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对百晓生仇恨值》 第1页 [无cp向] 《江湖对百晓生仇恨值》作者:大唐炒栗子【完结】 文案: 曲冬凌是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的万事通,只要你有钱,他什么都可以回答你! 无论是高手八卦,江湖辛秘,还是朝堂阴私,大内秘闻,甚至是久不见天日的宝藏,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只要你敢问,只要你出得起价格,曲冬凌就能告诉你。 江湖美人,剑客排行,武林高手榜,就没有什么是曲冬凌不敢说的。 江湖上的人,朝堂上的人,都想找到这个人,撬开他的嘴,从他口中得到其他人不知道的消息,但是偏偏,没有一个人可以找到他! 江湖的人认为曲冬凌是万事通,是百晓生,是无所不知的神秘人,但在曲冬凌自己看来,他只是江湖侠义的见证者,是江湖事件的史官,总要有人,将这波澜壮阔的爱恨情仇,一一记录。 —— 「你会死。」 「我会死。」 「纵然如此,你也要去?」 「纵然如此,我也要去。」 曲冬凌看着面前目光坚定的男子,沉默的垂下了眼,十年磨一剑,未放光彩,却将折断。 他知晓一切结果,却也尊重他们的一切决定,所以他不会插手,他只需要见证。 *每天下午6:00更新,有意外会更改为9:00,有特殊情况会请假 内容标籤: 江湖 三教九流 穿越时空古代幻想 正剧 主角:曲冬凌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揭秘最多的八卦,拉最多的仇恨! 立意:笑对人生 第1章 炎炎夏日,烈日高悬,天空之上万里无云,地面之上杳无人烟。 在这种鬼一样的天气,愿意出门的人都少之又少,更何况是在百八十里不见草木的道上赶路。 不如找个茶水铺子歇上一歇,待到日头西垂,天气稍凉些再行出发。 「哒…哒…哒……」 一阵悠闲的脚步声缓缓传入耳中,正擦着桌子的伙计抬头看过去,入目即是一只毛髮布满灰尘的小毛驴,随后便注意到垂首坐在毛驴身上的白衣公子。 只看了这一眼,便叫他收回视线,再也不敢抬头去看。 这人面容被斗笠遮掩,无法看清容貌,通过身上的服饰倒是可以猜出,这当是一位公子,同他坐的小毛驴不同,他身上倒是纤尘不染,白衣干净整洁。 伙计立即垂下头去,抄起桌上的茶壶茶碗,将桌面擦拭干净,随即快步退回到铺子里。 此时天气炎热,地面干燥,时不时吹起一阵带着尘土的热风,不仅不会带给人凉爽,反倒是让人心生烦躁。 这位公子穿着这么一件不耐脏的衣服,白衣却纤尘不染,其功夫必然了得,这种江湖人,他这种小人物还是远远避开为好。 他避开了,小毛驴倒是自己哒哒哒的朝着这边跑了过去,它步伐加快身体颠簸变大,身上坐着的人却连晃都没晃一下,一直到小毛驴站在桌子边上勐地停住,随后极有灵性将前蹄踏在了桌子试图将身上的人掀翻下去。 伙计可惜的看着那即将摔落在地的白衣公子,可惜了这一身衣服…… 一念之间,他的想法还未落地,只见那白衣公子手中摺扇轻点地面,身体于空中翻转,不过眨眼间已经稳住身形站在原地。 「此处主人家可在?」 曲冬凌将黑秋,就是那只灰扑扑的小毛驴从桌子上牵下来,未曾听闻人答话,便再次扬声问道:「此地主人家可在?」 伙计这才回过神来,晃悠下脑袋,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公子需要点什么?」 「劳烦上两壶茶。」 「好嘞,您稍等。」 黑秋吭哧吭哧地试图用头去顶曲冬凌,那一身白衣若是真的被灰扑扑的黑秋来一下,怕是立即就要变成抹布,曲冬凌手腕一转,用扇子挡住黑秋。 「老实点。」 随后从黑秋背上的包裹中拿出了一个釉面光滑细腻的瓷碗。 伙计动作麻熘,很快就拿着两壶茶水走了过去,看到这瓷碗心说这客官好生讲究,正准备给人倒杯茶水,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瓷碗放在了凳子上。 曲冬凌拎起一个茶壶将碗里倒满水,「喏,累了一天了,喝吧。」 黑秋嗯昂的叫了一声,满意地开始享受茶水。 茶水铺子的伙计:……这驴好生讲究。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曲冬凌回头望去,只见一队身着黑袍,腰佩雁翎刀的骑士策马扬鞭,飞驰而过。 看来江南有大事发生了。 过去的人是皇城内卫的人,寻常小事绝不会使得动这些人。 曲冬凌的脚才踏入江南地界,脸色即是一变,他已然知晓,江南发生的大事是什么。 就在前日夜里,江湖上声名显赫的云天山庄满门被灭。 这个消息,在如今的江南江湖已经传遍了,你可以在任何一家酒楼茶坊听到这则骇人听闻的消息。 而曲冬凌知道的还要更为详尽一些,他不仅知道云天山庄被灭,还知道云天山庄此时依旧是有人倖存的,宁庄主携幼子出逃,此时已经离开江南地界,至今下落不明。 而这位宁庄主,便是他来江南的原因。 ———— 前日晚,云天山庄。 第2页 云天山庄的熊熊烈火染红了天空,山庄内却除了火焰燃烧产生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外再无异声。 云天山庄庄主之一的袁铭的尸体,此刻正躺在院中,他双目大睁,死死地盯着天空。 一个个黑衣人动作轻巧无声,正仔仔细细地搜查着这座将要彻底变成废墟的山庄,却一无所获。 「搜遍了,东西找不到。」 「找不到?」 「似乎是被那人带走了,已经去追了。」 云天山庄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当日凌晨就有人发现不对试图救火,却不过是白做工罢了,等到火焰熄灭,山庄之内莫说是活人,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已找不出来。 而此时的后山上,一位披着黑袍的女子正在奔逃,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手中提着长剑,在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带着血迹的脚印。 这位正是从山庄内逃离的另一位庄主,宁木栖,也正是曲冬凌要找的人。 她此时身受重伤,胸中满是悲愤,一夜之间,她的爱人惨死,苦心经营半辈子的山庄化为灰烬,如今唯有她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更何况…… 她抱紧怀中的襁褓,眼中划过一丝厉色,收起长剑吞下一颗药丸,她伤势严重,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但是她的孩子,一定要活下去! 曲冬凌此时正在云天山庄旧址之上,短短两天的工夫,已成废墟的山庄内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批的人。 这些人是为死去的人收殓尸骨,也是为探查山庄内的情况,试图追查真兇。 但更多的,是为了那则传言。 云天山庄有绝世武功秘籍,方才迎来此灭门之灾。 曲冬凌来到这则是为了另一重原因,他站在废墟之上,山庄当日的惨状在他面前一一铺陈开来,他的目光掠过满地的尸骨,顺着一串串凌乱的脚印望过去……可惜了。 「曲少侠消息当真灵通。」 曲冬凌早已听见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对方也没有掩饰踪迹的想法,他回头望去,未语先笑:「魏大人客气,论消息灵通,无人可与皇城内卫相提并论。」 新朝初建,各种官府机构都尚未完全确立下来,很多制度都在调整中,官府那边尚可沿用前朝,如皇城内卫这般特殊机构便只能自行摸索,内卫内部尚且官职混乱,曲冬凌一个江湖人对此就更加不甚了解。 故而只能以大人称之。 不过即便是初创的特务机构,能力也不容小觑,若他记得不错,这位魏大人可并非江南的内卫官员。 「曲少侠可有什么发现?」 凡是江湖上有名有姓之人,在皇城内卫皆有挂名,这位曲冬凌曲少侠,出现不过短短一载,名声却不小,毕竟不是谁都敢扬言「尽知天下事」的,也不是谁都能做到这一点的。 皇城内卫一直怀疑他背后有什么情报势力,只不过追查这么久没有丝毫髮现,这人竟仿佛当真只是一个独行侠。 曲冬凌看着满地焦土,嘆了口气:「若是云天山庄内当真有绝世武功,又岂会落得这般境地。」 魏建宁沉吟片刻,开口道:「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这般宝物。」 曲冬凌摇摇头,皇城内卫能这么快赶到此处,看来也不全是为了调查兇手。 如此看来,他的消息只怕是卖不出去了。 「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曲冬凌合上摺扇,向魏建宁点头示意,随后正欲转身离开,就听到背后魏建宁开口。 「曲少侠,在下在江南期间会待在府衙,若是您有关于云天山庄灭门一事的任何消息,请务必告知在下。」 曲冬凌额首示意:「魏大人放心。」 魏建宁看着曲冬凌消失的背影,站在原地并未离开。 「大人,需不需要属下让人跟上去?」 「跟?怎么跟,曲冬凌的轻功精妙绝伦,天下少有人能及,跟过去也不过是被甩掉。」 下属有些不甘心:「他肯定知道什么……」 魏建宁带着人转身离开:「让人去查,曲冬凌为什么会来江南,他什么时候到的,来之后都去了哪,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是。」 曲冬凌真的知道什么吗?魏建宁没有冤枉他,他确实知道,而且知道的还不少,只是这些他绝不会告诉魏建宁。 因为皇城内卫也是为了那则传言而来,也是为了那根本不存在的绝世秘籍而来!他若是说了,岂不是害了宁庄主,故而他一定要将他知道的信息藏得死死的,不仅如此,他还要注意自己的行踪,不要因为自己,暴露了宁庄主的下落。 于是皇城内卫的人查了他几日,不见他有丝毫动作,仿佛这人只是来江南游玩,每日除了赏景会友之外,什么都不做。 曲冬凌在江南当然是有朋友的,既然是在江湖,怎么会没有朋友,他在江南的朋友说起来职业和他还有些关联,他是百晓生,他的朋友是说书人。 一个负责打探消息编写成故事,一个负责传播消息讲故事,这两人成为好友,岂不是刚刚好? 曲冬凌此时就在这位好友的家里,悠哉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他并不急着去找宁庄主,那位此时待的位置十分安全,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宁庄主伤重,恐怕命不久矣。 但是若他过去,那宁庄主所处的位置怕是立刻就要变得危险。 第3页 「你说你,怎么就这般会挑时候,专门在有大麻烦的时候来江南?」这人说也就罢了,他还顺手砸了一颗花生仁过去。 曲冬凌眼都没睁,接住他扔过来的花生放进嘴里,「没办法,我来之前也不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事情。」 「怎么可能,如今江湖谁不知道你是万事通百晓生,这江湖上会有你不知道的事?」 「我若是当真知道这件事,早在出事之前难道不会提醒云天山庄,难道不会提前去报官?一定要挑现在这个时间过来,我反而要成了内卫的犯人。」 对方听到他的话拍着桌子大笑:「你活该,偏偏那么巧你过来,偏偏你又这么急去了云天山庄,你不被怀疑才是奇怪了。」 「夏天无,你若是无事滚去说你的书,不要在这里打扰我晒太阳。」 「大夏天的晒什么太阳……」虽是这般嘀咕,他还是安静了下来,只不过他的职业註定了他不是什么能闭嘴的人,很快便又忍不住要开口:「你……」 「出事了!」 第2章 「出大事了!」 曲冬凌和夏天无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夏天无酒楼中的小二正脚步匆匆地走进来。 夏天无是个说书人,只是他这个说书人与其他的说书人格外不一样,他只在一个地方说书,那就是自己的酒楼,用他的话说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凭藉自己的本事吸引来的客人,怎能便宜了其他人。 只是这说书人一旦不能走南闯北,而只留在一个地方讲故事,那他的故事就必须要够吸引人,也必须要常说常新,不然恐怕这客人很快就要腻了。 靠着他那一身本事和曲冬凌这个提供消息的好友,他这酒楼竟也真的开了下来,且生意也算红火。 「出什么事了?」夏天无迫不及待地问道:「难道还能有什么比云天山庄更大的事情不成?」 语毕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显然是想到了自己身边这个被捲入云天山庄事情中的倒霉鬼。 小二喘了口气,语速极快地说道:「云天山庄宁庄主未死,有传言宁庄主带着幼子投奔好友妙音阁楚白薇楚阁主!」 曲冬凌一个鲤鱼打挺就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脸色严肃,「这传言是哪里来的?」 夏天无一见他的反应,顿时对这消息信了一半,若是这则消息是假的,这人哪会这般激动。 小二被他这反应吓得结巴了一下,「今……今儿个早上突然传出来的,如今消息已经在城内江湖人中传遍了。」 「难得啊,你这百晓生的消息竟是落后了一步。」 曲冬凌拿起桌上的摺扇,「莫要太高看我了,在下又不能未卜先知。」 夏天无看着他大步朝着外面走去,顿时急了:「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自然是妙音阁。」 话音落地之时,他人已经消失在了夏天无的视线中,夏天无气的跺脚:「这傢伙怎么还要去趟这趟浑水,当真是嫌弃麻烦不够多是不是!」 随后他扭头吩咐小二:「你好好照顾酒楼生意,我得跟着他去看一看。」 小二插着腰喘气,才刚点头,只感觉身侧一阵轻风拂过,眼前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成吧,这二位不愧是朋友,这急性子倒真是一模一样。 这次事情紧急,曲冬凌当然没有用黑秋赶路,不然到时候是黑秋带着他赶路,还是他带着黑秋赶路就不一定了。 他直接去酒楼的马厩里牵了一匹夏天无的好马,至于后边跟上来的夏天无如何臭骂,那暂且不提。 曲冬凌一路快马加鞭赶往妙音阁,妙音阁本就在江南地界,只是距离云天山庄也有一段距离,不知宁庄主究竟是如何在伤重还带着一个稚儿的情况下躲到那里,那些黑衣人又是因何没有追上宁庄主。 宁木栖躲躲藏藏走了一天一夜才到的路,两人骑马却只用了一个时辰。 「当真是热闹。」夏天无只是略略扫了周围一眼,就发现不少熟人。 这些人都是喜欢去他的酒楼打听消息的江湖人。 这座坐落于湖边的幽静小楼此时周围布满了江湖人,这些人虽没有直接闯进去,但他们的注意力却都放在小楼上,想必这平静也维持不了多久。 「绝世秘籍的吸引力啊。」 曲冬凌没有直接进入妙音阁,而是先拉着夏天无找个安静隐蔽的角落坐下。 这角落纵然隐蔽,此时却也坐满了人,二人走过来的时候,便有人从各个角落探出视线打量二人,这里有人认识曲冬凌,自然也有人不认识,不认识的暂且不提,认识的人却忍不住走过来同他打招唿。 「曲冬凌,你怎的也会来凑这个热闹?」 曲冬凌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说话的人身着玄衣,背后背着一把宽刀,面容俊朗坚毅,只一眼就足以他认出对方的身份,他眼含笑意开口:「洪大侠自己不也来了。」 洪轻尘大笑,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走过去,「我正好在江南,且与袁庄主也算是旧识,云天山庄出了这般惨案,我岂能坐视不理?」 两人说话声音并未压低,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洪轻尘那句话,自然也都听到了他喊的名字,曲冬凌,这名字虽不能说是如雷贯耳,但这一年来江湖中却少有人不知了,此时明里暗里不少目光投向了两人。 第4页 看到曲冬凌的样貌,有人不由大吃一惊,虽说曲冬凌出现在江湖中的时间不长,但因其消息过于灵通,知道的江湖秘辛极多,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一个人老成精的老头子,未曾想其真人竟是一位翩翩公子。 样貌年龄问题很快便被抛到一边,他们也都想起了对方的本事,传闻曲冬凌无所不知,只要有银子,可以从他那里买来任何你想知道的消息,想到此处,众人不由心头一热。 云天山庄手里是不是有秘籍还不确定,但是曲冬凌手里有好东西却是肯定的,平时想要知晓对方的行踪难上加难,这次可是难得的机会…… 曲冬凌对周围地打量视而不见,自从他步入江湖,显露出自己的本事之后,他便已习惯了这种打量,江湖若是没有麻烦,那它便不是江湖了。 似有若无的打量落到了他的身上,洪轻尘冷哼一声,扫视了一眼周围,继续说道:「妙音阁弟子皆是女子,立足江湖本就不易,我也想要来看一看,这江湖究竟哪些大侠是名副其实,哪些是徒有虚名!」 这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不再是打量了,而是同刀锋一般锋锐。 「说得好听,你自己不还是来了。」 「我来此是因为你这种人来了。」 「你!」说话的人拍桌而起,对着洪轻尘怒目而视,正准备拔剑同他比试一二,却被身边人拉住肩膀压回到座位上,那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随后他脸色变幻,竟是忍下了怒意。 见他如此反应,有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那人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却不再有动作,金陵洪家,他得罪不起。 洪轻尘冷笑一声,坐在了曲冬凌的对面。 他刚一坐下,夏天无就拍着桌子骂道:「你们两个的毛病真的是如出一辙,什么热闹都要凑一凑。」 洪轻尘瞥了他一眼:「你自己不还是来了,怎么有脸说我们。」 「我这不是担心他!」 「呵。」 曲冬凌摇了摇头,这两人…… 他没管两人每次见面必进行的吵架,而是转头看着那座静静伫立在湖边的小楼,在心里嘆了一口气,楚阁主情深义重,只是不知对方的愿望能否实现了。 妙音阁阁主楚白薇此时正在小楼内,她正在擦着自己的刀,她的刀很美,刀身流畅,刀刃锋利,刀柄之上绑着绯色丝带,更添一抹亮丽,这刀同它的主人一般,是一位绝代佳人。 但是此时,这位绝代佳人却面容冷厉。 她边擦刀,边想起自己的好友宁木栖。 宁木栖终究还是没有撑过昨夜,她的伤势太重,又为躲避追杀服下了虎狼之药,能撑到见到楚白薇,已是不易。 她在临死之际并不安宁,宁木栖握着自己好友的手,细细嘱託,字字恳切。 「我对不住你,将你拖入这趟浑水,可我……」宁木栖一双美目中此时满是痛苦,这不仅是因为身上伤势的折磨,更多的是对朋友的愧疚。 楚白薇哪里听得她说这种话,几乎是立刻便开口打断她,「你不必说,你若是此时不来找我,才是真的对不住我!」 宁木栖那时已是迴光返照,她握着楚白薇的手,眼中含着泪水:「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怪我……」 两人幼时即是好友,这么多年,怎会不了解彼此,若非已到穷途末路,宁木栖怎么会将楚白薇拉入麻烦之中,可便是她不拉,楚白薇又怎会袖手旁观。 江湖人在疑惑,宁庄主伤重如何能一路躲到这里,可他们不知,楚白薇在知晓云天山庄出事之后,未有一丝犹豫,便顺着云天山庄至妙音阁一路搜寻,她怎么能让宁木栖孤立无援,身陷困境! 「……当日事情紧急,那些人的身份我不得而知,他们皆着黑衣,身上也无明显特徵,观其行动训练有素,皆为一流高手,定然是属于某股势力,只是我却从未听闻过这么一拨人,显然隐藏颇深,我这一路逃命,他们在后面穷追不捨,大抵是没能在山庄内搜寻到所找之物……」 她喘了几口气,楚白薇扶住她的后背,不断为她输送内力,眼中似有泪水。 「……逃亡路上我亦有听闻,外面传言云天有绝世秘籍方有此劫,但若是当真有那绝世秘籍,我又岂会落到今日地步!咳……咳咳……」情绪激动之下,宁木栖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楚白薇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哽咽着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定会查清楚此事……」 宁木栖却突然死死的握紧她的手,上半身几乎要坐起来:「不,你不要查……那股势力非同一般,远非你我能够应对,你一定不要轻易去招惹他们!」 楚白薇哪还顾得上其他,她只能安慰:「好,好……我不去,你莫要激动,你还有伤……」 得到她的安抚,宁木栖躺回榻上,喘着粗气苦笑道:「是我傻了,我已经将你拉了进来,是我对不住你,白薇,」她缓了一缓,继续说道:「待我死之后,你便将那张地图散播出去,云天山庄虽然没有绝世秘籍,但是这些年经营下来,也是有些好东西的,这些东西至少可以引开他们的视线。 云天山庄出事,朝廷为了江湖稳定,也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只希望他们能让那些人忌惮一二。希望有皇城内卫庇佑,妙音阁不会捲入过深。」 第5页 她知是自己对不住楚白薇,却也怀着一线希望,希望自己的好友可以安全脱身。 她没有提自己的孩子,她知道,她既已经进入了妙音阁,楚白薇又怎么会让人伤到那孩子!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因为自己的牵连到好友,只是这担心也终究改变不了什么,她在当夜就带着满心忧虑离开了人世,楚白薇坐在宁木栖床边待了许久,好好收敛了她的尸身。 而在她收敛了宁木栖尸身后没多久,外面就关于妙音阁的传言就传了出来。 楚白薇知晓之后,便一直坐在大厅中,静静地擦拭自己的刀。 江湖风雨欲来,妙音阁身处漩涡最中心,只是不知,她们能否安然度过此次风雨。 第3章 妙音阁外聚集的江湖人已经越来越多,这么短的时间里聚集这么多人,可见消息传播得有多快。 「消息传播的太快了。」夏天无皱眉看着依旧在陆续赶到此处的江湖人,算了算这边的人数,随即暗暗咂舌:「江南竟有这么多江湖人。」 曲冬凌嘆道:「不只是快,这消息传播的也未免太广了些。」 云天山庄出事的消息隔了一天都没能传出江南,宁庄主来妙音阁的消息只用了半日的工夫就在江南遍地开花了,这若是说不是有人刻意传播,谁会信? 洪轻尘压低声音问曲冬凌:「你都不知道这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与曲冬凌相处久了,他身边的朋友已习惯了他消息灵通,此时洪轻尘便好奇,这么大的事,曲冬凌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曲冬凌只是笑着摇头,没说自己知不知道,遥遥望着妙音阁的小楼,不知想着什么。 倒是夏天无忍不住和洪轻尘说话,他带着调侃说起早上的事,「这回你就猜错了,他还是靠我的小二才知道的消息,百晓生的招牌算是砸了。」 「你那破酒楼竟然还没关门?」 夏天无对他怒目而视,「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酒楼生意好着呢。」 曲冬凌突然开口,「别吵了,楚阁主出来了。」 瞬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小楼门口,一位身着蓝衣的女子缓步走出,面容冷厉,她扫视周围,脸上突兀地浮现出一抹笑容:「真是热闹,我妙音阁向来门庭冷落,今日竟有这么多江湖朋友来访,一时招待不周,还望各位见谅。」 这话中的嘲讽意味,众人怎会听不明白,只是却少有人有什么反应,他们若真是会因为这一两句话便羞愧的人,又怎会来这里。 楚白薇自然也不觉得自己可以凭藉一两句话就让人退却,财帛动人心,绝世秘籍在前,脸面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楚白薇再次环视周围继续说道:「妙音阁庙小,却也知待客之礼。诸位若是妙音阁的朋友,自可入内,在下自然会好好招待。可若是为那虚无缥缈的传闻而来,我劝各位还是早些离去罢了。妙音阁纵然皆是女流,却也不是软弱可欺之辈!」 她话音落地,众人反应不一,有人脸色难看,有人却是抚掌而笑。 「楚阁主所言甚是,早就听闻楚阁主性格豪爽,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在下便厚脸皮向楚阁主讨一杯好茶!」 话落她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楚白薇抬眼望去,只见说话之人一袭红衣,眉目张扬,样貌普通,却自有一股英姿飒爽的风采。虽然身形纤细,背后却背着一把将近一人高的重剑。 楚白薇打眼望去,心念一转之间,她便已然知晓了此人的身份,这位是江湖中小有名气的火凤凰李双燕李女侠。只因她喜着红衣,性格豪爽大方,脾气又十分暴烈爱憎分明,方才得了这样一个名号。 看到这位嫉恶如仇的女侠,楚白薇笑容便和善起来,她拱手邀请:「李女侠请。」 李双燕没有丝毫客气,大踏步便走入了小楼内,洪轻尘看着这一幕,压低声音对着曲冬凌说道,「我们也进去。」 曲冬凌闻言,缓缓合上手中摺扇,开口说道:「传闻妙音阁小楼景观乃是当世大家鲁先生同爱妻江夫人共同布置,小楼主体精妙绝伦,内部庄园亦是风景秀丽,如今我们有机会见上一见,怎可错过? 随后他便与夏天无洪轻尘三人一同走了过去,楚白薇见此自然无有不欢迎的,立即安排弟子引着众人入内。 有这两批人带头,渐渐又有几批人走出,在妙音阁弟子的引领下走入小楼。 至于另一些心思不轨之人,却是站在原地不敢妄动,万一楚白薇是打算将他们骗入楼内一网打尽该当如何?心思不纯之人,也总是愿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直至僵持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道:「楚阁主,云天山庄出事之后,传闻宁庄主前来妙音阁求助,我等皆是为调查云天山庄一事前来,楚阁主与宁庄主向来交好,如今又为何对我等横加阻拦?」 楚白薇冷笑,当真是说得比唱得好听,他们若真是为了宁木栖的安危而来,又怎会今日来这里堵她妙音阁的大门,自当去云天山庄旧址寻找线索才是。 楚白薇扬声答道:「我闻皇城内卫已来江南调查云天山庄一案,此事交由他们,在下相信皇城内卫必能缉拿真兇,为云天山庄报仇!」 有人小声嘀咕:「江湖之事岂能交由朝廷?」 在场皆是耳聪目明之辈,说话之人声音虽小,但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而这话也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他们纷纷附和。 第6页 「楚阁主三思,如今内卫早非昔日绣衣卫,云天山庄之事交由他们怕是……」说话的人说到这里还摇了摇头,仿佛当真是为楚白薇考虑一般。 绣衣卫乃前朝朝堂组织,专为处理江湖事务,其中高手众多,凡是江湖事就没有他们不能插手的。 楚白薇冷笑:「张青阳张大人统领的皇城内卫高手辈出,白薇自然是信任内卫能力,阁下若是当真如此担心内卫实力,尽可自行查探。」 皇城内卫纵然是新创立,但毕竟是朝廷组织,想要招收一些高手轻而易举。张青阳便是其中最为出名的那一个,其不仅出身不凡,本身实力更是不容小觑,在加入内卫之前便已经声名显赫,新朝建立之后,张平阳因家中缘故入朝堂效力,执掌皇家内卫。 此时楚白薇提起此人,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下来,哪怕是刚才提出反对意见之人亦是不敢说话,张青阳在江湖行走多年,友人遍布四海,便是其如今成为朝堂官员,这些朋友却还是在江湖的,今日若是有人对其口出不敬之语,他出于身份自然不会轻易出手,却有的是人愿意替他出手教训此人。 江湖说来潇洒,其中利益纠缠却是从来不少的。 楚白薇见无人答话,也再无其他人走出,便转身走入阁内,吩咐弟子关闭小楼。 这些人不愿入内,自然也不是妙音阁的朋友,既然如此,他们何去何从同楚白薇有何关系。 至于他们会不会强行闯入妙音阁……妙音阁立足多年,可从来不是什么好惹的势力。 小楼内此时倒是一片宁静,进来的人虽不少,但大家彼此之间却都不算熟悉,此时坐在小楼内,小楼主人楚白薇又不在,他们自然不好多做走动。唯有妙音阁的弟子莲步轻移穿梭其中,为客人奉茶。 「老夫早闻曲小友大名,传闻小友世间之事少有不知,不知道小友觉得这次的传闻究竟是真是假?」 这话内容听着着实是不太友善,但是说话之人声音温和,曲冬凌倒是没有从中感到恶意,他回头望去,只见说话之人鬚髮皆白面容慈祥,脸上带着笑意,这般看去竟好像一尊弥勒佛。 曲冬凌当然认出了他的身份,他带着笑意回覆:「老先生同我一同坐在这里,不就已经有所判断了吗?」 老者抚须大笑:「小友所言甚是,只是这江湖痴者多矣。」 楚白薇很快便走入小楼之内,在小楼内的人将注意力放到了这位楚阁主的身上。 她本来冷厉的面容此时仿若春暖花开一般,带上了温柔的笑意,这江湖中虽有贪婪之辈对人落井下石,但更有乐善好施之人愿意雪中送炭。 「诸位愿意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在此替妙音阁弟子谢过诸位。」随即便朝着众人躬身行了一礼。 众人哪好就此受她大礼,纷纷开口:「楚阁主客气。」 「举手之劳,楚阁主不必如此。」 楚白薇眼眶微微发热,对着众人再次开口:「众位愿意对在下伸出援手,白薇也不愿隐瞒众位,我与宁庄主素来交好,在云天山庄出事之后,我便派人去寻找宁庄主下落,并在前日夜里找到她,只是那时她已经身受重伤,昨夜她便已经去世了。」 说道此处,她忍不住落下泪来:「云天山庄突然遇袭,两位庄主未有丝毫准备,便是宁庄主带着幼子成功躲过一劫,又岂是那般轻松,江湖中所传她身上带有绝世秘籍之事,更是子虚乌有,若当真有这种东西,她和袁庄主又岂会有今日。」 这话拿去给外面的人听,他们定然是不会信的,他们必然会在心里找出各种藉口,比如这秘籍要求特殊,比如袁宁二位庄主就是为了掩藏秘籍才不修炼……总之,他们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的。 但是对这些已经进入小楼的人解释,哪怕是楚白薇什么都不说,哪怕这东西真的存在,他们也是不会觊觎他人的东西的。 楚白薇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更要解释,因为她心中有愧。 她苦笑着说道:「宁庄主已离世,独独留下一个幼子,在下作为她的好友,怎么忍心见她含冤而死,只希望内卫能查出真兇,却未料到自己也会被捲入其中,如今自身都难保。」 李双燕见此主动开口:「楚阁主节哀,我等必会竭尽全力,查清云天山庄之事,必不会令妙音阁陷入危难之中。」 楚白薇自是感激不尽,她将自己从宁木栖口中得知的关于袭击云天山庄之人的信息一一告知众人。 之后更是说出自己的推测:「这消息传播如此之快,很难说后面没有人推波助澜,我观那些黑衣人行事肆意妄为,手段狠辣至极,恐怕不出三日,他们必会对我妙音阁动手,故而白薇今日一早便给皇城内卫传信,望内卫庇佑一二。」 方才同曲冬凌说话的老者点头贊道:「楚阁主所虑十分周全,若是阁主不嫌弃,老夫虽年龄大了,倒是还有一手功夫,为妙音阁尽一份力。」 「远川居士愿意伸手相助实乃我妙音阁之幸,白薇替众弟子谢过老先生。」 远川居士具体名姓已是少有人知,只是老先生在江湖中德高望重,为人亦是让人信服,且内力深厚,一双铁掌少有人能敌,故而众人都愿意给老先生几分面子。 能得这位开口相助,楚白薇又怎会不应。 「在下已命弟子收拾出几处小院,众位若是愿意,待在江南期间可暂居妙音阁。待到内卫至此,我等可共同寻找那幕后兇手。」 第7页 众人倒是没有异议,不过还是有人提醒道:「楚阁主打算如何应付外面之人?如今只是一日工夫,便已来了这么多人,时间久了怕是会越聚越多,阁主当早做准备。」 「劳烦李大侠忧心,在下已经让弟子严守小楼,只要等到内卫过来,想必这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既然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众人自然也就放心了。 第4章 皇城内卫速度极快,几乎是接到楚白薇的传讯之后就立刻赶来了妙音阁,只是云天山庄那边离不得人,魏建宁是从其他地方又抽调了些内卫好手前往,故而耽误了些时间。 就算如此,入夜之前内卫的人也到了,此时妙音阁附近都是极为热闹,围在外面的江湖人不愿意散去,楚白薇更无心同这些人纠缠,干脆闭门不出。 皇城内卫赶到的时候,本来颇为喧闹的地方霎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齐齐朝着他们看去,魏建宁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带着人大步走向妙音阁的小楼,无须他去叩门,楚白薇便已走出小楼迎接他们。 「劳烦魏大人亲自前来。」 魏建宁拱手:「楚阁主客气。」 新朝初建,江湖人也曾备受战乱之苦,甚至可以说,新朝建立本就和江湖人有着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故而此时江湖同朝堂的关系尚算不错,否则今日楚白薇说请内卫帮忙查案的时候,就不会只有那么一两个人出声反对了。 楚白薇引着魏建宁进入,她之前送信于内卫,便已经将自己的猜测一一说明,此时倒是不必多言。 魏建宁吩咐下属带人在附近修整,自己则是带着几人跟着楚白薇走入小楼。 他带来的人不少,这些人不可能全部住在小楼内,留在附近出事时能够及时赶到就好,而且他们留在外面也可震慑这些江湖人,免得他们添乱。 倒是魏建宁看到妙音阁内还有众多弟子的时候,忍不住开口说道:「在下听闻妙音阁内弟子并非都是习武之人?」 楚白薇已经明白他的担心,妙音阁随时会有敌人来袭,这些未曾习武的弟子留在此处怕是会有危险。 「魏大人,纵然是我想让她们离开,她们也是不愿意的。」 她何尝不担忧这些弟子的安危,宁木栖去世的夜里,她便已经料到会有一场风波,故而当夜便召集了妙音阁弟子。 「因我之故,妙音阁风雨将至,是我对不住各位姊妹,夕颜,葶苈,你们二人带着众人趁夜离开,我已安排人于金陵接应众位,若他日妙音阁平安度过此劫,尔等可……」 她话还没说完,便有人站了出来,正是楚白薇方才提到的葶苈,她面色冷肃,声音坚定:「阁主可还记得我妙音阁建立之初,您亲口所说之言?」 「我自是记得……」 「既然阁主记得,今日怎可说出这般言语!」闻言葶苈顿时厉声质问,「阁主心善,愿意收留我等无家可归之辈,昔日妙音阁艰难立足,袁宁二位庄主亦是助我等良多,今日云天山庄出事,我等难道要袖手旁观不成? 妙音阁建立之初,阁主曾言,众位姊妹当互相扶持,共渡难关,绝不放弃任何一人,如今阁主有难,此言便不作数了吗?若是今日我转身离去,待到他日我若遇到危难,可有脸向众位姊妹求助!」 她一言落地,众人纷纷附和,楚白薇险些落下泪来,「我知你心意,只是此次之事皆由我起,我实在不忍将你们牵扯其中。」 「阁主不必多言,我等绝不愿离开苟且偷生。」 若是只有楚白薇一人,她为了宁木栖,哪怕是死也是无所谓的,但是还有这么多姊妹相伴,她是一定要仔细筹谋,保住她们的性命。 此时听到魏建宁的话,楚白薇难免会想起葶苈之语,她面色柔和了几分:「魏大人放心,她们必不会影响众位行动。」 魏建宁闻言,亦是不再说话,既然楚白薇都不担心,他又何必多费心。 楚白薇将宁木栖带来的东西尽数交给了魏建宁,「魏大人,宁庄主带来的东西都已经在这里,在下绝无半分隐瞒。」 魏建宁没有打开包裹,他已知道这其中必不会有他想看到的东西,不过这至少算个安慰,内卫不必空手而归。 他将包裹递给身边的下属,吩咐道:「派人过去看看,莫要引人注意。」 随即他对楚白薇说道:「楚庄主与宁庄主感情深厚,愿意以身犯险,在下十分敬佩,内卫必然不会令阁主失望。」 楚白薇拜谢:「如此,劳烦魏大人费心了。」 ———— 曲冬凌等人早就随着妙音阁众位弟子的指引走去休息的小院,妙音阁小楼不愧是出自大家之手,内部布局精妙绝伦,楼阁高低错落有致,门窗相互掩映,阳光从轩窗透入室内都恰到好处,所用装饰摆件皆为精品。 只是小楼虽美,有心欣赏的人却是没有,夏天无伸手扒拉了下曲冬凌的胳膊,「你说今夜会有人来吗?」 曲冬凌转了转手中摺扇,十分无奈地嘆道:「你有时间问我,不如好好休息。」 夏天无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点什么,「所以你觉得会来?」 曲冬凌:「……」 曲冬凌嘆了口气,摇摇头大步走向了休息的屋子。 夏天无不明所以地对着他的背影伸手,回头看洪轻尘。 第8页 「呵。」洪轻尘冷笑一声,跟着曲冬凌就离开了,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夏天无。 夏天无站在原地气愤地骂了一句,「两个王八蛋。」 妙音阁给客人们安排的房间布置得也是十分精巧。哪怕只是供临时休息用,所需之物亦是一应俱全。 曲冬凌入内坐下,先是给自己倒杯茶,随后开始慢慢復盘自己已经知道的消息,进入妙音阁他知道的事情也就更多了些,不过他思考的时间并不是很久,房间内的安静便被打破。 夏天无几乎是踹开的房门,他咋咋唿唿地走进来,却压低声音对着曲冬凌说道:「内卫已经过来了,你知不知道?」 「皇城内卫能够如此迅速地赶来,也算没有辜负楚阁主的一片苦心。」 夏天无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他挠了挠自己那本来十分灵活此时却仿佛生锈了的脑袋瓜,「你这人说话能不能直接一点?天天和人打哑谜,你不嫌累吗?」 曲冬凌摇头,十分诚实地说道:「除了你觉得我说话的时候是在打哑谜,其他人从来未这么说过。」 夏天无:「……」 夏天无总感觉曲冬凌是在暗示什么,不过他很快便将这件事扔到了一边。 「如今内卫已经过来了,莫非那些黑衣人还敢对妙音阁动手。」 曲冬凌回答得十分斩钉截铁:「敢,他们不仅会出手,还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动手。」 他说得十分肯定,仿佛这件事已经发生在他的眼前一般。 夏天无有些疑惑:「你怎么这么肯定?」 曲冬凌嘆了口气,开始对着他分析:「若论势力大小,云天山庄可比妙音阁强上许多。这群人费了这么大力气,弄出这么大的声势,引起了江湖朝堂的注意,却没有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他们怎么会轻易善罢甘休? 只是内卫干涉,他们绝不会甘心放弃的,难道他们做下云天山庄的惨案之时没有想到内卫会前来调查吗?可他们依旧去做了,既然如此,想必他们是不惧怕朝廷的。」 夏天无震惊:「怎么可能?」 虽说朝廷对江湖管控不如对民间那般严格,但是无论是谁都不会怀疑朝廷的实力,若是他们想做成一件事,那便绝对不会失败。 更何况内卫中好手颇多,本就不容小觑,他们竟敢不将对方放在眼中,这股隐藏在暗处的势力究竟是什么人。 夏天无捏着下巴在屋子里打转,围着曲冬凌转了好几圈,终究还是想不明白。 「你说他们既然已经知道宁庄主在妙音阁,为什么不早点动手,还要将消息传播出去,若是他们趁着昨日夜里直接动手,怕是我们赶到妙音阁看到的也不过是一片废墟了。」 那些人一夜之间能将云天山庄灭门,处理妙音阁不在话下,若是趁着昨夜杀入妙音阁,怕是他们发现的时候,妙音阁早就不存于世了。 曲冬凌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最后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夏天无:「?」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甚至还回忆一番自己吃了什么,随后才反应过来:「没有。」 曲冬凌更担心了,又没吃坏肚子,反应怎么会这么慢? 「你既然没吃坏肚子,又发现了不对,为什么还会问出这种问题?总不能是脑子出了问题吧?」 夏天无:「……」 夏天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傢伙就是在这里等他呢,就是想嘲笑他一句,「曲冬凌!你小心我半夜给你的茶里下泻药!」 曲冬凌都敢做了,哪会怕他,「有本事你就来啊,每次都只说说,哪次你成功过。」 夏天无被他这话气得要死,他这人武功一般轻功也一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手是就是这张嘴,偏偏这张巧嘴说说不过曲冬凌,骂骂不过洪轻尘,真是白长了! 他独自坐着生了一会儿闷气,终于还是忍不住:「你不要再说笑了,快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曲冬凌:「谁说消息就一定是黑衣人传出来的?」 夏天无震惊:「莫非不是?」 曲冬凌摇摇头吹了吹手中的茶碗,这傢伙真是没救了。 夏天无着急地问道:「你别喝你那破茶了,快点说话!」 他边催促边在心中腹诽,曲冬凌这傢伙怎么越到这种关键时候越喜欢故作风雅,搞一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动脑子想一想,消息传出去对谁最有利?」 夏天无思考一会儿,让自己那生锈的小脑袋瓜努力动了动,结果当然是很明显的,生锈的脑袋当然不怎么好用,他什么都没想出来。 「我怎么觉得这消息传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这消息一出来,那些黑衣人平白多了些阻碍,妙音阁成了漩涡中心,危机重重,内卫大抵也不会希望有这种消息传出的,这不利于江湖稳定啊?」 「不对。」 曲冬凌放下茶杯,「我可以告诉你,消息是楚阁主传出去的。」 第5章 消息是楚白薇传出去的?怎么可能,夏天无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但是以他对曲冬凌的了解,这傢伙绝不会说出不确定的消息。 「楚阁主传出这则消息,除了能给妙音阁带来危险之外,还能做什么?」 既然他今日脑子不好使,他干脆就不思考了,有什么问题直接就问了出来,已经被曲冬凌嘲笑过了,总不能白嘲笑。 第9页 曲冬凌嘆了一口气,也懒得吊着这个傢伙了,他将这件事掰开了讲给夏天无听。 「宁庄主从云天山庄出逃,背后定然是有追兵的,这些人一时半会儿可能发现不了是谁救了她,但是顺着踪迹追查,迟早会查到妙音阁。 如今这消息一传出去,虽是给妙音阁带来了危险,却也吸引了江湖人的注意,让她们不必担心哪日夜里,便陷入云天山庄一般境地,楚阁主也可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另一方面……」 夏天无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他继续说道:「另一方面,这传言传出,必然会吸引到黑衣人的注意,他们为了早些达成目的,定然会对妙音阁动手,楚阁主也可引蛇出洞,找出背后兇手。」 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嘆了口气,「楚阁主同宁庄主生死之交,也难怪楚阁主愿意冒此风险。」 曲冬凌也是沉默不语,人生得如此好友,也难怪宁庄主会安心将稚儿託付给楚庄主。 —————— 众人都对黑衣人会动手有所猜测,但是谁都没料到,他们会动手如此之快,当日后半夜,曲冬凌忽然惊醒,他迅速敛息,翻身下床快速走到门前。 门开的瞬间,一把刀迎面朝着他门面噼了过来,曲冬凌侧身躲过,手中摺扇翻转,阻挡住对方攻来的手臂,随即不等对方反应,快速攻向对方面门,却只是虚晃一招,实则打向对方咽喉。 为躲开他的攻击,黑衣人被迫后退两步,曲冬凌趁此机会,身形一闪,便已经从这空隙中滑出房门,进入到走廊之中。 小楼之内打斗声一片,情况对他们似乎不太妙,他反应已是极快,屏息十分及时,却也是吸进了一些药物,如今感觉内力运行阻塞,其余人自然是和他差不多的情况,众人虽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却也颇觉力不从心。 他也只是扫了一眼的工夫,对面的黑衣人已经再次沖了上来,过了几招后,曲冬凌对这些人的身手有了大致了解,真是不简单啊,一次能派出这么多二流高手,而且观这些人行为举止,他们的主人怕是对他们毫不珍惜,只是单纯地将其当作工具使用。 这些人竟也甘愿为其驱使。 他正胡思乱想,侧面突然有把刀朝着他噼了过去,曲冬凌身子一缩,忽地便贴着墙壁滑了出去,正好躲开对方的刀锋,而同时他听到背后传来夏天无一阵鬼哭狼嚎的求救,曲冬凌心中一紧。 来不及顾上面前两人,他转身一脚踢开夏天无的房门,夏天无见到他仿佛看到了救星,急忙朝着他沖了过去,曲冬凌为他挡下后方的攻击。 却未曾注意到身后两人对视一番,随后再次向他攻来,却又同时选择避开要害。 「这怎么回事?」 曲冬凌忙着和对面三人交手,哪有时间回答他,夏天无躲在他背后,见情况不好,急忙在曲冬凌背后腰间摸了一把,甩手就抽出一把软剑,顿时就感觉自己能行了,越过曲冬凌就沖了上去。 曲冬凌:「……」 虽然我确实不太用武器的,但是你这么搞就过分了。 只是他对夏天无实在太过了解,现在只顾着担心对方安危,哪还有时间骂两句,正准备上前,却听到背后一声轻喝:「退后。」 感觉这声音耳熟,曲冬凌未作犹豫,扯住夏天无的领子一退便贴在走廊的栏杆上,随后只见数只弩箭朝着对面黑衣人沖了过去,黑衣人举刀便挡,却未注意地面突然打开,几人来不及反应便落入机关之中。 曲冬凌回头看去,这才注意身后之人着妙音阁弟子服饰。 「多谢姑娘相助。」 「少侠客气,让客人受惊,是我妙音阁之过。」 此时这座小楼的机关已经全部打开,本来精緻的小楼此时成了黑衣人的葬身之地,小楼之内机关重重,在妙音阁弟子的操控之下,众人互相配合,终于不至于被黑衣人压着打。 皇城内卫很快赶来,有了他们的加入,战斗很快便结束,黑衣人察觉情况不对,留下一部分收尾,其余开始撤离,只是眨眼的工夫,人就已经撤得干干净净。 等到战斗结束,妙音阁弟子和皇城内卫开始收拾残局,没死的被拖走,死了的则是扒开衣服,仔细搜查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徵。 魏建宁也看到了曲冬凌,他大步走了过来,「曲少侠。」 曲冬凌看到他过来有些头痛,他拱手行礼:「魏大人。」 「当日一见,曲少侠说自己丝毫不知,不知道如今曲少侠可有消息?」 曲冬凌迎着魏建宁怀疑打量的目光,微笑着回答:「魏大人高估在下了,在下这几日一直待在悦来酒楼,哪里来的消息。」 魏建宁对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他不是第一次遇到曲冬凌,也不是第一次想从对方嘴里套消息,只是少有成功罢了,曲冬凌这人十分古怪,他哪怕足不出户,也能对一些隐秘消息知之甚详,有时甚至比亲身经歷者知道的还多。 「曲少侠若是有消息,内卫愿意出赏金购买,还望阁下务必告知。」 夏天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他身上。 夏天无:「……」 他怎么就憋不住呢! 曲冬凌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心想我半夜若不去套他麻袋给他一棍子,都对不起这声笑。 第10页 名声打出去也是有不好的地方的,至少总有人觉得他无所不知这点,就很难处理。 不过,曲冬凌回头看向被内卫拖走的人,倒是提醒了一句:「观其行事作风,仿佛死士,若是其醒来,难免不会寻死,魏大人早做准备。」 魏建宁动作一顿,目光一沉,不仅是为了曲冬凌的提醒,更是为他口中的死士,有他这么一开口,魏建宁想起自己之前同这些人交手的熟悉感,这些人的武功手段,同前朝死士颇为相似。 但是前朝暗卫死士皆由成安王统帅,若他所记得不错,那位早已死在战乱之中,其培养的下属也早被剷除殆尽,但曲冬凌绝不会无故提起不相干之人…… 这句话让众人都陷入了思考,死士可不是谁都能培养的起的,这幕后真兇本就不简单的身份,如今看起来,恐怕比他们预期的还要复杂一些。 「你怎么回事,这是又想惹麻烦上身不成?」夏天无压低声音问道。 曲冬凌:「提个醒而已。」 免得这些人若是死了,魏建宁还要缠着他要消息,他可实在不想和对方纠缠了。 想起被内卫堵门的经歷,曲冬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咱们魏大人的脸皮,那真是能屈能伸。 皇城内卫有没有审出什么,众人不得而知,总之在第二天下午,魏建宁便放飞数只信鸽,传信给京都,同时自己也带人快马加鞭离开江南,随后妙音阁附近由内卫接手,驱逐附近停留的江湖人士,干脆利落地将事情解决。 曲冬凌这些一开始进入小楼的人倒是没有被驱赶,但是内卫也劝他们早些离开,众人显然也从这种肃杀的气氛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本来还想留在此处帮忙的江湖人在被内卫找上门之后,纷纷选择配合,此事恐怕已经涉及朝堂之事,他们身为江湖人,还是莫要插手为好,很多人都向楚白薇提出了告辞。 楚白薇自然知晓众人想法,她也知此事不再单纯只是江湖事,并未多做挽留,更何况魏建宁离开之前同她有过一场谈话,也让她明白此事背后极不简单。 「此事事关重大,楚阁主前期布局怕是无法进行,在下也无法决定之后如何处理,只能禀明统领之后再做打算。」 楚白薇从昨日听到曲冬凌说起死士之时,便已经猜到此事背后定然牵扯不小,故而对此也算有所猜测,只是……「妙音阁众人难以离开,魏大人离开期间,不知妙音阁该当如何?」 魏建宁对此也有安排,妙音阁大部分都是弱质女流,若是真放下她们不管,怕是消息还没传到京都,妙音阁就不存于世了,「我会传信江南府衙,这段时间留在江南的内卫会尽数赶来妙音阁,保护妙音阁诸位安全。」 楚白薇松了一口气,她此时除了为宁木栖找到真兇之外,最担心的便是阁内众位姊妹,确保她们不会有事之后,她自然也可放下心了。 「如此,有劳魏大人了。」 于是才有今日情况,楚白薇对于众人的告辞也并未阻拦,只是感谢众人相助并奉上一份厚礼,随后便送人离开了。 洪轻尘也提出了告辞,他离开之前还和曲冬凌说了一声:「好不容易遇到,本来该聚上一聚才是,只是我这次回江南实在是有事在身,如今已经耽误了两日,不好再耽误,待到下次必然不醉不休。」 曲冬凌对他来江南的原因倒是略有猜测,金陵洪家要为老爷子庆贺七十大寿的消息也不算是秘密,洪轻尘作为洪家子弟回来也是应该的,洪家内部情况复杂,洪轻尘不想自己好友捲入其中,此时自然也不会多提。 故而曲冬凌也只是点头说道:「本不必急于一时,你保重。」 直到人走了大部分,曲冬凌才有所动作,他去拜访了楚阁主。 楚白薇见他过来颇为惊讶,她虽听说过曲冬凌的名号,对他也有些印象,但是两人并无什么交情。 「曲少侠前来所为何事?」 曲冬凌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在下受青虹女侠所託而来,为楚阁主送一封信。」 第6章 楚白薇听到青虹女侠恍惚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请曲冬凌入内。 曲冬凌将信件交给她,却并未离开,而是开口说道:「信中有青虹女侠託付在下之事,请楚阁主读过信后,再行答覆在下。」 楚白薇取出信件,一字一字细细阅读,曲冬凌是知道信中写了什么的,此时也并不打扰,只是静静喝着茶。 信件不长,不过一会儿的工夫,楚白薇就已经读完,她抚摸信纸,表情复杂,「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么……」 这句话中包含无数复杂心绪,她望着窗外竹林,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室内一片静默,随后楚白薇嘆息道:「我答应了。」 曲冬凌闻言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木箱,将其放在桌上,随后将自己的画具一一摆出,青虹侠所託,乃是让他为二十年前江湖一十二位美人再绘美人图,并记其生平。 回想当日青虹女侠找上他的场景,曲冬凌便更为慎重几分。 楚白薇已不再是双十年华的少女,纵然江湖人有内力延缓衰老,她那满头青丝中也偶有一两根白髮,她的眉心也因为常年思虑有了浅淡的纹路,只是这些都不影响她的美丽。 曲冬凌细细修饰这幅美人图,江湖人少有人知,他除了轻功精妙绝伦之外,还有一手极好的丹青功夫,若非如此,青虹女侠也不会找他来做这件事。 第11页 待到美人图绘制完成,楚白薇拿起画仔细端详,最终笑道:「不负我等当年之约,只是可惜……」 可惜宁木栖已经不在人世,可惜当年约定之人早已各奔东西,甚至……楚白薇不愿再想下去,可惜的事情太多,已经说不尽。 曲冬凌没有开口打断对方的回忆,他安静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一十二人,阁下要一一找过吗?」楚白薇眼神复杂,将手中画卷交还给他。 「自当不辱使命。」曲冬凌答道。 画卷已经完成,曲冬凌来妙音阁的目的已经达到,有皇城内卫在,妙音阁的安全也有了保障,他们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等到内卫查明一切,将事实真相公之于众,想必小楼也会恢復昔日宁静。 黑秋留在了夏天无的酒楼里,小二见他们回来还颇为惊讶,往常掌柜的和这位曲公子离开,没有十天半月都不会回来,这回竟是一日就回来了。 夏天无回到自己的酒楼长长嘆了一口气,「我说你,这次的事情可不简单,你就不要去掺和了。」 曲冬凌笑道:「你多虑了,我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此事之后有皇城内卫负责,也同我没什么关系。」 夏天无欲言又止,这话鬼都不信,说是这么说,可是以这个傢伙的性格,他不去看看才奇怪。 「既然事情办好了?之后打算去哪?」 曲冬凌挑眉:「怎么?这么不欢迎我,不过住两日你就想让我滚蛋了?」 夏天无烦躁的原地转了两圈,随后坐在他对面勐灌了一大口茶:「你小心点吧,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找人,现在半个江南的江湖人都知道你在这了。」 这要是按照曲冬凌以往的性格,他早就跑的影子都没有了,怎么会一直留在这里,给人逮住他的机会。 曲冬凌摇头,「放心,便是你不说,今晚我也要走。」 夏天无虽是嘴上催促他赶紧离开,但是此时听到他开口说晚上就走,反而又担心起来:「这么急,纵然要赶路也不必晚上动身吧,就靠你那只小毛驴,小心它把你带坑里去。」 曲冬凌不贊成的看着他:「莫要这么说黑秋,他聪明得很,便是你掉沟里,它也不会。」 夏天无心说你放屁,那头驴又倔又娇气,难伺候得很,它就算真把你往沟里带,你还不是只能被扔下去。 「你还是等明天天亮再走吧,今夜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曲冬凌瞥他一眼,夏天无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毫无反应,曲冬凌又瞥了他一眼,对方这回有了点反应,本来舒服的椅子此时仿佛长了钉子一般,夏天无挪了挪屁股,被他看得有些坐不住,曲冬凌再…… 夏天无犹犹豫豫终于没忍住开口了,「真走啊?」 没等曲冬凌回答,他就一拍脑袋,「你等着,我让小二准备些好酒好菜。」随后急匆匆地就跑了出去。 曲冬凌坐在原地,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夏天无的酒楼能开起来,除了他这个说书人之外,这酒楼的厨子也出力不少,对方做的鱼羹更是一绝,夏天无也知道曲冬凌爱吃这个,每次他来都用坑他,不敲他一笔,绝不会轻易让他吃到。 曲冬凌为了这口鱼羹每次来江南都要和夏天无斗智斗勇,不知道给他整理了多少话本,才能换来一口鱼羹,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夏天无说是好酒好菜,那就真的是好酒好菜,酒是他珍藏多年的佳酿,菜是酒楼大厨现做的拿手菜,曲冬凌钟爱的鱼羹自然也在其中。 他虽嘴上说着黑秋又倔又娇气,准备酒菜的时候却没有忘记它。吩咐小二给黑秋准备了新鲜的瓜果,务必让这小祖宗吃好喝好,不要半路罢工,将曲冬凌扔了下去。 准备的很多,分开的时候倒是也没什么不舍,毕竟迟早会有再见之日。 夏天无看着人骑着小毛驴哒哒的走远,心中有些担忧,只希望那些江湖人没有注意到曲冬凌的踪迹。 小毛驴的脚程再快也不可能快到哪里去,故而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曲冬凌都没有走出江南,不过他也并不着急。 他说有事是真的,但是他的事情倒也没有这么急,只是他再不走,怕是就要给夏天无惹上麻烦了。 身后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根底,从曲冬凌离开酒楼开始,就已经坠在曲冬凌身后,已经跟了他半日了。 曲冬凌此时并无固定目的,时间上也并不着急,因此就这么骑着小毛驴在夜里无人的官道上慢悠悠地走着,后边的人竟然也耐得住性子,生生这么跟了一路。 对方都不急,曲冬凌有什么可着急的。 跟在曲冬凌后面的人怎么会不急,他急得抓耳挠腮,他若是知道曲冬凌心中所想一定会出言抗议,谁说我不急的,我要急死了。 但是他再急也没有办法,曲冬凌这么慢悠悠地赶路,他也只能沉下心思,紧紧跟着对方,同时还不住地在心中庆幸,幸好对方是骑着小毛驴赶路,否则他想要跟上对方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曲冬凌骑着小驴赶路,这一走就是一晚上,一直到第二天太阳慢慢升起,东方泛起鱼肚白,这时他才终于离开官道,随便找了个小城镇准备修整一下。 他身后的人也是毅力非凡,跟了一晚上竟都没有放弃,一直咬在他的身后。 第12页 曲冬凌进入小镇内,随便找一家客栈,先将黑秋安置好,并给了老闆一笔银子,请对方帮忙照顾自己的小毛驴一阵子。 「您不必管它太多,白天将他的缰绳解开,让他自己去外面熘达,晚上它回来,您为它提供一个安身之所就可以。」 掌柜的不用费心就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自然不会拒绝。 他拿着银子笑容满面,拍着胸脯对着曲冬凌保证:「您放心,一定给您看好。」 曲冬凌料想这段时间盯上自己的人估计不会少,不过江湖虽然兇险,但是这些人倒也不至于对一只小毛驴动手。因此将黑秋随便地放在外面,他还是能放下心来的。当然这前提是他也要解决一下自己背后的那个傢伙。 他走进客栈中,点了些酒菜,在他等待期间,一位身着黑衣,带着兜帽的男子也踏入了客栈。 曲冬凌挥起扇子和对方打招唿:「阁下同我走了一路,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阁下喝一杯?」 在背后用轻功跟他一路的人走进来刚端起茶水,还没来得及庆幸这小子总算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就听到他这声问候。 戴着兜帽的男子被这一声吓了一跳,一口水还没喝下,差点把自己呛死,却也心怀庆幸,觉得自己足够小心,曲冬凌不可能发现他的。 他却不曾注意一下,这客栈中如今也就他们两个人,曲冬凌若非是发现了他,难不成是对空气说话不成? 他在兜帽的遮掩下抬头稍稍往那边看了,这一下就看到曲冬凌带着笑意的眼睛。 成吧,看来对方这话确实是对他所说的。 他干笑着回应:「只是恰巧同路而已。」 曲冬凌笑而不语,举杯示意他共饮。 他这么不说话,对方反而更加不确定,咽了咽口水举起茶杯和他喝了一杯,接着就听到对方邀请:「既然如此,也算是咱们有缘,这大厅中也只有我们两人,阁下倒不如与在下凑一桌,也热闹一些。」 对面的人似乎是有些犹豫,踌躇了一会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本事不如人被人发现了他也认了,现在他就想知道曲冬凌是如何发现他的。 刚才他站得远,头上又带着兜帽,曲冬凌一时还没有认出他的身份,此时他这一靠近,坐在了曲冬凌对面,他便顺手将自己的兜帽摘了下来,随手又从身上拿了块帕子,细细擦拭了下手上沾染的尘土。 这一路尘土飞扬,他身上兜帽上都是灰尘,整个人都灰扑扑的。 曲冬凌看了一眼立刻就认出了此人。 这一认出身份,震惊的就是曲冬凌了,他脸色不曾有丝毫变化,心里却不由怀疑,莫非自己猜测出了问题,这人怎么会为皇城内卫做事? 「在下若是记得不错,今日魏大人已带着自己的下属离开江南,阁下怎么孤身留在此处?」 魏建宁带着多少人来就带着多少人走的,妙音阁那边的内卫都是本就在江南这边驻守的,而这人绝不可能是江南内卫的官员,曲冬凌对他跟着自己的原因倒是也猜到了一二,不过……他心里苦笑,魏建宁魏大人,是真执着啊。 他这话说出,对方也是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是内卫?」 曲冬凌摇了摇摺扇,「之前还有些不确定,如今倒是确定了。」 第7章 黑衣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曲冬凌刚才显然是在诈他,只是他傻乎乎地跳进坑里。 不过对方能对着他提出这个猜想,本就足够不可思议了。 「不过阁下会进入内卫,倒是也让我颇为惊讶。」 黑衣男子闻言竟是笑嘻嘻地凑了过去:「原来你还会有不知道的事情。」 「阁下未免高看我了,我不过是凡夫俗子,有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正常不过。」 「嗨,江湖传闻你无所不知,我都要以为你是个神仙了,掐指一算就能知道所有事的那种。」他摆了摆手,无奈的说道:「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做官的这一天。」 曲冬凌挑了挑眉,难得有些好奇这人经歷了什么。 若是说起来,这位不和皇城内卫做敌人就不错了,竟然还会有给内卫效力的这一日。 江湖中有大侠,有剑客,有美人,自然也不会少了神偷,此时坐在曲冬凌对面的人,就是这江湖中最出名的神偷。 此人叫卓铭,这世间少有他「拿」不到的东西,也少有他进不去的密室,与他的偷术一同出名的,还有他的暗器机关本事,如果真是皇城内卫派对方来跟踪曲冬凌,那大概只能说,内卫真的很缺人了。 卓铭的经歷不需要曲冬凌问,他很快便忍不住自己开口说了,只是这时候他就乐不出来了,他哭丧着脸开始吐苦水。 「我也是倒霉,有人花钱请我去偷一件东西,这东西虽然不少见,但是极为有意思,我感兴趣就去试一试,结果没想到这东西牵扯到一桩案子,哪怕如此,本也不会碍着我什么,然而没想到,负责查这件事的正是皇城内卫统领张青阳张大人……」 曲冬凌:「……」 曲冬凌难得有些无话可说,他只能给这个倒霉鬼倒一杯酒,这可真是太倒霉了,朝廷能逮住卓铭的高手不多,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偏偏他一遇到,就遇到其中最厉害的那个。 第13页 他不栽谁栽。 卓铭端起酒杯,十分郁闷地喝了:「张大人当时就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我去乖乖去蹲大牢,要么我就给内卫干活,赎清罪过为止。」 他愤愤地一拍桌子,「这说是两个选择实则就是一个啊,我还能怎么办!这还用犹豫什么,我肯定会选更有利的那个啊。」 曲冬凌点头顺便将对方的酒杯添满,确实,对于江湖人来说怎么选都是失去自由,张大人大抵就是想给卓铭一个教训。 卓铭仰头又喝了一杯酒,「我直接就选了第一个,以我的能力,有哪个大牢能关得住我,结果张大人将我扔进了内卫底下的水牢。」 他说到这里声音拔高了一个音调:「我何德何能啊!我不过是偷了一点东西,何德何能要和那些搅动江湖风雨的大人物关在一起,水牢关的都是什么人啊,那都是在江湖上说说名字都要有人因此丧命的大人物!」 「我怎么能跟他们关一块!」卓铭声音那叫一个委屈。 曲冬凌:「所以阁下便又选了第二条?」 卓铭:「我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两人坐在桌前,有酒有肉,相谈甚欢,丝毫没有卓铭预想中该有的针锋相对的氛围,反而颇为融洽。 也就是在此时,曲冬凌突然开口:「所以阁下一路追着我所为何事?」 卓铭被这一句话吓得一个机灵,本来有些上头的酒意顿时就清醒了过来,他错愕地看着曲冬凌,半晌都没有反应。 曲冬凌端着酒杯,丝毫没有在意卓铭的反应,仿佛自己就是随口一问。 卓铭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话在嘴里打了个转,还是用轻松玩笑的口吻说道:「曲兄就不要问了,说了我岂不是又要多蹲几年大牢?」 曲冬凌失笑:「既然如此,我当然不能为难卓兄,喝酒!」 卓铭有些搞不懂曲冬凌的反应,不过他还是端起酒杯,「请!」 曲冬凌说不问便真的不再问了,又吩咐小二上了些菜,和卓铭开始闲聊。 这么一聊,卓铭就忍不住感慨,曲冬凌这个人,虽然不知道其师出何人,家世如何,但是想必绝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普通人家养不出他这样的人,如果他想同人做朋友,那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市井经歷,无论是江湖朝堂,还是民间百态,他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精,与他谈话,你永远不用担心自己会无话可说,因为他总是能接上你说的话,总能懂你想表达的意思。 人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卓铭如今倒是真的理解了这话的意思。 只是一顿饭,他都恨不得拉着曲冬凌去拜把子,和这人聊天真是太舒服了,舒服,实在是舒服。 酒足饭饱之后,他依旧意犹未尽,「今日实在不是时候,改日若是有时间,我一定要与曲兄不醉不归!」 曲冬凌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摺扇,「我倒觉得今日时候正好,否则我怕是要错过卓兄这样一位好友。」 卓铭忍不住笑出声,他头一次觉得,给皇城内卫干活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否则他岂不是要错过这么一个有趣的朋友。 曲冬凌站起身:「只是咱们的运气不太好,怕是今日休息不得,还要早些赶路了。」 卓铭愣了一下:「你已赶路一夜,竟不打算休息一下吗?」 「便是我想休息怕是也不成的。」 卓铭刚想问他何出此言,就见曲冬凌已经朝着客栈外走了出去,他的任务便是跟着对方,此时也只能认命的跟上去。 这次也不用坠在对方后面了,可以直接跟着曲冬凌一同赶路,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这么想似乎也不太对,若是真有要紧之事,他怎么会骑着自己的小毛驴慢吞吞走了一天,此时更是干脆依靠双脚赶路。 曲冬凌也很诚实,他老老实实摇头答道:「没有。」 卓铭不解:「那为什么这般着急赶路?」 曲冬凌:「你看身后。」 卓铭:「?」 身后,身后有什么,他回头看了过去,背后道路毫无遮挡,一眼就可以望到头,除了扬起的灰尘之外,什么都没有。 「身后怎么了?」 曲冬凌:「身后有和你一样的小尾巴。」 他说完抓起卓铭,脚尖一点便前进了三丈有余,轻功运转到了极点,一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已经飞出好远。 卓铭将手收入袖中,脑子里却还在想对方说的话,他丝毫没有察觉背后有人,他自认为就算自己武功比曲冬凌差一点,不过论侦查,他绝不可能输给对方,但他也并不怀疑曲冬凌会撒谎。 因此他便更为疑惑了,哪怕被曲冬凌拎着走,他也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察觉背后有人追踪的?」 曲冬凌哪怕带着一个人运转轻功,却依旧显得游刃有余,听到问题便回答道:「我并未察觉,只不过是推测而已。」 卓铭:「?」 只这两句话的工夫,他们刚才经过的地方突然跃起数名黑衣人,朝着他们就追了过来。 卓铭不敢置信地盯着背后,「你是半仙儿吗?掐指一算就知道有没有埋伏?」 曲冬凌闻言踉跄了一下,两人差点从空中跌落下来,他无奈说道:「在下只是消息比较灵通罢了。」 第14页 卓铭嘀咕:「你这都只能算是消息灵通,那其他人怕不都是眼瞎耳聋之人了。」 而且他跟着对方一路,未曾看到对方和其他人接触,也没有见到信鸽之类的传信,这人到底哪里来的情报? 他心中各种猜测不断,并未将后面穷追不捨的傢伙放在眼里,曲冬凌的轻功天下无双,此时哪怕是拎着他一个大活人,也不见有丝毫吃力,后边的人想要追上怕是难如登天。 但是他们显然不想这么轻易放弃,这些人守在这里不知道待了多久,此时好不容易等到目标,甚至没有交上手便让对方跑了,怎么会甘心。 卓铭昨夜用轻功追着曲冬凌赶了一夜的路,内力早已消耗个七七八八,若是指望他自己甩开那些人怕是不容易,因此此时被曲冬凌拎着也不反抗,老老实实地待着。 为了甩开后边的追兵,曲冬凌带着他离开了官道,冲进了附近的林子中。 林子中的枝条繁盛,此时倒是方便了曲冬凌借力,他带着卓铭,脚尖点过倾斜的树枝,一跃便是数丈远,卓铭感觉不过一盏茶工夫,后面的追兵便已经不见踪影,再过了一会儿,曲冬凌便将他放了下来。 他回头看去,曲冬凌此时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提着个大活人赶路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这么一停下,卓铭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总算是可以问了。 「你怎么知道背后有人埋伏你?那些人是什么人?」 曲冬凌此时的脾气好得很,几乎是有问必答:「人是你们要找的人,妙音阁此时守卫严密,他们找不到机会,大概是盯上我了。」 他们要找的人呢?他们要找什么人?卓铭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曲冬凌说的是内卫,内卫最近要找的人,那不就是成安王嘛! 卓铭精神一振,魏建宁猜的果真没错,跟在曲冬凌背后竟真的能得到线索。 「他们为什么会盯上你?」 曲冬凌略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卓铭自己也反应了过来,他一拍脑门,「我真是傻了不成。」 他们因为什么盯上云天山庄和妙音阁,自然也因为什么盯上了曲冬凌。 这江湖,还有什么比绝世武功秘籍更有吸引力吗? 第8章 背后的傢伙们虽然一时半会没有跟上来,但很显然并没有放弃的打算,这些人一直在沿着林子向前搜寻,走在前边的两人也不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地利用山林掩饰自己的踪迹。 「你既明知道他们在埋伏,为什么还要从这儿过?」卓铭有些不解,离开江南的道路又不只此一条,避开对方不就成了吗? 曲冬凌这次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反而问道:「皇城内卫圈养的信鸽从江南传讯到京都需要多久?」 卓铭算了一下,并不十分确定地回道:「若是不出意外,三日内消息便能到张大人手里。」 曲冬凌点头,他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思考之中,便沉默着不再说话。 卓铭还在抓耳挠腮去等他的回覆,见他不说话便又忍不住问道:「你究竟在筹谋着什么?」 他虽然不知道曲冬凌的计划,但是敏锐地察觉对方每一个举动都不是随心而为,背后有着某种他看不透的原因。 曲冬凌:「在下只是想助魏大人一臂之力而已。」 云天山庄一百多口死得过于惨烈,曲冬凌决不能忍受幕后真兇就这般逍遥法外。 他虽未见过那位成安王,但关于对方的传闻却知道不少,成安王幼年时便被人发现天资卓绝,当时的三清观观主不忍见其浪费天赋,便亲自指导其武功修炼,皇家亦是不缺名师教导,多方加成下,成安王的武功进度几乎是一日千里。 待到其武功小成,便遵皇命带兵平叛,彼时由于皇帝昏庸,朝堂奸臣当道,各地早已乱成一片,常有起\义军举旗造反,成安王在带兵上也确实有些本事,不少叛军都败于他手,那段时日天下确实是安稳了一些。 待到皇帝末年时期,其昏庸程度更上一层楼,变本加厉地压榨百姓,不断加重赋税,又遇到年景不好,各地大灾,百姓苦不堪言,导致各地反抗更加汹涌,而成安王当时因为独子病重,爱妻去世,自身又捲入夺嫡之争自顾不暇,根本无心带兵。 待到一切落定,新帝登基,对成安王也颇为信重,不仅将暗卫死士都交给他,更是给了他军权,希望他能消灭叛军,可此时一切都来不及了,叛军早成气候,天下已经大乱。 后来因为战乱,其消息便不太多了,前朝皇室的下场都不是很好,成安王据说也早就死在了战乱之中,当然,如今他们已经知道这消息是假的了。 但观其生平作为,带兵风格,成安王是继承了皇室奢靡无度,刚愎自用的行事作风的,更何况皇家的死士均是精心培养,没有主人的命令,其他任何人都休想号令。 但从曲冬凌出现在江南到他离开,也不过区区一日的工夫,这些黑衣人却已经放弃妙音阁转来追踪他,这绝不可能是他们自作主张,那就只能说明,对他们发号施令之人怕是就在附近,才能让他们及时调整。 而这发号施令者是谁,除成安王之外不做第二人选。 他心知魏建宁此时约莫正在赶去蜀地的路上,因为那位成安王封地即在蜀地,势力范围也在那边,其出现在蜀地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只是他们没想到那位九十多岁的老王爷,还愿意离开故土,亲自前来江南。 第15页 他对着卓铭说道:「再过半日我们便能穿过这片林子,到时候你我二人便分开吧。」 卓铭有些不明所以:「分开,为什么要分开?」他警惕地问道:「你想甩开我去做什么?」 曲冬凌摸了摸鼻子,这回卓铭真是冤枉他了,他对着卓铭解释:「并非我想甩开你,」他将自己的猜测说出,随后便说道:「我需要阁下去给魏大人传信,告知他这个消息。」 卓铭皱着眉迟疑的说道:「这不过是你的推测,万一成安王没有过来,又要如何?」 曲冬凌却是笑的自信,他调笑道:「卓兄夸了我半天,说我消息灵通,如今却是不相信我了?」接着他面色一整,「你只管将消息传到,魏大人自会判断。」 卓铭自己小声嘀嘀咕咕:「我总觉得你就是在找藉口甩开我。」 不过曲冬凌说的也对,这么重要的消息,他肯定要让魏建宁知道,该如何判断那是魏建宁自己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两人的小心谨慎发挥了作用,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一直到他们走出密林,后面的人也没有追上来。 等到了合适的地方,两人便准备分开。 卓铭不确定地问道:「你当真不打算和我一同回去?」 他给魏建宁传信,肯定不可能现在直接去追魏建宁,人家已经出发一天多了,哪怕他脚程再快也难以追上对方。 他是打算回到江南内卫所,通过那边的信鸽给魏建宁一行人传信。 曲冬凌摇摇头:「我还是在外面安全一些。」 卓铭有些遗憾地嘆道:「那你多保重。」 成吧,看来他打算继续跟着人套点消息的计划要落空了,他这一趟回江南再回来,这傢伙没准跑到哪里去了。 卓铭的身影消失在曲冬凌的视野之内后,他未做犹豫,转身便找个犄角旮旯扎了进去。 他如今孤身一人,弱小可怜又无助,怎么可能是势力庞大的成安王的对手,他还是乖乖地躲起来,等到魏建宁魏大人回到江南之后,再做打算吧。 他这一躲就躲了将近两日的时间。直到他在心里估算着魏建宁估计已经回到了江南内卫所,京都张大人估计也得到了消息,这才敢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 他进入城镇的第一件事,便是准备找个客栈,叫盆热水,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这两日为了不泄露踪迹,他几乎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将自己活脱脱变成了个野人,他身上那身雪白的衣服如今已经脏的不成样子。 曲冬凌虽没有洁癖,但是也是喜洁之人,怎么能忍受这种脏污。 只是当他走入客栈,看清里面的情况之后,便不由的苦笑一声。 此时客栈的厅堂空空如也,唯有正中间的一桌坐着一位客人,这位客人穿着一身黑衣,鬚髮皆白,本来双目微微闭合,听到脚步声便睁开了双眼,眼中射出一道精光,直直地看向曲冬凌。 这场面何其熟悉。 两日前,他不正是这般堵住了卓铭吗? 「小友让我好等。」 曲冬凌的肩膀不自觉的耷拉了一下,若不是不现实,他真是想转头就离开。 他算计的不少,终究还是没有成安王年老成精。 「小友怎么不来坐一坐,莫非是嫌弃本王这个老头子?」 曲冬凌乖乖地走过去,坐在了成安王对面,对方大抵早就到了客栈,在此等候多时了。 客栈外面虽然没有丝毫变化,里面的布置却十分精巧,至少不会有哪一个小镇的客栈用黄花梨的桌椅,也不会有闲心在大厅燃上价比黄金的薰香。 成安王说话的语气还算温和,只是苍老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笑意,「小友似乎一直在躲着本王,本王又不是什么洪水勐兽,小友怕什么?」 你可比洪水勐兽可怕多了,曲冬凌心中感慨,表面却只是露出几分疲色:「阁下邀人见面的方式实在特别,在下实在不敢轻易赴约。」 「若不用这种方式,小友怕更不会愿意来见我。」 曲冬凌沉默不语,两人的寒暄毫无用处,他知道这位成安王想要什么,但他不想给。 成安王也从他的沉默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自顾自地开始说话,「说起来本王倒是很早便知道小友。」 曲冬凌心不在焉:「嗯?」 成安王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在他看来,曲冬凌此时已经粘板上的鱼肉,随便他处置,只是他想要的不是处置曲冬凌,而是从他口中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因此便不得不慎重一些。 「曲家昔日算是一方豪富,只不过那时候天下已经乱了,有钱可不是什么好事,你父母倒是思虑周全,为了保留曲家血脉,并未将你的存在公之于众。」 曲冬凌倒是并不意外对方知道他的出身,曲家虽然豪富,但是在这些大人物看来,只是他们的钱袋子而已,曲家做的那点小手段根本骗不了他们。 不过他倒是好奇,成安王提起这些陈年旧事是想说什么。 「不过一个幼子,本王也并未曾关注过你,倒是你做出的事,却是让本王吃了一惊。」 成安王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他慢慢地说道:「约莫十年前,天下还未太平的时候,各地陷入战乱,异族也趁着中原大乱的机会在边境屠戮,边关将领虽是有心杀敌,但是终究是无能为力,这时候出了两件事,让本王印象深刻,其中之一,便是你给边关守将送了一份地图。」 第16页 曲冬凌面色微变。 成安王注意到了他这细微的表情变化,「你似乎很惊讶我是如何知道的?」 他难道露出了一点笑意:「边关将领中有本王的旧部,他们虽然与本王联繫不多,但是有重要消息还是会告诉本王一声的。」 「边关面对异族,最大的难题就是即使他们有心杀敌,但深入草原荒漠,异族居无定所,很难找到对方的踪迹,但是有了你那一份地图,他们想要找到异族便容易了很多。」 他眼神望着虚空中的一点,声音苍老却不失威严:「当时本王便好奇,你第一次出现在边关是在一个被异族屠戮的村落,最后一次出现便是送上地图,这其中时间不过半年,你是怎么拿到地图的?」 「本王虽不太了解你师出何人,但以曲家的能力,绝对教不出你这般的人物,你的轻功堪称天下无双,年纪轻轻却有一身深厚内力,边关将领数代都摸不清的草原,你只是半年的时间便弄得清清楚楚,不知道小友可否为本王解惑?」 第9章 曲冬凌进入江湖一年多了,江湖中有无数人想知道他的来歷,却无一人能成功做到。 如今成安王却一语道破他的出身,甚至对他的过去有几分了解。 这着实让曲冬凌感到些许不安,他抬头看向面前老者,精神恍惚一瞬,随即勐然清醒,便感觉一阵气血翻涌。 成安王颇觉可惜,他对曲冬凌的了解终究不够,加上他得到的关于摄魂功法的秘籍也不是完本,便是有薰香加持,想要让对方言听计从还是差上几分。 曲冬凌察觉不对,便提高了自己的警惕。 「阁下当真是博学多才。」只是如今看起来学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成安王并不在意他的讽刺,相反,曲冬凌可以凭藉这么一点线索就大概猜测出他用的手段,更让他肯定了对方一定能为他带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摄魂大法,早已在江湖失传多年了,如今的年轻人中,知道有这么一份功法的人都少之又少。 曲冬凌没有揪着这点不放,他也只能逞一下口舌之快,什么都做不了。 「在下不才,唯有一身轻功还算不错,半年的时间足够在下走遍草原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他那半年日夜不休的操劳说清,曲冬凌自己亲身经歷过乱世,他知道战争的恐怖,若是他的这点努力可以让边关百姓少受一些异族侵扰,那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 「小友过谦了,」成安王讲出这些,不是为了听曲冬凌煳弄他的,他想要的,是通过这件事告诉对方,我对你很了解,所以不要想着隐瞒我。 「小友既然连异族地图都能清晰获得,想必本王想要的东西,对于你来说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曲冬凌苦笑,他已猜到对方的目的。 「您高看我了。」 成安王今日已经浪费了很多口水,而他这种人,绝不会做浪费自己时间的事情,毕竟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每一寸光阴都要珍惜。 他消耗时间坐在这里和曲冬凌聊天,绝不是为了这一句「您高看我了。」 他手腕一转,将自己面前的一个捲轴扔到了曲冬凌的面前。 曲冬凌接住捲轴,未有半分犹豫,便将其打开,捲轴铺开,乃是一幅海图。 「传闻昔日风火教主杨天武功已至臻境,可破碎虚空,奈何其后裔无能,将其留下传承丢失,但也有人说,杨天破碎虚空之前将传承留在海外孤岛上,并未留给自己的后人。」 他语气淡淡的说道:「本王曾派人去杨家和风火教寻找,并未有所收穫,想必这后一种传言才为真,还望小友为本王解惑,这传承究竟在何处。」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是杨家满门和风火教上下数千人的性命,只是当时战乱四起,无人将这两桩惨案同江湖争夺联繫起来,都以为这两家只是死于战乱。 为一己私慾视人命为草芥,这般人竟是出自皇室,也难怪前朝会走向灭亡了。 曲冬凌握着海图,思路急转,在成安王不耐烦之前开口:「踏破虚空?阁下想追求武功至高之境?」 「不错,本王幼时习武,不过数年,便已经武功大成,之后更是见识过世间繁华,体会过红尘苦痛,论心境,本王所经歷之事,远非常人能及,早已看透世事。」 「论内力积累,本王如今九十有六,内力积累之深厚,天下难寻敌手,如今本王唯一追寻的,便是踏破虚空的境界。可偏偏却总差临门一脚,故而今日,才寻小友一见。」 曲冬凌冷笑:「阁下若真看透世事,何必追寻什么武功秘籍?」 连自身的贪慾都无法堪透,又何来看透世事一说?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问的是武功秘籍,却不只是这些,故而成安王便如此回答他。 曲冬凌差点没被气笑,好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心中愤怒,表情便愈发平静。 「阁下想必是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座岛屿的。」 「不错。」 「我虽轻功不错,但无论如何都不是阁下的对手。」 「自然。」 曲冬凌嘆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仿佛只能配合阁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本王一直都觉得小友是个聪明人。」 ------------------------------------- 第17页 马蹄高高扬起,在空中挥舞几下后重重落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魏建宁看着面前的内卫所,脸上难掩疲惫,他从收到卓铭传讯之后便迅速往回赶,一路上眼都不敢合。 很快便有人出来迎接,魏建宁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下属,「卓铭呢?」 来接人的内卫闻言脸色难看,「他失踪了。」 卓铭虽然现在为内卫办事,但是让他住在内卫所里,那真是浑身不自在,所以他传完信之后就离开了这边,众人已经习惯了这位江湖外聘人员的性格,一开始并不在意,直到估计魏建宁即将回来,他们给卓铭传信却找不到人的时候,才发现问题。 只是这时候无论哪里都找不到对方了。 魏建宁走入内卫所的脚步顿住:「失踪了?」 「是,昨日我们便传信给他,一直没有得到回信,这同以往情况不太一样,属下便派人去找了,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卓铭这人看起来玩世不恭,实际上在做事上十分靠谱,以往若是有事需要给他传信,半日之内必然收到回信,这次隔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人,极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魏建宁也知道这一点:「曲冬凌那边呢?」 下属低下头,「也没有消息。」 魏建宁被气笑了,「那你们现在知道什么?」 下属自然也知道自己办事不力,他垂着脑袋,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汇报一遍。 「卓铭给您传消息之后,当日夜里,妙音阁遇到袭击,袭击的人与之前是同一波人,但是实力不少,咱们留在那边的人损失不小,但是对方并没有强攻进去便撤离,中途楚阁主一直未曾出现,我们便发觉不对,等到我们过去的时候,楚阁主昏倒在自己的屋子中。」 魏建宁:「楚阁主情况如何?」 「楚阁主只有颈间有一处外伤,但如今依旧昏迷不醒,属下已经派人去请宁溢之老先生了。」 「京都那边可有回信?」 「未曾有。」 此时距离他传信京都才过了三日,信鸽怕是还没有到京都,魏建宁问这个,也是因为这件事如今实在理清,寄希望于统领大人能给他一些帮助。 不过如今看来,还是要靠自己。 「让人换匹马,顺着曲冬凌之前走过的路去找。」 成安王对于秘籍十分执着,楚白薇昏迷不醒很显然是对方所为,如此对方既已经放弃妙音阁,大抵是知道楚白薇手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如此看来,曲冬凌怕是就要倒霉了。 他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奈何成安王也实在是十分小心谨慎的一个人。 附近的山林中到处都有成安王安排好的人,小镇附近皆已被其封锁,这说起来倒不是为了埋伏内卫,而是为了寻找曲冬凌,若是他没有在小镇的客栈上遇到对方,便要让人搜山了。 魏建宁带的人虽然个个都是好手,却终究寡不敌众,还没有到小镇,便在林子里被对方拖住。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穿过林子,走到曲冬凌落脚的客栈之时,早已是人去楼空。 魏建宁脸色沉如锅底,处处慢人一步,皇城内卫的脸都要丢尽了!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下令:「给我追!」 「派人通知江南府衙,让他们在各处设卡,不需要拦住对方,但务必知道对方的行进路线!」 「是。」 ------------------------------------- 曲冬凌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成安王的马车里,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选择点住他的穴道,而是选择了亲自看管他。 不过他的摺扇和腰间的软剑倒是都被人拿走了,成安王也十分放心地在他的注视下闭目养神,丝毫不在意他这么一个大活人。 曲冬凌百无聊赖地开始观察起马车内部的情况,成安王出身皇室,自身又喜好奢靡,哪怕是临时准备的一架马车,车身使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材,上面的纹饰精緻,内部布置更是一应俱全,便是脚下踩着的地面,都铺着柔软的虎皮。 曲冬凌看完马车的装饰,又开始看着面前的小桌,这上面有一盘棋局,此时还未下完,他没有打算解开棋局,而是开始一个一个地数着棋盘上的棋子,没办法,他实在是太闲了。 当他准备将面前的棋局数上第三十七遍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还没等他思考是什么原因,就听到有人隔着车帷禀报。 「王爷,人已经抓到了。」 成安王眼睛都没睁一下,「不错,既然如此,直接去码头。」 「是。」 人抓到了?抓的是谁? 曲冬凌坐在原地,没有心情再数面前的棋子,他有些坐立难安的盯着车帷,仿佛是想透过车帷,看清楚外面那个和他一样被绑来的倒霉鬼到底是谁。 那人是不是他认识的人? 成安王是不是依旧不放心他,所以抓来了他的朋友威胁他? 曲冬凌此时已经无法保持之前的平静,他并不害怕自己陷入危机中,但是他绝不能接受自己的朋友因为自己陷入危险。 第10章 一直到了马车停下,曲冬凌终于知道了另一个倒霉鬼是谁。 是他新认识的朋友,最近走背运的神偷卓铭先生。 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他便也知道了成安王将人绑过来的原因。 第18页 杨天留下传承的岛屿上,一定不会少了机关暗器。毕竟与他破碎虚空的传闻一同出名的,还有他机关大师的名号。 想要破解机关,当然要带一个擅长机关的好手,那此时正在江南的卓铭,岂不是现成的工具人? 曲冬凌的心情微微放松了一些,他甚至能带着玩笑的心情打量起被五花大绑的卓铭,一时间竟有些庆幸,还好还好,他是坐着马车过来的。 被绑成螃蟹晃荡一路,那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马车停下的地方出乎意料,这里并不是码头,而是一座充满江南风格的小院。 没有给他过多观察的时间,成安王便带着他走了进去。 小院从外面看起来十分寻常,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但若是相信了外面的假象,轻易踏入其中,怕是立刻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这该是成安王在江南的一处据点。 成安王带着他走进偏厅,随后似乎是碰触了某个机关,一个暗道缓慢出现在两人眼前,暗道内没有光亮,一片漆黑。 曲冬凌皱起了眉,那些死士绝不敢这般马虎,这是故意的。 成安王带着他走入暗道,暗道内一片漆黑,除了两人走动时的些许布料的摩擦声,再无其他声响,也就是在此时,成安王苍老的声音响起。 「本王虽然信任你的本事,但你终究不是本王的人。而在求道之路上,本王绝不允许半分疏忽。所以难免要为自己加上一些保险装置。」 曲冬凌心中一沉。 成安王继续说道:「本王听闻你的两位好友都在江南,无意打扰你们友人相聚,本王实在是深感歉疚,于是专门安排了一些人手前去看顾他们。」 「若是本王能得偿所愿,他们自然无事,若是不能,本王也可以送你们去另一个地方相聚。」 这话中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然而曲冬凌听到这话倒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现在没事就好。 成安王安静片刻,仔细注意身边的动静,他没有察觉到曲冬凌情绪上有什么变化。 他倒是也不气恼,相反,成安王颇觉开心,曲冬凌是一个很在乎自己朋友的人,而如今他的情绪没有变化,那无疑是说明,他认为他所说的地方会让自己满意。 于是他的语气又变得温和几分,「本王自然也不会让你白白辛苦这一趟,江湖传闻,只要有金银,便可从你这里买来消息,如此,这些报酬想必你会满意。」 他停住脚步,挥手点燃了室内的火烛。 火光乍亮,曲冬凌不适应地眯了下眼,随后便被面前金光闪闪的屋子晃花了眼。 这是一间被黄金铺满的密室。 便是昔日曲家鼎盛之时,想要筹得这么多黄金怕也是要费一些功夫。 「只要你能助本王达成所愿,这些便是本王给你的报酬。」他明明站在曲冬凌附近,说话声却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声音让他的话变得极有诱惑力,让人无法控制的心神动摇。 曲冬凌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挣扎,片刻之后他用变得沙哑的声音感嘆道:「王爷御下手段十分了得。」 成安王听到这一声王爷,顿时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这处小院距离码头很近,离开小院没多久,他们便到了海边,这里早已备好了船,只待他们到来。 等到上了船,卓铭终于可以不再当螃蟹了,黑衣人给他解开了绳子。 卓铭活动了下手脚,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他在被松绑之后大大咧咧地站起来,直接走到了曲冬凌的附近。 他一点都不客气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接着压低声音问道:「这位是?」 曲冬凌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惊嘆对方的大心脏。 所以他也便十分自然地回復道:「这位便是成安王。」 卓铭当然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他心里清楚,对方既然专门派人来绑他,而没有直接杀了他,那只能说明对方有利可图,既然如此,在对方达成目的之前,他肯定不会有事。 再加上这还有个熟人,他有什么可紧张的呢? 不过听到曲冬凌的回答之后,他还是惊了一下。 还真是这老爷子啊,虽然之前有些猜测,但说实话,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头子还能搞出这么多事,那还真是挺出人意料的。 「我们要去哪?」他又问到。 「去神仙之地。」这次回答他的不是曲冬凌,而是成安王。 大抵是看到了梦想即将实现的曙光,之前一直表现得淡然平静的成王,此时也难得的有些失态。 卓铭一言难尽的看了成安王一眼,随后悄咪咪地用眼神询问曲冬凌,这老爷子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曲冬凌眨了一下眼,什么都没说。 在海上赶路,本来应该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但有成安王在,他们也算是沾了光。这位爱享受的前朝王爷,即使在海上,也绝不允许自己的生活水平下降一点。 船是精心挑选的大船,在海上行进十分平稳,船上存储的物资亦是十分丰富,即使他们在海上待了好几日,依旧能吃上新鲜的瓜果蔬菜。 等到大船停下,缓缓靠岸的时候,卓铭甚至还有些不舍,那么好的厨子,以后估计是想免费享受怕是没机会了。 待到他们下船之后,成安王留下一部分人在原地,其余人则是一同进入岛内。 第19页 曲冬凌和卓铭像是两只小鹌鹑一般跟在成安王身后,对于对方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有也没用。 除了卓铭,其余人都清楚地知道他们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这里又会有多么大的危险。 故而即使岛上风景不错,众人都无心欣赏,甚至他们对此颇为警惕。 那郁郁葱葱的树林中,是不是隐藏着什么要人命的陷阱,那遍地盛开的不知名鲜花,是不是都带着剧毒? 哪怕是成安王,也是小心谨慎的,此时距离他的愿望只差一步,他怎么会甘愿在这里失败。 所以他让曲冬凌走在他的面前带路。 卸磨杀驴来得太快,曲冬凌都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这才刚到岛上,这位成安王就已经觉得他没什么用处了。 毕竟地方已经知道了,这么一座不大的小岛,哪怕是掘地三尺寻找也用不了多少工夫,那么地图自然就变得不再重要。 他听话地走到前边,没有丝毫想要反抗的想法。 众人担心的危险在他看来都无关紧要,他清楚地知道这座岛的危险并不在此,于是他十分坦然地带着成安王穿过树林,甚至还有心情给对方讲解,这当然不是为了讨好对方,而是让成安王意识到他还有价值。 他大好年华,可不想先这个糟老头子一步死在这里。 「杨天大宗师将传承留在海外,是希望这份传承莫要引起江湖纷争,希望有缘者得之,另一方面,也是存了给自己选一处风景秀丽之地安息的意思。 除去岛中央的机关之外,为了保存岛屿风光的完整,其并未大动干戈进行建造,王爷其实不必这般紧张。」 曲冬凌这番话出口,卓铭用诧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难得啊,这人原来还是会免费给人情报的吗?还有那声王爷是什么意思?曲冬凌莫不成真心实意打算帮助这位成安王不成? 卓铭询问的话在口中打了几个转,看了看上下左右遍布的黑衣人,最终选择老老实实闭上自己的嘴巴。 他带着一行人一路往前,果然没有遇到丝毫危险,穿过树林后,众人顿感眼前一亮,面前竟是一片湖泊,湖的正中央,有一座湖中亭。 大概是很久没有人来过,湖心亭此时周围有大片杂草蔓延,亭子上本来鲜艷的彩漆如今颜色也已暗淡,江湖一代新人换旧人,便是昔日大宗师,如今也很少有人记得了。 曲冬凌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握住什么东西,直到他手指合拢,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摺扇已经被人拿走了。 「从中间的湖心亭下去,才是真正进入这座传承中。」 成安王观察期湖中的亭子,虽未发现什么不对,但曲冬凌不会无缘无故停下强调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于是他问道:「这亭子有什么特别?」 曲冬凌半分没有隐瞒,「这湖水上遍布机关,想要进入亭子里,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轻功,但岸边到湖水的距离,再好的轻功也要借力,一旦踏错,便是万劫不復。」 卓铭本以为这时候该他派上用场了,正摩拳擦掌,准备和这位数十年前的大宗师隔着时空交手,奈何成安王根本就没给他施展身手的机会。 成安王抬手微微向前挥动了一下,立刻有死士从他们身后走出。 他的手中有一串极长的铁链。 湖上虽然有许多荷叶,可以作借力之用,但曲冬凌提醒在前,他们自然不敢靠此越过湖面。 不过…… 曲冬凌从这链子中看出了对方的想法,「这座亭子乃是铁桦木所制,硬度极高,想用内力将锁链抛出固定在亭子上几乎不可能。」 之所以说是几乎不可能,而不是完全没有希望,那不是因为这里还有个成安王嘛,曲冬凌大致估算一下这位的内力情况,觉得若是对方试一试,没准还有可能。 不过显然,对方没有出手的打算。 但是他的提醒并未被对方听入耳中,只见那死士一连甩出数个方形木片,让其在湖上形成一道通道。 随即便提起气力,腾空而起,脚尖飞速点过木片,朝着湖心亭沖了过去。 他死定了。 曲冬凌面无表情地看向成安王,对方没有丝毫反应。 第11章 冲出去的黑衣人在木片上轻轻踏过,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了三个木片,此时他已经跨越了半个湖面。 他在空中腾空了一段距离,身体受重力下落,第四片木片位置正好,他脚尖点在上面,正欲再次腾空,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湖面之上突然探出数只荷花,眨眼间便纷纷绽放开来,为湖面增添了几分颜色。 只是这美景,显然是带着杀机的。 湖面清澈无波,以众人的目力可以清楚地看到湖面之下的情况,但是他们却无一人注意到,这荷花因何冒出水面,那死士又触碰到了什么机关。 这异常的景象当然引起了众人的警惕,但异象发生得太快,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几乎是眨眼间,尚在空中的黑衣人便已经被荷花上射出的花瓣穿透,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方的水面重重跌落,溅起了一大片波澜,湖面很快便被大量涌出的鲜血覆盖,看起来格外渗人。 曲冬凌凝视着翻涌着血浪的湖面,对方的尸体此时已经出现在湖面上。 他将目光移到盛开的荷花上,这荷花并非真的,想想也是,哪有荷花会开得这么突然。 第20页 一道道金属管从水下探出,上面陶瓷做的荷花栩栩如生,而那粉中透白的花瓣,便是取人性命的利器。 成安王面色不变,挥手示意继续。 立刻便有人顺着前边之人的脚步,保留了前三个木片的位置,而在之后修改了数个方向,再次沖了出去。 这次冲出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其中一人走在中央,另外三人层保护状将其围在中心。 他们竟仿佛看不到前人的下场一般,冲出去的时候未曾有半分犹豫。 情况依旧如之前的死士一般,几人踏过前三个木片毫无异状,而当他们脚尖点过第四个木片之时,立刻便有大量的花瓣铺天盖地地向他们席捲而来。 外圈的三个人几乎是不遗余力地保护中央之人,然而花瓣层出不穷,即使在他们三人的掩护下,中间之人向前踏出了更多的距离,但终究没能成功到达亭中。 卓铭盯着湖面眨了眨眼,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他悄咪咪地左右环顾了一下,见无人说话,于是便静默不语,他现在不要当神偷,而最好成为一只木鱼,就那种一敲就响一下,不敲便永远不会发出声音的最好了。 成安王面色不改,仿佛死的不是他忠心的下属,而是路边无关紧要的垃圾。 他保持沉默,身后立刻便有人再次走出,机关花瓣的数量虽多,但终有穷尽之时,若是一直找不到破解机关的方法,那么只要将这条路途上的花瓣消耗尽,也是可以过去的。 曲冬凌目光闪了闪,他的手掌轻轻握紧,随后在心里嘆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一步,从留在岸边的黑衣人手上拿过锁链的一端,对方看了一眼成安王,见对方点头,方才松手。 曲冬凌握着铁链手腕重重甩动,缠绕在尸体上面的铁链随着他的甩动被高高扬起。接着重重地拍打在水面之上。 这些人不知道机关的触发装置,又被刻意培养的只会听命行事,所以便只能模仿前人的方法,不断触发机关,消耗花瓣。 但是曲冬凌是知道的,铁链甩在水面上,前两下没有任何反应,在成安王皱眉之前,机关被触发,大量的花瓣铺天盖地的再次射出,他控制锁链一连重复这举动数十次,直到那周围的机关花瓣消耗一空,而又再无其他异状之后,方才停手。 成安王丝毫不在意机关形成的原因,他只是命人将锁链收回,带着锁链的一端,直奔湖心亭。 待到对方将锁链固定好,又有两人上前踏过锁链飞驰而过,在确认完全没有其他异状之后,他才动身踏过湖面。 其他人看没看出来这机关形成的原因卓铭不知道,但是他是看出来了,湖面上的尸体现在还浮在上面呢。 正常沉入湖面的尸体绝不会这么快速地浮上来,这些尸体与其说是浮上来的,不如说是根本就没有沉下去。 这机关一旦触发,其实想要破解便变得容易起来,然而困难的也在这一点,哪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命给其他人铺路呢? 至于曲冬凌刚才的犹豫,卓铭也尽收眼底,但是对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等到众人都安全地站在亭子中,成安王便将目光投向了曲冬凌。湖心亭单从外观看起来,堪称天衣无缝。只这么扫视一遍,实在难以找到机关的开口。 曲冬凌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在下也并非全知全能。」 成安王盯着他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虽然不满对方有所隐瞒,但考虑到这傢伙或许还有些用处,于是他便转开了视线,这目光落在了卓铭身上。 卓铭心说我招谁惹谁了呢? 他心里腹诽,身体却非常老实的乖乖走上前去。 整座湖心亭浑然天成,你甚至无法从上面找到榫卯之间相连的缝隙,卓铭甚至怀疑这湖心亭是用一整块木头雕制而成,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世上哪里会有这般大的铁杉木。 他观察的时间越来越久,便明显感觉到背后传来的视线愈发灼热起来。 很显然成安王在面对近在眼前的登天之路时,失去了自己往日的耐心,如今他一刻钟都无法等下去了,恨不得立刻将破碎虚空的秘籍拿在手中。 卓铭的汗水顺着额头缓缓流下。他目光在整座湖心亭上一寸一寸扫过,却不敢轻举妄动触碰其中任何一处地方。 湖中的暗器机关他已然见识过,明白了那位数十年前的大宗师绝非浪得虚名,他现在踏错一步所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会是他无法承受的。 然而这座湖心亭实在是太过精巧,哪怕他全神贯注巡视了数遍,依旧无法找到任何线索。就在他感觉背后成安王的视线已经化目光为刀刃,似乎已经思考从哪里下刀将他噼成两半的时候,他突然灵光一闪将目光转移到了脚下。 卓铭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仿佛同一只壁虎一般,目光寸寸扫过地面,不放过任何一个的角落。 他的眼光何其毒辣,早在之前观察亭子之时,便将亭上的建筑和雕刻分毫不差地记在心中,此时目光扫过,很快便发现了不对。 这亭子中地面亦是有纹饰的,其纹饰风格同湖心亭整体风格相似,但是此时地面左上角的一块地板,却偏偏有一小部分的纹路同其他地板之间稍有差异。 这差异极为细小,若是常人,怕是对着画像一对一比照都不见得能看出,但是他是卓铭。 第21页 没有丝毫犹豫,卓铭当即从腰间抽出一个木棍,将其射出打在那块地板上。 他当然不会拿手去按,这双手可是他浑身上下最宝贵的东西。若非万不得已,他绝不会用自己的这双手去涉险。 机关运行时静默无声,地面悄然打开了两块地板,露出一个足够一人向下滑行的道路。 成安王看着一眼道路,不需要他再次发令,立刻便有死士先行为他开路。 众人等待片刻,很快便有几声有节奏的声响自下方传来,成安王这才不再犹豫,自通道向下而行。 此时外面明明是白天,但通道之内却极其昏暗,除去之前下来的死士手中所拿的火摺子之外,再不见其他光亮。 等到所有人都下来,这些死士用手中材料制作的一个简易火把。通道之内方才可以勉强视物。 前方通道幽深狭长,宽度仅容一人通过,而且由于没有光亮,并不能清晰看到前路情况如何。但只要动动脑子想一想便知道,其中必然危机无数。 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曲冬凌就知道自己这个地图该说话了。 他和卓铭就仿佛两只被成安王的视线操控的木偶人一般,只要被点中就必须要按照对方的指令做事,不做不行,做错也不行,只有成安王这个操控者满意,他们才是木偶人,否则他们就要变成碎木块了。 好在曲冬凌对这座岛屿的情况确实知之甚详,让这件事只在于他想不想说,而不至于无话可说。 他指着地面说道:「流沙。」 又指了指上面:「积水。」 再指了指侧面的墙壁,正想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卓铭这只木鱼竟然没用敲便自己响了:「只要不触发什么机关都不重要的。」 他蹲在地上,看着地面:「这地面是翻板,很常见的东西,只是这里用的材质有些特殊。」 一般的翻板机关都是用木板,制作好的陷阱上放置数块木板,其中间有轴,下缀一小型相同重量的物体,达成一个微妙的天平,人踏上去之后便会跌落到陷阱中,之后木板会復原。 那位当初制作机关的时候,必然是知道能来的都是江湖人,若是木板,没准还能被打碎有一线生机,于是便更改了制作材料,做到真正的有进无出。 翻板的接口并没有掩饰,虽然火光昏暗,但卓铭还是发现了。 不过这大概只是诱饵,江湖人不触碰地面,也可通过侧面的墙壁借力,而墙壁上……卓铭拿着自己的小木棍,对着这个地方连续敲了数下。 木棍敲动青石墙壁的声音在狭小的十分明显,卓铭在敲的时候还用上了内力,这便让这股声音响的更为持久,在他停手之后,咚咚咚的声音依旧在通道内来回反覆,响个不停。 而就在最后一声拉长的响声结束之时,突然,墙壁两侧缓缓打开了一道道方形孔洞,露出了里面精緻的灯盏,火光摇动,这条幽深的通道终于完全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第12章 卓铭满意地拍拍手,他回头看了看众人,只见那些死士已经将成安王保护在中间,都警惕地看着通道。 卓铭:成吧…… 曲冬凌:「你怎么做到的?」 「这是一种特定的机关指令,只要按照固定的频率敲击便可以让自己想要的东西出现。」 他指着面前的墙壁:「杨大宗师虽然没将自己踏破虚空的秘籍传给杨家,但是关于机关的技巧却是留下不少,我曾有幸见过残本,这种情况,他曾在书中有写过。」 成安王并不关注他的经歷,他只是问道:「怎么破解?」 卓铭微不可察的撇了下嘴,「我需要试一试,哪本书是残本,很多指令都缺失了。」 至于为什么是残本,那自然是因为杨家被灭门,传承断绝啊,这么一想,成安王倒也真是自作自受了。 不过若非杨家出事,卓铭也不可能看到杨家绝密的传承,一斟一酌自由天定。 卓铭用自己手中那个看起来十分草率的小木棍,在墙上咚咚哒哒的敲个不停,前方通道情况变了又变,时而地面打开,露出下面的流沙,时而墙壁上飞出几根钢针。 甚至某一次,不知道卓铭敲了什么节奏,靠近地面的墙壁全部打开,露出了背后一个个闪着寒光的强弩,这将他身后的人折腾得十分紧张。 曲冬凌似乎是看出了门道,问道:「这是机关检查修理用的指令?」 卓铭一边敲,一边回答:「对,他设置机关又不是为了守墓,这机关设置好自己肯定要离开的,故而应该会有安全指令。」 曲冬凌目光闪了闪,他轻轻侧头,悄无声息地观察了下成安王的表情,见其没有丝毫变化方才收回视线。 卓铭也很快便再次开口:「找到了。」 这一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自然更不会有人注意到卓铭刚才的言语了。 墙壁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探出几块踏板,位置刚刚好。 成安王身边的死士正要为他探路,卓铭却及时出声拦住了对方。 他对着成安王说道:「这安全指令是一次性的,他踩过之后,踏板估计很快就会消失,我们最好一起通过。」 成安王皱眉,盯着他片刻,对着曲冬凌开口:「你走前面。」 接着他示意卓铭跟在对方身后。 第22页 曲冬凌耸肩,点了下头。 成安王没有说自己会在第几个走,也没有做之后的安排,而是示意曲冬凌赶紧出发。 这还能怎么办呢,曲冬凌身体一闪,转瞬间已经到了踏板之处,随即轻轻点过,直接越过数个踏板,这通道狭长,少说也有三十余丈远,他这一踏竟是已过半个通道。 卓铭没时间欣赏对方的轻功,他紧随对方的身影踏出,他的轻功自然也是极好的,几乎是眨眼的工夫,便已随着曲冬凌一起,将要穿过这里。 而在他的身后,成安王才放心出发。 待到曲冬凌落地回头,便见到接二连三地有人穿过,只是他们人数众多,哪怕速度再快,也不过过来十余人而已,踏板便已经慢慢缩回到墙壁之中。 然而众人是一个接着一个过来,在踏板消失之后,依旧有人尚在通道之中,前方无处落脚,后面退无可退,于是不出意外,这死士只能踏在地板之上。 成安王本以为这顶多会触发地面的踏板,死一个下属而已,他并不在意,却未曾想地面踏板触动的剎那,对方还未来得及借力跃起,上方的墙壁突然打开,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海水沖了出来。 他们落地的前边是三岔口的通道,本来他们想停在此处研究一番,如今哪里还有时间,只能随便选择一个冲进去。 时间紧迫,成安王率先冲进岔路口,后边的人反应也不慢,紧随其后,众人全力运转轻功的速度自然是极快的,奈何通道狭窄,水流湍急,转瞬间身后便已传来海水的咆哮声。 而他们此时也看到了路口的尽头,那里正竖着一堵墙,这竟是一条死路! 成安王面色不变,内力全力运转,随即推出一掌,竟生生将面前的墙壁击碎。 众人穿过墙壁,前方却又是数个岔道,这里当是一个迷宫,只是他们如今没有时间寻找线索,只能随意选择一条道路,好在水流被曲折复杂的迷宫道路分散,此时已经渐渐慢了下来。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水流便完全停了下来,只是众人脚下多了薄薄的积水。 「幸好这机关不是直接接入大海,不然我们完了。」卓铭拍了拍胸口,庆幸地说道。 「机关是怎么回事?」成安王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卓铭听出了他话语中阴沉的杀意,回答自然也谨慎了许多,不敢再同之前一般随意。 「通道内机关分段连接,踏板是机关的开关,他触碰到踏板之后,自会有相应机关同踏板一同打开,他踩中的便是对应的上方墙壁的机关。」 「若是连接的是侧墙机关,便会有强弩射出。」 成安王会信吗?他阴沉着脸色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卓铭。 随后他的视线缓慢地扫过卓铭的手,沉着的脸上露出了可怖的笑意,「卓铭,你现在对本王有用,本王自然不会动你,可出去之后就不同了,你最好老实一些,不要做什么小动作,莫要给本王清算你的机会。」 卓铭的手指微微抽动,他干笑:「您放心,我这人惜命得很。」 成安王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将目光放到自己面前的岔道,他们此时已经身处迷宫之中,视线被墙壁遮挡,周围有数条通路。 由于刚才被洪水冲击,众人几乎是慌不择路奔逃,根本就来不及注意方向,此时也并不清楚该往哪一方向走了。 迷宫并非机关暗器之类,对此卓铭也是束手无策。 最好的选择自然是众人分头行动,但是成安王怎么会放心让曲冬凌和卓铭离开他的视线呢?这两人只有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够安心。 于是众人便选择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穿过迷宫。有成安王一掌噼开墙壁的先例,他们干脆选择平推过去。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但发号施令的人决意如此,其他人又能如何呢? 只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对方那般积累了数十年的深厚内力,他们想要打破面前的墙壁无疑要花费更多的功夫。而且迷宫之内并不是全无危险,脚下身侧处处都可能出现危机。 这简直是复杂版的随机通道。 好在还有眼尖的卓铭在,让他们不至于因为触碰太多机关,而直接都死在这迷宫之中。 曲冬凌和卓铭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两个人从木偶人变成了苦力,头一次体会到工匠这职业的辛苦。 不过人家是建,他们是拆。 不知道这一路拆了多少面墙,众人总算是走出了迷宫。 出来的时候除了成安王其余人都灰头土脸,身上更是狼狈不堪,这其中以曲冬凌最为明显,没办法,谁叫他穿了一身白衣服。 他扫了一眼自己身上,无奈地嘆了口气,这次出来果然就不该穿白色的衣服。 穿过迷宫之后,视野突然开阔了起来,狭小的通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极大的空地,中间是一个圆形的祭天台,而在对面,则是一扇壮观的大门。 大门之上清晰的篆刻着十一个大字:「非杨氏族人不得入,入则死!」 成安王见此没有丝毫退意,神色中反而透露着兴奋,总算是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他飞身掠过祭天台,靠近大门,他甚至没有心思再去考虑面前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危机,伸出手便想推开面前的大门,奈何无论他使用多大的力气,大门都纹丝不动。 第23页 成安王仿佛不相信一般,内力聚于手掌,一连试了几次才不甘心地收回手。 他情绪十分激动地朝着身后问道:「怎么回事?」 卓铭:「这门大概必须得由机关开启。」 成安王冷声问道:「那你还等什么?」 卓铭认命地走过去,心里则是骂骂咧咧将成安王上下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老东西请人办事能不能有个好点的态度! 他观察了片刻,轻轻扣动门环,大门没有丝毫动静,倒是门边的墙面上,出现了一块碑文,以及一个正方形的孔洞。 卓铭颇有兴趣地走了过去,先是看了一眼碑文,是完全陌生的文字,但是好巧不巧,这文字他在残篇上也曾见到过,与其说是文字,不如说是某种专用的密文,他大致能看出一些意思。 「碑文是什么意思?」成安王问道。 曲冬凌摇头:「这文字在下从未见过,自然也会不认识的。」 卓铭没有管身后之人的交谈,他已开始研究起这机关来,与这道巧夺天工的门锁相比,之前那要人性命的机关仿佛只是小孩子家家的玩具罢了,不大的方形孔洞中结构复杂,各个环节彼此联繫浑然天成,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卓铭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身后的成安王此时早已没有了自己那唯一还算得上优良的品格,他的耐心变得十分稀少。 此时看着卓铭毫无动作,耐心便消耗得更快一点。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他冷冷的声音从卓铭背后传来。 「我在思考从何下手。」 「你不开始,便一直不知道从何下手!」 卓铭被他这外行人的发言气笑了,「我若是轻易动手,毁坏了什么零件,怕是这门便永远都打不开了。」 他清楚成安王的痛处,此时自然是专挑对方害怕的点使劲戳。 第13章 成安王不再开口说话,只是你看到他黑沉沉的目光,便会清楚一件事,只要卓铭失去了用处,他怕是会立刻杀了这个人。 他不仅会杀了这个人,还会用十分残忍地手段杀了他,最好是先打断他的手,再打断他的脚,之后慢慢地折磨,让卓铭十分痛苦地死去。 身后的视线过于强烈,卓铭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只是他此时已经无心关注了,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这道特殊的锁上,就仿佛乐师看到了失传的名曲曲谱,剑客看到了名传天下的宝剑一般,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他一定可以破解这把「锁」。 他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是各种奇怪的工具,他的手小心地探入方形的孔洞中,一点点地试图找寻解锁的方法。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汗水顺着卓铭的鬓角滑下,这不仅是因为这锁的难度,更因为身后饱含杀意的视线。 成安王的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即将告罄,就在此时,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咔咔的声音。 合拢的严丝合缝的大门突然有了动静。 成安王立刻扭头看向大门,脚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两步,门响了两声后却又不再动了,打开的这一丝丝怕是只够蚊子飞过去。 卓铭的手顿住,他清楚地感觉到了,上方的机关正在缓缓下落,这里的机关同大门相互牵扯,开门则机关闭合,可若是停下…… 身后成安王的视线越发恐怖起来,冷汗顺着卓铭的下巴缓缓滑下,他吞咽了下口水。 该死的老天爷,你怎么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啊! 他的肩膀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卓铭被吓一跳,他身体僵住,随即才反应过来,那是曲冬凌。 卓铭略显急促地唿吸重新平稳下来,他抬眼瞄了一眼曲冬凌,曲冬凌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用力握了握,示意他放松。 卓铭冷静了一点,他重新从自己的小工具包中挑选了几个工具,用长长的钢针取代自己的手掌,缓缓探入其中,这样虽然慢了一些,又麻烦了一些,但是他的手可以倖免于难,大门又开始缓慢地开启,这次没有让成安王失望,大门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的打开到可以容一人通过的地步。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进去,而在门开的同时,卓铭面前的方形孔洞已经完全闭合,只是被他留在其中的钢针卡住,大门依旧在运转,他正松一口气,就感觉后面传来一股拉力,随后他便听到一声巨响。 砰的一声,自他们的头顶上落下一整排带着尖刺的木板,直直地插在了他的面前。 成安王前进的脚步也被阻挡,他沖得更靠前一些,差一点就要被钉在当场。 卓铭咽了下口水,正想开口,前面的墙壁突然打开数个方形洞口,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排接着一排的长矛。 被弹射出来的长矛比箭矢威力强上数倍,成安王快速出掌,在内力的推动下,长矛纷纷改变方向,只是他这般动作,他身后的人就倒霉了,好几个死士躲闪不及,被改变方向冲过来的长矛穿透身体。 他一发狠,竟然直接迎着长矛沖了进去,他看得清清楚楚,门后一片安静,并无任何危险。 曲冬凌和卓铭的内力刚才砸墙的时候就消耗得七七八八,此时自然不能如同成安王一般豪横的消耗内力,只能用轻功闪躲,卓铭飞速后撤,在将至祭天台的时候,一根长矛擦过他的大腿,卓铭被冲力带着朝后跌落,随即滚了两圈,躲在祭天台栏杆后面。 第24页 他捂住伤口看了一眼,额头上都是冷汗,伸出点住穴道给自己止血,接着便迅速翻身连滚带爬地朝着祭天台中心挪了过去。 而曲冬凌则是迎着长矛便沖了过去,如同蝴蝶一般在其中穿梭,很快便至之前卓铭开锁的孔洞处,他用力将卡在其中的钢钉拔出! 随即快速闪身至门前,手掌握上门环,用尽浑身力气拉动! 长矛雨瞬间停下,随后大门慢慢开始合拢,而门内传来了成安王的怒吼:「东西呢?!」 剩余的两三个死士发现不对,冲过来试图阻止他,曲冬凌身体一缩,找到三人攻击的空隙,身体斜斜地蹿了出去。 却在此时身后即将闭拢的门内拍出一道掌风,正对曲冬凌的后心,此时他已在空中,便是发现也难以躲避,在这剎那间,他身体在空中一扭,向前勐地一扑,掌风擦过他的右肩,落在远处的墙壁上,生生落下一道手印。 这一下看似漫长,实际不够眨眼间便已发生,曲冬凌从地上跃起,只感觉一阵剧痛传来,只被这么扫了一下,怕是他的骨头都被打断了。 忍着剧痛,曲冬凌从地上捡起一根长矛,便迎上攻过来的三人,他虽然平时爱用摺扇,但是十八般兵器,样样他都曾学过,故而此时也并不陌生,长矛横扫而出,将面前三人击退。 雪上加霜的是,身后传来脚步声,很快又有几个黑衣人从后方的迷宫通道内走出。 曲冬凌先是一惊,不明白这些人是从哪里过来的,随即便反应过来,那时候机关触动,通道内被海水瀰漫,倒是便宜了这些人,可以不触动机关便过来,只要及时闭气,那点时间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还是可以撑过去的。 只是此时倒霉的就变成了他,大门已经完全合拢,这些死士无法收到自家主人的命令,便追着他这个罪魁祸首打。 曲冬凌右肩带伤,内力又早在之前便消耗得七七八八,此时应付起众人的围攻,多少有些吃力。 他单手握持长矛,腾空跃起躲过对方横噼过来的长刀,随后在空中转身,长矛扫出,金属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长矛和刀锋碰撞,甚至有火花出现,武器碰撞之间,曲冬凌只感觉自己虎口处一阵酸痛,手掌微微发麻。 没给他落地喘气的工夫,下一波攻击接踵而至。 好在卓铭及时出声:「曲冬凌!」 曲冬凌闻言精神一振,运转内力,长矛几乎被挥出了残影,他一连攻出数招,逼退众人后毫不恋战,身体一滑,便脱出人群,直奔祭天台。 祭天台的正中心此时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卓铭见他过来,立刻喊道:「跳下去。」 曲冬凌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跃了进去,进去之前不忘将手中长矛掷出,试图阻挡身后死士的步伐,卓铭紧随其后,顺势拨动机关,死士追过来的时候,机关已迅速闭合。 两人顺着通道向下了一小段距离,伴随着两声噗通的声音,掉入了地下的湖水中,没有调整的机会,湍急的水流直接将两人带着朝着更深的地方冲去。 一直到一处地下洞穴,他们才被冲上地面,停止了这次刺激的水下冒险。 曲冬凌勉强站起身,感觉自己身上哪里都痛得要死,水流湍急,水道又狭窄,他们没少和水下的石壁来个亲密接触,此时身上不痛就怪了。 卓铭坐起来咳了几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感觉鼻腔里难受得很,他的状态也不遑多让,大腿处的伤口被泡得发白,伤口外翻,看起来十分恐怖。 他抬头观察着这地下洞穴的情况,「不对啊,那碑文上明明写着……」 「你能看懂碑文上的字?」曲冬凌湿漉漉地站在卓铭身后,内力虽然可以让衣服变干,但是此时还是莫要浪费为好,狼狈一点就狼狈一点吧。 「你不能?」卓铭吃了一惊,他之前看曲冬凌反应,一位对方也是能看懂的。 曲冬凌很想摇一摇自己的摺扇,「不能,我只是了解一些岛上的情况而已。」 卓铭见此,便开始给他解释:「碑文上大概意思就是说此地兇险,非用钥匙打开大门者,无论用什么手法都必死无疑,劝来者莫要以身犯险。 他大概也想到自己的传承会有多诱人,故而担心有人胁迫杨氏族人前来,所以在碑文上给杨氏族人留了一条生路,只是便宜了我们。」 卓铭斜睨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并没有传承?」 曲冬凌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湖心亭。」 曲冬凌挑眉,虽然早在得到对方暗示的时候,他就知道卓铭大抵猜到了什么,会配合他之后的安排,但是没想到会是这么早。 当时入岛时他曾说过这里乃是杨天为自己选的墓地,而后来卓铭也说过,杨天设置机关是为了传承又不是为了守墓,两人的言辞相互矛盾,只是成安王大抵一心只想着破碎虚空的秘籍,丝毫没有注意罢了。 卓铭解释道:「从我得到的杨氏机关术来看,那位大宗师的性格十分和善有趣,他不会给自己的有缘人留下这么一个处处皆是杀机的传承地,这不是想找徒弟,而是想杀人。」 曲冬凌笑了:「你们倒是彼此惺惺相惜。」 卓铭骄傲:「那是,好歹我机关学得也不差。」 第25页 不过他骄傲过后便很快嘆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们为什么会落在这里。」 总不能杨天连自己的后人都要坑吧?难不成他对那位性格的猜测是假的? 曲冬凌走到洞穴的石壁附近,「不,没有错,这就是我们要来的地方。」 他手掌按在一处石壁上,闭目回想自己看到的模样,将内力灌入掌心,掌心下的石壁中有一块石头缓缓凸起,顺着他发力的方向转动,随后石壁移开,露出背后漫长的阶梯。 卓铭睁大了眼睛,他一瘸一拐地凑过去,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发现的?!」总不能这人比他还眼尖吧!那他真的会生气的!这傢伙怎么样样比他强啊? 曲冬凌摸摸鼻子:「我说过了,我对岛上情况有一些了解。」 卓铭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你管这叫有一点了解?!」 你这个大骗子煳弄谁呢!你这根本就像是参与了这座岛的建设一般! 第14章 曲冬凌搀扶着卓铭一路顺着台阶朝着上边走去,卓铭抽了口冷气,伤口还挺疼。 他苦中作乐的呢喃:「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不要钱的吃人家喝人家的,现在这不就付出代价了。」 「但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后悔的样子。」 卓铭舔了下嘴唇,似乎是回想起自己在船上吃到过的美食。 「毕竟东西是真的好。」 两人顿时都笑了。 「对不住,将你牵扯了进来。」曲冬凌开口说道。 他已经将卓铭支开了,却还是没有料到,成安王还专门会去抓人,虽然抓人的原因确实是算是卓铭比较倒霉。 卓铭挑眉,很不高兴地盯着他:「这不该是因为我太出名了吗?」 他故作忧伤的感慨:「没办法,江湖上的名人总是伴随着是非。」 这一次两人的笑声便更大了一些。 他们两人身上都带着伤,爬楼梯没少耗费时间,等到他们重新见到外面的天空的时候,天上的太阳已经缓缓落下,此时天空已经被夕阳染成了红色。 他们出来的地方距离湖心亭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若是说起来,这里距离他们上岛的位置倒是不远,从这里也可以看到海边的情况。 「别说,这风景是真不错……」卓铭看着海中的落日,心情还算是不错的夸赞道,总算是不用面对着某个糟老头子了,心情那叫一个好。 接下来他们只用开着成安王「送」的大船离开这里就好。 「我们上岸的地方是不是也在这附近?」 曲冬凌点头:「确实如此。」 卓铭美滋滋地说道:「看来我们的运气还算是不错。」 两人慢悠悠朝着记忆的方向走过去,他们得趁天黑之前走到船上,在岛上过夜自然比不上船上舒服。 他们当然不会忘记那附近还有成安王的死士留守,但是若是没有船,他们难不成要困死在海岛上吗? 只是要让两人失望了,等到他们走到记忆中的地点的时候,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卓铭难以置信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海面,他们的船呢?他们那么大一艘可以在海上平稳运行的船呢! 曲冬凌靠在树上,苦笑着安慰道:「没关系,至少我们今天还有果子可以吃,不至于饿肚子。」 卓铭:「可我本来有一顿大餐可以吃的。」 「船上的厨子若是看到你,大概只想宰了你,绝不会给你做饭。」曲冬凌态度十分诚恳地安慰他。 卓铭:「你说得对,但我们迟早得去找我们的船,我可不想做个野人。」 曲冬凌看着海上,突然开口:「你看那边,那东西是不是有些熟悉?」 卓铭愣了一下,随后朝着那方向看过去,虽然他说海上空空如此,实际上海上还是有些东西的,比如一些黑乎乎的垃圾。 但是此时曲冬凌这么一说,卓铭看着那些散乱的黑乎乎的东西,就觉得真的有些眼熟了。 「这不会是我想的东西吧?」卓铭喃喃自语。 曲冬凌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大抵就是了。」 卓铭:「……」 卓铭情绪崩溃,他震惊地看着曲冬凌:「成安王疯了吗?他把船烧了他要怎么回去!」 是的,他们那么大一艘豪华大船,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黑乎乎的灰烬,船被烧的时间应该不短了,此时海面上连余烬都少之又少,只有一些孤零零的木头飘在海面上。 曲冬凌:「大抵是为了预防此时的情况吧。」 他们将成安王算计了,那位显然也做好了自己会翻船的准备,他若是不能成功,他就要曲冬凌和卓铭陪着他一起死在这里! 卓铭:「那我们可真是亏大发了。」 「他们肯定有其他方式弄船过来,我们得去找那些之前留守在船上的人。」 这是必然的,否则成安王成功了难不成会不回去吗? 卓铭的肩膀塌了下去,垂头丧气地开口:「我突然觉得,皇城内卫的水牢也不是什么恐怖的地方了。」 至少那里不会让他饿着肚子。 曲冬凌:「也还没有那么糟糕。」 卓铭表情十分:「不,这比那糟糕太多了。」 「你不知道,吃饭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天下美食这般多,人这一生本就不能一一品尝,如今我还要错过一顿,这事简直是太糟糕了!」 第26页 曲冬凌现在更觉得卓铭和夏天无肯定会成为朋友了,这两人不仅一样的自来熟,还一样的爱美食。 那些死士虽然将船烧了,但是他们并没有离开那边太远,只是为避免海水的影响,退至林子中扎营,他们在附近随时等待自己的主人回来,这倒是方便了曲冬凌和卓铭,他们两个拖着一身伤,能少走一段自然是极好的。 不过想要带着伤一次性对付这些人,这就有些困难了。 便是能对付,在没有弄清楚这些人的传讯方法之前,他们也是不能杀人的。 「你莫非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卓铭十分自得地说道:「只要知道他们靠什么传讯,我很快便可以给你拿到。」 曲冬凌:「我自然没有忘,但是你此时腿上有伤……」 卓铭自信地打断他:「谁说偷东西一定要靠轻功。便是你轻功胜过我,但若是我想从你身上拿走一些东西,你也绝不会知道。」 曲冬凌无奈地笑了。 「你莫非不信?」 「不,我自然是信的。」 卓铭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包裹,成安王带他过来就是为了破除机关,而这难免需要一些小零件,也因此,他们虽然对卓铭搜身了,却只拿走了一些药包火摺子匕首之类的东西,大部分不知名的小零碎却是不敢动的。 他现在拿出来的,便是一个长条状的钩子,钩子后边的手柄是圆柱形状的实木。卓铭用指甲在上面划拉了几下,弄出一些细细的粉末。 「这是什么?」 卓铭:「神偷的独家迷药。」 曲冬凌错愕:「他们连这都没拿走?」 他连腰间的玉佩都被拿走了,这未免过于差别对待了。 卓铭得意:「你没看到这是一个钩子吗?这也是我十分顺手的工具,他们若是拿走了,我岂不是没法为成安王做事了?」 曲冬凌摇摇头,「若是他们中有精通药理的人,发现了你这把手的不对劲怎么办?」 卓铭已经收集好了粉末,他一边将其用布料包裹严实,一边说道:「都说了是独家迷药,更何况没了这个我还有其他的。」 曲冬凌默默闭嘴,果然,他不该去猜测一个神偷身上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卓铭瞅准那边的位置,感觉了下风向,随即带着曲冬凌换了个位置,他们并不敢靠得太近,担心引起对方的注意。 隐藏好后,他示意曲冬凌捂好鼻子,便用火摺子点燃了小药包。 曲冬凌眨了眨眼,似乎是在疑惑他这火摺子又是哪里来的。 极为浅淡的香气顺着风被吹向营地,在岛上花香的掩饰下,这香气丝毫不引人注意,而当他们感觉到浑身发软无力动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很快便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曲冬凌率先走出,他用轻功飞掠到营地,确保已经无一人清醒,这才回去搀扶着卓铭走过去。 「你的火摺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卓铭一瘸一拐走着,「那些死士身上都带着火摺子,我顺手摸了一个。我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未雨绸缪吧。」 曲冬凌朝着他比划了个大拇指:「厉害。」 卓铭厚着脸皮收下了曲冬凌的夸奖:「那是自然。」 他们传讯的手段很好找到,在被他们护在中心的营帐中,有十多只信鸽。 只是曲冬凌和卓铭的麻烦却来了。 「你猜信鸽腿上的信筒里有没有写好需要传递的信息。」 卓铭嘆了一口气,「我猜不会。」 好了,新的难题又来了,他们要如何知道成安王的传信习惯,以及……这信鸽若是放出去,它们会飞向哪里? 这都不用想,都知道不会是对他们有利的结果。 正思考间,卓铭的肚子突然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接着虎视眈眈地盯着笼子中几只信鸽:「烤乳鸽味道很好。」 曲冬凌拎起关着信鸽的笼子,在营地转了好几圈,又将死士都拖到一起,随后将他们绑了起来,这下子他确定对方完全没有其他传信办法了。 好了,这下子这营地是他们的了。 曲冬凌虽然没有什么不杀人的习惯,但也绝不嗜杀。 两人手脚麻利地处理好信鸽,不,现在已经是被他们架在火上的烤乳鸽了。 反正也没什么用了,不如吃了吧。 香喷喷的味道让飢肠辘辘的两人目不转睛,哪怕现在前路未卜,他们也得先填饱肚子,人哪怕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的,更何况他们此时还没有放弃,还需要恢復体力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要如何做。 「你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卓铭啃着香喷喷的鸽子问曲冬凌。 「你也不像是着急的样子。」 「我是因为看你不着急所以才不着急的。」卓铭开始理直气壮的套娃,曲冬凌连这座岛都能找到,对岛上的情况也知之甚详,既然如此,知道一些能离开的渠道不该是很正常吗? 第15章 江南 魏建宁虽是带着人一路追过去,奈何成安王的人实在擅长隐藏踪迹,他们在寻找的路上耗费了不少时间,待到他们到码头的时候,成安王已经带人出海了。 该死的,魏建宁实在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也不知道具体是在骂谁。 第27页 在无边无际大海之上,他们要如何找到一艘船并且跟上对方?更何况,尾随在一艘船的身后,这又是多么明显且愚蠢的一件事情。 也就在他束手无策之时,他收到了来自曲冬凌的传讯。 曲冬凌虽然不能完全料到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但是他向来喜欢做好后备手段,就比如现在,充足的准备就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他给魏建宁留的传讯中主要信息只有两个,一是希望皇城内卫能保护一下夏天无的安全。洪轻尘那边,如今的洪家堪称密不透风,皇城内卫怕是想插手都不容易,更何况曲冬凌已经给对方传信,让他稍加注意,相信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成安王很难动手。 至于另外一点,曲冬凌在传讯中附上了一张海图,海图上标註了他们前往的岛屿,已经岛屿上可能遇到的危险说明。 这张海图无疑是解了魏建宁的燃眉之急,他拿到海图之后,第一时间将其传信给了自家统领。 若是成安王当真在岛上,单单凭藉他的实力怕是难以对付,还是要劳烦张青阳动手的。 魏建宁没有辜负曲冬凌的嘱託,他出海之前将夏天无带去了内卫所,直接住在内卫所自然比什么地方都安全,无论是什么杀手,想要闯进来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命有没有那么硬。 他也当然没有命人准备出海的船,内卫准备的船自然比不上成安王,魏建宁对船的要求只有两点,首先要经受得起海上的风浪,其次便是要快,不仅速度要快,准备的速度也要快。 如今他们最缺少的,便是时间。 只是他们毕竟耽误了些时日,于是等他们到达小岛的时候,曲冬凌和卓铭已经在岛上当了三天的野人,当着两人遥遥望到一艘大船驶来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两人比看到神仙下凡的反应还要大。 神仙可不一定会管他们的死活,但是魏建宁一定会。 等到魏建宁走下船来,他们看着魏建宁的目光,简直比儿子看到亲爹还夸张一些。 这几日他们两人过得可不太好,先不说他们在岛上的生活条件,那真是吃不好睡不好。 而且成安王终究是个隐患,虽然曲冬凌对岛上的机关有信心,相信这道门可以困住对方一阵时间,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出了差错,那傢伙跑出来了,那他和卓铭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魏建宁被这两人火辣辣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他皱着眉走过去,一言难尽的看着两人,先不说卓铭,这傢伙出于职业缘故什么装扮没有过,此时狼狈一点倒还能接受,但是曲冬凌…… 魏建宁扫了一眼对方身上已经要看不出颜色的白衣服,默默移开了视线,脚下步伐不引人注意的换个方向,转向了卓铭。 随后十分冷酷无情地问道:「成安王呢?」 卓铭心说你有没有一点同僚情谊,都不对我表达一下关心吗? 魏建宁若是知道他心里所想,一定会冷笑着告诉他,那是什么东西,没有? 两人自然不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有所隐瞒,老老实实将成安王的下落说了出来。 「成安王虽然被关起来了,但却并没有受什么伤,此时估计也只是被饿了几天,你们若是想要捉住他,还是要小心。」 曲冬凌小心叮嘱道,万一皇城内卫因为消息不全受了什么伤,眼前的魏建宁不给他船票怎么办? 魏建宁眉头一直没有松开,「有没有其他通道可以进去?」 曲冬凌摇头:「只有这条路。」 他们出来的道路是许进不许出的。 魏建宁闭上眼睛思考片刻,他挥手:「先给他们处理下伤势。」 曲冬凌和卓铭在经歷三天的孤岛求生之后,终于回到了温暖的船内,虽然不如成安王的豪华大船,但是有热水有食物就已经足够了。 卓铭喝了口茶,舒服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爽! 「若是内卫没有接到你的传讯,或者内卫接到传讯却没有过来你要怎么办?」 卓铭喝了口茶,顺口问对面的曲冬凌。 曲冬凌的右肩伤势已经经过了处理,只是受伤的毕竟是骨头,他这段时间註定行动受限。 听到问话也只是吹了吹茶水,十分肯定地开口:「不会的。」 他可是做了多手准备,十分确定消息肯定能传递给魏建宁,至于消息过去后对方会不会来……他还是相信魏大人的人品的。 若是真的就这么倒霉,所有的后手都没有起效果,那虽然会有些麻烦,但是也还是可以回去的。 曲冬凌看着海面,杨天既然给自己后人留下了后路,又怎么会任由自己的后人困死海上呢?更何况那位的传承自始至终都是真实存在的,而非他虚构之物,既然这里没有,自然还会有地方有。 而真正的传承之地,无疑就是他们的生路。 卓铭挑眉:「这么自信?」 曲冬凌:「实在不行,我们两人在岛上做野人也是可以的,总不会饿死我们。」 卓铭撇嘴:「以你挑食的那副德行,很难说。」 他们又在岛上停留了几日,一直等到张青阳带人过来,这才再次入岛。皇城内卫必须得确保成安王的消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加上之前的时间,他已经被困了六七天了,便是没有饿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威胁了。」 第28页 张青阳大踏步走过来,先是上下打量了两人一下,随即便调笑道:「难得啊,这么狼狈?」 卓铭缩了缩脖子,虽然张青阳一直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也十分和善,并且除了用水牢威胁他之外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每次他见到这位,都有种老鼠见到猫的既视感。 曲冬凌摸了摸鼻子:「你们要进岛?」 张青阳点头:「自然,还要劳烦你了。」他顿了一下问道:「有办法的吧?」 曲冬凌在确定他们准备好之后就带着他们重新进入了地下的机关,池塘的铁索还悬在那里,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成安王的人用命开出的路,便宜了他们。 至于之后的机关,曲冬凌照着自己看到的做法,一一解开,众人如履平地地穿过踏板,迷宫,最后走到了他们离开的祭天台。 幸好卓铭因为腿伤没有跟来,不然他一定会震惊的眼睛脱框,这该死的百晓生! 这里还有一些残余的死士,只是饿了这么久,他们反抗的力度都显得轻飘飘的,自然不会是内卫的对手。 张青阳没有留情,直接将人就地格杀,这些人没有带回去的必要。 包括成安王在内,这里的人,他只要见到这些人的尸体便好。 他既不想知道这些人是如何躲过清扫的,也不需要通过他们的口知道成安王在蜀地还有什么势力,等到此次事了,他自会亲往蜀地,将其一一清理。 只要失去了成安王这个统领,那些势力不堪一击。 大门打开的时候,里面的人似乎也有所准备,成安王就直直地站在大门内,脸色苍白而又阴沉,他盯着外面对准他的箭矢,态度十分轻蔑。 成安王一步一步地走出大门,丝毫不将周围的内卫放在眼里,他目光狠厉的扫过曲冬凌:「本王会杀了你。」 「这是哪里来的老王八,活得久想得美,多少年了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前朝都没了,你算什么王爷?」张青阳打量一番成安王,开口丝毫不客气。 曲冬凌默默别过头,若非这身衣服,任谁都不会觉得这是内卫统领。 成安王被他这句话气个倒仰,「竖子无礼!」 随即一掌朝着张青阳拍了过去! 天才之所以被称为天才,便是因为他们可以超出常理。 张青阳带人离开岛屿的时候,不忘吩咐人将尸体都一把火给点了,他没有大肆破坏岛上的设施,毕竟是那位杨大宗师的布置,炸了可惜。 「夏掌柜的那边你放心,人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至于其他……」张青阳回头看了眼岛屿所在,「杨天的传承是他的东西,我并不关心,但我不希望这个消息引起又一轮江湖风波。」 他耸肩:「江湖总是起麻烦,我们到处灭火也不容易的。」 曲冬凌:「您放心,江湖上风波够多了,没有人希望再起新的波澜。」 他站在甲板上,遥遥望着那边已经变得十分渺小的几座岛屿,虽说平静的地方不算是江湖,但风波带来的,往往还有鲜血,这江湖死的人够多了,能少一些还是少一些吧。 这与世隔绝的海岛,只需安静地待在那里就好,无须他们这些俗人打扰,反倒是扰了人家的安宁。 张青阳看了他一会儿,「如此便好。」 第16章 黑色的靴子踩过地面的积水,轻巧的脚步没有丝毫声音,浅绿色的罗裙不染尘埃,女子乌黑的长髮被高高束起,五官完全地显露在外,眉宇之间透出一股英气。 女子的手中握着一把长剑,一路走到小院门前,她站定后看了一眼面前青砖黛瓦的院落,轻轻叩响面前的小门,随后便垂下双手,等待着主人家迎她入内。 对方也确实没有让她久等,曲冬凌很快便赶了过来。 「您似乎是有消息了?」他见到门外的人没有丝毫惊讶,似是早有预料,语气中透露着瞭然的意味。 青虹先是点头,随即便将视线放在了他被吊起来的手臂上,目光中有担忧也有关切。 「我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曲冬凌笑着请她进来:「您不必担心,我左手的画技绝不弱于右手。」 成安王事情一结束,他便回了江南,将自己寄养的小毛驴领了回来,当然也没有忘记去看看夏天无,顺便去蹭一顿饭。 夏天无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去而復返,但是他什么也没问,只是为他准备了一间舒适的屋子,一顿丰盛的晚餐,让他好好休息。 曲冬凌很少会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无论是他探听消息的需要,或是因为他身上自带的一些麻烦,这些都让他必须经常更换自己的住处。 这次也是一样,他在江南待了一天,便骑着自己的小毛驴离开了。 成安王已死,在内卫的帮助下,楚白薇也已经醒了过来,妙音阁也从这次的麻烦中脱身,他自然没有停留在江南的理由。 他註定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 而青虹上门,想必也是因为她之前所託。 「楚阁主的画像在这里,至于宁庄主……」曲冬凌想起自己虽然未能当面,但是站在云天山庄时依稀看到的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子……「节哀。」 青虹打开画卷,细细观看,她很久没有开口,曲冬凌便也坐在那里,并不开口。 「二十年前是乱世,女子生活本就十分艰难,更何况是乱世之中,又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傢伙,将江湖中十二位女子画作美人图,公之于众……」 第29页 若是在平时,对于江湖儿女来说,这也未免不能算是一则佳话,江湖人为名为利,男女大防在江湖中便也不那么重要,女侠的刀剑丝毫不逊于男子。 美人图不过是为这十二人锦上添花而已。 但那是乱世。 美貌成为了筹码,江湖人被捲入朝堂,声名远扬带来的是难以预想的灾难。 十二位江湖美人,是某些人眼中,权势地位的象徵。 青虹眼中寒芒一扫而过:「但是我们又怎么会愿意呢?」 成为他人冠冕上的珠宝,怎能比得上自己成为冠冕呢? 于是有了剑客青虹,有了云天山庄的宁木栖,有了妙音阁楚白薇,但更多的……是在半途便香消玉损。 青虹陷入回忆只是一瞬间,她慢慢收起画卷,「这些都应该被记录下来,也该被后人知道。」 茫茫大海,她们可做灯塔。 曲冬凌不会拒绝这件事,这本来便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您这次来,是因为有其他人的下落了吗?」 说是其他人,其实这十二人中还活着的人的下落,曲冬凌基本都知道,只有其中一位,江湖中出名的魔女,韩冉。 韩冉的行踪神秘莫测,曲冬凌追踪了对方好几次,都和对方擦肩而过,至于韩冉的老巢,曲冬凌至今还没有找到。 青虹拿着画卷和自己的长剑,「对,还要劳烦曲少侠同我走一趟。」 曲冬凌回去拿起自己画画用的工具,随后便跟着青虹走出了小院,也许等到此间事了,他会再次回到小院,也许他又会被捲入什么其他麻烦中,再次在江湖游荡。 青虹大抵也只是得到了一些关于韩冉的消息,却并不详细,因此她虽然带着曲冬凌一路疾驰奔向塞外,却又在中途一个马场休息。 塞外有客栈,只是数量十分稀少,很远的路程才依稀有一两个,他们也很难确保这些客栈的好坏。 黑店这种东西也是江湖的一大特色啊。 这处马场的主人是青虹的朋友,主人家十分热情地招待了他们,整只的烤羊,上好的美酒,热情的宴席。 热情似火的塞外同温柔的江南是完全不一样的风光。 白天赶路的时候,天气是令人心烦气躁的炎热,而到了晚上,空旷的草原上有了凉风,伴随着烤羊肉的香气和热情似火的歌声,让人领略到最原始的塞外风光。 「这里不错吧?」青虹拎着酒袋坐在曲冬凌的旁边,看着载歌载舞的众人,平时冷漠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意。 「我在塞外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当初为了拿到异族的地图,他没少在草原上乱跑,只是那时候,是只有一个人的旅行,既没有美酒,也没有朋友。 也因此,他以为自己对塞外的势力划分足够清楚,竟然将这里漏了去,这也算是灯下黑了。 青虹挑眉:「嗯?」 曲冬凌笑了笑,没有分享那段经歷,只是回道:「很美。」 青虹便也没有追问,她虽然面上冷漠骄傲,但实际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她会理解体贴自己的朋友,于是曲冬凌不想说,她便也不会刨根究底。 在马场停留的时间比他们想的都要久一点,曲冬凌和青虹每天都会出去探查消息,只是这里人烟稀少,没有人自然也很难做到消息传递。 哪怕是曲冬凌,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耗费时间一处又一处的走过。 他想要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要么在事情发生后亲自去走过,要么便需要接触到知道这件事的人。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 一直在这里僵持了半个月,他们才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说来有意思,韩冉距离他们的直线位置,其实并不远,只是中间隔着一座山脉,这便让他们的寻找变得不太顺利。 好在韩冉的行事作风十分张扬,以至于山的这边都有所耳闻。 「那个魔头为了修建自己的宫殿,抓了不少的年轻人过去,那边的村寨都被祸害得差不多了,如果再没有去管她,那我们怕是也要倒霉了。」 白髮苍苍的老人苦着一张脸,靠山吃山,这座山本来是他们生存的希望,如今却成了吞噬他们的魔鬼。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离开故土是不能的,离了这里他们更活不下去,留在这还有一线生机。 青虹握紧手中的长剑,她带着曲冬凌离开了这处村落。 「休息一天,明日一早我们便过去。」 曲冬凌对于她的安排没有丝毫异议,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绘画工具人,等到完成了画像,之后青虹如何解决自己同韩冉的恩怨,皆与他无关。 于是他便也安心在塞外漫天的繁星之下安然入睡,一直到第二日清晨。 运气不是很好,今天并不是一个好天气,天空中下着濛濛细雨,这种天气赶路的话,整个人都会变得湿哒哒的。 但青虹显然没有更改计划的打算。 「今天便离开吗?不如等上一日,这里的雨很少会有下很长时间的,等到明日天空放晴再走也不迟。」 青虹披着蓑衣骑在马上,「不必了,这几日的照顾多谢了。」 随后两人便骑着马离开了这处落脚之地,路上的积水被马蹄踩过,溅起一片片水花,这天气同青虹拜访曲冬凌当日情况差不多,并不影响赶路,只是十分恼人。 第30页 在知道对方的下落之后,想要找上门就变得十分容易。 只是当他们看到自己想要找的地方之时,哪怕是早有猜测,曲冬凌也禁不住暗暗咂舌。 面前这座隐藏在山峦之中的宫殿,壮观的令人难以想像,更让人细思极恐的是,在山林中建造这样一座宫殿,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会是多么庞大。 那个老人说韩冉将附近的青壮都抓光了,如今看来,韩冉抓的绝对不止那么一点人。 青虹站在宫殿高大的围墙之外,看着雄伟壮观的大门,遥遥望向城内,她的视线当然不可能穿透墙壁,看到城内的景观。 但她的目光却又仿佛已经看到宫殿中的那个人一般。她开口对着曲冬凌说道:「你去吧,我会在城外等你们。」 青虹的声音缥缈,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曲冬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那对青虹来说,一定是很深刻的东西了。那深刻的东西让她确信,韩冉会出来见她,会来赴这场约定。 已经承诺的事情曲冬凌当然会做到,更何况这件事于他而言,也并不能称得上是危险。 他站在大门前,身影便显得格外的渺小,轻轻叩响大门后,咚咚咚的响声顺着风飘出了好远,有人为他打开了大门,接过他手中那封单薄的书信,随即门便又关上。 韩冉大抵是记得约定的,所以曲冬凌并没有等多久,很快便有人带他入内。 曲冬凌没有回头,青虹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既没有离开,也没有隐藏身形,只是站在那里 第17章 宫殿内部更是精緻奢华,单单只是这一路,他们便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里面金瓦红楹,雕樑画栋,便是不用细细打量,也能明白,这样一座宫殿出现在塞外,所花费的人力物力难以估计。 带路的人将他引至大殿门前,便悄悄离开了。 这一路上很安静,只有站在这座大殿的门口,才能隐约听到声音,有琴声,有鼓声,乐声穿越大门,流淌如曲冬凌的耳中。 他在门外停顿片刻,方才缓缓踏入其中,大殿之中有很多人,但又仿佛只有一个人。 韩冉一身艷丽的红衣,坐在赤金色的王座之上,她看到曲冬凌进来的时候,似乎是笑了一下,曲冬凌尽量低着头,并没有抬头去看上面的情景。 宫殿中有很多俊美年轻的男人,他们身着华服,跪在王座之下,曲冬凌在门外听到的乐声便是出自他们之手。 这些人中,或许有的是韩冉的男宠,但更多的是她的僕人,她在用这些人,展示自己的地位,这座宫殿也好,这王座也罢,都是她在展示着自己所拥有的权利。 韩冉踢开跪在自己脚边的人,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她脚尖点地,眨眼间便跃到曲冬凌面前,似乎是对曲冬凌颇感兴趣,她整个人和曲冬凌靠的极近,几乎是贴在曲冬凌的身上。 曲冬凌便也一动不动,任由她靠过来,韩冉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贴在他的耳边问道:「百晓生?当真是有些意思,你竟能找到这里……」 她在塞外行事张扬,这周边也大多被她祸害过,但她却也有分寸,从未惹到过江湖人头上,更不要说附近城池的官府中人。 只要那些人没有被她祸害,又有什么人会为那些普通的村民出头,来剿灭她这个女魔头呢? 更何况有山林的掩护,这其中便是发生什么事,外界人也很难知晓,所有的一切都被山脉阻挡,无论是什么消息,都无法传出去。 曲冬凌纹丝不动,只是语气平淡地回答:「在下的消息总是要灵通那么几分的,更何况,总有人会执着于赴一个二十年前的约定。」 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迴荡在宫殿之内,层层叠叠的回声环绕,空灵的声音竟显得有些恐怖,宫殿内的乐声停下,宫殿内一时除了笑声再无其他声音。 韩冉笑了一会才止住笑意,她手腕翻转,便拿出了之前曲冬凌送进来的信件,「你想为我画一幅画?」 「在下正是为此而来。」 韩冉转身走了回去,乐声再次响起,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她的声音:「好啊,那你画吧,若是画不能让我满意,你便留在这里吧。」 曲冬凌并没有在意她的威胁,他只是拿出自己的画具,将画布缓缓展开,这里显然不会有人给他准备桌椅,于是他便也随意地将画布铺在地上,半伏在地上来画这幅註定无法带出去的画。 韩冉显然不会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配合他,好在曲冬凌也并不在乎。 他作画的速度当然很快,哪怕是用左手,他的技艺也如同右手一般出色,富丽堂皇的宫殿,低眉顺眼的僕从,以及艷丽张扬的女子。 曲冬凌停笔的瞬间,他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自己的画具,韩冉便已经飞身而至,掌心内力一吸,便将地上的画拿到了手上。 她细细打量这幅画,「我现在知道,青虹为什么会找你画这幅画了。」 这是她收到信之后,第一次提起青虹的名字,语气却是淡淡,听不出什么特殊的意思。 只是她看过画之后,却并没有将其还给曲冬凌,她的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去,韩冉朝着一边抬起手,很快便有人将她想要的东西呈上来。 那是一根火摺子。 「既然你的画不能让我满意,你便留在这里吧。」 火焰顺着画纸蜿蜒而上,红色的人影很快便被熊熊火焰吞噬,灰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韩冉的脚踩过余烬,猩红的裙摆划过空气,很快便有人过来将曲冬凌包围在中间。 第31页 曲冬凌并没有试图去拯救那幅画,从一开始,他便知道自己不可能将这幅画完整地带出去,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他也没有在意周围围过来的人,这些人虽然会些武艺,但实力都一般般,即便是他如今手上有伤,这些人也无法奈何他,更何况,他本也不需要同这些人动手的。 「多谢您的邀请了,只是在下的朋友还在外面等待,若是不能出去,她怕是会等得着急。」 韩冉倚靠在座位上,毫不在意地说道:「没关系,她很快便不能等下去了。」 曲冬凌仿佛没有听懂她的话一般,笑道:「我那位朋友很是耐心,若是等不到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韩冉端起一杯酒,语气轻轻:「待我去和她见上一面,和她仔细聊一聊,她自然便不会担心哩。」 曲冬凌点头贊同:「确实如此,还要劳烦您了。」 宫殿的主人想要离开办事,于是整座宫殿便活了起来。 轿撵被抬到大殿的门口,韩冉真的很喜欢红色,不过是城池的布置还是她身上衣着,又或者是如今乘坐的轿撵,大多都是用艷丽的红色进行装饰。 抬着轿撵的人,亦是相貌俊朗的青年,只是身上的服饰和大殿之内的稍有不同,容貌比起殿内之人也略有逊色,这里的人想必已经被划分出了三六九等,唯有那些最得韩冉宠爱的人,才可以陪伴在她的身侧。 曲冬凌跟在轿撵后面,随着对方一起离开这座庞大的宫殿,或许是对外面等候的人早有预料。韩冉这一路也显得有些沉默,她像是要去赴一场很久的约,态度十分慎重。 城门不再同之前那般,只打开一道狭小的缝隙供人进出,雄伟的大门缓缓打开,青虹也恰在此时抬起头来。 哪怕两人之间还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但是以她们的目力,都足以看清对方,韩冉语气幽幽:「果然是你啊。」 青虹没有说话。 无论是青虹还是韩冉,其实对于这次见面都已经期待已久,只是她们此时都没有将那种情绪显露出来,韩冉站在轿撵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着青虹,嫣然一笑:「青虹姐姐,好久不见啊。」 青虹没有说一句话,她只是注视着轿撵上的人,又仿佛是透过她看向一些其他的东西。 她在看那身血红的罗裙,在看她身后的那座城。这座华美的城池下面究竟埋藏着多少的尸骨?这鲜红的罗裙又是由多少的鲜血染造? 青虹不愿意去想,但又不得不去想。 于是她便也感慨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如今面前的人却仿佛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一般。 「你是来杀我的。」没有疑问,只是单纯地陈述一个事实。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质问,但是韩冉的语气却那么温柔,仿佛在和自己许久不见的友人叙旧。 青虹也并没有迴避她的问题,她以一种十分郑重的态度点头,表情严肃认真。 「是。」 于是韩冉便笑了,她笑得前仰后合,站在轿撵上的身体都微微颤抖,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大的笑话一般。 她笑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声,她伸出手指轻轻擦过眼角,随即便指着青虹问道:「你当初找上我,对我说我等不要做被人掌控的棋子,而要做那执棋之人,如今我好不容易凭藉自己的努力站到棋盘之外,怎么,你又要来杀我?」 「是。」 青虹没有与她争辩什么,或者她也是同意的,韩冉走到如今这一步,她是有过错的。 她带着她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却没能带着她们一路走到终点,有人死去的时候,她会质问自己,她是不是错了,有人走错路的时候,她也会问自己,我错了吗? 但是她也是坚定的,她清楚地知道这条路没有错,无论是牺牲还是走歪,同样都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她才希望有人能记下这一切。 「但你走错了路。」 韩冉笑道:「可我也拥有了一切。」 「无论是金钱,还是财富,亦或是他人渴求却得不到的一切,我皆拥有了,在这里,在我的城池里,唯有我是至高无上的主宰!」 青红按紧了手中的剑,点头说道:「你所说没错,所以我今天过来,也没有错。」 随即两人便都沉默了下来,青虹的长剑缓缓出鞘。 韩冉喃喃道:「我本以为你会认同我的,你为什么不能陪我留在这里?」 她从轿撵之上飞身扑了过去,青虹便也毫不犹豫地拔剑迎上。 两人的战斗十分激烈,曲冬凌却没有插手,这是她们之间的约定,便应该由她们解决,不需要他一个外人插手。 青虹的剑如同她的人一般,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藏锋芒,她的剑意如水,剑意扫过之处,掀起层层带着杀意的波澜。 韩冉没有兵器,她的衣服她的身体皆是她的兵器,挥出的每一道掌风,衣袖的每一次甩动都带着磅礴的内力,触之非死即伤。 没有人会留手,她们心知肚明,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註定不死不休。 曲冬凌稍稍后退了些,避开了四散的剑芒和内力,两人的战斗十分激烈,已经顾不上周围的人了。 第18章 这场战斗的解决其实从青虹踏上这片土地之时便已经确定了。 当曲冬凌搀扶着受伤颇重的青虹离开的时候,仍不忘回头眺望这座伫立于塞外的少有人知的宫殿。 第32页 韩冉的尸体也被埋在宫殿附近的山林中,除了曲冬凌和青虹并没有知道她的埋藏之地。 他们也已经通过通知附近城池的官府,想必对方很快便能得到消息赶过来,已经死去的人无法挽回,那些还活着的青年可以回到家中。 他们重新进入了城池,两人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曲冬凌依靠自己的记忆,将自己之前在宫殿中画的画,完完整整地復刻了出来。 青虹在进入客栈之后,便简单地处理了下身上的伤势,她的伤大部分是内伤,需要的是长久地调养,这么短的时间能做的也只是打理下自己,让她不至于看起来便一副十分狼狈的模样。 她看过曲冬凌手中的画卷之后,便只是静静的抚摸。 「总算是齐全了。」 她将画卷仔细地收好,随即便离开了此处,她託付的事情已经做完,之后她会如何处理这些美人图,曲冬凌并不关注,也许她会将这些东西公之于众,也许不会,这些都无关紧要。 曲冬凌是在第二天离开的客栈,他此时并没有什么事情,因此边走边欣赏风景,走得十分悠闲。 他并没有固定的去处,走的路线十分随意,于是当他被人找上来的时候,便更为惊讶。 曲冬凌当时正在酒楼中吃东西,当对方坐在他对面的时候他还有些诧异,只一抬头看过对方的容貌后,他便瞭然了对方的身份。 他坐在人家的酒楼中,自然该是认识人家背后的东家。 「曲少侠,未曾想会在这里遇到。」 曲冬凌便也笑了:「冯公子的酒楼生意兴隆,开遍整个中原,在下也是个俗人,总是更愿意享受享受的。」 他表面带着笑意,心里则是暗暗发愁,这位冯公子找上他,总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啊。 对面一副贵公子打扮的男人是天衣楼的主人,这消息或许少有人知,但是天衣楼是什么组织江湖却几乎无人不知。 天衣楼,取自天衣无缝,只是其信奉的宗旨却是世间没有天衣无缝的阴谋,没有不会泄露的秘密,他们是江湖最大的情报机构。 曲冬凌一开始出现在江湖上,显露出自己的本事之时,对方便找过他,只是曲冬凌和对方的理念并不太一样,故而他和对方也算是不欢而散了。 只是曲冬凌行踪飘渺不定,天衣楼则是势力庞大,背后支持天衣楼之人身份怕也不凡,于是他们便也都有所顾忌,没有起什么冲突。 此时这位天衣楼台前的主人来找他,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冯和豫并不是喜欢一个弯弯绕绕的人,于是他便直接开口道:「不知道曲少侠可愿意同我们合作一次?」 曲冬凌眉毛微微挑起,带着些许疑惑问道:「合作?」 冯和豫坦率地说道:「近一年曲少侠十分活跃,我们的生意都被您影响到了,所以天衣楼打算挽回一下自己的声誉。」 曲冬凌轻咳了一下,看,这也是他觉得这位冯和豫冯公子是天衣楼只是台前东家的原因,不然那真是十分恐怖的一件事。 他晃了几下自己的摺扇:「您打算怎么做?」 冯和豫没有隐瞒的打算,因为他已经用之前无数次交手验证了一件事,只要这件事已经被曲冬凌知道,那么无论他说不说,对方都会知道他们之后全部的安排,这人的消息就是这般灵通,十分不讲道理。 而在这么多次的交手中,他们没有一次发现对方到底是如何获取消息的。 「江湖中人为名为利,在下听说您在为二十年前的十二位美人画美人图谱,」冯和豫面色嘲讽,「已经被传播过的消息,哪有从未出世过的消息震撼人呢?」 曲冬凌已经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了,他嘆了口气,随即便轻轻额首示意对方继续说。 「江湖中高手无数,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愿意承认自己武力不如人,但是曲少侠和在下都清楚,他们之间总是有个高下之分的,在下想做的,便是为他们排一排名次。」 曲冬凌沉吟片刻,问道:「这榜单一出,江湖中又会凭白掀起多少风波,您可清楚?」 冯和豫扯了下嘴角,对此不以为然,「那不正好。」 风波多了,才会有更多的阴谋酝酿,才会有更多争端,那不正是他们这群人的机会。 曲冬凌不置可否,声音平淡,听不出是否认同他的说法:「既然如此,天衣楼何不排出个江湖恶人榜,这般既能为那些想要扬名的江湖少侠提供机会,也能为江湖扫清一些害虫。」 冯和豫诧异的看了曲冬凌一眼,似乎是不解对方为何会提出这种建议,「曲少侠是认真的吗?如此,便是我天衣楼势力再大,曲少侠功夫再好,也会被人报復的吧。」 那些恶人可不会管什么江湖规矩,你得罪了他们,便要做好被报復的准备。 曲冬凌差点没笑出声,这不就是欺负老实人吗,人家说君子可欺之以方,天衣楼如今做的,简直就是将这句话展示得活灵活现。 冯和豫虽然是来找曲冬凌合作的,却也并不十分在意曲冬凌的态度,他坐在这里将这件事告诉了对方,那么对方便是想不加入便也不可能了。 曲冬凌便也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嘆气,「想必冯公子也已经有了章程,不知道在下可否看上一眼?」 冯和豫摆手,他身后的人便走上前,将自己手中长条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封信。 第33页 曲冬凌接过信,将其打开,入眼的第一个名字让他挑了挑眉,他目光向下转去,继续看过,这份简单的排行榜一共二十个名字,并不算多,但也绝不少了,这世间顶级高手本就不多的。 只是这榜单之上,顶级高手其实一个没有。 曲冬凌似乎是疑惑,于是便问道:「这榜上似乎是缺了很多人?」 「哦?」冯和豫做洗耳恭听状。 曲冬凌便缓缓开口,只是出口的话听在冯和豫耳中却显得石破天惊,「顾庄主如今虽然很少出现在江湖,但却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人,张青阳张统领虽贵为皇城内卫,但谁能说他不是江湖人?断情崖下……」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被冯和豫打断,他此时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曲少侠在戏耍我不成?先不说这些人的武功本就难分高下,他们又没有打过一场,我等凡夫俗子岂能判断?便是天衣楼真的能判断这些人的武功高低,可若是将他们排上榜去,他们岂会放过我等?」 曲冬凌便也带着嘲讽回望过去,「可若他们不上榜去,这所谓的高手榜又会有什么人信呢?」 冯和豫此时岂会看不出曲冬凌的意思,他脸色冷了下来:「如此,想必阁下是拒绝在下的合作了?」 曲冬凌打开摺扇,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是凉凉:「在下的态度一开始便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 他摇了摇摺扇,嘆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阁下自己都这么怕麻烦,便更该注意一些,不要做什么惹麻烦上身的事情。」 冯和豫怎会将他的劝告放在心上,只是站起身,「曲少侠孤身一人行走江湖,行事还是谨慎些好。」 放下一句狠话,随即转身挥袖而去。 曲冬凌耸肩,看着面前一桌子美食,犹豫了一会儿,随后便开始后悔,他不该将人气走的,若是对方再留一会儿,他这顿饭钱就可以省下来。 哎,失算了。 不过虽然享受了一顿美食,曲冬凌却还是选择了离开,晚上若是依旧住人家地盘,他估计真的要睁一只眼睛睡觉了. 只是他的行踪已经被冯和豫知晓,哪怕住去别处,对方若是想找他麻烦也是很容易的,索性曲冬凌干脆选择了连夜赶路。 他骑着马出城没多久,冯和豫便收到了消息,随即立刻便想要派人去埋伏曲冬凌一波。 他不指望这些人能杀了曲冬凌,对方要是这么好杀,他早就把曲冬凌骨灰都扬了,但是杀不了他,噁心噁心他也是可以的。 只是有人拦下了他。 「正事要紧,还是先将东西送出去吧。」 穿着灰衣的老者打断冯和豫地安排,语气虽然平静,但冯和豫却不敢违背。 「是,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他有些犹豫地问道,「曲冬凌不同意,我们还要用他的名号吗?」 灰衣老者冷笑,「不然呢?天衣楼如今的信誉大打折扣,不用他的名号,难道有人会信吗?」 他带着讽刺的看着冯和豫,「若非你不争气,被一个初出江湖的小子压过一头,如今又岂会这么麻烦?」 天衣楼虽然实际建立时间不久,但是他们背后有大人物撑腰,发展极快,若不是曲冬凌横空出世,他们此时已经可以将江湖的消息渠道尽数掌控于手中。 冯和豫不高兴地握紧了拳头,脸色极为难看,但却只是吩咐人按照灰衣老者的说法去做。 曲冬凌才找到新的落脚之地,还没有好好休息,便听到了一则消息。 百晓生同天衣阁合作,排出江湖英雄榜,数尽天下豪杰。 第19章 百晓生本生微微挑眉,果然,他就知道这口锅得扣在他的头上。 哪怕冯和豫放弃,他背后的人怕也是不会让他放弃的。而就在他听到这则传闻的同时,另一道熟悉却突兀的声音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叮,检测到错误信息传播,请及时修正。」 曲冬凌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随即便继续往里走了进去。 说来好久没听到这声音了,他竟然还有些想念。 这声音的主人说起来应该算是系统,至少当初他过来的时候是这么自称的,一开始系统并非现在这个模样,他是可以沟通的。 很多人好奇曲冬凌的师承,想知道他背后究竟有什么势力,才能知道这么多消息,只是註定要让他们失望了,他们怕是很难想到,他背后的傢伙是一个根本不存在于世间的系统。 他的轻功也好,画技也好,或者其他各种本事也罢,都是源自系统的悉心教导,说起来,这也算是他的授业恩师。 否则曲家便是有再多的金银,想要找到顶级高手做他的老师也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曲冬凌没忍住笑了一下,这么说若是让对方听到了,大概会严肃地表示不认同吧。 毕竟系统奉行等价交换,他现在所有的投入都是为了之后的收穫,这其中并不掺杂人类复杂的感情因素。 曲冬凌自然是感谢系统的,对方给了他一份天大的机遇,哪怕系统需要他为此付出一些代价,这本也是应该的。 只是事情的发展出了一些意外,还没等到系统收取报酬,他便因为突发意外离开了,曲冬凌还记着对方离开的时候说是因为总部要开会,很快便会回来,只是这很快显然是不作数了,距今为止,系统已经离开十多年了。 第34页 但他接受了对方那么多教导,自认自己是该报答一下系统的,于是曲冬凌便也只能根据系统留下来的功能和线索分析系统的目的,接着进行尝试,而系统不定时地出现发布那么一两个任务,也证实他大概走得没有错。 此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曲冬凌还有些惊喜,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也会触发系统的任务呢?唔,看起来虽然註定会得罪很多人,但至少还算值得。 他走进客栈,打算先好好休息一番,之后再做安排,毕竟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他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既然如此,当然要好好休息一番,不然哪里有力气应付之后的风霜刀剑。 而就在他赶路和休息的时间,江湖中已经因为那份英雄榜起了争执。 无论是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的,江湖中的高手,哪一个不是骄傲之人,他们怎么能接受自己屈居人下? 在榜后边的,试图去挑战前面的,想要提高自己的排名,不在榜的就更不甘心了,凭什么呢,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他或者她又比我强到哪里去?于是便试图去挑战榜单上的人。 而还有的人,在找曲冬凌,天衣楼家大业大他们惹不起也不好轻易得罪,倒是曲冬凌形单影只,他们可以问上一问,对方排这份榜单的依据是什么?他们凭什么不能上榜。 于是乎曲冬凌一时间成为了江湖的红人,仿佛所有人都在找他。 他本人却则是窝在一处不知名的小客栈中,安安稳稳睡了一个好觉,至于第二天起来打算去哪?那自然是入京。 他的姐姐生辰快到了,他得去为姐姐庆生。 曲家如今剩下的只有他们两人了,于是这唯一一个亲人对曲冬凌便格外重要,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不能阻止他的。 更何况,这件事是天衣楼扣给他的,他总得去找找对方的主人,请对方帮他澄清一下,至于对方愿不愿意……唔,他们也没有管过他愿不愿意啊。 曲冬凌去京城的这一路便已经深刻体会到了那轻飘飘一张纸带来的恐怖,江湖仿佛因为那一张纸突然活过来一般,他还是头一次这么清楚地认识到,原来江湖人是这么多,分布地是这么广泛。 当他带着兜帽坐在一座茶楼里,看到一个持刀的壮汉在楼下大喊着当街拦人挑战的时候,本以为这只是意外,可当这种场景接二连三地出现,便是曲冬凌也忍不住皱眉。 侠以武犯禁,他们在大街上打斗决一生死,倒是将江湖的肆意展现了个遍,但周围的百姓却是倒了大霉了,这些江湖人当然不会去故意伤害这些百姓。 只是他们砸烂的铺子,打翻的摊位,不知道是普通百姓多久的积蓄。 这些江湖人当然不会注意这些,更不要说赔偿,于是百姓便只能自认倒霉。 曲冬凌看着白髮苍苍的老人麻木地捡起破烂的板子,便弯腰将其提前捡了起来,随后在将板子放回去的时候顺手往老人的背篓中放了一个荷包。 这种事这几天他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但终究杯水车薪。 发生在他眼前的他可以帮一把,可那些他看不到的呢? 侠以武犯禁,他从未如此深刻地理解这句话。 江湖人的快意恩仇不该是建立在普通百姓的痛苦之上的,皇城内卫的存在大抵也是为此。 越靠近京都,惹事的江湖人便越少,想必他们心里也清楚,哪些人可以得罪,哪些人不行。 曲冬凌入京的第一天,皇城内卫便收到了消息,内卫对于整个江湖的掌控或许一般,但这里是京都,天子脚下,在这里,哪怕是飞进来一只苍蝇,这只苍蝇也得在皇城内卫的记事簿上留下个记录。 况且曲冬凌虽然做了些掩饰,但是进城的时候是按照正常流程,内卫想不知道都难。 「外面因为你热闹得不得了,你倒是悠闲。」 曲冬凌放下自己手中的杯子,心里无奈地嘆了一口气,他最近是不是和酒楼犯沖,怎么每次在酒楼吃饭都要被人打扰? 哦,想起来了,这家貌似也是天衣楼的酒楼,怪不得呢,他和天衣楼果然犯沖吧。 来者虽然穿着一身内卫的制服,不过说起来曲冬凌并未见过此人,而对方…… 曲冬凌看着已经自来熟地坐在他对面,甚至还吩咐小二为他填一份碗筷的人,觉得对方丝毫没有自我介绍一下的想法。 来人确实没有这个意思,他已经吃上了,大抵是觉得不合胃口,还叫小二加了两道菜。 曲冬凌的想笑又忍住了,「这位……」 对面不客气的傢伙十分自然,没有一丝不好意思,夹起块肉顺便说道:「我是谁你肯定知道,你不如说说自己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曲冬凌端起酒壶,给他倒了杯酒,「没办法,有人给在下扣了口黑锅,在下总不能背着这口黑锅走下去吧?」 陆风遥自从坐下就没停下的筷子总算是停下了一会儿,他抬头扫了一眼曲冬凌,曲冬凌脸上笑眯眯的眼睛让他嫌弃地撇嘴,啧。 看一眼不耽误他继续吃饭,天知道他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现在什么都阻止不了他吃东西。 「所以你打算怎么洗清自己的嫌疑?」 曲冬凌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手中摺扇合拢,啪的一下「砍」在自己吊着的胳膊上,「擒贼先擒王,在下想去找天衣楼的主人聊一聊。」 第35页 「哦?冯和豫不是在太原吗?」 曲冬凌笑而不语。 「天衣楼的主人在京都?」 曲冬凌眨眨眼,刚想开口,就被陆风遥打断,「算了,问你你也不会说。」 他默默将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憋回去,唔,本来他是打算说一点的。 现在看来还是等对方吃完再说吧,免得影响对方的胃口,看,他多体贴。 陆风遥那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吃饱喝足之后才放下筷子,随即擦擦手,问:「你吃好了吗?」 曲冬凌:「……」 他无奈地答道:「吃好了。」 陆风遥站起身,十分自然地开口:「那我们走吧。」 曲冬凌表情复杂:「去哪?」 陆风遥疑惑地看着他:「你来京都打算去哪啊?你按自己的安排走,我听你的。」 曲冬凌:「……」 曲冬凌内心十分复杂,他看对方这架势,还以为自己也要体会一把卓铭的待遇,要去水牢逛一逛呢,结果原来是给他安排个小尾巴是吗? 只是这小尾巴……曲冬凌又看了看态度自然,还用眼神询问他在等什么的傢伙,这小尾巴已经反客为主,要变成绳子拉着他走了。 曲冬凌认命地站起来,带着身后的小尾巴离开了酒楼,至于之后去哪里,曲冬凌还没有想好,他跟着陆风遥踏出酒楼,正想和陆风遥聊上两句,却听到铮的一声,一把长剑斜斜刺出,正冲着他的咽喉! 剑尖寒芒闪烁,脖颈间被冰凉刺骨的剑意扫过,曲冬凌脖子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反应极快,脚步一顿,身子一滑,整个人便已经退了回去,滑到了大堂之中,他吞咽了下口水,只感觉这一瞬间便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曲冬凌十分没有形象的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还好还好,没有受伤。 陆风遥发觉身后动静不对劲,回身拔刀噼砍的动作一气呵成,直接将暗处的伥鬼逼了出来。 只是对方显然目的明确,丝毫不管他,架开他的刀朝着曲冬凌便扑了过去,剑锋如同疾风骤雨一般攻向曲冬凌。 第20章 【倒v开始】 数道剑光袭来,眼看着剑芒已经到了曲冬凌面前,眨眼间他便要被长剑刺中。 曲冬凌手中摺扇一转,金属的扇骨同长剑相撞,只听一声金属的嗡鸣,长剑便被他拨开,随即他身子一矮,便已经闪至另外一侧。 这时持剑的袭击者和曲冬凌已经完全暴露在周围人的视野中,大堂中本来正吃饭闲聊的客人都被这兇险的一幕吓得不轻,天衣楼虽然是江湖组织,但是他们的酒楼生意可不只是向江湖人开放,更何况这里是天子脚下,江湖人轻易不会来这里找事。 此时这家酒楼中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面对这种情况又哪还能保持平静,顿时喧譁声四起,他们便乱了阵脚,开始从四面八方奔逃。 也正是此时,对方的剑锋再至,曲冬凌想要闪躲,却没能料到周边人的行动轨迹,差点撞上仓皇奔逃的客人。 对方也抓住这次机会,攻势更加兇勐了几分,眼看着便要刺入曲冬凌的胸口,好在长剑堪堪刺破他的衣服,便被陆风遥用刀格挡开来。 三人顿时打作一团,他们这边交起手来,大堂中的客人便更加慌张,刀剑无眼,曲冬凌和陆风遥自然是想要竭力避开,免得伤了旁人,对方却是没有丝毫顾及的。 一时间两人束手束脚,竟是奈何不了此人。 陆风遥咬牙,干脆退出战斗,拉开距离站定,举起一枚令牌,对着乱窜的人喝道:「皇城内卫办事,勿要惊慌!」 周围一时间安静了一些,被他这声暴喝以及皇城内卫的名号镇住,这下子也不敢乱跑了,纷纷避开他们,给三人腾出了地方。 似乎是察觉情况即将转变为对自己不利,袭击者的攻击便更加急切了几分,完全不顾自己是否会受伤,一味以攻代守,朝着曲冬凌攻击。 曲冬凌右手有伤,动起手来不太方便,措不及防被对方的快攻打乱节奏,看着竟是落于下风。 好在陆风遥很快便再次加入战局。 刚才周围有人碍事的情况下这人没能拿下两人,此时自然也不会是对手,于是几个回合之后,这位突然出现的袭击者便被陆风遥擒住。 他打算将人带回内卫,好好问上一番,只是他的打算註定要落空了。 「你怎么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被他按住的黑衣人口中突然涌出一股黑血,眨眼间便已经断了气。 陆风遥脸色一变,蹲下身捏开他的下巴,果然看到了已经被咬开的毒囊,他顿时烦躁的啧了一声,随即无力地嘆了口气,「你对死士的吸引力真是非一般的强啊,天下能养得起死士的有几个人?短短时间,你就遇上了两波。」 被这吐槽弄得哭笑不得,曲冬凌脸上露出了一个虚假的笑容:「那真是在下的荣幸。」 很快便有其他内卫成员赶来,将尸体带走,他们在这边闹得动静不小,消息灵通的内卫自然没有错过消息。 陆风遥同他们打过招唿,便站在了曲冬凌的身边。 曲冬凌:「?」 陆风遥微微颔首示意曲冬凌看那具被抬走的尸体,随即十分自然地问道:「对方什么身份?」 第36页 曲冬凌感觉自己的头隐隐作痛,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般……这种人。 「内卫想知道对方的身份不是轻而易举?」 陆风遥:「问你不是快多了。」 曲冬凌:「……」看,这就是他不想加入任何组织的原因,他觉得自己会被当作某种奇怪的东西用。 但是他依旧回答了。 「大概是某位主人家不希望我这个不招人待见的客人上门吧?」 陆风遥立刻便反应了过来,接着打量了眼这酒楼,指着曲冬凌便忍不住嘲笑出声:「谁叫你入京之后便跑到人家的酒楼吃饭,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遭报应了吧?」 曲冬凌摸了摸鼻子:「在下付钱了的,」还不忘补充:「连带着阁下那一份一併付了。」 陆风遥若是会不好意思,他便不会自来熟的加菜了,「所以在你想擒贼先擒王的时候,看起来人家也是一样的想法。」 随即他话锋一转:「如此看起来,你岂不是会很危险,要不你来内卫住几天吧。」 曲冬凌一时不知道对方是在担心他,还是在和他开玩笑,这像是正常人提出的建议吗?虽然他不像是卓铭一般对内卫所有什么阴影,也不像是朝堂众人一般对于内卫有恐怖滤镜,但让他去内卫住? 他实在是敬谢不敏。 对于陆风遥这样的人,委婉当然没有什么用,于是曲冬凌便也十分直接地拒绝:「不必了,在下自有去处。」 「比内卫所还安全吗?」 曲冬凌哽了一下,这天下比内卫所还安全的地方,怕只有皇宫了吧?他倒不是潜不进去,但是他没事吃饱撑的去找麻烦做什么啊?! 他现在已经不是感觉自己的头隐隐作痛了,他是真的头疼。 「不劳烦您费心了。」 陆风遥可惜地收回视线,「成吧。」 让这么一个随时都可能出事的傢伙在京都随便乱窜,他们内卫的压力也很大,若是能将人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也会轻松不少。 曲冬凌本就打算离开酒楼了,刚才中途被突然杀出来的傢伙打断,现在内卫处理完现场,他自然要走。 至于陆风遥…… 「你不需要回内卫说明一下事情经歷吗?」 陆风遥无所谓:「没事,不是有诗说,偷得浮生半日闲吗?我今天便旷工一日,体会体会这人生快乐。」 曲冬凌再再再次嘆气,脚步都变得沉重起来,要知道他自从轻功小成之后,走路便再也不会留下痕迹了,如今被陆风遥折腾得心累,走路都发出了声音。 陆风遥挑眉,丝毫没有烦人的自觉,左顾右盼环顾四周,「说来我也是才进京都不久,曲少侠可有什么熟悉的地方带我去玩一玩?」 曲冬凌:「在下对京都也不是很熟悉,怕是无能为力。」 陆风遥:「我不信。」 曲冬凌:「……」 肩膀又塌了几分,这回连背都塌了下来。 「内卫中京都人不少,你找同僚带你去玩岂不是更好?」 陆风遥:「但是他们今日都当值。」 「可以休沐的时候去。」 「那时候我没心情。」 曲冬凌:「……」 他本来有什么打算,现在也只能作废了,带着这么一只小尾巴,他所做之事怕是都会被人看得一清二楚,于是曲冬凌便也不再挣扎,他将人带去了一个小院。 「这是你的院子?」陆风遥左右打量了一番,这院子位置很是偏远,周围虽然有人,但都是普通人家,同江湖人无半分牵扯,若不是曲冬凌带他过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这么一出院落了。 曲冬凌摇头,「不是,这是在下找人租住的落脚之处。」 陆风遥:「可你今日自进城之后便一直同我在一起。」 曲冬凌笑了:「内卫不是一直在找我背后有什么人吗?没准这就是我背后之人帮忙租的呢。」 「那你背后之人财力实在是不怎么样,你看人家天衣楼,人家的人无论到哪里都有自家的酒楼可以休息,你这……」 他的眼神扫过四周,随即语重心长地劝道:「内卫的条件也很好的,你莫要听外面的传闻,你给内卫干活,全天下的官府都可以落脚。」 曲冬凌:「……」 曲冬凌选择沉默,他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之后还是少说话为妙了。 虽然说这里是其他人租住的,但是曲冬凌的表现却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家一般,他对这里十分熟悉,进门不忘给陆风遥倒了杯茶。 于是陆风遥在心里将他刚才所说的话打上了问号,这院子还是要标註一下。 曲冬凌坐在陆风遥对面,便说道:「内卫事务繁忙,跟着在下实在是浪费陆大人的时间,不如这般,您想问什么便问,在下必然知无不言。」 陆风遥端起茶杯细细打量,这茶杯入手质感华润如玉,触感十分细腻,他又轻轻抿了一口茶,茶水入口,如兰在舌,清香怡人。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住户能用得起的杯盏,也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百姓会准备在家中的茶。 曲冬凌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但是他将人带来此处,便知道这之后,这处住所怕是会被人盯上。 哪怕有人将这处住所掘地三尺,那都是有可能的。 他既然说了可以随便问,陆风遥便也不客气。 第37页 「天衣楼的幕后之人是谁?」 「不知道。」 陆风遥放下茶盏,眉头皱起却并没有追问这个问题,「人在哪?」 「在京都。」 「你能找到?」 「自然。」 「英雄榜你没有插手?」 「在下绝不会散播名不符实的消息。」 「天衣楼的目的是什么?」 曲冬凌便无奈嘆气:「内卫已经知道的问题,又何必问在下。」 陆风遥便轻嗤一声,「白日做梦,不识好歹的东西还真会抱着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正面对抗都没能赢过,如今还想要用暗地里的阴谋诡计,这种人的本事怕也就这么多了。 曲冬凌倒是也难得有些好奇,要知道他好奇的时候真的很少,大部分时间,他的好奇心都可以自己解答,只是如今他倒是有些想知道张青阳张统领的想法了。 「既然内卫已经知道天衣楼目的不纯,为什么不解决呢?」 陆风遥:「你来给内卫干活,统领肯定不吝于亲自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曲冬凌:「……」 好奇心害死猫,世人诚不欺我! 第21章 陆风遥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后便离开了,内卫当然不会任由曲冬凌在京都乱逛,他离开自然会有其他人盯着曲冬凌。 这人虽然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傢伙,但却绝对是一个知情识趣的傢伙,就比如眼下这种情况,哪怕曲冬凌被内卫盯得有多么不自在,他却也绝不会轻易甩脱这些人。 被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或许麻烦,但若是甩开他们,之后的事情可就不只是麻烦了。 这大概也是江湖人不愿意来京都的原因,这里是朝堂的中心,是被内卫严格管控之地,在这里可没有什么快意恩仇。 只是这些留下来本该做监视用的内卫却也帮了曲冬凌一把,似乎是白天的失败给了天衣楼教训,于是当天夜里,便有更多的杀手盯上了这座小院。 此时大部分人已经陷入了沉睡,夜里的京都也陷入了沉寂,却有人趁着月黑风高,悄悄地跃上了小院的墙头。 守在附近的内卫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他躲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一个个跃入小院,一时间出了一后背的冷汗,皇城底下出现了这么多杀手,这简直是将内卫的脸面放脚底下踩! 这是还没出事,万一真出了点什么事……守在附近的内卫简直不敢细想这件事的后果,毫不犹豫便打开了手中传讯用的烟火。 杀手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烟火,顿时加快了动作,一脚踢开了房门,提剑便沖了进去。 曲冬凌此时已经醒了,外面那么大的动静,他不醒才怪了! 双方短兵相接,曲冬凌也就知道了这批人和白天的是同一波人,留在外面的内卫不可能看着他出事,早已经冲出来帮他抵挡住一部分杀手,只是这些人哪里是他们两个人可以应付的。 估算了下时间,内卫所赶到这里哪怕快马加鞭也得两炷香的时间,而他们显然是撑不了这么久的。 曲冬凌闪身躲开一人刺过来的长剑,毫不犹豫带着另一名内卫转身就跑。 众位内卫大人,今天我们能不能活就看各位了! 此时是夜里,京都已经宵禁,外面有京都守卫巡逻,他们这么一批人跑出来动静不小,怎么会无人注意。 立即便有人喝道:「什么人!站住!」 只是前边一波逃命,一波是亡命之徒,哪里会管守卫的阻拦,守卫只感觉眼前一花,方才的两拨人便已经消失不见了,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但是这怎么可能,大半夜的闹鬼的可能性都比他出现幻觉的可能性大,巡逻的守卫立刻便追了上去。 前边的人逃命,后边的人追杀前边的,守卫又坠在杀手的后边,这下子便更加热闹了。 曲冬凌这回轻功真的是被运转到了极致,被他拎着的人只感觉两人如同一阵风一般在空中掠过。 杀手们在背后穷追不捨,两人在前边跑得极快,只是眨眼间双方便已经离开了这条街,只留下巡逻的守卫望尘莫及,只能赶紧通知上官。 「曲公子,你走错了,内卫所在北边!」被他拎着的人发现了不对劲,立刻便扬声提醒道。 曲冬凌提着一口气,丝毫不敢放松,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闷头继续往前沖,身后的人穷追不捨,他们或许轻功不如曲冬凌,但是他们却清楚对方的目的地,既然如此,只要顺着路线追过去就可以。 而对方既然猜到他的目的地,又怎么不会阻拦? 他踏过房顶上的瓦片,正欲再次借力飞起,却感觉脚下一空,这片屋顶定然是直接陷了下去! 他立刻反应过来,身体在空中扭转,打算换一个方向,只是此时数道掌风袭来,他本就在空中,改变方向已是难得,如今面临数道攻击,完全无处借力! 危机之时,曲冬凌只来得及将手中之人高高抛了出去,免得对方同他一起被掌风击中。 砰的一声,曲冬凌跌落到院子的地上,他脸色极为难看,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哇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那内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随即立刻翻身跃起,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飞速离开。 他们显然中了埋伏,他得快速去找人,而不是留在这里,那除了让这里待会儿多死一个人之外,起不到丝毫作用!而若是他够快,没准还能救下曲冬凌。 第38页 那些人的目标并不是他,也并不在意他是否逃走,他这么离开竟是没有人去追。 身后的杀手也落入院子中,将中间的曲冬凌团团围住。 院子的阴影中走出了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她看着狼狈地在地上挣扎,试图站起来的曲冬凌,抚掌轻笑:「能抓到你可真不容易。」 周围有人走过去按住他,防止他逃走,对此曲冬凌只能苦笑,这可真是太高看他了,他现在还能站起来都是强撑。 大抵是一击得手实在让人高兴,对方竟然兴致不错的开始说起今晚的安排。 「你这个人着实诡异,无论是什么消息,只要在你面前转了一圈,你便都能知道,这可实在是太让我们头疼了。」 说着头疼,她面具下的唇角却是扬起,语气中更是透漏着得意:「所以这次我派出去的人便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知道这次的计划,不知道是谁安排的任务,甚至都不知道要杀的人是谁,你看,这般你便也什么都做不了。」 似乎是如今曲冬凌的狼狈实在是让她高兴,她的感慨还在继续,「你也实在聪明,猜到了我们会在去内卫所和张大人的府邸路上设伏,所以选择了一条陌生的道路,可是我们交手这么多次,怎么会不防着你这点呢?」 「任由你千般算计,如今还不是落到了我们手上。」 曲冬凌此时说不出话来,那一瞬间他受伤实在严重,站在此处已经耗光了他的力气,对方似乎还想说话,但是周围已经有人提醒她时间不多了。 于是她便只能停下,可惜地挥了挥手,示意撤退。 曲冬凌便只感觉颈间一痛,随即他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内卫赶到此处,院子中已是人去楼空。 「统领,里面已经空了。」 张青阳闻言挑眉,他脸上挂着笑容,声音中却是带着冷意:「去搜,去查,让一群杀手混进京都将人劫走,这件事若是被他人知道,内卫干脆解散算了!」 周围的人面色一肃,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应道:「是!」 陆风遥也在来人之中,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天衣楼为什么这次盯着曲冬凌不放?之前他们冲突次数不少,天衣楼可从未如此执着。」 况且为了杀一个曲冬凌将自己在京都的势力暴露,这显然是不划算的。 张青阳的目光放在废墟之上,缓缓开口:「因为察觉到了危机。」 陆风遥本就是聪明人,他只是一时被天衣楼以往的做法带偏,张青阳一句话,便让他瞬间明白了。 「看来那位天衣楼的主人当真是在京都了。」 若非如此,他们不至于狗急跳墙,忍曲冬凌忍了那么久,怎么如今便忍不了呢? 还不是担心曲冬凌会真的摸到他们的老巢,将自己的消息透露给内卫,曲冬凌知不知道他们的踪迹并不重要,但若是让内卫知道了…… 天衣楼的末日近在眼前,哪还能不拿出全力啊。阴沟里的老鼠即将暴露在阳光之外,他们总是要挣扎一下的。 「既然如此,曲冬凌为什么还会故意暴露自己的踪迹?」 张青阳:「这你就要去问他了。」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陆风遥又有些担心曲冬凌的安危来,「您觉得曲冬凌还活着的可能性有多大?」 若是他们所推测的没有错,怕是天衣楼的主人更想杀了曲冬凌,只有这样,才算是完全剷除了这个危机。 张青阳转身上马,「放心,他们此时没有杀人,以那小子的聪明劲,便总能让自己活下去。」 陆风遥迟疑地点头,再次回头看了眼已经空了的院子,上马紧跟张青阳离开。 等曲冬凌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是漆黑一片,他活动一下身体,轻微移动便感觉已经触碰到了「墙壁」。 这么一动弹,他身上的伤便开始闹腾了,曲冬凌被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却在苦笑,也不知道这是把他塞进什么里面了?希望不会是棺材。 外面的人大概在赶路,这箱子并不平稳,摇摇晃晃地走了半晌,最终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终于停下了。 好在,这里还没有离开京都地界,想必是宵禁还没有结束,他们想出城怕是也没办法。 京都半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内卫不会毫无动作,他们没能抓住一开始的机会出城,之后想出去就麻烦了。 被关在箱子里什么都做不了的曲冬凌便只能胡思乱想,天衣楼一开始想杀他的意思十分明显,此时抓住机会却偏偏留下了他的性命,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用处了。 其他人或许会对他手中的一些消息好奇,天衣楼却不见得,人家自己就是做这一行的,哪会信他一个外人提供的消息。 他挪动了下自己身体,并不担心自己醒了的消息被外面的人知道,不如说他巴不得对方早点知道,这么缩在一个小箱子里,对于一个手长腿长的成年男子来说实在是过于辛苦了,他感觉自己身体都麻了。 只是外面虽然没有了动静,却也一直没有人将他拉出来,他又在箱子里待了不知道多久,箱子便又晃悠了起来。 他们又开始赶路了。 第22章 这次赶路的时间便更长了一些,但却并不如之前一般,那些人此时仿佛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或者说,他们在刻意地在打转。 第39页 曲冬凌在箱子里计算着,这片地方约莫是第三次经过了。 啧,这可真是太谨慎了,他都这样了这些人还防着他。 他们绕的时间显然不短,箱子的缝隙中渐渐地有光透了进来,少说他们也晃悠了两个时辰,可是他们晃悠了这么久,内卫竟然没有找到这些人。 这显然是有些不正常的,曲冬凌越发好奇了,这些人究竟是将他放到了什么箱子中? 而能在宵禁戒严的夜晚,抬着箱子行走还不引起人怀疑的,这些人用的又是什么身份,总不能是京畿守卫吧? 曲冬凌觉得吧,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倒霉到这个地步上。 天色渐亮,这些人终于不打算这么转下去了,箱子的缝隙中透出的光渐渐消失,箱内又恢復成一片黑暗的模样,随即箱子被放在地上,曲冬凌本以为会有人将他弄出去,结果这些人放下箱子后就离开了此处。 周围一片静谧,曲冬凌却已经知道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这可真真是灯下黑,内卫确实,无论如何都不会察觉到这里会是天衣楼的据点。 他们将曲冬凌安置在这里后,便尽数离开,曲冬凌细心观察外面的反应,听不到任何声音,这安静持续了很久,就当他以为那些人将他忘了的时候,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很快便有人打开箱子将他从里面拽了起来,周围烛火闪烁,曲冬凌半天没有见到亮光,此时被这么一晃,感觉眼睛刺痛,他稍稍伸手阻挡一下,缓了片刻方才看清自己面前坐下个人。 哪怕是在幽暗的地牢中,对面的人已经完全落于他的掌中,这人的脸上依旧带着面具。一时间曲冬凌有些怀疑,这人的面具莫不是长在脸上的不成? 不过虽然衣着打扮面具样式都相差不大,面前之人却显然不是夜里埋伏他的人,因为此时坐在他面前之人身材修长,显然是个男子,而昨夜虽灯光昏暗,但那声音是个女子的声音。 「曲公子当真难请,公……我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有机会和你见上一面。」 曲冬凌反应有些缓慢,他身上的伤没有得到处理,此时难受得紧,他说话都慢吞吞的,声音更是十分沙哑:「以阁下这个见面的方式,怕是天下没有敢来赴约之人。」 天衣楼早就知道他的踪迹,冯和豫更是亲自去见过他,这人若是想见他,哪怕是不能亲自见面,找一个自己的傀儡也好,有那么多机会偏偏不用,却要选择他打个半死绑过来这种方式,这搁谁都受不了。 「没办法,像我们这样的人总是要小心谨慎一些。」 曲冬凌便也扯出一抹笑容,点头贊同:「确实,毕竟阁下身份贵重,注意一些也是应当的。」 这明明是认同恭维的话语,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有一种阴阳怪气的味道。 黑袍人本来放松散漫的笑容突然顿住,用一种带着评估的眼神将曲冬凌上下打量个遍,似乎是在思考对方的威胁性。 他自认为自己已足够小心谨慎,在场之人甚至都无人知道他面具之下的身份,甚至连他天衣楼主人的身份都不知道,只是知道他是上边安排的人,可观曲冬凌的样子,竟仿佛已经将他看透一般,那对方究竟是如何知晓的呢? 曲冬凌感觉对方身上隐隐透露出的杀意,在心里轻轻啧了一声。何必呢?既然担心暴露身份,又何必在他面前冒这个风险。 好奇心害死猫,看来这句话也不只是在他身上应验。 「天衣阁掌握天下情报信息,您怎么不算身份贵重呢?」这个模稜两可的回答显然是刻意为之,但曲冬凌说起来却是真诚无比,听不出真假。 黑袍人一时间就也搞不懂曲冬凌究竟是有没有猜出他的身份。上位者多是多疑之辈。他虽然对自己的安排有自信,但是曲冬凌这人的诡异他也是有所领会。 若是按照他往常的习惯来说,自然是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只是…… 算了,眼前这傢伙身受重伤,现在又被他握于掌中,没必要这么忌惮。黑袍人在面具下发出一声轻笑,待到用完这人,他就会去送曲冬凌去他该去的地方。 只是现在也不能看对方过于自在了。 「看来曲公子还没有搞清楚如今的形势,」他目光阴冷地扫过曲冬凌,「我和成安那个老煳涂可不太一样,可不会任由曲公子戏耍,曲公子身上的伤似乎也没有让你长个教训!」 他朝着身后摆手,便立刻有人走上去,如他们这种获取情报的机构,想要得到足够的消息自然要和各种人接触,而想要从这些人嘴中掏出消息,无非是两种手段,要么许之以利,要么……便是用严酷手段撬开对方的嘴。 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么一个性格暴躁的傢伙。曲冬凌在心里暗暗叫苦,皮肉之苦这种东西能少挨一些,当然是还是少挨一些好,更何况他现在的情况着实不像是能扛下什么刑罚的样子。 于是不做犹豫果断服软了,只是他服软的样子同其他人不太一样,曲冬凌没有丝毫徵兆,在对方即将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哇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随即用自己无比虚弱的语气苦笑:「怎么会没受到教训呢?阁下的人若是下手再狠点,说不定在下现在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和您交谈了。」 这当然有装的成分,但是他身上的伤十分严重也是事实,对方自己心知肚明他们下了多狠的手,绝对不会怀疑这是假的。 第40页 问话的人也被他这一下子镇住了,他看向了曲冬凌的身后,对方先是点头,接着又微微摇头。 点头是说曲冬凌确实伤的不轻,摇头是说他这情况估计确实挨不了几下,若是不顾他的情况强行动手,待会儿黑袍人估计只能对着一具尸体问话了。 黑袍人心里很是恼怒,该死的东西,下手没个轻重,也不怕真将人直接打死了。要说多在意曲冬凌的性命,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但他确实十分觊觎曲冬凌手中的一些东西。 为了防止他问话问到一半曲冬凌真的死了,黑袍人果断吩咐人去找个大夫过来。 在等待大夫过来的这个空闲时刻,他们显然也不会闲着。 「曲公子是个识时务的人,你身上的伤势若是得不到处理,我无须做什么,你便会葬身在这地牢中了。」 他看着曲冬凌的反应,思索着自己接下来说的内容,语速便愈发慢了起来:「在下也并没有为难曲公子的意思,我们天衣楼同阁下虽然有些误会,但这一年多来也算是相安无事,若非您非要揪着我……我们背后的人不放,今日也不至于落入这个局面。」 曲冬凌只是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唿吸都显得微弱。 黑袍人继续说道:「在下只是想知道一些东西,并没有为难曲公子的意思,只要你肯开口,我立刻就让人给你医治。」 曲冬凌喘息了两下,声音奄奄,语气中却带着一些急切,他问道:「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他急了黑袍人便放心了,就怕对方无动于衷,于是黑袍人便也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要的东西:「我要知道你探听消息的渠道,你背后的人以及你消息的来源。」 若是能将曲冬凌消息渠道掌握在手中,将其整合到天衣楼的麾下,这无疑是让天衣楼如虎添翼,让他们的实力更进一步。 也可以让他距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些。 曲冬凌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地应到可以。 他答应得这般爽快,反而让对方心生警惕。 曲冬凌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的怀疑减少了三分,他的声音极为虚弱,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但我现在就要看到大夫,我要立刻得到医治。」 代入一下他自己,若是他生命垂危之时落入他人之手,莫说让他交出一个天衣楼,便是更多的东西,他也是愿意的。越是拥有的多,也越加珍惜自己的性命。 大夫很快便走入了地牢之中,他显然是知道人不能知道太多这个至高真理,进来之后眼观鼻鼻关心,面对里面的情况没有丝毫疑惑,只是根据指示给曲冬凌治疗。 不要说他们是让他给一个人看病,便是他们要他给一条狗,给这地牢的栏杆看病,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只是曲冬凌的情况大多是打斗导致的内伤,想要短时间疗愈那是做梦,所以他便只从药箱中取出几枚丸药,让曲冬凌服下。 「这药可以暂时稳住你的情况,不至于伤势更重,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公子最好静养,莫要轻动内力。」 说这话只是大夫的习惯,对待病人总是要嘱託一番的,只是以对方的情况,显然是自己做不得主的。 曲冬凌甚至没有回应一声,面前就已经被人摆上了纸墨。 这么重要的消息,哪怕地牢内都是他们自己人,黑袍人也是不会让他们知道的,但若是让他们出去,让他单独和曲冬凌待在一起,那也是不行的,哪怕曲冬凌身受重伤,可他却是不愿意冒着一丝危险。 哪怕这些人不会有人能活着离开这处地牢,但是他依旧不允许他们有任何知道这份情报的机会。 曲冬凌手里哪里有什么消息渠道,而从未存在过的东西他又要如何写出,他靠在椅子上,拿着笔的手虚弱无力,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笔悬在半空久久未动,笔尖的墨汁即将滴落在纸上,对面黑袍人那极少的耐心也消耗一空,他正要催促的时候,他终于落下第一笔。 第23章 曲冬凌手里没有对方想要的东西,但是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他写不出来,他怕就得血溅当场。 所以他便果断地选择开始……瞎编。 是的没错,就是瞎编,说是瞎编其实是有些冤枉了他的,对方便是玩情报的行家,他若是真的完全胡编乱造,对方一眼便能看出来,到时候他还是改变不了自己血溅当场的结局。 因此这份名单其实应该算是真假混合。 他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自己确实是有些经营,只是那些经营和打探情报没有什么关系,多是为了满足他的生活所需。 虽然他这几次都挺狼狈以至于不太能看出来,但他其实是个挺挑剔的人的。 除了这些他的经营之外,还加上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某些见不得人的势力的暗桩,对不住了各位,江湖救急,你们的势力便借我用一用吧。 他脑子中有足够多的情报,整理一番这么写出来,竟然真的也像模像样。 至少黑袍人见他停笔之后,迫不及待将名单查看一番时,没有发现丝毫不对劲。 这就够了,对方肯定会去查验这份名单的真假,这段时间便足够他想办法摆脱现在的困境了。 「你最好不要煳弄我,若是被我发现了什么不对,后果绝非你能想像的!」 扔下一句威胁,黑袍人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41页 他离开之后,地牢中的其他人便也退了出来,将牢门锁上,守在了外面。 总算是都走了,曲冬凌嘆了口气,结果却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身上的伤势被牵动,引发一阵阵剧痛。这可真是过于狼狈了。 ------------------------------------- 就在曲冬凌在地牢里思考人生的时候,皇城内卫也没有闲着。 这一夜的时间,他们几乎是将京都翻了个底朝天,但哪怕如此,他们也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张青阳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难看起来,内卫所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张青阳看着无功而返的众人,直接被气笑了,大半夜的皇都混进来这么多心怀不轨的傢伙,京都守卫和内卫找了一宿都没能找到! 张青阳修养再好,此时也想骂人了,这不是一两个小鬼,这**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放这么一堆人隐藏在京都,他们是不是脑袋不想要了! 京畿重地的守卫成这个德行,皇帝在皇宫之内怕是都得睁着一只眼睛睡觉! 众人自然知道张青阳气恼的原因,也正是因为知道他们清楚,所以才更加不敢抬头。 他们确实已经尽力了,曲冬凌的小院和之前出事的那所院子,几乎被他们掘地三尺,周围的所有要道住宅,他们都恨不得一寸寸找过,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们竟然也没能找到丝毫线索。 夜里除了他们和京都守卫那些巡逻的同僚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陆风遥想到此处却突然脸色一变,张青阳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没好气地问道:「又有什么事?」 他倒要看看,还能有什么更不好的消息。 陆风遥声音凝重:「昨夜外面确实是没有别人的,但是为了搜查这些杀手,我们的人和京都守卫几乎是彻夜未眠,都在外面搜查……」 如果是这样,那事态岂不是更严重一些。 张青阳却是没有什么意外,他冷声吩咐道:「去给我差,昨夜巡逻的队伍有谁,京都守卫的昨夜值班的将领是谁,内卫昨天有哪些人出了任务!都给我查!」 立刻便有人领命离开,随即张青阳又点了另一个人:「安排人去附近所有官员宅邸再给我暗中探查一遍!」 既然昨夜他们整宿都在外面,那他们搜查不到很正常,但是此时再去,他就不信还能一无所获。 至于搜查官员府邸是不是有些过分!笑话,内卫本就有监察百官的职责,别说他只是让人暗中探查,就算是他让人明目张胆蹲对方房顶上,对方也只能第二天弹劾他,绝对不敢将内卫的人轰出去。 否则的话…… 事无不可对人言,更何况是对自己效忠的君主,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你说隐私?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有秘密?!那更得查了。 掘地三尺的搜查下,无论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他们虽然没有找到曲冬凌所在的地牢,但却已经找到了一些有问题的院落,甚至是京都守卫中的探子,也在内卫的探查下无所遁形。 「统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张青阳看着这份名单,目光幽深:「不着急,动一次手便要将他们斩草除根,现在动手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他扭头问身边的下属:「曲冬凌找到了吗?」 下属摇头:「还没有,对方似乎将他藏得很严实。」 张青阳道:「注意京都最近的传信往来,他们若是从曲冬凌嘴里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肯定会迫不及待地验证,只要注意他这些人的小动作,顺藤摸瓜便能找到他。」 陆风遥站在另一边问道:「万一曲冬凌什么都不说呢?」 张青阳从不会在意下属问题多,更何况陆风遥是他极为看好的人,他愿意趁着一些事情多教导他一些,也希望对方能够对这些江湖人更了解一些。 他解释道:「对他来说,这些都不过身外之物,若是说出这些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他绝对不会坚持保密的,更何况以他掌握的东西来说,玩弄情报信息于他而言易如反掌,便是他说了,你怕也很难清楚真假,反过来被他算计实属寻常。」 陆风遥挑眉:「就比如当时的成安王?」 「对,就好比成安王。」 陆风遥耸肩,「看来我以后要客气一点,免得他看我不顺眼算计我。」 张青阳便也笑了:「你尽可以放心,对于内卫,他宁愿闭口不言,也是不愿意用假消息煳弄你的,他与其他江湖人不太一样,在对咱们的时候,有着非同寻常的耐心、」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若是其他江湖人,对他们这种朝廷鹰犬多是警惕防备,不为难为难他们便已经算是不错了,而曲冬凌虽然也会躲着他们,但若真遇到,他是愿意伸把手行个方便的。 张青阳虽然和他见面次数不多,但是通过魏建宁倒是对其了解不少,他倒是真的很好奇对方这种态度的由来。 曲冬凌此时在做什么呢,他在数这牢里的地砖,没办法,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除了守卫的唿吸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响,其余什么动静都没有。 一直这么待着,任谁都会无聊的,曲冬凌自然也不例外。 他已经想了很多办法,却还是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逃出去,哪怕是传讯,他也实在找不到方式。 第42页 毕竟这牢房连一个窗户都没有,而整个地牢的活物,哪怕是刚刚爬过去的老鼠,都会绕着曲冬凌这间牢房走。 这种情况下,他哪怕有再多的手段又怎么可能用出呢? 他便只能安安静静地待在牢房中,老老实实地调息,试图趁着这短得不能再短的时间让自己稍微恢復一些。 虽然这恢復微乎其微,但是聊胜于无嘛,没准这时候的准备能让他之后跑得快一点呢。 其余时间,曲冬凌便只能安静地蛰伏,等待机会。 而机会来得是如此之快,或者说是皇城内卫是如此之给力,地牢中声音隔绝,曲冬凌按理说是不该能听到外面的动静的,更何况是轻微的脚步声。 但是曲冬凌并不能用常人的方法估算,于是他知道,内卫来了。 虽然并不是在这个院落中,但是距离他们的位置很近。 于是他积蓄已久的力量便有了用武之地。 牢房显然是精心打造的,关的就是他这种江湖人,栅栏几乎有小孩手臂粗,且外面包裹了一层铜皮,想要打断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突破口便只能放在了唯一的门上。 可是门上也被锁链缠绕,那上边挂着的大锁显然不仅仅是个摆设。 得想办法让对方主动带他出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了这次内卫巡视,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曲冬凌摸出一个火摺子,直接将自己身下的稻草给点了。 感谢这些人没有搜身,也感谢半夜打架都不忘披上衣服的自己。 地牢里舖的都是稻草,遇火即燃,眨眼间火势便扩大开来,看起来十分唬人。 守卫发现不多,立刻赶了过来:「该死的!」他匆忙地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将曲冬凌从里面拖出来! 「老实点,别……」 他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喉间一痛,他用力握住曲冬凌的手,却已经用不上力。 曲冬凌将火摺子拔出来,随即翻身站了起来,原地踉跄了一下,这火摺子上部分普普通通,下边盖子下却是打磨得十分锋利的铁片,当作匕首来用完全没有问题,这还是卓铭给他的灵感。 周围的守卫已经发现了不对,纷纷靠了过来。 曲冬凌没有精力同他们纠缠,他提气便从两人的缝隙中穿梭而过,随后一跃而起,拎着一个守卫的脖子便将其甩了出去,将面前挡路的傢伙击飞。 他之前被放在箱子里抬进来,箱子内从光线消失到停下,时间约莫过了一息时间,箱子摇晃的幅度不大,他们走路并不算快,从这里到牢房大门估计三丈远左右,这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提气,轻功便可让他轻松到达门口。 曲冬凌在空中时便打出内力,重重地击在门口的机关上,之后气力不够,狼狈地摔在地上。 这时候石门打开,他几乎是滚着出去的。 地牢的石门,内外皆可用机关打开,防的是有人背叛将他关在其中,这种设置当然也便利了内里的人逃走,但是世间本就没有万全之策,取其一就必然要放弃另一个。 这时候曲冬凌终于见到了外面的天光,地牢门口并没有守卫,对方掩饰地牢还来不及,安排两个人在这,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人这里有问题。 曲冬凌见到月亮的第一瞬间,没有犹豫,将陆风遥之前塞给他的通讯烟花放了出去。 烟花在空中绽放,在漆黑的夜晚十分惹人注意。 内卫认出了这是自己人传讯的手段,立刻便往这边赶过来。 房屋的主人自然也知道麻烦了,后院着火,还是要人命的大火,「杀了他!不用管内卫,无论如何,不能让曲冬凌离开这里!」 这边已经暴露了,继续隐藏没有丝毫意义,现在他们要担心的是那位的身份会不会泄露,哪怕曲冬凌手里东西再怎么重要,这时候也留他不得了! 第24章 曲冬凌对于在内卫来临之前,他会迎来怎样的反扑早有预料,所以他放完烟火之后,半分犹豫都没有,连滚带爬地从原地消失。 先不说那些发现不对赶过来的人,地牢里的守卫也快追出来了啊。 按照他在箱子里的计算,这边距离内卫所并不远,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在这附近巡逻的内卫不足以应付这些人,需要等待内卫所派人支援,那他约莫要撑过一盏茶的时间。 曲冬凌捂住胸口苦笑,这真是为难他,只是这么点动作,他就感觉胸口发闷了。 好在这最坏的打算并没有成真。 内卫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在之前便已经锁定了几家有嫌疑的府邸。 曲冬凌能察觉到附近有内卫巡逻,这并非巧合,而是张青阳在这几家府邸之外皆安排了人手埋伏,随时准备行动。 此时在看到烟火之后,他们反应十分迅速,张青阳之前就给了他们命令,紧急时刻可自行行动,无论有什么后果,有他担着。 内卫第一时间冲进了府邸之内,同时内卫所也看到了这边的信号,他们距离稍远一些,并不知道这是曲冬凌放的烟火,以为是那边巡逻的内卫遇到事情需要支援,立刻便派人赶了过去。 院落之中厮杀成一片,曲冬凌却已经开始悄摸摸的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就他这一身情况,出去也是拖后腿的,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找一个隐秘的角落待着,等着内卫大获全胜之后拯救他这个可怜又无辜的「普通百姓」 第43页 不大的庭院之中一片刀光剑影,处处都变成了战场。这处院落显然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据点,埋伏的好手并不少,但是这也应该不是唯一一个,至少当日埋伏曲冬凌的人中,那位身着黑袍戴着面具的女子便不在其中。 观当日情况,她在天衣楼内地位显然不低,极有可能也是一处据点的掌舵人。 看来内卫之后还有的忙。 皇城内卫的支援源源不断,府邸的侍卫很快便败下阵来,金戈之声渐渐减小,曲冬凌却没有动弹。 他没力气了,等到有人走过来的时候,曲冬凌敲了敲地面,声音不大,但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是注意到了这动静。很快便有人持刀走了进来,注意到了靠坐在墙边的曲冬凌。 过来的人是个熟人,陆风遥看着狼狈坐在地上的人,丝毫没有同情心地咧嘴露出一个笑容:「怎么样?我当时是不是劝过你,直接来我们内卫所住一阵时间?」 不听我的话吃大亏了吗?后一句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他脸上那个意思实在是太明显。 曲冬凌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呢,没办法,他掉人家坑里是事实。 「没办法,人也不能未卜先知,我总要吃个教训才会长记性。」 陆风遥走过去弯腰将他扶了起来,搀扶着他朝着外面走过去。「这回你怕是没得选择了,在京都这段时间你便待在内卫所吧。这么重的伤,你自己一个人待着也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曲冬凌点头:「叨扰了。」 陆风遥摆手,「没事,内卫所水牢养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 曲冬凌:……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从这里到大门的一路,不停地有内卫来向陆风遥汇报情况,院落中的侍卫杀手已经被解决,这座府邸的主人也被抓住了。 「分开走,我先送曲公子回内卫所,你们随后再将人押回去,注意点,别让人死了。」 「是。」 陆风遥转头问曲冬凌:「曲公子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天衣楼的楼主有没有亲自来『接见』下曲公子?」 曲冬凌被这话逗笑了,这话若是说阴阳怪气的,那真是冤枉陆风遥了,但对方看热闹的心思也是真的,他慢吞吞地回答道:「怪不得你们内卫所附近人迹罕至,内卫里众位的名声在京都都到了可止小儿夜啼的程度,你们这对待客人的方式真是毫不客气啊。」 陆风遥听完一点儿也不气,反而畅快地笑了起来:「没办法,我们这来的人虽然都是被『请』过来的,但是能称得上是客人的你还真是头一个。」 两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门外有马车在等候,想必是陆风遥早就猜到曲冬凌状态估计不好,提前准备的,这人虽然嘴欠了一点,但是心倒是很细。 闲聊归闲聊,该问的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的,曲冬凌将之前的事情详细说了一下,对于那个黑袍人的身份,他倒是有些猜测,却也是不敢乱说的,有些东西内卫自己查到不要紧,他直接这么说出来,怕是就要命了。 「也就是说,来见你的傢伙就只有一个不知道身份的高层?曲公子,你好没牌面啊。」 他将曲冬凌扶上马车,自己则是亲自坐在了车辕上,他竟是打算亲自驾驶马车的。 「在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陆大人高看我了。」 陆风遥坐在车辕上,漫不经心地驾驭马车,「曲公子就先休息休息吧,到了内卫所便无事了。」 曲冬凌靠在马车里无奈地笑了,「我怕是休息不好。」 他一踏上马车就发现了,这马车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里面却别有洞天,上下左右皆在里面铺了一面厚厚的铜板。 「放心,我保证马车绝不会有一点事。」 那些人绝对不想看到曲冬凌进入内卫所的,曲冬凌知道的消息不少,若是他平安走进内卫所,怕是天衣楼所有的企图都会暴露无遗,既然如此,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 此时只有陆风遥和几个内卫驾的马车带着人往回赶,这简直就是上天给的机会,便是对方猜到了不对劲,又怎么会甘愿错过。 马车才离开这条街道,前边便有人拦路,只是挡路的人出乎了陆风遥的预料。 陆风遥抬头看向身侧骑马的内卫,对方皱着眉压低声音说道:「貌似是永嘉公主府的人。」 陆风遥皱眉:「周围不是清干净了吗?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篓子?」 要是真让公主撞上了他们行动,出了什么乱子,他们要怎么交代? 内卫低头,「属下去让人引开她们。」 他正要驾马上前,忽闻箭羽唿啸而来,前边亦是传来惊唿声,想必是那些埋伏的人将公主府的车架也当作了目标。 陆风遥皱眉,无奈地朝天空射出一箭。 他们是为了引蛇出洞,让对方上钩,既然如此,有诱饵当然也要有埋伏了,虽然明面上就他们几个,实际上这一路上都埋伏了内卫的人。 他的箭便是信号,内卫很快便和黑衣人交上手,黑衣人对此毫不惊慌,一部分牵扯内卫,另外的人则是扑向了马车,还有三瓜两枣沖向了永嘉公主的车架。 他们出发前便已经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准备,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杀了曲冬凌。 陆风遥见此便觉得不好,他们是早有准备,公主府的车架却是毫无准备,侍卫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若是被抓住了漏洞,公主有半分损伤,他们怕是都得倒霉。 第44页 内卫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立刻便有人去保护公主的车架,只是他们确实慢了一步。 陆风遥看着对面不远车被人持刀挟持的华服女子,心中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把曲冬凌交出来!」 曲冬凌自然也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他正想着出去看看,便感觉马车的门被陆风遥挡住了。 成吧。 陆风遥冷笑:「你最好冷静一些,你若是现在立刻便死了还好,若是之后活着落到我手里,你便会为今日的选择后悔。」 「你若是不交出来,我便杀了她,到时候内卫众位怕是要和我一起上路。」 「你想的倒挺美!」 永嘉公主眸光闪动,随即大声呵斥:「你在做什么!还不救本宫!」 陆风遥对此视若罔闻,脚尖踏过车辕,飞身便沖了过去,他们之间虽然距离不远,但在对方杀死的公主之前,陆风遥也是绝对不可能赶过去的。 既然如此,他这般举动当真是不管公主死活了不成? 永嘉愤怒的身体都在发抖,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飞扑过来的陆风遥,这该死的内卫想害死她不成! 挟持公主的黑衣人握刀的手犹豫几分,只是这片刻,他便感觉胸口一痛,刀尖透胸而出……… 他正要垂死挣扎一波,挥刀回头砍过去,却在最后的目光中,看到自己飞出的手臂。 张青阳收起刀,朝着永嘉公主行了一礼:「内卫执行公务,让公主受惊了。」 永嘉公主冷笑着嘲讽:「张统领的下属好大的胆子!」 张青阳拱手:「他行事不周,臣定会带他向陛下请罪。」这便是保下陆风遥的意思了。 永嘉近乎愤怒地盯着他,最后冷哼一声,转身吩咐道:「先回公主府,本宫之后要进宫!」 她到要看看,皇兄是会向着她,还是向着张青阳这个外人! 张青阳让内卫将前方的道路清理出来,随后恭送这位离开,他盯着公主府的车架,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风遥走过来,低声说道:「之前这一路确实清理干净了,永嘉公主的马车是巳时左右出的府,去处不明,之前也并未经过此处,是在我们离开之后往这边过来的。」 这时间和曲冬凌放出信号的时间差不多,过来的又实在是赶巧,让陆风遥不得不有所猜想。 张青阳问道:「曲冬凌怎么样?」 「不太好,他伤势很重。」 「既然如此,先回内卫所,此事之后自然会有结论。」 「是。」 第25章 出乎意料的是,在这短短的路上竟然还有第二波埋伏,这实在是有些…… 「这就过分了啊……」陆风遥低声喃喃,真把内卫都当空气了? 箭矢朝着马车飞过来,陆风遥只是微微侧头躲过,身体连动都没动一下,他敲了敲马车的门,示意里面的曲冬凌不要冒头。 内卫的人此时都在附近,早就冲上去发泄自己刚才憋出的怒火了。 明明是公主府的人搅局,打乱了他们的布置,结果倒霉的还得是他们,这事他们和谁说理去,此时这火气总算是有了发泄之处。 陆风遥靠着马车上都有些无聊了,他敲了敲马车,感慨道:「曲公子吸引力可真大,你看看有多少人为了你不顾生死?」 曲冬凌无奈:「陆大人还是不要说风凉话了。」 马车内除了箭矢和钢板撞击的声响之外,安全得很,只是这动静听久了也确实让人头疼。 这波刺客解决完了之后,之后的一路总算是太平了一些,没有人继续冒出来。 接下来的路程太短,黑衣人总不能在内卫门口劫人吧?那和直接进内卫所杀人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事发突然,他们能弄出两拨人来埋伏,陆风遥便要高看他们一眼了,要是还能有第三波…… 马车一路行驶到内卫所里面,早就有人收拾好了房间,提前喊了大夫过来。 内卫所当然是有大夫的,而且医术还不错,毕竟皇城内卫所做之事危险重重,难免会有人受伤,不安排一两个大夫坐阵实在是让人不安心。 此时便也便宜了曲冬凌。 大夫给他把脉之后皱眉,思索片刻说道:「你这内伤十分严重,短时间痊癒是不可能了,怕是要好好修养一阵子,除此之外,你中的毒也很是复杂,我暂时竟是看不出是什么毒。」 接着他便安慰道:「不过你放心,我可以先给你开味方子压制一下,给我几日时间便能研究出解药来。」 他作为内卫的大夫,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就是小事,更何况便是过几日他研究不出解药,等到内卫将人抓齐了,将人关在地牢里细细审问一番,自然到时候什么都会知道了。 曲冬凌对此并不惊讶,他在地牢之时,为了得到医治让对方请了大夫,并服下了几枚丹药,他们若是不在这里动些手脚才是意外。 曲冬凌费力地开口,一连说出了十好几种药材的名字,「在下在地牢中为了压制内伤,吃过这些药材制作的丹药,只是并不清楚其具体的方子。」 大夫闻言眼前一亮,「有这些便够了!」 药材都有了,他还能研究不出来不成,他开了个房子,吩咐人按这个给曲冬凌煎药,之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想必是去研究解药了。 第45页 屋子里一时间无人,曲冬凌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沉睡。 这几天他哪里敢放松警惕,吃不好睡不好,身上还带着伤,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合眼了。 此时总算是可以安心地休息了。 他这边倒是安静了,内卫所却已经乱成了一片,他们要忙着整理消息,审问抓到的人,并顺藤摸瓜清理干净京都的探子。 一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内卫这几日虽然忙忙碌碌,但是收穫却是不小,只说关押曲冬凌的那个院子,府邸的主人是户部一位郎中,正五品的官员,虽然在朝堂中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在天衣楼中却有着不低的地位。 他知道的消息不少,只是他这个人却同那些精心培养的死士不一样,他的骨头可没那么硬,也因此,他知道的消息就都便宜了内卫。 只是从他口中得到的消息,让张青阳也严肃起来,虽然对于天衣楼背后所图甚大之事早有猜测,但是这其中捲入的人有些超出他们预料的多。 张青阳拿到供词的当天便进了宫,谁也不清楚他同皇帝说了什么,只是当日皇帝便下令加强京畿守卫,进出京都都要严查。 而同时,内卫所开始行动起来,频频向各地传讯,清理天衣楼的势力。 曲冬凌一觉睡了两天,他醒来的时候,京都已经一片肃杀,张青阳听闻他醒了,还专门抽出时间和他见了一面。 「你怎么样?」 曲冬凌这一睡睡了两日,此时就一个感觉,腹中实在飢饿,至于身上的伤,那怕是还需要时间养上许久。他刚醒张青阳便来了,曲冬凌看到对方的时候头大如斗,恨不得自己直接在睡死过去算了。 但是睡死过去也没什么用,毕竟他不能一直不睁眼,看对方这架势,显然是有事情找他的。 「张统领有什么想问得便说吧。」张青阳此时忙得脚不沾地,能腾出时间看他绝对不只是想了解一下他身上的伤势。 张青阳轻笑,倒是没有再客气:「这些日子我们抓住了不少人,问出了不少问题,这其中牵扯颇多,我只想问曲公子一句。」 他盯着曲冬凌,面容冷厉,身上杀气四溢,一字一句地问道:「这其中有多少是阁下的手笔?」 话音落地,他便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曲冬凌,绝不放过对方丝毫反应,看他的架势,似乎只要曲冬凌的回答有半分不对,他便会在这里动手。 曲冬凌只是无奈,他仿佛没有察觉到张青阳的杀气一般,轻嘆一句:「张大人未免高看在下了,在下只是进京走了一遭,因英雄榜惹来的麻烦想和天衣楼背后之人谈一谈,之后的事情您也知道了,我哪里有时间去筹谋什么呢?」 张青阳看着他,并不开口,他似乎是在考虑曲冬凌话中的真假。 京都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实在过于重要,这次除了这么大的乱子,陛下对内卫已经很是不满了,之后若是还有什么事,他怕是难辞其咎。 张青阳:「曲公子何时离开京都?」 这便是还觉得他有问题的意思。 曲冬凌态度十分诚恳,想要打消他的念头:「若是您不放心,我过了初十便离开。」 今天是初七,这也就不过三天的时间,他到时候应该可以自由活动了,而且那时候大夫应该也研制出了解药。 张青阳微微点头,收敛了身上的气势:「如此最好。」 这三天如果他确定曲冬凌没有问题,届时自然不会管对方去留,若是有问题……那曲冬凌也绝对走不出内卫所。 只是他心里确实是有所猜测的,曲冬凌这傢伙或许有过什么安排,但是他若是真知道了天衣楼背后之人的身份,怕也是不会动手的。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只留下曲冬凌在背后苦笑,他发誓,他除了一开始将计就计相被对方抓走顺便见上一面之外,其余真的什么都没做。 或者说他本来是有些安排的,但是当他在地牢里见到那位黑袍人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无论有什么安排,最好都不要做,他得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摘得干干净净。这同张青阳的猜测不谋而合。 甚至他都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光明正大地走进京城踏进这件事中去。 张青阳怀疑他有问题,曲冬凌一点都没有生气,这件事若是放在他身上,他也是要怀疑下自己的。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内卫的大夫确实给力,在曲冬凌醒了的当天晚上便将解药给他送了过去,曲冬凌虽然在医术上不算精通,但是却还是有些了解的,在之后给自己把了脉,确定毒已经解了,这才终于安心。 待到初十的早上,他便向张青阳提出了告别。 张统领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专门安排内卫像是送瘟神一样将他送走。 「曲公子所说最好是真的,不然我们下次见面,怕是不会如今日一般平和了。」 张青阳其实也犹豫,要不要将对方直接扣下,但是考虑到一些因素,他最终还是让曲冬凌离开京都。 他确实没有抓到这其中有曲冬凌动手的痕迹,仅仅凭藉他的怀疑便将人扣住,这虽然符合内卫的行事风格,但是对江湖人草率行事,容易因此一些新的问题。 曲冬凌拱手告辞:「张大人放心,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张青阳摆摆手,让内卫送他离开。 第46页 陆风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张青阳。 「他肯定知道这背后涉及到什么,不然不会走得这么迫不及待。」 张青阳:「所以我才觉得,他在里面插手的可能性不大。」 陆风遥便也笑了,只是这笑容有些苦涩,看来苦笑是只会转移,而不会消失的。 「他倒是想走便走,从这个麻烦中抽身了,留下我们这些倒霉鬼。」 张青阳瞥了他一眼,「人审完了?该抓的人都抓了?出去忙你的去!」 陆风遥用手在自己嘴前比划了一下,随后便麻熘地离开了。 曲冬凌是在内卫的眼皮子底下离开的京城,然而转头他便又潜回了京城,这次是不引起任何人注意,悄无声息地进了城。 他这次来京城的目的,可是为了给自己的姐姐庆生,如今生辰还没有过,他自然要回来。 贺礼早在他入京之前便已经送上了门,其中也包含着写明他会过来的拜访的信件,只是此时他却是不适合走正门拜访的,当然,便是没有内卫盯着,他也是不会走正门的。 这虽然有些失礼,但是对于曲冬凌来说,江湖兇险,他是绝不愿意让自己的姐姐捲入其中的。 他翻身跃进院子,微微踉跄了一下,身上的伤终究还是对他有了些影响。 曲泽兰早就在院子中等着他了,见到他便迫不及待地走过来,曲冬凌刚露出一个笑容,便见到对面的人哭了出来。 曲泽兰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她握着曲冬凌的手腕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样?我听闻你受伤了,可还严重,伤势可还好?」 第26章 曲冬凌的肩膀伤势也还没好透,只是为了防止对方担心,特意做了掩饰,今日便没有将手臂吊起来,听到曲泽兰的问话,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知道的消息,却也安慰道:「姐姐放心,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我好得很。」 曲泽兰却依旧上下打量他,只是曲冬凌掩饰极好,她又没有学过武艺,也并不懂医术,只是这么看又能看出什么来。 于是便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想起曲冬凌的话,便无奈地笑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嘚瑟,若是被人看到可是要笑话你的。」 曲冬凌同她一起往庭院中走过去,那里有人在等候。 「这里又没有外人,便是笑我又能如何。」 曲泽兰抿唇一笑,两个小孩子看到他们便欢快地跑了过来,一边跑还在喊着:「娘亲,舅舅。」 曲冬凌弯腰将自己的小侄子单手抱了起来,另一只手则是摸摸自己侄女的头,「不错,这次还记着舅舅呢。」 小孩子忘性大,他许久才来一次,这两个小傢伙能记着他实在难得。 他怀里的孩子骄傲地扬头:「那是自然,上次舅舅带给我的大船我已经装好了,就等着舅舅来看呢。」 曲冬凌虽然过来的次数很少,但是每次都会给他们带些稀奇古怪的礼物,也因此,两个小孩子都很喜欢他。 「安儿真棒,舅舅待会儿就去看。」 他们走到庭院中的小亭子中坐下,那里有一位身着青袍的年轻男子等候,这正是曲泽兰的丈夫,曲冬凌的姐夫,沈明成。 两人互相打了声招唿。 曲泽兰的丈夫是曲父曲母还在世的时候为她定下的,当时世道还虽然有些要乱的徵兆,但是总体上还算是太平,曲家那时正处于鼎盛时期,为自己的女儿选夫婿,自然是千挑万选,虽说士农工商,但是商户做到了这个地步上,他们的女儿自然是不愁嫁。 只是曲父曲母挑人并不看重家世前途,他们只要求一点,对方一定要是个人品端方,不会辜负曲泽兰的人。 最终选择的是曲家世交的一位公子,对方父母人品如何,曲家也一清二楚,如此,曲泽兰嫁过去绝不会受丝毫委屈。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天下会突然便乱了,而这乱世结束倒是很快,可是曲家人除了曲冬凌姐弟,却都死在了那场乱世中。 曲家也彻底败落了下来。 这时候曲泽兰的亲事便棘手起来,那时候曲家大哥还在,他专门去拜访过对方家中,说清来意,对方若是想悔婚,他们曲家绝无二话,立刻便可将信物送回来,他还在一日,便绝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受丝毫委屈。 只见今日情况,便知道当时对方的选择了。 曲泽兰的亲事因为战乱拖了很久,一直到她快二十了,乱象稍稍好些,她才出嫁,她嫁出去没两年,新朝初定,百废待兴,沈明成便重新开始走科举之路。 前朝和本朝都有规定,商户后代三代不能科举,沈家也是世代经商,到了沈明成这里,早已经出了三代,只是之前一直没有读书争气的后代罢了,好不容易有个沈明成,又赶上时候不好。 好在运气终究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新朝建立,他倒是一路顺利,去年便已经金榜题名,一甲榜眼了。 如今也是官身了。 曲父曲母的眼光确实很好,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他对曲泽兰这个妻子也是极为尊重爱护的,并没有因改换门庭便做出对不起曲泽兰的事情来。 如此,曲冬凌自然也很是尊重这个姐夫,对方待他的姐姐好,他便该是敬重对方一二的。 两人本就接触不多,此时便也只是寒暄一两句,互相打了招唿,都落座了。 第47页 这场相聚虽说来之不易,但时间并不长。 曲冬凌人在江湖,接触乱七八糟事情多了,自然是知道这片地方的兇险,因此,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将自己的姐姐拉进入这个漩涡。 故而平时极少来打扰他们的生活,这就让这本来短暂的时间本就十分珍惜。 奈何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们总是要分别的。 曲冬凌看着殷殷嘱託他的姐姐,难免会有些迟疑,曲泽兰一双美眸中含着泪珠,却又未曾落下,她拉着曲冬凌的手叮嘱道:「我知道你喜欢江湖,你从小便想着要去仗剑天涯,只是江湖争端多,危险也多,我也是听过的……」 曲冬凌摸了摸鼻子,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做事之前,你要想一想自己,想一想我,曲家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人了,你若是出了意外……」她不再说下来,那颗泪珠终于落下。 「儿郎志在四方,我自不该说这些话的,只是你定要顾惜自己。」 曲冬凌便做出十分自信的模样,安慰道:「姐姐放心,以我的实力,便是遇到什么危险,逃走也是来得及的。」 至于之前的事情,那最后不还是成功逃走了吗? 这可不算是谎话。 曲泽兰虽然很担心,但是还是收起了自己的叮嘱,她弟弟虽然看着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模样,但是性格其实很拧,颇有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感觉,若是真遇到什么事,他只要能记着今日的话,及时抽身便好,其余她求得不多。 曲冬凌安慰好了她,便对着沈明成说道:「姐夫,最近京都怕是不会很太平,您在朝中多加小心。」 沈明成脸色一肃,他是知道曲冬凌消息灵通的,他这位小舅子若非痴迷江湖,以他的能力如今位极人臣也是可以想的。 毕竟不是随便一个人,在乱世初显的时候,便能断定日后的胜者。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曲冬凌点头,随后再次向曲泽兰告别,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不必回头,便知道曲泽兰一定在看着他离开,没必要徒生伤感。 ———— 皇宫内 身着明黄色袍的皇帝站在桌案前,细细欣赏手中的书画,「这么说,那个什么百晓生已经离京了?」 张青阳躬身回道:「是,臣让人看着他出城的。」 「有趣,世间竟真有什么都知道的人?」 张青阳在这位皇帝陛下面前十分恭谨:「只是夸大的说法罢了,臣同他也接触过几次,曲冬凌只是消息灵通些罢了。」 「哈哈哈哈……你啊。」 他将书画放在桌子上,「侠以武犯禁,这江湖是越来越乱了……」 张青阳躬身并未说话。 「永嘉的事他知道吗?」 张青阳并不敢撒谎,只是含煳地说道:「他应是知道天衣楼楼主在京都,对其身份大抵是不曾知晓,否则他也不会想要同其当面对峙一番了。」 皇帝笑了下,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又问起了天衣楼的情况。 「天衣楼如何?」 「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只是……」 「不必顾及永嘉,你只要将天衣楼在外面的势力全部剪除就好。」 张青阳心里叫苦,这哪里是说不顾及的便是不顾及的,就如同他们那日用曲冬凌设套,公主车架就在那里,你难道可以飞过去不成?刀就架在公主的脖子上,难道他们还能看着对方死不成? 皇帝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怎么能看不出张青阳的忧虑,于是又开口道:「朕说不必顾及,你便不用顾及。」 随即他又轻轻嘆道:「朕这妹妹,心比天高啊……」 张青阳额头有冷汗渗出,他低头立即应道:「是。」 大抵是觉得无聊,皇帝很快便失去了兴趣,挥挥手示意张青阳离开。 皇城内卫在之后动作加快,各地的天衣楼都被内卫的人查抄,永嘉公主被困在京都,触角都被内卫剪断,此时仿佛困兽一般,但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她的皇兄未曾注意她的时候,她无论有多少动作,那都无所谓,但当对方注视到她的时候,她所有的筹谋布局,都不堪一击。 「怎么办怎么办?都怪你非要在京都处理那什么百晓生,否则内卫怎么会咬着我们不放!」永嘉公主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她的驸马则是烦躁地坐在那里:「你想办法出府亲自送个信,难道内卫还能拦着你吗?」 「你说到倒轻松,皇兄已经生疑,你莫非以为他不会对我动手吗?」永嘉公主声音尖利,指着他怒道:「京都这么重要的地方,哪怕发生了丁点大的事都会被人揪着不放,结果你倒好,背着本宫在这里藏了这么多杀手!」 「难不成要等到事到临头才布置吗?我这是未雨绸缪。」 「因为这么大点的小事将这些人都暴露,害得我们被盯上,这就是你的『未雨绸缪』?」 驸马烦躁地拍了下桌子:「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先想想我们要怎么做吧!」 永嘉冷笑:「早你怎么不听本宫的建议?一个江湖人你拍他做什么,便是他找上门来,本宫难道还不能杀了吗?!」 「你懂什么?!」驸马也怒了,他拍桌站了起来:「他这人诡异的很,若是真让他知道了你我的身份,内卫难免不会盯上我们。」 第48页 「现在不还是被盯上了!」 驸马无力地嘆气,无话可说。 永嘉冷笑一声,挥袖离开。 「公主……」有侍女脚步匆匆地小跑过来。 「什么事?」永嘉站定,冷声问道。 侍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有宫中来人。」 永嘉愣了一下,随即凄凉一笑,「本宫怎么就走了这么一条路呢。」 明明是国朝最为尊贵的女人,哪怕什么都不做,她也可以一生富足,结果因为什么,偏偏走上了一条死路…… 兴许是为了走过长街时那一瞥乱了心神,也或许是因为万民朝拜时震天的唿声迷了心智…… 如此,方才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第27章 曲冬凌这趟京都之行,不仅没有解决掉自己身上的麻烦,反而落下了一身伤,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好在他熘得还算是及时,没有和后续的麻烦牵扯上,否则……怕是他以后真的要绕着内卫走了。 隐藏踪迹找了家客栈休息的曲冬凌躺在床上,无奈地嘆了一口气,哎…… 他现在也是不敢随意在外面乱走的,天衣楼被清理,但难免会有一两只漏网之鱼,万一人家还记着他这个害得天衣楼落得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暗搓搓打算再给他一刀,那他怕是也受不了的。 但是英雄榜的事情又不能不解决,既然如此…… 与其让一些名不副实的人占据榜单,让其他人争先恐后地挑战掀起争斗……曲冬凌提笔写下一个个名字,那就干脆让人看到这名字,便觉得自己毫无胜算好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是再怎么自信认为自己武艺好的人,命也只有一条。 既然英雄榜已经出来了,江湖这滩水已经足够浑浊,那便让它更乱一些。 只希望张青阳张大人不要想着半夜来宰了他。 曲冬凌看着手里榜单上的十二个人名,准备将其送出去后,自己就离开中原,随便找个位置躲到自己伤势好转。 他敢确定,这张榜单是货真价实的,上面的每个人也都配得上自己的位置,无论是如今天下第一的剑客,还是内卫阁那位张统领,或者说是那位魔僧人……曲冬凌同他们大部分都是相识的,只是,这张榜单多少还是有些得罪人了。 他们中或许绝大部分不在意这样一张榜单,但是有一两个在意,那就足够麻烦了。 他得熘……不是,是他得出去躲一躲……咳,是出去游玩一番。 收拾好自己的包裹,曲冬凌拎着小包裹圆润地离开了中原。 若是说之前的名单是在江湖这个水潭中扔下了一块大石头,掀起了波澜,那曲冬凌这份名单被公布的时候,便是往这湖水中扔了一颗炸弹。 信被送到了江南,收信人是夏天无,他看到信的内容之后,十分兴奋地拍了下手,呦呵,这是打算给自己正名了?他就说嘛,之前那份榜单可不像是曲冬凌的手笔,这傢伙要搞就会搞出大的,哪里会这么畏畏缩缩。 夏天无趁着半夜,将曲冬凌的信煳在了酒楼前的一块板子上,他这里也算是曲冬凌消息的公布所,会有一些有心人来他这里找曲冬凌,当然,不是免费的。 而偶尔,曲冬凌有什么消息需要传出去,他这里便也起到了消息公布的作用,酒楼门口的那块牌子,便是为了这个设立的。 等到第二日一早,便有人注意到了这牌子上的新消息,当看到这张纸上第一个名字的时候,本来还有些懒散的精神一下子兴奋起来。 入目的是一个江湖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又少有人提及的名字,顾清梵。 这位继承自己师父衣钵,如今的天下第一剑,赫然位于榜首的位置。 站在木板前的人十分震惊,曲冬凌可真敢啊,他竟然将这位的名字写在榜单上,震惊没有结束,他一眼往下扫过去,看到的每个名字都给了他极大地震撼。 一十二个名字,同之前传播甚广的名单没有一个相同的,但是这份榜单若是说出去,怕是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 不是没有,而是不敢,他们不清楚这榜上绝大部分人武功高低,也无法评价这份榜单是否真实,但是这其中随便一个拿出去,都是江湖中惹不起的人物。 之前的那份英雄榜在这张榜单面前,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带着这份震惊站在木板面前,久久未动,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这张榜单,于是木板前呆滞的木头人便又多了一些。 夏天无坐在楼上,摇晃着扇子看着楼下的木头人,一个两个三四个……好耶~ 「去多准备一些茶水,把桌子都收拾收拾,这几天咱们生意肯定很好。」 小二点头:「好嘞。」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们也有经验了,早就都准备好了。 夏天无看着底下的木头人嘀咕:「你小子可要藏好点。」 曲冬凌藏好了吗?他那可藏得太好了,信送出去当天,他就开始准备离开中原,等到信到了夏天无手里,中原已经彻底没有了他的影子。 他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去处,只是找个好地方养一养伤,也因此,便随意选了个方向。 而在他从京都附近离开之前,收到了一则让他加快离开速度的消息。 第49页 永嘉公主暴毙府中,公主府被完全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 曲冬凌已经恨不得自己背生双翼了,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都这么死了,其他人哪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当今可真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啊,不过也是,这么大的事呢…… 曲冬凌在地牢里见到的那位,正是永嘉公主的驸马,若是系统的消息不出错,那位还有一个了不得的身份,是前朝末代的帝王的皇子。 这可真是好一出大戏,驸马的人选怎么可能没有经过筛选?身份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又怎么会一个发现的人都没有? 说起来这些还都是乱世的问题,前朝末帝大概也预想到了灭亡的结局,早早做了许多准备,在当今攻入京都之前,他将好几位幼年皇子送出宫去,或放在信任的大臣家中,或干脆带出京都,送到外面自由生长,总之,为了保存一只血脉,他竭尽全力。 这些皇子中能活下来的不知道有几个,能成事的或许也一个没有,但至少有一个希望。 这位永嘉公主府的驸马便是其中一个。 他当年被送出京都,护送他的侍卫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将他被送到选好的大臣家中,竟是直接将这位皇子抛弃了。 对于这位驸马来说,也不知道是当初跟着自己的父皇一起死在宫中比较好,还是留在民间好。 散落民间之后,这位皇子吃了多少苦暂且不知,好不容易通过自己父亲留下的一些信物,找到了当初被託付的那位大臣,奈何新朝此时已经建立,这位虽然因为身份未被清算,只是却也不在朝中了。 前代的皇帝选择这些託付皇子的大臣的时候也是用了心的,选择的都是朝中的清流,在文人中颇有声望的那种,哪怕真的到了新朝建立,这些人也绝不会被轻易处理。 徐家对待先帝确实忠心,没有丝毫犹豫便收留了这位皇子。给他一个容身之地,一个身份,对外只是称这是他们在战乱中失散在外的小公子,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重新回到了家中。 按理说他要是一辈子顶着这个身份走下去,平安富贵一辈子是没什么问题的,奈何他不甘心啊。 于是他便有了永嘉公主的惊鸿一瞥,有了徐家小公子尚主,有了后来收集天下消息的天衣楼。 只是如今,不知道徐家会不会后悔? 天衣楼很快便成了江湖中昙花一现的势力,这样的事情在江湖中实在算不得新鲜事,只是这次动手的人有些特殊罢了。 也是这件事,让江湖中人彻底见识到了皇城内卫的实力,这个伴随新朝建立为了治理江湖建立的组织,至今也才不到五年,却原来已经有了这般的势力,朝廷若是想整治江湖,想必已是轻而易举。 这不禁让很多江湖人开始有了顾及,再不敢如同之前一般肆意妄为,若是一不小心惹到了朝廷,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承受得起? 而就在他们因为天衣楼的倒台而稍微安静了一些的时候,夏天无酒楼前的那张榜单再次传了出来。 消息的传播需要时间,这份名单便传遍整个江湖的时候,天衣楼都已经不存于世了。 这张本来该是在江湖中扔下一颗巨石的消息,此时却仿佛成了扑灭火焰的最后一瓢水,直接将本来还有点喧闹的江湖压制的安安静静。 嗨,虽然江湖人谁都不服谁,但这也要看对着哪位啊,这名单上的人……惹不起惹不起,他们顶多是讨论讨论这名单是怎么排出来的,曲冬凌究竟多么神通广大,能判断这十二位的武功高低。 可是没听说过曲冬凌武功多高啊,只知道他轻功极好,既然如此,他是如何判断的呢?莫非曲冬凌让这十二个人打了一架不成? 不敢想不敢想。 他们对名单上的排位有些争论,却是没有人敢去轻易挑战这些人的。 莫非练剑的人没有去挑战过天下第一剑?莫非练刀的人不好奇张青阳张统领的实力?还是武当山的掌门内力深厚不够出名?亦或者是…… 这里的每一个人,难道他们不曾听过对方的赫赫威名,难道还有人不知道他们武功高低? 正是因为知道,便更不会有人敢轻易挑战,这可不同于之前的榜单,那些人或许足够有名也足够强,但还是有人会不服气的,可是现在……二者绝不可相提并论的。 只是名单既然传遍了江湖,那名单上的人自然也是知道了的。 有人看到只是轻笑,觉得颇有意思,有人连看都不看,直接认为这是譁众取宠的东西扔到了一边,可有些人嘛…… 有些人提着剑,便出了门。 这便是曲冬凌想躲的人了。 已经窝在沙漠中的曲冬凌看着漫天黄沙,觉得自己实在没有挑一个好地方。 因为在路上的时候,偶然听到一句沙漠中有宝藏出世,便没有压住自己的好奇心赶了过来,结果吃了一嘴沙子的曲冬凌,此时就仿佛是个笑话。 叫你好奇。 第28章 沙漠中有没有宝藏曲冬凌不知道,但是沙漠中的风尘是真的多啊。 他还没有进入沙漠,只是在沙漠的边缘稍微停留一下,就已经体会到了漫天黄沙的威力。这里的地上没有一刻是干净的,空气没有一刻是清新的。 到处都是黄色的沙尘,眼前永远都是黄蒙蒙的一片。 第50页 「客人来的实在是不是时候,如今正是黄沙漫天的时间。」 曲冬凌走进这座坐落于沙漠附近的客栈,拍了拍自己的身上,好在他这次出门长了记性,换了一套黑衣服,否则今天他怕是已经变成小黄人了。 「您来这儿可是有什么事情?」小二一边将他往座位上引,一边问道。 曲冬凌能怎么说?他难道要说自己来这儿是为了避难养伤?那估计小二会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他,谁家好人来养伤,来这个地方养。所以他便只能笑一笑。 来沙漠中的怪人多了去了,实在不缺少曲冬凌这一个,小二见此便识趣地没有追问。 他拿出抹布,擦着桌子。问了曲冬凌可需要什么酒菜,接着便老老实实地离开了。 在这种地方开店若是不勤快一些,那是万万不行的。只是开一下门这么短的时间。桌子上面已经铺上了一层细细的尘土,这绝不是因为小二不勤快,而是因为这黄沙太多了。 曲冬凌坐在座位上,听着窗外唿啸的风声,有些怀疑自己待会儿是不是要就着黄沙吃饭?他再次后悔起自己那旺盛的好奇心来。 可是若人没有好奇心,那也未免太无趣了些。所以尽管这好奇心为他惹了很多麻烦。他嘴上有很多抱怨之语。可心里却还是依旧引以为豪的。 好在他那可怕的猜想并没有成真,酒菜还是干干净净的。 茶楼饭厅永远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即使是在少有人烟的沙漠也不例外。 这地方虽然人少了些,但是热闹却是一点都不少的。 曲冬凌在路上听到的消息,在这里又听了一遍,沙漠中的某个组织,在沙漠中发现了一座古城遗蹟,这座遗蹟保存得十分完好,在这遗蹟中,发现了无数金银财宝,他们本来想自己吞下这笔财报,结果消息却意外传开,如今吸引了很多人前往沙漠。 江湖人,商人,各种势力的人都对此颇感兴趣,准备前往一探究竟。 曲冬凌听得津津有味,他这次是真的只打算去看热闹,可没打算将自己卷进去,毕竟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连跑都跑不了。 就在他听故事听得正兴起的时候,这间简陋的客栈中又走进了一个人。 这个人走进来的一瞬间,整间客栈仿佛都亮了起来,这地方不再是沙漠边一家破败的客栈,而是坐落于京城的那座金銮殿。 客栈当然不会在一瞬间发生这样的变化,但是走进来的人,却让人觉得,只有那样的地方才配得上让他走过。 客栈中的人一时间都被他吸引了目光,眼睛随着对方的移动而转动,而对方对此毫不在意,他只是在客栈中扫视一周,随后便确定了方向,缓步走了过去。 他走得并不快,他也绝不会走快,只有慢慢地走,才会让人显得成熟稳重,而他,便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 他走的方向坐着一个人,那个人,自然就是曲冬凌。 曲冬凌从看到这人走进来的时候,便默默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他只恨不得自己直接变成一团不存在的空气,直接消失在这里比较好。 只是人当然不可能直接变成空气,于是他被发现了。 剑被放在了桌子上,手却没有松开,人也坐在椅子上,手依旧放在他的剑上。 曲冬凌盯着自己面前的杯子,只当自己没有看到面前这人,他盯着的杯子的目光是那么专注,那么认真,这杯子上有细细的裂纹,想必它已经在这家客栈中工作了许多年,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员工了,这杯子上…… 「曲冬凌。」 曲冬凌收回了自己放在杯子上的目光,他是那么依依不捨,他与这杯子,就仿佛被王母分开的牛郎和织女。 「我在。」 对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这眼神仿佛有千斤重,压得曲冬凌头低了又低,很快便要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在曲冬凌没有看到的时候,对面坐着的人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可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严肃,他盯着曲冬凌,随即开口:「这桌子小,怕是装不下你这么大一个人。」 曲冬凌无奈地抬起头,还没开口,对方便又说话了:「咦?原来曲少侠是知道,和朋友见面是抬着头的。」 曲冬凌抹了把脸,求饶道:「你莫要说了,我错了。」 顾清梵面色不变,「这么久不见,一见面便道歉,你莫非做了什么事情不成?」 他都找上门了,那里可能不知道外面闹翻天的那张榜单,此时也不过是在调侃曲冬凌罢了。 曲冬凌就差每给他表演一个滑跪了,他老老实实地低头,不敢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清梵对此不是很满意,他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可不是为了和曲冬凌面对面坐着看他的脑瓜顶的。 「怎么?又不说话了?」 曲冬凌语气微弱:「我旧伤復发,说不出话来了。」 顾清梵:「你这伤势不错,一路从京都到沙漠都没发作过,偏偏就此时发做了。」 曲冬凌:「没办法,赶巧了。」 顾清梵盯着他,曲冬凌十分无辜地回望过去。 顾清梵冷笑:「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翻篇。」 这就是快翻篇的意思了,曲冬凌立即十分殷勤地喊小二,给顾清梵填上了一副碗筷。 第51页 「来来来,你天天窝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少有离开的时候,这次好不容易出来了,也要品尝一下异域的美食。」 小二拿来新的碗筷小心翼翼地放在顾清梵面前,这碗筷是真的很新,不仅崭新,还很精緻,同曲冬凌面前那普普通通的碗筷对比格外明显。 曲冬凌看到,没有说什么,只是忍不住在心里笑出了声,看,所有人看到顾清梵都觉得,这一定是一个很讲究很精緻的人,他身边的一切东西都合该是最好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但是实际上呢? 实际上顾清梵是一个很随性的人,他隐居在山间的一座别院中,甚至会自己耕田,这说出去实在是不像是一个剑客,一个被称为天下第一的剑客该做的事。 可谁又能定义天下第一的剑客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随性而为,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说自己想说的话,从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自己的意志,这就是顾清梵。 顾清梵也正如曲冬凌想的一般,他丝毫不曾将注意力放在这副同其他人不同的碗筷上。 「我此次过来,是想托你办一件事。」 曲冬凌顿时精神一振,腰背也挺直了些。 顾清梵缓缓说道:「想让你打听一件东西的下落。」 曲冬凌更自信了些,这是他擅长的事,他可以。「你想要打听什么?尽管包在我身上。」 只要对方能看在这件事的份上,将之前他将对方放在榜单上的行为放过去。 顾清梵怎会不知道他想什么,于是他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对方的白日梦:「这件事过后,我们再清算你之前做的事。」 曲冬凌:「……」 曲冬凌艰难地问道:「不能抵一下吗?」 顾清梵:「你做生意不是喜欢钱货两清,一码归一码吗?」 曲冬凌:「……」 有点后悔。但没办法,他现在就是嫌疑犯的待遇,之后的判决如何,全靠他现在的表现。 曲冬凌于是拍着胸脯说道:「需要我查什么?你尽管说。」 顾清梵:「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等到你的伤好了,这件事彻底结束,你便来找我。」 曲冬凌点头,并没有强求。 顾清梵来沙漠,仿佛只是为了见曲冬凌一面,陪他吃一顿饭,之后没多久便离开了。 只是他来的时候没有隐藏踪迹,他当然也不会隐藏踪迹,客栈中也恰巧有一两个江湖人,他们虽然不认识他,却都从这两人的交谈中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于是所有人便都知道了,顾清梵看到了这张榜单,并去找了曲冬凌,而曲冬凌如今虽然进了沙漠,人却是无事的。 江湖人也知道,顾清梵有事託付给曲冬凌,虽不知道这件事具体内容,但想必十分重要,不然怎么会值得他亲自走一趟。 因此,想要找曲冬凌麻烦的人便也冷静了下来,至少他们得等到曲冬凌做完顾清梵託付的事情之后,再去找他的麻烦,否则若是因此得罪了顾清梵,那真是得不偿失。 曲冬凌坐在骆驼上,「享受」着沙漠中的烈日关照,感觉自己都要变成了一个人干,他若是知道那些江湖人的想法,大概会笑到从骆驼上摔下去。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顾清梵这人不喜欢传信,无论是托人送信还是飞鸽传书,他都不喜欢,无论什么事,无论事情大小,他都会自己亲自过去,告知对方,也因此,曲冬凌其实并不惊讶自己会见到他,他将对方写上名单,便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早,这时候不该正是播种粮食的好时候吗?顾清梵竟然放下了自己的农田出门,看来他想託付的事真的很重要。 但想必并不急。 曲冬凌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抬头看了一眼,这天气可真热啊,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凉快一些。 第29章 骑着骆驼走在沙漠中,曲冬凌不断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坏了,才会想要带着一身伤来沙漠玩。 热了一整天他也没有走到地方,到了晚上还要在野外过夜,这时候天气倒是凉下来了,但绝不是曲冬凌希望的那种微微凉爽的天气,而是要将人冻个半死的寒冷。 就这么在野外折腾了三四天,他终于走到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这是一座在沙漠中的城池,是一整片绿洲,总算是看到了除去自己之外的其他人,曲冬凌都要喜极而泣了。 伤患果然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不该出来折腾。 沙漠中的城镇本来应该很少有外人过来。这里与世隔绝,不被人打扰,如今的情况却大有例外。 「客人实在是不赶巧儿,咱们店今儿住满了。」小二一边给主角倒茶,一边赔着笑给曲冬凌道歉。 曲冬凌微微挑眉似是有些疑惑:「住满了?」 小二说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段日子有不少外地人来咱们这儿。您也是知道的,咱们这地方偏僻,本来客栈就少。这么多外来人一过来,不仅我们这,城内的好几家客栈都满了。」 这就有些麻烦了,曲冬凌嘆道,总不能到了城里他还要睡大街吧。 「可还有什么地方能住人?」他拿出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询问道。 专业的问题交给专业的人,这小二是城里人,对于城内的情况应该是十分了解才是。 第52页 小二眼睛一亮。急忙说道:「咱这城里的客栈虽然都满了,但是,有钱谁不赚啊?这城内本就人少地大,这时候好多家中有空房子空屋子的人家都腾出地方招待外来人,您若是不嫌弃,可以在城东看一看,那边门口有人的便可以问上一问,多的是地方呢。」 曲冬凌点头,只要有地方休息就成,什么地方都无所谓了。 等到吃了些东西填饱了肚子之后,曲冬凌便朝着小二说的地方走了过去。 那小二没有说错,这边确实有很多户人家,门外站着人,在招揽路过的外地人。 这便好办多了,谈好条件之后,曲冬凌便找了一户人家住了进去,便是这边的人家情况再差,那也要比沙漠的野外好上许多的。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绿洲并不算是最终的目的地,第二天起来之后,曲冬凌还是要赶路。只是他的目的地距离这里已经不太远了,到了晚上甚至还可以回到这边休息。 这也难怪绿洲里的房子供不应求。 古城遗址在绿洲的东方不远的地方,约莫半个时辰,曲冬凌便便到了地方,此时这边已经十分热闹,有很多人在此徘徊。 虽然传闻说遗址之中似乎有宝藏,但是宝藏哪里是那么好找的。也不知道他们在这边搜寻了多久,如今却依旧一无所获。 沙漠中的人确实很会抓住商机,这片以往杳无人烟的地方,此时已经支起了茶水摊子,卖茶的,卖水的,卖食物的一应俱全。 他们开出的价格都不低,只是没有人能拒绝在这烈日炎炎的沙漠中,找一处摊子上休息上一会儿。 曲冬凌当然也不例外,他可不是委屈自己的性格,他给自己点了一壶茶,随即便遥望着这片古城遗址。 心里啧了一声。看来这些人要扑空了,这里要说真有什么宝藏,大概就是这些依旧在沙漠中伫立着断壁残垣,以及那些掩埋在沙子里的竹简了,只是这些绝不是在场这些人想要的。 看来他是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了,回去还是留在绿洲里好好休息吧,等到感觉好一些的时候再回去。 下一个地方去哪儿呢?沙漠他可不想再来了,下一个地方一定要找一个气候舒适的地方,曲冬凌在心里暗暗盘算。 收回自己目光的时候,却无意中和这个摊子上另一个人对视上了。 他愣了一下,坐在那里的人是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对方只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双手抱着一把刀,面容冷峻,他的桌子上既没有茶水也没有其他的食物,他只是坐在那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曲冬凌。 等到曲冬凌的目光和他对视上的时候,他突然站了起来,朝着曲冬凌的桌子大步走了过来。 曲冬凌:「?」 这人?好生眼熟的感觉。 但是直到他坐下,曲冬凌却依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这便有些奇怪了,要知道他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江湖上只要出现的人只需一眼,他便可以认出对方的身份,而眼前这人他感觉到眼熟,却对对方一无所知。 这于他而言实在是一件十分新奇的事情。 于是对方走过来的时候,曲冬凌也没有避开,而是任由对方的动作,打算看一看对方要做什么。 这个黑衣青年坐到曲冬凌对面,随即便开口道:「我是任青。」 是一个没有听说过的名字。 他继续说道:「您是曲冬凌。」 他说话的时候十分肯定,显然是已经确定了曲冬凌的身份。 曲冬凌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知道他身份的人多了去了,他现在只是奇怪,为何自己看不出眼前之人的身份。 叫任青的青年见他没有否定,便继续说道:「我想求你做一件事。」 他用的是求这个字,但是说话却是不卑不亢,语调平稳没有丝毫感情。 「哦?」 任青这次停顿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如何将接下来的内容说出口,曲冬凌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 好一会儿,任青才再次出声:「我知道您消息灵通,希望您能帮我找一个人。」 曲冬凌便问道:「什么人?」 任青摇头:「我不知道。」 曲冬凌:「?」 曲冬凌又问道:「你不知道?」 任青认真地点头说道:「对。」 曲冬凌有些无奈的,这人怎么回事,怎么问一句答一句,多一个字都不肯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找他,他是你什么人呢?」 他这句话出口,便发现面前的人突然变了,他的眼中出现了火焰,身上杀气骤然涌现,整个人不再如同之前一般,死气沉沉,此时的他仿佛要燃烧起来了一般。 任青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是我的仇人。」 曲冬凌沉默了下来,这种事情在江湖中着实是不新鲜,只是无论放在哪一个人身上,都会格外痛苦。 「你总要说一说什么的,否则我要如何帮你找这个人。」 任青的杀意并不针对在场的人,因此很快便平復下去,他听到曲冬凌的问话,并没有直接开口讲述自己的故事,而是反问道:「您会帮我吗?」 他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失礼,但是面对一个人生目标就是报仇的人,曲冬凌很难责怪他。 于是他便说道:「我总要知道理由。」 第53页 「十年前,我与师兄自觉武功小有所成,已到了该离开师门,到江湖中歷练的时候。」 十年前,天下还陷入战乱之中,大部分江湖门派都选择关闭山门,莫要将自己捲入这场争端之中。 但是年少轻狂的少年怎么会害怕风浪,他们总是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渴望做出一番大事业。 任青同他的师兄,也只是这些少年人中不起眼的两个罢了。 「只是我们出来的并不是好时候,当时天下战乱,江湖也并不太平。」 他们两个的运气也着实算不上好,虽是避开了交战的前线,躲开了战乱地区,却没有躲过江湖阴谋。 「我们被捲入了一起争端之中。」 江湖中的争端随时都在发生,只是他们被捲入的争端,格外的要人命。 天下大乱,难免会有些人趁机冒出来作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叫魔教的组织,他们的名字就像是从话本里随便拿出来的,做事便也如话本里说的一样,无恶不作,肆意妄为。 他们出现的时间不足一年,却已经做下了无数惨案,在江湖中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如此,江湖人怎么能容忍他们的存在。 于是便有人组织了这样一场除魔大会,誓要将魔教剷除,少年侠气,路见不平怎么能不伸手呢?于是两个初出江湖的少年人,便也加入了进去。 只是天下还乱着,真正心怀大义的人又有本事的人,早已经走上了边关,走上了战场,或是为了保卫家国,或是为了保护百姓……他们又有多少人还留在一个太平的城池里? 魔教或许霍乱江湖,但他们的危害又哪里比得上战争? 并不是找什么理由,只是那时候,真的已经分身乏术了。 那么组织这场除魔大会的会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已经不言而喻。 「可我们当时是想不了这么多的。」 他们只知道心怀正义之心,一往无前,却忽视了身后。 「比起除魔,他们更想要的是争权夺利,稳固自己在江湖的地位。」 可惜他们忽视了这些东西,在他们一次布置好的除魔行动中,他们被身后的人放弃了。 「我和师兄当时实力在江湖中并不算多好,但是在他们之间,已经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我们那次知道了魔教左护法的行踪,机会十分不错,于是便打算埋伏他,将他剷除。」 但是他们没想到,这么一群人,面对强敌哪里会有拼命的决心,而魔教的那位左护法,武功十分高强,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许多人围攻对方一个,便是如此,在一开始他们也被斩杀了两人。 被这么一吓,这些人便都生了退却的心思,他们来这可不是为了找死的。 于是某种默契便在他们之间达成,只有一心除魔的几个人忽视了这些暗中的交流,等到他们越发支撑不住的时候,这才注意到,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了战场,已是随时准备逃走的模样。 第30章 之后的事情已不必细说,单凭他们这零星几人,又岂会是那位魔教左护法的对手,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任青说道:「接下来的事,相比我不说您也是可以猜到的。」 师兄竭力护持自己的师弟,想要他逃走,只是终究没能如愿,他们死的死,伤的伤,皆落入了对方手中。 任青为什么没有死呢? 因为那位左护法和他们做了一个游戏,这个游戏很简单,二选一。 师兄在任青面前被割喉而死,这一幕已经成了任青之后无数年的噩梦。 「那些逃走的人,早已死在了我的刀下,唯有一人,我至今没能寻到。」 那就是杀死他师兄的兇手,那位魔教的左护法。 「天下平定之后,朝堂和江湖终于有余力来处理这个危害极大的组织,魔教被赶出中原之地,自此销声匿迹,魔教绝大部分高层都已经死去,剩下的也是隐姓埋名,或者远走塞外,绝不敢再在江湖上掀起风雨。」 只是这便也给他带来了麻烦,他无法找到自己的仇人。 曲冬凌沉吟片刻,疑惑地问道:「你似乎十分确认,他还活着?」 任青凝重地点头:「是。」 曲冬凌表情中的疑惑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任青都能看出来。 「我当年也曾怀疑,他是否已经死了,只是……」他犹豫一下,似乎是难以启齿,「只是我之后去天衣楼确定过,他们肯定对方还活着。」 天衣楼同曲冬凌关系不睦已经不是秘密,哪怕此时天衣楼已经走到末路,但在曲冬凌面前说自己去天衣楼买过消息,这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曲冬凌挑眉,「那你为什么没直接在他们那里买对方行踪的消息?」 都已经想到这一步了,别告诉他任青会想不到买消息。 任青冷着脸:「天衣楼认为魔教左护法已经金盆洗手,不再参与江湖事,因此拒绝向我提供消息。」 曲冬凌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犹豫再三,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评价这件事,这说法吧,合理中又透露着不合理。 「你是什么时候打听的消息?」 任青答道:「三年前。」 曲冬凌回忆了一下,那时候天衣楼估计也才建立不久,任青这真是执着啊,估计天衣楼名声传出来他就上门了。 第54页 他嘆了口气,这件事有点麻烦,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已经销声匿迹好多年的人,这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的,就比如面前的任青,对于这种虽然出现在江湖,但江湖人估计没几个人认识的傢伙,哪怕是他也不能一见面便知道对方的身份。 是的,从任青讲述自己的故事时,曲冬凌便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能知晓对方的身份,因为对江湖来说,任青是「不存在」的人,他虽然出现过,但是知道他的人估计早已经死去,余下的那些,对他也不会有什么深刻的印象,自然也不会提起他。 任青对江湖来说,是完全的陌生人,因此他在曲冬凌面前,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傢伙。 而那位魔教左护法比起任青要好一些,至少他的名号广为人知,只是如今隐藏在人群中,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寻找罢了。 「若是比找人,我是不如天衣楼的。」曲冬凌直接说道,他毕竟只是一个人,找人这种事,毫无线索大海捞针的时候,天衣楼一个组织怎么都比他有优势。 任青直言道:「可若是您都找不到,那这江湖中怕是无人可以找到对方。」 「你未免过于高看我了,你不妨去找一找躲藏起来的魔教部众,他们或许有人知道自己左护法的踪迹。」 任青:「魔教退出中原之后,为了防止中原武林揪着他们不放,躲藏的极为严实,我没能找到几处据点,大部分时间都会扑空。」 曲冬凌:「你这次怎么不找天衣楼了?」 任青:「我之前逼问他们关于魔教左护法的消息,被他们拉入了黑名单。」 曲冬凌:「……」啊这……我要是说不帮忙你是不是也揍我一顿?曲冬凌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还有些隐隐闷痛,他这跑也跑不远吧? 两人之间一时静默了下来,曲冬凌在思考这件事怎么解决,任青在等他的答案。 「魔教据点的位置,在下倒是可以为任公子提供一些,只是要劳烦任公子自己去探查,至于那位魔教左护法……」 曲冬凌苦笑一声:「这倒是为难在下了,如今一点线索都没有,在下也只能尽力,任公子还是不要过高期待为好。」 任青依旧冷着面孔,既没有失望,也没有欣喜,他已经为了报仇奔波十多年,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都可以平静接受,哪怕这次找不到人,他也绝不会放弃,他的一生早已停留在了那一天。 魔教被打散之后被分为很多股势力,龟缩在各处角落里,已经不成威胁,曲冬凌思索了一下如今的情况,将几个存在时间比较久的据点告知了任青,若是这些据点中都没有任青要找的人,那其他的更不可能了。 等到对方走完这些据点估计他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任青拿到东西便离开了,他没有问得到消息之后要去哪里找曲冬凌,曲冬凌也并没有说什么要小心,这些据点多么危险之类的话语。 任青若是能得到有用的消息,他便一定会去找曲冬凌,无论曲冬凌在哪里,以他追查仇人追查了十多年的毅力,他都可以找到。 而曲冬凌再多的叮嘱,对方也绝不会听进去一句的,与其浪费口水,倒不如一开始便不说。 曲冬凌看着任青离开的背影,长长嘆了一口气,仇恨啊…… 他的父母兄长都在战乱中死去,他们都并非寿终正寝,而是死于意外,也许没有系统,没有姐姐,他如今和任青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哪怕有他们的支撑,他依旧是在报仇之后很久才走了出来,被仇恨充斥内心的感觉他自己体会过,便知道,这时候无论对任青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也只有等到对方真正杀死仇人之后,他才能从那一天走出来。 到那之后,他才能真正地作为任青,或者作为一个其他的什么人,活在世上。 曲冬凌放下茶杯,牵着自己的骆驼沿着来路回到了绿洲,看来又要忙起来了。 在绿洲休息几天之后,曲冬凌便离开了沙漠,系统无法确定任青的身份,这时候他自己的布置便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根据对方的话来说,除魔大会绝不是只有一两人知道的小事,而那些参加那个除魔大会的人,如今应该大部分都在人世。 如此,找他们打听一下情况或许不是难事,这一方面是为了查明任青的话是否属实,另一方面也没准可以通过这些人的消息了解一下当年的哪位魔教左护法。 「魔教当年大部分高层每出现在人前必然带着面具,江湖中只知道他们在魔教的职位,而不知道其真实姓名,也因此,他们一旦隐藏起来,我们便很难找到那些人,否则当初魔教就不只是被赶出中原了,而是早已经被彻底除去。」 提到这件事还有些可惜,虽然魔教势力如今龟缩在中原之外,但是还是会偶尔有打着魔教旗号的人作恶,只是还没有成气候便已经被剷除罢了。 可跳蚤多了,终究是有些烦人的。 「魔教左护法?那倒是也挺有名气的,他当年可是做了不少恶事,武功又诡谲怪异,少有人是他的对手,任由他逍遥了那么多年,不过最后还不是死在了方丈的手下,只是可惜了……」 可惜了那位方丈,昔日也算是德高望重的高僧,怎么就走了错路。 这些零零散散的消息被一点点收集,最后汇聚到曲冬凌的手里,大部分人都已经认为那位魔教左护法已经死了,只是天衣楼信誓旦旦表示对方还活着。 第55页 这就有意思了,曲冬凌难得有些好奇天衣楼的消息渠道,若非如今天衣楼已经不存了,他还真有点想去找冯和豫聊一聊。 想到冯和豫,曲冬凌抬头问道:「天衣楼的冯和豫如今在哪?」 「为了躲避内卫,他此时似乎是去了海外。」 曲家虽然倒了,但终究还是有些家底的,除了一些身外之物外,唯一还留下的便是一些忠心的家僕,这些人或许不了解江湖,但是在做生意方面,都是难得的人才。 如今他们大部分都在为曲冬凌效力,曲冬凌一般不会让他们插手江湖的事情,打探江湖的消息他另有人手,只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格外不同。 他是曲家的管家,已经为曲家做事很久了,曲冬凌十分信任他,曲家如今留下的一切,曲冬凌几乎都交给了这位管家代管,而对方显然也对得起这份信任。 「真让他跑了?」不应该啊,张青阳张统领会这么粗心,放走这么一条大鱼。 「内卫的想法,谁又清楚呢。」 说是内卫,其实指的当然是内卫背后的那位,那位什么想法,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能猜到。 「看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曲冬凌嘆道,「找一找冯和豫的下落,我得去见一见这位『朋友』。」 「您小心一些,天衣楼如今看似已经消失,谁又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呢,您若是去见冯和豫,肯定会被人注意。」 好歹是这么庞大的一个情报机构呢,若是能拿到自己手里,谁又愿意摧毁呢?冯和豫能活着离开,难免不是和内卫达成了什么协议,天衣楼怕也不过是从地上转移到了地下。 「无妨。这件事不急,等风头过去我再过去。」只有看到了冯和豫,他才能知道如今的天衣楼是个什么情况,其实见张青阳应该也可以,只是吧……他最近还是少往对方面前凑。 「没准冯和豫会看在我帮他背了一口黑锅的份上,直接告诉我魔教左护法的消息呢,到时候我们还可以省省事。」曲冬凌开玩笑说道。 「……」 「您还是小心点,对方见到您直接拔刀的可能性比较大。」 毕竟若不是曲冬凌横插一手,天衣楼没准还能苟一段时间。 「行了,之后的消息先放一放,休息几天,我要去江南。」 「您不是说最近先不回中原吗?」 曲冬凌托着下巴:「没事,我偷偷地去,答应任青的事总不能不做。」 行吧,您开心就好,他也算是看着曲冬凌长大的了,这世上除了曲泽兰之外,他是最了解曲冬凌的人,这位少爷什么时候要是能老老实实待着了,他才要怀疑一些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呢。 既然对方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还是先去安排好出行事宜才好。 第31章 虽是说动身去江南,实际上过去已经过去了许久,他给任青的名单位置不近,对方短时间怕是都不会有时间来找他。 曲冬凌也并不急,还有时间顺路去找了一趟顾清梵。 当然,为了避免自己被留下当作种地的小苦力,他真就只问了对方想拜託他做什么,连午饭都没敢吃就熘了。 顾清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秋收的时候再去抓人好了。 毕竟这傢伙现在有伤,估计也干不了什么活。 嗯……幸好曲冬凌没有读心的本事。 曲冬凌去江南,怎么会不去找夏天无,他在江南虽然有住处,但是哪里会有夏天无的酒楼来得舒服。 至于安全问题,这时候距离那张惹起风波的榜单发布已经有月余时间了,热闹已经平歇了不少,更何况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概不会有人想到曲冬凌会待在风波中心。 夏天无站在准备好的小院里抬头望月,眼神那叫一个忧郁,欣赏了一儿,他终于没忍住,长长的嘆息一声。 「哎……」 曲冬凌翻墙站在墙头上就听到了嘆气声,他挑眉:「怎么了这是?」 夏天无没有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住,他就是听到了动静这才嘆气的。 他这声嘆气,就是为了给墙头那傢伙听的。 「有个不要脸的爱吃白饭的傢伙要来我这白吃白住一段时间,我怎么能不嘆气?」 曲·不要脸的吃白饭爱白吃白住·冬凌:「?」我这刚进来你就骂我? 曲冬凌停下自己的动作,他蹲在墙头,慢吞吞地说:「可是你口中那个不要脸的吃白饭的爱白吃白住的傢伙给你带了『特产』。」 他真是一个字都不落下,将这套描述重复了一遍。 特产就是夏天无说书故事的由来,很多都是出自曲冬凌之手。 夏天无眼睛一亮,立刻忘记了自己之前的吐槽,他眼巴巴地凑到墙底下,抬着头看着曲冬凌,语气从忧郁变得殷勤也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这位尊贵的客人,您怎么能待在墙头呢,那又危险风又大,请您快进来,一路奔波一定很疲惫吧,屋子里早已经为您备好了饭菜……」 曲冬凌低头对上了他真诚的眼睛。 盯—— 你这变脸变得太快了吧,以至于假得离谱。 厚脸皮的生意人毫不退缩,真诚的回望,盯—— 两人谁都不服输,一个站在墙头一个站在墙边仰头,同时开始扮演石像,谁先收回视线谁就输了。 第56页 僵持了半天,直到屋子里有人走出来,这场「战斗」才算是结束。 「老闆人来还没来吗?饭菜要不要……」小二跑出来,正要询问,就看到了墙头的曲冬凌:「……热一热。」 这是干什么?怎么都不动的? 夏天无若无其事地低头,动作细微地晃了晃脖子:嘶,脖子痛死了。 曲冬凌面无表情缓慢地站起身,半天都没从墙上跳下去,完蛋,腿麻了。 嗯……看来是打了个平手。 「你怎么不下来?不会是腿麻了吧?」夏天无转完脖子就注意到了依旧在墙上的曲冬凌,毫不客气地开始嘲笑。 曲冬凌也回怼:「你转什么脖子?昨天睡落枕了吗?」 夏天无:「我赏月!转脑袋可以多方位欣赏。」 曲冬凌:「我赏景呢,站得高看得远。」 小二:欲言又止,大阴天的漆黑半夜,有什么月什么景能看啊,我看你们两个有病。 好不容易走进了屋内,里面也确实如同夏天无所说的一般,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饭菜和热水,只是他们在外面待的时间太久,小二已经重现将饭菜端出去热了。 「你怎么又跑了回来?真不怕那些江湖人将你撕了?」 「唔?你这最近还热闹吗?」 夏天无:「还好,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多人了。」 曲冬凌:「那不就行了。」 夏天无欲言又止,虽然但是,这样也不能否认要是看到你我这立马又会热闹起来。 曲冬凌解释道:「我来江南有点事,要找一个人。」 夏天无有些好奇:「谁啊?这么重要吗?让你这时候回来?」 曲冬凌没有隐瞒的意思,将任青的事情和夏天无说了。 听完夏天无也只是嘆了口气,这种事在江湖中实在太多,他听得也多了,实在是很难有更多的感悟。 「天衣楼应付人的理由虽然垃圾,但是若他们所说是真的,对方当真已经金盆洗手,你们要找人有些麻烦了。」 踪迹已经消失在江湖中的人要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这世上生活的人千千万,对方要真的彻底放下了江湖恩怨,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他们找起来怕是十分困难。 「已经有了些线索,我来江南就是为了确定一下。」 夏天无跃跃欲试:「你自己过去行吗?」 曲冬凌瞥了他一眼:「不太行,我得带个帮我挡刀的过去。」 夏天无狞笑:「曲冬凌,我劝你现在对我客气点,你身上伤还没好呢,小心到时候我跑路不带着你!」 曲冬凌:「哦。」 夏天无:气死了。 小二此时正端着热好的饭菜走进来,越过夏天无将饭菜放在桌子上,「饭菜好喽~」 夏天无怒气沖沖:「端走,不给他吃了。」 小二直接忽视他,将饭菜放好,转身就走。 夏天无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要死,他瞅了瞅曲冬凌,又看看小二出门的背影,难以置信:「他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曲冬凌拿起碗筷准备填饱肚子,嗯,好吃。 ———— 任青的事,两人都不是当事人,所以曲冬凌说是去确定一下,真的就只打算去看看,什么都不准备做。 如此,这件事就并不着急,曲冬凌在夏天无的酒楼里好吃好喝地享受了好一阵子,在对方明里暗里地催促下一动不动,就看着夏天无每天来他面前打卡。 一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夏天无都蔫了,他才终于动身。 而且考虑到要是打草惊蛇把人吓跑了他们还得重新找,他们去确定也要小心又小心。 那位魔教左护法深知大隐隐于市的道理,他并没有带着家人躲到深山老林里,反而是光明正大地生活在江南,他甚至还经营了一些生意,在这乡镇里成为了一个毫不引人注意的富家翁。 无论是谁,看到他都不会觉得这样一个老太爷和凶名赫赫的魔教左护法有什么关系。 夏天无和曲冬凌两人正坐在早点铺子里,听着他们说着那位张老爷又做了什么好事,帮助了多少乡人。 夏天无嘆了口气:「放下屠刀莫非真能立地成佛不成?」 曲冬凌十分冷静:「一码归一码。」 人都有多面,是为了赎罪也好,真的改正也罢,这都不能否认他曾经所犯下的罪过。 若是他真的想要赎罪,他该去内卫所,让他们依照律法裁决自己,以死赎罪方能告慰那些死在他手下的无辜之人。 他如今所做的补偿,对村民来说是好事,他对村民也是好人,但这也绝不能抹除他昔日的罪过。 就如同没有人能否认他如今所做的善事一般。 夏天无自然也知道这些,人本就是十分敷衍的,名满天下的大侠或许做过耸人听闻的恶事,恶贯满盈的坏人或许有闻者落泪的苦衷……谁又能说得清呢。 这些只能交给当事人来决定,其他人是做不得主的。 他们顺着村民说的位置,去了那位张老爷发粮的地方,只远远看了一眼,曲冬凌便准备离开。 他们没有找错人,以及……… 「任青怕是不是他的对手。」回去的路上,曲冬凌用平静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夏天无有些怔愣:「那他?」 曲冬凌:「他知道怕也不会收手,他已经被仇恨沖昏了头脑,好不容易有机会抓住仇人,他一定会报復。」 第57页 夏天无有些着急,无论如何,他也是不想看到一个愿意花费十数年时间为师兄报仇的人就这么白白死去的。 任青或许一根筋,被恨意沖昏头脑,有着很多缺点,但他也一定是一个很重视情义的人。 「要不你先不要告诉他这件事,你可以告诉他你并没有找到人。」 曲冬凌:「他这次回来,一定可以查到什么的,便是我不说,他很快也能找到。」 夏天无着急了:「那要怎么办?」 曲冬凌依旧十分平静:「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我们不该多插手的。」 夏天无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这人又在干什么,「你不要煳弄我,快说说你打算做什么?」 曲冬凌:「我什么都没打算做。」 夏天无才不会信他,他已经被煳弄了很多回,早就长了记性,曲冬凌要是真会不管这件事,他现在就回去把自己的酒楼砸了。 夏天无瞪着他警告:「你若是不跟我说,等到你遇到危险了,我真的会拔腿就跑不管你的。」 曲冬凌满脸写着你随便放狠话,信了算我输。 夏天无拿他没办法,只能怒气沖沖地挥了下马鞭,准备让曲冬凌吃一脸灰。 哼! 曲冬凌无奈地嘆气,任青或许正面交锋不是对手,但是想杀人又不是只能用正面交锋的方法。 他们更该担心的,难道不该是任青被仇恨沖昏头脑,做了什么错事吗? 更何况便是任青想正面交锋,那位张老爷愿不愿意应战还不一定呢?若是任青想逼他动手……他又会做出什么? 纵然任青本来不是这样的人,可他为了心中的恨意奔波了十年啊!十多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发生改变,也足以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復仇者。 而这,才是他们最想阻止的。 第32章 任青风尘僕僕赶到江南的时候,直接去了夏天无的酒楼。 当然,他不是知道曲冬凌在这里,他端了那几个魔教据点之后查到了一些东西,知道那位魔教左护法大概在江南一带,只是还没有找到其具体位置。 他来找夏天无,是因为若这江湖中有一个人知道曲冬凌的位置,那一定是夏天无。 他是来这里打探消息的。 他一进来,夏天无便有五成的把握,这个人便是曲冬凌之前提到过的任青。 等到他走过来,站在夏天无对面开口的时候,夏天无便更确信了几分。 他实在是太过特别,你看他活生生地走过来,却仿佛见到一具已经死去的躯壳在靠近。 「客人是来找人的吧?跟我来。」 夏天无甚至没有等任青开口,便主动招唿他。 任青也没有好奇,为什么自己还没有说出自己的目的,对方却仿佛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一般。 他在这世上会关注的东西很少,这其中又大多同自己的仇人相关。 至于其余的东西,他从不会将自己的视线放在上面。 曲冬凌像是个老大爷一般坐在躺椅上拿着本书,也不知道看没看进去,反正是挺享受的,他的伤这么「零零散散」的休养已经好了大半,状态比之前好多了。 至少现在不会被夏天无威胁逃命不带他了。 看到夏天无带人进来的时候,曲冬凌脸色一僵,这速度要比他想得快上那么一些啊。 夏天无走在任青前面,对着曲冬凌挤眉弄眼。 曲冬凌的视力自然是极好的,自然能将他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对方是背对任青,他却是正面对着任青的,故而只能看着夏天无使眼色,却没有给他回应。 他站起身迎了上去,看向夏天无身后的任青,问道:「如何?」 任青大概从那些魔教的据点回来就直奔江南,中途肯定没有好好休息,他看上去便是一副风尘僕僕的样子,脸上的疲惫更是压都压不住。 「问到了一些信息,只知道对方似乎隐居在江南一带,具体位置他们不清楚,他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通信了,他当时没有跟着魔教撤出中原,之后更是斩断了自己和教中的联繫,除了必要,几乎不再与教内传信。」 夏天无不解道:「既然如此,他何不干脆退出魔教,如此这般藕断丝连,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就如同现在,若非他还和魔教有牵扯,无论是曲冬凌还是任青,想找到他怕是都不会这么顺利。 任青没有说话,他并不关注于此,他只想知道对方现在的下落。 曲冬凌倒是有所猜测,只是他看了眼任青,没有给夏天无解释,对着任青说道:「你先休息一下吧,江南这么大,我们想找人估计也不容易,你如今的状态便是找到人,怕也很难报仇。」 夏天无也顺势说道:「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房间,我这儿虽然简陋了些,却胜在人来人往,不会引人注意。」 他这当然是谦虚,这酒楼在江南都十分出名,条件绝对不能用简陋形容。至于不引人注意……任青才端了魔教几处据点,且估计以对方的性格来看,他动手的时候绝不会掩饰自己的目的,如今他人已经到了江南,若是魔教想要提醒对方,估计魔教那边的消息也过不了多久就要到江南了。 虽然他们之间传信很少,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魔教会给对方传送消息,这消息一到,怕是难免会引起那位魔教左护法的警惕。 第58页 任青沉默了一下,便点头去休息了,他确实要调整一下,唯有这样,才能用最好的状态面对敌人。 曲冬凌两人看着他离开,夏天无松了口气,他真担心对方会直接沖向那个村子。 夏天无回头看曲冬凌,曲冬凌已经又懒洋洋地躺回了躺椅之上,他甚至还将书又拿了起来。 夏天无:「?」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他都回来了!」 曲冬凌:「着急能有什么用?你还能拦着他去报仇不成?」 「可你不是说,他不是那个老东西的对手,若是……」 曲冬凌:「你说了他会听吗?」 夏天无急的跺脚,「所以到底要怎么做?」 曲冬凌:「不要问我,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 能打得过那位左护法的人不少,他们当然可以提前让人剷除了那个魔头,可是这样做对任青会满意吗? 这样做任青怕是这辈子都没法从那天走出来了。 这件事是他的事,他只能自己解决,也只有这样,他这前半辈子,才不算是白白活着。 可是问题就在于,他们都知道,哪怕经歷十数年的苦修,任青也不会是对方的对手。 —— 纵然夏天无想让任青多休息一段时间,但任青又怎么会愿意,大仇即将得报,他一刻都不想等了。 任青只是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便又来找了曲冬凌。 「您有什么消息吗?」 曲冬凌并没有什么隐瞒的打算,一两天的隐瞒,除非出现奇蹟,否则任青的武功也不会有什么提升,这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他如实地说出了自己在江南这段时间做的事,以及那位魔教左护法的位置,和他现在的生活。 任青面如寒霜,身上杀气腾腾,他眼中出现了亮光,只是这亮光却是被点燃的仇恨。 曲冬凌语气平静,继续说道:「他如今已经算是脱离了江湖,你若是去找他,他也不一定愿意应战。更何况十多年来,你的武功大有精进,他也并非停滞不前,若以我看来,如今的你对上他,会输。」 他说话十分直接,因为他知道,任青并不需要什么委婉的劝告。 任青问道:「您希望我放弃?」 曲冬凌问道:「若我说是,你会放弃吗?」 任青沉默不语。 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怎么可能放弃,他若是放弃,可对得起当日死去的师兄,可对得起十年来备受折磨的自己? 曲冬凌看着他,「若你此去有去无回,你也要去?」 任青答得斩钉截铁:「是。」 便是死,他也会拉着对方一同去死的。 曲冬凌移开了视线,解释道:「我并没有要你放弃的意思。」 任青没有说话,曲冬凌定是很早便知道了对方的消息,然而昨日他却没有说起对方的行踪,因此他才会有这样的猜测。 「我说这些,并不是打算让你觉得他已经改正了,而是想告诉你,任青,他这个恶人都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你在报仇之后,便更该放下,而不是继续折磨自己。」 随后他又笑了:「算了,我如今说这些,你是听不进去的,只是你莫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任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将曲冬凌的劝告听了进去,他站起身转身离开。 曲冬凌看着他的背影,谁都清楚任青的去处,他一定已经迫不及待了。 夏天无正在酒楼里坐着,他可不像是曲冬凌那么闲,大白天的又是看书又是喝茶,生活的那叫一个悠闲,他是个可怜的酒楼老闆,如今正是客人多的时候,他怎么能不看着一点呢? 正在此时,他便看到了任青即将走出酒楼的身影,夏天无顿时急了,他想要喊对方,但又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只能加快脚步追上去。 「任公子,你休息的怎么样?吃午饭了吗?这时候出去是要去哪啊?」 他一靠近,便感觉到了任青那近乎锋锐的气势,心中暗叫不好,曲冬凌不会真将那个左护法的踪迹告诉给任青了吧? 任青冲着他点点头,随后便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夏天无知道自己拦不住他,急忙朝着曲冬凌住着的地方跑过去。 「任青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拦着他?」 「难不成你觉得我能拦得住他?」 夏天无:「那就看着他这般去送死吗?」 曲冬凌十分肯定:「他不会死。」 夏天无愣了一下:「?可你不是说,他不是那位魔教左护法的对手?」 曲冬凌:「他不会死的。」 夏天无虽然不知道他这自信来自哪,但他一向十分信任曲冬凌,因此便也放了一半的心,紧接着他便操起另一半的心来。 「无论如何,他也会经歷一场苦战,那我们是不是要去接他,他若是受了伤,一个人回来总是不方便的……」他说着说着,仿佛已经看到了任青回来的样子,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 「不行,我得提前去找个大夫,准备好些药材,万一他夜里回来,到时候岂不是都不方便,我得提前将这些准备好。」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想必是已经去准备那些东西,曲冬凌便一直带着笑意看着他,夏天无这人,平时看起来粗心大意,只看重自己的酒楼,可若真说起来,其实他才是更热心肠,愿意帮助别人的人,他其实也是十分细心体贴的一个人。 第59页 任青离开酒楼之后,中途没有停留,他直接奔向了曲冬凌说的那个村镇。 张老爷大抵确实是个乐善好施的人,他的善心每时每刻都在发散,上次曲冬凌他们过来,赶上了他给村民发粮食的现场,这次任青过来,正好遇到了对方在镇外请大夫,设义诊的现场。 他本人更是在现场,对于那些有病但却没钱的村民,他很是愿意慷慨解囊,帮上一把。 任青走进村镇,第一时间便看到了他,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于明显,张老爷也慢慢回过头来,正好与他对视。 两人之间是喧闹的人群,一人身边是围绕在左右感恩戴德的百姓,另一人却是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哪怕身边不断有人走过,他却始终形单影只。 他们看着彼此,这一刻,张老爷便知道了任青的目的。 第33章 任青其实没有见过魔教左护法的面容,他常年带着面具,无论是在教中还是在江湖中,都从未摘下来过。 但只是曲冬凌的几句描述,便足以他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肯定,这就是他要找的人,这便是他的仇敌! 张老爷收回了视线,任青却依旧盯着他,眼神似刀锋一般,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张老爷扫了眼自己身边的人群,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他面容慈祥,仿佛没有看到任青一般,笑着朝着身边的人拱手:「老夫有客人上门,恐怕要离开一下,乡亲们多见谅。」 谁又会拦着他呢,说一句他是这些人的衣食父母都毫不过分,谁又会不尊重自己的衣食父母呢。 张老爷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一边离开人群,还在一边朝着两边的人拱手,他脸上的笑容和歉意都是那么真实,谁又能怪罪他。 任青一动不动地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他走出人群,走向自己。 他心中的恨意已经无法控制,身上的杀意沸腾,可哪怕如此,在对方走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有贸然动手。 这里有很多无辜的人,他不想伤到这些人。 由此看来,倒是曲冬凌多虑了,哪怕这恨意折磨他这么久,他也不会因此完全丧失理智。 两人沉默着走向村镇外的山脚下,那里有一片空地,且少有人去,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都可以在那里解决。 这一路的气氛沉默的恐怖,他们之间当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一直到了山脚下,这两人才终于有了第一次交谈。 「你是来杀我的。」 任青只是拔出了自己的刀,他的刀其貌不扬,平时被他抱在怀里,没有丝毫特殊的地方,刀鞘甚至是有些灰扑扑的,这把刀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只会在特定的时刻点亮。 就比如现在,当任青将刀从刀鞘中抽出的时候,你只会觉得,这一定是一柄绝世名刀。 刀锋锐利,刀气伤人,只是看着,就仿佛已经被他们划伤一般。 那位昔日的魔教左护法,如今的张老爷沉默地看着他拔刀,却没有拿出自己的武器。 他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不,任青比起他,更像是一个死气沉沉的老人。 「你为什么不说一说话。」 任青声音冷厉,「我要说什么?」 「说一说你为什么要来杀我,你与我又有什么仇怨,你报仇,总要让我知道我曾经做了什么错事。」 任青杀气更盛,「说了又会有什么用?」 这人难不成会为那些事后悔吗?便是他后悔,那又有什么用呢?只会让这一切变得更为可恨。 张老爷嘆了一口气,「你说得对,便是说了,也没有什么用的。」 他早年间确实做了许多错事,那些事到如今也早就没有了挽回的余地,便是他现在吃斋念佛,日日行善,可终究不能弥补。 任青已经不想再同他耗费口舌,直接便说道:「拔刀吧。」 对面的老人只是长长嘆了一口气,「我的兵器早已入土,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刀。」 任青却没有丝毫动摇,刀锋出鞘,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张老爷大抵也知道,这个年轻人今天是一定要在这里和他战斗的,他们中只能活下来了一个。 而那个人…… 任青的刀锋锋锐无比,十数年的恨意打造出来的刀意,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有去无回,有攻无守。 他亲身体会过对方武功之高,自知哪怕过了数年,自己也未必会是对方的对手,他从一开始,便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张老爷想的是错的,他们之间,活着的只会是任青,活着……皆葬身于此。 魔教左护法退出江湖多年,他虽然从未放弃过武功修行,但是年纪渐长是不争的事实,内力深厚的人确实可以延缓衰老,可内力终究不是仙法,便是再怎么延缓,也终究会有变化。 这十多年他的进步绝没有任青所推算的那么多,更何况他如今也没有趁手的武器,此时虽不说落于下风,却也着实是不轻松的。 这一场战斗对于两人来说都是苦战,也因此,他们之间彼此僵持了很久。 直到月上梢头,天色昏暗,他们之间才有个胜负。 躺在地上的老人身上有着很多伤口,浑身都是血迹,任青的打法只攻不守,每次出手必然会在对方身上留下一些伤口,哪怕这会让对方有机可乘,同样重创他,也绝不会退缩。 第60页 任青此时倒是站着,他看起来远没有那么狼狈,可实际情况却也一点都不好,对方用掌,因此不易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外伤,但是内里早已重创。 这场战斗若是一直僵持下去,胜者本来不该是任青的,他的伤比对方重上许久。 任青勉强站着,回头看向了远处的少年。 正是因为对方突然走过来,被张老爷看到,才会导致他露出了一个破绽,也正是因为此,他最终成功杀了对方。 少年站在那,仿佛已经被吓傻了,他站着半天都没有动静。 任青也没有动作,不仅仅是因为身上的伤,他不会对一个无辜的少年人出手,哪怕这人是他仇人的孙子。 「爷爷!」似乎是终于缓了过了,少年疯狂地沖了过来,死死的抱住了地上的老人。 他出生的时候,张老爷便已经是张老爷了,所以在他的心里,他的爷爷一直是一个温和慈爱的老人。 什么魔教左护法,什么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些同他都没有丝毫关系,在他的面前,他的爷爷,便一直是一位宽厚仁和的老人,他德高望重,乐善好施,知识渊博。这十里八村的,再没有更好的人了。 而此时,他的爷爷正躺在地上,毫无声息。 他抱住老人的尸体,愤怒地盯着任青,那眼神,任青再熟悉不过了,他在照镜子的时候,在沐浴的时候,在一切能看到自己的时候,都会看到这样的眼神。 他绝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更何况此时他也无力说话,更不知道,对着这样一位少年自己要说什么。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竟然先开口了。 少年对着他近乎声嘶力竭地嘶吼:「你走!滚出这里!」 任青看着他。 少年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抱着老人痛哭出声。 任青缓缓的拿起刀,一点点地撑着自己想要离开这里,这幅场景,并非他所愿意见到的。 可当他找过来的那一刻起,这一刻仿佛就已经无法避免了。 任青的伤很重,于是他的动作真的很缓慢,他将自己的背影展露给少年,毫无防备。 少年哭了很久,大抵终于冷静了一些,突然朝着任青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任青的速度并不快,他的踪迹也实在容易找到,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他便追上了任青。 任青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而是依旧用刀撑着自己,缓慢地朝着前边走去。 脚步声停下,略带喘息的说话声在任青背后响起:「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并不想知道,我更不会去报復你,我并不知道爷爷之前的经歷,但是他告诉过我,若是……」他声音哽咽,随即继续说道:「他早已经料到这一天,他早已料到自己会死在寻仇的人手里。」 「他告诉过我,不必为他报仇,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站在背后死死盯着任青,哪怕有叮嘱在先,他也很难不恨眼前这个人,只是爷爷不会愿意看到的,仇恨这种东西,可以成为一个人向前的动力,但是这种动力却是跗骨之毒,日日折磨着你,这样的动力,不要也罢。 「恩怨自此终结,至此之后,再无牵扯。」 他说完转身离开,并没有管任青如何,虽然说是会放下仇恨,可若是任青因为伤重而死,他也只会拍手称快的。 任青也没有回头,甚至在少年说话的时候,他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他在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身上的伤很重,非常重,若是得不到救治,或许会真的如那少年所愿。 但夏天无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大夫药草,又怎么会想不起他可能没有力气离开呢? 等到任青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已经不再是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道路,而是一片实木的床顶。 他一睁眼,旁边立刻有人出声,「你先不要动,你身上的伤很重,便是已经处理过了,短时间内怕也是不能活动的,不然恐怕会再次受伤。」 任青缓慢地转头看过去,床边坐着的人他并不认识,这地方他也不甚熟悉,他正想开口问些什么,便有人走了进来。 曲冬凌和夏天无显然是收到了他醒来的消息才过来的,一过来便直奔床榻边。 夏天无凑过去上下打量了一样任青,确定人是真的醒了,随后拍着胸口嘆道:「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我们将你带回来的时候你唿吸微弱,大夫都说你伤势过重,怕是没救了,我当时差点没被吓得去陪你,好在你命大,挺了过来……」 任青沉声说道:「多谢。」 夏天无摆手:「谢什么啊,都是朋友。」 任青实在不是个擅长说话的人,他道谢之后便一言不发,他像是在思考什么,他身上依旧是带着沉重的枷锁,那折磨了他十数年的东西不仅没有消失,此时仿佛更复杂了一些。 曲冬凌从始至终没有开口,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将其放在了任青的床头。 这信并非出自曲冬凌之手,而是他请人书写,任青是有师门的,他师兄虽然已经不在人世间,他们的师父却是在的,这封信便是出自对方之手。 任青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奔波,已经许久未曾回去,这封信或许可以安慰对方一些。让他重新回到这世上。 江湖啊,哪有那么多快意恩仇。 第34章 第61页 任青的伤势真的很重,他卧床休养了好几天,才能勉强行动。只是他一能行动,便做了一件让夏天无震惊的事。 「你要走?」 夏天无看着眼前脸色苍白,走路甚至都还在打晃的人,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真的要走?」 任青肯定地点头:「对。」 他此时的脸色虽然苍白,精神却十分振奋,眼中不再是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终于有了青年人的样子。 想必是那封信起到了作用。 夏天无急忙说道:「你伤还没好,至少要再休养几天,这般上路,我们怎么能放心?」 他捅了捅旁边的曲冬凌,「你说是不是?」 曲冬凌点头,「你这样回去,便是你师父见了也不会开心的,倒不如将伤养好了再出来。」 任青露出了一个笑容,许是很多年未曾这般放松过了,他的笑容并不十分自然,带着些许僵硬,这笑容实在是再难得不过了。 「我并不着急回去,只是想多走一走……」 夏天无打断他:「无论你去哪,带着这一身伤都是不方便的。」 任青有些不好意思,「可我留在这里,岂不是要一直麻烦您。」 夏天无见他只是担心这个,故意佯装不悦道:「我早已将你当作是朋友,你竟待我这般客气吗?」 任青挠头,他这时候终于才像是一个青年人,而不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不好意思,却也实在是不擅长客气,只能沉默。 夏天无按住他的肩膀:「你便安心留在这里,等到你养好伤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也可以放心。」 任青低声道:「多谢。」 夏天无笑道:「这有什么可谢的,你看他,」他指着曲冬凌:「你学学他,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 任青在这里留了很久,一开始他身体不好的时候还好,等到他身体好些了,夏天无又开始操心他的成天在酒楼憋着,会不会闷得慌。 后来等到外面的喧闹平息了些,关于那张榜单的事彻底被新的热闹取代,再没有人那么盯着曲冬凌了之后,他便干脆带着这两人满江南的游玩。 江南美景,最能疏解内心了。 等到任青伤势好转可以离开了时候,一同告辞的还有曲冬凌。 「你走什么啊?不会又要去惹什么麻烦吧?」夏天无警惕地看着曲冬凌,总觉得这傢伙离开江南出去转一圈又会搞出什么大事。 曲冬凌挑眉:「我什么时候惹事了?还有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惹事你不该开心才是吗?」 夏天无嫌弃地盯着他:「我开心?你不要信口雌黄!」 曲冬凌慢悠悠地帮他回忆:「你敢说你贴出榜单那几天生意不好?」 夏天无哽了一下,他当然不敢,他简直不是那几天生意好,他是这一阵子生意都好得很!堪称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典范。 当然,大头收入当然不是酒楼的正经生意,更多的还是他的副业生意,出售消息。 夏天无理不直气很壮:「但你惹事我难道不也跟着提心弔胆!」 曲冬凌:「成吧。」 他难得还有良心的安慰:「放心,这次是帮人做事,背后有人撑腰。」 夏天无怀疑:「谁?」 曲冬凌手腕一转,翻出自己的摺扇,随即便遥遥一指,便趁着夏天无转头看去的时候,转身离开了。 夏天无不解地看了过去,正好看到自己酒楼门口那张已经有些损坏的纸张,那上面赫然是一个名字。 顾清梵。 曲冬凌的消息灵通,这当然是一件江湖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他的消息灵通到什么地步,江湖对此的评价却是众口不一的。 有的人已经将他神化了,觉得他无所不知,凡是天下间发生过的事情,他仿佛都知道一般,有的人却认为他譁众取宠,不过是消息灵通一些,却将自己弄得仿佛多厉害一样。 对他的消息情报有些了解的,大抵也只有他的朋友。 他们和曲冬凌接触多了,大抵就能看出一些他的消息范围。 虽然有些神奇,但是对于一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无论过去了多久,曲冬凌便能知道,哪怕知道的不甚详细,但是能知道一些事情,便已足够不可思议了。 顾清梵也因此才会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託付给曲冬凌。 他想请曲冬凌帮他找一件东西,一件并不属于他,但对他十分重要的东西。 「你对我师父了解多少呢?」 曲冬凌去拜访顾清梵的时候,就看到了他屋前屋后那大片的土地。 曲冬凌头皮发麻,人家隐居种豆南山下只是意思一下,顶多就是供养自己,这傢伙为什么真的这么实在,一口气种了这么多地! 哦,当然是因为其他人种豆南山下是真的自己种,而顾清梵……他一开始也是自己种的,并且种的也并不多,但总有人不长眼会惹到他头上。 或者是惹到了附近城池中的百姓。 顾清梵实在是个恋家的人,他隐居都要选在自己家附近,并对附近的百姓十分照顾。 这就导致每每有江湖人在城内犯了什么事,掀翻了什么摊子,误伤了哪个百姓,他们就要做好准备,会亲自见识天下第一剑的准备。 他们虽然犯错,但是终究是罪不至死,于是顾清梵便会将他们带回来,让他们亲自体会一下百姓的艰辛。 第62页 也因此,这片田地便越来越大了。 曲冬凌很担心,自己会不会也变成小苦力中的一个。 他自从走进来后,放在胸口的手就没放下过,他这苦肉计都不用装的,毕竟他真的受伤很重。 听到顾清梵的问话,他便点头:「沈前辈大义,天下有几人不知?」 前朝末年时,政务一塌煳涂,军事更是一言难尽,掌权之人只顾得上内部争斗,对于边军早已经无暇顾及。 各地边军大部分已经自给自足,后勤完全得不到保证,对于蛮族入侵,若是小股部队侵扰尚且有阻挡之力,但对于蛮族大军叩边,他们又该如何? 朝堂上的官员哪里顾得上边关的厮杀,他们争权夺利还来不及呢。 也因此,当蛮族大军叩边的时候,纵然守城的将领竭力率军抵抗,一次次八百里加急给京都传信,却都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信。 城墙已经被将士的鲜血染红,尸体无暇收敛,日夜不停地厮杀让人麻木,手都要握不住长枪。 可是前路茫茫,攻城的大军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们的援军不知道何时才会到,城内的粮食都已经要耗尽,若是一直这般下去,他们迟早会撑不住的。 沈迁不同于他那喜欢宅在家中的徒弟,他浪迹天涯,每走一处便会停留一阵子,赏美景也赏美人、 蛮族叩边的时候,他正在边关,他很少会和官府有什么接触,如他这般的人,只会喜欢自由自在的人生,官府终究束缚过多,他与对方接触,便会感觉浑身不自在。 此时的他却站在那位将军身边,遥遥望着一望无际的蛮族大军。 那位将军请求他帮忙再去送一份信,送到京都,他依旧是不死心的。 他守住的是边关要隘,若是真被蛮族攻破,背后再无阻挡,附近的几座城池怕是都要遭殃。 沈迁当时只是嘆气:「将军送出去的信毫无回音,这还不能让您死心吗?」 将军沉默,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只是,他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还劳烦沈大侠为我送一封信。」将军的声音沙哑,他已经许久未曾好好休息,如今的状态也实在算不上好。 送信又能有什么用呢? 沈迁终究还是没有去送那一封信,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里,倒不如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都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若是不真的看着边关城破,他又怎么对得起那一声声「沈大侠」。 他不懂行军打仗,不会带兵作战,却唯有一身武艺,堪称独步天下。 他虽不知道该如何带兵,却也懂一个道理,擒贼先擒王! 谁也不清楚这位武功天下第一人的沈大侠是如何穿过万军进入到营帐之中的,谁也难以数得清这一夜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沈迁一辈子堂堂正正,未曾做过一次阴诡之事,谁能想到呢,他最后竟是做了刺客,还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刺客。 剑客的衣服从来都是干净整洁,或许沾染过鲜血,却从不见尘埃。 只是最后,却白衣染尘,再不復从前。 蛮族大军本就是东拼西凑而成,内部的分歧能压下还要靠利益粘合,可如今,各部的首领死了大半,能指挥的人都成了沈迁的剑下亡魂,他们便是想要继续攻城,一时半会儿也选不出指挥的人。 边关的将士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一次次的求援之下,虽然未曾等到朝堂的支援,却终究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只是可惜…… 曲冬凌说沈前辈大义无人不知,的确如此,边关将领在情况稳定之后,为沈迁办了一场葬礼,一封他亲手写的讣告,字字泣血,字斟句酌,只担心自己无法写出剑客侠义。 他们该知道他,他们必须要知道他。 「我想请你帮我找师父的剑。」 曲冬凌一惊,沈前辈的剑? 顾清梵大抵能猜出他的吃惊,很少有人能听到这消息之后还能平静的,所有人都觉得他师父的剑要么就该在边关,要么便该在他手里。 可少有人知道,那本来被剑客视为生命的剑如同它的主人一般,下落不明。 曲冬凌带着这个让他震惊的消息离开了顾清梵的住所,在江南期间他当然也没有忘记打探这方面的消息。 只是事情发生的时间毕竟已经过去了太久,想知道一些消息太难了。 最终曲冬凌还是等待自己伤好之后,亲自走了这一趟。 第35章 沈迁当初死在乱军之中,以当时边军的能力,他们并没能成功找回对方的尸身,举办葬礼也只是弄了衣冠冢。 但是剑对于剑客来说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况且沈迁的剑也绝不会什么无名的武器,伴随着他在江湖中扬名,他的剑也被增加了一重又一重的光环,成了天下间少有的神兵。 更何况顾清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虽未曾有机会比较过,但他的武功想必并不比沈前辈弱,在这种情况下,沈前辈的剑不在他手中,他又怎么不会寻找?而以他的武功,想要去寻找,又有哪里是他去不得的? 也因此,曲冬凌从未想过这把剑竟然至今下落不明。 直到顾清梵亲自拜託他,去寻找这把剑。 「我请你找这把剑,并不需要你将它带回来,只是要确定他的位置。」 第63页 顾清梵语气平平,并没有半分波动。 「师父一定也不会想要自己的剑被束之高阁,若是他能落在某个有缘人手中,也不妨是一件好事。」 曲冬凌有些不解,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找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顾清梵垂眸:「确实,本来我并没有注意,只是最近那位将军的后人带着一封书信找上了我。」 曲冬凌洗耳恭听,想知道那位带来了什么消息。 顾清梵声音微沉:「他信中说,师父的剑可能在蛮族手里。」 他的师父性格自由散漫,绝不会愿意自己死后,他的剑被一些人收藏,作为一件藏品再不见天日,剑客的剑本就只有在合适的人手里,才能闪耀光芒。 因此顾清梵之后也未曾以收敛遗物的名义,去搜寻过剑的下落。 只是唯独这点,是不能忍受的,那把剑可以在任何人手里,却唯独不能在那些蛮族手里。 「沈前辈当初斩首蛮族将领,本人亦是……」曲冬凌顿了一下,没有直接说,「按理来说,沈前辈的东西确实可能落在了蛮族手里,你们当时没有查探吗?」 顾清梵摇头,说道:「传言有误,实际上师父当时并不是死在对方军中的,他是离开敌军营帐之后,伤重不治,在路上去世。」 曲冬凌都惊了一下,沈迁沈前辈的武功究竟有多高?闯入对方军中杀死数位高层之后竟然还能离开。 顾清梵并没有为曲冬凌解释太多。 那场战斗背后本就有太多运气成分,想必他们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能有这么顺利。 曲冬凌就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离开了江南,他要去边关亲自走一走,只有他亲自走过的地方,他才能知道更多的消息。 而顾清梵早就先他一步,去同那位老将军会面,他在战乱的时候选对了追随的人,如今虽然自己已经不在领兵,却也备受尊荣恩宠,家族在朝堂中占据一席之地。 等到他同那位老将军确定好消息之后,也会亲自去往边关。 只是曲冬凌心中还是有一丝疑惑的,那位将军是如何知道沈迁前辈的剑出现在了蛮族呢?若是他早就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回给顾清梵送信? 而这一切等他到了边关的时候,他便全部知晓了。 此时天气已经入秋了,早没有了之前那般炎热,这座坐落于边关经歷过无数战乱的城池,在白天与关内的城池也没有什么分别,都是十分热闹的。 曲冬凌并不急着出关,他更不着急去打探消息。 他的消息渠道大抵同常人有些区别,想想也是,其他人知道消息,要靠自己探索,他知道消息,多是依靠系统。 只是系统也不是万能的,也因此,曲冬凌在这么多年的摸索中,也掌握了一些规则。 就比如现在,虽然系统可以帮助他知道很多年前的消息,但是想详细到一把剑的下落,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用系统的解释来说,那就是如果直接将这么多的详细信息直接告知给他,他怕是会立刻被庞大的信息冲击成一个傻子。 所以想要知道更详细的信息,他还需要自己去寻找一番。 只是有人帮他省了这个功夫。 「您便是曲冬凌曲公子吧?」 曲冬凌回头看去,他是知道自己从进城的时候就被人注视,只是因为对方没有恶意,而曲冬凌也想知道对方的目的,所以没有声张,结果万万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出来。 似乎是见他没有说话,来人急忙解释道:「曲公子,小的是宁将军府上的人,将军早有吩咐,说您进城之后,就邀请您去将军府一叙。」 曲冬凌捏了捏扇柄,宁将军?是那位将军的后人?万万没想到,他的后人竟然也还守在这座边关城池,该夸赞一句,当今心胸宽广? 不过这些和他没什么关系,他该关注的是,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他会来,想必是顾清梵先他一步,已经到了这里。 于是曲冬凌便颔首示意:「如此,有劳阁下了。」 来人十分客气地给他领路,带着他直奔将军府。 事情也确实如他所料的一般,顾清梵已经到了这里,那位将军此时并不在府中,故而给他引路的人干脆将他带到了顾清梵面前,想必也是主人家早有叮嘱。 「倒是没想到你竟先我一步,」曲冬凌笑着走了进去,看着顾清梵问道:「你到多久了?」 「我三日前便已到了此处。」 曲冬凌有些不够好意思,还是他耽误了时间,「让你久等了。」 顾清梵并不在意,开口说起了正事:「你进城可曾听说了什么?」 曲冬凌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进城没多久,便被将军府的人邀请至此处,你若是说听到了什么,」他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倒是听到了一些谣言。」 顾清梵示意他说说看。 曲冬凌:「说起来和这件事貌似没什么关系,只是你一问我便想到了,」他回忆道:「我进城的时候,貌似见到了几个很有名气的人,说起来,他们也是能和江湖人扯上些关系的……」 只是沈迁前辈根本就没有墓地,所以这件事和他们要找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牵扯的样子。 顾清梵挑眉:「看来你真的没有在城内走一走。」 曲冬凌做洗耳恭听状,想知道顾清梵究竟是想问什么? 第64页 顾清梵也不再卖关子,解释道:「前一段时间,有几个江湖人从这里出城。」 江湖人出入实在是正常不过,这件事也不该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只是这些人在城内暂时歇息的时候,闲聊时说的一些内容引起了将军府的注意。 说来也是巧合,宁将军虎父无犬子,自己带兵打仗能力非凡,他的儿子亦是不输于他,只是小将军终究年少,虽然平时不耽误正事,闲暇的时候也受不了一直待在将军府里。 因此平日就爱去城内逛一逛,再加上因为家里的缘故,他们对江湖人都有几分好感,少年又天然地对江湖侠义有些嚮往,平时没少结交一些江湖朋友。 那一日他正同往日一般,同他的好友在酒楼中饮酒畅谈,凑巧便同那几个出关的江湖人撞了个正着。 「那些人说的并非是汉家语言,而是关外蛮族的语言,自以为隐秘,不会有人能听懂,却未曾想到会遇到了宁小将军。」 宁小将军自小生活在边关,几乎是和蛮族打交道长大的,他对蛮族语言不说精通,但是听懂一些还是没有问题的。 本来对方江湖人的打扮却说蛮族语便足够让他注意,而对方话中的意思更是让他在意几分。 「他们提到了一柄神兵出现在了关外,被一个行商高价卖出,言语中稍有透露,神兵似是昔日天下第一人的兵器。」 宁小将军这一听还了得,自家祖父对那位沈大侠十分感激,自小便没少同他们说过关于对方的故事,此时甭管这消息真假,他绝对不能视而不见,他当即便要将这几人扣下,只是稍微冷静一点后,他却没有直接动手。 他们这边就几个人,且都喝了些酒,也不知道对方底细,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同伙,他现在万一打草惊蛇,让对方警惕就不好了。 于是宁小将军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急忙回到府中,打算告诉自己父亲,准备直接派人将酒楼围住,加强进出城的巡查,免得让人逃走,他却万万没想到对方会那么心急,吃过饭便直接离开了,他们再次过去的时候,毫无疑问扑了个空。 宁将军见此不敢有丝毫耽误,立刻派人送信回京,之后便是传讯给顾清梵,虽不十分确定,可若是万一此事为真,眼睁睁地看着沈迁的剑落在蛮族手里,他们怎么对得起沈迁的牺牲? 曲冬凌听到这里大概也明白了些,虽然自己也是江湖人,只是他有时候真的不是很理解江湖人的思考方式。 他们痴迷于宝藏秘籍这还可以理解,毕竟这些东西真的是有用的,但是痴迷于兵器…… 难不成拿到天下第一人的兵器莫非就能变成下一个天下第一吗? 「看来我们在关内是打听不到什么了。」曲冬凌嘆道,随即问道:「我们明日出关?」 顾清梵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带着担忧:「你不需要休整一番?」 他已经在这里休息了三日,明日赶路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曲冬凌从江南一路赶路到此处,若是继续赶路,难免会疲惫。 曲冬凌笑了,对于朋友的体贴,他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只是他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没必要再耽误下去:「我已经习惯这般赶路,无须再耽误时间。」 第36章 「黑秋呢?」两人骑马在关外赶路到时候,顾清梵也没忘记调侃曲冬凌。 「你和你的小毛驴不是形影不离吗?怎么这次没有带着它?」 曲冬凌抬头望天,神情忧伤:「没办法,它嫌弃我太重,不爱带我了。」 顾清梵也忍不住笑了:「你不是轻功极好,想必拖着它赶路也是可以的。」 曲冬凌闷头赶路,实在不想搭理这个调侃他取乐的傢伙。 关外多少没有关内方便,这边人烟罕至,赶一天路甚至都不见一个人影,他们很多时候只能在野外过夜。 他们的目的是西陵国,虽然未曾成功抓到那些人,但是根据宁小将军当时听到的内容分析,那个商人大概就是在西边的一个小国,将东西出售的,而从地图上来看有极大的概率就是这个国家了。 再加上当时那批江湖人说的语言,便是西陵国常用的语言,因此有极大的概率这个推测是正确的。 便是不是,他们也是要去碰碰运气的,毕竟现在他们手里的线索实在是太少。 在野外赶路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好在两人都不是普通人,有武艺傍身,可以解决不少问题。 就比如现在…… 「站住!下马!」 曲冬凌捏着下巴思考,这关外的民风真是彪悍啊,这已经是他们第几次遇到打劫的人了? 在他思考的功夫,顾清梵已经拔出了剑。 等到他思索结束的时候,除了他们,这里已经没有了站着的人。 顾清梵当然没有杀了这些人,倒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他们还有问题要向这些人打听。 等到打听完了,他们自然会有他们的去处。 「最近这里有除了我们之外的中原人经过吗?」 趴在地上的傢伙抱着头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生活过艰难才出来干这个,您放了小的,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曲冬凌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扭头问顾清梵,「你猜他这话说过多少次了?」 第65页 顾清梵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珠子,手指一弹,珠子便飞出,击穿了地上趴着的人的肩膀。 那傢伙哀嚎一声,立刻便明白了眼前的两人并不好惹。 曲冬凌蹲下身,开口说道:「你呢,最好实诚一点,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可能比你还要清楚一些,」他指了指对方被击倒之后甩到一边的刀,说道:「被迫出来干这个的人可不会有这样的刀。」 兵器这种东西无论放在哪里,哪朝哪代都是被严格管控的,江湖人的兵器通常都是自己找工匠打造,各有特色,几乎不会有完全一样的兵器。 普通人若是能拿到兵器,大多也是机缘巧合去什么地方淘来的,而这些人手中的兵器却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显然,他们有自己的路子,这可不是什么老实人。 况且这傢伙虽然武艺不怎么好,但是也是个练家子,手上还有常年握兵器的茧子,这套说辞说得比他们打劫时候用的说辞还要流畅,这从哪里看,这些人也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不然他们两个也不会单独留下这批人问话,之前的几批他们大多是捆好等着宁小将军派人带回去。 嗯,这两人这一路没少「行侠仗义」,从出关之后就给宁将军送了一封封信,最后宁将军干脆让一队人跟在他们后面押人了。 真有苦衷的流民便带回去,真劫匪便直接处理了,也算是为往来的行商做了一件好事。 「这段时间,除了我们还有没有其他江湖人经过?」 这条路虽说不是前往西陵的必经之路,但却是大部分人会选择的比较安全的一条路,那些人若是真的去西陵,走这里的概率极大。 被顾清梵虎视眈眈地盯着,劫匪老实的很,不敢再轻易煳弄他们,只能拼命回忆。 「是有一批人,但是小的也不清楚他们是做什么的,只是他们和一般往来的行商不太一样……」 曲冬凌挑眉,「怎么个不太一样?」 劫匪整张脸都要皱起来了,他拼命回忆,最后只能求饶道:「时间过去不短了,咱们这来来往往走的人不少,小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只依稀记得他们没有带什么货物,赶路又很匆忙,我们看他们人多赶路又急,又实在不像是什么有钱的样子,就将他们放过去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记得这群人,要知道他们在这「做生意」很久了,凡是过路的人都要被他们薅上一笔,否则就得将命留在这里。 他们这离边关距离远,距离西陵也不近,属于典型的三不管地带,因此他们在这里作威作福多年,也没人来剿灭他们。 这附近的城里当然有镖局,小镖局不是他们的对手,大镖局吗,和他们有些生意的往来,那些商人要是请大镖局的人,他们就放过去,到时候直接就有分成可以拿,要是没请,他们当然就可以直接去抢。 近几个月,那一批人还是唯一一队没让他们拿到钱的。 劫匪苦着脸抬头瞅了一眼,成了,现在不是了,这两人不仅是让他们拿不到钱,还让他们吃瘪了。 唔,曲冬凌捏着下巴思考一会儿,这点线索也不能判断啊。 「那些人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劫匪绞尽脑汁回忆,犹豫的说道:「大概是一个月前吧。」 曲冬凌回头看顾清梵。 顾清梵已经重新走到了自己的马旁边,上了马。 「走吧。」 若是这些人和他们要找到是同一批,他们在路上的时间便有些奇怪了,按照宁小将军和这些劫匪的说辞,对方赶路十分匆忙,如此,他们早该路过此处了,但这些劫匪却说他们在一个半月前才走过,那这些人在中途肯定停留过。 只是不知道他们停留在哪里,又是为了什么才停留的。 从这些劫匪口里显然是无法得到答案,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曲冬凌点头,上马紧跟着顾清梵离开。 劫匪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从谄媚怯弱变得兇狠,妈的,这两个茬子怎么这么硬,下一单他们得多要点回本…… 可惜,他大抵没有这个机会。 飞驰而过的弹珠力道极大,贯穿了心脏,他的表情停留在狰狞的一刻,随即便再次倒了下去。 赶路的两人这次加快了些速度,多了些线索,也让他们对自己的猜测更肯定了一些,此时自然想更早一点到达西陵。 只是当两人到西陵的时候,刚一进城,曲冬凌便忍不住摇了摇扇子。 「我们是不是要去换一件衣服?」 顾清梵牵着马,声音冷静:「现在换也来不及了。」 虽然知道西陵人同中原人衣着文化风格迥异,但是没想到区别会有这么大。 打眼看去,满街都是鲜艷的异族服饰,他们这两人真是格外显眼。 当时宁小将军同他们讲解西陵国的时候,说这边有很多汉人生活,他们不必担心语言不通,且那边有专门给过往行商服务的知客,他们若是有需要可以聘请一位,带他们熟悉城内。 只是现在一看,虽然汉人很多,但是这些汉人大概也选择了入乡随俗,完全融入了西陵人。 这就导致,他们两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曲冬凌:「出师不利,若是那些人还在城里,我们怕是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第66页 顾清梵:「无所谓。」 他们注不注意根本不重要,那些人若是注意到他们,想要有所动作,这更是方便了顾清梵。 曲冬凌心里感嘆,这大概就是武力值强悍的好处吧,任何阴谋诡计在顾清梵面前都不是一合之敌。 他们只需要查到一点对方的线索,然后顺着摸过去,接下来的事情便很简单了。 有谁能在顾清梵面前逃走呢? 这也是顾清梵要亲自来走这一趟的原因。 这座城里的消息很多,但是过滤,如果只是想知道一些江湖人的消息,那就变得很简单了。 「看来我们没走错地方,只是我们要有麻烦了。」 两人牵着马在城内行走,听到这话,顾清梵疑惑哦了一声,问道:「麻烦?」 哪怕前面已经有几个面色不善的人朝着这边走来,而这些人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将要遇到麻烦。 曲冬凌嘆道:「宁小将军的情报大抵很久没更新了,他大概是不知道的,这座城池如今是禁止持有兵器的江湖人入内。」 他目光转向了顾清梵腰间的剑,「而你绝不会卸下自己的剑的。」 顾清梵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手握上了自己的剑柄,「你说的对。」 两句话的功夫,对面的几人走了过来,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为首的人语气兇狠,指着两人大声说了什么,顾清梵并未听懂,他并未学过西陵的语言,于是他看向了曲冬凌。 曲冬凌也并没有辜负他,他面带歉意用顾清梵不懂的语言回復了那人。 对方面色缓和了些,曲冬凌塞给了对方一些东西,这人的脸色便更缓和了一些。 他们交谈了什么顾清梵不知道,他只见曲冬凌指了指腰间的剑,说道:「你拿东西裹上一些,至少不要这么明显。」 顾清梵不是很懂这掩耳盗铃的操作,但还是按着他的说法做了,接着他便看到曲冬凌和这些人又交流了什么,随即他们就这么走了。 没用他问,曲冬凌便解释道:「你看,这城里可不像是禁持武器的样子,很多人背上腰间,虽然做了掩饰,可一看便知道是兵器,因此我便试一试,没想到竟然真的成了。」 禁止携带武器的命令是真的存在的,只是实际实行起来无疑是被大打折扣了,如今这道命令已经成了小吏榨取钱财的工具。只是不知道这么一道命令是为了什么? 曲冬凌托着下巴,那旺盛的好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顾清梵打断他的思路,问道:「你还懂西陵语?」 能沟通才能有解决问题的方法,若是他自己来,只会直接离开,这些人可拦不住他。 曲冬凌甩了甩摺扇:「不然我要怎么在这里打探消息?」 他手腕一转,指着前边说:「走吧,我们要找的人想必离我们也不远了。」 第37章 曲冬凌当然不会说谎,只是他说的不远,是相对于他们找人这一路而言的。 「我们运气不错,咱们这么连蒙带猜得找到地方,竟然还真找对了。」 曲冬凌心情明显很好,说话的时候语调轻快,显然是十分放松的样子。 顾清梵沉默地跟着他走,丝毫不担心对方会把自己带到坑里去。 曲冬凌当然不会做这种事,他带着顾清梵不说目标明确地去抓人,但是也是成竹在胸,顺着线索追查起对方的踪迹。 至于这线索是哪里来的…… 「那些小兵虽然难缠,贪财了些,可在一座城里,再没有比他们消息更灵通的人了,来西陵的中原人本就不多,这其中会说西陵话且是江湖人的中原人便更少了些,只是一些金银,便可从他们口中知道对方的线索。」 顾清梵疑惑:「可你们之前不是只说了几句话?」 虽然他们说话的内容顾清梵听不懂,但是他们说话的表情语调长短他可是都能看出来的。 实际上是在进入城池后,通过系统了解到消息的曲冬凌面不改色,笑眯眯回望他:「几句话不就够了?」 理直气壮.jpg 顾清梵移开视线,表情不变,「哦。」 冷淡且毫无感情。 人都有秘密,他没必要探查自己朋友的秘密,过于探究是对朋友的不尊重,更何况曲冬凌也不会害他。 曲冬凌也收回视线,继续心情舒畅地给人带路,他当然知道他在自己的朋友面前过于放松,经常会展露一些不太寻常的部分,但若是在朋友面前也要小心翼翼地掩饰,那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更何况他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哪怕他们注意到一些东西,只要他选择不说,他们也绝不会好奇。 他们一路从东城门走到了西城门附近,随即又在巷子中穿梭行走,终于走到了一处小院子附近。 曲冬凌手中的扇子轻轻摆动,他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小院,「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天。」 顾清梵这次是真的有些疑惑了,他问道:「你提前在这里租好了院子?」 莫非曲冬凌真的会未卜先知不成? 曲冬凌诧异地看着他:「我这一路莫非不是一直和你同行?」 顾清梵:「是。」 曲冬凌:「既然如此,我怎么可能有时间提前去租好院子?」 顾清梵看着面前的院子,缓缓说道:「莫非这一路接触了太多劫匪,你也学坏了不成?」 第67页 曲冬凌收起摺扇,扇子拍在手上发出「啪」地一声,他满意地笑道:「孺子可教也。」 他随后便走过去,一脚踢开了小院的门。 顾清梵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虽然他尊重朋友,但是若是朋友偶尔抽风的时候,他还是远远站着看热闹好了。 曲冬凌走了两步才发现人没跟进来,他侧身回头,面带疑惑地看着顾清梵:「你怎么不进来。」 此时屋子中的人已经发现了不对,沖了出来。 同曲冬凌的话一起响起来的,还有里面人的呵斥:「你们是什么人?!」 顾清梵十分礼貌对着曲冬凌说道:「看来你们现在有一些私事需要解决,需要我把门关上吗?」 曲冬凌:「?」 他说话的语气实在是诚意十足,以至于曲冬凌一时都要怀疑一下,他是不是认真的了。 见他们两人自顾自地交谈,根本就没有搭理自己,院子的主人怎么能受得了,他脸色通红,愤怒质问这两个不速之客:「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里是有人的!你们就……」 他话还没有说完,曲冬凌的摺扇便已经击在了他的后颈,随即这人便眼睛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曲冬凌对着顾清梵说道:「你若是再不进来关门,我们待会便是真的有嘴说不清了。」 顾清梵这回倒是配合的走进来了,只是依旧没有放弃说话,他的语气永远都是那么诚恳:「我可以当作是行侠仗义阻拦你这个不法之徒的侠客,说不清的大概只有你。」 曲冬凌笑了:「可你此时已经走到了这里,现在我们已经是同伙了。」 顾清梵嘆道:「没办法,交友不善。」 曲冬凌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将地上躺着的人拎进了屋内,这院子不小,却只有这一个人居住,他此时也终于开口解释闯进来的原因。 「这便是我们要找的人了,只是他们大部分都已经离开了,这人想必是留在这里接应。」 顾清梵早已有所猜测,因此只是配合的坐在一边,打探消息逼问情报什么的,显然并不是他擅长的东西,既然这里有专业的,他还是坐在一边安静看着就好。 曲冬凌倒是不急,他先是打量了下这间屋子,那些人在西陵城内显然是有些门路的,这处院子也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落脚之处,只是他们这次倒是真的着急,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短。 而且…… 「沈前辈的剑应该已经在他们的手里了……」 曲冬凌有些奇怪,他用摺扇敲了一下地上躺着的傢伙,将对方弄醒。 随即没等对方开口,便直接用西陵语问道:「说一说吧。」 对方一头雾水,说什么? 不是,他好好的在家待着,结果祸从天降,这人直接闯进来打晕他,将他的家当成自己的家不说,还要他说一说?说什么啊! 人是这么想的,话却绝对不能这样说的。 「这位大爷,您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啊!」 曲冬凌脸上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让对方心里发寒。 「上个月七号你们到了西陵城,进城之后目标很明确,半夜便劫了一家府邸,你们胆子倒是挺大,只是不知道沈前辈的剑究竟有什么吸引力,能让你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拿到东西没多久,你的那些同伴便结队离开了城池,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看守。」 曲冬凌思索了一会儿,很快便又继续说道:「说起来他们走得很是匆忙,你们这一路赶路也很着急啊,看来想要那把剑的不只是你们一批人,还有其他人?」 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曲冬凌很快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你们不仅仅是担心对方会抢先一步吧?对方和你们有仇,在追杀你们?」 被他一个个猜测堵得说不出话来,地上的傢伙吞了口口水:「你……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根本就不知道。」 曲冬凌跟着顾清梵走了这一路,虽然没有被那些劫匪带坏,但是肯定是被顾清梵带坏了的。 「哦?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岂不是什么用都没有了?」他嘆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地说道:「既然如此……」 他的话没有说完,手中的摺扇却突然闪现了寒光,朝着对方的咽喉便刺了过去。 本以为他是在吓唬自己的傢伙顿时急了,大喊道:「等一下!我说!」 寒光及时停下,他的脖颈已经感受到了金属的冰凉感,被这么一吓,他哪里还敢顾左右言其他。 「你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曲冬凌收回摺扇,「我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但是你在说废话,待会就诊就真的只能被拖出去了。」 十分狼狈的男人咽了咽口水,苦着脸说道:「您已经全都知道了,还想知道什么啊?」 曲冬凌:「你们的目的,出城的那些人去了哪里,追杀你们的是什么人?」 「以及你们为什么要花费力气找沈前辈的剑。」 从他对沈迁的称唿和执着中听出了什么,男人有些慌,他谨慎地问道:「沈迁前辈是您什么人?」 曲冬凌嘆了一口气,实在不清楚为什么这人怎么总是抓不住重点。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耐烦,男人赶紧说道:「追杀我们的是天衣楼的残部,之前天衣楼出事,忙乱之下泄露了一些情报,我们意外拿到了一些,其中有关于沈前辈的……」 第68页 他抬眼小心的看了眼两人,见他们表情都没有变化,继续说道:「有关于沈前辈墓地的消息,天衣楼记载中,沈前辈去世前有留下自己的剑法秘籍,为自己寻找有缘人。而沈前辈的剑便是进入墓地的钥匙。」 曲冬凌的头上缓缓出现一个问号:「沈前辈有徒弟这件事,在江湖上并非是秘密吧?更何况当初沈前辈去世的十分意外,他怎么会提前给自己准备好传承?」 男人缩了缩脖子,却还是说道:「可天衣楼是怎么写的,我们也去那边确认了位置,那里也确实有东西的。」 只是他们当时缺少钥匙,没能成功进去,也因此,他们一打听到钥匙的踪迹便急忙跑了过来。 曲冬凌沉思片刻,他能知道这人没有撒谎,但是这就有点意思了,之前知道沈前辈并非在乱军中去世,便已经够震惊的,如今还有传承……可若是沈前辈当初还有力气留下传承,他为什么不回到边城医治呢? 他们之间的交流一直是用西陵语,毕竟曲冬凌实在没法解释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将这些内容整理又和顾清梵说了一遍,顾清梵也有些惊讶。 「这件事不太可能,师父他当时的情况,怎么可能留下这些布置?」 还在地上躺着的男人自然是听得懂汉语的,他本就是中原人,此时听到顾清梵的话,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能叫沈迁师父的人,除了如今天下第一剑客顾清梵之外,还能有谁? 他眼中闪过震惊之后,随即便是一副天塌了的表情,他死定了,盗墓盗到人家师父头上,还被正主抓个正着,他还想活着? 哈,怎么可能。 第38章 (三合一) 说起来,若是根据他们找到的,沈迁前辈墓地的位置,那应该更靠近边城才对,想想也是,当时蛮族大军是驻扎在边关城外,沈前辈怎么可能会从军中离开后又跑去西陵。 至于这些不专业的盗墓贼为什么会将落脚地放在西陵,一方面是因为沈前辈的剑在这里,另一方面便是他们不想引起中原江湖人的注意,尤其是顾清梵的注意。 结果谁也没想到,其他江湖人没关注他们,他们最不想遇到的人偏偏知道了。 曲冬凌花费了一些时间,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随即他便看向了顾清梵。 「我们回去?」 按照他们说的位置,他们确实得往回赶路,才能找到那处真假存疑的墓地。 顾清梵却是摇头:「在这休息一晚,我们明日再回去。」 他们出发本就晚了许多,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工夫。 更何况在知道对方的目的之后,若是之前他还有一点点急的话,现在已经完全不急了,怎么说呢,先不说他们现在也无法确定那墓地的真假。便是真的,但凡只要和沈迁接触过的人,知道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怕是都会放下心,那人的墓地…… 没有宝藏不好说,但是有圈套是肯定的。 曲冬凌虽然不知道顾清梵在想什么,但是他会听从僱主兼朋友的意见。于是乎便将脚底下的人捆好拖了出去,扔到一边。 这傢伙还有些作用,可不能现在死了。 两个「劫匪」很坦然地在自己打劫收穫而来的屋子里休息了一夜,到第二日上午才慢悠悠地从西陵离开。 这次的目的地便明确了不少,不用像之前一般如无头苍蝇那样乱窜。 「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沈前辈的安宁被人打扰?」 曲冬凌终究还是没忍住,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 他还以为顾清梵在得知消息后会快马加鞭地赶过去呢。 顾清梵挑眉,神情似是有些复杂,他回忆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解释,而是说道:「那墓地若是真的,在你见了之后应当就会明白了。」 曲冬凌的疑惑不仅没有得到解答,反而更加深了,现在迫不及待的人成了他,他实在是好奇这位称得上是传奇的沈前辈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他们留着的那个倒霉鬼在路上便发挥了作用,曲冬凌他们手里是没有地图的,虽然可以根据对方所说推测出大概位置,但是哪里有见过地图的活导航来的方便呢? 在知道顾清梵身份之后,这个倒霉鬼老实得不得了,他们吩咐什么便做什么,让他往东绝对不敢往西。 曲冬凌都忍不住感嘆:「若是早知道他知道你身份之后会这么老实,我一开始何必花费那么大的力气。」 逼问情报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虽然他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威胁了一下对方。 有这么一个乖巧的随身导航指挥,他们很快便到了那个传说中沈迁沈前辈留下的墓地。 这是一处天然的石林,且这石林的构成十分巧妙,位置也很是隐蔽,远远看着竟是仿佛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阵法。 不过在又靠近了一些,曲冬凌细细查看了一番后,便知道刚才是自己看岔眼了。这并不是一处纯天然的阵法,而是经过人为调整的,只是改动极其细微且自然,他一时间竟是没有发觉。 但若是如此,也便能理解为什么沈迁沈前辈重伤突围后,还有能有精力给自己安排墓地了。想必他是在突围之后恰巧发现此处,发现这处天然形成的宝地,于是便决定将自己安身于此,这般既可以免了自己最后的安宁被人打扰,也能避免那些蛮族的军队会找到他。 第69页 如此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顾清梵看着这处地方倒是神情有些复杂,虽然之前一直表现淡淡,但是当真地确定了这里可能是他师父最后的安身之处后,他的心绪也很难完全保持平静。 只是他很快便压下了这些情绪的波动,对着等待他调整情绪的曲冬凌说道:「我们进去。」 他对阵法一道并不十分精通,倒是曲冬凌对于这方面略懂一二,也因此,他并不觉得这石林会阻拦两人。 事情也确实如此,虽然这处天然的石林十分精妙,沈前辈在这基础上的改动也是恰到好处,让这本来就十分隐蔽且难以找到出路的石林变得更加繁琐,但是对于曲冬凌来说,他破阵本来依靠的就不是阵法知识。 倒霉鬼没有被他们抛弃,而是被他们带了进去,这傢伙也算是个保险装置,跟着他们走进入去,若是曲冬凌没能找到破阵的方法,这个傢伙也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 毕竟敢出来盗墓的人,怎么也得有些相关方面的知识吧? 想必在顾清梵的逼迫之下,他一定能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将这些知识运用到最大化。 石林的布置精巧,内部曲折蜿蜒。道路细长狭窄,一旦进入完全看不到周围的情况,进去在里面转个几圈,估计连方向都辨认不清。 但是这一切对曲冬凌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这种情况反而方便了他。 石林的结构越复杂,想要进来探索的人便越少,人少了之后,内部所留下的相关情报也就更少,他可以更加精准地分辨这些情报,并判断哪条路是正确的,而又有哪些是错误的道路。 虽然距离沈前辈前往石林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在他们之前,不是刚刚有一波人从这石林中走过吗?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顺着他们的踪迹,曲冬凌在石林中行走没有半分迟疑,顺畅无阻地穿过一个又一个岔路口。 「等一下。」 一直沉默着跟在曲冬凌身后的顾清梵突然出声,喊住了依旧在往前走的人。 曲冬凌闻声十分配合地停下,他扭头看向了顾清梵,表情疑惑,不懂对方为什么要停住。 「怎么了?」 顾清梵看向了岔路的另一边,那里很明显是条死路,但是在死路的尽头却竖立着一颗十分突兀的石头,这石头上有道剑痕。 曲冬凌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自然注意到了这颗十分引人注意的石头,但是他不太清楚这在石林中遍地都是的东西,为什么会引起顾清梵的关注,他挑眉看向对方,似乎是在询问,这石头有什么问题吗? 顾清梵少见的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他朝着巨石走了过去,那巨石上面有一道并不十分清晰的剑痕,这应该是沈迁留下的。 这道剑痕对于常人来说,可能便是沈前辈移动石林,调整阵法时无意中留下的。但是对于顾清梵来说确实有着非凡的意义。 他是被沈迁一手带大的,对于对方十分了解,沈迁的性格潇洒,喜欢玩乐,从来不是一个严肃刻板的人,在练剑的时候偶尔也会和他做一些小游戏,就比如用剑意剑痕沟通。 用他的话说,这些可以加深顾清梵对于剑意的理解,有助于他修心,当然,这些究竟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但是顾清梵幼年确实是信以为真的。 眼前的这道剑痕,大抵是沈迁专门留给他看的。 这道剑痕只有一个意思:「徒弟,过来。」 这是以前他们做游戏的时候会用的指路密语。 顾清梵的眼神有些怀念,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见到过这种东西了,这些是幼年时,他与师父交流的密语,是他对剑意最初的理解。 顾清梵不自觉伸手轻轻触碰一下巨石上的剑痕,随即便绕过巨石,果然,在这巨石背后,还有一块稍微小些的石头。他用内力将这块稍小的石头推开,便看到了底下压着的一些东西。 那是一封信。 一封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若非如此,这封信也不可能够经歷数年,仍旧没有丝毫损坏,将沈迁迟来的告别送到顾清梵手里。 曲冬凌跟了过来,他自然也看到了这封信,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他便默默地站在一边,并没有出声打扰顾清梵。 倒霉鬼自然也很识趣地缩小了自己存在感,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这该是属于顾清梵一个人的时间,他需要安静的氛围,来消化这封信。 顾清梵没有迟疑太久,他小心翼翼地将外面的包裹打开,展开了这封信。 信一展开,开头果然是他熟悉的风格。 「小徒儿好久不见啊?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估计是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来挖你师父我的坟了,行了,你小子不用管了。看着我怎么教训他们吧。」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风格扑面而来,顾清梵眼中出现了丝丝笑意。 「小徒儿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师父?哎呀呀,这真是不用问就知道的事情,肯定会想的半夜哭鼻子吧?可惜啊,没能看到。」 写这封信的时候,沈迁的情况大抵已经很不好了,信中笔迹有些虚浮凌乱,顾清梵仿佛能透过信纸,看到对方的影子。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沈迁大抵也不会有什么悲伤遗憾的情绪,相反,他是开心且满足的。 第70页 「你师父我做了件大好事,小徒儿不要伤心师父的离开,也没必要想着报仇什么的,你师父我有仇自己早报了,轮不到你……」 字里行间,沈迁仿佛站在他面前对他殷殷叮嘱,这位昔日的天下第一,从来都不是外人想的那般,高深莫测冷言少语,他嬉笑打闹游戏人间,自由自在,从不会被束缚。 顾清梵一字一字地读着信,回忆起往昔岁月,他的表情温柔平和,脸上也少见地带上了笑意,可曲冬凌看着他,却仿佛感觉到难言的悲伤。 这场对话来得太迟,这些叮嘱本该在更早的时候,带着那个失去恩师的少年走出伤痛。 信并不长,很快便能读完,只是这封跨越数年的告别书又哪里是那么轻易便能消化的呢? 顾清梵情绪再稳定,此时也沉寂了片刻,他动作温柔的将信纸细细整理好,放回到信封之中,十分珍惜地收了起来。 如此,情绪才稍微平静下来。 哪怕在这一路上,他看起来对追查沈迁相关消息表情平平,并不十分在意,可实际上,他与沈迁的感情是极深的,师父于他,是长辈,是亲人,是武道的引路人。 沈迁去世的消息传到他耳中的时候,他躲在禅房之中闭门三日不出,而在之后,名叫顾清梵的少年彻底蜕变。 他的师父是为了大义而死,为了国家而亡,于他们而言,这并没有什么遗憾,顾清梵唯一能为他师父做的,便是更加刻苦地练剑,接过师父的衣钵,成为新的天下第一人,不坠自己师父的威名。 他也确实做到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不仅仅是曲冬凌对于他的评价。 顾清梵看向站在一边的曲冬凌,「我们继续走。」 曲冬凌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以顾清梵的性格,他并不需要其他人的安慰,于是他只是转身,闷头赶路。 顾清梵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问道:「你是不是想说些什么?」 声音平静得很,听不出什么情绪。 曲冬凌被这么一问噎住了,他确实是有些想说的东西,但是被这么一问,怎么说貌似都不太合适。 他难得的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句话。 顾清梵便很耐心地等着他。 曲冬凌最后只是说:「等我们回江南,我请你吃松鼠桂鱼。」 传闻沈迁沈前辈很喜欢这道菜,希望顾清梵和沈前辈口味相似吧。 顾清梵便再次笑了,他应道:「好。」 曲冬凌依旧闷头赶路,顾清梵跟在后面,在他转过一个岔路的时候冷不丁地开口提醒:「你走错了。」 曲冬凌:「?」 曲冬凌停住回头看向他,剑客站在原地,不慌不忙,显然已经从带着伤感的情绪中完全走了出来。 「师父的信中有地图,我们可以走近路。」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曲冬凌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的表情里很明显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顾清梵:「我看你走得起劲,不好意思阻拦你。」 曲冬凌:「……所以现在好意思了?」 「算是松鼠桂鱼的报酬。」 ……这傢伙! 沈迁当然不会戏弄自己的徒弟,他给顾清梵留下的地图中,清晰绘制出了从巨石到石林中间位置的线路。 至于这地图为什么不放在入口的位置…… 「师父估计以你的能力,入阵估计也就走到这个位置了,为了防止小徒儿迷路,师父专门留下了地图,是不是很贴心?」 嗯,原因如上。 顺着地图的线路走,他们很快便到了石林中间,这里竟然是一小片树林。 眼睛总算是逃离了灰色的沙石,看到了不一样的颜色,翠绿色的森林瞬间侵占了视野,让人眼前一亮。 这里的景色看起来十分不错,是一处安眠的好地方。 「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曲冬凌观察了一下,说道:「看来他们没有来到这里。」 不知道是走错了地方,还是没有探索到这里。 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们速度便是再慢,到这里也该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他们早该将石林走个遍才是。」 曲冬凌闭目分析了下这里的情况,有些奇怪,这附近都没有什么人走过,这有点不合常理。 顾清梵却说:「先休息吧,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哪里。」 虽然曲冬凌此时心里仿佛有只小猫在挠一般,好奇心都快溢出来了,但是在顾清梵的注视下,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找个地方坐下闭目休息。 他确实有些累了,这几天连续不断地赶路,再加上进入石林之后为了找到正确道路不停地分析情报,他的精神已经十分疲惫。 他休息的时候,顾清梵却在观察这片林子。 这里是他师父选好的墓地,安静,美丽,唯一的遗憾就是人烟罕至,缺少了几分热闹,可是安眠的地方,本就不必太热闹的,偶尔有几个不自量力的傢伙进来被他戏弄戏弄,便也足够了。 顾清梵本来不会管这些人的,但这次,至少他得将师父的剑带走,以后那些人如何,便与他无关了。 他并没有进入林子里,这里还有一个外人在,留对方和曲冬凌在一起他怎么可能放心,他只是远远望着林子内,仿佛视线可以穿透枝叶阻碍,看到内部的景象。 第71页 不知道保持这个动作多久,身后传开了曲冬凌的脚步声,「不进去看看吗?」 顾清梵摇头:「不必了。」 已经知道了位置,他以后又不是不能过来,现在就不必过去了。 曲冬凌一路都听话的很,顾清梵说不必,他就老老实实地站着,等待对方带他去其他地方。 「接下来去找那些人?」追对方那么久,总算是可以见到正主了。 顾清梵点头,「跟我来。」 石林中的阵法在地图的指引下仿佛不存在一般,他们总能绕过一切障碍,直达目的地。 出乎曲冬凌意料,在即将靠近的时候,他听到了人声。 若是这些人一直被困在这里,应该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他们竟然还活着…… 顾清梵显然也听到了这动静,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隐藏了踪迹小心凑了过去。 靠近了之后他们才发现,这边还挺热闹。 两人站着的位置很巧妙,他们前边有石林阻挡,对方很难看到他们,但是他们却可以通过调整角度,透过石林缝隙观察到那边的情况。 那边说话的显然不是同一批人,他们的衣着打扮,精神状态都完全不一样。 其中一波人大概被困在这里许久,看起来都瘦得脱相了,说话也有气无力,显然已是强弩之末,若是不管他们,他们很快便会死在这里。 而另一批人却是精神得很,他们衣着统一,佩戴的武器也都极为相似,这看起来不太像是江湖人,倒是有些像是官府的人。 曲冬凌观察后对着顾清梵比划了一个口型,「西陵。」 想必是这些人在西陵的动作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他们在西陵的时候怕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只是他们自己没有发觉,这不,被人堵在了这里。 只是不知道西陵人为什么会盯上沈前辈的墓,这里能有什么东西会是他们想要的? 顾清梵冷眼看着他们争吵。 「你们这群蠢货,没那个本事就敢来盗墓?」 被他骂的人气力不足,回骂都没有底气:「哈!谁知道天衣楼的地图会是假的!你们不一样也掉进圈套里,落地和我们一样的下场。」 他喘了口气,冷笑着嘲讽:「现在急什么啊,你迟早也会被困死在这里,到时候咱么没准还要死在一起,有的是时间吵架,如今你不妨说省省力气,还能多撑一会儿。」 说了这些话已经将他的力气耗空,他说完就干脆闭上眼不再搭理眼前这些人。 「你这王八蛋……」明显是西陵人这边带队的傢伙被这一句话起得够呛,立即便要拔刀给他个教训,却被身后的人拦住。 「留着他还有用,他们至少看过地图。」 领队对着拦下他的人怒目而视,听完他说的话愤怒地咆哮一声,狠狠踢了地上那个傢伙一脚,让他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冷静了一些。 「现在怎么办,我们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在附近找一找,若是能找到来路,至少我们可以逃出去。」 闻言众人都有些沉默,他么怎么会没有尝试找到来路呢,可这石林阵法本就是困阵,若是能让他们轻易找到出路,那才是见鬼了。 曲冬凌透过石缝看了一会儿,皱着眉给顾清梵打了个手势。 他们身上,没有沈前辈的剑。 顾清梵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些人已经停下交谈,便是继续待下去也很难知道得更多,不如直接逼问这些人。 他正要出去,便又听到了新的动静,又有人过来了。 这可真是奇怪了,这么一个隐蔽的地方,短时间内竟然来了四波人。 这最后一拨人一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曲冬凌便挑了挑眉,这不是他之前在边关遇到的那伙盗墓贼吗? 没想到这些人来边关的目的也是为了沈前辈的墓,所以这地方究竟有什么吸引力? 另外两批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批新来的人,西陵一边的人十分警惕地盯着来人,两方之间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 最早到这里的那批人本来并没有关注新的人,他们更愿意留着点力气休息,然而在看到对方的样貌之后,本来闭目养神的傢伙却对着来人怒目而视。 「是你们!天衣楼的王八蛋,地图在哪里!?」 他朝着一边的西陵人喊道:「我们的地图就是从他们手里得来的,不要让他们跑了,他们肯定知道出去的方法!」 这一声瞬间让气氛更加紧张起来,西陵人将天衣楼的人包围起来,防止他们逃走。 天衣楼的人却是面色平静,他们在以前确实归属天衣楼,且曲冬凌说他们是盗墓贼也没错,他们在天衣楼就是专门干这个的。 「你们自己本事不够,将地图看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若是那地图真是假的,我们怎么会也走到这里?」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们是在场的几批人中唯一知道真实线路的人,其余人怎么可能会放他们离开,便是地上躺着的那些说话都费力的人,都拿着兵器挣扎着站了起来。 这是要打起来了? 曲冬凌的姿势已经从一开始站着变成了蹲着,这角度缝隙更大一点,看得更清楚,还可以顺便休息。 最重要的是,这样更有看戏的氛围。 他们虽然是躲在暗处观察,可却并不怕被发现,便是这些人都加起来,在顾清梵面前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第72页 更何况这里也不只有顾清梵一个人。 他们此时没有出去,只是觉得这些人吵起来或许他们能知道更多内容。 结果也令他们十分满意,那边吵着吵着便有更多的东西被说出来。 「你们拿着『钥匙』都能走错路,真是废物。」天衣楼的人指着那群连刀都拿不起来傢伙骂,若非这些人抢先一步拿走钥匙,害得他们等了这么久,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他们此时早就把东西拿到手了。 而且,他扫了那些西陵人一眼,麻烦死了,这些人到底怎么搞的,还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你放屁,那把剑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哈?你……」 「各位,你们还是别吵了,现在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倒不如合作。」西陵人提议道。 天衣楼的人冷笑道:「一条绳的蚂蚱只是你们吧,我们可是知道离开的方法,等到你们死了我们再进来也是一样的。」 西陵人目光冷厉:「那你就看看你们能不能走出去。」 「你放心,我死之前一定会把钥匙毁了,我们进不去,谁也别想进去!」 三方人一时僵持住了,西陵人沉默一会儿开口道:「各位,我们完全可以合作。你们所图的不过是武功秘籍,这东西又不是只能一个人拥有,你们完全可以共享,而我们想要的却是墓中的兵法,这和你们并不冲突。」 这话一出,不仅另外两方人表情怪异,便是躲在一边的顾清梵和曲冬凌,也禁不住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曲冬凌抬头看向顾清梵,兵法? 顾清梵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在有人帮他们问出了这个问题。 「沈迁武功天下第一,实力难以估量,这是江湖人都知道的,但他在带兵上……」天衣楼的人疑惑极了,这一样一个江湖传奇,除了最后一次和军中有些牵扯,怎么会和兵法有牵扯。 西陵人扬起下巴,轻蔑地扫过几人:「这是我们西陵的秘密,你们这些中原人怎么会知道?」 他不屑地说道:「当初沈迁不过是区区一人,虽然杀了我们很多勇士,但是怎么会击退英勇的大军,这不过是你们中原人自己煳弄人的骗局而已,他们手里一定是有神奇的兵书!」 有理有据,让人信服……信服个鬼。 天衣楼的人一言难尽的盯着他们,随后他们对视一眼,他突然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的目的倒是真的不冲突,可以合作试上一试。」 他看向另一方虚弱的傢伙们,说道:「你们状态似乎不是很好,我们进来也很久了,不如我们在这里休整一番,之后再继续前进。」 他说完便让人将自己人带的干粮分给了对方,被他的善意弄得一愣,这些倒霉鬼的同伙难免怀疑这些人的干粮里是不是下毒了,可随后他便看到了对方的眼神。 倒霉鬼们接过了干粮,无论如何,他们也是中原人,对宝藏的争斗可以放在之后,但这些西陵人……无论沈迁前辈的墓中是否有兵书,都绝对不能让他们拿到! 只是并不需要他们操这份心了,顾清梵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所以他也便不再掩饰踪迹,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一个人包围了他们所有。 刚才平静下来的气氛顿时又紧绷起来,倒霉鬼们已经没有力气管来人是谁了,他们正急切地补充食物,只有一个……两个人,其余人想必是可以解决的。 这两个人西陵人是一个都不认识,所以他们只是警惕,天衣楼的人却是突然出声:「曲冬凌!」 顾清梵很少在江湖出现,他们一时没有认出对方,但是对于这位天衣楼的宿敌,且在江湖上颇为活跃的百晓生,他们怎么会不认识。 曲冬凌挑眉,没想到天衣楼的人能认出他,不过人家都叫他了,他也不好意思不说话,于是也伸手和对方打了个招唿:「好巧啊,同行。」 看到他的时候天衣楼的人就提起了警惕,他们和曲冬凌交手久了,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能力,这傢伙的武功也不弱啊。更何况,他还有帮手…… 终于将目光移向了顾清梵,天衣楼的人越看越心惊,这位……怎么和他们消息中记载的那位那么像。 他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是谁?」 顾清梵看向他,十分配合地回答了他:「顾清梵。」 这名字一出,顿时再无人出声,一时间只有粗重的喘息声,众人眼中尽是惊恐之色。 西陵人虽然不太清楚中原武林的情况,但是沈迁的土地,如今的天下第一,他们再怎么孤陋寡闻,却也是听说过一二的。 握刀的手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哪怕顾清梵平时再怎么平易近人,可当他拔剑的时候,依旧是冰冷锋锐的,站在他的面前,很少有人能有与他为敌的勇气。 站在这里的这些人显然都不属于很少的那部分人,他们已经生了退缩之心。 可一旦退缩了,战斗的结果便已经註定。 顾清梵的剑只是出鞘了一瞬,粗重的喘息便只剩下一个。 他的目光放到了依旧站着的西陵人身上,缓缓开口:「谁派你过来的?」 这些西陵人背后显然是有人的,他们这些小兵小卒拿了兵法又能有什么用?那些傢伙一次不成肯定会出手第二次,而这些人……都不能留下。 第73页 西陵人惊恐地看着他,发生了什么,他一眼扫过去,刚才与他并肩作战的人已经成了一具具尸体,此时面对这尊杀神的只有他一人。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他跪在地上狼狈地求饶,连刀都拿不起来了。 面对人,哪怕对方再强,他们也有一战之力,可是面对神呢?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出剑,他们一群人的抵抗在对方手里如同螳臂当车,毫无作用,杀死他们,于顾清梵而言,同碾死蝼蚁没有区别。 只是他显然是忽视了顾清梵的问话,这般举动并不会让顾清梵放过他,反而让他错过了最后一次走向生路的机会。 曲冬凌走过去,他扫视了这些尸体一眼,在一具尸体附近看到了一堆堆起来的石头,他走过去,将这些石头一点点扒开,露出了一个木盒子,木盒被人竖着插入地面。 这便是他们要找的东西了,曲冬凌扣住木盒,手腕用力,将盒子从地面拔了出来,他并没有打开,只是将其递给了顾清梵。 顾清梵掀开木盒,只需一眼,就知道没有错,这便是他师父的剑。 他抿了抿唇,将盒子合上提在了手里。 「不是想追查他们背后的人吗?」 如今人都死了,线索岂不是也断了。 顾清梵没有说话,他虽然表面一直很平静,心情之前也确实挺平静的,但是真正看到这些傢伙,难免会有些怒火,而他从来不会压抑自己的怒火,他也并不需要压制。 他看着曲冬凌,「我们得去找到那些人。」 曲冬凌嘆道:「看来我们又要回西陵了。」 这些人怎么不能早点出现呢,地图来回跑他们也是很累的。虽然抱怨,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在有了明确的线索指向,并已经接触过这些西陵人之后,找他们背后的人对于曲冬凌而言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们重回西陵,註定是要在西陵掀起一片风波的。 在重回西陵之后,顾清梵没有随着曲冬凌一起走,他在等,等一个名字。 曲冬凌本就已经有了猜测,如今在西陵城内的调查不过是确认罢了,也因此,这个名字很快便送到了顾清梵的手里。 但他却没有急着动手。 「你先出城。」顾清梵看着曲冬凌递给他写着对方身份地址的纸张,说道。 曲冬凌挑眉:「怎么?你不信我的轻功?」 虽然他的武功差顾清梵十万八千里,但是轻功方面,他也是不肯轻易认输的。 顾清梵摇头:「并非如此,只是这件事我一人去做足矣,你在城外等我便是。」 他不是刺客,对付这些人也并没有打算用暗杀的方法,他会光明正大的找上门去,对方该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死。 其他人,也该知道。 只是选择了这个做法,他就必须让曲冬凌先出城,否则之后想要离开怕是艰难了。 曲冬凌凝视他片刻,思索了一下,便收回视线答应了他的要求:「好,我在城外等你,若是有什么意外,也好接应你。」 顾清梵摇头:「放心,不会有意外。」 这是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曲冬凌没接他的话,转身离开了院子,意外之所是意外,便是因为在它发生之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它会出现。 曲冬凌前脚离开这里,后脚顾清梵便有了动作。 他们在这件事上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没必要继续浪费更多的时间。 腰间佩戴长剑的剑客亲自去拜访了试图侵扰自己师父安宁的人。 门环被扣响的声音传入院中之时,不速之客也已经踏入其中,剑客仿若在自家花园散步一般,闲庭信步地步入庭院。 只是终究不一样的,他在自家散步的时候,身上可不会带着这么重的杀气。 不会有人阻拦他,也没有人能阻拦他。 「%……%……%」有人拿着刀站在廊下厉声呵斥,他们说的是西陵语,顾清梵听不懂,当然,他也不必懂。 他只需要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这便足够了,长剑出鞘,冷冽的寒光划过空气,锋锐的剑意摧毁一切,再无人会对他来此的目的提出质疑。 沉闷的声音在剑客的背后响起,廊下的人已经倒在地上。 一张纸轻飘飘地落下,触碰到地面之时,放下它的人早已离开,鲜血缓缓渗出,流过地面碰到了纸张,雪白的纸上带上了一抹猩红。 等到发现不对劲的人飞速赶来,庭院中早已无一人可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只有这一张信纸,告诉他缘由。 「扰吾师清净者,死!」 随后便是锋锐到可以刺伤人眼睛的三个字。 拿着纸张的人不自觉的颤抖,却依旧将这个名字读了出来:「顾清梵。」 第39章 曲冬凌并没有在西陵城外等太久,顾清梵的动作十分迅速,在他出城后不久,便也跟了过来。 曲冬凌有些诧异:「已经做完了?」 这速度未免有些太快了,他以为顾清梵怎么也要等到明日才能出来,未曾想他前脚出城,后脚对方便也出来了。 顾清梵点头:「已经结束了。」 曲冬凌没有继续问,而是笑道:「这回总算是可以回去了,我已经开始想念江南了。」 顾清梵说道:「辛苦你陪我走这一趟了。」 第74页 一路从江南奔波到此,这一路风餐露宿,少有能够好好休息的时候,说一声辛苦实在是不过分。 曲冬凌摆手,朋友的事情,怎么能说是辛苦呢,虽然关外的气候实在是难熬,但也算是见识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他们回到江南的一路便太平多了,这一路是难得的平静,曲冬凌没有忘记自己在西陵时说的话,一到江南,他便请顾清梵去玉华台吃了一顿美食。 这美食中自然有那道松鼠桂鱼。 只是宴后两人便迎来了分别,顾清梵手里还拿着自己师父的剑,他需要将其好好安置。 虽说不希望这把剑束之高阁,可短时间内,它还是不要出现在江湖上为妙。 曲冬凌则是去了自己每次到江南都必会去的地方,那自然是夏天无的酒楼,说起来他离开也有月余了。 他回来的时候很是巧合,不仅见到了夏天无,还在这里看到了另一个熟人。 「轻尘兄怎么也在这?」曲冬凌有些惊讶地看着洪轻尘,倒不是说他不欢迎洪轻尘,而是最近洪家老爷子大寿,洪家子弟提前好几个月就回来筹备,平时忙得脚不沾地的。 之前他们在江南遇到都没有多做交谈,这次对方怎么会腾出时间出来的? 洪轻尘朝着他挥了挥手中精緻的请柬:「老爷子喜欢热闹,这次寿宴邀请了不少江湖人,我是来给你们送请柬的。」 按他的意思来说,他是不想自己两个朋友过去的,毕竟洪家那个地方,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老爷子想请,他也拒绝不了。 曲冬凌接过请柬,要不说巧了呢,他回来的正是时候,要是耽误了个三五天,他怕是要直接错过了。 他笑着点头:「放心,到时候我们一定过去,老爷子大寿,我也要去恭贺一番的。」 洪轻尘看了他两眼,耸肩说道:「不必那么客气,老爷子就是喜欢热闹,看自家人不够,想看看江湖上的少侠们。」 这是客气的说法,若是不客气的话,就是老爷子虽然年事已高不在江湖中出现了,但依旧放不下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想要让这些年轻人们知道知道他。 洪轻尘对此嗤之以鼻。 曲冬凌摇头:「不说这个了,劳烦你在这等这么久了。」 洪轻尘:「正好躲躲清闲,还要谢谢你。」 曲冬凌对此只能轻嘆一口气,这还能说什么呢。 洪家老爷子的大寿就在三日后,洪轻尘也懒得回去,干脆就在这和他们一起等到了寿宴当日,一同回去。 反正他也不是现在的洪家家主一脉,回去也就是招待招待客人,真正重要的事情轮不到他。 同曲冬凌他们一起回去,这不也算是招待客人吗? 洪家此时当真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曲冬凌只是打眼一看,便瞧见了几个还算是有些名气的江湖人。 若只有江湖人便也罢了,一路走进去,竟还有金陵的官员前来为老爷子贺寿,可见洪家影响力。 想想也是,洪家的其实同张家有些类似,这里说的张家指的是如今皇城内卫张统领的张家,他们都是江湖上的显赫大族,但却也不只是在江湖上显赫。 这两家都是有人在朝廷为官的。 洪家的子弟虽没有做到张统领的位置,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因此此时洪家老爷子过寿,他们来送些贺礼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曲冬凌禁不住嘆道:「可真热闹啊。」 洪轻尘:「哪能不热闹啊,单老爷子自己儿孙辈就得百来人呢。」 他们正说笑,前边便迎面走来一位青年公子,观其衣着打扮,当也是洪家人。 「堂哥怎么不在正厅,在这做什么呢?」 曲冬凌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在心里数了一数,这位该是洪老爷子四儿子家的二公子。 洪轻尘:「我正要带朋友过去。」 这位二公子这才扭头看向了曲冬凌和夏天无,夏天无他是见过的,因此便主动打了招唿:「夏老闆竟也过来了,实在是稀客啊。」 夏天无在江湖虽然没有做过什么大事,武功也绝不算多么出彩,可他的性格加上他那座酒楼,让他在这些年里给不少江湖人提供过方便,也因此,他的好友极多,这也让他变得不能得罪起来。 夏天无拱手打了招唿,二公子还礼后便将视线移向了曲冬凌,「恕在下眼拙,这位是?」 他未曾见过曲冬凌,自然不能单凭容貌判断出对方是谁,虽然心里有些猜测,却也不敢随便称唿,猜对了没什么好处,猜错了却是会得罪人的。 洪轻尘便给他介绍了一下,二公子顿时便眼睛一亮,朝前走了一步,颇为欣喜地说道:「失敬失敬,这位原来便是百晓生曲少侠,我可是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这一套客气的说辞,曲冬凌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可这话从这位二公子嘴里说出来,便显得格外诚恳。 客气话说完,这位二公子还有些事情在身,便主动提出了告辞,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洪轻尘:「堂哥还是带着客人直接去正厅吧,家里乱闹闹的,若是冲撞了贵客便不好了。」 洪轻尘一听这话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了一眼二公子,果然见到对方在朝着他使眼色,于是便也答应了下来。 等到分开之后,他才朝着两人解释:「估计是我那个叔叔伯伯婶婶又吵起来了。」 第75页 也没准是什么兄弟姐妹,反正总之就是有人又整么蛾子了,这种事情这段时间发生的次实在是太多,以至于他只要听到就已经觉得厌烦了,也不知道那小子什么毛病,总爱去凑这种热闹。 人家的家事,他们总是不好过多评价的,故而两人只能笑一笑,绕过了这个话题。 「老爷子的寿宴真是热闹,这么多宾客,你真的不用去招待招待吗?」 洪轻尘:「放心,给一个宾客安排两个洪家人都是绰绰有余。」 他这张嘴,不仅对着其他人毒,对自家人更毒,夏天无听着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和对方吵嘴了,他怎么可能说的过这傢伙。 一路上已是十分热闹,可这热闹同正厅这边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贺礼在入门的时候便已经交给了洪家人,进入正厅后同老爷子道声喜,恭贺一声老爷子大寿,洪轻尘便引着他们步入了座席。 老爷子身边都是人,哪有空同他们这些小辈多交谈,这倒是省了不少应酬的时间。 洪轻尘带他们坐下后,自己也没有离开,反而是留在这里干脆和他们坐在了一起。 他是实在不想再往人多的地方凑了,这些日子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了。 好在虽然洪家内部有些纷争,但却绝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这宴席倒也算是其乐融融,众人觥筹交错,倒也热闹。 洪老爷子今年七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寿,因此寿宴自然十分喜庆,众人也都带着笑意,谁会在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的宴席上闹不痛快呢? 只是总是有些人,他们自己不痛快了,便也见不得别人痛快的。 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被人从厅外扔了进来,落地发出咚的一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正厅充斥着说话交谈的声音,一时间竟是没注意到这个动静,直到距离这东西很近的人抬头看了过去。 这一看便被吓了一跳,被酒气熏的昏沉的头脑瞬间清明了起来,看清那东西是什么的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喊声,这下子顿时整个宴席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想看看是谁这么没有分寸,在人家的宴席上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来。 「那……那……他……」他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地上的东西,半天竟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皱着眉的众人朝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一瞬间本就安静的大厅内愈发安静,凡是看清楚地上是什么的人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什么酒意都被吓醒了。 洪老爷子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心中不快,面上还带着慈祥的笑意,他正想吩咐人去看看那边怎么回事,便突然看到有人站了起来。 「所有人待在座位上,不要轻举妄动!」 曲冬凌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他也看清楚了地上的东西,那是一颗人头,虽然未曾见过对方,但是他也认出了这颗头的主人。 这是洪家现任家主,洪轻尘大伯的头。 第40章 这下子谁还能继续饮酒,谁还敢继续饮酒?厅内一时间只闻唿吸声,洪老爷子一开始不明所以,扶着身边人站起来,正想问人发生了什么,他便也看清楚了地上的东西。 老爷子虽说习武,身体康健,但毕竟是七十岁的人了,放在此时已经算是难得的高龄,结果在自己的寿宴上看到自己儿子的人头,这搁谁谁受的了? 洪老爷子看清楚地上是什么东西之后,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睛一翻便要栽倒下去,好在身边人眼疾手快,迅速扶了一把,否则后果当真是难以预料。 「父亲!」「爷爷!」一时间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众人手忙交流的将老爷子扶住,让其坐到椅子上。 有人想要出去找大夫,只是碍着刚才站出来说话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人说起来也是熟人,曲冬凌和他可是没少打交道,皇都内卫的魏大人,这位现在负责江南事务,今天洪老爷子大寿,他便也来祝贺一番,未曾想便遇到这种事。 魏建宁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立刻便对着洪家的二爷说道:「先去找大夫给老爷子看看,千万不要出什么事,至于这里……」他看了眼地上血淋淋的一团,「兇手大概就在洪家,二爷最好让人查一下往来出入的名单,让人不要轻易走动,免得再有人出事。」 也免得让兇手逃掉。 洪家二爷赶忙点头,连连称是,随即快步出去找人安排去了。 这下子宴席算是彻底吃不下去了,主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这群客人现在都是怀疑对象,坐在这里都有些坐立难安。 曲冬凌目光放在被扔进来的人头上,他盯着看了一会目光转向了门外。 今日洪家人实在是太多了,鱼龙混杂,时常有人往来走动,众人都没有放在心上,也正是因此,当有人经过门外抛出东西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当回事,此时自然很难找到扔出东西的人。 曲冬凌压低声音对夏天无说道:「我出去看看。」 夏天无急了,拽住他的衣服:「你别什么麻烦都往上凑啊,这时候你一动弹就有人盯着你。」 曲冬凌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是他又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杀人兇手逃之夭夭,若是在迟一会儿,对方跑了怎么办? 第76页 他摆了摆手,随即飞速掠了出去,魏建宁瞬间转头看向这个方向,喝道:「谁!」 立刻便要追过去,洪轻尘及时站出来:「魏大人,我的朋友发现了些线索,出去看一看。」 魏建宁脚步一顿,看向他,自然也看到了坐在一边的夏天无,心中有所猜测:「曲冬凌?」 洪轻尘点头。 魏建宁见此便没有继续说什么,有线索破局自然是好的,曲冬凌也许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只是他不说,却有其他人要说的。 「什么朋友?出了这么大的事在场的人都有嫌疑,你那个朋友不会是做了什么心虚吧?!」 众人皱眉看了过去,虽然魏建宁让人留在厅内不许轻举妄动便有这个意思,但是他也没有直说,众人也都清楚,这件事没查清楚之前,他们都是要被怀疑的,但是这话若是直接被人这么说出来,便有些刺耳了。 尤其是这么说的还是洪家人,这话实在是太得罪人了。 说话的人是洪大伯的儿子,众人看清之后,虽然依旧在心里皱眉,却也稍微体谅了些,无论是谁,看到自己的父亲这般死于非命,都难免失态。 好在这时候洪二爷请的大夫也回来了,两人小跑着奔向洪老爷子。 大夫看了两眼,又把了把脉,随即便取出一枚银针扎了几道穴位。老爷子身体康健,只是一时受了刺激,只要醒过来就没什么大事。 但若是醒过来再看到这一幕,难免又会受到什么刺激,所以洪二爷和魏建宁说了一声,便同人一起将老爷子送去了后院,让老爷子好好休息。 曲冬凌一出去便目标明确,朝着一个方向追了过去,洪家世代经营,经歷过战乱不仅没有衰退,反而更进一步,如今这座宅院占地极广,这也就导致了内部十分复杂。 若非曲冬凌是顺着看到的情报追踪,而不是看着对方的人影追,他怕是早就追丢了。 不过这倒是让他有个新发现,对方对洪家院落十分熟悉…… 曲冬凌突然站定转身,身后传来惊唿:「你是谁?为什么闯入我们小姐的院落。」 他脑子里七想八想,只顾着追人了,万万没想到会闯入了洪家的后宅,虽说江湖儿女不那么在意男女大防,可那也是对江湖人说的,洪家的女儿,显然并非如此。 曲冬凌苦笑着拱手:「在下失礼冒犯了小姐,前厅出了些意外,在下顺着对方踪迹追了过来,没想到会误入小姐庭院。」 "你说慌!我们根本就没看到人过来!" 似乎是哪位小姐身边的侍女,冲着曲冬凌的背影呵斥道:「来人,还不赶紧将这个登徒子拿下!」 洪家今日为了防止意外,本就加强了防卫,如今这婢女一喊,立刻便有人沖了上来,曲冬凌也并不想同他们起冲突,只能束手就擒,至于他要追的人…… 曲冬凌离开院落前微不可闻的往里扫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他「看到」的人确实躲进了这里,可能住在这里的要么就是洪老爷子未出阁的女儿,要么便是洪家主的女儿,这位小姐同自己的兄长或是父亲能有什么矛盾,以至于掩藏兇手,甚至亲自……她就是兇手? 控制住曲冬凌的人想要将他先关押起来,等到汇报家主之后再处理,前厅出事他们只是收到了让人加强戒备的消息,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自然是想汇报家主之后再处置这个趁乱骚扰自家小姐的傢伙。 曲冬凌主动说道:「各位误会了,在下当真不是故意闯入院子,众位可以带我去正厅,见过洪二爷之后自会证明在下未曾说谎。」 护卫皱了皱眉,有些犹豫,观其衣着气度,确实不像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可谁又说得准呢? 若是冤枉了客人,他们自然吃不了好果子,可若是现在去打扰了老爷子的寿宴,他们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犹豫一会儿,还是咬牙带人去前厅禀报。 他只顾着自己纠结,却没注意到曲冬凌说的是询问洪家二爷,若是在洪家主还在的情况下,他这话显然是有问题的。 正厅地上的人头此时已经被收拾起来了,毕竟这样放着总不是个事,魏建宁在这里也算是有些话语权,因此他很快便将局势稳定下来,只是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他们也只能等待。 那护卫走进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这氛围显然是有些不对的,他目光扫过众人,未曾看到洪老爷子和洪家主,只能朝着洪家大公子的位置走了过去,随即压低声音说了什么。 洪家大公子听完愤怒的一拍桌子:「这个登徒子竟然敢闯小妹的院子,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将人给我关起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护卫听完心中叫苦,连忙弯腰点头称是,他果然就不该来问这一句。 洪家大公子没有压低声音,众人自然也都听清楚了他的话,一时间面色变幻,各种猜测不断。 魏建宁主动开口:「大公子冷静一些,这种时候什么事都是要注意一点的,这人实在可疑,不如将人请上来询问一番。」 洪大公子脸色有些难看,他既不想听魏建宁的话,却又不敢违抗对方的意思,只能点头朝着身边的护卫骂道:「耳朵聋了吗?还不把人押上来。」 护卫哪敢犹豫啊,转头就去叫人了。 等到曲冬凌摸着鼻子走进来的时候,魏建宁感觉自己头都大了。 第77页 洪大公子看见人是他,立即仿佛有了什么底气一般,冲着洪轻尘便说道:「这便是你交的朋友!?趁乱闯入小妹的院子,还说什么看到线索,我看他就是心怀不轨!」 他又对魏建宁说道:「魏大人您可看到了,这傢伙一定是想趁乱对我小妹行不轨之事,您可一定不要被他们骗了。」 他这话说的着实难听,他不做掩饰而是直接说出这种话,若是传出去,洪家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曲冬凌急忙解释:「在下并未进入洪小姐的院落,只是追着对方走到院外,便被这些护卫大哥拦住了,惊扰了洪小姐,是我的不是。」 「这想必是个误会,洪大公子还是听他解释吧。」魏建宁头疼地开口。 线索若是真在洪小姐院子里,这才是真麻烦了。 洪轻尘倒是十分反常的一直安安静静的,既没有给曲冬凌辩解,也没有反驳洪大公子,只是众人现在都没注意这边,也并不多么了解这位,所以才没有人发现异常罢了。 就连夏天无也因为担心曲冬凌,所以心不在焉,没有注意他。 洪大公子听魏建宁这么一说,脸色阴沉极了:「魏大人便不要替这个登徒子说话了,若是他真的是去追查线索,可曾发现什么?更何况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事情发生时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怎么就他一个发现了不对?魏大人怕不是被他骗了?」 魏建宁看向曲冬凌,微微耸肩,能说的我都说了,接下来看你怎么分辨了。 曲冬凌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他解释道:「我坐的位置靠近窗户,可以看到外面侍者走动,之前隐约便看到有人拿着盒子往正厅来,只是我并未在意,直到事情发生,我才回想起这一幕,似乎是有些不对劲,这才急忙追了出去。」 有人看向了曲冬凌之前坐的地方,发现确实是如他所说的一般。 接着他便又十分诚恳地说道:「我追着对方到贵府小姐的院落,便被这几位拦住,线索也断在了这里,大公子最好立刻派人查看一番,免得真有人潜藏,怕是会伤到她。」 第41章 洪大公子并不想听从曲冬凌的建议,无论是从刚才这人随意离开厅内的角度,还是从这人是洪轻尘带来的角度,他对这个人都没有什么好感。 哪怕他也听说过对方的名声,知道此时听从对方的话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显然,在这个家里,他也是做不了主的。 洪老爷子经歷过多少风浪?虽然一时无法接受,但是只要给他点时间,他很快便缓了过来,再次出现在正厅里,主持大局。 老爷子被人搀扶着走出来的时候,脸色依旧有些不好看,他进入宴席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曲冬凌的话,便吩咐旁边的侍卫。 「马上安排人去看看嫣儿的院落。」 立刻便有人按照吩咐过去查看,洪大公子再怎么不甘心,也不敢在老爷子面前造次,只能小声逼逼叨叨。 「祖父,他……」 洪老爷子面色威严,厉声喝道:「退下!」 洪大公子面色一白,再不敢多言语,乖乖地走到一边去。 老爷子朝着曲冬凌那边挥挥手,示意侍卫们不要再围着他,接着便开口:「刚才招待不周,冒犯了曲少侠,还请少侠不要放在心上。」 曲冬凌哪好意思这么受着一位老人家的道歉,更何况他也确实是有些问题的,差点闯了人家小姐的院子,这说出来本就是他的错。 「是小子一时莽撞,失礼在先,该是在下道歉才是。」 洪老爷子摆摆手,实在是没闲心和人客气,他便是调整得再好,却也是刚刚经歷丧子之痛,心情十分沉重,哪有心情应酬呢? 现在勉强出来招待客人,也不过是因为此时洪家没有能站出来主持大局的人,他不能让洪家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脸面。 「曲少侠可否详细说说您发现了什么?」 曲冬凌苦笑:「在下也不过是扫到一道身影,有所怀疑便沖了出去。」 洪老爷子理解的点点头,没说什么,他转头看魏建宁:「多谢魏大人出面相助。」 魏建宁自从老爷子出来后便沉默着没有出声,此时被老爷子点到,也只是说:「分内之事,您不必客气。」 洪老爷子嘆了口气:朝着依旧待在大厅中的客人说道:「各位能来老夫寿宴,是给洪家面子,结果却出了这种事,是洪家招待不周,还望各位见谅。」 众人哪好意思为难一位刚刚失去儿子的老人,纷纷安慰洪老爷子。 洪老爷子摆摆手,继续说道:「只是此事发生得突然,又颇为蹊跷,想查起来也是颇为困难,老夫这个儿子虽然平庸了些,老夫却也是看不得他去世的这般不明不白,今日难免要厚脸皮,望各位大侠留下帮忙调查一二,让老夫能找到杀害这孩子的兇手。」 说是让他们留下帮忙,实际上还是怀疑动手的人就在宾客之中,只是这话这般说出来,众人哪还有不悦的呢? 他们怎么能拒绝一位老人家的求助?怎么能看着一位老人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含冤而死? 若是这时候走了,岂不是在说自己内心有鬼? 「洪老庄主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管到底,必然不会让兇手逍遥法外!」 「对,老爷子放心,有魏大人在此,定能将兇手绳之于法。」 第78页 一声声附合声响起,众人纷纷拍着胸脯保证,肯定能找出兇手,仿佛只要慢了一点,便要和兇手扯上关系了。 老爷子咳了两声,宴席厅便又安静了下来,「老夫再次谢过众位,此事发生得突然,为了免得那贼人逃走,老夫已经吩咐侍卫加强戒备,这两日怕是出入多有不便,还望各位见谅。」 他很快便又说道:「老夫已经命人收拾出了院子,各位若是疲乏随时可去院中休息。」 他转头看向魏建宁,开口恳求:「魏大人,还望皇城内卫能够帮忙,查明杀害犬子的兇手。」 魏建宁自无不应的道理,「您放心,内卫一定会查明真相。」 这下子情况算是彻底稳定了下来,去那位小姐院子中的人也回来復命,来人脚步轻巧,走到洪老爷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随即便恭敬地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洪老爷子对着等待消息的众人说道:「大概是老夫派的人去晚了一步,什么都没发现,老夫也让人问过嫣儿了,她说并未看到外人闯入。」 魏建宁看向了曲冬凌,曲冬凌微微皱眉,他确实只「看到」对方逃入洪家小姐的院落,并未出去过,就算是现在,他也并未「看到」离开的线索。 但是若是那位小姐一口咬定,她没有见到过外人,他们自然也不可能闯入的。 「莫非是曲少侠看错了?」有人提出异议,询问地看向了曲冬凌。 只是有人态度温和,还有的人说话便是夹枪带棒了,「没准人家护卫没有冤枉人呢。」 曲冬凌解释道:「在下也只是怀疑,那人毕竟有些可疑,更何况我观洪家内侍者都并非习武之辈,而我看到的人脚步沉稳,走路轻巧无声,显然轻功不错,因此……」 他还未说完,便有人打断他:「可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除了曲少侠其他人可没有注意到那人?」 「就是,谁知道是不是贼喊捉贼。」 不断有质疑声被提出,曲冬凌只能嘆气,这怀疑还真是十分有道理啊。 曲家小姐怎么会帮杀害自己父亲的兇手掩藏踪迹呢?在他们看来,对方自然是不可能说谎的,那么曲冬凌话中无论说什么,便都值得怀疑了。 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吸引众人视线,为真正的兇手逃离争取时间呢? 「曲公子,并非我等针对你,实在是除了你一人之外,没有人看到你口中的可疑之人。」 曲冬凌却说道:「您说得对,可我却觉得,众位都同我一般,见过那人。」 不管众人的震惊。他扭头看向魏建宁和洪老爷子,随即说道:「不管是谁扔过来的包裹,她定然都是先将其做了遮掩,这才带入正厅的,否则一路上肯定会引起人的注意,而她若是进来将包裹抛出,坐在厅内的客人不可能没有注意。」 魏建宁点头,确实如此,对方只要进入过这宴席厅中,肯定会有人看到这抛出东西的人,可他们只听到了声响,在此之前,并未有什么可疑人员。 曲冬凌抬手指了指门口:「可若是在门外抛出,这些护卫是一直站在那里的,并非是在出事之后才被安排到此处,既然如此,若是真的见有人扔了东西,他们为什么没有阻止?」 众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在门口的护卫身上,护卫顿时脸色大变,急忙解释:「我等一直待在此处,从未见到任何人往门内扔东西,更未曾见过任何可疑的侍女。」 曲冬凌笑道:「自然,若是看到,你们怎么会不阻止?」他继续说道:「可当时你们在外面,却是听到了声响对不对?」 护卫立即点头:「确实有此事,我们听到有动静,担心有人作祟,便去查看一番,结果发现只是一只狸奴摔到了地上发出的声响,只是当时我们很快便回来了,而且一直有人留在这里,不可能有人趁着这时间做事。」 曲冬凌点头,说道:「这声音也并不是为了调开你们,只是为了让我们发现之后,误以为那声声响是抛出包裹导致的声响,让我们以为,那个时间包裹被人扔进来了。」 「可那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魏建宁大抵猜到了曲冬凌的意思,帮他解答道:「为了转移视线,拖延时间。」 他看向曲冬凌:「你是说她是将包裹放在这里之后,离开又弄出了声响?」 曲冬凌点头。 有人便疑惑道:「可若是如此,我们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看到人……」他顿了一下,说道:「洪家主……」 曲冬凌走到柱子边的高花架附近,将上边摆放的花瓶拿了下来,随即指着上面的圆形缺口,说道:「答案就在这里了。」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花架桌面竟然是中空的,桌面上有好大一个圆洞,他们又看到了曲冬凌手里的花瓶,显然,这个底也是空的。 而花瓶带着鲜血的内壁,也证实了曲冬凌的猜测。 曲冬凌拿着花瓶,露出里面血淋淋的内壁,说道:「那人应该是将洪家主的人头固定在内部,做了些机关,让其延迟滑下,在人头落到地上的时候,她早已离开了。而这时候她在外面算好时间,做出动静,让我们以为人头在这时候被扔了进来。」 「曲少侠是如何发现这些的?」 曲冬凌指了指地上为了保留证据没有清扫的血迹,众人看了过去,恍然大悟。 第79页 这一整条血迹实在是再完美不过的证据了。 曲冬凌趁着这时候说道:「若是如此,在中途走进来更换过这花瓶的人便是十分可疑的,众位应该都曾见过才是?」 众人纷纷开始回忆,思考自己是否看到过这么一个人。 曲冬凌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很想擦擦额头的汗,幸好幸好,一顿胡编乱造将众人骗了过去。 他说的内容和线索都是真的,但这些可并不是他一步一步推理出来的,而是根据他「看到」的一切,开始编造推理讲述出来,嗯,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他看着作案过程开始编造推理过程? 总之,主打的就是一个煳弄人。若是细细思考的话,他的话中有不少漏洞,甚至难以自圆其说,但好在每一步都有线索印证,这便让人忽视了这些。 而曲冬凌也很奇怪,这人到底是谁,她到底躲在了哪里,为什么一直在院子里的洪家小姐都说是没有看到她…… 当时若是他能看到洪家小姐一面便好了,那现在他估计已经有了答案,可惜了…… 众人正在思考,想要继续讨论的时候,突然有人走了进来,快步走到老爷子身边说道:「家主的尸体找到了。」 第42章 早在之前洪二爷便吩咐人去找寻自己大哥的尸体,耽误了这么久倒是总算是找到了。 「在哪?」魏建宁问道。 来禀报的人小心抬头打量了老爷子的神色,见其没有反对方才回话:「是在后厨边上的花罈子里。」 这尸体发现的位置,倒是在某种程度上验证了曲冬凌的猜测,与他之前的推测不谋而合。 那兇手若是想要假扮成侍女,将人头端上正厅,后厨这种人员往来复杂,侍者出现名正言顺的位置,无疑是极好的选择。 只是这便有了新的问题,人员往来频繁有坏处也有坏处,这里多出一个人来谁都不会注意,可在这里行兇杀人……因此这人是如何做到无声无息地将人杀了,又将尸体藏起来的呢? 光坐在这里想当然是想不出什么结果的。于是魏建宁便主动向洪老爷子提议:「怕是得去现场看一看,才能知道更多。」 他们也得看一看洪家主的尸体,尸体会告诉他们更多。 洪老爷子点头,但是却没有动作,他挥手叫洪二爷过来,说:「你带着魏大人过去。」 洪二爷连忙点头应下,魏建宁也点点头,洪老爷子年事已高,情绪又大起大落,若还让他去看自己儿子的尸体,他们也要担心老爷子出什么问题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后厨走过去。 发现尸体之后,护卫并没有敢擅自移动,只是将周围的人都控制起来,让他们不要随意走动,免得破坏了线索,也避免了可疑的人离开,虽然事情过去这么久,真可疑估计早就走了。 众人在护卫的带领下走过去,顺着他的指引看到了尸体的所在。 洪家主的尸体正面朝下趴在花坛中,周围被树木掩盖,若非是有人指着,还真是一时难以察觉。侍卫解释道:「我们也是搜查了好几遍才找到的。」 「这么大的血腥味,你们怎么会闻不到。」 侍卫苦笑道:「这里是后厨,后厨有些血腥味太常见了。我们一开始搜查的时候也顺着血腥味搜查一番,结果什么都没有。」 魏建宁点点头,他走上前去,细细打量了一下尸体的背面,没有什么发现,他也不嫌弃,伸手将尸体翻了过来。尸体仰面朝上之后,众人便可以清晰地看到洪家主脖颈上的伤口。 伤口平滑,除了这处平滑的断面,其余地方再无伤口,看这情况,洪家主是被人一刀毙命直接砍掉了脑袋,而不是在遇害后被人割下的头颅。 魏建宁只一眼便判断出这是刀伤,他也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他说得十分斩钉截铁,显然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断。 其实便是他不说,众人也都判断出了这伤口是由何而来,他们都是江湖中的好手。见识过的伤口无数,眼前的这道刀口未做掩饰,十分明显。想要看出是什么造成的,实在是很容易。 只是如此又有了新的问题,有人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可洪家内的下人,绝不可能带着兵器在府内行走啊。」 那杀人兇手若真的光明正大地拿着一把刀走在洪府之内,怕是早就被人按住了,哪还会有杀害洪家主的机会。 魏建宁点头:「确实如此。」 他提出另一种猜测:「有没有可能她先杀人抛尸之后,才换做僕人服饰?」 他指了下周围的草木说道:「你们看这周围丝毫没有血迹,也没有什么战斗痕迹,想必他是被杀之后,尸体才被抛到此处的。」 「那他抛尸过程就没有人看到吗?」 魏建宁摇摇头:「这在下便不得而知了,还需要诸位再行调查。」 找到尸体显然也并不能让他们直接找到杀害洪家主的兇手,反而带来了更多的疑惑。 他们现在所有的结论都是在猜测的基础上进行的。而这些猜测还缺少一些关键性的线索。 「洪家主身上似乎也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莫非那人就是一刀毙命?」有眼尖的人便也顺势提出新的看法。 魏建宁扫了一眼,发现确实如他所说的一般。 按理说并不该如此才是,洪家主虽然武功比不上洪老爷子,但是多年习武,又有不错的家传,身手也是不错的。什么人才能让他毫无还手之力便被杀? 第80页 且另外值得怀疑的一点便是洪家主作为洪家当家,现在的主事人,在老爷子寿宴期间不可能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太久,他身边一直都有人陪同。 在寿宴开场的时候,他也是在宴席厅里的,便是离开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便消失不见。 想到此处,魏建宁便问道:「众位最后一次见到洪家主是在什么时候?」 洪二爷说道:「宴席开场之后大哥与我们共饮,中途有人来汇报事情,大哥这才出去的。」 魏建宁精神一振,问道:「可知道叫走洪家主的人是谁?又是因为什么事情?」 洪二爷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魏建宁问道:「洪二爷可记得喊走洪家主的是什么人?可否将人叫过来问一问?」 洪二爷苦笑着摇头:「洪家下人众多,来叫大哥的是个生面孔,在下是不记得对方身份的,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回去问问父亲,大哥走之前是有和父亲说过什么的。」 这下子众人又要回到了宴席厅,洪二爷让人将自己大哥的尸体收殓好,带着人又回到了正厅,他和老爷子说了他们的分析之后,便询问了老爷子那个来禀报的人是什么身份。 洪老爷子沉吟片刻,声音沉沉,皱眉说道:「说来也是巧了,喊人的正是我那孙女嫣儿下人。」 魏建宁扫了一眼一直沉默的曲冬凌,见他面色不变,便知道估计这傢伙早有预料。 「如此看来,老爷子还是派人再去问一问那位嫣儿小姐。老爷子若是不放心,担心我等惊扰了那位小姐,可让轻尘兄和昙阳道人走一趟。」 昙阳道人并不是真的道人,只是她在江湖中的名号而已。魏建宁选她是因为昙阳道人在江湖中名声一向不错,又是一位女子,比较适合去拜访那位嫣儿小姐。 至于洪轻尘,他这是给曲冬凌机会,让这个总是煳弄人的傢伙将想问的东西问了,有什么怀疑都借洪轻尘的手打探一下。 可惜他的一片苦心,註定要辜负了。 洪老爷子嘆道:「如此,便有劳昙阳道人了。」 他对着洪轻尘吩咐:「你陪着人走一趟吧。」 两人点头,表示同意这个安排,随即便跟着洪府的人去了那位嫣儿小姐的院落。 洪轻尘和这位堂妹接触不多,这位堂妹出生的时候,他们一家已经从洪家祖宅中离开了,他与这位堂妹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也只是在逢年过节庆贺时的礼节性打招唿而已。 说起来真是连陌生人都不如。 「小姐才得知前院那边的消息,差点哭晕过去,这才刚刚缓过来一些……」见他们过来,服侍嫣儿小姐的婢女有些为难,他们问话难免不会再触及小姐的伤心事,这万一在伤心过度昏过去该如何是好? 洪轻尘正想说话,便听到里面一声带着鼻音的说话声:「让他们进来吧。」 婢女闻言,立即便应道:「是。」 接着引着两人走了进去。 洪轻尘和昙阳对视一眼,沉默地跟随婢女的步伐走了进去。 洪轻尘是嫣儿小姐的堂兄,昙阳又是一位女子,如此倒是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因此两人得以看到了对方。 昙阳眼中闪过一丝惊艷,这位姑娘当真绝色,这般容貌若非是养在深闺,怕是早已名扬江湖了,怪不得洪家会这么保护她。 洪嫣然此时面色苍白,眼角含泪,虽强行克制,却也难掩悲伤之色。 昙阳道人看着她,说话都轻了三分:「洪姑娘节哀。」 洪嫣然闻言,顿时便又要落下泪了,她的父亲突然惨死,她怎么能克制自己的哀伤啊。 两人见此都有些手足无措,他们都不是什么会安慰人的性格,平时若是朋友有什么伤心事,只会带着对方一醉解千愁,这对对面的女孩显然是不适用的。 洪轻尘只能干巴巴地说道:「大伯也不会愿意看到堂妹如此的,堂妹注意身体……」 他不说还好,他一提到大伯,洪嫣然便愈发抑制不住自己的哀伤了。 昙阳简直要急死了,她此时坐的不再是舒适的座椅,而是烫红了的烙铁,她坐在上面,简直恨不得立刻便一跃而起夺门而出,可她不能。 她只能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他们嘴笨,却还是有会说话的人的,屋内的侍女们围着自家小姐,连哄带劝,总算是让对方止住了哭泣。 洪轻尘和昙阳如同两根木头一般坐在位置上,谁也不敢轻易开口了。 洪嫣然却主动开口问了,她声音本该是温柔婉转的,此时却因恨意和愤怒带着些许冷意,「二位可是发现了什么,若是有什么需要嫣然的,嫣然定是知无不言。」 昙阳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甚至来不及思考,赶忙说道:「确实有些事想询问下小姐。」 见洪嫣然看向她,昙阳便继续说下去:「宴会中途,洪小姐似乎是请洪家主出去了,不知道是所谓何事?」 洪嫣然茫然一瞬,她抬头看向了身边的侍女,见她们都如同自己一般茫然,这才回道:「我从未去喊过父亲,今日爷爷大寿,父亲十分繁忙,我怎么会轻易打扰他?」 第43章 洪轻尘和昙阳听到洪嫣然的回答后对视了一眼,接着洪轻尘又问道:「堂妹身边是不是有个叫秋红的婢女?」 第81页 洪嫣然不明所以地点头,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堂兄是说,秋红去叫了父亲?」 她立即转头问身边的侍女:「秋红人呢?」 侍女们彼此对视,左右看了看,都摇头:「今儿个中午她出去便未曾回来过了,奴婢以为是小姐有事吩咐她去做了。」 洪轻尘脚步匆匆地出去吩咐人去找那个叫秋红的婢女,现在这个婢女无疑是关键。 昙阳却是在观察着面前这位小姐的神态,对方脸色依旧苍白,因为过于悲伤,表情都有些麻木,虽然强撑着同他们交谈,但却也显得心不在焉。 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倒是更显得对方容貌角色了,可昙阳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洪姑娘一直待在屋子里吗?这一天可有人来过?」 洪嫣然先是点点头,随即便又摇摇头:「今日外面有众多宾客,我一直待在屋子里,倒是没有什么人来过的。」 旁边有侍女插嘴:「倒是有个登徒子试图闯入我们小姐的院子,被人及时拦下了,好在没有惊扰了小姐。」 没在这里却被点名的曲冬凌:…… 正好走进来听到这句话的洪轻尘:…… 他礼貌地给自己朋友辩解了两句:「他当时是为了可疑人员,并非有意为之。」 说到这里,他看向洪嫣然:「他当时看到了有贼人潜入堂妹的院中,为了堂妹的安全,不知道可否让昙阳道长再行查看一番?」 之前来查看的都是护卫,这些人或许会担心洪嫣然的安全,不敢不尽心,但他们也要碍于洪嫣然的身份,不敢冒犯。 洪嫣然仿佛一点都没有察觉洪轻尘的试探和怀疑,十分配合地点头:「有劳这位女侠了。」 昙阳点头,在这室内室外都走了一遍,尤其注意这里的侍女们,观其行走站立。 只是一圈走下来,确实是没有什么可疑人员,也没有什么习武的人。 倒是洪嫣然这位小姐,身上似乎是有些功夫的,可这实在是寻常,洪家的小姐还不能习武吗? 总不能怀疑是洪家小姐动的手吧?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谁家的女儿会对自己的父亲动手? 更何况以这位嫣儿小姐的容貌,她扮做侍女走在洪府内,怕是只有瞎子才会忽视她。 昙阳摇摇头,甩出脑子里不切实际的看法,看来还是要找那位叫秋红的婢女。 可疑惑的是,众人找了半天,竟然是没有找到这位叫秋红的婢女。 可这怎么可能,洪府已经被封锁,莫说一个不会武功的婢女,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若是说那婢女已经遇害,可他们之前为了找洪家主的尸体搜寻了这么久,都恨不得掘地三尺了,怎么没有发现另一具尸体。 曲冬凌观众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很想直接说,自己掐指一算,算到了尸体方位,可惜的是他并没有给自己立一个好的人设。 早知道初出江湖的时候,他就立一个神棍的人设了,多方便啊。 这次的事情事发突然,魏建宁对他也没有多少怀疑,一直忙着查找真兇,没有缠着他,甚至还给他提供了不少方便。 曲冬凌坐在厅中,思考如何用合理的方式提出建议,他其实并不清楚兇手的身份,但是却可以知道对方杀人的过程,只可惜,洪家人员复杂,且大部分未曾在江湖行走,他认识的实在是不多。 好在护卫大哥们实在给力,让他不必再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怎么说,他们自己想办法将尸体给找着了。 「我们一直找不到,便想起来养的那两只看门狗,养狗千日用狗一时,别说,它们鼻子还真好用,很快便带我们走到了一处枯井,拉出了一具尸体。」 那护卫说到这,有些为难:「那具尸体虽然穿着一身侍女服饰,可是却无法判断是否是秋红。」 洪二爷听到这皱眉:「怎么会无法确认,找那些和秋红熟悉的婢女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护卫闻言苦笑:「那尸体的脸皮已经被人整张揭了下去,哪里还能辨认。」 众人闻言一惊,这…… 「莫非是有人易容成了秋红的样子叫洪家主出去?」 「还是去看一看吧……」 这次不用他们动了,护卫将尸体抬了上来,众人看到那血淋淋没有面容的尸体,多少有些不适。 早有人喊来了洪嫣然身边认识秋红的婢女,那侍女虽然也很不适,但也还是强撑着观察了一遍,「她穿着打扮确实和秋红出去时一样……」 这便是大抵确认了这具尸体的身份了,可若是如此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曲冬凌扫过尸体,便问道:「秋红平日里做些是什么?」 侍女回道:「秋红手巧,梳出的髮髻十分符合小姐心意,便专门负责这个。」 曲冬凌指着尸体是手:「这指甲可不像是个侍女,尤其是专门负责给主人盘髮髻的侍女会养的。」 他一说,本来考虑到尸体好歹是个女孩避开视线的人便也看了过去,一看果然如此,那尸体一双纤纤玉手上指甲保养的极好。 侍女闻言一愣,也看了过去,这倒是确实如此,可这指甲…… 曲冬凌还在继续说:「看这指甲似乎还染了蔻丹。」 侍女呆住了,她便是洪家的侍女,自然知道洪家的侍女该是怎么样的,便是洪家再怎么宽厚,并不薄待她们,可侍奉人的下人,哪会这般精緻。 第82页 倒是……倒是…… 她眼中出现了惊恐和痛苦,身体不自觉的颤抖,魏建宁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开口问道:「姑娘怎么了?」 侍女颤抖着扫视四周,既害怕又悲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最后噗通地跪在地上,对着洪老爷子磕头,哆哆嗦嗦地说出了让她如此地发现:「奴婢……奴婢服饰小姐左右,三日前小姐突发奇想,便让奴婢去花园中摘了些颜色艷丽的鲜花来,说要弄些蔻丹……」 话已经说到这里,众人心中都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那侍女绝望地说话声还在继续:「那些蔻丹的颜色,同……同这指甲上的一模一样。」 正厅内一时寂静的落针可闻,洪二爷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尸体,又看了看婢女,既惊且怒,随即大步走上前去,一脚将侍女踢翻在地:「你胡说什么!我那侄女如今好好地待在自己院中,昙阳道长和轻尘方才才见过,难不成他们看到的是鬼魂吗!?」 室内一时间极为安静,只有洪二爷的咆哮声响起,众人都觉得的背后似有冷气划过,这青天白日的…… 魏建宁捏了下自己的眉头,当真是麻烦,这要是皇城内卫的案子,他们早就将那位洪小姐请过来了,可现在这里是洪家,洪老爷子不发话,他们还什么都做不了。 曲冬凌面色凝重,现在看来他已经完全知道兇手是谁了。 「这位姑娘的面皮被人完全割掉,这一方面是为了让我们无法识得对方身份,另一方面……」他嘆了口气:「怕是为了改头换面。」 「易容?!」有人一惊,说出了答案。 昙阳也立即便反应过来,立即问道:「不知洪小姐可曾习过武?」 洪老爷子沉声说道:「我这孙女体弱,我们呵护她还来不及,怎么会让她习武?」 昙阳唰的一下便站了起来:「可我们见到的洪小姐,却是习过武的。」 这还有什么问题,显然他们见到的是假的,这次也没有人顾得上男女大防了,众人朝着「洪嫣然」的住处便走了过去,免得让人发现不对跑掉。 「洪嫣然」见如此多人出现在自己门外,还有什么不懂得。 「你究竟是谁?!先害我兄长又害我侄女!我定要你这贼人偿命……」 洪二爷盯着面前顶着他侄女面孔的人,怒气沖沖地咆哮。 「洪嫣然」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目光扫过魏建宁,曲冬凌等一众江湖人,口中说道:「可惜了。」 随即便口吐黑血,直接倒下了。 魏建宁一惊,立即扑上去,可终究还是慢一步,人已经断了唿吸,他朝着众人摇头。 兇手终于杀人偿命,可众人却还是一头雾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方和洪家什么仇怨,要在这种日子杀害洪家两人? 曲冬凌却是脸色变了又变,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极为疑惑,他看出来这人是受人指使,要在洪家寿宴当日做出一些事牵制众人脚步,可却不太清楚对方如此做的目的…… 魏建宁将对方脸上属于洪嫣然的面孔揭下来,露出了属于对方的脸,正是他们一直找的秋红。 看来这位侍女进入洪家便是图谋不轨,一直潜伏至今才发作,她先杀了洪小姐,取得对方的脸,接着将洪小姐抛尸,随即又用洪嫣然的名义将洪家主叫出去。 将洪家主引到位置后,又离开换作洪小姐的面容,接近并杀了洪家主。 做了这一系列的举动,然后又回到了洪小姐院中,她会武艺,想要躲开洪小姐院中一群不会武的婢女简直轻而易举,如此竟然没有人发现她的举动。 只是不知道,她为何做这些?又和洪家有什么恩怨? —————— 江南某处府邸之中。 「那边已经被发现了。」 「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至少说至少要拖上一日吗?」 「有魏建宁在,哪有那么容易,既然这件事不成,那就在做点什么。总之无论如何,事情成功之前,不能让他们离开洪府。」 「好。」 第44章 暗处的异动没有被人注意到,此时尚在洪家的一众江湖人正在安慰着洪老爷子。 喜事变丧事,一连儿子孙女都惨遭不幸,得亏洪老爷子身体不错,不然此时怕是洪家要更乱。 收殓了两人的尸体,依旧待在洪家的众人此时都有些尴尬,这……寿宴参加一半,接下来也肯定办不下去了,那现在他们是离开……还是留在这参加葬礼? 很快他们便不会因此而纠结了,因为又有人差点出事了。 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曲冬凌在出了之前的事情后,提高了自己的警惕,开始时刻注意身边的动静,这虽然有些费脑子,但却可以让他时刻接受周边的一切情报。 这也能够让他在新的惨案发生前及时阻止。 一众人沉默地跟随着主人家回到大厅,虽是找到了兇手,只是却无论如何也让人高兴不起来的。 曲冬凌勐然回头看了过去,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他问夏天无:「轻尘呢?」 夏天无愣了一下,环顾四周,「刚才还在这附近……」 曲冬凌脸色沉了下来,他给夏天无打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离开一会儿。 夏天无虽然不明白他打算去做什么,却还是点头。 第83页 曲冬凌离开人群,一开始还是顺着小路行走,后来干脆在掠上墙檐,飞速穿梭。 洪轻尘是被人叫走的,叫走他的人是谁也无人注意,曲冬凌倒是看到了,可还是那句话,他只知道面容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但是顺着对方的过来的踪迹追过去,人应该是洪轻尘父亲的人,显然,对方打算故伎重施。 曲冬凌在屋檐上飞掠而过,引起了洪家护卫的注意,有人喊道:「谁?站住!」 想要追上他,奈何他速度实在是太快,只能看到他飞掠而过的背影。 好在他要去的地方并不远,曲冬凌没有管身后还在喊话的护卫,冲过去一脚踢开了房门,还没有看清楚室内情况,便有人持刀迎面朝着他噼了过来。 曲冬凌扫了一眼,看到洪轻尘生死不明的躺在一边,他没有了戏弄对方的心思,抽出腰间软剑,他侧身躲过对方砍过来的刀,手腕轻抖剑尖如同灵蛇吐信一般点向对方的持刀的肩膀,血花迸溅,动手的人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刀便飞了出去。 曲冬凌却没有收手,再次点过对方另一边肩膀,随即一脚飞踢,将人踢飞了出去。 他快步走向洪轻尘,将其翻了过去,看到他只是昏了过去这才松了一口气,追在他后面的护卫也沖了进来,一看到屋内的情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要是再有什么人出事,他们可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赶紧吩咐人制住那个倒地的贼人,还要吩咐人去找大夫。 「还要多谢这位公子,不然轻尘公子怕是……」护卫说的时候还在后怕,心想今个儿洪家怎么了,是不是和什么犯沖,怎么总出事。 已经有人去前厅禀报,将这里的事情说明白,大夫很快便到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洪二爷和洪轻尘的父亲。 洪老爷子实在是不宜操劳,便没有跟过来。 好在大夫看过之后确定人只是中了迷药昏了过去,待一会儿便能醒过来,并没有什么大事。 这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曲冬凌刚才只顾着洪轻尘了,倒是没注意那个攻击他的人,此时回头,才发现人已经被带了下去。 他倒是很想过去审问对方,只是洪家大抵不会允许,一连出了这么多事,在众人看来,多半是有人在针对洪家。 这种情况下,审着审着没准就会问出什么不该说的隐秘,洪家怕是不想外人过多插手。 事实也确实如他们所想,洪老爷子在知道洪轻尘无事,袭击他的人也被抓到了之后,洪老爷子只是吩咐人去审问,却没有让内卫和留在洪家的江湖人插手。 并隐隐有送客的意思。 「洪府内恐怕还有贼人潜伏,如今若是依旧让各位留在这里,倒是会给各位带来危险了,若是真有人在这齣了事,老夫怎么对得起众位?」洪老爷子长长嘆气,沉声说道:「此次事发突然,家中难免招待不周,老夫给各位赔个不是。」 话已经说到这里,众人也都看出了老爷子的意思,洪老爷子是真心想让众人走,而不是藉由这番话留下众人。 识趣的人自然便也提出告辞,而不识趣的人……身边也会有人拉着他们离开的。 洪老爷子倒是不担心离开了这些人,洪家便会真出事,洪家的底蕴在哪里,贼人也只敢埋伏在暗处行不轨之事,真若是像是云天山庄那般,一夜之间被人屠灭,那是不可能的。 洪家的积累和底蕴,让老爷子有应对风波的底气。 他让众人离开,是担心之后出了什么事有损洪家的名声,结果倒是阴差阳错地平息了洪家的风波。 毕竟暗处的人和洪家并无什么仇怨,只是想藉由这个机会,将江南的江湖人留在洪家内部,让他们无暇顾及外部的风波。 现在人都走了,他们还有什么闹事的必要? 曲冬凌倒还是有些担心洪轻尘,只是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他们留下,倒是之前遇到过的那位洪二公子主动开口:「曲公子放心,我会寸步不离地看着堂兄的,到时候想过来会让人去夏掌柜的酒楼告知二位。」 话已经说到这里,曲冬凌便也只能说道:「有劳洪二公子了。」 二公子摆手:「本就是我该做的。」 曲冬凌和夏天无压下心里的担心,转身离开了洪府。 不同于夏天无打算回酒楼,曲冬凌却是不放心那些躲在后面的人的,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背后又是什么人?若是放着不管,他今晚上怕是别想睡了。 夏天无嘆了口气,「反正我说什么都没用,你注意安全。」 曲冬凌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 夏天无看着他的背影都忍不住吐槽:「回回这么说,回回出事。」 只是这次是例外了,他确实没出什么问题,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曲冬凌的虽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是却知道他们是如何过来的,又是在哪里听命的,他顺着一路摸过去,便可以找到对方的一处据点。 只是可惜,大抵也是为了防止对方背叛吐出据点,他们早就撤离了,他扑了个空。 这做法……曲冬凌眉头皱起,真是有天衣楼当初埋伏他时的影子,斩断一切线索链,派出去的人除了做任务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感觉实在像是在针对性地防着他。 第84页 当然,也可能是他多想了,也可能是对方就是这么谨慎,习惯性收尾,若是连他都无法顺着线索一路追查过去,其他人想做到不是更难了。 「莫非一定要等他们做出什么事来才能找到人?」曲冬凌捏着下巴站在原地,有些头疼。 明知道要出事,可丝毫没有办法,只能等着出事后才能找到人,这让人怎么不头疼。 「到底还有什么线索……」 站在原地开始復盘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以及江南如今有哪些值得注意的消息…… 没有,什么都没有,这股势力仿佛凭空出现,他们仿佛透明人一般在江湖中行动,在此之前从无行动的踪迹。 如此,当真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夏天无看着垂头丧气走回来的曲冬凌,有些奇怪:「怎么了这是?没收穫吗?」 曲冬凌苦笑:「扑了个空。」 夏天无撇了撇嘴:「这些人好生谨慎,」随即他便兴高采烈地说道:「不过我觉得你不用担心今晚会出什么事。」 曲冬凌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莫非是他们分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夏天无笑着拉着他走进后院,随即便兴奋地说道:「看!有顾大侠坐镇,你还需要担心什么?」 曲冬凌先是惊了一下,接着便也高兴起来,他倒不是高兴有对方在这里不会出事,而是高兴于才分开几天,便又可以见到自己的朋友。 「你怎么捨得离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了?」 顾清梵喝了口茶,夏天无这儿的好茶不少,招待朋友又十分捨得,这茶入口清香,回味无穷,顾清梵又是懂茶的人,难免见猎心喜,细细品尝。 至于曲冬凌的问题,「路过。」 曲冬凌闻言笑了:「那倒是好,路过还可以吃顿大户。」 夏天无翻了个白眼,「顾兄自然随意,至于你,放心,我给你记帐了。」 几句话的工夫,曲冬凌的朋友已经便是他的朋友了,刚才还是顾大侠,此时便已经是顾兄了。 顾清梵问道:「出了什么事?」 刚才两人的谈话他都听到了,此时自然是要了解一下,讲故事这方面,还是夏天无比较擅长,他将在洪家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随即便嘆道:「洪老爷子七十大寿,本来是喜事,这么一折通,洪老爷子怕是最伤心的那个了。」 顾清梵看向同样沉默的曲冬凌,「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曲冬凌无奈:「对方撤走的太快了,我没来得及抓住。」 顾清梵:「如此,此时也不早了,安心休息吧。」 曲冬凌苦笑:「哪里能安心,谁知道那些人所欲为何,又会做什么。」 顾清梵摇头:「你既已经知道他们在洪家闹事是为了拖延时间,此时众人都已经离开,他们又怎么还会继续计划?」 曲冬凌:「就怕他们铤而走险……」 顾清梵笑了:「我今日是骑马入城的。」 曲冬凌闻此,安心了不少,他伸了个懒腰,「希望今晚有个好梦。」 第45章 或许是顾清梵这尊煞神真的起了作用,这一晚风平浪静,当真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曲冬凌一夜好梦,第二日起来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人好奇怪,他们都敢在一群江湖人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却在第一步计划脱离掌控后直接收手,放弃自己所有的安排,这实在是过于奇怪了。」 敢为了转移视线这种小事得罪洪家,那只能说他们背后想要做的事,比这件事更恐怖。 夏天无:「你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没准人家就是无聊,要搞出事情来,也没准他们就是和洪家过不去,想要让洪家不痛快,这都是有可能的,怎么就偏偏是要在江南惹事呢?」 曲冬凌摇头,他能通过系统得知这些东西,没法和夏天无解释,所以只能嘆气:「我就是觉得这背后有问题,这么一个新冒出来的势力,我担心……」 他话没说完,夏天无就翻了个白眼打断他:「不要瞎担心了,莫非江湖中出现一股势力,你便要摸清楚他们的底细?他们的好坏吗?」 曲冬凌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你说得对,可这股势力出现的莫名其妙,我怎么能不担心。」 夏天无嘟囔了一句:「管得这么多,你这是什么老妈子心态。」 曲冬凌吃饱喝足,懒得和他计较,只是依旧放不下那些傢伙,不断地思考对方的目的。 顾清梵说是路过此地,便真的只是路过,休息一晚,第二天便提出了告辞。曲冬凌也没有拦他,他大概知道对方的目的地,能够让对方短时间内两次离开,便只有那一件事。 而出乎意料的是,哪怕顾清梵已经离开了,甚至洪家的葬礼都已经办完了,江南却依旧风平浪静,仿佛系统给的情报是假的一般。 曲冬凌当然不会怀疑系统情报的真假,他在等了几日,却依旧没有什么事发生后,清晰地意识到,对方大概又龟缩回自己的巢穴之中,等待下一次合适的动手时机了。 「看你白操心了吧,这不什么事情都没有?」 曲冬凌依旧在自己的专属躺椅上休息,他嘆气:「你不该担心他们这么谨慎,之后肯定所图甚大吗?」 夏天无:「可你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担心也没什么用。」 第85页 曲冬凌嘆气:「你说的对。」 随即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我要离开江南了。」 夏天无:「?」 不是……就……嗯……我刚刚安慰的人是他吗?他这恢復过来的速度太快了吧?刚才蔫哒哒的,这么快就生龙活虎的了? 「我得去见一个人。」 夏天无还在疑惑中,只是本能地问:「谁啊?」 曲冬凌:「冯和豫。」 冯和豫的下落早在曲冬凌初回中原时便让人去查了,此时自然早就有了结果,只是找到对方的踪迹容易,想见对方一面却不太容易。 虽是拿出了一些东西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但是冯和豫依旧不太适合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这种情况他怎么会愿意同曲冬凌见面。 所以曲冬凌难免要向他学习,做一次不速之客,直接上门堵他了。 冯和豫一直躲在海外,最近好不容易不知道因为什么回了中原,曲冬凌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好久不见,自从上次一别,冯公子的行踪愈发神秘莫测了。」 曲冬凌这次做不速之客做得十分彻底,他趁着冯和豫出门的功夫,没惊动任何人潜入了对方临时的住所,在这里堂而皇之地等着主人家回来。 冯和豫听到说话人顿时一惊,手中的暗器已经要脱手而出,却在这时看清楚了曲冬凌的面容,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后,他将暗器又掩藏回袖中。 曲冬凌没有忽略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冯和豫,未曾点出。 冯和豫冷着脸看着他,语气中带着杀意:「你竟然还敢来找我?」 曲冬凌收起摺扇,站起身,「我为什么不敢来?怎么说我和冯公子也认识了不短的时间,也称得上是朋友,朋友许久不见,我怎么能不来看一看?」 冯和豫冷笑:「哦?那曲公子便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朋友的?」 曲冬凌故作不解:「我对朋友怎么了?」 「天衣楼一朝被毁,我有家不能回,这便是曲公子对待自己朋友的方法?!」冯和豫愤怒地盯着曲冬凌,若非他反应机敏,此时怕是还在内卫的水牢中,不,也不一定,还没准他早就成了内卫的刀下亡魂! 曲冬凌嘆息:「在下一片苦心,冯公子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这是帮冯公子脱离苦海啊。」 看冯和豫如今还活着,便知道他应该是不知道天衣楼背后的主人想做什么的,只是一个听命办事的傀儡,可若是时间久了,难免他不会捲入其中,到时候便是他把自己肚子里的东西掏空,怕是也难以留下一条性命。 冯和豫面色扭曲,差点就绷不住,被这傢伙气炸,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来做什么?」 总不能是专门来这里气他的吧?那他真要忍不住找人套这傢伙麻袋了。 曲冬凌笑笑,没说自己想知道的事已经知道了答案,而是煞有其事地打听道:「我很好奇,你们将我的消息卖给了什么人?」 冯和豫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幸灾乐祸地打量起曲冬凌来,「怎么?这是在哪里吃了亏?」 曲冬凌故作惆怅:「上次让我吃亏的,不正是冯公子吗?」 冯和豫想起他们之前算计对方,结果最后反而被对方连老底都给抄了,顿时没有了打听的心思,「谁知道呢,我又不是天衣楼的老闆,他们想卖给谁我怎么知道?」 曲冬凌:「哦?可冯公子一直都以天衣楼楼主自居啊。」 冯和豫懒得和他周旋了,「你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做出这般姿态?」 曲冬凌细细打量他,冷不丁地问道:「你在为内卫做事?」 冯和豫先是顿了一下,随即看向他:「我以为曲公子是个聪明人。」 曲冬凌收回视线,陷入沉思,冯和豫现在给内卫做事他倒是早有猜测,这并不出乎意料,还是那句话,那么大一个情报组织,毁了多可惜啊。 但他想打听天衣楼将他的消息透露给谁也是真的,除了天衣楼,他实在想不出来谁会用这种方法避开他的视线,但冯和豫显然也是真的不知情。 可除了他之外,谁还能调出天衣楼的情报,总不能是那位楼主在内卫的水牢里还不忘记做生意吧? 虽然敬业精神可取,但是内卫大抵不会允许。 试了很多办法,却无论怎么查下去也没有那股势力的线索,曲冬凌便是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先将此事暂时搁置,对方既然有所图谋,迟早会再次出手,现在也只能按兵不动,等待下一次对方行动了。 他也没法再担心这件事了,因为很快便有其他的事情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从冯和豫的住处离开,还没有想好下一站的目的,他便听到了一个新出炉的江湖消息。 「嘿,你听说了吗?据说皇帝老儿的家让人给偷了。」墙角的人压低声音问身边的人。 街头巷尾向来鱼龙混杂,各种消息不断,本来是为了探听那个神秘组织来这里看看,想要知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结果一无所获。 曲冬凌本来已经打算离开了,却听到了这句话,他脚步一转,又蹲在墙头,准备听听具体的消息。 那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你这消息落后了啊,这事都发生多少天了,只是一开始内卫压住消息没有人说出来而已,结果被偷东西的人喊出来了。」 第86页 「据说他下一次要偷少林保管的秘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什么事都敢做……」 接下来的话曲冬凌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现在满脑子就是一个想法,卓铭不是已经在给内卫打工了吗?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能他在张青阳的眼皮子底下还敢顶风作案吧? 他前脚刚听说消息,后脚就有人把详细的事情经过告诉了他。 皇宫失窃的事情发生在半月前,那时候他还和顾清梵在关外呢,况且这件事有损朝廷颜面,当时便被下令封口,只有皇城内卫暗中调查。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小贼胆大包天,偷了皇宫还不算,他还要大声嚷嚷出来,告诉全天下,他偷了皇帝的东西。 似乎也是对自己未能扬名的不满,他又给少林寺送了信,言明自己会在七日后拜访少林寺,带走少林藏书阁中的一本秘籍,同时会留在自己在皇宫内的收穫,作为证明。 曲冬凌拿着这份情报,满脑子都是,这人是不是疯了? 若不是疯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是天衣楼的教训不够深刻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决定了自己下一站的目的,他要去少林寺,这人必须得被抓住,交给内卫处理。 如若不然,天子一怒,可不是他们这种凡夫俗子能承受的。 第46章 当然,走之前曲冬凌还得找人确认一下,这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到江南的,他所在距离少林所在少说得有千里,这消息中只说那小贼欲在七日后动手,却没有说明具体时间,这万一就是今天或者明天,他便是飞也飞不过去啊。 好在确认之后,发现距离那小贼动手的时间还有四日工夫,快马加鞭倒是勉强能赶上…… 为了抓贼他真的付出太多,曲冬凌面无表情驾马狂奔,他已经赶了两日的路,昨晚只休息了两个时辰便又出发,算一算,他至少还要在马背上待七八个时辰。 这真是让人头大的一件事。 这么颠下去,他感觉自己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紧赶慢赶之下,可算是在七日之期前赶到了地方,这也要多亏这次运气不错,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问题,不然曲冬凌当真是长翅膀也来不及了。 如他这般千里迢迢赶来凑热闹的人不多,但是这其中一定少不了皇城内卫。 少林寺这几日打着各种理由过来的人不少,他们显然也有了招待的经验,不管来的是什么人,所为的又是什么目的,少林都会给他们最好的招待。 大师们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情况的紧张,也并没有将那封挑衅的书信放在眼里,他们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朝暮课诵,习武强身,生活没有丝毫改变。 倒是显得来这里凑热闹的江湖人十分沉不住气了。 「原方丈也真的坐得住?这万一东西真被人偷走,那可真是丢大人了?」 原方丈坐不坐的住曲冬凌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皇城内卫快坐不住了,这次皇城内卫的指挥并非曲冬凌熟悉的人,他也未与对方接触过,但从进入少林,观对方的举动,显然,这位大抵是个急脾气。 同时这位,虽然担着皇城内卫的官职,但在与江湖人接触这方面,却显然不怎么熟悉。 「内卫下令,让所有非少林寺的人在今晚前都撤出少林?」 曲冬凌听到内卫的这条新命令的时候,不由地挑了挑眉,这位指挥……脾气有点大。 他下这道命令倒是可以理解,此时在少林中的江湖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难免那个小偷趁机混入其中,或者大胆一点,没准对方此时已经在这里了? 若是此处只剩下内卫和少林的和尚,这自然会好管理的多,也能会减少对方的能够潜入的机会。 只是对方这时候下令,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啊,既然有心封锁少林,为何不从一开始干脆拒绝江湖人入内呢?这还好接受一点。 情况发展也确实如曲冬凌所想,这位内卫指挥脾气暴躁,在少林的江湖人显然脾气也不怎么好,命令执行的时候,就难免会起一些冲突。 「这里是少林,可不是内卫的一言堂,你们皇城内卫要是想逞威风,还是回内卫所吧!」 「就是,少林的大师们都没说什么,你们倒是越俎代庖,替人家做主了。」 皇城内卫在嵩山附近的指挥姓李,他本人并非出自江湖,而是军武出身,平日里便不是很喜欢这些目无法纪的江湖人,此时接到了张统领的死命令,要他必须抓到那贼人,他担心自己办砸了差事,这两日本就有些着急上火,现在看到这些江湖人不配合还想要惹事,火气便又上涌了三分。 「这是内卫的命令,本官劝众位最好配合,否则别怪本官刀下无情。」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出,还有谁愿意配合?此时若是退一步,那岂不是说自己怕了内卫? 曲冬凌听到这话便在心里暗暗嘆气,他若是给这些人一个台阶下,这件事没准便可以无波无澜的过去,江湖中不是没有刺头,但是刺头也不会头铁到底,不知好歹。 更何况这里是少林寺,有几个江湖人会在这里当刺头呢?只是他们会给少林,会给原方丈面子,却不会给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皇城内卫官员面子。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爷爷我在江湖抓贼的时候,你小子怕是还在娘胎里!如今倒是仗着这身官服对大爷吆五喝六,这身衣服能护得住你一时,可护不住你一世!」 第87页 说话的人曲冬凌虽然未曾见过,却也听过他的名号,此人姓唐,名盛,一手双刀用的极好,脾气虽然暴躁了些,却也十分看重侠义,他为了报答年少时对他有一饭之恩的恩人,愿意不顾生死,去漠北极寒之地帮恩人採药,而少林曾经亦是曾经帮助过他,此时他出现在此处,便也并不让人意外。 这话已说得相当不客气,今日双方显然无法和平度过,双方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阿弥陀佛,还请施主冷静一二。」原方丈缓步走来,打破了双方僵持的局面。 内卫那边没什么动作,江湖人这边却不少收起兵器,给原方丈还礼。 「少林有难,众位施主愿意出手相助,贫僧在此谢过众位。」 众人纷纷称不敢,「那小贼不知天高地厚,挑衅少林当真可恶,原方丈及众位大师宅心仁厚,平日里帮助我们不少,如今我们又怎么能看着少林颜面受损毫无作为?」 一时间附和声不断,在江湖,最看重的便是恩义,他们受过少林的恩,如今怎么能不帮少林一把? 原方丈再次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他看向另一边仍旧警惕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的内卫,「李施主一片好心,亦是为了少林安危忧心,若是双方因此起了冲突,倒是不好了。」 李大人依旧面容冷厉,死死地盯着之前说话的那个人,口中说出的话自然也是十分不客气:「本官这身官服当然不能如何,但本官手中的刀却可以让你见识一般。」 他显然并没有顺着梯子往下爬的打算,也绝不会退一步。唐盛若是听到这句话能忍住,他刚才便不会出言挑衅,此时冷笑一声,便也站了出来。 「来!大爷我倒是看看你这刀到底有多厉害!」 原方丈闭目念诵佛号,「两位施主还请冷静……」 若是这两人在此动手,少林绝不会视而不见的,少林寺内绝不容血光出现。 好在并不需要原方丈出手,便有人先一步走进来,给这两人泼了盆冷水。 「哟,这里好热闹……」这不靠谱的语气,这悠哉悠哉仿佛看戏的步伐,曲冬凌抬头看去,发现果然是个熟人。 陆风遥竟然亲自从京都赶了过来,张青阳对他的看重不言而喻,他竟然亲自出京来此,可见内卫有多想抓住那个小贼。 他一身官服,一走进来众人便知道这又是一位内卫的官员,只是却不清楚他的身份。 陆风遥却仿佛将这里当作自家后院一般,走过去便将李大人的刀按了回去,对着唐盛开口:「李大人行伍出身,脾气刚直,言语之间若是冒犯了唐大侠,我替他赔个不是。」 唐盛冷笑一声,虽还未曾收起兵器,却也没有在做出一副随时都会出手的模样。 随即陆风遥又语调一转:「只是内卫也是秉公办事,李大人亦是听从统领命令,少林寺之事牵扯的贼人所做之事想必诸位亦是有所耳闻,若是此事出了差错,张统领怕是不会轻易放过,还要请众位大侠配合内卫的安排。」 他这一番话,既给这些江湖人赔了不是,给了他们台阶,又抬出了张青阳,压制这帮江湖人,让他们做事之前考虑考虑自己能不能承受那位张统领的怒火,免得继续冲动行事。 他紧接着便又对着原方丈解释:「我这位同僚虽是莽撞了些,可他也是为少林思虑,众位好汉都在此处,虽是加强了少林的守卫,却也给了那贼人可乘之机,他若是趁着人多混了进来,我们一时怕是也难以发现。」 他这话虽是对着原方丈说的,可却是给所有人听的,陆风遥朝着那些江湖人拱手:「我也知道众位一片好心,只是那小贼区区一人,若是单凭武艺,在场的哪一位好汉不能轻易拿下他? 可他的本事却不是在此处,我们这么多人,倒是给他提供了方便,众位不妨退出少林,同内卫一同埋伏在四周,多加警惕周围,如此定不会让那小贼得逞。」 话已至此,谁还能不说一声他思虑周全?谁又还能对着内卫叫嚣?若是依旧坚持不出去,是不是便成了给少林添乱的人?是不是便是那贼人的帮手? 曲冬凌都禁不住感慨一句,要不说陆风遥能被张青阳看重,带在身边呢?要脑子有脑子要身手有身手的下属,谁会不喜欢? 陆风遥的安排不可谓不细緻,他说让这些江湖人同内卫一同埋伏在暗处,便已经提前布置好了一切,山下有他们盘下来的客栈,山上有他们布置好的营帐,无论这些江湖人想要留在哪里,都可以随意。 而这些人一旦出去了,便也不能轻易回来了。 理由都已经找好了,若是可以随意进出,这不同样也方便了那小贼,只是一两日的工夫,诸位英雄好汉不会不配合吧? 曲冬凌作为同样被请出去的江湖人一员,他老老实实地选择了去山下的客栈,反正也不能留在少林,还不如选一个能好好休息的地方,那傢伙既然说是会在后天来,他若是真的想扬名天下,便一定会守约。 陆风遥当然没有忽视他这位老朋友,只是初至此处,此地内卫中还有诸多事情等待着他安排,他相见曲冬凌,也要等到第二日了。 第47章 陆风遥是个自来熟,这件事在曲冬凌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就明白了,只是他没想到对方能自来熟到这个地步。 第88页 曲冬凌早上是被惊醒的,他连续赶路好几天,在少林还没休息休息就又换了个地方,今晚难得睡了个整觉,睡得正熟呢,就感觉屋子里有些动静。 几乎是对方脚步踏入屋子里的瞬间他就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睛,正当他思考是谁闯入了他的屋子,对方又是什么目的时候,那位不速之客主动开口了。 「曲公子,你这待客不怎么周到啊,我人都进来了,怎么连杯热茶都没有啊?」 陆风遥堂而皇之的坐在客栈准备的桌子边,顺手捞起桌上已经冷了一夜的茶水,嘴上虽然说着十分嫌弃,但却依旧连倒了两杯茶喝了下去。 曲冬凌:「?」 曲冬凌本来还想静观其变,想看看对方的打算,听到这勐地坐起来,哪怕他修养再好,此时也忍不住了,他脸色有些难看的盯着陆风遥:「待客之道是对客人的,陆大人这像是客人?」 陆风遥仿佛没有看出他的怒气一般,思考片刻,理直气壮地反问:「难道不算吗?」 曲冬凌要被气笑了,只是他很快便蔫了下去,挺直的嵴背耷拉了一下,他抹了把脸,有些无奈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陆大人不需要休息吗?您这拜访人的方式真是让人吃不消。」 他站起身披上外袍,认命地坐到了桌子前:「陆大人有什么事?」 「没办法,没那种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的好命。」嘆了口气,陆风遥很快正了正脸色,难得有些严肃:「打扰你休息是我的不是,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好在人前来见你。」 曲冬凌有气无力地摆手,示意他别说废话了,赶紧说完好让他回去睡个回笼觉。 陆风遥便继续说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本以为对方只是想来套消息的曲冬凌微微提起了点精神,让自己从睏倦中挣脱出来,「什么忙?」 陆风遥简单说了下他们目前知道的东西,以及需要曲冬凌做的事。 「我虽自认为布置已经十分妥当,不会有什么意外,但那人既然能从皇宫中偷东西出来,想必也是有些本事,而这次内卫必须得抓住他,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曲冬凌点头:「我懂。」 若是这次,他们依旧让这个人跑了,那朝廷和内卫的脸面就被人扔到脚底下踩了,不仅如此,他之前从宫中偷走东西,这无疑已经将那位至高天子牵扯进来了。 陆风遥脸色冰冷:「我知道你轻功极好,因此想请你帮忙做个保险,若是我们当真失手,便要劳烦你走一趟了。」 曲冬凌点头,他本来也没有打算袖手旁观的。 陆风遥很忙,十分忙,他从昨日过来到现在一直没有休息过,等到嘱託完曲冬凌,他便又离开检查内卫的布置。 虽然折腾这么一回被打断了休息,但是在陆风遥离开之后,曲冬凌还是选择了回去继续休息。 今晚就是那傢伙信中所说来少林的日子,他必须得好好休息,不然半夜他怕自己走路都撞树。 一天的时间眨眼间便过去,尤其是曲冬凌这一天除了吃饭,几乎全是睡过去的,美名其曰养精蓄锐。 而到了天色暗下来,曲冬凌便从床上一跃而起,现在,工作时间到了。 少林已经完全被内卫封锁,许进不许出,藏书阁亦是被封锁。 至于为什么是许进不许出?那是因为他们要做的是抓到对方,而不是让对方无法拿到东西。 「我们布置得这么严密,对方会不会怕了不敢来?」 「不会。相反,我们弄的动静越大,布置得越严密,他反而越会来。」 对方是想要扬名,而不是真的想偷东西,既然如此,他们这边防备越好,才更能显示出那人的厉害,他越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曲冬凌并没有去和内卫接触,也并没有再次去见陆风遥,对方避开人群来见他,本就是不想暴露他这个保险,他若是过去岂不是让对方的安排暴露? 他窝在少林后山的一棵树上,选择了个极好的视角,确保自己可以看到少林藏书阁以及大部分地区。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细心等待了,陷阱已经布置好,能不能成功捉到猎物,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很快便过了子时。 陆风遥亲自守在藏书阁的门口,靠在门上闭目养神,对方还没有来,他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却已经开始着急了。 莫非是他们的安排还有什么漏洞,对方已经得手?或者对方当真胆怯了,不敢前来? 各种想法在他的脑海中飘过,让他周身的气势愈发冷冽,虽然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众人也都可以看出他情绪不好。 今夜的少林格外安静,周围连丝风声都听不到,然而这种安静不仅不会让人平心静气,反而只会让人更加暴躁。 曲冬凌坐在树上,脸上是同陆风遥一样的没什么表情,只是他倒是并没有像是陆风遥那般着急,因为他可以清晰地知道,对方还未得手,甚至是可以说,他们想抓的人还没有进入少林。 这种情况下,他到底要怎么才能从少林的藏书阁中取得一本秘籍。 曲冬凌皱着眉观察着少林寺中的景象,不敢有一丝分神。 今日的天气不错,晚上的月色也十分美丽,只是此刻众人却没有一个人有心欣赏,他们的精神力已经都集中在了那座寺庙上。 第89页 四更的打更声已经响过,众人心里的怀疑愈重,对方究竟还会不会如期赴约? 而就在此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道声响,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中,这声音仿佛是凭空一道惊雷一般,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曲冬凌当然也不例外,他迅速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从空中直落而下的身影,虽然不能看清楚对方的面容,但是对方一身艷丽的红衣实在是有些显眼,在月光照耀的夜晚……有点像一只厉鬼。 这一眼看过去,不知道多少人打了个哆嗦,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声大喊:「抓住他!」 他们设想了各种方式,将少林寺翻来覆去检查了数遍,本以为对方会暗中潜伏伪装进来,万万没想到,对方会选择这么一个震撼的出场方式。 这红衣男子的武功极为不错,落地之后未有半分停顿,不等众人赶到,便直接扑向了藏书阁。 他的落点选得极好,正是藏书阁的门前,这时候冲过去自然也十分迅速,只是眨眼间,便已经到了藏书阁的门口。 以他的速度,沖入取出一本秘籍后逃走,怕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但是这本该一气呵成,顺畅无比的操作却被人阻拦了。 陆风遥可是一直守在藏书阁的门口,他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得手? 刀光划过夜色,反射的烛火照亮了红衣男子带着面具的面容,红衣男子脚下步子一滑,躲过这致命的一刀,他稳住身形看向了陆风遥。 陆风遥也在看他。 髮丝在空中飘扬,缓缓地自空中下落,在落到与两人眼睛平齐的高度时,本来站定的两人便都动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陆风遥显然是深知这个道理,他的刀法很快,极快,刀势如同疾风骤雨一般攻向对方,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红衣男子的武功却也不弱,在这种攻势下竟然依旧应对自如,甚至还有余力将陆风遥远离藏书阁。 曲冬凌没有出去,他在看,也在等,这人并不像是来偷东西的人,倒像是个诱饵。 况且以对方的名声,似乎也从未做过偷盗之事。 曲冬凌已经看出了对方的身份,江湖中有各种恩怨,仇怨也从来不少,只是不是每个人都是任青,可以自己亲手报仇,于是便有人拿钱办事的人,当然,也可以直接将他们理解成杀手。 之所以要这么解释一番,是因为这红衣男子,虽然是杀手,却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杀手。 他并不是拿钱办事,他是看事办事。 用他的话说,他不缺钱,也不缺地位,这世间很多人想要的东西,他早已经拥有,既然如此,难免要给自己找些乐子,因此他办事,只做那些有意思会让他开心的事情。 显然,他们想抓的那位小贼,用自己的计划打动了这位。 只是这也说明,他只是个来添乱搅浑水的傢伙,真正的小贼另有其人。 曲冬凌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根搅屎棍还真是什么事情都敢插手,什么事都敢做。 陆风遥和红衣人的打斗愈发激烈,周围的内卫已经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只是这两人的战斗并不是随便一个人便可以打断的,这些身手普通的内卫,也并没有能力插入其中,便只能守在一边看着。 曲冬凌扫了两眼,知道陆风遥不会有事,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藏书阁上,现在众人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不在那里了,这时候便是最好的机会。 但对方若是这种打算,怕是要失望了。 藏书阁乃是少林重地,内卫不好意思随便进入,因此守在那里面的,是少林寺的主持,原方丈。 第48章 下方两人的打斗十分激烈,周围已经被内卫封锁,除非对方像是来时一般直接飞出去,否则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 但曲冬凌却没有放松,他们真正要抓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 战斗正酣之时,红衣人却突然后撤,拉开了和陆风遥的距离,他仰天大笑,喊了声痛快。 接着不等众人反应,他开口朝陆风遥说道:「今日看来我是进不了藏书阁了,各位,我们有缘再会!」 随即朝着围在周围的内卫扑了过去,转瞬即至对方面前,内卫举刀朝他砍了过去,他却并未出手,而是直接腾空跃起,直接从他们的头上跃了过去。 陆风遥自然不会任由对方逃走,直接追了上去。 无论对方是否是诱饵,他都不会放走任何一个捲入这件事的人! 留在原地的内卫先是混乱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復镇定,一部分紧跟着追了过去,另一部分却是继续在少林中警戒。 显然,陆风遥是真的布置周全,考虑到了各种情况。 而就在这边双方交手的时候,曲冬凌也悄无声息地从树上站了起来。 人来了。 只是这人进来的地方有些出乎意料,他进来的位置距离藏书阁很远,若是从那边一路潜伏到藏书阁,被人发现的风险很大。 这人难道对自己的能力这般自信? 谁料到对方根本没有去藏书阁,而是直奔原方丈的住处,曲冬凌立即便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少林寺的藏书阁对外人来说十分神秘,但是对于寺庙中的大师们来说,却不是什么禁地,毕竟这里面不只有秘籍,还有经书,这些少林寺中的僧人都是可以自行借阅的,有一些可能不许被带出藏书阁,只允许在阁内借阅。 第90页 但是对原方丈限制自然是少了很多。 对方在信中说要取走藏书阁中的一本秘籍,可没说是什么秘籍,等到他真的得逞,众人也只会知道他从内卫和少林的守卫下拿走了东西,可不会管他是从哪里拿走的。 曲冬凌脚尖一点,无声无息地掠过空中,他的目的自然是原方丈的院子。 他为了防止干扰内卫的注意,一开始便是在少林外的树上躲藏,此时倒是方便了他动作,他从空中掠过,只仿佛一阵清风飘过,没有丝毫动静,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曲冬凌落在房檐上,透过窗户缝隙看到对方在原方丈的屋子中翻找,他显然早就来踩过点,动作十分迅速,很快便将东西拿到手。 在他离开屋子,走到院中准备离开的时候,曲冬凌在房檐上朝着他的方向弹出了一粒石子。 那人似是察觉到了危险,脚步一转便躲开了石子,回首看向了石子打过来的方向。 「阁下深夜来访,可问过主人家的意见?」 他说话声响起,惊动了屋檐下的鸟巢,几只鸟儿被惊动扑扇着翅膀飞了出去。 那人就着月色,也看到蹲坐在房檐下的曲冬凌,他目光在曲冬凌脸上扫过,并未有丝毫慌张,反而十分突兀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曲冬凌?」 曲冬凌挑眉:「你认识我?」 「曲公子大名,我怎么会不知道?」 曲冬凌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不敢当,阁下的近些日子名声响亮,在下可当不得您这么说。」 对方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门外,他们说话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内卫的注意,已经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他扭头看向曲冬凌:「我听说你的轻功独步天下,我一直都不是很服气,今日倒是有机会可以比试一番,你若想抓我,只管追过来!」 说完他脚尖一点,便从院墙处翻了出去。 曲冬凌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他立即便追了上去。 少林寺是在山上,周围草木茂盛,十分适合人躲藏,现在又是夜里,光线极差,这便又增添了几分难度。 再加上对方应该早有准备,对于这周围的路线都十分熟悉,他在林木中穿梭畅通无阻,在林木中穿梭如履平地,速度极快。 只是这些对曲冬凌来说都不是难题,他紧盯着对方的背影,每次踏过树木枝条跃起,便能将双方的距离拉近一些。 那人似乎也感觉到身后的人和自己越来越近,便提起内力,加快了脚步,只是无论他速度多快,都无法甩开曲冬凌。 毫无疑问,若是继续这么僵持下去,他会输。 若是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比试,他输了自然无所谓,可现在这种情况,他若是输了,无疑会被送到内卫手里。 他可不想被抓! 想到这,他咬牙将内力运转到了极致,若是甩不开对方,他就要用些其他的方法了。 曲冬凌在后面追的同时还不忘一路留下标记,这是他和陆风遥一开始便说好的,他的轻功可以轻松跟上对方,可内卫就不一定了,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内卫也好跟着这些标记追过去。 他此时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面前的人身上,自然不会忽视对方再次提速,显然,那傢伙快到极限了,只是他却没有继续提速,他并不急着追上对方。 两人一前一后马上就要到山脚了,前面的人突然回头,甩出了几枚暗器,没有管暗器是否会伤到对方,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边沖了过去。 曲冬凌身形一顿,脚尖在树枝上一点,整个人直直向着空中飞起,身体并未向前,而是朝着上方飞去,在空中旋身躲过几枚暗器,手中摺扇将其余的击飞,随即再次落地,同样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短暂的一次交手随即便依旧是追逐着赶路,只是这次的距离又拉开了一些。 「阁下用的好一手暗器,这便是阁下比试轻功的方式吗?」 曲冬凌还有力气说话嘲讽,对方却是不敢回答,他怕自己一说话,气力便泄了。 他还要再次说话,余光却扫到自己侧面一把剑朝着他的腰腹横扫而来,若是被这下刺中,他怕是立刻要变成被扎个对穿。 曲冬凌心里咦了一声,感觉这一幕似乎十分熟悉,动作十分迅速,手中摺扇打开,正要挡在剑前,他的动作已是十分迅速,可还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同样的方向,一把刀斜斜地插入他和剑尖的缝隙,将刺向他的剑扫开。 三人短暂交手,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彼此的面容,空中突然落下一张大网,要将三人笼罩在其中,曲冬凌立即后退,在大网落下之前退出大网笼罩的范围,另外两人则是提起手中兵器,朝着网噼刺过去。 显然,曲冬凌的选择是正确的,这网的材质特殊,两人噼刺过去大网未有丝毫损伤,反倒是他们被困在其中。 「哈哈哈哈,如何,这般可还能追上我……」 前面传来一人得意洋洋的笑声,那正是曲冬凌一直追着的小贼。 这陷阱大概是他布下的,他此时看到被困在其中的人,笑容十分得意,只是他的得意没能持续太久,便看到了站在对面,没有被大网困住的曲冬凌。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没有时间管曲冬凌为什么没被困住,转头便要跑。 第91页 被大网困在其中的,正是一开始离开的陆风遥和红衣人,两人一路缠斗至此,红衣人先看到了前边冲过去的同伙,便想要出手拦下曲冬凌,只是没想到没留下曲冬凌,反倒是被自己的同伙算计连带着自己一起留下了。 红衣人听到同伙的话,目光沉沉地盯着那傢伙,他之所以会一路同陆风遥纠缠至此,便是因为这人安排好,他们撤退的时候在这里会和,若是有什么意外,这里也有他布置好的后手。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布置好的后手不仅针对了追兵,显然也针对了他。 再考虑得深一点,对方怕是早就想好,要将他当作背锅的,交给内卫以平息朝廷的怒火,保留皇城内卫的脸面。 陆风遥朝着曲冬凌喊道:「别管我,追上他。」 曲冬凌追过去的步伐一僵,他摸了下鼻子,心说实在不好意思,其实你不说我也没打算管你。 这里除了这张网之外没有其他陷阱,这张网虽然可以困住两人,但也没有什么危险,更何况他一路有留下标记,内卫又不是废物,他们想必很快也能赶过来,所以将陆风遥留在这他还挺放心的。 更何况…… 曲冬凌内卫全速运转,眨眼间便已经穿过林木,看到了对方的背影,这次他可没有留手,几乎是眨眼间便朝着对方的后背扑了过去,手中摺扇击出,直直击向对方后心。 身后一股恶风袭来,这谁能察觉不到,那人立即回身格挡。 可这么一交手,想要再次拉开距离,甩开曲冬凌便难了。 虽说在关于曲冬凌的传闻中,只说他轻功极好,可谁都不会认为他的武功差的,毕竟想要支撑起那不俗的轻功,他的内力必然也不会弱到哪里。 哪怕是一个小孩子,只要他有深厚的内力,武功都不会弱到哪里,更何况是曲冬凌? 对方这段时间赶路,内力已经被消耗得七七八八,可对曲冬凌来说,他的内力可还有六七成,如此交起手来,说是他压着对方打也不为过。 考虑到可怜的陆风遥还在网里待着,曲冬凌出手的动作便更快了几分。 本就难以招架的人此时更是无力抵挡,很快便露出了破绽,曲冬凌摺扇扫过,重重地敲在他的肩膀上,这一下生生将人压着人半跪在地上。 没给人说话的机会,他便一摺扇敲在了对方的后颈,拎着人往回赶路,这人若是什么有问题还是等着对陆风遥说去吧。 第49章 曲冬凌的速度很快,非常快,他拎着人回来的时候,被他寄予厚望的内卫还没有追上来,陆风遥和红衣人还在大网里纠缠。 他拎着人回去的时候,那两人因为网子的阻碍没法动手,开始了唇枪舌战。 一个骂对方见不得人大半夜出门还得戴面具,另一个人骂你朝廷鹰犬自甘堕落。 总之是「打」的十分激烈,曲冬凌看着一时间都不忍心打断。 还是陆风遥先发现了他,喊道:「人抓到了吗?」 曲冬凌靠近一点,手里拎着的人自然也暴露在两人的视野中,陆风遥一喜,接着便想起了自己还被罩在网子里,「劳驾先把这个给我解开。」 曲冬凌绕着这大网研究了一下,这网原来是上下都有的,上边的网落下来的时候,下边的网也被拉起,两边合在一起成了一个大网袋子,将这两人都装了进去,这也难怪这两人没有自己出来。 他找到边缘,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材质,十分结实,曲冬凌也只能研究这玩意要怎么解开,没法暴力破开。 好在这东西解开不难,他很快便将陆风遥从网袋子里拉了出来,至于另一个人,里面待着吧。 红衣人显然也知道他们不会放自己出去,他坐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他盯着被曲冬凌扔在一边的傢伙,眸光深沉,「你们会如何处置他?」 陆风遥冷笑:「你先担心你自己吧!」 红衣人面色不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敢蹚进这趟浑水,就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自己不会出事。 曲冬凌迟疑一下,还是小声和陆风遥说了句话,「他是祝鸿宇。」 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与陆风遥两人可以听见,只说了这一句话,他便不再开口,让陆风遥自己思考。 陆风遥听到名字先是皱眉,对方是谁和他们抓人有什么关系,随后他便反应过来为什么曲冬凌一定要说出对方的身份。 祝鸿宇这个人在江湖上是有钱有闲不能惹的王八蛋,是吃饱了撑的喜欢到处惹事的搅屎棍,但在朝堂,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是北安郡王的世子!祝鸿宇这个名字,是他在江湖中的化名。 只是与其他人起化名是为了掩饰身份不同,他纯粹是为了凑热闹。 曲冬凌此时提醒他,便是要他早做决断,是打算将人捉拿会内卫,还是将人放走。 毕竟内卫拿了这么一个人,他们也不好处理。 陆风遥笑了,他拍了拍曲冬凌的肩膀:「放心,今日他哪怕已经是北安郡王,内卫想抓到人,便没有不能抓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那边还在网子中的祝鸿宇没能听到,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就已经暴露。 后边的内卫终于在这个时候赶到了,看到这里有人本来还十分警惕,等到看到陆风遥才放松下来,他们的主心骨总算是回来了。 第92页 陆风遥吩咐人把那两个人都捆好带回去,他并没有让人摘下祝鸿宇的面具,他要将人押回京都,为了防止什么意外发生,这面具还是等到京都再摘吧。 陆风遥拍了下曲冬凌,「我明日一早便会押着人回京都了,这次多谢。」 曲冬凌到不意外他这般着急回去,张平阳估计还在京都等结果呢,「一路顺风。」 陆风遥笑着点头,带着人将两人押着回去了。 人已经落网,曲冬凌本该无所事事了,可他却对那小贼有些好奇,对方现在在内卫手里,他肯定是不能去从内卫手里抢人,只能自己去查了。 好在刚才和对方接触那一会儿,已经足够他知道一些关于对方的情报,虽不能全盘摸清楚对方的来歷,却也让他不至于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跑。 这小子叫贺成,虽然在江湖中扬名是因为最近的两次事情,但实际上他出现在江湖已经很久了,只是他以前都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这不就奇怪了,对方的实力并不算差,性格瞧着也十分张扬,不像是会扮猪吃老虎的样子,但在之前,曲冬凌却从未听闻过和对方有关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对贺成好奇。 曲冬凌并没有回到少林,少林的气氛肃穆庄严,实在是不适合他这种自由散漫的傢伙,他在那里倒不是不能待,但不是必要的情况,他还是不太想去的。 他们为了抓人折腾了一整夜,此时天都快亮了,倒是省去了休息的时间,曲冬凌顺着那丁点线索,开始调查贺成这个人。 贺成这个人绝大部分的情报都是无聊且普通的,而他的突然转变源自一次意外。 贺成将第二个偷取东西的地点定在少林,是因为他的老巢便在河南一带,他家住开封,对少林的了解比对其他人门派多上一些,曲冬凌的大部分势力都在京都和江南一带,他在开封府还真没有什么帮手,不过查一个人的话,他自己就够了。 摸到对方的老巢之后,曲冬凌便开始顺着对方最近的经歷一路追查,这便让他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贺成在半年前出过一次意外,在为开封一家镖局做事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掉进了一处悬崖…… 曲冬凌现在就站在悬崖边缘,蠢蠢欲动地看着下边,就是说,这个故事他写下来给夏天无传过去,对方不得请他吃十顿好吃的。 想是这么想,但曲冬凌却并没有下去,因为看到这地方,他便知道了贺成本事的由来,说起来这处悬崖是有名字的,或者说,这处悬崖是因为一个人而有了名字。 断情崖下住着魔僧人这件事江湖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却没几个人知道到底哪里是断情崖。 贺成倒是运气不错,不仅掉下去没死,或许还得到了一些机缘,只是这机缘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在没有确认那位还在不在崖底的时候,曲冬凌也不敢轻易下去一探究竟。 「可惜了,这话本註定不全……」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将这件事写了下来,分为两份,一份完全地记录送给陆风遥,另一份略作修改送到了夏天无的手里。 对方的酒楼能安然无事做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些故事怎么能讲怎么不能讲,曲冬凌模煳的地方他自己会再行润色,让故事听起来更为有意思。 他在开封停留的时间比想像中的久一些,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江南京都一带往来,其他地方的情报有很久未曾更新过了,如今既然到了地方,他自然不能白来。 他的消息来源註定他要频繁地在各处行走,这样才不会错过新的情报,一旦长期待在某个地方,他便几乎是自行切断了自己的情报网。 因此在开封待了一段日子后,他也重新开始了自己的新旅途。 这天下总是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新鲜事,曲冬凌当然不可能全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有这个能力,他还是希望能掌握江湖中绝大部分信息的。 这虽然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但也会给他带来好处。 就比如现在。 曲冬凌此时已经离开了河南地带,他人已经到了长安,他这一路慢慢悠悠边走边游玩,而他面前的人嘛…… 曲冬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住自己带着笑意的表情,这狼狈的样子看起来赶路是十分辛苦了。 只是对方能找上他还是挺让曲冬凌意外的。 不过想一下,北安郡王的封地便是在陕西一带,故而能知道他来陕西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对方来找他做什么? 「曲公子,恕在下冒昧打扰。」来人态度倒是十分客气,礼数也很是周全,这幅态度可不像是郡王府对待江湖人的态度。 曲冬凌笑道:「江湖人讲究缘分,我与阁下能碰面,也算是有缘,阁下不必如此,请坐。」 在他说完,对方才坐在了他对面,态度十分客气,斟酌着用词开口道:「曲公子消息灵通,江湖无人不知,此次在下找您,也是有一事相求。」 他态度摆得极低,说话更是十分客气,曲冬凌自然不会不给对方这个面子。 他做倾听状,「哦?不知阁下是有什么事?」 那人见他没有拒绝,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是这样的,在下出自北安郡王府。」他看了眼曲冬凌,见对方面无异色,便知道对方对他的身份早有预料。 第93页 想到要请曲冬凌做的事,他心中便又有了几分信心。 「想必您也知道一些关于家中小世子的消息,世子殿下平日里虽是喜欢在外云游,但也会定时给家中书信,可是前一段时间,这书信突然断了,我们去到了世子最后传讯的地方,留在那边的僕人却说世子殿下已经离开数日,这期间从未回来。」 他面露愁苦之色:「郡王知道后雷霆大怒,派人各处寻找,却一无所获,在下正听闻您来到陕西,知道您消息灵通,便冒昧前来拜访,还请您指点一二。」 随即他便一挥手,立即有人端上来一个小木盒,盒子打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一片。 「若是您有什么关于世子殿下的消息,还望指教一二,小小谢礼,还望您手下。」 曲冬凌扫了一眼那盒子,要么说人人都想要权势呢,这权势一有了,当真是什么都会有。 不过想想对方口中的世子殿下如今在哪,又是怎么落得这般境地的,曲冬凌只能战术喝茶,算算日子,陆风遥已经将人押送回京了吧。 「不瞒阁下,祝公子的消息在下确实知道一二。」 对面的人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正要说什么,曲冬凌却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说道:「这消息如今隐秘,再过两三日,阁下想必也会知道了,如此,您还要买这个消息吗?」 郡王府的人闻言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说法……曲冬凌要说得可不像是个好消息。 虽是如此,他还是勉强笑道:「能早知道一两日,我们也好早些接世子殿下回府。还望曲公子告知我等世子的下落。」 曲冬凌放下茶盏,掀开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块金锭,「在下的消息向来没有免费的,如此,便是报酬了。」 自然没有人阻拦他,这些本就是准备给他的报酬,如今别说他只是取其中一个,便是全部拿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令世子如今所在,正是天子脚下。」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此处,这茶已经喝不下去了,如此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什么地方能称得上是天子脚下,那自然是京都,可北安郡王的世子平白无故,为什么会去京都?便是世子再怎么胡来,却也是知道天子脚下不是他能乱来的地方,既然他不会主动过去,那自然是有人请他过去的。 北安郡王府的人心中一颤,不敢细想下去,这件事还是要汇报给郡王了,让郡王做主才是。 第50章 北安郡王府之后如何,自然同曲冬凌无关了,与他之前说的情况差不多,就在对方从他这里买走情报的两日后,北安郡王就知道了自己儿子的详细下落。 不仅他们知道了,应该说全天下只要想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北安郡王世子因大不敬,被内卫捉拿下狱。 曲冬凌知道这个罪名的时候都愣了一下,按理说,北安郡王世子并未参与到之前那起盗窃皇宫物品的事情中,不应该有这么严重的罪名啊。 内卫虽然公布出来祝鸿宇的罪名,却没有说明如何处罚,这便很有意思了,这其中,大抵是有什么他不清楚的事情了。 犹豫了一会儿后,曲冬凌还是写了一封信送到京都,让人打探一下祝鸿宇这个罪名的由来,只是他也不抱太大希望,并不觉得自己的人真的能打探出什么。 信送出去后,为了避免再次被人找上门,曲冬凌加快了自己在长安的动作,确认了长安这段时间还算是太平之后,他便立即从这边离开了。 虽然这样依旧有被找上的可能,但总比留在那边等着人家上门强。 北边都熘达的差不多了,这次他便选择了往南走,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去过巴蜀地区了,这次正好去熘达一圈。 巴蜀一带地势险峻,想要进入十分艰难,这也是曲冬凌鲜少去那边更新情报的原因。 了解一次信息,简直要了人半条命了。 只是这次便有些不同了,因为他在路上结识了一位一同要去巴蜀的友人,路上有了朋友的陪伴,这赶路变得有意思多了。 「师父当时就说要把我赶下山去让我自己歷练,可也没说会把我扔到那么老远的位置去,弄得我现在回去一趟难如登天。」 一身道士服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青年苦着脸吐槽,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语气也是十分委屈。 小道士名叫柳云廷,本身便是巴蜀一带的人,只是被自己的师父带出去游歷,之后走到半路的他的师父美名其曰,臭小子长大了需要自己歷练,把他一个人扔外面自己回去了。 只留下他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茫然地和空空的钱袋子对视。 曲冬凌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令师也是对你好。」 小道士的脸都要皱成一团了:「谁说的,他就是看我烦了,想要把我扔远一点自己好清净。」 曲冬凌用扇子遮挡了一下,要是想让这位好不容易遇到的同路朋友,还愿意和他一起走下去,他最好还是不要让自己笑得太过于明显。 对方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习以为常地嘆气:「你想笑便笑吧,反正也不是第一个了。」 随即他便仰望天空,十分忧伤,你们这群人啊,一点都不懂他被扔出来的痛。 曲冬凌倒也没有真的笑出声,「所以你现在是觉得歷练结束,不会再被自己师父扔下来了?」 第94页 柳云廷骄傲地挺起胸膛,「那是,我现在江湖也是名声响亮了,怎么不算混出头了?这回他总不能再把我扔下山去吧?」 随即他用十分期待的眼光看着曲冬凌:「你不是百晓生吗?据传你什么消息都知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我?」 曲冬凌看着对方那饱含期盼的小眼神,仿佛看到了渴望骨头的小狗……嗯,这么比喻自己的朋友有些不太合适,但这实在太让人想要捉弄一下了。 他故作沉吟,露出一副皱着眉头十分为难的样子,似乎是在思考。 柳云廷的表情随着他的表情变化而变化,看他露出这幅样子,顿时便有些失望,却依旧说道:「没听说过也没关系,我向来……」 他已经开始安慰起曲冬凌来,曲冬凌哪还好意思逗他。 拍了下对方的肩膀,「便是我再怎么孤陋寡闻,小药王的称号还是听说过的。」 柳云廷在江湖出名并不以他的武功,而是以他的医术,他有一手极好的医术,且乐善好施,常年在巴蜀附近各地云游为人义诊,无论是江湖人还是普通人,他来者不拒,哪怕他自己口袋空空,生活已经十分拮据,可依旧会自掏腰包为人拿药治病。 曲冬凌怎么会不知道他呢? 柳云廷听到曲冬凌的话,失望顿时一扫而空,兴奋地跳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我的名号这么大,你怎么会不知道!」 曲冬凌无奈,只是这性格同传闻中的似乎不太一样,虽说传闻也说这位小药王性格活泼跳脱了一些,但也没说会跳脱到这个地步啊? 柳云廷开始兴奋地问曲冬凌知道他的哪些事迹,问他自己在其他地方是不是名气也很大。 曲冬凌还能怎么说,只能连哄带煳弄,半真半假地说起来。 柳云廷的事情他倒是知道的不少,但是对方在更远的地方,却是没有在这片名声大的,毕竟他的活动范围只停留在附近,很少会离开去往其他地方。 柳云廷听得自然是十分满意,他得意洋洋地炫耀:「这回回去,我的名声便比那老头还大了。」 只是他又快速蔫哒了下来:「就是可惜了,在外面这么久,我都没给自己找个媳妇。」 曲冬凌:「……」嗯,小道士人不大,梦想不小,他在想着要不要安慰对方几句,毕竟看着小道士清贫的模样,也没什么固定的居所,想要找到妻子可不像是很容易啊。 无须他的安慰,小道士很快便重振旗鼓:「没事,只要我坚持,总会有人愿意与我执手一生的。」 曲冬凌:「……」行吧,你开心就好。 两人一路同行,有这么一个活泼的人跟在身边,这一路变得有意思起来。 只是在好不容易翻过米仓山走过集州后,两人都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 「我和师父离开的时候,这里的守卫可没有这么严格……」 平时哪里有人会在路上设卡盘问,这一路他们已经遇到了五六次盘查,这频率有些太不正常了。 「前边又有官兵了。」曲冬凌眼尖,离老远便看到了远处的官兵,见此他也不由皱眉,这关卡设置着实是过于密集了。 柳云廷皱眉:「巴州莫非出了什么事?这是怎么回事?」 如今还没有进入到巴州地界,曲冬凌也很难知道里面的消息,而这些官兵也只是听命行事,对于他们这些进入巴州的人例行盘问罢了,从他们身上也很难得到什么信息,因此也难以回答他的问题。 倒是这一路,貌似没怎么看到过有人往外走……曲冬凌皱着眉,这巴州城看来,似乎是许进不许出了。 他将自己的猜测说给柳云廷说,柳云廷苦着脸:「千万不要出什么大事,不然我回去的日子是不是又要推迟?那老头一定会嘲笑我的。」 曲冬凌也禁不住笑了:「听你这一路说来,令师倒是实在有意思,若是有缘,我倒是想认识认识令师了。」 柳云廷用震惊的小眼神看着曲冬凌,这天下间怎么会有人觉得他那个臭老头师父有意思!他那么会折腾人,还喜欢把自己的徒弟乱扔,这是有意思吗? 「走吧,为了避免柳兄被令师嘲笑,哪怕这巴州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走一走的。」 柳云廷是个心大的,他转眼便将之前的事扔了,点头贊同:「走!我倒要看看这城内究竟怎么了。」 只是他们经歷了一路盘查,却没能走进巴州城。 「巴州最近戒严,你们还是绕道吧。」 「戒严?」柳云廷疑惑,「是出了什么事情?」 官兵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见是个穿着普通的穷道士,更懒的回答了:「关你什么事,快走快走……」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这穷道士旁边的人拿出了一枚银锭,塞到了他手里,「这位大哥,我二人是听人家的命行事,有要事要去巴州,结果现在却去不成了,总得拿出个交代,您看可不可以透露一二?」 那官兵看着手中的银锭,用衣袖掩住收了起来,随即态度好了不少,压低声音说道:「你们赶紧绕道吧,不要瞎打听,城内出了大事,要是想保命可千万不要进去。」 说完他也不肯细说了,将两人扔在这边,便去阻拦其他人。 柳云廷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官兵的背影,万万没想到对方拿了钱结果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95页 他又肉疼的看向了曲冬凌:「这够咱们两个吃好几顿好吃的了。」 曲冬凌本来正在思考对方话中的意思,被柳云廷这么一打岔,哭笑不得,这关注的重点怎么总是跑偏啊,他安慰道:「没事,不会饿着我们的。」 这一路要是指望小道士那比脸还干净的钱袋子,曲冬凌都担心对方会在进入巴蜀之前便被饿死,小道士人不大胆子不小,这些年只想着闯出名声根本就没想着赚银子,连回去的路费都没准备好,就敢一个人赶路。 要知道这一带由于地势险峻,道路艰难,路上少有人烟,他要是在半路断粮将自己饿晕过去,估计人没了都不见得有人能发现。 「巴州不太正常,你要不要绕路回去?」 他是一定要去看看这是什么情况的,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更新自己的情报,若是错过了这种消息,他岂不是白来一趟? 柳云廷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们又不会被这关卡阻挡,为什么要绕路,便是城内出了什么事,只要我们小心躲开,不会被卷进去的。」 曲冬凌点头,「既然如此,我们晚上便过去看一看。」 柳云廷点头:「好。」 第51章 两人没有留在关卡附近,留在那附近没什么用不说,还被设卡的官兵防贼似的盯着,还是躲远一点吧。 顺便也可以去填饱肚子。 「曲兄,你这手艺……」柳云廷啃了两口鸡腿,继续说道:「那真是绝了。」 继续啃鸡腿,「你以后要是不当百晓生了,可以去开个酒楼,做个厨子……」 鸡腿啃完,拿了个鸡翅膀,「你这手艺,能不能教教我,我以后要是有喜欢的姑娘了,我也要让她尝尝。」 曲冬凌:「……」 曲冬凌撕下另一个鸡腿,塞到了他的嘴里,可闭嘴吧你,你的窈窕淑女还没影呢,你就想着赊帐给人家做美食了。 柳云廷还在嗷呜嗷呜地吃,一个鸡腿他三两口就塞进去了,曲冬凌禁不住皱眉反省,他这一路难道饿着这小子了? 这小道长怎么一副爬了三百里山路一口饭都没吃的感觉,曲冬凌看看还剩小半只的烤鸡,又看看狼吞虎咽的柳云廷,他将烤鸡往对方那边推了推,多吃点。 等到了夜里,两人便接着夜色掩饰,越过了官府设的关卡,摸进了巴州。 一靠近巴州地界,久不曾出现的系统却突然响了起来。 「前方高危区域,前方高危区域,前方高危区域,请谨慎前往。」 曲冬凌脚步一顿,不太清楚这个高危区域是什么意思,他在心中轻声问道:「什么是高危区域?」 柳云廷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一同停下,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曲冬凌没有回答,他在等着系统回答。 「根据时代,系统判断高危区域有不同标准,包括但不限于,战场,瘟疫,天灾,丧尸聚集区,辐射区,黑洞范围等一些会对宿主生命造成威胁的区域。」 后边的曲冬凌没听太懂,但是前边,他却是明白了的,现在这个时候,巴州自然是不可能出现战场,否则消息早就传的满天下都是了,巴州想封锁也不可能封锁。 曲冬凌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无论是有疫还是巴州有大灾,巴州城外这层层关卡都有了解释。 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外面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说过,那自然是这关卡起的效果,既阻碍了难民离开,也防止消息外泄传播出去。 柳云廷还在等他的回答,见他久久沉默,他挠了挠脑袋,再次问道:「怎么了?」 曲冬凌此时看着巴州城,仿佛看着什么龙潭虎穴一般,龙潭虎穴其实也不比现在的巴州恐怖。 他看向柳云廷,语气十分严肃:「我们回去,你绕道回去。」 柳云廷不明所以,他和曲冬凌结识这一路,还没看到对方这么严肃的样子,「怎么了?」 曲冬凌则是在心里盘算着,他之后要怎么进去看一眼,他当然不是不要命了,但他也需要知道巴州城内的情况,如果巴州官员已经控制好一切,封锁只是为了避免混乱,那自然是好的。 可这是最理想的猜测,若是真的里面有什么大问题…… 柳云廷不明所以的跟着他原路返回,路上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他是真不明白,都到门口了,曲冬凌怎么又突然回去了? 曲冬凌无奈地嘆气,这小道长问题虽多,脚步却很诚实,老老实实的跟在他后面走,他也只能分心给他解疑答惑:「巴州城不太对劲,我担心里面出了大事,我们先在附近看看一看。」 虽是这么说,但他也知道,事情耽误不得,他打算将柳云廷带出去之后,自己再回来。 柳云廷性格跳脱,但直接却很敏锐,他立即明白了曲冬凌此时口中的巴州出了大事,同他们之前所说的大事不一样。 「我打算在巴州城附近看一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异样,最好能去附近的村子查看一番,你可要同我一起?」曲冬凌一边带着人往外走,一边问道。 柳云廷还在思考他口中的大事是什么意思,听到问话本能地说:「好,我跟你一起。」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那我们要去哪里打听?」 曲冬凌回想了下,「我记着南边和西边都有村落,我们分头去看一看。」 第96页 柳云廷眨了眨眼,干脆地问道:「你是不是打算背着我悄悄回去啊?」 曲冬凌被噎了一下,看着他,你小子的直觉这么敏锐,怎么没用在自己师父身上?不然你当年到底是怎么被扔下的。 柳云廷被他看着也坚持回看,眼神中清清楚楚表达着自己的怀疑,你不会也打算把我扔下吧? 曲冬凌:「……」 有种负心汉的既视感,但是他还是面不改色地说道:「不会,我们分头打听,之后在这里会和,到时候看情况再一同进去,我可没那么不要命,不知道城里的情况便贸然闯入。」 柳云廷:「也对哦。」 「那咱们待会儿见。」 曲冬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确实没有直接回巴州,他先走向了约定要去看的村落。 以他的轻功,在柳云廷回来之前将两处走遍不是问题。 南边的村子情况出乎曲冬凌想像的糟糕,若不是明确知道,这里曾经有过村落,系统的地图也不会有错,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这里哪还有什么村落的影子,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村子中已经没有人,内部一片狼藉。 曲冬凌脸色有些难看,是洪水,大概半个月前,巴州连下了数日暴雨,倾盆大雨带来了灾害,洪水重垮了附近的村落。 他只是看了一眼这边的情况,便立即掉头前往了巴州。 巴州城内也没能倖免,亦是受了不小的灾,当地官员却没有丝毫作为,一方面封锁巴州,拒绝让城外难民进入,同时在城外设置难民营地,并不为收容这些难民,而是将其困在其中。 另一方面,他们在各地设卡,防止有人离开巴州,将消息传出。 而到之后,情况更为惨烈,洪水的恐怖不仅仅在于当时,更在于之后,未能及时处理的尸体,脏污的饮水和不干净的食物,大批聚集起来的难民……这一切都会带来更恐怖的后续。 巴州出现了疫病。 城内的情况其实并不比城外好多少,大批受灾害的难民无论是否染疾都被关押在一起。 城内哭嚎声震天,州府之中却风平浪静,这一切都让曲冬凌有一种割裂感。 如今时间尚短,染病的人还不算太多,可若是一直这般毫无作为,想起之前经过的地方,那里面聚集的大批民众,曲冬凌不寒而慄。 巴州的官员究竟要做什么? 曲冬凌在城内待的时间比预想中要更长一些,他将城内的情况看得很详细。 到他回到预定地点的时候,柳云廷早已经在那边等他了,这个小道长难得的表情正经了起来,没有了往日跳脱的样子。 只是一看到曲冬凌,他还是快步走了过去,「巴州出现了洪灾,可我们之前一路为什么什么都没听到?」 「那些关卡不是为了挡住我们,是为了挡住传递消息的人。」 柳云廷喃喃:「对,他们虽然不断盘查,可并未阻拦我们。」 紧接着他立刻说道:「这么说朝廷还不知道这里受灾的消息?怪不得,怪不得巴州的官员敢如此作为。」 他正色道:「我们得将消息传给朝廷。」 这正和曲冬凌的意思,他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柳云廷拉着他:「那我们快走,去看看巴州城内的情况。」 曲冬凌反手拉住他,「不用过去了,我已经去看过了。」 他将城内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尤其是那些被隔离起来的百姓。 柳云廷呆住,「你什么时候去的?」 「刚才去村子回来,我便过去了一趟。」 柳云廷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是谁说自己不会将他扔在这里的?这倒是没将他扔下,但也是在哄弄他啊? 只是现在没有时间给他们说这个,他们需要将巴州城内的情况传出去。 「去成都府,消息若是想传到京都,不知道要多少时间,先去成都府,巴州的难民必须妥善安排,疫病也要控制,若是一直这般下去,后果难以预料。」 柳云廷点头:「你说得对,你的轻功好,你先过去,不必管我。」 曲冬凌深深看了他一眼,「城内到处都是官兵,难民被控制起来,你进去也做不了什么。」 柳云廷摸了摸脑袋,朝着他笑了,笑容十分灿烂:「我知道的。」 曲冬凌不太放心他,「你懂医术,最懂这里需要什么,我们去成都府……」 柳云廷笑了下:「放心吧,我真没打算进去,我一个人没药材没同伴能做什么?我打算去集州,那里距离这边最近,正如你所说的,这边现在缺药材缺粮食,便是成都府知道情况,筹集起来也要点时间,我在这附近还有些面子,提前去准备一些。」 曲冬凌松了一口气,他点头:「那就好。」 两人商量好之后没有停留,当夜便行动了起来。 第52章 赶往成都府的一路并不是很顺利,巴州的官员既然已经打算封锁消息,自然不会只围着一条道路设卡。 在离开巴州的各处要道上他们都有设卡,这一路若是想要绕开他们,曲冬凌就必须绕道。 只是还有一些问题,若是其他地方,绕道顶多是走得远一点,路难走一点,可在巴蜀地区,那便不是难走一点了。 到这种情况,夜路反而比白天赶路更方便,至少到了晚上他可以直接闯过去,只要小心一些,基本不会有人发现。 第97页 但是白天……那么一个大活人从空中飞过去,无论速度有多快,都还是会有人注意到,他被人发现倒是不要紧,但被巴州官员发现有人成功往外传递了消息,这便很要命了。 从巴州到成都府,拼尽全力赶路两日左右便可到达,只是晚上却出了点小意外。 有人先他一步冲过这里,还被人发现了,现在已经引起了警惕。 曲冬凌蹲在暗处,那边此时有些混乱,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他没有犹豫,趁着无人注意便摸了过去,只是那人带来的影响显然不只如此。 在之后的一路上,一直有零零散散的官兵在搜寻,显然,那人还没有被抓到。 曲冬凌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官兵,免得自己也被人发现。 「那傢伙被箭射中,不死也得重伤,便是不找也跑不远,真不知道我们浪费这力气干什么?!」巡守的官兵抱怨。 「就是,最近没事折腾也就算了,大半夜的还不让人休息。」 「少说两句吧,好好找。」 看来闯过去的人状态不是很好,且过去的时间也不是很久,否则他们不会还在搜查。 曲冬凌悄无声息地越过这些在道路上搜查的官兵,继续朝着前边赶路,只是走了两步,他脚步突然一顿。 他发现了,那个先他一步闯过来的人。 他立即转头朝着那人的方向走了过去,对方状态不是很好,若是将其一人留在这里,估计很快便会被人发现。 那些官兵说得不错,这人身上的箭伤确实十分严重,且她身上不只有这些箭伤,还有很多其他的,最近留下的伤口。 曲冬凌蹲在树上,细细地观察着对方,这人,貌似是从巴州城内离开的,虽未着官服,但他已然知晓,这是一位皇城内卫。 巴州城内莫非还有不同流合污的官员? 曲冬凌轻轻在自己踩着的树枝上动了动,弄出了一点动静。 「谁!?」靠在树上休息的人立刻警惕地握紧了刀,她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曲冬凌跳到地上,并没有管她手中握紧的兵器,而是开口道:「你是从巴州城出来的?」 对方没有回答,直接挥刀便噼了过来。 她身受重伤,状态也不是很好,手中的刀虽然锋锐,但动作却不比不上平时迅速了。 曲冬凌侧身闪开,并不敢动手阻拦,她身上的伤过重,曲冬凌担心自己一碰到对方,这人就会倒下去,他马上开口解释:「在下路过巴州,发现一丝不对劲,想去成都府传讯……」 对方却依旧没有停下,刀锋方向一转,便又朝着曲冬凌的方向砍了过去,她的功夫应当是极好的,便是重伤的情况下,武功大受影响,可她的刀依旧坚定凌厉。 只是这并不足以伤到曲冬凌,他脚步一滑,身体便向后退去,为了防止对方继续动手,他腾空跃起,再次落到了树上。 「在下曲冬凌,并非巴州城内人,阁下……」 他的话没说完,对方便停住了,反应有些微的迟钝,缓慢地开口:「百晓生曲冬凌?」 曲冬凌点头:「正是在下。」 此时她才终于收起刀,站在原地毫无动作。 曲冬凌暗道不好,迅速跳了下去,凑近一看,果然,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这人本来伤势便十分严重,没有经过处理,刚才又动了手,此时不昏过去才怪。 曲冬凌立即掏出了枚玉瓶,从中倒出几枚药丸,给对方服下,随即飞速将人提起,运转起轻功便沖了出去,他有些后悔没有带柳云廷过来了。好在这里离成都府也不算远了,希望这人还能撑住。 不过两个时辰,曲冬凌便带着人赶到了成都府,现在是夜里,他没有通过正常的通道入城,进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个医馆将这人放下。 大半夜的被人敲门,医馆的大夫打开房门的时候满脸都是烦躁,只是当她看到被人拎在手里的血葫芦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进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得这么重?」 曲冬凌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位大夫也没有管得上他的回覆,急忙便开始处理伤口,曲冬凌没有跟进去,留在外面看着这座成都府。 他有种感觉,他在这里得不到解决问题的答案,他犹豫一下,看了眼被屏风遮挡起来的医馆内部,留下了一笔钱财,随即便脚尖一点,离开了这里。 他得先去城里看看情况。 成都府仿佛完全不知道巴州的情况,也完全没有被巴州的洪灾影响,这里一片太平。 成都府当然也是有内卫所的,但曲冬凌并没有将他带来的人送过去。 在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那位还是在普通的医馆里比较安全。 曲冬凌当然没法推测成都府官员的想法,也没法预测他们在知道巴州的情况后,会有怎么样的安排。 但是经过一晚上的调查,他知道了一件事,成都府对巴州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 他在搜查情报的时候,被他扔到医馆的人已经醒了过来,廖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本能地伸手想要握住自己的刀,却摸了一个空。 正好此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廖锦警惕地转头,便看到一个人端着闻起来便十分苦涩的药碗走过来,见她醒着,顿时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第98页 「你醒过来了?!」 廖锦看着她,声音沙哑地问道:「这里是哪?」 那大夫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情况,很随意地回答:「这里是仁心医馆。」 廖锦愣了一下,随即翻身坐了起来,身上的伤口由于她简单粗暴地动作,传来阵阵痛感,可她根本顾不上这个。 她已经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在她昏过去之前,似乎是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说自己是「曲冬凌……」 端着药碗走进来的人见她坐起来,将药碗放在一边,急忙走过去试图拦住她:「你不要乱动,你身上的伤很严重……」 她靠近便听到了廖锦轻声的呢喃,反应了一下问道:「你是说昨晚送你过来的人吗?他留下银子便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的话还没说完,廖锦已经不顾她的阻拦,大步朝着外面走了过去,她得去内卫所,巴州……该死的! 大夫愣了一下,赶紧追了出去:「你等等……你的……伤……」 外面哪里还有廖锦的影子。 曲冬凌自然不知道自己扔在医馆的人已经醒了,他此时还在城内观察情况,并非是他不想早日解决巴州的问题,但成都府的情况同他想得似乎不太一样。 他担心自己贸然将消息传出,不仅不能解决巴州的危机,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巧合的是,他此时也在内卫所外面,只是他并没有靠得太近,毕竟内卫中不乏高手,靠近容易被发现,也因此,当他远远地看到廖锦过来的时候,竟是没能阻拦。 廖锦身上没有丝毫象徵身份的标志,无论是官服还是令牌,都为了掩饰身份藏了起来,此时并不在她身上,因此她是直接沖入内卫所的,一进去便喝道:「在下集州内卫所廖锦,有要事禀报程明达程大人!」 程明达是成都府内卫所的最高官员,廖锦要见他,是因为只有他才能接触成都府的郡守大人,告知他们关于巴州的情况。 曲冬凌看到对方出现的时候,便觉得不妙,但现在再去拦人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待在暗处警惕内卫所的反应。 皇城内卫很少会遇到这种情况,这天下还真有人敢胆大到不要命地闯入他们的地盘,廖锦进来的瞬间就被层层围住,若不是她喊话够快,此时怕是已经变成了刀下亡魂。 听到她说的内容,在场地内卫有些迟疑,好在都是附近的同僚,他们中还真有人听过廖锦的名字,对着身边的人解释一下,便有人说道:「你等一下。」 廖锦脸色苍白,身上才包扎好的伤口又有血色渗出,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内卫中又有人离开去请大夫,这人若不是内卫的人也罢,直接杀了便是,可她若是内卫的人,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同僚死去? 无须廖锦等多久,程明达很快便走了过来,廖锦一见到他便跪了下去,正要开口,便听到对方先她一步开口:「哪里来的胆敢冒充内卫的小贼,杀了便是!」 第53章 曲冬凌距离他们的位置比较远,没办法听太清那边在说什么,但是内卫动手他还是能看到的。 曲冬凌心中暗叫不好,迅速从楼上扑了下去,这时候也管不上会不会暴露了。 廖锦听到程明达的话时,瞳孔一缩,立即便明白了,成都府不是不清楚巴州的情况,他们是默认了巴州的处理方式,将难民控制在巴州范围内,在没有朝廷帮助的情况下,他们能撑多久? 一瞬间,廖锦的心里闪过无数想法,而内卫也在此刻冲着她举起了刀,廖锦当然清楚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她身受重伤,对方又人多,更何况,这成都府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它便是逃,又能逃到哪里? 因此她也没有躲开,她只是提气大喝道:「巴州水灾,州府官员毫无作为,民不聊生……」 她的话还未落地,刀锋已经到了脖颈,廖锦心知自己没有活路,便更要将这个消息传出来,她不信成都府上下当真无一人愿意解巴州之困! 程明达的脸色顿时一变,他没想到廖锦会有这样的决心,这样的胆量,人在生死关头,大多会拼命一搏,而廖锦却选择放弃这个机会,做了另一件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意义的事情。 曲冬凌自空中扑下,单手拎起廖锦,另一只手持软剑挡住已经攻过来的刀锋,他甚至都未落到地上,便以几人的刀借力,拎着廖锦腾空而起。 眨眼间便消失在内卫所中,程明达脸色顿时阴沉下去,「给我追!」 内卫中有人立即便追了过去,可也有人止步不前。 踟蹰片刻,有人开口道:「大人,刚才那人仿佛真的是集州府的内卫,她所说万一是真的……」 程明达心知是廖锦的话被这些人听在了心里,让他们有所怀疑,巴州的事情虽然成都府知晓,但却也只是部分人知道而已,一旦消息传开,便再难瞒住。 「哦?她身上没有丝毫辨认身份的物件?你怎么能确定?」 他环顾四周,朗声说道:「方洪文早几日给本官传信,言巴州州府失窃,行窃之人武功高强,手中兵器正是内卫所用的雁翎刀,让本官注意,这人口称内卫,持雁翎刀,极有可能便是那贼人,尔等勿要听她胡言乱语。」 方洪文乃是巴州内卫指挥,他是否真的给程明达传信,这些人自然不知道,但程明达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这么信。 第99页 只是心里是否有怀疑便不一定了,便是有,他们也难以违背程明达的命令。 「大人,巴州若真有变,方大人所说便可能有虚,不如将那人抓回来审问一番,若她坚持如此,我们当去巴州查证。」 程明达眼皮垂下,心里暗骂麻烦,嘴上却说:「洪文恪尽职守,怎会如此?罢了,也是本官考虑不周,既然如此,便先将人带回来。」 「是。」 这边在商量着如何处理廖锦,那边曲冬凌已经带着廖锦一路朝着城外飞奔,能留在成都府的内卫身手没有弱的,想在城内甩开他们有些困难。 且城内还有兵卒巡逻,到处都不安全,不如去外面,找个林子一扎,到时候想找他们可就难了。 曲冬凌冲出去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面具,像模像样地给自己戴上了,还真有点那种大白天的打劫的气势。 廖锦一开始还不知道是谁救了她,可等着对方提着自己赶了这么长的路都没被内卫追上,她便知道昨晚遇到曲冬凌的事不是她的错觉了。 好在这一路同预想中一般顺利,很快两人便甩开了身后的追兵,曲冬凌拎着廖锦站在树上,一时间并不敢将对方放下,他仔细观察了四周,确定没有人追上之后,这次又往前走了一段,找了片空地,将廖锦放下。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曲冬凌看着廖锦身上已经渗出血来的绷带,有些头痛,这荒郊野外的可不好处理。 廖锦没想到对方会第一时间关心她的伤势,「我暂时没事,曲公子为什么会来成都府?」 曲冬凌犹豫的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伤口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相反,以他稍微懂的那点皮毛来说,对方的伤很要命啊,只是他也知道,看廖锦这个拼命的样子,巴州的事情没解决之前,她绝不会有时间安心养伤的。 他从袖子中又拿出了几枚药瓶,递给了对方:「最好先处理一下。」 随即他便解释道:「我来巴蜀只是为了游玩,后来到了巴州附近,发现了情况不对,所以想来成都府传消息,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成都府并非对巴州情况一无所知。 廖锦想到程明达的反应,表情冷厉,「程明达这个狗东西!」 她倒出几粒药丸吃下,曲冬凌总感觉她吃的不是药,而是程明达的血肉。 曲冬凌犹豫一下,疑惑地问道:「巴州瞒下灾情官员是为了免受责罚,成都府为什么会捲入这摊浑水中?这一旦被发现,成都府上下怕是没一个能讨得了好。」 巴州救灾不力,导致百姓损失惨重,州府毫无作为,若是消息泄露,巴州城上下定然会被清算,可成都府不一样,他们只要能及时纠正巴州的错误,未必会受到责难。 他们又何必冒这个风险? 廖锦扫了他一眼,「看来你倒是很有分寸,只关注江湖的消息,从未关注过朝廷。」 曲冬凌作洗耳恭听状,看来这其中似乎是有他不清楚的事情。 廖锦冷着脸开口道:「这月十三乃是陛下诞辰,以成都府的郡守大人的性格,他素来是最懂熘须拍马的,又怎么会在这时候上报巴州灾情,估计是想着拖一拖。」 新朝建立不久,又是陛下诞辰,出了这种事多少是有些不吉利的,这消息一出,别管其他人怎么想,陛下是不是会觉得别扭,会不会觉得成都府的郡守这时候上报消息是给他找晦气?哪怕知道当今不是这种人,但万一呢? 郡守也没有真打算不管巴州死活,他只是想拖过这一阵子,只是这么一拖,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死在巴州了。 「至于程明达……」廖锦说道这里皱了下眉,她却不知道那位为何会压住消息了。 她都不知道,曲冬凌就更不知道了,他当时应该和那位程明达过两招的,如此他们现在也不会因此而疑惑了。 只是想要借成都府的手解决巴州灾情的计划显然是要不成了,可若是成都府不管,他们还能去哪里? 「我们去刺史府。」廖锦眼神坚定,扶着树干站起身。 「张刺史刚正不阿,绝不会见他们如此举动而不管。」 曲冬凌对于成都府的官员还真不如廖锦了解得多,此时也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来。 廖锦却有些疑惑,因为据她所听闻到的关于曲冬凌的传言中,对方可不是个会亦步亦趋跟在人背后行事的跟屁虫。 且她与曲冬凌并不熟悉,这人就不怕她跟成都府的人是一伙的,这是他们合谋演的一场戏? 「你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曲冬凌笑了下:「不,在下其实挺急的,只是着急也并无用处。」 只是他能做的安排已经做了,如今不跟着廖锦还真没什么头绪,他昨夜进入成都府之后,除了在各处打探情况,还联繫了自己在成都府留下的人。 他在这边的势力纯粹是经商的商铺,并没有什么武林中人,可这些商铺,腾出一两个人手,放出一两只信鸽为他传讯还是能做到的。 为了防止信鸽会被人拦在,他还特意叮嘱让人一早便出城去,给身在附近的商铺传信,让他们从各处放飞信鸽,而,从成都府到京都有三千多里,信鸽很难直接到达,多要在中途更换,也因此,这些信鸽的目的地多有不同,它们会在不同的地方被再次放飞,知道消息传到京都为止。 第100页 那边自然会有人拿着他的名帖,去拜访陆风遥,毕竟对方可是喝了他那么多壶茶,这些都不能白喝。 便是成都府的官员手伸的再长,也难以伸到京都内卫里面去,到时候张青阳绝不会对此事视而不见,只要京都有所反应,巴州的危难便可解了。 只是这一来一往耗时至少要七八日,因此他们在成都府也不能毫无作为。 两人出城容易,想要回城便难了,无论廖锦说的话是真是假,内卫总要抓到人询问一番才能确定,因此他们自然不会松懈,此时城门外已经加强了警戒,城外亦是有人巡逻,他们两人一露面,怕是立刻便会被人盯上。 「若是你一个人,可不可以不引人注意的进去?」 曲冬凌思索一下:「若是夜里还有些可能,可现在是白天……」 廖锦:「并不是让你潜伏进去,他们又没有人知道你就是带走我的人,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入城,只要没有人知道你是曲冬凌,便不会有人将你和那个面具人联繫起来。」 虽然很多人听过曲冬凌的名字,但是不可能每个人都见过他,现在的画像又十分抽象,只要他自己不说,又没有认识他的人,他直接混进去的可能性还真的很大。 曲冬凌灿灿的摸了下鼻子,略带些为难地说道:「在下之前便来过成都府几次,在这里也算是有些朋友,内卫中,也有几个脸熟的人。」 换而言之,就是想直接混进去不可能的。 廖锦皱眉,又看了下那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们冲进去。」 曲冬凌:「?」这是成都府,这里是有守军的! 第54章 冲进去是不可能真的冲进去的,能带着人冲出来还是因为人家反应不足,且他们有山林掩映,踪迹难以捕捉。 但是现在,在一片警戒的情况下冲进去,估计刚越过城头就会变成筛子吧?虽然筛子的作用很大,但是没有人想从人变成筛子,没有人! 曲冬凌用很委婉的语气期期艾艾地劝道:「这不太行吧……」 廖锦都没回头看一眼,她目光扫视着城门城墙,看着巡逻的士卒,似乎是在寻找漏洞。 曲冬凌的建议不知道她听进去否,廖锦观察一会儿,略带些遗憾地收回视线,反应真快,防守也十分严密。 「看来我们只能硬闯了……」廖锦低声呢喃。 曲冬凌:「?」 见她执意如此,曲冬凌也只能捨命陪君子了,真送死自然是不可能的,哪怕廖锦并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她也得先将这件事解决了再死。 死在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有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能不能趁这个机会进去?」廖锦问道。 曲冬凌嘆气,这姑娘是真的莽啊,他思索片刻,用廖锦的方式提出疑问:「你身上的伤很重,便是能短暂吸引对方的注意,也不足以让他们出现漏洞。」 廖锦皱眉,按了下自己身上的伤口,确实如此,身上的伤会妨碍她的行动,她出去吸引注意力,最大的可能是还没有将人引过来,她自己便被拿下了。 「你之前已经在内卫所喊出了这个消息,便是我们不进去,刺史未必不会知晓,如此,我们可以等待城中反应。」 廖锦摇头:「虽不知程明达为什么会和郡守站在一起,但他并非无能之辈,成都府内卫在他的手下,这些年也是纪律严明,在他没有松口前,里面的消息绝对不会被传播出去。」 所以即便那些内卫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却依旧会听从程明达的命令捉拿她,会遵照程明达的命令做事。 曲冬凌倒是没想到这方面,不过想想内卫的构成,这种情况便也不出人意料了,内卫由于要和江湖人打交道,选拔的标准最为重要的一条便是武功要好。 江湖并不是个十分讲道理的地方,只有当你武功足够好的时候,你的道理才会被人听进去。 皇城内卫想要辖制江湖势力,武功低了可做不到,也因此,虽然各地的内卫负责人什么性格都有,但却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他们可以从各个方面压制自己的下属,将内卫所握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也因此,除了在京都的内卫之外,其他地方的内卫除了震慑江湖,探查情报,并不会负责太多事务。 看来这城门是必须要闯了,曲冬凌看着那边轻声嘆气:「内卫又要记我一笔了……」 廖锦随口安慰道:「等我回去会帮你解释解释的。」 至于有没有人听就不知道了。 曲冬凌再次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一些瓶瓶罐罐,跟廖锦解释了下这些东西的作用,便开始在两人的脸上折腾了起来。 说起来易容术也算是江湖上一门绝学,曲冬凌以前对这东西只有耳闻,从未学过,是在洪家的时候,见识到过易容术的手段,才对此好奇,学习了一二。 如今倒是能派上一点点的作用了。 廖锦眼看着他涂涂抹抹折腾了一阵子,随后抬头虽是换了一张面孔,可…… 「你这……未免太过于粗糙,只要细细看上片刻,哪怕是不熟悉易容的人也能看出破绽吧?」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曲冬凌没说自己能用易容术的原因,因为他对此真的只是了解一二,用了和没用没有太大区别。 曲冬凌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只要我们在城门口排队的时候没被看出来就行了,咱们两人的路引都没法拿出来用,本就也是过不了门口的检查的。」 第101页 廖锦皱眉:「所以费力气易容是为了什么?」 曲冬凌摊手:「从门口冲进去,总比从这里出发冲进去的机率大一点。」 从这里开始动手,他们靠近城门的时候,人家估计连门都关上了,到时候他们怕是会被对方围个正着,来个瓮中捉鳖。 廖锦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所以也让他帮自己伪装了一下,接着两人便顶着两张普普通通粗制滥造的面孔混进了等待检查的队伍中。 好在此时时间已经不早,排队进城的人没有几个,大部分都是想要出城的,他们向前的速度很快。 城门口的守卫显然也是有所侧重的,对于出城的人排查并不很严格,反倒是进城的这边,不仅有值守的官兵盯着,还有内卫站在附近,寻找队伍中可疑人员。 队伍不断向前挪动,很快便轮到了他们。 为了防止被发现,廖锦的刀被留在了林子里,此时她也只能握紧袖子下的匕首,等待着合适时机。 曲冬凌倒是放松的多,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后,做多了之后他已经完全不会紧张了呢。 他顶着这张粗制滥造的脸,上前将路引递给那个官兵:「官爷辛苦了,这是小人的路引。」 忙了一天,城门口的官兵已经没有了多少耐心,看都没看他一眼,接过路引验证真假…… 警惕的人见他们配合着检查,也微微松懈,后边的内卫虽然虎视眈眈,但曲冬凌有把握甩开他们,机会就是现在! 曲冬凌毫不犹豫,手指飞快地弹出几枚石子,攻向前方拦路的官兵,石子准确地打在几人的穴位上,几人应声倒地,曲冬凌立即拉着廖锦,飞速沖了进去。 「拦住他们!」周围的内卫发现不对,冲过去便要拦住两人,士卒的弓箭拉满,追着两人的方向射出。 曲冬凌的轻功几乎运转到极致,飞速沖向城门口处,那里有一支骑在马上蓄势待发的内卫队伍,他当然不是为了自寻死路,甩开内卫对他而言并非难事,可对付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为了防止伤到自己人,身后的箭雨只能停下,趁着这个机会,曲冬凌抽出自己腰间的软剑,挡开前方砍来的刀剑,随即在城门侧墙上一踏,袭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人,干脆利落地将对方拽下马。 廖锦见此,立即翻身上马,随后毫不犹豫,狠狠地抽打马屁股,朝着城内便沖了进去。 这本就是他们商量好的事情,廖锦身上带伤,凭藉轻功难以支撑多久,夺马入城是她最好的选择,虽然这过于引人注意了些,但他们冲到城里,只有一个目的地,那就是刺史府,只要见到了张刺史,内卫便奈何不得廖锦。 曲冬凌见廖锦已经冲出去,软剑飞速点过,趁几人避开锋芒之际,脚尖点地,掠过众人头顶沖入城门之中。 好在程明达没有亲自来城门附近守着,否则他们两人怕是难以得手。 身后的追兵紧随而至,曲冬凌却没有跟着廖锦的方向而去,而是换了一个方向。 他们分开行动,能成功传讯的机会也大一些。 廖锦压低身体伏在马背上在城内穿过,曲冬凌则是在城内的房顶上快速掠过,两人虽然路线不一样,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目的。 廖锦骑马的目标太大,身后的追兵一直穷追不捨,倒是曲冬凌身后,已经看不到追兵的影子。 他们所过之处出现一片混乱,曲冬凌扫过街上的混乱,心说自己这次要大出血了,也不知道他们掀翻了多少摊子,好在两边都是内卫的人,都会尽量避免伤人,否则被马蹄踏过,不死也要重伤。 内卫的马自然是好马,曲冬凌的轻功速度也并不逊色,在城内赶路自然是极快了,刺史府在他们的快速前进中,已然近在眼前。 可就在此时,马蹄声突然停止,廖锦将手里的缰绳拉紧,马前蹄高高扬起,骏马发出阵阵嘶鸣。 曲冬凌脚下也是一顿,停在了房檐上没有继续向前,他目光看向了前方一片空地。 怎么回事?莫非他们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里显然是专门腾出来的,为他们准备好的陷阱,只等猎物踏入,猎人便会动手,将他们一一斩杀。 廖锦看着站在前方的程明达,以及那一排排架设好的弓箭,突然明白了对方为什么没有在城门口,他已经知道了廖锦的下一步动作,早已提前做好了安排。 身后的追兵已经靠近,前面亦是必死之局。廖锦仿佛真的要止步于此了。 只是就在此刻,她却突然笑了,程明达猜对了她的目的,或许也知道她有帮手,可却没有猜对她那个帮手的身份。 似乎是吃到了上次的教训,程明达这次没有给廖锦说话的机会,在看到她的一刻,便立即下令:「放箭!」 廖锦闯入城门,于城内纵马在先,便是他此时下令杀人,之后也有了解释,无须在意后果。 士兵令行禁止,一排排箭矢射出,箭雨铺天盖地地袭向廖锦,廖锦迅速翻身下马,将自己掩藏在马肚子下面,箭矢飞至,刺入马身,骏马发出一阵悲鸣,重重地跌落在地,廖锦却始终未曾露出半分身形。 等到一波箭雨过去,她便翻身在地上一滚,撞进了附近的房屋中。 曲冬凌动作更为迅速一些,听到程明达下令的瞬间,便已经跃到了附近的小楼中,且他只有一人,目标小了不少,飞向他的箭矢并不多,只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被拦在这里,如何还能见到张刺史? 第102页 程明达挥手,示意合拢包围近前搜查,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廖锦握紧了手中的匕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若是不能冲过去,他们必死无疑,刺史府近在眼前,既然如此,不如赌上一把! 第55章 廖锦作出决定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她翻身冲出了房屋,准备故伎重施,可程明达的速度比她还要快。 在廖锦站在门外准备喊话的时候,程明达便已经沖了过来,雁翎刀快如闪电,斩向廖锦。 她的武艺本就不如程明达,手上也没有趁手的武器,更何况身上还带着伤,此时面对迅疾的刀锋,只能在地上狼狈地打滚,勉强躲了过去。 程明达一刀落空,迅速变招朝着廖锦躲闪的方向攻出第二刀。 廖锦才刚刚勉强躲过,此时还未起身,眼见着刀锋已经朝着她的脖颈斩下,她已经避无可避。 廖锦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锋落下。 她死死地盯着程明达,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她难道就要止步在刺史府门前吗? 刀锋斩下,鲜血喷溅,金属的嗡鸣震得人耳朵疼。 廖锦愣了一下,随即勐地抬头。 那并不是她的血。 有人举刀挡在了她面前,程明达内力深厚,刀意厚重,对方为她挡下了这一刀,却也被程明达的内力震伤,刚才的血是因为他被震伤了内脏。 程明达也没想到会有人拦住自己,他定睛看去,当看到对方的衣着时,眸光变得幽深。 「你要抗命不成?」 挡住程明达的是成都府的内卫。 对方嘴角还有未来得及擦干的血液,听到程明达问话,立即便跪下,勉强撑着说道:「大人,巴州情况不明,若她所说为真,此时杀了她岂不是置巴州百姓于死地?还望大人三思。」 程明达的目光扫过他,也扫过了被他挡在身后的廖锦,冷笑道:「巴州的情况本官已经派人去调查,事情是否属实自会有结果,此人恣意妄为,擅闯城门,城内纵马,死罪不可饶。」 跪在地上的内卫咳了一声,为廖锦说了句话:「大人,事急从权。」 程明达冷哼:「事急从权?若人人皆以此为理由,世间规则可还有用?!无规矩不成方圆,她既做下此事,便当想好了后果。」 说完他对着挡在廖锦面前的人再次喝道:「让开!」 内卫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躲开。 廖锦一直没有说话,她已经知晓,她此时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在场的人都已经是程明达的人。 她只有握紧手中的匕首,勉力站起身,目光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程明达。 程明达的刀已经提起,廖锦必然无法逃过他的下一刀,他今日一定要她死在这里! 只是今日程明达显然是不能如愿了,在他举刀的一刻,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长条物体朝着他举刀的手臂飞了过来。 与此一起飞过来的,还有一句大喊的「刀下留人。」 程明达反应不慢,可那物体飞过来的速度更快一些,他虽手臂躲过了,那东西却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肩膀上,程明达发出一声闷哼,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飞过来的东西是个鼓槌。 哪里来的鼓槌? 这就要从另一边说起了。 他们只顾上了廖锦,却不约而同地忽视了曲冬凌,或许是认为他已经死在了箭雨之下,或许认为包围已经合拢,他已经插翅难飞,总之众人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程明达和廖锦身上,只有少数人还在找他。 曲冬凌翻进小楼之后环视四周,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从桌子上抄起一个箸筒,快步走到楼梯口,在楼下的人喊出声之前,便从中抽出几根筷子,打中了楼下人的穴道。 曲冬凌在心里默念了无数句:「对不住了各位,地板凉你们凑活着躺一会儿吧。」 他观察了下周围,趁着包围的官兵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廖锦哪里,趁乱翻过围墙,借着院子的掩护隐藏踪迹。 刺史府近在眼前,只要张刺史出面,他们的危机可解。 只是如今外面出了这么大动静,刺史府却无一人出来查看,显然是程明达已经叮嘱过了,也因此,他必须要进去,将事情当面告知张刺史。 一条街道的距离于曲冬凌而言,不过眨眼的工夫便可到达,哪怕此时被人包围,寻找突破口闯出去也并非难事。 难得是,如何让那位张刺史信他说的话。 曲冬凌闯入刺史府落在张刺史面前的时候,立刻便被人发现,这么一个大活人从天而落,只有瞎子才会看不到。 立刻便有官兵围过来,「有刺客!」 没有时间耽误,曲冬凌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危险,朝着刺史喊道:「在下曲冬凌,有要事告知张刺史,巴州洪灾,州府毫无作为,视难民为敌寇,不顾其生死将其赶至城外,如今已有疫病滋生,还望大人明查!」 他语速极快,快速将自己想说的内容说完,任由官兵合拢将他包围其中。 张刺史也被他这含有巨大信息量的话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顿了片刻才开口:「慢着。」 周围的官兵停下脚步,却依旧没有打开包围圈。 张刺史站起身走了过来,身边的人似是担心他的安危,阻拦道:「大人,小心有诈。」 第103页 张刺史摆手,他走了过去,那些官兵便立刻给他让出了一个空隙。 他看着曲冬凌问道:「你说自己是谁?」 曲冬凌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反应还是很迅速,开口回道:「在下曲冬凌。」 张刺史似乎是打量了他几眼,对着那些官兵说道:「散开吧。」 曲冬凌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是这么一个反应,但却看出这位成都府的刺史对自己没有恶意,他立即便顺杆子往上爬,拱手行了一礼,快速开口道:「在下还有一个同伴,与程大人有些误会,此时正在门外,还请大人救她!」 这位张刺史脾气极好,竟是真的带人开了府门,准备去拦下程明达。 而他们一出门,眼尖的曲冬凌便已经看到程明达举起的刀锋,他一时心急,捞起刺史府门口大鼓上的鼓槌,朝着那边便扔了过去。 由于距离比较远,曲冬凌又担心廖锦安危,这一下子用了十成十的力,鼓槌划破空气,以极快的速度穿过街道,重重地敲在了程明达的肩膀上。 这一下若非程明达反应迅速,怕是能将他的手臂敲碎,现在也没好到那里去,程明达只感觉自己的肩膀传来一阵阵钝痛。 曲冬凌低头和张刺史说了一句,未等对方回答,便闪身离开,落在了廖锦身旁。 程明达已经看到了走过来的张刺史,他握紧手中的刀,咬了咬牙,还是低头行李:「刺史大人。」 张刺史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程明达:「这两人闯入城门,在城内纵马逃窜,直奔刺史府,欲对您不利,下官得到消息,才在此阻拦。」 张刺史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而是吩咐道:「将他们带入刺史府,本官要亲自审问。」 身后立即便有人上前,将曲冬凌和廖锦围住,曲冬凌搀着廖锦,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廖锦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匕首扔在地上,没有反抗,配合着跟着他们走。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突然顿住,对还在那里的程明达说道:「程指挥,勿要忘了自己的职责。」 随即他便带人回了刺史府。 只留下程明达站在原地,表情变幻莫测,毫无疑问,他完了。 张刺史虽说是要审问他们,却没有真将两人关入大牢,押送他们的人进了刺史府之后便也退开,留给几人说话的空间。 「你将巴州的情况详细同我说一说。」 曲冬凌自然知无不言,将自己看到的巴州情况一一说清,廖锦在巴州的时间比曲冬凌长一些,便在一边略作补充。 两人说完,张刺史的面色十分凝重,他先叫来人去请郡守及各位大人,随即便又唤人去巴州打听情况。 赈灾的事情自然也要准备,却需要整个府衙共同谋划,而非他一人便可准备,他得府衙的官员都过来。 曲冬凌见他信了,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有些疑惑地问道:「您似乎并不怀疑此事真假?」 张刺史面色凝重,但他的脾气是真的好,愿意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也愿意出面救一个不知道底细的人,此刻自然也不会忽视曲冬凌的问题。 他面色和缓,解释了一句:「你虽然不认识我,但我却是认识你的。」 曲冬凌不明所以,他老老实实地等着张刺史为他解惑。 结果出乎意料回答他的人竟然是廖锦。 「刺史大人乃是张统领的叔父,或许是从统领口中听到过你。」 曲冬凌愣了一下,细细看了张刺史一会,这才注意到两人眉眼还真有些相似之处,只是若非提前得知两人的关系,很难想到这里。 不过这也难怪,程明达面对对方的时候会那么谦卑,要知道内卫指挥虽品级比刺史低,但内卫直接听命于陛下,有独立于府衙的权利。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在下给张统领惹了不少麻烦,没想到统领大人还愿意在您面前提起在下。」 张刺史闻言笑道:「他可是对你颇为头痛,我那侄子素来稳重,我还真未曾见过他露出如此表情,结果今日一见你,便给我带来了如此一个大消息,老夫倒是理解我那侄子了。」 曲冬凌讪讪一笑,觉得面对这叔侄的时候有点心虚。 他还想说点什么,身边却传来噗通一声,曲冬凌迅速回头看去,只见廖锦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面色一变,这才想起廖锦身上还带着一身伤,急忙握住对方的手腕,摸了下脉搏,感觉对方情况不太好,匆忙回头朝着张刺史喊道:「大人……」 张刺史没等他的话说出口,立即便喊人吩咐:「来人,快去请大夫。」 第56章 廖锦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感觉自己之前本就疼得要命的伤口此时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这当然不是说她的伤口已经好了,或者是大夫妙手回春,帮她止了痛,而是因为她已经疼麻了。 她看着木质的床顶,眼神有些迷茫,躺了没两息的时间,随即快速反应过来,廖锦翻身便想要坐起来。 好在身边的人眼疾手快,迅速伸手阻止了她。 「我的姑奶奶,你可好好躺会儿吧。」曲冬凌心惊胆战的虚扶着对方,既怕对方坐起来,又怕自己碰到了什么地方,让廖锦伤势加重。 他算是见识到这姑奶奶有多不要命了。 第104页 表面上的伤口看起来吓人,可却没有内里的伤吓人,这姑娘之前也不知道奔波了多久,又是和什么人交过手,一身内伤,之前她竟然就这么挺着一言不发,直到人昏过去了,曲冬凌一摸脉搏差点没被吓死。 廖锦昏迷好几日,此时声音沙哑,盯着曲冬凌问道:「张刺史已经安排人去巴州了吗?」 曲冬凌感觉此时自己要是说一句还没有,这姑娘能立即跳起来冲出去找人。 他赶紧点头安抚道:「去了去了,你安心吧,现在好好养伤比什么都重要。」 廖锦这一昏迷直接躺了三天,张刺史派出去的人早就出去了,郡守见事已至此,难以隐瞒,便把事情都说了,倒是程明达,他本是有不同的打算,想给巴州传信消除证据。 可张刺史早就防着他这一手呢,提前拦下了。 三日的工夫已经足够他们在成都府筹备药材粮食人手了,第一批人已经出发了,虽然准备的仓促了一些,但至少可以先做些安排,防止更大的损失,之后附近的州郡也会收到传讯,不断提供巴州需要的物资。 这些都有张刺史安排,便不需要他们这些非专业人士操心了,那位大人能做到这个位置上,可比他们强多了。 曲冬凌将这些都和廖锦说了,对方这才安心躺了回去,仿佛终于放下了重担,脸上不再是一片凝重之色。 曲冬凌给她倒了杯水,虚扶着她给人喝了下去,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这未免也太拼命了些,只差一点,你险些就要没命了。」 廖锦昏迷的这三日,旁边一直都有人守着,生怕一个错眼人就没了。 曲冬凌虽然忙着给张刺史提供情报,好让对方准备合适的物资,但也不忘每日腾出空来看一看廖锦,也是赶巧了,他今日才刚过来人就醒了,也得亏有人在。 不然这姑奶奶又得把自己折腾伤了。 廖锦沉默了下,才说道:「我与集州的内卫同僚谁为了追查一件事共同进入巴州的,进入巴州后没多久,巴州便连下了了数日暴雨,附近便发了洪灾,连城内亦有波及,天灾面前,武功再好也没有用,我们虽尽力救人,终究是势单力薄,因此第一时间去了州府,想要尽一把力,却没想到巴州州府对受灾之地视而不见。」 她回忆起当时情况,脸上一片冷凝之色:「我们当时发现不对,第一时间便想往外传信,却还是没有对方反应迅速,我等还未出城,对方便已经封锁巴州,严禁外出,前几次我们试图闯出去都失败了,最后唯有我一人出来,我必须得带人回去。」 他们一行七人进去,出来的却只有廖锦一个,她怎么能轻易放下? 她声音冷厉,语气中尽是杀伐,「那群狗东西,他们都要为此偿命!」 曲冬凌沉默一会,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廖锦也并不需要其他人的安慰,她已经做到了自己要做的,自会亲眼看着那些人去死,她不需要安慰这种东西。 廖锦的情况不适合移动,自然要留在了成都府养伤,曲冬凌却没有留下,而是选择随着前往巴州的队伍一起离开了,他可没忘了,他还有位朋友待在那边。 也不知道柳云廷如今如何。 柳云廷如今如何?柳云廷此时已经忙疯了。 他一开始倒是很听劝,真的只是去了集州筹集药材,毕竟他没有曲冬凌的轻功,巴州城便是他想进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可等到了成都府来人,巴州被迫放开封锁,採取措施安抚难民之后,他义无反顾地沖了进去。 好歹他有一手不错的医术呢,在这种情况下,能帮上很大的忙了,如此,他又怎么能视而不见? 若是真的视而不见,他也不会有小药王这样的称号了。 洪灾带来的疫病多是痢疾、伤寒、疟疾等等,首先要做的就是防止疫病进一步扩大,虽然巴州的官员不做人,不管难民死活,但他们也算是将难民同未受灾的人隔离开来,没有导致整个巴州沦陷。 如今只是需要进一步隔离,将已经开始有症状的和那些还算是健康的隔开,进一步观察情况。 还有为了防止疾病进一步扩散,让众人不要继续食用受到污染的水和食物,及时将尸体处理,在附近熏艾草减少疫病扩散等等。 柳云廷一边看病一边帮忙处理这些事,忙得脚不沾地。 直到成都府的支援到来,他才终于从这种忙碌中脱身,有时间喘口气。 曲冬凌再次见到这位活泼跳脱的朋友的时候,看到的不再是之前的小道士,而是一个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眼下青黑的狼狈小乞丐…… 曲冬凌:……之前顶多是看起来有点穷,现在已经是混入乞丐堆都是乞丐中最惨的那个了。 他赶紧走过去拦住人:「云廷兄,你几日没休息了?」 看着模样,一副随时都要过劳死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忧心。 柳云廷被人拦住一脸茫然,缓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面前的人是谁,「啊,曲兄你回来了,你怎么进来了?」 曲冬凌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要不要去找个大夫看看,你看起来实在是不太好的样子。」 柳云廷摆手:「没事,就是三五天没睡觉了有些困罢了,待会来一针就好了。」 曲冬凌:「……」 他一定要让廖锦和柳云廷认识认识,这二位在玩命方面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第105页 「你还是去睡一会儿吧!」他强行拖着人往附近的帐篷走过去,这人再不睡他真怕人倒下。 柳云廷倒是没有反抗,乖乖地跟着他走了,等到躺在床上合眼准备休息了,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勐地拽住曲冬凌喊道:「你怎么进来了?」 合着刚才这位兄弟都是在梦游啊。 曲冬凌:「……」 这兄弟不会累傻了吧?待会儿还是找个人给他看看吧,才十几岁呢,傻了多可惜。 柳云廷接着喊道:「进来要隔离啊,莫乱跑多喝药,五天后就……」 话还没说完,小小的唿噜声便响了起来,他已经睡过去了,他这几日可不只是没有休息,为了尽量将疫病控制在最小范围,他的精神没有一刻放松的,又要给人看病拿药,这也不见得有多轻松,早已经疲惫到了极致,全靠一股劲撑着罢了。 曲冬凌有些哭笑不得,看了他一会儿,嘆了口气,「这回你师父哪还捨得把你扔在外面。」 他给人盖好被子走了出去,此时这处临时搭建的营地里一片忙碌的景象,到处都是药草的气息,虽然有些熏人,但带来的却是满满的安全感。 很快除了成都府外,京都也传来了消息,天子大怒,朝廷直接派人严查巴州上下,想必人很快便能到了。 曲冬凌在这营地待了不只有五天,习武者身强体壮,被感染的机率大大降低了,他留在这好歹也能给这些医者打打下手,帮忙做些杂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吗。 一直到巴州的情况彻底得到控制,民生渐渐恢復,曲冬凌才离开,只是这次柳云廷就不再和他同路了。 「做事要有始有终嘛,我打算继续留在这一段时间,等到一切都恢復了再回去,反正老头子估计巴不得我在外面多待几年,别回去烦他。」 柳云廷闹着乱糟糟的头髮,带着些郁闷地说道:「老头子一个人不知道怎么享受呢,我回去他肯定会嫌我烦。」 曲冬凌笑道:「我倒是觉得,令师当是十分惦记你的。」 柳云廷骄傲地扬起下巴,「哼,想我就想着呗。」 虽是这么说,他在心里也已经打算好,等到这边事了,他一定要快马加鞭地回去,免得让老爷子操心。 曲冬凌同他拥抱了一下,随即拍了拍他的后背:「云廷兄保重。」 柳云廷有些不舍:「你也是啊,日后记得来找我喝酒啊。」 曲冬凌笑了:「一定不会忘的。」 分别这件事经歷多了,虽还有伤怀,但却已经适应许多了,江湖虽大,终会有再见的机会。 在巴州待的时间长的出乎了曲冬凌的预料,好在他本来也是随意行事,没有什么具体的安排。 他一路自北向南行走,如今却不打算继续向南了,广州府他去的不少,没必要再多走一趟,这回倒是准备顺路去湖广一带逛一逛。 说起来湖广的美食似乎十分出名,他以前倒也品尝过不少,确实是名不虚传,这次倒是可以再次大饱口福了。 是个适合休息的好地方。 第57章 曲冬凌此时正同只壁虎一般扒在山壁上,他盯着底下打的难捨难分,显然不死一个便绝不会罢休的两人,无语望天。 他现在就是后悔,他就不该嘴馋那一口烤鱼,选择慢悠悠地在城外熘达,烤完鱼后看天色晚了想着估计进不了城了,干脆选择在外露宿。 现在好了吧,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撞上人家杀人现场了。 他现在趴在墙壁上,是上去也不合适,下去也不合适,左右问难,只能仰望天空,表达一下自己无语的心情,好在今天天气不错,月光洒下,倒也算是美景。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苦中作乐呢。 底下的两人一人用一双银钩,另一人全靠一双铁掌,打的却也旗鼓相当,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 曲冬凌端详了一会儿,看出这两个人武功不相上下,若是想要分出胜负,怕是得有一段时间了。 这消息更让他无奈了。 便是让他在这里趴上一天,他倒是也能撑住,但这不代表他就想啊。 就当曲冬凌犹豫自己要不要跳下去打断一下这二位的战斗的时候,倒是很快便有人解救他与水火了。 「二位,我等聚在此处是为了抓住那魔头,两位若是有什么私人恩怨也当往后放才是,怎可因此误事?若是任由那魔头逍遥法外,不知他还会杀害多少无辜之人?!」 一位做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似乎是从附近城池赶了过来,人未至声音便已经到了,待到话音落地,他已经出现在打斗的两人附近。 他的同伴紧随其后,同他落在一处。 打斗中的两人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彼此之间动作不停,想想也是,若是他们中的一人选择停了,可另一人不愿意停手,那停手之人岂不是要命丧此地? 谁又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呢? 中年文士打扮的男子眉头皱紧,不悦地盯着两人一会儿,很快便与同行者说道:「让他们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你我一人拦一个,让他们停手。」 同行之人陪他出来便是为了阻止这二人,此时自无不应之理,点头应道:「好。」 随即两人齐齐出手,扑向打斗中的两人,正过招得两人虽不甘愿,也只能分开,同新加入的两人缠斗,后来的两人武功显然是比先来的两人强上一些的,于是这场战斗终于结束。 第106页 四人总算是可以好好说话了。 「这是我同那畜生的恩怨,赵大侠又何必插手!」 被称作赵大侠的正是那中年文士,「两位皆是受我邀请而来,若是在此起了争执出了事,要我如何同众位好汉交代?两位若是有恩怨,等此事结束后无论如何处理都同赵某无关,只是此时还望看在赵某的面子上放下恩怨。」 那两人表情愤愤,盯着对方的目光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只是碍于这位赵大侠在场,勉强忍了下来。 最后还是那个用掌的人先开口:「这回看在赵大侠的面子上便算了,等到离开此处,你若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定要取你狗命!」 「好大的口气,到时候你这杂碎不要跪下求爷爷我饶命!」 虽是骂得激烈,却真的无人动手了,看来这位赵大侠的面子着实是不小,几人又说了什么,很快便离开此处,想必是去商讨他们之前所说之事。 曲冬凌轻巧的落在地上,总算是能松了一口气了,可算是走了。 他虽对几人口中的魔头,以及众人聚在这里的原因感兴趣,却也不适合贸然出头打探,还是等他了解一下事情再做决定吧。 毕竟他不是初出江湖的任青。 等到白天进了城,曲冬凌去街头巷尾酒楼茶馆走了一圈,大概便弄清楚了这些人因为什么聚在一起。 最近不知从哪里来了个魔头,在附近杀了不少人,这人杀人竟是毫无缘由,并不是为了寻仇,杀的人也没有什么规律,这些人中有江湖人有普通百姓,总之此人在附近肆意妄为,引起了那位赵大侠的注意。 他便广发英雄帖,将附近的江湖好汉汇聚一处,打算将此人绳之以法,说来也巧,曲冬凌过来的时候,正是他们这个除魔大会开起来的第一日。 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曲冬凌便更没有了去凑热闹的心情,他又无须除魔扬名,只怕他去了,没准会被当魔除。 曲冬凌打算去看看那人近来几次杀人的地方,去看看那些地方有没有线索。 聚宝斋近几日的生意冷清极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前些日子才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们此时生意能好才怪了。 掌柜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将几个江湖打扮的人送出去,回过身脸上便是一片苦涩。 自从那魔头在聚宝斋内杀人,之后他们这的生意一直便冷冷清清,往日的贵客大抵觉得晦气,已经好久没来了,再加上这些江湖人不知道怎么的,要弄一个除魔大会,大张旗鼓地抓兇手。 他们抓兇手自然是好事,可这一波一波来找线索的江湖人对聚宝斋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他们过来可不会挑时间,一来便喊掌柜的过来问话,掌柜的就是一个普通人,哪里敢得罪这些江湖人,本就不多的生意,被这些人那么一干扰,便更差了。 曲冬凌走进来的时候,聚宝斋内一片冷清,掌柜的正要进去,看到有人进来,急忙迎了上去。 「这位公子可是想看看什么?」 他是生意人,见识不少,虽不说一眼便能看出客人的出身,但是大差不差还是没问题的。 这位走进来的公子虽说面生,可观其衣着气度,怕是也是金玉里养出来的人物。 想到这,掌柜的笑容愈发真诚了些。 曲冬凌自然也看到了离开的几人,不如说,他是在门外专门等几个人离开后才进来的,与几人擦身而过时,他还特意又侧头看了几人一眼。 注意到了他扫过几人的动作,掌柜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赶忙说话吸引曲冬凌的注意力:「公子是来咱们这有玩的吗?这似是头一次看到的您。」 曲冬凌面带笑意点头道:「确实,我今日才进城的,听说聚宝斋收了些好东西,便来看一看。」 掌柜的眼睛一亮,边带着人往里走,边夸赞曲冬凌的眼光:「公子有眼光,咱们聚宝斋在整个湖广一带那都是出了名的,从不缺好东西,您无论想找什么,来咱们这准没错。」 曲冬凌笑而不语,他目光微不可察的在店内扫视,观察周围的情况,同时还能分出心神回答掌柜的话:「我听说您这有好东西,家中长辈今日过寿,正缺件贺礼,不知掌柜的这有没有合适的。」 「有的有的,公子赶巧了不是,前几日鲁大家才送来几件翡翠的摆件,公子且看看。」 曲冬凌本来不过是找了个藉口,结果听到对方说是鲁大家的作品,倒真的是起了一点兴致。 「据我所知,鲁大家已经多年未曾出手了,掌柜的莫不是拿我取乐?」 掌柜顿时急了:「公子可莫要误会,咱们这聚宝斋绝不会拿假东西煳弄客人,不瞒公子,鲁大家确实已经几年未曾出手制作这些小玩意了,可咱们东家同鲁大家有几分交情,这才能请动人再次出山。」 曲冬凌饶有兴趣地挑眉,「如此,那我可不能错过了。」 本来是为着打听消息去的,结果倒是没少往外送银子。 但有一句话是对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这一大笔银子进帐,这掌柜的好说话了不少,至少曲冬凌似是无意地提起那些江湖人的时候,掌柜的难得同他说了几句真话。 「嗨,提起这件事也算是在下倒霉,谁也没想到那傢伙买东西不给钱还要杀人啊,若非我那日出城取东西去了,怕是也难逃一死。」 第107页 「出了事之后,本来只有衙门的官爷过来走几次,这件事本也就过去了,可谁知这些江湖人又要横插一脚,说什么江湖事江湖了,他们江湖中的人作恶,自然要自己处理,也天天来我这铺子,他们这又是拿刀又是拿剑的,看到他们还有几个客人敢进来哦。」 掌柜的面露苦涩,脸上都是无奈。 曲冬凌:「您背后的东家便不管管?」 聚宝斋能在湖广一带都有铺子,背后的东家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怎么能看着自家生意被耽误。 掌柜的无奈嘆道:「不过是一家铺子的一点小事,东家哪有精力顾及啊,还不是得自己想办法解决,东家只看每年的帐本满不满意,到了时候要是东家不满意,怕是第一个便要拿我开刀。」 曲冬凌倒不这么觉得,只是他没必要同掌柜的在这争论,只是挥了挥扇子,带着笑意说道:「我倒是觉得,掌柜的很快便不用为此发愁了,您那位东家很快便会管一管这件事。」 掌柜的只是笑笑,跟着他一路送出门去。吩咐小二将他买的东西包好,给他送到住处去。 曲冬凌笑着带人离开,准备前往下一个地方。 第58章 其实曲冬凌有些弄不清楚对方的行动轨迹,对方仿佛毫无目的地在城中闲逛,肆无忌惮地杀人。 既没有目的,也没有理由。 这才是最为恐怖的啊。 曲冬凌坐在那魔头走过的酒楼中,靠坐在二楼的窗边,看着楼下的风景。 他很喜欢这种位置,只要酒楼有二楼,他一般都会选择上楼坐在床边,因为这里可以让他的视野最为开阔,将更多地方更多的人纳入视野中。 当然,也能看到更多的消息。 那魔头在藏宝斋杀的,是几个小二,而在酒楼中杀的,是一些客人。 理由也都是一样的离谱,他杀藏宝斋的小二,是因为小二在领着他看东西的时候,无意间手碰到了他一下,那人就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大开杀戒。 等到酒楼,是因为客人在他进来的时候多看了他两眼…… 曲冬凌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看来那魔头确实是脑子有病。 他的打扮古怪,并非中原风格,又带着兜帽遮挡面容,这装扮在城内若是不引人注意才怪了呢。 那客人若是知道自己只是好奇看了两眼就会殒命在此,怕是会恨不得先一步把自己的眼睛挖了。 只是没有人能未卜先知。 曲冬凌只是在酒楼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很可惜,虽然对方在酒楼里也杀了人,可他依旧没有摘下自己的兜帽,曲冬凌很难「看到」对方的面容。 只是他却从那影子中看到了一种熟悉感,他应该不认识对方,却感觉自己在哪里看到过和对方类似的人。 这人在城内第三次杀人是在一家……青楼。 这便很有意思了,看他在聚宝斋因为小二碰到自己的衣服便动手,曲冬凌本觉得对方应该是个不喜欢陌生人触碰的人,可他偏偏来了这种地方。 这怎么能说不奇怪呢? 这当然很奇怪。 曲冬凌挑眉看着面前的老鸨,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点疑惑,「您说,慧儿姑娘要见我?」 老鸨一脸的笑容,语气中带着些得意:「这位爷,您算是运气好,慧儿的样貌才气那都是咱这儿的一绝,您若是见了她,便知道她有多好。」 要不是看这公子衣着打扮都十分精緻,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是个不缺钱的主,她哪会真由着慧儿乱来请人上去? 只是看着这位公子也脸生的很,她也没有什么印象,不知道慧儿是如何认识的。 曲冬凌满脑子都是疑惑,他应该是第一次来这儿吧?之前貌似也同那位慧儿姑娘没有什么交集,既然如此,对方怎么会认识他,又为何会请他过去。 说实话,曲冬凌不太爱来这种地方,至于原因……说来很不好意思,系统到了一个地方会自动帮他读取情报,这些久远的情报会用文字的方式展示给他,可一些近日的情报,他是能隐隐约约看到当时的发生过程的。 曲冬凌在系统自动读取完第一波情报之后,立刻便关上了这能力,他挥了下扇子,倒是感觉有些意思:「如此,还请您带路。」 这位慧儿姑娘在这青楼中显然有着不低的身份,她的住所在小楼的三层,有单独的一个房间,走到门口,便能看到纱帘遮挡着的屏风,透过它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后方的一道倩影。 老鸨只是将人送到,招唿着通知了里面的人一声便离开了。 曲冬凌在门口踟蹰片刻,直到里面传来「公子请进来」的说话声,方才走进去,他并没有贸然越过屏风,打量了一眼屋子后,他便自然地坐在了外面的桌子边,静静等待着那位慧儿姑娘。 慧儿姑娘很快便抱着一把琵琶走了出来,她坐在了曲冬凌的对面,眉目低垂,轻轻抚动琴弦,拨弄出了一两个音调,这才便抬头看向了曲冬凌。 「姑娘认识我?」 曲冬凌很肯定,他同对方从未见过,但是看这位姑娘的眼神,却仿佛是认识他一般。 慧儿抿唇一笑,轻声说道:「曲少侠声名远扬,便是小女子也曾听闻一二,早就心嚮往之,如今能同公子一见,是小女子的福气。」 第108页 曲冬凌却没有说话,他看着这姑娘,带着些许犹豫:「姑娘请我来,是想做什么呢?」 慧儿看向窗外,目光中盛满了温柔,她似乎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小女子有幸,曾见过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她偶尔间向我提起过您。」 那位「公子」似乎是为了找什么人,才男扮女装进入这里,想来打听一些消息,很巧的事,慧儿正好和那关系有些牵扯,于是便有幸见到了那位「公子」。 「她虽是打听消息,却对我极为温和,愿意了解小女子的经歷,愿意听听我的生活,还说,若是小女子愿意,她可带我离开,她愿意给我一个安身之所。」 曲冬凌挑眉,这事,有些像是楚白薇楚阁主会做的事,那位虽然不能救世间每一个人,但却会竭尽全力救每一个愿意朝她伸手求助的人。 慧儿轻轻拨弄琵琶,美妙的乐声从她的手中倾斜而出,曲调温柔却又带着愁苦。 「可我那时已有了心上人,我与他约好,要在这里等他,怎么能轻易离开呢,于是我便拒绝了那位公子。」 「便是如此,她也是不曾生气的,还为我讲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其中便提到了曲公子。」 曲冬凌轻轻点头:「若是在下猜得不错,那位应是妙音阁主楚白薇楚阁主。」 随即曲冬凌缓缓给面前之人讲述了楚白薇这个人,说起了对方的妙音阁,说起了妙音阁立阁之本。 慧儿怔愣了下,似乎是有些开心,可这开心终究抵不过她身上难掩的忧愁。 「她原来这么了不起的人啊。」 如果……如果当初自己选择跟她走了,该是多好啊,她虽然不通武艺,可琴棋书画却是都会的,闲时还能同姐妹们玩乐,这该是多好的日子啊。 那个地方,是叫妙音阁啊,听起来,像是传闻中的桃花源一般。 只是可惜…… 慧儿的眼中似乎是有朦胧的雾气,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选择,若是当初与那位阁主离开了,她此时也不必经歷锥心之痛,只是很快她便垂下头,继续拨弄起琵琶来。 「瞧我,一直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倒是一直未曾回答公子的问题。」 曲冬凌看着对面的姑娘眼中含着的水光,有些手足无措,「不急,姑娘琴艺极佳,在下有幸能听到这般琴音,便也不虚此行了。」 慧儿姑娘却没有将他的话放入耳中,夸赞她琴音的人数不胜数,她已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我请公子来,是想请公子能帮我一件事。」 她依旧在拨动着琵琶,只是心思却并没有放在上面。 「我知道公子来这里,是为了城内近些日子的风波,那魔头也确实来了此处,我虽未与其接触,可那日正巧坐在窗边赏景,他进入楼中的时候,似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曾抬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小女子得以看清他的容貌。」 曲冬凌坐直身体,他一进来读取完第一波情报,便知道这里没有他想要的消息,却未曾想到,竟然有意外之喜。 慧儿还在说:「我粗浅学过些丹青之术,那人的容貌又实在出众,让人难以忘记,这一眼便足以让我记下,将他绘于画中。」 慧儿抬头看向曲冬凌,表情带了些严肃:「我想请公子帮我做一件事,这画像便是报酬。」 曲冬凌细细端详着这位慧儿姑娘,语气中有些不确定:「姑娘想请我做什么事?」 他总觉得,这位慧儿姑娘要做的事,要请他做的事,都不会是一件小事。 慧儿依旧是忧愁的温柔的,她的手指在琵琶上滑动,一串串美妙的音符便从中倾斜而出,这音乐也同她一般,是温柔的,是带着说不出的忧伤的。 只是她口中的话,却并非如此。 「我想要杀一个人。」 曲冬凌眼神一凝,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姑娘可还想见一见楚阁主?」 他不会说,你若是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你,不要走上错路,因为他不知道这位姑娘经歷过什么,也深知自己没办法帮人家一辈子。 但他提起了楚白薇,因为他看出,这姑娘对着楚白薇很是尊敬,似乎有隐隐将对方当作自己灯塔的意思,若是提起对方都不能让对方打消这个念头,便说明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慧儿同她的名字一般,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不然她怎么能坐在这楼中,便知道曲冬凌来到了此处,又能全靠着猜测,猜出曲冬凌的目的。 也因为她的聪慧,所以她轻而易举地听出了曲冬凌的言下之意,对方大抵是想劝她的。 可她……早就心意已决,倒是要辜负对方的一片好心了。 「曲公子若是有空,不妨在这里多坐一坐,听我讲一个故事。」 曲冬凌自然不会不应,先不说画卷,单说这位姑娘本身,便足以让他仔细听一听对方的故事了。 第59章 故事是世间最老套的故事,世间从不缺少薄情寡义之人,也从不缺这样的故事。 琵琶声在耳边奏响,却仿佛隔着朦胧的雾气,虚无缥缈的声音穿过雾气,仿佛穿越了时空,开始讲述起自己。 「我同他初相识并非在此处,那时我们,两小无猜……」 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的父母甚至已经为两人定下亲事,只等到年龄合适。 第109页 只是世事变迁,谁也料不到之后的发展,她家中败落,沦落至此,本是不愿受辱想要直接了却残生。 可他却拉着她的手,说让她等一等,他会带她离开,让她做自己的妻子。 「天下负心人那么多,我好傻觉得他不会是其中一个……」 他金榜题名的那一刻,她却没能等来对方带她离开,榜下捉婿的佳话传入耳中,为此欣喜若狂的是谁?为此肝肠寸断的又是谁? 状元郎在京城打马游街,看遍世间美景的时候,可曾还能记着曾经在杨柳湖畔,自己也曾与一个女子相许终生? 慧儿的一生并不长,她能讲给曲冬凌听的,便格外短了一些。 「我请公子来,是听闻公子记世间万千事,想请公子为我记一页红尘。」 曲冬凌捏着手里的茶杯,有些勉强地笑道:「姑娘没必要为一个负心薄倖之人搭上自己,若你愿意,我可带姑娘离开这里。」 慧儿姑娘莞尔一笑,轻轻放下了琵琶,莲步轻移走到了窗边,支开了窗户,回眸笑道:「公子来的好不巧,若是昨日过来,还可看到状元回乡,那真是好生风光。」 曲冬凌沉默片刻,还是说道:「姑娘……」 他想说,没必要为一个人搭上自己,想要让对方付出代价的方式有很多,他想说,姑娘若是愿意离开,他可以送她去妙音阁,那里定可以抚慰她的情伤,他想说的话很多,可终究是说不出口了。 慧儿已经望着窗下,仿佛入了神,外面星光璀璨,灯光绚烂,衬的她面容更美了几分。 慧儿突然回首看向曲冬凌,「多谢公子听我的故事,您该走了。」 曲冬凌沉默地喝下了杯中茶,将其放回原位,看向慧儿:「姑娘执意如此?」 慧儿走向桌前,取出那副画,双手奉到曲冬凌面前,流苏轻轻摇摆,长裙曳地,她的眼中有遮挡不住的光,她没有回答曲冬凌的问题,只是说道:「请公子成全。」 曲冬凌没有说话,他接过画,拱手朝着慧儿行了一礼,「愿姑娘心想事成。」 慧儿闻言便笑得愈发开心,她在这里等了那么久,今日终于能等到自己的情郎来娶自己,他们会一起离开这里。 他没法劝动对方。 曲冬凌离开这间小小的牢笼,他回头看了一眼,慧儿正在镜子前为自己梳妆,她本就极美,添上那一抹胭脂,便更显艷丽。 有人与曲冬凌在楼梯间擦肩而过,曲冬凌脚步停顿了片刻,回头看向那人,对方踏入的正是他才离开的房间。 他手微微握紧了摺扇,目光沉沉,只是未等他转身,门便开了,慧儿将其迎了进去。 门被关上之前,那姑娘似乎还在笑,笑得很开心。 正如曲冬凌的祝福一般,她即将得偿所愿,怎么会不开心呢。 曲冬凌一步一步走下楼去,没有管老鸨的招唿,缓慢地走出了这座小楼。 他抬头看着天空,这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时间,这天空更为广阔无边,星空也愈发夺目。 只是这些,都不上那从小楼上坠落而下的血色蝴蝶。 曲冬凌似乎是从风声中听到了异常,他没有回头,直接便飞身沖向了那个方向,接住了那只蝴蝶。 缓缓落在地上。 周围的人直到这时才明白髮生了什么,发出了一声声尖叫,曲冬凌抱着怀里的女子,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 老鸨快步从楼内走出来,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嘴里还骂个不停:「哪个杀千刀的玩意儿,敢……」 她很快便看清了曲冬凌怀里的人,自然也看到了对方胸口晕开的大片地红,以及那把匕首。 「啊!」老鸨被吓得惊叫一声,后退几步,面容惊恐地看向了两人,指着他们的手指不停地颤抖:「她……她……」 曲冬凌抬眼看向小楼,轻声说:「屋子里还有人。」 老鸨一怔,赶紧抬头看向小楼,「快,快去把人给我抓住!」 她以为是有人杀了她楼里的姑娘吧,便如同前几日一般。 曲冬凌垂眸,看向面容恬静,仿佛睡熟的女子,不再说话。 可知道楼上传来惊恐的喊声,接着便是有人打开窗户朝着下面喊道:「有人死了!」 老鸨眼睛一翻,差点没直接昏过去,好在身边有人扶住了她,她勉强站住声音虚弱地问道:「谁……谁死了。」 上面的人声音比她还抖,说话的声音都走了调:「是……是赵家的公子。」 这次谁扶住老鸨都不管用了,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身边的人赶紧伸手掐她的人中,老鸨好一会儿才悠悠转醒,一醒过来便反应极快的开始哭:「做了什么孽哦,在我这儿杀人,楼里可都是较弱的姑娘家家,这什么畜生啊!」 她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第一时间便将自己摆在了苦主的身份上,让众人觉得,这两人都是受害者,杀了这两人的是外人。 否则朝廷新点的状元死在了这一家青楼,一定会给她们带来极大的灾难。 慧儿也清楚自己杀了对方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她从一开始,便没打算活着。 她真的只是希望有人能记住她,有人能知道她。 仅此而已。 出了人命,其中又是回乡的状元郎,衙门的人倒是很快便带着人来了,只是他们都只顾得上那位状元郎了,又有谁还会去看一个青楼女子的呢。 第110页 曲冬凌没办法带走慧儿的尸体,这里还涉及到命案,要等结果出来,他们才能下葬。 所以他给了老鸨一笔钱,一笔足以给慧儿赎身,然后安葬她的钱。 老鸨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给一个死人赎身,但有钱不拿白不拿,自然是满口应下。 曲冬凌再次踏出这个小楼的时候,脚步没有了犹豫,这次他的背后不会有蝴蝶坠下。 那副画像清楚地将那魔头的外貌画了出来,从中可见慧儿画技高超,只是可惜,佳人已逝。 曲冬凌看着画像,目光放空,顿了片刻后,他将画卷放下,拿出纸笔,开始画一幅画。 画的是一位女子,画中之中正在凭藉回忆描摹人像,那是慧儿。 是正在画这幅画的慧儿。 曲冬凌将画像画好,然后细细地收起,他会将这幅画送到妙音阁。 ------------------------------------- 有了画像找人便更容易一些了,至少不用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只有对方穿着特定的服饰才能认出对方。 但同时曲冬凌也得到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对方又杀人了。 这次倒是不再是毫无缘由地杀人,而是……和那些除魔大会的江湖人起了冲突,杀了其中两人。 而这次他们交手的地点,在城外。 曲冬凌自然是休想看到尸体的,但对他来说,知道对方杀人的地点就足够了。 这次得到的情报是很多的,至少他能看到那位的武功路数。 前几次动手都是朝着普通人,只能看到对方拔刀,接着便是一面倒堪称屠杀的动手过程。 这次交手的是几个江湖人,虽若于他,可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这便让曲冬凌看清了对方的武功路数。 「这人……」曲冬凌闭目回想片刻,突然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对方眼熟。 这人的衣着打扮,武功路数,都像是那个被赶出中原的魔教弟子。若说打扮是巧合还能理解,可武功这种东西,绝不可能是巧合了。 只是曲冬凌只从任青的叙述中和系统的文字回顾中看到过,从未亲眼见过,所以不曾反应过来。 想起这些对找人的帮助不大,却让曲冬凌有些不好的预感:「已经在中原消失这么久的魔教,为什么会又有人出来?」 对方魔教弟子的身份如果属实,那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好消息,魔教为什么会重新回到中原?他们想做什么? 要知道当初连那位魔教的护法都是老老实实掩藏身份躲在中原,现在却有魔教弟子在中原光明正大的杀人惹事,这背后很难说没有什么阴谋。 还有一点,魔教弟子嗜杀,他们修行的武功诡异,会影响修行之人的性格,同时,取人心尖血也有利于他们练功,这也难怪那人这般频繁地对人动手了。 看来现在要抓紧找到对方了。 曲冬凌盯着地面,思考着对方接下来会去的地方。 湖广一带有什么会值得魔教注意的地方吗?说起来貌似任青他们也曾在湖广和魔教交过手呢? 这么一看,他们对这里可真是执着啊。 那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60章 曲冬凌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脑子空空,什么都想不到,所以干脆放弃了。 算了,没必要为难自己,抓住人问一问什么都清楚了,至于要怎么抓人。 曲冬凌盯着地面,似乎是想从什么都没有的地上看出对方的踪迹一样。 距离几人交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这里已经走过了好几批人,经过了好几次调查,有什么线索估计也早就消失了,曲冬凌又能看出什么来呢。 他自然是很难看出什么的,但是他有特殊的情报来源,这至少可以让他看清楚对方的离开方向,推测对方接下来可能去的地方。 说起来,那人在城内杀人不做掩饰,被人看到发现十分正常,可在城外,若非他所杀之人是调查他的江湖人,且有人从他手中逃了出去,那很难被人发现。 若是说他在城外从未动过手,那可能性当真不大。所以其实还有一种找寻对方的方法,那就是去有人的地方,看看最近哪里有人死于非命。 曲冬凌顺着对方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心里却是不抱太大的希望的,人都不知道走多就多久了,根据对方之前杀完人就跑的习惯,此时估计早就没影…… 他的想法在心里转了一圈,人已经开始思考这附近哪里有人居住了,却突然脚步一顿,偏头看向了路边,那里有棵枝条茂盛的大树,本该是给路人遮阳休憩用的港湾,此时树下却空无一人,反倒是树上。 那树的枝杈上,蹲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雪白的衣服,头上带着兜帽遮住面容,双手握着刀自然地垂下,刀尖指着地面,似乎是在休息。 可就在曲冬凌停下的一刻,他却抬起头,一双带着杀意的眼睛直直看向了曲冬凌,他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即抬起自己拿着刀的手,朝着曲冬凌打了个招唿:「嗨。」 没有给曲冬凌说话的机会,他已经从树上翻身跃下,刀锋高高扬起,自上而下的噼砍而来。 曲冬凌旋身躲过,抽出腰间软剑,手腕一抖,银光闪烁,软剑已经袭向对方的咽喉。在对方持刀挡开的瞬间,剑光方向一转,划开了对方一直戴在头上的兜帽,也由此得以看清对方的面容。 第111页 这人同慧儿画上的人一模一样,看来他是没有找错人了。 只是这一下大概是惹怒了对方,他开始对着曲冬凌破口大骂。 「你和那群想抓我的杂种是一伙的吧?一群废物报团取暖就以为自己多厉害了?老子今天就送你去陪他们!」 这人的话实在是很多,哪怕是在这种一边打斗的情况下,他的嘴也从未停过,嘴巴说个不停,说的话比他挥舞着的双刀还要密,在曲冬凌的耳边嗡嗡个不停。 曲冬凌却一句话也没说。 他轻功好,与人交手的时候,大多也习惯依靠自己的轻功,闪躲避开对方的攻击,用夏天无的话说,就是他像个滑不熘秋的泥鳅一般,让人抓不住打不着,每每都要气个半死。 然而这次他却选择了和对方硬拼,正面迎上了对方的刀锋。 持刀的人手中双刀连舞,行动疾如闪电,身法诡谲,不断朝着曲冬凌噼砍而去,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曲冬凌弯腰闪躲,剑尖寒芒闪烁,自下而上挑向对方胸口,对方向后跃去,避开他这一剑,曲冬凌便也乘胜追击,剑光迅疾,点向人持刀的双手和肩膀。 他的目的很明确,他得活捉这人,既然如此缴械是一个极好的选择。只是对方不会配合。 双方很快便又纠缠在一起,剑光和刀光闪过,两人一时间竟然都无法奈何彼此。 「小子你和那群废物不是一伙的吧?他们那群垃圾可没有你这本事?」似乎是发现了不对劲,这魔头竟然也开始好奇起曲冬凌的来歷来。 曲冬凌依旧没有说话,他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你小子他妈的是个哑巴吗?不会说话吗?我又没杀你爹妈,你们为什么疯狗一样追着老子不放?!有病吧你!」 曲冬凌这回终于开口了,语气漫不经心,内容十分煳弄:「好久没在中原见到魔教余孽了,有些好奇啊。」 对方咪起眼,「你认识我?」 曲冬凌却没有在回话,突然拉开了和他的距离,飞速后退,刚被揭穿了身份,他便要跑,对方以为他想熘,哪里肯放他离开,没有犹豫便直接追了过来。 「想跑?哈哈哈哈死在这吧蠢货!」 曲冬凌打开了自己腰间的摺扇,面上带着笑意,「这机关从前很少用上,今日倒是正好了。」 此时对方同他的距离已是极近,刀锋已经要碰到他的鼻尖。可他却仿佛看不到一般,丝毫不曾躲闪。 话音落下,他握住摺扇的手发力,扇子中射出数枚钢钉,直取对方双肩。 见到他的笑容时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两人此时的距离太近,躲避已经是不可能了,双刀快速变向,那人大喝一声,用双刀将钢钉击飞。 可此时软剑的寒芒已至,闪电般在他的双手手腕抽过,他只感觉手腕一麻,已经握不住刀,可剑芒还未停止,迅速点过对方大腿,随即曲冬凌飞身一脚,将人直接踢飞了出去。 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想要站起来逃跑,曲冬凌却已经到了他面前。 「妈的王八蛋,你小兔崽子和老子玩阴的,小杂种你……」 曲冬凌面无表情一扇子戳在对方肩膀,直接捅了个对穿:「嘴巴干净点哦,您现在可是落在了我手里呢。」 骂声停下,对方痛得额头都是汗,目光死死的盯着曲冬凌,突然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八犊子你不敢杀我?威胁个屁!」 曲冬凌一掌打在对方的后颈,干脆利落地将人打晕了过去,算了,能得到的消息和对方交手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人醒着昏着没有什么区别。 至于他为什么要活捉这个人,曲冬凌看向了自己出城的方向,点了几处穴道将血止住,便拎着人往城门口赶了过去。 虽然在关城门前成功赶到了门口,但是曲冬凌没有直接进去,他拎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想要进城那是不可能的,他选择半夜偷摸摸找个地方爬进去。 中途手里的傢伙又醒了一次,醒来又想骂人,曲冬凌没有犹豫将人又打昏了,他觉得这人没法交流,没有必要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 他的目标很明确,进城后直奔衙门,找个没人的地方翻进去,直接将人扯根绳子挂在了廊下。 本来想将人送过来给官府处理便算了的,可被骂了那么多句不能白挨,在没有人发现他之前,这傢伙就在这里吊着吧! 确定人挂一天死不了之后,曲冬凌便带着愉悦的心情离开了,果然有仇要选择当时就报啊。 曲冬凌实在是会找地方,他将人挂的地方也实在是很隐蔽,一直到了第二日下午,才有人经过这里,看到了被挂在廊下的血葫芦。 「啊!」 一直守在附近防止人跑掉的曲冬凌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估算错了,发现人的貌似不是巡逻的卫兵,好像吓到人了。 里面很快便传来了兵荒马乱的脚步声,被挂了一天的人终于被放了下来,刚一解开他被点住的穴道,人就开始破口大骂:「小杂种你别落在老子手里,我要把你剁碎了餵狗……」 他还没骂两句,有人眼疾手快又将穴道点住了。 有官兵目光游移:「不好吧,毕竟不知道人身份,万一人无辜……」 动手点住他穴道的人冷声说道:「去内卫所,他是我们最近追查好一阵子的那个魔头。」 第112页 他这么一说,众人便都知道了这人是谁,立刻不再有人有异议,将人又捆了一遍,拖了下去。 曲冬凌直到此刻才离开,这傢伙很快便会为自己的肆意妄为付出代价,有内卫的监管,这人也休想逃走。 内卫处理人的速度非常快,在确认了这人的身份之后,第二日一早便公布了他们抓到人的消息。 大抵是城内这几日因为这件事闹得人心惶惶,影响到了城内的太平,早日公布抓到这人的消息,便能早日让城内百姓安心。 因此内卫几乎是抓到人的第二天便公布抓到人的消息,第三天便将人拖到刑场直接解决。 其速度之快,让曲冬凌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不会只确认了身份就把人给杀了吧?」曲冬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他将人交给内卫的举动貌似没有起到预想的效果,内卫……大概是浪费了一个消息来源。 「可惜了……」好歹把人审审啊,但看武功便知道这人在魔教的位置低不了,以内卫的手段,不怕撬不开对方的嘴。 不过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人都已经死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好消息的话,那大概就是,官府将慧儿的事情也扣在了那傢伙身上,将此事草草收尾,慧儿终于可以安息。 第61章 事实上,虽然曲冬凌抓到了那个傢伙,并隐约从对方身上知道了一些东西,但他其实还是不清楚魔教弟子出现在这边的目的。 因为对方也不知道。 曲冬凌只是知道,对方不是来这里的唯一一个人,他们一同从塞外赶来此处的人,有很多,只是这些人都默契地选择了单独行动。 在没有摸清楚如今中原武林的情况下,绝大多数选择了低调行事,只有被曲冬凌逮住这个傻子,做事毫不掩饰。 所以现在他死了。 不过湖广究竟有什么值得他们魔教如此大费周章的东西? 曲冬凌十分确定,他在这边得到的所有情报,都不会有值得魔教注意的。 所以魔教的人到底是在找什么?空气吗? 曲冬凌百思不得其解,为了解答自己的疑惑,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他决定去拜访一下其他同那人一起来中原的魔教弟子。 他们虽未曾一起行动,彼此之间却也有些联繫,正好方便曲冬凌找人。 于是距离曲冬凌目前位置最近的魔教弟子就体会了一把鬼敲门的感觉。 天知道他们半夜回到住处,开门便看到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时,心理阴影有多大。 遗憾的是,哪怕曲冬凌一口气抓了三个傢伙,却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得到。 「总不能他们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来找什么的吧?」 例行将人绑起来扔到内卫所后,曲冬凌皱着眉嘀咕。 无论是他从这些人身上得到的情报,还是干脆问话审问出来的信息,都只能知道魔教高层最近似乎是和中原的某股势力联繫上了,那个势力似乎提供给他们一些消息,告诉了他们魔教至宝的位置。 至于这至宝到底是什么,至少来到中原的魔教弟子中没有人知道。 「要去一趟塞外吗?」曲冬凌的肩膀耷拉了下来,他有一点点不太想去,那里的天气他实在是难以适应。 每每过去,他都难免要怀念起江南水乡。 「不是,所以你自己要去塞外自己去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我啊!」 莫名其妙被人闯入家门,莫名其妙被蹭饭,接着还莫名其妙被人拉出来从江南直达塞外的夏天无满脸都是问号。 曲冬凌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没理也十分有理地表示:「不是你说我上次写的『破故事』烂的没人听吗?」 既然挑刺就自己亲自来经歷到时候自己写喽。 夏天无:「……」 夏天无弱弱地举手:「那我现在说我错了,你能把我送回去吗?」 曲冬凌露出和善的笑容:「来都来了。」 夏天无:「滚开啊!」 说笑归说笑,曲冬凌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带着人去塞外,且他这次去塞外是为了查魔教的目的,这其中还是有些危险的,他不会无缘无故带着朋友冒这个风险。 之所以带夏天无过去,还是因为他们有约在先,从任青那件事后,夏天无就对魔教有着非一般的好奇,没少问曲冬凌关于魔教的事情,所以曲冬凌这次就干脆带着人一起去了。 「你为什么会对魔教有这么高的好奇心?」 夏天无的好奇心虽然也不少,不过更多的时候他都会选择压制,等着曲冬凌给他解答,这还是曲冬凌头一次难得见他对什么这么好奇。 夏天无用和曲冬凌同款的理直气壮回答:「你不觉得这很符合江湖故事传说吗?魔教什么的,一听就是最后的大反派,要集江湖之力打倒的那种?」 曲冬凌:「?」 「那你说的这个故事,他不是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吗?」 夏天无:「大反派哪有那么容易消失,肯定要死灰復燃捲土重来,然后正义之士们付出努力,再次将反派彻底打败!」 曲冬凌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要是按照你这么说,大反派可不是魔教。」 夏天无:「?」 曲冬凌不想解答他的疑惑,带着满头问号的夏大侠一路游山玩水直奔大反派魔教的据点,准备问一问这群大反派的阴谋。 第113页 「不是,你管这叫游山玩水!山呢!?水呢!?」 只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夏天无就感觉自己已经吃了一嘴的风沙,他这个人宅的很,轻易都不会离开自己的酒楼,这还是第一次来塞外,结果就被曲冬凌给煳弄了。 曲冬凌努努嘴,示意他往远处看:「那边,山。」他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看看前边那小的要看不到的湖,「水。」 夏天无:「曲冬凌!」 果然啊,带朋友出来玩就要带夏天无这种的,路上聊天拌嘴吵架一点不缺。保准乐趣多多。 都要让他忘了自己出来是有正事的了。 他们虽然并不急着赶路,可这一路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停歇的地方,因此到魔教据点的时间也并不算晚。 「我的天,这只是他们一个据点吗?」 两人在靠近这附近后便已经换骑马为走路了,毕竟这附近魔教弟子比较多,他们骑马过来就太过明显了。 「不是说他们被轰出中原,已经不成气候了吗?」 任青当时到底是怎么端了好几个据点逼问出那位魔教护法的信息的? 夏天无同曲冬凌一起蹲在山上,看着山脚下的村落,有些震惊的感慨。 「到底是谁穿的谣言说他们在塞外过得十分狼狈的?」 曲冬凌:「这里面又不是全是魔教的人,只是他们有人在里面而已。」 「可这村落……」夏天无指着村落中的小型哨塔:「你管这叫普通村落?」 曲冬凌解释道:「塞外的很多村落会受到异族侵扰,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大多在修建村落的时候,便会布置一些防御装置,这不算是稀奇。」 「可我怎么总感觉魔教弟子在这里的地位很高的样子?」 曲冬凌:「你没有感觉错。魔教弟子哪怕是最外围也是会武功的,他们在村子里无疑是增加了村子的防御力,自然在村子中地位很高。」 夏天无呢喃:「这可一点都不像是大反派啊。」 曲冬凌笑了一下:「怎么着?我们夏大侠的正义被动摇了?」 夏天无:「你别闹,快说这怎么一回事?」 曲冬凌:「等晚上你亲自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夏天无扫了眼村庄,有些犹豫问道:「我们晚上潜进去?」 曲冬凌安慰道:「放心,村落中的大部分人还是普通人,他们并不会武艺,发现不了我们,只要避开那些魔教弟子就可以。」 夏天无这便安心了,他的武功只能说是一般,他只要是担心自己万一拖了曲冬凌的后腿就不好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夏天无便也清楚,哪怕他们暴露了这傢伙也有后手,自然也就安心了。 两人来的时间本就不早了,天色很快便暗了下去,期间曲冬凌还过去大致看了下众人的住所,免得他们半夜闯错位置。 只是村寨并没有因为天色暗了下去而冷清,反而更热闹了一些,村寨的空地上点燃了篝火,有人在围着篝火庆祝,美味的食物欢快的舞蹈,远远地看去十分热闹。 夏天无看着有些眼馋,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曲冬凌。 曲冬凌本来在闭目养神,感觉到他的动作眼睛都没睁,直接问:「怎么了?」 夏天无:「你看他们好热闹啊……」 你这不负责的傢伙说带我出来玩,怎么没让我体会一下塞北的热闹啊!烤全羊……吸熘好香,跳舞……想玩。 曲冬凌:「?」 曲冬凌这可就不认了哈,他睁开眼翻身盯着夏天无,咬牙切齿:「是谁看到马场只盯着人家的好马一天出去跑五圈的?是谁一到休息的地方就说白天骑马累得要死想睡觉的?你想吃烤全羊?梦里吃去吧!」 夏天无反思自己一下,貌似自己确实天黑就滚去睡觉了,根本没参加夜间活动的时间,但他不认! 「你可以叫醒我啊!」理不直气也壮! 曲冬凌狞笑:「我这叫叫醒你送你去凑热闹!」 夏天无疑惑:「?」 夏天无惊恐:「不是,你冷静点啊!」 曲冬凌拎着人就沖了出去,直奔村寨的广场人最多的地方。 夏天无眼睛闭紧,四肢疯狂舞动挣扎,「我错了!」 曲冬凌拎着他有点想笑,这么折腾也不怕自己拎不动直接把他扔下去。 夏天无又凭空挥舞好一会儿胳膊,这才发现不对劲,以曲冬凌的速度,他们应该早就到地方了,他怎么没听到什么声音啊? 夏天无缓缓睁开一只眼睛,小心地观察四周:「咦?」 周围哪还有什么篝火聚会,这里只有躺了一地的人。 「这怎么回事?」 曲冬凌忍着笑意:「大概是想欢迎夏大侠来参加他们的聚会吧。」 夏天无抽出他腰间的扇子,手腕一抖就展开了,骄傲挺胸:「那他们还挺懂事。」 不过他也很快便猜到了,问道:「你刚才离开的时候动的手脚?」 曲冬凌一边在这堆人中扒拉,一边回答:「嗯,看到了他们为庆祝准备的食物,顺便往里给他们添了一些料。」 没想到这料的效果好到离谱,直接一下将这村落里的魔教弟子干趴下了大半,余下的也只有那些有巡逻任务,还在村外的人,那些也不足为虑。 接下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问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如果能直接问到魔教总部的位置就好了,那些人藏得太过于严实,连他都不确定,这所谓的总部到底存不存在,只是根据推测…… 第114页 曲冬凌正想着,结果发现身后夏天无安静得过分,他回头看过去,就看到夏天无盯着一个方向。 曲冬凌挑眉看了过去,房子的阴影下正站着一个小孩,她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盘子,此时已经呆住了。 第62章 小女孩仿佛没有看到他们这两个大活人一般,端着手里的托盘走了过去,将盘子放在合适的位置,之后动作僵硬的转身离开。 夏天无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伸手挡住了这个小姑娘,蹲下身看向小女孩,他这一看,便觉得有些不好,急忙喊道:「曲冬凌,你过来看看。」 曲冬凌走过去蹲在他旁边。 这小姑娘状态确实不太对,她眼神空洞,动作僵硬,虽然被夏天无拦住,但还是保持向前走的姿势,不断地试图往前。 只是因为本身力气比较小的缘故,无法挣脱夏天无的控制罢了。 夏天无:「这是什么邪术?你有没有见过?能不能解开?」 曲冬凌皱着眉,手在小姑娘面前挥了挥,对方的眼神毫无反应,仿佛看不到一般。 夏天无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他捅了捅曲冬凌:「你之前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村民?」 曲冬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他回想一下,摇摇头:「我当时避开人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看到什么人?」 夏天无:「你不觉得这村子现在过于安静了吗?」 曲冬凌一时沉默了下来,他们停止交谈,周围除了火焰燃烧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响竟是再无其他声音,这座村庄仿佛是死了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控制者肯定是这座据点里的人,应该不止一个,便是这邪术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一个人控制这么多人。」 曲冬凌摇头:「他们应该没有控制整个村落,只是选择了部分控制,用以服侍他们,剩下的人应该只是不敢出来,或者是无法出来。」 夏天无觉得他这猜测也有道理,「你在这里,我去周围看看?」 曲冬凌点头:「注意安全。」 周围已经没有什么威胁,就算是真遇到了什么意外,夏天无给他发出示警,等到他赶过去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这小子机灵得很,他才不会真和人硬碰硬,怕是发现不对的瞬间,就会熘过来了。 夏天无放开小姑娘,让她离开,随后自己也跟着小姑娘往前走。 曲冬凌看了一眼,加快了自己的动作,手段粗暴了不少,将没用的人甩开扔到一堆,从中拉出来几个明显地位比较高的,先捆好,接着便一罈子酒泼下去将人浇醒。 醒过来便发现周围的情况有些不对,正想破口大骂,就被曲冬凌一脚踢在了脑袋上,差点没又晕过去。 「我问,你们答,若是答得不好……」曲冬凌的脸在火光映衬下有些阴森,他露出一个笑,将手里的火把靠近了几人:「就让你们体会一把被活活烧死的感觉。」 夏天无跟着小姑娘,对方虽然双脚倒腾得很快,但是年龄身高在那呢,怎么走也不可能太快的,他只能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好在这小姑娘要去的地方并不远,想想也是,一个小姑娘端着那么一大盘东西,要是从远处过来,她怕是也端不了。 这处位置大概是厨房,有很多人在这,夏天无潜伏在暗处,扫过房子内的景象。 曲冬凌猜对了,这还真不是每个人都被控制了,至少做饭的那群人中,大部分都眼神清明,只是行动胆怯,做起事情来畏畏缩缩的。 而在他们的附近,一个穿着魔教弟子服饰的年轻人正坐在那,似乎是在监督,只是大概是这里太过于无聊,他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也吃了宴会的食物,被曲冬凌加的料征服了。 夏天无想了一下,小心地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朝着那魔教弟子的方向打了过去。 他打过去的力道极轻,若是对方只是睡了过去,以武者的警觉,无论他打过去的石子有多轻,对方也都该醒了过来,可若是对方是被迷晕的……那更没有问题了,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去都没问题。 石子打在人的身上,很快便落在了地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好了,夏天无确定了,这人是吃了药的倒霉鬼。 他便也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形,十分正大光明的走了进去。 他这么一个大活人走进来,怎么说也该引起人的注意才对,但是这周围的村民却仿佛看不见他一般,哪怕和他擦肩而过,也只是小心地绕过他,不敢有一个人看他。 显然,魔教留在这的人已经完全掌握了他们,让他们不敢违抗。 夏天无刚才便已经观察到了,这些人中做饭的都是眼神清明,只有那些需要端菜往来的人,才会被控制,这大抵是为了防止有人对他们不利吧。 结果还是栽了。 夏天无想到这耸耸肩,走上去一把将那坐的安慰的魔教弟子从座位上拖了下来。 周围的人再怎么不敢看,这次也发现了不对劲,都僵在原地,有些胆怯地看着他。 夏天无十分自然地打了个招唿:「大伙忙着,我借他有点用,待会就解决了。」 他这态度自然的离谱,以至于这些村民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茫然地看着他拉着人走出去,就在夏天无带着人快要出去的时候,一个女人沖了出来,疯狂地扑向了夏天无。 第115页 夏天无错愕不已,不过他的反应还是很迅速,拎着人就跃上了屋顶,有些疑惑地看着这女人。 对方抱住那魔道弟子,身体还在颤抖,眼神却兇狠又警惕,她死死盯着夏天无。 夏天无摸了摸鼻子,感觉此时自己像是个大反派,他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拦下我?」 那女人没有说话,周围的村民却仿佛反应了过来一般,纷纷拿起工具,将那魔教弟子围在中间,警惕地盯着夏天无。 夏天无见此更加不解了,不过没有等他再次问话,便有人开口了。 似乎是察觉夏天无对他们没有恶意,也是因为夏天无明明身手不错的样子,却没有直接同他们动手,有人忍不住开口朝着他求助。 「这位大爷,不是我们想拦着你,但是这位大人控制了我们的家人,我……我们不能看着他出事,他一出事,我们的家人也都会死的。」 夏天无便明白了,想必是这魔教弟子为了控制村民,才会以此威胁他们,不过…… 夏天无解释道:「这种邪术一般情况下都是依赖蛊虫内力这类东西做到的,无论是因为什么,等到这施术人死了,这控制也就解除了啊,你们说的那情况也有可能,不过若是那种,这人和被控制的人关系应该十分紧密才是,他中药昏倒,其他人也一定会有所反应。」 他扫了眼周围,显然,那些被控制的人此时还好好的,并没有什么异常。 村民们听到他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有些犹豫,还是那女人尖利的声音传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万一……万一是真的,我的女儿要怎么办!」 夏天无摸了摸鼻子,想了想,说了个折中的办法,「这样,他现在昏着,你们大概也不放心我靠近他,为了防止他想过来伤人,你们先将他捆起来,我去叫我朋友过来,他一定会有办法。」 「这……」若是这样做,村民有些踌躇,岂不是他们就背叛了魔教的老爷们?倒不是他们真对这些压迫他们的傢伙有什么忠诚,而是若是对方醒过来,发现了他们的背叛,这人自然可以一走了之,魔教可不会放过他们。 那边不愿意动手,他们不动手夏天无也不敢走,他担心那人中途醒来,万一要是伤人就不好了,好在就在这时候,曲冬凌终于解决了自己的事情,走了过来。 夏天无老远就看到了那个悠哉走过来的身影,他急忙招唿道:「这,我在这!」 曲冬凌看到了他,加快了速度,不过眨眼间便落到了他的面前,一看到眼前的情况,他便大概明白了目前的情况。 曲冬凌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子,说道:「将里面的药拿出了一粒,点燃后放在他们鼻子前闻一闻,便可以将蛊虫逼出来了。」 这东西还是他从刚才那几个被他拉出来的傢伙身上找到的,显然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他们已经做到量产了,那几人身上都有一些。 夏天无眼睛一亮,眼巴巴的看向了那些村民,可是那些村民却无人做出反应,显然,事情关乎他们亲人的性命,他们不敢贸然尝试。 夏天无看向了曲冬凌,用眼神询问,这要怎么办? 曲冬凌:「你们之前应该也有人被控制过,也曾见过他们是如何解开控制的,可以验证一下。」 有个中年人站了出来,他犹豫地说道:「我们都不懂医理,没办法判断,您看能不能让叶老爷子看看。」 叶老爷子是他们村的一个大夫,虽然也不是什么本领高超的大夫,但是平时认认草药,给他们开一两幅方子还是可以的。 曲冬凌点头:「不知道这位老爷子住在哪里?我去喊人。」 村民们见他如此好说话,都松了一口气,给他指出了位置。 曲冬凌朝着夏天无点下头,示意他留在这,随即便快速去往那位叶老爷子的住处。 夏天无这回也不用蹲在墙头了,他落在地上,开始和这群村民闲聊。 他本就是个生意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还是有的,此时想要了解这些村民的经歷,刻意打听一二,很容易便能知道这个村子是如何成为魔教的据点的。 这事说来也很简单,当初的魔教退出中原之后,自然是不甘心的,他们时刻打算捲土重来,而经歷过战乱,又花费了大力气将人赶出去的武林,也没有力气去追杀这些魔教余孽了。 这就给了他们发展自己的空间。 魔教弟子在撤出中原后,将势力打散,一方面为了防止引起中原武林的注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势力中本身便存在分歧,有着不同的打算。 就如同那位魔教护法选择留在中原退隐一般,魔教中有些人也打算安心在塞外经营势力,等到合适时机,再卷土回去。 还有一些人想法比较激进,他们认为中原武林现在也很虚弱,他们趁这个机会杀个回马枪,必然能给对方重创。 也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自信,而这么想的魔教弟子,很快便吃到了教训,他们大多都已经永远地留在了中原。 而剩下的选择苟在塞外的傢伙,便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他们为了扩展自己的势力,疯狂扫荡塞外的一切势力,由远及近向中原侵蚀。 曲冬凌他们找到的村落,已经是极为靠近关内了。 第116页 这些人来的时候,正值异族侵扰村落,这些人也确实帮助村民抵挡了异族侵略,于是村民们将他们请了进来,谁知道这一请便是引狼入室。 第63章 这村落离关内比较近,同关内守军也有些联繫,魔教要是採用强制手段,他们中只要有人逃了出去,便可将情况报给边关军队,会让魔教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魔教便用了迂迴的手法,他们先获取了村民的信任,随即便一点一点地往这里加派人手,等到他们暴露真面目的时候,此地已经成了魔教的掌中物。 虽然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村落,但这处据点却是魔教花了大力气经营的。毕竟这村落位置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好了。 也因此,为了加强对这里的控制,这边的魔教弟子中才会携带大量蛊虫,用以控制村民。 要知道这东西哪怕是用来控制江湖人也是能起到不小的效果的,他们将其用在普通人身上,已经是十分浪费。 这边夏天无正在打入群众内部,一点点地了解这个村子的过去,那边曲冬凌已经顺着中年人提供的位置,敲响了叶老爷子的房门。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好几遍,却没有人应答。曲冬凌犹豫一下,轻声道了句:「得罪了。」 随后直接越过墙壁,翻入了房子里面。 这处房子显然是有人居住的,小小的院子里种着好多花草,只是这些花草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的样子,长势并不好,周围已经有了杂草。 曲冬凌小心地避开这些东西,走到了屋子门前,再次叩响房门。 他此时已经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唿吸声,只是却没有人给他开门,曲冬凌停下敲门的手,「这里可是叶老爷子的住处?」 他将厨房那边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接着从怀里将瓶子拿了出来,放在了没有关严实的窗子边上。 里面很快便传来了动静,却不是曲冬凌想的一般,拿走窗户边的药物,而是直接打开了屋子门。 曲冬凌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看着面前鹤髮童颜的老爷子,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是村民口中的叶老爷子,这位,不太像是这种偏远的塞外村落里出来的人。 叶老爷子没有搭理他,伸手拿过那小玉瓶,闻了一下,便十分确认的开口了:「你这后生没有说谎,这确实是解药。走,我跟你过去和他们解释。」 曲冬凌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爷子已经大踏步地沖了出去,脚步迅疾,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白髮苍苍的老人。 曲冬凌带着满肚子疑惑跟在人身后。 「后生你是不是有些话要说?」 曲冬凌笑了笑:「老爷子火眼金睛,我瞒不过您,您看样子,不像是本地人?」 叶老爷子点头:「老头子我是从关内过来的,本来是想着来塞外採药,结果运气不好,遇到了这村子里的变故,便被留下了。」 这经歷讲述得十分简略,几乎是没有什么有效信息,曲冬凌摸了摸鼻子,也只能闭嘴了。 叶老爷子余光瞥了他一眼,见此十分满意,后生有好奇心怎么办,给他都堵回去就是了。 他们两人很快便走到了厨房的地方,只是这里在曲冬凌离开的这么不大会儿的功夫,显然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村民们脸上都有些不自然,脸上有着紧张和焦急,可却也不像是之前一样防着夏天无了。 而我们的夏大侠,他已经从一开始只能蹲在房檐上,得寸进尺进入到了人群里,甚至现在就蹲在那个魔教弟子的身边。 曲冬凌大致扫了一眼,便知道应该是他离开的时候,这人醒了过来,又被打晕了过去。 这也难怪村民们会允许夏天无靠近对方了。 有村民看到曲冬凌和叶老爷子走来,立刻大声喊道:「他们来了。」 夏天无蹲在人群里,虽然视线被阻挡,可他的感官比这些人敏锐得多,早就察觉到了两人走来的脚步声,此时慢悠悠地站起来,冲着曲冬凌做了一个嘚瑟的小表情。 曲冬凌收回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叶老爷子走过去,将药分给几人,说道:「这药没问题,快给孩子用上。」 夏天无看到叶老爷子,便已经将曲冬凌扔到一边了,他目光惊奇地上下打量了下老爷子,第一时间有了和曲冬凌一样的疑惑,这老爷子怎么也不像是这村寨出来的人啊。 药物的香气在这院落内扩散,那些双目空洞的村民很快便有了反应,终于恢復了正常。 之前被他们发现的小女孩第一时间扑向了自己的母亲,那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崩溃地大哭。 曲冬凌示意夏天无:「我出去一下,我还有事问他。」 将他留在这,估计这些村民待会反应过来,会恨不得把人剁成肉酱。 夏天无点头,曲冬凌悄无声息地将人拖走,叶老爷子是注意到了两人的举动的,只是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给那些刚刚排出蛊虫的村民把脉,看看他们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问题。 曲冬凌没有将人拖走得太远,就干脆直接拎着人去了那片空地,那里还有他的几位前辈等着他呢。 这次为了快速,曲冬凌的手段就简单粗暴多了,直接一巴掌将人拍醒,拎着人就开始问话。 他此时是少有的心里压着一团怒火,恨不得将这群人都宰了,只是觉得比起他,那群村民大抵更想亲自处理这群人,所以才没有动手罢了。 第117页 「魔教在塞外的总部在哪里?你们附近的几个据点什么情况,我现在没有什么耐心,你最好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 对方刚醒过来还一脸懵,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曲冬凌,听到问话第一反应就是:「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劝你……啊唔……」 曲冬凌将人扔在地上,一脚踩在他的手上,用力地撵了下去,为了防止人叫出声,他十分贴心捡了块布塞进他的嘴里。 等到人老实了,曲冬凌才拿开他嘴里的布:「现在可以回答了吗?」 这时间已经足以对方看到周围的情况,让他明白这个据点已经被端了,他便老实了许多。 「我……总部,我不知道啊!」他哆哆嗦嗦地开口,脸上都是冷汗,看着曲冬凌恐怖的表情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似乎是担心自己没用,对方会直接杀了自己,他急忙补充道:「这附近除了我们还有几处据点,我负责几处据点之间的联络,对他们的情况很了解的!」 曲冬凌问道:「周围据点中那个人身份最高?」 「八方客栈里,那是我们护法经营的客栈。」 曲冬凌歪头:「你们魔教有多少个护法?」 他怎么觉得他见过的护法含量有些过多了。 对方的回答也很诚实:「不知道。」 曲冬凌:「?」 那人赶紧说道:「教主之下,能调动教内势力的人都称唿为护法,除了左右护法之外,其他的护法真的有很多。」 这……可真够混乱的,曲冬凌将人拍晕过去,便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人群里。 魔教教主吗?看来魔教总部这东西是真的存在的,只是不知道位置了,希望那位八方客栈的护法能帮他解疑答惑。 不过,曲冬凌看了一眼夏天无,这回拉着人一起出来还真没错,这也算是同行啊。 叶老爷子给每个人看过后,确定他们基本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便捋了捋鬍子,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候的村民已经从兴奋中回过神来,想起了被他们放在一边的恩人,以及……仇人。 有人上前和他们道谢,也有人发现了那个地上躺着的人不见踪影,大声喊道:「那王八蛋跑了!」 曲冬凌不得不上前解释一句:「我将他捆起来同那些人放下了一起,如何处置,还要你们定夺。」 「如何处置,那自然是杀了他们!」有人冷笑一声,语气狠厉。 他们久居塞外,经歷过战乱,异族也时不时侵扰村寨,这些人能世代生活在这里,便已经说明了他们民风彪悍,软弱的人可无法在这片土地生存。 对于他们来说,魔教和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只有用魔教弟子的血才能了结! 「就是!杀了他们,他们用我们练邪功,控制村子里的孩子,杀害我们的亲人,怎么能放了他们!」 「就是就是!」群情激奋,众人附和声不断,场面一时有些失控,有人站了出来,喊了句:「大家安静!」 他扫视了眼周围,沉声说道:「有仇自然要报,将村子里的人都叫醒,叫来这里,这段时间欺辱可不只是他们,还有那些叛徒,族老们都会一一处置!」 「对!那些人也不能放过!若不是……」有人咬牙切齿,脸上尽是愤怒,他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转身说道:「我去喊人!」 村民们有了动作,曲冬凌和夏天无却是站在一边,没有干扰,他轻声问旁边一样没有加入进去的叶老爷子,问道:「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呢?」 这不仅仅是问叶老爷子,也是问那些村民接下来的打算,虽然处理了这些魔教中人,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再派人来,若是发现不错,难免他们不会对村民下手。 这里肯定是留不成了,可是让村民们背井离乡,离开自己的家乡和土地,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叶老爷子沉吟片刻,说道:「老朽打算劝一劝族老,若是能说动,让他们举族搬迁是最好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他心里也没报太大希望,对于把土地看的比命还重要的村民来说,让他们离开实在是太难了。 「若是实在不行,也只能给边关守军那边传信,希望他们能在此加强巡逻了。」 老爷子低声嘆道:「老夫倒是和边关的宁家有些交情,只是不知道这交情能不能起到作用了。」 曲冬凌心思一动,微微侧头看了过去,就见老爷子也正看着他:「小友应该也有想法吧,不如说出来听听?」 曲冬凌:「……」要不说人老成精呢,什么事想瞒过老爷子那叫一个不容易。 他倒不是真的有什么办法,只是之前路过此地,同那位宁小将军也算是有些关系,想着大概要麻烦人家一下了。 不过这老爷子看起来十分不简单,不一定会用的到,因此他也只是提一句,看看老爷子是否需要。 第64章 叶老爷子的人脉十分靠谱,虽然村民们确实不愿意撤离,但是边关的守军却在这边安排了巡逻,将他们纳入了保护的范围内。 有了这些守军,魔教若是想要做什么,也要三思了。 夏天无:「我还是不放心,其实他们去关内居住是最好的吧。」 曲冬凌走在他的前边,点头:「确实,只是对他们来说,背井离乡是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吧,若非万不得已,他们一定不会选择这条道路的。」 第118页 夏天无嘆气,这就很难办啊,他们也不能强制人离开,他回头看了好几眼。 曲冬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我们去找八方客栈的麻烦,想必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暇顾及此处。」 八方客栈作为魔教的一个据点,却并非一家草菅人命的黑店,相反,这家客栈在江湖中的名声很不错,若是你出关之前,有提前在城内打听一二,那些热情的江湖人便会告诉你。 「塞外人生地不熟,或有很多危机,阁下若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可以去八方客栈走一走,他们或许有办法。」 这么一家客栈,谁也想不到他们会和魔教扯上关系,曲冬凌之前也是这么想的,结果漏了一条大鱼。 八方客栈虽然位置在塞外,但不同于塞外少有人烟,八方客栈内宾客如云,热闹非凡。 曲冬凌两人站在客栈附近,还未曾走进来,便听到了里面喧闹的人声。 「可真是热闹啊,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整个塞外的人都聚在这里了。」 这当然是个夸张的说法,只是看这座坐落于塞外的客栈,实在是超乎他们想像的精緻奢华,且八方客栈的占地也十分庞大,这座位于塞外的小楼,实在是过于显眼了些。 「我怎么记着,这家客栈很早便存在了,那时候魔教还未撤出中原……」 之前听那人说八方客栈,他还没反应过来,如今见到地方,他却是回想起来了,他是来过这里的,只是那时候这里还不是八方客栈,而是叫其他的名字,这里的主人也同魔教没有什么关系。 却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让这家客栈地换了一个主人。 两人走进客栈里,喧闹声再无阻碍,传到了耳边,两人走进去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几何,他们这两人走进来,不说是雨滴汇入大海,比作汇入河流绝不夸张。 两人也没有引起关注的意思,悄无声息地进入,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便坐下了,这倒不是他们为了避免引起人的注意。 而是小楼内座无虚席,只有角落还空着一两个座位。 夏天无仿佛吃了柠檬一般,酸熘熘地说道:「这傢伙开客栈有一手啊。」 曲冬凌看了他一眼,嘲笑道:「人家在塞外都能有这么多客人,你的酒楼在江南闹市中,结果……」 这话不说完比说完要气人的多,夏天无立刻就仿佛炸毛的猫一样,吹鬍子瞪眼:「我那竞争对手还多呢,这边这么大的地方,能有几家客栈?」 曲冬凌:「但是人家客人满了。」 夏天无:「!」 怒气值积攒中! 曲冬凌在继续逗一逗和哄一哄免得人炸毛之间,选择了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夏天无:愤怒! 他环视四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柜檯后面的那个女人,对方坐在那里太显眼了,想不注意到都难,为了避免引起对方的注意,他很快便收回视线,接着在桌子下狠狠踹了曲冬凌一脚。 曲冬凌:「……」 虽然不是特别痛吧,但是这小子下脚是不是太狠了一点,那是他的腿!不是凳子! 「你看那边。」 曲冬凌并没有掩饰,直接便看了过去,看到那戴着满身金饰,衣着华美的女人,甚至还欣赏的多看了两眼。 夏天无有点着急,他看什么啊,不怕引起人的注意吗?! 他故伎重施,在桌子下又要给曲冬凌来上一脚,这回曲冬凌就没有乖乖地让他踢了,躲开了他的攻击。 这下倒霉的就成了夏天无,对方的脚毫无阻挡地踢在了凳子腿上,夏天无脸都要变形了,超级痛! 曲冬凌似笑非笑地问道:「至于吗,人家客人比你多就多呗,也不至于生气到这个地步啊~」 夏天无要被气死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给我滚远点!」 曲冬凌用手在自己嘴前比划了一下,示意我不说话了。 夏天无盯着他,气不过抄起他的扇子就给他来了一下,随后打开扇子给自己扇了好几下降火。 「你盯着人干什么?生怕人发现不了吗?」 曲冬凌:「你没发现这里边的人都在看她吗?不看才是奇怪的表现吧。」 夏天无愣了一下,环顾四周,发现果然如同曲冬凌说的一样,这一楼坐着的人很多都在似有若无地关注着那个女子。 「这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吧?」 曲冬凌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恭喜你答对了。」 夏天无:「她这也太……」 曲冬凌:「太什么?太光明正大?太招摇?这里是她的地盘,她又何必躲藏?有谁敢在这里对她动手?」 夏天无:「那我们要怎么对她动手?」 曲冬凌沉默,他拿起筷子,端起酒杯,开始吃饭。 夏天无:「?」 夏天无:「你是饿死鬼转世吗?不要吃那么快?!」 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动脑子,现在还是尝尝这的美食吧,没准还能偷学两招。 这八方客栈中客人众多,但这客栈却能全盘吃下,至少曲冬凌他们在这两个晚来的傢伙,还能有间屋子住。 夏天无一进去就忍不住唉声嘆气,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据点会这么难搞,客栈里的客人和魔教弟子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他们若是直接动手,怕是没准就会从什么地方射出支暗箭,将他们两个撂倒。 第119页 「你能不能找到那个女人的房间?」 曲冬凌懂了他的意思:「能找到。」 夏天无眼睛一亮:「你觉得我们趁着晚上悄无声息潜进去的可能性多大?」 曲冬凌:「很小。」 夏天无疑惑:「为什么?」 曲冬凌:「第一,她现在还没有回去的意思,我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去。」 夏天无笑了:「这不是什么问题,她总要休息的,若是她休息,她便要回去。」 曲冬凌:「第二,她住在第五层,那一层都是魔教弟子的住处,我们很难不惊动其他人。」 夏天无疑惑:「怎么会?只要我们动作轻一点,小心一点,相信周围的房间都不会发现。」 曲冬凌:「可是第五层只有一个房间。」 那一层的布置大抵就是为了防止外人闯入,他们之间彼此照应防卫,外人想要进去难上加难。 夏天无:「?」 夏天无震惊:「魔教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曲冬凌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于是十分诚恳地点头:「没办法,他们这些年躲躲藏藏的,过得应该不容易。」 夏天无说完就反应过来不对了,魔教穷八方客栈也不能穷的,光是看今日的情况,便知道客栈的生意十分不错,以他们吃的东西住的屋子的价格推算,这家客栈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怎么可能穷。 既然如此,只能说是那位掌柜自己的爱好了。 不过这倒是给他们带来了麻烦,他们想找人就不容易了些。 只是他们很快便不必为此发愁了,因为有人主动找上了他们。 两人正聊着,曲冬凌突然闭嘴,指了指门外,夏天无也注意到了门外传来的动静,对方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他们的屋子过来了。 夏天无用口型比划:「冲着我们来的?」 曲冬凌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门很快便被敲响。 曲冬凌走过去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是个年轻小哥,他敲门的手还没收回去,没有得到回应正准备继续敲,就看到门被打开了。 他尴尬地收回手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两位客人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们袁老闆想见你们,请你们有空去楼上一趟。」 夏天无见人并没有恶意,也走了过来,有些疑惑地问:「袁老闆?」 小哥解释:「就是我们这八方客栈的老闆。」 夏天无:「老闆见我们做什么?」 小哥憨笑:「这我也不清楚了,你们得问老闆本人,我就不打扰了,两位客人有空过去就行。」 说完他就转身快步跑远了。 夏天无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看了曲冬凌和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熘什么啊?我们又不会把他怎么样。」 「还有那袁老闆为什么要见我们?莫非……」莫非她已经知道他们两个的来意?知道他们图谋不轨? 曲冬凌摇头:「你不要问我,我怎么知道,既来之则安之,人家好心邀请我们,我们总要不辜负对方的好意,去看看吧。」 夏天无皱眉:「万一他们……」 曲冬凌:「这里是八方客栈啊。」 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人家要是想对他们不利,还用将他们请过去再动手?怕是早就动手了。 第65章 他们在这商量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来,两人对视一眼,便打开房门,去往那位老闆所在的位置,只有见过才知道对方的目的,到时候见招拆招吧。 上楼的楼梯处是有人把手的,大抵是那位袁老闆早就提前交代过了,虽然这些人看他们的目光很是不善,却无人阻拦他们。 夏天无心说这可不像是有什么好事,他们不会准备关门打狗吧? 咦?我是不是骂了自己? 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个一个往上冒,面上却是毫无异常,他生意做了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演戏还能不会吗? 这楼上果然如同曲冬凌所说的一般,整个一层只有一间屋子,中间只以屏风纱帘作为隔断。 层层纱帘将室内的景象遮挡得严严实实,无论看向哪里都仿佛隔了一层雾气一般,若是不熟悉这里的人来了,怕是会被绕晕。 两人对视一眼,往里走了进去,曲冬凌掀开纱帘,一阵悦耳的铃铛声传入耳中,他抬头看去,就发现纱帘的上方,一根根的丝线坠下一个个小小的铃铛,只要纱帘被人触碰,铃铛便会响起。 看来外人来了不仅会辨别不了方向,还会立即便会被铃铛发现。 只是他们没有要掩饰自己来了的消息,因此曲冬凌就放任它响了。 穿过不知道多少重纱帘,他们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位在柜檯前见过的女子。 这五楼的布置很有意思,中间的地面比周围高了很多,形成了一个圆形的高台,那高台被纱帘层层围住,形成了一个房间一般。 这里想必就是对方的住处了。 两人在高台下站定,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扬声说道:「不知袁老闆请我们过来所为何事?」 这是提醒对方,他们已经到了,虽然对方应该早已从铃铛听到了两人进来的动静,但她此时并未出来,也没有说话,曲冬凌他们也不好直接进去,只能出声提醒一下了。 纱帘中伸出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手指轻轻挑开纱帘,里面的人缓缓露出面容,看向两人。 第120页 夏天无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对方的容貌,不,也可以说是因为对方的容貌。 这人,并非他们之前在柜檯处看到的人啊? 莫非是他们猜错了? 那女子并未露出整张面容,只是露出一个侧脸,微微侧身行了一礼,说道:「袁姐姐还未曾回来,二位若是她的客人,请稍等片刻。」 随即她便放下纱帘,不再说话,退回了室内。 曲冬凌两人除了在这里等着还能做什么呢,显然守着这层的人也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开的。 「你说我们要等多久?」 「八方客栈的生意这么好,袁老闆事务繁忙,我们大概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夏天无嘆气:「早知道我们休息一会儿再来了。」 曲冬凌:「你能安心休息吗?」 在人家的地盘上被人家的老闆盯上,他能睡个安稳觉? 夏天无得意:「这就不一定了,我这个人,无论在哪里都是能好好休息的。」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这周围不知道有多人,他们当然不可能说什么有用的东西,也就只能瞎聊。 等待的时间十分漫长,夏天无一开始说自己困了,只是给周围的人听,现在却是真的困了。 要是那位袁老闆再不来,他真要找个地方直接躺下了。 好在袁老闆虽然晾着他们,但没有留他们在自己地盘过夜的打算。 在夏天无睡过去之前,她上了楼。 曲冬凌没有听到一丝铃铛的响声,直到背后传来脚步的声音,他们才发觉有人来了。 他捅了捅夏天无,示意对方清醒一些。 「我这小地方竟然来了两位贵客,倒是我招待不周了。」 夏天无一激灵清醒了过来,本能张嘴就是:「哪里哪里,贵地……」 曲冬凌捅了他一下,夏天无嘴巴一顿,这回才算是彻底清醒了,但话还是得硬着头皮说完的。 「贵地精美绝伦,锦天绣地,今日得以一见,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曲冬凌都想扶额了,这就是生意人的职业素养吗?这嘴动得比脑子快得多了。 袁老闆莞尔一笑,「我知道你们二位的身份,也知道你们的目的,二位刚端了我们一处据点,如今又来到这里,便是你们如今还没有动作,我也是知道你们的来意。」 曲冬凌:「哦?袁老闆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见我们一面?」 这位老闆很显然没有对他们动手的打算,不然直接在他们点的菜里下点药,他们现在就已经可以成为塞外狼群的食物了。 袁老闆轻笑:「那自然是因为……」 她扫过两人的面容,见两人表情平静,不见丝毫紧张,便觉得没什么意思,索然无味地说道:「是想请两位帮个忙。」 曲冬凌笑道:「我们在离开中原的时候,曾向人打听塞外的情况,那人说,若是在塞外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尽可以去找八方客栈,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 「这塞外是魔教的地盘,这八方客栈是您的产业,在这里您有什么做不成的事呢?」 他指了指夏天无,又指了指自己:「倒是我们两个,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怕是还需要您的照顾。」 袁老闆沉默了片刻,随即轻声说道:「若是我想摆脱魔教的控制呢?」 夏天无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心里暗道一句好傢伙,一上来就给他们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 曲冬凌:「哦?」 袁老闆沉吟片刻,说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两人想必也不会有闲心听我说这些东西,二位似乎是在找魔教总部的位置,若是您愿意帮我,我可以告诉二位。」 曲冬凌:「您想要我们如何帮您?」 虽是这么问,但是曲冬凌并没有做这笔交易的打算,魔教总部的位置,他确实想知道,但是知道也只是想要打探更多的消息而已,毕竟就算是魔教再没落,也不会没落到他们两个人就可以端了魔教总部的地步。 对方能告诉的他的信息,必然比不过他直接从对方身上直接得到的更为详细。 况且……这位袁老闆究竟知不知道还不一定呢。 袁老闆说道:「我要二位做得并不多,我早有心同魔教划分开来,这些年也一直在为此做努力,只是我若是直接宣布同魔教切割,一来必定会引来魔教的报復,二来正道也不会愿意接纳我,因此这些人一直广交善缘,希望到时候能有人为我等说上一两句话。」 她嘆了口气:「可塞外武林人本就不多,其中又有大部分是在中原做了错事,不得不远走塞外,能在中原说得上话的人少之又少,万幸天无绝人之路,让我遇到了二位。」 夏天无尴尬地笑了一声,反应极快地说道:「袁老闆高看我们了,我不过是个酒楼老闆,他就是个包打听,我们说的话,又有谁愿意听呢?」 这可不能应,先说他们本就没有这个地位,江湖中那么多德高望重的前辈,哪轮得到他们站出来为一个魔教弟子说话?便是他们真的有,这江湖中又有谁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呢? 曲冬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开口问道:「阁下既然有这个想法,又远在塞外,中原武林触手不可及之地,又何必在意这名声呢?您既然有信心自己对抗魔教的追杀,想必在塞外立足并非难事?」 第121页 袁老闆说道:「两边不沾看似自由,可我一个小女子支撑这么大一份产业,若是两面不沾,怕是很快便要消失在这茫茫风雪中了。」 那些能够站在中立位置,黑白通吃的势力,背后哪一个不是有常人得罪不起的东家?她一个小小的客栈,又有什么让人忌惮的东家呢? 但若是正道接纳了她便不一样了,为了抑制魔教势力扩张的份上,他们总会也会照顾这里一二,若是八方客栈真的出了事,他们也必然会为了八方客栈出手。 这不是什么情义,而是脸面。 这江湖中脸面这种东西,是万万不能丢掉的。 她的打算曲冬凌又怎么会猜不到呢?他本就没有答应对方的打算,听到这里便更加坚定了拒绝的心思。 他的话语也并不委婉,直接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您怕是要失望了,我们二人人微言轻,说的话又有什么人愿意听呢?您若是真的想要在中原立足,不妨亲自去拜访一些德高望重的前辈,他们心胸宽广,若您诚心,定不会为难您。」 这条路未必不可行,但是袁老闆敢吗?她若是真的只是被魔教逼迫从恶,又真的诚心,那她自然是敢去的,中原武林不一定都是好人,可那些德高望重的前辈无一不是经歷过风雨的,他们不会为难一个被威胁逼迫的小辈。 但是她不是啊,她在塞北收留的人中当然有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更多的却是在中原待不下去的亡命之徒,他们在中原做下恶事远走塞外,又在这里得到庇护,成为魔教的爪牙。 单单只是这一点,袁老闆便不可能被接受。 袁老闆嘆息一声:「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曲冬凌:「阁下又何必为难我二人?」 袁老闆轻笑一声:「刚才可不算是为难。」 她转过身去:「二位既然不愿意帮我,我便也没有义务为二位提供庇护了,如此,两位作为魔教的敌人,自然也是我的敌人,看在今日一见的份上,我可以给两位一炷香的时间离开。」 她回头看向两人,「这才是为难。」 第66章 袁老闆所说的为难,可不只是将他们赶出这家八方客栈而已。 她话音落下,两人便敏锐地发觉周围的气氛为之一变,纱帘之后似乎有人影若隐若现,这些人显然不是只找他们来聊天的。 曲冬凌却并不着急,甚至还有闲心摇了摇他那把从不离手的扇子。 「袁老闆做事这般心急,想要得偿所愿怕是不太容易。」 袁老闆盯着他,「心急只是做不成事,动作慢了可是会死的。」 夏天无眼看着那根才点燃的香此时已经燃了一半,心里暗骂一句这老闆不是东西,做生意连诚信都没有,在这上面还要搞小动作! 他嘆了口气:「袁老闆,我们中原人最讲究诚信了,您这样的作为,想要在中原立足,那是不可能的了。」 曲冬凌听到他这话笑了一下,心想你也不怕把人气急了直接把香灭了。 不过对方哪怕不动手,这香也快要燃到底了。 袁老闆轻笑:「两位此时大可逞口舌之快,之后千万不要落在我的手里。」 曲冬凌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不劳烦您费心了。」 最后一点香灰落下,那一点猩红的火光变得暗淡,随着最后一点残存的光亮消失,扑面而来的便是从四面八方袭过来的刀光。 曲冬凌在香燃尽的前一刻,以最快的速度拎起夏天无,足尖在地面一点,两个人瞬间腾空飞出,穿过渐渐合拢的天窗,从这房间唯一的透光处逃离。 而就在他们跃出的瞬间,天窗便彻底闭拢。 他们落在了小楼顶端。 小楼中传出一阵阵清脆的铃铛声,小楼中有人沖了出来,目标十分明确,直奔屋顶的两人而来。 两人对视一眼,这还等什么,跑啊! 好消息是,以他们的速度想要甩开对方并不难,坏消息是,他们的包裹干粮都留在了客栈里,两人若是找不到落脚之处,接下来怕是要饿肚子了。 「早知道不如被他们抓回去了,至少那位袁老闆应该不缺我们一顿饭。」 曲冬凌:「袁老闆肯定不会管我们饭。」 夏天无震惊:「不可能,她经营了那么大一家客栈,怎么会小气到这个地步?」 八方客栈已经让夏天无变成了一个行走的大柠檬,他三句话必要提到一次。 曲冬凌认真地说道:「因为死人并不需要食物。」 夏天无有气无力:「你说的对。」 一顿饭和一条命,想一想还是命比较重要,他们还是饿着吧。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见到人?」 他们的包裹地图干粮,甚至一些钱财都在包裹里,而包裹一开始在马身上,后来被他们拿到了屋子里,总之就是……不在他们自己身上。 夏天无此时就处于摸黑状态,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在哪,他们又要去哪里。 好在曲冬凌是知道的。 「不知道。」 夏天无震惊:「不知道?!」 你走的那么自信又那么坚定,结果你告诉我你和我一样是路痴状态,什么都不知道? 曲冬凌:「我们要走多久不在于路有多远,而在于我们……」 他说话一顿,看向了前边。 第122页 夏天无也看到了前边的人,他皱眉:「魔教在塞外的势力,似乎有些超出控制了。」 中原这么多年没有关注塞外魔教的情况,一方面是魔教隐姓埋名低调行事,很多人都快要不知道这个势力了。 另一方面也是当年魔教损失过于惨重,他们撤离中原的时候十分狼狈,包括夏天无在内的很多人,都觉得魔教想要捲土重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想要重新发展起来,至少也得几十年。 魔教的高层折损严重,而这些都是一个势力的根基,他们想要重新培养一批高手,所需要的时间怎么可能短? 可看如今情况,虽不知魔教有没有顶级高手坐镇,但是武功一流二流的人,确实不缺的。 且在塞外的势力也是十分庞大,他们离开八方客栈,被那位袁老闆通缉的时间不过一日,魔教却已经开始对他们的围追堵截。 「他们是狗吗?我们都熘出这么远了他们还能找到我们?」 「只要你在塞外,他们估计就能找到。」 夏天无表情严肃:「我们距离边关还有多远?」 曲冬凌估算了一下距离:「如果按照之前的速度赶路的话,我们大概得走半个月。」 夏天无的表情顿时变得杀气腾腾:「要不我们杀回八方客栈吧!」 半个月,他们都要被饿成干尸了,路上当然可能会遇到人或者动物,不会真的被饿死,但也必然会伴随着魔教的追杀。 更何况,他们若是回去了,岂不是白来了? 曲冬凌笑道:「正有此意。」 不过在他们回去之前,还是要在这里将这些拦路人解决。 虽说也不是不能绕开,但是他们真的一点东西都没有了,往回赶路也是要花费力气的,他们总要给自己准备点吃的。 人很快便被解决了,只是打劫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困难。 「不是,他们出来杀人都不带干粮的吗?饿着没力气怎么做任务啊!魔教怎么这么抠?!」 曲冬凌:「这对我们来说不该是个好消息吗?」 夏天无反应了过来,眼睛一亮:「这附近有他们的据点?」 有据点好啊,有据点妙,有据点就意味着有粮吃。 「快快快,找一找他们在哪,吃饱喝足我们好好休息休息再杀回去。」 夏天无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地上趴着的几个人,此时脑子里已经完全忘记了这几个人是来杀他们的,只觉得这几个人可真是救苦救难的大好人,缺什么就给他们送什么。 顺着这几人过来的方向大致做了推断,曲冬凌回忆一下这附近有什么村落,便带着夏天无赶了过去,打劫了这些人的马匹之后,他们不必再依靠自己的双腿赶路,这也为他们节省了不少的力气。 走了没有多远,夏天无就看到了远处似乎有炊烟升起。 「这运气不错,咱们竟然没有走错。」虽然视线中还没有出现建筑或者是人,但是能看到炊烟,就意味着有饭吃啊! 曲冬凌耸肩,怎么可能出错,他是看着「地图指引」过来的好不好? 两人下马,小心地靠近,这周围地势开阔,没有什么遮掩,两人不敢靠太近。 只是这么远远看着,已经隐隐可以看到那片房屋,其中的人看起来不少,看规模却不够一个村落,房屋周围有巡逻的人,想要闯进去不太容易。 曲冬凌看了一会儿,皱眉说道:「这里好像都是魔教的弟子。」 不同于之前的村落和八方客栈,是魔教弟子和普通人混居,这片地方的所有人都是魔教弟子。 「我们要怎么进去?」 曲冬凌观察一下周围,犹豫着说道:「我去偷点粮食,我们先煳弄一顿?」 他感觉这处据点很不简单,他们若是直接闯进去怕是要栽。 夏天无看着他。 曲冬凌疑惑回望,怎么了这是,莫非是不同意? 夏天无依旧在看着他。 曲冬凌不耐烦了:「你看我做什么?」 夏天无:「我已经饿的说不出话来了,你怎么还不去。」 曲冬凌:「?」 曲冬凌被他气笑了,咬牙切齿地说道:「饿死你算了!」 说完他便足尖一点,小心地从这里离开,快速朝着那片房屋掠了过去。 此时天色昏暗,那片房屋中已经点燃了火把,这时候实在是动手的好时候,天色暗了下来,让人目力有所下降,对周围的情况看不太清,可火把在这个时间也起不到太多作用,不足以照亮周围。 这也是曲冬凌立刻行动的原因。 他靠着自己的轻功靠近房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也仅仅如此了,再接近却是不太可能的。 这片房屋群地方虽小,防守却是十分严密,巡逻的队伍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没有丝毫给外人闯入的漏洞。 他观察了一会儿,便禁不住皱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这么特殊?早知道当时就留下一两个人问一问了。 他小心地围着这房屋绕了一圈,最后又老老实实地趴回了原地。如果他今天饿夏天无一天,那他们回到江南之后,他会不会直接被夏天无拒之门外? 想是这么想,但他也没有直接放弃的打算,倒不是真的为了那一顿饭,这处据点显然对魔教十分重要,他有些好奇。 第123页 曲冬凌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竹筒,他观察了一下,将竹筒打开,将里面的虫子放飞了出去。 这东西还是他们在之前的魔教据点拿到的,就是魔教用来控制人的蛊虫,只是不知道这虫子对魔教弟子能不能起到作用了。 几只小虫子在空中飞舞,没有谁会在意他们,小虫子目标明确地朝着有人的方向飞了过去,接着缓缓的落在人的皮肤上。 曲冬凌心中一喜,这东西训练的还真不错,竟然…… 「谁?!」 警戒的鼓声响起,本就守卫严密的据点此时完全戒严,大量火把被点燃,这片房屋仿佛活过来一般,有人源源不断地从中冲出,将房屋周围严密保护起来。 而后有几个身着黑衣云纹的人从中走出来,他们站在人群之前,互为依靠,警戒地看向四周。 「不知来的是哪位朋友?既已到了,何不出来一见?」 无法听出这句话是谁说出来的,也无法判断出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曲冬凌只感觉自己脑袋被这声音震得一阵阵发晕,他稳住自己的气息,防止自己被人发现。 这些人中,有高手。 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第67章 曲冬凌脸色一变,万万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警觉,他本以为这小虫子便是不会成功,至少也该不会引起人的警觉才是。 从房屋中冲出的人散在周围,彼此之间相互依靠,谨慎地观察四周,曲冬凌怕引起他们的注意,不敢轻举妄动。 夏天无的位置距离这里比较远,但那边传来的鼓声他还是能听到的,而之后的喝问就更不一般了,哪怕他那边和这里距离已经很远了,依旧受到了影响。 他只感觉自己耳边一阵嗡鸣,眼前出现了一阵恍惚,虽然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心里却是掀起了波澜。 一声喝问而已,他这里都能受到这么大的影响,这人的武功到底该有多强。 他心里有些担忧曲冬凌,只是那边黑茫茫的一片,他无法看清楚那里的情况,但若是让他过去看,他还没有那么傻,他也清楚,自己的武功不如曲冬凌,此时若是贸然有所行动,怕是会带累对方。 这些人既然会问出这句话,便可知道,他们还没有发现曲冬凌的踪迹。 夏天无思考一下,小心地往远处又退了一些,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点不要暴露自己,否则他们两个都要完蛋。 曲冬凌的状态并不比夏天无好多少,他距离这些人太近了,此时有任何动作,都会被人发现,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掩藏自己的踪迹上,连唿吸都放得极轻。 那边有人走了出来,将手里捏着的小虫子送到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面前,那黑衣人并未接过,只是扫了一眼,接着便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曲冬凌所在的方向掠了过来。 曲冬凌心中一紧,以为对方是发现了自己,但他却并没有急着动作,而是更加谨慎的屏息凝神,小心不泄露一丝一毫的气息。 对方同他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到他藏身的灌木附近,那人的脚步停住,扫视四周,突然开口道:「阁下还不愿意出来一见吗?」 这声音如雷鸣般在曲冬凌耳边炸响,若非他见对方站定时便有所预料,提前运转内力防范,此时气息必然出现紊乱,暴露出自己的踪迹。 对方的话出口后,便一直关注周围情况,接着月光,他的目光扫过这片灌木丛,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同时他也在细心观察周围的动静,可哪怕如此,他也依旧一无所获,但他却没有离开,而是又往前走了几步。 此时两人的距离不足丈余,曲冬凌只要有丝毫动静,对方便可以察觉,他已经将唿吸放得极缓极轻,眼神都不敢放在对方身上。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晚塞外的风格外勐烈,风声遮掩了细微的动静,也为曲冬凌争取了一线生机。 他们就这样僵持了不知道多久,那人终于继续往前走了过去,他的衣衫几乎是在曲冬凌眼前划过,可曲冬凌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哪怕对方离开此处,同他之间也有一段距离,他也不敢有丝毫放松,唿吸放的绵长,眼神自然放空,只有余光会偶尔扫过对方。 眼神的窥视感太过于强烈,以此人的武功,他的视线若是在对方身上停留太久,那他的位置立即便会暴露。 直到对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曲冬凌依旧保持这个姿势,他不能动,也不敢动…… 他的选择显然是正确的,在这人离开之后,又有第二个人来了此处。 显然,他们在没有找到人之前,绝不会放松。 这样下去不行,他能躲过一次两次是运气,可运气不会一直眷顾他,若是对方不停地搜查,他迟早要被发现! 曲冬凌心中暗暗叫苦,现在的情况有些难办,他现在动也不对,不动也不对。 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缓缓流下,曲冬凌保持这个姿势不知道多久,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又有人顺着这个方向搜查了过来,这次曲冬凌的运气便没有那么好了,以对方的行走路线,会直接踩到他的身上! 显然,他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否则他必然会被发现,若是被这几个人围攻,他绝不会有活路。 他的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眼睛则是在观察周围,他必须一击得手,冲破这些人的包围,否则他便只会有一个下场。 第124页 在对方距离曲冬凌一步之遥的地方,曲冬凌已经随时准备跃起,可就在他准备扑出的剎那,却突然有了变故。 「砰!砰!砰!」一声声巨大的响声在远处炸响,随即曲冬凌便看到有烟花在空中盛放,烟花照亮了天空,也将黑衣人的侧脸照亮。 曲冬凌的余光瞥到一眼,随即瞳孔缩紧,他快速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 「去看看。」沙哑的声音响起,曲冬凌甚至无法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是感觉自己面前的人似乎是转移了方向,朝着烟花燃起的方向沖了过去。 曲冬凌见此,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了,那边……是夏天无在的方向! 他有心想往那边赶过去,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他再一次做了正确的选择,黑袍人在离开此处后,竟又杀了个回马枪,他站在周围,再次扫视这片灌木丛,确认没有动静后,这才再次朝着那边沖了过去。 曲冬凌屏住唿吸,额头都是冷汗,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做了,但想到夏天无的位置,他终于还是一咬牙,朝着那个方向沖了过去。 跟在对方身后的危险很大,可这是最快的路线了,只要他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 曲冬凌的唿吸都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他在看到对方的脸之后,便已经清楚,他们如果被对方发现,那他们不会有活路。 只希望夏天无足够机灵,跑得够远,千万不要被发现。 那夏天无此时在做什么呢? 他正拉着一个姑娘拔足狂奔,身后是否有人追着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不跑估计就要彻底留在这里了。 「你跑什么?!」一袭蓝色罗裙,打扮得精緻华美的小姑娘与这塞北格格不入,可她偏偏出现在这里,小姑娘被他拉着跑狼狈不已,哪怕拼命挣扎也没能挣脱,只能崩溃的大喊。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她都说了她有办法不会有事情的。 夏天无也很崩溃啊,他说话的声音都破音了:「姑奶奶你说吸引人的注意力就是这么吸引?你不要命我还要呢?!那小子被发现还有逃跑的可能,咱们两个要是被发现,立刻就会变成死人啊!」 他真是着急昏了头,因为过于担心曲冬凌的安危,以至于这姑娘突然出现说有办法吸引那些魔教中人注意力的时候,他便半信半疑地让对方尝试了。 毕竟对方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又没有带来魔教的弟子也没有对他动手,说明对方有些本事,也说明了对方对他没有杀意。 结果他也没想到对方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啊!在这荒原上放烟花,和直接告诉人我就在这有什么区别? 哦,还是有的,直接说我在这可能还不会吸引这么多人来呢。 夏天无欲哭无泪心说我没事急什么啊,有什么事曲冬凌自己解决不了?!现在好了,他们两个都倒霉了。 身后的追踪者越来越近,夏天无感觉自己已经能听到对方的脚步声,以及那凌冽的杀气。 但是他不敢回头,只能拉着人蒙头往前沖。 可这时候,他拉着的那位姑娘还在拖他的后腿,对方拼命地甩手挣扎,试图摆脱他的控制,「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夏天无心说我现在放手你死定了,他根本没管对方的话,继续拉着人往前走,却在某一刻突然顿住。 这当然不是他真的听了这姑娘的话,而是他的前面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身着黑袍,上锈云纹的人。 这身衣服打眼一看竟是同内卫的服饰有三分相似,可穿在这两批人身上,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皇城内卫穿这身衣服带给人的是威严,是对江湖人的震慑,可穿在眼前人的身上,是阴森,是恐怖。 他站在那里,透过月光,夏天无依稀可以看清对方的面容,他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可看到那表情,他只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对方要杀了他,他会杀了他! 夏天无反应极快,带着自己拉着的女孩掉头就跑,他不是这个人的对手,除了跑,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反应已经足够快,可对方的速度更快,他只不过才转身,便感觉眼前一花,那人竟是又出现了在他的面前。 夏天无的唿吸急促,鼻翼煽动,他盯着面前人,冷汗从额头滑落,他却没有再次逃跑。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他已经被对方锁定,只要他一动,他必死。 曲冬凌也一直跟在对方的身后,此时自然也赶到了此处,他此时正站在对方的身后,现在已经没有了掩饰身形的必要。 夏天无也看到了他,他先是眼睛一亮,随即便被焦急取代。 他知道,曲冬凌也不是这人的对手,若是他一人,或许还可以从这人手里逃走,可若是带着他们两个,他们三人谁都走不了。 曲冬凌站在那里,他也并没有动,因为他清楚,他的动作一定没有对方快,在他动手之前,对方一定能先要了面前两人的性命。 他们想离开这里,便要换一种方法。 所以曲冬凌开口了,他一开口,便将对方对夏天无的杀意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阁下违背誓言离开断情崖,莫非当真已经做到了断情?」 第68章 曲冬凌是万万没想到,这位会从断情崖下走出来,更让人震惊的是,他为什么会跑到魔教的地盘,看如今的情况,他似乎还在为魔教效力,此事若非他亲眼得见,他绝不会相信。 第125页 这实在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曲冬凌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后悔,当时他追查和祝鸿宇合作的小贼的时候,还曾去过开封,甚至已经站在了断情崖边上,若是早知如此,他当时去的时候,真该从上面跳下去看一看!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了。 这位被江湖称之为魔僧人的高手,将自己困在断情崖下,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有主动走出来的一天。 还是因为魔教。 这可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并未。」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许久未曾开口一般,曲冬凌反应片刻,才清楚他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曲冬凌心中先是一喜随后便是忧虑,可以沟通,那就还有机会,但他的声音同刚才问话他们的人声音完全不一样,这就说明,这地方还有不弱于这位的高手。 心中着急,曲冬凌立即便想说话,却有人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你回去!我要出去!」站在夏天无身后的少女总算是趁着夏天无分心,甩开了他的手,她越过夏天无,对着那位魔僧人呵斥道。 夏天无愣了一下,顿时急了要去拉人,这姑娘不要命了吗?!不过他才伸出手,便反应了过来,这语气,他们似乎认识,且这姑娘的地位……嘶。 夏天无倒吸一口凉气,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不行。」 话出自那位魔僧人之口,回答依旧简洁利落,没有丝毫余地。 小姑娘气的跺脚,指着人骂道:「你管我做什么!?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你要是不让我走……我就让我爹罚你!」 这威胁充满了小姑娘的特色,可那位魔僧人却在看着她一会儿后,开口说道:「你可以走,他们留下。」 小姑娘眼睛一亮,心虚的看了一眼夏天无,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好!」 随即就在夏天无无语的注视下鬼鬼祟祟地往旁边挪动了些,又挪动了些,在看到三人谁都没有动作的时候,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夏天无无奈望天,他这大概就是吃了话本看多了的亏。 直到这小姑娘离开三人的视线,这三人也依旧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动弹。 准确地说是魔僧人没有动,至于曲冬凌他们两个,他们倒是想跑,但是他们不敢。 「你知道我的誓言?」 魔僧人看着人消失,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后,转头看向了曲冬凌开口问道。 曲冬凌勉强笑道:「家师曾听闻过先生发誓,他过世之时,将誓言告诉了在下。」 系统怎么不算是他的老师呢,而他曾经许下的誓言,是关于他已经逝去的爱人,见证者也不过寥寥,这些人若是活着,此时都该有耄耋之年了,因此将誓言留给自己的徒弟,以作见证也就不奇怪了。 曲冬凌当然是知道那份誓言的,只是他是从系统嘴里得知的,而他此刻提到这个,是因为这位很看重自己的爱人,否则也不会因为爱人逝去走火入魔,能有人还记得他们之间的故事,这大抵也是他的愿望吧。 魔僧人听到他的话之后,沉默许久,他的眼神中一片晦涩,曲冬凌也无法从他的表情中分析出他的想法,只能静静地的等待对方的反应,随着时间推移得越久,曲冬凌本来紧张的情绪便越放松。 他赌赢了。 事实也如他所想的一般,对方在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后,转身离开了此处。 曲冬凌松了一口气,夏天无感觉压在身上的大山总算是消失了,他拍了拍胸口,正要说话,就看到刚才走出去的人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他这一口气哽在了胸口,盯着对方不敢动作。 「多谢。」 随即便转身离去,再没有回头。 夏天无被憋了个半死,见人走了总算能唿吸了,他正要说什么,曲冬凌就快步走到他面前,拉着他低声说道:「快走!」 夏天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走了,他们还要跑路,但十分配合地跟着曲冬凌离开。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又有黑袍人到了此处,观察了一会儿后,顺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曲冬凌带着人一路往犄角旮旯钻,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力气,总算是咬在他们身后的人甩掉。夏天无除了一开始的茫然之外,很快便也发现了身后的追兵,心里叫苦的同时,也只能打起精神跟着曲冬凌逃命。 这甩掉也很有可能只是暂时的,以对方的在执着,很有可能在追上来。 「那不会就是魔教的总部吧?守卫这么严密?」 曲冬凌靠在树上,跑了一路,他的内力也耗得七七八八了,现在多少有些疲惫,说话的时候都有气无力地:「不是。」 夏天无:「魔教将这么多高手安排在这里,就算是不是总部,也该是很重要的地方了。我们倒也不算是全无收穫。」 曲冬凌嘆气,这话倒是说的很对,不过他依旧是不甘心的,他思考一下,问道:「你感觉如何?」 夏天无老老实实地回答:「又累又饿。」 曲冬凌问:「多久能恢復?」 夏天无给他投去个「你做个人吧」的眼神,随后没好气地说道:「饿死就恢復了。」 累休息休息还能恢復,饿……他们这又没有食物,他要怎么恢復? 第126页 曲冬凌抬头看天,慢吞吞地说道:「我也好饿。」 从他们离开八方客栈到现在,至少有两天一夜的时间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甚至连滴水都没碰到。 塞外荒凉,他们真是亲身体会了一把。 「我们回去!」 夏天无被他这话吓了一跳,他有些担忧地问:「你不会是饿昏了头吧?」 好不容易熘出来,回去是送死吗?更何况那位会放过他们第一次,不见得会放过他们第二次啊。 曲冬凌摇头:「我不是说回那里,我是说回八方客栈。」 夏天无眼睛一亮:「对哦。」 他被追着咬得太狠了,都把八方客栈给忘了,虽然现在回去有可能被人埋伏,但若是不回去,他们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这里离边关的距离太远,他们怕是还没到,就已经先饿死了。 两人既然做好了决定,便没有犹豫,立即便要动身。 他们的体力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下降,早些行动对他们有利,而且他们速度越快,留给魔教传递消息的时间就会越短,这对他们而言自然是有利的。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他们要是想要去八方客栈,是需要往回走的,可他们的背后,还有人在追杀他们,若是一不小心,那就是自投罗网了。 这时候脑子里有张地图就显得十分重要了,依靠着地图,他完全可以推算出对方可能会走的路线,他们可以走的路线,如何避开对方,若是万一遇到,他们要如何逃跑等等。 将他们回去的风险做到最小,虽然不可避免地还是会有危险,但至少将危险发生的概率降低了。 而他们的运气显然也是十分不错的,好在此时还是夜里,天色昏暗,给他们提供了遮挡。 哪怕是精心规划的路线,可还是有好几次,他们几乎是和对方擦肩而过,终于将对方搜查的重点区域越过去,夏天无感觉自己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就差一点点,他们就要被发现了。 不过好在,他们总算是走出来了。 「八方客栈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曲冬凌估算了下情况,说道:「若是我们运气好一点,正好可以在天亮之前到。」 夏天无眼睛一亮:「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的。」 到时候趁着夜色一鼓作气,干脆利落地冲进去,别管其他的,先让他吃顿好的。 曲冬凌也是这个意思,耗费的时间越长,他们能进入八方客栈的可能性便越小。 他的时间估算的刚刚好,说天明之前到八方客栈,便是天明之前到,两人蹲在客栈外面的时候,客栈里还是一片安静,众人都已经休息了。 「我们在外面奔波逃命,她倒是休息的挺好啊!」 夏天无盯着八方客栈,愤愤地说道。 他虽是想直接闯进去,可想起袁老闆住的那层的情况,便觉得这可能性不大,怕是他们才一进去,便会立即被人发现。 所以他就安静地等着曲冬凌想办法。 曲冬凌也确实是在想办法,他想起他们之前被袁老闆邀请的时候,他和夏天无坐在那里等对方的时候,当时对方走进来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显然,他们是有办法不触动铃铛便可以进去的。 他现在就在復盘,那位所用的方法,当时察觉到这一点,他便通过系统得知了对方进来的方法,只是只方法不是知道便可以进去的。 「走,我们进去。」 夏天无精神一振,「从哪里走?」 曲冬凌:「从我们出来的地方。」 第69章 他们出来的地方,那自然是屋顶的天窗,翻墙上去可能会被人发现,但若是从里面走,那客栈里人多眼杂,必然会被人发现。 两相比较之下,自然是走房顶更容易些。 唯一的问题就是,人家的窗户不一定会开着。 然后这问题就变成了他们解决不了的阻碍。 两人好不容易半夜翻上了人家的屋顶,结果这哪里有什么天窗,窗户封得死死的,想必是汲取了之前两人从这里逃走的教训,袁老闆连夜将窗户修好。 夏天无比划了一个手势,问道:「怎么办?」 曲冬凌指了指楼下,示意从下面一层翻进去,至于进去之后如何,那到时候再说吧,先进去。 夏天无点头,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两人楼下就是袁老闆的住所,稍微有一点动静便会惊动对方,两人走在屋顶当真是如履薄冰。 冰块碎裂掉下去会死,他们这要是踩出动静,也会死,怎么能不小心呢。 四楼的房间便不同于顶层了,这里有大部分的房间窗户都是开着的,但是他们也要小心选择,毕竟如果闹出动静,肯定也会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两人小心地观察一下,能有没有人的屋子是最好的,若是没有,退而求其次便是选择人少的,他们可以在进入瞬间便将人解决的。 除此之外,里面住着的人最好不要是魔教的人,谁也不清楚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秘密传信的手段,要是一不小心有个疏漏,他们的辛苦便都白费了。 但此时大半夜的,有几个人的屋子还开着窗户亮着灯呢? 夏天无朝着曲冬凌挥挥手,曲冬凌便小心地凑了过去,夏天无无声地比划:「有一个人,没穿魔教弟子服。」 第127页 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选择了,曲冬凌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足尖轻点,未发出丝毫声响,便从屋顶落在了那间屋子的窗台上,翻身便进了屋子,在对方察觉不对回头之前,他便一扇子将人敲晕。 这人若是醒过来,一定会后悔自己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开窗户,这下好了,遇到鬼了。 不过还好,他遇到的不是恶鬼,对方只想「谋财」借用他屋子的使用权,没有害命的打算。 曲冬凌伸手将人接住,小声说了声对不住,随即将人放在床上,顺手还将被子给人盖好了。 夏天无也跟在他后面翻了进来,他虽然轻功不如曲冬凌,但是不引起人注意还是能做到的。 两人站在屋子里,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进来了。 他们闯入的这个房间位置不错,如果曲冬凌没有记错的话,他们的位置应是在五楼入口的斜后方,他小心地将房门打开一个缝隙,往外看了一眼,楼梯口依旧守卫严密,他们想从这上楼很难。 曲冬凌将门关上,回头看了夏天无一眼,摊了摊手。 夏天无坐下先给自己倒了杯水,他要渴死了。 「上不去?」 看他回来,夏天无便有所预料,递给他杯水。 曲冬凌一口气喝光,点头说道:「那边人太多了。」 「要是等到白天她下楼呢?」 曲冬凌想了一下,「一楼人更多吧?到时候动静更大。」 夏天无眼睛放空,喃喃道:「好麻烦啊,要是我们能将人一下都打趴下就好了。」 曲冬凌想了想,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夏天无做起来,眼睛放光地盯着他,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眼神已经将他要说的意思都表达了出来,有这么好的办法怎么不说,赶紧的,解决完咱们回去。 曲冬凌将他之前在另一个据点的时候做的事说了一下,主要说那些蛊虫,「我手里现在还有一些,但是我不确定是所有魔教弟子都会发现,还是因为那个据点比较特殊。」 若是这些蛊虫能发挥作用,他们便能轻而易举进入五楼,可若是没有起到作用,之前的戏码就要重来一遍了。 夏天无没有丝毫犹豫:「那就试试,大不了我们硬闯,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曲冬凌也是这个意思,他将竹筒从怀里掏出来,观察了一下门外的情况,确定外面除了魔教弟子之外没有其他人,这才将竹筒中的蛊虫放飞。 蛊虫毕竟不是他的东西,曲冬凌只能简单使用,没法完全操控,若是外面有其他人在,他没办法保证蛊虫不会伤到其他人。 好在之前的事情没有再次发生,蛊虫很顺利地落在了他们的皮肤上,随即缓缓爬了进去,被蛊虫盯上的人眼神迷茫了一下,随即便眼神空洞,毫无动作了。 曲冬凌隔着门缝看了两眼,皱了皱眉,运气不太好,虽然蛊虫起到了作用,但还有好几个没有被控制住。 夏天无已经站到了他的附近,见他皱眉便知道情况不太好,用口型问道:「没成功?」 曲冬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从他这里看大约有四个人没有被影响,他们得赶紧动手,不然这些人估计很快便能发现不对。 他用手指了指左面,比划了个三,接着指指右边,比划了个一,接着指了下头顶,摇了摇头。 夏天无懂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曲冬凌不作犹豫,小心地将房门打开,谨慎地往前走了两步,夏天无紧随其后,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扑了出去。 曲冬凌直扑右侧,手中摺扇的机关打开,他挥臂一甩,钢钉便已经先一步射出,朝着其中站得近的两人射了出去。 他本人则是沖向另外两人,在对方喊出声前,落在了对方的肩膀上,随即一脚踢在了对方的后颈。 夏天无则是目标明确,直冲向左侧那人,从后侧勒住人的脖子,直接点在了对方的穴道上,人连声音都没发出,便软软地倒下。 他立即便朝着楼梯冲了上去,那里是他们的视角盲区,曲冬凌无法看到那边有没有人清醒,夏天无得确认一下。 也幸好他沖了过去,那上边已经有人将他们的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他张嘴喊人,声音发出前的一剎那,夏天无捞起旁边的架子,甩手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人应声倒地,曲冬凌从人肩上飞起,踏过楼梯扶手,快步冲到楼梯上,接住被扔去的架子。 「唿。」曲冬凌心里绷着的那口气总算是可以唿出来了,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接下来才是最难的地方。 他们两人虽然竭力放轻动作,可终究无法避免发出一些声音,比如人倒地的声音,谁也不确定楼上的人有没有听到。 楼上依旧是之前的场景,纱帘遮挡了人的视线,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也无法判断出对面会是什么。 这层薄薄的屏障之后,也许是空无一物的安全所,也许是迎面而来的刀锋。 曲冬凌没有伸手触碰纱帘,他们已经见识过这上面的铃铛有多么敏锐,只需要走动带起的风,便会触发这些警示装置。 夏天无站在他的身边,紧紧地盯着曲冬凌。 早在他们进来之前,曲冬凌便已经说过,在这里要紧紧跟着他,一个脚步都不能错。 此时他精神已经绷紧到了极致,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曲冬凌身上,确保自己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第128页 曲冬凌顺着记忆,走到了一处纱帘面前,摺扇将纱帘轻轻挑起,却未发出丝毫声音。 这铃铛如此敏锐,哪怕是魔教弟子自己,行走之间也难免触发,除非他们都是轻功高绝之辈,行走之间无声无风,不然这铃铛估计会一天到晚响个不停。 狼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若是铃铛总是响起,怕是也起不到警示的作用。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这上面的铃铛,其实有些是假的,外表看起来完全一样,但是即使碰到也并不会响。 曲冬凌不知道的是,哪怕是住在这层的人,也不清楚所有的布置,他们只能知道通向自己住所的铃铛位置,这是为了确保处于最中心的袁老闆的安全。 而幸好,曲冬凌得知这铃铛的秘密,是通过袁老闆。 所以他可以带着夏天无,不触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走到最里层。 只是那高台之内,他们便进不去了。 但已经到了这里,又哪里还需要小心呢。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仿佛是什么固定的指令一般,这层所有人都一跃而起,直奔铃铛响起的地方。 掀开铃铛走入其中的曲冬凌也发现了不对,这些铃铛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是声音是有不同的,魔教弟子应该可以通过铃铛声判断位置,他加快动作,快步沖了进去。 好消息,里面有人。 坏消息,不是那位袁老闆。 夏天无脸色一变,心说不好,他们的行动估计被对方料到了,那位袁老闆估计早就已经躲了起来。 曲冬凌却是松了一口,在这里的虽然不是袁老闆,但正巧是他们要找的魔教护法! 「这便是正道的大侠吗?深夜闯入一个女子的闺房,这怕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第70章 有人点燃了灯火,帘帐之外火光闪烁,透过轻薄的纱幔,隐约可以看到持刀的人。 他们已经被围在这高台之中。 面前之人成了他们出去的唯一筹码,能不能活就要看她了。 这位看起来十分柔弱的护法站了起来,哪怕对着两个半夜闯入房间的人,脸上也没有什么怒色,面色带着轻柔的笑意看向二人。 曲冬凌动作极快,快步上前,握着扇子的手极快地点出,点了她几处穴道,这才笑着说道:「您高看我们了,我们可当不得君子二字,对付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方法,对您,自然是要谨慎一些的。」 对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未反抗,任由曲冬凌封住了自己的穴道,面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在朦胧的灯光映衬下,显得无害而又美丽。 只是在场地两人都无心关注她的外貌。 夏天无还没弄清楚情况,有些担心外面的人会冲进来,他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外面的情况,丝毫不敢分神。 曲冬凌按住他的肩膀,手微微用了一点力气,示意他放松。 夏天无看向他,就见曲冬凌开口说道:「放心,这位还在我们手里呢,外面的人可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一位护法的安危,他们可不敢不放在眼里。」 夏天无错愕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又看了看曲冬凌,真的假的,这位是魔教护法? 这……看起来真的不太像啊! 但是夏天无也不会怀疑曲冬凌的说法,这人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通过其他人注意不到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他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 而那姑娘开口,便说明了曲冬凌的话是正确的。 「哦?曲公子怎么这般确定?不知道妾身是哪里漏了马脚?」 曲冬凌心说系统识别到那位袁老闆的时候,可只说了那位是八方客栈的老闆,并没有说她是魔教的护法。 既然如此,合理推测一下,这位一直待在第五层,住在高台中的姑娘身份贵重也就不奇怪了吧? 而在这八方客栈里,还有什么身份会比魔教护法的身份贵重呢? 当然,这理由是不能说出来的,那自然还有其他能说出来的发现。 「当时您约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们在外面等待那位袁老闆,而等到她到来与我们交谈,您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次出面,若是她身份高于您,她到来您怎么会不出来呢?」 「待到那位下达了追杀令,袁老闆本人都没有进入高台内部,可这周围的魔教弟子,却将这里保护的十分严密,倒是那位袁老闆周围,似乎没有什么人呢?」 这位护法沉吟片刻,柔声问道:「原来如此吗?只是这些地方便让曲公子确定了我的身份?」 她随即便莞尔一笑:「不过这倒也都不重要了呢,只是不知道在我们的条件已经被曲公子拒绝的情况下,两位这次的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呢?」 夏天无:「我们回来还不是託了你的福?你还问我们?」 似是觉得有意思,她带着些疑惑开口:「哦?」 夏天无见她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脸上浮现了些怒色,冷笑道:「你派人追杀我们,那些傢伙实在是太过于麻烦了些,像是苍蝇一样烦人,一个一个拍死这些苍蝇太过于费事,既然如此,我们便只好找你这个放出苍蝇的人,让你没办法再放苍蝇了。」 这话中透着杀意,夏天无身体绷紧,仿佛随时都会动手一般。 谁知道他的举动并没有让那位护法警惕,反而轻笑出声。 第129页 「夏老闆……不知道妾身可否这么称唿您?」她随口问了一句,却也并不在意夏天无的回答,很快便继续说道:「说起来妾身同夏老闆也是半个同行呢,您可并不像是一个会对无辜之人动手的人,便是装出这副模样,也不会吓到人的。」 夏天无冷哼,「无辜之人?我可看不出你有什么无辜的地方?你敢说那些追杀我们的人不是你派出去的?」 他未曾想到,对面的女子竟然十分斩钉截铁地作出了回答:「不是。」 夏天无愣了一下,瞟了一眼曲冬凌,曲冬凌便开口:「您又何必做这种文字把戏?袁老闆派出去的人,莫非就同您没有关系吗?」 对面的女子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她走进两步,便见着那两个人齐刷刷地退后了一步。 这情况看起来不像是他们深夜闯入她的房间,倒像是她将人捆来威胁一样。 这场面又逗笑了她,她那双如同月色下的湖水一般的眸子里盛满了笑意,玩笑般的说道:「妾身在二位眼中莫非是什么妖精不成?如今我落在两位手里,两位何必这般怕我?」 曲冬凌十分诚实:「阁下可比妖精可怕上一百倍。」 比起妖精只想要夺取性命的图谋,这位魔教护法想要的便要恐怖许多。 悦耳的笑声在耳边想起,「若是早知道两位是如此有意思的人,妾身当日应该亲自同二位谈一谈的。」 她遗憾地嘆了口气,「只是这并非妾身撒谎,妾身的势力范围也只在八方客栈周围,待到后面,两位进入了圣女居所之后所引起的一系列麻烦,当真与妾身无关了。」 夏天无:「圣女?」 他想起了他们在那处不知名的魔教据点遇到的女孩子,想要那个女孩子可以命令魔僧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话本子也可能是真的啊,这姑娘身份真是惹不起。 这位护法忧愁地嘆了一口气:「妾身本想着,为难为难二位便放过你们的,毕竟两位同我教之间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倒也不必真的杀了二位。」 她看了两人一眼,眼中满是可惜:「只是二位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见了不该见的人,又将人带了出去,这引得教主大怒,已经下了命令,妾身无依无靠,怎敢违抗教主的命令呢?」 曲冬凌迅速抓住了重点,那位姑娘没有回去?以及……「贵教消息传递的速度当真是快,在下还以为自己能先你们一步呢。」 一个晚上不到,这两处据点已经完成消息传递,中间甚至还经过了那位隐藏起来的教主。 这绝不仅仅是消息传递的速度快了……还有极大的可能,是魔教的总部距离这里的位置也很近。 那位魔教圣女,看其身边防护,在魔教中的地位很高的样子,想必应该十分受重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将其安排在外面,那里的防守再严密,又怎么会有魔教教主坐镇的总部严密呢? 曲冬凌心念急转,心里闪过各种猜测,可他却不敢说。这位护法为什么会透露这些给他们?那位魔教圣女的离开是当着魔僧人的面,对方传递消息怎么偏偏单单会漏了这一点?既然明知道圣女没有和他们离开,她又何必透露对方的身份和重要性给他们? 这岂不是白白送给他们情报?这位会有这么好心。 想到此,曲冬凌便忍不住又多想了一些,在目前未挑明的情况下,魔教的人对他们是否知道了什么只是有所怀疑,便这般穷追不捨,那若是真的确定了,他和夏天无怕是回不去中原了。 「曲公子也不要小瞧了我们,在塞外经营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一些特殊的手段呢?」 曲冬凌赞嘆道:「也难怪呢,毕竟八方客栈的名声都传入中原了,贵教这些年当真是发展迅速。」 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东西,也发现了更大的危机,没有时间和她在这里周旋了,他们越早离开越好。 对方突然站了起来,凑近曲冬凌,曲冬凌本能地后退一步,只是他立即便又稳住身形,用扇子抵住对方的脖颈。 「曲公子何必这般紧张呢?妾身只是想问一问,不知道两位将我们的圣女藏到了什么地方,若是一直找不到人,教主怕是会生气的。」 夏天无没好气地说道:「她不是早扔下我们自己跑了吗?你们不是消息灵通,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 曲冬凌的扇子用力,将人和自己推开一段距离。 「那位圣女阁下大抵不太喜欢我们二人,并未与我们同行。魔教的人一路跟着我们两人至此,难道没有发现吗?」 「咦?妾身倒是觉得,圣女十分喜欢你们呢,毕竟妾身还未见过圣女离开教中,同外人接触。」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两人,没有放过两人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无论是夏天无脸上的不耐烦,还是曲冬凌委婉中带着无奈的表情,都被她尽收眼底。 只是这些完全无法判断,这两人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尤其是这里还有一个曲冬凌,哪怕是魔教,也没有找出他的消息渠道,他们当然也是贪图对方的消息来源的,只是天衣楼的下场近在眼前,他们可不想死于自己掩藏的秘密。 而不能得到的东西,如今又对圣教带来威胁的东西,她轻轻闭上了眼,既然试探的结果无法给出答案,那么最稳妥的办法便是杀了对方。 第130页 曲冬凌敏锐地察觉了不对,他的摺扇打开,不知道他动了什么机关,摺扇的前端立刻弹出了锋锐的刀锋。 他伸手抵住对方的穴道,将刀锋对准要害,「阁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哪怕面对这种劣势的情况,这位护法也没有丝毫慌张,她只是柔声说道:「曲公子挟持了妾身又有什么用呢?妾身的命在教主眼中不值一提,若是教主执意要杀您,这客栈中可不会有人顾及妾身。」 曲冬凌:「可如今这里没有魔教教主坐阵,想必他们还是会看在您的面子上,给我们让开一条路的。」 对方声音哀怨:「若是这般让两位离开,妾身之后怕是要受到责罚了。」 夏天无:「关我们什么事?」 曲冬凌:「这大抵是一报还一报,毕竟阁下派人追杀我们是事实啊?」 他没有更多说什么,这么挟持着人走了出去,对着外面的魔教弟子说道:「我要两匹好马,一个有足够干粮和水的包裹,还请众位珍惜这位护法的性命,莫要在其中动手脚。」 外面的魔教弟子见他出来便举起了刀,想要上前,可又在看到他手里的人那一瞬间,停下了动作。 他们之间彼此对视,却谁也没有动作,直到之前出现的那位袁老闆站出来,冷声吩咐:「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准备。」 这才有人离开准备曲冬凌想要的东西。 她则是看着曲冬凌,冷笑道:「阁下的胆子大得很,竟然还敢回来?」 曲冬凌:「正所谓绝处逢生,不来这最危险的地方看一看,我们又怎么能为自己博得一条生路呢?」 袁老闆看着被曲冬凌挟持的人,脸色难看至极,「只是不知道你们的命有没有胆子那么大了,出了这八方客栈,你们的护身符怕是就要失去作用了。」 曲冬凌耸肩:「能管得了一时,便已经十分不错了。」 想必是这位被挟持的护法真的很有用,曲冬凌要他们准备的东西很快便准备好了,有人拿着包裹递给他们,夏天无伸手接了过来。 一看心说好傢伙,这群人还挺节省,这不就是他们带来的包裹吗? 他打开看了一眼,随手拿出一块干粮,一瓶水,直接走到被曲冬凌挟持的护法边上,给对方餵进去了。 有没有毒倒霉的都会是这傢伙。 曲冬凌注意着那边人的表情,哪怕夏天无做出这种事情,他们的脸上也只有愤怒,而没有恐惧,想必这东西是真的没问题的。 倒是被他挟持的人,此时仍有心情发出感慨:「真是粗鲁啊。」 曲冬凌微笑:「事急从权,倒是冒犯了您,此事是我们的不对,若是有机会在中原见面,在下定然向您赔礼道歉。」 只是不知道,这位护法敢不敢去赴约。 他架着人,带着夏天无一路朝着楼下走去,魔教弟子紧紧跟着他们,一路上遇到了些八方客栈的客人,见到这情况便知道不对,立即避开,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一直到看见了两匹准备好的马匹,夏天无检查了一遍,确定至少明面上没有大毛病,便翻身上马,接着伸手将那位魔教护法拉上来,让曲冬凌腾出手来。 「待到离开此处百里,我等自会将人放下!」话音落地,这两人已经骑马沖了出去。 马匹跑过扬起阵阵灰尘,正好落在了身后出来的魔教弟子身上,袁老闆气得脸都变形了,她愤怒地挥手:「给我追!」 第71章 大抵是这位护法真的很重要,魔教按照他们要求准备的马竟然也是难得的好马,奔驰百里,马匹未有丝毫疲惫,身后虽然依旧有魔教弟子再追,但却已经不足为虑。 既然如此,曲冬凌自然也会遵守约定,将这位被他们挟持的魔教护法放下。 为了防止对方动手,他没有解开对方的穴道,身后的魔教弟子想必很快便会过来,这片地方也人迹罕至,这么点时间,她遇不到什么危险。 「曲公子,希望我们不会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被扔在马上颠簸一路,又被扔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怕这位护法涵养再好,此时也难以保持自己温柔的假面了。 曲冬凌两人驾马离去,听到她的话,不过一笑,朗声回道:「在下定会在中原等待阁下赴约而来。」 到了中原,被追着跑的是谁就不一定了。 「若是我没记错,前边应该有人,我们去换马。」曲冬凌观察了下地形,回想起自己之前走过的路,对着夏天无说道。 虽然马匹目前跑起来还没有问题,但身后的魔教弟子一直没有被甩开,想必是他们在马上还是动了些手脚,只是不是为了让他们跑不了,而是为了更好地追踪。 夏天无犹豫一下问道:「身后的魔教弟子估计会一直追着,会不会牵连到他们?」 曲冬凌摇头:「你放心。」 他自然不会忽视这一点,他们这一路也遇到过其他村落,他却没有提出进去,一方面是普通村落不一定会有好马,另一方面,便是担心会牵连普通人。 曲冬凌顺着记忆带人走,那座只见过一次的城池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他上次来这里还是同青虹一起,来这里见一个人。 这座昔日的宫殿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座繁华的小城,在那次失去了它的主人,可却并没有消失在塞外,甚至焕发了更大的生机。 第131页 至于这里为什么不会被魔教的人报復……两人走到门口,夏天无看到周围的情况,愣了一下,「这里竟然有守军?」 曲冬凌笑道:「不仅如此。」 青虹虽然杀了韩冉,却并没有伤害这里住着的人,而这些人作为韩冉的下属,大部分都是会武的,他们在韩冉死后,也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留在了此处。 他们也成了这里的保护者。 城内的景象与上次他来时已经完全不一样,那时候这座宫殿一般的城池虽然奢华精緻,却显得死气沉沉,可如今走进这里,嘈杂的人声映入人耳,迎面而来的是勃发的生机。 曲冬凌没有时间感慨这里的变化,进城之后,同夏天无一起,目标十分明确,迅速去找有马的地方。 好在这里之前是韩冉的地盘,各种好东西都不缺,哪怕是在韩冉死之后的今日,大部分东西也都没有被带走。 因此马匹这种在普通人手里很难找到的东西,在这座城内也是不缺的。 唯一的问题是,两人身上没有足够的金银。而他们带来的马匹显然是有问题的,他们不能将这两匹马用来交换。 商人打量了两人一眼,在两人犹豫沉默的时候,开口道:「您可是有什么急事?若是二位手头不方便,这两匹马便当是我赊给二位的,两位若是手头松快了,可以去千乘马场结帐。」 夏天无难以置信地眨眨眼,这么大方吗?这可是两匹马,在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的情况下就这么赊给他们?难道对方不怕他们不给钱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诧异,那商人看着曲冬凌说道:「阁下是当时陪青虹剑客过来的画师吧?您二位救我们出水火,此时阁下遇到麻烦,在下又怎么能视而不见?」 对方将他们从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中解救出来,若非没有那两人,哪里会有他们的今日,赊出两匹马而已,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若非担心对方不肯接受,便是直接送给对方也不是不可以的。 曲冬凌没想到还会有人因那件事记着自己,他沉默着拱手行了一礼,此时他确实需要这份帮助,也就没有推辞,「多谢阁下……」 对方却伸手扶住他:「客气话便不必多说了,您既然有急事,便快些走吧。」 这两人风尘僕僕进来,目标又如此明确,一见便知道,他们怕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既然如此,又何必将时间耗费在虚礼上? 没有浪费对方的好意,两人道谢之后便翻身上马,朝着城外而去。 商人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捋了捋鬍鬚,吩咐道:「将客人带来的两匹马弄去城外处理掉。让人连夜收拾东西,我们要离开这里,回中原。」 这两位的模样似乎是被人追杀,他虽是出于恩情帮了两人,却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危机中,为了避免之后的麻烦,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虽然两人更换了马匹,避免了被魔教追踪的可能,接下来一路更是快马加鞭,几乎都没怎么休息,可他们的目标实在是太明显了。 魔教不用动脑子便知道这两人一定会着急回中原,于是在追不上这两人的时候,他们选择在两人的必经之路上设置伏兵。 塞外之地处处都有魔教的据点,设卡拦截两人可比追着对方容易得多。 而这也确实给两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回关内的道路就那么几条,哪怕再怎么小心,他们也难免与对方接触。 「吁……」曲冬凌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上的死皮,缺水加上连日的疲惫,让他此时连话都懒得说了。 「又要绕路?」 这一路曲冬凌突然停住调转马头的事情已经发生不止一次,夏天无已经习惯了。 曲冬凌声音有些干涩,「这次不太行,要是绕路距离太远了。」 夏天无沉默,咬牙说道:「那就硬闯过去。」 曲冬凌:「我担心那些人已经到了这附近,若是如此,我们硬闯没有活路。」 这里要是只有普通的魔教弟子,他们硬闯是没有问题的,可麻烦的是,这一路仿佛只有八方客栈的人追杀他们,而不见那处住着圣女的据点派出的追兵,这有些奇怪。 明明他们在之前一直穷追不捨,不杀他们誓不罢休,如今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曲冬凌怀疑这些人已经提前出发,埋伏在了半路,这也是为什么他一路能绕则绕,尽量不与对方起冲突。 而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们再绕路了。 曲冬凌估算了一下距离,说道:「我们弃马,到时候趁着夜色潜过去。」 夏天无嘆了口气,「接下的路难道要走过去吗?」 曲冬凌苦笑,安慰道:「不远了。」 夏天无喃喃:「我这次付出了这么多,回去一定要写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本,否则岂不是亏大了。」 曲冬凌:「……」 这时候还有心情想这个,看来夏天无还挺轻松的。 「你将魔教的情况都写进去,保准你的话本一问世就名动江湖。」 反正对魔教没有什么忌讳,什么都不必遮掩,且魔教在塞外经营到如今的情况,想必会让中原武林大吃一惊。 夏天无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夜里还想睡个安稳觉。」 这要是真说出来,魔教不会半夜请人拜访他吗? 第132页 趁着天还没有黑,两人随便找个地方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吃了些东西,接着便闭目养神,这一路上精神时刻紧绷,休息都不敢休息太长时间,生怕自己睡熟了,魔教便半夜来敲门。 现在也是如此,哪怕两人都合着眼,但其实都没有睡过去,只是原地调息,为了晚上做准备。 太阳一点点落下去,就当它彻底消失的时候,两人默契地睁开了眼。 曲冬凌解开马匹的缰绳,让其自由的跑远,他们已经不需要马匹了,之前没有放开它们是为了防止马匹动作引起魔教的注意,现在放开倒是正好。 夏天无跟在他后面,等着他带路。 曲冬凌瞥了他一眼,调笑道:「你可要跟紧了,这深更半夜的,你又不识路,若是一不小心跟丢了,我可不会去找你。」 夏天无翻了个白眼:「丢了我就去找他们,告诉他们你往哪里跑了,让他们带着我一起去追。想必魔教弟子急着抓到你,是很乐意接纳我的。」 曲冬凌笑道:「没准他们会先把你埋了,然后觉得可以交差了,便直接放过我。」 夏天无:「那你放心,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说动他们去找你的。」 两人拌了几句嘴,心里都轻松了一些,两人没有走大路,而是朝着旁边的山坡走过去,想要避开埋伏,难免要走一些小路,而在小路上,马匹就变得不太方便了。 此时是夜里,道路上寂静无声,没有任何人影,莫说是魔教弟子,连一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若非夏天无相信曲冬凌的能力,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紧张过度,判断失误了。 曲冬凌走得很小心,因为他也只是隐约知道魔教的人埋伏在这附近,却无法判断对方的具体位置。 此时带着夏天无走走停停,十分谨慎。 今天夜里的天气不怎么好,月亮被云彩遮挡,只偶尔才能泄露一两丝光芒,他们走在路上,又不能点亮火把,走的每一步都要仔细辨认,若非武者的视力都还算不错,在这种漆黑的深夜,夏天无没准真的走走就丢了。 便是如此,他也要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曲冬凌身上,才能勉强不掉队。 这也就导致了他忽视了周围的一些情况,当他发现脚下感觉不对的时候,便一切都晚了。 夏天无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歪斜,他想要拉住身边的东西稳住身形,但周围空无一物,转瞬间他便要朝着山坡下滑落,只是到这种时候,他也担心发出动静会引来魔教弟子,生生忍住没有出声。 曲冬凌听到身后的动静不对,立刻便回头,正看到夏天无顺着山坡滚落,他立即便扑了过去,一手拉住人,一手在地上拍了一掌借力,两人便腾空而起,随即站在了山坡上。 夏天无有些狼狈地稳住身体,警惕地看着附近。 他们这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也不清楚会不会被人发现。 而这次,他们的运气大抵是在之前用光了,在这安静的夜里,他们的动静还是被魔教弟子注意到。 有人影朝着这里快速移动,似乎是来探查情况。 曲冬凌低声说道:「走!」 两人不做停留,沖了出去,趁着对方还没有完全形成包围,他们早跑为妙。 这一举动也让他们彻底暴露,安静的氛围被打破,有火光在各处亮起,随即便是数道身影飞出。 曲冬凌抽出腰间软剑,一脚踏在地面,人已经腾空而起,软剑如闪电一般刺出,将面前的人影挑飞出去,微弱的火光反射在软剑上,隐约可以看到银白色剑身上的血迹。 他没有和这些人交手的打算,动作干脆利落,杀伐果断,凡是挡在面前的人皆被他一剑挑飞出去。 有他在前边开路,身后跟着的夏天无轻松不少,只需要警惕周围就好。 好在包围圈尚未完全形成,两人很快便冲出人群。 没有了人挡路,曲冬凌便直接拎起夏天无运转轻功,几个飞跃间,便已跃出数十丈远,哪怕身后的人依旧在追,可却难以看到他的背影了。 曲冬凌带着人一直跑出了好远,才将人放下,他看着身后,有些疑惑。 这里……貌似也都是些魔教的普通弟子,所以那些魔教高手都去了哪里?莫非魔教真的已经放弃追杀他们了吗? 夏天无深唿吸几次,「是我没注意……」 曲冬凌拍了他一下:「回去多吃点胡萝蔔吧。」 夏天无:「?」 这和胡萝蔔有什么关系。 曲冬凌托腮思考,他记得似乎是听系统说过,胡萝蔔有利于提高人晚上看到东西的能力? 他应该没有记错吧?算了,记错了也没事的,反正又不是他吃,多吃胡萝蔔也不会吃出毛病来。 「胡萝蔔治眼疾?」 他这语气中的不确定太过于明显,夏天无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还有些歉意,他一定会怼回去。 接下来的一路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们身后没有追兵,前边也没有说什么埋伏,安静的都有些诡异了。 一直到见到边关的城池,曲冬凌都不敢相信,他们这一路竟都没有再遇到什么麻烦。 没有遇到麻烦当然是好的,只是曲冬凌心中有另一层担忧,他总觉得,这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第133页 等到两人进了城,哪怕心中还有忧虑,他也禁不住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来过的可真是颠沛流离。 一路上连个安稳觉都没有,进了城总算是能找家酒楼,好好梳洗休息一下。 等到第二日,便又可以从两个饱经风霜的流浪汉,变成两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既然已经进了边关,两人倒是不太急着赶路。在中原的城池之内,魔教可不敢像是塞外一般肆意妄为,他们想动手,也要考虑一下会不会引起太多的人关注。 只是很快他们这种安稳的心态便消失了。 两人一觉睡到了午时,一直到被饿醒,当他们同时踏出房门,在走廊中默契的对视一眼,都确定了对方的想法。 今天一定要吃一顿好的,好好补偿一下自己。 可这顿饭他们却没能吃得安稳,酒楼茶肆,街头巷尾,都是消息流传最为广泛的地方,这在哪里都不会例外,而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便听到了一则让他们食不下咽的消息。 在他们在塞外颠沛流离的这段时间里,中原武林出了一件大事。 有大批魔教弟子出现在中原,他们行动张扬,并不掩饰自己的身份,这当然引起了中原武林人士的注意,开始警惕起来,调查这些魔教弟子出现的原因,可好一阵子过去,却依旧一无所获,直到半月之前…… 一封来自塞外的信送入中原。 送信的人自称是魔教护法,信是替他们教主送的。 信中那位教主发出豪言,言中原武林早已没落,如今不过皆是土鸡瓦狗之辈,不值一提,他将于下月十五带领魔教弟子重返中原之地,为上一任教主报仇雪恨,洗刷当年的耻辱。 这封信在江湖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人痛骂那位教主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中原武林也难得团结起来,准备共同对敌,给魔教一个教训。 「不过是被我们赶出中原的败家之犬而已,现在竟然还出此狂言?!」 这不仅仅是酒楼中的江湖人的看法,也是如今大部分江湖人的看法。 曲冬凌和夏天无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好两个字,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还不清楚魔教的情况吗? 他们可刚刚从对方手里逃出来。 怪不得最后魔教没怎么追杀他们呢,原来是兵力都用来做其他事情去了,没有时间管他们那这两个小喽啰。 他们倒不是真的觉得魔教能真的杀回中原,毕竟现如今中原武林依旧有无数高手坐镇,这些人平时不会出手,却也绝不会看着魔教肆意妄为。 但想要对付魔教,却也不会像是大部分人想的那般轻松,若是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轻视对方,怕是会吃大亏。 曲冬凌看着面前一桌子的好菜,有些发愁,这可要怎么办啊! 夏天无:「先吃,吃完我们回去,听他们的意思,貌似已经有人在筹备什么武林盟了,我们去看一看便知道。」 曲冬凌嘆气:「也只能如此了。」 第72章 江湖中的消息传播速度一向很快,这种关乎整个江湖的大事,传播的速度便更快了一些。 两人在边关的时候,这消息还仅仅是在就在酒楼中小范围传播,可越往中原走,消息传播的便更为广泛。 街头巷尾之间,仿佛人人都已经知道了江湖中要发生大事。 夏天无见到这种场面,忍不住对着曲冬凌吐槽:「若不是明确知道我们只是离开了月余时间,我都要以为我们是去烂柯山走了一圈呢。」 这一回来,江湖中说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毫不为过啊。 曲冬凌耸肩:「江湖中好久没发生过这种大事了,大家热闹热闹也很正常。」 夏天无哇哦了一声:「这热闹可不好凑,也不怕看着看着就把命看没了。」 毕竟这热闹一听着就带着血光,这都敢来看,真就是凑热闹不要命了。 消息传播得这么广泛,其实是方便了他们的,省去了他们之前准备用来去打探消息的时间。 江湖人齐聚在太原,这个消息只要走在路上留心一二,便可以轻易得到武林盟的位置。 「你要不要猜一猜,这武林盟会是谁发起的?谁又会成为盟主?」 夏天无眼睛一亮,带着些挑衅意味地问曲冬凌,他是很乐于在情报方面为难曲冬凌的,总会乐于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曲冬凌也往往会配合,他挑眉反问:「我若是猜对了,你要怎么样」 夏天无无赖地说道:「猜对了就猜对了。」 一开始他每次玩还会弄些彩头,可后来每次曲冬凌都能猜对,他总输,这玩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习惯了他耍无赖,曲冬凌也只是摇摇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猜了,等到了太原你自然就知道了。」 夏天无眼睛一亮,这意思就是他真的知道了,他嘀咕道:「不说就不说。」 可是曲冬凌越不说,他就越想知道,心里仿佛有蚂蚁在爬一样,痒痒得很,曲冬凌就看着他走两步停一停,似乎是想说什么,可磨蹭半天又不开口。 夏天无想了半天,所以人到底是谁啊?他也有些猜测,毕竟这一路他们听到了不少消息,已经知道了大概有哪些人参与,在这些人中能担当重任的也就那么几位,若是这武林盟有盟主,也定然会在这几个人中。 第134页 所以夏天无也不是一点范围都没有,但是……他不能完全确认啊! 这就让他觉得这个也不对,那个也不对,更加纠结了。 扭扭捏捏了半天,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伸手戳了戳曲冬凌。 曲冬凌假装没感觉到,他头都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夏天无:「喂!」 曲冬凌:听不到,继续走。 夏天无怒了:「曲冬凌!」 曲冬凌回头,脸上做出关切状:「哦?怎么了?」 夏天无盯着他,心说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呢,麻袋都没有你能装! 曲冬凌也没有在吊着他,早晚都会知道的。 「若是我没猜错,最后不会有盟主。」 夏天无愣了一下,一开始先是不信,可思索一会又觉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各方势力齐聚的情况下,有盟主反倒是件麻烦事了。 更何况,他们这一路走来,他似乎是隐约听到,内卫似乎也有所参与…… 一路听了一堆没头没尾的消息,这边说张平阳张大人十分重视,亲自去了太原;那边说在江湖上好久没出现的远川居士突然出现在太原,还有人说少林寺的大师也见不得魔教肆意妄为,加入到了武林盟中…… 总之各种乱七八糟的消息传得那叫一个玄乎,听得夏天无头昏脑涨的。 就伴随着这些不知道真假的消息,他们终于走到了太原。 到了太原,这个漩涡的中心,夏天无才知道路上听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算什么? 太原的消息才是真正的纷繁杂乱。 不过好在,他们就不必要费尽心力去推测消息的真假了,而可以直接去武林盟亲眼去看一看情况。 而在前往武林盟之前倒是遇到了另一位朋友。 「我来太原之前还去你的酒楼找过你,你的小二说你跟着曲冬凌跑了。我还想你们两个莫非是先我一步出发了?结果我到了太原,连你们两个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洪轻尘是从江南出发前往太原的,他本想着这么大的热闹,曲冬凌不可能不来看一看,便想着和夏天无结伴,两人一道前来,未曾想他到了酒楼之后却被告知,这两人早在半月前先一步离开了。 他给了两人一个拥抱,随即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是去哪里了?」 夏天无苦笑:「别说了,我这一路那叫一个倒霉,我要是知道被他骗出去会遭这么多罪,说什么也不会跟着他走。」 曲冬凌耸肩:「我倒是觉得你这一路玩儿得挺开心的。」 有个那么多话本的灵感素材,又见识到了塞北的风光,怎么不能算是收穫满满呢? 夏天无翻了个白眼:「吃不好,睡不好,提心弔胆走一路,你管这叫玩儿的开心?」 洪轻尘打断:「所以你们到底去了哪里?」 夏天无嘆了口气:「说起来我们的去处,和这武林盟还有些关系。」 「我们去了塞外,在魔教的地盘上转了一圈儿。」 洪轻尘大笑:「不愧是你,做什么事都能先人一步,想必此时你对魔教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了吧?」 曲冬凌面色凝重了些:「了如指掌谈不上,但该是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一些,也正因为如此,我二人急着来太原。」 洪轻尘见他面色如此严肃,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曲冬凌点头:「魔教的势力大抵会超出诸位的预料。」 他将两人这个月在塞外中的经歷向洪清晨简单讲述了一下,同时也说起了他们所遇到的那些魔教高手。 「我不清楚魔僧人是为何听从魔教的号令,但连他魔教都能打动,想必也不乏其他高手为魔教所用。除了这些人之外,魔教这些年来培养出来的弟子,也不乏武功高强之辈。」 曲冬凌面色凝重:「那位从来没有出现在人前过的魔教教主,怕才是最值得我们忌惮的人。」 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在塞外这种恶劣的情况下復兴魔教,又在如今反攻中原,其必然不简单。 洪轻尘听着,脸上本来的轻松之色渐渐消失,他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他这些日子可一直都是待在太原,没少同这新建立的武林盟中接触,他也比这两人更了解这边的情况。 在太原的江湖人是如何看待魔教的呢?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包括洪轻尘在内的人,都没将捲土重来的魔教当作一回事,不说魔教之前被他们赶出中原的惨状,只说如今活跃在中原的魔教弟子。 他们这些日子为了了解魔教的情况,也曾与对方交手过几次,那些人的武功实在是拿不出手,这便更让众人将魔教看轻了几分。 于是有更多的年轻人将这武林盟当作了扬名一次大好的机会,而魔教,便是他们成名的踏脚石。 洪轻尘面色严肃:「我带你们去武林盟在太原的总部,如今几位前辈同张青阳张统领都在那里,还要劳烦你将这些情况再说一遍了。」 曲冬凌来太原便是为了告诉众人自己查到的情况,如今听到洪轻尘的话怎么会不答应,「我们本就是为此而来的。」 武林盟最终也确实如同曲冬凌所猜测的那般,并没有选出一位总领一切的盟主,而是由少林寺方丈,远川居士,张青阳张统领,加上几位大侠共同统领。 第135页 他们中有代表大门大派,有代表朝廷,有代表独行侠的江湖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毕竟魔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长,若是花费在太多时间争夺盟主之位上,怕是魔教都到中原了,他们的盟主还没选出来。 如今的情况,便已经是最适合的了。 曲冬凌见过几人之后,没有做过多的寒暄,将他在塞外的一路情况,详细又说了一遍。 接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魔教来势汹汹,怕是背后图谋甚大,我们若是过于轻敌,怕是最后……」 他的话没有说完,可他的担忧已经表达得很明显,话里透露的意思也很是清晰了,他们若是再不好好做准备,最后真的会在魔教手里吃大亏。 几人对视一眼,有人面色凝重,可也有人不以为然。 「阿弥陀佛,多谢曲施主冒险带回如此重要的消息。」 张青阳也是点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会吩咐下去,让内卫加强守卫,也会联繫各地内卫所,让他们加强警戒。」 他们如此重视,可还是有人对曲冬凌的说法嗤之以鼻。 「曲公子也不过去了几处地方,还都是那魔教的重要地方,他们重兵把守在正常不过了,我倒是觉得这说明我们更无须担忧了,估计魔教也就那么点底子了,其余的人,不过是些三脚猫。」 曲冬凌皱眉,他回想了一下,说话的是哪位。 第73章 说话的人曲冬凌未曾见过,但又觉得有些熟悉,花费了一点时间翻找自己的记忆,曲冬凌总算是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当时他在湖广调查那个魔教弟子的时候,曾听说有人办了个除魔大会,这位便是那大会的发起人了。 这么说,他说未曾见过这人倒是错了,他其实和对方是有一面之缘的,当时他躲在暗处观看那两人战斗的时候,这位后来也曾出来过,还要多亏他劝走那两人,否则曲冬凌当时不知道要在崖壁上待多久。 若是曲冬凌没记错,这人似乎是叫赵经业? 他眨眨眼,这位竟也来了吗?倒不是说他不能来,只是曲冬凌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位会留在这里,还一副主事人的架势。 无论是武功还是名气,他显然都不太能排的上号。 而在江湖,人们看重的便是这两点了,如果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东西,他又怎么服众呢? 「便是只有这些人,也值得我等慎重对待了。」曲冬凌又笑着说道:「毕竟哪怕是赵大侠,面对魔僧人怕是也难以全身而退。」 这已经是高看他的说法了,若是真的遇到了那位,他怕不是一个照面人便没了。 赵经业闻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些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魔僧人已经许久不出现在江湖,此时便是活着也是年近七十的老人了,便是他昔日再强,到了如今武功还能剩下几分?更何况……」 他眼神不屑地扫过曲冬凌和夏天无两人,「二位不也见到了那位魔僧人,他若是真有那么厉害,两位又是如何毫髮无伤地回来呢?」 夏天无扫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说道:「你说得对,所以这位……?」他回头瞅了一眼曲冬凌。 曲冬凌与他十分默契,带着笑意开口:「赵经业赵大侠。」 夏天无撇嘴,「赵大侠是吧,你这么自信,你自己上啊,魔教正在塞外准备呢,您这么自信,何必等到他们前往中原,直接带着人过去,将危机解决在萌芽里啊。」 赵经业脸都要被他气变形了,指着他说道:「你……」 夏天无继续笑眯眯地说道:「距离十五已经没几天了,您不如现在就出发吧,还能在魔教入关之前将他们拦住,若是真剷除了魔教,江湖中保准人人都称赞您赵大侠仁义。」 曲冬凌要在一边忍笑忍得辛苦,却还是补充一句,「太原距离边城距离尚远,三日怕是赶不到。」 夏天无露出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赵大侠能和你我一样吗,我们快满加鞭一天跑死了也就几百里,赵大侠心系武林,又是能凭一己之力剷除魔教的大人物,想必日行千里不是问题的。」 他回头看着赵经业,笑嘻嘻地问:「赵大侠,我说的对不对?」 赵经业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夏天无也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直挤兑他,将人气得面红耳赤,指着夏天无半响,最终甩袖而去。 夏天无还在他身后喊道:「赵大侠不要这么急啊,出发前要备好干粮啊~」 他回头冷笑道:「不识好歹的傢伙,我们给他送消息,还是欠他的不成。」 他这话便是说给屋子里的人得的了,他知道这些人中还有人抱着和赵经业一样的想法,觉得他们危言耸听,而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有这想法你最好就忍着,不要表露出来,否则便不要怪他不客气。 室内留下的人也确实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至少都做出了重视的表情。 曲冬凌说道:「在下保证自己带来的消息属实,至于是否愿意相信便看众位了,」他朝着张青阳和少林寺方丈的方向拱了拱手,「之后如何安排,还要二位费心,若是有什么需要,在下义不容辞。」 张青阳点头,「你们一路赶过来十分辛苦,先去好好休息一番吧。」 曲冬凌点头,带着夏天无离开了,至于之后谁愿意进一步了解情况,谁又干脆当他说的说狗屎,那就和他无关了。 第136页 他能做的便是提供情报,让众人先一步准备应对之法。 洪轻尘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进去,而是在外面找个凉亭坐着等两人,等到看到他们出来,便主动走过来:「结束了?」 夏天无:「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进去了。」 洪轻尘面无表情:「在太原的人,一部分是担心江湖真的出了什么事,一部分是为了凑热闹,还有一部分,是为了扬名。」 夏天无挑眉:「那你是哪一种?」 洪轻尘:「我?当然是第二种。」 张青阳都已经过来了,太原能出什么事情,他过来便在一定程度上表示了朝廷的态度,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魔教进入中原的。 夏天无:「你之前不还急得很吗?现在怎么又一副看热闹的态度了?」 洪轻尘:「事情只有我们知道的时候,自然要急着告诉别人,可现在有『大人物』知道了这件事,哪还用得着你我担心。」 天塌了有高个子的顶着,他们现在已经找好了撑着天的高个子了,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张青阳等人也确实十分重视曲冬凌带回来的消息,他们之前由于时间缘故,只能在中原抓捕活跃的魔教弟子,从他们口中了解魔教的信息,而这些人一方面在魔教的地位并不高,了解的情况有限,另一方面,他们被派出来活动之前,就已经有人告诉了他们哪些东西该说,哪些东西不该说,因此消息难辨真假。 现在有曲冬凌带来的消息,倒是让他们对魔教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在审问这些人的时候,也可以诈一诈他们,从他们嘴里知道更多信息。 只是太原城内的气氛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酒楼茶肆中依旧可以听到一些江湖人大放厥词,曲冬凌相信,这不会是张青阳等人故意隐藏消息,没有公布给众人。 极大的可能是,即使他们说了,也没几个人放在心上,这江湖,早已没了魔教存在的踪影,他们的形象,只是一被狼狈赶出中原的败家之犬。 「怕是要吃过一波亏,才会回神了。」 夏天无嘆气,他虽然对那位赵经业态度不是很好,但也不愿意看到有人白白牺牲的。 曲冬凌却是皱眉,他总觉得太原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明明已经有张青阳和少林寺强调,众人的态度为什么依旧还是如此呢? 并非说有了他们强调,众人便会立即完全转变态度,但现在还是一边倒地觉得魔教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便有些不对劲了。 仿佛有人在暗中操控着节奏一般…… 曲冬凌放下筷子,「我打算去周围走一走,你要一起吗?」 夏天无摆手:「你一个人去吧,我得回去休息休息。」 真是服了,这傢伙为什么跑了这么久,还是精力满满的样子,他感觉自己已经被掏空了,不好好睡上一觉,他怕是要被累死了。 曲冬凌默默给他夹了两筷子排骨,哎呀,这么说起来还真的有点愧疚,还是多给他吃点好的吧,别真的累出问题来。 夏天无看着碗里的排骨,又看了曲冬凌,再看两眼排骨。 曲冬凌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 夏天无抹了把脸,一言难尽:「我的天,我果然累迷煳了吧,我还有一天能从你这抢到口肉吃?」 曲冬凌被气笑了,伸出筷子便要将排骨夹回来,夏天无眼疾手快先他一步将排骨扔进自己的嘴里,被烫得倒吸一口凉气,仍然在比划:「香。」 曲冬凌:「……」 他被夏天无这反应给气笑了,「你至于吗!」 夏天无露出了你不懂的表情,抢来的东西,就是香,从曲冬凌手里抢来的,那就更香了。 这一顿饭吃完,夏天无留在那边休息,曲冬凌则是走上了太原的街头,去听一听消息。 在此时的太原,不会有比武林盟和魔教更热的话题了,凡是有江湖人的地方,便有人在讨论这件事。 曲冬凌在街头巷尾穿梭,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太统一了,甚至包括一些在外面活动的内卫,虽然没有明说,但对众人发表的关于魔教不堪一击的看法,也是贊同的。 这实在是不正常。 就仿佛,暗处似乎是有一双手,在不断地推着众人往他们所希望的方向走。 「莫非是魔教的安排?」 曲冬凌喃喃道,毕竟这么做获利最大的就是魔教,可他总觉得不对。 魔教在塞外弄出那么大的势力便已经十分不容易了,若是在中原还有隐藏这么深的势力,他们早八百年就可以杀回中原了,何必等到现在。 在不引起人注意的情况下操纵舆论方向,还让众人发自内心的信任,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除了他们,还有谁会这么做,他们又是为什么会这么做。 曲冬凌在城内漫无目的逛了一下午,不仅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反而是多了一肚子的问题。 虽然还没有找到答案,但他还是将如今江湖人的看法同张青阳说了一下,让对方早做准备。 张青阳面色凝重地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曲冬凌带着重重心事离开,他在思考要如何继续去查明这背后的推手,倒是没有注意张青阳。 张统领在曲冬凌走之后,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片刻,便让人找陆风遥过来。 第137页 相比于他,陆风遥与曲冬凌更熟悉,他们接触起来也能更方便,更何况,想起来自己收到的信……他还是少和曲冬凌接触吧。 第74章 曲冬凌第二天一早,看到陆风遥也出现在他住的客栈的时候,还有些惊讶,这傢伙居然也来了太原。 不过一想到张青阳对他的看重,走到哪将他带到哪也就不足为奇了。 陆风遥看到他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自少林一别,好久不见,你在巴蜀做的事我在京都都有听闻了,厉害啊。」 曲冬凌笑道:「陆兄大忙人,还有空关心我这个闲人?」 陆风遥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你?你可比我忙得多了。」 那就是发自内心的感慨,他在内卫,大部分时间也就顶多关注京都一片的消息,曲冬凌这傢伙当真是满天下地跑,哪里有麻烦,哪里就有他的影子。 「上次听说你还是在巴蜀,眨眼间你就去了塞外打听魔教的消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会飞呢?」 陆风遥开玩笑般说道,只是说到这里,他也正了正脸色。 「关于魔教的事情,调查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统领让我来问问你。还有你昨日说的关于太原的情况,接下来我和你一起调查。」 曲冬凌挑眉:「你还有闲工夫管这个?」 这傢伙跟着张青阳过来,这时候不应该忙得脚不沾地了吗?怎么还有功夫管这事? 陆风遥苦着脸,「我这不是硬抽出时间过来的吗?」 「曲大侠可怜可怜我,就加快速度咱们赶紧找出事情的真相,我们早些解决,然后我就继续回去干活。要不……」 曲冬凌:「要不?」 陆风遥有气无力:「要不我就白天跟着曲公子满太原地跑,查明真相,半夜熬夜去给我们张统领干活。」 曲冬凌:「……」 这……他表情怜悯地拍了拍路陆风遥的肩膀,迟疑地说道:「这也是张统领看重你。」 就是这份看重,他比较难以承受。 陆风遥只是郁闷了一会儿,很快便又振奋起来,挥挥手说道:「没事,忙得昏天黑地地又不只有我一个,大家都这样过来的,我熬夜也有人陪着。」 曲冬凌:「……」 内卫可真不是一件好干的活。 于是曲冬凌今天行动的时候,身后便多了一条小尾巴。 陆风遥一边打哈欠一边跟在他背后,由此可以看出他这几天在太原过得是真不容易。 不过曲冬凌带着他调查的时候,心里也有另一种疑惑,内卫如此繁忙的情况下,何必还要派出陆风遥来跟着他呢?这当然可以解释成张青阳对他不信任,可这种时候,随便派一个内卫过来不可以吗?为什么一定是要是陆风遥? 虽然心中起疑,但他却并未表现出来,带着陆风遥查事情的过程中也是勤勤恳恳,便是张青阳真的有什么目的,他也绝不会是站在魔教那边的人。 既然如此,这件事便可以先放一放,等着之后再查清。 魔教来临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太原才终于有了一点紧张的氛围,众人终于有了要面临一场大战的实感。 而这毫无疑问为曲冬凌的调查增加了难度。 在本来消息到处流传的情况下,他尚且不能顺藤摸瓜找到背后的人,而在如今,对方已经收拾包裹全身而退,重新回到了暗处,想要找到线索更是难上加难。 曲冬凌有些不好意思,拉着陆风遥浪费了一天的时间,陆风遥倒是觉得没什么,这对他也算是一种休息啊,在内卫里忙前忙后可比这累多了。 虽然之后还得回去就是了。 他还有闲心同曲冬凌闲聊,两人聊着聊着,便也难免提起了之前在少林时候的经歷,说到这里,便不得不提起祝鸿宇。 「那傢伙倒霉,那段时间陛下心情本来就不好,他还惹事情,陛下当时就下旨剥夺了他世子的身份,倒是没下达其他命令,只是让我们先关着,后来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宫里就传出了消息,突然就公布了他的罪名。」 曲冬凌皱眉,这是不是有些草率? 陆风遥继续说道:「他也不冤枉,他做世子这些年也没做什么好事,不说他在江湖上热的麻烦,单说在北安郡王府,他也没少搞事,虽说不到鱼肉百姓的地步,可也作风荒唐,不可承担世子之位。」 曲冬凌犹豫一下问道:「祝世子最后是如何处置的?」 他虽然有心关注那边的消息,可终于和京都远隔千里,想要知道也并不容易。 陆风遥说道:「流放岭南了。」 他看出曲冬凌似乎对祝鸿宇的处置有些疑惑,便多说了两句:「你放心,他武功还在,虽然被流放,可对他来说只是要吃点苦头而已,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曲冬凌摇头:「我倒不是因为这个。」 祝鸿宇被这么处治,定然有这般的道理,他只是在想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改变了那位天子的决定,只是这便不必要说给陆风遥听了。 两人白白浪费了一天的时间,没有任何收穫。 然而等到了晚上,太原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魔教再次向中原递了一封信。此时距离十五之约还有三天的时间。 魔教这回递过来的信引起的关注可比上次大得多。 第138页 毕竟此刻聚在太原的江湖人实在太多,信一送过来,消息便在城内传开了,所有人都在关注这封信的内容。 魔教弟子也没有丝毫掩饰的打算,大摇大摆地带着信走入了武林盟在太原选中的临时总部,将这封充满火气的挑衅信送到了张青阳的手里。 是的,魔教点名将信送到张青阳的手中,来送信的魔教弟子甚至扬言,除了张青阳,没有人有资格拿他们教主送来的信。 这自然让在场的江湖人感到不快,张青阳武功确实很强,可他是朝廷的官员啊。 魔教这是什么意思? 而信中的内容,则是在他们本就燃起怒火的心头火上浇油。 魔教教主在信中大肆嘲讽了中原武林,说他们是朝廷拴着的狗,骂少林寺的秃驴不务正业,不好好念经来太原凑热闹,甚至还说中原武林如今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人物,一群碌碌无能的酒囊饭袋,凑在一起也只会吹牛…… 这一封信进入太原,简直如同在烧得滚烫的油锅中洒下一瓢开水,城内瞬间炸了。 众人对着魔教的怒火高涨,恨不得现在便杀出去,和对方正面交锋,将魔教打个屁滚尿流。 而曲冬凌在知道信的内容之后,百思不得其解。这封信除了挑起江湖人的怒火之外,没有任何作用,这对魔教难道有什么好处不成? 在太原的人中显然也有和他抱着一样疑惑的人,只是他们的声音实在是太小,难以被众人听到。 甚至还有人觉得,这些提出问题的人就是怕了魔教。 「就是有你这么这些犹犹豫豫的傢伙在,魔教才会看不起中原武林,我看你们就是懦夫!」 这种话一出,哪里还有人敢提出什么不同意见呢。 曲冬凌却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一眼,盯着说话的人,若有所思。 他放下筷子,突然站了起来:「阁下这么说便不对了,魔教向来诡计多端,绝不会做出无意义之事,若是不思考其背后作为,只一味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怕是会掉进对方的陷阱。」 说话的人本来见其他人都贊同自己的观点,一同谴责那个提出异议的人,已经表情得意地准备坐下了,结果谁知道半路又杀出来了个曲冬凌,他停住动作,不屑地打量了一下曲冬凌。 「这又是哪里来的大『军师』?还考虑背后的阴谋,你以为你是诸葛丞相不成?」 夏天无见他突然站起来说话,便忍不住眨眨眼有些惊讶,曲冬凌可不是会与人争辩的人,大部分时间哪怕有不同的看法,他也绝不会表现出来,这回怎么了? 曲冬凌笑道:「在下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对阁下的说法不贊同而已。」 他扫了眼四周,见众人表情不一,有人贊同有人不屑,便继续说道:「魔教的这封信内容尽是挑衅之语,明摆着是要激起大傢伙的怒意,我们若是真的将其当真,倒反而是中了魔教的计。」 「那不然还视而不见,当作没有这件事发生吗?这岂不是太没有气性一些,魔教怕是会更加猖狂吧?」有人出声反驳道。 众人立刻便露出了贊同的表情,虽然大家仔细思考后都能发现,魔教这显然是故意的,可若是忍下去,他们岂不是成了窝囊废。 曲冬凌反问:「若是被魔教牵着鼻子走,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都是蠢货?」 这……众人一时间语塞,「那现在要怎么做?」 有人小声嘀咕:「我们岂不是怎么做都会便宜了魔教。」 曲冬凌耸肩:「所以我们更该冷静冷静,不要跟着魔教的步调走。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算得了什么,待到三日后,自会分个高低。」 这里的情况只是城内的一角,只这么一点人冷静下来显然无法浇灭城内如今燃起的火焰,只是却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个线索。 曲冬凌说完便坐下,任由众人再次陷入争执和讨论中,他则是一边继续吃饭,一边观察着楼下。 夏天无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 他顺着曲冬凌的视线小心朝着那边瞥了一眼,便看到之前挑起众人火气的傢伙,以及那个反驳曲冬凌的人。 这是记仇了?不对啊…… 「昨天浪费了一天的时间,今天总算是有些收穫了。」 曲冬凌笑眯眯地回答,「待会我要出去。」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这背后搅动风雨。 第75章 好不容易撞到第一案发现场,看着人是如何挑起众人怒火的,曲冬凌怎么会放过对方呢,他可要盯紧一点,跟着对方没准就能找到背后掩藏的那只手。 对方一起身准备离开,曲冬凌便也立即放下了筷子。 他和对面的夏天无说了一声:「若是陆风遥今日过来找我,你便告诉他我发现了一些线索,待到晚上再过去找他。」 夏天无点头,见他似乎有些着急的样子,便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吧。 曲冬凌没有犹豫,大踏步地跟在了那个可疑之人的身后,离开了客栈。 对方离开客栈之后的普普通通的走在路上,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他在离开客栈之后,便在城内四处闲逛。 这傢伙显然交友广泛,在这城内有不少好友。每去一个地方便有人同他打招唿,请他留下坐一坐,他也来者不拒,这里聊两句,那里待一会儿,浪费了不少时间。 第139页 曲冬凌一路跟着他,倒是没有任何的不耐烦,毕竟他跟着人,真是蹭到了不少消息,他躲在暗处竖起耳朵观察周围,顺便在停留的地方做了些标记,防备出现什么意外。 对方不知是出于警惕心,或者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这一下午在城内绕了许久,直到天色暗了下去,他才终于有要回去的迹象。 曲冬凌在发觉这一点后,便更加小心了一些,对方在这一路上的表现,让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这人去每一个地方,都要确认一样听一听,众人是否如他所愿的那般,对魔教的座位无比愤怒,若是没有,他便要说上两句,挑起众人的怒火。 如今在太原的江湖人众多,这些人大部分都在张青阳等人临时选好的总部附近居住,他们中一部分住在客栈里,还有一部分由于来得晚了,客栈已经没有房间,便选择在附近租个民居,或者是住到更远的客栈。 眼前的人选择地大概是前一种,他七拐八拐地在小巷里穿梭,终于走到了一处民居前。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人给他开了门,待他走入院门内,便彻底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也挡住了曲冬凌窥探的目光。 曲冬凌躲在巷子里,将一切尽收眼底。他观察了一下,见左右无人,便走出巷子,走到了那处民居门口前,看着院门陷入了深思。 随即他便侧耳倾听门内的动静,院门和屋子之间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况且这附近都住着人,各种声音响个不停,周围声音十分杂乱,他自然不可能站在这就听清楚屋子里面的动静。 他也没指望这么做就能听到,他只是在听门板背后的动静。 门板后安安静静什么声音都没有,曲冬凌站在那里,低垂着眉眼,半响都没有动作。 随后他突然勐地跃起,直接翻进了院子内,里面也果然如同他猜想的一般,再无一人。 「好快的速度。」 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曲冬凌也不禁感慨,没有人,也没有留下丝毫信息,线索仿佛已经断在了这里,可对方逃走,不就也代表着他们有问题吗? 「看来我没有跟错呢。」曲冬凌笑眯眯地在院楼中走了两圈,系统这个外挂在这时候便显得十分好用了,哪怕没有人,可这里曾经待过的人,曾经有过的信息,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唯一的问题是,这里大抵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据点,能让曲冬凌看到的线索十分有限。 「这手法,倒是有些像当初在洪家遇到的人……」 大抵是那些人的谨慎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那些傢伙被发现便干脆取消行动的举措也实在是太过于胆小,导致曲冬凌面对熟悉的情况时,第一个想起的便是他们。 只是这次,对方撤离的速度虽快,可却依旧有迹可循,他们俩开的时间并不长,他现在追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既然如此,曲冬凌不再犹豫,顺着线索便跟了过去。 这座屋子在外面看起来不过是普通民居,走进内部却发现……是真的很普通的民居。 特殊的地方被掩藏的很好,若非提前知道,几乎很难察觉。 曲冬凌顺手将桌子上的茶杯摆正,随后走到了旁边水缸面前,握住边缘用力一提,他背后的墙面便缓缓移动起来。 然而随后第一时间出现的并不是什么暗道,而是飞射过来的箭矢。 好在曲冬凌对此早有预料,脚步一滑,早已向侧面跃了出去,箭矢划破空气,钉在了墙面上,箭尖完全嵌入墙体,力道十足,这要是扎在人身上,估计瞬间便能将人扎个对穿。 曲冬凌看都没看那些箭矢一眼,走到了射出箭矢的机关墙面前。 他此时同机关墙的距离不过一尺远,这么近的距离,若是有第二波箭雨袭来,他便是有再好的轻功,也难以躲开。 曲冬凌却丝毫不紧张,伸手在墙面的几处操作了几下,这面墙便缓缓从中间裂开,露出了之后的通道。 他顺着出现的通道走进去,这条路并不是很长,很快便走到了尽头,只是他站在出口附近,却半天都没有往前走。 「啧,被堵死了。」 前边本来是出口的地方此时已经被一块巨石堵住,这也难怪通道内没有设置什么机关,人家本就将这里当作一次性使用的通道,派上用场后直接毁了便是,何必耗费时间精力准备更多的机关。 曲冬凌大概估算了下这边的位置,随即快速朝回走,希望他速度快的话,还来得及。 只是对方不在通道设置机关是为了省事,可在已经布置机关的入口再加一道机关,那就是废物利用了。 于是等曲冬凌回到了入口处,便只看到紧闭的墙面了。 曲冬凌无奈地嘆气,看来他这回是彻底追不上了。 他走上去在墙壁上敲了敲,观察了下周围,「麻烦了……」 这机关的布置就是为了将人困在里面的,根本就没有设置从内部打开的方式,只能从外面开启。 如今仿佛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在这里和这面墙面面相觑,要么回去看看那被堵住的出口还有没有可能被打开。 而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所以曲冬凌选择了第三条路,他选择坐在这等着。 反正他和夏天无说了晚上会回去的,对方见他一直没有回去,自然会来找他,而他之前做的标记,想必能为夏天无指路。 第140页 至于夏天无如何在一座城内找到他弄得一两个小标记,这就只能看命了。 他跟着人在城内转悠的便已经耗费了不少的时间,进入这座宅邸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虽然他在这通道内看不到天色变化,但是推算一下,现在距离天彻底黑下去已经没有多久了。 而夏天无在客栈中待了一天,既没有见到陆风遥过来,也没有等到曲冬凌回来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等到天黑,他便知道出事了。 他也果然如同曲冬凌所想的一般,立即便出去找人了,只是能将曲冬凌撂倒的人,想一想也知道,他不会是对手,因此他在出去寻找人之前,先去了内卫一趟,去找了陆风遥。 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 陆风遥此时忙得脚不沾地的,他们之前好不容易做出了些安排,结果魔教的一封信,将他们的安排都打乱了。 人家都挑衅上门了,他们这次若是再没有反击,未免让人看不起,因此几人商讨后,便也决定给魔教送一份回礼,只是谁去送,送去哪里都是问题。 夏天无过来的时候,陆风遥很是惊讶,他是知道夏天无的,只是却没与对方见过,两人也没有什么交情,不知道这位来找他做什么。 陆风遥心念一转,面色便严肃起来:「曲冬凌出事了?」 夏天无也不意外他能直接猜出,这些人心眼多得很,见到人还没说话,估计就已经将你的来意揣摩了三百遍,能直接猜出结果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点头,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傢伙一向说话算话的,他说晚上回来,便是有紧急情况,也定然会想办法给我个回信,这次却音信全无,所以他肯定出事了。」 陆风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突然遇到什么情况,调查的时间有变化不是很正常嘛?如今天色也才黑下去不久,没准等一等就会有消息。 只是他看着夏天无信誓旦旦的模样,便也没有反驳,「我和你一起走,你有线索吗?」 夏天无:「没有,但是我应该可以找到他。」 夏天无可没有按照曲冬凌所想的一般,去找他不知道有还是没有的标记。 他在陆风遥一副你就靠这个找人的表情中,从他们住的客栈里牵出了一条小毛驴。 陆风遥一言难尽的指着小毛驴:「这什么?」 夏天无十分温柔地摸了摸黑秋的脑袋,一副这你就不知道了的表情:「这是曲冬凌的儿子。」 陆风遥:「?」 夏天无拍了拍黑秋,哎呀,曲冬凌对这只小毛驴真是上心,能带着它的地方那是绝对要带着。 哪怕不带在身边,他在各地的铺子在运输货物的时候,也会顺手拉上这只小毛驴,将它安排在距离曲冬凌比较近的地方。 这小傢伙还是前两天被送过来的,基本上他们一到太原,后脚小毛驴就过来了,他看到的时候还嫌弃这操作纯属没事找事,白费力气来着,结果现在这小驴就派上用场了。 夏天无拍了拍小毛驴的脑袋瓜,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爸爸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就看你了。」 黑秋用后蹄踢了他一下,随即哒哒的迈着小碎步出发了。 陆风遥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表情看着他胡来,看着黑秋走了还一脸迷茫地指着黑秋:「我们跟着它?」 夏天无十分肯定地点点头:「走!」随即主动跟了上去。 陆风遥觉得这方法有些不靠谱,但是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于是便也无奈地跟在对方身后,准备想想其他办法。 夏天无以为黑秋会凭藉气味寻找人,毕竟大部分动物找人都是靠气味,但是黑秋一路哒哒哒地走得很稳,别说左右转转闻闻气味了,黑秋甚至都没往其他方向看一眼。 夏天无跟在后边都忍不住嘀咕了:「你不会找错了吧?真不用闻一闻吗?」 黑秋仿佛听懂了他说的话一般,不满地打了个喷嚏,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陆风遥倒是仿佛发现了什么一般,安安静静地跟在后边,没有再提出任何质疑。 第76章 曲冬凌一个人待在漆黑的通道里待得无聊得很,他在这通道里已经转了数不清多少圈了,来回走,顺便思考那些人的目的,这些在城内挑起众人怒火的人并非是魔教的势力,自然也不可能是中原江湖人自己没事找事,他们是完全属于第三方的势力。 只是具体归属于谁,曲冬凌却还并不清楚。 真是可惜,如果他动作稍微快一步,没有谨慎地观察情况,而是干脆将人截住,没准此时已经有了结果。 他回想一下自己追着人跑的过程,感觉应该不是在路上被人发现的,若是路上那人便发现了他,根本不会带着他来这处据点。 那就是这处院子里有高手?可若是真的有高手,他们为什么不直接逮住人,毕竟只是这简单的机关,杀死人的可能性并不大,只要他活着回去了,这些人不就暴露了? 「看来是有其他手段啊……下次要更小心些。」 下次再遇到他们这些人,干脆将人绑了算了,这些滑不熘秋的傢伙太难搞定了……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各种细节盘查了一遍又一遍,外面才终于传来了一点动静。 「这?你确定是这里?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第141页 曲冬凌愣了一下,翻身跃起,这是夏天无的声音,这人总算是来了! 他敲了敲墙壁,喊道:「听得到吗?」 外面的说话声还在继续,夏天无似乎依旧有疑惑,又问道:「真没错吧?」 不知道他在与谁说话,外面并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只能听到夏天无一个人叭叭个不停:「我们不会算是私闯民宅吧?万一要是有人来抓我们,陆兄你可不要扔下我啊。」 曲冬凌:「……」看来他还知道找救兵,他又提高了些音量,喊道:「夏天无,我在这!」 陆风遥:「没有找错,这里应该是有什么机关。」 依旧没有人回应他,看来这两人在外面是听不到他说话了,他倒是能将外面的情况听得清清楚楚,想必这应该是据点的人刻意设置的,这样若是出了意外,他们躲在通道内,可以将外面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而在外面的人,很难知道这里还埋伏着一批人。 曲冬凌托着下巴,觉得这两人应该可以打开机关,所以他选择放弃,直接原地坐下,等着这两人解救他。 外面两人叮叮噹噹地折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这面墙不对劲。 「这要怎么弄开?附近有什么机关吗?」 陆风遥嘆道:「早知道有这个吗,我就带着卓铭过来了。」 卓铭如今也在太原,只是他跟在张青阳旁边而已,非必要情况,在没有信任的人在身边的时候,张青阳一般都不会让他离开。 毕竟卓铭好用是好用,但是轻易一般人可用不动他。 陆风遥当然是能将卓铭带出来的,只是吧,他没有料到他们会遇到这种情况啊,他跟过来是当打手来的,不是来当军师。 但是显然,夏天无更不靠谱。 「附近看一看吧,肯定有什么东西能打开。」 周围的东西不少,这处从外在看,真的就是普普通通的民居,内部乱七八杂偶什么都有,想要找到机关,还真是一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好在东西再多也有扒拉完的时候,两人总算是找对了对方,成功挪动了水缸,背后的墙面在两人注视下缓缓打开,这回倒是没有箭雨射出。 曲冬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上的土,嘆气:「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饿死在里面了。」 夏天无作出被吓到的表情:「哇,大变活人啊!」 曲冬凌:「劳烦你们半夜出来一趟了。」 陆风遥打量了一下他,见他没有什么伤,又看了看里面的通道。 「有什么收穫?」 曲冬凌耸肩:「来晚了一步,让他们跑了,不够倒是确定了,这背后确实有人在搞事。」 陆风遥:「我会让内卫注意的,多谢了。」 曲冬凌摆手,说道:「谢也该是我说谢谢,多谢你来救我。」 陆风遥笑着摇头,他和夏天无哪怕是不来,曲冬凌自己也迟早会找到办法出去的,指望这个东西能困住他,那不如做梦比较可靠。 夏天无和曲冬凌很快便离开了这里,回去休息,陆风遥则是留在这,等待着其他内卫过来,他们得仔仔细细的搜查一下这里的情况。 夏天无指着黑秋,「喏,你的好宝贝,给你带来了。」 曲冬凌摸了摸黑秋的脑袋,被黑秋毫不留情地甩开了,他笑了一下。 夏天无:「你是不是有什么消息没有告诉他?」 他自然指的是陆风遥。 曲冬凌摇头:「我发现的消息都说了。」 夏天无十分肯定:「那就是自己猜出来的东西没说?」 曲冬凌:「唔,推测出来的不知道真假,怎么能说出来呢?万一带将人带歪了怎么办?」 夏天无瞥了他一眼,呵,藉口。 不过说不说也不关他的事,「你小心点吧,这群人看起来不简单啊,小心最后阴沟里翻船。」 若是内卫知道他的打算,陆风遥看在朋友的份上还能伸手帮一把,就如同今天一般,可若是内卫连知道都不知道,便是他们相帮也不可能了。 曲冬凌:「后日魔教估计就要进入中原,两天的时间,出不了什么事。」 事实证明,两天的时间不仅能出事,还能出大事。 那些人似乎是担心暴露,之后也没有什么动作了,但是其他地方出现问题了。 说是这两天出的事情其实并不准确,事情应该已经出了很久,只是这两日才传到太原。 他们的老家被人端了。 不只是一个人的老家被人端了,是很多人,江湖门派世家,无一倖免,都被人袭击了。 袭击的人目标明确,皆是为了这些门派中的武功秘籍,或是带走或是毁掉,总之只有这么一个目的。 如今大部分江湖人聚集在太原,他们家中防守或多或少有些薄弱,那些门派尚好,门中有专门负责看守的弟子,但其余人可没有那么深厚的底蕴了。 这下城内的人做不住了,老家都出事了,他们怎么能安心留在这里。 武林盟的临时总部顿时变得喧闹了起来,众人接二连三地前去拜访,或是请求援助,或是提出告辞,一时间城内人心惶惶,近在眼前的魔教之事反而被放下了。 张青阳见状无奈,干脆将众人聚在一起,共同商讨。 这件事虽然和曲冬凌无关,但是他们也去凑了这个热闹。 第142页 来的人大部分脸上都带着愤怒焦急之色,他们想必是都已经收到了来自家中的消息。 此时能沉得下心待在这里的都还算是冷静,冲动的人早就做好准备,离开这里。 只是做好准备,还是因为张青阳在发信城内氛围不对劲的时候,让内卫过去劝解一二,让人至少等这次商讨结束。 张青阳也没有考验大家的耐心,很快便出来了。 「众位,我能理解你们的担心,我已经传信各地内卫所,命其严查各地情况,若是各位担心家中情况,也可以写信回家,让其去内卫所找人,皇城内卫本就是为了维护江湖安定,在此事上义不容辞。」 他先是安抚了一下众人,接着便又说道。 「并非我要为难众位,不让各位离开,只是此事极有可能便是魔教的阴谋,将我们分散解决,后日便是十五,消息却在今日才传开,众位便是现在出发,也很难及时赶回去,魔教若是在半路设置埋伏,离开之人怕是凶多吉少。」 曲冬凌挑眉,夏天无也正好回头看他,本来心中便有些疑惑,此时见到他的表情,便比划了个口型:「不对劲?」 曲冬凌摇摇头,并不是表示否定的意思,只是示意他先看看。 张青阳的话十分有道理,众人也不禁迟疑起来。 有人迟疑,也有人坚持。 「张统领所言甚是,只是家中父母亲人具在,他们手无寸铁,此时家中出事,将他们独自留下,在下实在放心不下。」 说话的人环顾四周,朝着四周拱手,「众多江湖大侠在太原内,在下不过一无名小卒,留在此处能出力的地方也不大,但是家中亲人却实在需要在下,此时不战而退,提出告辞,还望诸位见谅。」 他话已至此,谁又能拦他? 原方丈念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李施主担心家中安危在正常不过,无须如此。」 张青阳却说道:「李大侠担心家中安危在下可以理解,只是此时离开实非明智之举。」 李大侠却依旧坚持,「张统领担心有道理,只是我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家里人,更何况我在江湖中不过是个无名之辈,想必魔教不会注意到在下。」 纵然张青阳如何挽留,也没能留下这位执意要回去的李大侠,只是这次大会还是说动了大部分人的,让他们放弃了离开,至少也要等到和魔教交手之后,再做决定。 反正不过是一天的工夫,大部分人还是等得起的。 说完这件事,远川居士便提起另一件事。 「这几天魔教弟子在各地愈发活跃了,近几日进入城内的陌生面孔愈发多了,老夫怀疑其中便有魔教的人混在其中,还望各位小心为上。」 他们之所以选在太原作为临时总部的位置,便是因为魔教将宣战的地点放在了五台山。 魔教肯定也会在十五到来之前,提前往五台山派人,这点他们倒是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魔教竟然敢往如今江湖人齐聚的太原派人。 由于这边人数众多,一时间难以全部分辨,远川居士也只能提醒众人注意自身安危。 众人也都一一应下,最后便是关于十五那日的安排,谁会一起去五台山,谁又会留守太原等等。 一时间倒真的有了点联盟合作的意思。 第77章 商讨结束众人纷纷离去,曲冬凌他们自然是打算回到客栈,路上夏天无有些好奇。 「你似乎觉得张统领的话有问题?」 曲冬凌笑着摇摇头:「倒不是真有什么问题,而是张统领说这话显然是为了稳定军心,让众人留下,这事情才发生多久,便是内卫所消息在灵通,也不太可能这么快便查出幕后真兇……」 夏天无眨眨眼,不敢置信地问道:「所以张统领在说谎?」 他立即便着急起来:「那他们的家里岂不是还会再出事?到时候他们家里人该如何?」 曲冬凌安抚道:「张统领不是说了吗,他会传信各地内卫所,让他们加强防卫。」 夏天无依旧放不下心:「可内卫所又有多少人,他们怕是到时候有心无力。」 曲冬凌:「可即便是他们真的现在回去,也赶不上了吧?」 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便是最近的也是在河北了,想要赶回去最快也要好几天,对方若是真的打算第二次动手,三天的时间,估计尸体都臭了。 夏天无喃喃:「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怎么偏偏就选择大家都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 「因为这时候大家都在太原,家中防卫空虚,是动手的好时机。」 夏天无嘆了口气:「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是觉得他们和魔教真的有些关系了。」 曲冬凌点头:「这时间赶得太巧了一些。」 那些在中原各地动手的人,能够在相近的时间里在多个地方,针对那些江湖大派动手,显然不会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布置。 可若是早有布置,他们又怎么能料到这些门派什么时候会空虚,魔教又会在什么时候袭击呢? 这一切都太巧了,可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巧合的背后,往往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早有图谋。 曲冬凌也是这个看法,而且他怀疑,这件事便是那个神秘的第三方做的。 他们这次的手法,其实与当初在洪家十分类似。 第143页 先做一件吸引所有人视线的大事,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件事上,让大家无暇分心考虑其他,并最好能利用这件事将众人困在一个地方。 然后……再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在外面掀起更大的风雨。 只是上次出了一些意外,让他们的计划在中途便出现了变故,导致他们直接放弃了后续计划。 也让曲冬凌没有搞懂这些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而这次,曲冬凌终于知道了对方要做的事情,却依旧没有搞懂这背后的目的。 若是他们所图的是武功秘籍,可根据传来太原的消息,他们在无法将秘籍拿到手的时候,宁愿选择毁掉,也绝不会将其交还给主人。 这样做实在是得不偿失,武功秘籍若是留下,他们还有第二次动手的机会,可若是毁了,便註定他们会一无所获。 夏天无见曲冬凌又陷入了思考,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示意他回神。 「别想了,今天已经不早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估计就要出发去五台山了。」 虽然五台山距离太原不远,但他们肯定要提前过去的,到了那边没准还会遇到什么情况,今日还是早些休息,养精蓄锐比较好。 曲冬凌嘆了口气,想也没有用,现在简直是一片乱麻,他点点头:「好。」 这一夜曲冬凌睡得不是很安稳,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冒个不停,哪怕是在休息,大脑也没有停止运行,早上醒来的时候,不仅没有恢復精神,反而感觉自己更累了。 想必是他的表现十分明显,夏天无一看到他的时候,都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昨晚上不会一宿没睡吧?」 曲冬凌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摆手:「别提了,我还不如不睡了呢。」 做梦都是梦到自己在研究那神秘的第三方是在做什么。 夏天无摇摇头,故作深沉地说道:「你啊,就是思虑太多。」 曲冬凌嘆气,「求你安静点吧。」 夏天无在自己嘴前面比划了个拉拉链的手势,示意自己不说话了。 两人走到客栈大厅中,此时时间已经不算早了,吃早饭的人都已经吃好离开,午饭又还不到时间,大厅中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同前几天人声鼎沸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夏天无点了几道菜,感嘆道:「想必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前往五台山了。」 曲冬凌喝了两杯茶提神,却依旧有些无精打采的,想想也是,茶叶哪有这么快便能起效果。 他有气无力地回道:「拖了这么久了,也该有个结果了。」 夏天无有些担心他的情况了:「我们吃完东西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曲冬凌摇头:「不用,我们也去五台山。」 听说武林盟早就在五台山进行了布置,也不知道效果如何,魔教那边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布置?他们莫非还真的要全无准备地来迎战不可? 一顿饭很快便吃完了,两人骑马出城,这一路上的江湖人明显是变少了,想必大家都不愿意错过这个热闹。 到了五台山附近,才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只是奇怪的是,这里依旧只有中原的江湖人,没有魔教的人。 「是隐藏起来了吗?」夏天无有些怀疑地问道。 曲冬凌环顾四周,观察了一下,说道:「确实有一些隐藏在人群中,但是不多。」 夏天无咂舌:「那他们可真是自信。」 这怎么不算是自信呢,他们派这么点人来,想必只是想了解一下中原武林的安排,其余的指望这些人,什么都做不了。 可这本就已经是一种十分轻蔑的态度了,显然,他们觉得中原武林无论怎么安排,只要他们知道了情况,便都能应对,这种态度,也难怪夏天无要说他们自信了。 两人朝着临时的营地走去,这里之前应该也是一家客栈,此时被武林盟包了下来,平时应该只有上山的信徒会在此处休息,今天这里倒是十分热闹了,里面座无虚席,人满为患。 「若是真在这里动手,少林寺的方丈真的不会将双方都揍一顿吗?」 夏天无玩笑般说道,这里可是佛教圣地,在这里见血光兵戈,那可真是…… 曲冬凌:「你没看到大家都没有上山吗?估计会面的地点也会选在山下。」 「魔教会配合?」 曲冬凌挑眉:「不配合要怎么样?你信不信明天张统领就能叫来一批官兵,将五台山从上到下围个水泄不通?」 夏天无斩钉截铁:「我信。」 怎么能不信呢,五台山的这么重要,可不是任由他们这群江湖人胡作非为的地方。 两人进入客栈,随便找个角落坐下,客栈里面人声杂乱,各种声音响个不停,两人倒是对此很是习惯了。 毕竟夏天无本身就是干这个的,他巴不得自家酒楼里天天都有这么多人呢。 两人才坐下不久,便听到一个十分意外的消息,昨日出城的几个人出事了,他们在回去的路上被人袭击,只有三人成功逃脱,回到了城内,其他人都已经葬身在荒郊野外了。 听说回来的人也身受重伤,一同跟着离去的弟子几乎十不存一。 这消息是晚些离开城内,正好撞见那些人回城的人带到五台山的,消息一传过来,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第144页 曲冬凌听到的时候,却只有一个感觉:这不对劲。 「这……莫非真的是魔教做的?」夏天无有些怀疑地说道。 「什么莫非是魔教做的,这一定是魔教的那群畜生干的,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埋伏李大侠等人,若是他们当时听了张统领的劝告,也不会有今日!」 有人听到了两人的交谈,打断夏天无的话,义愤填膺地说道。 夏天无沉默,依旧半信半疑。 曲冬凌却皱眉,这也是那个第三方势力的手笔吗?他们的消息好快,行动也很快。 能够精确知道每一个人离开的轨迹,这不像是埋伏在半路,倒反而像是从城内追着这些人出去的。 可每日出城的人那么多,其中不乏有提前去往五台山的人,那些人又是如何断定,谁是打算离开的,谁又是有事在身呢? 是当时参与那场大会的人透露了消息吗? 曲冬凌脑子中闪过各种想法,嘴上却说着:「阁下说得对,魔教那帮傢伙当真是卑鄙无耻,竟然用这种手段削弱我们,若非众位前辈提前猜到,我们此时岂不是正中了他们计策?」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脏水也只能先往魔教身上泼了。 那边的人已经不再关注他们,而是又和其他人聊了起来,他们实在是有太多话可以说,近些天来江湖中也发生了太多事情,可以作为他们的谈资。 两人又在这边坐了一会儿,听了一会儿众人的闲谈,便站起身离开了。 「我要去见远川居士一面。」刚一出客栈,曲冬凌便说道。 夏天无耸肩:「走吧,跟着你就是奔波劳碌命,没一刻能停下来的。」 这次不是去见张青阳了,改去见远川居士,夏天无倒是不觉得意外,因为张青阳此时留在了城内,没有来到五台山。 那边作为武林盟的临时总部,本来也要留下人坐阵,防止出现意外,再加上这次事情毕竟是江湖人的事情,魔教也是江湖势力,张青阳的内卫插手这件事已经足够惹人眼了,若是再强行过来,直接代表江湖人对上魔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当然,若是真到了最后时刻,江湖人要是挡不住魔教,只能任由其在中原肆意妄为,到时候内卫肯定是要插手的。 曲冬凌笑了:「要不你回去休息?」 夏天无:「你做个人吧?!看戏让我看到一半?」 虽然现在他也是迷迷煳煳地搞不太清楚情况,可他直觉觉得,等到见了远川居士,曲冬凌便会给他解释清楚的。 远川居士此时也已经来了五台山,说起来他同那位魔僧人是一辈儿人,两人年纪也是相反。 甚至这两人其实还是认识的,只是不太熟悉彼此,未曾想到了这把年纪,竟然还能做回敌人,彼此之间竟还有交手的机会。 老人家自己大抵也是有些感慨,见到曲冬凌两人过来,还拿这个开玩笑。 「老夫还以为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若是想看到什么熟人怕是只有在黄泉路上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在活着的时候见到相熟之人。」 曲冬凌不太好接过这个话题,习武虽然有助于延年益寿,可江湖中是非恩怨那般多,争执动手的时候更是寻常,很多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旧伤。 能平安活到远川居士和魔僧人这个岁数,那也是十分难得了,他们的朋友也罢,仇人也好,都已经早早离去,唯有他们一个人,在这江湖上看着新崛起的一代又一代,回忆往昔。 这又何尝不算是一种残忍? 好在远川居士也只是感慨一句,并没有其他意思,很快便将此事揭了过去,开始问起曲冬凌今日的来意。 曲冬凌对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没有丝毫的掩饰,将自己近些日子的调查,推测,以及一些之前经过的事情,都向老人家一一说明。 「我始终担心,这第三方势力有大图谋。」 远川居士听完后,久久沉默,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思考。 夏天无消化了一下曲冬凌所说的话,有些犹豫,「你这么一说,莫非张统领有问题?」 这话一处,屋子里的两人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夏天无往后缩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道:「我哪里说错了?」 曲冬凌问:「为什么会觉得张统领有问题?」 他之前倒是一直没有往这里想,毕竟他同张青阳接触的机会很多,对这位张统领也还算是有一些了解,他没在对方的身上看到有关那个神秘第三方相关的消息,也未曾察觉对方与那些人接触过。 夏天无挠头,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就是这么一猜啊,毕竟能有那么完整的消息网络,行动又能做到这么迅速地,除了内卫真的很少有组织能做到吧?更何况那些在后方捣乱的傢伙是魔教这个说法,也是张统领提出来的,他也能知道那些人出城是为了回家,就……」 夏天无一摊手:「完美满足每一个条件。」 曲冬凌沉默无语。 倒是远川居士笑着打了个哈哈,「这么一看,张统领倒是真有些可疑。」 然后他继续说道:「但不太可能,张统领最近一直同老夫待在一起,并未有过什么单独行动的时候,而且小友说的那个是魔教在后方骚扰我们的说法,也是老夫提出来的,只是由张统领说出去,加上内卫的保护,更能安抚人心罢了。」 第145页 夏天无摸了摸鼻子,「是我想歪了。」 幸好这里两个人都不会将他们今日说话的内容说出去,不然他可要惨了。 曲冬凌却没有继续谈论这个猜测,而是说道:「无论他们是谁,恐怕在明日还会再次有所动作,请您务必小心一些。」 那些人所作所为,也都是在针对中原武林,既然如此,作为领头人的三位,怕是也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原方丈和张统领周围都时刻有人保护,倒是远川居士独来独往,怕是成了最好下手的目标。 他的担忧远川居士也清楚,老爷子摸着自己白花花的鬍子,笑得十分慈祥。 「放心吧。老朽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不会轻易出事的。」 曲冬凌点头,不再耽误老人家休息,主动提出了告辞。 明日便是魔教来临的日子了,今日大家都要养精蓄锐。 第二日一早,五台山下便已经热闹了起来,众人聚在山脚,等待着魔教的来临。 他们本以为魔教也会一早便来的,万万没想到,一直等到太阳高高升起,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都还没有等到人。 「魔教不会是怕了吧?」 「没准,那群胆小鬼,怕是根本没有胆量踏足中原!」 这当然只是众人等待时间过久的抱怨之语,谁都知道,魔教搞出这么大的声势,是一定会来的。 众人的耐心一点点地告罄,山下的氛围也越发焦躁,而就在这时候,终于有人过来了。 不,并不是人,而是一座小小的宫殿。 宫殿怎么会移动?又是如何靠近这里? 可这一幕在他们这么多人的眼前发生了。 十六个魔教高手抬着一座被白纱遮掩的宫殿靠近,周围跟着魔教弟子,其中曲冬凌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魔僧人和那位魔教圣女赫然在列。 这本该只是一座轿撵,可上面的装饰之奢华,雕饰之精美,让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这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 而这座宫殿落下的时候,伴随的还有一道雌雄莫测的话语。 「各位是在这里恭候本座吗?」 第78章 恭候他? 站在这等半天的人鼻子都要气歪了,这显然是在嘲讽他们,明明是约好的时间地点,对方现在却来这么一出?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引起了众人的贊同。 「就是,出门之前不知道照照镜子吗?」 「什么东西……」 喧闹声骤起,这时候站在轿撵旁边的黑袍人上前一步,喝道:「安静!」 声音如同雷鸣般在众人耳边炸响,震得人只感觉胸口发闷,气血上涌,有些内力不深,实力低微的人甚至感觉眼前发黑,差点被这一声震昏过去。 曲冬凌看向出声的人,这声音同当时他在塞北遇到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这位显然也是个高手。 他目光扫过对面的人,这些人的衣着同他当日所见的极为相似,只是那天夜里一片漆黑,再加上他为了防止被发现,不敢随意打量对方,因此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面容,无法完全断定是否是同一批人。 但是可能性很大了。 被对方镇住,一时间这里安静了下来,这时候远川居士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老人家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开口说道:「远来是客,只是不知道是善客还是恶客了?」 他的声音平缓慈和,听起来仿佛没有任何杀伤力,可刚才站出来的魔教之人却仿佛被人当胸撞了一下一般,闷哼一声,脸色顿时变得极为苍白。 这是针对他一个人的攻击。 他似乎想在说些什么,可刚一想开口,便感觉喉头一片腥甜,为了防止呕出一口血来,他只能将话吞回去。 远川居士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一般,看着轿撵:「阁下写信约我等一见,此时又何必藏头露尾不敢出来呢?」 曲冬凌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远川居士,这老爷子的武功还真是深不可测,他在心里评估了一下,不够还是弱于魔僧人一线…… 这二位对上的话,胜负大概会是四六分,当然这只是理论,真正的情况会如何,只有打过才会知道。 曲冬凌收回视线,看着轿撵。 那位魔教教主此时还未出声,待在轿撵中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而站在轿撵边的,曾经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魔教圣女先一步站了出来。 「怎么?中原无人了吗?让一个糟老头子做领头人?」她环顾四周似乎是在找什么人,见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便嘲讽道:「怎么?那位内卫统领怎么不在?他这么放心不牵狗绳让自己养的狗在外面跑吗?也不怕伤了人?」 夏天无一脸崩溃,这丫头说话嘴是真毒啊!他之前要是遇到的是这么个嘴毒的小丫头,怎么也不会被坑啊! 不过……这丫头当时明明衣服想要离开,不想留在魔教的样子,此时怎么会又替魔教说话? 这话说得实在是过分了一些,众人听得脸都黑了,看着这位圣女的眼神要是能变成刀剑,她此时怕是已经被剁成肉馅了。 「你倒是条好狗,你家狗主子还没叫,你就先一步叫了。」 这两方人站在这里竟然打起了嘴仗。 第146页 夏天无捅咕了下曲冬凌,问道:「你觉得他们今天打起来的可能会有多大?」 曲冬凌:「十成十会打起来,但显然不会直接出结果。」 除非他们能在这杀了魔教教主,否则这件事绝不会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 魔教教主在沉默良久后,终于开口了,他一开口,魔教的众人便都安静下来,静静的等待他说话,而他们这边也被迫安静了下来。 「远川居士?」 只有四个字,却仿佛一座大山重重落在了众人的心口,虽然攻击力并不如之前说话的人,可谁都不会觉得这位教主的武功比那人弱,没有攻击力,只是因为他现在并不想伤人而已。 曲冬凌盯着轿撵,这位魔教教主的武功……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评估,有些不对劲,这位教主的武功很高,非常高,可在他当初排出那张榜单的时候,系统并未指出,这就说明他当初排出的榜单是没有问题的。 排出掉系统这个未知之物出现差错的可能,那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位魔教教主是他排出的十二人之一,他平时是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江湖。 但这可能性并不大,这位魔教教主的武功……能排上前三,而那三人,哪一个都不会是伪装成魔教教主的样子。 毕竟张青阳,魔僧人,远川居士此时都在这附近呢,至于另一位,曲冬凌扫了一眼那过于华丽的轿撵,又看了看周围抬着轿撵的十六人,啧,这要是顾清梵,早拎着这几个傢伙去锄地了,多好的苦力啊! 那就只能是另一种可能了,这位教主,是在短时间内速成的高手,也就是说,他在极短的时间里,从一个不知名的傢伙,一跃成为武功天下前三的存在。 只是……这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远川居士捋了一把鬍子,似无所觉一般说道:「哦?」 轿撵中传来一声轻笑,随即笑声越来越大,猖狂肆意的笑声传出来,让听着的人心中渐生寒意。 远川居士脸上的笑容不再,老人家面上的慈祥之色也渐渐消去,他盯着轿撵问道:「阁下笑什么?」 他从这笑声中听出了轻蔑不屑,以及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 对方回道:「本座在笑中原无人,只有阁下一个老人家站出来,这岂不是说明本座带领圣教报仇之事结果已出?」 远川居士冷笑:「莫非阁下已经看见自己如同落水狗一般慌忙逃窜的未来?」 魔教教主也不生气,笑道:「正相反,我是看到了你死不瞑目的下场!」 围绕着轿撵的纱帘勐地打开,坐在中间的人从中跃出,五指成爪,直接扑向了远川居士。 远川居士丝毫没有意外,他目光沉静,一双铁掌迎上了对方。 两人接触的一瞬间,周围的人齐齐被两人交手的内力震退,给他们腾出一片空地。 他们并未恋战,只是一接触,魔教教主便已经后退,重新回到了轿撵之上,只是他这次并未坐回轿撵中,而是踩在轿撵的顶部,居高临下看着众人。 远川居士的面色不是很好,他没有曲冬凌那般手段,只一个照面便能看出人武功高低,与他同层次的人,他也只有交手后才能清楚对方的实力如何。 而这位魔教教主,武功显然是在他之上。 他抬头看向对方,心中暗暗嘆气,江山代有才人出,这魔教教主看起来也不过是青年人的模样,实力却是深不可测,若是真让对方这般发展下去,中原江湖中,可还有人能是他的对手? 远川居士虽然这么想,但绝不会这么说出来,打击众人的士气。 两人一高一低,彼此对峙,周身气势环绕,众人看着两人,一时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打扰到两人。 曲冬凌看着这情况,心里有些着急,真让这两位这么打下去,远川居士怕是凶多吉少,这二位中本就那位魔教教主更强上一线,再加上对方年轻,这么僵持下去,胜利必然会偏向对方。 他脑中不停地思考,试图想到办法,可看着两人一直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曾率先动手,他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表情也渐渐放松了。 是他一时煳涂了,这位魔教教主怎么会动手呢? 事情也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一般,两人僵持半天,谁也不曾出手。 倒是那位教主再次开口:「本座倒是要看看,你们要拿什么挡住我圣教的报復!」 他站在轿撵上,扫视众人,态度轻蔑而又不屑:「就凭这些乌合之众?」 远川居士也冷声说道:「阁下莫要忘了自己被我们这群乌合之众赶出中原的模样是何等的狼狈。」 我们若是乌合之众,那么被我们打出中原,屁滚尿流地赶到塞外之地的魔教又是什么呢? 「如此,就让本座看看各位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说完,轿撵再次腾空而起,原来是那十六人抬起轿撵,齐齐运转轻功,带着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去。 周围的魔教众人自然也是紧随其后,跟着一同离开。 有人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就这么走了? 远川居士却面色凝重,立刻便回头吩咐道:「请张青阳张统领过来此处,城内留有原方丈便够了。」 周围的人有些迟疑:「可城内更重要一些……」 第147页 远川打断他的话:「去请人!」 他需要和张青阳说明一些情况,更需要张青阳搬些救兵过来,魔教……比他们想像中的更难缠一些。 他想到这里,又回头看向人群,寻找着什么身影,等到看到曲冬凌的时候,便说道:「还请小友同我一同回去,我有事要与小友商量。」 曲冬凌并不意外,点头说道:「您客气。」 这次见面大抵只是双方的一个试探,彼此之间都没有在这里一决胜负的打算,这也是为什么曲冬凌会猜到那位不动手。 他若是真的在这里和远川居士打个你死我活,在两人武功相差并不大的情况下,他固然可以杀了远川居士,杀了这位中原武林目前的领头人之一,打击士气,可他本人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最大的可能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要重伤一段时间。 到时候正道这边还有张青阳,还有少林寺方丈,可魔教的教主只有一个,魔教当然不缺高手,但是高手和教主,那完全不一样的。 只是之后便难说了,下次再见,怕是就要见血光了。 第79章 张青阳接到信便立即动身前往了五台山,他十分谨慎,带了不少内卫一同前往,这种时候魔教若是派人来埋伏他,他是一点都不会意外地。 杀了他不仅有利于打击士气,更可以极大程度削弱武林盟的实力,毕竟张青阳一死,朝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内卫也绝不会继续同武林盟配合。 朝廷可不会管是谁杀了他们的皇城内卫统领,只会将这一笔帐记在全部江湖人头上,从而决定直接清洗江湖。 这不会是他们中任何一方想要看到的。 张青阳的速度很快,接到信件出发后,天色还没黑便已经到了五台山。 远川居士此时正在和曲冬凌核对魔教的信息。 「曲少侠说自己在魔教中见过魔僧人,不知道今日过来的这些人中,可还有曲少侠见过之人?」 曲冬凌沉思一会儿,说道:「那位年轻女子,在下曾经和对方有过一面之缘,还有那个说话之人。」 他将和这两人见过的场景又详细说了一遍,接着说起其余人:「倒是那些抬着轿撵的人,无法确定他们和当时的黑袍人是否是同一批。」 「当时我在八方客栈中,所遇到的人也并未出现在此地,魔教在塞北经营据点甚多,这些据点的负责人并不一定都是高手,但一定是有异于常人的本事,只是不清楚魔教这次会不会将他们都抽调过来。」 远川居士嘆了口气:「真是没想到啊。」 当日听闻曲冬凌所言,他们虽然重视了起来,但只有今日真正见到,他们才清楚魔教到底发展到了怎样的一个地步。 「那位魔教教主……年纪轻轻,内力却深不可测……」 老人摸着鬍鬚感慨,「若是真是交手,老夫怕是也难以拿下他。」 夏天无惊了一下,这么厉害的吗?他看了眼曲冬凌,见对方沉默不语,有些犹豫地问道:「那若是您与张统领联手呢?」 远川居士笑着说道:「那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今日一见便已经知道魔教高手众多,而我们的高手却还未曾到齐呢。」 张平阳也在此时大步走了进来,听到这句话问道:「远川居士想请谁过来?」 远川居士见他进来,笑着说道:「自然是请能够让魔教退去的人过来。」 曲冬凌大抵已经知道了他们要找的人,武功能在在场的人之上,且此时还不在太原的人,那就只有他那位沉迷的好友了。 曲冬凌算了一下时间,现在这时候,农田应该不忙吧?顾清梵应该不会拒绝出来转一转。 那边的两位已经开始说起今日的情况来,张青阳当时不在现场,他们派出去送信的人也只是简单说了一些情况,很多东西都需要远川居士亲口讲述。 老人家说完之后,喝了口茶,给张青阳留足了思考的时间。 张青阳面色凝重,「之前出了那个事,愿意来这里的人怕是不多。」 这是说之前老家被攻击,出城被埋伏的事情,既然知道魔教会对形单影只的江湖人下手,谁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来太原呢? 「先送信试一试吧,魔教估计很快便会动手的。」 曲冬凌听到这里突然开口,「这位教主已经带人来了中原,必然是会有住所的,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据点在哪里?」 毕竟太原距离塞外距离不算近了,他们总不能只是来此一日便往返吧?那样传递消息也十分不便,教主都不在这里,谁又来指挥他们行动呢? 张青阳:「已经让人去查了,只是暂时还没有结果。」 他接到远川居士的信,在知道魔教教主亲自前来的时候,便派出内卫前去调查了。 曲冬凌点头,心里打算着自己也要去看一看。 兵贵神速,搬救兵当然要动作快,两人商讨好后干脆选择广撒网,给不少人都送出去了信件,只是这其中大部分是以远川居士和少林寺原方丈的名义。 毕竟张青阳是朝廷的人,虽然他武功高强,但众人在面对他的邀请的时候,难免会多想一二。 曲冬凌见接下来没有自己的事情,便主动提出了告辞,远川居士便笑眯眯地看着他。 「老夫听说曲小友同顾谷主交情不错?」 第148页 顾清梵在山谷里搭了个房子,开垦了一片地,偶尔研究研究阵法八卦,也勉强算是个谷主了。 曲冬凌摸了摸鼻子,点头说道:「待会儿我便给他书信一封,还要劳烦您将信送出。」 远川居士摸了摸鬍子,脸上的表情慈祥,小伙子真上道。 「有劳小友了。」 曲冬凌拱手,便和夏天无便离开了此地,这两位之后还有的忙呢。 夏天无出来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忧心忡忡地对着曲冬凌说道:「我怎么感觉我们要完蛋?」 曲冬凌诧异打看着他,「怎么了?」 夏天无:「魔教的高手是不是太多了一些,他们在塞外这才多久,哪里招揽的这么多人才?」 且看那些人的样子,都是衣服对魔教忠心耿耿的模样,丝毫不像是被利益招揽,倒像是魔教一手培养出来的。 曲冬凌:「中原人才济济,他们高手众多,我们难道就少了吗?」 夏天无:「可人家是一个教派,生死与共,我们,谁还没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了……大难临头各自飞?」 曲冬凌笑了,这说的倒是没错,「放心,总之最后我们不一定会赢,但是魔教一定会输。」 夏天无挠了挠脑袋,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怎么就魔教一定会输了。可曲冬凌没有给他解惑,他已经走了出去。 「我离开一趟,你先去休息吧。」 这便是不会带着他一起去的意思了,夏天无耸耸肩,「现在估计乱得很,你小心些。」 曲冬凌摆摆手,朝着客栈外走了出去。 魔教的人已经离开了许久,聚在五台山周围的江湖人已经有一部分离开了,但大部分还是选择留在这儿,他们在等远川居士等人的商讨结果。 曲冬凌没有看他们的情况,他顺着之前魔教离开的方向摸了过去,现在自然已经没有什么线索了,他也只能依靠系统给他的「可以看到」的能力,勉强追寻。 只是这样追寻起来便十分不容易,这周围人太多了,信息十分杂乱,稍微一不注意便会出现错误。 顺着线索一路摸了过去,越走曲冬凌心中便越是疑惑,这方向……似乎是朝着山上的…… 可五台山上除了寺庙之外,哪里还会有什么适合居住的地方,总不能是哪位大师好心收留了魔教众人吧?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事情若是真的,那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曲冬凌面容严肃,站在溪流边,目光扫过周围,前面走不了了。 倒不是说他没有线索了,而是他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若是继续往前走,他这次可不见得会有上次的好运,还可以在魔教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这里才是半山腰的位置,山上的范围十分之大,只走到这里,他也很难推测出魔教的具体位置,看来还是要回去和张统领说一下,让他想办法。 曲冬凌无奈地嘆气,有些不甘心的看了一眼,但动作却十分果断,转身将轻功运转到极致,快速朝着山下离开。 而就在他离开不久,树枝上缓缓落下了一个黑袍人。 魔僧人看着曲冬凌刚才站立过的空地,声音极轻的说道:「第二次。」 曲冬凌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的情况,他下山的速度极快,仿佛身后有勐虎在追一般。 他身后的人,可比勐虎恐怖多了,曲冬凌的鬓角有汗珠渗出,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会是这般的「好。」 才看到一点找到魔教位置的希望,便又被人发现,好在那位发现他的是个熟人,也并没有对他动手的打算,否则他此时想逃也难了。 以魔僧人的武功,对方若是不想暴露的情况下,他自然是不可能发现对方的,但是他有系统帮忙,倒是不至于让他真的到对方出现在他面前了,他才能知道。 总算感觉安全了,曲冬凌降低速度,忍不住吐槽:「魔教这位教主……啧……」 谁家好人设置防卫的时候,把高手都放在外圈啊!这是太过于自信了,还是太过于小心? 他在山上逃窜,却不知道山下也出了意外。 有人在运来的酒水里下毒。 远川居士在来到客栈之后,便十分注意这方面的问题,客栈中的饭菜酒水都经过严格检验,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可这边的物资不是源源不断的,他们这里的人又格外多,因此总要从外面运东西过来。 这一批运过来的酒水中,有的就出现了问题,喝下酒水的人当场毙命,现在山下已闹了起来。 夏天无当然没有错过这场闹剧,他此时也正看着张青阳让步内卫检查周围的情况,进行调查。 而麻烦的是,在经过调查后发现,这批酒水正是内卫负责从太原城内运送出来的。 第80章 好在张青阳此时在这里,还能暂时压下局面,否则的话,内卫和这些江湖人怕是必然要起冲突了。 如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青阳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也只能保证,一定会查清楚真相,给众人一个交代,可这保证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呢? 就算是真的查出了个结果,又有几人会真心实意地觉得,这结果是真实的呢? 矛盾和裂痕一旦产生,想要重新弥补癒合,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第149页 夏天无盯着那边的争吵,心里有些着急,不会刚和魔教交一次手,他们这武林盟就要分崩离析,直接解散吧? 如果白天那次也能算交手的话…… 众人都停下争吵去休息了,曲冬凌才回来,这个时间找谁都不太合适,但是关于魔教位置的消息又实在很重要,他在回到营地看到张青阳的住处还亮着灯火的时候,多少松了一口气。 还有人在就好。 曲冬凌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张青阳似乎是没有注意到,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曲冬凌只好再敲了两下。 这回倒是传来了说话声,「进。」 曲冬凌推开房门走进去,屋子里只有张青阳一个人,只是他面前的桌案上乱七八糟放了不少东西,曲冬凌瞥了一眼,发现这不仅有关于魔教的情报,还有各地内卫所的传讯。 他只是瞥了一眼便主动收回视线,没有继续看,虽然知道这么明显放在桌子上的不会有重要情报,但是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也是麻烦。 张青阳见走进来的人是他还有点意外,诧异的问道:「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 曲冬凌:「张统领不也是如此?」 张青阳捏了捏眉头,苦笑:「出了这种事情,我自然要早些查出结果,哪里还有时间休息?」 曲冬凌挑眉,他还没有来得及了解情况,对于张青阳口中的「这种事情」还不太清楚。 因此他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说什么,而是开口说道:「我今日下午离开这里后,顺着魔教离开的线索前去追查,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张青阳精神一振,问道:「在哪?」 曲冬凌面色凝重:「就在五台山上。」 张青阳停顿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五台山上?这怎么可能……」 他似乎是有些不太相信,但是曲冬凌没有骗他的必要,张青阳眉头愈发皱紧。 曲冬凌补充了一些细节,说道:「那片区域外围的守卫十分严密,我并未去更深处查看,也无法断言,那位教主一定也会在里面……」 张青阳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无论如何,魔教在距离我们如此近的地方安排人手,就已经足够让人警惕了,我会派人去查清楚的,有劳曲公子了。」 曲冬凌点头,但还是说道:「那里有不少高手,张统领派人过去务必小心,若是察觉不对及时撤离。」 张青阳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要怎么查,若是守在外围的真是之前远川居士和曲冬凌见过的黑袍人,他无论让谁过去都是送命去的。 曲冬凌当然也想到了这个,只是他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曲公子今日奔波了一天,也早些去休息吧。」 张青阳见曲冬凌站在原地,便主动说道。 曲冬凌迟疑着点头,他离开房间走了出去,刚走到走廊尽头,便看到有内卫行色匆匆的走了上来,直奔张青阳的房间。 曲冬凌侧过身给对方让路,心不在焉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虽然很疲惫,但这一晚上曲冬凌辗转反侧,躺了好久才睡过去,即使睡了过去,也并不安稳。 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无论怎么梳理,都无法看到线头的位置,这让他们仿佛陷入重重迷雾之中,想要找到道路离开已经不容易,而在这其中还有一双手不断推着他们,往对方希望的道路上走。 无力感让曲冬凌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的时候便醒了过来。 他一醒来,便发现屋子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 嗯?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他已经疲惫到失去了警惕心,连自己的屋子里进了人都不清楚? 当然不会是这样,毕竟就算他不知道,这家客栈作为他们的临时营地,这些江湖人之间还是安排了些人,用以确保营地的安全。 只是不怎么严密。 毕竟大家都是自由惯了的江湖人。 曲冬凌坐起身,看向了桌子边一点都不陌生的傢伙。 「你莫非能未卜先知不成?我的信应该还没有送到,你便已经赶了过来?」 坐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曲冬凌昨日还曾提起过的顾清梵。 顾清梵抿了一口茶,随后默不作声的将茶放下。 曲冬凌瞥了一眼,平时没见着你挑剔什么,怎么就嫌弃起这里的茶叶来了。 顾清梵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理直气壮的说道:「你用凉茶待客?」 曲冬凌:「……半夜闯入屋子的不速之客算不上是客人吧?」 顾清梵看着他,不说话。 曲冬凌:「……」 算了,还能怎么办,认命的走过去摸了下茶壶,这壶茶还不知道是昨天什么时候倒的呢,现在放了这么久,不凉才奇怪,他出去转了一圈,便去后厨那里抄来了一壶新茶,给他屋子里这位不速之客倒好。 「你怎么这么快过来的?」刚才已经问了一遍,但是对方没有回答,曲冬凌也只好再问一遍。 顾清梵:「我一直在太原。」 曲冬凌倒茶的手顿了一下,疑惑的看着他。 顾清梵继续说道:「魔教消息传出的时候,我便来了太原,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 曲冬凌:「不容易啊,你还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顾清梵看了他一眼:「我来此,是因为知道你一定会来,而且你貌似忘了一件事?」 第150页 曲冬凌回想了一下,什么都没想起来,他疑惑地问:「什么事?」 顾清梵这回倒是将茶喝下去了,提醒道:「榜单。」 曲冬凌诧异,曲冬凌震惊,曲冬凌不敢置信! 「这都多久的事情了!?」 顾清梵看了他一眼。 曲冬凌将自己摊在了桌子上,喃喃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如今算是遭到报应了。」 顾清梵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 曲冬凌抬头看向他,问道:「去哪里?」 顾清梵:「先去见远川居士。」 也对,顾清梵过来了,远川居士和张统领总该是知道一下的。 他们两个一出门,夏天无便出现在了门口,他看到曲冬凌出来眼前一亮,看到随后的顾清梵后,眼睛已经开始放光了。 夏天无快步走了过去,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曲冬凌,接着和顾清梵打了声招唿,最后才问道:「你昨日什么时候回来的?」 曲冬凌:「昨日夜里回来的,太晚了你们都休息了,就没有打扰」 夏天无嘆气:「你昨天出去了,错过了好一场大戏。」 他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同两人说了一遍。 最后总结道:「那些负责送这批东西的内卫都被张统领关了起来,内卫自己在清查内部,但是其实我觉得这件事和内卫内部没什么关系,这大概是魔教的阴谋吧。」 「江湖人和内卫之间本就有些冲突,魔教会朝着这里下手也在预料之中。」 想必昨日张青阳统领所说的就是这件事了,怪不得对方那么晚都没睡,张统领大抵也在为这件事烦心。 曲冬凌想了下,虽然追查魔教位置的事情,他帮不上太大忙了,但是去查这件事还是可以的啊。 「我们待会儿去拜访一下张统领。」 夏天无:「我觉得张统领不见得会有时间见我们。」 曲冬凌嘆气,「待会儿再说吧。」 他们运气不错,这个时间无论是远川居士还是张青阳都醒了,且这两人正待在一起。 三人走进去的时候,那边正在商量着什么,门口虽然有人守着,但这些人和曲冬凌他们也算是熟人了,因此并没有多问什么,就直接放人进去了。 里面的两人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默契地选择停止说话,等到看到人,这才放松下来。 远川居士先是对着曲冬凌打了个招唿:「小友昨日辛苦了。」 显然,张青阳已经将他发现魔教踪迹的事情同远川居士说过了。 随后远川居士才看到走在后面的顾清梵,他同顾清梵是见过的,不仅是见过,在顾清梵很小的时候,他们便认识,远川居士熟悉的人并不是这位当代的绝世剑客,而是他的师父,沈迁。 远川居士同沈迁的关系,其实也没有多熟悉,但那位剑客,比起如今的顾清梵是要活跃很多的,江湖中到处都有他的传闻,也都有他留下的故事,沈迁在江湖中的名声,可比如今顾清梵在江湖中的名声大得多。 「许久不见,顾小友。」 远川居士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怀念,他很少回忆过去的事,只是见到这位剑客,难免会想起另一位。 顾清梵对待老人家也很有礼貌,很客气,「许久不见老先生。」 张青阳也在打量这位剑客,他是知道顾清梵的,只是从未见过,在对方走进来的时候他自然也没有认出对方,只是在远川居士开口后,他第一时间便清楚了这人的身份。 姓顾,且能让远川居士用一种怀念又尊重的态度对待,那估计也只有那一个人。 他站起身,抱拳说道:「在下张青阳,久仰顾谷主大名了。」 这话不假,他真的很早就听说过顾清梵的名字,而且还没少听说。 顾清梵也很自然的回礼:「幸会。」 第81章 三人客套了下,便一同坐下了,远川居士率先开口,说起了在他们进来之前,他和张青阳正在商讨的话题。 「老夫正在同张统领商量,是否要让人都回到太原。」 五台山下的这边情况复杂,一直带着这里肯定是不方便的,再加上曲冬凌在山上发现了魔教的踪迹,这底下便更加不安全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魔教的藏身之处,不仅仅是其教主的住处,还有他们在太原附近的所有据点。」 否则接下来真的打起来的时候,人家在暗他们在明,岂不是成了活靶子。 张青阳揉了揉眉头,有些烦躁。 这按理说交给内卫来是最快速的,但是内卫……现在内卫自己身上的污水还没有洗干净呢,他们去查,若是又出了点什么事,怕是只会让矛盾更加激化。 远川居士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件事他主动提出,让江湖人自己去查,能查到多少是多少,先解决一部分,等到魔教有了动作,另外一部分自然也就暴露了。 远川说到这里,特意问了句曲冬凌:「曲小友在这方面极为擅长,这次怕是还要劳烦你了。」 曲冬凌点头:「分内之事,您客气了。」 几人商讨的时候,谁也没有忽略顾清梵,可他们也都默契地没有将顾清梵安排到任何一项计划里。 他只要坐在这里,便已经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第151页 曲冬凌委婉地问起了昨日之事的结果,张青阳听到也只能嘆气。 「东西带出去的时候都经过检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路上他们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偏偏到了五台山下,这批酒水就出了问题。」 这说法不要说其他人会如何看,单是他听了,都觉得这几个人是不是有问题了。 「还是要查,最坏的结果便是……内卫中出了问题。」 万一真的是护送的人中有内鬼,这件事才是真的难办。 曲冬凌犹豫一下还是说道:「若是张统领不介意,在下或许可以帮上一些忙。」 他本以为张青阳会犹豫一下,或者直接拒绝,没想到对方听完后立刻便点头了。 「这件事现在是陆风遥在查,正好你们也是熟人,你若是愿意,可直接去找他。」 他也正需要人帮忙呢,最好是个江湖人,这样可以让最后的结果可信那么一点。 曲冬凌也应下了,听到陆风遥这个熟悉的名字,他都忍不住为陆大人抹把汗,陆大人来太原后不会连眼都和没合过吧?这就是被顶头上司看重的代价吗? 三人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他过来的主要目的便是要告诉这二位一声,顾清梵来了,因此很快便提出了告辞,远川居士也没有留他们,他和张青阳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等到和这边商讨结束了,他还要请一些江湖人过来。 「接下来有安排吗?」曲冬凌问道,他是打算先去陆风遥那边走一圈的,这两人不知道爱有没有什么打算。 夏天无:「我没事,跟着你吧。」 顾清梵问道:「你昨日在山上哪里遇到了人?」 曲冬凌震惊:「你要上山?」 顾清梵:「与其花费那么多时间去调查,不如抓一两个问一问。」 抓普通弟子当然无法问出他们想要的东西,可那些魔教教主身边的高手,总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便是不知道他们自己在中原的全部据点,在塞外的总能知道一些吧? 这个方法当然是可行的,也是最为简单快捷的,但是关键是……「那位教主身边的人武功都不弱……」 他们没这么做……那自然是因为做不到啊! 顾清梵疑惑的侧头,「嗯?」 你在说什么? 曲冬凌立刻便从怀里掏出了张地图,顺便还有根炭笔,手脚麻利地给顾清梵圈了个位置。 「我对你的武功有信心,但是还是得说一句,注意安全,以及若是可以的话,尽量不要打草惊蛇。」 曲冬凌指了指地图:「我推测这里是他们所在的位置,但是我也没能进去,只能告诉你这周围大概什么位置开始出现防守,我当时从这里走的,遇到的大概是那位魔僧人,若是你想抓人,最好避开他。」 倒不是担心顾清梵不是魔僧人的对手,而是这位估计抓到也很难问出什么来,对方知道的内容也有限。 他继续说道:「如果遇到那位魔教教主,最好先撤退,他的武功有些诡异……」 顾清梵打断他问道:「诡异?」 曲冬凌思索了一下,说道:「这位魔教教主,之前的武功只是平平,可现如今已进入顶级高手之列,甚至………」他顿了一下,皱眉说道:「我甚至怀疑,他的内力不在你之下。而这内力……极有可能并不是他自己的修炼而来的。」 夏天无倒吸一口凉气:「嘶,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是魔教的高手都是这么来的?」 曲冬凌摇头:「不清楚,魔教的高手都未曾在江湖上活动过,他们在这次事情之前从未出现在人前过,我也难以判断。」 「不过这种可能不大,毕竟他们要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人给他们输送内力?便是不是用人,是用药材,能提升内力的药材何其少见,魔教哪里来的这么多药材霍霍?」 夏天无松了口气,也对啊。 顾清梵表情倒是没有丝毫变化:「放心。」 他拿着地图转身便离开了,曲冬凌看着他闲庭信步地朝着山上走去,心说我说的话您不会当作耳旁风了吧? 曲冬凌说的话顾清梵听进去了吗? 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听进去了那位魔教教主已经是顶级高手且内力可能不在他之下了吧。 这让本来兴趣缺缺的顾清梵有点兴趣了,他自然也是痴迷武学的,不然绝不会有今日成就,可在他痴迷武学一步步向巅峰攀爬的同时,却也发现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也只有他一人了,这当然不会影响他追求武学巅峰的心,只是能遇到一个对手,他也同样会感到欣喜。 也因此,曲冬凌的叮嘱大抵註定要白费了,顾清梵上山后目的明确,直奔曲冬凌圈出的可能是魔教据点的位置。 在轻功和敛息上,若是真的要认真比较,曲冬凌其实还是比顾清梵更擅长一点的,虽然他在顾清梵附近躲藏一定会被发现就是了。 但是能发现其他人,不代表着自己的敛息功夫就很好,若是在和他武功差不多的人附近躲藏,他被发现的概率也不会比曲冬凌被发现的概率小。 说这个的意思是,他这一路上山,走到人家防护圈的中心,并不是一个人都没发现的。 但却没有人阻拦。 不,该说是,没有人可以拦住。 五台山是佛教圣地,顾清梵虽然不信佛,却也不会冒犯,他的剑并未出鞘,如此便已经足够了。 第152页 剑客的脚步沉稳有力,不会因外物有丝毫动摇,朴素的剑鞘将锋锐的长剑包裹其中,让剑客看起来也仿佛多了层伪装,变得无害了起来。 前方并非毫无阻碍,可当剑身在空中划过,阻碍便已经消失。 剑客继续自己向前的脚步,毫无迟疑……不,还是迟疑了的。 顾清梵顿了一下,又退了回来,盯着被自己打昏过去的人,眼神中透露着凝重。 曲冬凌是不是叮嘱他尽量不要被人发现来着?那将人直接扔在这里,是不是会暴露? 曲冬凌要是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大概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佛祖,真的,谢谢您,让我的话还是被他听进去了一点点。 顾清梵盯着地上的人看了良久,最后果断地一脚将人踢进了路边的林子里,地上的人飞起随后重重地落地,哪怕在昏迷中,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只是却没有醒过来。 顾清梵满意地点头,好了,这样便不会有问题了。 他继续朝着山上走去,很快便到了自己想到的地方。 这里真的是一处寺庙。 魔教的人竟然真的住在五台山上的寺庙内。 顾清梵不会在意这点,但是他知道曲冬凌大概会关心,所以他决定自己一回去便将这个消息告诉对方。 他走进寺庙中,目光漫无目的的扫过周围,将寺庙中的景象尽收眼底,这里同其他普通的寺庙没有什么区别,若是一定要说区别,大概是香火少了些。 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山下住着那么多江湖人,这周围又有魔教弟子保驾护航,寻常人怎么能来到这里同佛祖一见呢? 顾清梵虽然从未来过这里,可他却仿佛对这里十分熟悉一般,朝着正殿便走了过去。 正殿中的佛像垂眸注视着大殿,将这殿中的一切悲欢离合看入眼中,而高坐在上的佛像下同样坐着一个人,对方身着黑袍,手中拿着念珠,正在闭目念诵着什么。 顾清梵走过去,看着对方的背影,脸上依旧是平静的,可他的表情中又带着一些不易察觉,但切实存在的失望。 魔教的教主不在这里。 真是可惜了。 魔僧人在进入断情崖前,便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僧人了,但是在更远的时候,他确实是一个十分优秀,十分出名的大师,此时他面对佛祖的诵读经文,表情虔诚,丝毫不因自己背后站着一个人而分心。 顾清梵也没有打断他,便就这么站着,等待着他结束。 诵念经文的声音缓缓停下,魔僧人也睁开了双眼,他起身看向顾清梵。 「阁下不该来这里。」 顾清梵声音平静:「天下间没有我不该去的地方。」 第82章 魔僧人同顾清梵之间倒是真的没有什么交情了,两人之前也只是听说过彼此的名字而已,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魔僧人听到顾清梵的话后沉默一下,他大约是没想到,顾清梵会是这般张扬嚣张的一个人。 顾清梵嚣张吗?他平时沉默有礼,不注重自己在江湖中的名声,乐于隐居在一处山谷中,一个人过得十分悠闲自在,可他也确实是嚣张的,他不在意,只是因为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被他看在眼里。 魔僧人没有说话,顾清梵却没有保持沉默,没有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他已经有些失望,并不想要在此耗费更多时间。 他说:「我不杀你,阁下可以离开。」 魔僧人面上无任何表情,哪怕听到这话,他也没有丝毫异色,「可我却不能让你离开这里。」 顾清梵回答得斩钉截铁:「你做不到。」 「总要试一试的。」 顾清梵看了看高坐在殿中的佛像,目光扫过魔僧人,没有一丝疑惑,却还是问道:「阁下为什么会为魔教效力?」 魔僧人沉默了一下:「你也会好奇这个吗?」 顾清梵拔出剑,「不,只是有人好奇而已,若是此时不问,便难以再得到答案,他怕是又要念叨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復之前的平静,变得紧张了起来,魔僧人的目光落在了顾清梵手中出鞘的长剑上,剑身上寒光闪烁,锋锐的仿佛可以刺伤人的眼睛,这是一把好剑。 他回答了顾清梵的问题。 「不得不为之。」 剑光与掌风交错,大殿内的静谧被打破。 掌风一推一拉间,袭向顾清梵的腰腹,魔僧人出掌的速度看起来并不快,可实际上这一剎他已打出了数掌,掌风密集直袭要害,让人避无可避。 而顾清梵也未曾想过避开,魔僧人快,而他的速度更快,他的剑挑向对方的咽喉,逼着对方改变方向主动后退。 魔僧人也确实如他所想,为了避开他的剑锋,脚步一踏,身体立即便转了过去,避开了顾清梵的剑,掌风也偏离了方向。 他反应的速度不可谓不快,闪身避开后便又是数掌击出,可顾清梵的剑总是要更快一步的。 顾清梵的剑划过魔僧人的手臂,他的剑何等锋利,只需轻轻一碰,便会在人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可魔僧人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依旧在向前推掌。 坚持不一定能活,但若后撤一定会死。 可他的坚持并没有持续太久,剑锋再次划过,带起一连串血珠。 念珠落地的声音是沉闷压抑的,大殿中的再次恢復了宁静,剑锋入鞘的声音响起,顾清梵低头看着半跪在地上的人。 第153页 「我不会杀你,你可以离开。」 魔僧人的头低垂着,似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顾清梵也没有管他,他愿意手下留情,已经十分意外的一件事了,自然不会管魔僧人之后会如何。 他走出这里,又不知为何,回头看去,还是好可惜啊。 ———————— 这边顾清梵一路畅通,直接到达了魔教的据点,那边曲冬凌却重重受阻。 光是找到陆风遥便耗费了他不少的时间,这位实在是太忙了,曲冬凌打听了好久,这才找到人。 「你可真是个大忙人。」这句话没有任何嘲讽意思,就真的只是曲冬凌发自内心地感慨。 陆风遥埋头在一堆公文里,头都没抬,一点都不客气地问道:「过来帮忙?」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傢伙过来肯定就是有事情,联想昨天发生的事情,他过来是为了什么,立刻便能猜到。 曲冬凌摇头否定:「不,我只是来看看热闹。」 陆风遥斜睨了他一眼,拿出一叠内卫传来的信件递给他,冷笑:「哼,来都来了,看什么热闹,赶紧的给我看看这怎么一回事。」 甭管是不是真的,好不容易抓到个能干活的,绝对不能让人跑了。 曲冬凌笑着摇头,却也没有继续玩笑,而是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东西,细细地看了起来,其实这内容张青阳都已经大致说过了,只是陆风遥这里的记载会更详细一点。 他看完后问道:「我能不能去看看那几个负责运送这批酒水的人?」 陆风遥扔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说道:「走。」 曲冬凌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地应下,要知道自从出事后,那些内卫便被张青阳以调查之名看管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去探查。 这当然也是保护,谁也不会知道那些死去朋友的江湖人会做出什么,他们会不会一怒之下对内卫动手。 陆风遥当然很果断,他们已经僵持在这件事上一天多了,若是继续毫无进展,这冲突就压不住了,现在客栈里面的气氛便已经不是很好了,再这样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这边毕竟是客栈,条件简陋,那些人也只是被关在了内卫临时腾出的几间屋子里,除了外面的看守严密些,与寻常住处并无区别。 守在这里的内卫都是认识陆风遥的,见他们过来没有阻拦,便放他们进去了。 内卫自然不会苛待自己人,即使这几个人如今身上有嫌疑,可在没有出结果之前,这都是他们的同袍。 里面的人本来正百无聊赖地闲聊,他们也并不担心外面的情况,他们的统领在外面,他们相信张统领肯定会还他们清白。 见到陆风遥走进来,立即便纷纷站了起来,朝他行李。 陆风遥烦躁地摆手:「我忙得要死,你们倒是挺清闲的。」 有胆子大和他相熟的人笑道:「我们倒是想出去帮陆大人啊,这不是出不去吗?」 「就是就是。」几人起闹着附和,听得陆风遥心烦,挥手骂道:「你们少给我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曲冬凌在一边看着他们交流,将这里面的几个人一一打量了个遍。 押送酒水这件事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张青阳就只派了五个人负责这件事,在他看来这已经足够了。 结果就出了意外。 陆风遥指着曲冬凌介绍了一句:「这位是曲冬凌曲公子,他帮忙来的,之后他问你们什么你们如实说就行。」 几人目光灼灼的看向了曲冬凌,这名字他们内卫熟啊,之前在京都的时候,这人可是帮了他们大忙的。 哪怕知道曲冬凌可能是替江湖人过来调查情况的,几人却都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很是随意地说道:「曲公子有事直接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曲冬凌笑着点头:「有劳几位了。」 能想到的他们早就问完了,无论是他们走的路线,还是路上的情况,甚至包括路上遇到几个人,这些人在哪里大概什么时间遇到的,这些在之前分开问话的时候,张青阳他们早就问了个遍。 他们的回答也都能对得上,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若是一切都没有问题,那酒水为什么会出问题啊。 曲冬凌其实……也没有什么能问的了,他只是得见这几人一面,这样才能确定这些人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随便聊了一会儿,等到感觉差不多了,曲冬凌便同陆风遥一同离开。 「怎么样?可有什么收穫?」 虽然不清楚曲冬凌问那些的意义,但是这人确实是有本事的,陆风遥在里面的时候一直没有打断他,只是安静思考,可惜,他还是没弄清楚曲冬凌的思路。 能弄清楚才是奇怪了呢。 曲冬凌点头:「有些想法,但是还需要查证,之后我要去看看那些死者,你便不要同我一起了。」 惨遭嫌弃的陆风遥也没有生气,只是耸耸肩,说道:「好,有需要随时找我就行。」 曲冬凌点头,专门回客栈大堂一遍,去找他放在那里的夏天无小朋友。 夏天无知道他去找陆风遥是为了见那几个内卫,觉得这件事自己跟过去不太合适,便留在这边等他了。 曲冬凌过去的时候,夏天无正听着旁边人聊天听的兴起,脸上的表情变化那叫一个精彩,一副想笑但强忍着的模样,曲冬凌坐下他都没有发现。 第154页 曲冬凌有些好奇他在听什么,便也跟着一起听了。 旁边的人说的正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他们正在那推测内卫对他们动手的原因,连内卫统领投靠魔教的说法都已经猜出来了,不知道之前猜的会有多离谱。 曲冬凌:「……」啊这……真是敢想啊。 他拍了拍夏天无,吓得人一激灵,回头看见是他,这才松口气,「你查完了?」 这边人多眼杂,且这些人现在正是对内卫观感最不好的时候,夏天无可不敢直接说出来他去做什么了,只能这样模稜两可地打听。 曲冬凌点头:「问完了,你知道那些中毒的人被安排在哪吗?」 酒中下的毒十分霸道,见血封喉,入口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死了,现在找他们的位置,自然只能找到他们尸体的位置。 夏天无对此倒是还真有些印象,毕竟他是全程在场的,甚至他要不是运气好,现在也要和人躺在一起了。 他点头:「你跟我来。」 第83章 两人默不作声地离开了此地,正如他们过来时候一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中毒离世的人尸身已经被收殓,棺木也是临时从山下拉过来的,等到真相大白,兇手被绳之以法后,他们才会下葬。 两人过来的时候,这里还有其他人在,他们的朋友,与他们一同过来的人,甚至是只与他们说过一两句话的人,都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曲冬凌两人过来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引起人的注意,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两人走过来的,就仿佛两滴水汇入了湖泊一般。 而且这里一点都没有亡者安息之地的安静,周围吵闹的很。 曲冬凌看着这仿佛是菜市场一样的地方,语气缓缓地说道:「我想去看看他们的尸身。」 夏天无瞪大了眼睛:「你做梦呢?」 想都知道这有多难,这些人能愿意让他看才是奇怪了。 曲冬凌:「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他大步走过去,极其自然的从旁边抽了三炷香点燃,虽然这里面躺着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但这无法挡住他来给人上炷香。 顺便凑近看一看。 他走到最里侧的棺木,给对方上了炷香。 他真的只是想看一看,既不会上手触碰,也不会想要翻动,只是趁着上香的工夫扫一眼而已。 好在时间尚短,也是为了方便调查,棺木此时还未合拢,他直起身的时候,还是能隐约看到里面的情况的。 躺在那里的尸身嘴唇乌青,指甲也透着可怖的黑色,显而易见的是死于某种毒药。 曲冬凌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缓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他走得很慢,目光扫过每一个棺材,这里摆着十七口棺材,放着十七个人的尸体。 他们都是在昨天离世的人。 曲冬凌沉默地走出去,外面夏天无正在贼眉鼠眼地环顾左右,生怕有人注意到他。 说起来,夏天无在江南一带多少算是个名人,可到了太原这边,认识他的人寥寥,他认识的人也很少来这,也难怪他会一直跟着曲冬凌行动的,一个人真的很没有意思。 看到曲冬凌出来,他走过去压低声音庆幸地说道:「你竟然没被打死在里面。」 曲冬凌:「?」我做了什么我就要被打死啊?! 「我就只看一眼!」 夏天无露出不信的神色,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拉着人走远了些。 「所以你查到了什么?」 曲冬凌:「他们是中毒而死的。」 夏天无无语:「这不是废话吗?那么多人看着呢,我们都查证过了,肯定是中毒死的啊!」 曲冬凌说道:「中毒的人彼此之间都认识吗?」 夏天无愣了一下,努力回想着这几人的关系:「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吧?」 他当时虽然在场,可这些人中他没有一个认识的,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们的社交关系。 曲冬凌:「这就奇了怪了,那些酒水中显然是一部分有毒一部分没毒的,大家各自拿了酒罈,难免会几人分一坛,若是说一桌一桌的死,这才是正常的吧,可现在死去的这些人彼此之间似乎并不认识?」 夏天无眨眨眼:「兴许是大家兴起,早就弄乱了?」 曲冬凌:「也有可能,可便是如此,第一波倒酒的人大部分都会是认识之人,他们共饮一坛,却有的出事有的安然无恙,这不奇怪吗?」 夏天无也思考起来:「这么说也不会是饭菜的问题,毕竟吃了一桌子饭菜的人也是有的出事有的没有,那到底是什么的问题啊?」 能做到随机又精准的让人出事…… 夏天无一拍脑袋:「我们用的碗筷!」 曲冬凌点头:「有可能,但是也要去看看情况才能知道。」 远川居士在来到客栈之后就已经将客栈盘查了个遍,后厨更是重中之重,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会出现问题? 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若是真的后厨的人动的手,他们此时估计早就跑了,但是好在,张青阳做事十分周全,在出事之后他不仅将押送的内卫关了起来,顺便将后厨的人也控制了起来。 他想必也是想到了,下毒的人若是真的不在内卫中,那后厨的可能性最大。 只是他们盘查了一晚,却同样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第155页 后厨人员被关押的位置只要一问就能知道,陆风遥大抵早和这些看守的同僚打过招唿,看到曲冬凌他们拦都没拦就放人进去了。 这边的待遇也并不差,只是众人的心情同那边完全不一样,后厨人员被扣留后是惶惶不安的,他们生怕是自己弄错了什么,得罪了这群江湖人官老爷,怕自己之后会被杀。 说实话,若非是一开始远川居士开的价格够高,客栈里原本的人是绝不会愿意留下继续帮工的。 虽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这聚集这么多江湖人,看起来就让人害怕。 曲冬凌两人走进来的时候,众人都看向了他,很快便又避开视线。 曲冬凌温声说道:「众位我有些问题想要询问一下,有劳众位了。」 屋子内一片沉默,几人瑟缩着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看他。 曲冬凌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江湖人在普通人眼中,本就是如同洪水勐兽一般可怕。 他尽量放轻声音,问道:「还请各位说一下自己在后厨中负责的事情。」 他说话的同时,手腕微微一抖,袖子中滑落了一枚竹筒,落在了他的手里,被他攥在掌心。 眼前的几人自然不敢不回答他的问题,彼此小心地对视了一眼,很快便从曲冬凌右手边第一个人开始依次开口,说起了自己在后厨中所负责的事情。 「我是个厨子,给众位老爷做菜的。」中年男人面露苦涩,厨子惨啊,这吃饭死了这么多人,怀疑最大的就是他,虽然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可这一晚上也是过得心惊胆战的,生怕哪个不讲理的老爷就把他拉出去宰了。 坐在他旁边的大娘继续说道:「我就负责打下手的,端端菜洗洗碗啥的。」 曲冬凌尽量不动声色地扫了这位大娘一眼,这是和碗筷有接触的人。 众人依次开口说完,这里有十三个人,有三个厨子,其余的都是负责打下手的,有负责端菜的有负责清扫的,分工杂乱,除了那三个厨子之外,谁都可能和他们用的碗筷接触。 其中自然是帮忙清洗和摆碗筷的人嫌疑最大。 曲冬凌这么想,但他绝不会表现出来,他现在但凡流露出一点,他怀疑这里面某个人的表情,这人便只会立刻跪下和他喊冤,绝不会再这么平静地坐着同他交谈。 到时候只会平添阻碍。 他温声又问道:「这几人几位可有离开客栈,接触过什么人?」 他们在这客栈帮工,家里也多半就是这附近的,远川居士虽然将人留下,但却没有限制他们的外出。 他们自然是都回过家的,也偶尔会跟着人出去採买些东西,虽然这附近的村落不大,没办法完全提供客栈需要的东西,但是弄一些简单的用品还是可以的。 十三个人中都出去过,见过的人也各种各样,完全没办法推算出谁出了问题。 曲冬凌对此早有预料,他握着手里的竹筒,说道:「我需要和几位单独谈谈,还希望其他人走远一些。」 除了被他点名的人,其他人立刻便站了起来,躲得远远的,不敢慢一点。 曲冬凌心里嘆了口气,却也没有什么办法,他拉着人仿佛闲谈一样,挨个聊了一会儿。 夏天无一直坐在他旁边听着,感觉云里雾里的,这些问题都很随便啊,跟他们查的事情之间仿佛根本没有什么联繫。好几次他都想打断问一问,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曲冬凌若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笑着告诉他,同这些人交流并不是他的目的,被他握在手里的竹筒才是。 同这几人谈话并没有耗费曲冬凌太多时间,在聊完之后他安抚了众人几句,保证一定会查出真相,给他们一个清白后,便离开了。 甭管这些人信不信,但是至少,希望这些话可以让他们不要这么紧张。 「走,我们去见陆风遥。」 夏天无愣了一下,「这就有结果了?」 曲冬凌点点头又摇摇头,「差不多吧。」 夏天无:「不是,什么叫差不多?」 「见了陆风遥我会解释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现在和他说一遍,到了陆风遥那边还要说一遍,太浪费口舌了,他懒得回答。 夏天无:「成吧。」 他加快了脚步,想早点去内卫住的地方,这样就可以快点听到答案了。 陆风遥还是那副样子,埋首在一堆公文里,整个人都要被公文淹没了。 夏天无走进去的时候都惊了一下,想起来他前几日还在感慨无所事事太过于无聊,此刻看到了陆风遥,他真是要庆幸一番了,幸好,他是个离开酒楼就无所事事的闲人。 陆风遥听到动静抬头一看,见到是他们两个,精神为之一振,他看着曲冬凌问道:「有结果了?」 第84章 陆风遥问完便期待地看着曲冬凌,希望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这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现在能解决一件是一件,更何况这事实在是拖不得。 曲冬凌看着他超级期待的眼神,心说我带来的结果你怕是要失望了。 他这只能算是从稀烂的毛线团中找出一个线头,接下来要查的东西可还不少呢。 因此他委婉地表示:「有了点线索。」 陆风遥有些失望地抹了把脸,「有线索也成,总比我们现在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好一些。」 第156页 曲冬凌先将他和夏天无的推测说了一遍。 陆风遥有些无奈地说道:「事情是昨天发生的,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那些东西早就清洗了,有问题我们也没办法验证。」 真是百密一疏,他们竟然忽视了这个问题。 曲冬凌摇摇头说:「没事,便是留着也不见得能找出什么线索。」 他接着便说起自己去找那些人问话得到的东西。 「有问题的人确实是在他们中间,但做这件事的人并非是他们。」 他将手里的竹筒拿了起来,说道:「我和夏天无去塞北的时候,曾遇到一个村落,当时那个村落已经落到魔教的掌中,成为了魔教在塞北的一个据点,而在那个村落里面的魔教弟子便是藉由一种蛊虫来控制村落中的人,为他们效力。」 陆风遥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觉得他们在这些人身上故伎重施?」 曲冬凌:「不是我觉得,而是事实如此。」 他晃了晃手中的竹筒。 「对方大概用的是同一种蛊虫,这些蛊虫之间彼此是有感应的,我在和那些人谈话的时候,一直将竹筒握在手心。在他们都坐在我面前的时候,竹筒里面的蛊虫便一直在震颤着翅膀,想要飞出去,我能感到轻微的震动,后来我又和他们一一对话……」 夏天无一拍手:「怪不得,我当时还在想你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用?原来你根本就不是想和他们说话,只是想用来筛选有问题的人?」 曲冬凌点头,那边陆风遥眼睛一亮,「所以是谁?」 曲冬凌说了几个人,是的,被控制有问题的不只是一个,而是三个。 「虽然下毒的人是他们,但是这并非出自他们的本意……」 他的未尽之语已经是很明显,陆风遥自然听得出来。 他摆摆手:「你放心,我不会将他们直接交出去当作交代,只是之后他们也没法留在这边了。」 这对那些普通人来说本就是无妄之灾,他们既不能事先预知魔教会选择的地点,提前避开这里,也很难在之后察觉到自己被魔教所操控。 怕是他们现在依旧心惊胆战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他们自己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曾经在那些餐具上涂抹了毒药。 「我会让人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会让人问一下他们这些日子去哪,遇到了过什么人,总能找到那个控制人的傢伙,只要那人逮到,也能给大家一个交代了。」 这说着容易,可真想抓到人,哪有他说得这么容易,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那人估计早就跑了。 可陆风遥也绝不会将被控住的普通百姓当作犯人交出去,若他是那种人,他便绝不可能被张青阳看中,也绝不可能在内卫做到如此高的位置。 曲冬凌放心地点头,「这方面我倒是可以帮你一下。」 陆风遥挑眉:「嗯?」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顾清梵来了这里?」 陆风遥自然是……不知道的,顾清梵是今早过来的,一过来只去见了远川居士一面,随即便上山去了,见到他的人寥寥,陆风遥一天都在忙工作,怎么会知道。 陆风遥笑道:「这真是个不错的消息。」 只是他也很疑惑:「可顾谷主来了,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那位过来还带了伴手礼,正好是他要找的人吧? 曲冬凌:「他今早上了山,可能会带些人回来。」 陆风遥:白日梦成真了! 这虽然不一定会是他要找的人,但是和他要找的人息息相关啊! 他急忙问道:「顾谷主人呢?什么时候回来,需不需要我让内卫去接应一下?」 倒不是担心那位的安全,而是担心他的伴手礼,不是说高手都有怪癖吗?这位顶尖剑客万一要是觉得绑着几个人走太麻烦,直接放弃将人带回来,那他真的会哭的。 曲冬凌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他早上上的山,现在也快回来了吧。」 毕竟顾清梵不会错过午饭。 说曹操曹操到,他们这边刚还在说顾清梵什么时候回来,顾清梵便在任何人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轻飘飘地落在了曲冬凌的身边。 陆风遥眼睛一亮,「这位便是谷主吧?」 他环顾四周,表情渐渐呆滞,他的伴手礼呢? 顾清梵点头当作打招唿,对曲冬凌说道:「人被我扔在外面了,你自己去问吧。」 说完他便又飘忽忽地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 陆风遥顿时又精神了:「不愧是顾谷主,行动如风。」 曲冬凌和夏天无:…… 欲言又止,兄弟,你这前后表现差别真的好大哦,我们不瞎的话,应该都看到了。 顾清梵说扔外面了,就真的是外面,他们三个还没出去看看,守在门口的内卫就进来了,说刚才有人扔了两个人在门口。 陆风遥立刻走出去,一出去就看到门口躺着的两个傢伙,这两人看起来都很悽惨,虽然说黑衣服耐脏,可他们在地上打了那么多圈滚,又被扔在林子里躺了那么久,此时身上全是泥土。 陆风遥一点都不嫌弃,他精神奕奕地指挥人将这两个人拎起来捆好,收拾完立即将人拖进了屋子里。 这边简陋得很,审讯的地方也是临时腾出来的屋子,将人拖进去,两根绳子拴住胳膊往房樑上一吊,接着找两桶凉水把人泼醒,问话就可以开始了。 第157页 两人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煳,一时弄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另一方面就是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 等到看清楚面前的情况,脸色都黑了,盯着陆风遥的眼神仿佛要把他切成片。 陆风遥丝毫不在乎,甚至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哎呀呀,这两个人用好了能帮他们省去多少麻烦啊!? 这两个人在他这可不是什么魔教的魔头,这是能让他下班休息的宝贝! 「你们最好主动一点,说出我想知道的东西。」 两人都是一愣,这还有另一个人? 内卫是将他们背对着被吊起来的,他们看不见彼此,也没法交流,听到陆风遥的话才知道倒霉鬼不止自己一个。 「你想知道什么?」正对着陆风遥的人主动开口,他只要一出声,另一个被吊着的人便清楚和自己一起被绑在这里的人是谁了。 陆风遥怎么会看不出他们这点心思呢,可他不在意啊,他要是真不想让这两人彼此知道,他根本就不会将人绑在同一处,直接将人分开问话不好吗? 他笑眯眯地回道:「你可以猜一猜,你说的让我满意了,说到我想知道的东西上,我自然会让你好受一些。」 「小子,你大可直接杀了我们,我绝不会背叛圣教!」 陆风遥微笑,每一个被内卫抓到拷问的人一开始都是这么说的,他甚至都可以总结出一本他们的语录。 因此他只是将这些当作客套话,他委婉地问一旁的曲冬凌:「时间可能会有些久,你要不要先去吃饭?」 不然你待会儿看了,大概就吃不下去了。 曲冬凌沉默,随即果断地点头:「你费心了。」 陆风遥笑得开心:「放心,我保准你吃完饭休息一会,消息便会完完整整地送到你的手上。」 曲冬凌:「……」 我的这位好友是不是有什么隐藏属性,突然有些恐怖。 他加快脚步走了出去,决定在陆风遥没有主动来找自己之前,绝对不能来找他。 看着他走出去,陆风遥便满意地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对着旁边的内卫说道:「让他老实一点,我没有时间在这里耗。」 「是。」 那内卫打开自己手边的一个小木箱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刑具,这里面可都是宝贝,有这些东西在,哪怕面前的傢伙是个铁人,他也能撬出个缝来。 曲冬凌出去正要去找点东西吃,忙了一上午他是真的饿了,结果没走两步一抬头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你还没走?」 顾清梵落在他的身边:「有事和你说。」 他将自己在山上看到的情况说了一下,尤其是那位魔僧人着重讲了。 曲冬凌:「刚才怎么不一起说了?」 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即便是这时候避开了陆风遥,他之后怕也是要和陆风遥说的。 顾清梵:「饿了,想先去吃饭。」 曲冬凌无言以对:「……」这可真是一个好理由。 至于为什么没去成……曲冬凌露出了笑容。 「走,一起。」 第85章 陆风遥的速度真的很快,快到他们这顿饭还没有吃完的时候,陆风遥便已经过来,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们这桌的空位上,十分自然地拿起了碗筷。 曲冬凌: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他问道:「有结果了?」 陆风遥摇头:「我想知道的还没问出来,但是问出来了一些其他的。」 他从扒饭中抽出空闲看了眼顾清梵,「谷主今天上午过去扑了个空?」 顾清梵点头,却没有说话。 陆风遥:「我们从那两个人嘴里问出了些东西,他们说教主似乎是去见了什么很重要的人,对方也是他们在中原的合作者,是在最近两年出现的,对方的势力很是厉害,帮助他们良多。」 他放下碗筷表情有些凝重,说道:「若是那两个人没有撒谎,魔教在塞外这么多年的经营其实远没有到今日的地步,是这两年在这股势力的支持下,他们才得以发展这么快。」 曲冬凌垂眸,想起了自己之前一直追着调查的第三方势力,现在那些人已经销声匿迹,好久不曾出现了,只是不知道,对方和魔教所说的背后支持者是什么关系。 陆风遥继续说道:「那处地方确实是魔教教主临时休息的地方,寺庙之所以会留下他们原因也很简单,这庙里的一位高僧曾经是魔教中人,后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这里修行,只是很显然,他的尘缘还是没有斩尽。」 除了这些之外,他还收穫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魔教在中原的一些布局,这些人虽然不知道所有,但他们知道的那一部分,对于陆风遥来说便已经是极大的收穫了。 他边说话边吃饭,很快边吃完了,问了句:「你们还有什么事没有?若是没事我先去跟统领汇报了。」 他竟是先来找的曲冬凌,还没有同张青阳说这件事。 曲冬凌摇头:「没有了,你赶紧去吧。」 陆风遥也不客气,大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这回桌子上又只剩下三个人了。 顾清梵对这一切漠不关心,他只坐着喝茶。 可夏天无也难得地不关心,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疑问。 第158页 曲冬凌有些不习惯:「你难道没有什么问题?」 夏天无苦着脸:「这两天让人着急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反正我们着急也弄不明白,就这样吧。」 曲冬凌:这么说确实很对,他们总差关键的一块拼图,无论怎么做,都找不到那关键的线索,着急也没什么用。 算了,还是先吃饭吧。 陆风遥的动作快得很,中午的时候他问出的线索还有限,到了下午,他已经将两人掏干净了,但凡他们知道的事情,他都问了个清清楚楚,没有放过任何一点。 这也让他抓住了那个下毒之人的小尾巴,陆风遥一点迟疑都没有,当时就带着人出去了,他的动作迅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收穫,至少内卫的牢房里又多了几个人。 而他们也终于可以给众人一个交代了。 虽然众人对这个答覆并非都很满意,但内卫已经拿出了证据,他们中绝大部分人也不敢当着张青阳的面乱说,也只能盼着远川居士说话了。 可远川居士是知道整件事的每一步进展的,包括留在城内的原方丈,陆风遥得到的每一份情报,在经过张青阳的同意后,都会给这两人送一份。 他可是从皇城内卫出来的人,如何同兄弟部门合作这件事,他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这件事在表面上便也只能这样过去了,至于背后如何,现在有共同的敌人在前,应该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浪。 他们也很快便没有精力为这件事担心了,因为半夜,魔教就送了他们一份「大礼。」 或许是对自家据点被端,临时选的住处被偷袭的报復,或许是真的早有安排,魔教将太原附近的两座山庄屠了。 而这两座山庄的主人,近些日子正在为武林盟奔走,许久未曾回去过,结果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老家被人端了。 等到他们收到消息回去看的时候,山庄内早已是一片废墟,魔教动手快且狠,一晚上的时间,山庄内的活口被他们杀了个干净,为了防止有人躲起来逃脱,最后又是一把大火,确保不留下任何一个喘气的,他们才离开。 而这对于两位庄主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 而武林盟这边,气氛也并不怎么好,众人不仅没被魔教的这种举动激发怒火,同仇敌忾仇视魔教,反而是之前被张青阳临时压下去的念头再次爆发了。 他们担心自己的后院也出事,再次动了回去的念头。 「这情况实在是很不正常……」 可明知道不正常也没有办法,他们现在安抚下众人的情绪便已经耗光了经歷,想要找到异常的源头基本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张青阳和另外两位之间就起了些矛盾。 张青阳的意思是,无论如何要将他们留下,无论是现在武林盟的情况很需要这些人,还是考虑到放任这些人这么冲动的情况下单独立刻容易受到伏击,他都不同意放人离开。 而远川居士和少林方丈都比较佛系,他们的想法是顺其自然,来去自由。 「但是我们没办法肯定魔教会不会趁机下手,离开他们的安全根本无法得到保证。」 若是这些人被一一击破,那对中原武林的打击是致命的,张青阳头痛的扶额,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说服这两位老人,他们或许是年纪大了,做事都显得温和,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不愿意强迫人做不愿意的事情的。 好在如同这两位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多,除了那些一心想要离开的人之外,还有一部分人,比如赵大侠那种人,他们是不希望众人离开的。 人都走了,武林盟不就是形同虚设,到时候他们又要从哪里拿到自己想要的名利? 双方各有坚持,这种情况下,怕是魔教不做什么,武林盟就要自己从内部分裂了。 原方丈和远川居士莫非没有察觉到这种不对的气氛吗?他们当然察觉了,只是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却难得地固执己见,坚持放任这些江湖人自己决定。 弄得张青阳都有些无奈了,难道真的要看到人出事他们才肯改变想法吗? 而武林盟这边不对的气氛,显然已经被魔教察觉到了。 「您料事如神,武林盟竟然真的按照您所预料的一般行动了。」 若是有当日在五台山的人看到,便会认出,说话的人正是魔教教主。 而他对面的那位,说来更有名一些,正是众人眼中天衣楼昔日的楼主,冯和豫。 「料事如神?世上哪有人能真正做到这个地步,不过是提早安排好的而已。」 这位昔日天衣楼明面上的代言人,如今大抵有了新的主人,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他从明面转移到了地下,开始为自己新的主人做事了。 而一直在背后搅动风云的第三方势力,毫无疑问是由他统领的。 曲冬凌之前面对洪家出现的异变时曾经发现过不对,特意拜访过这位天衣楼的旧主,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只是对方身后的水太深,即便是曲冬凌也不敢轻易追查下去,只能忽视对方。 而他也不会想到,正是这份忽视,让他此时只能在太原城内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明明距离真相只有一墙之隔,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翻越。 「我说过了,在没有我的同意下,教主最好不要私自动作,否则若是将我等的存在暴露出来……」 第159页 魔教教主面对冯和豫的时候,有种莫名的惧怕,明明无论是武功或者是地位,他都该高对方一等的,可他同冯和豫说话,却十分小心。 「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本座……我也没想到顾清梵会来太原。」 冯和豫碾碎手中的花瓣,「若非如此,今日你以为你还能见到我吗?」 「好在这次只是让他们知道了魔教背后有人,并未暴露我等的身份,否则为了保密,你早已死了。」 魔教教主的额头有冷汗留下,他的命脉被对方掌控在手里,他不得不怕。 只是他也有些不解。 「您手段通天,任何事情都能预先料到,为何行事还要如此小心?」 在他看了,这位冯公子手段了得,消息灵通,势力又极广,仿佛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可行事却小心谨慎到了常人难以想像的地步,每次做完事之后,都恨不得让人将留在原地的一根头髮丝都捡走,生怕暴露了一丝一毫。 可有这么大的势力,他们做事又怎么会那么轻易被人查到呢。 冯和豫:「中原能人甚多,而在查消息方面,中原有位百晓生,名叫曲冬凌……」 他说到这里便笑了:「说来你们魔教之前在塞外不也同他交过手,他这人十分诡异,消息畅通的不得了,我不得不防啊。」 魔教教主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便点头说道:「若是有这般人,还是早些除掉为好。」 若非如此,冯和豫又怎会在这时候提起对方的名字,这么说,无疑便是想要借他的刀杀了此人。 冯和豫十分满意,他只是叮嘱道:「不要让知道我等存在的人过去,你也不要亲自和他交手。」 虽不知他这般话的意思,但魔教教主还是点头应道,「您放心,我必不会暴露您的存在。」 魔教教主已经离开,冯和豫却依旧站在原地,借刀杀人,他想杀的,可不止这一个。 第86章 曲冬凌自然不知道又有麻烦上门,他现在还忙着在城内观察动向,帮助远川居士了解情况呢。 城内的情况,远川居士当然会大致猜到,不如说,这本来就是他和张青阳三人计划中的一环。 而这个计划,早在三人意见不一的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实行了。 这两人作为武林盟的盟主一样的存在,对武林盟的掌控力虽说不能达到如臂指使的地步,但随时掌握其动向却是不难的,众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这件事,他们也是有所察觉的,再加上之前曲冬凌同远川居士说过第三方的事情,他们都有所怀疑。 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等鱼儿上钩而已。 至于鱼儿有没有上钩? 城内众人近乎一面倒地反应,不就说明了一切吗? 只是曲冬凌也没想到,鱼儿上钩之后第一个倒霉的会是他自己。 忙了一天他夜里难得的能够好好休息一下,现在大家已经回到了太原城内,极大地减少了出事的可能,睡觉也不再用睁着眼睡了。 结果半夜曲冬凌就被一阵从未听过的尖锐的声音吵醒,他在梦里都是一个激灵,刷地睁开了眼,然后就看到自己床头举着刀的蒙面人…… 曲冬凌:「……」 他一个激灵就将人挤开滚到了床下,毫不夸张地说,他身上的中衣瞬间就湿透了,这搁谁谁不害怕!? 先不说床头出现一个要杀自己的人有多恐怖,单说这大半夜的,这人黑衣蒙面,月光照进来只有那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看起来的视觉效果不亚于两团鬼火在空中飘,这谁一醒来看到这个不害怕? 曲冬凌一开始被吓了一跳,可跌下床这么一摔,睡得再熟也该醒了。 对方大概是没有料到他会在这时候醒过来,动作顿了一下,被他滚下床的动作挤开,刀锋失去了方向。 只是他们的反应也很迅速,曲冬凌还没站起来,=黑衣人的刀便一转,朝着曲冬凌的脑袋再次砍了过来。 曲冬凌只能打滚躲开,他手无寸铁,身边也没什么东西,总不能真拿脑袋去抗吧? 这么一动作,两人已经到了外间,曲冬凌余光一扫,便忍不住苦笑,大半夜的他屋子里倒是热闹了起来,窗户门口都有人守着,这是生怕他跑了啊! 但是曲冬凌也不是毫无办法,他隔壁住着的除了夏天无外,可还有洪轻尘,以及最近才来这边的顾清梵。 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连滚带爬的就冲过外间,从这头直接到了那头,拎起椅子就轮在了墙壁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对不住了,隔壁的邻居们,若是扰了你们的清梦,我明日去给你们赔礼道歉…… 黑衣人虽然想阻拦他的举动,却没来得及,但是他们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为了防止曲冬凌求援,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左右都派了人去清理。 别说他只是砸了下墙,他就是把墙砸穿都不会有人来的。 很显然,魔教在进行夜间团建活动的时候,没有进行摸底调查,以至于他们并不清楚曲冬凌隔壁住的是什么人,而这也就註定了他们的失败。 顾清梵黑着脸踢开曲冬凌的房门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个人,见到屋内的情形,他二话不说,将人扔给曲冬凌便提剑沖了上去。 这几人从见到有人进来开始便有了不好的预感,等到看到人是谁,便已经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第160页 他们作为魔教培养出来的死士,行动也确实果决,在清楚自己不会有活路之后,其中三人迎上了顾清梵,另外两人直扑曲冬凌。 竟是完全放弃了逃生的希望,宁愿死在这里,也要完成任务。 曲冬凌第一时间接过人,低头一看才发现这是夏天无,他脸上的血色尽失,手都有些抖,摸了一把脉搏才知道人没事,仔细扫了一遍才注意到这傢伙身上连丝血迹都没有,衣服也整整齐齐的,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当然不可能是睡着了,不然这么大动静早醒了,估计是被人敲昏了,昏了好,昏了妙,只要活着怎么都成。 他心里还是有很多感慨想抒发一下的,比如感谢顾大侠的救命之恩,以及还是感谢顾大侠不忘夏天无的救命之恩……但是显然,黑衣人没有他这么多感慨。 两人一刀一剑,朝着他便噼刺而来,一攻上路一攻下路,一前一后,不留丝毫空隙。 曲冬凌却丝毫不慌,他不仅不慌,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仿佛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一般,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 两个黑衣人见他没有反应,刀剑便更加迅疾,趁他病要他命,他没有反应便是最好的杀人时机。 这话确实没错,用在他们身上也毫无违和。 顾清梵的剑从斜后方挑来,却并不是冲着人,而是冲着兵器,他先挡开了两人的剑,在两人反应过来想要改变方向的时候,再次出剑。 鲜血滴落,室内终于恢復了安静。 曲冬凌先开口打破了宁静:「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接着他又指着夏天无问道:「他怎么回事?」 顾清梵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转头就走。 曲冬凌先是疑惑,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忘记了,这大半夜的被吵醒,顾清梵估计满肚子火。 不过他这反应,也说明了夏天无没什么大事,看来真的只是昏过去了,曲冬凌又摸了下夏天无的脉搏,他的医术虽说是半吊子,但是人会不会死还是能摸出来的。 确定没问题之后,他拎着人就去了夏天无的屋子,先将人安置好,他的屋子肯定是没法住人了,他也没法睡了,这一地尸体等着清理呢。 抹了把脸,曲冬凌穿好衣服下楼去找人,这时候除了值班的人之外,很难找到其他人了,今天很不巧,内卫那边,陆风遥这个一直加班的傢伙难得地没有加班而是去休息了,曲冬凌和其他人也不熟,只好去另一面拜访了。 等到他废了半天的口舌,找人将那些尸体拖出来摆好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晚上魔教派人偷袭的消息也彻底暴露在了阳光底下。 众人的反应也不一 「魔教动作频频,我们就一直这么等着挨打?这武林盟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做的可多了,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内卫和少林寺一起端了魔教的好几个据点,查清楚了魔教的半数据点以及教主所在,远川居士和少林寺将能用的人全部确定好,都开始钓鱼准备给对方迎头痛击了。 「在城内也会遇袭击,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们离开!」 这是担心后院出事想要回去的,之前大抵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犹豫不决,现在看到这种情况,更担心了。 「城内现在可是人心惶惶,二位一点都不担心吗?」 曲冬凌此时已经坐在了远川居士和原方丈面前,这二位想要了解一下昨日的情况。 原方丈说道:「阿弥陀佛,人心惶惶之时,才会有魔出世。」 这说法倒也对。 「曲施主可有事?」原方丈说完便担心的看着曲冬凌,「昨夜魔教袭击曲施主,虽不知原因,可也难免会有第二次袭击,若是方便,您可和夏施主一起来这里居住,有我们在,想必魔教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曲冬凌一笑,「方丈放心,我们无事。」 只是说到这里,他倒是真有些心动,搬来这边确实安全,他遇到事情还有系统,还能拖延一二等待着人来救,可夏天无不见得会有这次的运气了! 今早夏天无就已经醒了过来,他真的是全靠运气好逃过一劫,他半夜想要出恭,那两个去他房间的魔教弟子正好扑了个空,等他回来的时候,被埋伏在门背后的人打晕了过去,顾清梵那边也解决了自己那边的人,去看了他的情况。 顾清梵是知道夏天无武功不好的,他们这里出了事,曲冬凌还能周旋一点时间,夏天无就不见得了,等到他看到倒在地上的人的时候,也是心中一紧,不过解决了人,将夏天无捡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放轻松了。 曲冬凌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有些后怕,这次是运气好,那下次呢? 所以他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原方丈,「那就叨扰了。」 远川居士笑着摆手:「说不上叨扰,这里本就是给大家准备出来的住处,结果张统领一来,除了我们两个老头子竟是无人愿意住在这边了,倒是我们占了大便宜。」 曲冬凌笑笑,内卫进出的地方,江湖人总是会不自在一些的,不过也确实奇怪,张青阳不将住处放在内卫所而是放在这边……实在是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三人又说起了曲冬凌被袭击的原因。 「曲施主对此可有头绪?」 曲冬凌思索,若是说这是因为魔教教主位置暴露,那早在他那日下山之后便会有袭击了,何必等到今日,可要说其他原因,他自从来到太原之后,虽和这三位接触比较多,但在武林盟中并不明显。 第161页 比起他,那个赵大侠都要活跃得多。 若是说这些人是想报復顾清梵的所作所为,那……他们怎么会连顾清梵的住处都摸不清楚! 一时间他也有些茫然,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会来,他和那些人交手的时候,能得到的情报也只有那位教主下令,要杀了他,可他和那位教主只有一面之缘,对方到底为什么会盯上他? 第87章 曲冬凌满肚子的疑惑没人解答,最终也只能摇头嘆息:「在下也实在想不到自己会被袭击的理由。」 远川居士和原方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魔教这一出究竟是在做什么。 突然袭击的这一举动,确实是让城内人心惶惶,但也提高了众人的警惕,若是魔教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怕是不会像是今日这般容易,这说起来,对魔教来说是得不偿失的。 「如此,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谁也没想到的是,魔教对于杀死曲冬凌这件事有多执着,在曲冬凌从这座宅邸离开,准备带着夏天无搬家的路上。 便又出现了一批埋伏他的人。 相比昨夜的小心谨慎,生怕被人发现,今日的袭击便要大胆许多,魔教派出的杀手直接当街动手。 冰冷的金属贴到皮肤表面的时候,曲冬凌后撤一步,身体后仰,手中摺扇直击要害,戳向了对方的咽喉。 被朝着要害攻击,对方却没有躲开的意思,依旧朝着前边递剑,竟是打算一命换一命。 他不躲,曲冬凌也不躲,仿佛真要比一比谁的脖子更硬一般,两人都没有丝毫闪避,任由对方的兵器取自己的性命。 曲冬凌当然不是想和对方同归于尽,他脚步一滑,微微侧身,手肘玩着狠狠地朝着对方的额头打了过去。 肘击的力度十分大,被这么来了一下子,黑衣人顿时倒退两步。 周围的呆站着的人也反应了过来,普通人急忙远离,防止被波及,一些江湖人却是沖了上来,几人三下五除二地将人按住,另外还有人来看曲冬凌的情况。 「这位兄弟没事吧?」 曲冬凌摇摇头,「在下无事,多谢众位相助。」 有早上在客栈附近的人认出了他,表情有些奇怪,看他的表情估计是在想,这人到底做了什么,让魔教这么接二连三地追杀他。 曲冬凌自己比他更想知道这个问题。 只是现在他还得先把现场处理好,抓到了个活口,虽说看这架势不一定能问出什么来,但还是给远川居士那边送过去吧。 这次为什么不送去内卫? 那当然是因为他现在身边一堆江湖人,送去内卫有些不太合适。 这边处理好,曲冬凌第一时间带着夏天无搬家到了远川居士所在的府邸,看这样子魔教显然是不死心,待在外面时间越久危险越大。 安置好夏天无,他自己却是没打算留在这里,他得去搞清楚魔教对他动手的原因,大抵是接触过太多消息带来的直觉,他总感觉这背后的东西至关重要。 「你就一个人这么出去,万一再次遇到袭击怎么办?」夏天无皱眉表示不贊同。 只是从这边回到客栈那一小段路,魔教就能逮到机会下手,曲冬凌要是明目张胆地在外面活动,那不是给了魔教下手的机会? 曲冬凌却是另有打算:「他们动手才会有破绽,有破绽才能顺势找到背后的线索。」 夏天无依旧不贊同:「不管这背后有什么线索,也不值得你拿命去赌。」 朋友担心自己的安危,曲冬凌当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笑道:「你放心吧,我保证不会出事,这两日顾清梵也没什么事,他会跟着我的。」 夏天无这才放下心来,说道:「你一定要抱好顾古主的大腿,不要离开他太远,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顾谷主也是来不及的。」 曲冬凌点头:「放心,我惜命的很。」 这次他的目的不单单只有追查自己被追杀的原因这一项,还有另一件事。 他们放了这么久的饵,魔教终于上钩了。 按照被顾清梵抓到的两个倒霉鬼吐出的供词,他们至少知道了魔教来中原的高层人员大致情况,比如这次跟随那位教主来的,包括一位圣女,十一位护法,以及七位堂主。 按照他们的说法,堂主一般是各司其职,护法则是根据需要随机调动,被抓的这两个倒霉鬼,也在护法之列。 看来魔教护法职责之广泛,甚至包括给教主当贴身护卫。 在知道这十八个人的身份之后,他们也得知了这些人当时大致的位置,除了在魔教教主身边的几位之外,其余的他们都派人去盯梢了。 而现在,根据那些在盯梢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最近魔教动作频繁,虽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但显然是要有大动作了。 而这时候,不也就是他们动手的时机了吗? 远川居士也是十分果断地人,立刻便选好了人,随时准备动手。 曲冬凌也就是在这个空闲里,带着顾清梵出去吸引视线的。 虽然不知道能起到多少作用,但看魔教对他执着的那个样子……想必稍微转移一下视线还是能做到吧。 为了最大程度让魔教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们选择铤而走险,干脆去魔教在附近的一个暗桩逛一逛,当然,带着顾清梵的曲冬凌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会遇到危险的,也只有魔教派出来的杀手了。 第162页 「真是安全感满满啊。」曲冬凌站在树下,看着顾清梵收剑入鞘,忍不住调侃。 这一路追杀倒是不多,魔教大概也没有预料到在这种时候他还会出城,准备得并不是很足,直到他们快要靠近暗桩,才有人赶了过来。 「麻烦。」 顾清梵眼中一片冷漠,曲冬凌只一看便知道他估计有些烦了,不过这时候也没办法,曲冬凌也只能安抚道:「很快就解决了。」 顾清梵盯着他。 曲冬凌举起双手比划了个投降的姿势:「真的,我保证。」 顾清梵这才转身继续走,曲冬凌急忙走过去给他带路,这人出门前可是连地图都没看一眼,他真担心对方走丢了。 第88章 路上的时间花费的刚刚好,两人到了暗桩附近的时候,天色也正好暗了下来。 曲冬凌看着渐渐落下的太阳,心中计算着时间,再过一会儿,双方估计就要动手了吧,只是不知道是哪边会抢占先机了。 他扭头对顾清梵说:「先活动一番,晚上我们去吃牛肉面吧。」 顾清梵点头:「好。」 正如曲冬凌所想的一般,天一黑,双方便立刻交上了手,这次武林盟成功抢先一步,他们在魔教之前动了手。 魔教猝不及防地被袭击,一开始反应得并不及时,但没有用多少时间便开始了反击。 他们今夜本也是准备要袭击武林盟的,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现在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论底蕴和积累,魔教比不上武林盟,哪怕这是一个新建的组织,可它的背后是整个中原武林在支撑,但是论令行禁止,上下一心,武林盟是比不上魔教的。 双方交手谁也占不了便宜,这一夜註定是杀机重重的一夜,无论是魔教还是武林盟损失都不轻,只是相比之下,终究还是率先动手的武林盟略胜一筹。 魔教的教主是到了第二日才知道教内的损失情况的,他派去的人没有处理掉曲冬凌,冯和豫有些不太满意,将他叫了过去。 虽说昨日是他们选中的袭击武林盟的重要日子,但那边更是得罪不得,而教内的事情有护法和堂主负责,魔教教主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过去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还真出了事。 魔教教主闭着双眼听着一波接着一波的汇报,脸色气的铁青,「本座知道了,将无法维持的据点撤离,就近合併,其他的加强守卫,等待命令。」 他看向站在自己手边的黑衣人,脸色更黑了几分,却还是说道:「我要再见冯公子一面。」 那人没有回答,他的身形隐于黑暗之中,离开了此处。 魔教教主回头继续吩咐对站在那的几位护法吩咐:「你们分开,我们在中原的几处重要据点不能出事,你们每个人都选一个过去。」 几人点头应是。 都安排好了,他挥挥手让众人退下,坐在那待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怒火,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踹翻,眉宇之间是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以冯和豫的消息灵通程度,这件事冯和豫要是不知道,打死他他都不信,但是对方不仅没有泄露任何消息给他,反而还在这时候将他叫走。 这显然是故意的。 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们奈何不了冯和豫,他要见冯和豫,也只是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而已。 魔教教主坐在那里,脸色变幻莫测,一步错步步错,从试图得到对方的帮助开始,他们就已经成为了对方的棋子。 冯和豫没有拒绝他的见面邀请,不如说,他从魔教教主离开后,便已经预料到了这次见面。 他面对明显是压抑着怒火,来兴师问罪的魔教教主,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过一日不见,教主倒是憔悴不少,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魔教教主冷冷地看着冯和豫,「我有什么烦心事,冯公子岂会不知道?」 冯和豫:「哦?教主不妨说出来听听,在下说不定能帮上一二。」 魔教教主盯着他,见他表情满是疑惑,没有丝毫破绽,憋着的那口气突然就泄了,他仿佛被戳破的气球一般,态度再也硬不起来了,说话都弱了三分:「你究竟想做什么?」 冯和豫耸肩:「教主问我又有什么用呢,我不过是人家手里的傀儡,人家让我往东,我连往西看一眼都是不行的,这点上,我与教主也是同病相怜啊。」 魔教教主沉默,他摩挲着手里的杯子:「我教昨夜遇袭,实力受损,若是这般下去,怕是支撑不了太久,进入中原之事更是无稽之谈,这对那位的计划莫非有利不成?」 他虽然不知道冯和豫背后之人的身份,但也知道那位定然不简单。 能够在短时间为他们提供这么多支援,单单是借给魔教的高手就足以灭掉一个中等门派了,这样的势力却需要借魔教的手才能在中原行事,他实在不敢想对方到底在图谋什么。 冯和豫却只是说道:「教主放心,武林盟这次损失也是不小的,他们也要休养一阵子。」 魔教教主的火气又要上来了,他压着怒火:「万一他们乘胜追击……」 冯和豫打断他:「不会的。」 他没有作出解释,只是一口咬定武林盟会暂时停下行动。 魔教教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无论怎么询问都得不到答案,他又奈何不了冯和豫,也只能离开。 第163页 冯和豫在他走后开口道:「到了动手的时候了。」 他身边有影子一闪而过,迅速离开。 冯和豫嘆了口气:「那位图谋什么?哈……他图谋的自然是长长久久的安稳……」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既嘲讽又悲哀,若是魔教教主在这里,怕是会心情复杂,原来他惧怕的冯和豫,也会有这般悲哀的情绪啊。 站在周围的人仿佛木头一般,安静地站在原地,冯和豫很快便调整好自己情绪,又变回了那个翩翩公子。 武林盟虽然获得了一场胜利,却也没有庆祝,他们在收拾后续,武林盟的损失也小,此时也要好好休整。 远川居士有些疲惫,却依旧强撑着精神,和众人一起处理后续问题。 「效果没有我们预想中的好,魔教的人仿佛不怕死一样,我们这次袭击自己也损失不轻。」 远川居士揉着脑袋,他本以为只有魔教的核心弟子会如此,未曾想竟是所有人都这么悍不畏死。 张青阳也皱眉:「魔教如今势力大受打击,是我们动手的好机会。」 「张施主所言有理,只是……」原方丈估计着他们这边的情况,也不由地嘆气,只是有心无力。 远川居士思索一会儿说道:「其实也许并不需要我们选的那么多人。」 其余两人看向了他。 远川居士说道:「这次我们也大概摸清了魔教重要据点的位置,下一次袭击,只要奔着这些据点去便好了。」 「可魔教势力受损,也定然会龟缩在一起,重要据点也会加强防御,我们若是想要偷袭,只怕需要更多人罢。」 远川居士却摇摇头:「魔教在中原,哪里还有那么多人呢?他们加强防守,也不过是增加几位高手罢了。」 他这猜想倒是和魔教教主的安排对上了。 「而我们这边,如今的高手也是没有那么多的,想要用压倒性优势取得胜利,註定我们不能将这些人安排的太过分散,既然如此,袭击需要的人便也不需要这么多了。」 远川居士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要将有限的人集中起来,直击要害。 张青阳思索一下,觉得这方法可行,若是加上内卫,他们的胜算不小。 之前内卫没有行动,他们的损失是最小的,倒不是张青阳不想帮忙,而是内卫人数有限,虽然身手不错,但是散到各处,也是起不了大作用,现在他们正好能帮上忙了。 他们在这里商量,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一则消息传了过来,让他们所有的安排都落了空。 魔教大概是为了报復他们这次行动,他们在中原的暗桩全部行动力了起来,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对这些江湖人开展报復。 中原武林中的很多门派受到袭击,比起之前小打小闹般行为,这次的魔教动手格外狠辣,在中原大肆杀戮。 明明是夜里发生的事情,可消息传播得飞快,一天的工夫,众人就已经知道此事,只是传来的消息并不全面,他们只知道有人出了事,却不知道是谁出事。 曲冬凌回到城内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个消息,他昨夜也是忙了一夜,各处奔波,今日一早听到了这个消息,便立刻赶了回来。 他一边整理消息,一边满肚子问号。 「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魔教怎么会在中原有这么深的暗桩?他们若是有这种势力,还需要大张旗鼓地反攻回到中原?悄无声息地不就将我们解决了?」 总不能是魔教教主光明磊落,不正大光明地报仇就心里不痛快吧? 这个疑惑不只他有,能理智思考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是现在能理智思考的人不多了,之前的时候传来各种消息只是人心惶惶,这次却是起到了另一种效果。 听闻消息的人已经被愤怒沖昏了头脑,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宰了魔教的畜生,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之前的消息只是遇到袭击,这次传来的消息却是带着血腥气,谁知道自己被人灭门了,怕是都不会有什么退缩的心理了,只会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报仇。 魔教教主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明明是敌人受到重创,他却没有丝毫欣喜,只感觉背后发寒。 这种消息传出去,只会刺激武林盟,让他们失去理智攻击魔教。 那位究竟是要做什么?!先是削弱魔教,现在又打击中原武林,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第89章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远川居士等人所有的安排都作废,众人已经被一则则传来的消息刺激的失去了理智。 哪怕远川居士极力安抚,可终究是收效甚微。 而当魔教教主目前的落脚地被人传出了去的时候,众人的怒火就有了去处。 杀了那个魔头,给他们的亲人弟子报仇,让魔教的傢伙付出代价! 而在听闻消息之后,远川居士这位脾气温和的老爷子也忍不住起了火气,「到底是哪里传出去的消息!?这还嫌不够乱的是吗?」 曲冬凌揉了揉自己眉头,感觉头都大了,这真是火上浇油啊,本来大家已经气得没有理智了,现在更是一心只想报仇。 张青阳有些沉默,他能肯定消息不是内卫泄露的,只是这件事……他在心里嘆息,这种情况,他又能做什么。 倒是原方丈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干脆动手。」 第164页 远川居士头疼地说道:「这种情况下动手,我怕他们被沖昏了头,到时候怕是损失会更大。」 原方丈:「我们本也是打算乘胜追击,对魔教重要据点下手,若是真说起来,哪里会有什么据点比那位魔教教主更重要,他若是一死,魔教怕是会受到重创。」 远川居士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么做也不是不行。 「也只能如此了。」 张青阳坐在一边,欲言又止,却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将口中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算了。 五台山毕竟是佛教圣地,真要在那里弄出太大的动静,怕是会引发很多人的不满,远川居士思虑再三后,决定效仿魔教,发出了一份挑衅书。 至于魔教会不会来,敢不敢来,他们也只能等待回復了。 不过他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若是他们不愿意下山,那只要将他们逼下来就好。」 张青阳说道,「这次内卫过来也算是代表了朝廷的一部分立场,若是到了必要情况,我会请附近的官兵将人请下来。」 这大概也是顺应了那位的安排,双方交手打个你死我活,才是他愿意看到的,因此张青阳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事丝毫为难。 远川居士却摇摇头:「内卫在已经是极大地帮助了,更多的就不便劳烦张统领了。」 张青阳见此也没有强求,点点头便继续保持沉默。 这边在筹备新的安排,那边曲冬凌在追着人跑,好巧不巧,让他碰到了散播魔教教主位置的傢伙!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了,这种机会要是都错过了,他真是半夜醒了都要给自己一巴掌。 曲冬凌很小心,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这次是加了十二倍的小心,生怕自己暴露了踪迹,导致功亏一篑。 他的小心也起到了作用,对方一直没有发现他。 曲冬凌是如何确认这一点的呢? 当然是因为他汲取教训,不想着放长线钓大鱼,而是在察觉对方回到暗桩后第一时间就动手沖了进去喽~ 他将人按住的时候看到对方诧异的表情,满意的点头,他就说嘛,人不能每次都栽在同一个坑里,可算是让他给逮着了。 他按住人,点住人的穴道,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问道:「兄弟今天一天挺辛苦啊?你们都不分工吗?你一个人跑全城?」 关键是这人跑全城没什么,他作为这人身后的小尾巴也得跟着啊!他这一天滴水未进,现在是又饿又渴。 对方收起诧异的神色,控制住表情沉默着坐在那。 这一看就是打算拒绝交流了。 曲冬凌看着他这幅样子,嘆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现在落到我手里,我还能好好和你聊一会,待会儿要是把你交给内卫,你难道想试一试是他们的手段狠,还是自己的嘴够硬吗?」 被这么一说,无论是谁都会本能地想像一下那种恐怖的画面的,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幻想的,但是他的脸色明显苍白了一些。 可他却依旧保持沉默,一副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样子。 曲冬凌有些无奈,他左右看一看,将被打昏过去的几个人都拖到一处,看着他们,面色阴沉如水。 其实他也是清楚的,哪怕对方开口了,他也没法从对方嘴里知道太多消息。 在他将人制服捆好的时候,系统就已经告诉了他,在这处暗桩的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曲冬凌从他们身上顶多能知道他们的上级给他们派发任务的方式。 「真是小心谨慎啊。」 曲冬凌拍死自己胳膊上的一只小虫子,蹲在角落里发愁,怎么这么多虫子啊。 那处据点的人被打晕扔在了原地,曲冬凌倒是想把他们弄走,但是他也不确定那边有没有人盯着,只能将人捆住控制好,随后按照那里得来的情报,来到了他们任务交接的地点。 平时他们神出鬼没的上司一般会通过密文向他们传达任务,对方将装有密文的竹筒放在小巷子里的墙上,这面墙上有一处砖后是空的,用来放他们的消息。 而他们在指定的时间来这里拿,也通过这个汇报任务进行情况。 今日正好是他们汇报的时间,曲冬凌就拿了个竹筒顶替了他们,将竹筒塞了进去,竹筒里面是真的有东西的,也是用他们密文写好的情报。 他放好之后也没有在巷子里停留,虽然以他的感知没有察觉周围有人停留,但是他不敢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他在离开之后,又十分小心地蹲在可以看到那个小巷子的高处,等待着取信人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都渐渐亮了起来,曲冬凌才终于看到了人。 他心中一喜,打起精神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远远地看过去,那人十分自然地走进了小巷子里,拿出竹筒直接打开看了一眼,随后便快步离开了。 曲冬凌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暂时成功了,他跟随着那人离开的脚步,紧随对方一同离开。 这人没有停留在城内,趁着天色亮起,城门已开,他直接就出了城,曲冬凌自然也跟着一起,见对方出城他还有些开心,看来这次跟着的是条大鱼,对方显然是要联繫更为重要的上层了。 对方出城后走的时间不短,曲冬凌跟在后边,欣喜褪去,心里有些犯嘀咕。 第165页 有些不对劲。 这人既然是做好了出城的打算,为什么不准备好马匹? 若是为了小心不引人瞩目那大可不必,这城内如今江湖人往来,谁还没有匹好马呢? 往日不多见的骑马剑客如今城内多得是,这人这般靠双腿赶路反而是少数了,他这么走,就仿佛生怕曲冬凌跟不上一样。 换句话说,他不骑马不是为了好赶路,而是防止身后的追兵没有准备,也担心对方因为骑马会暴露所以放弃追踪。 曲冬凌想到这里,脚步有些踟蹰,可这么好的机会,放弃又实在可惜。 他盯着对方的背影,终究还是打算赌一把。 便是有埋伏,他也不是没有活路不是。 抱着这种心态,他继续跟在对方身后,一直走到了快中午,才终于看到了一处小村落。 这处村落十分普通,外表看上去同城外各处寻常村落没有任何区别,村子里面还有村民生活,无论是粗略一看还是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这些村民也没有任何异常。 他们也确实没有异常,他们本就是世代居住在此的村民,如今的生活和他们之前每一日每一年过得都没有丝毫分别,你又怎么可能看出异常呢? 这也难怪无论是武林盟还是内卫,在周围都搜查了这么多遍,找到了许多魔教据点,却始终没有发现这处村落有任何问题。 因为若不是这里住着一位贵客,这里本来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被曲冬凌追了一路的人走进村落里,走到村子的最深处,敲响了一处小院的门。 曲冬凌没有靠近,他担心这里面会藏着高手,他甚至没敢进入村落,毕竟与这些村民比起来,他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都显得格格不入,实在是太过于显眼了。 对方敲门之后,便放下双手,垂首安静地站在原地,态度显得十分恭敬。 哪怕等了好一阵子,都没有任何人给他开门,可他的动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依旧恭敬地站在门口。 曲冬凌也同他一样,待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他们都在等着门打开。 被两人一起期待的门终于在曲冬凌的注视下打开,门内站着两个人,一人着黑袍,一人穿白衣。 黑袍男子站在白衣男子身后,而白衣男子手握弓箭,箭尖直指门外。 曲冬凌在看到门内情况的时候瞳孔便是一缩,他并非是惧怕对方手中弓箭,而是震惊于自己所见。 那两人,白衣者是他所熟悉的冯和豫,黑袍人……乃是当日所见的魔教教主! 冯和豫手中的弓箭并非指向他。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曲冬凌震惊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后手指一松,箭矢唰的一下飞出,插入了门口站立之人的胸口,那人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地向后仰倒躺了下去。 他竟是没有丝毫的震惊和不甘,仿佛早已料到自己会死在此处,并且心甘情愿。 冯和豫扬了扬手里的弓,笑着比划了一个口型:「曲冬凌,好久不见。」 随后门在曲冬凌的注视下缓缓闭上,他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冯和豫在这里,冯和豫和天衣楼,冯和豫背后的主人,这一切切在曲冬凌脑子里转圈,让他浑身发冷。 第90章 「你似乎在故意透露消息给他?」魔教教主问道。 冯和豫漫不经心地将手中弓箭随手一扔,旁边有人立刻上前接住,将弓箭放回合适的位置。 「是。」 「不要紧吗?你不怕那位会不满意?」 魔教教主心里在评估曲冬凌的身份,冯和豫一开始很是忌惮对方,还想借魔教的手杀了他,现在却又故意透露消息给对方,甚至在他提出趁这个机会杀了对方时候直接反对。 这实在是有些不对劲,太令人在意了。 冯和豫擦了把手说道:「因为他知不知道,已经没有关系了。」 事情已成定局,现在便是真的知道了什么,也无法阻止了,既然如此,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魔教教主盯着他看了片刻,移开视线,「远川那老头子那边想要约本座三日后决战,冯公子怎么看?」 冯和豫笑着说道:「已经到了最后时刻,教主要退缩不成?」 「最后时刻?」魔教教主冷笑一声:「你想送我们去死!」 魔教在之前的暗算中受到重创,这种时候让他们投入战斗力去参与决战,不是让他们去送死还能是什么? 冯和豫笑着说道:「怎么会呢?」 魔教教主盯着他,还想说什么,冯和豫却已经不想继续同他浪费时间了。 他挥挥手,有人过来请这位魔教教主离开,「这是主人的决定,你只要听命就好。」 魔教教主站在那,脸色难看至极,身边有人走过来强硬地将他请离此地,哪怕如此,他也只能强压怒火。 忍下听从命令,若是能胜,他们还有一丝活路,但违背命令,魔教必死无疑。 —————— 曲冬凌是看清楚了冯和豫的口型的,只是他的注意力并未在那一句话上,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他一直追查着的第三方势力是冯和豫。 而天衣楼,在其他人眼中,这个曾经嚣张一时的情报组织早已消失,可他还能不清楚吗? 天衣楼只是从人前转移到了人后,只是从一位位高权重的主人手里,转移到了另一位……至高无上的主人手里。 第166页 曲冬凌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乱如麻,在见到冯和豫之后,一切的问题自然都有了答案,这天下间还有什么势力能比得过皇帝呢? 也难怪魔教在塞外经营势力如此之大,发展速度如此之快,那些村落,明明在距离边关不远的地方,也并非边关巡逻卫兵到不了的地方,却成了魔教盘踞之地。 也难怪…… 曲冬凌一路心不在焉地回去,这一路畅通无阻,不要说追杀跟踪,甚至连一点阻碍都没有。 仿佛有人为他扫清了一切。 可这又算是什么好事呢? 冯和豫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一切已成定局,再无更改的可能,他便是知道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夏天无再次看到曲冬凌的时候,就看到他一个人阴沉着脸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情况还挺少见地啊,夏天无疑惑的走过去,敲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曲冬凌自然知道有人过来,他也知道过来的人是谁,因此才会毫无反应。 听到问话也只是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随后才慢吞吞地回道:「在想以后要不要跟着顾清梵种地算了。」 夏天无疑惑:「?」 曲冬凌不知道说什么,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夏天无见状也不再问了,只是坐在这儿陪着他。 两人这么一个喝,一个看着,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天无都在思考要不要劝劝他了,这喝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曲冬凌却突然站了起来。 「我要去见一见远川居士。」 虽然做什么都不管用了,但是能做一些还是做一些吧。 夏天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激灵,反应了一下他说什么,揉了揉额头说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远川居士早休息了,还有,你这一身酒气的,你怎么见人啊?!」 曲冬凌沉默,也发现自己现在确实不太合适去拜访人,于是又慢吞吞地坐了回去。 夏天无:「回去整理一下,明日一早你再去拜访?」 曲冬凌不说话。 夏天无头疼,哄着他说道:「你要是实在着急,至少也要收拾一下自己吧?」 曲冬凌依旧不说话。 夏天无无奈了,「你想怎么做都行,你倒是开口啊。」 曲冬凌一字一顿慢吞吞地说道:「头—晕—」 夏天无:「……」 这人喝了多少酒?给他气懵了。 他边嘆气边起身,嘴里还嘟囔着:「我真是欠你的。」 将这个醉鬼扶回自己的房间,将人安置好,桌子上准备好茶水,防止半夜人口渴起来,夏天无才回自己的房间。 昨晚上喝了半宿酒,第二天曲冬凌醒了的时候只感觉头疼欲裂,仿佛要炸开一样。 他躺着缓了一会儿,就听着有人开门走了进来,仰头看了一眼,果然那是熟人。 夏天无正端着托盘往里走,看到他睁眼了,嘲笑道:「呦?醒了,喝醉酒的感觉是不是贼好?」 曲冬凌:「……」 曲冬凌翻了个白眼,坐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什么时辰?」 夏天无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还早呢,吃了东西你在出门去见远川居士正好。」 曲冬凌坐在那不动弹,昨天喝多了一时冲动要去见人,现在他则是又在犹豫了,在明知道不会有改变的情况下,真的要告诉对方吗? 夏天无见他不动弹,便催促道:「甭管出不出去,先吃东西。」 曲冬凌嘆气,站起身花点时间收拾了下自己,坐到了桌子边,夏天无端过来的是两碗面,香气扑人,看起来便让人食慾大开,曲冬凌刚开始还没心情吃,一看到面就将事情扔一边了,专心享受美食。 「你这手艺还没退步啊,我以为开酒楼当老闆之后,你都该忘了怎么做饭了?」 曲冬凌调侃,这面一看他就知道绝对不是出自这里的厨子之手,这是夏天无的手艺,这傢伙其实也有一手好厨艺,但是他懒,平时是不愿意自己动手的。 夏天无骄傲的抬头:「怎么可能,我的厨艺还能差了不成?」 热气腾腾的面带走了些烦躁的心绪,也让曲冬凌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同夏天无认识的时候,这傢伙还曾发出过壮志豪言,说要品尝天下美食,将其尽数归于自家酒楼中。 让食客们可以在一处地方,品尝到世间所有美味。 曲冬凌那时候还笑话他,说这到底是想满足客人,还是他想要以公谋私,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慾。 事实是这点当然没有做到,毕竟美食能作出来的要求很多,不单单只是有菜谱就成的,各地的食材便有着本质的区别,想要在江南一地復刻所有美食,那当然做不到。 可他也在另一种层面上实现了当初的理想,夏天无的酒楼汇聚天下间各种消息,每一个来此的食客都能满载而归,也算是让人品尝到了「美味」吧。 一碗面很快便被吃完,曲冬凌放下筷子,发了一会儿呆,最终还是去见一见远川居士。 夏天无看他不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放心了些,他摆手道:「赶紧去吧,远川居士最近忙得很,你怕是晚去一会儿就找不到人了。」 「好。」 话音未落,他便已经走了出去。 第167页 这样看起来,他还是很着急的嘛。 远川居士最近确实很忙,忙到什么地步呢? 哪怕昨日曲冬凌真的喝多了半夜来找他,那也是能见到人的,老人家这一夜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简直是恨不得将自己掰成两半来用。 见到曲冬凌进来的时候,老人家眼睛一亮。 「曲小友来的正是时候,老夫正想让人去找你。」 结果他还没派人出去,曲冬凌就自己先来了,节省了不少时间呢。 曲冬凌走进去,在老人家的招唿下坐到了对面。 远川居士是什么人?能以独行侠的身份在江湖混得风生水起,人人见了都要敬重三分,这样的人拥有的可不只是实力。 他一眼就看出了曲冬凌的犹疑,主动问道:「小友找老夫可是有什么事情?」 曲冬凌整理了下语言,他并不说自己的推测,只是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说了出来。 冯和豫的身份,天衣楼如今的主人,他昨日的所见,以及他们一直追着跑的第三方势力…… 一切都说了出来,他相信在知道这些后,远川居士也能看透背后的事情,也能懂他的意思。 这件事本就不适合明说的,也不能明说,皇帝想要的是永远的安稳,而他们作为不安定的因素……正是需要被打压的那一个。 远川居士沉默地听完,坐在那里,开口问道:「曲小友,你似乎很犹豫啊。」 曲冬凌沉默地坐在那里。 远川居士笑了,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语气感慨:「若是没有经歷过战乱,没有经歷过乱世,老夫如今大概会怒气上涌,去找张统领要个说法吧。」 第91章 曲冬凌不明所以,坐在那里带着些疑惑地看着老人。 远川居士说道:「曲小友似乎很是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告知给我?」 主角倒是没想到远川居士会问这件事,不过老人说的确实没错。他对于是否将此事告知于远川居士,确实心有疑虑。 除去现在将事情说出来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们也没有挽回余地这个原因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面前的老人态度温和地看着他,仿佛已经洞悉了他的内心,看穿了他一切想法,所以曲冬凌在迟疑一下后,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于江湖人而言,我们的亲朋弟子在这时死去,此事当然是极差的,可……」 远川居士接了下去:「可对走出战乱,好不容易过上安稳日子的百姓而言,江湖人仗着武力肆意妄为,若是能教训一下,收敛一些,这是天大的好事?」 新朝建立之初,朝廷不是没有用过温和的手法的,内卫的建立便是其中之一,若是江湖人愿意在内卫的辖制下戴上枷锁,在规则内行动,也不会有今日局面。 可事实是,江湖中的很多规矩存在的太久了,江湖人也将自己从普通人的行列中划分了出去,律法规则与他们而言不值一提,包括曲冬凌在内,大部分江湖人都是行走在灰色甚至完全的黑色地带。 若只是如此,影响的范围并不大,不同的圈层有不同的活动范围,他们并不会影响到普通百姓的生活,可偏偏他们不愿意。 大门大派的弟子尚有门规约束,但那些独行侠们,可没有人能管的了。 他们中当然是有充满侠客风范的好人,不会或者说也不屑对普通人动手,更不会有冲突。 但是他们随时可以。 而这其中还有一些更好的人,他们会去做劫富济贫,支援穷苦百姓的事情,这当然可以说一句侠义风范,做的没有错。 但对朝廷来说,却也不一定是好事。 内卫不仅无法将江湖人按在自己订立的规则之下,反而是要根据江湖人的规矩行事,哪怕是张青阳也是一样的。 于是安排没有达到预期,便有了今日的这场谋划。 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大批神秘人袭击中原各门派,不为杀人,只为抢夺烧毁武功秘籍,便已经是哪位帝王想要打击中原武林的信号了。 他要传承断绝,江湖绝于一代。 而在之后的所谓魔教袭击中,那些被灭门的家族门派中,或许会有很多无辜之人,可更多的,都是枉法之人。 包括他在内,若是按照朝廷律法,他们都是有罪之人。 只是在张青阳掌管的内卫看来,江湖人中自行解决恩怨是被允许的,对于江湖中的事,他们大多会选择默认。 而在那位帝王看来,王朝初建,此时不扫清弊病,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曲冬凌突然问道:「您说若是您年轻的时候会去质问张统领,是觉得,这件事也有张统领的手笔吗?」 远川居士摇头:「不,他一定没有参与。」 曲冬凌沉默着注视老人。 远川居士嘆气道:「但他也一定知情。」 是的,他一定知情。 曲冬凌选择来找远川居士,而不是张青阳,不仅因为对方本身就是朝廷官员,还因为他怀疑对方本就知晓此事。 至于原方丈,曲冬凌苦笑一声,他甚至是觉得,对方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我们还按照原定计划走下去吗?」 曲冬凌有些干巴巴地问,这种明知道结局却还要走进去的感觉可不怎么好。 远川居士:「自然不会。」 第168页 曲冬凌惊愕地看着老人,您刚才的意思不就是贊同的吗,怎么突然又改变想法了? 远川居士说:「虽然老夫认为清理江湖是好事,但老夫毕竟是江湖人,总要为江湖出一份力的。」 他捋了捋鬍鬚,说道:「正如张统领不见得贊同这件事,但他作为朝廷的官员,不得不选择站在那一边一样。」 曲冬凌问道:「那您想怎么做呢?」 远川居士说:「事情的起源是魔教想要重返中原,那我们只要将事情用最简单的方式思考,将魔教击退就好了。」 曲冬凌:「魔教如今实力受损,您的想法未必不能成功,可冯和豫一定不会乐于见到武林盟占据上风,他们定然会出手帮助魔教,让两方势力均衡,直到两败俱伤。」 这最后一次的决战,冯和豫一定会时刻关注,无论哪方处于下风,他都不会视而不见,他要的可不是某一方的胜利,他要的是魔教和江湖人彻底的断绝。 远川居士说道:「所以要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若是魔教教主死了呢?」 曲冬凌思索一下,说道:「我们不清楚冯和豫对魔教的掌控程度,他也许随时可以捧出新的一个傀儡教主。」 「魔教来此的高层有二三十人,若是他们都死了呢?」 曲冬凌:「便是如此,他们也只会一时群龙无首,冯和豫能在一年之内让魔教遍布塞外,教内高手无数,自然也能再用一年的时间,让魔教死灰復燃。」 远川居士:「可那时候,江湖已经平静下来了,也不会有什么武林盟了。」 曲冬凌愣了一下。 远川居士继续说道:「而若是计谋再用一次,可就达不成现在的效果喽,更何况现在留在太原的人回去之后,看到自己的损失,哪里还会再愿意组建一次武林盟?又哪里会有精力再组建一次武林盟呢?」 所说的是破局的方法,远川居士的话里却带着嘆惜。 曲冬凌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哪怕是杀了魔教的高层,击退了魔教,可他们的损失也已经註定了,江湖註定要在之后落寞下去,区别只是时间的问题。 死人并不可怕,传承的断绝,才是最恐怖的一步棋。 哪怕这些人中有回去的人,可以靠自己重新建立门派家族,将自己所学一一下去,可江湖从不是几家几派组成的啊,而谁又会愿意将自己的传承公开呢? 曲冬凌也嘆气,他说道:「您说的对。」 看来他又要去麻烦顾清梵了,或许远川居士是打算靠自己和张青阳和魔教教主硬碰硬,虽然张青阳不完全站在他们这一边,可要他杀魔教教主,他一定不会反对。 但是这风险可并不小。 顾清梵参与到其中,至少可以作为最后一重保险。 第92章 决战如期而至,并没有因为远川居士有了另外的打算而推迟。 信是由远川居士发出的,地点由魔教来决定,时间则是武林盟这边选择的。 在这最后一次见面之前,双方都做了很多准备,至少对于那个被选出会成为双方战场的地方,双方都不只进行了一遍检查。 而除了这些之外,暗地里的安排自然也不会少。 魔教教主在察觉到冯和豫的意思之后,回到自己的居所静默许久,最后他在仔细思考后,召来了几名自己心腹。 对着这几个一直追随他的人,他也不再掩饰。 「冯和豫对我教毫无善意,将我等视为他手中工具,可惜本座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如今才看破迷障,只是此时已是晚矣。」 他长长嘆口气,眉宇间多了几分颓废,对着似乎想要说什么的下属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说话。 接着便继续说道:「本座知此事已成定局,再无转圜余地,但本座又岂能真的眼睁睁看着我圣教灭亡,本座接下来要嘱託尔等几件事,你们务必要做到。」 几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 「教主信任我等,必不负教主託付。」 在隐约察觉到魔教已经成为冯和豫手中的一枚弃子之后,魔教教主就已经开始思索,要如何才能博得一条生路。 如今安排起来也没有迟疑,一句一句地细细叮嘱。 「我教同武林盟之间必然你死我活,这场决斗避无可避,冯和豫那人也不会允许我们避开,如今尚在中原的圣教弟子必然损失惨重,便是本座想要护住他们,你们也逃不过冯和豫地清算。」 魔教中被冯和豫渗透得太深了,便是他这个教主都不能完全分辨出,哪些人忠于圣教,哪些人早已投靠冯和豫。 而那人无疑是对两方的决战十分重视的,若是被他看出魔教在其中的小动作,怕是真的会断绝魔教的最后一条生路。 所以魔教教主再不甘愿,也只能按照对方的安排走,能做的安排十分有限,对于尚在中原的魔教弟子,他有心无力。 「本座身边的高手,虽都是圣教一心培养,可这一年来,他们未必没有改弦易张之人,如今本座也无心分辨,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在最后一战中,为我圣教尽最后一份力。」 「那教主您……」 有人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魔教教主轻笑一声,「本座自然也会为我圣教尽最后一份力。」 第169页 「教主!」几人眼中有震惊有难以置信,亦有悲恸。 有人劝道:「教主武功高深,想要离开并非难事,中原的乱局就留给冯和豫那个杂种自己处理,我们一走了之,他又能奈我等如何?」 魔教教主嘆气,他目标太大,冯和豫肯定会盯着他的,便是他此次侥倖逃脱,冯和豫也不会放过他。况且,他怎么会没想过这么做,只是冯和豫拿捏着他的把柄,便是他想走,也是走不了的,他摆摆手示意几人莫要说话。 「你们也莫要冲动,不要像是傻子一样真往前沖,有本座和众位圣教高手挡在前边,没有人会关注到你们的。」 若是这几个人都死在了战场上,他的安排岂不是都落了空?若非担心引人注意,他其实是想将几人直接派回塞北的,但眼下的情况,这般举动太过于显眼,难免不会打草惊蛇。 「本座要叮嘱你们的,便是这之后的事情,圣教和武林盟双方大战一场,实力必然受损,冯和豫被此事牵制心神,不会注意到圣教残部去处。」 「到时候,你们便快些回到塞北,带着圣教在塞北的势力往更远的地方走吧,走到冯和豫找不到的地方。短时间内都不要想着回到中原,也不要再次想着为圣教报仇。」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能为圣教保留一点势力,他们迟早有东山再起之时。 几人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心中对冯和豫恨意滔天,但也都明白,教主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安排,那人的手段势力他们都见识过,莫说是战后遭受重创的圣教,便是正处于巅峰时期的圣教,也不见得能在对方手里讨到好处。 魔教教主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叮嘱道。 「八方客栈的事情你们不必管,姓袁的女人早有异心,你们撤走之后,她若是有本事能在冯和豫手下活下来,日后八方客栈正好可作为圣教的一颗棋子,若是不能,死便死了。」 至于要用她的时候,对方还会不会有忠诚,魔教教主对此只有冷笑,其他人他掌控不了,这女人可是有把柄在他们手里的,否则她怕是早就逮到机会投靠冯和豫了,哪里还会在魔教手底下待到现在。 能叮嘱的事情都已经叮嘱完,最后魔教教主只是靠坐在椅子上,挥挥手示意几人退下。 几人有些迟疑,只是教主已经闭上眼,显然是想着要休息,不希望他们打扰,最终几人还是退出了房间。 他们出去的时候倒是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如今的圣教已经不能说是他们的圣教了,连教主想要做些什么都要小心谨慎,更何况是他们呢?若是被外人看出什么,岂不是让教主的一片心血付之东流? 见他们退了出去,魔教教主才睁开眼,既然已经做好了安排,他也能放手一搏了。 ———————— 魔教这边在为最后的战斗做准备,武林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在明知道有人想要江湖传承断绝的情况下,远川居士还是将自己的一些安排做了细微的调整的。 在开战之前,武林盟内部也进行了一些安排。 最简单的来说,对于要不要在决战的现场做些小安排,他们就为此争执了数次。 有人说:「我等正道人士应该走煌煌正道,暗算对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有人说:「魔教先对我等亲朋动手,他们都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了,你还和他们讲江湖道义?」 「魔教不择手段,所以他们为江湖所不齿,你也要同他们为伍不成。」 两方争执不断,看法不一,曲冬凌坐在一边听得感觉自己脑子嗡嗡的,这就是合作的坏处了吧。 远川居士倒是稳坐钓鱼台,看着众人的争吵,还有心思品茶。 似乎是察觉到了曲冬凌的视线,远川居士放下茶杯,轻咳了两声,开口说道:「诸位……」 他一开口,现场的嘈杂声便渐渐褪去,只留下一片安静,众人纷纷侧耳听着他说话。 远川居士继续说道:「魔教卑鄙无耻,所作所为自然不值得我等效仿。」 刚才不同意暗中埋伏魔教的人顿时附和起来,对远川居士的话表示贊同。 谁料远川居士话头一转,继续说道:「可若是真的什么都不作为,眼睁睁地看着魔教暗算我等,加重武林盟的损失,也绝非聪明人所为。」 这回便是另一方人贊同了。 只是在反应过来远川居士的话之后,便发觉了其中的矛盾,于是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所以前辈究竟是作何打算,不如直接说出来,让我等有个准备?」 远川居士笑着安抚道:「李大侠稍安勿躁,听老夫慢慢说。」 比起魔教好歹是一个组织,冯和豫想要渗透需要经营,武林盟就是个筛子,这里的人本就来自天南海北,彼此之间不要说了解对方的为人,能说声认识,有过一面之缘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因此他们如果想要做什么瞒过人的安排,那就要更加小心谨慎。 甚至可以说,只有完全没有说出口的安排,才能不被透露出去。 既然如此,远川居士想要做些小动作,就要用看似合理的方式将其做成,以掩饰背后的目的。 就比如现在,以武林盟的实力想要击杀魔教的全部高手,这件事不是说不可能,但是之后怕是武林盟也没几个人了。 第170页 所以他们就要提前做些什么,削弱魔教。 「之前我们袭击魔教的据点,给魔教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虽然之后魔教对他们进行了报復,可知道背后真相的人都知道,那并非来自魔教的手笔。 魔教也确实在遭受重创之后,无力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报復,这也就说明,他们靠此削弱魔教的实力是有作用的。 所以远川居士便想要故伎重施了。 「可有了前车之鑑,魔教一定会严加防守,我们贸然再次袭击,怕是讨不到好处。」 远川居士说道:「所以我们要变通一下。」 有急性子的人喊道:「前辈便不要卖关子了。」 远川居士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地说道:「老夫年纪大了,说话便慢些,众位见谅。」 他又继续说道:「魔教为了同武林盟进行最后一战,必然会整合势力,届时他们肯定会离开自己的乌龟壳,我们大可以埋伏好,在路上动手,给他们迎头痛击。」 只是这事也只能做一次,多了魔教肯定会有准备,且留给他们动手的时间也不多了。 这做法依旧有人看不惯,但是这部分人只占据一小部分了,兵不厌诈,他们又没有用什么下流手段,只是使用了一点计策而已,这怎么能算是违背江湖道义呢? 众人开始讨论起要在何时动手,又该针对哪些势力动手了。 这些情报远川居士倒是不担心暴露,因为他清楚,那位既然要清缴江湖,那倒霉的就不仅仅是正道,魔教在那位眼中,也一样是江湖中人。 既然如此,说句难听的,对方巴不得他们狗咬狗,又怎么会出手阻止呢? 第93章 在众人都忙着做站前的最后一波安排的时候,曲冬凌也没有闲着,他去拜访了顾清梵。 顾清梵真的是个很宅的人,曲冬凌有时候都怀疑,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他可以缩在自己的山谷里呆一辈子,永远都不出来。 哪怕他此时身在风波中心的太原,他依旧可以待在客栈里,几天都不出来转一圈的。 若非还有曲冬凌这傢伙有事没事拉着他出去转一圈,怕是很多人都不会知道,这位剑客如今也在太原。 当然,即便是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此事。 顾清梵平日里除了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便是坐在客栈的大厅的角落里听众人闲聊,或者是自己一个人……发呆。 毕竟这里对他来说真的不是很有意思。 等到曲冬凌走入客栈的时候,他也是第一时间察觉的,见人进来也没吭声,看着曲冬凌扫视周围一圈,随后走上了楼,他十分淡定地继续喝茶。 曲冬凌是真的没注意到顾清梵就坐在一楼,一来是那傢伙坐的位置太过于隐蔽,前边又有屏风遮挡,他看不到对方,二来这边人多,声音嘈杂,他也难以分辨在场众人的气息。 等到他去楼上顾清梵的房间扑了个空,这才发现不对劲。 人不在自己的屋子里,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定不是顾清梵出事了,这种想法连出现都不可能出现,那莫非是这人难得的一个人出去玩了? 这想法……曲冬凌慢慢走下楼,又仔仔细细在一楼大厅扫了个遍,他觉得以对方的性格,离开客栈的可能性不大。 这次他总算是注意到对方了,顾清梵依旧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坐在那里喝茶,曲冬凌快步走过去,坐在了对方的对面。 「你一定看到我上楼了。」 他说得十分肯定,这人肯定看到他了,但是就乐于看着他跑这一圈。 顾清梵也丝毫没有想要掩饰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点头:「对。」 曲冬凌有些无语:「怎么不喊住我?」 虽然知道问了估计也没有什么答案,曲冬凌还是很执着地问了。 出乎意料,顾清梵竟然回答了,回答得十分理直气壮:「人多,大声唿喊不雅。」 曲冬凌:「……」 虽然但是……算了,确实想不出来对方站起来大声喊他的模样。 曲冬凌耸肩嘆息,转头绕开了这个话题,开始说起了他过来的目的。 「可能又要麻烦你了。」 「此间事了,你帮我耕种一年。」 曲冬凌嘆气:「你早知道我要来是不是?」 顾清梵点头:「除了我,你又还能去找谁。」 曲冬凌沉默,顾清梵说得对,如今这种情况下,除去顾清梵,他真的不知道要找谁了。 顾清梵抚摸了下腰间的剑,继续说道:「况且,便是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的。」 他对那位魔教教主实在是好奇已久,不与对方交手一次,他怎么能甘心呢? 曲冬凌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终究是我打扰了你,这件事背后复杂,我却让你捲入其中。」 顾清梵盯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曲冬凌被他看得坐立难安,有些迟疑地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莫非是真的烦了他?不可能的吧,要是真烦了早一剑将他戳出去了…… 顾清梵喝了一口茶,思索着说道:「那就耕种三年吧。」 曲冬凌:「……」 合着你是琢磨着怎么更好地压榨苦力呢。 他抹了把脸,带着笑意说道:「好嘞,顾大爷。」 第171页 顾清梵放下茶杯的手一顿,瞥了他一眼,默默地给曲冬凌记了一笔。 曲冬凌打了个激灵,本能的看了眼顾清梵,对方已经收回视线,平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 远川居士的计划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他们在前几日魔教小规模带人转移的时候并未动手,一直等到快最后了,魔教放松警惕了,来了把打的。 这一击不说再次让魔教遭到重创吧,也着实是将他们打击得不轻。 这次胜利带来的影响当然不只有这么一点,在最后的决战到来之前,武林盟再次迎来一场大胜,这自然也增加了他们的信心。 也让他们堆积的怒火稍稍平息,他们当然不会就此满足,只是一击得中,多少能让他们有了些满足。 魔教十分反常地咽下了这口气,虽说吃了大亏,可他们后续却没有採取任何报復活动,这让小心防备的众人有种对着空气挥拳的感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事情终将会在今日得到了结。 若是说第一次看到魔教教主出场的时候,众人还有震惊和感慨,魔教的实力非凡,抬轿子的都是一流高手。 如今再次看到,眼中燃起的便只有熊熊怒火了。 曲冬凌盯着那座轿撵,皱眉说道:「有些不对劲。」 他旁边便是顾清梵,这人若是想被人看到的时候,没有人会忽视他,可他若是不想被人发现,那便绝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至于夏天无,那人被他劝住,留在了城内,现在可不是凑热闹看戏的时候,若是夏天无也过来,这边刀剑不长眼,他实在是担心对方会出事。 不过曲冬凌也保证,回去之后一定把这边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落的讲给他听,保准他没来都比来了的人知道的清楚。 夏天无自然也知道他的担心,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在这边确实不太安全,便也顺势同意了。 因此此时同曲冬凌站在一起的便只有顾清梵了,他站的位置同曲冬凌很近,自然听到了他压低声音的嘀咕,也开口说道:「确实,轿撵之中的人气息紊乱,虽然感觉实力不低,但他的武功似乎是出了岔子……」 他的话还未说完,从轿撵中走出的魔教教主便验证了他的话,对方依旧是一袭黑袍,只是这次出现在众人眼中的魔教教主不再如同之前一般气势非凡。 他披头散髮,气息紊乱,神情似有疯癫之相。 曲冬凌扫过去,感觉对方似乎像是走火入魔了,可走火入魔实力必然会有所折损,而对方这情况……系统给他的信息显示,这人的武功不仅没有退步,反而是更进一步。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方的武功进步甚至可以用飞快来形容,曲冬凌有些担心,低声说道:「这位教主的情况不对劲,他的武功似乎被用什么方法拔高了一大截。」 顾清梵也在看着那位魔教教主,以他的实力,虽然没有系统提示,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情况,他的眼中划过一抹失望之色。 虽然对方如今实力不弱,可一个失去理智的傢伙,对他来说反而失去了吸引力。 只是他已经答应了曲冬凌,便也不会转身离去,只是沉默地抱着剑站在那里。 曲冬凌见他没有说话,心便放下了一些。 魔教教主的异常实在是太过于明显,在场能站在这里的也都没有实力低微之辈,他们自然也察觉了对方的异常。 可察觉之后,反而更加警惕,疯子的杀伤力可只会更大,更不要说,这个疯子的武功又提高了。 远川居士面色也有些凝重,要知道他的打算是要在这里将魔教高层一网打尽的,其中重中之重就是这位教主。 如今的话,想要杀他,无疑要付出更高的代价。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站在他们侧方的顾清梵,见对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心中也有些摸不准。 「几日不见,阁下看起来憔悴不少啊?」远川居士试探着喊道,对方总不会真的一点理智都没有了吧。 可回他话的人却不是那位教主,而是一直站在轿撵旁边,在两边交战过程中也没有发挥什么大作用的圣女。 说句实话,要不是曲冬凌曾同他们说过这位姑娘的身份,远川居士怕是早就忽视了她的存在。 「你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还能看清楚什么啊?!」 少女的喝骂声出口,魔教众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以示嘲讽。 武林盟的众人脸上纷纷浮现怒色,他们不一定都同远川居士叫好,但是此时远川居士就是代表着武林盟,他被嘲讽,无疑也是打了众人的脸。 「小姑娘,这魔头如今这副德行谁看不出异常啊,你又何必掩耳盗铃,瞧你这么牙尖嘴俐,这魔头该不会是被你气疯的吧?」 那位圣女冷笑一声,盯着方才说话的人,毫无预兆地一甩手,一枚袖箭从她手中飞出,直袭对方面门。 她这一出手虽然突然,可众人站在这里,本就是打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在看到魔教教主的那副样子之后,更是绷紧了神经。 故而对方虽然猝不及防之下有些狼狈,却也没有被这一箭伤到,及时避开了。 只是他在一瞬间的惊吓后回过神来,随之便是怒过上涌。 「你这魔女当真是卑鄙无耻!竟然出手暗算我?」 第172页 他怒意上头之下,便要冲向对方,打算给人一个教训。 却被身边的人及时拦住了,远川居士尚未发话,他一个人这么突兀地冲过去,是要给人家送人头不成? 远川居士此时面色也阴沉下来,他本是想多观察一下那位魔教教主的情况,如今看来,对方倒是迫不及待地要和他们交手呢。 老人家扫视了眼对面的情况,面色是难得的严肃,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位魔教教主,本以为这是最后一次可以挽回局面,让两方将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的机会,却是未曾想到,对方早已经作出了选择。 既然如此,他们都已经没有了后路,那便只能一战了。 第94章 魔教教主当然是已经做好了选择,若是在最后一战中只让两边的高手交手,以双方胜负数来决定最终的输赢,这当然可以将损失压到最低。 但是之后呢,冯和豫或许会放过武林盟,不会继续追着他们不放,毕竟中原战乱才刚刚结束,江湖若是动盪起来,对局势不利,若非抓住了此时这个大好时机,他们怕也不会轻易动手。 但是他一定不会放过魔教。 毕竟对魔教,他们可不会有什么顾忌了。 既然不能解魔教之危,这种捨己为人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做。 倒不如干脆尽全力拼了,能带走多少武林盟的人就带走多少,既然已经成为了人家手里的棋子,那就发挥最大的价值,看在他竭尽全力的份上,魔教之后的生存概率兴许会大上一些。 双方的打算不一样,自然也别想着合作。 远川居士在心里嘆了口气,面上神情却显得十分冷厉,「阁下做出偷袭这等无耻之事,魔教与我等之间又有血海深仇,如今不报此仇,我等以何立足世间?今日必会让魔教血债血偿!」 猖狂的笑声响起,这次说话的却不是那位圣女,而是形容疯癫的魔教教主,「就凭尔等!本座倒是要看看你们如何让我圣教血偿!」 他表情凶戾,话音刚落便突然出手,五指成爪,直奔远川居士的咽喉。 众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了远川居士面前,手指已然要触碰到老爷子的喉咙。 远川居士的脸上缓缓浮现惊愕的表情,却是来不及躲闪。 正在众人眼看着他的手将要碰到远川居士咽喉的时候,斜地里刺出一把剑,擦过远川居士的喉咙,正挡在魔教教主的手前。 远川居士趁此机会后退一步,这才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挡住了魔教教主袭击的步伐,也才知道出手的人是谁。 魔教教主如今神智不太清晰,也并不在意自己的攻击被人阻拦,他全靠本能在战斗。 被这一剑击退之后,他转过头看向了对方。 顾清梵收回剑,垂眸说道:「虽与预想中不同,但还是希望可以同阁下讨教一二。」 远川居士和张青阳面色凝重,他们都看出这位教主状态不正常,武功似乎也异常进步,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他的武功如今已是强到如此地步。 若是之前,远川居士还有信心可同他比上一番,甚至若与张青阳联手,他有信心在短时间内斩杀对方,此时见过对方出手后,他却只能避其锋芒了。 现在的魔教教主,已经不是他们凭藉人数优势可以解决的人了。 诸多念头划过心头,却不过只是短短一剎那。 顾清梵吸引了这位魔教教主的视线,只是虽然神志不清,但他的直觉还在,他本能地判断面前的人不好惹,因此行动谨慎了些。 然而这谨慎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便朝着顾清梵的方向再次沖了过去。 两人在众人面前交起手来。 顾清梵出手的突然,见过他本人的人又是少之又少,很多人看到他冲出来还有些茫然,这人是何人? 有人觉得他有些面熟,冥思苦想思考一会儿,一拍脑袋指着他的剑喊道:「是顾清梵顾谷主!」 这一声不少人都听到了,只是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交手的两人身上。 在知道这人是顾清梵之后,他们心里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太好了。 顾清梵的剑依旧如往昔一般,锋锐无比,他虽是嘴上说着有些失望,在真正面对这位教主的时候,眼睛却依旧亮得惊人。 曲冬凌知道,那是因为他已经太久没有遇到过对手,因此在遇到一个可以与他一战之人的时候,他真的十分期待。 但是他的失望也是真的,武功到了他们这个地步,重要的已经不仅仅是内力了,还有心境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而这位教主,显然是放弃了这些。 既然如此,他便绝不可能赢得了顾清梵。 曲冬凌的目光看向了远川居士,老人家这辈子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刚才只不过差点丧命而已,他没一会儿就缓了过来。 场上两人的战斗不需要他们插手,虽不能完全判断出两人的武功高低,他却也知道,顾清梵的胜算想必更大一些,这倒不是因为顾清梵与他是同一阵营。 而是看曲冬凌的反应得出来的结论。 这小子在判断人实力高低上是有一手的,不然也排不出那张榜单,就算以他的眼光来看,那张榜单也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此时看着他虽然有些担心,却并不着急,想必是已经有了判断。 第173页 两人的出手速度很快,魔教教主以手为兵,面对剑锋却丝毫不胆怯,一双铁爪经过数十年的磨鍊,寻常的兵器在他面前,便如同豆腐一般,弹指可断,只是他的手再怎么磨鍊,也是不敢去接顾清梵的剑的。 顾清梵在面对对手的时候,无论对方是谁,对方的武功强弱,都会全力以赴,每一个愿意站在他面前向他提出挑战的人,都必然数十年如一日的打磨自身,他自然要对得起对方的努力,也要对得起自己手中的剑。 于是这场战斗没有任何试探,交手的时候,双方便已经用出了全力,也因此这场战斗结束得出乎众人意料的快。 剑身依旧是一片银白,未曾染上丝毫其他颜色,无论是谁的血都无法在上面停留,每一个死在这把剑下的人,都只会化为尘土,随风而去。 顾清梵收起剑,回头走回了曲冬凌的身边,他不会再出手,却也不会离开,魔教的人伤不了曲冬凌,但这里还有其他的危险。 魔教教主还没有死,他的胸口有鲜血滑落,鲜血喷涌,打湿了他的黑袍。 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活不了了。 他坐在那里,突然大笑出声,嘴里有鲜血涌出也不在意,只是笑。 笑声悲愤,其中含着的情绪让人听了便觉得心里堵得慌,魔教众人也只看着这一幕。 并无一人上前搀扶他们的教主。 于是他便一个人坐在那里,笑声愈发疯狂,大量的鲜血涌出让他的面容狰狞,形容狼狈,仿佛一个疯子。 他的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当时第一次出场,与众人见面的时候的嚣张狂妄呢? 曲冬凌本以为对方会在最后说些什么的,或说苍天不公,或大骂冯和豫,魔教教主作为冯和豫的棋子,必然会比他们都更早地察觉对方的想法,到了此时此刻,他将死在这里,魔教也将被埋葬,他心里怎么会没有怨愤呢? 只是这位教主什么都没有说,他就在这样的笑声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倒在了地上。 知晓内情的人,如远川居士,原方丈,看着这位教主的尸体,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物伤其类,对方的下场,未必不会是他们的未来。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什么想法都只是多余了。 那位魔教的圣女盯着顾清梵喝道:「杀了他,为教主报仇。」 这时候,他又仿佛是魔教最为重要的人一般了。 这场战斗,武林盟有人数优势,魔教高手众多,双方之间又有着血海深仇,谁都不会留情,也因此,便格外惨烈。 最后,也根本不会有赢家。 「该下一场雨的。」 魔教圣女站在本该是教主乘坐的轿撵之上,手中的双刀上鲜血滴落,她望着天空,低声喃喃仿佛是在自语。 这里除了她之外,已经没有了站立着的魔教弟子。 便是她,此时也是强弩之末,勉力支撑罢了。 她此时能站在这里,并非她的武艺有多么高,而是魔教的弟子一直都在拼死保护她,将她围在中间,哪怕到了最后,他们也是想让她离开的。 也只有这时候,他们才能看清这位圣女对于魔教的重要性,她本该是魔教的下一任主人,只是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而那些魔教弟子的好意,也註定要被辜负了,她并没有想过要走。 从一开始,或者说,从更早的时候,他们才踏入中原的时候,她便已经预料到了此时此刻的场景。 她会如同之前一般,与他们同在。 她的目光扫过武林盟的众人,武林盟的损失丝毫不比魔教小,远川居士等人伤得都不轻。 但是他们还活着。 这便已经足够说明这场战斗的结果。 她站在那里,武林盟的众人将她团团围住,她却也没有丝毫在意。 只是轻轻哼唱起了一首小曲,这是一首充满西域风格的小曲,或许是对她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或许是出自她的家乡,也或许仅仅是偶然听闻。 但是无论如何,她在此时选择将这首曲子哼唱出来,音调婉转悠扬,传遍整个战场。 鲜血染红的地面,尸体堆积之地,有轻柔的曲调响起。 随后,声音戛然而止。 长刀落地的声音格外刺耳。 没有人动,没有人出声,他们便眼看着对方挥刀自刎,从轿顶翩然而落。 第95章 冯和豫孤身一人站在远山的亭子中,远远望着武林盟和魔教约定好的战场,将那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选的位置着实是好,从这里看去,可以将山脚的厮杀尽收眼底,视线之内毫无遮挡,而仗着地势之利,山脚的人却又无法注意到此处,避免了他们殃及自身。 曲冬凌过来的时候,他孤身一人坐在亭中,望着亭外,不知是在欣赏外面的风景,还是在欣赏棋局落幕。 等到曲冬凌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内,他便主动举杯邀请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曲冬凌并非独自一人过来的,与他一同过来的,还有顾清梵。 这人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直觉准的吓人,在察觉到他要离开的动作后,便一言不发地跟了过来。 曲冬凌自然是不会拦下他的,也拦不住。 两人走过去坐下,冯和豫主动给他们倒了一杯酒。 第174页 「没想到在下还能有这个荣幸,能同顾谷主见上一面。」 曲冬凌端起杯子,却没有喝,只是放在手中微微晃动,看着杯中的酒水。 他很是确定,这亭子前几日还没有,如今却已经被建在了这山峰之间,冯和豫这人,还真是惯会享受的。 「你要如何?」 冯和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我还能做什么呢?」 一切都已经按照他的安排发展,结局更是格外令人满意,魔教虽没有完全覆灭,可一个回不到中原的魔教,对他们来说和覆灭又有什么区别呢? 至于武林盟?冯和豫眺望山脚,远川和原方丈重伤,这两位年纪都不小了吧,这次受伤不知道还能不能缓过来了,即便是真的缓过来,还能活多久呢?武林盟的高手十不存一,他们若是回去,更是会发现自己家中损失惨重。 当初曲冬凌排好的高手榜,如今倒是成了他们的死亡名单,这其中的高手,不知道如今还有几个活着。 张青阳本就是朝廷的人,之后自然依旧会是朝廷手中的刀。 魔僧人想必此时也已经丧命,倒是他面前,还有一位高手呢…… 冯和豫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顾清梵,多少是看在他师父的情面上,那位没有要他性命的打算,否则就算是武功再高,又哪里会像是如今这般轻松呢? 他当然不会畏惧追杀暗算,但是想要过得轻松些,也必然是要隐姓埋名的。 朝廷别的没有,但是他们能将足够多的能人纳入麾下,这些人或许无法杀了顾清梵,但烦死他是一定可以的。 不过还有另一个方面吧,毕竟是柄绝世神兵呢,万一惹急了,皇宫的守卫也并非就真的无懈可击。 总之不管那位是如何思虑的,顾清梵其实并没有被算入他们的清算计划中,哪怕他最终捲入其中,但是以他们对这位的性格推算,便选择将其放在一边,不闻不问了。 而事实证明,他们推算的没有错。 冯和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见曲冬凌没喝他也不在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曲冬凌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要问的问题便也只此一个,既然得到了答案,他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酒杯放下。 「既然事情已了,冯公子怎么不回去復命?还留在此处做什么?」 说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带了些嘲讽的意思,可曲冬凌语气却很是平常,他问这句话,还真的只是疑惑。 既然一切都已经按照安排好的轨迹走到结局,那么安排一切的冯和豫,为何还不回去展示自己的功绩呢? 冯和豫站起身,语气感慨地嘆道:「在下不过是颗略微好用些的棋子,復命这种事,又哪里轮得到在下呢?」 曲冬凌打量了他一下,见他神色自然,面上也毫无异色,心里却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他盯着冯和豫,冯和豫却仿佛没有注意一般,靠在柱子上,举着酒杯:「我存了许多年的好酒,真的不喝一杯吗?」 曲冬凌看着他,一言不发。 似乎是觉得没有意思,冯和豫嘆了口气,「曲公子,你要是只想看看我,现在人也见完了,话也说了,不如便离开吧。」 曲冬凌看了他良久,便站起身准备离去,他转身之时,听到背后传来冯和豫的声音。 「曲冬凌,我若是你,便会让自己死在今日。」 曲冬凌回头看去,冯和豫已经拿起了酒壶,看向了另一侧,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一般,见他回头,还笑道:「还不下山吗?这雨酝酿了两日,怕是就要落下了,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曲冬凌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两人才刚刚走到山脚,雨果然也落了下来,曲冬凌抬头看去,对顾清梵说道:「看来要害你淋雨了。」 顾清梵看他,「你心情不好?」 曲冬凌收回视线,摇摇头,没有回答,而是加快了脚步:「我们走快些吧,不然就要成落汤鸡了。」 城内此时不復以往的喧闹,毕竟让它热闹起来的人,大部分已经不在了。 远川居士和原方丈等受了伤的人此时已经被送回了城内修养,张青阳在收拾残局。 夏天无在看到曲冬凌回来的第一时间,便将人拉过来,「你是不要命了吗?非得去见他一面?万一他要是想宰了你,你跑都跑不掉。」 他其实不太清楚曲冬凌去见了谁,但是他知道那人一定是整件事的幕后推手,这样一个将江湖玩弄在股掌之中的人,曲冬凌最后偏偏要去见人家。 这不是挑衅吗?对方没直接宰了曲冬凌,那都是顾清梵的名声给力。 曲冬凌轻笑了一下,「总要去一见一面的。」 他得确定一下,这件事就是到此为止了,不会再有什么后续,那位也不会突发奇想觉得这次清洗得不彻底,干脆趁着江湖势力受到重创,直接斩草除根。 如今看来,那位确实已经满意,准备收手了。 夏天无翻了个白眼,说道:「陆风遥之前送伤者的时候回来了一趟,说是有人要对你说几句话,见你不在便留下封信回去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好的信纸,递给了曲冬凌。 曲冬凌接了过去,嘆道:「他恐怕又要忙一阵子了。」 第175页 信纸被展开,露出了里面的一句话。 「愿吾与吾妻共葬一处。」 曲冬凌愣了一下,便明白了这句话并非是陆风遥所说的,真正说这话的人,应当是魔僧人。 他收好信纸,问道:「陆风遥将魔僧人的尸身安置在了何处?」 夏天无一顿,有些诧异地问道:「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魔僧人去世了?」 曲冬凌点了点手中的信纸,夏天无便以为是陆风遥在信中写了此事,不再多问,而是告诉了他魔僧人尸身的位置。 这位的心愿从始至终从未曾改变过,哪怕此时死在这里,也只有这唯一一个心愿,张青阳最终还是选择尊重对方,所以将对方的尸身送回了城内,并让陆风遥将对方的遗言送到,至于之后如何做,就看曲冬凌的决定了。 再然后,便是一切都已落下帷幕,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处理好。 太原城内彻底恢復了安静。 满街皆是江湖人的场景再也不见。 曲冬凌一直没有走,他看着众人齐聚,也看着众人散去,终于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要离开了?」 张青阳也还在城内,他作为善后的人,当然要处理好一切,不仅仅是武林盟的一切,还有本该是由冯和豫安排的一切。 曲冬凌点头,轻声「啊。」了一声。 张青阳声音平静地说道:「冯和豫死了。」 曲冬凌看向他,却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早在当日见过对方,他便已经知道了对方会死,只是他没有想过,会从张青阳口中再次得到这个消息。 张青阳没有看向他,而是看着远处,继续说道:「我听说你之前和他见过一面?」 曲冬凌点头,说道:「对。」 张青阳回头,看向曲冬凌,轻笑一下问道:「这江湖恐怕要安静好一阵子了,曲少侠真的不考虑来内卫做事吗?」 曲冬凌闻言便也笑了:「张统领,便是我敢去,内卫如今可还敢要我?」 张青阳不说话,曲冬凌继续说道:「如今看来,我这消息灵通的说法也不过名不副实罢了。至少比您还是差上很多的。」 张青阳深深看了他一眼,「事已至此,我便也只能知道了。」 随后没给曲冬凌说话的机会,他一拱手说道:「人都说来日方长,江湖再见,可这句话却不太适合我们了。」 「天下之大,曲少侠若是喜欢,便多去走走吧,若是有缘,我自会听闻阁下的消息。」 曲冬凌已经明白他话语背后的意思,一言不发上马离去。 顾清梵就在附近等他,在没有等到他之前,绝不会离开。 他不能让对方久等。 马蹄声渐渐远去,张青阳站在原地,有人走过来向他汇报了什么,于是便只听到这位统领说道:「皇城内卫,自然是要遵皇命行事。」 第96章 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那场风波彻底落幕,如今又是一年春天,正是经营农事的好时节,曲冬凌倒也真安生的待在了谷里一段时间,在顾清梵的指挥□□会了一把农民的艰辛。 只是这里太过于安静了些,顾清梵或许早已习惯,曲冬凌却总是要到处走一走的,或是去见一见好友,或是去送一送故人,他总是闲不下来的。 春日里的雨比起其他时候都变得温柔了一些,顺着风倾洒在人的身上,除了有些凉意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会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地方。 冯和豫的尸身被送回了他的家乡安葬,虽不知这是否符合他的意愿,但是他在离开之前什么都没说,因此便只能由他们安排了。 而这安排,是曲冬凌能选出的最好的地方了。 趁着春日里的忙碌才刚结束,曲冬凌又去看了看他。 带着一壶好酒。 毕竟这人最后也是请他喝了一壶好酒呢,只是可惜了,那壶酒最后除了冯和豫自己喝了几杯,其余的都让高山饮尽了。 而这壶酒,註定也要如此了。 一杯曲冬凌自己饮了,另一杯敬冯和豫。 他其实在一开始得知对方的选择的时候,虽然有种早有预料的感觉,心里却还是有些疑惑的。 何必呢? 或者说,为什么呢? 只是能解答的人已经离开了,他的猜测也只能是猜测。 「江湖太平了不少,我最近闲的发毛了,难免会胡思乱想一些……」 他杯中的酒很快便饮尽,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顺手将冯和豫的那杯也洒向地面,给他续上一杯新的。 「好了,现在你连喝酒都得掺上雨水了,不过不是有句俗语『春雨贵如油』……」他闷笑一声,「你这也不算是吃亏。」 他虽是说冯和豫,其实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今日的雨不算大,他自己也没有打算,就这么坐在墓边,手里的酒杯中不知道混进去多少贵如油的春雨。 这周围的景色是真的好得不得了,青山绿水,此时下着雨,眺望远处带着种雾蒙蒙的感觉,又是另一种意境了。 曲冬凌带着嘆息的话语慢慢混入雨中。 「我有时候在想,或许你同张青阳也是一样的,最开始并不知道那位的安排……」 只是换了个主家,听另一人的命令行事罢了,给谁做事不是做呢,既然有更好的主子,又何必做出什么忠贞不屈的模样? 第176页 却没有想到,这一切的布局会落在何方,又会导致什么样的结局。 很多人都告诉他,不要继续去了解这件事,也要管好自己的好奇心。 曲冬凌当然不是个傻子,他也清楚继续去了解这件事对他没有好处,只是很多时候,他也会一遍又一遍地猜测。 冯和豫,一开始大抵也是同张青阳一般,接到了对方的安排,按照对方的步调行走,以他们的视角来看,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符合当下选择的最好安排。 而他们也并不能看到,这些布局到底是为了什么。 等到最后,他们已经看穿背后目的之时,便已是一切皆成定局之日,而这时候,哪里还有他们选择的余地呢。 冯和豫最后这么选,或许是有一些为人棋子的不甘吧。 剩下的,便是这也是他不得不选的路。 一切都已经结束,能知道这盘棋的,当然只有自己人,他又要怎么判定,那位陛下会是如何看待他?莫非要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吗?与其等待着不知道何时才能落下的刀,不如自己识相一些…… 曲冬凌带来的那壶好酒已经见底,雨却依旧在下。 他回头看了眼墓碑,转身便离去了。 又过了两年,远川居士的年纪终究还是大了些,当然受的伤也对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最终还是离开了。 老人家走的时候倒是想得很开。 「我这一辈子,见识过江湖兴起,人才辈出……」 那时候的江湖是何等的兴盛,天骄无数,他在其中甚至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罢了,却也算是有三两好友畅谈,他们一同听着那远在天边的江湖事,仿佛在看另一个世界。 「经歷过战乱,看见过真正的侠者风范……」 有侠客为救国而死,有士兵为守国而亡,有的人挣扎着求生,有的人耗尽心血,所有的一切都曾在他面前发生,人啊,最经不起时间的折磨,那时候身边的人,熟悉的好友,只听说过名字的陌生人,都消失在了眼前。 他以为那时候自己也会死的。 「最终呢,我这把老骨头看来也要随着江湖的没落一起走了,这没什么不好。」 他见证的已经足够多了,与其真正看着这武林慢慢消失,倒不如就这样吧,让他一起随之而去。 曲冬凌看着老人,心中的悲痛无法言说。 江湖说白了不就是由这些人组成的吗?只要他们不死,这江湖便一直存在,可他们都走了,江湖便是继续存在,也不过是名存实亡罢了。 远川居士被葬在了江南,这是老人家自己的选择,这里有山有水,最重要的是,有他见证了一辈子的江湖。 原方丈甚至是走在远川居士的前边,这位大师圆寂的时候,其实已经註定了少林寺的没落。 少林作为天下闻名的大门派,自然也是那位眼中的活靶子,当初布局的时候,专门针对少林的计划数不胜数,这些未必全部都落实了下来。 但那位的目的却已经达到了,少林中收藏的秘籍十不存一,无论是留在少林的弟子,还是跟着原方丈一起去太原的弟子,都损失惨重。 原方丈那么早就离世,多少同这些脱不开干系。 少林寺的藏宝阁,大隐于市的扫地僧,在这之后,终究还是成了口耳相传的传说。 曲冬凌这一年走过了很多的地方,送走了太多的人,那场决战已经落幕,可它带来的后果如今才一点点发酵。 等到他回到江南,去走过自己熟悉的酒楼,好在他的好友还在。 这大约也是唯一的慰藉了。 夏天无依旧是那副老样子,经营着自己的酒楼,看着众人来来去去,便是江湖人少了,他还是可以做寻常人的生意,这酒楼总能经营下去的。 倒是洪轻尘,与往昔相比,看起来更为洒脱了些,也更为不羁了些。 洪家当然也并非全无损失,但这对他来说却不是什么坏事,洪家对于他来说,更多的还是束缚,如今洪家的人忙着收拾残局,倒是让他自在了不少,这段日子里他也开始如同曲冬凌一般,四处游荡散心了。 倒是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仗剑天涯的大侠了。 也难怪夏天无见到他们两个会开玩笑。 「你们两个,一个安生了另一个又开始折腾了,真是没有一会儿能都老实一会儿的。」 曲冬凌见到朋友心情自然是十分不错的,也笑着说道:「你还说我们呢,你自己不也是折腾了不停,我们顶多是去外面折腾,你只折腾自己家里啊。」 他指着小二笑道:「你问问你家小二,就光这一年,你这酒楼的特色菜换了几回?人家酒楼的特色一年都不见得会换,你倒好,换得比节气还频繁。」 夏天无理直气壮:「那不就对了,不同的时候食材有不同的风味,这东西就是要正当时吃才是。」 虽然夏老闆经营酒店随心所欲,但这酒楼的生意确实是十分不错。 「真是奇了怪了,你这酒楼摊上你这么一个老闆,竟然还能办下去……」 曲冬凌已经不只是思考过一次这个问题了,人家的酒楼精心经营,生意都不见得比得过夏天无这么随心所欲地折腾,这到底是为什么? 洪轻尘抿了口酒,「你这就不懂了,江南达官显贵这么多,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好吃的没体验过?所以他们要的就不是什么平常的东西,要的就是难得。」 第177页 他嬉笑着指了指夏天无,继续说道:「他这破酒楼全靠老闆脾气做事,能吃到什么,能享受到什么全靠缘分,这不是就是那些人想要的难得了?」 曲冬凌欲言又止:「……」成吧,你们有自己的爱好。 朋友间的插诨打科一如往昔,仿佛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酒楼的说书声音响起,夏天无唯一的坚持大概就是这个了。 「论当世,谈往昔……」 声音渐传渐远,随着踢踏踢踏黑秋蹄子踏地的声音,人声在身后一点点的小了下去。 「江湖之中,英雄辈出……」 来时的路同去时候的路一样,只是那时候云天山庄出事,江湖之中风波渐起,而如今,江湖的风波倒是彻底平息了。 「想当初,那魔教是何等猖狂,在中原横行无忌,终不敌……」 江湖或许会走向衰落,但总要有人记得,昔日的这里,上演了何等精彩的故事,又有过怎么惊才绝艷的人物。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