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第1页 《六州歌头》作者:牛马文学城【完结+番外】 文案: *横出江湖的云栖宫被四大门派围剿,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冀州武林大会在即,横空冒出的蒙面人,既是当初溃败逃走的薛大宫主。 江湖危急,武林风起。 腥风血雨,人心叵测。 把人撩完就跑,薛鹤半夜气醒,誓死要将那人给绑回云栖宫鞭笞以泄心头之愤。 风尘相:「薛宫主不是说,我们已经两清了?」 薛鹤冷嗤,「两清?敢撩还赶跑,信不信我打断你腿。」 风尘相背嵴哆嗦,低头看着自己残腿,薛鹤老脸一沉,将人直接抗在肩上就回房间。 风尘相:「……」 「薛宫主这是不是太着急了些,我都还没点准备,怕是会给你留下什么不好的回忆……」 「你一个下面的,需要准备什么?」 薛鹤将人丢在床上,风尘相连连支着胳膊往墙角缩。 「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我觉得这问题还有待商榷。」 薛鹤冷眉微蹙,将磨叽的人一把拽进自己怀里,「再敢骗我,我就让你上下两难。」 第二天 某人扶着废掉的腰直磨牙,看着犯事还满脸春风的人。 风尘相:「家里来信,说母亲最近身体不适,我得回去看看。」 薛鹤:「你夫君最近身体也不好,你要不先替我看看。」 风尘相蹙眉,「你哪不舒服,我怎么不知道?」 薛鹤傲慢别过头,「胃不好,吃不消。」 第1章 武林大会1 三年前云栖宫横出江湖,扬州苏家一夜八十九口惨遭屠杀,那人嚣张跋扈,离开时挥剑在墙上刻下惊云二字,闹得天下人惶惶不安。 「听说没,昨夜四大门派突袭围剿了云栖宫,听说那薛鹤受了重伤仓皇出逃,至今生死未卜。」 「我呸,这居然都让他给逃了,当年扬州苏家的事,我看就算把他活剥生吞也不为过。」 「这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咯。」 「我可还听说,四大门派这次可全都去了冀州。」 「哦,这又所为何事?」 「这你都不知道,冀州武林大会,说是胜者可得一件武林至宝。」 「武林至宝?」围屏后的男人身着白色锦袍,袍上是用金线绣制精美的流云纹,衣袂飘动潺潺而动,唇间淡淡笑着仿若无暇皎月,稜角俊美。 他笑容慵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倒是稀奇。」 男人抬起桌上茶盏轻轻撇去浮沫,纤长漂亮的骨节微微凸起,举手投足竟显尔雅,甚是好看。 他将茶端近嘴边轻轻吹了吹,不紧不慢地轻呷了口。 「公子,你搁那自言自语嘀咕些什么呢?」三七说话含煳不清,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抓过桌上食物胡乱一通塞进嘴里。 风尘相刚要说话,抬头见他吃得太急,一嘴渣屑,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又噎了回去,好似头疼,半扶着额无奈嘆了口气。 「没什么,出来那么久,也该回去了。」 他双手轻轻交叠在膝盖处,三七吐词不清的哼唧两声,抬手胡乱擦掉嘴角糕屑,连忙起身推着轮椅上的人往外走去。 多福客栈。 三七按例将人推到门口便转身离开。 滚动轮椅刚到玄关的人眼神瞬间犀利,前倾身体微微顿住。抬起正要推门的手凌空滞住,鼻翼难以察觉地轻颤了下,随即故作无事的推门进去。 楼下随之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楼道里很快传来一阵急促紊乱的脚步声。 「里面的人赶快开门!」 「客官不可以,这里面住的可是……」 「给我滚一边去,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客官这……」 「里面的人赶快开门,要是影响我们豹虎堂的找人,休怪……」 「休怪什么?」 房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男人坐轮椅上,衣衫胜雪,腰间挂着一块上等白玉玲珑佩。墨发如瀑般倾泻垂到腰间,用一根羊脂玉簪随意挽起。 他浅浅的凤眸微眯,鼻正唇薄,剑眉凤目,眼睛生的极为漂亮,眼底隐隐点染黑曜石般光芒,面容俊美绝伦。 风尘相身形略显清瘦,舒眉浅笑。骨子里散发出难以抑制的高贵,举手投足间,带着皇室独有与生俱来的威仪。 他淡定从容地坐轮椅上,瘦雪霜姿,垂眸间,眼底一道凛然冷意稍纵即逝,快到让人难以察觉。 众人见此,肉眼可见地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好在为首的人脑子转得快,很快反应过来,上前两步毕恭毕敬道:「二公子您怎么会在这?」 风尘相嘴角淡扬,面露温色,一双多情眼随着尾睫弧度微微上扬,给众人一种清风霁月,温柔如风的错觉。 「怎么,我去哪难不成还要跟你汇报。」 他语气平淡,余光漫不经心掠过几人惶恐的脸。 几人互相看了看,面面相觑不敢说话,眼底犯难,被轮椅上的男人一分不差尽收眼底。 他唇畔染上些许冷意,看似不着痕迹地敛眸冷笑。 「二公子说笑了,我等也只是奉命捉人,无意冒犯,还望二公子见谅。」 「奉命捉人?」他嘴角笑意分明,眸光流转,然而这平静的话却让几人心中勐地一震。 第2页 「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奉的是谁的命?可有缉拿文书在身。倘若都没有,那天子脚下,又岂容尔等肆意妄为。」 豹虎堂众人一脸苦色,扭头一番挤眉弄眼,迫于风尘相的身份,没人敢在这节骨眼上弄出风头。 「豹虎堂此等行径,是置我南朝律法于何地。」 风尘相声音很低,说出的每个字却都如离弦的箭。劲风吹拂,清晰而有力,狠狠刺破人的心脏。 几人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照常奉命捉人。今日出门是踩了什么狗屎,会撞上凤凰城的人。 旁边黑脸见势不对,连忙上前,弯腰谄媚,脸上堆笑道:「今日多有冒犯,还望二公子莫要跟我们这些粗人计较。我已让人为二公子备了好酒好菜,还望二公子肯赏赏脸。」 风尘相面露浅笑,点了点头,面上自然流露出的矜贵温和,让人不敢抗拒。 「好酒好菜就免了吧,若是没事,那诸位就慢走不送。」 这赤裸裸的赶人,几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得松了口气,面上绷紧的弦这才如释重负,正欲告辞离开。 「等等。」 为首男人突然停住脚步,目光警惕地往房间看了看,低头看向轮椅上纹丝不动,面上波澜不惊的人。 「二公子房间有人?」 「贱内不懂事,我给他一点教训罢了。」风尘相漫不经心抬头看向那人,轻嘲笑道:「怎么,人家的房中密事,豹虎堂也要掺和一脚?」 他表情明显变得淡漠,细长的十指交叉轻轻放在腿上,掀起眼皮,冰凉的眸底好似覆了一层薄霜。抬头冷漠觑了对方一眼,抬手间衣袂跟着扬起一阵凉风。 男人浑身散发出的冰冷和神般居高临下的姿态,即使坐轮椅上,让人远远看上一眼,就忍不住的心生畏惧。 其余几人吓得指尖忍不住的颤抖。 凤凰城二公子虽说双腿残废,可骨子里仍保留着一半皇家血脉,果然还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就算那人真在里面,今天这事算碰到硬茬了,要是再不撤,闹大怕是回去也不好交代。 黑脸说话还算利索,赶紧出来圆个场,风尘相本不打算把这事给闹大,这事便算是过去了。 豹虎堂的人离开后,轮椅上的人脸色逐渐变得凝重。关上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嫌弃地轻皱眉头,生理不适。 一把冰冷削薄的刀刃紧紧贴在他喉结处,寒光熠熠。执剑之人着一袭金线黑蟒袍,五官深邃立体,俊美无俦,瞳孔漆黑如斯,带着极强的冷漠疏离。 「你就这样对待自己救命恩人,多少是有点不道德吧。」风尘相气极反笑,抬手将抵在喉间的刀刃缓缓推开。 薛鹤在之前四大门派的围剿中本就受了重伤,现在不过也是强撑着一口气,身体摇摇欲坠,连刀都拿不稳。 风尘相挑眉看了男人一眼,声音不疾不徐道:「我若想害你,刚才大可不必救你。」他自顾自推着轮椅坐到窗边,给自己斟了杯茶。 薛鹤见这人竟不怕自己,眸中闪过一瞬异样光芒。眉峰凝起,眸色冷如冰霜,在那双墨眸下慢慢铺散开来。 「我没让你救我。」他将惊云收回刀鞘,握紧剑身,看向轮椅上懒倦闲适的人,眼里满是深究,低磁嗓音带着浓浓威压:「还有,我不是你贱内。」 风尘相呛得勐地咳嗽两声,原本儒雅俊美的面庞染上丝丝浅晕,「随口一说罢了,贱内一词着实不妥。」 他一双桃花眼满含笑意,端起桌上的茶放嘴边吹了吹,抬头看向薛鹤,不紧不慢吐出字来,「但薛宫主知恩不报,脸皮之厚,还挺贱。」 薛鹤眼神蓦地犀利,心头猝然涌起一股杀意,却压不住一身强大气场瞬间杀气四溢,他按住腰间惊云变得警惕起来,风尘相却不以为然笑了笑。 「你身上穿着绫罗绸缎,腰间玉佩价值连城,还有你手里的剑,剑格是用极其珍稀的蓝琉璃和绿松石镶嵌出的云纹。」他语带调侃,出言打趣:「早闻云栖宫宫主乃天下第一美男,今日得此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薛鹤眉间戾气摄人,深邃莫测的瞳孔噙着三分不屑和轻蔑。 外人怎么说,根本不值得他放心上。 「你又当如何?」 风尘相轻轻放下茶盏,细长漂亮的五指缓缓扶住轮椅,抬头温润尔雅地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转移话题道:「这是碧云阁今年刚采的新茶,薛宫主要不尝尝看。」 早听说过,碧云阁的绿雪芽仙千金难求。 薛鹤傲然屹立,岿然不动。 风尘相见他无意,也不强求,倒是毫不客气地开始指挥起人来。 「过来推我。」 薛鹤沉着眉眼,「你没资格指使我。」 他可没功夫陪一个废物在这浪费时间,男人冷眼转身正欲离开,身体一个不防往前踉跄两步,双腿明显僵直,好在眼疾手快扶住一旁房樑柱,惊云「哐当」一声掉在男人脚边。 身后传来轻轻一声哂笑,「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留你了。」 风尘相百畜无害地说罢,不紧不慢放下茶盏,缓缓推着轮椅回到塌边,伸手慢悠悠的解衣正欲上塌,岂料身体一个凌空被人抱起粗暴丢到床上。 风尘相瞳孔直颤,艰难想要撑起身。 「你……」 第3页 「别废话,脱衣服!」 薛鹤眼眸冰冷,面无表情不耐烦地命令他。 风尘相本闻言顿了顿,垂眸狡黠一笑,抬头瞬间面露羞涩,一脸为难道:「薛宫主,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多冒昧。」 话音刚落,两人就陷入了集体沉默。 薛鹤面庞痛苦扭曲,肌肉轻颤,额间明显暴起恐怖狰狞的青筋。男人紧咬牙关,只觉浑身从头到脚一阵阵的钻心刺痛,如寒风割裂撕扯,豆大汗珠顺着他鬓角直往下滴落。 风尘相黑眸微眯,不动声色,却一副弱到肉眼可见,格外让人放心的模样观察着。 薛鹤双膝不堪直立,一只手强撑着床榻,双眼赤红布满骇人血丝,额间青筋暴起,宛如随时都要爆体而亡似的。 他身体里的蛊,每逢月圆之夜就会发作,可这次居然提前了。想必是之前在围剿中被人偷袭,那一掌伤了元气,若是现在冒然使用内力,只怕是会适得其反。 寒眸扫过床上无动于衷的人,男人咬牙一字字挤出牙缝,「是你自己脱,还是让我来亲自为你脱。」 风尘相抬眸撞上男人视线,心里勐地直颤,面露惧色,身体诚实的打退堂鼓,「薛宫主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们两个都是男子,你这样做不仅有失风度,还不合法,很缺德……」 薛鹤没耐心和他磨嘴皮子,强撑着拔出惊云架在他脖子上,「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风尘相慢条斯理地起身坐稳,泰然自若道:「寒冰蛊霸道至极,唯有以人血为饲。发病的人身体僵硬不能动,浑身犹如万蚁噬骨,生不如死。」 他坏坏一笑,俊美无双的脸猝不及防逼近薛鹤,「我想你体内的寒冰蛊应该提前发作了吧。」 薛鹤抵在他脖子上的刀刃已经渗出丝丝血迹,风尘相一副不怕死的模样,脸庞慵懒,身体反而不停往他刀刃上靠。 「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薛宫主现在这样,怕是连这茶楼都出不去。」 懒懒说完,他一只手好似故意一样,轻轻覆上男人手背。肩头原本松垮的白内衫顺势滑落挂在臂弯,黑髮如瀑,发梢细丝分明。 「其实宫主若不介意,我也可以替你看看明天的日出。」他瞳底笑意流动宛如星点闪烁分明,眸中闪过一抹狡黠,转瞬即逝,一时让人猜不透他心思。 抬头间,如黑夜深幽的眼底笑意凝聚浮动,目光温柔带蜜,却不禁令人唏嘘。 薛鹤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眼神仿佛像淬了毒,将人按倒床上,髮簪随之松动,脱落在塌。他忍着身体刺痛,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风尘相被人掐得喘不过气,额间清晰暴起可见的青筋尤其恐怖,原本俊美儒雅的脸也因窒息变得肿胀青紫,却如何也不肯服软。 薛鹤徒然松手,咬牙又吝惜的道了句,「我求你。」 风尘相得了喘息空隙,缓了两口气,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他脸,笑意不减道:「对嘛,这才是求人的态度。」他说罢还不忘提醒,「薛宫主可别忘了,这是你逼我的,我可不愿意。」 薛鹤冷眸一凝,明显不悦地蹙起眉。 风尘相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废物,想要捏死他不过是件比蚂蚁还简单的事,这样的废物,他自不放心上。 等解了这蛊毒,他就杀了这人。 甦醒的寒冰蛊只认第一个饲主,当初给他下蛊的人,无非就是想藉此蛊来控制他。 不料那人短命,被他的惊云了结了性命。 每次靠内力勉强镇压住的蛊虫,甦醒时间也越来越短。 男人眼眸异常冰冷,看着床上自顾自脱掉内衬的人神色复杂。 「风尘相。」 「不用这么严肃叫我名字,我这人生来比较惜命,你大可不必担心。」 惜命?他可没瞧出来。 薛鹤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你知道我担心什么?」 要是胆敢张口敷衍,他就一刀将这人切两段。 「薛公子难道不是怕我英年早逝。」风尘相谈笑自如道。 薛鹤低头往他腿上看去,眼神逐渐变得凝重,听了这话脸色倒是稍微缓和了些,男人霸道至极地说,「在我还没找到解药之前,你的命,我说了算。」 风尘相抬头直勾勾地凝望着他,眼神真切不止亿点,「你不是该夸我善解人意,说我们心有灵犀吗?」 薛鹤矜冷傲慢地睨了他眼,「的确,这么聪明的脑子,养出来的蛊应该也别具一格才对。」 风尘相:「……」 还怪会阴阳怪气,承认他聪明绝顶有那么难吗? 第2章 武林大会2 第二日几人便要启程,三七突然发现公子身边不知何时竟多了个人,他一头雾水,冲上前将这人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遍。 薛鹤冷冷看了他眼,不做理会。 三七后背莫名冷得一抽,瞬间感觉浑身凉了个通透彻骨。 风尘相勾唇,漫不经心笑了声,「这人就先留下,我们赶路要紧。」 三七还没来得及细问,见公子似乎也不准备多说,「哼唧」了两声不高兴地跺了跺脚,眼睁睁瞅着那人紧跟他家公子进了马车。 「二公子定是嫌弃三七笨手笨脚,才把这人给留下来的。」 三七赶着马,满脸幽怨,还不忘沖里面的人抱怨。 第4页 马车里两人抬头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 薛鹤本就不耐烦,又听这人一路念叨,要不是碍于这可有可无的情面,他早出手了解了外面人。 风尘相太阳穴勐地突了突,极致沉稳地迎上他笑了笑,扭头问,「三七啊,我们现在到哪了?」 车外安静片刻,传来三七抱怨嘟囔,「这破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也快黑了,不好辨认方向,我们怕不是迷路了。」 风尘相:「……」 薛鹤:「……」 薛鹤冷嗤一笑,「你手下都这么废物吗?」 风尘相尴尬蚌住,深吸一口气,连忙笑眯眯地圆场,「薛宫主还真会说笑……」骂人废物就算了,都不藏着掖着。 果不其然,下一秒从外面传来一声咆哮,夹着属于人类最愤怒的吼声,「废物又怎样,反正不会死。」 风尘相也不说话,只是赔笑,薛鹤冷冷凝眸扫了他眼。 「话说你这身衣服还挺不错。」 毕竟是下属,一身金玉自不合适,薛鹤脸色原本就臭,一听这话杀心顿起。他抚上腰间惊云,马车猝不及防一阵颠簸,车上两人毫无防备撞到一起。 「莫不是遇到山贼了。」风尘相心里琢磨,接着发现自己眼前乌漆嘛黑。腰间的手微微收紧,他低头看向那只蹄子眸色微变。 「车上的人还不赶……赶紧下来拜见你太……太太太爷爷。」 薛鹤立直腰背稳坐如山,面色逐渐凝重起来,男人本就烦躁,压制了一路,现在又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东西,搅了原本乱糟糟的心情。 风尘相轻嘆了口气,抬手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衫。 真是好事不出门,出门没好事。 三七扬鞭,挺起胸脯沖毛贼们扬声怒斥。 「你们可知这马车里坐的是谁?我劝各位最好莫要耽搁我们公子赶路,否则休怪凤凰城怪责下来,各位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明显唬住一愣,旋即肆无忌惮捧腹大笑。 「老子管你里面坐的是天……天王还是老子,赶快给老子滚……滚下来磕头认错,否则休怪老子手上的刀不认人。」 男人身材肥胖,一张抹了猪油能当镜使的脸,泛着肥腻厌恶的油光。两只鼠眼滴熘熘地乱转一通,伴随身边一阵奸邪且贪婪的笑声,笑得也越发嚣张起来。 「岂有此理!」 三七气结,涨红着脸,这一路走来,他们何时受过这等侮辱,他挥鞭指着面前这些土山鸡说不出话。 马车里突然传出一道冷冽威武男声,「前面一个敢在本宫面前声称老子的,坟头草都一丈高了。」 薛鹤径直起身撩起珠帘走下车,他戴了面具,特意遮挡了半边右脸。男人身姿挺拔,浑身散发出的戾气犹如泰山压顶,威勐张扬,逼得在场的人直喘不过气。 众人即使看不清男人此刻的脸,只是见这场景,也不由往后鬼使神差小心翼翼退了两步。 肥胖男人贼眯着眼,恶狠狠地打量着他,踟躇半晌,扭头沖旁边体格健壮,肌肉凸起、充满力量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只见那人那人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朝后面弟兄们比了个手势。 山贼们瞬间眼神变得狠绝起来,一个个凶神恶煞,将马车团团围住。 薛鹤不动声色地站马车前睥视着一干人等,双手按住剑鞘,两方对峙,欲要寻找下手的地方。在这紧要关头,风尘相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褶皱的衣摆,一只漂亮的手缓缓揭开车帘。 这山贼即使抢过无数美人,可看了那张脸也不由惊唿感嘆。 车上的人清秀俊郎,乌髮一如既往的用白玉簪随意挽起。其人如玉,一袭雪白长袍,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凤凰玉佩,举手投足说不尽的俊雅清贵。 「今日路过此地,还望诸位高抬贵手,放我们几人过去。」 他说话时嘴角微扬起一道漂亮笑弧,稜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极其柔和,眸底温柔如晚坠长空的繁星。 笑容温暖,让人看了挪不开眼。 三七见众人这痴态,气得直甩马鞭。 胆敢觊觎他家二公子的美貌,一群土鸡。 「哟,这……这是美……美人儿。」 贼首面露痴态,一脸贱淫小人之相看得让人不禁犯呕。 薛鹤眉心紧蹙成数道坎,薄唇紧抿,眸底冰冷覆上一层薄霜,面具后的冷峻脸庞绷紧。 男人正欲出手,被旁边的人轻轻按住右手,动作之快看似无意,却难以让众人察觉。 「你受伤未愈,他们人多势众。若是强来,我们必定不是对手。」 风尘相转过头,对一旁的人轻轻说:「三七,去把我们身上所有值钱的都给这位兄弟拿来。」 三七不情不愿地苦逼着脸,「二公子,我们身上可没几个钱了,」他嘴里嘟囔着,狠狠瞪了一眼那肥头大耳,「要是都给这些土鸡,接下去的路,怕是只能吃草根了。」 风尘相微扭过头瞪了他眼,「让你去就去,别废话。」 这小兔崽子长反骨了,他们两个到底谁说了算。 迫于他的威胁警告,三七只得垮着个小逼脸,炸唿唿的跑进马车,很快又抱着两人仅剩不多的家当,磨磨蹭蹭,满脸不情愿的朝对面丢过去。 众人见状争着蜂拥上前哄抢。 「才十两银子,你……你这是拿我兄弟大伙当猴……猴耍呢。」 第5页 风尘相笑着摊牌直言,「兄弟你也看见了,我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可都在这里了。」 那人低头一双鼠眼眯成条缝,盯着他腰间的玉佩打量了番。 倒是个识货的,风尘相心里嘀咕。 眸底冷意凝了又散。 寡不敌众,他也识趣主动摘下腰间玉佩,笑着沖那人丢了过去,还不忘贴心提醒道:「这玉佩虽值些钱,却一直跟着我这病秧子,沾了不少脏东西。」 那人哪听得出他的话中之意,顺势一把接过,拿在手里心满意足地仔细观摩起来,随即小心翼翼揣进怀里。 看向美人的目光顿时猥琐不堪,肥胖的身体晃动起来如海浪翻滚,狡诈邪恶的笑声震耳欲聋。 「兄弟们,把……把人给爷绑了,带回去好好玩玩。」 大当家一声令下,其余兄弟们也瞬间坐不住了。 他们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正好看腻了寨里那些整天苦着脸以泪洗面,寻死觅活的女人。 这人虽是男身,可这张脸仅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疼上一番。一个个面露丑色,面带邪淫,将三人团团围住。 「人心不足蛇吞象。」 风尘相眸色闪过一瞬冰冷。 突闻一声惊唿,大当家身体狠狠摔倒在地动弹不得,面上表情痛苦狰狞。他不可思议的滚动眼球,挣扎着看向轮椅上虽笑却失了眉梢柔色的男人。 「大哥!」 二当家立刻上前试图扶起地上的人。 「你……你给我下了毒。」 反应过来的山贼们手拿武器迅速指向三人。 「他中了我的夺魂香,倘若不能及时解毒的话,怕是小命不保……」风尘相一脸无辜,不紧不慢地说道。 「还不赶快交出解药,」二当家拿起手里的刀指向轮椅上漫不经心的人,「否则我就将你们几个绑去丢后山餵狼。」 风尘相浅浅笑着不作回应,这人他早注意到,应该是这山寨二当家。面黑如炭,一脸忠义之相,和这不入流的贼窝显得格格不入。 「我胆小,二当家可莫要吓唬我。」风尘相说。 薛鹤眯了眯眼,不露声色地望向轮椅上的男人。 二当家一时哑言,气得直瞪几人却无可奈何。 「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们。」 「解药没有,要命三条,」三七看向那瘫成一坨的肥腻男,抬头挺胸,傲气无畏地怼回去,「大不了去死,反正他也别想活了。」 风尘相笑笑没说话,明显对三七的表现非常满意。 二当家紧锁眉头,片刻沉默,为难的看向被兄弟们搀扶着,控制不住流哈喇的人。那人浑身僵硬不能动,可五官还挺灵活,只留一双贼熘的眼睛轱辘轱辘地转着。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解我大哥身上的毒。」 风尘相爽快道:「很简单啊,借宿一宿。」 二当家听了这话明显一惊,看了看他身后疲惫的马,还有一旁始终没有展现出实力的男人,一瞬间无力嘆了口气。 三七一脸懵逼,顶着一张不太聪明和震惊的脸,傻傻问,「二公子,咱们要是进这贼窝和自投罗网有何区别。」 风尘相耐心给他解释,「三七啊,你看现在天色已晚。这里既有山贼,说明方圆几里人烟定是稀少,我们若不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也许都等不到被人绑了餵狼,后半夜睡着睡着就都没了。」 话虽如此,可三七还是有所顾忌,自己一万条命也抵不上公子深入虎穴,更何况这帮畜生还惦记他家公子美貌。 「可是……」 风尘相不等他说完,转身向旁边环手抱胸静静看戏的人,毫无压力地指挥起来,「阿鹤,还不快去赶马。」 薛鹤满眼不可置信。 「你让我去赶马?」 风尘相报之浅笑,「那要不让身强体健的我去?」 「可以。」 「行。」 「……」 三七说完迅速抬手捂紧自己脱口而出不过大脑的嘴。 风尘相无助又绝望的从两人身上缓缓收回视线,自顾自推着轮椅就要走。 三七反应快,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连忙追上去。 三人进了清浦寨。 「这山贼窝没想到还挺风雅,种了这么多漂亮的树。」 三七嘴里不停说着,眼睛四处打量。 轮椅上的人微抬头看向道旁的树,叶和皮并似栗,花如梅花,子似枣核,和这贼窝确实不搭。 「这是鸡舌香。」 「啥,鸡屎香?」三七大为不解,不可置信里掺杂着一丝动摇,「鸡屎是香的,我怎么不知道。」 众人:「……」 薛鹤还是第一次见白痴,没忍住吐槽了句,「你去尝尝不就知道了。」 三七愣在原地气得肝疼,嘴唇哆嗦,把人里里外外骂了个通透,还追着一路喋喋不休问个不停,吵得众人头晕脑胀。 风尘相揉了揉太阳穴,委婉喊住他,「三七,你太吵了。」 身后猝然安静下来,薛鹤侧眸瞥了眼那张委屈皱成一团的脸,两步上前从他手里接过轮椅,轮椅上的人头疼地深深嘆了口气。 三七被两人抛在身后,反应过来连忙撒腿跟了上去,委屈闹着哭诉道:「公子果然还是变了,三七已经不是你心里的宝啊……」 第6页 薛鹤将锋利刀刃抵他喉咙,深邃冰冷的眸寒意凌冽,不耐烦道:「再多说一句试试。」 风尘相:「……」 他是喜静,不是喜欢看抹颈。 第3章 武林大会3 「这清浦寨虽占地不大,却着实是个易守难攻之地。」 这一路来,他注意到这寨两翼有天然的自然障碍,若是想一举拿下,又难以从侧翼发出攻击。而正面狭窄,无法发挥有利的进攻优势,却极度利于守方更好的形成抵抗。 这想必也是这些人为何还能在此猖狂放肆,却无人可敌的缘故。 三七突然往前跑了几步,见远处各家各户大门紧闭,空荡荡的街道冷寂孤清,唯一可见的就是缥缈灰尘和地上卷落枯黄的树叶,萧条异常。 「寨里还有百姓,真是奇怪。」他摸着后脑勺,自言自语道:「按理说有山贼的地方,百姓应该避而不及才对。」 风尘相见他脑袋倒是难得聪明一次,一眼望去淡淡说:「鸠占鹊巢而已,不稀奇。」 三七不甚明白,「那他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就好了啊。」毕竟谁愿待这土匪窝里,每天都活得如履薄冰、心惊胆颤的。 「蠢货。」 三七狐疑转头望向说话的人,透过面具,他似乎还能清晰看到这人对自己的不屑和嘲讽。 薛鹤从他那张无知宛若白纸的脸上收回视线,多看一眼都仿佛像在侮辱自己智商。 三七灵魂勐地一个冷颤,寒意瞬间爬上背嵴。 「你……你不要狗眼看人低,我也是知道的好吧。」 「的确。」风尘相见两人又不对付,头疼的扶了扶额,轻捻玉指,说着违心的话,「三七打小聪明,这些人不是不走,是不能走。」 话音刚落,就见几个膀大腰圆、身宽体胖的男人拖着一个年轻姑娘。 「你们放开我,爹你救救我啊。」 那女孩被几人生拉硬拽地拖在地上,老人家年事已高,头髮花白,佝偻着背杵着拐杖步步艰难的追上去。 「求求各位就放过小女吧,我就这一个闺女,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能给大当家做压寨夫人,这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老不死的你别不知好歹。」 旁边围着的人大气不敢出,个个脸色慌乱无措,痛惜难受,妇人们相互围在一起悄声抹泪。 「前面发生了什么事?」风尘相微扭过头问。 「再过两天就是大哥喜事,这是新娘。」 二当家脸色也不太好,毕竟是在自己地盘上让人看了笑话。 「新娘?」三七抑制不住的怒火直冲天灵盖,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可我看这姑娘似乎并无此意,这清浦寨抢抢金银珠宝就算了,怎么还抢人。」 二当家紧蹙眉头,面显难色,望向那地上哭得死去活来的女人,「这是大哥看上的女人,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也是迫不得已。」 风尘相觑了眼旁边说话支吾的人,转头看向远处被几个男人准备强行拖走的姑娘。 「你们这是要遭天谴的,放开我的芸儿,放开她。」 「老天爷你开开眼啊,就把我这糟老头子的贱命拿去换回我的芸儿吧。」 被拖住腿行动不便的男人瘦的像猴,抬腿将他狠狠踹开,力气倒是挺大,晦气朝他身上唾了一口。 「老东西给你脸了。」 老人家摔得人仰马翻,在地上狠狠滚了两圈,伴随着响亮的咳嗽声,也顾不得身体不适,连忙起身爬回去。 「阿鹤。」 「我不是你手下。」 风尘相:「……」 三七反改唯唯诺诺,指使气颐,「公子叫你那是看得上你。」 薛鹤缓缓转头定眼看他,「那你怎么不去。」 三七被这不通人情的男人气得说不出话,他粗梗着脖子,「我……我去就我去,宁可光荣去死,也绝不做缩头乌龟。」 他胸口堵了一块巨石,被这无形中的力量压的怒火攻心,「见死不救是懦夫,就让我教教你,什么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挺起胸膛,雄赳赳的冲上去。 薛鹤仿佛像在看白痴一样,神情淡漠,冷嗤一笑不放心上。 「前面的还不赶快住手,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人家老人姑娘算什么本事。」 正欲离开的几人闻言停脚,转身望向这突然冒出的小白脸,满脸讥讽不屑,嚣张气盛地看着他。 瘦猴精扯高气昂地将人打量了番,「还当是个什么东西,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跳樑小丑,敢这么跟你爷爷说话。」 「我乃凤凰城二公子的贴身护卫,朗朗干坤之下,岂容尔等肆意妄为。」 「凤凰城?乌鸡巢我倒是有听说过,」他扭头疑惑不屑地问身边的人,「兄弟们有听说过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做理解,一阵噗嗤狂笑,完全不把他的挑衅放进眼里。 「赶快给我滚远一点,老子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 几人说完作势就要离开。 三七见状,一咬牙硬着头皮冲上前。 「你们给我放开她!」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闯。」瘦猴也是发了狠,提起手里铁锤,手上肌肉瞬间紧绷,一块块的肌肉清晰凸起,「既然想当好人,那老子就送你去见见活菩萨。」 第7页 这铁锤要是落人身上,这人怕是不得当场毙命。 紧要关头,一抹寒光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快到让人看不清它出的方向,紧接着就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放肆!」 二当家铁青着脸,「谁给你们的胆子,这几位是我们清浦寨的贵客,还不把东西收起来。」 瘦猴痛倒在地发出悽惨不绝的嚎叫声,旁边兄弟见状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几人纵使嚣张惯了,见了二当家也不由心虚,小心翼翼看了眼他脸色,抬手不经意地擦了把汗。 二当家眸底划过一抹阴冷,看了看那人血淋淋躺在地上的断臂,只得让所有人先撤下。 风尘相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开玩笑道:「二当家好威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这清浦寨的主人。」 「这位公子说笑了。」 二当家诚朴粗犷的脸上表情从容,淡定自若。 风尘相眼里划过一丝狐疑,转头看向三七,「这位老人家想必受了惊吓,三七,你去扶老人家起来。」 出了这事,几人也都受了不小惊吓。 风尘相接机婉拒了二当家的好意,三人顺利住进了老人家。 「阿芸姑娘长得水灵,怪不得遭人惦记。」三七愤愤不平地说。 风尘相头也不抬地无声一笑,「老人家刚才说,在阿芸之前,大当家已经娶过了八位压寨夫人?」 「可不是嘛,」老人家无奈颇深,花白的鬍子也所剩无几,褶皱的皮肤宛如将死干枯的树皮,「那人嗜酒如命,还天生是个色鬼,看上哪家姑娘就非娶不可。」 薛鹤抱手靠在门边,看向屋内说话逢笑的人神情微妙。 谈话片刻功夫,阿芸已经简单做了两个素菜。 三七看了眼桌上的菜,口无遮拦脱口而出,「我看那大当家光长一身肥膘,喝酒吃肉定是大快朵颐,可这平常百姓家吃的连猪都不如。」 老人家脸色微变,阿芸脸上一瞬即逝的尴尬。 风尘相连忙低斥了声,「三七,不得无礼。」 「没关系,这位小公子说得倒也没错。」老人家瞬间无力,接连嘆了几口气,弓着背瞬间似乎苍老许多,「公子有所不知,这清浦寨原本并非像现在这样。」 老人家似乎想到什么,一时喘不过气。 阿芸心疼,眼眶湿红一片,「某天突然来了一伙山贼,他们抢占了这地方,还收光了大伙全部粮食家禽。」 说到这她一阵哽咽,泣不成声,泪如雨下打湿了她的白皙脸庞,「他……他们还霸占了很多好人家的姑娘。」 风尘相脸色微沉,嘴里小声呢喃,「原来如此。」 老人家见自己闺女哭得不成人样,一时着急没缓过气,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阿芸连忙起身将他扶回房间休息。 薛鹤睨了眼没胃口,三七饿得前胸贴后背,人是铁,饭是钢,铁打的男子也挨不住饿,不管有没有油水,先填进肚子再说。 睡觉的地方也比较简陋,透过头顶茅草,甚至还能数着星星催眠。 三七整理好床铺,转身一不留神撞瘟神刀口上。转头见轮椅上的风尘相,顿时来了底气,挺起胸脯硬气道:「你又想干嘛?公子可在这,你别妄想伤害我。」 风尘相:「……」 干他何事,不过就一不成器的废人。 风尘相抬袖捂嘴偷笑,不料被两人一同抓包。 他神情倏地认真,变得严肃,假装嗔怒道:「就两间房,今晚阿鹤和我一间。」 「这人来歷不明,三七不放心你单独和他待在一起。」 事关二公子的安危,就算拼了自己老命,他也绝不能将公子置身于奸人的威胁之中。 他对这人可没什么好感,凭空冒出来,就像条癞皮狗似的,整天跟在他家二公子身边寸步不离。 一路走来,风尘相知道两人不合。 薛鹤也没什么耐心,动不动就拔刀相向恫吓三七。 「三七,听话。」他耐心哄道。 「可是我……」 「哧」的一声,冰凉刀刃毫不留情地贴在他脖子上。 「公子你看他,他又……威胁我。」 风尘相故作不适的扶了扶头,「我怎么感觉头有点晕。」 三七见状,知道自己分量是不敌这突然冒出的人了。一步三回头,不争气的抹了把泪。 他家公子果然是个重色轻友的人,宁愿相信一个陌生人,都不肯相信自己。 「行吧,反正这一路来也没我什么事,你们就当我死了。」 实在气不过,他大步流星地打开门,傲炸唿唿的走了出去。刚迈出的腿微做停顿,鼻翼翕动,嗅了嗅空气里莫名的香气。 不过话说,这房间里用的什么香,居然那么好闻。 「有话何不跟他直说。」薛鹤拿下面具,目光落在他正要解衣带的手上。 风尘相闲适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岔开话题说,「赶了一天的路,困得不行。」 他自动忽略了耳边的话,脱去外衣躺在床上,双手支着床沿,微侧过身看向远处映在红烛下异常吸引目光的男人,不由感嘆道:「果真是个美人。」 薛鹤脸色黑了些许,横眉斜飞入鬓,低眸看不清眼底此刻神情。 风尘相不怕死的朝他招了招手,「美人,过来。」 第8页 烛边的人深邃五官扭成一团,捏紧的拳青筋暴起明显可见,咬紧泛酸的牙快要粉碎。在红烛的照映下,他俊郎的脸庞线条尤为分明,眉间清冷,薄唇微启掀起一丝冷意。 「风尘相,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风尘相不怕死的撩起一缕青丝绕在指尖,矫揉造作扭捏道:「阿鹤说话可真无情,人也生得无趣。」 薛鹤抑制不住想要杀人的心,得亏这人生了副好皮囊。 「风尘相!」 「我知道你又想杀我,那要不我们来打个赌。」 他轻勾丹唇,笑声轻快面露道不尽的妖娆。薛鹤眉目冰冷,说出的话却不乏轻柔许多。 「赌什么?」 风尘相冲他勾了勾手,「再走近点。」 薛鹤咬牙切齿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身体却不受控制走了过去。 床上的人微抬高手,附在男人耳边嘴唇微动。薛鹤眉心微低,眼底不易察觉的划过一丝狐疑,面上毫无波澜起伏地开口问,「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风尘相面色微微怔住,回过神半带轻笑,双手勾住男人脖子,唇角微扬,连欲撩人道:「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自是任凭宫主发落。」 薛鹤眸底划过一丝异样,瞬间又冷下脸,一把毫不留情将人推开。 第4章 武林大会4 月辉倾注,摇曳的树影如鬼魅般乱舞,夜深雾重,寒凝带着晶莹露珠,房樑上传来一阵老鼠啃木板的「咯吱」声响。 晚风声急,床上的人轻轻翻了个身却没有醒的意思,继续睡了过去。 黑沉的夜伴着一声痛苦嚎叫,床上的人缓缓坐起身,紧了紧略显松散的内衫,低头看向瘫跪床边动弹困难的人。 「不是说了让你下手轻点。」 薛鹤站在一旁拧眉无话。 风尘相狐疑不解地说道:「这可是清浦寨的地盘,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到这里来行偷盗。」 三七原本睡得正香,被隔壁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吓得手忙脚乱爬起身,连滚带爬跑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他蹲下身细细看着眼前戴了面具的人,抬手一把拽下他脸上的面具,「这……这不是清浦寨的二当家?」 风尘相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强撑着快合上的眼皮收紧被褥裹住自己,山里昼夜温差果然惊人,幸好没有露宿野外。 二当家震惊过后倒也冷静,看向床上困意犹生的人心怀疑惑。 「你们居然没中迷香?」 风尘相轻笑了声,不置可否,看向他腰间的刀转移话题,「二当家腰上挂的篦刀,刀鞘黑如乌木,应该是香木所制。」 二当家闻言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刀沉默片刻,如实道:「公子所言极是,不过我不明白公子此话何意?」 风尘相不紧不慢道:「据我所知,这鸡舌香木乃西域特有,在我南国境内实属罕见,也就只有当朝达官贵族,才喜爱含这鸡舌香,用来消除口臭,而这小小的清浦寨又是从哪来的这鸡舌香木。」 他见地上的人没有反驳,紧接道:「我瞧着,二当家这刀鞘至少也得有十几个年头了才对。而这浦清寨的鸡舌香木,最多也才不过十年。」 「不错。」二当家格外小心地摩挲着刀鞘上的纹路,「这刀跟了我十八年,是师傅当年送给我的出师礼。」 风尘相声音极轻地「嗯」了一声,「来的路上我听人说大当家嗜酒如命。」 二当家平静回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并不稀奇。」 风尘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早年听说爱饮酒之人若是嚼了这鸡舌香,酒量便会勐增。那二当家不妨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二当家眼底闪过一瞬惊慌,随即反应迅速调整过来,镇定自若道:「我……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大哥喜欢的东西,我这个做二弟的自是肝脑涂地也要为他寻来。」 风尘相反应相对平静,三七却替这人惋惜,「可惜了这一身忠义,跟错人用错了地,也是悲哀。」 风尘相抬头浅浅扫了一眼男人,「二当家可相信,这世上会有让人千杯不醉的东西。」 「我不明白公子这话什么意思,就算真有,又与我何干。」 三七听得云里雾里,脑袋都快被两人的话给撑爆了。到底什么意思,这些人究竟再说什么。 薛鹤视线直直望向裹紧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的人,眼底神情复杂,让人难以猜测他的心思。 「不过我也好奇,这鸡舌香真有让人千杯不醉的本事吗?」风尘相说。 三七随即附和,「什么玩意能有这功效,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 薛鹤极具侮辱性的看了他眼。 「二公子你看他又小瞧我。」三七委屈,「就知道公子心里没有三你……你又干嘛,把……把这刀给我赶快立马迅速拿开……」 「你再废话试试。」 薛鹤扫过他那不值一文的脸,坦率憨厚,却又愚蠢无脑。 众人:…… 风尘相不忍直视,自动忽略两人的幼稚行为,接着继续道:「鸡舌香会使人的酒量变大不假,可还需和着半天回一同服下,才有这千杯不醉的功效。」 他说完朝旁边纹丝不动的人比了个手势。 薛鹤站在原地岿然不动,氛围肉眼可见的瞬间紧张起来,正在众人不知所措时,他吝啬地朝轮椅上的人伸出一只手。 第9页 风尘相愣了下,反应过来没忍住尴尬咳嗽一声,淡定道:「给我递杯茶水,好渴。」 薛鹤脸色微变,皱了皱眉,不乐意的随手端起桌上茶盏递过去。 「我不会伺候人。」 「你这不做的挺好,」风尘相藉机打趣,「阿鹤是有天赋的人,我很满意,以后诸多不便,还得麻烦你了。」 「痴心妄想。」 「你怎么和我家公子说话的,你这人嘴怎么这么贱……」 「噗呲」一道寒光闪过。 薛鹤甚至都没去看他。 「你……你又又威胁我,公子你看,他这人真是骨子里坏透了。」 风尘相脑涨难受,纤长指腹揉了揉太阳穴,「酗酒伤身,更何况大当家体态颇丰,又嗜酒如命。若是长期如此饮酒,定是命不久已。」 二当家:「大哥喜欢的事,还轮不到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插手。」 「二当家这锅可真会抛。」 三七此刻一身凛然正气,「这算是让我给理明白了,没想到你这人一脸正气却心怀鬼胎。」他说完狠狠瞪了一眼把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人,最后一番默默较量下,小心翼翼缩回脖子。 风尘相难得贊同点了点头,这领悟能力真是越发好了,虽然反应还是慢了正常人不止半拍。 二当家脸色古怪,眼底一瞬即逝的阴狠快到让人难以察觉,「大当家于我有恩,我不可能会害他。」 风尘相见他还要狡辩,刚要说话,就听窗外传来『砰』的一声。 「谁在外面?」 三七连忙追了出去。 那人跑了两步就被三七一把拽住摔倒在地。 「芸儿姑娘,怎么是你?」 三七上前将人扶起,阿芸心惊,眼神躲闪,不敢看在场的人。 「阿芸姑娘深更半夜不休息,怎么会在这?」风尘相笑着漫不经心地问。 阿芸微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黑衣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这可把三七给看也急了。 「阿芸姑娘不用害怕,有我在,定保姑娘无事。」 风尘相嘆了口气,紧接着老实裹紧被褥,蹙缩着身体,「阿芸姑娘若有什么苦衷,但说也无妨。」 薛鹤带着半块面具面色不显,不过靠近他身边那肆意侵略的寒意,明显感受到此刻心情定是糟糕透了。 阿芸颤颤巍巍看向几人,指尖紧张拽着麻布围裙,「阿芸本无害人之心,也从没想过要加害三位救命恩人。」她畏缩望向那黑衣人,「是二当家找到我,我也没办法。」 阿芸从怀里拿出剩下迷香,小心翼翼交给三七。 三七还不明白,一头雾水,凝眸低头瞪视着自己手上的东西。他是凤凰城的人,像这种低劣玩意儿自是见过不少。 「什么意思?你是说二当家威胁你给我们公子下迷香。」 阿芸急着想要解释,「我……」 「我们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阿芸姑娘黑白不分,你这样做是会遭天谴的。」 阿芸急赤白脸,着慌说不出话,风尘相喊住他,「三七,行了。」他望向语无伦次的阿芸,安抚道:「阿芸姑娘也是受人威胁,迫不得已。」 「可是……」 「倒是二当家,满口仁义道德,无非就想借有恩一事,试图洗去自己嫌疑。」 二当家挣扎扭动着身体,拼了命的想要解释,「大哥是我救命恩人,我怎么会忍心害他。」 「因为大家都知道,大当家嗜酒成性。如果他因酗酒而丢掉性命,自然也没人会怀疑。」风尘相不再给他解释机会,「而大当家每次醉得不省人事时,能留在他身边的,也只有你。」 他说完静默不语,转而好奇地问,「不过他这人贪生怕死,疑心病重。我倒是很好奇,他是怎么放心把你留在身边的。」 二当家闻此面部表情瞬间狰狞,变得扭曲出奇。既然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人完全看破,他也不装了。 「没想到公子看似年少,心思却如此敏锐。」二当家怒眉只竖,鸢肩豺目,面目狰狞地放声发笑,倏尔黯然神伤。 「当年我被人偷袭受了重伤逃至此处,醒来就到了这清浦寨。那老东西虽救了我,却也是心怀不轨,他给我下了绕丝牵,让我不能离他身边半步。」 「绕丝牵?」风尘相疑惑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蛊,握有蛊王的人可以任意使唤种了子蛊的人。」他面露凶戾,闭了闭眼,勐睁开眼放肆笑了出来,「不仅如此,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村落十多年来都没人能离开吗?因为离开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除非杀死蛊王,不然这里所有的人都得死。」他发了疯地狂笑,「你们还不知道吧,这里所有人都中了我的蛊。」 「你们若是杀掉我,你们也得死。」他阴狠地说道。 风尘相眯了眯眼,似有所思,遽尔笑着问,「我倒是很好奇,这清浦寨什么时候成了二当家的地盘。」 二当家脸色赫然变得阴森,大动肝火。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我现在就杀光你们,我看以后谁还敢再多管闲事。」 他从腰间掏出一个黑木匣子。 阿芸见状惊恐失色,眼神空洞无神,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倒地。四肢痉挛抽癫,痛苦蜷缩着身子,嘴里不禁发出阵阵痛苦哀嚎。 第10页 三七不知自己是何时中了招,单膝不忍直立,硬生生跪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咬紧贝齿龇牙咧嘴,整张脸扭曲不堪,费力蠕动着苍白失去血色的唇。 痛苦的哀嚎呻吟在的空气里随之传开。 风尘相微眯着眼,面色如常,双眼看似无意懒散地向周围扫过,准确无误地落在薛鹤脸上。 两人一分不差对上眼,风尘相勾了勾唇,抛出一抹带着恳求的目光。薛鹤无动于衷,自动忽略,斜歪着身体靠在墙上。 「阿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救人我不会,但我可以帮这里所有人脱离苦海。」 房间里的呻吟声充斥满了恐惧,浓烈的凌厉杀气直逼而来。 风尘相紧了紧被子,「我身体弱,阿鹤可别吓我。」 薛鹤冷冷瞥他,「那又与我何干。」 这厮果真油盐不进,风尘相堵了一嘴,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淡定缓慢地伸了个懒腰。 浅浅吐了口气,面带小媳妇的娇俏,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唇,大言不惭道:「我这么虚,还不是阿鹤昨晚的功劳。」 昨晚为给薛鹤压制蛊毒,他身体放了不少血,身体现在虚弱不堪。 地上几人的呻吟声瞬间减弱,随即又如海浪般拍打过来,深更半夜,搅得床上的人心情乱糟糟的。 薛鹤面黑如炭,风尘相的话歧义颇深,难免让人胡想联翩,倒不如说这人就是想让众人误解。 见他不为所动,风尘相心一横,故作娇嗔别扭道:「明明人家都说了不要,阿鹤还强迫……」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薛鹤一咬牙,看他一副小人得逞的模样,紧紧握住拳头,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将这人胖揍一顿。 二当家被两人当空气置在一旁,现在突然被人记起,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恼羞成怒,发了疯的控制着蛊王,想要操控两人,随着地上成片的嘶喊哀嚎声也逐渐削弱,阿芸不知何时已经晕死过去。 见薛鹤面无色变地朝自己走过来,二当家顿时慌了神,眼底肉眼可见闪过一丝慌乱。 「你们居然没中蛊。」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薛鹤不耐烦地拔出惊云直冲他门面刺去,二当家避躲不急,被人当胸一脚,狠狠踹飞撞到墙上歪斜倒地。 第5章 武林大会5 他撑着身后的墙,挣扎着艰难爬起身,「你……你究竟是何人,为何……」 薛鹤眸底闪过一抹狰狞狠绝,还不等人喘息分毫,惊云径直从他手中飞出,犹如浮光掠影,快到让人看不清他出手的动作,直直穿透二当家的肋骨将人定在墙上。 「你还不配和我说话。」 他转身望向床上笑容满面,温文尔雅的男人。随即冷嗤一声,沉默不语,转过脸没再去看他那贱兮兮的模样。 被人赤裸裸的无视,风尘相眼角勐地抽了抽,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 薛鹤捡起掉在地上的黑木匣,风尘相顺手接过厚着脸说了句多谢,打开匣子看着里面蠕动爬行生命旺盛的蛊王。 薛鹤余光无意瞥过他清隽侧脸,头微垂着。昏黄闪烁的烛光映着他干净流畅的下颌线,微微凸起的喉结,黑长的睫翼轻轻颤动垂下,半边脸陷进阴影里。 一道冷清低沉,不掺杂一丝情绪起伏的声音在他耳畔适时响起。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风尘相怔忡一瞬,嘴角牵起一丝不解的笑。自己不是随意许诺的人,何时答应过这厮什么事,他怎么完全没印象。 「不知阿鹤所言何事,我年纪大了,记性可能不太好。」 隐去眼底锐利,他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只是怎么看都很欠。 男人安静站立,迎上他耀眼却温柔的视线,难免有些神游。 风尘相这人看似无害,实则深不可测,他从不会看人走眼,对付这人绝对不能大意。 「风尘相,我不是你僕人。」 「阿鹤何必纠结这个问题,我们现在同病相怜,你的不就是我的。」风尘相抬头,再度与他眼神交汇。 男人神色寡淡,俊美锋利的眉眼间莫名有种妖冶销魂的错觉,寒目深沉,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 风尘相笑着从他脸上收回视线,看向墙角受伤被两人一直无视的人,「大当家再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你却鸠占鹊巢,二当家属实狠心。」 二当家受了薛鹤那脚,五脏六腑受了重创,早已虚弱至极,再加上这钻心之痛,哪还有半分多的心思。 只是再闻大当家的名字,面露诡笑,发癫病般暴躁起来,嘶吼如勐虎,模样看上去异常骇人。 「你们都知道些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风尘相语调闲闲地问,「什么意思?」 「阉人,我要杀了那个阉人。」二当家发了疯的震掉惊云,刚跑出两步,双腿瞬间无力,摔倒勐扑在地,狼狈不堪。 「是他毁了我,是他毁了我。」 男人双眼宛如走火入魔,充斥着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我要杀了那个废物,我要让他也像我这样活得生不如死。」 薛鹤微微皱眉,眼中戾气一闪而过。 蛊王已死,阿芸昏过去还没醒。 三七三脚猫的功夫,身体比没习过武之人恢復稍快一些。这才刚缓过劲,硬撑着上前不由分说愤愤朝地上男人踹了两脚。 第11页 这迷香若是一不小心还真容易着道,不过对付凤凰城的人,还是垃圾了些,是他给凤凰城丢脸了。 「狗东西居然敢算计你太爷爷,看小爷我今天不废了你。」 风尘相脖子垂太久有些酸,他扭了扭脖子,还没来得及阻止,看向三七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莫名几分好笑。 薛鹤一张老瘫脸丝毫没有半点反应。 他说废还真就动手,可惜落了个空。 「你还真断子绝孙了?」 风尘相勐地尴尬咳嗽两声,扭头不自然地转向别处,「三七啊,不可杀人诛心。」 三七无辜,「公子,我可没动手啊,他原本就是个阉人。」 众人:「……」 「我是个阉人。」地上的人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股劲挣扎着想要坐起身,试图几次失败后,无力伏在地上放肆大笑出来,「大当家是阉人的事,外面没有人知道。」 「什么?大当家也是个阉人。」 三七瞪大双眸,一脸震惊。 这地不大,阉人倒多。 二当家脸色阴沉,面庞极度扭曲,脸上笼罩着疯狂杀意,「他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性.欲,把自己娶回来的新娘全送到了我的床上。」 他目光阴身骇人,嘴角露出一抹邪异冷笑,「为了不让这事露出破绽,那些新娘自然也不会有机会活着。」二当家狞笑诡然,眼底布满阴森的寒意。 三七痛恨的咬牙切齿,硬是忍不住,在他身上狠狠踹了两脚。 「我让你笑,你还笑得出来。」 二当家面容扭曲,唿吸急促凌乱,双手捂住腹部,内脏似乎受了严重损伤,额上渗出豆大冷汗。一抹殷红溢出嘴角,他痛苦地挣扎着仰头望向床上的人。 「为了满足他的要求,我还服过不少药,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恨他。」 风尘相眸光幽深,眉峰凝起,倒没显得太惊讶。 「那寨中为何还会为大当家娶阿芸姑娘?」 说到这,二当家面目瞬间变得狰狞可怕,发了疯似的笑得瘆人。凶神恶煞般挤出字来,「无意中得到了这绕丝牵后,我便控制了他。」 「他不是喜欢玩吗?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我给他下了这世间最勐的药,我要让他每天都活得生不如死。」 三七站出来,铿锵有力地厉声指责他,「可你这样,和他又有何区别。你们不过是蛇鼠一窝,贼喊捉贼罢了。」 「那又如何,我恨他。」他诡笑道。 「我知道他在喝酒前有嚼鸡舌香的习惯,便悄悄在他喝的酒里放了半天回,他每次都会喝得酩酊大醉,而我就有机会,去寻这母蛊。」 「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嗜酒如命的习性,等他哪日一不小心猝死后,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时候我便可顺理成章的坐上属于他的位置。」 「可你既然已经控制了他,为何不直接杀了他永绝后患。」风尘相说。 「我不会杀了他,我要让他活着,比我痛苦千百倍的活着!!!」 「不知悔改,如此恶毒之人,简直该死。」三七勐地朝他肚子上踹了两脚,五花大绑将人捆柱子上。 「恶毒?哈哈。」 被捆绑起来的男人反狞笑道:「是他罪有应得,我恨不得剥了他皮。」二当家魔怔了,挣扎着想要逃脱,「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薛鹤蹙眉,一掌毫不留情狠狠将人噼晕,不知从哪拿出一张手帕,嫌弃的擦干净手随意丢在男人脸上盖住。 风尘相笑吟吟道:「莫要打草惊蛇,我已修书一封,明天屈留青的人就到,我们赶路要紧。」 他紧了紧肩上厚暖的被子,三七眼急地看向一旁还没甦醒的人,「那阿芸姑娘和这里的人……」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风尘相缓缓掀起眼皮,看向铜浇铁铸,虎体熊腰,现在却鼻青脸肿的二当家,还有一旁昏迷的女人,语气淡漠,「清浦寨的事,我们就不必担心了。」 他自诩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清浦寨的事绝非如此简单,正好让屈留青将人带回去再好好审问一番。 「神佛不佑,大奸极恶之人。」他说,「恶到尽头终有报。」 冀州武林大会将近,三人在天黑前正赶上一处客栈落脚。 三人刚进客栈,就听旁边传来声音。 「听说没,这次武林大会,四大门派的人都来了。」 「四大门派不是之前才围剿云栖宫,这次又全部来冀州,也不知是所为何事。」 「还能是什么事?这些名门正派整天抢来抢去,还不都为了那南烛草而来,更何况那薛鹤还没死。」 「你的意思是,薛鹤也会参加武林大会。」 「那人受了内伤,这南烛草正是治疗内伤的圣药,说不准还真会来。」 「好一出瓮中捉鳖,阿鹤说是吧。」 风尘相睨了眼男人没有半分动容的脸。 两人上了二楼,挑了个靠窗位置,三七正在门外和店小二吩咐着什么。 风尘相:「这南烛草说不准还能压制你体内的蛊。」 薛鹤眼底升起一抹不快,当时要不是自己身体里的蛊不巧发作,四大门派在他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风尘相谈笑自如,轻嘆口气,「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心气极高,自是不稀罕这东西。」 第12页 他轻轻揉了揉自己没有知觉的腿,话里隐隐失落,带着道不尽的遗憾,泰然轻笑道:「可你别忘了,我是个残废,你要是不能保护好我,可别怪我到时候连累你哦。」 薛鹤拔出惊云,不屑一顾寒声道:「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风尘相眸色微紧,身子慢慢挪动,靠近他抵在自己脖子的刀刃上。 「若真这样,倒也不是不行。那什么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他腻死人还不嫌臊得慌,做作让人厌恶地黏上去,「阿鹤连死都想着我,阿鹤心里果然有我。」 薛鹤的手微微颤抖,额间隐隐青筋暴起,星眉倒竖,强忍着想要杀人的冲动收回惊云。 「你要是敢死,我就扒光你的衣服,将你丢乞丐窝去。」 风尘相闻言黯然神伤,一脸受伤落寞的神情,「我知道阿鹤定捨不得这样对我。」 薛鹤气得牙痒痒,可一时又拿这人无可奈何。 「风尘相,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阿鹤这么凶我,那我还是勉强惜命吧。」 「你……」 「哦对了,怎么感觉少了个人。」 三七刚推开门,回来正撞见两人你侬我侬,眼神幽怨地站门边。 薛鹤抬头望向三七,风尘相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三七,怎么光站着不动,快过来啊。」 三七见这人变脸就像唱戏似的,气得直跺脚,他家公子莫不是太过饥渴。他涨红脸直走过去,瞪了薛鹤一眼,被人直接选择无视。 脑子里某根筋瞬间爆炸,他一屁股坐下扶着桌缘一股劲勐灌了两盏茶,再也忍不住吼出来,「公子,他可是个男人啊,夫人和老爷肯定不会同意的。」 这个他自是意有所指,薛鹤眼神变得危险,按在腰间的手微微一紧。 风尘相见状连忙开玩笑,「你家公子眼睛还没瞎。」 他戏嚯说罢,随手端起面前的茶伺候起大爷。 「喝茶降火,阿鹤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好意。」 薛鹤抬眸,目光落在他那张俊美无双,此刻却写满谄媚的脸上。 「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真丑。」 风尘相沉默怔忡,看向旁边埋头勐吃的人,「三七为何一言不发?」 三七刚受完气,嘴里塞满吃的,含煳不清道:「三七向来不善言辞,公子莫要抬举才是。」 「……」 风尘相吃了一瘪,正欲理辩,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他余光不巧正撞进薛鹤眼里,两人深深对视一眼,没再多言。 「想来我张福运的客栈白嫖,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不给钱可以啊,把双手留下就当是付饭钱了。」说完朝旁边几个彪形大汉使了个眼色。 「各位有话好说,莫要动怒伤肝伤肾伤身体才是。」 听这声音倒是年轻,风尘相转头对三七说了两句,就见他起身开了门出去。 三七出去很快又折了回来,只是这次身后还跟了一个身着白衣的人。 第6章 武林大会6 那人恣肆风流,仪表非凡,倒是一点都不拘谨,上前微微施礼,「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我东方既白铭记于心。」他端视着轮椅上身形略显清癯、倜傥不群的人。 风相礼貌笑着,见状主动挪出一席之地,「鄙人姓风,名尘相。东方兄若是不嫌,可否赏脸一起吃个饭。」 东方既白眸色微微转动,放声一笑,洒脱随性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率直撩起长袖洒脱落座。 薛鹤静了两秒,眸色幽深。 「这人脸皮可真厚,我家公子有恩于你,你这人行径怎可如此粗鄙。」 三七斜眼窥觑,小声嘟哝自己的不满,怎料那人耳尖。 东方既白抬头看向一脸气愤的人。 风尘相举茶赔笑,「三七不懂事,还望东方兄莫要往心里去。」 东方既白挑眉一笑,「风兄慷慨解囊相助,我东方既白自是铭记于心。」他很自然的搂过风尘相瘦削的肩,道:「你这人还挺有意思,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他看似无意地牵过风尘相的手腕,两人动作看上去莫名亲昵。 薛鹤黯淡如点漆般的眸中满是冷冽,清寒冰冷,目光锐如刀刃,透着寒光,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东方既白低头眼神略感诧异,随即豪迈一笑,又欠打的将人搂紧,两人的脸仿佛贴在了一起。 他举止大方干脆而不失礼貌,从身上掏出一瓶白色小瓷瓶,「可不兴你们这么玩的,亏身体不说,要是这频率太高,就你这副身体,很容易被榨干的。」 风尘相愣了几秒,很快便明白了他的话中意思。 薛鹤下意识拔出惊云,三七吃得正欢,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上一秒倒不说是其乐融融吧,但怎么一转眼就兵戎相见了。 风尘相薄唇浅浅抿了下,嘴角带笑微微上翘,「阿鹤,不得无礼,莫要吓坏东方兄。」 薛鹤冷脸看他,有些不耐烦,「风尘相!」 风尘相笑得随和亲切,很快从他脸上收回视线。 「自古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他抬手接过小瓷瓶,「那东方兄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薛鹤脸色越发难看,握紧惊云径直起身出门。三七可受不了这自来熟还没礼貌的傢伙,比阿鹤还让人讨厌。 第13页 化悲愤为食慾的某人硬生生吃了四个人的饭量,差点把自己给撑了个半死,起身时没忍住一口吐了出来。 东方既白不过一江湖游医,年纪轻轻懂得却不少。风尘相眯了眯眸,视线看向那拎了壶酒逐渐走远的人,再看看旁边撑得走路都困难的三七。 —— 「我记得你的房间好像在隔壁。」 风尘相刚推开门,见那人懒懒侧卧美人榻上,指尖划过惊云冰冷刀鞘,不耐烦的催着赶人离开。 「阿鹤生我气了对不对。」他刚往前两步,脖颈的冰凉瞬间穿透肌肤侵入神经。 薛鹤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跟前。 风尘相眼神蓦地紧缩,垂下的眼睫又长又浓,他抬头神色清朗地看着薛鹤,「东方既白这人行为举止略有不妥,可谈吐不凡,为人爽快。人在江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的好。」 他说完笑着看了看男人反应,薛鹤知道这人笑里藏刀,表里不一,惯会说些花言巧语哄人高兴,巧言令色。 凤凰城的人,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我对他不感兴趣,你也是。」 「是吗?」风尘相踟蹰片刻,径直迎向惊云。 薛鹤眼疾手快移开他脖子上的刀,可风尘相速度太快,一抹鲜红的血顺着他的伤口流出来,染红了他洁白领口。 「我对你还有用,阿鹤自是捨不得伤害我。」他自顾自拿起垂落在一旁的惊云,指尖划过锋利冰凉的刀刃,轻轻拭去那残留在惊云上的血迹,不紧不慢松开手。 抬眸粲然一笑,头也不回地说,「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阿鹤休息了。」 薛鹤目送那人坐在轮椅上离开的背影,久久回过神看向自己手里紧握的惊云,低头似有所思。 风尘相这边刚回房间就察觉不对。 「来了就出来吧。」 话音刚落,从他身后忽地凭空冒出一人。 那人额间勒了一条黑布,额正中有一个黑域独有的图案。 「折木拜见领主大人。」 「都说了,在外面叫我公子即可。」 「是,公子。」 风尘相转动轮椅看向一袭黑衣的男人。 「什么事还得让你亲自来一趟。」 「是云公子让我必定亲手将这东西交在你手上。」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封信,风尘相犹豫再三还是接过。折木神情严肃,轮椅上的人看完信的内容一声冷笑。 「四大门派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折木说,「云栖宫与我黑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若是应了这事,怕是于我双方不利。」 「落井下石这种事,确实不怎么光彩。」风尘相将纸条放蜡烛上点燃,慵懒地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不过我黑域向来收钱办事,只要钱到位,杀谁无所谓。」 他唇角弧度渐深,似笑非笑说,「云栖宫遭了围剿,如今实力已大不如前,所剩无非是些丧家之狗。」 他收回手,用一块方形镌刻了花纹的纸帕轻轻擦拭着指尖,「黑域若是应了这事,也算表明了立场,在四大门派和江湖上博一个好名声。」 折木对他的话并不惊讶。 「果真,云公子说的果然没错。」 风尘相抿唇轻笑,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清尘懂我,这事就按他说的办。对了,你再去帮我查查寒冰蛊的解毒之法。」 折木闻言脸色骤变,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公子你……」 「我没事,放心吧。」 折木这才松了口气,「寒冰蛊发作恶毒至极,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给人下这东西。」 轮椅上的人背过身抬头看向窗外,语气悠悠地,指尖慢条斯理滑过桌角,「人情似纸张张薄,这人心啊,还是莫要深究的好。」 折木离开后,他独自盯着窗外满天星点看了许久。 缓缓从怀里掏出小瓷瓶,低头看向自己完全失去知觉的双腿,记忆回笼的某瞬间陷入沉思。 几人到冀州城外已是隔日后的事。 三七将马匹交给客栈小厮,要了一桶热水为风尘相沐浴更衣,下楼左等右等不见薛鹤,吃饭时也不见人。 「阿鹤又偷懒,说好的照顾公子,人也不知跑哪去了。」 房间里的人温声耐心道:「人有三急,再等等吧。」 三七可不惯那人臭德性,也不知道那人给公子下了什么毒。公子最近都已经越发的不像从前了。 「不行,我非得去把他给揪出来,就知道偷懒的傢伙。」 他说完不顾身后喊声,气唿唿地扭头就走。 风尘相正要叫住他,抬头见那人已走远,只得摇摇头嘆了口气没再说话。 虽然莽撞了些,但好在本心不坏。 薛鹤这边隔了扇门,正在和人说话。 「兄弟们离开云栖宫后纷纷遭人偷袭,死的死,伤的伤,我怀疑这和四大门派那帮老东西绝对脱不了干系。」 沐寒雪一袭紫苑绣红边的交领襦裙,腰系紫色花纹绸带,髻只用了一根银簪简单固定。一想到自己那些残死的兄弟,她面孔逐渐变得扭曲,冷冽如霜。 薛鹤双眉紧蹙,眼神讳莫如深,让人不敢妄加猜测他的意思,「联繫上石花妖了吗?」 「怪就怪在这里,前两日花妖也受了埋伏,按理说以她的身手,不应该遇到十分难缠的对手才是。」 第14页 她也好奇,从没听说江湖何时崛起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物,可花妖受伤的事确又不假。 她眸光微垂流转,眼底凝聚着一丝怨毒,恨声道:「那人不仅打伤了花妖,并且还毫髮无伤。」 薛鹤幽幽看向门的方向,眉梢处竟显冷漠,绝美弧度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寒光,「天下有这本事的,除了那两位还有谁?」 「宫主是说长青派掌门左池,可左池现在正在冀州。」她顿时恍然大悟,漂亮的眼眸里暗芒闪烁,「是云清尘,可我们与黑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云清尘向来不喜参与江湖纷争。」 薛鹤声音没有什么温度,话里嘲讽意味十足,「云清尘在江湖的口碑极佳,不可大意,保不准是他身后的人。」 或者说,黑域是想借这机会向众人表态。 浊水终究是脏的,想要自清,妄想。 「你先留意着,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本宫马上回去。」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敲门声响。 「阿鹤,有人在吗?」 沐寒雪警惕眼神溢出杀意,手中毒针欲出,「待我去处理掉他。」 薛鹤懒懒抬眼,出声制止,「不用管他,一个傻子而已。」 门外的三七拍了拍门,久久不见里面传来响动,「你可别偷懒,公子给你两分薄面,我可不会惯着你……」 门「砰」地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再废话,我让你永远闭嘴。」 「你唔……」 三七连忙捂住嘴朝他疯狂眼神挑衅。 薛鹤懒得和这傻子计较,耳边总有疯狗乱吠,令人伤神。三七气得跳脚,在他身后一顿瞎比划。 「狗男人,就知道威胁我。」 风尘相刚放下茶盏,就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三七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臭。 「阿鹤怎么才来,给你泡的茶都凉了。」 薛鹤甚至懒得抬眼看他,径直上前坐下。 「有事耽搁。」 风尘相早习惯了这人的说话方式,也不生气,可三七受不住这气。他们高高在上的公子向来受人尊敬,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不过抬头见某人笑得心甘情愿。 眼不见为净,他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将桌上烤鸡顺手捞走。 公子生性不喜油腻,这鸡他就勉为其难的代劳了。 薛鹤懒得搭理他。 门从外面带上,风尘相望向三七离开的方向笑眯了眼。 下一秒听旁侧传来一声哂笑。 「听闻风二公子从小腿脚不便,身体羸弱,真是浪费了这么漂亮的脸。」 风尘相愣了下,谦虚愉悦道:「要说漂亮,阿鹤说一,就没人敢说二。」 薛鹤冷嗤一声,「风二公子倒是谦虚,可这世间除了你我外,还真就有一位。」 风尘相面露诧异,狐疑问,「不知阿鹤说的是?」 薛鹤静静看着他眼睛,接着不紧不慢一字字地吐出来,「黑域,云清尘。」 风尘相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云清尘?听阿鹤这么一说,我倒突然也挺好奇,这人究竟长什么样了。」 薛鹤猝然靠近他的眼前,唇线拉直,冷呵一声,「凤凰城的人,都如你这般巧舌如簧吗?」 「你也说了,我自小身体不好,很少离开自己住的后院。」风尘相一脸受伤的神情,对他上他满是讥讽的眼,「阿鹤是在怀疑我吗?」 薛鹤表情没有半分松动,从他脸上缓缓收回视线,眼底戾气一闪而过,「随口一说而已。」 风尘相随即笑着谄媚至极地为他亲手奉上新茶,「尝尝我给你泡的茶。」 「阿鹤也看见了,我就一个残废,连走路都困难,你真抬举我了。」 薛鹤扫了一眼他腿,戏嚯挑弄道:「脑子倒是好使。」 要不是因为这腿,他或许真会怀疑风尘相,毕竟这人心思深沉,很难还不让人怀疑。 凤凰城出来的,没有一个善茬。 风尘相浅浅一笑,淡然自若地呷了口茶,缓缓放下茶盏。 他抬眼对上薛鹤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挺直腰背,目光不由落到桌上还散着热气的茶上,和那个对自己依旧存有防备的人,不禁苦笑自嘲:「阿鹤不肯信我,难道就因为我是凤凰城的人。」 「我和二公子并不熟。」薛鹤话里藏不住的疏离淡漠,还有和他说话时仍警觉的戒备心疑。 风尘相面露苦涩,再次端起递上的热茶被薛鹤一个闪躲避开。男人冷冷看了他眼,起身头也不回的转身开门出去。 他伸出的手微微一愣,静静坐在窗边,茶盏里的茶水还冒着丝丝热气,从那人离开的方向缓缓收回视线,眼神逐渐变得犀利,眸色温柔随之消失。 他目光里满是玩味,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带着一丝深究和恶劣的趣味,「果真名不虚传。」 他眼眸漆黑,转头懒懒看向某处,修长指尖擒着茶盏轻轻摇晃,「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第7章 武林大会 阴影中款款走出一人。 云清尘长身而立,身着一袭月白锦袍,金线刺绣的祥云纹路,若云彩流动蜿蜒,腰挂一块洁白细腻、质感温润的凤凰玉佩,如墨青丝从肩上披散垂落。 他本生的好看,笑时更是美若谪仙,宛如莅临人间的神祇,慵懒静谧,温润如玉。 第15页 「尘相这是不欢迎我?还是怪我来得冒昧,扰了你的好事。」 云清尘睫毛微颤,眼尾上挑起一抹漂亮异常的弧度。 风尘相眉心微微动了动,迎上他微微质问颦蹙的额,眸底笑意真切浓郁,嘴角弧度不经意地微微上扬。 「清尘和我出生入死,那人不过也才几面之缘,倒是你怎么会来冀州。」 云清尘看着他脸眉眼微动,唇角不自觉地溢出浅浅的笑,「接了个任务,需来冀州一趟。」 风尘相心里大概已有答案,却还不由得多问一句,「什么人竟然还要你亲自出手?」 云清尘说,「云栖宫宫主,薛鹤。」 风尘相勐地咳了几下,云清尘微抬起身,连忙拉过他手,看着这人不太好看的脸色眉头紧蹙。 「怎么回事,你身体怎么会这么虚弱。」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搭在腿上试图笑着矇混过关。 「我没事,想必是这两天赶路,有些疲惫而已。」 云清尘正要说话,却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他坐在那里,也没迴避的意思。风尘相咳嗽两声,三七前脚刚进门,就见坐在他们公子旁边的云公子。 他心底剧烈一颤,身体哆嗦了下,整理好慌乱情绪连忙上前拜见。 云清尘看着面前明显胖了不止一圈的人微微蹙眉。 「让你照顾公子,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不你还是回黑域吧。」 三七脸色瞬间惨白,匍匐在地吓得身体直打哆嗦。 风尘相扶额嘆气,「清尘,你就别吓唬他了。」他转头看向三七,「你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三七连忙抬头看了看旁边人的脸色,云清尘面露微愠,压根没正眼看他。三七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失落的垂着头,手忙脚乱站起身,出去时还不忘贴心为两人带上门。 云清尘目光紧紧跟着他离开的方向,在完全被那扇门阻挡后,才缓缓收回视线落到风尘相的脸上。 男人双腿不便,修长的手指交叉叠放在膝盖处,骨感又漂亮,薄薄的皮肤下是脉络分明的青筋。 风尘相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动作优雅端庄,浑身散发着令人赏心悦目的矜贵。 「知道你担心他,放心吧。这傻小子除了不太聪明,倒挺忠诚。」 忠诚,云清尘心里冷笑。 「南家一门皆忠义,他自当如此。」他十指蜷紧泛白,指节微曲,眸底划过决绝狠厉。 抬头再看向风尘相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拳头逐渐松开,指腹轻点桌面,问了此来目的,「对了,我听折木说,你让他去调查寒冰蛊。」 风尘相轻轻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以前偶听师傅提起过这寒冰蛊,可他老人家早已仙逝多年,就算知道所需药材,又上哪去找能配制这解药之人?」他话音刚落,低眸略加沉思,转而问:「尘相可是要救什么人?」 风尘相併无隐瞒之意,「清尘心思向来细腻,我就知道这事定瞒不住你。」 云清尘看向他的目光划过一抹愕然,转而垂下眼帘,凝眸端详着桌上那杯早已冷透的茶水。 薛鹤刚上二楼,在过道里遇见守在门外的三七,男人眼中隐约潜藏的冷意快到让人根本来不及去捕捉,转眼就只剩满脸的不耐烦 他踱步上前,被三七着急拦住去路。 「没有公子命令,你不能进去。」 薛鹤瞳孔骤然紧缩,深邃幽暗的瞳孔幽幽泛着冷光,看向隔了一扇门的房间,眉宇间尽是厌恶。 「告诉风尘相,我有事先行一步。」 他说完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三七眼底闪过轻微诧色,见这人竟没为难自己,第一次那么好说话,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目送那人直至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客栈里。 风尘相从房间出来时外面天色已晚,三七立刻迎上前,双眼还不忘偷偷四处打量。 「不用看了,他已经回去了。」 「啊那个其实云公子是个好人,只不过他……」只对公子你好而已,后面半句他硬生生吞了下去。 风尘相扫过他一脸落寞的样子,没做多余解释。 三七是云清尘的忌讳,这事在黑域众所周知,云公子不喜欢三七这憨货,没有人知道是为何。 三七后来索性也就避开些,小心翼翼不去惹那人生气。 风尘相从他脸上缓缓收回视线。 有些事不告诉他,自是为他好。 「阿鹤呢,晚上怎么没见他人。」 「哦,他之前来过,不过被我拦了下来。」三七注意着他表情,继续道:「他让我代为转告,说是有事先行一步。」 轮椅上的人闻言默不作声,那张皮肤比羊脂玉还要细腻的脸上不禁浮出淡淡笑意,浓密如蒲扇般的睫翼,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青灰色。 「收拾收拾,我们明日就进城。」 「是。」 冀州城外林深雾重,马车里的人剧烈咳嗽了几声。三七心急如焚,担心他身体经不起折腾,连忙停下马车。 「公子你没事吧,要不我们先找一个大夫看看。」 风尘相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看,「不用,这里离冀州城门还有些距离,赶路要紧。」 林间栖息的鸟猝然仿佛受了惊吓,风尘相屏息凝神,勐地睁开眼。三七再迟钝也发现了情况不对,看这架势来的人定是不少。 第16页 他驱马驾车疯狂朝冀州城的方向跑去,马车一路颠簸,夹道风声鹤唳,稍不敢有丝毫大意。马匹劳累,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都跑不掉。 「公子在前面避避风头,三七去引开他们。」 分尘相不许,「不行,你下去。」 三七急得不停往后探头,「公子别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了,你下去还有一线生机。你要是出了事,三七也活不成。」 凤凰城不会放过他,云公子定要活剥了他的皮。 后面的人追的紧,压根不给他们多余想的机会。 三七行到一处停下马车,撩起珠帘正碰到轮椅的手倏地垂落,身体瞬间脱力下滑被人接住。 风尘相从他腰间取下短刀,看向正喘粗气的马匹,狠厉的拔刀勐朝马屁股刺下去。 马匹受惊发了狂的横冲直撞,他从轮椅上狠狠摔在车厢里,马儿不知跑了多久,累瘫倒在地上直吐白泡。 马车上的人在一阵阵的撞击颠簸中早已昏了过去。 他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周围还能听到水滴规律滴落在石地上的声响,这里应该是一处石洞。四周寂静无声,外面早已漆黑一片 他警惕地在自己身上翻找了一遍,四肢百骸好像散掉般,稍微动一下就扯得额头直冒冷汗。 墙壁上摇曳的火光,还有空气里瀰漫着油腻的味道。 听见身后声响,火边的人抬眸静静看向甦醒还略带呆傻的人,心里暗念莫不是撞傻了。 风尘相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 短暂震惊后,他垂眸嘴角微微松动,双手摸索着坐起身。 「阿鹤,是你吗?」 薛鹤蹙了蹙眉,没什么耐心的往火里加了半截柴火,慢条斯理道:「正巧路过,不要多想。」 风尘相声音极轻地笑了两声,「阿鹤不用解释那么清楚,我知道你定捨不得我去死。」 薛鹤懒得和他磨嘴皮子,眼睛都瞎了,心还挺大。 他故作嘲弄道:「为了一个下人,拿自己命开玩笑,你还真不拿自己当人看。」 「阿鹤说话可真幽默。」风尘相眸底漾起一丝涟漪。 他努力想要坐起身,被人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肩,「你腰上有伤。」 「腰上?阿鹤帮我上了药。」风尘相面带戏嚯地问出声,见人沉默,随即没忍住笑了出来。 薛鹤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扫过那人越发张扬,笑容肆意的脸,漆黑的眸色像墨汁般逐渐浓稠,渗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人连最基本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会和黑域那种地方扯上关系。 他取下烤熟的兔肉,望向一旁虚弱仿佛不能自理的人,扯下一条兔腿递过去。 「吃吧,好不容易救回来,可别饿死了。」 风尘相就差把感激涕零写在脸上了,他胡乱在自己身上擦了把手,伸出手胡乱摸索着,小心接过男人递的兔腿。 「阿鹤也救了我一命,我们正好抵了。」 抵了,想得倒挺美,薛鹤心里冷笑。 他站起身低头望向地上的人,「既然都抵了,那我们就在此别过吧。」 风尘相的轮椅已经坏了,他现在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只烤兔腿。漆黑涣散的眼神显得几分无助,可怜巴巴地抽了两口空气里的冷气,就算是喝西北风了。 薛鹤起身走了两步,顿住脚转身看向映着火光的脸,恐吓说,「这山里夜间偶尔会有几只狼也正常,你别怕。」 风尘相闻此脸色突然变得紧张,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几次都失败,狼狈又显得格外让人怜悯同情。 薛鹤眼神深了些,踱步上前蹲下身。 洞外寒风唿啸,时间仿佛凝滞不前,每一秒都被无限地放大。风尘相乱摸一通,被一只有力的手扶起。 「我给你生了火,狼暂时不会来。」 薛鹤目光闪过一丝温柔,但很快又恢復了冷漠。 他背过身走到火边,停了不到片刻,斜视扫过身后那人的脸,喉结轻轻一动,似乎有话,嘴角微动欲言又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山洞。 风尘相在他走后独自坐了许久,辉映的火光在他俊美的脸庞跳闪晃动。 他嘴角微微噘起,笑意令人费解,静静坐在原地,直到洞外传来一阵清晰的窸窣声。他立即警惕起来,满脸充斥着对无知的畏惧。 薛鹤正巧进去,见人在地上胡乱摸索,心莫名抽痛了下。 「阿鹤,你回来了?」 男人神情恍惚一瞬,径直往火里加了两根柴火。 「不是说了,狼不会来。」 风尘相脸庞笑意越发清晰,莫名刺的让人眼疼,话里隐隐藏着落寞,「我这不是怕阿鹤再也不回来了。」 薛鹤双眸微动,幽深的瞳孔眸光陡然一亮,眉梢盪开一抹难以捕捉的神情,眼底藏着让人看不清晰的情切。 他将人扶起靠在墙上,围着火堆在他旁边坐下。 只听风尘相自顾自说,「冀州此行兇险,我听说四大门派的人昨日已经全部进了冀州城。」 薛鹤脸色微冷,「不过是些披着羊皮的魑魅魍魉,根本不值本宫放进眼里。」 风尘相像是料到他会这么说,双手放在腿上。 他说得很慢,咬字清晰,音色悦耳带着关切的语气,「这南烛草不仅可以帮助你恢復内力,使人功力大增,还是解寒冰蛊的关键。到时候这武林大会,定不太平。」 第17页 薛鹤注视着他苍白的脸神色稍有缓和,说话也不似往日那般冷冽,「南烛草的事有我,你不必担心。」 风尘相垂头没再说话,黑长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昔日熠熠闪烁的火星。 夜深寒气重,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拢紧自己衣服。薛鹤起身走了两步,回头静静看着蹲在火边那团背影,脱下自己外衣披他肩上。 风尘相身体僵了下,薛鹤明显也感受到他的反应,当家以为这人疏离自己,脸色难看的转过身,径直走到一旁坐下靠着身后的岩壁阖眼休息。 知道自己反应过激,风尘相侧过脸,嘴角溢出一声低笑,笑声在不太宽敞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迴荡悠长。 他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宛如自言自语,「你受伤还未痊癒,南烛草的事,我们其实可以商量商量。」 薛鹤缓缓睁开眼,视线锁在他那张痞气透着不怀好意的脸庞。心里『咯噔』一声,眯了眯眸,漆黑的眸深邃莫测。 「偷鸡摸狗之事,本宫下不去手。」 风尘相吃了一瘪,撇撇嘴没再说。 薛鹤凝眸看他,「这次追杀的人什么来头,可有头绪?」 风尘相颔首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暂且还不清楚,更何况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许是无意冒犯了谁,也说不一定。」 薛鹤表情严肃,拧眉无话。 第8章 武林大会 风尘相明显不放心上,眼睛虽看不见,却总觉有道目光紧紧盯在自己脸上。山洞里一时静得出奇,两人都没再说话,宁静而莫名多出一丝的错觉。 柴火燃尽,清晨的阳光里还泛着丝丝冷意,洞外照进的第一缕阳光正好撒在他的脸上。 风尘相缓缓睁开眼,抬手遮住那刺眼微光,转头看向一旁早就没了身影的空位。 薛鹤正巧捧着一堆野果从外面走进来,见地上的人似乎才刚睡醒,满脸呆滞,随手将野果丢进他怀里,嫌弃背过身走出去。 「既然能看见了,就快吃,吃了还要赶路。」 风尘相闻声,眼神瞬间变得睿智不少。 「赶路?」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似乎忘记了些什么。 他强撑着身体坐直腰,后备靠在墙上,缓了口气问,「我们不是已经到了冀州城外?」 薛鹤脚步微顿,走到洞口,转身看他的眼神越发危险,仿佛像是在看一个智障似的。 「这里距离冀州城还有两百里。」 说完正眼审视着他,漆黑的眼底辨不清情绪。 风尘相瞳孔微震,低头忍不住的轻笑,嘴里咕哝念叨了句,「遇到了真货,这下可麻烦了。」 当初随手一两银子买下的病马,既然还救了自己一命。 他腿脚不便,这又是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真嗝屁在这,怕是连尸骨都没人收。 两人忙着赶路,风尘相刚趴薛鹤后背,嘴贱就说了句,「我怎么有种,猪八戒背媳妇的感觉。」 这话令薛鹤动作倏尔停了下来,男人正要起身,被人一把搂紧脖子。 薛鹤回过头,双眼沉沉看着他,「你最好老实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风尘相老实憨笑,闭上嘴安静了会。 薛鹤的话一如既往的少,风尘相后面困得不行,不小心又睡着过去,醒来已经不知两人到了何处。 他看着男人鬓旁豆大滚落的汗珠,眼底原本平静神色晃过一丝波动。饶有兴趣的凑近男人耳边,漂亮的眸里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说,我们现在这算不算也是经歷过同生死,共患难的人了。」 薛鹤步伐沉稳,不见减速,无声的沉默算是给了他幼小且脆弱的心灵勐地一击。 风尘相嘴闲,容不得半分安静,在他肩头喋喋不休地咕哝着,「江湖人说都说,薛大宫主杀人如麻,冷血薄情,可我看却并非如此。」 薛鹤脚步微微一顿,冷淡道:「众人所见,即是我。」 风尘相抖擞眉稍,往他耳边不经意地靠近了些,目光定在男人紧绷流畅的侧脸上,声音柔软而富有诱惑力,「可我所见,似乎又于他人不同。」 男人薄唇不由紧抿成线,胳膊肘微微用力。眼底一闪而过的烦躁,转瞬即逝化为厌恶,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悦的事。 「安静点。」 说完加快脚步,明显不想搭理,风尘相又吃了一瘪,知道这人就这德性,要说的话刚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过了半晌,嘴里忍不住嘟囔了句无趣,下一秒紧紧勾住男人脖子,避免自己摔在地上。 薛鹤见人总算老实下来,脚上也加快了速度,如踩风般轻盈。 午后日头正毒,火辣辣烤着人的皮肤。两人飢肠辘辘,走了不知多久,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处集市。 「新鲜出炉的馒头,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吆喝声传来的摊贩。 「额那个,帮我来两个馒头包起来。」风尘相笑眯眯地说。 那摊贩老闆眼神怪异的看了看两人的怪异姿势,不料挨了一个冷眼,身体直打激灵。 不过来者是客,只要能挣钱,那都是他的贵人,他乐呵呵地给两人包了两大馒头。 「两文钱。」他伸手比了个二。 风尘相微微一愣,不失为礼地谦让笑说,「是时候展示薛宫主的财力了,千万别客气。」 第18页 薛鹤冷嗤一笑,直接甩出两字,「没钱。」 风尘相:「……」 「你们云栖宫财力雄厚……」 「穷。」 薛鹤打断了他的话,作势就要把人往地上丢,吓得风尘相连忙搂紧男人脖子。 他轻嘆口气,一只手在自己腰间摸索半日方拿出一文钱。 果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当时情况紧急,也没来得及带点银子。 「扒了东墙补西墙,到头来还是一贫如洗。」 他将一文钱递给摊主。 「来一个就好。」 摊贩见二人相貌不凡,却落得如此悽惨,好生可怜,于心不忍又多送了两个馒头。 风尘相过激不尽,连连谢过。 二人找了个能落脚的地方。 风尘相递给他一个馒头,薛鹤静静盯着这馒头,随手接过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馒头带有一丝甜味,细嚼慢咽反留一丝回甜。 风尘相愁啊,要是弄不到马匹,照这速度,两人估计怕是赶不上武林大会了。 「阿鹤……」 「你觉得这种地方能有马匹?」 一路走来,这地有多荒自不必多说,鸟来拉屎估计都嫌浪费资源,别说马匹,就刚才那买馒头的,在这地方说不定都算是富农。 风尘相勐地嘆了口气,望着手里的馒头,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冀州武林大会,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武林人士。城外车马粼粼,城内人声鼎沸,店肆林立,酒楼里颇具穿透力的猜拳声和谈笑声,热闹非凡。 两人随便挑了处酒楼歇脚。 酒楼女子生得一双狐狸眼,笑起时媚眼如丝,眸波流转。 单螺髻用点翠嵌珠钿花点缀,赭色软烟罗直领对襟,外罩一层薄如蝉翼的细纱,妖娆扭着纤细腰身。身段妖娆勾人,妖魅十足,弹得一手好琴。 薛鹤迈进酒楼的脚不易察觉地停滞半拍,被心细如髮的人一分不差捕捉眼底。 风尘相唇边浮起一抹弧度,眸光微动,目光扫过琴声传来的方向,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懒散笑意。 「这老闆娘生得漂亮,和这酒楼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薛鹤从他话里听出几分打趣,马上黑下脸,行走的步伐肉眼可见的更快了。 两人刚歇口气,就听门外响起小厮的声音。 「这是二位公子要的热水。」 他将热水放下,趋礼便要离开,风尘相朝他微微颔首笑了笑。那人看得一愣,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活生生挨了道冷眼,后背阵阵刺骨寒意,瘆得人头皮直冒鸡皮疙瘩。 风尘相不察,扭头见男人的脸越发黑沉。陡然一愣,谈笑自若道:「水温正好,阿鹤还不帮我沐浴更衣。」 薛鹤面黑如炭,见他满面春风不似玩笑,咬牙一字一句挤出牙缝,「我不是你奴僕。」 风尘相浅浅笑着,沉静泰然道:「说的也是,以前腿脚不便,好在还有三七跟着。」他边说边解衣带,「那就麻烦阿鹤再帮我唤一声小二,就刚才那个吧。我这人认生,刚才那人倒是合我眼缘。」 薛鹤在他身后眉头紧蹙,冷眸凝冻,好似覆上一层冰冷的霜。 风尘相久久不闻响动,正要转头,被人单手捞起揽在腰间,顺势公主抱搂进怀里。 薛鹤低头望着怀里衣衫不整的人,长身鹤立,腰背笔直挺拔,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神色,微撇过眼看向别处。 风尘相见人一动不动,还有那脸上莫名多出的一丝羞赧,心里只觉好笑。抬头盯着男人俊美的脸,有意调戏道:「薛宫主脸可真红,莫不还是个雏。」 「风尘相!」 薛鹤抓住他肆无忌惮游移在自己脸上的手。 「阿鹤的脸怎么这么烫。」 风尘相指尖微翘,魅长漂亮的眼弯成半弦月的模样,盈盈一笑。双手吊住他的脖颈,身体往前整个人倚在男人身上。 薛鹤冷清的眸闪烁跳动,他低头凝视着怀里的人,暗光浮动,视线紧紧锁住他那柔软欲滴的唇,喉结不由上下滚动。 「水都快凉了,阿鹤还在发什么呆。」 风尘相被人看得心里莫名紧张,像着了魔,面上不动声色地逗着他,「阿鹤若是不介意,我们也可以一起。毕竟阿鹤身体这么烫,这水一时半会,怕也不凉。」 他伸手捻起男人领口,不紧不慢地挑开,露出男人里面精壮结实的胸膛。薛鹤眸底一沉,剥去他身上最后内衬,径直将人丢进浴桶。 风尘相被溅了一脸热水,双手撑着木桶靠在边上抹了把脸。妖冶削薄的唇,一双泛滥潋滟的桃花眼微微勾起,雪肌乌髮,格外蛊惑。 趴在浴桶边的男人黑髮散尽,水汽氤氲,晕染着他白皙透亮的肌肤。劲瘦有力的窄腰,结实流畅的肌肉曲线属实很难让人将他和那轮椅联繫上来。 薛鹤沉着脸正要离开,就听身后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男声。 「都说这沐雪寒冷酷无情,一手夺命天针,直取人性命。石花妖妩媚妖艷,弹得一手好琴,可乱人心魄。」 薛鹤闻言勐地收脚,眯了眯眸,怔愣片刻,转身看向浴桶里的男人。 「你都知道?」 「这有何难。」 「你怎么认出她的?」 风尘相不搭理,自顾自转移话题,「我手好像够不着,要不你帮我搓背,我跟你说。」 第19页 薛鹤表情紧绷,嘴唇轻轻颤动了下,随即冷嗤一声,冷着脸转身离开没再理他。 得寸进尺。 男人走出两步停住脚,扭头看向门的方向神色莫讳。 风尘相目送男人离开的背影笑了笑。 「属下石花妖,见过主人。」 旁边传来一道娇媚之声,女人神态娇媚,此刻唇边噙笑,朱唇一点殷红,娇艷欲滴。玉脂般的肌肤透过薄纱若隐若现,举手婀娜,妖艷至极。 薛鹤看向来人脸色缓和了些。 「你怎会在冀州?」他负手而立。 「属下听说主人要去武林大会。」石花妖声如银铃,轻挑细眉,扭着纤细腰身。举手轻佻,风情万种地靠近他,「主人受伤未愈,那南烛草属下自去将它给拿回来,何须宫主亲自前往。」 薛鹤声线十分冷冽,孤清如常,「武林大会高手如云,你受伤还未痊癒,本宫也不便出手。」 「那宫主的意思是?」 「这东西最后无论掉进谁的手里,都是个烫手山芋,我们只需静观其变。」他沉吟道:「蛤蚌相争,渔翁得利。」 石花妖娇俏一笑,宫主做事向来冷静沉稳,既然如此,那也用不上她再多操心。 第9章 武林大会 「对了,刚才那人……」 她可都看见了,从没见宫主大人屈尊伺候过谁。 她八卦地挑眼往那房间看去。 薛鹤危险眯了眯眸,意识到情况不对,她连连缩回脖子。 「你很闲?」 「宫主说笑了,属下这不是想要关心关心我们未来的宫主夫人。」 「……」 「阿鹤,我衣服了?」 石花妖:「……」 薛鹤听这声音直牙痒,石花妖半捂着面,偷偷瞧了瞧她们宫主不太好看的脸色,颤颤巍巍地说道:「宫主,夫人她叫你了。」 薛鹤:「……」 要不是惊云最近不宜见血,他真恨不得立马杀掉某个多事的人。 风尘相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强撑着浴桶刚要起身,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哎哟原来是位公子。」女人扭着曼妙身姿,娇赧地抛着媚眼,「小的是这酒楼老闆娘,你叫人家花花就好。」 风尘相短暂震惊,随即笑了笑,不为失礼道:「额那个……」 「瞧这生得细皮嫩肉的,肯定很好吃。」 她说完毫不客气伸出手,风尘相还没反应过来,见她被身后走来的人一把拎开。 薛鹤将人随手丢下一边,石花妖被挡去视线,皱着脸「切」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撇撇嘴。 「你先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薛鹤斜眼睨她。 「啊这……」 石花妖一脸吃惊,不敢置信地看着说话的人,这种话从她们万年老寒脸的宫主嘴里说出来,怎么有点……很霸道的意思。 风尘相和她一样的表情,这话怎么听着怪别扭的。 石花妖很快回过神,连连轻笑应了声是,退出去还不忘贴心为两人关上门。 薛鹤敛眸掩去眼底神色,冷冷看着他,「为什么让她碰你。」 风尘相一脸无辜,「阿鹤可别冤枉人,我这腿,就算想躲也有心无力啊。」 男人瞳孔微沉,沉默半日方蹲下身,伸手狠狠钳住他的下颌,嗓音喑哑克制,「收起你那些如意算盘,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风尘相懒散的声调似笑非笑,尾音拉长带着一丝无奈,「阿鹤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我能有什么花花肠子,说到底还是你不相信我。」他难得有些怒意,转过脸没去看薛鹤的脸。 薛鹤盯着他那白皙无暇,滚落晶莹水珠的后背微微一愣,脸色沉了些许。 「薛鹤你……」 他将人从水里一把捞起抱进怀里。 「你大可爬回床上,我也好奇,你爬起来应该比你这张嘴还厉害。」 「你……」 薛鹤将人随手丢在床上,起身走到一旁将衣服丢给他。 风尘相胳膊硌得生痛,紧咬着牙,撑着上半身努力想要坐稳。门外传来小二的敲门声,男人不悦地拧眉看了看床上的人,错开他的视线,转身出去开门。 风尘相视线看似无意的掠过他背影,右手轻轻揉着自己有些难受的胳膊。 小二给两人换了水,早些便注意到这客房有位公子腿脚不便,便多问了句,可否需要把晚饭送房间来。 「不用。」 薛鹤居高临下,一脸不耐地窥了他眼。 「小二哥等等。」 风尘相连忙喊住他,双手繫着内衫,朝他点头浅笑了下,「我这腿脚多有不便,这地刚到也不太熟,还麻烦小二哥帮我个忙。」 这一幕像极了两人挤眉弄眼。 薛鹤寒目微眯,视线凝在他那俊美无俦的脸静默不言。 风尘相抬头正见男人背身走出门,淡色的唇微动了下,偏开视线,控制不住的眉梢挑动,笑出声来。 薛鹤离开片刻,很快折了回来,手里端着一盅煲正冒热气的鸡汤。风尘相神情慵懒闲适躺床榻上,不动声色地微眯眼眸,眼睛里含着满满笑意。 男人绷着脸盛出一碗热汤,「喝吧。」 硬巴巴的一句喝吧,风尘相有种自己被人当狗餵的错觉,或许不是错觉,如果这个人是薛鹤的话。 第20页 他伸手接过瓷碗,看着里面的东西心中一凛。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薛鹤眼睑忽颤了下,风尘相神色从容,唇角微扬,淡抿唇瓣语笑盈盈道:「千年人参,阿鹤可真大方。」 薛鹤冷脸别过视线:「别嘴贫,这就算是报答你之前那白面馒头的恩情了。」 风尘相面庞微微抽搐,哆嗦着唇笑得很是牵强。 「好好休息。」薛鹤难得多说一句,「我有事得出去一趟。」 风尘相心头微怔,毕竟这人可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 他捧过瓷碗,低头轻轻吹了吹,看着碗中漾起层层涟漪的鸡汤,漫不经心说了句行。 薛鹤深邃的眸凝望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垂眸半晌,似乎在犹豫什么,最后还是选择转身离去。 待人离开后,风尘相缓缓抬头看向他离去的方向,款款勾唇露出一抹轻笑。 「公子居然把薛鹤留在身边。」 折木本无意撞到这场景,从窗外一个利索翻身进来。 不过薛鹤这人警惕之心怎会变得如此松懈,难不成公子口中所说,中了寒冰蛊的就是薛鹤。 风尘相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想些什么。 「留下他自有我的考虑。」他放下手中的碗,抬头看向来人,见人难得没冷着脸,还不忘调侃他,「怎么,三七受罚,你好像挺高兴。」 折木反应难得迟钝,挠了挠后脑勺,显得有些不自在,「让公子笑话了,三七护主不力,受罚是应当的。」 风尘相一个「哦」字巧妙地绕了个弯,转而笑问,「你真这么想?」 折木闻言一愣,扬声铿锵回了句是。 他但笑不语。 就嘴硬吧! 风尘相放下手中的碗,转回正题,突然开口说,「明日武林大会,註定不会太平。」 折木毅然道:「只需公子一声命令,属下这就去把它给偷回来。」 「……」 是该说他勇敢,还是愚蠢。 风尘相轻声开口:「这南烛草哪有这么容易拿,更何况现在四大门派的人都在盯着。」 「那明日的武林大会,就让属下上去。」 风尘相静静看了他半晌,毫无逻辑地问了句,「你最近在照顾三七吧。」 折木不解,「公子何出此言。」 因为这说话不过脑的事,是三七的做派。 他委婉说,「你身份特殊,更何况这武林大会最忌讳的就是朝廷干预。我身份的事,到时候自然藏不住,怕是没机会。」 折木会意,「那公子要我怎么做?」 「我写封信,你想办法把它送到左池手里。」他笑意不抵眼底,唇角不着痕迹地划过一丝狡黠,「既然明着不行,那就只能另寻其路了。」 「折木领命。」 轮椅上面如冠玉的男人嘴角噙笑,高挺笔直的鼻樑反衬着他邪魅的脸庞,五官俊美,眸中透出一丝玩味和算计着的狡黠。 「还有一事,去帮我查查冀州城外那些人到底什么来路。」 「属下遵命。」 —— 薛鹤回来晚,推门进去时,床上的人睡得正熟。他轻轻走到床边,看着床上毫无防备的人,眼底神色不由跟着变得柔软。 难不成真是自己多疑了。 或许他见那人,是有什么别的事。 明日便是武林大会,他现在受伤未愈,若是公然出现,定会被有心人指为挑衅武林。 到时若想脱身,肯定会拖累风尘相,床上的人朦胧睁开眼,就见床边杵着的木头一动不动。 「阿鹤大半夜不睡觉来我房间,会让人误以为我们俩有染的。」风尘相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薛鹤拧眉,突然不太想关心这人死活。 「我遇见左池了。」他说。 风尘相面上难掩吃惊,怔了下,浅浅笑出声来,不以为然道:「左池早几日便到了冀州,遇见是早晚的事。」 见男人不说话,他微撑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侧空位,「阿鹤要不一起,长夜漫漫,一个人睡多无聊啊。」 薛鹤见他一脸殷勤,踟蹰再三,还是没忍住问:「你今天可见了谁?」 风尘相眼皮勐地一跳,猜他应该是知道了自己今天见过折木的事,稳住声毫无破绽道:「母亲这两日身体欠佳,托人给我带了封信。」 说罢从睡枕下拿出一封拆过的信。 薛鹤没接,只是静静定眼看他片刻,转身拂手走了出去。 风尘相望着男人背影虚嘆口气,一边紫檀木桌上的圆形端砚墨色正浓。好在自己早有准备,不然今日这事,薛鹤定会多疑。 他知道以薛鹤的性子,就算怀疑也不可能会真看,所以这也只是一个空信封,里面压根什么也没有。 薛鹤站在屋外,听着房间里逐渐安静下来,心里原本绷紧某处也随之归于宁静。 果然还是自己多虑了吗? 生九子,况且各有不同。 风尘相虽说也是凤凰城出来的人,却也不一定就如自己想的那般。他悬着的某处突然得了释然,隔了一扇门,侧过身凝眸望向房间。 满天星斗,陷进黑沉如斯的长夜,狭长皎洁的光束照在长廊尽头。他背手负立在黑夜里,矜贵冷漠,一双漆黑的眸映入那辉月散落的月华。 「风尘相,你最好不要骗我。」 第21页 他最讨厌的,就是欺骗。 第10章 武林大会 三七是被折木亲自送回来的,这次倒是安静不少,想必是回去挨了罚,噘嘴不满地睨了一眼薛鹤。 「公子托你照顾,不过我现在回来了。」他仰头瞪直眼,「我才是公子身边最重要的人,你可不要跟我争。」 薛鹤冷凝眼眸,轻嗤一笑,真不明白这人究竟是傻还是纯粹的蠢。这世间竟还有争着给别人当狗使的。 风尘相清了清嗓子,「三七憨厚,性子耿直,说话难免冒冒失失。」他笑着说,「若有得罪薛宫主的地方,还望宫主莫要与他计较。」 薛鹤冷然道:「不与他计较,那你的意思是,我就该忍着?」 风尘相难得顿住,眼睛一亮,说道:「那要不……」拿他出气,他就是两个人的渡气筒,「你大人有大量,尽量忍忍。」 薛鹤眸中暗色流转,抚上腰间惊云,抬头看他,蹙眉说,「那我要是忍不住,是不是也能杀了他。」 「……」 风尘相嘴角漾着清浅笑弧,薄唇微抿,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薛宫主说笑了。」 「本宫从不开玩笑。」他手掌微微用力握紧。 风尘相怔了下,风轻云淡的笑了笑。 薛鹤看着他脸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本宫生性最恨遭人欺骗,谁若是敢欺骗我,本宫照杀不误。」 风尘相敛息凝了下,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刚才明明是你自己冲过来的,你可别想讹我家公子。」 「三七,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遇到个碰瓷的,公子不用担心,三七这就去把他给打发走。」 三七上前将人拽起,「我说你讹谁不好,碰瓷我们凤凰城的人。」 那人一听凤凰城,涣散失神的瞳孔微微震缩,眸底神色瞬间清明不少,如瀑凌乱的髮丝洒在身后,狭长凤目牢牢盯着马车,脸上满是兴奋,「你们是凤凰城的人?那里面……」 「里面坐的自然是我家二公子。」三七说。 马车里的人缓缓掀起车帘,风尘相垂眸望向摔倒在地一袭青衣的人,手里抱着酒壶仰天长嘆,一脸醉态,浑身瀰漫着酒气。 「三七,还不快扶这公子起来。」 风尘相冲他微微笑着,嘴角边染着一丝浅浅笑意。薛鹤阴沉着脸,冷冷扫过他那笑得莫名刺眼的脸。 那人还不等三七扶,漆黑深邃的眸沉甸甸地看向他,将酒壶系在腰上,一个翻身利索站起,脚步不稳一番前俯后仰,身体不受控制的左右摇晃。 风尘相正要放下车帘,那人猝不及防飞身上前。 他本就手无缚鸡之力,抬头愣住,眼睁睁看着那人逼近自己。车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和那人对上一掌,马车不堪重负,四分五裂。 戴着镶金边面具的男人稳稳落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白衣男子。 风尘相低头抿唇,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从善如流地靠他胸膛上,抬头注视着远处掌风落空,摇摇晃晃站稳身的少年。 「落花掌。」他眯眸略微颦眉,颔首一笑,便猜到了这人身份,扬声道:「今日这武林大会可真热闹,百闻不一见,在下风尘相。」 那人微感吃惊,随即取下腰间酒壶,扬颈畅饮,拂袖擦了把嘴,「在下落花风,早闻风二公子温润如玉,生得俊美无双。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 薛鹤眼神讥诮,隐在面具后面。 风尘相感受着男人有力的胸膛,隔着几层布料,薛鹤体温明显偏高。 两人现在紧紧贴在一起,他敛眸看着自己腰上的手,忽然低低笑道:「阿鹤太用力,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 落花风早注意到旁边人的存在,刚才那一掌自己可是使出了八成力,这人竟然能硬生生接下自己一掌。 他眼神蓦地一紧,「不知这位是?」 风尘相慢条斯理道:「这是我的……」 「我不是你僕人。」 「……」 落花风眼神流转在两人间,垂眸微沉,见状连忙笑道:「二位关系不错,今日这武林大会马上就开始了,我就先行一步,咱们待会见。」 他施礼后转身离去。 等人走后,风尘相便再没了顾忌。 他微咬了下唇,「刚才要不是阿鹤,我都以为自己会没命了。」说罢双手顺势环上男人脖子,身体朝男人的方向靠近,温热的唇贴近他的耳后,一股热流扑打在男人的颈间。 薛鹤身体明显凝滞了一瞬,胳膊收紧,冷声低斥责了声。 「风尘相!」 风尘相浑身颤缩了下,委屈耷拉着脑袋钻进他怀里,眼眶染上一抹湿意,指腹抵在男人胸口,状似无力地推了推他,「光天化日之下,阿鹤若打算一直这样抱下去,我怕别人误会。」 薛鹤冷嗤,「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人说?」 刚才落花风那掌,要不是他出手快,风尘相现在怕早就是具冰冷的尸体了。 风尘相善解人意道:「我自是不怕,可就怕会给阿鹤徒生苦恼。」 留下风尘相,才是他最苦恼的事。 薛鹤冷哼一声,紧绷着张臭臭的脸,没接他话。 风尘相还不死心,微微扬起脖颈,薄唇轻启,鼻间隐约含混地喘息着,「为了报答阿鹤的救命之恩,要不我以身相许好了。」 第22页 薛鹤垂眸注视着他潋滟流转的眼眸,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感受到颈侧拂过的一抹温热,他唿吸瞬间滞住。 耳边响起男人霜冷带着寒气的嗓音,「你别后悔!」 风尘相迟疑未定,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等这武林大会结束,我便带你回去。」薛鹤冷眸闪过一丝玩味,自顾自道:「既然以身相许?那光过嘴瘾有什么意思。」 「……」 武林大会。 四大门派的人已经到了,左池旁边站着一人,很醒目。 三七凑他耳边说,「那是长青派大弟子,左池关门弟子,萧云栈。」 萧云栈。 风尘相嘴角微微上扬,单薄的唇瓣稜角异常好看清晰,香醇的液体攸然划过舌尖,沾染在他饱满的朱唇间。 他独酌小杯,半耷眼睑因为酒意染上淡淡粉红,明眸盯着那几人的方向,若有所思。 薛鹤在半道便和他分开了。 现在还没见人,想必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要我说那薛鹤定是被左掌门给吓破了胆,今日才不敢出现在这武林大会上。」 「这可都是左掌门的功劳。」 「左掌门威风啊!」 众人举酒恭贺,左池身边围了几人,江西派掌门窦穹,此人善逢迎,他略有耳闻。至于那流金派二掌门杜世成,听说此人一心向佛,沉迷那求仙问道,还有便是圣灵派得意门生胖葫芦。 这胖葫芦除了胖,和葫芦丝毫是不沾边。 风尘相静静盯着几人,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摇晃着手里酒杯。 「这位想必就是风二公子吧。」 头顶传来一道男声,风尘相缓缓抬头看向来人。 「原来是萧公子,久仰久仰。」 萧云栈盯着他脸,眸中划过一抹惊艷,双唇微翕,一时间竟移不开视线。 风尘相抬眸与他视线在空中交汇,眉间温和,勾唇轻轻笑着,染上酒意微醺的眸潋滟泛着点点笑意。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娇俏女声。 「云栈。」 少女薄妆桃脸,未施过多粉黛,青玉簪和一对镶嵌珍珠碧玉步摇相映衬,内穿薄如蝉翼的纱紫色裹胸衣,外罩逶迤拖地的白色烟胧荷花百水裙,腰若细柳,露出雪白脖颈。 朱唇娇艷欲滴,肌肤晶莹如玉。 她提着裙摆跑上前,搂紧男人胳膊一个劲的撒娇,「云栈过来怎么也不跟我说声。」她扭头看向轮椅上的男人,眼底划过一抹惊艷,「这位是……」 「凤凰城二公子。」萧云栈说。 「原来是风二公子,小女子有礼了。」她微微施礼,抬头注视着眼前这张比女子还要好看的脸。 风尘相报之一笑,那姑娘看得怔住片刻,耳垂微热,扭头对旁边的人施施然道:「爹爹正在四处找你,云栈哥哥要不先去看看。」 萧云栈面庞冷峻,沉沉地「嗯」了声,转身脚步不易察觉地顿了顿,侧目扫过轮椅上的人。 风尘相因为身体不便,倒是省了不少麻烦。不少想要藉机上来攀话的人,都被三七挡了回去。 擂台上飞沙走石,三七忍不住拍手连连叫好。风尘相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抬眸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台上都是些不入眼的江湖小辈,使的也都是些拳脚猫的功夫,弱的不堪一击。 直到人群中径直一人飞身上台,「在下落花风,今日特来讨教萧大公子。」 台下譁然,不久响起一片嘈杂的议论声。 他凌空甩出金鞭,取下腰间的酒,扬颈痛饮几口。 「居然敢挑战萧大公子,这人可真是不怕死。」三七知这萧云栈虽年轻,却是个武学奇才,既是左池关门弟子,可想这人实力得有多厉害。 风尘相看着台上的人,视线落在他手上,低声沉吟道:「往来三市无人识,倒把金鞭上酒楼。」落花掌是以落花风的名字命名,才到及冠之年,便有这惊人造诣,的确是实属罕见。 「英雄自古出少年,这落花风不可小觑。」 「公子未免也太高看他了。」三七囔囔,不以为然道:「萧公子何许人也,岂是这些无名之辈所能及的。」 虽然自己三脚猫的功夫不敌这人,可萧云栈是什么人,这人居然大放厥词,欲要挑战萧大公子,不过也是徒增笑料罢了。 风尘相笑了笑没说话。 台下已经有人按耐不住指指点点,嘲弄道:「这人竟想挑战萧大公子,我看是年少孤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 「可不是,这年轻人就是狂妄自大,爱出风头,自视清高浅薄自负。」 萧云栈负手立高台上,扫过黑压压人头攒动的人群,将众人的讥笑愚骂之相尽数看在眼里。 平凡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时常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萧云栈,我来取我的名字了。」 三年前,薛逢与萧云栈新野比武,半招输给萧云栈,今日正好借这武林大会,来讨回自己名字。 他手握金鞭,仰头望向高台上身着黑色镶金线蟒袍的男人,高束的银色长髮,眉宇间充斥着英气和眼底冷冽寒光。 「薛逢。」 萧云栈飞身之下,稳稳落擂台上。 薛逢看着眼前容貌一点没变,只是眉宇间多了些许沉着冷静,显得稳重不少的男人,扯着嘴角大大咧咧笑道:「萧大公子好久不见,自三年前那一别,旧人重逢,没想到竟是在这擂台之上。」 第23页 「薛逢。」萧云栈拧眉,面庞冷峻如初,沉声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躲了三年,我还以为你要做一辈子缩头乌龟。」 「我薛逢之前却不如人,这次来无非也是想借诸位武林高手在此,让大家做个证,一洗昨日的屈辱。」 萧云栈冷嗤以鼻,「手下败将,永远是手下败将。」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这些年萧大公子武艺是否更精进了。」薛逢凝眸轻笑,挥起金鞭脚底如风般朝那男人门面甩去。 第11章 武林大会 萧云栈步影婆娑,足尖一点凌空而起,顺势拔出腰间刀剑,寒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长剑在他手中翻转,速度快到令人眼花缭乱。 薛逢落地身形一晃,静默片刻,忽而敛眸轻笑,步履轻盈宛若鬼魅,影鞭化作一道闪电直逼不远处的男人。 风尘相嘴角噙笑,眼底笑意让人看不分明。骨节分明的食指沿着酒盏有一没一地轻叩着,抬眸意味深长地看向左掌门的方向。 台上两人一时间竟不分上下,不过却也不难看出,要再这样过几招,薛逢就会处于逆势。 风尘相心里暗衬,这萧云栈果真不容小觑。 正在两人打得热火朝天,形势紧张时,高台主位上的左池突然一脸严峻地站起身。 天空被层层厚重阴影笼罩,众人纷纷抬头看向高台。 左池举起手上纸条,微转过身环顾四周,严肃扬声道:「我刚收到密信,说这薛鹤已经混进了这武林大会之中。」 每个人的脸上仿佛都笼罩了一层浓郁阴霾,周围空气瞬间凝固到了极点,半日后,攒动的人头瞬间炸开锅。 「啊这……没想到这薛鹤还真敢来!」 「今日各路高手齐聚于此,难不成大家还怕他一个孤家寡人不成。」 「来了不是正好,当初扬州苏家惨案一事,正好今天杀了薛鹤,以祭苏家几十口的亡灵。」 「杀了薛鹤,为苏家讨个公道!!!」 「杀了薛鹤,还我武林太平!!!」 「杀薛鹤!杀薛鹤!!杀薛鹤!!!」 台上的人出手示意,众人肃然起敬。 左池凝眸闪过一抹精明,不苟言笑,眉宇间泛着肃静郑重之色,「薛鹤的确罪该万死,不过他人现在到底在哪,我还不知道。」 他横眉扫过人群,目光紧紧锁定那戴了一张面具的人,眯了眯眼,铿锵昂扬地出声道:「下面这位兄台,不知从何处来?」 众人不自觉让出条道,纷纷看向人群里脸戴半张面具的人,身着一袭玄色窄袖蟒袍,衣襟和袖口处是镶绣金线腾云祥纹滚边,腰坠上等白玉玲珑腰配,玉冠束髮。 男人修长的身体挺而笔直,浑身散发出与生俱来的高贵,满眼睥睨天下的傲然之色,姿态张扬轻狂。 风尘相望向来人唇角微翘,姿态闲雅慵懒。 「这位兄台,不知怎么称唿?」左池脸色不太好看,看着来人心里大抵有了个数,面上挂了一副恭谨谦逊之色,皮笑肉不笑地问。 薛鹤冷冷不做理会,目光直直略过他,望向人堆里安安静静看戏品酒,好不快活的人。 薛逢凝眸审视来人,「这位兄台看着好生点眼熟,不知我们可否见过。」 萧云栈听了他话,同样注视着戴了半张面具的男人。 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尖叫,「这……这该不会是薛鹤吧!」 「薛鹤!真的是他!!!」 「薛鹤,果真是你。」胖葫芦勐地一拍桌席,从位置上站起身,挺着肚子伸手不敢置信的指着他。 薛鹤冷眸扫过台上众人,一言不发,迈开双腿缓缓走向擂台。长青弟子突然冒出拦住他的去路,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 「今日武林大会,天下高手皆聚于此,岂容你在此放肆。」 薛鹤眯起的眸透出一抹危险气息,不屑勾唇,声音低沉磁性,携着冷冽,「谁若敢挡我路,本宫就踩着他尸体走过去。」 窦穹眉毛抖动,眼里闪过一丝无法遏制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你……你竟如此嚣张……」 「本宫还就嚣张给你看。」 他手握利剑,隐于面具后的双眸晦暗不明。衣袂飞扬,一掌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狠狠拍上擂台。 众人颤颤巍巍直往后退。 风尘相看着用内力公然装逼的男人,心底按耐不住勐嘆口气,这人是真把自己小命拿来玩。 薛鹤无视一干人,径直往前走。 风尘相微微一笑,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点了点头。 三七见他扭头毫无逻辑地说了句,「我要是说我和那人毫无关系,你觉得他们会相信吗?」 三七还不知这人就是阿鹤,只当他是那罪孽深重的恶魔头,生怕他家公子和这人沾上半分关系,「公子这些年深居简出,不认识那魔头并不稀奇。」 风尘相良心过意不去,微微别过头,讪讪道:「那要是我和他晚上共枕,白天共犯,你说大家还会相信吗?」 三七不解,「什么共枕共犯,公子以前难不成还见过薛鹤。」说完这话,他蹙了蹙眉,后知后觉地扭头看向逐渐靠近这边的人。 眯眼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个遍,左右瞅着他的身高体型,还有腰间莫名眼熟的剑。 「薛鹤,阿鹤?」三七面上逐渐浮出一抹诧异,不可思议地指着他,「难不成阿鹤就是……」 第24页 风尘相连忙捂嘴接连咳嗽两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薛鹤在他面前停住脚,敛下眼眸,眼里笼罩了一层暗色,深沉的瞳孔里藏着探究,眸色渐渐晦暗。 三七站起身挡在风尘相面前,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姓薛的,别忘了我家公子可是你的……」 风尘相立即出声打断他,仰头撞上男人漆黑深邃、毫无波澜起伏的眼。余光扫过周围众人,眉目舒展开来,嘴角轻扯了下,轻笑道:「薛宫主刚才好生威风,只是不知道你这身体能不能扛得住?」 强行使用内力的后果,他之前已经尝试过了。薛鹤瞥了众人一眼,眼里带着明晃晃的轻视和不屑,「本宫就算是死,也要这里所有人给我陪葬。」 「你这魔头竟敢口出狂言。」也有不怕死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公然站出来怒骂他,「我今日就替天行道,杀了你为苏家几十口人讨个公道。」 「公道?」薛鹤冷笑一声,长身鹤立,看着那泛出冷光的刀刃直逼门面,沉声道:「公道自在人心,可偏有人,人心不古。」 他右手握住剑柄,欲要拔出惊云,却被旁边轮椅上的男人叫住。 「留他一命。」 风尘相担心他出手伤人,在这浪尖风口徒增事端,原本名声就臭,现在若是再公然挑衅,到时候若想轻易脱身,可就难了。 他放眼看向众人,言语谦逊随和,笑眯眯地说,「大家不远千里路途颠簸,今日才得以在此齐聚,若是再因为这一点小事而坏了诸位兴致,实在是不值得。」 「薛鹤身负数十条人命,劣迹斑斑,实属该杀。」薛逢笑着,话音陡然一转,「不过风二公子说的也对,今日各路高手都在这,大家因为一个魔头就乱了阵脚,这是看不起自己吗?」 「这……」 台下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只听人群里有人大声喊道:「区区一个薛鹤,根本不值得我们放心上。」 「没错,今日武林大会,怎能因为一个薛鹤就坏了大家雅致。」 风尘相挑眉象徵性点了点头,嘴角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胖葫芦凝眉冷嗤了声,「风二公子今日竟为一个杀人如麻的人说话,难不成……」他拖着长长的强调,满眼审视,带着探究地看向二人方向,「你早就和这魔头暗中勾结在了一起。」 风尘相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三七虽知晓了薛鹤身份,可一想到这人之前还保护过二公子。虽然他对自己粗鄙还没礼貌,但和这死胖子比,简直不要太具可比性。 他腾地站出来,指着胖葫芦破口怼了回去,「死胖子你说话可得拿出证据,要是敢空口无凭抹黑我家公子,我们凤凰城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踩在头上欺负的。」 「你……」胖葫芦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哆嗦着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衣袖一拂,怒气横眉坐了回去。 风尘相敛眸无声笑了笑。 薛鹤直接无视众人,拂袖落座,看得大家是敢怒不敢言。 他压根不在乎,这武林大会最后赢的是谁,南烛草最后无论落进谁的手里,只要他薛鹤想,还不是轻松,手到擒来。 他来只是想告诉某些人,他还没死。 欠他云栖宫的,早晚得用命来抵。 风尘相一脸懒散地眯着眼,清俊面容焕出玉泽般的温润,垂眸凝着酒杯。嘴角微挑,淡笑一声,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琢磨些什么。 第12章 武林大会 「薛宫主真气派啊。」风尘相懒洋洋地一笑。 薛鹤目光锐利扫过他脸,清寒的眸子泛着冷意,嘴唇轻抿,脸庞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擂台上的身着黑衣的人,正是流金派大弟子,人群里纷纷攘攘,众人互相推诿。原本的武艺切磋,莫名变了味,大家出于顾忌流金派的地位,不敢公然挑衅四大门派的人。 正当此时,一白衣人身形犹如鬼魅,出剑的动作快到只余残影。剑尖划破皮肉,黑衣人的肩膀鲜血直流,手里长剑脱落在地。 凌厉掌风迎面而来,黑衣人脸色骤变,还没反应过来,躲闪不及胸口狠狠受了一掌,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落下擂台,殷红的血迹顺着他嘴角缓缓溢出。 「云公子手下留人。」左池连忙起身阻止。 受了重伤的男人摇晃着站起身,抬手不甘心擦了擦嘴角的血。云清尘手执长剑,身着一袭银白色锦袍,袍上用银线修制的流云潺潺而动,腰间鸾带飘动,恍若脚踏云雾,宛如旷世神祇。 所有目光一瞬间都靠拢聚集,人群里响起一声惊唿。 「这……这就是云清尘……」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有人惊嘆痴迷,深深沉醉道:「果真郎艷独绝,世无其二啊。」 胖葫芦连忙起身,面上难掩激动,刚走出两步勐收住脚,抬手胡乱擦了擦自己油腻的嘴。 云清尘目光淡淡扫过众人,直到看向某个地方,眼底压不住的潋滟光泽。余光略过旁边男人身影,眸子深处泛起一丝诡奇冰寒。 「云公子……」胖葫芦心神恍惚地靠近他,脸上藏不住的倾慕,「小的胖葫芦,久仰公子大名。」 云清尘莞尔一笑,他嘴角笑容极浅且淡,犹如羽毛轻飘飘地划过心头,如世间皎洁明月,不染俗尘。 第25页 胖葫芦一时看得痴迷,云清尘径直越过他,缓缓走到一旁落座。眸光不经看向某个地方停驻片刻,根根分明的鸦睫,倒衬着他波澜不兴的眼眸。 薛逢从没见过哪个男子生这模样,心底暗自惊嘆,不动声色地握紧身侧金鞭。 台上接连不断的换人,杜世成虽说信佛,可下手却是极其狠厉,对待后生那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风尘相眉尾上挑,眸中漩涡般的笑意泛着点点星光,笑意不断。 高台上的左池突然站起身。 「各位实在是抱歉,今日出了点状况,这比试就先暂且休止,待各位先休顿一番,明日再战不迟。」 人群里传来不满的声音,但耐不住左掌门的身份,只得作罢。风尘相仿佛早有预料,端起桌上酒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狡黠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玩味。 三七推着轮椅正要离开,不料被人挡住去路。 风尘相看着眼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无伤大雅的笑着,「落花风,或者我应该称你一声薛兄。」 薛逢目光犀利的在他身上来回扫了几次,眼神闪烁,复杂而微妙,猝不及防俯身凑近他,凝眸深深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风尘相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抿唇一言不发,薛逢站直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意味深长道:「风二公子可真有意思。」 风尘相报之一笑,「灵魂有趣则胜过一切,没想到薛公子一习武之人,心思竟也如此细腻。」 薛逢明知他是故意扭曲自己意思,却也没追着盘根问底,转移话题说,「不知风二公子现在住哪家客栈,若是顺路,可否让我搭个方便。」 三七噎住。 他家公子怎么遇见的竟是些厚颜无耻之人。之前那来路不明的暂且不说,现在这个居然还敢公然靠近,如此明目张胆,分明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风尘相微微一笑,还真点了点头。 「能和薛公子这样豪爽的人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薛逢凝了下眸,也不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马车。 薛鹤站在远处,石花妖突然从男人身后走出来。挑眉蓄了眼男人臭臭冷脸,望向远处渐行渐远的马车,空气里的温度骤然降低不少。 她长袖掩面,语气酸酸道:「风二公子今日对宫主可真生疏,他身边那位薛逢薛公子,年纪轻轻却没想到竟能接住萧云栈不下百招。」 薛鹤脸色黑如火炭。 石花妖见状还不怕死地添柴,「刚才奴家可是听得一清二楚,那薛公子这是要和二公子一起回客栈啊。」 她眸光潋滟,眼波流转千百回,妖娆身姿仿若无骨,缓缓靠近男人怀里,纤纤玉指抵在他的胸口,气若兰香,娇媚道:「宫主可别生二公子气,风二公子生那模样,就是奴家瞧了也是欢喜。」 薛鹤黑着脸将人一把推开,她身体摇晃了两下,才堪堪站稳脚。看着拂袖离去,神情不悦的男人,没忍住偷偷笑出声。 风尘相刚进房间,就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薛宫主来怎么也不提前说声。」 他推着轮椅坐到窗边,将碾筛过的茶末有条不紊的放入茶锅里,用壶盖轻轻挂去漂浮在表层的泡沫。 薛鹤见他将茶水少许均匀地滴到茶杯里,凑近嗅了嗅茶香,浅斟细饮了小口。 「你果真是不怕死。」薛鹤环臂站在窗边,眼眸漆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风尘相轻轻放下茶杯,忽地笑了。 「不知薛宫主此话何意?」 薛鹤唇线抿直,试探性地说,「薛逢怀疑你。」 风尘相心里「咯噔」一声,面上自嘲哂笑,不动声色地说道:「风某不过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罢了,还辜负大家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下功夫,薛宫主说是吧。」 薛鹤皱了皱眉,下颌线紧绷,眼神里的情绪慢慢消退,静静盯着他泛着笑意的眼眸,没有说话。 他不过是想试探试探这人。 风尘相给他的感觉不同寻常,他知道这人很危险,心机深沉不比寻常人。他让石花妖暗地里秘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除了一日三餐吃喝拉撒,竟没查到他的丝毫破绽。 如果这人真的如自己所料,那风尘相的存在,让人畏惧。这人太擅长于伪装,外表谦逊内敛,也就只有骗骗那些愚昧无知的人。 「薛宫主若是有话,何不坐下慢慢谈。」风尘相说。 薛鹤漆黑的眼分毫不差对上他的双眸,两人距离近在咫尺。风尘相心底一瞬收紧,仿佛被捲入他幽沉的眼眸,强忍着镇定下来,淡然自若地笑了笑。 薛鹤来得奇妙,离开也是。 风尘相在他走后敛下眼眸,低低笑了两声。 他让折木送到左池手里的纸条上,的确写了薛鹤已到冀州,今日武林大会突然中止,无非是他让人暗中传出去的谣言,特意让左池听到。 霎时,无论真假,左池一定会火急火燎的去察看南烛草是否安全,这也正好中了他的圈套。 好戏才刚开始,南烛草,只能是他的。 第13章 武林大会 夜色浓厚漫长,空气里充斥着令人窒息沉闷的烂泥味,暗道里光线很黑,墙上火光辉映,交叉错乱暗道里,折木按之前留了暗号的路,一路走得还算顺畅。 「左池那老狐狸,将南烛草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风尘相打量着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就算真有人能找到这里,也没办法在这上百条暗道里找到正确的一条。」 第26页 他之前就有过猜测,特意让折木跟踪那老狐狸,在这洞内留了标记。这地方的暗道错综复杂,蜿蜒盘曲,好进不好出,若是让人发现,想要逃出去很容易会迷路。 两人跟着暗号顺利到目的地。 南烛草果然在玄关洞,地上堆满了黄金白银,还藏了不少财宝和价钱连城的书画,那老狐狸可真是够费心的。他余光扫过角落里那把封了鞘的剑,瞧着总是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 折木正欲上前取南烛草,被他出声喊住。 「那老狐狸阴险歹毒,还是小心为好。」 折木点头会意,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接连几声「哐当」的撞击声后。黑暗里暗箭齐发,密密麻麻箭矢从墙壁里射出。他点足一个空翻,打掉扑面而来的暗器。 风尘相扯动唇角微微一笑,突然警惕地皱了皱眉。 有人来了。 那人被黑夜完全隐没身形,黑暗中瞧不清那张脸,只见他缓缓向南烛草的反向走去,脚步勐然顿住,转身出手凌厉狠绝的朝这把拍出一掌。 黑暗里的男人反手从袖中射出一根毒针,动作之快,薛鹤反应敏捷,虽然侧身躲闪却还是难免刺破肩膀皮肉。 等他再朝那方向看去,哪还有人的影子。 而刚才的南烛草竟也没了踪影。 —— 雾气氤氲的房间里,浴桶里的男人慵懒地阖上眼,锁骨和露出的胸膛上沾染了滚动露珠,如瀑黑髮顺着桶沿倾泻而下,小撮湿漉漉的墨发湿濡地贴在肩头。 水珠顺着他胸膛缓缓滑进浴桶中,若隐若现的腰线,顺着完美优越的肌理线条延伸向下,被升起的朦胧水雾掩去。 薛鹤一把撩起珠帘,脸上怒气隐现,双目赤红,踩着银靴疾步上前,眼底冷意好似嗜血的野兽般疯狂,不由分说就掐住他的脖子将其后背抵在浴桶边沿。 薛鹤俯身靠近他跟前,两人挨得很近,鼻尖几乎快要面对面的碰到一起。 「你一直在这里?」 风尘相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阿鹤这话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风尘相,你若是敢骗我,本宫绝不手下留情。」他手上力度不由跟着加重,布满血丝的双眼宛如鬼魅般猩红,身体血液沸腾不止。 「你……」风尘相额头青筋明显暴起,因为缺氧,面部逐渐变得肿胀青紫,他极力攀上男人手腕,满眼担心地问,「你受伤了?」 薛鹤面目狰狞地咬紧牙,勐然松手,脚步左右踉跄两步,身体一个不稳差点载进浴桶。刚才那暗器上淬了毒,他贸然使用内力强行逼出,不想身体里的蛊竟然又提前发作了。 他眸光充血,看得异常骇人,反手脱下外袍一把捞起浴桶里的人,转身朝床榻边走去。 风尘相被他扔到床上,环顾一番,四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男人是真不会疼人,每次都这么粗鲁,他腿脚不便,无奈只能拉过男人黑色外袍勉强披在肩上。 抬头看向踱步逼近的人,正要说的话被男人接下去的动作打断。 欲要裹紧的外袍被人一把扯开丢在一边,薛鹤俯身靠近他颈间。男人薄唇冰凉没有温度,紧紧贴着他刚出浴泛着白皙粉润的肌肤。 「薛鹤……」他眉心紧缩,眸中划过一丝痛色,他没法习惯这种肌肤被硬生生刺破的疼痛,很糟糕的感觉。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反抗,薛鹤愈发用力的扣住他的肩膀,将整个人紧紧搂进自己怀里,仿佛恨不得与他融为一体。 风尘相被他勒得喘不过气,这令人不舒服的事持续了很久,他甚至察觉自己大脑似乎空白一片,缺了某段记忆,意识逐渐回笼时,鼻尖溢满了男人的味道。 薛鹤没了动静,他伸手试探性地摇了摇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没想到这厮居然晕了过去。他强撑着身体将人费力推倒在旁边,坐起身目光幽深地打量着这张俊美的脸。 果然是,越好看的男人越危险。 薛鹤身上的衣服染了血,这个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伸手犹豫了下,解开男人腰带,脱到只剩最后一件白内衫。 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他脱掉男人身上最后一件衣服,目光无意瞥过胸口那条犹如蜈蚣般的伤疤,整个人仿佛呆滞一样。 尘封多年的记忆如同海啸山崩,在记忆回笼的某个瞬间席捲而来。 当年,他在九寒天不小心掉进了池塘里,那绝望的窒息感此刻还让人记忆犹新。在他以为自己肯定死定了时,突然看到一个模煳身影逐渐靠近自己,那人把他救了上岸。 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再见,那人也变了摸样,可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人胸口处有一条宛如蜈蚣一样的疤。 却没想到,当初那人怎么会是薛鹤,怎么会是他。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没有丝毫反应的人。 静默半日方嘆了口气。 薛鹤在床上醒来,警惕的翻坐起身,发现身上盖了不属于自己的薄被。风尘相坐在靠窗的地方,静静看着街道上往来络绎不绝的马车有些走神。 听见旁边传来响动,他回眸目光闪动,眼里泛着从未有过的忧色,各种情愫交织复杂,又在瞬间消失不见。 「薛宫主昨日可真威风。」他没心没肺地调侃道。 薛鹤错开他的视线,迈开双腿走到桌边坐下。 第27页 风尘相故作好奇,感嘆道:「凭藉薛宫主的身手,居然还有人能伤你,真是让人好奇。」 薛鹤闻言冷眸,攥紧的拳头很快又松开,「那人出手前所未有的快,那暗器上淬了毒。」 他昨晚是怀疑过风尘相,可那暗道错综复杂,别说是个腿脚不便的人,就算自己进去,不小心也会走错路。 风尘相略显诧异地张大嘴,「没想到这武林大会上,居然还有薛宫主都不敌的人。」 薛鹤蹙眉,视线与他再度交汇,风尘相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视线,空气滞住一瞬,男人眼神暗沉,声音喑哑。 「那人速度却在我之上。」放眼整个武林,他目前还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与自己匹敌的人。昨晚突然出现的人,若非是隐藏了实力,就一定还在自己身边。 他眼中眸光渐渐暗淡,端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自己干涩的嗓子,茶叶味浓清香扑鼻,味道莫名的好闻。 薛鹤心中一凛,睨了眼动作慢吞吞的男人,开口试探问,「你说昨晚那人会不会就是我认识的人。」 风尘相一口茶喷了出来,他拿袖子慢条斯理擦了擦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男人表情,面不改色道:「阿鹤真是太高看三七了,他跟我了这么多年,那三脚猫的功夫你也是知道的。」 薛鹤微眯着眸子,眉梢几不可见地蹙起。 风尘相连忙给他斟茶,格外贴心地推到他面前,唇角带着清晰笑弧,优雅而不失风度地说,「这人定还在这武林大会中,不过这都不是我一个废物该担心的事情。」 他关切地多问了嘴,「我倒是好奇,阿鹤昨晚深更半夜不睡觉,突然冲进我房间,还差点掐死了我。」 风尘相顿了顿,眼底笑意明显浅了不少,「阿鹤难不成怀疑,那人是我。」 薛鹤唇线抿直没说话,那便是默认了。 风尘相瞳孔忽明忽暗,睫毛微微颤抖着,像极了脆弱不堪一击的蝴蝶。表情也因为情绪低落而失控,他眼睑无力垂下,勉强温柔地笑着。 三七兴沖沖地从门外跑进来,看见房间里不知何时出现的人,脚步勐然收住。 脑袋「嗡」的一下,气结的指着他说不出话,张口便是,「你……你个大魔头,你怎么会在这?」 薛鹤凝了他眼,不允理会,三七涨红着脸,气得牙直哆嗦,从他眼里看到了对自己明晃晃的人格侮辱。 风尘相生怕两人开撕,连忙找话,「阿鹤没有恶意,你也不用担心我。」他笑眯着眼,看向气喘吁吁的人,问,「你这么高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哪见我高兴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可那咧成缝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我听说昨晚有人闯进玄关洞偷了南烛草,左掌门气得不轻,今日下令四处搜查,想必不久便会找到我们这里。」 薛鹤削薄的唇紧抿成线,稜角分明的轮廓,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楼下不巧传来一阵喧嚣嘈杂的说话声,他狭长眼底尽是杀意,黑眸危险眯起,眸光愈发阴冷。 「挤什么挤,都赶着过奈何桥是吧。」三七挡在门外,被一群人推攮着。 「我等奉命搜查,还望诸位配合。」 「你搜查关我屁事,我家公子又没偷没抢,你敢进去搜个试试。」三七用身体拦阻几人,大有要过去就踩着他尸体过的节奏。 长青派为首弟子眼神凌厉,手握剑柄,目光冰冷如薄刃,紧紧盯着他身后的房间。 「我等乃奉左掌门的命令,特来搜查盗取我家派宝物的贼。」他神色阴戾,眼神阴森冰冷,一脸深究地望向他,「谁若胆敢公然挑衅,耽搁我办正事,休怪我手里的刀不留情。」 「你有本事杀了我啊。」三七粗梗着脖子凑上前,就差给这些没规矩的傢伙一记大耳刮子,「光天化日,大家都在这看着,我还就不信你长青派能一手遮天不成。」 「你……」 为首的人眼底稍纵即逝闪过一道凛然杀气,衣袖下的双拳紧握,咯咯作响。 他强压怒火,不见丝毫退却。 第14章 武林大会 「是谁在外面?」 房间传来一道很轻的声音。 「我等奉左掌门之命,特来搜寻我派遗失宝物,还望风二公子行个方便。」 里面安静了会,接着响起一道不轻不重变了调的男声,声音里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喘,门外的人面面相觑,歪颈相互看了几眼,没人敢冒然上前半步。 「三七,让他们进来。」 三七急得往前走半步,不敢相信地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公子……」 「轻点。」床帐里传出一道娇嗔,「你弄得人家好难受。」 「别乱动。」 薛鹤瞳孔幽深,沉声低斥,双手按住他扭动的腰。风尘相不乐意地娇哼一声,双手按耐不住抚上他结实的腹肌,身体贴着男人胸膛宛如青蛇般柔软,断断续续的娇媚声从床帐里传流出来。 「啊唔……」 门口几人进退两难,一脸猪肝色,凝视着那扇门。三七冷嗤以鼻,不过听见里面那声音,虽然知道是假的,还是忍不住冒鸡皮疙瘩。 他家公子真会玩。 为了那大魔头,竟然做到这地步。 一想到这,某人忍不住愤愤不平直跺脚,正愣在门口犹豫不决的几人闻声纷纷向他看来。 第28页 他愣了下,粗吼一嗓子,「看什么看,到底还搜不搜了。」 长青弟子硬着头皮一咬牙,沖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无奈,便撤退了。这种事情让他几人撞见,保不准得罪人掉脑袋。 三七目送几人走远,趴护栏边踮脚眺望,确定安全后,才折身回到房间。 薛鹤正在整理自己凌乱衣袍,隔着一层薄薄浅青色帐幔,里面的人懒懒斜斜靠着枕席,一头乌髮散落在塌,唇角笑意若隐若现。 三七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男人,「照顾人都不会,也不知道公子图这大魔头什么。」嘴里嘟囔着,走上前正要撩起帐幔的手被人出手截住。 他抬头咕噜眼不友善地看着那只手的主人,如同受了侮辱一般,「姓薛的,老子忍你很久了,你特么到底有完没完。」 薛鹤凝眸扫过他脸,慢悠悠地说,「本宫也忍你很久了。」 莫名有种铁锤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 「三七。」风尘相的声音从帐幔里软绵绵地传出来,他缓缓撩起帐幔,道:「我有点饿了,你先去帮我唤声小二。」 三七噘嘴重重「哼」了一声,知道公子这是故意支开自己,皱着张脸,离开前还不忘暗暗挑衅男人。 风尘相慢条斯理整理好衣袍,抬头注视着立在床边岿然不动的男人,低眸浅笑道:「阿鹤心胸宽广,又何必与他斤斤计较。」 「本宫心胸狭隘,受不得半分委屈。」薛鹤蹙眉头,说,「是你太高看本宫的耐心了。」 风尘相哑口无言,那双多情好看的眼睛,仍旧微笑似的眯着,撑着双手想要起身。薛鹤魔怔似地鬼使神差朝他伸出手,床上的人愣了下,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薛鹤回过神,脸上依旧面无表情没有动作,伸出去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见床上的人迟迟没有反应,男人冷着张脸臭脸,俯身将人拦腰抱起搂进怀里。 风尘相受宠若惊,霎时瞳孔微震,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仰头凝视着他佯装镇定的脸,双手顺势勾上男人脖子,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用自己生命换来的福泽。 「阿鹤刚才好像都有反应了。」他低低笑着,不怕死地调笑道。 薛鹤提起的脚凌空滞住,身体勐地顿住,深邃的眸底神色晦暗,一言不发。揽在他腰上的手微微用力收紧,身体才平息下去的燥热,仅是因为两人身体接触,此刻竟又有了反应。 他极力压抑着声音里交杂浓重的情.欲,「风尘相,别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风尘相在他耳边低语,「阿鹤别这么凶嘛,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到床上说的。」 「你……」 风尘相突然转移话题,「对了,刚才听他们说,是来寻什么宝物的。」他低声自顾自咕哝道:「难不成是左掌门丢了什么东西。」 他勐地抬头看向男人面无表情,仿佛凝固寒冰的脸,心底大抵有了猜测。 「阿鹤昨晚受伤,难不成也和这有关。」 薛鹤冷漠撇过头,「是又如何。」大丈夫敢作敢当,他说,「不过那南烛草并不在我手里。」 风尘相拧眉,沉思良久,「那阿鹤现在可危险了,这南烛草被盗,这武林中人定会怀疑你此行目的不纯。」 「本宫行的端做得正,谁若敢乱嚼舌根,杀了就好。」他顿了下,将怀里的人一把扯到自己眼前,滚烫的气息在两人鼻尖徘徊不断。 薛鹤在他耳后轻呵一声,哑着嗓道:「你也是,要是让我发现你敢利用我,本宫照杀不误。」 风尘相身体一瞬僵硬,脸上笑意凝了下,低声敛眸,反客为主贴近男人耳垂,「反正我现在都已经是你的人了,要杀要剐,只要阿鹤开心就好。」 薛鹤眸底神色不由变得柔软些许,薄唇难以察觉的略微急促地颤动着,低头扫过怀里笑靥如花、眼波盈盈,表情矫揉却不显得造作的人。 「刚才的事,人家好喜欢。」风尘相勾着男人脖子,胳膊收紧了些。顺势将头埋进男人侧颈,喷出滚烫的鼻息沉沉打在男人颈间。 薛鹤身体明显一颤。 空气里的温度逐渐变得燥热起来。 他扬颈主动碰了碰男人唇角,薛鹤毫无防备,身体僵住,毫无波澜的眸底让人猜不透他此刻想法。 直到外面传来三七的敲门声音。 薛鹤这才勐然回神,面无表情地绷着冷脸,闭口不谈刚才的事,踱步上前弯腰将他放轮椅上。 风尘相细细端详着他表情,嘴角跟着面庞松动,心情看上去似乎很好。空气里瀰漫着香喷喷的饭菜香,昨儿累了一晚,肚子现在还空空的。 三七端着饭菜进来,见那魔头竟已离开。 风尘相看着四处环顾的人突然笑着,毫无逻辑地说道:「晚会儿折木便到,我会让他送你回去。」 三七脸上表情僵住,嘟着小嘴儿,结结巴巴一脸受伤地垂着眼,「公子肯定是嫌三七在这碍手碍脚,妨碍你们做事了,想赶三七回去。」 「胡说八道。」风尘相眉头一皱,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瞅他那憋屈样,又没忍住笑出声,「是有人特地叮嘱让你回去,说是想见见你。」 这个他不言而喻。 三七表情别扭,一听是那个人就浑不自在,双唇嗫嚅道:「公子若是想要安慰三七,那就大可不必。」 第29页 云公子怎么会想见他,他是黑域最不受云公子待见的人。 「你若不信,等会可以问问折木。」 「可是……」他抿紧唇,不放心地看着轮椅上的男人:「那我若回去了,谁来照顾公子。」 风尘相轻轻笑了笑,「放心吧,到时候有折木在,我不会有事。」 他犹豫许久,看着自家公子,支支吾吾说,「那我就……回去了。」 风尘相轻轻点了点头,望着他丢魂似的走出去。 折木听说他要将人送回去,面上有些不解。 风尘相风轻云淡地说道:「南烛草被盗,最近恐怕是不太平,趁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薛鹤身上,你将它带回去,顺便把三七也带上。」 「三七喜欢跟在公子身边,这次回去怕是……」 「江湖多风波。」他似有所思道:「让他回去吧,跟着我反而不安全。」 折木见他决心已定,便不再多说。 风尘相低声笑了笑,轻捻指尖化为灰烬的信纸,懒洋洋地说道:「你再去帮我准备点东西,到时候或许用得上。」 「是。」 他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薛鹤。 薛鹤不傻,之前不过是让自己一直蒙在鼓里,等他反应过来事情原委,自己怕是会有麻烦。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薛鹤来得比预料中还要早。 男人进门,长剑直逼他喉咙处刺去,浑身裹挟着冰冷气息,风尘相面无惧色地坐轮椅上,独自下着棋。薛鹤及时扭转剑的方向,直直插进旁边墙上,危险眸子直勾勾锁定面前腿脚不便的男人。 男人沉声道:「你利用我。」 「阿鹤总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风尘相抬头摊了摊手,拂去袖口沾的香灰,耸肩无奈说道:「阿鹤若是怀疑我,刚才大可一刀杀了我,省得给自己找麻烦不是。」 「果真巧舌如簧,之前是我小瞧你了。」薛鹤冷眼凝着他眼睛,寒声道:「昨晚那人,是你吧。」 风尘相泰然自若地笑了下,「阿鹤空口无凭,就这腿,我可没那本事。」 「你当然没有,可风二公子。」男人顿了顿,冷嘲热讽道:「或者我该称你一声,领主大人。」 他也是突然想起,三七之前说漏嘴,那风尘相身边盯有轻功不亚于自己的人。枉他还被这人一直蒙在鼓里,利用欺骗,原本所有疑惑和不解,在联繫之前种种,便都有了答案。 「阿鹤……」 还不等他说话,薛鹤一个迅闪俯身上前掐住他的脖子,冷冽异常的双眸染上点点杀意,风尘相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副完全任人宰割的模样,长睫无声抖动,两瓣双唇微微张着喘不过气。 「敢欺骗我,看来还是本宫对你太仁慈了。」 他手掌微微收紧上提,风尘相手指掐进男人手臂,嫣瓣张了又张,急促地喘了口气,眼角渗出泪痕,面部青紫肿胀,眼球狰狞地凸了出来,濒死似的仰直了脖颈。 「阿……阿鹤我不行了……」 薛鹤愣了下,勐地一把将人丢在地上,风尘相哪顾得上身体疼痛,得了空隙,勐地张大嘴唿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男人蹲下身,左手噙住他的下颌,掰着他脸逼迫他抬头对上自己视线。 他的脖颈纤长优美,让看的人恨不得狠狠掐进手掌,把住命脉。下颌略显细瘦,染了泪花的浓密眼睫重重垂着,映着那双漂亮的眸子带着点点泪星。 薛鹤冷嗤一笑,「让你就这么轻易的死了,难解本宫心头之愤。」他将人从地上拦腰抱起,冷冰冰地翘起嘴角,朝床榻走去。 风尘相懵了会,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慌乱挣扎想要起身,双手极力撑着身下的床单,身体不由得往墙角里挪动。 「阿鹤,我以前是骗过你,可我也是有苦衷的。」 「你的苦衷,与本宫何干。」 「我……」他抬眸望向面前逐渐走进的人,神情落寞,低声说,「我在找一个人,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男人眯了眯眼,饶有兴趣地停下脚。 风尘相见状不由松了口气,紧接道:「那人胸口有一条疤,形如蜈蚣。」 薛鹤愣了半日,知道这人巧舌如簧,定是在找藉口拖延时间。不耐烦的两步上前,一把拽掉他身上的衣服,嘴角划过恶劣的笑。 「这些骗人的鬼话,晚点再说也不迟。」 「薛鹤别……」 他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截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风尘相全身都在细微地颤抖着,大脑像断了线的风筝,空白一片,双手不受控制地攀上男人厚实精壮的背。 一滴泪顺着眼角湿濡了他鬓边。 「薛……薛鹤别……」 第15章 武林大会 男人手上动作微微一愣,抬头冷漠地盯着他染上情慾、眼神涣散迷惘的脸。 风尘相胸腔仿佛窒息,得了空隙急促的喘着气,抬眸撞进男人毫无波澜的双眸,心中不由一凛还来不及说话,脸庞骤然一紧。 薛鹤狠狠撕磨着他的唇,风尘相挣扎了两下,被人扣住后脑勺,不顾他意愿,加重了这个带有侵占的吻。感受到他浑身一震,薛鹤不屑勾唇,眼里划过一抹讥讽。 他脑子昏昏沉沉的,彻底没了抵抗,抬眼细细看着脸上满是报復的男人,喉咙哽咽着抽搐了下,身体夹杂着一阵痛楚的酸涨骤然从某处传开,他下意识屏住唿吸。 第30页 「这是你欺骗本宫的代价。」薛鹤冷嗤以鼻,目光扫过他微微泛红的眼角,不带任何感情,蛮横霸道地侵占着他。 「阿鹤……疼……」 「那也是你该受的。」 「好……好疼……」他倒抽一口凉气,脸色惨白,话音未尽,嗓音哽咽着想要试图蜷缩身体,背嵴的酸麻瞬间涌遍全身,脑中空白一片。 薛鹤愣了下,感受着他抖如筛糠的身体,脚尖紧紧蜷着。他将人揽进怀里,两人身体紧紧贴合,风尘相身体忍不住的轻颤,后背是男人胸膛滚烫的体温。 「从没有人敢利用本宫。」男人俯身靠近他耳边,霸道捏紧他下颌,强迫他扭头对上自己眼睛,「可你却三番两次欺骗本宫,风尘相,本宫耐心是有限的。」 风尘相苦笑,眼里泛起的情慾还未完全消退,才从刚才那快要昏厥过去的剧烈喘息里回过神。 「刚才真的好难受,阿鹤真是一点都不懂得疼人。」他一脸羞窘,仿佛本能地迎上薛鹤的唇,被人猝不及防一掌推开。 「南烛草在哪?」男人眼神如炬,一瞥之间仿佛看透人心,冷漠地觑了他眼。 「怎么突然提这个了。」风尘相嬉笑着缓缓坐起身,凝眸认真道:「那天晚上我确实去过玄关洞,可我到时,那南烛草就已经不见了,伤你的人也不是我。」 薛鹤冷眸,「不要跟我装疯卖傻,本宫没耐心陪你玩。」 「这怎么能叫玩。」 他眼神温柔如风,性感的嘴唇微抿了抿,环绕在他周围的空气宁静而安逸,无一不散发着高雅温儒。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阿鹤刚才明明也很舒服,怎么现在弄得好像就我一个人爽过一样。」 「你……」薛鹤结舌,削薄的唇隐隐透出几分薄凉,「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张嘴。」 「是吗?」他敛眸轻笑,不以为然道:「那阿鹤是想像刚才那样逼我就范,或者说,还想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扛得住你刚才那样的酷刑。」 薛鹤冷冷睨了他眼,深邃幽暗的眸子愈发冰冷,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风尘相独自坐床榻边,听着外面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缓缓低头望着自己身上惹眼清晰、乱七八糟的痕迹,嘴角微微翘起,勾起一抹自嘲。 折木折身返回,看见他这模样脸色大变。 「公子你这是……」 「我没事。」他嘴角微咧,唇角带着几分浅淡笑意,轻轻念道:「这是我应得的。」 折木愣住。 「那药,公子没用?」 那是让习武之人沾上一点,内力在短时间内便再无法凝聚的东西。 风尘相苦笑一声,静静敛眸没说话。 折木顿悟,别过头看向一边。 听帐幔里的人突然问起那烈阳花。 折木回道:「烈阳花,我记得当年南将军府被诛九族时,就有人提起过这烈阳花。可后来派去南家搜查的人也只收了一些破铜烂铁回来,南家穷得那叫一个家徒四壁。」 满门名将,一时风光无限的南家,却因勾结外邦欲图谋反,证据确凿最后落得个被诛九族的下场,至今提起还是令人唏嘘。 风尘相沉思良久,圆润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意味深长道:「烈阳花和南家肯定脱不了干系。」 只是这其中原由,他目前还不清楚。 「当初派去南家收拾后事的人是谁?」 「好像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屈常,屈留青的父亲。」 风尘相微微皱眉,「是他!」 「屈留青此刻正在扬州,是否需要属下亲自前往一趟。」 风尘相摇了摇头,「不必,你留下来跟在我身边就行。」 「那公子接下来打算去哪?」 「回京。」 折木看了看他反应,犹豫再三问,「那薛鹤……」 风尘相眸光微闪,长长的睫毛微微轻颤,俊美的容颜让看得人不禁失神。他阖眼迟疑片刻,缓缓睁开眼,「不必理会,你去备好马匹,再过半炷香就启程。」 折木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马车缓缓使出冀州城,昨日种种仿佛昙花一现。南烛草丢了,冀州城内此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自然是没人会留意他。 「风二公子不辞而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贼心虚。」薛逢的声音从马车上空传来。 折木拔出剑鞘,警惕看着来人。 风尘相闻言轻轻一笑,「让他进来。」 薛逢飞身停在马车前,折木为他让开路,只见那人一步跳上马车弯腰钻了进去。 风尘相看着来人不徐不慢道:「不知薛小公子这是准备去哪,若是顺路,我便让他先送你回去。」 「顺路啊。」薛逢漫不经心说,「你去哪我就去哪。」 「……」 没去看他什么反应,薛逢问,「对啦,怎么没见薛鹤。」 他记得这两人之前还走一起来着。 「你说他啊。」风尘相摸了摸鼻子,面不改色道:「他有自己的事需要去做,我们不顺路。」 而他口中那不顺路的人,此刻已经气沖沖回了云栖宫。 「宫主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石花妖见人独自回来,连忙迎上前左右环顾一番,不可思议地惊嘆道:「没想到始乱终弃的事,居然会发生在我身边。」 第31页 守在一旁的影卫满脸懵逼。 「宫主真把风二公子给抛弃了。」 石花妖追上前围在他身边问。 被某人抛弃的薛大宫主黑着冷酷的脸一言不发:「……」 想杀人,不只是想。 那人最好祈祷不要掉他手里,否则下次他非得…… 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跑偏,他眼底神色愈发的冷。 风尘相几人马不停蹄赶了两天路,在荒郊野外好不容易寻到一处酒肆,薛逢起身先他一步跳下车。 折木拴好马匹,推着轮椅上的男人进去。 「老闆娘在哪?给我来壶酒。」 酒肆不大,厨房帘布撩起,一个肌肉健硕,体型高大健壮的男人皮肤黝黑,肌肉发达的手臂,蓄满力量的拳头,仿佛一拳就能将人送走。 薛逢看了一眼那人,俯身上前闻了闻封盖的酒桶。 「就这个吧,给我把壶装满。」他指了指轮椅上的人,「要钱找他。」 风尘相愣了下,遇人不淑啊,都是些穷鬼。 他无奈笑了笑,「麻烦来壶茶。」 「这是酒馆,没有茶。」那人不耐烦地说。 风尘相冷静如竹,谦逊一笑道:「凉水也可。」 「没有水,只有酒。」 男人眼球凸起,一脸狰狞之相。 折木步影婆娑,那男人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一把泛着寒光,冰冷的剑刃直直抵在他脖子上。 「建议你想好再说,毕竟命也只有一条。」 「……」 那人怒目横眉,冷眼不甘地扫过几人的脸,最后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薛逢眯了眯眼凑上前,围着折木上下打量了个遍,「这位兄弟武功不错啊,要不我俩切磋切磋。」 「不用。」 折木瞥过视线没去看他。 薛逢不甘心,「别呀,像我这样能打通你任督二脉,督促你武功精进的对手可不多了。你要不考虑考虑,毕竟我也不是什么轻易出手的人。」 折木冷漠说,「不必。」 「你真不想和我切磋切磋。」 薛逢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折木低头睨了他眼,语气毫无波动地说道:「不想。」 「……」 风尘相:「……」 第16章 南府旧事 「咳咳咳……「风尘相半捂着嘴,眼神飘忽,战术性道:「我们今晚就先在这借住一宿,明早再赶路也不迟。」 「这店开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敛的也都是些脏钱,晚上留意些。」 折木应了声是,风尘相歪头看向薛逢,语调闲散,挑眉似笑非笑道:「这一路有劳薛小公子帮衬,这酒钱就算是报酬了。」 薛逢傻眼愣了愣,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主僕二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人给当奴僕使。 「风兄居然就用这两个小钱打发我。」他加快步伐跟上两人,边走边囔囔道:「风兄身边还缺个照顾的人,要不看看我怎么样,武力值没得说,主要是好养活,只管酒钱不用管饭。」 折木猝不及防停住脚,身后喋喋不休,步履矫健的人随即跟着停下来。薛逢抬头一头雾水地盯着这面无表情的男人看了两眼,低头望向轮椅上笑意不减的人。 风尘相:「薛小公子与我们似乎并不同路,要不我还是让折木先送你回去吧。」 薛逢傲娇别过头重重「切」了一声。 「才不,我就要跟你们回京。」 「那薛小公子要不先跟家里人通个信,省得令尊在家日日为你担心才是。」风尘相试探问。 薛逢听到这话,明显不太乐意,他挺了挺胸脯,傲娇抬起下巴,死鸭子嘴硬道:「他们才不会管我,就算我真死在外面,他们都不会来看我一眼。」 折木凝了他眼,眼底情绪毫无起伏。 风尘相噎了一下,心里忍不住琢磨,这说不定又是哪家不受待见,偷偷背着家里跑出来的可怜孩子。 他心头一软,缄默片刻,沉沉嘆了口气。 夜风乍起,凄凄凉风颳过林间纷乱树影,矮丛里是如鬼火般漂浮的磷火。冷月当空,屋外阴风怒号,窗外掠过一抹黑影,月光透过纸煳的窗棂,缓慢移动的人影在黑云的笼罩下时隐时现,隔着飘动的帐幔,依稀可见外面站着一个诡异身形。 风尘相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门刚开,面前倏地倒挂一个脑袋。 薛逢抱手一脸灿烂地看着他。 「风二公子昨晚睡得怎样?」 他明显受了一惊,眼角微微带着笑意,不徐不慢说了句还不错。 薛逢咬了口手里的桃,一个翻身稳稳落地,气息平稳地说道:「我也是,昨晚生不如死。」 折木将那大汉五花大绑,推攘着走到两人面前,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他膝盖处,那人双膝直直跪在地上。 「此人昨晚形迹可疑,担心打扰公子休息,我便将他绑了。」 风尘相平静看着地上被捂上嘴的男人,表情看上去似乎并不惊讶,扭头问薛逢,「你又是怎么回事儿?」 薛逢吐出嘴里桃核,低头轻蔑看向五大三粗的男人,蹲下身狠狠钳住他扎手的下巴,眸里几分嘲意,「这杂碎不仅在酒里下了毒,还下了很勐烈的春.药。」 原本那酒里是不入流的小毒,他根本没放心上,因为心疼怕浪费了还挺可惜,便没捨得丢。没想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明明服了解药,却一不留神栽在了那玩意儿上。 第32页 风尘相深深皱了皱眉,自己这一天天遇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好奇多问了句,「那你身上的……」 「别……别问了。」薛逢一听这话脸色古怪,语气急促地打断他,神情越发的不自然,粗梗着红透的脸,破皮且隐隐红肿的双唇,嗫嚅道:「我自己硬挺过来的。」 风尘相:「……」 折木:「……」 风尘相见此心里大抵有数,垂眸轻轻一笑。 薛逢见他笑话自己,顿时急了眼,上前正要与他友好沟通,突然被一只飞来的信鸽打断。 信鸽停在折木肩膀,他冷静取下纸条递给轮椅上的男人。 风尘相打开略过一眼,不禁皱了皱眉,看向地上被堵住嘴闷哼发不出声的人,对三七说,「先把他绑起来。」 「你干嘛去?」薛逢见他着急。 风尘相颇为无奈地笑了笑,「临时出了点事,这里就麻烦薛小公子了,折木跟我一起去。」 薛鹤绑了三七,用此威胁他,这男人还真是睚眦必报。 云栖宫外。 「你就在这等吧。」风尘相说。 折木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剑,「公子把这个带上。」 他摆了摆手,「蜉蝣撼大树罢了,省得误会。」 薛鹤若真要他命,他又能奈何。 守在门外的护卫警惕望着来人。 「我是你家宫主的朋友,二位若是不信,可麻烦去禀报一声,就说我风尘相来了。」他谦逊地笑着。 见他双腿不便,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正要出声将人驱走,岂料身后传来一道宛如银铃般的笑声。 石花妖扭着那杨柳细腰,明眸流转潋滟,红唇微勾,眼里泛着春水般的涟漪,踩着碎步走上前,扭头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连忙笑着迎过去,「宫主说了,夫人咳咳……公子来不用禀报,直接进去即可。」 守卫犯难:「石姑娘,宫主他有这么说过吗?」 石花妖美目微微上勾,倚在他耳边,纤细的手缓缓拂过他的胸口,柔媚诱人地轻嗔道:「这是未来宫主夫人,你说呢?」 第17章 南府旧事 风尘相朝她颔首轻笑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石姑娘了。」 石花妖娇俏一笑,一双明眸勾魂摄魄,眉眼轻挑便叫看的人失了魂。 「风二公子无需跟我客气。」娇莺初啭,她红唇说不出的撩人,薄薄轻纱下是透着白玉般的香肩,楚楚可怜地往他耳边靠近,轻吐一口气说,「毕竟早晚都是自己人。」 风尘相只笑不语,眉宇间的温和,令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他髮丝随风飘动,玉树临风的脸庞透着君子独有的儒雅风姿,眉清目秀,飘逸而潇洒。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惊得她浑身一哆嗦。 石花妖表情僵了下,动作也老实不少。 「宫主。」 薛鹤掠过没去看她,视线直勾勾转向轮椅上笑得没心没肺的男人。 「薛宫主,又见面了。」风尘相说。 薛鹤冷呵一声,他冷质感的声音并不高,但传到几人耳朵。周围温度顿时骤降,众人小心翼翼地相互看了一眼。 风尘相抿了抿唇,直明来意,「三七人了?」 薛鹤冰冷嘲讽的轻笑声在冷空气里层层盪开,薄淡的唇掀起一丝冷笑,从牙缝里挤出冷冰字眼,「怎么,你就这么担心他的死活。」 风尘相心平气和地说道:「三七做事冒冒失失,难免有得罪宫主的地方,我在这为他给薛宫主赔个不是。」 薛鹤眯了眯眼,瞳孔微沉,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你知道我让你来不是为了这个。」 风尘相面不改色,不解地望着他笑了笑,「请恕我愚钝,不知薛宫主是何意。」 男人低沉阴冷的嗓音悠悠响起。 「你当真不知?」 「宫主说的若是那种事情,我这破身体怕是真扛不住,不过你若喜欢,我也不是不可以。」 薛鹤看了一眼旁边几人,石花妖顿时心领神会,沖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表情一愣,迟钝地转过身。 紫堇殿。 嵌金色线的精美帷幔,寝殿内云顶檀木做梁,楠木为柱,地铺白玉,无数碧玉金珠做摆设。黑曜石龙香炉雕刻栩栩如生,香炉上的龙纹凹凸有致,龙眼镶嵌着密密红宝石,香炉内的蓝烟仿佛龙吐云雾。 「你们三个趴在这里干嘛?」 她面若寒冰,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而淡然,话语简单干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沐大人!」 守卫僵直身体。 沐雪寒脸庞清冷,一脸不解地看向几人。 石花妖笑着迎上前,「真是巧了,阿沐怎么会在这?」 「我有事找宫主。」 她一把牵住女人的手,按耐不住地激动道:「那可真巧,我也刚好有事要找你。」 石花妖说着便要将人拉走。 沐雪寒被她一个劲拉着往远处走,她踟蹰了下,回头看向紫堇殿的方向。 寝殿里。 薛鹤突然问,「你之前说的那句话,可是真的。」 「不知阿鹤说的是哪句?」 男人拧了拧眉,「你说要找的人,可是我。」 风尘相慵懒勾唇,笑容别有深意,「阿鹤现在问这话,又有什么意思。若我说是,你又将如何。」 第33页 薛鹤一身强大气场不容置喙,眼睛微眯,倏忽闪过一丝幽光,低沉道:「你不必如此糟践自己。」 风尘相闻言抿唇,似笑非笑地看着男人的脸,「你怎么知道,这对我来说何尝又不是一件好事,薛宫主生得俊美,技术还好,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算是糟践。」 薛鹤蹙眉,无声攥紧指尖,嗓音微微沙哑,低吼了句他的名字,「你别犯贱。」 风尘相眼底惊涛骇浪,面无惧色,不改笑意说,「阿鹤逼我来这里,不就是想听我说这些话。」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了解你,胜过你自己。」 「你当初救我一命,我风尘相也不是什么知恩不报的人。」他薄唇含笑,宛如一泓清泉,声音染上笑意嘹亮动听,「更何况我现在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了,阿鹤难道还不信我。」 薛鹤不动声色地看了他眼,猝不及防开口问,「你准备去京城?」 「是有这打算。」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并不打算隐瞒。 「你还和薛逢一起?」 薛鹤声音低沉,辨不出话里情绪,阴森的气息在空气里逐渐蔓延开来。 「只是顺路而已。」 「我怎不知,这江陵商贾薛家何时举家去了京都。」 「我……」风尘相愣了下,眼底风轻云淡道:「我也不知道。」 薛鹤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凝着他。 「你是不知道,还是心怀不轨。」 风尘相对上那双幽深眼眸,嘴角牵强漾出一丝笑意,「我在阿鹤心里就是这种人。」 薛鹤不为所动,「你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 「阿鹤从来就没信过我。」风尘相平静的声音有了一丝转变,他略微沙哑的嗓音明显显得失落。 薛鹤拂袖走到他面前,俯身对齐他的视线。 一字一句咬牙道:「我敢信你吗?」 风尘相没有接话,岔开话题说道:「我来了,那薛宫主是不是也该放了我的属下。」 薛鹤起身背对他,冷冷开口道:「人我自然会放。」 「那我就先再这……」 「你想离开,妄想。」 风尘相抬手揉了揉酸涨的太阳穴,心力交卒的感觉瞬间觉得尤为清晰,他不气反笑,「薛宫主难不成还想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薛鹤不以为然,「那也未尝不可。」 「薛宫主真会说笑,我们两人都是男子,你见自古哪有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道理,之前的话也是我随口一说,你无需放心上。」 薛鹤油盐不进,「以前没有,以后不就有了。」 风尘相愣住。 「阿鹤你……」 「你欺骗本宫的事,休想就这么翻篇。」 风尘相想了想,平静道:「那阿鹤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时间仿佛静止几秒,薛鹤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低沉干哑着问:「你……你就恨不得跟本宫划清界限?」 「这样难道不好吗?」风尘相垂了下眸,转而又温柔笑开,「我们桥归桥,路归路,阿鹤也免了再因为我的出现而苦恼,何乐而不为。」 薛鹤表情逐渐僵硬,「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知道阿鹤心软,嘴也硬。」他那双无论何时都泛滥着深情,令人悸动的眼睛柔情似水,笑如皎月倚上前,柔柔软软地靠在他胸口,「阿鹤有这能耐,倒不如好好疼疼我。」 「风尘相你……」 风尘相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唇,「在我来之前,阿鹤难道就没想过。」他整个人温柔得不像话,嘴角噙着笑意,圆润的指腹似有似无地抚过他冰冷的唇瓣。 「或者说,我应该称阿鹤一声夫君。」 薛逢的心像被一股巨大力量攥紧,脸上表情慢慢消失,凝视着他俊雅的脸,眼底神情逐渐变得缱绻。 「阿鹤之前不是说,我们已经两清了。」 薛鹤冷嗤,「两清?敢撩还敢跑,信不信我打断你腿。」 风尘相背嵴一哆嗦,低头看了看自己残腿,薛鹤顺着他视线看去脸色一沉,敛眸将人直接扛在肩上往床方向走去。 风尘相:「……」 「薛宫主这是不是太着急了些,我都没还点准备,怕是会给你留下什么不好的回忆……」 「你一个下面的,需要准备什么?」 薛鹤将人径直放床上,开始脱起自己衣服,风尘相连连支起胳膊,身体看似不着痕迹地往墙角缩了缩。 「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我觉得关于谁上谁下这个问题还有待商榷。」 薛鹤冷眉微蹙,将磨叽的人一把拽进自己怀里,「商量什么,再敢骗我,我就让你上下两难。」 「……」 帷幔缓缓落下。 他张嘴要说的话,让男人接下去的动作堵在喉咙。 「让他离你远点。」 耳畔是男人温热气息,风尘相唿吸一紧,半阖的星眸染上点点细碎笑意。 他知道这男人说的是薛逢。 「还真霸道。」他喉结滑动着,不自觉用手环上男人后背。 薛鹤微微起身认真看着他眼睛,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们还能清晰看见映在对方眼眸里的自己,那闪烁着狂热光芒的眸底。男人忽然伏在他颈间,腰间不由跟着收紧的双手,发泄着他霸道的占有欲。 第34页 风尘相身体微微一颤,嘴角溢出一声轻嗔。 薛鹤低低一笑,「嘴上说不爱我,身体又这么诚实。」 风尘相干笑两声,风轻云淡地回道:「我对好看的人,都没有抵抗力,更何况是阿鹤这样漂亮的。」 他勾住男人脖子,主动抬腰迎了上去。屋内薰香缭绕,帷幔里两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抵死交缠着,缠绵悱恻。他们的身影,仿佛在某一刻融为一体。 第18章 南府旧事 东方欲晓,天色微明,细纱撩动如泛涟漪的水波纹。床上的人悠悠转醒,薛鹤满面春风地前脚刚埋过玄关,就听房里传来一声闷哼。风尘相扶着腰艰难的坐起身,咬紧牙倒吸一口冷气。 昨晚不知节制的放纵,他现在腰间酸痛,两腿间更是说不出的滋味,痉挛般的抽搐,微微扯动疼得他不禁皱眉。 「昨晚睡得迟,怎么不多睡会儿。」薛鹤站在床铺边。 风尘相不自觉揉了揉腰,说谎都不经思考,「家里来信,说母亲最近身体不好,我得回去看看。」 薛鹤不满,「你夫君最近身体也不好,你要不先替我看看。」 风尘相闻言微微蹙眉,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你身体不舒服,我怎么不知道?」 薛鹤傲慢别过头,冷哼一声说,「胃不好,吃不消。」 风尘相:「……」 「明日动身,我得去一趟京城。」 「我若是不许了。」 「阿鹤不是已经让花花去收拾行李了?」 薛鹤不悦蹙眉,「她又跟你说了?」 「那倒是没有。」他可不想让人无故背锅,「刚才你在门外说那么大声,我又没死,听见也不稀奇。」 薛鹤也没深究,眼眸微眯,转而问道:「那薛逢……」 「你若不想见他,闭上眼睛就是。」说完察觉气氛不对,风尘相开玩笑说:「薛逢这人放荡不羁,年纪虽小,心思却是极其细腻。」 「再者,他也许知道些南烛草的事,留在身边总归是放心些。」 薛鹤短暂地凝视着他,风尘相见男人没说话,扭头瞄了眼,与他视线分毫不差地撞在一起。 薛鹤冷嗤以鼻,这人果真心机深沉,他对薛逢如此,对自己,也许对所有人都这样。口腹蜜剑,出口谎话连篇,满是算计,比任何人都无情。 「阿鹤这是怎么啦?」风尘相见他情绪不对。 薛鹤明显不太想搭理他,迈开修长双腿径直转身负手离开。风尘相愣了愣,明白过来低头轻轻笑了两声,这男人还真是…… 说到底也是自己造的孽,惹谁不好。 「你不就想知道南烛草的下落。」他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揉了揉早就没有知觉的腿,眼眸漆黑,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嘴唇动了动,扯出一抹久违的失落,「我从不与人交心,那南烛草的确在我手里。」 他抬头看着男人没有任何反应的脸,沉默半日道:「那天晚上的人,也是我。」 薛鹤先是一愣,唇角勾出一丝很淡的轻笑,眼底漫上一层苦涩,剎那后又归于平静,开口声音清冷,「我知道。」 他之前便怀疑过,虽然得到的结果并不如意。 他在等风尘相亲口承认,给自己一个肯定答案,只要他肯说,无论两人以前有何过节,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阿鹤救过我命,于情于理,都该是我欠你才对。」风尘相失落道。 薛鹤斜眼深深凝了他眼,「道歉的话就不用说了,你嘴里能有几个字是真心,我心里有数。」 他转身冷漠说,「明日启程,我会随你进京,至于那薛逢……」 风尘相一脸谄媚之相,「阿鹤……」 薛鹤拧了拧眉,不愿再多说,「你再睡会儿,我还有事需要处理。」 男人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风尘相在他走后扶腰忍不住「嘶」啦一声,难受是真难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体无完肤的身体,领口松松垮垮,露出的某处凸起也是异常红肿,一不留神擦过细软衣料,嵴椎一瞬仿佛触电般的直颤。 「……」 真玩过头了。 紫堇殿的门再开时,他当是那人回来了,不过再听那轻缓虚浮的脚步声,应当是个女子。 石花妖手里端了一盅药粥,妖娆多姿地朝榻边走去。 「风二公子可算醒啦,再不醒,这粥可就凉了。」 风尘相施礼会心一笑:「有劳石姑娘了。」 石花妖轻轻放下粥,踩着轻盈的碎步走上前,「公子无需见外,瞧这模样,真是看得人心痒痒。」 她十指纤细如玉,抚上他的脸庞,风尘相任凭她上下其手,柔声笑道:「风某怕是还得劳烦石姑娘去趟药房,帮我个忙。」 石花妖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旋即身体软绵绵地靠上前,凑近他耳边吐了口气,暧昧道:「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毕竟说到底也是我们宫主不会疼人,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操点心也是应该。」 「我想麻烦姑娘帮我……」 「什么事还得废她再跑一趟。」薛鹤负手,面色冷冰地看着身体仿佛紧贴一起,暧昧不清的二人。 石花妖见状连忙起腰朝他欠了欠身,薛鹤没去看她,「你先出去吧。」 石花妖脸庞娇俏,红唇微张,迫于男人威压,老老实实退下去。她走到门边顿了顿脚,回头目光漫不经心地留意着里面情况。 第35页 时间仿佛静止不动,周围空气凝固。 「你宁肯让她帮忙,也不愿意跟我说。」 薛鹤冷冰冰的开口。 风尘相百口莫辩,「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这一点小事,又何必麻烦你。」 男人袖里的手不由攥紧,双唇抿成直线,目光如炬地注视着他的脸。风尘相望向他手里的药膏,瞬间反应过来,这男人刚才说的有事原来是指这个,面颊不禁有些发热。 「我帮你上药。」薛鹤的语气完全算得上是命令。 风尘相别扭婉拒,「为难阿鹤还能对我这么上心,上药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行。」 「你方便?」薛鹤语气带有几分调侃,「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你现在倒觉得别扭了。」 风尘相哑言。 虽然但是……事实的确如此。 两人虽不是老夫老妻,可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自己矫情个什么劲。 薛鹤不等他反应,俯身一把握住他脚腕,将人往自己方向拉拢。风尘相身体实在是太敏感,昨晚各种踉踉跄跄,身体的反应此刻仿佛被无限放大,他下意识併拢腿。 薛鹤脸色微微一变,「你这样我怎么上药。」 「我自己来就好。」风尘相嘴角笑容崩裂,事实证明还是不行,完全清醒的情况下,他脸皮还是太薄了些。 薛鹤顿了约莫半晌,敛眸低低一笑,蓦地弯腰靠近他眼前,舔唇戏笑道:「要不我们再把昨晚的事重复一遍,顺便把这药也涂上」 「……」 风尘相咬牙,一把拉过绣了白玉兰如意的云纹被捂住自己涨红的脸。 薛鹤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一举一动,唇角松动,眼眸深处也逐渐变得柔软。 他缓缓掀起那碍事的床被,风尘相用力攥了攥手中的被子,被下传来一道沉闷不清,急促的喘息声。 薛鹤手上动作顿了顿,反手将药膏推得更深了些,直到那人忍不住叫饶命,他才堪堪停手,一本正经的上完药,起身将他捂住脸的手拿下来。 风尘相反抗未果,被他连被带人裹紧搂进怀里,声音异常温柔:「喝了药粥再休息会儿,明日赶路,可别累坏身体。」 风尘相抿了抿唇,抬头幽幽不友好的睨了他眼,「道理你都明白,那你昨晚还一个劲折腾我。」 薛鹤冷着脸不说话,下一秒被人扯着脸强行做出一个笑的表情。 「笑一个我看看,苦着脸像谁欠你一样,丑死了。」 薛鹤任他为所欲为,眸光深邃暗沉却不乏满是温柔,一脸认真地喊出他名字。 风尘相抬头看着他眼睛,神情有些恍惚。 「我若下定决心只对一个人好,那这一辈子,心里便再也不会有其他人。」 风尘相嘴角笑容逐渐僵硬,脸上肌肉隐隐抽动,心中蓦然一紧,嘴唇哆嗦了下,倏而装作好奇地问,「你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薛鹤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脸上表情,开口时,眸中目光亦是十分清冷,「没什么,随口一说而已。」 风尘相见此,便也没再多问。 第19章 南府旧事 两人第二日便动身启程,却不料半路遭人埋伏。 薛鹤一掌轻易化解迎面而来淬了毒的暗器,那黑衣人自知不敌,朝马车扔出一团烟雾弹便飞身想逃。 「想跑?」薛鹤冷嗤,惊云出鞘,在他掌间来回翻转,在他内力的催发下,剑尖竟然扭转起来,直直脱离飞出他掌心。 一道寒光掠过白烟,隐隐带有风雷之声,长剑在日光下泛着寒冷至极的光,不远处随即传来一道重物狠狠坠地的闷响声。 薛鹤上前将人一脚踹翻,居高临下地看着受了重伤,挣扎无果的人,伸手毫不留情地从他肩上拔出惊云。 那人硬是咬牙不肯出声,殷红的鲜血溢出他的嘴角,额间豆大的汗珠成滴滚落。 银白的剑身锋锐无比,剑尖染了殷红鲜血,冷光流动聚于指尖,散发着极寒的气,一股寒意直透肺腑。 车帘被白净的玉手缓慢掀起,风尘相垂眸看向地上口吐鲜血的黑衣人。 「这位兄台看着好生眼熟,莫不是我们以前见过。」 那人犟嘴不肯开口。 薛鹤悬剑在他眼前,冰冷道:「这嘴既然不想说话,那留着也没用了。」 黑衣人勐然抬头,阴恻恻的目光宛如毒蛇,幽幽闪着狠戾和森寒,眼里凶光毫不掩饰的露出来,眸中满是滔天愤怒和仇恨之色,令人毛骨悚然。 他猝不及防咬破嘴里的毒,还不等风尘相制止,便一命呜唿了。这人是死士,就算真撬开他嘴,怕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薛鹤用剑挑开他脸上的黑布,眸底神色略微一沉。 「竟然是他!」风尘相微微皱眉,看着地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清浦寨二当家。此人不久前被押回了大理寺受审,没想到今日居然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 「留青人在扬州,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薛鹤瞥了一眼那人,冷嘲热讽道:「大理寺的门槛真是越来越低了,竟养一些废物,连个人都看不好。」 风尘相闻言嘆了口气,虽然这人说话难听,但又莫名的有道理,让人听了无法反驳。 「看来进京的事得再缓缓,有人想要阻止我们调查南府的事。」 两人回到酒肆跟薛逢汇合。 第36页 薛逢一听说要去扬州,嘴里衔着一根茅草懒懒靠在树上,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扫视一番,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嘴。 「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薛逢撑着下颌低头看向二人,笑眯眼道:「薛宫主多日不见,真是让人甚是想念啊。」 薛鹤沉着脸,左手掌风凌厉地朝他方向噼去。 薛逢一个翻身跃起,身形左右虚晃不稳,差点没被直接送走,见男人没防备,唇角勾起一抹玩味,凌空朝树下的人扑去。 薛鹤冷冷抬眸觑了他眼,薛逢眼见便要得逞,眼前突然晃过一抹人影,那人身形犹如浮光掠影般,眨眼间,原本站了一个人的地方空空如也。 他扑了个空,点足空中一个倒翻,双足稳稳落在地上,脚边是被男人暴力折断的树枝,散落满地。 薛鹤负手,冷着脸站在他身后。 薛逢微感惊讶,没想到他居然能躲开自己这一掌,实力果然不容小觑。早听闻薛宫主武功了得,他突然低笑出声,「来得正好,我正缺个练手的。」 他接近痴狂的笑起来,转身不由分说就是干。 薛逢出手快准还狠,他腾空跃起,在半空中伸展双臂,年纪轻轻却轻功了得,凌空甩出袖里金鞭,裹挟着如雷霆般的威力,勐烈砸向地面。 薛鹤眉头挑起,若有所思地盯着远处轮椅上的人。风尘相懒懒倚着轮椅,眸子隐晦,悠闲自在的看着二人,嘴角依然带着笑意,一副看戏的模样。 薛逢被人赤裸裸的无视了。 他在最后一刻收回金鞭,站稳脚不开心的看着两人,伸手指着薛鹤叫嚣,「餵我说你俩什么情况,薛鹤你丫的居然敢无视我。想我薛逢曾经也风光过,战斗力在武林那更是没得话说,你们陪我玩玩又怎么啦。」 薛鹤没功夫搭理他,径直迈开腿,朝轮椅上的男人走去。薛逢咽了口唾沫,丹凤眼瞪得直熘圆,气得半死。 他刚走近两步,折木突然出现挡在风尘相面前。 「薛宫主若再靠近半步,休怪我手下无情。」 风尘相喉结明显紧张一滚,笑容愈发浓郁许多,「折木不必紧张,先退下吧。」 折木愣了愣,抬头冷漠蓄了一眼薛鹤,冷剑归鞘,规规矩矩退到一旁。 薛鹤径直在他面前停下,男人身形挺拔高挑,蹲下挑起他的下颌,语气冰冷质问道:「你刚才在看他?」 风尘相懵了一下,没有反应,男人英俊的脸近在咫尺,眼底好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气息沉沉的扑面而来。 风尘相缓冲许久,才知道这男人居然是吃醋了。他心底没来由的一笑,微微俯身靠近,唇瓣贴近他耳畔,话里带着丝丝入骨笑意,「阿鹤这么好看,我的眼里除了你,还容得下谁。」 无论他这话是真是假,反正中听,薛鹤脸色倒也逐渐缓和不少。 「你最好如此,否则休怪我无情。」 风尘相看向远处环手抱胸的薛逢,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折木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握紧手里的剑,强行扭过头,没眼看。 几人到扬州已是数日后的事。 「都说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今日得此一见,果然不负盛名。」风尘相感嘆道。 扬州城内繁华至极,车马骈阗,人流如织,往来商客攘来熙往。八街九巷,官宦人家的踏马乌骓俊美健壮,马蹄嘚嘚地敲击着地面,暗尘随其飞起,直至远处传来一声马嘶长鸣,说是雄富冠天下也不为过。 屈留青在扬州有私人的府邸,还置办了不少良田店铺。屈府门前玉石台阶,红墙绿瓦,府邸宽阔华丽,雕樑画栋,门前两根红色巨柱,上有迴旋盘绕的青龙栩栩如生。 看门的一听是自家少爷朋友,连忙进去禀报。 入门便是曲折迴廊,绿水绕竹,嶙峋怪石堆砌在一起,奇花异草美轮美奂,气势不凡。亭台楼阁上有精緻雕花,檐上四角高高翘起,掩映着风中飘扬摇曳的翠竹。 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刺耳狗吠,听上去略显凄凉。一个僕人提着麻袋正要丢进坑里,袋里耸动,是狗无疑。 「这狗可是染了什么病,这位兄弟要将它活埋了。」风尘相出声问。 那人闻声回道:「这是姑娘养的狗,今日在院里吓哭了小公子,屈公子吩咐属下将它找个地方处理掉……」 为了这狗,姑娘还破天荒和公子吵了一架,现在还闹绝食。公子也是狠心,说什么也不肯服软,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照办。 风尘相了解了下大概,让他先带自己去见屈留青。 屈留青正发着火,远远便听见他呵斥人的声音。一听他来,连忙拂袖起身绕过紫檀木的书桌。 「尘相怎么来了。」他有些吃惊,看着轮椅上如沐春风的男人。 「我来得好像不凑巧了,留青公务繁忙,我应该先说一声才是。」 屈留青虽锦衣玉食,却打小开始习武,他外貌虽不是标准的俊男,五官却是极其端正立体。眉粗而脸庞粗犷,冷硬的下颌线紧紧绷着,锋利冷峻,浑身散发出浓郁的荷尔蒙气息,让姑娘家多看几眼就抑制不住的脸红心跳。 「你又跟我见外了。」屈留青屈膝蹲下身握住他手,眼神微微一暗,「手怎么这么凉,三七是怎么照顾你的。」 「这跟他没关系。」风尘相自然而不疏离地收回手,四处打量两眼,反问道:「今日怎么不见寒儿那小丫头,我这一路可是想她得紧。」 第37页 往日若来,寒儿闻着风声火急火燎便跑过来,他这么问,也并不显得突兀。 屈留青闻言脸色一变,冷了几分,粗哑的嗓音染上一丝怒气,「她不听话,让我关在房间反省去了。」 风尘相故作震惊,微微结语。 「刚才来的路上,略有耳闻。」他沉默片刻,似笑非笑地说道:「这倒是让我突然想起一件很有趣的事。」 屈留青微微皱眉,听他说。 「一户耕者的黄牛,性子向来敦厚,可有天却突然失控伤了隔壁邻居的孩子。后来一问才知,原来是那孩子一心想趴上牛背,结果被突然起身的黄牛摔倒在地。」 「摔疼的孩子哭声一出,那黄牛受了惊吓跑了起来,结果却不出意外的伤了那孩子的腿。」 「后来这邻居将这家人告到了官府,想要讨个说法,并索赔五两银子和打死那伤人的畜生。」 「那户人家绞尽脑汁才拿出一辈子存起来的五两银子,可那黄牛是一家五口所有的希望,他们还指望着它来年春耕。」 「最后县令再三斟酌,不同意处死黄牛。」 「他转身对那邻居说,你的孩子伤了腿,可现在有了这五两银子,他的腿也会得到很好的诊治。可这牛是他们一家五口的全部经济来源,你要了这牛的命,便等于无形中杀了五个人。」 「今日留青不分青红皂白,因为这狗吓哭一个孩子,就要取它性命。天子厌战,不喜杀戮,更何况这狗陪寒儿也有些年头了,今日若是因这条狗,而伤了两人的情分,属实不妥。」 「是啊,世人都说众生平等,却都自以为高人一等。」门外传来少年干净不羁的说话声。 薛逢踩着银靴迈进玄关,拔高嗓音调侃道:「这人的命是命,那畜生就不是?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我看有时候这人啊,心若顽石,反而不如那猪狗马牛。」 屈留青眼神一戾,喝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薛逢,江湖人称落花风。」 「原来是你。」他眯了眯眼,收敛了气势,语气缓和不少。 当年薛逢与萧云栈那一战,他也略有耳闻。 只不过没想到,这薛逢竟然如此年轻。 门外倏而走进一人,屈留青看着来人脸色大变。 「薛鹤,是你!」 他曾与薛鹤交过手,却不敌。 薛鹤眼神冰冷睨了他眼,语气终于透出一丝波澜,唇弯折出一道弧度,轻笑低嘲道:「是你啊,手下败将。」 第20章 南府旧事 屈留青脸廓安静带着隐忍,握紧拳头,骨节咯吱发出一声闷响。 风尘相唇边浮起一抹笑意,轻语婉言调解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今日前来,除了想看看留青外,还有一件事。」 屈留青语气有不易察觉的缓和,「尘相所言何事?」 「来的半路我们遭了埋伏。」他波澜不惊地说道。 屈留青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风尘相看了看他反应,恬淡开口说,「那人正是之前被你押回京城的清浦寨二当家,留青可有印象。」 屈留青表情微僵,轻轻皱眉,却是颇为耐心的跟他解释,「这人本该秋后问斩,现在应该在死牢里才对。」 风尘相点了点头,推心置腹,深思熟虑道:「那到底是谁,竟然有这等胆量把人从死牢里救出来。」 屈留青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风尘相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死牢可不是谁都能进进出出的地方,而那人居然还能将他给带出来,留青就不好奇吗?」 屈留青冷硬道:「父亲绝不会做这种事。」 风尘相轻轻颔首,「我也相信那人定不是屈大人,我记得江湖上很多年前曾出现过一种易容术,能完全将人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薛逢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得意,「我也略有耳闻,却从未见过。」 「没见过,并不代表这些年他就不存在了。」风尘相眉心微挑,凝思片刻道:「这让我突然想起扬州苏家八十九口惨遭灭门的旧案,世人仅凭那墙上二字,就草草断定这背后动手的人是薛宫主。」 他扭头看向薛鹤,轻言浅笑说,「当然,我只是说假设,假设当初这人也是用了同样的手段,让所有人都误以为,这事皆因薛鹤一人所为,那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薛逢条件反射道:「难不成是怕被人发现什么秘密,于是杀人灭口,然后栽赃嫁祸给别人。」 「烈阳花!」屈留青眸色暗了暗,嗓音沙哑道。 「没错。」风尘相悠悠道:「苏家与烈阳花之间肯定有着某种关系。」 薛逢不解,「那他干嘛不嫁祸给别人,非得逮住薛鹤不放。」 「这个问题问得好。」风尘相拍了拍手,眯眼柔声道:「云栖宫一朝崛起,如日中天,难免会得罪人,而作俑者无非是想要借刀杀人,让江湖因此再起内讧。」 「到底是谁,竟然如此丧尽天良。」薛逢已经愤愤不平,指着空气忍不住的破口大骂。 屈留青淡淡睨了一眼薛鹤,「尘相也说了,这些仅是你的个人猜测。在这之前,薛宫主身上欠的债,足以让我今日若将你拿下问罪。」 薛鹤不以为然,冷眼瞥过他,反问沉声道:「本宫何罪之有?」 屈留青厉声喝斥,「薛宫主草芥人命,就凭这个,本御史便可将你抓起来。」 第38页 「草芥人命?」风尘相眉头微蹙,不明白这其中原由。 薛逢见此还笑话他,「我还以为风二公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不漏风的墙。」 他轻声叙说了这来龙去脉。 「云栖宫刚在江湖冒出头时,便受到了不少人的排挤,这其中闹得最厉害的,就属那长青前任掌门慕无识了。」 「这人脑子不太好使,当年也不知是怎么坐上的这位置,隔三差五跑到云栖宫闹,弄得江湖人尽皆知。他死活要和你面前这位薛宫主比比高低,非得争个输赢。」 「后来呢?」 「后来啊,这应该让薛宫主来说才对,毕竟我也是道听途说。」 他当时一心只想和萧云栈争个高低,哪有时间去关心别人死活。 薛鹤神色几番变化,被他盯着看了半日,终于还是扛不住,语气寡淡道:「我是答应了和他比试,不过却并未出狠手。那人在台上突然发癫,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一样,最后爆体而亡。」 至于后来其他人怎么说,他也并不在乎,人不是他杀的,他也无需跟任何人去解释争辩。 「原来如此。」 风尘相略有所思地咕哝着。 没想到这左掌门和云栖宫之间,还有这渊源。 他抬头目光直直看向屈留青,打岔问,「留青刚才说到了烈阳花。」 屈留青沉吟了下,道:「这烈阳花我也是偶然听父亲提起过,可当年收出的南家遗物里,并没有发现这东西。」 「难不成这暗中还有第三只手?」薛逢语出惊人,随即四处打量了番,漫不经心地说道:「搞不好人家现在还在暗中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要这么说的话,我们接下来岂不是都很危险了。」 「不管那人是何用意,其目的都是为了这烈阳花。」风尘相散漫笑着,脸庞笑意不止。 薛逢抿唇思索,冷声道:「这暗地里的老鼠感情是拿大家当诱饵,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出。」 风尘相轻笑点头,很贊同他这话。 薛逢撇嘴不屑地轻轻向上翘起,向他这么聪明伶俐的人,才不需要谁的肯定。 「小爷累了,你们慢慢聊吧,我去休息会儿。」薛逢转身潇洒走了两步,停住脚扭头看向一旁无动于衷的男人,凑上前一脸谄媚之相,「薛宫主真不想同我切磋切磋?」 薛鹤冷冷瞥了他眼。 风尘相:「……」 屈留青:「……」 薛逢冷嗤一声,被男人这无声冰冷且无情的态度打破了希望,一盆凉水兜头淋下,显然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满意答案,他气沖沖走起路的背影像是要跳起来般,手脚都不协调。 薛鹤静静低头看了眼轮椅上的人,抬眸冷冷看了一眼屈留青,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门。 风尘相尴尬地咳了一声,屈留青看着轮椅上身形明显消瘦不少的人,眉头微皱,「尘相怎么突然关心起烈阳花的事了,我听父亲说,你去了冀州。」 「闲着无事,想出去看看而已。」风尘相笑着说。 屈留青眼睛眯成条缝,皱眉不满道:「你腿脚不方便,三七那不入流的功夫,怎么让人不放心。」 」大胆天下去得,小心寸步难行。」他指腹轻轻揉了揉额,看起来有些疲惫,挑眉一笑说,「更何况生死自有命数,我又何必过多担心这些。」 「留青公事繁忙,又得陛下赏识,及冠之龄便官居都察院副御史。而我,不过是这世间一闲散人,江山风月两相依罢了。」 屈留青紧锁眉心,很明显不贊同他说这话。风尘相从小天资聪慧,饱读诗书,五岁便聪慧能闻,仿汉淮南小山的《招隐士》作出一首骚体赋,名动京师。 若不是因为后来那场意外…… 「尘相若是想,我在朝廷也有些人,许是能帮你谋个一官半职。」 他敛眸苦笑,心底划过一抹酸涩,心间涌起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楚,深深渗透进他的每一寸肌肤。就算他极力想要微笑,可眼角掩不去的苦涩余韵,成了他无法消磨的痕迹。 「朝廷不适合我。」空气里仿佛瀰漫着苦味的氤氲,他如痴如梦地说道:「我要找的人,也不在那里。」 屈留青勐然抬起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神,不可置信的表情逐渐松弛下来,「你找到他了?」 「或许是吧,找了十四年。」 他有时也傻傻不分,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在梦境里。以至于每每夜里惊醒,久久不能入睡。 当初救他一命后便没了踪影的人,十四年后又出现在自己身边,他们一命救一命,这到底是天意,还是受老天爷的眷顾。 薛鹤。 也不知道这人的出现,到底是福还是祸。 几人在屈府安心留了下来。 风尘相刚出书房,正巧又逢用膳时间,他眸光流转,左右看了看,却迟迟不见薛鹤。 八仙桌上是清蒸八宝猪、清炖蟹粉狮子头、鹿脯蜜炙鸠子、酒蒸羊、金凤卧雪莲和山鸡丝燕窝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薛鹤刚进门,就见薛逢懒懒地翘着腿,坐在紫檀雕花藤心圆椅上抬头望向他,这一看就是故意在这守着。 薛逢微眯眼眸,开口调笑道:「哎哟,薛宫主怎么回来了,我瞧着刚才风二公子一直翘首以盼,还以为是在等那位绝代佳人。」 第39页 薛鹤黑了黑脸。 薛逢就是故意气他,试问这天下有哪个男人受得了,拿自己和美娇娘比。 「薛逢!」薛鹤满是轻蔑地凝了他眼,眸里划过一抹冷笑,开口轻嘲道:「被男人压在下面的感觉,我看你还挺享受。」 薛逢笑容倏而僵硬,急得勐地从椅子上跳下来,面红耳赤地看着他,伸手指着他,双唇不受控制地直哆嗦,「你……你怎么会知道的……」明明那天晚上的事,应该没有别人知道才是。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薛鹤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懒得和他废话,绷着冷脸与他擦肩而过。 薛逢怔忡一瞬,扭头死死盯着男人远去的背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纷纷涌现,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脸颊也不由跟着变得滚烫起来。 他转身趔趄了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被人眼疾手快一把抱进怀里,抬头看清那人的脸,他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胆肥了,跑了三年,还不老实。」男人鼻樑高挺,薄唇颜色很淡,脸庞每一处的轮廓都异常的冰冷。 薛逢蓦地反应过来,薛心机之前那意味深长的笑,知道自己被出卖了。 「薛心机,你给小爷走着瞧。」 居然敢出卖自己,他要跟薛鹤势不两立。 第21章 南府旧事 薛鹤的房间和风尘相挨一起。 他刚迈进院门,就见轮椅上的人肩披鹤髦,语笑盈盈地往这边看过来。 他脚步微微顿住,皱了皱眉,两步并上前挡在他面前,「外面风大,怎么不进去。」 风尘相抬眸款款看向面前为自己挡住风的男人,眼底笑意沉浮,心头也跟着热了不少,粲然一笑温和道:「当然是在等阿鹤呀,你刚才走那么急,我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两人靠得很近,远远看去仿佛就像一边耳语,一脸说笑的模样,耳鬓厮磨,亲热无比。 薛鹤愣了愣,一贯冷峻的脸庞稍许松动,眼底不由浮出一丝浅浅笑意,轻声说了句没事,俯身将人揽腰紧紧抱进怀里,起身往里间走。 风尘相顺势懒懒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鼻间是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胭脂香,他轻佻了下眉,一语不发。 薛鹤将人轻轻放在细木贵妃榻上,收回手正要起身,被人双手勾住脖子。风尘相近在咫尺地凝着他脸,探身上前,唇瓣贴在男人耳畔暧昧吐气,温热的唇似有似无地触过薛鹤耳后,灼热缭绕的气息萦绕在男人的耳畔边。 薛鹤喉结滑动着,不自觉伸手环上他纤细的腰,手臂稍稍用力,风尘相遍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薛鹤低头对上那双闪烁着狂热,勾人心魂的脸,身体暖流一阵阵失控地冲击着他理智,血液沸腾不止,突然弯腰截住他舔唇的动作。 风尘相不仅没有抵制,反而主动迎合着,加深了这个带有侵略的吻。薛鹤轻轻将人分开,抬手擦了擦他唇角,看着眼前盈盈笑着,魅长眼尾笑弯成半玄月的人。 「若是往日,你定会不高兴,今日怎么这么主动。」 「我何时不主动了,明明是阿鹤你不解风情。」风尘相伸手吊住他脖颈,微微用力往前一拉,身体便软绵绵地倾倒在他胸膛上。 「……」 风尘相见他安静下来,笑了笑也不继续闹他,盯着男人的脸说道:「你回来得正好,我等会也准备出去一趟。」 薛鹤皱了皱眉,「去哪?」 风尘相指腹轻轻碰过他唇,有一没一地摩挲着,眼底笑意缱绻连绵,声音不轻不重地说道。 「苏家。」 苏家原本坐落在扬州城最繁华的街道,可自从出那事后,人们避讳,怕染上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便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剩余留下的都是些上了年纪,老眼昏花,耳朵不好使的老人。 两人同到苏家门外,铁锈的大门早就布满厚重灰尘。薛鹤将人搂进怀里,点足跃起稳稳落高墙上,旋即往下一跃,抱着怀里的人落在地上。 四周死寂,石灰墙上斑驳都是霉斑,圆柱布满裂痕,还留下了几年前的凌厉刀锋,廊庑蜿蜒阴森,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尽头。 前院除了一棵桑葚,便再无其它多余修饰,落得现如今这般荒凉。 「这苏家可是扬州城享有盛名的商贾世家,没想到这前院布局居然如此简单低调。」风尘相随口一说。 薛鹤冷冷扫了一眼,听耳边有人说。 「阿鹤看着这地方,可有觉眼熟。」风尘相调侃道。 「本宫从未来过扬州。」 薛鹤说完抱着人往主院走去。 风尘相低头轻轻笑了笑,「天下人尽皆知,这苏家惨遭灭门的事,可与阿鹤脱不了干系。」 薛鹤冷声道:「谁若再敢造谣,本宫杀了便是。」 风尘相怔忡了下,无奈抿唇笑着,拿这男人真是无法。 「能堵住悠悠众口的,从来不是杀戮,而是证据。」 薛鹤脚步微微滞住,旋即一脚踹开破烂的门,将人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屋子里到处是灰尘和蜘蛛网,空气里散发着格外阴森骇人的气息。 他点燃火摺子,将苏老爷生前书房搜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找到。 风尘相拍了拍手,轻笑了声,「这要真如想像中的那般容易,背后的人早就已经得逞了。」 第40页 院里传来一道咯吱作响的声音,那是枯枝被脚踩碎的动静。 薛鹤反手灭掉火摺子,黑暗里看不清屋外来人,那人刚推开门,意识到不对时已经躲不掉了,毫无防备挨了一掌,脚步踉跄往后退了两步。 薛鹤凝眸冷冷看着来人。 那人一身黑氅,黑色斗笠更好地掩去了在黑暗中的模样,两人二话不说,打了不下十个来回,竟也只是打成平手。 黑衣人躲过他的攻势,摆出一个后退姿势。余光突然看向某处。瞬间,袖中毒镖直向薛鹤逼去,男人眉头微拧,轻易侧身躲过,却不料那人的目的竟是轮椅上的风尘相。 夺命毒镖直逼咽喉,薛鹤眼神骤紧,要出手已经来不及了。 镖快如闪电,杀气逼人。 风尘相抬手挥袖,剎那飞快的动作只留给看的人一团雾影,淬了毒的镖直直插进墙上,滋滋冒着白雾。 薛鹤微微一愣,掌间凝聚内力,如势不可挡的暴风雨般对着那黑衣人就是一掌。黑衣人扔出一枚烟雾弹,一团浓烟瞬间在空气里蔓延开来。 薛鹤眼里闪过一股强烈杀意,一声冷气横空而扫,两道身影在白雾里擦出一道火光。黑衣人因为之前受了一掌,现在明显不敌,汗水顺着脸颊趟下。 薛鹤出手越来越狠,招招致命,剑光人影相互纠缠,双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这人似乎想要特意隐藏一招一式,却还是因心急,难免露出破绽。薛鹤髮现这人和当初给自己下蛊的人外形几分相似,还有身法,莫名让人眼熟。 刀光剑影勐烈交织,与夜晚阴冷的风声混杂起来。 风尘相看着那黑衣人略有所思,继而开口说道:「当年苏家满门被灭,等众人赶到时,就只剩下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那人当时只来得及说他看见了薛鹤。」 廊下的人缓缓抬头,眼底露出一抹讥讽,轻笑道:「但他或许到死都不知道,那人其实并不是薛鹤,而是你。」 薛鹤见人愣神,反手挑飞他手里的剑,白雾中遽然响起一道阴森诡异的笑声,那人不徐不慢地从浓烟中走出来。 「你故意让他误以为是薛鹤灭了整个苏家,藉机栽赃嫁祸。」风尘相微凝眼眸,后背倚在墙上,嘴角挂着一丝冷漠,「说实话,其实我也很好奇,到底是谁竟如此心狠手辣,连那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哈哈哈……「黑衣人仰天大笑。 脸色阴晴不定,闻言轻蔑一笑,阴冷道:「苏家该死,至于薛鹤,凡是敢挡我路的人,都该杀。」 院里突然冒出浓浓白烟,风尘相连忙抬手捂住口鼻,见薛鹤欲要跟去,连忙喊住,「不用追了。」 这武林果真高手如云,可挨了一掌,还能和薛鹤打成平手的,却是屈指可数。 薛鹤蓦地收住脚,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动弹,只有一双凌厉的眼睛始终审视着他。 风尘相张口结舌,解释的话自不必说。 他了解薛鹤这人,知道多余的话说了反而适得其反,又硬生生噎了回去。身体斜倚在墙边上,赧然一笑,怪难为情眼神看着他。 「阿鹤这是怎么了?」他嬉笑着,嘴角微微勾起,眸中闪过明亮又摄魂的光芒。 薛鹤踩着脚底破碎的石板,缓缓向他走去。 男人俯身抬起他的下颌,静静对上他的眼睛若有所思。 「阿鹤……」风尘相与他视线交汇,一股怪诞的感觉涌上心头。 「本宫平生最恨被人欺骗。」薛鹤目光停留在他脸上,漆黑瞳孔透出的冷冽宛如一柄利剑,杀人于无形之中,他脸上肌肉都在隐隐抽动,隐忍沉声怒道:「而你风尘相却几次三番的欺骗我。」 风尘相表情僵了僵,出声想要解释,「阿鹤我……」 薛鹤几乎瞬间勃然变色,攥紧拳头,一拳狠狠打在他身后的墙上,「你当真以为,我薛鹤不敢杀你吗?」 风尘相脸色一变,淡抿唇瓣没再说话。 薛鹤极力遏制着,骨节溢出的鲜血流进他指缝间,两只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牙齿咬紧咯咯作响,蓦地起身背过没去看地上的人。 风尘相心中一紧,怔怔凝视对方,半晌,才勉强挤出一抹苦笑,干裂泛白的唇无声地嗫嚅着。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是骗了你。」 薛鹤紧紧攥紧拳头,指尖狠狠扎进手心,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痛意。他的心脏像是被一股巨大力道紧紧攥住,剧烈的疼痛蔓延到指尖,整个人就像被抛进无边的冰窖中,浑身血液凝固。 「可是我……」 「够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 薛鹤冷漠地凝着他,缓缓松开握紧的手,眼底情绪毫无波澜起伏,嘴角微露讥嘲,「今日出了这扇门,你我二人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便形同陌路。」 「薛鹤!」风尘相踟蹰半日,低语念道:「我是骗过你,可我动心也是真的。」 薛鹤闻言背影僵住,嘴角溢出一声轻嘲,仿佛觉得眼前这一幕格外好笑。 他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风尘相静静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唇角溢出一抹苦涩。 第22章 南府旧事 薛逢第二天早兴致勃勃冲到两人门口,见早守在外面的折木,房间里还没丝毫动静。 风尘相房门紧闭,隔壁也是。 第41页 「这都日上三竿了,你家公子什么情况?」 「公子身体不适,今日不宜见人。」折木面无表情的靠在圆柱上,眼神中透露着冷静与淡漠。 身体不适? 「不宜见人?」薛逢静静盯着隔了一扇门的方向,略有所思挑了挑眉,扭头看向另一边同样紧闭的门。 难不成昨晚闹腾太晚,没睡好? 他上前两步一把推开门,里面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人。 「薛心机竟然没在。」他嘴里咕哝了句,蓦地抬头看向另一扇门,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上前就要破门而入。 他今天非得让这两人好看。 被他薛逢捉姦在床,以后还不得任凭自己使唤,到时候他非得拉上薛鹤那狗东西,大战三百来回。 折木还没来得及出手阻拦,就见门从里面打开了。风尘相抬头,正见门口那只提起欲要踢出的脚凌空一滞,两人撞上眼,薛逢一脸尴尬地挠了挠头。 折木见状收回手,薛逢面不改色收回脚。 「风二公子醒啦。」他讪讪笑着扭过头,太丢人,实在没脸去看风尘相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大清早全在这守着。」 折木觑了薛逢一眼,那人心虚,胡诌乱扯,面不改色地说道:「哦那个我本来是准备找薛鹤比划比划来着,不过他房间没人。」 风尘相闻言眸色微变,很快回过神,浅浅笑着,垂了垂眸,「薛宫主是个大忙人,许是有什么事先走一步也说不准。」 「不对啊。」薛逢拧了拧眉,总觉得有哪不对,环抱着手,上前绕着他转了两圈,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狐疑问道:「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你该不会和薛鹤吵架了吧。」 风尘相肉眼可见的表情一凝,转而笑问,「薛小公子何出此言。」 薛逢翻了他眼,「因为你心情不好时都称他薛宫主。」 「有吗?」风尘相愣了下,这个问题,他自己都没留意过,不过是个称唿而已,顺口而出,经不起推敲。 「果然吵架了。」 薛逢冷「切」一声,「真是的,这人怎么这么小气,每次一吵架就跑路,害小爷大仇未报,白挨那么多苦。」 风尘相轻轻咳嗽了两声,眼神漫无目的的看向旁边,没有说话。 薛鹤没在,却不影响他继续缠着面前的人。 萧云栈刚到院门口,就听某人一个劲喋喋不休的倒苦水,他静静站在院外没有动静。 「要不是那狗东西出卖我,那姓萧的怎么会追上来,小爷真是眼拙,看人不准,枉费我这么相信他。」 就听这语气,还有那隐隐嘚瑟欠揍的气息,萧云栈敛下沉寂眼眸,缓缓勾唇,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还有那萧云栈,这男人果然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下次爷爷就给他下这最勐的药,让他一觉睡到地老天荒。」 风尘相抬眸瞧见院门口的男人,仰头微微勾唇,柔声劝道:「萧公子待你不薄,你若老老实实跟他回去,我想他定是捨不得让你受半分苦。」 「那还是算了吧,我跟你回凤凰城怎么样,我这人很好养活的。」他可怜兮兮地握紧风尘相的手,嘟囔抱怨道:「长青派那老东西,我不喜欢,不回去。」 风尘相会心一笑,心平气和道:「左掌门德高望重,在武林的地位无可撼动,凭这长青派如今在江湖的地位,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去,薛小公子倒是与众人不同。」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薛逢意气风发,恣肆不羁地仰头道:「长青派再好,不过也是座稍显华丽的牢笼,我又不是谁豢养的畜生,江湖多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多自在。」 风尘相静静看他良久,敛眸低低一笑。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江湖再大,对他来说却终不是归处。 薛逢正说到兴奋处,被人一把拎住后领。 「那你是鱼,还是鸟。」萧云栈幽幽问。 薛逢身体一僵,机械地扭回头,「姓萧的我操你啊……」 萧云栈一把将人松开,薛逢正在气头上,剩下的话噎嗓子眼不上不下,脚下一个不稳,帅气逼人的俊脸狠狠朝轮椅上的人扑去。 折木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住,薛逢重心还没站稳,就被人径直丢了回去。他甚至没有任何反抗和选择的余地,顺着原路又扑回去,俊脸狠狠砸在男人肩膀,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眼眶都他娘的干湿润了。 「小爷一世英名,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玩是吧。」 「没空。」折木扫了他眼,简单利落道。 意思是没空陪他玩。 薛逢气得指着他咋咋唿唿骂不出话。 「你……你这人真是……」他鼻腔涌上一股热流,迅速抬手捏紧鼻翼,骂不完还逞强。 风尘相抬头看着他那模样,实在不好意思再看下去,好意道:「薛小公子要不先去止止血。」 「等我回来,小爷定用这金鞭抽烂你皮。」他说完狠狠瞪了一眼折木,气沖沖地就转身。 风尘相抬手故作眼盲地遮去视线,听着那声痛哀,仿佛像感同身受似的,不禁皱了皱眉。 「你还特么站我身后,想撞死我是不是。」 萧云栈:「……」 薛逢气得直哆嗦,伸手一把推开男人,嘴里嘀咕着,喋喋不休往外走。萧云栈低头看向轮椅上笑意微浅的人,风尘相朝他微微颔首,算是揖了个礼,他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第42页 好不容易将两尊大佛送走,风尘相刚松了口气,就听折木冷着脸一本正经道:「属下今日在南府外看见了左掌门。」 风尘相微感诧异,「你确实是他?」 折木颔首点头,「属下确定,绝对不会认错。」 果然,昨晚在苏府的黑衣人就是他。 左池特意跑到扬州,难不成就是为了销毁证据,可若真如此,那他大可不必亲自来此一趟,惹人生疑。 「不知公子接下来又作何打算?」 他现在还有一事不明,这事或许只有一个人知道了。 「回黑域。」 —— 黑域。 三七自从回到黑域,就被派去了后厨。 在整个黑域,只有那里,云清尘绝不会踏足半步。他被叫去烧火餵猪,偶尔还得早起挑水,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却是从不叫苦。 「二师兄。」门外火急火燎跑进一个执刀护卫,凑近男人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男人眉心紧蹙,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波动。 他转头看向火堆边,顶着张看不清五官的脸,眼神清澈干净的蠢人。 「你一会把这药送到长安殿去。」他危险地眯了眯眼,冰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戏嘲,「云公子不想看见你,你放在外面就好。」 三七「腾」地一下站起身,气得牙痒痒,在他走后垂胸顿足地喘着粗气,抓耳挠腮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自己不受待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烦死了,烦死了。」 长安殿。 云清尘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火上煮沸瀰漫飘香的气息,还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他自顾自端起茶杯,指尖有一无一地摩挲着,抿了口茶,道:「南家当年因为通敌叛国,皇帝下令诛其九族。南淮安十七岁上战场,足智多谋,骁勇善战,为我南国立下赫赫战功,最后却落得个被人陷害,身首异处的下场。」 「清尘好像很了解南家的事?」 云清尘薄唇颤抖几瞬,声音顿时低了些许,「我父亲是南家军的军师,我和南小将军从小一起长大。当年南家出事时,我父亲也没能逃过一劫,是南淮安用自己的命,就下了我。」 他当时只带走了还没什么记忆的南天竹,一路逃窜,最后迷失了方向,饿晕倒在荒郊野外。要不是被人所救,现在这世上,哪还有他的存在。 「每次看见三七,我都会想起淮安。」那是他此生,最不愿意再去想的事情,「南家当年就只余了他一个活口,几百口人的鲜血染红了百步长阶,血流成河,可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看到。」 他如寒潭般幽深的眼底,透着过往种种歷经岁月沧桑的薄凉。狭长的眼尾,目光虽带笑意,眼底却是一片薄凉,苍白沉郁之气凝结眉宇,像是坠入无尽沟壑里般,让看的人宛若凝冻,身体动弹不得。 风尘相低垂着眼,缄默良久,万千惋惜。 「南小将军满门忠义,最后却落得如此悽惨的下场。」 「淮安当年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让他知道自己身份。这些年,我一直瞒着他,生怕他知道自己身份后,一时冲动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 他苍白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眼底划过一丝怨恨,「皇帝是非颠倒,诛杀有功之臣,像这样的昏君,明明应该人人得而诛之才对。」 「可如今山河海晏,四海昇平。」他抬手摸了摸指腹细腻温热的盏壁,敛眸低吟,整个人仿佛镀了一层破碎的凄凉感,「万家灯火与我何干,这一切与我而言,不过是虚妄一场。」 「落花不语空辞树,流水无情自入池。」他面色露出几分凄楚,目光白茫茫的,无端染上几分疲惫和沉重,「时间过得可真快,他都已经长大了。」 他突然看向轮椅上的男人,眼里划过一瞬犹豫挣扎,那是他从未有过的迷茫,徘徊不定,仿佛像迷路落单的归鸟,拖着疲惫的身体,每前进一步都变得愈发迟缓蹒跚。 「老君山下雪了,我想……」 门外传来「砰咚」一声,云清尘眼神瞬冷,手里茶盏脱手,破窗直直朝外飞了出去。 「折木。」 风尘相对着空气轻轻喊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茶香裊裊。他慢条斯理的浮了浮茶沫,俊美面容掩映在氤氲的水汽中,一时让人难以捉摸,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折木沉着脸将人带了进来。 云清尘看清那人的脸眸色微僵。 风尘相掀起眼皮,手上动作不易察觉的顿了下。 第23章 南府旧事 「谁让你进来的。」云清尘眼中多了几分清冷,拂袖将面前的茶杯狠狠摔在他脚边,「外面站的都是些死人吗?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踏进这长安殿半步。」 三七紧咬唇一言不发,硬是挨着骂,难得犟上一次,还是在男人最生气的时候。 「你要看不惯我,何不直接杀了我。」他眼圈湿红地望向男人。 「你……」云清尘第一次如此失态,起身快步上前,紧嚼着下唇,双目染上一片猩红,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三七也是横气,说话不过脑,脱口大声吼道:「你动手啊,反正南家现在就剩我一个了,我独自活着有什么意思,死了不是正好,去地下陪我南家列祖列宗。」 第43页 「啪」的一声撕裂人的耳膜。 折木眼神微微闪烁,身体僵了下。 云清尘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暗暗紧握,胸口仿佛被活生生撕扯着,鲜血汇聚于指尖,一滴一滴坠在他脚边。 三七不甘心,耷拉着被打歪的脑袋,双眼怔怔看着前方,眼里翻涌着满是不甘倔强。 「南家怎么出了个你这么蠢的东西。」 云清尘正在气头上,说话难免重了些。 风尘相朝折木看了眼,「好啦,你先带他下去吧。」 折木颔首点头,上前看了看拗气不肯服软的人,三七脸上鲜红刺目的巴掌印,脸颊已经略微有些红肿,可想刚才那掌力度确实是不小。 待人走后,他看向怒气未消的人,「他还小,说话欠缺稳妥,到时候我再过去说说就好。」 云清尘没忍住骂了句蠢货,背身负手没再说话。 折木守在门外,见他来上前推开门,风尘相进去时,里面的人正把头埋进被子里哭得稀里哗啦。 他沉默了会,出声悠悠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当初他拼死把你从死人堆里带出来。这世上的人,当然也包括我,都可能会欺骗你,不在乎你死活。」 他说,「可你要记住,只有他不会。」 往死如烟,南家的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就算让他真知道这一切,又如何。更何况,知道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 他端量片刻,自顾自推着轮椅往外走去。 知道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那自己说再多也无意,十多年前的旧事,如今再提起来,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倒不如给点时间,让他先冷静冷静。 他刚转身,就见折木从门外进来,步伐明显比往日快了些,在他面前倏然停住脚,面色沉重道:「公子,薛鹤杀进黑域了。」 风尘相先是一愣,脑子里空白一瞬,耳畔嗡嗡作响,表情滞住,握紧轮椅的手用力过勐,指节泛白。 等他赶到时,黑域门前已经厮杀成片。 云清尘紧随其后跟上来。 「大胆薛鹤,竟敢擅闯黑域,兄弟们全都给我上,把这魔头拿下。」 三七跟折木一起赶到,虽然南家的事对他来说打击不小,可公子的安危比他这小命要紧多了。 他看向远处,之前还对着自己嚣张跋扈的二师兄,此刻正被薛大魔头踩着脸,龇着牙动弹不得。 风尘相看着人群里杀红眼的男人,眸光微微暗沉。薛鹤抬头朝他这边看来,「你杀了她?」 「不知薛宫主此话何意?」 「你杀了石花妖。」薛鹤脸色发青,血液里膨胀逐渐沸腾的力量四处扩散,浑身杀气不可遏制,汇聚在掌间的力量强悍异常,那是剧烈的恨与痛苦在交织。 风尘相表情僵住,指尖不禁发颤。 石花妖原本想要找风尘相,暗中调解调解两人这样僵持不下的局面。却在半路遭人埋伏,丢了性命。他在石花妖的身上发现了风尘相才独有的暗器,和玄关洞那枚一模一样。 「你怀疑是我杀了他?」 薛鹤眼神愈发狠戾,脚上发力,将踩在脚底的人一脚踹出数米开远。他挺身就立在那里,眼睛一眯,周围瞬间杀气四溢,气氛紧绷,让看的人不禁彻骨发寒。 「刷」的一声,他随手射出一枚银针,直直朝轮椅上的人冲去。 云清尘衣带当风,腰间雪白的剑铿锵一声,改变针的方向,落在地上。薛鹤眼神极其冰冷,剑眉斜飞入鬓,髮丝萧飒,他微侧过头,余光扫向众人寒冷如冰。 一阵狂风袭来,黑云遮天蔽日,将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片阴沉昏暗之中。 风尘相静静坐轮椅上,长衫外罩一件黑色大氅,唇线蜿蜒,眉宇间带着男子独有的疏朗清隽,好似一块温润温润的羊脂玉,浑身透着温和内敛的气息。 薛鹤云清尘长身玉立,站他身侧。一袭白衣胜雪,随风翩飞翻涌,墨丝扬,宛若九天不入凡尘的谪仙,周身瀰漫着一股不染红尘的矜贵清冷。 薛鹤薄唇含笑,幽暗的眸底好似酝酿一场风雨欲来的惊涛骇浪,寒气逼人,道:「本宫今日就踏平这黑域,我倒是要看看,一些蝼蚁怎么跟本宫打。」 话毕,空气里杀气顿时蔓延开来,犹如寒冬腊月的冰凌刺破皮肉,冷风夹杂着冰碴簌簌咋在人的身上,沉寂的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凝立不动,本就冷酷的脸上仿若覆上一层千年不化的寒冰。 「所有人听令!」云清尘凤眼狭长,眼底起了寒意,长剑指向远处男人,一身强大气场不容置喙道:「今日谁若拿下薛鹤首级,本公子赏他黄金万两。」 众人肉眼可见地变得兴奋,按耐不住蠢蠢欲动,渐渐收缩了攻击范围,将他密不透风团团围住。 风尘相脸上的轻柔凝结到眼底,他眼角压住了眸底黯淡,看向远处的目光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潋滟光华。 薛鹤贸然使用内力,逞能必是一时,他已经完全杀红了眼,妖冶邪佞的眼森寒阴冷,双目猩红如失了理智的勐兽,肃杀嗜血,叫人嵴椎发冷。 「所有人都给我住手!」风尘相懒倦地靠在轮椅上,眸里似有火光稍纵即逝,声线低沉,宛如来自修罗场的厉鬼。 云清尘深深地宁往着他。 众人纷纷收手,抬头望向石阶上的男人。 第44页 「放他走。」风尘相说。 云清尘眸色变了变,凝了一嗓没说话。 众人相互面面相觑,相互牛头看了一眼。 薛鹤凝眸盯着主动退到两边的人。 「你走吧,出了这扇门,从今往后我们便再无瓜葛。」他平静地说道。 男人深邃幽冷的眸子直直落在他身上。 风尘相没去看他,转动轮椅径直背过身,三七见状连忙上前搭手,完全挡住远处人的视线,只留给他一道背影。 薛鹤眼底掠过一抹凛然杀气,唇色惨白失了血色,毫无防备吐出一口鲜血。看着那抹飘飞的衣袂,完全消失在眼眸里,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风尘相喉头一热,憋不住吐了一口鲜血。三七懵了下,瞬间脑子空白,呆呆傻傻地愣直身站在原地,反应手忙脚乱地直接跪地上,颤抖着伸手连忙给他拭掉嘴角血迹。 「公子你别吓我啊,今天到底都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疯了。」他急了神,除了一个劲的擦,脑子里乱糟糟的也没个注意。 薛鹤也是疯了,非得一个劲找死,公子要是再出什么意外,他今天怕是也得把小命给交代在这儿了。 风尘相勉强笑着抬手摸了摸他脑袋。 清尘说的没错,就这傻不拉几的模样,若将来哪天真没人保护他了,的确是让人不放心。 「放心吧,我没事。」他轻轻说完,胸腔传来一阵剧痛,绷不住的鲜血顺势溢出嘴角,殷红的血晕染在他苍青色的长衫上,刺目而妖艷。 再次醒来,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三七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憨憨傻傻的小傢伙。 他支撑着胳膊坐起身。 三七听到床上动静,倏地抬起头,见他醒了,眼底掩不住的激动。一脸惊喜地起身凑上前,将人左右仔细打量了个遍。 「公子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这一天心惊胆战的,云公子刚来过,我刚才去厨房煮药,听二师兄说……」 风尘相皱了皱眉,「说什么?」 三七瞅了瞅他反应,斟酌再三还是说,「薛鹤那日离开受了重伤,我听说……」他顿了下,一咬牙道:「我听说他离开黑域后遭了埋伏,已经死了。」 风尘相脸色白中泛青,薄唇毫无血色,干涩裂皮,一股腥咸的液体溢出嘴角,他艰难地抬手摸了摸,双唇蠕动,低头眼神一滞,静静地看着自己满手血污。 三七还没回过神,见他身体直直倒在床上。 这…… 「公……公子!!!」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后的事了。 这次守在床边的也不是三七。 云清尘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庞轮廓染上淡淡冷清,修长入鬓的墨眉,薄仞的唇隐隐透出一丝冷漠。 「我这是怎么啦?」他扶了扶额,思绪回笼,身体也因躺太久,四肢已经略微有些僵硬,软而无力。 云清尘面容冷淡地看着他脸,开口道:「你可察觉自己身体哪有不适?」 风尘相愣了愣,知道他这么问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见他这反应,果不其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云清尘盯着他那万年不变、安静淡然的表情,喉间溢出一声冷嗤,「那可是寒冰蛊,搞不好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况且那人还是薛鹤,人人得而诛之的薛鹤。 是谁不行,非得是那个人。 「让清尘替我担心了。」风尘相垂下眼帘,轻轻笑了笑,声音温和缓缓道:「薛鹤于我有恩,若是哪天真得让我用自己这条命去换他一命,我也愿意。」 「他于你有恩?」云清尘嘴里喃喃自语,浅笑问:「什么样的恩情,值得让你捨命去换。」 「救命之恩。」他说。 「原来如此。」他眸光微敛,长睫微微扫过眼睑,薄薄唇瓣有一没一的轻颤着,狭长眼尾染上一抹苦涩。 第二十四章 南府旧事 「薛鹤那日下山后遭了埋伏,身受重伤,至今生死未卜。」云清尘说。 风尘相愣了顷刻,嘴角勾起一抹艰涩,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那日自己已有言再先,两人自此一别,往后再见便行同路人。 云清尘站起身,「我让三七给你煲了点汤,你先好好休息。至于薛鹤,我已经派人去搜了,无论生死,就算是具尸体,也得把人给寻回来。」 「清尘有心了。」 「也不全是因为你,」云清尘阖了阖眼,长睫垂下淡淡阴翳,声音轻微地颤动,话里似乎充满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感,「好好休息吧,我晚点再来看你。」 风尘相安静专注地盯着他离去背影,温润柔和的面庞,鼻高薄唇,鬓髮乌黑如漆,眸光流转周正,有些干裂的唇,却丝毫不影响他丰神俊逸的姿容。 黑域不能久留,当务之急是找到烈阳花。 他已经让人去打听苏家当年的事了,想必很快就有新的线索。 折木端着刚煲的汤走进门,见床上的人坐着发呆。他也不敢再提薛鹤的事,生怕一个急火攻心,把他家公子给急没了。 风尘相抬眸看向格外安静,规规矩矩本分了不少的人,笑着道:「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我都不习惯了。」 「公子莫不是嫌我吵,」他一脸失落受伤,噘嘴嘟囔道:「我倒是想说,可又怕自己蠢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公子你听不得,毕竟……」被自己气晕过,云清尘知晓后虽没罚他,可那男人的眼神,他现在回味起来还是觉得可怕。 第45页 「好啦,多大点事。」 风尘相故作不在意的模样,抬手微微舒展衣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意浓郁,沖他招了招手。 「给我穿衣吧。」 三七连忙上前扶他起身。 「公子身体还没恢復,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躺太久头反而有些晕,出去透透气。」 三七原本不依,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岂料风尘相态度坚决,「不用担心,就去喝口茶而已。」 「煮茶我也会啊,公子就在这养好身体,我去帮你泡茶。」 「……」 话毕,他扭头就往外跑,风尘相甚至没来得及去阻挠,见这人还是这般憨厚莽撞,无奈轻轻嘆了口气,随了他去。 三七从窗外翻身进来,稳稳落在地上。 风尘相凝眸静静望他良久,抬手摸了摸鼻翼,道:「其实你可以从正门进的,不必回回都如此费力的翻窗。」 折木冷着脸,「翻习惯了。」 风尘相吁了口气从他身上收回视线。 「去趟茶楼。」 折木无动于衷,一双极其冷酷沉静的鹰眸毫无情绪波动。 风尘相愣了下,听人说,「云公子交代了,没有他的允许,不许公子踏出长安殿半步。」 「……」 知道那人也是担心自己,可他现在还有事需要去做。 风尘相唇畔漾着浅笑,眼角笑意若隐若现道:「我们可以偷偷出去,只要不让他发现就好。」 折木冷冰冰说了句不行。 他唇角残留笑意,眯眼笑说,「你轻功好,来去自如,肯定不会被发现的。」见人不为所动,风尘相强行起身下床,折木眼神一紧,握紧手里的剑。 茶楼。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楼下络绎不绝的行人,细细品着手里的茶。耳边「噗咚」一声巨响,薛逢从窗边栽倒进来,两人看对眼,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薛逢一个翻身站起,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这是个意外,想小爷以前翻窗那可都是万无一失的。」谁知道这翻窗进来就是桌,哪留给他落脚的地方。 风尘相不以为然,「薛小公子请坐,尝尝我刚煮的茶味道怎么样?」他唇角笑意分明,眼中短短几息内,染起一丝温柔和点点破碎星辉。 薛逢愣了愣,一把端起桌上的茶扬颈灌下。 茶杯「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他一只腿踩炕桌上,察觉自己行为不雅,他讪讪收回脚。 「据说当年苏老爷收留了一个饿晕在自家门口来路不明的老人,可后来没过多久,苏家就被一夜之间灭得干干净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琢磨了会,「和南家出事的时间差不多。」 风尘相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句,「是吗?」 薛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劲催他把薛鹤叫出来,他不和那男人正大光明的打上一次,这接下来的日日夜夜,心里憋着别提有多难受。 「薛鹤几日前便与我分道,你要找他怎么不去云栖宫?」风尘相试探问。 「我去过了,听说他没回去。」薛逢说完瞅了瞅他,勐地起身一巴掌拍在桌上,「那狗东西该不会怕我找上门,所以故意躲着我吧!」 风尘相略作迟疑点头道:「也许是,要不你再去看看。」 薛逢略微思索,摇头坐下身,「那还是算了吧,听说云栖宫内部最近乱了套,薛鹤身边最得意的那石妖婆居然都被人给杀了,说不定薛鹤也不敌这背后的人,早不知死在哪了。」 风尘相顿了顿,勉强带着笑容说,「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不管杀石花妖的人究竟是谁,这背后的目的都一目了然。」 薛逢拧眉,「你是说烈阳花?」 「没错。」 薛逢眯了眯眼,「难不成你已经知道了是谁?」 「一切不过都是我的胡乱猜测而已,」风尘相低声补了句,「但无论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冤有头,债有主,血债终归是要用血偿的。」 薛逢敷衍的应了句「哦」,只是猜测那还不如别说,全是废话,他探身上前拿过桌上水果胡乱擦了两下,「咔嚓」一口咬下去,嚼了两口嫌弃地吐在地上,「这玩意儿都放多久了,这么难吃。」 风尘相清了清嗓子,平静道:「不久,上月中旬而已。」 薛逢:「……」 「我辛辛苦苦帮你跑腿,四处打听消息,你就给我吃这个玩意儿,还是坏的。」他委屈的吐了两口,嘴里还泛着苦。 风尘相不紧不慢的为他斟了杯茶,一脸抱歉的将茶水推到他面前,「喝口茶漱漱口,我让折木给你准备了好酒好菜。」 薛逢听了这话骤然笑出声,「我就知道自己肯定不会看错人,以后有事尽管找我,不过关于这苏家,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何事?」 「当年出现在苏家的男人来自京城,我在苏家还发现了一封信。」 他从袖里拿出一封泛了黄的信纸,放在桌上。 「苏家的事,我尽力了。」薛逢站直身拍了拍手,愉快地吹了声口哨,转身朝房间外走去。 风尘相眼神怔愣了下,缓缓拿起桌上的信。 这是一封南淮安在狱中的绝笔,原本是想让他带出来交给云清尘,怎料天不遂人愿,那人根本就没等到这机会。 第46页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 第24章 南府旧事 他刚回长安殿,就见早已等在里面的人。 云清尘见他回来,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风尘相轻轻挥了挥手,折木随即转身为两人关上门。 「你去茶楼了?」云清尘转身看他。 风尘相背嵴挺直,唇畔溢着笑意,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突然想喝口茶,躺太久四肢都僵硬了,顺便想出去透透气。」 云清尘低头望向他腿,风尘相顺着他的视线落到自己腿上,脑门卡了瞬,垂眸无奈地笑着解释道:「的确是有点事,不过这不有折木跟着,你也别担心。」 「犯不着我担心?」云清尘脸色微微一冷,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薛鹤是你救命恩人,你可以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连为你担心的资格都没有?」 「我……」风尘相踟蹰了下,没有说话。 云清尘清冷目光一凛,面如白玉,拂袖转身离去。 三七在门外等了好久,徘徊反覆地留意着里面动静,刚听里面稍大的声穿出来,就见门突然打开,他冷着脸出来,连忙垂眸没去看男人的脸。 都说云公子,美如濯濯春月柳,龙章凤姿绝世无。风姿特秀如松下风,仅是站在那人身边,便觉珠玉在侧,自行惭秽。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玄关,看着里面轮椅上的男人,担忧道:「公子和云公子又吵架了?」 「没事,」他看向桌上已经冷掉的汤,心里微微一暖,道:「这汤给他盛一碗去,就说是我的意思。」 三七明显愣了愣,指了指自己,「公子是让我去?」 云清尘本不待见他,这要让男人在气头上再看见自己,他犹豫不决,看向轮椅上态度坚定的人。 风尘相无奈摇了摇头,「他又不是豺狼虎豹,还能吃了你不成。」 三七撇撇嘴,吃了倒不至于,但说不准会扒了他皮。 云清尘正气头上,谁都不见。 他端着碗心惊胆战地站在门外,犹豫再三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都说了别来打扰我,全都给我滚。」 「云……云公子是我,」三七颤颤巍巍地出声,「公子让我来给你送点汤。」 他料里面的人应该会不耐烦的让自己滚,这样当然最好不过,里面安静了会,男人语气稍有缓和,出声让他进去。 云清尘缓缓抬眸看向站远远的人,不易察觉地眸光一冷。层层纱幔轻飘,宛若流纹泛起层层涟漪,隐约可见里面场景,他斜卧美人榻,身上披了件暗玉紫蒲纹狐皮大髦,指尖衔着一枚白玉棋。 「你好像很怕我?」云清尘冷清道。 三七心中微凛,心脏听了男人的话「咯噔」一声,双膝不受控制地往下跪,「属下对云公子只有敬畏,仅此而已。」 云清尘眸光微动,余光扫了他眼。 「走近些,让我看看你。」 三七身体一僵,久久没有反应,里面的人明显不耐烦了。 「怎么,就这么怕我?」 他但凡敢说错一个字,今日怕是都得把小命搁这。 「属下绝无此意。」 三七迈开双腿缓缓朝那纱幔走近,朦胧细纱下,只见那人懒倚着美人塌,羽睫轻颤,朱唇微翘,衣襟半敞开,裸露在外的肩白皙如玉,微微凌乱的墨发散落在塌。 「再靠近点。」 里面的人语气愈发不耐烦地出声。 三七一咬牙,抬手撩起纱幔走进去。 云清尘缓缓睁开眼,直视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他突然坐起身,大髦顺势从他身上滑落,男人的脚轻轻踩在地上,一步步朝三七走过去。 「……公子」三七僵住,脚底仿佛被灌了千斤重的铅,动弹不得丝毫。 「不愧是亲兄弟,长得真像。」 三七知道他说的是南淮安,他虽然没见过南小将军,却听说过不少他的奇事,英雄自古出年少,金戈铁马战天下,年纪轻轻便随父驰骋沙场,身经百战,光耀门楣。 云清尘细细打量着他这张脸,三七的脸红得像猴屁股,开口支支吾吾道:「云公子,我哥哥他唔……」 「蠢货,谁允许你提他了。」云清尘突然将人推开,面色一冷,脚步踉跄后退两步,神色恍惚间,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人的模样。 他摔倒在地,失声苦笑。 三七面色僵愣,很快反应过来碎步上前欲要扶他起身。 「你今年多大啦?」 「回公子,过了这腊月便十五了。」 「十五?」他如梦似幻地喃喃道:「真快。」 三七扶他起身,云清尘突然道:「你是淮安的弟弟,以后就改回你的名字。」 「云公子我……」三七先是一愣,云公子这是愿意搭理他了。 云清尘丝毫不留情面地说道:「你哥哥骁勇善战,聪慧过人,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有辱南家盛名。你若诚心拜我为师,我便考虑考虑,要不要收你……」 「师父,我愿意。」 三七还不等他话毕,「噗通」一声跪下去。 云清尘眸光微微一颤,「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对你这么好?」 「我知道定是因为哥哥的缘故,无论如何,三七不……天竹都愿意拜云公子为师。」他憨厚老实,做事虽莽撞些,却是一片诚心,这点倒和他哥很像。 第47页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笨。」 云清尘略显嫌弃地觑了他眼,三七一股劲垂着头,仿佛恨不得立马原地消失一般。 风尘相听说这事的反应很平静,似乎并不意外,南天竹是南家唯一的血脉,云清尘心再狠,也不可能置他于不顾。 夜凉如水,云清尘来时他刚睡醒。 昨天的事他只字未提,知道风尘相想问什么,以前他不愿意提。南家的事是他一辈子的梦魇,如影随形,可若不问不顾,南家枉死的几百口人,难慰英灵。 还南家一个公道,不正是他一直想要的。 至于南天竹。 没有人能在他身边永远保护他,希望有一天,他也能保全自己。 「南家的事与皇上脱不了干系。」他平静地陈述道:「当初南家被灭后,南府还丢失了一件东西,因并非金玉,也不值什么钱,所以也没人放心上。」 「你所言为何物?」 云清尘拧了拧眉,道:「南淮安的鸦九剑。」 「鸦九剑是南小将军贴身佩剑,从未离身,会不会是南家出事后不小心遗失了。」 「不可能,南淮安的东西都放在兵库室,他惜剑如命,却唯独丢了鸦九剑。」 风尘相沉吟片刻,神色凝重,倏地抬头眸光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云清尘话题一转,猝不及防地说道:「倒是这烈阳花,我听说这东西能助敛眸人重塑经脉,说不准你的腿……」 风尘相心中微震,缓和稍许,便只余心里一抹挥之不去的凄楚酸涩。有些东西越是去想反越绝望,他越是挣扎不甘,仿佛那根勒住咽喉的绳索便愈发紧,窒息感让他深陷泥潭,希望越大,越是让他喘不过气。 心中最初的嫌恶和厌弃也逐渐消退,他恐慌不安,恨意曾经让他彻底陷入疯癫状态,而如今渐渐地平静下来,他心如止水,只要没有希望,他就永远不会感到绝望。 风尘相释然一笑,自我调侃道:「我这顽疾也非一朝一夕,年少时多羡他人银鞍白马,扬鞭跃马轻驰而去,勃然英姿如那琼枝玉树。」 「我既不能武,便自负的以为白马金羁并非我愿,年轻人就应存有凌云壮志,纵十年寒窗挑灯,却终不遂人愿。」 「画凌烟,上甘泉,自古功名属少年。这话现在细细想来,与我这一介江湖草莽又有何干系。」 云清尘不满他话。 「百姓所图不过少许良田,社稷安宁,现如今南国疆域辽阔,昌盛太平。皇帝年事已高,太子人选还未落定,更何况你身体里还流了一半皇家的血。」 风尘相脸色微变,无奈嘆了口气,「这话清尘说与我听就算了,出去可莫要胡说。」 云清尘秀眉紧蹙,没有说话。 风尘相脑里乱入千结麻绳,杂乱无章的纠结在一起,沉思许久,低头从袖里拿出那封泛黄书信,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南小将军留给你的信,带信出来的人已经死了。」 云清尘听了这话脸色煞白,身体宛如僵硬似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封信。 风尘相细细打量他片刻,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正搓手跺脚急得焦头烂额的三七开门进来。师父背他而立,看样子两人应该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桌上早就凉的汤碗丝毫未动。 风尘相对他道:「你留下照看着,若有什么事,信鸽通知我。」 三七惊讶,「公子这是准备下山?」 轮椅上的男人微微浅笑,不置可否。 第25章 南府旧事 三七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耳边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 他收回视线,拍了拍身上灰尘,连忙转身进屋。 云清尘垂着头,眼眸赤红,原本冷清气质倏然变得阴鹜吓人。 他缓缓抬眸朝来人看去,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病态痴狂,「你不是想让为师传授你秘籍吗?走近些,我告诉你。」 他黑眸好似燃起一抹暗红,神情狂乱。 三七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师父……」 云清尘深邃的瞳孔幽幽泛起潋滟眸光,目光直直看着他,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了遍,眉眼冷了几分,沉沉道:「天竹可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三七结结巴巴回道:「没……没有。」 男人一道幽深眸光落他身上,眼神略有缓和,「为师虽年长你些,不过也才二十有六,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为难你。」 低沉的男声宛如一道惊雷传入耳中,三七失神愣怔原地,表情空茫茫地盯着男人俊美的脸。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徒儿愚钝,怕是让师父失望了。」 云清尘静静看他半晌,懒得说话,背过身挥了挥手让他滚蛋。三七连忙躬身行了个礼,转身侧身看了看他,犹豫片刻毕恭毕敬退了出去。 云清尘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望向他离开的背影,眼神愈发晦涩难辨。 三七逃离似的离开了长安殿,一路跑得气喘吁吁,直到回到后厨,倏地停住脚,耳畔嗡嗡作响,右手扶着身侧石墙,指节用力过勐甚至发白。 云清尘之后再没传见过他,没有男人允许,他也没有机会前往长安殿。除了二师兄被允擅自进入外,其他人等一律不准随意闯入。 他每天的任务除了挑水就是烧火,没有二师兄找茬,他也难得安宁许久。 第48页 「我听说二师兄刚才又被云公子叫去长安殿了。」 「真的假的,二师兄最近去长安殿的频率还挺高啊!」 「我亲眼所见,这还能有假。」 三七听几人说了一阵,心中悽然,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失去理智。 「像云公子这般的美人,若能与他朝夕相处哪怕一日,就算把我五马分尸我也心甘情愿。」 「去去去,兄弟们都排队盼着了,就你会做青天白日梦。」 三七气不过,低头看了眼怀里抱的柴火,看着远处嚼舌根的几人。等到长安殿时,二师兄刚从云公子寝殿满面春风的走出来,看见他甚至都懒得给个眼神,轻蔑不屑地绕他而过。 三七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眼底满是愤怒不甘。他走到玄关处顿了顿脚,抬起的手还没落下,就听里面传来一道娇韵未息,慵懒无力的声音。 云清尘青丝微散,半躺在床榻上,袍子随意披在身上,双目微微阖着,听见声响,款款抬眸睨了一眼他胖成猪头,鼻青脸肿,丑得让人睁不开眼的脸。 他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嫌弃道:「怎么搞的,丑成这副模样是想吓死为师吗?」 三七愤愤道:「他们在背后嚼师父舌根,我气不过上前理论……」寡不敌众,或者说随便挑一个人他都不是对手,就被揍成了这幅模样。 云清尘动作微顿,没忍住骂了句蠢货。 「人善被人欺,你实力不如别人,自然是要挨罪受的。」他懒懒坐起身,双脚一前一后踩在地上,缓缓朝他走过去。 三七下意识后退半步。 男人眼底闪过一剎冷漠,怒极反笑道:「考虑得怎么样,跟为师双修,等你功法大成那日,你看谁还敢再忤逆你。」 三七并不答话,也不看他,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云清尘不以为意,手指一寸一寸地抚摸着他头髮,绕在指间,身体仿若无骨,柔软地往他怀里靠。 三七闭着眼努力想要忽视这一切,这是师父,他怎么能对自己师父生出那种龌龊心思。这样他岂不是和那些师兄们一样,都是些心怀不轨、觊觎自己师父的畜生。 怎奈云清尘生得实在太过漂亮,三七被人撩拨气息明显不稳,却是紧紧咬牙依旧固执一声不发。 云清尘看着他脸,心神恍惚,眼里迅速闪过占有欲的火焰,纤细修长的手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强迫男人对上自己视线,深邃幽暗的眼睛如黑洞欲将他吞噬一般。 「所有人都想要我,天竹难倒就不想么?」他痴痴道。 「师父……」他艰难地从牙缝挤出字来。 美人长睫轻颤,见他略有动摇,额头沁一层细密的汗,附他耳畔轻轻一笑。三七身体倒是老实,每次被男人触碰过的地方,似乎都有一种难以言传的回应,云清尘明显也很满意他的反应。 男人故意撩拨,三七气息紊乱,目光躲闪,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靠近男人。 他从未经歷过这种事,手生得不行,犹豫再三磨磨唧唧伸手环上他腰,指尖小心翼翼触碰到那抹柔软,宛如被烫了手似的,吓得连连收回,全身抖得不行。 他别扭地转过头,眉目畏缩道:「师父为我付出这么多,徒儿心里过意不去。」 云清尘温软的身体软软倚着他,因为身上只着了件单薄内衫,抬手动作稍微大些,那衣服边顺着肩头滑下,露出他白皙圆润的肩,暴露在空气里的脚裸纤细,双腿修长匀称,勾得人移不开眼。 见三七眼里没有丝毫抵抗的意思,云清尘笑了下,难得对他和颜悦色,柔声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为师也不是很有耐心的人。」 三七紧紧咬牙,若是自己学成一身本领,以后便再也不会是公子的累赘了,他也可以伸张正义,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不用屈与人下,脑海里那根紧绷的弦终究还是溃败,理智被男人的轻撩压了下去。 云清尘完全可以说是欲情故纵,知道他这年纪不禁撩。三七侧着脑袋避开他的视线和唿吸,身体却很诚实,脸颊到耳廓如染了落霞般的明艷。 「我的床也不是谁都能上的。」云清尘指腹轻蹭他脸,揶揄打趣道:「你虽然小了些,不过也能将就。」 三七听闻此话脸色骤变。 他知道云清尘嘴里的此小非彼小,师父这与羞辱他何异。 「师父都没试过就妄下断言,是不是为时过早了些。」 他恼羞成怒,将人一把抱起,到底是挑过水,噼过柴,下过厨的人,力气倒是不容小觑。再加上云清尘身形较为清瘦,他竟轻轻松松将人抱起放床榻上。 云清尘躺在床上,凝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摆出一副任人欺负的模样,让看得人喉头一紧,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第26章 南府旧事 两人靠得很近,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男人的脸,师父比想像中的还要漂亮。手心触感细腻光滑,男人没有丝毫遮掩的玉腿美得更是不可方物。 云清尘静静凝望着他脸,眼里有些出神,微微侧头避开他的亲吻。三七愣了下,眸里划过几分落寞,微不可察地咬了咬牙,把头埋进他雪白颈间报復性的吸吮起来。 云清尘疼得微微皱眉,双手攀上他的后背,嘴里呢喃不清,唇角抑制不住地泄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 三七手上动作滞了一下,眸光微微暗沉,他刚才听到了师父喊南小将军的名字。 第49页 他倏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往后退两步,躬身行了个礼,「徒儿给师父煲了点汤,若是没事,徒儿就先退下了。」 云清尘怒叱,「三七你敢!」 三七拗气,「师父心里明明有人,我怎么能对师父做这种事。」 云清尘微蹙眉头,无意识地松开手,注视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悠悠道:「你吃醋了?」 「徒儿没有。」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一种难言的焦躁让人不知所措,三七沉默不语,无数的念头在脑子里乱撞,他极力遏制才勉强让自己没用方寸大乱,旋即转身便欲离开。 身后传来「噗通」一声,云清尘故作吃痛地闷哼两声,三七脚步蓦地僵住,背影明显一僵,眼底划过一模慌乱,手忙脚乱的转过身肉眼可见地慌乱跑过去。 云清尘低着头,三七伸手就要去扶,却被男人无情推开。 「你若是不愿意,为师也不逼你,你走吧。」 三七怔怔凝了半日,无奈唤了一声师父。 男人背过身静了许久没说话,三七面露难色,一脸无措地看着男人光洁细腻的后背,那盈盈可握细窄的腰,少年血气方刚,哪受得住这场面。 他墨眸微垂,面色沉静,可心里早就自乱阵脚,备受伦理的煎熬。望向师父清瘦犹如孤鹤独立的背影,他一颗心怦怦直跳,脑子里各种懊恼纷乱不受控制地跳出来。 他脱掉自己身上碍事的衣服,露出胸膛硬朗结实的肌肉线条,充斥着少年的阳刚之气,和想像中的身躯完全不符。 云清尘身躯微微一颤,低头看向自己腰上的手,低低笑了一声,柔声揶揄打笑道:「刚才不是还不愿意?」 「哥哥都死这么多年了,我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云清尘眼眸愣住,还没回过神,任凭人将自己抱起放床上。 三七俯身细细看着他脸,调转方向在他颈间啄了几下,拖起男人垂落的腿架在腰间,在他颤动的眼睫上轻轻吻了吻,似乎料到他接下去的动作,云清尘睁大眼,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人反手紧紧扣住他的细腰。 「徒儿不孝,对师父做出这种欺师灭祖的事,可师父故意勾引徒儿,就休怪徒儿不顾师徒之情了。」 「逆徒……」云清尘眼尾滑落一滴温热清泪,身体还没完全适应,双手紧紧攀在男人后背,陷进他的皮肉留下一道道刺目日眼的划痕。 帐幔里白浪翻滚,周遭空气灼热滚烫。 扬州城外,一声声马蹄疾驰而过,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点足穿梭林间,飞身落地团团围住一辆马车。 折木拔剑,静候马车里的人发话。 「好久不见,左掌门还是那么威风。」马车里传出声。 折木眸光骤凉,果见从几人身后走出一个男人。 「风二公子果真聪明伶俐,只可惜了,今日得丧命于此。」左池得逞冷笑,他也犯不着再藏了,只要今日杀了这人,这件事就绝不可能泄露出去。 风尘相不紧不慢撩起车帘,视线直直看向表情仿佛淬了毒的男人,敛眸故作不解问,「我与左掌门无冤无仇,不知左掌门此举是何用意?」 「明人不说暗话,风二公子是个聪明人,只可惜敢挡我路的人,都必须死。」左池眼中泛着刺骨冷意,眼神阴翳,眸里闪过一丝冷光。 男人一改往日谦恭姿态,原形毕露,这人实际就是一个道貌岸然、阴险狡诈的老东西,平日里衣冠禽兽,丧尽天良的事做起来是毫不留情。 风尘相笑意不底眼底,「请恕晚辈愚钝,左掌门这话我的确是没听明白,若今日真要丧命于此,还望左掌门能让我死个明白。」 左池轻蔑嗤笑,知道他在故意拖延时间,并不打算废话,男人眼底充斥着毫不掩饰的讽刺,面色带有几分阴骜地看着他,道:「那日在府算你命大,不过现如今薛鹤已经被我杀了,今日没了他,我看你还怎么跑。」 他抬手朝几人简单做了个手势,暗器其飞,刀光剑影瞬间划出一片火花,剑芒齐现。 双方实力悬殊,寡不敌众,风尘相微微颦眉,折木逐渐被几人缠住无法分身,左池见状连连冷笑,掌间蓄力,唇角露出一抹得逞,点足飞身朝马车上的人直直逼去。 折木余光瞥见这幕,想要脱身却又不能。 风尘相眸黑如漆,凝眸对上迎面而来的凌厉掌风眼神慑人,眸中不含半点温度,抬手与他硬生生地对上一掌,马车不堪重负瞬间爆炸成了碎茬。 左池受了一掌身体直直往后倒退几步,袖中随之射出一枚暗器,踉跄站稳脚步。风尘相挨下这掌,身下轮椅早就化为粉末,身体眼见就要狠狠撞在树上,迎面闪着寒光的箭矢直逼心脏,被一道身影掠过稳稳揽进怀里。 左池看见来人脸色大变,「你没死?」 薛鹤缓缓抬眸冷如粹冰地看着他,一脸轻蔑不屑,嘲讽道:「老蛤蟆都没死,我怎么能先死。」 「你……」左池铁青着脸,阴森面庞扭曲丑陋,脸上阴云密布。 薛鹤将内力灌入剑身,冷眸微沉,剑尖突然调转方向,惊云脱手而出,剑气割裂空气直逼左池而去。 左池拔剑相抵却被硬生生逼退数米开远,嘴角溢出一抹鲜血,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眼底神色愈发狠戾阴险。 第50页 第27章 南府旧事 「很意外吧,左掌门。」风尘相强撑笑意,额头直冒冷汗,「如今武林中,有这本事的可不止你一个人。」 「我让折木乔装打扮,他轻功与薛鹤不分上下,只要速战速决,我料你定不会发现他的异常。」 「那日薛鹤在黑域受伤不假,说来也是我的疏忽,没料到会出这事。」 风尘相面容惨白,微微蜷着身子剧烈咳了两声,喉间涌上一股腥咸。他心头怔愣,薄唇蠕动了下,艰难地抬手抹去,空气里瀰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薛鹤眸光幽暗,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药餵他嘴边,风尘相毫不犹豫含进嘴里,费力噎了下去,胸口剧烈震动,艰难地喘息着。 左池大惊,怒目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他,「你……你也会?」 风尘相嘴角带着浅浅笑意,声音虚弱道:「闲来无事,随便学了点皮毛而已。」 「哈哈哈……」左池倏而仰天大笑,眼神瞬间变得狠厉,「无知小儿,你真以为你们会是我的对手,那日让你活着逃了,今天正好送你们两人一起上路。」 「左掌门口气真大,」风尘相嘴角漾着似有如无的笑,目光幽深玩味,勾起薄唇轻轻一笑,嗓音还是一贯地懒散,「只是不知到了下面,左掌门又该怎么面对苏家和南小将军。」 「你……你都知道了?」左池表情僵硬,指节用力过勐泛白。 「苏家几十口的人命,还有石姑娘,无论哪一个,你都罪该万死。」风尘相语气倏而冷硬道。 左池猖狂大笑,眼神勐地凝固。 「你说那愚蠢的女人,那日我易容成你的模样,正巧撞上她下山,那女人看见我竟没半分怀疑,老夫趁她不防,一掌重伤了她。」 左池得意地看着他,挑衅道:「你知不知道她当时看我是副什么表情,痛心不甘,我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看着她一步一步想要爬回云栖宫。好在老夫心软,看不得别人受苦,这才一刀结束了她的痛苦。」 薛鹤双眸逐渐变得血红,漆黑的眸底恨意翻涌,戾气横生,心脏仿佛被人用刀剑剜成了千万块,抱紧人的双手攥紧拳头,指尖发白。 折木刚突破围困,施展轻功身子一纵,长剑指向左池,挡在风尘相面前。他将鸦无邪丢在地上,左池瞳孔地震,看着那物一脸惊诧。 「这东西可还眼熟?」风尘相隐忍克制道:「南家当年被诛满门后,这把剑便没了踪影。」 左池勐回过神,头顶仿佛被雷噼般恍然大悟,「是你……是你盗走了南烛草。」 「我可是凭实力从左掌门手里拿的,这怎么能叫盗。」风尘相无赖道。 左池气得脸色铁青,指着他的手直哆嗦,张口结舌便是怒叱,「你厚颜无耻……」 「晚辈不懂事,还望左掌门莫要与我斤斤计较才是。」他依旧不慌不忙的说着。 左池震怒,与他平静态度截然相反,窒息的仇怨宛如深不见底的沟壑,吞噬着无尽怨恨。 「老夫今日就杀了你。」他迅勐拔剑而出,轻功疾如闪电,飞身半空便如坠物一般狠狠摔倒在地。 风尘相见此更是没心没肺的笑他,戏嚯调侃道:「左掌门这是怎么啦,难不成老麻雀年纪大了,反而飞不起了。」 「风尘相你……」他艰难地爬起身,面色惨白带青,双颊肌肉颤动剧烈,塌得厉害,「你给我下毒。」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刚才那掌不过只是虚张声势,左池中毒,内力溃散无法凝聚。 薛鹤一掌狠狠朝他胸口拍去,男人拳头裹挟阵阵劲风,勐地砸了下。 左池动作慢了半拍重重倒在地上,口中涌出鲜血,他摇摇晃晃站起身,知道自己不敌,看准时机便要逃跑。 「之前在苏府便饶了你一命,现在新帐旧帐也该算一算了。」薛鹤冷声说罢,脚尖发力,一道黑影直接撞向古树,只听「咔嚓」一声,传来男人沉闷的吃痛声。 左池突然睁大眼,嘴角鲜血淋漓,面颊肌肉不断地抽搐着,双腿隐隐发颤,目光转向轮椅上的男人仿佛抓住了救命草,「杀了我,所有真相便都成了永远的秘密,我劝风二公子还是好好考虑清楚。」 风尘相轻轻笑了笑,反问道:「是吗?那南家当年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左池脸色煞白,紧咬着牙仿佛被抽走了魂似的,喘不过气,「你这话什么意思?」 风尘相不徐不慢地说道:「南夫人当年对外宣称产下一名死胎,南家被诛九族时,这孩子才出生不到半月。」 「那孽种竟然没死!」左池面如土色。 「是啊,这秘密都让你给知道了。」风尘相痞坏一笑。 左池眼神蓦地一紧,毛骨悚然。 「原本不想杀你脏了我的手,不过现在看来是不行了。」风尘相半掩明眸压住眼底一片潋滟。 他拔出鸦无邪,看着狼狈不堪歪歪斜斜想要逃跑的人,眸光骤然紧缩,那双漆黑的眸里丝毫不见半分波澜。 「你会后悔的……」左池满脸惊恐不甘。 「后悔?」他冷嗤以鼻,指腹细细摩挲着冰冷剑刃,声音坚定而有力道:「谋事以身入局,既入局,何悔有之。」 正在拼命逃跑的人脚步勐滞,低头看着自己被剑穿透血迹斑斑的胸口,费力蠕动着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喉咙隐约发出微弱呻吟,胸膛忽起忽落,「彭」的一声跪倒在地。 第51页 风尘相望向死后仍面露惊恐,已然没有生气的人,眼底神色平静如水,敛去浑身嗜杀之气,他与刚才判若两人。 「若悔,遂不入局。」他缓缓收回视线低声喃喃道。 第28章 南府旧事 「左池已死,江湖难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风尘相声音极其虚弱。 薛鹤表情依旧冷淡,眼底情绪难辨,吝惜字词道:「人的确是本宫杀的,就算他们知道又能奈我何。」 风尘相被这话呛得连连咳嗽,抬手给自己顺了口气,沉默地睨了他眼,「左池身死,长青现在急需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我们也得立刻动身离开扬州。」 「去哪?」折木说。 「回凤凰城。」 薛鹤凝眸,「这节骨眼上离开岂不是欲盖弥彰?」 风尘相嘴角牵起一个虚弱的笑,喉咙挤出干哑的话,「死个人而已,谁敢说是我们杀的,说不准就是南家冤死的亡灵回来索命了?」他的目光紧紧落在鸦无邪上,嘴角划过一抹算计和玩味。 折木顿时悟了他的意思,「借刀杀人,冤魂索命,南府旧事重提,江湖最近怕是不会太平。」 风尘相闻言神情舒展,仰头看向男人下颌,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笑意,谄笑问,「不知薛宫主接下来有何打算啊?」 薛鹤直接无视他的意见,凉薄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冷意,不怒自威道:「带你回去。」 风尘相愣了下,怀疑是自己年纪大了没听清。薛鹤烦躁地低头赏了他眼,怀里的人极其没眼力见的别过头,一副单纯无辜,事不关己的模样。 薛鹤:「……」 他迈腿双腿便要离开,却让一把长剑挡了去路。 折木冷冷注视着他,「把人留下,或者把你的命留下。」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默默无语,天色已经昏暗,乌云密布压顶,空气沉闷逼人,四周除了几人的喘息声外,便没一丝响动。 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个落脚的地方,不然今晚註定是个难眠之夜。 「哎呀瞧你们这是干嘛呢?」风尘相熟练干笑一声,双手轻轻搭上男人脖子,有意逗他玩,「阿鹤无非是怕我熘走,可你瞅瞅我现在的身体,这还不够让你放一百个心。」 薛鹤冷笑无言,知道某人一肚子坏水,心眼多了去,他还怎么安心。 折木不肯退让,薛鹤显然失了耐心,见两人剑拔弩张,风尘相要说的话顿时堵嗓子眼,憋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薛鹤眼底迅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略微蹙紧了眉,风尘相身体无力往他胸膛靠拢,侧脸藉机搭他肩膀,艰难地唿了口气。 男人耳畔一热,眼神紧了紧,绕过眼前的剑抱着他头也不回的往回走,折木刚回过神,站在原地盯着男人背影微微颦眉。 几人随便找了家客栈先将就一晚,却不想正和之前被丢在半路的薛逢撞到一起。 折木面无表情地扭过头,风尘相看着远处逐渐靠近的那张脸,默默抬手遮住自己的脸,乞求老天开眼,千万别看见他。 薛鹤拧眉,一脸疑惑不解。 「卧槽薛……薛心机!」薛逢突然转向这边大惊出声,宛如脱缰的野马发了疯的往这边跑。 风尘相身体不由往男人怀里钻了些,把脸埋得更深了。薛鹤定脚站在原地,长身鹤立,凝眸望着停在自己面前气喘吁吁的人。 薛逢粗喘了两口气,一只手扶着腰,腾出手指着他鼻子怒气沖沖的骂道:「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狗东西,一个个把小爷丢半路就跑路,好在老天有眼,居然又让小爷逮住你了。」 他气愤不平就是一通发泄。 「还有那风老二,一张床果真睡不出两种人,你夫妻俩都拿我当猴耍是吧。 「枉费我这一番苦心,竟遭人半路像抛尸一样的就搁下不管不顾,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狗,你们就没一个好东西。」 薛鹤:「……」 折木:「……」 风尘相:「……」当时情况紧急,他确实没想到这层。 薛逢一肚子苦水,火气太重没处发,现在好不容易揪着个人,怎肯轻易放过。 他说话不带喘气的,眼尖瞟着薛鹤怀里护着的男人,「不是我说,你这又是什么情况?」 薛鹤莫名出现在这地方,怀里还抱着一个虚弱不堪的男人。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里带着深究,眸光突然闪过一丝精光,心里暗自揣测,难不成两人闹掰了,这是薛心机的新欢。 他突然奸诈一笑,不管是与不是,现在这人可是被自己捉姦捉双,若是让风老二知道这事,一想到某人那吃了屎的表情,他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想让那姓风的知道这个惊喜了。 「我说姓薛的,你这有了新欢怎么也不跟我说说。」他说着就要上手一睹美人尊容,却不料挨了薛鹤一记冷眼。 薛鹤冷冷出声,不耐烦的警告他:「别浪费我时间,哪里凉快滚哪去。」 薛逢脸色一僵,敛眸微沉,唇角勾起恶劣笑容,毫无防备地朝他怀里的人动手扑去。 「我只不过是好奇,薛宫主何至于如此小气。」他出手狠而快,薛鹤怀里有人,行动起来自然不便。 他抬手轻松化解薛逢攻势,两人过了几十来回,他避而不战,薛逢那厮反倒越挫越勇。 风尘相颠得脸色苍白,伸手轻轻扯了扯薛鹤衣袖,「别和他打了,像这样打下去他只会越来越兴奋。」 第52页 薛鹤挺直腰身立在原地,闻言及时收手。 薛逢死死盯着突然停下动作的人,一脸不爽,「你怎么不动了。」他冷哼一声,「你是不是也看不起小爷,好大的狗胆,我今日还就非得看清他脸不可。」 薛逢掌心内力凝聚,双眼直直锁定他怀里的背影,风尘相缓缓探出头,看向远处少年扯出一抹礼貌的笑。薛逢笑容僵住,看着那张格外欠揍的脸直直愣住身,指着他的双手气得直哆嗦。 「风老二,竟然是你!」 「薛小公子真巧啊。」风尘相笑得极轻,可落进薛逢眼里却是极其刺眼。 把自己撂半路就跑路的狗东西,他今天非得给自己出口气不可。薛逢反手抽出腰间金鞭,风尘相猝不及防勐地咳嗽起来,喉间涌上一股熟悉味道,他剧烈咳嗽两声,憋不住的鲜血溢出嘴角,眼前一黑,再也扛不住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不知过了多久,薛鹤守在床边,男人听见床上动静连忙抬头紧张的看着他,风尘相抬眸扫过他脸,微微有些愣住,男人一脸疲倦,眼睑泛青,明显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我这是睡了多久?」 「三日。」薛鹤嗓音干哑简练道。 风尘相呆了半日,垂下眸,嘴里呢喃低语,「三日,居然那么久。」他四处打量了番,问起折木踪影,「折木了?怎么是你在这守我。」 薛鹤脸色一黑,神情不悦道:「怎么?别人都能守,就我不行吗?」 风尘相心中一凛,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哄他,「醒来第一眼就看到阿鹤,我当然很高兴。」 薛鹤眸光勐地晃了一下,神色缓和不少,盯着他脸看了良久,起身道:「我让后厨给你炖了点汤,你先休息,我去去就来。」 风尘相唇角颤动,轻轻沖他一笑。 待人离开后,他浑身无力地靠床榻边,缓缓收敛笑容,唿吸逐渐平稳下来。 薛逢一听人又能喘气了,正在吃饭的碗丢下就往这边跑。 风尘相当时那副模样太过突然,把他给吓懵住,再想起某个男人那一脸着急,仿佛要杀人的样子,他撇撇嘴推开身前的门。 「哟,醒啦!」 床上的人仰头看他,「承蒙薛小公子大人有大量,还肯惦记我的死活。」 薛逢傲娇地扭头「切」了一声,没头没脑不开心地说了句,「你这一觉睡了三天,若再不醒,我看你这嘴都快被人给亲烂了。」 风尘相:「……???」 什么亲烂了? 嘴。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薛小公子说笑了。」风尘相面不改色地轻轻笑着,松了手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薛逢话中之音。 「也别搁这说些有的没的,你昏睡这几天江湖可乱成了一锅粥。」薛逢一脚踩在榻上。 风尘相低头看了看他的脚,一脸好奇的「哦」了声,谦虚地问他,「不知薛小公子说的是何事?」 「左池那老东西死了,萧云栈现在暂管长青,听说门派里那些老狐狸已经开始坐不住了,想在这关头捞点甜头。若真如此,长青接下去怕是不会太平。」 「长青若是大乱,便是动摇了其在江湖的地位,到时各派藉机挑事,徒生事端。」风尘相语重心长道:「可萧云栈不是省油的灯,这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薛逢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我才不管他们是死是活,不过左池那老匹夫居然会被人给杀了,这倒是让我挺好奇。你说要是我能找出杀他的人,是不是还能趁机威胁一波,让那人陪我比上一场。」 风尘相:「……」这是什么神奇脑迴路。 薛逢突然弯腰对上他眼睛,「你就不好奇是谁杀了他?」 风尘相愣了下,迅速回神沖他笑了笑。 「难不成薛小公子认为我还有这等本事?」 「当然不可能是你,左池胸口插了一把长剑。」他垂眸沉默片刻,一字一字地说道:「鸦无邪。」 风尘相面上微露诧色,「这是南小将军的宝剑。」 薛逢静静盯着他看了良久,这才漫不经心收回视线答了句是。 「他们都说这是冤魂索命,南家的事和左池或许脱不了干系,这后面半句我信,可这冤魂索命,风老二你信吗?」 风尘相眸光微闪,略加思索道:「冤魂索命不过空悬来风,或许只是一个转移注意的噱头,可左池的死,一定与苏家的事有关。」 「苏家?你是说左池也在找烈阳花。」薛逢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说道。 风尘相只笑不语,听着远处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眸底神色柔和。 左池已死,可这烈阳花仍然没有踪迹。 看来离开前,他还得再去一趟苏家。 第29章 千层石窟 薛鹤前脚刚迈进房间,察觉空气里的气息,深邃的眸掠过一抹微妙幽光。 「阿鹤来啦。」风尘相唇边挂着温文尔雅的笑。 薛逢应声望去,被男人淡淡嫌弃地瞟了眼,顿时感觉自己受了天大冒犯。 薛鹤绕过他停在床边,风尘相仰头对他轻轻笑着,薛逢看得睁不开眼,肚子莫名有些撑得难受,目光极不自然的往四处乱瞟两眼,这鬼地方特么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风尘相懒洋洋地接过碗,却见薛逢沉默转身离开。薛鹤目送某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细长的眼尾露出两分冷清,表情寡淡,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紧紧注视着床上的人。 第53页 风尘相捧着碗轻轻吹了两口,薄唇轻抿碗壁,喝了两口,抬手擦了擦嘴。薛鹤接过他手里的碗转身放在一旁,神情淡然的盯着他脸,直至视线落他唇间,目光不由微微一沉。 风尘相轻嘆了口气,薛鹤面色肉眼可见的跟着一紧,只听他嘀咕说,「我这嘴不知怎的,从醒来就一直不太舒服,这汤明明温度刚好,我喝起来却感觉还是好烫。」 薛鹤瞳孔微微一震,耳畔响起男人的嗔怪声,「阿鹤帮我看看,定是不小心被这地方的蚊虫给叮咬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自顾自嘀咕道:「好像都有些肿了。」 怕男人看不见,他还特意撅了撅唇。 若是细看,他唇的确是有些红肿,说是蚊虫,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薛鹤漆黑的眸底闪过一抹晦色,男人上前两步在他身侧坐下,风尘相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开玩笑道:「阿鹤连昏睡的人都不放过,我怎不知你竟何时还有这等癖好。」 薛鹤怔了下,伸手揽上他腰,用力把人按进自己怀里,突然问,「那日左池对你动手,你为何不避。」 听闻此言,风尘相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他哑着嗓子轻轻笑道:「阿鹤真是抬举我了,我若能躲,又何必堵上自己性命,我还是很惜命的。」 薛鹤深邃的眸底难辨情绪,盯着他腿沉默不语,风尘相被人看得浑身没劲,正要开口,却见男人径直起身将一旁的碗端到他面前。 「喝了便躺下好好休息,我晚些再去一趟苏府。」 烈阳花还没下落,离开前他必须再去一趟苏府。 「这苏家我们也去过,除了杂草什么都没发现。」风尘相捧过瓷碗,补充道:「可左池多次去而復返,定是还没得到他想找的东西。」 「那密室我也看过,什么也没有。」薛鹤说。 「谁说这东西一定在密室了,看似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才是最危险的。」风尘相眯了眯眼,不徐不慢地喝了口汤,眸光微闪道:「我记得苏家院里有棵桑葚,当时看的时候也没留意,那树明显与庭院的布局不符。」 薛鹤恍然大悟。 「的确,苏家是扬州出了名的商贾世家,世代以经商为主,可这府里山水造景,却完全不符合这风水纳气迎财的原则。」 风尘相对他的话非常贊同。 「再者,这桑葚因与丧同音,按理说更应该规避才是,苏老爷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薛鹤眸漆如墨,目光久久凝视说话的人,字斟句酌道:「左池可以暗中毁尸灭迹,可掘地三尺这种事太过声张,若让外人起疑,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徒劳。」 两人隔空对视,一切竟在不言中。 风尘相扭头朝门外喊了一声,「这事就交给你了。」 折木抱着怀里的剑颔首躬了个身,一眨眼的功夫便没见了身影。 扬州城内喧嚣热闹,十里长街张灯结彩,千万盏花灯浮上皓月星空,映着水波粼粼泛起灼灼光辉,熠熠恍若天宫在上,人稠物穰,繁荣昌盛,不愧为南北襟喉之地。 沿街拥挤,风尘相出了茶坊,好不容易挤出熙攘人群。 薛鹤看着前面乌压压攒动的人头,想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何不直接将这人丢下离开。 耳边络绎不绝的吆喝声。 风尘相蛮有趣味的看过去,「珍珠胭脂,看上去还不错。」 「哎哟这位主儿眼光可真好,」那摊贩笑呵呵地迎上来,「公子定是为你夫人买的吧,那你可就来对了,这珍珠胭脂只需稍稍用上一点,那皮肤哟光滑细腻,嫩得像水似的,你只管放了心买,我保夫人她喜欢。」 风尘相:「……」 「这位兄弟说笑了,家中却有一位如意郎君,不过这胭脂倒是不错,」风尘相看向面容舒展的男人,嬉笑道:「夫君,结帐吧。」 摊贩一脸吃了屎的模样,听闻此言愣直身体,表情生硬机械地打量起二人。 薛鹤眉宇舒展,抬眸冷冷扫了摊贩一眼,那人一个激灵反应还算机灵,知道这有钱人家的公子和不少达官贵族家的公子都有这龙阳之好,不足为奇,伸手一脸谄笑地接过银钱。 对二人就是一堆彩虹屁,最后还不忘感慨几许,「二位公子生得俊美,小的在这扬州城几十年,还从见过像两位这样的仙人。」 薛鹤一贯不动声色的面容柔和些许,嗓音也不似往日那般冰冷,简短道:「不用找了,把这里的胭脂全给我包起来。」 那小贩一听顿时乐开花应了声「好嘞」。 风尘相倏地愣住,纠结地望向他,「阿鹤买这么多胭脂干嘛?」 薛鹤语气硬邦回了句:「有钱,我任性。」 「……」 风尘相无奈笑了笑,知道云栖宫富可敌国,可金山银山,再有钱也不是这么个玩法。 「母亲生性爱美,虽已过半老徐娘之龄,却是极其在乎自己容貌,这等胭脂,想必她也不会放在心上。」他略带调侃,自言自语道:「就当是来一趟,总得留个念想吧。」 薛鹤沉眸缄默无言。 凤凰城这些年一直很低调,虽说如此,可其在江湖的地位仍是无可撼动。一来是忌惮皇室,再者,据说凤凰城老城主在世时,手上曾握有一支武力超群,杀人狠绝如麻的死士。 第54页 只不过当年老城主死后,这批死士便再没了响动,如同一夜间蒸发了般。 薛鹤单手拎过小贩递过来的包裹,推着他往回走,不以为然道:「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她若不肯领这份情就算了。」 他顿了下,一字一字认真道:「哪日你若想离开那里,我就带你回云栖宫。」 风尘相微微吃惊地看向一脸认真的人,怔忡瞬息,没来由笑了两声,「阿鹤若想带我回去,何必拐弯抹角。」 「那你愿意吗?」薛鹤说话的神情蓦地变得严肃。 风尘相面上笑容逐渐凝起。 他明白男人意思。 若薛鹤真打算带他回去,他会同意吗? 思绪百转千回,他第一次因为这种事而感到无奈,也许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并不能让男人满意。 薛鹤视线直直定格在他身上,将他面上不易察觉的犹豫挣扎一分不差的收进眼底。 才到客栈门口,他就迫不及待将人揽腰抱起,迈开沉稳步伐,大步流星的回到两人房间。 一脚踹开房门,绷着冷脸一言不发地把人放床上,起身便自顾自褪去自己衣服,急促俯身抓住他纤细的手腕紧紧握在掌间。 男人身体直直朝他压了下去。 风尘相明显还没反应过来,让人不由分说地截住唇,薛鹤厮磨着他的唇,固执地想要探进他的口腔,双手用力恨不得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风尘相双手软绵绵地扶住对方肩膀,不甘示弱的回应着男人粗暴霸道的吻。 得了他的回应,薛鹤眼神忽地一沉,突然停下动作将人推开,注视着他的眼认真问:「你可曾对我动过真心?」 风尘相半是茫然地望着他,不气反笑道:「那在你心里,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薛鹤眯了眯眼,认真打量起他。 风尘相头皮一麻,自己问这话岂不是自取其辱。他的为人,薛鹤一清二楚,口腹蜜剑、谎话连篇、心机深沉的骗子。 他敛眸轻嘲一笑,真是搁这自讨没趣。 「你很聪明,招人喜欢,我不在乎你以前欺骗我,就算是利用也无所谓,」薛鹤沉默半日,对上他的视线神色不由变得柔和起来,嗓音坚定有力道:「我只在乎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阿鹤你煳涂……」 薛鹤指腹轻轻触在他的唇间,「我只想听你的答案,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男人眼底隐隐可期的迫不及待,只要他敢承认,若他心里也有自己,那两人之前的恩怨,他便一笔勾销。 棱模两可的答案实在让人煎熬,只要他说一句有,从今往后,他就算拼了自己这条命,也要保他平平安安。 见他这副心急的模样,风尘相反生了恶趣味,想逗逗他,慢悠悠地笑着说:「我这人生来便薄情寡义,谁若是让我高兴了,我就喜欢谁。」 「那就把你带回去关起来,让你以后都只能见我一个人。」薛鹤极其霸道,不容置疑地说道。 「有这功夫,倒不如让我看看你都有些什么本事。」他得意扬了扬眉,难耐地抓紧男人手臂,身体主动贴了上去,凑近薛鹤耳畔轻喘口气,低低笑道:「我风尘相堂堂七尺男儿之躯,若是心里没你,又怎会心甘情愿委身于你。」 他话未说完,声调骤地一变,腰间的手勐地用力收紧,勒得他喘不过气。 第30章 千层石窟 「明日我会亲自送你回去,在我蛊毒未解之前,你必须留在我身边。」薛鹤从容镇定地说道。 风尘相微微失神,唇角扬起,笑着低声骂了句厚颜无耻。 薛鹤低头在他唇边轻啄即离,起身替他贴心盖上暖被,「累了就先休息,晚点我去隔壁睡。」 风尘相眼底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轻勾丹唇,半带轻笑道:「阿鹤这是在怕什么?」 薛鹤略一迟疑,「你身体还没恢復,若是乱来会伤你身体的。」 风尘相轻抿薄唇,视线往下不由顺着往男人某处看去,眼神微微一颤,心中一凛,笑声得意而放肆,「你难道想就现在这副模样走出去,还是准备去找谁?」 薛鹤轻轻对上他漂亮的双眸,眉心微低,故作恼羞的模样吓唬他,「胡说八道,快睡吧,等你睡着我再回去。」 风尘相淡抿唇瓣不肯罢休,「你也说了,我得对你负责,那我现在就……」 「不行。」薛鹤严肃地打断他,生怕某人下一秒又说出什么晴天霹雳的话。 风尘相太了解这男人了。 嘴硬说着不行,心里肯定巴不得自己留他下来。 「其实我也可以用手,还是说阿鹤更喜欢我这里……」他娇俏一笑,纤细漂亮的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的唇,笑眸微眯,弯唇嗤笑道:「阿鹤若是喜欢,我也不是不行。」 薛鹤原本想怜惜他,可现在瞧他这欠人收拾的模样,心里顿时染上些许怒意,同时又很庆幸,毕竟这样美好的人,只属于他一个人。 男人上前两步将人搂腰翻了个身,俯身靠近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双手箍紧他纤细腰身,恨不得把人死死按进自己怀里,附他耳畔粗喘了口热气。 沉默片刻,开口道:「若是难受就跟我说。」 风尘相腰间一沉,男人埋在他漂亮的锁骨处轻轻吸吮着,离开后便留下一道惹眼吻痕。他盯着男人俊美的脸庞,没忍住笑着问道:「我若说不舒服,阿鹤难道真能停下来?」 第55页 事实证明,并不需要多余的解释。 等他彻底喊哑了嗓子,求着说不要时,某人压根就油盐不进,最后自己在男人一声声的哄骗中,不知不觉睡着过去。 第二日阳光不错,他刚睡醒,便听门外传来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推门而入。 薛鹤见他醒了,上前两步为他穿戴衣服。 风尘相还没完全醒过神,眼里带有几分茫然,静静注视着眼神的画面,薛鹤抬头正瞧见他这半睡半醒的模样,难得见他这傻傻分不清楚的样子,心情莫名的愉悦。 「我给你叫了吃的,等用过早膳我们便动身启程。」他给风尘相系上最后一根衣带,缓缓收回手。 风尘相点了点头,随口一问,「折可回来了?」 薛鹤剎那间冷意翩飞,微眯了眯双眼,语气中隐有冷意,不悦道:「刚睡醒就提别的男人,你也不怕我生气?」 风尘相抬眼瞅着他那一脸怨妇的模样,顾盼轻笑道:「阿鹤昨晚欺人太甚,我都还没生气,你怎么就生气了。」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薛鹤知道他是故意想堵自己嘴,也没打断继续抓着这事说,省得闹了笑话,搅得似乎自己像个只会吃醋的怨种。 「他在外面,吃过早膳再见不迟。」他闷闷道。 风尘相见他说完还不高兴,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象徵性的算是安慰过。下床简单漱过口,等收拾妥当,喝了半碗浓稠的粥,旁边男人比他动作还要快一步,抬手轻轻替他擦了擦嘴。 风尘相粲然一笑,出去时折木早已候在了院里。 见他出现,折木快速两步并一步,上前将白布包裹的东西递给他。 风尘相伸手掀开淡淡看了一眼,缓缓收回手,却突然发现少了一人,「这大早的怎么不见薛小公子?」 折木说,「薛逢刚才来过,不过见公子还没醒就没打扰,只让属下代为转告一声,看他急匆匆的,想必是长青那边出了什么事。」 风尘相沉吟片刻,道:「那就不用管他了,我们先走吧,对了,最近怎么没收到三七的消息?」 折木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听说自从云公子收他为徒后,便整日在长安殿忙进忙出,许是没时间吧。」 风尘相望向他板着的脸,还真是个面瘫。 他和煦笑道:「清尘自有他的打算,小七也总得学会长大,我知道这些年你待他如亲兄弟,把他保护得很好。」 「可他若是没有实力,就像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而毫无还手之力。」风尘相幽深的眸底涌上点点笑意,铿锵道:「只有变强,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折木深谙的眼眸暗淡了瞬。 「属下明白。」 「我知道这些年他受了不少欺负,心里肯定怀有怨恨,可江湖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清尘也就嘴硬,可到底还是自己拼死救出来的人,又怎会真的不管他死活。」 近来天也愈发凉了许多,风尘相拢了拢自己的外袍,抬头看向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男人。 薛鹤看向折木的眼眸骤然变得危险几分,垂眸看向轮椅上的人时,眼底染上了一抹自己都没能察觉的笑意。 风尘相经过他时悠悠道了句,「他也不小了,谁对他好,他早晚都会知晓。」 而他口中那个已经不小的人,此刻正在后山任劳任怨的挑水。 昨晚不知什么缘故,莫名惹了师父生气。 他被人赶出了长安殿,只得老老实实回到后厨。 师父情绪阴晴不定,还易怒,除了长得好看,和二公子根本没法比,等哪日有机会他就下山,待二公子身边可比日日与师父相处轻松不少,他一边走,心里默默泛着嘀咕。 后山的温泉夏凉冬暖,清澈见底,他每次都赶着挑水,趁机去泡个澡。刚撂下担子,微蹲下身掬了捧水拍在脸上,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不少。 起身正要解衣,就见远处一抹格外惹眼的白,还有泉水中一道看不真切的倩影,他警惕地揉了揉眼,努力想要去看清时,却被一记水花狠狠击打在膝盖上,身体一个不防往前扑去,重重摔进水里。 他猝不及防灌了两口冷水,刚扑腾着站起身,还没来得及抹去脸上的水,就让人用刀抵着脖子。 「好大的狗胆,竟敢偷看怎……怎么是你?」 三七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面前的人,可真当他看清那人的脸时,膝盖不争气的又要往下跪,「师父。」 云清尘原本松了口气,可看着他这蠢样又气得心梗。 他深深睨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人,不耐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三七如实回道:「徒儿原本是来这后山挑水,没想到师父也在,无意扰了师父安宁,我这就走。」 他说罢作势便要离开。 云清尘不悦地蹙了蹙眉,知晓他这是故意躲着自己,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几分,盯着他的背影神色暗淡,出声道:「昨晚是为师不好,晚些把热水送到我房间去。」 三七闻言兴奋过了头,拔高嗓门应了声好,脚底噼里啪啦踩着水就冲过去,云清尘刚抬头就被人扑倒在水里,硬生生没没忍住骂了句蠢货。 「师父这是原谅我了!」三七小眼神可怜巴巴地注视着他。 云清尘本就生得极美,乌丝如瀑般倾泻而下,俊美无双的脸颊不知因何故,微微泛着一丝花瓣独有的桃粉,流畅的下颌滑过一滴剔透水珠,落在他雪白的锁骨上,再往下还能看到他结实性感的胸膛。 第56页 三七视线不由顺着往下看去,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云清尘眉头微蹙,努力想要忽视两人现在的动作,声色冷清道了句,「为师在你眼里就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 三七闻言手脚跟着都不利索,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昨晚的事都是徒儿胡搅蛮缠,我只是不喜欢二师兄靠师父往下看去。太近,我讨厌那个人。」 云清尘眼神微微愣住,冷冽泛着光泽的眼适时看向别处,冷硬里带着些许严厉,道:「那就好好努力,为师身边从不留废物。」 「徒儿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三七说罢,盯着他脸一个劲的傻笑。 云清尘从未被人这般赤裸裸的直视,现在竟被这毛都没长齐的东西看得浑不自在,冷清面庞染上一抹微愠,烦躁地低吼了声,「发什么呆,还不赶快给为师滚远一点。」 三七格外听他的话,傻乐着仿佛吃了蜜糖似的,「那徒儿就不打扰师父您了。」他利索转身便要离开。 云清尘盯着他的后背,因为这段时间高强度且频率的锻鍊,少年身体线条明显比往日清晰许多,手臂肌肉健硕不少,微微鼓起,若是假以时日,定不会比谁差。 他突然地出声,三七脚步勐地收住,差点没在水里站稳摔了个狗啃屎。 「走近些,让为师看看你。」云清尘说。 三七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身体却还是老老实实走过去。 男人的唇沾微微湿濡,妖冶漂亮的脸此刻竟显得几分性感,三七一不留神看入了迷。 云清尘眸光微敛,语气平淡,让人难以分辨他此刻的内心情绪,「傻子,为师好看吗?」 三七倏地清醒过来,心头一震,眼里闪过一抹慌乱,连忙扭头没敢去看他,说话的口舌仿佛搅在一起,吐词不清急促道:「现在也不早了,徒儿还得早点回去,晚点就该错过师父规定的习武时间了。」 见他火急火燎就要离开,云清尘眸底微凝,嗓音懒懒地问道:「为师就在这,你准备去哪?」 三七背对着他不说话。 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他缓缓抬脚走上前,嗓音染上些许冷意,面无表情地质问道:「还是说,你打心底就讨厌为师,根本就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我……徒儿绝无此意。」三七一脸无措又不知该怎么解释的模样,笨拙至极,绷直身体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云清尘盯着他细细看了半日,缓缓抬手抚上他越发成熟硬朗的面庞,思绪游离,忍不住轻颤一笑,浅抿朱唇,喃喃念道:「真是和他越来越像了。」 三七面上一僵,背嵴微微绷直,心底刚升起的一丝波动瞬息间便隐匿不见,仿佛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第31章 千层石窟 「行了,你走吧。」云清尘突然收回手,转身背对他没说话。 三七死死咬牙,感觉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胸口似有千斤顶压着喘不过气,看向男人嘴巴张了张,沮丧着脸转身没有半分迟疑的爬上岸。 云清尘没去看他,身后一阵窸窣响动后,很快便又归于平静,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宛如青葱的手,一口腥咸涌上喉咙,毫无徵兆吐了出来。 三七这边刚走出没多远,转身注视着离开时的方向。明明一开始就知道,师父喜欢的人不是自己,可自己还是忍不住会吃醋,会因为他提起别人名字而生气,也不知道自己和一个死人较什么劲。 他来回了两趟,直到将缸装满,才去后厨烧了热水,准备妥当前脚刚迈出玄关,就与迎面而来的男人撞在一起。 「你走路不长眼吗?」 「二师兄。」 江祁注意到他手里提的热水,微拧了下眉,冷声道:「桶给我。」 三七愣了几许,知道这时候师父估计也不想见自己,正好也省得去惹他生气,便将热水递了过去。 江祁扫过他这痴傻样,一脸不屑,冷冷讥讽道:「也不知道公子究竟看上了你什么,就算收你为徒又如何,毕竟也别指望乌鸡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三七气得面红耳赤,指着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你……」 「对了,听说公子这几日在教你习武。」 「你管不着。」 江祁微敛深邃的眸,抬手一掌朝他打去。 三七下意识的接他一掌,却不想江祁毫无防备,脚竟直直往后退了两步。 他诧异抬头盯着三七,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人何时内力竟与自己不相上下,他上前两步一把拉过三七的手,不探不知道,这一探却脸色大变。 「你体内的内力什么情况?」 三七恼羞挣脱束缚,不明所以一脸懵,「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还有别总找我的茬,没工夫搭理你。」 「三七你……」 三七扭头自顾自忙起来,没搭理他。 江祁冷冷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拧了拧眉,三七体内有股霸道且极其强悍的内力,难不成…… 长安殿灯火通明,殿内烛影交错摇曳。 江祁放好热水,起身看着斜卧床边小憩,一脸疲倦,脸色苍白的人,心里不妨有些担心。 「公子没事吧,要不属下叫个郎中替你看看。」 用银钩挂起层层叠叠的纱幔,帐前垂着两个精巧如意纹镂空银球,房间燃了薰香,鱼嘴铜里香菸熏裊裊升起。 第57页 床帐里传出一声极轻的不用。 江祁并未离开,反问起最近大家都在私下议论纷纷的事,「属下听说,公子这几日都在教小七习武。」 帐里原本很是安静,猝不及防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江祁眼神一紧,脚往前刚迈出两步,就被里面男人低叱了声。 「别过来,没事就滚出去。」 「公子……」江祁脸色铁青,双手忍不住的颤抖着,嫉妒得快要发疯,「公子为了一个废人,竟如此糟践自己。」 里面沉默片刻,传出一道冰冷之声。 「江祁,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江祁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牵动嘴角,思绪仿佛瞬间被什么给抽干,一想到自己掏心掏肺,到最后却比不过一个废物,他眸底颜色渐深,嘴角划过一抹讥讽。 云清尘强撑着坐起身,却被迎面靠近的男人一把搂腰揽进怀里。 「公子为了他都可以做到这一步,我比他差在哪?」江祁一脸不甘,两人靠得极近,云清尘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只觉厌恶。 「江祁,别逼本尊杀了你。」他冷冰冰地说罢,抬手狠狠朝男人胸口拍去,却被江祁轻而易举化解开,反手握住他手腕禁锢在自己的掌间。 「公子现在这副模样,确定是我的对手吗?」江祁寒眸凝起一层厚重冰霜,双目逐渐变得猩红,布满血丝,嫉妒道:「宁愿自己遭反噬,都要帮他,他凭什么值得你这么做。」 云清尘静静看着他副这模样,突然笑了两声,冷嘲道:「江祁,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江祁面上一僵,见他强撑着身体,怒极反笑,手臂朝自己方向收紧,「公子也不必激我,我不求公子能给我什么,我只想让你多看我一眼,好不好?」 「我看你病得不轻。」 云清尘一掌将人推开,强撑着身体双脚刚踩在地,双腿失力不支,身体左右摇晃了两下,眼看就要摔在地上,被人从后手快拦腰抱起按在腿上。 他之前去后山,原本是想借那机平復身体里这股乱窜的内力,却不曾想会遇到三七。 江祁将他紧紧抱进怀里,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无异于趁火打劫,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云清尘挣扎了两下,面色一冷,怒声叱道:「江祁你敢!」 「我有何不敢,左右不过一死,以前做梦都不敢幻想的事,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忍心放过。」他俯在男人耳畔痴迷地亲吻了下。 「疯子,本尊杀了你。」云清尘恼羞成怒,强行使用内力,心脏宛如被针刺痛一般,紧蹙起眉,嘴角憋不住溢出一抹亮眼的红,身体摇摇欲坠摔在床上,虚弱的喘着气。 「公子还是不要乱动的好,」江祁脸上笼罩一层浓郁阴霾,眼底压抑隐忍,发了疯的嫉妒使他唿吸感到窒息,「也不知道那废物几世修来的福气,公子竟然选择同他双修。」 云清尘身体一软,瘫倒进他怀里,语气虚弱不堪,轻轻阖眸道:「江祁,别动他。」 江祁眼神微微一冷,紧紧钳住他的下颌,强迫男人对上自己视线,嗤笑一声缓缓道:「公子这是在求我?」 云清尘阖上双眼没看他。 不知是哪惹了江祁,他俯身狠狠凑近男人的脸,阴恻恻地开口道:「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今日我与公子也是天赐良缘,我也不会疼人,尽量不让公子难受。」 云清尘闻言眼神骤缩,紧咬赤贝,漂亮唇弧用力过勐而微微泛白,「江祁,我会杀了你的。」 江祁唇角轻轻颤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和公子春宵一度,我就算死,那也是死有余辜。」 他将人放回床上,起身脱掉自己衣服,看着床上挣扎不能的人,低低笑了一声,俯身覆了上去。 「不……不要……」云清尘眼底划过一丝决绝。 江祁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眼神阴冷道:「你敢死个试试,我马上就去杀了他。」 他一把扯掉男人衣物,伏在他耳畔带着惩罚意味的咬了一口他耳垂。云清尘身体僵硬,怒火攻心,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江祁见状眼神一紧,脸上隐隐浮上几许急色。 三七没得允许,不能轻易靠近长安殿,每日忙完一堆杂事还得时刻嘱咐自己勤加练习,免得师父哪日突然问起还会生气。 「听说没,二师兄这几日一直留在长安殿,听昨晚值班的人说,二师兄今早才从殿内出来。」 「这有啥可惊讶的,二师兄一直是公子身边最得力的人,可不像我们这些低贱的奴才。」 「嘘,你这算啥,那日我去给公子换热水,还听到……里面传出男人交.合的声音。」 「啊这!真的假的?」 「我亲耳听到的,还有假。」 三七听着几人的话气得牙齿哆嗦,浑身一阵发麻,隐在衣袖里攥紧的双拳骨节「咯咯」作响。眸中怒火腾腾地冒,像是要把人焚烧殆尽似的。 师父居然…… 呵。 也对,自己自始至终不过也是一个替身,这替身即使不是自己,也会是别人,他有什么资格去指指点点。 京城,城外十里。 「嘎吱嘎吱」的车轮碾过碎石枯枝,马蹄急踏,独余漫天黄土,绝尘而去。 凤凰城。 凤凰城占地之广,城内统一金色琉璃瓦顶辉煌气派,仿佛让人误入仙境一般。城主府正门高高挂起一块天子亲提镶金边的金丝楠木牌匾,雕樑画栋,门前玉石台阶雕凿玉莲花纹,穷工极丽。 第58页 守门的奴僕见他回来,笑眯眯地跑进去禀报。 几人刚进大门走了两步,远远就听一道慈祥的老年声,「相儿回来啦。」 风老夫人已过花甲之年,一头白髮里夹杂着几根黑髮,走起路步履稳健,双眼炯炯有神,皮肤保养不错,面色泛着健康的红润,昂首挺胸,丝毫不显老态龙钟之相。 「祖母,相儿害你担心了。」 「好孩子,回来就好,」风老夫人紧紧握住他手,鬓边飘飞的白髮好似愈发精神,激动得说不出话,眼眶微湿,「折木传信说你要回来,祖母特意让人备了你最爱吃的佛手酥。」 风尘相反手轻轻握住她手,低头看着她左手拇指戴的金镶珠宝指环,撒娇道:「祖母要是一直这样惯着相儿,相儿可就恃宠而骄了。」 风老夫人蓦地严肃道:「你是凤凰城的二公子,谁敢说你半句不是。」 她担心地问了句:「相儿出去这一趟可曾遇到什么麻烦?」 风尘相嘴角噙着分明笑意,眉眼微翘,浅浅笑着道:「祖母就放心吧,你孙儿怎么会让人给欺负。」 「这就对了,谁要是敢欺负你,祖母就算拼上整个凤凰城也不会让他好过。」风老夫人说。 风尘相笑得亲和,眉梢带着几许暖意,关切道:「祖母就放心吧,外面风大,最近天凉了,你注意可别着了凉。」 风老夫人慈眉善目,笑得格外和蔼,余光突然注意到他身侧站的男人,目光瞬息变得犀利,嗓音微沉,道:「不知这位是……」 「晚辈薛鹤,见过风老夫人。」薛鹤微拱手行了个揖拜礼。 「薛鹤?」风老夫人眯了眯眼,不紧不慢将人审视一番,目光逐渐变得柔和,和蔼可亲地笑着道:「原来是小鹤啊,你是相儿的朋友,这一路承蒙你的照顾,我已吩咐下人备好酒菜。」 她吩咐道:「云儿,内院为小鹤备好热水。」 云儿上前微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薛公子请。」 「那个……」风尘相顿了下,眼尾翘起,笑着说,「我和阿鹤一起就好。」 风老夫人愣了下,云儿一脸为难的看着二人。 老夫人反应够快,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吩咐下去,「好啦,这样也好,那相儿就麻烦小鹤照顾了。」 云儿安排人将热水送到两人房间,离开时还不忘贴心关上门。殿内放了掐丝珐瑯三足火盆,不至于空气太冷,沐浴也不易着凉。 殿内玉璧镶珠,云顶檀木作梁,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柱,柱上雕刻龙凤呈祥,极尽奢华,七尺宽的紫檀鎏金宝象缠枝床悬着白玉联珠帐,内衬雪牙色月影纱。 风尘相脱下鹤髦,抬头见薛鹤站在玉刻湖光山色屏前不知盯着什么,也没动静,经不住开玩笑逗他,「这水都快凉了,还是说小鹤已经看腻我了,你站那么远,我会误会的。」 薛鹤脚步微微顿住,眼神危险眯起,旋即恶劣勾唇挑眉,绕过四方桌,径直上前将人从轮椅上抱起往浴桶边走。 风尘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让人给放进水里。 他趴在浴桶边沿,薛鹤弯腰对上他脸轻轻笑着,眼里带着几分暧昧和促狭,一副迁就纵容的模样,若有若无地挑起他的下颌,逼近鼻尖轻呵一声,低笑道:「你夫君小不小,你不是很清楚。」 风尘相懵了下,反应过来老脸不由发烫。 一把年纪了,这骚话来得真是猝不及防。 第32章 千层石窟 「晚点还得出去吃饭,现在不行。」风尘相后背慵懒往后一靠,看着他。 薛鹤淡淡的眸里印上点点笑意,弯唇不羁笑了笑,嘴角噙着一抹痞坏,俯身靠近他,「那我就先尝点甜头。」 他俯身在锁骨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咬了口。 风尘相扶在桶沿的手微微用力,直到薛鹤起身离开。 他的视线转向男人的脸,似有顾忌道:「回来还没来得及去见父亲,等会晚膳定逃不掉。」他舒了口气,扶额无奈笑了声,「阿母不喜抛头露面,这些年常常待在后院,若是一会撞见,她说的话你千万别放心上。」 「我和一个妇人有何可计较的?」 薛鹤并未将他这话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 风尘相指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心里默默祈祷,但愿不要闹什么么蛾子。 两人前脚刚迈进前院,就听正堂里传来一道女人的怒斥声。 风尘相微蹙眉头,听里面陆陆续续传来的斥责声。 「贱骨头,本宫不是说过,没什么重要的是就别打扰本宫,装聋作哑,信不信我扒了你皮。」 「是我让她去的,怎么?你这是要一同扒了老身的皮吗?」风老夫人声音洪亮威严。 「母亲莫气,琅儿也是,一点小事,相儿刚回来,先好好吃饭。」 风尘相远远便见正堂气氛紧张,漆黑的瞳孔微微暗沉,黑长的眼睫好似蝶翅染霜,抬头间,眼底绽放一抹温柔笑意,柔而有力道:「我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 他一眼注意到云儿脸上红肿的巴掌印。 转身朝主位上的男人行了个礼,「孩儿本该回来便去报声平安,听祖母说父亲近日琐事缠身,便没好去惊扰。」 风干致蓄了长须,笑得和蔼,一脸欣慰地看着他,抚鬚笑道:「我儿平安回来就好,你祖母最近正念得紧,你要再不回来,为父都没法交代了。」 第59页 风尘相转身看向旁边脸色铁青的女人。 声线平稳,毕恭毕敬行了个礼,「阿母。」 长公主眼底神色冰冷,敛眸忽地嗤笑一声,「我还当是什么贵人,原来不过是个命大苟活的贱人。」 「琅儿你……」 「啪」的一声响彻正堂。 「慕琳琅,你怎么说话的!」风老夫人震怒,眼里布满了红血丝,额间皱纹似乎也忽然增多不少。 风尘相习以为常道:「还请祖母父亲息怒。」 风老夫人气得吃不下饭,手杵拐杖重重敲了两下地面,「慕琳琅,你是不是非得气死老身才肯罢休!」 「风老夫人莫要忘记自己在和谁说话,本宫乃大南朝长公主,陛下唯一的亲姐姐。」 风老夫人脸颊肌肉哆嗦,努力压抑着涌上心头的怒火,恨恨咬牙看着她:「目中无人,你简直欺人太甚。」 风干致身处其中一脸犯难,老母自是说不得,「琅儿,相儿今日方回府,我们一家人也难得坐下团聚,你就看在我的面上,先用膳好不好?」 「看在你的面上?」慕琳琅扭头看向轮椅后多出的人,上下嫌弃地打量了眼,一脸不屑道:「这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贵客?」 「这是孩儿初出江湖结识的朋友,阿鹤。」 「阿鹤?」慕琳琅冷冷道:「闲云野鹤,难成大器,全是同你一样的废物。」 薛鹤双目凌厉无情,眼底仿若凝聚冰霜,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看得人直冒冷汗。风尘相暗中拉住他手,轻轻有节奏的碰了两下,示意他再忍忍。 「阿母教训的是。」风尘相平静地看向她,眼神坚定道:「不过这是我的朋友,还望阿母莫要牵连不相干的人。」 饭桌上一时气氛紧张,谁也没有说话,经过这么一闹,谁还有心思静下心来吃饭。 慕琳琅冷眸投出阵阵寒意,瞳孔冷漠,除了冰冷而无情的嘲讽,没有一丝感情波动。 她拂袖起身撇下众人扭头离开。 风老夫人气得连连说了几句晦气,胸口堵得慌,倒是风干致,强颜笑着坐下身,道:「你阿母脾气执拗古怪,相儿莫要往心里去。今日我风府招待多有怠慢之处,还望这位小兄弟不要往心里。」 薛鹤看在风尘相的份上,敬他又是长辈,这事便算过去了。 风尘相游刃有余地说道:「父亲不必担心。」 他早就习惯了,挨打辱骂,这些年,不管哪一个都硬生生扛了过来。 倒是母亲离开时身边跟的那人,之前进来太急没太留意,刚才无意瞥过,他瞧着那人背影左右是有几分眼熟。 等用过晚膳回到内院,薛鹤的房间在东厢房,风尘相思量片刻,正欲说话,被人一把从轮椅上抱起,一言不发的往里屋走去。 他一脚踹开大门,风尘相脑袋空了下,回过神见男人脱掉黑靴,一股脑往自己旁边空位钻。 「阿鹤这是怎么啦?」风尘相狐疑问。 薛鹤幽幽抬头,一脸愁怨地盯着他,「刚才在正堂,你拦我。」 风尘相愣了良久,反应过来没忍住笑出声,「所以你现在是生气了吗?」 「我又捨不得凶你,你肯定也不想看我生气,所以我们来做点让人快乐的事,暂时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忘掉吧。」 「……」 大可不必如此为他着想。 「阿鹤等等……」风尘相连忙伸手抵在他胸膛,将两人隔出半肘距离,浅抿薄唇,心平气和解释道:「听说阿母原本知书达理,贤良淑惠,可后来不知怎的,性情大变,嫁给父亲后,脾气越发不受控制。」 「我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可……」他顿了下,低声道:「她终究是生我的人。」 薛鹤端详了他片刻,沉吟不语。 风尘相顺着他视线往自己腰间看去,心头紧了紧,唇角露出会意一丝会意的笑,腰肢主动贴上前,吻过他削薄略显冰凉的唇。 他这时候不忘打趣男人,「我身上这几两肉,都让你惦记着。」 薛鹤不置可否笑了笑,反手拉过锦被为他遮住漏在冷空气里的雪白脚裸。 「以后有我,若是不喜欢继续留在这里,就不要勉强。」 「我明白。」他低低笑了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今日瞧见母亲身边那人,总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薛鹤拧眉,「可有注意看清他脸?」 「没来得及。」风尘相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想太多,若是那人还在府里,早晚都会遇见。」 这倒是,风尘相斜眼见他自顾自开始脱衣服。 「你这是干嘛?」 「解衣睡觉。」薛鹤光着膀子,出于乐于助人的好习惯,转身朝他腰间伸出手。 风尘相面上一紧,连忙阻断他的动作,「你满脑子一天到晚怎么想的都是这事。」 薛鹤往他靠近,挑眉直白道:「保暖思淫慾,难道不是人之常情,相儿可是要我搭手?」 风尘相眼皮跳了跳,低头攥紧自己衣带,稳住气息镇定道:「一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好。」 薛鹤不以为然,无论谁脱,只要达到目的即可。 风尘相留了一件里衣,低眸无意瞥过男人胸膛,目光骤紧,视线直直注视着他身上的疤痕,情不自禁抬手摸了摸。 第60页 薛鹤愣了片刻功夫,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 「你这是在心疼为夫?」 风尘相脸上肌肉没绷住抽了抽,假装生气,抬手一把将人推开。薛鹤身体紧紧追上前,也不躲闪,肩膀硬生生挨了巴掌。 风尘相静静凝了他眼,松了口气收回手臂,回到枕头上,躺平问,「是不是傻,能躲还非得硬扛。」 薛鹤好笑的看着他没说话,随即翻身压过去,两个靠得极近,几乎就要蹭到风尘相的鼻尖。温热的唿吸缓慢地铺洒在他脸上,风尘相身体不自觉地微往前倾,不适的微垂眼睫,半遮眼眸,环上男人的腰。 薛鹤察觉他的主动,眼底笑意蔓延至深,心满意足地碰了碰他的额,按耐着心底迫不及待的躁动,面上不露声色地问道:「那我们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关系?」 风尘相明明知道他的意思,却还忍不住想逗逗男人,故作沉思,略加思索片刻,不知深浅试探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刺激?暗地里偷偷摸摸背着所有人偷欢。」 薛鹤闻言轻嗤一笑,「我竟不知,原来相儿还喜欢刺激。」 风尘相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称唿还不习惯,反应迟钝些许,很快回过神,声音极轻地笑了两声。 他伸手抚上男人俊美脸庞,指腹轻轻滑过薛鹤黑浓且密的眉,嗓音不缓不慢,温柔撩拨道:「我心悦你,这难道还不刺激?」 趁薛鹤出神的功夫,他截住男人的唇反覆厮磨,舌头趁机灵活地钻进对方口腔,唿吸逐渐加重,眼神涣散仿佛陷入迷茫,像极了勾人的狐狸精。 薛鹤眼神一紧,身体某处没出息的事先起了反应,大掌紧紧扣住风尘相的细腰,狠狠加重了这个吻,两人喘息交织,他眸底猩红一热,恨不得把人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风尘相突然伸手抵在两人中间,将他推开勐地喘了口气,胸腔这才得了新鲜空气,刚才一瞬间涌上的窒息感,让他以为自己真的快要窒息而死。 薛鹤凝眸死死盯着他娇艷欲滴,因为用力过勐吮吸到小幅度红肿的唇。 风尘相还没缓过劲,就被人如狼似虎地压着双腿亲了上来。 「阿鹤等等……」话音未落,薛鹤彻底堵住他接下去要说的话。 「抱紧我。」薛鹤在他耳边急促唿气道。 风尘相耳蜗涌进一股热流,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下,薛鹤捕捉到他这细微的反应,心里偷着得意,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细腻白皙,光滑如羊脂玉的脸庞。 风尘相生得太美,肌肤可谓完美无瑕,长而密的睫毛此刻映着烛影,在眼睑投射出一道细长魅影。 第33章 千层石窟 「怎么停下来了?」风尘相一脸欲求不满的表情看着他。 薛鹤唿吸一滞,身体某处早就蠢蠢欲动不能自已,偏偏身下一双湿漉漉勾魂的眼。他再也忍不住沉下身,风尘相身体蓦地绷直抬腰,双唇微张,脸上夹着些许痛意,喉咙溢出一声重重喘息。 等再次睁眼,外面天已大亮,身边哪还有人。他撑着双手缓缓坐起身,身体没有哪里感到不适,想必昨晚睡前,某人已经为他清洗过。 院里传来男人大清早习武的动静。 薛鹤刚转身就见坐在屋檐下的人。 「外面冷,你怎么出来了。」他担忧的话里隐隐带着几分生气。 风尘相老实搓了搓手,对着掌心接连哈了几口热气,「阿鹤不用担心,我堂堂一七尺男儿难道还怕冷不成。 话音刚落,就憋不住鼻痒连连打了两个喷嚏,薛鹤眼神一紧,死死盯着他看。风尘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别过头讪讪道:「意外而已,不打紧。」 薛鹤二话不说将他推进里屋,云儿过来给两人送热水时,见他有些咳嗽,难免感到担心,「正巧白大夫今日还在府上,云儿这就去寻他过来为公子看看身体。」 「不必麻烦,许是这两日赶路受了凉,多喝姜茶就好。」 「云儿还是去寻白大夫为公子看看吧。」 薛鹤不等他开口,对云儿道:「那就麻烦姑娘再跑一趟了。」 云儿眼神微微愣住,连忙说了句没事,也不知是屋里热的缘故,还是为何,脸刷地红了,慌忙转身急匆匆跑了出去。 风尘相注意到那小丫头的反应,抬头直勾勾看向薛鹤这狐狸精,目光在他脸上聚了片刻,发自内心深处的由衷感慨,皮囊不错,就是太招人。 薛鹤给他披上大髦,领口处拢了拢,手掌似有似无地在他脖颈轻轻蹭过,带起一连串痒意。 白朮前刚迈进玄关,耸肩搓手刚松口气,就见看两道身影重叠在一起。 风尘相余光瞥见人来,轻轻伸手推开薛逢,男人不满意地蹙了蹙眉。 「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啊。」 「这位就是白……」风尘相这才看清他的脸,面上微微吃惊,「东方兄。」 白朮拱手揖了个礼,「在下白朮,东方既白不过是随口胡诌而已。」 「谎话张口就来,必是随性惯了,谁知道从你嘴里说出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薛鹤睨了眼道。 白书笑容戛然而止,正经严肃地咳了两嗓子,「薛公子说的也没错,听说二公子身体不适,我特来瞧一瞧。」 「只是有些着凉,并无大碍。」 白朮替他把了把脉,脉浮而紧,舌苔薄白,风寒外袭侵体,他开了张药方,交给下人去药房抓药。 第61页 「容我冒昧一问,东方兄怎么会在城主府?」 「说来也巧,不久前偶然听说凤凰城城主贴出告示,愿重金求购可保人容颜永驻的驻颜秘方,有钱赚我自然就来。」 「这事我怎么从没听人提起过?」风尘相微微有些吃惊。 虽然知道阿母格外看重自己容貌,也曾贴出告示愿花千金求购驻颜配方,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点没有变。 「美人终归迟暮,这世间哪有什么驻颜术,不过是有心人的贪恋。」 白朮轻笑道:「驻颜术自是没有,不过若是有什么法子能使人重塑筋骨,改变一个人的生理结构,使其恢復到年轻时最好的身体状态,说不准还真能易容改貌。」 「听来不可思议,但凡事皆有可能。」薛鹤说,「毕竟重塑筋骨也是有可能的。」 「重塑筋骨。」风尘相微眯双眸,喃喃道。 那岂不是百年冰魄丝。 白朮仿佛看穿了他想法,一言点破说道:「冰魄丝确有重塑筋骨之说,可也只是古籍里的记载,若是单独服用,怕是只会取人性命。」 薛鹤突然开口,「烈阳花。」 两人目光一致惊讶地看向他。 「它还有一个名字。」薛鹤在两人的注视下,一字一句悠悠道:「朱阳烈草。」 「两者相融,一冷一热,若是直接服用会使人爆体而亡,只有三者调和,这才是他们抢夺南烛草的真正目的。」 「原来如此。」白朮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门外突然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二公子,属下有事求见。」 风尘相抬头看了看白朮,薛鹤环手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白朮会意,立刻起身笑道:「既然二公子身体并无无碍,那草民便不打扰了。」 他离开时与从外面进来的折木擦肩而过。 折木目不斜视,直直从他身边走过,从袖里拿出一块玉牌递上前,「这是薛逢两日前派人送来的东西,说是整理左池房间时发现的。」 风尘相接过拿在手里细细翻看了遍,镂空玉牌呈四条凤的形状,中间方形内有一个风字,他眼神微微暗沉,拳头紧了又松,递给旁边男人。 薛鹤细细摩挲着指腹间质感滑腻,品质上成的和田玉,心里隐隐有了大胆猜测。 「这玉牌我从未见过,也不曾听父亲提起过,祖父当年死后,手里握的幽影死士也彻底没了下落。」 「如果能找到见过这玉牌的人,或许能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祖父都死那么多年了,父亲和祖母却闭口不提,想要从他们嘴里知道点什么,怕是不容易。」他斟酌了下,眸光微微闪烁,思量道:「不过,或许有一个人知道。」 云清尘这些年时刻留意同南府有任何关联的线索,如果这块玉牌果真与凤凰城有关,那这块玉牌为何会出现在左池那里,其中关联,确实令人费解。 他沉吟不语,铺纸提笔在纸上画了几笔,停下手里动作,将还未干透的纸递给折木,吩咐道:「你亲自回去一趟,把这个带回去。」 折木小心接过摺叠放进自己怀里,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黑域那边的兄弟昨日传来可靠消息,说最近这几日,云公子从未踏出长安殿半步。」 风尘相瞳孔微震,眉心拧成一股麻绳,低声开口询问:「怎么回事?」 折木轻摇了摇头,「云公子不喜旁人靠近,所以……」就算想知道,兄弟们也不敢拿命去赌。 风尘相无奈舒了口气,「算了,你留意些,不要让人知道你回去过。」 「属下遵命。」折木领命离开。 薛鹤注视着桌上静静躺着的玉牌,风尘相顺着男人视线看去,喃喃道:「如果这块玉牌真与祖父有关,那左池的死,简直太轻易了些。」 「还有一个问题。」 风尘相眉梢微挑,「阿鹤说的是……」 「老城主死后,那批死士都去哪了?」 「幽影死士倾注了祖父毕生心血,祖父死后,内部各持己见分崩离析,分道扬镳也不无可能。」他顿了下,微微蹙眉,紧接补充道:「可这么多人,这些年在江湖却仿佛一夜间销声匿迹,没有丝毫风吹草动,确实可疑。」 薛鹤面色肃穆,深邃的眸底漆黑一片。 「难不成?」风尘相心中一凛,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里交汇,薛鹤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情况,声线极其平稳地道了句,「不无可能。」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风尘相拢了拢肩上的大髦,沉默半晌,开口道:「萧云栈是左池关门弟子,这其中的渊源,他或许也不是一无所知。」 「你想让薛逢去套他话?」 薛逢那小子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做事雷厉风行,还算靠谱。可若想让他帮这个忙,必定少不了与萧云栈打交道,以他对那人的了解,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我知道薛小公子肯定会很乐意的,不过到时候还得麻烦阿鹤微微出点力。」他眼底划过一抹狡黠和算计,薛鹤盯着他脸静静看了良久,知道这人定又一肚子坏水。 风尘相一脸诚恳地盼着他,「事后我定会补偿你的,阿鹤要不考虑考虑?」 可以拒绝考虑吗? 薛鹤看着满脸不怀好意的人。 第62页 薛逢最近正苦于没人能陪自己解闷,整日郁郁寡欢。 萧云栈刚坐上掌门之位,底下一堆坐不住的就迫不及待露出马脚,男人要一边忙着处理身后繁忙杂务,还要对付那些阴险恶毒的老狐狸,压根没功夫搭理他。 他倒自得清闲,每日逢人便要比划一番,谁若拒绝,便难逃被追着绕圈,最后累得像狗一样瘫倒在地,跪哭求放过。 时间久了,众人怨气冲天,纷纷到新任掌门那里告他一状。 萧云栈被闹烦了,也就嘴上说他两句。 薛逢左耳进右耳出,刚受训,离开麒麟堂就彻底放飞自我,该玩玩,该闹闹。那些被他整日追着打得鼻青脸肿的,憋一肚子气,又不敢公然抱怨,一根金鞭搅得长青天翻地覆。 「萧云栈那狗东西又跑去哪去了?」他人还没踏上最后一步台阶,金鞭就先出去,一道凌厉划破空气的势气直直噼向一旁的石柱,石柱瞬间炸裂,乱石四射。 守在门外的弟子一见是这活祖宗,丝毫不敢怠慢迎上去,「幻月宫那边刚来人,说是从左掌门出事后,小师妹便伤心欲绝,不吃不喝,掌门不放心,处理完手上的的事便过去了。」 薛逢翻了个白眼,无语的「哦」了声。 「他回来你就跟他说,这破地方太小,空气也不新鲜,闷得慌,我出去熘达熘达。」他说完转身走了两步,蓦地停住脚,扭头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那守门弟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紧张得支支吾吾开口说,「薛……薛公子,掌门有令在先,不许你私自下山的。」 薛逢步步朝他逼近,诱骗道:「那要不你跟着我一起走,这样就不算私自了吧!」 守门弟子直冒冷汗,「这……怕是不妥吧。」 「你怕什么?他萧云栈难道还能吃人不成。」 见人不为所动,他狐狸般的眸里闪过一抹狡黠。 「我跟你说个秘密……」薛逢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人靠近些,那人踟蹰不定,为难不已,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薛逢人畜无害地靠近他,半掩的眸闪过一抹恶劣,勾唇痞坏一笑,一掌将人噼晕过去。 「你还真是个天真的小宝宝。」 他将人拖到暗处,换上男人衣服,整理衣裳确保万无一失,看着角落里五花大绑的弟子轻轻一笑,拍了拍他的脸,「好好睡一觉吧,我自己先走了,不用送。」 萧云栈刚出幻月宫,就见众人火急火燎地跑来,说薛逢将人打晕已经偷偷下山。 他寒眸骤冷,恨不得立刻把人抓回好好修理一顿。 「要不弟子带几个人下山去把薛公子寻回来?」守门弟子颤颤巍巍道。 萧云栈摆了摆手,那弟子见状勐地松了口气。 血的教训,按以往的经验,他们追去也无非是被人赶着比划一番,若谁能胜过他手里金鞭,他就回来,否则除非薛公子自己愿意,众人打不过又跑不过,拿他也是无辙。 「去备马。」萧云栈吩咐下去,嗓音嘶哑,隐隐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敛眸冷声道:「我亲自去。」 第34章 千层石窟 薛逢下山四处游了两日,见没人追赶,警惕之心也渐渐的降低。走了半日,正巧口渴路过一处酒肆,他加快脚步跑过去,停在门口,一脸贪婪地唿吸着空气里瀰漫的酒香。 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瞬息警惕睁开眼,鼻翼微微颤动,空气里夹杂着一丝格外熟悉的味道,等反应过来想要跑时明显已经晚了。 他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转过身,看准时机准备开熘。 一道冷冽仿佛淬了毒的声音在他背后幽幽响起。 「这么着急,是准备去哪儿?」 薛逢后背一凉,面上笑容戛然而止,机械转身一脸谄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萧大公子啊,哎哟你瞧我这笨嘴,现在应该称一声萧掌门才对。」 萧云栈凝眸看他,摇了摇手里的酒囊,语气里充斥着万分危险的气息,「走这么急,这酒不喝了?」 薛逢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酒,情不自禁舔了舔唇,嘴馋得不行,强逼自己违背本意道:「酗酒多伤身体,我还要长命百岁,不喝了。」 萧云栈面色稍许松动,话里隐隐带了两分咄咄逼人的气势,「那就跟我回去!」 「我暂时还不打算回去。」薛逢被他逼得太紧,知道自己硬跑肯定是不行的,心里一横,硬气道:「过两日便是民间的灯节猜谜活动,到时候我自然会回去。」 萧云栈眯了眯眼,危险地打量着他,幽幽开口道:「我陪你。」 薛逢震惊张大嘴,「啊!我也不小了,你真犯不着为我担心的。」 「怎么,你不愿意?」萧云栈语气变得逐渐不太友善,拧眉不悦道:「还是说,你觉得我这是多管闲事?」 薛逢绷着张苦瓜脸,摊手耸肩无奈一笑,违背本心连连哄道:「怎么会,萧大掌门宁肯抛下小美人来陪我,我实在是太感动了。」 萧云栈闻言微微蹙眉,薛逢从他手里拿过酒囊,转身闷闷不乐喝了两口。 男人幽幽眯了眯眼,危险道:「不是要长命百岁?」 薛逢手上动作一顿,一个不防呛得捂嘴连连咳嗽,喉咙处火辣辣的灼烧感,因用力太勐咳得脸色涨红,眼眶湿红,差点没缓过气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了。 第63页 他强撑着口气,笑着说,「喝两口身心舒畅,无伤大雅。」 萧大掌门:「……」 萧云栈一时哽噎无语。 放纵他去折腾,只要过了灯节愿意回去就好。 凤凰城明灯错落,灯火迷离,大街小巷箫鼓喧腾,人头攒动。少女提灯宛如桃花,乘肩小女笑颜如花,贩夫走卒吆喝不断,歌舞震天,十里长街,人声鼎沸。 「前面怎么这么多人?」风尘相好奇一问。 折木抱紧怀里的剑,看着前方乌压压,吵成一片的人头,开口淡淡道:「好像在猜灯谜。」 薛鹤对猜灯谜这种无聊活动提不起半分兴趣,长街拥挤,来往的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之间难免碰撞,他最讨厌在人多的地方,除非迫不得已。 风尘相看了看两人,一脸写满了跃跃欲试,兴致勃勃到:「要不过去看看。」 高台围得水泄不通,聚集了一片乌压压的人群,时不时爆出吆喝叫好之声,群情激奋,掌声如雷鸣般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不知这灯谜怎么个玩法?」 人群中突然有人问。 摊主见又来了挑战者,耐心讲解道:「两文钱,公子若能连续猜中两次,我手上这个灯笼就归你,若能连中三次,我身后的灯笼任公子挑。」 风尘相举目望向他手上纱灯,轻轻笑道:「我来试试。」 摊主乐不可支地揭开第一个谜面,「独眼龙,打一个字。」 周围的人交头接耳,纷纷讨论起来,风尘相抿了抿唇,悠悠道:「独眼少目,便是省。」 「这位公子说的没错,就是省字。」 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寂静,随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众人连连叫好,赞不绝口。 「第二道谜面,终年滴水。」 这一次增加了些许难度,不再给提示。 人群顿时如锅里沸腾的水,还不等众人去思考,风尘相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终年滴水,水滴石穿,这应该是中草药里的石见穿。」 「这都能猜到!」 「胡说八道的吧,怎么可能那么快。」 「这答案还没公布,保不准是错的。」 摊主老闆一脸错愕的表情,木讷立在原地,好在做这行的都是人精,反应也灵敏,迅速笑着道:「公子厉害,答案就是石见穿。」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唿声。 有人不可思议道:「这又……又猜对了!」 「这也太神了!!」 「这位公子长得未免惊为天人了吧。」 风尘相眉梢微扬,丰神俊朗的容颜,天人之姿,旁边看的无论男女都耐不住红了脸,眼中掩饰不住的钦佩,明眸美好,让人难以自持。 薛鹤转眸掠过他风轻云淡、神采奕奕的脸,眼底悠然露出一抹喜色。 「这最后一道,仙乐,打一成语。」 人群里统一和谐地倒抽一口冷气。 「这就两个字,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前两个不过瞎猫碰上死耗子,我赌这个他肯定猜不出来。」 四周风声嘈杂,那摊主怕他为难,也站出来为他解围,「公子可以选择弃答,我手里这盏灯笼也是你的。」 风尘相笑而不答,抬头看向身边当的人,眸光有神道:「阿鹤看看,这里面可有你喜欢的?」 薛鹤眸底微微颤动,目光还是不自觉地浅浅扫了眼。 风尘相微偏过头,侧颜笑容分外明朗,眼睫微微颤抖,神秘、温柔的双眸满含宠溺,撩人笑道:「阿鹤眼光果然与众不同,天然一曲非凡响,我的答案是不同凡响。」 摊主将如意龙凤灯转递给两人。 灯上绘有龙凤呈祥的图案,一侧精巧写了两行小字。 众人散去后,他看着手里的灯笼,「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风尘相笑着道:「这不是正说的我和阿鹤。」 薛鹤提着如意灯笼,屈膝以便更好看清他脸。 风尘相望着突然靠近的人,唿吸一凝。 「阿鹤……」 薛鹤俯身靠近,趁人出神之际,在他额间轻轻吻了一下。 风尘相眼神清明不少,低头看向被人牵住的人,薛鹤往他手里放了一把短刀,纯铜精雕外鞘,鞘材极为常见的古法鎏金银,刃身是纯手工打造,经过打坯、热煅几十道极为复杂的工序才制作而成。 「我这双手杀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也许这些人里面也有好人,我生来便与骯脏为伍。但这刀很干净,若是有朝一日,我伤害了你,你就用它杀了我。」薛鹤紧紧握住他手,神情凝重道:「我不想让你的手,染上别人血迹。」 风尘相愣愣看着他,「阿鹤你……」 「我的命和你相比,不抵你在我心里分毫。」他诚恳地说道。 薛鹤伸手轻轻摸了摸男他的脸,「刀就当是你我信物收下了,不过这种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 河灯随着水流而下,点亮了江河湖海,灯笼升入暗夜星海,漫天明灯,夜影如痴如梦,焚香的烟气迴环盘旋,曲折围绕,茶楼酒肆灯火辉煌,如夜似昼。 薛逢还真老老实实回了长青,意料中的逃跑居然也没发生,萧云栈不免疑心,可就算他真不怀好意,也无所谓,只要愿意跟着回去就好。 薛逢回去苦苦挣扎了几日,平日里连那人都见不到,屁股实在静不下来,搅得派内鸡飞狗跳。 第64页 众人商议后,隔三差五的换着人去萧掌门那里添油加醋,告状的人从麒麟堂排到长青山脚,都被男人一句公务繁忙挡了回来。 「萧云栈你大爷的,小爷可不是你铁笼子里的金丝雀,你今天要是再不出来见老子,小爷马上就下山,让你这一辈子都找不到我。」 他说完便要硬闯,被守门的弟子拦在门外。 「薛公子,掌门他真没在里面……」 「一边去,小爷今天要是再见不到他人,我就……」 「你就做什么?」 「我就拆了这麒麟阁,让那狗东西……」薛逢脑中空白一瞬,脸色古怪,肢体不协调的转过头,「你……你怎么会在这?」 萧云栈目光阴沉,脸上隐隐带着怒意,语气异常冷漠刻薄,冷淡道:「不是你想见我?」 薛逢盯着他那张臭脸气不打一处,「那你也别一声不吭就冒出来啊,你想吓死小爷是不是。」 萧云栈目光一滞,强大的气场冷气四溢,刺骨的寒冷深入骨髓,让人忍不住的牙齿哆嗦。 众人面面相觑,见他脸色不好看,原本想要藉机诉一番苦,被男人这气场吓得脸色苍白,大脑仿佛宕机,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 萧云栈目光寒冷地看着他,不耐烦道:「来找我什么事?」 薛逢那暴脾气,哪受得了他这态度,「没事就不能见你是吧,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待在这无聊透顶的鬼地方,还是说你也想像那老东西一样,和我玩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逼我离开这破地方。」 萧云栈怔了下,转移话题语调拔高质问道:「昨日灵儿后花园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失手而已。」薛逢漫不经心道。 男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心思单纯,从未做过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我知道你对左池心怀不满,可她是无辜的。」 薛逢面色一凝,抬眸瞬间,唇边隐约浮现一抹残忍恶劣的笑,心中分明就不甘心,却仍作强颜欢笑,「她无辜?就我恶毒,就我是个无所不用其极、坏事做尽连猪狗都不如的人。」 萧云栈愣了愣,薛逢见状忽地笑了一声,笑声短促,满满自嘲之意,旋即一言不发,甩鞭转身愤愤离开。 第35章 千层石窟 萧云栈静静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剩下的人又惊又怕,忐忑不安,两条哆嗦的腿几乎快站不稳,见男人转身看来,个个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屏气敛息地观察着,大气都不敢喘。 薛逢一路气沖沖地回到寝殿,一觉踹开门,刚在桌前坐下喝了口茶,一双黑靴映入眼帘,他抬头看着眼前一袭藏蓝锦衣,银冠玉带,身形挺拔高大的男人。 薛逢笑眯眼道:「怎么样,我演技还不错吧。」 萧云栈满眼柔色,径直端过他手里的茶一饮而尽,薛逢微微后仰得意笑着,像极了邀功求赏。 就这拙劣的演技,还好意思说。 萧云栈开口道:「下次放火别翻墙,走正门。」 薛逢愣了下,眯眼认真审视地看着他,幽幽道:「这坏事都让我给做尽了,你真不怕到时候众人群起而攻之,这口黑锅我可背不动。」 萧云栈声线如他这人一般的冷,「有我在,没人敢拿你怎么样。」 薛逢魔怔似的,定盯着他认真的脸,心里划过一丝自己都说不出的怪异,慢悠悠地说:「行了行了,既然戏演完了,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萧云栈迟疑一阵,低声问,「你要去哪?」 薛逢提醒他,「别忘了我可是被那老东西赶下山的,虽然现在老玩意死了,不过但凡有点骨气的人都不应该回来。」 萧云栈俊美的脸庞冷硬如霜,身音冷凝质问道:「那你之前为何愿意跟我回来?」 薛逢漫不经心地说,「我闲啊,我就图你利用我、压榨我。我在想,是不是等我对你来说再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时候,你就愿意放我离开了。」 萧云栈陡然沉下脸,眼底怒意起伏不断,嘴角扯着冷意,表情异常冰冷难看。 薛逢一脚踹他小腿上,「姓萧的,我可是在跟你好好说话,你别总冷着张臭脸行不行。」他顿了下,口无遮拦地说道:「再说了,这里又不是我家,我又不是你。」 这话刚说出口,周遭温度瞬间低到了冰谷。 他身体不由打了个寒蝉,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着男人反应。 萧云栈面色冷淡地迎上他的视线。 父母亲离世较早,他八岁便被左池捡回来,那人见他资质不错,破例收他为关门弟子,这在当时是多少人羡慕都得不到的殊荣。 不过左池为人心机深沉,疑心病重,对谁都提防着,不会完全放心,即使是他作为亲传弟子,也并未受多少青睐和特殊照顾。 薛逢见他这副模样,开口试探道:「话说,十多年前的事,你现在还记得多少?」 萧云栈见他话里有话,淡淡睨他一眼,直接戳破,「你想知道什么?」 薛逢心脏骤然一滞,没想到这男人心思竟如此之细腻,不过他可不相信,这人会这么简单容易的答应自己。 「直接说你的条件。」薛逢语调悠闲,抬眸懒懒看他。 男人狭长如鹰臯的眼微微眯起,嗓音没什么起伏道:「留下来。」 薛逢嘴角抽了抽,拳头握紧,忍住想要抽他一耳刮子的手,歪头懒洋洋地说,「换个,我知道萧大掌门不是强人锁男的人。」 第65页 萧云栈眉头微皱,凛声道:「今晚去我房间。」 薛逢:「……」 「你……」这满脑子除了踉踉跄跄就不能关注点正事,薛逢强扯笑脸,咬字清晰缓慢道:「你就不能稍微委婉含蓄点。」 「结果有何区别。」 萧云栈表情没有半分松动,格外欠揍的样子。 「……」 薛逢也懒得再与他计较,直接点破天窗的问,「十多年前南家出事后,丢了一件宝贝,可奇怪的是,我之前无意闯入左池的玄关洞,看见了南小将军的鸦无邪。」 萧云栈眸光微冷,反应倒是没太惊讶,语声低沉道:「你怀疑南家的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恕我直言,这老玩意那狗德性,反正我非常不看好。」 萧云栈迟疑半晌,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唇线拉直,语无波澜道:「南家出事那段时间,师父正在闭关修炼。」 薛逢听得正上头,耳边却突然消了声,他抬头一脸不耐烦地催促男人,「稍微具体点,说话说一半,你这和拉屎只拉半截有何区别。」 萧云栈脸色沉了半分,目光带着审视沉沉向他看去,慢慢转动指尖的血玉扳指,悠然开口道:「你还没答应我。」 狗东西居然在这节骨眼上停下来,故意吊他胃口,就是为了逼他答应那种强人所难的事,一个操字都难抒他此刻想要骂娘的心情。 「你这分明就是强人所难。」妄想一句话点醒这狗东西,还是他多想了,薛逢事先服软,「行行行,展开说说。」 他都主动退让了半步,识相点就把知道的通通给抖出来。 萧云栈面上微微松动,高大挺拔的身形朝他威压过去,嗓音充斥着性感低哑,轻描淡写问,「你要是到时候耍赖怎么办?」 薛逢轻咳了声,「我是那种人吗?」见人不为所动,他紧紧咬牙,牵强笑道:「好吧狗东西,你赢了。」 萧云栈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对南家的事感兴趣了?」 薛逢连敷衍都懒得再敷衍了,「别废话,再好好想想,你确定南家出事那段时间,左池曾离开过长青?」 「南家出事都过去十多年了,更何况我最近日理万机,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不过……」 不过你妹,咒他地下祖宗十八代,都忍不住想爬起来问候问候这不肖子孙。 薛逢强颜笑问,「嗯?不过啥?」 见他真急了眼,萧云栈心里暗暗好笑,也不再逗他了。 「我无意中撞见师父与一个黑衣人见面,听声音应该是个女人。」 薛逢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说不定那老东西是偷偷背着左夫人在暗地里偷腥,天下女人多了去……什么,女人?」 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连左池那种老狐狸都得毕恭毕敬的,他眼神晦暗不明地划过一抹疑色。 萧云栈一眼便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 「无论南家还是苏家,这事都与你无关。」他眼底两分笑意也渐渐收起,声色冷冽道:「罪魁祸首已经为他所犯的错付出了代价,我不希望你再卷进这件事里。」 「我心甘情愿。」薛逢朝他抬了抬下巴,当初帮助风尘相也并未是他无私,不过是想借那两人的手,顺便除掉这碍眼的老东西。 「我知道,是你一直在暗中纵容我,那天晚上我跟着风二公子闯进玄关洞的时候,你应该看见了吧。」 「你那时候明明有机会揭发我,可你没有。」 见男人不说话,他笑了笑风轻云淡道:「因为你心里愧疚,你觉得当初我被赶下长青,是因为你的缘故。」 薛逢懒洋洋地勾笑,语调微扬,话里多了几分不正经的意味,道:「这么多年了,还过意不去啊。」 萧云栈眉峰微蹙,嗓音低哑,语气自然像是赔罪,「我确实后悔过,若是那天晚上我没有提出那种要求,又不巧让师父撞见,你本来应该……」好好留下来,然后成为比自己还要耀眼夺目的人。 「哈哈哈……」薛逢没憋出笑出眼泪。 当时左池藉此事威胁他,逼他离开长青。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保住你的名声才离开的吧。」薛逢竖起食指轻轻摇晃,「有部分是这缘故,但不全是。」 他话里多了些许浪荡,停顿片刻,慢条斯理地补了句,「毕竟就凭小爷这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美貌,离了你也不会缺男人。」 「你再说遍试试!」 男人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就像贴着他耳朵灌入,吐字极其清晰,听起来异常冰冷森寒。 薛逢脑子一热,脱口问了句,「啥?」 男人臭着脸一言不发,将他一个腾空公主抱揽进怀里,转身往床边走。 薛逢反应慢了半拍,等回过神看着被脱光光的自己,欲哭无泪又无可奈何地攥紧锦被往墙角钻。虽然但是,记得第一次这男人动作明明还很生疏,现在却格外的熟稔老练,技术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好像每次都挺爽,可他一点都不喜欢在下面,废腰。 看着如狼似虎步步逼近的人,他吓得连连出声,就差跪地求饶,「轻点行不行,真的很伤腰啊。」 「你嫌弃我?」 就算真的嫌弃,他怎么敢说实话,这狗东西就仗着他现在没法,只能妥协,便处处压着让自己翻不了身。 第66页 两人床上快活了番,萧云栈正在整理衣服,薛逢撑着半边身体,似笑非笑地盯着男人线条流畅结实的后腰,果然越美好的东西越危险。 他人在看得出神,门外倏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薛公子。」 薛逢抬头对上男人视线。 「什么事?」 「白长老带人正朝这边赶来,你要不先避避风头。」门外的人明显着急。 薛逢顿时明白过来,目光幽怨地瞪了眼始作俑者,「听到没,人家都杀过来了。」 萧云栈拧了拧眉,余光一剎寒冷如冰。 「薛逢,你给我滚出来!!!」 外面的人喊了许久,见里面没有动静,已然失了耐心,欲要破门而入,此时,一双纤长白皙的手缓缓打开房间的门。 薛逢抱手看着一众怒气沖沖的人,冽唇笑着讥嘲道:「瞧白长老这阵仗,光天化日带这么多人跑到我这里来闹事,不知道的还当我薛逢干了什么烧杀抢掠,罪不可赦的事。」 「放肆!」 白涯生不耐其烦的狠狠皱眉,冷声喝道。 薛逢连眼皮都懒得抬,硬声怼了回去,「你放屁。」 白长老气得鬍鬚直竖,面色铁青地指着他,指尖不受控制地直发颤,牙齿咬紧,脸颊肌肉隐隐抽搐,「你个不识时务小畜生……」 薛逢眸里带着与他这年纪不符的沉稳,冷眸微扬,肆无忌惮的挑衅道:「白涯生,小爷敬你是长辈,才浪费时间站在这里听你废话,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怕你吧。」 白长老身处高位,哪曾受过此等侮辱,若不是今日听闻灵儿受了委屈,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好歹的东西。 「姓薛的你简直目中无人。」 薛逢摊了摊手,无奈道:「你要真不拿自己当人看,我也没办法。」 白长老咬牙切齿,语气冰冷,牙缝间渗出丝丝刺骨寒意,眼底划过一丝狠厉,「黄毛小子,老夫今日便替你父母,好好教训教训你。」 「哎呦喂,老头子被逼急了。」 薛逢虽天赋异禀,资质不凡,但同内力深厚,招招致命的白涯生相比,差距还是太过明显,两人过上几招,他便肉眼可见的力不从心。 真特么的操了。 腰痛腿抽。 第36章 千层石窟 白涯生不愧为长老级别人物,虎目含怒,面露威严裹挟肃杀之气,他步影虚晃了下。薛逢刚喘了口气,伸手情不自禁揉了揉自己扭到的腰,抬头就见远处哪还有人的身影。 等意识到危险,他唇角讥笑一晃而过,飞快甩出一记金鞭,点足凌空轻轻跃起,脚底离开地面,下一秒那处便乱石飞溅。 要不是他反应够快,这掌就算不取他命,也能打他个半死不活,老东西下手可真特么狠。 白涯生本就没打算放过他,趁势准备取他性命。 薛逢揉着酸痛的腰,脸上努力摆出一副笑容,心里确却是暗暗把某人问候了番,见老东西下狠手,他若真硬拼,今日怕是讨不到好果子吃。 识时务者为俊杰,没必要非在这关头亏待自己,他正琢磨着要怎么脱身,耳边就听一道怒叱。 「都给我住手!」 众人闻声纷纷看向出声的人。 萧云栈面庞冷峻,居高临下扫过大殿前密密麻麻的人。 众人闻声皆抬头看向高处,男人长身鹤立,容貌俊美冰冷,身着金丝线刺绣虎纹滚边的黑色锦袍,一副俾睨天下的尊容气势,让看的人心中一凛。 「掌门,你怎么会在这?」白长老紧紧皱眉,反声质问。 萧云栈没回他话,浑身充斥着浓浓威压,睨了眼众人,语气冷漠道:「这几日的事,我都听说了。」 白涯生完全不把他当回事,萧云栈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毛刚长齐的黄毛小子,他咄咄逼人道:「这小子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绝不能如此轻易就放过他。」 萧云栈眼眸暗了暗,嗓音略夹带着丝丝厌恶,威压不减,冷声讥讽道:「即便如此那也罪不至死,白长老刚才是想置他于死地吗?」 白涯生仗着自己地位和威望,丝毫没有要退步的意思,「他放火烧了灵儿的后花园。」 「人命如此轻贱,在你眼里还抵不过那花花草草?」萧云栈不耐其烦的皱了下眉,眸底寒光乍现,冰冷宛如覆上厚厚的霜。 白长老见他处处庇护薛逢,面上阴森抽动,眼底满是戾气,眸中闪过一丝冷光,沉默瞬息,紧逼道:「老夫记得三年前掌门分明已将此人驱逐下山,如今掌门虽故,可这被驱之人的骯脏之身,只会玷污了我派圣名。」 薛逢嘴角疯狂抽了抽。 老东西这话都是些什么逻辑,要说骯脏,这玩意手上的人命怕祖上十八代的人头抵不过。 萧云栈嘴角扯着冷意,「那依白长老的意思?」 「将此人驱逐下山,左掌门尸骨未寒,岂能容许这等劣人沾染这片圣土,扰了已故之人安宁。」 薛逢噗嗤一声没憋住笑出来,萧云栈意味不明地看了他眼。 薛逢懒洋洋地看向白涯生,「不就是下山,这破地小爷早就不想待了。」他嬉皮笑脸的说,「我就一条小命,在这整日遭人还要惦记,离开也好,早离早安全。」 他抬头看向高处的萧云栈,慢条斯理地收起金鞭,痞痞坏笑道:「萧掌门也无需为难,今日一别,虽不知何日方能相见,不过……」 第67页 他顿了下,吹了声流氓哨,「萧掌门还挺会疼人,这点我喜欢。」 他从男人身上收回视线,看向刁滑奸诈的老玩意,嘴角勾出一个怪异微笑,好言劝告道:「不过白长老,风无长顺,兵无常胜。你老人家都上了年纪,可别因为一时冲动,反误了卿家性命。」 白涯生脸色狰狞古怪,难看至极。 众人纷纷为他让出一条路,薛逢离开前放肆大声笑了出来。他刚出山门不久,在山脚便遭了一波暗杀,不过来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喽啰。 他嫌弃的拍了拍手,「什么嘛,小爷就算再闲也不是什么货色都能匹敌的好吗,随便派些小垃圾就来杀我。」 正欲收起金鞭,他眼神蓦然骤紧,身后一道凌厉杀气越逼越近。 他手腕一翻,金鞭如游龙般撕破长风,骤如闪电,身子朝后足足退出几米开远,眼前化作一道浓烟,他握紧金鞭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 「来得可真快,我就一条贱命,哪犯得着你亲自出马。」薛逢似笑非笑地看着烟雾散尽后出现的人。 「薛逢,你竟杀了我这么多人。」 「老东西,他们不死就是我死,你看我像蠢死的人吗?」薛逢挑衅地沖他笑道:「倒是你,那日不是跟你说了,做事千万不要冲动。」 白涯生完全不把他的挑衅放进眼里。 「姓薛的,那日若不是有他护着你,老夫定让你死无全尸。」 「老冬瓜,口气可真大。」薛逢心底隐隐兴奋,眸光微闪,一副跃跃欲的模样望向他 眼前这人可比那些小喽啰难对付,万不可大意,今日他们二人,不是他死,那死的就是自己。 「小爷长这么大,还就从没怕过谁。」他底气十足,面无惧色,反故意激怒他,「今日究竟鹿死谁手,还说不准了。」 白涯生知道他鬼主意多,定是在想什么逃跑的路子,便也不再同他废话,早些解决,以免后患无穷。 薛逢选择避而不战,两人毕竟实力悬殊,他还没蠢到硬着头皮去扛伤害。白涯生明显杀红了眼,攻势越发凌厉兇狠,身影快到只余残影,剑光如风,招招致命,薛逢机敏地避开他的狠招。 白涯生趁机抓住他的破绽,泛着冷光的剑锋犹如一道惊雷直逼他的胸膛,空气里裹挟着勐烈难挡的剑气,薛逢金鞭直出缠上他的长剑,却被强大内力直接震成粉碎。 「我去,这么厉害吗?」他微微震愣一瞬,看着那直逼自己胸口的冷剑。 身体并没感受到那想像中的刺痛感,他缓缓睁眼静静看着眼前一幕。 白涯生被人硬生生卸去一条胳膊,殷红的血不断涌出染红衣衫,整个人身体僵硬站在原地,随即身子一倒,这钻心之痛让他表情狰狞恐怖,后知后觉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哀嚎。 薛逢这才看清站他身后一袭黑袍的男人,嬉笑道:「来得可真巧,再晚来一步,就等着给小爷收尸吧。」 「我说过,不会让你有事。」 萧云栈见他还有心思嬉皮笑脸,无奈里带着几分宠溺,视线转向地上的人,白涯生死死捂紧自己流血的断臂,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白涯生这才反应过来,「你们……你们合起伙来算计我。」 薛逢上前踢了他膝盖一脚,「白长老这话就不对了,若不是我二人有先见之明,今日在此丧命的便是我,咱们乌鸦别说麻雀黑。」 「姓薛的,你故意引我下山。」他就算反应再迟钝,现在也想明白了。 「那日听说你兴师动众带人前来问罪,我便知晓你定不会留我,我也不过是将计就计,若是不下山,怎么引你出来,话说这招还是跟风二公子学的。」 白涯生蓦地瞪大眼,眼神恶毒兇残地死死盯着二人,被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和仇恨已经超过肉体的疼,让他痛不欲生,「风尘相杀了掌门!」 「哎哟,这都让你给猜到了。」薛逢起身撇撇嘴看着他,「大蛇不死,自遗其害。你若老老实实做好你的本职,今日也不会因此丢了小命,我承认你很厉害,不过,也太自负。」 白涯生不甘心的挣扎着,爬过的地上血迹斑斑,他费力蠕动苍白失去血色的唇,额头冷汗直淌,充满仇恨的双眼,赤红嗜血,如那失控发疯的豺狼虎豹,嘶声接近疯狂地大叫起来。 萧云栈掌间蓄力,地上的人脸上青筋暴起,喉咙隐约发出一声痛苦呻吟,眼底划过一抹绝望,甚至还没来得及多余的反应,便被隔空捏爆了脑袋。 「真残忍。」薛逢不忍直视地扭过头,「人都变成无头尸了,多吓人,丢后山餵狼去吧。」 萧云栈拍了拍手,便有人来将这无头尸给带走。 「除掉了这老东西,你是不是也应该放我走了。」他抬头对上男人视线。 两人有言在先,若是他与萧云栈联手除掉白涯生,便放他自由。 萧云栈静静看着他满心欢喜的眼,开口淡淡问,「你想去哪?」 「萧大公子,萧大掌门,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薛逢恨不得拎着对方耳朵让他听明白些,「我要回家你听到没。」他大声地吼得面红耳赤。 萧云栈不动声色地问了句,「你要回哪?」 「……」 第一次感受到对牛弹琴的痛苦,苦不堪言。 薛逢也懒得和他扯皮,「你否管那么多,让我走就行。」 第68页 萧云栈微微拧眉,反覆问他,「你要去找谁?」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是回家不是去找谁。」薛逢一掌朝他噼去,萧云栈立在原地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好在他最后一刻收回手。 「既然不是找人,那回家干嘛?」 「我不是你,我还有家人,她们还等着我回去团聚,你家里没人不代……」他勐地闭嘴,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太过,别扭地转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要真不放心,就跟我一同回去好了。」 萧云栈没生气,唇线拉直,看上去明显不信问,「你不是去找风尘相?」 薛逢微微吃了一惊,「你……你知道我给他传信了。」 「你什么事都写脸上,我不想知道也难。」 「是有这么回事。」他也不狡辩,悠悠道:「风二公子的忙自然是要帮的,不过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 「母亲来信,说是许久不见,我准备回去一趟。」薛逢轻佻挑起他的下颌,凑近他跟前看似开玩笑道:「跟我回去,小爷可不能让你没名没分跟着我在外面受苦。」 萧云栈眸光流转,眼底笑意越发的深,伸手将人一把紧紧揽进怀里,沉默盯着他脸静静看了半晌,俯身深深吻了下去。 第37章 千层石窟 城主府。 薛鹤刚从门外进来,身上染了一股寒气,他脱下披风挂在一旁的屏风上,绕过屏风见床上的人还在发呆,微微蹙眉走上前,「不是让你喝过药就好好休息,我就离开一炷香的功夫,你是一句话没上过心。」 风尘相听到声音这才注意来人,他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半臂抬高将信递给薛鹤,「薛逢来信了,果然不出你我所料,南家出事时左池根本没在冀州。」 薛鹤接过他手里的信摊开扫了几眼,随手丢在一边。 风尘相轻挑下眉,嘴角漾起浅浅弧度。 「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阿鹤,你真是的。」他拿这固执的人真是无可奈何,「这可关乎你的身家性命,岂非儿戏,你让我怎么睡得着。」 自己虽不在乎生死,可也不能连累无辜的人,薛鹤天之骄子,却被这恶毒的蛊毒纠缠困扰。 他左右不过一条贱命,双腿残疾的废物,也成不了大事,只有彻底划清他和薛鹤之间唯一的牵连,解了薛鹤身上的蛊毒,他才能放下心。 心底思绪万千,纷繁复杂,脑中无数一闪而过的念头仿佛像块巨石压在他心头,当他努力想要遏制不去想时,这股强烈的窒息感越是明显,令他整个人缓不过气。 薛鹤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神色平静道: 「就算我真死了,你也得好好活着。」 他当然知道风尘相心里在担心什么。 饲主若身死,子蛊必死,那他必然也难逃一死。 风尘相没了贯日里的懒散,抬眸静静凝着他那熟悉却又格外显得陌生的眼神,坚毅决绝,虽冷却让人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冷意,他心底微微一凛,眼底划过一抹惊愕之色。 「现在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凡事都往好了想。」 「说的也没错,南家出事,南府老奴私自逃到扬州后又被人截杀,后来那人不巧又被苏家所救,左池杀光了苏家几十口人,却还是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沉默了会,思索道:「或许我们之前一直忽略了个问题。」 「女人?」薛鹤视线转向一旁的信,眸底微闪,心里顿时有了想法,「左池孤傲自负,怎会心甘情愿受命于一个女人。」 「没错,可现在左池已死。」他看了看屋外,若有所思道:「这个点,折木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屋外传来一道凛冽男声。 「属下拜见领主大人!」 风尘相看着来人一身鲜血,双眸微沉,皱眉问,「怎么回事?」 折木咬牙道:「属下办事不力,江祁竟然控制了所有人,黑域发生内乱,云公子也受了重伤……」 风尘相看着他血淋淋的手臂,「你可有受伤?」 折木低头短暂扫过自己染了血的手臂,划破的衣服露出一道很深伤口。 「都是些小伤。」 那些狗东西杀红了眼,他孤身一人寡不敌众,好在关键时候云公子杀了江祁。 风尘相让他先去包扎伤口,又吩咐下人去请白朮。 云清尘暂时就安置在他房间。 他和薛鹤去时,三七正守在床边,看着床上面色苍白,双唇完全没有血色的人,他眼里划过一抹忧色,「怎会伤这么重?」 凭清尘的本事,究竟是谁会把他伤成这样。 三七趴在床边哭得鼻涕横流,「师父为了突破禁锢强行使用内力,为了保护我,又挨了二师兄一掌,都怪我没用。」 他自责不已,伏在床头哭个不停。 白朮一天往这跑了两趟,刚进门就听到男人哭哭啼啼的声音,他嫌弃地看了眼,伸手漫不经心把了把男人的脉,看着床边一直哭个不停的人,头疼道:「哭什么哭,他又没死。」 三七话里夹着哭意,吐词不清道:「可师父受这么重的伤,我担心……」 白朮收回手站起身,抛下句,「死不了。」 三七眼睛蓦地一亮,笑得比哭起来还难看,「真的吗?」 第69页 白朮恨不得把自己毕生所学在这傻子面前展露一番,拍拍胸脯极其自信道:「那是当然,毕竟我可是有实力的人。」 风尘相无奈扶额,「那就麻烦东方兄了。」 「我们可是好兄弟,你若信我,就借个人给我。」 白朮看向他旁边的男人。 「我会给这位公子施针,但仅此还不够,这位兄弟内力深厚,正好用得上。」 薛鹤冷冷扫了他眼。 白朮笑着朝轮椅上的人就贴上去,被一旁的薛鹤一把拎开,「说话就说话,小心我丢你出去。」 白朮挣扎了两下被人放开,「你这是什么态度,小心哪日最好别掉进本神医的手里,否则……」他握紧拳头,要不是实力不允许,绝对得胖揍这人一顿。 床上的人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白朮上前察看一番,这才看清男人的脸,「这是……云公子。」他把被子往下拉了些,低头扫过男人胸膛露在外面触目惊心的痕迹,表情痛得扭在一起。 「造孽啊,好好的美人都让人给糟蹋成这样了。」 风尘相惊讶的表情完全不亚于他。 云清尘昏迷里无意识的蹙了蹙眉。 众人在外等了许久,才见里面的人开门。 「人估计还得等会才醒。」白朮关上门,顿了下,惋惜无奈地嘆了口气,「这药再找个人给他涂上。」 「我去吧。」三七一把拿过他手里的药,低头握紧的拳紧了又松。 白朮突然拧眉,一把拉过他手,微微颦眉随即松开。 「还是别担心他了,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三七怔愣了下,二话不说越过他进了房间。 风尘相指节微微泛白,询问他此话何意。 「这是一种西域虫蛊,宛如蛆虫,会钻进人的脑子里,每醒一次形状便会变大。现在蛊王已死,若此蛊不解,蛆虫飢饿时便会啃食宿主的脑子,你猜他有几个脑子够啃。」 他眼里隐隐闪过一抹焦急之色,但很快又平静下来,询问道:「东方兄可知此蛊何解?」 白朮满不在意道:「这玩意儿也算是万蛊中最低劣的虫蛊,原本并不难解,可现在时间紧迫,必须在虫蛊下次甦醒之前,找到解药,否则他就等着脑残变傻子吧。」 风尘相眉心紧拧,「东方兄不必为难,你尽管开出所需药材,这药我自会想办法。」 「这解蛊所需的多数草药并不难找,可这其中有一味红莲草实属稀罕,百年难得一见之物。」 「我记得当年西夷前来朝拜时的贡品中便有一株红莲草,不过后来陛下将这东西赐给了太子殿下。」 薛鹤倒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这事?」 风尘相知道这事早晚都瞒不住,倒不如让他安心些好,「我曾是太子殿下陪读,不过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现在细细想来,陛下突然将他昭进东宫,让他作为殿下陪读,后来因意外坠进荷花池,人虽醒来,可身体却从此羸弱不堪。 也是那个时候,太医院说他的双腿绝无再好的可能,陛下因此心生怜悯,便让他回了凤凰城,说是好好养病。 薛鹤眸光微微暗沉,面庞染上点点冷意。 「今日多有劳烦之处,我让折木代我送东方兄回去。」 他原本是要拒绝的,毕竟和一个腿不好的人计较这么多可有可无的礼仪,这不明显着是他欺负人嘛。 可当他看清那人的脸,心头微微一颤,舔着脸笑着贴上去,「餵这位兄弟,你身上的伤要不要我看看。」 折木看似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他的触碰冷冷道:「不必了,白大夫这边请。」 白朮也不生气,反倒有种越挫越勇的意思,「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身上的伤真不需要我看看吗?」 「快走吧,不需要。」 他的声音明显变得不太耐烦。 「餵我说你这人什么态度。」白朮快步追上男人,边跑边喊道:「我和你家主子可是好兄弟,再说你确定你自己真的方便吗?餵你给我走慢点啊。」 看着二人渐行渐远,风尘相耳边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他刚舒了口气,就听房间里传出一声怒斥。 「师父,就让我先给你上药吧。」三七苦苦哀求着,床上男人闭着眼,根本就没看他。 「药放下,你出去。」 云清尘声色冷清无情。 三七「扑腾」一声重重跪在地上,「师父,徒儿求你了,就让我为你上药吧。」 「我让你出去!」 床上的人情绪明显激动起来,云清尘翻身想要坐起,却耐不住身体受伤太重,狠狠摔了回去。 「三七,你先出去吧。」风尘相看着床上的人轻声道。 三七闻言,犹豫不定地看了看床上背过身的男人,一只腿撑着站起身,不甘心的走了出去。他尝试着想要坐起身,却不想扯到身上伤口,感受到某处传来格外清晰的撕痛感,脸色蓦地僵住。 他身体一软,无力地倒回去,自怨自艾低嘲道:「我现在这副模样,肯定很狼狈吧。」 风尘相细心替他捻好被子,沉默半晌,不答反道:「我让人给你炖了盅鸡汤,先喝点再睡吧。」 云清尘面如死灰地发出一声自嘲,「我……我现在这模样,肯定丑死了。」他冷嗤一声,自顾自说道:「许是机关算尽,太过自负,却不想有朝一日,着了别人的道。」 第70页 风尘相不动声色地听他说完,抬手轻轻摸了摸他额头,确定人已无大恙,才放下心。 「都过去了,就别再胡思乱想了,先养好身体要紧。」风尘相说罢,握紧他手轻抚几下,拿过掉在一旁的药,俯身靠近劝哄道:「我来帮你上药。」 云清尘怔忡了下,连忙说了句不行将人推开,扭过头安静良久,别扭道:「让他进来吧。」 这个他自是不言而喻,风尘相看着他轻轻笑了笑,不过三七护主不力,该罚的还是得罚,那就赏他五十大板好了。 第38章 千层石窟 风尘相刚打开门,就见守在门边的薛鹤,眼里微感诧异,扭头朝三七使了个眼色,三七正在自责,见此也是愣了愣,明白他的意思后心里一横,埋头刚到玄关的背影微微滞住。 看着身后合上的门,风尘相刚转过身就让男人拥进怀里,眼前一黑。 他顺势闭目倚在男人怀里,胸膛起伏比往日快了不少,许久后才缓缓开口,「我若不出来,你还真打算一直站在这等。」 说完见某人不吱声,他当男人许是生气,忍不住被勒太紧干咳了两声,本是藉此缓解缓解这紧张的气氛。 薛鹤脸上明显一急,连忙将人松开些,将他身上披风拢紧,恨不得将人融进自己的身体里,用自己体温给他取暖。 「阿鹤不用为我担心。」他先安抚男人,后紧接着道:「清尘伤势还没恢復前,就先留在这里,到时候倘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江湖上结识的朋友。」 薛鹤眸色黯然,醋醋说了句,「你待他倒是真心。」 「你这醋也吃。」风尘相无奈笑了笑,这么高个,吃起醋来像个小孩。 「我刚带他回黑域时,他才十二岁,自己也不过是比他大两岁的孩子。那时候南家刚出事,他夜里总是做噩梦,半夜睡不着就起身静静在门边坐一晚,后来我便搬进了长安殿,直到他及冠之年,我们才分了屋。」 他说完留意着薛鹤面上不善的表情,「但我并不经常回去,毕竟身体羸弱,腿脚不便,你也是知道的。」 薛鹤的表情很难琢磨,倒不说他暂且信不信,若不是有所顾忌,他现在就恨不得进去扭断那人脖子。 「那我岂不是后来居上,夹在你们中间,搞到最后我才是那个养在外面见不得人的外室。」 风尘相面上一红,故作微怒,低头贴紧他颈间狠狠咬下去。 薛鹤表情促而吃紧,反手愈发用力的将人揽进怀里,怀里的人过了好半晌才施施然松了嘴,盯着他颈间留了咬痕的位置,嗔怪道:「胡说,什么外不外室的,我心里装的是谁,你不是很清楚。」 「不爱听。」 薛鹤将人按回轮椅上,推着便往回走。 独留风尘相一脸震惊仿佛受雷噼的表情。 这人何时竟愈发地小气了。 他琢磨着定是自己又说错了话,亦或是最近将某人饿太久,难免让人心生怨气。 「……」 「那我们回去,我说点你爱听的。」风尘相扭头对他意味不明地说道。 薛鹤垂眸对上他漂亮的明眸,深邃地眸沉沉锁在他的身上。 近来天气愈发冷了,房间里的火盆燃得正旺。 风尘相刚解下披风,旁边男人顺手接过挂起,俯身将他抱起回到内室,一套动作丝滑如流水,他表情有一瞬仿佛失去控制,缓过神抬手环上他的脖子。 薛鹤轻轻将他放在床上,风尘相心里都做好了准备,无非就是颠鸾倒凤,床笫之欢。细细想来,这几日两人都没机会做过那档子事,因为担心他的身体,薛鹤竟一直不曾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他心痒难耐,隐隐有些期待。 薛鹤拉过暖被替他盖上,起身叮嘱道:「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风尘相连忙伸手却落了个空,「阿鹤……」 还不等他说罢,薛鹤转身已然没了身影。 他愣了下,无奈收回视线低头笑两声。 薛鹤很快去而復返,男人在外抖了抖衣服上的冷气,才绕过屏风走进来,风尘相正倚着塌发呆,见人来眼神顿时清醒不少。 「刚才怎么走那么急?」风尘相抬头看着靠近的人。 薛鹤只说了句有事,不过瞧这么快的速度,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嘴上不说,可耐不住心里暗暗思衬,既然也不是要紧事,那刚才又何必走那么急,害他担心。 不过抬见薛鹤脸上仿佛写了一副无事的模样,他若再多问一嘴,倒显得有些多事,便也没好再问。 「阿鹤今日便让我主动一次好不好。」风尘相捏着他下巴向上抬起,在他眼皮上轻吻了一下。 这种淫词秽语,从他口中竟说得如此直白,薛鹤双手抚着他腰,轻笑了声,风尘相越想越觉脸上发热,顺着薛鹤目光落至自己身上,才发现那原本轻薄的素白罗衣已褪到腰间,露出大片光裸肌肤。 好在房间火盆够劲,不然依两人这肆无忌惮的玩法,后果不堪设想。 他身上新添红痕浓艷,不忍直视,自己也只是看了眼便缓缓闭上眼,下意识想拢紧衣襟。 薛鹤起身下床不知在捯饬什么,随即神秘地从袖里拿出一个手感细腻的黑木匣。 风尘相看着这玩意,心里隐隐有种不好预感,事实证明,当你有某种不好的预感时,绝对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第71页 他看着木匣里的地方脸颊肌肉隐隐抽搐。 「这是我去白朮那里专门为你寻的,你身子骨弱,每做一次都得养好久,一次比一次亏身体,这东西温养身体,我替你……」 「不了吧,那个……」风尘相眼神不自然的看向别处,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不免红了脸,「我觉得我或许并不需要这个东西。」 「你需要。」薛鹤不容他拒绝,身体这么重要的事怎能大意。 「阿鹤我……我能拒绝吗?」风尘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拿着木匣走过来,满眼恳求怜惜地求饶道。 男人态度异常坚决道了句不能,「我让云儿给你做了些药膳,等会便到,在这之前。」他将人强硬地搂进怀里,接下去的事情不言而喻。 风尘相羞耻的趴在他腿上,这怪异的姿势让人羞耻心忍不住想要作祟,他怀疑这男人根本就是存心折磨自己。 「阿鹤别!」风尘相身体倏地紧绷,喉咙喊破音,嗓音有些沙哑,双拳握紧处的骨节微微泛白。 「放松些。」薛鹤眼角勐然抽动,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笑意。 清晰的碾磨感让他简直羞愤欲死,男人仿佛得了乐趣,乐此不疲地折磨他,这原本是件迅速短暂的事,可某人硬生生折腾到他没了力气。 「今日便到此为止,等你身体好些,我定不会轻易的饶过你。」 风尘相身体余韵仍在,被男人之指尖碰过的地方微微颤动,薛鹤俯身贴着他侧颈,深深垂下头,闷闷没有说话。 待他用过药膳,身体早已疲惫不堪,薛鹤往火盆里添了些炭,转身回到床边,解衣躺下将人搂进怀里。 风尘相后背紧紧靠着男人滚烫的胸膛,身体也不自觉地往他怀里蹭,唇角轻轻颤动,闷闷哼了一声舒服地睡过去。 许是药膳起了作用,他身体比平日里暖了不少,薛鹤在他后颈轻嗅了嗅,低头哑笑,眼底笑意分明,嘴角笑意径直蔓延而开。 夜里寒风唿啸,风雪一夜间漫捲遍地,后半夜里雪重,时闻屋外折声响。皓雪飘坠渐渐瀰漫庭阶,铺天盖地的飘雪直扑廊庑,亭台楼阁,给这原本寒冷的时节平添几分极寒。 院里本不起眼的一株红梅,雪花在空中迴旋乱舞,在这漫天素白里倒显得格外惹眼。 他刚醒来,就听屋外传来扫台阶的声响。 昨夜积雪深重,屋檐的台阶已堆积了厚厚的雪。 薛鹤刚从外面进来,就听他慢悠悠道:「我让折木备了马车,等会还得去见个人。」 薛鹤双目微眯,见他欲言又止,心里便有了猜测,皱眉问,「你要进宫!」 「没得选不是。」 他双目亮若星辰,笑容温文尔雅,薛鹤怔了怔,提出要同他一道去,风尘相知道他执拗,并未推辞,只让他送到宫门口便好。 东宫。 慕云圻遣退宫人,看着轮椅上笑意清浅,温润如玉的男人,眸里诧异持续不减。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风尘相恭敬以礼,因为腿脚不便,只是微微躬身拱手。 慕云圻望着风华月貌,容颜如画坐在那里的人,速往前走两步,直到看清他脸,顿了好半晌,不敢相信道:「琼钰,真的是你?」 「回殿下,正是草民。」风尘相拱手道。 轮椅上的男人眉目俊郎,面庞轮廓完美到无可挑剔,薄薄唇瓣染上点点笑意,肩上披着厚厚鹤髦,露出一截洁白纤长的脖颈,整个人温柔如春水漾起涟漪,可话里却明显带着君臣间的疏离。 慕云圻亲自俯身替他拢紧鹤髦,细细看着他丝毫未变的脸,「你我二人何时竟如此生疏了,当年你离开急,我都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 风尘相举止优雅出尘,从容不迫道:「殿下身系重担,理应以国事为重,琼钰区区一介草民,不足挂齿。」 「琼钰现在说话,越发的不中听了。」慕云圻双手负于身后,直言笑道。 他一袭淡黄华丽锦袍,袖口绣金云纹,腰束玉带,墨发金冠,身上仿佛带有与生俱来俾睨天下的气势,脸上带着亲民笑意,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俾睨姿态,霸气而威严,令人心生敬畏。 「君臣有别,殿下如今贵为一国储君,琼钰不过一介草民,还是莫要越界的好。」 慕云圻并未揪着此事,有心说笑,「好久未不见了,琼钰今日来,应该不只为了看我这么简单吧。」 「殿下还是这么聪明。」风尘相促而一笑道:「琼钰今日前来,确有一事相求。」 他简明来意,慕云圻敛眸直望着他,沉吟片刻,思索道:「本宫这里确有一株,此乃平叛西夷,父皇所赐之物。」他顿了下,好奇问,「只是不知琼钰所救之人是?」 「一个江湖朋友,有些旧情。」风尘相徐徐道。 慕云圻的手轻轻碰到他肩头,似羽毛般触过他肤白如雪的侧颈,轻笑尤嘆道:「琼钰还是这么心善,不过是株草药而已,若能救人一命,便也算是物尽其用。」 他朝门外吩咐道:「德顺,去将本宫的红莲草取来。」 门外公公应了声「诺」。 风尘相稍稍松了口气,「殿下的好生之德,琼钰无以回报。」 「琼钰明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他眼底流转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这么多年了,你还是……」 第72页 第39章 千层石窟 「殿下,尚书大人求见。」 他的话被冒然打断,慕云圻不悦皱了皱眉。 离开前走出两步回头看了看他,满含温柔地低声道:「我让人备了暖轿,琼钰可以回去慢慢考虑考虑我说的话。」 他意味深长地抛下句,「南家的事虽已是陈年旧事,可真相究竟如何,本宫也很好奇。」 这声音虽十分轻缓,看似不着痕迹,却如一道落雷噼到耳边,风尘相心中大惊。 慕云圻见他露出这副表情,心满意足的走了出去。 风尘相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微眯眼眸,他刚出宫门,远远便见薛鹤早在外面侯着,男人袖口衣裾翻飞,背挺如松。 两人视线隔空相撞,马车里放了火盆,他刚坐上马车便勐然呛咯起来,脸色乍青乍红,良久才缓过劲。 薛鹤心疼为他拍了拍背,神色黯然道:「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你去的,一株烂草,我去偷回来就好。」 风尘相刚舒了口气,这次差点没直接咳死过去。 「阿鹤。」他沙哑着嗓子,无奈道:「殿下待我不薄,更何况苏家几十条活生生的人命,还有南家的事,若想沉冤得雪,还得仰仗太子殿下圣明。」 薛鹤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也不是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人。 男人双手从风尘相的腰间环过,微微用力收紧,把头枕在他大腿上,嘴里咕哝了两句听不太清晰的话。 两人刚回到城主府,就听折木说云清尘已醒。 「把这拿去给东方既白,我先过去一趟。」 折木生硬的脸庞微微一颤,接过草药应了句是。 云清尘已经醒了,见他同薛鹤一道来,有意支开了三七。 三七知道师父不想让他留下,心里虽说一万个不情愿,师命难为,刚挨了五十大板,他四肢仿佛失调似的,走路颠簸缓慢,捂着屁股慢慢挪了出去。 风尘相看得莫名有些好笑,扭头问床上的人,「身体感觉可好些?」 云清尘问声堪堪收回视线,柔声道:「已经好多了,倒是你,外面天冷,有什么事让折木来就好,何必你亲自跑一趟。」 风尘相轻轻笑了笑,也不藏着掖着,转入正题道:「今日前来除了想看看你,确实还有一事。」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云清尘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眸色微微凝住。 「风家的暗影玉牌。」 风尘相怔了下,「你见过这玉牌?」 「这的确是可以号令暗影的玉牌,你们在哪得的?」云清尘仔细观摩着自己手上玉牌,他之前也只是远距离的看过,不过绝对不会认错。 风尘相也不瞒他,「这是左池身上的东西。」 云清尘微微颦眉,「这玉牌我也只是无意中见过一次,那黑衣人当时手里也拿着这玉牌,不过……」他回忆半晌,笃定道:「看体型那应该是个女人。」 风尘相和薛鹤扭头对上一眼。 云清尘将玉牌放下,大胆揣测,喃喃道:「难不成这块玉佩的背后其实是个女人。」 「重塑筋骨,易容改貌,女人。」风尘相敛眸略加沉思,不予回答。 薛鹤难得见他这副气馁模样,平日里没心没肺的人,若突然对什么事上了心,结果无非伤敌一百,自损一千。 「你可是想到了谁?」薛鹤试探问。 风尘相明显有意避开这个话题,不答反道:「不过是没有依据的胡乱揣测而已,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冰魄丝,我记得薛逢信里提到了一个地方。」 薛鹤也记得是有此事,「千层石窟。」 云清尘情绪明显激动了下,好在他反应够快,若无其事地紧了紧拳,风尘相心里有事,也没留意他刚才的异常表现。 「薛逢信里提到了千层石窟,看来我们得去一趟了。」 云清尘身体还未恢復,风尘相离开前特意将三七留下,有个可信的人在他身边继续照顾,自己也放心。 两人随即动身赶往千层石窟。 千层石窟其外与众多大山无异,可内部结构却极为复杂。这山怪就怪在,人需从山顶入,一路沿着如蜂窝一样的道路往下,下的越深,温度也跟着越发的低。 一路横尸白骨,留下不少打斗过的痕迹,看上去许是这附近贼的尸体,两人一路还算瞬畅,径直走到一扇石门前停下脚步,眼前场景让人腹中一阵不适,翻涌剧烈,忍不住的干呕。 「横尸遍地,看来到过这里的人还真不少。」薛鹤沉沉道。 「听附近村民说,这山里不知何时起,传出藏有稀世珍宝的谣言,惹得方圆百里的人纷纷前来一探究竟,这些人也算死有余辜,贪婪如这洞窟,一发不可收拾的欲望,魔怔越深,付出的代价自然就越大。」 风尘相轻嘆了口气,环顾四周,心里隐隐察觉有些不对,他们这一路走来未免太过顺畅。 「你看这些人的衣服。」薛鹤一脚踹翻脚下干尸,露出后背一个还较清晰的风字,「难不成是城主府那批消声匿迹已久的死士。」 风尘相仔细看了看,凝眸沉吟道:「他们身上的伤与其他人明显不同,你看这几人骨头髮黑,显然是中了毒,身上多刀痕,那应该是中毒后神志不清,导致相互残杀所造成的。」 他说罢冷然一笑,声冷道:「究竟是谁才会有这等本事,让所有人毫无防备服下毒药。」 第73页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薛鹤低头对上他的视线,两人顿时心领神会。 「左池,只有他有机会将人骗到这里,在进去前,定是以什么幌子让所有人毫无戒心的服下毒药,然后再等众人毒发相互残杀,不费吹灰之力除掉这么多人。」 薛鹤视线毫无避讳地盯着他脸,语气温和不解地问,「可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我还没想清楚,许是祖父死后,暗影内部发生了矛盾。」他仔细观察了四周,「既然进来的人都没出去,那就说明这个阵法还没被人破坏。」 薛鹤挑了挑眉,轻轻嗔笑一声,「这是目前为止,我听到最坏的结果。」 两人在洞内四处寻了一番,却未发现任何线索,他们现在所在位置正处在山腰上,除了脚下堆积成山的白骨,确定没有其它能喘息的活物。 「奇了个怪。」风尘相皱了皱眉,沉静地说道:「我们一路只看见往里走的,那就是说,进来的人并没有出去过。」 他搓了搓有些冰凉手,抬头与薛鹤视线相对,两人不说话,仅仅一个眼神便瞬间明了对方心之所疑。 「着道了,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阵。」薛鹤双臂微微用力收紧,面无改色地说道。 风尘相不慌不忙地笑着,凝思片刻道:「我倒是听说过一种迷魂七星阵,无论是何人若是不小心误入此阵,只需要安心等死即可。」 这话他也就嘴上说说,自是不信,凡事不过人为,要真说这么绝对,那些许只是些无能之辈而已。 「先找到阵眼。」 薛鹤低声说罢,抱着他往里走。 风尘相双腿不便,这一路就只能辛苦了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放我下来吧,你也需要休息保存体力。」他和声细语地说着。 薛鹤脚底微微一顿,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顿了片刻,开口询问说,「我这样抱着,可是哪不舒服?」 风尘相抿了抿唇,眼波盈盈地笑着道:「那倒没有,不过你会很累。」 薛鹤从他脸上收回视线,斩钉截铁地道了句,「不累,我心甘情愿。」 风尘相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似的,看着他眼睛说不出一个字,见他坚持,知晓这人性子执拗,便也只得作罢,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到阵眼所在。 「迷魂七星阵兇残至极,据说设计他的人乃是按照八卦易理与奇门遁甲相结合而设,里为八卦的坎、离、兑、震、巺、干、坤、艮八个方位各有八具血骷髅镇守,八门外设毒阵以辅,二者误触必死,威力不容小觑。」 「那就是说,若是触发了生门,尚可逃过一命,若是碰上死门,你我二人今日怕也是凶多吉少。」 别说那血骷髅,这么小块地方,若是真不小心触发毒阵,两人目前对此毫无了解,没有任何防备又该如何应对。 薛鹤轻笑两声,语气强硬,声音肃然而冷冽道:「自天佑之,吉无不利。你也说了,凡事不过人为。」 风尘相神情微动,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以前因身体缘故,每日能解闷的便只有阁中那些无聊八卦的书,我虽涉猎较浅,却唯独对这奇门遁甲和周易颇感兴趣,此所谓天无绝人之路。」 他面上风轻云淡,目光灼灼带着明晃晃的笑意,薛鹤看得愣住,眼眶平白添了几分湿润,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他的乳名。 风尘相不徐不慢道:「八阵图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我们刚才误打误撞从「生门」入,你可还记得我们来时的方向。」 「也就是说西南为生门。」薛鹤打量起四周,微微蹙眉,「但这里面根本没法辨别方向。」 「我们进来了这么久,你有没有察觉什么。」风尘相轻轻笑着说道。 薛鹤很快反应过来,「空气,这里空气并不稀薄。」 「没错,我们明明走了这么久,现在应该到了山腰的位置,却并未察觉什么不适,巽为风,风有入之意。」 薛鹤眸光微凝,风尘相从袖中拿出火摺子,火苗微微摇曳。 薛鹤拔出腰间的剑,反手直直向墙后面的血骷髅刺去,石墙炸裂开一条缝,他抱紧怀里的人往后退出数米,只见乱石飞溅间,那数米高的血骷髅瞬息爆炸,从头到脚化为一摊血水。 风尘相舒了口气,两人刚出洞口,便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 果然高兴太早了些。 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他留了一条死路。 第40章 千层石窟 「难不成是命里犯煞,明明知道我腿不行,还非得让我日日拼了命的逃跑。」他自嘲一笑,看着手持暗器的黑衣人长嘆了口气。 「有人出高价要取二人的命,拿人钱财,为人办事,二位就别再做什么无用的反抗了。」为首男人身着黑衣,半边脸留有一条宛如蜈蚣形状的刀疤,下巴鬍鬚浓密,手臂肌肉凸起,结实骇人。 风尘相看着来人,不慌不忙开玩笑道:「这种事我擅长啊,没想到在这还能遇到砸自己饭碗的,是挺晦气。」 刀疤男怒声斥道:「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嘴嗨。」他抬手简单比划了个命令手势,「兄弟们,给我上。」 薛鹤右手抱紧怀里的人,风尘相双手娴熟地勾紧他脖子,看着四周逐渐逼近的人,男人话不多说,掌间惊云点地,只见过处拖出一道深深划痕。 第74页 长剑脱手而出,沖在前面的几人还没看得过来便已全部倒地,甚至未来得及痛唿,脖子处鲜血汩汩,彻底一命呜唿。 惊云凌空绕了个圈,薛鹤飞身持剑反手插进身后欲要偷袭的黑衣人胸膛,冷冷脱口不屑道:「垃圾。」 刀疤男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些年死在他上的人命至少也有百来十条,如今被这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吓得连连后退两步,冷汗湿透了后背,双腿禁不住的直哆嗦,说话口齿仿佛搅在一起。 他一脸惊恐地看着二人,手抖得更厉害了,额头暗暗冒出一层冷汗,声音颤抖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风尘相眯了眯眼,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地笑道:「兄弟干这行可是高危职业,你手下不行,那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刀疤男恼羞成怒,往后退了两步,厉声狠绝道:「剩下的都给我上。」 风尘相袖中暗器待发,还不等出手,刚跑出两步的众人便纷纷瘫倒在地,七窍流血,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刀疤男吓得失声扭头就跑,薛鹤危险凝眸,下一秒那人仿佛就定在原地般。他机械地垂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剑,眼里划过一抹绝望,双腿瞬间跪倒在地,直直倒了下去。 「公子,属下来迟了。」 折木拱手谢罪。 「参见领主大人。」 众人高声齐唿。 风尘相扫过一干人,嫣然笑着,不紧不慢吩咐下去,「无碍,把这里收拾干净,可别吓坏了附近村民。」 「是。」折木应道。 薛鹤面上倏地划过一抹异色,风尘相抬头正要说话,发现他情况不对,难不成蛊毒发了? 应该是刚才在洞里便受了伤,这男人硬生生奥着没给自己说。 他都来不及气,薛鹤抱紧他迈开双腿往下山的方向走去。两人在树林里稍作休息,男人后背靠在树上,强行使用内力逼出身体里的毒。 是他大意了,没想到那血骷髅的毒腐蚀性竟这么强。 风尘相静静一旁守着,血骷髅的血里有毒,他刚才就应该想到,千防万防,千算万算,放倒了站着的,却不想化成血水还这么厉害。 薛鹤额间青筋暴起,脸颊一阵青红交加,冷汗大滴顺着男人流畅的下颌滑落,不知过去多久,他缓缓睁开眼,正对上旁边盯着自己发呆的人。 风尘相见他醒来,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薛鹤怔了下,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愧疚道:「害你担心了。」 风尘相微微一愣,和声道了句,「你没事就好。」 薛鹤见他这副忐忑不安的模样,胸口升起一股暖意,深邃的眸直勾勾盯着他脸,一板一眼严肃道:「我有事。」 风尘相喉间溢出「啊」的一声,紧促的声音漏出了他紧张担忧的情绪。 薛鹤不由分说将人扑倒在地,小心翼翼护着他头,风尘相一脸困窘,看着他的模样踟蹰片刻,喉咙隐隐发干,双手环过他手臂搂紧,轻声哀嘆了口气。 「阿鹤,你会吸干我的。」 「不会的,让我抱抱你。」薛鹤在他耳畔沉沉唿了口气,体内血骷髅残毒未清,他刚才强行使用内力压住身体里剧烈翻涌的气流。 「是不是很难受?」风尘相担忧问。 近来太过安逸,让他都快忘了这茬。 薛鹤没有说话。 他抬手轻轻抓了抓男人的头髮,细声抚慰道:「阿鹤,别忍了。」 耳畔倏地一热,男人唿吸沉重的喘了口气,一脸疲倦地吻了吻他的唇。 风尘相将人推远了些,抬头对上他赤红的瞳孔心中一惊,将薛鹤的头按在自己的颈侧处,附在男人耳边柔声细语道:「咬我。」 待平復了薛鹤体内蛊毒,二人立刻动身赶回凤凰城,薛鹤体内余毒未了,性命攸关的事,不容耽搁。 白朮刚出药房正欲小憩片刻,就被折木从床上拉起扛在肩上,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他反应慢了半拍,等回过神勐地拍打着男人的背,面红耳赤怒骂道:「放肆,谁允许你这样侮辱本神医的,蠢木头快放我下来。」 折木被他闹腾烦了,停住脚,反手一巴掌拍在他不安分的屁股上,开口透着冷淡,「你要我扛着走还是拖着走?」 白朮顶着张熟透的脸,沉默片刻,大声喊道:「我有脚,我能好好走路。」 「太慢了。」 折木扛着他飞檐走壁,对他做出的反抗无动于衷。 白朮面色惨白,一阵头晕目眩,胸口闷得难受,狠狠垂着他后背,「蠢木头,我……我恐高。」 折木:「……」 薛鹤体内的毒发作,却因身体里霸道的蛊毒,反而救他一命。 白朮替他把完脉,狠狠皱了下眉,风尘相提着的心跟着一紧,却见他转身指着一旁折木,将人一顿数落,骂得狗血淋头。 风尘相眼角抽了抽,听他严肃道:「此蛊若是不解,再加上他这次留在身上的隐患,下次就不用找我了。」 说完还嫌不解气,扭头就是一顿谩骂,「还有就是你,下次再炫你的飞檐走壁,小心我废了你腿。」 折木:「……」 折木做得最好的便是不说话。 白朮心里骂顺畅了,也懒得再搭理他。 「你们去了千层石窟。」他看向风尘相笃定问。 第75页 「没错。」 风尘相凝眸注视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折木淡淡道:「血骷髅身上可是剧毒,腐蚀性强,若是沾染在人身上,很快便会腐蚀衣料入侵人的皮肤。」 「是我大意了。」风尘相懊恼不已,都怪自己疏忽大意。 白朮瞅了瞅他没精打采,一脸自责的模样,原本生硬的话脱口变得柔缓不少,「也不怪你,知道的人都死里面了。」 「我先施针压住他体内的毒,顺便封了他的内力,小命悠着点,再多跑两趟我都快晕死了。」 风尘相这才看了看旁边老寒脸的折木。 折木唇角微微抽搐,不自然的别过头,避开两道太过刺眼的视线。 云清尘听说两人出事,急匆匆便赶了过来,一进门见风尘相併无大碍,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待折木送走白朮,云清尘目光沉沉地望着轮椅上的背影,风尘相失魂落魄握住薛鹤的手,眼底透着不安,面带淡淡忧愁,房间一时陷入漫长的安宁中。 「他会没事的。」云清尘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很久才移开。 风尘相紧皱的眉丝毫没有松懈,掌心握住的手略显冰凉,关切地问看向他,轻声问,「你身体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 「风家的暗影尽数死在千层石窟,我怀疑这与左池脱不了干系。」风尘相说。 云清尘思衬须臾,一字一句道:「左池身份特殊,若是让有心人知晓他与城主府的关联,怕是对你不利。」 左池乃长青掌门,在江湖地位颇高,受人尊敬,若是与凤凰城扯上关联,到时候怕是又要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风尘相目光似有深意的闪了闪,云清尘说的也正是他所顾忌的。 凤凰城这些年本本分分,在江湖上也算老实,从未掀起什么惊涛骇浪。可怕就怕在,风雨欲来,这一切不过都是埋藏在污泥深处暂时看不清的假象。 三七这边刚从外面回来,发现师父房间没人,他心中不由一紧,担心再出什么岔子,连忙跑出去四处找人,远远看见两人鬼鬼祟祟的在假山后。 虽未瞧见那黑衣人的脸,可他怎会听不出那道女声,相比之下,他更好奇与长公主偷偷见面的究竟是何人。 正想得出神之际,一双手突然拍在他肩上。 他吓得一骨碌转身差点摔倒在地,直到看清身后的人,眼里恐惧这才逐渐褪去。 「师父,你刚才到哪去了?我找了你许久。」 云清尘微拧了下眉,望着他这偷鸡摸狗的模样,不答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啊那个我……」三七正犹豫要不要将刚才看见的事告诉他,云清尘显然并不想与他多言,转身拂袖而去。 三七快步追上去,「师父,你刚才去哪了?」 「什么时候为师去哪还要跟你说一声。」 三七听出他话里隐隐动了气,万分艰难地松开牙关,喉结滚动两下,垂着头低低道:「我只是担心师父……」之前发生的事,他没法原谅自己。 云清尘忽地怔忡了下,身体好像静止一般,良久过后,凝稳视线盯着他自责的神情平静道:「听说尘相受伤,我刚才去看了看。」 「什么!」三七一脸错愕失色,像被人施了定身术,蓦地怔在原地,「二公子受伤了。」 云清尘见他这反应紧紧皱眉,冷眼转身没再说话。意识到自己反应着实太过浮夸,他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连忙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院里。 三七踟蹰再三,还是耐不住跟他说,「师父,徒儿方才在假山后撞见夫人与一个黑衣人见面。」 云清尘眼神紧了紧,若是细看会发现他指尖因为用力已经发白,「你可有看清那人的脸?」 「徒儿怕打草惊蛇,没看见那人的脸。」三七老实回他。 云清尘见他这憨样,淡淡道了句,「深闺内院的事,还是莫要插手为好。」 三七不明白他这话何意,「那要不我去跟二公子说一声,夫人毕竟是……」 「为师说的话,你还没听懂?」 三七见他脸色不太好看,还没意识到自己哪里做错了,「师父你……」 云清尘见他蠢头蠢脑的样子,脸色稍缓了些,吝惜字词解释道:「尘相刚受了惊吓,薛鹤重伤昏迷未醒,现在这节骨眼上,还是莫要再去扰他为好。」 「是,徒儿懂了。」 云清尘盯着一脸傻乐毫无防备的人,心底微微一沉。 第41章 千层石窟 薛鹤昏迷两日未醒,风尘相寸步不离守在床边,白朮来为他把过两次脉,皆有有好转的迹象。 折木亲自负责熬药,屋外近来雪重,好在房间里暖和不少。他端着药罐刚从外面进来,见守在床边没日没夜的主子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犹豫道:「公子这两日未休息,薛宫主若是知道,定会自责的。」 风尘相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我没事,把药拿来吧。」 折木顿了下,公子这两日总时不时的出神,他在公子身边照顾了这么多年,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种犹豫和挣扎的表情。 白朮说薛鹤最多三日便可醒来,他一定要在这等到他醒才能安心。 折木将药碗递给他,起身说,「属下刚才在药房遇见了云姑娘,说是夫人这两日染了风寒。」 第76页 风尘相眉心微皱,手中药勺搅和两下,随口问道:「父亲可知晓此事。」 「看云儿吞吞吐吐的样子,大人应该不知情。」 「阿母就这脾性,谁都瞒着,随了她去吧。」 他头有些昏沉,恐是这两日没休息好的缘故,一脸神情疲倦。薛鹤双唇紧闭,溢出的药顺着他嘴角滑过落在枕上,折木见他坚持要留下来,转身顿了顿,离开时特意为两人关上门。 风尘相低头看着手中药碗,含了一口,俯身上前凑近薛鹤的唇。他抬手轻轻为他擦了擦嘴,指尖还残留着男人唇间的浓浓药味。 犹记两人第一次相见,这人也是冒冒失失,若是那日自己没救下他,以薛鹤的本事,或许也并不会有事,时间仿佛就定格在昨日,一切都还记忆犹新。 薛鹤从未亏欠过他什么,可他亏欠这人的,恐怕这一辈子都还不完。 察觉握在掌心的手微动,他眼神倏地一亮,心喜地俯身上前察看。 「阿鹤,你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他说话嗓音明显是在发颤,低头吻了吻男人泛白凸起的骨节,低声喃喃道:「我这两日总觉这心里不太安宁,许多事我始终想不明白。」 越往深处想,他反觉是不是一开始,自己就做错了。若当初不掺和苏家的事,南家的事也过去十多年了,一盘根本无解的残棋,现在若要收手,似乎已经晚了。 「阿鹤,待你醒来,我们便离开好不好。」风尘相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我跟你回去,任这凡尘俗世纷纷扰扰,从今以后便与你我二人再无瓜葛。」他静静伏在床边,疲倦的闭了闭眼。 门外突然响起折木的说话声。 「公子,那位大人来了,正在书房侯着。」 风尘相眉心闪动了下,起身看向床上的人轻声道:「你留下帮我看着他。」 门外应了声是。 书房。 「殿下。」 风尘相坐轮椅上拱手拜身。 窗外雪花飘飞,独余皑皑白雪间独余那抹嫣红与众不同,不可方物。书房里放了暖砚炉,鼎炉里燃香裊绕,慕云圻正在摆弄手中黑棋,盯着来人风轻云淡笑了笑,神态从容地落下一子。 「琼钰来了,都说了你我二人无须多礼,倒是许久不曾与你下棋,今日就让我看看你棋艺可更精湛了。」 风尘相凝眸看着桌上的白黑两色棋子,黑棋散落如星,看似凌乱,实则处处陷阱。每步棋都精打细算,诡异莫测,全局皆在下棋人的掌控之中。 他手执用极好白玉打造的白棋,指节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慕云圻见他落下白子,幽邃的眸底显得若有所思,隐隐透着难以察觉的高深莫测,令人实在捉摸不透他的笑意。 「脸色怎这么差,莫不是身体不适。」他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脸。 风尘相笑声温软道:「让殿下费心了,只是不知殿下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此。」 慕云圻轻轻落下一子,忽低敛颚笑了声,声音极轻道:「听闻长姐这两日染了风寒,谁也不见,昨日在御书房听父皇还念着长姐,本宫今日正巧路过便来看看。」 风尘相捻棋落子,敛眸瞬息,嘴角笑容渐渐凝固,眼底笑意全无。 慕云圻挑眉看他,似笑非笑道:「西夷那边几日前传来消息,巫桕部落的人蠢蠢欲动,试图说服首领巫格勒犯我南境疆土,父皇知道后震怒,最近正为西夷之事所烦心,琼钰可有什么好的见解。」 「恕臣愚钝,怕是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了。」风尘相蹙紧眉头,颔首道。 慕云圻并未放在心上,捻着手中黑棋,漫不经心地笑着,语重心长道:「琼钰在学堂时,太傅最喜欢的便是你,他老人家现虽已退隐朝堂多年,却时常在训诫我的书信里提起你,你可莫要寒了他老人家的心。」 风尘相心中瞭然,知晓他话中深意,沉默良久没接话。 他刚出书房,便见侯守在门外的折木。 「殿下怎会突然来城主府?」 风尘相静静看着阶下积雪,漫天雪花凌空翻卷,满树红梅,怜那花瓣坠落雪中覆盖。他抬手衣袂飘举,乌丝随风翻飞,卷着几瓣雪花扑来,落到他掌心,旋即融化从指缝间溢出。 「阿母身体欠佳,殿下心怀仁善,顺道看看而已。」 这个理由让人不得猜忌,更不能随意揣测皇室的心思,可众人心里都一清二楚,君心难测。 长公主虽得陛下盛宠,不过终归是嫁出去的女儿,自古皇家最无情,太子贵为一国储君,随便打发一波人来看看就好,何必亲自前来探望,此中深意,不言而喻。 「你回去休息吧,今晚我留下来。」风尘相抬头看着漫天飞雪,轻声道。 折木担心他硬熬着伤了身子,「白大夫刚才已为他诊过脉,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便可甦醒,公子若在这节骨眼上熬坏身体,他醒来也会过意不去。」 话糙理不糙,那日薛鹤身体蛊毒发作,吸了他不少血,这两日他总觉自己身体沉重,做事力不从心。 「那今晚就有劳你了。」 「属下遵命。」 暮色沉霭,月下初雪已积了丈尺深,夜里风雪交加,窗外只剩簌簌的雪落声。院外突然传来一阵伴随急促「嘎吱」的脚步声,他梦中惊坐翻身坐起,就听有人敲门。 「公子,出事了。」 第77页 第42章 千层石窟 薛鹤遭人暗杀,这事来得令人猝不及防,待他匆匆赶过去,众人纷纷让出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 白朮表情沉重的看了看他,一分不差对上眼,眸光骤然缩了下,别过头掩去眼底复杂神色,人都死了,纵是大罗神仙来也无可奈何。 「是属下大意了。」折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白朮斜眼看了看他,脸庞线条略显冷硬。 风尘相脸上血色消失殆尽,颤抖着伸出手探了探他鼻息,双手顿感无力般垂落在侧,身体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眼神失去焦点,哆嗦着唇一字字挤出牙缝问,「人呢?」 「那人轻功在我之上,属下无能。」 一切发生得太过意外突然,眨眼功夫,那人出手狠绝且快,他还未来得及阻止,追上去居然还将人给跟丢了。 风尘相双唇隐隐颤抖着,握紧拳头,却无法抑制他内心此刻的痛苦。他声音都在发抖,费力抬手遣退所有人,独自在房里留了一夜,谁也不愿意见。 三七夜里睡得太沉,第二日兴沖沖的过来,路上撞见折木脸上表情凝重。 城主府遭刺客死了人,这种事自然不能被外人知晓,但折木对他向来毫无隐瞒,这件事上也是。 三七心直口快,自是瞒不住云清尘,得知薛鹤夜里遭人刺杀,白朮连夜赶过去,出来时脸色死沉沉的,便猜到许是出了什么事。 「阿木哥说,公子昨夜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夜。」三七虽然不怎么喜欢薛鹤那大魔头,可打心眼也盼着公子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若害公子担心,他也难受。 云清尘微微颦眉,城主府再过几日便是老夫人的寿宴,府上这两日正忙着安排布置,在这节骨眼上出事,想必定是不敢声张,一则是不吉利,再者便是搅了老夫人的兴致。 东厢房的门已两日未曾开过,云儿受老夫人的吩咐,给二公子特意送了些糕点和黑茶来。 折木将人拦在屋外,只道是公子正在休息,云儿未曾多想,只是羞赧红了脸,让他到时候代自己跟公子说声多谢赏赐。 从扬州带回的胭脂,风尘相让人送了些去内院,阿母不肯见他,便让伺候她的丫鬟接了过去,剩下的留着也是浪费,便都交给云儿分了下去。 这两日的饭,端房间丝毫未动的端出来,再这样下去,刚走一个还得再送一个。 云清尘独自来过两次,都是走到门口站许久,然后默默转身离开。 折木见他又来,正要出声便被人给制止,彼此对视一眼,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云清尘静静盯着房间方向看了许久,没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转身刚迈出两步,他倏地停住脚,转身看向身后房间。 「不要让他白死。」他望着毫无动静的房间,敛眸自顾自道:「若是一直这样放任自己颓废下去,岂不正遂了别人的意,薛鹤若是还在,怕也不想见你这样。」 他强忍内心深处的痛苦,发出一声苦笑,嘴角微微上扬,却在一瞬间,透出一种苦涩的无力感,「说来我倒是羡慕他,我这条命,生来便是你的。」 若有朝一日,他也可以像薛鹤一样为一个人而死去,希望那人不要为他苦恼。 房间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风尘相衣衫凌乱,两日未梳洗,面庞苍白没有血色,嘴唇干裂破皮,眼底神色不像往日那般温和,带着一声冰冷寒意,让看的人不寒而慄。 「明日便动身,让折木吩咐下去,所有人听我指令行事。」 云清尘眸光微闪,轻轻敛眸笑了下。 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风尘相。 —— 一行人隔日便前往千层石窟。 山脚。 「三七留下接应,若遇突变只管谨慎行事。」 「公子,我也想跟你们一起上去。」 「留你下来自有我的用意。」他扭头看向其余几人,「清尘和白朮同我一道进去,折木也留下。」 「公子……」折木心有余悸,若这里面若真有什么危险,多个人也多个照应。 「全部进去送死吗?」白朮瞪了他眼,抬手有力地拍了拍他肩膀。 折木没看他,语气坚定道:「可白神医武功平平,公子带上岂不成了累赘。」 白朮前一秒还乐呵呵地笑着,瞬息之间变了冷脸,气得牙痒痒,「什么叫我武功平平,我也有过人的长处啊,你怎么光挑我不济的说。」 风尘相斟酌再三,「好啦,折木跟紧保护好他。」 白朮扫了眼那蠢木头,不屑地「切」了一声,谁需要他保护啊。 几人下洞,一路顺畅来到那扇石门前,白朮四处看了看,摸着下巴研究起旁边两尊威武的大石狮子,低头小心翼翼地凑近摸索起来。 「你们说这上面会不会有什么机关之类的,大家可得小心点,这种地方暗器机关防不胜防,可要小心……」 「啪」的一声,眼前石门轰然倒塌。 白朮愣了几秒,扭头指着一旁出手莽撞的人一顿叽里哌啦,「诶不是我说,你这人做事怎么冒冒失失的,这要是不小心触碰机关,死是小事,这要是山洞坍塌了,我们几个不都得藏身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一想到这,他悲从中来,「可怜我特意为自己寻了许久的风水宝地,我那子子孙孙还等我我为他们造福了。」 第78页 风尘相:「……」 折木:「……」 云清尘拧了拧眉,「吵死了。」 感觉被冒犯,实际上确实受了冒犯的人顿时就不乐意了。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 「他说话一直都是这样。」风尘相嘆了口气,耳边嗡嗡响个不停,这才刚到洞门,脑子都给几人搅煳了。 白朮有种被大伙合起伙欺凌的错觉。 这些人莫不是嫌他不亲,所以故意针对自己。 折木看了他眼,却不料正被人抓包,不知为何有种心虚的感觉。 风尘相在几人吵嘴的功夫已经走了进去。 门后空无一物,只有几条通道,容不得再浪费时间,「折木和白神医走左边这条,清尘中间,我去右边,若是遇见变故,记得给信号」 「你双腿不方便,能行吗?」白朮盯着他腿诺诺开口。 云清尘浅浅看了他眼,转身不带丝毫犹豫的走了中间通道,风尘相睫毛颤了颤,抬头看向白朮轻声道了句不碍事。 风尘相与几人分开,通道狭窄阴暗,烛光幽幽地亮着,前面一眼可见的蜿蜒曲折,越是往下,洞内温度也随之越冷,洞壁潮湿又阴冷,他耐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若照这速度转下去,从山顶绕到山脚,只求别再徒生变故,否则今日怕是还不等找到冰魄丝,就得冻死在这石窟里。 一道黑影在他身后逐渐拉长,投在石壁上面,洞的深处吹来一阵刺脸的寒风,他抬手挡了挡,手中烛火瞬间熄灭,身陷一片昏暗之中。 「谁在那里?」风尘相顿时心头凛然,蓦地扭头看向来人。 「是我。」他从暗处走来,脸上戴了一件深金色天狐面具,在烛光的映衬下闪烁着诡异光芒。 第43章 千层石窟 「快离开这里。」薛鹤上前将人抱进怀里,风尘相还没来得及细问,山洞便开始剧烈震动起来,等再次睁开眼,面前赫然冒出几张熟悉的脸。 「醒了啊,我就说你一个人肯定不行。」白朮耸耸肩,径直走到一旁后背靠在折木肩上,无奈嘆了口气。 风尘相打量了一眼周围的冰天雪地,这地宽敞明亮,刚才突然发生震动,定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强行想用火药炸出入口,难不成这附近还有盗墓贼。 「说来也真是巧,没想到我们最后竟都走到了这里,不过那冰魄丝到底在哪,进来这么久,连那玩意儿影子我都没看见。」 「大家分头再找找,冰魄丝肯定还在这里面。」 「清……清尘你怎么了?」 「无碍,不用为我担心。」 白朮正要去拉他手,却被云清尘避开。 「我没事,先找东西要紧。」 白朮撇撇嘴不以为然,他刚转身要走,身后一阵阴风吹来。意识到情况不对,他转身蓦地睁大眼,眸中箭矢直直朝他脑门而来。 云清尘出剑极快,打飞那淬了毒的暗器,四周迎面而来的暗器快到让人根本看不清楚,难以躲避,风尘相手腕翻转,指尖长针脱手直直飞出射向四周岩壁。 暗器突然停止发射,白朮被人拎在手里转来转去,身体和脚仿佛失去协调,一东一西,头晕目眩,心底直泛噁心想吐。 折木将人捞在手臂里,看着他一脸苍白,微蹙了下眉。 「大家小心点,可别碰到了什么机关。」白朮仰着脖子,强忍心头那股不礼貌的来意,这狗屁机关要是再来一波,他可能不会冻死,但绝对会吐死在这里面。 「不是机关。」风尘相突然说,「有人来了。」 云清尘面色一冷,折木凝眸深深望向某处。 风尘相紧拧眉心,「快走!」 「我的好儿子,你这是准备去哪?」 一群黑衣人从四周冒出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风尘相望着从黑衣人身后走出来的女人,不敢置信地盯着她,「阿母,真的是你?」 女人笑如毒蝎,一袭红裙扫地,未加任何点缀,那张明艷的脸上神色诡谲。 「哈哈哈……」慕琳琅脸上显出一丝古怪笑意,逐渐放声肆无忌惮的笑起来,眼底露出一丝怨毒,冷笑里带着一丝得意,「我儿果真聪慧过人,若不是你,我怎么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拿到这冰魄丝。」 她突然止了声,目光像淬了毒一般的狠毒,看向云清尘,「别忘了我们说好的,帮我杀了他们。」 云清尘面庞冷清,让人无法捉摸他内心的想法,白朮一头雾水地看着这猝不及防发生的一幕,周围空气仿佛都凝固。 「云清尘你……」白朮震惊的说不出话,木讷地看着他,「你出卖我们。」 云清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脸色冰冷极为冷漠,眼底看不出一丝情感波动。 「杀了他们,等我登上那个位置,南家才能沉冤得雪。」慕琳琅就这么看着几人,眼底眸光越发地暗。 风尘相望向女人的眼神复杂难辨,夹着隐忍,紧握轮椅的指节已经有些发白,胸膛无可抑制的愤怒在他体内翻滚奔腾,像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阿鹤的事,可也是受了阿母的指使?」他还是不敢相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杀人如麻,他找不到任何藉口为这不真的事实开脱。 慕琳琅冷笑一声,不作答覆,便是默认了这件事的确出自她手。 风尘相心脏绞痛,字字紧咬牙缝问,「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第79页 「本宫向来如此,是你们太天真了。」慕琳琅一身孤傲,言语猖獗。 「我也曾天真的以为,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从小锦衣玉食,槛花笼鹤,富贵荣华在我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她眼神猝而变得阴狠,眼底恨意越发浓郁,那阴毒的双眸下极端到疯癫的漩涡,怒声不甘地吼道:「可一个连命运都掌控在别人手里的人,和那圈里豢养的畜生有何区别。」 「我不甘心,本宫不比任何人差,凭什么我的人生要让别人做主。」 她仿佛魔怔似的,放肆地笑了起来,此刻一切仿佛都变得是如此的渺小,她肆无忌惮地捏紧所有人的命脉,掌控着众人的生死,整个人完全如疯魔半,没了理智。 风尘相看着她的表情空茫茫,垂下眼眸瞬息不知在想什么。 「绥阳宫长公主自幼深得陛下宠爱,无不令天下人羡慕嫉妒,再者身为皇室,就要有皇家的责任,你这一生本就不平凡,还在这找什么存在感。」白朮翻了她眼,本来也不是啥好鸟,还搁这往黑毛上抹啥白粉。 「你懂什么!」长公主仿佛像道惊雷炸响,勃然大怒道,「你们该不会以为他真是在乎我的死活吧。」 她嘴角微微裂开,眸里充斥着满满恨意,不甘道:「本宫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偷学父皇的治国之道,颖悟绝伦,哪又比任何人差。可即使如此,最终却还是不得嫁给意中人,难逃侍父育子的命运。」 风尘相盯着完全失去心智的女人,极力控制住自己,轻声道:「可父亲待你不薄,你这样同杀人诛心又有何异。」 慕琳琅不以为然,低头抚上自己涂了牛血红蔻丹的手指,以一个战胜者般傲慢高昂的声音,冷笑道:「你说风干致啊,要怪就怪他自己命不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个男人而已,挡我路者,都该死。」 这话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抿唇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忍痛问,「那暗影的死,可也与你有关。」 她先是一愣,继而轻嘲一笑,不答反问,「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 慕琳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那般令人感到恐惧,「本宫就算身为皇室中人,嫁进这凤凰城也无非只是一个家眷,哪有这等本事。」 风尘相脸上表情逐渐僵硬,扶着轮椅的手紧了又松,心脏仿佛碾过刺刀,指尖忍不住的发颤,嗓音沙哑沉闷,大声质问她,「那你就没想过,父亲为何要这么做吗?」 慕琳琅怔在原地愣了愣。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城主府,才能保住你,父亲明明知道这一切,还是愿意花千金为阿母寻驻颜秘术,他从来不在乎阿母外貌,一直以来都是你自欺欺人罢了。」 这话宛如一道惊雷传入她的耳朵,慕琳琅脸色惨白,眼底神色越发晦涩难辨,很快又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不以为然道:「就算这样又如何。」 风尘相就像被人无情抛进冰冷的深海里,难以置信地对上她的视线,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我呢?」他隐忍着胸口怒火,抱着心底最后一丝希望,平静地问道:「当年儿臣被人突然推进荷塘,这事可与阿母有关?」 慕琳琅眼神一怔,盯着他看了良久,冷笑一声道:「没错,也是本宫做的。」 风尘相身体颓然泄了力,脸色苍白,神情悽然地望着这个格外陌生的女人,声音发紧,艰涩开口声声泣血地问道:「阿母今日是想再杀我一次吗?」 她眼底划过一丝阴霾,刻意眯着眼,让人心头不免一凉,「你同你那窝囊父亲一个模样,本宫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他敛眸低嘲一笑,胸口血气上涌,喉头只觉一阵腥甜,全身颤的厉害,「噗」地吐出一口血,苍白的唇角染上一抹妖艷的红,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白朮见势不对,连忙跳出来,「老巫婆别啊,我对你还有用,你杀了我,就算得到冰魄丝也没用。」 折木没想到他突然闹这齣,「白朮你……」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况且我们也不熟,我就不搅和这淌浑水了。」他说着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 风尘相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白神医昨日才说,若今日抓到这幕后之人,定要将其尸体做成标本,白神医年纪轻轻,没想到这记性着实有些差了。」 白朮面上一急,连连摆手狡辩,「诶那个纯属玩笑,莫要当真,莫要当真啊。」 慕琳琅看了他眼,毫不犹豫冰冷道:「别废话,今日正好人多热闹,本宫就送你们一起上路。」 黑衣人得了命令,持手中武器朝几人勐地扑去,折木一脚踹飞沖在前面的人,连着后面冲上来的几人纷纷滚出几米远的距离。 白朮慌乱中一把紧紧拽着他的衣服,躲在身后,嘴里念叨有词,「飞来横祸,无妄之灾啊,你可要保护好我。」 「别废话,拉紧。」折木不耐烦道。 任凭他再厉害,也是寡不敌众,很快便被缠得脱不了身。 风尘相抬眸注视着高处的女人,背后寒光乍现,他反手一掌狠狠打在那人的胸口处,一把捏碎身前黑衣人的手腕,躲过他手里的刀。 尖利的长剑深深插穿黑衣人的喉咙,鲜血飞溅,落在他雪白的衣袍上,如冰天雪地里绽放的红梅。 第44章 完结章 第80页 白朮愁得要死,对面人多,照这样下去,等被耗尽体力还不得乖乖束手就擒,果然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 「屏住唿吸。」他在袖里掏了掏,向空中撒出一把独家研发的加强版软骨散,等级不同,用药自是与众不同。 黑衣人躲闪不急,在加强版的加持下,纷纷瘫软倒地。白朮好不得意,完全没注意身后明晃晃的冷刀勐然噼向自己后背,折木眼神微震,拉住他手臂将人反手搂进怀里,手起刀落,鲜血飞溅,直接卸了黑衣人的胳膊。 慕琳琅看着这些废物竟打不过三个人,气得脸色难看至极,阴险毒辣,转头看向云清尘,「你去给我杀光他们。」 云清尘不带丝毫犹豫,点足凌空一纵,身子轻盈,掌间蓄了内力直直飞身而下,掌边裹挟阵阵劲风,折木遭人围攻难以脱身,一刀解决眼前的,黑衣人缓缓倒下。 等察觉到危险,他勐地抬头望着那道向自己而来的身影,双眸蓦然紧缩,速度太快,让他压根没法避开。 一道残影从他眼前掠过,云清尘和那人硬生生对上一掌,两人同时被这股强大气劲弹开,他身体连连不稳后退数步,抬头看着远处一袭玄色衣袍的男人。 慕琳琅怒视着这突然冒出的人,薛鹤抬手缓缓取下脸上面具,露出一张俊美到了极点的脸。 「薛鹤,你竟然还没死!」她双眸陡然睁大,惊诧万分。 风尘相声色冷清,开口嘲讽道:「易容术,阿母应该很熟悉吧。」 慕琳琅讶然沉默,试图保持优雅的面具下终还是出现一丝皲裂。 风尘相抬头看着她那模样,心中徒生一丝悲凉,「阿母生性傲慢自负,我赌你肯定不会怀疑,毕竟这可是你最熟悉的手段。」 她当年为重塑经脉,尝试过不少草药,以至于毁了自己的脸,要不是左池有这改容换貌的本事,她又怎会从风干致手里救下那种下贱的东西。 突然明白自己遭了算计,她眼神仿佛淬了致命的毒,死死咬牙,阴冷扫过几人,「你们联起手来算计我。」 风尘相见她还不知悔改,心脏隐隐抽痛,道:「阿母此话差异,那日阿鹤昏迷的消息泄露出去,我料这背后之人定坐不住。」 慕琳琅目光阴森地盯着他。 他不允理会,自顾自道:「果不其然,阿母为了求稳,让清尘特来察看真假,却不想会被三七撞见。」 「三七那小子听说我受了惊,担心的睡不着,便偷偷来见过我。他这人最好的一点,也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心思单纯。」 「我猜阿母的时间不多了,所以那天晚上清尘来时,床上躺的不过是个易了容的死人。」 云清尘抬头看他,动了动唇,唇边带着几分苦涩,微微攥紧的拳头紧了又松,清冷的脸上浮过一丝自嘲。 「折木突然出现,让清尘根本没机会细看床上的人究竟是不是阿鹤。」 「哈哈……」慕琳琅愣了下,背过身微微笑弯了腰,半掩面,不紧不慢地笑着,「没想到我儿子还挺聪明。」她话锋一转,得意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查南家的事。」 风尘相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升起的一股酸涩和悲凉,静默许久,耳畔传来那女人的声音。 「当年本宫与西夷的书信被南淮安截获,南老将军顾忌皇家颜面,将此事暗中告知父皇。」 「可父皇一世明君啊,他担心这件事会成为自己污点,为了保住自己颜面,不得不杀掉南家所有知晓此事的人。」 云清尘微微睁开赤红的眸,满目映满悲凉,一股说不出的沉痛从他心底翻涌而来,一发不可收拾的冲到喉咙处,难受而又刺痛,眼底的悲哀再也忍不住的浮漫溢出。 「狡兔死,走狗烹。」她唇角勾出一丝恶劣轻笑,像是在嘲讽什么,「南家功高盖主,遭人忌惮诽谤,父皇生性多疑,耳根子软,纵使没有本宫,也终究难逃一死。」 「本宫为了不让他生疑,自废了武功,挑断筋脉,永绝了自己后路,他才肯留我一命。」她面上阴冷,嘴角划过一丝嗜血的残忍,「等我坐上那个位置,本宫就杀了所有负我之人。」 她不再犹豫,看向身后的人,「云清尘,给我杀了他们唔……」 她低头看向自己胸口染了鲜血的剑,薄凉的双眸满是不敢置信,瞪大眼睛死死看着他,「你……你背叛我。」 云清尘缓缓拔出染红的剑,声色还是一贯的清冷,逐字逐句道:「我从来就没指望过你。」 慕琳琅再也站不稳脚,身体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她死死撑着膝盖,忍痛不肯出声,一如往日那般傲慢地挺起胸脯,残忍一笑,「我死了,你也逃不掉。」 她抬头看向远处轮椅上的人,脸庞毫无一个将死之人的悲哀,得意又残酷地说道:「云清尘肯定没跟你说吧,我想也是,他怎么捨得跟你说。」 风尘相心中一凛,好似晴天霹雳当头勐地一击,倏地抬头看向手执长剑的云清尘,不自觉地捏紧拳头,心如灌满铅般坠落下去。 「清尘你……」 她癫狂笑道:「他为了你,可是毫无犹豫的选了寒冰蛊。」 风尘相像石化一样,脖颈发硬不能动弹,嘴唇抖动厉害,满腔愤怒地骂了句疯子。 「我这一生只杀过一个人。」他低嘲一笑,缓缓抬头冷冷看向她,「我恨自己不能遂阿母的愿去死,既然上天註定要我做个不忠不孝之人,那就让我来送阿母最后一程吧。」 第81页 「风尘相,你是本宫九死一生才换来的孩子,你杀了我,是会遭天谴的。」她撕心裂肺喊道。 薛鹤深深凝了她眼,沉声道:「若真有什么报应,就让他来找我好了。」 慕琳琅脸色煞白,堵在喉咙的话还未来得及说,眉心隐隐渗出一滴殷红,不甘心地双慕还在死死瞪着两人,双手垂落,袖中掉落一盒胭脂。 山洞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白朮脚下不稳晃了两下,被折木一把拦腰搂紧,「公子,这山洞怕是要塌了,我们快走吧。」 云清尘朝他笑了笑,表情释然,声音极轻道:「尘相,快走吧。」 风尘相看向他,身前猝不及防砸下一块巨冰,脚底的位置瞬间炸裂开,薛鹤勾紧他要点足跃起,飞身稳稳落到一个安全处。 山洞塌落,他回头看向那雪地里岿然不动的人,撕心裂肺的喊出来。 「云清尘!」 云清尘嘴角噙笑,扬唇道:「别回头,快走。」他缓缓闭上眼,轻声喃喃说,「我从没想过,让你因为我而为难,替我照顾好他。」 三七在山脚等了许久,见几人从洞口出来,连忙跑上前。洞外横尸满地,沐雪寒站在尸堆里,见薛鹤平安无事的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三七左右看了看,却始终没瞧见那道想找的身影,「公子,我师父了?」 空气瞬息仿佛凝冻,静默片刻,谁都没说话,白朮扭过头,折木一脸凝重地低头没去看他。 三七身体踉跄了下,一脸不敢相信的低头看向风尘相,仿佛是想在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风尘相无力地垂下头,见他突然转身义无反顾地沖了进去。 薛鹤欲要出手拦他,却被风尘相制止了。 「让他去吧。」他脱力道。 南家的事发生在他身上,註定是个轮迴。 众人抬眸纷纷看向洞口,山体坍塌,一块巨石已经覆去了出来的路。 两年后。 宣帝驾崩,太子即位,大理寺卿屈留青奉命重审南家旧案,这桩十多年前的旧案终于水落石出,南家沉冤得雪,昭帝感念南家满门良将,追赠南老将军为敬忠侯,其子南淮安为大将军。 云栖宫。 「公子了?」薛鹤抖去肩上厚重的雪,解下披风递给她。 沐雪寒说,「在皓月亭。」 天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远处琴声悠扬婉转,时若环佩相鸣,亭前雪压青松,重重罗帐。风雪翻卷,直扑廊亭,一些雪花飘落在他肩头和乌黑的髮丝里,他的脸颊和鼻尖都被冻得微微泛红。 薛鹤捉住他手握进掌间,温热的胸膛贴紧他后背,将人箍在怀里,附他耳畔轻声道:「天这么凉,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办。」 「放心吧,我没事。」 薛鹤见他兴致索然,突然想到什么,笑着说,「后院的林花昨夜全开了。」 风尘相瞳孔微微一震,扭头看他,「这可是个好兆头,我正想着,过两日去庙里烧柱香。」 薛鹤轻轻笑了一声,「我同你一道去。」 苍山已晚,暮色晦暗,乱云薄暮低垂,举目望去,天地间素白一片,远山急雪盘旋飞舞。 他静静地坐轮椅上,思绪回笼,似乎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开口说,「阿鹤,我想去看看梅花。」 薛鹤愣了下,眼底笑意浮现,轻声应了声好。 一株冬梅屹于风雪中,他抬头看着满树梅花,乌丝随风翻飞,不知在想什么。冷空气蓦然钻入口鼻,令人浑身不由战慄,薛鹤解下大髦俯身为他繫上。 风尘相低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开口轻轻道:「阿鹤,我想去一趟东都。」 薛鹤眸色微动,缓缓抬眸望他,心头一暖,柔声说,「有我在,去哪都可以。」 折木给马配上马鞍,见薛鹤抱着他从廊下踏雪而来。 北风漫捲不歇,落在这寂静无声的天地间,交织出一片朦胧无边的雪幕,风尘相伸出手,一片雪花静静躺在他的掌间。 横飞的雪粒冰晶落在他的肩头,大雪覆去前路,他身形清癯,嘴里喃喃自语,如痴如梦道:「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薛鹤脚步微微一顿,低头看他,天与地在此融为一色,白雪笼罩着两人的身影。马车渐行渐远,马蹄深陷,天地漫漫,独留雪地上一到长而深的轱辘痕迹。 ——正文完 第45章 番外一白朮x折木 白朮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某个人总是躲着自己,有他在的地方,那人就绝对不在。他有必要怀疑,折木那蠢木头就是故意躲着自己。 他去寻过几次,折木那厮都有任务不在。 这么巧? 到底是真有事,还是故意躲着自己,他抬手拍了拍门,沖里面扯着嗓子喊了几声,「蠢木头,我知道你在里面,再不开门我可就踹了。」 见真没有反应,他嘴里嘀咕了两句,蠢人,为了躲着自己还真不在,转身正要离开,不料竟一头撞上来人硬邦邦的胸膛。 「你怎么在这里?」折木敛眸看他。 白朮先是一愣,气得揪紧他领口反声质问道:「你躲着我干嘛?」 白朮垂眸静静看着他升起怒意的脸,嘴角绷紧,侧过头避开他质问的视线。 白朮强行掰过他脸,对上男人略显幽深的目光,「我又不是豺狼虎豹,还能吃了你不成。」他眼神里透着认真,突然笑了起来,「今日来是跟你告别的,我要回去了。」 第82页 折木愣了几秒,眸子黑沉沉的,像那深不见底的寒潭般,面上一贯无动于衷地对上他的视线。白朮心底「咯噔」一声,折木眸底带着些许看不清上意味,迈开双腿冷漠绕开他。 白朮身体僵了一下,勐地转身看着被人甩上的门,反应过来大声吼道:「折木你大爷的,居然敢让我吃闭门羹。」 眼前房门紧逼,他气得上前强忍着踹的冲动,转身骂咧了两句才离开。 白朮去同风尘相和薛鹤道过别,风尘相念着路途遥远,担心他路上怕遇到什么困难,提意让折木送他回去。 白朮嘴上囔囔了两句,说了不用,那人不想见他,他才不要舔着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离开时,风尘相亲自去送了他。 白朮嬉皮笑脸的从马车里钻出脑袋,余光四处张望了番,心底隐隐失落,干咳一声对他笑道:「就送到这里吧,我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风尘相略带笑意的鼻音里满是醉人的温柔,静静坐轮椅上,看着他的马车渐行渐远。 白朮撩起车帘探出头往后看去。 那蠢东西还真不来送他,不过等这次回了药王谷,他们应该就再也见不到了。蠢木头,等回了药王谷,师父定不准他再私自出谷,一想到两人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都怪那蠢木棒,为什么不来送自己,他轻嘆了声,翘着二郎腿嘴里念念有词。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他心底正泛嘀咕,问车夫发生了何事,马车外半晌没有动静。 他心中一凛,不由紧了紧拳,探出头看着将马车拦住的几人暗道不好,咬紧下唇问,「你们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 为首的人直接不同他废话,白朮还没反应过来,这特么也太粗鲁了,他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几人一言不发冲过来。 「餵大家有话好好说啊。」他身体连忙往后退,在袖里胡乱掏了掏,眼看那些人逼近眼前,随手一把抛出迷药,丢下车帘。 一把长刀刺穿马车,为首的人上前一把掀开车帘,里面早就空无一人。 几人扭头相互看了两眼。 「给我追。」 白朮连滚带爬,这帮粗人干事怎么这么冲动,不按常理出牌,怎么说也该给他一点拖延时间的机会啊。 他跌跌撞撞跑进一片密林深处,听着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有轻功就是好,都是两条腿,怎么就他这么垃圾,啥也不是。照这速度,他就算跑断腿也逃不了多远。 心里大抵猜到了是谁派来的人,真它奶奶个腿的恶毒,他心里暗暗骂娘,一路狂奔,「大鸡翅你最好别让我活着回去,否定我一定跟师父告你的状。」 「就在前面,快追。」 白朮骂了句操,就差跑断了飞毛腿,「追你妹的,到底还有完没完。」 他扭头沖身后的人骂了几句,转身跑出两步,一脚踩滑摔倒在地上,努力地爬起身,抬头就与挡在身前的人狠狠撞在一起。 「别动手,有话好好说。」他下意识就要求饶。 折木直勾勾盯着他脸,默不作声,看着他这滑稽的动作,莫名没忍住笑了一声,「跑啊,怎么不跑了。」 耳畔灌入一道熟悉且欠揍的声音,白朮勐地睁开眼,表情先是愣住,眼里迷茫逐渐褪去,转而一脸心喜的跳起,整个人像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跑这么久了,你不知道我刚才差点就没命了。」他委屈得不行,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一脸狐疑地审视着他,「我这是回药王谷的路,你怎么会在这?」 折木老寒脸万年不变的冷,面上没丝毫的情绪波动,沉声道:「送你回去。」 白朮凑近他耳边,试探问,「你真要送我回去。」 「是自己走还是我扛。」折木不答反问。 「你……」白朮气得面红耳赤,这男人说话真能气人,他胳膊肘紧紧勒住男人脖子,贼有骨气,硬气道:「不用你送,我自己也能回去。」 「走个一年半载,自然也能到。」折木怀里抱着剑,薄唇轻启,调侃道:「那你慢慢爬,我先走了。」 「蠢人……」白朮双腿紧紧缠着他腰,死死不肯放开,表情一瞬落寞,小声附他耳畔嘀咕道:」我这次真要离开了。」 折木面不改色「哦」一声,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白朮顿时不乐意了,板着脸,「你这是什么反应啊,你以后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折木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不会。 白朮怀疑自己耳朵不好使,追着问他,「什么意思?」 折木背着他边走边说,「我送你回去。」 「……」 「谁要你送啊,我就算真爬回去,也不要你……」话音未落,他就被人放了下来,自己刚才就是纯粹嘴嗨,这男人该不会真以为…… 折木拉起他手仔细瞅了瞅,白朮还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盯着他的动作,不解问,「你干嘛?」 折木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谁也不说话,白朮注视着他的脸,根本挪不开眼,还是折木忍不住,事先打破这份平静,简单开口道了句,「先包扎。」 白朮愣了下,「咻」地收回手扭过头,一脸傲娇道:「不需要你假惺惺,我自己也可以。」 第83页 折木伸出落空的手顿了顿,望着他闹别扭的样子,心底莫名有些好笑,「你不想见我?」 白朮蓦地转过头盯着他眼睛,愤愤道:「你明明知道我想见你,昨日去寻你,你为何不理我。」 折木一把拉过他手,动作看着粗暴,握在掌心却格外的轻柔,小心翼翼地为他涂上药膏。 白朮不甘心地俯身凑过去,逼着他说,「你还没回答我。」 折木停下手上动作,抬头撞上他认真倔强的眼神,眼底眸色不由跟着柔缓些许,说话也情不自禁温柔起来,逗他道:「你真想知道?」 白朮疯狂一阵点头,眼神真切地看着他。 折木略加思索,拧了拧眉,语重心长道:「我不喜欢太缠人的。」 白朮怔了下,噘嘴不以为然的「切」了声,咕哝道:「师父说就喜欢我缠着他,缠人一点又怎么了,你干嘛呀,疼死我了。」 他龇牙咧嘴差点跳了起来,折木甩开他手站起身,盯着地上的人沉吟片刻,冷声道了句上来。 白朮正要生气,见他后背对着自己,歪了歪头认真道,「你还真打算背我回去。」折木没搭理他,他也不自讨没趣,不乐意撇撇嘴,双手环胸,仰头得意道:「我要你抱我,这样才能看见你脸。」 折木眸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闪动,白朮等了半晌,见他没有动静。 好吧。 其实背也不错,正要服软时,他被人毫无准备拦腰抱起,吓得他下意识双手勾紧男人脖子。 折木没低头看他脸上表情,不过白朮能明显感受到,这男人心情似乎不错。 两人赶了一天路,好不容易在天黑前找到一家客栈。 白朮伸手摇了摇,沖客栈老闆竖起一根手指,笑得格外灿烂,露出满嘴洁白炫目的牙齿,「老闆,来一间房。」 「两间。」折木不解风情道。 白朮狠狠瞪了他眼,看向老闆赔笑道:「我可没钱,就一间。」 折木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丢在老闆面前,不容置疑道:「两间。」 白朮先那老闆抢过钱袋,冷着脸,简单粗暴说,「就一间,他没钱了。」 老闆心中暗衬,这两位大爷可真难伺候。 他努力笑着看向两人,「两位客官,要不二位再商量商量。」 「我说了算,一间。」白朮说完一脸委屈的看向老闆。 折木眼神冷了冷。 老闆余光偷偷瞥了眼杀气四溢的男人,声音隐隐颤抖着,迟迟为难,不知该怎么办好,小声询问男人意思,「这个……」 「一间吧。」 白朮得意「哼」了声,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折木看着房间里唯一的床,径直走到一旁桌边坐下,放下手里的剑,道:「快休息吧,你睡床。」 白朮自然不能让他趴在桌上睡一晚,不然自己苦心积虑的开一间房有何意义。 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空位,神态俏皮,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朝他勾勾手,「两个大男人挤挤还能睡,难不成我能吃了你。」 折木对他的话不为所动,白朮不紧不慢地半撑着腰坐起身,光脚踩在地上,地板冰凉贴紧脚心。他刚走出两步就被人推回床上,下意识拉住男人衣服,折木毫无准备,顺着力道狠狠倒在床上。 好在他反应够快,双手撑在白朮身侧,低头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眼。 白朮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趁势抬手环上他的脖子,微微抬腰,身体若有若无地贴近他的胸口,好像鹅毛划过不痛不痒地蹭了蹭。 「你没和男人做过吧?」他抬眸轻轻笑着,折木原本想将黏上来的人推开,却不想双手刚碰上白朮的腰,怀里猝不及防传来一声本不该出现在男人身上的娇嗔。 折木唿吸逐渐变得粗重而滚烫,双眸深邃隐隐带着隐忍,强行镇定自若的脸,看得白朮无端心痒,心脏的位置如波浪起伏。 折木抬手无意碰到他腰,白朮只是简单被他碰了下,腰就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