾锅中的肉。 牛肉变色后舀出，锅中留油，把葱段倒进去爆香，再加入洋葱翻炒，接着放入牛肉，翻炒几下之后，开始调味，加盐、料酒、醋、姜丝和香油，炒香炒熟之后盛入盘中。 润锅润得好，牛肉炒完锅里并没有留下锅巴，反而光滑极了，简单地把锅沖洗之后，加油，再加入辣椒和姜蒜，爆香之后，豌豆荚倒入锅中，开始翻炒。 豌豆荚极嫩，翻炒没多久，就熟了，加盐和耗油，翻炒均匀，出锅。 接着炒山药丝，炒好之后，几个孩子来了厨房帮忙端菜拿碗，林易也把早就炖好的海带排骨汤舀一大碗出来，端到了隔壁饭厅。 第261页 林易对几个孩子说：「吃饭了。」 话落，几个孩子都迫不及待动筷挟菜，林易第一筷子挟的是炒豌豆荚，正当季的菜，吃起来就很鲜嫩，豌豆荚已经熟了，却还带着点脆脆的口感，里面嫩嫩的小粒的豌豆还没有太多的粉质，反而嫩得全是甜甜的水。 虽然只是一道素菜，但因为食材本身的好味道，简单地炒一炒就足够美味。 到最后，炒豌豆荚这道菜反而是四道菜里唯一一个被吃光的。 几个孩子还点菜，许晨月说：「大哥哥，明天可以继续吃这个吗？这个好好吃！」 林易点头：「可以啊。」 吃完饭之后，安骁跟李莎莎抢着去洗碗，林易跟在他们身后打下手，把所有碗都放进了柜子里，林易正在洗手，听到身边有人喊：「大哥哥。」 转头看去，是安骁，他站在旁边，一副有些忐忑的样子，林易关了水龙头，从旁边拿起帕子擦擦手，问他：「怎么了？」 安骁看了他一眼，低着头，小声说：「你可以陪我去剪头髮吗？」 林易诧异：「你要剪头髮了？」 不怪林易这么惊讶，因为林易带福利院的几个孩子剪过两次头髮，每次问安骁，安骁都拒绝，孩子表达了牴触，林易也不可能勉强，所以自林易来了之后，就没见到安骁剪过头髮。 相比起平常的男生头髮，他的头髮要长不少。 安骁点头，小声说：「我想把前面的头髮剪一点，头髮挡住我的眼睛了。」 林易看着安骁的头髮，男孩儿的额前留了刘海，长长的，都已经遮住了眼睛，林易说：「确实该剪一些，应该都影响到你看东西了。」 安骁小幅度点头。 林易也不磨蹭：「你作业做好了吗？」 安骁说：「我马上去做！」 等到安骁把作业做好之后，林易就带着他出门剪头髮了，也不远，就在距离福利院不到一百米的马路边就有一家理髮店。 这家理髮店的店面有些老，店里空间也不大，老闆是一个四五十岁的阿姨，据林易的观察，店里的年轻人少，顾客大多都是附近的阿姨、奶奶，经常看到她们在店里理髮烫髮。 不过理髮店老闆的手艺不错，前两次带孩子们来剪髮之后，孩子们都很满意。 一走进店里，正吃晚饭的理髮店老闆就问：「剪头髮唛？」 林易点头，看向身边的安骁：「孩子头髮长了，带他来剪短一些。」 理髮店老闆看了看安骁的头髮，说：「确实长了，剪得了，你们等我一哈要得不，我马上就吃完了。」 林易点头：「行，你吃完了再剪。」 他带着安骁在理髮店里的长条椅子上坐下，安骁坐在他身边，双手交握着，手指跟手指之间交缠得紧紧的。 林易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就是剪个头髮。」 安骁低着头嗯了一声。 林易没看手机，小声问安骁：「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剪头髮了。」 安骁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我有点看不清黑板了。」 其实是很早就开始看不清了，班上的同学跟他说过，头髮挡住了他的视线，可能是近视了才看不清黑板的，但他不想剪头髮，也就没有回来说过这件事情。 不过，现在他想要考一中，如果还是看不清黑板的话，他的成绩肯定提不上去，也就肯定考不上一中。 中午决定要考一中之后，他就一直在想自己能怎么做，思来想去，他发现自己能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头髮给剪了。 林易没听清他在说什么，问：「你说什么？」 安骁稍微加大了音量，说：「我有点……看不清黑板了。」 前三个字声音还挺大，后几个字音量又弱了下去，但林易已经听清了，看不清了黑板了，林易脱口而出：「近视了吗？」 对近视这个东西，林易并不陌生，因为这个世界近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走在街上，几乎随处可见因为近视戴着眼镜的人，另一个重灾区就是学校，在上学放学的时候站在校门口看，一眼看过去，不戴眼镜的反而是少数。 这时候，理髮店老闆吃完了饭，擦了擦嘴，走过来，听到了林易的话，看着安骁说：「他啷个不近视嘛，刘海太长了，一直把眼睛遮到，看黑板就是嘘起眼睛去看，时间一长，就近视了。」 理髮店老闆沖安骁招手：「来嘛，坐到这里，我给你剪头髮。」 安骁看了眼林易，林易点头，他走到了理髮店老闆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理髮店老闆把深蓝色的布围在了他的脖子上，伸手薅了薅他的头髮，说：「就不给你洗头了哟，反正住得近，剪完了，你回去洗个头洗个澡就不得豁人（刺挠）了。」 这话是对着安骁说的，老闆的视线却从镜子里看着林易，林易点头，安骁也说好之后，老闆动手开始给安骁剪头髮。 林易提醒老闆：「不要给他剪太短了！」 老闆说：「要得。」 她嘴里应着好，结果剪着剪着，安骁的头髮越来越短，坐在椅子上的男孩儿看着自己里的自己，越来越不安，说：「太短了。」 林易也站在安骁旁边，对老闆说：「好像太短了。」 理髮店老闆很尴尬地表示：「不好意思，刚刚这边下手重了点，头髮也不可能一边长一边短，只能将就短的这一边了。」 第262页 镜子里，安骁的唇死死抿了起来，店老闆看着镜子里的安骁说：「没得事，小伙子帅得很，你这张脸嘛，就算是剃个寸头都好看，现在头髮短点，把脸都露出来了，还更帅了！」 她夸得真心实意，林易看着镜子里的安骁，心里很贊同，因为安骁的相貌确实很不俗。 细细回想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清楚安骁的脸，从进入福利院开始，安骁的头髮就这么长，总是把他的额头和两边的脸给遮挡住，露出鼻子和嘴巴。 光看鼻子和嘴巴，其实就能看出来安骁长得不丑，但毕竟就算是才洗了头，安骁也不会把头髮给弄到脑后露出整张脸，所以，林易从未这样完整地看过安骁的脸。 此刻伴随着头髮的簌簌掉落，安骁的脸暴露在了空气中，是一张很精緻、很好看的脸。 在镜子里对上了男孩儿不安的视线，林易笑着说：「别怕，很帅的！」 理髮店老闆在给安骁修头髮，说：「看嘛，我没骗你噻，你哥哥都说你帅，小伙子，以前还没发现，你长得还好看也！」 安骁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收回了视线，低着头，一言不发。 理髮店老闆用海绵在安骁的脖子和耳后擦了擦，擦走了一些碎发，说：「好了！」 林易问：「多少钱？」 理髮店老闆：「十五块。」 林易付了钱，带着安骁离开理髮店，看着沉默的男孩儿，林易问他：「怎么了？不喜欢这个髮型吗？」 安骁嗯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头髮，不自在地说：「太短了！」 林易不由自主摸了一把自己的头髮，上次才剪的，头髮长度也就两指宽的样子，相比起安骁现在的髮型，自己的头髮好像更短一些。 不过，也能理解。 林易安慰他：「没事的，头髮长着长着就长了，而且才剪了头髮肯定不习惯，多过几天就好了。」 还对安骁说：「等到这周六，我们去一趟医院，给你测测视力。」 安骁嗯了一声。 回到福利院，几个孩子都围过来看安骁的新髮型，许晨月哇一声：「安骁哥哥好好看啊！」 赵小茜点头，很自豪地说：「我早就发现了，安骁哥哥是最好看的！」 陈然摸摸自己的头髮，在一边说：「等我头髮长长一点，我也要剪跟安骁哥哥一样的头髮！」 小周来直接冲过来抱住了安骁，吧唧一口亲在了安骁的脸上，留下了口水印，许晨月喊着：「小流氓，看到安骁哥哥好看就亲安骁哥哥，羞羞羞！」 结果小周来一点都不知道羞，又抱着安骁亲，从理髮店出来不怎么开心的安骁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挡住小周来的嘴巴，说：「小来，不要亲了。」 嘴巴被挡住的小周来：「唔唔唔！」 头上突然一重，安骁抬头，看到了大哥哥，大哥哥笑着对他说：「你看，大家都很喜欢你的新髮型，都觉得你这样好看，所以不要担心，也不要怕别人的眼光，好吗？」 安骁愣了愣，看看林易，又看看几个弟弟妹妹，点点头，说：「好！」 好看的安骁 第98章 早上, 星星福利院里，安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能够遮住眼睛的刘海被剪掉了, 露出了他的眼睛甚至额头, 长到能遮住侧脸的头髮也不见了, 他侧头看了看, 两边的头髮连耳朵上沿都没能遮住。 真的太短了！ 自从来到星星福利院之后，他就从来没有留过这么短的头髮。 他伸手捋了捋前面的头髮，试图弄一些头髮下来遮住前面, 但是失败了。 再看看自己的脸, 两条眉毛、两只眼睛、两个鼻孔、一个嘴巴, 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人的样子, 跟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叩叩叩，叩叩叩—— 有人在敲门, 安骁侧头看去，听到门外响起陈然的声音：「安骁哥哥, 公交车马上就要到了, 你快点出来啊！」 最后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安骁走到门口，打开门，光线毫无阻拦地照在他的脸上, 让他有些不太适应，他对站在门口的陈然说：「走吧。」 就像往常一样，他背着书包，带着几个弟弟妹妹走到了对面的公交站台。 站台前站着其他的学生, 安骁感觉好像自己一走到站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 他赶紧低头，脸立刻红了起来。 然而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并没有头髮落下挡住他的脸，所以他没能从这个动作里得到任何的安全感。 这时候，余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自己身前，挡住了其他人的目光，安骁抬头一看，是大哥哥，看向大哥哥的另一边，是小周来。 是了，从这学期开始，小周来上幼儿园了，所以早上大哥哥会带着小周来跟他们一起坐公交车去学校。 他松了口气，随即又在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就像大哥哥以前说的那样，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想多了，其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人来关注别人。 就像他走在街上，也很少会注意一个普通人的长相那样。 安骁忍不住看向了站台的其他人，第一眼就对上了一个小妹妹的视线，小妹妹可能也就一年级的样子，背着书包，扎着双马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对上他的视线之后，还对着他笑了起来。 第263页 安骁：「！」 他赶紧看向这个小妹妹身边的家长，结果也对上了小妹妹家长的视线，安骁心里一紧，怎么会他看向别人，别人也正好看向他？一个人就算了，两个人都这样，只能说明，这两个人本来就在看他！ 这一瞬间，安骁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就好像整个站在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好在，公交车到了，安骁抓着站在身边的大哥哥的衣服，上了车，就紧紧站在成年人的身边，用成年人的身躯挡住自己的脸，这让他感觉到了安心。 但公交车只有一站的距离，伴随着气声，公交车的车门打开，他跟着身边的成年人下了车。 林易没有过马路，对五个孩子准备过马路的孩子说：「再见！」 几个孩子冲着他挥手：「大哥哥，再见！」 安骁低着头，跟着说了一声，转身朝着学校走去，他不敢抬头看其他人，但走在空旷的路上，周围是来来去去的学生，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脱光了衣服一样，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昨天晚上，听了大哥哥的话之后，他觉得短头髮好像也没什么，毕竟学校里的男生都是短头髮，他看自己的长相也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可是现在走在学校里，他有些后悔了，他总觉得其他人在盯着自己看。 陈然、李莎莎几个都觉得他今天早上很奇怪，陈然问：「安骁哥哥，你怎么了？怎么把头低着？」 陈然还看了看地面，他们班上有个男生在街上走路的时候捡到过一百块钱，据他说，走路的时候盯着路看，才能看到掉在地上的钱。 前后左右的路都是空空的，没有钱，那为什么安骁哥哥还盯着地上看。 正不解，他听到安骁哥哥说：「我觉得其他人都在看着我。」 陈然更不明白了：「好好的，他们看你做什么？」 他左右看看，旁边的人都自己走自己的，说：「安骁哥哥，我看了，周围没人看你。」 安骁：「真的吗？」 陈然：「真的！」 李莎莎也说：「然然说的是真的，旁边没人看你。」 安骁抬起了眼睛，看向了周围，果然，旁边走路的人没人看他，那刚才的感觉就是他的错觉了，安骁大大松了口气。 然后他们走进了教学楼，相比起空旷的操场，教学楼里人的密度就更高了，大家都挤在了楼梯间，前后左右的人走混在人群中走着，没人来注意自己。 这个时候，右边有两个女生下楼，安骁抬头看了她们一眼，正好对上她们看下来的视线，他看到两个女生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安骁心里一咯噔。 等走到了班上，才进门，坐在门口的班长抬头看着他，问：「同学，你是谁？」 安骁觉得很不可思议，说：「是我啊，安骁。」 班长卧槽了一声，站起来，盯着他的脸，声音很大地说：「安骁？卧槽，你去整容了吗？啷个突然变得这么帅了？！」 被他洪亮的声音惊到，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也都看了过来，几个男生看着他的脸，都是一脸震惊的样子，还有个男生问：「我去，安骁，你一晚上换了张脸？」 旁边的男生说：「换个屁渣脸，他是把头髮剪短了！」 那个男生走到安骁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你娃儿，平时看不出来，剪个头髮，居然就变这么好看了！」 安骁的心变得沉沉的，跟几个男同学随口说了几句话，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把作业拿出来，再站起来交给课代表。 数学课代表是个女生，接过他的作业，看了他几眼，脸都红了起来。 安骁回到座位，低头看着书，眉头皱在一起，他觉得糟糕极了。 趴一声，他的肩膀被狠狠拍了一下，转头看去，是他的同桌付严来了，付严看着他，有些激动，说：「我去，刚刚在门口听到老班说你变帅了，居然是真的，就是一晚上没看到，你啷个这么帅了？！」 安骁转回头，很小声地问他：「我的脸看起来……真的……好看吗？」 付严疯狂点头：「好看，真的好看，我觉得比隔壁班那个班花都要好看！」 安骁拧眉：「我是男的。」 付严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但问题是，除了隔壁班那个班花之外，他也不知道该找谁来跟安骁比了，毕竟隔壁班的班花是他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当然，现在这个人变成安骁了。 他很激动地说：「你早就该把头髮就剪了，就凭你这张脸，隔壁班的班花绝对一追就到手！」 安骁很不开心地说：「你不要说这些。」 付严讪讪：「好嘛好嘛！」 对于安骁来说，今天无疑是很难熬的一天，没有了头髮的遮挡，班上的人随时随地都在盯着自己看，他确定这不是他的错觉，因为他顺着感觉看过去的，往往都能对上一个同学的视线。 更糟糕的是，他从办公室门口路过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了语文老师的声音，语文老师说：「我的天，我们班上那个头髮一直很长的安骁，今天突然把头髮剪了，把脸露了出来，那张脸好精緻啊！简直比好多女生都要好看！」 安骁抿抿唇，等了一会儿才路过了办公室门口，到了男生厕所，他就跟平时一样上厕所，但周围竟然有男生悄悄看他。 第264页 这一切都糟透了！ 熬过了一天之后，安骁回到了福利院，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他找陈然借了帽子，白色的鸭舌帽戴在头上，帽檐往下拉，就挡住了他的眼睛，虽然两侧还是挡不住，但已经让他有了些安全感。 可是他没有想到，戴着白帽子之后，他好像更显眼了，看他的人好像更多了。 对此，陈然表示：「所以我来学校戴过几次帽子之后就不戴了。」 学校里就没有人戴帽子，突然一个人戴，可不就天然地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而且，安骁到了班上之后，上课是不允许戴帽子的，所以班上看他的人还是一样的多。 甚至，在这一天，竟然有隔壁班的女生跑到教室门口来看他了，就连上课的时候，各科的老师都爱点他的名来回答问题。 安骁发现，仅仅只是剪了一个头髮，周围的人好像突然都看向了他。 付严在他身边说：「好羡慕你啊，长得这么好看，我要是也长你这个样子就好了！」 安骁很认真地告诉他：「如果可以，我愿意把这张脸给你！」 付严不信：「真的假的？这么帅一张脸呢！」 安骁：「真的！」 他看着课桌上的书，眉头拧得紧紧的，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这张脸了！ 以前被头髮给遮住，没人注意他，他还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现在大家都喜欢看他，或许有人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但这对安骁来说是很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宁愿自己没有这张脸，他宁愿自己长得丑一些，而且他发自内心地觉得，长得丑比长得好看好多了！ 低头的原因 林易是在周六这天发现不对的, 他带着安骁去了医院，没有带其他孩子，一出门, 他就发现安骁的头是低着的, 背是拱着的, 戴着陈然的白色帽子, 好像一只正努力地把自己蜷成一团的小刺猬。 林易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孩儿浑身一抖，反应激烈地往旁边一躲, 转过头来看见是他, 这才松了口气。 这孩子不太对劲儿。 林易没说什么, 带着他到了医院眼科检测视力, 结果当时就出来了，安骁确实是近视了, 两只眼睛都有不同程度的近视，只不过度数都不算太高, 但既然已经影响到了视物, 林易也就带着他在医院眼科配了眼镜, 安骁选择的是最普通最便宜的黑色塑料镜框。 拿着眼镜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一大一小坐着公交车回到了福利院, 林易简单地煮了面条，把这一餐给煳弄了过去。 到了下午，几个孩子在各自的屋子里做作业，林易也不待在自己房间了, 端着椅子在一个能看到男生房间的位置坐下，看着两个做作业的男孩儿。 陈然做作业的速度很快, 不过，他有些好动，除了拿笔写字的时候，右手总要动弹，不是拿着笔和笔盖不停地开合，就是拿着笔没有什么规律地晃来晃去。 虽然如此，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好动是正常的，总不能要求一个孩子乖乖写作业了，还得在做作业的时候除了写字之外就一动不动，那未免也太苛刻了。 林易看向了坐在陈然旁边的安骁，就像他上午看到的那样，大男孩儿的背依然拱着，头比平时低得多，即便是在福利院，在房间里面，他依然是这个样子。 林易是观察过几个孩子的，他们在福利院做事情的样子，在外面的样子，唯一不太熟悉应该就是几个孩子在学校跟同学老师相处的样子，主要他也没那个机会去观察了解。 所以他很清楚，安骁此刻的坐姿跟他以前做作业的时候是不一样的，虽然以前他的背也不算挺得太直，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拱着。 这样的姿态，分明是极度不自信的表现。 而导致这种变化的原因，林易只想到了的一个——髮型。 下午四点多，林易到了厨房准备晚饭，做完了作业的安骁进来帮忙，林易看他无论是洗菜拿东西，也都还是低头弓背的样子，转头看看门口，其他孩子都还没来，于是没忍住问：「安骁，可以跟我聊聊吗？」 手里拿着一根菜的安骁抬头，脸上都是茫然：「聊什么？」 林易放下手里的东西，带着他在靠近厨房门口的地方坐下，男孩儿坐在他对面，原本挺直的背又弓了起来。 林易温声问：「我发现这几天你都不太爱抬头，是不喜欢新剪的头髮吗？」 安骁的手在腿上交握起来，他有些不安，说：「也不是不喜欢。」 说完这一句，他就不说了，还低着头，林易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好继续问：「那就是还是有些不满意了，能告诉我原因吗？」 安骁抿抿唇，小声说：「太短了。」 在剪头髮之前，安骁就说过不要把头髮剪得太短，林易也记在了心上，跟理髮店老闆说了，但理髮店老闆一个失误，安骁的头髮就比预想中短了不少。 林易理解他不喜欢太短头髮这件事情，但是他不明白安骁为什么会这么的不喜欢。 不喜欢到因为一头短髮，甚至改变了他平时走路的姿态，而且林易觉得有些不对，不喜欢短头髮，戴帽子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低头弓腰？ 于是林易问他：「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这么短的头髮吗？」 跟几个孩子相处了几个月，一开始不熟悉的时候，面对一些事情，林易会选择观察，但现在，他们已经很熟悉了，既然这样，想要知道什么事情的时候，直接问就是一个很好的方式。 第265页 因为信任，安骁实话实说：「头髮太短，把我的……脸露出来了。」 他的双手还在不安地搅动，抬头看了眼林易，又赶紧低下头，一副不想林易看到他相貌的样子。 林易恍然大悟，这就说得通了，剪了头髮之后，为什么安骁会低头弓背，因为不想要别人看到他的脸，因为他想要把自己的脸给藏起来，以前留那么长的头髮也是为了遮挡自己的脸。 但是，林易更不明白了：「你长得很好看啊，为什么不想把脸露出来呢？」 一个人如果长得丑，出于自卑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脸，是一件很容易理解的事情。但即便是在林易这个成年人眼里，安骁的长相也称得上好看，一个相貌出众的人，仅仅凭着相貌，就能得到周围人的关注。 而吸引他人的关注，别说是小孩子，就连成年人都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 也正是因为这样，名和利才会是人类孜孜不倦追求的两样东西。 明明是一件好事，安骁为什么要这么牴触呢？ 安骁紧紧抿着唇，眉头拧着，张开嘴巴说：「我就是不喜欢我的长相，太像女生了！」 说这个话的时候，他抬起了头，于是林易看到了他的脸，确实，安骁的好看不是像其他男生一样的帅气，而是精緻，这种过分的精緻，也就导致了单看他这张脸会给人这可能是个女生的错觉。 这样的相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起帅气更加难得。 但对于一些男生来说，他们的确很难接受自己长得像一个女生，在他们眼里，娘、女性化是对男性的一种侮辱。 林易也不奇怪安骁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大环境就是这样的，不仅男生这样觉得，就连女生也是这样觉得的，要是一个男生过于女性化，班上的男生女生都会嘲笑他是个娘炮。 既然找到了原因，林易想了想说：「既然你是不喜欢自己长得太像女生，那我们就变得更像男生一点。」 安骁不解地看着林易，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长相这个东西还可以改变的吗？ 他突然想到了班上其他人说过的话，难道大哥哥是说—— 「晒黑一点！」 林易眼睛亮亮的，说：「女生的皮肤白白的，那你就晒黑一些，女生瘦瘦的，那你就锻鍊身体，让自己壮实一些，这样就不会有人觉得你像女生了。」 安骁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问：「这样有用吗？」 林易很肯定地点头：「绝对有用！」 他对安骁说：「你现在还是小孩子，但你很快就要迎来快速生长发育期，那个时候，你体内的雄性激素会增多，你会变声，你的相貌就会发生一些变化，脸上的骨头稜角更分明，更有男性气息，再加上锻鍊，皮肤变黑，那个时候就是一个健壮的帅小伙，看起来就一点都不像女生了！」 林易还对他说：「要晒黑，你的头髮就不能太长了，要是太长了，头髮遮住了脸，脸上的皮肤就一直很白，还有，不能低着头，挡住了阳光，也晒不黑了。」 「对了，也不能弯腰驼背，因为这会让你的骨头变形，以后年纪轻轻就变成一个小驼背，老早就会腰疼、背疼。」 安骁惊讶地睁大眼睛：「驼背会腰疼背疼吗？」 林易点头：「驼背是因为背上的嵴椎变形，既然骨头都变形了，时间一长，又怎么不会疼呢？」 林易拿出手机给他搜索了一下网上的视频，动态动画展示了正常人的嵴椎是怎么一步步变形的，以及因为嵴椎变形导致的一系列问题。 看得安骁害怕地吞口水，他只是想要遮住自己的脸而已，完全没有想到会给自己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虽然他不想长得好看，但这也不代表他想要成为一个驼背，尤其是在看了骨头是怎么变形的之后，他的背都开始幻痛了，自然就更不想了。 林易对他说：「正好天气暖和了，以后咱们就一起在院子里锻鍊，跳绳、做伏地挺身，顺便多晒晒太阳，过不了多久，你的皮肤肯定就黑了！」 安骁看着他，眼睛里露出了期待的光，好像看到了自己变得黑黑的，再也没有人盯着自己看的时候。 而且大哥哥还说要陪着他一起锻鍊，这让他更感到安心了。 只是，安骁犹豫道：「那要多少天我才能变黑啊？」 林易想了想：「两个月，阳光充足的情况下，或许两个月都不要。」 安骁点头，突然觉得前面充满了希望。 林易摸摸他的头：「所以从现在开始不要低头、不要拱背，把脸正大光明地露在太阳下。」 安骁又有些犹豫：「可是他们都要看我——」 林易：「那就让他们看，你想想，他们就只能看，也不能对你做什么，而且最多也就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他们想看都看不了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安骁看着大哥哥，大哥哥身上的勇气、洒脱好像也传到了他的身上，明明跟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他的头髮还是这么短，他的脸也还是那个样子，但他好像真的觉得那些注视变得不值一提了起来。 他想，大哥哥说得对，那些人只能看着他，对他做不了什么，因为大哥哥在福利院，如果有人要欺负他，大哥哥一定会保护他的！ 大哥哥对他说：「来吧，我们一起来做晚饭了。」 第266页 安骁站了起来，吸了口气，在剪了头髮后第一次抬起了头、挺直了背。 一念之差 周一, 安骁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出了福利院，过马路抵达公交站台，站在公交站台的其他人看向了他, 安骁立刻想要低头, 一只温热的大手放在了他的背上, 安骁转头, 对上了大哥哥鼓励的眼神，他咽咽唾沫，转头, 逼着自己抬头挺胸, 努力让自己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 一开始, 他的脸皮发烫, 觉得站台周围其他人的视线就像是灼热的雷射一样，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连手脚都僵硬起来，恨不得立刻找个小屋子钻进去, 把自己给藏起来, 隔绝所有的视线。 但他答应了大哥哥, 而且大哥哥的手还放在他的背上，温暖传递到了他的背上，他好像也多出了几分勇气。 于是安骁大着胆子回看了过去, 一开始还是闪躲的，可是渐渐的，他发现站台周围那些看他的人，其实看了一眼或者几眼之后, 也就收回了视线。 这个发现让安骁有些怔愣，他再一次看向了那些人, 这次是认真去看了，然后，他发现，到现在已经没有人看他了。 安骁呆住了，直到背后的手轻轻推了推他，大哥哥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车来了，该上车了。」 安骁这才回过神，赶紧跟着上了公交车，挤过人群，站在了后门的位置，可惜后门两边的栏杆周围都站满了人，他们几个根本挤不进去，大哥哥抬手抓着高高的栏杆，让他们几个都抓住他。 小周来和陈然抱着大哥哥的腿，莎莎、小茜跟月月站在大哥哥旁边，抓住大哥哥旁边的椅子靠背，安骁只好走到大哥哥身前，拉着大哥哥递过来的手臂。 大哥哥还问他：「刚刚怎么在发呆？」 安骁把自己刚刚的发现说了，大哥哥说：「很正常，再好看的人，看几眼也就足够了，很少会有人一直盯着别人看的。」 「你想想，如果今天班上有个人有些奇怪，你想看他，是不是看几眼就不看了，还害怕跟人对上视线，不然就很尴尬。」 安骁想了想，点头，要是被别人发现自己在偷看别人，那他的脸肯定会很红的，而且在那之后，也不敢再看那个人了。 大哥哥这个时候说：「所以，只要你表现得底气越足，别人看你你就看回去，以后看你的人就会越来越少了。」 至少不会明目张胆到给人造成压力的程度。 原来是这样的吗？ 安骁觉得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好像在自己面前拉开了。 很快，公交车到站了，车上的学生们鱼贯而下，安骁带着弟弟妹妹跟大哥哥告别，看看周围的人，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带着弟弟妹妹走进了学校。 正如上个星期剪了头髮后才到学校一样，明明他穿得一点都不奇怪，走在操场上，周围就有人看向自己，一个女生走在他斜前方，还专门转过头来看他，安骁捏着拳，直愣愣地看回去，那个女生的脸唰地红了起来，转回头去，再也不转头来看他了。 然后有个男生看他，安骁也看了回去，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立刻就想要移开，但忍住了，然后，那个男生的脸也红了，也不再看他了。 安骁这次是彻彻底底地愣住了，原来别人看他，他看回去，真的可以让别人不再看他了！ 他之前留长髮、戴帽子，低头、拱背，努力把自己的脸给藏起来，却没有任何用处，看他的人不少反增，现在他就看了别人几眼，看他的人就减少了！ 安骁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发现大哥哥说的话太对了！ 走在旁边的陈然就看到安骁哥哥的背越来越直，相比起前几天低着头走路的畏畏缩缩，今天他好像气势格外的足，就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挠了挠头，搞不懂安骁哥哥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他忍不住问了，听到安骁哥哥说：「我就是突然想通了。」 站在另一边的李莎莎问：「是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安骁摇头：「没有。」 除了大哥哥跟他说了几句话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相貌没有变化，他的头髮没有变长，过去发生的事情也没有消失，但他就是觉得今天的世界跟昨天的世界比起来不一样了，好像仅仅是一个念头的改变，眼睛所看到的就不一样了，心里所害怕的事情好像也变成了纸煳的老虎，手指一戳就破了。 天地间豁然开朗，安骁吸了口气，觉得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对四个弟弟妹妹说：「我们快走吧！」 四个小孩儿面面相觑，前几天安骁哥哥看起来都还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怎么今天突然就变好了？ 都不知道原因，不过—— 陈然背着书包追了上去：「安骁哥哥，等等我！」 三个女生也喊着追了上去，不管安骁哥哥为什么心情变好了，只要安骁哥哥开心起来就好了！ 接下来，林易好好观察了安骁一段时间，发现男孩儿的背一直都是直直，出门也不会低头，比起才剪了头髮之后的几天，脸上也多了些笑容，总算是松了口气。 安骁的事情解决了，林易开始头疼自己的问题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上，通讯软体上，一个叫室长的人发了一条消息给他：[林易，你是不是在x市？我也来x市发展了，这周有时间没？我们约一波？] 第267页 林易从原身已经开始淡化的记忆中找出了这个叫室长的人，这人其实也不叫室长，而是叫万家浩，因为是寝室室长，所以原身的通讯软体上写的是室长。 根据原身的记忆，这个室长是个很啰嗦的人，做什么事情都慢吞吞的，像个老妈子一样，事无巨细，总之原身对他很不耐烦。 他看了看被原身设置了消息免打扰的寝室群，里面室长果然也发了消息，说他考上了x市某医院的康復训练科护士，以后就在x市发展了。 其他的几个室友纷纷发消息祝贺，有个室友说：[林易不也在x市，你们见面就方便了！] 还有室友说：[羡慕啊！在企业当牛马真的难熬，我也想辞职考编了！] 另一个室友表示：[难啊，我们这个专业，能报考的岗位少之又少，不过可以准备着，万一有机会了，才有可能上岸。] 第三个室友：[对了，林易你现在在x市干什么？进了大公司，发展得肯定不赖吧？@林易] 林易发了一句话：[我现在在x市某县的福利院工作。] 群里不停跳动的消息突然静止了，林易又给室长私发了消息：[不好意思，室长，可能约不了，现在工作的福利院就我一个护工，我走不开。] 隔了几秒，室长发过来消息：[没事没事，那就下次有机会再约。] 群里室长也发消息：[还不错啊。] 然后群里就没有人说话了。 林易看了眼，退出了群，他能理解群里突如其来的尴尬，就目前的社会环境来看，他一个研究生，在一个小县城的福利院做护工，的确称不上是一个好工作。 但他很满足。 发了两条消息，拒掉了约他见面的室长，林易松了口气，他跟原身除了是同一个身体之外，在其他方面截然不同，原身是个有着强烈进取心的人，而他只需要确保自己温饱即可。 才过来的那几天，他尚且能装一装，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他想装也不知道该怎么入手，跟室长见面就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了。 林易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过了几天，几个孩子都在学校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室长打来的电话，说他到了林易所在的县城，问他具体的地址，希望能见一面。 别人都做到这一步了，林易再拒绝也不好了，只好跟室长说了地址，在院子里等着。 小县城的好处就是，除了上下班的时段，县城里是绝对不会堵车的，而且无论从哪里去哪里，打车都在十几分钟之内。 很快，林易就见到了从计程车上下来的室长——万家浩。 万家浩是个矮矮胖胖的男生，身上还带着学生气，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关上计程车门，沖他招手：「林易！」 林易打开门，让他进来，喊：「室长。」 万家浩嘿嘿一笑，脸上的笑容很真诚，拍了拍林易的肩膀说：「好几个月不见了，你小子变壮了！」 林易也笑着说：「有在锻鍊。」 万家浩点头：「就该锻鍊，以前我们叫你跑步，你都不肯，现在终于肯运动了。」 林易笑笑，带着他进了饭厅，给他到了水，拿了些零食，万家浩好奇地看着周围，问：「这里有几个孩子啊？」 林易：「六个。」 万家浩诧异：「这么少？！」 林易点头：「我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万家浩看了看林易，发现他的表情平和，半点没有因为在这里工作而愤懑，忍不住问：「你在这里干了得有半年了吧，以后打算怎么办？」 林易：「先在这里干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然后，他发现万家浩用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着自己，林易不动声色，问他：「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万家浩：「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变化好大，要是以前，你在这里一天都不愿意干吧。」 林易只说：「毕业了，发现这个社会跟自己想像中的不一样，自然就有了变化。」 万家浩深以为然地点头：「谁说不是呢，以前总想着自己到了社会上会如何如何，可是毕业了才发现，对于普通人来说，能进体制内就已经是很好很好的结果了。」 他笑笑，说：「我们也终究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林易点头：「是的。」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除了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之外，往下也不过都是芸芸众生。 如果再把时间这个度量单位加入，拉长拉远来看，除了每个时期能够青史留名的寥寥数人之外，其他人无论贫富、贵贱，也都被淹没在时间长河之中。 换个角度，把视线拉远到整个宇宙，小小的地球上发生的一切，在宇宙中掀不起丝毫的波澜，即便地球毁灭，也不过是宇宙的一粒尘埃消失罢了。 所以只要随心地活着，好好体验完这一生就可以了。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大多都是万家浩在说，说寝室里其他人的发展，说班上其他人的去向，还说谁谁谁结婚了。 到最后，林易请他出去吃了午饭，就在附近的小餐馆里，吃的中餐。 吃完后，两个人又回到福利院聊了一段时间，时间不早了，万家浩准备离开了，临走前，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你记得隔壁寝室的张阳吗？」 林易从原身的记忆里找出了这个人，点头，万家浩说：「张阳跟你进的是同一个公司，我听他说，你好像在公司里得罪了人，那个人放狠话，说要让你在公司里只能干最差的工作，你被公司安排到这里，可能就是那个人做的。」 第268页 林易惊讶了一瞬，然后恍然大悟，怪不得呢，他说呢，原身的学歷是不低的，毕业的学校也不差，至少在这个国家也算是拿得出手，怎么就会被分到这么个小县城呢，原来是得罪了人。 站在面前的万家浩脸上有些愤愤不平：「那个人怎么能这样？使这样的阴险手段，完全就是小人行径！」 林易反而安慰他：「的确是有这样的人。」 万家浩更气愤了：「要是不想要你，当时直接不给你offer就好了，偏偏要给offer，还把你弄到这个县城，耽误了你毕业找工作的黄金时间，真是无耻！」 林易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万家浩最后嘆气：「这事我也是前不久才听说的，就想着得告诉你，无论以后怎么样，有人针对你这事你得知道。」 万家浩走了，林易送他到了车站，送他上车，然后直接去了幼儿园接小周来。 站在幼儿园门口，看着一个个小萝蔔头排着队出来，突然，一个小萝蔔头跳了起来，冲着他大幅度地挥手，一边大声喊：「大哥哥！大哥哥！大哥哥！」 林易笑了起来，也挥手：「我看到你了！」 小萝蔔头终于跑出了校门，像一个小炮弹一样冲进了林易的怀里，林易把他抱了起来，小周来嘎嘎地笑，很开心地说：「大哥哥，我们今天吃了猫猫！」 林易抱着他走，看到他脑门上的汗，把他放下来，给他擦汗，问：「吃猫猫？」 小周来很认真地点头：「猫猫的耳朵！」 他皱了皱眉头：「但是不好吃！」 他说：「没味道，一点都不好吃！」 林易摸摸他的背心，还好，小孩儿的背心没那么湿，他对小孩儿说：「那大哥哥晚上给你做好吃的猫耳朵好不好？」 小周来抬头看着他，眨眨眼睛：「好吃吗？」 林易：「肯定好吃！」 小周来点头，脆生生道：「好！」 猫耳朵 第101章 猫耳朵, 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个荤菜，但实则是一道面食。 一只手帮小周来提着小书包，一只手牵着小孩儿, 林易没朝小学门口公交站台的方向去, 而是带着小孩儿往另一边走。 小周来已经记得回家的路了, 拉住林易, 指着身后，说：「错、错了，走这边！」 看他认真的样子, 林易有些想笑, 不是觉得小孩儿可笑, 而是太可爱了, 他也没急着拉小孩儿继续走，而是躬身解释：「待会儿不是要做猫耳朵吗？家里没有做猫耳朵的配菜, 我们得去前面的超市买点菜。」 小周来明白了，问林易：「哪里超市？」 林易指着前面的一个大超市说：「那个。」 有了目标, 也知道要做什么, 小周来拉着林易往前走, 还转头催促林易：「大哥哥，快点！」 林易：「好！」 走了也就三四分钟，超市出现在了一大一小面前。这个超市大小其实也就是路边常见到的小超市, 不算太大，但也不是特别小。 特别的地方就在于，一般情况下，路边的这种小超市是没有肉类、蔬菜这些东西卖的, 但这里有。 原因也很简单，这个超市旁边就是一个小区的出入口, 小区的人要买菜，小区门口的超市自然就会卖菜。 已经是下午了，超市里挂着的肉基本已经买完，只有两块肥肉挂在架子上，见他看向肉，站在旁边的店员赶紧说：「要买肉唛？这两块肉买回去熬油安逸得很！」 林易摆摆手，看向了肉摊子旁边的蔬菜架，拿了一把韭菜，另一只手只好松开小周来去扯挂在货架下方的塑胶袋，把韭菜装起来。 放在一边，林易又去挑番茄，选了三个看起来红彤彤的，表面也没什么伤口的出来，正打算去拿袋子，听到站在旁边的小周来着急喊：「这里这里！」 低头一看，小周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扯了一个塑胶袋，还打开了，一只手拿着一个塑胶袋耳朵沖他喊着。 林易笑着把挑出来的番茄放进小周来手上的袋子里，对他说：「谢谢小来的帮助！」 小周来咧着嘴，露出小乳牙眯起眼睛笑，双手把塑胶袋的两个耳朵合在一起，很使劲儿地提着，说：「不用谢！」 林易对他说：「太重了，可以先放在地上，我们待会儿再提。」 这时候店员走过来，说：「小朋友给我吧，我给你们称称。」 小周来仰头看着店员，抓紧了袋子，一脸警惕，生怕这个大人抢走他们的东西。 店员哭笑不得，林易对小周来说：「给阿姨吧，这些菜要称了才知道多少钱，阿姨不要我们的菜，只是帮我们称。」 听到林易这么说，小周来松开了手，试探着把手里的袋子交给了店员，看着店员提着番茄和韭菜去旁边称上弄了几下，又把两个袋子都还给了他，说：「小朋友，你的菜，还给你了。」 小周来接过来，被两个袋子给拉拽着弯了腰，对店员说：「谢谢，阿姨。」 店员笑了：「不用谢。」 林易站在一边，挑好了一块豆腐，让店员称了之后，这才从小周来手里接过两个装着菜的袋子去结帐。 从小超市里出来之后，小周来一定要提菜，林易只好把轻一些的韭菜给他，结果小孩儿嫌弃韭菜不好提，毕竟长长的，把袋子弄成了奇怪的形状。 第269页 豆腐也不能给他，怕他把豆腐给弄碎了，无奈，林易只好把番茄给了他，小孩儿提着番茄兴奋极了，埋着头就往公交站台的方向沖，可惜没跑几步就累了，站在原地提着番茄，弯着腰，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林易问他：「要不要把番茄给我提？」 小周来赶紧摇头：「不要！」 又补充一句：「我可以！」 他确实是可以，一直坚持提到了福利院的厨房，踮着脚把三个番茄放在了灶台上，这才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小孩儿学大人的样子确实怎么看怎么可爱，林易没忍住摸摸他的头，对他说：「去给星星餵点水。」 小周来点头，哒哒哒跑到了星星的碗边，弯腰把不锈钢碗拿起来，跑到水池边，林易帮他开水，接了还没到小半碗，他就拿不住了，林易帮他一起抬着，然后关水，把装着水的碗给他，小周来双手捧着，一会儿看看水，一会儿看看前面的路，认真地朝星星的吃饭的地方走。 至于小狗星星，它还以为有什么好吃的，眼睛就盯着小周来身前的碗，跟在小周来身边寸步不离。 直到小周来把碗给放在地上，星星低头一闻，立刻失望地移开了脑袋，原来是它不爱喝的水啊。 它正想走，小幼崽一把抓住了它的脑袋，把它的脑袋往水的方向摁，星星很无奈，只好张开嘴巴伸出舌头，勉为其难地喝起了水。 看到星星喝着水，小周来开心极了，蹲在旁边，双手缩起来放在腿上，整个人小小的一团，眼睛盯着星星红红的舌头一眨不眨。 「小来，小来。」 大哥哥在叫他！ 小周来赶紧扭头，与此同时回应道：「诶！」 「小来，帮我拿手机看看时间。」 手机？ 小周来站了起来，左右看看，大哥哥的手机在哪里？ 大哥哥指着一个方向说：「在那里。」 小周来顺着大哥哥的手看过去，果然在灶台的另一边看到了手机，哒哒哒跑过来，踮着脚拿到了手机，再跑到了大哥哥身边，把手机递给大哥哥，说：「大哥哥，手机！」 林易对他说：「帮我摁亮，我看时间。」 小周来双手拿着手机，在旁边找到了摁键，使劲儿摁一下，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又想喊大哥哥，一抬头才发现大哥哥正看着自己，大哥哥说：「四点半了。」 小周来低头看着屏幕，上面花花绿绿的，有山有水，还有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至于时间看哪里，哪个是时间，他完全不明白。 不过不要紧，大哥哥会看就好了。 小周来拿着手机，又看向了大哥哥，大哥哥把买回来的菜洗了，还从冰箱里拿了东西出来，放在了碗里，把滚烫的开水倒了进去。 然后大哥哥对他说：「今天晚上主食就吃猫耳朵，配菜……我们卤点鸡腿怎么样？」 鸡腿？！ 小周来眼睛一亮，点头：「我爱吃鸡腿！」 林易说：「那就好，我们今晚就吃鸡腿！」 他从冰箱里取出了一袋冷冻鸡腿，泡在了热水里，现在时间不早了，要是冷水泡，估计几个孩子回来了，鸡腿都还没有解冻，所以只能用热水。至于早上买好的猪肉，切一块下来，待会儿一起卤，其他的则放回了冰箱。 趁着这个时间，林易给锅中加水，把之前保存在冰箱里啊的排骨汤冻放进了锅里，很快，锅中的水沸腾了，也带上了淡淡的白色。 林易把猪肉上的猪皮跟肉分离，猪皮焯水之后，剁得碎碎的，加入锅中，汤底的颜色也就变得更白更粘稠了。 这边在熬煮，林易用小锅开始炒糖色，糖色炒好，倒入锅中，奶白的汤变成了黄色。 接着加入盐和鸡精，盐得多，这样加入食材之后，食材才能有味道。 然后加入清洗后的滷料包，最后烧一些油倒入滷水中，如果没有油，卤出来的东西后味就不足。 一切准备妥当，盖着盖子等滷水慢慢地煮，把滷料的味道给煮出来。 这边，又开始给鸡腿、猪肉焯水，焯好水，放在一边沥干水分。 这个时候，李莎莎他们回来了，还在门口没进来，就听到了许晨月的声音：「大哥哥，你在做什么？好香啊！」 林易转头，看到几个孩子都跑到了厨房，眼巴巴地盯着散发香味的大锅，林易说：「在熬滷水，今晚吃滷鸡腿。」 听到滷鸡腿三个字，几个孩子都高兴起来，就没有小孩子能够抵挡来自鸡腿的诱惑。 催他们去做作业，小周来跟着哥哥姐姐去了，星星也追了上去，林易从柜子里取出面粉，准备开始做猫耳朵了。 面粉倒入盆中，少量多次的加入冷水，等到面都成絮状之后，开始揉面，把面揉成团，盖着放在一边醒面。 这个时候，把豆腐拿出来，切成豆腐丁，放在碗里备用，韭菜切成段，番茄也切成丁。 中途看看滷水，时间有点赶，但必须开始滷了，于是把猪肉跟鸡腿都放了进去，还放了好几个鸡蛋进去。 醒面的时间还没到，林易蹓跶出了厨房，看看几个孩子做作业，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回来，把醒好面的面团揉光滑。 接着就拿出擀面杖，把面团擀成薄薄的大圆片，一边擀还一边撒些玉米粉在面片上，防止面片粘连。 第270页 大圆片叠起来，切成一厘米宽的长条，然后长条再切成小方块，用手拿着小面砖轻轻一拨弄，每个小面砖就分散成了一个个长方形小面块。 然后拿起一个拇指大小的小面块，捏着相对的两个角，一扭，两个角一贴，就扭成了猫耳朵的样子。 小周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盯着林易做出来的猫耳朵看，说：「比学校，好看！」 林易笑问：「真的吗？」 小周来点头，林易问他：「你想捏猫耳朵吗？」 小周来眼睛亮亮地点头，于是林易带他把手洗了，让他站在小凳子上，一大一小一起捏猫耳朵。 猫耳朵这个东西，前面都还好，最麻烦就是后面捏的这一步，面片不大，数量还多，一个人一块一块地捏，不知道要捏到什么时候。 后来，安骁都回来了，林易跟小周来还没捏好所有的猫耳朵，其他五个孩子也都来帮忙，这才搞好了。 林易赶紧点火，烧水，把猫耳朵倒入锅中，煮好之后捞出，放在冷水里透着。 接着锅中倒油，煎了鸡蛋，再倒油，放葱花蒜末炒香，再加入之前酥好的油辣椒，加陈醋，炒香，又加番茄丁，继续翻炒。 这一步就需要多炒一些时间了，把番茄炒得沙沙的，炒出汁水，这才好吃。 番茄炒出汁之后，加入开水，加生抽老抽，再加海带丝、豆腐丁和煎鸡蛋，最后放入猫耳朵，加盐调味，等到煮开后，把韭菜叶撒在表面，煮断生之后，关火舀出。 直接舀了一大盆，林易给端到隔壁饭厅，再到厨房，把滷鸡腿和滷鸡蛋捞出来，滷肉切成片，摆了一大盘，又端到隔壁。 看着一桌子简单却又丰盛的菜，林易：「开饭了。」 几个孩子最先吃的都是猫耳朵，舀进自己的小碗里，迫不及待用筷子扒拉出一个猫耳朵放进嘴里，刺熘一下滑进了嘴巴，赵小茜就嚼了两口，猫耳朵就迫不及待进了她的肚子，好在还有其他配菜，她又吃了一口，这才说：「唔，猫耳朵好吃！」 小周来跟着点头：「好吃！比学校的好吃！」 许晨月拿起了一个鸡腿，咬了一大口，一口猫耳朵一口鸡腿，吃得满嘴油光，脸上都是享受的表情。 陈然突发奇想，把咬过的鸡腿放进了猫耳朵的汤汁里，咬开之后里面味道就淡了不少的鸡腿肉增添了猫耳朵汤汁的味道，陈然很激动，对所有人说：「鸡腿放到猫耳朵里更好吃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孩子都跟着学了起来。 吃一口猫耳朵，再咬一口沾满了猫耳朵汤汁的鸡腿，最后吃一口猫耳朵里面的配菜，李莎莎发表感言：「太香了！」 还说：「大哥哥，我们以后还可以这么吃吗？」 不等林易回答，陈然就说：「还是算了吧，猫耳朵捏起来太费劲儿！」 倒也不是费劲儿，而是费时间。 赵小茜点头，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说：「做起来太麻烦了！」 林易说：「其实，我们可以不做猫耳朵，下次直接下小面块，不把小面块捏成猫耳朵的样子，就没那么费时间了，吃起来味道也都是一样的。」 几个孩子眼睛一亮，安骁：「这样好！」 李莎莎点头：「那我们下次就这么做！」 一想到下次还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几个孩子吃起猫耳朵来就更享受了。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猫耳朵有点小，用筷子不怎么挟得起来，他们又不乐意跟着汤一起喝猫耳朵，于是一个个都趴在桌上，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努力地把碗里的干货往嘴里扒拉，混着汤汁，这样吃好像比起吃面条更香一些。 吃着吃着，还得停下来，拿起放在碗里的鸡腿吃上一口，美极了！ 林易看了看几个孩子，把碗端起来，挟了两块滷肉在碗里，浸浸汤汁，滷肉入嘴，顺带用筷子扒拉猫耳朵，自然还带上了番茄丁、豆腐丁、鸡蛋碎、海带丝和韭菜叶，这一口下去，白天所有的疲惫好像都飞走了！ 二四八月乱穿衣 转眼, 三月接近尾声，四月到了。 天气愈发的暖和，周围感冒的人却越来越多。 张丽站在超市门口, 打了个喷嚏, 赶紧跑到收银台拿纸巾擦鼻涕, 还擤了擤。 正在提牛奶的林易问她：「张姐, 你感冒了？」 张丽点头，声音瓮瓮的，说：「就是啊。」 林易问她：「怎么感冒了？」 张丽的老公从里面走出来, 哈哈笑道：「小林, 你猜都猜不到！」 他看着林易, 说：「昨天不是出大太阳了唛？」 林易点头, 昨天天气确实不错，一早就是阳光明媚, 难得的是从早晴到了晚。 张丽的老公继续说：「我穿起薄夹袄都不热，她就说热, 看到门前有个穿短袖的小伙子, 硬是不穿夹袄了, 就穿件单衣裳到处走，都四五十的人了，还以为个人跟那些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样, 结果怎么样嘛，今天就感冒了！」 张丽瞪了她老公一眼：「明明是昨晚上你热起打被条，把我冷到了，我才感冒的！」 张丽的老公：「害怕！我才不得打被条！」 说完, 张丽的老公竟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张丽立刻说：「你看, 你还不是感冒了，就是因为你打了被条！」 看到两个人吵嘴，林易笑笑，提着牛奶准备离开，这个时候张丽喊住了他，对他说：「小林，我说句话，你别多心哈，最近确实容易感冒。二四八月乱穿衣，你看街上那些人，穿啥子的都有，有穿羽绒服的，还有穿短袖的，这个天，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娃儿都最容易感冒了，你那里娃儿多，要多注意一点。」 第271页 张丽的老公：「这些还要你说，别个小林照顾那些娃儿几个月了，照顾得好得很，他莫非还不晓得这些唛？」 张丽：「你这个人，我就是说两句。」 林易对张丽说：「谢谢张姐提醒，就喜欢张姐跟我说这些，我年纪轻，很多事情都有疏漏的地方，我回去就看看几个孩子的衣服。」 又对张丽老公说：「哥，我才到这个地方不久，各方面都不如你们对当地的熟悉，时不时能听到一句提醒，可比我一个人闷头摸索好太多了，谢谢你们！」 张丽夫妻俩都笑了起来，张丽摆手：「没得啥子，没得啥子，就是几句话的事情。」 张丽的老公也开心道：「这有啥子嘛！」 他想起了事情：「对头，这会（这段时间）农村到处都发了香葱，鲜嫩得很，我晓得一个地方每年子都长很多，要不要跟我一路去扯点香葱回来？」 林易眼睛一亮：「野生的？」 张丽的老公点头：「对头，长在荒坡坡上的。」 「好啊！」林易问他，「哥，你什么时候去？」 张丽的老公：「哪天都可以。」 林易想想时间：「明天可以吗？明天周六，我把几个孩子也带去。」 张丽老公：「要得噻，就当带几个娃儿出去春游，我跟你说这会油菜花开了，家家户户种的桃子树、李子树、恨子树都开花了，漂亮得不得了！」 林易很是期待，问：「哥，恨子树是什么？」 张丽跟张丽老公都是一愣，张丽老公：「恨子树，就是结恨子的树噻。」 可恨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张丽跟张丽的老公都没咋说清楚，最后张丽老公一挥手：「明天你看到就晓得了！」 也是，林易也就没再纠结，提着牛奶回到了福利院，到了时间去把小周来接回来，等几个孩子都回来了，一起吃过晚饭，他问几个孩子：「明天，对面佳慧超市张阿姨的丈夫要去乡下挖香葱，我想跟他一起去，你们想去吗？」 围坐在饭桌边的几个孩子眼睛一亮，李莎莎：「我们可以去吗？」 林易点头：「当然！」 李莎莎立刻转头问赵小茜：「小茜，我想去，你要去吗？」 赵小茜点头：「想！」 坐在旁边的陈然也把手举得高高的，「我，还有我，我也想去！」 小周来学着陈然的样子，举着手说：「我也去！」 林易点头：「行，那就都去！」 陈然：「哦耶！」 他转头看向安骁：「安骁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去吗？」 安骁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思索再三，他说：「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得看书。」 「啊？！」 陈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为什么啊？可以玩了回来再看书啊！」 李莎莎跟赵小茜也有些失望，出去玩这种事情，就是要大家一起才好玩，要是少了一个，都没那么好玩了。 李莎莎说：「安骁哥哥，你去吧，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做作业啊！」 安骁很纠结，他当然想要出去玩，可没几个月就是抽考了，这种时候，他能出去玩吗？ 几个弟弟妹妹都劝自己出去玩，越劝，安骁的心反而越坚定，他摇头，说：「我不去！」 见他主意已定的样子，林易没说什么，李莎莎几个却是失望极了。 几个孩子都是彼此之间最重要的人，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对方，明天出去玩，还是去挖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香葱，只是想着就知道一定是一间很有意思的事情，可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安骁哥哥却不能去，这让他们因为明天要出门玩而生出来的快乐都少了很多。 几个孩子跟着林易一起端碗到隔壁厨房，陈然走在安骁身边，看了安骁一眼，低着头，嘟着嘴，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站在院子里，赵小茜问他：「然然，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陈然有些难过：「小茜姐姐，安骁哥哥明天不出去，我就觉得好没意思啊！」 赵小茜点头：「我也觉得。」 陈然小声说：「安骁哥哥不去，我也不想去了。」 赵小茜睁大了眼睛：「啊？！」 她有些不敢相信：「你也不想去了？！」 赵小茜心里一慌：「为什么？」 陈然嘆气：「安骁哥哥不去，我就觉得出去玩也没什么意思，而且我们都出去了，就他一个人在福利院了，我要留下来陪着他。」 赵小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也是。」 嘴上这么说，她却觉得更难受了，本来听到安骁哥哥不去，她就觉得不开心了，结果现在陈然也不去了，明天出门挖香葱这件事情的吸引力再次减少。 回到房间，她跟李莎莎说了陈然也不去的事情，两个女孩儿都沉默了，李莎莎说：「要不，我们也不去吧。」 虽然她们很清楚，如果她们要去，大哥哥是一定会带她们出去的，但是总觉得这样出去了，玩着也不会安心，而且她们现在是真的觉得安骁哥哥跟陈然都不去，就她们跟大哥哥去好像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林易就出门扔个垃圾回来，几个孩子就跑过来表示他们明天不去了。 林易一头雾水，看看三个孩子的表情，好像都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第272页 而且在晚饭后，听说能出去挖香葱，三个小孩儿明明是很期待很高兴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林易问了他们三个，这才知道，因为安骁明天不去，陈然也就不想去了，又因为他们两个都不去，李莎莎跟赵小茜也不去了。 如果三个孩子真的不想去还好，可他们明明是很期待的。 林易去了男生的房间，安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着檯灯在写作业，林易退了出来，对其他三个孩子说：「等他作业做完了，我再问问他。」 三个孩子点头。 林易回到房间，看了会儿手机，陈然跑到房间门口，小声说：「大哥哥，安骁哥哥做完作业了！」 林易点头，起身：「好，我去看看。」 他走出房间，就看到安骁准备到卫生间洗漱，看到林易，安骁喊了一声：「大哥哥。」 林易走到他身边，问他：「作业还剩多少？」 安骁说：「语文作业做完了，明天就做数学作业了。」 林易点头：「速度很快嘛！」 安骁不好意思笑笑，林易又问他：「除了数学作业之外，明天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安骁想了想：「我还想看书，看一看前面的课本。」 林易：「有具体的目标吗？」 安骁愣了，看着他问：「什么是具体的目标？」 林易：「就是你打算从第几课看到第几课，毕竟只有两天的假期，肯定是看不完所有课文的不是吗？」 安骁好像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迟疑着说：「看到第五课吧。」 林易意识到自己好像对安骁，或者说对学校的安排产生了什么误解，问他：「在学校，老师是怎么安排你们复习的呢？」 安骁说：「学校发了一，我们就跟着书上的看。」 他还带林易进房间，把那拿了出来，是金山小学的老师自己编的一本资料，把抽考大纲给出来的考点都包含在了里面。 林易问安骁：「你说的看课本，是看这个？」 安骁点头，林易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安骁说的看课文是拿着平时的那种课本看，倒也不是没用，就是在现阶段来说，对安骁而言，效率太低了而已。 要是看手头这的话，林易就安心多了。 他翻了翻，问安骁：「是看前面五课吗？」 安骁点头，林易看着前面五课，内容不少，问他：「看完这五课，大概要花多少时间？」 安骁皱着眉头，很不确定地给出了一个数字：「可能一个小时？」 林易觉得可能不止，因为词语很多，还有要背诵的东西，如果安骁熟悉的话，肯定很快就能看完，但安骁表示现在学到了后面，他感觉前面都快忘完了。 林易想了想，问他：「明天真的不想去吗？」 安骁摇头：「大哥哥，我想出去玩的，但是数学作业没做，也没复习，就算出去了，我也玩得不安心，所以还是不去了。」 林易点头：「那好，我们明天多挖些香葱，带回来一起吃。」 安骁笑起来：「好！」 让安骁去洗漱，林易趁机把三个小孩子薅到了饭厅，对他们说：「安骁的学习任务确实很重，所以他确实去不了，但是香葱很好吃，他也想吃，等着我们明天一起出去多挖些香葱带回来给他吃，我一个人可能挖不了太多，你们愿意帮忙多挖一些吗？」 三个小孩儿立刻点头：「愿意！」 虽然安骁哥哥还是不去，但安骁哥哥可等着吃他们挖回来的香葱，三个孩子的心里立刻又充满了期待。 陈然还问：「大哥哥，香葱怎么吃最好吃啊？」 林易想了想：「包饺子，香葱包饺子特别香！」 隔了一会儿，安骁洗漱完回到房间，陈然兴奋地问：「安骁哥哥，你知道香葱怎么吃最好吃吗？」 安骁摇头，陈然说：「饺子，香葱饺子超级好吃！」 他看着安骁，眼睛亮亮的，「安骁哥哥，明天我们出去挖很多很多的香葱，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包饺子，吃饺子，好不好？」 安骁点头，很开心地说：「好！」 陈然开心极了，哼着歌跑去洗漱了。 出门 第二天, 吃过早饭后，在福利院里等了一会儿，张姐的老公就开着车来了, 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停在路边, 车窗摇下来, 冲着林易喊道：「小林，走了哟！」 林易赶紧说：「来了！」 让四个孩子带上他们的水杯，他还提了个白色塑胶袋, 里面装着几瓶饮料和几包零食, 当然还带了五把小铲子。 上了车, 张姐的老公说：「没得好远, 就出城没得好久到了。」 也确实如此，出城之后开了不到十分钟, 张姐的老公把面包车开上了一条乡村公路，又开了几分钟, 在路边停了下来, 说：「看, 就是那个坡儿，上面很多香葱！」 林易先下了车，又牵着四个孩子下车, 四个小孩儿眼睛都不够用一样，到处看，小周来指着马路对面的一片田地，很激动地喊：「花花, 好多花花！」 那是一片油菜花田，嫩黄的油菜花已经盛开, 远远看去，就像是点缀在田野之中的黄色缎带，赏心悦目，让人心旷神怡。 而且还不止那一片，近处、远处，间或都有一块块油菜花田，给歷经了一个冬季的大地增添了亮色。 第273页 张姐的老公笑道：「这会就适合来乡头看花，啥子花都开了！」 他走在前面，说：「来，这边走，我们上坡儿，站得高看得远，能看到更多的花！」 听到这么说，四个孩子立刻不留恋了，赶紧跟在他后面。 小山坡不高，也不大，上面也没什么路，但坡度很平缓，所以也不需要什么路就能走上去，他们没走到顶，走到中间就停了下来，张姐的老公蹲下来，拿出他带的小锄头，指着地上的东西说：「看，这个就是香葱！」 林易看了过去，野草中长了好几株一看就不太一样的植物，它们没有枝叶，长着像葱一样的葱叶，颜色稍微深一些，也细很多，看起来绿油油的，一看，就给人一种能吃的感觉。 张姐老公一锄头挖下去，挖起了一团泥巴，也带出香葱的根，就像是小葱的根一样，有着白色的葱头，不同的是，香葱的葱头更圆一些，相比起市场里的小葱，从头到尾好像都更精緻一些。 张姐的老公把两株香葱根部的泥巴抖落，说：「你们掐一根闻闻看嘛，蓬香！」 李莎莎弯腰，找到了一株，掐了葱叶，放在鼻子前一闻，立刻面露嫌弃：「好臭！」 张姐老公：「啥子哟，哪里是臭，是香，跟葱一样，蓬香！」 林易从李莎莎手里接过那根香葱葱叶，一闻，眼睛一亮，确实是香的，他对张姐老公说：「感觉比小葱还香一些，味儿更浓。」 张姐老公点头：「对头，这个香葱比菜市场那些大棚里面栽出来的葱香多了，要不是不好保存，我巴心不得全部挖回去存起。」 林易蹲下来，拿出小铲子开始挖香葱，对张姐老公说：「可以挖点回去种上，就跟种小葱一样。」 张姐老公一愣，接着说：「对头哈，个人栽点就是了！」 林易笑了笑，转头对几个孩子说：「铲子在这里，你们要挖就来拿铲子，不挖也不要到处跑，就在这里玩，好吗？」 四个孩子乖乖点头，而且也都跑过来拿上了小铲子。 赵小茜问：「莎莎姐姐，哪个是香葱啊？」 李莎莎指着地上的一株植物说：「就是这个。」 她看看周围，说：「你们看，这里好多都是这个香葱。」 认识了香葱，四个小孩儿就开始挖，陈然挨着小周来蹲在地上，仔细地辨认出香葱，很使劲儿地才挖出了一株来，葱叶还被他给挖断了。 一看旁边的小周来，那棵香葱都被他给弄腰斩了，陈然算是找到了安慰。 他继续挖，李莎莎跟赵小茜也认真挖着，一株香葱挖出来，他们就兴高采烈地拿着香葱跑到林易身边，给林易看了才放进塑胶袋里。 小周来拿着小铲子，蹲在地上，看着三个哥哥姐姐都挖出来了，就他一株都没挖到，有些丧气，拿着小铲子在地上戳来戳去。 然后，他看到了长在香葱的旁边的花，紫色的小花，圆圆的，很好看，他凑近了去看小花，鼻子动了动，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于是脑袋更往下凑了。 眼看鼻子就要碰到小花，要闻到了，一只手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拎了起来，转头一看，莎莎姐姐说：「你干什么呢？地上脏，别趴到地上去。」 小周来赶紧指着面前的小花说：「花花！」 「哇，真的是花！」 说话的是赵小茜，她在小周来对面蹲了下来，看着草地里的紫色小花，说：「莎莎姐姐，然然，你们看，这个花好漂亮啊！」 于是四个小孩儿都蹲在了小野花的旁边，陈然凑得最近，看了小野花之后，很惊喜地说：「它是蓝色的花！」 赵小茜诧异地看着他：「哪里是蓝色的，它明明是紫色的。」 陈然：「就是蓝色的啊。」 于是两个人都看向了李莎莎，赵小茜：「莎莎姐姐，你说它是什么颜色的？」 李莎莎没办法撒谎，实话实说：「紫色的。」 陈然不接受：「可是看起来就是蓝色的！」 他问小周来：「小来，这个花是蓝色的还是紫色的？」 小周来看着地上的小花，拧着眉头在思考，这个颜色是叫蓝色还是紫色呢？蓝色是什么样子的，紫色又是什么样子的？ 他的脑子晕乎乎的，乖乖说：「不知道。」 三个大点的孩子：「……」 没办法从弟弟那里得到答案，陈然找到了林易，林易的附近正好有一株一样的花，陈然问：「大哥哥，你说，这个花是蓝色的还是紫色的？」 林易把之前挖出来一把香葱从地上拿起来放进塑胶袋里，他还没说话，不远处挖香葱的张丽老公抬头一看，说：「紫色噻！」 陈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看向了林易，林易只好说：「我看着也是紫色。」 陈然大受打击，他竟然没分清蓝色跟紫色！ 林易指着一个方向说：「那里还有花，那个花是什么颜色的？」 陈然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远处的那朵花上，因为看不清，他跑了过去，赵小茜、李莎莎、小周来都跟着跑了过去，看清楚小花的那一刻，陈然迫不及待说：「是黄色的！」 赵小茜：「对，是黄色的野花！」 林易点头，对他们说：「给你们一个小任务，一边挖香葱，一边数数看我们附近一共有多少种小野花，分别是什么颜色。」 第274页 四个孩子兴高采烈地领了任务，开始低着头到处找花。 张姐老公看到了，说：「小娃儿，挖到挖到就看花去了。」 林易笑道：「正常的，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是花的吸引力更大，他们也没什么机会来乡下看野花，今天出来了，就让他们好好玩一玩，看一看。」 至于香葱，他这个成年人挖就足够了。 挖个几株香葱，就抬头看看几个孩子，确认几个孩子没出什么事情，还好好的在数花。 又挖了一会儿，林易突然听到赵小茜喊道：「花，那里有花，好多好多的花！」 声音里的兴奋都快溢出来了，林易抬头看去，赵小茜站在小山坡上，指着一个方向，激动地跳着，还转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很激动道：「大哥哥，你快看，那边的树上全部都是花！」 小女孩儿转头看着远处：「还都是粉色的！」 林易看了过去，在对面的一个田埂边，有一棵树，树上开满了粉色的花朵，远远看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花团。 李莎莎跟小周来也很开心，小周来大喊着：「花，花！」 只有陈然，因为看不清，他着急极了，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跑到林易身边问：「大哥哥，那是什么花啊？」 林易看着那满树的花，粉中带着红，还能看到其中的绿色叶片，说：「应该是桃花。」 「桃花！」 陈然看向远方，眼里都是茫然，小声说：「桃花是什么样子啊？」 林易还没说话，李莎莎惊喜地喊起来：「那边也有花！」 赵小茜哇了一声：「那棵树上全部都是花，没有叶子，也是粉色的！」 张姐的老公笑着说：「那个就是恨子树的花！」 赵小茜、李莎莎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花，赵小茜：「哇，恨子树的花好好看啊！」 林易看着那棵全是花朵的树，花朵粉色带白，与其说是粉色，不如说是白色，却又不是纯粹的白，这是—— 林易看向张姐老公，问：「哥，那是杏子树吧，你说的恨子就是杏子吧？」 张姐老公恍然大悟，赶紧点头：「对头对头，恨子就是杏子！嘿嘿，我们这边都喊恨子，你们外地的就喊杏子！」 这个季节，不仅有桃花、杏花，还有樱花、梨花，一棵棵果树长在田间地头，朴素了一冬的枝干在春季绽放开来，或粉或白的花朵在春风中摇曳。 陈然颓丧道：「我什么都看不到。」 林易：「那我们就走近点去看。」 等到香葱挖得差不多了，两个成年人带着四个小孩儿走入了路边的田埂，去看了桃花，又走到了别人屋前，看了梨花、杏花、樱花。 站在树下，轻薄的花瓣悠悠地落在了几个人的头顶、身上，四个小孩儿惊喜地喊着：「花瓣落到我们身上了！」 赵小茜捡起了一小片粉色花瓣，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说：「我要把这些花带回去给安骁哥哥看！」 听她这么说，四个孩子都低头捡起了地上掉落的花。 林易笑着看向周围，嫩绿、嫩黄，还有极尽温柔的粉白之色，这个生机勃勃的春天啊。 回去的路上，陈然突然说：「大哥哥，我们今天一共见到了八种花，有白色的、粉色的、还有紫色的、黄色的，还有还有，我找到了蓝色的花！」 他从兜里拿出了一朵小野花，花只有一丁丁大，林易转头去看，花有四瓣，蓝中带着白，陈然问：「这个是蓝色的吗？」 林易点头：「是蓝色！」 陈然又拿给李莎莎他们看，三个小孩儿都点头肯定，坐在前面的张姐老公说：「啥子花嘛，我看哈儿也。」 陈然拿着花，递给了他，张姐老公看了眼还给了陈然，说：「这个是灯笼草逗嘛！」 陈然：「灯笼草？」 张姐老公：「我听别个说的，这个灯笼草还是药，可以治风湿！」 「哇！」 车上的几个小孩儿都看向了只有一点点小花的野草，原来路边小野草花竟然是一种药！ 香葱饺子 面包车开到了福利院门口, 刚刚停下，陈然就打开了车门，提着一大袋子香葱往福利院跑, 一边跑一边喊：「安骁哥哥, 安骁哥哥, 我们回来了！我们挖了好多好多的香葱, 还有好多花！」 屋子里正在做作业的安骁听到声音，眉头舒展，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放下笔站起来跑到外面, 看到站在大门前的陈然、李莎莎、赵小茜和小周来, 赶紧去开门。 陈然把装着香葱的塑胶袋打开, 努力地提起来让安骁看，说：「安骁哥哥, 你快看，这就是香葱！」 赵小茜在一边说：「安骁哥哥, 你闻闻看, 是不是葱的味道？」 安骁把门打开, 让他们进来，凑到塑胶袋前闻了闻，浓郁的味道进入鼻子, 他点点头：「是葱的气味。」 这个时候小周来挤到了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朵黄色的小花，说：「安骁哥哥，花花, 给你！」 李莎莎把手里的塑胶袋打开：「这里还有花！」 在福利院里做了一上午的作业，除了星星之外, 就没有第二个生物陪着他，一开始还好，时间一长，难免有些失落怅然。可现在，被几个弟弟妹妹围着，他们把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都拿给自己看，那些隐秘的安骁自己都不是那么明晰的失落一扫而空，现在满腔都是快乐。 第275页 他看着口袋里各种颜色的小花，眼睛亮亮的，拿起一穗缀满黄色小花的花朵问：「这是什么花？」 陈然：「这是油菜花！」 他很激动地说：「安骁哥哥，等你考完试了，我们一起去看油菜花，一大片一大片的，很漂亮！」 林易跟张姐老公告别，目送面包车离开后，转头，就看到几个站在大门边就迫不及待分享起来的孩子们，恰好听到陈然的话，他走过去，说：「等安骁抽考完，油菜花早就谢了，那个时候可看不到油菜花了。」 陈然：「啊？——」 他皱着眉头：「那要怎么办？安骁哥哥还没看到油菜花呢？那么好看的油菜花！」 赵小茜在一边说：「大哥哥，那桃花、杏子花、樱花呢？安骁哥哥考完试还有吗？」 林易摇头：「没有了，不过，那个时候桃花谢了，桃子成熟了，杏子也成熟，到时候可以吃桃子、杏子、樱桃、梨子这些水果了。」 几个孩子都看着他，听他这么说，小周来还咽咽口水，说：「我想吃。」 林易笑了：「现在可没有，都才开花呢，不过也就最近这段时间，花谢果出，再过上一两个月，果子就成熟了，那个时候就有新鲜的水果吃了。」 几个孩子都露出了期待的表情，陈然问：「那油菜花呢？油菜花谢了之后也有水果可以吃吗？」 林易摇头：「油菜花谢了之后，会长出油菜籽，油菜籽不是水果，不能就这样吃，但是可以榨油，榨出来的就是菜籽油，用来炒菜特别香。」 几个孩子都开始咽口水了，安骁想起来了：「大哥哥，之前你给我们炒过青菜，你说那个青菜叫油菜，是这个开花的油菜吗？」 李莎莎也想起来了，一个冬天，他们吃得最多的就是豌豆尖、油麦菜和小白菜，都快吃腻了的时候，大哥哥给他们炒了油菜，特别特别香。 林易点头：「就是这个油菜。」 带着几个孩子往厨房走，一边说：「油菜还嫩的时候可以当菜吃，等到老一些了，吃不动了，就等着它开花结籽。」 赵小茜感嘆：「油菜可真……能干啊！」 能吃、能看，还能榨油，比其他的菜可强太多了！ 林易从厨房里拿了盆出来，又端了板凳，对几个孩子说：「来吧，我们一起把香葱理出来，待会儿包香葱饺子吃！」 因为在挖香葱的时候，林易就已经清理过一次了，所以第二次的清理并没有太费时间，再加上有了几个小帮手，七手八脚很快就搞定了。 这时候，林易在手机上点的外卖也到了，是他在超市买的后腿肉，用来包饺子的。 至于饺子皮，这个时间，超市里的饺子皮竟然卖完了，去菜市场又有些远，林易只好自己和面擀皮。 香葱、肉剁碎混合，加些调料，肉馅放在饺子皮中间，合拢捏上几下，一个饺子就包好了。 五个小孩儿也跟着包，一边包一边闹，总算是在十二点半的时候都给包好了，多余的冰起来，数五十五个饺子，放进沸水中煮。 很快，一大盆香葱饺子就出锅了。 端到饭厅，所有孩子都迫不及待舀饺子吃，饺子的馅料味道调得很足，不需要多余的调料，挟起一个，放进嘴里，浓香滚烫的肉汁流入口腔，倒吸一口气的同时，属于香葱的浓郁香气散发出来，是一股比小葱更浓郁、却又更加特别的香味，盖住了肉的腻味，越吃越香！ 别说是几个孩子，就连林易都是两口一个饺子，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又挟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碗里的饺子吃完了，林易端着碗站起来，几个孩子都看向了他，他说：「我去倒点酱油。」 他的口味比起几个孩子重一些，吃了几个原味饺子之后，就想加点酱油了。 问几个孩子：「你们谁要酱油？」 几个孩子都摇头，不加酱油的饺子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好吃了。 林易离开了饭厅，安骁站了起来，拿着大盆的勺子给自己舀饺子，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把碗给装满了，吃了再说。 正要坐下，旁边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还震动了一下，他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这个时候，脑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立刻转头又要去看，却发现手机已经熄屏了。 林易一手拿碗筷，一手拿酱油回到饭厅，赶紧给自己舀了一碗饺子，浇点酱油在饺子上，挟起一个饺子，送进嘴里，饺子皮也增添了咸味的饺子吃起来更香，肉香、葱香、面香，吃到嘴里，全是满足。 一连吃了好几个，却发现安骁看着自己，林易问他：「你也想要点酱油吗？」 指了指桌子上的酱油：「可以放点，很好吃的。」 安骁抬手拿起酱油瓶子，给自己碗里倒了一点点，对林易说：「大哥哥，刚刚你的手机好像震动了一下。」 「是吗？」 林易左手拿起手机，摁亮，输入密码解锁，看到了通讯软体的一条新消息，是室长发来的，他扫了一眼，放下手机。 安骁问：「是给我们发补助的那些人发的消息吗？」 林易摇头：「不是，是我的……一个朋友。」 安骁看着吃饺子的大哥哥，显然，大哥哥不想跟他们说关于他朋友的事情。 第276页 他收回视线，看着自己面前的饺子，挟起一个，放到嘴里，明明还是之前的饺子，可是吃起来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香了。 …… 「安骁哥哥！」 安骁回过神来，就看到陈然拿着作业放在他面前，说：「安骁哥哥，这道题怎么做啊？」 安骁看向了作业本上的题，陈然在旁边说：「这是数学老师给我们布置的思考题，我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作业本上的题是一条图形题，根据给出的条件，求阴影部分的面积，安骁想了想，找到了做法，跟陈然说了，陈然拿过自己的作业本就开始写。 等到他写完之后，兴奋地想问安骁哥哥自己的答案对不对，抬头一看，安骁哥哥居然还在发呆。 陈然挠挠头，喊了一声：「安骁哥哥！」 安骁哥哥没有反应，他又喊：「安骁哥哥！」 这次安骁看向了他，陈然很好奇：「安骁哥哥，你在想什么呀？我叫你你都没听见。」 安骁摆手：「没什么。」 说完，他又突然想起来，转过头，看着陈然，问：「然然，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答案。」 他的表情很认真，于是陈然也认真起来，点头说：「好！」 安骁问他：「你觉得，大哥哥会离开福利院吗？」 陈然的眼睛微微睁大，立刻说：「怎么会？！」 他说：「大哥哥肯定不会离开我们的！」 安骁又问他：「为什么？他不离开我们的理由是什么？」 陈然提高了音量：「大哥哥说过的啊，他说过不会离开的！」 陈然接着补充：「大哥哥不会骗人的！」 安骁想了想，点头：「你说得对，大哥哥没有骗过我们。」 陈然赶紧点头：「对啊对啊，所以大哥哥说不会离开我们，他就肯定不会离开我们的！」 他还问安骁：「安骁哥哥，你怎么突然想这个事情？」 安骁摇头：「没什么，就是担心大哥哥会离开我们。」 陈然松了口气，又开心起来：「别想啦，大哥哥跟光头不一样的，大哥哥很喜欢我们的，他不会离开我们的，你就放心吧！」 安骁犹豫着点头，但他的眉头没有松开，他看着眼前的课本，上面的字一个连着一个，每个字他都看了进去，但具体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他在想，大哥哥是真的不会离开他们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哥哥手机上出现的那条消息是他看错了吗？ 藤藤菜 过了两天, 周二下午，金山小学五六年级的小学生放学了，安骁把作业和课本都装进书包里, 再把文具盒放进去, 一个背着书包的男生路过他旁边, 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问他：「《梦》的作者是谁？」 安骁脱口而出：「曹雪芹。」 男生又问：「『智取生辰纲』是哪本小说中的故事情节？」 安骁：「《水浒传》。」 男生嘿嘿一笑：「可以哟，都记到了！」 安骁也笑了起来，男生叫李彦, 是班上的学习委员, 成绩一直很好, 在班上其他人眼里, 他就是有机会通过抽考考入一中的人。 上个星期，语文老师随口提了一句, 说抽考会有题目涉及到四大名着，让他们回去之后简单看看四大名着。 当天下午, 安骁就揣着自己的零花钱, 去买了一套青少年版的四大名着, 在书店里遇到了李彦，他也在买书，不过买的是精装版的《水浒传》, 厚厚的一本，估计比安骁手里的四本加起来都要厚。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后来几天又在学校聊了些四大名着相关的东西，也就熟悉了起来。 李彦一胳膊放在了安骁的肩头, 他比安骁高一些，问安骁：「《西游记》你看完了吗？」 安骁摇头：「还差一点。」 李彦哦了一声：「那《西游记》你看完了准备看什么？」 安骁：「《演义》吧。」 《西游记》很好看, 但四大名着里也就只有一本《西游记》，接下来看哪一本，他倒是没有太大的想法，《三国演义》也就是随便一想，随便一说。 李彦却说：「看《红楼梦》啊，《红楼梦》很好看！」 毕竟老师在课堂上讲过一些，安骁也大概知道《红楼梦》讲的什么，那些隐藏在故事之中的东西对于小学生而言太过于深奥，所以在安骁看来这就是一本讲情情爱爱的小说，就像小学男生不爱看偶像剧一样，安骁对情情爱爱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以他摇头：「我不想看那个。」 李彦摇头：「你不懂，我姐姐前几天看《红楼梦》都看哭了，四大名着里面她最喜欢的就是《红楼梦》了 ！」 安骁很震惊：「你姐姐为什么要哭？」 李彦：「就是贾宝玉跟薛宝钗成亲，林黛玉死了，我姐姐就看哭了。」 只知道主角是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安骁还是不能理解，看个书而已，用得着哭吗？ 他背上书包对李彦说：「我要回家了，你走不走？」 李彦点头：「走啊！」 安骁又招唿同桌付严：「付严，走了！」 三个男生并排走着，走到了校门口就分道扬镳，李彦的爸爸来接他，付严家就在附近，不需要坐公交车。 不过，付严在跟安骁分别之前，问安骁：「四大名着真的好看吗？」 第277页 安骁说：「其他三本我还不知道，但是《西游记》很好看！」 付严想了想，说：「要不你借我一本看看吧。」 「好啊！」安骁点头，又问：「你要看哪一本？」 付严：「《西游记》你在看，剩下三本里，除了《红楼梦》都可以！」 安骁：「《三国演义》吧，我感觉《三国演义》肯定好看。」 付严：「行，那我回家了！」 安骁对他招手：「明天再见！」 付严：「再见！」 告别了付严，安骁走到了公交站台，等到公交车来，上了车，车上的人还是很多，他挤在人群中，抓着栏杆，想着今天晚上的作业，等把作业做完了，再看看数学错题，然后再看《西游记》，虽然觉得《红楼梦》没什么意思，但既然考试要考，那他还是得看。 车子停了下来，车内广播提醒着到站的消息，安骁下了车，就看到了守在大门里的星星，星星也见到了他，激动地站起来一边摇尾巴一边叫，它一叫，很快，然然、小来、莎莎、小茜、月月就跑了出来，大哥哥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着他，笑着说：「回来啦，正好，饭菜都做好了，可以吃饭了。」 坐在桌子边，面前是热气腾腾的菜，海带排骨汤，里面的排骨好多，红烧鱼，稠浓的酱汁包裹着鱼肉，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还有酸辣土豆丝，大哥哥做的酸辣土豆丝最下饭了的，最后一道菜是炒的绿叶菜，安骁有些惊喜，看着这道菜说：「藤藤菜？！」 林易点头：「对了，就是藤藤菜，今天在菜市场看到有人卖，我就买了一把，试试看好不好吃。」 安骁点头，拿起筷子就伸向了藤藤菜，挟了一根菜放进嘴里，属于炒藤藤菜的独特香味立刻出现，他一边嚼一边说：「好吃！」 他又挟了一筷子，把藤藤菜放在米饭上，一起扒拉进嘴里，含煳不清地说：「这个下饭好好吃！」 听到安骁着说，再加上看到安骁的样子，原本对绿叶菜根本不感兴趣的其他几个孩子也去挟藤藤菜了，第一口吃下去之后，所有孩子都是眼前一亮，明明看起来就是平平无奇的绿叶菜，可是吃起来怎么那么好吃？ 陈然还端起了藤藤菜的碗，把碗里少许的炒菜汤倒进自己的米饭里，吃了一口，惊为天人，对其他几个孩子说：「这个汤下饭，太好吃了！」 可惜的是，炒藤藤菜根本就没有多少汤，几个孩子一人尝了一口就没了，只好挟菜吃。 林易也吃了藤藤菜，不得不承认，在他吃过的炒蔬菜中，藤藤菜绝对能凭藉其独特的味道占据一席之地。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林易拿起手机出去接电话，说了几句话，挂断电话，回到饭厅吃了几口饭，电话又响了起来，他又起身去接。 安骁本来在埋头吃饭，注意到他再次离开，抬头看了过去，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觉得这几天大哥哥的电话多了很多。 第二天，到了学校，他还想着这件事情。 「安骁！安骁！」 安骁回神，问叫他的付严：「干什么？」 付严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说好给我带的书呢？」 安骁一头雾水：「啥子书？」 付严：「你说啥子书？你昨天放学的时候跟我说的，给我带《三国演义》！」 安骁想了起来，立刻面露歉意，说：「对不起，我昨天晚上搞忘了，明天，我明天一定把《三国演义》带给你！」 付严点头：「那好嘛！」 他有些好奇：「你啷个回事哟？以前喊你带东西，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今天啷个搞忘了？」 安骁看着他，心说，这件事情不能跟弟弟妹妹们说，怕弟弟妹妹们害怕，但付严不会啊。 于是他说：「付严，我问你一个事情。」 付严点头：「你说嘛。」 安骁：「你说，一个平常电话很少的人，突然电话变多了，是因为什么？」 付严面露难色：「你这个问题问得，我啷个晓得嘛，那个人是哪个？是干什么的？我啥子都不晓得，又啷个会晓得他的电话为什么多起来？」 这倒也是，安骁也就仔细解释了：「那个人是我的哥哥。」 付严点头，他当然知道安骁口中的哥哥是谁，就是那个去年来的照顾他们的护工，对他们特别特别好。 付严想了想，说：「你管你哥哥的电话为啥子多，大人的电话多很正常嘛，他又不得害你们，你管这些干啥子？」 付严还拿自己举例子：「我就从来不管我妈妈的事情。」 安骁摇头：「不是，我是觉得不对头！」 说着说着，他也跟着付严说起了方言，付严俯身，小声问：「爪子嘛？你终于发现你们的大哥哥其实是个坏人了？」 上学期听到安骁说他们换了个护工，也的确见到那个护工对他们很好，但付严以自己看过不少电影的大脑分析，总觉得前后护工的差距那么明显不太对劲，而且新来的护工对安骁他们真的太好了，比他妈对他还要好，所以他总怀疑安骁口里的大哥哥会不会有问题。 听到付严的话，安骁很无语：「你说些啥子哟，我是觉得我哥哥好像、可能、也许，不想照顾我们了。」 「啊？」 第278页 付严惊道，「你啷个这么想？」 安骁小声把自己上周六不小心看到的信息说了，他说：「我看到有人给大哥哥发了信息，好像是让大哥哥换工作。」 「换工作跟不照顾你们有什么——」付严一下子反应过来，「你的大哥哥是护工，他的工作就是照顾你们，换工作也就是说他不会再照顾你们！」 安骁点头，「我就是不知道大哥哥是不是真的会离开我们。」 「肯定就是这样！」 旁边有人突然出声，安骁跟付严都给吓了一跳，转头看去，站在他们旁边竟然是李彦，他对安骁说：「你说的那个哥哥肯定是打算换工作的，我姐姐之前换工作的时候就是这样，每天都有很多电话，那是因为她在网上投递了简歷，公司那边打电话来了解我姐姐的情况！」 付严表示怀疑：「真的假的？你姐姐不是还看《红楼梦》哭吗？她这样还能找工作？」 李彦：「看《红楼梦》哭的是我亲姐姐，换工作的是我表姐，她们不是同一个人，而且我亲姐也就比我们大两岁！」 付严：「恁个嗦。」 李彦看向安骁：「你信我，你那个哥哥绝对是在网上投递了简歷，才会多很多电话！」 安骁有些慌乱，他说：「但是，他说过，他不会离开我们。」 李彦分析道：「这很正常，大人也会说谎。」 安骁：「但是，他以前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谎！」 李彦沉吟：「有可能他当时的确说的是真的，但是现在又改变想法了。」 他举了个例子：「我以前跟我爸爸说，我最喜欢的人是他，但是后来他不陪我耍了，我最喜欢的人又变成了我妈。」 安骁摇头，他还是不相信，李彦说：「想晓得你哥哥是不是在找工作也很简单，只要你偷偷接一个他的电话，不就晓得了。」 付严点头：「对头，这是个好办法！」 安骁若有所思，最后点头说：「要得。」 筒子骨 做了决定, 当天下午放学回到福利院之后，安骁就试图找机会拿大哥哥的手机。 在他的印象中，大哥哥的手机并不难拿到手, 先不说每周末大哥哥都会用手机给他们投电视看, 就算是在周一到周五, 放学回来之后, 也经常看到大哥哥把手机放在灶台上，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拿。 所以，安骁觉得拿到大哥哥的手机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事实好像也的确如此, 回到福利院之后, 安骁跑到了厨房, 大哥哥在厨房里做菜, 他果然在灶台上熟悉的角落看到了大哥哥的手机。 他口里说着自己来帮忙，却走到了手机面前, 伸手摁亮了手机，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几点了？」 是大哥哥！ 安骁给吓了一哆嗦, 转头看去, 发现大哥哥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问他：「怎么了？我突然出声把你吓到了吗？」 心里有鬼的安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头，林易笑了：「没事没事, 我就问你现在几点了。」 安骁看了眼手机，手机屏幕已经熄了，重新摁亮，他说：「六点十一了。」 林易：「还有五分钟。」 安骁看向了他身前的锅, 是高压锅，忍不住问：「大哥哥, 锅里炖的是什么？」 林易：「筒子骨，今天晚上一人一个大骨头。」 安骁咽咽口水，他已经饿了。 把手从手机上收回来，安骁没有再看手机，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拿到大哥哥手机的时候，并不一定就有电话打过来，而他又不可能一直拿着大哥哥的手机。 可问题是，如果等到大哥哥电话来的时候，大哥哥拿到了手机，接了电话，就没有他什么事情了。 想来想去，安骁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时刻注意大哥哥的手机，一旦大哥哥的手机响起来，他就跑去接。 可惜，吃完了饭，他还要做作业，做完作业，时间也就不早了，出门走两圈，回来就该洗漱睡觉了。 安骁根本没有等到接电话的时机，倒是偷听到了大哥哥接电话。 那是周四的晚上，他已经上床准备睡觉了，躺了一会儿，觉得越来越想上厕所，于是就起了床，轻手轻脚打开门，就听到了说话声。 循着说话声，他到了饭厅，大哥哥坐在饭厅的椅子上，他的手机放在桌子上，开着免提，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跟大哥哥说话，说什么编制，说什么以后，说什么现在累以后轻松。 安骁听得云里雾里，悄悄地上了厕所回了房间。 到了周五，下午放学之后就放假了，安骁还是想着要是能接一个大哥哥的电话就好了。 周六上午，福利院里没有人出门，大哥哥也是买了菜就回来了。 安骁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做作业，心里却不怎么静得下来，耳朵竖着，时刻注意着大哥哥的电话有没有响起来。 熟悉的音乐声响起，安骁立刻坐直了身体，耳朵偏向门口的方向，隐约听到大哥哥接了电话，说了一声喂，然后就听不见了。 怎么能听不见呢？ 他本来就很难接到大哥哥的电话，要是能像周四那晚一样听到大哥哥接电话的时候说了什么，也差不多能知道大哥哥是不是想要换工作了。 于是，他轻手轻脚从座位上起来，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还是听不清，小心翼翼走出门口，站在走廊，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但依然无法辨别字音。 第279页 安骁朝着林易的房间走了两步，不远处的房间门并没有关，所以声音很清晰地传了出来，他听到大哥哥说：「行，星期一我有时间，到时候我过来。」 听到这一句话，安骁心里就咯噔了一声，星期一过去？去哪里？去干什么？该不会就是李彦说的面试吧？ 听到大哥哥好像要出来了，安骁赶紧回房间，一进门，就被从门背后跳出来的陈然给吓了一跳，陈然拉着小周来，站在他面前，问：「安骁哥哥，你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安骁摇头：「没什么。」 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陈然拉着小周来跟了过来，陈然小声说：「你是不是在偷听大哥哥的电话？」 安骁赶紧否认：「不是！」 「就是！」陈然的语气很肯定，「这几天我都看到了，你一直看着大哥哥的手机，大哥哥的手机一响起来，你就去看，你刚刚就是在偷听大哥哥的电话！」 陈然凑近了安骁，问：「安骁哥哥，你告诉我们好不好？你为什么要偷听大哥哥的电话？」 安骁嘆了口气，没想到自己这几天的小动作都被陈然给发现了，但是他又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说自己的发现，尤其是小周来，他是最黏大哥哥的那个，要是知道大哥哥可能会离开，应该马上就会闹到大哥哥面前吧。 不知道为什么，安骁觉得最好不要让大哥哥知道他猜到大哥哥会离开这件事情。 还在犹豫的时候，门口传来声音—— 「安骁哥哥，你就说嘛！」 安骁心里一惊，转过头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李莎莎跟赵小茜，莎莎说：「安骁哥哥，是你跟大哥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要是不告诉我们，我们就问大哥哥了。」 安骁赶紧说：「别去！」 他看了看几个弟弟妹妹，有些丧气，本以为自己遮掩得很好，却没想到弟弟妹妹们都发现了他的异常，他只好说：「其实也没什么。」 他看向小周来，说：「小来，刚刚大哥哥接了电话，好像说要出门。」 本来就云里雾里的小周来立刻精神起来，说：「大哥哥出门？」 安骁点头：「对，你快去看大哥哥是不是要出门。」 小周来松来陈然的手就跑了，听到他的脚步声远离，安骁看向三个弟弟妹妹，把自己的猜测和发现说了。 不出所料的，三个弟弟妹妹都表示不敢相信，但安骁说：「我刚刚听到大哥哥说过他星期一要出去，他很有可能是出去面试。」 李莎莎说：「不可能的，如果大哥哥要离开我们，他会告诉我们的！」 安骁点头：「可能等他找到了下一份工作，就会告诉我们了。」 赵小茜的脸皱了起来，说：「会不会是搞错了，要不，我们直接去问大哥哥吧，大哥哥如果真的要离开，我们去问他，他肯定会跟我们说的。」 安骁摇头，很坚决地说：「不能去问大哥哥。」 三个孩子都不理解：「为什么？」 安骁说：「如果大哥哥真的要离开，就让他离开好了，我们现在去问他，他要怎么告诉我们，我们知道了之后，又要怎么办？求他留下来吗？」 陈然点头：「是啊，我们不想大哥哥走，肯定要求他留下来啊！」 安骁看了眼门外，看不到小周来跟大哥哥的人影，但能听到大哥哥在跟小周来说话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小，大哥哥应该是抱着小来进了房间了。 他看向三个弟弟妹妹：「可是如果我们求大哥哥留下来，大哥哥真的留下来了，我们开心了，但大哥哥呢？」 刚刚不明晰的那些念头，在此刻逐渐清晰，安骁说：「我们不能这样对大哥哥，大哥哥对我们好，是因为他是个好人，我们不能因为他是个好人，就一直缠着他！」 在大哥哥来之前，他一直照顾着几个弟弟妹妹，他知道照顾孩子是一件多么费力的事情，大哥哥来了之后，他轻松了很多，能像班上的其他同学一样每天只用上学放学就好了，再也不用考虑回到福利院之后要准备什么吃的，谁的鞋子坏了要换，要怎么从光头手里弄些钱出来，今天要去哪里捡垃圾。 也是此刻，他隐约明白了那天晚上偷听到的电话在说什么，那个人应该是想劝大哥哥出去找工作吧，就像那天他看到的那条叫『室长』的人发来的信息一样。 安骁想起了自己之前立下的志向，他想要考上一中，再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然后上一个很好很好的大学，他甚至还想要挣很多很多的钱，过上再也不缺钱花的生活。 他突然问三个弟弟妹妹：「我记得大哥哥说他是读过大学的，你们还记得他读的是什么大学吗？」 陈然说：「我记得，好像是叫首都高等大学。」 赵小茜小声补充：「我还知道，大哥哥是研究生。」 陈然问：「什么是研究生？」 赵小茜挠挠头：「就是比大学生还要高，还要厉害的学生。」 陈然哇了一声，安骁和李莎莎眼里也都露出了惊讶，他们没有想到一直照顾他们的大哥哥居然这么厉害！ 惊讶之后，安骁嘆了口气，说：「大哥哥那么努力的读书，还成为了研究生，他一定是有自己的目标的，我们不能因为我们想要他留下来，就求着他留在我们身边。」 第280页 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他，他没有资格参加抽考，安骁觉得自己一定会很难受的。 他不懂大人的世界，但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他努力读书就是想要过上好日子，大哥哥努力读了书，却在福利院里照顾他们，怎么看都不像过上了好日子的样子。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大哥哥才来的时候，他只是单纯的觉得那么年轻的护工不可能一直照顾他们，可是现在，他好像懂了，懂了那些年轻的护工为什么不能一直照顾他们了，因为他们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想一直照顾几个小孩子。 就像他之前照顾几个弟弟妹妹的时候，留给他学习的时间少了很多，他的成绩也一直都不好。 如果一直待在福利院的话，大哥哥也不能做其他的事情了吧。 想明白了，他的心却更难受了，他看着三个弟弟妹妹说：「如果大哥哥要走，就让大哥哥走吧，到时候，我们一定不要求大哥哥留下来。」 他垂下了眼睛，看着地面：「他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也要对他好才行。」 陈然不明白：「大哥哥都要离开我们了，我们怎么可能对大哥哥好呢？」 安骁说：「让大哥哥开开心心地离开福利院，就是对大哥哥好！」 赵小茜呢喃道：「可是大哥哥离开了，我们要怎么办？」 安骁：「以前怎么样，我们以后就怎么样，而且以前没有人管我们，现在有大哥哥了，就算大哥哥走了，新护工来了，大哥哥也一定会回来看我们的，新护工就不敢拿我们的钱，我们就有钱用了。」 安骁振奋道：「现在我们都知道该去哪里买菜，怎么买菜，而且我跟大哥哥学了好几个月的做饭，大哥哥做的好多菜我都会了，我们每天自己做饭就好了！」 他故作轻松说：「看，其实我们自己也可以照顾好我们自己的！」 李莎莎擦了擦眼睛，她的眼眶红红的，眼泪流了出来：「可是，我捨不得大哥哥……」 赵小茜也哭了：「我也捨不得！」 陈然吸着鼻子：「我还是不想大哥哥走，呜呜呜——」 安骁低着头揉了揉眼睛，抬起头说：「不要哭了，不要被大哥哥听到了，不然他会怀疑的。」 千层蛋糕 第107章 林易在做甜点, 福利院里没有烤箱，做不了复杂的甜品，他打算跟着网上的教程做一个千层蛋糕。 往空的大矿泉水瓶子里放入鸡蛋、面粉、白糖、黄油、牛奶, 然后盖上盖子, 拿着矿泉水瓶子开始上下左右摇晃, 没花多少时间, 瓶子里的东西就已经混合均匀，变成了黄色的面粉煳。 把瓶子放在一边，等着面粉煳表面的气泡消失。 他开始准备水果, 芒果果肉切成丁, 还有蓝莓洗干净。 这个时候, 面粉煳的气泡消失得差不多, 准备开始煎，一转身就看到了齐刷刷站在厨房门口的五个孩子, 林易挑眉，问他们：「怎么在门口站着？进来啊。」 小周来走了进来, 剩下四个孩子互相看看也进来了, 林易指了指洗好的水果, 说：「吃点水果，不过别吃完了，待会儿做千层蛋糕还得用一些。」 几个孩子点头的点头, 应声的应声，拿着蓝莓开始吃，林易拿着小半瓶的面粉煳到了锅灶前，拿出他自己掏钱买的平底不粘锅, 把锅擦干，开火, 锅热之后，把面粉煳倒一些进去，单手拿着锅摇晃，让面粉煳均匀地铺满整个锅底。 等到面粉煳成型，鼓起了泡泡，也就熟了，拿起整个锅，往旁边的盘子里一倒，圆圆的饼皮就落入了盘子里。 煎了好几张饼皮之后，林易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五个孩子，问他们：「作业做完了吗？」 站在小周来后面的陈然点头：「做完了。」 接着李莎莎、赵小茜、安骁都说做完了。 林易笑了笑，夸他们：「都是好孩子！」 他又开始煎面皮，站在旁边的赵小茜突然问：「大哥哥，为什么突然做蛋糕啊？」 平时，他们吃蛋糕的时间并不多，因为一个生日蛋糕并不便宜，只有等到他们过生日的时候，大哥哥才会买生日蛋糕给他们吃。 可是今天下午，大哥哥居然说要做一个千层蛋糕，虽然没有见过千层蛋糕，但是蛋糕就是蛋糕。 林易看着锅里的饼皮，说：「我在网上看到了瓶子做千层蛋糕的教程，就想着做做看。」 还说：「我们院里没有烤箱，也没有打蛋器，这个千层蛋糕正好不需要这两样东西。」 几个孩子都看着锅里的面皮，小周来伸出手去摸盘子里面皮，想要揪一块下来尝尝味道，陈然拉住了他的手，林易看到了，直接说：「那块面皮大家一起尝尝味道吧。」 陈然说好，拿了最面上的那块，几个孩子分着吃，给林易，林易拒绝了，他对这个面皮的味道并不好奇。 煎了好一会儿，面煳终于煎完了。 等面皮冷却，林易从冰箱里拿出淡奶油，淡奶油倒入干净的矿泉水瓶子里，盖上盖子，开始上下摇晃，摇了差不多四五分钟，淡奶油就成型了。 林易对几个孩子说：「现在，可以把前程蛋糕组装起来了。」 组装这个词语很是贴切，所谓千层蛋糕，在面皮和奶油都准备好的情况下，剩下的就是一层层堆叠。 先把一张面皮放在盘子里，把瓶子里的奶油挤在面皮上，用勺子涂抹均匀，放上芒果丁，再挤奶油，涂抹均匀，然后放上第二块面皮，重复之前的步骤。 第281页 一层面皮、一层奶油加水果，很快一个芒果千层做好了，接着是蓝莓千层，最后还剩了些奶油，剩下的奶油挤在最上面的面皮上，再点缀些蓝莓，两个千层蛋糕就大功告成。 林易拿出水果刀，对几个孩子说：「想先吃哪个蛋糕，是芒果的还是蓝莓的。」 几个孩子都选择了蓝莓的，毕竟表面点缀的蓝莓让这个蛋糕看起来更加诱人。 于是林易把千层蛋糕切开了，让几个孩子去拿碗，再把千层蛋糕放在他们的碗里，也给自己装了一个，跟着几个孩子一起吃。 味道自然是不错的，奶油加上水果，就没有难吃的可能。 几个孩子大口大口吃着，林易把蓝莓千层吃了，又把芒果千层给切了，分给几个孩子。 他问几个孩子：「好吃吗？」 几个孩子都说好吃，不过，似乎都没有很开心的样子，林易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觉得正常，毕竟对于吃过几次的蛋糕的孩子们来说，蛋糕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了。 吃完蛋糕之后，除了小周来，四个孩子聚在了男生房间里，李莎莎指了指赵小茜的嘴边说：「还有奶油。」 赵小茜赶紧抬手擦了，小声说：「大哥哥真的要走了吧。」 「他都给我们做蛋糕吃了，还是两个蛋糕。」 这个千层蛋糕跟他们印象中的蛋糕并不相同，但有奶油，也就是蛋糕。 陈然：「就是明天吧，大哥哥出去找工作。」 安骁点头：「是明天，大哥哥说的是星期一，明天就是星期一了。」 陈然垂着头：「我们明天要去学校，连大哥哥是不是真的出去了都没办法确定。」 他说：「要不，我们跟老师请假？」 安骁：「不行！」 赵小茜跟李莎莎也说不行，安骁说：「我们不能请假，而且请假要大哥哥给我们请才行，我们自己是请不了的。」 四个孩子很颓丧，他们发现面对林易要走这件事情，他们真的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问都不敢问。 到了周一，下午放学之后，李莎莎、赵小茜、许晨月、陈然回家，第一眼就看到了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回到房间之后，赵小茜说：「大哥哥今天出门了。」 她看着院子里的衣服说：「早上的时候，大哥哥穿的是晾着的衣服，大哥哥平时不会在白天洗澡的，他只有出了门回来才会在白天洗澡。」 这一个发现，让几个孩子对林易要离开这件事情更加确定了。 本来什么都不知道的许晨月，在知道这件事情后，躲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但也还是乖乖听哥哥姐姐的话，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然后，他们发现，大哥哥看手机的时间好像变多了，一有空闲时间，就拿着手机看，他们都在心里猜测，大哥哥是在手机上找工作吧，或许上一次面试失败了，他又开始找工作了。 赵小茜在心里暗暗祈祷，祈祷大哥哥找不到工作，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就觉得自己太坏了，怎么能因为自己不想离开，就不想大哥哥找到一个好的工作呢？ 他们都不是那种一直被家长保护着长大的孩子，比起其他的孩子，他们更知道钱的重要性。 尤其在知道大哥哥可能要离开他们之后，他们都跑到班上问了同学爸爸妈妈的工资，有同学的爸爸妈妈在大城市里工作，一个月工资五六千，还有同学爸爸妈妈的工资甚至有一万多，可大哥哥的工资只有三千。 在他们看来三千块已经很多很多了，但是比起同学的爸爸妈妈，好像少了很多，所以对于大哥哥来说，照顾他们这份工作其实是很不好的吧。 赵小茜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闷了一会儿，就热得不行，把被子掀开，露出了头，她抬起头看了看睡着的李莎莎跟许晨月，心里稍微安心了些，至少还有莎莎姐姐跟月月。 可是，莎莎姐姐是有妈妈的，月月也有爸爸妈妈，不怕不怕，安骁哥哥跟然然，还有小来，他们不会离开的。 又过了一个星期，他们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每天放学回来后就发现院子里晾着大哥哥早上穿的衣服，他们也就知道大哥哥今天又出门了。 他们什么都不敢问，就像是几只胆小的麻雀，蜷缩在一起，胆战心惊地等待着暴风雨降临的那一刻。 可是他们等啊等，又过了三个星期，天气越来越热，厚厚的棉衣已经被收了起来，依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大哥哥没有离开福利院，几个孩子都觉得或许是他们搞错了，这么久了大哥哥都没有离开福利院，大哥哥应该不会走吧。 就连安骁都不确定自己之前的判断是不是对的了，毕竟大哥哥的电话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多了，他也没再看到那个叫室长的给大哥哥发消息。 之前发现的那些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 那些担心和害怕，也随着时间流逝，开始逐渐淡去。 随着天气的升温，福利院的孩子换上了新买的短袖，大哥哥还是会给他们买新衣服，这一发现，让福利院的孩子们更安心了。 天气一热，时间好像也开始加速，很快就到了七月初，天气已经很热了，金山小学也迎来了期末考试，最先进行的就是六年级的抽考。 一天考完了所有的科目，安骁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松了口气，他握了握自己的手，因为在考试的时候太过于专注，他的手脚都开始发软了，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第282页 跟几个弟弟妹妹一起放学回到福利院，饭菜已经做好了，他端着碗狂吃饭菜。 大哥哥、弟弟妹妹都没有问他考得怎么样，在成绩出来之前，他也不好意思说，不过他感觉特别好，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一中，但他心里已经不会有遗憾了。 抽考之后，其他年级的期末考试也陆续进行。 在七月三号这天，最后进行考试的李莎莎也考完了，这意味着长达两个月的暑假开始了。 暑假第一天，星星福利院充满了欢乐的气息，许晨月也还没离开福利院，六个孩子在院子里疯跑瞎玩。 快到中午的时候，林易把几个房间的空调给打开了，在这个地方，夏天要是没有空调，那就根本没法过。 到了晚上，他带着小周来到了男生房间，对安骁说：「我今晚有事得出去，不回来睡了，办完事，明天回来。」 原本满脸都是笑意的两个男生安静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呆呆地看着他，安骁看了看小周来，问：「大哥哥，你要去哪里啊？」 林易笑了笑说：「秘密，事情成了之后我再告诉你们。」 他摸了摸小周来的头，说：「小来，刚刚都跟你说好了，大哥哥今天晚上没办法陪你一起睡，你就跟安骁哥哥一起睡，知道吗？」 小周来点头，林易又拿了钱给安骁，说：「这是明天的生活费，你们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中午之前我可能都回不来，就不要等我了，但下午我肯定能回来的。」 「对了，冰箱里还有饺子，要是不想动，煮点饺子也行，再不然去菜市场买凉面吃，或者去小饭馆吃也行。」 安骁看着塞在自己手里的钱，愣愣地点头，说：「好。」 林易起身，又去隔壁女生的房间说了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听到外面响起了汽车鸣笛的声音，陈然打开门，看到大哥哥提着一个黑色的行李袋走出了房间，看到他，大哥哥还冲他挥手：「回去吧，我会把大门关好的，外面热。」 陈然没有回去，他看到大哥哥打开门走了出来，锁上门之后，坐上了一辆白色的车，车上好像有字，但他看不清楚。 车子离开了，陈然转头，安骁哥哥拉着小周来出来了，莎莎姐姐跟小茜姐姐，还有许晨月也站在了隔壁门口，许晨月问：「大哥哥，是要走了吗？」 陈然：「大哥哥说，他明天会回来的。」 大哥哥不在的早上 这一个晚上, 星星福利院的孩子们都没有睡好，小周来除外。 天蒙蒙亮的时候，安骁就醒了, 他昨晚怎么都睡不着, 眼睛闭上, 脑子里就浮现出各种念头, 一会儿想大哥哥是不是真的要走了，一会儿又想大哥哥今天晚上出去究竟是做什么，接着又想, 如果大哥哥真的走了, 他要怎么带着几个弟弟妹妹生活下去。 越想越精神, 到了半夜两点的时候, 他还睁着眼睛睡不着。 最后逼着自己睡觉，只记得自己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拿起枕头边的电子钟看看时间, 早上六点零五分, 时间还很早, 如果在冬天的话，这个时间天都还没有亮，但现在是夏天, 所以外面已经亮了。 安骁看了眼窗外，外面安安静静的，就跟以往一样，他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期盼, 或许昨天晚上的事情是自己做的梦，大哥哥其实并没有离开, 他只要继续睡过去，等到七八点钟再起来，那个时候，大哥哥就会出现在厨房，给他们准备早饭，问他们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安骁赶紧闭上了眼睛，视觉的消失让听觉更加敏锐，于是他听到自己身边发出的唿吸声，他没有睁开眼睛，也不需要伸手去摸，意识到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了睡在自己身边的小来，热腾腾的，在冬天是个小暖炉，但在夏天挨着就不太好了，他甚至感觉到了两个人接触的地方已经把衣服给汗湿了。 小来跟自己睡在一起，这也就说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就算他睡到七八点，甚至九点，也不会有人出现在厨房，问他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安骁躺在床上，四肢的力气好像都在这一刻被抽了出去，浑身软软的，从内到外都没有什么力气从床上起来，那就继续躺着吧。 躺到了七点钟，安骁转头看了眼睡得很熟的小周来，心里突然就有些羡慕，小来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在他心里，大哥哥就真的只是有事出门待一晚上吧。 七点十分，安骁还是从床上起来了，给小来盖好被子，穿上鞋，又看看陈然，他也还在睡，走到门口打开门，太阳已经出来了，外面不算太热，但也没有什么凉爽的空气。 他记得大哥哥前天看着天气预报说，接下来连着一个星期都是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天气。 他反手掩上了门，虽然空调已经关了，但里面还是比外面凉快一些，不能让冷气都跑光了，不然小来跟然然睡觉就会热了。 走到卫生间，打开门洗漱，冬天的时候，看到大哥哥用冷水洗脸觉得他好厉害，现在就算把冷水泼在脸上，也只会觉得水不够冷。 洗漱完之后，安骁把昨天大家洗澡换下来的衣服全部放进洗衣机，里面还有大哥哥的衣服，这让安骁心里好受了些。 衣服开始洗了，安骁走了出来，听到莎莎她们房间的门响起抓挠的声音，是星星，因为天气太热，星星这段时间都是睡在他们的屋子里，昨天晚上，星星进的是莎莎她们的房间。 第283页 他站在门边小声说：「星星，别抓门了，等莎莎她们起了，就会开门放你出来的。」 门里面星星的抓挠声更大了，安骁赶紧走开，他知道自己要是继续站在门前，星星就一直不会停下来，星星总是这样，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往厨房的方向走，路过了大哥哥的房间，房间门紧紧关着，好像下一刻就有人会从里面打开门走出来，然后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活动活动脖子跟他打招唿。 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去推门，手跟门接触的那一刻，开门声响起，安骁转头看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从房间里跑出来的星星，然后才是走出来的莎莎。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安骁收回了手，说：「起来了？」 李莎莎嗯了一声，蔫蔫地走进卫生间，很快里面就传出了洗漱的声音。 安骁走到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圈，最后打开了冷冻室，里面放着一包一包的饺子，一包饺子是五十五个，刚好够他们一起吃一次的份量。 想了想，又关上冰箱门，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转头看去，是莎莎跟小茜走了进来，莎莎问他：「安骁哥哥，要做早饭了吗？」 安骁：「月月呢？起了吗？」 李莎莎摇头：「她还在睡。」 安骁：「然然跟小来也还在睡，等他们起来再煮早饭吃吧。」 于是三个人离开了厨房，来到了院子，站在院子里，他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以往不是没有他们比大哥哥起来得早的时候，那个时候是什么感觉呢？安骁记得他们好像都很开心，因为大哥哥还没起来，整个福利院暂时就是他们的天下，虽然也做不了什么，但心里就是很高兴。 现在大哥哥也不在福利院，他们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赵小茜突然问：「我们要去买菜吗？」 李莎莎跟安骁都看向了她，她小声说：「大哥哥说他中午可能回不来，我们要把中午要吃的菜买好吗？」 安骁想了想，点头：「要买，不过等吃了早饭之后再去买吧。」 三个人还端了板凳坐在院子里，星星在一边唧唧地叫着，李莎莎：「星星是饿了吧。」 安骁站起来：「杂物间好像还有狗粮，我给星星倒一些吧。」 他走到了杂物间，星星跟了上来，安骁从架子上拿起狗粮，倒在了星星的碗里，他突然想到，如果大哥哥走了，星星要怎么办呢？ 狗粮都是大哥哥在网上买的，他们没有手机，也就没有办法在网上买狗粮。 以后每天都给星星煮东西吃吗？可是他们要去学校读书，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星星中午那顿就没得吃。 对了，还有小来，小来已经上幼儿园了，但是他放学的时间要比他们都早，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在学校上课，没有人可以去接小来放学，小来又要怎么办呢？ 看着星星大口大口地吃着狗粮，安骁的思绪很杂乱，对了，大哥哥应该要等到新护工来了才走吧，就像是之前的光头一样，大哥哥来了，他才走的。 所以，新来的护工可以接送小来上学放学。 可是星星呢，新来的护工会接受星星吗？ 一想到大哥哥离开后，好像所有事情都不顺了起来，安骁蹲在地上，把下巴放在膝盖上，他突然就有一种冲动，去告诉大哥哥，他们知道他要离开了，去求他留下来，只要大哥哥留下来，他们就还能像之前那样开心地生活。 安骁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大哥哥来了之后的这几个月时间，从大哥哥来到福利院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吃上了丰盛的大餐，然后，每一天，他们都不用担心吃什么，还有衣服、被子、书桌、投影仪…… 这么一想，恍然间才发现时间过得太快了，他明明还能清楚地记得大哥哥来的那天发生的事情，怎么一转眼大哥哥就要离开他们了呢？ 门外李莎莎在喊：「安骁哥哥，他们起来了！」 安骁站了起来，说：「好！」 三个弟弟妹妹终于起来了，洗漱完之后，安骁跟李莎莎一起煮了饺子，少煮了十五个，那是大哥哥的饭量。 吃完早餐之后，把碗筷都洗干净，安骁带着弟弟妹妹们去菜市场买菜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没有成年人带领的情况下出门买菜，路是走熟了的，买什么菜却还没有想好。 李莎莎说：「买点番茄吧，冰箱里还有鸡蛋，可以做番茄炒蛋。」 赵小茜说：「可以买点土豆，炒土豆丝吃。」 许晨月在旁边小声问：「不买肉吗？」 安骁：「可以买一块肉，炒在土豆丝里面。」 走进菜市场之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我们买排骨吧，做个红烧排骨。」 其他的几个孩子都有些愣，红烧排骨在他们心里是一道很难很大的菜，就他们几个小孩子，真的能做出红烧排骨吗？ 但安骁做了决定，其他几个孩子也不会反对，花钱买了两斤排骨，安骁甚至还买了冷冻的鸡腿，李莎莎不明白，已经有排骨了，为什么还要买鸡腿，安骁表示，还要做一个炒鸡腿。 把菜都买好，放在小周来的推车里，就像林易带着他们买菜的时候一样，他们推着车回到了福利院。 然后，几个孩子忙活了起来，安骁把排骨放在盆里，用清水泡着，他记得大哥哥说过，这样泡可以去掉肉的腥味。 第284页 然后，他在脑子里回想，回想大哥哥做菜的时候都用到了什么东西，再把那些东西都一一拿出来做好准备。 几个弟弟妹妹在旁边打下手，莎莎在刮土豆皮，小茜跟月月在洗菜，然然在剥蒜，小来坐在门边跟星星一起玩。 虽然大哥哥不在，但他们也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他知道该怎么做饭做菜，大哥哥做的那些菜，他学会了很多，甚至还学会了包饺子、调饺子馅，还会炸酥肉！ 而且弟弟妹妹也学会了怎么帮忙，他们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饿肚子了。 所以，就算大哥哥不在，他们也可以过得很好的！ 就让大哥哥看看吧。 红烧排骨 上午十点, 安骁就开始开火煮菜了。 这大半年，他长高了一些，但依然还是没办法像成年人一样站在锅灶面前直接炒菜, 他端了个塑料小板凳, 站在了板凳上, 抬手拿起锅铲试了试, 高度刚刚好。 然后他从板凳上下来，往锅里加清水，李莎莎把泡好的排骨给他, 他把排骨放进了锅里, 再下板凳, 准备去拿料酒, 赵小茜发现了，立刻跑过去拿起料酒递给安骁。 安骁说谢谢, 倒了些料酒在锅里，用锅铲扒拉几下锅里的排骨, 让料酒跟排骨充分接触。 几个孩子都没问安骁在做什么, 几个月来, 他们经常看林易做饭做菜，早已经知道这一步叫焯水了。 火开到最大，锅里的水沸腾了, 灰白色的沫子从骨肉中出来浮在了水面，安骁关了火，李莎莎站在一边把漏勺递了过去，还把装排骨的盆放在灶台上, 两只手扶着盆。 安骁把排骨舀入了盆里，李莎莎端着排骨去洗碗池那边清洗, 这边安骁开始清洗焯过水的锅。 赵小茜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突然想起来：「炖排骨要用开水！」 于是小跑到烧水壶旁边，接了满满一壶水，开始烧。 排骨洗好了，水还没烧开，但是没关系，安骁直接把水壶里的水倒入了锅里，烧开之后，放入排骨，再倒生抽老抽，放几颗冰糖。 李莎莎在一边说：「安骁哥哥，好像还要放香料。」 她一提醒，安骁也想起来了，跑到冰箱前，打开门，拿出三包香料，两颗八角、两片香叶、一块桂皮。 许晨月站在一边，乖乖地看着，问：「这些就够了吗？」 安骁有些拿不准，看了看锅里，说：「应该够了吧，大哥哥说过，香料不能放太多了。」 许晨月点头哦了一声。 香料入锅，盖盖儿，红烧排骨这就炖上了。 这个时候，他们听到门外有人在喊他们，安骁带着几个小孩儿走出去，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前的张阿姨，张阿姨问他们：「安骁，你们大哥哥叫我来看看你们，你们今天中午吃什么？我炖了猪脚杆，来我屋头吃嘛！」 安骁摇头：「张阿姨，我们已经开始炖排骨了，我们吃排骨就好。」 张丽一惊：「啥子也？你们在炖排骨？」 她着急道：「你们啷个在炖排骨？有没有遭烫到？」 看几个孩子都好好的，她说：「来来，快点把门给我打开，我看哈儿也！」 面对成年人的要求，小孩子总是不太能拒绝，虽然不太想张阿姨进福利院，但安骁他们还是把门打开了。 张丽进了福利院，直奔厨房，就看到厨房的灶燃着，锅放在上面盖着盖子，还在冒气。 她走过去，揭盖锅盖一看，褐色的汤汁中是好些排骨，里面还有一块拍扁的生姜和八角香叶，随着沸腾的水起伏着，看了眼跟着她走进厨房的几个孩子，又问：「这是你们炖的？」 几个孩子点头，陈然说：「是安骁哥哥带着我们一起炖的。」 张丽看着安骁：「遭烫到没得？」 安骁摇头，说：「没有。」 「那就好！」她对安骁说，「你们还能干也，排骨都炖起了，不过下回不要这么干了，你们还小，危险。」 安骁没觉得做饭有什么危险的，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就像学校的老师以前叫他不要捡垃圾那样，只要当时说好，就能避免老师拉着他一直说了。 反正大哥哥走了之后，张阿姨也会像以前一样，再也不会来福利院里看他们，所以就算他们做了菜，张阿姨也不知道了。 张丽看看旁边的菜，土豆切成了块装在了碗里用水泡着，鸡腿砍成了一大块一大块的，她问：「鸡腿是你们自己宰的？」 李莎莎：「是老闆帮忙砍的。」 张丽放下了心，煮菜还好，要是这些小孩儿拿着刀砍鸡腿，那就真的危险了。 她看了一圈，发现几个小孩子居然做得还不错，菜都备好了，没有她插手的地方，只好说：「等到排骨炖好了，你们莫炒菜了，来喊我 ，我给你们炒。」 几个小孩儿都没说话，张丽想要说什么，却听到外面有人在喊老闆，赶紧跑出去一看，果然是有人要在超市买东西，于是匆匆叮嘱安骁：「莫炒菜了，等到我来炒！」 看到张丽跑到了对面，几个小孩儿互相看看，李莎莎：「安骁哥哥，我们要等张阿姨来炒菜吗？」 安骁摇头：「我们自己就可以炒。」 他说：「还没煮饭，我们得把饭先煮上。」 于是进了厨房，舀米、淘米，放入电饭锅里，加水，把手放进去，水刚刚淹没了手背，水也就够了。 第285页 排骨炖了二十多分钟的样子，安骁把土豆块放了进去，又炖了十多分钟，把排骨舀了出来。 然后就开始炒鸡腿肉了，放油，把鸡腿炒熟，放入辣椒、生抽，花椒油，还有豆瓣酱，他有些手忙脚乱，还好几个弟弟妹妹都在帮忙，总算是把鸡腿肉给炒好了。 接着就是番茄炒鸡蛋，这道菜是他本来就会的，炒起来很快，几分钟也就炒好了。 等到张丽忙活完，跑到福利院来看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把三道菜放在饭厅的桌子上了。 她有些无奈，又很感概，说：「你们太能干了，现在好多娃儿十几二十岁了都煮不成饭，你们现在就会了。」 她回了超市，端了一碗海带猪脚汤过来，算是给几个孩子加个菜。 等她离开之后，饭厅里，几个孩子开始吃饭了，吃排骨、吃炒鸡腿、吃番茄炒蛋。 许晨月啃着排骨说：「好吃！」 陈然点头：「炒鸡腿也好吃！」 赵小茜说：「我们自己也可以做出好吃的菜了。」 几个孩子都点头，小周来还很开心地说：「安骁哥哥好厉害！」 他一笑，其他孩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安骁摸摸他的头，坐在另一边陈然说：「等我再长高一点，我也要学做菜！」 许晨月举手：「还有我！」 赵小茜哇了一声：「那个时候我们都会做菜了，那岂不是我们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陈然眼睛一亮：「真的诶！」 几个孩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林易刚从车上下来就听到了几个孩子的笑声，对车里的人说：「我到了，慢走！」 白色的车启动离开，林易正要转身，马路对面的张姐跑了过来，说：「小林啊，你回来了，你不不晓得，我早上忙归一了就去看几个娃儿，还炖了猪脚杆喊他们吃，结果别个几个小娃儿能干得很，排骨都炖起了，后头我又忙好了去看，炒鸡腿、番茄炒蛋都炒出来了，还煮了饭的，饭不稀不干，真的有点厉害哟！」 林易诧异：「真的吗？他们这么厉害的吗？」 张丽：「嗐，我莫非还会哄你唛，你回去看了就晓得了！」 林易点头：「张姐，那我先回去看看，谢谢你帮我照看几个孩子了，现在天热，你也赶紧回去吧。」 张丽点头：「要得！」 林易转身拿出钥匙打开大门，就看到星星从饭厅里飞跑出来，兴奋地扒拉着他的腿站起来，伸出舌头要来舔他露出来的小腿。 「好了好了，别舔我了，我出了一上午的汗，舔着都咸吶！」 弯腰制止了星星过于兴奋的动作，直起腰就看到了站在饭厅门口的几个孩子，他笑道：「听说你们自己做了菜，我看看你们做了什么。」 他朝着饭厅走去，站在饭厅门口的几个孩子让开，顺手把行李袋放在饭厅角落，放好后，小周来冲过来抱住了他的腿，林易牵着他的手，一眼就看到桌子上的菜。 「红烧排骨、海带猪脚汤、炒鸡腿肉、番茄炒蛋，哇，好丰盛，看着都很好吃的样子，都是你们做的吗？」 李莎莎摇头：「海带猪脚汤不是，是张阿姨给我们端过来的。」 林易点头：「是张姐做的啊。」 他露出期待的表情：「我还没吃午饭，可以跟你们一起吃，尝尝你们的手艺吗？」 安骁动得比谁都快，立刻说：「我去拿碗筷！」 说完转身就跑出了饭厅，不到一分钟，他就拿着干净的碗筷进了饭厅，把碗筷递给林易。 林易在空位置上坐下，看几个孩子都还站着，说：「站着干什么？坐着吃饭了啊！」 几个孩子赶紧坐下，林易也挟了一块排骨肉吃，咬了一口之后，立刻说：「好吃！这是谁做的？炖得太好了，有盐有味，还香！」 陈然：「是安骁哥哥、莎莎姐姐、小茜姐姐他们一起炖的！」 林易沖三个孩子竖大拇指：「你们太厉害了！」 三个孩子都有些不好意思，林易又吃了炒鸡腿和番茄炒蛋，自然又是一番夸赞，还问了每个孩子都做了什么，每个人都说自己做了什么什么，于是林易挨个挨个地把他们给夸奖了一顿。 六个小孩子都美滋滋的，脸上的笑容开心又有些羞涩。 许晨月忍不住说：「大哥哥，以后我和然然也会学着做饭的，等到以后，就不用你做饭了，我们天天做饭给你吃！」 林易点头：「好啊！」 许晨月说：「那大哥哥，你可以不可以……不要走啊。」 林易一愣，问：「走？什么走？」 赵小茜拉了拉许晨月，小声说：「叫你不要说的！」 许晨月赶紧低头，一声不吭。 林易看看她又看看赵小茜，问：「月月，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莎莎小声说：「大哥哥，月月做了个噩梦，梦到你走了。」 林易恍然，对许晨月说：「那只是个梦，大哥哥不会走的。」 「真的吗？」 林易扭头，问话的居然是安骁，大男孩儿看着他，又问了一次：「大哥哥，你真的不会走的吗？」 林易点头：「真的啊。」 他知道福利院的几个孩子总是缺乏安全感，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他总是会给他们很肯定的答案。 第286页 只是这次他说完之后，几个孩子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相信，但又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吃完了饭，林易要去洗碗，被安骁拦住了，他只好看着几个孩子在厨房里忙活。 然后，他让几个孩子把房间的空调打开，他自己也提着行李袋回了房间，其他的先别管，他一身的汗出了又干，浑身都黏黏的，得洗个澡再说。 等他洗完出来，一打开门，好嘛，也没凉快到哪里去，还是一股热气涌来，这个天，只有空调房里才凉快。 走出卫生间，正要回房间，就看到了站在走廊的安骁，问：「你要上厕所吗？快去吧，外面太热了。」 说完就要走，听到安骁说：「大哥哥，其实你可以跟我们直接说的。」 林易一头雾水：「直接说……什么？」 我要走了？ 安骁一直都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如果一个人想要离开了，那么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爸爸离开的时候，妈妈哭着求爸爸, 甚至还跪在了地上, 抱着爸爸的腿哭着不让爸爸离开。 可是爸爸还是走了, 连头都没有回, 在那天之后，爸爸再也没有回过家。 后来，最后一次见到爸爸的时候, 是在监狱, 妈妈说, 他的爸爸做了坏事, 被判处了死刑，快死了。 实话实说, 安骁对爸爸要死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大的感受，反正爸爸就算是活着也不在他身边, 死还是活, 对他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爸爸死了之后, 妈妈的脾气越来越不好，要么就连续好多天不在家，要么就一连好几日不出门, 外婆来过几次，对妈妈又打又骂，最后也哭着求妈妈，好像是想求妈妈正常一些, 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然后呢，妈妈彻底离开了, 外公外婆照顾了他几天，就把他送到了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跟大伯他们生活在一起，在那里，他就像是一个外人。 本来，他那个时候还不太能够理解外人是什么意思，直到有一次，他早上早早地醒了过来，看到大伯娘给了弟弟妹妹一人一盒牛奶，还让弟弟妹妹别告诉他。 之后，他偶尔就会发现，他不在那个房子里的时候，大伯一家就会吃很多好吃的，等到他回去的时候，好吃的就不见了。 于是安骁明白了外人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住在大伯家的外人。 住的时间一长，即便他吃得很少、用的也少，但外人终究是外人，所以他被送到了福利院，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成为了新地方的外人。 看，就算是他的爸爸妈妈、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在他们不想要他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他。 大哥哥是个好人，是他遇到过的最好的人，但他又很清楚，好人不代表他就会一直陪着他们。 但是，他觉得大哥哥应该诚实一点，如果就要走了，可以直接告诉他们。 盛夏的天气，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走廊上，太阳炙烤地面，热气滚滚而来，只是站着，浑身就已经开始出汗了。 但此刻，谁都没有心思去管这些，见安骁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林易又问了一次：「安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应该跟你们说什么？」 仔细想想，今天回来之后，几个孩子好像是有些不太对劲儿，都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当然，林易并非自恋，觉得他一出现几个孩子就要欢天喜地的，但他好歹跟几个孩子相处了大几个月，也摸清了几个孩子的性子，像今天中午这种情况，放在以前，他们肯定会更开心一些。 安骁抿抿唇，鼻子跟上嘴唇之间冒出了一小颗一小颗的汗珠，一颗还顺着皮肤流向嘴唇，他抬手擦掉，看了看身后，弟弟妹妹都没有出来，他又看向了林易，嘴唇翕动，说：「你是不是准备走了？」 这是林易今天第二次听到走这个字了，他还是很懵：「走哪儿？」 安骁拧起了眉，看着林易：「就是离开福利院。」 林易：「离开福利院？那我去哪里？」 他觉得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我要离开福利院了？」 安骁抬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你不离开吗？」 林易：「当然不。」 他看着安骁：「倒是你，从哪里听说我要走这件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我要离开福利院？」 这一刻，林易想到了一种可能，室长说过，原身得罪了人才会被分到星星福利院工作，或许原身得罪的那个人注意到了他的近况，所以准备直接把他给开除了，但这样又说不通，毕竟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几个孩子从哪里得知？ 安骁愣住了，看着林易，讷讷道：「你……你啊。」 这次换林易呆住了，从他自己那里知道的？他说过这种话吗？还是说是他梦游说了梦话？可也不对啊，他根本就没打算离开福利院，就算说梦话也说不出自己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吧。 林易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问安骁 ：「你确定是我对你说的？」 安骁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是对我说的，是你打电话我听到的。」 林易于是又开始想自己什么时候打电话跟人说自己要离开福利院这件事情，回忆的结果当然是没有，他从来没有打电话跟人说过这样的话。 他很懵，对安骁说：「可是我没有打电话跟人说过这种话。」 第287页 「而且，我根本就没有离开福利院的打算，又怎么可能说这种话呢？」 「你确定我说的是我要离开福利院？」 安骁呆了，那个时候大哥哥说的什么来着，说的好像的确不是要离开福利院这样的话，而且大哥哥说他根本没有离开福利院的打算！ 他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成年人，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问：「大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不会离开福利院吗？」 林易实在不知道他怎么会对自己要离开福利院这件事情如此的深信不疑，只好再次说：「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 话音落下，安骁身后的门砰地一声打开，赵小茜、李莎莎、许晨月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许晨月冲过来一把抱住林易的腿，哭着喊道：「呜呜呜，太好了，大哥哥不走了！」 赵小茜跟李莎莎也是眼泪汪汪，一人一边拽着林易的手臂，林易：「你们这是怎么了？」 李莎莎带着哭腔说：「我们以为你要离开我们了。」 林易不敢相信：「你们都以为我要走了？」 更远一点的门打开，陈然拉着小周来出来了，两个小男生也冲到了林易身边，拉着的林易的衣服，一副很依恋的样子。 林易问他们两个：「你们也以为我要走了？」 小周来说：「大哥哥去哪里？」 林易：「大哥哥不去哪里。」 再看陈然，小男孩儿有些心虚地点头，林易没忍住想要抬手扶额，结果手被李莎莎拽着呢，抬不动，只好放弃。 看看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孩子，天气本来就热，几个孩子还把自己包围得严严实实，他感觉自己都快要中暑了，于是说：「我们先进空调房，这个天气太热了。」 带着几个孩子进了男生的房间，毕竟他的房间里空调还没开呢。 一走进去，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松了口气，林易低头对抱着拉着自己的几个孩子说：「我们打个商量，这么热的天，我们之间适当地留些空间出来让冷空气进入好吗？不然，我们几个可能都得中暑。」 几个孩子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林易腿和手，已经被抱出汗的部位接触到了冷气，林易这次才是真正的松了口气。 他站在空调出风口吹了吹，看向几个孩子说：「来吧，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都以为我要离开福利院？」 几个孩子心虚地低着头，小周来看看几个哥哥姐姐，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但也跟着低头。 安骁说：「我看到了那个叫室长的给你发的消息，他叫你换工作。」 林易一想，想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看着安骁眼里颇有些震惊，好傢伙，室长给他发换工作的消息都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他问安骁：「你该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觉得我要离开了吧？」 安骁没忍住挠挠头，当时发现的时候还觉得很难过，可这个时候大哥哥一说，为什么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了呢。 他说：「也不是那个时候，过了两天，我听到你跟人打电话说，说你要去看看，我问了学校的同学，都觉得你是在网上投了简歷，是在找工作。」 林易：「这就确定我是在找工作了？证据呢？」 安骁：「你那段时间经常出门。」 李莎莎在一边点头：「对的，大哥哥，不仅那段时间，现在你也经常出门的。」 赵小茜补充：「你还总是拿着手机看，比以前看手机的时间多多了！」 「我那是因为——」 林易无奈嘆气，「原来是这样，你们这些小傢伙，要是有什么怀疑，直接来问我就好了，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心里猜来猜去，都是胡思乱想。」 几个小孩子挠头的挠头，抓脸的抓脸，陈然去拉小周来的手，装作自己很正常的样子，赵小茜弱弱问一句：「那大哥哥你为什么经常出门啊？」 林易拍拍她的肩，「本来打算给你们一个惊喜的，但都已经产生这种误会了，我就说了吧，我不是在找工作，我是在学车。」 「学车？」 几个孩子都有些茫然，对这个概念，他们十分的陌生。 林易：「对啊，学习怎么开车，我在一个驾校报了名，经常看手机那段时间，应该是我在准备科目一，在手机上刷题，至于经常出门，我那是去驾校练车。」 安骁：「那你昨天晚上呢？」 林易：「今天早上我要考科目三，但我们县城又没有考场，隔壁县城也没有，去的地方有点远，所以驾校安排我们在考场附近的酒店住一晚上，今天早上好考试。」 几个孩子恍然大悟，林易伸手揉了揉安骁的头：「下次不准再自己瞎琢磨事情了，有什么怀疑的直接问我就好了。」 他看向几个孩子：「而且，我短时间——这个短时间指的是好几年——是没有离开福利院的打算的，要是哪天我真的要离开了，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瞒着你们，一定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们。」 几个孩子乖乖点头，林易问安骁：「听到了吗？」 安骁不好意思说：「听到了。」 「嘿嘿。」小周来看着安骁突然笑起来，指着安骁的头说：「安骁哥哥的头髮，像鸡窝！」 几个孩子于是都看向了安骁的头髮，经过几个月，他的头髮又长长了些，林易一揉，可不就像鸡窝一样乱了起来。 第288页 陈然也哈哈笑了起来，「鸡窝，哈哈哈，真的好像，哈哈哈哈——」 赵小茜、李莎莎和许晨月也哈哈笑，许晨月：「小来你好会形容啊，哈哈哈哈！」 于是几个孩子笑成了一团，压根get不到笑点的林易被感染了，也笑了起来。 等到笑声渐歇，所有人的脸上都还残留着快乐的痕迹，李莎莎突然问林易：「大哥哥，今天考完了试，还要考吗？」 林易点头：「还有个科目四，等科目四过了，我就能拿到驾照了，到时候就能开车了！」 「哇！」陈然的眼睛变成了星星眼，「大哥哥好厉害！」 安骁疑惑：「可是，我们没有车啊。」 林易：「可以租嘛，以后我们想出去玩的时候，就租一个车，那样我们就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玩了。」 兴起学车的念头还是上次张姐老公带他们出去玩，有车有驾照，想去哪里开车就去了，他没车没驾照，除了公共运输工具之外就没有更多的选择，想带几个孩子出去都做不到。 所以干脆掏钱去驾校学车。 他这么一说，几个孩子也都期待了起来。 许晨月：「大哥哥，大哥哥，那个科目四什么时候考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拿到驾照啊？」 林易：「教练回去给我约科目四去了，约上了才知道考试时间，不过肯定快了，这个暑假一定能拿到的，到时候等我练练车，我们就去山上玩！」 「哇——！」 六个孩子的脸上都是期待。 …… 「大哥哥，大哥哥，这道题选c!」 林易坐在男生房间里刷科目四的题，安骁坐在他身边跟着看，看了几天，居然也看会了，都知道该选什么了，林易点了c，下一题跳了出来。 坐在书桌前做暑假生活的陈然幽怨地看了他们一眼，说：「安骁哥哥，你真的一点作业都没有吗？」 安骁摇头：「没有啊。」 林易考完科目三的第二天，就是金山小学领通知书的日子，几个孩子不仅带回了成绩单，还带回了这个暑假的暑假作业，只有安骁，他在抽考中，数学考了九十五分，语文考了九十四，成功考入了县城的一中，带回了属于他的一中的录取通知书。 然后，他就进入了上小学以来首个没有任何作业的假期，每天跟着林易买菜、做菜，还跟着林易一起刷题。 陈然幽幽道：「你没有作业的话，可以帮我做一点吗？」 安骁斩钉截铁道：「不行！」 他对林易说：「大哥哥，我想要借初中一年级的课本看，你知道哪里可以借吗？」 林易还在刷题，选中了答案，抬眼看向安骁：「你要自学初一的内容？」 安骁：「也不是，就是想先看看，这样开学之后，学起来应该会好一些吧。」 林易想了想说：「你现在自己看课本，效率应该不高，看不懂的地方会很多，学习的重点也抓不住，等到开学了，老师从头开始讲，前面的你又可能忘记了。」 「预习得在老师讲课前几天预习才有效果。」 他对安骁说：「这个假期既然没有作业，你就好好地玩，等到开学之后，初中三年可有得学了，不急这一个暑假。」 安骁点点头，还是没忍住问：「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学吗？」 林易：「当然！这个假期就是给你玩的，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除了预习初一的知识之外，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安骁：「嗯！」 万家浩 第111章 「我要看, 我要看！」 饭厅里，桌子边，陈然一边蹦一边往里面挤, 安骁把位置给让了出来, 他成功挤了进去, 一手扶着眼镜, 怼得很近去看摆在桌子上的小本本。 「……机动车驾驶证，姓名：林易，性别：男……住址——」 绿色的底页上写着黑色的字, 陈然指着右下角说：「还有大哥哥的照片！」 他很开心, 扭头问林易：「大哥哥, 这个就是你的驾照啊？」 林易点头：「对, 这个就是驾照，有了这个, 我以后就能开车了。」 「哇，太好了！」 陈然又扭头看着摆在桌子上的驾照, 一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样子。 安骁突然问：「大哥哥, 我可以考驾照吗？」 林易：「可以啊, 不过要等到你十八岁之后，只有成年了才能考驾照。」 李莎莎也听到了，期待地说：「那等我们十八岁了, 都去考驾照！」 林易很贊同：「可以的，现在这个社会，会开车还是比不会开车方便一些。」 而且技多不压身，多一项技能总比少一项好。 李莎莎咧嘴笑了起来, 陈然拉着林易问：「大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山上玩啊？」 林易：「等我先租车练习几天, 然后我们再去。」 说租车就租车，林易在网上看了同城的租车信息，找个便宜些的，手动挡的车，租一天五十九块钱，在网上下单之后，他就打车去了租车行。 先在租车行花一个小时熟悉了车之后，开着车跟着导航成功回到了福利院，看到他开着车进入福利院的那一刻，五个孩子都睁大眼睛围了过来。 小周来站在车子外面又蹦又跳，看到车窗摇下来、露出的林易，很激动地喊：「大哥哥！大哥哥！我要坐！」 第289页 陈然也很心动：「大哥哥，我也想坐！」 再看看安骁、李莎莎、赵小茜，几个孩子就没哪个不想上车，但林易只能硬着心拒绝：「今天不行，等我多练几天再说。」 租车行的要求是，一天的行驶里程不能超过300公里，油当然是自己负责。 林易跟几个孩子说了一声，就开着车出门了，他打算把外城给绕一圈，再开开城里的路，要是可以，还开开乡村公路。 一连练了七天的车，林易感觉自己开车是越来越熟练了，打算过两天就带几个孩子出去玩。 当天，开车回到福利院，几个孩子又围着车看来看去，摸来摸去，还让林易把车门打开，让他们进车里看看。 也是这个时候，福利院的大门外，突然有人喊他：「林易。」 林易抬眼看去，竟然是室长。 林易打开门让他进来，几个孩子从车里爬了出来，有些胆怯，林易对他们说：「没事，玩你们的。」 他问万家浩：「室长，你怎么来了？」 相比起之前考上编制时的意气风发，此刻的万家浩一脸灰暗，他说：「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该找谁，就想着来找你。」 林易让他到自己房间，把空调打开，看到门口几个孩子探头探脑，也没急着问他什么事情，而是问：「室长，你吃晚饭了吗？」 万家浩摇头，林易：「行，正好我们也没吃，我去弄点饭菜，一起吃一顿。」 林易起身去了厨房，中午的剩菜还有不少，但毕竟来了人，只吃剩菜也不好，于是从冰箱里拿出来鸡翅，打算用鸡翅加藕片、土豆、莴笋头，一起做一个干锅鸡翅。 安骁走到了他身边，小声问：「大哥哥，他是谁啊？」 林易一边处理鸡翅，一边说：「是我大学室友。」 安骁想起林易说的话：「他是你的室长？」 林易点头：「对的。」 安骁明白了，他说：「大哥哥，我来帮你吧。」 林易拒绝了：「不用，你去看看他们，让他们别怕，我室友应该就是找我聊聊天。」 安骁哦了一声，出了厨房，一眼就看到了扒拉在房间门口李莎莎他们，陈然对他招手，急切又小声地喊：「安骁哥哥，快过来啊！」 安骁走了过去，陈然把他拉进了房间，李莎莎迫不及待问：「安骁哥哥，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大哥哥的室长？」 安骁点头：「就是他！」 赵小茜皱起眉：「就是他让大哥哥换工作的，他来找大哥哥干什么？难道还想让大哥哥离开福利院吗？」 这个可能直接让几个孩子警惕了起来。 等到吃完了晚饭，当然是他们吃完了，大哥哥跟那个叫室长的人还在饭厅里吃，安骁带着几个弟弟妹妹躲在了饭厅门口，听着门里的动静。 赵小茜跟李莎莎都有些怀疑，很小声地问安骁：「安骁哥哥，你确定那个室长还会跟大哥哥说话吗？」 刚刚吃饭的时候，那个叫室长的人就一直在跟大哥哥说话，说的好像都是他们在学校里面的事情，有些事情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安骁点头，用气声说：「我们在里面的时候，他不会说真正想说的话，等到我们离开了，他一定会说的。」 陈然嘘了一声：「里面在说话了！」 小周来看看几个哥哥姐姐，觉得迷迷煳煳又奇奇怪怪，搞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蹲在这里，好热啊，所以他干脆站了起来，带着星星去了房间里，还是房间里凉快啊。 赵小茜看着小周来站起来走了，没能拦住，主要也不敢太怎么拦，怕小孩儿发出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好在小周来进了大哥哥的房间，她松了口气，仔细听屋子里的声音。 屋子里响起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就是大哥哥室长的声音，那个声音说：「林易，你有没有在网上看到过那句话？」 大哥哥的声音：「什么话？」 大哥哥的室长说：「就是那句『人家几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输给你十年寒窗苦读』。」 蹲在门外的几个孩子还在艰难地理解着这句话的意思，几代人的努力，十年寒窗苦读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屋子里，林易看着喝了三四瓶啤酒的男人，说：「当然看到过。」 万家浩喝了口啤酒：「今天，我倒是想问问那些人，我二十八年的努力，凭什么就抵不过他们的钱！」 他的脸很红，从他突然出现在福利院外，林易最开始问了他一句有什么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问过他发生什么了，此刻，林易问他：「室长，发生什么了？」 万家浩抬起头看着林易，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林易，我的工作……没有了。」 林易惊讶：「什么叫没有了？你考的不是事业编吗？怎么会没有了？」 万家浩看着酒瓶子，用大拇指擦着啤酒瓶上的水珠，说：「就是没有了，上次跟你见面回去之后，我就等着医院那边通知我入职，可是左等右等，两个月过去了，都没人来叫我入职，我就打电话去问，医院那边让我再等等。」 「可是你知道的，我家没钱啊，我大学毕业后打工挣的那几万块钱也都在读研的这三年用得差不多了，我都二十八岁了，总不能再向家里伸手要钱吧。」 「我又等了两个星期，医院还是没通知，于是我就去了医院，你猜怎么着，万家浩居然已经在医院里上班了！」 第290页 「只是，那个挂着万家浩铭牌，在医院康復训练科上班的人不是我，是另一个万家浩！」 「我去问医院这是怎么回事，医院说那是同名同姓，还说，我因为身高不达标，成绩取消，录取结果也作废了。」 「我踏马在报考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这个工作还有身高方面的要求！说什么同名同姓，这个世界上能有这么巧的事情，一样叫万家浩，一样在康復训练科，还踏马是在同一家医院！」 「这里面没猫腻，谁信？！」 林易的眉头皱了起来，点头：「这事有点奇怪，这种情况是不是可以去举报。」 万家浩摇着头说：「我去了，但是我没有证据啊，我手上什么都没有，就空空的一句话，根本不会有人受理我的举报。」 「至于医院的资料，医院当然不会让我查看，只有执法的人去，医院才愿意提供，可我没有证据，举报不了，执法的人就不会去医院。」 林易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举报这么难的吗？」 他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网上说，就算没有证据，只要提供事实、线索，也是可以举报的。」 万家浩木着脸：「我也上网查了，可我实地去举报的时候，那里的人就要我提供证据才受理。」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我去找了那个在医院上班的万家浩，他跟我长得完全不一样 ，高高的瘦瘦的，还有点帅，你知道他开的什么车吗？」 「他开的是卡宴，一百多万吶！」 「我一路跟着他，到了市里有名的富人区，他的车开进去了，我的车进不去。」 「我跟了他好几天，终于，我看到他在商场遇到了熟人，那个人叫了他的名字，我没听清是什么，但确定，他的名字是两个字，无论是什么，都绝对不是万家浩！」 林易：「那你录下来了吗？」 万家浩摇头：「我用手机拍的，商场的噪音太多，而且距离太远，我也只是模煳地听到了，手机根本就录不下来。」 林易发现他的脸上露出了懊恼的神色，他说：「我当时很愤怒，一冲动，就沖了上去，抓住了他的衣服，问他为什么要顶替我的工作。」 「我没想到，他的力气那么大，他的朋友力气也不小，两个人把我拽出了商场，拿走了我的手机，还搜了我的身，把我身上的录音笔也拿走了。」 万家浩表情屈辱：「我很生气，我说我读了二十多年书，好不容易考上了这个工作，他凭什么顶替我？」 「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他说，既然我这么会读书，这么擅长考试，那就再去考就好了，还说他也不容易，大学毕业之后就找不到工作，问我要多少钱，十万够不够，就当从我这里买一个工作了。」 万家浩双眼通红，看着林易：「这踏马是给我钱吗？这踏马是在给我餵屎！」 「林易你说，他既然那么有钱，就算找不到工作，也不愁吃穿，他为什么一定要来抢我的这份工作？！」 林易摇头：「我不知道。」 万家浩仰头喝酒，放下酒瓶，酒瓶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你知道吗？我跟我爸爸妈妈说了这件事情，他们很生气，但他们说我应该收下钱的，还让我再去找那个人，多要一些钱，说不定房子的首付就有了，就能娶上媳妇了。」 「去踏马的房子，去踏马的媳妇！」 「老子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一个公道！」 「那你准备怎么做？」林易看着他，表情认真。 万家浩看着林易，打了个酒嗝，说：「我也不知道，那个人已经开始防备我了。」 林易：「不管你之后打算怎么做，首要的就是拿到证据。」 「他们已经防备你了，但他们不知道我，我可以帮你。」 「不过你要想好，你是要钱，还是要工作。」 万家浩愣愣地看着他，神色坚定起来，说：「就算得不到这份工作，我也要公道，他说的那句话没错，我是比他擅长考试多了，大不了再考一次！」 林易点头，指了指面前的饭菜：「别光喝酒了，吃点东西吧。」 林易拿起了他的碗，问：「要吃饭吗？我给你舀一碗饭。」 万家浩呆呆点头，林易站起来出门舀饭，结果一走出饭厅，就看到了慌忙逃窜的几个孩子，他无奈一笑，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在他一笑之后，几个孩子也不慌了，轻手轻脚回到了房间，在冷气中舒了口气，赵小茜说：「感觉那个室长好可怜啊。」 李莎莎：「是啊，他的工作被人给抢走了。」 「就跟上次六一儿童节我想去跳舞，老师明明都点了我，结果后面却把我给换了，太不公平了！」 安骁：「看来他这次就是来找大哥哥的帮忙的，不是劝大哥哥离开的。」 陈然挠挠头，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装了水的红色气球：「既然他都这么可怜了，我就不整他了。」 安骁、李莎莎、赵小茜都诧异地看着他，也没人说要整他啊！ 正文完结 第112章 有些事情, 一个人面对的时候，就好像面对一座大山，只是想想怎么面对就觉得喘不过气, 可当有人站在自己身边, 陪自己一起面对, 甚至帮自己出谋划策、分担之后, 注意力似乎就从山有多高这件事情上移开了，山有多高已经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怎么做。 第291页 跟一个人的时候比起来, 两个人的确有了很大的优势。 比如, 当医院的人都熟悉万家浩长相的时候, 林易对他们来说确实生面孔, 所以林易很轻松地录下了『万家浩』在医院康復训练科戴着铭牌工作的样子。 然后，又在『偶然』的机会里拍下了『万家浩』的朋友叫他名字的画面。 接着就是拿着收集到的所有证据去举报, 与此同时，还主动联繫了一家风评还算不错的媒体报导这件事情。 万家浩本人也在网络平台上发布了实名举报的视频。 不出意外的, 事情在网际网路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相关部门的行动前所未有的快, 受理举报、调查真相，很快，一切水落石出。 万家浩的确被顶替了职位。 虽然很难以置信, 毕竟在医院工作可不像在菸草、工商那样的吃香，竟然有人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医院，就为了得到编制。 但事实的确如此。 最后，万家浩选择了留在那个医院工作。 一顿热火朝天的午餐之后, 林易告别了万家浩，带着几个孩子回了福利院, 这几天，几个孩子都跟他一起住在万家浩租的房子里。 好在他租的房子是两室一厅，并非单间，要不然，还真住不下。 . 凌晨五点，定时的空调嘀的一声关闭了，过了一会儿，睡在单人床上，裹着空调被的两个小姑娘一前一后地掀开了被子，摆着大字，把身体跟空气接触的面弄到最大，继续睡着。 等到早上七点多，太阳已经出来了，气温也开始上升，赵小茜翻了个身，侧着睡，顺带掀开眼皮看了眼窗外，阳光已经穿过窗帘缝隙射了进来，她闭上了眼睛，十几秒之后，她勐地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被阳光照亮的窗户，大哥哥昨天是不是说今天要带他们出去玩来着？ 她赶紧跳下了床，穿上塑料拖鞋，跑到李莎莎床边，喊着：「莎莎姐姐，莎莎姐姐！」 李莎莎睏倦地唔了一声，动了动，赵小茜说：「莎莎姐姐，大哥哥今天是不是要带我们出去玩？」 还带着困意的大脑接收到了信息，下一秒，李莎莎睁开了眼睛，一个挺身坐了起来，看着赵小茜，眨眨眼睛说：「对，大哥哥说要带我们去五方山！」 困意立刻不翼而飞，两个女孩儿打开房门就要出去洗漱，结果这才发现，安骁哥哥跟大哥哥居然已经起了！ 好在然然也才刚刚起，她们两个赶紧进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吃了早餐，林易就开始安排了：「我们下午才会回来，所以得带些吃的，把你们想吃的都装在包里！」 五个小孩儿都拿出了自己的书包，林易表示两个就够用了，多了也是浪费。 于是安骁背包，李莎莎背包，几个小孩儿都在饭厅，围着两个包，往里面装东西。 赵小茜说：「果冻好吃，装几个果冻！」 她抓了好多果冻放在了李莎莎的书包里，李莎莎则拿了饼干，说：「等我们饿了，还可以吃饼干！」 赵小茜：「那还应该装一些牛奶。」 于是又装牛奶。 另一边，陈然往包里装饮料，是林易在网上买的冰红茶，一小盒一小盒的，正装着，一只小手拿着好几个巧克力放了进去，还有一个落在了书包外，陈然拿着那一个巧克力装入书包，对小周来说：「这几个巧克力不够，还得装一些。」 于是小周来又跑去拿巧克力了。 林易没管几个孩子装什么，他站在一边，提着一个口袋，里面装的是他早上起来做的三明治，还有好几瓶矿泉水和狗粮。 很快，几个小孩儿就收拾好了，李莎莎和安骁背着书包，看着林易，林易问他们：「东西带齐了吗？」 安骁点头：「带齐了！」 林易：「行，走吧，我们上车，出发了！」 「欧耶！」 五个小孩儿兴奋地冲出了饭厅，院子中央停着一辆suv，是林易租来的车，普通的五座小车容纳不了他们六个人，一辆七座的suv却可以。 打开车门，五个孩子你拉我，我帮你，兴致勃勃地上车，星星在一边汪汪叫，林易给它套上了牵引绳，把它也给抱上了车。 林易让他们繫上安全带，给他们关上车门，来到福利院大门口，打开大门，再到驾驶室，坐好，看看后视镜，把车给倒了出去。 等到车头摆正，停在路边，他再下车去关门。 关好大门，打开车门准备上去的时候，马路对面的张丽问：「哟，全军出动，这是要去哪里耍唛？」 坐在后面，打开了车窗的陈然兴奋道：「张阿姨，我们要去五方山！」 张丽：「也，要得噻，五方山上面凉快的很，说是都不用吹空调。」 听到张丽这么说，陈然更开心了，小周来因为过于兴奋，发出了呀呀的叫声，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这不妨碍大家理解他的开心。 星星已经坐过两次车了，老神在在的趴在车内的地面上，地上铺了一块布，听到小周来怪叫，它看了一眼，发现什么都没有，又把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眉毛动了动，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这个怪怪的箱子里味道不太好闻啊。 跟张丽告别，林易坐上了车，问几个孩子：「准备好了，我们要出发了！」 安骁/李莎莎/赵小茜/陈然，甚至小周来都超大声说：「准备好了！」 第292页 突如其来的叫声让星星抬眼看看他们，又不感兴趣地趴下了。 林易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笑了笑，启动了车，扶着方向盘，挂挡，放手剎，一踩油门，车开了出去。 清晨的还带着凉意的风从车窗里灌入，车子里的小孩子们都激动的大叫起来。 站在路边，给移栽回来的香葱浇水的张丽隐约还能听到黑色suv里孩子们的叫声，充满了快乐和活力，她笑了笑。 她的老公穿着白色的松垮垮老头背心从超市里出来，问她：「你跟哪个说话也？」 张丽：「小林跟几个娃儿噻。」 张丽老公：「他们又去买菜了？」 把瓢里最后一点水都倒入了泥土中，张丽：「你才买菜，别个是出去耍了，小林开车带起几个娃儿去五方山耍一天。」 张丽老公诧异：「也，还可以耶！」 张丽：「是噻！」 张丽老公看着五方山的方向，感嘆：「你莫说，小林来了过后，这几个娃儿过得是越来越好了，都不像是福利院的娃儿了。」 张丽点头，摸了摸蔫蔫的香葱：「这才是正常的生活嘛！」 已经看不到的远处，黑色的suv开上了高速，载着一车的欢笑，驶向了青山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