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策之奉旨为后》 楔子 冷清、寂寥、空灵,数般滋味拢杂在一起,交织在不远处一个凄冷大院的周边。此刻的天色已经是慢慢渐暗,模糊的月色悬在天际,散射着淡淡的光波。夜凉如水,若是再加上这寒冷空寂的冬夜,怕是难熬的了。 “小姐,很冷了,还是进来休息一会儿吧。”担忧的话语从这大院的一边传了出来,带着丝丝的心疼之味。只看到一个穿着淡蓝色夹袄的小女孩蹲在地上搓洗着什么,细细看去却是一件上好的丝织品锦缎衣,袖口边上是淡淡的金花纹,华丽且复杂。小女孩恍若未闻一般的,继续机械一样重复着手里的动作。身边的丫鬟状的人倒是着急了,蹲下一把抢过小女孩手里的衣服,期期艾艾的开口道,“小姐,何必要这般委屈自己!这种粗活就让奴婢们做就好了!” 小女孩没说话,只是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丫鬟,像是叹了一口气,几乎不可闻的声音从女孩的口中传出来,“回去吧,被其他人看到不好,会为难你的。”说完这句话,小女孩就毫不费力的抽走丫鬟手里的衣服,抱着盆转身就走近面前的房间,很快的,房门就“咔”的一声关上了。留下丫鬟一个人傻呆呆的蹲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庭院里,又恢复了往日一样的安静。 天边的月光更加模糊,刺透寒冷的光映照下来,不是的带着温暖,相反的,是彻骨的寒意。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房间里,不一会儿传出了近乎于颓唐的低喃,随后便又是一阵洗洗涮涮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了天亮。 ? “你还真是粗手粗脚的,连洗衣服这样的事都不能好好做到呢?”一道颇为稚嫩的话语从粉衣少女嘴里溢出,随即便是一件衣服狠狠的甩在面前近乎于要瘫倒的人面上,本就俏丽的脸蛋上闪着无限的趾高气昂,带着睥睨神色,“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段家呆着,明明就是人人喊打的丑八怪!” 面前被斥责的女孩子面色毫无波澜,伸手拽下还带着皂角香气的锦缎衣服,眸子缓缓的垂下,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勉强的站稳了脚跟,身子却是依旧摇摇晃晃。 “好了好了,锦秋,别这么大火气了,让奶娘看到又该训斥了!”倒是女孩子身边的一个少年有些看不下去,出言制止道,“和这么一个人还不值得生这么大的气,不是么?” 听到身边少年的话,叫锦秋的女孩子才算是消了火气,带着点撒娇的味道,“还不是这丫头大清早的惹我,明明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呢!”她说完这话,美眸喷火的瞪了一眼依旧文丝未动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恶狠狠的推了一把,嘴里依旧是刻薄的话语,“看什么看!表少爷都替你说话了,还不快滚回去!碍人眼的东西!” 女孩子兴许是丝毫没有防备,被冷不防的一推,脚踝一扭直接就跌到在地上,身边的棍子也直接斜斜倒下。一身破旧蓝裙的她狼狈不堪倒在地上,耳边是一缕碎发轻舞飞扬,盖住了幽深靓丽的瞳孔。 “真是丑死了!还不快起来,在这里脏了我的地方!”锦秋依旧是恶言相向,随即看到了一边的木棍,恶趣味的眨眨眼,轻蔑的话语肆虐的冲出来,“啊呀呀,你看我这个记性,还真就是忘记了,你是个瘸子啊!瘸子当然是和正常人一样走不好路了!还真是对不住你!”锦秋一边说一边看地上匍匐着的女孩子的反应,一股惬意从心底缓慢的升起。 “锦秋,你就别再说了。”一边的表少爷担忧的看了一眼地上趴着的女孩子,转头朝身边的人说道,“姨母不是约了我们去看戏吗?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说着便不由分说的拉起身边女孩子的手就朝门外走,一边碎碎念一边默不作声的回头看看依旧是趴在地上的女孩子,“还不快走,耽误我时间可不饶你!” “哎呀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大力气做什么!”锦秋抱怨的开口,也随着那个少年一步一步的走出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地上趴着的女孩子见到周围没了声音,才双手撑起自己身子,勉强的站了起来,转头看到一边和自己一样狼狈的棍子,咬咬牙的弯下身子朝着木棍抓过去。还没等碰到木棍,一双白皙的手先她一步抓起了木棍,女孩子一愣,抬头便是撞入了一双温婉柔美的眸子里,像是四月的阳光,和煦而温暖。 “暖阳姐姐。”女孩子第一次不再那般冷漠,而是带着几分欣喜。 ? “怎么样,伤口还疼吗?”地点一转,带着柔美笑意的女子牵着女孩的手走到她居住的地方。依旧是如往常一样的清冷,带着点点肃杀的味道。她不悦的皱起眉,随后就转头看着勉强拄着棍子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女孩问道,“他们趁我不在,竟然是这般欺辱你的?” 女孩没说话,毫不在意的倾身坐在台阶上,也不管什么寒冷不寒冷,这样的冬天早就习惯了不是吗?她也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说白了,和丫鬟没什么区别。不,甚至还不如丫鬟。 段暖阳颦蹙着眉头,原本就生的倾国倾城的她这一个细微的表情倒是显得越发我见犹怜,她见到那个蜷缩起来的小身影,也不顾及自己身子骨畏寒,顺势就坐在女孩子的身边,带着淡淡的柔声,“寒芜,你这么柔弱的性子,到底还是吃了不少亏吧。” 寒芜。寒冷荒芜。有多久没被人这般叫过名字了,段家的上下,不论下人还是少爷小姐们,不都是直接称呼自己为“丑八怪”的么?哪有人会切切实实的唤了自己的名字呢?这一声,还当真是有够陌生的。 不错的,她是段寒芜,当今骠骑大将军家的最小女儿,在扶风国,没有不晓得段将军的,赫赫功名无疑是将整个段家推上了国家的顶峰,边疆自打段将军接手之后便从未发生过侵扰百姓的事情,他是百姓称赞的好将军。但,也只是对百姓而言,而对她段寒芜,他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什么是父亲,她不知道,也不屑去知道。段家的少爷小姐们都受到了最高的崇敬,外表光鲜亮丽可内心呢?也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若是说最善良的存在,大抵便是段寒芜面前的美人,段暖阳了。刚刚十五年华,便已经是风靡天下,没有不为段暖阳的一颦一笑倾倒的人,就连段寒芜看到如此美人,也会有失神的时候。段暖阳大概是段寒芜唯一的亲人了吧,如果说她还有亲人的话,那便是死去很久的娘亲。 段寒芜,也是姓段的,不是么? 段家的子嗣何其多,旁系连枝就是数不清,正统的嫡系也有四五个,段将军怎么会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一直默不作声为空气的女儿呢?更何况,还是个先天不足腿脚残疾的女儿,段寒芜自打出生起便脚不太灵便,先天性的跛脚更是让她离不开拐棍,再加上面貌丑陋,无疑是雪上加霜。她左半边脸无疑是羊脂玉一样的美好,纤细的连绒毛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眼睛上扑闪的睫毛纤细绵长,像是一把小扇子。光是看着左脸的确是赏心悦目,若是加上右脸便不是那么回事了。段寒芜右脸眼睑下开始,一直延伸到脸颊末尾处有一块很大的红色胎记,没有什么奇特的图案,只是红红圆圆的一块大胎记,看起来格外的狰狞可怖。她从小就一直生活在被人欺辱的环境里,虽然有娘亲一直在护着也于事无补。因为娘亲当初就是一个小丫鬟误入了将军的眼而被临时宠幸的女子,哪有其他夫人光华鲜丽的背景? 五年前的一个夜晚,段寒芜的娘亲因为和外人私通而被乱棍打死,因着将军当时不在府,将军夫人便随随便便的处置了段寒芜的娘亲,尸骨被抛弃到了荒山野岭。段寒芜也因为这件事被冷落到了极点,本就不受人待见的她从此以后完完全全坠入了深渊,无数个人变相的欺辱她,脏乱差的活统统塞给这个年仅七岁的小孩子,长辈和哥哥姐姐们更是充耳不闻,合起火来欺辱段寒芜。甚至冒出了段寒芜不是段家骨血的传闻,将军也丝毫不当回事,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了一般。 “段寒芜,麻烦精,没爹死娘扫把星!段寒芜,丑八怪,活该这辈子没人爱!” “哈哈哈~跛脚鬼!丑八怪!” 无数个日夜,都被这些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欺辱,各种各样的顺口溜像是大网一样的将段寒芜盖住,隐蔽了那颗脆弱不堪的心。 直到,那个像是阳光一般温暖的女子冲着腌臜不堪的段寒芜伸出手的一刹那。天,都亮了。 “寒芜,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段暖阳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段寒芜的脸蛋。 段寒芜则是低下头,往日的瞬间像是翻花一般的闪现出来,她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长发,盖住了那般丑恶的胎记。 段暖阳似乎是发现了段寒芜的举动,无奈的笑了笑,随即伸手将她好不容易遮盖住的头发拨弄到一边去,眸子闪着璀璨的温柔,像是呢喃一般的,“我们的寒芜多漂亮,干嘛要遮挡起来?” “暖阳姐姐。。。”段寒芜眸子闪烁,半晌只说了这么几句。 “呐,姐姐觉得,有这般幽深明亮眼睛的人,绝对是个大美人的哦!”段暖阳笑着开口,便转头看着天边模糊的月光,脸颊显得分外的柔和。 段寒芜眨眨眼,冰山一般的脸上终于是裂开了丝丝的痕迹。 果然,段暖阳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第2章 不知已经过了多少个春天,院子里的梨花杏花都纷纷的崭露头角,吐露着芬芳。 微芳华绿,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不远处,一个穿着水蓝色薄纱裙的女子朝着树这边走过来,只不过她手里的一根拐杖却是分外显眼,女子小步小步的靠近树边,静默的抬眼看着,随后借着拐杖的力道踮起脚靠近距离自己是最近的一朵海棠花,用力的呼吸片刻,白皙的小脸上才带着淡雅的笑意。 蓝天,草木,女子。 一切交织在了一起,竟然是分外的瑰丽。 距离女子的不远处,一个华光锦缎的男子目光倏地就落在了那抹蓝色上,再也离不开。 微风轻轻扬起,女子左半边脸颊的发丝被风温柔的吹起,带着飘渺清新。倾国倾城也不为过,距离很远还是能依稀看到那幽深的眸子下散发的温柔,仅仅是个侧脸便足以媲美天下的美人。 段寒芜察觉到有一束目光一直紧盯着自己,她闭上眼,微微的叹了口气,才转身朝着那抹视线看过去。一转身,瞬间右边脸颊的胎记暴露无遗,男子忍不住的一个踉跄,这才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念礼表哥,为何一直在那里看着,是姐姐们又找我了吗?”段寒芜打量了下风念礼半晌,才缓慢的开口道。声音凄冷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恍若是人偶一般。 听到这个声音,风念礼才回过神,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好似还沉浸在刚才惊鸿一瞥的震撼里。再抬头看着面容狰狞的段寒芜,心神才平定下来。他在心底嘲笑自己的头晕眼花,竟然把这样子的段寒芜看成是举世无双的美人,还好,还好。 “不是的,是我来看看你可是有什么需要的了。”风念礼温和的开口。 风念礼是将军夫人那边的亲戚,将军夫人娘家姓风。算起来,段寒芜和这个风念礼是一点亲戚血缘关系都没有,倒是和段暖阳有些血缘。段暖阳是将军夫人的二女儿,大女儿已经早早的出嫁。 段寒芜闻言,直接转过身去,带起一阵子海棠花的味道,语气不温不火,“寒芜这里什么都不缺,一切安好。念礼表哥还是不要有事没事的就过来了。” 风念礼被她身边的海棠花味道给迷惑了心神,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子,心口万般柔软。当初见到这个段寒芜的时候便是她被姊妹们欺辱着的时候,那刚毅女子的面孔至今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闭上眼,便是这个女子眸光如水,深邃似海的模样。 “寒芜,你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风念礼说不上那里来的怒火,原本温润的面孔也冷淡下来,他不是发怒,是心疼。这样的女子为何就得不到世人的怜爱,为何就要受苦受累,明明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不是吗? 段寒芜身子一僵,她已经习惯于冷言冷语的对待其他人,当然,除了姐姐段暖阳之外。此刻,她偏过头来,右脸的胎记显得格外突兀,眸子却在丑陋胎记下越发的明亮,她就那样看了看风念礼,嘴角突然弯了弯,促狭一般的开口,“若不是知道我这副丑模样,我都要怀疑念礼表哥是不是喜欢上寒芜了。”丢下这么一句话,段寒芜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背影潇洒利落,映着满是花朵的芬芳,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消失不见。 而一边的风念礼则是瞠目结舌的看着远去的蓝色身影,震惊于她的话,久久的不能回神。喜欢。。。段寒芜? 段寒芜捧着自己刚刚摘得海棠花一瘸一拐的走回房间,刚刚推开门,就看到段暖阳坐在桌子前对自己微笑。她也跟着莞尔,走过去将新鲜的花放进花瓶里,才说道,“姐姐今日怎的得了空,还来寒芜这里坐。” “怎么,姐姐就不可以进来了?”段暖阳娇气的撅撅嘴,要知道,平日里的大家闺秀是说什么都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一向是端庄淑女的段暖阳也同样。她抬眼看了看摆在面前的海棠花,忍不住的嗤嗤笑道,“我以为寒芜是从来不会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没想到你竟然是钟爱海棠的啊!” 段寒芜没说话,只是颇为埋怨的瞪了段暖阳一眼,才掀起自己的裙角款款的坐下。刚坐下,就感觉到段暖阳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一个劲的看,她有些不太适应,转过身去淡淡的开口道,“这般看我,是做什么?” 段暖阳依旧是笑眯眯的盯着面前的人不放,先是瞅瞅开放艳丽的海棠花,随后才开口道,“寒芜啊,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引诱的人想要摘下呢!” 段寒芜身子一僵,微微瞥过眼神瞧着对面笑嘻嘻的姐姐,忍不住的说道,“姐姐就别再和我卖关子了,一天到晚一个劲的说着什么鸟语花香的话,寒芜都是听不懂的,不是么?”说着,段寒芜一双透彻的眸子就这么直直的看着段暖阳,带着幽深的吸引力。 “寒芜,姐姐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想告诉你,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段暖阳柔声的开口说完这么一句,才淡淡的启口,“念礼他,对你可是极好极好的吧?” 若是说,刚才段暖阳说的酸溜溜的诗句自己不理解的话,这后面的这句,段寒芜却是实实在在的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姐姐你在乱说些什么。”段寒芜眸子一横,不悦的撇撇嘴。 “姐姐说什么你不是很明白的吗?还装什么傻。”段暖阳依旧是眉眼弯弯,“我只是想着,什么时候有人来保护爱护我的海棠花,不愿你再受苦受难。”段暖阳突然一改温柔笑意,只是满目带忧,“说不准什么时候,轮得到姐姐出阁了,谁还能在将军府护着你。” 段寒芜闻言,笑着伸手拨弄了几下海棠花的花瓣,花瓣许是脆的很,手指轻轻触碰便应声而落,落到桌子上,一抹粉嫩的红瓣。段寒芜始终是简单的梳着半个发髻,右边脸遮盖住了丑陋胎记,但是遮盖住的脸颊还是普普通通,看不出丝毫的美艳。只见到她依旧是垂着脑袋,看着桌子上的海棠花,突然声音宛若是冷泉般的,“姐姐可是有了心上人?” “恩?什么?”段暖阳一愣。 段寒芜反笑,眉眼弯弯,“姐姐慌张什么,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完她手指继续拨弄着海棠花瓣,“如果不是这样,姐姐为何开始为我的以后打算?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姐姐似乎都回来的很晚,平日里也是动不动就出门去,不是么?” “寒芜、、、”段暖阳失笑的摇摇头,“你何时观察的这般仔细了?” “只是因为是姐姐,我才观察的。”段寒芜若无其事的开口,“说吧,哪家的公子让我美丽绝伦的姐姐动了芳心。” 段暖阳微微一笑,听着自家妹妹的话语,心口一软,眸子也跟着水波荡漾,半晌才慢慢的启口道,“仅仅是个文弱书生,我是在听戏的时候遇到的那位公子,当真是仪表堂堂才绝无双。我觉得,大概世上没有比他再俊美斯文的人儿了。寒芜,那位公子当真是文质彬彬,和我说了几句话脸也会红,就是到了现在我们互诉衷情时候也会忍不住的脸红,当真是个有趣的人呢!我觉得寒芜也一定会喜欢他!”说完,段暖阳就满脸欣喜的看着段寒芜。 “我可不会喜欢他。若是喜欢了,姐姐怎么办?”段寒芜逗趣的说道,随即就看到段暖阳嗔怪的一个眼神。段寒芜哈哈哈的一笑,相比在这样空冷寂寥的将军府,她倒是更喜欢和姐姐谈天说地,诗词歌赋的确是不在行,读书识字也是姐姐教的,这样的姐姐,应该会很幸福的。“可是姐姐,大夫人会同意姐姐嫁给名不见传的书生么?” 段暖阳闻言,果真是皱起眉头来,她咬咬唇,再抬头宛然是坚定,“寒芜,人这辈子多多少少要为自己而活,我段暖阳一直都是大家闺秀的在夹缝里生存,不过这次的姻缘,我想自己做主。仅此而已。” “呵、、、”段寒芜沉沉的喘了口气,“既然这样的话,寒芜定然会全力帮助姐姐的。” “寒芜。”段暖阳温婉一笑。 天朗气清,说不出的美好。兴许是昨夜下了一夜雨的缘故,今早上的空气中还散发着泥土的清香。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大抵便是这样的情景。不过这里的新绿要比诗句中的多出数倍来。 段寒芜照旧是拄着拐杖走到院子里摘花,海棠,是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现在因为段暖阳的关系,她的身份也提高了不少,至少下人不会串通起来欺负段寒芜了。衣衫也从原来的粗布衣裳转变为真正大小姐的绫罗绸缎。大概是自己一个人习惯了,段寒芜的庭院里一向都是不喜欢有人在,丫鬟小厮什么都没有,只是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庭院里,欣赏呼吸着满目的芳香甜美。 “段寒芜!”突然一道尖细的声音从段寒芜身后传了过来。 段寒芜眉心微微皱,欣赏海棠的心情全无。 怎么每天都有找麻烦的人来,白白浪费了这美好的景色。扫兴。 第3章 不回头,段寒芜也知道来人是谁,从小到大都在不断欺辱自己的堂姐,段锦秋。也不知是不是八字不合,有了段暖阳的庇护,这个段锦秋还是三番五次的来找段寒芜的麻烦。 “锦秋姐,又有什么事么?”段寒芜不是从前的自己了,最起码畏首畏尾是做不到的,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上那个气急败坏的女子。不得不说,段家的女子儿子都承袭了绝美无双的基因,光是这个旁支的段锦秋便是生的如此貌美,何况是心地善良的段暖阳呢?不过她段寒芜除外,或许,自己真的不是骠骑大将军的女儿吧,不然为何生的这般丑。 “呸!别用你那个恶心的嘴脸对着我!我想吐!”段锦秋一向是出了名的泼辣,眼看着到了二十岁,也是迟迟未嫁,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整日和其他闺中小姐吟诗作对赏风景,过的十分快活。 段寒芜没说话,只是冰冷的看着面前的段锦秋,半晌才幽幽的吐了一口气,“那么,小姐,这次来找我,有何指教?” “指教?你还好意思和我说指教?”段锦秋一直看不惯段寒芜。这么丑的东西也配在段府呆着,简直就是段府的耻辱。她眉头一挑,“段寒芜,念礼哥哥和你很好?前几日都一直给你送东西。他为何一直都围着你转圈圈,是不是你这个妖女对我念礼哥哥使了什么法术不成!” 段寒芜闻言,颇为头疼的扶额,再看这个段锦秋,带着点点可怜的深意。 “我和念礼表哥什么也没有,也没使什么妖法。你想多了,无非就是他看我可怜罢了。”段寒芜轻轻的开口道,便转身,“如果你就是因为这个来找我的话,大可不必,倒不如去问问念礼表哥为何要对一个丑女献殷勤比较好。” 段锦秋一愣,随即就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我念礼哥哥凭什么要对你献殷勤!丑八怪,还当自己是什么美人不成?你就是随了你娘亲那个狐媚子劲儿!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是恶心!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什么模样!”段锦秋撒起泼来什么都管不得,美眸喷火,恨不得要把眼前的女子烧的连灰都剩不下。 本来要走的段寒芜听到段锦秋这一席话瞬间变了脸色,她顿住脚步,背对着段锦秋的脸都布满了阴霾。突然的,段寒芜回过头,狠厉的目光直直的逼向了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女子,原本带着胎记的脸就可怖,再加上凶狠的眼神,像是地狱里来的使者一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一击致命。段锦秋看到她脸色的变化,也住了嘴,呆愣愣的看着突然安静的可怕的段寒芜。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说错了!”段锦秋暗想着怎么会被这么一个丑女给吓到,她壮了壮胆子,气势汹汹的看着段寒芜。 段寒芜没说话,拄着拐杖慢悠悠的一步步走过来,等到了段锦秋身边的时候。眸子已经如刀般锋利,她就这么盯着段锦秋,而段锦秋则是战战兢兢的看着面前阴冷的女子,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段寒芜才低低的开口,“你算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说我娘亲?” 段锦秋愣住了,明显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段锦秋,论身份论地位,似乎是嫡系的我更加尊贵吧?”段寒芜依旧是寒光迸射,眸子像是一汪深潭,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哪怕我丑的无以复加,丑的惨绝人寰。至少,也比你来的尊贵。要回去照照镜子的是你段锦秋,一个外人到嫡系子女身边指手画脚,算什么东西?”说完这几句话,段寒芜则像是无事一样的转身,拄着拐杖就走了。 “你你你你、、、段寒芜!你这个混账!”段锦秋等到身边寒气消失了,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这个丑女给震慑住了,她气的直跳脚,“段寒芜!你给我等着,我定和你没完!” 段寒芜的身影渐行渐远,只留下一句话,“你大可以试试,如果不怕爹爹惩罚的话。” 闺房。 “呜呜呜!呜呜呜、、念礼哥哥,你倒是评评理啊,她凭什么这么说我!”房间内,段锦秋哭的不能自已,身边的几个姐妹都帮着诱哄段锦秋。段锦秋则是一直眼睛盯着对面沉默不语的风念礼,心想着看这样子段寒芜还如何在自家面前嚣张。 可是段锦秋等了许久都不见风念礼过来哄自己,相反的倒是坐在那里思考着什么。 “念礼哥哥,念礼哥哥!”段锦秋见状,不满的等着对面发呆的男子,气呼呼的开口道。 “恩?怎么了?”风念礼这才回过神,依旧是那般温润的模样,“怎么了?锦秋?” 段锦秋气结,“念礼哥哥,刚才我说的什么你完全都没听进去是吗?” 风念礼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 “罢了罢了,你只要告诉我,你很讨厌段寒芜就可以!”段锦秋随意的摆摆手,依旧是不依不饶的拉住风念礼的手说道,“你不要总是靠近那个丑八怪了,我知道的,都是那个丑八怪擅自靠近念礼哥哥你的,对吧?” 风念礼一愣,随即笑着摇头,“锦秋,你在说什么呢?”他伸手拿过茶杯倒了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我就是不希望念礼哥哥和她接触,那个脏丫头会掉了念礼哥哥的价的!”段锦秋还是不依不饶的说着,还顺势抓住风念礼的袖子摇了摇。 “锦秋。”风念礼不着痕迹的甩开了段锦秋的手,温柔的说道,“寒芜再怎么说也是妹妹,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可以这般排斥寒芜呢?再者,我觉得寒芜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想到那日在海棠树下那个俏丽的脸,风念礼忍不住的心口一跳。 “念礼哥哥、、、”段锦秋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实在想不出这话居然是她最心爱的念礼哥哥说的。自己一直云英未嫁为的就是他风念礼不是吗?想到这里,段锦秋气呼呼的开口道,“她一直就是不干净的存在,娘亲和别的男人颠鸾倒凤,根本就是将军府的笑柄!兴许她根本就不是我们将军府的人,不然为何长的这么丑!都说了相由心生,这样的人,念礼哥哥怎么还说她的好。” “住嘴!”风念礼再怎么骄纵段锦秋,这次也是被她的话给弄的来了火气。他尽管是生气,语气还是带着点点温润,“锦秋,一个姑娘家,如何好意思说出这么污秽的字眼!难道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吗?” 段锦秋显然没想到风念礼竟然会吼自己,她僵硬了半晌。看了看周围同样诧异的脸孔,一股火气蹿了上来,随即便是眼眶里充斥着泪水,气恼的提裙站起来,“你也因为那个臭丫头对我吼,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说着这话,段锦秋就提着裙子快速的跑了出去。 “锦秋。”风念礼眉心皱起来,看着早就跑出去的段锦秋,轻轻的叹口气。 夜晚。 段寒芜坐在桌子前,拄着下巴看着面前的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清冷的话语从她口中溢出,夹杂着身边摆放着的海棠花,芬芳,幽远。 她不是名门淑女,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可以去学堂跟先生做学问。背负着骂名的自己只能在夜深无人之时关起门来细细品读,闲暇之时段暖阳也会来教自己认字。学问,大概只是给那些光鲜亮丽的公子哥儿们做的吧?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突然一道声音从窗外传了过来,吓了段寒芜一跳,紧接着就看到一张俊秀儒雅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念礼表哥,是你。”虽是被吓到,段寒芜始终是保持着冷淡的态度,只是冲他微微的点点头,伸手盖住自己的胎记,只用半张完好无损的脸对着风念礼,“很晚了,可是找寒芜有事?” 风念礼依旧是儒雅的一笑,随后支起自己的手臂拄着窗户边缘,轻轻的开口道,“没有啊,只是闲来无聊四处走走,这不是听到有人在念诗,就起了兴致么!” “恩。”段寒芜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伸手把自己还在看着的诗经给盖住,半垂着脑袋,不说话。 风念礼看到段寒芜的样子,眸子闪过了点点水光,他突然开口,“寒芜,我可以进去坐坐么?” “恩?可以。”段寒芜一愣,随后赶紧站起来,抓起一边的拐杖,踉踉跄跄的走过去给风念礼开门,腿脚不方便做什么都慢一步。这边刚把门打开,脚下就忍不住的一扭,斜斜的倒了下去。段寒芜已经,瞬间便已经投入了一个温暖怀抱,身边都扑满了香草的气味儿。 那个怀抱,是暖的。 还不等段寒芜反应,只听得头顶上的人低低窃笑了一声,“寒芜,怎的这般心急,不会好好的走过来吗?” “。。。。”段寒芜不语,头发盖住的耳朵,红透了。 第4章 松开了风念礼,段寒芜尴尬的转身,继续一瘸一拐的帮着风念礼倒茶。显瘦的背影看着似乎一阵风过来就会倒下,她的手指纤长白嫩宛若青葱,十指芊芊捏住茶壶的盖子,动作优雅,只是转瞬的功夫就倒了一杯热气扑鼻的茶。她敛下眸子,可以看得到细细密密的睫毛都在颤抖着,盖住了眼底的淡淡青色。 “念礼表哥,请用茶。”段寒芜端着杯子递给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风念礼赶紧接过茶杯,先是抿了一口才笑着道,“寒芜的茶当真是极好的,难怪暖阳总是在我面前夸奖你的茶艺好。” “表哥谬赞了。”段寒芜依旧是站在那里。 风念礼则是依旧小口小口的喝着茶水,余光扫向了对面站着的女子。依旧是蓝色衣衫,长长的遮住了娇小的身材,一头乌黑秀发一直都是随意散漫的捆绑着,右脸特意的留了些许的头发盖住难看的胎记,端庄温婉的样子,安静的就像是个瓷娃娃。风念礼心神一荡,惊异的发现自己竟然什么时候对段寒芜的印象这般好,起初原本就是怜爱和同情。他抬头看看段寒芜,不知何时,那个隐忍不发的女子已经出落的像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念礼表哥,时辰不早了。难道你只是来寒芜这里喝杯茶么。”段寒芜见到风念礼茶杯空了,走过去再添了一杯,语气依旧是带着疲惫。 风念礼一愣,赶紧站起来,笑笑,“不是不是,我就是进来看看寒芜的诗经。” “表哥这是何意?诗经不是表哥小时候就度过的书吗?何必要来看寒芜的?难道是来看寒芜的笑话吗?”段寒芜身子一晃,像是被戳到痛处了一般,启唇就道。话语字字珠玑,像是利箭一样的冲风念礼飞过去。 她段寒芜一心只想过的平平淡淡,别的什么都不想。为什么总是有人和自己过不去,难道说,她段寒芜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给这些公子哥大小姐们嘲笑的吗? 风念礼被突然冷硬语气的段寒芜给惊到,他惊诧的看着面前寒光迸射的段寒芜,紧张的站起来,“寒芜,不是的,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那是什么?”段寒芜咬着红唇,“这些东西对你来说都是最基础的吧?我竟然连基础的东西还在看,是不是觉得这个丑八怪不配学这些东西?”段寒芜越说越激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就这般崩溃,只是通红着眼睛怒视着面前的风念礼。 “寒芜,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风念礼抢话道,生怕段寒芜不相信似的,走过去一把按住她的肩,低头和面前这个通红眼睛的女子对视,声音依旧是温温若若,只不过多了几分焦急的意味,“我只是喜欢诗经,喜欢诗经罢了。不是在嘲笑寒芜,不是在嘲笑你明白吗?”他咬唇脸色白了白,像是决定什么一般的说道,“我来就是为了和寒芜一起学诗经的,你知道吗?” 段寒芜听到这话,愣住了。她依旧是红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这个俊秀的男子,半晌才喃喃的开口,“表哥说的当真?” “恩,当真。”风念礼点头,万般认真。 段寒芜心里迅速平静下来。她尴尬的看了看风念礼还在握着自己的肩膀,脸蛋有些火烧般的滚烫,脑海里突然想起今日段暖阳和自己的谈话,一时间尴尬的不能自已。她眼睛不断的躲闪,声音细若蚊蝇,“表哥,我暂且相信你。”若是骗我,自然不会这般紧张的和我这样的丑八怪解释。 风念礼闻言,才放松下来。注意到自己的举动,惊诧的赶紧放下自己的双手,灿灿的笑笑,“那就好,那就好。暖阳没时间教你读书,我来教你可好?”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好。”段寒芜这次声音不再像是寒冰,倒是增添了淡淡的暖意。 风念礼笑笑,“那过来吧,我们上课。” “恩。”段寒芜弯弯唇,拄着拐杖走到风念礼的身边坐下,一股海棠花味道就扑面而来,风念礼神色一怔,就看到自己左边坐着的段寒芜。段寒芜察觉到了目光,转头疑惑的眨眨眼,“表哥可还是有事?” “寒芜。”风念礼淡淡的开口,随后指指她的头发,“头发盖住脸,不会觉得难受么?更何况还影响视线。” 段寒芜原本笑着的脸一僵,随后尴尬的伸手摸了摸紧贴着自己的发丝,眸子闪着晦涩的光芒,宛若是深潭,映照在风念礼的眸子中。段寒芜依旧是摸着头发不知道该不该把头发捋过去,生怕自己这副丑样子吓到了身边的风念礼。刚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一双带着草香的手指就伸了过来,段寒芜的脸蛋上感受到了一股热度,随后便是右边一阵的清凉,烛火的光芒暖洋洋的照了过来。她浑身一阵颤栗,惊诧不已的转头看身边的人,回应她的只是风念礼一个儒雅的笑意。 “这样不是好多了,是不是?”风念礼依旧是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眸光盛满了温柔,像是那天边最美的月光,柔和的紧。 段寒芜尴尬的把头扭过去,伸手捂住了自己脸上的红胎记,“表哥难道不觉得恶心么?对着这个模样的我。” “不会啊,寒芜怎么会让我觉得恶心呢?”风念礼笑着回答道。 “表哥是在安慰我吧,这么一张丑陋的脸,光是自己看着就万般难受,何况是其他人呢?”段寒芜依旧是伸手捂着脸颊,不肯把手指放下,隐藏在别处的双眼,已经是泪光闪闪。 风念礼闻言,伸手强制的转过段寒芜的头,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含泪光的女子,水光潋滟,闪着难以诉说的光波。风念礼笑笑,伸手盖住段寒芜的细指,刺骨一般冰凉的温度让他皱皱眉,怎的这般寒冷?他伸手把段寒芜的手指一点点的掀开,随后扯下,段寒芜右边脸的胎记完完全全暴露在风念礼的眼底。段寒芜闭着眼想要闪躲,不料风念礼却是捧着段寒芜的脸蛋啧啧有声,“你是在骗我的吧?这张脸哪里丑了?分明是很清秀的小姑娘,不是吗?” 段寒芜身子一颤,“表哥、、、、”她睁开水眸,一眨一眨的看着面前对着自己笑的人,一股暖流在心底划过,半晌,才低低的问了一句,“表哥,不觉得寒芜的脸很可怕吗?” “为什么要觉得你可怕?”风念礼反问道,随后松开段寒芜,一本正经的开口道,“你可别因为害怕读书而找借口啊。” 段寒芜一愣,随后忍不住掩唇嗤嗤的笑出声音,脸色的胎记因为面部的颤抖而显得越发狰狞起来。风念礼嘴角忍不住的一抽,捂着自己的脸道,“寒芜,你还是不笑比较好一点。” “。。。。”段寒芜咬唇不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屋子里顿时响起了风念礼夸张的笑声,和往常温润完全不同,带着点点的欢愉。 一把新鲜粉嫩的海棠花,满屋子都飘着淡雅的气味儿。不只是段寒芜喜欢,将军夫人也是很喜欢海棠花的。大清早,段寒芜就捧着一大束的海棠花走来进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股子娇蛮的声音说道,“姑妈,我不管我不管,你一定要把那个段寒芜给赶出去!” “锦秋,你这又是在闹什么幺蛾子啊。”随后的是一个妇人低低的声音。 “舅妈,那个段寒芜在将军府里只会给我们段家蒙羞!那么丑的一个人,光是看着就觉得恶心!锦秋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那样的一个丑丫头留着!”段锦秋的话语越来越刁蛮,甚至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将军夫人兴许是被段锦秋叨扰的烦了,语气也带着丝丝疲惫,“锦秋啊,寒芜再怎么说也是我段家的孩子,你再怎么看不惯她就不理便是了,何必要咄咄相逼呢?” “舅妈,根本就不是我的错!是那个丑丫头的错!”段锦秋咬着唇,“都是因为那个丫头,念礼哥哥都不怎么搭理我,还因为这个和锦秋生气了!你说,是不是那个丫头的错?” 将军夫人闻言忍不住的笑了,“锦秋啊,因为念礼而迁怒寒芜,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舅妈!不是的、、、我、、、” 为了防止段锦秋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段寒芜在门口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很快就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她依旧是一身水蓝色的百褶裙装,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像是一幅画。 段锦秋看到她,眉头一皱,赶紧站起来,不屑的瞪了段寒芜一眼,“藏门口偷听,小人所为。” 段寒芜含笑,轻轻的回了一句,“背地里辱骂,奸人之举。” “你、、、、”段锦秋被她一句话给顶的说不出来,气的直翻白眼。半天才气恼的哼了一声,跺跺脚就走了,走到段寒芜身边还狠狠的撞了一下。段寒芜没恼火,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个锦秋。”将军夫人无奈的笑笑,这才对着段寒芜招招手,“过来吧,日日都要麻烦寒芜你给我换花。” 段寒芜点点头,拄着拐杖一小步一小步的走过去,彬彬有礼的给将军夫人行礼,随后才把昨日的海棠抽走,换成今早上新鲜的花朵。不一会儿的功夫,海棠味道就传遍了屋子。将军夫人满足的闭上眼睛,喃喃道,“这海棠的香气,我当真是喜欢的。” “夫人喜欢就好,也不枉费寒芜日日去摘了。”段寒芜乖巧的站在一边。 第5章 将军夫人满意的看着面前的段寒芜,从小受人排挤,依旧是这副乖巧柔顺的模样,当真是对了自己的胃口。原本她自己也是对这个貌丑的孩子不喜的,但是整日段暖阳在耳边夸赞段寒芜的好处,倒真是让自己来了几分兴趣,这来来往往的,倒还真是觉得这个孩子不错。也就一直在府里庇佑她了,不然,区区段暖阳怎么会一直护着段寒芜长大。 “寒芜啊,锦秋就是大小姐脾气,你别往心里去。”将军夫人岁数不是很大,四十多保养的却是极好的,她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 段寒芜摇摇头,“不会,寒芜知道锦秋姐姐是骄纵惯了的,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那就好,我还真担心你受不了那丫头,她自小被宠坏了,什么都要争抢到。”将军夫人笑着开口,“我倒是担心你会不会吃亏。” “寒芜自然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段寒芜依旧是淡淡的开口,“若是在所难免,吃了亏也无所谓,毕竟吃亏就是福。夫人觉得是不是?” 将军夫人抬头看了看段寒芜,对上她微微冷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谁说不是呢?但是寒芜啊,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嫡系子孙,怎么能让旁支的三番五次的欺压呢?这不仅仅是个人荣辱,也和我们将军府有关。我的意思,你知道吧?” “是,夫人,我都知道。”段寒芜心底泛起一丝丝的冷意。要说关系,段锦秋似乎比自己还要密切,更何况都在传她段寒芜不是将军的亲生女儿,将军夫人竟然还会对自己说这些话。看来,家族荣辱当真是比私人感情来的多。她敛下自己眸子的思绪,害怕面前这个衣着华丽的妇人读出自己的心思。 将军夫人显然是心情好好,看到一边站着的段寒芜,笑道,“寒芜,我怎么总是觉得我们这么生分呢?好说歹说,我也算是你娘亲,对吧?” “恩?”段寒芜一愣,娘亲,这个词似乎好久都没有听到过了。她木讷的看着面前的妇人,才抬步走过去,头发依旧是挡着自己的脸颊,不敢抬头。 将军夫人自然是知道段寒芜在惧怕什么,她慈爱的拉过段寒芜的手,一皱眉,“你这孩子,手这般冷,姑娘家家的以后可是会的病的。等下找管家给你多做一些补药,当真是要好好的补补了。”还没等段寒芜反应过来,将军夫人又低低的开口道,“你觉得念礼如何?” “啊?”段寒芜思路有些跟不上,惊诧的瞪大眼看着面前的将军夫人,对她突然的热络有些无所适从。 “你这孩子,难道不成还怕我怎样?”将军夫人好笑的看着段寒芜的反应。 段寒芜依旧是眨巴眨巴眼睛,不解的看着将军夫人,半天才接口道,“念礼表哥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对其他人当真是极好的。” “那寒芜如何想念礼?”将军夫人眸子闪着狐狸的光芒。 段寒芜惊诧的瞪大眼睛,突然知道将军夫人是什么意思了,顿时红了一张脸,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夫人,你想多了,寒芜对念礼表哥只是尊敬和敬佩,别无他想。锦秋姐姐不是对他倾心么?自然是她、、、” “你自己就对念礼没有什么别的情感?”将军夫人打断段寒芜的话。 段寒芜哑口无言,手指不住的揉搓自己的衣襟。 将军夫人笑笑,伸手把段寒芜盖住脸颊的头发掀起来,颇为肯定的说道,“寒芜,头发这般盖着多不舒服,还是掀起来比较好。再说,寒芜本来就是很清秀的女子啊!” 段寒芜一愣,这个情景,似乎昨日浮现过,此刻脑海里都是那个对自己温润一笑的清雅男子。半晌,段寒芜才近乎于呢喃的“恩”了一声。 因着段寒芜的胎记,每次去市集都会在头上戴着一个斗笠,害怕被人看到自己的容颜。房间里的笔墨纸砚不够,她不喜欢去账房那里索要,更何况也不是自己最喜欢的款式,便整理好了衣衫准备出去采购。 屋子里,对着镜子不断的转身,看着哪里还会出现差错。 “我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这般在意相貌了。”段寒芜懊恼的咬了咬唇,伸手摸了摸带着胎记的脸颊,嘴角含笑。这才迈步走了出去。 平日里,段寒芜出门之时总会实现勘察哪里的人比较少,才会出现。毕竟自己的打扮还是有几许怪异的,她伸手摸了摸挡在外围的薄纱,抿着唇朝自己一向去惯了的“墨宝轩”走过去。 “段姑娘,您来了!”店主是个年轻男子,眉清目秀,眉宇之间散发着淡淡的哀愁,据说在当初还是个出名的秀才,只不过因为未婚妻去世而无心考取功名,因而靠经营小店为生。 段寒芜微微点头,头上的斗笠还是没摘掉,她拄着拐杖慢慢的走进来,直接冲那边的文房四宝过去。伸手摸了摸一边放着的纸张,慢慢的开口,“这些是新进的?” “不错,段姑娘眼力真好。”店主点点头,抱着一小包的东西走过来,低声道,“算算时间,确实是到了段姑娘来采购的时辰了,因而一早准备好了。” 段寒芜一愣,旋即笑笑,“多谢店主,有劳费心了。” “段姑娘一直是我这里的常客,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着的。”店主也是回礼笑笑,抬头看看天色,“现在已经是正午,想必是人最多的时刻,不妨在我这里喝杯茶歇歇脚,也是好的。”店主淡淡的说着,一直都知道段寒芜的身份怕是不简单,长久以来只是保持着主人和客人的身份地位,朋友更是不言而喻。印象里,面前的这个女子淡漠如冰却夹杂着水波的暖流,当真是极好的。 段寒芜为难的也跟着看看,伸手捂着自己的脸颊。也不知怎的,每当到了正午之时,脸色的胎记就非常明显,还带着点灼痛之感。与其自己出去被其他人行注目礼,倒不如在这好好的喝杯茶。想到这里,段寒芜点点头,“那就叨扰店主了。” “客气客气。”店主温文尔雅的笑笑,这才抬步带着段寒芜往内室里面走去。 不得不说,店主当真是个附庸风雅的人,内室也如同外面一样的书香,段寒芜走进来就闻到扑鼻而来的墨香,夹杂着淡淡的花的芬芳。店主笑着从一边端着茶杯走进来,伸手为段寒芜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段姑娘,喝茶。” “多谢。”段寒芜只是接过,并未喝。 店主知道段寒芜不喜被人看着,也直接站起来,笑着说道,“段姑娘慢用,我前面还有生意要做,就不在这里陪着姑娘了。” “好。”段寒芜点点头,等看到店主出去之后,才把面纱掀起来小口的抿了抿茶。怀里抱着的笔墨纸砚散发着幽香,让她焦躁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店主才掀开帘子走进来,便看到倚靠在一边假寐的段寒芜,他依旧是彬彬有礼的坐在一边等着。阳光顺着窗外洒进来,落在段寒遮盖面容的薄纱上,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了她的模样。挺翘的鼻翼隔着薄纱显出轮廓,小巧的唇瓣有规律的开开合合。 “恩、、、”段寒芜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边规规矩矩端坐在那里的男人,心里一跳,赶紧伸手摸摸面纱。 店主倒是被段寒芜这个举动给逗笑了,赶紧解释道,“段姑娘不用担心,我不是什么登徒子,不会揭开你面纱的。” “这倒是我小人之心了。”段寒芜愣了愣才无奈的摇摇头,索性就直接摸着面纱说道,“店主当真是对我很放心,明明只是知道我一个姓氏,还这般热络。” “哦?段姑娘的意思是说,我们算不上是朋友?”店主闻言挑眉说道,语气也带着一股子别样味道。 段寒芜再次愣住,不知道接下来该接什么话才好。 “段姑娘,我不是什么人都这般热心肠。”店主说着就坐在段寒芜身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只不过看段姑娘身上有那么几分我未婚妻的影子,颇为在意罢了。再加上段姑娘的谈吐我十分喜欢,又是老主顾,才分外想结交段姑娘这个朋友。”说完这话,店主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段寒芜,“怎么?姑娘可是嫌弃我这个文弱书生?” “不不不,怎么会。”段寒芜赶紧摇头,紧了紧怀里的东西,轻轻呼吸了一口气才说道,“店主为人倒真是好爽,结交店主为朋友也是值得的。更何况,还有这般好的文房四宝提供。”说着段寒芜含笑的摇摇手里的东西。 店主失笑,“我倒还真是个好朋友呢!”说着他打量了下段寒芜,“看段姑娘的样子,我刚开始倒是觉得来头不简单。” “什么来头,只是个无名小卒罢了。”段寒芜咬唇苦笑了几声,“不知店主应该如何称呼?小女子段寒芜。寒冷的寒,荒芜的芜。” “段寒芜、、、”男子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细细品味,“倒是个别致的名字,姑娘为人倒是和名字很匹配。在下姓许,名为鸠合。” 第6章 “许鸠合、、、”段寒芜笑了笑,“不也是很别致么?”说着段寒芜就站起身子来,抓过旁边的拐杖,抱着东西对许鸠合微微的倾身,“时辰不早了,我出来这么久家人会担心,今日就不做多叨扰,改日再叙。” 许鸠合也跟着站起身,彬彬有礼的笑着,“好,那时候,段姑娘当真是要为我好好讲讲姑娘的故事才行。” 段寒芜闻言,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就拄着拐杖慢悠悠的离开。伸手摸了摸扣在头顶的斗笠,面纱下的脸挂着淡雅的微笑。 许鸠合看着段寒芜的背影,也跟着弯起唇角。 段寒芜、、么? 段寒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没想到今日只是出去买了点东西就耽误了这么久的时辰。她脚步加快,想着风念礼是不是会在房间门口等着自己,要知道往常他教自己读书都是这个时辰。想到这,段寒芜不由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咬着牙关快步的朝房间走过去。 “段寒芜!”身后突然一道尖利的身影,让段寒芜停下脚步。 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段寒芜头疼的扶额,勉强转身看着迎面走过来的段锦秋。也不知好端端的,为何放着自己家不回,偏偏要赖在将军府不走,大概是为了风念礼吧。 “锦秋姐姐。”段寒芜虽然不愿和她过多交谈,出于礼节,也只好微微欠了欠身子。 “别跟我整那个虚招子!”段锦秋显然是不拿她的行礼当回事,语气尖酸刻薄,“穿成这个样子,你这是去哪里了?” 段寒芜声音淡淡的,“只是出去购置一些想要的东西罢了,锦秋姐姐找我可是有事?” “我问你,念礼哥哥是不是一直在这个时候和你在一起?”段锦秋根本不在乎段寒芜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念叨着。 “是。怎么了?”段寒芜心急的看着那边方向,只想着快些甩掉段锦秋。 段锦秋闻言倒是扬眉一笑,“那你今日不用等着了,念礼哥哥今天约了我去看戏!而且未来的几天都会一直陪着我!”她边说边趾高气昂的咧着嘴示威般的笑。 段寒芜身子僵了片刻,随后淡淡的松口气,转身看着段锦秋道,“既然这样,那就恭喜锦秋姐姐了。”她低下头,敛下眸子里的光华,哪怕是带着斗笠也害怕被人看到自己外泄的情绪。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那里似乎是空了一大块,为什么?是失落吗?是因为风念礼失约还是因为其他?段寒芜不知道。 段锦秋一直在打量段寒芜的神态动作,嘴唇一直是好看的上扬。突然眸子一闪精光,作势不故意的一抬手就打掉了段寒芜遮盖脸的斗笠,还不忘记夸张的大叫,“哎呀,真不好意思,手抽筋了一下,没伤到你那如花似玉的脸吧?” 段寒芜没说话,头发早就是散下来盖住脸颊的了,她眸子晦暗看不见光亮,嘴唇也是紧紧的抿着,脸颊苍白的很。她看了看段锦秋,弯腰捡起地上的斗笠,准备离开。谁知道段锦秋显然不会这般容易就放过她,伸手抓住她的衣襟用力的一扯,只听到“滋啦”一声,段寒芜的衣衫就被她撕开了一个口子,她自己手里扯着一小块不料,满面春风的看着自己。 “你做什么。”段寒芜声音冷冽。 “做什么?”段锦秋好笑的眨巴眨巴眼睛,“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谁允许你这下贱的东西和我穿一样的衣服了?刚才还就没发现!” 段寒芜闻言,才注意到今日的段锦秋和自己一样,穿了湖蓝色的裙装,袖子边上的碎花都是一模一样的。她抿唇皱眉,不解的看着段锦秋,往日最厌恶蓝色的她竟然破天荒的穿和自己一样的,她脑子突然一片清明,随即就说道,“既然这样,我回去换了便是。” “你说换了就换了?我可不依,今个你说什么也得给我道歉赔礼!”段锦秋挑眉,眼睛四处搜索着,突然眼尖的看到门口走进来几个花花绿绿的人,于是就叫道,“阿珍,宝玉,秀秀,你们快过来啊!” 话音刚落,迎面的几个女子就加快脚步,看到拉扯着段寒芜的段锦秋的时候,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于是佯装关切的样子问道,“锦秋,怎么了?在门口等你许久都不见出来。” “还不是这个死丫头,非得和我穿一样的衣服,你们知道,我最讨厌和人家一样了。现在只是要这个丑丫头道歉,你看你看,像个木头一样的不动!”段锦秋死死地瞪着段寒芜,一副要喝血嚼骨的模样。 几个女子是段锦秋一直以来的朋友,自然会帮着她,也跟着嚷嚷道,“可不是么,你这个丑丫头赶紧和锦秋道歉!” “为什么我要道歉。”段寒芜若是往常,定然会规规矩矩的道歉,如今不知怎么了,只是看着段锦秋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想要避开却一直咄咄逼人。她心口涌现出火花,眸子也像是要飞窜出利箭一般的看着周围的几个人。 段锦秋兴许是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怵,给其他几个人使了眼色,她们会意就冲上去齐齐抓住段寒芜的袖子,段锦秋目眦欲裂的叫喊着,“装清高!叫你道个歉有这么难吗?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样子!丑八怪,还真以为自己长得美若天仙了!居然敢勾引我的念礼哥哥,看你是不想活了!”说着一个狠厉的大耳光就朝着段寒芜扇过去。 段寒芜被其他几个人钳制着,根本动弹不得。只感觉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府内时不时经过下人,没有敢上前阻拦的,也没有通风报信的,只是路过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段寒芜在将军府除了段暖阳和将军夫人,其他人都丝毫不把她放在心上,只当是将军府养了一只阿猫阿狗。这下,她被几个人围攻也不会有人过来救她。 段锦秋看着段寒芜隐忍的模样,就莫名生气,这丑八怪就是靠着这个清冷性子才让念礼哥哥对她与众不同的吧?她还偏偏就要毁了这个丑八怪的清高!她眸子迸射着火焰,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狠厉的朝她挥过去,还不忘记伸出脚踢,其他几个女子只是牢牢抓着段寒芜,也在时不时帮腔,说些辱骂段寒芜的话。 “看你这个脸丑的,我都想要吐!”段锦秋突然掀开段寒芜右脸盖着的头发,胎记就这样显露无疑。段锦秋难以克制的干呕了几下子,嫌恶的甩下段寒芜的头发,随后凶狠的扯过来,“你也配和我抢男人?你算是什么东西?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丑成什么样子!念礼哥哥是对你很好,那完全就是同情、同情!你知道吗?难道你天真的以为念礼哥哥爱上你了?开玩笑吧?哈哈哈哈~”说着段锦秋爆发了一阵阵的大笑。 “。。。。”段寒芜一直咬着唇,脸颊已经是红肿一片,嘴角也因为隐忍泛起血丝。心口又泛起那抹熟悉的窒息感,她眸子越来越暗淡,无法克制那股伤心欲绝的想法。只是淡漠的看着地面,没有有点声音。 段锦秋兴许是累了,翻了个白眼,“今个就是小惩大诫,你若是再不知廉耻的接近念礼哥哥,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松开她!”段锦秋斜了身边几个女子一眼,段寒芜才被松开。 因为长时间的束缚,她的胳膊疼的很,只是微微皱眉,没有再多的神情。 “段寒芜,你要感恩戴德知不知道?今个就这样放过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段锦秋嗤嗤的笑了几声,“下次别再和我穿一样的衣服!” 段寒芜身子晃了晃,没有拐杖的牵引她不是能站得住,拐杖已经被丢到一边去了。她突然抬头看着段锦秋,嘴角勾起了一个不知名的笑容,随后伸手解开自己的外衫,对着段锦秋将裙装扯开甩在地上,一系列的动作完成,段寒芜有些体力不支,不过还是勉强的站定。脱掉了裙装,段寒芜只穿着一件粉藕黄的肚兜和撕扯破烂的亵裤,抬头看了看段锦秋,淡淡的开口,“你满意了?” 段锦秋惊讶的看着面前女子的动作,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段寒芜已经转过身,一瘸一拐的往房间方向走过去了。没有拐杖的段寒芜,每一步走的都是那般艰辛,在下人们惊诧的目光里,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这、这算什么事啊!”段锦秋目瞪口呆的看着段寒芜远走的方向,随后盯着地上留下的破布烂衫。 风念礼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因着父亲让自己帮忙照看生意,一时间脱不开身。心里却在惦记着那个刚毅固执的女子,只怕现在还在房间里等着自己过去教她读书写字吧!他焦急的加快脚步,刚走进大厅,段锦秋迎面就娇滴滴的凑过来。 “念礼哥哥!”段锦秋像是胶皮糖一般的依偎在风念礼身上,“今日怎的回来这般晚啊?” 风念礼难得没有好脾气的推开她,眉宇之间颇为疲倦,声音倒还是温文尔雅的,“锦秋,今日只是生意上的事忙了点,我现在有点事,等下过来看你。”说着就拔腿要朝段寒芜房间走。 “是为了那个段寒芜吧!才这般心急!”段锦秋看着自己被扯开的手,咬牙切齿的瞪着风念礼,“我真不明白,那个丑八怪哪里好,居然让念礼哥哥你这般挂心!明明就是一个故作清高的丑女人!” “锦秋!”风念礼不悦的皱眉。 段锦秋不屑的撇嘴,“我看她应该没有胆子在靠近念礼哥哥你了,毕竟也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人了!” “你什么意思。”风念礼原本要迈出去的腿,突然就一颤抖,缩了回来。 第7章 将军府一直都是灯火通明,唯有一处,只是点着一支暗淡的烛火,照亮这个昏暗的小屋子。一个只穿着肚兜靠在墙角坐下的女子,长长的秀发铺散在肩膀,垂直腰际,还有一小缕触碰在地面上。段寒芜抱着自己的肩膀,颓唐的盯着地面,眸子一眨不眨,也没有往日那般夺目耀眼的光彩,失神的一直看着地面。 外面都是灯火万千,似乎和自己没有关系。 从很早以前就是了,外面的人们过的再开心再逍遥,都和她段寒芜没有任何关心。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再无他人。如果说还有一个人的话,那便是段暖阳。但是毕竟,将来段暖阳不会在自己身边,不是么? 她原本以为风念礼是第二个自己的亲人,没想到,也是错了。 段寒芜眸子迅速积攒起泪花,在眼眶边缘不断的旋转,最终一颗一颗的滚滚而落。 段寒芜,寒芜寒芜,注定都是人如其名般,孤寂冷清的吧。 “寒芜!”突然房门被打开,一道急切温润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随即门一开,一道光芒就照射进来。段寒芜依旧是保持那个姿势不动,也懒得去理会。 风念礼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是一点点星火之光,根本看不清四周的东西,烛火也是要燃烧殆尽,整个屋子里散发的都是潮气。他捂着自己的口鼻,小步小步的走过去,突然眼尖的看到墙角那个蜷缩起来的人儿,赶紧跑了过去。 “寒芜,寒芜,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风念礼紧张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伸手想要拍她接触到的却是柔软带香的肌肤,风念礼神色一窒,随后有些不大好意思。不过面前的人始终像是没听到风念礼的话一般,还是一直抱着自己蜷缩着。 风念礼叹了口气,伸手解开自己的外衫,披在段寒芜的身上,满眼的心疼,“寒芜,我知道锦秋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也知道你又受委屈了。很遗憾我没来得及回来制止,寒芜,你别这样坐在地上,很冷。听话,站起来好不好?” 段寒芜没说话。 “寒芜,你可是在气我今日不遵守约定?”风念礼继续开口,“若是因为这个,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段寒芜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随后淡淡的声音飘了过来,“寒芜惶恐,表哥不必如此。”声音冷到了极致,像是从深潭里出来的一般。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种话。”风念礼愣了愣,随后伸手想要拉段寒芜起来。段寒芜突然挥手打开了风念礼的掌,风念礼愣住了。 段寒芜转头,满头的青丝铺散开,她眸子闪着湿润,眼光也逐渐泛红,“风念礼,若是你也和段锦秋他们一样是来看我段寒芜笑话的,大可不必,直接离开就好。” “寒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风念礼皱眉。 “我知道。”段寒芜哽咽了一下,一向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哭泣,可是一旦有了心结难以打开,心口就像是塞住了一团棉花,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一向是孤冷自傲的自己何时也有了心仪的对象,当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很难在放下,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发生,也因为这个,知道风念礼对自己是出于同情之时才会心如刀绞。 是啊,她段寒芜就是丑八怪,那么丑,怎么敢肖想那温文尔雅的风念礼呢? “寒芜,你是不是听锦秋乱说了什么?”风念礼心思细腻,很快就发现段寒芜神情不太对,他淡淡的开口,“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但是近日真真是父亲让我看着生意才会失约,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可不可以站起来,地上真的是很冷,我担心你身子受不住。” 段寒芜闻言,冷笑了几声,伸手就把身上风念礼的衣服扯下来,露出自己因为长时间坐在地上而冻僵了肌肤,她突然开口说道,“念礼表哥,你不必要因为同情寒芜而这样委屈你自己,我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真的是很难以接受。”说着她伸手拨弄开自己的头发,整张脸暴露出来,狰狞的胎记显得她模样十分凌厉,但是段寒芜的眸子是平淡无波的,就像是一滩死水。做完这个动作,她抬头淡漠的盯着风念礼,一句一句的说道,“这样子的我,念礼表哥你不觉得难以忍受吗?明明是个丑八怪。” 风念礼愣住了,借着月光,面前女子的容颜变得越发清楚起来。他心口一直不断的跳,突然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伸手搂住段寒芜的肩膀,对着那个红色胎记轻轻的吻下去。只是一个蜻蜓点水,像是一圈涟漪在段寒芜心底悄然散开。 段寒芜愣住了,不解的抬眼看着风念礼。 “这样,你满意了?”风念礼低低的笑道。 段寒芜依然像是反应不过来一样,木讷的看着风念礼。不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你这是做什么?不必因为要笑话我而做到这个地步。” “寒芜,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怎的这会儿反倒是痴傻了?”风念礼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段寒芜的脸颊,触手可及的温软,还带着海棠花的香气,很是怡人。看着段寒芜依旧是傻乎乎的模样,风念礼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低声说道,“我怎么就会喜欢你了呢?寒芜?” 段寒芜骤然瞪大眼睛,面前的俊颜突然放大了数倍,紧接着就察觉到唇瓣落下一点点温热的热度,旋即消失。随后就看到风念礼含笑的盯着自己的模样,段寒芜彻底的懵了,只是无措的眨巴着眼睛。 “有胎记,也很漂亮。”风念礼笑着开口,伸手抚了抚段寒芜的发丝,接触到她一双深潭般的眸子,才有些忐忑的问道,“你可是讨厌我?” 段寒芜原本还在淤塞的心顿时就清明无比,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太确定的看着风念礼,“漂亮?” “恩,自然是漂亮的。”风念礼点点头,随后站起身子冲段寒芜伸出手,“地上很冷吧,拉着我站起来吧。” 段寒芜点点头,犹豫再三还是抓住风念礼的手,很暖,带着很奇异的感觉。因为长时间蹲坐在这里,脚下早就没了力气,更何况还是一只脚,她刚站起来一个摇晃就要倒下,突然感觉到自己腰肢多了一双手,随后整个身子就被托了起来,头顶上是风念礼带着嗤笑的声音,“我说了叫你站起来,看看,这下子彻底站不起来了吧?”风念礼打横抱着段寒芜朝榻走过去,手指上是那冰冰凉的皮肤,刺骨的滋味让他不由的皱起眉。 风念礼将段寒芜放到榻上之后,一把拽过棉被盖住段寒芜的身子,脸颊闪过奇异的红晕,尴尬的转过头,“寒芜,下次还是穿件衣服的好。” “恩?”段寒芜原本没理解他是什么意思,突然瞥见自己只穿了个肚兜,大片白皙肌肤暴露出来,她也闹了个大红脸,哆哆嗦嗦的抓着被子,抬眼看风念礼,唇瓣溢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风念礼深呼吸了一下,才转移话题,“寒芜,你这个性子当真是太受欺负了。若不然我把你接回家去住,如何?” “不必。”段寒芜摇摇头,温顺的垂下头,“在将军府习惯了,我没问题的。” 风念礼坐在段寒芜身边,宠溺的摸了摸她的秀发,“等你再长大一些,我便和姨母提亲把你接过来,这样可好?” “提亲?”段寒芜怔忡了片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分外陌生的词语。起初还是泛起淡淡的柔情,随即想到自己的脸,便沉默了。 风念礼看到段寒芜沉默,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儒雅的笑开,“难道寒芜以为念礼表哥是在逗你不成?说是提亲,那便是提亲。” “念礼表哥。”段寒芜出声,“寒芜貌丑,四肢也健全,甚至还是跛着的。这样的寒芜,如何能高攀的起你风家。” 风念礼闻言,轻柔的拉过段寒芜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暖她冷冰冰的手心,“寒芜,你是将军的女儿,就冲这一点,难道还进不了风家吗?我的决定任何人都无法撼动,你要相信我。再等你两年,等你到了十七岁,便迎你回风家,好么?”风念礼声音柔和,眸子也是荡漾着眷恋的水波。竟然叫段寒芜有些没办法直视,她依旧是害怕自己模样吓坏他,于是赶紧转过头去,咬住唇瓣。风念礼见到她这个样子,笑了笑,站起身子走到桌子边拿起诗经,“好了,今天还是耽误了许多时间,这些事以后再说,现下还是教你读书比较重要!” 段寒芜点点头,坐直了身子,伸手拿头发盖住了自己的胎记。另一边脸在烛火的柔和下,显得越发动人。风念礼拿书回来便是看到了这样子的段寒芜,含笑的取过一边的铜镜递给段寒芜说道,“寒芜,你知道么?你的容貌其实很美,比暖阳还要美三分,只不过是你自己不自信。” 段寒芜抬眼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被盖住胎记的脸,白嫩带着点点健康红晕,明眉皓齿,一弯新月般的眸子透出深邃的光芒,睫毛卷翘,宛然就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段寒芜还是第一次这般认真的看自己,弯弯唇,“念礼,读书吧。” 风念礼一愣,随后看到在烛火下段寒芜的曼妙,一瞬间别扭的转头,“寒芜,你还是穿件衣服,可好?” “。。。。”段寒芜语塞。 第8章 段暖阳打理着自己的秀发,余光看着坐在一边摆弄海棠花的段寒芜,疑惑的盯着她。这丫头连着几天都是笑容满满,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变得这般开心,她眸子转了转,问道,“寒芜,你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没有啊。”段寒芜回道,继续伸手摸着海棠花瓣,可是笑的更加开心。 段暖阳温婉的一笑,站起身子走到段寒芜身边,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寒芜,告诉姐姐,你可是有了喜欢的人?” 段寒芜一听这话,吓得赶紧转头,语气也变得僵硬,“姐姐胡说什么呢,我哪有、、、” “还撒谎,有什么能瞒得过姐姐的?还不快从实招来!”段暖阳笑着伸手拍了拍段寒芜的肩膀。 段寒芜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的躲开,拄着拐杖四处逃窜的样子很是滑稽,“姐姐,不要问了,寒芜真的没有!”她直觉不太好意思告诉段暖阳,再过一段时间和她坦白比较好。说着她疑惑的问道,“还不知道姐姐和那个书生如何了?什么时候来提亲?” “他啊,他似乎一直在专心读书,我也不愿为难他。”段暖阳满脸都是幸福的笑意,“等到攒够彩礼,来提亲娘也不会多加反对。他家里也是做点小生意,我嫁过去不会吃亏。” 段寒芜点头,“那倒是极好的。我就是怕姐姐过去之后会吃亏。” “与其担心我,你倒是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段暖阳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成色极好翠绿通透的翡翠镯子递给段寒芜,见到段寒芜发楞,才温柔的开口,“姐姐一最近一直不在家,也没有一直陪着寒芜,这个镯子就算是姐姐送你的及笄礼物,如何?” 段寒芜摇头,把镯子推回去,“这可是你从小不离身的镯子,如何可以给寒芜?” “傻丫头,镯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姐姐只是想把这个给你,算作是个纪念,也不行吗?”段暖阳执拗的拉起段寒芜的皓腕,一下子戴上,才满意的点点头,“我倒是觉得,这个镯子配寒芜更好看。” “姐姐、、、”段寒芜深深的看了段暖阳一眼。 段暖阳摸了摸自己发丝的步摇,笑道,“寒芜,你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却还是不束发,要是叫人看到岂不是笑话了?姐姐给你绾发可好?” 段寒芜觉得段暖阳今日尤其的古怪,平日里是完全不会这样的。她心里泛起一丝丝的狐疑,任由段暖阳拉着自己坐下,松开头发任她打理,从铜镜里看段暖阳只感觉到她骨子里散发着哀愁。段暖阳的手在自己发顶不断的打理,很灵巧的手直接为段寒芜绾了一个少女发髻,知道段寒芜害怕露出胎记,小心翼翼的放了点刘海下去,盖住胎记,看起来没那么可怖。 “姐姐,你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么?”段寒芜终于忍不住,她扯下段暖阳的手,目光灼灼的盯着段暖阳看。 段暖阳依旧是眉开眼笑的,“哪有什么事?寒芜你想多了,姐姐没事啊!”说着又要摆弄段寒芜的头发。 “姐姐。”段寒芜轻易不和段暖阳语气沉重低迷,若是这样就代表段寒芜生气了,她盯着段暖阳,“我不认为你一切安好,今日又是送镯子又是为我绾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总觉得姐姐你离我好远,是不是什么人说寒芜什么了?你告诉我。” 段暖阳抬眼看看段寒芜一脸关切的模样,顿时间红了眸子,随后大颗大颗的泪珠就滚滚而落,她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苦,掩面轻轻抽泣起来。“寒芜、、、我该怎么办?寒芜、、、”哭声有些沙哑,似乎已经哭了许久了的模样。 “姐姐。”段寒芜拉住段暖阳的手,努力的安慰道,“有什么事,你和寒芜说说不好么?为何要一直自己忍着哭呢?和我说说,兴许可以帮到你什么,是不是?”她不喜欢看到段暖阳哭,这个从小到大一直护着自己的姐姐,若是谁欺负了她,就是欺负了自己。 段暖阳哽咽的打了个嗝,泪眼婆娑的盯着段寒芜,嘤嘤婴的哭泣,半天才开口说道,“寒芜,你帮不到我的。这件事,谁都没办法帮我、、、” “姐姐,你倒是说啊!”段寒芜心急,提高了声音分贝。 “宫里来了消息,昨个娘亲告诉我的。说是皇帝钦点了我,要我入宫为后,据说是先帝在的时候和爹爹商定好了的,如今家中年龄适当的只有我自己,其他姐姐早就嫁了人,旁支是万万不可入宫的,眼下,只能把我送进去、、、”段暖阳说到这里哭的更是凄惨,“寒芜,我不想进宫,我该怎么办?寒轩,寒轩该怎么办啊?”段暖阳哭的不能自已,眼睛都已经是红肿不堪。 段寒芜闻言抿着唇,看着自己面前痛哭着的段暖阳,心里五味陈杂。“柳寒轩,就是那个书生吧?” “恩。”段暖阳点点头。 “他知道这件事吗?”段寒芜问。 段暖阳依旧是神情凄楚,点头,“知道,他也是和我一样夜夜以泪洗面。寒芜,如果可以,我们可以做个鬼鸳鸯,我想过了,若是一再逼迫我入宫,我便和寒轩投湖也不要去做那个皇后,所以、、、” “所以今日才像是要和我诀别一般的,对吗?”段寒芜打断段暖阳的话。 段暖阳一愣,“是。” “夫人,夫人怎么想,你和夫人说过柳寒轩的事了吗?”段寒芜继续发问,眉宇之间是淡淡的忧愁。 段暖阳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这样的美人,换做是其他人都不愿她哭泣的吧!“娘知道,我和她说过,但是娘亲为了家族的荣辱也会把我送进去的,毕竟没有其他的退路了。” “姐姐,带我去见夫人,我去说服她。”段寒芜咬咬唇,看着段暖阳缓缓的开口,她看不得姐姐不幸福,若是姐姐因为这件事郁郁寡欢,她段寒芜自然也无法置之度外。因为,段暖阳,是她的姐姐。 段暖阳含着泪的眼微微的眨了眨,愣了半天,才慢慢的说道,“好,我这便带你去。” 寝房。 “娘。”段暖阳声音嘶哑,听不出那是原本声音清脆的女子,她怯怯的拉着段寒芜走进来,先是四周看了看,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寒芜,寒芜有些话想和娘说。” 榻上的将军夫人原本是小憩的,听到来声,才说道,“恩。进来吧。” 一边的段寒芜看看噙着泪的段暖阳,几步就走上前去,“夫人安好,寒芜给夫人请安了。” “恩,寒芜,有什么事就说吧,拐弯抹角可不是你的性格。”将军夫人眼睛自然是犀利,一针见血的开口道。 段寒芜抬头看了看将军夫人,站在一边的段暖阳依旧是紧紧皱眉,双手也死死地抓着衣摆,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相比之下,段寒芜就没有那种紧张感,她闭眼呼吸了片刻,才一字一句的说道,“夫人,姐姐要入宫的事,已经确定了吗?” “恩。”将军夫人先是一愣,随后就嗔怪的瞪了一眼段暖阳,随后转身看着段寒芜,点头道,“确实是这么回事,怎么了?” “姐姐不喜欢那门亲事。”段寒芜单刀直入,伸手抚了抚自己贴在脸颊的头发,眸子璀璨无双,“我记得夫人和我说过,自己儿女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姐姐因为这件事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安慰觉了,难道夫人您没看出来?” 将军夫人颦蹙眉,看了一眼一旁哆哆嗦嗦的段暖阳,无奈叹了口气,这孩子终究还是成不了大事,“家族荣耀和儿女私情哪个重要,寒芜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将军夫人的几句话瞬间把满腔激动的段寒芜彻底的打断,没了声音。她眸子闪烁了片刻,再抬头满满都是不确定,“夫人的意思是说、、、” “我并非不愿让自己女儿幸福,只不过和家族利益比,尚可微薄。”将军夫人转头不赞许的看了一眼段暖阳,“暖阳,你是不是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子?” 段暖阳听到这话,身子一僵,“没、没有,娘。”说完这话,段暖阳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抬头对着自家娘亲说道,“寒轩真的是个很好的人,知识渊博才智过人,并不是娘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子!” “哦?这么说,你是芳心暗许了?”将军夫人紧紧抿着唇 ,“怪不得你这般抗拒婚事,这般抵触进宫,原来是有人吹了耳边风。” 段暖阳闻言,咬唇低下头,眼泪瞬间在眼底凝聚,双手依旧是握紧了衣摆,紧张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半晌,她才像是毅然决然,开口道,“暖阳知道了,娘亲放心,暖阳会安安静静的入宫伴驾的。”勉强说完这些话,段暖阳才抬步幽幽的道,“娘亲安好,女儿告退。”说着就从段寒芜身边擦肩而过,段寒芜敏锐的抓住她通红的眼和泫然的泪滴。 将军夫人也是跟着头疼的扶额,坐在那里什么也没说。 “夫人!”段寒芜这时出声了, 她目光灼灼,面前将军夫人,咬着唇瓣的开口,“寒芜入宫伴驾,可好?” 第9章 段寒芜的一句话,瞬间让其他两人愣了神,都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那张平静的脸上,将军夫人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失了仪态,半天才缓过神,诧异的开口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既然姐姐不愿入宫,寒芜愿代姐姐入宫,这样可好?”段寒芜又重复了一次。 将军夫人显然是不能理解段寒芜的话,先是和段暖阳对视一眼,才转向段寒芜,“为什么?” “姐姐已经是心有所属,为何还要拆散她,相反的,姐姐这般单纯的心思到了宫中只怕就是被欺负,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姐姐好好的嫁人,夫人,你说不是么?”段寒芜丝毫没有想到这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反而逼近了一步开口,“既然是爹爹和先帝的约定,必然也没有说是哪个女儿,不是么?既然这样,倒不如我去的好,左右寒芜都已经及笄了,这样的事还是能做到的吧?” “不!寒芜,你疯了!”还不等将军夫人说什么,段暖阳已经先一步叫了出来,快步走回来一把抓过段寒芜的胳膊,眸子满眼的不可置信,嘴唇一张一合,“寒芜,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更何况,更何况你和、、、” “姐姐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段寒芜打断段暖阳的话,唇角一弯,勾出一抹温柔的弧度。 段暖阳依旧是嘴唇抖了抖,什么话都没说。 倒是将军夫人难耐的咳嗽了一声,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说道,“寒芜,这可是欺君的大罪,若是被发现了便是死路一条。你觉得我会让你拿整个将军府冒险吗?” “但是夫人,寒芜并没有觉得夫人会反对。”段寒芜眸子丝一道闪电,顷刻之间就甩向了坐在榻上的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一愣,随后爽快的笑出声音来,不似以往那般端庄贤淑的当家主母模样,反倒是带了几分狐狸一样的狡黠。她伸手整理下自己的衣襟,再抬头看段寒芜眸子里满满的都是赞许。不错,要成为将军府独当一面的人,就是需要段寒芜这样子的聪慧劲儿,她果然是没看错人。 “娘、、、”段暖阳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娘亲很开心的模样,疑惑的眨巴着已经哭红肿的眼。 将军夫人眉眼弯弯,“寒芜,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将来若是后悔了,可别怪我。” “自然不会怪。”段寒芜点点头,进退得宜。 “暖阳,你出去,我有话和寒芜说。”将军夫人从榻上走下来,恢复原本严肃模样。段暖阳看了看屋内的两人,咬了咬唇,福福身就开门走出去,临走时,还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段寒芜。 段寒芜没明白刚才段暖阳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甚至是还带着歉意? “寒芜啊。”段寒芜刚刚走神就被将军夫人突然的叫喊给吓了一跳,随后只见到将军夫人走到桌子边坐下,盯着段寒芜的眼神像是发现了猎物一般。段寒芜浑身打了个哆嗦,但也是勉强的站在那里没动,将军夫人满意的笑道,“原本我的确是想要暖阳入宫,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后,多多少少也会给段家光耀门楣,不过就像是你说的,暖阳心思单纯,很难在宫中立足。相反寒芜你,自小的状况我也是知道不少的,如果说是你的话,我觉得或许皇宫的生活更适合你,再者,你和暖阳也是自小在一起,想必也分不开,所以我就想着,把你们一起送进宫,这样也算是有个照应。不过照现在这个情况看,似乎不需要暖阳了。不要觉得我这些话说的好像是要赶你出去一般,这些都是我考虑的事。” 段寒芜心神一震,看着将军夫人的眼神转变为震惊,原来她早就把自己打算在内了,根本就没打算让自己安稳。就算没有自己毛催自荐,想必到了最后也是会被这个女人送进皇宫的吧。段寒芜这么想着突然就笑了,低头的她刘海盖住班长脸颊,只能看到她微微翘起来的嘴唇,半晌,段寒芜才幽幽的说道,“夫人原来是一石二鸟之计,当真是很巧妙。不过寒芜不是很明白,就寒芜这个模样来说,能不能得到皇上的垂青也是个问题吧?” “这个就看寒芜你的本事了。”将军夫人笑着开口,直觉告诉段寒芜,她不喜欢将军夫人这样带着算计的目光盯着自己。将军夫人眨眨眼,“我觉得你没问题,就连念礼都可以乖乖的对你倾心,何况是那万人之上的皇帝呢?” 段寒芜身子一僵,心口骤然一缩,风念礼。那个一直对自己温文尔雅的人,一直对自己那般呵护的人,知道这个消息会如何? “寒芜,我知道你和念礼互相倾心,不过你知道的,我对家族的事情更看中。”将军夫人笑着开口,“若是你不答应,那我只好把暖阳送进宫了,顺带你也要进去。总而言之,就只有这两条路,没其他选择。” 段寒芜没说话,只是一双眸子黯淡了下去,半天才淡淡问道,“什么时候入宫?” “三天以后。” 段寒芜点点头,“那我知道了,寒芜告退。”说完不等将军夫人回答就自己是转身拄着拐杖就走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这里让段寒芜呼吸不顺畅,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 刚出了门,就被段暖阳给截住了,她满脸担忧的看着段寒芜,“寒芜,娘亲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在难为你?如果这样的话,你就不要去了,我进宫就好!” “姐姐,你傻了吗?夫人为什么要难为我?”段寒芜笑着回答,啊,的确呢,不是难为,是命令。 段暖阳始终还是放心不下的模样,“你确定吗?不是在骗我?”见到段寒芜含笑点头的模样也算是放下心,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眼睛含泪的说道,“寒芜,你这样牺牲你自己成全我,有没有想过念礼怎么办?难道说,你不打断告诉念礼吗?” “念礼表哥、、、”段寒芜噤声。 “寒芜。”段暖阳心底涌起一股很大的负罪感。 段寒芜依旧是含笑,“没事,念礼表哥和我都没事的,姐姐你好好的嫁人才对,总比葬送在皇宫要好得多。想我这样子的丑八怪,也就孤老此生比较适合我,你可是我姐姐,就不要再说这些多余的话了。” “可是、、”段暖阳还想说什么,都被段寒芜阻止了,看着她那个淡漠的眼神,段暖阳心口不断的泛疼。 这样做,究竟是对的吗? 深夜。 一个穿着墨色衣裙的身影,四处看着周围,脚下不敢停留,直接就跑到了墙根处,贴着听了半天,才伸手向上摸索抓住一个绳子,费力的攀爬上去,在墙上踩了好几个脚印。好不容易爬上去,她刚松口气,脚下一滑,突然掉了下去。随后就跌入了一个温暖到极致的怀抱里。 “寒轩!”段暖阳惊诧的扑闪着双眼,伸手抱住男子的脖颈,嗔怪的说道,“吓死我了。” 抱着段暖阳的男子含笑,这便是那个书生柳寒轩,他放下段暖阳亲昵的捏了下段暖阳的鼻尖,轻柔的嗓音缓缓响起,“若是方才没接住你,只怕你现在就不是安安稳稳的在我怀里了。”说着柳寒轩就放下段暖阳,笑容像是柔和的月光一般,竟然一时间让段暖阳看的痴了。看着段暖阳这副表情,柳寒轩一笑,“怎么样了?你娘亲有没有改主意?” 本来还是笑面如花的段暖阳瞬间就寒了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凄楚的味道,“寒轩,我们因为自己的幸福就牺牲寒芜,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这是从何说起?”柳寒轩皱眉。 段暖阳没看柳寒轩,只是自顾自的说,“寒芜虽然不是我同父同母的妹妹,但多多少少也是我看着她长大的,现在因为我自己,就要把她推入皇宫那样的地方,说到底,我还是不舒服。更何况,寒芜已经有了很珍视的人,却仍然选择我,这才让我更加不好受。” 柳寒轩看了看段暖阳,伸手环住她的肩膀,低声道,“这些不是你的错,你只是要追求自己的幸福罢了,干什么要这般懊恼呢?更何况,你从小到大一直护着她,现在是她回报你的时候了,不是吗?” “寒轩,我想起她的眼神就心疼。”段暖阳忧愁的开口,转头看着柳寒轩,“如果我们和娘亲再多多说说,是不是就会取消了这个婚约?或者,我们私奔?” “暖阳。”柳寒轩皱眉,一脸阴沉的看着段暖阳,“你什么时候可以成长一点,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逃避来解决的,那个段寒芜既然已经决定代替你了,就说明和你无关了不是么?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和我们没关系。” “可是,可是、是因为我的楚楚可怜才让她动了恻隐之心,不是寒轩你告诉我要在寒芜身边说的吗?难道你可以这般心安理得?”段暖阳有些恼火,她印象里的柳寒轩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如今像是变了一样。 柳寒轩依旧是阴沉着脸,但半晌还是挤出一丝笑容,“说安心是假的,暖阳,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何必要介怀?再者就算是你入宫,你觉得段寒芜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入宫吗?”说着他顺势环住段暖阳是腰肢,闷闷的开口,“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不要说打击我的话,好不好,暖阳?” 段暖阳惊诧了一下,随即安静下来,也伸出手环抱住柳寒轩。 寒芜,姐姐对不起你,因为我的错,对不起。 第10章 御书房 “皇上,奴才依照皇上的意思把册封大典的仪式拟好了,请皇上过目,哪里不合适的地方奴才好去修改。”一个弯着腰的太监恭敬的说道,顺便将自己手里的明黄色册子放在书桌上。 一边慵懒的拄着下巴的男子只是微微倾斜了下眼睑,随意的撇撇嘴,“这种事,你自己拿主意便好,不必事事都问朕。” “可是皇上,这可是册封大典啊!是先皇定下的亲事。”太监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声的开口,“皇上,还是不要为难奴才的好。” 男子闻言,不悦的皱眉,随后一把扯过册子,胡乱的翻看了几下,就草草的丢给身边的太监,“朕看完了,拿下去吧,就按照这上面的做。以后的事不用朕说你也知道,莫要来打扰了,下去吧!” “可是,皇上、、、”太监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面前男人猎鹰一般的眸子,瞬间就不敢吭气儿,只好福了福身子,抬步走出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一身粉色宫装的女子端着东西走进来,他低头行礼,“奴才参见娘娘。” “免礼吧。”女子声音低低婉转,带着淡淡的娇柔,随即看到龙椅上端坐着的男子,眉眼一弯,笑眯眯的快步走过去,“皇上,臣妾给皇上做了银耳莲子百合甜汤,皇上您尝一尝吧!”说着那个粉衣女子就凑过去软若无骨的倒在面前男子的身上。 男子倒是莞尔,伸手揽住女子的腰肢,亲昵的在她身上闻了闻,“爱妃可是换了熏香?这般醉人,朕很是舒服。” “皇上喜欢就好!也不白费臣妾的心思。”女子甜腻的笑着,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娇嗔的道,“皇上是不是就要册封皇后了,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男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才根据刚才回忆说道,“似乎是大将军的爱女。” “啊,那般娇贵的人儿啊、”女子掩面不开心的说道,“那必定是个绝色大美人了,皇上是不是就不会来找臣妾了,臣妾可不依!要是让皇后一直霸占着皇上,简直是太过分了!” 男子笑了,伸手在女子脸色捏了一下,宠溺的弯弯唇,“朕像是会专宠的人吗?定然不会忘记爱妃的!” “皇上说话可要算话啊!”女子羞怯的藏进男子的怀抱里,尽情呼吸着属于他的龙延香气。 “恩。算话。”男子依旧是笑眯眯的爱抚着女子,不过笑意却是未达眼底,含着一层层饱满的冰霜。 这边将军府。 段寒芜抱着今日新换的海棠花,低头凝视着那一片片娇艳的花瓣,眉宇之间都是淡淡的愁丝。 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自己就要进宫了,不知道那边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她伸手取了拐杖过来,这是将军夫人送给自己的,听说是派了工匠连夜打造的红木镶金拐杖,价值不菲。段寒芜抿着唇瓣,都要离开了,还给自己弄这些繁杂的装饰品干什么呢?越看越不舒服,段寒芜索性就把那个价值不菲的拐杖扔到了一边,自己扶着桌子站起来。 “寒芜!”风念礼刚进门,就看到险些要倒下的段寒芜,几步过去就扶住了她,语气满满的都是关切,“怎么样?没事吧?怎么不拿拐杖自己是就走呢?” 段寒芜抬头,一张儒雅的俊颜映入眼帘,她心口一窒,才反射性的笑了笑,顺着他力道坐下,“我只是想试试自己走走看,总是依靠拐杖多多少少还是不太方便的。” 风念礼闻言,温柔的一笑,“你不是还有我在吗?何必要勉强你自己?” “念礼表哥。”段寒芜突然开口,眸子里一片清明,她转头看向了还在对自己笑着的风念礼,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在他面前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看你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风念礼好笑的盯着段寒芜,“结结巴巴可不是寒芜的性格。” 段寒芜抿着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她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随后闭上眼轻轻的说道,“念礼表哥,我要进宫了。”早晚他也会知道,倒不如由自己亲口告诉他来得好。段寒芜不敢去看风念礼的表情,只是闭着眼自己沉浸在歉疚的情绪里。 “那种事情,我知道的。”在短暂的停止几秒钟之后,才缓慢的响起风念礼的声音,带着一丝丝脆弱的沧桑。 段寒芜惊诧的睁开眼,不解的看着风念礼,嘴唇颤抖了几下才勉强组织好自己的语言,“你、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姨母找我谈过了。”风念礼淡淡的开口,刚才佯装的欣喜也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进退有礼的生疏与淡漠,清雅温润的声音从他空中传出,“姨母说了,寒芜你要进宫的事情。取代了暖阳。”最后一句话,风念礼是带着不解的眼神看段寒芜的。 他,他是误会自己了吧。 段寒芜在心底里想着,看来夫人铁了心要让风念礼和她疏远,说的确实是实情,只不过中间去掉了几个关键部分,就变成了段寒芜取代段暖阳想要进宫的戏码了。 她浅浅的挂着一丝笑容,细细看去,段寒芜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不仔细看是察觉不出来的,整个人像是端庄的玉兰花一般,她伸手整理下头发,抬头看着风念礼,红唇缓缓的张开,“原来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必拐弯抹角的和你解释了。是啊,我的确是想要进宫,这个将军府似乎都呆厌烦了,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我如何不珍惜?” “我之前不是说过要带你离开的吗?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兴许是段寒芜突然淡漠的态度激怒了风念礼,一向温文尔雅的风念礼突然暴躁的大吼了一句,瞬间便是红了眼眶,“难道你不记得两年后我要娶你过门的事情了?就那样想进宫吗?” 段寒芜心口不断的抽搐,她知道这是夫人给自己的考验,如是不成功段暖阳定然是要和自己一起进宫了。那般疼爱自己、保护自己的姐姐,如何能让她和自己一样身世悲苦?她做不到!想到这里,段寒芜眸子瞬间就像是可以飞出冰霜一般的看着风念礼,嘴里嘲讽的语气,“是啊,我就是想要进宫,宫里生活想必是极好的吧,没有那么多人会欺负我,哪个女子不想入宫伴驾,取之无尽的荣华?若是嫁给你,我不还是要在将军府的光环下过活?这样的日子,我不要。”说完段寒芜就目光冰冷的看向风念礼,表情一丝裂痕也没有。 “你、、、”风念礼则是后退了好几步,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刚毅坚强的段寒芜吗?怎么短短几天就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段寒芜生怕风念礼不死心一样,继续开口,“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的改变?这便是我原来的模样,本来是以为你可以让我得到短暂的愉悦,充其量是陪着你玩玩罢了。我这般丑,根本没肖想过会和你风念礼今后怎样怎样。反倒是让我知道这个机会,我为什么要忍着?姐姐那般宠爱我,根本就不会拒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段寒芜,你当真是这样的人?”风念礼捂着自己心口,面色如土。 “对!我段寒芜就是这样的人!”段寒芜依旧是面无表情,“知道真相了,你便回去吧,从今日起,你我再无瓜葛。这个词,还是你教会我的,念礼表哥。”最后的一句话,段寒芜说的很慢,似乎是在和风念礼道别一样。 风念礼身子晃了晃,勉强稳定自己,才戚戚然的笑出了声音,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支金色发钗,上面盘旋着两只栩栩如生的蝴蝶,翅膀在他手指的颤抖下不断的摇晃,上面似乎还抹了金粉,熠熠生辉。风念礼握住那根发钗,惨淡的开口,“原本,我以为你是迫不得已,还想着若是你坚定我们就可以冲破阻碍,现在想想确实是我风念礼天真了。还想着给你买了一支发钗来绾青丝,看来也是多此一举。”风念礼低头看了看掌心的发钗,突然笑了,随后便是狠厉的往地上一摔,语气声嘶力竭,“段寒芜,我这一世都不想再看见你!”丢下这句话,风念礼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空气里残留最后的草香味儿。 段寒芜依旧是坐在那里维持着自己最后的骄傲,等到彻底看不到风念礼身影的时候,一行清泪从段寒芜脸颊滑下来,她伸手胡乱的摸索,一个不小心跌坐在地上,在地上也不断的爬,将刚才风念礼摔坏了的发钗捡起来,只见到刚才还闪着金光的蝴蝶现在断了翅膀的在段寒芜手心里,散发着无尽的苍凉。 “念礼、、、、”段寒芜握着手里的发钗,终于是爆发出了一阵哭音,身子也在不断的颤抖,手心越握越紧,发钗扎进手心里,流出几滴鲜艳欲滴的血液,溅在地上。她难以抑制的痛哭出声,第一次,这般的撕心裂肺。 风念礼,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吧。 第11章 天刚蒙蒙亮,段寒芜就被外面一阵喧闹声给吵醒,兴许是昨夜失眠而睡得太晚,现下她躺在榻上抓紧了手里的棉被,眉头紧紧的皱着,似乎是不太满意外面的状况。突然的,门被大力的敲响了。段寒芜这才无奈的睁开眸子,先是四周扫了一眼,才缓慢的用手支撑着榻坐起来。 此时,门口的敲门声依旧是叮当作响,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段寒芜伸手抓过榻边上放着的镶金拐杖,这才穿上鞋子,一小步一小步的走过去。 “吱呀~” 段寒芜不喜有人打扰,刚打开门,就见到打扮的像是一只花蝴蝶的段锦秋意气风发的看着自己,只不过,似乎双眼中饱含着的是、、怒火? “锦秋姐姐,大清早的来寒芜这有事?”段寒芜见到是她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一般人是不会来打搅自己的。她神色不变,依旧是拄着拐杖往回走。 段锦秋只是狠狠白了她一眼,也跟着走进去,一边打量一边说道,“想不到你这个丑八怪屋子里倒是很干净啊!” 段寒芜倒了一杯茶,眉头微微上扬,不可置否,“这似乎和你没有关系。”她把茶杯递过去,也不管段锦秋是不是接了,继续开口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来的吧,说吧,什么意思。” “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意思?”段锦秋依然是气愤着脸,“念礼哥哥,你和念礼哥哥怎么了!为什么他突然间就变成那样子了?” 段寒芜原本端着茶水要喝的手顿时一颤,随后依旧不动声色的开口,“他和我都没事。怎么,你这是要朝我兴师问罪?” “我、、我是看念礼哥哥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才来找你的!”段锦秋激动的开口,“不然你以为我会来你这个肮脏的地方!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过去看看念礼哥哥,少在那里故作清高。” 段寒芜微微一笑,眸子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淡淡的说道,“找我何用?他现在最不愿见到的人就是我,何必让我去触霉头?”说着这话,段寒芜就抓紧了手里的拐杖,神色自若的凝视着面前俏脸气的通红的段锦秋。 段锦秋本来想破口大骂的,什么时候轮到这个丫头给自己甩脸色了。但是脑子突然间回想到那个喝的烂醉如泥般的风念礼,那个自己第一次看到失了风采的风念礼,什么气都没有了。她闭了闭眼,一时间咬紧牙关把火气默默的咽了下去,随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抬头泪眼婆娑的瞧着段寒芜,“寒芜,我求求你,去看看念礼哥哥好吗?他、他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说着段锦秋真是一副哀伤的面孔,泫然欲泣,“我知道,以前我对你百般刁难,确实是有愧于你,但是现在,你要打要骂报复回来我都同意,只要你能去看念礼哥哥,我求求你,寒芜,我确实是在求你、、、”说着,段锦秋双腿一软,险险的就要冲段寒芜下跪。 “慢着,你这是干什么!”段寒芜眼尖的发现了她的意图,伸出拐杖在她膝盖下托了一下,她才重新站起来。段寒芜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段锦秋,心里一片苦涩,半天才幽幽的说道,“我不会去见风念礼的,如果我去了,才是真正的伤害了他。”说完段寒芜眸子闪着凄楚的光芒,像是揉碎了漫天的星子,“你不知道么?我要入宫了。” 段锦秋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显然是没反应过来段寒芜在说什么。 突然脑子里一道光线,她身子僵住,才开始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自己面前这个冷淡到极致的脸,半天,段锦秋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好不容易才张开了口说道,“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段寒芜敛下眸子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继续抬头悠悠然的开口,“看样子你是不知道了,我很快就会入宫伴驾,试问,我这样的身份,如何去陪你安慰一个陌生男子?”段寒芜觉得自己心口有那么一瞬间的窒息,她紧张的握住自己的手心,努力把心情平稳下来,继续说道,“段锦秋,我知道你心系风念礼,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好好陪在他身边吧。” “你,你是为了进宫才放弃了念礼哥哥。”段锦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本来还在流泪的眼角瞬间就呆滞,她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子,不知道她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段寒芜点头,“是。” “既然这样、、、” “锦秋,你在这里做什么!”还没等段锦秋说完话,一道声音就半途截断了她肚子里的疑惑,随后两人转头便是看到风念礼一身白衣的站在门口。不得不说,才分开不长时间,风念礼虽然依旧是那般温文尔雅的模样,但是不难看出他眼底下深深的痕迹,看样子是一直都没睡好。风念礼始终是保持温润的模样,即使现在收拾的如往常,也依然带着丝丝的惆怅。 段锦秋一愣,“念礼哥哥,你、你怎么来了?” 风念礼迈步子走进来,先是瞥了一眼段锦秋,才淡淡的道,“我问了你的侍婢,说你来这里,我便跟着来了。”说话的从头到尾都没看段寒芜一眼,像是根本不认识的模样。 段锦秋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消息里,反应也慢了半拍。她先是转头看了看段寒芜,后是瞧瞧一边的风念礼,随后才说道,“这样的,那我先出去了,你和寒芜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说着,段锦秋就转身要走出去。 “锦秋。”风念礼开口,神色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是机械的说道,“我和她没有什么要说的,我们回去吧,不是说好了要去看戏吗?” 站在一边的段寒芜握紧了手里的拐杖,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站在这里。 像是一个小丑一样。 段锦秋迷茫的眨巴眨巴眼,什么时候念礼哥哥和自己约好要去看戏了? “恩,那好吧,你看我这个记性,都忘记了。”段锦秋自然是要顺着风念礼的,她抿唇笑笑,“那念礼哥哥,我们走吧。” 风念礼点头,神色尽显温柔,“好,我们走。” 话音刚落,风念礼就率先的走了出去。 段锦秋跟着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段寒芜,眸子认真起来,“段寒芜,我不知道你和念礼哥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是你放弃了他,那我定然不会再让给你。”丢下这句话,段锦秋就伸手捏着裙角,像是欢快的蝴蝶般离开了。 “我又何尝不是呢?”等到两个人彻底不见踪影之后,段寒芜才缓缓勾起自己的唇角,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伸手拿出藏在自己衣袖中那残破的金色蝴蝶钗,良久的失神。 有些人,有些事情,一旦脱离了轨迹,就算是再大的地心引力也无法再令其归位了。 “小姐,这样的打扮可好?”一个模样俏生生的丫鬟笑着捧起一串珠钗在段寒芜的发丝上轻轻一拽,伸手抚着她光滑乌黑的秀发,将一边的镜子推了过来。 段寒芜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一勾。 的确是乌鸦掉进凤凰窝了,自从段寒芜要进宫的事情一传出来,突然间在家族的地位就急剧升高,甚至还换了一个风景秀美的别苑,又配了十多个丫鬟小厮在身边伺候,早午晚都有各种各样自己从未吃过的糕点菜肴,就连床榻上的棉被都是新赶制的,还带着阵阵的幽香。许是知道她酷爱海棠的缘故,院子里种了大片大片的海棠花,屋内也放着海棠,甚至连熏香也是海棠味道的。段寒芜一下子适应不了进入人群的生活,刚开始还是有些反抗,但是想到今后在皇宫大概也是如此,也只好作罢。 现下里,看着镜子里涂脂抹粉的自己,她微微的勾起唇。 这还是那个天生穷命的丑八怪吗?绫罗绸缎也不为过的长裙外袍,镶着金丝的袖口上是栩栩如生的蝴蝶,脚下的鞋子也是柔软舒适到了极致。她盯着自己的模样,突然伸手摸着自己脸的胎记。 “人,不管打扮成了什么样,还是掩盖不了原本的形象吧。”段寒芜喃喃自语道,眸子一片沉静。 丫鬟自然是猜不到段寒芜的心思,只是一个劲的阿谀奉承,这可是将军府的第一号大红人,若是巴结的好了,日后定然是享不尽的幸福。她在那里想着自己过去有没有欺负过面前的这个大小姐。 “小姐天生丽质,什么衣服在小姐身上都是极其好看的,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样!”丫鬟沾沾自喜的夸赞着段寒芜。 段寒芜依旧没什么表情,不咸不淡的开口,“像是画中走来的?那么,容貌呢?”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她段寒芜,也是一样的。 丫鬟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骤然就僵住了,她看了看段寒芜镜子里盯着自己的目光,身子不寒而栗。不出几秒钟,依旧是笑靥如花的说道,“小姐的容貌自然是极美的,根本不需要其他的东西来修饰!” “是吗?”段寒芜反问,仍然看着镜子里划着粉嫩桃花妆的自己,突然觉得很可笑。再多的掩饰,也去不掉那个胎记的,不是吗?这样反倒是显得更像个丑八怪了。那个夸张的胎记在脸上横行,倒真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妖孽。 “自然是的。”丫鬟眯着眼,还想帮着段寒芜继续收拾收拾。 “够了。”段寒芜出声制止,眸子像是利箭一般的盯着那个丫鬟,“去给我打水,我要净面。” 丫鬟一愣,但也不好忤逆段寒芜的意思,只好悻悻然的一行礼,才走出去。 第12章 因着宫里太后传过来的懿旨,很快的就有消息传入将军府,说是帝王家极其重视这次大婚,派人送了琳琅满目的财宝,将军夫人乐的合不拢嘴,倒是一边的段暖阳陷入了阵阵愁丝。 “娘,真的要送寒芜进宫吗?”段暖阳始终是心里过意不去,尤其是听说风念礼和段寒芜决裂之后,更加内疚,整日红着眸子闷闷不乐。 将军夫人放下手里的玉如意,嗔怪的瞪了一眼段暖阳,“你这丫头,不是你自己要定终身大事吗?现在难得有人给你顶替,不高兴不说,反倒是在那里杞人忧天了!娘知道你心中定然是替寒芜内疚,那不也是寒芜自己要求的吗?和你无关。”段暖阳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做事情太优柔寡断,换做是段寒芜,定然是有另外一手段。 “可是娘,难道娘不知道寒芜和念礼的事吗?他们明明是有机会在一起的,却因为我的一己之私而葬送。怎么想暖阳都觉得、、、”段暖阳还是垮着俏脸,低声的问道,“暖阳还是觉得对不起寒芜。” 将军夫人闻言,嗤笑了一声,“暖阳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说着无奈的摇摇头,抬头便是眼睛一亮,好大一颗的夜明珠!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将军夫人笑吟吟的看着段暖阳,“你这性子若是进宫也就是个被欺负的命,寒芜、、我倒是抱着点期望。若是可以光耀门楣,也是极好的。” 段暖阳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自己潜意识里也是不愿入宫的。她想到这里,咬咬牙咽了咽口水,便不再多问了。 “哈哈哈哈~圣上厚爱!圣上厚爱啊!”突然一声健壮有力的声音从门外传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个穿着金冠铠甲的中年男人跨步走进来,带着张狂傲然的笑意。眉宇之间满满的都是英气,看得出来年轻之时是何等的英姿飒爽。此人正是骠骑大将军段玉,他腰间挎着一把镶嵌翠玉的宝刀,闪着冷兵器独有的光辉,刚进门,就眉眼带笑的问道,“夫人,近日可好?” 将军夫人许是很久没见过自家老爷,一时间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几步就跑到将军身边,温婉的说道,“老爷许久没归家,怎的得了空闲回来?边关可是安定了?” “哈哈哈~我听说自家的女儿要入宫为后,定然是要回来看一看的。等到大婚结束之日便重返边境。”段玉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眼睛一转便扫到一边站着的段暖阳,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阳儿可是要入宫了?今后可是要多为圣上考虑才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定要效忠于皇上尽忠于我大扶风才行!” 段暖阳听闻这几句话,有点尴尬的看着自家娘亲,半天才轻轻的说了一句,“暖阳谨记爹爹教训,但是,这入宫的并非暖阳。” “哦?”段玉疑惑的皱起眉,不解的看向自己夫人,“不为阳儿,那是何人?” 将军夫人见状,赶紧抓过段玉的衣袖,低语了一句,“的确不是暖阳,是寒芜。” “寒芜?”段玉又是紧皱眉,似乎在思索着自己何时有这么一个女儿之说,横了将军夫人一眼,“可是比阳儿大?” “不,比暖阳小上三岁。”将军夫人战战兢兢的开口,生怕自家夫君生气,赶紧解释道,“不是妾身自作主张,实在是暖阳已经觅得佳婿,不日便要完婚,此番之下定然要选其他及笄的女儿才是啊!”说完这些话,赶紧转头丢了一个眼神给段暖阳,段暖阳会意,也一直可怜兮兮的看着段玉。 段玉脸色一阵铁青,“夫人,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吗?假若是女子未嫁,便要兑现诺言,这样的话难不成夫人都忘记了?多年圣贤书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风家给你教育难不成都被锦衣玉食的生活给吞噬了?是不是也应该把你关进戒律阁抄写‘女戒’?”果不其然,段玉当真是发了火,狠厉的斥责了将军夫人,随后一挥衣袖,甩开将军夫人抓着自己的手,“这件事我不同意,阳儿定然是要入宫!这不仅仅是关乎于脸面,还有个君子之诺!” “老爷~”将军夫人忧心的叫唤了一句。 段暖阳脸色惨白,站在那里宛若是木偶一样,眼睛翻滚着泪意,可依旧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只是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咬唇低头看脚尖。 段玉显然是气的不轻,才短短几年未在家中,竟然会被内室做出这样侮辱段家的事,他因为是在战场杀敌无数,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威严,此番一怒倒是令人生寒,将军夫人和段暖阳都不敢再说话了。 “为何姐姐已经有夫婿,却还要逼着她入宫?难道寒芜就那般不成器?”就在屋内一片低沉的时候,一道清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随后众人的目光转移过去,便看到一身水蓝色衣袍的段寒芜静默拄着拐杖的站在那里,衣决飘飘发丝飞扬,不受拘束的发偶尔缠绕在她脖颈之间,颇为秀丽。右脸被头发盖住,一时间倒真像是绝代佳人一般。 段玉一愣,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只觉得面前女子仪态芳华,也就灭了点点的火,先是从上到下打量一下段寒芜,随后才说,“你是何人?” 段寒芜勾起唇角一笑,‘你是何人?’这便是自己许久不见的亲爹爹第一句对自己说的话了,还当真是将她段寒芜忘记了。她敛下自己眸子里的片片萧瑟,继续平淡无波的开口,“爹,难道说几年不见,连寒芜都忘记了?” 将军夫人见到段寒芜,这才朝前走几步低声开口道,“老爷,这是春梅的女儿,寒芜啊~难道老爷你忘记了?” “春梅?”段玉一愣,随后脑子里闪现十几年前那个夜晚,自己喝的酩酊大醉闯入春梅房间的事,因着一夜风流才有了个孩子,只是春梅生下孩子不长时间便去世,自己也对这个孩子没什么太大的感情,也就没去关心过。这么说,眼下的女子便是春梅的女儿?段玉收了心思。细细打量起了面前的女子,倒真有几分春梅的影子。他尴尬的咳嗽了几声,身为人父,竟然会忘记自家孩儿,当真是羞愧难当。“是春梅的孩子啊~一晃眼,都已经这般大了。” 段寒芜抿着唇瓣,没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段玉。 “怎么?你可是有事?”段玉问道。心里琢磨着今后要如何补偿这个自己忽略许久的女儿,当时倒是听说这孩子吃了许多苦。 “方才寒芜不是和爹你讲过了么?难不成爹爹上了年纪,记性也不好了?”段寒芜颇为讽刺的开口,眸子里也满满的是不屑。 “寒芜,怎么和你爹说话呢!”将军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出言斥责了一句,随后额头不停的流汗。本来以为这段寒芜是个识大体的,没想到对自己亲爹爹就口无遮拦,若是这般进了宫可如何是好? 段寒芜丝毫没把将军夫人的话放在眼里,只是面目带着冷意的看着自己阔别许久的生父,“寒芜可是说的不对?” “呵呵、”段玉半晌才轻轻的笑了几声,一般人和自己对视都要提心吊胆,没想到自己这个庶女还倒有几分胆量,竟然话语之中藏着刀剑?怕是自己这么多年未关心过她而怀有敌意吧?也罢,也罢。“寒芜啊、爹一直在边境打仗,倒真是忘记了许多事,兴许就是年纪大了。” 这话一出,不仅是段寒芜愣住,就连将军夫人和段暖阳都愣住了。 一向不苟言笑的段玉面对小辈的无礼竟然面带笑意?这是什么意思?其他人都不知道段玉是什么心思。 段寒芜仅仅是诧异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过来,盯着段玉道,“既然这样,那爹爹告诉寒芜,为何寒芜不能代替姐姐入宫?” “这个、、、”段玉垂头沉思了片刻,“这件事自然是可以的,若是寒芜的话,入宫便入宫吧。” 又是一阵错愕。 将军夫人倒真是不理解自家夫君的所作所为了,刚才还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把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还说定是要让段暖阳入宫。怎么段寒芜才刚见到他,便让他改了主意?将军夫人自认为陪伴了段玉许多年,也没有理解他是什么意思。 段寒芜瞬间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段玉。刚才自己在门外,不还是听到他斩钉截铁的拒绝将军夫人了吗?这会儿为何答应的如此痛快? 段玉眉眼含笑,盯着面前的段寒芜,突然觉得这女儿眉宇之间的英气倒是和自己越来越像。半晌才清幽的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办吧,我看阳儿也是心有不甘的模样。”说着他走到门口看了段寒芜一眼,“你跟我来书房,有事和你说。” “好。”段寒芜垂首。不管怎么样,父亲和女儿的关系是改不了的。 得到段寒芜的答案,段玉才转身离去。 屋内的将军夫人倒是松了一口气,抬头笑着看段寒芜,“寒芜啊,还是你有办法,将军的脾气我当真是无法猜透啊!” 段寒芜唇角一弯,“当真是这样,谁不是这样?寒芜我也当真是无法猜透夫人的心呢!当真是一箭双雕之事,是吧?姐姐?”话语含着深深凉薄,丢下这句话,段寒芜头也不回的走了。 “寒芜、、、”段暖阳心一惊,惊慌失措的看着越走越远的段寒芜。 第13章 段寒芜走向自己从未踏足过的书房,到了门口,却是忍不住的幽幽叹口气。原本是以为自己一直要在那个偏远角落里自生自灭的,没想到终究还是被打破了。她抬头看看紧闭的书房门,伸手想要敲却眉心一皱,迟迟下不去手。 “既然来了,为何还不进来?”屋内突然想起段玉威严的声音。 站在门口的段寒芜身子一颤,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得不说,书房和外面奢华的玉石翡翠装饰之地完全是不同的,这里到处都带着一股笔墨香味儿,掺杂着其他香气混合在一起,倒是说不出的舒适怡人,这里和将军府风格颇为格格不入,更不用说是驰骋沙场的将军了。段寒芜走进来,先是到处扫了一圈,这才和一直盯着自己看的骠骑大将军段玉对视上。 “寒芜拜见爹爹。”规矩还是要有的,哪怕自己再怎么不熟悉这个男人。 段玉捋着胡须微微一笑,冲段寒芜招招手,“寒芜啊,何必与爹这般生分,过来过来,让爹爹好好看看你。”目光却是在她手里的拐杖上。 段寒芜闻言,咬咬唇瓣,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倒是很听话的朝段玉走过去,狐疑的盯着面前和自己根本不相识的父亲。出于危险,段寒芜始终都不敢放下戒备,生怕面前的人会做出什么举动。 “哈哈哈哈、看你,我是爹爹,怎可会害你?”段玉瞧段寒芜戒备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的一笑,脑海里突然回想起那晚春梅惊慌失措抱着被子,泪眼婆娑的盯着自己看,那份戒备和面前的少女当真是极其相似,那样美玉似的女子如今却是香消玉殒,不复存在了。而面前好不容易知晓了的女儿,竟然先天不足。段玉叹了口气,若是当时自己名利心不那般重,春梅也不会落到那样下场。现在想想,对春梅满满都是愧疚,这个女儿想必是吃了不少苦的吧?想到这里,段玉伸手拽过段寒芜,慈爱的开口道,“这些年,到底还是委屈你了啊、” 段寒芜一愣,不解的眨巴眼睛,没说话。 “寒芜啊,爹知道你一直在埋怨爹,这些年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就是知道了也不闻不问。”段玉含笑的看着段寒芜,“确实是啊,爹愧对了你,也愧对了你娘,现在看到你啊,这心里倒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总是希望你能过的更好。” 呵、、原来是这样。 “爹说这些话是何意?”段寒芜骤然语气冷淡下来,眸子也闪着嘲弄的光芒,“难道说,知道寒芜要进宫了,也要忙着拉拢寒芜不成?如果是这样爹你大可放心,寒芜入宫定然不会做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段寒芜许是内心积压了种种,一时间竟然发泄出来,尤其是想到陪伴自己多年的姐姐竟然也为自己的私心算计她,便是更加的心寒。 段玉看到段寒芜近乎于疯狂的眼神,不由的抿着嘴角。这孩子,一直都在这般过活吗? “难道被寒芜说中了?爹你也是抱着这样想法的吧?”段寒芜勾唇一笑。 果然是对的,她段寒芜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形影单只,没有任何人怜惜和陪伴。 “寒芜啊。”等了许久,段玉终于是缓缓吐了口气,半天才开口道,“你是我段玉的女儿,是这将军府的二小姐,这是毋庸置疑的。”此话一出,段玉刀刻般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严厉,带着阵阵肃杀,仿佛依稀可见当年在战场杀敌的时候,身姿矫健,英勇无双。他说完这么一句之后,就瞬间变回了方才和段寒芜含笑的模样,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段寒芜愣愣的站在那里,为什么心底划过一阵阵的暖流,她诧异的张着唇,不知道如何去反应。刚才段玉的一句话,完全就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承诺,不是吗? “爹、、、”段寒芜半晌才反应过来,呆愣愣的。 “哈哈哈、寒芜,现下你只要好好等着后天入宫便足够了。”段玉安抚的说道,突然眼尖的看到段寒芜发丝间露出的胎记,苦笑一声,“罢了,出去吧,爹要忙政务了。” 段寒芜点点头,这才旋身拄着拐杖走出去。 段玉盯着段寒芜踉踉跄跄的身影,眉宇之间带着愁丝,“春梅,这孩子当真是苦。” 段寒芜从书房刚回来,很远就看到段暖阳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庭院里,拄着下巴满面忧愁的盯着不远处的海棠花。美人托腮望海棠,光是想象一下这个美景,便是令人心醉。但是段寒芜却丝毫没有欣赏美人的意思,只是不悦的看了段暖阳一眼,拄着拐杖便要从她身边走过去。 “寒芜!”段暖阳终于是回过神来,担忧的目光显露无疑,她无措的搓着自己的裙摆,怯怯的开口道,“和爹爹谈话,爹爹他可有为难与你?” 段寒芜身影一顿,头都没回,“没有。很晚了,姐姐还是先回去的好,免得再受了凉。”说着她就准备朝屋子走。 “寒芜,你可是在怪姐姐的自私!”段暖阳终于是忍不住的开口,从未有过大声的她突然叫喊了一句,带着不甘心和委屈。 果然,这一句成功的让企图拄拐走的段寒芜停下,她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段暖阳,突然笑了,“姐姐这是何出此言?” 段暖阳站起身子,不死心的走过去拉住段寒芜手,感觉到段寒芜的闪躲她红了眸子,凄厉的说道,“你如此聪明,怎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因为一己之私让你和念礼分开,反倒是让你进了那豺狼虎豹之地。我都知道的,寒芜。” “怎么会?姐姐如何会这样做呢?”段寒芜始终是保持着面带笑意,盯着段暖阳的目光却是越来越冷,“姐姐待寒芜从小就是极好的,这份情谊寒芜此生难忘。和风念礼就算是缘分已尽,姐姐无须再自责,倒是要风风光光的嫁给柳公子才好。” 段暖阳咬着唇瓣,泪花点点,手上的力气加大,“段寒芜!为何你明明责怪我,生我气,却还是不肯说一句埋怨的话呢?你要我就这样自责吗?” “因为是你啊、、、”不知过了多久,段寒芜才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带着失落和悲伤,她盯着段暖阳的眸子不再那般光彩熠熠,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冷淡的开口,“因为是你,我才说不出责怪的话。因为是从小到大都在护着我的姐姐,所以我哪怕被出卖了都说不出一句怨言。为什么偏偏是你?我的好姐姐?这个时候,是需要我来报恩了吗?所以才和夫人上演了那么一出好戏来让我感化,像是一个傻瓜一般的跳出来替你分担?”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段暖阳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下,美人哭泣看起来也是楚楚可怜。她紧紧抓住段寒芜的袖子,“寒芜,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根本不愿这样做的,也舍不得让你去那样的地方,更不想拆散你和念礼。” “但你确实那样做了,不是吗?”段寒芜冷冰冰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颇为自嘲的语气继续道,“我原本以为,除了去世的娘,便没有了和我相依为命的人,你的出现让我有了点点希望。而现在,你却要亲手把这个希望给掐碎。段暖阳,你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呢?为什么一定要点破这件事呢?就不能让你这个完美姐姐一直保留到最后吗?何必要这番苦苦相逼?”段寒芜最后几句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忍不住轻轻的笑出了声音,“我果然还是自己呢!” 段暖阳已经是泣不成声,“寒芜,寒芜,对不起,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啊!” “罢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段寒芜把自己的袖子从她手中抽离出来,“若是报恩,我这一次便是还了你所有的恩情,从今以后,你我便淡如水吧。”她说完这句话,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过身,一股清风吹过来,带着阵阵海棠花的香味,段寒芜满足的嗅了嗅,还是海棠花的味道舒适,让自己没有了想哭的冲动。她拄着拐杖,一小步一小步的朝自己屋子走过去。 从今以后,当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段暖阳脸颊通红的看着段寒芜消失的方向,颓败的跪坐在地上,掩面啜泣着。似雨中的翠叶,如筛糠般的颤抖着。 书房。 “就是这个女人?”男子的话轻飘飘的响起,带着凉薄的寒意,倒是惊到了身边服侍着的丫鬟。丫鬟手心一抖,险些把刚沏好的茶水给撒了。男子只是略微扫了眼丫鬟,并未做声。 “是,公子,就是这个女人。”回报的人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男子点头,修长的手指捏着手心的画卷,缓缓合上,动作绵柔优雅。随后他闭上眼,嘴角泛起一丝丝不明所以的笑意。“那好,先下去吧,剩下的我自有打算。” “是。”下面人一拱手,转身就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男子伸手端起丫鬟刚刚煮好的茶水,放在唇瓣边抿了一小口,茶香四溢,唇齿留香。他低头看了看画卷上的名字,唇边笑意越来越深了。 段寒芜。 这个女人,自己和她当真是极其有缘分的啊。 第14章 天刚蒙蒙亮,只是天际露出浅浅的一抹鱼肚白,将军府的人便开始忙碌起来,上到将军夫人下到小厮丫鬟,都在府内忙活的不可开交,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喜气洋洋的气氛彰显无遗。一直喜欢睡到天大亮的将军夫人难得的也亲手置办起了东西,一屋子人欢声笑语。 “小姐,宫里的嬷嬷带着宫女来给您梳妆打扮了!”门外骤然响起了敲门声。 段寒芜原本就没有睡意,在榻上呆呆坐了一夜,听到这声传唤,才掀开被子坐起身,先是揉了揉酸涩的眼,随后穿着鞋走下榻抓过一边的拐杖,小步小步的走到门口。 在门口等着的小丫鬟早就不耐烦了,以为段寒芜还没起身,不由焦躁的想要伸手再次敲门,碰巧门被段寒芜打开,小丫鬟的手就这么尴尬的在半空中,来不及收回。等到她撞到段寒芜冷冽的目光之时,才悻悻然的福了福身,谦卑的说道,“小姐,宫里来人给小姐梳洗打扮了。” “我知道了,让她们进来吧。”段寒芜冷淡的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朝着室内走过去。 小丫鬟在段寒芜转身的时候轻蔑的瞪了一眼,嘴里碎碎念着,“真是当了皇后就趾高气昂起来了,狗眼看人低。” 段寒芜身子虽然先天不足,但不代表她听力也有问题,小丫鬟的几句话瞬间就进去她耳朵里,她抿着唇瓣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梳妆台边。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刚才那个小丫鬟就带着几个穿着宫装的女子走了进来,小丫鬟走到段寒芜身边,恭敬的行了个礼,“小姐,人奴婢带到了。” “恩。”段寒芜依旧是冷淡。 在最前面的女人朝着段寒芜轻轻一行礼,笑着说道,“奴婢见过段姑娘。” 段寒芜闻言,才缓缓转身,便是看到一个身穿藕色繁花宫装的老妇人站在自己面前,带着恭恭敬敬的微笑,身边的丫鬟也随着这个老妇人一句话齐齐的对段寒芜行礼,倒是让段寒芜一愣。 “请起,何必这般多礼。”段寒芜赶紧站起身子虚扶了一把,因着没有及时抓住拐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还是那个老嬷嬷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段寒芜,段寒芜尴尬了一下,报之一笑。 老嬷嬷扶着段寒芜坐下,才说道,“奴婢是宫里服侍太后娘娘的,您就唤我方嬷嬷就好了。” “方嬷嬷。”段寒芜点点头,抬眼看着这个老妇人,只觉得这个人给自己带来一股亲切感。 方嬷嬷依旧是笑吟吟的,她伸手解开段寒芜的头发,一股青丝随着力道下滑,铺满了段寒芜的肩膀。段寒芜只觉得脸颊边一冷,就感觉到自己右脸的头发已经被方嬷嬷的手尽数握在一起。她尴尬的不知道该看哪里,偶尔一瞄铜镜,看到那一大块胎记,不由的心底慌张起来。 方嬷嬷原本是想着看看给段寒芜梳什么发髻比较合适,才把她的头发都梳在一起,没想到却看到段寒芜脸颊上一大块的红色胎记,她也是被吓了一跳,手里握着的头发不知该拿起还是该放下。 段寒芜咬唇,半天才轻轻说了一句,“方嬷嬷,可是被寒芜的模样吓到了?” “啊,没有,奴婢只是、、、”饶是经验独到的方嬷嬷也不知如何回答才不至于伤害面前这个平静的姑娘。 段寒芜无所谓的笑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怕是你们都未见过寒芜的画像吧,寒芜貌丑,想必不会入得了皇上的眼才是。” “段姑娘严重了。”方嬷嬷双手搭在段寒芜的肩膀上,轻轻道,“容貌都是其次,但是老奴瞧见段姑娘的眼睛,倒是分外的秀美,拥有这样眼睛的人才应当是个美人吧?” 段寒芜怔住,眸子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半晌才轻轻一笑,脸边的胎记也随着她颊边笑意随之抖动,像是一汪流水泛起的涟漪,层层叠叠。 “方嬷嬷说笑了。”段寒芜依旧是礼貌的开口,“若是这样子入宫,怕是要吓坏其他人。还请方嬷嬷帮着寒芜将胎记盖起来。” “是,段姑娘。”方嬷嬷笑着点头,伸手就帮着段寒芜将少许发丝垂落在脸颊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手法迅速地帮她绾了个飞凤髻,一支通体金色的凤凰发钗在发髻顶端固定住,她手上抹了少许发油在段寒芜鬓角涂抹了几下,才伸手抓起几颗白玉珠子镶嵌在发丝之间。方嬷嬷看了看段寒芜脸颊边的头发,在段寒芜疑惑的眼神里,将那缕发丝在手中旋转几下螺旋式的固定在右边镶嵌珠子的周围。再用白玉蝴蝶在发尾处装饰了几处,手腕缠上几条缎带轻轻松松的将它悬挂在蝴蝶羽翼上。 “这是、、”段寒芜看了看铜镜的自己,脸边的胎记格外明显,看着便是十分狰狞。 方嬷嬷含笑不语,转身取过桌子上放着的朱砂笔在朱砂上轻点了几下,便弯过身子在段寒芜右脸笔尖轻点,段寒芜只感觉到脸颊微凉,便传来温润的触感。方嬷嬷手里的笔灵活的游走, 很快便大功告成,她满意的点点头,“段姑娘,此番可好?”说着就让出铜镜的位置让段寒芜看。 “。。。”段寒芜愣住,不可置信的看着铜镜的自己,华贵的凤凰发钗在自己头顶散发着夺目之光,耳边有两缕发丝螺旋的垂落到肩膀,头发后面是大红色的锦缎飞舞,绚丽美好。最惊奇的还是原本在段寒芜右脸上那个狰狞的胎记此刻完全变了样。期初还是那样通红圆滚滚的胎记在方嬷嬷几笔之下就变成了一朵大红海棠花,含苞欲放的模样煞是好看,完全将海棠花的姿态显露无疑。原本相貌狰狞丑陋的段寒芜顷刻之间就变成了端庄美人,那朵海棠花恰到好处的弥补脸上的瑕疵。配上如水一般清澈见底的幽瞳,带着难以抵抗的诱惑力。 原来,我没有了胎记是这副模样。 段寒芜忍不住的抚上脸颊傻呆呆的愣神,再转头看方嬷嬷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感激,“多谢方嬷嬷妙笔生花!” “呵呵,段姑娘过奖了。”方嬷嬷依旧是那般进退得体。 倒是一边的丫鬟们惊呆了,这还是刚才那个容貌丑陋的段寒芜吗?就连段寒芜身边的小丫鬟也惊住了,她不敢相信的盯着段寒芜的脸一直看,好像要盯出洞来一般。 “没规矩,这般盯着我做什么。”段寒芜察觉到小丫鬟看自己的目光,寒意一闪,不悦的看着那个小丫鬟。 小丫鬟显然没料到段寒芜会当着方嬷嬷面训斥自己,一时间尴尬的站在那边,怯懦的眨眨眼,“奴婢只是看小姐你太漂亮了,就看了一会儿、、” 段寒芜闻言忍不住一笑,“是吗?方才不还是说我狗眼看人低来着,现在如何又要你这个人来看我这只狗呢?”段寒芜虽然是带笑说出这句话,但是眸子里丝毫笑意也不曾掺杂,反而带着丝丝怒火。 小丫鬟听到这话,赶紧摆手,“小姐,不是奴婢说的,奴婢冤枉啊!” 方嬷嬷也严肃着脸站在段寒芜身边,直觉就是很喜欢面前这个姑娘,知道分寸懂得什么是威严,的确是适合做皇后的人选,她颇为不满的看了那个丫鬟一眼。想到刚才进门之时不断对自己献殷勤,说是段寒芜最信任的丫鬟,要跟着入宫,想来也是在说谎的吧。想到这里,方嬷嬷看着小丫鬟的眼神更多的都是不屑。 段寒芜唇瓣一弯,这下子,没有人和自己一道进宫了。少了将军夫人的眼线,不知道在宫里是有多畅快。她满心愉悦的开口道,“既然这样,那还是我冤枉你了,暂且出去吧!这里有方嬷嬷她们帮我换衣服。” “是、、、”小丫鬟还想争辩什么,但是看到段寒芜眸子里的森森寒意,就什么话都讲不出,只能悻悻然的福了福身子,开门走了出去。 “段姑娘,老奴这样帮着您,可如您愿了?”方嬷嬷见到小丫鬟离开,才悠悠然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段寒芜只笑不语。 “没用的废物!”另一边,端庄得宜的将军夫人气恼的一挥茶杯,茶杯掉落在地上应声而碎,一个小丫鬟吓的跪在地上发抖,宛然就是刚才在段寒芜屋子里的小丫鬟。“让你混入宫中帮我监视着那丫头,你可倒好,说什么不好!你倒是给我说说,现在怎么办!”将军夫人完全就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不敢动,怯懦的声音传出来,“夫人,奴婢知错了。饶了奴婢吧!” “饶了你?你给我把计划打乱了叫我如何饶了你?”将军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若是给我个主意我便饶你。” 小丫鬟听着将军夫人这话,浑身颤抖不已,想到将军夫人处置那些丫鬟的手段,心里忍不住开始作呕。半晌才泪眼婆娑的抬头道,“这样不行的话,夫人倒不如亲自给她送个丫鬟,想必她也不会有拒绝的理由。”她完全是胡乱说的,此刻依旧是颤抖着身子,不知道面前的女人会如何处置自己。 出乎预料的,将军夫人倒是颇为深思的拄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好,那就这样办!这次就先饶了你!” 小丫鬟闻言,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第15章 火红的红鸾喜服在身,腰间系着玉翠锦文玲珑坠,又在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薄纱。扶风国的习俗和其他国家不大一样,新娘子大都会在新婚那日穿上红色薄纱,且脚底都会贴一张红纸,寓意是美满与幸福。方嬷嬷在段寒芜的袖口缝了一朵火红的海棠花,含笑着开口,“段姑娘可是喜欢海棠花?老奴在姑娘的庭院看到的都是这海棠。” “是,寒芜喜爱海棠。”段寒芜点点头。 “从今日开始,海棠便是我扶风国的国母花了。”方嬷嬷继续笑,抬头看了看天色,此刻已经是天色大亮,正午之时就要进行册封大典。她微微皱眉,才扶着段寒芜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我们差不多要入宫了。” 段寒芜一怔,咬着唇瓣。 想不到,这般快的,就要入宫了。她紧张的手心忍不住的流汗,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塞进方嬷嬷的手里,细心叮嘱道,“嬷嬷,这是对我很重要的东西,劳烦嬷嬷待我照看,大典结束会向嬷嬷讨要。” 方嬷嬷捏了捏手心的东西,突然知道了这是什么,颇为复杂的看了一眼段寒芜,点点头,语重心长的开口,“老奴有一句话要提醒段姑娘。” “嬷嬷请说。”段寒芜点头。 “如是进了我皇宫的大门,外边的俗世就要抛诸于脑后,时时刻刻谨记自己是天子的女人,是整个扶风国的国母,你可知万万不能做出有辱天子颜面之事?”方嬷嬷表情严肃,捏着布包的力道稍微紧了紧。 段寒芜一愣,知道方嬷嬷这么说的用意是什么,她眸子扫了一眼那个小布包,淡笑的点头,“嬷嬷放心,寒芜定然不会做出那等事。” “那便好。”方嬷嬷颔首,这才伸手扶着段寒芜,眼睛瞥到桌子一边的金色拐杖,一时间了然于心,“段姑娘扶着老奴便好,拐杖就不要拿着了。”说着拿着一边的红鸾喜帕盖住段寒芜的头。 段寒芜点头,伸手抓住方嬷嬷,勉强的迈出一步,虽说有些力不从心,倒也不至于会摔倒。她淡淡的开口,“也不知是错是对,于我这般先天不足之人来说。” 方嬷嬷许是听到段寒芜的呢喃,笑道,“段姑娘自然是福气之人,有天子庇护,自当否极泰来。” “借嬷嬷吉言。”段寒芜温婉一笑。 她们一行人后面跟着许多个宫女,整整齐齐的穿着宫装站在主厅的门口。段寒芜虽然是盖着脸,依然可以分辨出在场的宾客有许多。她背后一寒,总觉得有一道目光紧紧的跟随着自己,缠缠绵绵。段寒芜咬了咬唇,握着方嬷嬷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些。方嬷嬷以为段寒芜是在紧张,安抚的拍了拍段寒芜的手,依旧是扶着段寒芜往门口走。 “寒芜啊!”突然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紧接着是几个人的脚步声。 光是听声音段寒芜也知道是谁,她依旧是端庄的行了个礼,低低的嗓音传出来,“爹爹,夫人,姐姐、、”最后两个字完全是卡主了嗓子挤出来的,她眸子闪了闪,便不再开口。 段玉老泪纵横的握住段寒芜的手,爱怜的开口,“才见到我的女儿,便要看着你嫁出去了,爹爹真是于心不忍。”段寒芜嘴角抽了抽,段玉见到段寒芜还是没反应,继续道,“以后若是得了空可千万要回来看看爹爹啊!我的好女儿、、” 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段寒芜眼睛有些酸涩。虽然是才见过几面的父亲,但是她看得出来,这个驰骋沙场的男子的的确确是将自己放在心上了,虽说因为娘亲对他颇有怨言,那也只是过去。段寒芜张了张口,轻柔的道,“女儿谨记在心。” “寒芜啊,你爹就是那样的舍不得你,你倒是真应该常回来才是。”将军夫人站在一边挂着大方得体的笑容,脑子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和段寒芜说的话,眼神一转飘到段暖阳那去,用眼神示意段暖阳说话。段暖阳倒是像没看到一样,只是目光期期艾艾的盯着面前穿着火凤红鸾喜服的段寒芜,一句话都没说。 段寒芜知道段暖阳盯着自己,也不愿和她多说什么。 将军夫人见到段暖阳不言不语,着急的瞪了她一眼,随后笑意盈盈的开口道,“寒芜,你这次进宫当真是自己一个人,若是想家了该如何是好。我啊,给你挑了两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你带着进宫,也算是贴身丫头,你看如何?”说着,将军夫人就端庄的呼唤道,“小珍小翠。” “奴婢在。”两个丫头在人群里走出,款款的行了个礼。 段寒芜在盖头下的脸微寒,抿着唇没说话。 将军夫人果然是不死心,将自己送进宫的可是她,到头来还要派人监视着自己?段寒芜手心紧紧的握成拳头,面子上却不发作。 “夫人的好意,寒芜心领了。”段寒芜半天才幽幽说出这么一句。 将军夫人闻言,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如此我便放心了。” 一边的段暖阳有些怨怼的看着自家娘亲,但仍旧不说话的站在那里。 小珍和小翠刚准备上前去的时候,倒是在段寒芜身边扶着的方嬷嬷开口了,看着将军夫人 不卑不亢的道,“将军夫人,这怕是不妥。”说完这话,成功见到将军夫人惊愕的脸,她继续道,“宫里的丫鬟不比在将军府,要经过层层筛选,万万不可随意带入宫中,若是想给皇后娘娘安置丫鬟,倒不如送到尚衣阁筛选一下为好。老奴之前问过娘娘,娘娘身边并无自小长大的丫鬟。” 此话一出,将军夫人的脸彻底的黑了,她颇为不满的说道,“难道方嬷嬷就这般要拂了我面子不成?只是给寒芜安置两个贴身丫鬟罢了。” “此事要经过太后的同意,若是夫人心急,老奴可以入宫征求太后意见。”方嬷嬷显然没有惧怕将军夫人,依旧不卑不亢。 将军夫人闻言,自己若是再坚持,倒是真不识抬举了。只好作罢,“那既然这样,就不要麻烦太后娘娘了。小珍小翠,下去吧。”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这才施施然行礼离开。 段寒芜惊诧的瞪大眼,不敢相信的隔着盖头看方嬷嬷,她怎么会如此轻松的帮自己?正在狐疑之时,方嬷嬷扶着段寒芜说道,“皇后娘娘,不要耽搁时间了,我们走吧。” 段寒芜点头,这才慢慢的随着方嬷嬷的脚步走出去。依旧是察觉到一束炽热目光追随着自己,她抿着唇,依旧是神态自若的朝门口走去。 门口已经是摆放了华丽高贵的步撵,门口站着上千个锦衣卫,原本是黑衣的他们转瞬间换上了大红的衣服,看着有些滑稽。段寒芜腿脚不便,方嬷嬷就小步小步的扶着她上了步撵,顺手放心格挡的珠帘,说道,“娘娘就安心的坐在这里即可,老奴在外面走。” “嬷嬷若是累了,就跟我上来一起坐着可好?”段寒芜道。 方嬷嬷忍不住一笑,“难不成我扶风有两个皇后不成?” 段寒芜没说话,知道自己是被方嬷嬷打趣了,只好作罢,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手心不住的冒着冷汗。最终还是要离开将军府了啊。 方嬷嬷在门口和段玉寒暄了几句,才对着他行礼道,“将军,将军夫人,老奴告退了。” “嬷嬷慢走。”段玉含笑,“小女不懂规矩,自小也是吃尽了苦头,还请嬷嬷多多照看才是。” “将军严重了。”方嬷嬷笑着点头,这才转身走到步撵身边,高声喊了一句,“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话音刚落,十几个轿夫就将那个极大的步撵抬起来,慢吞吞的转身,朝着市集最热闹的地方走去。因为扶风册封皇后之前是要在民间游走一圈的,让百姓们与天子同乐,更可以稳固民心。很快的,步撵就在将军府门口消失了。 “好了好了,都回去吧,人都走了。”段玉咳嗽了几声,率先转身往府里走,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将军夫人脸色铁青,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做成。也不知那个段寒芜在皇宫里会不会帮着自己讨点好处,给将军府增添光彩。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精心设计要她进宫究竟是对是错,一个棋子脱离掌控便不是那般容易的控制了。她轻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现在要好好想想对策才是。 段暖阳则是傻傻的盯着段寒芜离开的方向,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和她说,如同是陌生人一样的。同样在这里发呆的,还有一身白衣的风念礼,他目光带着深邃的眷恋,就那般的看着。 “念礼哥哥,也不知道那丫头烧了几支高香,到底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段锦秋在风念礼身边碎碎念着,眸子都是羡慕。 “是啊。”半晌,风念礼才低低的回了两个字,转身看到盯着自己看的段暖阳,没说话,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只不过,耳朵里清晰的传来三个字。 “对不起。” 风念礼没说话,终究是离开了将军府。 “念礼哥哥,等等我啊!”段锦秋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大讲特讲,转头就看到风念礼已经离开,气恼的跺跺脚追上去,整个大街都响起了少女不满的叫喊。 段暖阳依旧是望着那早已经看不见人的方向,清幽的声音响起,“寒芜,对不起。” 第16章 段寒芜的步撵在人群里浩浩荡荡的走过,耳畔响起的都是百姓们高声的祝福,她紧张无措的抓着自己的衣襟,忍不住的嫌弃盖头朝外面看了看,隔着珠帘虽然说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勉强可以看到黑压压一片的脑袋,段寒芜瞬间觉得晕眩,在这里算是游城吗? 她紧张的把盖头放下,在里面轻轻的呼吸了一口气,再掀开盖头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经常光顾的那个店面,她脑子闪过一阵光,轻声念叨着,“许鸠合,那个人或许自己没有机会听他讲故事了吧。” “娘娘,把盖头放下。”突然的,方嬷嬷出现在了段寒芜的视野,有些严肃的瞪段寒芜的神情让她吓了一跳,慌张的松开手,心里不住的打鼓。方嬷嬷失笑,“娘娘还没进宫之时,万万不可以掀开盖头的,这是规矩。” “是,我知道了。”段寒芜点点头,便安静下来。 方嬷嬷无奈的摇摇头,继续跟着步撵。 过了不久的时间,才终于是走到了皇宫的正门,步撵缓缓的下落,落地的一刹那,将昏昏欲睡的段寒芜给震的清醒过来,她慌张的在步撵里一阵乱抓才稳定了身形,隔着盖头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等着方嬷嬷来接。 “娘娘,老奴扶着您出来。”方嬷嬷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掀起珠帘伸手握住段寒芜的手,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段寒芜,这才慢慢的走出来。 刚走下步撵,段寒芜就察觉到一股风吹过来,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声音传进耳朵,“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段寒芜被吓了一跳,方嬷嬷安抚的捏了捏段寒芜的手心,随后就有几个侍婢跑过来扶着段寒芜,三五一簇的朝宫里走过去。 这里,就是自己接下来要居住的地方吧。虽然隔着盖头,还是能感觉到这里与生俱来的气势昂博和端庄威严,段寒芜脚下有些软,许是在步撵坐的时间太久了。 很快的,在几个人搀扶着段寒芜加快步伐中,终于是到了神坛大殿,方嬷嬷握着段寒芜的手忧心忡忡,这上百个台阶,段寒芜这腿脚要上去需要何时才能到啊? “娘娘,上百个阶梯,娘娘可是能上的去?”方嬷嬷无奈的开口,前面都可以代劳,只是这皇后登上阶梯之事是万万不可代劳的,她们做奴才的如何能有那个资格登上阶梯? 段寒芜闻言眉心一皱,手指紧紧握成拳头,贝齿也轻咬唇瓣,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方嬷嬷自然知道段寒芜的心思,无奈的抬头看了看台阶之上的那个人,才对段寒芜开口道,“娘娘,上去吧,这件事老奴只能帮娘娘到这里。” 段寒芜轻微点头,算作是答应,伸手摘下头顶的盖头,突然暴露在自己眼睛里的光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等到熟悉了白光之后,才松开方嬷嬷的手,险险站稳,深呼吸了片刻,才迈开步子朝着一眼看去都看不到边际的台阶走过去。方嬷嬷站在那里也是为段寒芜捏了一把汗,紧张的握紧了手,看着那个红衣人儿一步一步的朝那边走。周围都跪满了百官,整整齐齐的跪在那里,根本没有人抬头看段寒芜一眼。 “皇上,奴才方才听方嬷嬷说皇后娘娘的腿脚不太利索,怕是这数百台阶难以上来吧。”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对面前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子说道。 男子只是略微的扫了一眼台阶下,嗤笑道,“朕都上来了,作为皇后不上来也是说不过去的吧?”他嗓音低低沉沉,像是钟鼓乐一样的洪亮。 “可是皇后娘娘她、、”小太监依旧是想帮着段寒芜说话,只是因为自己看到段寒芜踉跄的脚步,有些于心不忍。 “静默等着。”帝王的威严神圣不可侵犯,话语一出,小太监就算有再多的话也只能咽下去。男子依旧是睥睨着台阶下,只看到百官神色恭敬的跪在那里。台阶数百也不算高,毕竟都是比较矮小的台阶,只是看起来细细密密罢了,对于正常人来说,绰绰有余。男子唇边闪过一抹不屑,还没有成为皇后,便开始身子娇贵了? 这边,段寒芜迈了十几个台阶就已经是勉勉强强,有拐杖的情况下还好说,若是在自己徒步上去的确对于她来说有些勉强,她在迈步的同时还要稳住自己身子的重心,免得一个不留神跌下去。段寒芜转头看看,有些懊恼的低咒了一句,自己努力了这么长时间,还仅仅距离地面很近,照这样子下去,天黑也上不完这么多台阶。她咬紧牙关,管不得身子的不适,一步一台阶的朝上走。 “娘娘,当心点。”方嬷嬷忍不住的在下面出言提醒,捏了一把汗。 段寒芜听到方嬷嬷的声音,唇瓣绽放出笑意,继续朝上面走,虽然腿脚不灵光,但是视力还是不错的,她隐约的看到了一个明黄色身影。 “段寒芜,加把劲。”她自言自语,继续咬牙的朝上早,因着穿厚重的喜服,身子早已经被汗水打湿。段寒芜伸手抹了一把额头,颤巍巍的伸出自己的脚,一鼓作气迈上另一只。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着,速度当真比刚开始要快了许多。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此刻是下午最炎热的时候,站在顶端的皇帝早已经不耐烦,他时不时低头看看那个身影会不会出现,可是一直都是光秃秃的台阶,哪有什么人影。 “顺子,你下去看看人怎么样了。”终于是忍耐不住,皇帝不悦的开口。 顺子有些哀怨,抬头怨怼的看着皇帝,要知道自己已经来来回回两次了,虽说是个男子,那毕竟来来回回上下台阶是体力活啊!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行了个礼,“是,奴才遵旨。” “慢着!”皇帝突然出言阻止,顺子刚准备下去就被皇帝喝住,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只见到皇帝凤眸微微眯起来,似乎在朝下打量着什么,只见到距离两人比较远的地方,一抹红色影子在朝着这边一点点的移动。皇帝满意的勾起唇,“不必下去了,人上来了。” 顺子满心欢喜的点点头,跟着皇帝一起等着段寒芜。 等了好一会儿,那个红色身影依旧是在那里,一动不动,丝毫朝这边来的意思都没有。皇帝焦躁的看了一会儿,才说道,“顺子,为何这段寒芜还未曾上来?难不成还坐在那里休息了?” “皇上,您多等一会儿吧。”顺子出言提醒道,“皇后娘娘先天不足,腿脚不是很好,这么短时间能上台阶到这里已经是极好的了。” “什么?先天不足?”皇帝一愣,“为何现在才告诉朕?” “额,奴才以为皇上您知道、、、”顺子睁着眼睛无辜的说道,“顺子之前不是拿过画卷给皇上过目的吗?皇上没有看。” 皇帝狠厉的瞪了顺子一眼,“这么下去,天黑这女人都上不来。”他依旧是盯着那个红色身影,无奈的摇摇头,抬脚迈了一步,“也罢。”说着他就身形一动,几步就下去。 “诶,皇上,您去哪啊?”顺子看到一转眼皇帝就不见人影,着急的叫道。 “朕去迎接皇后,浪费时间。”空气里残留着皇帝不悦的声音,还有轻微的脚步声响。 顺子闻言,忍不住的嗤嗤笑,皇上这不也是担心皇后的吗?都着急了呢! 段寒芜抬头看看,已经可以看到顶端了,那边站着的那个人,大概就是自己日后的夫君了吧。她擦擦额头的汗珠,继续朝上进发,想不到当皇后依旧是这般累人,这样想着,段寒芜抬脚继续走。 等到段寒芜再抬头的时候,看到面前十几步处,似乎有人冲自己过来,她惊诧的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等到确定是有人下来之后,段寒芜才自嘲一声,“我还以为要到了。” 话音刚落,段寒芜面前就瞬间落下一个人,她只是低头看着脚尖,丝毫没注意。等到明黄色衣摆撞进眼睛的时候,才下意识的抬起头,这一抬便是怔了怔。 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身,竟然是说不出的英气,虽然是帝王威仪,但在面前男子的脸上丝毫找不见天子的严肃,想法的多了几许柔和。鬼斧神工般的俊颜,刀刻一样的眼神,一双靓丽的桃花眼不断的盯着面前的女子瞧,嫣红的唇瓣微微的扬起,这个男人,难道是在笑? “你、、、”段寒芜惊诧的眨巴眨巴眼睛,下意识的伸出手指指着面前男子。 倒是面前的帝王露出不悦的神色,声音夹杂着丝丝沙哑,“怎么,朕你都认不得了?” “皇上万福金安。”段寒芜惊慌失措的赶紧福身,但是身子明显晃悠了片刻才安稳,她忍着膝盖的酸涩屈膝,将脸也沉沉低下。 兴许是面前的男人满意了,才慢悠悠的开口,“免礼吧。”说着他眸子微微眯着看了看段寒芜,段寒芜则是无措的搓着衣角站在那里,不知道面前的人要做什么。皇帝抿唇愉悦的一笑,抬头看看天色,才说道,“若是等你上了天台,怕是天都要黑了。” “恩?”段寒芜惊奇的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淬不及防的腰肢一紧,紧接着瞬间就被公主抱了起来,吓得段寒芜惊呼一声,这才注意到瞬间放大了的俊颜。忐忑不已,她的手指紧紧抓着面前人的衣襟,生怕要掉下来。 第17章 面前的皇帝瞧见段寒芜这副样子,不屑的开口,“朕难不成是洪水猛兽,竟然叫你怕成这个样子?”说着低头看看段寒芜的脚,眸子一闪,“你不是腿脚不好吗,朕便为你网开一面,抱着你上去可好?” 段寒芜低下头去,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右边脸颊那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在不断的抖动。 皇帝身形平稳,哪怕是抱着一身厚重喜服的段寒芜也丝毫不费力,三步并作两步的,很快就到了天台上。倒是站在那里不停张望着的顺子欢喜的跑过来,看到自家主子抱着准皇后娘娘上来还是不由的吃了一惊,随后先是给皇帝行礼,才施施然给段寒芜行了个礼,笑道,“奴才顺子,参见皇后娘娘。” 段寒芜依旧在皇帝的怀抱里,显得有些不大自在,她不安的松开皇帝的衣襟,低低开口,“皇上,到了。” “恩。”皇帝闻言才放下段寒芜,还稍微帮着她扶着自己胳膊用来稳住身形,语言依旧是讥讽,“若不是你一直抓朕的衣襟,朕会不放下你?” 段寒芜唇瓣一阵哆嗦,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一边站着的顺子管不得主子的心情,瞅瞅天空,赶紧对面前的人说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该祭典了。” 段寒芜不明所以的站在那里,不知道顺子嘴里的祭典是什么意思。 皇帝则是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段寒芜,走到天台拐角处的类似灶台的东西旁边,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奏章,随后伸手在自己衣袖里拿出个什么东西在奏章上印了一下。做完这些以后,皇帝才捏着奏章走回段寒芜身边,低头看了一眼段寒芜的手,“手给我。” “恩?什么?手?”段寒芜依旧是一头雾水。 “娘娘,这是祭典的环节,娘娘只需要配合就好。”顺子看出主子心里不快,赶紧在一边解释说道。 段寒芜点点头,才把自己手递给皇帝。 一边的顺子赶紧拿出一把小刀来,趁着段寒芜愣神的功夫迅速在她指尖划开一道小口,里面变流出殷虹的血液。段寒芜吃痛的皱眉,不解的看了看顺子,顺子只是冲她摇头,段寒芜便不再多问,只是认真注视着面前的天子接下来要如何。 皇帝也照样在自己指尖割破了个口子,抓过段寒芜的手,紧紧叠扣在一起,随后顺子不知什么时候在身后端出两个杯子,递给皇帝和段寒芜。段寒芜依旧双眸盛满了疑惑,转头看看皇帝,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喝下了杯子里的汁液。段寒芜无奈的叹口气,也跟着喝下去,入口的却是惊人的酸,这分明是喝下了醋!为什么祭典还需要喝醋的? 当做完了一切的时候,每个台阶都出现一个太监,端端正正的站在一边。因为天台整个轮廓是圆台,若是绕圈的话定然看不到有人存在,想必这些人是之前就上来的吧。段寒芜像是好奇宝宝一样不断的研究,时而皱眉时而舒展笑脸。皇帝眸子一瞥便是看到了她这个表情,抽了抽嘴角,才轻声咳嗽了下,牵着段寒芜的手朗声道,“承蒙我扶风白凤之恩德,风调雨顺,民众和乐,吾乃扶风第一百二十五任帝王纪长情,今日特此祭奉我朝护国神兽,用以册封扶风国母,吾终生之妻也,以此歃血,为表衷心愿,一愿我扶风风调雨顺,二愿我扶风五谷丰登,三愿我扶风昌平盛世,千秋万载!”郎朗话语从他口中溢出,带着难以忽视的帝王威严,原本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吐出的话语带着刀刃般的锋利。 话语刚落,原来在周围站好的太监们齐齐的呼唤着方才纪长情念的三愿之词,一时间响彻云霄。等到结束之时,段寒芜瞧见下面跪着的百官尽数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她被吓了一跳,转头看了看纪长情,疑惑的眨眨眼。 原来,这个帝王叫做纪长情? 纪长情察觉到段寒芜的目光,转过头对着她弯弯唇,用嘴唇做着无音的话,“朕的皇后,有礼了。” 读懂纪长情唇语的段寒芜瞬间脸色通红,懊恼的低下头不再看纪长情。 那个男人的眼,像是有吸引力一般,让人移不开眼。更何况,还这般的轻佻! 段寒芜浑浑噩噩的在身边人的搀扶下走下台阶,完全脑子里不知接下来要如何反应。想到那个有双鹰眸的男人,心底不由的一阵颤栗。她步子有些颤颤巍巍,手指放在身边宫女手上,任由她带领着自己走。 “皇后娘娘,到了。”身边宫女开口,段寒芜才回过神,抬头便是看到自己面前端庄华丽的宫殿。 偌大的宫殿坐落在自己面前,正门放着两只展翅翱翔的凤凰,口中衔珠,神态威严,宛若是从天而降的神鸟。放眼看过去,敞开的大门里面无限广阔,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绿色,耳畔忽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段寒芜抬头,便看到面前的门上那高高悬挂着的匾额-------“飞凤阁”。 段寒芜心底一颤,“这便是我住的地方?” “是。”宫女扶着段寒芜会心一笑,随后恭敬的开口,“皇上宴请宾客,因着娘娘的身子不是很方便,便免了娘娘去参加。娘娘想必是累了,不如奴婢扶着娘娘进去休息一下,可好?” 段寒芜微微点头,此刻的脚已经是酸痛不已,若是再勉强撑着,只怕是今夜都无法睡个安生觉了。 那个宫女手脚倒是麻利,小心翼翼地扶着段寒芜走进去,到了门槛之处,宫女不悦的一皱眉。刚有这个动作,不知从哪就跑来一个小宫女,战战兢兢的站在段寒芜面前,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随后一弯膝盖,呈拱桥模样的趴在门槛上,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 “这是做什么?”段寒芜惊诧的挑眉,不解的转头看身边的宫女。 宫女朝段寒芜福了福身子,“回娘娘的话,第一次进这飞凤阁势必不能踩到门槛,那样会脏了娘娘的脚。” 段寒芜拧拧眉心,“那便迈过去就好了,何必要踩着人家后背过去?” “娘娘,这是规矩。”宫女不卑不亢的开口。 段寒芜低头瞧了瞧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小宫女,不由的叹了口气,这才幽幽的伸出脚轻飘飘的踩在她身上,不敢稍加使力气,只是垫了一下脚便跳了过去。宫女看到段寒芜的举动,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跟在段寒芜身后走进去。 入眼便是飞凤阁的主厅,外面伫立着两根石柱子,上面雕刻着凤凰,盘旋九天扶摇直上,栩栩如生。庭院里是人工的池子,潺潺流水声听着很是舒爽。段寒芜抬步走进室内,一派富丽堂皇的模样,大片大片的红色映入眼帘,看着有些别扭。 “娘娘,请上座。”宫女朝着对面太妃椅一拱手。 段寒芜一向自由自在的习惯了,突然有人服侍自己多多少少感觉有些别扭,她微微一笑,抓着自己裙摆坐了过去。那个宫女手脚很麻利,直接给段寒芜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轻轻的开口道,“奴婢傲霜,是娘娘今后的贴身大宫女。” 段寒芜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微微皱起眉,“恩,我知道了。” 傲霜抬眼看了看段寒芜,犹犹豫豫的开口,“娘娘,如今娘娘的身份不比寻常,还是需要改一下自称的,不知、、、” 听着傲霜这么说,段寒芜一下子变了然,她无奈的摇摇头,“好,本宫知道了,你且下去休息吧,累坏了吧。” “服侍娘娘是傲霜的荣幸。”傲霜说道,“等皇上宴会结束,自然会来飞凤阁,请娘娘安心等待。” 段寒芜心头一跳,点点头。 纪长情吗?那个人,就是自己今后的夫君了,也不知今夜会发生什么事。 入夜。 段寒芜一直穿着喜服端坐在榻上,脖子被压得有些难受也不敢动丝毫,生怕那个捉摸不定的帝王进来会怪罪自己。她手指紧张的抓着裙角,抬眼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夜空,此刻的外面灯火阑珊,看起来美得很,只可惜她现在只能安安分分的坐在这里。 “咕噜~”段寒芜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无奈的拧了拧眉,都什么时辰了,今日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饿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她懊恼的四处扫了扫,发现桌子上摆着的点心,眼睛闪了闪,最终还是没动。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过去,不知不觉已经二更天了,而纪长情一丝来的痕迹也没有。段寒芜支撑着自己的眼皮,依旧是盯着外面看,终于是精疲力竭,一个仰头就直接倒在了榻上,沉沉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段寒芜依旧在榻上睡得香甜。直到傲霜端着洗漱用品敲门走进来的时候,她才幽幽转醒。迷蒙的看了看四周,段寒芜伸了个懒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傲霜把脸盆放下,说道,“回娘娘,现在是卯时了。” “这么早啊。”段寒芜一直喜欢谁懒觉,平日里无人问津更是能睡到午时,现下她依旧是困意不散,再加上刚睡着不久,眼睛下已经带着淡淡的淤青。她四处看了看,纪长情昨夜都没来过,还好。 傲霜将湿了的布巾递给段寒芜,恭敬的开口道,“娘娘,是时候起来去给太后问安了,奴婢给娘娘净面,可好?” 段寒芜闻言,点点头,突然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想到若是妆消失若是吓坏了傲霜可如何是好。这厢,傲霜扶着段寒芜,慢悠悠的走到了梳妆台前。 “等下!”段寒芜伸手制止了傲霜,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还是本宫自己来吧,这副模样若是吓到傲霜可怎么办?”语气带着一丝丝的自嘲。 傲霜一愣,忽然明白了什么,露出了丝丝笑容,声音也温柔了很多,“娘娘,奴婢说过了,服侍娘娘是奴婢的荣幸。” 段寒芜听到傲霜这么说,也讲不出什么反驳的理,只能放下手任由傲霜帮着自己摆弄。 第18章 段寒芜勉强换了一身暗红色的宫装,头发规规矩矩的束了起来,绾了一个飞凤髻,点缀着串串珍珠的步摇装饰在上面,脖颈上也带了一串串的珍珠,手指甲也配上了几个护甲套。照照镜子,还真像是那回事。 “傲霜的手还真是巧。”段寒芜满意的点点头,她倒是没有方嬷嬷那个巧手,把自己的胎记遮盖起来。不过也无所谓,毕竟这才是她段寒芜真正的面孔。想到刚才净面之后傲霜看着自己惊诧的脸,段寒芜不由的一阵失落。果然,她还是丑的惊为天人吧。 傲霜不知道段寒芜心底划过这些想法,只是凑到段寒芜身边,笑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应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恩,好。”段寒芜点点头,这才在傲霜的搀扶下走了出去。拐杖还是不拿的好,免得其他人说闲话,可是少了拐杖的段寒芜走路当真是很困难,光是从门口走到飞凤阁外的步撵上,就废了不少的力气,更不用说是在她什么都没有吃的情况下了。 勉强上了步撵的段寒芜松了一口气,便抬眼看看外面的景色。昨日进来的太匆忙,倒是没仔细看过皇宫的景色,现在这么看着,倒是和府里没什么不同,到处都是一样的,分别不出哪里是哪里。她心里突然没来由的紧张,自己新婚第一次去面见太后,也不知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想着段寒芜便上上下下的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仔细看看哪里有不得已的地方。 “娘娘,我们到了。”外面响起傲霜的声音。 段寒芜眉头一紧,这么快就到慈宁宫了? 在傲霜的搀扶下走下步撵,段寒芜便觉得呼吸都困难,和傲霜对视了下,段寒芜挂着得体的笑容,这才款款的朝慈宁宫正厅走过去。不得不说,慈宁宫和飞凤阁相比更是富丽堂皇,周围都是珍稀的花花草草,她看得出来。 还没等入了正厅,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笑声。 段寒芜心里依旧是忐忑的,小心翼翼的伸脚迈了进去,周围便有好几双眼睛盯了过来。段寒芜觉得芒刺在背,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尴尬的站在门口,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许是端坐在太妃椅上的太后看不下去了,她轻声咳嗽了一声,笑着说道,“皇后来了啊。” 段寒芜闻声,抬眼便撞进太后慈爱的眸子里去,面前的太后大概四十多岁左右,皮肤看着白里透红,只不过眼角的细纹却出卖了她的年纪。段寒芜下意识的打量让太后忍不住的笑了,这一笑,段寒芜瞬间脸色通红,绞着手指站在门口,声音细若蚊蝇,“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娘娘吉祥。”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吉祥话,只能靠着脑子里仅存的话应对。 太后似乎对这个看着羞羞怯怯的儿媳很是满意,笑着对身边的方嬷嬷耳语了几句。方嬷嬷会意,这才朝着段寒芜走过去,“皇后娘娘,太后叫您过去坐呢。” “恩?”段寒芜抬头愣了愣,“方嬷嬷?” “是老奴。”方嬷嬷看着段寒芜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皇后当真是很有趣啊! 段寒芜尴尬的看了看四周坐好的嫔妃,这才握住傲霜的手,慢慢的走进去。直觉告诉段寒芜,今日的请安她来晚了。这么多的人行注目礼,当真是很不舒服,尤其是那么多探究的眼神朝着自己看过来。 太后笑了笑,“今个皇后可是起来的晚了?皇帝也真不知道节制,哈哈~哀家真是老了,老了啊!”太后越看段寒芜越顺眼,说不出为什么。 段寒芜惊诧的抬头,红唇微张。太后不知道昨夜皇上没来自己的飞凤阁? 还不等段寒芜回答,外面就传了一声娇滴滴的笑和低低的话音。随后就是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和一个粉衣女子慢悠悠的走进来,那黄色身影宛然就是纪长情。女子抬眼看到太后立刻收住笑,规规矩矩的弯身道,“嫔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儿臣见过母后。”纪长情弯身一拱手,笑容满面的开口道。 太后嗔怪的瞪了一眼纪长情,“皇后来了,你都没来,难道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吗?” 纪长情闻言,眸子倒是扫了一下太后身边坐着的段寒芜,眉心一皱,“儿臣怎么敢不把母后放在眼里呢?这不刚起来就赶紧过来给母后请安了吗?” 太后受用的点点头,“别在那里傻站着了,快过来给哀家奉茶吧。快些完事哀家好去休息休息。” “是,儿臣遵旨。”纪长情无奈的笑笑,松开身边的女子朝着太后走过去,眼睛瞥了一眼身边的段寒芜,看到她脸上那块红色胎记的时候,纪长情不可控制的抖了抖唇角。这个女人,是自己的皇后?昨日册封的那个?帝王终究是很好控制自己面部的,不稍一会儿,他整理好了情绪,这才转身朝段寒芜开口道,“还坐在那里,过来给母后奉茶。” 段寒芜被点到名,这才慢吞吞的站起来,不知所措的搓着衣角,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纪长情,什么话都没说。 一边的丫鬟恭恭敬敬的端上来两杯茶,交到他们二人手里。段寒芜看着手里的茶杯,再抬头看看闭眼假寐的太后,咬了咬唇,脚下一软的跪下来,把头沉沉的低下,怯生生的开口道,“臣妾给母后奉茶,母后请喝茶。” 纪长情瞥了一眼身边下跪的段寒芜,唇角一弯。 太后听到段寒芜轻轻浅浅的话音,这才张开较为困顿的眸子,笑着点点头,“好,好,母后喝茶。”她带着护甲套的手指摸索过段寒芜的指尖,接过她手里的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小口,这才把茶杯放下。太后笑着伸手握住段寒芜的手,从手腕上滑下一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直接套在段寒芜手腕上,含笑的开口,“皇后啊,你和皇上自小的姻亲,这也算是完成了先皇的一个心愿,想必他在天之灵也得以安慰了。” 段寒芜神色一窒,抬头看看对自己笑眯眯的太后,一种负罪感油然而生。要知道,自己并非纪长情命定的皇后,皇后的位置,应当是姐姐的。段寒芜不敢和太后对视,只是捂着手上的镯子,低头不言语。 纪长情看到太后这个神态,知道她想起了先皇,赶紧岔开话题,“母后,儿臣的茶还没喝呢!” “呸呸,你的茶还需要哀家喝?”太后果然回过神,颇为嫌弃的瞪了一眼纪长情,“倒是你,要好好对待皇后才是,早日为我们皇室开枝散叶才是真的!” 纪长情点头,“是是是,母后说的儿臣句句记在心间,母后不是乏了吗?还是快去休息吧!” “哎,好了好了,你们年轻人喜欢如何就如何吧,哀家可是乏了。”太后一伸手,方嬷嬷赶紧过去搀扶住她,太后扫了一眼屋子内的其他嫔妃,威严的开口,“从今个起,皇后执掌六宫,你们每日记得给皇后请安,哀家这里,就不必来的这般勤快了。切记,若是出了什么事,哀家第一个不饶。” “谨遵太后训诫!”太后话音刚落,屋子内的嫔妃迅速的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礼。随后对着段寒芜下拜,“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段寒芜第一次看到这个阵势,不由的吓傻了,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太后无奈的摇摇头,最后才在方嬷嬷的搀扶下离开。 纪长情见到太后离开,才轻声咳嗽了几下,“你们都起来吧。” “谢皇上。”又是齐齐的声音。 段寒芜微微张着唇,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等等,刚才太后是什么意思,要这些女人以后每天早上去给自己请安?开什么玩笑! 刚才和纪长情一同进来的女子站起身子款款的走到段寒芜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柔柔的开口,“娘娘昨夜睡得可好?” 段寒芜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默默的站在那里。 “嫔妾是皇上的淑妃,给皇后请安了。”淑妃甜腻腻的嗓音听着像是含了糖,再加上优雅的身段和绝美的容貌,更是显得段寒芜无地自容。纪长情没说话,淡淡的看着段寒芜,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回答。 段寒芜捏着手腕上的镯子,咬唇的看了一眼纪长情,她真的不擅长和其他人说话,尤其是在皇帝面前。半晌,段寒芜才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免礼吧。” 淑妃闻言,忍不住想笑,和纪长情对视了一眼,笑道,“嫔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是来道歉的。” “道歉?”段寒芜一愣。 淑妃瞧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纪长情,笑吟吟的开口道,“嫔妾昨夜身子不舒服,皇上就在碎玉殿照顾嫔妾了,不知皇后娘娘可是生了嫔妾的气?” 如果这样的话段寒芜还听不出来那她就是傻瓜了,想必昨夜纪长情是在淑妃那里过夜了吧,现在她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不过她段寒芜是新进宫的,自然不好说什么,更何况,纪长情不来飞凤阁她更开心。听到淑妃这么说,段寒芜倒是亲昵的上前拉过淑妃的手,亲密的说道,“自然是不会说生气的,昨夜本宫睡得很是安稳,本来以为入宫会睡不着,没想到换了个地方,睡眠倒是很好了。你说,本宫如何会怪你呢?” 淑妃本来是想看段寒芜爆发的脸,没想到等到的却是段寒芜丝毫不在意的态度,纵容是淑妃这个圆滑的女人也挂不住脸面了,她尴尬的笑笑,“是,是这样的,那嫔妾当真是想的多了。” “自然是的。”段寒芜抬头看了一眼纪长情,嘴角一弯,继续说道,“若是可以,今后让皇上一直照顾淑妃你也是可以的,本宫倒是很想睡个安慰觉。”说完段寒芜含笑的眨眨眼,这个表情倒是让她脸上胎记没那么渗人了,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淑妃愣住,不知道怎么接话,求救一样的转头看纪长情。纪长情像是没接收到淑妃信号一般的,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段寒芜,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 段寒芜知道她赢了,笑着对纪长情福了福身,“若是没什么事的话,臣妾便回去了,可好?” 纪长情依旧是盯着段寒芜,半晌才点头,“恩。” “臣妾告退。”段寒芜这点礼仪还是知道的,转身眼神示意傲霜,傲霜赶紧上前搀扶住段寒芜,才不至于让段寒芜在纪长情面前丢了丑,慢悠悠的一步一步的朝门口走。 淑妃不是很服气,气恼的瞪了一眼段寒芜,眼尖的看到傲霜的脚步,暗地里伸脚绊了一下傲霜。冷不防的,傲霜被突如其来的绊倒,下意识松开段寒芜的手,自己身形稳了稳倒是没倒下,反倒是段寒芜重心不稳,直接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样子好不狼狈。 第19章 “皇后娘娘!”傲霜惊慌失措的惊呼道,赶紧冲过去扶起段寒芜。 淑妃一时间忍俊不禁,眉眼都是胜利的骄傲,段寒芜抬头便和这样的淑妃对视上,她咬着唇瓣,眸子迸发出淡淡的冷意。淑妃丝毫不在意的笑笑,嘴角都是掩饰不住的愉悦,娇滴滴的掩唇开口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睡得太好了?”语气带着满满的讥诮。 段寒芜没说话,眸子扫了一下纪长情,后者依旧是淡漠的看着,没说话。段寒芜咬咬唇,任由傲霜给自己扑了扑裙角的灰尘,她依旧是泰然自若的说道,“看样子是的,实在是太安逸了呢!”段寒芜不允许自己认输,哪怕是在四面楚歌的时候也不会认输,从小她就知道,不可以给敌人任何嘲笑自己的机会。 淑妃似乎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段寒芜,一直盯着段寒芜的脚,突然想起来什么,颇为担忧的靠近段寒芜说道,“皇后娘娘可是腿脚不好,嫔妾刚才看到娘娘的脚似乎不太对劲呢!”此话一出,不仅仅是段寒芜,就连纪长情都愣住了,更不用说在场其他嫔妃了。没有人愿意当枪使,也自然不会有人来出头。 段寒芜手指紧紧的握成拳头,都可以看到泛白的青筋,她努力平稳下自己的呼吸,便平静下来,转换成笑脸开口道,“淑妃还当真是火眼金睛,本宫的腿脚的确是不太好,但是最起码,本宫可以做皇后,不是么?”完美的反击让一边的纪长情对之侧目,淑妃脸色已经泛起阵阵白色。段寒芜转头看了一眼淑妃,温婉的笑笑,“记得明日早些来本宫这里请安。”丢下这句话,就扶着傲霜款款的走了出去。 淑妃气恼的颤抖着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纪长情则是抿着唇瓣,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娘娘,那个淑妃分明就是在挑衅娘娘,娘娘为何这么简单的就放过她?”傲霜不明白,刚才明明段寒芜可以当着纪长情的面好好惩治一下那个宠妃,可是不知道为何段寒芜会放弃,就是傲霜看着也很恼火。 段寒芜握着傲霜的手笑笑,“谁说我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惩治淑妃了?难道傲霜你不觉得我在明日她请安之时给她点颜色瞧瞧,不是更好么?”说完还怕傲霜不明白似的,后补了一句,“皇上在的时候,才是不好开罪,若是皇上不在,那便是另当别论了。” 傲霜闻言,顿时开心的点点头,“奴婢明白了。”说完想起什么,阴沉着脸,低低的开口,“娘娘,您又忘记自称了。” 段寒芜顿时觉得心情大好,“无碍,和傲霜不忌讳这个也是好的。” “可是娘娘要当心隔墙有耳!”傲霜不依不饶的开口。 段寒芜实在拿傲霜没办法,“好好好,本宫知道了,下不为例,可好?” 主仆二人欢欢喜喜的往飞凤阁走过去,不稍一会儿的功夫,就回到了飞凤阁。还没等站稳,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阵木棍声,还有低低的痛呼。 段寒芜拧眉,和傲霜对视一眼,加快步子走过去,等到靠近的时候,傲霜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一个长条板凳横在那里,上面一个粉衣宫装女子趴在上面,周围四五个太监举着厚重的棍子一下一下的敲击在女子的脊背上,光是听着声音就很疼,更不用说那个女子了。段寒芜没有被吓到,她有些疑惑,走上前去,定睛一看,这个女子不正巧就是刚才那个挑衅自己的淑妃吗?如何会在飞凤阁门口被打呢? 傲霜也看出那个女子是淑妃,惊诧的瞪大眼睛,“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本宫也不得而知。”段寒芜幽幽的开口,眸子闪了一丝丝寒气,这才缓缓靠近,“你们几个,这是何意?” 太监们听到段寒芜声音,赶紧停手朝段寒芜行礼,“奴才们见过皇后娘娘。” “行了行了,就别整这些礼节了。”段寒芜淡淡开口,“这是何意?为何在本宫飞凤阁门口打人?” 太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段寒芜。 “是朕命令的。”一道清雅的声音传过来,段寒芜身子一愣。 眼前见到的,分明就是那纪长情,段寒芜不知道他现在的行为是什么意思,也摸不透眼前帝王的心思,只能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皇帝大人的下一句话。 “你不问朕?”纪长情一挑眉。 段寒芜笑着开口,“臣妾不说,皇上您也会开口的,不是么?” “倒是聪明。”纪长情失笑,转头看着身边的太监们,“朕何时叫你们停下了,还不继续打?” 太监们闻言,吓得手直哆嗦,抓着棍子又朝着淑妃打了下去,很快的又响起淑妃的痛呼声。段寒芜听着淑妃那个声音就觉得骨头都酥了,紧紧的皱着眉头,抬眼看纪长情,“皇上,臣妾想知道皇上为何要这样做。”无奈,段寒芜只能缴枪投降。 纪长情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今日,淑妃不是得罪了皇后么?朕觉得她这样有违礼法,是对皇后的不尊重,就下旨惩罚她了。” “仅仅是这样?”段寒芜扶额,她不觉得皇帝大人大动干戈的把淑妃绑过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出气的,要知道,她段寒芜和他八竿子也打不到的关系,昨日才成为夫妻,今日就这般的鹣鲽情深?开什么玩笑! 偏巧的,纪长情还点点头,“自然是这样的,不知皇后可是解了气?” “皇上。。。”段寒芜不知道怎么和面前的帝王说话,完全跟不上这个人的想法,随后,段寒芜松了口气,轻轻的说道,“臣妾并没有如何生气,皇上还是就此罢休吧。” 不是段寒芜脾气好,而是那边的淑妃叫声太凄厉,她害怕晚上招来什么东西。 纪长情还疑惑的眨巴眨巴眼睛,“你当真不生气了?” “皇上,臣妾怎么敢欺瞒皇上?”段寒芜无奈的摇摇头,瞥了不远处一眼的淑妃,“皇上还是带着淑妃回去治伤吧,毕竟是那般清丽的人儿,若是留了疤痕可就不好了。” 纪长情颇为赞同的颔首,对着太监们一挥手,“好了好了,不必再打了!” 听着这话,太监们才停手,忍不住的松了口气。听到这个命令,周围才有几个宫女快速的跑到淑妃跟前搀扶起奄奄一息的她。 段寒芜再次拧眉,不解的看了一眼纪长情,嘴角一弯,“不知,皇上是否可以离开了?臣妾有些累,想休息了。” “啊,这是自然自然。”纪长情满意的笑道,靠近段寒芜,伸手执起她的脸蛋,一股男性的气息喷洒在段寒芜脸颊上,她脸颊红了红,别扭的垂下眼睑,看不见她眼底的波光。纪长情轻佻的笑笑,开口道,“皇后为何这般的排斥朕呢?是因为朕昨日没有来?” 段寒芜闻言,眸子一闪寒气,再抬眼满满的平淡,“臣妾自然不会排斥皇上的,难道说皇上今夜要在飞凤阁过夜?”说着段寒芜眸子闪烁了一阵希冀的光芒,样子很是期盼。 果然,段寒芜的举动成功恶心到了纪长情,他状似嫌恶的松开手,依旧是轻佻的模样,“今个就算了,皇后你不是身子不舒服么?还是好好休息比较好,朕还有要务,便不久留了。” “那臣妾就恭送皇上了。”段寒芜笑笑,端庄的行了一个礼。 纪长情简直是不愿看到段寒芜,像是有人追赶一般的拂袖而去。 看着纪长情离开的背影,段寒芜忍不住轻轻一笑。倒是一边的傲霜不明白她了,上前疑惑的问道,“娘娘,刚才不是留下皇上的好时机么?为何娘娘又放弃了?难道娘娘还有其他打算吗?” 段寒芜听到傲霜的话,嗔怪的瞪了她一眼,道,“谁说本宫想要留住皇上了?你有这功夫和本宫耍嘴皮子,倒不如去吩咐厨房煮些吃食,本宫肚子早就不堪重负了。”说完这些话,段寒芜就摇摇头,松开傲霜的手,自己慢悠悠的走了进去。 “啊?娘娘到底是希望皇上留下,还是不希望啊?”傲霜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主子了,只能抓紧跟了上去。 碎玉殿。 “哎呦,哎呦,你们几个笨手笨脚的,给本宫轻点,轻点!”贵妃榻上,淑妃趴在上面,唉声叹气的让侍婢帮着上药,嘴都合不上叫疼。突然有个侍婢力气大了些,淑妃吃痛,回手就是一个狠厉的巴掌,“混账!和本宫有仇是不是?用这么大力?信不信本宫撕了你的嘴!”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那个宫女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跪在地上磕头。 淑妃依旧不动声色的让其他人帮着上药。 “什么人把朕的爱妃气成这副样子?”纪长情进殿之时看到的便是这个情景。 淑妃一愣,赶紧哀怨的瞪了一眼地上磕头的宫女,“还不快滚出去,本宫看着你就心烦!” “多谢淑妃娘娘,多谢皇上。”宫女抹着眼泪连连磕头,这才离开。 “你们几个也下去吧。”淑妃一挥手。 纪长情靠近淑妃,便是看到那如玉的背上几道斑驳的痕迹,看的血肉模糊。他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轻声的问道,“可是很疼?” 淑妃闻言,顿时红了眸子,“皇上,嫔妾不疼,疼的是嫔妾的心。”说着,淑妃嘤嘤婴的哭了起来,样子好不可怜。 纪长情不耐的皱眉,但还是低声的诱哄道,“好了好了,朕的确是对不起你。但朕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嫔妾好?”淑妃听到这话,果然不哭了,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纪长情这是话里有话,赶紧转头看着纪长情,等着他的下文。 纪长情伸手拿过药膏,手指抹了一点,帮着淑妃擦药,淑妃有些受宠若惊,乖乖的趴在贵妃榻上任由纪长情的手指在自己背上轻抚。纪长情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可知,朕这样做是帮你免除了麻烦?今日你那般得罪皇后,明日的请安,难道爱妃你会觉得平安度过?” “皇上的意思是。。。”淑妃不是傻子,纪长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明白就太愚蠢。 “不错,就是借着受伤的功夫,不必去请安。”纪长情笑着开口,低头继续的帮着淑妃擦药。 淑妃拄着下巴眨眨眼,这个招数确实是不错,眉眼弯弯的也忘记了后背疼痛,欢喜的叫道,“多谢皇上疼惜嫔妾!” 纪长情没说话,只是高深莫测的笑笑。 第20章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5705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5705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