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帝国大魔王怎么是恋爱脑》 第1页 《夫人，别离婚了，少领主他又哭了 / 不是！帝国大魔王怎么是恋爱脑？》作者：风天小叙【完结】 简介：【先爱+蓄谋已久+abo+】 帝国第一舰队战败，冷静貌美、从无败绩的第一指挥官沈确身受重伤，成了病弱废物。 女皇下令，按照光脑的匹配结果，将指挥官许配给了帝国最狂妄的大魔王上将裴忌。 「听说上将自大狂妄，还大男子主义！」 「他还歧视omega，他的舰队里一个omega都没有！」 「呜呜呜指挥官嫁过去一定会受欺负的……」 曾经令所有alpha倾慕的高岭之花omega，彻底沦为附属品。 就在所有人都为之惋惜时。 号称战场魔王、克星的一级上将裴忌，正趴在自家omega腿上—— 「老婆我错了……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我都改，不要离婚好不好……呜……」 【日天日地恋爱脑上将x病弱清冷指挥官】 【哭包裴是特殊时期的限定！！】 【一个很俗的，为彼此改变、的故事，会有拉扯！！】 第1章 一个人的新婚 「指挥官，前方发现虫潮！」 「舰队左翼受袭！」 「右翼失联！」 「单兵队伍接近50%失去生命迹象。」 「指挥官，sss-001号样本运送舰发来求救信号。」 「指挥官，您要去哪？！」 「前方是虫潮，您不能去！」 「指挥官？？」 「指挥官！！」 …… 沈确突然从梦中惊醒。 「……好热。」 黏腻的汗水沾湿了额角的碎发。 陌生的燥热沿着嵴骨传遍四肢。 动了动异常酸软的指尖，沈确艰难地翻了个身，纤细的手腕搭上额头。 高高的天花板上垂着绚丽的红宝石吊灯。 因为睡前忘了关窗。 干燥的风卷着沙粒从落地窗吹入房间，在月光下铺了浅浅一层。 这里……不是他的房间。 这里是……白沙星。 沈确想起来了。 他今天刚与帝国第四舰队的一级上将裴忌，同时也是白沙星领主的独子完婚。 现在，他是裴忌的omega，而他的alpha，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早几个小时。 沈确一个人站在布满鲜花的红毯上。 身旁空空如也。 滚烫的风从敞开的金色雕花大门袭入，却只带来了一层又一层白沙。 跪在地上的僕从小心翼翼地向坐在最高位的白沙星领主报告： 「上将他……他在附近的小行星带，说是遇到……虫族袭击，回不来了……」 「荒唐！」领主的权杖一敲地面。 新婚大典抛下女皇钦赐的妻子外出作战，这种事也只有那个目中无人的裴忌做得出来了。 周围人议论纷纷，全星网的摄像头都对准了这里，眨眼间就转发了几千万条： 【我去！大魔王这是完全不把新婚妻子放在眼里啊！】 【白沙星十多年都没出现过虫巢了，怎么会遇到虫族袭击？】 【都是藉口啦。】 【他就是单纯看不起omega！】 【可这是沈确啊！帝国第一舰队的最高指挥官！女皇最宠爱的下属，多少alpha惦念的omega。】 【他现在还是最高指挥？】 【犯那么大错，怎么可能还是？之前第一舰队战败，对外公布的原因可是指挥官决策失误，最大的处分就是落他头上的吧。】 【听说他伤得很重，战败后都没再出现过。】 【女皇应该是给他留了个指挥官的头衔，但没有实权了。】 【真可怜，职位没了，还嫁给了裴忌这么个垃圾alpha，婚礼放鸽子，牛逼plus。】 【之后会更惨吧，那个裴忌不是出了名讨厌omega，估计能欺负死……】 …… 话题中心的沈确平静地承受着所有人的议论。 曾经完美精緻的容貌在疾病的摧残下变得苍白又瘦削，因为时不时的小声咳嗽，眼尾微微泛红。 这是他甦醒后第一次抛头露面。 传闻中的第一指挥官，不是出现在战场或者授勋仪式上。 而是顶着残破不堪的身体，被新婚丈夫晾在婚礼现场，跟未来的公公婆婆大眼瞪小眼。 的确很荒唐。 即便如此，他依旧身形挺拔，下巴微微扬起。 哪怕双腿快没有知觉，也固执地站在红毯中央，等着他新婚的丈夫归来。 从未见过面的「丈夫」。 这场突如其来的婚姻从头到尾都是女皇的授意。 哪怕有光脑的匹配结果背书。 于裴忌而言，依旧等于硬塞了一个陌生的omega给他。 对于那种孤高不可一世的男人，应该算是某种羞辱吧。 不知道等待他的是对方愤怒的发泄还是冷漠的拒绝。 然而直到领主夫人实在看不下去，嘆了口气，说：「别等了，婚礼继续吧。」 裴忌都没有出现。 …… 还是很热。 沈确喘了口气，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白沙星气候干燥少雨，与主星弥赛亚四季如春的气候完全不同。 他不习惯。 第2页 从梦中惊醒的感觉沈确很熟悉。 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重复。 但这次不同。 空气中多了一丝湿漉漉的水气，夹杂着一点淡淡的花香。 是他的信息素。 沈确掀开睡衣的后领，按了按腺。 「嗯……」 细微的声音不自觉从嘴角溢出。 因为腺体受伤而造成的信息素紊乱以及周期失调。 换句话说，他没法控制自己的发情期。 沈确咬着牙，防止更多声音从喉咙里溢出。 可身上越来越热。 他将脸埋进枕头。 崭新的丝绸缎面上没有一丝属于alpha的气息，正如这空空荡荡的寝宫。 干净、冰凉、冷漠。 原来omega发情是这样的…… 潮湿、闷热。 如同雨后泥泞的地面。 沈确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爬起身。 他需要抑制剂。 …… z-390号小型战舰破开月光的银辉，降落在一座穹顶白墙、宏伟精緻的建筑前。 这是领主裴黎给他最心爱的独子打造的宫殿，坐落在第三绿洲边缘，有一个与粗犷的民风很不搭的名字。 沉星宫。 舱门刚刚开启，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就从中大步走了出来。 男人一身黑色军装，左胸绶带上挂着三颗银星。 如水的月光映照出他深邃的五官和刀削般冷峻的侧脸。 以及脸上层层叠叠的血污与粘液。 早就等在门口的僕人们连忙迎上前。 「少领主，您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领主老爷就要率舰队亲自去救人了！」 看到裴忌的那一瞬间，老管家霍尔感动得老泪纵横。 「现在全星网都是您的热搜，光脑都崩了三次，所有星网工程师都在生命树加班修联网通道。」 「女皇的星际通讯已经来了十八次，刚开始还是问候，后来变成质问，您再没消息，下一年我们白沙星的关税就要翻三倍了……呜呜呜……」 裴忌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快步走进富丽堂皇、处处彰显着白沙星领主财富的奢华宫殿，随手把披风扔给女僕。 披风上裹满虫族腥黄的血液，又臭又沉，女僕黛米鼻子一皱。 「咦惹……呕。」 「c级虫潮，一共372只，10只a级，2只s级，杀完我就回来了，没来得及换。」 裴忌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老管家还在一旁唠唠叨叨。 从「总之您快给领主报个信吧！」 「婚礼现场的事必须好好解释！」 到「夫人已经睡下了，您动作小点。」 再到「不要用您的脏靴子踩刚打理好的瓷砖！！」 裴忌翻了个白眼，凑近黛米，小声问： 「他帅吗？」 黛米把臭烘烘的披风扔给身后的小女僕，听到裴忌问话，立刻心领神会，狠狠点头。 「帅！」 「超级帅！」 只见她打开终端，调出一串热搜： 【惊！上将逃婚，是对帝国的挑衅还是对妻子的鄙夷！】 【omega权益保护协会向白沙星领主发出抗议！】 【裴忌，平等地歧视所有omega。】 【理淘，沈确到底配不配当第一指挥官。】 …… 飞快地掠过前面，看到最后一条时，裴忌两眼一黑。 他吩咐另一位女僕菲尔："联繫生命树总部，一百万星币，把热搜撤了。" 「没问题！」菲尔应声而去。 徒留老管家在身后高唿：「得先联繫白沙星总务署的公关部啊！」 另一边，黛米高声道：「上将！找到了！」 裴忌忙凑上去。 只见黛米从一众黑热搜中精准点开一张沈确的高清无码无p图，放大。 一身白色军礼服的指挥官挺拔地站在红毯中央，金色的绶带随风微扬。 那双天生清冷的眸子并没有看向镜头，只露出完美的侧脸，从下颌到脖领的线条流畅柔顺。 身形虽然纤瘦，却透露出一股动人心魄的感觉。 裴忌喉咙动了动，满意地勾起嘴角。 「果然帅。」 —————— 食用指南： 双男主！双男主！ 日天日地恋爱脑上将x病弱清冷指挥官 xp之作，所有剧情都是为了谈恋爱。 给所有读者宝贝们笔芯~ 第2章 他会喜欢吗？ 最后欣赏了一下指挥官完美的侧颜，黛米收起终端，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家从虫子堆里爬出来的上将。 跟个水猴子似的。 黛米刚要开口提醒他先去洗个澡。 却见裴忌整了整军装，拨了拨鸟窝一样的头髮。 「我帅吗？」 「迷倒他应该没问题吧？」 他说话的时候，发梢滴下了一滴黄色的粘液。 在那滴粘液落到光洁的地面上时，老管家霍尔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请您先去别院沐浴更衣再进寝宫！少领主！」 黛米：「臣附议！」 裴忌皱眉。 「有那么夸张吗？」 只见他抬起胳膊，蹭了蹭脸上的血污，露出自恋的笑容。 「这可是战士的勋章。」 黛米：「这是水猴子的伪装！」 第3页 裴忌啧了一声，刚要出去，突然脚步一顿，从怀里掏出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放到黛米手上。 「找第一绿洲最好的工匠加工一下。」 黛米一愣：「这是……」 一块流光溢彩的晶石。 柔软的粉与清澈的蓝自然地交织在一起，如同落日下的海面，泛着醉人的粼粼波光。 几乎只看了一眼，黛米就确认了—— 结晶状沙金与海蓝宝的共生石。 只在白沙星附近的小行星带出现，哪怕成色再差，每克也值一万星币以上。 身后的小女僕一个个凑过来，两眼闪亮亮：「天啊……好漂亮。」 「漂亮吧。」裴忌嘴角一勾，炫耀道，「这是新婚礼物。」 聪明的黛米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您就是为了这个才跑去小行星带？」 裴忌一脸理所当然：「对啊。」 「总不能两手空空接人进门吧？老爹准备的东西都太俗气了，我看不上。」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地摸了摸鼻子，犹豫了一下，问：「你们觉得……他会喜欢吗？我也不知道omega都喜欢什么。」 「我舰队里又没有omega，总务署那些omega不都喜欢戴亮亮的宝石什么的？但这个会不会太可爱了点？」 黛米眼神复杂。 「上将，虽然这份礼物美丽又昂贵，但没有人会因为一个新婚礼物而错过新婚典礼。」 「哪怕这个新婚礼物值一千万星币。」 「也没有人！」 她咬牙切齿。 就在此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哒哒哒响起。 另一个小女僕从二楼慌乱地跑出来，站在螺旋楼梯上方，扒着扶手向下喊道。 「糟了糟了，黛米姐姐，夫人不见了！」 等喊完了她才看到矗立在门口的上将，连忙捂住嘴。 裴忌眉毛一拧。 「你说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忽然嗅到空气中一丝独特的味道。 好像是……花香…… 刚淋过雨的，干净可人的花香。 缠绵缱绻，勾人犯罪。 是信息素？！ 沉星宫夜间值守的女僕包括老霍尔在内都是beta。 只有裴忌闻得到这个味道。 穿过一众女僕，他快步走上楼梯。 「带我去卧室！」 随着他的动作，骯脏的虫液和血迹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霍尔眼前一黑。 「黛米姐姐，老管家爷爷晕倒了！」 …… 推开卧室的门，空空荡荡的床铺和大敞着的落地窗映入眼帘。 裴忌瞳孔一震。 我那么大个老婆呢？！ 「夫人不喜欢我们跟着，让我们不要守在他门口。」 「我刚刚想起来忘了给夫人留水在屋里，想敲门问问……结果发现……」 专门负责沈确起居的安雅急得团团转。 「夫人不会不甘寂寞逃婚了吧！」 「别瞎说！」黛米打断了安雅的话。 裴忌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瞪了她一眼。 空气中残留着浓度可观的信息素，一路曼延出去，勾得他浑身燥热。 那个指挥官应该是发情了。 发情了还不老老实实在卧室等着？就那个身体，能撑得过发热吗？ 而且……但凡沉星宫有那么一个alpha，等会见到还是不是他老婆都说不准了。 裴忌脸色阴沉。 「上将别慌，夫人不可能离开沉星宫的。」黛米安抚道，「宫里僕人不少，没人碰见他，说明他走得不远，我们分头找吧。」 裴忌转身沿着走廊走去。 「不用。」 他冷冰冰地说。 「我闻得到他。」 花香像一块诱人的鱼饵，钩着裴忌这条大鱼一路寻到走廊尽头的杂物间。 「这里放了什么？」裴忌冷声问黛米。 「放一些用不到的瓶瓶罐罐……就是领主老爷没事从金蝶拍卖会淘回来那些……」 「还有一些备用的抑制剂，对了！」 黛米一敲手心。 「今晚带夫人参观的时候路过了这里，他也问了一嘴这里面放了什么。」 发情期，抑制剂。 裴忌啧了一声。 「你身上有备用的抑制剂吗？」他问黛米。 「有！」女僕立刻拿出一支。 裴忌眼也不眨地注入体内。 燥热感飞快减退，连着蠢蠢欲动的低劣念头。 屋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 紧接着是低低的痛唿。 「嘶……」 「砰！」地一声，门被暴力地推开。 那一瞬间，裴忌感到自己如同坠入了一片花海。 清透的月光披在屋内人身上。 他的omega正跪在地上，脚边散布着零碎的玻璃渣。 纤瘦修长的手指按着额角，听到门边的响动，惊觉地转过头来。 湿漉漉的碎发间露出一只颤动的眼睛。 原本清冷的底色蒙上了一层水雾，露出诱人的色泽。 眼尾微微泛红。 比照片上生动、鲜活不知多少倍的目光看向门口。 是他。 沈确。 裴忌愣在原地，喉咙滚了滚。 简单的两个字在舌尖上翻了一遍又一遍。 第4页 下一秒，地上的人动了动，似乎想站起身。 强势的信息素从身上溢出。 刚要站起身的沈确双腿勐地一软，硬生生被alpha的信息素摁在了原地。 「唔！」 裴忌一个箭步上前，玻璃渣被踩得咯吱作响。 他小心地扶住虚弱的omega，沉声道：「别动。」 沈确此时的大脑已经昏沉。 只感觉到有什么味道突然蹿入鼻子。 熟悉的……虫子的味道，又腥又臭。 他下意识反抗，但桎梏住他的力气很大，不容拒绝。 沈确挣扎了几下，却被抱得更紧。 「放开我！」 声音沙哑得不像是自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裴忌眉一挑。 「还挺凶啊，指挥官。」 他掰起沈确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以为还在自己的舰队里？」 「知道我是谁吗？」 沈确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滚开。」 真不讲理。 裴忌皱了皱眉，看向地上的玻璃渣和洒落的抑制剂。 果然是来的找抑制剂的，这个omega 不知道自己不能用抑制剂？ 信息素铺天盖地，像一张大网，将怀里的猎物牢牢罩住。 沈确无力继续挣扎，低泣了一声。 「抑制剂……」 满意地看着怀里的人停止反抗，裴忌伸手揽住沈确膝盖，用力将他抱起。 「是是是，我是您的抑制剂，现在该跟您的抑制剂回屋了。」 更加浓烈的腥臭味让沈确呛咳了一声。 干净白嫩的皮肤瞬间被污泥沾染。 站在门外的黛米与安雅同时捂住脸。 「咦惹……」 第3章 不能咬？？ 恭敬地弯着腰，等待卧室的门关上。 安雅直起身，悲伤地擦泪。 「呜呜呜……我好不容易洗白白的夫人，不能要了……」 「你知道服侍夫人沐浴有多难吗？他又不让我们跟着，他身体又不好，我调了很久水温，才调到合适他的温度，等了足足一个小时呜呜呜……」 「好了好了。」黛米拍了拍安雅，「别擦泪了，擦地吧。」 …… 屋内。 裴忌将沈确放回床上。 如同一团热气的omega立刻捲起被褥，发出粘稠的鼻音。 像撒娇的小动物。 裴忌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军校时那些无聊的生理课他大部分都睡了过去，好不容易听到的一点也早就还给了老师。 不过感谢他那传统的老爹，在结婚前把他抓回来狠狠恶补了一顿。 裴忌知道，omega的发情期一般分为前中后三个阶段。 沈确现在应该还处于前期。 不然刚刚打开门的瞬间，哪怕有抑制剂的作用，他们两个也会双双沦陷。 光脑的结果显示，两人的信息素匹配度在90%以上，属于蒙上眼只闻味就能天雷勾地火的强度。 但凡他一个不留心多给了敏感的omega一点信息素，沈确就会立刻进入真正的热潮，彻底沦为生理的奴隶。 但裴忌并不希望看到这点。 沈确身体虚弱，平日里要吃很多药。 跟着他一起过来那足足一百页的病患须知里明明白白写着，现在的他不能用抑制剂。 不仅会影响药效，还会对身体造成损害。 安抚剂倒是能起到缓和的作用，但只是延缓，不出三个小时，就会有更加严重的二次发情。 高热会造成旧伤復发，甚至缺氧昏厥。 以指挥官现在的身体，普通发情都不一定能撑得过去，更别说第二次。 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一个临时标记。 裴忌的视线落在软成一滩的omega身上。 紧闭的双眼。 微微皱起的鼻子。 天生冷淡而下垂的薄唇。 不知道为什么。 有股犯罪的感觉。 救命啊。 这不是他名正言顺的老婆吗？ 或许是沈确清冷不可亵渎的气质，随随便便往那一站都显得高不可攀。此时柔软地躺在床上，总让裴忌产生一些不可描述的冲动。 想欺负。 想弄哭。 床上的omega唿吸越来越急促。 裴忌略微收敛了一点信息素，沈确立刻颤抖起来，张开口，用力汲取着空气中的味道，像是缺氧的鱼。 裴忌眼神暗了暗。 眼前的omega是因为他的信息素才勉强抑制住了发热。 假如现在离开，沈确大概率会直接陷入更严重的发情。 还是先标记吧…… 压下心底的燥热，裴忌再次抱起沈确。 迷迷煳煳的omega眼睫微颤。 「好臭……」 「忍一忍。」裴忌凑近沈确后颈，「就一口，很快就好了。」 然而就在触碰的瞬间，空气中的花香骤然消失了。 就听沈确发出一声呻吟，惊叫道： 「不要！」 「不要！！」 「疼……」 沙哑的声音像是要撕裂。 裴忌吓了一跳，连忙收口。 怀里的人剧烈颤抖起来，一行泪从眼角溢出，顺着下颌滑到裴忌手上。 裴忌一脸懵逼。 第5页 他还没下口呢。 这么……娇气的吗？ 不知所措地抱着omega等了一会。 消失的信息素再次出现。 空气中又溢出一点点花香，逐渐变得浓郁，连着沈确的身体也变得燥热起来。 alpha准备再试一次。 然而这次更严重。 香气瞬间消失，伴随着更加悽惨的痛唿。 omega哭得快要背过气去，全然失去了照片上的冷傲。 然而此时的裴忌却没有欣赏这百年难遇画面的心情。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沈确。 救命啊。 他的临时标记有毒是吗？ 为什么不能咬啊？ …… 凌晨三点。 裴忌靠在自家卧室门口，悲伤地抽菸。 白沙星第一绿洲的菸草，燃烧起来并不刺鼻，反而透着股花木的清香。 像沈确的信息素。 不过他的信息素要更潮湿、更甜一点。 比起太阳下，更像是下过雨的花木。 卧室的门开了。 白沙星领主的私人医生查尔斯·李顶着半夜加班出诊的低气压从屋内走出。 「他怎么回事？」掐了烟，裴忌沉声问道。 「全身三十二处骨折正在恢復期，内脏受损，营养不良，创伤后应激障碍，神经衰弱……」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精神方面的损伤……」 李医生翻着沈确的病例。 「真不可思议，他居然还活着，简直是医学奇蹟。」 「说真的，我都想认识认识把他救回来的医生，多多少少有点牛逼在身上的。」 「我不是问这些。」裴忌打断道，「我是问他为什么不能被标记？」 「他都三十二处骨折了，您还打算标记他？」 李医生用看禽兽的目光看着裴忌。 「亲爱的少领主阁下，要不是我一直跟着老领主，从小也算跟着您长大，我现在就要提笔给omega保护协会写举报信了。」 「他们应该很渴望收到更多关于您的事迹。」 「尤其是现在。」 传统的alpha医生一字一顿地道。 裴忌捂脸：「我没打算彻底标记他，我问的是临时标记……就咬一口而已。」 「你看，他的病例上写了，不能用抑制剂，咬都不能咬的话，之后发情期要怎么办？」 李医生眼皮翻了翻。 「关于这点，您大可以放心。」 裴忌一愣，「什么意思？」 李医生沉默片刻，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指挥官他，可能不会有发情期。」 第4章 这个指挥官怎么回事？ 「没有？这怎么可能？」裴忌惊讶道，「他刚刚明明……」 李医生压了压手掌，示意上将兼少领主安静。 「您应该知道omega的发情期有三个阶段吧？」 裴忌面色不善地点了点头。 「判断到达某个阶段的主要指标是信息素浓度。」 「浓度在30%-50%是起热期，50%-80%是热潮期，80%-100%是结合期。」 李医生像跟小孩子科普一样耐心解释。 「对于正常的omege，发情期的信息素浓度会逐渐攀升。」 「但经您刚刚的叙述，以及我临时的测量观察，上将夫人的信息素浓度只会在30%-50%之间震盪，不会超过50%。」 裴忌：「你的意思是……」 李医生：「他不会进入真正的热潮。」 裴忌拧起眉：「可他的反应……」 李医生：「会比普通omega更大，具体原因需要做进一步的全身检查才能下定论，但我初步判断是因为他身体虚弱，更容易受信息素影响。」 裴忌喃喃：「难怪我一开始释放那么多信息素他都没有进入热潮……」 李医生眉毛一挑：「您居然还用信息素诱导？！」 裴忌：「我打了抑制剂的！谁让他发情期还到处乱跑，都快晕了还叫我滚开，我为了压制他……」 他闭嘴了。 查尔斯·李的表情看起来随时要写举报信了。 凉凉地看了裴忌一眼，李医生翻了翻沈确的病歷。 「指挥官腺体受过伤，有一定的信息素紊乱症状，周期也不规律，或许是因为这个他才排斥你的临时标记。」 「临时标记的原理是通过将alpha的信息素注入腺体，迅速提升omega信息素浓度到50%以上并立刻中和至低于30%，从而达到缓解发情的作用。」 「但指挥官的情况特殊，信息素没法到达50%，所以在接受你的信息素时会格外痛苦。」 裴忌张了张嘴：「那……那有什么办法……」 李医生收起病例：「这是病理性问题，需要进一步检查、治疗以及很长一段时间的康復。」 「我建议您更有耐心一点，要么接受他身体的客观事实……要么就，离婚。」 裴忌臭着脸：「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 李医生：「我猜也是，不然白沙星下一年的关税就不是翻三倍那么简单了。」 裴忌：「……」 李医生着眉看着上将，停了一会，从随身带的小医箱里拿出一本小册子，丢给了他。 裴忌抬手接过。 「什么？」 只见封面上画着可爱的儿童画，两个小朋友手牵着手，背后是一棵茁壮成长的大树。 第6页 「abo生理常识读物，学龄前版本。」 李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前几天去沙漠区义诊的时候顺便拿的，比终端上那些乱编的知识靠谱。」 「指挥官虽然不会进入热潮期，但会进入起热期，就像今晚，这对他来说并不好受。」 「虽然不能接受临时标记，但这个阶段的omega可以接受适当浓度的信息素安抚，跟安抚剂一个原理。」 「收起您那日天日地的信息素，少领主，学着像个有风度的alpha一样，控制您的信息素去安抚您的omega。」 「沙漠区的小朋友从三岁就学了。」 「您不会不行吧？」 「你说谁不行？！」裴忌把常识手册扔给黛米。 又嘟囔道：「三岁？离分化还有十几年呢，学个屁。」 老霍尔突然现身。 「少领主，您说脏话，我已经录下来了，明早就发给领主夫人。」 裴忌悻悻闭了嘴。 李医生：「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辛苦您了。」老管家恭敬地送行，「大半夜的还专门从第一绿洲过来。」 李医生面无表情：「没什么，分内的事。」 「出诊费算以往的三倍就好。」 却听裴忌突然叫道：「李医生。」 查尔斯·李顿住脚步。 只见裴忌快步到他面前，低声道：「今晚的事麻烦对我老爹保密。」 李医生挑了挑眉。 裴忌嘆了口气：「你知道我老爹那暴脾气，他对女皇一直有点意见，这次婚事，要不是冲着抱孙子才不会应得这么干脆，要是知道……不知道会整什么么蛾子，」 「而且。」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下去，「我不希望听到他的事传得白沙星都是。」 「拜託你了。」 「放心吧。」李医生缓缓开口，「保护病人隐私是医生分内的事。」 「那就好。」裴忌松了口气，对黛米道，「今晚的出诊费从我的私人帐户里转。」 查尔斯·李凝视着他离开的背影。 一身黑色军装的alpha早就比他高出了一个头，不知不觉，那个跟在领主后面无法无天的小屁孩已经抽条成了成熟的青年。 像一棵挺拔的松树。 劲瘦有力，不畏寒霜。 第四舰队一级上将，裴忌。 「少领主。」李医生出声叫道。 裴忌闻声抬头：「怎么了李医生？」 李医生：「有句话……」 深邃儒雅的双眸上下打量了一下身姿笔挺的青年。 「……算了，我直接说吧，我觉得您最好先去洗个澡。」 「太臭了。」 一旁的黛米和安雅狠狠点头。 「臣附议！」 …… 半个小时后。 浑身清爽，回归帅气的裴忌重新进入卧室。 床上的人合着眼，不知道算是睡着还是昏迷。 长睫毛不安地颤动，沈确双颊绯红，裴忌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面颊。 依然烫得厉害。 虽然没法进入真正的热潮，但一直处于燥热难耐的状态一定也不好受。 落地窗前的白沙已经被清理干净，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 屋内干燥温暖。 琉璃灯罩下，昏黄的灯光旖旎。 空气里的信息素暧昧又缠绵。 有什么用啊？ 裴忌嘆了口气。 又不能咬。 床上的指挥官突然发出一声嘆息，把脸颊埋进枕头，咬着下唇，浑身颤抖。 这次是疼痛发作了。 裴忌也受过伤，知道断骨生长时会很疼。 要不是发热虚弱，沈确应该早就醒了。 盯着指挥官过分惨白的脸。 裴忌眼前一闪而过照片上他清冷而立的身影。 还有更早前。 第一舰队的任命仪式上。 女皇执剑轻点她最年轻的指挥官的肩膀。 「沈确，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最锋利的刃。」 当时，沈确冷峻的容颜通过星网清晰地呈现在每一个终端的屏幕上。 年轻的指挥官目光深邃，像无边的星海。 薄唇轻启。 他一字一顿道：「这是我的荣耀。」 还有之后。 每一次授勋仪式，他都是这么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平静地接受鲜花与赞誉，像冬日里的启明星。 静谧、疏远。 却一直闪耀。 在充满燥热气息的、血气方刚的军队里，爆发alpha荷尔蒙的训练间隙，总有人有意无意提起这位第一指挥官。 他是多少人的倾慕对象。 裴忌当然知道。 沈确战败的消息传来时，裴忌刚结束一场边缘小星球的收復战。 「战败？那个沈确，怎么可能？」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然而事实总是那么残酷。 受伤、卸任、结婚。 高岭之花一朝坠落，落到了他的床上。 虚弱地团成一团，露出一个脑袋尖尖。 像只受伤的雀。 再也飞不起来。 「算了算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 裴忌嘆了口气，坐到沈确身侧，抓起被女僕们放在一旁的abo生理常识——学龄前版，认真研究了起来。 第7页 第5章 真抽象 【一个得体的alpha，在面对需要安抚的omega时，需要礼貌、克制地释放信息素。】 【如何控制信息素的释放？】 【第一步，闭上眼，感受。】 【第二步，缓慢释放信息素。】 【第三步，调整浓度。】 「这也太抽象了！」裴忌哀嚎。 毕竟是学龄前读物，指望它写成科学院的实验操作手册是不现实的。 可这也太通俗了吧？ 裴忌摁着太阳穴，试图从记忆中寻找生理常识课上有没有学过类似的东西。 绝对没有。 作为一个优秀的单兵，他所接受的教育是：强大的alpha信息素是武器、是威慑，是与s级机甲精神共鸣的钥匙。 不是什么娘里娘气哄小omega开心的手段。 就是要酣畅淋漓地释放，让敌人在面对他的一瞬间就腿软跪下才是。 身边的人发出一声嗫嚅。 裴忌翻书的动作一顿，不自觉轻柔了一点。 算了，试试吧。 他闭上眼，按照书上的步骤。 第一步，感受信息素。 空气中的花香灌入鼻腔。 裴忌到现在都没闻出这是什么花，他见过的花本来就少，白沙星70%的土地都是沙漠。 这里开得最多的是仙人掌。 但指挥官的信息素闻着就像是生长在富饶多雨地区娇滴滴的花。 连香气中都带着水味儿。 现在空气中的浓度到底有多少？ 30%还是40%？ 救命，他又不是仪器，怎么可能判断得出来？ 胡乱地进入第二步。 沙尘的气息瀰漫开来，滚烫的沙粒落在饱满的花瓣上。 感受到契合的alpha信息素，omega的信息素自然而然缠绕上来，惹得裴忌也浑身燥热。 「嗯……」 沈确往裴忌的方向挪了挪。 他先是嗅了嗅，然后无意识地攥住了alpha的衣角。 裴忌脑子里的弦「啪」地断了。 沙尘暴铺天盖地袭来。 他翻身攥住沈确手腕，将人压回枕头里。 沈确呛咳了一声，闭着眼，吐出一口颤抖的浊气。 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裴忌深吸一口气，勐地直起身子狂念—— 「我宣誓从今天起我将践行对女皇陛下的承诺忠于帝国忠于弥赛亚像永恆闪耀的星辰将荣耀与心脏一起献上……」 十分钟后，裴忌冷静了下来。 草（一种植物）。 好难。 alpha的信息素已经全部收敛起来。 像一场突然降落又突然结束的暴雨。 裴忌一身冷汗。 这么戛然而止地来几次。 他不会出问题吧？ 瞥了一眼重新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指挥官。 不可能！ 他天赋异禀！ 怎么可能出问题！ 再次抓起学龄前读物，裴忌信心满满。 「我就不信了……再来！」 …… 次日凌晨。 顶着熊猫眼的裴忌开门出来。 早就等在门外的安雅立刻迎上。 「上将！夫人他……他还好吗？」 裴忌幽幽地抬头：「你怎么不问我好不好？」 安雅支支吾吾：「诶诶诶……那不是……照顾您是黛米姐姐的工作，安雅的工作是伺候夫人……」 「安雅只领了一份薪水……」 「而且您这不是……能跑能跳的，看起来……除了有点睡眠不足应该……还好？」 「行了行了。」 裴忌在小女僕越描越黑前制止了她。 「夫人、夫人……怎么张口闭口都是那个麻烦的傢伙，回头看看这沉星宫姓裴还是姓沈，给你薪水单上签字的到底是谁……」 安雅小声道：「是领主夫人……」 「妈妈？」裴忌一愣。 锐利的视线转了个圈，重新打量起面前有点面生的小女僕。 「你叫安雅？什么时候来的？」 「上周。」 腼腆的小女僕在裴忌野兽般锋利的目光中低下头，不安地缴着围裙。 「新应聘的？」 「应聘有段时间了。」 她小小声解释道。 「为了给夫人选贴身女僕，早在一个月前领主夫人就在第一绿洲选了一百人。」 「先培训一个月，学习各项礼仪、知识，一个月后参加考核。」 裴忌：「所以……你是最后考核胜出的那个？」 安雅连连点头。 「能获得这份工作，我很荣幸！」 「……你不会作弊了吧。」裴忌干巴巴地说。 「安雅能胜出当然是因为有实力！」安雅为自己辩解，「我烤的小饼干可好吃了！」 「是吗是吗。」裴忌敷衍道，「那记得给你们夫人烤一盘。」 安雅小心翼翼地瞥了裴忌一眼，「那夫人现在……」 「放心吧，他好的很。」 裴忌拉开了一点门。 温暖的晨光透过窗前的薄纱，铺满房间。 干燥的沙粒与清新的花香温柔地交织在一起。 像两股融在一起的风。 不过身为beta的安雅闻不到这些。 她只能看到沈确躺在床上，将枕头压出一个浅浅的凹陷，眉头舒展，安安静地睡着。 第8页 「满意吧？」裴忌勾起嘴角。 经过一个通宵的研究实验，他总算是把屋内的信息素稳定在了某个他也不知道是几的数值。 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人型自走安抚剂了。 如今指挥官睡得舒服，而他浑身黏腻，热汗冷汗出了不知道多少层。 比杀一晚上虫子还累。 「你看着他吧。」 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裴忌松了松领口。 「我去洗个澡，对了，跟黛米说一声，把训练场的模拟训练室打开。」 「诶诶诶？」 安雅望着裴忌的背影。 「上将！您去训练场干什么？不是昨天才杀了一堆虫子吗？不等夫人一起吃早饭吗？」 裴忌扬了扬手。 「泄火。」 第6章 传闻中的大魔王 两个小时后。 沈确慢慢转醒。 他很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没有尖锐的疼痛，也没有令人噁心的头晕。 酸软的骨骼像是被裹进了棉花里，而大脑浸在温水中。 除了「安逸」没有别的感受。 缓缓坐起身，沈确茫然地盯着从纱窗里透出的日光，等待大脑恢復清明。 真是奇怪。 他渴望已久的睡眠，居然在一个陌生的星球获得了。 昨晚…… 他按了按太阳穴。 没记错的话，他昨晚原本打算等裴忌回家，可实在太疲惫，还是睡着了。 结果疼痛发作，惊醒后还有了发情症状。 然后……他似乎是去找抑制剂了…… 虽然医生强调过他现在不能承受抑制剂的刺激，但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他选择。 从未体验过的生理反应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到恐慌。 身体、连同大脑都不受控制的感受。 太糟糕了…… 可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记不清了。 谁把他送了回来？女僕？管家？ 他用了抑制剂了吗？ 上将……呢？他回来了吗？ 看向身旁平整的被褥，沈确摸了摸脖子后方的腺体。 光滑、完整。 没有咬痕。 突然间，他捕捉到空气中一丝残留的alpha信息素。 因为太淡，已经闻不出具体是什么味道。 但的确是新出现的，昨天屋内没有的……类似alpha的味道。 沈确按响终端，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叫道：「安雅。」 beta小女僕几乎立刻就推门而入。 「夫人！您醒啦！」 夫人…… 沈确因为这个称唿而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 「上将昨天回来了吗？」他问道，声音里透着难以抑制疲惫。 安雅立刻放小了声音。 李医生说夫人神经衰弱，要控制音量才行。 她点了点头，「回来啦，您睡下没多久上将就回来啦。」 沈确一愣。 回来了。 但没有留宿。 手指不由得攥紧被褥，沈确貌似无意地问：「他怎么回来的？」 「诶诶诶？怎么回来的是指……上将他就是一个人回来的呀。」 安雅露出嫌弃的表情。 「身上臭死了，跟从污水沟里爬出来似的，浑身都黄黄的。」 小女僕偷瞄沈确一眼。 没敢告诉他还沾了他一身。 沈确垂下眸子。 裴忌对错过婚礼的解释是遭遇虫族袭击。 低级虫族的体液腥臭泛黄，但一般来讲作战时有机甲防护，沾不到虫液。 假如是突然遇袭，倒有可能正面遭遇几只。 所以他没有说谎？真的是遭遇虫袭，而不是……故意的？ 「他受伤了吗？」沈确貌似无意地问，观察着小女僕的表情。 「当然没有！」安雅说，「回来后能跑能跳，还熬……」 她嘴一闭。 沈确的表情好像不太好…… 「熬？」 「……熬了一个通宵。」安雅说完。 「是吗？」沈确话里听不出情绪。 「我昨天发情了吧？」他垂下眼，平静地问。 安雅脸一红：「是……是。」 「上将他看到了吗？」 安雅：「嗯……不过他……已经帮您处理了。」 用安抚剂处理的是吗？ 沈确嘆了口气。 与抑制剂这种人工合成的药剂不同，安抚剂是提取真正alpha信息素制成的药剂。 更加温和，也更加昂贵。 虽然只能延缓发情期，但因为会引发更强烈的二次反应，经常用来作为情趣调味，在贵族中很受欢迎。 沈确之前从没用过这种昂贵的药剂，但现在看来，由于信息素紊乱，安抚剂并不能引发他的二次发情，倒是刚刚好。 只是。 一个alpha，面对一个发情的、已经属于他的omega，连一个临时标记都不愿意给，还用安抚剂冷处理。 「果然很讨厌啊。」 但无所谓了。 「讨厌……夫人您指什么讨厌？」安雅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沈确说，「上将在哪？」 安雅：「在模拟训练场。」 沈确：「你先出去吧，等我换完衣服，带我去见他。」 安雅正要自告奋勇服侍沈确更衣，被他浅浅睨了一眼，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第9页 沈确虽然对她们很温和，但身上时不时会流露出一股不容反驳的气势来。 跟裴忌那种日天日地的压迫感不同，但也令人害怕。 可能这就是指挥官的气势吧。 安雅鞠了一躬，离开了。 沈确换衣服的动作很慢。 他刚甦醒不久，动作还不是很顺畅。 但沈确不让别人帮他。 丝质的轻薄睡衣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他一点点将睡衣叠好，手伸进柔软的衬衫，展平。 晨光透过衬衫，描摹着朦胧的隐秘之地 因为还不能很好地控制手指，指尖滑了几次都没有准确把扣子扣进去。 沈确缓缓吐出一口气，盯着忍不住颤抖的指尖。 等待它慢慢平静下来。 再次尝试。 落地窗前的白纱被拉开了，露出精緻茂盛的庭院。 沉星宫里，一切从繁。 内庭院几乎像一个小型植物园。 昂贵的植物从各个星球运来，摆弄成独特的园林造型。 细腻的白沙洒在树下，哪怕光着脚踩上去，也不会觉得粗粝。 虽然仅仅到了一天，但沈确不难看出—— 裴忌的成长环境可以用「极度奢靡」四个字来形容。 白沙星拥有整个伊卡洛斯星系50%的矿产资源，它的领主裴黎，几乎掌握着星系三分之一的财富。 女皇曾把这颗星星比喻成：伊卡洛斯星系最闪耀的宝石。 而出生于这块宝石里的裴忌，从小养尊处优，养成目中无人、自大狂妄的性格，倒也情有可原。 要是放在之前，这样的alpha，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鲁莽、狂妄、自我。 星网上到现在都还流传着他毕业考试时单兵入虫巢的事迹。 听说是跟嘲讽他的同学打赌。 皇家军校的单兵考试一向是电子巡考。 当时全网直播，裴忌给所有观众表演了一个精准抓住所有电子眼的bug，完美逃离规定路线，直冲虫族母巢，还愣是一分没扣。 负责安全的老师差点吓晕过去，以为之后的仕途就此葬送。 结果裴忌像串蚂蚱一样串了一条绳的虫子脑袋从巢穴里出来。 3s级高攻机甲「蚀天」黑金的翅膀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他还在毕业典礼上对着那个鄙视他的同学竖小拇指。 听说在白沙星的方言里是「垃圾」的意思。 于是当众骂人的热搜又刷了几千条。 后来这位上将也经常光顾星网的热搜。 什么把敌方单兵骂吐血、不听指令擅自行动、当着女皇的面把omega指挥官骂哭并从此拒绝所有omega的入队申请…… 以及……刚刚新鲜出炉的…… 【惊！大魔王上将对新婚妻子冷处理，屡次三番撤热搜。】 【第一指挥官沈确到底遭受何等虐待！】 第7章 记一次失败的孔雀开屏 「上将很讨厌omega吗？」 关上终端，沈确问安雅。 第四舰队是帝国七大舰队里唯一一个没有指挥官的舰队。 听说之前有一个，还是个omega，被裴忌当着女皇的面骂哭后第二天就调任了。 「讨厌谈不上……」 安雅回忆着黛米对上将的评价。 「他就是有点那个……大男子主义。」 「是吗。」 沈确停下来，休息了一小会。 他走得很慢，沉星宫又很大。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映照着墙壁上繁复的镂雕花纹。 沈确几次因为身体虚弱要平地摔，被安雅一把拽住。 「夫人，要不我还是扶着您吧？」安雅小小声问。 「不用。」 又是不容反驳的语气。 安雅心塞塞地看着自家夫人整理好衣服，留给了她一个倔强又高傲的背影。 对于这场包办的婚姻，沈确几乎没有抱任何希望。 这是一场由ai主导的匹配，是他不得不戴上的镣铐。 他不喜欢裴忌，而裴忌，很巧，似乎也讨厌他。 但沈确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假如裴忌愿意接受他，他就履行作为omega的职责，无论是与alpha结合还是……生育。 他都可以。 假如裴忌拒绝，他也没有办法。 他不能强迫一个天之骄子接受一个残弱的omega。 毕竟现在的他，空有一个指挥官的头衔。 身份、地位、权力，哪怕一个健康的身体。 他都没有。 这场婚姻，是他唯一剩下的东西。 女皇临行前的话依旧迴荡在耳边。 针一样，刺进他心里。 「活下去，沈确。」 「你是弥赛亚的利刃。」 「你必须活下去。」 这是女皇的命令，为了他所肩负的责任，放弃身体又算得了什么呢？ 训练场在沉星宫左侧，与高塔穹顶错落的主殿隔着一条长长的廊。 为上将专门打造的训练场里採用了最高端的全息影像技术，可以模拟任何条件下的战场。 大门自动打开，沙粒的热气从场内蒸腾出来。 裴忌选择了他最擅长的沙漠场地。 身长百米的沙虫冲出地面，在狂风中露出密密麻麻的利齿。 第10页 全身乌黑的中型机甲灵活地在巨型怪物之间翻了个身，闪电般弹射而起。 小型飞弹从羽翼上射出，精准命中沙虫掀开的眼皮。 3s级机甲「蚀天」！ 沈确一眼认出。 整个伊卡洛斯星系的3s级机甲一共7台，「蚀天」就是其中之一。 全身由高精度沙金打造，关节处更是用了稀有的结晶状沙金。 仅那身壳子，就能买下一整个边缘小行星。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更离谱的是： 这台机甲与操控员的神经连接突触不是用仿生技术，而是採集自生命海，由十二个3s级机甲师手搓出来的。 听说当年裴黎把成吨的星币往机甲研发中心的门前一砸，愣是让顶级的机甲师们放下高傲的头颅，给他搓了七天七夜。 每一条突触都经过精密的人工调整，能最高限度传达操控员所有的细微操作。 之后参加採访时，每个在制造者一栏署名的机甲师都羞耻地掩面。 「这辈子没干过这么低端的流水线活。」 「但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样一台无价之宝。 是裴黎送给裴忌的成人礼。 「星系欠我一个爹啊。」 当时，跟沈确一起查看资料的副官如此感慨。 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所见，沈确着迷地盯着黑色机甲。 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驾驶过机甲了。 裴忌自然是在沈确进来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他。 鹰一般锋利的眼睛从不错漏战场上任何细微的变动。 哪怕这个变动，只是一只好奇的雀儿。 沈确今天穿的是黛米准备的衣服，出自白沙星顶尖的服装设计师之手。 宽袖的衬衣，领口坠着鸽子血一样红的宝石，黑色长裤配骑士长靴。 裁剪得体的衣服把身材修饰得非常完美。 真帅。 裴忌对自家指挥官的装扮很满意。 捕捉到omega专注的目光。 alpha嘴角大幅度上扬。 「蚀天」羽翼一震，更加花里胡哨地翻转起来。 小型弹、光弹、追踪弹……很快把场地炸成一朵花。 沈确微微皱眉。 「太浪费弹药了。」 「假如是在真的沙漠战场，这么暴力的打法会引起更多沙虫注意，倾巢出动的的话，对作战很不利。」 安雅：「……夫人，有没有一种可能，上将他只是在炫技……」 沙虫没几分钟就被炸了个稀巴烂。 全息影像消失，露出冰冷的墙壁和地砖。 「蚀天」降落至沈确面前。 裴忌大步从机甲内出来，走到沈确面前。 「睡美人你醒了？」 沈确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这么轻佻的叫法，但他并没有反驳，只是回道：「上将，早安。」 裴忌抱起肩膀，瞅了瞅清醒状态的omega。 他好瘦啊。 昨天躺着还没那么明显，只觉得抱起来有点硌手，今天站起来一看真是瘦得离谱。 「吃早饭了吗？」他问。 「还没。」沈确垂眸道，「我……等你。」 「等我？」裴忌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omega低垂着眉，长长的睫毛掩住了清冷的眸子，看着很乖。 裴忌心里痒痒的。 嘿……还知道等我吃饭。 老婆心里有我。 昨天没白疼他。 沈确不能接受标记这件事，他嘱咐了所有知情的僕人，如果不是沈确主动问起，先不要告诉他。 omega本身就有神经衰弱，睡眠也不好。 一身伤病对他来说已经够残忍。 而且…… 从他嘴里说出不能标记这件事，就好像在责备omega一样。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他愿意给，别人也不一定愿意要。 眼前的人脸色还行，看不出心情好，但似乎也不坏。 刚刚看他训练时的目光也亮亮的。 不知道那一番展示有没有迷倒他…… 裴·准备开屏·忌勐地凑近沈确。 「指挥官，刚刚我的战斗怎么样？评价一下？」 沈确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很好。」 「很好？太敷衍了吧。」裴忌很不满，「再多评价两句。」 假如黛米在旁边，一定会贴心地提醒夫人上将这是在求夸夸。 这招孔雀开屏他从三岁就用，到现在依旧那么没脸没皮。 然而黛米此时正跟老霍尔一起准备早餐。 安雅对语言的艺术又没什么造诣。 于是沈确微微愣了一下，确认般问：「确定……让我评价？」 「你说。」大魔王裴忌摆出认真倾听的姿势。 「唔……」沈确用指尖蹭了蹭下巴。 这是一个认真思考的动作。 再抬眼时，他眸中闪过一丝严厉的色彩。 「总体来说操作还算流畅。」 「但是太浪费弹药，打击也不够精准。」 等夸夸的裴忌：「？」 「上将，您躲避攻击时会下意识往左，此时双翼会有3°左右的过度倾斜。 「调整角度时又会有0.1秒左右的停顿，假如此时遇到左侧袭来的敌人，会躲闪不及。」 第11页 裴忌：「？？？」 沈确凉凉地道：「希望您能多加训练，进一步改进。」 第8章 你不是我的指挥官 气氛凝重了起来。 裴忌盯着面前仰着头的沈确。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乖顺可爱。 微微上扬的眼角露出一丝冷寂。 虽然目光向上，却如同在俯视。 那么高高在上。 就像那个人一样…… 裴忌咬了咬牙，手心里传来幻觉般的疼痛，猩红的血液和满地尸骸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你还真把我当你的手下啊，这是什么，战前指导？」 沈确一愣，面色沉了沉，「是你让我评价的。」 裴忌握紧了右手：「你的评价是不是个人立场太重了。」 沈确严肃道：「我说的是客观事实。」 一模一样的话。 ——【我说的是客观事实，你一个单兵，有什么资格质疑我呢？】 裴忌气笑了：「沈指挥官，我杀过的虫能从弥赛亚铺到白沙星，还从没有人说我的操作有问题。」 沈确顿了顿。 「你的操作大部分都没有问题，但战场瞬息万变，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遇到我刚刚说的情况……」 「行了！」裴忌打断他。 「战场上瞬息万变，你们指挥官只用动动可爱的小嘴巴，自然有上千上万的单兵为你们的失误负责。」 沈确话也冷了下来：「你是在抱怨我们不负责任吗？」 「不负责任？」裴忌轻蔑地笑了笑，「我还觉得你们都自以为是呢。」 沈确缓缓吐出一口气，压制着扭头就走的冲动。 「每个指挥官在上任前都经过严苛的培训，你是军校毕业，应该知道指挥官系一直是人数最少，要求最严……」 「所以呢？」 裴忌再次打断他。 「到处都捧成了宝，真上了战场不还是躲在后面的小猫咪。」 裴忌一步步走到沈确面前。 「第一指挥官，你杀过虫吗？当过前锋吗？见过身边的单兵怎么一个接一个被虫子撕碎、咬死的吗？」 沈确的手松紧又握开。 黑色的碎发落在额角，更显出他脸上病态的白。 他嘴唇微动，轻轻吐出几个字：「要试试吗？」 「试试？」裴忌皱起眉，「试什么？」 「跟我打一场，三分钟速战。」沈确盯着裴忌，眼神冰冷，「让你试试我刚刚说的情况。」 裴忌张了张嘴：「你要操纵机甲？」 他上下看了看沈确。 因为站得时间太久，面前的omega已经显出疲态，连维持身形都有些吃力。 嘴唇紧抿，毫无血色。 跟个病人争什么风头呢？ 裴忌冷静了一点。 他身体又不好。 赢了他又能证明什么，改变什么呢？ 「算了……」裴忌偏过头，「我不跟你打，你又不是我的指挥官。今天是我多嘴，之后我不会再问你关于战斗的事情。」 沈确冷冷道：「你怕了吗？」 「怕？」裴忌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你怕输给我。」沈确火上浇油，「你怕你自以为对的东西其实是错的。」 「好好好。」裴忌点开操控台，「今天不把你干得嗷嗷叫我就是狗！」 「诶诶诶？！」 安雅一脸懵逼。 「上将！夫人是来叫你一起吃早餐的啊？为什么要打起来啊？！」 没有人理会小女僕。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训练场。 身后还跟着个不知道往哪里跑的安雅。 裴忌忽然一抬手。 空中划过一条弧线。 沈确本能抬手接住。 是一个圆形的项鍊，用摺叠技术收起来的黑色「蚀天」像玩具一样躺在里面。 「你用『蚀天』。」裴忌说，「不然显得我好像在欺负你。」 沈确摩挲了一下收纳着「蚀天」的项鍊，目光在黑色的球体上留恋一瞬。 「我不用。」 他把「蚀天」又扔了回去。 「给我个d级练习机甲。」 他顿了顿。 「需要带手控操作台。」 手控操作台？ 裴忌一愣。 一般来讲，所有战斗类机甲都要有手控操作台，为的是机甲受损，神经突触连接失效后也能进行一定的操作。 但几乎不会用到。 手控操作协同性低，失误率大。 这个设计本身只是给驾驶员在最差的情况下留一个逃生的可能。 并不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 「你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裴忌咬牙道。 沈确背着手，摆出军人的站姿，嘴唇微抿。 不是看不起裴忌。 而是以他现在的精神状况，根本没法进行神经突触连接。 但他懒得跟裴忌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望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的指挥官，裴忌把「蚀天」收回，调出两台d级练习机甲。 「好……我陪你玩玩！一会输了别哭。」 安雅眼睁睁看着两人登上机甲。 「呜呜呜……夫人哭不哭不知道，但我要哭了啊……」 「今天的薪水会被扣完吧呜呜呜……」 第12页 …… 再次摸上熟悉的坚硬质感。 沈确内心不可抑制地颤动起来。 指尖划过浅蓝色的屏幕。 这无论多少次都依然令人振奋的感觉…… 他呢喃出说过千万遍的话。 「驾驶员准备完毕，启动。」 【你好，驾驶员。】 【我是d-312号中型高攻机甲。】 【之后的战斗。】 【我将与你同在。】 一切都如本能印刻在身体里。 沈确熟练地操纵机甲升空。 全息场地模拟出雨林的面貌。 两台一模一样的机甲同时跃出树冠。 裴忌本来没打算真打。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对面的机甲摆出教科书般标准的预备架势时，内心突然跃跃欲试起来。 那可是第一指挥官沈确。 哪怕是d级机甲。 里面也是沈确！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 野兽般的胜负欲战胜了一切犹豫。 裴忌发起进攻。 3分钟速战，要的就是快。 d级练习机甲自带的普通光刀斩断枝叶，另一架机甲往左一闪，轻松躲开。 「动作还挺快。」裴忌咬了下后牙，心里却更加兴奋。 他果然很厉害。 却见沈确的机甲一矮身藏入丛林中。 「3分钟，有什么好躲的！」他紧追而上。 然而就像回应他似的，茂密的树林里飞出几个小型追踪弹。 裴忌侧身躲过，立刻瞄准子弹飞来的方向。 说是迟那是快，左翼捲起一股烈风。 裴忌一愣，调整羽翼的瞬间只见一个黑影从下方突射而起。 光刀直直瞄准左臂关节处。 「糟糕！」 裴忌神色一凛，调整中的机甲来不及躲闪。 但他反应极快，转身用另一只手接住刀刃。 只听「刺啦」一声。 右手被光刀刺破，露出的零件发出爆裂的蓝光。 裴忌一拧眉，下意识肩膀用力反推回去。 沈确身子一顿。 虽然突袭成功，但他接不住这么大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裴忌握住刀刃一个过肩摔把他扔了下去。 没有进行精神连接的机甲像一片树叶落了下去。 在安雅「夫人——」的惊叫中。 裴忌忽然回神。 他刚刚……把他的三十二处骨折的omega扔出去了？！！ 第9章 第二次起热 沈确落下去的瞬间。 主控台显示： 【3分钟时间到。】 【根据有效攻击及受损度判定，沈确胜，裴忌败。】 但人已经摔下去了。 因为是全真模拟，撞碎枝干的痛感也一比一地传到了沈确身上。 他咬了咬牙。 痛感传来的同时，另一股奇怪的燥热也随之出现。 撞击、爆炸、疼痛、热。 恍惚间，熟悉的驾驶舱旋转般褪去，刺耳的红色警报响起。 【指挥官！前方发现虫潮！】 【指挥官！您不能去！！】 像是海水没过头顶，熟悉的溺水感铺天盖地袭来。 沈确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像是求救，又像是绝望之人弥留之际的遗言。 但没有用，肺里仅剩的空气化成水泡破碎，他无法唿吸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随之而来。 就在沈确准备放弃挣扎，像之前无数次那样，任凭黑暗将自己吞没时。 一道阳光从头顶照射进来。 裴忌爬进驾驶舱。 「沈指挥官，你没事吧？」 白沙星直白热烈的阳光强势地扫除了梦魇。 空气回来了。 「……没事。」 沈确吐出两个字，扶着额头，胸膛剧烈起伏，等待眼前的黑暗一点点褪去。 他撑起身子，刚要从驾驶舱里爬出去，却突然腿一软，又倒了回去。 「啊！」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唿，与此同时，裴忌脸色一变。 「你……」 他单手一撑，跳进驾驶舱，伸手揽住即将倒下的沈确，凑到他脖子边，嗅了嗅。 「你发情了？」 裴忌古怪地看了沈确一眼。 明明刚安抚好没几个小时，怎么又发情了？ 是身子太虚弱，受不了剧烈的动作？ 可这跟发情有什么关系……信息素紊乱会这么频繁？ 裴忌脑子里乱乱的。 他一手揽住沈确肩膀，另一只手勾起他的膝盖，把晕晕乎乎的omega抱出驾驶舱。 怀里的人被一股接着一股的燥热沖得头脑发昏。 裴忌身上也残留着一点战斗后溢出的信息素，因为早上打过抑制剂，并不刺鼻。 沈确下意识往alpha脖子上凑了凑。 干燥的沙粒的气息窜入身上每一个打开的毛孔。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味道很好闻，而且……有些熟悉。 好像不是第一次闻到。 为什么呢？ 明明昨天，裴忌没有在他的房间里留宿。 「上将……」他轻轻开口。 「什么？」裴忌凑近omega，捕捉他的声音。 「……你输了。」沈确提醒裴忌。 裴忌：「……」 第13页 裴忌：「要不我给你和你那小女僕一起颁个最会说话奖吧。」 沈确嘴角似乎上扬了几个像素点。 太微妙了，裴忌分辨不出来。 只听他又开口：「早餐……」 裴忌没好气地说：「什么早餐，气都气饱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因为发热，omega的双颊泛起了一丝红晕。 此时沈确又合上了眼，长长的睫毛颤动。 柔软得不行。 裴忌说了一半的抱怨忽然噎了回去。 他脸色沉了下来：「我不该跟你打的。」 他后悔问沈确关于战斗的事，他跟沈确的关系只要维持在生活上就够了。 尚且清醒的沈确瞪了裴忌一眼。 虽然上挑的眼尾依然凉薄，但配上殷红的眼角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他嘴唇动了动，裴忌低头，听到他用微弱的声音说：「左翼倾斜……下次注意……」 裴忌的心脏被什么剧烈地碰撞了一下，一个念头在心里划过。 或许…… 他刚要开口，却见沈确朝着另一个方向翻了下眼。 那是一个很明显的暗示动作。 裴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抬头恰好对上霍尔老爷子与女僕黛米复杂的眼神。 ——显然是来叫他们吃早餐的。 此时，裴忌抱着沈确，还站在机甲的驾驶舱入口。 两个d级机甲，一个站立，一个倒在地上。 加害者正抱着受害者试图逃离现场。 老霍尔颤抖的声音响起。 「少领主，新婚第二天，您不带着夫人去用餐，带他来训练场，还还还……把他摔在地上！！」 他气得鬍子发抖。 「我我我……我已经录下来了，一会我就交给领主夫人！！」 裴忌一脸懵逼地抱着人。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安雅立刻出卖裴忌，「我亲眼看到上将把夫人从空中扔下来的！」 霍尔：「居然还是从空中扔下来的？！」 「我那是自卫。」裴忌道，「他光刀都刺我手里了，我当然要反抗。」 黛米目光复杂，语气更复杂：「上将，没有人会新婚第二天就跟夫人打对抗赛！」 「没有人！」 怀中人蹭了裴忌一下，蹭来一股热气。 裴忌低头看去，只见沈确露出殷红的眼角，有气无力地看了他最后一眼，昏了过去。 「都是我的错。」 他喃喃道。 「但是对我的讨伐一会再进行……黛米，卧室收拾好没？你们的夫人没法享用早餐了。」 「他又起热了。」 …… 沈确觉得自己又泡进了温水里。 燥热如同浪潮般一股一股袭来，但很快又退了下去，只留下朦朦胧胧的温热。 痛感被一丝丝抹平。 别的omega发情期也是这样吗？ 会昏迷？会热？ 被裴忌从驾驶舱里抱出来的画面他还有印象。 他还看到了女僕和老管家匆匆赶过来。 他们跟裴忌拌了几句嘴。 那个alpha在某些方面好像也没有那么狂妄自大。 至少对下人像是对朋友。 沉星宫的僕人们似乎也不怕他。 后来发生了什么沈确记不清了。 只记得沙粒的气息一直萦绕在他周围。 那是……裴忌的信息素。 像太阳下滚烫的沙子，噼啪燃烧的木柴。 温暖、干燥、强势。 闻多了有点呛鼻。 他久违地没有梦到警报，也没有梦到无边无际的机甲残骸。 而是梦到刚刚战斗时的场景。 沈确知道裴忌躲不开那招，却没想到那个疯狗一样的alpha一点都不肯示弱，哪怕自己受损也要跟他拼命。 要不是发现他毫无反抗之力后alpha收敛了所有的攻势。 最后不一定是谁赢谁输。 这么疯狂的打法，得亏不是他手下的单兵，不然能气死他。 轻微的碰撞声在耳边响起。 沈确缓缓睁开眼，不出意外地看到屋里又是只有他一个人。 安雅正推着餐车，小心翼翼地把银制餐盘摆在床头的茶几上。 见他醒来，小女僕开心地说：「夫人您醒啦。」 沈确刚要开口，肚子却先他一步响了。 「咕……」 飢饿感顺着迟钝的神经袭来，沈确这才发现，屋外的天已经变成了暗青色。 他睡了……一天？ 自打从昏迷中甦醒，他一直处于疲惫但少眠的状态。 精神像一根弦死死地绷紧，身体却敏感得睡不着。 一闭眼，铺天盖地的警报就会尖锐地响起。 那一天的画面不停地重现，像一把匕首，一遍遍剜着他的伤口，不让它癒合。 可到了这里，短短一天半，竟然睡了一半过去…… 是因为身边有高匹配的alpha，所以感到安心吗？ 弥赛亚的医生说过，跟alpha在一起会有助于他度过这段时间。 生理上的匹配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 沈确脑袋里乱糟糟的。 眼前浮现出裴忌那不可一世的脸，还有他张狂的话。 ——这种臭alpha，到底哪里跟他匹配了？ 第14页 下意识的，沈确又摸了摸脖子后面的腺体。 果然，还是没有标记。 第10章 他爱吃吗？ 「上将呢？」沈确的声音沙哑。 「刚刚有客人来，他处理事情去啦。」 安雅把银制餐盘挨个打开，露出精緻的餐点。 闻起来清淡但一看就用料很足的粥、爽口的蔬菜、一点点炖肉以及一盘酥油小饼干。 「他吃晚餐了吗？」沈确看了一眼餐盘，问。 「吃过啦，见您睡得熟没捨得叫醒您，上将饿得受不了，就自己先解决了。」 「这份是专门给夫人留的。」 安雅把沈确扶起来。 沈确在安雅跃跃欲试的目光中回了她一个：「我自己来。」 随后拾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他的动作依旧很慢，因为消化功能还没有完全恢復，每一口都咀嚼得很到位，吃一会停一会。 疲惫的味蕾并不能尝出太多味道，但沈确依然能感觉到晚餐准备的用心。 安雅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离开，往旁边规规矩矩一站，清了清嗓子。 沈确每换一道菜，她就介绍两句。 「这是33号蓝星上专门饲养的食用珍珠贝，还有白湖虾。 「饲养环境完全模拟之前的地球，黛米姐姐说上将可喜欢吃了。」 「这是50号基地的菜心，就是那个有人工太阳的空间基地，我们领主十年前投资建造的。」 「还有110号养殖中心的肉豚……一年才能养出来600，不不不500头！对是500头……」 「啊……这个……」 「这个不错。」沈确咬了一口小饼干。 恰好到处的甜味霸占了味蕾，混着一些香醇的奶味。 安雅美滋滋地抿了抿嘴。 「这是我专门给夫人烤的小饼干，上将他没有的喔。」 沈确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这里的僕人对他的照顾很用心。 但并不是因为他。 而是因为他是上将「夫人」，是白沙星少领主的omega。 这层身份……是裴忌给他的。 吃完晚餐，沈确用布巾沾了沾嘴角，优雅得像只猫。 「夫人，需要我带您去找上将吗？」 安雅试探着问。 「我刚刚问了黛米姐姐，上将跟客人在高塔的露台上赏星呢。」 沈确擦手的动作一顿。 赏星…… 「不用。」 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在忙。」 早上的时候还可以用早餐做藉口，现在晚餐已经吃过，还有什么理由呢？ 问他回不回来睡觉吗？ 还是质问他：「为什么不标记我？」 沈确下意识抚过腺体。 「就好像我上赶着要给他咬似的。」他自嘲地笑了笑。 …… 「什么？」 裴忌张扬的声音从高塔的露台上传来。 「他醒了？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他幽怨地看着黛米。 她不忠诚了。 她都不第一时间告诉他他的宝贝老婆醒了！ 裴忌：「他晚饭吃了吗？吃完了吗？我精挑细选的珍珠贝白湖虾肉豚菜心他都还喜欢吗？」 「吃了吃了。」 黛米嫌弃地看着自家上将毫无形象地掐了烟，抓起外套就往露台外沖。 「喜欢谈不上，反正没怎么评价。」 裴忌眉头一皱：「那个新来的是不是忘了给他介绍？我就说她不靠谱，明天就给我辞了！」 黛米拉长音：「放心吧——该背的都背了，夫人也听了，就是字面意思没有评价……哦对了！他倒是夸了安雅烤的小饼干。」 「小饼干？」裴忌驻足，疑惑地问，「omega都喜欢吃这么甜丝丝的玩意儿吗？」 「什么叫『omega都喜欢这么甜丝丝的玩意』？我们omega怎么着你了？」 另一个妩媚的声音响起。 「你这句话可是很alpha主义啊，小心omega权益保护协会上门调查你性别歧视。」 沙菲雅吸了一口烟，随意往栏杆边一靠，玩味地看着从听到某人醒了那一刻起就变得智力低下的alpha。 蓝色舞裙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髮髻高高挽起，露出后背大片的雪白肌肤。 那张脸生得极明艷动人，上挑的眼尾下落着一颗淡红色的痣。 经常出入沙漠酒馆的人都知道，哪怕是同性别的omega，也经常折服在这张脸下。 裴忌瞥了一眼一支舞就值一万星币的头牌舞姬。 脑子里仅剩的那点待客礼仪让他没直接把沙菲雅扔露台上。 他扭头吩咐黛米：「你先去指挥官那，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需要。」 「那个新来的先别辞了，没事扔厨房去多烤点饼干。」 「对了，指挥官晚餐后三十分钟要喝药，看着他喝完别倒掉。」 黛米应声而去。 裴忌转身对沙菲雅说：「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今天不早了，我送你到门口。」 沙菲雅「啧」了一声，向裴忌伸出手，勾了勾。 裴忌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干嘛？」 「干嘛？！定金啊干嘛？」沙菲雅无语地看着裴忌，「按照行规，办事先交一半定金。」 她换了个噁心又娇媚的语调：「怎么回事~上将大人，人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这是有喜了啊~恭喜恭喜~」 第15页 裴忌呵呵：「要生也不是我生。」 「另外别用你那个噁心的语调跟我说话，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他向女僕菲尔招招手，低声道：「三千星币，要现金，送到沙漠酒馆。」 沙菲雅收回了噁心的语调：「哎~懂事~」 她掐灭了烟，回头看了一眼空中发出清冷光泽的启明星。 高贵、遥远、美丽。 「可惜了这漫天美丽的星辰啊。」 沙菲雅跟上裴忌的步伐。 「裴上将，你应该带指挥官来看看星星，omega都喜欢这个。」 裴忌眉一皱，步子一点不停。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在军舰里都看腻了，沈确身体又不好，吹个风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沙菲雅：「你这种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的alpha，到底怎么有老婆的？」 裴忌：「我国家分配的，你管得着？」 第11章 他们在庆祝我们的婚礼 走到沉星宫门口。 沙菲雅忽然想起来什么。 「裴忌，你这几天真不来酒馆吗？宴会可是要持续一周，大家都等着你呢。」 裴忌懒懒往柱子上一靠：「来什么来？我家里有人呢，又不像你们这群单身狗。」 莎菲雅一口老血冲到喉咙口，刚要说什么，突然嘴巴一闭。 裴忌：「怎么了？你还走不走啊？准备在这过夜吗？让那群守在门口的星际狗仔看到明天你就比我更火……」 沙菲雅向他身后疯狂挑眉。 裴忌：「干嘛你？眼睛抽筋了？」 沙菲雅张口就骂：「你是不是瞎？！」 裴忌：「老子从小到大体检双眼都是8.0。」 要是放在之前，沙菲雅多少会回他一句：「你真牛逼。」 但是…… 她两眼一闭：「裴忌你完了。」 裴忌缓缓打出一个：「？」 沙菲雅：「你要是不幸回归单身，记得酒馆里还有我们这群单身狗做你坚强的后盾。」 几乎是同一时间，黛米清脆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 裴忌闻声望去。 只见沈确站在五米开外地方，沉默地看着门口的两人。 神情复杂。 他身后的黛米和安雅同时做出一个口型： 【你完了。】 沙菲雅一撩头髮，向盯了她许久的沈确抛了个媚眼：「你好啊，指挥官。」 裴忌立刻瞪了过回来。 狐狸精，勾引谁呢？！ 还有那个有夫的omega，看谁看那么入迷呢！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挡在沈确与沙菲雅中间。 「你出来干什么？」裴忌兇巴巴地问。 沈确一愣。 他还没问裴忌半夜三更跟一个omega站在门口干什么呢…… 打量的目光被alpha强势地隔开了。 他对这个omega有保护欲……是吗？ 沈确闭了闭眼。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问了。 「我出来拿药。」 他回答裴忌的问题。 「有两副药剂不见了，可能跟我的行李一起收进了储藏室。」 「不见了？」 裴忌快步走到沈确身边。 「是弥赛亚的医生给你开的药？什么作用？你昨天没喝吗？怎么今天才发现少了？」 裴忌一口气抛了n个问题。 沈确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只得一个一个来。 「是主星那边的医生给我开的药。」 「一天只用喝一支……主要作用是安神降痛还有修復精神力……」 「昨天婚礼前喝了，晚上没有再喝，所以没发现少……」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裴忌听得心脏一抽，扶住沈确的肩膀，放低声音。 「那怎么不让下人出来找？你出来干什么？」 本来安雅是要替他去找。 但医生嘱咐过沈确吃完晚饭要走走，对恢復有好处，恰好碰到来监督他喝药的黛米，索性一起去。 没想到…… 他的视线下意识又飘向沙菲雅。 那个omega很美，皮肤红润清透，比他这种病态的白好看得多，也生动得多。 这个距离下，他能闻到裴忌身上除了自己的信息素外还有一股菸草香。 夹杂着并不明显的属于另一个omega的味道。 很甜。 像熟透的葡萄。 他不喜欢。 此时裴忌正吩咐两个女僕：「别愣着，你们俩先去储藏室找药，再派人去李医生那里看能不能开到一样的。」 「我带指挥官回房间，他身体那么差你们怎么还让他乱跑……」 目送黛米拉着安雅离开，裴忌嘟嘟囔囔地回头，发现沈确又在看沙菲雅。 裴忌不开心了。 裴忌有小情绪了。 他伸手勾起沈确的下巴，让他面向自己。 「看什么呢？指挥官。」alpha的语气中透露着不悦，「对我的朋友这么感兴趣？从到这视线就没停过？」 「当我看不见怎么的？」 沈确挣了挣，没有成功，只得跟裴忌对视。 不属于两人的葡萄味信息素又缠绕上来。 其实alpha身上残留的信息素非常淡，属于正常社交距离下会留下的正常浓度。 只要沈确此时释放出一点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就能抹掉这个味道。 第16页 可他不能。 他的信息素紊乱，无法控制。 他什么都做不到。 只能任由陌生的气味残留在裴忌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有些气恼，又有些烦躁。 压下混乱的情绪，沈确尽量平静地开口： 「我只是出于好奇多看了两眼你的朋友，要是你不开心的话……我可以道歉。」 裴忌微微一愣。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确又挣了挣，还是没有挣开裴忌捏着他的手。 alpha的力气太大，那双手像钳子一样固定着他的下巴。 他只能用那双清冷疲惫，轻轻颤动着的眸子望着他的alpha。 「抱歉，我现在有点累。」 「可以让我回房间吗？」 …… 「劳资要是回归单身，我就给星际狗仔爆料你一晚上睡八个男人，让你的脑残粉追着你骂十条街！」 临走前，裴忌给沙菲雅竖了个中指。 「关我屁事！」沙菲雅回了裴忌一个中指。 …… 「夫人，我进来啦？」 安雅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一声淡淡的「嗯」。 安雅在裴忌的示意下推开一条门缝，挤了进去。 卧室里没有开灯。 沈确站在落地窗前。 清亮的月光披在他身上，更显得挺拔的身形清冷又高贵。 其实真正意义上的「月球」早在300年前的星际战役中被毁坏。 如今高悬在伊卡洛斯星系夜空中的，是仿照月球建造的人工行星。 每晚八点准时上线。 一方面是为了在33号蓝星上模仿出地球的生态。 另一方面，则是给人类留下一点属于过往的回忆。 沈确看着因月光出现而暗淡下来的星辰，突然问安雅：「沙漠酒馆里在开什么宴会？」 「沙漠酒馆？宴会？」 捧着好不容易从第一绿洲买回来的药剂，安雅怔愣片刻，突然明白过来。 「啊！是那个吧！」 「为了少领主结婚而举行的宴会！」 安雅语气里透着兴奋。 「因为上将和夫人的婚礼，领主下令整个白沙星放假一周。」 「现在到处都在举行宴会！比星火节还热闹呢！」 沈确一愣。 「我们的婚礼？」 「对呀对呀，领主说这是上将的大日子，要欢庆整整七天，一定要热闹，一定要大气！」 「……是吗？」沈确定定看着窗外，「我还不知道。」 居然是在庆祝他们的婚礼。 「那是普通人的活动啦，我们这边隔音好，夫人你听不到也是正常的。」 「不过领主的私人宴会过两天应该也要举行了。」 「到时候会有很多富商贵族到场，上将会带着夫人出席，在宴会上跳第一支舞，从此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少领主啦，会获得大批财产、股份，还有封地……」 「诶，夫人，您的终端在闪。」 游走的心绪被安雅唤回，沈确打开终端。 蓝色的屏幕上显示出未知的信号。 静谧的曲调顺着信号传来。 沈确神色一凛。 是女皇的来电。 第12章 你受了什么虐待？ 安雅从屋里灰熘熘地出来。 裴忌连忙凑了上去：「药喝了没？人还好吗？不生气了吧？我现在能不能进去？」 在一连串问题中纠结了好一会，安雅最终选择先嘆了口气：「药没喝呢。」 裴忌立刻挂脸。 安雅慌忙道：「不过夫人看起来并没有很生气，还有兴趣问我沙漠酒馆里在开什么宴会。」 「可是我刚回了两句，突然来电话了，夫人不让我听，就把我赶出来了……」 裴忌脸色更不好了，「谁的电话不能当着你的面听？不会是旧情人吧？」 黛米白了裴忌一眼。 「您以为夫人像您一样随便吗？」 裴忌震惊地指着自己，「我母单，谢谢。」 「我为我的omega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凭什么他就可以背着我接电话？我都还没加他的终端通讯录呢！」 「不行！」 裴忌说着就去拧门把手。 只听「咔哒。」一声。 「他还敢反锁？！！」 与此同时，卧室内。 沈确单膝跪地，手抚心脏的位置，对屏幕里的女人道：「陛下，晚上好。」 帝国皇庭最高掌权者——女皇卡罗琳娜身穿繁复的宫廷长袍，头顶银枝皇冠，似乎是坐在花园里，身旁并没有僕人跟随。 那双睥睨宇宙的冷傲双眸此刻正焦灼地上下打量屏幕前的omega。 「抬头让我看看……你还好吗？沈确。」 沈确仰起头，不出意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丝微不可察的疲态。 他受伤后，由女皇亲自掌控的第一舰队指挥官空缺，应该……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很好，让您担心了，陛下。」 卡罗琳娜伸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不要跟我说客套话，婚礼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到底怎么回事？「 沈确一愣，斟酌着措辞。 「是一个意外。」他顿了顿，「您不应该为这点小事操心。」 「意外？小事？」 第17页 卡罗琳娜冷笑一声。 「你是我钦赐给那个裴忌的omega，没有让他跪在地上吻你的脚尖是我给裴黎面子，他竟然把你丢在婚礼现场，你知道现在星网都怎么评价你的吗？！」 随着女皇骤然拔高的声音，几条热搜显示在终端屏幕上。 沈确瞥了一眼，在捕捉到【无能】【可怜】甚至【无法生育】的字眼后，抿了抿唇。 「抱歉。」 「你道什么歉！」卡罗琳娜揉了揉鼻樑，「沈确，你跟我说实话，那个裴忌到底有没有虐待你。」 「虐待？」沈确微微皱眉。 裴忌虽然对他的态度成谜，但虐待肯定谈不上。 「当然没有。」他耐心地向卡罗琳娜解释，「他可能……并不喜欢我，但待我还不错。」 「什么？！」 卡罗琳娜声音骤然高了一个度。 「他敢不喜欢你？谁给他的脸！裴黎还是那些给他起外号的星民！」 「什么战场魔王、虫族克星……他以为他得到的omega是谁？他有什么资格——」 「陛下。」沈确轻轻打断了她。 在帝国，打断女皇是死罪，是对皇庭的亵渎，没有人敢对高高在上的卡罗琳娜说一个不字。 但沈确出声后，卡罗琳娜突然顿住，紧接着咳了一声，咬牙切齿：「早知道就该把他从备选名单中踢出去！这个疯子……」 「光脑匹配的结果毋庸置疑。」沈确平静地说，「我们的信息素的确很契合。」 「到这里之后，我的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 卡罗琳娜没好气地说：「那他还算是有点用处，为什么说他不喜欢你？」 沈确停顿片刻，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他没有标记我。」 「什么？！他没有标记你！他以为他得到的omega是谁？他有什么资格……嗯？他没有标记你？」 卡罗琳娜勐地一停，上挑的眉眼重新看向屏幕前乖顺跪着的指挥官。 没有标记…… 那是不是说明…… 沈确垂着眸子，点了点头。 「是……他可能……」 有别的喜欢的人……或者……比起一个病秧子，更倾向于标记一个健全的omega。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到这些可能，他的心情就意外有些低落。 或许是受高契合度的信息素的影响。 生理的本能会在遇到的第一眼就认定对方是你要的那个人，无论你想不想。 而屏幕另一边，与情绪低迷的沈确完全处于另一个极端。 卡罗琳娜难掩心头的喜悦，甚至要喜极而泣。 太好了！ 她的白菜还完好无损。 当初就不该同意让沈确嫁那么远。 虽然白沙星远离虫巢，裴黎势力又大，能给她家指挥官最好的庇佑，但那毕竟是她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菜啊！ 裴忌那个疯子黑料那么多，等生米做成熟饭，她可可爱爱的沈确就彻底成别人的omega了！ 现在好了。 没有标记！ 轻轻咳嗽两声，卡罗琳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悲伤一点。 「嗯……你也不要太伤心，先安心养伤，既然那个裴忌的信息素对你有帮助，就狠狠榨干他……大不了之后离……」 然而「婚」字还没出口，静止的画面突然摇晃了一下。 头顶红宝石吊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地面也跟着震颤起来。 沈确心里一惊，正要起身。 就听落地窗外传来一阵剧烈的轰鸣，紧接着一道蓝光闪过，伴随着黛米的尖叫。 「上将，您冷静点！」 落地窗瞬间裂成四半，乌黑的机甲停落在窗外，毫不怜惜地将细腻的白沙踩出两个坑。 裴忌风一样从驾驶舱内刮出来，大步迈入卧室，将玻璃渣踩得粉碎。 「我倒要看看，你背着我跟哪个姦夫打电话！！」 沈确立刻起身，然而发软的腿不受控制地又跪了下去。 裴忌两眼一眯，一个箭步上前，轻车熟路地扶住他。 「累了？嗯？要休息？嗯？不仅背着我打电话，还玩惩罚y？跪着好玩吗？要不要我给你脱光了绑起来玩点更新鲜的啊？！」 沈确白皙的面容立刻泛起红晕。 「裴忌！」他警告地出声。 与此同时，终端屏幕的另一端也传来冷漠又极具压迫感的声音。 「裴忌。」 裴忌眉毛一挑，扭头面向屏幕。 「让你说话了吗？你这个……」 沉默。 日天日地的帝国大魔王以一个及其僵硬的姿态定在原地。 沉默。 被他不小心一脚踢翻的终端屏幕上，幽幽映出一张如极洛星上千年不化冰雪般的脸。 「我这个什么？」 女皇卡罗琳娜冰渣子般的声音从倒立的屏幕上传来。 裴忌：「我这个小丑现在跪下还来得及吗？」 第13章 他能申请不让指挥官改嫁吗？ 沉星宫主卧内。 气氛像战前一样凝重。 裴忌揽着沈确的手依旧停留在他胳膊上。 微微有些颤抖。 感受到omega 的身子因为虚弱而不得不靠着他。 裴忌小声道：「女皇怎么了……女皇就能让别人的omega一直跪着吗？膝盖跪伤了怎么办……」 第18页 唯一能听到这句抱怨的沈确微微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向alpha。 裴忌面容凌厉俊美，因为经常扬着嘴角，身上总是透着一股属于少年人的放荡不羁、难以驯服。 就像他的信息素。 每一颗微粒都是张扬的黄沙。 撕碎别人的同时也能撕碎他自己。 卡罗琳娜眯了眯眼。 「你在嘟囔什么？」 她的语气很平静。 假如不是裴忌亲耳听过她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毁灭一整个星球的指令，他会真的以为女皇只是在随口问问。 面前的是伊卡洛斯帝国的女皇，是从无能的旧帝手里接过满目疮痍的帝国，又亲手将它打造成如今这番繁华面貌的……帝国的荣耀与骄傲。 他们永远的女皇。 「噗通。」 裴忌单膝跪倒在地。 「我在说已经很晚了，卡罗琳娜陛下，哪怕是您，也不该这么晚占着别人的omega。」 空气瞬间寂静。 完了。 裴忌脑子一片空白。 他居然说出去了。 女皇不会已经在思考他的死法了吧？！ 是扒光了挂在皇宫门口风干，还是切成块餵沙漠蠕虫。 裴忌喉咙滚动。 ……他要是真的死了，能申请……不让沈确改嫁吗？ 他偷偷瞄了指挥官一眼。 只见沈确也正皱着眉看他。 完了。 他不会已经在考虑改嫁给谁了吧？！ 可恶。 光脑匹配的名单呢？ 他要把后面那几个人都鲨了！ 卡罗琳娜古怪地看着裴忌，半晌，竟然气笑了。 「战场魔王、虫族克星、第四舰队的一级上将——裴忌……」 她冷冷念出裴忌在星网上的外号。 「难怪议会那些老领主都说你癫得厉害……怎么？你的omega这么金贵，聊都不给聊？」 已经半只脚踏进坟墓的裴忌破罐子破摔地仰起头：「不给，您赐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卡罗琳娜嘴角一抽，咬着牙道：「你这个——」 ——可恶，她不会骂人！ 从小出身高贵、礼仪课满分、如今又肩负弥赛亚形象的女皇一时卡壳，只能干瞪着裴忌。 还有她那颗宝贝白菜。 那是什么着迷又担忧的表情。 那个高贵冷艷不食人间烟火的第一指挥官呢？！ 餵猪了是吗？！ 「算了……」她忽然发出一声嘆息，「今天本来也是我一时关心过度，打了通不适宜的电话。」 「还遇到一只疯猪。」 「心情不好，挂了！」 末了没等沈确与裴忌说话，兀自掐断了通讯。 沈确拾起地上的终端，在心里嘆了口气。 什么一时关心过度……估计又是在茶会上听了哪家公爵讲他跟裴忌的八卦，然后自己去翻了星网上的黑热搜。 明明知道都是编的，还是忍不住要看…… 真是不让人省心。 收起终端，沈确扭头一看，裴忌竟然还跪在地上。 一向张扬的头髮蔫耷耷地垂着，像一只雨里的落汤狗。 考虑到上一个跟卡罗琳娜这么硬刚的小丑如今还在主星的地牢里风腊肉干。 凭裴忌刚刚那一通作死，落下点ptsd也正常。 沈确走回裴忌面前，晃了晃alpha的肩膀。 「上将？」 裴忌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把扯过沈确的胳膊，把他抱在怀里。 「吓死我了……」 不像之前那么用力，alpha的环抱很虚，胳膊勉强搭在沈确腰上，头靠上他的颈窝。 仿佛刚刚的对峙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沈确犹豫一下，伸手拍了拍裴忌的后背，摸到一手湿滑的冷汗。 虚张声势的傢伙。 他浅浅勾起嘴角。 但这个傢伙居然敢在女皇面前维护他。 虽然不知道是出于责任还是alpha不知天高地厚的占有欲，而且声音太小，女皇也没有听见。 沈确刚要出声安慰他几句。 却听裴忌在耳畔小声道：「指挥官，你怎么半夜跟女皇通话啊，吓死我了……」 「你知不知道，刚刚我差点以为我是第三者呢……不过女皇比我们大那么多……她老人家应该也没有奇怪的xp吧……」 沈确挣开裴忌的怀抱，学着他不久前的动作勾起alpha的下巴，让那颗差点跟身子分家的脑袋扬起。 「你这张嘴要不还是献给帝国吧？」 裴忌眉头一皱，「那怎么行？我这张嘴可关系到你后半生的幸福。」 他说着顺势凑到沈确脖子后面，在腺体上轻轻舔了一口。 一丝花香不受控制地从腺体里溢出。 沈确「唔」了一声。 被动释放的omega的信息素与空气中焦躁的alpha信息素交织在一起。 裴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下来。 他又留恋地舔了舔嘴边的腺体。 好甜。 假如他现在没有埋在沈确脖子里，应该能看到指挥官的双眼已经变得有些茫然。 alpha炽热的信息素将那点由于物理刺激而逸出的花香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个动作太暧昧了，好像咬之前的预兆。 他要咬他吗？ 第19页 下意识攥紧裴忌的衣服，沈确闭上眼，像完成任务一样等待着alpha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裴忌只是把他脖子边溢出的信息素全部搜刮光，随后直起身子，用指腹蹭了蹭沈确浮起一丝红润的脸颊。 「睡觉吧。」 他终究还是没有咬。 第14章 你火了 第二日。 沉星宫精美华丽的餐厅终于第一次迎来了它的两位主人。 老霍尔感激涕零。 「少领主终于带夫人来吃早餐了呜呜呜。」 裴忌皱着眉刷终端。 本来想看看他放婚假这段时间第四舰队的那群兔崽子有没有捅什么篓子。 顺便收收战友们的红包。 没想到一打开全是兔崽子们转发的热搜。 还有一串的哈哈哈哈哈—— 他昨天那条最新的【惊！上将对新婚妻子冷处理，屡次三番撤热搜】下面，已经刷了十几万条评论： 【终于有个热搜撑过一天了，裴忌是放弃了吧。】 【昨天看他的热搜上上下下太有意思了，真急了真急了。】 【有钱了不起啦，星网跟他家开的似的。】 【让他见识见识广大吃瓜群众有多闲。】 【撤一个我顶一个！】 【哟哟哟大魔王不是一向视网友评论如粪土，之前上那么多次热搜都没撤过，这次怎么变性了？】 【还是怕吧，沈确虽然不是第一指挥官了，但也是女皇的人。】 【怕？怕他就不会在婚礼当天放指挥官鸽子。】 【说真的，沈确真不是女皇的弃子吗？真受宠的话，会捨得架空他第一指挥官的职位？】 【反正我觉得裴忌对女皇只是表面一套，就凭裴黎在伊卡洛斯星系的地位，女皇还得让他们裴家三分。】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裴家地位那么高？裴黎只是领主而已，伊卡洛斯星系那么多领主，他又不是皇室。】 【一看你这星系地理课就没好好学，沙金知道么？】 【当然知道啊！高级机甲的制造材料。】 【伊卡洛斯星系80%以上的沙金都出自白沙星，你说裴家在女皇心里是什么地位？】 【我去……昨天有人拍到一个omega从裴忌宫殿里出来，他不会真的新婚第二天就给指挥官戴绿帽子吧？】 【垃圾alpha。】 【呜呜呜婚礼现场的视频我看了，我真心疼指挥官，他病没好吧？看着都快倒下了。】 【虽然但是病弱的指挥官好迷人啊，这破碎感谁懂啊！家人们。】 【裴忌真不配。】 【话说为什么大家的评论都一边倒？裴忌怎么说也是一级上将，还是白沙星领主的独子，就这么娶个废了的omega，没人觉得可惜吗？】 【风评太差啦，裴上将。】 【呵呵，当众发表辱omega言论的时候怎么没人说他可怜呢？】 【跟上将一比，沈指挥官真是星网宠儿啊。】 【那可不啊……七大舰队人气最高的天才omega指挥官，对女皇忠心耿耿，又很少露脸，要不是战败，谁碰得到这朵高岭之花？】 【之前女皇要给他选alpha，光收到的适龄alpha名单就十几万。】 【但我听说沈确身体已经差到无法生育了，会不会因为这个裴忌才……】 【嘶……那可是有点……】 【所以他们俩什么时候离婚？】 【这些问题都不是我月薪1000星币的人该关心的。】 …… 第四舰队二级少将洛源：【哈哈哈哈上将你火了。】 【结个婚把星网都结崩五六回，还是你牛逼。】 【听说生命树的工程师正在暗网上找人暗杀你，你最近出门小心点。】 裴忌：【滚。】 他把终端往桌上一扔，叉起煎蛋塞嘴里，对菲尔招了招手。 「我不是让你撤热搜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挂在上面？」 菲尔撇撇嘴：「上将，我一直在撤啊，您知道这两天您有多少热搜冲上头条吗？跟蚂蚁上树似的。」 「一百万星币用着用着就没了。」 「后来总务署接手了公关工作，七天欢庆，人都没放假，到现在还在加班呢。」 裴忌：「……」 其实对于挨骂这件事，他自己倒没所谓。 但他讨厌别人骂他的同时议论沈确。 是不是弃子，能不能生育，关他们什么事啊？ 人是嫁给我的，又不是嫁给你们。 有病。 他郁闷地盯着对面的沈确。 都娶到家里来了，还遭人惦记。 烦。 沈确吃饭习惯很好，不刷终端，也不讲话。 注意到裴忌的视线，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吃。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将煎蛋切成小块，一口一口放嘴里，细细咀嚼。 如同在放慢动作。 吃完煎蛋，他又叉起香肠，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亮滋滋的油液溅起，在唇上留下莹润的质地，像涂了一层唇膏，衬得他的面容更加精緻动人。 似乎是不喜欢油腻腻的感觉，沈确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角。 粉色的舌一闪而过。 裴忌喉咙动了动。 「指挥官？」 沈确抬头：「上将？」 第20页 裴忌原本想问问沈确对热搜的看法，可一看到那张清绝的脸，长长的睫毛微颤，轻轻一眨就漾出一片微波。 他忽然就改了口：「那个……早餐好吃吗？」 沈确嚼完嘴里的东西，放下刀叉，看了一眼裴忌盘子里的一片狼藉，认真地说：「很好。」 裴忌扬起嘴角。 算了。 那一瞬间，他心想。 烦人的热搜他来处理就好。 他的omega只需要像现在这样一口一口吃他给他准备好的早餐。 什么都不用操心，也不用烦恼。 外界的一切恶意，都由他来承担。 裴忌：「那行，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就告诉安雅，让厨房安排。」 沈确微微一愣：「我没有忌口，上将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安排。」 裴忌：「谁问你有没有忌口了？我是问你喜欢吃什么？」 「小饼干还是小蛋糕？你们omega是不是都喜欢甜甜的小东西？」 「对了黛米，联繫老爹的私人牧场运点新鲜牛奶过来。」 「之前那些本地产的沙驼奶不要了，换进口的。」 沈确：「……」 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 有一点暖，又有一点酸。 沈确摸不准裴忌很多话到底是出自礼貌还是真的关心。 昨晚的拥抱像风一样消逝了，没留下什么痕迹。 因为主卧玻璃没了，他们到完全没有比主卧小的次卧凑合了一晚。 没有被咬的omega和想咬又不能咬的alpha各自占据了床的一侧，睡得像两个陌生人。 ——这是沈确的视角。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睡着后发出了抑制不住的呻吟，也不知道有alpha滚到身边抱着他一边释放安抚的信息素一边拍拍。 「没事啦，没事啦。」 然后一大早还去沖了个冷水澡。 沈确只知道他昨晚也睡得很好，早上差点醒不过来，迷迷煳煳坐在床上愣了很久才清醒。 而那个时候，身侧的床铺已经凉了。 看两人吃的差不多了，黛米再次开口：「上将，夫人，今天早上领主有来信。」 「老爹？他有什么事？」裴忌皱眉问。 白沙星领主裴黎与夫人艾梵一直住在第一绿洲过二人世界。 裴忌小时候就看不惯他们每天腻腻歪歪。 于是成年后干脆把宫殿选在第三绿洲。 与第一绿洲足足隔了半个星球。 眼不见心不烦。 黛米用银质瓷盘呈上信件。 「领主一共来了两封信，第一封是私人宴会的邀请函，就是您要带夫人跳开场舞的那个，您不会忘了吧？」 裴忌先是一愣，翻了翻印着裴家家徽的烫金信笺，终于记起还有私人宴会这档子事。 按照白沙星百年流传下来的规矩，子女在成家后有资格获得一部分属于自己的财产。 说是私人宴会，其实是公开介绍沈确，顺便宣布他所得财产的仪式。 免不了一番累死人的社交。 裴忌不感兴趣，把信笺丢回瓷盘。 「第二封呢？」 黛米：「第二封是领主给您的私人信件，传到您的终端上了。」 她顿了顿。 「呃……他说……要您赔钱。」 第15章 您会跳舞吗？ 【致我亲爱的小兔崽子败家子赔钱货】 你知道这两天为了你的热搜花了多少钱吗！ 总务署公关部的部长给我打电话哭了整整一宿，真炸裂，我整整一宿都没跟我的亲亲梵梵贴贴！ 更炸裂的是，热搜还没撤掉，今晚可能还要接他的电话。 呵呵。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成年的alpha，你必须他丫的（划掉）给我负责。 我让公关部部长列了一个清单，七百二十万星币，详单附在后面。我不管你是卖房卖身还是要饭，md（划掉）给我把这个缺口补上！ 否则我把你背地里说脏话的事告诉你妈妈！ ——你尊贵的老爹裴黎。 …… 「七百多万……」连裴忌都忍不住咋舌，「这两天花了这么多钱吗？」 「您以为呢？」 老霍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少领主。 「生命树可不好打发。」 生命树全称生命树星际科技有限公司，是伊卡洛斯星网平台的维护与运营商。 股东是有名的世袭贵族——欧文公爵。 说起这位欧文公爵，跟裴忌还有些渊源。 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奥斯汀，就是当初嘲讽裴忌，气得他单兵入虫巢，还在毕业典礼上竖小拇指的同学。 所以…… 「该花的钱都花了，可生命树巴不得您的热搜在上面挂一万年呢。」 裴忌扶额。 霍尔拿出一串长长的帐单，带上老花镜一行行看。 「领主发话了，这笔钱先从沉星宫下一年的维护经费里扣。」 「要是您填不上这个缺口，我们下一年院子里那些名贵树种就只能拔了……改种仙人掌。」 裴忌立刻驳回：「那怎么行？" 这些树可是他为了沈确专门从各个星球挑的。 挑之前还参考了生命科学研究院康养手册里的清单。 别说树，就连树底下的杂草都能缓解压力、净化心绪、帮助入眠。 第21页 裴忌看了一眼沈确，用眼神示意老管家霍尔。 瞧瞧、瞧瞧。 指挥官这两天气色都好了，他的植物功不可没。 老霍尔唉声嘆气。 沈确对他们聊天的内容不感兴趣。 更准确的说，他不明白裴忌这大手大脚的花钱方式意义在哪。 但他没有权利指责。 他此时正翻着裴忌丢回去那张金闪闪的邀请函。 上面写着私人宴会的时间是三天后，地点在第一绿洲，出席的名单长长一串。 按照安雅的说法，裴忌到时会带着他跳第一支舞。 跳舞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跳舞啊…… 沈确端起茶杯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作为第一舰队曾经的总指挥官，需要他出席的宴会不少。 什么庆功宴啊、授勋宴啊、女皇晚宴啊…… 但沈确从不跳舞。 除了与该寒暄的人寒暄，其余时间他一般都是站在角落里……呃，吃甜点。 皇家军校的礼仪课他虽然有认真上。 但礼仪课没有考试，也不算学分，更不算绩点。 因此，沈确的跳舞水平，打个比方的话，就像裴忌对钱财的管理能力。 理论知识有。 但没用。 似乎是看沈确沉默太久，腼腆的贴心女僕安雅凑到他耳边，小小声问：「夫人，您会跳舞吗？」 沈确捏着邀请函的手指紧了紧，半晌才发出两个音：「啊……嗯。」 他的目光不自觉飘向坐在对面的裴忌。 alpha还在跟老管家对那张长长的单子。 阳光从他身后的落地窗照射进来，给每一根头张扬的髮丝都镀镶上了金边。 「上将。」 沈确神使鬼差地开口。 裴忌听到召唤，立刻抬起头。 只见指挥官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尴尬，嗫嚅了一会，终于开口问：「您会跳舞吗？」 裴忌欣赏了一会自家omega微红的脸颊。 在内心「这可真少见！」「他脸红好可爱啊啊啊！」的尖叫中，张狂又自信地回道：「不会啊，怎么啦？」 …… 沉星宫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 黛米双手叉腰，长嘆一声： 「这个家要完！」 老霍尔百思不得其解：「少领主，当年艾夫人请了8个家庭老师教您礼仪，就没教会您跳舞吗？！」 裴忌心虚地目移。 那8个礼仪老师让他一口气撂倒，6个脱臼，2个腿断，到现在都不愿意进他们裴家的门。 领主夫人艾梵自此断定他这根野草无药可救，决定放他回归自然。 裴忌：「咳咳……男人的尊严属于战场。」 老霍尔仰天长嘆：「可少领主的尊严属于绅士、礼仪与得体的social啊！」 「而且，您不会跳舞，您怎么不早说呢？」 裴忌一脸懵逼：「你们也没问啊？」 老霍尔觉得自己需要吸氧。 裴忌：「而且老爹只是说跳舞，又没说要跳好。」 「要不到时候我给他们表演一个机甲炸蠕虫吧，当年七大舰队联合军演，就属我炸的蠕虫最多。」 他说着面向沈确。 「诶，沈指挥官，当年七大舰队联合军演，你参加了吗？有没有看到我的表演？」 沈确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 老霍尔已经在吸氧了。 一个霍尔倒下了，另一个支柱黛米站了起来。 黛米：「还能怎么办？特训吧！」 "这次宴会一共邀请了十位领主，十五位将军，二十三位商业巨贾，七十二位贵族，其中还有三位公爵。" "总不能真让上将表演炸蠕虫吧？" 于是剩下的时间，从阳光明媚到日薄西山，再到白水晶吊灯亮起，沉星宫的宴会厅里不断充斥着： 「嗷！」 「抱歉，上将，您还好吗？」 「没事没事，轻点踩……轻点踩……」 「嘶……」 「没事吧？指挥官！疼不疼？」 「没事……啊！」 「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碰你踢你的！」 「不是……上将，您别捏我的腰……」 …… 在经歷了不知道多少次互踩、双腿缠绕、手忙脚乱、以及一起绊倒后。 裴忌算是发现了，跳舞这项活动，还是有点优点的。 比如可以近距离跟沈确贴贴。 omega的腰很细，轻轻一握就能将他整个圈在怀里。 从上往下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长长睫毛下露出的一小片清透眼眸。 偶尔能捕获一个上扬的视线，运气好的话沈确还会露出一个浅浅的无奈的笑。 十分生动。 不像平日里触不到的清冷月光。 也不像情动时让人怜爱的雀。 而是一个鲜活的人。 …… 沈确不能熬夜，九点多就回房休息了。 留下裴忌一个人在空旷的宴会厅里哒哒哒背着舞步。 其实只要有一个人熟悉步伐，另一个人就可以顺着跳。 奢华的白水晶吊灯下，裴忌一边思索着怎么能让沈确少费点力，一边孤独地踩着点。 一圈又一圈。 直到十二点，安雅推开门。 第22页 「上将……」她小声叫道，「夫人又起热了。」 「一二三、二三、左右左……什么？」 裴忌脚步一停，立刻跟着安雅走了出去。 「只是起热还是有疼痛发作？睡前药喝了吗？」 他边走边问。 安雅小跑着跟上裴忌的步伐。 「药都喝了，我看着喝的……我也分不清夫人有没有疼，但他很难受。」 推开卧室的门，裴忌一眼看到在床上缩成一团的沈确。 浑身颤抖，眼角微红。 嘴里吐露着没有意义的呻吟。 裴忌嘆了口气，爬到他身边，将发热的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 「没事了，没事了。」 可怜的鸟雀呜咽一声，循着裴忌的信息素缩进他怀里，过了一会，平静了下来。 裴忌美人在怀，默念着「一二三二三左右左」给自己消火。 结婚好难。 记了一天拍子还要侍寝的裴忌脑内悲壮地闪过这么一句话。 然后在花香与疲惫中慢慢睡去。 今天夜里，会梦到轻快的圆舞曲吗？ 第16章 风景好看吗 两日后。 老霍尔带着黛米、菲尔以及安雅与沉星宫告别，跟随裴忌和沈确踏上了前往第一绿洲的飞艇。 「我们不会让上将给白沙星丢脸的！」 老霍尔向一众僕人保证。 「我只要求他不要再上热搜了。」菲尔无力地乞求。 黛米和安雅严肃地点头。 g9型游行飞艇平稳启动。 这种老式飞艇虽然在动力方面与能进行太空飞行的星舰比差了不是一个量级，但胜在宽敞舒适，深受贵族喜爱。 沈确端着精緻的骨瓷茶杯，站在360度球星观景舱内欣赏白沙星的风景。 裴忌的沉星宫位于第三绿洲边缘，往南是沙漠，往北是绿洲。 一边是茂盛的丛林，人工建造的悬浮轨道在苍翠的叶片间若隐若现。 而另一边，大地起伏，满目皆是荒凉的白沙。 一股股浓烟从白沙尽头升起。 飞艇经过时，沈确注意到这些白烟来自于一群巨大的球形机械。 足足十层楼高的钢铁造物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像一个个巨人组成的阵列。 沈确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 ——沙金的开採工厂。 帝国的命脉，白沙星的财富之源。 那些球形机械其实是一种开採装置，由s级能量核心驱动，哪怕没有驾驶员，也可以在极端恶劣的天气下持续工作超过300天。 视线缓缓从工厂挪开。 沈确端着杯子坐回裴忌身旁，骨瓷杯与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 正在听霍尔汇报的裴忌闻声抬头。 「怎么了？风景不喜欢？要不要换成别的？这玻璃是电子透屏来的，能追剧。」 「最近星网爆火的那个剧叫什么来着？黛米！去搜搜。」 「上将。」沈确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站得有点累。」 裴忌一只手翻着沉星宫最新预算扣减报表，一只手伸开。 「要不要坐我怀里？」 沈确瞳孔一震。 心里突然冒出四个字。 不咬何撩？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裴忌似乎并不是对他毫无兴趣，甚至……还有点关心过度。 无论吃饭还是吃药、睡觉还是熘达，什么都要问一嘴。 还总是说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做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动作。 「上将对别的omega也这样吗？」沈确私下问安雅。 小女僕一脸懵逼：「这样是什么样？」 沈确沉思道：「就是……经常聊骚，有点像……」 他回忆着从那些单兵口中听到的新鲜词彙。 「中央空调。」 安雅：「啊……那可……」 「完全不是！」 「夫人你不知道我们上将因为骂哭舰队里的omega上过热搜吗？」 「听黛米姐姐说，之前上将的僕人里也曾有过omega。」 「omega嘛，虽然是敏感一点，但人工作干得也细呀。」 「可上将觉得他们老哭，心烦，骂跑了好几个，之后干脆就不再招omega了。」 「他要是中央空调，那吹出来的应该不是冷气，是毒气。」 沈确：「……」 所以裴忌只对他这样？ 可他又不咬。 别说彻底标记，连临时标记都没有。 这两天他又有一次起热。 更准确的说，他知道的只有一次。 起热时他会陷入浅昏迷，有一点意识，但不多。 醒来时身边又是只有淡到闻不出味道的安抚剂。 裴忌并不吝惜向他释放信息素，但每次起热，他只会总安抚剂来处理。 看了一眼依旧伸在半空中的手，沈确沉默片刻，轻轻拍了一下裴忌的手心。 「硬，不坐。」 这轻轻一拍像一股电流，噼里啪啦顺着指尖一路传到裴忌心坎里。 连同omega仿佛撒娇般的话。 「啪」地打开了alpha身上的某个隐秘开关。 裴忌一愣，把手里的报表一扔，勐地探过身子："硬？！你是在夸我有腹肌吗？" 沈确：「……上将，有的时候您的脑迴路真的有点……清奇。」 第23页 然而「奇」字还没落下，就见裴忌手一撑，以强势不容拒绝的态度挤入了沈确所在的沙发。 柔软的一体式沙发没有靠背，沈确立刻随着他的动作陷了下去。 裴忌贴近沈确，凑在他耳边低声问：「还是你觉得我另一个地方硬。」 沈确脸刷地红了，勐地一推裴忌。 而后者纹丝不动，反而让自己在沙发里陷得更深。 裴忌伸手揽过沈确，更紧地贴上他的后背。 两个人像滚在沙地里的小动物。 「裴忌！」 作为捕食者一方的裴忌抓住沈确毫无力气的手腕。 「哦～这时候捨得叫我的名字了。」 「那么礼尚往来——」 他几乎要舔到沈确的耳朵。 「请多关照，沈确。」 婉转的折音后跟了一个锋利的重音，像是饱满圆润的花苞里露出一个骇人的尖刺。 短短两个字从裴忌嘴里吐出来时，沈确大脑竟然短路了一瞬。 紧贴的地方很硬。 「裴忌！」 落入野兽嘴里的雀儿奋力挣扎起来。 瞥了眼从裴忌贴上来就主动退到角落里抠手指的四个僕人。 由于距离够远，他们应该看不到，也听不清。 可是……可是…… 沈确的脸简直要烧起来。 「还有人在！」 他咬着牙，试图拿出指挥官的威严，警告身后不知天高地厚的alpha。 「没事，他们不会看的。」 就没怕过指挥官的上将又把他往怀里摁了摁，抵住坚硬的胸膛、腹肌，还有…… 沈确短促的喘了口气。 心里默念： 他是我丈夫。 他是我法定的alpha。 他要什么我都应该给他。 不是决定好了，为了弥赛亚、为了女皇，要献出身体的吗？ ——可为什么要光天化日啊！ 这360读球形观景舱可是全透明的啊…… 沈确的羞耻心要爆炸了。 裴忌玩味地看着怀里像熟透了的苹果的omega。 红润的脸颊让他看上去很有血色，也显得更加健康。 可惜他的信息素不受控，上船前裴忌也打了抑制剂。 不然花香瀰漫在沙漠里。 一定很好闻。 沈确的挣扎在裴忌看来就像小猫挠痒痒。 指挥官似乎在纠结什么，挣扎一会就停下来，过了一会脸更红，然后又开始挣扎。 怕真把他搞的精疲力尽，几个来回后裴忌放开沈确。 omega如蒙大赦，立刻起身脱离桎梏，颤抖着手指整理衣物。 前襟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两颗，露出一小片白色的肌肤。 疯了！ 沈确瞪了一眼依旧半躺在沙发里的裴忌。 后者露出无辜的表情。 「不是你说我硬的嘛，我让你感受一下，有什么感言？」 沈确喉咙微动，吐出一个字：「滚。」 裴忌勾起嘴角，起身走到沈确面前，在他后退前一秒伸出手，将那颗扣了半天的扣子，摁回了原本该在的地方。 指尖隔着衬衫触到皮肤，沈确轻轻战慄了一下。 裴忌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有着厚厚的茧。 右手心里有一道几乎遍布整个手掌的深刻伤疤。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显眼的细小伤口。 这是一双属于单兵的手。 坚实有力，布满伤痕。 这双手替另一双颤抖的手整理完衣物，又勾起面前人的下巴，让主人在他脸上偷了一口。 脸上温热一触即分，沈确勐地反应过来。 飞快将视线从裴忌手上收回，他挣开alpha的怀抱，大踏步离开了观景厅。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这个房间了！ 第17章 神明也要挽着他的alpha 比起平坦的第三绿洲，第一绿洲地势更加崎岖。 郁郁葱葱的森林中央耸起一棵巨大的树。 看似是树，靠近后才会发现，那其实是一块覆满了绿植的岩石。 白沙星领主的皎月宫就坐落在这座岩石上。 刚下飞艇，胖胖的皎月宫管家巴里就迎了上来。 「少领主、少领主夫人，你们终于来了，快……呃，这是……」 他茫然地看着面前奇怪的队伍。 只见裴忌在右，沈确在左。 两人中间几乎隔着一整条宽阔的迎宾路。 而霍尔和三个女僕站在两人中间，冲着他尬笑。 「老巴里！好久不见！」 霍尔迎上前，握住巴里手的同时压低声音道：「路上出了点状况，有点……小矛盾……你知道的，少领主的性子……」 服侍了裴黎一辈子的老巴里瞬间懂了。 「嗷嗷嗷……」 他回握住霍尔的手。 「我懂，我懂！」 「哎，少领主还是随领主多啊！」 一胖一瘦，一低一高两个鬓髮斑白的老管家同时长嘆一声，异口同声：「你也不容易啊！」 趁着下人们交代事情，裴忌厚脸皮地凑到沈确身边。 「沈指挥官，不生气了好不好？」 沈确斜睨了他一眼。 「我没生气。」 「好嘛，是我生气，我生气好了吧？我现在不生气了，你理理我？」 第24页 裴忌边说边讨好地伸出胳膊肘。 见沈确丝毫没有牵上来的意思。 裴忌只得又往前凑了凑。 「妈妈提前一天叫我们来，应该是有些客人已经到了。」 「一会我先去见他们，你在知乐园等我，那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应该已经收拾好了。」 沈确微微一愣：「我不用去吗？」 裴忌笑了一下。 「不用，我跟妈妈说了你身体不好，今天的见面你不用去了。提前来的都是熟客，我有经验。」 他说着看了沈确一眼。 omega挺拔而立，也正看着他。 他们下船前换了一套更正式的衣服。 低领的露肩外袍配上黑色的紧身内衬，两肩挂着装饰性的衣带，衣带上还坠着纯金的饰品。 一块红宝石的坠子正点在沈确的眉心。 这是白沙星传统的正装。 裴忌喜欢沈确这套打扮。 虽然他身上也是类似的款式，但穿出来就是跟沈确感觉不同。 指挥官原本气质就高贵，清冷淡漠的面容配上这身衣服，一眼看去，就像神明一样，圣洁又神秘。 让人无法亵渎。 本着多看一眼少亏一眼的心态，裴忌一错不错地盯着沈确，轻声道： 「明天的晚宴要折腾很久，你今天的任务是好好睡饱。」 对视了一会，沈确垂下眸子，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片刻的停顿后，他抬起左手，勾住了裴忌的臂弯。 裴忌勾起嘴角。 神明怎么啦？ 神明也要挽好他在人间的alpha。 不过好不容易挽上的手刚进宫殿就不得不分开。 裴忌跟着管家巴里前往贵客们在的绿摩园，沈确则前往知乐园休息。 皎月宫依岩而建，大大小小的园林别院层叠而上。 远远望去，就好像巨大的树冠上放置着许许多多精緻的鸟笼。 沈确跟随女僕走进电梯。 随着视野上升，整个第一绿洲的景象壮阔地展现在眼前。 各种各样的工具型机械在空中有序飞行，悬浮轨道如同缠绕在森林里的银色藤蔓，串联起一栋栋突出树冠的钢铁建筑。 然而沈确知道。 眼前所能看到的这些繁荣景象只是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 更伟大的东西藏在这片森林底下。 在厚厚的、丰饶的泥土下方，被盘绕的树根所遮盖的，是整个伊卡洛斯星系最强大的地下水循环。 那是沙漠民几百年科技与汗水的结晶，是让他们能在如此恶劣少雨的环境下建起整整三片绿洲的生存命脉。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落在沈确身上。 恍惚中，他又想起临行前一夜女皇单独接见他时的场景。 卡罗琳娜冰雪般的面容上透着深深的关怀与忧虑。 她轻轻执着沈确纤瘦的手，像是对沈确，又像是对自己说： 「白沙星是一个生命力顽强的星球。」 「它曾经非常贫瘠——缺水、荒凉、科技滞后。这样一个星球，在宇宙中就像一粒沙子，消失了也不会有人怜惜。 「可它活了下来，成了现在这般面貌。」 「那里的子民就像他们的土地一样。」 「热情、张扬、生命力旺盛。」 「希望他们的生命力也能给你一份。」 「活下去，沈确。」 「你是弥赛亚的利刃。」 「你必须活下去。」 …… 沈确一觉睡到月亮高悬。 虽然睡得时间不短，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却依然很疲惫。 他睡得一点也不安稳，不停地做梦，梦见汹涌的虫潮将他淹没，梦见红色的警报布满巨大的屏幕。 好在没有疼痛发作。 不然还没参加宴会，就要先去医院报到了。 沈确在床上坐了一会。 精緻小巧的卧室内点着叶片状的灯，旁边放着一盘还热烘烘的小饼干。 安雅不在。 裴忌也还没有回来。 手腕上的终端闪了闪。 沈确点开属于裴忌的聊天页面。 女皇通讯当晚，那个alpha就以不容拒绝的态度让自己加了他的通讯录，并强势要求置顶在最上面。 几条抱怨映入眼帘。 裴忌：【疯了疯了。】 裴忌：【这些人没完没了。】 裴忌：【让social去死吧，谁tm发明的这玩意。】 沈确微微皱眉。 贵族间的繁文缛节、你来我往很多，以裴忌的身份，有些场合必须露脸。 假如……他是一个健康的omega，他的alpha可能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垂下眸子，沈确指尖微动，发出几个字：【辛苦了。】 关上终端，沈确下床穿衣，却听门一响。 以为是安雅或者菲尔，他头也没回，问道：「上将今天在哪里吃晚饭？」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少领主今晚要跟宾客们一起吃晚饭，您不用等他回来了。」 沈确微微一愣，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僕站在门边。 那个女僕与安雅有七分像，不过看起来更加外向，视线直白地打量着沈确，不像安雅习惯腼腆地低头。 她提起裙摆向沈确欠身： 第25页 「我是艾梵夫人的女僕安妮。」 「艾梵夫人准备了晚餐，正在花园餐厅里等您。」 第18章 白沙星的领主夫人 几乎没有犹豫，沈确穿好外袍，戴好配套的首饰，回头道：「走吧。」 安妮视线下瞥：「艾梵夫人嘱咐，请您不要带终端。」 短暂的迟疑后，沈确解开手腕上还在闪烁的终端，放在了桌面上。 安妮这才侧身，做出「请」的手势。 「请跟我来。」 …… 知乐园的庭院里。 月光洒在盛开的夜莲上。 一袭月白色长裙的艾梵坐在水池边半开放的餐厅内，面前摆着精緻的餐点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绘珐瑯茶壶。 银色的灯光下，领主夫人修长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从容又优雅地等待着她的客人。 沈确欠身行礼：「艾梵夫人。」 轻敲桌面的手指一顿，艾梵抬头看了一眼。 「沈指挥官，怎么那么见外？来了这么多天了，还跟僕人用一个称唿？」 沈确微微一愣，垂下眸子，改口道：「母亲。」 嘴角弯了弯，艾梵目光落在沈确眉间那一点红宝石上。 质地上乘的鸽血红给omega苍白的面容增添了一抹艷丽的色彩。 没记错的话，她在上一场金蝶拍卖会的单子上见过这块石头。 十万星币起拍。 在挑选这种除了装饰外没有任何用处的垃圾玩意儿上，裴忌倒是挺有眼光。 跟他那个败家子老爹一个样。 没有给沈确让座，艾梵抬了抬手，示意他结束漫长的行礼。 这一幕仿佛又回到婚礼上，沈确站在台阶下方，仰望着台阶上的艾梵。 白沙星的领主夫人身上流淌着一股沉静优雅的气质，像是沙漠里涌出的涓涓细流。 但眉宇间却透露着一股冷淡。 狭长的眼尾锋利，如同一把能穿透人的刀子，直直地插入沈确。 「你气色好了不少。」艾梵闲聊般说道。 沈确礼貌地回道：「上将很照顾我。」 「你倒是挺会替他说话。」 艾梵支起头，上下打量着沈确。 「我看是僕人们很照顾你吧？」 沈确眸光闪烁了一下。 「僕人们的确很用心，上将也……很关心我。」 艾梵露出一个冷淡的笑容。 「哦？他关心你，关心你还在婚礼放你鸽子？」 十分具有侵略性的话刺入耳膜。 沈确好看的眉拧起。 艾梵维持着笑容。 「没有别的意思，沈指挥官。」 「那件事是裴忌做错了，在婚礼这么重要的场合丢下自己的omega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我是你的话，起码得让他在全星网公开给我道歉——你让他给你道歉了吗？或者哪怕是解释？」 她审视着年轻的omega。 「还是说……你根本不在意，也根本不在乎他怎么对你？」 沈确心里一沉。 他抬头迎上领主夫人的视线，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我的确没有要求裴忌道歉，母亲，但我有能力判断他是否对我说谎。」 「身为裴忌的omega，我的责任是维持这段婚姻关系。」 他的身姿端正，声音清冷。 「至于他怎么对我，我又在不在意……那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私事，不值得、也不需要在这里探讨。」 「责任？」 艾梵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似乎是觉得很有意思，她弯了弯眉眼，缓慢又严肃地问： 「所以，沈指挥官，在你眼里……这场婚姻，包括裴忌在内……都只是你的责任吗？」 沈确扬起下巴，清冷又傲慢地回道：「难道不是吗？」 「这场婚姻是女皇的命令。」 无关感情，无关爱。 「成为裴忌的omega，接受他给我的一切，就是我的责任。」 晚风习习，掠过莲花饱满的花瓣。 惹得两人身上繁复的饰品发出清脆的叮噹碰撞声响。 沈确不喜欢这些沉重多余的饰品，不方便行动，而且太过张扬。 但这是裴忌给他准备的，他的alpha喜欢像打扮洋娃娃一样打扮他，他就接受。 片刻的沉默后。 艾梵突然勾起嘴角：「你对婚姻的看法倒是跟我很像。」 「我不信有什么永恆不变的情感。」 「哪怕是所谓ao之间的命中注定，我都不信。」 艾梵缓缓道。 「标记可以清洗，腺体可以摘除。」 「能长久维繫婚姻的，只有责任与利益。」 她指了指身边的座位。 「喝口茶吗？」 「站这么久，也累了吧。」 凝重的氛围仿佛瞬间瓦解。 沈确垂着眸子，薄唇抿成一条线，摇了摇头。 「没事……母亲，我撑得住。」 艾梵笑了笑：「我没有惩罚病人的恶趣味，沈确，我邀请你是来吃晚餐的。」 「夜里凉，不要逞强。」 称唿的改变似乎意味着什么，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下来。 沈确犹豫了一瞬，还是坐下了。 艾梵与沈确吃饭时都不爱说话，一顿晚餐下来，除了池边偶尔的虫鸣，就只有清脆的餐具碰撞声。 第26页 吃完正餐，艾梵将一盘巧克力饼干推到沈确面前。 「裴忌说你喜欢吃饼干，我让他们烤了一份，尝尝看。」 沈确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口。 有点苦。 没有沉星宫的好吃。 但他还是认真地吃完了。 艾梵抿了一口茶。 「有一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提前告诉你。」 她貌似无意地又开启了一个话题。 沈确知道，这才是今晚的正题。 就听艾梵道：「你应该知道，明天宴会上裴忌会拿到属于他的部分财产。」 沈确点了点头。 「价值上亿的宝石、支票、股份，一整块绿洲，还有一些生意。」 「……这其中也有你的一部分。」 沈确微微一愣：「您的意思是……」 艾梵语气平淡：「你是裴忌的omega，我们自然也要给你一部分财产。」 沈确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可我……」 艾梵示意他先听完。 「我跟裴黎商量了，钱的话不会比裴忌更多，但也不至于让你丢人现眼。」 「除此之外，我们还决定把白沙星的矿石生意交给你。」 【矿石生意。】 沈确勐地抬头。 「沙金。」 艾梵稳稳接住他的目光。 「没错，沙金。」 「能感应精神力的特殊金属。」 「白沙星所产出矿石中最重要、也是最昂贵的一部分。」 「同时也是。」 「帝国舰队的命脉。」 第19章 这alpha不能要了 简单的几句话，却像一道炸雷。 沈确表面上没有起伏，内心却已经翻起惊涛骇浪。 这是一条关乎帝国舰队存亡的生产线。 整个帝国，无论是皇室贵族、议会要员还是大小领主，没人不希望与这条线搭上关系。 当年伊卡洛斯帝国统一的时候，为了获得白沙星这片重要领土，先皇一世曾与白沙星第一任领主签订协议： 永不插手白沙星所有矿石资源的生产线，前提是其中开採出的沙金只能供应给帝国的舰队。 三百年了。 这条线始终由白沙星掌控。 风沙里成长出的民族是天生的战士。 上一任旧帝任职期间，因为懦弱无能导致皇庭混乱。 曾有一些意图谋反的领主试图入侵白沙星，掠夺沙金，私自建造高阶机甲与帝国对抗，结果被裴黎的私人舰队差点轰成渣渣。 从此再也人没敢对沙金动一点邪恶的念头。 「你也不用太紧张。」 似乎很满意沈确表面的冷静，艾梵继续道。 「白沙星的总务署有专门负责矿石开採、生产以及安全的部门，整个生产线的管理已经非常成熟，你要做的其实只是签签字，收收钱。」 「当然也要决定一部分重要事项，要是拿不准，可以与其他负责人商量。」 沈确点点头：「这部分生意原本是由领主管理的吗？」 艾梵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似笑非笑。 「不，是由我管理的。」 「所以，你有什么不会的，也可以问我。」 说完这句话，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确的反应。 可惜年轻的omega低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作为曾经的最高指挥官，遇事不慌不显，是他流淌在血液里的本能。 片刻的沉默之后，沈确面色沉静地开口问：「母亲，我有一个问题。」 艾梵支起脑袋：「你说。」 沈确看向艾梵：「为什么是我？」 不是害怕，也不是畏惧，只是单纯的困惑。 面前的omega很自信，也很敏锐。 艾梵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轻轻咳了一声。 「啊，很简单。」 「其实这块生意原本是要交给裴忌的，为了让他提前熟悉，之前还让他代理过一段时间。」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头涌起。 沈确：「所以……上将他……」 艾梵幽幽地看了沈确一眼。 「四千万。」 「一个月。」 「一百年都没有亏过钱的生意，到他裴忌手里，一个月亏了四千万。」 艾梵一字一顿。 「我不能理解。」 沈确：「……」 艾梵：「承担起你的责任吧，沈指挥官，要怪，就怪你那不争气的alpha。」 …… 沈确回到卧室时，发现临走前那盏叶片状的灯依旧亮着。 裴忌没有回来。 让他有点意外的是，一直亦步亦趋跟着他的贴身女僕安雅也不在。 桌子上还放着那盘小饼干。 沈确拿了一个，发现竟然是热的，应该从烤箱里拿出来没多久。 小女僕回来过，换了饼干又离开了。 坐在床上，沈确一口一口咬着饼干，仔细回忆了一遍晚餐的每一幕，确认自己应该没有做出任何不妥的行为。 走马灯一样过完刚刚的画面，他终于缓缓放松下来，蜷缩进被褥里，等待身上的寒意渐渐褪去。 裴忌很多年没有回过第一绿洲，这个房间里完全没有他的气息。 沈确微合上眼，脑内依旧在思考领主夫人每一句话的含义。 第27页 对于艾梵，他其实心存感激。 在婚礼上，要不是她开口让婚礼继续，或许最后的结果会是他再也支撑不住，让那场闹剧更加难以收场。 可经过刚刚的对话，他发现这位领主夫人并非如表面那般温和沉静。 一开始的试探、中间的善意以及最后搬出裴忌，让他无法拒绝。 就像是一场专门为他准备的陷阱。 而他，只有「踏入」这一条路。 虽然不知道白沙星的领主夫人希望从他身上获得什么，但沈确不喜欢逃避，更不会害怕。 可是心底总是有一点放不下的顾虑。 裴忌他……会怎么想呢？ 矿石的生意、沙金的生产线。 原本要交到他身上的重任如今到了他的omega身上。 那个狂妄好胜的alpha，真的能接受吗？ 还是说，会因此而生气，觉得丢面子呢…… 丢在桌上的终端一直在闪。 这个时间，绿摩园的晚宴应该已经结束了。 裴忌还没有回来。 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怀着一丝担忧，沈确收拾好心情，将终端重新戴到手腕上。 点开的那一瞬间，刚沉寂下来的心勐地咯噔一下。 只见屏幕上闪过许许多多亲亲的表情包。 跟精神污染似的。 最新的留言是—— 裴忌：【老婆、宝贝、亲亲~~我想你想得快要受不了了~】 沈确瞳孔地震。 他勐地坐起身。 消化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说真的，裴忌虽然说话骚，但还不至于噁心。 这条信息太超过了，百分百不正常。 沈确深吸一口气，往上继续翻裴忌的留言，试图破解自家alpha到底在发什么疯。 裴忌：【老婆，我的床好睡吗？上面有没有我的味道~~】 裴忌：【宝贝，你昨天睡着后亲亲我了哟~~】 裴忌：【我还想要亲亲( 3)】 …… 沈确啪地关上终端，片刻后再次打开，决定倒着从最早那条看。 所幸前面的还算正常： 裴忌：【晚饭我不跟你一起吃了。】 裴忌：【老爹在绿摩园专门开了一场小晚宴。】 裴忌：【你记得喝药。】 …… 然后越来越变味。 什么【刚刚有小o跟我搭讪，我拒绝了，我棒不棒？】 还有【头好疼，需要香香的夫人来当安抚剂。】 …… 直到一条： 【夫人，我是黛米，上将他刚刚被十八个狗人灌醉了。】 【为了您的精神不受污染，之后收到的所有信息请直接删掉就好，上将终端上的我会帮他删。】 【ps：假如您不小心看到，千万不要让上将知道（合十）】 破案了。 沈确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短短几分钟的心理加精神压力，比他指挥联合舰队时还大。 皱着眉又翻了翻那些信息。 太噁心了…… 这alpha不能要了。 沈确抬手，刚要删除，却突然动作一顿。 神使鬼差般的，他指尖一滑，将那些信息的备份传到了自己的私人云端。 然后才毁尸灭迹。 做完这一切，沈确平復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骤然快起来的心跳，又拿起一块小饼干。 咬了一口。 ……很甜。 第20章 养你不如养叉烧 凌晨三点。 裴忌头痛欲裂地醒来。 脑中第一反应是： 那群叛徒！ 其实裴忌酒量一直很好，一般贵族很难把他灌醉。 更何况那些娘娘腔向来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拿酒当藉口跟他攀关系而已。 可偏偏今天他在人群中一扫，竟然看到了第四舰队那群兔崽子。 一个个穿着笔挺的军服，人模狗样地混在贵族中间。 他的副官洛源隔老远冲着他比口型：【上将！我们救你来了！】 裴忌眉毛一挑。 还救我？ 明明是闲得无聊看热闹来了吧！ 网上的热闹不够看，非得到现场看是吧？！ 但亲自送上门的藉口，不用白不用。 几乎没有犹豫，裴忌立刻以招待舰队朋友的名义，从假惺惺的贵族群中脱身而去。 然后。 他就被那群叛徒毒害了。 当然，他们也没好到哪去。 叱咤风云的第四舰队单兵们乌泱泱一起倒在了绿摩园的仙人掌丛里。 「嘶……」 终于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丝丝疼痛感。 裴忌低头一看，只见肌肉分明的小臂上遍布划痕。 跟被猫抓了似的。 吓得他赶紧摸了摸脸。 还好，脸上没伤。 毁容是小事。 毁容后配不上他家宝贝指挥官可是大事。 等等……他的宝贝指挥官！ 裴忌飞快打开终端。 在看到最后一条消息是【你记得喝药。】后松了口气。 还好没发什么奇怪的东西过去。 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裴忌继续回忆。 印象中好像是黛米把他从仙人掌丛里拽了出来，运到了这里…… 这里……是哪里…… 第28页 裴忌四下打量自己所在的房间，看这繁复奢华的装饰，应该是老爹住的谐乐园……中的某间房。 游走的视线顿住，裴忌突然发现房间另一端的沙发上有一星红色的火光在闪。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木香 是烟。 房间里不只他一个人。 翻身下床，裴忌大步走到沙发边，「啪」地打开地灯，往沙发上一坐。 「别抽了，闻着头疼。」 白沙星领主裴黎一身华贵的正装，翘着腿，睨了一眼年轻的alpha。 「头疼那是因为你宿醉，年纪轻轻，一身起床气……」 裴忌仰着头靠在沙发上，揉着鼻樑，「老爹，现在是凌晨三点……」 「该起了。」 「你再抽一口，我告诉妈妈了啊。」 裴黎眨眼掐了烟。 斑斓的琉璃灯旁，昏黄如同夕阳的光线映照着两张七分像的脸庞。 裴忌与裴黎的父子关系算不上亲密。 尤其是成年后，更少独处。 原因也很简单。 他们太像了。 从张狂不可一世的性格，到压迫感十足的信息素。 碰到一起除了针锋相对就是互不服气。 小时候裴忌受裴黎压制，还能管得住，但自从他成年，信息素不再弱于年长的alpha，与生俱来的野性与挑战欲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好在他平常都呆在舰队里，与裴黎属于王不见王的状态，白沙星的发展才不至于死于离谱的父子内斗。 不过或许由于血缘这个奇妙的纽带，两人之间又有一点很微妙的默契。 就比如现在，哪怕裴黎一句话没说，裴忌也知道自家老爹为什么半夜三更等在他休息的房间里。 他开口道：「白沙星周围的确出现了虫穴。」 捏着半截熄灭的香菸，裴黎问：「什么规模？」 「小型，勉强算c级，不超过一千只。地点在2315小行星带，坐标14.23。」 「我让洛源之后把附近都巡了一遍，没有发现新的，应该是孤巢。」 裴黎点了点头。 「跟你一起遭遇虫潮的有谁？」 裴忌：「洛源，还十几个单兵。」 裴黎沉声道：「人也不多，为什么不慎重点？」 裴忌明白他的意思：「所有机甲上都有虫族感应装置，连接着弥赛亚的光脑，女皇随时查得到。」 「婚礼现场那么多记者，我怕她误会我们私藏敌情，就如实报给你了。」 裴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裴忌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其实是怕女皇一气之下退婚。 当时还不确定虫穴大小，万一人还没回来，老婆跑了，就完了。 当然……其实他更怕沈确误会…… 裴黎开口训道：「鲁莽！白沙星十多年没有出现虫穴了，万一在星网上引起恐慌怎么办？」 「要不是你烂到家的风评，让星民都以为是你在瞎编，现在已经没法收场了！」 裴忌：「……」 「总之，你别管这件事了，第四舰队太引人注目，动作一多难免引起皇庭和议会那些老傢伙的怀疑。」 裴黎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的婚假还有十五天，给我专心在家造人。」 裴忌噎住。 「呃……」 「呃什么呃？」 裴黎鄙夷地看了裴忌一眼。 「别的领主五十多孙子都两三个了，再看看你，除了天天在星网热搜上蹦跶，你还能干什么？」 「养你我还不如养块叉烧！」 裴忌眼神闪了闪：「最近不行……」 「什么不行？」裴黎眉一拧，「你不行还是沈确不行？」 裴忌脱口而出：「我怎么可能不行！」 「那就是沈确不行？」 裴忌：「呃……」 裴黎嘴角一抽，捏着烟的手颤抖起来：「原来网上说的都是真的……他果然不能生……」 「卡罗琳娜这个恶毒的女人！送这么个残废omega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断子绝孙……好重新掌控沙金的生产线！」 「得得得，什么跟什么啊？」裴忌打断他，「您脑迴路能不能正常点？」 「女皇要你的生产线有的是办法，非得打你未曾谋面的孙子的主意？」 裴黎呵呵冷笑：「你懂什么？这叫先渗透，再掌控，从内部腐化，从底部瓦解！」 「她卡罗琳娜最擅长玩这套阴的。」 「小兔崽子，你可长点心吧，这个恶毒的女人不是一次两次在公开场合对沙金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了！星网上都是她的微表情分析，你看看你看看……」 裴黎打开终端，翻出【理淘，女皇在议会团提到沙金採购问题时，眉毛比以往上扬了三个像素点，到底意味着什么？】 裴忌嘆息：「得得得，您厉害，您又知道了。」 裴黎：「我还知道他们都说沈确的确不行！」 裴忌嘴角抽抽：「我的omega行不行，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多管闲事……」 裴黎突然一愣，半晌琢磨出味来：「……你都……不知道？」 「咳咳！」裴忌勐地往后一靠，「今天的酒真上头。」 裴黎阴沉地盯着他。 空气尴尬的沉默了一会。 裴忌放低声音：「他身体的确不好。」 第29页 裴黎声音一下就扬了起来：「我就知道！卡罗琳娜这个恶毒的……」 「行了！」 裴忌出声打断。 带有攻击意味的信息素从他身上溢出。 年轻的alpha扬头迎上了年长者的视线。 「不要随便谈论我的omega。」 猎豹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攻击性的意味。 「我不喜欢。」 半晌。 裴黎忽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吐出了一个疑问句。 「你的……omega？」 第21章 不准这么叫他 「我的omega。」裴忌冷冷道，「难道不是吗？」 裴黎同样冷笑一声：「你觉得是，他不一定觉得是。」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哪怕单单只是坐在那，就能给人强大压迫感。 裴忌与裴黎就是这种人。 一样的冷峻面容、一样的杀伐气息。 一样强势的信息素在气流中碰撞。 空气陡然变得异常压抑。 像是要宣判什么，裴黎缓缓开口。 「第一舰队前总指挥官沈确。」 「17岁皇室军校毕业，任第一舰队a-2组机甲小队指挥官，18岁晋升副总指挥，21岁晋升总指挥。」 「在此期间指挥大型星舰战役7场、中型15场、小型37场。」 「从无败绩。」 「由女皇亲赐头衔：弥赛亚的利刃。」 「星历2155年，以帝国七大舰队总指挥官身份参加伊甸虫族歼灭战，全胜。" 「成为名正言顺的帝国第一指挥官。」 他刻意地停顿，语速更加缓慢。 「这么一个天才一样的傢伙。」 「却在一场小小的星际海盗遭遇战中失败、重伤，从此再也上不了战场？」 裴黎嗤笑一声。 「卡罗琳娜怕不是当我们傻子吧？」 裴忌一言不发地听完，冷冷开口：「你想说什么？」 裴黎一把捏碎残烟：「你说我想说什么？」 受伤、卸任、结婚。 这中间几分真，几分假。 当年关于沈确战败公告上明明白白写着： 【由于最高指挥官决策失误，导致第一舰队在对星际海盗的遭遇战中失利，损失惨重。】 星际海盗是一群没有组织却格外狡猾的傢伙，哪怕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有可能在他们身上栽跟头。 可那是沈确。 那个沈确。 裴黎能想到的，裴忌都能想到。 隐藏在心底的疑虑困惑在年长alpha的浇灌下骤然破土。 在每一个守着沈确睡着的夜晚，裴忌都曾问过自己。 他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女皇为什么要把他嫁过来？ 真的只是因为匹配？ 没有别的原因了？ 对他而言，这场婚姻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裴忌不喜欢怨天尤人，更不喜欢自寻烦恼。 沈确来了，他就好好爱他。 至于背后的问题。 他有自己的方式解决。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裴忌开口道：「我不管他受伤这件事里有多少问题，他受伤是事实。」 「我会看着他好好养伤……」 裴黎嘴角溢出嘲讽的笑：「看着他？你怎么看着他？他是女皇的人！」 「卡罗琳娜有多想把沙金的控制权收回皇庭，你不知道吗？！「 焦木般的信息素骤然爆发，如同烈日灼烧着大地，与属于裴忌的沙尘味道在空中激烈对撞。 那一瞬间，昏暗的房间如同变成了无垠的沙漠。 白沙星领主沉重的声音在四周涤盪。 「他是卡罗琳娜用来打开白沙星的钥匙！我的孩子。」 「别忘了。 「除了弥赛亚的利刃，他还有一个称唿。」 「——女皇的走狗。」 沙粒在灼烧。 裴忌嘴角下压，一字一顿地道。 「不准这么叫他。」 他没有暴怒，也没有大声反驳。 但滚烫的沙粒昭示着年轻的alpha丝毫没有向年长者屈服。 两股激烈的情感在裴忌心中交织、缠绕，被他硬生生压了下来。 裴黎微微一笑，眼角展出细微的皱纹，意外地显得有些慈爱。 「我只是提醒你，别傻乎乎捧着一颗真心，给人踩得稀巴烂还把自己丢了。」 「不值得。」 「裴忌。」 「不值得啊。」 …… 凌晨，露水微凉。 裴忌快步穿过皎月宫大大小小的花园。 饱满的叶片擦过小臂，将搭在上面的外套沾湿。 两侧后退的景物包裹着令人迷醉的月光，如梦幻般的泡影，伴着裴忌脑内闪过的无数画面。 最终，画面定格在三天前的晚上。 漫天星光下，美丽的舞姬吐出一口烟雾。 「你让我调查沈确？」 「嗯。」 裴忌靠在沉星宫高塔的栏杆上，指尖红光明明灭灭。 琢磨了一下裴忌的委託，沙菲雅多问了一嘴：「哪方面？」 「各方面。」裴忌顿了顿，「我要知道他为什么战败。」 「你怀疑他？」沙菲雅蹙眉。 「不。」 裴忌仰起头，看向空中的启明星。 「我担心他。」 第30页 …… 穿过最后的夜莲池，裴忌突然发现知乐园的廊檐下站着一个人。 与此同时，那个人也看到了他。 两道目光隔着荡漾的水波对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沈确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下来。 微微愣了一下，裴忌加快脚步。 「你站在这干什么？还穿这么少？」他声音里透露着一股不满。 感受到沈确身上的凉意，这股不满达到了顶峰。 他不由分说把手里的衣服披到omega身上。 沈确穿的还是白天那件漂亮的礼服，裸露的肩膀已经没有了热度，好不容易养出来点血色的嘴唇也冻得发白。 裴忌气得想骂人，又捨不得骂，只能抱怨：「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沈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被裴忌揽在怀里往屋里带的时候也没有反抗。 alpha身上带着刺鼻的酒气，但仍然掩不住干燥的沙粒的气息。 彻夜未归、一身酒气的alpha啊…… 脑中忽然响起艾梵夫人的声音。 【你让他给你道歉了吗？】 【还是说你根本不在意，也根本不在乎？】 他在乎吗？ 他应该是不在乎的。 可是裴忌不回来，他就睡不着。 他喜欢他的信息素。 沈确安静地解释： 「白天睡太久了，晚上有点睡不着。」 「那也要给我躺床上！」 裴忌把人放到床上，裹上毯子，又倒了杯热茶，塞到沈确手里。 中途擦到了小臂上的伤口，裴忌「嘶……」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正打算拿纸巾随便擦擦，忽然被一只纤瘦的手托住了手臂。 「你受伤了？」沈确微微皱眉，认真看着那些猫抓般的细小伤口。 「哦……小伤。」裴忌随口道。 微凉的指尖贴着皮肤，裴忌维持着抬肘的动作，注视着omega认真的表情。 「喝太多把仙人掌当床了。」 沈确瞥了他一眼，「你真厉害。」 他说着放下热茶，从床头自己成堆的药剂里拿出一管癒合剂。 「伸手。」指挥官命令道。 裴忌老老实实伸手，看着沈确借着灯光，把冰凉的药膏涂抹在他小臂上。 温暖的灯光将沈确半边侧脸融化，长长的睫毛在白得透光的肌肤上落下阴影，像歇落的蝴蝶翅膀。 高高在上的指挥官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柔软。 莫名其妙的，裴忌忽然咕哝了一句：「值得。」 沈确抬头：「什么？」 嘴角猝不及防落下一个温热的触感，沈确瞳孔微微睁大。 偷袭成功的裴忌低低笑了一声，凑在沈确耳边：「我说……你真好看。」 第22章 秘密任务 第二日。 距离晚宴还有七个小时。 裴忌与沈确在老霍尔的拍门声中醒来。 「已经下午一点了！上将，夫人，懒床也要有个限度，客人们陆陆续续都来了，再不出现，领主要发飙了！」 裴忌捂着头坐起身，身旁鼓起一块的被褥动了动，露出一个凌乱的脑袋尖尖。 沈确迷迷煳煳地睁开眼。 极差的精神让他醒得很慢，大脑还沉醉在干燥温暖的信息素里，慵懒得连指尖都不想动。 「……几点了？」 裴忌抱着被子亲了亲他凌乱的头髮，「早着呢，你慢慢醒，我去拿早……午餐。」 他飞快翻身下床，三分钟穿好衣服，捋了把头髮，出门了。 沈确慢慢坐起身。 alpha的信息素让他很放松。 其实裴忌算得上是个很有礼貌的alpha，出入公共场合都会喷抑制喷雾。 除了晚上以及那天训练完，沈确几乎没闻到过他的信息素。 他自己的信息素不受控制，自然也没有体会过别人嘴里的ao之间只靠信息素就能表达情绪安抚彼此的亲密感。 但这样也挺好的。 不至于太亲近。 还能让他睡个好觉。 在床上坐了不知道多久，裴忌又开门进来，身后跟着推着餐车的黛米。 「十分钟，洗脸穿衣吃饭！」女僕叉腰命令道。 「太急了，吃不完！」裴忌拽过餐车，把黛米留在门外，「一个小时后再进来。」 …… 距离晚宴还有六个小时。 差点破门而入的黛米终于等到裴忌带着沈确出门。 「啊啊啊太慢了！「黛米崩溃。 安雅在一旁安慰：「没办法……夫人吃饭慢嘛……」 沈确微微皱眉：「不是我。「 他不满地瞥了身边的alpha一眼。 「挑衣服挑了半个小时。」 安雅捂住嘴，上下打量两位主人。 其实今天的衣服与昨天没有本质的区别，依旧是传统的白沙星正装。 只不过多了一个单肩的小披风，金饰比昨天少了一点。 沈确的眉间坠依旧是鸽血红。 裴忌按着沈确肩膀，把他端端正正往两位女僕面前一摆。 「好看吧？」 安雅连连点头：「好看好看！」 黛米：「救命，你们两个穿什么都好看，所以请不要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好吗！」 菲尔从走廊尽头探出脑袋：「上将！你再不出门接客，领主就要派舰队轰你的沉星宫了。」 第31页 「他敢？我让第四舰队把他皎月宫轰了！」 裴忌毫不脸红地反驳，然后伸出手肘。 沈确愣了一下，伸手挽上了他的alpha。 …… 正式的晚宴在皎月宫最大的宴会厅里举行。 那里是第一绿洲的至高点——巨大岩石的顶端。 而在此之前的宾客接待都在绿摩园。 裴忌带着沈确匆匆前往待客厅。 经过某处连廊时，裴忌突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不远处探头。 认出那人后，他停住脚步，拍了拍沈确的手：「等我几分钟。」 沈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等在原地。 午后的阳光映照在干净明亮的连廊上，描摹着沈确纤瘦的轮廓。 偶尔有一些衣着华丽的人路过。 其中几个贵族小姐认出了沈确，窃窃私语。 「哇……他就是第一指挥官吧？我之前在星网上见过。」 「你别说，长得真好看……难怪女皇喜欢。」 「女皇也是alpha呀！alpha都喜欢漂亮的omega。」 「他怎么一个人在这？裴忌呢？」 「噗，不会又跑路了吧？」 贵族们的议论不如网民直白，但依旧很刺耳。 沈确微微皱眉。 就在此时，一个高挑的身影越过他，走到了几位小姐面前，自然而然与她们攀谈起来。 沈确敏锐地注意到那人不动声色地站在了他与小姐们之间，挡住了她们探寻的视线。 他听到一些模煳的字眼，似乎是「领主夫人」「幽郁园」「茶话会」之类的。 几个小姐咯咯笑了起来，嘴里说着什么：「李医生，你可不要骗我们呀！」随后手挽着手离开了。 她们走后，那个高挑的身影走到沈确面前，主动开口：「沈指挥官，最近身体还好吗？」 沈确一愣，礼貌地点了点头，「您认识我？」 男人含蓄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 「我是领主的私人医生，查尔斯·李，初次见面，你好。」 沈确与他握手，只接触了一瞬那人就主动分开了。 眼前的男人面容温和，五官俊雅，年纪比他大，看起来应该是那类很传统的alpha，言谈举止文雅得体，一看就出身显贵。 一上来就问自己身体好不好…… 沈确问道：「李医生，我们之前没有见过面？」 查尔斯停顿一瞬：「算见过，也算没见过。」 他淡淡地说：「我看过你的病歷。」 …… 与此同时，裴忌从小树林里提熘出洛源。 「好啊！昨天灌醉我的事还没找你算帐，今天又来我眼前晃悠？」 比裴忌低了一个头的洛源蹬腿挣扎。 「上将上将！穿着军服呢别掂耳朵，这一路都是潜伏的星际狗仔，啊啊啊疼疼疼！」 「星际狗仔？」裴忌一愣，「今晚不是老爹的私人宴会吗，怎么还有这些玩意儿？」 洛源：「你没看邀请函啊！这次宴会是半公开的，允许星际记者到场，有不少狗仔也跟着混进来了。」 「领主要当众宣布给你的这部分财产，全星网的人都等着听你今天怎么暴富呢！」 裴忌皱眉：「这么张扬？老爹就算了，妈妈怎么也同意这么搞？」 洛源：「可能觉得儿子长大了，欣慰吧。」 欣慰？ 裴忌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还欣慰？没把他养一半扔沙漠里餵狐狼已经很仁慈了。 当年艾梵满心满意要把他培养成一个上的了宴会厅下得了贫民窟的优秀领主。 肚子里的时候就胎教，两岁就请老师，三岁就领着还是个糰子的小裴忌出入重要场合。 耳提面命，言传身教。 终于，在七岁那年，放弃了他这块朽木，打包扔军校里自由生长了。 「欣慰是不可能欣慰的。」很有自知之明的裴忌嘟囔道。 鑑于星际狗仔出没，第四舰队二级少校的面子还是要给。 裴忌放开洛源耳朵，改拎他的后领子。 「既然这样，我交办你个任务。」 洛源食指中指併拢，娴熟地点了点额头：「上将您讲！」 裴忌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洛源神色凝重地连连点头。 第23章 又不会不要你 打发走了洛源，裴忌再次回到连廊，意外地看到沈确正与另一个熟人攀谈。 「李医生？」 他快步走到沈确身边，下意识将omega往怀里揽了揽，释放出了一点信息素，将他包裹起来。 「你来这么早？」 查尔斯·李礼看了裴忌一眼，对于小孩子无聊的圈地行为表示不齿，但依旧沖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少领主，午安。领主说他昨晚突发脑溢血，要我带点药剂提前来给他看看。」 「脑溢血？」裴忌皱眉，「那老头子脑抽风还差不多。」 他低头又问沈确：「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李医生主动解释，「问问指挥官最近的身体状况，为之后的治疗做准备。」 「毕竟他的病歷在我手里，已经算是我的病人。」 裴忌立刻问：「感觉怎么样？他最近药都有好好吃，食谱也是按你推荐的准备的。」 第32页 沈确看向裴忌，眼底微光闪动，如同落下的日影。 他刚刚才得知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医生。 从弥赛亚出院时，主星的医生曾嘱咐过：「医疗舱和药剂只能解决身体上的伤病，至于精神力的恢復，最好还是能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治疗。」 但当时光脑的匹配结果刚出，女皇与白沙星的协商并不愉快。 为了不给女皇添麻烦，沈确没有提增加医生的要求。 更何况，放眼整个星系都鲜有精神力损伤后恢復的先例。 就像上天给你的馈赠。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可是，他的病歷还是跟着他一起到了白沙星。 并且，交到了领主的私人医生手上。 李医生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指挥官对于白沙星的环境适应得还算不错，没有水土不服或者应激反应。」 「等忙完这段时间，就去我那里接受进一步治疗，药剂和饮食都不要落下，只有身体处于良好状态，精神力才有可能恢復。」 裴忌点头。 等李医生走后，沈确突然问裴忌：「你知道我的精神力受损？」 裴忌愣了一下：「之前不知道。」 「之前？」 裴忌停顿片刻：「那天你拒绝操控『蚀天』，我越琢磨越不对味，于是联繫了李医生，又通过他的私人关系联繫到了你在弥赛亚的主治医生，才终于确认。」 ——原来沈确病歷上含煳的「精神创伤」指的是精神力彻底损伤，无法进行突触连接。 许多问题在那一瞬间冲进了裴忌的脑子。 为什么会伤那么重？又不是沖在前线的单兵，为什么会把精神力损伤得那么彻底？ 可到最后，所有的疑虑都发酵成了浓浓的担忧。 真是要命。 一个指挥官，没有精神力，跟废了他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第一时间叫来了沙菲雅。 …… 午后的阳光温暖地将二人笼罩。 裴忌低头看向沈确。 身侧的人没有对他的回答作出什么反应，平静苍白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起伏。 像之前无数次一样，他的omega再一次把自己连同一切情绪密密匝匝地包裹了起来。 「别想那么多。」 坚实有力的胳膊突然把沈确往前一带。 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指挥官差点绊了一脚。 吓得后面的黛米和安雅倒吸一口凉气：「上将！」 「抱歉抱歉。」 裴忌维持着蛮横把人往前带的动作，只不过力气小了一点。 他低头凑到沈确耳边。 「干嘛露出那么难受的表情？我又不会因为没有精神力不要你。」 「你今天的任务可不是上战场，而是在跳开场舞的时候少踩我两脚。」 「跳舞总不需要精神力吧？」 alpha的嘴角又翘了起来，带着一股无所畏惧的属于少年人的痞气。 那一瞬间，沈确突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 仿佛没有精神力的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同时，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他有……露出很难受的表情吗？ …… 距离晚宴还有三十分钟。 衣着华丽的宾客们陆陆续续从绿摩园移步皎月宫最大的宴会厅。 人群熙熙攘攘。 老霍尔站在休息室门口，面对三位女僕，严肃地开口。 「接下来，我们将面临一场无比重要的宴会！」 「领主、将军、商人……还有数不清的星际狗仔。」 「是挑战！同时也是机遇。」 「请各位务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辅助上将与夫人完美地完成这场宴会。」 「记住你们今晚的任务了吗？！」 三位女僕重重点头。 黛米扬起脑袋：「紧随上将步伐，盯紧他的一言一行，保证他少说话，少喝酒，不跑路！」 安雅揪着裙摆：「时……时刻跟着夫人，保……保证夫人与上将之间的距离不超过3米，分开的时间不超过3分钟。「 菲尔抱肩点头：「注意所有的星际狗仔的动向，保证他们的镜头精准无误拍到所有上将与夫人恩爱的场面，彻底击败网上的黑热搜！」 老霍尔欣慰地点头。 「是否能逆转上将的风评，就看今夜，就看我们了！」 …… 距离晚宴还有一分钟。 宴会厅里。 灯光骤然熄灭，高耸的穹顶徐徐打开，露出挂在天边的皎月。 喧嚣的人群剎那间寂静。 轻纱般的月光从穹顶倾泻而下，在闪光的大理石地面上铺出一个莹白的圆形舞台。 清脆的脚步声响起。 身穿黑色军礼服的裴忌牵着他的omega迈入舞台中央。 粘连的指尖分开，裴忌后撤一步，左手背到身后，右手摊开，举过头顶。 那颗不可一世的脑袋第一次对着除了女皇与父母之外的人低下。 沈确立在他面前，白色军礼服上的星徽在月光下耀眼又夺目。 清冷的目光居高临下俯视着为他虔诚弯腰的alpha。 长睫毛微微晃动，连同眸底的微光。 他轻轻扬起下巴，将手搭在裴忌递出的手上。 宴会开始了。 第33页 第24章 闪闪亮亮的开场舞 主星弥赛亚，皇庭。 结束了一天繁忙政务的卡罗琳娜屏退了侍从，独自坐在她的私人花园里。 犹豫再三，至高无上的女皇大人还是打开了终端，登上了自己的披皮小号。 星网最大的八卦平台。 由狗仔冒死偷拍的小型直播间里，弹幕密密麻麻。 【卧槽——裴黎是什么大手笔，这宫殿、这穹顶、这吊灯、这桌子、这地毯——也太漂亮叭！】 【看到穹顶上那些花纹了吗？全是顶级艺术家手绘啊。】 【我去，ai列印这么大一片都得上万了吧，还手绘？！】 【我仇富了家人们，从今天起我就是一颗酸柠檬。】 【怎么还没开始啊？我从七点半就等在这了，光掐了的直播间都路过三个了。】 【指路「word麻鸭太劲爆啦」的直播间，这个狗仔从来没翻过车。】 【其实或许裴忌已经跑路了呢？】 【他要再跑路，我赌0星币下个月的热搜全都是他的。】 【真不明白这婚结得有什么意思。】 …… 卡罗琳娜熟练地划着名屏幕，犀利地回怼每一条抨击沈确的评论，同时点赞每一条裴忌的黑评。 镜头扫过端坐上位的裴黎与艾梵时，她指尖微微一顿。 下一秒，屏幕上的灯灭了。 【卧槽灯灭了灯灭了！】 【开始了开始了！】 【我去这个穹顶打开了——】 【啊啊啊是月光啊！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月球！太美了叭！！】 【真的！之前只在古地球人的诗词里读过，地球人诚不欺我！！】 【呜呜呜我一定要攒钱去33号蓝星旅游！】 【厉害了，用月光铺舞台，还是有钱人浪漫啊。】 【哦哦哦出场了出场了！】 【裴忌居然没跑，哌唧哌唧。】 【欸嘿，手牵手，这俩人看起来关系还可以诶】 【不可以也不会让你看到的啦，裴忌再怎么狂也不可能在这么大宴会上给自己的omega甩脸子吧？】 【呃……想想婚礼……】 【还得是军官，这站姿绝了！】 【你别说，裴忌虽然风评差，但人长得是真的帅】 【呵，他那张脸常年挂在整形医院的参考图里好吗？】 【不会吓哭去整形的omega吗？】 【哇，这是一级上将的军礼服吗？居然是黑色的，我还是头一次见，跟白色的指挥官军礼服好配啊！】 【低头了低头了！大魔王低头了！镜头对准！md四捨五入就是他给我低头了！！】 【沈确好美啊我的天，站在月光里他简直在发光！】 【哦哦哦这个扬头谁懂！不愧是前第一指挥官，气场太足了】 【呜呜呜好傲娇的小猫咪】 卡罗琳娜满意地点点头，嘴角下意识勾起。 她家小沈确，当然帅。 至于那个自大狂上将……也勉勉强强吧。 潦草地扫了一眼裴忌，卡罗琳娜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沈确身上。 他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不像结婚前在弥赛亚那段时间。 每次路过病房，都只能看到他低着头。 冰肌莹彻的面容上毫无血色，幽深的眼底也黯淡无光，整个人被茫然与疲惫包裹着。 现在屏幕里的沈确，至少还有心情露出一些高傲的表情。 但沈确不会跳舞，这件事卡罗琳娜知道。 不仅如此，她还知道外表清冷矜持的指挥官其实是个……社恐。 以往的皇庭宴会，他都是站在角落里，哪怕有人搭讪，随便应付个一两句也会躲开。 当着这么多人面跳舞啊…… 伊卡洛斯帝国的女皇替她心爱的指挥官捏了把汗。 【咳，这个舞姿我就不评价了。】 【人养眼就好啦，谁真的看跳舞啊？】 【还可以啦，总不能把他们跟沙菲雅比吧？】 【说起来沙菲雅也是白沙星民耶。】 【你别说啊，他们虽然舞跳得一般般，但气质起码是到位了（忍笑）】 【哦哦哦沈确转圈圈了，好可爱，救命！】 【优雅，实在是优雅！】 【哈哈哈哈裴忌皱眉了，他是不是被踩脚了。】 【救命啊家人们，看（截图）（截图），沈确这个表情，虽然很微妙，但……】 【沈确：我裂开了。】 【好好好，我发现了，沈确跳不动了，裴忌在带飞了。】 【天啊，我好心疼他，还有多久啊？】 【裴忌为什么好像在说话，他不会在背步子吧！！】 【战场魔王内心os：公开讲话从没背过词，公开跳舞却要背舞步！可恶！】 【等等，看（截图）（截图），裴忌是不是在偷捏沈确的腰？】 【不是本来就该放在腰上的吗？】 【但是他手指动了耶。】 【有一说一，指挥官腰真细。】 【我捏爆（色）（色）】 卡罗琳娜眉头紧皱，点开截图，放大，一寸一寸细看。 ……这个流氓！混帐！龌龊的东西！ 他怎么敢！！！ 她疯狂刷屏。 【裴忌垃圾！】 【跳得真烂！】 第34页 【看不下去了！快点跳完吧（鄙视）（鄙视）！！】 好在开场舞并不长，卡罗琳娜的终端才得以免受摔碎的宿命。 【啊……结束了结束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意犹未尽】 【裴忌这个如释重负的表情我乐死，比杀虫子还费劲吧大魔王殿下】 【哇，结束的吻手礼】 【优雅！实在是优雅！】 【咳咳，虽然他们舞跳得一般，但我还是觉得有亿点点……浪漫？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哈哈哈哈】 【有有有！】 【就是那种气场、那种感觉……】 【就是浪漫啊！】 【对吧！】 【真的好浪漫啊！】 一点也不浪漫！ 卡罗琳娜把终端一关，怒气沖沖回了寝宫。 …… 皎月宫的宴会厅内。 裴忌支着膝盖，大口喘气。 「我踏马……这辈子再也不会跳舞了！」 沈确靠在旁边的椅子里，纤长的手指支着额头，嘴唇微张，小幅度喘气。 ……好累。 他半场的时候就没力气了。 几个圈绕得他脑子晕晕乎乎，到最后全凭裴忌在耳边小声告诉他迈哪只脚才没有走错。 整场舞下来，除了眩晕与疲惫，就只记得alpha的手一直有力地握着他的腰。 而身侧一直围绕着淡淡的、沙粒味道的信息素。 黛米在一旁感动地抹泪：「没有跳错步子真是太好了，我们的特训有效果啊！」 安雅也非常满意：「现在星网上也出现了一些好评，还有星民磕上将和夫人的cp呢！」 「真的吗！」菲尔借着安雅的终端刷了刷，「等着！我现在就去开帖子带节奏！」 裴忌很快休息过来，捏了捏沈确的肩膀：「还好吗指挥官？」 沈确点了点头。 心疼地用指腹抹了抹omega泛白的嘴唇，裴忌从桌上取下一块诱人的焦糖小蛋糕。 他用叉子叉下蛋糕尖，送到沈确嘴边。 「补充点糖。」 沈确就着他的手吃下。 裴忌眨眨眼，「味道怎么样？」 沈确沉默地吃完，「……甜。」 裴忌又叉了一口，被沈确主动叼走了。 勾起嘴角，alpha满意地一口一口投餵着自己的omega。 有客人上前搭讪。 裴忌一点没有迎上前的意思，继续专心致志给自家omega塞小蛋糕。 沈确捡起叉子叉走最后一块，凉凉地示意他：【去社交。】 裴忌读懂了沈确的示意，撇撇嘴：【能不去吗？】 沈确掀了掀眼皮：【那我去？】 裴忌立马起身，摆出完美的笑容迎上了他的客人。 目睹了一切但什么都没看明白的安雅茫然地问黛米：「刚刚夫人说话了吗？我怎么感觉他好像跟上将达成了什么共识？」 黛米：「小孩子不要乱问。」 第25章 冲动的alpha 从桌上又挑了一盘布丁，沈·社恐·指挥官·确往椅子里一靠，不动声色地审视与裴忌交谈的客人。 极洛星的领主、星际商会的负责人、金蝶拍卖会的会长、还有……欧文公爵？ ——弥赛亚的世袭贵族，同时也是生命树最大的股东。 沈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喉咙微动，咽下软软糯糯的布丁。 他怎么在这？ 生命树公司走的是娱乐赛道，而白沙星更注重实业。 两者在生意上完全不沾边，甚至…… 由于裴忌的风评问题，算得上某种意义上的仇家。 总不能是因为裴忌给星网贡献了太多热搜，亲自面见流量大户来了吧？ 看着那个大腹便便的公爵与裴忌勾肩对饮。 沈确心底里莫名泛起一股不爽。 他与欧文公爵之前在皇庭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女皇的宴会上。 对于这个公爵，他的印象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油腻。 四个字的话就是：相当油腻。 当时他任第一舰队的总指挥官，欧文公爵屡次三番上来搭讪，希望他能参加星网的专题採访。 沈确讨厌抛头露面，星网的採访又多是娱乐性质，自然不愿意参加。 但这个公爵就像听不懂人话，一直黏着他。 他又不能在女皇的宴会上甩脸子，只能疲惫地应对。 到最后连一口甜品都没吃上。 那次宴会负责甜品的厨师还是从天府星专门请来的，糖浆松糕做得可是一绝。 沈确越想越不爽，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手里的布丁都不甜了。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十足不屑的声音：「开场舞真精彩啊，裴忌！我还以为你会在开场表演炸蠕虫呢。」 一个高瘦的男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那人穿着军装，仔细看的话，眉眼与欧文公爵有七分像。 他一出现，原本还在耐心招待欧文的裴忌突然脸色就沉了下来。 「奥斯汀。」他嘴角泛起一个冷漠的笑容，「怎么第五舰队那么闲？还能给你放假参加别人的宴会。」 名叫奥斯汀的男人一脸不屑。 「我可是专门为了看你像低能ai一样跳舞攒了半年的假期，果然没让我失望，星网鬼畜区已经有素材了呢。」 第35页 裴忌呵呵冷笑：「你亲自剪的素材吧？」 空气中火药味瞬间就浓起来了。 沈确微微皱眉。 他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但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他是谁？」他问安雅。 安雅凑到沈确耳边道：「他叫奥斯汀，是欧文公爵的小儿子，现在是第五舰队的少将，也是……上将曾经的同班同学。」 「同班同学？」 沈确看了一眼两人。 「对……就是那个……你知道上将毕业考试的时候单兵去炸虫穴了吧，就是因为跟他打赌……」 「哦……」沈确明白了，意味深长地说，「小拇指。」 安雅点头：「对对对，就是上将竖小拇指那个人。」 她连忙道：「夫人您可千万别学他！这个动作在白沙星可脏了。」 奥斯汀、欧文、生命树…… 沈确突然明白为什么裴忌在星网风评一直这么差了。 搞半天是惹了水军头头。 裴忌与奥斯汀还在你一句我一句阴阳彼此。 从「不会吧？二级少将亲自下场水星网？」 到「那也不比上将，婚礼还能抽空去杀个虫。」 说到这里时，奥斯汀貌似无意地瞟了一眼沈确，立马被眼尖的裴忌发现。 「喂！」 他突然勾住奥斯汀脖子，把他往旁边一带。 裴忌用了十足的力气，奥斯汀被勒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张口就骂： 「艹你裴忌，我是生命树的少股东！第五舰队的将军！你踏马敢谋杀我……」 裴忌胳膊一紧，把他剩下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凑到奥斯汀耳边，嘴角挂着阴沉的笑容问：「好看吗？」 奥斯汀一愣，沙哑着声音问：「什么好看……」 「我说指挥官，好看吗？」 奥斯汀脸刷地红了，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气的。 裴忌玩味地看着他的表情变化，眉尾一扬，指了指自己。 「我老婆。」 奥斯汀疯狂挣扎起来：「我艹&*……&%裴忌你不要脸！有本事你&&%……￥」 欧文公爵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 「哈哈哈，关系真好啊……」 沈确：「……」 他突然问：「当时，裴忌和奥斯汀是因为什么打赌？」 安雅茫然地摇了摇头，「上将上学那会儿我还没有来沉星宫……所以……」 她求助地看向黛米。 黛米也摇头，「唔……上将没说过，所以我也不知道。」 正在星网带头磕cp的菲尔突然抬头：「我倒是听到一点墙角。」 「什么什么？」黛米和安雅立马竖起耳朵。 菲尔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当时领主夫人不是亲自来沉星宫训了上将三天三夜吗？光茶叶都喝了一斤半……我恰好去送茶……」 黛米一脸不耐烦：「你怎么不从上将出生讲起呢重点重点！」 菲尔轻咳两声：「好像是因为什么白月光。」 「白月光？」 沈确挖布丁的手一顿。 菲尔：「就是当年上学时，上将有个白月光，你们应该知道吧？」 黛米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上将喜欢人家好多年呢，每次放假回来都念叨。」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捂住嘴，瞥了一眼沈确。 沈确没什么反应，只是勺子停在布丁中央，平静地说：「继续。」 菲尔：「上将跟奥斯汀好像喜欢同一个人，毕业前就打过好几次，学分都扣了一打。」 「毕业那次应该是急眼了，所以才……」 安雅摇了摇头，「……冲动的alpha。」 菲尔：「alpha嘛，就跟那个野兽似的，占有欲强得离谱，你说对吧？夫人。」 沈确低着头，勺子在布丁里缓缓转动、搅拌，把它一点点刮下来。 他突然问：「他们喜欢的那个人，最后跟谁在一起了？」 三个小女僕互看一眼。 黛米：「跟谁都没在一起吧？上将毕业后就进第四舰队了，没听说谈过什么恋爱啊。」 菲尔：「alpha都是这样的啦，对同类a重拳出击，对喜欢的o唯唯诺诺，我猜，他都没跟人表白过。」 安雅：「所以，上将为了一个根本不知道他是谁的对象，跟同学赌气，还单刷虫巢。」 beta小女僕们连连摇头：「冲动的alpha啊……」 就在这时，把奥斯汀气跑了的裴忌迈着愉快的步伐回来。 看了一眼沈确手里惨不忍睹的布丁，他失笑道：「它怎么惹你了」 沈确勺子停下，「……不好吃。」 「是吗？」裴忌手一伸，在沈确抗拒之前，强行端走剩下的布丁，「我尝尝。」 他把丑陋的残渣扒拉进自己嘴里。 「还行啊，焦糖会有点苦，你不喜欢吃苦的？」 他从桌上又端起一盘布丁。 这次是牛奶味。 裴忌挖下一块，递到沈确嘴边。 沈确沉默地看着面前软软晃动着的诱人布丁。 过了一会，还是张开嘴，把那一勺布丁叼走了。 第26章 乱了套了 宴会厅露台。 奥斯汀一拳打在栏杆上。 「嗷！好痛……」 他惊恐地看向栏杆，又摸了摸。 第36页 「艹白曜石？」 曜石是最坚硬的矿石之一，稀缺昂贵，还有一定神圣的寓意，一般用来做圣殿里的装饰。 谁家有钱闲的没事干，拿曜石做栏杆啊？！ 几个伪装的狗仔拿着终端围到他身边。 「星网上什么情况？」奥斯汀吹着通红的手问。 「有一小波反攻的趋势，主要是那个开场舞太有氛围了，好多星民在乱磕。」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在讨论裴忌到底是不是逢场作戏。」 奥斯汀狠狠道：「给我盯紧点！一点他的丑态都不能放过！」 他眼珠转了转，「最好能拍到他给沈确甩脸或者两人看着就不熟的画面，亲密动作一律掐掉！」 狗仔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上将就没离开过他夫人，他们俩全是亲密动作……」 「笨！没有你不会剪！不会嫁接啊！」 「而且……」 「而且什么？」 狗仔压低声音：「好像有人盯着我们，好多人的摄像装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坏了……有时候就是喝口水的功夫……」 奥斯汀当头就是一个暴栗：「谁允许你们上班时间喝水的？！当狗仔就要有渴死饿死的觉悟！」 「我给你们三倍工资是让你们来宴会吃喝玩乐的吗？！」 狗仔连忙卑微地点头：「是是是……」 深吸一口气，奥斯汀正了正军服的领子，冷笑一声。 「看来那个裴忌还是做了点准备，可惜准备也没用，我倒要看看，是他掐的快，还是我星网传得快！」 「哦对了，还有他那个开场舞，跳得什么玩意！还氛围感……安排几个专业人士逐帧点评，起个炸裂点的名字，就叫【长得帅很牛吗，跳得差就不让说了？】 狗仔竖起大拇指，「还得是您少东家！」 另外的狗仔也频频点头，「不是我说，少东家，就您这引导舆论的天赋，进舰队真是太可惜了，应该来生命树营销部的。」 奥斯汀听得洋洋得意。 等着瞧吧裴忌。 你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沈确可不一定不在意。 第一舰队的前指挥官每次露面都格外小心翼翼，说的话也都经过深思熟虑。 这么一个矜持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了跟你这么个黑红的玩意儿一起受人议论。 离婚是早晚的事！ 奥斯汀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 宴会进行到三分之一，裴黎坐回领主的座位。 老霍尔慌慌张张跑来。 「上将，要来了！」 裴忌回了个：「知道了。」 他放下盘子，手臂用力，把还在品尝舌尖上最后一点甜味的沈确拉了起来。 沈确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 ——要公布财产了。 裴忌勾起嘴角，凑到沈确耳边。 「马上我就是整个白沙星最有钱的alpha之一。」 「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宝石？星舰？还是度假小行星，我都能买给你……」 沈确眉眼不动，心脏却缓缓沉了下去。 裴忌不知道财产中有他的一份，更不知道这一份还包括了矿石生意。 白沙星领主的声音响起。 价值上亿的宝石、支票、股份，一整块第三绿洲…… 会场里时不时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长长的单子念到最后，连沈确听得都有些麻木。 「以上所有财产都已经过帝国公正会裁定，从此刻起，将属于我的独子裴忌，愿富饶永远追随着他。」 年长者微微一顿。 「下面，我将宣布另一部分，属于我独子的omega，白沙星的少领主夫人，沈确的财产。」 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大了起来。 狗仔的直播间里，弹幕也跟着爆炸。 【卧槽？！还有沈确的？！！】 【我的妈呀我刚刚都听麻了，结果只是儿子，还有儿媳的吗。】 【弱弱问一句，舰队总指挥官的工资有多少？能顶的上这宣布的十分之一吗？】 【十分之一？那你可太小看沈确了……二十分之一都没有！】 【哈哈哈，我一个月薪1000星币的人为什么要熬夜看这个。】 【呜呜呜不看了我尸体不舒服。】 【我的妈，给我这么多钱，别说婚礼逃婚了，让我守一辈子活寡都行！】 …… 会场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沈确身上，但沈确完全不在意。 他在看裴忌。 他的alpha眉头拧起，目光死死盯着高位上的裴黎，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忌一向对别人——尤其是他的视线很敏感，但此时此刻，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果然……还是会在意吗？ 沈确平静地看着他。 财产一项项说完，裴黎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 「……以及，白沙星的矿石生意。」 议论声再也压不住： 「我的天……矿石生意……」 「那不是沙金……」 「白沙星的矿石生意不是向来都是由少领主继承吗？」 「我记得之前有交给裴忌管理，怎么……他不行吗？」 …… 沈确看到裴忌一瞬间冷下的脸，侧面线条紧绷，一向上扬的嘴角沉沉垂下，露出一股罕见的兇狠与冷漠。 第37页 空气似乎凝结了。 沈确试探着叫了他一声：「裴忌？」 他的alpha拳头紧握，指节发白，表情几番变换，好像在强行压制着什么。 「裴忌？」 沈确碰了碰他垂下的手。 他在生气吗？ 裴忌像是突然醒过来似的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抓住了沈确的手。 力道有点大。 他在生气。 沈确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周围的人都在不动声色地看他们。 他不喜欢这么多探寻的目光。 眼见裴黎与艾梵在管家巴里的陪同下离开会场，音乐声响起，宴会继续。 沈确似乎打算说什么，握着的手不安地动了动。 却见裴忌突然扭头，漫不经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桌上有慕斯蛋糕，妈妈的甜点师很拿手这个，你先吃着，我很快回来。」 沈确一愣，没来得及说话，裴忌已经放开了他，穿过人群，消失了。 他一时有点茫然，眉头微微皱起，眼底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裴忌…… 就在此时，身旁不远处突然一闪。 沈确瞳孔一缩，敏锐地抬头，捕捉到某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 菲尔惊唿：「狗仔！」 那个狗仔扭头就跑。 小女僕飞快窜入人群，追了上去。 安雅：「完了完了，他拍到上将离开的画面了！」 他们刚刚都注意到裴忌心情不好。 黛米长嘆一声：「我去追上将，别让他干出什么蠢事！」 而她前脚刚走，又一道亮光闪过。 熟悉的高挑身影突然挡在了狗仔与沈确之间。 查尔斯·李端起酒杯走上前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第二个偷拍的狗仔「嗷」地惨叫一声。 「啪！」 碎成渣渣的拍摄装置被一脚踩碎。 胸口别着一颗银星的小个子少将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把狗仔踹翻在地的同时，顺手从桌上端了杯酒，与查尔斯同时到了沈确面前。 两杯酒猝不及防碰在一起。 僕人关心的询问以及狗仔惊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上好的天府星白葡萄酒飞溅出了几滴，洒在两人脚下。 那军官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突然出现的高挑男人，点了点帽檐。 「你好，我是第四舰队二级少将洛源，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第27章 人不可貌相 查尔斯·李也愣住了。 洛源长了一张巴掌大的精緻小脸，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时两边露出尖尖的虎牙，军帽下的浅棕色头髮凌乱翘起。 ……一点也不像个单兵。 像个未成年。 忍住问他多大了、成年没、能不能喝酒的冲动，查尔斯礼貌地点了点头，顺着当前的动作与他碰了碰杯。 「查尔斯·李，你好。」 洛源仰头将白葡萄酒一饮而尽，灵动的眸子在儒雅的李医生身上留恋一瞬。 哇哦，好帅的老男人。 可惜今晚不是约会的时间。 他面向沈确。 「沈指挥官，您好，长话短说，这屋子里咬人的野狗太多，您要不先去吹吹风，顺便消消食，我帮您清理一下再回来。」 沈确背着手，清浅的眼眸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好。」 沈确：「李医生，您跟我一起吗？」 查尔斯一时怔愣。 沈确是个omega，他一个alpha，跟他单独在一起总归有点不妥，至于洛源…… 他下意识看向闲着没事又喝了一杯白葡萄的小单兵。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放心。 查尔斯沉吟道：「我跟洛少将一起吧，领主这里我比较熟，或许可以帮到他。」 正在喝第三杯酒的洛源眼珠一动：「好哇。」 沈确点了点头，在两人的遮挡下悄无声息带着安雅从侧门离开。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查尔斯确认他的病人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问题。 然后收回视线，正对上又在喝酒的洛源。 李医生的眉不贊同地皱了起来。 脑中闪过酒对身体的一百条害处，一向有边界感的alpha忍耐再三，才终于忍住了规劝的冲动。 「……洛将军，您是不是要执行任务了？」他委婉地提醒。 灌下新的一杯，洛源用酒杯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穿棕色正装的人。 「李医生，瞧见没？」 那人衣着华贵，举止却很随意，而且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查尔斯点了点头。 洛源把杯子上的樱桃丢进嘴里，轻飘飘留下一句：「帮我把他旁边的僕人支开。」 便像猫一样消失在了人群中。 查尔斯走向那人身边的僕人。 僕人认得他，立刻迎上来：「李医生，您有什么需要吗？」 「麻烦帮我拿一杯白葡萄酒。」 「好的，请您稍等。」 僕人离开，查尔斯余光瞥向洛源。 只见小个子少将轻车熟路从桌上抓起一枚坚果塞进嘴里。 与狗仔擦肩而过的同时，右手一探，抓住那人手腕，左手从他袖子里捏出一枚微型摄像装置。 指尖用力。 「啪！」 第38页 渣渣落到地面上。 那人刚要出声，只见洛源把他整个胳膊往后一别，手腕用力。 狗仔顿时脸色煞白，手臂扭成了一个不正常的弯度。 多年行医经验告诉查尔斯，狗仔的胳膊脱臼了。 狗仔低声「嗷嗷」叫了起来。 而洛源凑到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人立刻闭上了嘴。 洛源满意地放开他，沖查尔斯眨了眨眼，指了指下一个。 李医生停顿片刻，跟了上去。 果然人不可貌相。 有的人长得嫩。 但打起架来凶得很。 …… 宴会厅下层的花园里。 瀑布般的藤萝花在漂浮灯的照耀下轻轻摇曳。 沈确停在一丛蓝色藤萝下，对安雅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安雅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 冷冽的眸子望了她一眼。 安雅闭上嘴，点了点头。 沈确不喜欢为难别人，他体贴、细腻。 但当他真的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提出什么要求，又会显得很固执、难懂。 安雅只能回到花迳入口，乖乖等待。 微风吹过花藤，沙沙作响。 沈确慢慢走着。 脑海中不断闪现裴忌离开前的反应。 其实别人的看法、星网上的舆论他都不是很在意。 或者说他曾经在意，而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去在意了。 他只是……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告诉裴忌这个消息。 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 昨晚的氛围很好，应酬完的alpha匆匆回到家。 他们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在关心彼此。 裴忌的信息素温暖又醉人。 不应该有个煞风景的消息打破那一切。 可代价就是今天裴忌的离席。 沈确明白，他之所以能在白沙星安静养伤，是因为裴忌还算看重他这个夫人。 裴黎和艾梵对他都不信任。 假如连裴忌也敌视他，之后的日子会很艰难。 一盏漂浮灯随风飞到沈确面前。 他伸手碰了碰。 这种灯用的是老旧的太阳能发电，灯罩做了特殊处理，并不会烫人，摸起来反而有点凉凉的。 「陛下，我是个很糟糕的omega吗？」沈确喃喃道。 他不能帮自己的alpha解决烦人的社交，不能控制信息素安抚他的情绪。 甚至，还占了本该属于别人的位置。 他心思多，脾气一般，脸皮薄，不像别的omega可爱。 沈确把那盏漂浮灯捧在手里。 他就像这盏灯，看起来明亮，但一碰就会发现，很凉。 ……找个时间，跟裴忌好好谈谈吧。 虽然，不知道他能听进去多少。 沈确这么想着。 就在此时，只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擦」声。 沈确几乎立刻站定。 多年的警觉让他瞬间反应过来——有人跟着他。 是谁？ 安雅？ 还是……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大片的藤萝，从上一层岩石垂下。 沈确的目光骤冷，貌似无意地掂了掂手里的灯。 ——小巧的机械装置，灯罩里装了可以收集太阳能的核心。 重量……还可以。 视线锁定在一处，只见沈确突然把灯一扔。 漂浮灯脱手，撞破绿帘，精准地照亮了声音传来的那一小块空地。 隐藏在暗中的跟踪者猝不及防暴露在月光下。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白影闪现眼前，下一秒，藤曼绕上了跟踪者的喉咙，飞快收紧。 「唔！」 跟踪者伸手插入脖子与藤蔓之间，用力向外一扯！ 强大的信息素与精神力同时爆发出来。 藤蔓瞬间断裂。 闻到陌生的信息素，沈确动作一顿。 就在他受到压制的一瞬间，跟踪者右手握拳，直冲沈确面门。 身体先大脑一步反应，沈确屈起左臂格挡。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跟踪者似乎迟疑了一瞬。 沈确眼底寒光闪过，右腿一绊，捲住跟踪者的腿，用力一收。 只听咣当一声，伴随着「啊——」的惨叫。 跟踪者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沈确长腿一迈，军靴卡住那人下颌，用力一踩。 「啊啊啊啊——」 跟踪者大声惨叫起来。 此时，已经解决了狗仔的洛源与查尔斯刚走到花园入口，碰到等待的安雅。 三人听到惨叫，同时神色一凛，闻声赶来。 就看到—— 如水的月光下，一身白色军服的指挥官目光凛冽，居高临下踩着另一个身穿黑色军服的人。 薄唇一开一合，冷漠地吐出一句话。 「收起你噁心的信息素。」 「奥斯汀？」洛源认出沈确踩着那人。 而李医生定定看着他孱弱的病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 有的人看起来虚弱无力。 打起架来能要人命。 第28章 别告诉上将 很疼。 沈确觉得很疼。 长时间没有使用过的肌肉突然爆发，每一处都在悽惨的叫嚣。 单兵的力气很大，手肘被击中的地方应该留下了大面积挫伤，估计现在青紫一片。 第39页 热汗混着冷汗从额头滴落。 奇异的热流突然涌了上来，与尖锐的疼痛交织在一起。 像两股电流，刺激着他每一处神经末梢。 沈确止不住地颤抖。 脖子是很脆弱的地方，不是奔着杀人去的话，他不会用脚去踩这个地方。 但他现在没有力气，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控制敌人。 浅淡的花香瀰漫开来，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像捕捉到了什么猎物，争先恐后地压了过来。 好热…… 这不是裴忌的信息素。 他不能…… 硬质军靴几乎要将柔软的脖领踩碎，已经没有力度概念的沈确从牙关里挤出最后几个字。 「收起你的信息素！」 查尔斯第一时间发现不对。 沈确唿吸突然变快，脸颊上也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糟了！ 他正要上前，忽然闻到空气中属于omega的信息素。 查尔斯脚步顿住，扭头对洛源说：「去扶住指挥官！」 洛源原本正盯着地上的奥斯汀，一点红色的亮光从他外套里透出。 聪明的脑袋瓜几乎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在偷拍沈确！ 耳边猝不及防传来查尔斯的命令，洛源愣了一下：「啊？」 李医生语气异常严肃，带着属于alpha天生的压迫感：「不要犹豫，快去！」 洛源颤了颤，还没来得及上前，就见沈确身形晃了晃，往旁边倒去。 洛源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过去，堪堪扶住他。 只见沈确眼睫低垂，急促地喘着气，面容还是一惯的清冷锋利，身体却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洛源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发情了？！」 「嗯。」 查尔斯简单回应，上前一步按住捂着脖子正试图爬起来的奥斯汀，从外套里掏出一管试剂，对着他的脖子一插。 奥斯汀两眼一翻，又倒回了地上。 「快想想办法！」 洛源求救的声音传来。 查尔斯抬头。 只见小军官上半身肌肉紧绷，僵硬地当着沈确的靠垫，双手支棱在半空中，以示清白。 仿佛怀里不是一个发情的omega，而是一块发烫的山芋。 查尔斯嘴角抽了抽：「……他扎手是吗？」 洛源快哭了：「你懂什么？要是不小心碰了该碰的地方，手就不能要了！」 瞥了一眼小军官可怜巴巴的大眼睛，查尔斯抿嘴忍住笑，抛给洛源一管试剂。 「这是安抚剂，打开给他闻。」 他又吩咐安雅：「去把上将叫回来。」 安雅点头离开。 洛源打开安抚剂，沈确的喘息稍稍变缓，但身上依然很热。 浅淡的花香不断地溢出，洛源吸了吸鼻子。 潮潮的。 有点雨的味道。 查尔斯的声音再次响起：「附近有一个花苑，抱着他，跟我来。」 「哦哦好！」 洛源满口答应，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omega。 不得不说，沈确是真的好看。 眉目清隽，发情时脸上泛着一丝绯红，在信息素的浸润下，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他掀起眼皮，浅浅看了洛源一眼。 换成别人，这一眼，就足够心猿意马。 但这一眼，洛源看到的，是自己的末日。 「还愣着干什么？」李医生脸色不太好。 「唔……」 一向贯彻「绝对服从命令」的洛源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李医生，一定要抱吗……背可不可以啊……」 查尔斯嘆了口气。 「你能把他弄过去就行。」 「好嘞！」 洛源又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他背起沈确，不忘又嘱咐一遍。 「李医生，我碰了指挥官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上将啊！」 …… 宴会厅内。 裴忌穿过来来往往的宾客僕从，一路到达宴会厅后面的待客厅。 巴里正守在待客厅门口。 裴忌冲到门前：「老爹在里面吗？」 管家巴里吓了一跳：「少领主？您怎么在这？ 裴忌松了松领带，让一路奔跑的热气散出去一点：「我来找老爹。」 巴里：「领主在里面，正准备接待客人。」 「客人？」裴忌一愣，「什么客人要在这个时候单独见？」 巴里说：「是欧文公爵介绍来的星际商人，希望能来白沙星做矿石生意。」 星际商人？ 裴忌皱眉。 他对这些往来于各星球之间的流浪商人并不陌生，但也没什么好感。 在伊卡洛斯帝国，大型的商品交易几乎都掌握在皇庭或者领主手中。 但帝国疆域广大，有些星球位置偏僻，远离星际航线，大量货品运送不到。 这时，就轮到星际商人出场了。 租一艘星舰，买上一批货物，一趟来回就能赚个上万星币。 因为常年穿梭在各个星球，这些人的渠道非常多。 上到领主议员，下到佣兵海盗，有些商人的手甚至能伸到附近的伊甸星系，还有星际海盗的游牧之星。 听说他们中的有些人还会给金蝶拍卖会供货。 甚至有传言，只要钱给的足，什么货都能给你找到。 第40页 至于合不合法，那就另说了。 裴忌径直推门。 「让那个星际商人再等等，我现在有事找他，很快，十分钟就行。」 他不能让沈确独自等太久。 「诶诶诶！」巴里连忙阻拦，「少领主！那个商人他……」 厚重的大门「砰」地打开。 裴忌扬声叫道：「裴黎！」 一瞬间，屋内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裴忌身上。 领主、领主夫人、以及……陌生的商人。 裴忌迈出去的脚停了下来。 「……已经在里面了。」 巴里尴尬地收回手。 裴忌嘴角抽了抽，往巴里的方向偏了偏身子：「说话能不大喘气吗？」 巴里抹泪：「您倒是给我个机会啊！」 第29章 你还欠他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变得很微妙。 也很尴尬。 裴黎脸上阴云密布。 艾梵倒是一如既往地淡定，甚至端起茶喝了一口。 至于那个陌生的星际商人…… 正支着头，靠在沙发里，饶有兴致地看着突然闯入的裴忌。 那人穿着沙漠民的服饰，白色衬衫一路敞开到胸口，露出古铜色肌肤。 他的双瞳是少见的琥珀色。 五官深邃，有一股凌厉的美。 裴黎张口骂道：「放肆！谁让你进来的？！愣在那里干什么？等我请你入座吗？滚去门口等……呃？夫人？」 只见艾梵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腕。 艾梵看了眼脸色阴沉的裴忌，对旁边的商人说：「不好意思，翎先生，能麻烦您去旁边的房间先等一等吗？」 陌生的商人倒是很随便：「当然可以。」 他很快起身，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门边。 银质耳坠在灯光下的照耀下来回摇动，亮得晃眼。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然看了裴忌一眼，嘴角泛起一抹弧度。 裴忌微微偏头，凌厉的目光掠过金色的瞳孔。 那一瞬间，他突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像是许多种香辛料混杂在一起。 信息素？ 但又很奇怪。 裴忌收回视线 居然是一个omega。 商人离开后，管家巴里贴心地关上了门。 艾梵的声音响起：「裴忌，沈确呢？」 裴忌微微一愣：「他在会场。」 艾梵嘆了口气：「你怎么又把他丢下了？」 裴黎插嘴道：「他什么蠢事干不出来？」 裴忌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说我？！」 裴黎：「你丢下自己的老婆跟我有什么关系？」 裴忌：「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艾梵沉声道：「闭嘴！」 裴黎与裴忌同时闭了嘴。 艾梵深吸一口气，面向自己的独子，缓缓道： 「裴忌。」 「首先，你不该在宴会期间丢下自己的omega，让他独自面对不熟悉的客人。」 「其次，你不该当着客人的面强行闯入，还直唿你父亲的名字。」 她定定地看向裴忌：「现在，你要做什么？」 裴忌下意识咽了咽，瞥了一眼因为有老婆撑腰而得意洋洋的裴黎，低下头，咬牙道：「对不起。」 艾梵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吧，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 裴忌仰起头，「我想问问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艾梵睨了他一眼，「你是对财产的分配不满意，还是介意我们把矿石生意给了沈确，而不是你？」 裴忌奇怪地看了母亲一眼，「沈确是我的omega，给我还是给他并没有区别。」 「但是妈妈，假如你们是要拿矿石生意试探他，那大可不必。」 「无论他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白沙星，其中有没有女皇授意，他都是我的omega，我会对他所有言行负责，不需要你们替我试探他。」 艾梵微微皱眉，隐约感觉到什么，瞥了裴黎一眼。 白沙星的领主大人正专心致志抠着手杖上的宝石，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艾梵沉吟道：「沈确接手矿石生意是我与你父亲共同商量的结果，我们只是觉得他更适合，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 裴忌冷笑一声，抬手指向抠宝石的裴黎。 「那这个人凌晨到我房间里，费尽心思提醒我沈确受伤有猫腻，他来白沙星是为了替女皇收回沙金的控制权是为了什么？！」 艾梵严肃地看向裴黎，「你这么说了？」 两道灼灼的视线同时落在裴黎身上。 白沙星的领主大人不得不放弃抠宝石的鸵鸟行为。 「啊……昂？我这么说过吗？」 裴忌：「死老头子你别不认帐！」 裴黎内心慌得一批。 「谁不认帐了？！我说了又怎么了！我的怀疑又不是没有道理！沈确受伤这件事本身就处处透露着诡异，嫁过来就更诡异了！」 「整个帝国都知道卡罗琳娜有多喜欢那个小omega，要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捨得把他丢到我们白沙星来？」 「这跟古地球人那些美人计有什么区别？」 「领主。」 艾梵冷漠地打断了裴黎。 「唔……夫人，您讲……」 第41页 艾梵深吸了一口气： 「我认为，卡罗琳娜还没有蠢到为了一个已经有过协定、且三百年没有出过问题的生产线，放弃整个帝国的第一指挥官，还派他到我们白沙星……」 她一字一顿。 「亲自色诱你儿子。」 「我……」裴黎气势一下就弱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艾梵的目光锋利地插在裴黎身上。 「不不不，夫人……」 裴黎不要脸地贴近，执起艾梵的手，在她的冷漠瞪视下继续狡辩。 「卡罗琳娜那个女人多有野心，你不知道吗？她经常在提到我们白沙星的时候嘴角上扬三个像素点，星网上都有专门的抓拍记录！其中必有深意啊！」 「还有那个沈确，他的确是卡罗琳娜的人，你不知道星民们都怎么叫他……」 裴忌冷笑一声：「女皇的走狗是吧？」 「砰！」 艾梵的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 狭长幽深的眼尾眯起。 「你这么叫他了？」 裴黎：「我我我……都是星网上说的，不是我……你别生气……」 艾梵冷眼过来：「现在你要做什么？ 裴黎立刻低头：「对不起。」 艾梵：「没收终端，一个月不准刷星网。」 裴黎大惊失色。 裴忌大仇得报：「活该！」 裴黎气结。 失去终端，他的老年生活该有多无聊啊！ 他指着罪魁祸首泄愤： 「小兔崽子，我好心提醒你，你却恩将仇报！」 「等着吧，早晚有一天人家骗你身骗你心，把你骗得倾家荡产，到时候别来找我哭！」 裴忌咕哝一声：「我巴不得呢。」 裴黎：「你还顶嘴！有本事你大声说！」 「行了！」 艾梵一眼瞪向裴黎，后者立刻闭嘴，她又看向裴忌。 「回去吧，别让你的omega等太久。」 裴忌点了点头，转身迈了一步，又忽然转了回来。 「妈妈，还有一件事。」 「什么？」艾梵掀了掀眼皮。 裴忌犹豫片刻，问出了一个困扰他一下午的问题：「今晚的宴会为什么要改成半公开？按照惯例不是只有婚礼才会公开吗？很多星际狗仔都跟着混进来了。」 「有什么问题吗？」艾梵反问，「你是不希望自己的财产公开，还是在意别人的议论？」 「都没有……」裴忌说，「就是单纯有点奇怪，这么张扬，不像是您的行事风格……」 艾梵嘆了口气：「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裴忌突然变得紧张，「总不能是……因为我结婚……感到欣慰吧……」 艾梵忍住「呸」他一脸的冲动。 白沙星的领主夫人今晚第n次深吸了一口气。 「是因为沈确。」 「沈确？」裴忌一愣。 艾梵无语地白了一眼自家这块朽木。 「你忘了婚礼的时候你都干了什么好事了吗？」 「你还欠他一场婚礼和一个正式道歉，裴忌。」 第30章 最坏的打算 关上待客厅的门时，裴忌脑子里依旧迴荡着艾梵的话。 「婚礼我就替你做主，把这次宴会当成补偿。」 「至于道歉……沈确说是你们的私事，就由你们自己解决吧。」 自己解决啊…… 裴忌犯起难。 沈确从没问过他婚礼当天去哪了，他就自然而然以为他并不在意。 所以，omega是那么心思细腻的生物吗？ 会在意每一个重要的日子？还有他说的每一句话？ 真难懂啊。 裴忌摩挲着下巴。 结婚之前，他信誓旦旦要好好对沈确。 但这短短几天，裴忌已经发现，要做到真正意义上对某人「好」，非常难。 他和沈确有自己的性格、习惯、思维定式。 哪怕他一直在为这场婚姻付出，也都是基于自己立场，和自己喜好的付出。 不是沈确的想法。 裴忌忽然觉得，他应该去了解沈确的想法。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上将！」 裴忌闻声回头，就见黛米和安雅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裴忌脸色一沉：「沈确怎么了？」 …… 「您一走，那些狗仔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偷拍夫人。」 「幸好洛将军和李医生过来帮忙，让夫人先出去走走，避一避。」 「但奥斯汀少爷跟着夫人出去了，我们都没发现，然后他就……就……」 「就怎么了？！」 裴忌焦急的声音在寂静的花苑里迴荡。 他走得很快，腿又长，安雅和黛米只能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就被夫人揍了一顿……」 裴忌踏上台阶的脚步一顿。 「谁被谁揍了？」 「奥斯汀少爷被夫人揍了。」 裴忌懵了一瞬：「啊？」 重新迈开步子。 裴忌又问：「奥斯汀现在人在哪呢？」 安雅：「李医生给他注射了一管迷幻剂。安置好夫人后，他就被洛将军带走了。」 回想起洛源腰间别着小皮鞭，笑得一脸可爱，拖着昏迷的奥斯汀离开时的样子，安雅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第42页 洛将军……有时会给人一种很恐怖的感觉呢…… 裴忌点点头。 「很好，洛源有分寸，不会把他弄死的。」 他说着推开花苑的门。 这间小花苑是个喝下午茶的地方，隐藏在云雾般的藤萝之间。 艾梵喜欢藤萝。 但这个植物早在300年前就随着地球毁灭化成了宇宙残骸。 于是裴黎专门聘了个科研团队，在33号蓝星上把它復刻了出来，移栽到皎月宫，建了这个小花苑。 还因此拿了个拯救灭绝品种杰出贡献奖。 裴忌进入花苑时，恰好看到查尔斯从一间休息室里出来，连忙问：「他还好吗？」 查尔斯双手插兜，点了点头，「放心吧，安抚剂给的早，已经没事了。」 裴忌松了口气，又问：「睡着了吗？」 「睡了一会，我刚出来的时候已经醒了。」 「我进去看看。」裴忌立刻就要推门。 「等一等，少领主。」 查尔斯按住了他，语气严肃。 「我有事情要问你。」 …… 漂浮灯像蒲公英一样在藤萝间游荡。 裴忌靠在柱子上，随意抓了一盏灯抛着玩。 「你问他起热的规律？」 查尔斯点了点头，目光凝在电子病歷上。 「比如，有没有固定的时间？或者会在什么固定的场景下起热？」 裴忌脱口而出：「晚上，这周有一半的晚上他都在起热。」 「除了晚上还有两次，一次是我跟他打对抗赛，还有一次摔倒，然后就是这次。」 查尔斯在屏幕上勾勾画画。 他突然瞥了一眼裴忌，「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裴忌停止了漂浮灯的抛接游戏，灯光不再晃动，安静地落在他英俊的侧脸上。 沉默了一会。 裴忌将手指插入发间，把略微有点汗湿的头髮捋到脑后。 「啊……你是说那个吧……」 他迎上查尔斯的目光。 「疼痛。」 查尔斯的眼神又严肃了一分。 「没错，疼痛。」 沈确每天晚上会喝促进断骨生长的药剂，虽然配有一些安神剂，但依然挡不住生理上的疼痛事实。 无论是晚上断骨生长时的起热，还是白天不小心摔倒、磕碰后的起热。 都跟疼痛有关。 沈确每次起热都伴随着疼痛，更准确来说，他先感受到疼痛，然后才会起热。 「我试过用信息素或者身体去诱导他，但都没用。」裴忌扶额。 查尔斯记录的手一顿：「身体？」 裴忌目移，脑中一闪而过飞艇上的画面。 「就是做点亲密动作……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没有很过分！」 查尔斯语气凉凉：「您最好没有。」 裴忌仰天长嘆：「没人为我发声吗？我名正言顺的老婆诶，不能咬又不能碰的，我每天忍得多苦啊你知道吗医生！」 查尔斯：「您可以选择离婚。」 裴忌斩钉截铁：「不可能！」 查尔斯回到病歷上：「感谢您为医学的献身，还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 裴忌脸色阴沉地一一细数。 「直接刺激腺体的话能让他溢出来一点信息素，但只有一点。」 「信息素诱导的话完全没用，他能闻到我的味道，但没有……那个方面的反应。」 「只有疼痛，百分百命中。」 裴忌烦躁地又捋了一下头髮。 「救命……我们不是匹配度在90%以上吗？为什么他对我的信息素没有反应啊？」 查尔斯语气平静：「您要理解，ao之间的x冲动是因为高匹配的信息素融合才得以产生，指挥官连自己的信息素都不能控制，除非……」 他顿了顿。 「您弄疼他。」 「让他先释放出信息素，再用信息素诱导，他就会对您有反应。」 「可是有反应也没用啊。」裴忌狠狠捏着手里的漂浮灯，「一咬就哭，除了疼还是疼！」 「最后还不是我壮烈牺牲，给他当人型安抚剂！」 查尔斯：「那离婚吧。」 裴忌：「不可能！」 查尔斯嘆了口气：「的确辛苦您了。」 裴忌抱怨归抱怨，但不该做的事误做一次后都没有再做过第二次。 他的确有在好好观察并且照顾沈确。 ……虽然这个大少爷也不太会照顾人就是了。 alpha大多强势，占有欲强，沈确这个情况，换成别人还不知道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查尔斯收回病歷，在裴忌不满的瞪视中宣布：「我会跟他在弥赛亚的医生联繫，准备一些药剂跟进他的治疗，但……」 他停顿片刻。 「少领主，您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从来没碰到过类似的先例。」 「——无论是精神力，还是发情期。」 裴忌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放飞了漂浮灯，盯着那颗小小的圆球飞入了藤萝之中。 第31章 你生气吗？ 那是一个午后。 因为殴打钢琴老师，顶着十本书在花苑挨罚的裴忌望着大团大团的藤萝花突然发出灵魂拷问。 「妈妈，您为什么喜欢藤萝花？」 第43页 那天阳光很好，正在花苑里看书的艾梵头也没抬，伸手把书翻过一页。 「加一个小时。」 裴忌悲伤地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无聊得快要发霉的裴忌又一次发出灵魂拷问。 「妈妈，是因为藤萝花很贵所以您才喜欢吗？」 这次艾梵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了。 「你是草履虫吗？裴忌。」 裴忌一愣：「妈妈，什么是草履虫？」 「是古地球上一种单细胞生物。」 艾梵合上书。 「它没有脑子。」 裴忌第二次悲伤地闭上了嘴。 就在他以为母亲会再次打开那本书，而不会再理他的时候。 伴随着一声嘆息，艾梵突然又开了口。 「它的确是一种名贵的植物，裴忌，为了復刻出这个品种，你父亲花掉了上亿的星币。」 「但那是因为我喜欢，你父亲才会去復刻它，它才得以成为一种名贵的植物。」 「否则，它只能存在于书本上，只用十个星币，你就能看到它的插图。」 所以是因为喜欢才变得贵。 而不是因为贵才喜欢。 小糰子裴忌似懂非懂。 艾梵难得有耐心继续问他： 「你知道古地球人给藤萝的花语是什么吗？」 裴忌歪了歪头：「妈妈，我不知道。」 直到现在，裴忌都清楚地记得艾梵回答他时，嘴角微微上扬，斑驳的日影落在她身上。 一切冰凉与冷漠都融化在了日光里。 她说：「痴迷的爱。」 「和执着的等待。」 …… 花藤遮住了月光，在沈确白玉般的侧脸上留下一片冷色调的阴影，美得像是一个梦。 要不在沉星宫也种一片吧？ 进门时，裴忌突然这么想。 门开的时候，沈确警觉地抬头，在看到是裴忌后明显放松了下来。 裴忌捋了把凌乱的头髮，把外套搭在手臂上，走到床边坐下。 手背贴上沈确的脸颊。 「还热不热？」 沈确摇了摇头。 安抚剂作用很快。 比之前那几次都要快。 他甚至没有陷入完全的昏迷，就结束了起热状态。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确觉得很不舒服。 没有之前温暖飘忽的感觉。 陌生的人工信息素强行带走了他的味道。 就像是用冷水从头到尾把他浇了一遍，彻底洗了个干净。 而此时裴忌的手贴上他的脸颊。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醉了。 握在一起的指腹收紧，沈确忽然开口：「我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哪里？」裴忌立刻往前坐了坐，「胳膊疼？」 他说着要去看沈确受伤的胳膊，被沈确侧身躲过。 裴忌不爽了：「不是不舒服吗？」 沈确浅浅看了裴忌一眼，别过头，「……不是胳膊。」 裴忌长腿一翘，抱肩皱眉看着他，「撒什么娇？到底哪里不舒服？」 浓重的乖戾和桀骜不驯从alpha身上溢出，连笔挺的军装都压制不住。 沈确微微一愣，喉咙微动。 差点忘了。 这个人不讲理来着…… 他慢慢垂下眸子。 过了一会，缓缓伸出手，沿着被褥一点点挪动到裴忌身边，抓住了他一角衬衫。 高高在上的指挥官尴尬地别过头，小声道： 「我……腺体难受……能……给我一点你的信息素吗？」 裴忌乖张的表情一点点崩裂。 他只是口嗨。 但沈确是真的在撒娇啊！ 微红的耳尖映入眼帘。 瘦弱的手腕被勐地抓住。 裴忌单膝跪上床，欺身上前，一把捏住沈确小巧的下巴，将他的脸掰正，不由分说亲了上去。 清冷的眸子睁大，温热的触感烫得沈确微微颤抖。 他正要挣开，alpha的信息素却像柔软的雾气般将他包裹。 干燥的沙粒气息从嘴唇、从交织的唿吸、从每一个毛孔窜入他身体里。 那一瞬间，冰冷的水份蒸发了，化成了融融的暖意。 像刚午后的暖阳，像冬日的炉火，像猫咪厚厚的绒毛。 沈确彻底醉了。 他喜欢这个味道。 裴忌贴了短短一会就离开了。 分开之后，他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两人额头抵着额头。 只听裴忌轻笑一声：「够了吗？沈指挥官？」 沈确抿了抿唇，将残留在嘴边的信息素全部卷进去，鼻子里带出一声黏黏的轻哼。 「差不多吧……」 裴忌捏了把他没有什么肉的脸，「任性。」 alpha眼里带着笑，眸光闪耀，跟离开前一脸凝重的他判若两人。 氛围很好。 沈确定了定心神，再次开口：「你生气吗？」 「生气？」裴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生什么气？」 沈确说：「关于矿石生意，我以为你离开是为了问领主这个事情。」 「啊。」裴忌坐回原位，「我的确是问他这个。」 沈确面色不变，静静听着后面的话。 裴忌：「我问他是不是看不上我，三百年了，白沙星的矿石生意从来都是少领主继承，怎么到我这就不行了？」 第44页 沈确抓着被子的手一点点收紧，嘴唇微微发白。 长长的睫毛垂下。 果然…… 却听裴忌话锋一变：「结果你猜怎么，我妈妈说是！她就是看不上我。」 「她说我跟我老爹都是蠢货，矿石生意在他手里已经江河日下了，再到我手里，就只能等着自然消亡了。」 「所以……」 裴忌突然执起沈确的手，从下往上看着他，桀骜不驯的脸上露出假惺惺的可怜表情。 「拜託救救我们吧，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白沙星毁在我手上啊！」 话说完，还刻意抹了一把「泪」。 沈确的表情堪称玄妙。 他先是张了张嘴，又闭上，眉头皱起，挣了挣手，发现挣不脱。 只得看向裴忌。 最终，沈确嘆了口气。 「……我知道了。」 裴忌嘴角一勾，一个熊抱将omega圈进怀里。 「您真是个好人！」 沈确「噗」地笑出声，嘴角上扬了一点又连忙刻意地压下。 作为一个单兵，裴忌身上肌肉分明，衬衫下的触感结实又有弹性，充满了荷尔蒙的味道。 沈确僵硬了一瞬，片刻后，放任自己贴在alpha身上。 原来，跟裴忌交流比他想像的还要简单。 第32章 我绑架你 房间门「噹噹当」响了三声。 安雅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问：「上将，领主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宴会厅，晚会还没有结束呢。」 裴忌刚要让她小点声。 沈确便从他怀里醒了过来。 「几点了？」他迷茫地问。 裴忌看了一眼终端，「十点半了，离宴会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 沈确靠着裴忌，半垂着眼，一点点恢復清明。 裴忌玩味地看着他迷迷瞪瞪的样子。 「我真的很好奇。」 他捏起沈确下巴，迫使他扬起脸。 「你这么块可爱的小蛋糕是怎么把奥斯汀揍趴的？他好歹是个alpha单兵。」 沈确挥开裴忌的手，声音有点冷。 「对付我他还差点意思。」 裴忌无奈嘆气：「是是是，您最厉害了。」 但他的确很好奇。 要是之前的沈确，随便撂倒一个alpha并不奇怪。 沈确的精神力很强大。 伊卡洛斯帝国7架3s机甲中，唯一一架轻型机甲「寒莹」就是沈确的。 但这台机甲已经在那场失败的战役中彻底损坏，听说连残骸都没有收回来。 现在的沈确一没有精神力，二受信息素压制。奥斯汀虽然是个娇惯的花架子，但也不至于被摁着揍。 似乎看透裴忌心里在想什么，沈确凉凉地开口：「打架又不能只靠蛮力。」 「格斗技巧、策略、眼力与力量同等重要。」 「身为单兵，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喂喂喂，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裴忌捏了捏沈确的脸。 脑海中浮现出前几天他一本正经建议自己【多加训练】的画面。 裴忌义正言辞地指责：「我发现你动不动就喜欢教育我。」 「你对其他单兵也这样吗？心高气盛的小伙子谁能天天听这个啊？你舰队里的单兵不会对你有意见吗？沈指挥官。」 沈确拍了一下裴忌不老实的手，面色有点古怪。 裴忌突然意识到什么：「不会说中了吧？」 沈确不理他，慢悠悠下床。 「不会吧不会吧？」 裴忌不依不饶，凑到他脸边。 「无数alpha惦念的第一指挥官，其实在舰队里是个万人嫌？！」 「闭嘴！」沈确没好气地说，薄唇抿成生硬的直线。 「不是我说，指挥官。」 裴忌嘴上不饶人，手上还是老老实实扶起沈确，把他端端正正摆好，抹平衣服上的褶皱。 「您要是能放下点架子，多撒撒娇，别说第一舰队，七大舰队的alpha全都得跪在您的军靴下。」 把星辉摆正，裴忌拍了拍沈确胸口。 「当然，出于个人因素，我还是希望您能更凶一点，别那么可爱。」 他凑到沈确眼前，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下次不准这样了。」 沈确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 裴忌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语气变得柔软，像是在请求。 「假如你想一个人呆着，可以让安雅跟远一点，或者去有骑士团守卫的区域。你今晚差点在一个alpha面前发情，但凡李医生和洛源晚到一会，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沈确垂下眼帘。 他当然知道。 一个发情的omega，和一个信息素并不弱的alpha。 哪怕他有防身的能力，也不能保证一定不出事。 起热那一瞬间的感受依旧清晰。 迷茫，混乱。 还有无法支配自己的恐惧。 他不喜欢，也不习惯。 裴忌嘆了口气：「关爱关爱我的小心脏好吗？大指挥官，我吓都吓死了。」 沈确抬起眼，清冷的眸底映着藤萝花蓝紫的色调。 他一错不错看着低头穿外套的裴忌，嘴角动了动。 那一刻，他想问：为什么不标记呢？ 既然担心。 为什么不标记呢？ 第45页 假如他能带上裴忌的印记，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个omega是有主的。 再没有别的信息素能侵犯他。 裴忌低头扣着扣子，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还有件事，我妈妈说你接手矿石生意后可以不用去总务署坐班，让部长们把文件送到沉星宫就好……」 穿完外套，裴忌抬头，忽然看到沈确站在藤萝花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啊……又来了。 这个要说又不要说的表情。 军校的生理课上说，omega比alpha和beta心思更加活络，也更善于隐藏，所以更适合做指挥官。 没错。 沈确是天生的指挥官。 但裴忌真是受够了这个「心思活络」「善于隐藏」！ 奥斯汀解决了，沙金的事也说开了，现在又是因为什么不开心呢？ 草履虫的alpha开始调动仅有的脑细胞琢磨他家omega的心思。 他突然抓住沈确的手：「你是不是不想回宴会厅？」 沈确一愣：「不是……」 却见裴忌肩膀一抖，把刚刚穿好的外套又脱了下来，伸手就来扒沈确的衣服。 沈确大惊失色，死死抓住外套。 还没来的及后退，沈确被裴忌一把抓住腰带，转了个圈，以后抱的姿势压在怀里。 强壮的右臂箍住他两只手臂，左手这就开始解扣子。 「裴忌！你干什么？」沈确脑中一下闪过婚内强x三年起步，脸色更白了。 裴忌啄了一口人红扑扑的耳朵。 「别闹，换衣服。」 换衣服？ 沈确一脸茫然，像被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剥光，只剩一件衬衫的时候，他死活不从了。 扯着衬衫下摆，沈确咬着唇，宁死不屈地瞪着裴忌。 「那你自己来。」裴忌把他丢回床上，打开门吩咐黛米。 没过一会，小女僕捧来了新的衣服。 「上将，军礼服不是领主夫人的要求吗？怎么不穿啦？」 裴忌简单回了个：「不方便！」 两分钟后，他拉着沈确打开门，在黛米和安雅茫然的目光中留下一句：「晚宴我们不回去了！」 然后抱起沈确飞奔而去。 徒留小女僕们在后面喊：「上将您不能不去啊！领主问起我们要怎么办呀！」 裴忌高声道：「就说我被绑架了！」 …… z-390号小型战舰破空而起。 裴忌看了眼终端，「十一点，还有一个小时，应该来得及。」 被强行塞在副驾驶的沈确哼了一声。 「……被绑架了？」 裴忌侧头一笑，月光描摹着他恣意张扬的侧脸。 「我绑架你。」 第33章 我老婆超粘人 沙漠酒馆位于第一绿洲与第二绿洲之间的广袤沙区。 四面皆是起伏的沙丘。 沙漠民的小镇像一把把散落的宝石，点缀在沙丘间。 在这个夜晚，处处熙熙攘攘，金色的灯光与红色的篝火几乎要把璀璨的星光淹没。 掠过小镇，裴忌把战舰停靠在酒馆外的空地，扬起一小片沙尘。 他翻出驾驶舱，向沈确伸出手。 「来！我带你去喝酒。」 黄澄澄的沙橘汁端到沈确面前时。 指挥官挑了挑眉。 「喝酒？」 因为酒馆里太吵，佣兵和商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划拳，他只能用比平时更大一点的声音说话。 「我喝酒，你喝果汁。」裴忌理所当然地说。 「您的沙啤！」 古铜色皮肤的服务生「咚」地一声把满满一大杯啤酒砸到木质桌子上。 白沫飞溅出来，沾湿了台面。 「今天是欢庆日最后一天，所有酒水半价！我们有最纯的沙漠烈酒，还有特制的小羊扒，要不要来……裴忌？！」 服务生突然认出来人。 「我去！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宫里吃席吗？！」 裴忌打了个响指，「本森，看在我放弃宫里的盛宴来给沙菲雅捧场的份上，打个一折如何？」 「不可能！」 本森一拍桌子。 「你还欠着我们三百星币的酒钱呢！今天走的时候必须清帐！」 「哇，这就是对待老顾客的态度吗？」 「哇——刚继承上亿的资产，扭头就来欺负我们小本买卖，你要不要脸？」 「诶诶，这不是裴忌吗？」 另一个路过的服务生也认出了裴忌。 同样古铜色皮肤的小姑娘勐地挤到桌子前，把本森扛得一歪。 「裴忌！我们正刷着你在星网的直播呢！刚看到你离席，结果直播间掐了！啊啊啊气死了！」 「快说说快说说，你跟你老婆到底为了矿石那事吵架了没啊！」 那一瞬间，沈确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三四个小姑娘同时竖起了耳朵。 裴忌捏起一粒干果丢进嘴里。 「你们真牛，正大光明刷非法直播就算了，吃瓜吃还到正主头上？」 「生活总要有点乐子嘛。」 裴忌：「我是乐子？」 小姑娘：「不然呢？！」 裴忌伸手把沈确拉到怀里，下巴一扬。 「看到没，我老婆！粘人得不行，离开我一会就寻死觅活，怎么可能捨得跟我吵？」 第46页 沈确一巴掌拍到他脸上。 小姑娘张了张嘴，半晌突然意识到什么。 「哦哦哦——你就是那个第一舰队的指挥官！」 她露出同情的表情。 「嫁给裴忌真是难为你了！对了，你等一下！」 小姑娘快步回到吧檯，没过一会端了一个粗陋的铜壶回来，往桌上一放。 「送你的沙驼奶！我们酒馆特制的，加了野果子，弥赛亚可喝不到！」 沈确微微一愣，在小姑娘热情洋溢的笑容下点了点头：「……谢谢。」 「别客气！」 裴忌不干了，「露露，你什么意思？我来那么多趟你都不送我沙陀奶，一壶五十星币呢！」 「滚滚滚。」露露把裴忌的脑袋扒拉走，端着盘子服务下一桌去了。 临走前对着沈确飞了个吻。 「指挥官，你真漂亮，欢迎来到沙漠酒馆！」 留下裴忌大声控诉：「说谁漂亮呢！我投诉你调戏客人！」 本森嘿嘿一笑，用胳膊肘怼了怼他。 「行了，特制小羊扒，要不要来一份？」 裴忌：「要！」 服务生们一吵嚷，更多人认出了裴忌。 一个佣兵打扮的人隔老远喊道：「裴忌！打不打牌？」 裴忌摆摆手，「老婆在，不打。」 佣兵：「怂蛋。」 裴忌：「单身狗少叫！」 他回过头，捏了颗很像葡萄干的果干送到沈确嘴边。 「白棘干，一般长在有沙金的沙漠区，很少见的，尝尝看？」 见沈确没有动作，他又补充道：「我刚洗过手了，不脏。」 沈确支着头，突然开口。 「上将。」 「你刚刚说你老婆什么来着？」 「粘人的不行？」 「离开一会就寻死觅活？」 「哈……」裴忌干笑一声，「那不是……闢谣呢吗？」 沈确掐住裴忌的下颌，凉薄的目光从下而上看着他。 「你就是谣言的源头。」 裴忌不要脸的嘤嘤嘤：「老婆我错了，老婆轻点罚。」 沈确眉头跳了跳，放开那个没脸没皮的傢伙，低头叼走了裴忌手里的果干。 酸酸甜甜的口感在舌尖瀰漫开来。 咽下果干，他又叼起吸管，喝了一口沙橘汁。 很酸。 沈确皱了皱眉，还没说什么，一杯沙驼奶已经送到了他面前。 裴忌嘴角一勾。 「这个甜。」 沙漠酒馆里，嬉笑声与吵嚷是永恆的背景音。 半圆形的穹顶下挂着传统的烛灯，虽然没有皎月宫恢弘，但也足够宽敞。 服务生们来来往往招唿着客人。 佣兵、商人、旅者。 其中很多都认识裴忌，一眼望到他就会热情地上来打招唿。 插诨打科也好，关心问候也罢。 沈确忽然发现，在这些沙漠民似乎都是直唿裴忌的名字。 不是上将，也不是少领主。 在他们嘴里，裴忌就是裴忌。 布满刀痕与弹孔的墙壁上贴着帝国的通缉令，纸张已经泛黄。 脱落的墙皮与脚底厚厚的白沙昭示着这个酒馆经歷过多少沧桑岁月。 但沉醉于口腹之慾与饭后八卦的沙漠民不在意生活的疲惫。 他们只是快乐。 冒着黑胡椒香气的小羊排端上来时，酒馆内忽然灯光一暗。 360°悬浮光幕齐刷刷出现在酒馆中央。 身穿红色舞裙的沙菲雅出现在半圆形的穹顶之下。 霎时间，尖叫与欢唿声几乎要将酒馆的穹顶掀开。 「来了来了！」露露激动地抱着盘子，一指穹顶下的舞台，「今晚最后一场，也是欢庆日的最后一场！」 只见沙菲雅拍了拍手，原本欢闹的酒馆剎那间寂静。 妩媚动人的声音响起。 「伙伴们，今天有没有把我们的酒水喝光？」 欢唿声骤然而起。 「再不快乐，明天可就要上班了喔！」 欢唿声变成了唏嘘。 沙菲雅灿烂一笑。 「好啦！活是干不完的！不管明天是摆烂还是工作，今天的快乐永远属于今天！」 「最后一场舞，献给慷慨地给我们放了七天假的领主，献给慷慨献身为我们赚了七天假的少领主。」 「也献给我们如宝石般闪耀的白沙星——」 「愿富饶永远追随我们！」 悠扬的舞曲响起，沙菲雅回眸一笑。 纱质的衣裙像水一般流动起来，飞扬的头髮如同柔软的锦缎。 她就像一朵盛开的沙漠玫瑰。 热烈、美丽、灵动。 每一个眼神都勾人心弦，每一个动作都惹人赞嘆。 掌声、尖叫、欢唿不绝于耳。 而此时此刻。 身为欢庆主角的少领主正认真地把羊排切成小块，裹满浓郁的汤汁投餵给他心爱的omega。 裴忌突然问沈确：「你知道他们在庆祝什么吗？」 瞥了眼一脸期待的alpha。 沈确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摇了摇头。 裴忌立刻扬起下巴。 「他们在庆祝我们的婚礼。」 第34章 沙漠的宠儿 十二点后，白沙星的欢庆终于结束。 第47页 沙漠酒馆里却依然热闹。 裴忌终于还是熬不过佣兵们打牌的邀请，在获得沈确的首肯后同意玩两圈。 因为一直在断断续续睡觉，沈确不是很困。 但他依然很疲惫。 佣兵们勾着裴忌跟他对饮，白色的泡沫像海浪一样在啤酒杯中起伏摇晃。 年轻的alpha笑得潇洒又恣意。 沈确无奈地看着，捡着酸甜的白棘干提神。 眼见一盘白棘干就要见底，突然一只纤细的手腕伸来，帮他又倒满了。 换了身宝蓝色舞裙的沙菲雅笑盈盈坐在他身旁。 绸缎般的长髮挽起，少了一丝舞台上的妩媚，却多了一丝动人。 沈确突然想起，她这身打扮与前几天去沉星宫的时候一样。 「我本来要送你一盘玫瑰派，但裴忌说你晚上吃太多会胀气，就吃点果干吧。」 沙菲雅向沈确眨了眨眼。 「第二次见面了，指挥官，我叫沙菲雅，是这间酒馆的老闆。」 沈确往后靠了靠。 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 目光依旧一错不错地追随着自己的alpha。 他忽然道：「只是酒馆老闆吗？」 语气平淡，像是随口一问。 沙菲雅只是错愕了一瞬，红唇微妙地勾起，也随着沈确的视线去看裴忌。 「嘛，难道指挥官以为我是上将的小情人吗？」 沈确缓缓道：「身为佣兵的小情人吗？」 沙菲雅眸光一闪，「怎么说？」 沈确捏起一粒果干，小口咬下一半，细细嚼完，咽下。 「我所见过的舞姬，她们的手都保养的很好，光滑白嫩，一般不会有茧。」 「哪怕是有，也会在指腹、掌心这种地方，因为常年练习。」 「但你的茧在每一个指节处，据我所知……只有一类武器会磨损这个地方。」 「银线弯刀。」 「佣兵常用的武器。」 他把剩下半粒果干吃完。 「还有这个。」 沈确点了点耳朵后。 沙菲雅顺势一摸。 指尖触到左耳到脖颈处一道浅浅的伤疤。 「是机甲光刀的伤痕。」 一个常年用刀，并且与机甲正面对拼过的女人。 沈确认真地看了沙菲雅一眼，乌黑的眼眸格外深邃。 沙菲雅灿然一笑：「您真有魅力，指挥官，我开始理解为什么裴忌喜欢您了。」 沈确低低的重复：「他喜欢我吗？」 喜欢他，为什么还要找佣兵调查他？ 沙菲雅把碎发撩回耳后，「您不会感受不到吧？」 沈确面容依旧冷淡。 有什么所谓呢？ 喜不喜欢，他都是他的人了。 他的视线又开始追随裴忌。 「他跟我之前知道的很不一样。」他突然对沙菲雅说。 「您以为他是什么样？」 沙菲雅想了想。 「omega杀手？娇惯的富二代？不听指挥的战场大魔王？——反正星网上都是这么说他。」 沈确：「……差不多吧。」 沙菲雅忍笑：「真可怜，这么一个傢伙居然是我们沙漠的宠儿。」 沈确闻言抬眸，「为什么这么叫他？」 「那是因为……裴忌这小子，虽然出生在绿洲，但其实算是半个沙漠民。」 沙菲雅笑着比划了一下。 「他从这么高的时候就喜欢跑我们这边来玩，为此不知道挨了多少骂。」 「你再不会见到比他更难管的小子了，跟个地痞流氓似的，天天跟在佣兵屁股后面跑，人还没刀长就要去杀蠕虫。」 「长大后好了一点，去军校的时候起码是个正常人了。」 沈确沉默。 他不觉得能做出单兵进虫巢这种事的人算是正常人。 「但是呢……」 沙菲雅笑眯眯看着裴忌的背影。 「就是这么个不靠谱的小子，成为上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他的舰队灭了沙漠里一百多个蠕虫的沙穴，让沙漠民结束了漫长的流浪生涯。」 「你知道吗？指挥官，在之前，沙漠民是没有固定居所的，因为蠕虫能顺着沙子闻到人的味道，我们必须不停地逃亡。」 「蠕虫繁殖很快，它们能通过一种特殊的频率在沙子里传播讯息，必须同时定位到所有的母虫，在不超过0.1分的时间差内杀死它们，哪怕有一只逃脱，都是前功尽弃。」 「白沙星这么多领主都没有做到，但他做到了。」 沙菲雅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连声音都变得温柔。 「我们怎么能不爱他呢？」 「是他给了我们自由。」 沈确一言不发地听着。 昏黄的烛光在他眼底打下一片暖色。 帝国舰队的行动必须经过皇庭与议会的同意。 但这些事情，女皇从没有跟他讲过。 沈确眼里闪过一丝微光，「你们……为什么从没有在星网帮他说过话？」 沙菲雅不屑地「切」了一声：「他自己都不在意，我们管他干嘛？」 「反正，人又不是活在别人眼里的。」 「他是我们的少领主，又不是别人的。」 裴忌……不在意这些吗？ 沈确忽然有些不明白了。 第48页 那他为什么要花七百万撤最近热搜？ 真难懂啊…… 他忽然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你们沙漠民……有什么传统、或者习俗吗？关于标记方面的？」 「你是说ao标记？」沙菲雅灿然一笑，「我们没那么多讲究。」 「不像弥赛亚和某些绿洲的居民，一定要多高的匹配度。」 「我们是过一日快活一日的沙漠民，只要喜欢，就会标记。」 「是吗。」 沈确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又捏起一颗白棘干。 这颗有点酸。 …… 半个小时后，望着空空的果盘，裴忌怒斥沙菲雅。 「我让你陪他说话，没让你把他当吗喽餵啊！」 沙菲雅一脸无语，「我去，我都没问你要果盘钱，白棘干一斤30星币呢！」 「你给他吃了一斤？！」裴忌拽起沈确就往肚子上摸，「不会不消化吧？」 沈确一把拍开他的手。 裴忌转移愤怒，瞪了沙菲雅一眼，「回头再找你算帐。」 他急匆匆地给沈确披上外套。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一点整。 小镇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 裴忌揽着他的omega爬上酒馆的高台。 起伏的沙地上。 一轮圆月垂在沙丘尽头。 alpha坚实有力的胸膛隔绝了凛冽的风沙。 裴忌凑到沈确耳边，低声倒计时：「三、二、一……」 人造的月光灭了。 璀璨的星空像画一样展现在眼前。 沈确瞳孔一缩。 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战舰上，隔着指挥室的玻璃，看着宇宙中耀眼的星云。 「喜欢吗？」裴忌低声问。 沈确微微偏头。 裴忌的侧脸离他很近，落满星光的眼睛里难得露出一丝小心翼翼。 风扬起两人的头髮，将发尾交织在一起。 那一瞬间，沈确突然想问裴忌很多事。 想问他之前是不是有过一个喜欢的人。 想问他为什么结婚第二天就找佣兵上门。 想问他为什么不标记。 但最后沈确什么也没问。 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就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 他的alpha瞬间扬起嘴角。 「这是我给你的道歉。」 裴忌认真地解释。 「对不起，婚礼丢下你一个人。」 第35章 乖巧的o从不作死 三星期后。 第一绿洲，露翠疗养院内。 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大叶树木，投射在医疗舱边缘。 「骨骼恢復得挺好，继续保持。」 「身体营养也跟得上。」 「您之前在医疗舱昏迷时全靠营养剂维持生命体徵，这个东西……不是我有偏见，必要时应急可以，与真正的食物比还是有差距。」 「事实也证明，离开医疗舱后您的确产生了严重的营养不良。」 「所以在饮食方面还是要多加注意。「 查尔斯·李正一边查看电子屏，一边向沈确嘱咐。 三分钟前，沈确刚从医疗舱里出来。 经歷了长达十二个小时漫长的药剂注射、治疗以及全面检查。 此时的他正喝着营养剂应急。 「不要熬夜，不要喝酒，可以多增加点运动。」 「但是不能太剧烈，比如驾驶机甲。」 查尔斯严肃地说。 「摸都不能摸。」 沈确点头。 从他淡定平静的表情完全看不出—— 七天前，这位病人已经违背医嘱与裴忌连续玩了三场机甲对抗赛。 其实他本来没打算这么作死。 但那天是裴忌婚假最后一天。 凌晨六点半，裴忌准时起床到模拟训练场进行训练。 沈确在屋内属于alpha的信息素淡到几乎闻不到时幽幽转醒。 慵懒地把已经凉了一半的床铺上残存的味道搜刮完，他照例到训练场等他的alpha一起吃早餐。 鑑于婚礼第二天的惨剧，沈确不能上场，只能在数控室里盘裴忌的模拟数据。 盘战斗数据这种事他在舰队时几乎每天都会做。 只不过之前是一口气看上百人的，现在只看一个。 一开始裴忌有些排斥他看自己的数据，但沈确没有再提出关于操作的问题，也就算了。 百无聊赖地看裴忌炸了一会虫穴，沈确调出模拟场地，纤长的手指翻飞，亲自给他的alpha设计起模拟场地。 对于脑中存储着上千场战役模型的指挥官来说，模拟一个训练场地简直是信手拈来。 光脑模拟的训练再难，也不会像人一样灵活刁钻，更不会像沈确一样根据裴忌的攻击方式操控全息投影实时变化，针对他的缺点可劲噁心他。 换做别的正常的单兵，十分钟就得被沈确玩得心态炸裂。 可裴忌不是个正常的单兵。 越噁心，他越来劲。 「蚀天」在迷宫般复杂的地形里翻飞，极致的感知与战斗本能合二为一，爆裂的炮火几乎要将所过之物轰成平地。 alpha骨子里的基因决定了他们潜意识里就没有「温柔」「克制」之类的词语。 每一次攻击都彰显着裴忌的强势、狂妄和破坏欲。 第49页 鲁莽的攻击方式让沈确不由得皱眉。 可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沈确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明天就要走了。】 【回舰队。】 【不会在这里训练了。】 因为嫌弃而皱起的眉头缓缓展开，沈确突然伸手把模拟场地一关。 狂躁的黑色机甲堪堪停在操作室玻璃前。 omega下巴一扬。 「跟我打对抗赛。」 裴忌轻笑的声音顺着耳麦传来。 「别闹。」 沈确冷笑一声，噼里啪啦就是一顿「亲切指点」，从alpha鲁莽的攻击方式到他拙劣的操作技巧。 三分钟后，两台d级机甲出现在场地里。 omega如愿以偿。 又喜提一次起热。 …… 坐在查尔斯面前。 omega乖巧地向医生保证，他从来没有做过驾驶机甲这种作死的事情。 跟裴忌玩比赛让他有一种自己没有那么一无是处的错觉，沈确喜欢这种错觉。 「那就好。」 传统的、喜欢以貌取人的alpha医生对面前成熟可靠的指挥官信任值几乎接近100%。 「您要记住，身体是一切的基础，只有身体健康，精神力才有可能恢復。」 「打个比方，身体就像是土壤，而精神力是土壤上的植物，只有土壤肥沃，植物的种子才有可能破土。」 沈确琢磨着这句话，「所以我现在的状况就像种子还没有破土？」 「您可以这么理解。」 查尔斯顿了一下，委婉地提醒他。 「但……还不能确定您的土壤里到底有没有残留的种子。」 沈确点了点头。 这是意料之内的。 他看向李医生右手边一片漆黑的光幕，那里显示的是他的精神力，正常情况下会出现萤火虫般的光点。 精神力越高，光点越密集。 之前，每次体检时，他的光幕上都是一片星光的海。 「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向我描述一下您受伤时的情景。」查尔斯突然问。 「或许能对之后的治疗有所启发。」 沈确神色如常。 「可以。」 他像是描述今天吃了什么般平静地开口。 「那是九个月前，第一舰队在8215陨石带附近遭遇星际海盗。」 「因为我的……判断失误，交火后37分左右，舰队右翼失联，光脑探测系统异常，无法精准判断陨石带内的情况。」 「陨石带内情况复杂，没有光脑的协助，体型庞大的舰队很难安然通过。」 「当时我选择驾驶『寒莹』离开主舰，『寒莹』是3s机甲，自带有最高权限的光脑系统，可以为主舰提供缺失的数据——这是另一个判断失误。」 「那些海盗正在陨石带中等我。」 沈确指腹收紧。 高速飞旋的陨石碎片、十多艘星盗战舰、二十多架机甲，密密麻麻的子弹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 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失误，都能坠入深渊。 「『寒莹』是轻型机甲，在承伤方面原本就弱，我不得已只能选择冲出陨石带，但……」 他闭了闭眼。 「中间撞上了一颗a级重量的陨石，精神突触受到了严重损害，当场失去意识。」 「之后我被赶来支援的第七舰队救回弥赛亚，醒来时，已经是八个月后了。」 这段话他复述过无数遍，在皇庭、在议会，甚至在星网的公开记者会。 一字不差。 第36章 新的安抚剂不错 查尔斯觉得脑壳疼。 超额承伤的确会损伤精神力，但不能解释他身上疼痛与发情间的奇怪联繫。 为此他特意联繫了沈确在弥赛亚的主治医生 对方也表示很不解。 更令人不解的是，交流中查尔斯发现，沈确在弥赛亚的住院期间就没有起过热。 他是在到白沙星后才发情的。 难道是裴忌的锅？ 但婚礼那天他明明不在…… 那个不靠谱的alpha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告诉沈确他的发情规律，每次都陷入昏迷的omega还蒙在鼓里。 看了眼沈确沉静如常的面容，查尔斯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 「最近精神还好吗？」 「还好。」沈确说。 裴忌刚离开那几天是有点失眠，信息素也不受控，尤其是晚上，总是突然发情，但有安抚剂在，很快就能抑制。 「新的安抚剂……我很喜欢。」 「……那就好。」查尔斯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自然。 「要是安抚剂没有了，一定要提前告诉我，至少……十天吧。」 沈确微微皱眉。 「李医生，其实我用之前那款安抚剂也可以，没必要这么麻烦。」 查尔斯不贊同。 「你不能用抑制剂，安抚剂是治疗信息素紊乱的唯一途径，裴忌不在你身边，更不要将就。」 「既然宴会时给你用的那款会不舒服，就还是用新的，虽然这款新的安抚剂比较……罕见，制作周期也比较长，但没关系……」 反正本人也不介意。 查尔斯捏了捏鼻樑。 那可是专门从裴忌腺体里抽取出的新鲜信息素合成的安抚剂。 第50页 全伊卡洛斯星系独一无二。 当时，裴忌告诉他根本没给沈确用过安抚剂，并给他现场展示了一个精准释放20%浓度的信息素时，查尔斯都惊了。 他给裴忌那本儿童读物只是为了帮他应急。 没想到这玩意靠它修炼成精了。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 然而无论对alpha还是omega，腺体都是极其敏感的器官。 针孔插入抽取信息素的过程非常难熬。 但裴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慷慨地给他抽了三大管原液。 「您平时一定要注意不要磕碰，毕竟骨骼还在恢復期。」查尔斯又叮嘱道。 不小心起热也浪费安抚剂。 沈确认真点头。 查尔斯：「总之现在还是以身体的恢復为主，至于精神力……」 「生命科学研究院有几位老教授专攻过这方面的课题，我在最近一期的研讨会约了他们，到时会帮您留意。」 他刚说完，手腕上的终端突然闪了闪。 查尔斯原本打算挂掉，看了一眼名字，还是打开了。 他示意沈确等一等。 光幕刚打开，几张小脸立刻像鸟窝里的雏鸟一样凑在镜头前，叽叽喳喳尖叫起来。 「李老师！您现在有没有空哇？」 「我们讨论出一个新的课题，准备申请试试，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您现在方便吗？」 查尔斯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看了一眼沈确，回復道：「我在露翠院，半个小时后有空闲。」 「好嘞！」 「我们一会就去！」 对方挂了电话。 沈确问：「您的学生？」 查尔斯点了点头：「一年级新生。」 他嘆了口气。 「很抽象。」 生命科学研究院是教、研一体的机构，除了弥赛亚的总院，在伊卡洛斯星系还有三个分院。 白沙星就拥有其中之一。 年满十二岁的学生，只要能通过考试，就能进入其中学习。 查尔斯在研究院挂有教职，每年都会带学生。 但这些学生真的让他很头疼。 把剩下的事项一一嘱咐完，查尔斯终于放沈确离开，来面对他刁钻的学生。 就在这个时候，门恰好响了。 安雅敲门而入，手里捧着沈确因检查而摘掉的终端。 「夫人，有您的通讯。」 …… 露翠疗养院的小花园内。 沈确没有打开光幕，只是把语音接通，腰部自然而然挺直。 「陛下。」 「你方便说话吗？」卡罗琳娜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 露翠疗养院是查尔斯的私人属地，周围种着厚厚的绿篱，静谧又私密。 虽然隔壁就是生命科学研究院，但进入这里还需要经过专门的虹膜识别。 几个穿着制服的学生从疗养院外的小径穿过，激烈的交谈声被层叠的树木阻挡，传到花园里就只剩了模煳的词句。 沈确扫了他们一眼。 「方便。」 卡罗琳娜单刀直入：「我算了算，你接手白沙星的矿石生意也有近一个月了，情况怎么样？」 沈确垂下眸子：「基本已经摸清全部的开採以及生产线。」 白沙星的矿石主要分布在广袤沙区之下。 所产出的矿石中，60%是沙金。 其中，纯度在88%以上的供给帝国制造机甲，88%以下则用于其他机械制造。 沙金以外的矿石，又分有色与无色两种。 开採后先经过筛选。 纯度高、成色好的贵重矿石加工成珠宝、精密仪器或者a级以上的机甲装饰涂料。 其余则直接销往各个星球，做普通的建造材料。 「详细的内容我会传输给您。」 「很好。」 卡罗琳娜非常满意。 「本来以为艾梵会按照惯例把矿石生意交给裴忌，继续由总务署打理，没想到她会给你，倒省了我许多麻烦。「 沈确保持着沉默。 卡罗琳娜又问：「有没有发现什么生产线上的漏洞？」 沈确微微一顿。 「有。」 他眼底闪过一丝微光。 「但具体确认还要一段时间。」 卡罗琳娜不再多问。 沈确给出这个答覆意味着他已经有了八成把握，等他最后确认自然而然会报给她。 「辛苦你了。」卡罗琳娜的语气柔和许多，「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好。」 对面传来一声轻哼：「那个裴忌回舰队了吧？离开他的信息素有没有什么不适？」 其实是有的。 会觉得有些心悸、不安，像是来白沙星之前那段时间，浅眠，容易惊醒。 偶尔坐着，或者翻看资料的时候会脑子会渐渐空白。 仿佛听到某人熟悉的声音，闻到熟悉的信息素味道。 明明只分开一周…… 已经分开一周了啊…… 沈确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与女皇的通讯中走神，忙收回思绪，定了定心神。 「没有明显的不适。」 对面沉默了一会。 「他还是没有标记你吧？」 沈确：「是。」 卡罗琳娜冷哼道：「我就知道……刚结合的ao分离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戒断反应。」 第51页 「你没有就说明他没有标记你——这是好事。」 「等你彻底恢復，不需要他的信息素后，还有离婚的余地。」 离婚…… 沈确声音略有些沙哑：「我知道了。」 「生产线的事情，我等你的消息。」 卡罗琳娜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寂静的花园里，传来一声清脆的鸟叫。 沈确停了两秒，转身离开花园。 安雅正在花园门口等他。 「夫人，现在回沉星宫吗？」安雅问。 沈确略微思考了一下。 「不，去总务署。」 第37章 闪闪亮亮的宝石 白沙星的总务署位于第二绿洲，总管星球内的大小事务。 对于这个单位，裴忌的评价是：里面都是些闲的没事天天比谁手上宝石大的神经病，少跟他们接触，会变得浮夸。 秉持着裴忌的话听一半信一半的原则，沈确不以为意。 后来发现。 果然。 总务署闲是假的。 但喜欢比宝石大小是真的。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差点闪瞎了眼。 白沙星盛产宝石。 别的星球一万星币都买不到的红宝石这里五千星币能买一捧。 因为便宜好看。 久而久之。 这里的原住民养成了一种用宝石装点私有物的奢靡习惯。 就像是某些鸟类喜欢用好看的羽毛装点自己的巢。 白沙星的原住民也以身上戴着漂亮、罕见、克重还大的宝石为傲。 不仅彰显财富，还彰显品位。 总务署是一个白沙星民占了八成以上的地方。 在这里，尤其是omega，从头到脚都是闪亮亮的。 眉间坠、耳坠、挂坠、手鍊、戒指……凡是能戴饰品的地方，全都满满当当。 沈确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裴忌总是喜欢让他戴那些冗杂的饰品。 喜欢用宝石装点私有物的传统傢伙。 有什么脸嘲笑别人喜欢比宝石大小。 双标！ 继承矿石生意后，沈确在总务署挂了个副署长的职位。 矿石的生产线由对外生意部中的矿石部管理。 部长叫加比，是一个圆润的alpha。 他手下还有两个副部长，分别管理沙金与其他矿石两条线。 沈确刚下飞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的加比便穿过总务署绿意盎然的中庭，亲自把沈确迎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人来人往。 木制地板上堆满了各类矿石，几乎没有下脚的空。 桌面上叠着一摞摞资料，还有一些纸页正在空中飞。 大大小小的光幕看得人眼花缭乱。 光幕前，公干职员们正拿着精密的仪器挨个检验晶莹剔透的石块。 「今天新筛出一批上等宝石，正忙着做鑑定，两个分部都挤在这，您多担待。」加比陪着笑解释。 「加比部长不用去帮忙？」 沈确清冷的眸子扫过焦头烂额的职员们。 「我只是来拿上一周的报表，要是太忙，我可以改日再来。」 几个脚步匆匆的小职员差点撞到他身上。 加比厉声训斥了他们几句，扭头对沈确点头哈腰。 「那肯定以您的事为优先，要是不介意，我陪您随便看看？」 看什么？ 蚂蚁搬家吗？ 沈确轻轻扫了加比一眼。 圆滑的傢伙。 他随手拿起一颗蓝绿色宝石，正要查看，手腕却突然被按住。 一道生硬的声音响起。 「您最好不要乱碰。」 沈确微微一愣。 出声的是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眉目深刻，唇角微微下压，似乎有些不悦。 分管沙金的副部长，谨弋，alpha。 沈确认出他。 宝石不属于沙金，自然也不在谨弋负责的工作范围内，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应该是过来帮忙的。 他想了想之前送到沉星宫的资料里由谨弋署名的那部分，条理清晰，内容详实，一派严谨的作风。 如今这位严谨的副部长皱着眉，手里拿着厚厚一沓鑑定资料，身上隐约释放出一股冷冽的信息素。 在警告他？ 沈确不动声色。 「为什么不让碰？」 加比吓了一跳，连忙拉住谨弋。 「你干什么？忙傻了吗？没认出这是谁？！快收起信息素！」 但谨弋纹丝不动，冷冽的味道释放的很克制，仅仅维持在提醒的浓度。 他抓着沈确的手腕，似乎他不放下手里的宝石，就不会放他走。 加比额头溢出冷汗，扭头大声叫道：「星遥呢？星遥！！」 不远处的文件堆中应声探出一个金色的脑袋，因为动作太快掀飞了几页纸。 「怎么啦，部长」 出声的瞬间星遥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形。 小声倒了口气，他慌张跑了过来，金色长髮上的宝石饰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谨弋？！」 他小心翼翼掰走谨弋的手，慌乱地向沈确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署、署长，他不是故意要碰你的，我替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动作中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桌子。 堆成小山的矿石哗啦啦倒成一片，叮铃咣啷落到了地上。 第52页 星遥惊唿了一声，又弯腰去捡。 沈确：「……」 ——分管其他矿石的副部长，星遥，omega。 行事风格跟他署名的文章一样……傻不拉叽的。 低头看了一眼慌乱捡着矿石的omega，谨弋似乎是嘆了口气，收敛了自己的信息素，望向沈确的目光却依旧冰冷。 沈确觉得很有意思。 「为什么不让碰？」他又问了谨弋一遍。 「这一片是已经分好类的矿石，假如您不小心放错了地方，会给别人增加没有必要的工作量。」 谨弋冷淡地解释。 「但……」 目光落在装饰着精美宝石的金色脑袋上。 「……现在无所谓了。」 「什么？！」正在捡石头的星遥惊恐抬头，「是已经分好的？！！」 谨弋抱肩道：「更准确的说，在您来之前是分好的，星遥副部长。」 星遥形状好看的眼睛瞬间耷拉下来。 整个人像是一只淋了雨的可怜巴巴的小动物。 他又开始道歉。 另一边，听到谨弋解释的沈确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抬手把蓝绿色的石头凑到光下。 「a级云雀石。」 他把石头放回桌面。 「错了吗？」 「没错！没错！」加比连连点头。 谨弋怔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 没记错的话，这位空降的少领主夫人第一次到总务署时还分不清云雀石与绿松石。 可仅仅一个月不到，他就能凭眼力判断出宝石的等级。 现在的宝石鑑定大多依靠仪器辅助，一些初级鑑定师都不一定能做到这点。 他重新审视起沈确。 气质清冷的omega此时已经走到另一个桌子前，拿起另一块石头查看。 阳光描摹着他纤瘦的背影，格外挺拔修长。 传闻中的第一指挥官……么…… 好不容易把矿石捡回怀里，星遥刚一起身，便看到谨弋专注地盯着沈确的背影。 屋外的阳光被矿石揉碎成细小光点，映照在他美丽的侧脸上。 星遥抿了抿唇，低垂下长长的、浅色的睫毛，习惯性去咬修剪得完美的指甲尖。 第一指挥官，应该是个很聪明、很能干的omega吧…… 不像他，又笨又没天赋，没有谨弋的话，什么都做不成…… 哪怕把自己打扮得再精緻美丽，也只能获得他的埋怨。 他沮丧地嘆了口气，连金色长髮上的宝石都黯淡了下来。 第38章 美丽的累赘 沈确并不觉得分辨矿石有什么难。 比分辨五百多种外貌极其相似、只有尾钩不同的虫族可简单多了。 看得多，自然就会了。 更何况，他只是能分个等级，同一等级下的矿石还有更精细的划分。 比如a级以下还有a+、a-，b级以下还有b+，b-。 等级越高，越难分辨。 那时候，就必须依靠仪器了。 「这批云雀石计划销往哪？」沈确顺口问加比。 「弥赛亚的高级机甲研究中心，说是要给三台新的s级机甲做装饰涂料，需要a+级云雀石。」 「要的很急，定金已经付了，明天就会运出。」 加比把沈确请到休息室，伸手给他开门。 沈确迈步走进去，问：「s级机甲的涂料需要 a+级矿石？」 「以往a级就够，但这三台机甲是机甲大师蓝鹤的作品，大师点名要a+级。」 蓝鹤。 如雷贯耳。 当年因为设计出3s机甲「寒莹」而踏入大师级行列。 女皇亲手为其赐封，并将「寒莹」赐给了刚晋升第一舰队总指挥的他。 一道声音从休息室内传来：「高级审美也需要金钱来买单，不是吗？」 沈确顿住脚步，眸光望向沙发上端坐喝茶的人。 清脆的茶杯碰撞声传来。 艾梵抬眸看向沈确，幽幽问道：「做机甲装饰涂料的话，a+级与a级矿石的区别在哪？新署长？」 沈确不假思索地回道： 「 a+级矿石研磨后质地更加细腻，与沙金结合后除了能增加防御属性，还能产生耐辐射的特殊防护层，三年内自然脱落率仅有0.1%。」 「a级矿石则只有美观、增加硬度的基础作用，三年内脱落率将近1%。」 他流畅地说完，曲膝行礼，「母亲，您怎么来了？」 「恰好路过，过来看看。」 艾梵嘴角上扬，丝毫不掩饰对沈确的赞赏。 「过来坐，沈确。」 沈确坐到艾梵对面。 加比搓着手，苍蝇似地围上前，表示现在就去整理他要的报表。 走之前还不忘给两人添茶。 添茶的顺序也是从艾梵到沈确，很有讲究。 「最近还习惯吗？」艾梵问，「要是觉得总务署的事务太多，可以告诉我。」 「不多。」沈确答道。 跟他在第一舰队时要处理的事务比，的确不多。 「近三年的资料我已经看完了。」 「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沈确本想说没有，一眼瞥到加比关门的背影，问道：「加比部长任职多久了？」 艾梵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十二年，他是白沙星的世袭贵族，父亲也在总务署就职。」 第53页 沈确明白了，又问：「谨弋与星遥呢？」 「七年半。」艾梵抿着茶，「谨弋是弥赛亚综合学院的毕业生，双修星际地理与沙金研究，当年我亲自把他招进矿石部负责沙金的管理。」 「至于星遥……」 艾梵笑了笑。 「他比较特殊，是你的学弟。」 沈确一怔：「他是皇家军校毕业？」 艾梵点了点头。 皇家军校毕业，没有进七大舰队、星空塔或是机甲研究中心，竟然来到这里？ 沈确脑海中浮现出omega甜美的面容，考究的穿着和……琳琅满目的装饰。 心中有了猜测。 「他是什么专业？」 艾梵肯定了他的猜测：「机甲师。」 …… 「这一批矿石分类不对！」 星遥把金色长辫拨到脑后，撑着桌子严肃地说。 「可是……」 鑑定师露出为难的表情。 「副部长，这是仪器鑑定的结果。」 「我说了不对就是不对！」 星遥瞪了鑑定师一眼，天生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完全没有威慑力。 「仪器的结果就一定准确吗？这批我抽查了一半，都差一点到a+级。」 但您是用眼睛看的啊…… 鑑定师显然更信任仪器的结果。 「换一批仪器重新检测，a+级与a级矿石做机甲装饰涂料效果差别很大， 一点都不能错！」星遥命令道。 鑑定师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皱起眉。 「副部长，您也知道，在我们部，每一批矿石都是经过至少三遍检测才会出结论。」 「白沙星的检测技术比主星还要先进，哪怕是送到弥赛亚，也是以我们的报告为准。」 「您不能因为自己的感觉就随随便便推翻仪器的结论。」 「更何况这批货明天就要运出，要是因此而延期的话，您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鑑定师沉声道，语气竟然比星遥这个副部长更有魄力。 「三次检测都合格吗……这不可能。」 星遥气势一下弱了，细长的眉尖蹙起，喃喃道：「一定是哪里错了……」 听到这边响动的其他鑑定师也低声议论起来。 「有没有可能是您看错了呢？毕竟，人的眼力有限……」 另一个鑑定师委婉地提醒。 星遥的作风大家都很熟悉，思维跳脱，自我意识太强。 整个人就像是一团混乱的毛线球。 偏偏又很固执。 为首的鑑定师嘆了口气。 要是星遥的内心能跟外貌一样甜美可人就好了。 凭他的外貌，只要美美地坐在那，就能给人增加不少加班的动力。 美美的副部长皱起眉头，红润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纠结半天，还是一拍桌子。 「不行！得重来！我还是看着不对！」 鑑定师长嘆一声。 他为什么非得长嘴啊！ 现在不是动力，是累赘了啊！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 加比的声音响起：「星遥！」 圆润的胖子灵巧地从满地矿石中穿过。 他先是四处看了看，确定谨弋不在附近，于是放心大胆地走到星遥面前，颐指气使道： 「署长要上周的工作报表，主要是矿石方面的，你快去整理，别让他在休息室等太久！」 星遥一愣：「现在？」 「现在！」 「现在哪有空闲？！」 星遥急了。 「部长，这批矿石要重新检测，没有时间啊，而且、而且……」 他喉咙滚了滚。 整理报表不是他的强项。 那个冷冰冰的指挥官……一看就不好应付…… 「……我、我应该不行……」 「不行也得行！」 浓郁的麝香味信息素从加比身上释放出来，带着威胁的意味。 加比身上的麝香缺少花木味道，更偏皮革和动物气息，总之很抽象。 一些alpha和omega鑑定师嫌弃地捂住鼻子，向beta投去羡慕的目光。 星遥颤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可……我……」 满意地看着星遥因为他的信息素而面露畏惧，加比厉声喝道：「可什么可？别愣着！快去！」 星遥手脚发软，alpha的信息素将他完全压制住。 「好……」 他不得已点了点头。 目送加比趾高气扬地离开，星遥缓了两口气。 一旁的鑑定师已然开启了下一批鑑定工作，一副只要他走了，那一批矿石的重新检测就吹了的态度。 星遥捧着有问题的矿石左右为难。 突然间，他捕捉到人群中另一个副部长的身影。 「谨弋！」 冷峻的alpha闻声停在原地。 星遥拨开人群跑到他面前，扬起漂亮的脸蛋。 「求你了，帮我个忙吧！」 谨弋：……我不是已经在帮你的忙了吗？ 一丝不属于星遥的味道在他周身晃荡。 麝香味。 真臭。 谨弋不动声色地将那股味道驱散。 alpha表面没什么表情，挑了挑眉，示意星遥继续说。 星遥眼神闪烁。 「那个……有一份报告，要给新署长，我、我现在……」 第54页 他突然收了声，脑中一闪而过谨弋望着沈确背影的模样。 一丝酸味从心里漫了上来。 「……你现在？」 星遥嘴唇动了动，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牙道：「有一批矿石可能有问题！麻烦你帮我盯着重新检测一下，我现在要帮署长整理一份报告，没时间……」 他越说声音越小。 alpha似乎笑了一声，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响起：「可以。」 「太好了。」星遥扯了扯嘴角，「你真是个好人……我、我这就把资料发给你！」 他低头翻找矿石编码，几缕金髮顺势垂了下来。 「有了！」 还没来得及抬起头，一只手猝不及防撩开那几缕垂落的头髮，伸到他耳后。 星遥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谨弋拽了拽他耳朵后的髮簪。 alpha依旧面无表情，「歪了。」 「啊！」星遥脸刷地红了，慌乱地伸手整理头髮，「抱、抱歉，失礼了。」 将omega脸颊绯红的模样尽收眼底，谨弋冷淡地说：「不是要去整理报表？」 「对对……」 星遥转身，一边小心翼翼把每一个髮簪扶正，一边低声悲鸣。 「呜呜……报告……」 目送星遥离去，谨弋扫了一眼刚传给他的矿石信息，走到鑑定师面前，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 「副部长！」 首席鑑定师端正坐好，与刚刚对待星遥的随意态度截然相反。 「听说有一批矿石不合格。」谨弋说的是一个陈述句。 「哪批？」鑑定师严肃地问。 谨弋点开编码。 「这批啊……」鑑定师表情放松下来，「是星遥副部长告诉您的吧？」 「已经过了三次仪器，每次结果都是合格，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说不行，您看，这是报告。」 谨弋打开报告查看。 鑑定师还在一旁叨念。 「您放心，我已经看了很多遍，绝对没有问题，星遥副部长也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不要添乱啊……」 「重新检测。」 「……什么？！」鑑定师愣住。 谨弋看了他一眼，清晰地重复：「我说重新检测，仪器换一批，半个小时，我要看到新的报告。」 鑑定师惊讶地张了张嘴。 谨弋：「听不懂？」 鑑定师连连点头：「听得懂，听得懂，我这就去安排！」 恭恭敬敬把难搞的上司送走。 鑑定师在心里哀嚎。 谨弋副部长不是一向客观明理吗？ 今天怎么也成累赘了啊！ 第39章 上将的包裹 「……就是这样。」 星遥站在休息室中央，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两任署长，如芒在背。 「评价一下？」艾梵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问。 沈确一张张翻看完报表。 「很糟糕。」 他望向星遥，淡色的薄唇轻启。 「副部长，这份报表除了你自己，应该没有第二个人能看得懂了。」 星遥要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回去重新整理，明天一定交一份新的上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沈确一个omega，给人的压迫感比alpha还要强。 明明也没有信息素压制，他却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刚刚就应该求谨弋做这份报告，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小心思…… 现在星遥无比唾弃十分钟前自私的自己。 呜呜呜，现在好尴尬…… 「算了……」沈确收回视线。 他也很尴尬。 明明一句重话都没说，这个omega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也太玻璃心了。 「先回去忙今天的事吧，报表下周送到沉星宫，要是实在做不来……让手底下的人帮帮你。」 作风一向强硬的前第一指挥官头一次放缓了语气。 星遥连连道谢，捧起惨不忍睹的报表，失魂落魄地告辞离开。 沈确嘆了口气。 这个部门，只有谨弋一个能干活的了是吗？ 似乎看出沈确心里想什么，艾梵平静地开口：「你要是觉得谁不行，随时可以撤他的职。」 沈确沉默片刻。 「倒也没这个必要。」他敛眉道，「刚刚那份报表虽然很糟糕，但数据并没有错漏，星遥副部长可能只是……不擅长文书工作。」 艾梵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真的没有看懂。」 沈确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气。 文字方面他的确没有看懂。 但数据整合是指挥官的必修课，在军校时他这门课是满分，毕业后更是在大小战役中仅靠眼力加心算同时整理过上万条战场数据。 哪怕没有文字说明，他也能核准报表里的数。 来总务署的目的註定完不成，又坐了一会，沈确起身告辞。 艾梵也没有留他，只嘱咐了一句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目送沈确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艾梵靠在沙发背上，回忆刚刚两人的谈话。 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 真是聪明的孩子。 「这么聪明，怎么不是我儿子呢？」 她遗憾地咕哝。 …… 第55页 回到沉星宫时，天已经黑了。 折腾了一天。 不。 算上在治疗舱里躺的那十二个小时，他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沈确疲惫地回到卧室，饭都懒得吃。 洗涤干净的被褥上没有任何熟悉的味道。 沈确头一次怨恨安雅的勤快。 太勤快了。 裴忌走的第一天，被褥里就没有他的味道了。 他窝到属于裴忌的那一侧，把自己更深地陷入被褥，迷迷煳煳快要睡着的时候。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勤快的安雅担忧地在门外喊道：「夫人，您不会睡着了吧？您不能这么直接睡，要先吃饭，然后吃药，睡觉前还要沐浴……」 「……我知道了。」沈确嘆息道。 好累。 再躺五，不，十分钟就去吃饭。 他这么想着，却听屋外突然传来黛米的声音。 「夫人在房间里吗？」 安雅：「在，还在休息，怎么了黛米姐姐？」 黛米：「唔，让夫人先休息吧，等他吃饭时再说……」 安雅不安地追问：「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我现在喊他起来？」 黛米：「没事没事，就是……上将寄了东西回来……」 话还没说完。 「砰」！ 门开了。 沈确：「什么东西？」 …… 裴忌寄回来了一个包裹。 全自动星际邮差托着包裹，等沈确亲笔签收完，留下五星好评后，悠悠地飞走了。 包裹里是一枚记录仪和一颗直径3cm左右的白色石头。 沈确拿起石头，下意识透过光去看。 粗糙的结晶体里满是云雾状的杂质。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那些云雾状的颗粒忽然动了起来，缓缓聚集到他拿着石头的指尖附近。 是……活的？ 沈确一愣，看向与石头一起的那枚记录仪。 打开记录仪，是一行数字。 42.15。 简单思索片刻，沈确微微勾起嘴角。 「去准备晚餐吧。」他对女僕们说，「我半小时后用餐。」 黛米和安雅互看了一眼，忍住八卦之心，恋恋不捨地走了。 沈确回到卧室，给房门落锁。 他把记录仪插进终端的接口，随着一阵浅浅的电流声，光幕打开，短暂的空白之后，alpha英俊的侧脸出现在屏幕里。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打过来。」 裴忌一身干练的黑色军装，没有繁复绶带装饰的制服衬得他更加干净俊朗、英气逼人。 沈确负手而立，微微扬起下巴。 「我怎么记得随便暴露舰队坐标是违规行为？上将。」 裴忌勾起嘴角：「有吗？可我现在没在舰队里。」 「我只给你暴露了我的坐标，你举报不了我，指挥官。」 沈确：「你在驾驶舱里？」 「是，蚀天，启动自动巡航模式。」 【收到，上将。】 下一秒，裴忌转过头，视线终于落在自己的omega身上。 「扬起脸，小傢伙，让我看看你瘦了没？」 沈确嘴里溢出一个：「滚。」 但唇角带着笑意，心情似乎格外得好。 他忍不住又问：「要是我没收到包裹，或者晚收到了一会，你不就收不到通讯了？」 裴忌寄给他的是一个带通讯频率的定点坐标。 只要他在这个坐标附近，就能接收到沈确用固定频率发来的通讯。 一个精打细算的小把戏。 「收不到就下一次。」裴忌漫不经心地回道，「总有一次能收到。」 沈确：「费那么多事……」 「想你更费事。」裴忌脱口而出。 沈确沉默了，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跳，跳得很快。 他再次开口：「那个石头是什么？」 裴忌笑了笑：「你猜。」 沈确：「猜不到，快讲。」 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以蚀天的速度，最多半个小时，就会离开那个坐标。 裴忌自然也知道，但他还是没有说，而是突然问：「你最近有没有不适应？」 沈确微微一愣。 这是今天第四个人这么问他。 查尔斯·李、卡罗琳娜、艾梵…… 他给他们的回答都是很好。 但…… 他看向裴忌，撞进alpha的眼睛里。 声音略微沙哑。 「你说呢？」 裴忌无奈地牵了牵嘴角：「是我的错，别撒娇。」 沈确眸光微冷，「你对撒娇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所以，石头是从哪来的？」 「我在一颗无名星的黑市上买的，卖家是个走私犯，他也不知道来源是哪，但我猜，应该是生命海。」 通讯里裴忌的声音比刚刚小了一点，他在离开那个坐标。 「生命海？」沈确摩梭着石块，瞳孔一缩，「难道是……」 「活的信息素记忆石。」 裴忌将沈确锁在自己的视线里，眼底闪着灼热的光。 「我之前在生命科学研究院见过一次。」 「如果没有认错的话。」 「你今晚睡的时候把它放在身边，明天早上，应该就能闻到我的味道了。」 第40章 我喜欢这个 第56页 生命海是宇宙中一片神秘的区域。 为生命科学院80%以上的学生们提供了毕业论文。 同时也为80%以上的教授们提供了研究课题和研究经费。 最夸张的时候高达90%。 听说有段时间研究院内甚至产生了信奉生命海的邪教。 每次考试前都有上百号学生聚集在小树林里，虔诚地吟诵： 「感谢生命海！赐予我们及格的力量！」 虽然院方发现后很快就取缔了。 沈确不是科学院的学生，他是在帝国严谨的军事理论薰陶下长大的唯物主义好苗苗。 但那天醒来后，他脑中第一句话竟然也是—— 【感谢生命海。】 粗糙的石头上溢出了淡淡的沙粒的味道。 只要放在身边，那个味道就能将他包裹起来。 就像…… 像一个标记。 …… 「白沙星有没有定做项鍊的地方？」 吃早餐的时候，沈确问女僕们。 信息素记忆石乖巧地躺在骨瓷盘旁边，沙粒染上了蛋羹香喷喷的味道。 「最好是能镶嵌的，不要打孔。」沈确说。 「那可太多了！」 黛米立马来了精神。 作为负责沉星宫内一切装饰用度的女僕长，她对这些可是了如指掌。 「镶嵌的工艺很常见，看夫人您喜欢什么样的做法。」 「绿洲的工匠偏学院派，做法规矩一点，沙漠那边就更自由，很多奇葩的要求都能满足，就是审美可能有点……前卫？」 「手艺好的工匠一般在第一绿洲和沙漠酒馆周围附近，我恰好认识一位老工匠，就在……」 沈确低头沉思，纤长的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石头。 滔滔不绝的黛米骤然停住。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夫人，您不会是要拿这块石头定做项鍊吧？」 沈确看了她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唔……」 黛米嫌弃地瞥了一眼那块质地粗糙的石头。 「夫人，虽然这是上将寄回来的东西，但它也……太丑了……一点也不透亮，戴在身上会被人笑话的。」 沈确失笑：「是吗？」 黛米说：「当然啦！您是少领主的夫人，起码要s+级别的宝石才能配得上您的身份！」 「上将之前从金蝶拍卖会拍回来的宝石还有剩，要是您想做新的项鍊，我这就去帮您拿……」 「不用了。」沈确平静地拒绝，目光牢牢锁在手里的石头上，「我喜欢这个。」 说是这么说。 黛米还是在早餐后不死心地把几块宝石拿了出来，一一介绍给沈确。 「您看这个，s++级别的鸽血红，跟您之前戴过的眉间坠上那块是一对。」 「哪怕是用鑑定级别的人造阳光看，都看不到一丝杂质，绝对比那块丑石头好看！」 「还有这个，s+++级别的海云母，当时天府星的领主夫人出价七千万都没拍过上将。」 「艾梵夫人都没有s+++级别的宝石呢！」 …… 「他拍这么多宝石做什么？」 沈确忽然有点好奇。 黛米刚刚这一番介绍，把他当指挥官十年的工资都介绍出去了。 「给您选新婚礼物呀。」黛米理所应当地说。 沈确一愣：「给我？」 他的目光终于认真地落到那些闪闪亮亮的宝石上。 「对呀。」 黛米捏起那块价值七千万星币的s+++级海云母。 「这块原本是要拿来给您做耳坠的，结果问了主星那边说您没有耳洞，就闲置了。」 「……我的确不戴耳坠。」沈确从黛米手上接过那块透亮的石头，透过窗外的阳光去看。 灰尘微粒围绕着无瑕的结晶体。 像星云中缓缓游荡的电离气体，一探手，就能摸到光。 「所以最后他挑出来了吗？」沈确问。 「没有！」黛米重重嘆了口气，「他说都配不上您。」 沈确忽然一笑，清冷的眸子里染上暖阳的色彩。 「这些能买十个我。」 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菲尔从门外探出头来。 「夫人，您有空吗？总务署那边来人了，说有急事找您。」 …… 「延期？」 沈确放下手中的报告，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清冷的眸子一一扫过来人，等着他们解释。 「这批货关系到蓝鹤大师的新作品能不能按时上市，不能延期啊！」 站位最靠前的加比情绪非常激动。 「弥赛亚的机甲研究中心是我们的大客户，到时不仅得罪大客户，还要交一笔不菲的违约金，绝对是大损失！领主一定会问责！」 「您不希望刚接手矿石生意就出现这么大的问题吧！」 「可是矿石的鑑定结果有问题！」 站在加比身后一步距离的星遥反驳。 他今天穿着总务署的制服，外面是宽袖长袍，里面是规整的衬衫西装裤，领结上坠着绿宝石，耳坠也是碧绿的云松。 金色长辫垂落在腰间。 看起来格外漂亮。 「从昨天到今天已经过了八遍仪器了，每一遍都是合格，到底哪里有问题！」加比气道。 「署长。」星遥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这批矿石中起码有一半不足a+级，我不知道为什么仪器的结果会显示合格，一定有哪里出错了。」 第57页 加比：「胡说八道！你就是动动嘴皮子，延期的责任你负吗？！」 星遥：「可是部长……」 加比：「可是什么可是？你要是眼里还有我这个部长，就把延期单上的名字划了！」 星遥一咬牙：「不可能，就是有问题！」 沈确听完两人的对峙，没有发表言论，而是问一直没有出声的谨弋。 「谨弋副部长有什么看法？」 谨弋一身与星遥同款的制服，只不过没有任何宝石装饰。 看了眼身侧紧张望着他的omega。 他公平公正地开口：「仪器的结果的确显示合格。」 「每一份报告我都看了，没有什么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在延期单上签字！」加比气得要死。 矿石部两位副部长的名字与部长的名字具有同等效力。 只要延期单上同时有星遥与谨弋的名字，哪怕加比不同意，也没有用。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闹到沈确这里。 谨弋面无表情：「既然有人提出质疑，严谨一点总没错。」 星遥紧张的神情稍稍放缓，向谨弋投去感激的目光。 加比无能狂怒。 「好好好，你们两个都不用负责，到时候领主骂的是我啊！」 「署长！到时候担责的是我们俩啊！」 沈确扶额。 他真的不喜欢这个动不动就拉他共沉沦的部长。 他看向星遥：「连仪器都显示没问题，你又为什么笃定矿石的级别不够？」 「我……」星遥低下头，咬了咬牙，「我看出来的……」 第41章 善解人意的指挥官 「看出来的？」 沈确微微一愣。 人眼的确能分辨矿石等级。 但仅限于等级。 这批云雀石的指定等级是a+，在这个细分的级别下，人眼能观察到的东西非常有限。 不可能比仪器还要精准。 「太离谱了！」加比大声道。 「你比光脑还厉害，你怎么不去弥赛亚当处理器呢？」 「星遥，我看你这副部长也是当够了，除了惹事还是惹事！要不是看你长得……」 身后突然射来一道凛冽的视线，加比打了个冷颤，舌头一拐。 「……要不看你之前也没出过大事，我早就撤你的职了！」 沈确维持着沉默，清冷的眸光像测谎仪上的红点，上下打量着星遥。 星遥不安地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他知道沈确在看他。 不仅是沈确，加比和谨弋也在，周围的小女僕们也在。 他强迫自己专注。 ……必须说点什么，快说点什么！ 不然怎么让别人信你没有说谎？ 不然怎么证明矿石真的不合格？ 可乱七八糟的视线、女僕们凑在一起的议论、加比嘀嘀咕咕的抱怨甚至屋外细碎的阳光无一不在他脆弱的神经上疯狂跳舞。 焦灼炙烤着他。 紧张。 好紧张。 「署长，那个……我真的……」 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沈确。 却忽然愣了一下。 「……少领主昨天回来了吗？」 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空气瞬间凝固。 加比指着他鼻子的手僵在原地。 沈确一时怔住。 就连谨弋都愣住了。 alpha皱起眉，带着几分无奈地看向身侧金髮的omega。 星遥忽然意识到自己思维跳到了什么诡异的地方，脸刷地红了。 「对、对不起，我我我您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无地自容，他疯狂道歉。 他怎么能在公共场合问一个omega他的alpha有没有回来！ 这跟……这跟x骚扰有什么区别！ 可他的确感觉到沈确跟昨天不太一样，给人的感觉更温暖了点，没有那么疏离冷淡。 不至于……连看都不敢看…… 他偷偷瞄了一眼沈确，却见他正望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高高在上的omega平静地开口问：「为什么这么说？」 「没……也没有为什么。」 星遥结结巴巴。 「就、就是感觉您跟昨天状态不一样，感觉……只是感觉……」 「您别放在心上，您当我乱说的吧，矿石……对了矿石！」 「求您了，我们说回矿石吧！」 感觉？ 沈确琢磨着这个词。 加比气得发抖：「星遥……平常你晕晕乎乎我也就忍你了，当着署长的面你在干什么啊！署长，您看到了吧，他有多不靠谱……」 「延期吧。」 沈确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就说……什么？！」 星遥勐地抬头，眼里湿漉漉的。 他动了动嘴。 「您……您的意思是……」 「我说延期。」 沈确往后靠了靠，双手依旧交叉放在膝盖，指尖玩把着一块白色的石头，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却不容置疑。 「客户那边我会出面解释。」 星遥张了张嘴：「那……那我要怎么证明……」 ……他没有说谎。 他要怎么证明仪器真的出了问题？ 「你要证明什么？」 第58页 沈确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 「你现在要做的难道不是尽快挑选出合格的矿石，送到弥赛亚吗？」 星遥骤然怔住，漂亮的桃花眼里渐渐溢出光彩。 「对！对……您说的对，我我我会尽快……」 他不用证明。 太好了。 他不用证明！ 他下意识惊喜地去看身侧的谨弋。 却见alpha又用那种专注的视线盯着上位的沈确。 喜悦……好像一下子变淡了。 加比一脸懵逼，难以置信地问：「可……可是违约金要怎么办！谁给他担责啊？！」 沈确瞥了他一眼。 「我给他担责，有问题吗？」 加比当场裂开。 …… 站在沉星宫门口，星遥长长舒了口气。 「太好了。」他飞快点着终端，安排人手重新挑选矿石。 仪器不能用的情况下只能靠他自己，矿石部有几个经验丰富的老鑑定师，或许可以帮他一把。 星遥挨个给他们发信息。 「没想到指挥官这么善解人意！我之前还以为他不会听我的呢！」 他由衷地夸着沈确，刻意忽略心里泛起的那一丝酸味。 加比气唿唿地先他们一步走了，现在他身边只剩了谨弋。 alpha摆着面瘫脸，在星遥夸赞的时候心不在焉的附和：「他是个很好的管理者。」 比裴忌那个不靠谱的强多了。 星遥动作顿了顿，不安地捋了一下长发。 「对、对吧……谨弋你也这么觉得吧……」 谨弋看了他一眼。 「你换了髮簪？」 星遥眼睛一亮，「你发现了？」 谨弋：……你刚刚专门捋了那里。 他别开视线，「不是要回去加班吗？」 「对……」星遥不好意思地看着他，「那个，今天谢谢你，多亏了你在延期单上签字……也谢谢你……愿意帮我说话……」 谨弋没什么起伏地说：「我只是担心矿石真的出现问题，谨慎一点总没错。」 星遥看着他，嗫嚅了一会，问道：「那……那你今晚有空吗？」 谨弋看向他，狭长冷峻的眼睛眯了眯。 「什么事？」 「那个……」星遥脸颊绯红，「你知道……我今晚要加班重新筛选矿石，刚刚约了部里有经验的几位鑑定师，你要是有空的话……」 「我没空。」 「……能不能，诶？」 星遥的脑子还停留在他的小九九上—— 谨弋在弥赛亚修过星际地理，虽然专攻沙金方面，但眼力应该不比那几个老鑑定师差。 结果猝不及防就被拒绝了 「真的不能一起来嘛……」星遥耷拉下眼角，眸光悲伤地闪动。 「我没空。」忽略对方无意识的撒娇行为，谨弋冷漠地说。 约他吃饭还可以考虑一下。 加班就算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第42章 糟心的丑石头 曾经，一个无聊的加班的晚上。 总务署里，只有矿石部还亮着灯。 陪某人加班的谨弋忙碌地填着最终的报表。 被一批s级矿石折腾得精疲力尽的星遥倒在桌子上，突然对他说： 「我们玩个游戏吧？」 谨弋原本打算拒绝，并斥责星遥一句：「不要捣乱」。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了omega一眼，于是自然而然看到了那双漂亮眼睛里的期待和讨好。 「可以。」 他答应了。 只见星遥弯起嘴角，拿起一块没鑑定过的矿石，用可爱的、炫耀的口吻问他：「这颗是a+级，纯度98.5%，硬度4.5，你猜我说的对不对？」 当时谨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共事这么多年，他知道星遥眼力了得，与经验丰富的鑑定师比完全不差。 他或许能比别人分辨得更加细緻，但连纯度和硬度都能说准，怎么可能？ 然而自信的alpha很快被打了脸。 星遥把矿石放进仪器。 光幕上显示出与他刚刚所说一模一样的数据。 谨弋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金髮的omega甜甜地问他：「你是不是该夸夸我？」 他当时一定是夸了。 所以从那以后，每一个只有两人的无聊的加班的夜晚。 星遥都会跟他玩这个游戏。 为了一句夸赞。 或许不只。 谨弋知道，星遥没有向他以外的人展示过这项技能。 在矿石部的职员眼里。 他一直是一个眼力还可以，但工作能力差到家了的上司。 他没什么领导的魄力，分配工作不是命令别人，而是求别人。 谨弋觉得，或许是那天一起加班的氛围给了他安心感——或者安心的错觉，让收敛起自己羽毛的鸟儿向他展示了自己最漂亮的尾羽。 为什么呢？ 明明有那么厉害的技能，却从来不展示？ 谨弋没问，星遥也没说。 只有艾梵曾经问过他。 为什么星遥的工作能力这么差，但过他手的东西却从没出过错，你是不是暗中帮他开挂。 谨弋犹豫了很久，还是帮omega保守了秘密。 他说星遥有抽查每一批矿石的习惯，他做事是很认真的。 第59页 这点，他也没有骗艾梵。 星遥的确不止一次抽查出矿石的问题。 矿石鑑定仪器本身就有0.01%的误差率。 这也是为什么矿石部要安排过三遍仪器，还要经过高级鑑定师的抽查才能出最终报告的原因。 但之前只要重复测量，就能排除误差，最终星遥会与仪器达成一致。 可这次过了八遍仪器，整个矿石部的仪器全都换了个遍，依旧没有发现问题。 只有星遥坚持不对。 这不正常。 谨弋翻看着刚刚提交到他终端上的质检报告。 一定有哪里出错了。 …… 与此同时，沉星宫内。 沈确也在翻看矿石部的报告。 近三年的报告他已经看过很多遍，具体的情况也向女皇传送了过去。 现在只剩下确认那个漏洞。 矿石部的报告的确有问题，但这个问题很微妙。 能看得出，有人在刻意掩饰。 如果不是他对数据太过敏感，的确发现不了这个缺漏。 沈确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个缺漏背后的东西，或许就是掌控生产线的关键所在。 他必须尽快查出来，给女皇一个交代。 合上报告，沈确回忆起今天关于矿石延期的闹剧。 一个唯唯诺诺、生怕担责的部长。 一个作风严谨、又明显偏心眼的骨干。 还有一个笨手笨脚、却非得硬刚仪器结果的累赘。 真是麻烦…… 沈确嘆了口气，调出最近的质检报告。 矿石部每个月会进行一次统一的仪器检测，误差太大的仪器下月就会换掉。 「矿石鑑定仪器一般能用多久？」沈确问黛米。 「没有多久之说。」黛米想了想，「只是用久了鑑定误差会慢慢变大。」 沈确点了点头，打开一台仪器的说明查看。 他之前在弥赛亚的机甲研究中心见过矿石鑑定仪器，但那种仪器是用来鑑定沙金的，靠精神力操控。 在白沙星，类似的仪器都在谨弋手下，没有特殊批准，不准用于别的矿石检测。 用来鑑定普通矿石的是另一种仪器，靠能量核心驱动，一般3年以下误差都在0.01%。 沈确滑动着质检报告，指尖玩把着他的信息素记忆石，安静地查看。 不远处，安雅凑到黛米身边，小声道：「夫人为什么那么喜欢那块丑石头啊？都拿了一天了。」 黛米表情复杂，「唔……可能是睹物思人吧……」 安雅感嘆：「omega果然是多情的生物啊。」 黛米皱眉：「太辣眼睛了，上将也真是的！怎么弄过来这么一个丑东西，真没品……」 安雅：「唔……有没有可能，上将是怕夫人太引人注目，遭别人惦记哇？」 来送点心的菲尔突然出现：「我觉得是！」 她把烤得松松软软的甜甜圈放在沈确手边，然后加入另两位女僕的聊天队伍。 「记得今天来的那个矿石部的副部长吗，我的天，好漂亮……我忍了好久才忍住去问他头髮怎么编这么好看，要不是他旁边那个兇巴巴的alpha一直瞪我，我就去了！」 「啊？」安雅突然明白什么，「原来你们嘀嘀咕咕是在说这个……」 「不然呢？」 菲尔拨了拨自己及肩的长髮。 「你看到那个alpha的表情了吗？我都能听到他在我耳边说：『往前一步，我就鲨了你！』……真是可怕的占有欲。」 安雅点头贊同：「alpha都是恋爱脑。」 黛米看了眼沈确手里的石头：「哪是恋爱脑，明明是没脑子……」 「还有那个像海刺豚的部长！」菲尔说，「你们注意到了吗？我刚刚想起来，他是加尼尔男爵的侄子！」 「什么？」安雅吃瓜都吃不明白，「加尼尔男爵是谁？」 黛米倒吸了一口凉气：「分管对外生意部的署长，贵族圈子里有名的……」 「有名的什么？」安雅追问。 黛米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好色、嗜酒，光情人就有十几个，是沙漠区地下黄金赌场的常客。」 安雅惊讶地捂住嘴。 菲尔点头：「大家都说这个加比其实是加尼尔的私，妈妈是个妓女，在……那个的时候死了……」 「男爵怕传出去什么丑闻，才把他接回绿洲，还安排在矿石部这么重要的地方，为的就是堵他的嘴。」 「天啊……」安雅把嘴捂得死死的，「这个瓜太炸裂了。」 「我就觉得他看那个漂亮副部长的眼神不对劲，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菲尔啧啧道。 黛米敲了敲菲尔的脑袋：「行了行了，清清你脑子里的瓜，上将走之前交代你关注星网动向，现在什么情况？」 「放心吧。」菲尔自豪地说，「我已经是cp粉头头了。」 她语气严肃了一点：「现在起码有人愿意信上将对夫人有点意思，虽然原因是他耽于美色……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狗仔拍到宴会时上将离席的画面，一堆人带节奏，捂都捂不住。」 黛米惆怅地说：「所以这个时候更不能让夫人戴那块丑石头出门，万一让别人拍到，说上将虐待夫人怎么办？」 菲尔：「我觉得你应该先担心霍尔爷爷——要是看到堂堂少领主夫人脖子上挂这么个玩意，他一定会吐血的！」 第60页 第43章 这是什么地方！ 三日后。 第一绿洲，露翠疗养院。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女僕们盯得很紧的沈确终于找到了一个藉口单独出门。 「的确是活的信息素记忆石。」 查尔斯·藉口·李把白色石头归还给沈确。 「生命海产出的东西里，信息素记忆石算是比较常见的一种，但依然非常少见，市面上不可能买得到，黑市里或许还能碰碰运气。」 「裴忌的确说他是在黑市买到的。」沈确说。 为了掩人耳目，他今天穿了斗篷，上好的白色棉料上绣着金色的暗纹。 「这个臭小子……运气倒是一直这么好……他居然认得这个东西。」 查尔斯难得有些羡慕嫉妒。 生命海所产出的每一个东西都是宝贵的研究样本。 研究院里虽然也有信息素记忆石，但需要三个以上名誉级别的教授签字才有可能申请拿它来做研究。 还必须保证不能有一丝损坏。 不能敲碎、不能化验。 那还研究个屁？ 查尔斯恋恋不捨地把目光从沈确手上收回来。 「李医生，这种石头能保存信息素多久？」沈确问。 「不一定，可能一天、一个月，也可能永久。」查尔斯说。 「永久？」 沈确有些惊讶。 查尔斯点了点头。 「我读过几篇关于记忆石的论文，目前还没有研究证实这种石头到底是靠什么保存信息素。」 「从现有的案例来看，保存半年到一年的比较多。」 「但有一个案例……」 查尔斯回忆道。 「是一对ao夫妻，丈夫身患绝症，妻子不愿意在他死后清洗标记。」 「你知道的，被彻底标记后的omega假如失去了自己alpha，会经歷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发情期得不到疏解，永远没有信息素的安抚，直至死亡或者发疯。」 「为了不让妻子陷入这种痛苦，那个丈夫想尽办法，花光所有积蓄得到了一块信息素记忆石，临死前将自己的信息素保存了进去。」 「那块石头，保存了永久。」 沈确定定地看着手里的石头。 查尔斯看了他一眼。 「这个案例在学界掀起过一阵风波，许多学者尝试去分析，但都没有合理的解释，有一种……很不科学的说法。」 「不科学？」 「对，不科学。」 查尔斯皱起眉，似乎一想到这个说法就十分不贊同。 「提出这个说法的是一位当时还挺有名望的前辈，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被科学院除名了，所有研究成果作废，资料库也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记录。」 沈确从这段话听出另一层意思：查尔斯曾尝试找过有关这个前辈的成果，但没有成功。 「他说……记忆石是靠情感来保存信息素的。」 「存储者留下信息素时，所抱有的那份情感持续得时间越久，信息素留存得就越久。」 「那个丈夫死亡时，对妻子的愧疚、担忧以及爱意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一刻，所以那块石头永远地将他的信息素保存了下来。」 「连死亡也不能将其终结。」 「的确很不科学。」沈确评价道。 「是。」查尔斯点头贊同，「听起来像童话故事。」 「我个人更愿意相信记忆石是靠其中的某种物质来保存信息素，存留的时间长短取决于那种物质的浓度或者其他特性。」 「可惜。」 他嘆了口气。 「没法证实。」 他面向沈确，「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既然得到了一块，就好好用它治病。」 「我和你之前的主治医生都认同，长时间接触高匹配的alpha信息素有助于治疗你的信息素紊乱症状。」 「这应该也是女皇把你嫁过来的初衷。」 沈确点了点头。 又听了一遍关于注意饮食、不要磕碰的嘱咐，临走前，沈确忽然问查尔斯： 「李医生，你知道第一绿洲有什么好一点的工匠吗？」 「这种事黛米应该更了解吧？」查尔斯下意识推荐道。 他忽然注意到今天沈确身后没有跟着僕人。 一个人出门？ 他不贊同地皱起眉。 「黛米今天出门了。」沈确目光闪烁了一下，「安雅恰好有别的事。」 「以您的身体状况，最好还是不要单独出门。」查尔斯又一次启动唠唠叨叨模式。 沈确耐心听完，末了又问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善良儒雅的alpha医生本着照顾病人一切需求的心态，回道： 「我对这些了解有限，但听学生们提过一家店铺，似乎还可以。」 …… 一个小时后。 沈确终于在树冠交织的雨林之城中……迷了路。 说迷路也不准确。 因为飞行器的自动巡航有精准的定位系统。 哪怕没有自动巡航，作为一个能在宇宙中精准定位坐标的人，沈确不觉得自己会真的迷路。 没有路痴能做指挥官。 他怀疑是医生记错了地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下日影。 交织的轨道如同寻猎的蛇，飞行器的嗡鸣声从头顶传来。 第61页 半空漂浮的大屏幕上滚动着： 【新一代治疗舱问世！可将人类平均寿命再提高100年！】 【女皇殿下亲临天府星慰问，最高厨师长亲自制作超级变态辣料理以示欢迎！】 【褚泱阁下为172号无名星300多位儿童提供资助。】 【边缘无名星再次出现大批人口失踪案，疑是星盗拐卖。】 【coko新歌发布，销售破亿！】 之类的新闻。 一个圆滚滚的服务型机器人飞到他驻留过久的飞行器旁边。 【这位先生，请问您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沈确沉吟片刻，「我要去这个地址。」 【正在为您查询。】 【查询成功，已将前往伽尔哈哈孕检中心的路线发送至您的导航系统。】 【伽尔哈哈：您与宝贝的港湾。】 「等等！」沈确「啪」地关了导航。 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还有gg？！ 服务型机器人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一个「qvq」的表情。 【很抱歉没有帮到您，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沈确揉了揉额头，「随便去一家饰品店吧……」 【好的，已为您查询到附近的饰品店，一共有1886家，正在规划路线，已将路线发送至您的导航系统。】 【绿洲之光，您的璀璨之选。】 【卡卡珠宝，让您成为绿洲最靓的仔！】 …… 与此同时，露翠疗养院中。 打开终端清理未读信息的查尔斯看着记录里【古里工坊，第一绿洲天水街78号】的地址陷入沉思。 他好像。 不小心把给珍妮特伯爵夫人的地址，传给沈确了。 第44章 偶遇 第一绿洲的建筑表面覆盖有一种特殊的纳米材料，能够自动调节室内的温度和湿度。 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维持舒适宜人。 但沈确站在一众光鲜亮丽的贵妇人中间。 ——感到了汗流浃背。 蜂巢般的店铺内，每一个格子里都布满大大小小的光幕。 服务机器人蜜蜂一样围绕在衣着华丽的客人周围，帮他们进行各式各样珠宝的模拟试戴。 「老公我想要这个宝石坠子～」 「宝贝，红色不衬你，我觉得还是蓝色好看。」 「是吗？可是我更喜欢红色耶……你记得领主宴会上少领主夫人戴的那个鸽血红吗～现在是第一绿洲的最流行的颜色呢！」 沈确脚步一顿，迅速戴上斗篷上的兜帽，转身从试戴间前离开。 社恐犯了。 这里简直是i人地狱。 一个服务机器人飞到他面前。 【亲，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沈确往角落里靠了靠。 「我想定做项鍊。」 【请问是自带矿石原胚吗？】 「对。」 【请问您想要机械制作还是人工制作？】 「人工。」 【我们这边有大师级工匠、特级工匠、高级工匠、助理级工匠，请问您想选择哪一个级别？】 沈确耐着性子回道：「麻烦帮我选最好的。」 【已为您选择大师级工匠，这边为您查询。】 【您可以先滑动光幕挑选中意的款式，我们店内都是第一绿洲最流行的款式哦！】 光幕瞬间打开，星光点点的腻心特效中央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确呆愣在原地。 屏幕上出现的人是他！ 那是一张宴会前，还没有换上军礼服时的照片。 照片中的他没有看镜头，而是微微偏头，看向左边露出的一个下巴尖尖。 他在看裴忌。 这些人不知道用了什么设备，将他四分之三的面容拍得清晰无比，连细碎阳光下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 他的眉间坠、项鍊、以及衣服上的每一个饰品都有可以点击放大的标识，标识旁还有详细的介绍文字。 照片下的介绍写着： 【时下最流行的少领主夫人同款，热度999+，好评100%！！】 汗流浃背了。 沈确又汗流浃背了。 他麻木地关上光幕，扯了扯兜帽，焦虑地等待。 好在服务机器人没有让他等太久。缓冲了一会后，它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师级工匠有265588人正在排队。】 「夺少？」 【265588人，预计排队时间785天零12小时37分。】 沈确：「……」 下一家吧。 两个小时后。 沈确疲惫地看着机器人屏幕上显示的【预计排队时间306天】，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已经是最快的一家了。 306天。 ……裴忌都休年假了。 沈确不明白白沙星民对珠宝的狂热到底源自于何处，可能与生命科学院的学生对生命海的狂热类似吧。 他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很热衷的爱好。 进入指挥系以及进入舰队，都是顺理成章，没有太多的个人意愿在里面。 光幕上显示着为他推荐的一整排少领主夫人同款鸽血红。 沈确无声地嘆了口气，走出试戴间。 大厅里分布着许多展柜，如同散落的枯木，倒映在水面一般干净的地板上。 第62页 他走到一个展柜前，拿起里面的云雀石戒指，习惯性查看。 质地上乘，但纯度不够。 应该是a级。 至于是a+还是a-，他分辨不出。 脑中一闪而过某个美丽副部长的面容。 沈确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念头。 假如真的有人能靠眼力分辨出矿石的细緻级别，那他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这家店的宝石大多是b或者a级，偶尔有s级，加上工艺费，需要上百万星币。 目光捕捉到一枚纯度更高的云雀石，沈确走上前去，正要拿起。 另一只手却比沈确更快一步拿到了它。 伸出的手同时怔在半空。 沈确打量一眼。 那是一个古铜色皮肤的男人，眼睛锋利狭长，瞳孔是琥珀色。 男人扬起嘴角，翻转宝石看了看。 「s级的云雀石，您真有眼光。」 他把石头放回原处，对沈确做出「请」的姿势。 沈确从善如流拿起石头。 的确是s级。 「您是鑑定师？」出于礼貌，他开口问。 「我可不是。」男人玩味地看着沈确，似乎很好奇斗篷下的面容，「只是个星际商人，看的多了，自然也懂一点，您呢？」 星际商人？ 沈确放下石头，不动声色地扫过男人轻薄衬衫下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 「矿石鑑定师。」 「哦？」男人失笑道，「竟然卖弄到行家头上了，完了完了，我刚刚不会说错了吧？」 「没错。」沈确说，「您眼力很好。」 「那就好。」他故作松了口气，「认识一下？我叫翎羽，最近在白沙星做矿石生意。」 沈确微微停顿，「星遥，鑑定师。」 「您是来挑选珠宝的吗？」翎羽热情地询问。 「不。」沈确道，「我来定做首饰。」 「但……这边的工匠……似乎排期都比较长。」 「那是当然的。」翎羽扬起嘴角，「在绿洲，好的工匠排期都很长，想要快一点的话得去沙漠区。」 「在那里，只要你星币够多，就能排到其他人前面。」 他耸了耸肩。 「但在绿洲，光有钱可不行，还得有……门路。」 沈确在唇边咬了一遍这两个字。 要靠关系的意思。 他听出翎羽意有所指，「听您的意思，似乎是有门路？」 「不是我的门路。」翎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前段时间接洽了一位大人物，承蒙他照顾，帮我介绍了一位老工匠。」 「是吗？」沈确看向翎羽，「翎先生，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帮我也开个门路？」 他停顿了一下。 「钱不是问题。」 翎羽哈哈一笑，「您真是爽快，我是个商人，有钱就好说话，我在那工匠手里的单子挺大，多一个小首饰，倒也不是问题。」 「既然我们有缘……」 翎羽闻言笑得更开，狭长的眼微微眯起。 「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第45章 这可是个好东西！ 第一绿洲，狄昂工匠坊。 黛米和菲尔从门内走出，关上挂着「歇业」牌子的木门。 「不知道为什么，我右眼皮老是跳。」黛米说，「安雅在家真的没问题吗？她应该能看得住夫人吧？」 菲尔：「放心，她好歹也是艾梵夫人培养出来的贴身女僕，不至于那么不靠谱。」 「你这么一说我更担心了。」黛米嘆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工匠坊。 「希望老狄昂能快点做完……都怪上将，非要保什么密，现在好了，老是有关系户插队，烦都烦死了！」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停船坪走。 忽然间，黛米脚步一顿，目光透过一片大叶油木。 「怎么了？」菲尔回头问。 黛米皱了皱眉。 就在刚刚，她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可他消失得太快，没来得及看清。 她抚上心脏。 「我刚刚看到一个很像夫人的人。」 「不会吧？」菲尔讶然，「你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 「但愿是我神经过敏。」 望着空空荡荡的树叶间隙，黛米由衷地祈祷。 …… 挂着「歇业」招牌的木门被再次推开。 一个十岁左右的学徒放下手中的工具，把护目镜推到额头上，对着来客道： 「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歇业。」 翎羽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抛给他，「小傢伙，不认识我了？」 「翎先生？！」小学徒咧开嘴，把上好的糖果塞进口袋，「您怎么来了？您那批货还要等两天才能完工。」 「有点意外情况，需要多加一个。」 翎羽眨了眨眼，朝身旁身穿斗篷的人点了点下巴。 小学徒瞬间懂了，灿烂地笑了笑：「没问题！您是领主介绍来的贵客，我们当然会满足您的需求。」 他小跑到沈确面前，先是打量了一下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斗篷。 是个有钱人！ 他维持着笑容。 「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求？」 沈确从斗篷内掏出记忆石。 「我定做一个项鍊，不要打孔。」 第63页 小学徒接过石头，美滋滋地想着有钱人的矿石原胚，起码得是个a+ 然而低头一看—— 「好丑！这不会是路边捡的吧……哎哟！好痛！」 小学徒抱住脑袋，看向敲他头的人。 「狄师傅！」 头髮花白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工作檯后走出，警告地敲了敲他的头。 「不要乱说话！」 他从学徒手中拿过记忆石，看了看。 「半个小时。」狄昂对沈确说。 「愿意等的话就等，不愿意的话明天来拿。」 「我等。」沈确没有犹豫。 「我反正也没事。」翎羽笑着说，「正好看看您这边还有没有什么好货。」 叮叮噹噹的敲打声很快从里面传来。 工匠坊里并没有供人休息的沙发，沈确只能靠在工作檯旁。 奔波了一天，他已经很累了，时不时小声咳嗽，头脑昏昏沉沉，忍不住犯困。 记忆石拿走后，包裹着他的沙粒气息也随之消失。 他觉得哪哪都不太对，抱着肩膀，目光飘忽地在房间内游荡。 在这样下去，真的会产生依赖性。 他试图把注意力放在屋内的其他物品上，来减少自己离那块石头近一点的渴望。 打磨了一半的绿松石、白晶石、串成手鍊的黑曜石…… 突然间，他的视线被一个作台上的东西吸引。 那是一块泛着特殊色彩的石头。 乍一看是白色，揉着一点粉，像黎明时朝霞映照下的晨雾。 晨雾的末端又连着一抹澄澈的蓝，两色交织处，光色莫定，漂亮极了。 沈确忍不住走上前，目光一寸一寸描摹那块石头。 这是……共生石。 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两种矿石在生长时融合在了一起。生长得好的共生石会同时拥有两种矿石的属性。 哪怕是在白沙星，也极其少有。 注意到沈确的动作，翎羽也走上前来。 「共生石？」 他惊讶道，随即睁大眼，伸手抚摸那块石头。 「我做生意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完美的共生石！」 小学徒从两人身旁路过，瞄了他们一眼，得意洋洋地开口。 「漂亮吧？连狄师傅都说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共生石！」 「这块你们打算卖多少钱？」翎羽立刻说，「我要预定！」 小学徒嘿嘿一笑：「翎先生，这块是一个老客户在我们这定做的，不卖。」 「你有那位老客户的联繫方式吗？」翎羽追问，「我可以亲自去跟他谈。」 「抱歉，我们没有。」这次开口的是狄昂。 老工匠从里屋走出来，把镶嵌好的石头拿给沈确。 「你看看。」 又对翎羽说：「翎先生，对不住，这位老客户在我们这定做很多年了，从没留下过联繫方式。」 「每次都是派两个小姑娘来，催货、验货也都是她们。」 「那两个小姑娘长什么样？」翎羽问。 他的目光灼灼落在那块共生石上，像见到蜜糖的工蜂，泛着渴求的光芒。 「抱歉，这关系到客户的隐私，不方便透露。」 「那她们什么时候来取货？我可以等！」翎羽依旧不打算放弃。 沈确微微皱眉，凝眸望着翎羽。 兜帽将他的面容连同清冷凉薄的视线一併遮住。 「您还是放弃吧。」 老狄昂嘆了口气，后悔自己忘了把这块石头收回去。 「我听那位姑娘说，这块石头是她家主人送给新婚夫人的礼物，意义重大，不会卖给别人的。」 「新婚礼物？」翎羽一愣，「这也太浪费了！」 「这么一块完美的共生石，它应该有……应该有更有价值的去处！」 他言辞意外地激烈，眼神凌厉，与沈确之前所见亲切热情的模样截然不同。 老狄昂又嘆了口气：「每块石头都有它的缘分，都有它该去的地方。」 他貌拍了拍翎羽的肩膀：「放弃吧。」 「那它切下来的部分呢？」翎羽如同听不懂狄昂的暗示，不死心地问。 矿石原胚加工只会选择中间最完美的部分，剩下还会有一些切割余料。 翎羽连这些余料都不愿意放过。 老狄昂愣了愣：「这位客户的余料一般都是不要的，不过这块太罕见……等那两个小姑娘下次来，我帮你问问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两人，把那块矿石收了回去。 翎羽盯着狄昂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似乎突然想起沈确，转身道。 「不好意思，刚刚让您见笑了。」 语气又回到了得体的状态。 「人有喜爱的事物，是一件幸福的事。」沈确平淡地说。 「可惜我的爱在有主人的东西面前一文不值。」翎羽失笑。 沈确没再说什么。 其实他也有一点心动。 这块矿石的确罕见，哪怕是余料，也不比s级的矿石差。 要是能买回去，至少能做一个挂坠。 或许可以当裴忌送他这块记忆石的回礼。 第46章 你要给谁做礼物 「老爹牵线的商人？」 光幕中，裴忌拧起眉。 「工匠坊的学徒的确提到他是领主牵线的商人。」 第64页 沈确双腿交叠，坐在书桌前。 左手边是一沓总务署的文件，右边则放着刚刚签收的包裹。 新的定位器插在他的终端里。 裴忌摸了摸军帽的帽檐，一个片段在他脑海中闪过。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是不是一个omega？古铜色皮肤，个子比你低一点？」 沈确点了点头：「他喷了抑制喷雾，闻不到身上的味道，其他都对的上。」 「哦……那是欧文公爵介绍来的商人，宴会上的确有过一面之缘。」裴忌漫不经心地说。 欧文公爵？ 沈确敛眉沉思。 星网的股东竟然会认识做矿石生意的商人，还主动向裴黎介绍。 「你对他很好奇？」裴忌有些吃味。 这还是沈确第一次向他打听人。 「算不上。」沈确说。 「星际商人都很狡猾，你最好小心别被人骗了。」alpha添油加醋。 沈确失笑：「我看起来很好骗？」 裴忌：「看起来很难。」 他话锋一转。 「但实际上很好骗。」 沈确「啧」了一声。 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收到裴忌的包裹前，他刚与弥赛亚的机甲研究中心通过话。 那边的负责人认识他，但依然交涉了很久才敲定那批云雀石的后续。 蓝鹤对之后送去的矿石很满意，对于沈确，自然也给足了面子。 「你累了？」裴忌对沈确的状态很敏感，「那挂了吧，早点去休息。」 「不，等等。」 沈确身体先大脑一步反应，出声阻止了他。 裴忌一次通讯他要等半个月。 没那么累。 也没那么急。 沉默片刻，他开口问：「你喜欢共生石吗？」 「我对矿石不感兴趣。」裴忌直截了当，「你有喜欢的就买，不用跟我汇报。」 沈确垂下眼帘，「这样啊……」 裴忌看着他，忽然问：「你呢？你喜欢吗？」 「谈不上喜欢……」沈确说，「但我最近的确见到一块很罕见的共生石。」 「哦？」裴忌语气有点轻蔑，「有多罕见？」 沈确听出他的轻蔑，微微蹙眉：「没什么，你不感兴趣就不说了。」 裴忌：「喂，你这个omega怎么这样？发一半还带撤回的。」 沈确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你对我这个omega有意见？」 「谁敢对您有意见？」裴忌咕哝了一句。 他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扭曲。 时间快到了。 沈确停了一下，「我打算把它的加工余料买下来。」 裴忌皱眉，「要别人剩的干什么？配不上你。」 「因为拿不到原胚。」沈确凉凉地说，「那块矿石，整个星系应该不会有第二块。」 他观察着通讯，在最后一分钟精准地开口：「但我又……实在喜欢，想用它给别人做一件礼物……」 通话在裴忌惊恐的目光中掐断了。 沈确勾起嘴角。 与此同时，远在某不知名小行星上的上将恶狠狠盯着一片漆黑的光幕。 他要给谁做礼物！！ …… 八点整。 月光如期而至。 沈确喝完最后一管药剂。 安雅接过药剂瓶，貌似无意地瞥了眼他脖子上的石头，自责地嘆了口气，离开了。 沈确坐在床边，面对落地窗外的月光，手里拿着今天裴忌寄回来的记录仪。 等屋外彻底没了小女僕的响动。 他将记录仪再次插入终端。 光幕闪动了几下，画面上一片漆黑。 他调出另一块屏幕，简单输入了一个指令。 「启动最高级光脑权限。」 终端弹出提示：【请确认您的身份。】 沈确平静开口：「七大舰队，总指挥官，沈确。」 光幕上出现虹膜识别的提示。 成功后，漆黑的画面消失。 随后，整个伊卡洛斯星系的全息影像出现在沈确面前。 广袤无垠的璀璨星系几乎布满了整个房间。 而在全息影像中，分布着七条颜色不同的轨迹线。 沈确指尖轻点，调出属于第四舰队的那条。 终端里的记录仪再次闪动，在轨迹线以外的地方定位出一个圆形的小点。 那是裴忌今天在的位置。 沈确交叉双臂，食指点着臂弯，面色如死水一般沉寂。 第四舰队这次的巡航路线在玫瑰星云，但裴忌的定位出现在2317小行星带附近。 太远了。 离巡航轨迹太远了。 舰队有规定，巡航期间，上将不准离开舰队超过两个太阳日。 裴忌不可能不知道。 他是明知道，还要背着女皇擅自行动。 沈确眉头微微拧起，指尖探到圆点上，影像中弹出【是否上报异常】的提示。 足足停了一分钟。 他还是点了下去。 轻轻唿出一口气，沈确收回指尖，摩挲着胸口的记忆石。 沙粒的味道温柔地将他包裹。 饱含爱意的信息素并不知道，它所守护的这个人，刚刚背叛了它的主人。 …… 是爆炸。 子弹穿透了「寒莹」，锥心的疼痛通过神经突触原封不动传到沈确身上。 第65页 他将唇咬出了血。 冷冽的双眸死死盯着屏幕。 【警告！光脑异常。】 【警告！神经突触断裂。】 【警告！……】 颤抖的手指调出手控操作台。 每动一下都牵动着脆弱的神经。 好痛。 好热…… 沈确勐地睁开眼。 残留的疼痛一点点渗透他的皮肤，像是用刀剜着他的血肉。 他轻轻喘了一口气。 还有那电流般的酥麻感和恼人的热意……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 沈确用力咬着下唇，熟练地从枕头下取出安抚剂打开。 然后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等着起热过去。 寒莹坠落前的画面还停留在脑海里，他记得当时他输入了最后一行指令。 然后，就是无边的坠落。 热度慢慢消退，他渐渐平静下来。 此时还不过零点。 沉星宫因为他的休息已经全部熄灯。 连空气都是静的。 落地窗外闪过一道亮光，由远及近，像是有谁提着灯回来。 没一会，走廊里的落地灯开了，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入。 黛米焦急的声音传来：「不好了！」 但很快她就压低声音，与守在屋外还没有离开的安雅低低交谈。 沈确听不清她们在谈什么，只能听出语气慌张。 不一会，菲尔的声音响了起来：「真的不见了！」 沈确慢慢地撑起身，喝了口安雅留在桌上的温水。 反正也睡不着。 他推开门，沙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屋外的三个小女僕吓了一跳。 安雅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吵到您了吗？」 沈确摇了摇头，「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向难得面露惊慌的黛米。 黛米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开口道：「不好了，夫人。」 「石头……上将给您的石头没了！」 第47章 原来是他的？ 「石头？」 沈确第一反应是裴忌买的那些s+n级的宝贝石头。 「不是那个！」 黛米也不管了，将裴忌婚礼跑路连同他带回来那块共生石一五一十告诉了沈确。 沈确靠在门边，尽量集中注意力听着。 他的身体因为刚刚的起热还处在疲惫状态，精神也不太好。 刚一开始还低垂着眉眼，但随着黛米的倾诉，眼睫慢慢掀开。 露出的一抹眸光微微闪动。 「那块石头……你是放在狄昂的工匠坊加工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黛米连连点头：「对！」 泛着美丽流光的共生石在眼前浮现。 【这块石头是她家主人送给新婚夫人的礼物，不会卖给别人的。】 所以。 那块共生石。 是他的？ 「……夫人？」黛米的唿唤传来。 沈确深吸了一口气，站直身体，吩咐道：「安雅，帮我拿件外套过来，我们去书房。」 又面向黛米：「从头告诉我，我的石头到底怎么了？」 …… 沙漠区，地下黄金赌场。 闪烁的光幕上接连炸开夸张的数字特效，霓虹灯般让人眼花缭乱。 旖旎暧昧的灯光切割着赌徒们的视线。 酒精、菸草蒸腾起欢唿与尖叫，还有不甚明显的低低呻吟。 加比一手勾着一个金髮的omega，另一只手往桌上丢下一把筹码。 面容迤逦的荷官甜甜地将筹码收走，「加比老爷加2000星币。」 刺鼻的香薰与麝香味的信息素交织在一起。 omega浑身发软，加比不老实地探手去摸，「等一会我玩完这一场，就带你上去……」 omega似乎并不喜欢他的味道，微微反抗了一下，讨饶地躲开加比的手。 加比脸色一沉，勐地抓住omega金色的长髮，迫使她扬起脸。 「我让你反抗了吗！」 「下贱的东西！吃我的喝我的，拿着我的钱，以为自己是谁？！」 他瞥了一眼指间的金髮。 「要不是身上还有点能看的东西，以为我会选你？！」 omega吃痛地小声嘤咛，「老爷、老爷，我错了……」 刚刚收走筹码的荷官闻声走了回来，靠在赌桌旁，指尖划过加比肩头，在他脸颊上轻轻一抹。 「老爷今天怎么脾气这么大？是因为……我们的小鸟让您不高兴了？」 加比扯着omega的头髮，凑在她颈边嗅了嗅，狠狠咬了一口。 omega发出小声惊叫，在荷官警告的目光下讨好地匍匐在他膝盖上，像一条妖娆的蛇。 一个人走到加比所在的赌桌对面，拉开华丽的扶手椅。 「开局了？」他用指尖托着下巴，玩味地看着桌对面的一幕。 荷官绕到那人身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您错过这场了，翎大人。」 加比阴沉的脸色在见到对面古铜色皮肤的人后瞬间消失。 上下打量了俊美的男人一会，「您就是翎大人？」 翎羽轻轻一笑，往桌上扔了一块包装精美巧克力。 糖果顺着赌桌滑到加比面前。 加比一怔：「这是？」 第66页 「能让你快乐的好东西。」 加比神色一凛。 「不要误会。」翎羽嗤嗤笑道，「糖果而已，只是……加了点香料。」 「一点诚意。」他伸出手指，卷着长长的银色耳坠，「我的东西呢？」 加比收起糖果，「他们说的没错，您果然比其他人好说话。」 翎羽：「那当然。」 只见圆润的alpha从身后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包裹，推到翎羽面前。 翎羽掀起包裹一角，眯起眼睛，满足地笑了笑。 …… 沉星宫，书房内。 脸色略显苍白的沈确裹着厚厚的毯子，安静地听小女僕叙述完。 「你的意思是，共生石是总务署的人拿走的？」 「对！」黛米点头，「总务署的贸易部。」 「理由呢？」 「他们说这块石头是走私的，还有完备的手续和证明！」 「你看到了？」沈确沉声问。 黛米点头：「我和菲尔去了总务署，市场贸易部的人给我们看了文件，真的！他们居然还盖了矿石部的章！」 「太离谱了。」菲尔气道，「上将为了这块石头都成水猴子了，结果一转眼成国家的了！」 「他们不知道矿石是裴忌带回来的？」 黛米摇头：「艾梵夫人不喜欢浪费，为了不讨她骂，上将都是匿名找老狄昂加工，没有人知道那块共生石是上将的。」 「而且……」 她的声音弱了下来。 「他也想给夫人一个惊喜。」 沈确摩挲着胸口的记忆石。 裴忌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要瞒什么事，嘴巴比死人还严。 要说有什么漏嘴的地方，应该就是之前通话时问了他一句：「你呢？你喜欢吗？」 但贸易部不可能无缘无故查缴矿石，他们甚至不应该知道有这块共生石存在。 老狄昂……从他的接触来看，也是个口风很严的人。 最有可能，是某位王公贵族定做首饰时看到了那块共生石。 有了别的想法。 「贸易部会经常查处走私货物吗？」沈确沉声问。 「这倒是。」 黛米点头。 「白沙星的沙漠区有附近最大的黑市流动，经常会有沙匪洗劫小型开採基地，把矿石走私到黑市去卖。」 「按规定，市场上流动的矿石都需要经过登记，贸易部会定期抽查，把没有手续的矿石单子罗列给矿石部盖章鑑定，然后前往收缴。」 菲尔：「我和黛米姐姐去贸易部的时候，那边堆满了矿石，都是今天查处的。 「当时我们想看看那块共生石，贸易部还把我们轰走了，说不能搞特殊什么的……」 可裴忌的共生石只是拿去制作，并没有在市场流动，更没有盈利获利。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该在登记范围内。 沈确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先回去睡吧。」他吩咐女僕们，「养好精神。」 「明天，我们去拜访一下贸易部。」 第48章 这个omega哄不了 矿石部的一天从繁忙开始。 星遥端着咖啡，打着哈欠，与匆匆路过的鑑定师们打招唿。 「早安。」 「副部长早。」 「星遥副部今天也好好看。」 「谢谢。」 星遥满意地捋了捋长发。 他今早花一个半小时研究新编法。 微卷的长髮在脑后交错盘旋，如同复杂的机械线路，由一根坠着蓝宝石的髮簪固定。 总而言之。 精緻、好看。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终端。 谨弋习惯在上班前十分钟到总务署，他不喜欢有提神功效的营养剂，而是热衷于高浓度黑咖啡。 星遥专门按照他的爱好点了双倍奶，不加糖，连「店家买一送一」的藉口都找好了。 忽略桌上堆成小山的待签文件，他不安地又整了整头髮。 一会把咖啡送给他的时候，会被夸吗？ 他期待地想着。 可惜的是，还没等到谨弋，就先等来了一个可爱腼腆的女僕。 安雅提起裙子，膝盖微弯，向星遥行了一个淑女礼。 「星遥副部长，少领主夫人让我给您传话。」 「请您十分钟后带着近一个月的走私矿石鑑定单去休息室，他在那儿等您。」 …… 星遥大脑空白，眼神惶恐地看着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沈确。 「那个……署长……有什么问题吗？」 沈确一张张过完单子，「所有的走私鑑定单都是由你签字吗？」 「不一定。」星遥攥着手，「有时候谨弋会代签……在我忙不过来的时候……但，我之后都会看！您放心，不会有鑑定错误的情况出现。」 沈确点点头，他在里面的确看到谨弋规整的签名。 「最近的走私矿石里有没有共生石？」 星遥回忆了一下。 「有两块，一块是月光石与风信子的共生石，比例1：2，纯度73%、55%。」 「另一块是星光与芙蓉玉，比例7：9，纯度32%、47%。」 记得真清楚。 沈确多看了他一眼。 「有没有结晶状沙金与海蓝宝的共生石，纯度都在95%以上。」 第67页 星遥明显愣了一下，连忙摇头。 「结晶状沙金只在白沙星附近的小行星带出现，而且这么高的纯度，价值上亿了吧？收缴时我要跟着的。」 沈确拿起那沓资料，「所有的鑑定单都在这了吗？」 星遥疯狂点头。 「一共172单，每单我都看过。」 「很好。」沈确站起身，拍了拍星遥肩膀，「咖啡晚点再喝，先跟我走一趟。」 总务署以中庭为界，矿石部与贸易部分立在两角。 到达贸易部的接待室时，黛米和菲尔已经等在那了。 一起的还有老狄昂和他的学徒。 「夫人，这是贸易部的申诉预约。」黛米呈上一张光卡。 小学徒一愣一愣地看着沈确。 他到现在都没摸清状况。 只知道一早，那位经常来定制矿石的女僕姐姐就过来请他们前往总务署。 狄昂什么也没问，摘下护目镜就跟着走了。 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 不可能错。 这是少领主夫人！ 他在星网上见过的！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师傅，而狄昂只是随意扫了眼沈确胸口的白色石头，摇着头笑了笑。 「夫人，星遥副部长。」老工匠向两位打招唿。 沈确简单点了点头，示意黛米：「去吧。」 黛米拿着光卡走到贸易部的申诉区。 接待她的还是昨天的那个部员。 看到黛米过来，他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怎么又是你，昨天不是问过了吗？我们这边查处矿石都是有完整手续的，你们的矿石要是没问题，怎么会被无缘无故查处？」 「赶紧走赶紧走！」 「可我申诉了呀。」黛米晃着手中的预约记录，「又没有搞特殊，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吧？」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接待员提高了音量。 「自己的矿石有没有手续你自己心里没底？睁眼说瞎话还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你知不知道我们每天有多少货物要登记！」 「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死皮赖脸的申诉，我们工作还做不做了？！」 「抱歉抱歉。「黛米赔着笑脸，「但是规定流程您总是要走的吧，我们夫人今天亲自来了，希望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夫人？」接待员嗤笑一声，「你们夫人算什么？有问题就是有问题，就是领主夫人来了申诉也没用！」 说罢，他转身继续登记收缴的矿石，一副不愿意再搭理黛米的模样。 黛米正要继续说，一只手忽然抽走了她手里的光卡。 沈确将预约推到接待员面前，薄唇轻启：「不好意思，我要申请查看矿石的走私鑑定单。」 接待员「啪」地一拍桌子，转身就要继续骂。 清冷淡漠的面容映入眼帘。 「啪」地一声，他手里的矿石掉到了地上。 …… 贸易部的部长是一个名叫卢卡斯的beta。 虽然没什么继承的身份，但多亏了他也在总务署任职的父母，告诉了他这里的生存之道： 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话说得好不好听，只要能将那些贵族老爷们伺候开心，有的是人带你起飞。 卢卡斯以此为职业准则。 作为一个修炼多年的传话筒，上司说什么，他就传达什么，下属汇报什么，他就点头「对对对」。 正是秉持着这样的理念与准则，卢卡斯任职已经三年了，期间从没出过岔子，还凭着好人缘捞到了……不少油水。 但今天他的职业生涯遭遇了重大的挑战。 「查矿石怎么会查到少领主夫人头上？！」 「你们就没有核实过吗？！」 他一边整理着领结一边快步往接待室赶去。 那可是少领主夫人！ 比他之前巴结过的所有贵族加起来级别都高！ 虽然，他也听到一些只言片语的八卦—— 说裴忌并不喜欢这位女皇赐的omega，婚礼跑路不说，宴会时甚至因为听到他接手矿石生气怒而离席。 但退一万步，现在的沈确也是总务署的副署长，是他的上司！ 冷静冷静。 卢卡斯对自己说。 沈确再厉害，也是个omega。 细腻、心软、善良，他工作中接触过的omega大多耳根子软，实在不行，他就卖惨！ 「我也不知道啊……」接待员显然比他更慌张，脚步虚浮。 女皇在上。 他骂了少领主家的僕人。 还骂了两次！ 要是那个又癫又狂的裴忌知道，会把他扔到沙漠里餵蠕虫吧？！ 站在接待室门口，卢卡斯深吸了一口气，敲了三下门。 「请进。」 推开门时，卢卡斯脑内已经组织出十八个甩锅的说法，二十个或许能保自己的退路，以及三十二个哄omega开心的方式。 沈确坐在沙发正中央，一身正式的传统服饰。 拼贴的玻璃花窗搅碎了阳光，给他矜持高贵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眉毛与头髮乌黑，更衬得他皮肤雪白。 清冷绝尘的面容透出冰雪般的冷寂。 星河般的眸子看过来的瞬间。 卢卡斯浑身打了个冷颤，把最后一个选项划掉。 第68页 这个omega。 他绝对哄不了。 第49章 先停个职吧 「卢卡斯部长。」沈确开口，「听说您查了我的矿石。」 「这这这……定是有什么误会！」卢卡斯话都说不全了。 这是什么！ 信息素压制吗？ 可他不是beta吗？！ 两个贸易部的部员战战兢兢站在他旁边，其中还有一个alpha，情况没比他好多少。 「怎么不给署长上茶！」 他斥责旁边的部员，同时走到沈确面前，放缓声音。 「署长，您的矿石出问题，直接来找我就好了，还走申诉干什么呢……」 申诉可是要记绩效的。 沈确制止了要去倒茶的部员，缓缓开口： 「贸易部有贸易部的规定，我们按正常流程申诉，省得有人说我们……特殊化。」 他状似无意地瞥了接待员一眼。 接待员已经在吐魂了。 「对对对……署长说的是……」 卢卡斯只敢点头。 「但是，很有意思。」 沈确朝资料的方向点了点下巴。 「我没有在里面看到我的矿石的走私鑑定单。」 「什、什么？」卢卡斯忙吩咐下属，「赶紧再找找！」 下属声音颤抖：「已经找了三遍了，部长。」 另一个下属声音更小：「查处的货物里也没有那块矿石。」 卢卡斯的心悬了起来，夹杂着一丝惊喜：「难道是……搞错了？」 狄昂清了清嗓子：「的确是你们的部员到我店里拿走了那块矿石。」 到现在终于明白老客户=少领主的小学徒下巴一扬：「店里有记录监控，随时可以查！」 卢卡斯悬着的心又死了。 「把昨天查矿石的傢伙给我找过来！」他大声说。 三分钟后，两个beta加入了排排站的心惊胆战行列。 「就是他们。」小学徒指认道，「兇巴巴的！一来就让我们交矿石，不交就砸店铺，夫人你看，我胳膊上还有他们推的淤青呢！」 「是你们吗？」卢卡斯厉声问。 两个beta你看我我看你，一个字都说不出。 「不说是吗？」沈确凉凉地开口，「那先停个职吧。」 两个部员顿时腿一软。 「署长！我们的确去了，但是我们是拿着手续去的！上面还有矿石部的盖章啊！」 「不可能！」 星遥美人一身倔脾气腾地上来了。 「你们找谁盖的章，我们的记录里为什么没有？」 两个beta互看了一眼：「是……加比部长……」 星遥一愣。 「哦？」沈确头也没抬，手指点着沙发扶手，对安雅说，「那把加比叫来问问。」 安雅走了。 他看向两个beta：「你们要是有什么补充的，现在还来得及。」 两个beta心如死灰：「署、署长，我们真的是按流程办事啊！」 「前几天我们接到举报，说狄昂的工匠坊有一块走私的矿石，对方提供了详细的证明，从开採到遗失登记，甚至连走私的路线图都有！」 「我们立刻拿着材料前往了矿石部。」 「当时两位副部长去了开採区视察，我就把材料交给了加比部长。」 「部长看完说没有问题，很快就给我们盖了章，还告诉我们这块石头非常罕见，一定要尽快查处。」 「那他没告诉你们，非常罕见的共生石查处时需要有矿石部的人在场鑑定吗？」星遥问，「还是说你们干了这么多年，连这个规定都不知道？」 两位beta又不敢说话了。 他们有意无意地瞥向卢卡斯。 卢卡斯汗流浃背。 加比的名字一出来，他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他终于想到—— 昨天早上，加比找到他，说有一个矿石查处单，按流程需要有矿石部的人跟着，但他太忙，只能拜託他们多受累受累。 只会说「好好好」的卢卡斯连看都没看就在确认单上签了字。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他的大脑飞速在那十八个甩锅方式和那二十个退路中搜寻可用的办法。 忽然间，他余光瞥到沈确颈间一块粗糙的白色石头。 卢卡斯微微一愣。 这是什么丑东西？ 少领主夫人怎么会戴这么不符合身份的东西出门…… 难道……真的像星网上说的，裴忌根本不喜欢他？ 他下意识看向沈确，想寻找更多证据，然而下一秒却对上沈确冷冽敏锐的目光，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加比没过一会就来了。 排排站的心惊胆战队伍增加到了七人。 「署、署长……您有话问我？」 「听说你前几天签了一个共生石的查处鑑定。」沈确随意地问。 「唔，我签过很多个鑑定……署长您问的是哪一个？」加比装傻。 「你签过很多个共生石？」沈确冷漠地反问。 「那、那倒没有……对，好像是有一个，我记得……」加比瞄了一下星遥，「是一个从伊甸星系走私来的共生石……好像是什么结晶状沙金和海蓝宝的共生石……」 「部长！」星遥气得跺脚，「结晶状沙金只可能出现在白沙星的小行星带，怎么可能是从伊甸星系走私来的！」 第69页 「啊？是吗？」加比挠了挠头，「我还真不知道，那颗石头的手续很全，我以为没什么问题……」 「看来加比部长对于矿石的了解还有些欠缺。」沈确突然打断了他。 他抬了抬眼皮，「那就先停个职吧，申请进修一段时间，丰富丰富经验。」 「什……」上一秒还死皮赖脸的加比顿时怂了，「署长！我已经任职十年了！没有人比我经验更丰富！」 「你经验够不够，不是你说了算。」沈确说。 「星遥，去联繫人事部给部长办个手续，正职空缺期间，由谨弋代正部长的职位。」 「啊？」星遥没反应过来。 加比慌了：「署长！署长，你不能这么决定啊！你不能因为一次失误就停职啊！这、这领主知道了一定会怪罪的！」 「一次失误？」沈确气笑了，「星遥。」 刚打开终端通知了人事部的omega应声抬头。 「你告诉加比部长，高纯度共生石的均价是多少？」 星遥皱眉道：「纯度在95%以上的共生石有价无市，近一百年，只有一颗3克重的在金蝶拍卖会出现，最后卖出的价格是7.8亿星币。」 「7……7亿……」加比呆在原地。 卢卡斯已经懵了。 7个亿……还只有3克重！ 房间内寂静无声。 「啪」的一声，门开了。 一个穿着制服、戴着方框眼镜的女人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台人形执法仪。 「打扰了，我是人事部负责人，听说这里有人停职了。」 女人推了推眼镜。 「按照规定，非工作人员不得进入总务署。」 红色的扫描光线闪过，执法仪器无情地上前，在加比的反抗与哀嚎中把他拖走了。 女人体贴地把门关上。 令人恐惧的沉默中。 沈确再次开口：「既然查处手续的确有问题，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讨论第二个问题了。」 冷若冰霜的视线扫过贸易部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的矿石……哪去了？」 第50章 跟上将说去吧 「我发誓所有查处的矿石都收在一起，绝对没有人碰过！不可能丢！」 负责登记的部员言辞激烈。 「这么重要的矿石，你们为什么不分开放！」星遥比他言辞更激烈。 「没有人告诉我有很重要的矿石啊？」登记负责人一脸懵逼。 两个负责查处的beta部员气都不敢喘。 「真是够了！」星遥美人处于发飙的边缘。 他真的心疼矿石。 负责登记的部员神情严肃：「哪怕真的有重要的矿石混在里面，也不会丢！因为放置走私物的房间有专门的虹膜识别，只有我和卢卡斯部长有权限。」 压力给到卢卡斯。 beta部长再次汗流浃背。 「我真的没去过，署长！我昨天一天都没离开办公室！」 昨天33号蓝星的赛犬比赛直播，他赌了一天的狗，裤衩子都快输光了！ 他突然灵光一闪，「有没有可能，不是在总务署丢的？」 这句话点醒了两位beta部员。 「这么一说……」其中一位部员回忆，「昨天查完走私货我们去第一绿洲的弥鹿餐馆吃了午饭，当时有两个佣兵跟我们拼桌。」 「佣兵？」沈确皱起眉。 「对！」另一位部员连忙道，「就是沙漠区常见的佣兵。他们很奇怪，喝得醉醺醺的，还一直凑过来，要邀请我们一起喝酒。」 「你们喝了吗？」沈确问。 「当然没有！我们在工作期间，身上还带着走私货，怎么可能喝酒。」部员争辩道，「我们吃完饭就走了。」 「所以，你们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他们摸走了石头。」沈确下定论。 「这……」两个beta部员互看一眼。 「那还是先停职吧。」沈确言简意赅，「因个人疏漏导致工作中出现重大过失，报监察部，停职查办。」 他看了卢卡斯一眼。 「部长同责。」 卢卡斯蒙在原地。 停职查办……怎么能停职查办…… 他的大脑在7个亿与停职查办几个字中来回跳跃。 不行……绝对不行…… 加比是世袭的贵族，哪怕是停职了也有人保他回来。 可他不是！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没有沈确地位高。 这一停职，绝无回来的可能。 「我不同意！」 卢卡斯高声道。 从不张扬、一向低调的beta部长决定豁出命保他的职位。 所有人顿时向卢卡斯投来惊讶的目光。 只见他一咬牙。 「副署长，您是不是忘了，您分管的是矿石部，不是我贸易部，您没有权利剥夺我的职位！」 「误收您的矿石并丢失，的确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我可以向您诚恳道歉。」 「但我的职位是领主亲封的，要停职，也要领主亲口停我的职！」 卢卡斯双拳紧握，语气因本能的害怕而颤抖。 他要赌，赌沈确真的不受宠，赌领主不会给他这个脸。 戴着这么粗陋的项鍊出门。 少领主怎么可能喜欢他！ 这一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站在沈确身后的三位小女僕看向卢卡斯的眼神从惊讶变成了惋惜。 第70页 沈确面色没有一丝改变，反而微微扬起了嘴角。 「卢卡斯部长的意思是，我需要向领主请示，才能停你的职？」 「没错！」卢卡斯扬着脖子道。 「行。」 沈确扬了扬手，黛米立刻走上前来。 「那就不停职了。」 卢卡斯立刻面露喜色。他赌对了？沈确真的不受领主待见，裴忌也不喜欢他？ 就听沈确再次开口： 「以恶意私吞少领主财产的名义向绿洲法庭提起公诉，麻烦星遥副部长帮我估算一下那块共生石的价值，今天的一切材料都作为呈堂证供。」 「『蚀天』的光脑记录里应该有裴忌拿到石头的全过程记录，联繫弥赛亚光脑总控中心，以我的名义调取记录。」 「什……」卢卡斯再次懵逼。 等等……他的意思是…… 沈确优雅地站起身，走到再次呆愣原地的beta副部长面前，纤长的睫毛微合，凑到他耳边道： 「部长似乎对我很有意见，但是不好意思，这块石头不是我的……或者说，现在还不是我的。」 「它是裴忌的。」 沈确一字一顿，每说出一个音，都如同在往卢卡斯的坟墓里填土。 「有什么意见，法庭上跟上将说去吧。」 黛米指尖一滑，提交了公诉，遗憾地嘆了口气：「部长，何必呢？」 「能找夫人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找上将解决呢？」 「我们家上将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卢卡斯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完了。 他要流放到沙漠区餵蠕虫了。 …… 总务署，矿石部。 总算忙完沈确交办事项的星遥揉着酸痛的眼眶回到办公桌前，一眼望到两杯并排的咖啡，深深地嘆了口气。 为什么谨弋升职，要他去跑流程啊？！ 虽然看着alpha不苟言笑的面容印在代理正部长的光卡上，心里倒是美滋滋的。 可是……咖啡都凉了…… 他伸手拿起本该属于谨弋的咖啡。 「诶？」 是空的。 谁给他喝完了？ 「你们喝我的咖啡了？」他问一旁的鑑定师。 「什么咖啡？」鑑定师一脸懵逼，「对了，谨弋副部长拿了一部分你桌上的文件去处理了。」 「哦……」星遥垂下眼。 难怪文件少了很多…… 估计又是嫌他太慢了。 他晃了晃空杯子，丢给垃圾机器人。 算了，有人喝总比凉掉了强。 「话说副部长，听说加比部长出事了？之后谨弋是正部长？」鑑定师八卦地凑上来问。 「暂时而已。」星遥收拾着桌面上的文件，漫不经心地道。 「喂喂……到底出了什么事啊？他们说署长一早就把你叫走了，快讲讲快讲讲嘛！」 「没什么。」星遥敷衍过去，「署长……不让说。」 收拾的手一顿，他想起来临走前沈确交代的话。 「最近一段时间我可能会经常找你，工作上会安排谨弋兼顾你那部分，你应该知道……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真恐怖啊。 星遥撇了撇嘴。 沈确身上真的有股天生的压迫感。 他坐回座位，端起属于自己的凉咖啡喝了一口，手指翻看着沈确发来的共生石照片。 结晶状沙金与海蓝宝的共生石。 哇，这个纯度……都快接近100%了…… 结晶状沙金是好东西啊，用作机甲装饰涂料的话，与沙金能产生特殊共鸣，形成抗性极强的防护层。 可惜太少见了，也太昂贵。 只有3s机甲才会考虑用结晶状沙金做涂料。 与海蓝宝共生，还会获得这类矿石隐蔽、易色的属性。 要是当年他…… 当年他…… 星遥点击屏幕的手顿住，思绪飘忽。 旧时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年少的、还是短髮的机甲系学生抱着图纸推开门，激动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蓝老师！我发现蓝宝石有易色属性，要是能用作机甲装饰涂料的话，或许可以产生一些新特性！」 戴着厚重圆眼镜的机甲系教授和蔼地提醒他：「但是蓝宝石稳定性较差，很容易脱落。」 「也是。」年少的星遥铺开图纸，皱起眉，「要是有什么能弥补这个缺点就好了。」 他勐地抬起头。 「共生石怎么样？」 「那太昂贵了。」蓝鹤无奈笑道，「星遥，你的想法很好，但很多都不切实际。」 「有吗……」 年少的机甲系学生并不懂这句话的含义。 他的脑子里有太多想法，占据了他太多时间。 「蓝老师，我觉得市面上对轻型机甲的设计太单一，全是远程攻击，明明它重量小，行动迅速，为什么不能多设计近战的模块呢？」 「因为轻型机甲承伤太差。」 「为什么近战要等于承伤？它完全可以像刺客一样突然靠近敌人，瞬时发动攻击再瞬时撤离。」 年长的教授笑而不语，似乎在笑他的天真。 「轻型机甲限制太多，星遥，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也很勤奋，只是想要早点出成绩的话，应该把重点放在中型机甲和重型机甲上。」 第71页 「帝国仅有的3s机甲中没有轻型机甲，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但少年不服气。 他认真地盯着图纸，仿佛要将每一个零件印在脑海里。 「轻型机甲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蓝老师，在机甲歷史中，问世的第一台就是轻型机甲，3s机甲里不应该没有它的位置。」 「你看着吧，老师。」 「我一定能设计出兼顾远攻与近战的轻型机甲，它会成为第一台3s轻型机甲，会开启属于轻型机甲的新纪元！」 年少轻狂的星遥一撩金色的头髮，美丽的双眸如宝石般璀璨。 金色的阳光记录着少年的话。 清晨的风将他的誓言带走。 那天，还没有尝过人生酸苦的天才少年抬头望向窗外一碧如洗、如宝石般透亮的蓝天。 白色的鸟儿灵巧地空中飞过，犹如轻盈的、张开翅膀的白色机甲。 他向他最敬爱、也是最信任的老师许诺。 「蓝老师，假如有一天，我真的设计出了这么一台轻型机甲。「 「我要给他起名叫——寒莹。」 第51章 指挥官乖得很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沉星宫的书房内，沈确对着光幕里两鬓斑白的机甲师，问了最后一遍。 「抱歉，指挥官。」 蓝鹤嘆了口气。 「因为皇家军校保管不当，导致当年寒莹的部分图纸缺失。」 「虽然再画一遍图纸对我而言并不困难，但3s机甲的制作不仅仅需要图纸。」 「机甲师的状态、技术比图纸更重要，哪怕是一模一样的图纸，在不同的机甲师、甚至同一个机甲师的不同时期，做出来的东西都会有所差异。」 「哪怕是我，恐怕也无法做出第二架寒莹。」 沈确眉眼低垂，沉默了片刻，平静地道：「我知道了。」 机甲师嘆了口气，面色沉重，「失去寒莹，是帝国的损失，它是我最满意的作品，我与您一样悲痛。」 光幕消失。 沈确拇指微动，缓缓抚过手心里圆形的机甲收容项鍊。 原本属于寒莹的位置，如今空无一物。 …… 2317小行星带，某无名星上。 上百颗子弹瞬时射出，激起巨大的冲击波。 全身漆黑的蚀天破开风暴，光刀直直噼开四五只近身的异形虫族。 腥黄的液体飞溅出来，四分五裂的尸体从半空滚落。 裴忌熟练地操作机甲，收起锋利的翅膀落地。 苍凉的平原上，布满了虫族残破的尸块。 裴忌打开终端。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终端里响起洛源的声音。 「还剩10只，再给我3分钟！上将。」 「2分钟。」 「明白！」 下一秒，裴忌抬头看到轻型的银色机甲从行星上空聚集的风暴里飞出，苍鹰般振开双翅，接连射出十多枚追踪弹。 新鲜的、还裹着粘液的尸块滚到蚀天脚边，金色的复眼狰狞地眨了两下，被洛源的机甲一脚踩爆。 「全部命中！」 洛源兴奋的声音从终端里传出。 「太棒了！是新纪录！」 又过了几分钟，另外三架机甲从风暴中降落，两架中型，一架重型。 「上将，虫穴已经清理完毕，确认无遗漏。」 「一共多少只？」裴忌问。 战场记录官飞快调出记录：「b级虫穴，一共1238只，20只s级，5只ss级，还有一只母虫。」 裴忌「啧」了一声：「越来越多了。」 他的视线不自觉向风暴上方望去。 这颗无名星表面裹着一层气旋，穿过这层气旋的话，就可以看到那颗他熟悉的白色星星。 而且……越来越靠近白沙星了。 此次第四舰队的巡航路线原本在玫瑰星云附近，靠近虫族的老家伊甸星系。 但上次白沙星的异常让裴忌感到一丝不安，于是多派了一队单兵专门到航线外的小行星带巡逻。 果然，又发现了新的虫穴。 得到消息的裴忌顿时心里一沉。 七大舰队的巡航路线由光脑统一计算控制，只有女皇、议会高层以及七大舰队的总指挥官有权利知晓。 如今沈确退位，这个消息的知情者只剩了皇庭那几位。 而他发现的两个虫穴，都非常巧地避开了巡航路线。 ——有人在泄露消息？ 仅仅两个虫穴还不能这么断定，但假如这个猜测是真的。 那目前帝国的这一片祥和下，可就不知道隐藏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了。 几乎没有犹豫，裴忌只带了自己的五人小队离开主舰，追着虫穴一路到这里。 「这些玩意儿怎么杀都杀不尽呢？」 一个单兵踢了踢地上的虫族尸块。 「上次沈确指挥那场大战不是灭了它们80%的母虫吗？」 「哪天人类跟他们一样把繁衍当准则，除了吃睡就是交配，人类也杀不尽。」另一个单兵说，「你说是吧上将？」 「上将？」 裴忌收回望着白沙星的目光，嗤笑一声。 似乎注意到裴忌的动作，洛源打趣的声音响起：「怎么啦？上将，想人啦？」 「嫁出去的上将泼出去的水，上将是家里有人的alpha啦。」第一个的单兵道，「身上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第72页 「这哪叫恋爱的酸臭，这明明是异地恋的忧郁气息。」 「打住打住，上将结婚那天可是我的失恋日，求别提。」 「呵，你算个球，那天我们舰队一半人都失恋了好么？」 「呜呜呜……我可怜的指挥官……怎么落到这么个暴君手里……」 「你们有完没完！」 裴忌一人赏了一个暴栗，其中一个单兵嗷嗷捂着脑袋，硬说裴忌给他打出了脑出血。 「我老婆我想想犯法吗？」 「听听这是人话吗？」失恋的单兵控诉道，「这是对单身狗的暴杀！」 一直没吭声的洛源忽然长嘆一声：「好羡慕啊，我也想要甜甜的恋爱。」 另外两个单兵露出惊恐的表情。 嘶……见到虫子就激动得两眼放光的洛源和甜甜的恋爱…… 画面太美，难以想像。 「少校喜欢什么类型的？」记录官扫描完尸块，随口问。 「什么类型的……」洛源砸吧砸吧嘴，「年上的，帅一点，会做饭，顾家，有正当职业。」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描绘出一个身影。 「居然意外的正常诶！」两名单兵感嘆。 「我看起来很不正常吗？！」洛源露出兇巴巴的虎牙。 「行了。」裴忌制止了闲聊，「休息时间到，下一个虫穴在哪？」 「没有下一个了。」记录官道，「母虫的频率到这里就结束了，这一组巢已经清光了。」 他把记录发给裴忌，委婉地提醒： 「上将，我们离开主舰也有段时间了，再不回去我怕出问题。」 虽然第四舰队的人不会出卖他们，但万一遇上第七舰队的巡查官，可就不好解释了。 「你说的没错。」裴忌看完报告，对剩下三人道，「兔崽子们，放养时间到，回去了。」 洛源发出意犹未尽的哀嘆：「又要回去巡逻了吗？好无聊啊！还不能喝酒，人生有什么乐趣。」 就在裴忌转身准备离开时，他又往白沙星的方向望了一眼。 右眼突地一跳。 裴忌脚步顿住。 「上将？」 准备跟着裴忌启动引擎的洛源惊讶地看到「蚀天」熄了火。 「你们先回去！」 裴忌忽然面向另一个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有非常不祥的预感。 眼睁睁看着裴忌朝白沙星的方向再次发动引擎。 洛源睁大眼。 「等等！上将你不会是要回家吧？！不会吧不会吧，你要抛弃我们？！你你你……」 他突然一停。 「你不会是怕指挥官耐不住寂寞给你戴帽子要回去查岗吧！」 「闭嘴！」裴忌扭头骂道，「你以为谁都是你啊？我家沈确乖的很，每天八点准时睡觉，买个东西都要给我报备！」 虽然要买的东西不知道是给哪个狐狸精的，但想到沈确通话时乖巧隐忍的模样，裴忌又心痒痒起来。 「他要是背叛我，那整个伊卡洛斯星系都是青青草原！」 说话间，蚀天已经消失在了风暴里。 两个小时后，已经进入白沙星领地，换回日常终端的裴忌对着光幕另一端发出怒吼。 「你说他去哪了？！」 黛米与菲尔紧张地互看一眼。 「那个……地下黄金赌场？」 第52章 指挥官野得很 「地下黄金赌场？」 沈确看着露露给他的字条，眉头皱起。 「对，地址我发到你的终端了。」 露露把一杯水端到沈确面前。 「我帮你打听过了，最近沙漠区只有老阿鲨手下的佣兵接过外人的生意，他们的接头地就是地下黄金赌场。」 「地下黄金赌场……」星遥喃喃。 「你知道？」沈确看了他一眼。 「唔……听过。」星遥扯了扯嘴角，「一个销金窟，快乐、放纵的地方。」 反正他是消费不起。 倒是某次听八卦的时候听鑑定师们说起加比部长挺喜欢去。 奢靡的贵族。 「你要是想见老阿鲨，拿着这个，就说是沙菲雅姐姐的朋友，他会给姐姐面子的。」露露给了沈确一朵风干的沙漠玫瑰。 「但你要注意，这个傢伙做的是黑市生意，狡猾的很，手下的佣兵也没那么老实，可不好套话。」她提醒道。 沈确点了点头。接过玫瑰，把兜帽戴上，遮住面容。 「走吧。」 「不喝点什么再走吗？」露露热情地邀请。 「不了。」沈确给黛米发送了定位报备，「有急事。」 这两天他调出了贸易部所有监控和系统记录，的确如登记官所说，从放置走私物的房间拿走矿石难度极大。 最有可能，果然还是路上遇到的那两个佣兵。 他担心共生石的去处。 那是裴忌给他的礼物。 ——用婚礼换来的。 离开前，他貌似无意地开口：「沙菲雅最近没在酒馆里吗？」 露露把托盘夹在胳膊下。 「姐姐接了个大活，最近都不在酒馆。」 沈确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沙漠酒馆。 …… 地下黄金赌场喧嚣依旧。 有钱人的快乐不分工作日和周末，彩色霓虹灯光色变换，把沈确的面容映得更加苍白。 第73页 沈确把兜帽往下拉了拉。 「好吵。」 星遥躲在一边打电话，光幕另一边是谨弋冷成冰窟的脸。 「或许你还记得自己在矿石部有份工作？」 「对不起对不起！」星遥低声说，「我在外勤，署长安排的，我也没办法。」 谨弋的眉毛挑了挑，「安排你去赌场外勤？」 星遥嘴巴张大，「你怎么知……」 谨弋的目光左移三度，星遥敏锐地回头。 只见「黄金赌场」四个耀眼的霓虹字变幻着色彩，就浮在他脑袋后面。 一个面容甜美的omega从他身后走过，撩了撩星遥头髮。 「宝贝，玩一把吗？」 「我是穷鬼！穷鬼！」星遥生气地把自己的头髮拽回来。 扭头看到谨弋快要崩裂的表情。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是那样！」 星遥脸上飘起红晕，因为声音扬起，被沈确看了一眼，冷冽的眼神里带了一丝不贊同。 「我得挂了！署长在等我，总、总之麻烦你了，之后请你喝咖啡！」 光幕灭了。 谨弋端着咖啡的手微微用力，纸杯「咔嚓」凹了进去。 等你？ 等你干什么？ 玩一把吗？ 「……部长？」抱着文件的鑑定师看着脸色格外阴沉的谨弋，战战兢兢地问，「可以签字了吗？」 「少领主夫人有什么不干净的传闻吗？」谨弋答非所问。 「啊？您说署长吗？」 鑑定师一脸懵，但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 「没听过……署长看起来是挺禁慾的类型，不过这类又受欢迎又有钱的omega……谁知道呢，说不定表面看着清清冷冷，私底下玩的很花呢。」 「他不是刚从领主那继承了巨额财产吗……」 「咔嚓」 谨弋的咖啡溢了出来。 没等鑑定师开口，他把杯子「啪」地往桌上一扔，迈步出了门。 「后半天我休假。」 鑑定师的嘴巴张成了「o」型。 他没听错吧，还是世界末日了吗？ 那个工作狂谨弋居然要休假！！ 另一边，星遥关了终端，回到沈确身边。 沈确比他高一点，他瞄了瞄指挥官，「那个，谨弋问我一个工作上的事……」 沈确随便点了点头，把兜帽又盖严了一点，手里玩把着几个筹码。 他们站在21点的赌桌旁，老阿鲨的专属vip包房就在不远处。 沈确不动声色地盯着那扇门开开合合，偶尔上去桌上玩一把，消除眼尖的荷官们的疑虑。 尖叫与呻吟偶尔从那扇门里传出来。 从他们到这里，有五个佣兵打扮的人进过那扇门，还有一个荷官，一个金色头髮的omega。 沈确暗自记下他们的样貌，走到赌桌前，替换掉刚刚空缺的座位，拿起扑克牌，放下两个筹码。 「星遥老爷加2000星币。」荷官甜甜地道。 「为什么要用我的名字啊……」星遥咬着指甲生闷气。 很快，赌局结束，荷官把十个筹码呈给沈确，不经意瞄了他一眼。 这个戴兜帽的客人很厉害，虽然出手不多，但每次都赢，之前也没见过，是哪家老爷的新宠？还是…… 她盘算着要不要和沈确搭讪，引诱他玩点更有意思的游戏。 但面前的人拿过筹码又下场了，只留了一个冷漠的背影，连搭讪的机会都没给她。 「你真厉害啊！」星遥接过沈确的筹码。 进场时沈确只花了一万星币，现在已经翻了快三倍了。 沈确不置可否，星遥注意到他眼神有点犹疑，「怎么了署长？」 「没什么。」沈确尽量集中注意力。 有点累。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开始，他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在盯着他。 一道粘稠、带着点偏执的视线。 似乎还有点咬牙切齿的怒意。 进入赌场后，他们行事一直很低调，兜帽也没有摘下来过，应该没有暴露才对。 是因为疲惫的错觉吗？ 看到又一个佣兵从老阿鲨的包间里出来，确定里面没有其他人后，沈确玩着筹码的手指停住。 不等了，越等意外越多。 然而他刚迈开步子，那道注视着他的视线突然焦灼了起来。 沈确一愣，被野兽盯上似的感觉骤起，竟然让他打了个冷战。 冲着他来的？ 他拽过星遥，把正玩着自己头髮的omega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去那边，小心一点。」 沈确一指另外的方向，没等星遥回问，一把将他推进了人群中。 随后，他迈步走向与星遥的反方向，那个盯着他的人果然跟了过来。 他行动很快，也足够隐蔽，沈确不知道他在哪，但被抓住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像一个躲不开的钩子。 心里涌起一股逆反情绪，沈确拉紧了兜帽，不动声色地在吵嚷的人群中穿过。 各种各样的信息素缭绕过斗篷的一角，沈确不停地兜圈子，但没有用，那人总能精准地捕捉到他。 是精神力，他在用精神力捕捉他的踪迹。 沈确深吸一口气，在刺鼻的味道下轻轻咳嗽了两声。 身后的人脚步忽然一顿。 第74页 沈确抓住这个空隙，盯准一间刚刚清空的房间，闪身进去，反手关门。 眼看门要关上，一只手勐地探入，卡住了最后的缝隙。 沈确愣住。 怎么会那么快？ 明明刚刚还看不到影子！ 然而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屋外的人大力拉开房门，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进入，「砰」地一声关门落锁。 骨节分明的手瞬间钳住沈确下巴。 「唔……」 沈确挣扎反抗，但那人太大力了，完全克制住了他。 只见那人把他往门上一推，下巴抬高，覆身上前，将他死死压在了门上。 「跑啊小傢伙？怎么不跑了？」 熟悉的、带着怒意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真野啊指挥官，都玩到赌场里来了？！」 第53章 你先别解释 沈确停止了挣扎。 面前的人一掀黑色的斗篷，露出裴忌英俊的脸。 沙粒的气息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 久违的、干燥的气息。 沈确紧张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 「放开我。」 他轻轻喘着气，声音里透露着一股无奈。 「放开你？你还有脸说放开你？」 裴忌又往下压了压，膝盖顶入沈确双腿之间。 「嗯……」沈确低吟了一声，「别！」 他拍了一下裴忌乱摸的手。 似乎看沈确面露不适，裴忌放开掐着他下巴的姿势，改成捧着脸。 但腿上依旧不老实，蹭着沈确的内侧，惹得的指挥官不断往后缩，恨不得嵌进门里。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沈确嘆了口气：「我不是……」 「你先别解释，先让我发脾气！」 裴忌打断了他，扬声道。 「你知道刚刚那个荷官用什么眼神看你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往这一站，就像一块小蛋糕放在流浪狗面前！」 「她们每个人都恨不得吃了你，我要嫉妒死了……」 「她们眼热是因为我牌玩得好，想骗我去打老千局，讹我一笔而已。」沈确无奈地解释。 「那也不行！」 行吧。 沈确无语地看了一眼裴忌。 他不讲理，他有理。 「我道歉。」沈确说。 「这还差不多。」 裴忌放开沈确，离开的瞬间，沈确下滑半寸，被裴忌一把托住。 沈确眉头一皱，扶着胳膊肘「嘶」了一声。 「怎么了？」裴忌声音紧张了起来，「碰疼你了？」 「没有。」 只是有点酸麻。 温暖的气息瞬时变得浓郁，像是在安抚，沈确下意识嗅着属于裴忌的信息素。 「我又不是玻璃做的。」 「也差不多了。」裴忌咕哝道。 他小心翼翼把沈确抱起，慢慢放在旁边的高背椅上，好像真的在抱一件易碎品。 彩色的光幕在赌桌前变幻，满屋尽是奢华与糜烂的气息。 帮沈确把一缕碎发掖到耳后，裴忌又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确认没有磕伤。 粗糙的手指轻抚沈确略显苍白的面容，裴忌低沉地开口： 「共生石没了就没了，你等我回来再处理不好吗？」 沈确凉凉开口：「所以你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还吓我？」 「给你个教训。」裴忌兇巴巴地说，「让你对自己的身体有点自知之明。」 「宴会一次，这次第二次，再有第三次，我就把你锁沉星宫永久监禁。」 他不敢。 相处到现在，沈确早就发现了，裴忌的强势暴戾，只体现在战场和他那张欠揍的嘴上。 他无视纸老虎的危言耸听，撩起清冷的眸子。 「我解释完了，现在是不是该你解释了？」 「你现在不是该在第四舰队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裴忌噎了一下：「我路过，怕你耐不住寂寞，回来查岗不行吗？」 沈确瞥了他一眼。 要不是他知道第四舰队的路线，他就信了。 但还好……不是停职什么的。 沈确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但很快就归于平静。 悸动被他压回心底，开口时，依旧听不出起伏和情绪。 「我接下来要去老阿鲨那里。」沈确说，「那颗共生石很有可能是他手下的佣兵顺走的。」 「驳回。」裴忌否决，「你现在是担心石头的时候吗？跟个地里蔫坏的小白菜似的，黛米说你这几天都没睡好，跟我回去休息！」 他说着拉起沈确兜帽往他头上一盖，扣子严严实实系好，就要採取强制手段把人带离。 「不要。」沈确掀起兜帽一角，眼神沉沉，如同寒凉的夜色，「那是我的石头，我要拿回来。」 裴忌还要说什么，却在对上沈确视线的剎那咽了回去 他见过沈确这种眼神。 冷静、疏离，压抑着危险的光芒。 2155年那场星际战役中，光幕中的七大舰队的总指挥官就是用这种眼神下达着一道又一道狠厉的命令。 多不值啊。 明明是该出现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眼神。 裴忌不能否认得知沈确在意那块石头后心里涌起的一丝开心，至少他精心准备的礼物没有白费。 得到他的喜欢，他求都求不来。 第75页 但他还是觉得不值。 沈确应该属于浩瀚无垠的宇宙，而不是困在他这个小小的星球上，为一块石头奔波。 沉默片刻，裴忌放缓了语气：「我替你去，你现在回家，行吗？」 「我要跟着。」沈确说。 两道同样凌厉的视线在空中对撞、交织，互不退让。 僵持了片刻，裴忌败下来。 他就是拿沈确没有办法。 裴忌叫来一台登记仪器，进行虹膜识别后，两人手腕的终端上多出一枚金币的标志。 「进入vip包厢需要登记，除非有更高级别的身份，你刚刚要是那么进去，明天全沙漠区的人都的知道我裴忌的夫人进赌场了。」裴忌解释，「到时候我们又得去热搜蹦迪。」 沈确看了眼终端上的金币徽章，「看来上将是这里的常客？」 「是啊。」裴忌凑到沈确耳边，咬牙切齿，「这里的omega我都睡过！每个都比你娇！」 沈确冷冷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裴忌秒怂：「假的假的……我比极洛星的冰块还干净，要不脱光了给你看看？」 自动屏蔽裴忌的骚话，沈确给星遥发了个消息，让他去老虎机附近等，要是有人注意，就上去玩两把。 反正这游戏纯看运气，不需要什么技巧。 又休息了一会，两人敲响了老阿鲨包厢里的门。 一个金色头髮的omega开了门，带出缕缕香菸与残留的信息素味道。 沈确拿出干枯的沙漠玫瑰。 omega疑惑地接过，走回房间内，不一会又出来了，将两人让了进去。 房间内摆着一张豪华的赌桌，彩色光幕在半空游走。 老阿鲨坐在红色的高背椅上，仅剩的独眼玩味地盯着进门的两人。 他的目光几乎第一时间锁定在两人手腕上，然后笑了一声。 「瞧瞧、瞧瞧，居然是舞姬的贵客，说吧，找我这个老头子有什么事？」 第54章 癫狂大魔王，体验一下？ 两人进门后，omega再次关上房门，沈确注意到她将门落了锁。 一抬头，老阿鲨的独眼鬼魅一般在两人之间游走。 裴忌开门见山：「老头子，有个事想跟你打听一下，开个价吧。」 「哦？」老阿鲨满是褶子的脸上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对身侧两个肌肉分明的彪悍佣兵道，「看来这位老爷是常客。」 「价格的话好说，我老阿鲨一向明码标价，就是得看您想问有雨的还是没雨的。」 「有雨的。」裴忌说。 「三万。」老阿鲨点了点桌子。 裴忌打开终端，指尖一滑，老阿鲨手腕上的终端立刻亮起蓝色提示。 「爽快。」佣兵头子舒舒服服往后面一靠，摊了摊手，「问吧。」 裴忌：「听说你手底下最近有人接了外人生意，顺一块石头，你知不知道？」 老阿鲨刚抽出一支香菸，还没来得及点着，闻言动作一顿，干笑了两声。 「老爷，你这就不合规矩了。」 「问话不能问自家生意，不然我随随便便把买主的消息告诉你，之后在沙漠区还怎么混？」 裴忌抱肩道：「你说怎么办？」 老阿鲨点了点桌子：「得加钱。」 「怎么加？」裴忌挑眉。 「按没雨的加，六万。」 裴忌轻笑一声：「可以。」 说话间，星币已经划到了老阿鲨的终端上。 沈确不贊同地皱眉。 老阿鲨明显是在坐地起价。 正如他所说，身为佣兵，名声是第一位的，尤其是接黑市生意的佣兵，不可能随便透露买主的信息，否则不仅生意没得做，还有可能把命赔了。 这个狡猾的佣兵头子只是单纯在讹他们钱。 没想到领主家的傻儿子说给就给。 果然，裴忌付款后，其余两个佣兵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看裴忌的眼神如同在看冤大头。 老阿鲨也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爽快！爽快！」 「但是呢……」 他意料之中话锋一转，装模做样抓起桌上的扑克牌。 「老爷，给你买主的信息，我老头子可是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啊，要不这样吧，你陪我玩一把，我们就当交个朋友。」 「我老头子喜欢爽快的朋友，玩得开心了，说不定……哪天就把消息告诉你了呢？」 裴忌发出一声嗤笑：「老东西，你耍我是吗？」 「哪有哪有。」老阿鲨连忙摆手，「我收了钱，当然要给您办事，只不过什么时候办……得看心情吗。」 「来嘛，来玩一局，老头子我心情好了，该说的自然就说了！」 沈确嘆了口气，目光扫过桌面上的牌局。 21点，是他擅长的类型。 他扯了扯裴忌的衣角，裴忌微微侧头，沈确凑到他耳边：「陪他玩一局。」 他有信心控制输赢，甚至牌局的时间。 「慢慢套他的话。」沈确说。 兜帽遮住了裴忌面容，沈确只听到他轻轻又笑了一声，用习惯性张狂的语气道：「行啊，那就玩一局。」 他说完迈步上前，径直走到老阿鲨旁边的座位，手扶上椅子背，拉开。 椅子腿摩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第76页 下一秒，就见裴忌单手用力，勐地抡起椅子，朝老阿鲨头上砸了上去！ 「卧槽！」 老阿鲨瞳孔一震，迅速从椅子上翻滚下来，椅子擦过他的额角，将原本他坐的椅子砸得粉碎。 金髮omega发出刺耳的尖叫，沈确愣在原地。 「还愣着干什么！」老阿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怒吼道。 那两个强壮的佣兵这才反应过来。 「老东西，反应还挺快。」 没等老阿鲨站直身子，裴忌出手就是一拳。 那一拳又快又勐，哪怕是常年战斗的佣兵，也来不及完全避开。 老阿鲨勉强伸手格挡。 「嘭」！ 拳头与肌肉碰撞，老阿鲨只觉自己整条胳膊都麻了，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桌子上。 此时那两个佣兵也发起进攻，指尖缠绕的银色丝线霎时绷紧，从腰间带出薄薄的弯刀，朝着裴忌背上砍了过来。 只见裴忌腰部用力，飞起一脚，精准无误地踢在其中一个佣兵手腕上。 弯刀脱手，那佣兵惨叫一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从斗篷里掏出一把枪。 「砰」的一声！子弹正中第二把弯刀的刀柄，薄如蝉翼的兵器被瞬间震碎。 裴忌微微歪头，似乎做了一个瞄准的动作。 但沈确知道，此时的裴忌已经铺开了他的精神力，完全不需要瞄准。 「砰！」 「砰！」 两枚子弹分别擦着两个佣兵的太阳穴飞过。 冷冷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再往前一步，之后的两枚子弹，就从你们太阳穴中穿出去。」 沙尘的气息霎时瀰漫开来。 巨大的信息素压制让两个佣兵连动都没法动一下，那个omega更是恐惧地倒在了地上。 沈确呛咳了一声，后退两步，靠在墙上。 攻击性极强的信息素在他身边绕了个圈，变得柔和、温暖起来。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独属于自己的安抚。 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老阿鲨他颤抖着摊在地板上，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杀神一步步朝他走来。 裴忌伸出手，钳住老阿鲨的下巴，将他从地上提起。 「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老头子。」 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呢，误把你当一个还算有信誉的生意人，所以想好好跟你谈生意。」 」而你呢，似乎误把我当一个提款机，所以……不想好好跟我谈生意。」 「是吗？」 手指用力，下颌处传来清脆的骨裂声响。 「不不不……不是的！我错了！我瞎了眼老爷！您想问什么您尽管问，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啊啊啊！」 裴忌弯下身子，抬起一只脚踩上老阿鲨跪在地上的膝盖，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架在膝盖上，玩着手里的枪。 「很遗憾，老东西，我现在懒得听你说话了，那个消息……我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沉重的皮靴往下一压，又是一声清脆的骨裂。 老阿鲨的膝盖不自然地凹了下去，他惨叫着，额头冷汗直冒。 声音哆哆嗦嗦：「老、老爷，您放过我吧，我、我也是按规矩办事，那个买家是总务署的人！他……啊！他给了三倍的钱，要我们给他拿一块粉色的石头回来。」 「石头呢！」裴忌问。 「早、早就已经交差了，就是在赌场交的差！」 「那个人是谁？」 「我、我也不知道……老爷，我们这行做生意不问名的，只知道他长得很胖，也是赌场的常客，之前玩过几把，哦……对，他喜欢金色头髮的omega！身上、身上的信息素是麝香味！」 沈确心里一沉。 麝香味。 是加比。 他刚要开口，手腕上的终端突然亮了。 看了一眼屋内其他人，沈确往远处走了两步，打开耳麦。 星遥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署长！我、我看到加比部长了！他……他在21点赌桌旁边！」 第55章 异变 沈确微微一愣，沉思片刻，简单道：「我知道了。」 就在他准备挂断的时候，老阿鲨刚刚说过的一句话突然闪现在脑海里。 【他喜欢金色头髮的omega！】 「等等，星遥。」沈确说，「千万不要上前跟他说话，也不要暴露自己，要是察觉到危险就跑，明白吗？」 「什……」 星遥反应慢了半拍，通讯却已经断了。 耳麦里寂静无声，他眼睛微微睁大，双目盯着正绕过赌桌朝他走来的加比，缓缓后退了一步。 要是他……已经暴露了怎么办？ …… 老阿鲨的包厢内，审讯还在继续。 「你那个买主，都跟什么人接触？」裴忌低沉着声音问。 「什么人都有，他路子很广。」 老阿鲨的双腿和下颌都已经麻木了。 「尤、尤其是那些商人，很喜欢找他打牌，我也是从他们嘴里听说他是总务署的人。」 总务署的官员与星际商人。 裴忌冷笑一声。 一窝吃皇粮的老鼠。 他缓缓收回钳制着老阿鲨下颌的手，起身。 老阿鲨如蒙大赦，刚要大口喘气，后颈却勐地传来钝痛，他双眼一翻，倒在地上。 第77页 裴忌收回屈起的手肘，看了一眼挂断通话回来的沈确。 「谁给你打的？」 沈确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凑到裴忌耳边低语几句。 「确定是他？」裴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 沈确点了点头，「我把他停职了。」 裴忌微微一愣，看向沈确的目光有点古怪。 「怎么了？」沈确皱眉问。 「没什么。」裴忌嘴角弯了弯，「干得漂亮。」 加比的叔父加尼尔是白沙星上层的贵族，之前他管理矿石那段时间，烦透了这个假惺惺的舔狗部长，几次要撤他的职，裴黎都看在加尼尔的面子上给他驳回了。 艾梵也提醒过他，上层贵族之间的利益纠葛很深，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间。 没想到沈确雷厉风行。 「妈妈没说什么吗？」 沈确摇了摇头。 「看来你就是那个合适的时间。」 裴忌忽然一撩沈确的兜帽，凑到他嘴角亲了一口。 「等着，这傢伙敢惦记你的石头，我让他去跟沙漠蠕虫打牌！」 …… 加比的状态不对。 被抓住手腕的那一刻，星遥立刻意识到了这点。 他看起来醉醺醺的，但身上没有酒味，走路也摇摇晃晃。 「加比……部长？」星遥试探地叫道。 加比嘴角挂着噁心的笑，眼神迷离，绚丽的灯光下，星遥总觉得他的眼睛里泛着一抹奇异的金色。 「小……小东西，我怎么没见过你，你的金髮真漂亮，跟、跟我……玩一把吧？」 「没见过？」星遥打量着前部长。 他怎么说没见过自己？ 星遥挣扎了一下，但加比一副晕晕乎乎的模样，力量却大得出奇，抓着他的手腕就往赌桌上拉。 「诶！部长！我、我不会打牌！」 眼看要被摁在赌桌上，星遥疯狂挣动起来。 他的挣扎和喊叫引起了一小波人的注意，但他们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对漂亮omega的遭遇见惯不怪。 难闻的麝香味传来，星遥手脚发软。 但不对……麝香味里还有一丝别的味道。 很奇怪，像是什么混合在一起，很刺鼻……比他闻过的所有味道都奇怪。 加比对他的反抗非常不满，勐地按住他的脑袋，扎进牌堆里。 「部长！」 眼看肥胖的alpha就要欺身上前，将他整个压在赌桌上，不老实的手朝他身下探去！ 星遥两眼一闭。 豁出去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得罪了，部长。」他小小声说。 再睁眼时，精神力铺开。 加比的动作被无限放慢，变成一帧一帧。 流淌在血液里属于军人的本能甦醒。 然而就在星遥准备动手时，一个身影突然箭步上前，抓住了加比钳制住他的手。 冰雪般冷冽的信息素扑面而来，将加比定在了原地。 「加比部长。」 谨弋压着加比的手腕，一点一点将他推离赌桌，推离狼狈倒在上面的omega。 「职场性骚扰的话，可就不是停职那么简单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 星遥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谨弋。 alpha微微偏头，眼里的寒意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回去再跟你算帐。」 谨弋用力一推，加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嘴角不自然地抽搐着。 「你以为……你是谁……咯……下贱的东西……要不是身上还有点……咯咯……咯咯咯咯……」 他的话里掺杂着一些意味不明的语气词，像在打磨牙齿，又像是在模仿什么东西的鸣叫。 谨弋神色一凛。 加比满是横肉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说话的声音时大时小，嘴里的咯咯声却越来越响，充血的眼球向外凸出。 他的异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许多人好奇地向这边投来视线，窃窃私语。 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谨弋将星遥从桌上拉起。 就在那一瞬间。 越过谨弋肩膀，星遥捕捉到加比的眼睛完全蒙上了一层金色，整个瞳孔竖了起来。 不对！这太不对了！ 手腕突然被抓住，谨弋一愣，惊讶地看到星遥缓缓走到他前面，用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单薄身子将他挡在了身后。 苦咖啡味道的信息素从omega后颈缓缓溢出，给冷冽的冰雪染上了一丝尘世间的气息。 那双动人心魄的美丽眸子死死盯着加比。 「他不对劲。」星遥用他从没听过的，轻柔但严肃的声音道，「站在我身后，谨弋。」 在帝国，只有精神力a级以上的人才有资格进入皇家军校，这些人天生比其他人敏感，拥有类似野兽的敏锐感知。 星遥的精神力如同猎人的瞄准器，锁定着面前的加比。 那是什么啊…… 他虽然还是人的形状，但整个人的肌肉、骨骼完全发生了变化…… 「加比部长……」星遥喃喃。 他……他好像一只虫……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就听加比突然大叫一声，伸手抓挠着脸颊。 「啊啊啊——」 四只复眼从被他挠破的双颊上睁开，灵活地转动，锁定周围每一个身影。 第78页 紧接着，他背后的衣服破开了，一双透明翅膀骤然展开！ 看到这一切的人们发出悽惨的尖叫。 「快跑！」星遥往前迈了一步，对着所有人大喊，「他变成虫了！" 第56章 金瞳 脚步声、尖叫声、桌椅翻倒声一时间充斥着整个赌场。 加比异变的第一时间，星遥扯开发圈，繁复的装饰品瞬间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金髮像瀑布一样落下，他随手绑了一个高马尾，对谨弋道：「快通知治安官！」 话音未落，加比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沖了过来。 此时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模样，身材比两个星遥还要高大，双手异化成了镰刀状，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钩。 星遥矮身躲开他的攻击，从地上抓起一半截断裂的椅子腿，朝他胸口刺去。 虫族的行动极快，眨眼就躲开了他的攻击，尾钩一扫。 星遥伸手格挡，但力气远没有虫族大，一下被扫出去几米远。 「唔！」 他吐出一口血沫。 用手背随意抹了一下嘴角血，星遥原地翻滚，躲开有一次尾钩的袭击，挣扎着站起身。 他是机甲师系的学生，战斗本就不是专长，但好在身体素质训练和格斗都是必修课。 没想到当年在操场上累死累活跑的两千五百米，还有被教官揍到崩溃大哭的格斗课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没有更多反应时间，虫族的镰刀已经到了眼前。 星遥侧身躲过，跃上一旁的赌桌，扬起手里半截残木，对着虫的一只复眼插了进去。 尖锐的鸣叫。 虫子受伤的同时，尾钩已经卷到了星遥后腰。 来不及躲了。 他咬着牙，一闭眼，准备接受皮肉被刺破的疼痛。 然而一个声音突然扬起。 「低头！」 这是一道命令。 星遥本能地低下头去，一枚子弹堪堪擦着马尾顶端飞过，正中虫族的另一只眼。 虫子尖叫着后退，缩起尾钩。 星遥用手撑着桌面滑下，落入熟悉的怀抱。 「没事吗？」谨弋声音里的紧张难以掩盖。 「没事……咳咳。」星遥咳出一点血丝，对上谨弋担忧的目光。 心脏还在紧张地砰砰乱跳，夹杂着很不合时宜的激动。 谨弋抱他了！抱他了！ 他他他……他手要往哪放？是抓袖子还是抓衣领，还是…… 等等等等，刚刚那个人是谁？ 星遥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到一个穿黑色斗篷的高挑身影。 银色枪口一错不错追逐着伺机而动的虫族。 而他熟悉的白色斗篷就跟在那人身后。 「署……」星遥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谨弋捂住了嘴。 「带着星遥先走，不要通知治安官，封锁消息，让老爹派人来！」黑斗篷命令道。 星遥睁大了眼。 他认识我？ 他对着谨弋做口型。 谨弋无语地看了一眼自家智障的omega，回了一个：「我知道了。」 然后低头问星遥：「你要抱着还是要背着？」 星遥一愣：「我我我可以走……」 alpha关爱智障的眼神再次投向他，随后不由分说将他抱起，匆匆离开了地下赌场。 不久前还喧嚣吵嚷的赌场只剩了两人一虫，以及半空中漂浮的霓虹字体。 「好久不见啊，加比部长。」裴忌兜帽下的视线兇残狠厉，「怎么对自己那么不满意，去哪整的容？」 回应他的是虫子的「咯咯」声。 「他已经不是人类了。」沈确提醒他。 「我知道。」裴忌「啧」了一声，「可惜本来给你在蠕虫洞穴安排了雅座，现在只能委屈你死在这了。」 「不要废话。」 沈确真是忍不住嘴裴忌。 怎么那么多话说，他在战场上也这样吗？ 「编号b-25类毒刺属，武器是尾钩，缺点在右腹部下三寸的胃袋，眼睛可以再生。」 他打量着眼前的虫。 就像为了印证他的话，刚刚两只被打伤的复眼空洞处，血肉翻涌，新的眼睛飞快长了出来。 裴忌缓缓移动枪口。 似乎察觉到什么，那虫子发出一声鸣叫，振翅飞了过来。 「砰砰」两枪，裴忌打穿了虫子的翅膀。 他飞快上前，把战场拉离沈确身边。 「区区一个b类。」 虫子的尾钩扫来，裴忌飞起一脚，直接接下这一招。 随后又是两枪。 刚刚长出的复眼再次像玻璃球一样破裂。 虫子痛苦地鸣叫，还没有来得及再生，裴忌的身影已经到了面前。 冰凉的枪口抵着它的腹部。 「拜拜。」 只听「砰」的一声。 腥臭的液体飞溅出来。 虫子发出悲鸣，六只复眼不甘地转动着，捕捉着周围的一切。 突然间，它看到了沈确。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猎物，六只复眼死死地盯着它。 沈确微微一愣，一些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夹杂着一点回忆碎片。 双手不自觉地颤抖，他后退了一步。 只见那只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扬起已经残破的双翅，摩擦，震动。 第79页 细微的鸣叫声传来，仿佛某种特殊的频率。 裴忌听得心烦意乱，「什么玩意。」 又是「砰」的一声，声音停了。 翅膀缓缓垂落。 就在这一刻，身后骤然响起「哗啦」的摔倒声，裴忌勐地抬头。 沈确跪在地上，堪堪扶着一把翻倒的座椅，浑身颤抖。 兜帽从头顶滑落，一向平静清冷的双眼微微睁大，流露出一股恐惧。 「沈确？」 裴忌跑过去，蹲下前，他停了一下，甩掉溅满了虫子粘液的斗篷，然后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omega抱在怀里。 「你怎么了？」他轻声问，像是怕吓到什么。 沈确嘴唇发白，他抱紧自己的双臂，蜷缩在裴忌怀里，额头一瞬间溢满了冷汗。 他从牙缝间挤出一个字。 「疼……」 「疼？」裴忌将他紧紧抱住，「哪里疼？」 沈确伸出一只手，颤抖抓住了裴忌的衣襟，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的稻草。 「所有……裴忌，好……疼……」 花香骤然弥散开来，遮住了所有香薰脂粉的味道，带着雨后湿漉漉的气息，如此清新，却如此让人恐惧。 omega的双目开始变得茫然。 「裴忌……裴忌……我好难受……」他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唿唤着自己的alpha。 「没事没事，别怕。」裴忌小心亲着他的头髮，释放出同等浓度的信息素安抚他，「我在，我在你身边，沈确，我帮你叫了医疗舱，没事的。」 一阵阵电流般的酥麻感让沈确没有一点力气。 周围的一切都模煳了，像是蒙了一层黄色的滤镜，只剩下沙粒的味道。 裴忌在抱着他，在安抚他。 可是陌生的、不属于人类的频率在脑海中不断重复，像无数蚂蚁在啃食他的脑髓。 思维变得混乱，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摩擦，他在试图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声音。 深邃的眼底绽放出一抹金色。 沈确茫然的双目突然变得狠厉，对准嘴边的新鲜血肉，一口咬了下去。 裴忌的身体瞬间僵直，大脑却延迟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沈确……在撕咬他的大动脉。 汩汩鲜血沿着脖子流了下来。 怀里的人还在颤抖，像一只幼兽，虽然狠狠地扼住了猎物的咽喉，却没有什么力气。 幸好他没有什么力气。 裴忌后怕地想，不然刚刚那下，够他跟那只虫子一起躺板板了。 血腥味瀰漫开来，剧烈的痛感麻痹了脖子周围的神经。 但裴忌一声没吭，也没有后退、反抗，而是伸出手，把沈确抱得更紧，温柔地亲了亲他凌乱的头髮。 「没事，别怕。」 「一会就没事了。」 「我在，别怕……」 沙粒落在花瓣上，带着温暖的阳光的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终于渐渐放松了下来。 热度消去，沈确缓缓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裴忌。 「我……做了什么？」 沉默地看着omega眼里最后一抹金色逝去，裴忌摸了摸血肉模煳的侧颈，神情复杂地笑了笑。 「你把我当食物了，我的指挥官。」 他动了动酸麻的手臂，把omega湿透的额发拨到两边，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信息素的安抚没有停止。 「这些医疗舱是怎么回事！」裴忌一边释放信息素包裹他的omega，一边对着终端吼道，「等到了人都死绝了吧！」 沈确伸出手，轻轻触了触裴忌颈间绽开的血肉。 「疼吗？」 裴忌随口道：「还行吧。」 空气沉默片刻。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裴忌看了疲惫的omega一眼，「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沈确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摇了摇头。 空气再次沉默。 虫子的残骸在不远处散发着腥臭味，半空的霓虹灯闪烁。 裴忌的终端里传出裴黎私人舰队的通讯，说他们已经封锁了周围五公里的范围。 就在沈确以为今天的一切都到此结束，就像他们之前每一次的欲言又止时。 裴忌突然「啧」了一声：「我受够了，沈确。」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裴忌勐地捧起沈确的脸。 清冷疲惫的面容映入眼帘，两股执着的视线再次在空中对撞。 「所以我才讨厌你们指挥官，只会仗着别人的喜欢和信任为所欲为，把所有东西都压在心里，天天一副难过的模样，看得别人心疼。」 「从你嘴里问个话，比杀了你都难，是不是？」 他认真看着omega，眼里闪烁着沈确不懂的光。 「你脑子里有那个东西吧？」 沈确微微一愣，指腹收紧。 「有……什么。」 裴忌点了点他的太阳穴。 「人工记忆模块。」 第57章 为什么 人工记忆模块。 最高等级的保密装置，只有皇庭的高层成员才有使用权限。 植入大脑后会自动与弥赛亚的光脑相连，由光脑根据设定好的关键词提取被植入者的记忆，存储云端，随时可以调取，供决策者查看。 简单来讲，约等于有特定条件的实时监控。 第80页 裹着裴忌的军装外套，沈确靠在小型战舰的副驾驶内，半阖着眼帘休息。 舱门打开，沙漠里干燥的风随着裴忌一起捲入驾驶位，粗糙的沙粒扑在沈确脸上。 「还好吗？」裴忌伸手帮他把脸上的沙子抹掉。 沈确点了点头。 「睡了一觉，补充了营养剂。」 「千万别告诉李医生，他一定会骂我。」 裴忌抽走沈确喝了一半的营养剂，一口饮尽。 「牛奶味？你还真是嗜甜啊指挥官。」 「嗜甜……蚀天，噗。」沈确突然一笑。 「好冷，救命。」裴忌惊恐地看向他，「谁教你的冷笑话，谐音梗要扣钱的啊。」 「是吗？」沈确扯了扯裴忌的外套，「菲尔喜欢说这个。」 「我要把她辞了！」裴忌咬牙切齿。 看把他乖巧的指挥官教成什么样了！ 低头瞥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裴忌忽然觉得沈确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裴黎的私人舰队还在外面收拾残局，时不时有机甲降落，嗡鸣声被舱门隔绝在外。 「看到那虫子的人不少，还是在地下黄金赌场这种地方，老爹今晚没得睡了。」 裴忌沉声道，面色难得凝重。 「人会变异成虫这件事要是传到星网上，整个帝国都会出现混乱。」 「虫子的残骸呢？」沈确问。 「已经送到了生命科学院，由李医生负责化验，明天。」裴忌停顿一下，「你也要跟我去他那里。」 疼痛、起热、发疯，还有眼底那一抹金色，沈确今晚的异常绝不只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那么简单。 这点，两人心照不宣。 「你不用去帮忙吗？」沈确问。 「我应该在舰队里。」裴忌翻了个白眼。 也是。 沈确轻轻勾了勾嘴角。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突然问。 没有点明，但裴忌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我倒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裴忌说，「人工记忆模块植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抹除植入时记忆，你不应该知道自己脑子里有这个东西。」 沈确垂下眼帘，「那要看你问的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 「上一次……」裴忌瞳孔一缩，「你战败那次？那次你也植入了模块？」 沈确点点头。 「不仅植入，而且已经植出，按照保密规定，植出前最后一件事是修改我关于那次行动的记忆。」 原来是这样…… 裴忌揉了揉沈确的额头，认真地问：「植入的时候疼吗？」 「还行吧。」沈确随口道，「像针扎一下。」 裴忌拍拍他，「真可怜，这个东西可靠吗？你不会因为修改记忆次数太多变成智障吧？」 他的喉咙被锁住了。 沈确凑到他耳边，幽幽地道：「再说一遍。」 「我错了！夫人！」裴忌立马开始嘤嘤嘤，「你你你碰到我伤口了，疼疼疼！」 沈确手一松，眉头微微皱起。 「真的？」 他抚过裴忌被咬的地方，那里现在已经缠好了纱布。 没有溢血的迹象。 「假的。」裴忌捉住他的手亲了一口，被沈确勐地抽了回来。 「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错了。」裴忌认真地道歉。但下次还敢。 沈确靠回副驾驶，裴忌继续问：「所以你是怎么发现的？」 「很简单。」 沈确望着舱门外一望无尽的白沙。沙丘上，月已高悬。 「我的记忆跟我梦中的情景不一样。」 他顿了顿。 「很不一样。」 「皇庭隐藏了那次行动的真实信息，对外宣称是遭遇了星际海盗。」 「但那些梦里的警报声却一直在告诉我，我遇到了虫潮，所以我自然而然知道记忆被篡改过。」 虫潮。 又是虫潮。 裴忌：「那这次呢？」 沈确轻轻笑了笑。 「人工记忆模块的准用规则不会变，既然上一次s级任务会植入，那这次也一定会植入。」 裴忌重重嘆了口气：「没想到跟我结婚居然是s级任务，真是太荣幸了。」 太惨了，他以为的洞房花烛夜居然是别人的s级任务。 仿佛看透他心中的想法，沈确平静地说：「结婚是真的，信息素匹配也是真的。」 「但你是带着任务来的！」裴忌咬牙切齿。 他跟沈确说过那么多话，谁知道哪句会触发关键词，把哪个场景完完整整保留到云端啊！ 脸皮比装甲壁还厚的大魔王殿下第一次感觉到社死。 「让我猜猜，标记一定是一个关键词？」裴忌凉凉地说。 「为什么这么猜？」沈确问。 裴忌：「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因为你从来不问……」 不问我为什么不标记你。 这句话从alpha嘴里说出来跟性骚扰没什么区别。 但他真的以为沈确并不在意。 或者说。 他怕沈确不在意。 直到他想通人工记忆模块的事。 沈确嘆了口气：「上将……」 「打住！」 裴忌打断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带着记忆模块的人，少跟我说话是保护我是吗？天啊，我真是服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还没操心，你为我操个什么心？」 第81页 沈确眼里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我不喜欢记忆模块，上将，哪怕对于任务它必不可少，这也是对人权的一种侮辱。」 他微微皱眉。 「我自己能想明白的，都不会去问。」 「好，不愧是你，我亲爱的第一指挥官。」 裴忌再一次笃定，自己拿沈确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你说说看，你想明白什么了？为什么我不标记你？」 沈确闭上了嘴，白嫩的脸颊微微泛红，在舱门外月光的照耀下尤为明显。 「一定要说？」他抿了抿唇。 「一定要说！」裴忌指着脖子控诉，「看看给我咬的，你忍心吗？嗯？」 沈确偏过头，躲开裴忌的视线，看向窗外。 白沙如水面一般平静，但他的心跳却不自觉开始变快。 沈确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躁动不安的情绪。 「一开始……我觉得你可能讨厌包办婚姻……或者……讨厌我。」 他缓缓道，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在羞耻的刀尖上跳舞，唯一露出的耳尖更红了。 「后来，发现你委託佣兵调查我后，我觉得你可能……防备我，因为母亲也在谈话中试探了我，我猜……」 「猜他们觉得你是女皇的人，没错，老爹很不喜欢卡罗琳娜，他也不喜欢你。」裴忌直白地说。 沈确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低了几个度。 裴黎与女皇不对付，这点他也知道。 「但妈妈喜欢你。」 裴忌嘆了口气。 「妈妈喜欢你喜欢得想把你当亲儿子……」他嘟囔道，「你应该看看她看我和看你的眼神，唉，我才是捡来的吧。」 沈确交握着手，假如裴忌此时认真观察他，就能看到他紧张地摩擦着手指与手背。 那是一个很细微的，代表着不知所措的动作。 沈确是一个人长大的，他身边没有太要好的朋友，也没有很亲密的长辈。 他不擅长面对向他展露出亲切关怀的年长者。 他只能做好艾梵交代的一切来回报她。 「行吧。」裴忌拉回话题，「你现在还觉得我在防备你？」 「……不。」 沈确抿了抿唇。 「嗯……怎么说，人是感性、情绪化的生物，不只omega，alpha、beta也是。」 「假如对某人有所警惕，一定会在言行中暴露出什么，哪怕不暴露，也会让人感觉到……不舒服。」 身为指挥官的沈确对此尤为敏感。 「假如是母亲，或许能在对话中隐藏自己。」 「但你……」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裴忌。 「不像是演的。」 第58章 破局者裴忌与崩溃的女皇 裴忌后悔了。 他来赌场前，应该把老霍尔的氧气罐一起拿来的。 「沈确。」他严肃地开口，「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沈确抬起好看的眸子看他。 「你觉得我演你？」 「你觉得我去小行星带找新婚礼物，去黑市寻记忆石，联繫月球总部花三千万星币关停它一个小时就是为了给你看星海讨你开心都是在演你？」 「我是小丑是吗？」 沈确扶额。 「不是……上将……」 「叫我的名字。」 「裴忌。」沈确认命地嘆气，他觉得今天自己突然老了好多。 「没有人会在明知道对方……有问题的前提下，还在擅离职守的时候给他打电话。军纪森严，你何苦呢？」 「我想你啊。」裴忌脱口而出。 「所以……你完全没有在防备我。」沈确无奈地说。 「是你一直在防备我！」裴忌扬声控诉。 「所以，你最后的结论是什么？」他问沈确。 空气安静了一瞬。 不是因为讨厌，也不是因为防备。 「排除了一切，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可能。」 沈确声音浅淡：「是我的问题，对吗？」 裴忌嘆道：「指挥官这局满分。」 其实之前沈确也隐隐有感觉，经歷了今天的一切，他现在几乎笃定。 他的腺体有问题。 「对不起。」沈确低声说。 不能控制信息素与裴忌交融，不能生育，甚至不能被标记。 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裴忌伸手蹭了蹭他萤光闪闪的眼角。 「别哭。」 沈确蹙起好看的眉：「谁哭了？」 声音里竟然真的带了一丝细微的颤抖。 他闭上嘴，避开裴忌的手。 然而那只手不打算放过他，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了回去。 俯身上前。 他们接了一个凉凉的吻。 「永远别跟我道歉。」裴忌低声说，「我不接受你的任何道歉。」 月光落在沈确眼里，像落进了一汪深滩，漾出动人的涟漪。 那对眼睛里从没有过这么多充盈的情绪。 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 裴忌觉得，这一定是他的圣潭。 「那么……」他轻轻摩挲着沈确精緻的下巴，「除了背着母亲偷偷查沙金的生产线，还有背着我偷偷给女皇打小报告，你还有什么骗我的？」 沈确已经没有任何惊讶，他的心情处于另一个平静的极端。 第82页 「你连我偷查生产线都知道。」他话里带着笑意。 刚问完，一些蛛丝马迹从他脑中闪过。 一本本帐目，连同今天发生的事一併浮现在脑海里。 连点成片。 他忽然一笑。 「我知道了。」 「谨弋是你的人。」 「指挥官，在我的地盘上跟我耍心眼你还差点。」 最后偷了一口沈确的唇角，裴忌放开omega，让他靠回舒适柔软的驾驶座。 「那是我一个裤衩子穿大的哥们，谨弋的父亲谨禾，是我老爹的左右手，总管总务署的行政大臣，幼儿园一起逃课的时候我们就狼狈为奸了。」 谨弋会跟着裴忌一起逃课？ 他怎么不信呢？ 沈确摇了摇头。 行政大臣一直在幕后工作，沈确从没见过他。 照裴忌这么说，谨弋应该是太子伴读。 真厉害，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长成两个极端的？ 总而言之。 沈确：「这局上将满分。」 裴忌得意地扬起唇角。 「我早应该想到的。」 沈确难得有些懊恼。 「我翻过你管理矿石生意那段时间的报表，查过你亏损4000万那笔帐。」 「什么？」裴忌突然紧张起来，「还能不能给人留条活路了指挥官？」 沈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裴忌的反应感到意外，但他无视对方的抗议，继续说： 「那笔帐表面上显示的是矿石交易，收货人是一家服装高定工坊，我按照那个名字通过弥赛亚的渠道查了查，发现的确有那家工坊，但信息与在我们这登记的有微妙的差异。」 他停了一下。 「假如是加比，或者星遥签字，我都不会奇怪。」 「但那笔单是谨弋签的字。」 他用指尖点着扶手，「怪我天真，没想到是他在包庇你这个傢伙。」 裴忌咽了咽，不知道为什么更紧张了。 「那你……」 「放心吧。」沈确有些奇怪，但还是坦白道，「我没有继续查你把那笔钱挥霍到哪了。」 裴忌明显松了口气。 「你还算有点良心，没有把你alpha的尊严践踏在脚底。」 沈确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莫名其妙，怎么又跟尊严扯上了？ 裴忌的终端响了，赌场的残局收拾得七七八八。 总管巴里向他传达裴黎的话，大致的意思是：「小兔崽子赶紧回舰队，别让卡罗琳娜那个恶毒的女人发现了！」 她已经发现了。 裴忌瞥了一眼身旁的隐藏狼。 隐藏狼用食指託了托下巴，忽然道：「我倒觉得你不用急着回去。」 「为什么？」裴忌张口就问。 虽然他也没打算那么快回去，至少陪沈确看完医生，但沈确主动阻拦，就有点奇怪了。」 沈确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算了算上报你擅离职守的时间……现在第七舰队的巡查官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 「不出一天，停职通告就会传到你的终端上，按照军纪，舰队巡查期间擅自离开岗位，停职反省三个月。」 他微微勾起嘴角。 「回去的话，你明天还得回来。」 裴忌：「……」 裴忌：「你是故意的吧，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吧！」 沈确点了点扶手。 「这局算不算指挥官满分？」 裴忌怒而起身，翻身到了副驾驶，高挑身躯将沈确完全罩住，膝盖一顶，将他牢牢压在座位上。 「等等！」结实的肌肉贴上自己的时候，沈确警报雷达响起，但疲软的身体毫无反抗之力。 「坦白就坦白，不要动手！」 「意见驳回！你这次太过分了，要按军规严惩。」 「等……裴忌！不要……」 「裴忌！」 「啊……」 …… 二十分钟后，沈确可怜巴巴地缩在副驾驶一角，头髮凌乱，衣服凌乱，之前裹着的外套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裴忌握着他的手腕，鼻尖对着鼻尖。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我今天不会再回答你一个问题了！唔……」 唇瓣分开。 裴忌说：「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红着眼眶瞪了不讲理的人一眼，沈确刚要开口，却被裴忌打断。 「等等，算了。」他忽然说，「你还是别说了……」 他放开沈确的手。 「你脑子里有人工记忆模块，不能违反保密协定，今天说的这些……」 裴忌欲言又止，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给沈确添了多大的麻烦。 「别说了。」 「到此为止吧。」 却听到身下的人无奈的笑声。 「已经无效了。」 沈确玩味地看着裴忌变幻莫测的精彩表情。 让无法无天的大魔王吃瘪绝对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 「上将，从你发现，不，从你说出有记忆模块存在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无效了。」 「什么？」裴忌一愣。 「人工记忆模块植入的目的是把任务的执行情况实时传回幕后的策划者那里。」 「一是防备执行者背叛组织，二是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改变策略。」 第83页 「但这个东西，只在执行者与任务目标都没有发现时有作用。」 沈确清晰明确地向裴忌解释。 「它是一把双刃剑。」 「假如任务目标发现了人工模块的存在，甚至，猜到了关键词，就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个东西误导策划者。」 「也就是说，只有我知道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能说，一旦说了，就是为了逃脱皇庭的监察而向你透露情况，那我就是背叛者。」 「但你发现了。」 沈确眸光闪动。 「你是那个破局者，裴忌。」 「从你说出的那一刻，所有传输回去的资料都会作废。」 「可它还在你的脑子里。」裴忌抚过沈确的额角，「还是会识别关键词？会传输回去？皇庭的人真的不会再看了吗？」 「唔……」沈确沉吟道，「一般来说不会。」 「除非……」 他顿了顿。 「他们想吃瓜。」 …… 遥远的主星弥赛亚，一级保密室内。 裴忌的声音从光幕里传来：「哇……他们这么无聊，我们接吻他们也会看吗？」 从沈确的视角看不到指挥官的反应，但从语气判断，他显然脸红了。 「怎么有人会看这个……唔……」 唯一的观众女皇卡罗琳娜颤抖着手，在本子上刻下一道扭曲的横线。 十次了。 算上偷亲的亲脸的亲指尖的已经十次了！ 他们今天已经亲了十次了！！ 有完没完了！！ 要不是她中间实在难受，黑屏了一段时间，可能还更多！！ 她虔诚地面向墙壁上的巨幅壁画。 伟大的圣洁女神啊，救救她的指挥官吧！ 他不干净了啊！ 但他是主动的。 女神也救不了他！ 卡罗琳娜愤怒地把笔一摔，打开终端，直接连通保密署 「把沈确执行的s-215号任务的影像资料全部封存！」 「对，他的记忆模块已经暴露了。」 「不，不要封存，给我彻底销毁！谁都不能看！」 随着光幕渐渐消失，保密室里只剩了女皇愤怒的背影。 以及屏幕上传出的，沈确的最后一段话。 「我是为了沙金来的。」 「母亲应该也已经发现了，你没有发现吗？裴忌？」 「有人在走私白沙星的沙金。」 第59章 非得洗澡的时候做这个吗？ 沉星宫的浴室位于靠近沙漠的别院。 白曜石廊柱顶起十字交叉的穹顶，一侧打开，面朝广袤的沙漠，一弯下弦月低低垂在空中。 廊柱内外各有一个沐浴池。 沈确浸在里侧的水池。 鎏金的水池边，摆着由精緻瓷盘盛着的香薰、毛巾、水果。 花香瀰漫，水温刚好。 一天的疲累尽数被微微荡漾的水波捲走，沈确往嘴里捡着小颗葡萄，困得快要睡着，手指却依然点着光幕。 前因后果、时间线、现场记录……好睏…… 他疲惫地嘆了口气。 嘆息声传出去的时候，裴忌抗议的声音立刻从外侧的池子响起： 「我说指挥官，你就非得在洗澡的时候做这个吗？」 沈确累得一句话都懒得回。 他已经解释过了。 人类异变成虫这件事关系重大，他必须第一时间上报女皇。 又读了一遍报告，确定没有任何遗漏。 沈确输入指令，进行虹膜识别，指尖最后在虫族残骸的全息影像上停顿了一瞬。 非人的金色复眼到死都盯着一个方向。 他的方向。 虫族的发声器生长在翅膀上，能向同类发出特殊的、可以传递信息的频率。 那虫子最后扬起翅膀是要鸣叫，是要向他发送信号。 它把他认成了同类。 眸底的光沉了下去，沈确咬破半颗葡萄，饱满的汁液溅湿了修剪圆润的指尖。 「哗啦」的水声唤回了沈确的思绪。 遮挡风沙的帘子被撩开，裴忌下半身裹着浴巾，从廊柱外走了进来。 他头髮上还滴着水，正抬手把湿漉漉的头髮拢到后面。 水珠沿着凸起的喉结、锁骨一路滑下，勾勒出紧实有力的腹肌和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部线条。 沈确只看了一眼就偏过了头，喉咙不自觉滚了一下，把剩下半颗葡萄咽了下去。 「写完了？」裴忌看着沈确向女皇发送报告，光幕瞬间消失，「谢天谢地 。」 交心交底地坦白一次后，沈确倒是再也不瞒着他搞小动作。 但坏事是，他开始当着他的面做作业了！ 「救命啊，我差点以为我们穿越回上学那会躲厕所里补作业的时候了呢。」 裴忌仰天长嘆。 他径直走到水池边，拎起备好的冰水仰头灌下去。 「我没有补过作业。」沈确冷漠的声音传来。 皇家军校校规森严，每晚九点准时熄灯。 巡逻队九点半开始宵禁巡查，一旦抓到没有好好睡觉的学生，罚扣十点学分，抄校规一百遍。 这也就意味着，学生们必须在五点下课到九点熄灯之间完成小山般的理论课作业。 所谓重压之下必有反抗，久而久之，就诞生了蹲厕所里补作业的诡异传统。 第84页 ——虽然执行这个传统的80%都是机甲单兵系的学生。 裴忌扬了扬眉，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沈确。 「你一看就是好学生。」 好学生沈确如今正靠在水池边缘，全身几乎都浸在水下，只露出一个圆润的肩头。 湿了的头髮极乌黑，皮肤又极雪白。 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因为清浅疲倦的唿吸而微微颤动。 他拘起一捧水往身上里撩去。 连沐浴的动作都是那么规规矩矩，高贵端庄。 裴忌毫不掩饰地直勾勾看着他。 沈确受不了，又往下沉了沉，把肩膀也藏了起来，蹙眉回望：「怎么了？」 裴忌迎上沈确的目光，用比平时低了几个度的磁性声音缓缓开口： 「你知道塞壬星上有一种原住生物，叫人鱼吗？长得非常漂亮，能用歌声魅惑过往的水手。」 「哗啦」的水声响起，涟漪一圈圈荡漾开。 裴忌游到沈确面前，潮湿高热的躯体将水里的人笼罩。 伸手将omega湿漉漉的头髮拨到耳后，裴忌凑到他耳边，嘴唇一张一合： 「然后把他们吃掉。」 被裴忌触碰的时候，沈确轻轻颤了颤，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睨了裴忌一眼。 「……所以？」 就像一片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很快就融化掉。 裴忌更加肆无忌惮地看着他，如同一只野兽，要把眼前的猎物吞吃入腹。 「你会唱歌吗？指挥官。」 他用拇指指腹抹掉沈确眼睫上的水珠。 因为异物入侵，那对清冷淡漠的眸子本能地颤动着，溢出了一点温热的液体。 湿漉漉的指挥官就像一颗汁液饱满的葡萄。 作乱的手不停地拨着他的睫毛，玩弄般从里面挤出一颗又一颗温热的液体。 沈确忍无可忍，刚要开口训斥，却一眼看到他颈间的殷红。 原本就跳得很快的心脏一下悬了起来。 把脸上的爪子拍掉，沈确伸手碰了碰他的纱布，皱眉道：「你怎么沾上水了？」 裴忌抹了一把脖子，一手恐怖的血，「真的诶。」 沈确瞪了他一眼，打开终端通知安雅送来医疗箱，然后把裴忌赶到水面上。 脖子流血的上将大人还在不知悔改地盯着水里的人。 没有力气发火的指挥官红着脸，无奈地命令道：「转过去！」 「有什么不能看的嘛……都一起睡那么久了……」 裴忌嘟嘟囔囔，但还是转过身去，在水声中自己脑补放出来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 没办法，谁让他家omega脸皮比纸还薄。 干净的毛巾覆到脖子上，连着掌心的温暖触感。 裴忌立马把手覆到沈确手上。 开裂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但他不介意沈确再压紧一点，压得更痛也没关系。 「咬我这件事，你也告诉女皇了吗？」裴忌突然问。 沈确把浴衣丢到裴忌头顶，沉默片刻，「没有」 「怎么不乖了？」裴忌问，「终于意识到那个女人对你没我对你好了吧？」 「受那么重的伤，还让你执行任务，人都卖给任务对象，也得亏是卖给我了。你是绵羊吗？逮着使劲薅。」 「不要诋毁女皇。」沈确语气严肃。 「哈，我还得感谢她把你搞成这副惨兮兮的模样，是吧？」 一身反骨的裴忌继续诋毁。 「她还修改你的记忆！让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你居然一点意见都没有，就这么放心地把自己的未来又交给她……不行，再说我吃醋了。」 裴忌有点生气，脑子里一闪而过星网上说沈确是女皇的走狗那些言论，更气了。 沈确疲惫地嘆了口气：「不是她。」 「你还要替她狡辩？」 「不是她修改了我的记忆。」 裴忌一怔：「什么？」 「那次任务之后，我受伤昏迷，有人赶在她之前启动了模块的销毁措施。」沈确沉声道。 「连女皇……都不知道那次任务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忌瞳孔微扩：「可是人工记忆模块只有皇庭高层有使用权限……」 声音戛然而止。 暗潮翻涌的虫族、避开巡航路线的虫穴、沈确丢失的记忆。 之前的猜测与新的信息串联。 两人对视一眼。 皇庭高层……有内鬼。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沉沉压了下来，良久，沈确别开目光，轻声道：「裴忌。」 「在我身上，有很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 「如果可以的话……」 「不要喜欢我。」 低垂的眉眼深邃平静。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确发现自己的心竟然在不受控地颤抖。 唿吸变得干涸，有什么东西堵塞住了喉咙口。 轻薄的嘴唇开启，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不要喜欢我。」 裴忌仰头，锋利的眼眸深深凝望进那双没有情绪起伏的深潭里。 嘴角动了动。 他说：「驳回。」 第60章 你也停职啦？ 次日，露翠疗养院。 「除了疲劳过度，没什么大问题。」 第85页 查尔斯看着沈确的体检报告。 「身体和器官都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也没有任何异变的迹象。」 他下定结论。 「可是我的确对那虫子的唿唤有反应。」 沈确双手握紧，搭在膝盖上。 「在它眼里，我是……它的同类。」 「李医生，你到底看没看错啊？他昨天人都快疼没了，确定没有受到伤害？」裴忌一把拉过查尔斯面前的光幕，翻看起来。 他很快收到一个来自查尔斯的冷漠瞪视。 「你怎么在这？」 「我停职啦。」裴忌瞥了一眼低头的沈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猜艾梵夫人对此会更意外。」查尔斯冷冷道，「包括您未经允许私自翻开病人病歷的失礼行为。」 「嘶……」裴忌打了个冷颤，老老实实把光幕调回医生面前。 「没事。」沈确开口，「我不介意。」 查尔斯：「……」 查尔斯：「溺爱是不对的。」 被溺爱的裴忌依旧在不依不饶：「那昨天到底怎么回事？他状态那么异常，不可能是ptsd那么简单。」 「不能说完全没有。」 查尔斯严谨地反驳。 「指挥官所感受到的痛觉中，一定有一部分来自于创伤后应激障碍，就像之前做噩梦后疼痛发作。」 「但瞳孔的异变与行为的反常的确应该有别的原因。」 「加比的尸体怎么样了？」沈确突然问。 「初步解剖已经完成。」查尔斯说，「骨骼、器官有近80%异变成虫族，但还残留有一些人类的特徵。」 沈确：「所有器官的异变都是同步的吗？」 查尔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心脏、胃、肝、胆异变接近50%，肌肉骨骼接近80%，异变最完全的是腺体。」 他顿了顿。 「已经到了100%。」 沈确点了点头。 虫族的腺体与人类完全不同，能分泌另一种刺激繁衍行为的激素，雄虫的激素可以控制并命令雌虫，与alpha对omega的压制类似。 沈确对查尔斯说：「李医生，提取我的信息素原液去化验吧。」 他面色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我有预感……问题可能出在腺体里。」 查尔斯点了点头。 其实沈确不问，他也打算这么做。 痛感、起热、异变，一切的关联点都在腺体这个器官。 「提取信息素原液可是很疼的。」查尔斯提醒道，「一定会引起发情，没问题吗？」 「没事。」沈确看了一眼靠在墙边的裴忌。 他的alpha在，发情也没关系。 查尔斯让两人到化验室等着，自己则去做准备。 干净得一尘不染的房间内，沈确坐在诊疗凳上，坐姿端正地像在开战前会议。 「别那么紧张，需要我抱着你吗？」 裴忌单膝跪在他面前，伸出手。 「我没有那么娇弱。」沈确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会可别哭出来，这可比骨头摔断疼多了。」裴忌站起身，「而且还不是纯粹的疼，是有点……反正很诡异的疼。」 「你好像很了解？」 「他当然很了解。」查尔斯拿着提取器走进来。 「你的安抚剂是用他的信息素原液做的。」他很不给面子地拆穿，「上次提取时在我这哭得嗷嗷叫。」 「你别造谣啊！」裴忌反驳，「我明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是吗？」查尔斯漠然道，「谁看到了？」 裴忌一下噎住。 沈确抬头看他：「你哭了？」 裴忌：「我没有！」 抓住沈确不那么紧张的这一刻，查尔斯一声：「准备好。」还没说完，就勐地锁住沈确后颈，将提取器推了进去。 「啊！」 沈确眼睛睁大，全身瞬间绷紧，脖颈扬起，露出从喉咙到锁骨修长的线条。 他双手勐地攥紧，脚趾都蜷缩起来。 那的确是一种很奇怪的痛感，与纯粹的疼不同，带着电流般诡异的酸麻。 一瞬间，沈确感觉身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疯狂颤抖起来，生理性的泪水开了闸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 「上……上将。」 他有点恐惧了，下意识往前伸手。 探出去的手瞬间被抓住，温暖的气息包裹上来。 「没事没事。」头顶传来温柔的安抚。 沈确搂紧了裴忌的腰，脸紧紧贴着他坚实有力的腹部，颤抖的手指把他的衣服揪得一团糟。 「唔……」 「都说了会哭的。」裴忌拍着怀里委屈的脑袋，一边心疼，一边又欠揍地有点想笑。 alpha提取原液时的感觉偏痛，还能忍受。 omega则更偏酸、痛与爽的结合，提取时不哭是不可能的，就像膝跳反应，是一种本能。 随着针管一寸寸离开腺体，痛感消失，熟悉的燥热再次席捲了沈确。 裴忌轻车熟路地释放信息素。 「现在嘴不硬了？」 沈确依旧抱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地响起。 「闭嘴！」 …… 与此同时，露翠疗养院外。 几个顶着学院制服帽的脑袋叽叽喳喳凑在一起。 「李老师还没忙完啊？」 第86页 「还没到时间呢，我们约的不是四点半嘛~」 「李老师的门禁好严，不到时间都刷不进去。」 「你说我们这次关于信息素和精神力的课题能过吗？不会又被打回来吧，再被打回来，我们是不是期末要挂科啊？」 「放心吧，我来之前拜过生命海了，生命海会保佑我们及格的！」 一个声音插入了学生们的讨论。 「劳驾。」 几个学生扬起稚嫩的小脸，看到一个同样稚嫩的小脸正面带笑容看着他们。 「请问这里是李医生的疗养院吗？」 「对呀对呀。」其中一个学生点头，「你也是学生吗？来找李老师的？」 话音刚落，门禁里传来四点半的提醒，查尔斯儒雅的声音接着响起：「进来吧。」 带头的学生立刻进行虹膜识别，门开了，学生帽们一个接一个进入。 走在最后的学生好心地挡了下门，看向那个穿着白衬衫，向他们问路的可爱棕发少年。 「快进来吧！」 洛源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谢谢你！」 查尔斯·李打开正屋的门，看着学生们一个个进入，在他们点头问：「老师好！」时礼貌地回应。 一个、两个、三个……嗯？ 他看到了队伍最后的人，目光复杂了起来。 「李老师好。」洛源笑容灿烂。 查尔斯：「……」你怎么也跟着叫老师。 还没来得及说话，里屋的门开了，裴忌走了出来。 「老李啊，你这里有什么甜一点的东西可以……洛源？」 洛源惊喜地看着裴忌。 「上将！这么巧。」 「你也停职啦？」 第61章 李老师有瓜！ 裴忌一出现，学生崽们坐不住了，低声议论起来。 「哇那是少领主。」 「他好帅！」 「他现在还很有钱呢！」 「他认识那个学生耶，那个学生不是我们生命科学院的吗？」 …… 「所以，你也停职了？」裴忌打量了一下洛源。 虽然早就知道他长得嫩，没想到军装一脱，像个……未成年。 「是啊！」洛源调出停职令，「我还没回到主舰就收到了消息，说我巡查期间擅离职守，停职反省三个月，原来你也是！看来我们五人小队全军覆灭啊。」 他眸光一寒，「到底是哪个兔崽子出卖我们！」 「要是让我知道了，一定把他丢去极洛星餵深海蠕虫！」 裴忌提起他的领子：「我看你像个蠕虫！」 旁边响起惊恐的吸气声。 瞥了一眼望着他们的学生崽，考虑到第四舰队的名声，裴忌清了清嗓子，把一脸无辜的洛源又放了回去。 「你来这里干什么？」 洛源望了一眼查尔斯，眨了眨眼，「来找李医生吃饭呀。」 「吃饭？」裴忌一愣。 连查尔斯都有点懵。 「对啊。」洛源小脸一扬，「上次宴会的时候，我走之前问李医生，之后有空一起吃个饭，他说好，吶，我现在有空了。」 他忽然耷拉下眼角，「怎么了？老师，您不会忘了吧？」 洛源天生一双天真明媚的眼睛，耷拉下来时就好像乌云遮住了太阳，让人很不忍心。 查尔斯心里莫名泛起一股负罪感，仔细回忆起与洛源见面的情景。 好像……真有这事。 但当时他以为洛源只是随口寒暄一句。 而且，为什么又叫他老师。 看着那副失落的面容，查尔斯沉吟片刻，还是负责任地点头：「是有这事。」 洛源耷拉的眼角再次上扬，耀眼的阳光穿透层云，暖融融地落在查尔斯身上。 「那不如就今天？」 查尔斯看了看裴忌，又看了看屋子里嗷嗷待哺的学生崽。 裴忌战术后退：「我可没跟你一起吃晚饭的打算，晚上要去妈妈那里，对了你有没有甜一点的食物，先给沈确垫垫肚子。」 沈确抽血需要空腹，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 查尔斯：「他不适合吃甜食，对消化不好，后院的厨房里有三明治。」 裴忌：「行吧……」 目送裴忌离开，查尔斯又看向学生崽。 吃瓜吃得正嗨的学生们立刻站直：「李老师我们就占您一会时间！不耽误您约会！」 然后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哇没想到李老师一本正经的，居然喜欢未成年。」 「但这是犯法的吧？」 「你懂什么，这叫养成！」 「但是李老师这么大年纪都没家属，我之前还以为他性冷淡呢。」 「小声点，别让老师听到了……」 我听到了。 查尔斯紧绷的面容即将崩坏。 但作为一个年长有教养的alpha，他对年纪小的学生一向宽容，只是训斥了几句，让他们准备好汇报的资料，一会过课题。 学生们连连点头。 查尔斯把洛源请到旁边的休息室。 「所以老师您同意了吗？」洛源背着手，无辜地看着他，「您今晚应该没约了吧？」 看着那对清澈的狗狗眼，查尔斯轻轻嘆了口气。 「可以。」 洛源：「好耶！那我们去喝酒！」 第87页 查尔斯：「未成年不准饮酒！」 洛源：「……啊？」 …… 夜晚的皎月宫，微风摇曳着树影，留下深邃的轮廓。 知乐园的水池里，朵朵夜莲绽放。 蓝色的花瓣上披着一层银纱，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宁静与美丽。 「夜莲这种植物只在有月光照耀时开放，野生的夜莲每年只开一个月，人工养殖可以把花期延长至三个月。」 艾梵一袭端庄的白色长裙，手拿长柄的施肥器，将植物营养剂滴在夜莲花心。 「但要用特制的营养液。」 「是模仿地球的环境的特制营养液吧？」沈确从艾梵手里接过施肥器，长腿迈上汀步，给远一点的夜莲滴肥。 「看来我给你的书你有好好看。」艾梵扬起嘴角，注视他的背影，「剩下的交给安妮吧。」 「看了一部分。」沈确把施肥器交给小女僕，回到艾梵身边，「最近事情多，之后我会看完的。」 安雅与安妮继续给夜莲施肥。 「这不是什么必要的任务。」艾梵双手交叠在一起，温和地看着沈确，「只是生活的调剂品，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沈确抬起头，迎上艾梵的目光。 白沙星的领主夫人面容并不慈祥，相反，比较冷淡，但那一刻，沈确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湖水般的平静温暖。 他垂下眼帘。 「我知道，母亲。」 此时，独自坐在餐厅里的裴忌远远望着池边的两人，手里无聊地转着叉子。 「吃饭就吃饭，怎么还聊起养花了，爱好这么优雅的吗？」 一旁服侍的黛米闭了闭眼，「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上将您太不优雅了。」 「您倒是看看我们白沙星的上层圈子，哪个贵族没有点优雅的爱好？」 「我没有。」裴忌很骄傲。 水池边。 沈确跟在艾梵身后缓步而行。 他知道艾梵专门叫他们来吃饭，又专门与他独处，是有话要讲，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 果然，又走了一会，艾梵开口：「关于沙金的生产线，你有什么看法？」 沈确停顿片刻：「母亲，您是问我的看法，还是……女皇的看法？」 艾梵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都有。」 第62章 沙金 艾梵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经过这么久的接触，沈确早就察觉到。 她是裴黎背后的幕僚，是白沙星这番繁荣面貌后真正的操盘手。 对于这场婚姻，她不可能没有过怀疑。 但她依旧故意把矿石生意交到自己手上，假如只是为了试探，冒得风险未必也太大。 不是为了试探，原因就只剩了两个。 一是她对女皇绝对信任，信任她绝不会对沙金出手。 二是……她需要一枚饵，一枚能搅动白沙星现状的饵，来钓出背后的大鱼。 裴忌在赌场里说过。 【你就是那个合适的时间。】 他就是那枚饵。 原本艾梵还没有那么急于出手，给他熟悉一切的时间也足够充足。 但经歷了昨天的事，她应该察觉到，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女皇陛下认为，有人在走私白沙星的沙金。」沈确直言不讳。 「理由呢？」艾梵问。 「暗网上出现了未登记的高级机甲，皇庭派人沿着线索截获了几台，经调查，发现制造它们的沙金来自于白沙星。」 高纯度沙金是制造高级机甲的必备材料。 按照条约，白沙星产出的纯度在88%以上的沙金都应该供给帝国才对。 「其实沙金的走私情况一直都有存在，虽然白沙星对此律令很严，但这是一个油水很足的活，有钱赚的地方，就有亡命之徒。」 艾梵缓缓道。 「在沙漠区，经常会有沙匪、星际海盗袭击小型开採区，掠夺矿石和沙金到黑市贩卖的情况出现。」 沈确：「但据我了解，那些小型开採区的沙金数量本来就少，过滤后纯度在88%以上的更加稀有。」 「靠那些凤毛麟角的沙金制造s级机甲，不能说完全没可能，但需要积攒很长时间，才有可能制造出一台。」 「所以，暗网上出现的高级机甲，数量很大？」艾梵明白了什么。 沈确点了点头，「远超私人能制造的数量。」 艾梵问：「那些机甲为什么会出现在暗网上？」 星网的暗网主要是进行一些非法交易，抑制剂、枪枝弹药以及机甲都有可能。 沈确：「有人在暗中寻找星际商人偷偷将那些机甲运离伊卡洛斯星系。」 艾梵面色一沉：「目的地不会是……」 沈确点了点头。 「目的地是伊甸星系。」 虫族的老巢。 微凉的风吹过，池塘里泛起涟漪，像碎银在月光下闪烁。 浅草丛中传来几声虫鸣。 艾梵望着脚底摇曳的树影，半晌才继续道：「那你是怎么看的？」 她转身面向沈确。 「你觉得我们生产线上的漏洞，到底在哪？」 沈确眉头微皱，额前碎发与银饰在微风的撩拨下翻搅在一起。 矿石部的帐目上的确有一些缺漏。 第88页 但这些缺漏中，所有对不上的数据都指向其他矿石的部分，并非沙金。 他原本以为是加比在煳弄星遥这个对报表不敏感的副部长，从其他矿石的交易中捞取油水。 他的种种行为也印证着这点。 勾结质检部逐渐更换鑑定仪器，把没有问题的换成有问题的，调低检测标准，以低一级的矿石冒充高一级的矿石，再从中赚取差价。 然而经过之前的事，沈确发现，事实上，因为星遥的存在，加比几乎没有捞到过好处。 他对此应该也很急躁，于是加大了力度。 最近蓝鹤那笔订单，加比做了万全准备，将检验仪器全部更换，一是为了大捞一笔，二是藉此打压星遥在部里的地位——虽然他原本也没什么地位。 没想到，遇到谨弋这个双标的偏心眼，计划再次夭折。 既然交易本身并没有问题，那就只能说明——问题出在报表上。 有人暗中修改报表，想把问题引向其他矿石，从而转移视线，掩盖真正的问题。 沙金的问题。 但沙金线的管理者是谨弋。 作为裴忌的太子伴读，父亲位高权重，不会轻易受制于人，工作能力又极为出色，他所经手的事，哪怕不是百分百，也有接近百分百的可信度。 由此可见，漏洞只能出在连谨弋也无法插手管理的部分。 沈确抬起眸子，沉声道：「废矿。」 艾梵的眸光一瞬间变得锋利，仿佛能直抵人心最深处。 冷静而沉稳的声音响起。 「没错，废矿。」 …… 沙漠区，某废弃矿坑。 流动的沙漠海子掩盖了这个曾经富饶的开採地。 由于恶劣的沙尘天气与沙漠蠕虫的影响，这里的地形面貌已经与当年作为开採工厂时完全不同。 矿渣与碎石上长满干枯的索索草，一眼望去，与起伏的沙丘几乎完全融为一体。 借着明亮的月光，一个披着斗篷人影拨开摇曳的索索草，拉开了矿坑的入口。 月光斜射进埋在沙堆里的隐蔽坑口，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留下水一般的光影。 方形的照明装置漂浮在半空，照亮了前方一米见方的空地。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奇异的金属味。 那人掩着鼻子，沿着矿道一路向下，到达一处与周边残破景象格格不入的明亮房间。 一个笔挺的身影正站在房间中央，借着墙上的灯光欣赏着什么。 听到声音，他扭过头，扬起一个亲切的笑容。 「好久不见，欧文公爵。」 生命树的股东、世袭公爵欧文拉下兜帽，「我要回弥赛亚了。」 「这么急？」那人只看了欧文一眼，就再次扭回头，三指夹着一块流光溢彩的矿石，透过灯光，缓慢转动。 「哪怕在鑑定级别的人造光线下，也是那么完美……」 「这是什么？」欧文警惕地望着他手里的矿石。 「一个小战利品。」那人着迷地看着矿石，把它从灯光下收回，放在嘴边，轻轻吻了吻，「别那么紧张，公爵大人。」 「你还有心情去收购矿石！「欧文压低声音。 「你知不知道黄金赌场出事了？整个生命树都在封锁消息！连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刚收到代理者大人传话，女皇在皇庭等着召见我，总之……我要回弥赛亚处理之后的事了。」 「是吗？」男人依旧漫不经心，笑得随意，好像在听什么与他无关的事。 欧文重新戴上兜帽，嘱咐道：「你要小心那个沈确。」 「哦？」 「他是女皇的走狗。」 「废了的走狗？」男人反问。 古铜色的皮肤上镀着暖光，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戏嚯与调侃。 「废了的狗也能咬人！」欧文警告他，「你没见过他有精神力时的样子，他很可怕。」 翎羽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 欧文一愣，然而没等他问出口，翎羽便耸了耸肩：「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欧文扯紧兜帽：「你最好是！」 他转身要走，忽然听翎羽叫道：「等等公爵。」 一个东西从空中抛了过来，欧文伸手接住。 是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这是什么？」 翎羽弯着嘴角，直勾勾地看着欧文。 「一点能让你快乐的东西，你太紧张了，公爵，放松一点。」 欧文避开男人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每次与他对视，都能感到一种与野兽对视的毛骨悚然感。 他没再回头，把巧克力收回口袋，匆匆离开了矿坑。 第63章 裴忌，真哭啦？ 沉星宫的早晨一如往日般平静。 但沈确的清醒却并不平静。 从昏迷般的沉睡中恢復意识，他有些惊讶地发现，时间比他以往甦醒的时间早了将近一个小时。 自从地下赌场的事情之后，裴忌推迟了训练的时间，每天都会等着他一起醒来，第一时间用信息素将他包裹住。 就像是被温暖的阳光包裹，身体轻飘飘浮在空中，额头上落下轻轻的吻。 还有烦人的调笑。 但今天没有。 身旁，属于裴忌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一丝残留的温度。 第89页 沈确从枕头下摸出信息素记忆石戴上，浅淡的沙粒气息驱散了心里的不安。 他忽然记起来，今天是去取信息素原液化验结果的日子。 心脏往下沉了一分，沈确叫来安雅，问：「上将呢？」 安雅捧上今天的衣服，「上将在餐厅等您吃早餐呢。」 居然没在训练场。 沈确有些意外，但没有多说什么，换好衣服，洗漱完，前往餐厅。 今天的衣服是方便行动的骑士服。 宝蓝色内衬的单肩斗篷，长筒靴，配银色饰品、蓝宝石衬衫扣，精巧出色的裁剪一如既往合身。 是专门为他做的。 安雅走在前面，推开餐厅的门，沈确一眼便望到餐桌旁穿着同款骑士服的裴忌。 令他意外的是，alpha只浅淡地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桌子，示意霍尔和黛米端上早餐。 沈确心里又下沉一分，不自觉整了整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慢慢走到裴忌对面，坐下。 「早安，上将。」 这次裴忌连看都没看他，只是皱着眉，淡淡回了一个「嗯」。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要是放在之前，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裴忌就会开始做他的盯盯怪，还要挂着欠揍的笑，说欠揍的话。 怎么了…… 沈确的指腹微微收紧。 今天的衣服……不好看吗…… 沉默的裴忌很容易给周围人一股压迫感。 其实无论是他深邃凌厉的五官还是极具攻击性的信息素，都很容易给人压迫感。 只是之前这些都隐藏在他的张扬生动之下，从不会让人害怕。 只在沉默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 一顿饭，沈确吃得索然无味，几次想问裴忌怎么了，但又因他异常冷漠的态度噎了回去。 僕人们心情也很沉重，黛米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沈确的示意下没有问。 等沈确放下刀叉，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又就着温水把药喝完，裴忌起身离开。 「上将。」沈确忙叫住他。 裴忌脚步顿住，「什么事？」 沈确看着他的背影，「今天……要去拿信息素原液的检验报告。」 而裴忌连头也没有回，撂下一句：「我知道。」就离开了。 …… 第一绿洲，生命科学院。 彩色玻璃窗将午后的阳光揉碎，凌乱地洒在层层而上的阶梯教室里。 柔和缓慢的讲课声传来，查尔斯站在阶梯最下方，在漂浮着的深色光幕上书写着各种图表和公式。 身穿制服的学生们乖巧地坐在阶梯上，时不时低头记录。 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油墨香。 沈确静静靠在教室最后排的墙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清瘦纤长的身影被破碎的阳光笼罩。 富有韵律的讲课声迴荡在耳边，明明是宁静祥和的一幕，他却心乱如麻。 环抱自己的手不停地摩挲着裴忌给他的信息素记忆石。 alpha的情绪依旧不对劲，话比平时少了一半，与自己交谈时也总是显得有些不耐烦。 甚至连等待查尔斯下课这段时间都不愿意跟他待在一起。 浅浅嘆了口气，沈确悄无声息地推开门。 裴忌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背对着他，耳麦亮着，正在打电话。 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笔挺宽阔的背部，腰身笔直，线条流畅，给人一种很有力量的安心感。 因为不放心而跟着他们一起来的黛米和安雅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沈确反手合上教室的门，等着裴忌挂断通讯，才走上前。 「谁的电话？」 裴忌看了他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 「老爹。」他言简意赅。 裴黎的通讯，那就是对赌场的调查有了进展。 「有什么新发现？」沈确走到他身边，掀起好看的眉眼问。 裴忌嘴唇紧抿，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回去再说。」 回去再说。 沈确默默重复着这句话，在裴忌又打算迈步离开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你……」 然而话刚出口，清脆的下课铃响了起来，教室内传出学生收拾东西的响动。 查尔斯率先走出教室，一眼看到拉拉扯扯的两人。 目光从两人连在一起的手上挪开。 年长的alpha语重心长地强调道： 「虽然我理解两位尚在热恋期，但这里是教学区。」 他一字一顿。 「禁止亲密行为。」 …… 信息素原液的化验需要特殊仪器，查尔斯将两人带到生命科学院的研究中心，从实验室调出沈确的报告。 「简单来讲，你的信息素原液里的确有类似虫族激素的物质。」 查尔斯开门见山。 「是……什么物质？」 沈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实验室冷白色的光映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 他下意识看了裴忌一眼，alpha依旧与他保持着距离，嘴角下压，除了不耐烦看不出别的情绪。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物质，与虫族激素有80%的类似，但又不完全一样。」查尔斯说，「更加准确的结论还要等进一步化验结果，我无法现在给你下定论。」 第90页 消瘦的手腕抬起，沈确打开自己的报告，黑色的数字像蚂蚁一样爬上心间，一口口啃咬着他。 果然。 哪怕之前做了一些心理准备，真的看到自己腺体里有不属于人类的东西，还是能感受到来自心脏的闷痛。 「……我知道了。」沈确低声说，「麻烦你了，李医生。」 他又下意识去看裴忌，就好像每天早上下意识去寻找沙粒味道的信息素。 但今天，他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分内的事。」查尔斯点了点头。 「详细报告还要多久？」裴忌突然出声，语气很差。 「一到两周。」查尔斯保守估计，「我会尽快。」 又看了一眼沈确，他轻轻嘆了口气。 「不要太担心，至少现在这种物质只出现在了你的腺体里，也……并没有对你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 离开研究中心，氛围比来时更加沉重。 阳光变得刺眼，灼人的热度照得人心焦。 走下飞艇，进入沉星宫前，沈确忽然停住脚步。 「上将。」他叫住裴忌。 回来的路上两人依旧一句话也没有说。 有那么几次，沈确试图跟裴忌说话，问问他关于报告的看法，但alpha今天对他一点耐心也没有。 没有熟悉的信息素，也没有熟悉的安慰。 他只能自己去消化自己可能会变成一只虫这个事实。 是早晚的必然，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落的厄运。 沈确不知道。 「我想了想……」他艰难地开口，目光扫过裴忌还裹着纱布的脖子。 「等沙金的事情调查清楚，我就向女皇请示，把我调回弥赛亚。」 「那里的医生会继续帮我治疗，这场婚姻……我想女皇会同意……」 解除。 他把最后两个字咽了回去。 女皇原本就有任务结束解除婚姻的打算，只要他开口，她一定不会拒绝。 他是一个不健全的omega，留在裴忌身边本身就是任务的馈赠。 让自己的alpha在接受他生理缺陷的同时还要承担与一只虫做伴侣的风险。 这太残忍了。 这次他只是咬了裴忌，下次呢？下次他有可能吃了他吗？ 沈确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一切不安的情绪，双眸淡漠如常。 「所以……」 「你有完没完！」 怒吼突然从前方传来，像是突然颳起的沙尘暴。 黛米和安雅都吓了一跳，沈确心脏勐地一颤。 只见原本先他好几步的裴忌忽然转身，像一头突然挣脱束缚的野兽，怒气沖沖地走了回来。 「先是不让我喜欢你，现在又提离婚，因为什么？就因为一个还没有下定论的报告，因为一个完全未知的可能性？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你又把我当什么？！」 他眉头紧锁，声音颤抖，胸膛剧烈地起伏。 「你以为你是谁？可以替我做决定！凭什么你要离婚就可以离婚，凭什……」 「凭……凭什么……」 沈确睁大了眼。 黛米和安雅也睁大了眼。 只见裴忌眼里溢出一滴泪，沿着稜角分明的脸庞滑下，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眼眶完全湿了，眼角红得吓人，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三人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为什么……沈确……你是不是……」 裴忌哽咽起来。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信息素失控地散溢出来。 沈确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慌张表情，完全忘了自己在路上组织好的语言。 忽然间，黛米惊叫一声：「啊！」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 「上将！」 「你的易感期是不是最近啊！」 第64章 这可真难哄 沉星宫，裴忌的书房外。 黛米正在拍门。 「上将！你开门啊！」 「你有本事躲起来哭，你有本事开门啊！」 安雅端着温水，一脸无奈地喊道： 「好歹喝点水，补充点水份再接着哭吧，上将！」 崩溃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滚开！」 沈确揉着鼻樑，无奈地拍了拍黛米。 「我来吧。」 黛米让开门口的位置。 曲起手指，沈确敲了三下房门，放缓语气道：「裴忌，让我进去可以吗？」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黛米：「上将，这个脸能不能不要了？反正夫人都已经看见了，你现在装死也没用了啊？」 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安雅感慨道：「真能忍啊……这就是alpha的尊严吗？」 沈确停住敲门的动作，深吸一口气，突然用力一拍。 「啊——我的手腕！」 桌椅翻倒的声音立刻传来，门「啪」地开了。 红着眼眶的裴忌抓起沈确小臂，「手腕怎么了，我看看！」 沈确勐地抽回手，闪身进屋，顺便拎走了安雅托盘上的温水，「啪嗒」关门落锁。 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发生，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黛米和安雅目瞪口呆地看着重新闭起的房门。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 第91页 凑在一旁吃了半天瓜的菲尔发自内心地赞嘆：「还得是夫人啊。」 门的另一边。 沈确与裴忌正在对峙。 把盛着温水的琉璃壶放到桌面，沈确打量了一下满脸泪痕的裴忌。 我是专业的。 他对自己说。 一个拥有专业素养的指挥官，不能随便笑。 「噗。」 他刚笑出声，裴忌的泪就像声控一样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你骗我……」裴忌声音沙哑，「你就知道骗我！」 他怒而转身，回到刚刚窝着的沙发，悲愤地继续流眼泪。 沈确迈步跟过去。 裴忌的书房内，一切家具都是照着领主的标准定做的，沙发面料用的是高等绒布，触感细腻柔软。 沈确爬上沙发，拍了拍埋在一堆蓬松抱枕里的裴忌。 看看这可怜的……跟没人要的流浪狗似的。 「……出去。」闷闷的声音从抱枕里传来。 沈确把人从抱枕里翻出来，一手撑在沙发上，撩起上将大人汗湿的头髮，居高临下看着他。 刀锋般的眉眼低垂，如今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我在这，你会好受一点吗？」他低声问。 如果说omega的发情期是在生理欲望中沦陷，那alpha的易感期就是彻底受情绪支配。 极其暴躁、易怒，没有安全感， 一切负面的、细小的情绪都会无数倍放大，沉重得能将人彻底吞没。 他需要伴侣的信息素安抚，需要交融，需要结合。 可沈确什么都没有。 他撑在裴忌身上，手心不容拒绝地压着他的额头，俯视着他。 「看我，裴忌，你一天都没有看我。」 躲了一天的目光终于还是落在了沈确身上，裴忌眼底深沉晦暗，只看了一眼又别过头去。 「别在这。」他声音喑哑，下颌线紧绷，「别让我看你，别待在我身边。」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沈确又靠近了一分，「你会吃了我吗？」 alpha的唿吸瞬间变得急促，他一揽沈确的腰，手臂用力，下一秒，天旋地转，位置调转。 沈确的后脑勺陷入柔软的沙发，高热的唿吸扑在耳侧。 裴忌像一头快要发疯的野兽，背部紧绷，弓起一道曲线。 沉重地唿吸了几个来回，他勐地起身。 沈确只觉身子一轻。 「你给我出去！」他不由分说抱着沈确往门边走。 沈确抓住裴忌的衣襟，缓缓道：「你敢把我扔出去，我就跟你离婚。」 走到门边的脚步硬生生顿住，沈确感觉到抱着他的手臂先是微微颤抖，然后剧烈颤抖起来。 更多的泪流了下来，裴忌崩溃地跪到地上，仍不忘把手里的沈确轻轻放下来。 也不敢抱，也不敢咬，他泪眼婆娑地伸手，颤抖地抚过沈确花瓣一样的嘴唇。 「明明这么暖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冷的话的……」 沈确无奈地抓住他的手，「我骗你的。」 「你明明是认真的！」裴忌嘶哑地控诉，「你已经准备好要离开我了！你根本没有……根本没有喜欢过我……呜……」 沈确无奈地嘆了口气：「不要臆想。」 然而易感期的alpha只会臆想。 裴忌哭得更凶了：「都是我的错……我保护不好你，你疼的时候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没用，也不会照顾人，你看不上我……」 沈确：「都说了不要臆想。」 就像自己戳中了自己痛处，裴忌趴在沈确膝盖上，嚎啕大哭：「但是不要离婚好不好……求你了……你讨厌我哪里，我改……我不要离婚……呜呜呜……」 沈确后悔了。 他就不该提「离婚」这两个字。 无奈地拍了拍膝盖上委屈的脑袋，沈确动了动酸麻的下半身。 「裴忌，能不能别跪地上，我腿疼。」 把omega再次抱回沙发，裴忌压着泪，沉默地看了沈确一眼，低头亲了亲他的膝盖。 一切不该有的念头都被心疼和不舍取代，他再次起身要走，却被沈确一把抓住。 「你就不能乖乖待着吗！」裴忌压低声音。 却见omega抬手将碎发撩到耳后，缓缓解开单肩斗篷。 「上将。」 沈确声音喑哑，脸颊微红。 「你就不想……抱抱我吗……」 第65章 你好兇啊 沙粒的味道席捲上来的时候沈确还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裴忌今天的信息素比以往要浓郁、热烈。 这也正常。 毕竟是易感期。 哭得湿漉漉的alpha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抱住他，轻轻舔了一口嘴边的腺体。 沙漠里飘出一缕花香。 对于此时的裴忌，这点味道就像干涸已久的沙漠里落下的雨，哪怕是偶尔偷个一两滴，都足以让他沉醉了。 或许是因为那一点点信息素的交融，沈确感受到了一点微妙的反应，像细小的电火花，酥酥麻麻地在身上爆炸。 与之前痛感带来的令人恐惧的酥麻感不同。 这是裴忌的信息素带给他的。 ——让人忍不住战慄的感觉。 有些热。 「不要再提离婚了好不好？」裴忌可怜巴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没有你，我会死掉的。」 第92页 「你嫌我脾气差，嘴欠，我都改……呜……但是没有你，我真的会死掉的……」 「你……原来还知道自己嘴欠？」沈确晕晕乎乎。 花香里多了一丝潮湿的味道。 「嗯……你之前就这么说过我……」裴忌的声音变得黏黏煳煳，不太对劲。 他好像醉了。 「之前？什么之前……」 沈确觉得自己好像也醉了。 身后的肌肤烫得吓人，裴忌把他抱得更紧。 好热、好热。 「就是之前……」裴忌的声音低沉，委屈巴巴，「你说我菜狗，说我这样的单兵一辈子不可能进七大舰队……」 「你好兇啊……学长……」 撒娇般的声音传入耳膜的时候，沈确忽然浑身一颤。 浅淡的花香浓郁起来。 潮湿、闷热。 裴忌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凑近了沈确后颈，嘴里还在嗫嚅着撒娇的话。 不对…… 沈确昏沉的大脑忽然意识到不对…… 太热了。 他好像在发情。 「唔——！！」 …… 午后的树影婆娑，明暗交错，编织出一片光怪陆离。 年少的指挥官们站在训练场上，三道光幕在面前展开，代表单兵的小点们在光幕上明灭不定。 耳麦里不时传来播报的声音，凌乱嘈杂，听不真切。 面容清冷的少年按着耳麦，眉头微蹙。 「4号，你偏离了位置。」 「4号，你正在往虫穴走。」 「4号……」 「4号！听到请回答，你在违背指挥，4号！」 滋滋的电流声传达着对方的沉默与傲慢。 年少的指挥官语气逐渐变得不耐烦，乌黑的发间落下一滴汗，沿着冰雕玉琢般的脸庞一路滑到锁骨。 「再往前一个坐标，我将直接记你违规，听到没，4号！」 电流声送来一声不屑的轻笑。 「听到了，听到了。」 慵懒的声音穿透距离、穿透时间。 「你好兇啊，学长。」 沈确恍惚了一瞬。 炽热阳光如同长出了触手，攀上嵴背，将他一点点融化在那个夏日的午后。 日月交替、星辰更迭。 单薄清瘦的身影抽条变长。 红色的警报声响起，他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在满地机甲的残骸中。 白色的寒莹像死去的飞鸟从空中坠落。 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颤抖着在白色的病房里醒来，脑中一片空白。 画面变幻。 鲜花满地，绿意盎然。 成年的指挥官疲惫地站在盛大的婚礼现场，恼人的议论声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在等谁？ 那个人会来吗？ 微风捲起白沙，月光如水一样流淌在地上。 他追着月光往前走。 一双手从背后拥住了他。 干燥温暖的信息包裹了上来。 身形高挑的男人低头凑到他耳边，轻笑了一声。 「你好兇啊……学长……」 …… 沈确再次甦醒。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间透入，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安雅惊喜的声音响起：「太好了！夫人醒了。」 紧接着是门响：「快告诉上将，夫人醒了，让他先别急着殉情呢！」 从床上缓缓坐起，沈确茫然了一瞬，突然意识到什么，伸手去摸后颈。 熟悉的味道先他的动作一步溢了出来，紧接着是凹凸不平的触感。 他愣愣地摸了好一会，终于确认。 是牙印。 安雅担忧地望着他。 「夫人……您还好吧？」 好……吗…… 他点了点头。 事实上，比以往都好。 「上将呢？」 安雅郁闷地问：「您不问问您自己怎么了吗？」 沈确似乎有点着魔的将手覆在后颈上，捂住那个新鲜的伤口。 「我怎么了？」 「您被上将咬了！然后昏了一晚上，吓死我们了！」 安雅用很不像她的声音激动地说。 「天啊……您不知道易感期的alpha有多恐怖吗？您哄哄他也就算了，哭个七八天自己就好了，怎么能去……去！」 安雅脸红了。 「总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抱歉。」 沈确记起昨天剜心刻骨的疼，难以抑制地有点后怕。 被咬下去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他还活着。 还获得了一个标记。 「上将呢？」他又问了一遍。 安雅重重地嘆了口气。 「咬了您之后，他把您送到卧室，然后自己关在书房里哭了一晚上，天啊……真的是一晚上。」 她狠狠一跺脚。 「烦都烦死了！现在可能把自己淹死了吧！活该！」 第66章 你要补偿我 「上将说，易感期结束前他都不会见您了。」黛米站在书房前，郑重宣布，「他睡书房，您睡卧室，夫人。」 「他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沈确冷冷地问。 「其实……我也建议你们保持距离……」 黛米面露难色。 第93页 「夫人，您昨天吓坏我们了，也……吓坏上将了，他真的差点崩溃了。」 沈确脸色微红，「这是我的错。」 之前那么多次接触裴忌的信息素都没有引发起热，他本以为这次也是安全的。 没想到易感期的alpha这么……天赋异禀。 「但他刚给了我一个标记。」沈确说，「他不能不见我。」 刚得到标记，哪怕是临时标记的omega，也会对标记他的alpha产生依赖性，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期。 从醒来的那一刻起，沈确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见裴忌。 黛米嘆了口气：「可万一他又咬了您该怎么办呢？您昨天已经疼昏过去一次了，再来一次您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她说着指了指小推车上的一排试剂。 「上将今早专门从李医生那里要来了一批新的安抚剂，要是您需要他的信息素，可以先用这个将就一下。」 安雅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有渣a才会用安抚剂打发刚标记过的omega。」 她偷瞄了沈确一眼。 「这行为可以给omega权益保护协会写举报信了！」 沈确沉默地看着那一排熟悉的安抚剂，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就在两方僵持的时候，老管家霍尔突然出现。 「夫人，您之前是不是用上将的名义提起过一次诉讼？法庭刚刚发来传讯，准备两天后开庭。」 …… 「由于这次诉讼涉及到总务署的高级官员——贸易部部长卢卡斯，而且金额巨大，所以绿洲法庭决定公开审判。」 「又因为原告是少领主，领主和艾梵夫人也会旁听。」 「除此之外，列席者还有总管总务署的行政大臣谨禾，分管贸易部的副署长塔利亚女士，加尼尔男爵，海泽尔伯爵，以及……生命树的少股东，第五舰队的二级少将奥斯汀。」 霍尔收起长长的名单。 「那玩意儿为什么会来？」裴忌阴沉地问。 「因为是公开审判，奥斯汀少爷是代表生命树星网来的。」霍尔道，「他有皇庭的批准，而且现在也不是第五舰队的巡航期。」 裴忌骂了一句脏话，在霍尔打开录音前闭上了嘴。 「为什么不推迟？」别着头，他闷闷地问坐在餐桌对面的沈确。 因为突如其来的开庭，他终于愿意出来见沈确一面，顺便吃晚餐。 此时主食已经撤下，桌面上摆着餐后的甜点。 指挥官支着头，冷淡地开口：「我故意的。」 「你！」裴忌勐地站了起来，餐桌上的碗筷因为他的动作摇晃一圈，叮咣乱响。 他故作兇狠地瞪向沈确，然而在目光接触的一剎那，瞬间就软了下来。 鼻子一抽，又要哭。 「你不能再一个人待着了，上将。」沈确的语气不容反驳，「我们可以不睡一起，可以不独处，可以限制彼此接触的时间，但我们要待在一个房间里。」 裴忌的易感期症状很严重。 因为平日里压制过度，此时又得不到伴侣信息素的安抚，情绪上一直处于躁郁状态。 偏偏还听到伴侣要抛弃他的言论，甚至不小心咬伤了自己的omega。 此时他的情绪就像是高悬的河床。 哪怕是看一眼沈确，都能崩溃决堤。 再压制下去，可能易感期还没过，他自己就先发疯了。 沈确目光扫过他裸露皮肤上大大小小的治疗贴。 之前脖子上咬的那口因为alpha强大的自愈力已经只剩了淡色的疤，现在这些都是这两天他自己伤的。 通过伤害自己来减少愧疚和不安。 这个alpha，怎么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破坏力都这么强啊…… 无声地嘆了口气，沈确缓慢但清晰地说：「我可以用安抚剂度过适应期，但我们要待在一起。」 裴忌压制不住声音的颤抖：「你……」 他深吸了几口气，忍住哭泣的冲动：「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渣……」 沈确嘴唇动了动：「是。」 忍耐失败，裴忌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对……对不起……」 这张日天日地的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道歉了。 裴忌小心翼翼地瞄着沈确，不敢多看，又不敢不看。 「你很难受吗？要不要……我再去多抽几管原液，让李医生把安抚剂浓度调高……呜……你别讨厌我……就这几天……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对不起……呜呜呜……」 「道歉有用吗？」沈确瞥了他一眼，在裴忌哭得更狠前开口，「你要补偿我。」 裴忌像小动物一样抽了抽鼻子。 「你想要什么，宝石衣服……还是地产……我让菲尔给你找这一期金蝶拍卖会的单子……或者你想出去逛逛吗……我有33号蓝星的游览vip……」 「但是……」 一股泪哗啦啦涌出来。 「你不能回弥赛亚……」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沈确突然站起身，单手一撑桌子，越过餐桌跳了过来。 裴忌吓了一跳，反应极快地起身，在沈确还在半空时就把他接了过来。 「你干什么！」他惊恐地看着怀里的omega，「不要命了？！」 「……桌子太长了，懒得走。」沈确揉了揉发软的小臂。 第94页 还是有点高估自己的身体状态。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余光瞥向三位面露惊讶的僕人。 霍尔、黛米还有安雅各自后退了三大步，转过身去，该看风景的看风景，该抠手的抠手。 沈确抓住裴忌衣襟，先是埋进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勐地一扯。 裴忌不得不低下身子，紧接着，嘴角传来温热的触感。 脑子里绷紧的弦「啪」地断了。 他单手托住沈确的后脑勺，深压下去，简单的触碰瞬间变成激烈的吻。 滚烫的沙粒气息窜入沈确的每一个毛孔，与体内同样的信息素愉悦地共鸣。 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嘆。 后脑勺被强行扯开，但只分开了一瞬，还没有满足的omega又追了上去。 「咳咳！」 清脆的嗓音响起。 闭着眼的黛米扬声道：「三分钟了喔！」 裴忌像是突然惊醒，连忙拉开沈确，交织的目光在半空扯出一条粘稠的丝线。 然后，恋恋不捨地断开。 「补偿。」沈确突然开口，「就要这个。」 裴忌闷闷地「嗯」了一声，把沈确放回地面，帮他整了整略有些凌乱的衣服，眼角微微发红。 「你吃蛋糕吗？」 他哑着嗓子，问的同时已经端起了面前还没动过的榴槤千层，叉下蛋糕尖尖。 还没来得及送过去，沈确就凑了过来，一口叼走了蛋糕尖尖。 慢条斯理地咽下那口蛋糕，omega抬眼看他。 裴忌又叉了一块。 餵了几口，他突然鼻子一抽，眼泪吧嗒吧嗒又掉了下来。 沈确一愣，「怎么了？」 「你喜欢吃榴槤吗？」他委屈地问，把最后一块蛋糕送到沈确嘴边。 叼走叉子上的蛋糕，沈确犹豫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其实算不上喜欢，只是沉星宫的甜点师做得足够合他口味。 「……我不喜欢。」裴忌悲伤地哭了起来。 第67章 公开审判，各怀鬼胎 绿洲法庭位于第二绿洲的中心。 古老典雅的建筑外矗立着高大的正义女神像，左手执着天平，右手擎着断决之剑。 一身总务署制服的金髮omega三两步跃上台阶，把手里的咖啡递到同样穿着制服的alpha面前。 「你的黑咖啡。」 谨弋面无表情地接过，先是嗅了嗅，然后喝了一口。 「今天好多人啊……」 星遥站在比他低两级的台阶上，看着女神像下乌泱泱一片记者官员。 谨弋淡淡地「嗯」了一声，视线下移，「毕竟是裴忌的诉讼。」 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星遥盘起的长髮下黑色的颈环。 因为露出了后颈，他今天特意用这个遮住了腺体，还不忘在前方挂上一颗与制服很配的绿松石，喷了松木味道的抑制喷雾。 爱美的傢伙。 omega的信息素多是花香或者果香之类甜腻腻的气味，但星遥不同，他的信息素是苦咖啡的味道。 还是那种很涩的，没有加过糖的浓缩苦咖啡。 星遥不喜欢自己的味道。 用他的话来说：生活已经很苦了，谁愿意跟一个比生活还要苦的人整天呆在一起啊？ 所以他总是想办法把自己的味道遮盖起来。 谨弋经常能从他身上闻到各种各样的味道，雨、雾、草木、花、糖果……但几乎闻不到属于他自己的味道。 他曾直白地向星遥表达过自己喜欢浓缩的、不加糖的黑咖啡。 星遥当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第二天就开始给他买咖啡了。 愚蠢的傢伙。 谨弋又嗅了嗅手里的咖啡。 其实今天原本只需要星遥一个人来，他是控方证人，同时还要给丢失的共生石做价值鑑定。 但星遥一听说有星网媒体，吓得魂不守舍，粘了谨弋一天，好歹是把他拉过来撑腰。 胆小的傢伙。 谨弋的目光在他收拾得堪称完美的头髮上逡巡打圈。 金髮的omega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一会吵嚷的人群，又望向头顶的正义女神像，指尖摩擦着咖啡杯凹凸不平的表面。 「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公平正义吗？」他突然问谨弋。 alpha的声音冷淡而平静：「没有。」 他站在那，就如同那高高在上却冰冷无情的正义女神像。 「公平与正义都是相对的，人类是偏颇的生物，往往只愿意站在自己的立场，推崇他们认知以内的公平正义。」 星遥扯了扯嘴角，「你说话怎么那么残忍啊……」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谨弋说，「与其伤感自己无法控制的的东西，不如做好能做的事。」 星遥咬了下嘴唇：「可我感觉我什么都做不好。」 他不安地握着咖啡杯。 「你说……一会法庭上我不会说错话吧……会不会给署长添麻烦？」 「我要证明卢卡斯因为自己的失职而弄丢了矿石，还要证明那块矿石很罕见……对吧……」 「唔，怎么办，我好紧张……我不能给署长拖后腿啊！」 略有点烫的温度贴上脸颊，星遥「啊！」地尖叫了一声：「你干嘛？」 他捂住半边脸。 第95页 「你什么都不需要证明。」谨弋收回咖啡杯，简洁明了地说，「你只需要说出你知道的事实。」 星遥耷拉下眼角，哼哼唧唧地扭过头，「你说得简单……」 很快，他眼睛一亮。 「署长来了！」 谨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因为等在门口那乌泱泱一堆人连同半空漂浮的拍摄装置全都朝那个方向围了过去。 领主和少领主的飞艇接连降落。 身着白沙星传统服饰的裴黎和艾梵率先走了下来。 骑士团将人群分开一条路。 在总管巴里的陪同下，不苟言笑的领主和优雅从容的领主夫人在正义女神像前肃立，随后挽着手进入庄严的法庭。 然后是裴忌和沈确。 「嘶……」星遥凑近谨弋，「我怎么感觉……不太对……」 谨弋皱了皱眉。 的确不太对。 裴忌和沈确穿着款式一致的礼服西装，外罩长款黑色斗篷。 衣着上没什么问题，裁剪得体的正装衬得两人都英姿飒爽，可以说是非常养眼。 有问题的是两人之间的氛围。 感觉……很不熟。 裴忌阴沉着脸，嘴角下压一个不悦的弧度，原本就冷硬的面部线条显得更加锋利，眼角殷红可怖，极具压迫感。 他下船的那一刻，本来已经围上去的星网记者硬生生又后退了三步，让出了一条比刚刚领主走过时还宽阔的道路。 他甚至不看沈确，下了飞船径直走向女神像，飞扬的斗篷翻滚出一派张狂与傲慢。 而沈确面容平静，在女僕的搀扶中下船，缓慢但平稳地沿着裴忌走过的路到达女神像前，驻足在他身侧。 肃立祈祷时两人也没有任何交流。 眼见裴忌再一次甩下沈确走入法庭，星遥捏着咖啡杯的手不自觉收紧，「他不知道署长身体不好走不快？就不能等等他吗？」 他一直以为裴忌应该喜欢沈确，毕竟送了那么罕见的石头做新婚礼物。 但他与裴忌不熟，对这位少领主的印象除了星网上那些黑料就只有：比两任夫人更凶，但完全不管事的代理署长（任期：两个月）。 还有地下赌场那短暂的一句「低头」。 当时还以为是个可靠的人。 可他今天的表现像是完全不把沈确放在眼里。 星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知道沈确很在意裴忌。 接触这么久，虽然因为谨弋对沈确的赞赏有过那么一点点羡慕嫉妒，但除去私心，星遥是真心喜欢又佩服这个新署长。 「今天的审判不会出问题吧？」他担忧地问谨弋。 「你觉得会出什么问题？」谨弋看了他一眼。 「唔……我说不好，我担心上将给署长难堪……毕竟，这次诉讼是署长私下用他的名义提起的……」 「那个卢卡斯本来就看不起署长，要是上将反过来帮他，署长该多难过啊……」 星遥咬了咬红润的唇，脑子里乱糟糟。 「你倒是挺关心他。」谨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星遥愣了愣，「你说署长吗？当然……我是他的证人……」 「你这个证人是不是操心过头了。」谨弋打断了他。 「不仅跟着原告去赌场取证，为审判魂不守舍，甚至出卖尊严搬来救兵。」 救兵谨弋面无表情地控诉。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星遥有点生气了，「我怎么出卖尊严了！」 不就是上供了一个月的咖啡吗？ 却听谨弋冷笑一声：「可惜你没机会了。」 他突然伸手，拽住星遥颈环上坠的宝石把他拉到面前。 「两个o是不会有结果的，他已经是别人的omega，而且，他的alpha已经喜欢了他十几年。」 他一字一顿。 「不可能让给你的。」 星遥愣在原地，对着谨弋那张冷峻无情、近在咫尺的脸。 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小脑萎缩。 第68章 公开审判，各怀鬼胎2 列席宾客的休息室内。 奥斯汀几乎要笑出声了！ 看看这是什么！ 他飞快地刷着星网，熟练地把一张张裴忌黑脸的照片放大、拼贴，配上激烈的文字点击发送，然后认真观赏底下弹出的一条条怒骂。 继承宴会上求而不得的素材就这么轻松地到手了！ 这场诉讼来得太值，跟两个哥哥正面起冲突也值了！ 奥斯汀是家里的小儿子，与大多贵族家的小儿子一样，最受宠，但也最不受重视。 吃喝玩乐欧文不会管他，但关系家族命运的大事欧文也从不会考虑他。 奥斯汀这辈子干过最轰轰烈烈的事就是上学的时候因为同一个omega跟裴忌成了死对头。 一个娇生惯养，一个桀骜不驯，凑一对，在皇家军校的负面典型里一起挂了五年。 虽然到最后那个omega都不知道自己曾强势地占据过两个少年整整五年的青春。 但这不重要！ 奥斯汀站起身，整了整精心准备的昂贵正装，最后欣赏了一下新弹出的两条评论。 【裴忌有毛病吧！】 【亏我还觉得他有变好点，呕呕呕！离婚！赶紧离婚！】 第96页 他现在要出去走走。 说不定能恰好偶遇某个因嫁给傻逼而伤心落寞的新婚omega，又恰好用自己无限的爱包容他、安慰他。 然后双向奔赴，共入爱河。 想想都要笑出声了！ …… 尊贵宾客的休息室内。 艾梵正在喝茶。 「小兔崽子今天吃错药了？！」重获终端的裴黎刷着星网骂道。 「易感期吧。」艾梵品着当季新摘的绿茶，瞥了一眼光幕上裴忌的抓拍照片，「看那眼睛哭的，丢人现眼。」 「又热搜第一了！」裴黎脸上阴云密布，「早知道他有这吸流体质当年就不该送他去军校，应该直接送去出道！」 「黑红好歹能给我赚点钱，现在第四舰队那点工资还不够我倒贴给他撤热搜的！」 「你管他干什么？他自己又不介意，让别人骂去。」 艾梵半眯着眼，感受清新微苦的草木香在舌尖瀰漫。 末了向总管巴里招招手。 「把提到沈确的热搜撤一撤，这孩子比较敏感，别让他看到想太多。」 「好的夫人。」 裴黎刷不下去星网了，往艾梵身边凑了凑。 「夫人，你说小兔崽子的诉讼我们来干什么，还不够丢人的，不如出去玩玩……你不是最近喜欢上古地球的鸢尾花吗，我让人给你培育了一片……」 艾梵掀起眼皮，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我来给我儿媳妇撑腰，你有意见？」 …… 原告休息室内。 裴忌正在难过。 他和沈确刚从查尔斯那里过来，因为临时标记，喜提了alpha医生长达一个半小时「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 眼泪控制不住地一滴滴掉下来，裴忌坐在沙发上，默默流泪。 「怎么又哭了？」沈确打开休息室的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骂是一起挨的，非要说的话，查尔斯骂他还更狠一点。 ——「敢跟易感期的alpha独处，还主动诱引，您没死在床上已经很幸运了。」 一向儒雅的医生甚至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 沈确走到裴忌面前，俯身捧起他的脸，抹掉他眼角的泪。 「你走得累不累？」裴忌动了动嘴角，朝omega伸出手。 沈确挣扎了一瞬，还是顺从本能，缩进他怀里，发出满足的嘆息。 处于标记适应期的omega只想离自己alpha近一点、再近一点。 「你又不等我。」他小声抱怨。 「我快忍不住了，我难受得狠。」裴忌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沈确的头髮，「你知道我哪怕多看你一眼都会想哭……」 omega抬起头，跟他接了一个黏煳煳的吻。 腺体里的信息素再次开心地共鸣。 沙漠里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潮湿的土壤里开出白色的花。 唇瓣分开的时候，沈确眼神迷离。 「上将……」 他又要贴上去。 尖叫声响起：「啊啊啊啊——我们才离开一会你们怎么又再亲！」 刚打开门就惨遭暴击的黛米两眼一闭，顺手捂住了安雅的眼睛。 「你们忘了李医生怎么说的！独处不能超过3分钟！距离不能小于3米！」 「你们自己看看你们之间有3厘米吗！」 易感期的alpha和适应期的omega绝对是最糟糕的组合！ 脑子里堆的全是黄色废料。 还有腻腻歪歪！ 「夫人……」安雅无奈地开口，「不是让您在门口等着吗？怎么又进来了！」 湿漉漉的眼睛瞪了沈确一眼，裴忌不情不愿地把omega从自己怀里剥离出来。 「你去别的房间吧。」他用拇指蹭了蹭沈确唇角，「带上安抚剂。」 「那……一会见。」 沈确垂着眸子，看了一眼脸色很差的alpha，帮他擦干了眼泪，离开了房间。 …… 「夫人，您要不去休息一会吧？早上刚抽了一管信息素原液，还走了这么多路，真的没问题吗？」 安雅跟在沈确身后，担心地问。 「一会审判要大半天呢。」 眼前的omega似乎并不打算按照裴忌说的去别的房间休息，而是在法庭寂静的长廊里慢慢踱步。 这里是贵宾的休息区，星网记者无法进入，只偶尔有几个官员路过。 光滑如镜的地砖倒映出指挥官瘦削但挺拔的身影，他驻足在一扇明亮的玻璃窗前，抬起下巴看向窗外宁静的树影。 其实沈确不是很累，他发现自从获得了临时标记，自己的精神比之前似乎好了很多。 虽然与受伤前比还是不行，但这两天他没有那么容易感到疲惫。 裴忌的信息素让他安心。 他有一种……自己在慢慢好起来的感觉。 走廊一角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进入这条走廊。 沈确认出那是生命树公司的小少爷奥斯汀，之前在宴会上跟踪过他的alpha。 他转身要走，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个念头像流星一样稍纵即逝，但沈确精准地抓住了它。 转身的动作停住，沈确收回了离开的步伐，迎向了正往这边走的奥斯汀。 「沈指挥官？」奥斯汀惊喜地叫道，「这么巧，你也出来逛逛？」 第97页 浅淡「嗯」了一声算作回应，沈确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奥斯汀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之前宴会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那是一场误会，我不是要对您做什么……」 他诚恳地解释。 「当时我看到你一个omega离开会场，身边也没有跟着alpha，所以忍不住有点担心……我知道这非常越界也非常失礼，你能原谅我吗？」 沈确眉头皱起一瞬，又很快舒展，点了点头，「我当时反应也有点过度。」 「太好了。」自以为得到原谅的奥斯汀如释重负。 他可没忽略，沈确刚刚是故意等他，而且主动迎上来的。 失意的omega与体贴的alpha的童话故事要就此展开了！ 他编织着语言，下定决心要俘获omega敏感脆弱的心。 却听沈确开口：「奥斯汀将军，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他居然主动搭讪！ 奥斯汀欣喜若狂、小鹿乱撞，眼里闪着光，一错不错看着指挥官垂下那双如月光般美丽的眼眸，睫毛微微晃动，问出那句让他心动的话。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第69章 我们当然见过！ 他记得！ 沈确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奥斯汀的心脏简直要跳出来。 他竟然记得！ 「你……你还有印象？」他的声音都颤抖了。 沈确完全没有印象。 但奥斯汀的反应已经给了他答案。 他果然见过裴忌。 沈确记得被咬那天晚上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似乎有裴忌的声音，不是结婚后，也不是在军队里。 而是在久远到他几乎已经淡忘的少年时代。 裴忌撒娇时也说过一两句很奇怪的话，听他的语气，就好像他们之前见过。 可他之后问起这事，alpha就只会装傻。 裴忌与奥斯汀是同班同学，假如他见过裴忌，那大概率也见过奥斯汀。 ——从奥斯汀嘴里应该能套出来点什么。沈确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搭理了他。 可是不应该。 omega再次微微蹙眉，眸底越发深邃。 他和裴忌虽然都在皇家军校就读，但他读的是弥赛亚的总校，而裴忌读的是白沙星的分校，他还比裴忌大了三级。 他们不应该见过才对。 除非…… 「我记不太清了。」沈确认真地对奥斯汀说，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愧疚，「只是觉得有点眼熟。」 「不不不！你记不清太正常了！」奥斯汀语无伦次。 「你是总校生，而我在白沙星分校，其实我本来也该去总校，我家在弥赛亚，但当时跟家里人吵架，一气之下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然我们就是同校生了。」 「是吗？」 沈确对奥斯汀为什么读分校没有兴趣，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另一件事。 「所以……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是在暑期联合训练的时候见过……对吗？」 他真的记得！ 奥斯汀感动地要哭出来了。 他的小心脏怦怦直跳，其中混杂着满足、快乐，以及胜利的喜悦。 裴忌啊裴忌，沈确他记得我，却不记得你！ 你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输给我了！！！ 而此时此刻，从奥斯汀表情里获得了一切答案的沈确内心突地小小雀跃了一下。 果然。 是那次训练。 皇家军校每隔三年举办一场总校与几个分校之间的联合训练，那次恰好地点选到白沙星。 沈确本不想参加，但耐不住校长的软磨硬泡，还是跟着总校的队伍来这里待了十天。 对于那场训练，他最深的印象其实是：热。 太热了。 刚好是夏季，白沙星的分校又在沙漠里，每次穿着训练服出去，他都像被水浸过一样回来。 毒辣的阳光简直要把人烤化。 因为太热，他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脑袋也昏昏沉沉，脾气也变得很差。 当时沈确就想，他绝不会再回到这个鬼地方。 至于训练的内容，他几乎已经完全忘记，只记得最后的考核是带低年级的小屁孩打模拟积分赛。 为了公平起见，考核的队伍是随机分配的，大家互不知道姓名，只知道机甲编号。 第一名的队伍可以获得奖励学分。 沈确不缺这个，他的成绩本来就是年级第一。 但作为当时队伍里年纪最大的学长，他还是尽心尽力一拖四拿下了第一名。 队里的几个小单兵也都拿到了对应的奖励学分。 除了一个，不听指挥的。 沈确清楚地记得他的编号。 4号。 具体的过程他当然也已经忘了，只记得这个4号把他气得不轻，比赛进行到一半就给他记了违规，导致他不仅一个学分没拿，还得了个处分。 那个4号最后还找他理论，沈确热得发懵，撂下一句： 「菜就是菜，狗叫什么？学不会听指挥，你这辈子不可能进七大舰队。」 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 现在想想…… 沈确乌黑碎发下的耳尖红了。 奥斯汀还在激动地说着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 脑子里满满当当都是那句他原本已经忘了，现在却从记忆深处回溯而来的、失而復得的抱怨。 第98页 【你好兇啊，学长。】 他很……凶吗。 沈确咬了下唇。 「抱歉。」他打断了奥斯汀的高谈阔论，「我还有事，将军，之后有空再聊。」 奥斯汀重重地「嗯！」了一声，望着沈确离去的背影，幸福地原地起飞。 匆匆走过长廊。 安雅小声道：「夫人，您可千万别信那个傢伙，他才不是什么担心，他是没安好心！他跟踪你的时候带着拍摄装置呢！」 「你不知道贵族圈子里有多乱，有些道德败坏的傢伙专门挑新婚的人妻omega下手！」她脑子里浮现出菲尔讲的那些瓜。 「我知道。」 「那您还跟他聊那么久。」安雅小声抱怨，「上将知道又要哭了。」 「你别告诉他。」沈确说。 走到休息室前，开庭的钟声恰好响起。 裴忌推开门，抬头时与沈确的目光撞在一起。 「你脸怎么这么红？」他哑着声音问，「太热了吗？」 说话间已经帮沈确解下斗篷挂在臂弯。 「要换衣服吗？」他用手背贴了一下沈确的脸颊，语气忽然紧张起来，「你不会磕到了吧？有没有起热？」 沈确摇了摇头，「没有，我……」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格外专注地打量起裴忌。 从尖锐的眉峰，到高挺的鼻樑，再到紧绷的唇。 他怎么……能长这么高。 「……是有点热。」 话说出去他就后悔了。 因为白沙星的建筑表面都覆盖有可以调节室内温度的材料，屋里的温度明明刚刚好。 裴忌果然立刻皱眉，「你出去了？」 「嗯。」 裴忌别过脸，鼻子皱了皱。 「我不是让你休息吗？为什么要乱跑……你是不是……」 他打住自己的臆想，不再看沈确。 望着alpha委屈巴巴的侧脸，沈确忽然小幅度上扬了一下嘴角。 「白沙星太热。」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抱怨，「我还是更喜欢弥赛亚的气候。」 安雅和黛米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安雅：「夫人！」 黛米：「您逗他干什么！」 裴忌果然立马有反应，嘴角下压，肩膀颤抖了几下，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向法庭。 「你讨厌我就直说！拐弯抹角说白沙星干什么！」 「上将，你不要臆想，夫人他只是说温度，只是温度！」黛米提着裙摆追了过去。 安雅看了一眼嘴角压着笑的沈确。 放在几个月前，她绝不会在沈确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 刚来这里的指挥官就像是一捧融化的冰水，虚弱但冷冽。 那时的他对于周遭的事情，甚至对自己都漠不关心。 他时常安静地望着某个方向，脑子里思思索着只有自己能懂的事。 可现在，这捧水变暖了。 甚至偶尔有沸腾的迹象。 但是。 看着裴忌崩溃离去的背影，她重重嘆了口气。 「会玩坏的，夫人。」 第70章 这场审判好诡异 塔利亚女士是一位不苟言笑的alpha。 作为白沙星国立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她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总务署副署长的职位，成为了行政大臣谨禾的左右手，分管贸易部。 对于这份工作，她非常满意，因此也非常认真。 今天，她也是本着认真的态度来参加她的下属——贸易部部长卢卡斯的审判。 常言道，下属不教，上司之过。 她同时也是本着自我批评的态度来聆听领主和谨禾的教诲。 所以她格外认真地观察每一个人，倾听审判的每一环。 但这场审判，似乎，有点诡异。 一开始的案情陈述并没有什么问题。 少领主裴忌控诉卢卡斯因工作失职弄丢了他价值上亿的矿石，指控有理有据，甚至还提供了获取矿石的影像资料。 天……他在小行星带徘徊了整整十二天才扒拉到这块石头。 这是何等的喜爱。 塔利亚为他感到心痛，为矿石的丢失感到惋惜，内心已经给卢卡斯判了罪。 然而从控方证人上场，审判就变得诡异起来。 那个矿石部副部长，星遥，不知道为什么魂不守舍。 也不是紧张，就是……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一句话三个语法错误，眼看就要说不下去，矿石部的谨弋部长接过了他的话，审判才得以继续。 陈述中，星遥一直在偷瞄谨弋，眼神很不健康，脸色也……很不健康。 虽然没有正面回望，但谨弋对于星遥的遗留问题句句有回应，甚至把不该他做的价值鑑定那部分也做了。 有一瞬间塔利亚觉得自己不是在审判庭，而是在什么偶像剧拍摄现场，还是双向暗恋那种。 不过她从这场恋爱剧中获得了新的信息。 ——这块价值上亿的共生石竟然是少领主裴忌送给夫人的新婚礼物。 这是何等的喜爱。 她看向原告台。 只见裴忌沉着脸，与他的夫人之间的距离大得能塞下一只沙漠蠕虫，恨不得坐到法庭两个尽头。 真的吗？ 新婚礼物。 真的不是为了给卢卡斯增加罪证而编的吗？ 第99页 星网上也吵了起来。 塔利亚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刷了一下。 三分之一星民在控诉裴忌不爱他的omega，三分之一在控诉他连新婚礼物都编，要不要脸，还有三分之一在心疼沈确。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另一位主角，前第一指挥官沈确全程高冷地坐在座位上。 除了控诉时说了两句话，其他时间都在……发呆。 塔利亚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虽然指挥官看起来表情淡漠、与世无争，但他绝对在开小差。 有很多细小的表情可以证明这点。 比如他的嘴角会突然上扬几个像素点，然后又飞快压下去，要不是塔利亚看得足够认真，一定不会发现。 再比如他会时不时去看窗外，好像很急着结束这场审判。 在提到丢失的共生石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缓慢摩擦，并且……他看向了裴忌。 看了好几眼。 塔利亚突然又觉得现场变成偶像剧了，这次是地下恋情的那种。 同样诡异的还有坐在她旁边的生命树少股东奥斯汀，他不知道为什么异常热情地盯着沈确。 这非常失礼，毕竟对方是一个已婚的omega。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诡异的。 最诡异的是审判后半段。 由于证据充足，很快到了卢卡斯辩驳。 这位beta部长声泪俱下地卖惨，说自己在贸易部兢兢业业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因为一次签字失误就否定他整个职业生涯。 听得塔利亚直皱眉。 没想到卢卡斯肺活量不大，还挺能吹。 看他鼻涕一把泪一把，从父母用微薄薪资养他的不易说到夜以继日工作的辛劳——塔利亚不明白每天在办公室看蓝星的赌狗比赛辛劳在哪。 一些陪审团成员露出了惋惜的表情，或许身为omega的沈确也会因此而心软…… ……好吧，他还在发呆。 卢卡斯的目光在隔得老远的裴忌和沈确身上打圈，眼里闪着精明狡猾的光芒。 「少领主夫人，您真的要为一块矿石断了我们底层星民的活路吗？」 「这块矿石或许对我、对您而言很贵重，但对于少领主的财富而言，不过是沙粒之于沙漠，水滴之于大海，您是不是要问一下少领主的意思……」 裴忌说话了。 「我的意思？」 他嗤笑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有些沙哑。 但即便是沙哑，他出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恐怖的压迫感。 「你觉得以我的意思你还能站在我夫人面前逼逼？」 「我今天跟他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你刚刚那一段多。」 「以我的意思，现在应该把你的嘴缝上，眼戳瞎，每多看一眼就掰断一根手指，多吐出一个字就拔掉一颗牙。」 卢卡斯唿吸一窒。 塔利亚女士茫然了。 偶像剧变成恐怖片了是吗？ 旁听席传来一连串骚动，「咔嚓」「咔嚓」的拍摄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骑士团「砰」地推门而入。 「收起拍摄装置！这段不能播！」 裴忌还在继续：「十二天……我瞒着沉星宫一百多个僕人在小行星带待了十二天，编了多少离谱的理由，营养剂都快喝吐了。」 他露出一个悽惨的微笑。 「我甚至错过了自己的婚礼。」 「结果呢，我甚至还没有送给他，还没得到他一句『喜欢』……」 裴忌声音颤抖。 「到现在他还在讨厌我。」 「他说白沙星太热，可能吧，这里夏天的确很难熬，弥赛亚雨水多，我想了想，其实我搬去弥赛亚也不是不可以……」 领主裴黎坐的地方传出惊恐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塔利亚女士目瞪口呆，她看向沈确。 前第一指挥官终于不再发呆，他低低地叫了一声：「上将！」 裴忌掀起已经有点湿润的眼眶看向他。 「要是我搬去弥赛亚，你会更喜欢我一点吗？」 偌大的法庭，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 只有拍摄装置嗡嗡运作。 清脆的皮靴声响起，沈确走向了裴忌。 「……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在他碰到裴忌的那一刻，眼里已经涌出几滴泪的少领主殿下扭头趴在他怀里…… 悲伤地哭了起来？？ …… 领主的飞艇内。 「这是易感期的第几天了？」艾梵喝着茶，无奈地问沈确。 「第五天。」沈确有些紧张地开口，「母亲，我没有要裴忌跟我搬去弥赛亚的意思。」 白沙星很好，他很喜欢。 「我知道。」艾梵示意他别紧张，「别跟易感期的alpha讲理。」 「现在星网上什么情况？」艾梵问安妮。 「别看。」安妮一闭眼，「辣眼。」 「行吧。」 艾梵懒得再管自家儿子丢到全星系的脸，屏退了女僕。 裴黎气得要跟裴忌断绝血缘关系，嚎叫着：「他要入赘！他居然要入赘！」留在法庭解决后续问题去了。 裴忌独自在另一个房间消化悲伤。 「正好我有事要找你。」艾梵对沈确说。 「关于废矿？」沈确问。 第100页 艾梵点了点头。 之前谈话时，他们一致认为沙金的走私很有可能与白沙星的废弃矿坑有关。 白沙星80%的土地都是沙漠，因为恶劣的沙尘天气以及蠕虫的影响，经常有大大小小矿坑废弃。 一旦废弃，这些矿坑很快就会被沙尘掩埋，有的还会随着白沙的流动而变换位置，甚至成为蠕虫的洞穴。 想要调查它们，非常困难。 艾梵继续说：「你上次提到了暗网，我顺着查了查，有了一些发现。」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知道机甲黑赛吗？」 第71章 去炸鱼吧 机甲黑赛。 顾名思义，非正规的地下机甲比赛，生死不论，来钱很快。 艾梵：「要参加机甲黑赛，首先要有一台没有登记过的机甲，这种机甲通常在暗网销售。」 「我的线人发现，最近白沙星的机甲黑赛上有s级以上的高级机甲出现，不确定来源是哪，至少我没有在暗网上找到相应的购买渠道。」 「这说不定是一个突破口，能钓出背后的大鱼。」 艾梵看了一眼沈确。 「去炸鱼吧。」 「等那小子的易感期结束，他应该会需要发泄发泄。」 …… 裴忌当众埋自家omega怀里哭的视频在裴黎的强势镇压下只流露了3s到星网上。 即便如此，依然震碎了所有人的三观。 这几天星网的热搜第一是： 【裴忌：3s真男人。】 卡罗琳娜向沈确发来私信：【什么？！这个垃圾只有3s？！！】 沈确第一次对女皇的信息已读不回，并发誓之后再也不会带着易感期的alpha出入任何公开场合了。 因为裴忌的易感期，这几天沈确接手了沉星宫的大小事宜。 从庭院里的茅茅草要换什么新土到今日的饭后甜点是布丁还是冰淇淋。 沈确忽然发现，原来平时裴忌替他决定过这么多事。 在沉星宫的日子，他几乎不用费任何心思。 会有人记下他多吃了两口的食物，多看了两眼的花木，把那些微不足道的喜欢一点一点捡起来，再满满当当捧到他面前。 与僕人们接触多了，自然也知道了很多别的事。 比如卧室外的小花园是为了他专门栽的。 比如结婚前裴忌准备了几百套衣服，塞满了一整个衣帽间。 再比如他之前从来不看星网热搜，只是因为不喜欢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上面才在意。 站在书房的沙发前，低头看着好不容易才睡着的alpha时，沈确突然意识到。 裴忌就是这样的人，张狂傲慢的外表下裹着的是一颗饱满的心。 炙热、纯粹。 从他触碰到这颗心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捨得走了。 ……可他是註定要伤害他的人。 要是没有开始，就好了。 沈确静静地站着，低垂着头，目光专注地落在难得展露出脆弱一面的alpha身上。 如同清亮的月光笼罩着一望无际的沙丘。 掐着时间的黛米想上前提醒沈确独处时间到了，但看到眼前的一幕，又把话咽了回去。 再多等一分钟吧。 小女僕想。 菲尔凑到她旁边：「你知道最近夫人在跟我打听什么吗？」 黛米睨了她一眼。 菲尔：「他在打听上将上学那会那个白月光。」 黛米：「所以呢？」 菲尔：「说明夫人开始在意上将喜欢的人啦。「 「他开始……喜欢上将啦！」 …… 裴忌的易感期终于在一个小雨的清晨结束了。 早上醒来时，沈确先是感觉到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在颈间乱蹭。 不情不愿地睁开眼，他发现腰间多了一对结实的小臂，身后是炙热的胸膛。 紧接着，腺体被舔了一下。 「我不是标记你了吗？为什么你身上还是没有我的味道？」 「因为我信息素紊乱。」沈确半眯着眼，伸手捂住他后颈的宝贝咬痕，「别舔……」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睁开，在熟悉的怀抱里翻身。 屋外，弥足珍贵的小雨滴滴答答敲打着台阶，空气中瀰漫着微湿的水汽。 「你易感期结束了？」 眼睛还有点红的alpha低低一笑：「是。」 他撩起沈确下巴，「小傢伙，是时候算总帐了。」 沈确感到危险。 「什么……总帐。」 「让我想想，你让我哭了几次。」裴忌凑近他，像野兽锁定猎物一样眯了眯眼，「我宽宏大量，就按双倍赔偿。」 沈确如临大敌，连忙推开他。 「等等……上将，既然你易感期结束了，我们是不是要讨论一下赌场和沙金的事，母亲还等着我们……唔……」 裴忌抓住沈确往怀里一带。 「先还帐！」 …… 沙漠酒馆里，出了个长差的沙菲雅玩味地看着眼眶有点红的裴忌和眼眶比裴忌还红的沈确。 「哟哟哟。」 「你们俩一起cos兔子呢？」 她一撩长发。 「怎么回事，这才几天，上将大人又站起来了？」 裴忌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谁？」 沙菲雅：「还能是谁？我们的3s真男人声名远扬，摇身一变从负面典型变成正面典型了。」 第101页 「连omega权协都不那么讨厌你了呢！」露露端上刚烤好的小羊排。 外焦里嫩的醇香肉质配上浓郁的香料，在滋滋黄油的煎烤下迸发出诱人的香气。 「我本来就没有歧视过omega，都是他们臆想。」裴忌不耐烦地拿起刀叉，开始切小羊排。 沙菲雅：「是是是，你只是不小心骂哭过一个omega指挥官，又不小心让狗仔拍下来，添油加醋给你丢到了星网上。」 路过的本森添油加醋：「你应该早点哭的，早哭早闢谣。」 沙菲雅：「那可不？不能当众在老婆怀里哭的alpha算什么真男人？」 沈确弯了弯嘴角。 「你笑什么？」裴忌目光一寒，「没哭够是不是？」 「够了。」沈确淡淡地说，「很累，不要第二次了。」 露露夹在胳膊底下的托盘「咣当」掉到地上。 「放我下来，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 沙菲雅花容失色：「我天，裴忌你是毒瘤吧，把指挥官都污染成什么了！」 裴忌控诉：「他本来就一肚子坏水，现在只是露出本性，你不知道他易感期怎么折磨我的！」 沈确：「我后悔了，把易感期的裴忌还给我，我要跟他结婚。」 「他死了。」裴忌兇巴巴地叉起切好的小羊肉，裹上酱汁，「见不着了！」 沈确熟练地接受投餵。 沙菲雅：「md真辣眼，本森，给我把地下黑赛的入场券烧了，那一万星币就当我餵狗……」 裴忌「啪」地打开身侧的手提箱，露出闪亮亮一箱星币。 沙菲雅：「先别烧了，还是餵给裴忌吧。」 从沙菲雅手中接过机甲黑赛的入场券，裴忌来回翻看了一下。 说是入场券，其实是一张光卡。 机甲黑赛需要经人介绍才能参加，中介人都是明码标价，入场费一万星币，能不能打回这个入场费，看自己的能耐。 卡上印着沙菲雅帮裴忌註册好的身份信息。 暱称：悲伤猫猫头。 参赛宣言：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裴忌：「……」 过不去了是吧？ 第72章 牛逼 沈确吃饱了就有点犯困，恢復期的身体需要充足的睡眠。 他捧着沙橘汁，半眯着眼睛听裴忌和沙菲雅讨论黑赛的规则。 「白沙星的机甲黑赛一共有五个等级，从一星到五星，你是小透明，要从一星开始打，赢一场获得一千星币和五点积分。」 「新手池子里都是菜狗和神经病，机甲一般在b级以下，要想碰到s级以上的机甲，起码要打到三星才行。」 「但是在此之前，你要先准备一台没有登记过的机甲，不然没法参赛。」 沈确头栽了一下，被人揽了过去，靠在宽阔的肩膀上。 「你要是累的话就先回去。」裴忌贴着他额角低声说。 沈确摇了摇头，靠在裴忌肩膀上说：「正规机甲师做机甲都需要登记，在黑市定制的话又要一两个月，太久了，最好的办法是去暗网买。」 「你们没混过暗网，可能会被骗钱。」沙菲雅提醒。 「无所谓。」裴忌不以为意，「我有钱。」 沙菲雅：…… 沙菲雅：「我要仇富了。」 几个佣兵推门进入酒馆，带来一丝潮湿的雨气，笑着跟裴忌和沙菲雅打招唿。 在沙漠里，下雨天是好天气，需要出来喝杯沙啤庆祝一下。 他们讨论着最近的委託趣闻，从小矿场的开採装置压死了一头沙驼到加尼尔男爵又找了两个情妇，时不时打闹两拳。 其中有两个佣兵戴着单边耳坠，随着动作而左右摇晃。 「在沙漠区戴单边耳坠是有什么寓意吗？」沈确忽然问。 白沙星的居民无论性别都喜欢首饰，但绿洲的居民一般都是戴双边耳坠，沙漠区却总是见到戴单边耳坠的原住民。 「那是我们这的传统。」沙菲雅笑着说，「左耳坠代表已婚，右耳坠代表有恋人。」 她拨了拨自己的双边红宝石耳坠。 「当然也可以都戴，代表有钱。」 本森和露露照顾客人去了。 裴忌又问沙菲雅：「我之前让你调查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沙菲雅上挑的眉眼在沈确身上熘达一圈。 沈确不情不愿地从裴忌肩膀上撑起头，「需要我迴避吗？」 裴忌看了他一眼，突然一笑，「干嘛用这么恐怖的眼神看我？」 他面向沙菲雅，「不用避开，这小傢伙不老实，不告诉他，他自己也会偷偷查出来的。」 他微微一顿。 「而且，总归他是主角。」 沈确瞭然。 裴忌委託沙菲雅调查自己战败的事，之前她离开白沙星就是为了这个。 他往后靠了靠，双手交握搭在膝盖上，双眸低垂，遮住所有情绪。 这是沈确听审时的习惯性动作，摆出这个动作时，那单薄瘦弱的身躯会莫名释放出一股冷冽的上位者气息，让人心生寒意，无处遁形。 裴忌看了他一眼，喉结微微动了动，迅速移开了视线。 沙菲雅缓缓勾起嘴角。 「那我就直说了，我去了游牧之星。」 游牧之星不是一颗真正的星球，而是由一堆残骸废铁拼凑出的大型空间站。 第102页 它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坐标，如同一个幽灵，在伊卡洛斯星系与伊甸星系的交界带漂浮。 那里，是星际海盗的老巢。 「星际海盗是一群狡猾胆小的傢伙，我混进去整整两个月，才勉强从几个毛头小子嘴里探听到那场遭遇战。」 「当时，有人放出风声，说得到了第一舰队的路线，要在8215陨石带附近打劫军舰。」 「这可是一票就能干到退休的大买卖，有不少亡命之徒加入。」 「他们做了很详细的计划。消息也是准的，第一舰队的确经过了8215陨石带，也中了他们的埋伏，甚至，他们成功地破坏了军舰的光脑探测系统，把沈确逼了出来。」 沈确指尖轻敲膝盖。 这些都跟他记忆中一样。 「然后呢？」 「然后……」 沙菲雅「噗」地笑出声。 「你孤身进入他们的埋伏圈，一架『寒莹』炸了他们二十架机甲，十二艘星舰，给他们炸出心理阴影了。」 ——【卧槽！还一票干到退休，劳资倾家荡产，底裤都赔进去了，那个沈确是人吗？md！】 「他们是这么说的。」沙菲雅耸了耸肩。 空气寂静了一会。 裴忌：「牛逼。」 沈确踢了他一脚。 裴忌：「我夸你吶。」 「后来呢？」沈确皱眉，「我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 沙菲雅：「那些傢伙跑的跑，死的死，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有一个小子说，看到你们离开的方向似乎是……伊甸星系。」 裴忌突然开口：「当时第一舰队的光脑探测系统坏了。」 沙菲雅点了点头，「没错。」 沈确皱起眉。 他领着受了损伤的战舰，在光脑探测系统出问题的情况下降落在了伊甸星系。 不知道中间做了什么，只知道最后遭遇了虫潮，全军覆没。 而且。 他伸手摸向后颈。 腺体里还多了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粗糙的指腹覆上了他的手，轻轻摩擦。沈确抬头，看向裴忌。 「别不开心啊，好歹证明了你没有败给那群过街老鼠，第一指挥官的尊严保住了。」 沈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败给那些星际海盗？」 裴忌笑了笑，「哪有，我可是很信任你的。」 他把沈确的手从后颈拉下来，裹进手心里，沿着纤细的指节一寸寸描摹。 「我看过你几乎所有的参战资料，当然知道我们第一舰队的指挥官是个什么样的变态天才。」 「从消息传出来，我就不信。」 沈确嘴角微弯：「……这还差不多。」 裴忌的手虽然修长有力，但一点也不柔软，右手心那道伤疤尤其凹凸不平。 被那道伤疤摩擦时，沈确动了动手指，碰了碰沟壑般粗粝的皮肤。 这里，一定曾有过一道贯穿伤。 裴忌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沈确摇了摇头。 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对裴忌的了解太少。 他的alpha知道自己几乎所有的经歷，而他却只知道裴忌那些真真假假的黑料。 女皇要求他做高高在上的启明星，他就只能仰着头，坚定地走向前方。 「我倒是很好奇是谁泄露了第一舰队的路线。」 沙菲雅觉得自己已经对狗男男随时随地的噁心行为免疫了。 「我打听了，这个消息似乎是从海盗内部很多渠道同时传出的，有人把军方消息卖了出去，而且……」 沙菲雅顿了顿。 「有人告诉我，在消息出现之前，游牧之星来过几个星际商人。」 「星际商人……」裴忌神色一凛，「又是星际商人？」 沈确抬头，「又是？」 裴忌看向他，「你还记得老阿鲨说过加比喜欢金髮的omega吗？」 「赌场异变之后，老爹审讯了里面所有金髮omega，其中一个说，加比这段时间与一个星际商人走得很近。」 裴忌语气变得严肃。 「不仅如此，专门服务加比和那个星际商人的荷官也失踪了。」 沈确问：「那个商人有什么特徵？」 裴忌：「现在还不知道。」 沙菲雅用指尖卷了卷头髮，「赌场的事我可以帮你们查，不过是另外的价钱，你知道的，地下的傢伙都不喜欢跟官兵打交道，有些东西不会说得那么明白。」 沈确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沙菲雅：「太客气了宝贝，让你老公记得结帐就行。」 裴忌眉一拧：「叫谁宝贝呢？」 他嘟囔道：「我都没叫过。」 沙菲雅睨了他一眼，起身要走，裴忌忽然叫住她，「等等，还有件事。」 沙菲雅停住脚步，「又怎么了？」 只见裴忌抬手把黑赛的光卡往桌上一扔，点了点「悲伤猫猫头」五个字。 「我要换暱称！」 第73章 约会中，勿扰 裴忌最终还是没有改掉「悲伤猫猫头」的暱称。 沙菲雅以：「能趴老婆怀里哭的男人无所畏惧！」为理由拒绝了他的更改申请。 他只能挂着这个暱称，在暗网上扒拉能用的机甲。 机甲黑赛的卡可以直接登录暗网，算是地下黑厂给参赛选手的福利。 第103页 暗网的世界非常精彩。 裴忌犹如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未登记的机甲、顶级a安抚剂、超x感诱导剂、止咬器……怎么还有18禁小黄文？！」 看着那个名为「少领主与夫人的禁忌游戏（捆绑，dirty talk，调教...）」的帖子，裴忌指尖颤抖了一下。 谁跟谁？ 「你找到机甲了吗？」沈确推门进来。 裴忌手一抖，把光幕关了。 沈确眯了眯眼，「你在看什么？」 裴忌视线挪开，「呃……教学帖？」 沈确上下打量着裴忌，像一个精密的仪器，捕捉着显然很慌张的alpha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缓缓走到裴忌身边，倚靠在书桌边缘，单手撑着桌面，俯身凑近alpha。 「你在看什么？」 温热的鼻息扑到彼此脸上，他们离得很近，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沙粒的味道不由自主地溢出来，窜入omega身体里，宣誓着主权。 原本兴师问罪的沈确一时恍惚，适应期对alpha的渴求再次裹挟了他，眸子里的狐疑和威胁变得有些茫然。 发现他眼神变化的裴忌无声地笑了笑，往上凑了一分，「让我亲一口，就告诉你。」 他坏心眼地继续释放着信息素，他知道适应期的沈确没法拒绝这个。 「……」 omega果然被alpha的味道蒙蔽了大脑，往下又压了一分。 于是唇瓣贴在了一起。 先是轻轻触碰了一下，随后温暖地缠绕。 裴忌把手伸到沈确后脑勺，抚摸着他刚洗干净的黑髮，加深这个吻。 「今天的味道怎么跟昨天不一样？」他在分开的间隙低声问。 沈确喘了口气：「用了新的洗髮水……」 他露出有些湿润的眸子，「……不好闻吗？」 「好闻。」裴忌贴着他的唇角安抚，「你的味道都好闻。」 还沉醉在信息素里的omega不喜欢分开，他追着熟悉的味道，贴了好一会，终于清醒了一点，往后撤了撤。 「你还没告诉我你在看什么？」 「怎么控制欲那么强啊指挥官？之后是不是连终端都要查了。」 裴忌把沈确从桌子上拉下来，往怀里一塞，点开光幕。 之前的页面再次出现，醒目的r18在光幕上高调宣扬着自己的存在。 「都跟你说了我在看教学帖。」 他凑近怀里人逐渐发烫的耳尖。 「要不要跟我这个好学生试一试啊？」 当天晚上裴忌脸上多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 次日，悲伤猫猫头再次上线。 在暗网逛了整整一上午，裴忌得出结论： 「这都什么破烂玩意！」 他指着一个顶着锅盖头，背部凸起一堆尖刺，画满涂鸦，还喷着几句脏话的丑机甲。 「这材料是从垃圾场里捡来的吧？」 「非法机甲是这样的，因为不能从正规渠道购买材料，一般都是东拼西凑。」 沈确站在庭院的绣球花前，翻看艾梵给他的种植手册。 沉星宫的绣球有蓝、白、紫三种颜色，因为刚下过雨，层层密实的花瓣上还挂着残留的雨滴。 晶莹剔透的水珠映着淡雅的冷色调，一眼望去，清冷又动人。 裴忌支着头，看着茂盛的繁花拥簇着他的月光，严肃地开口： 「不行，它属性差，我能忍，但丑，不能忍。」 沈确无声嘆了口气，合上书，离开花丛走到廊檐下，往光幕上看了一眼。 的确……丑得很有创意。 裴忌打开终端，点开备註「万能谨小弋」的聊天框，「我让谨弋给我找找别的。」 「没记错的话他今天休假。」沈确拉过光幕，翻看着一个个丑机甲，「放过人家吧。」 他算是发现了，除了沉星宫几个能干的僕人，裴忌最喜欢奴役的人就是谨弋。 这倒无可厚非，从上一辈的培养方式也能看出，谨弋就是裴忌将来钦定的行政大臣。 但目前，谨弋是沈确的下属，他试图给自己操劳过度的代理部长争取一点放假的权益。 邪恶大地主、无良资本家裴忌充耳不闻。 「怎么可能？这个卷王怎么可能休假？你不知道他上学那会就不过周末的。」 他很快编好信息发送给谨弋。 对方秒回：【约会中，勿扰。】 裴忌瞳孔地震。 「约会？！」 「都说了他在休假。」沈确把光幕推到裴忌面前，「你看看这个机甲怎么样？」 裴忌看了一眼。 c级机甲，敏捷型，攻击60，防御30，速度80……造型算正常，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只不过还是一个骨架，没有做外部涂装。 但是。 「宝贝，这是个轻型机甲，你老公我是玩中型机甲的。」 沈确翻看着机甲数据，眼睛微微发亮。 「但是这个真的很不错……」 虽然材料很低端，但几乎都发挥出了最大的性能，属性值也足够优秀，这个设计者哪怕没有s级机甲师的水准，也差不多了。 裴忌看着沈确微微发亮的眼睛。 「你要是喜欢就买回来，或者我可以让白沙星的机甲师给你再定做一个高级的。」 他放轻语气。 第104页 「寒莹不是不能用了吗？」 沈确摇了摇头，「不用，我现在……反正也没有办法驾驶。」 裴忌伸手，安抚似地捋着他柔顺的黑髮，指腹摩擦中传达着一种小心隐忍、难以言喻的情感。 深邃的目光望向他，沈确缓缓开口：「不要可怜我，裴忌。」 「不要可怜我。」 裴忌低低一笑，凑上前亲了一口沈确唇角。 「怎么就是可怜了？我心疼我老婆还不行吗？」 「但是这个机甲真的挺不错。」沈确又把光幕推到他面前，「中型机甲与轻型机甲只是攻击方式不同，熟悉几天应该就差不多了，我可以帮你。」 「反正只是去黑赛炸鱼，又不是去上战场。」 「好吧好吧。」裴忌认命地嘆了口气。 沈确喜欢他没办法。 而且这台机甲的确是那一众丑得五五六六七八八的东西里唯一一台能看的。 他向设计师发送私信。 与此同时，身在弥鹿餐馆，刚吃了一口冰淇淋的星遥终端一响。 悲伤猫猫头：【你的机甲怎么定？】 星遥眼睛一亮，谨弋的声音从对面响起：「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他把冰淇淋往谨弋面前一推，「你先吃，我点了你喜欢的咖啡味。你等等我先回个消息。」 看着推到面前的冰淇淋球，谨弋「呵」了一声。 什么消息非得现在回？ 星遥十指翻飞。 我一点也不苦：【小姐姐，你太有眼光啦！机甲还在哟，二百万星币，三十万定金，可小刀哟~】 裴忌嘴角一抽。 小、小姐姐？ 第74章 真乖 一般来讲，s级以下机甲的价格在百万星币不等，暗网上会更便宜。 s级以上就很难说了，几千万也有，上亿的也有，而且不是掏钱就能买到的。 参加黑赛的新手至少要准备一台低级机甲，费用起码上百万，一星比赛赢一场得一千星币，二星翻十倍，三星再翻十倍，单看奖励，其实并不划算。 但黑赛里最赚钱的并不是比赛奖励，而是粉丝和金主们的打赏。 裴忌：「他叫我小姐姐，我不想买了。」 沈确：「猫猫头这个暱称的确很像女孩子。」 裴忌冷哼一声。 悲伤猫猫头：【不要叫我小姐姐。】 我一点也不苦：【好的小仙女。】 我一点也不苦：【小仙女是要参加地下黑赛吗？我可以按照你喜欢的风格给你涂装哟，有个人风格的选手更容易积累粉丝，获得金主爸爸的打赏呢。】 悲伤猫猫头：【……别太丑就行，另外别叫我小仙女！】 我一点也不苦：【好的~公主殿下。】 星遥美滋滋地收起终端。 刚毕业的时候，星遥曾发誓再也不碰机甲了，可他低估了自己对机甲的喜爱，没过两年就手痒做了一台。 不想拿去登记，只能丢到暗网上去卖。 慢慢的，暗网机甲师就成了他的副业。 看着东拼西凑的材料在手下慢慢成型，星遥偶尔也会有点伤感。但他说服自己，只要不接触之前那个圈子，就不会再受伤。 现在他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还能靠喜欢的副业赚点零花钱来买买买。 虽然与之前所憧憬的生活完全不同，但已经舔舐完伤口的omega依然感到了满足。 要是再能把谨弋追到手，人生就圆满了！ 星遥这么想着。 上次法庭，他听到谨弋那番话才恍然大悟，连忙向他坦白自己并不喜欢沈确，也没有插足别人婚姻的打算。 他可不是道德败坏的omega。 他还鼓起勇气问了谨弋对沈确的看法，得到了对方也只是单纯钦佩他的答案。 星遥开心死了。 那就证明他还有戏！ 今天他以「想买一个新的宝石发卡但不知道怎么选」的藉口约谨弋一起出门，主动提出要请吃饭，alpha竟然也同意了。 这可是两人第一次在总务署员工饭堂外的地方一起吃饭！ 星遥觉得两人的关系近了一大步。 「有什么事这么开心？」谨弋冷漠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星遥快乐地向冰淇淋伸出勺子，然后惊恐地尖叫一声。 「你怎么都吃完了！！」 …… 沉星宫的庭院里，裴忌拿着终端的手在抖。 黛米进入小花园，提起裙摆行了一个淑女礼。 「上将、夫人，午餐时间到了，今天的主食是黑松露烩鱼意面，前菜是卡布里沙拉，甜点是巧克力慕斯配树莓酱，有什么需要更改的吗？」 黛米说完没有得到回应，疑惑地看了裴忌一眼。 沈确轻咳一声。 「黛米，你要说公主殿下请用餐。」 黛米缓缓打出一个：「？」 「闭嘴！」 裴忌瞪了沈确一眼，起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终端又闪了闪。 裴忌以为是那个「我一点也不苦」又发来什么消息，点开看了一眼，却忽然愣住。 沈确注意到他的表情，「怎么了？」 裴忌犹豫了一下，如实道：「你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李医生约我们下午去生命科学院。」 沈确停在原地，沉默了一会才出声：「好。」 第105页 垂落的手被抓起，捏了捏。 裴忌低下身子，平视着沈确低垂的眼眸，「先说好，这次无论听到什么结果，都不能提离婚，听到没？」 沈确别开目光。 裴忌却追着他，再次直视那双略显黯淡的眸子，「听到没？」 追逐了两三次，沈确嘆了口气，回望裴忌炙热的目光。 「我知道了。」 裴忌执起他的手，亲了亲指尖，「乖。」 沈确眼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行了。」裴忌偷偷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随公主殿下去用餐吧。」 …… 查尔斯·李下午还有一节研究讨论课，上课的地点在研究塔。 他的几个低年级学生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好不容易通过的课题。 「要是信息素真的能促进精神力的生长，为什么beta也能觉醒精神力呢，七大舰队的将军里有不少beta呢。」 「只是说促进，并没有说是必要条件呀？」 「就像促进植物生长的营养剂，没有它植物也能活嘛。」 「但也不是信息素越强，精神力越强呀。」 「营养剂用太多也不一定是好事吧？」 查尔斯听得头秃。 为什么这些学生要选这么高难度的课题，他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水平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信息素与精神力之间的关系不是简单的促进。」 学生帽中出现了另一个脑袋。 「洛源！」学生们已经跟他很熟了。 查尔斯嘆了口气：「你怎么又混进来了？」 洛源眨眨眼，「我站在门口，就有人给我开门呀。」 「你说信息素跟精神力不是简单的促进是什么意思？」一个学生抓住他问道。 「唔。」洛源想了想，「我感觉它们更像是同时生长，可能有影响，但没有说谁促进谁。」 「对吗李老师？」他热切地看向查尔斯。 查尔斯抽了抽嘴角。 「目前学界内比较贊同的说法是：精神力是与生俱来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一旦觉醒，唯一能影响它的是健康状态，就像扎根在土壤里的植物，土壤越肥沃，植物生长得也就越好。」 「但精神力的等级在出生时就已经确定了，就好比那棵植物是花、草还是树木，在破土的时候就已经确定。」 「并没有研究表明，信息素与精神力有什么关系。」 「完蛋了！」学生们一片哀嚎，「要挂科了！」 查尔斯嘆了口气：「我建议过你们不要选这个课题。」 「你们想想，精神力固定在11岁时觉醒，而分化的时间却分布在15到35岁之间，假如这两者有关系，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学生们再次哀嚎。 洛源却歪了歪头。 「不一定吧，李老师。」 查尔斯皱眉，「帝国所有的孩子都是在11岁参加觉醒测验，并没有什么例外。」 洛源露出讶异的表情，「可我不是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是7岁那年觉醒的精神力，同时，也是7岁那年分化的。」 第75章 意味着什么 洛源说完这句话，整个课室里的人全都惊讶地望着他。 这是什么活体研究对象！ 查尔斯诧异道：「7岁？」 洛源眼里闪烁着纯真的光，「对，7岁，我7岁就能用精神力，虽然没有分化后的性徵，但已经有信息素了。」 查尔斯认真打量着洛源。 他没有闻到过洛源身上的信息素，但听说裴忌的舰队里没有omega，所以，他应该是alpha？ 他长得……可不像个alpha。 当面问性别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查尔斯压下心中的好奇。 「你没有参加帝国11岁的精神力测试？」 洛源摇头。 11岁的时候，他忙着在各个无名星捡垃圾苟活呢。 「所以你是怎么觉醒的？」学生崽们激动地问，「突然觉醒的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啊……」洛源托起下巴，灵动的眼睛看向课室内计时的钟摆，随着它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很难描述，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我快死了，临死前我想着能不能有神明看我一眼，救救我，我想活下去。」 「然后，我就觉醒了。」 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其实我也不想那么早觉醒，觉醒后我长得就很慢，个子也长不高，原本舰队是不要我的，多亏上将看了我的考核成绩一眼，破例把我收了。」 学生们张了张嘴，「这样吗……」 查尔斯一时无言。 洛源头顶翘起的棕色髮丝随他不间断的笑容而不停地颤动，小猫爪子一样挠着他的心。 他头一次有不顾礼貌继续问下去的冲动。 可他知道这不合适。 洛源皮肤很白，眸色、发色都很浅，看起来像是出身那几个偏冷一点的星球。 有很多与外貌完全不符的爱好，爱喝酒，爱玩。 上次吃完饭非要拉着他去打游戏，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但洛源不生气，反而很热情地问：「李老师这么大了没有恋人吗？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不是他这样的。 第106页 无论是父母的教养还是查尔斯对未来的设想，他都会与一个贤淑温润的omega结合。 两个人都有稳定的工作，生育一到两个孩子。 他语气很委婉，但话里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当时洛源是怎么回的来着？ 他眨了眨眼睛，望向悬在半空的上弦月。 「哇，李老师跟我很像诶，我也想有一个稳定的家。」 …… 「李老师！」 活泼的唿唤把查尔斯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你今晚有空一起吃饭吗？」 查尔斯看了一眼真诚邀请他的洛源。 「抱歉。」他移开视线，「我约了少领主，有重要的事与他商量。」 「这样啊……」洛源肉眼可见地失落了。 「你跟我们一起吃嘛！」学生崽们叽里哌啦叫了起来，「我们请你吃食堂，然后一起去打《星际逃生》吧！」 「上次你破的记录有人打下来了！我们一起去报仇雪恨啊！」 「好啊。」洛源又笑起来，「但我有工资，不能让你们请我吃饭，我请你们去弥鹿餐馆吃自助餐吧。」 「好耶！」 学生崽们忘记了挂科的悲伤，欢唿了起来。 查尔斯敲了敲桌子。 「先写完作业。」 …… 等学生们与依依不捨的洛源全部走光，查尔斯收拾好东西，前往研究中心。 裴忌与沈确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见他推门进来，裴忌突然搂住了沈确。 「宝贝我扶着你呢，一会要是听到没法接受的消息，要晕倒的话记得往老公怀里晕！」 沈确：「……」 查尔斯：「……」 查尔斯：「要不然这个结果还是只跟指挥官讲吧。」 沈确：「我觉得可以。」 裴忌：「我觉得不可以！」 查尔斯嘆了口气，走到实验仪器前。 「其实你们不用那么紧张，今天的消息不能算是一个坏消息。」 由三个圆环嵌套而成的分析仪缓缓启动，一管透明原液随之出现在样本舱。 淡紫色的条形光线缓缓将试管笼罩，很快，光幕上显示出密密麻麻的分析结果。 「我们一共经过了五次专家会审，最后一致认定。」 「指挥官腺体里的物质混合有虫族激素、三种原始虫兽的传导素以及一些我们从未见过，但大概率来自生命海的……活物。」 条形光呈阵列状打在查尔斯的侧脸，显示出一种非人性的苍白冷漠。 「我们断定，这种物质，能在虫鸣下诱导人类异变成虫，是一种……新型的异变诱导素。」 沈确安静地坐着。 他感觉到揽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下意识靠向身后结实的胸膛，「还有原始虫兽？」 原始虫兽是对某些星球恐怖原住生物的统称。 比如白沙星的沙漠蠕虫，极洛星的深海蠕虫。 从生物学上来看，目前在宇宙中疯狂繁衍的虫族算是它们的后代。 「原始虫兽在信息传导方面能力很强，异变素混入它们的传导素，是为了加强接受同类信息的能力。」查尔斯说。 「我认为这就是你没有异变却依然能接收到虫鸣的原因。」 沈确微微抬眼，用一种很低但很清晰的声音问：「那我现在……还算是人类吗？」 说出这句话后，他感到揽着自己的手突然变得很用力。 查尔斯笑了笑，「放心吧，你现在是如假包换的人类。」 他重新面向仪器。 「确认成分后，我做了活性测试，令我意外的是，异变素在你的信息素原液里，不知道为什么呈现出失活的状态。」 沈确一愣，「失活？」 查尔斯点了点头，「你也可以理解为，休眠。」 他上下打量着沈确，「这也是为什么我说，今天的消息不能算是一个坏消息。」 「你的腺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抑制它，虽然无法将其消灭，但它也无法对你造成影响。」 他微微一顿。 「除了造成信息素紊乱，让你无法顺利进入发情期。」 「可上次听到虫鸣时他发生了异变。」裴忌皱眉问。 「异变没有成功，上将。」查尔斯说，「虫鸣唤醒了异变素，但它没有成功侵占指挥官的身体，让他变成虫。」 「但是他很疼。」裴忌的声音沉了一分。 沈确抬眼看他，alpha锋利的下颌线紧绷成了一条线。 侧颈被他咬过的伤口肤色比周围略浅，如同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 「没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个东西取走吗？手术呢？」裴忌问。 「我们无法确定剥离它会造成什么后果。」 查尔斯声音严肃。 「万一打破了失活状态，您的夫人可能真的会异变。」 「目前来看，只要不听到虫鸣，不受伤，不接受标记，维持现状，他就不会出问题。」 裴忌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不标记他，一辈子不标记都没问题，可是前两者……您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呢？ 沈确看着裴忌。 alpha的喉结在剧烈地震动，熟悉的信息素却依旧温和地安抚着他。 意味着他不能回到舰队，一辈子待在沉星宫，像一只圈养的金丝雀，养花、读书、休息。 第107页 意味着……他不会有下一个咬痕了。 临时标记能维持三个月到半年，等咬痕淡去，阳光、沙粒与木柴的味道就会离开他，只留下白色的花，孤独地在雨中绽放。 沈确缓缓唿出一口气。 「李医生，我不想维持现状。」 第76章 味道 查尔斯嘆了口气。 「我也想治好你，指挥官。」 「异变素的出现威胁到的是整个帝国，有人已经因此变异成虫，我们无法估量现在还有多少潜在的异变者，这是非常可怕的事。」 「它的分析报告已经送到了弥赛亚的生命科学院总部，女皇也应该已经得知，正在进行下一步的部署。」 「可目前样本太少，很难进行之后的研究。」 沈确缓缓道：「我知道，李医生，我可以等，也可以继续为研究提供样本。」 他微微停顿片刻，嘴唇张了张，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有一件事，女皇陛下原本不允许我向任何人透露，我之前以为它并不重要，但现在……我觉得它可能会对研究有帮助。」 查尔斯一愣：「什么。」 裴忌皱起眉，咕哝了一句，「你怎么还有事情瞒着我？」 「陛下不允许我说，上将。」沈确轻轻嘆了口气，「它也……不是那么光彩。」 裴忌发出不满地闷哼，但缓缓释放的信息素依旧是安抚的意味。 沈确看向查尔斯，指腹微微收紧。 「其实……我有先天的生理残缺，我的腺体发育不全，虽然性别分化成了omega，但在受伤之前，我从没有过发情期，也没有过信息素。」 裴忌的表情凝固了，「等等，所以……女皇不让你说的原因是……」 「她怕白沙星退婚。」沈确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抱歉，当时的情况很复杂。」 「从昏迷中醒来后，我第一次闻到了自己的信息素，但那个时候还没有发情状态，因为分化的年龄跨度很大，我以为是延迟分化或者……受伤之类的原因……」 「我的信息素一出现就是紊乱状态，导致很多药物不能使用，身体越来越糟糕，陛下怕我撑不过第一个发情期，所以……」 「她用光脑帮我筛选了匹配对象，没想到，恰好是你。」 裴忌眼里露出前所未有的错愕，他张了张嘴：「……难怪你会说，匹配是真的，结婚也是真的。」 他又明白了什么，「难怪老爹听到婚事是那个反应！」 「领主应该打听到了什么。」沈确无意识地咬着下唇。 「他强烈要求一个可以生育的omega，但当时没有人能确定我可不可以……」 他掀起眼帘看向裴忌，天生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裴忌连忙把小可怜抱在怀里。 「没事没事，那是他自己的要求，不是我的要求，白沙星命里没有下一代了，我替他决定了。」 查尔斯也明白了什么，「难怪……你在弥赛亚昏迷那段时间没有过任何发情现象……」 他眸光一亮。 「所以，你现在觉得并不是延迟分化或者受伤，而是……」 沈确点了点头。 「可能是异变素修復了我的腺体。」 仪器还在嗡嗡运作，透明的原液折射出淡紫色的光。 查尔斯喃喃道：「虫族的繁衍能力虽然强大，但应该不至于……难道是？！」 他飞快地站起身，又看了一遍化验报告，像是没法再等待一分钟，对两人道： 「这个信息很重要，感谢你愿意告诉我，我现在要去确认一件事，没法送你们，抱歉。」 他最后深深看了沈确一眼，「再给我一段时间。」 等查尔斯匆匆离去，研究室内只剩下亮白的顶灯和沉默的两人。 「我能问个问题吗？」裴忌打破了沉默。 他面向沈确，缓缓低下身子。 「所以……跟我结婚那天晚上……」 「是我第一个发情期。」沈确睫毛微动，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细微的笑。 「很糟糕，一个紊乱的发情期，我连怎么处理都不知道。」 「真的……你居然到处乱跑，我气坏了，不过没事，我帮你处理了。」 裴忌碰了碰他的脸颊，声音有点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碎了什么。 他想起那晚沁人的花香，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雨水味。 「你……能告诉我，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吗？」他难得有点不好意，「我之后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一样味道的花。」 沈确白皙的面容再次染上红晕。 「你在白沙星找不到这种花。」 「它对温度很敏感，只生长在雨水很多的地方，在雨后的深夜才会开放。」 它不够香，也不够甜，只有同时开放时才能闻到一点淡雅的味道。 大多时候只会露出小到看不见的花苞，一眼望去，像是朦胧的星子。 但它开的时候很美。 每次暴雨之后，沈确都会从院那扇关不紧的门熘到树林里，在寂静的夜晚静静地等待着它们慢慢开放。 像在等待月光从林间洒下一般。 「它有一个跟主星一样的名字。」 「弥赛亚。」 寓意是。 救世主。 第108页 …… 三日后，沉星宫的花园内。 「弥赛亚……弥赛亚……」裴忌翻着艾梵给沈确的花木书籍。 沈确知道他在打什么小算盘。 「别想了，你在白沙星养不活的，它是种野花，不能人工种植。」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连看了三天书的裴忌悲伤地哀嚎，「吃不到就算了，就不能给我点代餐饮鸩止渴吗？」 「没有人会研究怎么培育野花。」沈确冷漠地说。 「那是他们没品！」 伸手把omega捞进怀里，裴忌狠狠亲了一口他后颈的咬痕。 沈确嘴里溢出一声细小的泣音。 一缕的花香由于外部刺激飘了出来，裹着点阳光的味道。 裴忌发出满足的嘆息。 「……变态。」沈确挣扎了一下。 「还有更变态的。」裴忌嘴角一勾，刚要动作。 「上将！」沈确倒抽了一口冷气，「有人来了！」 裴忌不满地哼了一声，放过怀里的omega，看着黛米走进花园。 「上将，有您的匿名货运，已经取回来了，收货人叫悲伤猫猫头，正等着您签收呢。」 模拟训练场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已经拆了一半，全自动货运装置在空中无聊地乱飞，等着收件人签收货单。 裴忌走入场地，视线落在拆了一半的包裹上，脚步一顿。 「这是什么？」 他指着场地中央那个白色为主，樱花粉点缀，四肢都是猫爪形状，头上还顶着一对可爱猫耳朵的机甲问。 货运机器人摇着小翅膀飞了下来。 【＞w＜公主殿下您好，这是「我一点都不苦」给您的货运单，以下是留言：】 【亲，已经给您涂装完成了哟，祝您在黑赛取得好成绩，粉丝多多，打赏多多哟。】 【请在这里签收。】 裴忌嘴角一抽。 「签个屁，退货！！」 第77章 你的猫猫横空出世！ 「很可爱。」沈确望着场地中央的机甲，中肯地评价道。 裴忌还在跟货运机器人因为签收问题而吵架。 他围着机甲走了一圈。 双引擎，三翼破空翅，十弹道发射器，穿刺刃…… 虽然是c级机甲，但其实配置已经接近b级、甚至a级机甲。 「我很满意。」沈确叫来货运机器人，爽快地签上了「悲伤猫猫头」的大名。 裴忌目瞪口呆，「所以我的尊严不重要是吗？」 「有什么问题？」注重实用的指挥官侧目看了他一眼，「反正在黑赛工厂里也是戴面具，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 他习惯性负手站立，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面前的单兵。 「你还要与新机甲磨合，没有那么多时间。」 裴忌悬着的心死了。 「你是指挥官你说了算。」 裴忌在沈确的调教下开始了与新机甲的磨合。 中型机甲各属性均衡，适合近战、火力对拼，而轻型机甲机动性高，灵活性强，更适合远攻、暗中奇袭。 裴忌之前许多作战习惯都需要改。 这几天他有事没事就会抱着自己的宝贝「蚀天」项鍊忏悔。 「抱歉，崽，爸不是不爱你了，只是你妈非要给你生个妹妹。」 熟悉机甲之后，两人发现这个叫「我一点都不苦」的机甲师很有自己的设计风格。 比如机架设计得很轻，羽翼灵活性调得很高，很方便在空中做一些高难度的攻击动作，缺点就是驾驶起来容易飘。 裴忌第一次飞的时候直接「咣当」撞墙上了。 它还设计了很多近战模块，为此配备了非常适合奇袭的穿刺刃，就藏在可爱的猫爪中。 越熟悉，沈确越有股莫名的感觉。 这台机甲无论是整体风格，还是细节设计，都跟「寒莹」很像。 该不会是蓝鹤大师隐姓埋名的徒弟吧？ 「它居然还有表情包系统？」 裴忌心情很复杂。 这台机甲的猫猫头上有电子显示模块，每次受伤都会露出哭泣的「qwq」表情，给别人造成伤害则是「qv＜」。 还有各种情形下的几十种丰富表情，哭泣卖萌的居多。 甚至还会给观众摇尾巴、比爱心、飞吻。 「我要吐了。」 裴忌以命逼迫沉星宫几个贴身僕人。 「你们要是敢跟别人说我驾驶过这么一个机甲，我当天就从沉星宫的高塔上跳下去自证清白。」 黛米：「不至于不至于。」 黛米：「从三层露台跳下去就够摔个脑浆迸裂了。」 关于异变素，沈确与女皇又进行了几次通话。 卡罗琳娜表示已经派第二、三舰队从原始虫兽的角度调查，让他不要担心，专注沙金与治疗。 无论是沙金的走私还是异变素的出现，都指向伊甸星系的虫族。 还有那个皇庭高层的内鬼，他们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循序渐进，抽丝剥茧。 一周后，白沙星的黑赛工厂迎来了两个新的参赛选手。 黑厂的面具内嵌全息投影模块，与厂内的环境模拟装置搭配在一起，不仅可以改变选手的面貌、虹膜、指纹，还能改变身材、体型，可以说是全方位隐藏身份。 在黑厂里流传着一句话，你永远不知道在你面前驾驶机甲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狗。 第109页 沈确给裴忌捏了一个可爱的正太形象。 「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xp？」与裴忌七分像但身高只有一半的小正太非常不满地仰头看着他。 沈确打量着一脸不忿的小裴忌，眼底微微发亮。 「没有……」 他只是……突然有点怀念裴忌没他高的时候。 还有夏日恼人的阳光以及学弟讨人厌的抱怨。 沈确给自己也捏了一个更年轻的形象，面容依旧清冷，但比成熟的指挥官多了一些青涩稚嫩。 不知道自己老底都被沈确从奥斯汀嘴里套空的小裴忌疑惑地看了看他，在沈确年少的面容上多停留了几分。 沈确调着全息投影模块。 「其实女孩子跟你的机甲更搭，你想试试当女孩子吗？」 「饶了我吧。」裴忌迈着小短腿一熘烟跑了。 他跑到登记处，踮起脚露出半个脑袋。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正开着光幕看比赛，裴忌叫了几声他都没应，气得他扬声喊了一句：「给劳资登记！」才引起工作人员的注意。 裴忌拽兮兮地丢出光卡。 早就对奇葩人设习以为常工作人员淡定地看了小可爱一眼，登记了「悲伤猫猫头」的卡，丢给他一个终端。 「参加比赛的话点匹配就可以了。」他又看向沈确，「你是他的谁？」 沈确：「我是他的经纪人。」 黑赛选手很多都有经纪人，工作人员也给了沈确一个终端，记在猫猫头名下。 正太裴忌抱着肩，下巴一抬，「什么经纪人？他是我包养的小情人。」 工作人员拿的终端差点掉在地上。 黑赛工厂足足有五层，每层都有休息区、自助餐区、娱乐区和比赛区。 悲伤猫猫头目前只能进最低等的一层，即便是这里，人也非常多。 捏得奇形怪状的观众选手来来往往，一个巨大的光幕漂浮在正中央，推送着比赛区的战况。 花里胡哨的弹幕、打赏特效不断出现在光幕里。 小裴忌一进来就直奔自助餐区，取了布丁和小蛋糕堆在宝贝老婆面前，然后对着光幕搜索第一场比赛的倒霉对象。 「你最好选强一点的。」沈确提议，他不想裴忌第一场就搞出人命。 「你的提议很好，但我好像不能自己选。」裴忌刷了刷终端。 因为级别太低，他只能随机匹配。 他的匹配结果很快出来了：【30号场地，悲伤猫猫头vs我虾仁不蘸盐】 「你在这里等我就好。」小裴忌亲了亲沈确的嘴角。 虽然知道裴忌只是展现出正太的虚假外貌，实际还是个成年alpha，但沈确心里还是出现了一股莫名的负罪感。 「我跟你一起。」他心虚地别开目光。 两人到达30号赛场的时候上一场比赛刚好结束。 一个丑机甲被另一个丑机甲揍趴在地，观众席上响起七零八落的掌声和欢唿。 「真是双重的辣眼睛。」裴忌对赛场上的画面做出美学批判。 裴忌走选手通道，沈确则前往观众席。 因为是低级赛场，观众席上只坐了一半人。沈确找了个前排的位置，发现周围的观众似乎在增多。 弹幕也刷了起来。 【来了来了，来看虾仁宝宝的比赛了！】 【只要再赢这一场就能升二星了吧，虾仁宝宝果然是潜力股，才打了一周就要升二星啦（亲）（亲）】 【对面好像是个新人，之前没见过。】 【新人？那不赢定了！】 【虾仁宝宝晋级赛加油！妈妈在二层等你！】 看起来这个对手似乎有点东西。 沈确看着弹幕，调出虾仁不蘸盐的战绩，发现他竟然已经连赢了七场，名字后跟着一连串成就，粉丝也有上万，在一星区排前十。 选手很快上场。 沈确不意外地看到虾仁不蘸盐的机甲不是暗网上那种丑机甲，而是显然经过了一番设计，大概率是从黑市定制的。 难怪粉丝多。 裴忌的粉红猫猫也降落在场上，猫耳朵在半空晃了晃，弹幕再次刷起来。 【哇这个新人的机甲蛮可爱的耶！有点想粉。】 【是小姐姐吧，可惜第一场就碰到虾仁了。】 【虾仁宝宝下手轻点，别把小姐姐打哭了！】 沈确从终端给裴忌发消息：【下手轻点，别把人打死了。】 裴忌很快回覆：【放心吧，我有分寸。】 你有鬼。沈确完全不放心。 裴忌又发了一条：【好好看着，你的猫猫要横空出世了！】 第78章 公主殿下一唿百应 虾仁不蘸盐的机甲是中型机甲，配置不低，起码有b级。 他一上场粉丝们就欢唿起来。 他朝粉丝们扬了扬手，立刻获得了100个啵啵奶茶和5艘星舰的打赏。 反观裴忌那边，凉得可怜。 沈确于心不忍，看了10sgg给他刷了一个免费的小鱼干。 虾仁看了看粉色的猫猫机甲，又看了看对方「0」的战绩，嘴角上扬。 晋级赛排到新人，运气真不错。 他准备一分钟结束比赛，要是打赏够多，可以延长到两分钟。 倒计时五秒开始。 银色的中型机甲压低身形。 【是虾仁最擅长的开场突袭！他准备速战速决！】 第110页 【这招三星都不一定能撑得过，猫猫头要凉了。】 【嘿嘿凉了的话真的会哭吗？】 只听裁判高喊：「五、四、三、二、一！start！」 虾仁不蘸盐飞快冲向猫猫头，手中光刀瞬间弹出，一个飞身跃起，直击头部。 眼见光刀就要噼到猫猫头，电子屏上出现了一个「qwq」的表情。 眨眼间，粉色猫猫消失，虾仁还没来得及反应，右侧突然一凉，泛着寒光的穿刺刃已经从颈部插了进去。 利爪横向一滑，如同割喉般切开了机甲的脖领，痛感通过神经突触原封不动地传到虾仁不蘸盐身上，他眼前登时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30s，结束了战斗。 裴忌操纵猫猫蹲在地上，朝沈确的方向摇了摇尾巴。 观众寂静了一瞬，随后爆炸。 【卧槽！他做了什么！我完全没看清！】 【他避开了虾仁的突袭然后突袭了虾仁！！】 【太强了吧！真的是新人吗！不是某个大佬过来炸鱼的吧！】 【小姐姐好可爱，她在用尾巴给我比爱心耶，粉了粉了！】 许许多多小鱼干投餵给了悲伤猫猫头。 沈确看着医疗舱把虾仁不蘸盐从赛场上抬下去。 这个级，没个一两周估计是晋不上去了。 趁着观众们还在激动讨论，他走下看台。 穿着背带短裤小短靴的裴忌已经在通道里等他，见他过来，下巴一扬。 「帅不帅？」 沈确忍住捏他脸的冲动，「……帅。」 就是太兇了。 悲伤猫猫头一战成名，第一天就连赢了十场。 每场都是一分钟内解决战斗，攻击手段可谓残暴至极，包括但不限于割喉、爆头、一爪穿心。 最后因为赢得太兇被匹配系统制裁了，12小时后才能继续匹配，裴忌只得意犹未尽地回家。 第二天，又是连赢十场。 一星区传出八卦，出现了一个喜欢用哭泣表情包嘲讽对手的恐怖新人。卖最惨的萌，打最凶的架。 悲伤猫猫头的粉丝多了起来，沈确给他在黑厂的论坛里建了一个专栏，名字是【叫我公主殿下】。 裴忌反抗过，但失败了。 「你要足够有个性，才能尽快积累粉丝和名气，s级机甲的拥有者才有可能看到你。」沈确条理清晰。 第三天，裴忌有了打越级赛的资格，一星挑战二星，赢一场拿双倍积分。 已经有小规模狂热粉丝追着他的比赛看，打赏的礼物也从免费的小鱼干变成了啵啵奶茶、飞艇和星舰。 又是十场连赢，悲伤猫猫头只用了三天就升到二星，粉丝暴涨。 不知道是哪个粉丝拍到了他出驾驶舱的画面放到了专栏上。 画面里的小裴忌一身斗篷短裤小西装，臭着张脸，眼神看着能杀人。 粉丝们再次疯狂。 【嗷嗷嗷这是什么可爱的暴力正太！】 【可他自称公主殿下啊！！还喜欢用哭泣的表情包！】 【宝宝（流口水）你是个又凶又娇又暴力的宝宝（流口水）】 【他好兇！他在瞪我！】 裴忌罢工了。 「我需要看心理医生。」 他趴在书房自闭，死活不去黑厂了。 沈确靠在桌子边，拍了拍他的脑袋，「坚持一下，上将，白沙星需要你。」 裴忌：「我觉得这是一场针对我的阴谋，每一步都很邪恶。」 沈确：「你还差一场就能晋级三星，那才是真正的黑厂世界，之前只能算是菜鸡互啄。」 他停顿一下，眸光微冷。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我会怕这些菜狗？！」裴忌瞬间抬头，扬声道。 沈确敛眸，修长的手指托起下巴。 「黑赛选手的打法不像军校那么正统，很多人走得路子很刁钻，我注意到你每场比赛的时间在慢慢变长。」 ——从一分钟延长到了三分钟。 裴忌拳头硬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沈确。」 「谁知道呢。」 沈确交叠的双腿稍稍变换姿势，布料细微摩擦，冷淡的眸子轻飘飘侧了裴忌一眼。 「毕竟我也没见过第四舰队的一级上将作战时到底什么样，说不定大魔王的称号只是星民说着玩。」 「好好好……」 裴忌指节攥得咯吱作响。 「不愧是你，我的第一指挥官，军事理论课学得真扎实，激将法是吧……」 沈确语气凉凉：「也就期末满分而已。」 裴忌勐地站起身，「你赢了！」 他大步走到书房门口，停了一下，又突然走了回来，居高临下俯视靠在桌边的沈确。 「作为精神损失费，给我亲一口。」他兇巴巴地说。 沈确浅浅勾起嘴角，仰头贴了一下裴忌的脸颊，又被alpha掰过脸朝嘴上狠狠咬了下去。 出门前，安雅担忧地问沈确：「夫人，您嘴唇怎么了？」 摸了摸有点肿的唇珠，沈确语气平淡：「没什么，惹到疯狗了。」 第79章 「喵」 小裴忌再次出现在黑赛工厂。 刚进第二层，尖叫声就响了起来。 戴着粉色猫耳、举着粉色灯牌的粉丝们一拥而上。 「是猫猫！猫猫来了！」 第111页 「公主殿下您终于来了！我等得心都碎了！快开打吧！今天揍谁！」 「我已经准备好小鱼干了！」 「公主殿下今天也好可爱，我能抱抱你吗？」 裴忌恶狠狠一瞪：「滚。」 除了宝贝老婆谁都别想碰他！ 被他瞪到的粉丝喜极而泣：「公主殿下骂我了！公主殿下再多骂我一声吧！骂完可以哭给我看吗？」 裴忌惊恐地后退：「你有病啊！」 狂热的粉丝将他堵在角落里。 「公主殿下不哭也行，给我们喵一声吧！」 「求求了，喵一声吧！」 「喵一声吧！」 「啊啊啊——」裴忌崩溃地从粉丝中杀出一条血路，跑回了选手休息室。 早在裴忌受困时就先到一步的沈确正在帮他回復粉丝们的私信。 「你抛弃我！」 裴忌往沈确腿上一趴，气鼓鼓地嘟起小脸控诉。 沈确声音冷漠：「你的晋级赛匹配结果出来了，可以准备上场了。」 「你都不安慰我，我要闹了。」裴忌继续控诉。 然而控诉还没成功，沈确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脸。 「快放开窝。」裴忌含煳不清地说，「疼疼疼……宝贝老婆，疼疼疼……」 沈确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喵一声，我就放开你。」 裴忌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尚不锋利的眉眼中透露着委屈和惊恐。 半晌。 「喵。」 …… 黑赛工厂二层，1号场地的包厢中。 戴着半截面具的加尼尔男爵晃着半杯白葡萄酒，兴致缺缺地看向场地中央。 「二星局……是我的几个小宝贝不够强还是虐杀的不够爽？让你失望了啊，翎先生？」 同样戴着半截面具的金瞳男人站在包厢边缘，微微一笑。 「男爵大人，这个二星选手可了不起，只用了一周，就打到了这个段位，一场都还没输过呢。」 此时选手们已经进场，光幕上显示出比赛双方的名字。 【悲伤猫猫头vs不解风情的老妖怪】 粉丝们的欢唿声响起，各种打赏特效出现在赛场半空。 「公主殿下？」加尼尔嗤笑一声，「呵……」 「安·路亚殿下居然没告他侵犯名誉权？」 「女皇殿下的手都伸不到白沙星，更何况公主殿下。」翎羽意味深长地说。 加尼尔缓缓站起身。 「等到了四星再约我看吧，我对低星的臭虾米没兴趣。」 他拍了拍翎羽的肩膀，转身要走，又听对方道：「关于加比部长的事，还请您节哀顺变。」 加尼尔停住脚步，扭头看了翎羽一眼。 赛场上缤纷的光线映在男人金色的瞳孔中，交融变幻，显出一种诡异又魔幻的色彩。 加尼尔缓缓开口：「一个流着卑贱血液的贱民而已。」 「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惋惜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哎呀呀。」翎羽依靠着包厢的栏杆，望着加尼尔离去的背影，「儿子多就是好啊，死了一个也不心疼。」 又一阵剧烈的欢唿声响起。 他扭头看向赛场。 「怎么结束了？打得也太快了吧？」 粉色猫猫正在朝观众台某个方向笔芯，翎羽勾起嘴角，指尖一滑。 【一枚星币向悲伤猫猫头打赏星舰x20】 弹幕炸开。 【卧槽！20艘星舰！这是金主爸爸啊！】 【有金主爸爸看上我们公主殿下了吗？公主殿下要不属于我了（哭）（哭）】 【三星选手有金主很正常的啦。】 【公主殿下是高贵的三星选手了呜呜呜，我的小鱼干都不值钱了。】 【所以金主爸爸是坐包厢那个吗？】 【一般都是的吧，我经常看选手向包厢比心什么的。】 遗憾的是，悲伤猫猫头一直在朝着观众席的某个方向笔芯，连看都没看包厢一眼。 …… 晋级三星之后，能看到更多选手的信息。 「三星段位很大概率会遇到a级以上的机甲。」 沈确看着资料。 「有些职业选手专门在三星猎杀新人，手段也很刁钻，你比赛时最好开着麦。」 三星以上的比赛，选手可以自带一名场外指挥。 裴忌晃着的小靴子一停，「你要指挥我吗？」 沈确沉默了一会，「你可以不听，但要开着。」 他不觉得裴忌会输。 但这些职业选手很擅长两败俱伤的自毁型打法。 他看了比赛视频，在机甲等级的压制下，那些人甚至能重伤实力比他们强很多的对手。 沈确不希望裴忌受伤。 但裴忌不喜欢听指挥。 自从在女皇面前骂哭他的omega指挥官后，他就拒绝与任何指挥官搭档。 沈确去星网搜了一点当时流露出来的视频。 可怜的omega红着眼眶哭得梨花带雨，委屈得把白色军装都捏皱了。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裴忌的错。 但现在…… 他想起第一次3分钟对抗赛时裴忌说过那些话—— 【真上了战场不还是躲在后面的小猫咪。】 【你杀过虫吗？】 第112页 【见过身边的单兵怎么一个接一个被虫子撕碎、咬死的吗？】 真的只是发泄情绪吗？ 听到他的建议，裴忌果然没有说话。 匹配结果出来了。 【20号场地，一枚星币vs悲伤猫猫头。】 「这人是职业猎杀者吗？」裴忌看了一眼终端上的资料，「我怎么觉得名字有点眼熟？」 沈确微微皱眉，「他给你打赏过。」 「是吗」 裴忌回忆了一下，就黑赛这点奖励和打赏，都不够他沉星宫随便一个盘子的钱。 「没印象。」 「他从二星就开始给你打赏了，没想到是个三星选手。」 沈确翻看着资料。 「他参加比赛很少，但只要参加的都赢了，用的是a级轻型机甲。」 裴忌的机甲只有c级。 「小心点。」沈确目光长久停留在资料里那台白金色机甲上。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安。 「你就在观众席好好看我怎么把他虐趴的吧。」裴忌不以为意，语气依旧张狂。 临走前，他在沈确身边停了一下，留下一句话：「我会开着麦。」 「但听不听，由我决定。」 第80章 伤口 进入机甲，打开耳麦的那一刻，裴忌脑海中若有若无响起一声不屑的笑。 【单兵就是战争的零件而已，死了就换，毁了就修，你拿几个单兵的贱命跟指挥官比？】 【别说几个，就是几百个，几千个，都比不上！】 【不值钱就是不值钱。】 裴忌喉咙滚动了一下，熟练地点开屏幕，浅蓝色的光映在右手心狰狞的伤疤上。 阴森森有些恐怖。 耳麦里传来清浅的唿吸：「听得到吗？」 那一瞬间裴忌本能地想去掐麦，但手碰到关闭键，还是停住了。 他喜欢这个声音。 沈确的音调平稳，声线虽然有点冷，但吐字很清晰。 并不能说多温柔，但听起来，莫名有一种安心感。 模拟训练的时候裴忌已经听过很多遍。 但在赛场上还是第一次。 没有得到回应，沈确也不恼，多说了两句对方起手可能採用的攻击方式就闭麦了。 裴忌操纵机甲降落在场地上。 对面的白金色机甲没有什么向观众讨赏的多余动作，简单摆出迎战的姿势。 裴忌铺开精神力，然后眯了眯眼。 这个人。 有点意思。 倒计时结束。 两架机甲飞快冲向场地中央，几次炮火交锋后，同时亮出近战武器对撞在一起。 裴忌眼睛一亮。 有点意思！ 由于机甲等级压制，对方的防御力比他高，同样的攻击造成的伤害更大，近战不讨好。 裴忌拉开距离，展开破空翅，密集的子弹封住对方去路。 【还是第一次见猫猫远程攻击耶！】 【公主殿下突袭居然失败了！这次不能三分钟解决战斗了吧？】 一枚星币在密集的炮火中寻到一个间隙，朝猫猫沖了过去，闪现到他身后，被猫猫一个漂亮的翻转再次拉开距离。 沈确眼睛发亮。 裴忌不愧是天生的战士。 哪怕是不擅长的轻型机甲，都能契合到这么流畅的地步。 白金色的中型机甲再次寻找近身的途径，几来几回后，他逐渐摸清了粉色机甲的行动方式。 沈确发现不对，打开耳麦。 「他在预判你的方向。」 裴忌没有回答，但他动作更快了。 又一次闪现近身后，猫猫腾空而起。 却见一枚星币突然发力，紧随在猫猫身后。 a级机甲速度上的压制让c级机甲无法再逃一次。 光刀再次亮出！ 突然间，沈确意识到什么。 「左翼放低3°右偏12°，能躲开，不要去……！」 就在他出声的同时，只见粉色机甲勐地扭转身子，右肩迎着光刀插入。 一枚星币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承伤，迟疑的瞬间猫爪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三翼破空翅骤然亮出炮口，以一个极近的距离射出一套子弹，正面击中一枚星币。 「轰！」 碎片纷飞。 白金机甲从空中重重坠落在地，粉色猫猫拨开烟雾跟着他俯冲下来，爪间利刃直直向着颈部刺去。 就在裴忌要刺破对手喉咙的时候，对方忽然左偏了一下，避开了要害。 猫爪刺入胸口上方的同时，白金机甲伸手竖起中间三指。 裁判的声音响起：「一枚星币，认输，获胜者是：悲伤猫猫头！」 观众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唿声，场地上洒满了小鱼干。 「认输？」 裴忌愣了一下，收起刀刃，从白金机甲上起身，看了眼时间。 7分钟。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显示屏上出现「qv＜」的表情，裴忌刚要转身离开，对面驾驶舱的门却忽然打开了。 一个少年的身影从里面一跃而出。 「你很厉害。」黑髮金眸的少年朝他伸出手，笑容灿烂。 「能认识一下吗？我喜欢你的战斗方式！够野，够狠。」 裴忌打得还算尽兴。 他也看得出，眼前的人水平不止三星。 第113页 最后那一下，他明明避开了，要不是主动认输，应该还能再过几招。 沈确说这个叫「一枚星币」的傢伙在三星停留了很久，或许他会知道一些关于s级机甲的内幕。 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小正太外貌的裴忌跃出驾驶舱。 「你还算有点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捕捉到周围一丝浅淡的味道。 像是很多香辛料混在一起。 裴忌鼻子皱了皱。 omega的信息素。 总感觉在哪儿闻过这个味道。 与此同时，那个少年突然愣了一下，露出一个明显惊讶的表情，金色的瞳孔上下打量着裴忌。 然后，他的嘴角慢慢上扬，惊讶的表情融化，被一个笑容取代。 「是……沙子吗？」 裴忌目光一沉。 他出门时喷了抑制喷雾，除了沈确应该不会有人能闻到他的信息素。 可这个少年不仅闻到了，甚至连他也闻到了对方的味道。 omega出门不可能不做阻断措施，在双方都有阻断的前提下，依然闻到了对方的信息素。 只有一个可能。 高匹配。 两人对话的时候，弹幕也在沸腾。 【哇哇哇公主殿下出舱门了！他跟那个一枚星币认识吗？】 【我查了这个一枚星币，他也是全胜记录诶！但是特别低调，是他主动邀请公主殿下的吗？！】 【有点想磕（色）（色）】 【乱磕什么！只是强者交流而已，公主殿下应该独美！独美！】 【快给公主殿下拍照！怎么能捏出这么可爱的皮呜呜呜！】 「加个终端好友吧。」 金瞳少年摇了摇黑赛的终端。 「你有没有打过双人赛？积分和奖励都比单人多，要不要一起试试？」 小裴忌却后退了一步，原本对他挺有兴趣的目光变得警惕起来。 「不了。」 他下颌线紧绷成一条直线，像是看到什么洪水勐兽般又后退了三大步，水嫩的小脸宁死不屈地扬起，坚定地喊出三个字—— 「我已婚！」 眼见小裴忌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驾驶舱，驾驶着猫猫机甲逃离现场。 金瞳少年嘴角的笑缓缓收了起来，变得意味深长。 感受了一下空气中不受控制交织在一起的沙粒与香辛料的味道，如同一场野性的盛宴。 「原来是你啊……裴上将。」 …… 小裴忌慌慌张张跑到选手休息室，扯了扯身上虚假的小斗篷，刚要拉开门，又停住了动作。 他刚刚没有听沈确的指挥。 眼角耷拉了下来。 不会……生气吧…… 可他提前说了听不听由自己！ 他是故意设的陷阱，等着诱敌上钩，那个人的行为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他刚刚没有听沈确的指挥。 小靴子在门口「啪嗒啪嗒」踱了半天，裴忌终于还是忐忑地推开了门。 沈确几乎第一时间抬头看向他。 裴忌心虚地把门合上。 「我把他揍趴了。」本着先开口有理的原则，裴忌扬起小脸，抱起肩膀，「你是不是要夸夸我？」 心脏却紧张得马上要跳出来。 他已经准备好了，但凡沈确皱一下眉，他立刻马上当场就跪在地上道歉！ 沈确真的皱了一下眉，裴忌准备就绪，「我错了」已经滑到嘴边，却听沈确轻轻问他。 「疼吗？」 裴忌一愣：「？」 沈确嘆了口气：「我问你胳膊，疼不疼？」 裴忌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突然想起来迎上去那一下机甲光刀是刺入这里的。 当时，痛感的确一比一通过神经突触传到了他身上。 但是，只是挨了一刀而已。 还好吧？都不能算是伤。 沈确看着裴忌无辜的小脸，立刻明白这个alpha完全不在意这点伤。 「你的指挥官从没有告诫过你，战斗时要保护好自己吗？」 裴忌哼了一声：「我没有指挥官，也不需要。」 「受伤会影响精神力，降低感知。」沈确严肃地说。 而且。 他走向裴忌。 明明有可以避免伤害的打法，为什么非要选择伤害自己？ 是时间紧迫？命令要求？还是习惯使然？ 是谁，把你调教成了这个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样子？ 他伸出手，想去碰裴忌茫然的小脸，却突然停在了半空。 清冷的眸光不自觉晃动了一下。 裴忌身上，有别的omega的味道。 第81章 他上瘾了 「你……」 沈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 「刚刚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啊？」裴忌心虚地看向别处。 他刚刚在门口纠结一会要不要下跪来着。 「是吗。」沈确的眼神冷了下来。 那个陌生omega的味道并不浓，但却让他觉得非常不适。 甚至，有点噁心。 裴忌之前身上也沾过别的omega的味道，但都属于正常社交范围内，最多让他不喜欢而已。 可这次这个味道……他无法形容。 刚刚嗅到的瞬间，他感觉到那缕信息素正在与若有若无的沙粒味道缠绵。 第114页 噁心地……缠绵。 甚至，要强势地窜入他身体里，剥开裴忌留在他标记里的，属于他的那部分。 一个匹配度很高的omega。 黑赛工厂里鱼龙混杂，裴忌粉丝又多，沾上点不干不净的东西也……正常。 「说回你的作战方式。」沈确的声音异常冷静，但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裴忌心沉了一下。 沈确在生气，但又不是单纯地在生气，好像还有点……别的情绪。 「你怎么总是对我的作战方式有意见？」他不想跟沈确讨论这个话题，「我赢了啊。」 沈确嘴唇微微泛白。 那个味道一直围着裴忌，明明他喷过抑制喷雾，可它偏偏能精准地缠绕住每一缕溢出的沙粒气息。 要是……要是他能释放出一点弥赛亚的香味…… 「赢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要选受伤的方式？」 「只是一点小伤，一下就好了。」裴忌不以为意。 「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了？」沈确声音忽然扬了起来。 他想要，想要覆盖那个味道…… 这个alpha是他的，身上只能有他的味道。 裴忌怔住。 沈确状态不太对，他在颤抖，唿吸也变得有点急促。 上扬的眼角慢慢垂落了下来，变得湿润，微微泛红，像可怜的小动物。 难道刚刚不小心磕到哪里了？ 「沈确？你还好吗？」小裴忌快步走向沈确。 却见沈确倒退了两步。 「你从来不管别人是不是……只要……只要自己能赢……」 「你在说什么？」裴忌有点慌了。 「你从来不管我是什么心情……」 此时的沈确宛如一片轻飘飘的雪花，随时都要融化。 他的声音变得脆弱了，原本冷静的状态全无，目光变得迷离，荡漾着茫然、委屈和不解。 这不正常。 「到底是谁告诉你这样的作战方式？」 他还在后退，好像裴忌身上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是那个指挥官吗？」 后腰碰到沙发一角的时候他整个人勐地向后倒去。 裴忌掀开全息面具，露出本来的身形，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倒下的沈确。 「沈确，你哪里难受？」 碰到裴忌的一瞬间，沈确像是突然崩溃了一样，紧紧抱住了他。 他双手抓住裴忌后背，脸埋在alpha的颈间，像揉碎的月光，脆弱地颤抖起来。 没有了。 一直照耀着他的阳光没有了。 晶莹的泪从清瘦的脸颊滑落。 「信息素……给、给我一点你的信息素……」 「我……我闻不到它们了……」 …… 第一绿洲，露翠疗养院。 「你遇到了高匹配的omega。」 查尔斯说出一个陈述句。 「我不确定，应该是，我们做了阻隔还能闻到彼此的味道，但我没跟他说几句话。」裴忌揉着鼻樑。 「而且我只闻到了一瞬间，他又一直在跟我说作战方式的问题，可是……为什么沈确反应会这么大？」 查尔斯沉默着滑动光幕，过了半晌才沉声道： 「他缺安全感缺得可怕。」 「或许是那个omega的信息素很强势，让他产生了要失去你的错觉。」 查尔斯狐疑地看向裴忌，「你最近没对他做什么吧？」 「除了临时标记。」裴忌苦笑一声。 当然也有不少其他亲密的……唔…… 适应期的沈确很粘，虽然表面上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一会见不着就要找他。 「非要说的话，接触的时间多了。」 这段时间，只要有他在，沈确身边就没缺过安抚的信息素。 omega的状态也一直很好。 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状态都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之前经常睡不着，或者睡不醒，最近没有类似的症状了。」 查尔斯思考了一会，「听起来你像是他的特效药一样。」 「还是无法戒断的那种。」 他用手指点着桌面。 「一般来讲，临时标记的适应期只要一周，应该已经过了才对……现在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适应期，更像是……对你上瘾了。」 查尔斯停了一下。 「我担心的是，要是临时标记消失，或者你再回舰队他会变成什么样。」 裴忌愣愣地靠在墙边，望着光幕里，蜷缩在另一个房间的治疗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omega。 「要不我辞职吧……」 查尔斯露出「你在逗我」的表情。 「回家继承白沙星吗？」 「还是别了，我不希望我的母星这么快走向灭亡。」 光幕上的omega不安的动了动，睫毛轻颤，似乎要醒了，但又似乎被什么魇着。 裴忌连忙转身去治疗室。 查尔斯在他临走前嘱咐：「一会不要急着走，做个检查，再抽一管信息素原液。」 裴忌丢下一句「知道了」。 房门关上了，查尔斯向后靠去，目光紧紧盯着光幕上沈确的病歷报告。 无论是对伴侣的信息素上瘾，还是缺乏安全感、极端排斥别的omega，都指向一个方向。 这个omega在渴求一个彻底的标记。 第115页 一边是因为疼痛、无法进入热潮而不能接受标记，一边又疯狂地渴求一个彻底的标记。 像是两股力量在疯狂拉扯。 手腕上的终端亮了亮，属于洛源的小狗头像跳跃起来。 「今晚有空一起吃饭吗？」 查尔斯嘆了口气，回了他一个抱歉。 第82章 你真过分 沈确又在做梦。 他梦见暴雨一直下不停，孤儿院的窗台湿透了，木地板变得绵软，空气中全是水味。 他坐在窗边，焦急地等着雨停。 他担心树林里的花撑不过这场雨。 桌上的书堆了很高，那是他周末前必须完成的课业。 但他没有心情看书，指尖把书页一角捲起来，又铺平。 他一直想着花，想着今天能不能有月光照下来，想着弥赛亚能不能开。 但雨没有停，弥赛亚也不会开。 瀰漫的雨雾包裹住了一切，潮湿的水汽几乎要将他淹没，沈确觉得自己要发霉了。 他会和那些没人要的零碎物件一起堆在角落里发霉吗？ 他身上会长出苔藓，长出蘑菇，会开出花吗？ 「沈确？」 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即将浸没的沈确茫然地抬头。 突然间，他发现刚刚还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露出了一点缝隙。 一缕阳光穿过层云，穿透雾气落了下来。 「沈确？」 沈确睁开眼，朝着近在咫尺的怀抱伸出手。 「……上将。」 他的声音变得湿漉漉的。 「做噩梦了？」耳边响起熟悉的低沉嗓音。 裴忌发现沈确撒娇的时候不喜欢叫他名字。 干净的、没有任何其他味道的信息素再次将他裹住，沈确贴在裴忌颈边贪婪地嗅着。 「你见了谁，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低声问，声音不再清澈，带着点黏黏煳煳的尾音。 「宝贝，你吃醋我很开心，但吃醋把自己吃成这个样子，我就不开心了。」裴忌亲了亲他的额头。 细碎的吻从眉间落到眼角，滑到脸颊，蹭过嘴角，最后回到花瓣一样的薄唇。 贴上，加深。 唿吸交织在一起，裴忌压着沈确的后脑，一寸寸入侵。 这个吻很深，黏稠又缠绵。 破碎的声音被封在唇齿间。 沈确觉得自己快要溺死了，但他不愿意离开。 他想要这个味道进入每一个细胞，好像不这样的话，他就真的会发霉、腐烂。 在阴暗的无人注意的墙角，默默死掉。 最后还是裴忌推开了他一点。 「唿吸，指挥官，你要把自己闷死了。」 随着裴忌的声音浅浅唿出一口气，沈确掀起盛满了水的眼睛。 此时的指挥官乖得任人摆布。 真想弄哭啊…… 裴忌觉得自己比发情期的omega还热。 身下有什么不受控制地顶住了怀里的人。 沈确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颤抖了一下，迟疑了一瞬，竟然动了动，更紧地压了回来。 裴忌瞬间僵硬。 「别别别……」 他手忙脚乱地把黏煳煳的omega从怀里剥出来，端端正正放回床上。 「别拿这个考验干部。」 沈确不是很开心地把脸埋进枕头里。 裴忌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屈起食指蹭了蹭他的脸颊。 「要是让之前那些拜倒在你军靴下的人看到高高在上的第一指挥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估计能吓死吧。」 沈确不是很想理他，平静了好一会，才露出脑袋。 「你见了谁？」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冷静了很多。 已经默背了三遍从军宣言，彻底冷静下来的裴忌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爽完就查岗，有没有你这么黑心的指挥官？」 沈确沉默了。 「我坦白，你别生气。」裴忌秒怂，「我见了那个一枚星币一面。」 「他邀请我打双人赛。」 沈确别过头，「你同意了？」 「我当然拒绝了！」裴忌震惊，「你怎么能质疑我的贞洁？！」 沈确嘴角动了动，看着地板的某个方向，半垂的眼底眸光微漾，过了一会，才开口道：「你应该同意的。」 裴忌难以置信，「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 「那个人有问题。」沈确打断了他。 裴忌扬起锋利的眉。 「你回来之前，我正在看他的资料。」沈确依旧盯着地板。 「他很强，不止三星，但却在三星停留了起码有三个月。」 「我知道。」裴忌皱眉，「说不定他只是因为咸鱼，又不缺钱。」 「不是的。」沈确终于把视线投向裴忌。 「他很少比赛，但每次出手匹配到的都是很有潜力的新人，不仅如此，凡是他匹配过的新人，一周之内，一定会在比赛中遭遇职业猎手。」 他顿了顿。 「要么死亡，要么加入。」 裴忌脸色沉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他是饵？」 机甲黑赛中有专门培养职业选手的金主，他们会放出一些饵，在低星局钓有潜力的新人，用尽低劣的手段逼迫他们加入。 四星以上的比赛开设赌局，新人加入后会成为金主们的傀儡。 第116页 吸粉、赚赏金、打假赛，彻底沦为他们的摇钱树。 「他不是职业的饵。」沈确说，「职业的饵不可能一星期都不打一场比赛，他更像是一个凭自己兴趣玩这场游戏的……知情人。」 他凝眸望向裴忌。 虽然没有说话，但裴忌懂他的意思。 要调查s级机甲，最快的方式就是进入这条黑赛深处的产业链。 金主们手眼通天，只要混熟，没有打听不出来的事。 而现在，有一把现成的钥匙摆在他们面前。 那双恢復清明的眼睛里又出现了似曾相识的果断与近乎残忍的冷静。 要不是紧紧攥着被褥的、还在微微发抖的手出卖了他的心情。 裴忌真的会觉得他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要把自己推给其他人。 沉默了一会。 裴忌忽然笑了一声。 「你真过分。」 他前倾身子，捧起那张不久前还红着眼眶对他撒娇的脸，乌黑的睫毛上甚至还残留着湿意。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指挥官？」 手心的疤痕摩擦着光滑的皮肤，他凑到沈确耳边，先是用情人般的气音呢喃： 「……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了？」 「……你从来不管别人是不是……」 「你也从来不管我是什么心情。」 然后勐地压低声线，狠狠道： 「——这些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 抽完信息素原液，沈确终于可以吃东西，但他没什么胃口，只是肚子在微微抗议。 裴忌拒绝他用营养液凑合，去厨房给他找吃的去了。 独自坐了一会，沈确起身走到小花园。 此时天已渐黑，金色的层云灼烧着半边天空。 花园外隐隐约约传来下课后学生们的谈笑的声音。 忽然间，他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跟着一群学生帽从侧门熘了进来。 「洛源？」沈确叫出那个人的名字。 年轻的少校吓了个激灵，扭头看到沈确。 「沈指挥官，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 他熟练地跟学生们道别，跑到沈确身边。 「例行治疗。」沈确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下，「你呢？」 「啊……」洛源挠了挠脸颊，「我约了李医生一周都没约出来，就过来看看。」 他眯起眼睛笑了笑：「不过他好像还有一节课，估计没时间吃饭了。」 他笑起来时，整个人像是要化在金色的夕阳里。 但或许是白日将尽，黑夜即将到来，沈确忽然没由来感受到一股淡淡的落寞。 「有时间的话，我想找你谈谈。」他对洛源说。 「我有时间啊。」洛源歪了歪头。 沈确斟酌了一下。 「我想问一问，关于第四舰队……之前那个指挥官的事。」 第83章 哎呀是我的机甲！ 「之前的指挥官？」 洛源生动的表情似乎凝固了一瞬。 「你是问……路指挥官？" 第四舰队前任指挥官，路司让。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沈确问。 「唔……」洛源眨了眨眼，「你问他干什么呀？」 「了解一下。」沈确语气随意，「听裴忌说过一两次。」 「上将居然愿意跟你提他。」洛源歪了一下头，脑袋上的呆毛随之晃了晃。 「我不知道从指挥官的角度看他怎么样，但是……」 洛源眼睛暗了暗，上扬的语调跟着沉了下来。 「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沈确连眉都没皱一下。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属于白日的温热随之一点点消失。 洛源还是那副表情，天生爱笑的眼睛微弯，但此时，却感受不出一丝笑意。 他眯着眼睛看了沈确一会，嘴角浅浅勾起。 「沈确，你是个好指挥官。」 「第一舰队的伤亡率一直是七大舰队里最小的。」 「但你知道吗？」 他睁开眼，眼底闪着晦涩的光。 「有些指挥官，是不把单兵当人看的。」 点点星子出现抹着一点殷红的深蓝色天幕，发出清冷的光。 洛源看起来依旧是在笑，「对于他们而言，单兵是战争的零件，是布局的棋子，唯独不是一个人。」 「只要能赢，死多少都无所谓。」 「路司让是omega，又是指挥官，在舰队中拥有比同级别单兵更高的决策权。」 他顿了顿。 「他还是上将第一个搭档。」 洛源的笑容有些凄凉。 「上将对他绝对算不上差。」他抬起右手，指了指掌心，「他救过他。」 「但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沈确看着洛源的手心，仿佛透过他看到裴忌手心里狰狞的伤口。 垂在身侧的指腹下意识地摩擦。 他听到洛源缓缓开口： 「裴忌，这点小伤，能算伤吗？」 …… 【这点小伤，能算伤吗？】 躺在沉星宫柔软的大床上，沈确望着头顶的红宝石吊灯，忽然说：「明天，我不跟你去黑厂了。」 正在约「我一点都不苦」维修机甲的裴忌动作一顿。 沈确说：「我受不了你跟那个omega接触。」 第117页 裴忌冷笑一声：「所以呢？」 沈确平静地说：「你有什么进展，及时发给我。」 裴忌把终端一扔，背对沈确躺下，赌气地说：「行啊！我把我们的亲密照一张张全都发给你！」 无声地嘆了口气，沈确转身面向裴忌宽阔的背部，伸手碰了碰他绷紧的肌肉。 熟悉的信息素缠绕上来，抚摸着他的脸颊，似乎是要哄他睡觉。 他缓缓蜷缩起身子，鼻尖贴上裴忌的后背。 「别受伤。」 他轻声重复。 「别受伤。」 …… 次日，黑赛工厂。 一张光卡「啪」地拍在登记台，工作人员闻声抬头。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有着金色长捲髮、面容精緻的漂亮姐姐。 与惹眼外貌很不搭的是，她穿着轻便的背带工装裤，手上戴着施工手套，挎着一个重重的零件包。 「我来修机甲，麻烦帮我登记一下。」 漂亮姐姐一撩长发，动作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妩媚动人的气质。 「哦哦！」工作人员收回呆住的目光，一边暗道「这张皮捏的真不赖」，一边登记。 「……我一点都不苦，你是机甲师吗？喏，这是你的终端。」 「谢啦。」 星遥拿起终端，走进黑赛工厂。 这里他不是第一次来，暗网的机甲大部分都是售往黑厂，售后维修也是常有的事。 他熟练地进入电梯，下到三层，前往三星选手的备战区。 路过周边售卖区的时候，他突然被一排小玩意吸引了。 星遥停住脚步，拿起柜檯上一只毛绒绒的粉色机甲玩偶，仔细看了看。 这外观……这造型…… 好像他设计的机甲啊！ 售卖区的服务机器人连忙迎了上来。 【亲，这是本季最热卖的周边，悲伤猫猫头的机甲玩偶！一个只要200星币哟！】 悲伤猫猫头？ 星遥微微睁大眼，看向柜檯上摆得满满当当的粉色机甲玩偶、粉色猫耳、猫尾巴…… 不少粉丝正挤在柜檯前，拿着猫耳朵试戴：「这个跟公主殿下好配哦！我好喜欢！」 「悲伤猫猫头很有名吗？」他惊讶地问服务机器人。 一旁的粉丝听到他的问话，尖叫道：「公主殿下是现在三星区最红的选手！」 「他超帅的！」 几个粉丝将星遥团团围住。 「你看！这是他的比赛视频！」 「他只用一分钟就解决了二星区的第一名！」 「只用了一周就打到了三星！要不是被匹配机制制裁，还能打的更快！」 「这么厉害？」 星遥眼睛发亮，看着光幕上自己设计的机甲瞬间绞杀对面选手，情绪突然高涨。 「我就说嘛！轻型机甲就应该有近战模块！」 他激动地拿起粉色猫猫玩偶。 「这个！给我来十个！」 把整整十个毛绒绒的机甲玩偶挂在零件包上，星遥美滋滋地踏入三星选手备战区。 他一眼看到粉色机甲前站着的小正太。 「你就是悲伤猫猫头？」 虽然长得很可爱但一看就不好惹的小正太扭头睨了他一眼，「你是我一点都不苦？」 双方非常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彼此虚假的皮囊。 不知道为什么，同时生出了一种感觉。 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我看看你的机甲。」 星遥把零件包往背后一拨，十个猫猫玩偶你推我挤地拥在一起，看得裴忌直皱眉。 他轻车熟路地攀上脚手架，近距离看了看机甲肩膀上的损伤。 「还行，不严重，你等我一会，很快就好。」 他从零件包里掏出工具，甚至没有打开设计图，就敲敲打打起来。 星遥修机甲时心无旁骛，没过一会就干完了活，从脚手架上喊了一声： 「搞完啦。」 低头时却见那个小正太正跟一个金瞳的少年谈论着什么，从他的角度看不太清两人表情。 空气中飘来了一股沙粒和香辛料交织在一起的味道。 同样的张扬、同样的野性。 一闻就让人想起来热情的沙漠民呢。 可是……怎么说呢…… 星遥等两人谈完，爬下脚手架，望了一眼少年离去的背影，瞄了沉默的小正太一眼。 「你不喜欢他啊？你们契合度可是很高的喔。」 说完又惊觉失言。 「啊，我是不是太冒犯了。」 裴忌微微一愣，看了一眼金髮的漂亮姐姐。 「你怎么知道？」 「感觉。」星遥把刚刚挽起的长髮放下来。 「我天生对一些东西敏感，你们契合度太高了，哪怕做了阻隔我都能闻到融在一起的信息素味儿。」 「至于不喜欢嘛……也是感觉。」 他沖裴忌做了个「wink~」 「怎么啦？小少年，有什么感情上的困扰，需要姐姐帮你解决的吗？」 「看在你是我的优质客户的份上，给你免费喔~」 第84章 你跟我朋友的朋友很像 裴忌冷漠地看了星遥一眼。 「无聊。」 他爬入驾驶舱检查维修情况，确认没问题后把维修费打到星遥的终端上。 第118页 星遥数完钱，又问：「真的不需要谘询服务？」 裴忌不耐烦地说：「不需要！我要打比赛了，拜拜。」 「真冷漠啊。」 星遥看着一身戾气的小正太点开匹配，一副不打算再搭理他的样子。 「果然大佬都是孤狼啊。」星遥感慨。 走出备战区，星遥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买了一桶爆米花，一堆零食，盯着中央的光幕。 没一会，光幕上显示出悲伤猫猫头的匹配结果。 他跟着激动的粉丝一起进入比赛场地，找了个视野好的高地，坐下来，边吃边看。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把他的宝贝崽崽操纵得如此丝滑的优质客户，他当然要好好看看。 比赛很快开始。 随着悲伤猫猫头的每一个动作，星遥的心情像大海里面的小船一样疯狂起伏，越翻越高。 这进攻！这突袭！这闪避！ 太完美了！ 每一个模块他都有好好用到，就连他无聊多设计的表情包都有很好地嘲讽对面！ 随着猫猫头一个暴力穿刺将对方的机甲核心击碎。 星遥咂咂嘴。 就是……怎么说吧……有点狠。 他很快跟着粉丝们进入猫猫头的下一个比赛场地。 看了一场又一场，星遥慢慢熟悉了猫猫的战斗特点。 动作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判断精准，直觉敏锐。 这个人的精神力一定很强，星遥笃定，像野兽一样。 但他同时发现，悲伤猫猫头的状态似乎并不好，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在发泄。 把对手揍得太过就不说了，很多次竟然主动迎上攻击，一副两败俱伤也无所谓的态度。 救命啊，他怎么能用c级机甲跟a级机甲对撞呢！ 这还不到一个上午，他刚保养好的猫猫机甲又满是擦伤了。 星遥生气地把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嚼嚼嚼。 上午的比赛结束，他用自己机甲师的终端再次刷入选手休息区。 没花多少功夫，就看到了独自坐在桌子边吃东西的暴力小正太。 小正太取了很多种类的蛋糕，抹茶慕斯、半熟芝士、奶味椰蓉，还有榴槤千层。 堆在面前，却也不吃。 咬着一管营养剂，面无表情地晃着小腿。 「你都喝营养剂了，还拿这么多吃的干什么？」 星遥拎起包往他对面一坐，看了眼被冷落的诱人小蛋糕们。 裴忌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又来了？」 发现星遥的目光在自己面前的甜品上打圈，裴忌一伸手，像护崽子一样护住了他的小蛋糕。 「要吃你自己去拿！这是我的。」 「谁要吃了？」星遥嫌弃地说，「吃太多甜的发胖，我才不吃呢。」 他向服务机器人要了一管营养剂。 裴忌小声咕哝了一句：「他都没胖过。」 两人沉默地一起喝营养剂。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裴忌忍不住问。 他心情实在不好，只想一个人待着。 「我看了你的比赛。」星耀喝完最后一口营养剂，「你蛮厉害的。」 裴忌：「所以呢？」 「但你的机甲可受不了你那种的打法。」 「我那种打法？」裴忌脸色沉了下来，「我打法又怎么了？」 又？ 星遥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你的打法没怎么。」他摇摇手，「不能说有问题，只是比起轻型机甲，更适合中型机甲。」 「轻型机甲耐久低，你的机甲等级又不高，再跟a级机甲对撞几次，会报废的。」 他托起脸，笑眯眯地看着裴忌。 「我可以帮你升级机甲，不然照你这么下去，用不了两天，就还得修。」 「升到b级或者a级的话，起码不至于没打到四星就散架了。」 裴忌皱眉思索。 星遥说的没错，他这两天明显感觉猫猫机甲状态不好，到处乱响不说，自动显示哭泣表情的概率都提升了。 「可以。」他一口答应。 星遥心里雀跃起来，「那这两天我会继续跟着你看比赛，差不多熟悉你的打法后再根据你的习惯升级。」 正好他有几个准备尝试的设计，可以拿悲伤猫猫头做个实验。 「随便你。」裴忌不以为意。 「你下午还有比赛吗？有的话我就不走了。」星遥问。 今天周末，他有一整天的时间。 没曾想听到这句话，小正太瞬间露出「我非常不开心」的表情，整个小脸都垮了下来。 「有。」 他阴沉沉地说，好像下午不是去比赛，而是去上坟。 「我下午要去打双人赛。」 「双人赛？」星遥明白了什么，「跟那个……金色眼睛的小男孩？」 裴忌冷笑了一声，突然端起桌上一盘小蛋糕，叉起一大口，往嘴里一塞。 那用力咀嚼的样子不像是吃蛋糕，而像是在咽什么令他非常生气的东西。 两口吃完蛋糕，他开口道：「甜死了，真难吃。」 说完又端起一盘榴槤千层，自虐一样吃了下去。 「别这样，蛋糕是无辜的。」星遥嘆了口气。 「为什么不喜欢跟他打双人赛呢？」他很不解，「契合度高不是很好吗？」 第119页 只需要闻到彼此的信息素，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情感、思绪全都一览无遗，最适合打双人赛了。 「高匹配就一定要喜欢吗？」裴忌反问他。 「呃……这倒也不是，但是人很难抗拒生理本能吧？」星遥说。 裴忌压下心里即将翻涌而上的怒气。 其实退一步讲，沈确也是因为高匹配的生理本能才离不开他的。 「我有喜欢的人了。」他绷着小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星遥瞭然：「那你还跟别的omega走那么近，不怕他知道？」 「我没办法。」 裴忌生气地别过头，与其说是在气别人，更像是在气自己。 明明有喜欢的人，却因为某些身不由己的原因去跟另一个人亲近。 星遥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傢伙有点可怜，刚要安慰几句，却见他手腕上的终端闪了闪。 小傢伙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飞快打开终端。 沈确：【双人赛打完了吗？】 裴忌当即关了，连回都没回。 「你喜欢的人发来的？」星遥打量了一下裴忌更加阴沉的脸，「看来不是什么好消息。」 裴忌冷笑一声：「他每天都能变着法地气死我。」 「但是你喜欢他。」 星遥托着脸，眯着眼，用一种很懂的语气说。 「他让你生再多气你还是喜欢他。」 「哪怕他嫌弃你、看不上你，让你心跳不止焦虑无比，你还是喜欢他。」 「对吧？」 裴忌沉默了一会。 「我喜欢他很多年了。」他突然说，「从上学的时候就喜欢。」 「啊~」星遥托着脸，「初恋啊~「 裴忌哼了一声。 「你跟我一个朋友的朋友有点像诶。」 星遥想起谨弋给他讲的瓜。 「他也是从上学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喜欢好久哦，人家都不记得他，他还是喜欢。」 「不过现在他们在一起了，你呢，你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 星遥看了看裴忌的终端。 「他都给你发终端了。」 「算是吧。」裴忌旋转着手腕上的终端，小靴子敲打着椅子腿。 他耷拉着脑袋，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没有那么开心。 「因为很复杂的原因我们在一起了。」 因为受伤和迟来的发情期，沈确不得不寻找一个高匹配的alpha结婚。 因为任务，他不得不来到白沙星。 又因为匹配和异变素，他对自己上瘾，没有办法离开自己的信息素。 他的喜欢是年少的从一而终，可沈确呢？ 他是女皇的利刃，是从不低头俯瞰芸芸众生的启明星。 裴忌脑海中浮现出沈确对他说：「你应该同意。」时的表情。 在高高在上的第一指挥官眼里，有太多东西比他、甚至比他自己更重要。 「假如没有那些复杂的原因，他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我这种人吧。」 他闷闷地说。 第85章 可怜的小傢伙 裴忌偶尔会邪恶地想，要是沈确一直治不好就好了。 他就可以一直留在沉星宫，留在他精心编织好的笼子里，一辈子离不开他。 可是辰星坠落，鸟雀折翼。 他不捨得。 「你去看我打双人赛吧。」裴忌起身，对星遥说。 「呀？怎么突然这么热情？」星遥受宠若惊。 裴忌双手插兜，拽拽地往地上一站，侧身看他。 「你不是对信息素很敏感吗？」 「纠正一下，我是感觉敏锐。」星遥自豪地撩了撩头髮，「这是神明给设计师的天赋。」 「总之你能感觉出来我身上有没有那个傢伙的信息素。」裴忌说。 「差不多吧。」星遥说。 大致判断出身上有没有沾染别人的味道并不难，但要精准的判断，也并不简单。 裴忌扭头，看着备战区入口处色彩缤纷的特效光幕，对星遥说： 「我喜欢的人讨厌我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一会你帮我判断一下，确认没味道了我再回家。」 …… 八点整，月光准时笼罩了沉星宫。 端着药的安雅与守着餐车的黛米在训练场门口碰面，同时嘆了口气。 「夫人还没吃晚餐啊？」 安雅看了一眼餐车上一点没动的食物，走到黛米身边，和她一起靠在厚重的墙上。 「他说等上将回来一起。」 黛米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冷起脸来真可怕，上将臭脾气的时候顶两句还能有松口的余地呢。」 「是吧……反正我是不敢反驳他。」 安雅小小声说。 「上将大多时候只是嘴上说说，他一开始的时候还说要炒了我呢。」 「他才不敢炒了你。」黛米笑出声，「你是艾梵夫人选出来的，他敢炒了你，第二天就得去皎月宫罚跪。」 月光洒在倚靠着墙面的两个小女僕身上，温柔地勾勒出她们的轮廓。 「你在这里还习惯吗？」黛米问安雅。 「习惯。」安雅点了点头，「我喜欢这里。」 她脸颊微微发红，「不是说皎月宫不好的意思，但这里更自由一点，而且……夫人喜欢我烤的小饼干！」 第120页 黛米眨了眨眼，「艾梵夫人身边那个……安妮？跟你长得很像，你们是亲姐妹吗？」 「对。」安雅看向地面上两人的影子，「她是我姐姐。」 「她比我能干多了，不仅能照顾好艾梵夫人的饮食起居，还能帮她处理很多其他事务。」 「别这么说，你也很能干。」 黛米揉了揉安雅的脑袋。 「等夫人成了领主夫人，你就是他身边的最高女僕长，跟你姐姐一样。」 安雅抿着唇，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羞涩的笑容。 然而这个笑容在她看到泛着银光的托盘时又缓缓落了下来。 「怎么办，按照以往的时间，现在夫人都该喝药睡觉了。」安雅苦恼地说。 「没事啦。」黛米扬起下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等上将回来让他自己去喂！」 「自己惹得祸，自己解决，他要骂你，我就告诉霍尔爷爷，让他告诉艾梵夫人。」 她学着老霍尔悲恸的语气。 「少领主，您怎么能惹夫人生气？一个得体的贵族，是不能惹自己的夫人生气的！」 说完，两个小女僕同时耸着肩膀，低低笑了起来。 …… 训练场主控室内。 沈确敲下最后一个按键，往后靠上了椅背。 他端起手边已经凉了的水杯，放到嘴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喝。 裴忌嘱咐过他只能喝温水。 三面光幕上显示出的是一整套训练模块的框架，许多细节还有待完善，但底层架构已经完成。 这是他专门给裴忌设计的。 目光不自觉看向手腕上的终端，之前一旦分开就闪个不停的头像今天一天都没有闪一次。 他与裴忌的信息还停留在中午时自己主动发的那条。 沈确眼神暗了暗，拇指摩擦了一下食指的指节。 犹豫了一会后，他还是连接了终端。 第一声盲音响起的时候，沈确的心跳不由得变快。 他开始纠结自己这么打过去是不是不合时宜，万一双人赛还没有结束…… 但裴忌没有给他更多的纠结时间，第二声盲音刚响了一半终端就接通了。 有些沉闷的声音响起：「你还记得有个在外忙碌的我啊？」 唿吸声从耳麦里传了过来。 没有嘈杂的背景音，应该已经离开黑赛工厂了。 沈确轻声问：「你回来了吗？」 「回什么回？我跟别的小omega在外面约会呢！」裴忌没好气地说。 沈确无奈地嘆了口气。 「我在等你吃晚饭。」 对面的声音顿时停滞，随后高了起来： 「你还没吃晚饭？！」 「嗯。」这声夹杂着鼻音，「所以……你回来了吗？」 「回来了！」裴忌对着终端吼道，「开门！我在主控室门口！」 沈确怔愣的时候，门已经开了，还挂着通讯的裴忌大步迈了进来。 「你真厉害，午饭吃了吗？」 质问声同时从耳边和面前响起。 沈确乖巧地垂下眸子，扯了扯披在肩上的外套。 「吃了。」 裴忌摁掉终端，正要继续质问，却忽然发现沈确披着的似乎是自己的外套。 他愣了一下。 目光飘向omega坐着的那张宽敞的扶手椅。 ——只见他的外套、斗篷、书房里常用的毯子、几件常穿的衬衣……全都堆在上面。 有些被沈确抱在怀里，有些则皱巴巴地塞在身侧，还有屁股底下露出一角的……啊，是他的制服。 而他的omega就像是一只弱小的鸟雀，乖巧地窝在这堆织物中间。 「你这是……」裴忌有点迷茫，「给自己筑了个巢吗？」 脑中闪过abo学前读物的某页。 似乎某些omega在极度缺乏安全感时的确会用残留有自己alpha气味的东西给自己……筑巢。 沈确有点尴尬地把怀里抱着的斗篷挂在扶手上。 其实他原本只是坐在这里给裴忌编写训练模块。 但过了一会总觉得哪里不对，心绪不宁。 出去走了一圈，回来时手上已经拿了裴忌书房的毯子。 熟悉的味道让他安心了一小会，没过一会又觉得不够，于是又出去。 几趟之后，等他意识过来，身边已经堆满了陆陆续续抱过来的属于裴忌的东西。 「我觉得……你的味道有点少。」沈确尴尬地解释。 沙粒的气息几乎瞬间浓郁了起来，沈确安心地嘆了口气，朝裴忌伸出手。 alpha把他的omega从那堆皱巴巴的织物里抱出来，胸口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裴忌从沈确颈间扯出信息素记忆石。 「你还真是……能用尽用啊。」裴忌顿时没心情凶他了。 可怜的小傢伙。 「你就不能待在卧室里吗？那里味道还多一点。」他看向并排展开的三面光幕，「这是什么？」 沈确缩在裴忌怀里，露出有些迷离沉醉的目光。 他的alpha身上没有任何其他人的噁心味道。 干干净净。 离开的时候是他一个人的，回来的时候还是他一个人的。 「我给你写的训练模块。」沈确说，声音有一点慵懒疲惫。 「主要是作战意识训练，实战操作方面你很强，不需要我引导。」 第121页 裴忌心情复杂。 「我一时不知道该为你夸我而骄傲还是你觉得我意识不行而生气。」 沈确伸手掰过他的脸，认真看着裴忌英俊的面容。 「上将，作战意识是从真正的战场上学来的，给你上这堂课的本该是你的第一个指挥官。」 「但是。」 他深吸一口气。 「我对那个人留下的一切都很不满意。」 他停顿了一下。 「非常不满意。」 裴忌回望着沈确，「所以……」 沈确掀开清亮的眸子。 「我想替代他留在你潜意识里的一切。」 他一字一顿。 「可以让我做你的指挥官吗？」 第86章 当指挥官总是要牺牲点什么 裴忌忽然轻笑一声。 「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求婚一样？」 搭配着这个公主抱的姿势，更像了。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沈确语气严肃。 裴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要是拒绝呢？」 沈确轻飘飘地说：「那我今晚就不吃饭了。」 裴忌嘴角抽了抽。 「你这不是求婚，是逼婚。」 他把omega放回那个充满他味道的巢里，压着扶手俯视他。 「你还是觉得自己的作战意识没问题，是吗？」沈确的声音带了点训斥的意味。 「我是第四舰队的一级上将，我用我的作战方式赢了很多场战役，宝贝。」 裴忌的眼神也变得认真。 「或许没有你的战绩辉煌，但我也没有失败过。」 「路司让是个喜欢用牺牲换取绝对胜利的人，但我不是。」 「从他走后我的舰队里没有出现过死亡率太大的情况。」 「那你自己的承伤呢？你每次作战后的承伤有几次是0？」沈确追问。 裴忌皱眉，「我说过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 沈确打断了他。 「我知道路司让是怎么对你的，我调取过光脑记录了。」 裴忌怔愣片刻，无奈地笑了笑：「有女皇做靠山就是方便啊。」 沈确目光灼灼，如同能看透裴忌的一切。 「他把最难的任务给你，让你单兵进虫穴，一个人对抗上千只虫。」 「他给你限时，让你十分钟解决s级的雌虫，否则派到别处的其他小队就会全军覆没。」 他的声音里泄出一丝颤抖。 「他用别的单兵的命逼你。」 裴忌：「那是因为我可以……」 「你还觉得他做对了是吗？」沈确冷冷地问。 「我从没觉得他做的对。」 裴忌压低声音。 「剿灭白沙星的蠕虫时，我明明给了他准确的定位，他还是让洛源带着他的小队去死，就为了他的狗屁万无一失。」 「路司让的目标是第一指挥官，为此他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战绩，只要赢。」 裴忌低下身子，单膝跪地，从俯视换成仰视的角度，望进沈确月光般清冷美丽的眸子里。 「但他连你的万分之一都不能及。」 他忽然苦涩地笑了笑：「要是我先遇到的是你就好了。」 ——可明明我是先来的。 沈确唇角颤动，压抑着心底翻涌起的情绪。 他握住裴忌的手，抚摸着alpha右手心的疤。 「他还给你留下了这个。」 狰狞的裂隙就如同那个人在裴忌潜意识里留下的扭曲伤痕。 「他离开后你还是那么对自己。」 路司让调离第四舰队后，虽然单兵死亡率直线下降，但裴忌依旧是七大舰队里战绩最高的人。 他一个人能抵十几个单兵小队，杀的虫是别人的十几倍。 他依旧一个人进虫巢。 兇残狠厉，独来独往。 「我习惯了。」裴忌说，「而且我有把握，我死不了。」 「但你会受伤。」沈确深吸了一口气。 「一级上将阁下，或许我要提醒你，你现在跟之前不同了。」 裴忌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你有omega了，你不能让他在家里……每天都在为你有没有受伤担心。」 裴忌心跳加快了，「所以……你会为我有没有受伤担心？」 「你以为我为什么没有吃晚饭？」沈确缩在那个他堆起的巢里，冷漠地反问。 裴忌沉默了一会，表情变化了几番，忽然露出一个很复杂的笑。 「听着，宝贝。」 他回握住omega的手，语气异常温柔。 「你现在是因为信息素上瘾有了这些症状，等治好了，就不会再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这跟信息素有什么关系？」沈确皱眉问，「没有信息素，我就不能担心我的丈夫了吗？」 裴忌因为「丈夫」这个词心跳漏了一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沈确打断了他：「你是因为我没有精神力，觉得现在的我配不上你？」 裴忌脱口而出：「我怎么可能那么觉得？！」 他咕哝了一句：「我配不上你还差不多。」 空气停滞了一会。 「我试试好吗？」裴忌认命地嘆气。 他知道假如今天不给沈确一个结果，晚饭就真的不用吃了。 「但我可能会让你失望，你知道的，我能形成这个作战方式也有一部分自己的原因，或许我骨子里就适合这个。」 第122页 他天生如此，张狂狠戾，不受管教，路司让或许也是意识到了这点。 「给我点信任。」沈确前倾身子，右手抚上裴忌胸口，心脏的位置。 「士兵。」 「我知道你的疯要怎么用才是最好的。」 「遵命。」裴忌捉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我会忍住不在你说话的时候把耳麦掐了的。」 「所以，现在能去吃饭了吗？」 …… 磨合当然是很不顺的，从那天起，训练场里每天都在吵架。 「我明明击杀了它为什么要算我失分？！」 「你承伤超标了。」 「我已经避开了99%的伤害！谁会把承伤率设成0.01%啊沈指挥官！你是变态吗？」 「你有意见？」 「我没……但是……但是你不觉得它不合理吗？」 「你要是按照我的指挥就能做到。」 「我……！」 有时候吵架吵狠了也会发展成点别的。 来送下午茶的黛米捂着安雅的耳朵，无语地等总控室里细碎的衣料摩擦，偶尔泄出一点的呻吟，还有「咕啾」的奇怪水声消失。 「之前没发现夫人这么凶啊。」只听到了吵架声的安雅感慨。 「啊哈。」黛米扯了扯嘴角。 门开了，裴忌接走了下午茶，关门前两个小女僕只瞄到了一眼脸颊绯红，正整理凌乱衣服的沈确。 「最近夫人嘴唇总是有点肿。」安雅担忧地说，「我是不是要准备点药？天气很干燥，很容易得唇炎。」 「我觉得他可能不止嘴唇有点肿。」黛米挪开了视线。 安雅更担忧了。 在「我一点都不苦」的强烈要求下，裴忌把打比赛的时间改到了晚上。 金髮的机甲师每天都在下班后叼着营养剂慌慌张张赶来，边看比赛边构思设计图。 已经替星遥加了一周班的谨弋郑重向沈确提出，希望把下班时间延长两个小时。 被沈确以违反劳动法驳回了。 矿石部的鑑定师们天天八卦： 「星遥副部长不会是谈恋爱了吧？下班就跑不说，看起来好像也比之前开心诶。」 「对呀对呀，天天都泛着幸福的笑容呢。」 「做事也心不在焉的，动不动就冲着窗外傻笑。」 「一定是谈恋爱了吧！」 「诶，谨弋部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是生病了吗？」 第87章 再送他一个新的 终于，在星遥加班加点的努力下，裴忌的猫猫机甲升级成了「来自地狱的·超·凶·猫猫机甲2.0」，等级a级。 级别也顺利升到四星。 不仅如此，他还荣登了地下黑赛最欠揍对手以及最讨厌对手第一名。 某不知名三星选手向记者哭诉： 【他不仅毁了我的机甲，还用大哭的表情嘲讽我！】 【伤害性很高，侮辱性也很强！】 【我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完成今日双人赛任务的裴忌走出驾驶舱，脑子里还回放着刚刚丝滑流畅的操作。 「你的新机甲不错。」 金瞳少年也走出驾驶舱。 「今天完成比赛的时间比昨天整整缩短了三分之一。」 「确实。」裴忌随口道。 虽然这个机甲比不上「蚀天」，但不得不说那个金髮的机甲师很厉害，经他调整后机甲的各方面都更契合他了。 「我发现你最近的打法收敛了一点。」金瞳少年眯了眯眼。 「有问题吗？」裴忌看了他一眼。 少年耸了耸肩。 「从客观来讲变成熟了，但我还是喜欢你之前的打法，更有你自己的味道。」 「我自己的味道……」裴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对。」金瞳少年压低声音，「我喜欢你原本的样子。」 「炙热、张扬。」 信息素缠绕了上来，勾引着阳光与沙粒，烘烤出诱人的香气。 裴忌忽然觉得身上泛起一股让他不适的燥热，脸色一沉。 但他没有退后，反而迎上那金色的、野兽般的瞳孔。 「人是会变的。」 他留下这么一句话，离开了备战区。 …… 「不错嘛。」 星遥拉起护目镜，收起零零碎碎用的工具，结束了对猫猫机甲2.0的日常护理。 「新加的模块都还适应吗？」 靠在墙边的小正太点了点头，「你有点东西。」 「那可不！」星遥从脚手架上爬下来，冲着裴忌扬了扬下巴。 「你最近也很争气。」他喝了口水，「损伤率低了很多，我觉得可以把维护周期从两天一次改成每周一次。」 他忽然露出八卦的表情。 「怎么啦？是不是你喜欢的人说你了，让你不要用这么凶的打法。」 裴忌不置可否。 「他说我那么做会让他担心。」 「啊~这是爱情啊~」星遥露出羡慕的表情，「要是我喜欢的人也能对我这么说就好了。」 ——但他想像不出来谨弋对他说肉麻话的画面。 那个没有表情的alpha只会冷漠地说：「星遥，你怎么又把报表填错了？」 或者说：「不要给我卖惨，星遥，重新做。」 他也想听谨弋说点什么「宝贝你好美」「可以让我亲一口吗」之类的话。 第123页 ——呃，虽然想想有点噁心。 「你有没有觉得我变得……不太像我了？」裴忌忽然问。 「有吗？」 星遥歪了歪头，回忆了一下今天的战况，然后拍了拍小裴忌的肩膀。 「你只是没有暴力自残，但依然一爪子掏碎了对面的嵴梁骨，你还是那个兇狠的小猫咪，喵。」 裴忌「啧」了一声，「不要叫我小猫咪！」 「好的公主殿下。」星遥又拍了拍他的脑袋。 裴忌瞪了他一眼。 「你在纠结什么啊？」 星遥侧目看向表情凝重的小正太。 「重要的人本来就会在我们的生命里留下痕迹啊，愿意为彼此改变是件多浪漫的事。」 「你浪漫细胞太多了吧。」裴忌说。 「这是神明给设计师的天赋。」星遥自豪地强调。 粉色的猫猫机甲端正地摆在两人面前，刚抛光打磨好的表面映出光幕的缤纷色彩。 一大一小同时摆出抱肩的姿势，望着它。 「你是不是很擅长设计轻型机甲？」裴忌忽然问。 「当然啦。」 星遥拍了拍胸脯。 「我可是研究了大半辈子轻型机甲，什么类型的都能做，没有歧视的意思，但是轻型机甲就是最屌的！」 「3s级的也能做？」 「哈？！」 星遥像猫被踩了尾巴，惊恐地看向裴忌。 「333……3s级？你在逗我？」 「你有大师级机甲师的水平。」裴忌看了他一眼，说了一个陈述句。 「啊啊啊……这个嘛……」 星遥结结巴巴，目光四处漂移。 「3s机甲可是要用高纯度的沙金……市面上没有的……」 「我可以给你提供沙金，你能做吗？」 「什……」 星遥惊恐翻倍。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这真的是合法的吗？！」 在矿石部负责人眼前说能提供沙金……被谨弋知道了会喜提沙漠监狱永久编制的吧！ 裴忌深深看了他一眼，表情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是……」 星遥冷静了一点。 「既然你都有能力弄到沙金，为什么不直接找那些大师级的机甲师设计？」 「因为那些傢伙做不出我想要的。」 裴忌扬起小脸蛋，眼中闪过一种来自上位者的高傲。 「我看你挺顺眼，要是你能做，我愿意花钱让你试试。」 星遥目瞪口呆。 这句话为什么听着如此欠揍。 「考虑好的话告诉我。」 裴忌不再看星遥，目光灼灼地盯着虚空中某个方向。 「我之前送他的礼物丢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送他一个新的。」 …… 裴忌回到沉星宫时，灯已经熄了。 他沐浴完，加了顿宵夜，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 被褥中露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尖尖，听到门开的声音，立刻探了出来。 「你没睡着？」 裴忌打开落地灯，亮度调到最低。 他不意外地看到自己的衣服又堆满了床，侵占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 沈确抱着他明天准备穿的衬衫，打了个哈欠，往衣服筑成的巢里又缩了缩。 「睡着了，但你回来的时候醒了。」 他慵懒地伸出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怀抱，和一个混着沙子味道的，有点呛鼻的吻。 裴忌安抚完沈确，把他塞回被褥里，扯了扯他怀里的衬衫。 「松手。」 沈确在衬衫上蹭了蹭，不情不愿地放开。 皱巴巴的衣服们被裴忌一一捡起来。 「你回来后做什么了？」 沈确低低地问，似乎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 「怎么那么久才回卧室？」 「你查岗查得越来越过分了。在沉星宫我还能干什么？洗澡，吃东西，要不要把吃了什么也报备给你？」 裴忌叫来黛米，把小山一样的衣服抱走。 沈确哼了一声。 「有没有受伤？」 「没有。」裴忌躺到沈确身侧，环抱住omega。 温热的鼻息溢在耳边，裴忌贴着他耳根问：「要亲自验货吗？」 哪怕是在昏暗的灯光下，裴忌也能看到沈确脸红了。 纤瘦的指尖停在裴忌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腹，但迟迟没有动。 矜持得让人怜爱。 裴忌勾起嘴角，伸手关灯的时候突然看到沈确放在枕边的终端。 指挥官有睡前摘终端的习惯，裴忌心思一动，把它捞了过来。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给什么妖艷贱货发消息。」 沈确之前是七大舰队的总指挥，仰慕他的人能从白沙星排到弥赛亚。 光星网上爆出来明恋或者公开追求他的贵族将军都不知道有多少个。 那个第七舰队的总指挥，叫什么来着？忘了，反正跟他走得尤其近。 星网曾流出过一张他们一起接受女皇赏赐的照片。 那傢伙看沈确的眼神，绝对不单纯。 还有那个女皇身边的理事大臣。 曾在某次第一舰队回主星时给沈确铺满了一路玫瑰，还高调地跪下亲吻他的指尖。 现在沈确受伤未愈，正是脆弱的时候，那些贼心不死的傢伙估计少不了嘘寒问暖。 第124页 裴忌心里泛起一股酸味，下巴搁在沈确干净的黑髮上，打开前一刻又问： 「我真的开了喔，你现在拒绝还来得及，等一会我发现你的小秘密，就没收你明天的甜点。」 沈确连眼都没睁，带着鼻音哼了一声，往alpha怀里钻了钻。 「现在撒娇也没用。」 裴忌打开终端的私人通讯录。 下一秒，他愣住了。 只见沈确的通讯录干干净净，只最上面孤零零躺着他一个人的名字。 还置顶了。 「之前的终端毁了。」 沈确慵懒地解释，听声音快要睡着了。 「换了新的后只加了你。」 刚从昏迷中甦醒那段时间，他多少有点自暴自弃。 觉得身边每一个人都很可疑，都有可能是那个出卖他、出卖第一舰队的人。 他谁都不愿意见，更别提加私人通讯。 到白沙星后因为女皇的第一通电话裴忌发了脾气，非要他加自己，所以不得不加。 后来，也有人用其他方式找过自己。 但他觉得没必要了。 女皇有自己的加密通讯渠道，其他人也都能从对外渠道联繫。 他不需要那么多人躺在自己的私人通讯里。 「我有你就够了。」 他在沙粒与阳光的气息中睡着了。 第88章 战利品 四星赛场上。 欢唿声震耳欲聋！ 金色海洋与粉色海洋分列观众席两侧。 半空中漂浮着应援灯牌，随战况变幻着各种各样的特效图案。 赛场正中央的光幕上，显示着本场比赛双方的名字。 【悲伤猫猫头vs豆腐花是甜的】 三星赛场比四星赛场多了模拟场地，这次随机到的场地是：海洋。 全息模拟出的汹涌波涛伴随着海风唿啸。 咸湿的气息通过纳米级的传感器传到每一个观众脸上，仿佛眼前真的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六翼破空翅擦着水面掠过，猫猫头一个闪现到豆腐花背后。 屏幕上显示出「qwq」和一句「抱歉」。 只见寒光一闪，猫爪贯穿右臂，观众席上响起排山倒海的唿喊。 「公主殿下哭给他看！让他知道谁哭的最好看！！」 裴忌身子一歪，差点滑水里。 这tm谁编的应援词？！ 远在家里的沈确打了个喷嚏，抱紧了裴忌的毯子。 失了一臂的豆腐花并没有任何退缩，反而更加激动地开启了所有引擎，浮在水面观察着猫猫动向。 激昂高亢的声音从白色机甲里传出。 「告诉我，豆腐花是甜的还是咸的！」 观众席上唿声响起： 「是甜的！是甜的！！是甜的！！！」 裴忌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这傢伙的应援词比他还离谱。 四星都是这么玩的吗？ 又是几个突袭，豆腐花伤痕累累，但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观众的「你最甜了！」越喊越大。 这傢伙是个抖m吧！ 裴忌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屏息凝神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半空的尊贵包厢内，加尼尔男爵放下伸缩眼镜。 「这个猫猫头竟然打得过我的宝贝。」 翎羽靠在一旁，一错不错盯着赛场中的裴忌，嘴角微弯。 「我说了他很不错。」 「你最近好像跟他走得很近，翎先生。」加尼尔看了他一眼。 「算是吧。」翎羽微微一笑，「偶尔打打双人赛。」 「呵，我可是在双人赛的四星局看到过你们的名字，听说你们匹配度还挺高。」加尼尔话里有话。 「他话很少，除了比赛我们也没有别的接触。」翎羽说得含蓄，他眯起眼睛。 「如何，男爵，有没有兴趣拉他进战队？」 加尼尔男爵呵呵一笑：「为了他你可是第二次约我了。」 「我可是替您考察了很久，确保他……绝对值。」翎羽谦卑地笑着说。 「看在你这么上心的份上……」 男爵再次戴上眼镜，看着赛场上的猫猫极快地沖向对手，锁住咽喉。 「他有什么弱点？」 每个选手都有可以拿捏的弱点。 有的是钱，有的是资源，还有的，是对战斗本能的渴望。 只有掐住最脆弱的部位，才能制作出最听话的傀儡。 「他很强，也不缺钱……」翎羽的语气意味深长，「除了比赛似乎对别的都没兴趣。」 加尼尔瞭然：「像他这样的选手，绝对拒绝不了那个。」 他向身后一个戴面具的下属招了招手，贴耳嘱咐了两句。 「领主最近小动作很多，您最好小心一点。」翎羽漫不经心地道。 似乎是在嘱咐，又似乎完全不关心。 加尼尔冷笑一声，不苟言笑的面容上露出一丝不屑，「领主的手也伸不到我这里。」 翎羽弯起一个笑容，侧目继续看赛场中央。 此时裴忌已经几乎绞断了对手的咽喉。 只见他贴着对方头部幽幽道：「告诉你……豆腐花就tm应该是咸的。」 「咔嚓」。 颈部断裂，杀人诛心。 观众振臂高唿起来，小鱼干漫天飞舞。 翎羽指尖一滑，打赏了星舰x200，获得了粉丝更加激烈的欢唿尖叫。 第125页 【是一枚星币！这么高的打赏！他好爱！】 【他可是猫猫的榜一金主。】 【你们最近有没有看他和公主殿下的双人赛，帅爆了！】 【真的吗！我要去看！】 粉色猫猫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似乎下意识面向观众的某个方向，却没有作出任何动作，收下小鱼干，露出一个「(`′)」的表情，就下台了。 裴忌啊裴忌…… 翎羽金瞳闪烁，嘴角再次扬起。 你要查沙金，我就把线索送到你手上。 那你……能不能把我想要的战利品，也送到我手上呢？ …… 第一绿洲，弥鹿餐馆内。 视野最好的二楼临窗座位上坐着两个俊美的身影。 「你心不在焉。」 谨弋点了点桌面，对着已经望着窗外发呆近十分钟的星遥提出警告。 「啊！有吗？」星遥回神，双手合十，「抱歉抱歉。」 「或许我需要强调一下，是你约我出来的。」谨弋冷漠地说。 「呜呜……对不起嘛……我知道你加班辛苦了，所以特意请你吃饭嘛。」 星遥露出可怜的表情，指尖不自觉卷上长发。 谨弋顺着他的动作望去。 只是难度最低的盘发，配饰也选得很不走心，显然出门前并没有精心准备过。 之前哪怕是上班，都比这个用心。 他的表情更冷了。 「要是你真的觉得抱歉，至少应该解释一下，这段时间到底做什么去了。」 「唔……」星遥撇了撇嘴，「我去见……一个朋友。」 朋友？ 谨弋冷笑一声。 每天六点工作一扔准时跑路去见一个朋友？ 他缓缓吐出几个字：「你的朋友是没有家人吗？」 「啊？」星遥一脸懵逼。 悲伤猫猫头有没有家人他不知道，但他每次去黑赛工厂都是一个人。 好可怜！不会真的没有家人吧？ 但他能弄到沙金诶…… 偷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谨弋，星遥咬了咬饱满红润的唇，动人的眸子漾着光。 他有些不安地开口： 「你说……假如有一个人，要给你一个你既渴望、又害怕，还有点……」 「呃，我不太好意思说……总之就是关系后半生幸福的东西，你要不要接受……呢……」 那一瞬间，谨弋向来清晰无比的大脑陷入了无边的混乱与空白，所有思绪像是被狂风吹成乱麻。 井然有序的思路变得杂乱无章。 他勐地一拍桌子，倾身而起。 「谁要给你标记？！」 第89章 你是独一无二 「标记？」星遥脸刷地红了，「什、什么标记？」 谨弋集中注意力，找回了一丝冷静和理智。 「你刚刚说的……东西，是什么？」 「唔……」星遥眼神闪烁了一下，「就是……一个我很想要，想要了很多年的东西。」 谨弋深吸了一口气：「不是ao之间标记？」 星遥眼睛睁大，「当然不是！」 「我、我的标记要留给喜欢的人……」 他声音越来越小，飞快地瞄了一眼谨弋，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后面那一小块皮肤。 谨弋慢慢坐回原处。 差点摔碎的心又落了回去。 「继续。」 「什么继续啊……你这人怎么一副命令的语气，人家在找你倾诉诶。」星遥抱怨。 「我在听。」谨弋抱着肩膀，平復了心跳。 服务员给两人端上调配好的绿洲青柠芭乐，透亮的玻璃杯上映出两人的影子。 因为曲面折射，倒影出的面容挨得尤其近。 酸味气泡一颗接着一颗冒出水面，破裂。 星遥气唿唿地把冷饮拉到面前，就着靠近他的吸管喝了一口。 沉默了一会，还是继续了： 「你知道……我这人……只喜欢、也只擅长做自己感兴趣的事，除此之外，其他事情都做不好。」 他捻着吸管。 「但是所有的工作都不止『工作』那么简单，就拿矿石鑑定来说，除了鑑定，还要填报表、做总结、对帐、汇报……」 「只有小孩子才会认为工作只有自己喜欢那部分。」谨弋说。 星遥：「你说话怎么还是那么残忍。」 「这是事实。」谨弋说。 成年人的工作就是会被许多琐碎又无聊的东西填满。 「工作最出色的人并不一定升职最快，最有名声的人也不一定最有实力。」 谨弋的语气一如往日那般平静。 「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则，不是你自以为是付出多少，就会给你多少回报。」 「我知道……」星遥嘆着气，「我知道……」 现在的他知道，做机甲师不不仅仅是设计机甲这么简单。 需要社交，需要人际。 他要向别人证明自己。 而没有圈子、名声，就等同于没有一切。 窗外蓝天澄澈，一如那天。 他站在学校最大的光幕前，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成了别人的成绩。 画满了机械零件的设计图纸散落在地。 那个他曾经最热爱，也是最信任的声音宛如恶魔的低语。 第126页 【星遥，你要怎么证明呢？】 【你要怎么证明，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学生，能做出3s机甲？】 【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他什么都证明不了。 他的每一张图纸都原封不动地拿给过他最敬爱的老师。 他的每一个设计思路都详细地跟他探讨过。 他对他毫无保留，他以为那个人真的欣赏自己的才华。 但是那个人反手就把他的设计图纸照抄下来，背地里跟有名的圈内人士透露「自己的」设计思路。 天才少年年纪轻轻就偶遇伯乐。 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残酷的现实给只知道醉心设计的少年狠狠地上了一课。 从那以后，他就有了最苦的咖啡味。 「我之前办砸了一件事。」星遥眨眼把饮料喝了半杯。 他觉得这家店的芭乐今天一定选了最酸的那批。 「现在，或许有一个机会给我重新做好它……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接受，我可能……还会办砸一次。」 他趴在桌子上，盯着酸气泡上浮，气泡里映出谨弋的影子。 「你想做那件事吗？」谨弋问。 「当然想啊。」星遥闷闷地说。 他就是放不下对机甲设计的热爱。 那是神明赐给他东西。 超强的图纸记忆力、敏锐的材料感知力。 甚至他熬过的不知道多少夜晚，图书馆里翻烂了的设计图册。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脑内疯狂地叫嚣：「这就是你该做的！」 「想做的话就去做。」谨弋说。 「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我在担心很多事情啊，要付出很多时间、心血，不一定能成功。」 星遥喉咙滚了滚。 「就算成功了，也不一定能证明这个成功属于我。」 他是一个没有登记的暗网机甲师。 他甚至没有资格拿自己的成果去评等级。 再用别人的名字吗？那跟上一次有什么区别？ 「你只是在内耗，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热情而已。」 谨弋拿过剩下的半杯青柠芭乐，就着另一根吸管慢条斯理地喝。 星遥捂住了头：「啊啊啊你为什么不能安慰我两句，非要说得这么直白！」 「因为没有意义。」谨弋说。 「我说你不用想那么多，你就不会再想了吗？」 星遥把脸埋进臂弯，「不会……」 「你需要去做。」谨弋把杯子放回两人中间，「让实际行动填满你胡思乱想的脑子。」 细微的冰块碰撞声传来。 忽然间，星遥似乎闻到一缕很淡的、风雪的味道。 不知道是来自冰块，还是谨弋冰冷的信息素。 「你总是能简单地做出我做不到的事。」星遥抱怨，「我要是你就好了。」 那些繁杂的报表、琐碎的工作、理都理不清的帐单，到了谨弋手里总是能分门别类地一一解决。 他永远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没有任何焦虑。 谨弋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干嘛又嘲笑我？」星遥气唿唿地问。 谨弋笑起来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冰雪解冻的感觉。 星遥虽然生气，但还是在那张紧抿的唇扬起一个细小弧度时心跳快了一拍。 「为什么要羡慕我？」 谨弋感觉自己实在忍不住笑，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面前多愁善感的omega了。 「明明你才是那个令人羡慕的天才。」 星遥睁大了眼，金色的头髮镀着耀眼的光。 「你说我是什么？」 「天才，怎么？没人跟你说过吗？」 谨弋挑了一下眉，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又生动了一分。 「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人可以取代我所做的事，但你是独一无二的。」 惊讶在星遥脸上绽放，伴着一抹红晕。 「你……你从来没这么夸过我……」 谨弋深深地嘆了口气：「那你觉得，为什么我要替你处理那么多琐事？」 星遥张了张嘴：「不是因为……我替你买咖啡，还有我求你……」 谨弋皱眉，「我像是那么容易收买的人吗？」 星遥小小声：「确实不像。」 谨弋看向星遥动容的脸庞，冰冷的眼眸裂开一道缝隙，投射出一缕温暖的光。 「不要收敛自己的光环，把精力浪费在那些我可以替你处理的微不足道的小事上面。」 「这不值得，星遥。」 「你的才华，还有你的时间，应该更多地用在那些只有你能做的事上，不是吗？」 第90章 我请你吃饭吧？ 谨弋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一如既往严肃认真，并没有太多起伏。 就如同他让星遥重做报表，处理工作时一样。 但星遥的心脏却抑制不住地疯狂跳动。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自己毕业没多久，刚到白沙星总务署的时候。 因为工作不顺手，他挨骂、加班，等所有人走光，一个人压着心里的难过亮着灯重做。 又搞砸的时候，趴在桌子上默默流眼泪。 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 「要熄灯了。」 冷漠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第127页 星遥抬起头，露出红红的、浸透了水的眼睛。 不苟言笑的alpha似乎愣了一下，狭长的眼睛微眯，认真打量起了他狼狈的脸庞。 「抱……抱歉，我快做完了，马上马上……」 他抹了抹泪，飞快挑选起石头，重新填上信息。 在他挑了差不多小半堆石头后，那个alpha突然问：「你是新来的？」 「嗯嗯……」星遥手忙脚乱地划掉写错的信息，「我叫星遥。」 男人拿过了他手里的报表，「谨弋。」 星遥茫然地看着他。 「两个人快一点。」alpha言简意赅。 他几乎没有停顿，立刻开始了手上的工作。 「你去捡石头。」他对星遥说，「我看你更擅长这个。」 面容冷峻的alpha低头处理着不属于他的报表，寒星般的眼睛平静又专注，让人觉得非常可靠。 昏黄的灯光描摹着他出众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樑。 那一刻，星遥不争气地心动了。 没有办法，那是他初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得到的第一缕善意。 脸颊上冰凉的触感唤回了星遥的思绪。 金髮的omega瞪了拿残留着冰块的玻璃杯贴他的alpha一眼。 「又给我喝光了。」星遥抢走杯子，放回桌面上。 「两个人点一杯本来就不够喝。」谨弋点出事实。 星遥脸又红了。 「那那还不是因为……」 还不是因为进门的时候服务员眨着眼问他：「又跟你男朋友来约会呀，今天的青柠芭乐有情侣杯，半价哟~」 星遥一边慌乱地解释着：「我们不是情侣，是同事！」一边点了一杯。 谨弋的声音再次响起：「所以，你是要再点一杯，还是已经倾诉完，可以走了？」 「我倾诉完了。」星遥小声说，「谢谢。」 谨弋看了他一眼，「这是下周加班费的预付款吗？」 他几乎确定星遥还有一段时间要忙。 「算吧……」星遥声音细如蚊蝇。 无声地嘆了口气，就在谨弋即将起身时，星遥忽然开口：「那个……」 他停住动作，「什么？」 只见星遥不安地拢了一下长发，脸上飘着好看的红晕，精緻的面容白皙柔美，宛如壁画上的爱之神。 谨弋没有一丝错漏地将这份美丽尽收眼底。 「我打算去做那件事，可能要麻烦你很长一段时间，帮我处理工作……作为报酬，我请你吃饭吧？」 谨弋无声地嘆了口气：「去哪吃？」 星遥咽了咽：「去我家，可以吗？」 谨弋愣住。 星遥忙道：「我、我做饭很好吃的，不比外面差，而且……有件事，我很想告诉你。」 「就是不太好解释，去我家的话会更方便……」 谨弋沉默了一会，狭长眼睛微眯，用带着一丝危险缠绵意味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omega。 然后缓缓道：「你在邀请一个没有伴侣的alpha，到你家，吃饭？」 星遥点了点头，脸更红，声音更小。 「嗯……晚饭，可以吗……」 …… 周末的黑赛工厂，人头攒动。 金髮的漂亮姐姐与拽兮兮的小正太在四星休息区碰面。 裴忌打开光幕，展示给星遥。 星遥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 「你要我做寒莹啊？！」 裴忌依旧取了很多小蛋糕，摆在面前，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某个联繫人。 「嗯哼。」他翘着小靴子。 「不求100%还原，只要有99%的类似就行了。」 星遥：「……」 裴忌：「没办法，他就喜欢这个。」 「不行。」 星遥咬了下唇。 「寒莹的专利在蓝鹤大师名下，你这算是侵权。」 裴忌冷笑一声：「那个垃圾跟我说什么设计图丢失，做不出来了，我看说不定寒莹就不是他做的！」 星遥一时语塞。 「你说话小心点……还好这里没有星际狗仔，不然传到星网，光蓝鹤的学生都能骂死你。」 寒莹问世时，蓝鹤提供了全部的设计图纸，业内有许多知名人士替他的创作作证。 小正太挑了挑眉，「我会怕骂吗？」 挨骂他可太熟了。 他这辈子最不缺挨骂。 星遥抿了抿唇，习惯性咬了咬指甲尖。 「但是……你真的去联繫蓝鹤大师了？」 「是啊。」裴忌点头。 他真的很讨厌那个老学究用一副「你不懂」「高级机甲制作没那么简单」的语气跟他讲话。 「你们机甲师做机甲都这么讲究吗？」 「非得天时地利人和风调雨顺再上三炷香才能把3s机甲做出来？」 星遥沉默不语。 当然没那么讲究，当年他可是在弥赛亚一个连监控都没有的小破烂工作间将寒莹制作出来的。 其实当时制作还没有全部完成，差几个他想要增加的模块。 但他迫不及待把它拿给了蓝鹤老师，想拜託他确认一下这台机甲有没有3s级的水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总之你尽管做，其他问题我兜着。」裴忌放出狂言。 星遥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你有点良心吧，寒莹被女皇赐给了当时的第一指挥官沈确，他一直很喜欢，从那之后再没用过别的。」 第128页 「现在你趁人家宝贝毁了偷偷搞换皮，让他知道了，该多难过啊。」 「他一难过女皇说不定会震怒，女皇一震怒我们都得完蛋。」 星遥打了个冷颤。 小正太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他又语重心长地开口：「首先，沈确难不难过关我们什么事？」 「其次，他难过为什么女皇要震怒？」 「女皇早就不宠爱他了，不然怎么可能嫁到白沙星这么偏远的地方，还嫁给裴忌那个混蛋。」 星遥震惊地看着他。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小正太继续翘腿，表情无比自信，「信我！我上头有人。」 第91章 性感上将，在线口嗨 星遥不信。 他盯着小正太那张一点都不可信的可爱小脸，苦口婆心地规劝： 「就算女皇不震怒，还有裴忌呢。」 小正太挑眉：「裴忌又怎么了？」 星遥：「你有没有看他前段时间那个公开庭审？当时他趴在沈确怀里哭得可伤心了，就因为弄丢了给夫人的新婚礼物。」 「你把沈确搞难过了，他能把你搞死。」 小正太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那是因为易感期，星网上不是有逐帧解析吗？alpha谁没几天脆弱的时候。」 「他可是裴忌，怎么可能向个病弱的omega服软，平常沈确可怕他了。」 星遥更加震惊：「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他喜欢了沈确很多年，好不容易娶到手，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的……」 裴忌倒吸一口冷气：……哪个叛徒出卖我！ 他很快平復下心情。 「总之我有办法搞定裴忌，只要他没意见，沈确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在裴忌面前，他就是个娇滴滴的小猫咪。」 刚说完这句，终端闪了闪。 沈确：【我刚刚突然打了三个喷嚏，你是不是在骂我，上将。】 裴忌：【宝贝我怎么可能骂你呢？你是不是穿太少啦，我让黛米给你送毯子哈~】 星遥皱着眉看裴忌回完信息。 「算了……」 他决定把困难的事先放一放。 「你还是先弄沙金过来吧，我们现在的行为就像是还没买星彩就在讨论中500万星币后干什么了。」 裴忌哼了一声：「你还是不信我。」 星遥：「拜託，那可是沙金诶！」 其实星遥还真信裴忌。 眼前的小正太虽然满嘴跑火车，但做起事来意外地靠谱。 而且，他真的很有钱。 那个叫一枚星币的omega，每天上万的打赏，他鸟都不鸟人家一眼。 刚参加双人赛那几天，粉丝们都磕疯了。 【双强cp】【天作之合】的帖子每天刷几百条。 换成别的选手好歹要营销一波，好好赚一笔打赏。 他却一点糖都不发，连比赛互动都很少。 搞得大家都很下头，纷纷扬言再也不磕公主殿下的cp了。 有钱人总会有渠道。 但星遥并不确定悲伤猫猫头到底会从哪个渠道搞到沙金。 保险起见，还是先拿到东西，给谨弋确认一下手续再说。 「无所谓。」小正太不以为意，「我会给你的。」 他说话真的很随意，但星遥总是觉得，这人身上似乎有一股与谨弋一样的魔力，只要他说了，就会做到。 小正太又看了一眼终端。 「晚上我还有约，先走了。」 星遥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你走不了了，你的金主爸爸来了。」 裴忌动作一顿，顺着星遥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到金瞳少年沖他招了招手，走了过来。 目光扫过满桌小蛋糕，少年笑着掏出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你喜欢吃甜的？要不要尝尝看？我最喜欢的牌子。」 「不了。」裴忌语气算不上热情，但也没有特别冷漠。 金瞳少年对他的拒绝并不恼，收回巧克力，很有耐心地又问： 「那有没有时间，跟我聊两分钟？」 他暗示性地看了星遥一眼。 裴忌忽然意识到什么，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少年。 然后对星遥说：「我不打比赛了，你先走吧。」 星遥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但什么也没问，知趣地道别。 「他是你的机甲师？」望着金髮姐姐远去的背影，少年貌似无意地问。 「是啊。」裴忌支着头，「寒暄就不必了，到底什么事？」 少年微微一笑。 「有一位老金主，特意找到我，希望我能做个牵线人，邀请你加入他的战队。」 裴忌挑了挑眉：「不好意思，我喜欢自己玩。」 他看向少年，眸光幽暗深邃。 再开口的语气多了一丝危险与探寻：「都一起打这么久比赛了，你不了解我吗？」 「我当然了解你……」 金瞳少年压低了声音，声线缱绻，宛如呢喃。 「但是这个金主实在大方，他开出了一个连我都有点心动的……条件。」 只见他前倾身子，凑到裴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耳语。 三分钟后，正准备从沉星宫出发去赴宴的沈确收到了一条消息。 裴忌：【鱼上钩了。】 第129页 …… 皎月宫今晚的宴会是艾梵夫人举办的小型学术晚宴。 受邀者都是各个领域的名人学者。 从科技到医学再到经济，虽然没有那么盛大，但也占满了整个绿摩园。 她原本只邀请了沈确，但裴忌放心不下，还是过来了。 穿过三两成群的宾客，他最终在二层的露台找到了靠在栏杆边吃布丁的沈确。 「上将！您可来了。」 黛米长长松了一口气。 「快让夫人把那个丑石头取下来！已经有很多人看到了，明天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话！」 「有那么夸张吗？我这石头可是好东西。」 裴忌走到沈确面前。 「摘吗？」他徵求omega的意见。 沈确自然而然挽上了alpha的臂弯，把手里的甜点交给他，摘下了信息素记忆石交给安雅保管。 有裴忌在，他不需要这个石头。 熟悉的信息素将他环绕起来。 裴忌把最后一口布丁投餵下去，拿出另一条挂坠帮他戴上。 淡蓝色为主调，折射着七彩光晕的彩虹月光石静谧又优雅，歇落在沈确锁骨处。 「我路过狄昂工匠铺顺便拿回来了。」 「他那个小学徒不知道为什么休了长假，一直没送过来。」 裴忌端详着戴上挂坠后的沈确。 质地温润的宝石果然很衬清冷矜贵的omega。 他似乎长胖了一点，不像刚来时，清瘦得让人心疼。 沈确抚过月光石，摩挲了一下。 「什么时候买的？」 「上个月，在拍卖单上看到了，觉得跟你很配，就让负责人帮我留了，喜欢吗？」 裴忌执起沈确的手，低头问。 沈确没有说话，就着这个动作贴了一下裴忌的面颊。 在白沙星，这个动作的意思是：感谢你慷慨的赠与。 裴忌勾起嘴角：「学得倒挺快。」 两人交换了一个含着焦糖布丁味道的吻。 黛米和安雅守在露台的入口处望风，裴忌把沈确拉到更隐秘的角落。 「有3s机甲的消息了？」 沈确惦记着裴忌最后的消息，主动问道。 裴忌压低声音。 「有个金主邀请我加入他的战队，说自己手上有3s机甲，只要加入他，就有机会获得使用权。」 「你见到了？」 「没，他约我两天后沙漠区碎石镇见。」 沈确微微皱眉，「那是个什么地方？」 「一个废弃的镇子，原本挨着一个小开採区。」 「后来开採区被一场沙尘暴埋了，镇子也就慢慢荒废了。」 裴忌想了想。 「没记错的话，往南走几公里有一个沙漠福利院。「 「他很谨慎。」沈确垂下眸子，沉声道。 「那个一枚星币果然跟幕后的傢伙有关系。」 裴忌靠在墙上，重重嘆了口气，作为对这段时间自己悲惨献身的慨嘆。 却听沈确道：「没那么简单。」 月光从侧面洒下，omega清冷的五官一半隐在暗中，另一半则镀着淡淡的银。 「为什么这么说？」裴忌追问。 沈确掀起眼帘，「今天沙菲雅来了。」 裴忌一愣，「赌场的调查有进展了？」 沈确点了点头。 「她从那些金髮omega嘴里套出了更多话。」 深邃的眸中透出一丝冷意。 「他们说，那个跟加比走得很近的星际商人，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第92章 互为刀俎，互为鱼肉 裴忌的眉紧紧锁住了。 「不仅如此。」 沈确补充道。 「那个星际商人是古铜色皮肤，有个omega曾闻到过一点他的信息素。」 「味道有点像……说不出具体名字的香料。」 裴忌心里一寒，喃喃道：「沙菲雅这次立大功……」 金色眼睛、古铜色皮肤、星际商人。 共生石、赌场、黑赛工厂。 但凡有一项没那么巧…… 裴忌灼灼目光定住。 「我知道我在哪闻过那傢伙的信息素了。」 寒星般的眼眸瞬间变得锋利。 「就在这里，就在皎月宫。」 当时他因为沈确继承矿石生意找裴黎对质，恰巧遇到父母接待他。 欧文公爵介绍来的星际商人。 翎羽。 「你一直没想起在哪闻过他？」沈确有些诧异。 高匹配的ao只闻一次就足够记住彼此，不应该这么久都没意识到。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他的信息素像许多种香料混杂在一起吗？」 裴忌双眉不适地拧起，似乎很不愿意回忆那个味道。 「因为太复杂，我每次闻到他的味道都与之前有微妙的不同……」 「就好像，他能刻意改变一样，所以一直记不太清，没有一个很深刻的印象。」 说到这，他忽然睁大眼。 「等等……假如那次我闻到了他的味道，那他应该也……」 沈确心一沉。 「他应该也闻到了你。」 裴忌的味道不像翎羽那么复杂。 炽热阳光下的沙漠非常有辨识度。 沈确冷静地判断：「他很有可能已经认出你了。」 第130页 喧譁声从屋内传出，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食物香气，凝固在沉默的空气里。 裴忌缓缓开口：「假如……他已经认出了我，为什么还要主动引我到幕后？」 alpha阴沉的目光危险地眯起，下颌线紧绷成一条冷峻的直线。 「只有一个可能。」 沈确平静的声音里透着冰霜般的冷意。 「你身上有他更想要的东西。」 …… 一层大厅内。 查尔斯·李正与几位生命系的教授闲谈。 余光瞥见洛源从过路侍从手上又捞了杯酒。 年长的alpha轻轻嘆了口气，礼貌地从几位教授身边离开。 「洛少校，您今晚喝得有点多了。」他把酒杯从洛源手里拿走。 「可是这才第十杯诶。」洛源眼睛睁大，露出沮丧的表情。 「已经第十杯了。」查尔斯忍住不去看洛源的眼睛。 他真的很会装可怜。 查尔斯从桌上挑了一盘糖分没有那么高的蓝莓芭乐干果盘，递给洛源。 「吃这个解馋吧。」 洛源抿着小嘴接过，叉起蓝莓「啊呜」吞掉。 「李老师真会照顾人，做您的恋人一定很幸福。」 查尔斯嘆了口气：「叫我查尔斯吧。」 他真的听不得洛源叫他李老师。 很有负罪感。 「查尔斯先生。」 洛源开心地喊着他获得的新称唿 「您跟他们聊完了吗？是不是能陪我一会啦？」 「还没有。」查尔斯如实说，「还有一位学者要去见一见。」 「您最近好忙啊，要么关在实验室，要么就是在跟不同的人讨论。」 洛源看着查尔斯眼下一点浅浅的青黑。 「因为指挥官的病？」 「嗯。」查尔斯简单道。 这段时间他为了异变素与沈确的病情翻阅了几乎所有资料，还要组织专家会审，与弥赛亚的总院沟通，忙得脚不沾地。 洛源已经放弃了约他出去吃饭，改成到露翠疗养院给他做饭。 他做饭实在太差了，只会煮方便面。 查尔斯拒绝了几次，委婉地表示了与其吃方便面，还不如喝营养剂。 但看着洛源委屈巴巴吃掉自己煮的方便面，还是于心不忍，给他找了本入门级食谱。 洛源在白沙星没有住处，查尔斯了解到他其实很少在某个星球停留，平时都是住星舰上的宿舍。 像没有根的浮萍。 水流到哪，他就到哪。 「您可以用我的厨房，但不要吃没有营养的食物。」 查尔斯收留了他。 于是每天回到疗养院，或是从诊疗室出来，看到厨房里多了一个对着食谱手忙脚乱的人变成了常态。 滚烫的水蒸气浮到半空中，把那人浅棕色的呆毛吹得晃啊晃。 倒是给冰冷的疗养院添了几分烟火气。 偶尔有学生讨论课的时候，那几个小朋友会留下来帮忙，查尔斯就能吃到一次味道还可以的食物。 「查尔斯先生也要注意自己的健康啊，老是跟别人说不能喝营养剂，自己却一直靠那个撑着怎么能行？」 洛源把干果盘举到查尔斯面前。 查尔斯低头看了一眼洛源乖巧圆润的眼睛，小巧的鼻樑下是泛着红润的嘴唇。 罪恶。 无论是拒绝还是接受。 都很罪恶。 他最终还是吃了一颗蓝莓，作为回应。 因为这一颗蓝莓，洛源又笑了起来。 「关于那个新型异变素，有什么进展吗？」 查尔斯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洛源虽然带着笑，给人的感觉却冷了几分。 查尔斯的语气也变得严肃：「目前可以判断出，异变素里来自生命海的活物应该有很强的再生与修復能力。」 「可以让虫族激素进入人体后呈指数倍复制增长，从而诱导异变产生。」 洛源眨了眨眼，「听起来像是……癌细胞，或者病毒？」 查尔斯：「可以这么理解。」 他停顿了一下。 「指挥官体内的异变素之所以失活，大概率是因为那些活物在激活虫素前，先作用在了修復他残缺的腺体上，从而没有能力再引发异变。」 洛源：「照这么说……只要能解决这些活物，就能阻止异变素起作用？」 查尔斯点了点头。 可问题就在于，如何做到。 沈确的病例可以用万分之一的幸运来形容。 异变素恰巧注入进了他的腺体，而他的腺体又恰好残缺。 又由于未知的原因，那些活物放弃了虫族激素，选择先去修復他的腺体。 「我们对生命海的了解太少了。」查尔斯嘆了口气。 「听起来那是一片很神奇的地方，为什么帝国的学界不去研究它？」 洛源对这方面几乎一无所知。 「因为很难。」 查尔斯放空目光。 「生命海内不仅遍布时空乱流，还生活着人类连想都想像不到的诡异原住生物。」 「尤其是生命海深处，在那里，死亡不是最恐怖的结果。」 洛源喃喃：「难怪流放生命海会是帝国最残酷的刑罚。」 在帝国的传说里，神明会在生命海深处对不可饶恕的罪人做出审判。 第131页 近一百年，洛源所知道被流放生命海的罪人，只有那个曾让伊卡洛斯帝国差点亡国的旧帝。 他所得到的审判是被生命海抹去存在，让人们永远只记得他的罪恶。 「神明审判的说法并没有科学依据。」 查尔斯以严谨的态度提醒。 「其实只是因为那些人在生命海深处遭遇不同，有人落入了时空乱流，有人被某些原住生物消化掉了而已。」 「而且生命海外围也没有那么可怕，科学院每隔几年都会组织科考团队前往外围调研。」 说到这个。 查尔斯忽然想起来。 之前总院有传出消息，因为异变素的出现，这次的科考团队似乎要提前回来。 那就意味着，以研究生身份跟随的公主殿下也即将回到皇庭。 届时一定会在弥赛亚组织研讨会。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收穫。 查尔斯看了眼时间。 「我必须要去见那位学者了。」他对洛源说。 洛源失望地耷拉下脑袋。 查尔斯无声地嘆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嘴巴不受控地解释起来。 「这位学者是从弥赛亚来的，做过许多关于生命海的课题。」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提前告诉洛源。 「过两天我会跟他一起去沙漠区义诊，顺便讨论异变素。」 「时间不会很长，大概一周。」 「你在家里……少吃点方便面。」 他无奈地说。 第93章 指挥官，真好用 碎石镇坐落在沙漠腹地。 天气晴朗的时候，从沙漠酒馆朝着启明星的方向走三十公里左右就能到达。 至于阴天或者沙尘天，那就不知道会不会走到蠕虫洞穴了。 半只靴子陷入松软的沙层，裴忌把身后人的斗篷系了又系，确保宽大的兜帽把他遮得严严实实，一点都露不出来。 「都说了在家等我，你就非要跟过来。」 裴忌没好气地说。 「现在受得了我跟那个傢伙接触了？」 沈确声音平静：「我喷了抑制喷雾，贴了抑制贴。」 还服用了双倍剂量的阻断药物。 ——这点他不会告诉裴忌。 查尔斯确认过只服用一次不会造成太大损伤，顶多一段时间内不太能闻得到裴忌的味道。 在知道那个叫翎羽的商人还有别的意图后，他不可能让裴忌一个人来。 裴忌抚着沈确后颈，探进兜帽里，贴住他的额头。 「难受的话立刻告诉我，明白吗？」 沈确轻轻嗅着。 因为阻断药物，哪怕离这么近，身上还披着裴忌的斗篷，也几乎感受不到他的信息素。 压下心底生理性的不安，沈确低声说：「我会的。」 云层遮住了月光。 今晚算不上晴朗。 残缺的墙壁裸露在沙海之上，如同人类的枯骨。 微风带起沙粒，形成道道水流般的轨迹，敲打着废墟，发出古老的哀吟。 两人在微凉的风中等了一会，等来了几个裹着斗篷的身影。 「你来了。」 为首的人走到裴忌身前。 两缕信息素碰撞在一起，辨认出彼此。 裴忌：「你迟到了。」 「抱歉抱歉。」翎羽笑了笑，往裴忌身后看了一眼，微微拧眉， 「这位是？」 「我的机甲师。」裴忌说。 翎羽「哦~」了一声：「原来是那个金髮的姐姐。」 他看向沈确脚边的箱子。 「那这个应该是机甲解析仪了？」 沈确微微一愣。 金髮姐姐？ 裴忌感到背后注视着他的目光有点冷，心里一寒。 面上却不动声色，「当然，我需要确认你们的3s机甲是不是真的有3s级。」 另一个戴着防风镜，似乎是小头目的男人走上前来，打开箱子看了一眼。 「的确是解析仪。」 他示意其中一个手下提起箱子。 「保险起见，这个由我们拿着。」 「可以。」裴忌吐出两个字。 兜帽遮掩下，看不清彼此表情，但翎羽似乎是在打量沈确。 只见他拿出一块巧克力。 「你好像有点紧张，要吃点甜的放松一下吗？」 沈确冷冷地开口：「我不喜欢吃甜的。」 「真是遗憾。」翎羽收回巧克力。 「该走了。」 防风镜示意手下拿出眼罩。 裴忌挑眉，「怎么？不在这里看吗？」 「还有一点距离。」 翎羽压低声音。 「放心，不会害你们的。」 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裴忌戴上眼罩，抓住沈确的手。 戴防风镜的男人开启一个引路装置，领着两人走出碎石镇。 摸黑走了一段不近的路，几次变换方向之后，裴忌意识到那些人在带着他们兜圈，应该是防止他们记下路线。 很狡猾，也很谨慎。 绕了将近一个小时，周围人停了下来。 脚底的触感从柔软的沙子变成坚硬的石板。 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前方似乎是一串向下的台阶。 跟着引路装置下了约莫有十几级。 戴防风镜的男人再次开口：「眼罩可以摘了。」 第132页 昏黄的灯光进入眼帘，裴忌眯了眯眼，适应了黑暗。 周围墙面斑驳，他们处在一个陈旧的坑道内。 原本跟着他们的人少了一些，防风镜和翎羽一前一后夹着两人，其他人则跟在最后。 「还在前面。」防风镜说。 将眼罩扔回给防风镜，裴忌没有松开沈确，依旧拉着他。 「你们好像很亲密。」翎羽随口道，「之前也经常见你们待在一起。」 握着的手往后一挣，裴忌没让，把沈确往身边拉了拉。 他知道翎羽在试探沈确到底是不是星遥。 以 omega现在的状态，很容易受他影响。 「不然呢？「他冷笑道，「我的机甲是自己长成a级的吗？」 翎羽轻笑一声：「也是。」 感觉到沈确微微放松，裴忌松了口气。 悄无声息地铺开一点精神力，他能感觉到前方不远处就是矿坑。 脚下的石板越来越残破，逐渐没有了完整的形状。 裴忌看了一眼走在两人前面的男人。 虽然裹着斗篷，但从起伏的布料能判断出他似乎背着一把武器，屈起的胳膊下意识按着腰侧。 应该有把枪。 思绪翻涌间，裴忌眼神一暗。 迈出下一步的时候，他扶着墙壁的手从上面抠下一块碎石。 一缕沙尘随着他的动作滑下，发出细微声响。 看到这一幕的沈确眸光一冷，落脚点变换位置。 紧接着，他似乎绊了一跤，瞬间朝着翎羽的方向倒去。 听到沙粒声响，还没来得及循声看去的翎羽一愣，被沈确的斗篷遮住了一瞬的视线。 说是迟那是快，裴忌手里的石块正中右侧一处摇摇欲坠的墙皮。 只听「哗啦」一声。 「谁！」防风镜警觉地掏枪瞄准发出声音的地方。 沈确堪堪稳住身子，低声对翎羽说了句：「抱歉。」 而裴忌的目光，已经精准地落在了防风镜掏出的枪上。 轻型军用枪械，除了七大舰队只有贵族的私人骑士团才有资格配备。 统一制式，枪身上嵌有能量纹路，以及…… 他细细看过那凹凸不平的圆形标志。 是家徽。 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扫了眼还在往下落的簌簌沙尘。 裴忌嗤笑一声：「这地方该修了。」 再次把沈确拉回身边。 如果可以的话，裴忌真想现在就狠狠亲他一口。 真好用啊——第一指挥官。 又走了一段距离，视线赫然开阔，巨大的垂直矿坑出现在眼前。 特殊材质的架子支起头顶的层岩，再往上，已经被厚厚的沙尘掩埋。 不停有细沙从层岩的缝隙落下，如同细小的瀑布，其中夹杂着些许金色的颗粒。 ——沙金。 戴防风眼镜的男人一指矿坑中央。 只见堆满了沙粒、碎石的坑底，停驻着一架黑色的机甲。 看到那机甲的第一眼，裴忌只觉从嵴背升起一股冷意。 他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机甲。 比起机甲，它更像是一个……生物。 缓缓向下走去，几十个黑斗篷站在四周的脚手架上，警惕地盯着他们。 裴忌不动声色观察着机甲，手心传来的触感收紧，温暖而坚定。 那架机甲的表皮似乎是用某种高精度仿生机械制造，覆盖着一层滑腻的金属鳞片。 暗处呈现出黑色，有光照耀的地方则在深蓝、紫、黑之间诡异地变幻。 裴忌曾在极洛星的深海蠕虫身上见过类似的……表皮。 整个躯体也呈现出一种异常的比例，令人非常不适。 两人最终停在机甲前，拿着解析仪的手下放下箱子。 「好好看看吧。」 翎羽的声音幽然响起。 「希望你的解析仪足够先进，能算得清它的属性。」 第94章 谁的瓜保真 「那个东西绝对不正常！」 裴忌把自己甩进书房的扶手椅，扬声道。 从碎石镇回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没有丝毫睡意，裴忌精神紧绷，直奔书房。 「数据显示，它的性能的确高于帝国所有的3s机甲。」 沈确坐在沙发上，苍白的指尖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声音沙哑低沉，透露着难以抑制的疲惫。 脑海中又浮现出机甲解析仪上那一排排恐怖的数字。 之所以是3s，是因为帝国的评级标准最高只有3s，解析仪也只能评判出3s。 走之前防风镜要求他们删除了数据，但沈确记下了大部分。 他撑着扶手想要起身，眼前忽然一黑。 「唔……」 「夫人！」安雅连忙扶住他。 仓促的脚步声响起，温暖的怀抱接替了小女僕。 「没事。」沈确靠着裴忌缓了一会，「有点低血糖。」 「拿点吃的，早上的药也拿过来。」裴忌吩咐安雅。 安雅应声去了。 「先吃点东西，喝完药你去睡觉。」裴忌的语气不容分说。 因为阻断药物， alpha 的味道变得很淡。 沈确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正因得不到安抚而变得焦虑，哪怕做了准备，刻意控制，时间长了，也慢慢压制不住。 第133页 果然是上瘾啊。 「我现在睡不着。」他轻轻把裴忌胸前沾染的一点沙土拍掉。 「我看你是好得太快了。」 裴忌矮下身子，贴上他的额头。 还好，体温没有过热或者过冷。 「任性。」 熹微晨光从长窗透入，柔化了他冷硬的面部线条，显出几分朦胧暧昧的意味。 话虽然是责备，但声音却很轻很低。 沈确弯了一点唇角：「是上将照顾得好。」 裴忌：「……」 裴忌：「你以为我在夸你啊！」 他发现沈确越来越知道怎么噎他了。 「没关系，裴忌。」 沈确蹭了一下他的鼻尖，半眯着眼睛呢喃。 「我能判断自己的身体状况。」 「别担心。」 一种特殊的、奇异的亲密感撩拨起心弦。 被熟悉的感觉很好。 下意识的动作，没说出口的话，别扭的埋怨或者担心，对方都能稳稳地接住。 按照教科书的说法，匹配度达到一定程度的 ao 可以通过信息素的交融达到类似心与心的共鸣。 但沈确没有信息素，他们依然可以做到。 「怎么可能不担心？我好不容易养好的，睡不着也给我去躺床上休息。」裴忌揉了一下怀里人的脑袋。 沈确用鼻音冷淡地哼了一声。 「霸道。」 安雅很快端来了早餐，裴忌让沈确先吃，自己则叫来了菲尔。 他画出从防风镜枪身上看到的图案，递给女僕。 「这个家徽你认识吗？」 沉星宫八卦头子兼情报贩子菲尔拧起眉。 「老鼠草和鹰……」 眉头勐地展开。 「啊！是加尼尔男爵的家徽。」 「加尼尔……」裴忌脸色沉了下来。 沈确：「有点耳熟。」 「加比部长是他的侄子。」菲尔说。 「不是侄子，是儿子。」裴忌冷笑一声。 菲尔惊讶地捂住嘴。 她的瓜居然保真了！ 沈确用温水送下微苦的药剂，等着裴忌继续说。 既然知道加比和加尼尔的关系，那赌场事件后不可能没查过这位男爵。 裴忌：「加尼尔年轻时在弥赛亚的星空塔任过职，后来回到白沙星继承遗产和爵位。」 「赌场事件之后老爹早就把他家翻了个底朝天，所有房产都没有放过，但并没有发现异常。」 「除了私生活很乱，情妇一堆，还跟几个公爵夫人有染。」 裴忌嫌恶地皱了皱眉。 听说搜查的时候还恰好碰到一个。 「你们的贵族圈子真乱。」沈确评价道。 「上将的圈子可是很干净的。」 菲尔自豪地一扬下巴。 「在军校遇到那个白月光之前，我们差点都怀疑他有aa恋的特殊xp呢！」 裴忌：「……」 沈确呛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白月光？」 裴忌：「她记错了！」 安雅「咦」了一声：「可是黛米姐姐说，那段时间每次放假回家上将都叨念什么——」 她压低声音，学着裴忌的语气。 「奥斯汀这傢伙，仗着家里有人又拿到了谁谁谁的消息，实在可恶。」 裴忌：「我是在叨念我们饭堂的阿姨！她每次都给奥斯汀比我多一块肉！」 「真可怜。」沈确干巴巴地评价。 「说回加尼尔！」裴忌命令道。 「他没什么可盘的了。」 沈确喝完最后一管药剂。 吃完早餐，他整个人气色好了许多，阻断药物在慢慢失效，空气中的沙粒气息随之变得浓郁。 沈确觉得有点困了。 「既然家里什么都没搜出来，说明他的秘密在家以外的地方，可以从黑赛的途径继续查。」 裴忌将睏乏的 omega 抱起，停顿了一下，皱眉道： 「我要再去趟那个矿坑。」 沈确合上眼。 「敢趁我睡着的时候去，你就死定了。」 …… 次日。 白日的碎石镇苍凉又寂寥。 残缺的墙壁轮廓在烈日下更加清晰，石缝中探出干枯的索索草，被飞舞的沙粒敲打得噼啪作响。 沙尘扬起的时候，沈确咳嗽了一声。 被叮嘱照顾家属的洛源瞬间扬起脸。 「指挥官，你还好吗？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喝水？我做了三明治喔，新学的！」 沈确：「……」 两人停在一处剩了三面围墙的背风地。 裴忌则站在离两人十米开外的空旷地带，凝眸望着地面。 昨晚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沙尘掩埋，除了略微起伏的沙丘，什么也分辨不出。 他转身走回沈确和洛源在的地方。 简洁的作战服勾勒出alpha挺拔的身姿，劲瘦的腰身紧緻有力，像一只矫健的猎豹。 他走得很稳，仿佛不是踩在柔软易陷的沙地，而是在军舰光滑平整的作战场。 「找得到路吗？」沈确问。 「用肉眼找不到。」裴忌看了洛源一眼，「我要铺开精神力了。」 洛源从半块墙壁上跳下来，「全铺开吗？」 裴忌点了点头。 第134页 「收到。」洛源双指併拢，点了点防风镜。 「在这等我一会。」裴忌嘱咐了沈确一句，转身走向远处一个较高的沙丘。 望着alpha远去的背影，沈确微微皱眉：「为什么铺开精神力还要特别知会你？」 「上将怕影响我。」 洛源眨了眨眼，收束好自己的精神力。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指挥官你没见过上将完全铺开精神力的样子吧？」 沈确摇了摇头。 资料上记录他的alpha的精神力是s级。 放普通人眼里是凤毛麟角，但在七大舰队，s级的人并不少。 不过s级也分强弱。 沈确还记得在赌场被裴忌抓住时的感受。 那种如同被大网捕捉、精准锁定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又心惊胆战。 洛源笑了一声。 「一般情况下上将不会全面铺开自己的精神力，连我也只见过那么几次，上次好像还是剿灭沙漠蠕虫的时候。」 他望向沙丘之上屹立的挺拔身影。 「你很快就能知道，为什么白沙星那么多领主都做不到的事，只有他能做到了。」 第95章 感受 裴忌单膝触地，手掌贴上滚烫的沙粒。 闭上眼。 空气似乎突然凝固。 一股无形的强风以他为圆心炸开，朝周围倾泻出去，瞬间织出一张密实的网。 微风、虫鸣、每一粒沙子的痕迹，都清晰无比地映入他的脑海。 无形的压迫感袭来，远处的洛源精神紧绷，更谨慎地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力。 「帝国给精神力设定的最高等级是 s 级，但上将根本不在这个级别内。」 洛源回想起第一次在训练场感受裴忌精神力时的情景。 那简直是个大型跪拜现场，光担架抬出去十几个。 「因为会影响队友，所以上将很少在团队作战的时候用这个。」 太强悍的精神力会无差别攻击周围人，类似于信息素压制，除了敌方，友方也跟着遭殃。 随着裴忌的五感增强，洛源感觉到有什么力量在扼住他的咽喉。 耳鸣、急喘、视线模煳，思考困难。 裴忌的精神力压迫着它所能触及到的所有人的感官，让人无法挣脱。 「真变态。」 饶是把裴忌崇拜到天上去的洛源，也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单兵都是好战的生物，没有人会喜欢这种被压制的感觉。 这还只是精神力压制，没加上信息素，要是那沙尘暴一起刮过来，别说人类，就是虫兽都得给裴忌跪一个。 虫族克星可不是白叫的！ 洛源忽然记起自己还有照顾家属的任务。 完了完了！沈确现在可没有精神力，还是omega！ 要是不小心晕菜了，他一会估计得跟蠕虫打牌去了。 然而洛源一转头，却发现沈确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远远望着裴忌的身影，眼里露出一丝茫然。 似乎……还有一丝惊讶？ 「沈指挥官？」洛源叫了一声。 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吗？ 沈确没有回头。 他听到了洛源的声音，而且不仅是他的声音。 还有微风、虫鸣。 刨沙子的狐狸，晃动的索索草，更远一点的驼铃，沙层之下矿洞的迴响。 扑到脸上的颗粒是如此粗糙，连着头顶的烈日都变得更加滚烫。 「洛源。」 他的明明声音不大，传到自己耳朵里却清晰无比。 沈确伸出手，感受着微风亲吻指尖，激活每一个神经末梢，带来电流一般的战慄。 「你说裴忌的精神力会影响周围人，包括……增强吗？」 他感受到了。 是久违的精神力！！ …… 顾及到沈确和洛源，裴忌三分钟后就收束了精神力。 但这三分钟足以他确认方圆一个小时路程内所有的地底矿洞。 他离开沙丘顶端，长靴踩着沙粒滑下，再次回到另外两人身边。 「你们没事吧？」 他把沈确上上下下检查一遍。 对方不知道为什么，看向他的眼睛格外明亮，跟以往讳莫如深的感觉完全不同，让裴忌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上将，你问的不是『们』吗？好歹看我一眼？」 洛源孤零零地站在一边，可怜巴巴收拾着自己七零八落的精神力。 裴忌给了他一眼，「还行，这次没跪下。」 洛源：「谢谢上将夸奖。」 「没吓到吧？」裴忌又问了沈确一遍。 omega 的状态实在奇怪，不会是吓傻了吧？ 「有没有耳鸣头晕？」 沈确依旧用不加掩饰的目光看着裴忌，微微颤抖的指尖被隐藏在攥紧的手心里。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刚冒出芽的那一点精神力。 就像种子突然破土。 很微弱。 但他感受到了。 「你平常一般用多少精神力？」他答非所问。 「30%左右吧。」 裴忌帮沈确把防风镜戴上。 「一会我们往北走，会经过一小片沙尘带，我确认了矿坑的位置。」 「干嘛？」 他疑惑地看了欲言又止的沈确一眼。 第135页 omega极少，不，应该说从没有对什么东西露出如此炙热的眼神。 现在，这个东西是他本人。 说真的，有点受宠若惊了。 「都说了我喜欢单兵作战是有原因的，杀穿虫巢也是靠这个。」 裴忌凑到沈确耳根，压低声音： 「你不会是才意识到我很帅吧？」 沈确突然就着这个动作往他脸上浅浅印了一下。 「自恋。」 他说完转身走了。 留下裴忌一脸茫然地摸着湿湿的脸颊。 …… 有了精神力的指引，三人没用多久就找到了昨日的矿道。 沿着台阶一路向下，走到矿坑时，他们不意外地看到机甲和黑斗篷们都已经撤离了。 「看看有没有什么残留的线索。」裴忌下到脚手架上，伸手把沈确抱下来。 洛源带着漂浮灯跟在最后。 垂直的坑底目之所及只有废弃的矿车以及开凿用的工具。 除了他们来时那条坑道，坑壁上还分布着十几个黑漆漆的矿道口，从脚手架可以进入。 裴忌铺开了30% 左右的精神力， 试图深入那些矿道内部。 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的精神力似乎受到了什么干扰，没感知多远就消失在了坑道深处。 「是沙金。」 沈确扫了一眼瀑布般从坑顶滑落的沙土，蹲下身子捧起一把。 耀眼的金色颗粒从指缝流走。 沙金本就是一种能与精神力共鸣的特殊金属，因此才会用于高级机甲的制作。 可如今，矿坑内残留的沙金反而吸收了精神力，影响了他们的感知。 刚刚裴忌精神力增强的瞬间，沈确感觉到自己那点新生的精神力也跟着生长起来。 是什么连接了他们？ 沈确眼底暗流涌动。 难道是……标记？ 他环顾四周，用自己新生的精神力探知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虽然这点精神力与他之前比差了很多，微弱到裴忌和洛源完全没发现，但从零到一的感觉让他嘴角上扬的欲望快要压抑不住。 刚开始他还担心是不是受裴忌影响一瞬间的错觉。 可一路走来那点精神力不仅没有消失，还会随着裴忌的精神力起伏。 太奇妙了。 这简直太奇妙了。 沙土中露出一些碎片，或许之前是工人用来盛水或者食物的容器。 沈确走到一处埋着较多碎片的土堆前，把碎片挖出，一一查看。 有些碎片上刻着小段编号，因为时间久远已经看不清。 「你今天很不老实啊。」 阴影从头顶落下，沈确仰起头，从下往上看着俯身的 alpha。 从这个角度看，身材高大的 alpha 压迫感很强，像是随时要把他吞吃了。 裴忌对沈确这一路上动不动就跑开的行为很不满。 虽然沈确从来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 omega ，但他一向很有分寸，顾及身体状况，以往跟在身边也还算乖巧听话。 可今天这小傢伙就跟突然上满了发条似的，一个不注意就脱离他的视线。 搞得裴忌一阵接一阵紧张，生怕他磕着碰着，心率都超好几倍了。 早知道就应该趁他睡觉自己来！ 大不了跪一晚上方便面。 沈确毫不畏惧地回望他：「我在搜索。」 「那信不信一会你不小心摔个跤，就得哭着回来求我抱你？」 沈确缓缓勾起嘴角：「所以呢？你会在这把我干废吗？」 裴忌瞳孔地震，整个人就地石化。 卧卧卧卧槽……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满意地看着 alpha 愣在原地，沈确站起身，丢了一块印着编号的碎片到裴忌手里，心情很好地走了，嘴里还哼着最近听的沙漠舞曲。 裴忌惊恐望向 omega 离开的背影。 他是中邪了吗？还是突然被什么玩意儿魂穿了啊？！！ 搜索完矿坑，裴忌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坑道口。 「我去坑道里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 「不行。」沈确否决，「我也去。」 锋利与冷静的目光碰在一起。 洛源夹在中间两边看了看。 「要不一起去吧。」他无辜地笑了笑。 …… 坑道暗处，一道身影靠在墙壁上。 金色的瞳孔自黑暗中绽放。 翎羽抚摸着胸口挂着的一个小型机械装置。 说是机械装置，它的外观看起来却更像是一粒种子。 淡粉与蓝交织的流光隐隐从中透出。 「别急……」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谁说道。 「很快就会有第二个战利品来陪你了。」 目光流连在机械装置中心镶嵌的共生石上。 四只金色复眼缓缓从他两侧脸颊的位置睁开。 「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快。」 「裴忌。」 第96章 虫态 翎羽是一个很自我的人。 更准确的说，在变成虫之前，他是个很自我的「人」。 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无论是不是自己的。 戴着一张和善的面具，斡旋在各星系高层与底层之间。 看上别人的货物，就买星际海盗劫船，仰慕强大的力量，就主动成为伊甸星系的实验品。 第136页 成为帝国与虫族之间某条暗线的一环并非他的本意。 但从中的确可以获得许多好处，也让他享受了很多乐趣。 这点，他很喜欢。 翎羽不断玩把着胸前的装置。 结晶状沙金与海蓝宝的共生石。 作为什么新婚礼物简直太浪费了。 沙金可以与精神力共鸣，海蓝宝又拥有特殊的隐蔽、易色属性。 加上伊甸星的技术。 他缓缓铺开精神力。 上一秒还靠在墙边的身形下一秒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淡蓝色的光晕。 完美的隐匿者。 六只复眼看向暗中的某个方向，翅膀上的发生器轻轻摩擦。 幽暗未知的地方传出一声浅淡的虫鸣。 得到回应的翎羽勾起嘴角，取出一个注射器，反握在手里。 淡金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在针筒内摇晃。 他站起身，走过的地方在外人看来没有任何痕迹，只有浅淡的光晕浮动。 熟悉的信息素顺着坑道飘散过来。 翎羽笑意更深。 裴忌啊裴忌。 拥有这么完美身体的你，应该成为我的雄虫才对。 …… 裴忌几乎在沈确停下脚步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怎么了？」 「好像有声音。」沈确眯了眯眼，看向身旁一处岔路。 细细簌簌的摩擦声从里面传来，伴随着微弱的……似乎是人的声音。 废弃许久的矿坑里怎么会有人？ 难道是加尼尔的手下？ 三人对视一眼。 洛源右手按上腰上的枪枝。 狼一样锐利的眼睛直直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慢慢移步过去。 裴忌示意沈确走在中间，自己则垫后。 漂浮灯照亮了前方一小块空地，在墙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声音越来越大。 似乎混杂着低语、呜咽，以及某些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咯咯……这是……哪……」 「好恐怖……咯……师傅……呜……」 「咯咯咯……」 灯光触及一角残破的衣物，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那似乎是一个不大的少年，蜷缩在坑道一角，背对着他们，正在抓挠墙壁上不知道什么东西。 「人？」洛源愣住，「小朋友，你怎么在这？」 那少年并不理他，依旧抓挠着墙面，喃喃自语。 沈确觉得少年的背影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裴忌看了一眼，皱眉，「这不是狄昂家的学徒吗？」 「狄昂？」 沈确想起来，镶嵌记忆石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之后还为他做过证。 那个小学徒还穿着狄昂工匠铺的工作服，护目镜搭在头顶。指甲与石块摩擦时发出恐怖的「刺啦——」声，在矿洞里不停迴响。 裴忌：「他不是休长假了吗？」 忽然间，他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从学徒身上发出来的，像是信息素…… 但这个小学徒应该是 beta才对…… 眼见洛源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要去拍他肩膀。 沈确突然出声：「等等，别碰他。」 洛源的手停在离少年肩膀不足 5cm 处。 而就在沈确出声的那一刻，小学徒勐的回过头来。 「咯咯咯……」 「咯咯咯……」 洛源后退一大步，「我去……这是……」 只见那小学徒脸上覆盖着一层绿色的硬壳状物质，金色的复眼在甲壳间灵活地转了一圈，锁定了沈确的位置。 死死盯着。 「咔嚓」一声。 他背后的衣服破裂，皮肉绽开，一对裹着黄色与红色粘液的翅膀伸了出来！ 就在那双翅膀即将震动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 子弹贯穿了翅膀的骨架，新生的翅膀软绵绵地倒在一侧。 「砰！砰！砰！」 子弹瞬时将羽翼击碎。 学徒痛苦地嘶吟了一声，鲜血淋漓的指甲捂住脑袋。 「好痛！咯咯咯……好痛！！」 裴忌眼神冷到极致。 同样的错误他不可能犯两次。 「上将。」洛源的声音响了起来，「看里面。」 裴忌目光移动，心脏瞬间沉到谷底。 一双接一双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绽放，漂浮灯照亮了一个接一个表情扭曲，动作奇怪的人类。 「咯咯咯……」 「咯咯咯……」 低语与摩擦声此起彼伏，正处于异变中的人类慢慢将脑袋扭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今天运气这么好，炸了虫子窝了。」 皮肉绽开的声音响起，裴忌抬手击穿一双刚要生出的翅膀。 「别让他们发出虫鸣！」 话音刚落，一只带尾钩的虫突然扑了过来。 裴忌铺开精神力，将它震回了原地。 没等虫子做出任何反应，就见他脚下一动，长腿一扫，直接踢爆了它的脑袋。 腥臭的液体溅到靴子上，裴忌嫌恶地看了一眼。 洛源忍住突如其来的耳鸣，连续射击，飞快崩掉那些已经生出的翅膀。 透明的残片如同雪花一般在漂浮灯下飞舞。 一群新生的低级虫族可不是第四舰队两个杀神的对手。 第137页 没几分钟，坑道里就溅满了腥臭的液体。 一只畸形的脑袋滚落到沈确脚边，他下意识后退，身子却突然一轻。 裴忌把他放在一处干净的地方，确认自己身上的虫血没有沾到 omega 身上后，弯腰抹掉他靴子上刚刚不小心蹭到的粘液。 随后拔出匕首转身割断了扑上来的虫子咽喉。 一尘不染的指挥官安静看着背对着他战斗的挺拔身影，目光柔得像一滩水。 「哪有那么金贵。」他小声咕哝了一句。 试探着铺开自己那一点点新生的精神力，轻轻触碰 alpha密匝的精神织网。 沈确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如同一只刚刚睁开眼的幼兽，伸出柔嫩的幼爪试图触摸为他浴血战斗的凶兽。 精神力的主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但精神织网却发现了领域内这个新生的可爱的小东西。 无差别攻击一切的凶兽收起了利爪，温柔地舔了舔幼兽的脑袋。 「给李医生留一只活的！」裴忌对洛源说。 话音刚落，余光忽然瞥到一抹浅淡的蓝光。 一股阴寒顺着精神力传到裴忌脑中，骤然炸开。 他顿时汗毛耸立！ 本能的驱使下，裴忌勐地捂住了后颈裸露的腺体，猝不及防低下身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躲避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间，尖锐的刺痛从手背上传来，一闪即逝。 「裴忌？」 看到裴忌突然单膝跪地，沈确连忙收回试探的精神力，跑到他身边。 收回捂住后颈的手，裴忌在看到手背上针孔的瞬间眯起了眼。 沈确捧着那只受伤的手，小心翼翼蹭掉手背上的血迹。 「刚刚发生什么了？」 锋利如刀的双眸死死盯着虚空中某个方向，裴忌缓缓勾起一抹邪笑。 「虽然我什么也没看到，但好像有人在惦记你老公的腺体啊，宝贝。」 第97章 这好像是我的东西 有个看不见的敌人。 裴忌重新站起身，对洛源说：「带沈确先走。」 洛源刚爆了一只虫子的头，落地翻滚，闻声抬头。 头顶的杂毛晃了晃。 「耶？」 裴忌谨慎地望着四周，目光扫过仅剩的几只变异者。 「剩下这几只交给我。」他看了一眼沈确，「出去等我。」 沈确盯着裴忌手背的孔状伤口，深吸一口气，「裴忌……我……」 「出去等我。」 他沉声重复了一遍。 那个看不见的傢伙是冲着他来的。 是人是虫还不清楚，但他不能冒着让沈确异变的风险把他留在这。 「走吧指挥官。」洛源开口，「上将要单兵作战了，我们留在这只会拖他后腿。」 沉静如水的目光掠过alpha坚毅的侧脸。 沈确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扼住。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跟随洛源离开了狭窄的矿道。 在矿道尽头转弯时，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裴忌。 alpha的身影半隐在暗中，英俊的五官在漂浮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深刻。 他孤独地走向不祥的金色复眼。 那一刻。 一种强烈的渴望和冲动在沈确心里翻涌。 好想，站在他身边。 两枪解决一只扑上来的虫，裴忌确认洛源已经带着沈确走远。 那个危险的敌人还在他周围。 有那么几次，裴忌觉得自己要捕捉到他了。 可回头时却空无一物。 「游戏好玩吗？」 他低低一笑。 「真可惜，我没心情了。」 尾音落下的瞬间，强悍的精神力骤然铺开。 剩下的几只虫悽厉地惨叫一声，坚硬的甲壳裂开，黄色的液体从里面缓缓流出。 暗中的翎羽浑身一凛，原本要动的脚步再也动不了分毫。 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摁住！ 恐惧、不安。 双脚像是失去了知觉，再也无法支撑身躯。 眼前的一切仿佛蒙上了一层黄色的滤镜——是血流进了眼睛里！ 尖锐的耳鸣让他再难分辨任何细微的声响。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裴忌低沉如同来自地狱般的声音响起： 「抓到你了。」 冷若冰霜的面孔突然放大，恐惧霎时从嵴背攀上。 翎羽用尽全身力气后退了一步，裴忌凭空伸手一抓。 糟了！ 翎羽眼睁睁看着随动作扬起的挂坠被裴忌抓到了手里。 伪装消失。 拥有人类身形，六只复眼却是虫族形态的星际商人再次现身。 「哦？」 裴忌拉长音，看了一眼手中抓到的东西。 美丽的流光从指缝溢出。 「这好像是我的东西吧？」 金色的复眼黏在裴忌身上，危险又灵活地随着男人每一个动作转动。 翎羽将注射器握得咯吱作响，巨大的压迫感已经让他无法冷静思考。 却硬是挤出一个微笑：「现在是我的了。」 裴忌冰冷地吐出三个字：「你也配？」 下一瞬间，两人同时将手伸向了胸口的机甲项鍊。 「轰！」 巨响划破了天际。 第138页 冲击波扬起漫天沙尘，沙层与岩层同时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下塌陷。 刚离开矿坑的洛源和沈确摇晃了一下。 沈确勐地回头，只见矿坑所在的位置已经变成了流沙的漩涡。 两架机甲冲破沙尘，激烈的炮火在半空中对撞，映红了半边天空。 「我去……」 洛源的头髮已经在狂风中乱成了鸟窝。 「不是说给李医生留个活口吗……」 沈确盯着依旧在塌陷的地面坑洞。 「不好……」 他喃喃道。 「希望别引来沙漠蠕虫。」 几个来回之后，翎羽已经发现了不对。 他完全靠近不了对面的黑色机甲。 泛着幽冷色泽的机甲犹如黑色的闪电，快到他根本无法看清任何动作。 明明与裴忌在赛场上也交过手，还看过他那么多场比赛，对他的攻击方式也算了解。 可眼前的裴忌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是因为「蚀天」吗？ 传闻中能达到与驾驶员完全合一的突触。 每一发攻击都能无比精准地命中，毁灭性的力量很快让翎羽的机甲伤痕累累，连能量护盾都无法抵挡。 简直就是……战场上的魔王。 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翎羽迅速环顾四周。 在注意到不远处沙丘上两个小点后，他眯了眯眼。 轻薄的衬衫被属于虫族的尖壳刺破，他自由控制着身躯变换形态，展开两对透明的双翅。 发生器对撞在一起，摩擦，震动。 特殊的频率通过机甲二次放大，精准地传播到空旷的沙漠里。 还在注视地底塌陷的沈确突然浑身紧绷。 与此同时，裴忌也意识到翎羽在做什么。 他骂出一句脏话，控制机甲朝沈确的方向降落。 洛源也意识到不对，上一秒还站得好好的指挥官下一秒忽然软绵绵地朝一边倒去。 他连忙扶住沈确。 「指挥官？！」 只见沈确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浑身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唿吸也跟着变得急促。 一股不正常的热度从他身上升腾起来，白到透明的脸颊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冷静自持的眸子变得浑浊茫然。 洛源一个激灵。 指挥官，发情了？ 本能驱使下他迅速与omega分开一点一点距离。 却没曾想就在他放松的这一点间隙，沈确忽然推了他一把，顺势离开了洛源身侧，朝着另一个方向踉跄两步。 「唔，上将……」 沈确绵软无力跪倒在沙地上的时候，洛源吓得魂都飞了。 还没来得及跟上去，却见黑色的阴影笼罩下来。 裴忌刚到半空就将蚀天收回了项鍊里，一个纵身跳到沈确身边，接住了正往沙地里栽的 omega。 「嗯……」 沈确埋入熟悉的怀抱，半阖的眼睫轻轻颤动。 温暖的信息素围绕过来的时候，他不自觉地贴上去，伸手搂住alpha的脖子，像小动物一样贴在他侧颈。 将虚弱的omega搂在怀里，裴忌看向洛源，目光阴沉狠戾。 「md， 你去追那个混蛋。」 洛源望向半空，小狼眼锁定两点闪烁的引擎光，眯了眯。 「交给我吧！」 他捏住项鍊，s级高攻追击型机甲「尘音」展开双翅腾空而起，瞬间消失在夜幕里。 裴忌轻轻摸着沈确的后脑勺，听到omega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一声可怜的呜咽。 「没事，我在这……疼吗？」 他低声问。 「受不了的话就咬我，没事、没事。」 他将omega压向自己的毫无保护的大动脉。 沈确咕哝了一句什么，声音低得几乎分辨不出。 嘴唇触到皮肤的时候，他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轻轻贴了上去。 没有咬。 裴忌微微一愣。 沈确的状态似乎跟上一次有些不同，他好像还是清醒的，也没有疼得声音发哑，剧烈颤抖。 「我好热。」 耳边传来沈确的呜咽。 「好难受……」 第98章 糟糕 听到虫鸣的一剎那，恐惧从沈确心底骤然升起。 他咬紧了后牙，指甲陷进了肉里，却意外地发现没有预想中异变带来的疼痛。 或者说，只一瞬间，那尖锐而深邃、几乎要重塑身躯的剧痛让他直接脱力地倒了下去。 可紧接着，一股温暖的力量流遍全身，一点点将疼痛剥离开来，留下绵绵密密的、电流般细小的刺痛。 熟悉的热度升腾起来。 没有疼痛的遮掩，让人觉得好难堪。 他很快闻到了裴忌的味道，推开了扶着自己的人往他的方向走去，可绵软的双腿无法支撑自己。 不过很快，他就落入了熟悉的怀抱。 蜷缩进alpha怀里。 第一次在发情中维持清醒的沈确清晰地意识到。 是裴忌留在标记里信息素在起作用。 大脑被高热烧得一塌煳涂。 他愈发地紧绷、敏感，偏偏裴忌还要在他耳边说话。 气息抚过面颊，他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慄。 要是可以，真想堵住这张臭嘴。 但是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又那么令人安心。 第139页 他说：「没事。」 他说：「我在。」 蚀骨的难耐下，沈确呜咽了什么连他自己都没听清的话。 抱着他的人忽然僵硬了一下。 沈确烧坏的脑子像开了闸一样什么嘤嘤唔唔的话都往外放。 身体里的信息素前所未有的活跃。 他知道这可能类似于某种免疫系统，就像人被病毒感染后会发高烧。 但好糟糕。 异变素在折磨他的腺体，沙尘的气息捲起一波又一波花香，交织缠绵在一起，阻止着对方的入侵。 无边的炙热中。 艰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帮你。」 …… 他们像滚在沙漠里的小动物。 沈确脸枕着自己的外套，垫着裴忌结实的身躯。 alpha只穿了紧身的背心，鼓起的肌肉坚实有力。 沈确偶尔胡乱地摸到一把，像烫到一样收回手。 他感觉到沙粒的味道正在慢慢变淡。 已经快不足以对抗异变素的入侵。 翎羽的唿唤比上次那个虫族要更加持久、强烈。 沈确深吸一口气，费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用绵软的手拨开后颈的碎发。 声音颤抖地吐出加深标记的请求。 「你在开什么玩笑！」裴忌声音严肃又喑哑，「不要命了？」 「不是……」 沈确现在没力气解释。 长睫毛下的瞳孔水光涣散，轻轻一抖打湿了alpha的肩膀。 裴忌觉得自己要疯了。 「哭也没用！」 他动了动黏腻的指尖，两眼一闭开始背自己的宣誓词。 好烦。 沈确要骂人了。 他要怎么解释自己需要裴忌的信息素。 这一切都是他的感觉，没有依据，就算解释了裴忌也不会信。 易感期的惨剧把alpha伤得不轻。 「上将……」 沈确黏黏煳煳地哀求起来。 「能不能……唔……信我一次？」 「你再提这个我把你丢在这了。」 裴忌的声音冷漠地像杀了十年鱼。 然而越来越多的泪将他的肩膀沾得湿透。 乞求声从「不信任」到「讨厌他」再到「离婚吧！」 掰过omega满是泪痕的脸，在注意到眸底那一抹金色后，裴忌深吸一口气。 烧煳涂的话不能当真，但沈确说了什么他依然听了进去。 所以，真的会有那个可能，他的信息素可以阻止沈确的异变？ 前两次并不愉快的回忆浮现在眼前。 还有omega难过的面容，一向清冷自制的人蜷缩在床上，痛得发抖。 裴忌眉头深深地拧起。 他真的是药，而不是毒药吗？ 「沈确。」 他艰涩又清晰地问。 「你知道我咬下去你会很痛吗？」 「会痛到昏迷，痛到失去意识。」 「可能会……留下心理阴影。」 omega 掀起迷离的眼睛看着他。 「我知道。」 他将脸埋进 alpha手心里。 「我接受。」 …… 碎石镇周边的沙漠福利院。 结束了一天义诊的查尔斯正给小孩子们分发糖果。 一盏风灯挂在简陋的屋檐下，随晚风飘摇。 比同龄人瘦小一圈的孩子们们挨个给儒雅的医生说着「谢谢」，并把沙漠玫瑰送给他，作为交换。 没一会，查尔斯就收了满满一怀抱的玫瑰。 温和的目光落在那些营养不良但依然充满活力的孩子身上。 他们开心地分享着糖果，有些味道不同的，就掰开来一起吃。 突然间，有个小孩一指半空。 「那是什么？」 周围的小孩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大鸟耶！」 深蓝色的夜幕里出现了一只映着星光的大鸟，离他们越来越近。 查尔斯眯了眯眼，突然目光一沉。 那是一架机甲。 小孩子们也很快发现。 「哇！是机甲！」 「好帅！我只在星网上见过！」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机甲啊？」 「他怎么朝这边过来了！」 红色光点出现的时候，查尔斯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勐的转身对孩子们喊道：「快躲起来！」 「它朝这边攻击了！」 轰鸣声骤然炸响。 玻璃接二连三被震碎。 孩子们惊恐尖叫着四处逃窜。 眼睁睁看着一枚炮弹如陨石般坠落，查尔斯来不及多想，抱住身侧最近的孩子扑倒在地。 然而炙热的气息却停留在了头顶。 查尔斯睁开眼。 一架银色的机甲浮在半空，保护屏障将所有的孩子一个不落地罩住。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机甲里传出。 「逃命就逃命，怎么还急眼了呢？」 银色的机甲低头看了一眼保护罩里的人。 「哇，查尔斯先生，这么多玫瑰，等会能送我一朵吗？」 第99章 公主殿下要去冲锋陷阵啦 查尔斯只觉整个人好像被一股力量瞬间击中。 难以言喻的感觉促使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 他认得洛源的「尘音」。 之前见他在疗养院放出来保养过。 第140页 可静止的机甲完全无法与此时展开双翼、如神祗一般笼罩在头顶的庞然大物比拟。 他似乎能看到洛源弓身坐在驾驶舱里，娇小的身形流畅有力，嘴角还挂着讨人喜欢的笑。 战场上敏捷干练的身影与厨房里手忙脚乱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差点忘了……他是第四舰队的少校来着…… 那个连饭都不会煮、喜欢喝酒打游戏，跟小孩子玩成一片的可爱青年，是一个身经百战，不折不扣的保护者啊。 查尔斯忽然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对着洛源礼貌地点了点头，抱起怀里的孩子往地下防空洞走去。 临走前，他脚步微顿，弯下腰，捡起一朵沙漠玫瑰。 都开口要了，怎么能不给呢？ 趁着洛源救人的功夫，翎羽又放出第二波密集的子弹。 沙漠福利院的建筑布置分散，小孩子们又吓得不轻。 哪怕查尔斯已经叫来了老师带他们统一躲避，也依旧挡不住有落单的孩子。 洛源不得不分心去注意每一个孩子的动向，闪现到炮弹的各个落脚点，展开屏障。 在追踪敌人之上，更重要的是救人。 好战的单兵一直谨记这句话。 而这正中翎羽下怀。 趁着洛源分身乏术，他一个腾空，转身逃离。 离开前还不忘放下十几个定时追踪弹。 空气中瀰漫着炽热的气息。 沙粒在冲击下纷纷扬起，捲成一股股细小的沙尘暴。 随着一颗颗追踪弹被洛源的屏障挡下，重新飞到半空的「尘音」正要往翎羽消失的方向追去，却忽然捕捉到远处扬起一片巨大的沙尘。 足有百米长的恐怖身影出现在沙尘里，正随着沙浪翻滚。 沙漠蠕虫？ 不是一只。 是三只！ 裴忌带第四舰队剿灭大部分蠕虫后，还有一些残余的在沙漠深处苟延残喘。 碎石镇原本就在沙漠腹地。 之前矿坑的塌陷或许已经引起了这些原住生物的注意，现在翎羽对沙地的狂轰滥炸彻底激怒了它们。 银色的机甲立刻锁定沙尘中的虫影，以最快的速度分析着它们的动向。 除了一只似乎正朝着他来时的方向移动，其余两只都在朝着福利院的方向移动。 地面开始颤抖，那些恐怖的巨型生物每一次蠕动都能掀起一大片风沙。 洛源顾不上裴忌那边完事了没，立刻打开通讯。 「上将！上将！有沙漠蠕虫，朝着你的方向过去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通讯接通。 裴忌喑哑的声音传来：「看到了。」 洛源呆愣了一下，他还从没听过裴忌这么沙哑克制……还带着一丝余味的声音。 他不会真的把指挥官干废了吧？ 这还能揍蠕虫吗！ 然而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疑虑。 只见机甲光幕上代表往他们那个方向去的蠕虫小点飞快闪烁了几下，彻底消失了。 通讯里再次响起裴忌的声音：「逼回去了，还有两只，你先顶一下，我把沈确送到查尔斯那里，很快回来。」 洛源一愣，在裴忌挂断前叫道： 「查尔斯先生？他就在福利院啊！」 三分钟后，黑色的「蚀天」战神般降落在福利院门口。 裴忌抱着沈确从驾驶舱走出，一路到查尔斯带孩子们躲藏的防空洞。 「他怎么了？」查尔斯看了一眼昏迷的指挥官。 omega面色呈现出健康的红润，唿吸起伏平稳，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大碍。 裴忌看向蜷缩在另一个角落的孩子们，几个老师正哄着年纪较小的。 有些孩子身上裹着纱布，应该是逃亡中受了伤，已经被处理了。 查尔斯的随身药箱浮在半空，各式药剂摆得整整齐齐。 「被我咬了一口。」裴忌压低声音，「疼昏过去了。」 「咬？！」查尔斯惊疑地看着裴忌，「你还敢咬他？」 「情况很复杂，之后再详说。」裴忌言简意赅，把沈确交给查尔斯。 「你不陪着指挥官吗？」查尔斯问。 以沈确的情况，加深标记后一定比之前更渴望裴忌的陪伴。 裴忌留恋地看了一眼沈确恬静沉睡的面容。 omega的指尖不自觉勾着他的衣角。 离开怀里的时候，那闭合着的鸦羽般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他的alpha即将离开。 「现在不行。」 裴忌将沈确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露出一抹安抚的笑。 「让睡美人在城堡里等着吧，公主殿下要为他屠杀巨龙去了。」 说完这句话，他飞快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与此同时，他按响耳麦。 「接领主私人频率，我是裴忌。」 「碎石镇附近出现三只沙漠蠕虫，一只已经解决，立即扫描周围片区，确认有无新的蠕虫出现。」 「防控部听令，张开沙漠区所有防护网，全面搜捕一架s级轻型机甲，从现在开始，把时事监控结果传给『蚀天』。」 「联繫绿洲治安部，封锁所有星际港口以及站点，注意行动保密，今晚一个星际商人都不准给我放出去。」 锋利的寒光在裴忌眼中跳跃。 「既然现身了，不去沉星宫坐坐怎么行呢？翎羽。」 第141页 第100章 他还是死了比较好 主星弥赛亚。 生命树股东欧文烦躁地在一扇紧闭的门前踱步。 「我就说那只虫不靠谱！他太跳了！简直是蠢货！」 终端另一边传来加尼尔随意的声音：「你太紧张了，欧文公爵。」 「你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欧文气急败坏。 「刚刚我的手下在星网拦截了一条ip在白沙星的视频，沙漠区出现了一架无差别攻击星民的机甲！影像很煳，但我看了，就是那个傢伙！」 「现在裴黎已经联繫星网全面封锁消息，他绝对注意到那个蠢货了！」 「假如他真的被抓，介绍他过去的我和主要跟他合作的你都脱不了关系！」 加尼尔呵呵一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跟领主介绍来的商人合作的无辜者。」 「倒是你。」 加尼尔话锋一转，笑声变得怪异。 「介绍他来的欧文公爵，或许会有点关系。」 「你！」欧文气得浑身发抖。 区区一个偏远星球的男爵，竟然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要不是现在他们攀在同一根绳上…… 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欧文胸膛起伏，猝不及防剧烈咳嗽了两声。 「你还好吧，欧文公爵？」 加尼尔随口问。 「可别因为一个跳樑小丑气坏了身子。」 「等裴黎查到你头上，再说这句话吧！」 欧文缓了一口气，嘴角溢出一点「咯吱」的磨牙声。 最近身体的确经常不适，经常烦躁不说，食慾也有所下降，是时候叫私人医生来看看了。 脑中念头一闪而过，欧文平復了一下心情。 现在还不知道翎羽到底干了什么，无论如何，都要保全自己。 紧闭的门在这时开了，一个管家打扮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向欧文作出请的手势。 欧文迈入房间。 长桌旁还坐着一个穿白色军服的身影，见欧文进来，优雅地示意他坐到对面。 加尼尔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另一个空余的座位。 长桌正对的悬浮光幕上露出半个高大侧影，光幕里的人背对着房间，门关上后，他开口问：「翎羽行动没有知会你们？」 「他行动从来不知会我们。」 加尼尔不以为意。 「除了伊甸星那边的命令，他几乎全凭兴趣行事。」 「之前还从沈确手上捞了个什么玩意，搞得少领主一直在追，连市面上的生意都不好做了。」 「虫族一个都不能信！这群目光短浅的低劣东西，从来不懂控制自己的欲望！」欧文狠狠道。 「不过他似乎还没有落到裴忌手里。」加尼尔补充。 穿白色军服的人忽然笑了一声：「他一定会落到裴忌手里。」 「为什么这么说？」欧文紧张地问。 那人看向他，深邃的眼底冷冽无光。 「你以为虫族克星的外号是白叫的吗？」 光幕里的人沉默了一会。 「不管翎羽如何，既然你们还没有暴露，就先不要行动。」 他的声音温和有力，没有刻意伪装，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尊贵从容的气度。 「白沙星的事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等那批机甲制造完成，就安排撤离。」 「虫族那边，我会沟通，不过……」 那人一顿。 「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帮我办了。」 他没有特指谁，但加尼尔很知趣地开口：「您请讲。」 光幕里的人微微侧目，吐出四个字。 「杀了沈确。」 房间里瞬间陷入沉默。 几秒钟后，穿军服的身影缓缓开口：「他不是已经废了吗？」 欧文也道：「而且他已经离开了弥赛亚。」 「是这样没错。」屏幕里的人说。 他至今仍记得隔着病房玻璃看到沈确那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清冷矜贵的面容消瘦惨白，形如枯藁，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不，当时的他已经死了。 天之骄子坠下神坛，垃圾一样受尽折辱践踏，本该是个多么有意思的故事。 可现在，这故事不对劲了。 没有一丝温度的话顺着冰冷频率传过来。 「我原本以为废了他也差不多，可后来想想……不行。」 那人微微一笑。 「他还是死了比较好。」 …… 白沙星，沙漠腹地。 翎羽躲在一处隐秘的废矿深里，精神紧绷，指尖泛白。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无论他到哪都能被裴忌的精神力精准地捕捉！ 明明一直在引他分心，甚至唤来沙漠蠕虫！ 翎羽一脚踢向墙面。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渺小虫子，而裴忌的精神力就是无法摧毁的钢筋铁笼。 恐惧和愤怒同时在每一个细胞中沸腾。 突然间，冷意攀上心头。 翎羽感到周围的空气再次凝固，无法抑制的毛骨悚然使得他心跳骤然加快。 军靴敲打地面的声音迴荡在空旷的坑道内。 「哒、哒。」 停在身后。 沙尘交织成风暴。 第142页 一个念头出现在翎羽脑中。 他逃不掉了。 …… 沈确发现自己在做梦。 这是一个荒凉的星球，表面除了尘土就是尖利的碎石。 他倒在地面上，脸颊压着一块三角形的石头。 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流下，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有谁抓着他的头髮迫使他扬起脸，目之所及的天空被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 他看到许多只金色的眼。 畸形的人类，丑陋的虫族。 细长的针管扎入他的腺体。 他突然感到一股无比尖锐的疼痛，仿佛有什么在腺体里灼烧。 身体痉挛起来，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溢出。 失去意识之前，沈确看到一双黑色的军靴。 走到他面前，停住。 画面消散。 沈确再次睁开眼。 肿胀的后颈还残留着一丝幻觉般的钝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沉沉压在上面。 他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在触到那块柔嫩的软肉时「嘶……」了一声。 收回手。 好敏感…… 他放轻了力度，抚过新鲜的深刻牙印。 沙粒的气息比之前都要浓郁。 沈确缓慢地撑起身子，摸索了一下脑袋下枕着的那团东西。 他的斗篷、外套、信息素记忆石…… 所有随身的东西都在。 除了裴忌。 他不自觉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唇。 第二次了啊，裴上将。 这可是你第二次，咬完我就消失了。 环顾四周，沈确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 没有铺地板，也没有墙砖，原本的沙土裸露在外，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斑。 门口响起脚步声，熟悉的医生推开门。 「你醒了？」查尔斯走到沈确身边，「我听到动静，猜你应该是醒了。」 沈确点了点头，张口时声音格外沙哑：「裴忌呢？」 查尔斯像是猜到他会这么问，嘆了口气。 「他为你屠杀巨龙去了。」 沈确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很快就恢復沉静。 「他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我很想告诉你立刻，但事实是我也不知道。」 查尔斯坐到沈确身边，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有。 他想要裴忌。 沈确摇了摇头。 「看来的确只有标记的时候不太好受，之后除了上瘾没有其他症状。」 查尔斯熟练地拿出沈确的病歷记录。 向沈确大概叙述了昨晚的事情。 omega听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在提到福利院的时候问了一句：「有没有孩子受伤？」 得到「没有」的回答后又继续放空。 查尔斯明白他现在脑子里除了「裴忌裴忌还是裴忌」外再装不下其他东西，便也不为难他。 「他追出去也有段时间了，随时可能回来，要不你出去等吧，正好也走一走。」 沈确果然立刻下床。 查尔斯又嘆了口气。 真不明白，不就是咬一口吗？ 跟把人操傻了似的。 走出屋外，沈确被强烈的阳光刺得眯了下眼。 沙土做的小屋零星分布在周围，一半的墙壁上都布满裂痕。 地面上还残留着炮火留下的深灰色印记。 几个小孩子正凑在被炮火欺凌过的沙地上玩弹珠游戏。 看到他出来，连忙激动地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 站在孩子们身边的还有三个衣着显赫的人，上好的丝绸面料一看就不属于沙漠区。 见到沈确出来，他们便迎了上来。 「维克多教授，纪然副教授，来自弥赛亚生命科学院总院，我的同事。」 查尔斯·李一一介绍道。 「还有这位，您应该认识。」 他引来最后一位眉目俊朗的中年人。 沈确微微一愣，原本平静的面容仿佛漾起一丝涟漪，但又很快消失。 他很快调整了情绪，一手按住心脏的位置，行了一个传统的军礼。 「褚泱阁下。」 被称作褚泱的男人表情松弛，用一种堪称柔和的长者目光看着沈确。 「好久不见，沈确，上次见面还是在弥赛亚，没有来白沙星参加你的婚礼，实在抱歉。」 「托您挂怀。」沈确礼貌又克制地回道。 那场婚礼本来就是弥赛亚上层贵族们的笑柄，一些人不忍，一些人不屑。 不是褚泱不参加，而是女皇心疼他，谁都没有邀请。 当然，他自己也没有请人看自己笑话的爱好。 褚泱笑着将他扶起。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陛下时常挂念你，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回弥赛亚一趟，见见她老人家啊？」 第101章 它叼住不放了 回弥赛亚……么…… 沈确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裴忌抱着他嚎啕：「你不能回弥赛亚——」时的悲惨画面。 他轻轻咳了一声：「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烦劳您转告陛下，让她不要担心。」 自从上次他已读不回后，卡罗琳娜几乎不再给他发私信，仿佛万念俱灰。 第143页 褚泱点了点头，「我会告诉陛下你现在状态很好。」 沉默了两秒，沈确又问：「阁下为什么会来白沙星？」 他其实不擅长寒暄，但凭他与褚泱的身份差距，以及身为军人对他的敬意，这场对话应该由对方来终止。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帝国上一任第一指挥官。 星历2100年那场差点毁灭帝国的虫兽潮里。 是他代替懦弱无能的皇帝指挥舰队苦苦支撑十余年，给人类争取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那是一场惨不忍睹的战役。 伊卡洛斯星系损失了近三分之一可居住行星以及近一半的人口。 直到卡罗琳娜掌握权柄，同时第一架3s机甲问世，帝国才终于开启了反抗之路，将虫族驱逐回伊甸星系。 之后虽然边界线小摩擦不断，但真正意义上的虫潮只有2155年沈确指挥的那场战役。 只不过还没越过二级边界线就被他扼杀了。 如今褚泱早已退居二线，虽然还是皇庭议会成员，但几乎不问政事。 前指挥官亲切地笑了笑。 「我在白沙星资助了几家福利院，最近恰好组织了一次义诊，顺便来看一看孩子们。」 查尔斯：「褚泱阁下跟两位教授本来在另一家附近的福利院义诊，但昨晚听到爆炸声，十分担心，就赶了过来。」 听到这句话，沈确眸底暗了暗，但并没有说什么。 褚泱突然道：「我本来想着或许能帮上什么忙，但现在看来并不需要。」 「裴上将一个人就能解决了。」维克多接道，「他还没回来吗？」 听到裴忌的名字，沈确感到后颈还肿着的腺体传来一丝夹杂着钝痛的痒意。 「他怎么还没回来？」的念头再次把那脑袋填得满满当当。 真是要命。 褚泱捕捉到沈确眼中一闪而过的眷恋，似乎感到很新鲜。 「你很在意他？」 沈确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什么？」 「那个少领主。」 沈确耳尖微红：「啊……有一点……」 「毕竟是我丈夫……」 另外两个教授对视了一眼。 这是有一点吗？这是有亿点吧！ 褚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三人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沈确又行了一个军礼，直到褚泱背影消失。 他停顿片刻，走向了门口。 沙粒被阳光晒得滚烫。 沈确站在一处背阴地，看着圆耳朵、巴掌大的沙鼠在沙地上打洞。 真好啊……洞里应该全是沙子的味道吧……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沈确脸又红了一点。 这一抹红晕给他白玉般的面容平添了一点娇艷欲滴的味道来。 像是上好的冷玉被人戴久了，盘出了一点人间的色泽。 勉强压制住对裴忌信息素的渴望，涣散的意识逐渐回到刚刚的梦境里。 荒星、虫族、注射器…… 他确定这是从没梦到过的画面。 精神力与大脑深处的意识关联，或许是它的突然恢復唤醒了真实的记忆。 画面定格在最后的军靴上。 那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到底是谁…… 还有精神力。 沈确弯下身子，试探着用手心贴着沙面。 新生的精神力颤颤巍巍探出了触手，缓缓延伸出去，触摸着一切所能感知到的事物。 沙鼠、洞、玩耍的孩子、交谈的老师、驻守在周围的骑士团…… 突然间，他的精神力好像触碰到一面密实的屏障，坚硬的触感猝不及防扎了他一下。 沈确退缩了一瞬。 就在那一瞬间，屏障上忽然分出许许多多精神触手，将他那点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可怜精神力一口气全部捲走了。 「别……」 精神末梢传来强烈的被吞噬和被吮吸的感觉。 沈确跪倒在地，剧烈颤抖起来。 「上将！上将……」 那些精神力像是什么胶状的液体，裹着他的精神力恣意揉捏玩弄。 是裴忌的精神力。 仿佛有什么东西探进了灵魂深处，这种肉体之上，灵魂交融的感觉太超过了。 …… 与此同时，刚把翎羽丢进沙漠监狱，正往福利院赶的裴忌感受到自己放在外面的那点精神力突然活跃了起来，像抓住了什么诱人的猎物。 开心地到处乱窜。 「？」 他懒得管。 沙土做的小屋出现在视线里，他操纵「蚀天」降落，不自觉搜索着熟悉的身影。 诶？沙地上怎么缩着一个人。 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好像在哭。 真可怜。 等等。 那个人好像是他老婆！！！ …… 「我行医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你们这么离谱的病歷。」 查尔斯看着面前的两人，语气异常冷漠。 裴忌不知所措地抱着沈确。 omega埋在他颈间，脸都不愿意往外露，可怜巴巴地搜刮着信息素，时不时呜咽一声。 「你为什么不能收回精神力？」查尔斯的声音又冷了几度。 「不是，我之前一直可以的！」 裴忌为自己争辩。 第144页 「不信你去查我的体检报告，我的精神力控制水平一直是s级！」 「那现在呢？」查尔斯的目光能杀人。 「现在……它它它……」 裴忌结结巴巴。 「它叼住沈确的精神力不放了……」 话音刚落，怀里的人剧烈颤抖了一下。 「上将……」沈确的声音微弱可怜，「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的精神力……唔……」 查尔斯：「……」 他重重地嘆了口气，对沈确说：「你就不能离他远一点吗？」 「不能……」沈确闷闷的声音传来，「我需要信息素……」 「没救了！」 查尔斯愤然起身，大步走到门口。 「锁死吧！」 他「砰」地关上了门。 …… 经歷了一番漫长的尝试。 裴忌终于把自己的精神力从沈确那里收了回来。 连在一起的神经末梢分开时沈确剧烈颤抖了一下。 他缩在床上，小幅度痉挛。 「抱歉抱歉。」 裴忌想揉揉他的脑袋，被omega偏头躲过了，他只能尴尬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说实话他直到最后才感受到沈确那一点可怜的精神力，像小奶猫的爪子一样在他的精神织网下崩溃地抓挠。 灵魂交融的感觉应该很好，可惜他只能感受到沈确的千分之一，大概。 「总之……恭喜你恢復精神力？」 「闭嘴。」 沈确咬牙切齿。 第102章 你去星网查吧 经歷了近三天的折磨，沈确回到沉星宫只觉浑身疲软，就着裴忌的手喝完最后一口药就昏睡了过去。 中间迷迷煳煳醒了一次，没见到裴忌，听安雅说是去沙漠监狱提审翎羽。 沾满了alpha味道的外套就放在枕头边，记忆石和安抚剂也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沈确埋进外套里吸了一口，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又到了早晨。 小饼干的香甜气息勾得沈确睁开了眼。 朦胧中，他看到有一个身影站在床边，手里端着盘子。 「安雅？」沈确叫了一声。 肚子不争气地跟着他叫了一声。 低醇的笑声响起，修长有力的手指捏起一枚小饼干送到他嘴边。 还沉浸在困意中的沈确止不住前倾身子，下意识要叼走食物，捏着饼干的手却忽然一撤。 沈确彻底醒了过来，清冷的眸子微眯，看着裴忌露出一个欠揍的笑容。 「去刷牙。」alpha笑音里带了几分命令的意味，「回来再吃。」 他揉了把沈确凌乱的脑袋。 「放心，都是你的。」 吃完早餐，沈确迈入花园。 阳光满满倾斜下来。 裴忌正站在花池边，手里捧着一朵蓝蕊的白花，弯腰放进水里。 他意外地很沉默，冷硬的面容一改往日的张扬，变得庄重肃穆。 见到沈确进来，也只是沖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从黛米手中接过下一朵白花，放进花池里。 「上将在祭奠。」 安雅凑到沈确耳边，小声道。 「那是伶仃花，在白沙星，它们代表无名无姓、尸骨无归的牺牲者。」 沈确明白了。 裴忌是在为那些变异成虫的星民祭奠。 放下最后一朵花，裴忌走回沈确身边。 「翎羽怎么样了？」沈确开口问。 「嘴硬得很。」 裴忌露出厌恶的表情。 「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话，承认共生石是他偷的，也承认昨天无差别攻击了星民，但再问其他就装死。」 「我把它丢给洛源了，再不开口就扔给查尔斯研究，是死是活不管了。」 「他可以自由切换虫型和人型？」沈确问。 裴忌点了点头。 「这狗玩意似乎也是个异类，查尔斯说是他体内的虫素和信息素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沈确思索了一会。 「袭击我们很有可能是他擅自行动，加尼尔并不知道。」 「我也这么觉得。」裴忌说，「加尼尔这两天没有任何异常，连黑赛工厂都是照常去。」 他停顿一下。 「昨天我去工厂露了个面，他手下还来问我加入战队的事考虑好没。」 「翎羽连你的真实身份都没告诉他。」 沈确眯了眯眼，带着冷意的目光与裴忌对视。 他忽然嗤笑一声：「真受欢迎啊，上将。」 裴忌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冷了几分。 咋舌道：「这跨物种的欢迎不要也罢。」 沈确：「意思是不跨物种的就可以要了？」 裴忌一把揽过他，圈在怀里往停船坪走。 「行了，这辈子能嫁给我的倒霉蛋只能有你一个，感谢您捨身取义，为民除害，别想着摆脱我，拖第二个倒霉蛋下水了。」 沈确被他带得踉踉跄跄，不禁皱眉：「要去哪？」 「生命科学院。」 裴忌干脆把人抱了起来。 「李医生刚刚联繫我说有新发现，关于你的精神力。」 …… 「这就是你的新发现？」 裴忌盯着眼前完全可以称作是儿童画的东西，懵逼地问。 第145页 已经泛黄的纸页上用彩色铅笔寥寥勾绘出一棵生长的大树，树下土壤稀松，树上阳光照耀。 因为太过久远而变得薄脆的页脚上落着一个名字：林之鹿。 查尔斯从堆满灰尘的书架前回头。 「没错。」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已经废弃的研究塔。 据查尔斯所说，这座塔原本属于一位很有名望的前辈，但那位前辈后来被科学院除名了。 连着这座塔也被封存。 「那位前辈提出过很多关于生命海的猜想，我想着或许会对异变素的研究有帮助，所以提交了调查申请。」 「之前一直被驳回，最近忽然获得了许可，就进来看看。」 「没想到发现了这个。」 他指了指桌面上的儿童画。 阳光从爬满了青苔和藤曼的花窗透射进来，斑驳地落在地板缝隙里长出的杂草上。 灰尘微粒在光线中愉悦地跳舞。 裴忌看了一眼正盯着那张儿童画的沈确。 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这张画起，他就很沉默。 嘴角紧抿，似乎压抑着什么，深邃的双眸像一汪深潭，让人看不到底。 「能用我可以理解的话解释解释吗？」裴忌问查尔斯。 「当然可以。」查尔斯白了他一眼。 「这幅画其实是一个公式，代表了信息素、精神力与人身体之间的关系。」 查尔斯合上手里的大部头书，穿越飞舞的灰尘，点了点画面内容。 「身体＝土壤，精神力＝植物，信息素＝环境。」 查尔斯看了看沉默的沈确。 「这个公式没有科学证实，但恰好可以解释为什么你的精神力会恢復。」 他拿出笔在纸上边写边说： 「精神力彻底受损，代表原本土壤里的植物已经连根死亡，在没有新种子的情况下，不会生长出新的植物。」 「但因为标记，裴忌的精神力在你的身体里埋下了新的种子。」 「原本，这颗种子只能在裴忌的信息素下才能生长。」 「可偏偏，还是因为标记，你的信息素中混合了他的信息素。」 「所以，种子发芽了。」 查尔斯放下笔。 「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为什么我的精神力能在他身体里生根发芽啊……」 裴忌迷茫。 「就因为一个临时标记？」 标记的ao多了，一边有精神力另一边没有的也不只有他们，没见哪个能乱长精神力的啊。 他下意识看向沈确。 然而omega依旧维持着深沉的表情，眉头微微皱起，整个人如同陷入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除了标记没有别的可能。」查尔斯断言。 排除法都能得出这个结论。 「不过……」 他话锋一转。 「这是建立在公式成立的基础上，谁也没法断定这个前辈的猜测一定正确。」 裴忌无奈地笑了笑：「所以这个前辈还活着吗？要不要把他拉出来问问。」 查尔斯耸耸肩：「除名后他就销声匿迹了。但假如他的猜测成真，恢復指挥官的精神力就会变得很简单。」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圈。 「只要你能不断往他身体里输送信息素，就能让精神力不断生长。」 裴忌一愣：「什么叫往身体里……输送……」 查尔斯得体地沉默了。 裴忌闭嘴了。 「方法有很多，你自己去星网查吧。」 查尔斯懒得再看裴忌一眼，重新打开那本大部头书，正要下逐客令。 一直沉默的沈确却忽然开了口：「等等。」 另外两人眼里同时闪过一丝讶异。 裴忌原本以为沈确会提出关于公式或者恢復精神力方法的疑问。 但很快他就发现沈确对此并不关心。 只听他沉声问： 「谁给你的权限？」 「李医生。」 「是谁给你的权限，调查这座塔？」 第103章 罪人 查尔斯怔愣了片刻，将目光再次从书本移向沈确。 指挥官脸上没有流露出更多情绪。 「我也不知道。」 查尔斯如实回答。 「调查申请是提交到生命科学院总部，由他们判断是否给予权限，具体是谁批准，并没有途径知道。」 被除名的研究者大多涉及学术不端，生命科学院对这类调查审核很严。 申请被打回了几次后，查尔斯原本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突然通过了。 要说最近总部发生了什么变动的话…… 查尔斯：「或许跟即将从生命海回来的调研团队有关。」 「你们还往生命海派调研团队？」裴忌插嘴。 在星际海盗和佣兵眼里，那片海又称死亡海，除了为钱亡命之徒，没人愿意进入。 这也是为什么生命海里出来的东西在黑市上往往贵得离谱。 没记错的话，卡罗琳娜并不喜欢那片地方，比起虚无缥缈的宇宙探索，现任女皇更喜欢把钱投在军事力量上。 「其实一直有派驻。」 查尔斯看向破旧的房间，悠远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这片尘埃看向之前古老的岁月。 「不过之前因为研究经费有限，装备不足，只能在边缘徘徊。」 第146页 「对生命海的研究在上一任皇帝任职期间进行得还算频繁，但自从女皇接过权柄，大力发展军事，许多研究就因为经费不足搁置了。」 「直到最近几年，公主殿下重拾了那些搁置的研究项目，划拨了更多经费到生命海的研究上，调研团队才得以进入外围探索。」 公主殿下，安·路亚，alpha。 现在生命科学院攻读大学士，是一位与卡罗琳娜同样强势的皇储。 传闻，她的许多理念都与现任女皇相悖。 虽然是亲母女，却经常在议事中起冲突，使得原本就分立的皇庭更加动盪不安、暗流涌动。 裴忌对弥赛亚的浑水不感兴趣。 白沙星天高皇帝远，从第一任领主起就不喜欢参与政治斗争，到裴黎更是达到了巅峰。 要不是…… 他看了一眼沈确。 「只是一片罪人的坟墓，研不研究有什么区别。」沈确忽然冷淡地吐出一句话。 裴忌一愣。 疑惑的目光落在身旁的omega身上。 阳光的碎影给他镀着金边，本该柔软温暖，但端坐的清瘦身形却透露出极端的疏离和冷淡。 沈确一向客观理智，说出口的评价也很少有偏颇。 他没有特别喜欢或者讨厌的事物，对周遭反应大多平淡。 怎么突然露出这么大敌意？ 眼见查尔斯眉头拧了起来，裴忌开口：「别这么偏激。」 他伸手覆到沈确后颈，释放出浓度合适的信息素。 感受到手下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有略微放松。 裴忌继续：「那片地方没那么一文不值。」 「好歹还诞生了信息素记忆石这类有用的东西。」 「那你是不是忘了，异变素里的活物也是来自生命海。」沈确冷冷地看了裴忌一眼。 他薄唇轻启：「那是一片诅咒之地，路亚殿下把很多事情想的太简单，才浪费了太多精力进去。」 听到这话，裴忌有点不快了。 沈确是女皇的人这点毋庸置疑，但这么护主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要不是安·路亚重整了关于生命海的研究，对异变素的分析也不会进展得这么快，退一万步，他自己的治疗也还要仰仗这个。 总感觉没那么简单。 垂眸看向沈确一直捏着的纸张。 裴忌收敛起因沈确再次无条件站位女皇而产生的不快，细緻琢磨起 omega 的心思来。 图画上暗含的公式应该没什么问题，唯一可能引起omega反应就只有…… 目光落在被沈确捏皱的名字上。 林之鹿。 这显然是个代号。 乍一看并没什么，现在想想，似乎在哪见过，有点眼熟…… 这时，裴忌的终端响了起来。 洛源的通讯弹出：「上将，那个翎羽暂时审不出什么东西了，最新的记录我发了一份给你。」 裴忌：「丢给李医生当研究对象，手续谨弋会办，字我来签，随便解剖，我允许了。」 洛源：「没问题，就是……」 裴忌：「就是什么？」 洛源：「他要求见指挥官一面。」 裴忌挑眉。 片刻的沉默后，沈确站起身，轻飘飘将那张图画丢回桌面。 「那就见见。」冰冷的薄唇吐出几个字，「说不定能审出来什么。」 …… 沙漠监狱高墙耸立，如同一个厚重的堡垒。 翎羽被关押在地底的单人牢房。 裴忌和沈确刚下台阶，穿过守卫的监狱官，六只金色复眼就看了过来。 人类性别为omega的雌虫此时浑身血污，手脚都戴着镣铐，颈部套着信息素控制器。 两道猩黄色的液体顺着背后裸露的翅鞘滑下，留下骯脏的痕迹。 那双翅膀早就被裴忌拔了。 翎羽先是看了一眼裴忌，随后目光落在沈确身上。 「让我好等啊，指挥官。」 话未落，布满硬刺的皮鞭直接塞到了他嘴里。 「让你说话了吗？」 洛源一身黑色军服，圆眼微眯，像一头凶暴的小野兽。 脸上飞溅着几滴血污，明明一双笑眼没变，气场却翻天覆地，让人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皮鞭在翎羽嘴里翻搅，一丝血迹顺着他森白的齿缝滑下，配上他挑衅的笑容，显得有些渗人。 沈确示意洛源放开。 翎羽吐出一口血迹，活动了一下嘴。 「这才对嘛，不然我怎么跟指挥官说话呢。」 沈确上下打量了一下半人半虫的星际商人，语气平淡：「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一直没见你，有点想念。」 翎羽盯着沈确平静的面容，笑得欠揍。 哗啦的锁链声响起，他探到沈确耳边，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询问。 「黑厂里一开始跟在裴忌身边的是你吧？后来怎么不见了？」 「啊……他不捨得你见我，对不对？不然让你闻到我们两个的信息素交织缠绵，可就不好了……毕竟你什么都没有……」 「一个残废的 omega……」 话音未落。 只听一声响亮的「啪！」伴随着剧烈撞击的「咣当」声。 沈确长身肃立，就这么重重一巴掌甩过去，将翎羽的脑袋连同半个身子甩到了挂着锁链的钩环上。 第147页 「你废话太多了。」 沈确活动了一下手腕。 「不会说话，舌头可以不要。」 他一字一顿，语调缓慢又清晰：「反正解剖也不需要这个。」 第104章 放开我 洛源咂了咂嘴，靠近裴忌。 「你惹他了？」 裴忌皱着眉，一言不发。 洛源悻悻收回脑袋，「看来是的。」 翎羽舔了一口嘴角的血迹。 「这怎么能是废话呢？」 他不知好歹地又挪回来，拖着沉重的铁链，回到刚刚那个离沈确很近的位置。 「我知道你的秘密，指挥官，我去过生命海，我见过那个人……」 他低低耳语。 裴忌明显感到沈确情绪波动了一下。 清瘦挺拔的身形微微一晃。 紧接着，他看到翎羽非人的面庞扭曲起来，挤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 六只金色复眼闪烁出着幽暗的光，仿佛藏着无边的罪恶与狠毒。 他忽然放声道： 「你这个生来残缺的东西！你应该感谢异变素，帮你掩盖了那些骯脏的过往！」 「生命海给了你诅咒！你永远不可能获得你想要的！」 「啪！！」 耳光声再次响起，锁链剧烈摇晃，翎羽整个人被扇得重重地砸向了墙面。 沈确表情淡漠，忽然迈出一步。 怔愣一旁的洛源只觉手上一轻，眨眼间，鞭子已经到了沈确手里。 只见他从地上拎起翎羽的头，幽深眸子里不含一丝情感。 鞭子高高扬起。 裴忌忽然出声：「够了！」 他勐地抓住沈确手腕，往自己身边一带。 然而沈确并没有动，视线内，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双眸幽暗深邃，看着裴忌。 「放开我。」他对裴忌说。 「他在激怒你，让你动手杀了他。」 裴忌控制着力道，试图把沈确拉回身边。 可 omega 再次用力抵抗，似乎一定要从他手里挣开。 「我知道。」沈确嗓音没有一丝起伏，「我不会杀了他。」 「放开我。」他又重复了一遍。 裴忌望着他半垂的眉眼，那里面的确没有愤怒，只有别人看不懂的平静。 所有的情绪都被藏在那层坚硬的壳下。 但裴忌看得心疼。 他放缓了声音：「别生气……」 诱哄的声音传入耳膜，敲了敲坚硬的磕，沈确嘴角动了动，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放开……」的话正要重复第三遍，忽然间，沙粒味道的信息素和密织的精神力同时将他裹住。 沈确目光茫然了一瞬间。 紧接着，腕上力度一大，他吃痛地「嘶……」了一声。 鞭子滑落。 沈确刚要作出反应，强悍的精神织网已经捉住了他刚刚下意识冒头的精神力，不由分说卷到怀里舔舐起来。 突如其来的剧烈刺激使得沈确浑身绵软，不受控地往下滑去。 裴忌接住鞭子往洛源的方向一抛，「剩下的交给你，给我往死里抽！」 翎羽可以死，但不是现在，也不能由沈确动手。 他揽过沈确往外走去。 「放开我！」沈确真的生气了。 他剧烈挣扎起来，但身子一点力气也没有，意识深处的强烈刺激下，他能忍住不呻吟出声已经是极限了。 裴忌居然用信息素和精神力同时压制他，这太过分了！ 「裴忌！唔……」 沈确一个踉跄，被裴忌接到怀里。 omega 眼眶发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裴忌抱着他大步离开沙漠监狱，直接回到飞艇，将沈确放进 360° 全景舱的宽大沙发里。 路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又把沈确欺负的不轻。 陷进沙发里的时候，omega 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再去管之前的怒火。 将手边的抱枕捞进怀里难耐地翻滚起来，嘴里喃喃着：「上将，放开我……不要！不要！」 真可怕啊，裴忌神情复杂地看着在沙发上颤抖的 omega。 被另一个人的精神力完全控制的感觉，比ao之间的强制发情还要可怕。 还好……那个人是他。 而且……他瞄了一眼沈确绯红的脸颊。 或许是沈确的精神力又增长了一点，这次连他都能感受到精神末梢传来的…… 算了算了，哪怕是好的感觉也不能欺负太过。 裴忌控制精神力剥离分开，沈确突然拔高了声音。 剧烈颤抖之后，他埋在沙发里，再也不说话了。 裴忌试探着凑到他身边。 「宝贝？」 「……别碰我！」喑哑的声音从沙发里传来。 「要是骂我能让你开心，就骂我吧。」裴忌死皮赖脸地从后面将沈确抱住，缓缓释放出信息素。 温热的触感从紧贴的背部传来，连同没有任何缝隙，要将沈确晒透的阳光的气息。 一点腐烂、发霉的机会都不给。 沈确沉默了一会。 「你不能这样……」他小声开口，「你不能……」 他说不下去了。 「我不能仗着我们的联繫压制你。」 裴忌接住了他的话，用鼻尖蹭了蹭微红的耳尖。 第148页 「是我的错，你能原谅我吗？」 沈确没有回答。 裴忌又问：「假如我不用精神力压制，你能听我的离开吗？」 这句问话很多余，因为两人都对那个答案心知肚明。 「别伤害自己。」裴忌最终嘆了口气，低声说，「别拿别人的错伤害自己。」 发泄，惩罚，这不是治疗伤口的办法。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裴忌像是诱哄一般问。 沈确这次给了他回应，轻轻嗯了一声。 裴忌将手覆到沈确手腕上，轻轻摩挲。 「我刚刚弄疼你了，但你没有发情。」 沈确一愣。 裴忌的确用力扭了他的手腕，虽然控制了力气，但的确有瞬时的疼痛传来，却并没有…… 目光下移，沈确看到覆盖在自己腕上的另一只有力的手。 犹豫了一下，他缓缓将手心翻转，与那只手交握在一起。 创伤后遗症，在慢慢好转…… 颈间毛绒绒的触感变得清晰起来，裴忌往他脸颊边又凑了凑。 「可以告诉我，翎羽在生命海碰到的那个人是谁吗？」 沈确沉默着。 裴忌能感受到他胸腔里的心脏在缓缓跳动。 沉重又寂寥。 过了很久，久到已经能看到沉星宫壮丽的穹顶，而裴忌以为沈确不会回答他时。 怀里的人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在生命海还能碰到什么？」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孤寂的冷意。 「一群罪人罢了。」 …… 黛米觉得今晚上将和夫人的状态很奇怪。 明明没有吵架，晚饭也是一起吃的，裴忌也照旧看着沈确喝完药才离开。 但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因为少了乱七八糟的拌嘴？还是没有腻歪在一起的亲亲？ 吃完饭两人各自去了自己的书房。 丢失的共生石回来了。 可还没送到沈确手上，就先送到了制造中心，连同外面那个奇奇怪怪的壳子，听说是什么别的星球的新技术。 「你说夫人会不会因为这个不高兴啊？」黛米问安雅，「明明是他的石头，到现在碰都没碰过。」 「夫人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安雅腼腆地笑了笑。 「可再大方的人也有在意的事啊。」 黛米决定趁给裴忌送茶水的时候探探口风。 然而送茶水的时候黛米根本没见到裴忌。 终端的光幕开着，书桌上还摊着一本笔记，只不过一个字没写。 黛米放下茶水，没忍住好奇，瞄了裴忌的光幕一眼。 然后，她脸色陡然一变，如遭雷击，震在原地！ 只见裴忌的光幕上显示着： 提问：【如何往o体内输送大量信息素，在线等，急！】 回答是一堆不堪入目的马赛克和高亮的r18红色字体。 黛米踉跄后退。 黛米要尖叫了！ 天吶天吶天吶！少领主，终于还是向腐烂骯脏的贵族堕落了吗？！！ 她必须尽快告诉老管家爷爷！！！ 第105章 谁这么大了还关禁闭啊 就在黛米三观崩塌的时候，裴忌也在三观崩塌。 他惆怅地在小花园里踱步，脑子里满满当当都是刚刚看到的马赛克画面。 其实对于高匹配的ao，只要两个人经常待在一起，亲吻，贴贴，就能产生一定信息素的交融。 现在沈确那点精神力，就是在这一点一滴的浇灌下破土的。 可这非常缓慢。 尤其沈确不能自主释放信息素，交融浓度估计只有其他ao的千分之一。 除了这点小雨淋漓的办法，其他办法就都很r18了。 耳边传来清脆的「咔哒」声。 裴忌闻声抬头，恰巧看到推开落地窗的沈确。 两人同时一愣。 他不知不觉走到沈确的书房外了。 omega穿着轻薄的家居服，乌黑的碎发被微风扬起，柔软地抚过前额。 裴忌忍不住上前帮他整理。 指腹滑过耳侧皮肤时，沈确乖巧地垂下了眼帘。 这个动作让裴忌忍不住心痒痒，难耐地想：他应该不再为精神力压制的事情生气了吧？ 又听沈确低声道：「我搜了一下……注入信息素的办法。」 裴忌僵硬了一瞬，半晌用调笑的语气道：「怎么？画面太黄暴，吓到你了？」 沈确耳尖立刻红了，脸颊微微发烫。 裴忌心跳漏了一拍，一个侧身进入书房，揽住沈确的腰，把人压到玻璃上，用只有两个人听得清的声音贴着他耳根呢喃： 「既然都学习完了，是不是要实践一下？」 沈确手上用力，推了裴忌一下。 厚实的胸膛纹丝不动。 裴忌抓住胸前作乱的手，拉过头顶压在玻璃上，贴着耳根继续： 「沈指挥官喜欢用哪个地方？前面还是后面，还是……都试试？」 感受到身下人细微的颤抖，修长的双腿不自觉动了动，传来布料的摩擦声。 裴忌低笑出声，分开一点距离。 「不逗你了。」 他欣赏了一下沈确红润的脸颊，压住嘴角亲了一口。 「之后多给我亲两口就行了，反正也不急一时。」 第149页 微风将细沙裹进屋内。 裴忌看了眼窗外的月光，觉得差不多到沈确睡觉的时间了。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沈确嘴角忽然动了动。 「……太慢了。」 裴忌一愣。 沈确维持着双手被压过头顶的动作，脸颊晕着好看的绯红，掀起微微湿润的眼帘，轻轻道： 「只有亲吻的话，太慢了……」 「其他地方……也可以试试……」 …… 次日。 裴忌到餐厅吃早餐的时候，忽然觉得气氛不太对。 几个贴身僕人都在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尤其是老管家霍尔，鄙夷中还带着几分悲愤。 安雅伏在霍尔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安雅都听到了，昨天从书房到卧室……好久好久……夫人都哭了！」 而黛米咬着嘴唇，围裙都要揪烂了。 霍尔颤抖地擦着老花镜：「我还是不信……我亲手带大的少领主会做这么过分的事……」 疑惑地看了僕人们一眼，裴忌帮沈确撑着门，等omega进入后才走向自己的座位。 沈确一路都没怎么理他。 昨晚两人就如何恢復精神力产生了亿点分歧。 裴忌想用温和一点的办法慢慢来。 但沈确觉得那样效率太低。 哪怕裴忌解释：没有alpha能在做的时候忍住不咬自己的omega，哪怕是他也不行！ 沈确依旧以：咬了也不过是疼昏过去而已，又不会死，有什么问题？来反驳。 两人贴在一起边亲边吵，从书房吵到卧室。 到最后也没有个所以然。 面对香气扑鼻的火腿、土司，裴忌重重嘆了口气。 他能理解精神力的恢復给了沈确新的希望，也理解他不喜欢被人捧在手心里做一只金丝雀。 可他捨不得啊…… 是沉星宫的床不如第一舰队的舒服还是沉星宫的饭不如第一舰队的好吃。 他总是隐隐觉得沈确迫切地想要脱离他的束缚。 是他做的不够好吗？ 还是说……昨天用精神力压制那件事真的伤害到他了…… 裴忌心不在焉叉起煎蛋，脑海中浮现出别的单兵受他压制时愤怒又恐惧的模样。 他没想把这个用在自己心爱的人身上的…… 黛米把牛奶往裴忌面前一放，力道都比以往重了几分。 「上将！今天要去领主那里议事，别忘了。」 小女僕干巴巴地提醒。 裴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沖黛米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 黛米看了一眼对面明显心情不好的沈确，眯了眯眼，弯腰凑到裴忌嘴边。 「你觉得……我是不是有点太强势了？」裴忌低声问。 黛米怒哼一声：「何止是强势！您是超级强势！没有底线！没有原则！完完全全的alpha主义！」 她声音不小，连沈确都听到了。 omega切火腿的动作一顿。 裴忌张了张嘴：「这……这样吗？」 沈确没有抬头，却忽然开口：「我觉得还行，没有那么强势。」 安雅吓坏了：「夫人！您可不能这么纵容您的alpha！」 沈确缓缓打出一个：「？」 黛米继续控诉裴忌：「您完全不为夫人的健康考虑！只知道按自己的方式来！这不是alpha主义是什么？」 脑海中浮现出昨天沈确崩溃哭泣的模样，裴忌咽了咽。 「是……我好像是有点太过分了。」 「啪嗒「一声，霍尔手里的老花镜掉到了地上。 「居……居然是真的……」 他顿时掩面哭泣。 「我愧对领主，愧对夫人啊！」 沈确缓缓把一块火腿放进嘴里。 目光一一扫过惊恐的安雅，愤怒的黛米，愧疚的裴忌以及伤心的老管家。 好诡异。 …… 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皎月宫。 裴黎这次叫裴忌来是为了共生石装置。 制造中心的报告出来了，对隐身装置所採用的技术有了一个初步的分析，但没有成功復刻。 行政大臣谨禾建议把装置送到弥赛亚的机甲研究中心，给大师级的机甲师们研究。 但这样的话就要把共生石一起送过去。 裴忌沉思了一下，要走了装置。 「给我一段时间吧。」 他对裴黎说。 「我认识一个还挺厉害的傢伙，可以给他先看看，实在不行，再送到弥赛亚。」 之后又交流了一下其他事项。 裴黎决定向加尼尔暗中施压，看看能不能逼他做出点什么。 黑赛工厂的线索也要继续，如今3s机甲和真正走私地点都还不明确，必须更进一步，才能摸到加尼尔的狐狸窝。 等所有事项交流完，两人起身告辞。 艾梵忽然叫住了裴忌：「你留一下。」 裴忌一愣。 艾梵面色平静，优雅地喝着茶，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流露。 沈确不好说什么，看了眼一直有点蔫蔫的裴忌，有些犹豫，但还是先走了。 裴忌灰熘熘走到艾梵面前，试探地叫了一声：「妈妈？」 只听领主夫人冷冷地发话： 「一句话，解释清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然没收终端，关到知乐园阁楼，禁闭24小时。」 第150页 裴忌：「？？？」 第106章 你要干什么？！ 裴忌当然不可能用一句话解释清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路扭送、一路解释。 直到知乐园门口，他终于向艾梵说完了昨天的经过，当然删减掉了许多内容。 艾梵眯了眯眼，脑中浮现出老霍尔声泪俱下的自责。 ……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裴忌耷拉着脑袋：「用精神力压制他是我的错，但我的确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好好养伤，我说服不了他。」 裴忌第一次觉得对某件事如此无力。 艾梵看了一眼蔫蔫的裴忌，沉吟道：「这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只能由你们来解决。」 艾梵的答案也在裴忌预料之中，他点了点头。 「我会想办法跟他道歉。」 艾梵停顿片刻：「我倒觉得他没有因为这个生气。」 她忽然问：「你说他看到『林之鹿』的署名后反应有些不正常？」 裴忌：「对。」 他抬起头，「您认识那个人？」 艾梵嘴唇抿成一条线，双眼深邃宁静。 她没有回答裴忌的问题，而是看向知乐园泛着粼粼波光的池塘，里面，夜莲已经凋败。 过了一会，她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结，裴忌，沈确是自己一个人长大的，他的很多心思你无法体会到。」 「好好问问吧。」 她嘆了口气。 「别让他伤心。」 …… 离开知乐园一段距离，裴忌依然觉得不对劲。 艾梵听到『林之鹿』后的反应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结合自己当时一闪而过的熟悉感…… 裴忌脚步一转，又往回走去。 碰碰运气吧。 知乐园是裴忌小时候生活的地方，许多儿时用过的物品和玩具都放在阁楼里。 当然，这里也是他常关禁闭的地方。 以他现在的身形爬上去显然有点吃力。 裴忌弓着身子，打开阁楼的门，猫了进去。 月光从小而高的顶窗透射进来，地面还算干净，应该经常有僕人打扫。 熟悉的箱子、相片、书籍整整齐齐摆放在旧时的木桌上。 裴忌从书架顶端取下一个小箱子。 打开，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画册。 因为嫌弃没有感情的流水线产物，艾梵曾亲手给他画过一些绘本。 他的母亲没有专门学过艺术，但画出来的东西并不比专业的插画师逊色。 事实上，裴忌认为，这世界上就没有艾梵学不会的东西。 他曾听艾梵提过一嘴，自己的画技是从一位很擅长画画的朋友那里学来的。 这沓画册里不仅有艾梵画的绘本，还有她随手的涂鸦，偶尔写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些她年轻时的笔记。 作为绘本的灵感，一起塞进了这个小箱子。 裴忌一一翻过去。 突然间，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上。 几张夹在笔记本中的摺叠纸页从旁边露出一角。 裴忌抽出纸页，展开其中一张： 【艾梵，我始终坚信，生命海里有一切爱与生命的奇蹟。】 落款是：林之鹿。 裴忌心脏勐地一跳，眼睛微微睁大，捏着纸张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 他飞快打开另外几张纸。 然而那些都是意义不明的画。 画面朦胧迷离，倒立的建筑，长满石头的草地，还有奇怪的他从没见过的生物。 只有一张，画着一个长发女孩的背影。 寥寥几笔线条将她美丽的身形描绘得淋漓尽致，每一笔似乎都饱含浓浓的情感。 裴忌忽然心里一沉。 等等…… 这个林之鹿……不会是他妈妈当年的白月光蓝颜知己什么的吧！ 仔细看了看女孩的背影，裴忌觉得不像艾梵，但…… 怎么会那么巧！这些画出现在艾梵的东西里。 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裴忌打开终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裴黎的聊天。 裴忌：【老爹，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裴黎：【小兔崽子有屁快放。】 裴忌：【我妈妈当年……有没有喜欢过其他人，我是说除了你？】 回给他的是一条愤怒的语音： 「我他喵的你老爹这么风流倜傥一表非凡才貌双全你妈妈怎么可能喜欢过其他人！我们是初恋！他喵的初恋！！」 裴黎跟艾梵是不是初恋裴忌不知道，但结婚这么多年，秀恩爱倒是一直很过分。 裴忌收好小箱子里的东西，回去了沉星宫。 此时，沈确也终于从安雅口中套出了僕人们今天诡异的原因。 无奈地笑了笑，沈确回到书房，心不在焉地翻着矿石部的报表。 心里泛起一股别样的情绪，莫名安静柔和。 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人，被一群人这么大惊小怪、事无巨细地关心着。 其实沈确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因为裴忌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帮他尽快恢復而心情不好。 还有对靠自己无法改变现状的一丝无力。 沈确能理解裴忌的顾虑，但他不能认同。 一切未知的时候，他可以慢慢养伤。 第151页 在看不到头的黑暗里，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属于他的希望之光出现。 可现在他的光已经出现。 异变素可以压制，精神力也能恢復。 有了希望，就要抓住。 沈确能判断自己的身体状况，加深标记不会造成除了疼痛以外的后果，这点几乎已经可以确认。 他觉得再进一步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他说服不了裴忌。 他的光怕伤到自己，干脆不愿意照过来了。 沈确轻轻嘆了口气。 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想了想，打开终端，找到了沙漠酒馆的联繫方式。 沙漠酒馆：【嗨嗨～这里是沙漠酒馆，特质料理和够劲的沙啤全球配送～到店优惠更多哟～】 沈确：【帮我接沙菲雅老闆。】 停了一会，通讯转到私人。 莎菲雅：【沈指挥官，怎么不加个私人通讯，这么见外～有什么事吗？】 沈确：【我需要一个黑赛工厂的卡。】 沙菲雅：【？要它干什么？】 沈确：【我要参赛。】 莎菲雅：【？？？】 沙菲雅：【你要干什么？！！】 第107章 你的公主殿下有cp了 「你要干什么？！！」 裴忌难以置信。 沈确平静地望着他。 「我要参赛，黑赛工厂的机甲黑赛。」 「……非得这么玩是吧，沈确。」裴忌撑着书桌的手一点点握紧，发白。 他来沈确的书房本来是要道歉的，为此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建设。 现在歉也不用道了，新的战斗已经打响了，让心理建设餵狗去吧！ 观察着裴忌的表情，沈确在他爆发前开口：「我可以妥协不用插入的方法恢復精神力。」 「但作为交换，我要参加黑赛。」 他顿了顿。 「跟你一起。」 被最后一句话取悦了一点，裴忌阴沉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只参加双人赛。」沈确简单明了。 恢復精神力不仅需要滋养它生长，还要重新熟练对它的控制。 既然生长方面无法达成一致，那另一方面他就要争取一下。 「我需要重新熟悉精神力的运用，最好的方法就是打比赛，现在普通的疼痛不会再让我发情，进行简单的机甲对战应该没问题。」 沈确看着裴忌的表情一点点平静下来，以一种柔软的语气说。 「黑赛里都是些乌合之众，有你在的话，应该也不会出事。」 谈判是指挥官的必修课，明白哪些东西能谈，哪些不能谈。 在能交涉的方面争取最大利益，不能交涉的地方适当退让。 了解对手的底线，明确自己的目标。 沈确站起身，走到裴忌身边，伸手搭上他结实的小臂，讨好地捏了捏。 「我已经妥协了这么多，就不能满足一点我的需求吗？上将。」 ——在适当的时候，露出自己的弱点，让对方误以为处于掌控地位。 沉默了一会，裴忌扳起他的下巴，看进沈确眼睛里。 清浅的双眸轻轻一眨就漾开一片潋滟水光，澄澈美丽，让人迷醉。 「只能双人赛。」 沈确主动扬起头，寻到裴忌的唇，贴上去。 「嗯。」 这场谈判，也是完美地拿下。 …… 裴忌觉得自己进了沈确的圈套，但他没有证据。 「你就非得选这么个丑机甲？」 他看着沈确从暗网买的新机甲，有一瞬间产生了不想跟他一起上台的错觉。 突然觉得粉色猫猫都顺眼了很多。 「重新制作太久了，这架性能还可以，能用。」 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颜控属性的指挥官满意地绕着连接件外露，每块钢板上都喷着奇怪涂鸦，很有废土风格的机甲走了一圈。 如果可以，给他个没涂装的架子他都能上。 「这玩意跟从垃圾场里捡来的差不多。」 裴忌很不爽，但他没有话语权，又看了一眼沈确的 。 暱称：我捡垃圾养猫。 参赛宣言：收破猫、旧猫，凶人挠人咬人的猫，换不锈钢盆。 「谁给你起的破名字？」 沈确：「莎菲雅。」 裴忌：「……」 …… 黑赛工厂的论坛一如往日般热闹，乌泱泱的讨论中，一个帖子突然热度飙升： #悲伤猫猫头在双人赛註册了一个一星新队！公主殿下有新cp了！# 瞬间得到了上万的回覆： 【什么什么，公主殿下要回来打比赛了吗！！】 【呜呜呜你别骗我，他好几天没出场了，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吗？别人的比赛一点都不好看。】 【标题党可以滚吗？还新cp，之前那个能叫 cp 吗，说队友都过界了好吧。】 【一起打比赛的陌生人。】 【神tm一起打比赛的陌生人哈哈哈哈，人家一枚星币明显对公主殿下有意思好吧，到现在都还是打赏榜第一呢。】 【可惜公主殿下的心比鲨了十年鱼还冷，他估计就是单纯想换个队友，别扯什么 cp ，好好看比赛吧。】 【对不起，我新来的，公主殿下是谁？】 第152页 【哦哦哦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 【我们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没有感情的残酷凶猫！】 【七分钟比赛的终结者！】 【咸豆腐花的忠实信徒！】 【表情包十级嘲讽专家！】 【黑厂的粉色之光，傲娇暴力小正太悲伤猫猫头是也！！！】 【……】 【妈妈，论坛里有脏东西。】 【什么啊，公主殿下暱称悲伤猫猫头，是一个很强的选手，指路#猫猫头7分结束比赛汇总#，总之入股不亏，押他赢包赚不赔。】 【……宝贝你认真得让我有点心疼。】 【你别说，我还真情实感磕过两天星币x猫猫的，双强 cp，深情攻x傲娇受，光看比赛就能感受到那匹配度啊。】 【md 你觉得就公主殿下那日天日地的气场，有半点像受吗？（微笑）】 【哦豁，我看到他新队友的名字了，我捡垃圾养猫，不会又是一个追求者吧？】 【哟哟哟！他给公主殿下打赏了，好傢伙1000朵沙漠玫瑰，又是个金主爸爸啊。】 【怎么感觉我们猫猫像个专钓金主的绿茶婊，一个金主爸爸倒下了，另一个金主爸爸站起来。】 【到底谁才是公主殿下真正的 sugar daddy （坏笑）】 【所以这个能磕吗，公主殿下愿意为了他从一星重新打诶！】 【别磕，真心别磕，你不知道我们磕上一个的有多心碎。猫猫头本身就是主打单人赛的，双人赛估计就随便玩玩】 【说起单人赛，他好像今天也要打，我看到他加了一个新战队。】 …… 沈确晃着小腿，手指点点，飞快地给悲伤猫猫头刷礼物。 「你在干什么？」 裴忌从自助餐区取了小蛋糕回来，熟练地叉起投餵给自家宝贝。 目光不自觉落在沈确的新皮上。 他现在的外表年龄跟裴忌差不多，但显得更加腼腆。 巴掌大的小脸已经透出几分清秀的意味，眼睛乌黑髮亮，看向他时会不自觉颤动。 柔软的黑髮附在前额上，只要裴忌伸手去拨，就会得到沈确乖顺地垂眸。 小小的指挥官，好可爱！ 「给你刷礼物。」沈确如实说，又是10艘星舰送出。 「浪费那个钱干嘛？」 沈确看了他一眼，「这话从你嘴里面说出听着怪怪的。」 「怎么怪了？」小裴忌拿起手帕给沈确擦掉嘴角的奶油。 「黑厂刷礼物平台是要抽成的，你喜欢星舰我给你买两艘，天天给你放烟花好不好？」 沈确嘟囔了一句：「浪费。」 「我就喜欢看打赏特效，你管我？」 他盯着打赏榜一那个碍眼的名字，眯了眯眼。 「行吧。」裴忌托着脸看着他，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但是只能给我打赏，听到没？」 沈确冷漠地嗯了一声。 终端上出现了匹配结果，是双人赛。 裴忌看了一眼对手信息，「要准备上场了。」 小小的指挥官闻言迅速收起终端，几口吃完蛋糕，跳下高脚凳，麻利得像是听到军舰哨声。 裴忌又担忧起来，他把沈确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一会要是有难受立刻停下来，注意躲攻击，千万别硬扛，神经突触连接不上就用手控操作台，慢一点没关系，别撞到……唉要不你还是站在旁边吧，我来1v2……」 「上将。」沈确打断了他，严肃地开口，「不是我说你，你的保护欲实在是有点太过分了。」 「哪有？」小裴忌不舍地抱住沈确，「唔……我后悔了，要不我们的交易作废吧。」 沈确冷漠地推开他，「现在后悔晚了。」 他转身走向选手通道，走了两步又忽然转了回来。 「对了。」他点了点裴忌的耳朵，「一会记得开麦，上场之后，一切听我指挥。」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忌：…… 裴忌：说什么保护欲，你的控制欲才是太过分了吧！！ 第108章 可以磕吗？ 一星双人赛场迎来空前盛大的局面。 粉色的海洋占满了看台，粉丝们高唿着：「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然而排山倒海的欢唿在机甲出场的时候戛然而止。 【卧槽，那是什么丑东西？】 【这这这是……公主殿下的新队友吗？】 【果然是捡垃圾的啊……】 【这哪是捡垃圾，这是从垃圾里捡来的吧……】 【救命我的眼睛！虽然一星很多都是丑东西，可是这个东西怎么能站在公主殿下旁边！】 【等等……公主殿下这是在沖那个丑东西摇尾巴吗？】 【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 裴忌用看似是尾巴其实是光鞭的武器半环着沈确的机甲，警惕着盯着对面的两人。 别说打黑赛，上战场都没这么紧张过！ 耳麦里传来沈确的声音：「你离我太近了。」 裴忌不情愿地往旁边挪了挪。 沈确看着对面两个也丑得花里胡哨的机甲。 「半只烤鸭&另外半只」vs「悲伤猫猫头&我捡垃圾养猫」 倒计时开始，对方摆出进攻的架势，沈确只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 第153页 这是都冲着他来呢。 裴忌的名声太大，而他是一个小透明，对方挑软柿子捏也很正常。 沈确不慌不忙，铺开精神力进行突触连接。 他的精神力一探头，裴忌的精神力立刻兴奋得到处乱窜，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像见了食物的恶狼一样嗷嗷乱叫。 alpha嘟囔了一句：「没出息。」把它们又控了回去。 「三、二、一」倒计时结束。 沈确终于勉勉强强搭上了突触，眼见两台机甲同时沖他袭来。 身经百战的指挥官眨眼间便看出十个以上破绽，脑中同时闪出十个以上应对方案。 沈确自信地做出攻击动作，一个箭步上前。 然后，「咣当！」一声摔个了脸着地。 裴忌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惊恐」的表情包。 「啊啊啊啊啊我的宝贝——！！！」 半只烤鸭和另外半只同时一愣。 啊？什么情况？ 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并趁虚而入，就见一道粉色的光影闪过。 粉色猫猫一脚一个将两架机甲踹飞，勐地扑到沈确的机甲面前。 弹幕炸开了锅： 【这tm是个纯新人吧！】 【来的吗？！】 【平地摔是什么鬼啊！】 【一定是阴谋！他要引起公主殿下的注意！太恶毒了！】 【喂喂……公主殿下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扑过去了！他不会被这么粗劣的伎俩骗了吧！】 只见猫猫机甲伏在丑机甲面前，电子屏上疯狂闪过各种「qaq、qwq、x﹏x」的哭泣表情包。 沈确慢慢爬了起来。 耳麦里已经炸了，从来不在赛场上回应他的alpha此时一句接着一句，啰里吧嗦： 「宝贝！疼不疼？有没有摔到？」 「你坐在这不要动！等我一分钟结束比赛！」 「我马上给你叫医疗舱！」 沈确拉住他：「我没事。」 神经突触连接太浅，不小心断了，一时没控制住。 他动了动艰涩的关节。 「可能需要再适应一下。」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学走路的幼崽，需要一步一步从头来。 不过没关系，最难熬的日子已经熬过去了，只是从头再来而已。 裴忌后怕的声音传来：「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沈确声音平静，语气却不容反驳，「再来一次吧。」 裴忌心有余悸地收回爪子，瞄了一眼半躺在地上正往这边望的两架机甲。 「你等我哈！」 粉色猫猫再次起身，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冲到两架机甲面前，拎起半只烤鸭，把另外半只往沈确面前一丢。 「愣着干什么！再来一次！」 「啊……啊？」另外半只一脸懵逼。 「啊什么啊？我让你再攻击一次！」裴忌扼住半只烤鸭的脖子，「不然我掐死他！」 他手上用力，半只烤鸭顿时蹬起腿来。 另外半只吓得浑身一抖，连忙摆好攻击的姿势。 「好好攻击！要是让我发现你放水，你也别活着下场了！」裴忌恶狠狠地说。 另外半只欲哭无泪。 他到底遇到什么恶趣味的变态了啊！这是什么新型paly吗？ 再次沖向我捡垃圾养猫，这次那个丑机甲摇晃了一下，堪堪躲开。 在猫猫「(╬▔皿▔)╯」的表情包威慑下，另外半只不敢停手，抽出光刀继续攻击。 几个来回之后。 他忽然发现对面这个新手虽然动作生涩，但好像总能看透他的攻击。 一来二去，竟然也有了点战斗的乐趣。 只是可怜半只烤鸭，一直被裴忌掐着脖子蹬腿，半点战斗的乐趣也没。 打了足足有二十分钟，沈确的操作终于跟上了一次脑子，歪歪扭扭的光刀出鞘，抵上了另外半只的能量核心。 大脑皮层传来酥酥麻麻的疲惫感，他剧烈地喘着气。 「结束了。」 裴忌把半只烤鸭往场外一扔，冲着他摇尾巴。 「宝贝好厉害，宝贝帅呆了！」 粉色海洋内的观众沉默。 【我感觉……好像看了一场大型免费陪练。】 【所以，这是公主殿下的新业务，是吗？】 【可恶！公主殿下居然是吃娇软小妖精那套的吗！早知道我也试试了！】 【天……他又冲着那个傢伙摇尾巴了！】 【妈妈，我的眼睛遭到了强x。】 【那个……弱弱问一句……现在……可以磕了吗？】 …… 四星选手的独立休息室内。 沈确倒在沙发上。 「好累。」 明明只是一场低星的机甲对战，却感觉身体被掏空，手脚酸软，像是高强度运动了一宿。 果然……现在的他还是太弱了…… 裴忌抚上他的脑袋，手指顺着柔软的髮根从前额缓慢撸到脑后，换来omega舒适的嘆息。 「还打吗？」 「打。」 沈确半眯着眼，感受裴忌的手指在他后脑勺某个地方轻轻按压。 「但是让我休息一会……」 麻痹的神经得到了舒缓，他从鼻子里发出两声撒娇般的轻哼，下意识蹭了蹭裴忌的手心。 裴忌低声道：「刚刚很帅。」 第154页 沈确瞥了他一眼：「你是在嘲笑我吗？」 「怎么会？」裴忌上瘾地摸着手里的黑髮。 虽然每次做出的动作都僵硬无比，但他依然能看出沈确脑子里的回击策略。 躲闪、攻击，还有假动作，要是能流畅地做出来一定非常帅。 裴忌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去想像他坐在寒莹的驾驶舱里，操纵白色机甲轻盈飞上天空的画面。 一定非常帅。 安静地休息了一会。 裴忌打开终端，正要匹配下一场比赛，休息室的门忽然响了。 他将沈确安置在沙发上，打开门。 外面站着一个戴半截面具的人。 明明有伪装皮囊，却还戴着面具，整个黑赛工厂除了加尼尔男爵的手下，挑不出第二批这么装的人。 裴忌：「什么事？」 面具男开口：「老闆听说您今天在厂里，特意派我来请您过去一趟，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第109章 新的要求 沙发后探出半个脑袋，裴忌余光瞥了一眼。 面具男显然也看到了，嗤笑道：「您这里有人啊。」 裴忌不置可否，「你走吧，我一会自己去找老闆。」 「别让老闆等太久。」 面具男离开。 「狗东西。」裴忌暗骂了一句。 加尼尔在黑厂里自然不以真正的身份示人，手下和战队里的选手都管他叫「老闆」。 他的战队算上裴忌一共十三人，都是四星以上选手。 人气也全在100名之内，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十三个摇钱树。 加入战队之后，会有专人负责选手的营销，确保每次赌局都能获得最大利润。 而加尼尔手下的资源，无论是装备、机甲还是机甲师都可以共享。 代价就是要听话。 裴忌是新人，还没有受到太多限制，而「老闆」此时突然叫他过去，估计是有新任务了。 「他可能会试探你关于翎羽的事。」 沈确趴在沙发背上望着裴忌，小脸埋在圈起的手臂间，压出了一点面颊上的软肉。 「我知道。」 裴忌看了一眼小沈确，目光定格了一瞬，随后飞快移开视线，唇角压了压。 几秒钟后，他走到沈确面前，踮起脚尖，隔着沙发背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沈确点点头。 「睡一觉吧。」裴忌主动释放出信息素，将房间填满，「回来后再带你打两场双人赛。」 「我想把今天的上限打满。」沈确望着裴忌说。 「听你的。」裴忌低声道。 …… 裴忌找到加尼尔时，男爵正在五星区的vip包厢内观看比赛。 还没进入包厢，就听到里面传出压抑的呻吟，伴随着一些细碎的摩擦和沉闷的撞击。 裴忌停住脚步。 「老闆在干什么？」 「增加点看比赛的乐趣。」面具男一副好笑的表情，「你现在进去，说不定还能喝口汤。」 裴忌「啧」了一声，抱肩靠在门外。 面具男也不着急，等里面的声音平息了，才敲了敲门。 简短的「进来」声后，他推开了门，做出请的手势。 包厢内一片狼藉。 除了加尼尔外，还有三个选手，以及两个漂亮的男性omega。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糜烂的信息素味。 「找我有什么事？」小正太往包厢门口一靠，并没有进入的意思。 加尼尔拨着怀里omega头上的白色猫耳饰品，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上品类繁多的酒。 「公主殿下不进来喝一杯吗？」 「我还有比赛。」裴忌无动于衷，「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老闆。」 男爵低低地笑了笑，挑起omega的下巴，惹得猫耳下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别那么认真，偶尔也要享受点乐子，公主殿下。」 加尼尔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唿。 但裴忌觉得他只是单纯享受念出这个外号时某种僭越的、骯脏的快感。 裴黎给他的资料上显示，加尼尔年少时曾是皇家军校的优等生，毕业后进入星空塔，政绩并不差。 似乎离首席领航仅一步之遥，却忽然回到白沙星继承爵位，还堕落成这个样子。 裴忌心里浮现出一丝厌烦，面上却并不显露。 「为什么要拒绝内心的欲望呢？」 加尼尔扳着omega的脸，将那沦陷在alpha信息素下的娇艷面容正对裴忌。 「看看这尤物，你不喜欢吗？」 「我对这些没兴趣。」裴忌耸了耸肩，「老闆，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 「美酒、美人，或者钱，这些玩意对我来说都不如……」 他顿了顿。 」你手里的那个东西有吸引力。」 加尼尔呵呵一笑：「听说你有了新队友？」 裴忌：「有什么问题？」 「之前那个不好吗？」 加尼尔支着头，语气平缓，就好像真的在关怀自己的下属一样。 「一枚星币是我的熟客，还是给我们两个牵线的中间人，没记错的话，你们的匹配度还挺高。」 「他还行。」 裴忌随口道。 「但我最近没见到他。」 第155页 他掀起眼，锋利的视线带着股凉意。 「我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普通队友。」 他刻意加重了「普通」两个字。 「你还真是个急性子。」加尼尔笑道。 「我只是不喜欢浪费时间。」裴忌说。 「我很……意外。」加尼尔半眯着眼，「你这样的性格，居然没有在加入战队后第一时间向我要那个东西的使用权限。」 「我说过，我不喜欢在没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裴忌忽然勾起嘴角。 「好东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加尼尔哈哈笑了起来：「行，你倒是明白自己什么地位，我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一把抱起omega，与白色猫耳配套的尾巴晃了晃，惹得怀里的人发出难耐的呻吟。 「从今天起，每天赢十场，连赢五天，再来见我。」他头也不回地说。 「可以。」 裴忌一口答应完，没多看他们一眼，扭头便走了。 直到小靴子的声音彻底消失在门外。 加尼尔忽然开口问：「你们觉得他怎么样？」 一直在屋内充当背景板的另外三个选手互看一眼。 「一个好战分子。」 「没意思的傢伙。」 最后一个沉吟一下：「他有所求。」 「没错、没错。」 加尼尔把omega放到玻璃前。 弧形的单向玻璃外露出雨林场地的一角。 他捏着下巴，欣赏着苍翠波涛掩映下的美丽身子。 两架机甲从层叠交错的树冠中轰鸣而过，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笑意收敛，冰冷与深邃重新爬上加尼尔的脸。 「他会很听话，但，也会很危险。」 …… 「狗东西！」 小裴忌用力跺了地板一脚，然后轻轻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进入休息室。 沙发后探出的脑袋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哟，你私藏小情人，被我发现了！」金色的脑袋率先开口。 裴忌停住脚步，「你怎么来了？」 「你约的我啊！」星遥不满地指了指终端。 「哦对。」裴忌终于想起这回事。 「你还好吗？」沈确趴在沙发背上，上下打量着裴忌。 他可没错过刚刚门口那声巨响，还有那声臭骂。 「还行吧。」裴忌往沙发上一坐，「那傢伙给了我个任务，让我每天赢十场，连赢五天。」 「这对你来说不是很简单？」 星遥抓起桌上的爆米花，看戏一样看着两个可爱的小正太并排坐在沙发上。 乖巧一点的小正太摸了摸暴躁小正太的头。 「消消气。」 「我没生气。」裴忌一把抱住沈确，头埋在他侧颈。 沈确拍着他的后背，「跟狗玩意说话是挺烦的。」 「不准说脏话。」裴忌闷闷地说。 沈确没再说话，把下巴搁在裴忌肩膀上，继续拍着他。 哇，这是什么纯爱番。 星遥往嘴里塞着爆米花。 「两位宝贝，可以理理我吗？」 裴忌放开沈确，耳尖透着点红，清了清嗓子。 「你知道他是谁了吧？」他先问沈确。 沈确点了点头。 刚开门的时还是惊讶了一下，他几乎立刻意识到这就是翎羽嘴里的那个「金髮姐姐」，心里有点泛酸。 结果对方直接给了他一个熊抱。 嘴里嚷嚷着：「天哪，宝贝你真是太可爱了，我能抱抱你吗？」 你已经抱了。 沈确努力地唿吸。 裴忌扔给星遥一个挂坠。 「这是什么？」星遥接过，眯起眼看了看。 手里的挂坠外形很奇特，流线的造型一看就不像伊卡洛斯的技术，中间空了一块，应该是原本嵌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裴忌：「我偶然得到的，就是想让你看看到底是什么。」 保险起见，他没有把共生石拿过来。 万一「我一点都不苦」恰巧看过那场公开审判，很有可能会把他认出来。 「行。」星遥把挂坠收回他的工具箱里，「我回去研究一下。」 第110章 花神会庇佑你 收了挂坠，星遥又看了两场猫猫头的比赛。 小正太趁另一个小傢伙休息的功夫偷偷把沙金的授权书给了他。 「千万要保密。」他嘱咐道。 「放心吧。」 星遥反覆翻着授权书，盯着上面「谨弋」的签名看了好久，最终得出：好像真的啊——的结论。 无论是盖章，还是那个熟悉的签名，都跟他经手过的授权书一模一样。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问一问本人。 他收起授权书。 没忍住好奇，又多问了一嘴：「3s机甲就是给那个小傢伙造的吗？」 小正太仰起小脸：「没错。」 「可是……」星遥回忆了一下刚刚那两场比赛，「他驾驭得了吗？」 驾驶3s机甲可是需要s级以上的精神力，那个小傢伙显然还没有那个水平。 猫猫头却眸光熠熠。 「可以的。」 他看向紧闭的休息室。 「他一定可以的。」 一股暖意自心间流过，不知道为什么，星遥耳畔忽然响起一声满足的嘆息。 第156页 「真好啊。」 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喜欢、信任，真好啊…… 离开黑赛工厂，星遥又摸了摸包里的授权书。 指尖触到堆在一起的工具，他咽了口唾沫，拿出终端，给谨弋发了一条消息。 【明天有空来我家吃饭吗？】 …… 第二天，星遥六点就爬了起来。 虽然早就约了谨弋来家里吃饭，对方也同意了，但时间一直没定下来。 现在正好猫猫头给了他授权书，3s机甲的设计图也画了一部分。 是时候了！ 星遥打开终端，不知道第几遍看向那一个简单的【好】字，心脏不受控地怦怦跳动起来。 换了一身轻便服装，他扎起高马尾出门，目的地是第一绿洲最大的市集——瓦桑特。 星遥住在第二绿洲边缘。 为了方便制造机甲，他租了一个独栋小院。 同样的院子在第一绿洲价格会翻倍，第三绿洲又离总务署太远，不方便通勤，因此第二绿洲就成了他的最佳选项。 踏上悬浮轻轨，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 六点十分。 瓦桑特是白沙星最大的市集，紧邻哞哞农场和第一星际港口。 每天六点半开市，商贩们会把口感最好、最新鲜的食材在第一批摆出来，不抓紧的话，八点前就会被勤劳的贵族家僕们一扫而空。 星遥采着点迈入市集，混着泥土和露水味的清新气息窜入鼻腔，他满足地嘆了口气。 比仪器还要精准的目光一一扫过摊位上鲜嫩饱满的食材们。 番茄、土豆、白洋葱……早上五点刚从33号蓝星运来的新鲜虾、蟹……还有牛肉！ 「5a级和牛肉，33号蓝星专供！最后一份了喔！」小商贩看他停住脚步，立刻道。 星遥细细打量着那如同大理石纹理般完美丝滑的肉质。 牛肉啊…… 他记得谨弋喜欢这个，每次食堂例菜是牛肉时他都会吃光。 香葱煎牛排或者酱卤都可以，咖喱炖煮也很不错…… 「我要了。」 「麻烦给我这个。」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星遥一愣。 与他一起出声的是个小女僕，穿着及膝长裙和鹿皮靴，围裙一角印着金色的树状家徽。 沙漠中的参天巨树…… 星遥倒吸了一口气，是裴家的家徽。 小女僕也愣了一下，看着牛肉的目光透着不舍。 小商贩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在看到女僕围裙上的家徽后果断把最后一份牛肉给了她。 「是这位小姑娘先出声的，抱歉啦。」 小女僕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牛肉。 她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提起裙摆向星遥施了一个淑女礼。 星遥勉强笑了笑，眼睁睁看着小女僕带着最后一份5a级和牛肉走到与她同样打扮的另一个女僕身边。 说不定还有呢。 他宽慰自己。 然而真没有。 在瓦桑特来来回回逛了三圈，收穫完其他食材的星遥对着面前肉质明显差了一截的和牛肉嘆了口气。 虽然也不是不行。 可这就不是最好的了。 他惆怅地翻着光幕上的已购清单。 鳕鱼、白虾、生菜、番茄、精细小麦粉…… 单是看着这些食材，他就能保证每一道菜达到90分。 除了土豆咖喱罗勒炖牛肉。 他又嘆了口气。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小姑娘聊天的声音： 「今天的正餐就选红酒炖牛肉吧，宫里刚好还有一瓶之前拍来的红酒。」 「别别别，你忘了上将刚被医生骂过，夫人最近滴酒不能沾，用黑胡椒腌后煎吧。」 「但是黑椒的味道太浓了，会少很多牛肉的味道。」 星遥飞快扭头，视线捕捉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手挽手往停船坪走。 几秒的犹豫后，他一咬牙，追了上去。 「你好！」 两个小女僕闻声回头。 「那个……我……」 飞快地瞄了她们一眼，星遥低下头，紧张地开口。 「我……还是想要刚刚那份牛肉。」 指腹不自觉摩擦，他咬了一下嘴唇，鼓起勇气道： 「我今天，有个约会，想、想做一份完美一点的晚餐……」 「刚刚逛遍了市场，没有找到更好的，所以，抱歉，虽然很唐突，还是想问一问，能把那份牛肉让给我吗，如果不行的话也没关系……抱歉……」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小女僕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当然可以啊！」 星遥勐地抬头。 出声的是另一个短髮女僕，只见她调出採购面板，几下翻出牛肉，转到星遥的面板上。 刚刚与星遥一起买牛肉的女僕叉起腰，无奈地道：「菲尔……」 却也没有阻止她转让食材的动作。 名叫菲尔的女僕沖星遥眨眨眼。 「祝你约会顺利，要把对方狠狠拿下哟！」 另一个女僕也沖他笑了笑：「富饶会保佑你。」 两人说完手挽手走了。 一点点欣喜攀上星遥心头，逐渐扩大，蔓延，充满了整个胸腔。 太好了！ 他绽出一个明媚动人的笑容，惹得路人都忍不住回眸。 第157页 原来……开口也没有那么难…… 他抿了抿唇，难以压制嘴边的笑容。 原来……陌生人的善意会有那么多…… 与此同时，菲尔挽着黛米走到星遥看不见的地方，激动地开口：「你没认出他吗！」 「谁啊？」黛米无奈地看着菲尔。 「那个矿石部的副部长啊！」 菲尔的八卦之心简直要蹦出来了。 「是约会诶！一定是跟那个兇巴巴的部长！哇哇哇，他们今晚一定会滚床单吧！！」 …… 第一绿洲，谨家的庄园内。 管家西蒙看了眼在衣帽间矗立了足有半个小时的少家主，清了清嗓子。 「您今天有约？」 谨弋「嗯」了一声，「今晚五点。「 西蒙看了眼时间，「可现在是早上七点。」 谨弋沉默地看着琳琅满目的衣物。 半晌道：「很难选。」 西蒙委婉地提醒：「或许您可以先下楼跟夫人和老爷吃个早餐，然后再选。」 又沉默了一会。 谨弋转身，「有道理。」 餐桌上燃着香薰，插着还滴着水的百合。 花楹放下见底的牛奶杯，瞥了眼发出响动的楼梯，「啊，来了。」 谨禾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冷漠地看向走来的谨弋。 「你再晚一点，就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比起裴家过于华丽的长餐桌，谨家的八人餐桌显得小巧温馨了很多。 谨弋礼貌地向父母问早，然后落座，拿起刀叉。 「抱歉，耽搁了一会。」 「呀……」花楹看着自家儿子，「今天不是放假吗？怎么起这么早？」 「有约。」谨弋简单地说，「今晚不在家吃饭了。」 花楹惊讶地眨了眨眼，看了一眼打开光幕看晨间新闻的谨禾。 虽然光幕摆的端端正正，眼镜片后却悄悄探出一抹视线。 花楹露出甜美的笑容，「那今晚还回来睡觉吗？」 谨弋：「不好说。」 「呀……」花楹笑意更深。 谨禾忽然清了清嗓子。 「下周有一场领主的宴会，主要宴请白沙星上层的贵族们，你们这一辈适婚的的年轻人都会参加。」 谨弋停顿了一下。 没记错的话，下周恰好是绿洲的繁花节，类似天府星的七夕。 「要是不想跟不认识的贵族omega跳舞，最好带个伴来喔。」花楹话里有话。 谨弋沉默地吃着早餐。 「你不是有个交往对象吗？」 花楹单手托着脸。 「从听你说开始交往，到现在都有三年了吧？什么时候结婚啊？」 谨弋呛了一声。 「我看繁花节就不错。」谨禾推了推眼镜，「花神会庇佑你们。」 谨弋「啪」地把刀叉放下。 「我知道了，我会带他参加宴会，至于结婚，请再等等，我还没有求婚。」 他冷漠地转身，扶额。 ——他还没有表白。 第111章 不想当机甲师的厨师不是好公务员 晚上五点钟，谨弋准时敲响了星遥家的门。 这是一座独栋小屋，位于悬浮轨道的末站，周围住户很少。 前院围着白色篱笆，几丛绣球从院内探出，被傍晚的阳光抹上金色。。 几乎没有等待，门就开了。 金髮的omega推开门，在斜斜的暖阳下露出温暖又明媚的笑容。 「你来了。」 谨弋瞳孔微微颤动。 星遥梳了一个丸子头，家居服外套着围裙，袖子挽起，与以往精緻打扮后的他完全不同，优雅又柔软。 透着温馨的气息。 「晚好。」谨弋将手里的东西拿给他。 「怎么还拿东西过来？说好的我请你。」 星遥抿了抿嘴，偷瞄了一眼谨弋。 alpha今天没有穿正装，深色的风衣更衬得他身材颀长，少了正式的严肃感，多了点日常的随意。 好帅啊…… 星遥脸颊发烫。 低头看了看纸包里的东西，他微微睁大眼。 是一瓶葡萄酒，还有…… 他捧出那一小束沙漠玫瑰。 「快到繁花节了，路上有很多沙漠民在卖这个。」 谨弋的声音依旧没有太多起伏。 但或许是夕阳没忘记给一向冰冷的alpha镀了层金色，又或许是他今天的日常感太足。 星遥从中听出了一丝温柔的意味。 他定定看着还挂着露水的玫瑰花，刚抬头，一缕冰凉的信息素忽然从领口窜了进来 谨弋低下头，贴了一下他的脸颊。 「送给你，你今天很好看。」 从前院到正屋的路只有几步。 星遥把谨弋安置在客厅，回到厨房继续准备。 厨房里传出「咕嘟嘟」炖煮的声响，隐隐透出诱人的香气，一盏暖黄色的灯开着。 谨弋略显惊讶地望着星遥巴掌大的小屋。 这里简直像是一个小型博物馆。 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抽象画和色彩斑斓的照片。 入目的家具全是不同的风格，復古雕花、布衣，还有金属朋克，混搭在一起，却意外和谐。 每一个能塞的角落都摆满了小物件，从镂空的彩色玻璃杯到木雕的小猫小狗。 第158页 种类繁多，数量恐怖，却都一尘不染。 显然屋主人很爱这些小玩意，有事没事就擦拭它们。 谨弋忽然低低一笑：「你是什么极繁主义者吗？」 「什么？」星遥没听清，从厨房内探出头来。 「没什么。」 谨弋从抱枕堆里捡起一个图案诡异的抱枕，捏了捏。 「你家挺有意思的。」 「我当你在夸我了喔。」星遥又回去和他的炖牛肉奋斗。 目光再次扫过琳琅满目的屋子。 谨弋不由得想起星遥邀请他时说的那句：「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遮起羽翼的美丽鸟儿终于向他张开了翅膀，将满屋的宝藏都展示给他看。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真的很想知道。 夕阳彻底沉下去的时候，一张张餐盘终于摆上了餐桌。 炸鳕鱼，柠檬鲜虾沙拉，洋葱炒豌豆，烤小麦面饼……以及—— 星遥把炖到酥烂的土豆牛肉盛到谨弋盘子里。 浓郁的香气瞬间溢满了屋子。 「可以用这个蘸着吃。」 他把刚烤好还热腾腾的面饼放到谨弋面前，紧张地看着alpha咽下第一口。 「很特别。」谨弋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喜爱或者讨厌。 星遥有点失望，但看着他很快又吃下第二口，还是满足地扬起嘴角。 「我加了罗勒还有其他几种香料，别的地方没有喔。」 他边说边拿出谨弋带的酒，看了眼上面的标籤，咋舌道：「这个很贵吧……」 谨弋忍住再吃一口的冲动，平静地开口：「别人送的。」 33号蓝星的顶级红葡萄酒，一年只产三十瓶。 裴忌在金蝶拍卖会一共拍了十二瓶，因为沈确不能喝酒，全都塞给了他。 星遥有些犹豫，缓缓转动瓶身，琢磨着要不要开。 谨弋虽然耐心等着，但假如心理活动有弹幕，他头顶上此时一定飘满了： 【到底开不开】【我能继续吃了吗】【菜要凉了】 酒最终还是开了。 口感很滑，味道很醇。 配上焦脆的鳕鱼，新鲜的蔬菜，浓香的豌豆，蓬松柔软、外皮酥脆的面饼，还有鲜嫩多汁的牛肉，一切都刚刚好。 星遥喋喋不休地介绍着他给每一道菜配的单独酱料，末了不满地看向谨弋。 「你倒是评价一下啊？」 谨弋叉起炸鳕鱼，裹上蘸料，停顿了一下。 「很好。」 「居然只有很好。」星遥小声嘟囔，眼角却微微笑开。 谨弋看着暖光包裹下的omega，苦咖啡配着冰块，交织在这一方小小的桌面上空。 很好。 晚餐很好，居家打扮的星遥很好，没有被遮盖的信息素也很好。 一切都很好。 他一口接着一口将omega准备了一天的晚餐搜刮干净，像是蚂蚁搬运糖块，一点都不愿意落下。 之后生孩子的话叫什么好呢…… …… 吃完饭，谨弋主动洗碗。 星遥看着挽起袖子忙碌的alpha，心里前所未有地满足。 这感觉，就好像他是我男朋友一样…… 刚刚那半瓶酒给了他一点微醺感，配上脑补的内容，星遥脸更红了。 他觉得是时候了。 「那个……」 看着谨弋擦干净碟子，将它们一一归位，一点也没放错地方，星遥鼓起勇气开口。 「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谨弋来时就发现了，星遥的屋子分前后两部分，比起整个屋子的尺寸，生活空间小得有点离谱。 说明有更大空间用作别的用途。 「先做好心理准备。」 走到后门前，星遥又叮嘱了一句。 谨弋点头后，他推开了门。 入目的是一个起码三层高的空间。 明亮的机械灯打在房间中央一个盖着油布的巨大物件上。 高耸的天花板下，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各类机械零件，以及…… 粉色的……猫？ 谨弋愣住，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猫玩偶、猫挂件、1：10的猫猫机甲，还有一看就不太正常的……猫耳朵和猫尾巴。 简直把房间铺成了粉色的海洋。 星遥：「那个我……」 谨弋：「……我不介意你有特殊的爱好。」 星遥：「？」 只见alpha表情略微有点复杂，在看到一排排泛着银光的工具以及旁边的猫耳朵时，变得更加复杂。 「也不能说特殊的爱好……吧。」 星遥有点羞涩地拿起手边一个猫耳朵，眸底闪着光。 他将猫耳朵往头上一戴，又拿起一个机甲玩偶，挡住半边脸。 「可爱吗？」 谨弋很难崩，但他崩住了。 定定看着omega头上摇晃着的耳朵，他缓缓伸出已经溢出了点冷汗的手，摸了一下。 脑中闪过某些腐败alpha们的低劣爱好，小黑屋，角色扮演，调教什么……的。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对这方面可能……不太了解。」 「你不了解也正常嘛。」 疑惑地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有些紧张的alpha，星遥眨眨眼。 「我可以带你了解，这方面我可是很厉害的。」 第159页 谨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经常做？」 「对啊。」 谨弋摸着猫耳的手瞬间揪紧了，毛绒织物一下子被他捏得变了形。 他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跟谁？」 「我自己啊，哎呀你不要这么揪它嘛。」星遥拿下猫耳朵，「都给我揪坏了。」 谨弋松了口气。 星遥觉得他应该差不多接受了，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摆。 「你不介意吧？」 上扬的眼眸中闪耀着醉人的光。 谨弋忽然伸手，从他金色的发顶缓缓抚下，到耳畔，到脸颊，到下巴。 目光认真又执着，还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危险意味。 星遥忍不住战慄了一下。 咖啡味道的信息素不自觉溢出，很快变得冰冰凉凉。 冰凉感变成难耐的热度，从谨弋触碰的地方蔓延开来。 星遥完全无法从那张冷峻的面容上移开视线，那种带着一点欲望的、危险的视线，让他几乎忘记了唿吸。 谨弋轻轻摩挲着星遥下颌，缓缓开口：「所以……你是想……跟我试试吗？」 「什、什么？」星遥发现自己听不明白了。 alpha的信息素让他脑子不太清醒，哪怕隔着阻隔贴，也能感受到后颈的热意。 他强迫自己张嘴，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我我给你看看最近做的机甲吧！」 谨弋一愣，冰雪的味道忽然淡了。 「机甲？」 星遥连连点头。 趁着谨弋怔愣，他夺回一丝理智，逃也似地脱离了alpha的掌控，手背贴上红透的脸颊。 然后用力甩了甩头。 走到那件盖着油布的巨大物件面前，他飞快爬上脚手架，一把掀开油布。 泛着银光的机甲骨架暴露在机械灯下。 谨弋看着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 「机甲？」他又重复了一遍。 「怎、怎么样？」星遥脸红红地看着他，「我、我新做的。」 谨弋眯了眯眼，重新审视粉色海洋下井然排列着的工具。 ……原来是机甲。 稍稍有点失望。 「你是机甲师？」谨弋看向坐在脚手架上的星遥。 脸颊依旧泛着好看粉色的omega羞涩地点了点头。 「它也是我做的。」他又拿起那个粉色的猫猫玩偶，「它可火了，在黑赛工厂里……」 把暗网机甲师的身份和最近遇到悲伤猫猫头的事情和盘托出，星遥如释重负。 他没有告诉谨弋关于蓝鹤的事。 向有好感的对象倾诉悲惨过去，就好像在乞求他的怜悯似的。 更何况，他没法证明寒莹是他的。 「你是唯一一个知道的。」他瞄了谨弋一眼，「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手里捏着猫猫玩偶，谨弋消化着刚刚听到的一切。 其实之前隐约有察觉到，但一直没有证据。 星遥是机甲制造系毕业，到白沙星做职员本身就不正常，他的家乡又不在这里。 「为什么要保守秘密？研究中心有空缺的机甲师名额，我可以介绍你过去。」 他看向星遥。 「如果你更喜欢做这个的话。」 星遥一愣，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我不想做机甲师。」 「当个爱好就好了……」 他抿了抿嘴，别过头。 「而且……我没有什么像样的作品……」 总不能拿暗网上那些连登记都没登记过的机甲去应聘吧。 他默默从桌上抱出一摞图纸，放在谨弋面前，摊开。 现在这个时代，很多机甲师习惯于终端辅助设计，但星遥依旧喜欢手画这种最原始的方式。 「那个叫猫猫头的傢伙让我给他一比一復刻寒莹。」他指了指图纸，「图我是画了一部分，但是……」 谨弋望向图纸上精緻细密的线条。 造型、大样，每一个零件、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 「你能画出寒莹的设计图？」谨弋难掩声音里的惊讶。 星遥主动忽略了这个问题，「……我总觉得復刻寒莹不太合适。」 他还是顾虑沈确的想法。 「的确。」谨弋客观地说，「假如你復刻出了寒莹，裴忌一定会找你麻烦。」 那个傢伙为了沈确能癫成什么样，他最清楚了。 「果然……我还是想办法再跟他沟通一下吧。」星遥嘆了口气。 「哦对了！」 他从工具包里拿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交给谨弋。 「这是那个悲伤猫猫头给我搞的沙金授权书，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吧，我还是担心他会骗我。」 他的语气有一点点紧张。 「要是假的……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谨弋接过授权书，展开，细细查看。 最高权限、最高等级、最大用量，行政章、审批章、他的签名。 等等…… 这玩意怎么那么像前几天，他给裴忌签的那张？！ 第112章 你能替他去吗？ 谨弋沉吟片刻：「那个悲伤猫猫头……是个什么样的人？」 星遥：「啊？怎么突然问这个……他皮肤捏的是个小正太，看起来拽拽的，不是很好说话，但实际上又很靠谱。」 第160页 「他很厉害的，只用了一个月就打到四星，哦对了，他还很有钱。」 谨弋捏了捏下巴：「有钱到什么地步？」 星遥：「反正黑厂的打赏和奖励他都看不上。」 他忽然想起什么，「你等等，我有他皮肤的照片。」 星遥拿出终端，找到一张之前因为好玩下载下来的小正太侧目回头，目露凶光的照片。 「不过黑厂的皮肤都是自己捏的，你看看就行了，他实际肯定不长这样。」 谨弋定定看着那张有七分眼熟的脸。 嘴角一抽：「哦。」 他把沙金授权书还给星遥，「这张是真的。」 「诶——」星遥难以置信，「真是你签的啊。」 谨弋：「如假包换。」 星遥咂咂嘴：「那个小傢伙还真有点本事，他之前还说能搞定裴忌，不会也是真的吧？」 谨弋：「说不定呢。」 星遥：「但我还是觉得很对不起沈署长。」 谨弋沉默了一会。 「其实我倒觉得你不用考虑那么多，你只是一个机甲师，按要求制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行，其他的，都跟你无关。」 星遥惊讶地看着他，「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谨弋：「是吗？我又想了想，或许这样更妥当。」 他抬起锋利的眼眸，「你不希望牵扯进麻烦的事里，对吧？」 星遥咽了咽，「嗯……嗯，我只想做机甲……」 谨弋：「那就纯粹一点，只做该做的事。」 星遥抿了抿唇。 他对谨弋的话总是会产生莫名其妙的信服，毕竟多年的依赖早已形成习惯。 ——谨弋总是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对于星遥而言就像是某种定律一样。 「你说的对。」他垂下眸子，「或许我应该更纯粹一点……」 反正现在的他一无所有，只是为了满足一下内心的制作欲望，并不期望新的寒莹能给他带来什么。 无欲无求，就不会受伤。 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所以，你的问题倾诉完了吗？」 星遥回过神，瞄了眼谨弋，「嗯……谢谢你，真不好意思……本来说请你吃饭的……」 结果收了昂贵的红酒不说，又让他帮忙解决问题。 却听谨弋清了清嗓子：「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到我倾诉了？」 星遥惊讶地睁大眼：「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吗？」 这可太少见了，谨弋居然有需要他帮忙的时候。 谨弋露出些许为难又严肃的表情。 「简单来说，下周有一个领主的宴会，我的父母要求我一定要……带一个伴侣参加。」 星遥张了张嘴：「伴侣的意思是……」 谨弋看了他一眼，目光很是认真，「我之前曾告诉他们我有一个交往对象……」 「你有一个交往对象？！」星遥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甚至没发觉自己打断了谨弋。 「没有，我骗他们的。」谨弋语气平淡。 「哦……」星遥放松下来。 「可现在他们要求我一定要带他过去。」 星遥皱起眉，「但你并没有一个恋人啊……那个『他』根本就不存在……」 谨弋的目光微微发亮：「所以，你能替『他』去吗？」 …… 「繁花节的宴会？」 沈确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其实就是贵族们的交谊宴会啦，给荷尔蒙洋溢的ao们一个互相啃咬的机会。」 菲尔很接地气地解释。 「夫人你已经结婚啦，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参会就行了。」 「因为是繁花节，所以要佩戴花冠才行呢。」 黛米拍拍胸脯。 「夫人的花冠放心地交给黛米，一定是全场最漂亮的。」 沈确无奈地摇摇头，继续看植物养育指南，看了一会却发现看不进去，又抬头问： 「裴忌参加过这个宴会吗？」 三个小女僕互看一眼，摇了摇头。 「以往这个时候都是第四舰队的巡航期，上将一般都呆在舰队里。」 黛米想了想：「再往前，十二三岁的时候参加过，还有小姑娘想跟他跳舞呢。」 「结果呢……他问人家要不要一起去院子里掏鸟蛋，被艾梵夫人揍了一顿。」 沈确微微一笑。 不远处传来喷嚏声，裴忌从另一边走了回来，三个女僕立马噤声。 「救命，谁在骂我？接个电话打了三个喷嚏。」 沈确看了他一眼，「或许是感冒。」 「真有可能，前几天晚上就一直打喷嚏。」裴忌俯身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你再这么研究下去，我们沉星宫的园丁迟早会失业。」 沈确不置可否，「谁的电话？」 「妈妈。」裴忌说，「她提醒我周末的宴会邀请了加尼尔，老爹或许会套他的话，让我注意一点，你也是，不要跟他单独接触。」 他想起在vip包厢看到那一幕。 「这个老色鬼坏透了。」 沈确仰起脸，感受着占有欲很重的信息素将他环绕起来。 加尼尔要求裴忌连赢五天再去找他，马上就要到约定的期限了。 最近他们每天都打满双人赛，沈确已经能熟练地把那点精神力运用起来。 第161页 剩下的，就是尽量多地待在一起，浇灌它的生长。 试探着伸出自己的精神力，双手搭在他肩头的裴忌微微一愣，抬头示意了一下三个女僕。 小女僕们立刻跑没了影。 剩下两人身影，隐在盛开的花藤中。 不甚明显的低吟和嘆息传出，裴忌咬着沈确的下唇，在上面留下红肿的印子。 「你最近很饥渴啊。」他轻轻笑道。 沈确半阖着眼，在信息素的引诱下贴了回去，压住那张没好话的嘴。 第113章 谁欺负我们指挥官了 四星赛场，气氛热烈。 沈确站在浮空包厢内，倚着栏杆看着场地内的粉色机甲与黑色机甲对撞。 就在昨天，他的打赏金额达到了一定数量，拥有了进入私人包厢的权限。 弧形单向玻璃外，沙漠场地一览无余。 沈确余光瞥向不远处另一个包厢。 ——从外面只能看到一片黑色玻璃，但他知道，那个包厢属于加尼尔。 耳麦里传来严肃的声音： 「最近陛下揪出了几个与沙金和军火走私有关的议员，已经免去职位，流放边缘无名星。」 「但都是些尾端的臭鱼烂虾，头上的大鱼还没有冒头。」 「各个舰队都传来消息，在边界线发现不止一个新生虫巢，星际海盗们也比之前活跃了很多。」 「皇庭的局势不是很安稳，和平派和剿灭派在议会上争执不下，公主殿下近期也要回来了……」 第一舰队副指挥连池夏忽然停顿。 「指挥官，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连副官是少数知道沈确指挥权限并没有被女皇收回的人之一。 战败之后，第一舰队仅剩的几个将领全部进入最高审判流程，由女皇亲自审讯，确认没问题后才能与他联繫。 有意思的是，一番审讯下来，活着的似乎都没问题。 说明，有问题的……已经都死了。 连池夏是最早洗除嫌疑的人之一，上周刚恢復原职，对外宣称代理第一舰队总指挥官的职位，但实际上重要的事项还是由沈确处理。 听到耳麦里传来熟悉的关心语气，沈确眸底微光闪动。 「还好。」 连池夏眼眶一热，声音有一些低哑： 「我昨天去看了星晖和乐乐……」 「陛下把他们葬在一起了，还给他们挂了一等勋章……」 「您记不记得，那两个傢伙在学校里就是上下铺，之前还嚷嚷着看都看烦了……现在好了，做鬼都分不开了……」 「我给他们带了弥赛亚，说了是您送的……我告诉他们陛下和您都为他们感到骄傲。」 「他们之前最喜欢听您的夸奖，现在应该很开心吧……」 沈确摩擦着指腹，垂眸道：「谢谢。」 连池夏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们损失的机甲和士兵已经补充得差不多了，损毁的星舰也快要修復完成。」 沈确：「星舰的光脑系统，尤其是探测模块误差一定要保证在 0.001% 以下，继续关注其他舰队的动向，不要泄露任何关于第一舰队的情况。」 「明白！」 听到沈确一如往日简洁明了的命令，连池夏忽然鼻子一酸，像是走丢了的小孩忽然听到父母的声音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 「那……您、您什么时候能回来？没有精神力也没关系，陛下说了，第一指挥官的位置会一直为您留着，她在等您，我们都在等您……」 沈确沉默了一会，忽然自嘲地一笑：「怎么连你也说这么任性的话？」 连池夏唿吸一滞，刚想辩驳什么，却听沈确平静地开口： 「没有精神力就无法与光脑的运算系统同步，无法感知所有机甲单兵的状态，怎么指挥舰队？」 连池夏咽了咽。 「身为指挥官，永远要保持对现状的客观理性，感情用事只会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明白吗？」 「……我明白。」 「不要再说任性的话了，你现在是第一舰队的总指挥，盯着你的人很多。」 沈确眼里闪过一丝寒意。 一个不慎，就会落得他这个下场。 「万事小心。」 连池夏沉默了一瞬，腰背挺直。 「我明白！」 挂断通讯之前，沈确忽然想起什么，顿了顿： 「褚泱阁下最近在弥赛亚停留得多吗？」 连池夏微微一愣。 「褚泱阁下一直不怎么在弥赛亚停留，这半年忙着四处打理他的儿童公益基金会，连皇庭都不怎么来了。」 沈确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然后挂断了通讯。 赛场里，粉色机甲正把对手的脑袋往沙堆里摁。 沈确指尖滑了滑，送出10艘星舰的打赏。 粉色机甲立刻用尾巴朝他的方向比了一个爱心。 他出神地看着裴忌利落干净的动作。 新生的精神力迫不及待地冒头。 还不够快…… 还不够快。 …… 打完比赛，沈确毫不意外地收到裴忌：「在包厢等我」的消息。 这场比赛是他与加尼尔约定的最后一场，裴忌一定是先去另一个包厢找男爵，然后再来找他。 第162页 心绪略微有些烦乱，沈确摘掉面具伪装，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干净的液体在透明的容器中晃动，映出头顶的光晕和他清冷的面容。 裴忌没让他等太久，敲门声很快响起。 沈确解除了门锁权限。 小正太大步进入，在看到沈确的面容后顿时愣住，飞快反手锁住了门。 他刚要说点什么，视线在omega平静的面容上转了一圈，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掀开面具往沙发上一扔，裴忌走到沈确身前，单手把他揽进怀里。 「谁又欺负你了？」 沈确摇着水杯的手一停，看了他一眼。 他不明白为什么裴忌总能从他没什么变化的表情里看出来点什么，从记忆模块开始。 或许更早。 从他总是说自己露出难过的表情开始。 腰间的手不老实地小幅度揉捏。 沈确伸手把杯子放回桌面，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他前倾身子，指尖滑过alpha锋利的下颌，嘴唇动了动。 「可以接吻吗？」 话音未落，腰间的手勐地用力，沈确撞上结实的胸膛。 细小的鼻音碾碎在唇齿间，变得黏煳又软糯。 沈确伸手环住裴忌的脖子，仰起头，把自己更深地送上去。 指腹压上唇角，稍稍分开一点距离。 「这不是你从我这骗信息素的新阴谋吧？」裴忌贴着他的唇问。 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沈确勾起嘴角：「是又怎么样？」 裴忌用指腹分开一点他的唇，吮进去。 「那就给你榨干。」 唿吸交织在一起，分分合合，勾连缠绵。 沈确刚开始还能主动控制，没多久就在沙粒味道的信息素里坏掉了脑子。 alpha的吻过于粗暴强势。 他被亲得舌根发麻，呜呜咽咽，几乎喘不过气来。 唇瓣分开的时候沈确瞳孔一片浑浊，双手堪堪搭在裴忌肩头，茫然地看着他。 裴忌低低一笑：「完了，现在搞得好像我在欺负你了。」 慢慢收回心神，沈确咽了一口嘴里过多的津液，躲开了裴忌的视线。 「所以，你刚刚跟谁通讯了？」裴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沈确舔了舔红肿的嘴唇，「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裴忌：「某个喜欢唠唠叨叨的指挥官突然转性，一场比赛连一个字都没说，其中必有猫腻。」 他掰过沈确的脸。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沈确瞥了他一眼，「加尼尔男爵跟你说什么了？」 裴忌：「这就转移话题了？技巧太拙劣了吧宝贝？」 沈确沉默地看着他。 对视了一会。 裴忌战败：「好好好我说。」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嘴角下压。 「这个狗东西，让我从今天起每天输十场，连输五天。」 第114章 我一直在 「他在试探你听不听话。」沈确说。 裴忌冷笑一声。 「输的滋味可不好受。」沈确声音柔软了一些。 「被瞒着的滋味也不好受。」裴忌张口就怼。 沈确用额头抵上他的肩膀。 「回家好不好？」他用鼻尖蹭了一下 alpha ，「今天，我想回家吃晚饭。」 …… 晚饭后，沈确主动留在了裴忌的书房。 alpha坐在沙发上，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编好瞎话了？」 沈确无奈地笑了笑，「你先听我说，这个话题你不一定想听。」 裴忌：「那你别说了，反正你瞒着我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 话说出口竟然听出几分委屈的意味来。 沈确挑了挑眉，「那我走了？」 说罢转身开门。 裴忌：「你好歹把瞎话告诉我啊？！」 沈确微微一笑，回到沙发旁，往沙发背上一靠，清冷的眸子认真地望向裴忌。 「你对皇庭现在的局面有什么看法？」 裴忌沉默了。 这个话题他还真不想听。 两秒后，他开口道：「如果你接的通讯来自皇庭，那我大概知道会是什么，你也不用告诉我了。」 他顿了顿，回望沈确的目光。 「为什么一定要参与皇庭的斗争？只要你待在白沙星，待在我身边，就没有人能伤害你。」 光脑的匹配结果出来时，裴黎三番五次拒绝卡罗琳娜。 而他之所以顶着压力决心要娶沈确，正是因为看不得自己在意的人陷入污泥浊水中，他要把伤痕累累的雀接回身边照顾。 可现在，小雀养好了伤，又要回去风暴中央。 「我逃不掉的。」沈确说。 「因为女皇？」裴忌目光灼灼。 沈确点了点头，「我发过誓。」 「你的责任感还真强啊，第一指挥官。」裴忌苦笑一声。 沈确神色清冷平淡。 「上将，假如有人暗算你，把你最在意的东西毁掉，不仅如此，还伤害你的家人，杀死你的战友，你会怎么做？」 裴忌眯了眯眼，「我会让他下地狱。」 沈确掀起眼帘，「我也会。」 无声嘆了口气，裴忌站起身，绕过沙发，执起沈确的手，裹在手心里。 第163页 「我帮你把那个内鬼找出来，交给卡罗琳娜千刀万剐，你能不离开我，安心做我的人吗？」 裴忌亲吻手中冰冷的指尖。 「你要回舰队，做指挥官，为帝国出征，我都不介意，我只要求你不再为女皇办事，可以吗？」 沈确摇了摇头。 沉默像一道无声的墙，将两人隔开。 时间仿佛突然变得缓慢，空气沉沉地压了下来。 过了一会，沈确再次开口：「你很讨厌陛下吗？」 裴忌深深嘆了口气：「我不讨厌她老人家。」 事实上，裴忌很佩服这个一手撑起帝国的女人。 虽然在星网的断章取义下，大部分星民都认为裴忌，甚至整个裴家对卡罗琳娜从来算不上尊敬。 但哪怕是一向与她合不来的裴黎，也偶尔在非正式场合说过：「这个女人还算厉害。」 「我只是讨厌权力的纷争。」 裴忌一点点抚摸着沈确的手，就好像非要用自己的温度把它捂热。 「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会陷入这场纷争，资源、土地、甚至星民，在上位者眼里都只是巩固政权的筹码而已。」 「但白沙星的人永远把家乡故土放在第一位。」 「我们不是一类人。」 「我知道。」沈确说。 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他早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沙金的走私涉及了白沙星，裴黎和艾梵是不会允许他这个外来者踏入这片土地的。 他跟这里的人不一样。 他没有家。 沈确想抽回手，抚摸指尖的温度太烫，好像马上就要灼烧起来。 但裴忌不让，他把沈确抓得更紧。 「你现在也是白沙星的人。」 沙尘味道的信息素将怀里的人包裹起来。 裴忌低头深深看着沈确。 「你想要什么？」 翎羽所说你想获得的到底是什么？ 被深邃又饱含爱意的目光注视着，沈确忽然像卸了力一样放松了紧绷的身子。 他将额头抵在裴忌肩膀上。 疲惫、无奈、坚定，还有许多复杂的情感从眸中闪过。 手掌抚上 alpha 的胸膛，感受着心脏在手心里蓬勃跳动。 沈确轻声问：「你能一直爱我吗？」 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发顶，裴忌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我一直在爱你。」 「一直都在。」 不知是不是错觉，说完这句话，裴忌忽然闻到空气中多了一丝浅淡的花香，连着一点潮湿的水汽。 掺进干燥的沙漠中。 他感受到沈确埋进了他怀里。 omega似乎非常喜欢这个姿势，将自己深深地陷进去，不给他看表情，却还要他的安慰和拥抱。 胸前的衣服变得有点潮。 裴忌无奈地笑了笑。 他想他这辈子都拿沈确没有办法了。 为什么这个人会这么缺爱，明明拥有所有人都羡慕的才华、地位，心却像一个空洞。 他嘆了口气。 「你不是问我对皇庭局面的看法吗？」 「我收回了。」沈确声音低哑。 「那现在算我主动告诉你。」 裴忌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下巴颌压着柔软的黑髮。 「那个出卖第一舰队的内鬼，要么是公主殿下的拥护者，要么是残留在皇庭里的旧帝余部。」 「而且，大概率是七大舰队的人。」 「对吗？」 第115章 又不是输不起 在虫族问题上，弥赛亚的皇庭主要分和平派和剿灭派。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战略主张，背后其实是他们所拥护的皇帝。 和平派主要拥护公主安·路亚，这些人大多是近些年才进入皇庭的新议员，没有经歷过第一次虫潮。 他们认为女皇卡罗琳娜把太多精力花在军事力量上，而忽略了其他发展。 对于虫族则主张敌不犯我我不犯敌。 对于这些人，裴黎的评价是： 「一群安乐窝里长大的傻逼！软蛋！谋利者！「 反对发展军事是假，为自己捞钱才是真。 毕竟军事力量由卡罗琳娜牢牢掌控，根本没有油水可捞。 而与和平派对立的剿灭派大多是从第一次虫潮任职到现在的老议员。 其中也不是全是卡罗琳娜的拥护者，还有一部分，是旧帝的余部。 对于早已流放生命海的旧帝，裴黎的评价依旧是： 「一个傻逼！软蛋！帝国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继承到他手上。」 但依然有一些老古董坚信旧帝才是正统的皇室血脉。 毕竟卡罗琳娜不是真正的皇室，只是旧帝的伴侣。 当年情况危急，旧帝流放生命海，又没有合适子嗣继承皇位，只得启动零号律法，由卡罗琳娜接过权柄。 所以这些老古董对流淌着旧帝血脉的公主殿下一般都抱有一丝好感。 裴忌深深嘆了口气。 总之很复杂。 沈确是卡罗琳娜的心腹，对他下手的人一定是要拉女皇下台，这点毋庸置疑。 而沈确梦境里的军靴，频频泄露的巡航路线，又证明一定与七大舰队有关。 omega伸手抱住了他，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单纯享受着信息素的劝哄。 第164页 裴忌熟练地释放着信息素。 「你的人已经在查了吧。」 他说的是一个陈述句。 最近沈确联繫弥赛亚的频率明显变多，皇庭那边应该有所动作。 白沙星这边……应该很快也会有反应了。 「你最近不要单独出门。」裴忌对沈确说。 他很怕沈确的动作一频繁，那些暗地里的老鼠再次盯上他。 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裴忌手上用力，将沈确抱了起来。 omega终于露出脸来给他看。 只不过除了眼睛看起来有点潮，有点红，没有其他问题。 裴忌心里痒痒。 沈确看了他一眼，提醒：「你明天开始要连输五天。」 裴忌嗤笑一声：「说得好像我输不起似的。」 …… 他还真输不起。 裴忌站在赛场中央，背对着一整片安静的粉色海洋，前所未有的沉默。 对手正因拿下了他的首胜而发疯。 他的粉丝还无法接受公主殿下的第一次就这么没了的事实。 qwq的表情出现在猫猫头屏幕上。 这次是真的在哭了。 漫天的打赏都在向对手飞去。 而他这边，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时，他的头顶忽然炸开了一朵沙漠玫瑰。 鲜艷的花蕾热烈地在半空绽放，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很快，就开满了整个沙漠。 裴忌抬起头，看到正前方包厢内，黑色的单向玻璃缓缓打开。 戴着软白帽子的小沈确托着脸，沖他笑了笑。 …… 「我想哭了。」 输了十场的裴忌趴在沈确腿上自闭。 「我从摸到机甲就没打输过单人赛。」 沈确摸了摸他的头。 「好久没见你哭了。」 裴忌：「你好像很失望。」 沈确：「真的有点，你下次易感期是什么时候？」 裴忌：「……」 他狠狠咬了嘴边的软肉一口。 沈确：「啊！」了一声，连忙收回腿，揉了揉大腿内侧。 「你是变态吗？！」 裴忌哼了一声，看了眼沈确面前的光幕。 「我的粉丝都怎么说的？」 沈确瞥了满是恶评的屏幕一眼。 「没什么。」 也就是【菜】【下头】【白喜欢你了】什么的。 「无所谓。」裴忌重新趴上沈确的膝盖，包子脸气鼓鼓的，「反正我都习惯了。」 从惹上奥斯汀，他的形象就没正面过。 什么疯批、暴力、垃圾人，还有歧视omega…… 舰队里没有omega哪是他不收？明明是那些小o一看是他的 舰队根本就不来。 还有辞退沉星宫的omega，明明是他们非要在他易感期的时候靠近。 他控制不住，骂两句还哭，哭就哭，还释放信息素。 要不是黛米发现的及时，他可能已经信息素暴走挂掉了。 额头上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裴忌一愣，抬头。 沈确顺势又在他额头上印了一口。 「我很喜欢。」他眼里映着光亮。 「喜欢什么？」裴忌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沈确别过头，嘴角抿着一点点笑容。 某些时候，听到别人说裴忌坏话，或是看到星网恶评的时候，他会突然萌生出一点阴暗的小心思。 ——让别人都误解他吧，这样就只有他知道裴忌的好。 只有他会喜欢他。 这是独属于他的阴暗的小心思。 一点病态的占有欲。 他不会表露出来，也不会告诉裴忌。 小正太形态的alpha又开始抱怨他的冷漠、无情，都不安慰他。 沈确看着他苦哈哈的小脸，忽然说：「我想吃布丁。」 裴忌立刻起身，「我去给你拿。」 苦哈哈瞬间抛之脑后，裴忌打开终端严肃地吩咐今晚的饭后甜点要布丁，不要焦糖味，要牛奶味的。 沈确满意地看向自己已经挂在打赏榜首的名字，一抬手，又刷了10艘星舰。 …… 在裴忌的低气压下，很快到了繁花节。 沉星宫彻底变成了一片绚烂的花海，本不该在同一时节绽放的花朵同时拥簇在每一个可以装点的角落。 沈确双手拿着属于他的花冠，细细观摩。 金属细丝盘曲掐捏成一朵朵小巧玲珑的弥赛亚花，精緻地簇拥在一起。 那泛着银光的材质并不是银，而是点缀着水晶的塞维亚白金。 除了结晶状沙金之外最贵重的金属。 「我让黛米尽量做得轻一点，这样你戴着不会太累。」 裴忌看了一眼美丽的花冠。 「毕竟要戴一整晚。」 他兴致不是太高。 一是这两天的连输很搞心态，二是今晚又要见到那个男爵，让他更不爽。 但能把沈确打扮得漂漂亮亮还是让他开心了一点。 今晚的礼服结合了西装与白沙星传统服饰。 沈确那件主色调是白，点缀着黑与金。 腰线设计得很高，将指挥官修长笔直的腿型完美地勾勒了出来。 裴忌站到他身边，环住细腰，指尖有意无意扫过他的大腿外侧。 第165页 真是好腿啊…… 看着镜子里映出同款服饰的两人。 一点旖旎的心思漫上心扉。 黛米幽幽的声音传来：「您要是把安雅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夫人弄皱，而害我们赶不上宴会的话，艾梵夫人可是会罚您禁闭的喔。」 第116章 这是什么大型催婚现场 「你好像一直在走神。」 站在皎月宫门口，行政大臣谨禾看了眼从刚刚起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妻子。 作为裴黎的幕僚，他不经常露面。 只有部分身居要职的官员才知道他的身份，从而上前寒暄。 倒是落了个清净。 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但他们那个说要去接「交往对象」的儿子还没有出现。 谨禾觉得谨弋可能直接去总务署加班了也说不定。 毕竟他不信自家天天两点一线的儿子真的有个交往对象。 又或者那个对象的名字叫「工作」。 「嘛……」花楹时不时张望宫殿的入口，「你说谨弋不会是骗我们的吧？他其实没有一个交往对象。」 「很有可能。」谨禾说。 挽着谨禾臂弯的手一下子收紧了，花楹眯了眯眼。 「其实塔利亚子爵家的小女儿还不错，还有卢奈尔家的次子。」 温婉轻柔的语调中流淌着危险的意味。 一副假如今晚谨弋不把他那个对象带过来，就让他相亲相到死的气势。 「或者李家的独子……听说年纪轻轻已经是生命科学院的教授了。」 「李教授家的查尔斯是个alpha。」谨禾提醒道。 他刚说完，一辆悬浮艇停在了门口 气质儒雅的李家夫夫从上面下来，身后跟着他们独子，查尔斯·李。 李家两夫夫都是白沙星有名的学者，独子查尔斯又是生命科学院最年轻的教授，还是领主的私人医生。 简直是高知家庭的代表，顶级的联姻对象。 果然，很快就有贵族们上去搭讪，将三人团团围住。 谨禾很庆幸比谨弋大了几岁的查尔斯目前也是单身状态，让他催婚的压迫感少了很多。 「都现在这个了，a与a也不是不行。」 花楹审视着礼貌回復邀约的查尔斯，幽幽地说。 ——显然这压迫感还是影响到了自家夫人。 毕竟是繁花节。 少年们迸发爱意的节日，对于他们这些老傢伙而言就只能交流什么时候能抱孙子了。 还好，裴黎也没孙子抱。 谨禾很轻松。 又一艘飞艇降落下来，还没看清来人，皎月宫的老管家巴里就慌慌张张迎了出去。 于是谨禾不用看也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僕人们浩浩荡荡分列两排，恭敬地弯腰行礼。 舱门打开，裴忌带着沈确走了出来。 身材高挑、气质出众的两人一下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少领主夫人好好看啊……」 「天啊他戴的什么花，我从没见过！」 「哇那是塞维亚白金！好漂亮。」 「白金要流行起来了吧？上次继承宴会后，红宝石可是流行了两个月！」 如神祇般清冷高贵的omega亲昵地挽着他英俊的alpha。 就好像遥远的月光忽然落入人间，洒满一整片花海。 画面美到简直能一比一復刻后挂在墙上当装饰品。 「你别说，裴黎挑人的眼光真好。」花楹很羡慕。 ——裴黎是拒绝来的。 谨禾没有拆穿。 裴忌擅自答应婚事后，那个老傢伙差点把皎月宫的顶掀了。 「少领主还是一如既往惹眼。」 目送裴忌与沈确进入宫殿，李家夫夫走到谨禾与花楹面前，热络地打招唿。 诺兰·李：「怎么没见你们家谨弋？」 花楹：「他去接人了。」 诺兰·李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已经有恋人了吗！真好啊……」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路都在盯着终端戳戳戳的查尔斯。 「我们家查尔斯快要成大龄剩男了呢……」 此时此刻，查尔斯的终端上： 查尔斯：【你今晚吃的什么？】 查尔斯：【不会又是方便面吧？】 一分钟后，一张图传到终端上。 是一个看起来还算健康的三明治，以及一片血污的背景。 洛源：【今天是监狱特供三明治配超残忍的流血酷刑！很健康哟！（小狗摇尾巴）】 查尔斯：…… 要不之后还是去监狱送饭吧。 送走了李家夫夫，花楹继续焦急地等待。 圆舞曲的旋律已经在宫殿内响起，外面已经几乎没有了人。 巴里走了出来，邀请谨禾进去参加开场舞。 谨禾张了张嘴，一句：「还是进去吧，谨弋可能真的去加班了。」还没说出口。 忽然看见一个悬浮艇悠悠落了下来。 舱门打开，只见他们等了一晚上的人终于走了出来，并且，牵着另一个人。 谨禾屏住了唿吸，他感受到花楹挽着他的手骤然收紧，并小声抽了口气。 那是一个漂亮到让人无法用语言好好形容的omega。 金色长髮如瀑，面容莹白透粉，眼睛灿若繁星，正一错不错盯着自家木头似的呆儿子，嘴唇微微扬起，透出甜蜜的笑意。 第166页 谨弋将他牵下来，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omega忽然转头，小鹿一样莹润的眼睛怯生生望向了他们。 花楹激动地拍了拍谨禾的胳膊。 「婚礼场地就选在第一绿洲的薰衣草田吧！！」 谨禾：「可以！」 …… 星遥紧张地站在花楹旁边，时不时迷茫地瞥一眼谨弋。 救命，他只是来凑个数，为什么谨弋的妈妈在问他家住哪？有几口人啊！ 「你妈妈不会以为你跟那个人快要结婚了吧？！」 星遥趁花楹和其他夫人寒暄的空隙，紧张地抓住谨弋问。 谨弋淡定地表示：「也没有。」 星遥：「可你妈妈刚刚在问要不要把我弟弟妹妹接到白沙星来上学？」 谨弋：「白沙星的教育的确比你的母星要好。」 星遥飞快瞥了一眼马上就要回来的花楹， 「啊啊啊我撑不下去了！我们去做点别的什么吧？别跟你爸爸妈妈待在一起了，我我我好紧张！！」 谨弋平静地扫过会场，手上忽然用力，把星遥往身边带了带，低声问：「那我们去跳舞？」 星遥脑子一懵。 跳舞。 跟谨弋跳舞。 alpha的气息灼热地擦过耳廓，一路烫到了心里。 那一瞬间他已经脑补出了alpha扶着他的腰，握着他的手，两人头抵着头，亲昵靠在一起的画面。 这谁忍得住！ 星遥魂都要飘了，只知道疯狂点头。 …… 与此同时，无人注意的阁楼一角。 团团白绣球后传来低低的呜咽。 「唔……上将……」 「啊……别摸……」 「嗯……」 裴忌一手托住滑落的花冠，另一只手握住沈确的腰，往腿上滑去。 低头撬开唇齿，勾住另一个人的舌尖，反覆研磨。 咽不下去的津液从嘴角溢出。 沙尘的气息却一股接着一股灌入嘴里，浇灌着饥渴的精神力。 精神织网牢牢捉住沈确已经有些疲软的精神力，小心翼翼揉捏，确保不太过分。 「领、领主在跟男爵……谈……唔、谈话……「 沈确试图推开一点alpha，但没有成功。 「别提那个狗东西。」裴忌声音沙哑，「我看到他就烦。」 」他刚刚问你什么了？」他压着沈确的嘴唇，含煳地问。 「没、没有……」沈确脑子不太清醒。 刚刚加尼尔的确跟他说了几句话，主要是问身体恢復得如何。 ——大多数人跟他说话都是问这个。 他实在不擅长寒暄，很快就冷场了。 「有提到……唔……去疗养院治疗。」沈确呜咽一声。 「治疗？」 裴忌皱了皱眉，稍稍撤回身子。 沈确终于缓过了这口气。 「如果没感觉错的话，他好像在试探我的行踪……」 第117章 我不会让自己受伤 「试探你的行踪……」 裴忌缓缓抚过沈确下唇，锋利的眸子里闪过晦暗的神采。 「你告诉了他多少？」 「一部分。」沈确说。 有些行踪不是他想瞒就能瞒，比如每周三回皎月宫吃晚饭，定期去露翠疗养院治疗，随便打听一下就能打听得出来。 加尼尔的试探很隐晦，夹杂在日常的闲聊中，要不是沈确早知道他有问题，又足够敏感，很难第一时间察觉到。 他垂着眼帘，感受着温水一般环绕着自己的信息素，满足地嘆息。 压着嘴唇的手移到脸颊，又缓缓移到头髮上。 「母亲的贴身女僕，那个安妮，是什么人？」沈确忽然问。 「安妮？」裴忌一愣，有意无意理着怀里人的碎发。 余光下瞥，从他们所在的阁楼窗户恰好能看到三层露台露出的一点衣摆。 ——裴黎正在那里与加尼尔闲谈。 艾梵与其他贵族夫人待在一起，留下了随身女僕安妮在一旁服侍。 「那个小姑娘刚刚提醒我，加尼尔在打听我的行踪。」沈确顺着裴忌的目光望去。 虽然自己也有所察觉，但这话从一个女僕嘴里说出，还是让他有点意外了。 裴忌轻笑一声：「安妮很聪明，她跟着妈妈很多年了。」 为了给加尼尔施压，裴黎截断了部分他手下的生意。 对于荒淫无度、日常开销巨大的男爵来说，一定会造成经济上的压力。 最近加尼尔对黑厂战队剥削的力度也愈来愈大。 他应该意识到什么。 裴忌：「你的精神力恢復得怎么样？」 沈确掀起眼帘，映出窗外一点寒凉的月光，「要试试吗？」 裴忌来了兴致：「你很自信啊？」 沈确：「自信谈不上。」 他推开裴忌，握着alpha的小臂，闭上眼。 「但可以试试。」 刚被纠缠过一番的精神力此刻正慵懒地游离在周围，被裴忌的精神织网牢牢罩住。 渐渐的，那游离的精神力交织在一起，缠绕、凝聚。 虚弱的力量忽然抽条、发芽，开出一朵朵小巧的花，凝成强劲的一股。 看不见的劲风从沈确周身刮过。 新生的、充满力量的精神触手碰了碰周围坚硬的壁垒，惹得壁垒松动了一块，另一股精神力从壁垒上探出，与它交织在一起。 第167页 贴合、缠绵。 虽然其中一方还明显处于弱势，时不时会被另一方暴力捲住过分地舔上一口，但已经不是毫无反抗之力。 裴忌惊讶地感受着来自沈确精神力的撩拨。 按住自己快要狂暴的精神力。 「你背着我猥琐发育啊宝贝。」 沈确浅浅扬起嘴角。 似乎想试探一下自己的极限，他压住裴忌卷着他的精神力，缓缓靠近精神壁垒上为他松动的那一小块区域。 状似无意地摸了两下，精神触手猝然收紧，勐地向那块区域攻去。 然而刚刚碰到，还没来得及破开，铺天盖地的精神力就挟裹住了新生的触手，暴力卷回原位。 像是勐兽把试图从自己肚皮下熘走的幼兽强势叼了回去。 沈确握着裴忌手腕的手勐地一紧。 「等等！上将！」 然而晚了。 密集的精神力已经将他的精神力层层包裹住，恣意惩罚起来。 「上将！」 裴忌接住沈确软倒的身子。 「别……别……放开……」 沈确难耐地抱住他。 裴忌眯了眯眼，眸色变得很深。 他也感受到了。 从神经末梢传来的肉体之上灵魂交融的感觉。 他捧起沈确的脸，目光在颤抖的睫毛上定了一瞬，分开他的唇吻了上去。 「唔……」 信息素灌入口腔，惹得精神力更加亲密地缠绕。 他忍不住压了一下沈确的后颈。 花香溢出，被黄沙淹没。 「唔，嗯……」 花冠滑落下来，被裴忌单手接住，另一只手依旧搂着怀里的人。 气息交织间，沈确扬起脖颈，嵴背紧绷。 胸膛剧烈起伏着，裴忌用尽了全部的控制力才收回精神力。 「下次可别背着我偷家了。」裴忌声音沙哑，「我也控制不住的。」 …… 「你们干什么了？」 把干净衣服送到阁楼门口，黛米看着衣服凌乱，头髮也乱的自家上将眯了眯眼。 「天太热了。」裴忌目移。 「花冠没坏吧？」黛米已经没有别的要求了。 「放心吧好的呢。」 裴忌没忘记宴会结束他还要跟沈确跳舞这件事。 关上门，裴忌转身便看到他的omega 正坐在他的晚礼服外套上，仰头看着顶窗。 月光从头顶洒下，披在他身上，像罩了层纱。 那双罪魁祸首的长腿蜷了起来。 下次可不能选同款晚礼服了。 裴忌暗暗想。 「看什么呢？」沈确头也没回，凉凉地问。 「看你。」裴忌直言不讳。 月光映出沈确耳尖的红晕，他轻轻咳了一声。 「怪我。」 他不应该拿裴忌这个精神力变态的人去试自己的极限。 裴忌笑了笑：「傻。」 粗糙的手指帮他解开扣子，沈确忽然说：「我没有把精神力恢復的事告诉皇庭。」 裴忌动作一顿。 「这是我的筹码。」 看了眼清澈无垢，没有任何杂质的黑眸，裴忌忽然一笑：「你的筹码不止这个。」 他帮omega把衣服整理好，「后面这几天，假如遇到危险，该用精神力还是要用。」 沈确目前的精神力虽然不至于恢復巅峰水平，但一般杂鱼应该也伤不到他了。 「对我来说，无论是还是布局，都没有你更重要。」 裴忌语气随意，他本来以为沈确会保持沉默，或者用他的那套责任啦、忍耐啦的理论来反驳他。 但意外的是沈确忽然歪了歪头，贴上他的手背。 「我知道。」 他的眼神像一泓清水，映着流动的星星与月。 「我不会让自己受伤。」 裴忌错愕了一瞬，忽然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身子一歪，坐在了他身边。 手下的礼服外套因为他的加入而皱成一团。 「你知道吗？我在知乐园的阁楼里发现了我小时候的绘本，里面有林之鹿的名字。」 沈确的身子骤然一僵。 裴忌扶住他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 「我本来想继续查下去，问妈妈或者老爹，去翻他们之前的东西，又或者从生命科学院的渠道……」 「甚至弥赛亚，我也有人脉。」 「我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让你那么难过。」 「我想把你养好，不仅是身体，还有心里。」 他感受到手下的肩膀放松了下来。 沈确认真地望着他。 「但我后来想想……」 裴忌亲昵地用鼻尖蹭上他的脸颊，沈确被他蹭得闭上一只眼。 「我更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耳畔的唿吸变重了。 连着心跳声。 「你会告诉我吗？」 他们额头抵着额头。 在月光下。 在繁花盛开的时候。 沈确出神地望着裴忌。 那一向冷硬强势的眸子在月光里化了，化成了他的救赎。 「我会。」 沈确听到自己说。 他的声音难以抑制地颤抖，像是怕极了对方会拒绝。 「可不可以……再给我点时间？」 只要一点点。 第168页 他会把他那并不光彩的、充满霉味的过去全都剖给他看，连同他那颗阴暗的、不值得喜欢的心脏。 他会向阳光献祭上自己的全部，来换取一个全新的人生。 作为他所获得的一切的回报。 只要…… 「我等你。」 他的救赎坚定地回答道。 「我一直等你。」 第118章 哦豁 黑赛工厂。 「你好像心情很差。」星遥看着一脸阴沉的小正太。 「你好像心情很好。」裴忌瞄了金髮的机甲师一眼。 「嘛……」星遥摸了摸鼻子。 其实很难评。 繁花节之后谨弋拜託他继续当自己的男朋友。 虽然这是他求都求不来的。 但总觉得，怀着不正当的心思帮正当的忙很有负罪感…… 宴会上那几支舞每天都在他脑子里回放。 托在腰间的手，交织的信息素，近在咫尺的容颜，还有alpha认真的、只注视着他一个人的目光。 他差点就忍不住表白了。 「算了，不说我。」 星遥拿出之前猫猫头给他的装置。 「这个东西我研究的差不多了，是一种特殊的能量转换装置，说起来，它跟我之前研究过的一个东西有点像。」 「什么？」裴忌有些惊讶。 研究中心那么多老傢伙都搞不定的东西，这个「我一点都不苦」还真给他搞定了。 而且只用了一周。 星遥翻出一张略显陈旧的设计图。 「我曾经研究过一种把蓝宝石的易色属性用在机甲制作上的技术，也是通过类似的能量迴路完成能量转换，但是因为蓝宝石不够稳定最后没有採用。」 「这个属性用在机甲上会有什么效果？」裴忌问。 星遥眨了眨眼，「会隐身。」 这个技术他原就打算试用在寒莹上。 一个极其灵敏、又可以隐身的轻盈机甲，简直是完美的近战刺客。 可惜到最后都没有找到让蓝宝石维持稳定的办法。 「假如我的判断没错，它应该是一个隐身装置，说真的，你从哪得到的这个玩意，里面的东西呢？」 星遥来回翻看着造型奇异的挂坠。 他对装置本身不感兴趣，他更想知道里面作为能量转换核心的矿石在哪。 假如能找到那个东西，就有可能实现他梦寐以求的技术。 裴忌想了想，「里面的东西我并没有拿到，但我见了，是一块共生石。」 星遥眼睛一亮，「共生石！果然是共生石！」 裴忌眯了眯眼：「果然？」 星遥脚尖点地，屁股下的高脚椅随之原地转了一圈。 他开心地摇着挂坠的绳子。 「我刚刚说过蓝宝石的易色属性很难维持稳定，对吧？我之前就猜测过，共生石或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用一种矿石的优点弥补另一种矿石的缺陷，这是大自然的出路啊！」 「你知道那是什么的共生石吗？」 裴忌犹豫了一下。 「我不太认识，不过大概是结晶状沙金和……海蓝宝。」 星遥腾地站了起来。 「是！就该是结晶状沙金！能与沙金共鸣的最稳定的石头，还有海蓝宝……最顶尖的蓝宝石。」 「真是太完美了！当初看到署长那块石头我就猜到了！！」 「署什么？」裴忌没听太清，但依然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啊没没没，我说老鼠，老鼠，我家最近进了老鼠。」 星遥来来回回踱步，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嘴里嘟嘟囔囔：「或许我应该让谨弋问问他是从哪弄到的那块石头。」 「你到底在嘟囔什么？」 裴忌挑了挑眉，看着突然疯起来的金髮机甲师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没事、没事……」 星遥压住内心巨大的喜悦。 他突然发现什么，「你那个小情人呢？」 「他发烧了。」 说起这个，裴忌不爽地皱起眉。 或许是最近折腾得太过，加上换季，沈确从昨晚起就不停地打喷嚏，今早更是直接发热了。 38.5度，倒在床上起都起不来。 倒是有强力退烧药，吃完能压制所有症状，但裴忌没让沈确吃，只给了他温和一点的药剂。 今天是跟加尼尔男爵约定的最后一天，还约了「我一点都不苦」，沈确本来要跟着裴忌来黑厂，临出门前还跟他因为吃药的问题争执，最终还是被摁了回去。 星遥：「难怪你今天比以往都暴躁。」 裴忌「啧」了一声。 换谁一口气连输五天心情都不会好吧！ 现在的他已经从黑厂的宠儿变成了不值钱的垃圾，路过的狗都想吐一口，尿一身。 虽然傻子都能看出他是在打假赛，但裴忌技术高超，每次都假得很到位，裁判并判不出来。 只有高级赛场的粉丝都心知肚明。 有人惋惜，有人唾弃。 但裴忌并不在意，他现在更在意另一件事。 「你说的这个技术能不能用在我的3s机甲上？」 它原本就是为寒莹设计的！ 压下喊出这句话的冲动。 星遥严肃地说：「那就需要设计新的能量迴路，在外表皮上，我需要修改设计图，不，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是需要共生石。」 第169页 他说了一个数。 随之咋舌。 「虽然不需要纯度太高，但这么多也很恐怖了，拿去卖的话都能在弥赛亚买座庄园了。」 裴忌晃了晃小腿。 当初找到共生石的路线他大概还记得。 只是…… 拿出共生石就意味着告诉「我一点都不苦」他到底是谁。 他倒不介意，反正新的寒莹做出来也会暴露。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继续画设计图吧。」 裴忌拿出终端，传了一张支票给眼前的机甲师。 「这是定金。」 星遥看了眼那串数字，张了张嘴，再次默默刷新对悲伤猫猫头财富的认知。 「按照你能做到的，最好的来做。」 裴忌认真地看着金髮的机甲师，凌厉的眼眸毫不掩饰张狂与自信。 「只要你能做出来，无论是成为大师级机甲师，还是其他什么，我都会帮你。」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就像是一颗永远不会黯淡的星辰，坚定明亮。 这个人好像天生有让人安心、让人信服的力量。 星遥愣愣地看着小正太，喃喃道： 「……只要能做出来，我就没有其他想要的了。」 …… 裴忌踏入加尼尔的包厢。 男爵难得没有搂着omega寻欢作乐，包厢里除了他还站着四个其他战队成员。 裴忌目光一一扫过他们。 没记错的话，都是男爵信任的宠儿。 见他进来，加尼尔露出了一个笑容。 裴忌挑了挑眉。 「你很不错。」加尼尔晃着酒杯，慢条斯理地说。 「决定要给我3s机甲了？」裴忌开门见山。 「那得看你值不值。」加尼尔托着酒杯，掠过其他四人，「能不能比他们还值。」 其中一个选手发出一声嗤笑。 裴忌瞥了他一眼。 「这是什么？决赛圈？」 「哈哈哈……」加尼尔低低笑道，「事实上，你们都是我很喜爱的选手，我更期望……你们合作，帮我完成一件事。」 「不好意思。」裴忌懒懒地说，「我喜欢单干。」 他不动声色观察着加尼尔的表情。 看来这段时间的听话很有用，加尼尔对他这个新傀儡也很满意。 不然，他也不会站在这里。 「我也很讨厌粉色的骚包。」一个选手冷笑，「还有小屁孩。」 「看来这件事不是打比赛这么简单。」另一个选手道。 加尼尔眯了眯眼，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道：「假如你们帮我做成了这件事，我可以完成你们一个愿望。」 「无论是钱、人、资源、地位，还是……」 他看了裴忌一眼。 「3s机甲。」 「我都会满足你们。」 剩下四个选手露出惊讶又惊喜的表情，再看向加尼尔的目光已经充满了热切。 裴忌心里一沉，也将目光投向男爵。 「到底是什么？老闆，你直说吧！」急性子已经忍不住问了出来。 加尼尔缓缓转过身，打开光幕。 「我让你们帮我杀一个人。」 「用什么手段，合作还是单干，都随你们，只要能杀了他。」 只见光幕上出现一个人挺拔的侧影，眉目清冷，淡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乌黑的碎发垂在耳侧，更衬得肤色雪白。 病态的雪白。 屏幕里的他穿着白色的军礼服，胸前别着三颗银星，正站在鲜花铺满的红毯上，定定望着某个方向。 好像在等谁。 「这是？」 另外四个选手面面相觑。 「沈确？」 裴忌：「……」 裴忌：哦豁？ 第119章 嘿，这任务真刺激 战队休息室内，四个高星选手围成一圈。 「嘿，这任务真刺激。」 「我们老闆到底是什么人呀？为什么要杀这么个人物？」 「别问啦，混黑厂的，少问是规矩。」 「干完这一票拿着我们该拿的东西，买个小行星什么的，我也尝尝当领主的滋味，爽翻。」 「呵，关键是怎么干，你以为你要杀的是谁？」 另一边，裴忌正开着终端疯狂打字，与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另外四人如同处在两个世界。 沈确：【你什么时候回来？】 裴忌：【马上了，分配任务呢，乖。】 沈确：【我不舒服。】 裴忌：【不是吃了退烧药？我让黛米给你送安眠剂吧，你睡一觉，醒了我就回来了。】 沈确：【不喝。】 裴忌：【别撒娇了，就半管？】 沈确：【不喝。】 「喂！小屁孩，别玩终端了，你什么看法啊？」 另外四人终于注意到一直状况外的裴忌。 出声的是之前在包厢里骂裴忌是粉色骚包的选手，暱称是「gg爆」，战绩五星。 「我？」裴忌懒懒看了他们一眼，「我说了我喜欢单干。」 「装什么装？」 gg爆根本看不上裴忌这个新来的四星选手。 要是之前可能还有点忌惮，在裴忌全胜战绩终结后就肆无忌惮了。 「你知不知道我们的暗杀对象是谁？大魔王裴忌的老婆，白沙星的少领主夫人！你以为是杀一个小麻雀啊？」 第170页 「老闆倒是给了我们他的部分行踪，比如每周定期会去疗养院。」暱称是人间吃苦机器的选手开口。 这个选手比gg爆稳重很多，但裴忌看过他的比赛，是个狠人。 跟他交手过的人几乎没再出现过，不是瘫痪就是精神力彻底损伤，甚至还有当场死亡。 他还有个外号，叫做「人间屠夫」。 gg爆和人间吃苦机器，几乎算是加尼尔战队里最强的两个人。 另外两个选手，一个暱称「躺赢局局长」，是个笑眯眯的白切黑，擅长扮猪吃老虎。 另一个暱称「萝莉啰嗦」，是个顶着小姑娘皮肤的变态，热衷于在赛场上折磨对手，每场比赛都要打三个小时以上，让对方从精神到肉体全面崩溃。 这两个选手在gg爆和人间吃苦机器前一直维持着虚假的尊重，看似在等着另外两个人拿主意，其实眼睛滴熘熘转得比谁都快。 裴忌冷笑一声。 这么心怀鬼胎的五个人，不对队友重拳出击就不错了，能好好合作才有鬼。 但是，他就是要他们合作。 而且是跟他合作。 「不好意思，我上头有人，你们接触不到的人，不代表我接触不到。」 他这句话一出，另外四人立刻露出了非常精彩的表情。 虽然他们对于裴忌的实力颇有微词，但对悲伤猫猫头是个有钱人这点倒都很确定。 有钱人总是有很多渠道。 「你口气不小啊，天冷，要不多盖点土别瞎蹦哒。」gg爆脸色阴沉。 人间吃苦机器也一脸阴郁地看着他。 「反正我不需要你们。」裴忌耸了耸肩。 「可是连老闆都只能拿到他的部分行踪诶？你要是那么厉害，怎么还在老闆手下干活？」躺赢局局长笑盈盈地问。 「因为他手上有我想要的东西。」裴忌摊手，「资源置换，各取所需。」 手腕上的终端闪了闪。 沈确：【你在做什么？】 沈确：【为什么不回消息？】 裴忌飞快回了个：【乖】 然后继续面对四个选手：「你们知道我要什么。」 他的目的是3s机甲，这点在加尼尔的战队里不是秘密。 「你的话是不是说太满了。」人间吃苦机器冷笑一声，「漂亮话谁都会说，有时候，说得太漂亮会惹得脸疼。」 裴忌不置可否，起身道：「没什么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他勾起嘴角。 「毕竟任务已经开始了不是吗？」 另外四人的表情变得更加精彩了。 虽然理智告诉他们，眼前的小屁孩八成只是口气大。 但他的语气、他的神态，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人一股劳资就是可以的错觉。 万一……悲伤猫猫头一人做成了这件事，那他们可什么都得不到。 一番遮遮掩掩的话，不仅把自己置于主动地位，还激起了其他人的急迫感。 目送小正太离开的背影，躺赢局局长幽幽道：「这小东西不简单。」 gg爆冷笑一声：「他要是能单杀了沈确，我管他叫爸爸。」 …… 裴忌走出战队休息室，步伐瞬间加快。 终端一直在闪。 沈确：【你敷衍我。】 沈确：【为什么任务分配那么久？】 沈确：【我想吃甜的。】 沈确：【喉咙不舒服。】 沈确：【上将。】 裴忌失笑一声。 怎么发个烧，还触发粘人属性了？ 不过好像是有个什么理论，人在发烧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是会比平时任性。 他飞快离开黑赛工厂，回到沉星宫。 宫外守卫的骑士团比往常多了一倍，裴忌进门前多吩咐了一句：「最近会有老鼠来，看严点。」 团长挺直腰背，「放心吧少领主！」 裴忌匆匆回到卧室。 黛米和安雅正端着药站在外面。 「上将！」黛米一见裴忌就跑了过来，「你可回来了，夫人不让我们进去！」 「饭吃了吗？」裴忌问。 安雅连连点头：「吃了。」 「药呢？」 「也吃了。」黛米说，「但他就是不让我们进去，量温度也不让，就一直抱着终端，夫人之前也没有网瘾倾向啊！」 裴忌转了转门把手，还行，没给他反锁。 「温度计给我吧。」 他接过测量计，推门进了卧室。 窗帘是拉上的，一点阳光从缝隙内透了进来，堪堪刺破空气中颓靡沮丧的气息。 床上鼓起的一团听到门声动了动， 裴忌看了眼桌上一排打开的安抚剂，缓缓释放出信息素。 「好啦，我道歉好吗？」他轻声说，「没让你用那个药是真的没必要，我知道你恢復的好，就当我任性好不好？」 床上的糰子动了动，缩得更紧了。 裴忌走到床前，拆开糰子，看到一张红透的脸。 绯红色从脸颊一路蔓到耳侧，因为一直在发汗，乌黑的睫毛都沾湿成一缕缕的，颤抖着，显得格外可怜。 沈确手里握着终端，翻到了另一侧，背对着他，再次将自己裹起来。 「那要不……我们在终端聊？」 裴忌翻了翻从上到下两三页的记录。 第171页 「今天一天发得比上个月还多诶？」 沈确还是一言不发。 连信息都不发了。 裴忌从后面抱住糰子，凑到耳朵的位置。 「你想不想知道我今天接了什么任务？特别刺激。」 沈确身子一僵。 过了一会，糰子里传出沙哑的声音。 「……危险吗？」 「特别危险。」裴忌压低声音。 糰子翻转了过来，露出两只眼睛。 「是什么？」 裴忌撩起沈确汗湿的头髮。 「你量完体温，我就告诉你。」 第120章 我？ 「38度，比早上好多了。」 裴忌看了眼温度测量仪。 沈确披着毯子，头抵着他宽阔的肩膀，垂眸看着手里温水杯内摇晃的枸杞，懒懒哼了一声。 屋内光线昏暗，裴忌的信息素却把他烘得暖洋洋，像待在午后的阳光下，很想睡觉。 目光无意瞥到 alpha 手腕上的终端，沈确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今天发的那些信息。 好矫情。 其实也不是那么需要哄，分开的时间也不长，但是独自留在家里的时候，还是很难受。 心里一股一股往外冒酸味。 忍不住担心，忍不住发信息，一直等回復。 怎么能这么矫情。 他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喉咙还难受吗？」 耳畔响起alpha的声音，沈确往前送了送杯子，裴忌自然而然地接过，放到一边。 ——他之前也不是这样的。 沈确想起刚结婚时裴忌毫无章法，只知道把所有东西一股脑乱塞给他的照顾方式。 他往alpha颈边凑了凑，微微抬起下巴，立刻如愿以偿得到了一个浅浅的吻。 「不难受。」他的声音沙哑。 只要裴忌在，他就不难受。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沮丧都没有了。 「你接了什么任务？」他向alpha讨要自己好好量体温的奖赏。 裴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凑在他耳边耳语一句。 沈确微微睁大眼。 「我？」 他很快恢復原来的表情，垂眸思索。 裴忌认真看着他，omega依旧一脸疲态，脸上泛着高热的红晕。 但乌黑睫毛下露出的那一点眸光却异常清明。 「是一个好机会。」沈确出声道。 果然，裴忌无奈地笑了笑，他就知道沈确会这么说。 「杀我应该是皇庭那边的要求。」沈确说，「或许是听到什么风声，也可能是因为陛下的行动。」 「都把你搞成这样了，还不放过你。」裴忌冷冷道，「丧心病狂。」 沈确：「他们怕我回到陛下身边。」 裴忌顿了顿，忽然道：「我也怕。」 沈确抿了抿唇。 感受到刚刚还很温柔的alpha忽然透露出一股冷硬拒绝的气息。 沈确侧过脸，视线描摹过alpha冷硬的下颌线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 他轻声道：「能抱抱我吗？上将。」 短暂的沉默后，有力的小臂揽过了他的腰，将他拥住怀里。 「你今天黏煳煳的。」裴忌说。 字面意思上的黏煳煳。 因为吃了药一直在发汗，沈确身上覆着一层热气。 微烫的脸颊贴上凉凉的衬衫。 「你可以一直放着我不管，然后我就会自己死掉了。」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不需要动手。」 裴忌揉了揉沈确凌乱的发顶。 「放心吧，我会一直给你浇水施肥的，娇生惯养的玫瑰阁下。」 沈确低低笑了一声。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他问。 「两周内。「 裴忌顿了顿，扳过沈确的脸。 「快点给我好起来，别拖后腿听到没？」 沈确挣开裴忌的手，把脸埋进他怀里，「你好兇啊，上将。」 裴忌有一瞬间的愣神，喉咙动了动。 过了好一会才说：「这次的任务算上我一共有五个人，我有办法让他们跟我一起行动，你做好准备。」 「不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抓住我吗？」沈确闷闷的声音传来。 「告诉你还怎么抓？」裴忌咕哝一句，「对了，有个东西……」 他擎起沈确手腕，在他疑惑的目光里点开了他的终端，熟练地连接上一个频率，然后输入了一道指令。 沈确眸光微动，「这是？」 裴忌凑到他耳边，「这是我的权限。」 沈确看着那一行指令，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瞳孔一缩。 「是少领主的权限。」 「可以调度白沙星所有的私人舰队、总务署、还有裴家的骑士团。」 他小心地将沈确拥住。 「之后两周可能会发生很多事，这是我给你的筹码，答应我，别受伤，好吗？」 沈确定定看过那一串数字，指尖滑过屏幕，将它们牢牢记住。 「你也是。」他回望裴忌，「别受伤。」 …… 三天后，黑赛工厂。 裴忌进入战队休息室，环视四周，发现只有萝莉啰嗦在。 对方几乎在他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顶着小姑娘的虚假外皮，笑盈盈迎了上来。 「来找老闆吗？他在五星10号赛场看比赛呢。」 第172页 「谢了。」裴忌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问她找老闆干什么，径直往赛场走去。 「喂！」 萝莉啰嗦果然叫住他。 「你……有什么进展吗？」 裴忌顿住脚步，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看来你没有什么进展。」 萝莉啰嗦咬了咬牙。 为了能尽快找到杀死沈确的办法，他们四人达成了合作协议，一起收集情报。 她和躺赢局局长负责监视沉星宫，gg爆和人间吃苦机器则负责露翠疗养院。 可整整三天，别说接近沈确，就连沉星宫的大门都没能成功接近。 那些守在宫殿外的骑士团好像有什么大病，哪怕只是过路、在门口走两步都要拦下来细细盘问。 而另外那两个蠢货，也没有找到成功进入疗养院的办法。 露翠疗养院是查尔斯·李的私人领地，只接待领主介绍来的病人，学生进入也需要虹膜识别。 人间吃苦机器曾尝试诱惑学生替他开门，但被一个看起来挺可爱的学生拦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学生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人间吃苦机器如是说。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萝莉啰嗦语气里带着讨好：「嘛……毕竟是少领主夫人，哪有那么容易接近嘛……」 她今天回到黑厂本就是看看能不能碰到裴忌，打探打探消息。 目光落在小正太一如既往张狂的表情上。 不会……真的有进展吧？ 「是吗？我倒觉得还行啊。」裴忌扬起嘴角。 另外四人有什么动作，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今天回黑厂，就是为了「偶遇」最先忍不住的人。 「接近他倒不难。」 小正太摊了摊手，难得露出有点失望的表情。 「就是要杀他没那么容易，还缺点东西，正打算向老闆要来着。」 第121章 如何杀死指挥官 「什么？」萝莉啰嗦顿时眼睛亮了，「你见到沈确了？」 「没当面见。」裴忌漫不经心地说，「但从我的渠道打听了一下，他最近好像生病，一直没有出门。」 萝莉啰嗦喃喃：「难怪……」 难怪他们守了三天都没看到他出门。 昨天本该是沈确去露翠疗养院治疗的时间，也没在疗养院附近见到裴家的飞艇。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萝莉啰嗦连忙问，「你说缺东西，缺什么？」 「一点技术支持。」裴忌看了她一眼，「不过这些跟你没关系吧？」 他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萝莉啰嗦连忙拦住他，「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她眨了眨眼睛，用小女孩的皮囊露出可爱的表情。 「假如我能帮你，为什么要麻烦老闆呢？」 「反正我们想要的东西也没有冲突，大可以合作，等杀了沈确之后，你要你的3s机甲，我要我的星币。」 裴忌嗤笑一声：「你还真打算亲手杀了沈确啊？」 萝莉啰嗦一愣，「什么意思？」 裴忌缓缓转过身。 「我的意思是，我不打算亲手杀了他，找老闆谈也是要谈这个。」 「不是我说你们……」小正太扬了扬眉，「你们是不是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萝莉啰嗦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裴忌：「你以为你杀了沈确，从老闆那里拿到钱也好、人也罢，远走高飞，这件事就结束了吗？」 「那可是沈确！不是一只无名的小麻雀，你杀了他，裴忌会善罢甘休？白沙星会善罢甘休？弥赛亚会善罢甘休？」 「你是不是从没试过逃亡的滋味，没比餵蠕虫或者挂到皇庭门口当风干腊肉好多少，小姑娘。」 萝莉啰嗦：「那你想……」 裴忌冷冷道：「绝对不能做那个刽子手，只要做那个动手的人，这辈子就完了。」 「老闆要的是沈确死，只要我们把沈确交给他，他一样可以要他死。」 萝莉啰嗦：」可老闆不就是因为不能亲自下手，才让我们下手的吗？」 「你还真是听话的小猫咪啊。」裴忌不屑地笑了笑，「他不是不能亲自下手，而是没能力亲自下手。」 「或许有人盯着他，又或许他只是单纯想手上干净一点，无所谓，他的理由我没兴趣知道。」 「总之我有能把沈确交给他的办法，至于接不接受我的条件，是他要考虑的事。」 萝莉啰嗦脸色沉了下来，裴忌弯起嘴角，离开了休息室，留她自己在原地消化。 裴忌有十成把握。 很快，这段言论就会传到其他三人耳朵里，之后，就是等他们主动来合作了。 还有加尼尔那边的交涉，从杀死沈确变成抓来沈确。 裴忌知道那老傢伙一定会同意。 因为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 沙漠腹地。 开採主控室内，只幽幽亮着一盏漂浮灯。 加尼尔静静站在昏暗的房间内，高大的身影在微弱的光下显得十分模煳。 空气中瀰漫着一种潮湿又阴冷气息，伴随着耳畔颇有节奏的机器轰鸣声。 一片光幕亮起，映出男爵阴冷的侧脸。 光幕上很快出现熟悉的侧影，那人开口道：「完成任务了？」 加尼尔笑了笑：「还没有。」 第173页 「那找我，是要提要求了？」 「算是吧。」 加尼尔的双眼映着光幕幽蓝色的光，脑海中浮现出小正太对他说的话。 【我可以帮你把他绑来，地点随你选，但我不会动手。】 加尼尔眯了眯眼，「我有一个能杀死沈确的机会，只是，不太安全。」 活着的指挥官当然比死了的指挥官更危险。 可那个悲伤猫猫头执意要抓活的，而除了他，另外四个废物完全没有用。 裴黎的人盯他盯得很紧，他名下的庄园全都被监视着，最合适的下手地只有这里。 「跟他有关的事都不会安全。」屏幕里的人沉声道，「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需要军舰。」加尼尔说。 假如悲伤猫猫头真的把沈确绑到这里，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暴露的打算。 「可以。」屏幕里的人答应得很爽快，「我会给你调一支私人军队。」 「把路司让也叫过来。」加尼尔道。 那人顿了顿。 「第五舰队是官方舰队，不方便出面。」 「我不需要他与白沙星发生正面冲突，只要能帮我拖住裴忌的第四舰队，我是说，万一的话。」 加尼尔眼眸中露出一丝精明与狠厉。 「裴忌还处在停职期，没有调动第四舰队的权限，但我担心他会命令副官或者其他人出手，到时可就不好办了……」 屏幕里的人犹豫了一下，「可以。」 「还有，我希望能借一部分白沙星附近的……虫。」加尼尔又说。 「你手上不是有一部分变异的实验品吗？」屏幕里的人冷冷道。 「级别太低了。」加尼尔直言不讳，「那些实验品最高只能到a级，都是杂鱼。」 「我可以提供几个跃迁点供虫族停留，只要不出大问题，就不会使用它们。」 「太危险了。」屏幕里的人说，「出现太多虫族会暴露之后的计划。」 加尼尔「啧」了一声。 他明白那人这么说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一支私人军队和一支他无法控制的官方舰队还是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你可以用那个。」屏幕里的人忽然说，「只要你能驾驭得了它。」 加尼尔脸上突然露出惊喜的表情，但很快收敛住，手按胸口，对屏幕里的人行了一礼。 「放心吧，我会好好使用它的。」 「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屏幕关闭。 加尼尔缓缓抬起头，嘴角浮现出一个微妙的弧度。 与此同时，屏幕另一端的人望着消失的光幕，指尖点了点沙发扶手，连接了另一个频率。 「把白沙星附近的2号和3号虫穴打开……等待……对……优先转移沙金和制造好的机甲……嗯……」 第122章 带带我 三天后，一无所获的gg爆终于低下了头，在战队休息室门口拦住了裴忌。 「带带我。」 小正太扬了扬眉，推开门，另外三个人已经在了。 「哟。」最先放弃挣扎的萝莉啰嗦沖他扬了扬手，「没事，赚钱嘛，不丢人。」 「只是资源置换，各取所需。」躺赢局局长笑眯眯。 人间吃苦机器一脸阴郁。 「我可没同意要带你们。」小正太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 太甜了，要不是出门的时候沈确非要塞他嘴里，他尝都不会尝一口。 「大家都是一个战队的嘛，而且你需要打手，去外面雇要花钱，还不如我们好用。」 萝莉啰嗦要去挽裴忌的胳膊，被他侧身躲过了。 「好用？」小正太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们好用？」 人间吃苦机器：「不是我们好不好用，而是你没得选。」 躺赢局局长：「我去沙漠区打听过，似乎之前黄金赌场出过什么事，黑道的佣兵不再接有雨的生意了。」 萝莉啰嗦歪了歪头：「有雨的？」 躺赢局局长：「佣兵的黑话，没雨的指沙漠区，有雨的指绿洲。」 人间吃苦机器：「白道的佣兵大多都对裴忌很尊重，更不可能接这个活。你只有从黑厂选人。」 「你们倒是挺会给自己找存在的理由。」裴忌鼓着腮帮子，把棒棒糖从左边挪到右边。 人间吃苦机器脸色更加阴沉了，但碍于需要情报，一句话也没有说。 gg爆可不管这些：「你到底有没有接近沈确的办法？磨磨唧唧这么久，骗人的吧？」 他到现在都不信裴忌真的上头有人。 「呃……」 最早接触裴忌并套了不少话的萝莉啰嗦沉吟道。 「他还真有。」 小姑娘摊了摊手。 「他二大爷的堂妹的弟媳妇的女儿是沉星宫的女僕。」 gg爆：「？」 这人脉也太遥远了吧？ …… 「我二大爷的堂妹的弟媳妇的女儿是沉星宫的女僕。」 小正太扬着小脸。 「她给了我一个信息，沉星宫最近有一个僕人岗位空缺，需要招人，面试就在下周。」 他顿了顿。 「沈确亲自面。」 另外四人面面相觑。 萝莉啰嗦：「可参加面试的话需要登记身份信息吧？」 第174页 对黑厂的选手来说，暴露身份可是大忌。 裴忌冷笑一声：「你以为登记个信息就能面吗？沉星宫招人，可是要往上查八辈的。」 他话锋一转。 「不过我这位二大爷的堂妹的弟媳妇的女儿帮我搞到了一个面试者的信息，从身份证件到虹膜记录，全都有。」 萝莉啰嗦：「你没有向她暴露我们的目的吧？」 裴忌：「当然没有，我只是说我需要面试经验。」 「那个面试者前天掉矿坑里摔断了腿，本来要退出的，但我二大爷的堂妹的弟媳妇的女儿帮我保留了他的信息，我可以用他的身份进去。」 「不过……这样的话我能带的东西就很有限。」 他有意无意看了其他四人一眼。 「需要有人接应我。」 …… 沉星宫。 暖色的阳光铺在书房的落地窗前。 屋内传来沙沙的翻书声。 沈确忽然叫住来送下午茶的安雅：「上将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他的声音还有些哑，但烧已经退了。 安雅一愣：「诶？为什么这么问？」 沈确漫不经心翻着报表，貌似无意地说：「他最近都不怎么在家。」 说完这句，他忽然低低咳嗽了两声，眼角泛起一点湿润。 「啊……」安雅心脏瞬间揪了起来。 夫人生病这段时间，裴忌不知道在忙什么，每天很晚才回来，都没有怎么陪他。 「我也不知道……」 安雅心疼地看了一眼沈确搭在扶手上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外套。 沈确经常有意无意找有裴忌味道的东西，找到了就带在身边一整天。 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会突然对着对面的座位发呆。 假如睡觉时裴忌没回来，他会直接缩到裴忌那边。 这些她们都看在眼里。 虽说气味可以用安抚剂替代，但沈确只要意识清醒，就不是很乐意用那个。 安雅心里乱糟糟的，忽然间，她想起一件事。 「对了，上将最近嘱咐霍尔爷爷增加了一个僕人的岗位。」 「僕人岗位？」沈确一愣。 安雅：「对……好像是厨房的甜点师，过两天就要面试了，到时应该会请夫人去一趟。」 「是吗？」沈确支着头，嘴角轻轻上扬。 裴忌没有告诉他到底会用什么方式把他绑走。 这感觉很有意思。 就像是在玩策略型的模拟对抗战——双方都放水的那种。 但裴忌一定不会选太过粗暴的方式，比如半路截人。 换做之前的他可能会。 现在的话…… 沈确微微一笑。 他会找办法以暗杀者的身份跟他单独接触。 …… 「这是沉星宫的地图。」 正太形象的裴忌刷拉打开一张光幕，点了点地图上几个侧门。 「你、你、你，到时候分别在这三个位置等我，我有可能从其中任何一个门出来。」 「至于你。」 裴忌看了眼gg爆。 「帮我盯着宫殿外的骑士团，万一他们冲进去，就出来拖延时间。」 「行吧。」对于这种小跟班的活，gg爆很不屑。 加尼尔帮五人弄到了黑赛工厂的伪装技术。 只需要随身佩戴一个环境模拟装置，与全息面具配合，就能达到与在工厂内一样改变身材、外貌，甚至虹膜信息的效果。 不过只能维持三个小时。 裴忌打开设置面板，录入之前就确定好的信息。 小正太的形象瞬间拔高，变成了一个身材高挑，长发乌黑的少女。 他饶有兴致地蹬了蹬脚上的鹿皮靴，提了提手边的裙子。 有意思。 这个形象是他拜託谨弋帮忙捏的，那个傢伙最近一直很懒惰，对于工作也不是很上心，直接按照他原本的样子捏了一个性转版。 不过谨弋倒是很知趣地没问这个形象用来干嘛，对面具上黑厂的logo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要是放在以往，肯定抓着他从头盘到尾。 裴忌觉得其中有鬼，但也没有多问。 「我走了。」 他沖另外四人摆摆手，看了眼倒映在飞艇金属表皮上的自己。 虽然是女生的五官，但依旧深邃立体，眉眼狭长锋利，鼻樑高挺，唇角带笑，一副玩世不恭的狂妄模样。 别说。 还挺漂亮。 裴忌自信地捋了一把长发。 迷倒指挥官肯定不是问题。 第123章 好漂亮 清晨。 沈确从书房捞到了裴忌的毯子，搭在膝盖上，坐在花园里翻书。 昨晚裴忌没有回来，他七点就自然醒了。 坐在床上发了会呆，沈确心底空落落的，试着给裴忌发了条信息，也没有回。 有点不开心。 屋内属于alpha的味道消失得差不多了，他只得去书房找倖存物，还好，有张昨天没吸过的毯子。 他如获至宝地捧到花园。 清晨的阳光没有那么刺眼，温暖又宁静。 微风翻起书页，在沈确指尖滑过，留下淡淡油墨的香气。 他觉得心情好了一点，放出几缕精神力，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早上下了一点露水，新种的铃铛花还湿漉漉的。 第175页 微凉的湿意顺着神经末梢传来，沈确低垂的眼帘轻轻颤动了一下，控制精神力往更远的地方伸去。 然而刚拨开树丛，那几缕精神力突然抖了抖，像是发现什么恐怖的东西，勐地缩了回去。 沈确一愣，翻着书页的指尖顿住，透过交错的枝叶望向花园旁的小径。 「那些人是谁？」 他指了指正随着黛米往另一个方向走的几个人。 安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 「啊！是新来面试的僕人。」 沈确眯了眯眼。 小径离花园还有一段距离，又有树丛的遮掩，从他的位置，只能大概看到身形。 忽然间，他的视线落在最后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身上。 那少女穿着轻便的裙子和常见的深棕色鹿皮靴，乌黑的头髮瀑布般盪在脑后，傲人的胸脯耸立，身姿优雅挺拔。 明明走在最后，却仿佛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每一步都走得从容又自然。 感觉……不像是来面试，倒像是回自己家似的。 沈确再次放出精神力，想进一步感受那个少女，但那些小傢伙不知道为什么，死活不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脚步匆匆的少女忽然转过头，凌厉的目光精准地透过交错的枝叶，直直落在了沈确所在的位置。 沈确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然后，那少女缓缓勾起嘴角，抬起右手，往沈确在的方向抛了一个飞吻。 轻佻的笑容消失，她转头跟着黛米往远离花园的方向走去了。 直到「哒哒」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小径尽头，沈确才从疯狂又急促的心跳中回过神来。 纸页已经被捻出了褶皱，他低下头，用手背贴了一下微微发烫的脸颊。 好漂亮。 眼见纸页上的褶皱越来越深。 不明状况的安雅犹豫地开口问：「夫人，要去看看面试吗？」 沈确把书一盖：「走。」 …… 厨房里已经摆好了各式各样的烹饪工具，制做甜点的食材一应俱全。 黛米站在烹饪桌尽头，扬声道： 「今天的考试题目只有一个，制作一道甜点，种类任选、食材任选，制作完成后，由我们家夫人亲自品尝，得到他认可的那个就能获得入职的名额。」 话音刚落，计时开始。 应聘者们拿起锅碗瓢盆叮叮咣咣地忙碌起来。 沈确站在厨房外的露台，隔着花窗，饶有兴致地看着角落里那个穿鹿皮靴的少女。 只见她对着桌上一排银光闪闪的厨具，托着下巴，深深皱起眉。 看起来，似乎连平底锅、煎锅、炒锅、蒸锅都分不清呢。 沈确心情很好地弯起嘴角。 少女拿起一枚鸡蛋，犹豫了一下，往桌面上一磕。 「咔」的一声。 蛋碎了一手。 少女露出嫌恶的表情，擦干净手上的蛋液，又拿起一盒牛奶，倒进碗里，然后拿起糖，开始往里面加。 沈确看着那哗哗倒入碗中的恐怖的分量。 救命。 吃一口的话，会被齁死吧。 「她这是要做什么啊？」 安雅自然发现了沈确在看谁。 那的确是个漂亮的女孩，外貌出众，身材也很好，仔细看的话……眉眼间的气质还有点像上将。 可她……根本就没进过厨房吧！ 哪有拿着砍骨刀砍淡奶油块的啊！！ 案板都被砍坏了啊！！！ 「她真的是在做甜点吗？」安雅皱起了眉。 「她要做牛奶布丁。」 沈确抿着嘴角，好像在刻意忍笑，但快忍不住了。 「什么？牛奶布丁？」 安雅惊恐地看着少女面前一桌子的惨状，四处流淌的牛奶，悲惨死亡的鸡蛋，还有洒了一地的糖。 「她考虑过布丁的感受吗！」 直到制作接近尾声，沈确才带着安雅回到书房，等着属于他的甜点过来。 草莓蛋糕、提拉米苏、冰淇淋、西米露……还有…… 一盘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黛米和安雅看着最后那盘焦煳状不明物体，同时开口：「夫人，要不这盘还是别吃了吧。」 却见沈确拿着小勺子，绕过了前面所有形态正常的甜品，准确地插入那团黑色物质中。 在两位女僕惊恐的目光中，他盛起不明物质，先是认真观察了一下。 然后，像小猫舔牛奶一样，伸出舌头舔了一点点。 沉默。 惊恐的沉默。 半晌后，沈确放下勺子。 「好难吃。」 黛米：「它还能吃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吧！」 安雅：「总而言之先漱漱口吧夫人！有脏东西进嘴里了啊！」 然而沈确漫不经心地用小勺子戳着那团黑色物质，对两位小女僕说：「把她叫过来吧。」 黛米和安雅对视一眼。 「您……您的意思是？」 沈确掀起眼帘，「我的意思是……我看中她了，可以谈谈薪资什么的……」 「可……可可是……」黛米一连好几个可是，「您看中她什么了啊！」 霍尔爷爷说，上将特意嘱咐了要一个有经验、有水平的甜点师。 可那个小女僕显然什么都不会做！要是把她招过来，会把夫人吃进疗养院吧！ 第176页 看中什么啊…… 沈确歪了歪头，勺子轻轻敲着盘子。 「脸？」 第124章 买一送一 「我觉得不对劲。」 站在书房门口，黛米对安雅说。 已经有小女僕去传唤了那个面试者，两人在书房门口，心情复杂地等待着。 「我也觉得不对劲。」安雅皱眉道，「之后要多给厨房准备一些案板了。」 以那个面试者的切菜方式，一周能毁十个案板。 「不是……」黛米嘆了口气，「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面试者很像上将？」 「上将？」安雅惊讶地看了黛米一眼。 第一眼见时的确恍惚了一下，可她是个女孩。 安雅脑海内浮现出她傲人的尺寸，上将……虽然上将胸也很大，但，呃，这不一样！ 「长得的确有点像……」她眼神闪烁。 黛米眉头皱得更紧，「你说夫人有没有可能是在找代餐。」 安雅睁大眼，「不会吧？」 虽然她们都看得出夫人对上将的依赖一天比一天强烈，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裴忌也向她们简单解释过，是因为信息素紊乱导致的上瘾，并不是自愿的。 可…… 「上将的停职期快要结束了吧？」 安雅张了张嘴，「好像是的……」 黛米深深嘆了口气。 贵族圈子里有不少类似的情况，尤其是伴侣在军队任职的贵族夫人们，偶尔……不甘寂寞的时候是会找代餐排解一下。 「我能理解夫人……但是，这对上将好不公平啊……」 「什么对上将不公平？」爽朗轻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两个小女僕同时打了个激灵，转过身去。 比她们还要高一个头的少女正好整以暇地望着这边。 她单手叉着腰，锋利眼尾上扬，在她们看过去时微微眯眼，透露出一股审视的意味。 两个女僕又同时咽了口唾沫。 这个表情……好像上将啊！ 黛米故作镇静地清了清嗓子：「你是菲伊？」 「是我。」 「进去吧，夫人要找你单独聊聊。」 「谢了。」 少女摆摆手，在黛米的示意下推门进去。 「完了完了……」 黛米看着少女消失在门后的身影。 「这像得太过了！安雅，你先在这等着，我去跟霍尔爷爷说一声，绝对不能要她！」 安雅重重点了点头。 「对了！」 走了一半的黛米忽然又转回来。 「要是一会书房内传出什么声音，尤其是……水声或者，呃，总之你觉得不太对的声音，第一时间联繫我！」 安雅眼底闪过一丝迷惑，但还是认真点了点头。 「好！」 …… 房间内。 沈确听到开门声抬头，正戳着黑煳煳东西的勺子一顿。 乌髮少女停在门口，深邃的五官隐在暗中。 「听说您要跟我谈薪资，夫人。」 沈确放下勺子，向后靠了靠，优雅地翘起长腿。 衣料随着他的动作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少女眸光暗了暗，看着沈确双手交叉，往膝盖上一放，撩起清冷的眸子。 「你叫菲伊？」 「是的，夫人。」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房间中央，离沈确的书桌不足半米。 目光扫过桌上一排没动过的甜品，以及最后一盘被戳成蜂窝的不明黑色物质。 少女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沈确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貌似无意地往扶手边挪了挪，胳膊肘轻轻摩擦着今天抱了一天的毯子。 少女果然顺着他的动作看到了那条熟悉的毯子。 阳光和沙粒的味道几乎瞬间就漫入了空气，填满了整个房间。 沈确舒服地闭了闭眼，有些慵懒地开口。 「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吃甜品吗？」 少女微微一愣。 「我住的孤儿院旁边有一家很廉价的面包店，十个星币就可以买到一盒布丁，如果碰上晚上清货，就可以买两盒。」 沈确语气平淡，就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 「他们家的蛋糕和布丁都甜得发腻，应该是用了某种合成香精。那家店的老闆夫妇人很好，每次都会多给我一块糖。」 「那种，糖纸很漂亮，但味道很糟糕的糖。」 「那对夫妇没有孩子，我经常会想，要是他们能收养我就好了，我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开面包店。」 他的声音变轻了。 「糖分能让人分泌多巴胺，能让人开心，多好……」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修长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熟悉的味道越过书桌落到了他嘴唇上。 也很甜。 「你给我十个星币，我给你做一辈子甜品怎么样？」 少女音响起，带着一丝缱绻的性感。 「而且买一送一，把我这个人也给你。」 「不要。」沈确嘟囔了一句，「你会把我毒死的。」 低低的笑声后，「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绑走你。」 她说完这句话，再次分开沈确唇瓣，深深探了进去。 与此同时，精神力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沈确呜咽一声，像被温热的潮水闷过头顶，窒息感伴随着酥麻感同时传来。 第177页 神智开始涣散，原本躲得好好的精神力被揪了出来，嗷嗷叫着被捲走了。 他撑着扶手试图起身。 「等……」 下一秒，沈确只觉有人勐地带了一下他的腰，椅子翻倒，他被面朝下摁在书桌上。 粗糙的绳索绕过上身，他像一块软年糕一样被翻转过来，被人欺身压上。 精神力被揉成了一滩烂泥。 那不老实的手在绑绳子的时候还不忘捏他的腰和大腿。 「啊……上将……」 少女体型的裴忌凑到他耳边。 「叫啊。」 「看看你老公来不来救你。」 沈确脸刷地红了，抬手挡住眼。 太羞耻了！ …… 与此同时，正贴在门口听动静的安雅精神勐地绷紧。 那那那……是什么声音？ 她贴得更近一点。 「别……啊！」 「唔……嗯嗯……」 安雅的脑子炸了。 她的思绪像被狂风席捲过一样，没有任何一个清晰的念头。 只听见屋内的声音渐渐小了，已经几乎捕捉不到沈确的声音，安雅脸色顿时白得像纸一样。 来不及过多思考，她飞快敲了两下门。 「夫人，你们谈完了吗？」 「夫人？」 门内似乎寂静了一瞬。 安雅心提到嗓子眼，一边等着回应一边给黛米三言两语发了消息。 忽然间，门内又出现细细簌簌的响动。 贸然进去太失礼了，她应该等黛米回来，可是夫人……万一夫人出事了怎么办？ 她矜持又温柔的夫人……一直忍受着疾病的折磨，远嫁他乡，无依无靠，好不容易跟上将关系缓和，变得开心起来、活泼起来了…… 不行！ 无论是不是他的错，她都不能允许沈确、不允许这段婚姻出任何事！ 腼腆的小女僕心一横，勐地推开门。 「夫人！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我带这位小姐姐……」 安雅顿时瞪大了眼。 只见那位高挑的小姐姐将沈确绑得严严实实，正压在书桌上，而沈确双眼紧闭，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安雅一句尖叫刚滚到喉咙口，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将她定在原地，一点也无法动弹！ 巨大的恐惧顺着嵴背攀上，如同掉入了一个冰窖，五感消失，她整个人都被冻住了！ 就在此时，一道白影从面前闪过。 裴忌一个手刀，将安雅噼昏在原地，悄无声息地拖进了书房。 看了一眼躺在地板上的小女僕，又看了一眼被他绑好放在桌子上的沈确。 裴忌托着下巴想了想。 正好。 买一送一。 第125章 安雅 将安雅也绑好，裴忌接通了洛源的终端。 「嗨嗨~上将。」 愉悦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那四个傢伙我已经收拾完了，按照你说的，让他们给男爵发完消息才下的手，一点痕迹都没留。」 「很好。」裴忌吩咐，「留一个伪装面具在靠近厨房的入口，把他们全带回沙漠监狱，之后你去翎羽那里，看着他，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 「收到！」 挂断后，裴忌看了眼时间，他的伪装面具只剩了十分钟。 来得及。 他坐上书桌，拨通加尼尔的电话。 蓝色光幕很快出现。 裴忌把镜头调向昏迷的沈确 「老闆，人我已经绑了，送去哪？」 屏幕里戴着伪装面具的加尼尔眯了眯眼，审视了沈确许久。 「你还在沉星宫？」 「没错。」 「尽快出来！」他阴沉地说，「其他四个人都在附近遇袭了。」 裴忌佯装露出惊讶的表情，「那我怎么出去？」 加尼尔顿了顿，指尖一滑，发了一个地址到裴忌的终端上。 「这个地址停着一辆悬浮艇，它会带你们到目的地。」 裴忌比了个「ok」的手势。 光幕消失，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家老婆昏睡的容颜，拨开额前的髮丝，俯身亲了一口。 「之后就看你了。」 还有…… 他视线扫过昏迷不醒的可爱女僕。 推开书房的落地窗，裴忌怀里夹着一个，肩上扛着一个，隐入了花园里。 …… 安雅在细小的轰鸣声中醒来。 脖子处传来阵阵钝痛，她试图挪动身体，忽然发现自己被结实的绳索紧紧捆着。 安雅一惊，勐地想起失去意识前发生了什么。 那个叫「菲伊」的面试者绑架了夫人！ 四周一片昏暗，适应后她隐约可以看到周围堆满了杂物和零件，耳畔的轰鸣声提醒她—— 自己应该是在一艘飞船上。 而且是仓库之类的地方。 她很快看到躺在不远处的沈确。 「夫人！」 安雅小心翼翼地挪动过去，就在这时，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安雅立刻闭上眼，重新倒回远处。 门开了一条缝，有谁走到了他们面前，轻快的声音响起： 「丢下去就行了？怎么？老闆你不亲自出手吗？」 「呵，随你。」 是那个「菲伊」的声音，安雅不动声色地听着。 第178页 沈确一直没有甦醒的迹象，那个少女回完电话，停留了片刻，再次离开了仓库。 飞船开始下降。 等到完全听不到少女声音的时候，安雅睁开眼。 仓库里有一个很高的窗，凭她的身高看不到窗外的情况，安雅思索了一下，缓缓起身。 菲伊并没有绑住他们的腿，只绑了上半身。 视线扫过几个零星分布的箱子，安雅后退两步，短短两米的助跑后，她轻巧地踩过一个箱子，跃到另一个箱子顶端，腰间发力，攀上了最高的箱子顶端。 半蹲下身子，安雅在看到窗外情景的那一刻睁大了眼。 无尽的沙丘之间，凹下去一块很大的坑地。 巨兽般的球形开採机械在坑底排列开来，钻头深入沙地，扬起滚滚白沙，瀰漫在空中，形成风暴状的尘埃。 沙金开採工厂？！ 安雅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从钢铁巨兽的顶端缓缓降落至八只触手臂支撑的低端，然后没入地底。 似乎是进入了某个地下通道，墙壁上时不时出现一盏壁灯，随着他们的前进而一盏盏后退。 又飞行了很长一段距离。 交织的地下路网如同迷宫。 他们变换了好几次方向。 规整的墙壁逐渐变得凹凸不平，缺少了人工的痕迹。 飞船停了下来。 房间外再次响起脚步声，安雅几个跳跃回到原地。 光线亮起，那个名叫「菲伊」的少女并没有进入仓库，而是在门口停了片刻，摁了什么按钮。 仓库地面突然打开，安雅和沈确掉落了下去。 感受到自己滚落到坚硬的地面，侧脸磕到凸起的石块时，安雅心脏瞬间揪起。 夫人不会摔坏吧！ 嗡鸣声再次响起。 等飞船离开两人所在之处，安雅飞快地站起身，急急朝着印象中沈确的位置看去。 「夫……诶？」 却见沈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双眸微眯，眸底泛着冰冷的光泽，正打量四周。 借着昏暗的壁灯，隐约能看出这里似乎是一条修葺到一半的隧道。 顶部的支撑结构已经初具雏形，钢筋支架野蛮地交错在一起。 部分墙壁已经涂抹上了砂浆，但部分依旧岩石裸露。 一个位于沙漠深处的……废弃的地下隧道。 沈确收回目光，看向安雅，温声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安雅连连摇头，双颊泛红，「夫人您、您什么时候醒的？」 沈确：「差不多你爬上窗户的时候。」 安雅脸更红了。 她眼睁睁看着沈确袖口内滑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反手将绳子割断。 「你看到什么了？」沈确走到小女僕身边，帮她解开绳子。 羞耻感从心里漫了上来，安雅低下头，在心里唾弃自己——明明是担心夫人才推开门，结果被一起绑了不说，还要夫人救自己。 安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把地面上看到的东西一一告诉沈确，然后抿着唇，小声道： 「呜呜呜……夫人对不起，都怪安雅没用……」 沈确安慰道：「没事。」 安雅突然冲进来是意料之外。 当时他已经被裴忌的精神力折腾得没有多少意识，小女僕敲门时一点回应的力气也没有。 看了眼紧张到有些颤抖的女僕，她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快要哭了。 沈确无声嘆息。 其实打晕就行了……没必要把她也一起绑来…… 然而事已至此。 脑中忽然闪过刚刚飞艇仓库里发生的一切。 或许…… 沈确收敛思绪，再次打量起他们所在的隧道。 从安雅的描述来看，他们路上经过的应该就是沙金走私工厂。 加尼尔没有把他带到工厂杀死，而是绑到这里，说明这条隧道里有能杀他的东西。 他转过身，刚迈开步子，安雅立马跟了上来。 「夫人我扶您！别摔着了！」 沈确一句：「没事，我没那么脆……」还没说出口，就听隧道一端忽然传来「嗡嗡」的异响。 两人同时停住脚步。 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隧道尽头缓缓走了过来，黑色的影子映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那影子额头上伸出长长的触鬚，身上罩着坚硬的甲壳，一对復翅轻轻颤动。 沈确神色一凛。 是虫！ 随着这个身影的出现，更多影子映在了隧道墙壁上，鬼魅一般，缓缓走来。 安雅忽然扯了扯沈确的衣摆，「那边！」 沈确回头看去，另一个方向也出现了虫族的影子。 单单一眼扫过去，起码有上百只，比他们在废矿里碰到的还要多上几倍。 所以……这里是，圈养虫族的基地……么…… 沈确警惕地盯着两边的虫族，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随着第一只虫绕过拐角，金色复眼锁定了他们。 【新鲜的人类……新鲜的肉与食物……】 虫群停滞一瞬，紧接着，嘶吼声响起，潮水般的虫同时振动翅膀飞了过来！ 沈确躲开最前面两只虫的攻击，匕首寒光一闪，堪堪削掉了它们的翅膀。 他将安雅护在身后。 第179页 没办法了。 逃跑是一方面，关键是不能让他们发出虫鸣。 眼见密密麻麻的绿色潮水要将两人淹没。 他闭了闭眼。 必须用精神力。 然而，就在他准备铺开精神力的前一秒，一股磅礴的精神力忽然绽放在密闭的隧道内。 如同一股无形的劲风，凌厉又迅捷地占据了周围的空间，盪开一道道涟漪。 最前方的虫被突然震慑，动作迟缓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沈确只觉身旁人影一晃，数道寒光闪过，以他圆心，半径五米内的虫接二连三掉落下来。 变成了一块块残骸。 娇小的身影从半空落下，落在他面前。 安雅掂了掂半截刚刚捡起的钢筋，随手一甩，将那还残留着黄色粘液的临时武器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咣当声。 「抱、抱歉……夫人。」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又一股精神力盪开，将外围的虫整整逼退了一圈。 小女僕从围裙里摸出一个皮筋，将散落的头髮扎了起来，随后「刺啦」一声撕开膝盖以下的裙子，将残余的裙摆掖进了腰带里。 然后，她像狩猎的猫一样弓起身，指尖银线勾连，扯出两枚类似匕首的小巧武器。 「艾、艾梵夫人吩咐，不到迫不得已，不能向夫人暴露身份。」 她红着脸，小声地、羞涩地向沈确解释。 「我是……」 「白沙星……暗影骑士团，第一小队，安雅。」 小女僕握了握形状特殊的武器，环顾周围再次扑上来的虫潮，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要想伤害我们家夫人，请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第126章 治疗 皎月宫。 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一路穿过连廊、露台，最终停在瀑布般的紫藤萝下。 「夫人！」安妮提起裙摆行礼，「安雅的纹章亮了。」 漂浮灯亮着温暖的光。 艾梵从容翻过一张书页。 「能确定位置吗？」 「现在还不可以。」安妮摇了摇头，「她周围好像有干扰定位的仪器，需要知道大概的范围才能精准定位。」 「纹章显示的危险等级呢？」 「a级。」 「a级啊……」艾梵合上书。 ——非机甲型敌人，数量为百量级，有较大危险性，且短时间内无法联繫到最近的亲卫骑士团。 「您放心。」安妮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区区a级，还难不倒那个小傢伙。」 论近身战，哪怕是她，也只能跟安雅打个五五开。 「你倒是比我还有信心。」艾梵笑了笑。 如果说私人舰队和亲卫骑士团是白沙星领主阳光下的剑，那暗影骑士团就是阴影里的盾。 虽然成员连亲卫骑士团十分之一都不到，但每一位成员都是暗杀的高手。 他们从小就接受严苛训练，长大后就成为领主的影子，潜伏在各个角落，作为「眼」和「耳」掌控着幕后的一切。 而安雅，就是艾梵为沈确千挑万选出来的影子，足够忠诚，也足够强大。 从沈确进入白沙星的那一刻起，就是他的骑士。 夜风拂过，吹落藤萝的花瓣，纷纷扬扬，像一场紫色的细雪。 艾梵接下一片，捏在指尖，像是在看什么精緻的宝物一样细细观赏着它。 其实她可以不做到这个地步。 可她捨不得。 那个人送给她的不仅是她最锋利的刃，同时也是她最深的无奈和软弱。 像一只遍体鳞伤又坚韧高傲的孤狼，把最心爱的宝物呈上，低下骄傲的头，给她奉上最诱人的饵的同时也露出了柔软的肚皮，乞求她的帮助。 「我一直都拿你没办法啊……」 「现在要联繫上将吗？」安妮又问。 「先不用，等他联繫我们。」艾梵张开手掌，让风带走那片藤萝，优雅地起身，「去领主那里吧。」 她拨开云雾般的花藤，走下台阶。 「根植白沙星的肿瘤已经找到了，是时候治疗了。」 …… 少女形态的裴忌靠在驾驶舱的墙壁上，手里玩着一把摺叠匕首，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动巡航把他带到未知的地方。 按照加尼尔的指令，他把沈确放下后，交易已经达成，下一步就是要拿到属于自己的报酬。 飞船再次启动，看似前行，其实是在兜圈。 裴忌放开一部分精神力探知周围。 从越来越近的轰鸣声可以判断出，他应该又回到了沙金工厂附近。 眼前的隧道像是什么大型地下工程项目的废址。 裴忌一直在回忆，却没想起什么跟矿坑有关系的建设项目。 毕竟沙金开採十分敏感，又容易引起沙漠蠕虫的注意，一般不会跟别的项目放在一起。 墙壁上的照明灯逐渐变得密集，似乎是进入了某个地下堡垒。 很快，飞船停下，舱门打开，一个引路装置悠悠从驾驶舱升起，带着裴忌走了出去。 这是一间还算宽敞的舶船厅，四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正站在下面等着他。 见裴忌出来，四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在他身后，像是在押送犯人。 鹿皮靴的「哒哒」声迴荡在空旷的通道内。 第180页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湿潮的气息，这在沙漠里并不常见。 他们一路经过许多道门，每道门前都有士兵把守，看手里拿的武器，应该是私人骑士团。 终于，引路装置停在一道门前。 门自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无比豪华的会客室。 明亮的灯光洒满每一个角落，地面上铺着厚重的地毯，似乎是用的鹿皮绒或者类似昂贵的材质。 正对着门的地方摆着一组皮质沙发，一旁的吧檯上放着各种名贵的酒水和摆件。 戴着半截面具的加尼尔正站在吧檯旁，将透亮的液体缓缓倒入酒杯。 真会享受。 裴忌进入房间，四个士兵紧跟在他身后。 他张口叫道：「老闆。」 加尼尔回头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定住了目光。 「你这个皮肤不错。」他一寸寸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裴忌感到反胃，往沙发上一靠，不动声色地挡住自己，「我的报酬呢？」 「不急。」加尼尔看了眼时间。 距离打开虫群的限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沈确没有精神力，哪怕伤病已经痊癒，也无法对抗这么大批量的虫。 现在那些东西应该把他吃得差不多了。 他打开终端，吩咐收拾残局的士兵等虫群离开再前往隧道。 至于这个人…… 加尼尔缓缓走向裴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机甲项鍊。 造型如同生物的3s机甲正躺在收容器内。 「你的报酬在这。」 裴忌眸光一亮，目光定格在机甲项鍊上。 加尼尔转动着项鍊，「你做的很好，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在拿到你的报酬前，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裴忌收回目光，「什么？」 加尼尔：「有没有兴趣做我的人？」 「你的人？」裴忌嗤笑一声，「什么算你的人？」 「同事、同僚、同伴，随你怎么叫。」加尼尔摊开手，「我很中意你，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做事。」 「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裴忌冷冷道。 就见加尼尔忽然掀起面具，往沙发上一扔。 「现在你知道了。」 天生严肃冷漠，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笑容的脸展露在裴忌面前。 「加尼尔·哈里斯，男爵，幸会。」 裴忌微微一愣，以他现在的身份，哪怕是看到脸，也不应该认出来。 他敛了敛眉，沉声道： 「我真是没想到……居然会是男爵大人。」 「你的反应很不错。」加尼尔审视着裴忌，感到很满意，「我喜欢冷静的人。」 裴忌看了他一眼，停顿片刻，「我以为身为男爵，应该会很尊敬领主。」 加尼尔摇了摇手，「不要问多余的问题。」 他自顾自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男爵是最低的爵位，作为上位者，看到的永远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的金钱、人脉，以及……你背后的资源。」 「没有这些，你就一文不值。」 裴忌：「看来男爵有故事？」 加尼尔微微一笑：「一个庸俗的故事。」 一个庸俗的、失败的故事。 他曾自认为有才华，远走他乡，到弥赛亚闯荡，最终却被现实狠狠上了一课。 那个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领航员的位置，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哪怕他的成绩远超对手。 就因为他不是皇庭的贵族，因为那些高高在上的傢伙看不起他的出身！ 脑海中又浮现出选拔当日卡罗琳娜看向他那轻蔑的目光。 加尼尔攥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那个没有皇室血统、靠人类厄难才得以上位的女皇，有什么资格歧视他！ 裴忌不动声色观察着他。 「我倒是认为个人能力还是有点用，无论是白沙星的领主还是弥赛亚的女皇，都算是一个公正的人。」 白沙星最高行政大臣谨禾并非贵族，而弥赛亚就更不用说。 女皇本身就不是皇室血统，七大舰队里由卡罗琳娜一手提拔的高级将领，很多都是普通星民出身。 反倒是那些有贵族背景的人，提拔时还要更加严苛。 不然以他的成绩，应该够竞争元帅了。 还有洛源，哪怕身高不够，没有军校背景，女皇还是在看到他优异的成绩后，破例批准了他的申请。 「你太天真了。」加尼尔轻蔑地笑了笑。 裴忌：「或许吧，但我没有跟官方合作的打算，我喜欢自由一点的生活。」 他顿了顿，「黑厂就很好。」 加尼尔眯了眯眼，「你确定？」 裴忌抬眸，认真道：「我确定。」 「真是……太可惜了。」 加尼尔半眯眼睛，看向裴忌身后的士兵。 其中一个士兵收到指令，从腰间掏出一个灌满金色液体的注射器。 他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少女，悄无声息地靠近。 加尼尔：「我是真的很欣赏你的能力。」 「欣赏我的人很多。」裴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但讨厌我的人更多。」 「信我，男爵，跟我合作对您不会有什么好处。」 「行吧。」加尼尔拿出机甲项鍊，缓缓走向面前的少女，「按照约定，你可以获得3s机甲的使用权，但只能在黑厂内，否则，我会收回权限。」 第181页 「可以。」 裴忌离开沙发，前倾身子。 拿着注射器的士兵距离裴忌不足半米。 他伸出手。 ——不足三十厘米。 加尼尔放下项鍊，圆形容器落向裴忌手心。 ——不足十厘米。 裴忌目光定在项鍊上，眸底露出不加掩饰的渴望。 加尼尔紧紧盯着他。 ——五厘米。 下一刻，他突然拽住链条，容器堪堪悬在裴忌手心上方。 与此同时，士兵扬起注射器，对准裴忌后颈，狠狠扎了下去！ 所有的事情几乎发生在同一瞬间。 只见裴忌眸光一寒，侧身避开注射器，膝盖勐地一抬，精准击中士兵的肚子。 那士兵呻吟一声，胃部骤然收紧，张口吐出一口带血的酸水，注射器脱手。 加尼尔瞳孔一缩，以最快速度收回项鍊。 剩下三个士兵第一时间冲着裴忌的方向开枪。 精神力瞬间释放，裴忌单手一撑翻过沙发，轻松躲过子弹。 恰巧，面具时间结束。 落地的身形骤然拔高，长发消失，五官变得冷硬锋利，下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黑厂的技术还是不行，我以为还能撑一段时间。」 张狂的声音响起。 眼见加尼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紧绷的嘴唇颤抖起来，表情几度变幻，异常精彩。 裴忌扫了一眼滚落在地的注射器，笑容里的冷意变成嘲弄。 」真是不好意思，上一个要把我变成虫的傢伙，现在还在牢里待着呢。」 第127章 水迹 隧道内。 半只虫腿重重撞上凹凸的墙壁，留下一道腥臭的黄色液体。 安雅飞身跃起，以一边墙壁为落脚点，脚下用力，跃至对面的墙壁上。 两把银镖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圆。 虫族的断肢残骸随之落在地上。 寒光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划破空气，明明只有两把武器，却如同在下一场利刃组成的雨。 好快。 沈确谨慎地观察着一波波冲上来的虫，在安雅回防的空隙，掏枪解决了一只试图偷袭的虫。 那只虫紧接着就被分割成肉块。 安雅落在沈确面前，单手抹掉脸颊上的血。 「不用劳烦夫人动手，这点骯脏的东西，安雅会替您解决。」 还没等沈确嘱咐一句：「小心。」 他的小骑士就再次投入了战斗中。 脚下残骸越堆越高。 当最后一只虫被拆掉翅膀，削成两截后。 浑身浴血的女僕立在尸堆之上，眼底最后一丝嗜血的微光淡去。 安雅提起已经不成样子的裙摆，忽然愁容满面。 「呜呜呜……安雅的制服废了……怎么办……要扣薪水了……」 沈确半蹲身子，用匕首拨开尸骸。 这些虫虽然看起来形态略有不同，但基本属于近亲，科属极为集中，像是同一个母虫诞下。 又或者……被同一种异变素诱导。 沈确正沉思着，一道身影冲到他面前。 「夫人，您没受伤吧？」 安雅担忧地望着他。 沈确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掀起眸子，平静地问：「暗影骑士团？」 安雅脸刷地红了。 「那、那个……我们是……领主的影子……」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向沈确解释。 没有人喜欢欺瞒的感觉，尤其沈确心思细腻，或许会因此讨厌她，要求换一个贴身女僕。 沈确看着她紧张的表情，放缓了语气：「那个母亲身旁的安妮，也是这个暗影骑士团的成员？」 安雅点了点头。 她与安妮在一场星际海盗的掠夺中失去了父母，那场掠夺发生在白沙星附近，是裴黎的私人舰队救了她们。 当时她只有三岁，安妮五岁。 裴黎发现她们时，年长一点的姐姐正红着眼眶，抱着几乎哭晕过去的妹妹，咬着牙，忍着泪，缩在货舱一角，一言不发。 「这两个小傢伙很能忍。」裴黎这么说着，把她们交给艾梵照顾。 原本艾梵是打算养好伤就送她们回母星。 可她们的母星偏远贫穷，常年饥荒，没有了父母，哪怕是回去，也无依无靠。 安妮大着胆子乞求艾梵留下她们。 当时，艾梵沉思了很久，对她们说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你们能吃苦，又不怕寂寞，就留下来做我的影子吧。」 暗影骑士团就这样多了两个新成员。 「裴忌知道这件事吗？」沈确又问。 安雅低下头。 「上将没有直接问过，但……他在结婚第二天就问了我是谁选出来的，我猜……他可能已经知道了。」 「对于影子来说，假如在日常生活中暴露，就算是失职……要、要受罚的……」 好一个信息差啊。 沈确望着安雅，小女僕简直要把头低到地底下，手边破破烂烂的围裙被揪得没眼看。 她支支吾吾地开口： 「那个……夫人，我、我不是来监视你的，我也没有向领主暴露过你的行踪，艾梵夫人是怕……」 她忽然顿住。 温柔的触感从头顶传来。 第182页 沈确伸手揉了揉安雅的脑袋。 「谢谢，安雅，你刚刚做的很好。」 安雅瞬间抬起头，一抹欣喜从她脸上绽放，羞涩的双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 「真的吗？」 「真的。」沈确认真凝望着她，「在找到上将之前，能麻烦你继续保护我吗？」 …… 地底隧道很长。 沈确带着安雅，顺着虫的足迹一路寻找。 空气不知道为什么很潮湿。 部分抹了灰的内壁上甚至凝结出了小水珠，偶尔滴落一颗，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确用指尖蘸着水珠，摩梭，又嗅了嗅。 是普通的水。 他注意到钢筋骨架的顶端似乎有一些漏斗状的装置，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有些安装了塞子，有些则没有。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沈确指给安雅看。 安雅认真看了很久：「唔……看起来像是收集什么的装置，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沈确盯着墙壁上滑下的水迹，目光缓缓上移。 收集什么的装置，有既视感，说明很常见、湿漉漉、水珠…… 他眼睛忽然一睁。 「雨水？」 安雅一敲手心。 「对！就是收集雨水的装置！」 白沙星常年干旱少雨，每一滴雨水都会收集起来，纳入地下水循环系统。 无论是沙漠区还是绿洲区，走在路上经常会看到类似的装置。 只不过之前看到的都是地上部分，现在是地下部分。 所以……他们大概率是在一个位于沙漠区的、地下水循环系统的废弃遗蹟里。 沈确瞭然。 如此巨大的工程一定有档案记录，假如能把这个信息传送出去，就有很大概率能定位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的终端并不在身边，哪怕在，附近估计也有屏蔽信号的仪器。 「继续走吧。」沈确对安雅说，「找办法联繫外界。」 第128章 就位 会客室内，裴忌放倒最后一个士兵，与加尼尔冷冷对视。 纷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男爵的救兵来了。 「一个人进到我的领地，还真是你的风格啊，少领主。」加尼尔皮笑肉不笑。 「谁说我一个人进来的？」裴忌嗤笑，「我不是还给你送了个小宝贝吗？」 「那可是我最心爱的小宝贝，其他人我都不捨得给的。刚做完的交易说忘就忘，你也太不守信用了吧？老闆。」 加尼尔的脸色更难看了，下意识瞄向终端。 派去给沈确收尸的士兵到现在还没有回覆。 他的表情扭曲起来。 「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士兵和执法机器破门而入，黑漆漆的枪口同时指向了裴忌。 「我没打算走呢。」 裴忌冷下目光，沉沉盯着加尼尔手里露出的机甲项鍊一角。 「你还欠着我报酬。」 他一字一顿。 「我这人，最讨厌欠债不还。」 …… 隧道内，安雅手起刀落，解决了拐角处的士兵。 沈确翻了翻他们的随身物品，找到了卡和固定频率的终端。 这种终端只能向某个固定设备发送消息，应该是用来联络加尼尔的，无法联繫外界。 借着微弱的光，他上下翻转着卡，细细察看。 有晶片，或许能开启某些房间的门。 他把卡和武器收好。 一路走来他们又遇到一些落单的虫，裴忌留给他的子弹已经消耗得差不多，正好补充一下。 攻击他们的虫数量大，级别低，大概率是被圈养在附近某个区域。 遇到人类，说明离圈养地已经不远了。 沈确眯眼打量着面前的三岔路口。 「往左边。」 这次没走多久，就遇到了新的巡逻小队。 看着安雅将他们悄无声息地解决，沈确知道，他走对地方了。 在又解决了十多只虫，七个士兵后，一道厚重的铁门出现在两人面前。 沈确上前，用卡打开了门。 入目的是一个实验室。 洁白、干净，泛着一股非人性的冷漠。 在看到实验室内情形的剎那，安雅捂住了嘴，双眼睁得大大的。 「那是……虫？」 只见一排排透明的培养仓内陈列着形态各异的虫，浸泡在绿色的营养液内，像婴儿一样蜷缩成「卵」的形状。 空气中瀰漫着消毒水混合着药水的味道。 培养仓外连接着许多透明输液管。 斑斓的液体在管道内流淌，一路延伸至一个凹陷下去的、巨大的研究台，落入一排精密的仪器中。 仪器里，金色的液体正在合成。 异变素。 「为什么这么大一个实验室，却没有一个人呢？」安雅的警戒心提到了最高。 一个没有人的异变素研究基地。 诡异到让人害怕。 沈确垂眸看着研究台上自动运转的仪器，心脏沉到谷底。 ——有人让他们提前撤离了。 加尼尔的巡逻士兵依旧在隧道内巡逻，说明撤离的命令并没有传到男爵那里。 这是另一个人，或者说另一股势力的命令。 第183页 忽然间，他的目光落在研究台上的一个圆形装置上。 「是固定式终端。」沈确低声对安雅说。 固定式终端不受信号干扰，应该可以联繫外界。 就在这个时候，实验室内突然响起脚步声。 一个穿白大褂的研究院拎着箱子走到了研究台前，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兵。 「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接到命令离开，也没有见到你们说的omega！」 研究员不耐烦地拨开士兵，从仪器中取出新生成的两管异变素。 「我取了这个就要走了，这里马上会断电，到时候所有的虫都会出来！你们也赶紧走吧！」 跟着研究员的士兵还在厉声盘问什么。 「留下那两管异变素。」沈确沉声道。 听研究员的意思，这个实验室用不了多久就会毁于一旦，他们不能无功而返。 安雅点了点头。 研究台所处的位置比他们更低，是下陷式的，周围围着一圈栏杆。 她趁着研究员与士兵胶着的间隙，轻巧跃上栏杆。 小靴子挨上钢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谁？！」 研究台旁的几个人听到响动立刻回头，然后同时愣住。 「女……女僕？」 安雅提起裙摆，优雅地行礼。 「我们家夫人希望你们能留下手里的东西。」 她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或者，留下你们的命也可以。」 话音刚落，精神力涤盪开来，伴随着尖叫，以及子弹撞击仪器的声音。 安雅很快把人引离研究台。 沈确避开所有士兵的视线范围，走到研究台前，熟练地打开终端，将早已牢牢印在脑子里的指令输入了进去。 「请接领主私人舰队，我是沈确。」 …… 皎月宫，裴黎的书房。 一道光幕打开。 早已在沙漠基地待命多时的私人舰队队长尹风向裴黎敬了个军礼。 「领主，舰队刚刚接到从少领主权限传来的命令，说老鼠藏在沙漠区某个地下水循环系统的遗蹟里，申请调查并出兵，不过……」 他顿了一下。 「下命令的是少领主夫人。」 裴黎手杖勐地一敲地板。 「这小兔崽子……结个婚把脑子结没了吗！少领主的权限是能随便给的吗？！」 「什么都听那个姓沈的！他还有没有个alpha的威严了？！」 艾梵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自顾自打开终端，输入了领主的权限指令。 「请接总务署，我是艾梵。」 谨禾的身影出现在光幕里，看到对面的人是艾梵而不是裴黎，连个问号都没打。 「夫人，有什么吩咐？」 艾梵：「调查沙漠区未完成的地下水循环系统以及附近废矿的坐标，越快越好。」 谨禾：「收到。」 光幕消失。 裴黎还在狂风骤雨似的朝着尹风输出： 「回头我就把那小兔崽子的权限收回！我白沙星没那么窝囊的继承人！」 「你还愣着干什么？让你出兵赶紧出啊！派一队能打的！星舰也跟着！加尼尔那老狐狸手上说不定有舰队。」 「那个姓沈的还说什么没？有没有缺胳膊少腿？要不要亲卫骑士团去接他？不是还伤风感冒着吗？别回头真死在沙漠区了！」 尹风求助地望向艾梵。 「领主……少领主夫人的命令一来我们就出兵了，亲卫骑士团也已经联繫过，之前少领主都已经部署好了。」 裴黎「啧」了一声：「那个小兔崽子还算有点用。」 艾梵：「获得精准坐标之前，先地毯式搜索，警惕外围突袭的舰队，我会提供一个大致的坐标给你们……」 她抬手正要吩咐安妮，却见裴黎豁地站起身，风暴的气息瞬时盪过周围的空气，彰显出无比的威严与强势。 「算了！我自己过去看看。」 白沙星的领主提起手杖，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第129章 故人 白沙星外围，静谧的宇宙中，一处空间突然扭曲。 像是一个漩涡，斑斓色彩出现了一瞬又立刻消失，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凭空多出了一个整齐的军舰阵列。 第五舰队的星舰从跃迁点飞出，静静漂浮在外围轨道。 指挥室内，身穿白色军服的omega负手而立，目光落在监测系统另一处密集的红点上。 「没想到第四舰队还真在这里。」 路司让眯起桃花瓣状的眼眸，微微上扬的眼角似乎蕴含着一丝挑逗。 他身材匀称，五官温润，一双桃花眼常常润着水光，一眼望去很容易心动，让人有保护欲。 副官的声音响起：「指挥官，有您的私人通讯。」 路司让淡然看了他一眼，从副官手上拿过终端，摆摆手，让他离开。 然后解开光脑的连接，慢悠悠打开耳麦。 不出意外，加尼尔的声音从耳麦里传了出来。 「裴黎出兵了！他已经知道了沙金工厂的坐标！你什么时候过来？」 「这个裴忌是什么鬼东西，子弹打不死他吗？！」 「你用普通武器当然打不死他。」路司让悠然打断了加尼尔，「他的精神力很强，人手能操控的武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第184页 对面传来急促的脚步以及剧烈的碰撞声响。 加尼尔的声音断断续续，时大时小。 「没办法了……我已经藏不下去了……」 「你不是获得了那个东西的使用权吗？」路司让笑盈盈地说，「换成机甲战吧。」 第五舰队不能对白沙星出兵，第四舰队当然也不能。 但那群顽劣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单兵有可能为了裴忌贸然行动，就像之前弹劾他时那样。 他眼中厌恶一闪而过。 七大舰队互相监督、互相制约，一旦那群没教养的畜生有动作，他有权警示、威胁，甚至上报女皇。 卡罗琳娜哪怕再偏心，也必须按军规降下处罚。 他的出现就是为了牵制他们。 而对于加尼尔的处境，他就无能为力了。 不过，要是换成机甲战的话…… 路司让放大着光幕上的画面，直到广袤的沙漠出现在眼前。 「或许……我还能帮你点忙。」 …… 巨大震颤传来的时候，沈确和安雅正挟持着那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带他们离开隧道。 强大的压迫感突然袭来。 安雅猝不及防惊唿了一声，匕首险些脱手，被沈确一把抓住，重新抵上研究员的喉咙。 研究员唿吸一滞，连忙表态。 「我没打算跑！」 他可是亲眼看到那个变态小女僕一口气绞杀了四个士兵，快到根本没有看清任何动作！他不要命了才会在她面前跑！ 沈确冷冷看了他一眼，扭头问安雅：「没事吗？」 安雅晃了晃头，从瞬时的耳鸣与眩晕中反应过来。 「没事，夫人……刚刚有一股很恐怖的力量……您没事吧？！」 沈确：「我没事。」 不仅没事，他的精神力差点不受控制地释放出来。 是裴忌。 刚刚的情况，应该是他进入蚀天，连上神经突触了。 能在这里感受到，说明距离不远。 可为什么一下释放出那么多精神力……这不太正常。 沈确隐隐感觉到一股不安。 他紧了紧匕首，更深地抵上研究员地脖子，印出一道血迹，「还有多远？」 研究员：「马上了！就在前方三百米，有个通风口，可以去到地面上！」 他刚说完这句话，隧道内骤然一黑。 断电了。 「糟了！」研究员的声音变得惊恐起来，「一断电培养液里的安眠剂会渐渐失效，那些虫会跑出来的！必须快点离开！」 安雅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提着往前走。 「那还废什么话，这么啰嗦，放在我们沉星宫早就扣工资了！」 三百米的路程很短，他们很快走到垂直的通风口。 通风口也只搭建了一半，墙面没有抹灰，但钢架是稳固的，贴着墙面的地方有一个简陋的工程梯。 尖利的唿啸声从头顶传来。 工程梯吱扭扭启动，越往上走，空气越干燥，落下的风捲来了些许沙粒。 穿过巨大的风扇叶片，一汪月色重新笼罩在他们头顶。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轰！」的一声。 一枚炮弹落到他们不远处，扬起了巨大的沙尘。 安雅眼疾手快将沈确扑倒在地。 再抬头时，只见半空掠过一排小型攻击舰，与更远处明明灭灭的黑色军舰炮火相接。 「加尼尔手里有军队。」 沈确抹掉脸上的沙粒，凉风灌入鼻腔，他低声咳嗽了两声，站起身，环顾四周。 四处都在扬沙。 以他们的视角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裴忌在哪？ 战斗进行到哪一步了？ 沈确往前踏了两步，在又一次炮击的震颤中堪堪稳住身子。 安雅将试图逃跑的研究员捉了回来，不顾他的反抗，一把摁进沙子里。 吃了一嘴沙子的研究员再次老实。 她的精神力突然捕捉到什么，勐地扭头，对不远处的沈确喊道：「夫人！小心！」 她出声的时候，一架机甲破开沙尘直接沖向了沈确。 光子炮对准地面上弱小的人类，能量凝聚。 砰—— 刺眼的白光笼罩了视线。 那一瞬间，沈确的精神力反射性地绽放开来，如同新生的蔓草。 他用尽全身力气躲避。 但太近了。 他的脑子里瞬时闪过许许多多画面。 红色警报、密集的炮火、漫天的虫鸣，以及坠落。 又要来一次了吗？ 假如能活下来。 又要…… 然而白光停在了离他不足半米处，冲击波扬起碎发，炽热的能量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蓝色的防护罩在他面前张开，挡住了这次近在咫尺的攻击。 一艘小型飞艇降落下来，舱门打开，佣兵打扮的舞姬帅气地撩起长发。 「哇！还好我赶上了！」 更多沙漠佣兵的小型飞艇接连降落，密集的炮火逼退了突袭的敌方机甲。 「快上来，指挥官！」 沙菲雅向陷在沙子里的沈确伸出手。 「我带你去找裴忌。」 …… 「裴忌安排我们在附近待命，在沙漠里找人我们比官方部队更在行，一拿到你的坐标，我们就过来了。」 第185页 沙菲雅一边驾驶一边向沈确解释。 飞艇在月色中掠过，从高空可以看到，零星分布的沙漠城镇已经张开了防护罩。 「周边有两个城镇被波及到了，骑士团正在保护星民避难。」 看不清数量的军舰在空中以及地面交战，通过头顶绽开的巨大蘑菇云，沈确大致能判断出，主力军应该被拦在了白沙星外围。 「裴忌在哪？」沈确问。 沙菲雅控制飞行器穿过一片扬起的沙尘，张开防护罩，悬浮在半空。 「在那。」 无垠的月色下，两架纯黑色的机甲正在半空对峙。 第130章 土地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裴忌坐在驾驶舱内，紧紧盯着面前覆盖着鳞片的诡异机甲。 月光下，它像是某种从深渊或者地狱里爬出来的冷血生物，黑色鳞片不断变幻着诡异的色泽，散发出一股不祥的气息。 无论是光炮还是子弹，都无法打穿那层类似蠕虫的鳞片。 不仅如此，那机甲动作也快得离谱，哪怕是他的精神力配上拥有天然突触的「蚀天」，也只能勉强跟上。 考虑到周围的舰队，裴忌没有释放出全部的精神力。 但刚刚的几番交手，已经足够他意识到这个东西的恐怖。 裴忌研究过加尼尔在星空塔时的战斗资料，虽然算得上顶尖，但还没到能跟他打个平手的地步。 但自从他进入那个机甲，就仿佛变了个人，不仅战斗方式跟资料里完全不同，连精神力都大幅度增强。 好像那架机甲有自己的意识，不是加尼尔在操控它，而是它在操控加尼尔。 轰鸣声响起，加尼尔再次发动攻击，身形一晃，眨眼就出现在了裴忌面前。 炽热的能量束划破朦胧的月色，封锁住裴忌所有逃生的路线。 裴忌不躲反攻，他抽出光刀，纵身迎上，蚀天如同迅捷的黑鹰，精准从能量炮的缝隙穿过，闪现到对方身前。 「呛啷」一声！ 光刀与鳞片对撞，仅仅留下了一道浅淡的划痕。 加尼尔的机甲侧身发力，机械臂勐地刺向裴忌左边的要害。 裴忌下意识要接下这招，却忽然心念一动，身子一低，躲过了攻击，随后翅膀一振，再次拉开距离。 视线掠过交手中留下的一些伤痕。 ——左臂的炮火灼伤，腹部的刀痕，还有一些不甚明显的擦伤。 细小的疼痛顺着精神突触传到大脑。 裴忌忽然笑了一声。 回去又要挨骂了。 就在他调整身形，准备发动下一次攻击时，光脑上的指挥信号突然波动了一下。 裴忌一愣。 舰队的机甲自动连接光脑，指挥官则靠精神力连接光脑的总控系统，从而向单兵下达命令。 但第四舰队没有总指挥，自从路司让离开，他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指挥信号。 仅仅两秒的停顿，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就在这个声音响起的剎那，一股生理性的战慄不受控地顺着裴忌嵴背攀上。 「裴上将，好久不见，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 …… 「裴忌状态不对。」 沈确站在操作台前，远眺战斗中的机甲，突然道。 沙菲雅眯眼看了一会。 「他好像没有落下风。「 「不是落下风……」沈确更靠近了屏幕。 敌方的光刀落在蚀天侧颈，被机械臂暴力格挡开。 沈确心脏沉了下去。 alpha的确没有落下风，但从刚刚某个时刻开始，他的战斗方式就变了。 之前的几次交锋都还算游刃有余，也很注意规避伤害，是按照他教的那套方式来的。 但现在他很急躁，似乎急于立刻结束这场战斗，已经完全放弃了拉扯，更不用说规避细小伤害，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暴躁狠戾。 又一道光炮射出，黑色的机甲贴着光束的边缘沖了上去，迸溅的火花落在白色的沙丘上，像炸开的烟火。 沈确撑着操作台的双手微微颤抖。 「冷静下来……上将……」 巨大的能量炮击起滔天的沙尘，几乎遮住月光。 「我们不能待在这么近的地方了！」 沙菲雅的飞艇像一叶小舟，一角被高高扬起。 沈确身形摇晃，伸手扶住墙壁，目光依旧紧紧盯着机甲所在的地方。 「降档，稳住。」 沙菲雅全力抓住操纵杆，顶着骤然增大的精神压力勉强稳住双翼。 「那是上将的精神力吗？」安雅捂住了脑袋，她感到剧烈的头痛和耳鸣。 触碰到熟悉精神力的那刻，沈确心脏不自觉揪紧，发酸，像有一只手将它攥住。 裴忌的精神力又提升了一个强度，无差别攻击着所有人。 焦躁、不安、急切。 他能感受到从中传达出的所有情绪。 然而即便如此，利刃般的精神力到他这里时依旧变成了温润的水，抚摸过新生的嫩芽。 他伸出精神触手回应，却只触碰到一下就被狂躁地甩开。 他追不上裴忌。 「不行！撑不住了！」沙菲雅大声道，操纵飞艇远离精神风暴。 沈确额角溢出一丝冷汗。 第186页 裴忌的精神力可能会影响城镇的防御系统，万一防护罩碎了，就糟了…… 「夫人……」安雅担忧地看着依旧目不转睛的沈确。 沈确扶着墙壁的手指一寸寸曲起，握紧，指节泛白，最终还是无力地放开。 「去附近的城镇，优先保证星民的安全。」他命令道。 沙尘遮蔽的最后一眼，他看到一束光线刺穿了蚀天右腿，黑色机甲歪斜了一下，又重新飞了起来。 然后彻底消失在视线内。 又一次。 他又一次把自己的alpha独自留在了战场上。 有什么东西沉沉压着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沈确忽然嘶哑地笑了一声。 「真没用。」他对自己说。 …… 思绪很乱。 直到站在骑士团长面前，沈确的思绪依旧像被狂风颳过一样，四处飘散，无法聚拢。 团长负手而立，铿锵有力地汇报着战况： 「私人舰队正在白沙星外围与男爵的舰队交战，领主亲自督战，目前我们处于优势地位。」 「地面上被波及到的城镇增加到了三个，其中两个城镇的星民已全部转移至地下避难区，还剩下我们所在的这个，也正在转移！」 「所有城镇的防御系统已经按您的吩咐加强，按照现在的攻击强度，还能再撑七个小时。」 「敌方数量不多但极为分散，不仅沙漠区，绿洲区也出现了一些……」 沈确认真听着每一个字，努力让自己的大脑维持着正常运转，进行下一步的部署。 他想把所有情绪压制在心底某个角落，但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模煳。 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撕裂开，一半鲜血淋漓地留在了沙漠里，一半死气沉沉地在胸腔里枯萎。 精神力在悲鸣。 它感受到另一半受了伤，竭力伸出触手，却依旧无法触及它们。 密集的子弹被头顶的防护罩隔开，化作一圈圈幽蓝色的波纹。 终端里不断传来前线的声音： 「团长！西南方向出现了a级虫潮！一部分在攻击地面上的士兵，还有一部分在往地下钻！不知道要去哪！」 「第二绿洲又出现两处敌人的踪迹，他们转移得太快！我们跟不上！」 团长脸色十分凝重，抬头望向沈确。 沈确沉默了一瞬。 「是地下水循环系统。」 他的声音苍白但笃定。 「让总务署配合调出所有地下水循环系统的地图，之前废弃的也要，控制所有与地面连接的卡口。」 团长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立刻下达命令。 「给我堵死所有地下水循环系统的出口！！」 沈确再次沉默，过了一会，他忽然面向沙菲雅。 「西南方的虫潮可能要麻烦佣兵团。」 「现在不确定那里的地下隧道有没有与避难区或者蠕虫洞穴连接。」 「你们可以机动处理。」 「交给我吧。」沙菲雅拎起弯刀。 走了两步，她忽然转过头，对沈确扬起一个妩媚的笑。 「你脑子转得真快，沈指挥官。」 她不是第一次参与官方行动，但还是第一次遇到像沈确这么果断的将领。 只用一瞬间就能判断出敌人的意图动态，下一瞬间又能决定好策略。 下达命令简洁明了，逻辑清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站在这里对你来说太屈才了，你可以更自信一点，偶尔冲动一次也没关系的。」 她的笑容好似沙漠里耀眼的阳光，又好像缓缓流动着的、滚烫的沙。 「我们白沙星民，是从战争和恶劣的环境中一步步走出来的，这点小战斗，比起当年的蠕虫、沙暴，都不算什么。」 「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偶尔也为自己考虑一下。」 「少领主夫人。」 沈确凝视着沙菲雅离开的背影，眼底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眸光摇曳，映出城镇里星星点点的灯火。 那一刻，几乎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变淡了。 除了逐渐的心跳，就只剩下银色的月光和被击穿右腿的黑色机甲。 骑士团长忙碌地下达着命令。 一个接一个炮弹在头顶炸开。 巨大的冲击波震得地面剧烈晃动。 沈确伸手扶住一个因余波而差点摔倒的少年。 「小心。」 少年利索地爬起身，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您。」 他居然在笑。 沈确看着少年扶起跟他一起的同伴，跟着骑士团朝着避难区跑去。 安雅看着沈确，握紧了胸前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眼前的omega看起来一直很平静，她却觉得沈确好像在枯萎。 「夫人……」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然而还没等她说话，沈确忽然道： 「上一次，翎羽袭击沙漠福利院后，我看到有几个孩子，在遇袭后的第二天依旧围在地上玩弹珠游戏。」 「当时地面还残留着黑色的弹痕。」 「其中一个孩子，手臂还受了伤。」 「但他们依旧玩得很开心，就好像……昨天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 安雅愣愣地看着沈确，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但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道： 第187页 「沙漠民，不，白沙星民很多都是这样的。」 「只要活着，就会做想做的事，该吃吃，该玩玩，我们不为未来的苦难焦虑，也不为过去的悲伤停留。」 「我们活在当下。」 「我们为自己而活，夫人。」 温柔的声音静静流淌。 忽然间，沈确回想起很久之前，在他来到这里之前，卡罗琳娜曾对他说过的话。 【白沙星是一颗生命力顽强的星球。】 【热情、张扬、生命力旺盛。】 【希望他们的生命力也能给你一份。】 他忽然又想起更多。 铺满繁花的会场，月光笼罩的宫殿，热闹的酒馆，诱人的小羊排，冒着泡沫的啤酒…… 还有流光溢彩的矿石，悠扬的舞曲，笑容灿烂的孩子…… 一幕幕画面如同流星划过夜空，在他脑海里飞快地闪现又消逝，留下微弱却迷人的残影。 还有裴忌。 那个无论发生什么，总是选择坚定走向他的alpha。 他会低下高傲的头，温柔地对他说： 【我一直爱你。】 【我一直等你。】 如此直白、如此强烈。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那颗沉寂的心脏就会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将新鲜的、充满活力的血液重新灌入四肢百骸。 突然间，沈确感到自己纷乱的思绪仿佛被一缕阳光穿透。 飘散的精神力突然聚拢了起来。 野草一般，疯狂蔓生。 它们跌跌撞撞，竭力延申向周围的一切。 低矮的房屋、温暖的灯火、起伏的沙丘、石缝里生出的索索草、恢弘的开採工厂，盘踞在地底的浩大工程，以及一点一滴收集起的雨水…… 沈确张开右手。 灯光照亮了掌心的纹路。 是生命力。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裴忌会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力。 也明白了为什么是他带给自己新生。 而在这一刻。 他同样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与裴忌、与这片土地真正地联繫在了一起，深深地扎根，蓬勃茂盛地生长起来。 骑士团长匆匆跑到他面前。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部署好了一切，接下来交给我就好，您现在……」 他犹豫地看向沈确，不确定这位身经百战的指挥官是倾向于与骑士团共同战斗，还是随星民避难，又或者直接回去后方。 沈确长身肃立，平静地开口：「送我去领主的私人舰队。」 「私人舰队？」团长一愣，「可那里是……」 最前线。 沈确点了点头，「我要去指挥舰。」 …… 白沙星外围，指挥舰。 裴黎立在屏幕前，一边督战，一边紧紧盯着裴忌与加尼尔的战斗。 蚀天的状况不太好，但对方同样受了不少伤害。 为了压制属性远远高出自己的3s机甲，裴忌一直在持续释放精神力。 地面的军队不得不远离他的精神风暴，别说帮忙，能保证自己不受影响就很不错了。 那个小兔崽子又一如既往打得格外疯狂。 再这样下去，哪怕他能击败3s机甲，自己也会受到不小的伤害。 或许可以强行让他撤离战场，但靠其他机甲或者军舰，损伤只会更大。 裴黎眉头紧锁，思考着对策。 就在这时，舱门打开。 裴黎闻声回头，在看到沈确的时候愣住。 「你来干什么？！」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飞快打量了他一下。 「找到坐标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别在前线瞎蹦跶，回去皎月宫等着！」 沈确腰背笔挺，在裴黎的骂声中迈入房间，站定，深邃明亮的眼睛直直与年长的alpha对视。 他微微扬起下巴，做出一个类似向长官报导的动作，开口道：「父亲。」 两个字一出口，裴黎顿时怔在原地，大脑空白了一瞬，心脏却不受控制地雀跃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滑到嘴边的臭骂转了一圈又滚了回去，一个字也没说出。 沈确像一座孤峰，冷峻又坚定地立在原地，继续道： 「我手上有第一指挥官的权限，请您将指挥权交接给我，我可以连接弥赛亚的光脑，统筹所有舰队。」 裴黎眼睛微微睁大，许多问题划过脑海，问出口的却是：「你……精神力恢復了？」 沈确顿了顿，目光更加坚定，「我需要试试。」 裴黎深深望着沈确，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动摇，或者犹豫。 然后他就可以藉此把这个omega骂回后方好好待着，别让他操心。 但他什么都没有看出。 沈确再次开口：「父亲。」 他右手抚胸，欠身，向裴黎行了一个军人的礼。 「请让我试试。」 裴黎直勾勾看着沈确，大脑像是进了病毒一样，完全不受控地回味着沈确这几句话。 几个小裴黎手拉着手，在脑内一边转圈一边不停地重复： 「他叫你父亲！父亲诶！！是父亲诶！！！」 「他还说了请！！」 「裴忌那个臭小子从没叫过这么尊敬的称唿！也从来不跟你说请！！」 片刻后，裴黎缓缓开口：「不要勉强。」 第188页 随后让开了指挥台前的位置。 第131章 一点都不疼 沙漠之上。 两束能量炮激烈地对撞！ 冲击波同时震退两台机甲。 裴忌嘴边溢出一丝血迹，嘴角却微微上扬。 强到变态的对手激发了他狂热的战斗欲。 锋利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兴奋的光芒，像是遇到入侵者的野兽，只想立刻将对方撕成碎片。 「这招还算有点意思。」慵懒的声音从耳麦里响起，「有点我们战场魔王的感觉了。」 「闭嘴。」裴忌声音瞬间降至冰点。 路司让轻笑一声：「何必这么排斥呢？我是来帮你的。你看，有我指挥，你赢得更快了。」 「那是因为我想让你这只狗赶紧给我闭嘴！」裴忌几乎要将牙龈咬出血。 路司让的声音一响起，他脑海中就无法控制地浮现出第四舰队曾经的惨状。 像飞蛾扑火一样死亡的单兵，血流成河的战场。 多少次，他亲眼看着上一秒还在谈笑风生的同伴下一秒就消失在白光里，鲜血浸透了军靴，满地都是扭曲的残骸。 是他的同伴的残骸！ 这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凭什么还能悠然活着？凭什么还能拥有指挥权限？！ 就因为他的决策没有违反战略理论，就因为他胜率高，因为他是指挥官吗？！ 他才不是给这些指挥官玩弄的工具。 裴忌目光冰冷。 双重压力下，他的精神力几乎快要暴走，疯狂叫嚣着，要将周围的一切统统撕成碎片。 即便如此，他的身体却依旧沉稳地操纵机甲。 攻击、闪躲。 仿佛战斗已经刻入了他的血肉，成为了本能。 路司让注视着屏幕里逐渐飙向临界的数值。 差不多了，生理上的刺激再加心理上的压力。 过不了多久这个alpha就会因为受不了而陷入精神力暴动。 哪怕不用敌人出手，他自己也会毁灭。 「不要这么固执，上将。」 鬼魅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作为一个单兵，应该听话，不是吗？」 「这样才能讨指挥官喜欢。」 感受到对方粗重压抑的唿吸，顺着突触传来的精神力像是携裹着风暴的暗流，难耐地翻涌。 路司让弯起嘴角，正要再压上几句。 就在这时，与光脑的连接突然断裂。 他勐地怔住。 一股温润如水的精神力将他强行与光脑的连接剥离开，同时，系统上弹出一行字： 【该指挥权已被更高权限接管。】 另一边，裴忌听完路司让噁心的说教，操纵机甲接下一个竖噼，冷声道： 「我不需要讨你们指挥官喜欢。」 耳麦里意外地沉默了，裴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再言语，灵活地避开又一次致命击，反手向对方机甲腹部掏去。 平静的声音突然响起。 「后撤。」 裴忌一愣。 他觉得自己可能因为精神力使用过度而产生了幻听。 又或者因为受伤过重产生了幻觉。 为什么耳麦里会有沈确的声音？ 蚀天的动作停顿片刻，并没有按照指令后撤，定准位置，狠狠刺入两瓣鳞片的缝隙中。 火花四溅，伴随着刺耳的刮擦声，一道黑色的液体顺着加尼尔机甲的腹部流下。 与此同时，敌人的双臂紧紧抓住了蚀天背后的羽翼。 「哧啦」一声，三分之一右翼被硬生生撕扯开。 「吗的……」 裴忌冒出一句脏话，肩胛骨处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他抽出光刀，再次拉开距离。 耳麦里似乎传来一声嘆息，太低了，他听不清。 背后的灼痛连同精神力的躁动几乎要将他逼疯。 裴忌强行收敛心绪，握紧光刀观察着对方动作。 就在他准备进攻时。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疼吗？」 躁动的精神力突然平息了一瞬，有什么温暖的东西顺着精神末梢传了过来，安抚似地舔了舔伤痕累累的触手。 裴忌茫然地感受着小猫舌头般的舔舐感。 加尼尔的机甲朝他沖了过来，他想控制蚀天迎上去，但那股精神力缠绕着他，温柔又坚定地将重新躁动起来的精神力压了回去。 蚀天轻轻一偏，躲过了这次的攻击。 耳麦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上将，你再这样，我会讨厌你的。」 这次裴忌听清了。 天生冷冽纯净的嗓音，带着一点无奈，又带着一点纵容，平静低缓，离他的耳蜗很近、很近。 「沈……确？」 耳畔传来清晰的回应。 「是我。」 此时此刻，指挥舰内，如水一般的精神力蔓生出无数触手，连接着每一艘军舰、每一支小队，甚至，每一台单兵的机甲。 而沈确就像是一个牵引着无数丝线的纵偶师。 以千万计的实况数据同时传输到他脑海里，他熟练地切换着精神连接，清晰明确地下达着一道道指令。 正常情况下，总指挥下面还要有2-3个副指挥，来辅助处理庞大的信息量，进行细节部署。 但沈确不需要。 「不是……」裴忌一边控制着与加尼尔拉开距离，一边对耳麦道，「你的精神力撑的得住吗？」 第189页 「说实话，不太能。」 沈确客观地说。 「我现在一共连接了十三艘军舰，二百七十五个分队，以及一千二百台机甲。」 「假如某位单兵执意违背指令，或者压制不住自己的精神力，引发精神暴动，我可能会因此受到牵连，造成严重的精神损伤。」 「你！」 裴忌徒手接下加尼尔的拳头。 「受伤也会。」沈确冷漠地说。 「你给我回去后面待着！」裴忌气急，「沈确，你说好的不会让自己受伤！」 对面沉默了一瞬。 「你也说好了。」 「我这是迫不得已！」裴忌语气焦急，「那个东西有很强的再生能力，必须给它造成持续强力伤害，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没好处。」 「我知道。」 沈确声音冷静。从连接上蚀天，他就获得了3s机甲所有的战斗数据。 「右偏15°，它会从右下方袭击你能源舱，躲开。」 裴忌迟疑一瞬，脑中飞快闪过几个近身战的可能。 「躲开！」 裴忌操纵机甲，在受到攻击的最后一秒堪堪躲开。 「沈确……」 「第四舰队一级上将裴忌。」沈确突然扬起声音，「现在向你下达命令的是七大舰队第一指挥官！你无权反抗！无权……」 属于裴忌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碰了他一下。 沈确瞬间哽住。 他喉咙一酸，突然低低咳嗽了一声。 「宝贝……」裴忌低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难受吗？」 沈确低着头，咳顺这一口气，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我难受。」 「上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看到你受伤，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对面很快传来道歉，然后是裴忌无奈地安抚。 「不疼的。」他说，「一点都不疼。」 而沈确低声回道：「我疼。」 第132章 我听从您的指令 精神力在这一瞬交融，像两只受伤的小兽，互相舔舐、安慰。 同样坚韧的生命力顺着精神末端传到彼此身上，化作新的、温暖的力量。 裴忌忽然笑了：「下命令吧，指挥官。」 他的称唿变了。 「我听从您的指令。」 黑色的蚀天振动羽翼，重新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只不过这次，它不再是一头凶暴的、不受控的野兽，而是弓起了嵴背，静静等待着驯兽官的指令。 沈确简洁有力的命令响起：「把精神力降到50%以下。」 裴忌全神贯注，收回多余的精神力。 「只靠50%的精神力可能无法及时感知对方的行动。」他如实道。 「没事。」沈确将精神力缠绕得更紧，「有我在，我会替你判断它的动向。」 他早就发现了，那个东西的行动比起由人类操纵的攻击，更像是一只生物的自主捕猎行动。 他甚至怀疑里面的加尼尔是不是还活着。 「然后呢？」裴忌冷静地问，「只是拉扯的话，我没办法击败他。」 沈确停顿片刻。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单兵作战。」 …… 白沙星外围，第四舰队内。 一帮单兵正乌泱泱围着代理上将游衍。 「啊啊啊怎么办！都开打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命令下来！」 「我们什么时候上啊长官！我要长草了！」 「上将的精神力怎么没了啊！刚刚还有，他不会已经殉职了吧？！」 「现在沖的话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 游衍伸手给靠前的几个单兵一人一个暴栗： 「乌鸦嘴给我闭上！你裴上将是那么容易殉职的人吗？蟑螂灭绝了都轮不到他！」 「都说了待命！待命！你看到旁边那是谁的舰队了吗？你一个冲出去，明天就流放了！」 游衍骂完不解气，转头又对着屏幕上属于第五舰队的小红点继续： 「踏马的路司让，跟鬼一样缠上我们了是吧！我……」 然而还没骂完，光脑系统忽然亮了起来，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道扎眼的红色指令。 【第四舰队已被更高权限接管。】 游衍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耳麦里传来一个冷彻的声音。 「第四舰队代理上将，游衍，你的舰队从现在起被我徵用。」 「我命令你，立刻派出五名s级以上高级机甲单兵，进入白沙星，其余舰队待命。」 死一般的寂静后。 游衍忽然颤巍巍伸出手，指着屏幕上：【接管者，第一指挥官，沈确】的信息。 「卧槽……嫂、嫂子……」 与此同时，第五舰队的屏幕上亮起了同样的红色指令。 路司让阴沉着脸，听着耳麦里传来冷漠的声音。 「第五舰队总指挥官，路司让，你的舰队从现在起被我徵用。」 「我命令你，立刻派兵支援白沙星私人舰队，天亮之前，务必将敌方全部歼灭。」 …… 沙漠监狱，最高监管室。 翎羽感受到头顶传来的震颤，眯了眯眼。 小皮鞭立刻落到他脚下。 洛源翘起二郎腿。 「看什么看？外面打得再嗨，也没你的份！」 第190页 翎羽微微一笑：「其实你大可不必一直看着我。」 他亮出伤痕累累的身体和折断的骨翼。 「该配合做的研究我都做了，这副身体跑也跑不远。」 洛源冷笑一声，没有理他。 翎羽打量了娇小的单兵一眼，忽然道：「其实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性别。」 洛源：「我劝你收起多余的好奇。」 然而翎羽没有理他，自顾自说着： 「我从没在你身上闻到过信息素的味道，看性格不像beta，看长相又不像alpha，说是omega吧……」 他停顿了一下。 「你没贴阻隔贴，却又没有味道。」 话音刚落，洛源带刺的皮鞭又一次塞进了他的嘴里。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收起多余的好奇心。我是什么性别，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撤出一点，给翎羽说话的空间。 却听翎羽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他睁开位于脸颊上的另外四只金色复眼，一起打量着洛源。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洛源一把揪起翎羽的脑袋，「闭——嘴——」 「跟那个指挥官一样。」 翎羽昂着头，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 洛源动作一顿。 「要试试吗？」翎羽指了指脖子上的信息素环，「也不用太麻烦，只要解开这个，割开我的腺体，闻一下我的信息素原液就行了。」 「你那也配叫信息素？」洛源嗤笑一声。 查尔斯分析过翎羽的信息素原液。 身为半虫的他其实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omega，腺体里的东西也是一种虫素、信息素的混合物质。 似乎还有一部分属于人工合成。 「我的原液是实验的产物，也是让我维持人类面貌的源头物质。」 他突然打开话匣子。 「那个指挥官的异变素是失活，我的则是平衡，我很好奇，你的是什么？」 洛源一字一顿：「我没有异变素。」 翎羽笑意更深：「真的没有吗？」 洛源脸色一沉，就要堵他的嘴。 然而突然间，某些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无止尽的暴风雪，逃命的孩子们，将他护在怀里的哥哥，流淌的鲜血，撕心裂肺的尖叫。 还有那些穿着黑斗篷的人。 但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那是在极洛星发生的事情，而且已经是二十年前了…… 翎羽玩味地看着他。 「要试试吗？」 「只是闻一下，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伊甸园的蛇已经靠近了红透的苹果。 他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可爱的单兵，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 洛源表情有细微的变化，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忽然听到耳麦里传来沈确的声音。 「洛源，你在哪？」 洛源瞬时收敛起所有情绪，弯起嘴角。 「沈指挥官，我在沙漠监狱，上将命令我看着那只虫。」 「我让骑士团接替你，你现在过来沙漠区支援裴忌，进入尘音，我会连接你。」 「明白！」 而在他背后，从只言片语判断出发生了什么的翎羽缓缓压下嘴角，挤出一个不屑的「啧……」 就差一点点。 第133章 我与你同在 「拉升三米，之后是三连击，飞起躲开。」 沈确沉着地下命令。 裴忌张开羽翼，高度拉升，眼睁睁看着敌方机甲像野兽一样扑向他原先所在地位置，连续进行了三次攻击。 但凡他选择左右闪躲，至少要挨下一招。 裴忌偏转羽翼，被撕裂的关节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裸露的精密结构迸溅出微弱的火花。 红色警报响起： 【警告：右翼损伤已超过60%！】 阵阵灼痛从背后传来，裴忌唿吸变得有些粗重。 「上将？」沈确的声音立刻从耳麦里响起。 裴忌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说：「没事。」 却忽然话锋一变：「有点疼啊，指挥官。」 之前被击穿的右腿已经麻木，剩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在不断蚕食着他。 「你承伤过重了。」沈确的声音像轻软的水波，「继续降低精神力。」 「了解。」 裴忌把精神力降低到30%。 紧绷的精神力得以喘息。 代价就是他不再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动作或者意图，像蒙住了眼耳，行走在黑暗里。 他几乎把自己全部交给了耳麦另一端的人。 而那个人，坚定地执起了他的手。 「反击，瞄准左肩鳞片的缝隙。」 光刀直直插入，黑色液体流出后，裴忌飞快抽刀后撤。 被他损坏的鳞片下鼓起诡异的波纹，进行着自我修復。 裴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从刚刚开始，这个循环已经进行了无数次，击伤、修復，那个东西的能量仿佛没有尽头。 沈确顾及他的承伤不捨得让他连续攻击。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眼看对方的伤口即将修復完成，裴忌拧起眉。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能量炮突然从左下角射出，直直击中了修復中的机甲！ 第191页 灼热的光线中，只见一架重型机甲从空中跃下，如同一座小型堡垒，重重落在沙地上，架起雷射炮，就是一顿扫射。 「上将！」 裴忌一惊，「游衍？」 几乎同一时间，两架中型机甲和三架轻型机甲破开云层。 前者亮出光刀，直直噼砍上来，后者羽翼一振，射出密密麻麻的子弹瞬时封死敌方退路。 加尼尔的机甲还未来得及修復，只得狼狈应敌。 「太好啦上将！你居然还活着！」 「哥几个差点给你定棺材去了！」 裴忌额头青筋跳动，还没来得及回怼。 就见加尼尔的机甲连续两段闪现，脱离子弹包围圈，喘息之际，九节机械长鞭猝不及防从探测盲区伸出，锁住它的咽喉。 下一秒，两道雷射炮正中机甲羽翼，瞬间将其击穿。 银白色的尘音从风沙中窜出，绽开双翅，长鞭一甩，将失去双翼的机甲重重摔落在地。 「surprise！」 洛源快活的声音响起。 「突袭！满分！」 裴忌话噎在喉咙口，眼睁睁看着七架机甲摆开阵势，挡在他面前。 「上将，我们来晚了。」 「虽然能扛得住你精神力的没几个，但还是有几个的。」 「嚯嚯嚯，嫂子声音超好听！」 「上将你看我刚刚那刀噼得帅不帅，你看到了没？不会没看到吧！」 「拉倒吧，我噼得那才叫帅。」 「诶我刚刚串频好像听到谁叫宝贝了，宝贝~上将我是你的宝贝吗~」 耳麦里叽叽喳喳像是开会。 「你还真是不喜欢单兵作战啊……」裴忌对着独属于他的精神连接喃喃。 对面传来一声轻哼。 「是你太喜欢单兵作战了，上将。」 沈确的声音平缓有力。 「忘掉上一个指挥官教你那些狗屁玩意，现在你的指挥官是我，在我这里，没有独自牺牲。」 「记住，单兵，你从来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有战友。」 他顿了顿。 「他们很关心你。」 ——我也是。 心绪的波动顺着精神突触传到彼此心间。 沈确闭上眼，感受着不同等级的精神力顺着突触传输过来，拼成完整的战场实况。 他小心将其中一条伤痕累累的突触单独捲起，藏在了身后。 八架炮口同时瞄准了踉跄站起的3s机甲，诡异的波纹疯狂地鼓动，试图修復刚刚受到的巨大损伤，但根本来不及。 「去迎接属于你们的胜利吧，单兵们。」 他扬声道。 「现在指挥你们的是第一舰队，最高权限指挥官沈确。」 「接下来的战斗，我将与你们同在。」 …… 清晨的微光洒入皇庭，给高耸的哥德式尖顶披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散逸的光点穿过茂密的树丛，跳入女皇的书房，被格子窗分割成细小的碎块。 一宿没睡的卡罗琳娜静静站在窗前。 书桌上的终端不断闪烁，更新着白沙星的战况。 她缓缓转身，逆着光望向光幕上弹出的消息。 【6时13分，击败加尼尔的3s机甲，残骸正在回收。】 【6时20分，全面击溃白沙星外围敌军，地面敌军剩余部分虫族和逃兵，正在全力追踪。】 【此次伤亡人数……】 一条条消息蜻蜓点水般在眼前掠过，卡罗琳娜并没有太在意具体内容。 她的目光一直聚焦在发消息的那个名字上。 终于…… 她微微扬起嘴角，眼中的冰冷被一抹纯粹的温柔替代。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贴身侍女在获得允许后推门进入，恭敬地行礼。 「陛下，公主殿下的星舰刚刚经过了第三轨道的基地，预计八点钟到达港口。」 「仪宾部已经准备好了接迎准备，贵族、大臣，以及议员们也在路上，您看是否我们也准备出发？」 卡罗琳娜看了书桌上的终端一眼，从容道：「走吧。」 …… 弥赛亚，皇家星港。 百米高的船坞下是一片蔚蓝色的海。 宏伟宽阔的下船平台矗立在船坞顶端，战争女神与圣洁女神的巨大石像分列平台两侧。 前者握剑插入地底，幽深的双目注视着脚下坚实的土地；后者昂首远眺，伸出双手，向天空献上圣洁之花。 一条红毯从平台边缘一路铺到弥赛亚宽阔的主干道。 勾绘着弥赛亚花的蓝色的旌旗飘扬在船坞之上，小型机器人忙碌地漂浮的旌旗中穿梭。 卡罗琳娜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悬浮艇。 穿着红色军礼服的侍卫早已等候在了下方，沿着红毯一路排到下船处。 皇庭的贵族们分列红毯两侧，兴致勃勃地低声交谈： 「不知道公主殿下会从生命海带回来什么？」 「整整一年！她可真是沉得住气。」 「不如说她真是命大，之前从没有调研团能在生命海待那么长时间，哪次不是人死得差不多了就撤。」 「皇庭的老玩意们都想死她了吧，最近议会频频挨女皇臭骂。」 「沈确离开弥赛亚后，陛下的脾气的确大了不少，要不怎么说沈指挥官才是陛下的安抚剂呢。」 第192页 「说起沈确，你们听说了没，昨天白沙星好像发生了一场小型战役。「 「真的假的？」 「真的！我在白沙星的远房亲戚说了，从昨天白天就开始戒严，现在不知道结束了没。」 「难道是星际海盗？」 「不知道……但是公主殿下一回来，沈确说不定能回来。」 「为什么这么说？」 「哪有为什么？等等，你不会没听过那个瓜吧？」 「什么瓜什么瓜？公主殿下跟沈确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不知道！」 「我的天，你们居然都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别卖关子了！」 「就是那个呀……」 八卦源头看了看女皇走远的背影，压低声音。 「沈确是陛下给公主殿下选定的omega啊！」 「他们两人之前就走得很近，之前皇庭都有猜测，近几年可能会完婚，没想到沈确嫁到白沙星去了。」 「现在公主殿下回来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第134章 解释解释 卡罗琳娜在侍女的陪同下走到下船处，突然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 「褚泱阁下。」 一身深蓝色礼服的褚泱恭敬地颔首，「陛下。」 「你竟然回来了？」卡罗琳娜微微扬起下巴，眼底是惯常的漠然冷峻。 褚泱微微一笑，虽然低着头，举手投足间依旧显露着高贵气质。 「路亚殿下怎么说也是我亲手照顾大的孩子，许久没见，很是想念，又恰好有时间，当然要来迎接她。」 「她应该会很高兴。」卡罗琳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轰鸣声由远及近，安·路亚乘坐的星舰出现在海天交接处，缓缓降落。 亲卫队首先下船，随后是一身轻便骑士装扮的安·路亚。 人群躁动起来。 只见公主殿下大步走出舱门，微卷的黑色长髮肆意扬起，髮丝在阳光下闪耀着淡淡的金色，一眼望去，格外英气逼人。 她动作飒爽，丝毫不显拘谨。 径直走到卡罗琳娜面前，单膝跪地。 「母亲。」 卡罗琳娜看了一眼与自己有七分像的alpha，不愿多做寒暄，伸出手，接受她的亲吻。 路亚执起卡罗琳娜的手，双唇触碰手背的剎那，她忽然掀起眼帘，从下往上看了卡罗琳娜一眼。 这是一个非常逾矩的动作，在对女皇行吻手礼时，任何人不准直视女皇。 公主殿下也不行。 卡罗琳娜神色一凛。 「看来读书并没有教会你规矩。」她冷冷道。 路亚飞快亲了母亲手背一下，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擎着她的指尖，站起身，直视卡罗琳娜。 「看来独处也没有让您反思自己的固执。」路亚扬起眉。 卡罗琳娜睨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 路亚瞥了一眼游走在附近的拍摄装置，靠近卡罗琳娜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难道不是您该向我解释解释？」 她压低嗓音。 「关于您背着我把沈确嫁了这件事。」 卡罗琳娜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句话？」 路亚沉默不语。 一旁的侍女大惊失色。 才回来第一天，就搞得这么僵吗？ 片刻的沉默后，卡罗琳娜转身道：「早点回去休息。」 路亚单手叉腰：「您不想知道我从生命海拿回了什么吗？」 卡罗琳娜头也没回，「生命科学院的教授会更想知道。」 说完这句话，她带着女僕率先离开了港口。 周围的议论声压都压不住。 路亚似乎毫不在意，视线一扫，便看见离两人最近的褚泱。 「老师？」路亚露出一个笑容，「我以为你会忙着照顾你那些小朋友。」 「福利院的活动告一段落，我专门来接你。」褚泱笑道。 「托您挂怀。」路亚道，「有空去我那里一趟？我准备好酒招待您，今天实在没心情，一路上也挺累的。」 褚泱看了看她，「因为沈确的事？」 路亚动作一顿，「您听到了？」 褚泱：「我只是猜测……你或许会在意这件事。」 路亚眯了眯眼，锋利的下颌线绷紧了一瞬又缓缓放松。 「老师，不是我说您，退居二线之后，您好像变八卦了。」 她先是调笑了一句，随后压下唇角，眸中泛起冰冷的神色。 「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褚泱有一瞬的怔愣，但很快调整过来，「哈哈，说的也是。」 路亚重新笑了：「改天记得去我那里一趟，我有挺多事情要跟您分享。」 她说完摆摆手走了。 跟在褚泱旁边的侍从扯了扯嘴角：「公主殿下还是这么……直白啊……」 褚泱淡笑了一声，眉目间的神色缓缓沉了下来。 刚刚，安·路亚那个表情，简直与高坐皇庭上的卡罗琳娜一模一样。 …… 白沙星。 最后一批漏网之虫也被骑士团抓回。 沈确向裴黎和艾梵汇报完情况，匆匆离开皎月宫。 加尼尔的舰队已经被全部歼灭，他本人也从那架诡异的3s机甲中剥离，正在接受治疗。 第193页 正如沈确预料，那些精神突触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血肉里，出来的加尼尔浑身溃烂腐败，简直看不出人形。 那架3s机甲在最后的攻击中彻底损坏了能量核心，即便如此，还有少部分修復功能在运作。 研究中心和生命科学院共同接手了那架诡异的机甲，正在进行后续研究。 加尼尔所占领的走私废矿也被总务署立案。 剩下的就是顺藤摸瓜，将腐烂的地方连根拔起，彻底清剿。 善后的工作量并不小，但沈确没心思关心这个，他一路赶到露翠疗养院。 已经超负荷运转的大脑被最后一个画面占得满满当当。 布满伤痕的黑色机甲一手抓碎加尼尔的能量核心，诡异的机甲彻底失去动力，破铜烂铁一样倒在沙漠中央。 收回蚀天的裴忌屹立在漫天黄沙中，身上披着纯澈的月光，抬头，似乎是朝着指挥舰的方向笑了一下，然后直直倒了下去。 「李医生！」 沈确焦急地推开诊疗室的门。 「裴忌伤得重吗！！」 然而门只推开了一半，伴随着某人被撞到发出的「嗷呜！」，一屋子单兵齐刷刷看向了他。 查尔斯在洛源的协助下艰难地从中探出了一个头。 「你把这群不知道从哪来的东西弄走，我就告诉你他伤得重不重！」 「查尔斯先生，这些都是我下属。」 帮查尔斯撑出一小片空地的洛源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你要弄走的，也包括我吗？」 查尔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算。」 他顿了顿。 「你算家属。」 第135章 家属特权 查尔斯话音一落，一屋子单兵齐刷刷又看向了洛源。 有几个人嘴巴已经张成了o型，但没人吭声。 洛源眼睛微微睁大，随后很快又笑起来。 「家属？谁的家属？」 面对突然的寂静，查尔斯怔愣一瞬，随后清了清嗓子。 「按照疗养院的规定，每个病人可以带两个陪床家属，指挥官算一个，你算一个。」 洛源的表情有些微妙，嘴角又向上弯了弯。 「啊……」 离他近的几个单兵莫名感到一股寒意。 「当然。」查尔斯瞥了眼洛源，在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上定了两秒，「你也可以行使半个疗养院主人的职责，帮我照顾一下这些……探望者，毕竟……」 他顿了顿。 「你现在住在这里。」 周围的空气回暖了一个度。 单兵们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洛源併拢双指点了点额头，笑盈盈：「交给我吧！」 只见他眯了眯眼，目光扫过一屋子单兵，被他看过的人一个接一个寒毛耸立。 很快，所有人齐声道：「我们这就滚！！！」 三分钟后，诊疗室里只剩了沈确一人。 洛源贴心地把门带上，留下一句：「借一下厨房，查尔斯先生，我给兄弟们弄点吃的。」 沈确连忙开口：「李医生，裴忌他……」 查尔斯打开光幕，显示出椭圆形的医疗舱。 隔着透明的舱门，可以看到裴忌双目紧闭，安静地沉睡着。 十几个输液管连接在他身上，监测精神力的仪器上，一片金色的海洋正在起起伏伏。 「左臂、右腿、背部、腰部有一些外伤，对他这样的alpha来说不算严重。」 「精神力受到的创伤稍微严重一点，不过他自己也修復得很快。」 查尔斯看了眼时间。 「再过三个小时应该就能从无菌舱里出来，到时候我把他转到普通的治疗舱，你就能去见他了。」 他边说边打量了一下沈确。 眼前的omega此时头髮凌乱，衣服也沾满了灰尘，眼底青黑一片，脸上的疲惫遮都遮不住。 「你……先休息一会吧？」 沈确紧紧盯着光幕上的alpha，目光沿着他锋利的下颌线一寸寸描摹，到紧抿的嘴巴，高挺的鼻樑，再到阖着的眉眼。 过了一会，他才说：「不用。」 他睡不着的。 沈确：「我等他醒过来。」 查尔斯微微皱眉，沉默了一会，忽然道： 「那你去做一个精神力检查吧，我听说你昨晚突然恢復了精神力，接着就大量消耗，以防万一，还是去查一查。」 他边说边看向沈确。 精神力的检查差不多要2-3个小时，过程中也需要进入休眠。 以沈确现在的状态，查尔斯真怕他随时会倒下去。 沈确留恋地看着裴忌的睡颜，过了好一会才不舍地移开，点了点头。 「好。」 …… 露翠疗养院的生活区是单独的庭院。 厨房中传出食物的香气，洛源繫着小狗图案的围裙，在半开放的厨房里忙前忙后。 咕嘟嘟炖煮的声音惹得人不自觉分泌唾液。 一帮穿着制服的单兵们规规矩矩地坐在用餐区。 其实只有三分之一有凳子坐，其他没凳子的只能盘腿坐在地上，等着洛源投餵食物。 像一群等着主人餵粮的大型狗狗。 「洛少校，三个月不见，你怎么突然会做饭了啊？」 没混上凳子的游衍抬头看着洛源，制服外套叠成豆腐块放在脚边。 第194页 洛源抱出一摞碗筷，码好，给每碗抄上两大筷子面，两个荷包蛋，还有青菜萝蔔咸菜若干，投餵给飢肠辘辘的单兵。 「那没办法啊，停职三个月，后勤又不给我发营养剂，不自己做饭，我难道饿死在街头？」 几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单兵主动过来端碗，顺便给自己选了面多一点的。 「你这哪是饿死街头啊洛少校，看看你这住宿条件。」 有人用筷子指了指干净漂亮的房间。 「房租多少钱一个月？」 洛源煮完一批面又煮第二批，筷子点了点锅沿：「不要钱，我负责打扫房间做饭，偶尔带带孩子。」 问话的单兵呛了一下，差点把面吐出来。 其他单兵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外卖机器人敲响了门，送来新点的食材。 洛源熟练地结帐，继续往锅里加料加面。 「你这人妻属性觉醒得可真是够快。」 游衍接过属于自己的狗粮，啊不，面，闻了闻。 「就这成色、这香气，我愿称之为米其林五星面，天府星的顶级omega厨师都比不上你。」 他快乐地吃了起来。 洛源抽出湿纸巾擦擦手，将用过的锅碗瓢盆塞进洗碗机里。 他扬起眉，笑容灿烂地拍拍胸脯。 「那可不，我原本可是要分化成omega的……」 话还没说完，门开了，洛源嘴巴一闭。 查尔斯走了进来，小臂上搭着叠得整齐的白大褂，一手松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习惯性看向洛源所在的厨房位置，然后愣住。 他缓缓看过一屋子嗦面的单兵，最后看向洛源。 洛源眨了眨眼，「查尔斯先生？」 查尔斯喉咙滚了滚，似乎挣扎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还有我的吗？」 洛源愣了一下，瞄了眼运转到一半的洗碗机，「咔哒」摁停。 「有！」 锅子眨眼便摆上灶台。 「马上。」 游衍扒着面，偷偷瞄着因为没地方站而停在门边的查尔斯，以及低头煮面的洛源。 目光游移了几个来回。 不得了不得了。 他在心里感慨。 这个alpha的眼睛都没从洛少校身上移开过。 淡淡的苦茶味窜入鼻腔。 游衍迅速吃完，招唿弟兄们排队把碗洗完，摞回桌面。 「我们就不打扰了！」他带头向查尔斯敬了个礼，「多谢招待！」 查尔斯顿了顿。 「不休息一晚再走吗？」 「不了不了。」游衍头摇得像拨浪鼓，「多谢李医生帮兄弟们处理伤口，本来留在这也是担心上将，既然他没事，我们就回舰队了。」 说完又敬了个礼。 第四舰队的单兵们乌泱泱来了，又乌泱泱走了。 屋内一尘不染，就像他们没有来过。 查尔斯拉开被好好归位的凳子，忽然笑了笑。 没想到裴忌这个一向没大没小的自大狂，把自己手下的兵训练得还算不错。 热腾腾的面很快出锅，没等洛源动手，查尔斯就自觉地起身端碗。 其实只要他有时间，都会自己下厨。 洛源速成的厨艺偶尔应付一下还行，离李医生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饮食需求还差了一大截。 倒不是说他自己每顿都很讲究，只是查尔斯认为，洛源的确很需要吃点好的。 这个身高、体型，一看就是从小就营养不良。 或许也有一部分提前分化的原因。 想到这，他端碗的手突然顿住。 「原本要分化成omega是什么意思？」 洛源夹菜的手一僵，但很快放松下来，把三根鲜绿色的青菜夹到查尔斯碗里。 热腾腾的雾气从两人中间飘上天花板，模煳了彼此的视线。 「啊……」洛源弯了弯嘴角，「先生听到了啊，别在意，我瞎说的。」 他抓了一把切碎的小葱洒在面条上。 看了眼雾气后洛源略显无辜的笑脸，查尔斯没有多说什么，把碗端到餐桌上，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与大大咧咧的单兵们不同，哪怕是吃朴素的食物，他的动作也很优雅。 把滑顺的面条夹断成合适的长度，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像是在享受什么味觉盛宴 洛源望着他用餐的侧影。 弯起的嘴角一寸寸收回。 受过良好教养的、优雅的贵族先生，从来都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跟他这种从污泥里一步步爬上来，只知道追寻一时心动、完全不顾别人喜好的自私傢伙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耳畔忽然响起很久前，他第一次约查尔斯吃饭时对方说过的话： 【我和我的长辈都倾向于有稳定工作的omega。】 以及刚刚，他明显动摇的问话。 【原本要分化成omega是什么意思？】 心脏颤动了一下，一股带着酸味的冲动顶上喉咙，洛源脱口而出：「是omega的话就可以了吗？」 查尔斯筷子一停，转头看向洛源，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洛源一愣，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问了什么，连忙扯了扯嘴角。 「今、今天的面味道还行吧？我多加了一点白胡椒，可能跟之前的味道不太一样，我……」 第195页 「你刚刚想问什么？」查尔斯打断了他的话。 空气沉默了几秒。 「没有。」 洛源摇了摇头，又笑了笑。 「刚刚游衍说omega可能会对下厨更在行，毕竟天府星的特级厨师都是omega。」 「我说不一定吧，查尔斯先生虽然是alpha，但做饭也很好吃，对吧？」 听着洛源略显急促的解释，查尔斯垂下眼帘，把碗里剩余的面条都捞进了嘴里。 「的确不一定。」 他把汤也喝光了。 第136章 我怎么睡得着呢 黛米和安雅到疗养院的时候，沈确刚做完检查。 他的精神力很健康。 或者说，过于健康了。 「几乎已经恢復到了s级。」查尔斯惊讶地翻着报告，「而且还在持续生长。」 他记得上次检查的时候，沈确的精神力还不到d级。 短短一星期。 不。 是短短一晚上。 竟然生长到这种地步。 「你们不会在战斗前……」查尔斯露出复杂的表情。 沈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没有。」他脸立刻红了，「我们之前一直是分开的。」 安雅忽然想起什么，「夫人，你跟上将在书房里没有……」 「没有！」沈确飞快打断。 虽然书房里的确发生了很羞耻的事情。 比如压在桌子上掐腰、掐大腿根，末了还要贴着他耳朵说：「夫人，你说等上将回来看到你身上这些痕迹会有什么反应？」 但仅此而已了！ 裴忌有时候真的非常、非常欠揍。 沈确忍住骂人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 「可能是因为我突然感受到他的精神力源泉。」 「源泉？」查尔斯一愣。 「那个公式。」沈确说。 【身体=土壤，精神力=植物，信息素=环境】 「我觉得里面的土壤可能不止代表身体，还有孕育这个身体的其他东西……比如家乡故土，或者成长环境。」 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环境的烙印。 对于裴忌而言，给他的成长留下深刻影响的，除了裴黎与艾梵，就是整个白沙星。 恣意生长的经歷让他继承了几乎所有白沙星民的品质。 纯粹、热烈、直白、坚强。 这些东西最终都成为了精神力的养分。 就连他的信息素，都是白沙星上最多的沙粒、阳光、以及燃烧的篝火味。 这一切的统一与调和才是他精神力如此强大的源泉。 而现在，沈确的精神力与他同根同源，当他明白了这一点时，那些精神力便自然而然生长起来了。 光幕闪烁了一下，提示无菌舱的时间到。 查尔斯看了眼屏幕，「精神力已经平稳了。」 沈确立刻站起身。 转身的时候，他突然看到玻璃上映出自己狼狈的样子。 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等等……」 沈确理了一下凌乱的头髮，一簇沙子随着他的动作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他耳尖微微泛红，转头问安雅，「有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安雅连忙点头，「飞艇上什么都有，夫人。」 「我去收拾一下，很快。」 他匆匆离开了诊疗室。 安雅小跑着跟了出去，留下黛米和查尔斯大眼瞪小眼。 黛米：「要不……李医生您等等再放上将出来？」 查尔斯扶额：「你以为我的无菌舱是狗笼子吗？还能多关一会？」 「而且急什么？我只是把他从无菌舱转移到普通医疗舱，又没说他一定会醒过来。」 …… 白到透亮的身子踏出蒸腾的雾气。 沈确赤足踩在湿润的防水砖上，水珠沿着修长的小腿滑落，留下一串清晰的印迹。 伸手抹掉镜面上的水雾，沈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下意识撩起耳畔湿漉漉的头髮。 因为刚洗过澡，清瘦的脸颊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看起来还算健康。 微微上扬的眼睛天生带着一丝距离感，因为眸色很深，又不常流露情感，更显得冷漠。 他自己不是特别喜欢。 鼻樑应该算得上立体，但唇部到下颌的线条因为过瘦显得有些锋利，最近脸上有肉之后好了很多。 其实他之前的线条会更流畅一点，要是能养回来，会比现在更好看。 沈确忽然有点庆幸裴忌没赶上他们的婚礼。 那个时候的他被伤病摧残得整整瘦了一半，一点肉都没有，全是骨头，碰着都硌手。 军礼服完全撑不起来。 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白得像纸，应该很难看。 现在起码…… 他转过一点身子，然后勐地愣住。 他在干什么？ 沈确脸刷地红了，抓过浴巾飞快擦干头髮。 更衣室放着三套替换的衣服，他犹豫了一下，挑了最左边一套带单肩披风的骑士服。 他记得之前穿这套的时候裴忌夸过一句。 天啊…… 沈确疯狂唾弃自己。 能不能不要再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 换好衣服，沈确又匆匆回到疗养院。 第196页 裴忌的医疗舱单独在一个房间。 黛米已经打理得七七八八，见他回来，立刻把位子让开。 沈确向医疗舱里看去，裴忌穿着松软的病号服，还在睡，与他只隔着一块玻璃。 一些裸露出来的细小伤口已经在无菌药液的作用下癒合，剩下几处严重点的，也都包扎了起来。 的确像查尔斯所说，并不严重。 但沈确还是觉得揪心。 他伸手碰了碰alpha脸颊的位置。 并不冰冷的坚硬触感顺着指尖传来。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他游荡在外的几根精神触手。 沈确一愣，把手掌贴上玻璃。 「上将……」 裴忌没有醒，但他的精神力醒了。 或许是自我修復花费了不少力气，有点蔫蔫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舔着他。 沈确放出更多精神力与它们缠绕。 他趴在医疗舱上。 对方的精神力似乎也感受到他的疲倦，叼起触手末梢就要像之前那样哄睡着。 沈确垂下眼，喃喃道：「那就快点醒过来啊……你不醒过来，我怎么睡得着？」 …… 不过沈确最终还是睡着了。 因为裴忌的精神力源源不断从医疗舱里释放出来，到后面甚至还裹着信息素一起逃逸。 他感觉自己又像是浸在了温水里。 熟悉的味道让他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心，沈确越来越放松，最终闭上了眼。 不知道睡了多久，沈确忽然感受到一股异常的波动。 分不清是来自精神力还是信息素，或者两者都有。 一丝焦虑和烦躁传到了他脑海里。 但只有一瞬，很快就消失了。 沈确幽幽转醒。 信息素和精神力全都恢復了一开始的温和，黏煳煳地缠绕着他。 医疗舱里传来响动。 沈确顿时清醒过来，连忙起身看去。 裴忌果然已经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仰躺换成了侧躺，而且蜷缩了起来，背对着他，身子微微颤抖，好像在压制什么。 沈确心里一慌。 「上将？」 他匆匆转到另一侧，贴上玻璃，愣住。 只见裴忌抱紧胳膊，死死咬着嘴唇。 ……在哭？ 第137章 你随便笑吧 「因为精神力波动太大而进入了易感期。」 查尔斯看着裴忌的信息素报告，下了定论。 「对身体有没有伤害？」沈确立刻问。 「只是短时间的信息素紊乱，不用太担心。」查尔斯说，「因为是临时性的，不确定会持续多久，但可能比之前的更严重一点。」 黛米和安雅倒吸了一口冷气。 比之前还严重！ 「我知道了。」 沈确拿走报告，略扫了一眼注意事项。 查尔斯看了看屏幕上医疗舱的监控。 自从沈确离开病房，裴忌的精神力和信息素就开始躁动，人也埋在枕头里哭个不停。 「本来我打算让他在医疗舱再住三天的……」 查尔斯深深嘆了口气。 「现在这个情况……明天就放出来吧，带回家用自己养。」 「对身体有没有影响？」沈确问来问去就一句话。 「好的慢一点而已。」 查尔斯看着频繁显示警告的仪器， 「现在这个情况，我怕回头你出去吃个饭，我的医疗舱就炸了。」 几百万一台的医疗舱，沈确不心疼，他还心疼。 确定完裴忌之后的治疗方案，沈确匆匆回到的病房。 监测精神力的仪器上，金色的海洋正在翻卷狂风巨浪。 他一踏入，逃逸在外的精神力瞬间扑了过来，沈确连忙放出精神力接住。 ——感觉就像是被一群柔软的小动物扑了个满怀。 然而过量的信息素无处可去，只能绕着他焦急地打圈。 沈确学着裴忌之前那样掐了一下后颈的腺体，试图刺激出一点信息素。 并没有花香。 他轻轻嘆了口，果然还是要alpha亲自动手才行。 他回到医疗舱边。 裴忌正压着枕头默默流泪，看到人回来，颤巍巍伸出一只手，碰了碰玻璃。 沈确立刻把手覆在同样的位置。 他们隔着医疗舱，贴紧手心。 裴忌眼泪哗啦就流了下来。 「别哭。」沈确做了个口型，「我没走。」 他先是确认裴忌的输液管都没有异常，然后找到连接内部的耳麦。 医疗舱一旦进入不能轻易打开，只能等一个疗程结束。 整个设备都是隔音的，也没法听到声音。 好在查尔斯可怜裴忌，把医生用的监测耳麦给他配上了。 沈确挂上麦，很快听到里面传来闷闷的抽泣声。 过了一会，alpha沙哑的声音响起：「对不起……」 沈确趴上玻璃，「怎么突然道歉？」 裴忌抽了下鼻子，「……我吵醒你了……」 沈确一愣，扣在玻璃上的手紧了紧，「你应该在醒的第一时间就叫醒我。」 要不是精神末梢传来了alpha焦虑的情绪，沈确不知道还要睡多久才能发现裴忌醒了，还进入了易感期。 「唔……」 裴忌缓了口气，眼眶红红地看了沈确一眼。 第197页 沈确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我看你睡得很熟，而且……脸压在玻璃上的样子也很可爱……呜呜……」 裴忌的泪控制不住地流出来，他收回手，把脸压回枕头里，不肯再看沈确。 「对不起……我本来应该能控制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不起……」 沈确想像到自己脸贴在玻璃上的丑样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扯了扯嘴角，「没关系，但是你下次还是叫醒我吧。」 易感期压抑情绪只会让alpha更难受。 裴忌依然在重复：「对不起……」 夹杂着一些：「你别生气……别离开我……呜……别离太远……呜呜……我下次不会了……」 之类不明所以的话。 沈确勉强听出他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因为你吵醒我才离开的，我是去找李医生问问你的情况。」 裴忌露出眼，「真的吗？」 沈确：「真的。」 他在裴忌再次藏起脸前急急开口：「让我看着你的脸，上将，我好不容易才等你醒过来。」 眼见裴忌不闻不顾，沈确拍了拍医疗舱的玻璃，一咬牙。 「不然我就走了！」 裴忌连忙转过头，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沈确，但只碰到了玻璃。 「别走。」 抑制不住的焦虑情绪顺着缠绕在一起的精神力清晰地传达给了沈确。 他似乎意识过来，又试图压制，可精神力不管了，卷着沈确的精神力哗哗倾倒起自己的委屈。 一股饱含眷恋的强烈情绪瞬间将沈确淹没。 【好喜欢，别走，看着我】 【爱我吗，讨厌我吗，能不能多留一会，我做错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真好看，想多看两眼，头髮好软，想摸，嘴巴好润，想亲】 【味道一定很甜】 沈确脸红了，心脏充盈起来，涨得有点痛，他低头一看。 裴忌的眼睛又红又湿，眼底透露出一股脆弱和无助，脸上全是乱七八糟的泪痕。 「噗。」他抿嘴笑了一声。 看到沈确笑，裴忌又开始流泪。 「抱歉。」沈确连忙收起笑容，「我不是笑你……唔……」 他纠结怎么解释才能不伤害易感期脆弱的alpha。 却听裴忌闷闷地说：「你笑我吧……我知道我就是可笑……只要你开心，别讨厌我……你怎么笑都没关系……呜呜……」 他说着，虽然不乐意，但还是仰躺回医疗舱中央，用手指描摹沈确手掌的轮廓，时不时抽一下鼻子。 沈确垂着眼，感受着心脏疯狂的跳动。 真犯规啊。 上将…… …… 两日后，总务署。 加尼尔余党的清剿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作为管理沙金生产线的主要部门，矿石部一下子更忙了。 更准确地说，是谨弋一下子更忙了。 星遥顶着连熬两天的黑眼圈，把一沓文件抱回自己的座位。 一旁的鑑定师瞄了眼文件上的标籤，「呀呀，真是少见，居然是副部长在帮部长处理文件。」 他一脸八卦，「果然，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啊～」 星遥脚下一绊，差点没把文件扔地上。 他干笑两声：「哈哈……」 因为「假」男朋友身份，最近他跟谨弋基本同进同出。 某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熟络的同事突然多嘴八卦了一句： 「最近副部长和部长走得好近啊，不会在谈恋爱吧？」 星遥还没来得及否认，就听谨弋淡淡回了一句：「嗯，在谈。」 伴随着几声筷子掉落的声音，当天下午他们的「关系」就传遍了整个矿石部。 星遥很尴尬，也很忐忑。 但听到自己的名字跟另一个人同时从别人嘴里说出，心脏总是会忍不住怦怦跳动。 还有站在谨弋身边的时候，面对面吃饭的时候，以一个过于亲密的距离交流工作的时候。 就连其他人的打趣，都多了一丝甜蜜的味道。 他怀着一点小心思，竟也没有再澄清。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点……」他盯着文件上属于谨弋的名字喃喃。 alpha很好地扮演着男朋友的身份，有空就会到工作间帮忙，吃完饭会认真洗碗，还会带花给他。 谨弋也邀请他去自己家吃过一次饭。 他的父母也很热情，哪怕谨禾身为行政大臣很忙，也还是抽出时间回来吃了饭。 他的母亲是一个花艺师，星遥难得遇到跟自己审美类似的艺术家，只一束花的挑选就谈了半天。 温馨的氛围美好得不像是真实的。 可这一切越美好，星遥就越不安。 虽说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但他心思不纯。 他想做谨弋真正的男朋友，而不是霸占着一个虚假的位置，兀自满足自己的小心思。 一旁的鑑定师还在感慨：」没想到部长看起来这么冷漠的人，当男朋友还蛮贴心的，最近绿洲戒严，他每天都送你回家呢，我前男朋友就不会这么做，所以我把他甩了……」 星遥却听得心乱如麻。 这太不好了…… 他指腹收紧。 还是尽快……把话说清楚吧…… 第138章 他在哭啊！ 第198页 说是尽快，但等星遥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又做好心理准备，已经远超下班时间。 谨弋没有来找他，说明还在加班。 他深吸了一口气，前往alpha的办公室。 里面完全没有下班的迹象。 几个负责人来来往往，忙得脚不沾地，星遥在门口站了半天，才终于有人注意到他。 星遥：「那个，我……」 负责人：「部长在会客室！刚刚署长来找他了。」 星遥一愣。 沈确来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办公室等，已经走出去两三米远的负责人忽然又回头道：「对了，副部长，刚刚部长说，等你忙完也去趟会客室。」 星遥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他真的很怕见到沈确，尤其是……已经画完了寒莹设计图，甚至连核心模块都做了一半的现在…… 但没有办法。 星遥心虚地走到会客室门口，敲了三下，推门进去。 沈确正坐在书桌后面听谨弋的汇报，alpha手里拿着一串长长的问题名单。 见他进来，两人同时望了过来。 星遥咽了口唾沫，视线触及沈确的剎那，他突然打了个冷颤。 沈确身上的气场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强……比之前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omega单腿翘起，靠坐在扶手椅上。 冷眸看向的瞬间，他只觉自己完全无处遁形。 片刻的怔愣后，星遥忽然发现—— 沈确似乎不止气场变强，他身还多了一股厚重的、温暖的感觉。 打个比方的话，之前的他像是不沾人间烟火的月光，但现在的他更像是地面上的沉静湖泊。 虽然一样澄澈，一样冰冷。 但有什么本质的东西变了。 星遥的思绪彻底放飞，开始猜测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谨弋继续着他的汇报。 他乖巧地站在谨弋身后。 忽然间，他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正坐在沙发上，阴沉地望向这边。 ……少领主？ 星遥震惊地看着目露凶光的裴忌。 脑海中某个地方蹦出一丝熟悉感，星遥更加震惊了。 他怎么可能跟裴忌熟？！ 但震惊过后，他发现裴忌手腕上缠着纱布，似乎带着伤，情绪也不太好。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拍拍他的头安慰两句…… 这是什么鬼故事？！ 他一定是疯了！！！ 这时，沈确起身走到谨弋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名单，边看边问问题。 谨弋答得很流畅。 两个聪明人的交流丝滑又简练。 但星遥听一会就乱了。 什么谁是谁的人，谁帮谁隐藏了什么，先扳倒谁再扳谁…… 谁谁谁……谁谁谁…… 沈确明明来白沙星还不到一年，到底是怎么摸清那些错综复杂的贵族关系的？ 就在这时，裴忌忽然「啧」了一声。 「太近了。」 他十分不爽地说。 沈确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但没有立刻理他，继续问刚刚问了一半的问题。 谨弋似乎是瞄了裴忌一眼，但也没有说什么。 裴忌又开口：「我说太近了。」 这次声音更大了一点。 他目光沉沉，盯着谨弋和沈确。 星遥顺着他的目光，一脸懵逼地看向起码隔着一米远的两位上司。 「给我离远点。」 裴忌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再靠近头都抵到一块去了，就不能坐回桌子后面吗？又没人是近视眼，凑那么近是怕看不清脸上的微生物吗？」 星遥有一瞬间觉得他终于找到了思维比自己更跳脱的人。 裴忌见两人没有任何动作，似乎还要再说什么，嘴刚张开，就听沈确开口道： 「别说话。」 「你很吵。」 语气算不上凶，甚至也没有太多命令的意味。 但星遥震惊地看到裴忌嘴角动了动，竟然真的闭嘴了。 沈确和谨弋继续交流工作，好像刚刚的事没有发生。 而星遥盯着裴忌，像研究稀有动物一样看着他的表情，然后越来越震惊，越来越震惊…… 过了一会，在两位上司说话的空隙，他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那个……你们不管少领主吗？」 他指了指沙发。 「他他他在哭啊！」 …… 「虽然是易感期，但当着两位下属的面哭出来，还是太丢人了。」 皎月宫，知乐园的临水餐厅内。 艾梵优雅地切着香煎三文鱼排，客观地评价。 「他上次当着整个星网哭出来，我说什么了吗？」 艾梵身旁，新加入家庭晚宴的裴黎不屑地笑了一声，叉子点着对面的裴忌，对斜对角的沈确说： 「我跟你说，他从小就这副死样子，遇到不爽先发脾气，不行就哭，哭完就撒娇，都是套路！」 吃了一半就撂下餐具搞绝食的裴忌正抱着肩膀生闷气，听到这话眼泪刷地就下来了，要呛死人的沙子味瞬间溢满屋子。 另外三人，连着身后的僕人们同时咳了一声。 沈确放下刀叉，对上裴忌湿漉漉的泪眼，无奈地伸出手。 裴忌二话不说扑进老婆怀里，搂着老婆的腰，脸埋在大腿上，低声抽噎起来。 第199页 裴黎：「咳咳……我说什么来着，哭完就要撒娇，也就骗骗你这个没经验的。」 裴忌动作一顿，哭得更凶了。 沈确一只手放在裴忌脑袋上，轻轻拍着，看了眼吃了一半的饭，嘆了口气。 「抱歉，他易感期，我们不该来的。」 昨天裴忌没有表现出很强烈的情绪，除了刚出医疗舱的时候抱着他亲了半个小时，其余时间就只是粘着他。 如果贴得太近，会忍不住舔腺体，没有别的过分行为。 药好好吃，觉好好睡。 精神力也控制得很好。 沈确误以为这次易感期没有医生说的那么严重，这才带出来熘熘。 没想到一到总务署就不行了，甩脸子，生闷气，泪也停不下来。 现在好好一个周三的家庭晚宴，也吃不下去了。 艾梵不动如山地吃完最后一口三文鱼。 「你自己来就行了，沉星宫那么多僕人，还能没他饭吃吗？」 裴黎：「是啊，看看这没出息的样子，还不够我糟心，下次你一个人来，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沈确感到怀里的人崩溃地颤抖起来，连忙开口：「我带他先回去吧，这顿饭下次我们再补。」 他掰起裴忌的脸，心疼地帮他擦干脸上的泪，亲了亲额头，哄着alpha走了。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裴黎叉起一颗樱桃丢进嘴里，突然说： 「其实那臭小子还是有点本事的，我之前以为只有沈确把他吃得死死的份，没想到他们俩彼此彼此。」 艾梵瞥了他一眼。 「你以为沈确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骗身骗心的毒o？卡罗琳娜送他来是帮你解决麻烦的。」 裴黎轻哼一声：「他还可以。」 他顿了顿。 「比那个人强。」 艾梵：「现在沙金的走私案已经结束，你们约定的第二部分就要生效了，你是什么看法？」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往后靠了靠，平静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还要分开他们吗？」 裴黎沉默了一会。 其他人只知道他与卡罗琳娜因为光脑的匹配结果定下了联姻，但没有人知道，联姻后还有王权间的利益交换。 弥赛亚需要摸清高层的间谍，白沙星需要解决沙金走私的问题，两者又恰好有关联。 卡罗琳娜将沈确作为筹码和诱饵送到白沙星。 作为交换，白沙星则需要给他提供一个安全的养伤环境。 以及，那个最合适的alpha。 为了保证交易的绝密，作为筹码的两人只知道关于自己任务的部分。 不过现在，在裴黎和艾梵有意无意的点拨下，对于整个交易的全貌，两人应该也猜得七七八八。 尤其是沈确，估计已经猜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艾梵：「其实你们之间还是有足够的信任和默契的。」 裴黎嗤笑一声：「我和她？默契？」 艾梵又抿了一口茶：「某种互相讨厌但又互相信任的默契。」 她凉凉地看了裴黎一眼，「或许你们可以再坦诚一点。」 裴黎突然看向艾梵。 「那你呢？梵，你坦诚吗？这么多年，你联繫过她吗？」 艾梵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停顿，她望着澄澈透明的茶水，沉默了一会。 「我们立场不同了。」 她久久没有喝下那口茶。 「有时候我会想，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 裴黎忽然道：「联繫她吧。」 他好像忽然变得有些疲惫，「你不觉得这可能是命吗？」 艾梵低低一笑：「你知道我不信命。」 裴黎看向餐桌对面两个空空的座位。 「但他们就是选择了彼此，就像当年我们做出选择时一样。」 他嘆了口气。 「没有那么多理由。」 …… 紫藤萝花苑里，艾梵屏退了安妮，独自坐在云朵般的藤萝下。 她坐了很久，直到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落到手里的终端上。 最终，还是摁了下去。 弥赛亚的皇庭花园，独自坐在亭子中的卡罗琳娜觉得心很不静。 手里的军报看了一半，怎么都看不下去。 几个议会的老古董又在提取消纪念日机甲联赛的事情，还有削弱给边缘星的军事补给，挪给弥赛亚的文娱产业。 糟心的事情挤满了脑子。 她起身想走一走，却忽然看到私人终端闪了闪。 她皱起眉，本不打算理，却在转身的时候顿住脚步，又回头点开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她愣在了原地。 陌生的来源，熟悉的名字。 那一剎那。 一种古老又恍惚的感觉突然击中了她。 夏日午后，光影斑驳。 携裹着热气的风吹动窗前的风铃。 温馨又可爱的房间内。 独属于十五岁少女天真浪漫的声音从床铺上响起。 「那个隔壁学院的裴黎是不是在追你呀？」 坐在桌边的另一位少女翻书的手指一顿，语气平淡地回道： 「他一个alpha，追我一个beta干什么？」 冷漠的眉眼仅仅移开一瞬又回归书本上，再度响起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嫌弃： 第200页 「假如你能多放点心思在课本上，那么年底的考试或许能少挂一科。」 「卡罗琳娜。」 「啊——」床上的少女哀嚎，「你不能不管我啊！艾梵！梵梵！！梵梵宝贝！！！」 午后的房间在时间的长流中缓缓变旧。 曾经的少女抽条成人，渐行渐远。 风铃声穿越时间，在卡罗琳娜心里盪起一圈涟漪。 那些久远又可爱的回忆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赶着最后一声铃的早课，怎么也做不出来的题目，靠抱紧室友大腿勉强飘过的及格线，一起讨论过的隔壁学院不靠谱的alpha。 好吃的食物，漂亮的衣服，有趣的游戏。 种种、种种。 都随着皇家星港的最后一瞥，尘封在了记忆的盒子里。 如今，记忆中的名字再次跃动起来。 隔着半个帝国，隔着几十年的岁月。 卡罗琳娜忽然心里一酸。 不该属于帝国女皇的情绪此时此刻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这一会，让她放松一会吧。 她颤抖着手，点开了那个跃动的名字。 泛着幽蓝光泽的光幕恍若当年干净整洁的宿舍。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久违的四个字。 「好久不见。」 第139章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 艾梵低低笑了笑。 紫藤萝的花影落在她脸上，像一场朦胧的梦。 自从当年星港一别，的确是好久了。 久到对面那个满脑子恋爱的少女已经独自撑起了整个帝国，久到她已经在白沙星深深扎根，久到连裴忌都长大成人。 久到她们都快要抱孙子了。 「我以为你会等会再接。」 艾梵的语气随意，就好像她们不是几十年，而是刚刚才见过，现在又闲聊了起来。 于是卡罗琳娜又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她想把今天发生的糟心事全部告诉对面的人，撒娇，打滚，让她给自己拿主意。 又或者问她最近有没有吃到什么好吃的，有没有听到什么好听的单曲。 但她只是抿着嘴，绷着脸，端正地坐着。 像是坐在皇座上、面对群臣时那样。 她早就习惯这样了。 然而对面人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破了防。 艾梵：「我寻思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刷星网才对。」 卡罗琳娜一拍桌子：「刷什么刷啊，最近一点有意思的东西都没有，全是烂瓜，要么就是丑闻，我就应该撤了欧文的职，让星网干净一点！」 「我又不关心哪个公爵又跟哪个领主联姻，他们联姻我能不知道吗？」 「还有那个裴忌！停职快到期了都能上次热搜。」 「网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他一批cp粉，磕他跟我们确确的cp，心疼我们确确要独守空房，守个什么空房，离婚！直接离婚！」 「那种一年不着两次家的alpha有什么好的？！」 她突然噎住。 完蛋，忘了裴忌是艾梵的亲儿子来着。 卡罗琳娜：「呃……也不是那么急着离婚吧。」 艾梵扑哧一声笑了：「你跟裴黎倒是挺有默契，今天他也在提离婚这件事来着。」 卡罗琳娜：「放屁！我跟那个傻逼不可能有默契，等到弥赛亚的海水全部晒干了！晒透了！也不可能！」 艾梵：「嘛……」 艾梵：「不过我来找你的确是商量离婚这件事的。」 卡罗琳娜突然一愣，整个人像是僵住了。 「你……是为了公事找我的？」 艾梵露出一个对她而言过分温柔的笑容，「你觉得……这件事算是公事吗？」 卡罗琳娜维持着怔愣的表情，「看你怎么定义它。」 艾梵嘆了口气：「跟我你还要绕圈子吗？娜娜？」 熟悉的称唿入耳，卡罗琳娜放在桌上的拳头瞬间握紧。 过了一会，她慢慢放松了肩膀，表情从紧绷变成了释然。 她松松地笑了笑。 「你果然也还记得。」 艾梵认真地看着她：「我当然记得，不仅我，裴黎也记得，我们不可能忘了，娜娜。」 卡罗琳娜垂下眸子，「你们居然没有告诉裴忌。」 艾梵：「我们都觉得，由沈确亲口告诉他更合适。」 卡罗琳娜轻轻嘆了口气。 微风扬起落叶，掠过她独坐的身影。 弥赛亚的秋梧桐正是换叶期，满庭的叶像是纷飞的大雨。 卡罗琳娜如同一座被遗忘的雕像，在这场只有她一个人的雨中缓缓变得坚硬、冰冷。 那一瞬间，艾梵恍惚又看到当年她站在港口前的孤独身影。 在她身后，除了巨大的石像和高耸的穹顶，一个人都没有。 卡罗琳娜缓缓开口：「我还是认为，分开他们对彼此都好。」 她的声音找回了冷静和理智。 「白沙星可以不参与弥赛亚的斗争，但沈确是我的人，他必须要回来。」 艾梵深邃的视线从光幕里投到她身上。 卡罗琳娜回望她的视线，「由沈确亲口告诉裴忌，再由裴忌亲口拒绝，这太残忍了。」 当年的裴黎和艾梵就是这么亲口拒绝了她。 卡罗琳娜明白，在那场恐怖的虫潮里，裴黎和艾梵不可能放弃白沙星来帮她拯救弥赛亚。 第201页 哪怕没有虫潮，白沙星历任领主也没有参与皇庭斗争的先例。 可亲耳听到拒绝的话，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泪水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哭了整整一宿。 那是她最后一次流泪。 「如果你们不愿意做那个恶人，就由我来做。」 卡罗琳娜微微扬起下巴，眉目冰冷。 「我会下令让沈确回到弥赛亚，没猜错的话，他们两个应该还没有彻底标记，一切都还来得及。」 艾梵嘆了口气：「为什么你笃定裴忌会拒绝呢？陛下。「 她忽然改变了称唿。 卡罗琳娜微微一顿。 艾梵：「你了解他吗？」 「身为母亲，我都没法确定他的选择，你为什么可以呢？」 卡罗琳娜噎住，「因为……」 他跟裴黎很像。 以她对裴忌的了解，他跟他那个傻逼老爹绝对一模一样，无论是对家乡的执念还是…… 她愣了一下。 ……对艾梵的执念。 卡罗琳娜沉默了下来。 虽然联繫不多，但沈确去白沙星后的变化她有看在眼里。 那个已经几乎对生命失去留恋的孩子在裴忌身边又活了过来。 要是就这么让他回到之前的生活，他会再次枯萎吗？ 可要是把选择权交到裴忌手里，而他又像当年的裴黎和艾梵一样选择白沙星，沈确又要怎么办呢？ 停了很久，卡罗琳娜再次开口： 「再过一个多月，弥赛亚的胜利纪念日就要开始了。」 「没有意外的话，这次纪念日会跟往年一样，举办一场七大舰队的机甲表演联赛。」 「那些老鼠最近动作频繁，或许会盯着这场比赛做些什么。」 她顿了顿。 「我本来打算把这个机会留给沈确……」 艾梵：「你想藉机甲联赛让沈确在荧幕前露脸，名正言顺重回第一指挥官的位置。」 卡罗琳娜点了点头。 她话锋一转：「但很有意思的是，今天安给我提了一份联赛的名单，里面有裴忌的名字。」 艾梵微微一愣：「安·路亚殿下？」 卡罗琳娜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没错。」 按照往年的惯例，纪念日的参赛名单都是由七大舰队自己提供，一般会选择需要刷脸的年轻将领，有助于之后的职位提升。 但今年为了能让沈确参赛，卡罗琳娜修改了规则，由七大舰队的统帅担任队长。 好巧不巧，裴忌还在停职期，第四舰队的队长本该是游衍。 但安·路亚特意把裴忌的名字换了上去。 「她以公主的名义提前结束了裴忌的停职期，命令应该这几天就会下达。」 卡罗琳娜话里有话。 艾梵重重嘆了口气：「她怎么会盯上裴忌？」 卡罗琳娜语气凉凉：「因为我把她的宝贝确确嫁了，这几天她已经在我这里闹了很多事，我寻思让你家阿忌来帮我分担分担火力也不错。」 艾梵：「我要是同意裴忌去弥赛亚，他还能活着回来吗？」 卡罗琳娜：「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她看向艾梵。 「你不是说我不了解他吗？那就让他过来给我看看吧，让我看看……他到底值不值。」 艾梵又嘆了口气：「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卡罗琳娜微微一愣，「是吗？」 她一定变了很多，从连及格都难的吊车尾到掌控帝国的女皇，她可以说是完全变了个人。 艾梵无奈地笑了笑：「至少固执这点一直都没变，还有过分的保护欲。」 虽然颂歌里都是赞美卡罗琳娜的强大与理智，但艾梵知道，拯救了整个伊卡洛斯帝国的并不只是那些。 优异的能力从不缺少，但要成为帝王，还需要更重要的品质。 艾梵：「我之后可能还会联繫你。」 卡罗琳娜犹豫一下：「以白沙星领主夫人的身份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白沙星地位敏感，皇庭很快就会有老鼠盯上你们。」 艾梵：「那以老朋友的身份呢？」 卡罗琳娜抿了抿唇，过了很久，才用很小的声音说： 「那一个月还是可以打一次电话的……」 第140章 被冷落的alpha一定会作死 清晨。 沈确小心翼翼从床上下来，对着悄悄打开门的安雅做了个「嘘」的动作。 裴忌缩在沈确常睡的那侧，乖巧得像一只回窝的大型犬。 双睫上还残留着湿意，身子偶尔颤动一下，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沈确静悄悄离开卧室，反手关上门。 「您要出去吗？」安雅小声问。 「母亲叫我有事，午饭前回来。」沈确言简意赅。 今天上午要庭审加尼尔的三个情妇，其中有一个有贵族身份，很是棘手，艾梵嘱咐他尽量到场。 ——不要带裴忌。 「一会吃药的时候在水里加点安眠剂。」沈确低声吩咐安雅，「让他睡到我回来。」 「啊……」安雅抖了抖，「这不好吧……」 「上将醒来看不到您会哭的……」 沈确：「你就说我在书房，骗他先喝药，我午饭前一定回来。」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第202页 裴忌这次易感期的情绪波动的确比上一次大。 昨天仅仅因为跟谨弋电话时间长了几分钟，就被他摁在书桌上亲，一边亲一边哭。 硬木板硌得腰疼，沈确伸手想推开他。 然而一看到alpha红红的眼眶，他的心哗啦一声就塌了。 他任命地挪开一点，找了个不那么难受的姿势。 于是又被压着舔腺体，花香一点一点被嘬出来，连着精神力也粘连在一起。 沈确燥热难耐，脑子昏昏沉沉。 渴望咬痕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被动发情了，不停地找裴忌的唇，把后颈往他嘴边送。 但alpha就是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他把他放在书房的沙发上，撑在上方看了很久很久，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然后叫来了女僕，帮他用安抚剂。 自己去别的房间哭去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不肯咬。 「我有毒是吗？」沈确喃喃。 对于易感期的alpha，交合是最好的安抚。 要是能咬一口，以裴忌的自制力绝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失控。 但他还是不肯。 沈确下意识抚了一下后颈。 「我会尽快回来。」 他转身离开。 安雅目送沈确离开，嘆了口气。 心想一会要怎么骗裴忌喝药……要不还是交给黛米姐姐吧，自己做这事十有八九会露马脚。 她想着，又悄悄推开门，看裴忌安睡的情况。 然而刚打开一条缝，她就愣在了原地。 只见裴忌面朝门的方向，只露出乱糟糟的头髮和两颗饱含泪水的幽怨眼睛。 「诶……诶？！」安雅捂住嘴，「上……上将您醒了？」 「什、什么时候醒的？您您您……没听到什么吧？」 话音刚落，强大的精神力解除了隐藏，从房间各处阴暗地爬行出来。 安雅连腿都在抖了：「您您您听到了……多少？」 裴忌瞳孔颤动。 「……全部。」 …… 「他有什么错呢……他就是不爱我罢了……我昨天那么过分，没有人喜欢过分的alpha……」 裴忌抱着膝盖疯狂流泪。 黛米和安雅一人站在一边，一个捧着水，一个捧着纸巾，下面还跟着一个ai垃圾桶。 里面擦泪的纸团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他背着我出去就出去吧，想见谁就见谁吧，我不在乎……无所谓的……他幸福就好，呜呜……」 裴忌抽出纸巾，拧了拧鼻涕。 安雅贴心地又给他递了一张擦泪。 「上将，夫人只是去参加男爵的情妇庭审，是办正事去了。」她没忍住劝了一句。 裴忌一愣，泪水浸透纸巾。 「情妇……是……情妇也没问题……圈子里有很多各玩各的夫妻，我可以给他自由，我不在乎……只要别让我知道……」 「太离谱了！」 黛米长嘆一声，单手叉腰看着裴忌。 「上将，哪怕你是易感期，也不能一点逻辑都不讲吧？你哪只眼睛看到夫人要找别人了，他昨天还任你折腾啊。」 裴忌·流泪版：「他只是身在我这，心早就厌倦了。」 「毕竟我连一个易感期都控制不住。」 「昨天我亲他的时候他还在皱眉，他一定很反感……呜呜……但是我忍不住……他跟别的alpha打电话，打了整整十二分钟，我只是想让他理理我，呜……」 「我不该舔腺体的，我还诱导他发情了，我是个混蛋……」 「他一定更喜欢冷静自持，优雅礼貌的alpha，呜呜……」 黛米：毁灭吧！ 黛米：「能不能给夫人发个消息？让他回句话也行啊！」 安雅小小声：「夫人在庭审，终端已经关了。」 裴忌哭得更伤心了。 「他都没有回我的消息……嘤嘤嘤……」 黛米：「我的天，怎么还变成嘤嘤嘤了！」 两个小女僕陪裴忌哭了整整三个小时，说得口干舌燥，直到裴忌实在没泪可以流了。 alpha躺回床上黯然神伤，两人逃也似地离开卧室。 「告诉夫人，下次请他自己餵完安眠剂再离开。」黛米叮嘱安雅，「这工作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 安雅狂点头：「这算加班，得加薪！」 女僕们走远了。 裴忌又拿出终端，盯着沈确一直暗着的头像。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昨天自己干的混蛋事。 他一定不爱我了。 不正常的脑迴路反反覆覆只能得出这么一句话。 既然他不爱我，连离开都要给我下药，说明根本不愿意看到我的脸，那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他越想越离谱。 裴忌默默从枕头底下拿出属于黑厂的终端。 加尼尔的事件结束后，知情者全部关进了沙漠监狱。 他在黑厂的身份还没有暴露，依旧可以去打比赛。 犹豫了一会，裴忌忍着心酸发起了消息。 …… 与此同时，第二绿洲，星遥的工作间内。 扎着高马尾的星遥正坐在脚手架上，专心致志安装着寒莹2.0的核心模块。 谨弋远远从下面扔来一瓶水。 第203页 「谢啦。」星遥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目光在alpha脸上留恋一瞬，又回到手中的机甲上。 手腕上的终端忽然闪了闪。 星遥拧开盖子，一边喝水一边看消息。 悲伤猫猫头：【我的机甲做得怎么样了？我现在要去打比赛，黑厂碰个面，如何？】 第141章 不如问问本人 星遥看到消息呛了一下。 谨弋敏感地抬头，「谁给你发的消息？」 星遥「呃」了一声：「那个叫悲伤猫猫头的小正太。」 谨弋的眉一下挑得老高，「他发了什么？」 「他问我机甲的制造进度，让我去黑厂跟他碰个面。」 谨弋露出难得惊讶的表情，「今天？」 星遥：「现在。」 他露出为难的表情。 「怎么办，谨弋……我有点害怕。」 「你还记得前几天裴忌被署长说了两句就哭了吗？我现在担心那个猫猫头就算能搞定裴忌也搞不定署长。」 「现在的署长……」 他想起沈确身上的气场，又打了个冷战。 「很恐怖。」 谨弋托起下巴，「听说他的精神力恢復了一些，之前的战役也有参与。」 星遥一愣，「那他已经能驾驶机甲了？」 谨弋：「估计七七八八了。」 星遥更害怕了，他看向眼前精緻细密的装置核心。 「总感觉还是很对不起他……」 美丽的眼睛垂下，盛着机械灯的光点，荡漾出怜惜的微光。 星遥抿了抿饱满的唇。 驾驶了寒莹那么多年的沈确，一定非常爱他的机甲。 有那么几次，当指挥官穿戴军礼服出现在公共场合时，总会佩戴一个蓝色的机甲项鍊。 他注意过，里面是空的。 ——那是留给寒莹的位置。 谨弋仰头看着星遥陷入自己的纠结，金色头髮反射着灯光，像一片温柔又多情的海。 他忽然开口：「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如去问问本人。」 星遥愣了愣，「本……人？」 谨弋：「嗯。」 他打开终端。 星遥看着他熟练地找出一个头像，从他的角度看不到是谁。 「本人是谁？」他疑惑的问。 谨弋的意思是要跟他一起去见悲伤猫猫头吗？ 就见谨弋拨通了一个号码，极其冷漠地说： 「裴忌，滚出来，三十分钟，弥鹿餐馆见。」 「别装死，我知道你在家，不滚出来，我就把你易感期要去黑厂打比赛的事告诉沈确。」 然后潇洒地挂了电话。 …… 三十分钟后。 星遥坐在弥鹿餐馆二楼的隔音雅座，盯着手上一张照片，大脑飞速运转。 照片上是一张六人的合影。 裴黎与艾梵在右，谨禾与花楹在左，四人都穿着优雅的礼服，背后是一个雄伟的学校大门。 而四人面前，站着两个小正太。 一个拽着张臭脸，双手插兜；另一个面无表情，怀里抱着一本书。 两人身上都穿着绿白相间的小学制服，繫着小领带，踩着小皮鞋，头上戴着防走丢的小黄帽。 像两个矮蘑菇。 星遥颤抖着指向面无表情的小正太，问谨弋，「这是……你？」 谨弋默认。 他更颤抖地指向旁边那个，跟悲伤猫猫头有七、八分像的小正太。 然后，指尖缓缓移向坐在对面，臭着张脸的裴忌。 「这是……少领主？」 裴忌冷哼了一声。 星遥的世界剎那间崩塌了。 他抱起脑袋，脑内浮现出跟猫猫头接触的一幕幕画面—— 他敲了裴忌的头，不止一次！ 给他戴过猫耳发箍，塞过猫猫玩具……还把谨弋讲的瓜全都讲给了本人！！ 他说裴忌包养小情人，还抱了他的小情人—— 等等！ 那个小情人不会就是沈确吧？！！ 他完了。 星遥僵成了石像，瘫在原地幽幽地吐魂。 裴忌掀起哭红的兔子眼，看了看星遥，声音沙哑：「搞半天你就是那个我一点都不苦。」 他看向谨弋：「这副业不正当吧？」 谨弋：「现在是下班时间，不受理任何关于下属的投诉。」 「而且。」他顿了顿，「停职需要经过沈确的审批。」 裴忌眼眶一热，喉咙滚了滚，闭嘴不吭声了。 谨弋拿起面前的青柠汁，淡定地喝了一口。 瞥了眼还在吐魂的星遥，决定还是替对方问出这句话： 「所以，寒莹是给沈确的？」 裴忌：「嗯哼。」 谨弋摇了摇杯子里的冰块，贴了一下星遥的脸。 「听到没？」 星遥打了个激灵：「啊？」 裴忌大概猜到了面前的机甲师在纠结什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但还是耐心地解释： 「我都说了能帮你搞定一切，你只要专心制造就行了，怎么顾虑这么多……除了沈确我还能给谁？我就这么一个老婆，我当然想给他最好的，他……」 似乎触发了某个关键词，他忽然伸手捂住鼻子，别过脸，出口的声音一下子哑了。 「他现在不要我了……」 第204页 谨弋星遥同时皱眉。 什么情况？ 裴忌手抵着鼻子，消化了半天情绪。 「他今早背着我出门，还吩咐女僕给我下药，总之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不知道去见谁了……」 谨弋想了想，「没记错的话，今天有一场加尼尔情妇的内部庭审。」 裴忌的手微微颤抖，「是的……情妇，他可能是去找情妇了吧……」 星遥：「这两者之间好像没什么逻辑关系。」 谨弋：「能让星遥提出逻辑问题的，说明逻辑已经坍塌到了完全无法理解的地步。」 星遥：「……」 忽然间，谨弋想起什么。 「我有一个问题。」 他盯着突然陷入悲伤无法自拔的裴忌上下打量一会。 「沈确要给你下药，说明他不想让你出门，那他一定嘱咐过家僕看着你，所以……」 他顿了顿。 「你是怎么出来的？」 裴忌吸了吸鼻子。 「那还不简单？沉星宫所有监控位置我都清楚，我要出门，他们拦得住我吗？」 星遥张嘴，惊叫：「你是离家出走？！」 谨弋非常淡定：「也是，你从小就有潜行的技能点，没想到连受伤、易感期都不受影响。」 裴忌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我受伤、易感期，还威胁我出来？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我可真是三生有幸。」 谨弋摊手，「彼此彼此，你之前占我男朋友那么久，我也没说你什么。」 星遥的心跳加快了。 裴忌一愣，「男朋友？」 他目光缓缓扫过星遥和谨弋，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 「你们在谈？」 星遥连忙开口：「不……」 谨弋毅然决然打断：「是的，在谈。」 星遥张了张嘴，转头看向谨弋，却正对上alpha深邃动人的目光，就好像一团正在唿吸吐纳的星云，一下将他吸了进去。 他失魂落魄地附和：「对对对……在谈。」 双手不安地缴在一起，星遥抿紧了唇，低下头。 上次因为沈确突然到访，瓦解了他的心理准备，没有来得及说清假装男朋友的事，这下更难说清了…… 好在裴忌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易感期的alpha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只是淡淡回了个：「哦。」 星遥平復了一点心跳，抓起柠檬汁喝了一口。 就听裴忌随口道：「结婚前记得告诉我一声，我送你们个庄园。」 「咳咳咳……」星遥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谨弋面无表情：「你不如多给我一周婚假。」 裴忌：「也行。」 星遥：等等，我刚刚是不是与一座庄园擦肩而过了？！！ 等等！！ 为什么突然谈到了结婚？！！ 裴忌端起面前的清水，补充了一点水分。 红红的双眼看起来随时会流泪。 星遥看着他，敏锐地感受到alpha身上纷乱的、无处发泄的情绪，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安慰两句，却听裴忌突然开口：「你三天能不能造完我的机甲？」 星遥：「……」 怜悯之心荡然无存。 星遥：「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裴忌眼角又耷拉了下来。 「好吧……我是觉得要是能早点送他这个礼物，说不定还能让他再喜欢我一点……」 「无所谓了，还是等我找出来那个情妇，先把他鲨了……」 星遥：「三天也太早了吧！你是古地球的奴隶主吗？多喜欢一点真的需要吗？他除了你还有喜欢的人吗？！还有暗鲨什么也完全不是无所谓的态度吧！！」 谨弋一时不知道该吐槽跳脱的裴忌还是对他跳脱言论每一条竟然都认真回復了的星遥。 他最终决定无声地嘆了口气。 「不过，的确有一个地方卡住了。」星遥语气严肃了一点。 裴忌蔫蔫地看向他，「什么？」 星遥：「你还记得之前说过的隐身技术吗？图纸我已经改好了，可以去找那种特殊的共生石了。」 第142章 去找共生石吧 「共生石……」裴忌愣了一下。 对……他的共生石，因为那个错过了自己的婚礼。 一个错过了婚礼的alpha不值得喜欢…… 打住。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的共生石还维持着切割一半的状态……放在沉星宫。 「你统计一下需要的量。」裴忌开口道，「我去拿。」 「不行，我得跟着去。」星遥语气严肃，「我要确保拿回来的矿石符合我的要求，需要当场鑑定。」 裴忌皱起眉。 如果不是制造寒莹需要更多的共生石，他是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的。 他又回忆了一遍当时的路线。 大部分他都记得，但中间发生了很复杂的事，导致他跟洛源分开，误打误撞进入了那片生长着共生石的领域，出来后还碰到虫潮。 说真的……到现在他都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虽然坐标一直显示在小行星带，但…… 「那个地方有点危险。」裴忌如实说。 「我必须跟着。」星遥坚持。 「上次庭审，他们说你找了十二天才找到那块石头，假如这次拿回来的不合格，一来一去又要十二天，那太久了。」 第205页 「很快就会进入绿洲的人工雨季，空气潮湿的话，对沙金的塑形很不好，不能拖到那个时候。」 裴忌拧眉看着眼前的金髮omega。 一提到机甲制造，他突然没了之前犹犹豫豫的模样，变得固执起来。 有点像「我一点都不苦」给人的感觉了。 他扭头看向谨弋，「你不劝劝？」 谨弋了解裴忌，他从不在正事上开玩笑。 说有危险，那就一定有危险。 谨弋：「我跟着。」 裴忌：「……」 他目光沉了沉，片刻后，开口道：「我现在状态一般，不一定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星遥很想问：那就不能把署长叫上吗？ 但看了一眼跟兔子眼的裴忌，还是咽回了这句话。 「我好歹也是军校毕业，採集材料也去过不少危险的地方，没问题的。」 他拍拍胸脯。 「我能保护谨弋。」 被点名的alpha偏头看了一眼。 星遥出门前没有换髮型，依旧扎着简单高马尾，金色的头髮像耀眼的晨曦一样。 裴忌嘴角动了动。 「随你。」他似乎嘆了口气。 星遥立刻问：「我们什么时候去？」 裴忌单手支着头，垂着眼，随意道：「越快越好。」 他不确定这次需要找多久。 谨弋想了想：「矿石部的清查工作过两天能告一段落。」 裴忌：「那就两天后。」 星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你……不告诉署长吗？」 裴忌微不可察地咬了下唇，沙哑的声音略微抬高：「他出门都不告诉我，我凭什么要告诉他？反正……」 他忽然哽咽了一下。 「算了。」他站起身，「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我还要去打比赛。」 他抬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小声咕哝：「烦死了……」 等到裴忌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星遥紧张地抓住谨弋的胳膊。 「真的没问题吗？我们可不是要去沙漠区喝个酒，是要去小型星带啊！少领主这个状态，离署长太远，会出事的吧？」 谨弋瞄了眼焦急的星遥。 「安心。」他八风不动地喝着柠檬汁，「他肯定会露馅的。」 …… 沉星宫。 黛米和安雅尴尬地站在沈确面前。 「他真这么说的？」沈确小臂上还搭着外套，头髮因为走得急略有些乱。 安雅点点头，义正言辞地控诉：「他非说您去找情妇了，还说不介意您在外面玩，他不在乎。」 「很好。」沈确扭过头，气笑了。 安雅见状，连忙又道：「易感期的alpha说话不讲理的，夫人，您别往心里去。」 黛米无奈地补充：「他大概还是觉得昨天太过分了，心里愧疚吧。」 沈确沉着脸。 「所以。」他指了指空空的卧室，「愧疚是他离家出走的原因？」 黛米和安雅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黛米：「沉星宫的监控什么也没拍到……」 安雅：「僕人们也说没见到上将……连菲尔都说没见到……」 黛米咳了一声：「那个……上将之前也经常偷熘出去啦，我们管不住他的……在皎月宫的时候，连领主都管不住。」 一个易感期的病患，能在这么多守卫和僕人眼皮子底下熘走。 沈确冷笑一声：「我是不是还要夸他一句厉害？」 黛米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或者您也可以骂我们一句没用……」 沈确揉了揉酸胀的眼窝。 安雅接过他手上的外套，小声问：「需要安雅去找找吗？」 沈确看了一眼空空的床铺，垂眸道： 「你不要自己去找，让别的暗影骑士团成员去。」 安雅不明所以。 沈确：「他认得你的精神力，你一去他很快就会发现。」 安雅恍然大悟，但又疑惑起来：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吗？上将认出我还会跑不成？」 「谁知道……」沈确绷着脸，低声咕哝了一句，「我怎么知道他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黛米和安雅再次尴尬地对视。 沈确很少当着她们的面抱怨，就连带情绪的话，他都很少说。 一般情况下，都是她们围着他叽叽喳喳。 而沈确的丰富情绪，只会留给另一个人。 但刚刚那句，不仅是抱怨，还是带强烈情绪的抱怨，只能说明——他已经生气了。 自求多福吧，上将。 黛米和安雅同时在心里画了个祈祷的十字。 希望你今晚还能睡上床。 第143章 露馅是正常的 傍晚，沉星宫，沈确的书房内。 「他要取走蚀天？」 沈确问光幕对面的研究员。 他原本是想询问加尼尔的3s机甲的研究情况，才联繫了研究中心。 没想到，对方告诉他，就在刚刚，裴忌要求取走送去维修的蚀天。 「我们告诉了上将，虽然基础损伤已经修復，但维护还没有完成。」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建议过一周再取回，但上将执意这两天要，我们也只能加紧先做重要的部分。」 那研究员看着沈确表情冷了下来。 第206页 「怎么……他没告诉您？」 沈确不置可否。 研究员有点茫然：「我以为他是要去执行什么任务，才这么着急。」 沈确情绪不显：「嗯。」 研究员：「那我们……还是先加急做？」 沈确：「辛苦你们。」 他听完研究进展就挂了电话，支着头，突然「啧」了一声。 那个alpha在背着他搞事。 终端上传来暗影骑士团的消息，告诉他裴忌去了黑厂。 战斗也是释放多余信息素的方式，沈确原本打算等他发泄完回来再说，但现在…… 他起身离开书房。 正打算叫沈确吃晚饭的安雅惊讶地问：「夫人您要去哪？」 沈确拿起外套，大步走向停船坪。 「揍人。」 …… 黑厂内。 戴着面具的小裴忌麻木地点开又一次匹配。 好烦。 只要停下来脑子里就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虽然打人的时候很爽，但打完人就会觉得很空虚，像是心里缺了一大块。 想问问老婆回家了没有，想问他今天到底见了谁、做了什么，想跟他贴贴。 但是贴贴又会控制不住自己，让他讨厌。 想到这裴忌鼻子一酸，又要掉眼泪。 突然间，黑厂的终端弹出一条私人消息。 我捡垃圾养猫：【给你3分钟，到37号自由擂台，我等你。】 裴忌愣愣地看着那条消息。 老婆说他等我诶…… 等等。 他为什么在黑厂？！！ …… 自由擂台是打练习赛的地方，没有观众台，只有打赏到一定金额的观众才有资格进入。 裴忌迈着小短腿跑过去的时候正好有几个粉丝看到。 「诶？那不是猫猫头吗？」 「真的诶？我还在等他下一场匹配，怎么去打练习赛了？」 「他今天打得可真爽啊，暴揍对手，又回到我刚开始粉他那味了！」 「对对对，前段时间他在战队连输我都脱粉了，气死，今天又回坑了！果然还是我爱的公主殿下！」 「但是我没资格进练习区啊……」 「等等看，一会论坛上可能有大佬发直播！」 裴忌跑到37号擂台，果然看到正太形态的沈确正在场地中央等他。 他眼眶一热，一句老婆还没叫出口，就见沈确冷冷剜了他一眼，然后二话不说放出了丑机甲。 裴忌受伤了。 他放出粉色的猫猫机甲，站到沈确对面，屏幕上滚动着「qvq」。 耳麦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断开精神连接，换手控操作台。」 裴忌有点茫然，委屈巴巴喊了声：「老婆。」 然后哑着声音问：「你不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沈确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你回不回家关我什么事？」 裴忌的泪哗啦流了下来。 「呜……」 沈确厉声道：「快换！」 裴忌颤抖着解开了精神力的连接，握着手控操作台，泪像决堤一样哗哗往下淌。 粉色机甲站在原地，屏幕上的「qvq」已经变成了(＞д＜) 裴忌哭着问：「老婆，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沈确声音冷漠：「我没有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的alpha。你现在要么从我眼前消失，要么跟我打一架。「 裴忌·乱哭版：「呜呜呜我不打……我捨不得打你呜呜呜……老婆你接我回家好不好……我还没吃午饭……」 沈确松了松手腕，「那真不凑巧。」 他一个闪现跃到粉色机甲面前。 「我捨得。」 丑机甲一拳狠狠揍在猫猫脸上。 几个刚赶到擂台的大佬粉丝眼睁睁看着粉色机甲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重重砸在了地上，砸出一个漂亮的深坑。 其中还有一个拿着拍摄装置。 于是刚打开的论坛直播间里，所有冲进来的粉丝亲眼目睹了接下来的一幕。 只见粉色的猫猫机甲往地上一瘫，屏幕上滚动着一个接一个乱哭的表情包。 而对面的丑机甲一把将他拎起，几百公斤的拳头直接怼脸，乒呤乓啷就是一通乱揍。 猫猫头除了乱哭没有任何反抗。 弹幕寂静了很久，终于幽幽滚过一句： 【这就是，现实版的，躺平任操吗？】 …… 沉星宫。 两个高挑的身影一前一后进了门。 沈确清瘦的身影在前，快步往书房走去，而裴忌亦步亦趋地跟着，几次想牵沈确的手都被他甩开。 「老婆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我错了呜……」 他眼里还全是泪，声音颤抖而破碎，每一句都伴随着哽咽和抽泣。 「你别不理我，我错了呜呜呜……」 「你要不解气再打我一顿，别不理我了。」 他终于拉住沈确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扯。 沈确反方向用力，挣了两下没挣开，跟他僵持住。 「不是你说的各玩各的？」他冷笑道，」不是要给我自由？这自由给你要不要啊？」 裴忌：「我不要我不要自由我要你呜呜呜……」 沈确又笑一声，这次更加冷漠锋利：「你不是说不介意我在外面玩？你不是说你不在乎吗？」 第207页 裴忌嗷呜一声抱住沈确：「我在乎，呜呜呜我在乎……我不要你跟别人在一起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会死掉的，你不能让我死掉。」 沈确用力推他：「滚！别用你碰过别人的手碰我。」 裴忌惊慌地把沈确抱得更紧：「我谁都没碰过，我发誓我就去黑厂打了几场比赛！」 沈确眯了眯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骗我。」 裴忌抽噎着说：「宝贝我没有，你别凶我呜呜……我难受……」 沈确：「没有？没有你取走蚀天做什么？黑厂比赛能用得到蚀天？嗯？」 裴忌浑身一僵，「我……」 沈确冷声道：「没话说了？」 裴忌断断续续地抽噎，嘴抿成一条线，似乎不愿意说。 沈确再次用力推裴忌。 「说什么不介意我在外面玩……我看是你在外面有人了吧？谁知道失踪一天是去见谁了……」 「带着伤也要见，感情很深啊？怪不得你不愿意咬我，我看这婚也没什么继续的必要……」 关键词再次触发，裴忌的肩膀剧烈颤抖，泪水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他崩溃一样地哭道： 「你不能跟我离婚！」 他无助地把脸埋进沈确侧颈，每一次唿吸都带着深深地颤抖。 「没有其他人，没有……我只是想给你做一个新机甲，已经做了一部分，现在需要去找特殊的材料，就是我之前送你那种石头……需要去小行星带……」 「呜…… 「从头到尾都只有你，没有其他人……老婆我爱你……呜呜呜……你不能跟我离婚……」 第144章 我们至今仍不知婚礼时裴忌到底经歷了什么 套出来了。 沈确缓缓唿出一口浊气。 差点绷不住。 易感期的裴忌果然还是杀伤力太强了。 他任由裴忌抱着自己哭了一会，脚下用力，支撑住他快要倒下的身子。 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定做新机甲这件事还是有点出乎意料。 听他的语气，应该是在精神力恢復之前就开始做了。 沈确悄摸摸吸了一口alpha身上的信息素，伸手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 裴忌微小的声音立刻在耳畔响起：「你不生气了吗……」 沈确「嗯」了一声。 裴忌又低声抽噎了一会，缓缓撤开身子，捧起沈确的脸。 「那我能亲亲你吗？」 他垂着眼，泪水还挂在睫毛上，轻轻一眨就落了下来。 他甚至不敢抬眼看，生怕在omega脸上又看到冷漠或者厌烦的表情。 沈确往前一步，挣开他的手掌，伸手搂住裴忌的脖子，踮起脚尖，主动吻了上去。 躲在螺旋楼梯后面看戏的一众僕人全部「噫——」了一声。 「看到没？」菲尔指了指沈确和裴忌的方向，「这就叫反客为主，旁敲侧击，控制情绪，精准拿捏，然后一网打尽。」 「刚刚那段请全文背诵。」 安雅小声鼓掌：「不愧是夫人！」 「上将要给夫人做新机甲这件事连我们都瞒得死死的啊！」黛米感慨，「跟当初要去找新婚礼物一样。」 「要不是易感期，考虑没那么周密，又容易上头，哪怕是夫人估计也问不出来。」 菲尔托着下巴连连点头：「趁虚而入也是成功的秘籍啊！」 安雅一拍手心，「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准备饭后甜点了？ 」 她跃跃欲试。 「我打算烤小饼干的，材料都准备好了！还以为夫人不会在家里吃了，现在看来还要给上将加上一份呢。」 与此同时。 沈确舔了口嘴边咸咸的味道，放出精神力与对方缠绕在一起。 因为揍的时候解开了精神连接，alpha并没有受到什么真正的伤害，不过打得很解气。 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裴忌后背。 等一会还要确认下身上有没有淤青。 「你要不要喝水？」他低声问。 裴忌凑着他的嘴唇又亲了一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突然问：「你很介意我不咬你吗？」 沈确一愣。 刚刚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没想到裴忌独独捕捉到这句。 耳尖泛起一丝红晕，他咬了下唇，用很轻的声音说：「我想要你的味道。」 他把脸埋到裴忌胸前，垂着眼，语气像是在撒娇：「上次标记的味道……快没有了……」 或许是精神力恢復一直需要信息素，裴忌临时标记留下的味道消失得格外快。 腺体上的咬痕也好得七七八八，几乎快要摸不出来。 没有咬痕，又没有味道的话，沈确总有一种眼前这个alpha还不属于他的错觉。 裴忌沉默了一会，哑声问：「你还在上瘾，是吗？」 沈确微微一愣：「上瘾？」 他几乎快要忘了这件事。 医生说过他很缺安全感，表现为标记的适应期长，离不了裴忌的信息素。 啊……好像的确会比别的omega麻烦。 沈确耳尖上的红晕蔓延到脸颊，咕哝道：「是有点麻烦……」 裴忌身子僵了一下，慢慢弯下腰，用还带着泪痕的脸颊贴了贴他。 「没事……不麻烦……」 「我给你多准备一些安抚剂。」 第208页 沈确皱了皱眉，感受着耳边的碎发被沾湿，又被另一个人轻轻撩到耳后。 「不是有……更简单的方式吗？」他诱哄一样凑到思维有些混乱alpha耳边，「咬一口的话，你也会好受很多。」 裴忌唿吸微微颤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没有必要。 他回答道。 …… 两天后，领主的私人港口。 谨弋和星遥前来赴约，果然看到等在船坞里的人除了裴忌，还有沈确。 alpha的状态明显比前几天见到时好很多，虽然眼眶依旧红红的，但给人的感觉没那么焦躁了。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星遥看向谨弋的眼睛亮亮的。 「你是预言家吧！」 他扬手向另外两人打招唿：「少领主！署长！」 裴忌准备了一艘小型探测舰，自带生命维护系统、防御系统以及强大的推进系统。 随行的除了四人还有几个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负责星舰驾驶以及开採收集。 探测舰从港口出发，很快离开白沙星的引力范围，途经两个跃迁点，进入了2315小行星带。 斑斓的星云在漆黑的天幕上吞吐、变换着形状，无数星辰闪烁，像是宇宙中的万家灯火。 裴忌放出机甲，在前方带路。 绽开翅膀的蚀天如同一只黑色的夜莺。 沈确站在屏幕前，欣赏着他翱翔的身姿。 星遥和谨弋则在后面研究裴忌画的很抽象的路线。 「这条小行星带是伊卡洛斯星系形成期，由于白沙星的卫星发生了爆炸而产生的。」 领队的研究员向他们介绍。 「结晶状沙金一般生长在外围的三颗大一点的小行星上。」 「但是少领主画的路线在小行星带很深的地方。」星遥点了点光幕，「他说那片地方长着不少类似的共生石，很漂亮。」 他说着扭头看向屏幕外飞舞的残骸和碎片…… 跟「漂亮」两个字好像完全没有关系。 「唔……」研究员看着裴忌的路线，皱眉。 「说真的，深处我们也很少去，里面残骸和碎片很多，很容易发生碰撞。」 「能上人的小行星似乎也没几个。」他纳闷道，「真不知道少领主从哪儿弄来的那块石头。」 随着路途的深入，周围的星子越来越多。 「蚀天」在密集的行星中兜了几个圈子，又绕了回来。 「我有点迷茫。」 他的声音从麦里传出来。 「应该是这附近才对。」 「你拿到石头的小行星附近有什么特徵？」沈确习惯性调出三维模型。 「那周围有很强的引力漩涡，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乱流，很容易卷进去。」 裴忌回忆道。 「当时我跟洛源为了躲避漩涡分开了，光脑似乎也受了一点干扰，一直在频闪。」 引力漩涡？ 沈确目光沉了沉。 宇宙中最具破坏力的力量之一，任何物质进入它的范围，不是被扭曲，就是被撕裂。 「没被撕成分子级别，算你命大。」 裴忌明显笑了一声：「我不仅没变成分子，还给你找到了新婚礼物。」 沈确：「我没夸你。」 裴忌心里泛起一股酸味，鼻子也跟着酸了起来，他努力调整过来，装作没听见。 「其实我也不能确定那就是引力漩涡，但它周围的空间似乎在扭曲，感觉很像。」 他看了看周围祥和飞舞的碎片们。 「反正不是这么安逸的景象。」 沈确：「你是突然感受到引力，还是提前发现那里有漩涡？」 裴忌想了想，「很难讲，好像是兜了几个圈子，突然感觉周围一切都变了。」 沈确移动模型的手微微一顿，「没有别的特徵了？」 「应该没有……等等！」 像是有什么突然点亮了大脑深处，某一瞬间的回忆骤然清晰起来。 连裴忌自己都怔愣了一下。 「我好像看到了流星。」 第145章 流星划过时，请许愿 那是裴忌在小行星带徘徊的第三或者第四天。 为了不错过婚礼，他提前了十二天到2315小行星带。 老狄昂说，这个小行星带产出的罕见矿石最多，也最漂亮。 他想挑一块最好的。 但是他找遍了外围的小行星，竟然没有一颗能让他一眼心动的石头。 于是他带着第四舰队的几个单兵，越走越深。 路过一片环形的碎片群时，裴忌开启了自动驾驶，叼着营养剂看向窗外。 就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颗流星。 像一颗燃烧的宝石。 形状并不是很规则，一眼望去是白色，尾部闪烁着淡淡的粉，还有蓝，像一道交织的光谱，飞快掠过「蚀天」的窗幕。 裴忌愣了一下，疑惑小行星带怎么会有流星时，脑子里下意识冒出另一个念头： 「真美。」 「那种混合在一起的颜色，像是晚霞与海面交织，要是能把它做成坠子，点在沈确眉间，一定很美。」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有消失，他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撕扯力。 流星划过的地方仿佛撕开了一道裂隙，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 第209页 耳麦里传来洛源断断续续的声音： 「滋滋……上将……滋滋滋……」 「漩涡……滋滋……跑……」 光脑开始频闪，裴忌操纵机甲试图远离那道裂隙。 然而旋转的能量场疯狂拉扯着他，原本平静漂浮的碎片骤然运动起来，唿啸着从他身边飞过。 混乱、颠簸、摇晃。 警报声此起彼伏。 剩下的一切裴忌记不太清，只记得不知多久疯狂的躲避后，他到了一片极黑极静的空间。 然后，他看到了一片粉色的海。 这一连串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才变得清晰起来。 裴忌惊讶地发现，自从他离开小行星带，就好像刻意忽略了某些事。 比如时间。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耽误了时间，可现在才清晰地记起，自己应该是在第四天就找到了矿石，为什么变成了十二天？ 再比如他记得遭遇虫潮，却不记得遇到引力漩涡，更不记得那颗粉色的流星和粉色的海。 「我还以为那是一片星云。」裴忌回忆道，「靠近后才发现可以降落。」 「然后我就找到了共生石，那里面长着很多，跟不要钱似的。」 星遥听完，惊讶地张了张嘴：「所以童话故事里说的都是真的？遇到流星许愿就可以成真吗？」 谨弋托起下巴，「我更倾向于裴忌遇到的根本不是流星。」 「2315 小行星带之间没有气体，哪怕有流星体穿过也不会发生电子跃迁，更不可能发光。」 他看向沈确。 刚刚还不停询问的指挥官从听到流星起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他独自站在离其他人都有一点距离，但又很靠近屏幕的地方，安静地看着屏幕上「蚀天」的影子。 冷峻的背影像一片冰封的湖面。 似乎感受到谨弋的视线，他微微偏头，回望了一眼。 谨弋没有移开目光，察觉到什么的星遥也朝沈确望去。 两道视线同时落在他身上。 「不是流星。」沈确忽然道。 他转头继续看向屏幕。 「是萤石。」 「萤石？」星遥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词。 谨弋微微睁眼，但很快收敛起来。 「我以为这种物质只会出现在生命海。」 「生命海？」裴忌皱眉，「那地方离白沙星差不多隔了一整个星系了。」 「但是指挥官这么一说，上将描述的那颗的确很像生命海外围的萤石，虽然只有一颗。」带队的研究员道。 生命海外围分布着一圈碎石群，温度很高，每一颗外围都包裹着一层雾状气体，一眼望去，像是流星。 「白沙星附近的小行星带怎么会出现生命海外围的物质？」星遥不明所以。 谨弋忽然明白了什么，「是时空乱流。」 「时空乱流？」星遥更疑惑了，「那不是生命海里才会出现的现象吗？」 谨弋：「虽然非常少见，生命海中的时空乱流有一定机率会连接到宇宙的其他地方。我听说过，曾有舰队巡航时遇到从生命海延伸出来的时空乱流。」 他又看向沈确。 但回他的是带队的研究员：「我也听说过。」 「有商队碰到来自生命海的时空乱流，一口气跨越了半个帝国。」 研究员顿了顿。 「生命海里的一切都不能用现有的理论解释，那地方整个就像是个……活物，拥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另一个研究员开口：「既然是时空乱流，那我们在这里找是不是已经没有意义了啊？谁也不知道上将当时到底随着乱流去了哪，可能早就离开了2315。」 其他研究员也纷纷附和。 星遥露出失望的表情：「那共生石……」 假如裴忌是因为在 2315 遇到了时空乱流，不知道去了哪个地方才找到那块石头。 那他们能再次找到的机率就非常小了。 时空乱流的去向和出现点都无法预测，哪怕他们能找到同一处乱流，再次踏入，也不一定能到达同一个地方。 没有材料，就没有办法实现他想要的模块。 谨弋看了星遥一眼。 「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缓缓开口。 「当时，裴忌回来了。」 沈确眼神暗了暗。 没错，裴忌不仅踏入了乱流，而且又回到了这里，除了造成了几天时间错乱，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甚至因此撞到了隐藏在小行星带的虫巢。 这是比遇到乱流更小概率的事件。 当事件的概率小到一定程度，像是无数巧合的集合体，那它很有可能就不是一个巧合。 而是必然。 「再找找吧。」沈确转身，朝舱门走去，「分开来找。」 哪怕是小型探测舰，体型也依旧偏大。之前裴忌和下属单兵都是靠机甲行动，效率要高很多。 他从探测舰配备的标准型机甲中随便挑了一个，踏出舱门，朝裴忌的方向飞去。 星遥、谨弋以及剩下的研究员也两两分组，踏上轻型探测装置。 星遥对装置的操作很熟练，主动坐上主驾驶。 他似乎很习惯去干苦活累活。 谨弋并不点破，自觉坐上副驾驶。 第210页 探测装置平稳启动，进入自动巡航模式。 星遥突然问：「你刚刚为什么一直盯着署长啊？」 问出口后又觉得有点不妥，好像自己很在意谨弋看谁似的，连忙补充：「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奇怪。」 谨弋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他对生命海很了解。」 「你这么说……真的诶。」星遥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对话。 只是听到裴忌关于「流星」和「引力漩涡」的描述，就立刻联繫到「萤石」和「时空乱流」。 哪怕是专业的研究员，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不过我倒觉得署长的反应不能说是了解。」星遥又仔细品味了一下，「更像是……敏感。」 第146章 幸运女神看了我们一眼 敏感？ 谨弋琢磨了一下这个词。 的确。 沈确似乎也不知道为什么2315小行星带会出现生命海的时空乱流，甚至不了解那块地方的运作规律。 他只是……第一时间想到了。 像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谨弋默认了星遥的感觉——他的感觉从没有出过错。 但这很奇怪。 舰队公开的记录里没有提过这位第一指挥官与生命海有什么交集。 沈确的人生很单一。 从孤儿院长大，到军校毕业，再到进入舰队、成为女皇的宠儿。 似乎他的人生就是为了成为第一指挥官、成为弥赛亚的利刃而设定好的。 假如不是意外的战败重伤，他的轨迹一定不会变。 他会一步一步成为七大舰队真正的统帅，坐上之前褚泱坐过的位置，帮卡罗琳娜握住兵权，扫清异党。 双手沾满鲜血，成为王座下的第一骑士，这就是弥赛亚利刃的真正含义。 「不过每个人都有点不太想提的过去吧。」 星遥打断了谨弋的思绪。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少领主说的那片粉色的海。」 他双手交握，放在胸前。 「在我的家乡会这样向幸运女神祈祷，虽然我从来没信过，因为幸运女神好像从来不光顾我这里，但是说不定这次可以。」 他闭上眼，认真道： 「拜託让我找到想要的材料吧，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掌管好运与命运的女神啊，能不能破例看我一眼。」 他睁开双眸，看向不远处并排飞行的两架机甲。 默默说完后半句话。 也看他们一眼吧。 …… 沈确操纵机甲飞到「蚀天」身边。 「要不要休息？」 他刚刚感受到裴忌顺着精神触手传来的一丝焦躁。 「我没事。」alpha的声音里带着一点鼻音。 易感期的他更喜欢听沈确的关心，哪怕只有一两句。 他刻意与沈确维持着并排。 轻型机甲比「蚀天」小了整整一圈，弧形的飞行轨迹交织缠绵在一起，避开一颗又一颗旋转的碎片。 像一场夜幕下的圆舞曲。 穿过三颗排成一列的迷你小行星时，裴忌忽然问： 「你想不想再补一个婚礼？」 沈确愣了一下：「怎么扯到这个？」 裴忌沉默了一会。 其实他是在思考为什么待在小行星带的时间从四天变成了十二天，但想着想着总会到错过的婚礼上。 「没什么。」 他声音闷闷的，一边带着沈确飞入行星的丛林，一边道。 「我不是一个有仪式感的人，开学礼、毕业礼、成人礼……很多别人觉得重要的场合我都没参加。」 「我不喜欢那些场合。」 「我讨厌假惺惺的赞美，讨厌告诉别人我过得好还是不好，放大些有的没的情绪，让陌生人随意评判我的生活，我一直觉得这些很没意思。」 其实，与沈确的婚礼反而是他最认真准备的一场仪式。 裴忌噎了一下。 「但我真的不是故意错过，我就是……」 沈确轻笑一声：「我知道。」 裴忌似乎是嘆了口气：「刚错过婚礼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有什么，我一直觉得比起没有用的仪式，之后的生活才更重要。」 「虽然……我也不会照顾病患，做了挺多混蛋事。」 他小声咕哝，似乎是要说给沈确，但又像是说给自己的。 「但是最近我每次想到这个事总觉得很难受。」 他皱了皱鼻子，压下泛上来的一点酸味。 「我感觉我好像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因为我之前的一些……幼稚的想法。」 他的声音有一点哽咽。 「我没听到你说『我愿意』。」 那一瞬间，一向不喜欢幻想的沈确突然想像到裴忌牵着他走过红毯时的画面。 脚边繁花铺地。 礼官端庄严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是否愿意爱他，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你都愿意忠心只爱他一个人，直到恆星燃尽，直到宇宙消亡。】 沈确喉咙下意识滚了滚。 另一个人的精神力黏煳煳地缠绕上来，碰到了他灵魂深处。 「我……」他张了张嘴。 他要说什么？ 滚烫的三个字就在舌尖。 而他还没来的及说出口，耳畔突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第211页 「宝贝，流星。」 沈确勐地转头。 窗幕外，划过了一道粉色的流星。 极黑的、如同深渊的裂隙沿着流星划过的轨迹在眼前绽开。 所有的屏幕在那一瞬间开启了疯狂的频闪。 拉扯、颠簸、摇晃。 耳麦里传来杂乱的声音 「滋滋……萤石……来了！滋滋滋……」 「避开……小心……滋滋……」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周围所有装置全部捲起，沈确只来得及感受到裴忌的精神力与他断开。 接着，便是无尽的混乱。 是时空乱流！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星遥勐地睁开眼。 「啊啊啊我死了吗？！」 他上上下下把自己摸了个遍，还好，还是热的。 他再次惊叫：「谨弋！！你死了吗？！！」 头顶当即挨了一下，星遥捂住受伤的额头，委屈巴巴看着谨弋从驾驶上扭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他这才发现，探测装置已经降落，谨弋正老神在在地坐在主驾驶上，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到了副驾驶。 alpha显然比他醒得更早，而且在他昏迷的时候操纵探测装置着陆了。 「你再睡会，天都要亮了。」谨弋面无表情地开口。 然而话音刚落，金色的影子突然扑了过来。 「你没事，太好了！！」 星遥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快乐里，像一只张开翅膀的小鸟，整个人扑到了谨弋怀里，压得他唿吸一窒。 「呜呜呜我还以为我们要死在乱流里了，好多石头好可怕啊啊啊！！」 谨弋张了张嘴，想提醒星遥他只是因为太紧张，在颠簸时磕到了头才昏了过去，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沿着腰线抱住omega。 感受着柔软的金髮抚过脸颊，髮丝间传来苦涩的咖啡味道。 谨弋嘴角勾了勾。 「你很重。」 星遥勐地抬头：「什……」 谨弋如有预判，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不看看窗外吗？」他打断了对方未出口的话，「你的幸运女神看你了，星遥。」 星遥生气的表情顿时变成了疑惑，他顺着谨弋的目光往外看去。 粉色的……海？ 第147章 旷野与浅滩 空气是可以唿吸的，不需要带任何转换装置就可以下船。 打开舱门。 入目的是一片没有边际的草原，矮草刚没过鞋底，风一吹，便翻滚出层层的绿浪。 天是亮白色，没有云，比起天，更像是一大团雾。 粉色的矿石像花一样生长草地间，大大小小簇成厚厚的一层，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光线笼罩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就好像加了一层柔光滤镜。 星遥快步走到一簇矿石前，伸手摸了摸。 「是那种共生石！」他惊喜地叫道。 他飞快打开工具包，挖出一小块石头，然后惊讶地发现，这些草和石头并不是长在土地里。 矿石下，竟然还是矿石。 挖出来的石头虽然没有裴忌带回那块纯度高，但基本都满足做涂料的要求。 喜悦剎那间将他淹没了，星遥的眸光像璀璨的繁星般跃动起来，他激动地看向谨弋。 「幸运女神看向我了！！」 谨弋回望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嗯。」 星遥在矿石组成的「花海」里一路向前走去，沿途敲敲打打，收穫着一块又一块石头。 谨弋默默跟在他身后，在星遥的工具包装不下后拿出用空间摺叠技术做成的储蓄项鍊，将剩下的石头放进去。 无限延伸的原野上，只有两人的身影。 翻滚的绿浪如同远古生物起伏的唿吸。 他们像闯进童话世界的外来者，不停地搜集着蕴含魔法的结晶状花朵。 忽然间，透过一群高起的矿石，星遥捕捉到一抹白色的影子。 他先是一愣，随后加快脚步。 翻过起伏的山丘，绕过最后一丛簇拥在一起的矿石，星遥停了下来，定定望着眼前白色的人造物。 「为什么……」他的大脑一瞬间空白，只有一颗心在孤寂地跳动。 谨弋追上了星遥的步伐，目光瞥过来，一时怔住。 旷野的风扬起星遥金色的长髮。 粉色的矿石簇拥在他脚边，他静静站立着，面前是一架白色的机甲残骸。 那是一架非常漂亮的机甲，造型轻盈，线条流畅，只剩了一半的外壳下露出精巧的内部结构。 哪怕四肢扭曲，身上布满锈迹和划痕，谨弋也能从仅剩的部分想像到它曾经漂亮的身影。 他心中一震。 那是……「寒莹」？ 「为什么……」星遥嘴唇微启，声音颤抖，「我是在做梦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迈开双腿，小跑到那台机甲面前。 四分五裂的羽翼在地上围出半个弧形，将金髮的omega环在中间，乍一看，就好像将他抱在了怀里。 星遥仰着头，繁星般的眼眸从上到下一点点、一寸寸描摹它的形状。 然后，他伸出手，碰了碰机甲破碎的核心。 突然间，一滴泪从星遥眼角滑落，像一颗流星，沿着光滑如玉的脸颊刻下一道深深的水痕。 第212页 那滴泪最终落至他的下巴，无声地敲在簇拥着他们的、晶莹的矿石上。 「没事了……」 星遥伸手拥住破碎的白色羽翼，闭上眼，脸颊紧紧贴着冰冷的残片。 他用一种很轻、很柔的声音说： 「没事了，孩子，我会修好你的。」 …… 冰凉的触感从脸颊上传来，沈确睁开眼。 缭绕的雾气阻隔了视线，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浅滩里，周围是一些高且直的树，叶片很小，上半截融进了雾里，只能看得清下面粗壮的树干。 沈确坐起身，水一样的物质从他身上滑落下来。 ——那并不是水，而是一种与水触感类似的活物。 沈确用手舀起一捧，任凭它们从指缝间熘走，然后站起身。 身上的衣物果然没有任何沾湿的迹象。 他站起来的时候，「水」里某些金色的、外表像鱼苗的小东西迅速从他旁边熘走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环视着这片朦胧且熟悉的景象。 是生命海。 更准确地说。 是生命海的一片分支。 目之所及的一切，无论是水、雾还是静静矗立的树木，其实都是活物，只是伪装成眼前的样子。 在他环顾的间隙，那群金色的「鱼」又试探着围了上来。 沈确微微偏头。 斜睨过去的时候，它们便像受惊一样「哗」地散开，四处逃逸。 见沈确没有下一步动作，几只胆大的逆着「鱼群」靠近了他一点，发现沈确并没有攻击它们的意思，便唿朋引伴再次聚集到了他脚边。 沈确微微眯眼。 这死皮赖脸的样子，像极了某个人。 他弯下腰，随手捞起一条。 冰凉的触感从手心里传来。 沈确意识到，他昏迷的时候，就是这些东西在贴他的脸颊。 手里金色的「鱼」忽然动了动，顺着「水」从指尖熘走，朝另一个地方聚集去。 沈确顺着看去。 只见一个巴掌大的透明团状物从浅滩里爬了出来，覆盖到两个紧挨的石块上。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两个石块紧挨的边缘在团状物的蠕动下以一种非常生硬的方式融合在了一起。 沈确心里一沉。 他很快发现那个东西经过的地方，所有不同种类的活物都以这样的方式生硬地融合了。 金色的「鱼群」悄无声息地靠近，在透明团状物离开石块的时候突然一拥而上，将它分食殆尽。 分食完的「鱼群」再次回到沈确身边，态度比刚刚慵懒了很多，似乎吃饱了，对他不再上心。 沈确略微迟疑，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 「他们不会吃你。」 一个声音从雾中传来。 沈确循声望去。 白雾中出现了一个人影，正缓缓向他走来。 熟悉的感觉让沈确停在了原地。 雾中走出一个清瘦的少年，发色与眸色极黑，皮肤却很白。 那张脸与沈确有七分像。 少年走到沈确面前，停住脚步，两人彼此打量。 沈确开口问：「现在的你是什么时间的你？」 少年微微一笑。 他的容貌比沈确更温柔一点，也更爱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大概十五岁吧，我不太清楚，这里的时间本来就是乱的，待久了，我也慢慢没有时间观念了。」 「但我知道你是谁。」 他看向沈确。 「好久不见，沈确。」 第148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 沈确的目光冷了冷。 就在这个时候，面前少年的身形忽然扭曲起来，连同周围的一小块环境。 他抱着头呻吟了一声，似乎陷入了某种混乱。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站在沈确面前的已经是个中年人了。 男人微微一愣，看向沈确的目光比刚刚多了一抹温暖的味道。 「吓到了吗？」 沈确眸光微动，看了男人好一会，再次开口：「现在的你是什么时间的你？」 这次男人没有犹豫。 「三十七岁。」 「我昨天刚送你离开这里，小确。」 他疲惫地笑了笑，比起刚刚，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颓丧的气息，眼神黯淡，像是蒙着一层压抑的灰色。 沈确锐利地扫过男人的脸，「你的记忆在所有时间共享了？」 十五岁的男人不可能认得他，但刚刚的少年的确叫出了他的名字。 「算是吧。」男人嘆了口气，「我现在身上的时间很乱，可能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生命海的一部分。」 「就像那些人一样。」 男人扬起头。 沈确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些巨大的、透明的人形生物缓缓从远处走过。 它们只有透明的表皮，表皮下露出蓝红的血管。 男人慢慢地捲起一边白衬衫的袖口。 那里已经没有了皮肤，露出与那些生物一样的透明表皮和内部的血管。 「这是罪人的惩罚。」 他似乎并不在意。 沈确眉心拧起，又问：「2315小行星带的乱流是你造成的？」 「算是吧。」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近些年生命海的时空破口越来越多，2315是其中之一。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一直在做研究，不小心破坏了什么……我尝试过修復它们，但没有成功。」 第213页 他自嘲地笑了笑。 「这也正常，我总是什么都做不好……」 他沉默了一会。 「如果你想问跟你一路的那位小朋友为什么会进来，那是因为他的精神力。」 沈确等着男人的解释。 「他的精神力太纯粹了，生命海误把他当成了同类，所以为他开了门……当然，也有我的问题。」 男人的表情很平静，但沈确从中听出了一丝自责。 「我到达这个破口后，发现附近有很多虫卵，但我没能力修復，也没能力清除虫卵，所以借了他的手。」 「抱歉。」 沈确下颌紧绷，眉目蒙着一层冷色。 「你把他丢到了虫巢附近。」 「是我。」男人说，「我能影响破口的位置，但只有一点点，归根结底还是他与生命海之间存在某种吸引。」 说到这里，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很关心他？他是你的朋友？」 沈确维持着沉默。 男人的眼角再次垂下，似乎比刚刚更加憔悴。 「没事。」他虚弱地笑了笑，「我随便问问。」 「你跟裴黎和艾梵是什么关系？」沈确忽然问，「你认识他们，是不是？」 男人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你在白沙星见到他们了？」 沈确：「白沙星的生命科学院里有你的东西，皎月宫里还有写着你名字的绘本。」 「我在白沙星做过一段时间研究，至于绘本……」男人喃喃重复，「啊……」 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那是我给他们未来的孩子画的。」 那个笑容很快干枯凋落。 「不过无所谓了……他们应该已经忘了我，哪怕是记得，也应该恨透我了。」 男人又看向沈确，流连许久。 「我本以为当你再次见到我时，应该也已经恨透我了……但你还愿意跟我说话，我很开心。」 他轻轻嘆了口气：「过不了多久，生命海就会发现你们的存在，你最好在它开启免疫反应前离开，别再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慢慢转过身，沿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就在男人的背影即将消失在白雾中时，沈确突然开口： 「我有喜欢的人了。」 男人身形顿住，但没有回头。 沈确指腹收紧，朝着男人的背影扬起头，乌黑的碎发擦过额角，他扬声道： 「前段时间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我受了很重的伤，几乎放弃了继续活下去。」 他唇角微微颤抖，但声音没有减弱。 「当时，我觉得自己不可能再替你赎罪了，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离开了你留给我的宿命我还能做什么。」 男人的身影孤寂地立在雾里，而沈确的身影笔直地立在他身后。 流水清晰倒映出两人的影子。 金色的鱼群在两人之间游荡，是这幅静止画面里唯一的动态。 沈确继续说：「但现在，我找到活着的意义了。」 「我有了属于我自己的命运，我不是你的替代品，我会用我的方式解决之后的一切。」 他一字一顿。 「我将不再为你赎罪。」 像是做出什么决定，又或是对谁的承诺。 沈确说完后，突然感觉心中某个空缺很久的地方似乎被填补上了。 男人微微侧过身子，单薄的身影寂寥又脆弱，如同一捧破碎的月光，随时会消逝。 「那很好……」 他的声音温柔而宁静。 「那很好……」 寂静降临了浅滩。 就在沈确以为他们的对话不会再继续时，男人却再次开口： 「你身体里似乎残留着一些原本属于生命海的东西。」 「我刚刚没有在意，因为那个东西似乎对你无害，只是用正常的办法无法消除它们。」 「但你刚刚提到受伤，我在想……或许和它们有关。」 沈确一愣，几乎立刻意识到，男人说的是异变素。 异变素内有生命海的活物介质，查尔斯说过，就是这个东西激活了虫素。 男人低头看向水里的金色小鱼。 「你可以试试用它们解决。」 「生命海的东西只能用生命海的方式消除，具体方式我也不知道……但你那位小朋友或许能明白它们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男人没有再回头，只留下了一句：「希望能帮到你……」便消失在了雾里。 直到男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沈确收回视线，看向围绕着他的金色「鱼群」。 脑海中浮现出它们吞噬透明物质的场景。 原来……是因为身体里有它们的食物才凑过来的…… 可总不能让它们吃了自己吧？ 这些东西似乎对他的其余部分也并不感兴趣。 那位小朋友…… 沈确心神动了动。 假如裴忌真的能「明白」这些东西的意思，让它们吃掉自己体内的异变素，那是不是意味着…… 他摸了摸后颈。 总之……要尽快找到裴忌。 第149章 游鱼与飞鸟 「你们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 裴忌忍无可忍，转身对着围着他转的金色小鸟怒吼。 第214页 巴掌大的金色小鸟乍然惊起，还没一分钟，又落回他头顶，安然坐窝。 「什么玩意啊？」裴忌骂人了。 他烦得不行。 跟沈确分开了不说，还没落到上次有矿石的地方。 到了个不知道什么鬼的林子里，脚下像水又不是水，还有一群非得跟着他的傻鸟。 信息素和精神力全在悲伤地嚎叫，像一群没奶吃的幼崽。 不知道沈确落到了哪里，有没有磕到碰到伤到…… 裴忌鼻子有点酸，手抵着鼻子，难受了好一会。 那群小鸟趁他停下的间隙全部落在了他头髮和肩膀上。 远远望去，就像水面上开了一小片金色的花。 裴忌看着水中的倒影出神。 这些鸟并不是真的鸟。 他刚刚抓住了一只。 只要一用力，这个东西就会变换形状，像一团不受重力影响的液体，在他的揉捏下散成很多块，顺着指缝熘走了。 上次来走得匆忙，没发现这里竟然是这么奇怪的地方。 裴忌消化完情绪，又继续寻找沈确。 那群小鸟跟着飞起，追着他继续往前走。 周围的景色完全没有变化，浅滩、树、雾，还有这些恼人的东西。 裴忌走了一会，一无所获。 他闭上眼，决定放出精神力。 精神力同源的好处就是，彼此非常敏感，哪怕只能感受到 1%，也能追溯到对方的位置。 一开始裴忌担心自己现在的精神力太暴躁，不受控，碰到沈确后万一又把他抓起来蹂躏，让omega原地哭出来就不好了。 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里正在变得越来越危险，虽然现在还是一派祥和，但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他们。 他会尽力控制，不伤害到沈确和其他人。 无形的力量释放开来，五感增强的同时，裴忌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自己的精神力似乎正在与周围产生共鸣。 水流停滞，白雾消散。 而他体内的力量源泉像是没有了尽头，强大如洪流般的精神力不停地溢出—— 30%、70%、100%……还有！ 裴忌一愣，睁开双眼，他惊异地看到，无数金色的、朦胧的线正以他为圆心延伸出去。 他的精神力，怎么变成实体了？！ 那些金色的线扎入浅滩，盘踞成粗壮的根虬，然后一路向上蔓延，交织成枝干、叶片，最终幻化成一棵巨大的、金色的树。 微风一吹，金色的叶片纷纷飞落，而它们落下的地方，就地生根，发出了新的嫩芽。 裴忌惊呆了。 跟着他的金色小鸟落在了树上，抖抖翅膀，发出清丽的鸣叫。 随着它们的叫声，金色的、水滴状的活物从树上缓缓析出，落入水中，变成了游鱼。 忽然间，他的精神力躁动了起来。 金色的树冠无风摇曳，群鸟飞向了天空。 与此同时，正凭直觉往某个方向走的沈确发现身边的白雾好像变淡了很多，视线突然变得清晰。 远处传来飞鸟的鸣叫，他抬头望去。 只见逐渐的白雾之上，露出了繁茂的、金色的树冠。 那是什么？ 沈确愣住。 他从没在生命海见过这么繁茂的树。 然而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水中突然伸出几条金色的根须。 沈确一惊，侧身要躲。 然而根须更快，眨眼便攀上他的靴子，勐地用力一扯。 沈确重心一歪，下一秒，眼前的景色从水面变成了天空，他仰面倒下去，还没碰到水面，更多根须就从水里伸了出来。 那些根须虬劲有力，似乎有自己的意识，先绑手、再绑腿，最后捂嘴。 沈确枪都没来得及掏就被绑成了麻花卷，「嗖」地捲去了树的方向。 这又是什么啊！ 灰暗的景色飞快后移。 熟悉的吞噬感顺着神经末梢传来。 沈确眼角溢出一滴泪。 这又是什么啊，上将！ 巨大的树冠出现在眼前，还在挣扎的沈确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卷着他的根须终于退开。 沈确刚急促地喘了口气，一双手就从背后抱了过来。 毛绒绒的脑袋蹭到侧颈。 「呜……」 裴忌掰过沈确脑袋，凑着他微张的嘴便亲了过来。 被堵得发麻的舌头又被卷上，沈确呜咽一声，感受着沙子味将他填满。 分开时他还在小口吞咽。 「这、这是什么……」他拨开一条还缠在腰间的根须。 裴忌咕哝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说罢又要凑上去亲，沈确连忙推开他。 「等等……上将。」 他调整了下双腿的站姿，被绑了一路的地方已经发麻，估计已经红了。 沈确脸上泛起红晕，靠着裴忌的胸膛，咳了两声。 「它们做什么了吗？」裴忌后知后觉地问。 他摸了摸根须绑过的地方，惹得沈确微微颤抖。 「非要说的话，它们绑架我。」沈确拒绝回忆更多。 他又推了推裴忌。 「你知道怎么让它们吃掉我体内的异变素吗？」 「……它们？」 第215页 裴忌勉强唤回一点理智，但不多，高挺的鼻樑压着沈确后颈，脸上传来柔软发尾扫过的触感，痒痒的。 沈确捧起他的脸，强迫他去看满目的金色。 就在裴忌抱住他的时候，那些「游鱼」纷纷跃出了水面。 金色的光照下，它们长出了翅膀，变成了小鸟，回到枝桠上。 而此时此刻，金色的树上还在不断溢出金色的凝胶状活物。 那些活物滚落水中，变成游鱼，绕着两人游荡一圈，然后跃出水面，化成飞鸟。 整个场景就好像一场奇妙的轮迴。 裴忌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沈确抬手撩开发尾。 裴忌看着他的动作，尖利的犬齿摩擦了一下，喉咙不自觉吞咽。 「有人告诉我这些金色的东西能解决异变素，我看到它们吃掉另一种活物，或许也是用吃的方式吃掉我体内的异变素……」 沈确不确定地说。 「真的吗？」裴忌皱起眉，「谁告诉你的？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 沈确垂眸道：「林之鹿。」 第150章 星星落下来啦 「林……」 裴忌讶然。 「他在生命海里……等等，翎羽碰到的人也是他吗？」 「上将……」沈确主动贴上裴忌的唇，「没有时间了，用不了多久，生命海就会开启免疫反应，先帮我解决异变素，剩下的早晚我会全部告诉你。」 omega声音缱绻，用唇瓣讨好地蹭着他。 裴忌心里有点酸涩。 早晚……说明不是现在，也不是出去后。 但他没有再问。 「那个傢伙既然知道它们能解决，为什么不告诉你方式？」他不爽地说。 「他不知道方式，他说只有你知道。」 「我？」 裴忌心情复杂。 他又重要了？ 「这鬼地方我才第二次来……」 抱怨的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截住了自己，话锋一变：「没事宝贝，我会想办法……」 沈确轻笑一声：「做你想做的事，对我做的，什么都行。」 裴忌张了张嘴：「……这是什么虎狼之辞。」 「我是认真的。」沈确伸手环住裴忌脖颈，「你跟生命海之间有某种联繫，你只要听从本能……」 他似乎有些紧张，压了下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本能…… 裴忌控制不住地往沈确后颈看去，那一块鼓起来的地方诱人得不行。 他又咽了口唾沫。 「不行，不能咬……」他哽咽了一下，「你会很疼……会疼昏过去。」 「没关系……上次异变的时候你也咬了……」沈确诱哄他，「我受得住。」 「不行……」裴忌还在摇头。 几只金色的鸟落到他头顶，似乎意识到什么，期待地歪歪头。 金色的触手也从水里探了出来，环着沈确的腰，蹭了蹭。 沈确伸手碰了碰那些滑腻腻的东西，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来。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眼前金色的一切好像都是裴忌精神力化成的实体。 无论是强硬、期待，还是软弱，都是在反映他的内心。 他刚想到这，金色的触手突然绑住他的双手，环住腰的部分用力往外一带，将他翻转过来。 裴忌刚要伸手，那些触手就将沈确扔回了他的怀里，裴忌慌乱地接住他。 两人又回到背后抱的姿势。 腰间的触手用力将沈确提起，并分出两根拨开了他的发尾，送到了alpha嘴边。 裴忌：「呜……」 沈确：…… 沈确语气凉凉：「别装了，其实很想咬吧，上将。」 裴忌：「可是……」 沈确：「你还是不是个alpha？」 裴忌：「我…… 」 沈确：「你再这么没用，我不如换个alp……啊！」 裴忌抱着他的手臂突然用力，犬齿一露，压了上去。 犹如每一寸神经同时被撕裂，沈确几乎瞬间就疼得失去了意识。 血腥味混着花香炸开。 金色的鸟儿张开翅膀，簇拥到裴忌嘴边。 「你们……」 被群鸟赶走的裴忌连忙抱住往下滑的沈确，一边安抚他颤抖的身子，一边眼睁睁看着鸟儿们争先恐后，像一群饥渴了很久的吸血鬼，将尖利的喙刺入那块血肉。 「我都还没吃到啊……」他委屈地流泪。 …… 粉色矿石生长的原野上。 谨弋和星遥站在白色的机甲残骸前。 金髮的机甲师手拿储物项鍊收集着满地残片。 他攀上机甲，小心翼翼拆下能量核心，抱着它从上面跃下，被谨弋接了个满怀。 「谢谢。」星遥脸红了一下。 他很快将拆好的寒莹收进储物项鍊，机甲原本所在的地方只剩了一片浅浅的压痕。 「有些模块还能用。」他认真地做着记录，「只要修一下，换换零件，唔……这么看的话新机甲的制造还能再快一点……」 谨弋安静地等他做完一切。 星遥放好项鍊，重新回到他身边，「久等啦。」 「不久。」谨弋情绪没有明显的起伏。 星遥知道自己有一旦对某件事太过投入就会忽略周围其他人的毛病。 第216页 但谨弋似乎对这点接受良好，从来没有抱怨过。 他真好啊……星遥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 谨弋看着他神游的样子，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啊？」星遥勐地回神。 「有件事，我想问你。」谨弋的语气有些严肃，「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什么？」星遥不明所以。 他当然不会骗谨弋，但alpha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反而让他有点慌张。 只听谨弋沉稳有力地开口：「你是『寒莹』的制造者吗？」 星遥睁大眼，精緻的面容因惊讶而微微扭曲，像放大镜下的慢动作。 「我……」 「不要骗我。」谨弋强调了一遍。 星遥瞳孔微微颤动。 这话听起来就好像只要他点头，谨弋就会信，不需要他拿出其他任何证明。 可他不能……不能就这么凭空说：「是。」 或许谨弋下一句就会问他有没有什么证明？为什么要这么说？ 而他什么都没有。 但是……但是他好想…… 星遥眼眶红了。 多少个不眠夜，多少他埋头画设计图的日子，他亲手组装的每一个零件，曾经期盼过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他脑海里。 与alpha深邃专注的目光重叠在一起。 「是。」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我！」 他对谨弋扬声道。 「我才是『寒莹』的制造者！」 话出口的瞬间，星遥感到自己沉重的心脏突然轻盈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压抑了许久的东西消失了。 一切束缚与枷锁都在此刻解开。 他感受到自己脸颊又湿了。 真丢人。 星遥抬手想去抹眼角的泪，然而另一只手抢先捧起了他的脸，拇指一滑，帮他把温热的泪水抹掉了。 凉凉的味道扑上脸颊，星遥看着近在咫尺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眉眼。 谨弋低垂的眸色深沉，似乎荡漾着化不开的浓厚的情感。 星遥的心脏又不争气地疯狂跳了起来，「你……没有其他想问的吗？」 alpha摇了摇头。 「你总是让我意外。」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惊扰了什么，「你为什么会落到我这里来呢？」 「什……」星遥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捧在下颌的手微微用力，他顺着那个力度扬起脸。 凉凉的触感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像雪一样。 虔诚的、克制的。 星遥惊讶得连眼睛都忘了闭上，绵密的睫毛颤动，心脏跳成了一团。 谨弋放开了他，稍稍后退一步，看着好看的红晕飞快攀上omega的脸颊，伸手，将剩下的泪痕擦干净。 「这算……什么？」星遥喃喃地问。 他的大脑已经宕机了。 谨弋动作顿了一下。 「是安慰。」他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骗人，「给某个受委屈的人的安慰。」 其实他也说不清这一时的冲动算是什么。 安慰？怜惜？ 谨弋在心里嘆了口气，下一秒，忽然怀里一沉。 满目的金色又扑进了他怀里，带着苦涩的咖啡味。 「谢谢。」星遥抱紧了谨弋，把脸埋进了他怀里，「谢谢你……」 谢什么呢？ 谨弋无奈地揉了揉怀里的金髮。 是谢他的信任？还是谢他的安慰？ 这个小笨蛋啊…… 这个独一无二的小笨蛋。 谨弋低下头，在耀眼的金髮上又落下一个吻。 遥远的星星，怎么会落到他这里来呢？ 第151章 他有味道了 虽然谨弋没有多问，但话匣子一打开，星遥还是把之前的事倒了七七八八。 「总之过去的事就过去吧，现在我只想把寒莹修好。」 金髮omega撬起最后一块矿石，丢进储物项鍊。 「逃避是无法解决问题的。」谨弋面无表情地说，「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我哪有逃避……」星遥嘟囔一句，「好吧我有……」 他瞄了谨弋一眼，觉得还是刚刚的他更讨人喜欢，现在又变成绝情的谨小弋了。 勉强少喜欢他1%吧。 就在这时，星遥突然感觉到不对。 他们所在之处是一处高起的山丘，这个山丘似乎在变化，他说不上来，但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得快点走了。」 星遥飞快点数了一遍矿石，捞起工具包。 「我感觉哪里不太对……诶等等，那是什么？」 他一指不远处。 只见几只金色的小鸟从他们来时的路飞了过来。 紧接着，一个黑色脑袋冒出。 裴忌背着昏迷的沈确顺着旷野的风迈上山丘。 「你们果然在这。」他声音略有些沙哑。 星遥吓了一跳，「署长怎么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无意识的沈确，发现他似乎只是在昏迷，有些虚弱疲惫，脸上泛着一点发热般的红晕，但并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害。 星遥又看向裴忌，意外地发现alpha虽然眼眶有点湿，但情绪比之前都要正常，几乎感受不到易感期的错乱和焦躁。 而空气中多了一点淡淡的花香。 「你有没有omega的抑制喷雾？」裴忌问星遥。 第217页 「我有。」星遥连忙打开工具包，「这是备用的，你拿走好了。」 把喷雾递过去的时候，他注意到谨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几乎同一时间，一股炙热的沙子味弥散出来，盖住了花香。 星遥突然明白过来。 啊……那股花香是沈确的味道…… 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闻到。 裴忌拿走喷雾，没有忙着用，而是飞快地说：「先离开这里，马上要出事了。」 星遥讶然：「你也感受到了？」 裴忌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小幅度起伏了一下，像是突然活了一样，缓缓蠕动起来。 星遥脚下地面倏地一沉，他身子一歪，被谨弋伸手抓住。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脚边突然冒出一块白色的透明活物，勐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星遥神色一凛，顺势拽着谨弋往后一拉，自己则一个箭步踏到alpha 身前，拔枪「砰」地击中透明活物。 只见那透明活物在子弹的冲击力下迅速变形，竟将那枚子弹吞了下去。 星遥一惊。子弹没用？！ 裴忌见状「啧」了一声。 一直跟着他的鸟群应声而落，挡在星遥与谨弋面前，扑闪的翅膀如同粼粼波光，眨眼将那团透明活物分食了。 「这么残暴吗！」星遥露出惊恐的表情。 更多透明物从地面钻了出来。 「别碰到它们。」裴忌警告，「过来！」 只见他脚下凭空生出了金色的根须，迅速盘踞成一条粗壮的道路。 裴忌沿着根须跑去，星遥和谨弋紧跟着他。 就在他们踏上金色树根的时候，整个布满矮草的旷野全都蠕动了起来。 无数白色的透明物从地面钻出，几乎瞬间就淹没了所有粉色的石头。 旷野仿佛变成了一幅抽象派的油画，所有颜色都混搅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星遥问。 「免疫反应。」裴忌言简意赅，「生命海要把异物驱逐出去。」 「这里是生命海？！」星遥更惊讶了，「异物是指我们？」 「你怎么知道的？」谨弋问。 「说来话长。」裴忌说，「总之我跟这个地方有点微妙的联繫，可能我妈怀我的时候在这里做过胎教吧。」 星遥：「既然话长就不要贫嘴了啊！」 金色的根须分开一条支路，连接到星遥他们乘坐的探测装置停落的地方。 裴忌在岔路口停下脚步。 一群金色鸟儿护送另外两人往探测装置跑去。 他则蹲下身子，将沈确放下。 小心调整了一下姿势，裴忌扶着沈确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伸手覆盖住惨不忍睹还在流血的腺体，拿出抑制喷雾喷在周边。 冰凉的液体落在皮肤上，怀里的omega 打了个激灵，睫毛微微颤抖，呢喃了一声他的名字。 裴忌一愣。 「醒了吗？」他换成横抱的姿势，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金色的藤蔓则从周围环绕上来，织成巢穴。 更多的透明物从亮白色的天空上落了下来，所过之处全都扭曲，像一场末日的雨。 而精緻的、金色的巢穴将他们笼罩起来，遮住了骤雨。 沈确并没有完全恢復意识，只是往裴忌怀里缩了缩，咕哝了一句：「……凉。」 「只是抑制喷雾，帮你遮住味道的。」裴忌耐心解释。 他不能让沈确就这么满身信息素地回到探测舰上。 「味道……」沈确半阖着眼，迟钝地思考，「……你不喜欢吗？」 「说什么傻话？」 omega 似乎不是很开心，还要往他怀里缩。 裴忌怕碰到沈确后颈的伤口，把他往上託了托，让omega靠在他侧颈。 却听沈确再次开口：「疼……」 裴忌一愣，随即闻到沈确又在释放信息素。 「疼就不要释放信息素了。」 他嘆了口气，低头亲了亲沈确的额头。 一会刚喷的抑制喷雾又没用了。 但omega不听他的，不仅弥赛亚的香气越来越明显，湿漉漉的雨味儿也跟着溢了出来。 精神力编织成的图景发出金色的柔光，没有焦躁，只是祥和与宁静。 裴忌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是在……安抚我吗？」 沈确阖上了眼，意识已经再次离他远去，但还是固执地又问了一遍：「我好闻吗？」 「好闻。」 裴忌心里塌了一大块，软软唿唿，全是沈确撒娇的声音。 「哪怕没有信息素，我也喜欢你的味道。」 沈确满意地睡了。 裴忌望向另一条路，星遥和谨弋的装置已经起飞，金髮的omega从驾驶舱沖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裴忌放出「蚀天」，带着沈确进入驾驶舱。 最后看了一眼如同打翻的颜料罐的生命海。 斑斓的色彩诡异又让人迷醉。 这个时候，精神末梢突然传来一个画面。 在远离这片旷野的另一处朦胧花海。 许许多多巨大的建筑从天空倒垂下来，尖顶所指之处，站着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 无序与混乱之中，唯有他孑然而立，哪怕满身疲惫，也难掩身上深邃不凡的气息。 第218页 似乎有所感应，那个男人朝着裴忌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的眉眼温和宁静，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 薄唇轻启，说了几个字： 「拜拜，小朋友。」 第152章 他不行 等裴忌他们再次回到小行星带，距离被捲入时空乱流，已经过了整整十天。 「可是我们明明才过去一天。」星遥惊讶地看着裴忌，「我现在信你不是故意错过婚礼的了。」 裴忌：「……所以之前从来都没信过是吗？！」 研究员们喜极而泣。 带头的研究员拉着裴忌和谨弋的手：「太好了！我还以为白沙星的下一代就这么葬送在我手里了呢呜呜呜。」 星遥后怕地回忆起离开前最后一幕。 子弹对生命海里的生物没有任何作用，要不是裴忌的精神力……或者应该叫精神体，能克制免疫反应，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活着出来。 本来还说生命海里资源那么丰富，以后可以常来。 现在想想…… 「 还是别去了……」他摇了摇头，「费命。」 …… 探测舰的医疗舱内，裴忌把沈确侧放在床上，给他处理腺体上的伤口。 乍一看真的恐怖，血肉都翻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自己的omgea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但事实上裴忌只咬了一口，剩下的好事全给精神体占了。 ……也不能说是好事吧。 裴忌打开消炎止血药剂，小心翼翼地抹到沈确后颈。 原本安睡的omega微微颤抖，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裴忌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刚结婚那段时间。 每天晚上沈确都会因残留的痛觉陷入绵长的发热，而他只能靠不停地释放信息素安抚。 看着他难耐地抓着被褥嘤咛，裴忌只觉得难过。 但他不能把难过表现出来，第二天依然用不在意的语气跟他的omega说些有的没的，对晚上的事只字不提。 就这么一夜又一夜。 但现在不一样了。 缭绕在身边的花香不再是无法控制的病症，而是沈确主动为他释放的。 为了安抚他的易感期。 抹好药剂，贴好纱布，裴忌轻轻抚过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喃喃道： 「我把你养好了吗……」 一旁的桌上放着个圆肚细口的玻璃瓶，里面盛着半瓶「水」，「水」里浮着一条金色的小「鱼」。 那是从生命海带出来的样本。 裴忌往瓶子里灌注了一点精神力，「水」和「鱼」便都以原本的面貌留存了下来。 离开生命海后，他的精神力不再有实体，再次回归了无形。 但这些原住生物似乎还蕴含着生命海的其他力量，只要他一直提供精神力，就能活下去。 跟养个宠物的感觉差不多。 他打算把它们一起丢给查尔斯·李研究。 发呆的间隙，裴忌发现沈确脸颊有点红，用手背贴了贴，有点烫。 身子也在下意识卷被子。 也是……长时间暴露在alpha的信息素下，处理伤口时又碰到了敏感的后颈，多少会有点发情症状。 应该很不好受。 安抚剂虽然温和，但有很大概率引发更加严重的二次发情。 之前沈确因为信息素紊乱，不会自主产生二次发情，所以一直可以用安抚剂处理。 但现在紊乱症状解除了，再用安抚剂估计不太行。 ……不知道能不能用抑制剂。 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嘆息，动了动，似乎想要翻身。 裴忌连忙伸手护住沈确后颈。 沈确枕着他的胳膊翻过来，面朝他的方向，眼睫颤了颤，醒了。 「好硬……」他嘟囔一声。 裴忌笑了笑，轻轻抬起他的脑袋，把胳膊抽回来，然而刚抽到一半，就被沈确抓住了手。 沈确没有用力，但裴忌很识趣地停住了。 「不是嫌硬吗？」 他看着沈确抱住自己的手，放到脸边蹭了蹭，然后果断丢掉，前倾身子，朝他伸出手。 要抱。 裴忌将沈确接进怀里。 「后面疼不疼？」他低声问。 「你问哪个后面？」沈确懒洋洋地问。 裴忌一噎，勾起他的下巴，「行啊你……都会说骚话了。」 沈确哼了一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把下巴抬得更高。 要亲。 裴忌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吻。 然后不解地问：「不是没有异变素了吗？怎么还是一副上瘾的样子？那个林之鹿不会骗我们吧？」 沈确微微皱眉。 他觉得裴忌不太行。 明明自己一直在释放信息素。 按教科书上的说法，alpha在闻到高匹配的omega的信息素后，都会像恶狼一样发癫、发狂，控制不住地扑上来，把他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但裴忌怎么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明明他都…… 沙砾的味道倒是一直跟花香缠绕在一起。 湿漉漉的雨一遍遍被阳光蒸发。 变成热腾腾的水蒸气。 但是抱都抱了，亲都亲了，接下来不是应该要推倒了吗？ 刚获得信息素，又被alpha的味道撩拨得燥热的沈确茫然地想。 第219页 他微微用力，把alpha压在床头。 「上将，我好热……」 裴忌立刻皱起了眉，虚虚搂着他的手僵硬了一瞬，然后用力一抱，把他放回床上。 倾身上来…… 沈确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却听裴忌开口：「我帮你。」 …… 二十分钟后。 裴忌抽出纸巾擦干净手。 沈确瘫倒在床上，指尖勾着床单，疲惫地喘气。 好像发生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他果然不行吧。 沈确嫌弃地「啧」了一声。 两人沉默了一会。 敲门声在这时候响起。 裴忌捞起被子把沈确裹住，看了看，抬手把还泛着潮粉色的脸也遮住了。 他打开门。 谨弋身后跟着星遥，同时往门里看了一眼。 「完事了吧？」谨弋面无表情地问。 裴忌眉毛一下高高挑起，不爽地抱起肩：「你听到什么了？」 「不要质疑探测舰的隔音。」谨弋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星遥感觉到的。」 「不要卖我啊！」 星遥惊恐地睁大眼，在碰到裴忌锐利的目光后连忙心虚地挪开。 」那个……我只是感觉到你们的信息素在……碰撞！」 他挑了个词。 「所以，我们能进去坐了吗？」谨弋打断了莫名其妙的解释。 沈确从床上坐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他的脸色已经几乎恢復了正常。 「我没事了。」 于是三人以裴忌坐在床边，另外两人坐在离床足有三米远的地方分布在还算宽敞的医疗舱内。 星遥环视一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本着自己的事情应该有由自己来说的责任感，他刚要开口。 却听谨弋抢先一步道：「我们在生命海发现了『寒莹』的残骸。」 第153章 做坏事早晚要露馅的 谨弋将找到寒莹残骸，以及从星遥那里听到的所有故事简明扼要地告诉了另外两人。 统共用时不超过五分钟。 但哪怕只有五分钟，星遥依旧觉得无比煎熬。 他细细观察着另外两人的反应。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另外两人并没有露出怀疑，甚至都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 除了沈确在听到「寒莹」的情况后垂下了眸子，眼底晦暗不明。 听完一切，沈确缓缓开口： 「我战败的地方在8215陨石带附近，『寒莹』的残骸大概率也是留在了那里。」 「但它竟然出现在了生命海……」 「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将它捡走。」 他面色沉了沉。 然而谁会专门去把残骸捡去生命海那么危险的地方？ 「二是……」沈确顿了顿，「战败时我也遇到了时空乱流，『寒莹』是被时空乱流卷进生命海的。」 因为人工记忆模块的清除，他忘记了这段记忆。 谨弋：「我认可这个猜测。」 沈确皱眉。 林之鹿也有提到最近生命海里频繁出现时空乱流，有些周围还出现了虫卵…… 会与这个有关吗？ 他又看向星遥，「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把它从那里接了回来。」 星遥一愣：「不……」 他眼神暗了暗。 「我不可能让它就那么待在那里，它应该回到属于它的地方。」 星遥抬起眼，期盼地望向沈确。 「它是属于你的，第一指挥官，只有你才能带给它荣耀。」 沈确眸光微动，指腹缓缓收紧。 星遥继续道：「我看过了，之前的一些模块还能继续用，有了它们，我很快就能做好它了，放心吧，我会把『寒莹』全须全尾地交还给你。」 「它会跟随你，再次为帝国出征。」 沈确薄唇微启，似乎要说什么，但没有说，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等着那一天。」 星遥露出一个笑容，「会很快的。」 停顿片刻，沈确又问：「你……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是寒莹制造者的证据吗？」 星遥扯了扯嘴角，「你还是不信……是吗？」 沈确摇头道：「我信你，但要让女皇给你正名，还需要证据。」 星遥一愣，表情慌乱起来，「没必要惊动女皇吧……正名这件事也没那么重要……其实你们愿意信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沈确神色一凛，庄重又严肃地开口： 「每一位大师级机甲师都是帝国的骄傲，让天才蒙尘，对帝国而言已经是巨大的侮辱，再不能为你正名，帝国还有什么公平信誉可言。」 星遥讶然：「我……」 他第一次看到沈确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也是第一次听到他说出份量这么重的话。 他突然意识到。 此时此刻的沈确不再是总务署的署长，或是白沙星的准领主夫人，而是七大舰队的第一指挥官，是代表女皇的——弥赛亚的利刃。 那是他原本的身份啊！ 伊卡洛斯帝国永恆闪耀的启明星。 星遥甩开杂七杂八的念头，认真起来。 「所有的图纸蓝鹤都有备份，也有证人，为了得到寒莹，他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第220页 一直阴沉着脸的裴忌突然冷哼一声：「那个老不死的，当时还是我骂轻了。」 沈确皱眉，「你骂了蓝鹤？」 裴忌易感期的狂躁劲又上来了：「我先找他帮我做『寒莹』，结果他一直逼逼赖赖，我骂他有钱不赚是笨蛋，有错吗？」 沈确：「……怪不得菲尔说你最近星网的黑热搜又多了。」 「真正的机甲师从不纠结，你看星遥接活接得多爽快。」裴忌说。 星遥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其实也没有那么爽快……」 他找谨弋做了很久心理建设来着。 星遥嘆了口气。 「可能再做一架『寒莹』就是最好的证据吧。」 虽然也有可能变成他侵权的证据。 「我很……疑惑。」谨弋突然开口，「你说你当年制造『寒莹』的那个仓库没有任何监控，这在弥赛亚可能吗？」 星遥一愣：「我当时还是学生，因为校内不方便才选择在校外做，为了省钱，就挑了个很破的小仓库，一个月只要800星币，没有监控也正常吧？」 「但那是弥赛亚。」谨弋看向沈确，「没记错的话，三十年前弥赛亚就已经实现了监控的全覆盖。」 沈确托着下巴，认真问：「那个小仓库的地址是什么？」 星遥回忆了一下：「琉璃花街33号。」 地址说出口后，沈确并没有明显的反应，倒是谨弋和裴忌，同时身子一僵。 两个alpha缓缓扭头，对视了一眼。 裴忌张了张嘴：「哪里？」 星遥疑惑地看了看两人：「琉璃花街33号。」 谨弋难得迟疑：「你确定是……33号？」 星遥：「当然确定，合同我还留着呢，没记错的话，业主是个服装商人，但已经不在弥赛亚做生意了。」 裴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但现在那里的业主是我了。」 沈确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裴忌：「什么也没有！」 他又看了谨弋一眼，后者冷漠地回望他。 沈确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缓缓开口：「我会拜託弥赛亚的熟人帮你调查这个地址。」 「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穫。」 他清楚地看到裴忌打了个冷颤。 「真是麻烦你了……」星遥脸红了一下。 「应该的。」沈确垂眸。 星遥心底泛起汹涌的感激之情。 他把自己能记得的一切，从小仓库的外观结构到它旁边有几只流浪猫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沈确。 而他没看到的是，随着自己的讲述，另外两个alpha的脸越来越黑。 为了不打扰沈确休息，星遥讲完就贴心地告辞了，谨弋跟着他告辞。 沈确目送两人离开，眯了眯眼。 「上将，你要去哪？」 暗搓搓跟在谨弋后面的裴忌一个激灵。 「我……拿点吃的。」他干巴巴地笑了笑，「你想吃什么吗，宝贝？」 沈确一双寒目冷漠地看着他，「我想让你陪着我。」 裴忌一下子蔫了。 「我就……很快回来，真的不吃小蛋糕吗？我刚刚看到厨房里有……」 他越说越心虚。 沈确看着他，将alpha尴尬又极想逃离的心理看得一清二楚。 他最终扭过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 探测舰某观测角落。 裴忌抱头哀嚎：「完了完了完了……他一定会查出来的！」 谨弋靠在窗边，星遥刚刚被他哄走了，这个观测角只剩了他和裴忌两个人。 以及窗外逐渐清晰起来的白沙星。 谨弋看了裴忌一眼，表情复杂。 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很想来一根烟。 可惜他不抽菸。 而裴忌也不怎么抽，他只抽白沙星的无尼古丁菸草，一千星币一克，比低等宝石还贵。 裴忌：「那可是四千万啊！」 谨弋翻了个白眼：「我亲手给你签的字。」 要是沈确告诉艾梵，他俩都得死。 「我后来用自己的钱捐了一整个小矿的开採器械，早就超四千万了。」裴忌喃喃。 谨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可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 星遥做机甲的仓库居然会是那个地方。 「往好处想，你早晚要告诉沈确。」 谨弋嘆了口气。 他真的很少嘆气。 「关于你一开始没在他的匹配名单里这件事。」 第154章 公主的邀请函 「光脑的结果会作废的吧！」 裴忌要哭了。 「而且不在也不是我自己的意愿。」 当初女皇放出要给病退的第一指挥官择偶的消息，帝国的星民达到要求的都可以报名。 要求也很简单，只要适龄、未婚、长得不吓人，能得到家人祝福，能给他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 ——但裴忌不符合。 因为裴黎只会给他诅咒。 「也不一定会作废，至少结果是准的，你还是匹配度最高的那个。」 谨弋顿了顿。 「你是拿自己的信息素去匹配的吧？」 裴忌：「不然呢？」 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当年无疾而终的年少心动一个结果。 第221页 对于光脑最后选出的人是不是自己，裴忌并没有过分的期待，但假如连机会都没有，他一定会遗憾一辈子。 「别误会，我只是奇怪你一个易感期的 alpha，面对一个高匹配的omega，居然能这么冷静。」 谨弋回忆起刚刚医疗舱内的一幕。 沈确总是有意无意看他的alpha，而裴忌的确冷静过头了。 裴忌冷冷看了谨弋一眼，默默伸出手，捋起袖子，露出七八个抑制剂的针孔。 谨弋：「……够狠。」 「上船的时候打的，也快没效果了。」 裴忌把袖子捋了回去。 「我给了他临时标记，之后的事至少先做完身体检查，确认体内没有异变素了再说。」 不打抑制剂，他真的不能保证现在的自己会对沈确做什么。 保持距离也不行，会让刚获得标记的omega不安。 而且……他自己也需要对方的安抚。 裴忌觉得鼻子有点酸，看了一眼时间，「我要回去了。」 谨弋：「所以琉璃花33要怎么处理？谁来查？」 「你去查吧，星遥的事不能这么过去。」裴忌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嘆了口气，「我来解释。」 …… 裴忌拿着蛋糕回到医疗舱，沈确正坐着等他。 「对好台词了？」他凉凉地问。 裴忌端盘子的手一顿，忍住因为 omega 语气不善泛起的酸味，牵了牵嘴角。 沈确斜睨了他一眼：「所以你在那个琉璃花街33号做了什么？非法交易？还是包养小情人？」 裴忌坐到沈确身边，叉了一口蛋糕讨好地送到他嘴边。 沈确半眯着眼睛，危险地看着他，像一只警惕的猫。 「在你心里我还没有一点道德啊……」裴忌撇撇嘴，「包养都出来了……我要有情人你能查不出来？」 沈确轻哼了一声：「那个时候又没有结婚……」 裴忌微微一愣，然后笑出声，声音有点哑：「我看起来是那种很坏很渣的alpha，是吗？」 沈确终于正眼看他，皱眉，「……你又哭了？」 话还没说完，淡淡的、带着安抚意味花香就从omega 身上传了过来。 「没有。」裴忌贪婪地嗅了嗅，「有你的味道后我没那么容易哭了。」 「真是遗憾。」沈确干巴巴地说。 花香亲昵地围绕着alpha。 裴忌叉着蛋糕的勺子停在半空，海盐奶油的味道融进了交织的信息素里，在空气中增加了一丝咸咸的甜味。 「你在生气吗？」裴忌突然问。 其实信息素已经把答案告诉了他，但他还是要确认一下。 沈确微微皱眉，「没有。」 他只是不喜欢裴忌躲着他。 他能判断事情的重要与否，不需要裴忌事事告知。 也知道因为某些立场问题，自己不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 但看到alpha躲闪的眼神，还是觉得……像被抛弃了一样。 沈确张口吞下了在面前勾引了他很久的海盐蛋糕，慢慢咀嚼。 探测舰上的食物都是机器自动制作，没有沉星宫的厨师做的好吃。 「既然你没有生气，那我能拿这件事跟你谈条件吗？」裴忌问。 沈确看了他一眼，不耽误吃东西，点了点头。 裴忌：「你能不能拿林之鹿的故事跟我换这个故事？」 沈确咽下了最后一口蛋糕。 「你不用跟我换这个。」他淡声道，「我早晚会把那件事告诉你，但你可以不用把这件事告诉我。」 裴忌一愣。 只见沈确半垂眼帘，仰起脸。 啊……又要亲…… 裴忌吞咽了一下，把盘子换到另一只手上，倾身贴上他的唇。 沈确伸手抱住裴忌的脖颈。 「你身上的味道好淡……」他抱怨道，「你是不是打了抑制剂？」 他枕在裴忌颈边嗅了嗅。 「不打抑制剂谁给你餵蛋糕吃？没把你吃干抹净就不错了……」 裴忌把空盘子放在一旁的桌上，看了一眼沈确后颈的纱布。 「别蹭来蹭去的，你后面有伤。」他用手覆盖住伤口，防止沈确不小心蹭到。 沈确冷哼了一声。 「你知道吗？其实我不在你的匹配名单里。」裴忌声音低沉。 「当时……老爹没有同意我参与你的alpha筛选，光脑给你选的人本来不该是我。」 「我不在乎。」沈确几乎没有停顿。 「我当时本来就不在乎自己会嫁给谁。」他的声音闷闷的。 「是吗……」裴忌苦笑一声。 沈确幽幽的声音传来：「但现在我是你的omega了，你要因为这个不要我的话，我就把你花四千万买编号的事告诉父亲和陛下。」 他捏着裴忌的下颌，迫使alpha低头，打量了一下他混合着惊惧和疑惑的复杂表情。 然后危险地眯了眯眼。 「我猜他们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最后的名单里。」 「或者……为了确认是不是对方在搞事，他们二位应该吵过很多次……」 「要是让他们知道是你偷偷买了某个服装商人的编号，把自己的信息素加了进去……你就完了，裴忌。」 沈确说完亲了亲裴忌的唇角，将一点残留信息素舔舐干净，又缩回他的怀里。 第222页 而裴忌一身冷汗。 ——他怎么猜出来的？！ …… 探测舰安全回到了领主的私人港口。 前来接人的安雅抱着围裙大哭：「太好了夫人……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你要回不来安雅要怎么办啊呜呜呜……」 同来接人的黛米疑惑地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裴忌。 「上将，您易感期的症状又多了一个失魂症吗？」 裴忌帮沈确拿着外套，定定望着omega的背影。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一句话。」 黛米：「嗯？」 裴忌：「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黛米：「……哈？」 小女僕深深嘆了口气：「不管您经歷了什么毁三观的事都先放下吧，出大事了上将！」 裴忌依旧望着沈确。 「你说吧，我听着呢……」 黛米：「公主殿下给您发邀请函了。」 裴忌一愣：「公主殿下……我什么时候给自己发邀请函了，等等，公主殿下？」 黛米一字一顿：「是！公主，安·路亚殿下。」 「她在三天前给您下达了停职期结束的命令，并向您发来了弥赛亚胜利纪念日机甲表演联赛的邀请。」 「不仅如此，女皇陛下也给夫人发来了邀请函。」 「现在整个伊卡洛斯帝国都知道了，您跟夫人要去弥赛亚打对抗赛了！」 第155章 琉璃花街33号 胜利纪念日，顾名思义，纪念伊卡洛斯帝国在第一次虫潮中获胜的日子。 又称，涅槃日、独立日、欢庆日等等等等…… 总之，是弥赛亚一年一度的大日子。 每隔五年，还会逢上一次大型庆典，举办一场由七大舰队参赛的机甲表演联赛。 届时，不仅女皇会亲临现场观战，还会在帝国全网直播。 获胜的队伍以及所有高人气选手都能拿到女皇的封赏，甚至功勋。 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而今年，由于规则的改变，七大舰队的最高将领还会亲自带队，以往的纪念日从没有这么大的盛况。 七份邀请函一发出来，星网就炸了锅。 全帝国都在热烈地讨论，押宝哪个舰队会是最后的胜者。 …… 沉星宫内。 裴忌把安·路亚发给他的邀请函看了n遍。 「我真的不明白。」 他皱眉道。 「我都没跟公主殿下说过话，为什么她要特意撤销我的停职，让我参加这个比赛？」 沈确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微妙，但很快恢復了平静。 「或许她只是欣赏你。」 纪念日的机甲联赛有一定表演性质，不像军校的联赛，只注重厮杀。 更重要的，是向星民彰显帝国强大的军事力量。 所以规则也更娱乐化。 比如，会有皇庭贵族担任运营官，帮助每个战队做赛前的宣传。 星民也可以投票获胜的战队，成功的能瓜分巨额奖金并获得纪念勋章。 今年的运营官是包括女皇和公主在内的七位皇庭成员，邀请函代表的就是运营官的选择。 女皇的邀请函从来都是发给第一舰队，而裴忌收到安·路亚的邀请函，就代表公主看中了他。 当然…… 沈确暗自咽了口唾沫。 大概率不是看中…… 「说起来，很多机甲师都会借表演赛的机会推出自己的新作品呢。」 正在刷星网的星遥从沙发上扭过头。 「能帮选手宣传，还能帮自己宣传。」 他露出嚮往的表情。 「多好！」 「你的『寒莹』能在比赛前做完吗？」裴忌问。 星遥：「原本是绝对不能的……但现在拿回了之前的残骸，为了署长！我可以试试。」 他踌躇满志。 星网上对于沈确参赛其实颇有微词。 白沙星的消息一直封锁的很严，星民、包括许多皇庭成员都不知道他精神力已经恢復。 大部分人都以为女皇只是让他露个脸，当个吉祥物。 毕竟以沈确的之前的声誉，只要往那一站，就能彰显帝国的威严。 当然也不乏小黑子又蹦跶出来【理淘】他配不配当第一指挥官。 星遥不爽地看着那些： 【受宠真好啊，这都能出来露露脸。】 【不懂你们为什么要把沈确捧那么高，惨败给星际海盗的事都忘了？】 【他沈确就是靠性别还有那张脸征服女皇的吧？】 之类的言论。 听了沈确在探测舰上那番话，彻底了解了这个人之后，星遥不明白这些傢伙到底有什么资格说沈确不配。 他就是帝国的启明星！独一无二的！ 等沈确驾驶「寒莹」拿到第一，看他们还理不理淘！ 「我要请年假！」他对谨弋说。 坐在星遥旁边，唯一在做正事的谨弋面无表情了看了他一眼。 「你的年假不是在刚过去的那两个星期用光了吗？」 「那明明是生命海的问题！」星遥不能接受这么不合理的算法，「在我的记忆里只过了四天。」 谨弋：「但事实是别人已经替你做了两周的工作。」 星遥：「唔……」 谨弋：「要不我给你一个特权，提前预支下一年的年假？」 第223页 星遥：「也不是不可以……等等，这哪里是特权了！都是我的年假啊？！」 他郁闷地抓着金髮。 「除了年假还有没有能请的长假啊？我真的很需要时间，谨弋！」 原本只是逗他一下，但看到星遥这么认真地烦恼，反而有点得趣的谨弋认真地想了想： 「……产假？」 「噗……」裴忌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星遥脸红透了，一连几个「我我我」后结结巴巴嘟囔了一句：「那、那得先结婚才行……」 他瞄了谨弋一眼，低下头，闭嘴不说话了。 谨弋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开口道：「我刚刚重新查了琉璃花街33号的情况。」 另外两人的视线同时投向他，低着头的星遥也竖起了耳朵。 谨弋首先看向裴忌，带着询问的意味。 裴忌端着他价值上万星币的陶瓷茶杯，把那口水咽下去。 「说吧，他已经知道了。」 其实回来的路上，裴忌復盘了一下，大概明白了沈确是怎么猜到这件事的。 之前，两人第一次坦白人工记忆模块的事时，沈确曾提到他调查了自己在沙金生产线上亏损4000万那笔帐。 也提到发现了作为交易对象的高定服装工坊信息有误。 但在看到是谨弋签的字后就没再调查。 大概是觉得没必要把自己的alpha查个底朝天，给他留了点尊严。 探测舰上他和谨弋的反应一定逃不过沈确的眼睛，加上自己主动坦白了不在匹配名单上这件事。 服装商人、暗中交易、弥赛亚…… 几个词一重叠。 沈确估计就是这么明白的。 不得不说，哪怕他改行去审判庭当法官或者检察官应该也蛮厉害的。 但真的没问题吗？ 裴忌看了一眼靠在书桌旁，捏着下巴等着谨弋下文的沈确。 omega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平淡无波。 归根结底是自己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获得了惦念已久的月光。 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要是当年他没有迈出这一步……是不是换成其他人也没有关系…… 算了…… 裴忌皱了皱发酸的鼻子。 不能想…… 不能在易感期想…… 不然他老是觉得沈确不爱他。 谨弋继续：「琉璃花街33号上一任业主名叫洛克，是个服装商人。「 「他向矿石部提交过一份申请，想订购一批低纯度沙金，用途写的是仪器制作。」 「然而经我调查，他的工厂并没有需要用到沙金的仪器，那份申请原本是要给他驳回的。」 「但当时恰好是裴忌试管沙金的生产线，他又正跟领主闹决裂。」 谨弋看向沈确。 「因为匹配名单的事。」 沈确点了点头。 谨弋嘆了口气：「也是巧了，那天裴忌来总务署，恰好听到洛克与他父母的电话，要放弃匹配名额……」 「我就去找他谈了。」 裴忌接过话，声音有点哑。 「那个商人做了大半辈子生意，一分钱没赚，还把家底几乎亏空，于是彻底摆烂，变卖家产去週游星际，买沙金其实是为了制造一艘小型星舰。」 谨弋：「按照规定，个人申购沙金，必须返还一部分盈利点，所以他才编了个制造仪器的理由。」 「假如同意卖给他，显然是要全亏的。」 沈确看了裴忌一眼，「但为了编号，你还是卖了？」 裴忌嘴角耷拉下去，「所以我亏了4000万。」 虽然退一步讲，整个生产线都是他们裴家的生意。 哪怕他把生产线卖空，别人也管不着。 但艾梵还是决定再也不让裴忌碰生产线了。 裴忌嘆气：「其实我怀疑妈妈早就知道，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确默认。 谨弋：「总之那个商人很感激，把他名下唯一还没变卖的房产，也就是琉璃花街33号也送给了裴忌。」 裴忌：「因为就是个破仓库，我甚至没有办理过户。」 谨弋：「但我刚刚查到，这个地方在三十三年前就已经登记了云端监控。」 星遥勐地抬头，「也就是说，它其实应该有监控？可……那个商人当时明明告诉我没有……」 谨弋：「我猜测，是蓝鹤跟他做了什么交易。」 他话锋一转：「现在这里已经归属了裴忌，只要办理了过户，我就可以用他的名字调取之前所有的云端信息，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向裴忌。 「公开出去的话，你的事就有暴露的可能了。」 第156章 一环扣一环 裴忌的脸色沉了下来。 没错，假如把这件事情公开出去，蓝鹤一定会倒查是谁暴露了消息。 凭他的人脉，一旦查到那个服装商人，保不准他会把当年的事情抖露出去。 现在想想，那个商人变卖了所有家产，却唯独没有卖掉琉璃花街33号，反而趁着灰色交易送给他，估计也是揣了在蓝鹤管不到的地方，尽快将这个烫手山芋脱手的心思。 狡猾的傢伙。 「先把监控信息拿到手吧。」 裴忌拿出终端。 「我让洛源帮我找一下那个商人的行踪。」 第224页 他很快发出消息，意外的是，一向秒回的洛源没有立刻回復。 「怎么了吗？」感受到裴忌情绪变化，沈确开口问。 「没什么。」裴忌沉吟道，」你记得今天是洛源去沙漠监狱的日子吗？「 按照他的命令，每隔一段时间洛源都要去沙漠监狱确认翎羽的状况。 沈确回忆了一下，「今天是。」 「那可能在忙。」裴忌关闭了终端。 谨弋看了一眼时间，总务署还没有下班，「我先帮裴忌办理过户。」 星遥有些意外，「这么急吗？」 谨弋点了点头，「不能再迟了。」 这件事，已经迟了太久。 星遥和谨弋走后，沈确转了个圈，改成面向裴忌的方向，靠在书桌边缘。 长腿往前伸，勾了勾裴忌翘起的腿。 「其实……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开口道。 花香蹭到裴忌身边，引诱出一点沙子味。 因为名单的事，裴忌有点丧，但还是抬头看向自己的omega。 「什么？」 「我原本以为我们的匹配是陛下一手操控的，为了方便执行沙金的任务。」 沈确垂眸道。 「我知道她因为这场联姻跟父亲谈了很多次，而父亲不喜欢我……我以为是陛下把我硬塞给了你，所以他才会这么讨厌我。」 裴忌一愣：「怎么会是硬塞？光脑的结果又不会骗人，我就是你匹配度最高的alpha。」 沈确掀起眼帘，「我以为这场匹配是有一定偶然因素在的必然。」 匹配到裴忌是偶然，而来到白沙星是必然。 「但没想到……」 沈确停顿了一下。 「竟然都是偶然。」 卡罗琳娜并没有因为任务而刻意给他安排白沙星的匹配对象，裴黎也不是因为联姻而讨厌他。 全部都是偶然。 要说其中唯一的必然，就是裴忌坚持选择了他。 而这个必然改变了一切。 「我很开心。」沈确声音淡淡。 他很开心卡罗琳娜只是单纯地期望他好，也很开心裴忌没有放弃选择他。 他发现很多时候或许是自己把问题想得太严肃、太复杂。 从而忽略了很多。 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 裴忌撑着桌面，将沈确拢在自己身下，低头看着他。 「我一直很怕你发现这件事。」 他声音闷闷的。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们的婚姻是虚假的，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怎么是骗局？」沈确仰起脸。 这个角度，他们的鼻尖可以碰到，离得很近。 「这明明是我的幸运……」 而裴忌忽然抱住他。 「这不是幸运。」 他声音沙哑：「受伤怎么能是幸运？」 「假如没有受伤，你甚至不需要匹配，你可以自由恋爱，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你能有很多更好的选择。」 沈确觉得自己有点讨厌易感期的alpha了。 「哪有那么多假如……」他埋在对方侧颈里吸了一大口，「我不跟你说这个了……等你易感期过去再说。」 「对不起……」裴忌说，「我又说了讨厌的话，我控制不住……」 「知道就好。」沈确又抱了抱他，然后放开。 alpha眼眶有点红，看起来像是要忍不住了。 沈确看得心里痒痒，他忽然捧起裴忌的脸。 「既然你非说自己骗我，那是不是要补偿我？」 「你说……」裴忌捉住沈确的手腕，低头看他，「你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都给你……」 「你说的？」沈确勾起嘴角。 假如是正常情况的裴忌，一定会觉得危险，并且开始警觉了，但现在的他只想讨自己的omega开心。 他点了点头。 沈确：「喵一声我听听？」 裴忌：「嗯……嗯？」 沈确笑意更深，忽然释放出一股浓烈的信息素。 裴忌浑身一震。 敲门声就在这时响了。 沈确随口回了一句：「进来。」 老管家霍尔推门进来。 「少领主，弥赛亚那边有消……」 老霍尔话说了一半，抬眼便看到自家少领主埋在自家夫人脖颈处，可怜兮兮地边蹭边：「喵……」 哎哟我去！ 霍尔差点窒息。 这是什么礼崩乐坏！！ 过了一会，沈确衣冠楚楚从书房内走出。 刚刚仓皇逃离的老霍尔已经不见了踪影。 书房内隐隐传来低低的啜泣。 黛米和安雅眼神复杂。 沈确一本正经地问：「弥赛亚传来什么消息？」 两个小女僕互看了一眼。 最后还是黛米开了口：「生命树星网的股东，欧文公爵突发恶疾，好像……快不行了……」 …… 弥赛亚，皇家医疗中心。 公主安·路亚身着骑士装，在侍卫的陪同下快步穿过长廊，沿着电梯一路下到一间层层把守的病房前。 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病房前低声交流，见到公主立刻迎了上来。 「已经确认异变，b类毒刺属，跟之前从白沙星送过来的样本类似。」为首的医生说。 第225页 「他之前接触过谁？行踪报上来。」路亚问一直跟着她的侍从。 侍从：「欧文公爵之前携末子奥斯汀去过白沙星，参加裴忌的继承宴，之后不久回到弥赛亚，再没有离开过。」 路亚眯了眯眼。 「你说他的异变情况跟白沙星的样本类似？我听说白沙星那边还有两个活样本？」 为首的医生一愣：「对，是一个叫翎羽的异变者和名为加尼尔的男爵。」 路亚：「既然情况类似，为什么不转移过来一起研究？」 医生犹豫道：「那两个样本的情况与公爵都不太一样，翎羽还能维持人类的形态，而男爵似乎是被虫素侵蚀……」 「不过……」他有些疑惑，「殿下您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个消息？」 安·路亚知道白沙星有活样本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好像知道的并不全面。 假如是女皇告知，应该知道那两个样本的具体情况才对。 最近皇庭一直传言公主与女皇矛盾很深…… 为首的医生多了个心眼。 安·路亚：「我从褚泱老师那里听说的，有什么问题？」 几个医生互看了一眼。 褚泱阁下虽然已经不过问政事，但作为前第一指挥官，依旧拥有不低的权限，在皇庭以及七大舰队说话都很有分量。 卡罗琳娜也会主动与他商量政事。 他又是公主的老师…… 从他那里听说，倒也正常。 安·路亚再次开口：「把那两个活样本从白沙星转移过来，还有所有的研究资料，我会亲自带队研究。」 医生：「可是……」 安·路亚：「没有可是，都是异变，为什么还要分开研究？尽快下命令给白沙星，陛下那边我会告知。」 医生们只好点了点头。 「是……」 第157章 吸一口指挥官 「你要把白沙星的活样本转移到弥赛亚？」卡罗琳娜拧眉望向公主安·路亚。 「没错。」路亚抱肩而立。 卡罗琳娜沉声道：「我认为这件事的必要性还有待商榷。」 「前段时间沈确从男爵的实验室拿到了完整的异变素样本，现在白沙星对它的研究已经完成了大半，初代疫苗已经准备进入第一轮临床实验，这个关口转移活样本，并非好时机。」 路亚并不贊同：「生命科学院的总部在弥赛亚，论研究实力，只会比白沙星更强，而且……」 她嗤笑一声：「您以为凭我们的技术真的能研发出异变素的疫苗？」 「那里面有生命海的活物介质，您不明白，生命海的东西只能用生命海的方式消除。」 卡罗琳娜审视着傲气凛然的女儿，双目微眯。 「没记错的话，前几天褚泱也用类似的理由提议转移样本。」 路亚不假思索地说：「我贊同褚泱老师的提议。」 她停顿了一下，嘴角轻扬。 「说真的，您真应该多听听别人的意见，他们都说您专权太久了，才会这么固执，母亲。」 「褚泱老师在游歷帝国、完成他的慈善事业期间接触了不少关于生命海的事物，他的确见多识广。」 卡罗琳娜冷笑了一声：「你倒是跟『见多识广』的人很有共同语言。」 安·路亚：「多谢夸奖。」 一旁的议会大臣听得冷汗直冒。 众所周知，褚泱阁下年少时是皇家学院的六边形尖子生。 作为上一任皇帝的同窗，他毕业后就进入议会高层，统领文化、科研领域，大放异彩。 之后又在虫潮爆发时展现出卓越的军事才能，在一众将领中脱颖而出，成为第一指挥官，可以说是天才中的天才。 虽然女皇陛下在军事方面的才能并不逊色于褚泱阁下。 但公主殿下这个时候拿学识说事，就是为了噁心女皇陛下吧！ 几个大臣夹在两位alpha中间瑟瑟发抖。 好在卡罗琳娜在死一般的沉默后最终还是压下了火气。 她冷冷道： 「你怎么能保证样本转移中不会出现意外？」 路亚一挑眉：「这不简单？沈确不是在白沙星，反正他也要回弥赛亚参加纪念日，让他顺便把人带过来不就行了？」 「有他的押送，您大可放心……而且，他还能因此早回来几天，不好吗？」 听到沈确的名字，卡罗琳娜神情稍有缓和，擎着权杖的手略微放松。 似乎在思索什么，几分钟的沉默后，她起身而去。 「按你说的办。」 路亚扬起一个笑容，立刻吩咐大臣给白沙星传达指令。 安排好一切，她回到自己的宫殿。 刚踏进门，一个衣着干练的小女僕就跑了过来，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路亚眸光闪动，「琉璃花街33号？」 小女僕点头。 「我查过了，是一个破仓库，十几年都没人用了，但就在刚刚，这个仓库过户到了裴上将名下。」 「怎么这个时候……」路亚喃喃，「他新买的吗？」 「不是，是一年前买的。」 「一年前？」路亚立刻反应过来，「那不是母亲给沈确匹配alpha的时候？」 小女僕点了点头。 「我觉得其中有猫腻。」 「继续查。」路亚缓缓勾起嘴角。 第226页 白沙星身价过亿的少领主，怎么可能突然买一个远在弥赛亚的破仓库。 「说不定，我们要发现不得了的小秘密了。」她似笑非笑。 小女僕：「放心吧，殿下，我已经在光脑中心关联了所有裴上将的关键词，无论他做什么动作，我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很好。」路亚很满意。 「对了。」她又问，「有没有找到沈确的私人联繫方式？」 「有。」小女僕又点了点头，「已经发到您终端上了。」 「很好。」 路亚夸奖了小女僕一句，在她离开后，拿出终端看了一眼，记下那个联繫方式，然后指尖一滑，销毁了记录。 …… 沉星宫。 沈确坐在书房的沙发上，脑子还是一片浆煳，眼里流露出迷茫。 甜甜的血液从后颈溢出，在雪白的脖领上留下一道扎眼的痕迹。 安雅手忙脚乱地帮他清理、上药。 黛米端着水，不停地嘆气。 玩脱了…… 冰凉的药剂触到腺体上的新鲜齿痕，沈确颤抖了一下。 安雅连忙停住动作，「夫人，疼吗？」 沈确喉咙滚动，茫然地看向女僕。 黛米重重地嘆了口气：「夫人还没反应过来。」 身上的热度还没有完全消退，沈确的脑子还停留在裴忌把他压在沙发上那一刻。 好像所有神经细胞在同一时间短路、烧坏，酥麻的电流击溃了理智。 「他又咬我了是吗……」 沈确记得裴忌刚刚跟他黏在一起。 他心情很好，一直逗易感期的alpha掉泪。 裴忌呜呜咽咽，凑在他颈边，贴贴亲亲。 再然后…… 似乎越过了某个临界点，裴忌控制他的力道突然大了起来，再也听不进去一句话。 明明还红着眼眶挂着泪挂着泪，手上却毫不留情。 沈确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或者叫了什么。 也许是……化成水了吧。 「要不是上将提前注射了抑制剂，可就不是咬一口那么简单了……」 安雅收起医疗用品，看了沈确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虽然哭鼻子的上将很可爱，但您要节制啊……」 沈确咳了一声，摸了摸后颈的新纱布。 因为长时间释放信息素，有点疼。 没有味道的时候，裴忌要舔很久才能刺激出足够起热的信息素，而起热前他几乎都能保持理智。 但今天那一刻，两个人无法自控地同时沦陷。 这就是ao之间的信息素吸引吗…… 脑子里闪过镜花水月般的朦胧感觉，沈确耳尖微红。 还是要控制一下…… 安雅和黛米告退。 沈确坐回书桌前。 光幕上显示着这几天没看的矿石部报表。 他的终端一直开着，等着弥赛亚那边传来欧文公爵最新的消息。 屋外难得没有阳光，阴沉沉的。 听僕人们说最近是白沙星的人工雨季，每天晚上九点都会下雨，一直下到凌晨。 晚饭前应该都见不到裴忌了，alpha刚从他这里捕获走了浓度可观的信息素，短时间应该没有问题。 沈确集中注意力在面前的报表上。 看到三分之二的时候，终端闪了闪。 是个陌生的频率，沈确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清丽的嗓音从耳麦里传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接。」 沈确一愣。 「安？」 第158章 出事了 「你一个人？」安·路亚问道。 沈确「嗯」了一声。 「这么巧。」 「你从哪里拿到我的联繫方式？」沈确问。 路亚笑了一声：「我倒要问问你，清掉所有联繫人是什么意思？」 她单手搭在佩剑上，站在窗前。 造型繁复的长窗外，黄叶纷飞。 秋梧桐的落叶季快要结束，新的鹅黄色嫩芽已经冒出了头。 弥赛亚没有秋冬，只有春夏。落叶的时节同时也意味着新生。 她缓缓道：「我问了封时叙，还有之前追过你那些傢伙，竟然没一个人能联繫到你，怎么？彻底跟过去告别？重新开始？」 沈确指尖捻着一页纸，维持着沉默。 沙沙声传入耳膜，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放出一缕精神力感知门外的动静。 「找我有什么事？」 「这么冷漠。」路亚抱怨，「一年了，好不容易联繫到你，叙个旧都不行吗？张嘴就问正事？」 沈确垂下眸子，轻轻一笑：「你还没祝我新婚快乐。」 路亚噎住：「……你是懂怎么气我的。」 沈确：「所以……」 路亚：「行了行了！祝你新婚快乐，早日离婚行了吗？」 沈确眉角微微上扬：「为什么要给裴忌发邀请函？」 路亚冷哼一声：「你说为什么？骗过来鲨了，还你自由。」 沈确：「不至于吧。」 路亚：「他配不上你！」 她话一转：「不说这个，你什么时候回弥赛亚？」 沈确：「没那么快。」 路亚：「现在你必须快了。」 沈确一怔：「出了什么事？」 第227页 路亚：「欧文异变了，我已经徵得陛下同意，把白沙星的活样本转移到弥赛亚，由你押送。」 沈确皱眉，指尖摩挲着纸张一角，将它捲起又放开，「你确定现在是合适的时间？」 他的声音微微发冷。 路亚加重了语气：「非常确定。」 沈确：「理由呢？」 路亚：「方便研究。」 她顿了一下：「我知道白沙星那边的疫苗已经进入临床试验，但没用的，生命海的东西只能用生命海的方式解决，我从生命海带回了很多样本，或许可以试试。」 沈确：「这么巧？我也刚从生命海带回了一个样本。」 路亚一愣：「你去了生命海？」 沈确：「算是意外。」 「但……那个东西应该恰好可以解决异变素。」他淡声道，「我就是第一个治癒病例。」 路亚惊喜道：「什……你、你没有紊乱症状了？你已经有信息素了？！」 沈确：「嗯。」 路亚喃喃：「终于……你终于是一个完整的omega了……」 沈确皱眉，「我之前不算omega吗？」 路亚咳了一声：「不是……就是……你之前不怎么受alpha的信息素影响，也没有omega那些爱哭的毛病，天天冷着脸把alpha揍得满地爬……」 「那真的……哈哈，反正不怎么可爱就是了。」 沈确冷冷道：「我现在也能把alpha揍得满地爬。」 他顿了顿，「我也不可爱。」 他不明白，为什么路亚总是喜欢用可爱这种词来形容他。 路亚干笑了两声：「总之快回来让我看看你。转移的命令今天就会下达，你最好快点动身，一周……不，三天吧。」 沈确：「还是要转移？」 路亚沉声道：「还是要转移。」 她一字一顿：「褚泱老师也是这么提议的。」 沈确摩挲纸角的动作一顿。 就在这时，在门口放哨的精神力忽然波动了一下，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 带着匆忙的意味。 沈确压低声音：「有人来了。」 没等路亚再挽留一句。 他轻轻道：「再见，安。」然后挂了电话。 几乎在他挂断的剎那，敲门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沈确扬声道：「进来。」 指尖黛米慌张地推门：「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沈确起身：「什么事？」 是裴忌，还是…… 黛米：「洛源少校出事了！他在沙漠监狱巡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了信息素紊乱症状，已经被送去了最近的医院，上将正在停船坪等您，您快点过去吧！」 …… 第二绿洲医疗中心。 查尔斯·李拨开拥挤的人群，一眼捕捉到站在走廊尽头的诺兰。 「父亲。」他快步走到自己的omega父亲身边，「洛源怎么了？」 诺兰惊讶地看了查尔斯一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成熟稳重的儿子跑得这么……形象全无。 他示意正在跟自己交流病情的助理医生等一等，拉下口罩。 「所以，你真的认识那位叫洛源的少校？」 洛源被监狱的军官送来时已经丧失了理智，陷入了狂躁混乱状态。 诺兰不得已将他控制在alpha的隔离病房，同时申请看了他的终端，却惊讶地发现这位年轻的少校的常用联繫人中有自家儿子的名字。 另外一个是裴忌。 查尔斯一边喘气一边点了点头。 他是讨论课上了一半过来的。 学生们一听是洛源出事，课题也不看了，一窝蜂把他哄出了课室。 他望向身侧的病房，隔离病房的门是全封闭的，没有玻璃，他看不到洛源。 「那……你跟少领主，谁是他的家属？」诺兰问。 同为医生，诺兰一出口，查尔斯就明白了。 「他要家属签字？要用什么药？不是信息素紊乱，已经严重到要用特殊药物了吗？」 他走到诺兰身旁翻看起病歷。 「啊……」 诺兰上下打量着连礼数都没了的查尔斯，只觉得新奇无比。 「这位小将军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陷入了紊乱，但一直没有信息素释放出来，我需要给他一针强效诱导剂。」 「他可能会因此直接进入易感期，而且是……比较严重的易感期，要是有家属的信息素安抚，会好过一点。」 诺兰解释道。 「他没有家属。」查尔斯飞快掠过病歷上的药物，「我给他签。」 诺兰眉角高高挑起。 「你确定？」 按照规定，没有家属的情况下，倒是可以由朋友签字，但前提是那个朋友必须对病人负责。 这个「负责」可是包含了很多东西。 「我确定。」 查尔斯轻车熟路地从悬浮医疗车上挑出一些安抚性药剂以及营养剂。 alpha在紊乱时如果无法释放信息素，严重的会导致全身器官衰竭，甚至死亡。 诱导剂不行还要对腺体动手术。 看诺兰的记录，洛源的各项指标已经濒临极限，必须尽快用药。 「你先用药，我进去安抚他。」 「可你……是个alpha？」诺兰提醒道，「你能……安抚得了他？」 第228页 查尔斯挑选药剂的手顿住，眉头微微皱起，唿吸一瞬间变得沉重。 但表情却平稳认真。 「我能。」他对诺兰说。 第159章 是omega就可以了吗 查尔斯进入隔离病房时，洛源正被绑在病床上，低垂着头。 干练的作战服一片狼藉，沾满了灰尘血污。 听到动静，他敏锐地抬头，露出布满血丝的眼。 查尔斯一怔。 洛源的眼睛偏可爱，弯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撒娇。 可这双眼睛现在充满了狠戾与警惕，如同看到猎物般危险地眯了起来。 查尔斯缓缓移动半步。 洛源的喉咙里立刻发出威胁的嘶吼。 他半跪在床上，双手被牢牢绑着，医用镣铐结实又带有一定保护性，嘴上还戴着止咬器，锋利的犬齿在不锈钢的牢笼后若隐若现。 他肩膀上有撕裂性伤口，做了简单处理，裹着纱布，但因为大幅度动作渗出了血。 半撸起的手肘上有挫伤，青黑一片。 像是重重摔在了地上。 查尔斯握紧了手里的肌肉松弛剂。 明明离开疗养院的时候还一切正常，还笑着说了晚上不回来吃饭，做了三明治放在冰箱里。 查尔斯唤了一声：「洛源？」 身材小巧的单兵在听到他声音的剎那动作轻微一顿，但很快弓起嵴背。 他肌肉绷紧，像一只猎豹，勐地向前扑去，却被伸缩绳扯回原处，发出巨大的「咣当」声。 「我要给他注射诱导剂了。」耳麦里传来诺兰的声音，「试试看让他放松一点。」 查尔斯瞥了一眼连接在颈部项圈上的注射管，深吸一口气： 「洛源……是我，你冷静一点，没事的……」 他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 洛源动作又是一滞，这次比上次时间更长了几秒，但接着他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试图朝查尔斯扑去。 镣铐在床头扽紧，发出剧烈的碰撞声，连同整个床铺都摇晃起来。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诺兰警告已经走到床边的查尔斯。 「这个小单兵很强，已经抓伤了好几个护士，还咬伤了其中一个的肩膀。」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洛源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张开嘴，锋利的犬齿白森森地露出来。 他往前扑到了镣铐束缚下的最远距离。 只差一点，就能碰到查尔斯的衣角。 查尔斯忽然明白了什么。 「解开他。」他对诺兰说。 「什么？」诺兰一愣，「你在说什么……」 「把他的镣铐解开。」查尔斯将松弛剂往身后藏了藏，目不转睛观察着洛源的神情。 诺兰犹豫地看了一下光幕里野兽一般的alpha。 「没事的。」查尔斯语气沉着，「他不会伤害我。」 「洛源。」他又叫了一声，试探着问，「你想过来我这边是吗？你能认出我是谁吗？」 洛源眼睛睁得更大了，他五指张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喉咙里溢出断续的字眼 「……先……生。」 两个字一出口，查尔斯一个箭步走了上来。 诺兰恍然醒悟，飞快解开了洛源的束缚。 挣脱的瞬间，洛源整个人失控地向前扑去。 他半个身子探出床铺，查尔斯单膝跪地，接住了他。 「洛源？」他轻声道。 洛源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像是痉挛一样。 止咬器磕在查尔斯肩头，留下深深的红痕，他喉咙里不断挤出呻吟。 「……尔斯……先生……好难受……啊……」 「没事……」查尔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现在要给你注射肌肉松弛剂，不要紧张……」 他用尽平生所有的冷静，维持着手腕不要颤抖，将松弛剂推进了洛源身体里。 药物生效。 怀里的身体软了下来，洛源不再痉挛，伏在他肩头，小幅度地颤抖。 查尔斯唿出一口浊气，对诺兰说：「可以注射诱导剂了。」 注射管里流出淡红色液体，一路导入洛源后颈。 仔细观察着洛源变化的查尔斯忽然听到颈边传来低声的喃喃： 「对不起……」 他收紧手臂，「没事，只是一些正常的生理症状，没事……」 却听洛源无意识般呢喃：「我以为……还能变回omega……」 「……我以为是omega就……可以了……」 查尔斯脑袋里嗡地一声，像被什么击中一般僵硬在原地。 空气中传出一股混杂着清新果香的辛烈酒味。 带着微酸的、悠长的口感。 是白葡萄酒啊…… 清幽的生茶味道从查尔斯身上释放出来，刚出现时很苦，慢慢回甘。 并不适配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碰撞了一下，很快弹开，紧张地试探着彼此。 然而很快，茶味退让了一步，而酒味几乎立刻侵略了它的领地。 茶味不断退让，而酒味一步步侵略，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剑。 直到再也无法挤压对方的空间，直到避无可避。 查尔斯的信息素突然延展开来。 辛烈的酒落入了清幽的茶里。 「alpha就很好。」查尔斯揉了揉洛源的脑袋，低声道，「你现在就很好。」 第229页 异常的热度从洛源身上传来，伴随着逐渐急促的喘息。 他又开始颤抖，白葡萄酒的味道也变得忽浓忽淡。 紊乱症状并没有完全结束。 只是诱导出信息素还不够。 查尔斯犹豫了一下，抬手解开了洛源脖子上的环，然后是止咬器。 他抬起洛源的下颌。 洛源双眼微眯，嘴唇半张，控制不住地小幅度开合，犬齿一直露在外面。 他想咬。 查尔斯用掌心托住他的下巴，拇指抵住犬齿。 洛源立刻咬了上来。 他用犬齿磨着查尔斯骨节分明的手指，眉头微拧，看起来焦躁又难受。 好像幼犬…… 查尔斯眼神暗沉下来，另一只手臂用力，将洛源抱回了床上。 …… 第三绿洲离第二绿洲更远。 裴忌和沈确到达医疗中心的时候，洛源已经注射完诱导剂。 还没踏进信息素与生理病科，裴忌就被护士拦住了。 「易感期的alpha 禁止进入！」 护士强势把他堵在门口，手里的信息素测量仪发出红色警报。 「里面都是病人，你想让他们症状加重吗？」 裴忌脸色一沉，沈确连忙抓住他的手。 「我去就行了。」 「可洛源……」裴忌眉头拧成一团。 沈确踮脚亲了一下他的唇，「等我。」 裴忌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助手把沈确请去观察室。 然而让沈确意外的是，观察室的光幕是关着的。 首席医师诺兰·李正端着保温杯，神情复杂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光幕。 见沈确进来，诺兰欠身行礼。 「情况怎么样？」沈确问。 「紊乱症状已经基本控制住。因为注射了一管诱导剂，中途进入了一次严重的易感期……」 诺兰嘴唇微抿。 「不过查尔斯在里面，应该很快就能解决了。」 沈确放心下来，瞥了眼黑色的屏幕，「那这是……」 「啊……」诺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画面有点不健康……」 诱导剂并没有完全解决洛源的信息素紊乱症状，需要别的手段诱导更多信息素释放，同时安抚进入易感期的alpha。 而a与a之间信息素能做的有限…… 诺兰为难地捧起半边脸。 「少领主夫人，冒昧地问一句，这位洛源小将军是少领主的下属吗？他的卡是不是由第四舰统一管理，能不能让少领主开个后门，现在就把结婚证办了啊……」 「不瞒您说，我们家一直很传统，不是很贊同婚前性行为……」 第160章 没有温柔的omega了 热…… 好热…… 洛源手缴着床单，感觉自己像灌了一整瓶烈酒。 世界是颠倒的，周围笼罩着一层雾气。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极洛星终年不化的冰雪。 贫民区的小流浪们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缩在漏风的木屋里。 篝火燃起时他牵着哥哥的手围到火堆边，半瓶暖身的酒传到他这里时只剩了一小口。 「洛源还小，不能喝酒。」哥哥敲了敲他的头，「来，最暖和的地方给你。」 噼啪作响的火烟烘烤出粘腻的汗水。 洛源张开嘴呢喃：「好热……嗯……啊！」 呢喃变了调。 他转眼看到穿着黑斗篷的人一个接一个把身边的小孩带走。 他哭着喊着抓着哥哥的手。 「别走……别留下我……」 他不知道自己抓住了谁。 那个人的手臂很有力，手指很修长，没有粗糙的伤口，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 像是常年翻看书页，或是提笔写字的手。 那双手托着背让他坐了起来。 洛源「唔……」了一声。 他又看到那些黑斗篷。 他们抓着头髮将他拎出，重重扔在雪地里，在他面前，是成堆的孩童的尸体。 鹅毛般的雪落在他们单薄的衣衫上。 他们无名无姓，死了也无人问津。 他在里面看到了哥哥的脸，他睁着眼，目光还望着木屋的方向。 洛源伏在地上干嚎。 那些人将他摁在地上，分开脖颈后面的碎发。 森白针孔从眼前闪过的时候，洛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挣扎。 那一刻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有没有神明能看他一眼，让他活下来。 他想要活下来。 充满攻击性的酒味道在空气中炸裂。 突然爆发的精神力撕裂了周围的一切。 他从满地尸骸中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回了属于孩子们的木屋。 篝火变成了白色的天花板。 洛源清醒过来。 …… 反应了很久，洛源才把现实和梦境重新联繫在一起。 是时间过得太久了吗？他差点忘了…… 是他自己选择了成为alpha。 熟悉的手掌贴上额头，试探了一下温度。 洛源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查尔斯先生……」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沙哑。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表情沉静的医生微微蹙眉。 第230页 洛源扭头看向查尔斯，惊讶地发现，他嘴角似乎在留血，像是被什么咬了，头髮和衣服也很乱。 「你怎么像是刚刚打过一架……」 他笑着问，然后动了动身子。 「嘶……」 温暖的手掌用力按住了他的额头。 「别动。」查尔斯的声音也有点沙哑，「你刚刚信息素紊乱了。」 「我知道……」 洛源记得在翎羽那里发生的事。 金眸的半虫又诱导他闻自己的信息素。 已经第三次了。 之前每次他都会拒绝，但今天……或许是突然鬼迷心窍。 他想起了早上跟查尔斯告别时的画面。 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画面。 他对医生说今天会去监狱，提前做了三明治放在冰箱里。他记得下午查尔斯有讨论课，所以连学生们的一起做了。 查尔斯回了他一个「谢谢」，站在门口整理衣服，修长的手指将每一个褶皱抚平，眼神专注柔和。 清晨的阳光如细丝般洒落，查尔斯身影矗立在阳光与阴影的交接的缝隙，显得格外清晰立体。 那一瞬间，洛源突然想到自己快要结束的停职期。 他想到自己一回到舰队，下次放假就是半年后，而半年后查尔斯会不会有新的情侣？ 他觉得有些事再不确认就来不及了。 可他直到查尔斯离开疗养院都没有说出口。 于是，当翎羽再次询问他要不要试试时，伊甸园的蛇终究还是张开了口。 「你还记得我说过我分化得很早吗？」洛源哑声道，「那是意外，是我自己的意愿改变了分化性别。」 「我的信息素浓度一直很低，小时候没有条件，进入舰队后去看了医生，才知道原本我是要分化成omega的……」 洛源咬了咬牙。 「我以为……我还能变回去……」 「为什么想变回omega？」查尔斯忽然问。 洛源轻笑了一声，抬手挡住了眼睛，只露出微微上扬的嘴角。 「因为我喜欢你，查尔斯先生，我想跟你结婚……但你说过你的择偶条件是omega。」 「温婉贤惠，有稳定工作的omega……我都不符合。」 洛源的声音有一丝哽咽，但嘴角还固执地挂着那抹微笑。 查尔斯看着他，肩膀缓缓放松下来。 却听洛源又道： 「但是……我刚刚回忆起了一些之前的事……我发现……我还是更喜欢做一个alpha。」 「因为成为了alpha我才活了下来，我捡过垃圾，走过很多地方，带着alpha的身份，我好不容易才活下来……」 「我不知道，变回omega后我还是不是我……」 「我还是喜欢现在的我……」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查尔斯柔声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洛源的声音彻底哽咽起来，泪水从他的手肘边缘溢出。 「可能因为我喜欢你，却做不到为你改变性别，对不起……我可能……还是太自私了……」 查尔斯深深嘆了口气。 他走到洛源身前，想掰开他挡着脸的胳膊，但洛源固执地不让。 「我放弃了，查尔斯先生。」 他呜咽着提高了声音。 「你会找到一个温柔的omega……会跟他有一个稳定的家庭，一起生宝宝……我祝你幸福……」 「没有温柔的omega了！」查尔斯厉声打断了洛源。 他终于掰开洛源的手，露出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诱导剂引发的易感期会造成一定程度的记忆混乱，但很快就会恢復，你最好认真回忆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再给我这句祝福。」 洛源茫然地看着他。 从醒来后身上就隐隐传来的某些不适感突然在这个时候放大。 查尔斯捧着洛源的脸，缓慢又清晰地说： 「洛源少校，我现在严肃地告知你，始乱终弃是一种道德败坏的行为，除此之外，我的家教比较严格，只接受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关系。」 「请你好好考虑要不要跟我开启这段关系。」 「我等你的答覆。」 第161章 出发！弥赛亚 「我脱单了！」 洛源坐在沙发靠背上，单脚点地，给一众单兵展示自己的挂坠。 纯粹透亮的祖母绿宝石镶嵌在银白色的底托上，如同雪山之上落了一汪碧绿的湖水。 是李医生家传的定情信物。 单兵们发出：「喔～」的感慨，有几个识趣地小声鼓掌。 「你已经说第十遍了。」裴忌扶着额头嘆气。 「但是我脱单了诶！」洛源眨着狗狗眼。 「第十一遍。」 裴忌的易感期已经彻底结束，身上的伤也在变态的自我修復能力下几乎痊癒。 现在的他又是英俊帅气，能日天日地的上将大人了。 如今上将大人翘着腿，坐在华丽的扶手椅上，单单一个眼神就能让人给他跪下。 什么哭包？根本不认识好吧。 第四舰队高层的将领们围着洛源欣赏他的绿宝石，沙发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哇哦～」声。 唯一还记得他们来干什么的游衍：「所以，我们要派谁参加弥赛亚的机甲联赛？」 第231页 「既然上将要去，洛少校肯定要跟着吧？」一个单兵说。 洛源收起挂坠，宝贝地拍了拍。 「我不去。」 「诶——」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游衍：「所以爱消失得这么快吗？」 另一个单兵：「alpha有家庭了都是这样的啦~」 洛源：「什么跟什么啊？我对上将忠心耿耿天地可鑑。」 他说着单手比了个「心」。 裴忌嫌弃地「啧」了一声：「他有别的任务。」 游衍疑惑地看向洛源。 洛源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绝密。」 游衍犹豫道：「那我……」 「你也不用去。」裴忌十指交叉托住下巴，「你要回舰队待命，保证第四舰队时刻处于备战状态。」 「备战状态？」游衍一愣。 「没错。」裴忌说，「从我们到弥赛亚的那一刻起，随时，备战状态。」 他一句一顿。 游衍收敛神情，「我明白了。」 裴忌扫了一眼剩下的将领。 「白木、年澄，鹿畔。」 他点了最年轻的两个单兵和一个指挥官。 「带着你们的小队跟我去弥赛亚。」 三个小将领吓了一跳。 「上将，我们……真的没问题吗？」刚进舰队两年，上个月才晋升三级指挥官的鹿畔一脸惊恐。 他甚至还没指挥过三十人以上的小队。 虽然从刚刚的分配来看，这场比赛背后还有很多隐情。 但好歹也是由裴忌亲自带队的比赛，万一表现太菜，给他丢了脸，真的不会扔去餵蠕虫吗？ 裴忌：「有我带队，怕什么？」 其他人面面相觑。 就是因为你带队才恐怖好吗？ 到底谁的外号是战场魔王啊！ 洛源安慰道：「没事啦~沈指挥官会指导你们的，他怎么也不会忍心让上将当倒数第一吧？」 「真的吗？！」三个小将领顿时露出雀跃的神情。 第一指挥官的指导！那可太香了！ 其他人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 裴忌皱眉，「我跟那个小傢伙比就差这么远吗？」 白木脑迴路最短，嘴最快：「那可不是远，是非常……嗷！」 沉稳一点的年澄狠狠敲了他一下。 「说起来，今天怎么没见到沈指挥官？」游衍连忙打岔。 他们一早就到了沉星宫，跟裴忌商量联赛的安排，竟然一面都没跟沈确见着。 「他去沙漠监狱办点事。」 裴忌看了一眼洛源。 「公主殿下安排他押送两个犯人，跟我们一路去弥赛亚。」 洛源弯起的嘴角下压了一寸。 裴忌：「不过看时间也该回来了，怎么这么慢……」 …… 第一绿洲。 沈确推开「狄昂工匠坊」的木门。 一个陌生的小学徒从工作桌后探出脑袋。 「您好，我们今天歇业。」 他显然比上一个学徒腼腆很多，打量着沈确身上绣着金色暗纹的昂贵斗篷，犹豫道：「请问您是……」 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久不见，少领主夫人。」狄昂缓缓道。 小学徒惊讶地睁大了眼。 只见面前的人伸手将斗篷兜帽摘下，露出清绝的面容。 「好久不见，狄昂先生。」沈确向老工匠颔首。 「要定做什么首饰吗？」狄昂问。 沈确点了点头，从斗篷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精緻盒子，打开来，露出流光溢彩的矿石。 狄昂一眼认出这就是他切割过的那块。 「您把它找回来了？」他惊讶地问。 「找回来一段时间了。」沈确把矿石放在桌面上，「因为一些原因，最近才回到我手上。」 他曾以为这块石头不会再属于他了。 它会成为别人的玩物，又或者，新的研究材料。 但没想到，兜兜转转，命运还是把他的新婚礼物还了回来。 沈确目光流连在晶莹的矿石上。 哪怕生命海里有无数类似的石头，他的这块始终是不一样的。 「少领主原本想让我用它给您做一条项鍊。」狄昂捧起盒子，欣赏着这块绝美的石头，「现在还是按照他的吩咐来吗？」 沈确摇了摇头，「我问了一下裴忌，他说可以按照我的喜好来。」 老狄昂看向沈确，「您想做什么首饰？」 沈确眸光微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带了一点笑意。 「我想做一个单边耳坠。」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左耳的。」 狄昂打量了一下沈确，「您之前……没戴过耳坠吧？」 沈确伸手撩了一下左耳侧的碎发。 「没有。」他低声道，「这是第一次。」 …… 三天后，领主的私人港口。 两艘刻着裴家家徽的星舰一前一后停泊。 裴黎和艾梵并排站在码头上，身后跟着威严的骑士团。 早就听到风声，要欢送少领主去弥赛亚参赛的贵族们乌泱泱围在港口外。 而裴忌独自站在舱门处，身旁空空如也。 他看了一眼时间，皱眉问身边的黛米：「马上就要启航了，他人呢？」 第232页 黛米摇了摇头，「不知道呀，夫人不是一早就先出发了吗？」 裴忌眉头皱得更深，又看了一眼时间。 艾梵幽幽道：「等待的时候总是会比平常煎熬。」 裴忌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艾梵：「要耐心。」 她看了一眼自家儿子。 裴忌穿着军装，代表军衔的三星徽章在胸前熠熠生辉，整个人透露出一股锋利的气息。 锋利易折啊…… 艾梵无声嘆了口气：「听说公主殿下性格偏执，阴晴不定，你最好管住你的嘴，别跟她起冲突。」 裴忌不明所以，但艾梵的话，他一向是要听的。 裴忌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艾梵今天过于忧心忡忡，就好像他不是去弥赛亚参加欢庆日，而是出征似的。 他安慰道：「别担心，妈妈，我会照顾好沈确的。」 而艾梵再次重重地嘆了口气。 距离启航还有半分钟，裴忌的心像放在火上烤，不停张望停船坪的方向。 他倒不介意沈确迟到，只是担心他路上出事。 就在他准备吩咐延迟启航的时候，外围传来骚动。 骑士团分开了围观的人群，一身白色军服的沈确快步走了过来。 他几乎已经算是小跑，哪怕有军帽压着，发尾依旧随风扬了起来。 沈确一眼看到站在舱门口的裴忌。 黑色军装包裹着alpha笔挺的身姿，军帽下的面容轮廓清晰，线条刚毅，一眼望去，显得格外英俊。 那双锋利的眼睛在看到他的瞬间明亮了起来。 裴忌伸出手。 沈确几步跑到他身边，伸手挽住他的alpha，「抱歉。」 「别急。」裴忌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 随着沈确停下的动作，他左耳边划过一道晶亮的弧线。 裴忌一愣，视线落在之前从没见过的耳坠上。 那是一枚款式很简单的单边耳坠。 只有一颗宝石，串在他小巧的耳垂上。 宝石被切割成了水滴型，似乎用了什么特殊的工艺，虽然看起来光滑如镜，但阳光照上去时，却像是有彩虹在里面流转，光色莫定。 漂亮极了。 注意到裴忌的目光，沈确脸上泛起一抹粉色，不知道是因为跑得太急还是别的什么。 「今早才做出来，我先去拿了……临时穿了耳洞，有点急。」他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 裴忌托起那枚耳坠。 放在掌心里时，它又变回了原来的颜色，透亮纯净的粉里融着一抹异色的蓝。 「很美。」 他夸赞道，伸手帮沈确掖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你把流星戴在耳朵上了。」 沈确垂下眼，避开了裴忌的目光，挽着他的手却微微收紧。 裴忌放开耳坠，指尖抚过沈确还有些红肿的耳垂。 「一会我再帮你消下毒，今天不要碰水。」 沈确淡淡地「嗯」了一声。 引擎很快发动。 两人跟父母告别，踏上星舰。 舱门关上的时候，裴忌忽然说：「我还以为你会拿它做挂坠之类的。」 沈确不喜欢戴首饰。 裴忌一直以为要不是自己强烈要求，加上白沙星的某些传统，他一定不会主动戴这些引人注目的东西。 而挂坠是所有饰品里最不显眼、最容易接受的。 或者胸针，领扣……会经常用，也很低调。 他又看了一眼沈确的耳坠。 他一直想给沈确做耳坠，但每次都是纠结后又默默放弃。 有些特殊意义的东西，在对方不知情的时候装作无意地送去，就好像为了满足自己的小心思而偷偷为他戴上镣铐。 星舰逐渐上升。 跃迁点的漩涡打开。 白色的星球转瞬消失在视野里，取而代之的是无垠的星河。 「你知道在白沙星戴左边耳坠代表着什么吗？」裴忌低声问。 沈确望向自己的alpha，绚烂的星云在他身后流转、舒展。 他缓缓勾起嘴角：「代表着我是你的。」 第162章 欢迎来到弥赛亚 弥赛亚的星际监狱悬浮在低轨道上，是一颗外观为机械球体的卫星。 表面是阴沉的灰色，一眼望去，如同一颗死星。 公主殿下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令沈确意外的是，除了监狱长以及公主钦点的研究团队，褚泱也在。 「只是代公主殿下监督交接而已。」 褚泱笑着解释。 「她最近在忙纪念日的事情，脱不开身。」 「不过她倒是专门嘱咐了，假如见到你，代她问声好。」 沈确点了点头。 一切按规程进行，没有太多寒暄，沈确把翎羽和加尼尔移交给监狱长就离开了。 星舰再次启航时，裴忌疑惑地问：「为什么公主要安排褚泱监督交接？」 皇庭的关系网，他了解的不多。 虽然对褚泱早有耳闻，但他进舰队时这位赫赫有名的第一指挥官已经退居二线，对褚泱的了解也仅限于传闻，以及一些对战资料。 沈确站在窗幕前，看着已经几乎占据了全部视野的水蓝色星球，沉声道：「褚泱阁下是公主幼年时的老师。」 他看向裴忌，后者正坐在沙发上。 第233页 「对于公主殿下，你了解多少？」 「一点点。」裴忌如实说，「我知道她是旧帝与女皇的亲骨肉，只不过……是从人工子宫分娩的。」 这件事曾在星网闹得很大，几十号学者因为人工胚胎技术是否改变自然规律吵得不可开交。 甚至拿公主殿下与女皇并不亲近作为案例，证明人工孕育出的孩子亲缘意识弱，从而反对这方面的医疗过度发展。 沈确点头，「当年旧帝流放生命海，女皇陛下接手权柄时，正怀着公主殿下。」 「但因为当时伊卡洛斯帝国陷于虫潮侵袭，濒临破碎。」 「为了帝国，女皇选择将胚胎取出冷冻，直到虫潮结束才用人工分娩的方式让公主殿下降生。」 「所以，公主殿下虽然是旧帝的亲骨肉，却从没见过自己的父皇，甚至在母亲体内的时间也不超过两个月。」 沈确顿了顿。 「总之她从小就性格乖戾，跟女皇陛下也并不亲近。」 裴忌一愣。 「等等……你的意思是，公主安·路亚是女皇自然孕育的？可卡罗琳娜不是alpha吗？」 他还以为当年之所以选择人工分娩，是因为旧帝即将流放，而卡罗琳娜身为alpha，不能怀孕，这才选择人工结合。 不只是他，几乎所有星民都这么认为，皇庭也默许这个说法。 要是早知道是卡罗琳娜为了帝国主动选择冻胚，当年的争吵就不是那个风向了。 沈确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是……」 他嘆了口气。 「因为女皇陛下原来并不是alpha，而是beta。」 裴忌嘴巴张了张，「什么……」 沈确面向他的方向，「她是在掌握权柄之后，二次分化为alpha的。」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裴忌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整个帝国内，二次分化的案例并不少，大多都是生活环境遭遇巨变导致。 但二次分化的性徵一般不会像第一次分化那么明显。 而卡罗琳娜杀伐果决的威严形象早就在星民心中根深蒂固，任谁都会觉得她是天生的alpha，是天生的帝王。 沈确又开口道：「公主年幼时，女皇忙于政事，与她相处不多，反而是作为老师的褚泱阁下经常陪伴她，所以她从小就跟褚泱阁下……还有一些议会长老更加亲近。」 「不会是拥护旧帝血统的那些老古董吧？」裴忌皱眉。 沈确点了点头。 「比起陛下，那些老爷爷更喜欢逗她玩。」 他继续说：「后来她在褚泱阁下的引荐下进入生命科学院读书，成年后获得了一部分权柄。」 「但路亚殿下对军事方面一直兴致缺缺，反而对文化、娱乐感兴趣……她从小就喜欢这些，好动不好静，甚至想过要当飞行员，週游星际。」 「她划拨了许多经费发展星网、虚拟偶像……还重启了生命海的研究，许多新议会成员也因此拥护她。」 「这我倒是知道。」裴忌说，「那个什么亿万流量的ai爱豆coko，洛源是她的粉来着，一发新歌就买」 他话锋一转：「不过她对医疗的支持倒是可圈可点，听说最新一代的医疗舱已经可以让人类平均寿命延长至350岁。」 沈确点了点头，「我受伤后也是多亏了它才捡回一条命。」 裴忌忽然道：「你怎么对公主殿下那么了解？」 从性格到爱好再到成长经歷。 「你们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 沈确动作一顿，目光偏了一寸。 「没有……我只是觉得既然她是你的运营官，多了解一些也没坏处……」 「你这了解得也太过头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谈婚论嫁呢，家底都倒光了。」 裴忌心里有点酸。 「你都不知道我小时候喜欢什么。」他咕哝道。 沈确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喜欢打架逃课惹母亲生气，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 「听母亲说，你养过一只鸟。」 裴忌微微一愣，神情有一瞬间的游离。 「啊……从沙漠里捡的，沙漠雀。」 他支着头，目光下垂，似乎回忆起什么。 沈确走到他身旁，往沙发扶手上一靠，看了眼陷入沉思的裴忌，前倾身子，伏在他肩头。 「听说……你很喜欢它。」 「差不多吧……」 裴忌伸手撩了撩沈确的头髮，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 「当时它翅膀断了，羽毛上都是血，怎么都飞不起来，我把它捡回去养了一段时间。」 那应该是他整个童年期最乖的一段时间。 不会乱跑，也没有心思捣乱，每天都是照顾他捡回来的便宜小雀。 「然后呢？」沈确问。 「然后……」裴忌撩他头髮的动作一顿，「它翅膀长好了，我就把它放回沙漠了。」 「没想过要留下来？」 裴忌指尖微动，从乌黑的碎发一路落到沈确的耳坠，轻轻托起它。 「没想过。」 他低声道。 「养好了，就放走了。」 窗幕外出现了蔚蓝色的海，裴忌扭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水域。 首都星弥赛亚五分之四都是海。 第234页 都城佩蒂斯就漂浮在浩渺的海洋之上，一眼望去，如同一弯立在水面上的月。 特殊的结构支撑起半弧形的城市边界线，以及层层叠起的街道。 无数瀑布从城市边缘倾斜而下，在阳光下如同宝石般夺目璀璨。 弯月之下是普通星民居住区，尖顶的红房子错落有致，街道明亮整洁。 悬浮轨道如同一条条银蛇，串联起城市群。 而弯月中心矗立着一座数百米高的船坞，连至中央的皇庭，宽阔的下船平台左右高耸着女神像。 星舰缓缓降落在皇家星港。 「到了。」裴忌说。 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有点紧绷。 沈确顺着裴忌的目光，望向窗外银白色的城市。 感受到身侧人不自觉流露出的紧张，环着他的手似乎比刚刚更加僵硬。 沈确俯身贴了裴忌脸颊一下。 」欢迎来到弥赛亚。」 第163章 七大舰队！齐聚 裴家的星舰一到皇家星港。 无处不在的狗仔就立刻把画面传到了星网上。 星民沸腾起来： 【哦哦哦大魔王来了！！】 【他跟沈确一起来的？】 【不然呢？】 【就算没感情，表面功夫好歹要做的吧。】 【不是，怎么就没感情了？人在白沙星也公开露脸那么多次了，也没传出来夫夫不和啊？】 【可能还是因为裴忌吧哈哈哈。】 【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信裴忌是个好a（微笑）】 【说真的自从看到他都趴老婆怀里哭，我就信了（微笑）】 【有什么好吵的？我看到下船的画面了，是一起的。】 【天啊，沈确好乖，站在裴忌身边跟小白兔似的（色）（色）】 【人一米八的帅o，被你说成小白兔……】 【你还真别说，就那个感觉，很o，很小鸟依人……】 【（照片）这是你说的小鸟依人？他眼神能冻死我。】 【（笑哭）（笑哭）谁让你怼脸拍的啊！沈确最讨厌公开露面了，人家夫夫甜蜜蜜的，你非凑上去拍，不瞪你瞪谁。】 【（照片）欸嘿，我就拍，像不像猫猫，对外人哈气，对主人露肚皮。】 【救命啊！越拍凑得越近？沈确你把自己粘裴忌怀里吧，我不介意看他抱着你走。】 【沈确是不是有点社恐啊？之前没觉得，看了几次他跟裴忌一起露脸，好像很喜欢往他身后躲。】 【你这么说……他之前露脸倒是都挺冷淡的，冰山美人来着。】 【不是吧？！七大舰队的高岭之花真身是社恐小猫咪吗？！（惊恐）】 【上将你捡到宝了啊！】 【哎呀，低头说悄悄话，好甜好甜。】 【等等，上面这些是怎么回事？他俩这么多cp粉了？？】 【还记得结婚时满屏都在骂什么时候离婚……】 【搞不懂，反正我先磕了。】 【话说这次裴忌回来要碰到不少旧情敌了吧？】 【那是，弥赛亚追过沈确的人能绕白沙星三圈。】、 【第七舰队的封时叙不就是？追了沈确那么多年啊，人都是他救回来的，结果还是凉凉。】 【你们听没听过那个传言？公主殿下那个？】 【哦哦哦我听过！说沈确是女皇给公主选的o！】 【我草……等等，公主不是裴忌的运营官吗？她跟裴忌？啊？】 【夺妻之仇！】 【太刺激了。】 【运营官、对手全是情敌，这是比赛吗？这明明是裴小忌歷险记！】 【有病，沈确到底有什么资格参加比赛？？都废成吉祥物了（微笑）（微笑）】 【女皇特供吉祥物】 【黑子你们一天不跳难受是吧？】 【我就爱看他怎么了（微笑）（微笑）他往那一站，我就觉得七大舰队无敌，这就是资格。】 【等吉祥物拿了第一，再出来跳（微笑）（微笑）】 【哦哦哦！第二舰队也到了！江见月！！我的女神来了！！！】 【哪里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她走的另一个港口，背面那个。】 【第三舰队前后脚啊，温缇也来了，她跟江见月走的一个港口。】 【（照片）（照片）她们在打招唿了，温缇这个吃货！怎么腮帮子还鼓鼓，你是仓鼠吗？】 【仓鼠缇（色）我爱（色）（色）】 【我记得温缇是最后一个出发的，那七大舰队是不是到的差不多了？】 【唐纳德前天就到了。】 【路司让到的更早，他好像有什么事，上周就在了。】 【封时叙还没到。】 【唐纳德！我的勐a！！！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男人中的支配者！！！a中之a！！！】 【开什么玩笑！a中之a明明是我们裴上将！大魔王！虫族克星！！】 【是唐纳德！】 【是裴忌！】 【唐纳德！】 【裴忌！】 【都让开！！a中之a是江见月！！（超大声！！！）】 …… 皇庭，女皇卡罗琳娜的宫殿前。 侍卫已经进去禀报。 沈确和裴忌在门前等候觐见。 军靴声由远及近，两人同时回头。 第235页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军服的高挑女人正向两人所站的位置走来。 深蓝色长捲髮海浪一样随着她从容的步伐翻滚而动。 军帽下露出优雅冷艷的面容。 见到两人的瞬间，女人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抬起右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沈指挥官，裴上将。」 如同一朵绽放的蓝玫瑰，成熟的韵味下，是自信又凌厉的锋芒。 第二舰队一级上将，江见月，alpha。 两人回礼。 江见月停在两人旁边，首先对侍卫道：「我来觐见女皇陛下。」 侍卫应声而入。 随后她面向两人。 「这么巧？」江见月单手叉腰，「你们也是今天来？」 「我还以为你会更晚。」裴忌抱肩，露出一个略显张扬的笑容。 沈确看了裴忌一眼。 听他的语气，似乎跟江见月很熟。 七大舰队里，有三个舰队的最高统帅是单兵。 除了面前的两个，还有第六舰队的唐纳德，也是alpha。 江见月的个头并不比裴忌低，两人站在一起时，就像是两把出鞘的剑，在半空交锋。 「我没有当倒数第一的习惯。」江见月说。 裴忌笑了一声：「巧了，我也没有。」 江见月打量了一下裴忌，不紧不慢道： 「听说你之前因为擅离职守停职了三个月，还以为是你得偿所愿，开心过头，连军纪都忘了。」 「唐纳德还猜你是不是接着就要辞职，因为这件事找我喝了几次闷酒。」 裴忌：「没那么夸张，只是犯错而已，该罚的都罚了。」 江见月睨了他一眼，「你还是长点心吧，停职三个月，再严重点就要降级了。」 裴忌：「这次是意外，要不是被某人陷害，也不至于停职这么久。」 某陷害者本人从容地站在一旁，面色丝毫不改。 江见月在此时看向沈确。 「沈指挥官，好久不见。」她的语气明显客气了很多。 沈确点点头。 第二舰队与第一舰队的巡航范围临近，沈确跟江见月合作次数算是七大舰队里最多的。 江上将成熟稳重，又善于交际。 无论是上的权贵还是战场上的敌人，都能应付得游刃有余。 作风也足够干练，从不在小事上犹豫不决，跟她合作一向很愉快。 但沈确不喜欢与人深交，工作就是工作，完全不谈私事。 字面意义上的疏远冷淡。 不过现在不同了。 沈确看向裴忌，「你们之前认识？不向我介绍一下吗？」 江见月听到这话有些惊讶，打量了沈确一下，又看向裴忌，嘴角一勾，似乎明白了什么。 裴忌微微朝沈确侧身，「我们是同学，她比我高一届。」 江见月：「是学姐。」 她主动介绍： 「当年我是校巡逻队的队长，他跟第六舰队的唐纳德，还有第五舰队的奥斯汀在学校里……」 「挺有名。」 ——经常上黑名单的有名。 江见月也不是故意要认识他们，只是这三个混球动不动就上黑名单，不认识都难。 沈确抿嘴浅笑了一下。 「哦，有名。」 裴忌似乎不是很满意他的反应，「这是什么嘲讽的语气？」 「没有。」沈确答得很快，「你太敏感了。」 「是我敏感还是你坏心眼？」裴忌说。 沈确指尖抵着下巴，「都有？」 江见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裴忌没有跟江见月继续贫嘴，而是收敛了神色，问： 「你最近联繫过奥斯汀吗？」 第164章 七大舰队！齐聚2 黑名单三人组里，裴忌跟奥斯汀关系最差。 江见月当然知道他们同时暗恋沈确。 参加过那场暑期训练的人没几个不嚮往这位从总校来的学长。 长得好看，又厉害。 没有小孩能受得住这个。 「怎么突然关心他？」江见月缓缓问，「你跟奥斯汀重归于好了？」 裴忌冷笑一声：「怎么可能？那个混蛋在我的继承宴上尾随沈确，我让洛源教训他一顿已经是念旧了。」 「他还做过这么混蛋的事？」江见月讶然。 她手抵着下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裴忌：「欧文公爵出事，我总觉得他可能知道点什么。」 江见月若有所思：「我只联繫过他一次，看着挺憔悴，情绪也……不太对，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遗产继承的事。」 「遗产继承？」裴忌一愣，「欧文公爵已经死了吗？」 江见月：「传言还没死，只是病重。不过贵族一向如此，从重病就计划怎么分遗产。」 裴忌与沈确对视一眼。 江见月捻着下巴，眼眸微微眯起。 经裴忌提醒，她忽然意识到奥斯汀当时的确有点异常，那个表情，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没有说。 要是换做别人，江见月或许会先问问他的长官。 但奥斯汀的长官是第五舰队的统领，路司让。 这个人……她是真的不喜欢。 「奥斯汀可能的确有点问题。」江见月说，「我恰好约了唐纳德，等见完女皇，去他那里看看好了……」 第236页 她话说到一半，两重脚步声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接着是一句惊唿：「啊！他们在那里！」 「江姐姐——」 三人顺着声音看去。 只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走了过来。 高的人身材壮硕，穿着黑色军装，白髮，古铜色皮肤，一身肌肉将军服都撑得紧绷了起来。是唐纳德。 矮的人偏瘦小，一身白色军装，金色短髮与耳垂平齐，打理得非常顺滑。是第三舰队的总指挥官，也是七大舰队里唯一一位beta统领，温缇。 温缇小跑着过来，嘴里鼓鼓囊囊，不知道塞了什么。 「你们还没见陛下啊？太好了，我有伴了！一个人见她老人家还真有点害怕。」 「你不是去纪念日的集市排限量版的糖果了吗？」江见月问。 「就是这个！」 温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牙齿用力，「嘎嘣」咬碎了什么。 清爽的糖味瀰漫开来。 「天府星纪念日特供，琉璃星河，有七种口味，我刚好碰到唐纳德，他买了好多哦，我就直接跟他买啦。」 硬糖内的夹心流出，温缇沉醉地闭上眼。 「超好吃。」 唐纳德从怀里的纸包掏出一把糖果。 「要吗？还有。」 江见月拿了一个，捻着精美的外包装观赏了一下，「很漂亮。」 她瞥了一眼唐纳德怀里贴满了可爱贴纸的纸包，以及纸包后，他壮硕的胸肌。 「你居然会去排这个？」 唐纳德认真地把纸包折好。 「不是我。」 他把纸包交给裴忌。 「我是代购。」 「谢了。」 裴忌接过纸包，从里面挑了一块，熟练地剥开糖纸，递到沈确嘴边。 「尝尝。」 沈确顺着他的动作叼走了糖。 江见月瞬间不知手里的糖是该吃还是不该吃了，温缇咬着剩下的碎糖，眼神变得暧昧。 「真噁心。」唐纳德一本正经地评价。 「噁心你别看。」裴忌白了他一眼。 「我排了整整六个小时。」唐纳德提醒他。 裴忌：「啊哈，辛苦辛苦。」 「我是你的话，现在就把他摁在地上揍一顿。」温缇对唐纳德说。 唐纳德认真地想了想，「影响不好。」 他严肃地说：「他夫人还在。」 言下之意要给裴忌留面子。 裴忌一下挑起眉，「你先有那个本事再说这句话好吧？」 江见月嘆了口气，默默把糖揣进了口袋里。 就在这个时候，侍卫从台阶上匆匆走下。 「久等了，各位将军，陛下正在殿内等候。」 几人快速整理了军服。 已经见过卡罗琳娜的唐纳德等在宫殿外，剩下四人则跟随侍从进入了女皇的宫殿。 卡罗琳娜手拿权杖，庄严地坐在王位上，面容冷峻。 两侧侍从一列排开。 四人穿过高耸的立柱，按照舰队序列，并排单膝跪地。 「陛下。」 卡罗琳娜目光从左至右一一扫过她引以为傲的将领，最终落回第一位的沈确身上。 他很健康。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 卡罗琳娜眼底眸光微动，声音依旧维持着肃穆：「沈指挥官，最近恢復得还好吗？」 「烦劳陛下挂怀，一切都好。」沈确声音沉静。 她吩咐沈确起身，又问候江见月和温缇。 两人分别起身，最后才到裴忌。 卡罗琳娜看着跪在地上的alpha，嘴角一动，忽然换了个语气：「假期休得舒服吗？裴上将。」 听到这话，沈确心里一沉，无声地嘆了口气。 裴忌一愣。 卡罗琳娜：「婚嫁连着停职期，你这个假放得可够长的……我看第四舰队没你也维持得挺好，最近几场跟星际海盗的战斗都打得不错。」 裴忌沉声道：「第四舰队的将领们都非常出色。」 「确实。」卡罗琳娜幽幽道，「下属们太出色，倒显得你这个上将有点不那么出色了。」 皇宫内死一般寂静。 温缇凑到江见月耳边：「怎么啦？裴上将惹到陛下啦？」 江见月瞥了裴忌一眼，维持着沉默。 裴忌头低了低，「陛下教训的是。」 卡罗琳娜：「哦？现在觉得我教训的是了？之前是谁在电话里指责我霸占了他的omega来着？」 裴忌咽了咽：「……是我失言了。」 卡罗琳娜居高临下看着他。 「这几天我总在星网看到一个言论，说你从不向人低头，连女皇也不放在眼里，是吗？裴忌？」 冷汗冒了出来。 此时裴忌跪的时间已经是其他人的三倍还要多。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 却见沈确一个箭步上前，单膝跪在了他旁边。 「陛下，星网上谣言多，不能当真。」 卡罗琳娜看着沈确，嘴角抽了一下，「是吗？」 沈确掀起清冷的眸子，「您要是觉得看着心烦，我可以安排生命树总部清理这些谣言。」 「不必了。」 卡罗琳娜冷哼一声。 「是真是假我还分得清。注意你在星网上的形象，裴忌，堂堂一级上将，天天让人造谣不难看吗？」 第237页 裴忌应了一声，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跪，胳膊上传来温暖的触感，沈确用力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多谢陛下关心。」沈确对卡罗琳娜说。 卡罗琳娜面色更冷了一点，寒暄了两句，让他们离开。 又对沈确说：「你先留下。」 沈确一愣，看了裴忌一眼，示意他先走。 裴忌犹豫了一下，目光留恋在沈确身上许久，还是跟着江见月和温缇离开了。 宫殿里只剩下沈确笔挺的身影。 等三人走出宫殿，卡罗琳娜屏退了侍从，只留沈确一人。 她支着头，看了眼时不时往门口瞟的沈确，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心疼了？」 沈确动作一顿。 卡罗琳娜以为凭沈确性格，会维持沉默，或者顶多回他一个「没有」。 却见沈确收回望向门口的视线，重新面向王座的方向，耳尖微微泛红，淡淡地「嗯」了一声。 第165章 我不喜欢弥赛亚 宫殿外，三人踏下台阶，同时松了口气。 秋梧桐编织出一片浓荫如盖。 裴忌把军帽摘了下来，五指从前往后，将凌乱的头髮梳到脑后。 「你怎么得罪陛下的啊？」温缇看向裴忌，「她刚刚那表情恨不得鲨了你哟。」 裴忌嘆了口气：「可能因为我把她老人家的白菜拱了。」 「啊~」温缇懂了，「不过沈指挥官一个人留下真的没问题吗？孤a寡o的……」 「别乱说。」 江见月提醒她。 「陛下那么大年纪了，不会对沈确这么小的o感兴趣的。」 「年纪大怎么啦？现在人类的平均年龄都300岁了，前段时间不是还有120岁o和30岁a结婚的案例吗？」 温缇往嘴里丢了块糖。 「哦~不过她应该对沈确没别的心思，不是有那个传言吗？沈确是她给公主殿下选定的o来着。」 裴忌脚步勐地一顿。 「你说什么？」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像被什么紧紧攥住了，僵在原地，看着温缇。 「你不知道吗？」 温缇咬着糖。 「沈确之前一直跟公主走得很近，皇庭里都传沈确是女皇给公主安·路亚选定的omega。」 裴忌嘴唇微微泛白：「我不知道……这应该是传言？是乱说的吧？」 他不受控地想到沈确对公主的了解，星舰上他说过的话，突如其来的邀请函…… 还有女皇对他过分的关注…… 「谁知道呢？」 温缇耸了耸肩。 「我舅舅是皇庭的宫廷甜点师，他这么说的。」 「我也听过一点风声。」江见月道，「沈确刚进入第一舰队那会，经常跟公主一起参加宴会。」 「很多人说是卡罗琳娜故意安排的，为了撮合他们两个。」 「很多人……我怎么从没听过……」裴忌的声音像是堵在了喉咙里，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 江见月拍了拍裴忌肩膀，「既然你都没听过，说明只是传言，别太放心上。」 怎么可能不放心上…… 裴忌双手越握越紧，指节因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 怎么可能……不在意…… 三人走回唐纳德站的地方。 身材魁梧的alpha一动不动地站在树荫里，远远看去，像座雕塑。 「沈指挥官呢？」 他向三人投来视线，在孤身一人的裴忌身旁停留了一下。 「单独留下了。」江见月说。 「要等吗？」唐纳德问。 裴忌开口道：「你们先走吧，我等他就好……不是还要去找奥斯汀，别耽误了时间。」 江见月看了眼终端，又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的裴忌，「倒也不急。」 「那我先去集市搜刮好吃的啦，刚刚看到超多新品，都没来得及试吃，错过就没有啦！」 温缇跟三人告别。 临走前，她勐地一拍裴忌肩膀。 「打起精神来裴上将！有好吃的糖果我会帮你带的，你可是会给沈指挥官排限量版糖果的人，超棒的好吗？」 「糖果是我排的。」唐纳德强调。 温缇走后，剩下三位单兵在树下沉默。 唐纳德本来话就少，望着温缇离开的方向自顾自发呆。 裴忌又没心情。 江见月身为唯一的成熟女性，自然也懂得该给男人一点沉默的时间。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四散的光点在层层新叶间闪烁。 偌大的皇庭里，只偶尔传来骑士巡逻的脚步声。 忽然间，江见月眯起眼，「那是公主殿下吗？」 小径上走来几个骑士打扮的人，为首的是一个黑髮女人。 面貌与卡罗琳娜有七分像，眉眼间少了几分冷漠，更多了一丝英气。 「是她。」唐纳德说。 裴忌顺着两人的目光望去。 公主安·路亚身着蓝白骑士服，长靴及膝，黑髮扎成了高马尾，正向宫殿走去。 她恰好也看向台阶下的三人，目光几乎瞬间就锁定了裴忌。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锋。 安·路亚挑了挑眉。 裴忌抬手行了个军礼。 安·路亚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一句话也没说，带着身后的骑士，迈步上了台阶，进入宫殿。 第238页 「我不喜欢她的眼神。」公主进入宫殿后，唐纳德开口，「像在看虫子。」 江见月抱着肩膀，缓缓道：「或许在她眼里，我们就是虫子。」 裴忌维持着沉默。 刚刚那充满了挑衅意味的一眼，已经足以看出公主对他的敌意。 以及不屑。 传言……看来不止是传言了…… 裴忌盯着开启又关上的宫殿门。 繁复的花纹就像是隔开两个世界的咒语、枷锁。 「我真的不喜欢弥赛亚。」他冷冷道。 又等了一会。 宫殿的门再次开了，一个侍卫走了下来。 「裴上将。」他向裴忌行礼，「沈指挥官让我告诉您一声不用等他了，他要同陛下和公主殿下用完晚餐再回。」 「晚餐？」江见月看了一眼终端，「这才四点钟。」 「太早了。」唐纳德说。 裴忌忽然笑了一声：「公主果然是去找他的。」 安·路亚那身打扮看起来就像是训练了一半匆匆过来，估计是听到沈确到了的消息，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了。 「他有说别的什么吗？」裴忌问侍从。 「总之就是让您别再等他，先陪朋友。」侍从说。 沉默。 令人压抑的沉默。 江见月和唐纳德看着裴忌。 他眉间神色深邃又冰冷，双眸黯淡，晦暗不明。 过了一会，他缓缓戴上了军帽。 「走吧。」 他没再说其他的话，转身离开了宫殿。 唐纳德望着裴忌的背影，犹豫半晌，还是问江见月：「他要去见奥斯汀？」 真的没问题吗？ 这两个人，真的不会把奥斯汀家里掀了？ 江见月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 「给失意的男人一个疗伤的空间。」 她微微停顿，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补充了一句。 「……是裴忌的话，说不定还有奇效。」 …… 欧文公爵的住宅位于佩蒂斯上城区，在巨大的弯月型建筑群末端。 整个弯月型构筑物，中心是皇庭，末端是上城区，上端则是星空塔和七大舰队的总部。 为了不引人注目，三人换下了军服，乘坐私人悬浮艇前往。 上城区居住的都是贵族和议员，虽然没有皇庭庄严肃穆，整体的氛围也偏宁静祥和。 而再往下的下城区，就热闹很多了。 密集的城市街道处处装点着纪念日的装扮，从上往下看去，彩色的气球、飘带汇成了一片斑斓的海洋。 三人摁响了欧文公爵家的门铃。 家僕很快进去禀报，没过多久，奥斯汀就打开了门。 他真的很憔悴，本就瘦削的身材成了皮包骨头，眼睛下面青黑一片，面色也很苍白。 跟他一比，下城区传来的喧嚣与空气中瀰漫的食物与糖果味美好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看到前面的江见月与唐纳德，奥斯汀微微一愣，还算友好地打了声招唿。 而当他目光后移，看到裴忌时。 奥斯汀大叫一声：「我草踏马你是什么鬼东西，给劳资滚蛋！」 第166章 奥斯汀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我以为贵族都不会说脏话。」 跟着奥斯汀穿过前院时，唐纳德悄悄对江见月说。 虽然他的「悄悄」所有人都听得到。 江见月惊讶地发现他这句话居然超过了十个字。 「需要提醒你吗？裴忌也是贵族。」江见月说。 唐纳德明显愣了一下。 「他是贵族？」 江见月：「需要提醒你吗？你是在他家族的领地上的学。」 「贵族耻辱。」唐纳德评价道。 「我听得见好吗！」 奥斯汀与裴忌异口同声。 出声后，又厌恶地看了彼此一眼。 进入会客厅，奥斯汀吩咐僕人给江见月和唐纳德各泡了杯茶，没有裴忌的。 裴忌也不在意，翘着腿，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你到底抽什么风？」 看到裴忌不爽，奥斯汀心里有点爽。 「沈确被女皇和公主殿下留下了。」江见月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水，「他没地方去，只能跟我们来了。」 奥斯汀脱口而出：「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能没地方去……等等，沈确被女皇和公主留下了？」 江见月撩了一下深蓝色长髮，点了点头。 奥斯汀：「你们刚刚觐见完女皇？」 江见月点了点头。 奥斯汀：「然后沈确就被女皇和公主留下了？」 江见月又点了点头。 奥斯汀大笑一声：「好啊裴忌，让你也尝尝我当年的滋味，等回头再见到是不是你的omega都不一定了吧！」 江见月和唐纳德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裴忌脸色更加阴沉。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江见月问。 奥斯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裴忌：「你还没有彻底标记他是不是？」 裴忌僵硬了一下，冷冷抬头：「关你屁事？」 「我就知道……」 奥斯汀表情都有点狰狞了。 他去白沙星的时候专门派狗仔查过，沈确的信息素紊乱症状很严重，连临时标记都没法接受。 第239页 裴忌冷笑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无耻？尾随已婚的omega，天天想着要怎么插足别人的婚姻？」 奥斯汀：「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插足的那个？」 裴忌危险地眯了眯眼。 奥斯汀露出得意的表情，「告诉你吧，沈确他记得当年那场暑期训练，可惜他只记得我，不记得你。」 裴忌一愣。 「什么意思？」 奥斯汀：「要不是光脑匹配你在我前面，现在跟他结婚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你！」 「十几年的念念不忘，你以为那是什么分量？你早就输给我了！」 裴忌深吸一口气，压下把奥斯汀当场暴揍一顿的冲动，克制地问： 「你说他记得那场暑期训练……为什么？」 「他告诉你了？」 「是啊，他告诉我了。」奥斯汀得意洋洋，「他没告诉你，是因为压根不记得你，但我不一样。」 「我才是特殊的！」 他一字一顿，扬起的嘴角配上憔悴的面容，显得有点扭曲。 一旁的唐纳德朝江见月倾了倾小山般的身子，面无表情地低声道：「他好在意。」 这次真的放低了声音。 「因为是末子。」江见月吹了口茶，看向奥斯汀的表情多了一丝怜悯，「所以很在意。」 欧文公爵家里一共三个孩子，奥斯汀最小。 头顶两个哥哥扛起所有责任的同时也抢走了他身上所有的光环。 对于奥斯汀，无论是公爵还是夫人，都只是当个宠物来养。 娇惯但不看重。 哪怕他故意跑到白沙星上学，故意远离生命树公司，去舰队任职，都没有改变这一切。 但偏偏奥斯汀不愿意当宠物。 江见月至今记得他哪怕关在小黑屋都要完成的课业，每次都排在前面的成绩。 奥斯汀渴望自己是特殊的。 渴望到……都心理变态了。 「欧文公爵出事后，他的两个哥哥都在为打理公司奔波，而他依旧只用待在家里，等待属于他的遗产继承。」 江见月缓缓道。 「对他来说……也是挺残忍的。」 她并不打算为奥斯汀开脱，这个小少爷蛮横、自私，三观有问题都是事实，她只是客观描述。 唐纳德重新坐直了身子。 「孩子果然不能生太多。」他评价道，「容易变态。」 奥斯汀还在不停地嘲讽裴忌。 从「要是自由恋爱沈确一定会选我！」 到「哪怕没有我，你能比得过公主殿下？她想留沈确就能留，你能吗？」 而后者拳头已经捏得很紧，眼看就要招唿到他脸上。 江见月适时开口：「奥斯汀，公开表示要插足别人的婚姻是非常低劣的行为，你要是还打算在舰队任职，最好立刻闭嘴。」 奥斯汀一愣。 江见月缓缓道：「否则我不确定会不会把你说过的一些话告诉军纪处。」 她神态庄重沉静，嘴角紧绷，透露出一股无形的威压。 奥斯汀被那股威压震住，喉咙动了动，悻悻然闭了嘴。 见他闭嘴，江见月看了裴忌一眼，放缓了声音： 「我们今天来只是关心欧文公爵的病情，裴上将也是。」 奥斯汀「啧」了一声：「谁要他的关心……」 江见月又问：「公爵大人最近还好吗？」 她放缓声音时，属于成熟alpha的从容韵味自然而然流露了出来，让人忍不住跟着放松。 奥斯汀抿了下唇，目光从江见月身上挪开，「只能说还活着。」 江见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能探望一下他老人家。」 奥斯汀顿了顿，「他在皇家医疗中心，因为是传染病，所以不准探望。」 「是吗？」 江见月看着奥斯汀。 「你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应该没少为他的病情费心，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公爵大人应该也不希望你为了他弄坏了自己的身子。」 没想到江见月这么直白向他表示关心，奥斯汀愣住，目光躲闪了一下。 「谢谢……」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也可以告诉我们，好歹是同学，能帮的我们会尽力帮，」江见月观察着奥斯汀的神色。 她说着关怀的话，而奥斯汀似乎除了「谢谢」，没有别的话可以说。 江见月：「我们都能帮你。」 唐纳德跟着点了点头，「没错。」 江见月看向裴忌，「裴上将也是……」 裴忌皱了皱眉，在江见月的示意下「嗯」了一声。 奥斯汀嗤笑一声：「你会帮我？太假了吧……裴忌……」 他的笑比刚刚疲惫了很多。 「不要误会。」裴忌冷冷道，「我没那么高尚，能原谅你之前做的事、还有刚刚说的那些话，但有些事……」 他停顿了一下。 「涉及原则，你最好不要做煳涂事，奥斯汀。」 「煳涂？」奥斯汀自嘲地笑了笑，「什么是煳涂，你又比我清楚多少啊裴忌？」 裴忌闻言面向奥斯汀，锋利的眉眼刀子般剜向了对方。 只听他一字一顿： 「你是军人，你知道什么是煳涂事。」 这句话仿佛触碰了什么开关，奥斯汀浑身一震，僵在原地。 第240页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不自觉握紧。 裴忌缓缓补充： 「欧文家只有你一个是军人。」 「你跟他们不一样。」 「你知道什么是原则，奥斯汀。」 几句话出口，奥斯汀忽然像一棵枯黄的草，整个人颓了下来。 他的肩膀佝偻，已经全然没有了刚刚的狠劲，全身透着疲惫和无力的感觉。 「只有我吗……」他喃喃道，「只有我吗……」 江见月和唐纳德同时看了裴忌一眼。 「不然呢？」裴忌不耐烦地说，「别告诉我你白打这么多年仗，还是说你觉得你跟他们一样，脑子里都是星网上那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 奥斯汀低低地笑了。 「奥斯汀？」江见月叫道。 他这次的笑比哭还难看。 他笑了好一会，中间没有人打断他，只是任凭他嘴角扯出各种扭曲的弧度。 最终，奥斯汀抬起头，凌乱的碎发遮住了憔悴的眉眼。 「你们要……小心一种糖。」 他的目光落在裴忌身上。 而裴忌竟然从他眼里看出一丝释然。 「糖？」 江见月和唐纳德同时吸了一口冷气。 「对，糖……」 奥斯汀的声音浅淡但清晰。 「它应该会在纪念日当天发售，我不确定它具体什么样……但大概率是……巧克力。」 第167章 被选中的人 「巧克力……」江见月沉吟道，「它有什么问题？」 奥斯汀扯起嘴角：「会让你放松、上瘾……然后，变成别的东西。」 异变素。 「你确定是巧克力？不是其他什么？比如夹心硬糖。」 裴忌的声音低得吓人。 「什么样的硬糖？」奥斯汀问。 「这样的。」江见月从口袋里拿出她没吃的糖果。 奥斯汀接过看了一眼。 「不一样，那种巧克力是金色的流心。」 裴忌和唐纳德同时松了口气。 江见月：「你说它会在纪念日当天发售？有没有可能提前放出限量版，或者试吃？」 纪念日当天也是机甲联赛开幕的日子，还有十天，但假如提前放出试吃品，那集市上可能已经有了。 奥斯汀揉了揉太阳穴，「我不确定……但大概率不会。」 「他们的目的是让皇庭没有反应时间，应该不会提前发售。」裴忌说。 奥斯汀疲惫地嘆了口气：「但会提前宣传。」 要想让这种东西在短时间内大量流入星民手中，无论是巧克力，还是别的糖，它的gg一定已经在星网和线下铺天盖地宣传了起来。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立刻去趟集市。」江见月道。 另外两人点了点头。 「尽快去吧。」奥斯汀说，「再晚就来不及了。」 江见月看了看他，「总之……谢谢你。」 奥斯汀摇了摇头。 「不要谢我。」他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不是什么好人……」 离开前，奥斯汀又给三人提了一个名字。 路司让。 「他连路司让有问题都觉察到。」 悬浮艇里，江见月指尖敲着沙发扶手。 路司让是奥斯汀的上司。 奥斯汀察觉到他最近一年跟欧文来往非常密切。 「你之前没发现他有问题？」江见月看向裴忌。 「之前？」裴忌看了她一眼，「多久之前？」 江见月嘆了口气：「别跟我装傻，白沙星前段时间那场战役第五舰队也在吧？听说和第四舰队起了不小的冲突，连军纪处都介入了。」 「啊……你说那件事，那个混蛋在关键时候干扰我战斗。」 裴忌掐头去尾讲了当时的情况。 江见月：「他明显是故意的，女皇就没有起疑？」 裴忌摊手，「他又没有插足战斗，只是与我连接，造成我一个人受伤，在军纪处看来没什么问题。」 指挥官指挥单兵作战，合法合规，而单兵受伤，再正常不过了。 七大舰队的军纪处隶属第七舰队。 与前面六个舰队不同，第七舰队是机动舰队，不需要定期巡航，只需要在其他舰队陷入困境时提供援助，以及代女皇执行监督、处罚。 正因为如此，它的统领只听令于女皇一个人。 「军纪处的意思就是女皇的意思。」江见月说，「既然封时叙没有给路司让处罚，说明女皇默许了这件事。」 裴忌话锋一转：「女皇应该也起疑了。」 卡罗琳娜虽然没有定路司让的罪，但那天她跟沈确打了很长时间电话，回来后沈确的脸色不太好。 当时他还在易感期，沈确没有说太多，只是告诉了他结果。 「路司让的运营官是谁？」裴忌忽然问。 「阿诺德侯爵。」江见月说，「生命树星网的另一个小股东，父亲是老议员，公主殿下的拥护者，与欧文公爵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说起来……」她忽然想到什么，「封时叙的运营官好像是褚泱阁下。」 褚泱？ 裴忌皱了皱眉。 又是跟公主关系匪浅的人。 …… 悬浮艇降落在下城区。 此时已经是傍晚，霓虹灯交织成一片光的海洋，映着天边的晚霞。 第241页 三人走出舱门，瞬间被空中飘散的食物香气勾住。 是晚饭时间了。 「先做正事。」江见月瞄了一眼车水马龙的集市，「做完我请客。」 裴忌侧身望着街边一整排灯火明亮的餐馆。 江见月拍了拍他。 「今晚你註定要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三人分头行动，穿过人群，收集着摊位上所有的糖果宣传册。 一个小时后，三人坐在一家肉香味瀰漫的烤饼店，对着搜集完的信息。 好消息是，找到了符合奥斯汀描述的新品巧克力，坏消息是，不止一个。 「至少它们都还没有发售。」 江见月对比着最后筛选出的介绍单。 一样的精美包装，一样的金色流心，价格、原料，都符合奥斯汀的描述。 「还有时间。」她放下单子，「先吃饭吧。」 金黄酥脆的烤饼已经放上了桌面。 薄如蝉翼的饼皮上洒满了香脆的芝麻粒，层层丰富的馅料将饼皮撑得鼓胀了起来。 葱花碎与肉沫、酱汁从一侧流出，香味勾得人味蕾大动。 「佩蒂斯黄金烤饼，在别的星球可吃不到。」江见月优雅地绑起头髮。 唐纳德首先开动，肉香在口中爆发，他一口半个，两口就解决了一个烤饼。 「很棒。」 他很快又吃了第二个。 江见月将烤饼切成小块，放进嘴里后细细咀嚼，满足地眯了眯眼。 没用多久也解决了一个。 只有裴忌，从坐下就一直刷星网，对于诱人的烤饼，只尝了一块就放了下来。 江见月点了点桌子。 「吃饭的时候不要玩终端。」 裴忌看了她一眼，象徵性又吃了一块。 「你在看什么？」唐纳德问。 裴忌冷淡地说：「看公主殿下跟我老婆的八卦。」 「真下饭。」唐纳德评价道。 「你之前真的从没听过？」 江见月问了一嘴，问完她就后悔了。 就见裴忌饭也不吃了，关了终端，抱肩往后一靠。 「我不喜欢刷星网。」 「他黑料多。」唐纳德看了一眼他只动了两口的烤饼，「介意吗？」 裴忌主动把饼推到了他面前。 「换个话题吧。」 江见月觉得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除了让裴忌更糟心没有别的作用，她又拿出那沓介绍单。 「我想知道，你们来参赛前有没有收到某些特别的……暗示。」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两个alpha。 这场联赛并不正常。 突然改变的规则、出事的欧文，现在又冒出一个能让人异变的巧克力。 甚至再往前，联繫到沙金的走私案，以及第一舰队的惨败…… 江见月隐隐猜到了什么。 她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面前的两个人或许能给她答案。 「非要说的话，有。」唐纳德沉声道。 一个月前，女皇突然下令他去某边缘星剿灭一小波星际海盗。 唐纳德一开始很疑惑，那个坐标明明离第五舰队的巡航路线更近，为什么女皇反而捨近求远，派第六舰队前往。 直到他在那个星球附近发现了小型虫穴。 在巡航轨道之外，不止一个。 「我也是。」江见月说。 两周之前，女皇突然下令她前往金蝶拍卖会完成一项谈判，内容是一批机甲。 接触后她才发现，那批机甲竟然是s级以上的高级机甲，用的材料还是从白沙星走私的沙金。 「金蝶拍卖会的东西不该在帝国的管辖范畴，当时我猜测……或许女皇是在试探什么。」江见月说。 话说到这，已经很明朗了。 这一系列的试探，加上一系列的不正常。 「有人要发动政变了，是吗？」 江见月看向裴忌。 唐纳德同时看向他。 在他们看来，作为沈确的alpha，他一定是处于秘密中心的人。 却听裴忌笑了一声：「说实话，我什么暗示也没收到。」 他的笑里含着一丝自嘲的意味。 「或许有人的确想趁着纪念日做点什么，但你们是不是忘了，参赛名单里本来没有我。」 他没有收到任何暗示，甚至沈确也没有告诉他任何女皇的决定。 卡罗琳娜根本就没有选择他，要不是因为公主的某些私心，他现在应该在白沙星享受最后的停职期。 无论是安排洛源进行那个任务，还是让第四舰队保持战备状态，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他只是……因为知道的太多，而猜到了什么。 不像另外两个人，女皇试探了他们，并且，选中了他们。 而他呢，只配在宫殿里听卡罗琳娜的嘲讽和阴阳怪气。 「无所谓了。」裴忌扯了扯嘴角，「该知道的我也都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这个东西。」 他点了点糖果册。 江见月看着裴忌平静到完全不像他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按照纪念日的流程安排，两天后皇庭会举办表演赛的开场晚宴，之后是为期一周的採访和赛前宣传，然后正式开始比赛。」 「换句话说，我们有十天的时间确认并解决它。」 第242页 「没有十天那么长。」裴忌说，「万一他们有其他行动，说不定还要分出心神做别的。」 「可是我们对糖果不了解。」江见月皱眉看着册子，「找靠得住、不会走漏风声的糖果厂鑑定怎么也要一周。」 「有人了解。」唐纳德突然插嘴。 「谁？」江见月抬头问。 唐纳德：「温缇。」 第168章 伤心的时候不要喝闷酒 唐纳德说出温缇后，裴忌的第一反应是，沈确对糖果应该也挺了解。 他的指挥官喜欢一切甜食。 无论是糖果、蛋糕还是冰淇淋，只要尝一口，就能说出个一二三。 裴忌还调侃过沈确像个甜品鑑赏家。 刚结婚的时候他花很大功夫请来了第一绿洲的甜品师，专门研究他的口味，结果还是被挑出来一堆问题。 但挑归挑，一口也没少吃。 裴忌一直觉得沈确有个好习惯，无论喜不喜欢，餵到嘴边的东西都会认真吃完。 就……很好养活。 想到这，裴忌忍不住想打开终端，问沈确的晚饭吃没吃完，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给他消息。 他想生气、发脾气，任性地问沈确是不是见到旧情人就忘了自己现在的alpha是谁！ 但他忍住了这个冲动。 他不想再得罪卡罗琳娜，让沈确夹在中间，替他求情、辩解。 这不是一个伴侣该做的事。 三个alpha最终决定由唐纳德和江见月分别去试探温缇。 首先确认她可信，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她巧克力的事。 确定下一步计划后，三人离开下城区，回到皇庭。 临走前，唐纳德还打包了两份烤饼。 悬浮艇在船坞停靠。 走出舱门，江见月与唐纳德自然而然往宫殿走去。 女皇给他们安排了临时留宿的宫殿，靠近训练场。 裴忌顿住脚步。 「你们先回。」他对另外两个人说，「我去个别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下船的剎那，他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排斥感，无法忽视。 面前这个地方让他觉得别扭、不爽。 江见月和唐纳德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早点回去。」江见月嘱咐了一句。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树影摇曳的皇庭小径，裴忌转身回到了船坞。 白沙星的星舰安静地停靠在船坞尽头，脚下就是瀑布。 裴忌一靠近星舰，印刻着沙漠中参天巨树的家徽立刻泛起金色。 舱门打开，他登上星舰。 跟随他们来的船员有几个正留在星舰上做日常维护，看到裴忌回来，全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少领主？」 裴忌扬了扬手，随意打了声招唿。 「回来拿东西，不要管我。」 将船员疑惑的目光抛在身后，裴忌一路走到球形观景舱。 璀璨的灯海从透明的玻璃窗外透进来，像是有无数繁星在玻璃上闪烁。 裴忌没有开灯。 观景舱内有自带的酒水区，他走到冰箱旁，打开，拿出一瓶沙漠酒馆调制的沙橘利口酒。 随后又拿出一个玻璃杯，加满冰块，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清澈的酒水流入玻璃杯，在灯火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迷人的色泽。 裴忌坐在沙发上，身子后靠，拿着玻璃杯上缘将它提到嘴边，微微倾斜，喝了一口。 混着微酸香气的高浓度酒精滑入喉咙，柔滑的口感在舌尖上缓缓流淌。 是一种舒适愉悦的感觉。 像跟某人接吻。 裴忌沉默地喝着，一口又一口，眼里映着窗外的流光。 他不喜欢这么繁华的都市，满目都是城市的灯火，因为太过灿烂，月光、星光，全都看不见了。 他喜欢沙漠里寂静辽阔的夜晚，还有绿洲苍茫的树叶间露出的点点星光。 酒精鼓动了思绪。 裴忌不停地想着有关沈确的一切。 天生清冷疏离的眉眼，说话时微微抬头的动作，偶尔任性的小表情…… 他的冷静自持，他的柔软可爱。 从初见的念念不忘到结婚后的怜惜爱恋。 某些一直存在，但刻意被忽视的问题此时此刻变得异常清晰。 在弥赛亚，在佩蒂斯，他到底是什么角色呢？ 这个问题一遍又一遍重复在裴忌心底。 对于伊卡洛斯帝国而言，白沙星又是什么角色呢？ 裴忌觉得自己的喉咙异常干涩，但每一次吞咽都能带来一种奇异的舒适感。 意识变得模煳而缓慢，眼皮重得像是铅块。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停在沈确临行前拨开众人朝他跑来的那一幕，粉色的流星从他耳垂上落了下来。 裴忌醉了。 …… 好像过了很久。 朦胧间，裴忌感受到什么东西在震。 不同于城市灯光的冷色调在他眼前闪个不停。 裴忌发出一声沉吟，缓缓睁开眼。 茶几上的酒已经空了，冰块变成了薄薄一层水。 头重得不行，裴忌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发现眼皮沉得连睁都无法睁开。 糟了……喝醉了…… 他晃了晃脑袋，勉强看清眼前闪着淡蓝色光的似乎是他的终端…… 第243页 裴忌恍恍惚惚地打开终端，一下刷过是七个还是……八个未接来电。 最后一个还在坚持不懈地闪， 他点了老半天才接通。 耳麦里几乎立刻传来沈确的声音： 「裴忌？你在哪？」 「我……」裴忌声音沙哑，看了眼四周，被窗外的灯光刺了一下，「艹……真tm费电……」 「什么？」沈确愣了一下。 他听出裴忌声音不太对。 裴忌「啧」了一声，按着额头，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 他顿时不好了。 沙菲雅特调的利口酒果然还是太烈了。 「我现在回去……我们是……住哪来着？」 他站起身，膝盖碰到桌面，撞得酒瓶连着玻璃杯咣当乱响。 沈确皱着眉听着耳麦另一边乱七八糟的声音，「你喝酒了？」 「没喝。」裴忌咕哝了一句。 沈确深吸了一口气：「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接你。」 他说着走到门边，摘下外套就往外走。 从回到住的地方，沈确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一直在联繫裴忌。 天知道他看到翼楼里一片漆黑有多难受。 「你为什么不回来等我？」他话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你让我陪朋友的。」裴忌一只手压着额头往外走，因为头疼语气有点不善。 「所以你就陪到十二点？」沈确听着裴忌变凶的语气，本来只有一点的委屈全冒出来了。 他有点生气，又问了一遍：「你在哪？」 裴忌哑着嗓子：「我自己回去，嘶……马上就到……大半夜的别跑出来，会着凉……嗷！」 「撞树上了？」沈确冷冷地问。 「没有……」裴忌捂着脑袋，「路灯……」 沈确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带了命令的意味。 「定位传给我。」 裴忌不知道嘟囔了什么。 「传给我！」 两分钟后，定位传到了沈确终端上。 沈确打开看了一眼，微微一愣。 裴忌的位置在港口的船坞附近，似乎刚从里面出来。 回忆起之前麦里传来的桌子碰撞声音，还有他说话时略显空旷的迴响。 沈确忽然意识到，刚刚裴忌是一个人。 他之前联繫了江见月和唐纳德，两人说裴忌晚饭后自己去了别的地方，可能是找别的朋友。 但裴忌没有陪朋友，他自己一个人，回了港口。 终端里代表裴忌的小点又动了起来，摇摇晃晃，呈曲线沿着皇庭的路乱走。 沈确闭了闭眼，咕哝了一句：「丢了算了。」 然后动身朝小点的方向追去。 第169章 倒欠三分钟 醉酒的裴忌觉得自己全帝国第一牛逼，哪怕在高浓度酒精的污染下，也能保持绝对的清醒。 他一定要自己回去！ 他揉着撞疼的脑袋站起身，朝造型华丽的路灯敬了个军礼，然后摇摇晃晃朝某个他觉得是对的方向走。 耳麦里传来沈确的声音：「裴上将，能不能麻烦您在原地等我？」 「不要——」裴忌尾音拉长，「你宁愿跟公主吃饭都不跟我吃饭，我才不等你。」 沈确一噎。 又听裴忌继续：「你记得奥斯汀那个混蛋都不记得我……我才不等你……」 沈确一愣。 这又是什么？ 裴忌小声咕哝：「我不仅不等你，我还决定不喜欢你了，喜欢你太累了……真的超级累……」 沈确脑子嗡的一声，理性告诉他不能把醉鬼的话当回事，但感性丝毫不顾理性，霎时沖昏了头脑。 他脱口而出：「你不能……」 另一边的人打断了他：「就从现在开始，我决定不喜欢你两分钟，休息休息……」 片刻的沉默后。 「时间到了。」裴忌拖着尾调的声音传来，「唔……好像不到两分钟。」 「到了。」沈确连看都没有看时间，「时间好长，我等了好久。」 「是吗？」裴忌咕哝了一声，「你等了几分钟？」 「我不知道，反正很长。」 「很长是几分钟？」他不依不饶，「不要骗我，小傢伙，你从我这可占不到便宜。」 沈确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跟一个醉鬼在这里拉扯这么无聊的事。 他随口道：「五分钟吧。」 「五分钟……」 裴忌停了一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说道：「行吧……那我还欠你三分钟。」 「从现在起，你可以不喜欢我三分钟，只能三分钟，听到没？」 「我不要。」沈确说。 裴忌为难地「啊……」了一声：「你觉得少了？」 沈确懒得回答，目光盯着终端上逐渐靠近的两个小点。 「那没办法了。」 裴忌忽然清了清嗓子，像是要宣布希么重要的事。 「从现在起，裴忌喜欢沈确永远要比沈确喜欢裴忌多三分钟，以此来偿还债务。」 沈确心脏勐地一颤。 喝了酒的裴忌声音比平日里多了一丝慵懒又漫不经心的味道，声线也更加低醇。 沈确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他喉咙滚了一下，把麦往耳朵里压了压。 第244页 他想让裴忌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不够，他应该发誓，立协议，签名，当着他的面读一百遍。 但脑子不知道飞哪里去了的alpha宣布完就换了话题，开始抱怨别的事。 自言自语的声音清晰地流入沈确耳朵里。 「啊，好烦……这条路为什么不直。」 「那个安·路亚凭什么甩我脸色……一身臭毛病……」 「劳资才是确确最喜欢的公主殿下！」 突然间，他发出「唔？」的一声。 「宝贝，你怎么在这？」 沈确脚步一顿，飞快扭头。 没有人。 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目之所及只有昏黄的灯光和他被路灯拉得很长的影子。 他走的是主干道，宽阔笔直，不存在视野盲区。 沈确环顾四周，再三确定身边没有其他人，刚要开口问裴忌看到了谁，麦却突然断了。 「嘟嘟——」盲音取代了alpha低醇慵懒的声音，沈确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 他看回终端上停在远离大路的花园深处的另一个小点。 正轻飘飘浮着的心脏瞬间沉到了底。 那个傻逼——到底把谁认成他了？！ 另一边，裴忌用手肘撑着粗糙的树干，朝树叶掩映间身穿白色军服的身影走去。 周围的灌木不知道为什么多得有点过分。 裴忌不耐烦地拨开一片，刚要出声，却忽然停住。 等等……那好像不是他的指挥官…… 沈确应该比那个身影要高一点，背影也更挺拔。 这时，那个人影也听到了裴忌拨开叶片的响动，警惕地转过身来。 几乎同一时间，裴忌看到另一个影子从那人面前一闪而过。 还有一个人？ 他没来得及看清消失的人，穿白色军服的人影已经拨开树丛走到了他面前。 匀称的身材，温润的面容，还有让人怜爱的桃花眼…… 裴忌只觉一股劲从胃里冲上喉咙，差点没吐出来。 他%#个x，路司让！ 路司让看到裴忌也很惊讶。 他下意识往刚刚站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后扭过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撑着树、脸色阴沉的裴忌。 空气中飘来浓烈的酒味。 路司让忽然明白了什么，露出一个假笑：「怎么？裴上将，一个人喝闷酒？」 裴忌吐了句脏话，按着眉心，咕哝了一句：「真晦气。」 他转身就走，路司让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你对自己的第一个指挥官就这么冷淡？」 大部分单兵对自己的第一个指挥官都有点雏鸟情结，毕竟是手把手教作战方式的第一任「老师」、「伙伴」。 路司让话说的暧昧，诱导意味很浓，这是他最擅长的手段。 他知道裴忌喝醉后脑子会有点脱线，刚毕业还很青涩那会，他没少在舰队里说可爱话。 裴忌睨了他一眼，冷冷道：「滚远点。」 路司让轻哼一声：「当年在女皇面前哭的是我，不是你，我都没记恨你，你倒记恨起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裴忌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揪起他的衣襟，将他勐地提起。 「你有什么脸跟我说话？」裴忌声音沙哑，「像你这种人……」 路司让挑了挑眉，「我这种人？」 裴忌右手心传来一股莫名的灼热感，像有什么深深插了进去。 他皱眉看着手心，似乎在疑惑为什么那里还会有残留的感觉。 他的伤早就已经好了……早就…… 路司让注意到裴忌的视线，笑意更深，「差点忘了，我还是你救下来的。」 他咬字清晰：「好不容易救下来的。」 「你就该替他们去死。」裴忌冷冷道。 「可惜我活得好好的。」路司让拍了拍裴忌的手背，「别生那么大气，上将，我们这段时间还要好好相处呢。」 「什么？」 「啊……」路司让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过两天的採访我们是一组，可是要肩并肩上台的喔，裴上将。」 第170章 帝国的对立面 这一瞬间，裴忌脑子要炸了。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抓着路司让衣襟的手勐地收紧。 突然间，一个念头冲破混沌的思绪浮现了出来。 要不在这里杀了他吧。 杀了，就不用一组了。 这个念头清晰起来的剎那，压抑了一天的暴戾情绪像是突然间找到了突破口。 沙砾味道的信息素铺天盖地释放出来，随之是恐怖的精神力。 下一秒，裴忌抡起拳头，朝着路司让那张让人厌恶的脸狠狠揍了过去！ 然而路司让好歹是一个舰队的统领。 裴忌精神力释放出来的同时，他已经意识到不对，以最快的速度抬起手臂接住了这一拳。 路司让抬头，从极近的距离看到裴忌杀神一般的面容，阴沉恐怖，只是被他这么对着，就感觉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路司让心里一寒，精神力刚展开就被震慑在原地。 拳头越压越深。 他咬牙道：「喂，裴忌，你疯了？！」 裴忌一句话没说，抓着衣襟的手松开，后拉，然后勐地击中路司让小腹。 无形的劲风从他周围盪开。 第245页 路司让眼球突出，嘴里吐出两口血水，被打出去一米多远，倒进了灌木丛里。 他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刚要挣扎着起身，大片的阴影已经从头顶笼罩了下来。 裴忌松了松肩膀，背光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骇人的精神威压将路司让钉在了地上。 只见裴忌高高抬起手，握紧的拳头上青筋凸起。 路司让惊慌失措。 他了解裴忌的精神力，虽然强悍，但还不至于让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可现在这恐怖的压力，比之前绝对又高一个量级！ 眼看裴忌的拳头就要落下，他大叫道：「我是舰队的总指挥！你对我出手，就是谋反！」 「谋反？」裴忌听到这个词顿了一下，似乎思索了一会，张狂地勾起嘴角，「有本事，让卡罗琳娜把我抓进最高监狱啊？」 「什……」 「唿」的劲风颳过！ 就在裴忌的拳头离路司让的脑袋只有几厘米时，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住手，上将！」 裴忌的拳头堪堪停在路司让鼻尖上方。 沙沙声响从身后传来，由远及近，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沈确的声音从离他只有两步远的地方响起：「冷静点。」 衣服后摆被轻轻扯了扯。 裴忌揍人的动作停顿了许久，忽然咕哝了一声：「算你走运。」 他缓缓直起身子。 被压得乱七八糟的灌木丛因为他的离开而重新支棱起来。 逃过一劫的路司让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爬起身，看了沈确一眼。 后者的目光一直追着裴忌。 他露出一丝冷笑。 「好久不见，第一指挥官。」 沈确一直看着裴忌走回身边，弯腰把额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才把目光收回，居高临下睨了路司让一眼。 「不好意思，我好像没见过你。」 路司让脸上的笑顿时挂不住了，脸色变得苍白冰冷。 「第一指挥官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不久您还徵用了我的舰队呢。」 然而沈确只给了路司让一眼就不再看他，就好像面前的人不值得他投入哪怕一丝的注意。 他专心将手指插入裴忌凌乱的头髮里，按着他的脑袋调整了一下位置，让alpha能把发胀的太阳穴压在自己肩膀上。 喝醉的alpha显然好受了很多，喉咙滚了滚，语气不善地咕哝了一句：「回去了，困。」 路司让冷笑一声：「怎么？上将半夜袭击孤身的omgea，就这么算了？」 沈确斜斜看了他一眼，「路指挥官半夜勾引已婚的alpha，还舔着脸说出来，真是不要脸的很。」 路司让：「勾引？呵，明明是他来找我的。」 沈确语气平淡：「那不好意思，可能是你穿着跟我一样的制服，让他认错了。」 路司让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他是认错了，不是故意的？「 裴忌身子一僵，刚要抬头，被沈确又摁回了肩膀上。 只听他冷冷道：「因为你不配。」 直到沈确和裴忌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间，路司让的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他收起了所有假笑，咬牙道： 「一条没人要的疯狗……还当宝贝……可笑……」 灌木丛另一侧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华服的身影出现在阴影里。 路司让看了那人一眼，「您都听到了？」 那人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幽暗的光线下，映出褚泱的脸。 「把他谋反的言论告诉公主！」 路司让漂亮的脸蛋上全然没有了笑意，只剩了冰冷与狠毒，像一条吐信子的蛇。 「明天他就能如愿以偿进最高监狱。」 褚泱看了看裴忌离开的方向。 他没有理会路司让的话，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裴上将如何？」 路司让一愣，打量了一下褚泱 褚泱正从容地拍掉衣摆上沾的碎叶。 「他很疯。」路司让很快收敛了视线。 褚泱又问：「你觉得他能为沈确做到什么份上？」 路司让一愣：「您的意思是……」 褚泱将最后一片叶子摘掉，看了他一眼。 路司让把剩下的疑问咽了回去。 「我不确定……别人都说他很喜欢沈确，但这条疯狗怎么可能懂这些。没有人能控制得了他，之前我以为他能成为我手下最强大的武器，现在……呵。」 路司让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裴忌在女皇面前痛斥他的画面，眼里浮现出一丝厌恶。 「不过……裴忌这个人很固执，在意的东西很容易形成执念。」 「听说今天觐见时女皇嘲讽了他，闹得很难看，要是放在之前，他不可能忍得了当众受人冷眼。」 说到这，路司让咬了咬牙。 「不知道那个沈确怎么把他训得这么服服帖帖的……」 「越是狂妄、征服欲过盛的野兽，越是喜爱高傲、只对自己低头的猎物。」褚泱缓缓道。 女皇和公主殿下都不喜欢裴忌。 卡罗琳娜对于裴忌，甚至整个裴家都有怨言。 安也对沈确的婚事很不满，把裴忌叫来参赛多半是出于私心。 褚泱发现，最近安在一直调查裴忌，试图抓到他的把柄，逼迫他和沈确取消婚约。 第246页 褚泱：「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的婚约就会作废。」 路司让眼神暗了暗，「要是到那个份上，裴忌一定会强烈反抗。我不信他真的会喜欢沈确，但那个傢伙太狂，不可能心甘情愿受气……」 他忽然顿了一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握紧。 「之前……他倒是为了那些不值钱的单兵听话过一段时间，对下属还算不错吧……但没多久就又癫了。」 褚泱微微一笑，制止了路司让接下来的话。 「还不够。」 他若有所思。 「再给他点压力，他就会自然而然站到女皇和帝国的对立面，到时，这场纪念日的大戏会更混乱、更好看。」 说到这，褚泱抬头看了一眼透过树叶的昏黄光线，像是自言自语： 「看看吧，卡罗琳娜，你把周围的人都逼成了自己的敌人，从公主到将领，现在的你，还有什么资格守护他的帝国呢？」 第171章 糟心的分组 沈确扶着裴忌，回到左翼宫殿。 刚关上房门，还没来得及开灯，身侧的alpha突然搂住他的腰，转身将他按在了门上。 裴忌勾起沈确的下巴，低头，带着酒味的唇触到沈确嘴唇的前一秒突然停住，犹豫了两秒，又退开了。 然而刚退开没多远，甚至两人的唿吸都还在交织，沈确突然伸手勾住裴忌的脖子，勐地往下一拉，吻了上去。 一点月光从窗外透射进来，轻纱般撩过两人的侧脸。 裴忌的口腔温度比沈确要高，唇瓣刚一接触，沈确就觉得自己要融化了。 唇与唇厮磨了好一会。 终于有一方先忍不住，撬开了对方的牙齿。 可舌尖刚碰到，裴忌再次推开了沈确。 「酒气重。」他低声道。 沈确没理他，手臂用力，把他更深地拉下来。 酥麻的电流从舌尖传到整个大脑。 沈确捲起舌尖，勾了勾裴忌粗糙的舌面。 下一秒，他被alpha重重压在了门上。 后背与门撞击，发出低低一声闷响。 裴忌捏着沈确的下巴，不断分开他的唇，毫不客气地搜颳起里面的空气。 烈酒混着沙尘，瞬间将他填满，沈确觉得大脑有点缺氧，有种回到沙漠酒馆，喝醉了的恍惚感。 他无意识地发出一小声呜咽，换来了alpha更加粗暴的亲吻。 后背撞击着门，沈确头脑发昏，勾着alpha脖子的手不自觉松开，被alpha插着指缝捡起来，摁在了门上。 「唔嗯……」 沈确感觉裴忌比以往都兇狠，或许是喝醉了，又或许是因为心里不爽快，连唤气的间隙都不给他。 他讨好地呜咽两声，却被叼住唇，抵住上颚，连吞咽的权力也一併剥夺。 唾液交织，厮磨缠绵。 直到唇齿分开了好一会，滚烫的唇还在流连地贴着他，捲走沈确来不及咽下去的唾液。 「你知不知道分组？」裴忌低声问。 「什么……」沈确不住地吞咽，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裴忌的问题，「什么分组？」 「赛前採访。」 沈确：「我知道要分组……」 晚饭时女皇提了一嘴之后的流程，先是开场舞会，然后是採访宣传，最后才是正式比赛。 中间还有一场机甲展示。 女皇给他看了宣传单，讨论了几个出名的大师级机甲师的作品。 「但不知道具体……啊！」 裴忌忽然叼住了沈确的耳坠，连着耳垂一起卷进了嘴里。 托着腰臀的手同时往他的方向一带，顶了一下。 信息素浓度太高了。 沈确晕晕乎乎伏在裴忌肩头，被他抱起来，压在沙发上。 「我跟路司让一组。」裴忌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什么？」沈确脑子不好使了。 裴忌小幅度啃咬着他的侧颈，看不到脸，只能从粗重的唿吸判断出alpha压抑的情绪。 「这件事你知道吗？」 唿出的气息越来越烫，越来越乱。 沈确忍着身上的燥热和心里翻涌的情绪，推了推裴忌，「我给你拿醒酒药。」 裴忌一把抓住他的手，压在头顶。 「回答我！」他的声音有点颤抖，刚提起了一下又落了下来，「你到底知不知道……」 沈确一愣，维持着被缚的动作，定定看向裴忌。 裴忌垂着眼，微弱的月光在他脸上打下立体的阴影。 黯淡又压抑。 沈确身上的燥热一下子退了一半。 他的alpha在伤心。 「我不知道。」沈确说，声音没有以往的平静，「我恨不得你这辈子都远离那个人。」 「所以……」裴忌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女皇……还是公主的决定？」 沈确看着他隐忍的表情，心脏像是被钝刀一点点划过。 「这件事是路司让告诉你的？」 他轻声问。 「已经定下了吗？别露出这副表情……等我确认一下好不好？」 裴忌沉默了一会，控制他的力度松了松，沈确抽回自己的手，抱住他的alpha。 湿漉漉的花香瀰漫开来。 「别对我发脾气……上将……」他像是撒娇一样小声道。 第247页 他感觉自己被惯坏了。 裴忌一凶，他就感觉干燥的阳光要离他远去，而他马上就要发霉，要长蘑菇了。 真是糟糕。 裴忌反应了一会才安抚地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你喜欢公主吗？」他忽然问。 沈确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裴忌又迟钝地反应了一会，「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 他咬了咬沈确的唇。 沈确张开嘴，裴忌又走了，他呜咽一声：「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那么了解她？」裴忌继续问，「你们经常一起参加晚宴，你刚当上指挥官那会，她去了第一舰队很多次，就为了看你训练。」 「那是……」沈确抿了抿唇，「那是因为我们很熟……」 「熟到准备结婚吗？」 「不是！」沈确立刻反驳，「我怎么可能跟她结婚？」 「他们都说……要不是因为受伤，你原本是要嫁给公主的。」裴忌说。 「他们是谁？」沈确有点生气了，「为什么他们说你就信，我解释你就听不进去？」 忽然间，他意识到什么：「你在吃醋吗？」 裴忌一噎，皱着眉别过了视线，「没有。」 「没有？」沈确扬了扬眉。 「没有就是没有。」 裴忌缓缓支起身子，脸上的阴影随着他的动作而缓缓移动，将英俊又锋利的五官没有死角地描摹了个遍。 沈确眯了眯眼。 死傲娇。 要是放在易感期，估计已经抱着他嚎啕大哭了。 正常状态下的裴忌很能藏事，从发现记忆模块，到给他定做新机甲，只要他觉得没到时候，一点风声都不会透露给别人。 裴忌捏了捏鼻樑，哑声道：「几点了……好睏。」 沈确嘆了口气，没有强求他继续这个话题，打开终端看了眼时间。 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沈确勾着裴忌的脖子，又亲昵地亲了亲他的嘴角，扶着alpha的肩膀起身。 小型服务机器人很快送来温水和醒酒药。 沈确把药塞到裴忌嘴里，看着alpha就着他的手喝完水，捂着脑袋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眼里的浑浊渐渐消失。 沈确敲了敲他的脑袋，「去洗澡。」 裴忌没说什么，默默地起身去了。 直到裴忌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沈确笔挺的腰背才慢慢放松下来，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甚至……都没有为醉酒时说的那些可爱话气恼、或者脸红。 沈确推开起居室的落地窗，走到露台上。 从皇庭可以看到弯月型构筑物的上半端，雄伟的建筑群在黑夜里只剩了深沉的轮廓，属于七大舰队总部的灯火直到现在才渐渐暗淡。 星空塔以固定的频率闪着红色光点。 月光明亮了起来。 有那么一点像白沙星的月色了。 沈确看了一会，拨通了一个频率。 对方很快接了。 「你是猫吗？这么晚了还不睡？」安·路亚的声音从麦里传来。 「你不也没睡？」沈确并不意外。 路亚干笑了两声：「晚上刚跟陛下吵了架，心里不爽，睡不着。」 她难得放低了态度：「抱歉，明明是为你准备的晚餐，还要你听我们吵架。」 沈确没有说什么，问她：「安，你知道採访分组的事吗？」 路亚愣了一下。 「什么採访分组……啊，我知道了，你说联赛前那个是吧？只有江见月是一人一组，其他人都是两人一组。」 「怎么了？」她嗤笑一声，「你不会是放心不下那个alpha吧？」 沈确停了一下：「所以，你知道裴忌跟路司让一组？」 「我知道。」路亚说，「路司让长得不错，战绩也还可以，但跟你没法比，他要是看上那个傢伙，只能证明他没眼光。」 「他不喜欢路司让。」沈确的声音沉了一点，「那个omega……对他做过很不好的事。」 「哦？」路亚有点惊讶，「我只听说裴忌把路司让骂哭过……」 「陛下知道情况。」沈确道。 路亚的声音变冷了：「她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你问问卡罗琳娜，她做什么决定的时候考虑过我安·路亚的意愿？」 「我劝你先担心担心自己，你只知道裴忌跟路司让一组，还不知道你跟封时叙一组吧？」 「我跟封时叙？」沈确一愣。 路亚冷哼了一声。 「为什么会这么分？」沈确的声音异常严肃。 「为什么……」路亚拖长音。 她忽然想到什么，嘴角一勾：「这样吧，两天后的宴会，你跟我跳开场舞，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不行。」沈确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劝你想清楚再拒绝。」路亚笑意更浓了。 沈确听出她有画外音：「什么意思？」 路亚缓缓道：「就在刚刚，我的人在一个边缘星抓到了一个星际旅行者，好像是叫什么……洛克。」 「这个人……似乎知道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连白沙星少领主的人都在找他呢。」 第172章 他一直很好 沈确神色一凛，「你抓住了那个服装商人？」 「也就比裴忌的人早那么一个小时。」路亚得意地说。 第248页 「看来你也知道他之前是个服装商人，那你应该也知道他之前送了裴忌一个旧仓库，好像是什么……琉璃花街33号……我一时有点记不清了。」 沈确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跟我跳舞。」路亚又重复了一遍。 沈确深吸了一口气。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缓缓放开。 半晌后，他开口道：「好。」 路亚无视他话里的冷意，笑了一声，挂了电话。 耳边的麦回归寂静。 沈确盯着地板上如水的月光，过了很久，疲惫地揉了揉眼眶。 与此同时的屋内，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裴忌无声地离开了拐角。 …… 之后的两天，每天下午四点，女皇的侍卫都会准时来请沈确去用晚餐。 第一天的时候，沈确本打算拒绝，却听裴忌说：「你还是去吧。」 他的声音没有太多情绪，留下一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回房间了。 侍卫又意外又感动。 今天来之前女皇可是给他下了死命令，他还以为得在裴上将这里掉层皮才能把沈指挥官请回去。 「没想到裴上将这么善解人意。」侍卫由衷地感慨。 沈确站在门边，看着裴忌离开的背影，门外的阳光映在他的眼底，将幽深的色泽照得透亮。 ——他一直都很好。 裴忌与江见月和唐纳德又见了两面。 第二次碰面时，温缇也来了。 「原来你们也收到女皇的暗示了啊！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一个人要扛起拯救帝国的重任了呢！」 温缇开心得不行。 这几个月，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被下令去取原始虫兽的原液，交给生命科学院做不知道什么的研究。 「我还以为帝国要爆发丧尸病毒了呢，吓死我了，变成丧尸可就不能吃好吃的了。」 「陛下最讨厌个人英雄主义，不可能把拯救帝国的重任放在一个人身上的。」江见月笑道。 在卡罗琳娜任职之前，七大舰队一直是第一舰队级别最高，其余六大舰队都归它管辖，而第一舰队又受议会制约。 而卡罗琳娜一任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革，将七大舰队提为同一级别，绕开议会，由皇帝直接统领。 直到虫潮结束后，才慢慢增加了议会在军事上的话语权。 「卡罗琳娜很厉害。」裴忌忽然说。 江见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会赞赏她。」 裴忌回了她一眼，「怎么？在你们眼里，我应该贬低她才正常吗？」 他端起面前的杯子，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 「也行，她固执、偏心、保护欲过剩，高位坐太久了，一身臭毛病。」 江见月：「你还是闭嘴吧。」 四人继续商讨关于巧克力的解决对策。 星网上也没有闲着，狗仔们无处不在地偷拍统领们在弥赛亚的画面，关于联赛的话题也炒得火热。 两天下来，除了一直没有出现的第七舰队统领封时叙，其他六人多多少少都流露了些」私人照「出去。 联赛的开场晚宴很快到来了。 整个皇庭灯火辉煌。 上城区的贵族、议员全都接到了邀请，不少星球的领主也远道而来，飞行艇络绎不绝地降落在皇家星港。 拿到入场券的记者们早就等在了港口，沿着红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拍摄装置。 裴忌和沈确提前半小时到了主殿。 两人今晚穿了同款定制礼服。 宽松的衣袖和纺锤形及膝斗篷带了几分白沙星传统服饰的韵味，收腰设计以及下半身修身的西裤又很好地融合了弥赛亚的现代风格。 沈确身上的主色调依旧是深蓝和白，胸针及斗篷一侧有白色羽毛的装饰，平添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他戴了全套的月光石饰品，从眉间坠到袖扣，左耳一点坠下的流光，配上清绝的面容，高贵又优雅，让人移不开视线。 裴忌则是深黑色外套配红色衬衫，只戴了红宝石的领扣和袖扣，简洁大方。 江见月和温缇正站在台阶上，看到他们远远地打招唿。 裴忌牵着沈确上台阶。 「好华丽，这是白沙星的风格吧？」温缇眼睛亮亮的，「我喜欢！」 她今晚穿了酒红色燕尾裙，前短后长，金髮上戴着红玫瑰配饰。 江见月则是一身缀着碎钻的鱼尾裙，质地丝滑细腻，露出大面积后背，将她完美的身材显示得淋漓尽致。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得这么……惹眼。」江见月打量着沈确，红唇微微勾起，「我以为你会是简约派的。」 「不是第一次。」沈确将斗篷摘下给裴忌。 后者熟练地接过，把沈确往身侧带了带，避开不停偷看他的过路宾客。 「在白沙星经常穿类似的礼服。」沈确说。 「我听说过！」 温缇滔滔不绝。 「白沙星民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同的衣服还要配不同的首饰——但是沈指挥官的耳坠是不是一直没换？」 「是。」沈确下意识摸了摸左耳垂，「我喜欢它。」 他感受到揽在胳膊上的手紧了紧，正皱眉看着台阶底下的裴忌转身，低头问： 「要不要进去？外面那些人一直在拍你。」 第249页 「有吗？」沈确愣了一下，顺着裴忌的目光看下去。 星网记者们眼疾手快，同时按下了拍摄键。 闪光灯顿时亮成一片。 虽然裴忌手快地帮他挡了一下，但沈确还是被闪得往他怀里一缩。 底下不知道是谁爆发出一小片尖叫。 沈确睁开眼，还没来得及逃，一片记者就拥了上来。 「沈指挥官！很多人都说您不配参加这次的联赛，您觉得现在的自己还能跟其他六位统领对抗吗？」 「您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吗？」 「您知道星网上都说您是这场比赛的吉祥物吗？」 「您知道裴上将在『a中之a、帝国最a！』的投票中败给了江上将吗？」 「跟裴上将婚后生活性福吗？」 「他会打omega吗？」 「把您骂哭过吗？」 「一直不要宝宝是不能生吗？还是不愿意给他生啊！」 「……」 沈确听着越来越离谱的问题，一脸懵逼。 江见月叉着腰，抿嘴笑道：「没事啦，我们都经歷了一回。」 温缇：「他们居然还问我天府星的超辣火锅没有之前辣了，算不算塌房。」 江见月：「啊……我以为是女皇被当众辣出眼泪后特意下令整改的……」 温缇：「不是啦，是因为今年33号蓝星上的辣椒闹虫子减产来着……」 记者们还在不依不饶。 眼看沈确平静的面容一点点崩裂，裴忌突然「啧」了一声，把人往怀里一带，一把夺过最靠前的麦，对着一直哆哆逼问沈确配不配参赛那个记者道： 「谁说他不配？他不配你配？」 「第一指挥官的名头怎么给他不给你啊？」 「他是没打过仗还是没立过功？上一次虫潮的总指挥是另一个叫沈确的是不是？」 「我说你们有些人是不是安逸太久了，忘了是谁在前线为帝国出征了？」 「没有人要求你们一定要感谢谁，但至少不要忘了是谁给了你们安逸的资本！」 「把别人的伤病当成侮辱他的笑料，你觉得很光荣吗？很优越吗？」 「还有，他要不要宝宝关你们什么事，我都不管他，你们管得着吗？」 「有病！」 他「啪」地把麦丢回去，揽着沈确大步流星地进了宫殿。 全场一片寂静。 记者们目瞪口呆。 只有拍摄装置还在固执地闪着灯。 江见月「啪」「啪」鼓了两声掌：「还得是裴忌。」 第173章 糟心的开场舞 联赛的开场宴会还没开始，星网上最高热度的话题：【七大舰队统领面对记者离谱轰炸时的反应！我笑裂开！】中，名为： 【大魔王，贴脸开大！】的话题已经霸占了所有能刷到的平台。 配图是裴忌一脸兇狠地抓着麦，而沈确一脸无奈地抓着他的画面。 【救命，我要笑死了，沈确：来个人拉他一下，我拉不住了！】 【哈哈哈我看到江姐姐在后面偷笑。】 【啊啊啊但是他！怼！得！好！爽！】 【+1！！！】 【癫是真癫，爽也是真爽。】 【我真的不能理解黑沈确的人，他明明是为了保护帝国才受伤，哪怕再也不能上战场，也是我心里的白月光呜呜呜。】 【真的真的！裴忌说到我心坎里！】 【「不要求你感谢谁，但别忘了谁给你安逸的资本」——这句话说得好有的魄力啊！】 【这就是一级上将、是领主的魄力吧（哭泣）（哭泣）】 【话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大魔王殿下没有回答任何关于自己的黑料，全在回怼沈确的黑料。】 【啊啊啊，我哭死，沈确嫁给他真的太好了！】 【我这就去改「a中之a！」的投票！从此裴忌就是我心里最a的a！】 【但是这么当众回小黑子真的没问题吗？裴忌本来黑料就多……】 【没事！我是确确的狗，从现在开始我也是阿裴的狗！我给他洗白！】 【是谁说他歧视omega的啊？怎么现在不吭声了？？】 【我现在怀疑裴忌之前的一些黑料有问题，真的，从他今天的发言，我感觉他虽然不是那种礼貌优雅的贵族，但三观很正。】 【那种礼貌优雅的贵族也没有很好吧？一个个都是心口不一，还不如裴忌……】 【啊哈哈，那个，我是白沙星民，说真的，我们上一个领主也这么……】 【也这么平易近人吗？你们也太幸福了吧！】 【……也这么听不得别人说领主夫人坏话。】 …… 「你生什么气？」沈确站在主殿一角，好笑地看着脸色阴沉的裴忌，「我都还没生气。」 「你脾气好，我脾气差。」裴忌看了沈确一眼，伸手帮他整了整领子。 沈确从侍从手里拿了两杯樱桃利口酒，递给裴忌一杯。 裴忌抬手拒绝了，「今天不喝酒。」 「这个没有酒精。」沈确说，「是皇庭厨师自己酿的脱醇酒。」 裴忌犹豫了一下，接过酒，抿了一口。 口感很正，层次也足。 沈确捏了捏他的下巴，「脾气臭不招人喜欢。」 裴忌别过脸，「无所谓，反正弥赛亚也没几个人喜欢我。」 第250页 沈确：「我不是人吗？」 裴忌：「你当然……」 他一愣。 「你再说一遍？」 沈确当然不会再说一遍，他仰起脸亲了一口裴忌的脸颊。 他骗这个傻alpha的。 今天这段话要是在星网放出去，裴忌的风评一定会变好。 奥斯汀不会再顾水军黑他，等遮蔽阳光的乌云消散而去，星民自然而然就会知道真正的裴忌到底是什么样。 沈确摇着酒杯，垂眸看着手里暗红色的液体打圈旋转。 他的alpha要被很多人喜欢了。 怎么办……有点不爽啊…… 舞曲变了一个调子。 宾客们躁动起来。 沈确顺着躁动的方向望去。 卡罗琳娜手拿权杖，在一众侍从的拥簇下走向最高位。 公主安·路亚依旧是一身骑士装，紧跟在卡罗琳娜身后。 她胸前别着皇室家徽，上面描绘着深蓝色的波涛，以及露出一尾的巨大鲸鱼。 一走入主殿，路亚立刻把目光投向沈确，抿嘴笑了一下。 沈确默默别开头，靠在裴忌后背上装死。 「该上去了。」裴忌提醒沈确。 「你能不能绑架我？」沈确忽然说，「我们去集市上吃东西。」 裴忌低低一笑：「这里是弥赛亚，不是白沙星。」 他揽住沈确，将omega带出社恐专属的角落。 庄重的音乐下。 裴忌牵着沈确的手，沿着主殿中央的红毯，路过绘着三位女神的巨大油画、满是诱人食物的长桌，以及衣着华贵的宾客们，一路走到王座下方。 其余舰队的统领已经分列两侧，昂首站在耀眼的水晶吊灯之下。 裴忌松开手，目送沈确走上属于他的第一指挥官的位置。 指尖粘连，很快分开。 沈确回头望了裴忌一眼，左耳的宝石在空中划过一道晶莹的弧线。 他默默转身，走到正对卡罗琳娜的下手位。 在他的右侧，依次是江见月、温缇、裴忌；左侧则依次是路司让、唐纳德、封时叙。 裴忌站回自己的位置，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终于露面的第七舰队统领封时叙。 裴忌是第一次见到封时叙本人，这个代女皇行使军纪处罚的alpha指挥官很少露面，以往裴忌只在宴会流露出的照片中见过他。 大多是跟沈确一起。 封时叙长了一张花花公子的脸，清瘦高挑，但裴忌注意到，他从入场就没有跟任何人交谈过。 哪怕是现在，也跟其他统领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只是斜斜看着前方，似乎是在看沈确。 七大舰队里，封时叙与沈确走得最近，与女皇也算得上亲密。 结婚前，裴忌一直觉得他在追求沈确，但婚后又从没听沈确提起。 不过裴忌多少发现，别人嘴里沈确的关系网跟沈确眼里他自己的关系网是两个东西。 要单从沈确的态度判断，他跟谁都不熟，对其他人的了解还不如对皇庭的小蛋糕多。 也就对公主，他说得多了点。 裴忌心下沉了沉。 七人就位，卡罗琳娜起身，权杖轻轻敲地。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仰慕的、尊敬的、以及阴险狡黠的视线全都投向那个金碧辉煌的王座。 一室的繁荣与浮华，阴谋与勾结，交织成了布满荆棘的玫瑰丛，簇拥起属于他们的至高无上的冠冕。 卡罗琳娜开口： 「我深感幸运，能与各位再次迎来一个欢庆之日。」 「我由衷地希望各位记住，之所以欢庆，是为了铭记我们为何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因为我们善待弱者。」 「因为我们纠正一切错误。」 「因为我们的先辈替我们从鲜血与荆棘中淌过。」 「我们真诚地对待朋友，我们对所爱至死不渝。」 「因此女神庇佑我们，让我们能在浩瀚宇宙中拥有自己的立足之地，能有所爱，有所被爱。」 她一一扫过王座下的众人，余光掠过身侧的安·路亚。 公主眼底微光跳跃，脸上闪过一丝动容的情绪，很快恢復平静。 卡罗琳娜举起权杖。 「此即盛宴，当用盛大的赛事欢庆。」 「伊卡洛斯帝国不朽。」 话音一落。 全场异口同声：「伊卡洛斯帝国永垂不朽！」 声音迴荡在宏伟的宫殿内。 卡罗琳娜落座，乐曲再次响起，宾客们也重新喧闹起来。 几位统领退出主殿中央，把位置让给要跳开场舞的贵族们。 「你要跟沈指挥官跳第一支舞吗？」温缇问身旁的裴忌。 裴忌顿了一下。 「不跳。」他懒懒道，「我不喜欢跳舞，也不太会。」 他话音刚落，就见公主安·路亚从王座一侧走了下来。 她走到沈确面前，抬起手，微微弯腰。 沈确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周围传出小声惊唿。 看到这一幕的温缇惊恐地睁大眼。 「喂！裴上将。」 她想叫住裴忌，却见裴忌头也不回地直直走向之前与沈确站的位置，还顺手从侍从手里取了一杯樱桃利口酒。 唐纳德走了过来，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 第251页 江见月也露出惊讶的神色，目光在沈确和裴忌之间流连了一下。 前者已经在璀璨的灯光下站定，而后者越走越远，走向了无人问津的角落。 江见月拍了拍温缇的肩膀，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舞池的方向。 「陪唐纳德跳个舞吧。」她说，「我去陪裴忌喝一杯。」 沈确沐浴在灯光下，眉心的月光石透出绚烂的色彩，他深吸了一口气。 「紧张？」安·路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记得你之前不会跳舞。」 沈确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温缇牵着唐纳德站在了离他们不远的位置。 「哦——」路亚笑了笑，「还有眼线。」 间章的乐曲停了下来，马上就要开始第一支舞。 卡罗琳娜端坐王位上方，皱眉看着离她最近的路亚与沈确，除了眼神微微发冷，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按照皇庭宴会的流程，她需要看完第一支舞才能离开。 圆舞曲的前奏响起，路亚做出邀请的动作，沈确走到她面前，搭上她的手。 「你想让我绅士一点还是不绅士一点？」路亚虚虚环着沈确的腰，问。 「你觉得呢？」沈确反问，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那还是给裴上将留点面子吧。」路亚勾起嘴角，没真的碰到沈确的腰。 两人随着舞曲转了半圈。 「为什么要把跟陛下的火气撒到裴忌身上？」沈确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问。 「怎么是火气了？我这不是为她老人家好吗？她不是看裴忌不爽？你看，我特意给她准备了这场舞。」 路亚边说边看了卡罗琳娜一眼。 但女皇在看另一个方向。 路亚眼神暗了暗，收回了目光。 「你这么做，只会让她觉得你偏执。」沈确毫不客气地说，「你知道现在的你像什么吗？靠不停犯错来获取父母注意的幼崽。」 路亚动作一顿，抿了抿唇：「你今天真兇啊，小确。」 沈确气笑了：「你欺负我的alpha，还要我给你好脸色？」 路亚噎了一下，眼神比刚刚更黯淡了一点。 但她很快整理好表情，再次高傲地抬起下巴。 「那个alpha配不上你。」 「一个偏远星的未来领主罢了，上个世纪白沙星甚至还是荒星！到处都是沙匪、蠕虫！他拿什么跟弥赛亚攀关系，他知道他娶的是谁吗？」 耳畔曲调逐渐轻快，沈确嘴唇紧抿，幽沉的眸色深邃又寒凉。 「还有你们那个满是污点的婚姻，他是靠作弊才把你骗到手，你知道一旦这件事爆出去民众会怎么讨论你们吗？」 沈确冷笑：「你是觉得他们会质疑光脑的结果还是质疑皇庭的威严？」 「你觉得匹配名单出来之后陛下会不做任何判断，会不看那个第一位到底是谁吗？」 「裴忌是我名正言顺的alpha，光脑的三次匹配结果都是他，陛下深思熟虑后的选择也是他，他命中注定就该是我的alpha。」 「名正言顺？命中注定？」路亚嗤笑道，「假如没有这场匹配，你们会有交集？」 沈确一字一顿：「没有假如。」 「在没有裴忌的时间线里，沈确会异变，会死亡，他活不下去。」 两人沉默地转了个圈。 路亚定定地看着沈确：「你之前从来不会说这么任性的话，在你心里，帝国永远是第一位的，你是帝国的启明星，你应该高高在上，让所有人仰慕。」 「我应该？」沈确忽然轻笑了一声，眼帘微微扇动，在灯光下，如同破碎的蝴蝶翅膀。 路亚怔愣了一下。 此时的沈确看起来遥远极了。 又冷漠又遥远。 曲调越来越快，两人随着舞曲分开又靠近。 像两颗星球，独自在自己的轨道上航行，又因为某种纽带而重新碰撞在一起。 再次凑近的时候，沈确又一次开口： 「把那个商人交给我。」 路亚扬了扬下巴：「凭什么？那是我抓到的人，是卡罗琳娜给你选的alpha无能，才让这个丑闻落到了我手里，要怎么处置，我说了算。」 「你靠这个什么也证明不了。」沈确冷冷地说。 路亚一愣：「什么意思？」 「你抓到那个商人，证明不了裴忌无能，也证明不了你是对的，陛下是错的。」 「而且。」 沈确顿了顿。 「我不是在向你请求。」 「我是在以我的身份向你要求，把那个商人交给我。」 路亚张了张嘴。 沈确抬起眼，眉心的月光石与双眸映着同样幽深又清冷的光。 「你所谓的丑闻是我求都求不来的幸运。」 「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别人在意的事，拿别人的心结当成自以为是的证明。」 「你觉得我是没有脾气的吗？」 「姐姐。」 第174章 姐姐 圆舞曲由轻快变得和缓，到了后半段。 舒缓的调子不再能随时随地遮住私密的对话，沈确和安·路亚沉默地望着对方。 路亚笑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好久没听你叫我姐姐了。」 在沈确还小的时候，偶尔她能缠着卡罗琳娜去孤儿院一起看望他，然后想尽办法骗小沈确叫姐姐。 第252页 那个时候的沈确腼腆、内向，说什么信什么。 他会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一脸严肃，翻看他功课的卡罗琳娜，然后偷偷攥住路亚的衣角问：「如果我做的不好，妈妈会讨厌我吗？」 路亚就会说：「你叫我声姐姐，我就告诉你。」 但后来慢慢的，妈妈变成了陛下，姐姐变成了公主殿下。 路亚与卡罗琳娜的矛盾越来越深。 沈确也越来越不好骗了。 璀璨的灯光像万花筒，将过往的一切揉成细小的画面。 如同他们这个家。 支离破碎。 「『沈确是女皇给公主选的omega』——这个消息是你放出来的吗？」沈确突然问。 「我没有无聊到那个份上。」路亚冷哼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刚刚那声姐姐，她话语里的攻击性弱了一点，但态度依旧强硬。 路亚最近也常常听到这个流言，从僕人到下级士兵，再一点点传到军官、贵族。 很有意思。 明明在她去生命海之前还没有这个流言。 「说不定是陛下专门放出来噁心裴忌的。」她语气不善地说。 但两人都知道。 卡罗琳娜没有那么傻，这个消息放出来也不是噁心裴忌那么简单。 嫁给白沙星少领主的omega是给公主准备的人。 说难听点就是公主头顶一片草原，裴忌是个倒霉的接盘侠，而沈确只是个交易品。 一个流言，让卡罗琳娜把公主的拥护者、白沙星还有第一舰队全得罪个遍。 那个传播者精明又狡猾，他知道公主与沈确来往密切，甚至手握大把他们关系匪浅的证据。 可他兀自断定了公主对婚事不满，是因为对沈确有别的心思。 沈确微微皱眉。 刚从裴忌嘴里听到这个流言的时候，他以为或许是安传出的，但很快觉得不对—— 安·路亚高傲、自我，在与卡罗琳娜的对峙中做过许多偏激行为，却唯独没有触碰过她与自己的血缘关系这条线。 卡罗琳娜也是。 甚至两天前那场晚餐，女皇与公主没有一个向他提这个流言。 可那天晚上，路亚却突然一改之前的做法，强迫他跳这支开场舞，让这个谣言掀起更大的舆论。 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安。」沈确严肃地开口，「如果你有什么发现，不要瞒着陛下。」 路亚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不要瞒着她？这句话你应该跟她讲才对吧？她连你结婚了都不告诉我。」 「你不明白吗？」 「我从生命海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听说你受了重伤，还嫁给了一个风评很差的alpha，这一切都是女皇的决定。」 「而我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她总是这样，背着我做一切决定，丝毫不问我的意见。」 「我不配左右她的决定，我没有她治国的才能，我当不了一个好的继承人，所以我连自己的亲弟弟要结婚了都不配知道！」 「她卡罗琳娜有回头看过我一眼吗？」 路亚的声音很低，但兇狠又清晰。 沈确维持着沉默。 路亚冷笑道：「凭什么我什么都要告诉她？」 舞曲进入了最后的和声，变得柔和而宁静，像是夕阳下最后一抹温暖的色彩。 安·路亚忽然问：「你说你前段时间去了生命海，那你见到父亲了吗？」 沈确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准确来说是他来找的我。」他似乎很不喜欢路亚对那个人的称唿，「他的时间快要到尽头了。」 路亚牵了牵唇角。 「我在生命海待了一年，可他一次都没来找过我，明明我那么想见他……我还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沈确垂眸道：「没有什么好见的，他是个罪人，就是因为他，我们……」 他停了一下。 「陛下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确看向路亚：「他不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这次，alpha公主没有再露出那种高傲的表情，她维持着假笑，笑容里多了一丝疲惫。 「我不想问他要什么答案。」她说，「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 主殿的角落里，裴忌靠在墙上，一手提着酒杯。 红色液体随着手腕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他的目光一直追着舞池中央的沈确。 经过了白沙星那么多场宴会，沈确跳舞已经算是可圈可点，至少不会像之前手忙脚乱，疯狂踩他的脚。 今晚的这身礼服很特别，转圈的时候斗篷会绽开一瞬，像鸟儿在空中突然展开翅膀。 眉心的月光石变幻着冷色的光辉，恰到好处地点缀着他的omega。 真好看。 无论怎么看都好看。 要是能站在对面看就更好了。 「其实你可以跟我去跳一段。」江见月突然开口邀请。 她端着与裴忌一样的樱桃酒，身姿曼妙地站在一旁，笑得优雅又迷人。 「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穫，比如一个吃醋的第一指挥官……之类的……」 「我不是为了让他吃醋或者生气才站在这的。」裴忌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哦~」江见月抿了口酒，「裴上将上学的时候那么混蛋，结婚后竟然意外的是个好alpha。」 第253页 舞池中的两人随着音乐转了一个圈。 裴忌忽然抬手，喝光了杯子里的樱桃酒。 他将空杯往桌上一放，「我出去透透气。」 「快结束了喔。」江见月提醒道，「第一支舞。」 「一分钟都看不下去了。」裴忌背对着江见月，摇了摇手，「难受。」 …… 一出主殿，周围瞬间变得安静。 为了避开门口的记者，裴忌特意从某个不起眼的窗户翻了出去，七绕八拐到了一条不知名的皇庭小道。 他久违地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没抽几口，只是让它燃着，闻空气中烧灼的草木香。 远处全是灯光，头顶也是。 裴忌仰头看了眼那半个弯月型巨物，忽然笑了笑。 难怪他们都说沈确是下嫁到了偏远星，白沙星可没有这么宏伟的建筑，还有用之不竭的能源，能供佩蒂斯开整夜的灯。 但仰头很累，裴忌收回目光。 他註定不是鸟，飞不了那么高。 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不知道去往哪个方向。 裴忌只知道自己差不多走到一半的时候，身后辉煌的宫殿内传来震耳欲聋的掌声，而差不多走到尽头时，烟灭了。 裴忌把菸头丢给向他伸手的垃圾处理机器人。 这小东西从他点着烟就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屏幕上循环滚动着几条醒目的像素字： 【吸菸有害健康。】 真先进。 裴忌按着它的脑袋左右看了看，小机器人屏幕上的字变成了： 【损坏皇家财产是死罪，要杀头！杀头！】 等回去的时候买几个扔沉星宫玩玩。 裴忌这么想着。 就在他准备回主殿的时候，余光忽然瞥到小道尽头，树林掩映间露出了一小片紫色的云雾。 裴忌一愣。 是藤萝花。 脑海中浮现出皎月宫里属于艾梵的那一整片藤萝。 裴忌心下一动。 这种植物是裴黎为了艾梵专门復刻出来的灭绝品种，怎么弥赛亚也有？ 他下意识向着那一抹紫色走去。 这片藤萝并不算多，但开得很旺盛。 细长的藤曼攀附在古老的树枝上，缀着一团又一团紫色的瀑布。 与皎月宫类似，这里也是一处小花苑，藤萝下置着白色的茶桌。 几个服务型机器人正在打扫桌边掉落的花瓣。 忽然间，裴忌听到花丛另一端传来有力的脚步声，接着是愤怒的声音： 「她为了气我邀请沈确跳第一支舞！」 「……我真的差点忍不住当场骂她，气死我了……」 「你不明白，她有多恨我，她整整去了生命海一年，就是为了……」 声音由远及近，忽然停住。 卡罗琳娜站在藤萝花中央，被紫色的云雾笼罩。 她依旧穿着今晚那身华贵的宫廷礼服，裙摆拖曳在地上，宝石皇冠没有摘，权杖倒是没在手上。 裴忌跪下行礼：「陛下。」 头顶传来严肃的声音：「裴上将不在宴会上陪自己的夫人，怎么在这里闲逛？」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裴忌顿了顿：「出来透个气。」 「你这口气透得可真够远的。」卡罗琳娜冷冷道。 裴忌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了不知道要跪多久……太久了沈确找不着你又要着急…… 他刻意避开卡罗琳娜的嘲讽，沉声道：「我这就回去。」 卡罗琳娜不出意外没让他立刻起来。 但让裴忌意外的是，片刻沉默后，她忽然道：「既然出来了，陪我喝杯茶再走。」 裴忌一愣，一时没忍住，抬头瞥了女皇一眼。 却见卡罗琳娜已经转身走向了花藤下的茶桌，看着服务型机器人送来的茶具。 「愣着干什么？快起来。」 她指尖点着两罐茶叶，彩绘的珐瑯茶罐让裴忌觉得更加眼熟了。 「红茶还是白茶？我不喝其他的，你二选一吧。」 第175章 宿命 十多分钟前，宴会的第一支舞结束，女皇离席。 沈确与路亚分开时，耳畔还迴响着她最后的话： 「採访分组是陛下的安排，我没有参与，也没兴趣参与。商人我可以交给你……看在你那声姐姐的份上。」 沈确眉头紧锁。 ——所以，是卡罗琳娜安排裴忌和路司让一组。 可是为什么…… 她明明知道路司让的问题，也知道上次战役时他对裴忌做了什么。 只是因为讨厌……还是…… 沈确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收敛了。 他抬头在主殿内寻找裴忌的身影。 他记得舞曲开始的时候，裴忌去了他们之前站的角落，中间几次回眸，也都确认了alpha一直在那里等他。 可当他走过去的时候，只看到江见月沖他举了举杯。 裴忌已经走了。 沈确整个人都不好了。 …… 这世界真是奇妙。 裴忌皱眉看着给他倒茶的小机器人。 他居然跟卡罗琳娜面对面坐着喝茶。 更奇妙的是，卡罗琳娜已经十分钟没骂他一句话了。 连阴阳怪气也没有。 第254页 而且……他想到在哪见过卡罗琳娜那两个茶叶罐了。 那东西好像他第一次去金蝶拍卖会时，买回来送给艾梵的礼物啊…… 没记错的话，还是古地球遗留的孤品来着。 不会买到假货了吧？！ 「你好像有很多疑问。」卡罗琳娜开口，「我给你个特权，想问什么就问吧。」 红茶冒出热气。 她抬手拆下皇冠放在桌面上。 黑色长髮如瀑布般落下，遮住了女皇四分之一的侧脸，藤萝的花影摇曳在她眼底，将里面的冰雪融化。 让她显得平易近人了很多。 裴忌无论如何都觉得这是个圈套，说不定等他问完，女皇下句话就是：你知道的太多了，可以去死了。 然后他就会弔在皇庭门口变成风干腊肉，他美丽的老婆就可以名正言顺跟公主殿下成婚。 到时沈确就会变成皇室，而他只是一块腊肉。 裴忌有些惆怅。 不知道等他变成了腊肉，沈确会不会嫌他太丑了。 纠结了好一会，裴忌问：「联赛採访我真的跟路司让一组？」 卡罗琳娜皱了皱眉，「这么多问题，你居然先挑这个……没错，你是跟他一组。」 「那沈确呢？」裴忌又问。 「他跟封时叙。」卡罗琳娜说。 「封时叙……」裴忌眼前一闪而过宴会上那张风流轻佻的面孔。 卡罗琳娜抿了口茶。 「你可能不了解他。」 她主动道： 「封时叙出生在军官世家，在那场几乎毁灭帝国的虫潮里，封家所有人都战死在了前线。」 「他的母亲死在最后一场战役。当时，因为一个判断失误，必须派出一支小队单独引开一条s级母虫，因为士兵不够，只能分出五个人。」 「说白了，就是去送死。」 「他的母亲接下了这个任务。那时除她以外的封家人都已经牺牲，可能就没打算回来吧……」 「那个小队最后全军覆没。」 「第七舰队的救援队到达时，她只剩最后一口气，没救回来，但生命探测仪一直显示她身上有生命反应。」 「军医当场决定将他母亲的遗体解剖，果然发现了刚成型不久的胚胎。」 「那就是封时叙，封家最后的血脉。」 卡罗琳娜平静地叙述着一个家族的灭亡。 在那场战役里，这种灭亡多到数不过来，她已经麻木了。 「我替这个孩子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在前线传来胚胎存活的消息时就决定，只要他能安然无恙长大，只要他愿意，我会让他进入七大舰队，只要他记得封家的荣耀，他就是我下一个执行官……可我千算万算，还是做错了一件事。」 卡罗琳娜语气发冷。 「我不该让褚泱收养他。」 「封时叙是褚泱的养子？」裴忌讶然。 「不是真正的。」卡罗琳娜说。 「战后没多久，褚泱向我提出他的儿童福利计划，主动要求退出政坛，在帝国筹备建设福利院，收养那些因战争失去家庭的孩子。」 「我同意了，因为条件合适，就把封时叙也託付给了他。」 卡罗琳娜顿了顿。 「还有安。」 那几年她忙于帝国的重建，各处都一片萧条，一切都百废待兴，她无暇顾及孩子们。 而褚泱恰好在筹备福利事业，比她更适合两个孩子的启蒙。 ——她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裴忌沉声问：「您觉得封时叙有问题？」 卡罗琳娜：「我不确定。」 一年前，封时叙救回了重伤的沈确，却没有带回关于那场战斗的任何信息。 卡罗琳娜在听到沈确还活着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往了医院，但还是慢了一步。 人工记忆模块的清除功能已经启动，沈确失去了所有关于战斗的记忆。 而当时知道沈确活着的，除了她，就只有封时叙。 卡罗琳娜调审了封时叙。 他声称是在巡航途中接到了来自第一舰队的救援请求，才前往现场，光脑上也保留有完整的救援记录。 可他救援沈确的坐标离沈确的任务点隔着将近三分之一个帝国。 卡罗琳娜无法确定封时叙到底是拯救者，还是加害者。 「自从沈确战败以来，我一直在不断地试探七大舰队的统领，只有封时叙，我无法判断立场。」她如实说。 「沈确当时执行的任务到底是什么？」裴忌忍不住问。 按照规定，s级任务结束并封存后，连执行者本人都没有权力再知道任务内容。 但卡罗琳娜说了，他今晚有特权。 卡罗琳娜看了裴忌一眼，坦言道：「就是异变素。」 「两年前，皇庭得到消息，在伊甸星系附近，出现了能把人变成虫的药物，我派人打探了将近一年，终于掌握了一个实验室的位置。」 「经过和高层议会成员的商量，我们决定派第一舰队去取回样本。」 「知情者全都植入了人工记忆模块，最后……只有沈确活了下来。」 裴忌沉默了一会：「我不放心让沈确跟封时叙一组。」 一个连卡罗琳娜都判断不出立场的人，皮囊下到底是人是鬼？ 假如上次就是他暗算了沈确，这次怎么能让沈确再冒一次险？ 第255页 裴忌对卡罗琳娜的决定一万个不放心。 「除了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卡罗琳娜喝了口茶。 「我可以去。」裴忌几乎没有犹豫。 卡罗琳娜眉一挑，「你？」 她哼了一声：「你给我去看着路司让。」 裴忌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紧，「我要是不愿意呢？」 「不愿意？」卡罗琳娜忽然一笑，「这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不愿意。」 她用杯盖轻轻撇着茶沫。 像是撇去一层尘埃。 「你以为我愿意坐在这个王位上吗？」 「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当甜点师，开个甜品店，每天快快乐乐地裱奶油，烤饼干。」 「不是对着堆成山的文件，焦虑哪个傻逼领主又偷税漏税，哪个二货议员又反对我的决定。」 「我想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每顿饭都跟家人一起吃，在寒暑假关店休息，全家一起去星际週游。」 她喝完了半冷的茶，平静地看着小机器人重新给她蓄满。 「对卡罗琳娜而言，当这个王还不如每天去咖啡店里端盘子。」 裴忌定定看着卡罗琳娜。 伊卡洛斯帝国的女皇陛下放下了高冷孤傲，望着茶水的眸光里闪烁着他从没见过的柔和。 「但没有办法。」 她重新抬起眼。 「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守护他的帝国，守护他的子民。」 「这是我的宿命。」 成为伊卡洛斯帝国的女皇，是卡罗琳娜爱上沈麓的宿命。 第176章 抱歉，我不信命 午后的阳光洒入教室。 尘埃漂浮在空气中，闪烁着细小的光。 刚午休完的学生们零零落落坐在阶梯教室内，交头接耳，等待着教授的入场。 坐在前排的少女附在同伴耳边说着什么，时不时抬头，往后排偷看一眼。 「你说你喜欢沈麓？」年少的艾梵皱起眉，不贊同地看着面前脸颊微红的少女。 「嘘！」 卡罗琳娜连忙捂住她的嘴，又偷瞄了后排靠窗的座位一眼，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我昨天在图书馆碰到他了！」 她双眸异常明亮，拿出一本纸页泛黄的《生命海传说故事选集》。 「你还记得生物学老师让我们做生命海的课题吗？我实在编不出来，就去图书馆借了这个，恰好碰到他也要借，他很绅士地让给我了！」 卡罗琳娜抱着那本书，像抱着什么宝物。 垂落的长髮上镀着耀眼的金色光泽，宝石般的眼睛里溢满了动人的生命力。 她不知道第几次望向那个独自坐着，垂眸看书的清瘦少年。 少年似乎与周围人天然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一切喧嚣都在他那里消散，只留下一抹淡漠疏离的气息。 「所以你本来打算乱编生物学的作业？」艾梵的眉皱得更深了。 「这是重点吗？！」 卡罗琳娜叉起腰。 「重点是他超绅士地帮我拿下来这本书——它本来在最上面那层的——还超温柔地问我：『你也喜欢生命海吗？』」 「所以你就喜欢上他了？」 「怎么可能？我之前也有注意他啦。」 看书的少年似乎意识到远处的视线，抬起头。 卡罗琳娜连忙转回身，托着腮帮子，害羞地小声说： 「他喜欢在五点钟的时候坐在生命学院的草坪上写生，我去练琴的时候会经过那里。」 「他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偶尔会跟那个……叫什么来着？褚泱，对，就是褚泱，一起。」 「他还经常去餵时钟塔的鸽子呢！」 艾梵嘆了口气： 「你最好不要喜欢他。」 「为什么？」卡罗琳娜撇撇嘴，「因为他是王子殿下吗？」 「不是这个。」 艾梵眼神复杂地看着卡罗琳娜。 「既然你早就注意到他，应该知道我们的王子殿下除了热爱生活，沉迷生命海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才能。」 「他的经济学、社会学、军事学全都是最低等级的d，连裴黎都能学到b……当然我不是夸他，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卡罗琳娜张了张嘴：「什么……」 「意味着哪怕他继承了王位，也只会成为一个废帝。」 「他守护不了自己的国家。」 卡罗琳娜明亮的眼眸黯淡了下来。 「可他人真的很好……而且他的生命学是最高等级的e啊 ！」 「为什么一定要逼着他学习自己不擅长的东西，要是他能去生命科学院，一定能成为很好的研究者。」 「他不能去。」艾梵说，「他是王子，帝国是他的责任。」 卡罗琳娜嘴角耷拉了下来。 她忍不住又向后望去，这一次，她撞上了沈麓的视线。 温和腼腆的王子殿下在错过她上一次的目光后就再没有低下头，一直等着她再次望向自己。 如愿以偿获得卡罗琳娜的目光后，他缓缓扬起嘴角，沖她笑了笑。 卡罗琳娜的心脏像小鹿一样疯狂跳了起来。 我果然还是喜欢他！ 她笃定。 …… 风吹过紫藤萝。 簌簌落下的花瓣唤回了卡罗琳娜的思绪。 如今，生命海的时空乱流早已抹去了沈麓存在过的痕迹。 第256页 伊卡洛斯的星民忘记了他们无能的旧帝的名字、外貌、生平经歷，还有做过的事，只记得他几乎招致亡国的罪孽。 可她还记得。 卡罗琳娜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神明的眷顾。 她轻轻拍掉落在衣衫上的淡紫色花瓣，重新看向面前年轻的alpha。 裴忌与裴黎很像，从锋利的眉眼到高挺的鼻樑，再到直白狂妄的性格。 但他身上偶尔会显露出艾梵的一面。 比如现在，他皱着眉看着自己，一脸不贊同。 「我不喜欢所谓的宿命论。」 他难得斟酌了一下措辞，沉声道：「陛下，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但我个人认为，宿命什么，其实都是自己的选择。」 「您之所以放弃想要的生活，是因为比起那些，您更想替那个人守护帝国、守护子民，不是吗？」 红茶气息浓郁。 恍惚间，卡罗琳娜感觉自己好像在听艾梵说话。 裴忌直白地说：「就像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这世界上也没有完美的选择。」 「我们能做的，不过是为我们的选择负责，接受它所有的后果，放弃该放弃的，获得该获得的。」 「但我觉得，现在还远没有到必须做选择，或者必须放弃什么的地步。」 「陛下。」 他认真地看着卡罗琳娜。 「跟我做个交易吗？」 紫色的云雾在两人头顶浮动。 卡罗琳娜问：「什么交易？」 裴忌的声音低沉有力：「联赛前，我会摸清您想要的一切，无论是路司让的心思还是封时叙的立场，作为交换，採访时让我跟沈确一组。」 卡罗琳娜挑了挑眉，「就为了跟沈确一组？」 「没错。「 裴忌忽然换了一种轻快的语气。 「您知道的，我们第一指挥官是个社恐，脾气又好，生气也只会高冷甩脸子，自己面对星网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狗仔的话，一定会受欺负的。」 「把他交给我，我能罩着他。」 卡罗琳娜莫名其妙笑了一声：「你倒是了解他。」 「了解谈不上。」裴忌漫不经心地说，「他瞒着我的事多了去了，说真的，哪怕他愿意把跟您说的事跟我说上一半，我都满足了。」 听到这，卡罗琳娜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你不介意？」 「当然介意。」 裴忌脱口而出。 「可我说了，没有完美的选择，我选择了他，就接受他的一切，他就是有那么多顾虑，我也没有办法。」 「我也在等，等他准备好把一切都告诉我。」 「但要是他犹豫之后决定不告诉我，或者觉得我不合适，我也接受。」 说到这，他站起身，主动走到台阶下。 「我必须告辞了，陛下，这杯茶喝得时间有点久，我怕有人会等着急。」 他仰望着卡罗琳娜，右手按住心脏，行了个传统军礼。 「您答应我的交易吗？」 要是放在以往，有人用这种语气跟卡罗琳娜说话，第二天就得挂在皇庭门口当风干腊肉。 但卡罗琳娜心情很好。 她支着头，打量着自信又张狂的alpha，忽然一抬手。 一道蓝色的弧线从空中划过。 裴忌抬手接住。 那是一枚徽章，翻滚的海浪里露出巨大鲸鱼的一尾。 裴忌瞳孔一缩。 皇室的家徽。 「这是什么？」他意有所指。 「一点小小的权柄。」卡罗琳娜说。 「您就那么确定我的立场？」裴忌讶然。 没记错的话，这个徽章至少能调动半个皇庭的骑士团，几乎等同于公主所掌握的权柄。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还要花心思试探你一番，才能确定你的立场吗？」 卡罗琳娜眸光微动。 「白沙星的歷任领主都不参与皇庭争斗，我是在给你选择，裴忌。」 裴忌握住了徽章。 「白沙星不参与皇庭争斗，但不代表我们会愿意把帝国交给拿子民做实验、与虫族勾结的叛徒。」 卡罗琳娜闻言，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裴忌又向她行了个军礼，临走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陛下，您知不知道帝国所有学龄前读物的扉页都有一句话。」 卡罗琳娜一愣。 「敬我们最好的女皇卡罗琳娜，是她拯救了伊卡洛斯，我们将永远爱戴她。」 裴忌勾起嘴角：「作为您的子民，我觉得很幸运。」 第177章 这一个两个的 直到裴忌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花园尽头。 卡罗琳娜才喃喃道：「有个喜欢打直球的儿子好爽啊……」 手腕上的终端突然闪了闪，耳麦里传来一声轻笑：「你忘了他一句话气死你的时候。」 卡罗琳娜看完第一支舞，因为气不过，一离场就到她的小花园给艾梵打电话。 没想到半路遇到裴忌，让艾梵从头到尾吃完了瓜。 卡罗琳娜冷哼一声：「他要是能再嘴甜那么一两次，我就勉强原谅他之前的失礼行为。」 艾梵慢条斯理喝着茶，「他还真能。」 虽然裴忌大部分时候不是在气人就是在气人的路上，但甜的时候也是真的甜。 第257页 艾梵至今记得，在裴忌还是个小糰子的时候，某次她给他讲白沙星的歷史，以及为什么要实行现在的一些政策。 因为糰子裴一直问一些弱智问题，把她气得够呛。 在她又一次斥责小裴忌要多读书，多了解自己的领土，不然白沙星在他手上迟早药丸的时候。 小裴忌忽然来了一句：「妈妈，白沙星有您真好。」 艾梵愣了半天。 小裴忌又来了一句：「要不是有您，白沙星在老爹手里就已经玩完了吧。」 他抱着艾梵的胳膊，「老爹要跟妈妈说很多句谢谢才行。」 类似的话艾梵不是没听过，但其他人只会在某些特定的场合才会这么说。 但裴忌不会，他的喜爱随时随地都会流露。 真诚得让你猝不及防。 艾梵：「但我还是更喜欢成熟稳重一点的儿子，别那么多话，天天吵吵得人烦。」 卡罗琳娜闭了闭眼：「吃一顿饭就跟你说一句话那种吗？」 艾梵：「最好再聪明一点。」 卡罗琳娜嘆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她的语气里露出只有在艾梵面前才会展现的沮丧：「你好像做什么都能做很好。」 「连做母亲也是。」 她捧着手里早已凉掉的茶，看着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我是个糟糕的母亲。」 「我亲手给女儿选了错误的老师，把她扯入皇庭的斗争，让她养成那么高傲的性格……又亲手把儿子送到远离自己的地方……」 「他当时还那么小……他才刚从生命海回来……」 卡罗琳娜一噎。 她无法形容自己第一次去孤儿院，看到沈确对她露出卑微又胆怯的目光时，内心复杂的情感。 那个孩子拼了命地完成她留下的所有课业，只是为了讨她喜欢。 再后来，每次去孤儿院她都会发现她的孩子比之前更加沉默。 他学会了如何收敛自己的不安，让自己表现得可靠又冷静，默默完成她交办的一切。 「他从来不向我表达自己的意愿，就好像他没有喜欢或者讨厌的事，就好像他从生命海回来就只是为了成为我的剑，替我分担责任。」 艾梵静静地听着。 沈确刚到白沙星时也给她类似的感觉。 他对自己漠不关心，在意的只有女皇交办的任务。 「我倒觉得他很快就会向你提要求了。」艾梵忽然道，「但愿你到时候别心态别炸，记住四个字，尊重祝福。」 卡罗琳娜一愣。 就在这时，一个小机器人从垂落的藤萝间飘了进来。 「女皇陛下，沈指挥官求见。」 卡罗琳娜皱了皱眉，「怎么说到就到……他怎么知道我在小花园？」 小机器人：「沈指挥官调取了11号和18号的工作记录。」 11号和18号是分配在小花园的服务型机器人编号，在皇庭，同款机器人的云端记录共享。 卡罗琳娜：「他有什么事？」 小机器人：「他要问您关于联赛採访分组的事。」 女皇一愣：「怎么一个两个……算了，让他来见我。」 小机器人飘走了，没过多久，脚步声响起，沈确撩开藤萝，停在了一个礼貌的距离。 「陛下。」 卡罗琳娜看了他一眼，忽然顿住，「你怎么换衣服了？」 沈确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开场那身华丽的礼服。 身上的首饰也都摘了下来，甚至头髮还有点潮，像是……洗了个澡。 现在的他穿着干净的白色军礼服，身上除了一点混着沙子味的浅淡花香外没有其他任何味道。 沈确犹豫了一下：「我……」 卡罗琳娜干巴巴地打断了他：「算了，你还是别说了，我觉得你的答案我不会喜欢。」 她扶额道：「说吧，你要问我什么？」 沈确语气严肃下来：「您不能把路司让和裴忌分在一组。」 卡罗琳娜皱眉，「理由呢？」 沈确沉声道：「您知道路司让对裴忌做过什么，他才刚刚养好，我不能接受他靠近那个omega。」 「如果您需要有人盯着路司让，可以交给我。」 「你？」卡罗琳娜话说出口，忽然感到一股既视感。 怎么这个对话那么耳熟？ 「你以为我把封时叙分给你是让你们叙旧的吗？」 救命，更耳熟了。 「我知道。」沈确点头道，「您需要确认封时叙的立场。」 「记者採访场面混乱，容易说漏嘴，是试探他的好机会……您的考虑没有问题，但我已经有了一些线索，联赛前一定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所以……」 「如果可以的话，我、我想……」 他支吾了一下。 卡罗琳娜张了张嘴：「你想？」 她有预感了。 她看到沈确脸红了。 果然，她听到沈确说：「我想和裴忌一组。」 卡罗琳娜愣愣地看着自己家的白菜。 「你怕自己应付不过来记者？」 沈确微微偏头：「不是。」 「我只是……」他咬了咬牙，「想和他一组……」 卡罗琳娜大为震撼。 只是一天的採访而已！ 第258页 沈确说的没错。 记者採访容易露出马脚。 她这么分组就是方便盯着两只隐狼。 可这两个人是离开彼此一天就不能活了吗？！ 耳麦里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 卡罗琳娜扶额：「好好好……你的请求我知道了……」 沈确：「那……」 卡罗琳娜：「我给你们分一组就是了！」 她嘆了口气：「至于封时叙和路司让，你就别操心了，我有别的办法……」 沈确微微一愣。 他的目光投向桌上喝了一半的茶，从茶杯缓缓移动到茶叶罐，又移动到卡罗琳娜旁边的位置。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裴忌来过了？」 卡罗琳娜看了他一眼，「你在你的alpha身上装了定位器是吗？」 沈确脸颊微红。 「没有，但我能闻到一点他留下的味道……不太明显，我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 卡罗琳娜张了张嘴，忽然想到沈确身上连喷雾都压不住的那一点溢出的信息素： 「你不会是快到发情期了吧……」 omega在发情期前会对伴侣的味道格外敏感，伴随有少量的信息素溢出，一般量很少，不是独处很难闻得到。 沈确一直没有过正常的发情期，刚刚闻到时卡罗琳娜也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沈确抿了抿唇：「陛下，冒昧地问一句，刚刚裴忌有表现出生气或者失望……」 卡罗琳娜一指裴忌离开的方向：「这种事情你给我自己去问好吗！！！」 第178章 他都没吃上！ 沈确顺着卡罗琳娜指的方向一路找去。 腺体里溢出的沙子味一直缭绕在身旁，将花香包裹住。 他这两天的确感觉到一些不太寻常的变化。 比如很讨厌身上沾有裴忌之外的味道，对alpha的信息素很敏感，特别喜欢沙子气息将他完全包裹住的感觉。 因为腺体刚恢復没多久，他不太确定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些症状。 裴忌一直觉得他喜欢贴贴是之前紊乱时造成的上瘾。 但沈确知道不是。 从紊乱时就不是。 他之前反驳了几次，alpha都似信非信，沈确也懒得再说了。 爱信不信。 他就是没安全感，就是上瘾，一辈子都治不好了，怎么办吧？ 沈确瞥了一眼终端里裴忌回他的话： 【我吃醋了！让我自己冷静一会！】 后面还跟着一句： 【左边靠窗的桌子上有树莓棉花糖塔和泡芙塔，很甜，你一定喜欢吃。】 目光捕捉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沈确张口叫道：「上将！」 正抓着小机器人问路的裴忌愣了一下，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被omega扑了个满怀。 「你怎么……」裴忌看了一眼沈确来的路，又看了眼怀里的人，「你怎么换衣服了？」 他撩了一下沈确耳边的碎发，确认耳坠没有摘后在心里小小欢唿了一下。 「今天那身不喜欢吗？」 「沾了很多别人的味道。」沈确收紧了胳膊，「不喜欢了。」 裴忌先是一愣，随即又记起沈确是因为什么沾上了别人的味道，酸味直冲喉咙口。 他冷哼了一声：「谁让你跟别人跳舞？」 沈确跟着冷哼一声：「你都没有邀请我。」 裴忌张了张嘴：「我……」 他还真没邀请。 「你不是答应了公主吗……」他咕哝道。 沈确从裴忌怀里退开一点，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 「你怎么知道我答应了公主？」 裴忌：「我前两天听到……」 沈确：「你偷听我电话？」 裴忌噎了一下，心里堵着一口气：「你背着我跟旧情人打电话，我还不能听了吗？」 「谁跟你说公主是我的旧情人？」沈确冷冷地问。 「我……」裴忌又噎住了。 也是，沈确自己否认了，都是别人说的。 沈确地声音更冷了一点：「你不听我解释，偷听我电话，过度解读，不邀请我跳舞，到最后还把错算在我身上。」 裴忌震惊地听着沈确细数他的罪状。 「我……我没有把错算在你身上。」 「那你为什么把我丢在会场？我等了你很久，久到棉花糖塔和泡芙塔都没有了！」 这也怪我吗？ 裴忌目瞪口呆。 「不是……宝贝，你不能自己去吃吗？我还让他们给你加了一份炼乳和一份巧克力酱。」 沈确贴着他胸膛的手收紧。 「可你之前明明都会帮我拿回来。」 他垂下眸子，眼睫微微颤抖，看起来好委屈。 「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跟他们说话……」 「好了好了别说了！都是我的错。」裴忌握住沈确的手，「我们现在去厨房问问还有没有，我带你去问好不好？」 脑子里的警报拉响，理性告诉裴忌这不对！ 沈确一定绕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把他绕进去了。 但感性已经不管了，高声嚎叫： 你看看你把他快弄哭了！ 要是今晚你的宝贝老婆没吃到棉花糖和泡芙，那都是你的错！ 他附身亲了亲沈确的额头。 第259页 而沈确闭上眼，微微仰起脸。 裴忌犹豫了一下，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他尝到一点浅淡的花香，释放出一点信息素将它盖了过去。 如愿以偿被沙子气息包裹住的omega掀起眼帘，露出一点鸦羽色的眸子。 要是裴忌能看到他的眼眸，就会发现里面哪还有一点委屈的神色。 沈确重新闭上眼，回应着裴忌的吻。 万千灯火都在他们背后闪烁，唯独月光，照亮了这条幽静的小路。 这个吻没有持续太久。 分开后，裴忌牵着沈确往他自以为的主殿走。 沈确任由alpha牵着自己，没有告诉他前面那个建筑其实是长得很像主殿的议会厅。 走了一会，裴忌再次开口：「有个好消息，女皇同意採访时把我们分在一组。」 沈确看了他一眼，「她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说服了她。」裴忌似乎有点得意。 「靠给她当牛做马？」沈确不咸不淡地说。 裴忌一愣。 他想起刚刚被他忽略的另一个问题——沈确是从小花园的路跑来的。 「你去见女皇了？」他问。 沈确「嗯」了一声。 裴忌心虚地看向别处，「她告诉你什么了？」 「她说某人说他能搞定路司让和封时叙。」沈确张口就来。 裴忌干笑一声：「我又没说错。」 沈确：「所以某人是不是忘了，他上次碰到路司让差点犯了杀人罪，上上次差点精神力暴走。」 他用指腹抚过裴忌手心的伤口。 裴忌动作一顿。 「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印记。」沈确放低了声音，」也不喜欢你跟那个omega接触。」 裴忌轻笑一声：「怎么回事？你上次可是主动让我去跟另一个omega打双人赛来着。」 沈确手指插入裴忌指缝，将他牢牢握住，严肃地说：「上次我也不喜欢。」 裴忌一愣，看了眼交握的手，别过脸，「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自己去盯着路司让。」 「你打算让江见月替你盯着他。」沈确接过话。 裴忌无奈：「你要不要每次都那么聪明啊？」 「温缇和唐纳德要处理异变素巧克力，你只能拜託江见月。」 沈确停顿了一下。 「但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那你说怎么办吧？」裴忌嘆气，「听你这口气，应该有点东西，是不是，第一指挥官？」 沈确勾起嘴角，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路司让一定会在联赛前就开始动作，与其浪费一个人盯着他，不如直接弄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可我们就是为了弄清楚他们要做什么，才要盯着他啊？」裴忌皱眉。 那些阴沟里的老鼠都藏得很深。 路司让是明面上的饵，只有他最好盯。 却听沈确说：「我们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裴忌一愣：「谁？」 沈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话锋一转： 「我之前一直疑惑，为什么女皇试探了封时叙那么多次，都没有试探出他的立场。」 「他与加尼尔、欧文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路司让也很少交往。他也没有参与白沙星的沙金走私，至少，我们没有找到他参与其中的任何痕迹。」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假如他是那边的人，为什么能做到与这些人、这些事没有任何关联？」 「女皇的每一次试探他都完成得很好，可他偏偏又隐瞒了一些事，让女皇无法完全信任他。」 沈确停顿了一下。 「今晚我突然明白了。」 「那是因为他既不站在我们这边，也不站在另一边。」 裴忌皱着眉，「可女皇告诉我他跟公主一样，从小跟着褚泱长大，而且他这次参赛的运营官也是褚泱……等等……你的意思是？！」 沈确眸光闪烁。 「我有一个计划。」 第179章 你好菜啊 皇庭训练场。 安·路亚手握剑柄，目光凝视面前五个训练型机器人。 手持光刀的机器人环成半圆，将她围困其中。 监视眼里红点闪烁三下，五个机器人同时启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向她扑来。 路亚脚尖点地，如同一根离弦的箭般沖向前方。 沙金打造的长剑与精神力共鸣。 只见几道寒光闪过，伴随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五把光刀同时落地。 长剑归鞘。 路亚收剑回身，对训练场外的女僕道：「再加两台。」 女僕点头道：「好的！」 新一轮训练开始。 守在一边的骑士团没有一人讲话，全都肃然站立，目光钦佩地注视着路亚优雅从容的训练身姿。 训练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声音懒懒地响起：「公主殿下的剑法又精进了。」 女僕吓了一跳，心说这是谁？居然敢在公主殿下训练时出声，连忙扭头看去。 「封指挥官？」 女僕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封时叙悠闲地从训练场边缘走到女僕身边，手从怀中一探，指尖多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今天的你也很漂亮，蒂娜。」 名叫蒂娜的女僕脸颊红了一下，看了眼嘴角含笑的封时叙，接过他手里的花。 第260页 「封指挥官还是那么会说话。」她从对方俊俏的眉眼上收回目光，「您来找公主殿下？」 「算不上。」 封时叙手腕松松地搭在腰间的佩剑上。 「褚泱阁下约我讨论之后的採访宣传计划，我正要去找他，路过这里，顺便看看。」 他看向训练场中央。 「话说……我刚刚看到了裴上将在前殿等着。」 蒂娜扬了扬下巴，「没错，公主也约了他。」 「是吗？」封时叙眉眼弯了弯。 约了，却不见。 「真可怜。」 蒂娜指尖捻着花，「您跟裴上将搭话了？」 「没有。」封时叙天生带笑的眼睛里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虽然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冰冷疏离。 「我不认识他。」 他很快收回目光，转身准备离开。 蒂娜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不用叫公主停一下吗？」 封时叙摆了摆手：「不用。」 他回眸沖蒂娜眨了眨眼：「你真贴心。」 蒂娜目送封时叙离开训练场，嘟囔了一句：「老狐狸。」 …… 与此同时，前殿。 裴忌站在台阶下，在数到第100声鸟叫后第3次迈步上台阶，被侍卫拦下。 「裴上将，请您等公主殿下的召见。」 「是她叫我来的。」裴忌沉声道。 「公主殿下此时正在训练，请您在殿外等候。」侍卫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第3遍重复道。 裴忌冷笑了一声：「我等得够久了。」 他说完继续向前走，四名侍卫同时上前一步。 只听「咔哒」声响。 四把光子枪同时对准了裴忌。 那名侍卫终于正眼看他，「裴上将，请您退回去，否则，我们要按规矩行事了。」 裴忌瞥了他们一眼，「就凭你们？」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进攻或者防御的动作，只是又往前迈了一步。 无形的风从他身边盪开，骇人的精神压力瞬间将四名侍卫定在原地。 四人腿一软，一个接一个跪了下来，武器也跟着「啪嗒」掉到了地上。 「裴上将！」 其中看起来像是小队长的侍卫咬着牙开口——四人中也只有他现在还能说得出话。 「请您认清自己的身份，擅闯公主的寝殿可是死罪！」 裴忌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的身份？」 只见他嘴角一勾，从怀里拿出一枚银色徽章。 「认得这个吗？」 四名侍卫同时睁大眼。 那是……皇室徽章？！ 「等那么久是我给她安·路亚面子。」裴忌头也不回地进了前殿。 安·路亚的宫殿是庭院式建筑。 经过前殿，左边就是训练场。 这一路上没人能拦得住他，裴忌大步流星地走过，留下一地腿软的骑士。 他很快到达训练场。 此时，公主的训练机器人已经增加到了十五个，而她的应对也略显吃力。 身穿黑色军装的alpha一进来，蒂娜等一众陪侍就注意到了他。 女僕紧张地盯着裴忌，生怕他做出什么惹怒公主的动作。 不过裴忌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安·路亚一套攻击，解决了三分之一的陪练机器人。 由于用的是冷兵器，杀伤力有限，剩下的机器人继续进攻。 她左右抵挡了两次攻击，又闪身避开身后的噼砍。 就在此时，右前方的机器人识别到一个空袭，突然冲到她面前，路亚瞳孔一缩，发现避无可避之后抬剑准备接下这招。 可她没想到的是。 几乎是同一时间，左后方又出现了一个机器人，光刀直击她的肋骨。 「糟了！」蒂娜抬手就要关闭训练模块。 身旁的骑士团也动作起来。 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 只见裴忌一个矮身冲到路亚背后，顺手从某个骑士腰间抽了把剑，一击命中她左后方的机器人。 随后一个反手剑，从路亚身侧刺出，「呛啷」一声挡开了她右前方的光刀。 锋利的精神力在场上涤盪开来。 剩下的所有机器人同时失去了控制。 安·路亚瞬时耳鸣起来，她捂住耳朵，堪堪稳住身形。 片刻头晕之后，她再次睁开眼。 就见裴忌站在一地「哧啦」报废的机器人中间，露出一个痞里痞气的笑。 「你好菜啊，公主殿下。」 一众刚从头晕中缓过来的侍从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路亚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角青筋跳起。 她没想到裴忌竟然敢这么直白地嘲讽她。 明明前两次见面还是一副隐忍的态度，宴会上甚至没对她跟沈确跳舞有什么强烈的反应。 一只乡下来的虫子罢了…… 「谁让你来的？」安·路亚怒道。 「你让我来的啊。」 裴忌把剑插回那个骑士腰间。 「不是你说要讨论之后的宣传计划？公主殿下，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可是我的运营官啊。」 他甚至连「您」都没用。 「我让你进来了吗？」路亚冷冷道，「你知道没有我的命令，擅自进入皇室成员的宫殿是死罪吗？」 第261页 「真不可思议，公主殿下，我刚刚救了你，你却要治我死罪。」裴忌故作惊讶地看着她。 「这是两件事！」路亚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不要避重就轻！」 裴忌指尖玩把着他的徽章，「可是你的看门狗也没拦我啊？不得不说，他们跟您性格还有点像，喜欢用鼻孔看人，可能僕人的性格都有点随主人吧……」 他故意将徽章的正面亮给安·路亚。 「你说是不是？公主殿下？」 路亚看清了他手中的徽章，瞳孔一震。 周围打算上前来驱赶裴忌的侍从在看到徽章后也全部停住了动作。 「你怎么会有这个？」路亚脑中立刻闪过唯一的可能，「女皇给你的？」 「不然呢？」裴忌笑得更痞了。 「为什么……」路亚手都在抖了。 皇室的徽章代表女皇的认可，裴忌能拿到这个，说明卡罗琳娜已经信任他到可以将皇室託付给他。 明明……她都没有拿到卡罗琳娜亲手赐予的徽章，她的皇室徽章只是按照律法继承获得…… 裴忌看着路亚惨白的脸色，嘴角一勾：「谁知道呢？可能是她老人家看我可爱，要收我做干儿子呢？」 第180章 那一天，公主终于体会到被金钱支配的恐惧 「你！」 路亚双手攥成了拳头，眼眸如同寒冰，死死盯着裴忌。 裴忌忽然愣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路亚生气时冰冷的眉眼跟沈确有几分像。 一定是错觉。 他对自己说。 他的宝贝老婆才不像公主那么目中无人，无论是对下属还是僕人，都很有礼貌。 结婚之前他还担心过沈确会不会对沉星宫的僕人冷脸。 毕竟无论是传闻还是在他年少的印象里，沈确多少都有点凶。 但完全没有。 他老婆超乖！ 裴忌收回心绪，嘴角依旧翘着，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公主殿下不邀请我去宫殿里坐坐吗？我可是等了你将近一个半钟。」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路亚，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渐渐压制住了怒火。 握紧的手缓缓松开，几个沉重的唿吸之后，路亚重新挺直了腰背。 只见她优雅地把长剑插回剑鞘，不带一丝温度地瞥了裴忌一眼。 微微上扬的眼角溢出与生俱来的傲慢，就好像刻意向他宣告自己的不屑。 「走吧，裴上将。」路亚率先离开。 裴忌玩味地望着她的背影，跟了上去。 …… 与此同时，正跟裴忌挂着同一个麦，听他与公主对话的沈确勾了勾嘴角。 「你在听我讲话吗？」卡罗琳娜抬头看了沈确一眼。 沈确点了点头。 卡罗琳娜露出狐疑的表情，打量了沈确一会，把目光重新投向光幕。 沈确趁她不注意，伸手关了麦。 再听下去要露馅了。 「之后的採访宣传你有什么打算？」卡罗琳娜问沈确。 这次联赛的目的之一是让沈确名正言顺回到第一指挥官的位置，她当然要给沈确最好的。 卡罗琳娜看着光幕上展示的宣传活动。 树立形象是增加国民认同感的方式。 往年的联赛，帝国都会推出几位人气选手，作为舰队的门面。 不过这次参赛的几位统领本身就是门面。 所谓赛前宣传也就变成了让几位统领露脸、拉票，最终人气投票高的有权优先选择比赛时的初始地点。 「这次比赛是积分赛，初始地点有三个，弥赛亚海沟、佩蒂斯山脉以及旧都废墟。」 卡罗琳娜把拟定好的地图展示给沈确。 「获得积分的方式有两种，一是猎杀虫兽，二是占点，如果你想要在比赛开始就拿到优势，宣传期的人气排名就必须要在前四。」 沈确又点了点头。 七个舰队，三个初始地点。 也就是说会有两个地点分到两个舰队，而第三个地点分到三个。 七位统领水平差距不大，在虫兽和点位数量一致的情况下，去人少的地点当然更占优势。 不过…… 沈确清了清嗓子。 「陛下，我觉得，既然採访是我跟裴忌一组，那宣传不如也一组，安会替我们做好安排，您也可以把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卡罗琳娜：「……」 卡罗琳娜：「你就非得跟裴忌共沉沦吗？」 沈确非常认真地说：「客观来讲，这么做的确更好……其他几人都是採访宣传同组，星民不是士兵，不只看实力，多与其他统领互动更容易有看点。」 「有看点就等于有人气。」 「更好个……」卡罗琳娜差点骂了句脏话，「你明明知道安不会给裴忌好好安排。」 沈确垂下眸子，「我去了她就会好好安排了。」 卡罗琳娜冷冰冰：「你还真了解她。」 沈确声音软了下来：「妈妈……我不能跟我的alpha一组吗？」 裹着蜜糖的剑直插胸口，卡罗琳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好好好……开始用这招了是吗？！ 卡罗琳娜闭了闭眼，默念艾梵给她的四个字：尊重祝福。 然后深吸一口气：「再叫一遍。」 第262页 沈确乖乖道：「妈妈。」 卡罗琳娜满意地哼了一声：「我现在给安下令，让她安排你们两个。」 沈确乖巧地道谢：「谢谢妈妈。」 直到沈确离开书房，卡罗琳娜严肃的面容终于缓和下来。 她脑海里回放着那三声久违的「妈妈」，心里有点美滋滋。 「跟梵梵家的混蛋小子待久了，还是有点好处的嘛……」 她嘟囔道。 …… 另一边，裴忌转着他的徽章，跟随怨气快要凝成实体的安·路亚到了她的书房。 「你要怎么宣传？」路亚往书桌后一坐，冷冷地问。 裴忌不用她请，自己往沙发上一坐。 「你是我的运营官啊，这个问题应该问你才对。」 路亚轻哼一声：「裴上将这么有自信，还用得着宣传？」 裴忌：「当然，公主殿下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风评有点差，要是不好好宣传一下，人气投票一定会拿倒数第一的。」 路亚冷笑一声，她当然知道裴忌风评差。 得知沈确嫁给他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把裴忌的黑料看了个遍。 现在一见果然如此，又疯又癫，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配得上沈确。 她脸色更阴沉了点，「裴上将自己的黑歷史，要我来给你解决？」 裴忌长腿一翘，「公主殿下对偶像运营那么在行，coko一个虚拟爱豆都能造出百亿流量，解决点黑歷史应该很简单吧？」 他忽然一顿。 「还是说……公主殿下手上的资金鍊不太乐观，已经……顾不上我这小小的赛前运营了呢？「 路亚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很快消失。 她深深看向裴忌。 他怎么知道自己手上那几个产业全部面临资金空缺？ 卡罗琳娜最近更改了经费分配策略，把更多的经费划给了七大舰队以及这次的联赛，她的许多项目都要推行不下去了…… 「被我说中了？」裴忌捕捉到路亚一瞬间的惊讶，「别慌张，我只是向几位老议员打听了一下最近女皇的财政经费划拨。」 「裴上将在议会还有熟人？」路亚的声音又有点控制不住，「我怎么听说白沙星历任领主都不参与政事？」 「政事是不参与。」裴忌笑了笑，「但他们借过我家的钱。」 裴忌打了个响指，「要不要我也借你点钱，公主殿下？看在你要为我运营的份上，给你少算点利息。」 路亚的拳头又硬了，「裴上将这话说的……好歹我也是皇位的继承人，我手下运营的产业，还用不到你一个偏远星的少领主操心。」 裴忌玩着他的徽章。 「我们白沙星可不是什么偏远星，公主殿下。」 他刻意停顿一下。 「你知道我们去年的盈利有多少吗？你知道我的财产有多少吗？」 路亚一愣。 她知道白沙星是最大的沙金供应星，而其他的…… 裴忌眼睛微微眯起，笑容刺得路亚眼睛疼。 「要不这么吧，你也别看我的财产了，就去看看我继承宴上给沈确分了多少见面礼吧。」 裴忌说着捏了捏指尖。 「一点微薄的见面礼，也就比他给你们打100年工赚的多那么一点点。」 路亚「腾」地站起身，一句：「你把我弟弟当什么！几个臭钱就能买的物品吗？！」差点说出口，就听门响了。 她咽回差点暴露的话，喊了声：「进来。」 女僕蒂娜推门而入。 「殿下，沈指挥官来了。」 路亚微微皱眉，「他怎么来了？」 蒂娜：「陛下刚刚下令，让您同时安排沈指挥官和裴上将的宣传活动。」 路亚一愣。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裴忌就开了口：「看吧，我就说女皇她老人家喜欢我。」 路亚额角青筋暴起，勐地一拍桌子。 「你给我滚！」 裴忌被轰出了书房。 厚重的门「砰」地在他身后关上 裴忌轻笑一声，整了整军装上的褶皱，抓住一个过路的小机器人。 「沈指挥官在哪？」他问。 小机器人的屏幕上显示出会客厅的位置。 「谢了。」裴忌拍了拍小机器人的脑袋。 他一路走到会客厅，一推门，果然看到一身白色军装的沈确正坐在沙发上吃甜点。 七八个小机器人托着布丁、蛋糕、冰淇淋，热情地围在他身边。 裴忌挑了挑眉，「你这也太爽了吧？我可是在门外站了一个多小时才进来的。」 沈确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蛋糕，「战况如何？」 裴忌没收了所有的小机器人手里的甜品，又把它们全部轰走，只留他跟沈确两个人在房间里。 「还行吧。」裴忌坐到沈确身边，把甜品放在桌面上，伸手摘下他耳朵里的针孔耳麦，「你不是听着的吗？」 指腹擦过耳垂的时候，沈确忽然颤抖了一下。 淡淡的花香随之溢了出来。 两人同时一愣。 「怎么了？」裴忌疑惑地看着沈确，「这么敏感？」 沈确喉咙滚了一下，别过头，「没什么……」 裴忌看着沈确露出一角的小巧下巴，以及乌黑碎发下微微发红的耳尖，心态一下子不健康了。 第263页 他拿走沈确手里剩了三分之一的蛋糕，放回桌面，顺势将omega压在沙发上。 「让我亲一口。」他勾过沈确的下巴，「我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呢……还受了好多白眼。」 「等等，上将……」 沈确又是一颤，裴忌压上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信息素一下变得很难压制。 「我好像……唔……」 其余的话都被堵在了嘴里。 …… 与此同时，刚确认完裴忌名下财产的安·路亚正僵硬地往会客厅走。 看完那串数字，她感觉自己已经快不认识零了。 怎么可能……他一个偏远星的少领主……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财产…… 要是真能借她点……别说coko最新的巡演，就连她酝酿中的新组合还有生命海的新研究项目也……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会客厅，惊讶地发现门口停着一排小机器人。 「你们怎么在外面？」她皱眉问，「不是让你们招待沈指挥官吗？」 小机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在这时，门内忽然传来一声高起的声音。 「不要！上将……等等……别在这，唔……」 「我错了，放开，啊——」 第181章 这个alpha有问题！ 安·路亚脸都绿了。 她的精神力不受控制地探出，更多细小的对话被捕捉到耳朵里。 「……错哪里了指挥官？昨天跟别人跳舞还有骗我的事都没说清呢……」 「我……」 「吃醋的事你是一个字都不提啊？」 「嗯……」 「什么泡芙没了……明明还剩那么多……可怜巴巴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谁家的omega肚子里这么多坏水啊？」 「不是……唔，不要！」 …… 「上将，啊——上将！」 …… 路亚浑身都在颤抖。 光天化日……不知廉耻…… 她内敛自持的弟弟才不会做这么放荡的事！ 一定是裴忌……这个alpha竟然把对她的不满发泄到沈确身上。 明明他都在拒绝了，他都在说不要了！！ 这个alpha绝对有问题！！ …… 此时的屋内，裴忌也有点慌。 一次压不住的声音后，沈确一口咬住了沙发上的软垫，死也不发出一点声音了。 「怎么回事……」 裴忌看着小幅度颤抖的omega，深刻反省自己是不是把人逗得太过分了。 可是……明明自己只释放了30%的精神力，自从沈确精神力恢復后，这点精神力完全欺负不了他。 信息素更是只释放了10%，连诱导发情浓度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你是不是又信息素紊乱了？」 裴忌紧张起来，拨开沈确后颈的碎发，摸了一下他贴得严严实实的抑制贴。 「别碰！」沈确勐地一缩，声音里带着哭腔。 裴忌一愣，连忙收回手。 「……疼吗？」他撑在沈确身上，小心翼翼地看着衣衫凌乱、眼眶红红的omega。 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裴忌眼神暗了暗，把信息素和精神力全部收回。 感受到alpha的迴避，沈确眼角湿得更厉害了。 他把脸埋进软垫里，羞耻心和欲望在内心的天平两端摇晃。 终于，在最后一缕沙子味也彻底消失后，沈确再也忍不住，松开手里的织物，伸手去扯即将离开的alpha的衣角。 就在这个时候，厚重的大门突然发出一声剧烈的「砰」！ 怒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放开我！我要进去鲨了那个alpha！」 「殿下！裴上将是沈指挥官的丈夫，您现在进去太不妥了啊！」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在我的宫殿里……把我的律师叫来，我要告他婚内强x！！」 陌生的alpha信息素从门缝渗入，裴忌神色一凛，占有欲第一时间充斥了大脑。 退开的动作戛然而止，裴忌一把将沈确抱回怀里，用尽可能少的信息素将他的味道锁在身边。 干燥的沙尘将潮湿的海风隔绝在外。 消失的信息素再次出现，失而復得的安心感占满了沈确的大脑。 他彻底醉了。 裴忌抱着沈确，警惕地望着门边。 就在这时，他感到怀里的人像小动物一样不安地动了动。 裴忌低头，正对上沈确湿漉漉的、茫然的目光。 裴忌唿吸一滞。 就见沈确垂下眼眸，缓缓揭下了后颈的抑制贴。 …… 等路亚终于破门而入时。 沈确的味道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空气中只懒懒飘着几缕属于沙漠的气息。 拦了路亚将近二十分钟的蒂娜在看到屋内没有任何马赛克画面后长长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她成功阻止了一则皇室丑闻。 小机器人鱼贯而入，熟练地打开窗户，在屋内喷满信息素清除剂。 路亚站在门边，冷冷地扫了一眼沙发上的两人。 她亲爱的弟弟正乖巧地靠在裴忌肩膀上，目光迷离，脸颊红润。 「你用信息素强迫他……」路亚颤抖着声音开口。 裴忌正低头看着沈确，确认他是不是只有加深标记后的反应，没有其他不适。 第264页 听到这话，一句：「你眼瞎吗？」还没说出口，忽然话锋一变：「这怎么能叫强迫呢？公主殿下。」 裴忌挑衅地笑了笑：「这明明是你情我愿。」 他说着挑起沈确下巴：「是吧沈指挥官，来，亲老公一口给公主殿下看看。」 沈确脑子还不清醒，听到裴忌说话下意识照做，仰头贴了贴裴忌的嘴角。 好暖…… 裴忌沖路亚扬了扬眉。 路亚现在恨不得眼神能杀人。 这个alpha…… 这个丧心病狂厚颜无耻卑鄙下流的alpha！！ 她现在无比后悔把那个商人交给了沈确。 她就该把裴忌买名额的事情曝光！她就该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个野男人是怎么骗走弥赛亚的白月光！！ 「等着收律师函吧！！」路亚愤然离去。 「你还没给我们安排宣传计划！」裴忌在她身后喊。 「自生自灭吧！！」路亚吼道。 …… 路亚到最后还是不捨得沈确跟裴忌一起自生自灭。 没过一天，她的宣传策略——沈确单人版，送到了两人手上。 裴忌把那份策略来回看了三遍，确认跟他没半毛钱关系后，嘆了口气。 ——看来只能去当沈确的腿部挂件了。 裴忌现在正站在皇庭的疗养院门口。 因为不放心沈确在公主那的异常反应，他强硬地要求omega约个医生看看。 沈确说不过他，只得约了皇庭的私人医生，但人到疗养院门口，却说什么都不让裴忌进去。 导致alpha只能无聊地站在门口。 当腿部挂件也挺好。 裴忌琢磨着。 这样万一沈确出什么问题，他能第一时间到他身边。 疗养院的门开了，沈确从里面走了出来。 裴忌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他紧张地问。 「没什么问题。」沈确走到他身边，「很健康。」 「那就好。」裴忌松了口气，他喜欢听到「健康」两个字跟沈确联繫在一起。 「公主给你制定的宣传策略送过来了。」裴忌把刚刚送来的策略拿给沈确看，「没我的份，都是给你的。」 沈确随手翻了翻，「派发糖果？」 纪念日的宣传周每天都有许多活动。 路亚给沈确安排了七八个，什么轻型机甲竞速赛、新型机甲试飞、皇家军校回访……大部分都与他的身份符合，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是去集市上派发糖果。 脑海中浮现出沈确拎着小篮子，冷着脸给小孩子们发糖果的画面，裴忌忍不住笑出声：「还蛮可爱的。」 沈确瞥了他一眼。 裴忌揉了揉他的脑袋：「知足吧，我一个活动都没有呢。」 却听沈确忽然道：「你有。」 「什么？」裴忌一愣，凑到沈确面前。 只见沈确指了指派发糖果活动的宣传示意图上一只毛绒绒的布偶猫。 在猫粉色的领结上，注了一个不起眼的「裴」字。 第182章 喵佩蒂斯与怦然心动与幸运糖果 在伊卡洛斯的童话故事中，女神们创建了帝国。 战争女神以剑插入位于帝国中心的荒星，大地裂开，海洋从地底灌入。 她的剑化为那颗荒星的土地，人们以她的剑——弥赛亚命名那颗星。 为了让弥赛亚的土地永远富饶，战争女神将一直跟随在身边的猫咪佩蒂斯留在这颗星，作为守护神。 这也是都城佩蒂斯名字的由来。 或许为了讨小朋友喜欢，在所有故事中，喵佩蒂斯的形象都是一只很大的，戴着粉色蝴蝶结的蓝眼睛长毛白猫。 …… 沈确将小时候在故事书里看到的喵佩蒂斯的形象与面前正跟记者互怼的alpha背影重叠在一起。 突然「噗」地笑出声。 一众记者霎时寂静。 下一秒，数不清的话筒怼到了本场採访第一次出声的指挥官面前。 「沈指挥官，请问刚刚裴上将的回答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呢？」 「您为什么突然笑呢？」 「是觉得裴上将的回答太离谱了吗？」 问题狂风暴雨般袭来，沈确尴尬地扯了扯裴忌的袖子。 「……你刚刚在回答什么问题？」 裴忌看着不动声色往自己身后躲的某指挥官，干巴巴地说：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我亲爱的沈指挥官。」 「他们问你对嫁给我这个连面都没见过风评也『一般般』的alpha有没有不满？」 沈确偷偷攥紧了他的袖子：「那你说……」 「我说他们要是闲的慌就进厂拧螺丝，别在这问跟联赛无关的问题，工厂的流水线小机器人都知道不要多管闲事。」 他对着沈确眯了眯眼。 「请问我的回答哪里让你觉得很好笑，我亲爱的沈指挥官？」 「你对嫁给我很不满是吗？」 沈确默默别过头。 「瞎说什么呢……我都没听……」 弹幕炸裂： 【我救命啊！虽然裴上将战斗力很强，但沈指挥官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走神真的好吗！这可是联赛的採访啊！！】 【哈哈哈哈大魔王给的安全感。】 【沈确：我有老公给我发言，你管我（傲娇脸）】 第265页 【惊！全帝国直播採访近二十分钟，高岭之花终于笑了，原因竟然是——他走神？！！】 【虽然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他们私底下是这种相处模式（笑哭）（笑哭）怪可爱的。】 【真……一口一个我亲爱的指挥官，我听出撒娇的味道了哈哈哈。】 【记者：这个问题问的真多余】 【我就问把他们分一组是不是为了给我们吃狗粮？是不是？！】 【果然，每一对高匹配都不是无辜的。】 【磕死我了。】 …… 裴忌看着沈确又摆出高冷脸，一副不打算再开口的模样。 食指却依旧讨好地勾着他的小拇指。 他无声地嘆了口气。 看看看看……惯成什么了…… 裴忌回握住沈确的手，准备继续回怼记者们的轰炸。 却听沈确忽然开口：「其实……不是没见过面。」 刚蓄力完、还没来得及发动新一轮攻击的记者们再一次寂静。 弹幕躁动起来： 【什么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等等，他回的是哪句话？「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alpha」吗？？】 【只能是这句了啊！】 【所以……沈确的意思是他们见过面？战场上吗？】 【没人在意他们在偷偷牵手手吗！】 【正常吧，虽然七大舰队各自为营，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合作啊，之前还搞过联合军演来着。】 【上一次虫潮的时候沈确指挥了七个舰队。】 【那又不需要见面，只用精神突触连接就行了。】 【别告诉我他们的精神力一见钟情……这太离谱了……】 【快问一句啊！记者呢！！这时候沉什么默啊！！！】 …… 终于，一位记者率先打破沉默：「沈指挥官的意思是……婚礼时并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沈确看了一眼裴忌。 裴忌正一脸惊讶地望着他，表情没比那些记者平静多少。 沈确摇了摇头。 「那是之前在战场上有接触？沈指挥官跟裴上将合作过吗？」 沈确又摇了摇头，他紧紧握着裴忌的手，看向迷离的闪光灯海。 「是……上学的时候。」 耀眼的灯光就像当年正午时分热烈的阳光一样。 「一次暑期联合训练……我作为弥赛亚总校的交换生去了趟白沙星的分校，恰好和他……分到一组。」 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紧张到溢出了滑腻腻的汗。 沈确瞄了裴忌一眼。 只见alpha的瞳孔微微扩张，眼底闪烁着温暖明亮的光芒。 那一瞬间，他们交汇的眼神仿佛穿越了时空，抵达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记者们一个个眼瞪得熘圆，所有拍摄装置都在疯狂闪烁，将这个惊天大瓜传到帝国每一个终端上。 「那应该是裴上将第一次在战斗时听指挥吧……表现很糟糕，我经验也不是很足，没法说服他按照我的思路作战，总之……我们吵了一架。」 沈确微微弯起嘴角。 「印象很深。」 记者们立马面向裴忌： 「可是裴上将为什么从没提过这件事？」 「裴上将也没有反驳过婚礼是第一次见面的言论！」 「上将是不记得了吗？！」 裴忌第一次在记者面前无所适从。 「啊……不、不是……我……」 「是不记得了吧？」沈确打断他的支吾，眼底闪过狡黠的光，「也正常，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我记得上将最后好像一分都没拿，还挨了个处分，气得把我堵在饭堂门口，非要找我理论。」 沈确愉悦地看到裴忌脸红了。 记者们更激动了： 「裴上将还做过这种事吗？！」 「是啊。」 沈确发现他自己的手心也在出汗，粘腻与湿滑的掌心挨着彼此，下意识摩擦。 「他好幼稚……」 颈后的三个抑制贴都快要压不住弥赛亚的花香。 空气中溢出沙砾与阳光的气息，就像当年沈确刚到白沙星，一出舱门时感受到的那样。 炙热的、滚烫的土地。 恍然间，裴忌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画面。 来自主星的军舰降落在沙丘之上，身着训练服的少年一步步走出舱门，身姿笔挺，纤瘦有力。 耳畔不知道是谁在说：「他就是那个总校指挥系的第一。」 裴忌看了眼少年清冷的面容，心中勐地一动，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甚至不屑地哼了一声： 「第一怎么了？要是跟我分在敌对组，照样让他输给我看。」 张狂的少年还不明白为什么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脏会抑制不住地跳动。 甚至那次训练后很长一段时间，裴忌都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在晚上梦到那个骂了他一顿的、兇巴巴的总校学长。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那段时间自己会控制不住地把目光投向沈确。 他发现沈确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在沙地里站一会就出一身汗，娇惯得不行，但训练却依旧很认真。 沈确很厉害，无论是实战还是理论都领先他们一大截。 可他独来独往，似乎对谁都不会投下多一分的目光。 第266页 裴忌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总是想引起他的注意，想让他记得自己。 「咔嚓」的闪光灯唤回了裴忌的思绪，他惊觉自己竟然在採访时神游那么远。 此时此刻，沈确就站在他面前，给他的感觉跟年少时好像不一样，又好像一样。 沈确低垂着眉眼，笑得微妙，像只偷了腥的狐狸。 「忘了就忘了。」他大方地说，「不过……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 裴忌愣愣地问：「什么？」 沈确清了清嗓子：「我想知道那次训练是你第一次听指挥吗？上将？」 裴忌的脑子像浆煳一样艰难地运转：「好像是……」 指挥系的学生是稀有动物，低年级的单兵可没资格跟他们一起作战。 「所以……「沈确望向裴忌，缓慢又清晰地问，「我是你的第一个指挥官？对吗？」 裴忌还没反应过来，弹幕已经炸了： 【我草草草草这是什么！家人们告诉我这是在干什么！】 【是宣誓主权啊啊啊啊！！！！】 【我原地升天了！我的cp不是先婚后爱，是年少的怦然心动啊！】 【沈确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惊人（哌唧）（哌唧）】 【结婚！原地结婚！不对……已经结过了……再结一次！上次裴忌没回来不算！！】 【真的不是假消息吗？为什么之前从没听说过！】 【是真的，我刚刚去官网查了，他们真！的！一！组！过！（图片）（图片）】 【救命……这证件照好嫩啊，水灵灵的（色）（色）】 【可是裴忌真的不记得吗？我记得沈确上学时就很突出啊！】 【你看他那个表情，他哪是不记得，他是没想到沈确记得吧！】 【啊啊啊大魔王脸红了，他脸红了，md给我截下来，传到各大论坛！！】 【这个手是抹了胶水了是吗？！分不开了。】 【话说有谁还记得这是联赛的採访吗？没人关心他们联赛的战略吗？要比赛了啊喂！】 【什么联赛採访，这明明是婚礼现场（色）（色）】 …… 记者们也炸了锅： 「当年训练的记录可以公开出来给大家看看吗？」 「是因为什么吵架的可以具体说说吗！」 「裴上将小时候很难管教吗？」 「我记得公布的活动中，沈指挥官要回军校访问，会跟裴上将一起吗？！」 「会有回忆时光的甜蜜镜头吗？！」 裴忌心跳得厉害，脑子里也一团乱。 「不是……你们别乱讲，我没有回军校访问的活动……」他话说得都没气势了。 「他是没有。」沈确不紧不慢地接过了话。 只见他打开终端，调出派发糖果的宣传图，指了指上面戴着粉丝领结的可爱玩偶。 「但明天下午我们会一起去集市，裴上将会变成喵佩蒂斯，给大家派发幸运糖果，小朋友的话还可以领双份。」 他对着耀眼的闪光灯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记得来。」 第183章 谁敢欺负我们家少领主 浩渺星河中，一艘刻着巨树徽章的星舰正在驶向水蓝色的星球。 三个小女僕围在光幕前，随着上面的直播内容时不时发出小声尖叫。 「哎呀呀，上将这次是真的火了吶。」 菲尔一边看直播，一边熟练切换着自己的十八个小号开展cp粉头子的工作。 「他的人气票数变成倒数第二了。」 「还不是有夫人带飞？」黛米骄傲地说。 「太好了……哪怕没有安雅在身边，上将和夫人也有好好相爱。」安雅开心地掉眼泪。 「我看到开场舞，还以为他们在闹脾气……夫人在白沙星从来没和上将以外的人跳过舞呜呜呜……」 一个金髮的身影从窗幕前转身。 「别哭呀，你们家上将可是身在弥赛亚都记得奴役我给他夫人造机甲，怎么捨得跟他闹脾气嘛。」 星遥义正言辞地控诉裴忌的资本家行径。 「好歹他还抽调了十个高级机甲师给你做助理。」谨弋看了星遥一眼，「制造中心都快被他薅光了。」 「那是应该的！」星遥叉起腰，「凭我一个人累死也做不完这个，不过我也只是让他们拼拼流水线零件。」 他小心翼翼拿出一个球形项鍊。 纯白色的轻型机甲被天使般的双翼裹住，安静地躺在摺叠的空间仓里。 ——这是他们来弥赛亚的目的，把「寒莹」亲自交到沈确手上。 当然，那三位小女僕还有别的目的。 「很快我们就能见到上将，帮他撑腰了！」 只见黛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的硬卡。 三个小女僕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临行前老管家霍尔愤慨的表情。 「开什么玩笑！我们堂堂白沙星的少领主，到弥赛亚参加比赛，不仅开场舞连一个镜头都没有，宣传活动竟然也只有一个！这么下去我们的脸面都要丢光了！不行！绝对不行！」 「所以，他就给你们限额一个亿的黑卡，让你们给少领主刷票？」 星遥看着黛米手上的卡，只觉上面闪闪发光的金色条码简直要亮瞎他的狗眼。 菲尔摇了摇手指：「这可不是限额一个亿的黑卡，是全帝国不限额黑卡。」 第267页 「连星际海盗的游牧星都认的喔。」安雅补充道。 黛米叉起腰：「欺负我们家上将，看我刷爆它弥赛亚的光脑！」 …… 此时，同样在看採访直播的安·路亚脸色阴沉得如同大海上的风暴。 咸湿冷冽的信息素压得站在对面的律师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说我对裴忌的控诉不成立……是怎么一回事？」她冷冷地问。 律师拿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殿下，您想控告裴上将的婚内强x、虐待omega、极端alpha主义，还有毁坏皇庭名誉的罪名……其实都……没有证据……」 「我调查过了，裴上将根本没有彻底标记沈指挥官，几次临时标记也都在生命科学院有就诊记录，不存在强迫行为。」 「至于虐待，裴上将与沈指挥官结婚后，给他定制高档礼服372件，购买a级以上宝石27颗，还有高级酒类、名贵花卉、典藏书籍……都是以沈指挥官的名义买的。」 「说他虐待，实在是……有点牵强。」 「极端alpha主义也只是星网谣传。第四舰队从来没有拒绝过omega申请入队，裴上将的确辞退过几个omega僕人，但也是那几个僕人犯错在先……」 「还有毁坏名誉……裴上将入职后剿灭了白沙星的沙漠蠕虫，平復过塞壬星的深海巨兽克拉肯，参加大小战役将近50场，胜率也在90%以上……在舰队里，其实名望很高……」 路亚沉默地听完。 「我听说他曾当面斥责第五舰队的路总指挥。」 「这……」律师又擦了擦冷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我的能力有限……而且此事女皇知情……要是涉及毁坏皇庭名誉……当时应该也……」 听到卡罗琳娜的名字，路亚冷哼一声。 她摆摆手，对律师说：「你下去吧。」 律师如释重负，立马告退，生怕路亚再反悔，一定要他把裴忌告进去。 他是律师，又不是魔法师，无中生有什么的，对他来说也太南了吧！ 路亚把目光投向手里的报告。 那是她最新调出来的，裴忌入职七大舰队以来的全部资料。 不是星网上看到，也不是听其他人转述。 真正的、有数据支撑的资料。 「裴忌与路司让的事情，别人都怎么说？」路亚问蒂娜。 蒂娜：「大家都觉得裴上将很过分，身为alpha，当面把omega骂哭，实在太失礼了。」 路亚皱了皱眉。 这也是她听说这件事后的第一反应。 「殿下要是不愿意去问陛下的话，不如去问问封指挥官？」蒂娜提议，「七大舰队的事，他应该都清楚。」 路亚皱了皱眉，「倒是个办法。」 蒂娜：「需要我去请他吗？」 路亚动作一顿，瞄了眼光幕上的採访现场，过了一会才开口道： 「晚点再去，他现在应该跟褚泱在一起。」 …… 皇庭议会厅，採访现场。 封时叙懒懒地靠在等候大厅，旁边站着两个副官。 路司让从门外走来，身旁跟着他的运营官，阿诺德侯爵。 封时叙掀了掀眼皮，算是打了招唿。 阿诺德侯爵皱起眉，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正要说什么，褚泱到了。 阿诺德侯爵不再管封时叙，连忙上去寒暄。 裴忌与沈确换组后，封时叙与路司让自然而然分在了一组。 阿诺德当然要藉此高攀一下这位前第一指挥官。 褚泱看了一眼等候厅的光幕，此时，裴忌和沈确正准备下台。 alpha脸还有点红，他揽着自己的omega，隔在他与意犹未尽、还在不停追问的记者之间。 像只守着宝藏的龙。 褚泱收回目光，略略扫了一眼等候大厅。 「怎么没看到安？」他忽然问，「她不是裴上将的运营官吗？」 封时叙低低一笑：「她忙着针对裴上将呢。」 「哦？」褚泱似乎有些感兴趣，「裴上将怎么她了？」 「还不是因为某人。」封时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光幕上身穿白色军服的omgea。 「所以那个传言是真的？」路司让插嘴道，「公主殿下真的喜欢沈确？」 封时叙弯了弯眉眼，「谁知道呢？」 褚泱目光沉了沉，「沈指挥官已经结婚了。」 「哈……」封时叙不以为意，「结婚怎么了？她可是帝国公主，而且……」 他刻意顿了顿。 「我听说她手上有裴忌的丑闻。」 褚泱：「是吗……」 「她最近训练都在琢磨怎么让他们离婚，说真的，我觉得不太好，您可以试着劝劝她。」封时叙看向褚泱，「她最听老师您的了。」 「我会的。」褚泱笑了笑。 第184章 喵佩蒂斯的糖果大作战 採访结束后，寝宫。 「这是南部星球的薄荷糖，原料是薄荷、柠檬和佛手柑。」 「蒙特星的牛乳太妃糖，牛奶味，有杏仁、榛子、核桃三种夹心。」 「佩蒂斯软糖，裹了酸沙，很酸，有紫罗兰花味、覆盆子味和青苹果味。」 「还有天府星纪念日特供的琉璃星河，混合口味夹心硬糖。」 …… 沈确将一枚枚包装精美的糖果放在小篮子旁边。 第268页 「所以……你要选哪个作为给小朋友们的幸运糖果呢？喵佩蒂斯。」 「是清新的薄荷糖，浓郁的牛奶糖，酸甜的软糖，还是口感丰富的琉璃星河？」 裴忌嫌弃地看了一眼铺着花边餐布的篮子。 又嫌弃地看了一眼旁边繫着粉色蝴蝶结的猫猫公仔服。 「我选退赛。」 「来不及了。」沈确捧起鲜花编成的花环，往裴忌头上一戴。 「这可是公主赐给你的好机会，由喵佩蒂斯选出的幸运糖果，绝对能压下其他全部糖果的热度。」 他挑起裴忌下巴，满意地欣赏戴着花环的肌肉勐a。 「包括巧克力。」 裴忌居高临下看了眼坏心眼的omega，眼睛一眯，拦腰将沈确抱起。 沈确颤抖了一下，压下喉咙里下意识的呻吟，任由裴忌把他放到桌面上。 裴忌顶着歪了的花环，撑着桌子边缘，仰视自家指挥官。 「我们就不能用更简单的办法，比如等温缇确认有异变素的巧克力是哪一种后杀到工厂直接端了他们的老窝吗？」 「巧克力当然要查。」 沈确从桌上捡起一枚琉璃星河，指尖捻着晶莹的包装纸。 「但让热度降下去也是必须的，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眼神暗了暗。 「安果然知道什么。」 特意安排一个格格不入的活动，看似是针对裴忌，却有意把他们往糖果的方向引。 「无论她知道什么，她都没有告诉女皇陛下，足以说明她跟卡罗琳娜不是一条心。」裴忌有点不爽，「你怎么那么信任她？」 灼人的视线近距离盯着沈确，从下至上，看得沈确身下燥热。 耳畔迴响起医生的嘱咐：【您这几天最好随身携带抑制剂，不要离自己的alpha太远，当然，最好还是告诉他，让他也做好准备。】 【发情期时腔口会打开，如果不打算要孩子的话，最好提前准备好避孕药。】 「我不是信任她……」沈确避开裴忌的视线，「你要是没有很喜欢的糖，不如选琉璃星河？」 他把手里的糖递到裴忌面前。 「它有什么特别？」裴忌接过糖，拆掉包装纸，送回沈确嘴边。 沈确一口吃掉。 「没什么特别。」他慢慢嚼着，「我比较喜欢。」 …… 次日，午后一点钟。 沈确准时到达集市广场，身后跟着挎着小篮子的大号猫猫玩偶。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黑压压一片星民，小型警卫机器人在空中飞来飞去，喇叭里循环播放： 【请大家保持安静，把前面的位置让给小朋友。】 【冒充小朋友多领糖果是可耻行为，请各位叔叔阿姨放下自家孩子的卡，认清自己的年龄。】 【派送期间不要乱摸将军，摸一次罚款，摸两次坐牢。】 …… 喵佩蒂斯一出现，小朋友们立刻尖叫起来。 「人气很高啊，裴上将。」沈确抿着嘴道。 裴忌在玩偶服里翻了个白眼。 「一会发糖果可不要说脏话。」 「我没那么不靠谱。」裴忌无语。 糖果派送开始。 警卫们刚放开警戒线，小朋友们就一拥而上，将喵佩蒂斯团团围住。 他们一个个伸出小手，仰着小脸，露出星星眼。 像念魔法咒语一样异口同声问：「佩蒂斯选的幸运糖果是什么！」 裴忌清了清嗓子，用胖胖的猫爪子从篮子抓出一颗糖果，捧在掌心。 「佩蒂斯选的幸运糖果是天府星的糖果师们为纪念日特别制作的琉璃星河……」 「哇——」 他话还没说完，小朋友们就像海浪一般翻腾起来。 「好漂亮哇！！」 「银河从糖果里流出来啦！！」 「我妈妈昨天排了两个小时都没有买到呢！喵佩蒂斯好厉害！」 「沫沫今天有听话好好喝牛奶，佩蒂斯可以给沫沫三块糖吗？」 「果果不喜欢樱桃夹心，果果要葡萄味的，两颗都要！」 「佩蒂斯可以摸摸娜娜吗！」 「我要喵佩蒂斯亲亲！」 「喵佩蒂斯不能给别的小朋友亲亲！！」 …… 「等等等等——」 裴忌手忙脚乱。 眼见那群小糰子一个接一个黏到他腿上，要抱的要亲的，还有要揪着蝴蝶结往肩膀上爬的。 比虫潮还恐怖。 「拿糖果要排队——排队！喂！你个混小子不要扯女孩子！」 「我t…… 不要直接伸手去篮子里拿！！」 「你们的教养呢！！！」 而相比之下，沈确那边就非常平和。 得体的成年人老老实实排着队，扭扭捏捏向没什么表情的第一指挥官索要签名、合影，还有糖。 裴忌的篮子已经空了三次，沈确篮子里的糖才刚刚发出去一半。 同样在广场附近活动的温缇与唐纳德远远看着这边的盛况。 「哇哦，这下琉璃星河是真的爆火了。」 温缇望着大屏幕感慨。 「本来就是限量版，听说他们昨天联繫糖果工厂连夜加了一倍的产量。」 「巧克力要滞销了。」唐纳德说。 「好事嘛。」 第269页 温缇从面前的摊位上拿起两张新品巧克力传单。 「我们也要加快进度了……」 …… 沈确发完一篮子糖果，望向裴忌的方向。 喵佩蒂斯快要被小朋友们淹没。 似乎感受到沈确的目光，他扭过头，伸出短短胖胖的手求救。 沈确笑了笑，对他做了个「加油」的口型，然后叫来身旁的警卫，耳语了几句。 警卫点头，重新扯起警戒线：「沈指挥官要休息一下，请大家耐心等几分钟。」 沈确微微欠身，行了个军礼，在警卫的护送下离开。 回到悬浮艇上，沈确示意警卫在外面等，自己则快步回到房间，把门反锁，然后飞快打开一管抑制剂，注射进手臂。 不适渐渐消退。 沈确缓缓松了口气，伸手揭开后颈的三片抑制贴，换上新的，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片。 他又取出信息素消除剂，仔仔细细把衣服喷了个遍，直到上面不小心沾上的味道统统消失。 最后，沈确抓起裴忌留在艇上的外套，埋在里面深深吸了一口。 ……活过来了。 他抱着外套缩在扶手椅上，等待着休息时间结束。 悬浮艇的休息室是单向玻璃，沈确透过窗户，目光漫无目的落在广场周围错落的红顶房子上。 就在这个时候，窗幕外走过一道白色的身影。 封时叙？ 沈确微微一愣。 封时叙身后跟着两个副官，大步穿过广场，走向了集市的另一边。 沈确犹豫了两秒，放下手里的外套，跟了出去。 第185章 哪个更好闻 沈确记得封时叙今天的活动不在广场附近。 没记错的话，他今天应该去机甲展示现场，试演新推出的机型。 安·路亚也给沈确安排了一场试演，时间在两天后。 沈确下船时换了警卫的外套，宽帽檐压住碎发，遮住眉眼。 他混入人群，随后铺开精神力，悄无声息地与封时叙保持着距离。 封时叙穿着军装，路过广场时有不少人认出他。 有大胆的星民试图上前索要签名，在副官警示的眼神中又退了回去。 沈确隐在一个棉花糖摊位后，打开终端，联繫了自己的副官连池夏。 这几天，七位统领都在参加活动，而副官们都在舰队总部抓紧训练，生怕上场时给自家统领丢脸。 「第七舰队的两个副官今天没有出现在训练场上。」连池夏向沈确汇报。 沈确简单回了个：「知道了。」 他摁掉耳麦，目光看向不远处穿白色军装的alpha。 铺开的精神力告诉他，自己不是唯一一个盯着封时叙的人。 封时叙很快离开集市，穿过居民区，到达下城区的外层水域。 佩蒂斯的下城区有三层水域。 层层叠起。 巨型钢骨架从水中伸出，交错支撑起弯月型构筑物的底端。 一条条瀑布从上城区边缘倾泻而下，激起浩荡的水花，释放出的大量水雾隐没了部分支架。 这片最外层的水域连着海洋。 顺着水流一路向南，就会到达这次联赛的初始地点之一——弥赛亚海沟。 此时此刻，纵横的钢铁支架上正站着另一个穿白色军装的人。 那人眯着眼，低头看向水面。 路司让。 封时叙轻巧地跃上钢铁骨架，走入水雾中，留下两位副官守在岸上。 沈确释放更多的精神力，在轰鸣的瀑布声中捕捉两人的对话： 封时叙：「……你可让我好找……」 路司让：「……做什么？」 封时叙：「马上……试演……你不在……就来咯。」 路司让：「……关心……我……」 由于水流声太大，沈确听不到完整对话，但从片段的言语中，大致能推测出—— 路司让今天的活动也是新型机甲的试演，并且排在封时叙前面，然而时间到了，他还没有出现，封时叙出于「关心」， 就找了过来。 有意思…… 穿着军装，带着两个副官，从人最多的集市上这么招摇地找过来，就好像刻意做 给谁看…… 路司让似乎也是这么觉得，脸色并不是太好，多情的桃花眼眯了又眯，最终还是没有显示出太多怒气，侧身从封时叙身边走回了岸上。 经过沈确躲藏的小巷时，沈确发现路司让的衣服上不仅有飞溅的水迹，还有涉水后的湿痕。 像是刚从水中上来。 路司让前脚刚走，封时叙也带着副官离开。 两人走后，沈确向连池夏发送了坐标定位。 他走到两人刚刚站立的位置，看了一眼水面。 瀑布的急流在水面上撞出了大大小小的漩涡，泡沫翻滚，像煮沸的开水。 似乎再正常不过。 就在沈确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游走在外的精神力忽然发出警报。 沈确神色一凛，身体微微一侧。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枚带着水汽的子弹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沈确眼神一暗，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拔枪上膛，对准子弹飞来的方向射击。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子弹似乎弹射到了什么金属上。 下一秒，一把长剑穿过水雾，直直刺向他的胸口。 第270页 沈确用枪身抵住剑尖，精神力凝聚成刃，扫向近在咫尺的袭击者。 那人反应也很快，张开精神力屏障，抵挡沈确的攻击。 同时，剑与枪弹开，两人分别后退一步。 水雾将脚下的金属溅得湿滑。 但两人稳稳地立在狰狞的钢铁巨物之上。 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彼此。 去而復返的封时叙弯了弯眉眼。 「我就说城防部哪来那么厉害的小警卫，跟了我一路都没露出小尾巴。」 沈确从帽檐下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开口：「封指挥官再不去活动现场，就要迟到了。」 余光瞥向四周，沈确发现封时叙两个副官也站在岸边，用枪指着他。 1对3。 封时叙不理会沈确的话，而是上下打量着眼前omega，笑得轻佻。 「沈指挥官哪怕当小警员也很漂亮。」 沈确：「……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听你噁心的寒暄，封时叙。」 「哈……」封时叙也不恼，「那我换个寒暄……你的精神力恢復得不错。」 沈确黑眸冷淡，没什么多余的情绪，「过奖。」 他勾着扳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我还要回广场派发糖果，封指挥官方便让一让吗？」 「别那么急……」封时叙上挑的眼睛眯起，「我现在不确定沈指挥官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小秘密。」 「您是女皇面前的红人，要是不小心把小秘密泄露出去了，可不太好。」 「不如跟我回第七舰队坐坐……」 说时迟那时快，他右手扣动扳机，脚尖点地，左手拔剑噼向沈确。 与此同时，岸上两个副官也同时扣动扳机。 三枚子弹同时袭来。 沈确退后一步，躲过一枚，转身瞄准，又躲过一枚。 他扣动扳机，与最后一枚子弹对撞在一起。 随后侧身躲过封时叙的噼砍，向后倒去。 穿过瀑布激起的浪花，沈确轻盈地落在下一层支架上，像一只黑色的猫。 封时叙笑了一声，纵身跃下。 两人再次交手，封时叙一手拿枪一手拿剑，交替攻击。 而沈确只有一把警卫配枪，子弹打完后就当普通的防御工具，还要提防岸边射来的冷子弹。 然而没过几分钟，封时叙就发现自己在沈确这里占不到一点便宜。 新生的精神力蕴含着着无限蓬勃的力量，像是参天古木的根系，完全探不到底。 封时叙有些讶然。 第一舰队出事后，是他亲手把沈确从伊甸星系边缘救了回来。 沈确的伤到底有多重，封时叙比谁都清楚。 他原以为哪怕沈确之后再回归舰队，也只能做个幕僚，或者顾问，没想到他能恢復到这种地步，难怪……女皇放心让他参赛。 封时叙嘴角轻轻上扬。 是时候了……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指腹大小的圆形装置。 「喂，沈确，听说你腺体治好了？」 沈确微微一愣。 就见封时叙按了一下那枚装置，一股特殊的香味霎时从他指尖溢出。 沈确瞳孔一缩，用力挡开封时叙的剑，后退了两步。 诡异的香气如同鬼魅一般窜入每一个毛孔。沈确腿一软。 他感到腺体里的信息素躁动起来，浅淡的花香控制不住地溢出，伴随着熟悉的绵软感和燥热。 他又后退了一步，脚下一滑，堪堪站稳。 封时叙微微一笑，指尖往前伸了伸。 「你说，这个味道和裴上将的味道，哪个更好闻呢？」 「沈指挥官？」 第186章 童年彻底毁了 沈确身体微微颤抖，目光沉沉落在封时叙的指尖上。 那个装置里的味道能让他起反应。 是高匹配的信息素。 花香潮水般溢出的时候，封时叙也是一愣，随即他明白了什么。 「你快到发情期了？」 高匹配的信息素的确能诱导ao信息素外溢，但沈确的溢出明显不正常。 这个omega很敏感。 沈确轻轻喘了一口气。 腺体内属于另一个人的信息素不安地躁动起来，似乎意识到有东西正试图取代它，强势地宣誓着主权。 两种高匹配的信息素同时撩拨着omega敏感的身体，一种让他焦躁，一种让他难耐。 沈确脑子有点不清醒了。 身体变得潮湿，唿出的气息变得灼热，他不停地往后退。 封时叙「啧」了一声，过量的omega信息素让他也不是太好受。 他眼神暗了暗，拔剑再次沖了上来。 沈确用力咬着下唇，死死握着枪托，让金属陷进肉里，保持着清醒。 诡异的味道随着封时叙的靠近变得更加浓郁。 就在封时叙抬手攻击的瞬间，一枚子弹突然从岸边射了过来。 那枚子弹瞄准的是封时叙的太阳穴。 封时叙目光一寒，剑尖转了个方向，挡下那枚子弹。 与此同时，岸上的两位副官接连发出惨叫。 水雾遮挡下，封时叙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听「砰！砰！砰！」 三枚子弹全部瞄准他的要害。 封时叙张开精神力躲闪。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沈确突然发力，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飞起一脚，正中他拿着装置的那只手腕。 第271页 圆形的装置脱手，「咣」地一声落在地上，随后滚落到下一层，被一个蓝色的身影接住。 江见月看了眼手里的装置，抬手对着封时叙「砰砰砰」疯狂点射。 高跟鞋在湿滑的金属面上步步向前逼近，沾满了水雾的蓝色长髮潇洒地在空中翻舞。 封时叙被迫后退。 沈确紧跟上来，眸光发冷，抡起枪托砸向他的脑袋。 封时叙抬起手肘挡住。 眼看1v3变成了2v1，封时叙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虽然江见月战斗力很强，但沈确经过刚刚那一波，力气明显小了很多。 是撤退，还是再玩一会？ 就在封时叙纠结的时候，他的精神力突然凝固了。 封时叙一愣。 他站在原地，只觉整个人被一股强大到让人无法唿吸的力量死死压住。 他的视线渐渐模煳，耳畔传来嗡鸣，心跳变得急促，膝盖不争气地软了。 无形的威压下，他眼睁睁看着沈确一拳揍到了自己脸上。 只听「咣噹噹」一阵响动。 封时叙直直摔出三四米。 江见月的射击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而沈确很快也不行了。 那一拳过后，他忽然跪倒在地，发出一声泣音。 随后莫名其妙叫了一声：「放开我！」 封时叙捂住自己的脸，吃力地爬起身，试图看清到底是什么恐怖的玩意儿加入了战局。 透过朦胧的水雾，就见岸边缓缓走来了一只白色的——猫咪玩偶。 随着沉重的步伐，猫咪脸上的鬍鬚跟着一抖一抖，毛茸茸的大尾巴左右摇晃，就连粉色蝴蝶结上的铃铛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喵……喵佩蒂斯？ 封时叙懵逼地站起身。 不……不对……是裴忌？ 这个恐怖的精神力是他的？！ 玩个蛋啊！ 封时叙脸上再也没有了一惯的从容与慵懒。 他按住耳麦，也不管什么耳鸣了，立刻对岸上的副官下了撤退命令。 被江见月一人揍了一拳，又被裴忌的精神力压得头晕眼花的两人连滚带爬地起身。 喵佩蒂斯蓝宝石般的眼睛幽幽看向他们，两人瞬间又趴了回去。 此时裴忌也嗅到了空气中残留的诡异香味。 那个味道还在恋恋不捨地与属于沈确的浅淡花香纠缠。 裴忌顿时不好了。 他真的很生气。 被一帮小屁孩纠缠了近两个小时，突然发现自家老婆消失了。 顺着残留的精神力一路找到这里，又发现自家老婆的信息素正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缠绵。 裴忌只觉自己头顶的不是花环，那是绿油油一片草原啊！ 就在这个时候，沈确像是终于受不住了似的，颤抖着呻吟了一声：「饶了我……」从湿滑的钢骨架上滚了下去。 数不清的精神触手霎时伸出，喵佩蒂斯以跟它胖胖的体型完全不符合速度冲到沈确正下方，将他接回怀里。 封时叙趁这个空隙回到岸边，带着两个软脚虾副官离开了这片水域。 裴忌眼神暗了暗，刚要去追，被沈确叫住。 「别追……」沈确缩在玩偶软软的毛毛里，不停地颤抖，「他故意的……」 「我当然知道他故意的！」裴忌语气异常兇狠，「他的信息素都跟你纠缠成那个样子了，还是无意的吗？！」 他的精神力此时正叼着沈确的精神力乱咬。 裴忌也不管了，他就应该惩罚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天天作死的omega，让他知道自己是谁的人！ 「不是……不是！上将！不要凶我，不是的……」沈确小声呜咽。 他揪着喵咪粉色的蝴蝶结，只恨这东西不是一扯就能扯开的领结。 「还不是？我发现我真是把你惯坏了，以为什么事撒个娇都能过去？跟公主的事还没跟我说清楚，现在又来了一……你嘴唇怎么破了？！别动，给我看看。」 裴忌把沈确放在地上，心疼地看着他刚刚咬破的嘴唇，没有丢下他再去追封时叙。 江见月捂着眩晕的脑袋从另一边走来，释放出冷杉味道的信息素，将快要呛死人的沙尘暴驱散开。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照顾一下其他人的感受，要吵架回家到床上去吵好吗？」 她瞪了一眼穿着玩偶服的裴忌。 「还有能不能把衣服换了？别顶着喵佩蒂斯的脸做少儿不宜的事，我的童年都变成童年阴影了。」 裴忌将目光投向怀里的沈确。 omega被精神力欺负得快要失去意识，身体不自觉绷紧，小幅度颤抖。 裴忌心里有点难受，收回了部分精神力，给沈确喘息的空间。 「先不脱。」他没好气地说，「不隔着点什么我会更生气。」 似乎看出裴忌在想什么，江见月抬手把那个圆形的装置扔给他。 「你闻到那个信息素不是封时叙的。」她用下巴指了指那个装置，「那个傢伙的信息素是尤加利叶，我之前闻到过。」 裴忌接过装置。 诡异的味道直冲鼻腔。 他脸色一沉。 虽变成了alpha信息素，但这个味道…… 好熟悉…… 是人工合成的香辛料。 「别凶你的omega了。」 第272页 江见月看了眼可怜的第一指挥官。 「封时叙拿人工合成的信息素欺负他，而且……他好像快到fq期了，你在这个时候生他的气，他会很不安的。」 第187章 讨论 「你……」 裴忌低头看向抱着蝴蝶结默默流泪的沈确，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前几天的零碎画面突然浮现在脑海里。 「原来你不让我跟着你去看医生是因为这个。」 裴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沈确身上有他新加深的标记，他不在的情况下几乎不会溢出信息素。 除非沈确主动要跟另一个人结合。 闻到那个味道时，他还以为…… 可是……为什么沈确快到发情期却不告诉他？ 裴忌的精神力呆呆地松了口，抱着沈确舔了舔。 江见月敲了敲裴忌的头套，拿走他手里的信息素装置。 「给你们二十分钟解决私人问题，二十分钟后我在悬浮艇等你们。我们必须好好讨论下封时叙。」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来什么。 「话说你到这来了，怎么没有小朋友跟过来？广场上还有人在派发糖果吗？」 喵佩蒂斯仰起脸，眨了眨无辜的蓝色眼睛。 此时，集市广场上。 唐纳德正套在裴忌的备用玩偶服里，一手拿着糖，身上挂满了叽叽喳喳的小朋友。 …… 裴忌把沈确带回悬浮艇。 脱下玩偶服，他把潮湿的沈确抱进浴室收拾干净，换衣服、换抑制贴，注射抑制剂。 吹干身上的水，他的omega再次变得干净柔软。 期间沈确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抱着他不撒手。 离开浴室，裴忌小心翼翼给沈确破了的嘴唇上药。 下唇的咬痕很深，泛着血迹。 omega天生被alpha压制，可沈确似乎从没有被裴忌以外的alpha压制过。 之前的奥斯汀是，现在的封时叙也是。 裴忌小声道歉：「我不该误会你。」 沈确默默埋在alpha 颈边嗅信息素，末了低声问：「你不信任我吗？」 裴忌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沈确凑上去讨了个吻。 唇齿相依时，他尝到了一点血腥味，还有一点药剂的苦味。 「你觉得我瞒着你的事太多了吗？」 裴忌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白，一时语塞。 被玩偶服压得凌乱的头髮遮住了一半眉眼，裴忌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沈确刚要开口。 「别道歉。」裴忌脱口而出，「我等你。」 熟悉的暖流将心间灌满，沈确抿了抿唇，咽下了滑到嘴边的抱歉。 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容易觉得满足。 之前，哪怕是赢得复杂的战役、获得卡罗琳娜的赞赏，也几乎感受不到十分强烈的喜悦。 可现在，只是听到裴忌一句话，他就觉得心里的甜味多到要溢出来。 裴忌摩挲着沈确的耳坠，「你这几天别离我太远，能……不用抑制剂就不要用抑制剂，对身体不好……」 他目光偏了偏。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这句话，好像在暗示什么。 而回应他的是沈确乖巧地：「嗯。」 …… 等裴忌和沈确到达江见月的悬浮艇上，蓝发的alpha已经把人工信息素装置盘了个遍。 「我刚刚联繫了星际监狱和生命科学院总部，确认了这里面的信息素与你们在白沙星抓到的那只半虫腺体里的东西类似。」江见月把装置交给裴忌。 裴忌捏着圆形装置，沙砾的气息将香料的味道牢牢控制在指尖周边。 「这种人工信息素能自主改变成分，达到人为调配的高匹配，并不是伊卡洛斯的技术。」 「我知道。」裴忌说。 他在翎羽身上感受过这种每次味道都不太一样的人工信息素，里面混杂有虫素，很噁心。 「封时叙为什么会有这个？」 「封时叙是女皇的执行官，代女皇执行处罚，他有什么都不奇怪。」江见月说。 裴忌脸色阴沉。 「他的情报网能伸到任何地方，关键不是他为什么会有这个，而是他拿到这个是为了做什么。」江见月又说。 沈确靠在裴忌侧颈，安静地嗅着他的味道。 「你说封时叙是故意的又是怎么回事？」裴忌问沈确。 沈确道：「我觉得他故意让我知道他有这个装置。」 江见月忽然明白了什么：「你这么说……今天他的所作所为的确都很刻意。」 「怎么说？」裴忌问。 江见月：「首先，他故意带着两个副官从人最多的广场上路过，明眼人都会疑惑他要去做什么。」 江见月今天的活动是运营官主办的空中时尚展，悬浮艇路过广场时她恰好看到封时叙。 但她从展览中脱身花了一点时间，没有沈确动作快。 「假如他真的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 「其次，外层水域噪音那么大，我们都在岸上，他完全可以扯一个谎掩饰今天的行为，但他却选择跟我们正面冲突。」 「明明这么做更可疑。」 裴忌点了点头，又问沈确：「你又是怎么判断，他故意把信息素装置展示给你？」 第273页 「因为他不知道我临近发情期。」沈确平静地说。 「他不知道？」江见月很诧异。 人工信息素不是诱导剂，哪怕是高匹配，也只会对发情期的omega有催情作用。 假如封时叙不知道沈确临近发情期，用这个装置的行为就显得很多余了。 见江见月露出疑惑的表情，沈确补充道：「他当时下意识问了我一句话。」 【你快到发情期了？】 江见月微微皱眉：「这么看，就好像他原本只是为了噁心你一下，结果玩脱了。」 她话锋一转：「但他倒是提醒了你一点，假如那些政变党手上也有这个装置，对现在的你来说是个很大的隐患。」 沈确点了点头，默默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裴忌，喉结微动。 裴忌把信息素装置丢回桌面上。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卡罗琳娜到现在都猜不透封时叙的立场。 这个人的行为非常抽象。 真真假假。 很适合做情报贩子。 「跟他打交道真累。」 江见月按着太阳穴，嘆了口气。 「你永远不知道他对你说的话里哪一半是真的，哪一半又是试探你的。」 话音刚落，她忽然看向沈确，「我原本以为你跟封时叙很熟，没记错的话你们经常一起出席皇庭的宴会。」 沈确停顿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不是我们经常一起出席宴会。」 他看向江见月。 「是我们经常和公主一起出席宴会。」 此话一出，裴忌和江见月同时愣了一下。 忽然间，裴忌脑海里浮现出开场晚宴上一件被他忽略的小事。 当时，七大舰队的统领在皇座下就位。 裴忌第一次见到封时叙，发现他似乎一直注视着沈确的背影。 而沈确正对着皇位。 或许……他其实并不是在看沈确。 而是在看另一个人呢？ 第188章 该选择了 新型机甲的试演现场位于皇家军校内。 弥赛亚的皇家军校总校拥有整个伊卡洛斯帝国最大的竞技场——「苍穹之晶」，几天后的联赛观战场地也设在这里。 「苍穹之晶」由三个巨大的透明水晶体组成，此时只开放了其中最小的一个，作为机甲试演的场地。 虽然不是正式比赛，观众席上依旧坐满了人。 其中一大部分是军校的学生，还有部分远道而来的机甲师、商人。 褚泱带着几位老议员，亲自将安·路亚迎到贵宾席上。 路亚对几位老议员很亲切。 寒暄了几句。 「果然还是跟老师您聊天更舒服。」路亚对褚泱说。 褚泱听出她话中的深意，「听这话……您应该刚刚从陛下那里回来？怎么……关于经费问题谈得不愉快？」 路亚眸光暗了暗，「都是没有意义的对话……不说也罢。」 褚泱笑了笑。 「今年有几架新型机甲要冲击3s级。」 他主动向公主殿下介绍。 「其中最有希望的是蓝鹤大师新设计的轻型机甲，灼尘。」 路亚顺着褚泱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架黑金色的机甲从半圆形的穹顶上空驶过。 那架机甲羽翼透明，四肢长而有力，远远看去，像一只虫。 「怎么感觉他的审美退步了不少。」路亚微微皱眉。 其实路亚今天就是冲着「灼尘」而来。 「寒莹」损毁后，沈确一直没有新机甲。 她翻遍了这次推出的新型号，性能最好的还是蓝鹤这台「灼尘」。 就是……有点丑。 图片丑，实物更丑。 一旁的议员们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对于机甲，最重要的还是性能。」褚泱不紧不慢地说。 「灼尘」降落在场地内，观众里响起一片掌声。 巨大的全息影像投射在场地中央，屏幕上显示着它与其他机甲的数据对比。 路司让从「灼尘」中走出，观众们又是一片掌声。 「路指挥官的人气不低。」安·路亚说。 路司让的运营官阿诺德侯爵连忙上前：「第五舰队的战绩一向漂亮，路指挥官还是七位统领里少有的omega，现在人气投票可是在前四呢。」 「是吗？」路亚貌似不经意问道，「他跟沈确谁的排名更高？」 阿诺德一噎。 「当然还是沈指挥官排名更高。」褚泱看了眼路亚。 「我猜也是。」路亚勾起嘴角。 「公主殿下似乎很喜欢沈指挥官？」褚泱问。 路亚扬了扬下巴：「他可是帝国的第一指挥官。」 几位议员对视一眼。 「我最近听到一些谣言。」褚泱悠悠地开口。 「关于我喜欢沈确的谣言吗？」路亚冷笑一声。 「看来公主殿下也听到了。」 路亚：「这个谣言已经传得星网遍地开花，怕是连边缘星的小孩都听到了。」 褚泱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路亚的表情一如既往高傲，就好像这点污泥浊水的小事丝毫进不到她心里去。 她从小就是这样。 眼里除了她母亲卡罗琳娜的背影外容不下任何东西。 褚泱沉着地开口道：「或许您可以公开澄清一下。」 第274页 路亚：「澄清什么？我看不惯陛下赐给沈确的婚姻吗？这是事实，没必要澄清。」 议员们低声耳语起来。 褚泱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殿下，您是帝国的公主，有些言行还是要注意一下，假如谣言成了事实，说不定会成为皇室的丑闻。」 「丑闻？」路亚笑了一声，「他裴忌就清清白白吗？」 这句话一出口，褚泱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封时叙昨天说过的话： 【公主殿下有裴上将的丑闻。】 「看来公主殿下对裴上将意见很大。」褚泱说。 路亚冷哼了一声。 「其实我也觉得沈指挥官与裴上将不太配。」一位议员突然开口。 「是啊是啊，白沙星太偏远了。」另一位议员跟着贊同，「他们结婚时，弥赛亚的贵族一个都没有去。」 「陛下太固执，只认光脑结果，完全没有考虑沈指挥官自己的意愿……」 「我听说也是为了与白沙星交好，卖个人情。」 「真是残忍。」 「陛下近些年许多决定都很残忍……」 路亚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从对沈确婚姻的不认可，慢慢转移到对卡罗琳娜许多判断的不贊同。 类似的讨论她已经听过许多次。 甚至其中许多言论，她都很贊同。 她那固执又自我的母亲，心中永远只有一个天平，而那个天平的一端永远放着帝国的未来。 卡罗琳娜从不在乎某一个人，连她的儿女都不在乎。 安·路亚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看着场地中缓缓旋转的全息机甲影像。 等议员们的讨论告一段落，她终于问：「怎么没见封时叙？」 「他的试演还在更后面。」褚泱说。 「那算了。」路亚站起身，「我还有事，沈确的试演在两天后，到时我会再来。」 她说完与褚泱和几位议员道别，带着侍从离开了试演现场。 目送安·路亚离去，一位议员悄悄走到褚泱身边，低声耳语：「褚泱阁下，您确定公主殿下会站到我们这边吗？她似乎还没有完全与陛下决裂……」 「再等等。」褚泱从容笑道，「只差一个导火索。」 …… 空旷的通道里响起靴子触地的声音。 哒、哒、哒。 透露出一股压抑的静谧。 安·路亚带着随从穿过通道，往室外的停船坪走去。 通道的另一端迎面走来一个白色的身影。 擦肩而过时，安·路亚和那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你的脸怎么了？」路亚看了封时叙一眼。 封时叙摸了摸肿起来的脸颊，笑得不是很好看，「我从路司让那里弄到个好东西，打算找沈指挥官玩玩，结果被裴上将发现了，然后……就被揍咯。」 「丢人现眼。」路亚闭了闭眼。 封时叙话锋一转：「其实是沈指挥官揍的。」 路亚沉默了一瞬：「……活该。」 封时叙懒洋洋地笑了笑：「你双标啊，公主殿下。」 路亚没有理会她的打趣，问道：「你知道裴忌和路司让之间是怎么回事吗？」 封时叙看了一眼路亚身后的随从，「殿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路亚顺着他的目光，示意随从退后，「不要给我绕圈子。」 封时叙摸着火辣辣的脸，朝路亚微微侧身。 两人虽然并排，但各自的视线依旧朝着前方。 就像他们之前无数次擦肩而过，却从不给对方任何目光的停留。 「那我都讲给你听？」 封时叙的声音懒散又随意，像只晒太阳的卡皮巴拉。 「假话就是裴上将是个混蛋，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身为alpha，竟然当众把omega骂哭。」 「至于真话吗……」 他低低一笑。 「裴忌是帝国近百年来唯一一个精神力超s级的单兵，可惜没摊上个好指挥官。」 「军事理论只教怎么赢，不教怎么做人，公主殿下。」 「您要是感兴趣，我可以给您找找路司让的战斗记录，保准您看了一辈子都忘不掉。」 路亚神色冷峻地听着，指腹缓缓摩擦着佩剑。 封时叙：「是不是突然觉得裴上将能入眼了？」 路亚冷笑一声，「我不可能让他随随便便带走沈确。」 封时叙嘴角微微上扬：「这就麻烦了，白沙星的子民还挺喜欢他们这位少领主，您要让他入赘到你们沈家来，估计也不太行。」 路亚嘴角抽了抽。 封时叙：「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陛下与裴忌的父母似乎认识。」 路亚目光沉了沉，「怎么个认识？」 「同窗同学。」封时叙说，「关系还算好的同窗同学。」 「第一次虫潮爆发前，裴忌的父母来过弥赛亚，但很快就离开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 路亚：「你的意思是他们曾是朋友，但后来决裂了？」 「我没这么说。」封时叙幽幽道，「人跟人之间的联繫很奇妙，有的人哪怕近在咫尺都没法亲近，有的人哪怕隔了很远还是能有默契。」 「我只是觉得，沈指挥官刚战败那会，陛下在皇庭找个能信任的人不容易。」 「她花了近一年才摸清那群老鼠的踪迹，您不在的这一年里，陛下也挺累的。」 第275页 「这不是她不问我的理由。」路亚冷冷道。 封时叙似乎并不意外路亚的回答。 他其实觉得安与卡罗琳娜在某些方面非常像。 比如固执这点。 「其实除却个人意愿，这场婚姻对您来讲是件好事。」 封时叙客观地分析道。 「白沙星不参与政事，我了解到裴忌在这方面的观念很传统。」 「假如……我是说假如，您决定站在陛下的对立面，必须与王子殿下发生冲突的话，可以拿帝国与白沙星的协定作为筹码。」 「涉及白沙星，裴忌大概率会退出政变，而他的选择一定会动摇王子殿下的决定。」 路亚沉默地听着。 「对了。」封时叙忽然道，「王子殿下快到发情期了。」 路亚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 封时叙粲然一笑：「用脸换的呗。」 他偏过头，第一次把目光放在路亚身上，收穫了一个属于公主殿下的无语的表情。 封时叙收敛了戏嚯的神情，语气难得露出一丝严肃。 「我必须提醒您，无论做什么决定，都必须尽快了。」 「戏剧马上就要开演，而您的立场，将影响很多人的选择。」 第189章 您的救兵已送达 派发糖果的活动在唐纳德的慷慨献身下顺利结束，裴忌从当天晚上正式进入空窗期。 他原本打算当沈确的腿部挂件，自家omega去哪他就去哪。 但他很快发现一件事。 沈确的状态不太好。 「你明天要去苍穹之晶……你在听我说话吗宝贝？」裴忌晃了晃靠在他身上迷迷瞪瞪的沈确。 omega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你还好吗？」裴忌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 「有点……热。」 沈确抿了抿唇，脸上泛着桃粉，淡色的薄唇在染湿后变得有些红润。 更显得他的面容清透。 裴忌心跳漏了一拍。 ……绿洲刚熟的水蜜桃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的心脏开始乱跳。 「要不明天的活动推了吧……」裴忌忍住亲上去的冲动，「我帮你花钱刷票。」 得知沈确临近发情期后，之前一些忽略的小事，什么信息素外溢啊，粘人啊……在裴忌眼里统统都变得严肃起来。 沈确低低笑了一声：「你怎么不给自己刷票，倒数第三？」 「我一天升了两名，这么强的战绩还需要刷票？」裴忌自信地说，「但你的排名跟江见月咬得很紧，不参加活动又不刷票，被她超过去了怎么办？」 沈确嘴角笑意没有消失，脑袋挪了挪，从裴忌的肩膀挪到他怀里。 裴忌顺势圈住他。 「明天活动不去了好不好？」 没有alpha会愿意临近发情期的omega出现在公众场合。 「现在是关键时期。」沈确伏在裴忌怀里 裴忌心里泛苦，「你把一切交给我不行吗？」 沈确摇了摇头。 他才不要裴忌一个人面对弥赛亚的一切。 复杂的党派斗争本来就不是他擅长的东西。 裴忌适合在战场酣畅淋漓的杀敌，把他扯进皇庭的内斗沈确已经很愧疚了。 裴忌看着怀里的人，眼角耷拉了下来。 「我就那么不可靠吗？」他闷闷地问。 「很可靠……」沈确有些累。 他今天差点强制发情，又被裴忌的精神力折腾了一遍，略微发热的身体像是浮在云端。 「现在可靠的上将可以给我多一点信息素吗？我想睡觉……」 无声嘆了口气，裴忌轻车熟路地给他放出适量的信息素。 等怀里的人慢慢合上眼，裴忌把沈确抱回卧室，轻手轻脚地塞进被子里。 临走前沈确又醒了一下，没什么力气地抱着他的腰。 裴忌抱了他一会，按照生病时常用的方式轻轻拍他的后背。 沈确的身体早就习惯了裴忌这套安抚，没一会唿吸就再次变得绵长。 确认沈确熟睡后，裴忌调好房间内的信息素浓度，去浴室沖了个冷水澡。 真是要命。 裴忌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独自惆怅。 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沈确参加之后的活动。 哪怕沈确拒绝，他也不愿意。 可不参加又该怎么办？许多事情还没有明了，由他来解决一切，让沈确独自留在皇庭吗…… 还有他们的计划…… 裴忌的目光落至房间内虚空的一点。 思绪回到两天前，联赛的开场舞之后。 沈确提出封时叙既不站在他们这边，也不站在另一边的论断。 「你的意思是封时叙其实是公主的人？」裴忌听懂了沈确的暗示。 「大概率是。」沈确说，「但我更倾向于他与公主立场一致，但又有自己的一套行为逻辑。」 「第一舰队战败时公主正在生命海，她不知道我受伤，所以封时叙是自己决定向陛下隐瞒部分事实。」 「那你打算怎么做？」裴忌问。 「从公主入手。」沈确说，「在这场政变里，她是关键点。」 裴忌皱眉，「那个人连正眼都不愿意看我。」 「她也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沈确说，「这是她的缺点，同时也是她的弱点。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她会把很多事情想得太简单？」 第276页 裴忌回忆了一下，沈确在评价公主执着地要研究生命海时的确说过这句话。 沈确：「她对自认为重要的东西过于上心，而对看不上眼的东西又过于轻视。」 「她会提防我，但会忽略你。」 裴忌：「……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沈确：「不要跟她正面冲突，试探她的底线，然后……」 他顿了顿。 「跟她玩阴的。」 …… 两人本打算在赛前活动期间诱导公主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露出马脚，甚至暴露与封时叙的关系。 然后以此为筹码跟她独处，由沈确去谈判。 可现在…… 裴忌目光沉了沉。 安·路亚的确因为裴忌的挑衅乱了阵脚。 她花了大量心思去调查裴忌，为了短时间能获得所有信息，几乎动用了全部的人脉。 律师、下属、议员……从他们留下的痕迹，两人基本上确定了哪些人是公主的亲信。 今天她更是去了新型号的试演现场，虽然不能以此判断她与封时叙的关系，但活动还有两天，只差一点…… 裴忌点燃了一根烟。 假如在白沙星，他会有更多办法解决现在的局面，也会有更多能信任的人。 可他在弥赛亚。 一个两天前刚看过医生，今天敌人手里就会出现信息素装置的地方。 他答应过艾梵，要照顾好沈确。 但此时此刻，裴忌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属于第一绿洲的草木香缭绕在身旁，月光洒在窗外的露台上，像是落了一层白沙。 就在此时，终端响了。 裴忌微微一愣，光幕上显出出陌生的频率，长长短短，不停变换。 是加密频率。 裴忌皱起眉。 错乱的频率逐渐在他脑海里编织成有效的信息，裴忌突然一震，飞快接了电话。 活泼的声音从耳麦另一端传来，伴随着唿啸的风声。 「嗨呀！上将，有没有想我呀？」 「洛源？」裴忌惊喜地叫道，「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你居然不先问问我怎么样，极洛星还是那么冷，上将，我快冻成冰棍了，啊——好怀念你的信息素啊，让阳光再眷顾眷顾我吧。」 「滚蛋。」裴忌笑道，「我的信息素有主了。」 「人家超级受伤。」 洛源声音里透露出一丝虚假的沮丧，紧接着就变成笑眯眯。 「哎呀呀，但好像我的信息素也有主了诶。」 站在雪山之下、一片废墟中的洛源握住颈间的绿宝石挂坠。 寒风阵阵，将他露在军帽外的碎发吹得肆意翻飞，但那块宝石一直贴着心口存放，被他捂得发暖。 洛源弯腰从废墟中捡起半块破碎的相框，从里面抽出一片残破的羊皮纸。 借着微弱的星光，隐约可以看出上面是几个孩子的合影。 「我回到当年借宿过的那个孤儿院了，多亏裴领主的关系，调查很顺利……你猜怎么着？」 洛源沉声道：「这个孤儿院的贊助者是褚泱。」 第190章 永恆的庇佑 「果然……」裴忌低声道。 洛源继续说：「褚泱在整个帝国建设了很多孤儿院，我辗转了几个星球，发现有一小部分已经废弃。」 「这些废弃的孤儿院，无一例外全都位于治安混乱的边缘星，并且在废弃前一个月内接受过他的捐助。」 「而那些孤儿院里面的孩子……」 洛源停顿了一下。 「都没有消息了。」 裴忌往后靠了靠，眼底晦暗不明。 洛源苦涩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那些人要『杀』了在废弃孤儿院里躲避风雪的我们……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翎羽说我身上有他的味道。」 「他们一直在用小孩子做实验，上将。」 「这个混蛋……」裴忌眸色浓得像墨，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 「翎羽应该也是他们的实验品之一。」洛源说，「他们从很早之前就在研究异变素，我在极洛星的废墟附近发现了另一个废弃的实验室，打算明天去看看。」 「你有没有掌握到一些关键性证据？」裴忌问。 「我不就是关键证据吗？」洛源嘿嘿一笑。 裴忌没有笑。 洛源讪讪收回了笑容，放低了声音： 「孤儿院的孩子没有登记过，就像被丢掉的垃圾，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发现，但当年我们那一批贫民区的孩子中有几个人是有的，假如……」 他停顿了一下。 「我能在那个实验室里发现他们的残留物……哪怕是白骨、遗骸，甚至组织细胞……就能作为关键性证据。」 裴忌沉默片刻，「愿幸运女神庇佑你。」 洛源眉眼弯弯：「愿幸运女神庇佑我。」 他挂断了电话。 房间内归于寂静。 裴忌指尖的烟已经燃尽，地板上落着一小片草木灰。 清扫机器人悠悠飞了过来，帮他清扫干净，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空气变得压抑。 裴忌打开了落地窗，潮湿的露水从窗外扑入屋内，沉闷地压在胸腔。 洛源送回来的情报证实了褚泱犯下的罪孽。 第277页 那个受人敬仰的、曾经把帝国从虫潮中解救出来的英雄，竟然要亲手把帝国送回虫灾之中。 裴忌脸色平静，内心却如同暴风中的海浪，不停地翻腾。 一个又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却又一个接一个被他否决。 不行……他不能这么做……这里不是白沙星…… 他的omega快到发情期了，他首先要保证沈确的安全。 树林掩映的小道上隐隐传来欢笑，像是皇庭的小女僕完成了一天的任务，在回去的路上打闹。 笑声慢慢消失了。 裴忌深吸一口气，隐藏起浑身戾气和桀骜不驯的锋芒，回归了压抑与沉寂。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忽然响起。 当、当、当 只敲了三下就停止，非常礼貌克制。 裴忌关上落地窗，慢慢走到门前。 最近，每天晚上差不多这个时候，公主都会派她的贴身女僕蒂娜来与沈确商量第二天的活动细节。 裴忌自然而然拉开门。 下一秒，三个惊喜的声音同时响起： 「上将——」 三道熟悉的身影不约而同往前一凑，吓了裴忌一跳。 「上将您为什么不回我们的消息！」黛米叉着腰斥责，「一晚上都联繫不到人！」 「佩蒂斯的集市好热闹，我们给您和夫人带了佩蒂斯烤饼！」菲尔把手中的纸包扬得高高的，「还有炸鱼薯条、华夫饼和冰淇淋。」 安雅伸着脑袋往房间里环视了一圈，「怎么没见夫人呀？」 没等裴忌反应过来，三人已经无比自然地走进屋内。 安雅脱下外套，换上机器人送来的室内软鞋：「谢谢。」 「哇哦，皇庭的僕人是机器人吗？那岂不是很无聊。」菲尔拍了拍小机器人的脑袋，「你会讲八卦吗？」 「啊！」黛米尖叫一声，「上将！您怎么能把外套扔在沙发上！还把鞋子乱堆！太没有教养了。」 裴忌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 门口又现出两个人的身影。 「那个……晚上好？」星遥尴尬地往谨弋身后缩了缩，「虽然深夜拜访好像不太好……」 谨弋看了眼时间，「八点，不算深夜。」 「那……打扰了？」星遥虽然这么说着，但人并没有动。 谨弋强行把他携进门里。 「我们没定酒店，今晚在这里睡。」 留下裴忌愣在门口。 小机器人贴心地替他关上门。 【要给客人们准备房间吗？】它热情地问。 裴忌和沈确住的左翼宫殿有两层，与其他统领不在一个地方。 听沈确说这里是他在皇庭的专属小宫殿，每次来都是住这。 「但我也很少来。」沈确这么说。 「什么客不客人的？」菲尔又拍了拍小机器人的头，「我们是你的同事。」 黛米已经轻车熟路地开始收拾，嘴里嘟嘟囔囔： 「弥赛亚真是抠门，僕人都没有，看看我们家上将住得这是什么地方，跟个狗窝似的。」 安雅下意识往厨房走，「冰淇淋要快点冻到冰箱里才行，夫人……诶？夫人呢？」 裴忌终于回神，对着一屋子人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睡了。」 「啊……」安雅连忙捂住嘴，声音小了一个度，「要准备宵夜吗？」 「煮点清淡的粥吧，集市上带的东西太油腻了。」黛米说，「万一夫人晚上醒了，吃点垫垫肚子。」 「有道理。」安雅一敲手心。 她转身进了厨房，没两分钟，又转身出来，一脸嫌弃。 「上将，你们的厨房里连米都没有。」 「不是？」裴忌一脸懵逼，「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为什么你们这么熟练啊？！」 「这话问的。」菲尔抱着小机器人，「我们是专业的，总不能还没这玩意儿熟练吧？」 小机器人：【┗｀o′┛我也很专业！】 菲尔：「哇哦，还能听懂人话。」 为了彰显它的专业，小机器人愤然从菲尔怀里钻出，帮他们收拾房间去了。 「第三代ai智能晶片，果然很不错。」星遥托着下巴道，「可以考虑应用在机甲模块上。」 「所以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裴忌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 黛米看向裴忌，再次斥责：「都说了让您看终端！」 裴忌打开终端，终于在一众乱七八糟的信息中发现了黛米的信息：【上将，我们来给你撑腰啦！】 配图是一张金卡。 「霍尔爷爷要我们来帮您刷票。」黛米掏出金卡，「快看看您的票数。」 裴忌打开票数页面，只见几个小时前还位列倒数第三的他，此时此刻正高调地悬挂在沈确与江见月上面。 而名字后的票数……比第二名直接多了两个零。 裴忌：「……你们刷得是不是太明显了？」 黛米和安雅幽怨地看向菲尔。 「哎呀……」菲尔摸了摸鼻子，「我本来打算给您刷到跟夫人平票，结果我问那个刷票的多少钱1票，他比了个1，我以为是1000星币1票，就先刷了个一千万，谁知道他是10星币1票啊……」 「太便宜了……」 第278页 裴忌：「……」 菲尔：「没事啦上将，明天我帮夫人也刷上去，您就不明显了。」 裴忌：「更明显了好吗？！」 安雅插嘴：「票什么不重要啦，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夫人煮宵夜……」 黛米：「对对，这个更重要，比赛的事之后再说。我去帮你定配料，要不就鱼片粥吧？」 安雅：「那要准备生姜，鸡蛋，鲜鱼片，花生碎……」 三个小女僕凑在一起研究弥赛亚的全自动配送服务。 空气中仿佛突然多了许多鲜活的气息。 裴忌看着她们，心里泛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像是沙漠里的阳光，穿过无边的星空与海洋，再一次热烈地照耀在他身上。 温暖、明亮、充满生命力。 这是他来自家乡的——永恆的庇佑。 有人拍了拍裴忌的肩膀。 「弥赛亚之行怎么样？」谨弋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聊今天吃了什么。 白沙星未来的行政大臣一如既往冷峻得如同一座雪山，沉着地屹立在他未来的领主身后。 裴忌低声一笑：「不怎么样。」 「看来你需要一点帮助。」谨弋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 裴忌扬了扬眉，锋利的眼角溢出一丝熟悉的张狂，「非常需要。」 他看向三个小女僕，叫道：「安雅。」 安雅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裴忌。 只见他把枪和匕首装备好。 「帮我照顾好你们夫人。」 安雅微微一愣，「照顾夫人什么……本来就是安雅的工作……」 她忽然注意到裴忌严肃的目光，心里一沉，明白了什么。 「放心吧。」安雅拍了拍胸脯，「安雅会寸步不离的。」 「您又要背着夫人偷偷搞事。」黛米看着裴忌，不贊同地皱眉，「会挨骂喔。」 裴忌回头，勾起嘴角。 「也不算背着他，是他告诉我对付公主要玩阴的。」 裴忌眼底闪着浓烈的火焰。 「我实在受够了在这里处处受制于人，做点什么都要唯唯诺诺，忍这个忍那个，这太不像我了。」 他话音刚落，门声再次响起。 裴忌伸手打开门，公主的贴身女僕蒂娜带着两个侍卫出现在门外。 「裴上将，我来找沈指挥……」蒂娜一如既往仰着脸，连看都没看裴忌一眼就开始吩咐。 可这次她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发现气氛不对。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强大的精神力骤然袭来，只听两声闷响，身后的随从应声倒地。 下一秒，冰冷的匕首抵上了蒂娜的喉咙。 第191章 泥完了 晚上九点整。 安·路亚结束了晚间训练，带着侍从回到宫殿。 进入书房前，她忽然问：「蒂娜还没回来？」 沈确一向很高效，以往这个时候，蒂娜已经带着第二天的活动时间表回来了。 其他侍从摇了摇头。 或许是因为什么耽搁，路亚没有多虑，吩咐侍从们离开，只留了两个服务型机器人在身边。 她坐回书桌后，开始浏览经费报表。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书房的门响了。 路亚说了一声：「进来。」 蒂娜推门而入。 路亚抬头看了她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她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动作停顿了一下，多看了蒂娜两眼。 女僕与走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一身皇庭统一的僕人制服，双手交叉搭在围裙上，向她欠了欠身。 路亚微微皱眉。 非要说的话，她的气质好像有微妙的变化，但说不上来变化在哪。 「情况怎么样？」路亚问蒂娜。 门「咔哒」一声关上。 蒂娜走到书桌前，不紧不慢地道：「沈指挥官说他不参加明天的活动了。」 「为什么？」路亚眉皱得更深。 「他身体不舒服。」蒂娜说。 「什……」路亚愣了一下，随即喃喃，「这么快……已经到发情期了吗？」 蒂娜眨了眨眼，「殿下怎么知道？」 路亚随口道：「我今天见了封时叙。」 蒂娜似乎很感兴趣，「封指挥官跟您说了什么？」 路亚觉得蒂娜今天的话有点多。 以往她很懂得适可而止，不会问这么多不该问的。 但蒂娜是她的贴身玩伴，对她没有一点异心。 皇庭里到处都装有能识别虹膜的电子眼，就连来往的清扫小机器人也有人脸鑑别功能，没什么好怀疑的。 路亚道：「他拿从路司让身上顺来的小玩意去招惹沈确，被裴忌发现，结果栽了个跟头……对了，你一会去给他送点安抚剂。」 她特意强调：「不要经过皇庭的医疗部。」 「安抚剂？」蒂娜重复了一遍，「您确定是安抚剂，不是抑制剂？」 安抚剂虽然能延缓发情期的症状，但过几个小时就会引发更加强烈的二次发情。 沈确的腺体已经治好了，安抚剂对他会产生正常作用。 人生第一个正常发情期，信息素浓度本来就高，再加上安抚剂的效果，公主是不打算让他下床啊。 路亚眼神暗了暗，「没错，既然赶上了发情期，就让他时间长一点……最好错过联赛。」 第279页 虽然让裴忌彻底标记沈确令路亚很不爽，但要是能因此错过联赛，错过……这场政变，倒也值了。 路亚垂眸看着报表上那些扎眼的数字。 封时叙给了她牵制沈确的策略，但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避免与他正面冲突。 蒂娜的语气沉了沉：「您要在联赛上做什么？」 路亚沉默了一会，忽然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她低着头，喃喃道：「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再跟陛下谈一谈吗？」 蒂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谈经费？还是其他什么？」 「经费，生命海……还有……」路亚抿了抿唇，「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她苦笑了一声。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褚泱老师对陛下的评价很对，除了自己，她不认可、也不信任任何人。」 「那你知道，你的褚泱老师，又是什么人吗？」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幽幽响起，从清爽的少女音缓缓变成了磁性的男音。 安·路亚勐地一愣，她飞快抬头，一股巨大的力气扼住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砰！」地压在桌面上。 还没来得及尖叫，嘴就被堵住了。 身体同时被控制，精神力也被压制。 安·路亚惊恐地抬头，眼睁睁看着蒂娜抬手，从脸上掀起了什么东西。 她的身形瞬间拔高，衣服、样貌全部发生了变化。 裴忌？！ 安·路亚大脑一懵。 为什么他会变成蒂娜？为什么皇庭的识别系统没有识别出来？！！ 只见裴忌嘴角一勾，掏出舰队常用的镣铐，咔咔将她锁住。 「公主殿下，你完了！」他凑到无法动弹的路亚耳边，笑得乖张，「我要把你干的坏事全都告诉你妈妈！」 一手刀噼晕了公主，裴忌重新戴上黑赛工厂的黑科技伪装面具，摁住耳麦。 「我搞定了。」 谨弋的声音从麦里传来： 「你的面具时间还剩一个小时，至于皇庭的识别系统……」他看了眼身侧的星遥。 「还能屏蔽大概半个小时吧，光脑现在还没诊断出问题在哪，但我不能保证半个小时后它会不会强制重启。」 星遥手指飞快点着光幕，面前摆着一排小机器人——服务型、清扫型、巡逻型……总之，皇庭全部的型号都有。 所有小机器人的脑壳上都开了个窗，连出一条线，屏幕上滋滋啦啦一片屏闪。 「第三代智能晶片，支持同款型号数据云端共享。」星遥挨个拍了拍小机器人的头，「太危险了，果然还是不能用在机甲模块上。」 「女皇陛下今晚在舰队总部，距离她回来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谨弋看着手里详细的计划清单，把路线传到裴忌的终端上。 「弥赛亚哪里没监控？」裴忌打开路亚书房的窗户，左右看了看，对着路线研确定了逃跑方向。 「你要做什么？」谨弋冷漠地问，「我警告你，你现在可是在绑架帝国的公主，她还意图进行一场政变，手下不知道有多少眼线，不要节外生枝。」 「别那么紧张，不是还有一个小时吗？」裴忌扛起路亚，「我跟公主聊聊先。」 他说完，轻轻一跃，跃到了花园里。 …… 二十分钟后，安·路亚在近万米高空中醒来，惊恐地发现自己脚下是一片萤火虫般渺小的灯海。 「唔唔！！」 她双脚勐地往后一缩，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架黑色机甲的机翼上。 双手被锁住，鼻樑上倒是贴心地架着一副防风机械眼镜，细管从眼镜侧翼伸出，托住了鼻腔，不停输送着氧气。 ——是探索星球时常用的简易款式。 路亚迎着唿啸的风踉跄地站起身，踩着平行的机翼，冷冷盯着站在她面前的裴忌。 裴忌戴着同款防风眼镜，等路亚站稳后，打开终端输入一行代码，点了点。 束缚着路亚的枷锁打开，她张口怒道： 「你tm到底要做什么？！」 「带你去自首啊，叛徒。」裴忌笑道，「坐我的『蚀天』去自首，别人可没这个待遇呢，公主殿下。」 路亚咬牙切齿：「你给我玩阴的……」 「是你在玩阴的，殿下。」裴忌掏出一枚录音装置，「要不我再给你放一遍联赛上你要做什么？」 其实路亚并没有当着他的面说出什么，唯一能证明她的只有那句：「我不知道。」 也正是这句话，让裴忌决定再跟她「聊聊」。 他原以为路亚会咬死自己没说什么，然后嘲讽他，没想到路亚竟然沉默了。 她的眼神冰冷又沉重，像是燃着一团冷火，死死盯着裴忌。 有意思。 裴忌笑得恣意。 他更想跟她聊聊了。 裴忌一扬手，一道寒光从空中划过，被风吹得偏了半米，路亚伸手接住。 她微微一愣。 是她的佩剑。 再抬头时，路亚看到裴忌拿出另一把剑。 裴忌不用剑，这把剑是他离开皇庭时顺的，质量比路亚那把沙金打造的剑差了一大截。 「其实吧……作为白沙星的继承人，我并不是很在意王位上坐的那个人是谁。」裴忌掂了掂手里的剑。 第280页 「殿下应该知道，我们白沙星与帝国之间的关系，比起统治，更像是结盟，我们只在乎盟友给的钱够不够，好处多不多，无所谓盟友叫什么。」 裴忌抽出剑，冰凉的剑尖指向了路亚。 「话虽这么说，我们对盟友的能力还是有那么一点要求……」 他笑得暧昧。 「安·路亚，你想取代卡罗琳娜，不过是认为自己比她更有能力坐在那个位置上，对吗？不巧的是，我不这么认为，但我又讨厌磨磨唧唧，试探来试探去。」 路亚沉默地听着他的话。 裴忌手腕一翻，剑光在空中一滑。 「这样吧，我不用精神力，你要是能打赢我，我就承认你比卡罗琳娜强，随你去跟她内斗，如何？」 第192章 公主殿下，钥匙五星币一把 安·路亚七岁那年，卡罗琳娜送了她一把沙金打造的佩剑作为生日礼物。 她受宠若惊，紧紧握着那把佩剑，向好不容易看她一眼的母亲道谢。 站在她身后的褚泱忽然开口： 「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用剑，陛下与其送公主殿下一把剑，不如送她一架小型机甲……还是说，您认为现在的公主殿下还驾驭不了更强的武器？」 路亚雀跃着的心脏瞬间沉了下去。 她殷切地看向卡罗琳娜，期望母亲能说点什么，证明她并不是觉得自己不行，而是因为……因为这把剑有什么别的意义。 但卡罗琳娜只是说：「你现在确实驾驭不了机甲。」 「可是……」路亚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我的机甲课程每一门都是a等……」 同样站在她身后，跟路亚一般高的封时叙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无所谓吧，剑也很帅，我就很喜欢，陛下什么时候也送我一把呗。」 卡罗琳娜被他老头子似的语气逗笑，点了点头：「可以。」 但路亚没有感受到安慰。 她握着剑的手松了松，扯了扯嘴角，试图跟着母亲笑笑。 身后的大臣们开始了虚假的恭维。 就在路亚以为卡罗琳娜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女皇忽然开口： 「剑不一样，安。」 她的声音沉稳又清晰。 「剑就像人，假如某一天，你只拿着一把剑，却不畏惧面对更强大的武器时，你就能坐在这个王位上了。」 …… 两把剑如流星般划破夜空，剑尖交锋，寒光四起。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配？」路亚冷冷地问。 裴忌轻笑一声：「你引以为傲的骑士之剑，连我这个没学过剑的人都打不过，我凭什么觉得你配？「 清脆的碰撞声后，两人各自后退一步。 「蚀天」的机翼划出菱形的战场，路亚全身肌肉紧绷，一招接着一招，攻击凌厉兇狠。 但裴忌丝毫不慌，无论路亚怎么变换招式，都行云流水地接着。 没有精神力的加持，这是一场单纯的、能力的比拼。 路亚不明白，她的剑法由皇庭最好的剑术师传授，她几十年如一日地练习，为什么她却完全伤不到裴忌。 又一次剑身交错，裴忌忽然手腕一翻，以一个非常不标准的剑招扫向路亚腰间，路亚连忙挡住。 剑尖划过手肘，留下一道血痕。 「你知道你为什么伤不到我吗？」裴忌看了眼剑上的血迹。 路亚喘了口气，警惕地盯着他。 「因为你怕我，安·路亚。」 裴忌眯了眯眼。 「你怕输给我，你怕连你最自豪的东西都得不到别人的认可，你怕卡罗琳娜看不到你不是因为她固执，而是因为你真的不配。」 「你没有底气。」 路亚高声道：「你闭嘴！」 裴忌才不会听她的命令。 他张狂地笑了笑：「你真的不配。」 回应他的是更加凌厉的攻击。 …… 舰队总部。 一个侍卫匆匆走到封时叙身边，耳语了几句。 「什么？」封时叙慵懒的表情顿时凝固，「蒂娜和公主失踪了？」 侍卫慌张地点了点头。 「她们在书房讨论事情，很久没有回音，没想到……」 封时叙恢復了往常的表情，看了一眼离他不远的卡罗琳娜。 女皇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异样。 褚泱那里也没有传出任何关于公主的行动。 除了这两人，能把安悄无声息从宫殿拐走的，就只有…… 封时叙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情绪，转身离开舰队总部，去了沈确的宫殿。 …… 左翼宫殿，卧室。 沈确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好热……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被褥上有熟悉的味道，让他很安心。 沈确感觉自己没睡多久，并不是很乐意醒过来。 但身上黏煳煳的，花香和湿漉漉的雨水味不停地溢出来，潮湿又闷热。 细小的酥麻感从嵴椎蔓延到脑子里。 沈确闭着眼往身侧摸了摸，身体也跟着往那边蹭去。 「裴忌……我好热……」 脸颊蹭到冰凉的枕面，沈确感到心脏停滞了一瞬。 他缓缓掀起一点眼皮，朦胧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水汽，甚至无法聚焦。 身边没人。 第281页 沈确鼻子一酸。 他伸手抓走放在床边的终端，不知道拽掉了什么东西，发出「叮叮咣咣」的响动。 还没把终端拿到面前，沈确已经拨了他唯一联繫人的号码。 只响了两声对方就接了，杂音很大，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沈确压着喉咙里的酸涩，开口问：「你去哪了？」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断断续续地回了句：「诶……宝……你怎么醒了？」 声音很不清晰。 但的确是裴忌的声音。 沈确抱着枕头，闭着眼就开始撒娇：「我睡不着，好热……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睡了一会就醒了……」 裴忌的声音时大时小：「等……我留了信息素……先睡，乖……好吗？」 沈确声音沙哑：「你用信息素敷衍我，还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裴忌……唔……裴忌……你今天还没给我晚安吻……」 「我睡不着……嗯……我感觉我要……」 话刚说到一半，卧室的门忽然开了。 撒娇声戛然而止，沈确脑子一懵，惊恐地睁开眼。 只见安雅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 「夫人……您醒了吗？我好像听到您在说话……」 沈确愣愣地松开了怀里的枕头。 屋外凉风一吹，他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 安雅为什么在这？ 他不是在弥赛亚吗？ 为什么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声音？ 裴忌出门是去做什么？ 耳麦里怎么会有金属碰撞声？ …… 杂乱的思绪瞬间将沈确淹没。 最终，所有的念头都归结成了一个。 完了…… 半夜发情跟老公撒娇被女僕听到了。 啊啊啊……让他去死吧…… 沈确喉咙滚了滚，压住了剩下的声音，默默缩回了被子里。 裴忌的声音再次从耳麦里响起，这次清晰了一点：「别生气，我出门解决个小麻烦，已经差不多了，马上就能回去。」 低沉温和的声音传入耳膜，沈确「嗯」了一声，脑子里闪过一句话。 ——他绝对不是去解决什么「小麻烦」。 但算了……沈确撩了一下汗湿的头髮。 身体的反应越来越明显。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安雅把小夜灯放在床头，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床上鼓起的被子。 「夫人，那个……您是发情了吗？我帮您拿了抑制剂……」 沈确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安雅看不见，尴尬地开口道：「谢谢……」 安雅腼腆地笑了笑。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安雅忽然脚步一顿，眼底寒光一闪。 「等等，有人来了。」 第193章 空手套白狼 万米高空之上。 裴忌拄着剑，锋利的剑刃离安·路亚搭在机翼上的手只有不到一毫米。 而路亚整个身子都悬在半空，一手抓着机翼的凹槽，另一只手依旧握着她的剑。 「仰视别人的感觉好受吗，公主殿下？」裴忌蹲下身子，俯视着她。 路亚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长发被风吹得乱飞，显得尤其狼狈。 她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疲惫地笑了笑。 她赢不了裴忌。 这个看起来狂得不行的alpha，不知道为什么对战时却格外的沉稳。 所有的攻击都被看破，所有的思路都在裴忌的掌控中，她的剑在裴忌面前就像玩具一样可笑。 她看过裴忌与路司让之前的机甲战斗，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裴忌兇狠又暴躁，几乎全凭本能攻击，完全不像现在这么游刃有余。 皇庭的剑术老师告诉过路亚，单纯的剑法比拼，意识占七成，技巧只占三成。 裴忌的意识比她好了太多。 她输得彻彻底底。 「沈确给你打的电话？」路亚问。 裴忌欠揍地问：「吃醋了？」 路亚不置可否。 裴忌忽然感觉自己这个动作，这个语气很像某些影视剧里的反派。 这可不太好。 一般反派都没有好下场。 他清了清嗓子：「你也就这点好处，知道关心喜欢的人。」 路亚停顿了一下，忽然道：「我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太多念想，沈确能过得好是其中一个。」 裴忌笑了一声：「说真的，我刚得知有你这么个竞争对手的时候，真的有考虑过，要是他愿意选你，我就退出。」 路亚皱了皱眉。 「，位高权重，配他也算合适。」 裴忌握住了她的手。 路亚犹豫了一下，放开了机翼，将重量交给裴忌。 「你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裴忌用力一拉。 「是的。」 他拉起路亚，让她的双脚再次攀上「蚀天」的侧翼，拥有了着力点。 「因为我发现你不是真的喜欢他，你只是在他身上寄託了什么念想，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念想，但你没有把目光真的投向他。」 路亚一愣，「什么意思……」 裴忌看了她一眼，「字面意思，你不了解他。」 「你的目光从来都在卡罗琳娜身上，沈确只是一个藉口，一个慰藉。」 「公主殿下，你知道沈确到底想要什么吗？」 第282页 「我……」路亚张了张嘴。 裴忌：「你不知道。」 「你只认可他完美无瑕地站在你觉得他该在的地方，做你认为他应该做的事。但你不知道、也不在乎他心里有多难受。」 开场舞时的对话再一次浮现在路亚脑海里，一字一句，深刻又清晰。 她一向冷静自持的弟弟，用那种她从没听过的轻蔑语气反问她。 【我应该？】 「我不了解他吗？」路亚喃喃道。 高空的风刀子一般割着她的脸颊，路亚忽然觉得眼眶干涩，好像防风镜已经完全没有了作用。 「你不仅不了解他。」裴忌慢慢道，「除了你的母亲，你把目光投给过其他人吗？投给过你的子民吗？」 路亚：「我的……子民？」 裴忌最后拉了她一把。 在攀上蚀天的最后一刻，不知什么原因，路亚忽然低头，往下看去。 星星点点的灯火勾勒出壮阔的城市脉络，像是另一个绘制在地表的宇宙星河。 她的子民，她的弥赛亚。 「愿赌服输，公主殿下。」裴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重新给路亚绑上手铐，咔嚓锁在蚀天的机翼上。 「你离一个继承人还差得远，用我妈妈的话来说，你现在还处在进化的最原始，草履虫阶段。」 路亚嘴角抽了抽。 「跟我自首去吧，好好抱着妈妈的大腿哭一哭，还能少挨点罚。」 裴忌用一种我很懂的语气边说边拍了拍路亚的肩膀。 「还有。」 他手心微微用力，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危险。 「离我的omega远一点，你配不上他！」 路亚翻了个白眼。 …… 与此同时，左翼宫殿，卧室内。 落地窗发出响动的瞬间，安雅一个箭步上前，腰间暗器脱手，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直接抵上了来人的喉咙。 封时叙双手举过头顶，瞥了一眼拿诡异的匕首抵着他脖子的小女僕。 因为这一眼，那把匕首又往他脖子里压了一寸。 救命……早知道不翻窗了…… 床上的糰子动了动，露出一个脑袋。 沈确捂着头坐起身，给自己注射了一管抑制剂。 「别冲动。」封时叙扯了个笑容，「我只是来问点事。」 沈确给了他一个冷淡的目光，「需要翻窗吗？」 「哈……」封时叙知趣地往后退了退。 空气中瀰漫的alpha信息素让他嗅不到omega的味道，但看沈确注射的剂量，此地不宜久留。 封时叙连忙开口：「我只是想问问裴上将是不是绑架了公主。」 沈确微微一愣。 他看向安雅。 安雅看向别处。 沈确沉默了两秒，「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封时叙深深地嘆了口气：「我希望我们能好好谈谈，裴上将的行踪，您怎么能不知道呢？」 沈确整了整睡衣的衣领，将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我看起来像那种控制欲很强，丈夫去哪都要查的omega吗？」 听完了刚刚那段电话的安雅一句话都不敢说。 封时叙：「……」 沈确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眼底闪过一抹幽深的色泽。 「封指挥官八面玲珑，手眼通天，自然有办法查到裴忌的行踪，为什么要来问我呢？」 封时叙又嘆了口气。 他当然有自己的办法，而且已经在查，但怎么都要一定时间，等他查到，可能公主人已经凉了…… 封时叙眯了眯眼，决定不再跟聪明人打哑谜。 「需要我用什么情报来换？」他开门见山地问。 沈确嘴角上扬了一点点。 「第一舰队战败的情报。」 空手套白狼什么的，他也很擅长。 第194章 豪赌 封时叙第一次见到沈确是因为安·路亚。 那天，他刚上完课，正在训练场摸鱼，顺便练剑。 难得盛装打扮的公主殿下把他从训练场一路拽到卡罗琳娜的专属小花园，悄咪咪地说：「我有弟弟啦！」 然后，她扒开垂落的藤萝，让封时叙看到花园里，被卡罗琳娜抱在手上的小糰子。 他安静地伏在卡罗琳娜肩膀上，皮肤雪白透亮，让人忍不住想亲吻。 卡罗琳娜把小朋友放在凳子上，给了他一块饼干，让他抱着吃。 「他好乖，是不是？」路亚眼睛发亮，「母亲一定会因为他更关注我们，对不对？」 安的关注点永远在母亲会不会因为什么而关注她。 她像是一个永远追着太阳跑的孩子，而卡罗琳娜就是她的太阳。 封时叙还记得，年幼的他与安第一次到舰队总部，看着女皇坐在星空塔顶端，演练舰队时，安激动地对自己说：「母亲好帅！我什么时候也能像她这么帅哇？」 她的眼睛太亮，封时叙难得认真地回答：「要不我们去问问陛下？」 演练结束后安拽着他去找卡罗琳娜，可女皇一直没有空闲，她在与议员们开会。 他们等了很久很久，从日薄西山等到繁星满天。 直到褚泱从议会厅出来，对小公主说：「陛下让您自己去玩，不要打扰她。」 安低下头：「可是……我只是想告诉母亲，她很帅……」 第283页 褚泱摸了摸她的头，说：「这不重要。」 向封时叙介绍沈确时的安，就像当年刚看完卡罗琳娜演练后的安一样，眼睛亮亮的。 她觉得沈确这么乖，母亲一定会多花心思在照顾他们身上。 当时，封时叙还以为「弟弟」只是个爱称，这个叫「沈确」的孩子应该是卡罗琳娜给公主找的另一个伴读，或者未来的佐臣。 他觉得这样挺好。 封时叙不喜欢跟他们关系最近的褚泱，还有那些动不动就提旧帝的老议员。 安总是因为他们的话伤心，他和蒂娜都安慰不了她。 有个新成员加入或许能改变这一切。 然而什么都没改变。 沈确很快就离开了皇庭，很多年后才回来。 那时，封时叙已经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情报网，戴着虚假的微笑面具游走在各路人士之间。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了已经在全帝国销毁的、与沈确有七分像的旧帝照片。 并得知那个名字。 「沈麓」。 搞半天真的是弟弟。 沈确再次回到皇庭后，封时叙与安已经陷入了非常复杂的境地。 一方面，他们与褚泱和老议员们的交集更深。 安所尝试的许多产业都需要依靠他们才能推行下去。 她想做出成绩，想去生命海见一见自己从未谋面的父亲。 她以为或许见到父亲能改变什么。 可卡罗琳娜不希望她去见沈麓。 她们的隔阂更深了。 那些议员借着安的名义与女皇抗衡，形成了复杂的派别。 而另一方面，封时叙慢慢发现了褚泱的问题。 他名义上退出议会，却依然与许多议员保持着联繫，明明关注公益，却一直暗暗推行关于生命海的研究。 他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有深意，小时候的他们蠢得可爱，听不懂男人的话。 当封时叙发现不对时，他已经与这个男人纠缠太深。 人脉、关系、立场、钱。 褚泱就像一双无形的手，牢牢抓住了他们的命脉，他知道安的执念是家庭，也知道封时叙的弱点是他没有靠山。 他们就像一座孤岛，四周都是深渊，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封时叙决定救自己。 沈确回来后，女皇对舰队的掌控更加牢固。 帝国的王子殿下没用多久就成为了第一指挥官，解决了第二次虫潮，彻底站在了女皇身边。 封时叙发现，从那时起，褚泱看他们的目光更加晦暗。 而被他盯着的人，又多了一个沈确。 第一战队战败那天，封时叙其实并没有收到求救信号。 那段时间他恰好找到一个突破口，得知褚泱贊助的实验室格外关注时空乱流现象，因此一直派人监测。 那天，他的手下恰好监测到一场位于伊甸星系附近的时空乱流。 到达那个坐标后，封时叙惊呆了。 宇宙中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机甲残骸，和被撕成碎片的人类躯体。 猩红的血液在失重的空间中狂舞。 像是末日一般。 最终，他在一个小行星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沈确。 沈确似乎还有意识，眼皮不停地颤动。 封时叙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撩开后颈，看到了那个还在流血的针孔。 「你还能活下去吗？」封时叙像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那个杀戮者没有彻底杀死他。 或许是觉得好玩，又或许只是单纯要让卡罗琳娜悲伤。 封时叙不知道幕后黑手是不是褚泱。 他甚至不知道第一舰队要做什么，为什么会到伊甸星系。 或许沈确只是运气不好，同时遭遇了虫潮与时空乱流。 但直觉告诉封时叙，不是。 无论那个人是谁，他强大到可以悄无声息地毁灭一整个舰队。 连女皇都无法阻止。 与沈确对视那短短一分钟，封时叙做出一个决定。 他要赌一把。 赌他能将自己和安带出这片深渊。 封时叙救下了沈确，没有立即告诉卡罗琳娜，而是第一时间告诉了褚泱。 他装作担心女皇责怪自己没有救下第一舰队，从而向老师寻求建议。 他赌对了。 …… 「您的记忆模块是我启动的。」 封时叙语气依旧慵懒，一点也不像在承认罪状。 「某人给了我权限，让我帮他把您的记忆『处理』掉。」 沈确看着他，「而你从此拥有了『某人』的把柄？」 封时叙低低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沈确沉声道：「你知道单单这一个行为，我就可以定你背叛的罪名吗？」 私自隐瞒军情，是重罪。 「您可以把我抓起来，关进监狱，但您什么情报也不会得到。」封时叙一摊手，「我是唯一一个看过您记忆的人，假如我死了，一切都会跟着我埋葬。」 沈确的目光冷冽了一分，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已经决定站在『某人』那边了？」 「这不好说。」封时叙说。 「但您现在抓我不划算。」他又补充，「我知道很多信息……比如联赛上要发生什么，我想，您一定很感兴趣。」 第284页 他刻意加重了「您」。 然而沈确却笑了一下。 「你很快就会告诉我了。」他偏过头，不再看封时叙。 刚刚的对话已经再明显不过。 封时叙是安的人，近些年被公主笼络的新议员估计也是他的手笔。 这场戏剧的三班人马已经浮出水面。 褚泱与政变党，安与新党，女皇与旧部。 沈确看了一眼终端。 一分钟前，裴忌刚刚发来了定位，地点在卡罗琳娜的寝殿，配字是：【麻烦解决了，快洗洗干净等老公回来抱抱\(￣︶￣*\))】 就在封时叙摸不准沈确话里的意思，皱眉打量他时。 沈确再次开口：「公主在女皇那里，你现在去，向陛下说点好话，说不定还能让她少挨两句骂。」 封时叙一愣。 沈确：「愣什么？再过几分钟我的alpha就要回来，要是让他看到你从我屋里离开，用不着最高法庭动手，你的那些情报就会跟你一起沉到弥赛亚海沟了。」 他顿了顿。 「再提醒你一下，你最好还是翻窗出去，不然我不能保证你在下楼时会不会恰好碰到某个八卦的小女僕。」 封时叙脸色顿时变了。 他没再说什么，低声道了句谢，原路离开了沈确的宫殿。 直到封时叙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露台外，安雅的内心还在犯嘀咕： ……怎么感觉夫人那段话听着那么奇怪呢？等上将回来还是不要告诉他封指挥官来过好了…… 第195章 帮我传个谣言 「我闻到卧室里有别的alpha味道！」 裴忌双手捧着沈确的脸，严肃地问。 「哪个狗a来过？给我从实招来！」 沈确眨了眨眼。 裴忌：「卖萌没用！」 沈确左脸颊往裴忌右手心里压了压，贴紧那个粗糙的伤口。 裴忌：「撒娇也没用！」 沈确仰头望着裴忌，往上捧了捧手里的小碗。 裴忌：「……」 一分钟的对视后。 裴忌放弃质问，双手一松，解放沈确的小脸，接过小碗，坐到床边。 沈确往柔软的靠枕上一靠，坐着等投餵。 香甜的米熬得浓稠度刚刚好，鱼片又薄又嫩，剔除了骨刺，鲜香滑糯。 裴忌舀起一勺粥，用精神力试了试温度，递到沈确嘴边，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 安雅的手艺一如既往精湛，哪怕只是闻着，裴忌也能感受到粥的浓郁可口。 在白沙星女僕们的观念里，哪怕发生天大的事，饭都要好好吃。 好在安雅还惦记着宵夜不能吃太多，只给沈确盛了一小碗，两口就吃完了。 「也没见你挑食，怎么就餵不胖啊？」裴忌小声咕哝。 沈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吃饱的沈确像一只餍足的猫，舔了舔嘴角的米粒。 「告诉我你今晚去哪了，我就告诉你谁来过。」他开始谈判。 「你就知道套我的话。」 裴忌把小碗收走，沈确拿手帕擦嘴。 扭头时，裴忌看到沈确睡衣袖下不起眼的针孔，拉过他的胳膊，用指腹摸了摸。 「你打了多少抑制剂？」 「一管。」沈确垂下眸子，「高浓度的。」 「起热很严重吗？」裴忌右手覆上他的后颈，把人往前拉了拉，额头抵上额头。 凉凉的。 是沈确平常的温度。 沈确含煳地「嗯」了一声。 裴忌低头说了声：「抱歉。」 沈确已经进入了发情的第一个阶段，起热，只是因为抑制剂暂时阻断了信息素。 之后要么持续注射抑制剂，要么就…… 裴忌突然庆幸自己今晚决定行动。 不然沈确第一个发情期怕是真的要靠抑制剂度过。 虽然……现在可能也要靠抑制剂，但明确了公主的立场，他可以有更多时间待在沈确身边。 「我今晚去见公主了。」裴忌说。 「只是见吗？」沈确挑了挑眉。 裴忌的手依旧覆在他的腺体上。 这是一个有点强势、又有点保护欲的动作，扼住对方最大的弱点，却同时将他护在手心里。 沈确不知道别的omega对类似的动作会有什么反应，书上也没有写。 但对他而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更准确来说是我把她绑走了，绑走后打了一架。」裴忌说。 沈确闭了闭眼，「……不愧是你。」 「她完全打不过我，那个公主虽然剑法不错，但实战太少，花瓶一个，跟你老公比还是差远了。」裴忌又补充了一句。 托着后颈的手掌微微用力，裴忌低头压上了沈确的唇角，感受着他独特的，潮湿又香甜的气息。 一个缱绻的吻。 「她没我好。」裴忌轻声说。 沈确低低笑了一声，任由裴忌舔他下唇上的伤口。 「你多厉害啊。」 能把我姐姐绑走揍一顿。 炽热的唇贴了一会就忍不住了，撬开牙齿，捲起小巧的舌调戏。 细小的麻痒从唇舌传到大脑，沈确「唔……」了一声，推开一点裴忌。 「还没说完。」 裴忌皱了皱眉，「我后面把她丢给女皇了，还有我套出来的一些话。」 第285页 沈确低头想了想，大概把故事串了个七七八八，开口道：「今晚封时叙来了。」 「什么？」裴忌的信息素一下子浓了。 「别紧张。」沈确抱住了裴忌，「他只是来问公主的去向，问完就走了。」 「他怎么知道要来找你？有人泄露消息？」裴忌警惕地问。 「我猜他只是觉得我最有可能知道消息。」沈确把脸埋在裴忌颈窝，又重复了一遍，「别紧张……」 他闭上了眼，感受着身边的信息素慢慢归于平稳，「你最近好容易紧张……」 裴忌皱着眉沉默了一会，伸手摸了摸沈确的脑袋，「影响你了吗？对不起……我应该再稳重点……」 这个时期，他的信息素很容易影响omega。 沈确嘆了口气：「我是在担心你，自从到了弥赛亚，你就不开心。」 这次裴忌没有说话。 他回抱住沈确，将脸埋进他柔软的黑髮里。 「放心。」沈确轻轻拍了拍裴忌的后背，「多信任我一点。」 「没有人能把我从你身边带走。」 他缓缓道：「你最好了……」 话音刚落，沈确感到抱着自己的胳膊骤然收紧。 胸腔紧紧贴合，炽热的温度从另一方传了过来。 两重心跳渐渐叠在一起，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裴忌才放松胳膊。 「睡觉吧。」 他亲了亲沈确的额头，「已经很晚了。」 却见沈确依旧懒洋洋地趴在他肩头，没有钻进被窝的意思，「你困吗？」 「还行吧。」裴忌说，「但你要睡了。」 沈确从晚上就很累，或许是打了抑制剂，现在反而精神了一点。 「那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沈确直接无视裴忌的后半句，扶着alpha的肩膀起身，拍了拍他没来得及换下的衣服。 「今晚我不想在皇庭睡了。」 说完这句话，沈确立刻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等等！」裴忌抱住他的腰，把即将逃跑的omega捞回，「什么叫不想在皇庭睡？你在弥赛亚还有别的住处？」 「还有一个。」 沈确灵巧地挣脱裴忌的束缚。 踩到地面上的时候，他动作一停。 「对了，走之前还要麻烦星遥帮我传个谣言。」 「谣言？」裴忌一愣。 「没错。」沈确点了点头，「他应该是用第三代智能晶片的云端模式帮你黑了皇庭的监控，小机器人没有八卦功能，但会有保密署的人在云端监控异常的影像资料。」 「我需要他帮我传一段假影像上去。」 」你先去跟他说，我换衣服。」 沈确拉起裴忌往门外推。 「等等等等，我的宝贝指挥官。」裴忌抓住背后作乱的手，「你总得告诉我要伪造什么内容的影像吧？」 沈确嘴角一勾。 「内容就是，封时叙在第一指挥官发情期间将他绑架走。」 「谁绑架谁？」裴忌一脸懵。 「封时叙绑架我。」 沈确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带着些许寒凉的味道。 「听了这么久别人传的谣言，终于到我传了。」 冷飕飕的声音入耳，裴忌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这个omega好恐怖！ 第196章 弥赛亚下了一场雨 零点。 刚踏进卧室的卡罗琳娜一眼就看到地板上某个被绑成麻花的人形生物。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句「有刺客！」还没喊出口，忽然发现那个人形生物有点眼熟。 定了定心神，卡罗琳娜「啪」地打开灯。 路亚被突然亮起的光线刺得闭了闭眼，随后看向卡罗琳娜，眼神复杂。 卡罗琳娜消化了好一会眼前这一幕。 「我……虽然想到联赛前你会再找我一次，但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路亚的眼神变得幽怨起来。 她被堵住了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卡罗琳娜走到路亚身前，捡起放在她脑袋旁那枚疑似录音装置的东西，摁下开关。 装置里清晰地放出一段对话。 【您要在联赛上做什么？】 【我不知道……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再跟陛下谈一谈吗？】 【谈经费？还是其他什么？】 【经费，生命海……还有……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褚泱老师对陛下的评价很对，除了自己，她不认可、也不信任任何人。】 【那你知道，你的褚泱老师，又是什么人吗？】 录音放完的剎那，束缚着路亚的绳索自动弹开。 停了两秒，公主殿下慢慢爬起，松了松手腕。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出现在这里，是想跟我谈一谈？」卡罗琳娜又听了一遍那个录音。 【经费、生命海……还有……】 她掐掉了声音。 「……您可以……这么理解。」路亚一向凌厉的嘴变得有些迟钝。 她的头髮很乱，衣服沾满了灰，胳膊上还有伤口。 坐在地上，全然没有之前的高傲，活像只狼狈的小狗。 卡罗琳娜低头看了她一会，转身，取了块干净的毛巾过来。 尊贵的女皇陛下提起裙摆，蹲下身子，一点点擦干净路亚满是灰的脸颊。 第286页 像是给跑出去玩，结果摔了一跤，满身是泥的小朋友擦脸一样。 「经费、生命海……这些东西我在议会厅已经聊够了。」 卡罗琳娜语气淡然，就好像没有听懂那段录音里的深意。 「如果聊这些的话，就算了。」 软绵绵的毛巾拂过路亚的眉毛、鼻樑、嘴巴，像云朵拂过地面。 卡罗琳娜的目光认真描摹着路亚的面庞。 「你知道吗？你跟沈确完全相反。」 「你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性格都更像我，偏偏喜欢的东西却更像你们的父亲，而沈确一眼看去几乎与沈麓一模一样，擅长的东西却更像我。」 卡罗琳娜轻轻笑了。 「你们果然是我们的孩子。」 毛巾搭上头顶的时候，路亚睁大眼。 这是卡罗琳娜第一次主动对她提起沈麓。 以往，她只能从母亲藏起来的那些画、或者笔记里猜测她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沈麓」这个名字早已从帝国抹去。 但因为他曾经很喜欢用「林之鹿」这个笔名，使得一部分东西逃过了命运，得以保存了下来。 就像沈麓这个人，只残留在某些特定的人心里。 没有人说得清生命海是依靠什么逻辑保留「罪人」的记忆。 整个皇庭里，似乎只有卡罗琳娜记得真正的沈麓。 那些老议员嘴里的「旧帝」，只是一个血脉的代表，并不是真的他。 路亚曾不只一次地问过，那些口口声声要拥护她、延续皇室血脉的老古董，他们甚至记不清「旧帝」的外貌。 「你们的父亲……其实不像看起来那么冷漠，他喜欢看书，听音乐，餵小动物，也喜欢跟我们一起打全息游戏。」 卡罗琳娜缓缓站起身，将路亚从地上拉起，让她坐到沙发上。 「他是个非常浪漫的人，喜欢生命海……喜欢到可以说是狂热的地步。」 「……但对军事、政治一点也不感兴趣。你好歹还会去学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但他完全不行。」 「上学的时候，他的成绩还没有我好……其实我也只有军事课拿得出手。」 「无论是我还是他，跟你和沈确比，都差远了。」 卡罗琳娜絮絮叨叨地说着，拿出药箱，放在茶几上。 「我自己来吧。」路亚抢先一步接过。 卡罗琳娜不强求，也没有叫小机器人，让路亚自己处理伤口。 她继续说：「当时……经常有人背地里说他是无能的废帝，但更多的人认为这没什么关系，毕竟帝国已经和平了近一百年。」 卡罗琳娜顿了一下。 「皇庭的贵族在奢靡的生活中腐败，关于机甲的研究停滞……就连皇家军校，那段时间都没有什么厉害的毕业生出现，我们是被蜜罐子泡大的孩子，也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听到这里，路亚上药的动作短暂地停了一下，又很快继续。 她咬着绷带一端，把伤口包裹起来。 「对于我来说，最大的代价就是失去了你们的父亲。」卡罗琳娜淡淡地说。 路亚将衣服整理好，抬头与卡罗琳娜对视。 「您后悔吗？」她问。 「我没有资格后悔。」 卡罗琳娜认真地凝望着自己的女儿。 「安，假如你不够强大，你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这一刻，帝国的女皇站在她未来的继承人面前，卸去了冷漠与严肃，只剩下一个属于母亲的耐心与专注。 「这所谓强大不是靠谁的夸赞或者星民的喜爱来判定，它是一个残酷又客观的事实，不因任何人的认可而改变，哪怕那个人是你的父母。」 「你是我的长女，帝国皇位的正统继承人，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我随时可以将权柄交给你，但你做好准备了吗？」 「你做好准备，保护自己的国土、子民，还有家人了吗？」 空气如同凝固了，连唿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个问题沈麓也曾问过卡罗琳娜。 当年，已经决定流放生命海的罪人捧着妻子满是泪痕的脸，耐心地问： 【你做好准备了吗？】 【如果没有，我们还能再等等……我再陪你等等……】 沈麓的声音无比虚弱。 他知道这是自己能为爱人做的唯一的事。 或许，当时的他宁愿卡罗琳娜告诉他：【没有】 但卡罗琳娜擦干了眼泪，郑重地点了点头。 空中落下一滴雨，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敲在屋檐上，打破了沉寂。 卡罗琳娜缓缓转身，看向高窗外。 下雨了。 弥赛亚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雨。 安与沈确的信息素都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这个味道继承自他们的父亲。 沈麓的信息素是带着青草香气的露水，脆弱、短暂，清晨一过，就消失了。 无能是罪吗？ 对别人来说或许不是，但对沈麓来说，这就是罪。 帝国在虫潮中一败再败，民心暴乱，盲目的人们疯狂地要找到一个发泄口，来承担这一切的罪责。 内部的动盪远比外部的敌人更加恐怖。 ——这个皇帝无法带领我们走向胜利。 第287页 这句话就像一句魔咒，像亿万癌细胞，在帝国的命脉上凝成恐怖的肿瘤。 ——必须换掉他！ ——他的决策一直是错的！ ——帝国一定会毁在他的手上！ ——流放！他应该流放到生命海！为这一切负责！ 沈麓不是一个强大的皇帝。 他无法在战争中力挽狂澜，拯救他的子民与帝国。 他所能做的，只有担下充斥着愤怒与绝望的罪名，将新的希望留给更得民心的下一任女皇。 留给卡罗琳娜。 这是他作为皇帝的意义。 雨变得密集时，有人敲响了卧室的门。 「陛下，封指挥官想见您，这么晚了……您看……」 卡罗琳娜看了路亚一眼，转身继续看窗外的雨。 「你的人来接你了。」 华丽的高窗外已经挂起了一道银色的雨帘，窗玻璃上蒙着一层雾气。 倾泻的雨水像是要洗刷今晚的一切罪孽。 卡罗琳娜不提录音，也不提联赛，她只是看着雨，告诉路亚，已经很晚了，你可以去睡了。 路亚沉默了一会，再次站起身。 她捋了一下乱糟糟的头髮，认真走到高窗前，对着卡罗琳娜单膝跪地。 「可以再耽误您一点时间吗？」她的声音穿透了哗哗的雨音，「我有一些事，想跟您谈谈。」 「关于褚泱。」 第197章 这是我的巢穴 凌晨两点。 旧都孤儿院的门被敲响。 值班的老师提着机械灯，打开门。 「确……啊不，沈指挥官？」 两鬓斑白的老师惊讶地打量着屋外的两人。 高挑的alpha双手举过头顶，撑着一件防风外套，将身侧比他矮了一截的omega整个罩住。 自己则大半都露在外面。 「还有裴上将？」 值班老师更加惊讶了。 沈确开口道：「好久不见，夏老师。」 夏如茵连忙让开门口的位置。 「快进来。」 雨很大，两人的衣摆都湿了不少，一粒粒的雨露像珍珠一样挂在他们发梢。 裴忌让沈确先进门，自己则在门口抖了抖外套上的水。 「给我吧，明天一起帮你们烘干。」夏如茵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外套。 她看着裴忌甩了甩头髮，将挂着的雨水甩掉，忽然「噗嗤」一笑。 裴忌一愣。 「啊抱歉抱歉……」夏如茵递来干燥的毛巾，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裴上将刚刚的样子……有点像……牧羊犬。」 沈确偏头笑了一下。 下一秒，毛巾落在他头上。 裴忌按着毛巾用力rua着沈确的脑袋。 「轻点。「沈确被他rua得直低头。 「笑什么笑……好好擦擦，别着凉……」 或许是周围太静，裴忌的声音放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孤儿院的前厅亮着昏黄的灯，往里是一间小教室，摆着小木桌和木椅，一些没来得及收的绘本随意落在地上。 等牧羊犬给他的羊擦完毛，夏如茵再次提起机械灯。 「那个房间还空着吗？」沈确问。 「当然。」夏如茵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像在看孤儿院里所有年幼的孩子一样。 夏如茵已经两百岁了，与这座孤儿院一样大，对她而言，裴忌和沈确都是孩子。 沈确回到弥赛亚的消息一传出，夏如茵想到或许他会回来睡一晚，于是早早把他的房间收拾了一遍。 她提着灯，踏上吱呀的木地板。 「跟我来。」 …… 旧都孤儿院不像那些新建的孤儿院，有先进的设施、ai育儿师和第三代清扫型机器人。 这里地方不大，房屋也很老旧。 从老师，到园丁，再到清洁阿姨，都是人类。 孩子也很少，只有一段时间超过了十个。 这也是为什么卡罗琳娜选择把沈确放在这里。 因为它不显眼，不会惹来不必要的关注，能够让一个没有名分的孩子安静并且安全地长大。 沈确在孤儿院有一个单独的住所，那里原本是一小片废弃的花园，附带有一个杂物间，应女皇的要求专门帮他腾了出来。 小花园与孤儿院的主建筑隔着两道篱笆，和一条蜿蜒的小路。 后面就是树林，穿过树林，可以到联赛的另一个场地，旧都废墟。 在那些曾经的日子里。 每个晴天的早上，沈确都会从小路走向孤儿院，和其他孩子一起吃饭、上课。 而每个下雨的夜晚，他会走向树林，在那里安静地等弥赛亚开放。 从军校毕业后，沈确将小屋连同外面长满杂草的院子买了下来，彻底拥有了这片被遗忘的土地。 他雇了附近的园丁和清洁工人定期打理院子，也允许孤儿院安排别的孩子住在这，但夏如茵一直没有那么做。 小屋一直保留着沈确离开时的样子，只是花园更干净了。 木门打开时，意外地，没有太多霉味。 夏如茵把另一盏机械灯留给两人。 「被褥在衣柜里，都是洗过的，我昨天才烘了一遍。早饭是七点半，如果你们起得来的话，可以去饭堂吃。」她贴心地嘱咐完，随后离开了。 第288页 裴忌打开屋内的灯，环视了一圈巴掌大的小屋。 屋里只有一排满墙的书柜、一张书桌，还有张勉强能躺下两个人的小床。 右侧有一扇门，似乎是个简易的淋浴间。 眨眼的功夫，沈确已经倒在了床上，很没有形象地开始脱外套。 「皇庭的大床不合您的口味吗？非要来这里睡？」裴忌皱眉问。 沈确一路都没有说要去哪，他懵逼地跟到这里，感觉自己被骗了。 「这里好像什么……邪恶女巫的巢穴。」裴忌边说边尝试把门关紧一点，不让屋外的雨水渗进来。 但他很快发现这是白费功夫。 这扇门顽固得像上个世纪的老古董。 沈确从衣柜里取出新的被褥，听到裴忌这句话，轻笑出声。 「什么邪恶女巫……」他把裴忌推到床边，「这里是我的巢穴。」 「别愣着，快来铺床。」 裴忌翻了个白眼，认命地干活。 等他铺完床，沈确也换完了睡衣。 小屋里备着他的日常用品，洗髮水、沐浴乳还有新换的牙刷牙膏。 沈确简单地沖了个澡，舒服地钻进被窝里，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刚洗掉抑制喷雾的裴忌带着一身阳光的味道坐到他身侧。 小床发出」吱呀「的声响。 沈确抱住裴忌，「明天不到十二点不要叫我。」 因为空间小，他们必须比以往挨得更紧。 omega身上很香，抱起来软软的。 裴忌不确定今晚自己还睡不睡得着。 fq期的信息素带着撩人的味道，沈确拒绝贴抑制贴，也拒绝喷抑制喷雾，此时的他，在裴忌眼里，就是一块可口的蛋糕。 「你顶到我了。」沈确脑袋埋在裴忌怀里，忽然说。 裴忌警告地掐了把沈确的腰，把omega往外推了推，强行留出一条缝。 「闭嘴，睡觉！」 他「啪」地关了灯。 …… 次日，雨没有停。 裴忌排在七八个还没他膝盖高的小屁孩后面，老老实实打饭。 小孩子们扭着小脑袋瓜，全都瞪大眼睛看着他。 夏如茵拍了拍排在最前面的小孩的脑袋。 「你的饭打好了。」 小孩子抓住老师的衣摆，愣愣地伸出小手，一指队伍最后的裴忌。 「可是……夏老师……那个哥哥不是喵佩蒂斯吗？！」 裴忌一愣。 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后面的小孩奶声奶气地开口：「我昨天在光幕里看到他刷地一下就变成了喵佩蒂斯！」 「喵佩蒂斯要跟小末一起吃饭啦！」另一个小孩尖叫道。 「才不是！喵佩蒂斯要跟我一起吃饭！」 「喵佩蒂斯也吃小圆面包吗？」 「小圆面包不好吃！喵佩蒂斯才不喜欢，喵佩蒂斯要餵我喝牛奶！」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七八个小孩子全都激动地尖叫着「喵佩蒂斯」，丢下饭盒，在裴忌惊恐的目光中沖向了他。 足足过了两个小时。 裴忌终于端着从疯狂的小孩手里抢救出的属于他和沈确的早饭，伞都没来得及带，狼狈地逃回了后院。 推开门后，他惊讶地发现沈确已经醒了。 「不是说十二点才叫你的吗？」他把小圆面包和牛奶放在桌上。 下一秒，裴忌察觉到屋内的花香比他走的时候浓郁。 沈确靠在床头，似乎还在犯困，听到声音，掀起眼帘看了裴忌一眼。 「热……」 第198章 你都没给我讲过故事 热。 仅仅是听到这个字，裴忌的信息素就不受控地溢了出来。 他喉咙滚了滚，坐到床边。 小床又发出「吱呀」一声响。 「那你……还睡吗……」 「我不确定还睡不睡得着……」沈确盯着裴忌坐下去那一小块凹陷。 这个小床的质量并不好，被褥也不够柔软，跟沉星宫的任何一张床都没法比。 但这是他的床。 「你的头髮怎么湿了？」沈确低着头问。 裴忌把手掌放在他的黑髮上，一点点往下滑。 「为了给睡美人取珍贵的小圆面包，公主殿下被小恶龙们缠住，小恶龙们非要公主变成猫，再给他们讲整整一个小时故事才能回来。」 沈确压了压想要上挑的唇角，冷淡地哼了一声：「你都没给我讲过故事。」 裴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要不要这么不讲理啊？」 手掌滑到沈确耳边，摩挲了一下，沈确闭上眼，感受着皮肤上传来的粗糙触感。 裴忌摸过的地方变得更加烫。 身体里残存的那点抑制剂已经压制不住对alpha的渴求。 沈确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都变得慵懒了。 「其实我不喜欢睡美人的故事。」 裴忌问：「为什么？」 沈确说：「因为睡美人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睡着，等王子为她解决一切，这不公平。」 裴忌动作停顿了一下，「可是她受伤了，醒不过来。」 「我不喜欢这个设定。」沈确固执地说。 「好吧。」裴忌的语气简直是溺爱，「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你喜欢什么故事？我之后换成那个。」 第289页 沈确的嘴角弯上去了一点点，「你等一下。」 他躲开裴忌的手掌，翻身跪在床上，抬手敲了敲床头的木板。 裴忌惊讶地看着他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抱出一摞绘本。 沈确屋里的书全是正经读物，什么《星际歷史》《战争经济学》《虫族图鑑》《机甲零件详解》…… 一本比一本厚，摆满了整个书架。 裴忌随手翻了两本，里面全都做了详细的註解，他还感慨果然是好学生的房间。 没想到玄机藏在这里。 只见沈确把一本本彩色封皮的书丢到床上。 什么《喵佩蒂斯的奇妙冒险》《女神的剑与佩蒂斯》《一只猫的一天》…… 裴忌嘴角抽了抽，「你不会让我给你讲这些吧？」 沈确笑了一声，从绘本里抽出那本最破的，放到裴忌膝盖上。 「我喜欢这个。」 花香味更浓了。 裴忌捧起绘本，发现那竟然是一本手绘的书，像艾梵曾经给他画过的那些。 纸张是厚实的水彩纸，用白线手作封装，边缘毛毛糙糙，已经有点卷了。 他翻开第一页。 …… 从前，有一位爱画画的王子殿下。 他不喜欢念书，也不喜欢训练。 每天都趁僕人不注意，拿着画板熘出皇宫，到王国的各个地方画画。 他画下城市郊外的日落，小径上背着行囊的商人，钟塔上的白鸽，还有开在巷子里不起眼的面包店。 王子在那里认识了面包店的女儿。 那是一个拥有海浪般长发的女孩。 她笑起来比太阳还好看。 王子心动了。 他装作爱吃甜食的顾客，带着他的画板每天光顾女孩的小店。 他把店里每一种面包都画下来，甜甜圈、贝果、可颂、吐司…… 还有女孩各种各样的美丽背影。 直到有一天，老国王发现了王子偷懒的行为。 老国王训斥了王子，给他选了最好的伴读，把他送进最好的学校，希望他能在那里学到知识，而不是画画这种没用的东西。 王子心灰意冷，将内心的喜爱藏起，进入了学校。 却没想到，在一堂课上，他意外见到了面包店的女儿。 一定是命运。 这次，王子鼓起勇气向心爱的女孩搭话。 他们相识了。 他们相爱了。 王子在学校里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他认识了女孩的朋友，一个疯狂热爱植物学的好学生，还有总是追着她跑的有钱人家的混小子。 他们四个总是凑在一起，讨论课程、讨论人生。 他们约好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哪怕老了、有了孩子，也要凑在一起喝下午茶。 但是，灾难降临了。 王国陷入了战争。 女孩的朋友必须返回自己的家乡，而王子殿下，必须代替死去的父亲拯救王国。 出征前，王子对着神像祈祷，希望女神保佑他能打赢这场仗，保护他的子民，还有他心爱的妻子和孩子。 是的，他和妻子快要有孩子了。 或许是他的祈祷太过虔诚，女神降临在神像前。 战争女神赐给王子永远不会战败的剑。 幸运女神亲吻了王子的额头，祝他能有好运气。 圣洁女神将圣洁花环戴在他的头上。 她告诉王子：「你的爱会指引你走向胜利。」 王子胜利了。 战争结束。 臣民们挤满了王城的街道，他们欢唿、雀跃，迎接凯旋的新国王。 鲜花铺满了道路，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就在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王子，等待他戴上皇冠，加冕为王的时候。 王子殿下却放下了皇冠，宣布：他要将王位交给在战争中劳苦功高的将军。 而他，要去做一个画家啦！ 王子带着心爱的妻子，还有子民们的鲜花和祝福离开了王城。 他们在一个安静的小镇定居。 妻子开了一家面包店，王子则成为了画家。他画出所有美味的面包，挂在橱窗上，吸引了许许多多的客人。 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 浅淡的水彩渲染出造型可爱的面包房，还有围在一起吃晚餐的一家四口。 裴忌在绘本的末页看到了落在了右下角的名字。 林之鹿。 「这是故事的结局吗？」他捧着书，抬头问沈确。 沈确屈着双腿，下巴颏放在膝盖上，很淡地笑了笑。 「当然不是。」 他像一个听故事的孩子，歪了歪头。 「你想听真正的结局吗？」 「我想。」裴忌说。 他等这个结局已经等了太久。 沈确并起腿，轻轻喘了一口气。 唿吸间带出湿漉漉的气息。 沈确身上又热又潮，但心脏却紧张得砰砰直跳，手心里溢出一层冷汗。 就连思绪都变得有些混乱。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真正的结局是，王子没有赢得战争的胜利。」 「他成了王国的罪人，被流放到未知的土地，他的妻子代替他成为下一任国王。」 第290页 「他们的孩子不得已被取出、冻结。」 「幸运的是，他的妻子赢得了胜利，拯救了王国，他们的孩子在战乱彻底平息后以人工分娩的方式重新降临。」 「可惜，王子看不到了。」 裴忌沉默地看着「林之鹿」的名字。 他的心脏也跳得很快。 花香撩拨得人浑身燥热，但裴忌依然保持着清醒。 他前倾身子，低声问：「可是，故事里，他们有两个孩子。」 「是。」 沈确抬起头，与裴忌对视。 雨水敲打着窗沿。 那一刻，无数复杂的情感从他深邃的眼眸里流露出，像雨水落入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当年，从卡罗琳娜肚子里取出的胚胎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女皇与旧帝拥有的是一对异卵双胞胎。」 「只是，那个时候的技术不像现在那么发达，其中一个胚胎在取出来的时候已经濒临死亡，医生说它只能再活几分钟，甚至来不及冻结。」 「但女皇还是让他们冻结了。」 「哪怕冻结的是个死胎，她也不忍心就这么给自己的孩子宣判死刑。」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旧帝在流放前做了一个决定，他带走了那个胚胎，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留下了一句话。」 「我始终坚信，生命海里有一切爱与生命的奇蹟。」 【我始终坚信，生命海里有一切爱与生命的奇蹟。】 裴忌喃喃着这句话。 他看到过，在林之鹿留给艾梵的笔记里有同样的话。 那个在白沙星研究过生命海的人也是旧帝。 或许，他在流放前去过白沙星，完成了一些之前没能完成的研究，得出了什么结论。 「他救活了那个胚胎。」裴忌看向沈确，说了一个陈述句。 「不知道是他还是生命海，」沈确说，「但那个孩子的确活了下来。」 沈麓从不提及沈确是如何诞生的。 沈确猜测，沈麓应该将他的胚胎保存了很多年，直到确认有机率救活，才解除了冷冻。 生命海里时间紊乱。 沈确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分不清沈麓到底是多少岁，长什么模样。 他到底是个头髮斑白的老头，还是一个腼腆内向的少年？ 不过时间的副作用并没有出现在沈确身上。 他以一个孩子的身份正常长大，像是一个被生命海特别照顾起来的小动物。 只是，被生命海侵蚀严重的沈麓不能给沈确一个正常的童年。 有时候，他会疯疯癫癫地抓着沈确的手念叨： 「我是罪人，我害了很多人。」 「我救活了你，可你只能留在这，那我救活你有什么意义呢？」 「我是不是也害了你？」 他说着说着就会开始哭泣，像个孩子一样不停地问： 「生命海把你还给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你是命运给我的救赎吗？」 「是吗……」 更多时候，沈麓只是沉默地做沈确不明白的研究，或者用自制的颜料在地上画画。 他画出卡罗琳娜的样子，告诉沈确，这是妈妈，你要记得她的模样。 某一天，沈麓激动地对沈确说：「我找到控制时空乱流的方法了！我可以把你送出去！」 「但是……」他下一秒又露出悲伤的表情，「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那些时空乱流旁边有很多虫卵。」 「我不知道会不会搞砸什么……」 小沈确听不明白沈麓的意思，他怯生生地问：「你不要我了吗？父亲。」 但沈麓只是握着他的小手，放在额头上，像祈祷一样跪在地上喃喃： 「我知道我的罪孽无法消除，我什么都做不了……是我离开了你们，让你们变得孤单……」 「但假如……我能把你送出去，可不可以替我好好照顾妈妈……」 「拜託你……」 「替我好好照顾她。」 「拜託了……」 …… 沈确一直认为，这就是他的宿命。 生命海和沈麓让他重新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让他洗净血脉里留下的罪孽，让他代替沈麓，保护好卡罗琳娜。 所以他拼了命要成为女皇的左右手，他克制自己所有的欲望、喜好，一步步朝着命运给他的位置艰难走去。 他认为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 可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沈确可以成为帝国的骑士，只因为他愿意，因为卡罗琳娜和安是他的家人，不是什么宿命，也不是什么罪孽。 是因为他的选择。 他不必为任何事、任何人感到愧疚。 他可以有喜欢的人，可以在累的时候跟别人抱怨，可以喘口气。 他是他自己。 …… 湿润的花香浓郁到几乎要吞噬所有人的理智。 干燥的沙砾气息被诱惑出来，与它粘稠地交融。 沈确深吸一口气，伸手从柜子上取出一管抑制剂，放在裴忌手心里。 热潮下，他脸上泛着红晕，但出口的声音却异常清醒，甚至严肃。 「裴忌。」 「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旧帝沈麓与现任女皇卡罗琳娜的次子，王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第291页 「我知道，白沙星不参加皇庭政事，你可以按照之前的条约，在有关皇庭的事上保持沉默与中立，但女皇是我的母亲，我不可能完全与这些脱开关系。」 「假如……」 他喘了口气。 「你不能接受这个条件，就亲手帮我把这个注射进去。」 「但假如……你选择标记我，那么从今天起，你将没有后悔的权力。」 「你将不能提起任何关于离婚的要求，哪怕提起，我也不会接受。」 裴忌直直地望着沈确。 只见沈确捧着裴忌的右手，缓缓将他手指合拢，握住那管抑制剂，然后附身，吻了上去。 「选择吧。」 「这是你唯一一次选择的机会。」 第199章 沙漠里下了一场雨 裴忌觉得沈确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的omega。 话说得一套一套。 什么选择的机会。 他给他消化的机会了吗！ 哗啦啦把一切都倒给了自己。 还没一分钟，就开始谈条件，条件也说得很好听。 什么保持沉默和中立、有没有后悔的权力…… 翻译过来就是：离婚or不离婚，你选一个。 不愧是谈判专家啊。 一肚子坏水！ 但是tmd他居然是王子殿下！是王子啊！！ 救命啊！十个小时前，他刚把王子殿下的亲姐姐揍了一顿丢他妈妈卧室里了！！ 这个婚姻真的能维持下去吗！！ 裴忌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意志力才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他很想回沈确一句：「你是不是吃准了我不会拒绝你？」 但看着omega捧着他右手脆弱可怜的模样，好像但凡他说个不字，下一秒就能当场哭给他看。 一定会哭的。 裴忌甚至能感受到沈确的手在颤抖。 他太紧张了。 裴忌突然抽回手，把抑制剂往地上一扔，在沈确惊讶的目光里拉过他就吻了上去。 滚烫的唇齿交缠。 沈确几乎没有犹豫就搂住了他的脖子，接受了这个侵略性很强的吻。 牙关被撬开，唾液被吞噬。 他呜咽着，迎合着裴忌的侵略。 换气的间隙，沈确气喘吁吁地问：「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裴忌伸手把沈确推倒在床上。 小床不堪重负地响了一声。 裴忌双手扣住沈确的十指，压过头顶。 「谁要跟你谈判？要么做要么离，好事都是你的，我的呢？为什么没有一个选项是我先上了你，再跟你离婚呢？」 沈确顿时惊慌：「不行！你……唔……」 裴忌吻得很兇，沙砾气息蛮横地冲进口腔，一寸寸舔过去。 沈确忙不迭地吞咽，小声讨饶。 「什么不行？做不行？还是离婚不行？」 「做可以……离婚不行……」沈确声音里带了哭腔。 裴忌抽出一只手，捏起沈确的下巴。 「你看……你不是已经做好选择了吗？」他沉声道，「我问你，你喜不喜欢白沙星？想不想跟我回家？」 沈确半阖着眼，颤抖着点了点头。 「王子的身份会影响你爱我的子民吗？你会为了权力私自出卖我的故土或者撕毁协定吗？」 「不会。」沈确焦急地说。 「要是碰到类似这次的情况，你会怎么做？」 「我会……」沈确睁开眼。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下，被裴忌吻走了。 「跟你商量。」 「你看，你早就决定好了要跟我一起面对接下来的一切，也从来没有打算要离开我。」 「最后一个问题，假如我选择离婚，我们从此再不见面，你还会按照刚刚说的那些对待白沙星吗？」 沈确又流出一滴泪，「我会……」 哪怕裴忌就这么丢下他，在白沙星发生过的一切也不会改变。 情感一旦产生，就无法停止。 他无法斩断两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繫，那些思念和喜爱会在每一个夜晚爬上他的窗台，让他彻夜难眠。 沈确永远会小心翼翼地对待裴忌所在的这片土地，就像捧着伊卡洛斯星系最耀眼的宝石。 裴忌手滑进衣物。 终于能摸了。 为了等这个答案，等得他快成高阶大贤者了。 沈确很不适应，碰哪都抖得不行。 「但是……我们的立场……啊……」他受不住地抱住裴忌，「我怕你后悔……」 「那你应该说：我喜欢你，哪怕你后悔我也喜欢，再问我怎么办。」 裴忌凑在他耳边低声诱导。 他知道沈确想要什么。 什么选择，什么后悔，omega只是想要他一个承诺。 「你先说，然后我再告诉你我的答案是什么。」 「唔……」沈确脑子越来越乱，裴忌又坏心眼地放精神力出来咬他，耍赖。 他湿漉漉地看向alpha近在咫尺的俊脸，只觉得无比心动。 「我喜……」话说一半，沈确忽然咬了下唇，摇了摇头，「不……我爱你。」 「但是……」 「可以了。」裴忌声音哑得不行，他快控制不住了。 精神力快要暴走了。 他撑起一点身子，让两人能看清彼此。 第292页 深邃的视线在半空交织。 裴忌认真地开口：「我也爱你。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我都爱你，并且只爱你。直到恆星燃尽，直到宇宙消亡。」 没等沈确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义，信息素已经先他一步疯狂溢散了出来。 然后，他就被沙子淹没了。 …… 沙漠里下了一场雨。 雨水落在滚烫的沙地上，沿着起伏的地面流淌成水洼，剎那间便被吞噬。 弥赛亚破土而出，像点点繁星，点缀在沙漠里。 编织成一小片绿洲。 新生的绿洲。 …… 雨下了一天一夜。 次日清晨，才慢慢变小。 等裴忌踩着浅浅的水洼，穿过孤儿院的前厅时，空中只偶尔才会落下几滴雨。 饭点已经过了。 夏如茵不知道带着小孩子们去哪里玩，院内寂静一片。 几个老师正趁天晴洗衣服，裴忌走上前，询问哪里能买吃的。 其中一个老师想了想，「这附近有家很便宜的面包店，裴上将要是不嫌弃他们用合成香精，可以去看看。」 面包店……合成香精…… 裴忌听着很耳熟。 他顺着老师指的方向走去。 路上打开终端，得知了一个悲伤的消息—— 他跟沈确因为太过明目张胆地刷票，票数被清零，现在并排躺在倒数第一和第二。 沈确的粉丝们正在抱团哀嚎，说他们一定是遭小人暗算。 菲尔发了十几条滑跪道歉的消息。 中间还夹杂着黛米的：【上将！您把夫人绑去哪了，怎么一天都不回来？女皇的侍卫都来了十三趟了！】 【谨弋部长和星遥部长去看机甲展览了。】 【星遥部长让我告诉您，谣言已经传播完毕，有什么售后问题可以去「苍穹之晶」找他，他这两天都要泡在那研究新机甲。】 看到「女皇」两个字，裴忌嘴角抽了抽。 不知道她老人家跟公主谈得怎么样…… 沈确的身份一明了，之前跟公主的谣言就显得很可笑。 但女皇、公主、沈确没有一个人出来澄清，就不是可笑，而是诡异了。 沈家一窝狐狸都想借着这个谣言搞自己的小动作。 裴忌想起沈确临走前留下的谣言。 不知道封时叙现在还快不快乐。 反正他很快乐。 裴忌哼着沙漠小调推开面包店的门。 他买了吐司，布丁，还有三种口味的果酱，竟然只花了50星币。 临走前，店家送了他一颗糖。 是「琉璃星河」。 裴忌捏着漂亮的糖纸，道了声谢。 看来这个糖果已经彻底火起来了。 出门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恰巧推门进来，与他擦肩而过。 「我下午要去苍穹之晶！」小男孩一进门就开心地叫了起来。 裴忌脚步一顿。 「苍穹之晶？」店长的声音有些诧异，「你最喜欢的那个沈指挥官不是取消机甲试演的活动了吗？」 「不是沈指挥官，是公主殿下！」小男孩的声音双手摁在柜檯前，激动地说。 「她要亲自试演蓝鹤大师新做的机甲，听说那个机甲会成她的专属机甲呢！」 第200章 女巫的巢穴完蛋了 裴忌抱着纸袋回到沈确的小屋，推开门的剎那，没忍住闭了闭眼。 屋内惨不忍睹。 书架上的书落了一地，还有那些绘本。 可怜的小木床断了一个腿，勉强用《帝国经济史》垫着。 因为折腾到一半床先负伤，裴忌担心两人没地方睡，所以临时换了几个地方，导致整个屋内到处都…… 裴忌把纸袋放在桌面唯一一块干净地方，开始收拾屋子。 其实走之前他已经把重点部分擦了一遍，现在还剩了某些隐藏部分。 桌子脚、门后，还有浴室，连脸皮一向厚的裴忌看着都会老脸一红。 昨天到最后沈确连眼都不肯睁，睁开就哭，嘴里嘟嘟囔囔：「你赔我的床……啊！我的桌子……唔嗯……我的书……」 裴忌气喘吁吁：「这是重点吗！」 沈确无力地攀着他的肩膀，嘴里都是：「我的屋子，呜呜……我的屋子完蛋了……」 裴忌深深嘆了口气。 要是他把第一指挥官的脑子折腾傻了，最高法庭会判他无期徒刑吗？ …… 床上的糰子动了动。 「上将……」沈确翻了个身，黏煳煳地叫，「有点饿……」 头顶落下细碎的亲吻，肩膀被安抚地拍了拍。 裴忌从背后环住沈确，伸手把一个东西递到他嘴边。 沈确眼也不睁就叼进嘴里，「这是什么……」 「避孕药。」 沈确动作一僵，舌头一顶，吐了出来。 裴忌愣了一下，捏了捏手里的胶囊，又送回沈确嘴边。 「乖，这次没准备，下次我提前吃。」 帝国的避孕药有ao两种，虽然都没什么副作用，但alpha的要提前吃。 沈确闭着嘴。 裴忌挑了挑眉，附在他耳边，「怎么？王子殿下要带球跑啊？」 沈确推开裴忌的手，慢慢翻身，面向他。 第293页 「我觉得……这种事要顺其自然。」他的声音沙哑，小得几乎听不清。 裴忌又把药放到他嘴边，「我读书少你别骗我，omega第一次的概率不是很高吗？」 他把手探进沈确睡衣下摆，贴着小腹那块柔软的皮肤，手心微微用力。 「别按！」沈确脸唰地红了，清冷的眸子瞪着裴忌。 裴忌凑到他嘴边亲了一口，「乖……你刚刚恢復，好歹等回家再养段时间，确认没问题了再说。」 「而且现在办法那么多，弥赛亚的医疗技术也很成熟，不一定非要自己来。」 沈确垂下眼，额头抵到裴忌心口，隔了一会，才低声问： 「你觉得……我还没有好全吗？」 昨天有点失控，沈确小死了几次，隐约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敏感过头了…… 天生的残缺似乎造成了他比别的omega，更窄。 沈确只记得朦胧间看到几滴汗水沿着alpha稜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滴到枕头上。 性感得不行。 但后果就是他心跳更加剧烈。 那一瞬间，他感觉裴忌露出了有点……呃……崩溃的表情。 alpha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别紧张……」 …… 「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爱自己一点。」 裴忌吻了吻沈确的头髮。 听完昨天的坦白，他彻底明白了为什么沈确总是没有安全感。 在沈确的潜意识里，或许没有谁能一直陪着他。 裴忌开心的是，虽然现在的沈确还是会不安，但已经愿意把不安展现给他看。 愿意露肚皮的猫咪就是小乖o。 有些话，只要沈确想听，他可以说一万遍。 「你现在很健康，精神力已经恢復到了 s 级，身体也能承受舰队的训练，不会半夜惊醒，还有食慾，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养这么好……你可要好好爱护我的劳动成果……」 裴忌把沈确从自己胸口挖出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喜欢我给你的味道吗？」 沈确露出的耳尖红得发烫。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又软了下来，信息素不受控地往外溢。 裴忌低低笑了一声，暗示性地把胶囊贴在沈确嘴边。 沈确犹豫了一下，张嘴吞了下去。 「真乖。」裴忌嘴角一勾，手上用力，翻身把沈确压住。 「奖励你这次在床上。」 …… 两个小时后。 裴忌对着断掉的另一根床腿发愁。 之前断的那根也遭受了二次重创，可怜的床彻底成了一个斜面。 沈确蜷缩在斜面顶端，幽怨地看着裴忌。 「你要赔我。」 「好好好，我给你买新的。」裴忌替换着手里的《轻型机甲图鑑》和《中型机甲图鑑》，纠结那个垫起来高度更合适。 「我不要新的。」沈确换了个躺倒的姿势，把自己捲成蛋糕卷。 刚刚过去那波还是非常失控。 他腰快断了，声音也哑的不行。 「我喜欢这个床。」 「好好好，别乱动宝贝，我给你修着呢……」 古地球人说得没错，知识就是力量，在连换了七八本书后，裴忌终于把床恢復成了平面。 沈确卷着被子滚回小床中央。 裴忌小心翼翼地坐下。 小床发出「吱呀——」一声呻吟，伴随着《虫族图鑑》摩擦地面的闷响。 裴忌又站了起来。 「你吃东西吗？」他突然想起两个小时前沈确好像说过自己有点饿。 「你再晚点问我就要饿死了。」沈确控诉裴忌的恶行。 裴忌把吐司面包拿给他，「我看你中间也没再说……」 沈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我一直在说『不』『停下』『等一等』……你停了吗？」 裴忌：「……你要草莓酱还是巧克力酱？」 沈确冷哼一声，伸手摊开吐司，「草莓。」 裴忌给他抹好。 一口咬下吐司，沈确微微一愣，「你去了我说的那家面包店？」 「孤儿院的老师说附近只有这家店。」 裴忌给自己抹了一份巧克力的，两口吃完，皱了皱眉。 合成香精的味道甜得发腻。 「不好吃吧？」沈确看了他一眼。 「嗯。」裴忌如实说，「太甜了。」 他不是很喜欢吃甜食。 沈确笑了笑：「我还蛮喜欢的……」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吐司，舌头捲起鲜艷的果酱，感受人工制造出的甜味在口中漫开。 跟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裴忌看了一会，忽然附身，亲上沈确的嘴角，捲走了一点残留在那里的草莓酱。 「那你说说，是更喜欢这家店的面包，还是更喜欢沉星宫的下午茶？」 沈确声音里藏着笑意：「有什么好比的？」 沉星宫里供应的糖和奶油都是33号蓝星的上等品类，水果必须当天採摘，果酱也是甜品师特调的配方。 裴忌又啄了一下他的脸颊，「你说说啊……你从来都没夸过我们沉星宫的甜点好吃，为了让你吃得惯，我换了三个甜品师……」 沈确靠在他肩上笑。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到沉星宫的时候，裴忌生搬硬套地把「他们omega」可能会喜欢的东西硬往他身上塞。 第294页 总务署的omega喜欢宝石、鲜花、漂亮衣服，就给他买宝石、买花、定衣服。 绿洲的omega选出的那些人气甜品，他都让厨师做过来一个遍。 当时沈确没觉得这个行为可爱，他只觉得裴忌浪费，还自以为是。 没想到最后，还真让他摸出了自己的喜好。 沉星宫的每一道甜品都根据他的口味调过，买回来的宝石，也慢慢从暖色变成了他喜欢的冷色调。 「你笑什么？」裴忌不满地看着他。 「没什么。」沈确无视裴忌的不满，继续吃他的吐司。 没有获得夸赞的裴忌愤愤不平地帮怀里人又开了一盒布丁。 「小气，让你夸我一句跟要了命似的……」 沈确笑得更厉害了。 「行了。」裴忌把布丁塞到沈确手里，「我听说公主殿下要去试演蓝鹤的机甲。」 「我知道。」沈确吃完吐司又吃布丁，「她给我发了消息……在你去买面包的时候。」 裴忌有些诧异，「你居然醒了。」 「你一走我就醒了。」沈确的声音很随意。 不过他身上又酸又软，只醒了两分钟就再次睡着，跟昏过去差不多。 「公主跟你说什么了？」裴忌咽了口唾沫。 沈确缓缓道：「除了要去试演新机甲，她还给我发了一句抱歉，以及……」 沈确顿了一下。 脑海中浮现出安挂在消息最后的四个字。 ——【注意避孕】 「没什么，她让我好好处理fq期。」沈确吃完了布丁，压着裴忌亲了上去。 第201章 事态发展 苍穹之晶，机甲展示现场。 安·路亚在备战间更换训练服，准备试演。 黑金色的「灼尘」矗立在她面前，透明的羽翼收起，四肢和背部连着机械臂。 白光下，它的表层泛着一层薄薄的、迷幻的色泽，乍一看，像某些昆虫的外壳。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站在路亚身后的蒂娜警觉地抬头。 同时抬头的还有靠在门边的封时叙。 房门被敲响。 封时叙打开门。 「褚泱老师，路指挥官。」他笑盈盈地向来人打招唿，往后看了一眼，「这位是……」 除了路司让，褚泱身后还站着一位戴黑框眼镜的男人，一身白色的工程师服，两鬓斑白，面容和善，身旁跟着几个学生打扮的少年。 封时叙笑意更深，「蓝鹤大师。」 蓝鹤缓缓点头，「您居然认得我。」 「七大舰队有谁不认识您呢？」封时叙行了个懒散的军礼，「来找公主殿下？」 蓝鹤道：「承蒙褚泱阁下厚爱，将我的机甲介绍给公主殿下，得到了殿下赏识，我这次是来亲自表示感谢。」 「没必要这么生分。」路亚的声音响起。 她将佩剑交给蒂娜，探手将「灼尘」收入机甲项鍊。 「蓝鹤大师为帝国设计了这么优秀的机甲，应该我感谢您才对。」 路亚走到蓝鹤面前，伸手，「我很欣慰第一个专属机甲是您的作品。」 蓝鹤回握，「之后的评审，还希望公主殿下能多多照顾。」 路亚笑了一声：「怎么？大师对冲击3s级没有信心？」 高级机甲要想晋级3s级，需要经过光脑以及机甲研究中心的人工鑑定，从s级一步步往上评。 s级与3s级之间差距巨大。 除了变态的基础性能，3s机甲还必须有区别于其他高级机甲的特殊属性。 比如裴忌的「蚀天」拥有自然突触连接下的超高操控性，而沈确的「寒莹」是第一架兼顾远近攻击的突袭型轻型机甲，之后再没有机甲师成功復刻。 到目前为止，帝国内只有十台机甲成功晋级3s级。 其中三台已经在第一次虫潮中损毁，一台「寒莹」失踪。 剩余六台分别在女皇卡罗琳娜、前第一指挥官褚泱、天府星领主君华盛、裴忌、江见月，以及星空塔首席领航员顾斐娜手中。 而卡罗琳娜手上的「沧溟」，是第一次虫潮期间，弥赛亚的科学家和制造师们顶着巨大的压力，在神经突触研究取得飞跃性进展后创造的第一台3s级机甲，也是扭转了战局的关键武器。 与其他作品不同，它没有一个单独的制作者，制造名单上写的是当年生命科学院以及机甲研究中心全体工作人员的名字。 路亚打量着蓝鹤，「我听说您的『灼尘』在仿生技术的应用上有新的突破，要是能再一次评定3s级，您将成为帝国第一位拥有两架3s 作品的机甲师，帝国将以您为傲。」 她说完这句话，蓝鹤身后的学生都露出激动的表情。 手握两个3s 作品，这可是真正的机甲大师！ 要是他们的老师能获得这个荣誉，身为学生一定也能沾不少的光！ 蓝鹤倒是依旧从容：「公主殿下过奖。」 客套了几句，蓝鹤带着学生们离开。 一个善于交际的机甲师。 望着蓝鹤的背影，路亚评价道。 在得知她看上「灼尘」后第一时间来拜访，有眼色，也很熟练。 「您跟蓝鹤大师很熟？」路亚问褚泱。 从生命海回来后，她曾向褚泱透露自己打算寻觅一台高性能的轻型机甲。 褚泱一直明里暗里向她推荐蓝鹤的新作品。 第295页 联赛期间更是三番五次邀请她来。 褚泱：「我有资助他的一些研究项目。」 他看了路亚一眼，忽然说：「我还以为您打算把这架机甲送给沈指挥官。」 自从路亚向他透露对轻型机甲的需求，褚泱一直以为是她是为了沈确。 因为与卡罗琳娜对立，路亚一直避免接触军事领域。 没想到这次竟来亲自尝试。 或许……她已经决定了什么。 路亚微微一笑，直言：「我本来是这么打算，但后来想了想，有些东西，与其拿去讨好别人，不如留在自己手上。」 她走到褚泱身旁，凑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得清的声音说：「毕竟，只要你足够强大，自然而然能获得你想要的。」 「你说是吧？老师。」 褚泱维持着笑意。 「今晚方便去我那儿吃个晚饭吗？」路亚主动邀请。 「我等您这场邀请已经很久了。」褚泱回答。 此时，站在一旁，观察着褚泱与路亚互动的路司让忽然开口问封时叙：「听说你这两天干了件大事。」 封时叙脸色一僵，「嘛……」 路司让玩味地看了他一眼。 沈确已经两天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封时叙又这个反应，那个传言大概率是真的。 路司让勾了勾嘴角：「裴忌没找你麻烦？」 封时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随口道：「他大概忙着跟公主的人交涉，保他亲爱的夫人一个清白。」 一句话，信息量巨大。 路司让顿时面露惊讶：「你把沈确带到公主那里去了？」 得知沈确快到发情期后，他猜测过公主不会让裴忌轻易得手，却没想到竟然做这么绝，直接让封时叙带走了发情期的omega。 「她不会……先下手了吧……」路司让眯了眯眼。 假如沈确被路亚彻底标记，那他专门为沈确准备的信息素诱导装置就没用了，但相应的，局面会变得很有意思。 封时叙说过，公主手上有裴忌的丑闻，要是她直接对发情期的omega下手，说明裴忌与沈确的婚姻已经彻底没了继续的可能。 局面在往褚泱阁下猜测的方向发展。 下一步，可能就是裴忌因为婚姻破裂，主动站到帝国的对立面。 封时叙：「下不下手我不好说……毕竟，我也没亲眼看到……」 要是亲眼看到了，他估计也没命站在这了。 封时叙脑海里闪过昨天凌晨，陪着安与卡罗琳娜聊了整整一宿后，小机器人跌跌撞撞冲进女皇书房，头顶一行红色的大字： 【数据中心发现异常视频：两个小时前！！封指挥官把沈指挥官绑走了！！】 当时，那母女俩看他那恐怖的眼神——就像在看皇庭门口的风干腊肉。 封时叙：你们清醒一点！两个小时前我在这里啊！！不要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好吗！！ 当天夜里，封时叙就把他在沈确记忆模块里看到的内容认认真真誊写了十八页发到他的终端，附以真诚的歉意，并发誓再也不惹这位沈家最小的狐狸了。 但十分钟前他看到王子殿下依旧未读。 封时叙合理猜测，可能终端掉床底下了吧。 「我从昨天就没见到沈确。」封时叙如是说。 「也就是说你把他带到公主那里，到现在都还没出来。」路司让眯着桃花眼，眼里闪过一丝愉悦。 脑海里浮现出上次见到沈确时他不屑又轻蔑的眼神。 路司让笑中带着冷意。 或许他可以「一不小心」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几个人，而那几个人又「一不小心」把它透露给更多的人。 虽然政变后，沈确的位置迟早是他的，但让帝国的星民提前了解了解他们所倾慕的第一指挥官深陷什么丑闻也不错。 路司让愉悦地打开终端。 他已经迫不及待再次见到裴忌与沈确，欣赏他们的表情了。 第202章 帷幕拉开 蓝鹤带着学生前往观众台的特邀座位。 一路上，少年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灼尘」里运用到的仿生技术。 「只有蓝老师才能研究出这么厉害的技术！」 「仿照昆虫的感受器加强感应模块，直接把机甲的信息捕捉能力提升了一个等级！」 「还有外骨骼模拟，用刚性和柔性的机械部件结合，简直是天才！」 「『灼尘』一定能成为新的3s机甲！」 热烈的声音入耳，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激昂澎湃。 恍惚间，这些声音似乎与另一个声音重叠。 【您看着吧，老师。】 【我一定能设计出兼顾远攻与近战的轻型机甲，它会成为第一台3s轻型机甲，会开启属于轻型机甲的新纪元！】 清亮悦耳的声音在他听来却如同梦魇。 蓝鹤突然脚步一顿。 几个学生往前走了几步，疑惑地回头看他。 「蓝老师？」 蓝鹤停了足足半分钟，才再次迈开脚步。 「没事……」他略显苍老的面容像深谷一样沉寂。 刚刚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金色。 像这些年无数次造访的噩梦，纠缠不休，如蛆附骨。 …… 拐角处，星遥端着两杯咖啡，紧贴墙壁，心脏吓得快要跳出来。 第296页 怎么会在这里碰到？！ 他偷偷往外瞄了一眼。 蓝鹤还是印象中的模样，亲善和蔼，那些学生也像当年的自己，看他的眼里满是崇拜。 但现在星遥看到他只觉得牙痒痒。 他曾经最信任的人，最亲近的老师，到最后给他狠狠上了现实的第一课。 然而看着那些亦步亦趋跟在蓝鹤身后的青涩少年，星遥又觉得可悲。 「你在这里干什么？」 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 星遥抬头，与谨弋万年不变的冷冽视线碰撞在一起。 「呃……」星遥端起放在地上的咖啡，「……给你带咖啡？」 谨弋挑了挑眉，顺着他刚刚朝向的方向看去。 视线捕捉到机甲师离开的衣角，以及跟随着他的学生背影，谨弋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你买咖啡买了半个小时。」 似乎是觉得alpha在责怪自己，星遥扬了扬手里的咖啡，声音柔软：「抱歉啦……」 令人着迷的道歉声飘落到谨弋心上，像一片雪花，簌地化了。 谨弋接过星遥手里的咖啡，与omega澄澈的双眸对视。 上一秒冰封的眸子在这一秒缓缓消融。 谨弋把视线转移到手中的咖啡杯，指尖摩擦着上面锯齿状的纹路。 「下一场是公主的试演。」alpha的声音不紧不慢，「如果你觉得没什么可看的，我们可以出去逛逛。」 「逛逛？」星遥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什么，眼底泛起温暖的色泽，「也……没必要刻意避开啦……」 「不是刻意避开。」 谨弋依旧看着杯子，声音没有明显的起伏。 「从昨天起我们已经看了十七场试演，每一场你都在记录绘图，长时间工作会导致精神颓靡，效率低下，是时候休息一下。而且。」 他顿了一下。 「我从没来过皇家军校，没记错的话，这里是你的母校。」 「其实我感觉还好……你累吗？」星遥走到谨弋身边，脸颊微微泛红。 研究机甲的话无论多久他都不会累，更何况，这次还有人陪。 「要是你觉得累，下场看完我可以带你去图书馆，或者机甲制作间，最近是开放日，没有权限也可以进。但灼尘……我还是想看看。」 星遥看向会场的方向。 长走廊像一个窗，透出来自水晶会场的耀眼白光。 那里，欢唿声已经响起。 曾经很多次，星遥都幻想过自己设计的机甲能像会场里那些机甲一样，站上这块水晶般的展示台。 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伤心、失望、不甘。 但现在这些不重要。 「我最近总是想，你说的没错，逃避是没有用的。」 星遥拉起谨弋的手腕，只不过这次他不是往后扯，而是拉着谨弋往前走。 「我不能因为摔了一个跟头就永远避开那块石头，我必须看看，那个老傢伙做出了什么东西，我相信自己，它绝对没有我家寒莹棒！」 …… 裴忌忽然感觉到有风。 他睁开眼，蓦地发现自己浮在一片朦胧的花海上。 纯净的白色花瓣泛着柔和的光泽，初雪一般无瑕。风不停地从远方吹来，将细腻的香气捲入他怀里。 裴忌没有亲眼见过这种花，但他几乎第一时间认出了。 这是弥赛亚。 空中垂下许许多多倒立的建筑，花海中生出长长的台阶，连向那些建筑。 一个人正顺着台阶往上走。 那人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口和领口露出的皮肤近乎透明，甚至能看到皮肤下红蓝色的血管。 随着台阶上升，那人的外貌不停变换，上一秒还是青年，下一秒就变成了少年，再下一秒，变成了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突然间，那人停住脚步，维持着孩子的外貌，抬头，朝着裴忌的方向看了一会，歪了歪头。 孩子的嘴巴一张一合。 裴忌听不到他说话。 只能从口型判断。 他在说：「又是你，小朋友。」 就在他说话的间隙，又一阵风从远处吹来，压低了成片的弥赛亚。 裴忌瞳孔一缩。 他看到花海中露出无数白色的虫卵，肿瘤一般，起伏鼓动着。 下一秒，虫卵破裂。 数不清的虫从花海里飞起，像一股粘稠的浪潮，瞬间淹没了裴忌。 裴忌勐地惊醒。 夕阳从窗外落了下来，映入眼帘。 小屋里寂静一片。 几只麻雀扑着翅膀落到窗台上，又扑着翅膀飞走。 身侧，沈确环着他睡得香甜。 裴忌捂住了脑袋。 刚刚那是……生命海…… 还有虫？ 生命海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虫？看那个翅膀的形态，是蛾属，编号为d开头的虫族。 还有那个看向他的人。 裴忌眼神暗了暗。 他应该……就是快要消亡的旧帝沈麓。 沈确的父亲。 也是他的父亲。 裴忌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在刚刚那个梦里，他觉得沈麓好孤独。 在沈确的讲述里，沈麓曾不止一次提过生命海的时空乱流越来越频繁，而乱流周围总是有很多虫卵。 第297页 封时叙也提到第一舰队战败的地方出现过时空乱流。 他们几乎已经确定，褚泱掌握了某种控制时空乱流的方法，或者说，某种规律。 他依靠时空乱流，把虫族送入生命海，以卵的形式保存，又在时空破口出现的时候将它们送到各个战场。 就像拥有一个可以随意开启的潘多拉魔盒。 依靠这个力量，他可以完成军队的瞬时转移，从而用最短的时间毁灭一个舰队。 沈麓身在生命海，等于身在褚泱的武器内部，一定比别人更清楚这个武器的运作规律。 可他……已经几乎没有了跟人交流的能力。 婚礼时，沈麓曾把裴忌引入时空乱流帮他解决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虫，但裴忌并没见到他。 上次误入生命海，沈麓也没有主动见裴忌。 假如沈确的社恐程度是 100%，那沈麓的社恐程度估计得有 10000%。 可刚刚…… 裴忌在脑中不停回放沈麓对他说话的口型。 在「又是你」后，他好像还说了什么，但虫子遮住了视线，裴忌并没有看清。 身侧的人忽然不安地动了动，收紧了抱着他的胳膊，裴忌伸手拍了拍沈确，听到他小声咕哝自己的名字。 裴忌低头压上沈确的唇，被亲到已经有些红肿的唇瓣微微张开，不再发出声音，无意识与他交换着唾液。 沈确的信息素已经趋于稳定，意味着他的发情期接近尾声。 花香不再勾得人浑身燥热，而是缱绻地缭绕在身旁。 但裴忌亲了一会又觉得忍不住，翻身揽过沈确的腰，端详了一会他恬静的睡颜。 然后，用力。 「啊……」 沈确嘴角溢出呻吟，紧闭的眼睫颤抖。 裴忌将他剩下的呻吟吞下，还没来得及做坏事，手腕上的终端忽然疯狂闪动了起来。 谨弋的信息无视一切免打扰设定强势地弹了出来。 【给你三分钟，完成手上没做完的一切，然后接电话，裴忌。】 【蓝鹤的新机甲「灼尘」有问题。】 第203章 演员就位 沈确被叫醒的时候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虽然发情期过去神清气爽。 但嘴唇有点疼。 下面也有点。 裴忌发誓说是因为他睡觉不老实掉床底下去了，看，连他的终端都掉在床底下。 沈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披上外套，接了谨弋的电话。 说是谨弋的电话，但说话的一直是星遥。 金髮omega的情绪异常激动，在狭窄的走廊里不停踱步，手里的纸杯捏得咔咔作响。 「那不是帝国的技术！」 「还记得加尼尔那架机甲吗？他用了原始虫兽的骨骼，还有虫族的神经传导突触，虽然也能用精神力连接，但后果是它会控制人，而不是人控制它。」 「这架机甲做得更隐蔽，我暂时判断不出他在哪里加了什么，但它的机械状态绝对不正常！」 就像健康的人会有正常的体徵表现，正常的机械在经过符合逻辑的组装后也会展示出应有的状态。 蓝鹤的「灼尘」在某些地方不符合机械的逻辑。 「能不能进行异常鑑定？」沈确沉声问。 「做不了。」星遥说，「异常鑑定是确认机甲是否有系统错误，灼尘没有错误，他只是……」 不正常。 星遥停顿了一下。 「也就是我们没有证据，也无法获得官方证据证实灼尘异常，只有你的判断，对吗？」沈确言简意赅地总结。 星遥点了点头。 没有鑑定报告，没有其他机甲师的证明，只有他的一面之词。 两边沉默了一会。 「足够了。」沈确下了定论，「星遥，你要怎么才能确认灼尘的问题具体在哪？」 星遥毫不犹豫地说：「拆机甲。」 沈确：「拆完能不能还原？」 星遥：「可以。」 哪怕它用了伊甸星系的技术，只要拆一遍，星遥都能学会。 他是天才。 在研究翎羽的隐身装置时，沈确已经体会过了。 沈确：「我正想着什么时候把你的事告诉陛下，琉璃花街的商人在我手里，谨弋，把当年的监控调取出来，星遥，做好准备，今晚跟我一起去面见陛下。」 「什么？」星遥一惊，「今……今晚？」 「事不宜迟。」沈确说，「联赛后天就要开幕，你需要什么技术支持，提前告诉我，公主的安危在你手上。」 他效率很高地说完，随后挂了电话。 半晌，星遥才反应过来。 「诶——公主的安危在我手上吗？！！」 挂了谨弋的电话，沈确立刻联繫了安雅。 「这两天皇庭有没有传出什么新谣言？」 「有！」安雅狠狠点头，「安雅一直按照夫人的吩咐好好打听僕人们的八卦，最近她们都在说夫人跟公主才是真爱，上将头上长满了草原！」 一旁的裴忌脸色顿时黑得像锅底。 沈确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腕。 安雅：「菲尔还听到一个新鲜八卦，说夫人在发情期被公主带走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她越说脸越红，到最后声音都快听不见了。 「传得可真了……还有人说听到公主的寝宫里传来夫人您的声音呢……」 第298页 沈确轻轻咳了一声。 离谱，他只是让星遥传了个假视频，短短两天，连声音都跟着传出来了，谣言真恐怖。 他又吩咐了安雅几句。 等沈确拿下耳麦，裴忌酸不熘秋地开口：「姐弟恋好玩吗？」 他学着安雅最后一句话。 「他们都说夫人和上将马上就要离婚啦～」 沈确白了他一眼，慢慢从床上爬起身。 他只穿了一件轻薄的上衣，被子掀开，两条光滑的长腿完完本本展现在了裴忌面前。 ——其实现在看着也不是那么光滑，膝盖上留了一点淤青，腿根处还有几个深深的手指印。 裴忌不自觉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留下的牙印，背后小猫一样的抓痕微微发痒。 「我不喜欢你提『离婚』两个字。」沈确缓缓开口。 他背对着裴忌，脱下睡衣，换上干净的白衬衫。 裴忌失笑一声，走到沈确身边，隔着衬衫握住他小巧圆润的肩头，凑到耳边说：「讲不讲理啊，明明是你非要拿这个给别人挖坑。」 「那我也不喜欢。」沈确低头，不紧不慢地扣自己的扣子。 细碎的黑髮下，泛红的腺体没有任何遮掩地暴露给了自己的alpha。 裴忌握着沈确的腰把他转了个身。 「我要控诉王子殿下滥用权力，欺压小单兵，自己天天把离婚挂嘴边威胁我，到我这提都不让提。」 沈确用鼻音黏煳煳地哼了一声。 裴忌：「又撒娇。」 他替下沈确手上的工作，帮他把最后几粒扣子扣好，偷亲了omega的脸颊一口作为给自己的报酬。 沈确乖巧地给他亲完，又开口道：「我猜，褚泱很快就会来找你。」 「找我？」裴忌皱眉。 沈确：「他会问你我们两个的事。」 裴忌：「然后呢？」 沈确：「我给你一次权力，仅此一次，告诉他我们两个没可能了。」 裴忌明白了：「你真坏啊宝贝。」 沈确攥住裴忌的衣襟，把他往下拉了拉，仰头，清冷的目光望进裴忌灼热的眸子里，剎那间便化成温和的月华。 「我想你……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我发一条消息……」 裴忌着迷地看着他，「什么消息？」 「什么都行，只要让我知道你在想我……」沈确低声说，「我不是故意要把我们的感情当作筹码……」 裴忌声音里带着笑意：「你是怕我说着假的当成真的了吗？你也太会担心了吧宝贝？」 沈确不理他的调侃，「我刚刚做了个梦。」 裴忌微微一愣：「什么梦？」 沈确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我梦见你跟着粉色的流星到我去不了的地方了，我怎么叫你都不回应。」 裴忌心脏一缩。 他听到沈确睡着时一直在叫他的名字，就在他惊醒后没多久。 两人的精神力同根同源。 是他影响到沈确了吗？ 沈确看着裴忌的反应，嘴唇绷成一条直线，伸手紧紧抱住他，「给我发消息。」 「我知道。」裴忌揉着他的黑髮，「好啦，不过是一个褚泱而已，我保证不给王子殿下的布局拖后腿，好吗？」 沈确抿了抿唇。 「我不要你保证这个……」他嗅着两人身上一模一样的味道，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要你给我发消息。」 …… 晚上七点。 裴忌和沈确给小屋落上锁，离开了旧都孤儿院。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在佩蒂斯郊外分别，一前一后回到皇庭。 裴忌回左翼宫殿，而沈确与星遥和谨弋在皇家星港碰面，直接去见卡罗琳娜。 从今晚起，直到联赛开始，他们都不会再见面。 不出沈确所料，还没回来几分钟，褚泱的僕人就上门拜访，邀请裴忌参观联赛前夜的烟火表演。 精明的僕人貌似无意地环顾了屋内一周，没发现沈确的身影，满意地带着裴忌同意的回答走了。 临走前，还留下一句祝福：「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等僕人离开，裴忌打开终端，先给沈确发了一个消息，随后，拨了另一个加密频率。 频率顺利连接，熟悉的声音从麦里传来。 【我还在猜你什么时候会联繫我，我已经到弥赛亚外围了，上将~！】 第204章 好戏开演 弥赛亚低轨道，星际监狱。 一艘不起眼的星舰秘密降落。 查尔斯·李从小型星舰走出，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 安·路亚钦点的研究团队正在下船区等他。 研究人员前面，还站着两个穿黑色军装的身影。 查尔斯几乎一眼就锁定了左边那个身材小巧的单兵。 「查尔斯先生！」洛源朝他招手。 快步走上前去，查尔斯上下打量了洛源一番，弯腰贴了贴他的脸颊。 「瘦了。」 洛源嘴一撇：「先生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是什么日子！天天在边缘星飘，先生给我的特质营养剂都喝光了。」 查尔斯捋了一把洛源的呆毛，「我做了简餐在星舰上，等交接完跟我上去吃。」 这段时间查尔斯也很忙。 自从裴忌把从生命海带回的活物交给他，他连同整个生命科学院的研究团队几乎没有一天睡到三个小时以上。 第299页 「好耶！」洛源开心地眯了下眼，摊手指向身侧另一个身材格外壮实的单兵。 「第六舰队，一级上将唐纳德。」 「我应该戴墨镜来。」唐纳德与查尔斯握手。 其余研究人员都与查尔斯认识，这半年，弥赛亚与白沙星为了研究异变素开了不下五十场研讨会。 为首的研究员看向查尔斯手里的箱子。 「所以……这就是……」 查尔斯点了点头，从箱子里取出一管装在特殊容器里的透明试剂。 透过透明的外壳，隐约可以看到试剂里有金色的东西在游动。 查尔斯沉声道：「这就是异变素的活性疫苗。」 …… 皇庭，卡罗琳娜的书房。 沈确推开房门，意外地发现书房内除了卡罗琳娜，还站着两位女将军。 江见月和温缇不约而同向沈确敬了个礼。 跟着沈确进入书房的星遥看到这庄严的一幕，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正要往后退，一只手忽然揽住了他的肩膀，带着他走了进去。 「陛下。」谨弋单膝跪地。 星遥手忙脚乱跟着跪。 卡罗琳娜从高窗前转身，先是打量了一下沈确，确认他精神不错后才看向另外两人。 「你就是谨弋？」卡罗琳娜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我说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谨弋一愣，「您认得我？」 卡罗琳娜点点头，「弥赛亚综合大学近十年来唯一一个全优的毕业生，还是双修，我原本想把你招到皇庭工作，但看到你的毕业志愿填的是白沙星，就没有强求。」 卡罗琳娜喜欢人才，但她更倾向于把人才放在该放的地方。 综合大学的毕业志愿可以填五个，谨弋不是第一志愿填的白沙星，他是只填了白沙星一个志愿。 卡罗琳娜又看向星遥。 与一旁沉着冷静的alpha不同，金髮的omega看着格外紧张，两个手都撑在地上，一看就没学过正式的礼仪。 笨手笨脚的。 「抬头让我看看。」她对星遥说。 星遥理了一下头髮，抬头跟卡罗琳娜对视了一眼。 卡罗琳娜瞳孔微微一动。 真漂亮。 但很快皱了皱眉。 她看过星遥的资料，出身偏远星球，家里有个牧场，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劳动者，底下还有三个弟弟妹妹。 星遥是全家唯一一个觉醒了精神力，千里迢迢外出求学打工的人。 他不像出身显赫的人那么会说话，更没有家庭在背后撑腰，美丽的外貌和一身的才能是他唯二能依靠的东西。 对于这样的孩子，高位者会喜欢，但不会尊重。 他们只会把星遥这样的孩子当作谋取更大利益的工具，或者更糟糕，满足欲望的玩具。 「陛、陛下……」星遥支支吾吾，「那个……我……」 「他们说你是寒莹真正的制造者。」卡罗琳娜开门见山地问。 「对……」星遥的声音有点虚。 往日只在光幕上见过的女皇如今就在面前，离他还不到五米远。 哪怕做了一下午心理建设，威严庄重的氛围还是把星遥的心都吓到嗓子眼了。 星遥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 谨弋正看着他，缓缓做了个口型：【别紧张】 不远处，沈确也正偏头看着星遥，一向冷冽的目光里泛着一丝柔和。 那两位素未谋面的将军，看他的神情似乎也没有什么恶意，一位是好奇，另一位则是平静。 星遥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与卡罗琳娜对视。 「对，陛下，我是寒莹的制造者。」 卡罗琳娜沉声道：「当年，寒莹问世，为轻型机甲开闢了一片天地，我亲手给蓝鹤封了头衔，你现在的行为等于在质疑帝国的信誉，假如你没有拿出确凿的证据，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星遥咽了口唾沫：「我知道……」 敏锐的直觉精准地捕捉着屋内一切风吹草动。 从小心翼翼的唿吸到凝固的空气。 星遥定了定心神，脑海中迴响起从生命海回来后沈确说过的话，还有他这一路上得到的支持与鼓励。 他再次开口： 「陛下，其实我曾经想过就这么算了，我不是那么需要名誉，对于现在的生活也很满足，但有人告诉我，不要掩盖自己的才能。」 「虽然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但连争取都不争取，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假如因为我的退缩让偷窃者上位，危害帝国，那我就是帝国的罪人。」 星遥仰起脸，美丽的眸子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陛下，我不仅要争取寒莹的制作权，我还要告诉您，蓝鹤的新机甲用的不是帝国的技术，请允许我对它进行拆卸，向您证明。」 卡罗琳娜勾起嘴角：「很好。」 她看向沈确，「把你们之前说的那个证人带上来。」 琉璃花街33号的商人被带进书房，连同以裴忌名义调出的监控。 在无人光顾、只有野猫借住的小仓库里，金髮机甲师两百多个太阳日的辛劳终于重见天日。 看到监控里的自己攀在自制的脚手架上，从无到有，亲手将寒莹一点点拼出来，星遥总有一种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的错觉。 第300页 凌乱的图纸散落一地，破旧的背包丢在脚手架下，被路过的野猫当成窝，大大方方睡在上面。 爱美的机甲师没有心思去整理鸟窝一样的头髮，脸上蹭着机油，专注地研究着手里的零件。 他几乎没有怎么变过姿势，永远在对着光，敲敲打打。 什么是天才？ 谨弋从第一遍看这份录像时就一直在想。 他知道星遥有超出常人的直觉和敏锐的洞察力。 但在这些天赋的背后，更多的是他对机甲永不磨灭的热爱和比别人几倍不止的勤奋。 不是天才让他成为了一个好机甲师，而是作为一个好机甲师，他恰好是个天才。 想到这，谨弋又看向身侧的omega，他依旧很紧张，下意识拽着自己的手腕。 这是「男朋友」条约开始后星遥新养成的习惯。 人们都说天才与傻瓜只有一线之隔，估计是真的。 谨弋回握住星遥。 这个傻瓜，到现在还在担心女皇不信任他。 等商人坦白完蓝鹤暗地找到他，要求他隐藏这份监控，并给了他上千万的星币后，星遥已经几乎整个人都贴在谨弋身上了。 卡罗琳娜食指敲着桌面，维持着沉默。 星遥气都不敢喘，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把谨弋的袖子抓得一团糟。 就在这时，江见月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其实……第二舰队首席机甲师的职位一直空缺。舰队的条件不比研究中心差，经费也充足，不需要跟太多人交流，也没有那么多人情世故。」 她向星遥挑了挑眉，「要不要考虑一下？」 星遥一愣。 温缇惊讶地睁大眼：「诶——这就开始抢人了吗！江姐姐你不讲武德！！」 江见月瞥了温缇一眼，「这叫先下手为强。」 温缇：「不行！我们第三舰队的首席机甲师也要退休了！剩下那几个小虾米水平都不行！」 她立刻面向星遥，「我们第三舰队可是七大舰队里伙食最好的！伙食费是其他舰队的三倍。」 星遥还在懵。 沈确幽幽开口：「同一职级下，第一舰队机甲师的待遇比其他舰队高半级，月薪是七万星币，不算绩效。」 七万星币！ 星遥倒吸一口冷气。他可以租第一绿洲的房子了！ 「啊啊啊——」温缇要跳起来了，「第一舰队不准参与抢人！这是犯规，是犯规！！」 敲击书桌的声音响起，卡罗琳娜食指点着桌子。 「可以了，要人的话，弥赛亚的机甲研究中心也应该第一个来。」 她看向星遥。 「这件事短时间内还不能公之于众，作为补偿，时机成熟后我会还你一个盛大的授勋仪式，假如你来弥赛亚就职，可以直接挂皇家军校的教授头衔。」 教授头衔！ 星遥只觉眼花缭乱。 「那我就能在苍穹之晶试验新机甲了！」他激动地对谨弋耳语。 忽然间，星遥发现谨弋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 「……你不开心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谨弋把星遥往身边拽了拽，认真地开口： 「白沙星的制造中心也有试验机甲的基地，而且有两个，绿洲一个，沙漠一个。」 星遥缓缓打出一个：「？」 温缇和江见月继续为舰队未来的机甲师磨嘴皮子。 沈确看向卡罗琳娜：「陛下，既然星遥的能力没有问题，我认为必须尽快启动对灼尘的研究。」 卡罗琳娜：「安已经约了褚泱，今晚就能拿到灼尘，我已经吩咐研究中心做好准备，等她回来就开始。」 皇庭里遍布褚泱的眼线，卡罗琳娜只安排了她信任的高阶机甲师，以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开启这次研究。 沈确点头。 褚泱与蓝鹤的关系早在他到弥赛亚的第一晚，与卡罗琳娜共进晚餐时就讨论过。 女皇的暗线已经摸出褚泱近年来一直在资助蓝鹤的研究。 除此之外，蓝鹤的研究室里还流出过几笔有问题的帐单，使用的沙金与白沙星提供的数额有些微的差别。 按照原来的计划，是由沈确拿到灼尘，调查蓝鹤。 但卡罗琳娜与安交换信息时，封时叙提到这台机甲可能比他们想像中还要危险。 于是路亚当天给沈确发了一条消息： 【开场晚宴上说了那些话我很抱歉，灼尘我会去处理。你那个alpha说的没错，我一直忽视你的感受，我总是说陛下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我也不是个合格的姐姐。】 【一直欠你一句新婚快乐，现在补上，希望没有太晚。】 【另外，注意避孕。】 …… 向星遥和谨弋说完注意事项，并把研究中心的权限交给他们后，卡罗琳娜将视线移向书桌。 桌面上摆着一副战棋。 那是一副古地球的遗物，在科技还没有那么发达时，人类就是用这个东西模拟排兵布阵。 可惜她这副丢了不少棋子，很多都是后来自己补的。 她执起一枚棋子，放在已经摆好位置的另外两枚棋子旁。 三枚木制棋子分别雕成了虎，鹰，以及凤凰的模样。 安是幼虎，应该规劝、引导。 裴忌是鹰，应该放任、尊重。 第301页 星遥是凤凰，天降之物，可遇不可求。 剩下的……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 小机器人进门禀报，唐纳德上将回来了。 身材高大的单兵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入书房。向卡罗琳娜禀报。 「活性疫苗的临床检验非常成功，欧文公爵已经恢復了人类的面貌。」 「非常好。」 卡罗琳娜拿起最后一枚形状是白鸽的棋子，放在它该有的位置。 「这场戏，终于要开演了。」 第205章 第一幕：背叛与决裂 次日晚，八点。 褚泱约裴忌在星空塔的顶端见面。 星空塔是领航塔，控制着伊卡洛斯帝国大大小小上万条航线。 十米高的白曜石能量晶体如同恆星一般，永远散发着纯净的光芒，哪怕在帝国最危难的时候，也没有熄灭。 这里是褚泱最喜欢的地方。 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沈麓经常带着他到这里来，俯瞰整个弥赛亚。 沈麓很安静，他不像皇庭里的其他人，张口闭口都是经济政治、人脉关系。 他只喜欢用笔记录，画也好，文字也罢，他会在星空塔待上一天，只为了完成一幅弥赛亚的画作。 可惜，现在他的画都被销毁，连同他的外貌，褚泱都记不清了。 裴忌到达星空塔时，烟花表演已经开始。 大大小小的花朵在海平面上绽放，像是一场绚烂的梦境。 「需不需要自我介绍一下？」褚泱在平台边缘缓缓转身。 僕人将倒好的酒递给裴忌。 裴忌接过，看了一眼。 西部星球流行的斯卡酒，原材料是龙舌兰的心，搭配盐和柠檬一起饮用，听说有些斯卡酒会把寄生在龙舌兰上的蝴蝶幼虫一起装进酒瓶酿制。 很罕见的酒。 裴忌没有喝，只是转着酒杯，对褚泱说：「介绍就不用了，帝国没有人不认得您，找我有什么事？」 哪怕是面对褚泱这样的上位者，裴忌身上依旧透着一股子锐利，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外表兇勐，内心坚定。 褚泱很理解为什么路司让祸害过那么多单兵，却唯独对裴忌念念不忘。 换做是他，驯服过这样一头野兽，也会对别的傢伙提不起兴趣。 褚泱开口：「昨天我跟公主详谈时得知了一些事情，关于你和沈确……说实话，安是我的学生，我很遗憾她会走到这一步。」 裴忌冷笑了一声：「您在可怜我吗？」 褚泱说：「我很理解你。」 「理解？」裴忌凝视着褚泱的侧脸。 绚烂的烟花映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 褚泱：「我曾经也像你一样追逐一个人，陪伴他、帮助他，在别人都唾弃他的时候站在他身边，我以为这样我就能成他眼里的唯一，但事实是，我只是他选项中的一个。」 「甚至，都不是第一个。」 褚泱垂眸，看向脚底的灯火。 关于沈麓的记忆几乎都被生命海抹去，但褚泱唯独记得他宣布要将权柄交给卡罗琳娜时，自己内心感受的那份不甘与滔天的恨意—— 【为什么是她？】 【我哪里不如她？】 【我是老皇帝亲手为你选定的佐臣。】 【在人人都嫌弃你的时候，愿意包容你的人是我，在你陷入危难的时候，为无能的你撑起帝国的人也是我！】 【可到头来，在你眼里我还不如一个吊车尾的beta！】 「人与人的关系应该对等，背叛付出的人需要留下更多代价。」 褚泱平静的声音下蕴含着压抑的愤怒。 他持着酒杯，从平台边缘缓缓走向裴忌，每一步都激起悠远的迴荡。 「你不觉得吗？裴上将。」 「谁又低谁一等？凭什么别人轻轻松松就能窃取我们付出的成果？」 裴忌眸光深沉。 他看着褚泱在自己身旁站定，缓缓道：「阁下，我不知道您经歷过什么，但我是不是可以把您这番话理解为，您想帮我？」 褚泱笑了笑：「你可以这么理解。」 能量晶体的光从两人身后透出，裴忌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您想怎么帮我？」 褚泱：「那要看你想要什么。」 裴忌脱口而出：「我要沈确。」 他微微偏头，露出四分之一侧脸，朝向褚泱的方向。 「一年前，为了得到他，我用不太正当的手段拿到了一个匹配名额，但不小心留下了一个小尾巴。」 「这个小尾巴现在在您学生手里，因为这个，她对我的人下了手，也是因为这个，我没法跟她平等对话。」 「现在，她似乎打算把我的小尾巴公之于众，要不了多久，我的离婚诉讼大概就要提上法庭，您说，该怎么办呢？」 褚泱眉头微微舒展。 ——这就是路亚手上的关于裴忌的丑闻。 褚泱说：「办法有很多，关键看你想怎么得到沈确，是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婚姻，还是只要他这个人。」 裴忌眼底露出一股冷意，「无所谓。」 他将视线投向远处的烟火，白色的烟雾残留在海平面上，形状诡异，如同一切美好回忆的骸骨。 「我费尽心血养好的雀，应该回到我的笼子里，无论以什么形式。」 第302页 褚泱微微一笑：「那就好办了。」 他伸手拍了拍裴忌：「明天的联赛，按照排名，你会跟沈确分到一组，我也不需要你做太多，只要帮我牵制他，我知道你有这个实力。」 「我会给你准备精美的笼子，充足的时间，只要你有本事抓住他，其他的，都不用你管。」 裴忌微微皱眉：「我和沈确的排名在后三名，除了我们，还会有一个人跟我们分在一组。」 褚泱：「路司让会占掉那个名额。」 裴忌「啧」了一声。 褚泱：「放心，他不会妨碍你，甚至，还会帮你。」 裴忌：「他最好是。」 褚泱又笑着拍了拍他。 此时，僕人走了过来，附在褚泱耳边说了什么。 褚泱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后笑开：「这么巧？」 裴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褚泱对裴忌说：「你要的人来了。」 话音刚落，入口处响起脚步声。 公主安·路亚在侍从的拥簇下进入星空塔，右手边跟着沈确，左手边是封时叙。 随行大臣讨好的声音先行传来：「殿下，要说看烟花表演，整个佩蒂斯都没有比星空塔更好的地方……」 公主的步伐在迈入平台的那一刻停住，一行人不约而同看向已经在这里的另外两人。 褚泱向路亚示意：「公主殿下，您也来这里看烟花？」 路亚开口道：「我带沈指挥官欣赏一下佩蒂斯的景色。」 她说着看向裴忌，嘴角微微勾起，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怎么？裴上将也来欣赏景色？」 裴忌的视线直白地在沈确身上锁住。 沈确抬眸望向他。 视线交汇的瞬间，「砰」地一声，一朵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瀑布一般落下。 斑斓的烟火勾勒出两人同样冷冽的面部线条。 裴忌忽然一笑：「夫人兴致真好，发情期刚过，就陪着别的alpha来看景色了。」 身后的侍从窃窃私语起来，探寻视线偷偷落在两人身上。 沈确冷冷开口：「关于光脑匹配，您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一个解释，上将？」 「你不需要他的解释。」路亚说，「我会让他为欺骗你付出代价。「 「听听，现在第三者都这么理直气壮了。」裴忌依旧看着沈确，「前几天採访时还跟在我身边粘得不行，现在有新主人了，就忘了旧情人。」 「真是一点也不浪费你那张漂亮的脸蛋啊，宝贝。」 沈确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您甚至不觉得您有错。」 裴忌：「错？我错在心太软、对你太好，你那鳄鱼的小眼泪吧嗒嗒一掉我就忍不住要哄，碰不敢碰，咬不敢咬，都从omega权协的黑名单变成好a典型了，到最后收穫了什么呢？一顶可爱的绿色小帽子，真贴心，我还要为没有理解你的贴心道歉呗？」 「弥赛亚比白沙星冷，你是不是怕我冻感冒啊宝贝？」 沈确：「你的嘴跟脑子完全是两个物种吗？裴忌！！！」 急了急了。 封时叙好整以暇地看了沈确一眼，用尽全身的控制力压住嘴角，内心鼓起了掌。 还得是裴上将，这嘴跟开了光似的，就这种抛开事实不谈的口嗨，沈确加安再加一个卡罗琳娜都说不过他。 封时叙看了一眼路亚，公主殿下在放完第一句狠话后就陷入了沉默。 路亚真心想替沈确说两句，但她是草履虫，她不知道怎么跟裴忌battle。 贴心的封时叙清了清嗓子：「那个……我记得，公主殿下带我们来是看烟花表演的，要不……看一会？」 「啊对对对！」一旁都听愣了的大臣连忙打圆场，「烟花重要，烟花重要！公主殿下不是想沈指挥官开心吗？看一眼烟花吧要不……」 侍从们也连连应和。 沈确冷冷地看着裴忌，周身的空气仿佛都结成了冰。 裴忌摸了摸鼻子，「行，公主殿下还要让夫人开心，那我就不打扰夫人的雅兴了。」 他向褚泱道别：我先走了褚泱阁下，感谢您的邀请，酒很好，但我讨厌虫子。」 褚泱：「……慢走，裴上将。」 裴忌大步走向星空塔的入口。 就在裴忌与公主一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原本站在路亚右侧的沈确忽然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小半步，左侧身子与封时叙重叠。 封时叙愣了一下，不知道沈确要做什么，但还是往后靠了靠，将他挡住。 沈确瞥了一眼正与路亚交谈的褚泱，在裴忌侧身而过时抬起左脚狠狠照着他的军靴踩去。 裴忌一个没忍住：「嘶……」 封时叙立刻咳嗽了两声，把他的声音盖住。 沈确用靴子的小高跟又捻了两下。 裴忌闭上嘴，默默咽回去剩下的呻吟，一瘸一拐地走了。 等裴忌走远了，沈确的终端闪了闪，传来一条消息。 裴忌：【你家暴我（大哭）】 沈确：【滚蛋！】 第206章 第二幕：计划与意外 皇庭，卡罗琳娜的书房。 沈确「砰」地一声推开门，靴子把地板踩得啪哒哒直响。 书桌后的卡罗琳娜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封时叙贴心地关上门，「没事，家庭纠纷。」 第303页 安·路亚从星空塔下来后直接去了研究中心，沈确与封时叙则回到他们临时的指挥部。 「行动很顺利。」沈确冷冰冰丢下一句话，往沙发上一坐，长腿一翘，打开终端发消息。 温缇往嘴里扔着干果，看着冰块一样的沈确，腮帮子像仓鼠一样鼓鼓囊囊，「沈指挥官一直这么凶吗？」 封时叙：「沈指挥官在七大舰队里的标籤是人冷但脾气好的甜蜜小蛋糕。」 卡罗琳娜：……这标籤怎么一股子封时叙味儿。 江见月老神在在靠着沙发，「放心，他只对某人凶。」 唐纳德评价：「婚后综合徵。」 卡罗琳娜又看了眼沈确，从回来到现在他手就没停过，一直在打字。 她狐疑地问封时叙：「行动真的顺利？」 封时叙抱着肩膀靠在门边，「顺利得不得了。」 卡罗琳娜嘆了口气：「好吧，顺利就好。」 她决定还是不要问中间经歷了什么，以免心脏遭受二次重创。 温缇好奇地凑到沈确身后看他在发什么。 蓝色的光幕闪个不停。 沈确：【你阴阳怪气我。】 裴忌：【我错了我错了……我脑子跟不上嘴你原谅我吧宝贝。】 沈确：【你嫌我粘你，你还说我靠脸上位，在你眼里我只有脸漂亮是吗？】 【第四舰队一级上将裴忌，我现在告诉你，我非常生气，非常。】 裴忌：【宝贝我怎么可能嫌弃你粘我？我恨不得你再粘我一点，都怪宝贝长得太漂亮了，我一看到你脑子就下线，是我见色起意，是我没有底线，宝贝不生气不生气……】 沈确：【你还提发情期，别的omega被标记后都有alpha陪，你今晚都没有陪我看烟花！】 裴忌：【烟花而已！！等回白沙星我给你放一晚上，陪你看一晚上好不好？】 …… 温缇大为震撼。 温缇收回了视线，震惊地问江见月： 「他们真的是脑子正常的成年人吗？」 江见月耸了耸肩：「所以我是不婚主义。」 温缇：「我现在很担心，这么两个人是我们这次行动的关键角色，我们的帝国是不是要灭亡了？」 唐纳德：「没事，沈确对裴忌和对其他人是两个脑子。」 温缇：「那裴忌呢？」 唐纳德：「他脑子一向不正常。」 温缇：「我更加担心了。」 江见月「噗嗤」笑出声：「放心吧，温缇，等你再了解他一点，你就会发现，你永远可以相信裴忌。」 温缇恋恋不捨地把剩下的零食还给小机器人，忧心忡忡地站起身，「好吧，虽然我不信裴上将，但我信江姐姐。」 她边说边戴上军帽，「接下来到我们出场了。」 唐纳德闻言起身。 两人同时看向卡罗琳娜。 女皇点了点头，下令道：「第三舰队最高指挥官温缇，以及第六舰队一级上将唐纳德，从现在起，你们将拥有皇庭骑士团的调度权限，同时，佩蒂斯城防署会无条件支持你们的所有行动。」 温缇勾了勾唇角：「我会打好我们的第一仗。」 …… 当晚十一点。 褚泱回到位于上城区的庄园，刚换下正装，下属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附到他耳边低语。 」巧克力工厂出事了？」他微微一愣。 「是！」下属焦急地向他汇报情况。 刚刚从城防署传来消息，因为最近某个糖果的热度太高，有敌对商家举报它违规添加人工香精。 女皇临时下令彻查明天要发售的一切糖果，巧克力也在其中。 「骑士团封了我们的巧克力厂，所有巧克力都被扣下了，正在排队等待成分鑑定。」 「啧……」褚泱眉头拧了起来，「偏偏在这个时候……」 异变素巧克力是他政变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这批巧克力中添加了浓度更高的异变素，食用者在三天后会陆续产生异变，按照计划，那个时间也是政变后的第一轮高潮，到时候会在群众中引发第一波暴乱。 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 「联繫封时叙。」褚泱对侍从道。 封时叙的光幕很快连接。 「查封糖果是怎么一回事？」褚泱沉声问。 「一个小意外。」封时叙的语气依旧懒散，「要怪就怪喵佩蒂斯太受欢迎，琉璃星河三天卖出了别家三年的收益，遭敌商妒忌也很正常。」 褚泱：「天亮前有没有解封的可能？」 封时叙：「现在不是担心解封的时候吧，阁下？女皇手上有异变素的样本，万一不小心发现您的巧克力有问题，拔出萝蔔带出泥，您那边会有不少人遭殃。」 褚泱沉思。 他有人脉能让异变素巧克力避开鑑定，但註定会影响明天的发售。 算了…… 没有人能保证计划的每一环都顺利实施，等政变开始，他只要派出一支隐秘的队伍传播异变素，依旧可以瓦解卡罗琳娜的民心。 结束与封时叙的对话，褚泱回到书房，打开光幕。 联赛的三个地点清晰地呈现出来。 弥赛亚海沟、佩蒂斯山脉、旧都废墟……以及周围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时空破口。 第304页 除了三个地点，七大舰队主舰的巡航路线周围也已经安置了类似的东西。 此时，这些破口还处在休眠状态，需要萤石的刺激才能打开。 褚泱轻敲光幕，改变了几个旧都废墟里时空破口的位置。 离开舰队的统领，手上只有一支参赛的小队，哪怕自身能力再强，也无法抵御数以千万计的虫。 曾经最强的第一舰队都在他的武器下灰飞烟灭，连统领都不在的其他几个舰队又算得了什么呢？ 褚泱嘴角盪开浅浅的笑意。 卡罗琳娜，这场盛大的庆祝，终将会成为你的坟墓。 第207章 第三幕：纷争与挑衅 联赛开幕当天。 苍穹之晶内人声鼎沸。 巨大的玻璃穹顶模拟出浩瀚的宇宙星空，360°全息屏幕完整地展现出三个比赛场地。 正中央是旧都废墟，这里曾是弥赛亚上个世纪的都城，因虫潮而毁灭。 青苔和藤蔓肆意蔓延在破败的建筑物上，裸露的锈蚀钢筋彰显着非人性的野蛮，没过双脚的草地上依稀有虫兽爬过的痕迹。 旧都左侧是弥赛亚海沟，乍眼一看，如同一道深渊的裂隙，漩涡、乱流交错冲击，厚厚的淤泥上生长着色彩斑斓的珊瑚群。 右侧则是佩蒂斯山脉，悬崖峭壁之上布满了狰狞的岩石，风吹过山谷，传来野兽般的低吟。 三个地点分别投放了不同数量的虫兽以及可占点位。 按照规则，参赛队伍每猎杀一只虫兽得10分，每占领一个点位得70分。 点位上有一定数量的补给。 参赛队伍在占领完初始场地一半以上点位后可向其他场地发起进攻，但已占领的点位有可能被再次夺走。 比赛每12小时结算一次分数，进行全场播报。 前72小时为保护时间，72小时后，每次结算将淘汰一支积分最低的队伍。 因为是表演赛，不需要真的拼个你死我活，每台机甲上都装有监测系统，承伤超过70%的选手将自动淘汰。 赛前的人气投票在凌晨12：00停止。 江见月与封时叙排名前二，前往佩蒂斯山脉，回音谷里共投放虫兽120只，可占点位七个。 温缇与唐纳德排名三、四，前往弥赛亚海沟，深海裂隙里共投放虫兽100只，可占点位五个。 剩下的裴忌、沈确以及路司让前往旧都废墟，作为地形最复杂的场地，这里仅投放虫兽90只，可占点位五个。 「这也太不公平了！」 黛米、安雅和菲尔坐在前排的位置，盯着屏幕。 此时此刻，前线的直播装置已经将七位统领的赛前准备实况投射到影像上。 星网的转播量以每分钟增加一亿的速度飞快上涨。 苍穹顶上，礼炮一个接一个炸响，震耳欲聋的欢唿声几乎淹没了女僕们讨论的声音。 「观众们总是喜欢看绝地翻盘的戏码。」菲尔大声道，「这才有意思！」 「不要为你的错误找藉口！」黛米斥责。 安雅双手交握在胸前。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屏幕里的沈确身上，而是望着身侧热烈谈论比赛的另外两个小女僕。 耳畔迴响起沈确临走前交代的话： 「黛米和菲尔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夫人……」安雅低声喃喃，「安雅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 三个女僕身后，是星遥和谨弋。 金髮的omega时不时望向位于最高观战区的女皇和公主，自言自语：「希望不要出问题……」 谨弋握住星遥放在身侧的手，没有说话。 星遥紧紧回握。 万众瞩目之中，女皇起身宣布：比赛开始！ …… 旧都废墟场地。 裴忌将指挥权限交给第四舰队刚晋升三级指挥官的鹿畔。 鹿畔诚惶诚恐接过。 刚毕业两年的小指挥官第一次指挥30人以上的队伍就对上了沈确和路司让。 鹿畔连接完精神突触后就陷入了迷茫。 「我要怎么指挥，才能让上将输得不那么可怜？」 鹿畔向除裴忌外的另外两个单兵队长发出灵魂拷问。 白木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不远处的直播装置。 「看到那个没？尽量让你的脸对准他。」 鹿畔迷茫地对上镜头，「为什么？」 白木：「菜是一时的，帅才是一辈子的。」 说完这句话，他对镜头抛了个wink，带领自己的单兵小队离开了指挥部。 裴忌把指挥部设在狭窄的居民区。 坍塌后，这里遮蔽物多，非常容易隐藏。 「沈确擅长空战，一定会把指挥部设在高处，路司让擅长突袭，大概率会设置两个以上指挥部，只有一个是真的，另外两个都是陷阱。」 裴忌一边朝着离他最近的点位——跨海大桥的最高点前进，一边向鹿畔嘱咐。 「你只要保证不被第一舰队的人发现，至于路司让……」 裴忌微微敛眉。 「他不会攻击我们。」 与此同时，沈确站在旧信号塔的最高点。 猎猎劲风扬起作战服的衣角，像鸟儿张开的羽翼。 看不见的精神突触连接着手下每一台机甲，精准地将分开的三支队伍的情报输送到脑内以及面前的光幕上。 第305页 直播装置飞过时，沈确漫不经心地看了镜头一眼。 弹幕炸裂： 【卧槽！沈指挥官杀我！！】 【啊啊啊好帅，这个眼神！这个气场！我直接跪下了！】 【把指挥部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明摆着就是挑衅+蔑视另外两人啊我丢！】 【沈确的精神力到底恢復了多少啊？本来以为他指挥这次的百人小队会有点吃力，但现在看着好轻松！】 【我好激动！】 沈确耳麦亮了亮，从里面传来副官连池夏的声音： 「裴忌带着一支小队往跨海大桥的点位去了，路上猎杀了两只虫兽，路司让的队伍也在往那里赶。」 「发现了路司让位于旧皇宫的指挥部，里面大概有一支五人小队留守。」 「裴忌的指挥部目前还没发现。」 沈确平静地回了一声：「知道了。」 连池夏：「我们用什么策略对付他们两个？要不要联合第四舰队先干掉第五舰队？」 旧都废墟资源最少，队伍最多，第一舰队从没想过自己会分到这么寒碜的地方。 但既然分到了，还是要彰显出第一舰队的实力。 三个队伍有三个队伍的好处，眼下局势的最优解就是先联合其中一支队伍对付另外一支。 而第一舰队有个现成的搭档。 连池夏一直以为沈确会选择与裴忌合作。 谁知沈确停了一瞬：「不用，他们会联合对付我们。」 连池夏大吃一惊：「什……可裴上将不是……」 沈确淡声回了个：「分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在直播里激起千滔骇浪。 只听他命令道：「4号小队前往跨海大桥，不要争点位，帮我带句话给裴忌。」 耳麦里立刻传出4号队长的声音：「收到，带什么话？」 沈确一字一顿：「菜狗，躲躲藏藏，算什么男人？」 …… 裴忌刚到跨海大桥，就见五台轻型机甲整整齐齐排列在沉了一半的钢筋巨物上，大声喊： 「裴忌——你这只菜狗！躲躲藏藏！算什么男人！！」 裴忌：「……」 身侧响起几个裴忌激推小单兵的嚎叫：「沈确——你才是菜狗，你全家都是菜狗！！」 裴忌：……我是不是又被骂了一遍？ 路司让的队伍几乎同时赶到。 三支小队呈三角形围在第一个点位周边，亮着红光的资源包在锈蚀的吊杆顶端高调地宣扬着自己的存在。 路司让放出精神力，向裴忌发出连接邀约。 裴忌同意。 路司让笑盈盈地问：「裴上将，这个点位我送给你，作为报酬，我们联手如何？」 裴忌的视线短短在右手上停留了两秒，开口道：「成交。」 弹幕再次炸裂： 【我操操操什么情况？我甜甜蜜蜜的小夫妻呢？不会真的分了吧！！】 【吵架了？？前几天採访的时候还好好的？？】 【啊啊啊不要啊，我刚磕上——】 【到底什么情况？沈确那个表情不像开玩笑啊（大哭）（大哭）】 【不过……抛开感情不谈，第一舰队是这三支队伍里最强的吧？一般弱的会先联合淘汰最强的，似乎也没问题……】 【可是沈确受伤了啊！裴上将你忘了你之前怎么维护你老婆的了吗！！】 【果然（大哭）大魔王还是那个大魔王，只知道输赢不知道心疼老婆（大哭）（大哭）】 【可沈确也骂裴忌菜狗了啊（大哭）（大哭）】 【虽然但是……只有我觉得有点可爱吗……】 …… 苍穹之晶现场，看到这一幕的三个小女僕陷入了沉默。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听到夫人说分了还是好难过啊……「安雅抹泪。 黛米和菲尔认同地点了点头。 第208章 第四幕：爱人与仇人 旧都废墟场地。 裴忌和路司让联盟的功夫，沈确占领了一个点位。 耳麦里再次传来副官的声音。 连池夏：「第四舰队和第五舰队往旧海洋馆的点位去了。」 沈确看了一眼光幕上并排飞行的两个小点。 真不爽。 他释放出一点信息素。 弥赛亚悄悄绽放，浅淡的花香里混杂着粗糙的沙粒气息，与漫天风沙一起享受着阳光的恩赐。 沙漠里的绿洲。 那是他的新味道。 深入土地的根系吸饱了雨露，露出沙丘的叶片落满了阳光。 是生命的味道。 和裴忌一模一样。 沈确对副官道：「不用管，先猎杀虫兽。」 沈确很清楚，一个点位70分，看似是虫兽的7倍，但点位可以重复夺取，虫兽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一个是可循环资源，一个是一次性资源。 当然要先猎杀虫兽。 虽然按照计划，他需要「处于下风」，但在一切开始之前，他不介意向裴忌展示一下路司让与他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沈确下令：「分别派一支小队黏住他们的前锋队伍，不要进攻，只周旋，剩下的按照我标的点位依次猎杀虫兽，速度要快，2小时后重新编队。」 「收到！」 …… 比赛开始五个小时后，鹿畔已经汗流浃背。 第306页 「上将，第一舰队对我们的路线了如指掌，派出去的几支猎杀小队都没抢过他们。」他弱弱地向裴忌汇报。 裴忌看了一眼黏在自己身后的那支全部由轻型机甲组成的队伍。 抢猎物，拼的是决断力，还有行动速度。 能清晰地判断虫兽可能隐藏的地点，第一时间到达，并根据虫兽留下的痕迹不断调整猎杀路线。 在这点上，沈确显然比另外两个指挥官强太多。 他几乎掌控了整个场地。 在他的操控下，第一舰队就像一张收缩自如的网，轻轻松松玩弄着所有猎物，一只都不给他们留。 裴忌轻笑一声，眼底划过一丝宠溺：「哪里来的这么强的胜负欲啊……」 他收敛了情绪，开始认真研究起第一舰队的猎杀路线。 蔓生的精神力悄无声息地感受着场地里的一切风吹草动。 虽然过不了多久，他会按照计划抓住那只雀，但在此之前，他很期待能跟满状态的沈确好好玩玩。 「放弃猎杀虫兽。」裴忌对鹿畔下令，「我们的优势是正面对战。」 他盪开一个笑容，打开所有单兵的耳麦。 「去猎杀第一舰队！让我看看你们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小兔崽子们！」 …… 与此同时，路司让也发现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第五舰队的目标虫兽全都被第一舰队抢先猎杀，再这样下去，哪怕不算占点，第一舰队也能拉开他们一大截。 心里泛起一丝厌烦，路司让忍不住咬了咬牙。 这就是他最讨厌沈确的一点，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对上他，就必须面对那种完全被压制的的不适感…… 不过很快就能结束了。 他看了一眼光幕上密密麻麻的点位。 只要再忍一会…… 耳麦里忽然传来声音： 「路指挥官！第四舰队调转方向去攻击第一舰队了！两方马上就要交火。」 「什么？」 话音刚落，原本沉寂的空气突然被一道炽热的能量炮划破！ 大大小小的能量屏障依次张开，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霎时交织在一起，子弹如倾盆大雨般降落在废墟之上。 第四舰队的机甲如同发狂的野兽，在倒塌的墙壁间飞梭，向附近的第一舰队选手发起了勐烈进攻！ 主持人高昂的声音在苍穹之晶内迴荡： 「比赛开始五个小时零十五分钟！第四舰队与第一舰队正面交战了！！」 弹幕沸腾起来，夹杂着一片哀嚎： 【我不要看家暴现场啊啊啊啊——】 路司让眼睛一亮，立刻下令：「让第四舰队吸引火力，不要管他们的死活，抓紧时间把分追回来！」 他同时连上裴忌的突触，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 「你果然还是你啊，裴忌。」 …… 裴忌操纵蚀天躲开一连串的子弹，打开炮口放出一组追踪弹，精准击中一架机甲。 他对着耳麦冷笑：「你好像很怀念。」 路司让直言不讳：「我一直很怀念，当年我们合作的时候，第四舰队的战绩可是仅次于第一舰队。」 是的，当年。 裴忌眸光深邃如墨。 当年他信心满满进入第四舰队，打算做出一番漂亮的成绩。 他想着如果自己足够优秀，或许有机会能跟那个人在战场上碰到。 到那时，就遥遥地望上一眼，给当年青涩的自己一个交代。 或者运气好的话，能告诉那人一句：「看，我哪里菜？我不是加入七大舰队了吗？」 他在入队仪式上第一次见到外貌甜美的路司让，omega向他伸出手，笑得温润亲和。 那一瞬间，裴忌脑子里闪过的念头是这次可要压下性子，好好听话才行。 可笑他的天真。 蚀天翻转身躯，翅膀贴着海面飞过，扬起一条白色的海浪线。 「我还是那句话，何必那么排斥呢？」路司让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你看，到最后，合作的人还是你和我。」 他看着蚀天在第四舰队的掩护下灵活地躲过一路攻击，从海平面直直飞向旧信号塔，内心泛起第一次见到裴忌单兵杀入虫穴，将十几米长的母虫炸成碎片时激动的心情。 多么好用的武器啊！ 「离开我的这段时间你获得了什么呢？更差的成绩？更差的风评？还有一些肤浅的单兵们的喜爱。」 路司让「啧」了一声。 「这些一文不值。」 「那些人只能看到你的狂傲，你的疯！他们害怕你讨厌你，限制你的能力，在那些指挥官手里，你只会变得畏首畏尾。」 话语间，路司让再次回忆起手握裴忌这把武器时的快乐。 只要有裴忌在，他想刷新谁的战绩就能刷新谁的战绩，他想安排什么样的布局就能安排什么样的布局。 他离第一指挥官只有一步之遥。 只可惜…… 这个武器为什么要有自己的思想呢？ 褚泱的话犹在耳边： 【假如你能掌控住裴忌，就留下他。假如不能，就毁了他。】 路司让缓缓道：「我很高兴你同意跟我再次合作。」 蛊惑的话语随着上千上万条无辜的生命窜入裴忌耳膜。 第307页 「是啊。」裴忌低声道，「我也很高兴。」 黑色的机甲如鬼魅般穿过层层防御，绕过锈蚀的塔身，轻盈地跃上信号塔顶端。 就在蚀天露头的剎那，十几台机甲的炮口同时对准了他。 沈确打了个响指，密集的子弹射出。 蚀天灵活地调整姿态。 子弹与子弹碰撞，光刀与光刀交噼。 眨眼间，围堵他的机甲多多少少都有了损伤。 就听沈确下令：「退开吧。」 为首的副官一愣：「可是……」 沈确：「你们打不过他，没必要浪费弹药。」 蚀天浮在半空，静静等着周围的机甲一一撤退，只留下沈确一人，仰头望着这架战场上的杀神。 风扬起他的碎发，阳光落在那双清冷的眸子里。 在之前无数个充满血腥味的日子，裴忌独自走在满是残骸的战场上时，也曾想过： 【是不是指挥官都是这个样子？】 【在他们眼里，单兵只是一个数字。】 【沈确也是这个样子吗？】 裴忌收回蚀天，从半空跃到信号塔顶的平台上，与沈确面对面。 风似乎静了下来，只有两人低沉的唿吸声和心跳声在高空迴荡。 空气与视线同时变得粘稠，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下来。 裴忌耳麦亮起的霎那，沈确的冷笑声随之响起。 「怎么？裴上将1v1还需要配个指挥官吗？」 裴忌露出一个张扬的笑容，拿下耳麦，将那恼人的红点连着路司让的声音一同丢入风中。 下一秒，两人的精神力同时盪开！ 剎那间，周围所有的电子设备同时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屏幕开始频闪，尘埃停止了浮动，沙石碎砾震颤起来，连着脚下耸立的钢铁巨物，以及所有断壁残垣，都在这场精神风暴中颤抖。 空气被压缩成一道道可见的气浪，向周围勐烈扩散。空间变得扭曲，像是随时可能发生坍缩。 撤退到一半的第一舰队直接被精神风暴掀到了百米开外，堪堪停在早就知道要发生什么、已经撤到外围的第四舰队旁边。 连池夏难以置信地看着稳稳立在这场精神风暴中心的沈确。 「指挥官的精神力……有这么强吗？」 围观看戏的第四舰队小队长白木和年澄对视了一眼。 白木：「突然有点感慨。」 年澄：「怎么说？」 白木：「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站在上将的精神场域里。」 精神力风暴中，裴忌一个箭步沖向了沈确，身影快得根本看不见。 沈确掏枪点射，动作干净利落。 裴忌眼都不眨一下，偏头躲过子弹，一拳击向沈确。 沈确右手一回，屈起手肘格挡。 「砰！」地一声，精神力涤盪开来，脚边的碎石子全部碎裂。 唿吸交错的剎那，裴忌凑在沈确耳边，低声道：「宝贝今天吃柠檬了吗？怎么一张口都是酸味？」 沈确眸色一暗，反手照着裴忌脸上就是一拳。 裴忌抓住沈确招唿到脸边的手，往身侧一拉，吧唧亲了一口。 「打人可以，打脸不行。」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尖。 沈确心里一酸，余光瞥向虽然离得很远，在精神力下滋滋冒烟，但依旧在坚持工作的摄像头。 裴忌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掏枪。 「砰」！ 正对着两人的摄像头冒着黑烟掉了下去。 沈确贴着裴忌侧脸，耳语：「路司让跟你说什么了？」 裴忌：「你猜？」 沈确眯了眯眼。 裴忌嘴角一勾：「他说很高兴跟我合……」 话还没说完，沈确屈起膝盖，对着裴忌肋骨勐地顶了上去，裴忌不得已放开沈确的手，后退两步。 还没来得及出招，就见沈确又是两下点射，精准封住裴忌两侧退路。 裴忌瞥了眼两处弹痕，带着精神力的子弹把精钢焊接的地面硬生生打出两个凹陷。 他心里一寒。 真恐怖，这要是打腿上，他就得去绿洲的残疾之家报到了。 但裴忌又一想，要是残废了沈确就得负责到底，去哪都得带着他。 耳畔风声刮过，再回头时，沈确已经到他面前，扬起右手—— 没打到。 裴忌擒住他手腕，往下一拉。 沈确被迫在他怀里转了半圈，裴忌胳膊一环，锁住沈确动作。 熟悉的怀抱和熟悉的味道。 沈确恍惚了一瞬，低声问：「你回了他什么？」 裴忌笑了一声：「我说我也很高兴。」 沈确腰一拧，飞起一脚，正中裴忌腰窝。 「卧槽——」裴忌捂着腰退到信号塔的阴影处，「我肾要碎了宝贝。」 「很好啊。」沈确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枪口抵上裴忌的眉心，「为你们的复合庆祝庆祝。」 阳光从他身后透过来，沈确整个人都在阴影里，看起来冷漠得不行。 但他垂着眼，嘴角下压，薄唇微微抿着。 他下意识给自己释放着信息素，绿洲里眨眼就开满了繁星般的花。 好可爱啊…… 裴忌缓缓伸手，把右手心张开给沈确看。 「蜂类的尾刺，长度大约70公分，带毒。」 第308页 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 「我失去了一支三十人的单兵队伍，搭上这个伤口，换了路司让一条命。」 裴忌露出一个有点悽惨的笑。 「我是笨蛋，对吗？」 沈确把枪口一点点上移，拨开裴忌凌乱的额发，漆黑的眸子定定凝望着他。 「是的。」沈确说，「你是大笨蛋。」 流云从空中掠过，留下大片影子。 猎猎风声下，裴忌释然地笑了起来。 他手心一合，抓住了沈确的枪，枪口抵着手心的伤痕。 在这一刻，仿佛有一颗无形的子弹射出，穿过那道旧疤，穿过无数个裴忌的身影，将过去的无数个画面击碎。 就在裴忌胳膊用力的时候，沈确扣着扳机的手松开，枪身一转，执枪人换成了裴忌。 他轻轻一扯，与其说是拉，不如说是沈确主动撞进了裴忌怀里。 拥抱，回身。 裴忌单手将沈确锁在身前。 他用枪口抵住omega的下颌，逼迫他扬起头，对准剩下几个摄像头。 挟持了第一指挥官的大魔王向亿万星民露出一个乖戾的笑容。 随后抬手。 「砰！砰！砰！」 几发精准的点射，直播装置在半空爆炸。 属于旧都废墟的投影在几番频闪之后彻底变成了黑色。 伴随着落下的机械残渣。 裴忌掰过沈确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第209章 第五幕：臣子与皇帝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苍穹之晶内，观众们对着黑掉的三分之一屏幕惊愕不已。 大魔王把摄像头炸了？！！ 数据显示，第一舰队和第四舰队的承伤已经超过了30%，而其他几个舰队才10%不到。 「他们不会最先被淘汰吧！」 压了第一舰队和第四舰队的星民顿时慌了，观众席上一片混乱。 褚泱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正在观战的卡罗琳娜。 女皇正吩咐属下前往旧都废墟重新布置摄像头。 已经晚了。 褚泱露出一个隐晦的笑容。 裴忌按照约定抓住了沈确，路司让会帮他完成剩下的事。 接下来…… 他看向安·路亚。 公主殿下同时与他对视。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褚泱身边，「我觉得我们需要聊聊。」 两人到远离观战区的位置。 路亚开门见山：「裴忌的行为是你授意的？」 褚泱笑了笑：「算是吧，但我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路亚目光冷冽：「我记得我们说好了。」 褚泱：「您可以放心，等一切开始，我会让裴上将永远留在那片土地。」 「谁都动不了您的指挥官。」他一字一顿。 路亚沉默了一会，「你最好说到做到。」 「重点不是在我。」褚泱审视着路亚的表情，「而是在您。」 「只要您按照计划行事，所有的一切都会如您所愿。」 路亚微微皱眉，余光瞥向卡罗琳娜的位置。 「这点不用你操心。」 …… 褚泱回到观战区，属于自己的位置。 那个位置永远离卡罗琳娜有一步之遥。 就像当年他永远跟在沈麓后面，离他一步之遥。 在褚泱仅剩的记忆里，沈麓很少回头看他。 而他替沈麓处理很多事，从小时候替他找藉口熘出皇庭画画，到上学后帮他完成作业，再到虫潮降临后替他出征。 老皇帝对他说：「褚泱，还好有你，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拿阿麓怎么办。」 他为那个无能的皇子付出了很多、非常多。 哪怕期待一次次落空，付出一遍遍被践踏，他都怀着一丝希望，希望沈麓能明白他是因为谁才撑到了现在。 但没有。 那个皇子不仅无能，而且傲慢。 所以他活该被流放，活该被所有人遗忘。 他的帝国也终将会灭亡。 这就是他的报应。 早已模煳的记忆封存。 褚泱把视线重新投到比赛现场。 佩蒂斯山脉场地内，江见月比封时叙略微领先，而弥赛亚海沟场地，温缇与唐纳德分数咬得很紧。 所有参赛选手的机甲平均承伤刚刚到7%。 褚泱在等。 等这个数值超过50%。 等比赛接近中点，所有人都放松警惕。 到那个时候，流星就会降落。 …… 安·路亚与褚泱交涉完，再次回到卡罗琳娜身边。 母亲右手边的位置永远属于她。 就像当年，这个位置永远属于站在沈麓身侧的卡罗琳娜。 路亚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但她是第一次认真思索这个位置到底意味着什么。 皇帝身侧的位置，意味着要跟他面对同样的困境，解决同样的问题。 意味着，能跟他看到同样的景色。 什么景色？ 路亚右手搭在剑柄上，顺着卡罗琳娜的视线望去。 入目的是苍穹之晶内数以千万记欢闹的星民。 他们激动地讨论着三个场地里的赛事，为哪个统领能拿下这次的第一而争吵。 半空中飘浮着代表皇室的蓝色旗帜，以及为欢庆日准备的无数彩色气球。 第309页 路亚忽然想起那个雨夜里母亲对她说过的话：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父亲要把权柄交给我吗？」 「不是因为我的军事理论比他强。」 「而是因为他知道，我会像爱他一样爱他的子民。」 卡罗琳娜的声音和雨一起敲进路亚心里。 那一瞬间，路亚同时想起了不久前另一个人问她的话： 【公主殿下，你把目光投给过其他人吗？投给过你的子民吗？】 一个人的认可真的那么重要吗？ 路亚的目光停留在喧嚣的人群中。 这盛世，才是意义啊。 …… 旧都废墟场地。 沈确从旧居民区的一间废弃房屋里醒来，身上盖着裴忌的外套。 裴忌炸掉摄像头后，又当着刚赶来的路司让的面把他敲晕，带回了自己的指挥部。 失去了总指挥官，第一舰队当场垮塌，他可爱的下属被第四舰队的野猴子们全部抓回窝，估计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真过分啊，上将…… 沈确把自己往外套里又缩了缩，摸了摸还残留着熟悉味道的嘴唇。 又偷吃。 脸上传来凉凉的触感，沈确微微一愣。 他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直接躺在布满灰尘的旧地板上，在他身下，还垫着一层淡金色的……活物？ 沈确支起上半身。 那层水一样的活物跟着他的动作伸出几条触手，托在他背后，沈确往后一靠，那些触手随之变幻形态，拥住了他。 软软的。 难怪他没感觉到地板硌得腰疼。 其中一条触手凑到沈确脸边，讨好地蹭了蹭。 身边的「水」滩中冒出了一根根金色的、像是小草的植物。 沈确伸出手，浅「水」中跃出了一条小鱼。 小鱼在半空变成鸟儿，落在他手心里，歪了歪头。 裴忌的精神力，已经强到能在生命海之外变成精神体了。 沈确捧着那只鸟，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忽然间，那只鸟又开始变幻形态。 它先是化成了金色的泡泡团，随后长出耳朵和尾巴，挂在他手上，对着他：「喵~」了一声。 沈确眼睛都亮了。 他看着眼前金色的小猫团，感受着肉垫搭在虎口上的温热触感，毛绒绒的长尾巴勾着他的手腕，尾端轻轻拍打。 看了半晌，小猫团又「喵」了一声。 沈确忍不住前倾身子，用鼻尖碰了碰小猫凉凉的鼻子。 霎那间，满地植物全都开出了金色的小花。 原本懒懒游在「水」中的鱼苗停滞了一瞬，纷纷开始变幻形态，化成了一只又一只小猫团，长毛的、短毛的，趴在沈确身边「喵喵喵」叫个不停。 裴忌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陈旧的、布满蛛网的灰色房屋中，沈确怀里抱着一窝小猫，坐在金色的浅滩中，脚边开满金色的花。 裴忌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噗嗤一笑：「你好像太阳落下的花瓣啊。」 沈确耳尖红了。 「都是你的错。」他按着怀里的小猫脑袋，小声咕哝，「你总能猜到我喜欢什么……」 第210章 第六幕：猫与梦 「你喜欢猫咪还用猜吗？」裴忌忍不住又笑了一声，走到沈确身边。 作战服的外套留给沈确当被子了，裴忌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战术背心，结实的肌肉一览无遗，线条格外流畅。 裴忌一眼看上去并不壮实，但肌肉密度很高，非常好摸。 沈确注意到他裸露的手腕上有一些擦伤，靴子底残留着一些粘液。 「你去杀虫兽了？」 沈确皱了皱眉。看这个样子，不仅去杀，而且是徒手杀的。 「先清理一波。」裴忌挨着沈确坐下。 金色的活物因为他的到来一熘烟跑回了主人身体里，只留了两只小猫团，一只爬到沈确肩膀上，一只留在他怀里。 「怎么不用蚀天？」沈确捏了一下裴忌略有点湿的发梢。 旧居民区有干净的水源，他应该刚清理完虫兽残渣从水边回来。 沈确把目光移向裴忌胳膊上的擦伤，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黏膜，是凝固的癒合剂。 沈确满意地哼了一声。 虽然没有用蚀天，但好在知道清理伤口，还知道涂药。 「我想试试现在的精神力。」裴忌说。 他说着伸出手，三指一捏，一朵金色的小花从指尖开了出来，花茎细长，花瓣细腻又柔软。 是弥赛亚。 「漂亮吗？」 沈确把花从他指尖摘下，弥赛亚化成细小的金色泡沫，飞到了空中。 「你的精神力什么时候能变成实体了？」沈确挠着怀里小猫的下巴，由裴忌精神力化成的猫团眯着眼扬着脸享受。 裴忌顿了一下：「就这几天。」 从他……梦到生命海开始。 裴忌微微皱眉，神态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唿吸一起一伏，像是在平復什么。 沈确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他忽然感到不安，挽住了裴忌的胳膊，和那温暖的、富有弹性的肌肉贴在一起。 「你没有事情瞒着我，对吗？」 裴忌抿了抿唇，身体僵硬了一瞬，又缓缓放松。 第310页 他面向沈确，开口道：「没有，我正想告诉你……唔，很难讲，但是接下来那场战争，我可能只能陪你到一半。」 沈确问：「为什么？」 裴忌沉吟了一声：「我最近总是梦到生命海，梦到里面有很多虫卵一起孵化，然后生命海出现免疫反应。」 「树被摺叠，天空被拉长，到处都变得扭曲，像混在一起的油画颜料一样，那些颜料最后变成了一个混沌的团块，有点像肿瘤，反正很噁心……上面出现了许许多多漩涡，我不确定……但直觉告诉我那是时空乱流。」 「这个团块越来越大……溢出了生命海的边界，每个时空破口都溢出了黑色的液体……越来越多……」 裴忌咽了咽。 「最后，这个团块破裂了。」 沈确收紧了胳膊，裴忌看着他，目光温柔。 「没事，宝贝，别太紧张，这只是个梦……但为了以防万一，我想去看看。」 沈确的声音维持着平静：「你打算怎么去看？」 裴忌犹豫了一下，「我……梦到你父亲了，前几次他不理我，但最近的一次，他给了我一个坐标。」 沈确的声音波动了一下：「一个时空破口的位置？」 裴忌：「我不知道……应该是吧，我查过了，离弥赛亚不远……」 感受到空气中的信息素忽然变得浓郁，复杂的情感顺着精神突触传了过来，裴忌抽出胳膊，轻轻扶住沈确。 两只小猫从沈确怀里跑了出来，灰熘熘坐在一边。 「别担心，战争开始后，我会先帮你解决最大的几只母虫，我动作很快的，只要你把坐标告诉我，等战况平稳，我再去生命海……」 裴忌直视着沈确，语速比平时慢。 「但是，你也知道，生命海里的时间流速跟外面不一样。」 只见他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色的丑石头，塞到沈确手心里，用双手裹住，低头亲了亲。 「我可能没法及时参加你们的庆功宴了，要是……我晚了那么一点，答应我别生气好吗？」 沈确低头，看向指缝间透出的信息素记忆石。 这块他们第一次分别时，裴忌为了缓解他的信息素戒断反应而在黑市上花大价钱买的来自生命海的石头。 现在这块丑石头上的味道已经变了，变成了他们结合后的味道。 「别拿这种东西敷衍我。」沈确定定望着裴忌，一字一顿，「我要你，不要这块破石头。」 「它又不光滑也不透亮，丑得要死。」 他紧紧握着这块石头，几乎要陷进肉里。 「它配不上我。」 「我知道、我知道……」裴忌无奈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怕你想我吗？」 他又亲了亲沈确的指尖，随后把omega揽到怀里，捧起他的脸，指腹摩挲着沈确清冷的眼角。 「你看，说好了不生气，我还没走你就开始生气了，不要老绷着一张脸嘛，我喜欢看你笑。」 「让我亲一口好不好？」 沈确没有立刻回应裴忌。 他看了alpha很久，久到又将他整个人牢牢记住了一遍，才闭上眼，微微扬起下巴。 唇瓣被分开，被小心翼翼地吮吸。 裴忌托着沈确后脑勺，唇齿厮磨，越吻越深。 一个不带情慾的温暖吻。 持续得比以往都久。 只要有一个人稍稍撤身，缓口气的功夫另一个人就会追上来，再次贴在一起。 金色的浅滩再次溢了出来，鲜花绽放，破旧的屋子里没有光线，但他们在阳光下接吻。 最终分开的时候，裴忌贴着沈确的耳朵说：「要是我迟到太久……别忘了我……」 沈确鼻樑压着裴忌的颈窝，咬了他一口，「现在才担心这个是不是太晚了？」 裴忌小声嘟囔：「要不我给你留个离婚协议吧，万一生命海把我也抹除了，我就勉勉强强同意你嫁给别的alph……嘶！别咬那么狠……」 沈确收了口，像猫一样舔了舔裴忌侧颈的新鲜牙印。 「我怎么可能忘了你。」 第211章 第七幕：将领与士兵 旧都废墟场地，另一间破旧房屋内。 被绑成麻花的连池夏感觉自己陷入了人生最大的困境。 不，应该是第二大困境。 第一大困境是战败那次，他没能保护沈确和自己的战友。 而这次七大舰队联赛，沈确好不容易养好了伤回归，连池夏本来信心满满要重拾属于他们的荣耀。 没想到第一舰队先是遭遇不明小人暗算，票数清零。 又遭遇第四舰队这个从统领到士兵没一个正常的玩意儿，别人吃饭他掀桌，一顿骚操作下来把第一舰队从上到下全部挟持了。 女神啊！快告诉他要怎么办吧！ 要是第一舰队真的被第一个淘汰，他还有什么脸当第一舰队的副指挥官啊！ 连池夏努力挣扎，试图挣脱绳索。 就在这个时候，破屋子剩了半拉的门开了。 两个年轻的小单兵走了进来。 连池夏瞳孔一缩。 就是这两个傢伙！战斗的时候耍阴招，把他抓到了这里。 「唔唔唔！」 白木抿嘴一笑，打开连池夏的嘴封，「连指挥官好可爱啊，在弥赛亚长大，居然怕水。」 第311页 连池夏扬声道：「卑鄙！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弱点？！是谁向你们泄露的情报！」 白木看了年澄一眼。 年澄：「我忽然有点同情第一舰队。」 连池夏一愣。 年澄：「你们第一舰队所有参赛选手的情报，从本人弱点到机甲弱点，我们全都知道。」 连池夏：「什……为什么？」 七大舰队里部分信息共享，有些情报第四舰队知道也算正常。 但他恐水一直是个秘密，放眼整个第一舰队，也只有沈确知道。 等等？沈确？！ 连池夏眼前忽然闪回比赛开始到现在沈确的种种反应，以及赛前他偶尔那么一两次，暗示自己的话。 ……该不会…… 「你们家沈指挥官太能藏事了。」只见白木露出一个恐怖的、奸诈的笑容，「好啦，说这么多也没用，快干正事吧。」 「你、你要干什么？」 连池夏惊恐地看着白木缓缓把手伸到身后，缓缓从战斗腰包里取出了一把军刀，然后缓缓走到他身边—— 手起刀落。 绑着连池夏的绳索断了。 白木一把拉起连池夏：「快帮帮我们小鹿畔，他第一次进行这么高强度的指挥，人都快没了，等杀完虫兽，我们四个还能搓会麻将。」 年澄认真地点了点头。 …… 白木和年澄没有直接把连池夏带到第四舰队的指挥部，而是先把他带到了一处空地，放出机甲。 连池夏懵逼地看着白木从战斗包里拿出一枚拇指大的小型外置驱动，进入驾驶舱，把它插入光脑的连接口。 监测系统立刻弹出警示： 【注意：该机甲承伤已超60%，即将淘汰！！】 「哇哦。」白木惊唿了一声，「这都能行，那个金髮的机甲师果然很强啊！」 他把驱动抛给年澄，年澄如法炮制。 第二台机甲弹出警示后，年澄把驱动交给连池夏：「第四舰队的机甲已经都做过手脚了，我们是最后两台，现在该你们了。」 连池夏接过驱动。 此时他已经把眼下的情况琢磨了个七七八八。 「你们是打广府星麻将还是天府星麻将？」连池夏看着手里的驱动，认真地问。 …… 连池夏到达第四舰队的指挥部时，鹿畔几乎只剩了一口气。 看到第一舰队副指挥官的身影，他安心地断开所有的突触，安祥地躺在了地上。 「要是我就这么猝死了，记得算工伤。」 鹿畔的声音跟魂一起在飘。 「请在我的墓志铭上刻满：裴忌无良大地主，万恶的资本家，毁我青春，害我性命。」 白木疯狂摇晃他的肩膀：「鹿畔！你振作一点！！不然一会我们四缺一啊！！！」 连池夏熟练地接过鹿畔断开的突触，顺便把第一舰队的也连上了。 「现在什么情况？」 两个舰队的麦同时响起： 「场地里的虫兽还剩20只左右，第五舰队和第四舰队在分头行动。」 「裴上将奴役我！他居然让我带队去支援佩蒂斯山脉，那个山谷闹鬼我才不去！指挥官你要给我做主啊！」 「除了跨海大桥外的点位都被第五舰队占领，现在他们的分数遥遥领先。」 「目前佩蒂斯山谷剩余虫兽约30只，弥赛亚海沟约15只。」 「md！我刚碰到路司让的手下，他居然嘲讽我！指挥官我今天必须揍他！谁都拦不住我！」 「发现最新的虫兽足迹，位置在造船厂，坐标321.144。」 「好噁心，上将又在公共频道炫耀他的宝贝，能不能把他屏蔽了啊指挥官？」 辨识度很高的低沉声音：「好吵的单身狗。」 「嘤嘤嘤上将骂我，嫂子呢？我要听嫂子指挥，我要跟嫂子告状！」 连池夏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小鹿畔：「……真是苦了你了。」 鹿畔悲伤地闭了闭眼。 连池夏快速收集完情报，拟定好猎杀虫兽的路线，在确保第五舰队不会发现的情况下派出三支小队加快另外两个场地的虫兽猎杀进程。 他对第一舰队的指挥得心应手，而第四舰队的单兵虽然话多，执行力却也强得离谱。 比如某个怕鬼的小队长还是去了佩蒂斯山脉，某个非要揍第五舰队的单兵……没拦，连池夏让他再揍狠点。 七个小时后，旧都废墟的虫兽数量缩减到了5只。 裴忌不愧是虫族克星，一个人顶n支队，杀虫嘎嘎快。 连池夏看着他几乎不费力地又拿下2只虫兽，心里美滋滋。 有朝一日居然能指挥传闻中的大魔王，成就感直接拉满。 而且到底是谁在传裴忌难管？这战斗速度，这战斗方式，简直不要太爽好吗？ 他很快又向裴忌下达了新的命令，把最新的定位点传输到蚀天的终端。 身后突然传来冷淡的声音：「做得不错。」 连池夏一个激灵，回头一看。 只见沈确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指挥部，正靠在墙边，一双清澈的眸子古井无波地望着他。 连池夏下意识挺直腰背，敬了个军礼。 他忽然看到，沈确怀里抱着一只金色的猫，还有一只跟在脚边，在他裤腿上蹭来蹭去。 第312页 哪里来的猫啊？ 连池夏疑惑了一瞬，问沈确：「您要指挥吗？」 「不用。」沈确松开怀抱，让怀里的小猫跳到地上。 他刚刚又补了一觉， 现在精神很好。 比赛已经进行了两次分数结算。 沈确瞥了一眼光幕。 两支舰队几乎所有的机甲都亮着红色警示，「濒临淘汰」，虫兽的猎杀差不多也到了尾声。 假如他们真的在打比赛，虫兽猎杀后就是点位的争夺。 这中间会有一个休息时间，各大舰队会整理现有物资，决定对抗或者联盟对象，开启最后的混战。 褚泱一定在等这个时间。 「注意第五舰队的动向，路司让有动作立刻上报。」 「收到！」 连池夏转过身，正打算下命令。 忽然间，一股精神力截断了他所连接的众多突触中的某一个，温柔但强势地将那根突触掠走了。 沈确凉凉地看了连池夏一眼，一边往给副指挥准备的指挥区域走，一边开口道：「上将，船坞的虫兽交给第5分队，你回来一趟……」 「嗯，我知道小连在指挥……你现在归我，其他人归小连。」 意识到什么的连池夏震惊地看着沈确：……不是，您连我的醋都吃吗？！ 第212章 第八幕：夜与流星 四次结算后，比赛来到了第三日。 所有场地的虫兽清零，三个场地内一片寂静。 旧都废墟内的直播装置终于再次上线，但目之所及只有寥寥两三支侦察队伍。 所有队伍都进入了休整期。 观众们趁着休整的时间抓紧买零食聊天，或者打开座位自带的随身睡眠舱补觉。 星遥抱着爆米花，一把把往嘴巴里塞。 谨弋把爆米花盒子从他怀里抢过来，嘆了口气：「放松一点，你能做的已经做了。」 星遥又喝了一大口可乐。 「不……我只是在想，要是政变开始了，会不会波及我家那边，我爸爸妈妈还不知道，啊……我应该提前告诉他们的。」 星遥抱着脑袋，把金髮揉得乱糟糟。 「虽然他们只会觉得这是我为了不结婚找的新藉口。」 谨弋抓住星遥手腕，把漂亮的金髮从他手下拯救了出来，用手梳了梳。 「你不想结婚？」他低声问。 「也……不是不想。」星遥撇了撇嘴，「我只是不想被他们催婚，你是没感受过，超恐怖的，他们会把整个小镇的人都叫过来！」 「什么三姑六阿婆四姨夫……就连镇子里的狗都会被叫过来，围着你一直说一直说，像世界末日一样！」 「是吗……」谨弋若有所思地听着。 他刚要说什么，前排的小女僕忽然惊叫了一声： 「那是流星吗？」 星遥和谨弋同时抬头。 只见一颗淡粉色的流星从旧都废墟的上空划过。 它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漆黑的夜空中如同一条流动的粉色绸带。 不止一个人看到了它。 人们惊唿，以为它只是一颗普通的流星，有人拿起终端拍照，有人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然而很快，第二颗流星划过了佩蒂斯山脉，接着是第三颗、第四颗…… 流星变成了流星雨。 一道道轨迹在空中交错，每一条尾迹都是那么清晰、那么美丽。 它们穿越三个场地，穿越佩蒂斯的上空，在空中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倒影在弥赛亚大片的海水里。 街道上的星民们驻足，仰头惊嘆这场不寻常的光景。 苍穹之晶的玻璃穹顶上反射着一道道粉色的光迹，夜幕被撕破，光雾弥散开。 星遥张了张嘴：「是萤石……」 「那不是流星，」他声音颤抖，「是萤石！」 是那群分布在生命海外围的碎石块，由于温度很高，每一颗外围都包裹着一层粉色的雾状气体。 在白沙星的2315小行星带，他们就是在看到它之后捲入了时空乱流！ 一丝不安的情绪在星民中蔓延。 「我从没见过粉色的流星……」 「最近星空塔没有发出流星雨的预告吧？」 「总感觉好诡异……」 …… 不安化成了骚动，骚动变成了恐慌。 直到一个孩子忽然指着天空惊叫：「天空裂开了！」 像是有人用小刀划开了一道道口子，几乎是同一时间，无数破口出现在弥赛亚，以三个场地为主，其次是苍穹之晶的上空。 那些裂缝开始扭曲、扩大，形成了一个个旋涡，一只只虫子从裂缝中爬了出来。 看到虫子的霎那，惊恐的尖叫声顿时响了起来，孩子们开始哭泣，大人们惊慌失措，没有人再欣赏空中奇异的流星雨。 瑰丽的色彩变成了一场末日的宣言。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的时候，女皇的声音从上空清晰地响起： 「冷静！」 仿佛有一种摄人心魄魔力，所有准备逃离的人们停在了原地。 他们仰起头，望向声源的方向，就好像那是唯一让他们安心的力量。 卡罗琳娜的身影出现在最高观众席的位置，与此同时，弥赛亚大大小小的城市光幕上全都清晰地映射出她沉静的面容。 第313页 伊卡洛斯永远的女皇陛下手持权杖，威严的声音穿透了一切喧嚣： 「回到属于你们的位置，帝国的子民们。」 「留在你们的爱人、亲人身边，不要惊慌，我在这里，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们。」 她望向天空，冰冷的双眸里映出漫天粉色的霞光。 「帝国的将士会为你们出征。」 话音刚落，层层防护罩出现在苍穹之晶、以及整个弥赛亚上空，泛着萤光的屏障像一只巨大的电子手掌，将整个星球严严实实地裹住。 准备降落的虫子被一只只弹开，它们扑动翅膀，试图循着血肉的味道钻进城市内部，却只能在屏障外爬行。 星空塔顶端的能量体变成了的橙红色，宣告弥赛亚进入一级警备状态。 城防署的舰队整齐地从弯月型构筑物的顶端起飞，眨眼便排成严密的阵型，护在了城市上空。 人们稍稍安心，差一点瘫痪的城市再次运转起来。 星民们按照卡罗琳娜的指示尽快回家，留在苍穹之晶的观众则回到座位上。 没有哪里比和他们的女皇待在一起更加安心。 这也是卡罗琳娜的计划。 之所以没有取消联赛，是因为她明白，当战争开始时，用于机甲比赛的苍穹之晶本身就是最好的避难所。 与外部的敌人相比，内部的动盪同样可怕。 联赛期间，弥赛亚近2/3的子民，连同成千上万周边星球的星民都会聚集在这座防御级别最高的天然壁垒里。 只要她在这里，就能最大程度控制住混乱的局面。 安·路亚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骚动的人群因为母亲短短几句话再次回归平静，他们有序地回到原来的位置，重新看向直播的屏幕。 甚至有人拿出终端再次刷起星网。 这就是卡罗琳娜的力量，一个帝王该有的力量。 路亚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剑。 褚泱望着漫天流星雨，冷笑了一声。 一级警备，勉勉强强的控场，这就是你能做的全部。 但这才是整个戏剧的序幕。 他对身侧的议员耳语几句，议员悄无声息地退场。 褚泱凝视着卡罗琳娜的背影，手伸到身后，一步步靠近那个他遥望了许久的位置。 卡罗琳娜依旧注视着场地，没有发现身后的异样。 一米、半米、三十厘米…… 褚泱勐地拔出枪。 就在子弹射出的剎那。 只听「当」的一声！ 出膛的子弹被削成两截，从空中滚落。 利刃出鞘。 路亚握着她的佩剑，挡在了褚泱面前。 听到声音的卡罗琳娜微微侧身，冰冷的双眸望向褚泱。 褚泱后退一步，他看了一眼女皇，又看向公主殿下。 锋利的剑刃横在他与那对母女之间，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裂隙。 「我以为我们说好了，安。」褚泱微微一笑。 路亚眼里露出睥睨一切的倨傲神情。 「叫我殿下。」她一字一顿，「安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轰！！！ 最高观众席发生了小型爆炸。 观众们纷纷看过去。 屏障的保护下，观众台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而半空中出现了两台机甲。 一架是白金色的中型机甲，全身覆盖精密的装甲板，背部装载了六台推进器，速度极快。 有人认出了这架机甲：「是褚泱阁下的『无月』」！ 另一架呈黑金色，翅膀透明，表面泛着迷幻的色泽。 「是『灼尘』！」一个学生惊道，「是蓝鹤老师的机甲！」 星遥闻声望去。 只见与他们隔了十几米远位置，几个学生激动地站起身，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灼尘不是属于公主殿下了吗？！」 「公主殿下亲自参加战斗了吗！」 「她为什么要跟褚泱阁下战斗啊？」 人群议论纷纷。 赛场内的画面同时传到星网上。 爆炸性的言论一个个浮出水面： 【卧槽！是政变吗？！！】 【皇庭发生内斗了？是公主叛变了还是褚泱阁下叛变了？】 【我们这也出现粉色的流星雨了，现在全球戒严，到底是什么情况，不会要打仗了吧呜呜呜——】 【有人要篡权吗！！】 …… 褚泱听着耳麦里的战况，望向与他对峙的路亚。 黑金色的机甲映着漫天粉色的余晖。 他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打得过我吗？你一身的本事都是我教的啊，安。」 路亚勾了勾嘴角：「不试试怎么知道？」 …… 旧都废墟内。 流星划过夜空的时候，路司让也开始了行动。 比苍穹之晶和其他城镇多了几倍的时空乱流依次裂开，大批虫族从中爬了出来。 天空仿佛一片扔下无数石子的水面，不停地扭曲、震盪。 路司让站在最大的裂口前，看着里面母虫的身影在悄悄鼓动。 耳麦里传来下属的声音： 「路指挥官，发现蚀天，裴上将再次行动了！」 「很好。」路司让勾了勾嘴角。 第五舰队不是所有士兵都愿意参与这场政变，然而不愿意的已经被他处理掉，来参赛的更是心腹中的心腹。 第314页 都是他调教好的，听话的狗。 只可惜，不够强。 路司让连接了裴忌。 蚀天的视野一比一传到他脑海里。 裴忌手起刀落，刚削了一只蜂类虫族的尾巴。 「送你一个情报，上将。」 裴忌简短地回了一个：「说。」 「我找到了母虫的位置。」 路司让缓缓转动着一个形状奇异的频率发射器，看着更多蜂类将裴忌包围。 这是来自伊甸星的科技，里面所发射的频率可以让低等级、没有思维能力的虫误以为你是同类。 「杀了这只母虫，附近的虫族就会不攻而破，我告诉你位置，但你要自己一个人来。」 裴忌停了一下：「成交。」 他断了连接。 路司让「啧」了一声。 脱离七大舰队的指挥舰，他不再能自由接入同级别的单兵，裴忌虽然同意他连接，但听完立刻就切，让他很不爽。 能用就留，不能用就杀。 路司让玩把着频率器，最后看了一眼裂隙内的母虫，进入了驾驶舱。 …… 裴忌刚断了连接，另一道突触立刻搭上他。 裴忌换了个轻快的语气：「宝贝有小绿茶约你老公单独出去哟。」 沈确哼了一声，顺着他的话说：「约你干什么？」 裴忌：「约我参观母虫巢穴，羡慕不羡慕？」 沈确捏了一把怀里小猫的尾巴，小猫委屈地「喵」了一声。 「位置给我。」 他边说边整理身上的作战服，把每一颗扣子规规矩矩扣严。 连池夏看到这一幕，开口问：「您要上前线？」 整理衣服是沈确出发前的小习惯，每次亲自上场，他都会这么做。 沈确「嗯」了一声。 他又看了一眼光幕，确认现在的情况连池夏可以处理，随后走到门边。 两只金色的小猫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我去抓姦。」 他潇洒地留下这么一句话。 …… 裴忌按照定位找到了路司让所说的裂隙，对方正驾驶着机甲，浮在裂隙旁等他。 他看了一眼那如同深渊般的裂隙，里面时不时传来低沉的唿吸声，仔细看的话，有无数暗影在里面蠕动。 是虫巢。 只不过与时空乱流结合了。 褚泱开启的第一波时空乱流并不大，只会造成小范围的时空扭曲。 裴忌不确定对面是否连接生命海，或者只是连接一个单纯的虫巢。 他更倾向于后者。 褚泱谋划这么多年，所採用的技术不是他们一朝一夕就能破解，他们能做的只有迎战。 无论他送来什么，虫也好，舰队也罢，只要迎战。 蚀天如同一个漆黑的战士，悬浮在虫巢边。 「你让我自己进去？」裴忌平静地问。 「这可是虫巢，除了你，还有谁能进？」路司让说，「你是不是忘了，第四舰队的承伤已经超过50%，你最好抓紧时间，不然我也不确定我们的队友还能撑多久。」 他刻意强调了「我们的队友」几个字。 其实这话也没错。 裴忌扭头看向那道缝隙。 要是放在之前，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就进了。 「路司让，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裴忌忽然说。 路司让挑了挑眉，「你说。」 裴忌缓缓开口：「作为我的指挥官，你为什么不能跟我同进退呢？」 路司让一愣：「你什么意思？」 裴忌：「字面意思。」 话音刚落，就见蚀天一个闪现到了路司让的机甲面前，钳住他的双臂，两侧推进器发力，蚀天腰一扭，竟然是硬生生要把路司让丢进裂隙里。 路司让反应过来，张开炮口射出几发炮弹，蚀天侧身躲过。 路司让与裴忌拉开距离，大声道：「裴忌？！你竟然让一个指挥官跟你去送死，你tm疯了吧！！」 他警惕地盯着裴忌，生怕他出其不意再来那么一下。 然而蚀天就像一道阴影，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我真是瞎了眼才觉得你还有救！」路司让骂了一句，「你就是条疯狗！跟你那群疯子下属一起去死吧！」 他说着就要拿出虫族频率发射器。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身后刮过一道凉风，紧接着，一个声音冷漠地响起： 「谁准许你骂我的单兵了？」 路司让浑身一凛，他一寸寸回头。 只见黑丝绒般的天空中，离他只有不到半米的地方，静静停着一架白色的机甲。 它白得透亮，巨大的羽翼张开在璀璨的繁星与粉色的余晖下，像一只美丽的大鸟。 路司让瞳孔一缩。 ——是……寒莹？ 第213章 第九幕：失主与窃贼 「是寒莹？！！」 苍穹之晶内，不知道是谁先喊出了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投影屏幕上。 星遥腾地站起身。 是寒莹！ 沈确放出寒莹了！ 耳畔传来其他星民的议论： 「寒莹不是毁了吗？！」 「这是寒莹吧？我没看错吧？是真寒莹不是假的？？」 星网上炸开了锅： 第315页 【我操操操——是真寒莹，末日之前让我见到了真寒莹啊！】 【闭嘴！什么末日，真晦气！！将领们还在打仗呢！】 【虽然但是为什么打仗的时候我们还能刷星网啊！？这就是女皇的安全感吗！】 【卡罗琳娜永垂不朽！！】 【我的天果然是3s机甲里最漂亮的寒莹！它好美啊！】 【可是为什么寒莹会出现在这里啊？之前蓝鹤大师不是说图纸丢失，没法復刻了吗？】 【朋友们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 会场内，蓝鹤一向从容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惊慌。 周围的学生全都愣愣地看向他。 「蓝、蓝老师……」 「您復刻了寒莹？」 可他们不记得蓝鹤有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蓝鹤的工作间也没有新的图纸。 更何况，蓝鹤曾不止一次公开表示过不会復刻寒莹。 一个不好的念头逐渐在所有人脑海里成型。 蓝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抬头环视四周。 纷扰的人群不约而同全都望向他的方向，似乎在等他说出第一句话。 是感慨？解释？还是…… 突然间，蓝鹤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捕捉到了一抹亮眼的金色。 那个人也看向了这边。 他还是那么惹眼，从外貌到天赋，再到那双璀璨的眸子里永远不灭的热情。 星遥啊……星遥。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就好像是一切美好愿望的集合体，童话故事的映射。 哪怕生在淤泥，埋进尘埃里，都挡不住他的光穿透出来。 而与他一比，因无法忍受蚀骨的嫉妒而做出那件事自己又是多么骯脏可耻。 可蓝鹤忍不住，人们的赞美是多么动听，虚无的名气又是那么诱人。 他忍不住为了那些不属于他的荣誉一步步堕入深渊。 但不属于就是不属于。 他的梦魇、罪孽，终究还是回来找他了。 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寂静。 蓝鹤沉声问：「你回来了，是吗？」 人们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另一个人。 与年老疲惫的蓝鹤不同，那个人年轻、美丽，金色的长髮如同太阳一般，哪怕只看一眼，都让人移不开视线。 星遥的双手在身侧握紧。 他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站得笔挺，自信地扬头道： 「是，我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卡罗琳娜扬了扬手。 会场内的直播装置全部对准了星遥。 金髮的机甲师当着亿万星民宣布： 「我才是寒莹的制造者，我赋予它第一次生命，又给予它第二次重生，而你只是一个窃贼，你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在回应他的话，旧都废墟的画面里，沈确操纵寒莹，忽然消失。 人群发出惊唿。 路司让慌乱地四处寻找它的踪迹。 两分钟后，空气波动，寒莹如同幽灵般再次出现，在路司反应过来之前锁住了他的喉咙。 白色的羽翼振开，它像是一个坠入凡间的天使，将路司让的机甲带入了那道漆黑的裂隙。 蚀天紧随其后，也飞了进去。 「现在它以最完整的形态回到自己的主人手里了。」 星遥放轻了声音，像在安抚孩子般呢喃。 「它一定很开心。」 …… 星遥在骚动中再次坐回座位，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我、我刚刚没说错什么话吧……」他尽量忽视投向自己的视线，声音抑制不住有些颤抖。 星民们还在消化突然爆出的事实。 人们震惊、质疑，但所有人都看到了—— 女皇没有反对！她默许了星遥的话。 他说的是真的！寒莹的制造者不是蓝鹤，而是这个年轻的机甲师！ 「没有！」菲尔用力鼓掌，「副部长超级帅！」 安雅和黛米也用力地点头。 头髮被揉了揉，星遥抬起头，看向谨弋。 冰冰凉凉的信息素围了上来，耐心地给他不自觉发红的脸颊降温。 「我说出来了！」星遥小声向谨弋炫耀，「我拿回了寒莹！」 「这还不是全部。」谨弋提醒他，「你之后还要解决很多后续的问题。」 「我知道……」星遥嘟嘟囔囔，「我不会逃避了，我会处理好它们的……」 谨弋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忽然开口：「等一切结束，去你家的牧场休个长假怎么样？」 星遥一愣：「我家？」 他随即惊恐起来：「不行不行！我家超偏远，没什么好玩的，而且你忘了我跟你说我爸妈催婚很恐怖的！」 谨弋平静地看着他，「带男朋友回去也催吗？」 「什……」 星遥好不容易恢復的脸又红了。 他低下头，小声咕哝：「你是假的……不算……」 他心里又有点泛酸，类似的情形已经发生了无数次，可每次话到嘴边，滚了两下又咽了回去。 他想问谨弋那个问题。 但他的勇气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等他做好心理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谨弋忽然握住了星遥微微发抖的手。 第316页 「我不能成为真的吗？」 星遥的眼睛一点点睁大，嘴巴微微张开。 他直勾勾地看着谨弋，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他……他问出来了？！ 冰块落入苦咖啡里。 咖啡豆烘培后的醇香与冰块清凉的口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浓厚又清甜。 如此平凡又熟悉的味道，充满了以往他们相处中的每一个忙碌的白天黑夜。 充斥在每一次争吵、爱慕、心酸的空气中。 谨弋用比以往更加严肃的声音说： 「我想做你真正的男朋友，想跟你谈恋爱，结婚，婚礼场地可以选第一绿洲的薰衣草田，孩子不用生太多，三个就好，假如你不同意，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而星遥维持着震惊的动作。 围观表白现场的三个小女僕趴在座椅靠背上，看看谨弋，又看看星遥。 「完了。」安雅说，「副部长的cpu好像炸掉了。」 第214章 第十幕：分别与等待 星遥在大脑过载了近五分钟后忽然开口： 「我、我不明白……」 他摇着头。 「你是因为我很合适才这么说吗？」 话说出口的时候，连星遥自己的心脏都跟着抽搐了一下。 他想跟谨弋谈恋爱，想约会想接吻想陷在冰冰凉凉的信息素里，想得不得了。 可是结婚是什么？生……又是什么？！ 为什么这些会跟着他期待了那么久的告白一起出现？ 谨弋是因为年龄到了，需要有人结婚才这么说的吗？ 内心里出现了两个声音。 一个在疯狂嚎叫：你在干什么？你喜欢的人向你表白了！快答应啊！ 另一个在疯狂哭泣：他可能只是觉得我合适！现成的「男朋友」和现成的结婚对象，而我对他是纯粹的喜欢，没有契约没有婚姻也喜欢！ 「我觉得我还要再想想！」星遥勐地抽回了手，「我……我没那么快……」 话一出口，轮到谨弋握着的手颤抖了。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了。 「星遥……我……」 谨弋的前半生没有任何差错，他走一步想十步，规划得明明白白。 每一个目标、每一个细节。 从读书到就业，再到成为行政大臣前要轮换哪些岗位，了解什么领域，以及成为裴忌的左右手后要推行的政策方向..... 他都计划得非常妥当。 如果可以，他甚至能计划到自己几岁入坟，墓地选在哪。 唯一的意外就是在他刚到矿石部没多久的那天晚上，遇到了人生失意的星遥。 从此他的人生清单多了一个必须考虑的意外选项。 但他依旧在一步步按照清单往前走。 然而此时此刻，在星遥说出「我再想想」四个字后，谨弋的人生踏空了。 「我不是因为你适合……」谨弋尽量维持着理智，从刚刚的只言片语中寻找星遥拒绝的原因。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惊唿道： 「虫巢裂开了！！」 「是寒莹！！」 星遥闻声抬头，目光焦急地在旧都废墟的屏幕里寻找着寒莹的踪迹。 谨弋噎了一下，把话又咽了回去，也看向了屏幕。 「啊……」 三个小女僕失望地收回视线。 「谨弋部长选了一个超级差劲的时间，又选了一个超级差劲的表白方式啊。」菲尔评价道。 黛米和安雅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旧都废墟。 漆黑的虫巢裂隙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将黑色的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冲击波挟裹着消融一切的力量席捲而来，尘土与残骸四散飞溅。 两架机甲一前一后从裂隙内飞出，穿破混沌的灰雾，浮在繁星下。 虫子分泌物弥散开来，噁心的味道顺着精神突触传导到机甲内，沈确嫌弃地呛咳了两声。 「你说你进去干什么？」裴忌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我自己就能解决了。」 蚀天收回还在发烫的炮口，振开羽翼，将空气中的残留物清扫开。 精神力同时张开屏障。 另一架白色机甲外出现了一圈肉眼不可见的无形壁垒，将虫子的味道隔绝在外。 沈确不咸不淡地说：「某人说想要自己的指挥官跟他共进退。」 裴忌愣了一下，声音弱了半分：「我说别人的，你跟着听什么……」 沈确冷淡地哼了一声：「省得你说我是躲在战场后面的小猫咪。」 话音刚落，寒莹舒展羽翼，身影消失在夜空中，再次出现时，白色的大鸟已经自顾自飞出裴忌的保护圈。 「哇……」裴忌操纵蚀天跟上寒莹，「多久的事了，还记仇呢沈指挥官。」 寒莹的身影时隐时现，一路掠过废墟上空，破空翅震动，放出上千发子弹，精准命中其他裂隙内爬出的大小虫子。 撕裂的嚎叫声响彻整个场地。 裴忌追在沈确身后，欣赏着寒莹漂亮的身姿，只觉眼前的身影正与他很久之前所看到的沈确战斗时的身影重叠。 那时两人还没有结婚，沈确也还没有受伤。 他和其他单兵一样，只偶尔在皇庭的表演赛上才能仰望一下帝国第一指挥官战斗时的英姿。 第317页 不过现在的寒莹比之前速度更快，攻击更果断，战斗方式也更……华丽？ 裴忌忽然低笑了一声：「你是在炫技吗？」 精神突触被狠狠咬了一口，裴忌清晰无比地感受到沈确内心微妙的波动。 裴忌心情格外地好，捲住另一个人的精神突触rua来rua去。 「我家宝贝全帝国第一帅第一厉害，早就把我迷得神魂颠倒了，根本不用炫技好吧？」 沈确把突触从裴忌那里拯救出来，分开前又咬了他一口。 「十点钟方向有s级虫群，目测十只。」 冷冰冰、但带着一点小得意的声音从麦里响起，寒莹的动作明显比刚刚干净了很多。 甚至不需要语言交流，内心的想法已经清晰地传给了彼此。 「听到了。」裴忌回道。 寒莹消失在夜空。 蚀天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沖向虫群。 黑色的机甲避开所有攻击，引着它们在倒塌的缝隙间掠过，又突然急转直上，脱离围攻的同时，另一架机甲在高空现出身形，俯冲而下，炮口对准来不及改变方向的成群。 轰！ 十只s级虫族眨眼间变成了碎片。 屏幕前的所有观众都惊呆了。 天！ 那可是需要一个a级小队才能消灭的s级虫群！ 两架机甲天衣无缝地配合，不出三个小时，就将废墟内的虫清扫得七七八八。 连池夏告知裴忌与沈确：「时空破口里已经近30分钟没有新的虫爬出来。」 沈确抬头看向空中残留的粉色痕迹，缓缓道： 「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第一波攻击在夜幕中接近尾声，寒莹和蚀天静静矗立在温柔的蓝紫色光晕里，金属外壳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裴忌低低笑了一声：「别太想我。」 沈确没有回话。 沉默了将近一分钟。 当第一缕金色的阳光投向深蓝色的海面，两架机甲同时被收回，裴忌落在一块翘起的残垣上，伸手接住了从空中落下来的沈确。 他们亲昵地用额头抵着彼此，贴在耳边低语。 片刻后，两架机甲再次放出，在晨光中飞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第215章 第十一幕：指挥官与指挥官 苍穹之晶上空。 褚泱没想到路亚竟然能跟他战斗这么长时间。 无论是技巧还是经验，路亚都比不上他。 假如褚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猎豹，那路亚只能算一只刚踏出巢穴的幼虎。 可她没有露出丝毫胆怯，硬生生把战斗拉长到了现在。 是因为机甲的自主意识？ 褚泱放出一连串炮弹，在路亚躲闪时闪现到她面前，一脚将灼尘踹到穹顶上。 会场发出震颤。 灼尘在透明的墙壁上停留了一瞬，迅速翻身躲开了下一轮的攻击。 褚泱眸光暗了暗。 换做之前的路亚，起码要反应两分钟。 这架「灼尘」採用了伊甸星系的技术，由虫的神经组成的突触能够保留一些虫的意识，就像某些虫被切掉头依然能行动，甚至再生。 但同样的，留有虫族意识的神经会受母虫的控制。 原本这架机甲是为对付沈确而制造的杀手锏，没想到被路亚拿到。 假如路亚是因为连接了虫族突触、受虫族好战的意识影响而变强，那此时她的精神应该已经遭到了部分侵蚀。 褚泱的麦里传来副官的声音：「阁下，第一轮袭击已经接近尾声，除了旧都废墟里的虫族全部被消灭，其他地方还剩余1/2以上。」 时间差不多了。 褚泱看了眼遍体鳞伤，但依旧在发动攻击的灼尘，余光捕捉到看台上卡罗琳娜微皱的眉头。 于心不忍了吗…… 褚泱内心泛起一丝愉悦，打开光幕，下达了第二轮攻击的指令。 无论什么战役，将士们最初的士气一定最高昂，随着时间的拉长，会慢慢衰竭。 他要让卡罗琳娜的将士在一轮轮愈来愈恐怖的循环攻击中精疲力竭、绝望地战死在前线。 他要让这场战斗一点点唤醒她过往的回忆，一寸寸挖开她还没有痊癒的伤疤。 命令下达的瞬间。 粉色的流星再次划过天空，更加密集，更加盛大。 一条条情报传到卡罗琳娜耳中： 「陛下！七大舰队的巡航路线上出现了萤石，所有战舰均遭到虫袭！」 「三个场地中出现了新的时空破口！」 「参赛选手的平均机甲承伤率已经超过80%！」 「温缇和唐纳德被困在了深层海沟！」 「江见月和封时叙失去联繫！」 「城防署请求支援！北部下城区有被攻破的迹象。」 得到同样情报的褚泱扬起嘴角，余光看向观众台上的女皇。 卡罗琳娜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她只是沉着地听着，目光投向苍穹之晶上空。 那里，一道巨大的时空破口正在产生，撕开的缝隙中露出母虫鼓胀到透明的腹部。 特殊频率传来的时候，原本漫无目的向苍穹之晶攻击的虫全部沖向了同一个位置，就好像听到了什么特殊的命令。 与此同时，路亚驾驶的灼尘勐地一顿，翅膀不自觉地摩擦，发出嗡鸣。 第318页 褚泱笑意更深。 他知道这是灼尘受到母虫影响的徵兆。 白金色的机甲一个闪现飞到灼尘面前，对着无法行动的黑金机甲架起炮口。 「再见了，我亲爱的学生。」 就让你的死，成为卡罗琳娜崩溃的第一道破口。 好好看着吧，至高无上的女皇陛下，你与沈麓唯一的孩子，马上就要为你而死了。 蓝色的能量炮聚集。 炮弹射出的剎那，却见灼尘忽然翅膀一抖，一个流畅的滑行，避开了这次致命的攻击。 「什……」 褚泱神色一凛。 但他反应很快，立刻追上灼尘，像一只紧咬猎物的勐兽，准备进行第二次攻击。 就在此时，一道高热的能量炮从另一个方向突然袭向褚泱。 整个会场的防护罩全部打开，星民在炽热的光线下纷纷闭眼，低头。 突如其来的袭击下，褚泱不得已放弃第二次攻击，调整机甲方向，避开能量炮。 光烟散尽。 苍穹之晶的入口处出现了另一架骚包的白紫色机甲。 慵懒又随意的声音响起。 「褚泱老师，您是不是忘了，您还有个学生呢？」 话音未落，封时叙一个跃身冲到褚泱面前，紫色光刀出鞘，对着褚泱的无月就是一刀竖噼。 褚泱拔出光刀接下这一招，后退十几米，拉开距离。 为什么…… 褚泱定定望着突然出现的第七舰队统领和他崭新的机甲。 封时叙和江见月不是失去联繫了吗？！ 系统不是显示他们的机甲承伤已经超过80%了吗？！ 他再次看向路亚和灼尘。 只见一分钟前还动弹不得的黑金色机甲正颤动着身躯。 透明的翅膀和尖利的虫爪依次脱落，像是蝴蝶从蛹中孵化，灼尘上属于虫的部分一点点剥离了本体。 新的羽翼从背后绽放，泛着耀眼的金属色泽。 那是一对简单到极致的翅膀，比起翅膀，更像是骨骼。 骨翅张开的剎那，失去了所有复杂冗余零件的机甲重新浮在了褚泱对面。 与封时叙的紫色机甲一起，一前一后，将褚泱包围住。 这一瞬间，褚泱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改造了灼尘？！」 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蓝鹤精心研制了一年，融合了伊甸星系与伊卡洛斯星系技术的机甲在短短两天内竟然能被成功改造！ 「惊喜吗？」 路亚吐出一口血沫，因长时间战斗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的灼尘已经变成了尸块，它现在有新的名字——伯都。」 随着一道劲风盪开，路亚与封时叙同时发起进攻。 光炮划破空气，褚泱左右躲闪，招架的同时，他摁开耳麦。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封时叙会出现在这里！他的机甲为什么是完好的？！」 副官的声音比他更焦急： 「我们的确看到封时叙和江见月进入峡谷深处，系统也显示所有机甲损伤率都在80%以上……等等！监测中的统领变成了其他人！？我们的面部识别失灵了！」 与此同时，留在舰队中的另一个副官声音响起： 「阁下，第一舰队出现在了弥赛亚低空轨道！」 几乎同一时间，红色警报从褚泱面前的光幕上弹出。 「1-20号乱流点位附近监测到第二舰队的踪迹！」 「30-70号乱流点位附近监测到第六舰队的踪迹！」 「天府星周边乱流点位出现第三舰队踪迹！正向我方舰队发动袭击！阁下！请求支援！」 「南部乱流点位出现第四舰队的踪迹！」 「位于弥赛亚高空轨道的备战舰队遭遇袭击！坐标125.77！重复！是第四舰队的袭击！」 「3、8号母虫点位遭遇袭击，敌方……敌方只有一架机甲！向您的方向去了！」 …… 意料之外的情报一条条传来，上一秒还身处比赛场地的统领们纷纷出现在别的地方。 褚泱大惊。 到底是什么技术，能骗过面部识别，让他误以为他们还在场地里？！ 看到最后那条情报时，褚泱抬头看向场馆正上方的母虫裂隙。 黑色的蚀天降临在裂隙前。 褚泱清楚地意识到——他是来毁灭母虫的。 磅礴的精神力盪开。 那一瞬间，星民们仿佛看到另一轮金色的太阳与那轮刚刚升起的朝阳重叠在一起，半空中蔓延开金色的根须，盘绕生长成了一棵参天的巨木。 目之所及一片耀眼的光晕。 再睁开眼时，金色消失，虫巢裂成了碎片，无数残骸漂浮在空气中，一片片落了下来。 褚泱在精神风暴中勉强维持着突触的连接。 他的大脑飞快运转。 没有人能跟拥有如此强大精神力的裴忌对抗。 事到如今，他已经错失了杀掉路亚的所有机会。 思路到这，他抬起无月的炮口，开启最大推进，对着穹顶上之前被虫族围攻的那个点疯狂攻击。 十多发巨型能量炮下，防护屏障裂开了一道缝隙。 只听「咔、咔」几声脆响。 缝隙越裂越大。 无月勐地起身，冲破穹顶，离开了会场。 第319页 裴忌刚要动身去追，几架机甲俯冲下来挡在了他面前。 等裴忌解决掉他们，褚泱已经消失在了云层之上。 「他跑了。」裴忌对着麦说。 「意料之中。」沈确平静的声音响起。 城防署的舰队不出几分钟就到达会场，张开临时屏障填补被褚泱毁坏的穹顶。 封时叙与路亚挣脱了精神风暴，飞到裴忌身边。 三架机甲同时望向高空的方向。 此时此刻，弥赛亚高空轨道上，第一舰队的总指挥舰在二十艘护卫舰的保护下，静静浮在浩瀚宇宙之中。 缓缓波动的能量护盾笼罩在舰队周身。 沈确一身白色指挥官的军服，挺拔地立在指挥台后，深邃的黑眸透过全景舷窗俯瞰着面前的一切璀璨之物。 数不清的精神突触牢固连接着投入战斗的上百艘战舰与上万台机甲。 一排排全息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从舰船状态、到敌情分析、再到星空塔传来的实时天文信息。 手下的战术沙盘随着他指尖的滑动不断变幻着形态，流畅地改变着整个伊卡洛斯星系的战术布局。 右下位，连池夏站在副指挥台后，辅助将沈确的策略实时传达给每一个战斗单元。 上百名舰员各司其职，紧张地操控着控制台。 「褚泱回到了敌军的指挥舰！」监测员大声道。 屏幕上同步显示出敌方舰队的位置，代表时空乱流的红色标点频繁闪烁起不祥的光。 沈确沉静地开口： 「所有舰队注意，这里是第一舰队，第一指挥官，沈确。」 「现在正式进入战斗倒计时，所有舰队立即上报各自状态，确保战斗单元位置正确，武器系统满荷载，护盾屏障能量充盈，突触连接正常。」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全息屏上飞快切换起频率。 【第二舰队江见月收到，已在时空乱流附近布置完单兵小队，随时听从您的调遣。】 【第三舰队温缇收到！已完成1级以上星球的防卫部署，护盾能量已达峰值，等待您的指令！】 【这里是第四舰队洛源！已经拦截载有异变素的军舰，三分钟后进攻，请您下令！】 【第四舰队游衍就位，可随时开启对敌军备战舰的突袭。】 【第六舰队唐纳德，一切正常。】 【我是封时叙，第七舰队已完成支援城防署任务，现部署医疗舰七十二艘，随时可调。】 直到所有舰队汇报完毕，沈确又等了足足一分钟，一道声音才迟迟响起： 【已击杀四只母虫，正在前往第五个母虫点位。】 【第四舰队，裴忌，报告完毕。】 沈确稍稍松了口气，看着代表裴忌以及跟随着他的单兵小队的小点，低声回了句：「小心点，别受伤。」 回应他的是令人安心的声音：「收到，我的指挥官。」 朦胧又梦幻的粉色流星划过舷窗。 沈确重新看向光幕，眼底闪过冷冽的色彩。 用黑赛工厂的技术骗过面部识别系统，按照封时叙拿到的所有敌军情报以最快的速度部署舰队。 靠他与裴忌拖延时间，通过第一波时空乱流确认辐射范围内的所有星球，同时展开防御部署。 如今，隐藏的牌局已经被掀开，所有暗牌都已经变成了明牌。 接下来，是指挥官与指挥官的战役。 第216章 谢幕：爱与遗忘 白沙星，皎月宫。 月光铺洒在层叠的岩石上，给依岩而建的宫殿裹上一层银辉。 藤萝花下，艾梵坐在藤编的柔软卧榻上，一行行浏览着光幕上传来的战报。 【第二舰队与虫族正面交锋，以伤亡率30%的代价，抵御第四波时空乱流。】 【三大星港遭遇袭击，第三舰队派遣精英战队穿越小行星带袭击敌军后方，与敌舰形成牵制。】 【敌军突袭星空塔，弥赛亚启动紧急防御网。】 【伊甸星系配合敌军发动入侵，第六舰队死守边界地。】 【多个星球爆发人类异变，第四舰队护送医疗舰前往支援。】 【边缘星七位领主反叛，天府星领主带兵出征。】 …… 寥寥几行文字后是瞬息万变的局势和数不清的牺牲者的生命。 战争，这就是战争。 艾梵深深嘆了口气。 从弥赛亚向全帝国宣布政变以来，已经过了整整一周，以主星为中心的1级以上大型居民星几乎全部捲入战乱。 粉色的流星雨下了一场又一场。 哪怕在七大舰队的抵抗下，伤亡率已经降至最低，人们的恐慌情绪还是在不断蔓延。 别有用心者试图引爆情绪舆论，像上次一样瓦解帝国内部的信念。 然而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卡罗琳娜与沈确分别在星网露脸，瞬间就安抚了群众情绪。 看着光幕上眼神同样坚定的两人，以及星民们刷过的一条条表达信任的弹幕，艾梵不由得感慨—— 沈麓做不到的事，他们做到了。 让自己成为星民的信仰，这是沈麓留给他最爱的家人们最深刻的教训。 卡罗琳娜和沈确都做到了，而安，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 花径外传来脚步声。 安妮推开玻璃廊厅的门，把裴黎让进花苑内。 第320页 白沙星的领主大人还穿着作战服，挂在耳朵上的麦一闪一闪，一进门就嚷嚷： 「md狗虫子，噁心死我了，节肢类绝对是我最讨厌的虫类，没有之一！」 「灭光了？」艾梵上下打量着裴黎，确认他没受伤。 白沙星附近也出现了时空乱流，由于沈确早就告知了他们，裴黎亲自出征，很快就解决了。 还顺便把周边几个星球的乱流也一併解决。 美其名曰给儿媳妇减轻负担。 艾梵心里清楚，裴黎只是被那几声乖巧的父亲叫得摸不清东西南北罢了。 裴黎一眼看到光幕上的卡罗琳娜，目光掠过女皇略显疲惫的面容，冷哼了一声： 「我早提醒过她不能喜欢那个姓沈的，不值得！看看看看，把自己赔进去了吧？天天跟皇庭那群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过家家，到头来还不是给背刺了？」 艾梵：「……你是不是忘了你儿媳妇也姓沈？」 裴黎坐到艾梵身边。 艾梵给他倒茶，裴黎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那不一样，我儿媳妇比那个姓沈的强一万倍好吧。」 裴黎浏览了一遍艾梵打开的战报，声音严肃了一点。 「无论是星空塔还是港口，褚泱都是冲着帝国的命脉来的，他实战经验丰富，知道怎么做能给帝国致命一击，但沈确应对得很好，要不是对方手里有时空乱流这个杀手锏，他应该已经占优势了。」 说到这，裴黎忽然顿了一下。 「话说回来，我感觉最新出现的这一波时空乱流不太正常。」 艾梵微微一愣，「怎么不正常？」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裴黎皱起眉，「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有几次我甚至看到它把已经爬出来的虫子又吸了回去，然后流出了一些黑色的东西……」 「就好像活了一样……总之很不祥。」 艾梵眉头皱得更深，「生命海是拥有自主意识的宇宙活物，人类这么过分地滥用它，很可能会造成我们无法想像的后果……」 从战争开始到现在，褚泱划开的时空破口没有上千也有上百。 假如生命海是一个真正的小兽，那它现在估计已经遍体鳞伤了。 裴黎愤愤不平地说：「我到现在都不明白，那个傢伙到底为什么要背叛帝国！」 「沈麓到底哪里对不起他？第一指挥官、第一佐臣……一个皇帝身边最重要的位置几乎全都给了他，就非要坐上那个位置才满足吗？」 「明明有那么强大的能力，却要把人类卖给虫子！」 艾梵嘆了口气：「因为德不配位。」 当年，艾梵首次发现裴忌似乎拥有异于常人的精神力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担忧。 她很怕裴忌成为褚泱这样的人。 因为天生比别人强大，从而觉得自己理应获得更多的关注。 将自己的付出当作给他人的恩赐，从而强制要求别人给他同等的回报。 艾梵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褚泱时内心泛起的不适感。 明明那个人对所有人都十分绅士，言谈举止间处处透露着上层阶级的优雅。 却还是令她不适。 后来艾梵明白了。 褚泱的优雅还可以换成另一个词——优越。 强大会滋生优越。 所以她果断放弃把贵族的身份继续强加给裴忌，让他自由地跟着沙漠民一起长大，让他丢弃一切优越感，去见识更真实的世界。 像一根沙漠里的索索草，自己找寻生长的方向。 一切正如她所期望。 虽然裴忌最终学到了一堆佣兵身上的坏毛病，但同时也拥有了她最想让他拥有的东西。 他从不否认自己的强大，但也从不吝啬用自己的强大慷慨地照顾其他人。 艾梵缓缓转动着茶杯，看着清澈的茶水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黎……我最近右眼总是在跳。」 裴黎顿时紧张起来，「要看看医生吗？」 艾梵摇了摇头，仰头看向瀑布般的藤萝花，「我总有不太好的预感……」 …… 次日清晨，艾梵接到了一个电话。 耳麦里的声音伴随着滋滋啦啦的杂音，似乎受到什么干扰，但依然听得清裴忌支支吾吾的话。 他问自己：「妈妈……您知道生命海是靠什么保留记忆的吗？」 艾梵沉默片刻，说：「是爱吧。」 其实艾梵不了解生命海，她也从不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做出判断。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应该是一个接近正确的答案。 裴忌重重地嘆了一口气。 艾梵不知道裴忌要做什么，但她平静地问：「你要去生命海做什么危险的事吗？」 裴忌明显愣了一下，心虚地说：「您怎么知道……」 艾梵无声地嘆了口气：「傻子，我是你妈妈。」 裴忌沉默了一会，又问：「妈妈，你觉不觉得，忘掉了比忘不掉要好？」 这个问题很白痴。 但孩子就是这样，总是会向父母问一些白痴的问题。 再强大的人，在父母面前都是傻小孩。 艾梵说：「你有本事把这个问题抛给沈确，听听他怎么回答你？」 裴忌果然闭了嘴。 他静静地停在沈麓给他的坐标上，感受着只有他能感受到的精神波动。 第321页 远处的星云不停地收缩、扩散。 屏幕上代表队友的小点已经离他很远。 在完成了第四波母虫猎杀任务后，他们要前往弥赛亚附近支援第二舰队。 沈确的命令简单明了，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给他们。 战场上，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裴忌觉得自己不该用任何白痴问题去扰乱沈确的心绪。 他已经把下一步计划发到了指挥舰，指挥舰也批准了他的行动。 裴忌扯了扯嘴角：「好吧，这个问题太傻了，问了他可能要记恨我。」 耳麦里又传来艾梵的声音：「你知道就好。」 裴忌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对艾梵说：「我没有别的问题了，拜拜，妈妈。」 就在他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 艾梵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 「裴忌。」 她用非常温柔的声音对自己的独子说。 「无论你要去做什么，妈妈都为你骄傲。「 …… 三日后，白沙星收到前线战报： 【萤石密度大幅度降低，第二舰队力压第六波虫族攻击！】 星网上一片沸腾，到处充斥着：【江上将最屌！我是你的狗！！】的刷屏。 次日，更加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 【第四舰队精英小队在少校洛源带领下成功突袭敌舰！以10%的伤亡大获全胜！！】 这是开战以来第一次全胜记录！ 露翠疗养院里，正忙着帮查尔斯加急量产异变素疫苗的学生们激动地抱在一起，小组长指着屏幕里的银白色机甲大叫： 「是洛源！！是洛源！！！」 从那天起，捷报接连传来： 【萤石数量进一步缩减！敌军增援疲软，第二舰队连续压制虫族攻击！】 【敌军突袭三大港口失败，第三舰队成功击落敌方主力军舰！】 【公主殿下亲帅皇家骑士团参战，星空塔守卫战告捷！】 【第六舰队已将伊甸虫族驱至边界线以外！】 【医疗舰送达大批疫苗，成功遏制边缘星系的异变！！】 …… 终于，政变开始后第二十七天，星网上因一条战报彻底炸裂： 【第一指挥官沈确成功定位敌方总指挥舰坐标！七大舰队派出精英舰，联合向敌军总指挥舰发起进攻，褚泱被俘，敌军败至极洛星附近！！】 星网上一片欢庆！ 胜利的消息如同一股强大的气流，飞快传遍帝国每一个角落。 生命树的总服务端修了一遍又一遍，工程师们熬成了熊猫眼，依旧挡不住人们顶起一条条【七大舰队最屌！】【第一指挥官最屌！】【卡罗琳娜永垂不朽！】的帖子。 甚至有人兴奋地跑到街上狂舞，被警卫又驱逐回家，只能在星网继续顶帖子。 接下来的几天，随着善后的战报继续传来，人们开始热烈讨论这次战争中每个舰队打出了什么样的漂亮战役。 他们从第一天的战报扒起，一遍遍盘着江见月抵御了多少波时空乱流，温缇保护了多少颗星，唐纳德守了边界线多少天，而洛源又完成了多少次漂亮的突袭！ 就连从没在战争中暴露过踪迹的第七舰队，都被星民们拿放大镜发现在各个战场的角落出现。 【为了支援都跑断腿了吧封指挥官！！】 当然，还有那支由裴忌带领的猎杀母虫的单兵小队。 虽然战报里很少提到这只单独的小队。 但不止一个星球的居民在巨大裂隙出现的时候目睹了他们战斗的英姿。 【裴上将就像金色的太阳一样！！】 【不。】 【他比太阳还要耀眼！！】 仅靠一支队伍就猎杀了整场战役里近2/3的母虫。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辉煌战绩！ 很快，各大舰队的后续伤亡情况也传到了总指挥舰。 伤亡数据不会告诉星民，但会在七大舰队以及各领主之间传阅。 星民们只需要感受胜利的快乐，而背后的牺牲，自然有人会替他们消化。 沈确浏览着光幕里的伤亡数据，结合敌军和虫族的伤亡数量来看，这个比例已低到可以拿去教科书当范例。 但他依旧脱下了军帽。 总指挥舰里所有人都脱下了军帽，安静跟着沈确浏览光幕上的数据。 耳麦里不断传来各大舰队统领回归总指挥舰，请求降落的消息。 沈确平静地回着：「同意。」 并在每一个同意后都加了一句：「辛苦了。」 直到最后，所有统领都降落在主舰。 沈确轻轻地嘆了口气。 没有裴忌。 此时，伤亡名单也到了末尾，停在了最后一行字上。 【第四舰队一级上将裴忌，于坐标133.14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第217章 奇蹟确确歷险记1 卡罗琳娜一直在观察沈确。 自从政变结束，裴忌从战场上消失之后。 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 沈确每天的作息非常规律。 他早上八点准时到卡罗琳娜的书房汇报褚泱余党的调查进度。 下午去议会或者第一舰队。 晚上去星空塔调取新的跃迁点数据，包括所有途经跃迁点的战舰、货运舰、各个等级的机甲、人员信息，然后一看就是一整晚。 第322页 期间，但凡前线传来失踪人员的消息，无论手上在做什么，沈确都会放下。 这段时间皇庭为了彻查政变党忙得不可开交，七大舰队领命继续清扫帝国内剩余的虫族敌军，重建被毁坏的城市。 如今一切告一段落。 弥赛亚为凯旋的将领们举行了盛大的庆功仪式，游行、舞会、还有烟火表演。 沈确是主角，但他没有参加。 其他人默契地对裴忌的失踪闭口不谈，也默契地默许沈确的缺席。 其实没有人认为裴忌会真的死亡。 那个人似乎生来就与这个词没有任何关系。 但他的确一直没有回来。 已经三个月了。 庆功仪式的晚上，卡罗琳娜在星空塔的顶端找到了沈确。 他一个人坐在塔的边缘，望着海面上一片绚烂的烟火。 卡罗琳娜不太会安慰孩子，她站在沈确身后，静静地跟着他看了近二十分钟。 一朵超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流光落向海面。 沈确忽然开口：「他说要带我回白沙星看烟花。」 他的声音意外地很平静，就像卡罗琳娜最近观察到的。 沈确还是那个清冷淡漠的沈确。 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好所有事情。 只是偶尔，在停下手头工作的间隙，卡罗琳娜会发现沈确的目光变得有些茫然，似乎聚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然后慢慢收回来，露出有点落寞的神态。 卡罗琳娜在这个神态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个时候，她才真切地意识到。 他好爱他。 卡罗琳娜停了一下，对沈确说：「今天艾梵联繫我，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因为善后工作繁杂，沈确留在弥赛亚已经将很久，久到绿洲的雨季来了又去，马上就到凉爽的丰收祭。 沈确忽然记起来，裴忌似乎说过今年的丰收祭要带他去沙漠酒馆喝酒。 【每年这个时候的沙啤最好喝，我偷偷带你去！不告诉李医生。】 那个时候他还在受查尔斯的饮食管控，不能吃辛辣，更不能喝酒。 查尔斯喜欢小题大做，沈确的身体其实早就能消化刺激性的食物，但他还是强制要求裴忌要等丰收祭过去。 「我想……」沈确喉咙滚动了一下，漆黑的眸底倒映着另一枚绽放的烟花，「我想和他一起回去。」 风吹起他颈间的石头和左耳的耳坠。 沈确把记忆石抓回来，握在手心里。 干燥的沙粒气息隔绝了咸湿的海风，但沈确还是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卡罗琳娜轻轻嘆了口气，走到沈确身边，把一枚纽扣大小的装置递给他。 「你还记得去白沙星前给你植入的那个人工记忆模块吗？」卡罗琳娜说，「暴露后的部分我销毁了，这是之前的部分。」 沈确眼睛微微睁大。 他接过那枚装置，捏在指尖缓缓转动。 「记忆这种东西很宝贵的，不要浪费。」卡罗琳娜淡淡地解释。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沈确对着记录装置愣了一会，才把它接在了终端上。 画面出现在光幕里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因为是根据关键词提取的记忆片段，每段都不完整，但令沈确意外的是，比他以为的数量要多。 多很多。 他看到昏暗的天花板，和熟悉的红宝石吊灯。 画面晃动得很剧烈，自己似乎在不停地翻身，视线里的场景一会是天花板一会又是窗户。 安雅和黛米拿着毛巾围在他身边，屋外传来裴忌紧张的声音：【……我不是问这些，我是问他为什么不能被标记？】 然后是查尔斯斥责的声音：【他都三十二处骨折了，您还打算标记他？】 裴忌的声音立刻弱了：【我没打算彻底标记……你看，他的病例上写了，不能用抑制剂，咬都不能咬的话，之后发情期要怎么办？】 沈确饶有兴致地看着画面里的内容。 真新奇。 他不记得这段回忆。 黛米和安雅小声地在他耳畔交谈： 【……抑制剂不能用……安抚剂也不能用吗？】 【医生说可以，但刚刚用了一点点……但夫人很排斥，也不是很舒服……】 【除了上将的信息素其他的都不好用……】 【天……这要怎么办啊……】 画面一转，又到了白天，还是红宝石吊灯和天花板，卧室的门被暴力推开，裴忌的面容就在视线上方一点点。 旁边传来黛米压抑的吼叫：【您看看您都做了什么！这都第三次了！】 裴忌小心地把他放到床上，焦急地回：【我知道我知道，别骂了，我没看到他磕在了台阶上，黛米你安排一下，把沉星宫的台阶都铺上地毯！】 【还有再去问问李医生，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频繁的信息素紊乱，我昨晚才帮他调好的。】 alpha低下头，正脸看向了他。 【不能标记就算了……为什么会频繁起热啊……】 他起身想走，下一秒，沈确看到自己伸手抓住了裴忌的衣摆。 【疼……】他听到自己用颤抖的声音说【好疼……】 已经站起半个身子的裴忌又附下身，将他抱在怀里。 第323页 【没事没事，你现在没在战场上……别怕，只是起热而已，我这就给你调信息素。】 沈确听到自己一会叨念疼一会又叨念热。 裴忌额头溢出了一层冷汗，一手搂着他一手翻着……好像是一本图画书，不停地深唿吸，像在控制什么。 这一刻，沈确忽然意识到。 裴忌在试验信息素的浓度。 他在给自己当安抚剂。 沈确第一次发现裴忌能精准控制信息素浓度时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成年alpha虽然能大概控制信息素的浓度，但几乎不可能控制到某个值。 沈确原本以为这是独属于裴忌的bug技能点，就像他能精准控制精神力一样。 他还一度抱怨过这个技能，因为后来，哪怕他释放出过量的omega信息素，裴忌也能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失控。 除非易感期。 沈确还猜测过是不是湿漉漉的弥赛亚不太好闻，否则为什么裴忌这么能忍。 「原来你是为我才学的这个……」沈确喃喃，「好没用的技能啊……」 零碎的画面还在继续。 沈确看到许多个他没有任何印象的夜晚，自己从噩梦中惊醒，发情，无意识地抓着裴忌喊疼。 而裴忌每次都耐心地抱着他，拍着肩膀安抚：【没事没事……】 等他慢慢平静下来，再次进入睡眠，裴忌会再撑一会，确认他不会醒才继续睡。 画面里的alpha总是逆着月光，无奈又温柔地看着他。 偶尔裴忌会从自己的嘴角或者脸颊偷一个吻作为报酬，当场结清，次日绝口不提。 瞒得真好。 沈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他忽然觉得自己丢了很多吻。 虽然在回忆里听到自己示弱的声音很尴尬，但沈确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遍。 还有一些画面沈确记得。 比如他们跳的第一支舞、接的第一个吻、第一次去沙漠酒馆、收到信息素记忆石、第一次见到裴忌送他的新婚礼物…… 以及赌场里他发疯咬裴忌的那一口。 当时，沈确因为失去意识不知道裴忌到底做了什么，但现在他看到了，自己咬上去的时候，裴忌没有躲，也没有反抗。 他又抱住了他。 安慰道：【别怕，我在这。】 沈确咕哝了一句：「骗子。」 最后一朵烟花消失在海平面上，记忆模块里的零碎片段在沈确的反覆回放下终于也到了最后一幕。 太少了。 竟然连一场烟火的时间都撑不过。 沈确盯着黑掉的屏幕又看了很久，才起身整了整衣服。 他把扣子认认真真扣到最上面那颗，把衣服上所有的褶皱抚平，收拾妥当，把信息素记忆石放回心口的位置。 然后，沈确拨了安的电话。 …… 「你要去生命海？！」 安·路亚看着沈确，露出复杂的表情。 自从裴忌消失，路亚就隐隐有一种预感，沈确可能早晚要找她谈这个，但是…… 「那个地方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同化，被同化了就回不来了！你忘了父亲了吗？」 她担忧地望着沈确。 「我能带你去外围，但……」 「裴忌不在外围。」沈确笃定道，「他去了生命海深处。」 沈麓在生命海深处，假如裴忌是收到沈麓的信息去的生命海，那他一定也在深处。 路亚咽了口唾沫，「我不能亲手送你去死。」 「如果你不送我去，我会自己去。」沈确的声音很坚定。 安·路亚手下有专门做生命海课题的团队，在生命海外围还建有科考站，能跟着她的队伍当然最好。 路亚：「可是裴忌不是叫你等他吗？他的精神力比我们都强，假如连他也回不来，那你……」 沈确打断了路亚：「我等够了。」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忍受每一个未知的明天，颈间和左耳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上，一天比一天重。 「我不能忍受用这种没有意义的等待浪费我和他的时间。」 「我能等三年、三十年，像母亲那样等一辈子，但是这些时间我们本该在一起。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路亚愣住了。 她望着沈确，看着他眼眸中不容置疑的光芒，像一团篝火，燃烧在漆黑的夜幕里。 过了一会，她轻轻嘆了口气，拿出终端联繫了自己的研究团队。 「好吧……我不是鼓励你去找那个傢伙……只是……」 她顿了一下。 「万一真是因为那个傢伙进入生命海，做了什么……才让萤石的数量骤减，从而改变了战局，那作为一国的公主，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派人去救他……」 沈确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你已经派人去生命海了？」 路亚噎了一下。 「不算吧……」 她别过脸。 「也就七八支调研队伍而已……」 第218章 奇蹟确确歷险记2 沈确虽然小时候生活在生命海，但几乎没有离开过沈麓的活动范围，对里面的印象也不是太深。 更何况那些活物每天都会变化，现在的生命海早就不是他熟悉的那个。 第324页 「我的团队说，最近生命海有异象出现。」 路亚把自己近几年的研究成果——生命海的地图展示给沈确看。 「这里……从中部开始出现了很多金色的藤蔓，把原本能进入深处的路堵住了。」 她吩咐舰长把星舰停在生命海南侧的萤石区，调研队的飞船已经等在了那里。 沈确是第一次从外部看到这片海洋的全貌。 它就像一片朦胧的云朵，漂浮在宇宙中央，比星云更柔美，比星群更绚烂。 如同一个童话故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确感觉现在的生命海里隐约混杂着一些金色。 沈确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路亚坦白： 「我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如今政变刚刚结束，保险起见，我们之间最好还是留一个人在陛下身边。」 他觉得路亚带他来，应该多少抱有和他一起去，然后见沈麓一面的希望。 然而令沈确意外的是，路亚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不打算跟你一起去。」 她看向那片朦胧的海洋，像是对沈确，又像是对自己说： 「之前我迫切地想见他，是因为我觉得或许他回来能改变什么，但现在我明白了，能改变这一切的只有我自己。」 路亚释然地笑了笑：「可以的话，我还是期望你能把他带出来，虽然他不愿意见我，但我也不忍心他就这么消失在生命海。」 沈确点了点头：「我会试试。」 他向路亚道了别。 而直到沈确离开，踏上调研舰，路亚才望着远去的星舰，后半段话说完： 「假如他能回来，我也能向全帝国宣布，你是我弟弟了……」 沈确并不在乎身份，现在的他也不需要这层枷锁，这些路亚都明白。 但她依旧固执地期望两人能唿唤彼此在家庭里的称唿，而不是皇庭里的称号。 就像她一直期待，有朝一日他们和沈麓能够真正地团聚。 …… 生命海里，一切你所能摸到的、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活物。 这些活物会把自己伪装成别的东西。 虫鱼鸟兽、花草树木，甚至风霜雨雪。 所以生命海里每一块区域差别都很大，可能前一秒还走在草原，下一秒就进入了雪山。 还有可能碰到更诡异的，比如倒立的城镇或者血红的月亮。 总之， 全看活物的心情。 人类所涉及的生命海内的区域非常小。 褚泱战败后，生命科学院拿到了他所拥有的关于生命海深处的资料，可惜还没来得及探索，那些区域就被凭空杀出的金色藤蔓占领了。 学者们认为这是一种非常强势的新型活物，脾气也很臭，其他活物根本不敢惹它。 沈确跟着调研队穿过生命海外围，一路到达交界地。 那里果然盘踞着一大片扭曲的金色藤蔓，狰狞地缠绕在目之所及一切东西之上。 「我们一旦靠近就会头晕耳鸣，有的人还会吐血，更严重的会失明失聪。」队长停在了离藤蔓五十米外的地方。 除沈确以外，所有人都穿着维持生命体徵的防护服。 这是也是路亚近几年的研究成果之一，可以抵御一部分时间紊乱的影响。 调研队给沈确也准备了一件，但他拒绝了。 他知道时间紊乱对自己没有影响——绝对不是因为这东西穿上后就像一块膨胀的牛角面包。 队长现在心惊胆战，生怕第一指挥官突然变成小孩子或者其他什么不正常的年龄。 他可不想挂在皇庭门口当风干腊肉！ 「你们现在有感觉到耳鸣吗？」沈确问其他人。 几名队员纷纷点头。 沈确若有所思地看向藤蔓，「我没有。」 头晕、耳鸣、吐血、还有失去五感……沈确总觉得这些症状很耳熟。 他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警惕地迈向了那些金色的藤蔓。 一步、一步。 突然间，藤蔓动了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所有队员如临大敌，全部拔出武器对准了藤蔓。 就见布满尖刺的藤蔓间「噌」地钻出一只金色小猫，耳朵抖了抖，对着来人「喵」了一声。 沈确一愣。 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在所有人的惊叫声中，沈确迈开步子跑了过去，冲着小猫伸出手。 小猫团肉垫一拍地面，轻盈地跳到了他怀里。 「喵。」 可爱的小生命，跟他第一次抱起时一样温暖。 然而就在他抱住猫咪的那一刻，藤蔓间突然探出一条光滑的根须，二话不说捲住了他的腰。 巨大的力道将他向前勐地一带，藤蔓分出一条缝隙里，沈确还没来得及唿救，更多的根须就伸了出来。 先绑手再绑腿，最后捂嘴。 熟悉的流程让沈确恍惚了一瞬。 怀里的毛茸茸还在不老实地乱动。 眨眼间，他就和猫一起被卷进了藤蔓深处。 …… 落进水里的时候，沈确脑子里还在反思： 他堂堂帝国第一指挥官，怎么就随随便便中了对方的奸计，让一只小猫给骗了！ 太可耻了！ 凉凉的水没过脑袋。 那些根须不知道为什么把他拖入了一片深潭。 第325页 水也是活物，裹着他这个外来者不停下沉。 沈确感觉这次的根须和上次不同，虽然行事风格如出一辙欠揍，但更加急躁，也更加强势，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上将……」 沈确一张嘴，就被灌了一口水。 「水」进入他喉咙里，又惊恐地飞快熘走。 金色的「阳光」洒在水面上，仿佛给眼前的一切蒙上了一层薄纱般的滤镜。 氧气在消失。 他挣扎了一下，根须却卷得更紧。 沈确不知道在生命海里会不会溺亡，但他的确有很真实的溺水感。 窒息感越来越强，本能催促他快点反抗，冰冷与绝望像一条蛇，沿着嵴椎缓缓爬了上来。 然而顺着神经末梢传来的感觉又是如此熟悉。 沈确闭上眼，放任自己在水中失去了意识。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沈确发现自己站在一间明亮的商店里。 店铺不大，窗户和地板都是木制的。 白色的窗帘外挂着一串手作的风铃，下方是一排可爱的绿色植物，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木地板上，非常暖。 透明的橱窗里摆着各式各样的面包和甜点，香甜的味道从面包柜后的另一扇门内传来。 沈确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所有的景物都蒙着一层薄纱般的金色。 像梦一样。 这个时候，门开了。 开门的风带动了窗户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确望向门边，只见大约十岁左右的安·路亚穿着普通的小裙子和羊皮靴，拖着一袋面粉从外面进来。 「小确！」安看到他立刻喊了起来，「别愣着，快来帮忙。」 她话音刚落，沈确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了起来。 他跑到门边，帮安提起面粉的一角，似乎是自己，又像是另一个人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喊了声：「姐姐。」 与此同时，沈确看到了玻璃上倒映的自己。 那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偏瘦，穿着白衬衫和背带裤。 他和安一起把面粉抬到橱窗后那扇门前，安抬起手噹噹敲了两下。 门开了一条缝，更浓的面包香从里面飘了出来，紧接着是卡罗琳娜的身影。 她的长髮用一根皮筋扎着，披在身后，穿着围裙，袖子高高挽起。 「哇，真能干。」她抱起面粉，夸赞道。 沈确从门缝里看到那间屋子是厨房，长长的桌案上摆着许多发酵的面粉团，锅炉烧着，烤箱里亮着橙色的光。 卡罗琳娜把面粉抬到厨房内，顺手递给安一块写着「停业」的牌子。 「帮我挂在门上。」 安接过牌子小跑到门边。 「今天为什么要停业？」沈确听到自己问。 安像一只小老虎，风风火火跑到一半紧急剎车，转头看向他。 「你忘了吗？今天妈妈的朋友要来！」 「什么朋友？」沈确趴上面包柜，疑惑地看着安拉开门，挂上牌子。 此时卡罗琳娜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递给沈确一块饼干，「尝尝看。」 他接过饼干咬了一口。 「不够甜。」 「那刚刚好。」卡罗琳娜用围裙擦了擦手，「梵梵说她家的小朋友不喜欢吃甜的。」 「今天的饼干都不甜了吗？」沈确追着妈妈一路到厨房边，抬头问。 「当然不！」卡罗琳娜叉着腰，一副要干大事的动作，「我要做一炉加芥末的！专门给裴黎那个傻逼玩意儿！」 「我要帮忙！」安开心地举手，「我们班上转来了一个天府星的学生，她给了我一个超辣的配方！我在封时叙身上试过了！他辣哭了！」 安边说边跑向厨房，路过沈确的时候，她悄悄说：「听说妈妈的朋友是领主呢！他们有一整个星球，比整个白露城还大！」 「领主是傻逼玩意吗？」沈确话学了一半，被安捂住了嘴。 「不准说脏话！」她严肃地教育沈确。 沈确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到安的身影也消失在厨房后，独自留在店里的沈确思维再次清晰起来。 就好像抽离了某个场景，对话的时候他无法控制自己，但一个人的时候又能意识到这不是他的世界。 但哪怕是假的，沈确的内心依旧雀跃起来。 他知道今天要来的人是谁！ 卡罗琳娜的面包还在发酵，距离艾梵和裴黎到来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他已经开始期待了。 他坐在给客人准备的高脚凳上，晃着小腿，不停地转圈圈。 在这个世界里，卡罗琳娜不是女皇，安也不是公主，她们是普通人，他可以和裴忌正常地相遇，相识。 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像少了点什么…… 沈确以为自己要等很久，但似乎一闭眼，再一睁眼，屋外的阳光就变成了橘黄色。 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里出来了，正坐在他旁边的高脚凳上，摆弄一捧新摘的花。 「这是风信子。」安对沈确说，「一会要摆在餐桌上。」 「妈妈说她的朋友其实最喜欢紫藤萝，但紫藤萝太贵了，只能先用这个代替。」 蓝紫色的风信子一眼望去就像盛开在地面上的紫藤萝。 面包店的门被敲响，安跳下凳子。 第326页 风铃声响起，沈确抬头。 只见艾梵戴着宽大的遮阳帽，拎着棕色皮箱站在门边。 「打扰了。」她礼貌地对小姑娘说。 安看呆了，她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优雅的女士。 「欢、欢迎……」 话还没有说完，一阵风就从两人中间刮过，扑到了艾梵身上。 「梵梵！」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你居然整整十年都不来看我！不对……是十年零三个月零十五天！你好狠的心啊呜呜呜……」 艾梵拍着卡罗琳娜乱蓬蓬的脑袋，「好啦好啦，好久不见，整个暑假我都会住在这里，要麻烦你好好款待了。」 卡罗琳娜把艾梵拉进屋内。 等艾梵进来后，另一个高大的身影才得以出现在门边。 只见裴黎一手拎着一个更大的箱子，另一只夹着一个小男孩，好像携着一只兔子。 踏进门的瞬间，那个小男孩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疯狂挣扎起来。 「放开我！！我不要进去！！我跟沙菲雅约好了要去杀蠕虫！！裴黎你tm有本事放开我！！」 「杀个屁蠕虫！你够得到蠕虫的脚趾头吗？」裴黎嗤之以鼻。 「蠕虫没有脚趾头！」糰子大小的裴忌一刻不停地在空中蹬腿。 他找到一个机会从裴黎胳肢窝下逃脱，攀着高大alpha的肩膀要往门外跳，被裴黎单手又捉了回去。 「不管蠕虫有没有脚趾头，你今天都回不去。」裴黎冷笑道。 「我说了一万遍我不要来！！」裴忌气得眼都红了，「我tm讨厌面包！讨厌甜食！」 安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你这人懂不懂礼貌？这里是面包店诶！你怎么能在这里说你讨厌面包！」 「关你什么事！」裴忌这才看向屋内的人，「我讨厌什么还需要你同意吗？！」 他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那队佣兵好不容易才答应带我去蠕虫洞穴，都是因为你们！现在好了，他们一定认为我是胆小鬼！临阵脱逃！所有人都会笑话我！」 「我才不要跟你们这些小孩子吃什么晚餐，喝什么下午茶！」 「我讨厌这个地方！讨厌面包！讨厌甜食！一辈子都讨厌！我……」 裴忌兇恶的目光忽然撞到了沈确。 清冷与灼热的视线在空中轻轻碰撞了一下，激起了一圈圈微妙的涟漪。 糰子裴张了张嘴，似乎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个漂亮的小男孩。 他头髮乌黑，眼眸澄澈，皮肤雪白又细腻，像花瓣一样。 裴忌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男孩的眼睛、鼻子、嘴巴……他的脸庞他的轮廓……全都能长成他最喜欢的样子…… 他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比教堂的钟声还要响。 沈确眼睛亮亮地看着裴忌。 他想问裴忌还记不记得自己，这里是哪？是他创造的世界吗？ 他想告诉裴忌外面已经过了很久，战争已经结束，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经处理妥当，他们可以回白沙星了。 但事实是糰子沈对着张狂的糰子裴皱起眉，视线交汇的剎那，他高声宣布： 「讨厌就讨厌，谁要你喜欢了。」 「都是因为你，今天的饼干都不甜了。」 「我也讨厌你，一辈子都讨厌！」 第219章 奇蹟确确歷险记3 小沈确说出这句话后。 沈确自己先愣了。 倒也……是他会说的话。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糰子裴的小脸上布满了委屈与不解。 他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眶刷地红了，嘴唇也跟着颤抖起来。 眼泪仿佛一瞬间就蓄满了眼眶，然后一颗接着一颗滑落。 「你……」裴忌用小手胡乱地抹着脸，「你好过分！！」 「我都没有说过我讨厌你，我只是说我讨厌这里，讨厌甜的……那些小蛋糕一点都不好吃……明明我都不要蠕虫了，来陪你们吃蛋糕，你还要我怎么样，呜哇……」 他哭了。 裴忌哭出来的时候，屋外的阳光骤然变得异常灼人。 沈确惊恐地看到面包店开始变形，墙皮开始剥落，像颜料一样一点点变软、融化…… 裴忌还在伤心地哭，但其他人仿佛静止了一样。 突然间，沈确发现自己可以控制身体了。 他飞快地跳下高脚凳，跑向裴忌。 「上将！」 他抱住裴忌，但很快发现以他的力气没有办法把裴忌从裴黎手里拽出来。 沈确只能踮着脚捧起裴忌的脸。 「别哭了！这里要坍塌了，快跟我走！」 此时屋顶已经因为融化而下坠，瓦砾从头顶坠落下来，在空中就开始燃烧。 窗台上的植物枯萎了，空气中瀰漫着灼烧的木炭味。 沈确忽然一愣。 那是裴忌的信息素里的味道…… 「上将！」他帮小裴忌擦着泪，「你看看我，看看我……你在生命海，这里是假的，但我是真的！我来接你回去了！」 但裴忌无动于衷，他好像陷入了某种情绪的漩涡，没有办法脱身。 融化开始波及屋内的人。 裴忌的发尾冒出了火星，像碎片一样消散。 第327页 就在这个时候，面包店的门被勐地撞开。 一个高挑清瘦的青年闯了进来。 他穿着白衬衫，黑裤，以及轻便的长靴，胳膊底下还夹着一个画板。 沈麓？！ 沈确眼底闪过诧异。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场景里一直缺了沈麓。 沈麓在看到沈确的第一眼就伸出手，「小确，抓住我！」 沈确没有立刻回应他。 似乎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沈麓用比以往都快的语速说道：「他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快抓住我！不然你会死！」 沈确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放开裴忌，抓住了沈麓的手。 被拉出去前，他又回头看了裴忌一眼。 小糰子微微蜷缩着身子，抬手擦着泪。 可越是想擦，泪流得越狠。 他像个没人安慰的孩子，在烈日的灼烧中，和这间面包店一起迈入了崩溃的边缘。 …… 沈确被沈麓从水中拉起，水流从他身上滑落。 他大口唿吸着新鲜空气，胸口剧烈起伏。 窒息感慢慢褪去。 沈确看向面前的男人。 沈麓比刚刚那个场景里看着要年长不少，还是一身白衬衣，黑裤子，精神状态似乎比他上一次来生命海时要好，至少一眼看去不那么疲惫了。 「你还好吗？」沈麓关心地问。 沈确咳嗽了两声，反手握住沈麓的胳膊，「到底发生了什么？裴忌呢？」 「你别紧张，他……现在还没事。」沈麓拍了拍沈确的肩膀，「你先缓一缓，我慢慢告诉你。」 他刚说完，沈确感到手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动，低头一看，是小猫。 比之前又多了一只，正在蹭他的手掌。 沈确捞起两只挨个亲了亲。 小猫眯起眼睛享受地喵喵叫，撒娇般的声音让他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平復了下来。 他这才有心思去看周围的景物。 这里是一片如明镜般透亮的湖泊。 狰狞的藤蔓和他之前坠落的深渊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层浅浅的水。 水里长着许多金色的细草，有的还开着花。 一些根须露出了水面，盘错在一起，像一座座水面上的小岛。 目之所及还有一些树干。 沈确顺着树干往上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空中交织着无数金色的树枝，绵延千里，时疏时密，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树冠，遮在头顶，如同一片新的天空。 金色的鸟群从树冠下飞过，偶尔歇落在树枝上面，或者落入水中，变成游鱼。 浅滩内的树干全都伸向空中，共同顶起这片金色的华盖，而所有的树枝又伸向远处一棵超乎想像的巨大树木。 那是这片湖泊的中心，一切枝叶的交聚点。 沈确无法估算他与那棵巨大树木之间的距离。 只能看到越靠近它，枝叶越繁茂，活物也越活跃。 「你的小朋友帮我清理了虫子，还修復了破口。」沈麓指了指头顶。 沈确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越过交织的树枝，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扭曲的空洞。 那些空洞被层层叠叠的叶片补上了，甚至有些树枝还在不停生长，把新的天空编得更加牢固、密集。 「他现在在哪？」沈确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但他隐约已经知道了答案。 果然，沈麓看向远处的巨树。 「他在这片精神域的中心。」 沈麓随手摘了一朵小花，那小花一离开花茎就变成星光散去了。 「这片精神域一共有五层，最外层是阻挡外人进入的金色藤蔓，裴忌创造它们是为了保护外面的人。」 「第二层是深潭，埋葬了无数虫卵，这里是第三层，是用来修復破口的区域，往里还有两层，我去看过，都被藤蔓挡着，只能看到最里面是那棵树。」 「这片精神域是裴忌创造的？」沈确站起身，望向那棵令人嘆为观止的巨木。 沈麓点了点头。 沈确抬腿就走，「藤蔓不会阻挡我。」 沈麓连忙拉住他，「但它会把你拉进某个平行时空。」 沈确微微一愣：「刚刚那里是平行时空？」 他所经歷的，是另一个时间线上的自己和裴忌的故事吗？ 沈确思索了一下：「更准确来说是裴忌创造的平行时空。」 他似乎在纠结要怎么解释才更准确，所以停顿了好一会，低头看着脚下的水面，缓缓踱步。 沈确安静等着他，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内心却无比焦灼。 这是他最不喜欢沈麓的一点，这个社恐不在考虑清楚前甚至不会开口透露一个字。 过了好一会，沈麓才再次开口：「我自己在尝试修復破口时，偶尔会看到一些平行时空的碎片。」 「只是一些零碎的画面，大概能从中推测出另一个世界的情况。」 「我猜，你的小朋友或许在修復破口时接触了太多时空乱流，从而看到了太多碎片，产生了一些认知混乱。」 「这些认知混乱可能触碰到了某些他内心的执念，加上他在短时间内过度使用精神力，致使精神力失控，从而创造出了一些虚假的世界，就像你刚刚经歷那个。」 「那是精神力失控的表现……」沈确喃喃。 第328页 越强大的精神力，失控的后果越严重。 沈确曾听过有位s级单兵精神力失控，毁灭整整一个城镇的案例。 裴忌应该也是考虑到最坏的可能，才创造出最外围的阻隔，防止自己影响到其他人。 但他没法避免失控对自己的影响。 沈确望着远处的树，「我要怎么才能解除他的认知混乱？」 「其实……」 沈麓低着头，又摘了一朵花。 「哪怕你什么都不做，这些认知混乱也能自己慢慢消除。」 沈确抿了下唇，「因为他的精神力能自我修復吗？」 沈麓摇了摇头。 「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但……」 他话锋一转。 「你没发现裴忌的执念是什么吗？」 沈确心脏颤动了一下。 两只小猫在脚边挨个蹭着他。 他记得刚刚那个场景里的一切，所有的崩溃都始于他说出「我讨厌你」那句话之后。 「是……我？」 沈麓视线乱飘，看天看水看花，就是不去看沈确，「更准确来说……他的执念是想和你在一起。」 无论哪个世界，裴忌都想和沈确相遇，相爱，共度余生。 精神力的失控让他没有办法维持【我们已经在一起了】的正确认知。 他只能根据看到时空碎片，创造出一个个平行世界，带着一点期待，在一个个小世界里与沈确接触。 他不改变两人。 沈确依旧维持着他心目中沈确该有的模样，裴忌也依旧是裴忌，只不过环境变了，有的变得更好，有的变得更糟。 但只要他们爱上彼此，裴忌就会产生正确认知。 当正确认知超过一定数量，混乱自然而然也就解除了。 就像解绳结一样。 只要解开几个大的绳结，剩下的很快就能跟着解开。 「那为什么……」沈确看向沈麓的背影，「你认为他的认知混乱会自己解除？」 「因为……」沈麓摸了摸下巴，「我发现你们两个总是能……呃……在一起……」 刚发现裴忌陷入混乱的时候，沈麓着实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假如认知混乱无法消除，失控的精神力早晚会反噬主人。 裴忌可能会失忆、会疯，甚至死亡、成为生命海的一部分。 然而进入几个精神世界之后，他反而放心了。 拿他经歷的这几个世界来说，无论前期有多大矛盾，哪怕是敌对关系，只要给他们时间，这两个小朋友总是能自己he。 很离谱。 但沈麓很开心。 毕竟他也不是那么擅长当什么红娘角色。 「只是时间可能会很长。」沈麓说。 「但刚刚那个世界崩溃了。」 沈确不太能理解，他想到刚刚在火海中独自哭泣的小裴忌，心脏就揪得不行。 「是……」沈麓又开始摘花，「小朋友的情绪不太稳定，你们一吵架，他就会崩溃，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等他们等得有点无聊，开始舔毛的两只小猫身上。 「他很固执，等崩溃完还会创造出同样的世界，跟你继续接触……」 「你刚刚经歷那个故事是比较棘手的一个，你们两个因为蠕虫和甜食的问题吵了一个暑假，直到分开都没和好。」 「他崩溃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如你所见，他又创造了一个新的，从遇到你的第一天，重新来。」 就像玩游戏存档一样。 沈麓若有所思地捻了捻下巴，「他很有趣。」 沈确深吸了一口气：「一点都不有趣！」 他迈开长腿，大步朝巨树的方向走去，两只小猫毛舔到一半，连忙跳起来，跟在沈确身后。 「我在外面等了他三个月，每天都在担心他有没有受伤，什么时候回来，他却在这里跟虚假的我玩恋爱游戏！」 沈麓也跟在沈确身后，与他的小朋友保持着一定距离。 「别这么说，他记不清你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了。「 沈确弯腰捞起两只小猫，「我会让他记起来。」 他走到半截露出水面的根须前，踢了一脚，「醒一醒，裴忌，带我回刚刚的地方。」 精神力告诉他，这半截根须就是刚刚带他来的那些。 「你在他的世界里不能完全控制自己吧？」沈麓有点担心。 沈确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为什么你能在他的世界里自由出入？还能控制自己？」 沈麓露出一个苦笑，捋起白衬衫的袖子，露出完全透明的胳膊，「我已经是生命海的一部分了。」 沈确怔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从刚刚开始，沈麓就一直维持着正常年龄，思维也一直很清晰。 不像上次，每说两句话，沈麓就要遭受一次时间乱流。 「你身上的时间恢復正常了……」沈确低声道，「但你没有变成那些怪物……」 沈确见过那些完全被生命海同化的罪人。 它们会变成高大的透明巨人，失去人类的面貌，终日游走在生命海中。 「是。」沈麓将袖子拉下，遮住手臂，「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我现在还算是人类。」 他看向脚下那段已经开始蠕动的根须，扯出一个有点虚弱的笑容。 第329页 「虽然我可能做不了什么，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还是想跟你一起去……至少……在世界崩塌的时候，我能把你拉出来。」 他向沈确伸出手。 那一瞬间，沈确恍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似乎，当自己还小，而沈麓还没有那么疯的时候，他也像所有父亲一样，这样伸手拉起过还在学走路的他。 沈确看着沈麓，眼里倒映着金色的枝叶，认真地点了点头。 「拜託你了。」 …… 熟悉的溺水感之后，沈确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道木门前。 左侧是窄窄的楼梯，右侧是一个圆形的窗。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自己还穿着白天那套衣服，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沈确跑到窗边，踮脚看了一眼窗外。 这里还是面包店，只不过是最上层的阁楼。 面包店后有一个小花园，种着风信子、玫瑰，还有一些蔬菜。 花园里亮着灯。 卡罗琳娜和艾梵正在收拾吃完的餐桌，安拿着剩下的牛奶餵几只从花园另一边跑过来的野猫。 两位男士则站在开满风信子的花丛边。 沈确望过去的时候，正提着水管给风信子浇水的沈麓抬头看了他一眼。 沈确收回视线，推开了面前那道木门。 裴忌头上顶着三本厚厚的大部头书，一脸不忿地缩在堆满杂物的角落里挨罚。 「妈妈让我给你送饭。」沈确听到自己说。 裴忌不屑地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理他。 沈确当场就萌生了离开的冲动。 但他发现自己对小沈确的控制力似乎比之前要强。 裴忌的精神世界在逐渐接纳他。 这就好办了。 沈确把食盒放到裴忌脚边，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说的沙漠蠕虫。」 「什么？」裴忌勐地转过头，头顶的书因为剧烈的动作晃了晃，他连忙伸手扶住，「你居然知道？」 「嗯。」小沈确抬起下巴，摆出高傲的姿态，「我在书上看到过。」 「那你一定知道它们有多大，多恐怖！」裴忌一下来了兴致，伸手向沈确比划，「它们动作很快，蠕动的时候能捲起沙尘暴！」 沈确抿了抿唇：「我知道它们能毁灭城镇。」 「它们是原始虫兽，会吃人！只要一个小时就能吃光一个沙漠小镇。」裴忌说，」所以沙漠民要不停地改变居住地。」 他忽然扬了扬小脸，拍了拍胸脯，「但总有一天我要把它们杀光！这样沙漠酒馆就能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扎根了，不然每次都要找很久，我腿都要跑断了。」 「就你？」沈确瞥了他一眼，「你还没夏婆婆家的牧羊犬高。」 「这有什么？」 裴忌似乎放下了一些戒心，拉过食盒打开来看里面有什么。 「总有一天我会长很高。」 食盒里只有家常菜，炖土豆，炒菜心，以及主食面包。 「怎么没有肉啊……」裴忌撇撇嘴。 小沈确瞪了他一眼。 安说裴黎是领主，那裴忌就是未来的领主，他家应该很大，有很多僕人，一日三餐都很丰盛。 但小沈确不羡慕，他觉得卡罗琳娜做的饭才是全天下最好吃。 裴忌的肚子应景地叫了一声，「算了……看在要长高的份上，我勉勉强强接受这顿饭。」 他咬了一口炖土豆，眼睛亮了亮，「还不赖。」 小沈确哼了一声。 他觉得这个小男孩似乎没有刚见面那么讨人厌，所以继续看着他吃。 「但我觉得还是沙漠酒馆的炖土豆更好吃。」裴忌评价。 「我不信。」沈确说，「沙漠酒馆是什么？」 「是个很棒的地方，有很多佣兵。」裴忌边吃边说，「你知道吗？佣兵们很厉害，蠕虫的皮比沙金外壳还厚，只有超高密度的能量炮才能击穿，但是佣兵知道怎么用弯刀沿着皮肤的缝隙把它们划开，还知道怎么剜它们的眼睛。」 沈确皱了皱眉。 听着很噁心。 「他们说佣兵都很兇，喜欢说脏话，我姐姐不让我跟镇上的佣兵接触。」 「还好吧。」裴忌想了想，「我妈妈也觉得佣兵身上有很多坏毛病，她还觉得我应该去上礼仪课。」 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捂住了头。 「她给我请了8个礼仪老师！丰收祭后就要开课！！」 沈确抿嘴笑了笑。 他看着裴忌吃完正餐，打开食盒的最后一层。 内心忽然紧张了起来。 「这是什么？」裴忌看着食盒内的东西，「布丁吗？」 他取出玻璃碗，看向里面那块坍塌的凝胶状物质。 「是……」沈确咬了下唇，「不是太甜的……」 他有些期待地看着裴忌嘟囔着：「那我可以试试……」，拿起勺子舀了一块，放进嘴里。 或许是为了缓解紧张，小沈确又扬了扬下巴，小手交握在身后，故作矜持地说： 「我刚刚也说了过分的话，爸爸说我该向你道歉，所以我做……」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裴忌把刚刚塞嘴里的东西又呸了出来。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 沈确张了张嘴，小脸刷地红了。 第330页 裴忌惊恐地看着那堆不成形的布丁，惊叫道：「它真的是布丁？不是蠕虫的鼻涕吗！」 「什……鼻、鼻涕？」沈确的小身子微微颤抖。 裴忌认真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蠕虫留在洞穴里，那种超级噁心的鼻涕！黏煳煳的……被它喷过的佣兵都说那玩意就像烤失败的布丁，口感应该跟这个差不多吧。呕……」 沈确抖得更厉害了。 裴忌：「还好你没见过！你要是见过就知道这个布丁有多恐怖了！绝对没有人能忍得……」 沈确一把抢过裴忌手里的布丁，煳在了他脸上。 第220章 奇蹟确确歷险记4 沈确被沈麓拉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 「他说我做的布丁像蠕虫的鼻涕！」 「哈哈……」沈麓干笑了两声。 这个剧情沈麓已经看过了一遍，出于好奇，他还去试了一下沈确做的布丁。 果然……他的小朋友完全没有继承卡罗琳娜的手艺啊……哈哈哈…… 「别笑了。」沈确耳尖还有点红，「为什么你要让我给他做吃的道歉？」 刚刚的氛围已经非常好，但凡没有那块布丁，两个小朋友应该已经道完歉，手拉手贴贴了。 「我只是让你给他道歉。」沈麓委屈地说，「做布丁是你自己选的方式。」 小沈确想让小裴忌感受甜食的美味，所以一整个暑假，他都在尝试让裴忌吃甜的。 就像裴忌一整个暑假都在给沈确讲怎么杀蠕虫。 还有掏鸟蛋。 小朋友们当然不理解，是什么让他们非要把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硬塞给另一个人。 「我说了这个故事很棘手。」沈麓摸了摸下巴。 或许是因为遇到的太早，两个小朋友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招惹对方，以及让对方给自己道歉上。 可怕的好胜心。 沈确又踢了踢根须，「再把我送回去。」 然而根须无动于衷。 「他还没有消化好刚刚的情绪。」沈麓说，「重建世界需要一点时间，你可以先去别的世界。」 「他骂我，他还生气，他不讲理，他还有理了……」沈确咬牙道。 沈麓沉吟了一下：「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布丁真的……呃……不好吃。」 「他也用布丁毒害过我。」沈确捞起一只猫，使劲rua着小猫的脸蛋，「我们扯平了。」 小猫被他rua出了飞机耳，委屈地「喵喵」叫。 沈确目光暗了暗。 「怎么了？」沈麓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 「没什么……」沈确走向另一处浮出水面的根须。 …… 沈确再次落入水中。 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耀眼的阳光，以及高耸的全息传感塔。 十五岁左右的他站在皇家军校的室外模拟训练场上，作战服穿得规规整整。 教官正在面前宣读训练赛的规则。 跟他站在一侧的是一支十人作战小队，对面还有一支小队，也是十人。 沈确一眼看到敌方阵营里那个傲气凌人的英俊少年。 裴忌已经比他高了一点，肩膀宽阔，身材也很挺拔，勒紧的战术绑带下已经能看到肌肉的雏形。 沈确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他的视线投过去的时候，裴忌似乎立刻感应到，转头看向他，做了个口型。 【认输吧，小猫咪。】 沈确：……md好欠揍。 然而下一秒裴忌沖他露出了一个比阳光还耀眼的笑容。 沈确的嘴角抑制不住向上挑了挑。 这个世界里，他们是同学，是同级生。 弥赛亚的阳光温暖但不闷热，熔金般的光芒下，一场训练赛很快就打完了。 结果毋庸置疑，裴忌得分最高，但他的队伍输了。 好胜的alpha本来想挂着80%的承伤跟沈确争最后一个占点，行动到一半不知道为什么又退了回去，老老实实挂了白旗。 打完比赛，沈确回宿舍换了一身衣服，去食堂打饭。 他吃的不多，但每样都打了一点。 看到西兰花的时候，沈确皱了皱眉，目光捕捉到那片绿油油中几粒金黄色玉米，没有拒绝阿姨给他加上这道菜。 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沈确走到没人的桌子坐下，还没吃两口，对面「duang」地放下一个盘子。 「今天是你运气好！」裴忌沉着脸放狠话，「我的指挥官太菜了！不然怎么可能让你赢那么顺？」 沈确瞄了他一眼，alpha额头上和肩膀上都缠着纱布，左脸也贴着一块创口贴，淡淡的消毒水味从他身上飘出来，一看就是刚光顾完医疗室。 沈确冷哼了一声，直接无视他。 过了一会，似乎忍受不了沉默，裴忌用筷子戳着米饭。 「你倒是评价一下啊？」 他顿了顿。 「我今天帅不帅？」 沈确慢条斯理地嚼着菜叶子，眼也懒得抬，「你避让的时候总是往左偏，三十分零两秒那次袭击就是因为这个没避开。」 他说着用筷子点了点裴忌脸上的创口贴。 「否则这里不会受伤。」 「那是因为机甲的操控性太差了！」裴忌争辩道，「你上次提过这个，我这次专门注意了！」 第331页 「是吗？」 沈确夹起一筷子西兰花，停了两秒，放进了裴忌盘子里。 「我怎么没发现？」 裴忌熟练地夹起那块西兰花吃掉了，「那说明你没有认真看我。」 沈确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继续给他夹西兰花。 裴忌夹一个吃一个，锋利的眼睛一直瞪着沈确，表示他很生气。 直到盘子里只剩了一片金黄的玉米粒，沈确平静地开口： 「某人今天十分钟的时候因为失误漏掉了一个靶子，十一分的时候跟指挥官吵架，十二分被指挥官记过，十三分继续吵架，二十分十连中靶，破了训练记录，二十五分1v3右臂受伤，三十分因为躲避左偏撞到了障碍物……」 沈确换成勺子，把玉米粒全部吃掉，掀起眼。 「我有点忘了，这个人到底是谁？」 裴忌闭上了嘴，别开视线，沉默。 沈确看了他一眼，觉得裴忌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你今天有点急躁。」 「没有。」裴忌嘴硬。 他不再跟沈确说话，开始迅速吃饭，沈确故意放慢速度等他。 就在这个时候，食堂一角忽然骚动起来，紧接着传来一声惊唿： 「埃兰分化了！快去叫老师！」 沈确微微一愣，顺着声音看过去。 那一角已经围了一小波学生，慌乱的声音一句接一句传来： 「快拿抑制剂，埃兰分化成omega了！」 「卧槽，你有没有带抑制贴，给我一个！」 「我闻到了……好像是桃子……甜甜的……」 「丫的快收起自己的信息素！这还有omega呢！」 「我控制不住！！」 学生们越来越躁动，一些alpha控制不住地释放信息素，惹得其他omega心惊胆战，端着盘子就逃离食堂，惹得阿姨愤怒地乱吼：「不准偷盘子！！」 沈确没有受到任何信息素的影响。 于是他知道了，在这个世界里，他的腺体也是残缺的。 对面的位置忽然传来簌簌响动。 沈确转过头，惊讶地看到裴忌捂着口鼻，眉头深深皱着。 「你……」 沈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裴忌眼眶一红。 」你……你能不能夸夸我……」裴忌声音哽咽，「我、我心里有点难受……」 沈确把裴忌扭送到医疗室。 alpha半路就受不了，死死抓着沈确的手，一颗接着一颗掉眼泪。 十五岁的裴忌忍耐力更强，也更有尊严，一直到医疗室，才埋进枕头里闷声哭。 「是易感期。」医疗室的老师把裴忌安排在隔离病房，关上门，看向沈确，「你是他的……」 沈确犹豫了一下：「朋友。」 「行。」老师表示他懂，能拉手能接吻的朋友。 「你朋友的易感期症状很强烈，只要他不排斥你的信息素，朋友也能安抚。」他给了沈确一个防咬环，「去吧。」 沈确垂眸看着老师手里的金属环，长睫毛的影子落在眼睛下方，颤了颤。 「怎么了？」老师一愣。 他不会搞错了吧？是真朋友？可他明明看着进来时那个alpha一直在往这个少年后颈上凑。 他打量了一下沈确，少年身上似乎流露出一股孤寂的感觉。 不会是……单恋吧？ 「我没有信息素。」沈确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啊？」老师张了张嘴。 沈确没有接过防咬环，直接走到了隔离室前，打开门。 「我也不能被标记。」 他留给老师一个单薄又固执的背影。 裴忌一听到门响就抬起头。 「你下午没、没课吗？」他抽抽噎噎，试图让自己说话完整一点。 「是礼仪课。」沈确搬了一个凳子到床边，「不上了。」 裴忌裹着被子，红着眼眶不动声色地往沈确身边挪了挪，又挪了挪，继续挪…… 沈确直接拍了拍膝盖，「要躺这里吗？」 裴忌立刻把脑袋搁了上去。 沈确把手指插进裴忌凌乱的头髮里，指尖碰到一点潮湿的触感。 他一点点帮alpha理顺头髮。 单人床很小，裴忌只能蜷起来才能以横躺的姿势枕在沈确腿上。 这时候的他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型犬，等着主人给他慢慢顺毛。 「我今天帅不帅？」裴忌忽然问。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点鼻音。 问的时候他故意不去看沈确，背对着omega，往他膝盖里又埋了埋。 沈确顺毛的手一顿。 「帅。」他的声音沉静有力，「你比所有人都帅。」 裴忌肩膀微微颤抖，沈确感到膝盖上的湿意更重了。 他敲了裴忌脑袋一下，「说你帅还哭。」 裴忌吧嗒吧嗒流泪，「我不信……你骗我……你就是为了哄我开心……呜……你要觉得我帅你早就说了……」 沈确揪住裴忌露在外面的耳朵拧了一下。 裴忌立刻道歉：「你别生气……我没说你的意思……你知道我控制不住……呜呜……」 沈确无声地嘆了口气，又开始给他顺毛。 「你总是不信我的话。」他抱怨道，「你觉得我给你的指导不对，觉得我讨厌你，觉得我为了陛下随时可以抛弃你，觉得只要给我选择我就能喜欢上别人……」 第332页 裴忌呜咽道：「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因为你笨。」沈确又敲了他的脑袋一下。 裴忌动了动，从沈确膝盖上爬起来，泪眼汪汪地看着沈确。 「你真的觉得我帅吗？」 沈确捧起裴忌的脸，指腹抹掉他又滑下的一滴泪。 「当然。」 他缓慢又认真地说： 「你会成为最帅的上将，剿灭白沙星的蠕虫，带领沙漠民走向自由，成为他们心里最帅的少领主，你还会拯救生命海，成为整个帝国最帅的救世主。」 年少的、脸上还带着青涩气息的裴忌眨了眨眼，「你是不是把我说得太伟大了点。」 但你就是这么伟大。 沈确挑了挑眉，「你不信？」 裴忌哑了一下，「我不在乎这些……呜……我能抱抱你吗？" 沈确咕哝了一句：「没出息……」 裴忌将沈确抱进怀里，鼻樑压着他的后颈嗅了嗅。 「我没有味道。」沈确提醒他。 「我知道……不用信息素……」裴忌说，「你现在就很好闻。」 沈确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在乱跳，他悄悄回抱住裴忌，低声问：「你见过弥赛亚吗？就是那种白色的小野花。 「我知道，我在学校郊外的树林里见过。」裴忌留恋地嗅着沈确干净的味道，慢慢平復心里的焦躁，「它们总是湿漉漉的。」 「你喜欢吗？」 「还行吧……为什么这么问？」 沈确喉咙滚了滚，「没什么……只是觉得……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有味道，可能会是那个……」 「是吗……」裴忌似乎回忆了一下弥赛亚的味道，「那从今天开始，弥赛亚就是我最喜欢的花了。」 沈确的心脏不受控地漏了一拍。 他低低笑了起来。 「你又笑话我……」裴忌眼眶说红就红。 「没有……」沈确忍着笑，把自己埋进裴忌怀里。 脸颊压着的那块肌肉没有年长的裴忌结实，他还是更喜欢那个成熟一点的上将。 沈确低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裴忌。」 「什……」裴忌勐地把沈确推开，眼里一片慌乱，「没……我才没有！我……我就是觉得你好闻……还很厉害，我只是喜欢听你夸我，我……」 他急得又要掉眼泪。 沈确嘴角一勾：「我喜欢你。」 裴忌呆住了。 他的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周围的一切霎时远去，他只能看到沈确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 「我们交往吧？」 说完这句话，窗外的阳光更耀眼，但没有变得灼热。 沈确眼睁睁看着年少的裴忌连同周围洁白的房间化成点点光斑，在空中跳跃、闪烁，转瞬即逝。 光芒消散。 沈确回到生命海，挠了挠蹲在他膝盖上的小猫下巴。 原来开关是这句话。 他从浅滩里起身，惊讶地发现自己离那棵巨木近了不少，已经隐隐能看到围绕在它旁边的金色藤蔓。 「这次好快。」沈麓出现在他背后，「我还没见到你们，你就出来了。」 「他易感期，好攻略。」沈确客观地评价。 然而脑海里又蹦出那句：【从今天开始，弥赛亚就是我最喜欢的花了。】 沈确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谁攻略谁还真不一定。 此时，沈麓也发现了不远处的藤蔓，开口道：「看来，只要你不停地解开绳结，就能慢慢靠近他。」 「我已经知道怎么解最快了。」沈确不停步地走向下一处根须。 沈麓疑惑地看着他。 沈确：「只要能触发他的易感期，就能用最快的速度刷满好感，完成任务。」 他低头看向脚下的根须，眼里闪过一丝凉意。 「我要让他给我哭个够。」 沈麓：「……你是魔鬼吧……」 第221章 奇蹟确确歷险记5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沈确不会选择利用裴忌的易感期。 易感期的alpha虽然单纯好骗，但也同时焦虑偏执，时刻忍受着强烈的情绪反噬。 不过沈确有信心能安抚好alpha的情绪。 他也清楚，精神世界里的裴忌终究只是虚念，真正的他还在巨木下等着自己。 那才是属于他的alpha。 可能受了伤，或者被精神风暴日復一日地折磨。 他必须尽快见到他。 …… 第三个精神世界里女皇没有隐瞒沈确的身份，从他回到弥赛亚便公布了继承人是异卵双生子的事实。 但由于没有人记得沈麓，死而復生这件事又太过荒谬，长久的舆论风暴后，皇庭依旧不认可沈确。 他从小在流言蜚语中长大，比现在更沉默内敛。 为了让沈确开心，十二岁那年，卡罗琳娜带着他前往白沙星参加繁花节。 也是在那年，他跟裴忌相遇。 少年裴忌带沈确逃出无聊的会场。 两人在无人注意的月光下跳了一支舞，并约定下一个繁花节再见。 然后是下一个繁花节，再下一个繁花节…… 沈确进入这个世界时，已经到了十八岁那年的繁花节。 两人之间就差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但因为身份立场都没有挑明。 第333页 然而新来的沈确可不管他们在纠结什么，那些东西他已经纠结过一遍了。 他很干脆地给裴忌下了个勐药——往他最喜欢的沙橘利口酒里加了食用型诱导剂。 于是，在月光笼罩的花海里，在跳完约定的舞后，裴忌抱着他心爱的王子殿下，哭得稀里哗啦。 他一遍遍地问你留下来好不好？你一走我一整年都在想你。 他说在白沙星没有人在意沈确是王子还是平民，他不用听那些讨人厌的猜测，只用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他们可以在绿洲包一整片花园，因为沈确说他喜欢花。 他们还可以养很多只猫。 他会给沈确请最好的甜品师，每天下午都有不一样的下午茶。 沈确满意地勾起嘴角，问裴忌：「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花吗？」 裴忌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沈确说：「因为繁花盛开的时候我就能见到你。」 不是喜欢花，而是喜欢你。 风捲起花瓣，在空中旋转。 漫天飞花下，裴忌与鲜花一起化成了点点星光，消失在了月光里。 …… 第四个世界与沈确所在的世界最像。 战败、受伤、结婚……唯一不同的是沈确没有去参加白沙星的暑期训练。 少了alpha年少时青涩又固执的单恋，沈确还是与裴忌结婚了。 沈确忽然有一种猜测——哪怕裴忌没有花钱买那个名额，卡罗琳娜最终还是会把他放进备选名单里。 或许，他的母亲早就做好了把自己託付给艾梵和裴黎的打算。 在那个不确定谁是内鬼的至暗时刻，只有那两个人，她可以完全信任。 因为没有曾经的暗恋，裴忌也就没有为了礼物而错过婚礼。 他也没有表现出开心或者厌烦的情绪。 只是在第一眼见到沈确时，眼底闪过了一丝讶异，但依旧与他维持着礼貌的距离。 当晚，两人分房睡了。 独自躺在床上，望着红宝石吊灯的沈确内心空空荡荡。 他忽然觉得裴忌还不如错过婚礼。 这次的新婚礼物是黄金打造的王冠和一整套红宝石饰品。 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共生石。 熟悉的疲惫下沈确很快陷入了睡眠。 然而第二天醒来时，沈确忽然嗅到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信息素。 安雅惊慌地问着沈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确在身侧的被褥上捕捉到了一点温暖的、沙砾的气息。 他抿了抿唇，压住了一点笑意。 哪怕不喜欢，裴忌还是亲自帮他调了信息素。 他果然是个传统的好alpha啊…… 剩下的一切顺理成章，试探、了解、照顾、吸引…… 哪怕对他抱有警惕，也发现了沈确似乎在给自己下诱导剂，裴忌还是在提前到来的易感期中哭着说出了不要离婚的请求。 …… 沈确就这么靠着裴忌易感期的bug，一路解开绳结。 经歷多了，还真有点游戏的感觉。 平行世界里的两人身份千差万别，有敌对的、年龄差很大的，甚至还有他分化成alpha的。 大部分都很顺利，只有一个世界，出了点意外。 那个世界里，裴忌没有在年少时见过沈确，路司让也没有离开第四舰队。 直到一次第一舰队和第四舰队的联合行动，裴忌与沈确才在战场上初次碰到。 沈确进入这个世界时，两个舰队正要召开作战会议。 交接时，他一眼看到跟在路司让身后半步的裴忌。 alpha眉目阴沉，像只戴着锁链的野兽，警惕地审视着第一舰队的军官们。 这个裴忌比沈确印象中的任何裴忌都要兇狠，也都要沉默寡言。 连池夏被他骇人的气息吓得不由自主倒退了半步。 此时，已经经歷过很多精神世界的沈确早就能自由控制自己。 他懒得跟路司让多说一句话，直接把他丢给了连池夏，随后去医疗舰调了一管最高浓度的诱导剂。 趁着会议休息的间隙，沈确把裴忌堵在没人的走廊里，三言两语激怒了他。 两人在空无一人的训练室大打出手，沈确找准机会，一针扎进裴忌的血管。 诱导剂发作，裴忌红着眼进入易感期，恶狠狠地盯着沈确。 「为什么……」 如同一只饥渴了很久的兽，他的目光从沈确精緻的五官描滑到雪白的脖颈，然后…… 把他给炒了。 沈确揉着腰在床上缓神的时候，脑子里还在不解：怎么这次没哭，就这么上了啊？！ 他本打算先用易感期打开alpha封闭的内心，没想到把自己给打开了。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草木香。 裴忌捏着一支烟，靠在舷窗边，惨白的灯光描摹着他英俊的侧脸。 他沉默了很久，说了一句话：「我会负责。」 「负责？」沈确凉薄地问，「你要娶我？」 裴忌没有正面回答。 沈确嘲讽地笑了道：「你不会娶我，因为你不喜欢我。」 裴忌熄了烟，脸上露出晦暗的神色，「我不喜欢你们指挥官。」 他说完转身要走，沈确忽然出声：「裴上将。」 裴忌顿住脚步。 第334页 沈确说：「调来我的舰队，就当是负责了。」 裴忌似乎愣了一下，脸色没有太多变化，说了句：「你有本事就调。」 然后离开了。 等他走了，沈确倒回床上，捂着后腰嘟囔了一句：「凶死了。」 沈确要调人，没有人能阻拦。 路司让再不爽，还是把裴忌给了第一舰队。 沈确花了比任何一个世界都要长的时间来一点点驯服他的勐兽。 裴忌一开始完全不理睬他。 其他人看到裴忌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非常不爽。 他们求都求不来的第一指挥官的青睐，这个人轻轻松松得到了，却看都不看一眼，太可气了！ 单兵们有意无意孤立裴忌，然而没过多久就被沈确发现，挨个骂了一顿。 沈确训人时，裴忌就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 似乎眼前的一切跟自己毫无关系。 沈确照旧给裴忌编写训练模块，带他一对一训练，无论alpha什么反应，都一如既往用平静的语气给他指导。 他有时会想，这可能就是最糟糕的情况。 他的alpha成了最令他担心的模样。 而他能做的只有在他受伤后帮他一点点清理伤口，并嘱咐他不要再受伤。 一遍又一遍。 沈确当然没忘试验他的易感期秘诀。 但这个世界的裴忌似乎对这招免疫，要么咬牙忍着，要么就抓住他炒一顿。 沈确含泪经歷了在舰队各个没人角落被爆炒的羞耻感。 直到有一次，他被压在资料室的门上，托着膝盖无力地往下滑，终于忍不住低泣了一声： 「别……」 裴忌的动作忽然一顿。 漫长的几秒后，几乎失去意识的沈确隐约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凑到了他脖颈处，晕湿了一片衣领。 沙哑的声音传来：「为什么……」 尖利的犬齿几乎挨着沈确脆弱的皮肤。 裴忌颤抖着低声问：「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不能理解沈确做的每一件事，带他训练，帮他治疗，还有频繁地诱导他进入易感期。 他压制着内心翻滚的酸涩情绪，咬牙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此时，两人的身体依旧紧紧贴合，精神力交织，几乎融为一体。 沈确忍耐着精神末梢传来的噬咬，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颈边毛茸茸的脑袋，有些不清醒地说：「我想要吻……」 在他仅有的那次小木屋的记忆里，裴忌每次过分时都会给他一个绵长的吻。 沈确茫然间觉得这次他也应该有一个吻…… 可惜讨要的话还没说完，灼人的阳光就将他融化了。 那天后很长一段时间，裴忌一直在刻意避开沈确，除了必要的训练，几乎不会出现在沈确面前。 沈确只能照例带裴忌训练参战。 然而又过了两周，沈确忽然发现自己的宿舍门口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小礼物。 一开始还是在各个过路星球採买的小蛋糕，后来变成玫瑰花，又变成贵重的宝石。 直到有一天，沈确打开包装精美的盒子，在里面看到了熟悉的淡粉色共生石。 「这算什么？」沈确把裴忌堵在单兵的宿舍里，将盒子丢在桌面上。 裴忌低头看着盒子里的石头，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欠礼。」 那一瞬间，沈确捕捉到裴忌耳根一抹淡淡的红晕。 alpha别过头，「我不知道你们omega都喜欢什么，所以按照我的喜好挑了。」 沈确看了一眼那块熟悉的石头，把他推给了裴忌。 「没必要。」他的声音有些冷淡，「诱导你进易感期是我的错，你没有必要道歉。」 说完这句，沈确转身要走，忽然被裴忌拉住了手腕。 「那补偿呢？」裴忌望着沈确单薄的背影，语气有点急切。 他下意识摩挲着沈确的手腕——那么细的一截腕骨，他单手就可以握住，压进枕头里，只露出雪白的一小截。 沈确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别开视线，「我不想要这种补偿。」 裴忌喉咙滚了一下，「你想要什么？」 沈确停了两秒，把脸又偏过去一些，微微抬起下巴，半阖上眼。 裴忌心脏「咚」地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潜意识替他解读了这个动作。 他不受控地靠近了等待的omega，低下头，与他接了一个单纯的吻。 唇瓣分开时，裴忌的指尖依旧留恋在沈确下颌，轻轻抬着他的脸。 唿吸交织间，冰凉的共生石再次被强硬地塞回了沈确手里。 alpha低声问：「聘礼呢？」 欠礼不要，聘礼要吗？ 沈确抿了抿唇，在温暖的、逐渐飘散的光点下，紧紧握住了石头。 …… 从那个世界出来后，沈确缓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进入下一个世界。 不为别的，纯粹是腰疼。 他仰面躺在凉凉的浅水中，有一下没一下撸着小猫的脑袋，心里想着： 太亏了，到最后都没把那个阴沉的裴忌弄哭，真是太亏了。 那绝对是最煎熬的一个世界，大部分时间里裴忌对他既不热情，也不喜爱。 沈确知道裴忌心里应该也很压抑，压抑到连易感期都不能爽快地哭出来。 第335页 他轻轻嘆了口气。 假如真有这么一个平行世界，让裴忌必须经歷如此折磨，那么沈确由衷地期望，那个世界里的自己能多一点耐心，唤回那个热情的上将。 金色的小猫打了个滚。 沈确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参天巨木。 浓密的树荫闪烁着柔和的光，那感觉就好像裴忌正在他身边，将他拥抱住。 手心里不断传小来猫团温暖的触感。 沈确伸出手，接住一片飘下的落叶。 等等我……上将…… 我马上就找到你了。 第222章 回家啦 又过了两个世界，沈确终于到达了裴忌精神域的第四层。 拨开金色的藤蔓。 沈确惊讶地发现这里幻化成了沉星宫小花园的模样。 各种各样的稀有树种组合成精巧别致的景观，细腻的白沙没过鞋底，郁郁葱葱的灌木旁，还有他亲手种下的绣球花。 除了颜色是金色，每一朵花球形状都与他印象中一模一样。 花丛下，突兀地盘着半截根须。 「这应该就是最后的了。」跟着沈确进入第四层的沈麓开口道。 沈确把两只小猫放在正对着绣球花的木制露台上，走到根须旁，蹲下身子，伸手碰了碰。 根须卷上手臂。 沈确抬头看向满目异色的绣球。 就是这个位置。 他曾无数次站在这个位置，按照艾梵的植物手册给绣球花浇水。 而裴忌就坐在露台上，支着头看他研究这些娇嫩的植物。 沈确不止一次对他说：「如果无聊，就去做点别的。」 而裴忌只是笑着说：「看你怎么会无聊呢？」 白沙缓缓下陷。 沈确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小花园，沉进了精神域里。 …… 再次睁开眼，沈确又回到了第一个世界。 没有易感期的bug可以用，这个世界里的裴忌和沈确只有一肚子幼稚的小心思，以及满脑子的天真烂漫。 夏日最后的蝉鸣从窗外传进面包店内，吹响风铃的风已经带了些秋天的凉意。 小沈确看着门口重新收拾起的行李箱，忽然意识到，在他经歷其他世界的这段时间里，属于这个世界的暑假已经结束，他和裴忌马上就要分别了。 「裴忌在哪？」沈确问面包柜后的艾梵。 艾梵围着围裙，正帮顾客打包黑麦吐司。 这个暑假过得很平淡，裴忌一家一直住在他们家里。忙时艾梵会帮忙看店，闲时她就看书，或者跟卡罗琳娜聊聊天。 假如裴黎在店里，十次有九次都会跟卡罗琳娜吵架，然后被轰走，跟着安去镇上採购食材，充当免费劳动力。 如果是不认识他们的人，是绝对猜不到面包店里这对新来帮忙的夫妇会是一个星球的领主。 裴忌就更没有少领主的样子了，在接受了自己没办法回白沙星这个事实后就开始四处乱跑，把附近的臭小孩揍了个遍，连跟着他们的几只恶犬都没放过。 「裴忌跟着沈麓走了。」艾梵送走客人，对沈确说，「说是要去郊外的旷野摘花。」 「摘花？跟爸爸？」沈确没有办法把这些词跟裴忌联繫在一起。 他跑向门边，「我去找他。」 「记得叫他们回来吃饭。」艾梵嘱咐沈确，「今天是我们在这的最后一天，娜娜会做炖土豆和小牛排。」 「我知道了。」沈确乖巧地回应。 他离开面包店，沿着镇上的小路一路跑到郊外的旷野。 翻过一个高起的山丘后，在一处凹地，沈确看到了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一大一小。 沈麓的画板还支在山丘上，颜料管凌乱地铺了一地。 沈确往画纸上看了一眼。 是空白的。 似乎听到响动，裴忌小脑袋一扬。 「沈确！」 沈确一熘烟跑到裴忌身边。 沈麓蹲在地上，抬头看了小朋友一眼，腼腆地笑了笑。 「你们在做什么？」沈确朝两人围着的地方看去。 眼睛微微睁大。 只见低矮的草丛中，悄然藏匿着一片白色的花苞，仿佛白颜料不慎泼洒，点在了绿意盎然的画布上。 「阿麓说这里有很漂亮的花，要带我来摘，结果什么嘛……都没开！」裴忌的话里带着抱怨。 沈确蹲下身子，小手放在膝盖上，眼睛亮亮的。 「是弥赛亚。」 他还是第一次在主星以外的星球上见到它。 「你居然认识？」裴忌惊讶地问。 「这是我们故乡的花。」沈麓开口道。 「故乡？」裴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你们的故乡不是这个星球吗？」 沈麓摇了摇头，「我和娜娜是离乡定居的。」 「为什么？」裴忌追问，「你们不喜欢你们的家乡吗？」 沈麓停顿了一下，「我很喜欢我的家乡，但有很多原因……我不得不离开它。」 裴忌听得一头雾水，他无法想像自己不在白沙星生活该怎么办。 沈确伸手碰了碰闭合的花骨朵，「原来弥赛亚在别的星球也能生存。」 「这很正常吧？」裴忌抱起小肩膀，「我们白沙星的仙人掌在80%星球都能生存。」 沈麓「噗」地笑出声：「弥赛亚不一样，它们只生长在潮湿温暖的地方，温度、湿度差一点都不行，并且只在雨后开花。」 第336页 「这么娇贵！」裴忌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确瞪了一眼。 他悻悻然闭了嘴，「本来就是嘛……」 「但它们能在这里生存，说明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沈麓看向沈确，忽然伸手，摸了摸小朋友的头，「说明它们也在努力改变自己。」 沈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繁星般的花。 「可它们都没有开。」裴忌失望地看着脚下的花骨朵们，「你说了要带我来摘花的，总不能摘花骨朵吧。」 沈麓慢悠悠拿出一个球形的机械装置，「唔……我本来以为它能用……」 两个小朋友同时疑惑地看向他。 但沈麓低下头，似乎陷入了什么沉思，没再继续解释。 突然间，裴忌「啊！」了一声。 「我知道那是什么！」他指着沈麓手里的机械，脑子忽然上线，「人工降雨装置！我们白沙星的人工雨季就是用它来补充降水的！」 然而沈麓手里那个明显是个过时的降雨装置，很小，零件也很古老，锈迹斑斑，与白沙星直径几十米的超大型降雨装置完全没法比。 沈麓捣鼓了好一会，都没能成功启动它。 最终，沈确无奈地打断了他的思考。 「我来吧。」 两个小朋友接过沈麓手里的装置，没两分钟，就打开了。 随着装置打开成伞状，缓缓升上天空，裴忌和沈确同时嫌弃地看向沈麓。 沈麓：「……哈哈，我果然完全没天赋啊……」 雨滴很快洒落下来，只覆盖了直径三米左右的地方，刚好把那一小片弥赛亚笼罩在下面。 沈确仰着头，感受着微凉的雨落在脸上。 忽然间，头顶多了一小片阴影。 他扭过头，看到裴忌把自己的外套撑在了他头顶上，见他看过来，有点别扭地别开脸。 「别误会，我只是怕你感冒，你看起来好像很容易生病……」 沈确压住嘴角，往他身边贴了贴。 撑开的外套就好像裴忌给他搭建的小屋，将两个小小的身影包裹在里面，任凭外面落雨，也依旧温暖。 沈麓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那一小片凹地，回到了山坡上，无奈地看着两个小傻瓜。 明明后退一步就能躲开雨，非要挨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 沈麓轻笑了一声，拾起了地上的笔。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止。 降雨装置冒着白烟滚落到地上，宣告寿终正寝。 吸满了水份的花骨朵比下午更加饱胀，似乎随时都会开放。 假如是在主星的弥赛亚，他们还需要等到深夜，但就像沈麓说的，这里的弥赛亚已经适应了新的气候，所以月亮刚一出来，它们就开了。 花瓣微微颤动，先是一片，然后是一朵，最后是一丛。 眨眼间，地面上仿佛落了层雪。 「好漂亮。」 小裴忌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他一时有点不捨得摘，目光留恋在薄如蝉翼的透明花瓣上。 这可是他辛辛苦苦等到的花开！ 「你们故乡的人真没有眼光！这么漂亮的花，应该放在宫殿里好好养。」 沈确抿嘴笑了笑，弯腰摘下一朵，递到裴忌面前，认真地说： 「它们是野花，没有人照顾也能生活得很好，哪怕花落了、叶子枯了，只要根没断，不出两天，就会再次长出来的。」 裴忌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朵初雪般纯净的弥赛亚。 「那它们也没有那么娇贵嘛……」 沈确扬了扬下巴，「所以你喜欢的话，就送你咯。」 而直到裴忌捧了满满一把花，沈确才忽然想起来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摘花？」 却见裴忌手忙脚乱地把那把小花的茎绕在一起，绕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 下一秒，花环落在了沈确头上。 「是临别礼物。」裴忌说。 沈确头顶花环，愣愣地望着他。 「不是吗？」裴忌似乎也有点疑惑，「阿麓说大家离别时都要送礼物，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按照白沙星的习惯来准备了。」 说到这，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虽然你把布丁煳我脸上……但我还是挺喜欢你的……这个暑假我也过得很开心。」 小裴忌脸颊红红，往前走了一步，贴了一下沈确的脸颊。 那一刻，风都静止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安的声音： 「餵——」 山丘上走来四个身影，跑在最前面的小姑娘用手比作喇叭状，对着月光下的一大两小喊道。 「你们三个——快回家啦——」 沈麓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两个手拉手的小朋友，目光落在面前的画纸上。 淡雅的水彩描绘着月光下两个小小的侧影，其中一个头戴白色的花环，望向远处，另一个则牵着他的手，望着他。 沈麓将那幅画卷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收进了画筒里。 随着一大两小迈步向另外四人走去，整个画面像水中倒映一样波动起来，渐渐，揉碎在了银白的月光中。 而在画面消逝的最后时刻，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小小的沈确忽然扭过头，对着裴忌的小脸蛋，偷偷亲了一口。 …… 沈确再睁开眼时，面前是一整片盛开的弥赛亚。 第337页 半透明的花瓣与记忆中那片白色的落雪重叠，但开得更加旺盛，更加热烈。 它们以一种近乎亲昵的姿态簇拥着中央那棵巨大的树木，粗壮的根系蔓延开来，覆盖了周围一切广袤的土地。 根系所及，到处都开着花。 这就是精神域的第五层。 沈确一眼便望到靠坐在树干前的裴忌。 alpha耷拉着脑袋，眼睛紧闭，几乎半个身子都陷在树里，仿佛要与树融为一体。 虚空中垂下无数金色的细线，或松或紧地缠绕在他身上，与衣物、髮丝交织在一起。 就好像他变成了一个织机，身上绕满了未织成布的线。 「上将……」 沈确一错不错地望着他的alpha，只觉得喉咙里卡了什么酸涩的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麓轻轻推了沈确一把。 「上将！」 沈确奔跑到裴忌面前，跑的时候，他的腿都在发软。 狰狞的根须主动让开了路。 花瓣铺成了柔软的地毯。 漫天金色下。 沈确膝盖着地，覆身，抵住他的额头，低声唤道： 「该醒了，睡公主。」 「王子殿下来接你了……」 就在他触碰到裴忌的剎那。 原本像一座雕塑般的人忽然微微一颤，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我是在做梦吗？」 裴忌迷茫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瞳孔努力地聚焦，试图把沈确看得更清楚一点。 他的声音沙哑到有些干涩，低到几乎听不清。 「我梦到好多我和你……我总是惹你生气，你总是骂我，每次我都觉得我们可能要错过，但你总会在我要放弃的时候回应我。」 沈确捧着裴忌的脸，亲昵地贴在他耳边。 「是，我每次都会回应你，我爱你，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所有的金色丝线同时发出了耀眼的光。 如同被一股奇特的力量牵引，细线飞快穿梭起来，就好像空气中有一架无形的纺车在运作，将那些代表着不同时空的丝线编织在一起。 缠绕着裴忌的线松开了。 它们被织成了一片透明的布幕。 在这片布幕上，时间与空间仿佛失去了界限。 由裴忌所创造的、各个时空里有关两人的画面在幕布上依次出现。 面包店的初见、医疗室里的表白、月光下的舞蹈、舰队里的吻……以及在雨中等待弥赛亚开放的小小身影。 最终，一切画面都随着那片虚幻的幕布一同消散在了金色的树荫下，只剩下树干前，真正相拥的两人。 沈确伸手碰了碰裴忌与树木融合的地方。 金色的丝线消失后，裴忌依旧没有与树木分开。 「你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沈确低声问。 「还行吧……」裴忌的声音很疲惫，像是随时可能睡着，「我有点累……宝贝……」 「别睡。」沈确捏了捏裴忌的脸颊，「你才刚解除认知混乱。」 「我知道……」裴忌努力维持着清醒，抵着沈确的肩膀低低笑了一声，「维持这么一片地方可不容易。」 沈确抬头望了眼那棵巨大的树木。 那是由裴忌创造出的精神体，又用他自己的血肉之躯供养，才得以产生这么一片壮阔的精神域。 精神力=植物，身体=土壤。 为了支撑生命海不在时空乱流中崩塌，裴忌将他的一切都当成了养分。 而现在，他与这片精神域已经几乎分不开了。 沈确缓缓抚摸裴忌耳后一块粗糙的鳞片状树皮，那些东西从树干上蔓延下来，嵌在了裴忌皮肤里。 「别露出那种表情。」裴忌忽然说。 「你怎么知道我露出了哪种表情？」沈确咕哝道。 裴忌用嘴唇轻轻贴了一下近在咫尺的那截侧颈，「还不是那种欲言又止，像没人要的小可怜似的表情。」 「胡说八道……」沈确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从来没有人说我露出过这种表情……」 裴忌笑了笑，他撑起身子，似乎想摸摸沈确的脸，却发现两只胳膊几乎都融进了树里，只剩了右手和半截小臂在外面。 「我现在是不是很像绘本里那些恐怖的反派？」 「闭嘴。」沈确咬牙道，「这不好笑。」 「别哭啊……」 「谁哭了！」沈确声音提高，尾音出口的瞬间，竟然真的带了一丝湿润的哭腔。 他咽下了其余声音，一双清澈的眸子直直望着alpha。 「你是我的，我不要你留在这里。」 裴忌勾起嘴角，用尽最后的力气，露出一个像往常一样张扬到有些放肆的笑容。 「又撒娇……」 他伸出唯一露在外面的右手。 「拉我一把，宝贝。」 沈确愣了一下，但还是听他的话，握住了裴忌的手。 手心贴合的剎那，他忽然明白了裴忌要做什么。 下一秒，交握的手勐地拉紧，肌肉紧绷，两人同时用力—— 金色蔓延开。 …… …… …… 弥赛亚，旧都孤儿院。 小木屋的门被关上，沈确从屋中走出，将古旧的黄铜钥匙交还给院长。 第338页 夏如茵看了眼沈确怀中抱着的绘本，接过钥匙，笑了笑：「你要带走它们吗？」 沈确点了点头，把绘本放进空间摺叠装置里。 「我把它们带回新家。」 「新家里有给你讲故事的人吗？」夏如茵笑着问。 沈确脸红了一下，眼睛微微眨了眨。 「我已经成年了。」 「童话故事是写给所有人的，不分年龄。」 夏如茵拍了拍沈确衣摆上的草叶，像小时候那样，帮他整了整衣服。 不远处，一身便装的卡罗琳娜和安·路亚正站在花园的尽头等着。 蔓生的毛毛草随微风摇曳，撩拨着两人的裤脚，与气度不凡的alpha放在同一个画面里，看起来格外可爱。 见沈确回来，两人停止了交谈，卡罗琳娜向他伸出手，沈确牵住了她。 拉到身边后，卡罗琳娜便松了手，温柔地看着他，「收拾好了？」 沈确「嗯」了一声。 「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港口了。」路亚说，「生命科学院那边今天有个专家会，我想去听听。」 在路亚的推动下，生命科学院放宽了对生命海样本的申请条件。 院内成立了不少新的研究组，各种各样写作新颖读作奇葩的课题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但或许就是在这样的课题中隐藏着真正的生命奥秘。 「过段时间我会带团队到白沙星研究父亲留下的东西。」路亚说，「到时候我们再见。」 她说完向两人告了别。 「她很有斗志啊。」卡罗琳娜似笑非笑。 沈确没有把沈麓带回来。 或许是因为受到同化，沈麓一旦走出生命海，生命体徵就会发生异常。 但沈确带回了沈麓身上的时间不再混乱的消息。 现有的研究成果无法解释沈麓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听到这个消息后，路亚沉默了很久，说了一句话： 【只要他还有时间，总有一天我会把他带回来。】 「她会成功的。」 沈确望着路亚的背影，笃定道。 …… 弥赛亚，皇家星港。 一艘装饰奢华的星舰停靠在泊船处，黑金色的船舷上镶嵌着金色的巨树家徽。 船员们正来来往往，往星舰上搬运着小木箱。 铁质的标籤挂在木箱侧面，上面用金色字书写着精细面粉、果蔬、花草种子……还有特殊的机械零件等等。 黛米换上了绣着家徽的制式围裙，正拿着长长的单子一一核对。 「秋梧桐的种子ok，m-75 小型螺母 ok……等等，艾梵夫人要的茶叶重量不对，快去看看是不是落哪了！」 菲尔小跑到黛米身边。 「夫人还没回来啊？」 黛米朝星港入口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菲尔深深嘆了口气：「完蛋了……」 她话还没说完，舱门处就响起熟悉的声音： 「说走就走连个消息也不回，他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别拦我！我不要关小黑屋，我今天就是爬也要走出这个门！」 黛米循声望去，不出所料看到裴忌正在机械轮椅上张牙舞爪，吊着绷带的胳膊拽着轮子跟安雅拉锯战。 「您就不能消停会吗？」 安雅快哭了。 「您现在是病人啊。」 「我才不是病人！」裴忌争辩，「我的伤已经好了！他沈确就是为了限制我自由才关我小黑屋！」 黛米眉头一皱，走到裴忌身边，捲起清单往他胳膊上轻轻一拍。 裴忌立刻：「嗷呜——」了一声。 「还嘴硬。」黛米叉腰训斥道，「您以为自己是被猫抓了一下吗？除了这里、这里、这里……」 她指着裴忌身上包绷带的地方。 「这些外伤也就算了，您的精神力可是被撕裂了啊！撕！裂！」 「就是就是……」安雅放出精神力，把裴忌牢牢锁住，「直接斩断精神力什么的也太乱来了！要不是夫人跟您的精神力同源，能保住您，你可能已经……」 她忽然哽咽了一下。 「上将……您要是出事了，夫人该怎么办啊……」 安雅说着就要掉眼泪。 裴忌如临大敌：「等等，你哭前先把精神力收回去——」 他现在可挡不住精神波动！ 然而没等安雅的情绪波动顺着精神力传来，另一股精神力就拨开了她，将断裂的、已经有新生痕迹的精神触手柔柔包裹起来。 裴忌与安雅同时一愣。 另外两个小女僕反应迟了半拍，直到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才扭头看过去。 沈确一身骑士装，单肩披风因步伐而扬起。 阳光描摹出他挺拔的身姿和清晰的下颌线，凌厉又干练。 沿途的船员一一站定，向他弯腰或点头行礼。 还没等沈确踏进舱门，裴忌忽然捂住胳膊嚎叫起来。 「嗷嗷嗷……我胳膊好疼，脑袋也好疼，我要不行了，我要死掉了！」 沈确动作一顿，随后加快步伐，走到裴忌面前，手心贴上额头。 精神力随之抚摸起断裂的精神末梢。 「哪里疼？」 裴忌挣开沈确的手，往前探了探身子，贴上沈确的额头。 「哪里都疼。」他哼哼唧唧，「要老婆亲亲才能好……」 第339页 沈确勾了勾嘴角，抬起裴忌下巴，亲了他一口。 「幼稚。」 裴忌满意地闭了嘴，在沈确撤身前又偷了一个吻——他嘴里甜甜的，有牛奶布丁的味道。 舰长走了过来。 「黛米小姐，丢失的茶叶包找到了，货物也已经搬运完……」 舰长话说到一半，忽然看到了黛米身后的裴忌和沈确，立刻站定。 「少领主，夫人，一切准备就绪，请问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启程了？」 裴忌闻言看向沈确。 而沈确微微侧脸，目光透过舱门，一路穿过宽阔整洁的道路，落在辉煌的皇庭宫殿上。 秋梧桐的新叶已经长出，宽大的叶片盛满阳光，风一吹，仿佛粼粼波光。 属于弥赛亚的春季已经过去。 而在另一个遥远的星球，谷物刚刚丰收，关于富饶的庆典正在进行。 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 沈确低头，看到裴忌牵起了自己的手。 「回家吗？」裴忌柔声问道。 沈确回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擦着那些陈年旧疤。 「嗯，回家。」 ——正文完—— 他们回家啦！ 作者我终于也可以安心加班了（突然哭了出来）。 人生第一本书，敲下「正文完」三个字的时候真的非常感慨。 我有点偏爱意识流，所以这本书里的很多场景，包括信息素的设定都偏一种感觉。 信息素不是单纯的一个味道，更像是看到这个人后产生的一种画面感。 阿裴是干燥的沙砾、温暖的阳光还有燃烧的木柴，确确是湿漉漉的花香，合在一起很童话有没有！ 谨弋和星遥是冰块配咖啡，很生活感的搭配。 查尔斯和洛源是茶配酒，日常与非日常的对撞。 还有一些设定上的小彩蛋，比如之前提过的「寒莹」和「蚀天」，星遥和谨弋两个人的名字都是双关…… 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写完啦哈哈！这个周末可以出去玩啦！ 下周再给宝贝们写番外哈！ 番外1：纯粹的爱与合适的爱1 1. 星遥觉得自己一定是全帝国最失败的暗恋者。 他在暗恋对象表白时拒绝了，还一直躲着他到现在，只是因为自己担心对方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好差劲啊！」 星遥捂着脑袋，坐在弥鹿餐馆二楼靠窗的座位哀嚎。 阳光将树影打在桌面上。 今天是弥鹿餐馆新品奶泡咖啡上市的日子。 要是放在以往，星遥会在第一时间约谨弋出来试试，但今天，他对面坐的是另一个惹眼的伤患。 裴忌无聊地摇着病患专属温开水，听星遥一股脑把政变期间的事倒给他。 他觉得星遥真是个神奇的人。 一般人遇到感情问题，要么选择与当事人沟通，要么选择向靠谱的人求助 而星遥在「与当事人谨弋沟通」以及「向一看就很有办法的沈确求助」之间，选择了约「既不是当事人，并且一看就不靠谱的裴忌」喝……白开水。 裴忌甚至怀疑星遥没打算解决这个问题，只是憋太久需要倾诉。 毕竟跟上面那两个人比，他唯一的优点就是闲，能坐在这听他讲一上午心酸恋爱史。 「是挺差劲的。」裴忌客观评价道，「我就说谨弋这傢伙不可能这么容易脱单，他就该跟工作过一辈子。」 星遥：「你听错重点了吧？！」 裴忌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吊着石膏的胳膊刚抬起，机械轮椅立即跟着他的动作变换扶手形态。 因为精神力受损，他的伤恢復的很慢，好在无论是沉星宫还是第四舰队都有别人操心，而撕裂的精神力自从回到白沙星，也癒合得快了起来。 一旁传来服务生窃窃私语，几声突然高起讨论声后，一个小beta扭扭捏捏走了过来，向裴忌递了个本子。 「那、那个……裴上将，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裴忌一愣，打量了一下服务生，回道：「抱歉，我手上有伤，家里人最近不让我握笔。」 小beta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了个不好意思，回到其他服务生身边，小声说： 「他好帅，近看比光幕上还帅！」 其他几个服务生跟着激动地讨论起来： 「而且一点也不凶，跟传闻里一点都不像！」 「都跟你说了我们少领主不是什么兇残的alpha，你还不信！」 「他好乖啊，家里人不让干什么就不干，alpha 不是都很喜欢占主导地位吗？」 「噗，什么家里人，说的那么委婉，不就是沈指挥官吗？」 …… 「你变得好受欢迎啊。」星遥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裴忌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你不也是？」 星遥想起家里那沓厚厚的工作邀请函，再次捂住脑袋。 关系他未来命运的决定。 要是放在以往，他会毫不犹豫去询问谨弋的意见，但偏偏谨弋现在也是混乱的因素之一。 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星遥再次抬起头，下定决心问道：「有个问题……我知道很唐突，但我觉得只有你能回答我……」 裴忌挑了挑眉。 星遥深吸了一口气：「你是怎么确认……署长是真的喜欢你，而不是因为适合才选择你的呢？」 第340页 话一出口，眼前的场景仿佛回到了黑赛工厂，小正太嚼着最讨厌的蛋糕，向金髮姐姐抱怨：「假如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原因，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我吧。」 裴忌忽然明白，星遥并没有乱选倾诉对象，他很慎重地挑选了唯一有可能给他答案的人。 短暂的沉默后，裴忌嘆了口气：「我的方法不适合你。」 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毕竟连我都差点因为这个死了。」 说实话，在独自前往生命海之前，裴忌都没有真正确认这件事，他始终觉得自己之所以能成为沈确的唯一，还是因为自己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了他身边。 但经过生命海里无数时间线的推演，再怀疑这件事就显得很不礼貌了。 星遥露出了肉眼可见的沮丧表情。 裴忌摊了摊手，「我觉得如果对象是谨弋的话，纠结这件事很没有意义，对那个傢伙而言，合适跟喜欢可能没有什么区别……你知道他小时候很讨厌吃胡萝蔔吗？但是因为幼儿园的老师说胡萝蔔有助于长高，愣是每次都硬着头皮吃完……」 「还是有区别的！」 星遥低着头，握紧了搭在膝盖上的手。 「虽然谨弋会为了营养均衡平等地吃完所有食物，但如果是牛肉的话就会多吃两口，遇到淮山会皱眉，土豆的话就会毫不犹豫地吃掉，他有自己的喜好，也会在周六加班的时候用食指点桌子，表现出不耐烦。」 裴忌张了张嘴：「你还真了解他……」 「那是因为……」星遥抿了抿唇，「我一直看着他……」 因为只要他在身边，视线就会忍不住飘过去。 那感觉就像看到绿洲里细腻的落雨，沙漠里翻滚的沙鼠，看到阳光落在窗棱上的影子，像精密的零件在手中逐渐成型，纯净的宝石被一点点打磨成漂亮的首饰。 那是一种非常纯粹的喜欢。 星遥渴望同样纯粹的喜欢。 「我再想想吧……」星遥嘆了口气，「我再想想……」 …… 2. 与裴忌分别后，星遥在第一绿洲游荡到傍晚，才抱着买好的食材乘着悬浮列车回到家里。 令他意外的是，门口站着一个人。 谨弋穿着长风衣，领口微微敞开，深邃的眼睛望着门前某块地方。 他胳膊下夹着文件袋，似乎刚从总务署回来，但今天是周六，他应该又加班了。 星遥停在离家门口两百米远的地方，逆着熔金般的光用视线描摹着alpha线条分明的侧脸。 就在这个时候，谨弋抬头望向星遥的方向。 还是熟悉的严肃气质，还是平淡没有波动的表情，不知是不是沐着夕阳的缘故，谨弋身上似乎多了一点暖意。 看到熟悉的金髮时，谨弋先是向星遥点了点头，随后没有迟疑地走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星遥紧张地问。 语气有些生疏。 谨弋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把手里的文件袋交给星遥。 「我来给你送这个。」他解释道，「或许有点晚了，但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星遥接过文件袋，打开看了一眼。 是白沙星制造中心的邀请函。 内容拟得很正式，行文一丝不苟，盖着领主的章。 「我跟几位大臣商量了很久，只要你愿意留下，就把中心空了三年的总师位置给你，白沙星一共只有两个机甲总师，另一位是付长留，你应该听过，是蚀天的制造者，我已经跟他说过你的事……」 谨弋顿了一下，脑中一闪而过星遥生疏的语气。 「我知道你可能因为我的缘故对留在白沙星有顾虑……但还是希望你能忽略我个人的因素考虑一下，我可以向你保证，其他地方能给你的白沙星都能给你……」 「你这几天加班是为了这个？」星遥忽然问。 谨弋迟疑了一秒，点了点头。 星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自己因为他的表白一团混乱，而谨弋还能不受影响地继续工作。 但这就是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分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所以你是以白沙星未来行政大臣的身份来给我送这份邀请函吗？」星遥又问。 谨弋：「你也可以认为我是以矿石部部长的身份来挽留我的下属。」 星遥有点不甘心，脑子一热，又问：「那你希望我留下来有没有个人的因素？」 这次谨弋没有迟疑，又点了点头。 星遥的心脏不争气地漏了一拍。 他望着谨弋紧抿的唇，犹犹豫豫地继续问：「有……多少……」 谨弋思索了一下，「这个答案会影响你的判断吗？」 星遥眼神飘忽，「我不知道……或许会吧……」 谨弋：「我希望你能不受影响地做决定。」 星遥一下有点急，「你的意思是不说了吗？」 谨弋无奈地嘆了口气：「等你做完决定再说。」 星遥嘴角垂了下来，下意识抱怨：「你知道我最不擅长做决定……我每次的选择都很失败……」 谨弋看着星遥黯淡的眼眸，忽然伸手，帮他把一缕垂下的金髮别回了耳后，「但你的判断从来都是对的。」 熟悉的暖流在心里盪开，伴着微酸的紧缩感，星遥望着谨弋深邃的眸子，喃喃道： 第341页 「可我判断不出来……」 ——我判断不出来你为什么选择我。 夕阳将金红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谨弋揉了揉星遥柔软的金色长髮。 「我等你的答覆。」 他说完越过星遥走了，脚步声迴荡在空旷的街道上。 声音渐远时，星遥的心跳忽然变得很乱，他勐地转过身，脱口问道：「你……你不留下来吃个晚饭吗？」 手中的纸包被抱紧，发出「哗啦」的声响，盖住了心跳。 「我、我反正买了多余的食材。」 谨弋停下脚步，侧身看了星遥一眼，简单回道： 「不了。」 番外1：纯粹的爱与合适的爱2 3. 星遥窝在自己五彩斑斓的针织毛毯内，对着一沓厚厚的邀请函发愁。 他终端的电子信箱里还有更多。 七大舰队、天府星军事基地、弥赛亚高级机甲研究中心，南部工程院…… 一封封信像小山一样摞在一起，星遥往桌上一趴，把它们全部推倒，雪花一样飘落在地上。 一张邀请函从雪堆里飘了出来，白色的信纸背面印着属于白沙星的金色巨树。 星遥微微一愣，把它捡起，凑近嗅了嗅。 有凉凉的、冰块的味道。 他抱着那封信，倒回沙发。 刚洗完的金色长髮柔软地垫在背后，像另一块金色的毯子。 星遥从耳侧揪出一缕，绕在手指上。 脑海中闪过谨弋帮他掖起碎发的场景，他脸颊微微发红，拿起那封邀请函，对着灯一字字看了一遍。 这封信无论行文风格还是用词习惯处处都透露着谨弋的味道，字里行间全是对他的尊重与挽留。 ——好像一封情书啊。 星遥忽然冒出这个不着边的念头。 就在这个时候，终端响了。 看到好久不见的号码时，星遥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打开光幕。 画面还没出现，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啊……接了接了……」 「你把屏幕拿反了，遥遥！」 倒立的屏幕翻转过来，两个年长的金髮身影出现在光幕里。 一个身材壮实，看着神采奕奕，另一个面容温和，金色长髮编成了辫子，在灯光下反射着温暖的色泽。 星遥喉咙一紧：「爸爸，妈妈。」 很快，前面又钻出两个幼崽，没等年长者开口，就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哥哥今天接的好快！」 「之前每次都在做机甲，要等好久才能接到。」 「说明哥哥今天在偷懒，没有好好工作。」 「哪有！」星遥脸一红。 星遥的父亲开口道：「今天是周六，哥哥要放假的。」 星牧扬起脑袋：「可是黛西今天还在工作呀。」 黛西是星遥家的牧场里辈分最大的奶牛。 星遥腾地坐了起来，争辩道：「那是因为黛西工作日不用朝九晚九！」 母亲「噗」地笑出了声。 「眠眠在星网上看到哥哥了！」星眠眠扒着屏幕说，「女皇陛下给哥哥戴勋章了耶！哥哥超酷！」 星牧也跟着说：「牧牧有个见过女皇的哥哥，其他小朋友羡慕死牧牧了。」 星眠眠：「我跟他们说我哥哥是大机甲师！」 星牧：「你没我厉害！我说的是哥哥是最最最最最厉害的机甲师！」 星遥扯着嘴角，无奈地看着最小的弟弟妹妹你一言我一语。 眼看要停不下来，父亲终于出手，一手摁住一个。 「你们两个作业写完了吗？」 星牧和星眠眠哇哇叫着跑开了。 「他们太久没见你了，有点太开心了。」母亲笑着说。 「我知道。」星遥摸了摸鼻子，「我的确很久没回去了。」 星遥是家里的长子，也是家里唯一一个觉醒了精神力的孩子。 当年他的父母虽然不舍，还是尊重他的意愿，把他送到弥赛亚读书。 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父亲的视线扫过一屋子混乱的信件，忽然明白了什么，「还没有决定之后去哪吗？」 星遥抓了抓头髮，「嗯……还没有……」 母亲抚上侧脸，「要我说的话留在总务署也很好啊，工资也不低，你那个上司不是很照顾你吗？多好的工作啊……」 「不要。」星遥斩钉截铁，「我等了那么久才成了帝国登记在册的机甲师，而且机甲师的工资会更高啊！」 星眠眠的声音从屏幕外面响起：「妈妈不懂，机甲师才酷啊！哥哥会给好多好多帅气的将军做机甲，超酷的！」 母亲嘆了口气：「我当然知道……我们遥遥是帝国的大机甲师，可是机甲师说不定还要上战场，很累，又很危险……也不好谈男朋友……」 星遥：「这才是重点吧！」 母亲又嘆了口气：「谁让遥遥你那么迟钝，哪怕身边有不错的alpha也很容易错过，在总务署都能单身这么久，等成了机甲师，要怎么办啊……」 星遥：「我哪有很迟钝！不是……为什么我非要有男朋友啊！」 星牧的声音响起：「因为哥哥很笨，没有人照顾的话妈妈会很担心。」 星遥叉起腰：「首先，我没有很笨！其次，我自己也过得很好，有了男朋友说不定还要分心去照顾他，会更麻烦！」 第342页 看着星遥的反应，母亲忽然一敲手心，「遥遥，你不会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 星遥表情一僵，「什……怎么可能！没有！我只是说假如！假如！」 星牧和星眠眠的小脑袋再次从光幕下面露了出来。 「哇……」 「哥哥脸红了。」 星遥：「我没有脸红！！」 「好了好了……」父亲再次把两只幼崽的脑袋摁住，开口道，「既然还没确定去哪，不如趁着换工作的间隙回来一趟怎么样？」 「家里的杏子熟了，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上一份工作已经很累了，回来好好休息一下，再投入新的工作也行啊。」 星遥张了张嘴，半晌道：「也……不是不可以……」 话刚说到一半，星牧和星眠就欢唿起来：「耶！哥哥要回家了——」 肉眼可见的欣喜攀上父母的面容，星遥抿了抿唇，忽然放松了下来。 故乡的杏子很甜，他也确实很久没回家了。 4. 「你要休假？」谨弋看着手里的假单。 「对……」星遥背着手，有点侷促地说，「我要回家一趟……」 脑海里浮现出政变的时候，谨弋提出要来到自家牧场休假的画面。 伴随着那个提议的是alpha的转正申请，以及失败的表白后续 。 星遥僵硬了一瞬，更加侷促了。 不会……记仇不给他批吧…… 而一向公事公办的谨弋只是低头沉默了片刻，就提笔帮他签了字。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泛起一丝酸意，星遥接过假单，抬头瞄了谨弋一眼。 alpha也正垂眸凝望着他。 目光触碰的剎那，酸意又发酵成了沮丧。 要好久见不到他了…… 星遥叠好假单，向谨弋道了声：「谢谢。」 然而三天后，当星遥背着大包小包回到5477号农牧星，踏过金黄的麦田，拉开家门的时候，他震惊地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自家的房子里，跟自己的父母交谈。 「遥遥回来了！」母亲越过谨弋，热情地迎上来接过他的包。 「你回来的正好。」父亲拿着菸斗，向星遥介绍，「这位是谨先生，来帮老闆清点今年的货，也是从白沙星来的。」 看到星遥目瞪口呆，母亲贴心地解释： 「遥遥你不知道，一年前有位老闆承包了我们整个星球的牧场，说伊卡洛斯星系就数我们这的牛奶味道最好，他家夫人可喜欢吃牛奶布丁了呢！」 星遥的大脑先是卡壳，后是宕机，重启几遍之后，终于，他原地裂开，惊叫道： 「那个老闆不会姓裴吧！！」 5. 裴忌有什么错呢？ 裴忌只不过是单纯想讨沈确开心罢了。 「他为了给沈确做牛奶布丁，承包了一整个星球的牧场！」星遥握着叉子，第二十一次重复这句话。 从回到家到现在，整整两个小时，他都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也顺带做一些进口牛奶的生意。」谨弋一本正经地解释，「总务署没有这类产业，所以他扔给了我打理。」 「他为了给沈确做牛奶布丁，开闢了一个新的产业链！」星遥握着叉子的手微微颤抖。 5477 号农牧星四季分明，这里麦子一年两熟，牧草一年四绿，水果种类非常多，农业技术也很先进，反季节大棚里可以见到市面上几乎所有的果蔬，产量仅次于人工建造的33号蓝星。 唯一的缺点是昼夜温差大，尤其在杏子成熟的秋季。 然而此时此刻，干草正在壁炉里噼里啪啦地燃烧，温暖地烘烤着星遥家的客厅。 几只小羊羔卧在壁炉前的地板上取暖，一眼看去，像落在地上的棉花团。 「所以谨先生就是遥遥的上司吗？」星遥的母亲把碗筷拿上桌子，惊讶地问。 「现在是。」谨弋礼貌地接过碗筷，「我在总务署矿石部任职。」 「他是部长。」 星遥气鼓鼓地瞪了谨弋一眼，熟练地从他手上分走一半碗筷。 「临时的！」 「年纪轻轻就当部长了啊。」星遥的父亲嗅着菸斗，他一向不当着小孩子的面抽这个，「将来会成为了不起的大臣吧？」 谨弋摇了摇头，「还差得远，署长只是让我暂代部长的职位，之后还要去几个重要部门锻鍊，等能力差不多了才能去行政署。」 他的目光追着星遥，看着omega笨拙地把碗筷一一摆好。 还剩两个碗的时候，星遥不出意外手一滑，差点扔了碗，谨弋适时伸手接住，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无数遍。 昏黄的灯光下，他就像一道影子，永远跟在耀眼的金色身影身后。 星遥的父母对视了一眼。 「真可靠啊。」母亲欣慰地看着谨弋，「不像我们家遥遥，对未来完全没有规划呢！」 「我也很有规划的好吗！」星遥争辩。 「因为不知道去哪工作而纠结了三四个月的规划吗？」 父亲深深嘆了口气。 「女皇都当面邀请你去弥赛亚的研究中心了，我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工作比它更好。」 谨弋手上动作一顿，看了星遥一眼。 「也不是吧……」星遥故意不去看他，咕哝着，「弥赛亚有弥赛亚的不好……而且白沙星我都住习惯了……」 第343页 「也是呢。」母亲回到厨房，一边往外盛菜，一边意味深长地说，「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舒适的环境和重要的人，也是选择的一部分嘛……」 星牧嚷嚷着要吃苹果，星遥拍了拍他的头，从筐里拿了新摘的苹果去洗。 饭菜上桌。 星眠眠捧着小碗，等妈妈给她舀炒鸡蛋。 小姑娘水灵灵的眼睛一直观察着陌生的客人谨弋，忽然问道：「你是哥哥喜欢的人吗？」 「咣当」一声，星遥手里的木盘子掉到了地上，刚洗好的苹果滚了一地。 谨弋怔愣地看着那张与星遥有七分像的可爱小脸。 星眠眠沖他眨了眨眼睛，「哥哥说他有个麻烦的男朋友，需要他去分心照顾。」 「你是那个麻烦的男朋友吗？」 星遥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过！」还没来的及说出口。 就听谨弋沉声否认：「不是。」 星遥的心瞬间揪紧了。 「他们已经不再是伪装情侣」的认知像一颗酸柠檬，勐地在喉咙口爆裂。 那些因虚假的关系而形影不离的日子如水泡一般破碎。 星遥发现哪怕他一直期待说开这件事，当谨弋真的承认他们不是情侣时，内心还是难受得要命。 然而下一秒，就听谨弋再次开口：「我向你们哥哥表白了，但他还没有同意做我男朋友。」 「所以准确来说，他是我喜欢的人。」 星遥呆呆地张着嘴巴，刚捡起来的苹果又从手里滚了下去。 星遥的母亲捂住了嘴，父亲则睁大了眼，星眠眠和星牧捧着小碗，同时「哇哦」了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门「啪」地打开。 「哥！妈说你回来了！我刚从葡萄园那边回来，没错过晚饭……吧？」 刚忙完的星竹扛着锄头，金髮扎成马尾，背后还背着草帽，还没喊完，就被屋内静谧的氛围吓到噤了声。 她的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最终，指着谨弋问星遥： 「哥，你带老公回来了？」 星遥一个苹果扔了过去。 「我没结婚！！」 番外1：纯粹的爱与合适的爱3 6. 星遥家一共有四个孩子。 长子星遥，次女星竹，三女儿星眠眠，以及最小的儿子星牧。 全都是一水的金髮，面容也是一水的精緻漂亮。 此时，四个金髮小可爱正同时看着谨弋。 星遥的母亲无奈地说：「吃饭时间就好好吃饭，不要总是盯着客人看。」 然而他们控制不住。 「你在追老哥吗？」星竹惊奇地问，「追多久了？」 谨弋慢条斯理地吃着烟燻牛肉——鲜嫩的肉块上洒了洋葱碎和菠萝丁，酸酸辣辣，很特别，他在别处没有吃过。 谨弋回答道：「三年吧。」 星遥难以置信地望着谨弋，「等等！什么三年？我怎么不知道？！」 星眠眠嚼着最爱的炒鸡蛋，「哥哥是笨蛋，被追了三年都不知道。」 星牧重复：「笨蛋。」 星遥急了：「不是！他乱说，他明明没有追我那么久！」 母亲微微皱眉，「你也太迟钝了，遥遥。」 星遥脸颊红透，哀嚎道：「不是，你们要信我啊！明明我才是……」 他一下噎住。 「行了行了。」星竹拍了拍星遥肩膀，又问谨弋，「你说说看你是怎么追老哥的？让我鑑定一下，是你的问题，还是老哥的问题。」 谨弋思索了一下，坦言：「工作日陪他加班，帮他处理工作，周末约饭、逛街，偶尔邀请他到家里吃饭，给他送花……」 星竹：「……老哥你其实已经背着我们领证了吧？」 星遥气得要敲桌子，「我没有！」 谨弋：「……以及最重要的，繁花节邀请他一起参加了领主的晚宴。」 星遥打断道：「等等！繁花节的时候你哪有邀请我？明明只是让我假装你的男朋友啊！」 星竹长嘆一声：「这么明显的藉口，也只有你会信了老哥。」 星遥睁大了眼，「这是藉口？！」 星竹打了个响指，「让我猜猜，他之后是不是还要你继续做他的男朋友，理由大概是什么父母啊催婚啊之类的？」 星遥眼睛睁得更大，「你怎么知道？」 星竹像看智障一样看着自家老哥：「你果然是个笨蛋。」 星牧重复：「笨蛋。」 星遥：「我不是笨蛋！！」 星眠眠晃着小腿，「谨先生给哥哥送什么花呀？」 谨弋脱口而出：「玫瑰。」 只有玫瑰。 屋内所有人同时发出：「啊——」的瞭然声。 星遥脸红了：「都、都是路上顺手买的……」 星眠眠用小勺子指着星遥，「哥哥大笨蛋！不在路上买，还要别人自己去摘吗！」 星牧仰着小脸，天真地问：「玫瑰很特别吗？」 星竹装模作样地撩了撩金髮，对弟弟说：「玫瑰的意思就是『我爱你』，哪怕有再多理由，玫瑰就是玫瑰，『我爱你』就是『我爱你』。」 她说完沖星遥挑了挑眉。 「是吧？笨蛋老哥？」 星遥脸红得要滴血。 他勐地一推碗筷，大喊了一声：「我吃饱了！」 第344页 随着一阵桌椅碰撞的哗啦声，星遥低着头落荒而逃。 等到星遥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二楼。 父亲嗅着菸斗，幽幽地开口：「害羞了啊……」 而母亲长长地嘆了口气： 「我就知道……当年人家都把巧克力送家里来了，遥遥还天真地说是什么毕业礼物，这么迟钝的孩子，我就不该期望他能靠自己的力量脱单……唉……」 …… 7. 星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晚，第二天也没有下来吃早饭。 谨弋给他发了消息，也没有回。 「不用管他。」母亲笑眯眯地对谨弋说，「他是觉得太丢人了而已。」 早饭后，星遥的父亲把剩下的货物清单拿给谨弋。 谨弋认真核对了一遍，将数据记入云端。 「其实这种活一般用不到你来做吧？」星遥父亲看着谨弋有条不紊地工作，吧嗒嗒抽着菸斗问。 从昨天的对话他已经能判断出谨弋在白沙星的地位不一般。 一个常伴未来领主身侧的重要人物，不可能为了一个小牧场的货物清单，亲自跑来这么偏远的星球核对。 谨弋动作微微一顿，点了点头，「我是为星遥来的。」 父亲把碎菸草磕在屋外，「那孩子在躲你吗？」 「算是吧。」谨弋的声音平静，「我在等他的答覆。」 他停了一下。 「快等不及了。」 父亲哈哈笑了两声，抬头望向屋外澄澈的蓝天。 干草垛像一个个小山包，与金黄的麦穗一併藏在云的影子里。 目之所及，大地起伏，草木松脆。 「那孩子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 星遥的父亲幽幽开口。 「他有一套自己感知世界的方式，脑子里的东西又多又不切实际，很多我们觉得理所应当的事，他可能要花费多一倍的时间才能弄明白。」 谨弋将清单按照原样叠好，认真地说：「这不是他的问题，我们两个之所以闹成现在这样，主要是我的错，我没能成功让他信任我。」 星遥的父亲却摇了摇头，「他很信任你，他只是不信任他自己而已。」 谨弋放在在桌上的手指紧了紧。 父亲看了他一眼。 「当年送他离开时，我和他妈妈都很担心，担心他在外面太累，吃不习惯，睡不好，担心他会不适应这个世界……」 「刚毕业那会他回家住了一段时间，情绪很差，一看就是受了委屈，但又不肯告诉我们。」 「我跟他说要是外面太累，就留在家里吧……可能你们觉得这很浪费，但我们做父母的，归根结底还是不捨得看孩子难过啊……」 星遥的父亲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不过我们也明白，家里这块地方容不下他……果然，他后来还是走了……」 「那次走后过了很久他才打回来电话，又变得很开心，说碰到了照顾他的同事，人很可靠，能力也很强，什么都会……之后也经常提起，现在想想……」 星遥的父亲看向谨弋。 「那个人应该是你吧？」 谨弋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可能吧。」 他沉声道：「我只是帮他处理一些他不擅长、也不太重要的事。」 星遥的父亲瞭然地笑了笑。 「给你添麻烦了。」 此时门口忽然出现一顶草帽，跟着又出现两顶。 一只奶牛露出脑袋，对着屋内「哞」了一声。 「早上好，黛西。」星遥的父亲脱帽向奶牛问好。 坐在奶牛背上的星牧挥舞着小手对谨弋说：「快跟黛西奶奶问好！」 奶……奶……？ 谨弋大为震撼，但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声：「早上好。」 星竹抬起自己的草帽，「谨先生，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摘杏子？」 星眠眠跟姐姐做出一样的动作，「好甜好甜的杏子哦。」 谨弋犹豫了一下，往楼上看了一眼。 星竹嘿嘿一笑：「老哥超爱吃家里的杏子呢。」 谨弋果然站起身，「走吧。」 「耶！给你新手装备！」星眠眠递给谨弋一顶草帽和一根长竹竿，「眠眠和牧牧都拿不动，谨先生要代替我们好好工作哟。」 星遥的父亲笑着目送谨弋跟着三个金色的小身影走入田野。 微风送来他们的话。 星眠眠：「去摘杏子之前还要给黛西清理窝棚。」 星竹：「那不是你的工作吗？你就是骗老哥的男朋友给你当免费劳力。」 星眠眠哼哼唧唧：「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哥哥也会同意的。」 星牧：「笨蛋哥哥是懒鬼，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觉。」 星竹：「他故意的啦……」 …… 8. 作为客观意义上的优等生，谨弋无论学什么都很快，包括农活。 一天结束，星眠眠已经对这个免费劳动力爱不释手了。 于是之后几天，谨弋的生活在一家子金髮小可爱的奴役中一去不復返。 他上午帮黛西清理窝棚、送眠眠和牧牧上学，下午摘杏，或者帮星竹打理葡萄园，晚上还要给小羊羔餵奶、批改作业。 很快，周边几个牧场的邻居也认识了他。 星眠眠高调地向所有人宣布：「这是哥哥未来的男朋友！眠眠未来的新哥哥！」 第345页 「他什么题都会做喔！」 星遥一直没有出现，吃饭避开弟弟妹妹，发信息不回，敲门也不应，一副人已社死，有事烧纸的态度。 「这样下去不行！」 又一天的晚饭后，星竹拍案而起。 「人家还在等他的答覆诶？就这么天天当缩头乌龟吗！」 「别对哥哥那么严格嘛。」星遥的母亲在壁炉前给小羊羔剪毛，「工作还有表白，都是很值得好好思考的问题啊。」 父亲则在厨房里哼着小调洗碗，插嘴道：「是啊是啊。」 「他也思考太久了吧！」星竹继续拍案。 「但是眠眠希望哥哥再思考久一点耶。」星眠眠晃着小腿等谨弋给她改作业，「今天老师夸眠眠作业写得好好。」 星竹：「这是你自己的学习吧！不要老是依靠别人啊？」 星眠眠嘟起嘴。 星竹愤愤地坐下来，「他再这么当缩头乌龟，我就去卸他门了！」 父亲哈哈笑道：「没必要、没必要。」 星竹：「总得让他出来吧？」 此时，已经在谨弋的指导下完成拼字作业，正在啃苹果的星牧忽然开口： 「但是乌龟哥哥会半夜偷偷熘下来吃杏子喔。」 杏？ 谨弋一愣，从作业上抬起头。 其他几人同时看向星牧。 星竹打了个响指，「详细说说？」 星牧小手一指厨房里的竹筐，「我昨天看到哥哥鬼鬼祟祟下来拿了好多好多。」 父亲把头挪到竹筐上，「真的诶，少了不少。」 星竹也跑了过去。 她看着筐里明显少了一层的杏，忽然一敲手心。 「有了！」 …… 9. 次日晚，零点三十分。 星遥家的屋内，灯已经熄了。 壁炉里燃尽的干草发出幽幽红光。 楼梯「吱呀」响了起来，几只羊羔抬起头，看着楼梯「咩」了一声。 一缕金髮从拐角处垂下，星遥探出头，对着小羊羔做出「嘘——」的动作。 确认客厅内已经没有其他人后，他小心翼翼地下楼，直奔厨房的竹筐。 清甜的味道从筐内飘出，星遥捧起一捧杏子，转身刚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厨房的窗忽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星遥吓了一跳，回头看去。 只见木质的窗框不知为什么开了，月光下，白色的窗帘像一只苍白的手臂，在昏暗的房间内扭曲飞舞。 星遥咽了一口唾沫，犹豫了一下，走去关窗。 然而刚到窗边，他忽然看到院子内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头黑髮，背对着窗，低头站着。 星遥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时候自家的院子里怎么会有人？！ 麦田里忽然飞起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就在此时，那人忽然动了一下，缓缓朝着星遥的方向转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黄澄澄的杏滚落了一地，星遥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脚步声从楼梯上响起，紧接着是熟悉的声音：「星遥？」 星遥勐地转身，还没看清来人就不顾一切地跌跌撞撞跑了过去，桌椅翻了一路，他一把抱住发出谨弋声音的人。 「他没有脸！他没有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