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宫墙与卿欢》 楔子 邂逅 寿光二年,苻坚起兵造反,国中氐人纷起响应,占洛阳为城,后改国号为永兴,庙号:世祖,谥号:昭宣皇帝,即兴修国中水利,前秦日益强盛。 建元二十年,西燕君主慕容泓以兴复燕国为号召,建元兴燕集关内外诸马牧鲜卑,屯兵华阴。举十万大军起兵反秦进犯边关,六合内人心惶恐百姓流离失所,秦军大将姚苌带领精锐远赴边境,届时,马啸金光现,百万雄师浴血奋战战鼓四起、狼烟奔腾起、铁马血河、倒戈卸甲。 燕兴一年,前燕贵族,前任君主慕容泓之弟慕容冲掌权,兵临长安城于阿房继承皇位,改元更始,拟庙号:高宗,谥号:威帝。 太元十一年,西燕皇室内乱思及西燕万军陷长安,纵兵暴掠,意东归威帝薨,数位前燕贵族和将领被拥立为君主,据记,西燕皇族楼随月于中兴一年称帝,谥号:武恒帝。武恒帝掌权后一统南抵轵关,北至新兴,东依太行,西临黄河。 …… 雨后的春苑中有一片特别好看的荷花池,不仅仅香气怡人,还带着勾人心魄的清新气息,但西凝雪左摇头晃脑的转着身子专注的看,就是没觉得这片荷花池和她在后院圈下的一块养水草的地方有什么区别。 不过今日带着任务来,见着这满池子的荷花自然心悦。 “还差一味初生的荷瓣,嘻……小荷才露尖尖角,正待出头栽我手。”西凝雪一边嘀咕一边埋下身子,伸着手去勾靠近岸边的荷花。 “哎哟喂,我的小主子啊,可别掉进湖里了!” “那成,摘荷瓣就交给你了,我去掏鸟蛋……” “这,小主子您就别难为我了,要为太后煮粥这种事情让下人去做就行了,您万一伤着哪里了,太后才怕会担心坏了身子。” 西凝雪恍若未闻的将方子塞进了宫女的手中,潇洒的留下了背影。“本姑娘现在去掏鸟蛋了,等你收集完荷瓣以后,送我房里放着就行了。” 这群侍女也真是的,要不是这个不能动要不就是那个不能碰的,难道整日坐在闺阁里乖乖学女红画那惨不忍睹的水墨画才算好吗?我堂堂西凝雪女侠怎么会听你们的号令去做这些黄毛丫头才做的低俗事情。 一边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一边放开心神兴奋的向着远处最大的柏树奔去。 “今天辛苦你了,我就掏四个鸟蛋,以后本姑娘还你一窝鸟。”兴致勃勃的拍了拍雄壮的柏树,笑的欢快。 抹了抹手,猛地发现手掌上染上了血斑,西凝雪一怔,朝着树身望去,只见树身上染得血迹比掌心的还要多,而且朴树的周围还有一大滩的血。血迹是来自前方的,沿向着不远处的护城河。 西凝雪刚想看看前方发生了什么事,一队官兵急匆匆的像是见到一堆黄金似的狂奔过来。 “西小主,您可看见方才有一红衣男童从此处路过,此人是大理寺关押的要犯。” “嗯……不知道啊,我只是来掏鸟蛋的……” 西凝雪如实说完,然后不动声色的将手上的血迹下意识的藏起来,官兵粗略的扫过一两眼,西凝雪心虚便局促不安的低下头,官兵确认没有人之后又迅速朝着其他方向奔去。 西凝雪放松的吐了口气,准备去河边洗净脏手。 河边早已被染成了血红色,似乎有人刻意在逗弄她,她本就怒火中烧的心情又添上了一笔,西凝雪懊恼的跺脚。“今儿是怎么了,碰上的全是血腥。” “啊……” “?!”有声音!西凝雪朝两旁望去发现没有人,又绕过了那颗大树查探一下声音的来源,眼前的一幕如扎了根的藤蔓一样紧紧的缠住了她的双足,不能走动半分。 只见一红衣男童满身是血的靠着大树,西凝雪望见他的时候,他正小心翼翼的用清水清洗着手臂上的伤口,衣袍褪了大半,黑发挡住了他满是伤痕的背脊,浓重的血腥气味刺激着西凝雪敏感的鼻子。 嚯……原来要抓的就是这个人…… 西凝雪脚步放轻悄悄得走到了他的身后,抓抓喉咙,准备一举揭发这个死囚犯的呐喊道,“来人啊,囚犯在这里啊!!!快来人啊!” “!!!”他吃惊的转过身,那刹那间的惊慌似是一头被惊动的野鹿,竟给人一种惊艳至极、一幕难忘的感觉。然而他却趁着西凝雪发愣,动作敏捷的将西凝雪扑倒在草地上,无比嘶哑的声音和肮脏的小脸中一双墨色重瞳,“不要喊。” 说完他就喘了几口气,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唔唔唔……”西凝雪被他的捂的难过,便动了手肘子朝后顶去,他依旧要躲开,松开她嘴的瞬间,西凝雪张口咬在了他的虎口上。他痛的低声抽气,眉头紧皱在一块,没有任何防备得倒在了地面。 “还想把我捂死灭口是吧,我西凝雪也不是好……”停顿了一下,西凝雪见他身子没动,迟疑的推了推他,真的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死尸一般,唯有那如玉似的苍白脸色入目。 她一吓,心中思绪万千。 不会这人就被她咬上一口就死了吧?怎么办怎么办……她平日里再怎么插科打诨,也还没干过杀人这种事呢,胆都快被吓破了朝他鼻前一探,那虚浮的鼻息让她松了口气……没死,谢天谢地!老天保佑啊! “这个人现在只吊着一口气,若是真的将他交给官兵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真的被那群凶恶的官兵给打死。”西凝雪犹豫不决,她也见过那些因为犯了罪入牢的犯人们,到了最后非死即伤,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恰巧她今日正好碰上了,她再怎么硬的性子见着那浑身是伤的同辈孩子,也不由得升起了怜悯之心。 她不想这个人死。决定好自己的心思后,西凝雪就开始背他的身体,他看起来虽然瘦小,但是身上穿的可是沾着血水的湿衣,她背的吃劲,挪了几步就手酸脚酸了。 西凝雪卯足了劲将他拖了几步,然后双腿一软,面向了大地。 “哎哟,小主子!小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宫女小梅紧张的过来扶她,目光无意的打量到了西凝雪身边的那个男童,不由得惊讶的说,“呀,这又是哪家的小主,怎么身上这么多的伤口。” 西凝雪面无表情的吐掉了嘴里边的泥巴,不耐烦的招招小手,“多嘴什么,赶紧帮我把他抬回我房间里放着!” “小主子……您该不会是想把这孩子也一并煮了吧?这可万万使不得,要是让老爷夫人知晓了小主子你要用人作……” “我什么时候说要煮了他的?我这是要救他!”被误解的西凝雪还颇为委屈的哼了哼,说话声也加大了,“你按着我的话去做就是了,我去掏鸟蛋了!” “小主子哎……” 一炷香后,鸟蛋成功的端了一窝下来,西凝雪站在树杈上哈哈大笑。 笑了半天又小心翼翼的从树上趴下来,然后浑身污泥的回到了府中,没想到娘亲已经站在大厅等候许久了,一见西凝雪从门口走进来,娘亲殷勤的走了过来,“雪儿,你怎么才回来啊,这都多晚了。” “嘻嘻,爹爹不知道就没事。”西凝雪抹抹脸上的泥巴。 “那我若是知道了呢?!”神色威严的老爹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戒尺,怒目圆睁的骂道,“你说说你,整日朝三暮四的,玩的疯了时间都忘了,今日不给点教训,我看你是不知道悔改了!” “别啊爹!”西凝雪动作极快的躲闪,老爹拿着戒尺追着她乱跑。 西凝雪毕竟是个小孩,体力战也持续不了多久,连忙停下脚步端起了孱弱的模样靠在一边,摇摇晃晃的打着飘,“爹爹你先别急着罚女儿,女儿今日在宫里遇上了一个刺客,那刺客险些发现女儿的行踪,女儿可是死里逃生才回来的,爹爹不信的话尽可查看!” 西凝雪把自己的衣袖都摊了出来,未干的血迹还没来得及处理,自然都落入了众人的眼中,老爹立马丢了戒尺,神情流露出万分的慌张,“还愣着干嘛,快给小姐找大夫去!” 西凝雪本想将计就计得继续装病,却想起房里还有个来路不明的要犯,她要救他的话自然不能暴露了他的行踪。 也不能给爹爹发现她窝藏死囚犯,不然可就不是挨板子这种小小惩戒了,说不定老爹一气之下大义灭亲的把她和死囚犯一齐举报出去…… 狡黠的黑目一转,西凝雪按住了脑侧,弱柳迎风的继续踩着踉跄的步子,“爹爹,女儿身上的伤倒是没什么,我就是想休息休息,也许过一阵就好了。” “好好好,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娘派小梅把饭菜都送到你房间里去。”说话的是母亲。 “恩恩,那女儿休息了,爹爹和娘亲也不许进来……” 嘱咐完话,西凝雪小步小步虚弱的走回了房间,然后背身关门。 “呼……这么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坐在桌前倒了杯茶给自己压压惊,回头又望见自己床上没人,心想这死囚犯上何处去了,若是自己好不容易将他救回,他再来一个到处闲逛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一样白费她的苦心。 她正胡思乱想着,这时屏风后却走出一人。 宛如戏子般的白面孔,容颜秀丽,却是遮不住的傲气,一双墨色的重瞳内深映着浑浊的戾气,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他挽着有些破旧的衣袖,径直朝着她走来,她以为他是准备杀人灭口的,没想到他摊着手,掌心中是一个小药瓶。 “衣服和药……谢谢你。”不是初次时的嘶哑沉音,却是好听的鲜卑语,好似一块温玉般,每一个字都暖入心扉。 西凝雪愣了一下,然后伸出小手接过他手中的半瓶药,她估摸着多半是小梅留下的,这死囚犯误以为是她好心帮忙的。 不过他人都醒了,要不要举报他也是个问题……本来她可是打定了主意,但看他这么有礼貌的份上,她又把人抓去见官似乎不太好吧。 更何况他虽然遍体鳞伤,但块头还是比她大,万一他要是狗急了跳墙要宰了她那就更不妙了,思来想去还是…… “你就藏在这里吧,等你伤好了再走也不迟。”西凝雪没有等他的回答,就自顾自的从柜子里拿出了另一床备用的被子铺在床上,“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就睡在我的床上,我睡床头你睡床尾。” 他点点头没有任何反驳,半晌却又忍不住的问,“我在这里不会牵连到你吗?” 她把他留在这里也是临时的决定,虽然他和她并没有半点关系,她也犯不着为了保他一人牵连自己,但她对他很有好感,不,应该说对长得漂亮的可人都很有好感。 “当然不会,那些没脑子的士兵怎么可能会搜到这里,本姑……”西凝雪欲言又止的盯了他一眼,这人现在尚未知晓她的身份,若是他恩将仇报反过来要陷害她怎么办,西凝雪机灵的转了个弯子,“我可是这府上大小姐的丫鬟小雪,你呢,你叫什么?” “慕容瑶。” “慕容……啊?!”慕容这个姓氏在西燕用的人并不多,因为在史官地记载里,慕容这个姓氏好像还和什么有着很大的联系。西凝雪并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虑,反而眉尖一挑兴奋道,“你比我大,我就叫你小瑶好了。” “……” “小主子,夫人叫我送晚膳来了。”小梅的声音突兀的在门外响起。 慕容瑶神色一凝,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做出反应躲在了床后,好像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躲避,但是他却没留意小梅喊的是什么。 西凝雪怕自己的身份暴露,连忙将小梅拉到了跟前,并小声叮嘱。 “从现在开始叫我小雪。” “这,这怎么能行!”小梅把饭菜往桌上一搁,面上带着无奈的神色道,“小主子您就别害我了,我方才还因为小姐受伤的事情被老爷责骂了一番,呜呜呜……” “又没叫你当着我爹娘面前喊,你私底下这么叫就行,听见没!” “这……”小梅没想到西凝雪会这么强制的要求她喊这个名字,正在踌躇不决的做着决策时,又听她说。 “这什么这,答不答应!”西凝雪不耐烦道。 “那,好吧,小……雪。” “小梅,顺便帮我把木桶的水换成干净的,麻烦你了。”西凝雪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这就叫家丁来抬水。” 当暖暖的水滑过皮肤,西凝雪早就把关于什么慕容瑶、掏鸟蛋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享受沐浴的快感才是她的首要任务。 泡了半个时辰,发觉忘记把衣服搭在架子上了,这时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人。 “小梅,帮我把床头的衣物统统拿过来。” “哪里?”慕容瑶神色间飞快的晃过一丝迟疑,但还是开口应声。 “床头!” “哦。” 慕容瑶把衣物扔了过去,一件掉在地上,一件搭在头上,还有一件挂在镜子上,西凝雪震怒的将自己的肚兜从脑袋上取下,“你什么意思,敢造反了是不是?!” “怎么了?”慕容瑶疑惑的问道。 “算了……没事。” 她刚才忽然记起来,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忐忑,高兴的是幸好自己没有多嘴,说漏了什么。忐忑的是,自己可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怎可麻烦一个异性替自己取衣,这一来面子也挂不住了,二来她心里头也不好受了。 但往常这个时候小梅都在屋里熏香,她自然以为,在屋子里的还是正熏着香的小梅。 无奈之下拍拍额头,唾气的说道,“瞧我这记性,小梅不是早就被吩咐去休息了嘛。” 楔子 悸动 半夜她忽然想起还有点事情要交代,于是用脚蹬了蹬他的被子,闷着声问道,“小瑶,你睡没。” “没。”他轻声应着,但只言片语已透着深深的疲倦。 西凝雪从被中探出头来,大口呼吸了一阵。 “明日晌午会有一位先生要在院子里教我弹琴,你可千万藏好了,万一被发现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其实西凝雪想说的是,你给本姑娘藏的利索点,如果被发现了,我们整个府没准就会因为你而被安上藏匿死囚犯的大罪而诛九族!但转念一想,他已经这么可怜了,自己再这样对他,实在不太好。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可……为何你一个丫鬟却要学琴?”慕容瑶沉吟片刻说道。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这府上的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会的我也要学会,这样可以随时随地帮上小姐的忙。”这个死囚犯,这么喜欢鸡蛋里挑骨头是吧,还好她大脑发达,找理由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吗。”慕容瑶并没有起疑,不过对她却是又好奇了几分,“那依大家小姐的身艺,你要学得恐怕琴棋书画是一样不落。” “这当然啦!还不就是……府上的老爷多事,我对这些大家闺秀的东西可不感兴趣,不过如果我逃走不学的话,会被老爷抓回来狠狠责骂,你可不知道,那戒尺打肉心的滋味!”西凝雪已经没了耐心,语速飞快得答道。 “戒尺?”慕容瑶难得的弯起了好看的眸子,不过这一幕西凝雪却没幸观赏到,“戒尺的痛哪能比得上在佛堂跪上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的痛苦。” 西凝雪自然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即使听懂了,她也会忽略掉的。 西凝雪发起小性子的撅起嘴,“老爷才不舍得这样待我呢,我和小姐亲如姐妹,他责罚了我,小姐也会伤心的。” 慕容瑶一言不发,脑中的记忆一点一滴的涌出,如同散发着盈盈光芒的月光。那一幕幕,仍是暖心的让人难以忘怀,可再美不过是昙花一现,过去了便过去了。 “月色真美。”慕容瑶突兀的转了话题。 “月色?”西凝雪不由自主的朝着窗外看去,一轮皎洁的白月。和她前日吃的一个说不出名字的圆圆的糕点一样,又好吃又好看。 她不懂什么文雅风趣,只好笑着接话,“嗯,真美。” 肚子有些饿了。 方才的饭菜只有一人吃的份,施舍给他吃一半,所以自己又没吃饱……西凝雪闭上眼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心想着明天要吩咐王大妈多塞点馒头过来。 …… 先生来时已是午后了,西凝雪的箱子里就摆着各式各样的琴具,都是老爹从长子城里最好的店铺里重金收罗回来的,依照老爹的话就是要用就用最好的,西凝雪本人倒没什么感觉。有时候核桃敲不动了,就随手从里面拿出瑟来砸几下,不愧是珍品,砸了这么久除了有点划痕之外还是原模原样的。 先生说今日学萧,也是她比较喜欢却学不来的一门艺技。 “先生,今日我们学什么曲儿啊?” “不急,先生今日教你听音识曲。” “听音识曲?” “对,我想过了,往日你一直学不来许是因为集中不了精神,这样,你站在屋内,你聚精会神的先听先生吹一段,然后试着单独吹出来。” “嘿,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先生坐在屋外,她坐在屋内,听一段先生吹的曲以后顿时恼了起来,别说识曲了,她前面开头的音都忘了是什么。 “开始吧。” “哦,等我酝酿酝酿!” 西凝雪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萧口含住了半边,然后……嘟…… 汗,真的一个都吹不起来啊!“我这是在试音,马上就开始!” 提起腹中积累已久的精气,继续……嘟…… 继续汗,为什么她就吹不出先生那样妙的曲儿呢?! 正气恼时,手中的萧被夺走了。 西凝雪回过头见是慕容瑶,更是好奇他拿自己的萧要做些什么。 她伸出手要去夺,他凭着身高的优势硬是没让她得逞,她一时心急便脱口喊道,“喂,你……” “嘘,小声点。” 他倚在柜子的侧边,将萧口用袖子擦了擦,西凝雪对他这一举动是深痛恶绝,但还是强忍住怒气看他打算干些什么。 比起先生还要修长优美的手指搭在箫洞上,他灵活的十指就像小蛇一样伴随着幽咽的乐音舞动,前阵子还声声喜,后阵子却急速的有如千万个人在撕扯身体般的冷涩。 似乎每一个音,都可以让人随之身临其境,变得沉重压抑起来。 慕容瑶仿佛是音中的一部分,温润如玉的面孔上盖着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委婉动听的箫声传出了整个府院,似天上来的仙曲,只听的到乐音的声,却见不到其人。 西凝雪坐在椅子上都快投入的睡着了,可是结尾那陡然急促的音打乱了所有的调子,她张开眼,慕容瑶面色苍白的蹲下了身,似乎整个人都要摔落到地面。 她心惊胆跳的走过去扶着他,“怎么了?” “伤口裂了。” “……你这个傻瓜,谁叫你提那么大的劲的。” 慕容瑶面不改色的望着她,眸中竟有了几分孩子气的委屈。 西凝雪前脚刚将他扶到床上,先生后脚就走了进来。 西凝雪赶紧把被子一掀,将慕容瑶整个身体都盖住,然后才忙着应付前来的人,“先生……” “小主,恕我无能,实没想到小主的琴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了。小主进步如此之大,怕不是遇上世外高人,就是自学成才,我觉得也没什么能教小主了,我这就去向老爷辞行。” “啊?出神入化,有这么夸张吗?!”西凝雪眼看着先生夺门而出,然后憋在被子里的慕容瑶探出头,重重的喘息。 她这才反应过来慕容瑶还带着重伤,着急的向着屋外喊,“小梅!!!” “哎,来了来了,小……雪妹子有什么事啊?”小梅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打水,还有把药箱端过来。”西凝雪扯了扯被子,见他还不肯松手,着急的解释道,“不用躲了,小梅是我的好姐妹,她是不会出卖我们的。” 慕容瑶听她如此一说,松了力气就任着她扶着。 “一会儿小梅来给你上药,我去望风。” “小雪,小雪……” 西凝雪听到声音就立刻将慕容瑶扶到一边的墙上倚着,然后下了床把门打开。小梅悄悄的走了进来,怀里搁着几个药瓶,手上端着冒热气的热水。 “小主子,水打来了。”小梅压低了声音,疑神疑鬼的望了一眼床榻,“小主子,您真要将他留在房间里吗,他这身份不清不楚的,万一被其他人发现了,不仅您清白不保,老爷夫人也会……” “我是蠢到自毁清白的人吗?”西凝雪不耐烦的加大了声音,然后把巾帕往她手里一塞,“这事不可向任何一个人泄露出去,包括我爹娘,还有……你来帮他上药。” 平日里她总会在宫里磕着绊着,伤着了也不敢告诉爹娘。还是小梅手巧,药到病除,没两三天只要不是太严重的伤疤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小梅走到床前,有些迟疑的打量着。她对慕容瑶的伤也是第一次见,再加上能用的药也只有两三种,自然不知该如何处理。可当她解开慕容瑶的衣裳,下意识的惊呼一声。 “怎么了啊。”原本没什么兴趣观看小梅涂药粉,但被她这么一叫,西凝雪也好奇从桌边来到了小梅的身旁,吃惊的跟着一起惊呼,那是怎样的一副场景,她简直无法想象慕容瑶是身负着重伤怎么逃过这么多官兵的追索,凡是她目光所能够触及之处,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无损的,严重的是背脊上好几道的鞭伤,稍微还能看得过眼的地方也有深浅不一的红印子。 最后西凝雪却被他右肩上的刺字吸引住了,巴掌大小的燕字。 西凝雪不由自主的抚上他右肩后的烙印,的确是燕字,虽不比诛九族这么严重的刑罚,但这证明了一点,慕容瑶是个重犯,已经不简简单单是个被关押的囚犯。 然而他的身世,他的秘密她都一无所知,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将他救下了。 慕容瑶蹙了蹙眉,咬着牙吃力的将她的手挥开,“别碰。” 对于慕容瑶来说,一定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同自己一般大,又怎会触犯到皇上呢。来不及仔细思想的西凝雪捣了捣身边的人,“还愣着干嘛,没看见伤口都裂了,还不干净清洗。” 小梅连连点头,浸湿了巾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凝聚鲜血的伤口处,一条条一道道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西凝雪开了药瓶在瓶口旁边闻了闻,平日里没少闻到疗伤药的味道,一来二去对金疮药、精油之类的都敏感异常。小梅要用药的时候,她就帮着递上。 “你再忍忍,伤药一会儿就撒好了。”小梅将药散均匀的撒在每一道伤口上,时不时还会亲自动手抹开多余的药散。 西凝雪坐在床榻上,侧望着他强忍痛苦的表情,下意识的用袖子替他擦掉额上的汗,却又想起方才他冷淡的撇开她的手,即便谈不上怀了戒心,但肯定对她印象是不太好了。 “你别担心,你的事情我统统都会保密的,你不想跟我说的我也不会问的。”西凝雪只好又多此一举的开口解释。 慕容瑶攸的睁开了眼,用着复杂的神色凝视着西凝雪含着温情的大眼睛,忽然咬紧牙用劲的抓住床头的幕帐。 西凝雪心领神会的招手,“小梅,手放轻一点!” 小梅擦了擦面上的汗,委屈的答道,“我已经很轻了……” 西凝雪刚想骂她手脚重,门外就响起了声音,“雪儿,你在屋里吗?” 小梅刹时吓得抖了手,抹药散的手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力气,慕容瑶闷哼一声,又极快的捂住了口。 “雪儿,雪儿?”娘亲着急的问道。 “怎么办,这……”小梅慌了神的看着西凝雪,西凝雪示意她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 “在在在,我在呢,娘什么事?”西凝雪其实也吓得不轻,但还是眼疾手快的直接掀起被把慕容瑶堵在了床内侧。 “方才我怎么听到有陌生的声音。”说话时娘亲已经走了进来,许是屋内还有腥味,娘亲多疑的捂住了口鼻。 “哪有什么声音,我就是练习唱曲儿呢。” “你有上进心便好,不过娘听先生说你弹琴得艺技大有长进,这不,锦纤殿下正在厢房候着,欲和你比试一场呢。” “什么,锦纤哥哥来了?!”西凝雪兴奋的站起身,见娘亲点头示意之下又迅速的沉下了脸,别说现在要顾着慕容瑶,要是让锦纤哥哥发现吹箫之人并不是她,丢脸不说肯定会牵连出慕容瑶,到时候一样后果不堪设想。 “可……娘亲。”西凝雪一脸喟然的坐回床榻,佯装着孱弱的模样捂着心口,“女儿受到的惊吓太大了,到现在这心里头也不太舒服,还是等下次好些了再出门吧,娘,你同锦纤哥哥说过些日子我会去找他的,还是……让他快些离开罢。” “娘会跟锦纤殿下说的,你也要好生休息,千万别落了病根。”娘亲看了一眼小梅,“小梅。” “奴婢在。”小梅畏畏缩缩的从西凝雪旁边走去。 “待会你同王大妈一齐去宫中采点香木回来。” “是,奴婢这就去。” 娘亲和小梅都走了,西凝雪把被子一挪,慕容瑶捂着口憋得全身都红了,也真难为他憋了那么久。不过这缠纱布的活可就落到了她的手上,西凝雪捣腾了许久才找到纱布头在哪里,然后匆匆的将纱布给他缠上。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西凝雪是因为终于解决了,慕容瑶是因为终于不用再被勒到伤口了,两个人并肩坐在了床榻上。 他想说些什么,只见西凝雪无精打采的一手托着腮,垂下了头。 气氛沉溺了一段时间。 “你娘也在宫中办事?”慕容瑶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嗯。”她支吾一声,并不想过多的解释。 “这是怎么了,都不像小老虎了。”慕容瑶苍白的面上浮出了一丝笑意。 楔子 约定 他伸手摸了摸她披散着的柔发,如他所想,一样的柔顺带着非同一般好闻的清香。 这时西凝雪也生不出想要反驳的话了,依旧无精打采的叹气,“还不是因为要照顾你嘛,锦纤哥哥没见着我出去,怕是同我一样失落了。” “哦?锦纤哥哥?”慕容瑶若有所思的念了一遍,暮时僵住了表情,“皇子……” 西凝雪不知道他为何一下就猜出来了,为了圆谎她不得不又解释道,“他是宫中的太监,平时很照顾我们母女俩,所以我把他当作哥哥,不过他却真是在皇子手底下办事。” “是吗……”慕容瑶牵强一笑,“是我多心了。” 西凝雪只是望了一眼他,却见他在笑,虽然笑的无奈但仍旧带着常人没有的好看,西凝雪不由自主被他的笑容吸引住,然后笑口一开,“哎,别摆着脸了,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好看?”他神情迷惘的喃喃重复,似乎在她的面前他总是变得呆愣了几分。 “嗯,除了我的锦纤哥哥,你的笑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西凝雪露出手,抚上了他的眼角,“这里笑的时候会上翘,很美。” 没意料到她会说的如此直白,也没意料到她的小手会如此温暖,淡淡的余温在眉眼处散开,慕容瑶静静的凝视她,胸口突然窜出一股闷热,他把这股闷热压了下去,然后一面扭过头,一面用一种平静的口气说道,“我娘亲说,我的貌从我爹,最像的地方就是眼睛。” “你娘亲?你娘亲一定特别美吧。”不是她瞎说,慕容瑶现在还未长开,不过以后绝对是一个一等一的翩翩公子,她有这个感觉。所以生下慕容瑶的人一定也是貌美如花。 “嗯,整个皇宫无人能够和我娘媲美,我爹生来也比女子要阴柔几分,爹和娘亲是我见过最美艳绝伦的人了,不过他们都不在了……” “去哪了?”西凝雪天生就爱美丽的东西,当然不乏好看的人,不过除了锦纤哥哥还没有人能够入的了她的眼,她好奇的想着,能比女子还要美的男人能长成什么样。 慕容瑶如墨画的明眸敛去了所有的风华,唇角却绽开了冷涩的弧度,“死了,我娘、我爹都死在了这个皇宫里,我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我的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 “这……你别伤心了,爹爹娘亲不在了,你还有我呢,如果以后你混不下去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关照你的!”西凝雪拍拍胸脯,心中却打起了美妙的算盘,日后他回来的时候如果成了大人物,她当然也跟着享受着一点,但他若还是如此落魄,她也不介意收了他做自己贴身的小厮,哈哈哈。 但西凝雪却没想到的是,慕容瑶的心为她这番话触动了。 “嗯,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慕容瑶垂首,将自己腰间的蝴蝶玉佩解了下来,“这是我娘和我爹的定情信物,娘说要我将它给我喜欢的女子……我只剩下这唯一能送的东西了,你……若不嫌弃……” “哇,这玉蝴蝶好精致啊。”西凝雪抓在手里,又举过头顶,通过日光来观望整个玉佩,无论是哪一条的纹路或是边角都打磨的极好,她估摸着这玉佩一定比老爹珍藏的瓶瓶罐罐要值钱的多,也好,白养你这么久总归是捞回点好处了。 西凝雪把玉蝴蝶朝腰间一系,望向慕容瑶的时候,不由得开怀大笑,“我当然不嫌弃啦,谢谢你我很喜欢。” 慕容瑶默,话不出口面色红润的扭过了脸。 西凝雪突然一拍脑门,“糟了,明日就是皇奶奶大寿,小瑶,我有事先出去了,一会儿小梅送来饭菜你自个儿吃就行。” “你去哪?”慕容瑶问了一句,但没有得到回应。 西凝雪换了床头的红靴,头也不回的把门往回压,然后急匆匆的赶向了灶房,王大妈正在灶头拉栓,西凝雪屏着气向里大喊道,“王大妈,前些天我送到灶房来的东西还在吗?” “什么东西?” “那些鸟蛋和荷瓣啊!” “就在柜子里,小主自个儿去拿吧!” 原来在柜子里,西凝雪从柜子里拿出了材料,然后掏出食材方子开始观赏,一边嘟囔着要放黄油一边摸向了瓶瓶罐罐,方子上说这粥要熬上十二个时辰味道才会好呢。 到时候给皇奶奶献上去一定刚刚好,可是拉栓这事还需小梅来帮把手才是,用大勺子搅动锅里的米粥,又要顾着另一个灶里头的药茶。 直到大半夜还要守着,西凝雪哈欠连天,实在受不住了就往柴堆上一躺,反正一会儿小梅会照料一切的。可没想到一睡就睡到了天明,醒来时小梅替她拉栓,已经拉成了面色僵硬得行尸走肉了。 西凝雪推了推她,小梅僵硬的倒在了地上…… 西凝雪只好自己上阵,拉栓添火加柴,烟熏的漫天都是,她呛得眼泪直流,繁忙之际也没忘了房里还有个人呢,她做的药粥皇奶奶一个人是吃不完的,正巧也可以送给他一碗…… 笑眯眯的乘好了粥,让小梅送回了房间,自己将厨房收拾了一番,然后把剩下的药粥和药茶装进了大碗里,扣好了盘子又细心的盖上了红布,这时娘已经匆忙赶来了。 “雪儿,我听下人说你一夜在灶房里呆着,身子不是还没好吗。” “没事没事,我早就好很多了,娘我就先和爹去见皇奶奶啦。” “你这孩子,慢些跑,别跌着自己!” “不会不会的。” 西凝雪从小就喜欢往宫里乱转,偶然遇上了太后,太后对她也是心生欢喜,带她进自己的殿里谈心,这一来二去西凝雪就老往慈宁宫中跑,太后见着她这丫头之后,长久以来心头压抑的气不知怎的消了许多。 朝堂之上早已莺歌燕舞、美酒四溢,西凝雪却直接偷溜进慈宁宫,截了太后的去路,“皇奶奶今个儿大寿,雪儿也有东西要送您。” “哈,还藏着掖着不让皇奶奶看啊。”虽说是五十高龄,但太后的容貌却依旧保留着雍容端庄的姿容,一张红润的白玉肌肤,是众多嫔妃羡慕都求不来的美艳。 “嘻,雪儿想让皇奶奶猜猜雪儿要送皇奶奶何物。” “这……皇奶奶哪能猜得出啊。”太后眉目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如这样,皇奶奶送你一串玉珠,你告诉皇奶奶这是何物。” “玉珠有什么好玩的,我才不要呢。”说着西凝雪将大碗往桌上一放,“皇奶奶快尝尝雪儿给您熬得药粥吧,可新鲜呢。” “太后娘娘,一会儿寿典就要开始了。”一旁的嬷嬷却有些急了。 “不急,雪儿辛苦做的怎么能不尝尝呢。”太后拿起了小勺,西凝雪勤快的将红布和盖子都揭开,热气还在冒着,太后闻了闻香,又见西凝雪一副期待的模样,便挖了几勺喂入口中。 “怎么样啊?” “雪儿这一双巧手还真是妙啊。” 太后又多尝了一口,摆手,“嬷嬷,难为雪儿这么用心为本宫作羹汤,你去将那颗西凉国献上的夜明珠拿来赏予她。” “夜明珠是什么啊?”爹娘叮嘱过不准再拿皇奶奶的东西了,可是她还从未听闻过叫夜明珠的奇珍异宝,心里还是很期待皇奶奶宫里头那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儿。 太后抿唇不语,嬷嬷将红方盒子递到了西凝雪手中,西凝雪如获至宝的捧在了双手间,光是盒子就很漂亮让她爱不释手。 “雪儿,要随皇奶奶一同去吗?” “这个……” 怎么可能不想呢,但小瑶一个人在屋里一定很无聊,而且若是哪个不长眼的闯进了屋里,把他带走怎么办。 西凝雪赶紧打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不了,明儿先生要来,先生交给雪儿的珍珑雪儿还未解开呢,皇奶奶洪福齐天寿比南山,雪儿先走啦!” 飞快的沿着回府的路线奔去,一没注意就撞上了人,两声哀嚎在园子里响起,西凝雪揉揉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睁眼对面又是一位姑娘,个子比自己尚小,穿着一身粉衫,细眉大眼睛,头上还戴着两颗穿着丝带的粉色宝珠。 “啊呀,你没事吧。”西凝雪想牵起她,这位姑娘打开了她的手,冷哼道,“你是何人,竟敢在皇宫里肆意奔走,万一撞到别的主子,小心你脑袋不保!” 西凝雪无话可说的盯着这位小美人儿,我好心牵你起来,你叽里呱啦一大堆这是为何。 姑娘恨眼一瞥,“还好你撞上的是本姑娘,本姑娘赶着有急事,就不与你计较了。” 姑娘转身就走,不想惹事的西凝雪对着姑娘的背影吐舌,“黄毛丫头,姑娘我大人有大量才不和你计较。” 捡起红方盒子拍了拍上面的细灰,也不舍得打开来看。半会儿又开始奔走于皇宫小道内,还好那些达官贵人个个走的是正门,小道虽然近但鲜少有人走。 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府中,慕容瑶早就已站在门边等候了,西凝雪窜进屋里,他顺手关上了门,两人同时转了身子,身体挨在了一块,慕容瑶痴然的望着,面凝腮红、嘴边带笑的西凝雪。 西凝雪没注意他的眸光,欣喜的伸手将红方盒子摇了摇,“你瞧,这是皇奶奶赏我的。” 慕容瑶回神,侧过身子避开她,“你做什么去了。”口气不温不火,但仍能听出话语中带着的隐含怨气,他是在怪她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吧? 可是她已经尽快赶回来了,还想和他分享皇奶奶给的宝贝呢,他倒用起了这种口气盘问。不由自主的把盒子一收,冷冰冰的朝桌上一坐,“你问我就要回答你啊?我才不告诉你呢。” 笑话,她西凝雪何时出行要向他人报备。 慕容瑶面色一凝,半天才端着阴沉沉的脸说出一句话,“无妨,我也没有必须的理由要听。” 他一只脚踏在床边,一只脚踏在床榻,整个人慵懒的倚着柱子,隔着白色的纱帘,隐约可见他脸庞上笼着淡淡的冷傲之意。那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不容亵渎的傲骨,却带着非同一般的舒雅与清淡,给人似乎可以接近的错觉。 西凝雪也没想到慕容瑶突然就这般抵触的答话,但看着他对自己一副冷淡的样子,心中的冷弦也防不住的崩开了。 “小瑶小瑶,你别生气,我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率先举白旗服软得西凝雪小心翼翼的贴近床边,然后掀开纱帘…… “噗哈哈哈……”慕容瑶捂着唇角,笑声清脆的如湍流直下的清泉,就连眉眼中也漾着别有风情的光彩。 西凝雪急了,抄起自己的软枕头羞愤的朝他的脑袋蒙去,慕容瑶一边笑一边向床内躲去。 楔子 离别 “这夜明珠价值连城,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若不是从宫中偷顺出来的,便是胆大包天的要经专人之手转卖出宫。”绿莹莹的宝珠在慕容瑶手中辗转着,幽幽的绿光映射在眸中,如同一块极有光泽的绿石。 西凝雪给他看的时候却没有考虑那么多,但是她还是需要找一个理由搪塞过去,于是便顺着他的意说道,“我的确是准备倒卖出宫的,这宝珠少说也值百两银子,要是值钱的话换它个千两银子,我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你在这宫中来去自如,又凭着什么。” “……”西凝雪一下语塞住,半晌都说不出个字。她只是没想到,刚才圆了谎,第二个疑问又接踵而来,饶是再会找理由胡诌的西凝雪也有些棘手得没了主意。 西凝雪正在绞尽脑汁的想理由,慕容瑶却将夜明珠放回了锦盒当中,“骗我也没关系,你不想说的、想要掩盖的,我不会过问,我只要知道,你是小雪就好。” 西凝雪的心被感动了,但只是转瞬即逝又变为了沉溺。要知道这谎要不是从您老住进我房里开始编的,我哪用得着费尽心思的去圆谎。归根结底这谎……必须撒下去! “我自幼在宫中长大,大事小事都有娘亲和爹爹护着我,可是我们一家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并不好,我偷那颗宝珠,也是为了能让我爹娘过上好日子,他们年纪都大了,也许再过几年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想在我还能看得见他们的时候,好好照顾他们。” 笑意定格在恰到好处的微妙弧度中,慕容瑶满含秋波的黑眸漾着好看的氤氲水雾,“人命不过如此,纵然再想挽留,又怎可能敌得过天意。” 诧异于他的奇怪,西凝雪变得沉默无比,但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思考明日该怎么将先生布置下的棋局解开。她为了给皇奶奶的大寿筹备,所以就荒废了这段时间的学业,再加上又要顾着时刻地照料慕容瑶,她更是将此事都抛之九重天后了。 但转念一想既然身边的人都是出神入化的高手了,棋艺方面自然也是…… 慕容瑶原本是拒绝再出手帮助她解决棋局,可西凝雪可怜巴巴的抱着他小臂,软磨硬泡的说了许多得好话,又连哭带嚷得上演要撞墙的戏码,实在让人生不出拒绝的念想。她才不介意装装小姑娘撒撒娇,只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西凝雪一边给他倒茶一边给他捶肩,讨好得放柔了口气道,“小瑶,你要是能在日落之前解了这棋局,晚饭我就让王大妈多给你一个馒头,不,两个。” 刚有点投入的慕容瑶闻言,强忍住笑意翩然挑眉,“别在我耳边叨扰了,给我留点思考的地方。” “您忙、您忙……” 一身轻松地西凝雪摊在了床上,忽然又翻身坐起,出神的望着手执黑子的慕容瑶,不慌不忙的落下一颗颗清脆的棋子,暖日将慕容瑶染成了明黄,所有的动作都在霞光中泛着柔光。 要是能和小瑶一直这么呆下去就好了,被自己突兀的想法惊到,西凝雪拍拍红润的小脸,立即翻身闭上了眼。 晚膳是小梅送来的,小梅的声音近在咫尺,“小主子,该用晚膳了。” “嗯……”一脸惺忪的西凝雪从床上坐起,刚要把盘子接过又想起慕容瑶,隔过小梅的身子看向趴在棋盘侧边的慕容瑶。见西凝雪望着自己,慕容瑶只好强打起精神坐起身子,刚用手撑了会儿的右脸颊落下了一片绯红,其本人仍未察觉的揉了揉眉心,那一幅油然而生的舒雅之态,让西凝雪刹那间几乎被勾了魂。 片刻后,她便收敛起表情,听着小梅要吩咐的话。 “小……雪,老爷夫人吩咐说明日起就让你去内堂用饭,老爷还说,你不用整日呆在房里,出去爬爬树捉捉虫子也是可以的……” 西凝雪闻言沉下了脸,内心闪过千万片得悲苦,那二老从前不是担心我疯的太厉害,整日都想让我呆在屋里吗,怎么这会儿我如你们所愿到开始担心起我了?西凝雪在心底默默的流着泪水。 “小瑶,你不要误会,我其实是一个很文静的姑娘……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额,调皮?活泼?已经无法往下想的西凝雪打住了话语。她遇见慕容瑶之前,的确是一个三天不出门就难受的皮姑娘,但现在能和同龄的人天天呆在一起,觉得在屋子里谈谈话聊聊天也没什么不好的,尤其是和慕容瑶说话的时候,她觉得很开心。 小梅鸡皮疙瘩抖了一身的将门关上了,然后迅速逃走。 慕容瑶静静地望着她,长久的沉默。西凝雪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话给自己辩解,只好也跟着沉默得闭上了口。 气氛沉寂了许久,慕容瑶打打呵欠,倦怠的歪过了头,夹在指腹间的黑子终是随着垂落的青丝掉落,“这棋局着实复杂,你这位先生为了这盘棋,看来也动了不少的心思。” “啊?”西凝雪对棋局从未动过半分想学的心思,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却察觉到了他话中的不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几步绕到了他的身后。 眼见着满满一棋盘的围棋,西凝雪暗地里咂了咂舌,不愧是高手…… “这个人从一开头就堵死了所有的路,他是否对你说,让你参透这一局棋以后便教你新的?” “咦……你怎么知道呢?!” “你不懂棋所以才会被欺骗,如果你肯认真一点,也就不会被蒙骗。” “嚯,这死教棋的竟然欺负我不懂下棋,就这样糊弄老爷和夫人,着实可恶!” “他也不过是贪图安逸,况且你对这棋局又不感兴趣,何不就着这位先生的意,大家相安无事。” “嗯……你说的有理。”西凝雪闻言赞同的点下了头,随后又听他在一边道,“小雪。” 西凝雪迟了会儿,才发现他是在叫自己,大梦初醒般的回过神。 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叫她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名字原来这么好听,尤其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更加清润柔和得让人难以抵挡得欢喜,在心中默默的压抑着,然后面不改色得反问道,“嗯,什么事?” “乱了。” 西凝雪迷茫的盯了他几瞬,没读出什么意思,半晌又从端着的清茶中发现了自己的模样,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西凝雪羞红了脸,回过神用手将翘起的鬓发压下,可不一会儿那头发又恢复原状,让人心恼。 更加恼火的是旁边还坐着看戏的人,她一时心急背过身更加着急的捂住头发。 慕容瑶望了她片刻,端着一杯刚斟上的清茶走来,只见他用沾了茶的手顺过她乱糟糟的翘头发,没到半晌,她的心头大患就解决了。 西凝雪尴尬得看着他,然后装作喜逐颜开的傻笑道,“你懂得真多呀。” “自然,从前我若是失了一分仪态,便会被娘亲责骂许久,可现下无拘无束,我却想念起娘亲的那份严厉……” 西凝雪自动的把他的话总结了一下,他应该是想亲人了。她心中忽然为他感到悲哀,一个与自己一般大小的孩子,也不过是在家与同龄人玩耍,与爹娘拌嘴得年纪,怎么会一人流落在深宫中,还受着重伤。 许久,她才想起来要安慰他,便轻声道,“……想娘亲啦?” 西凝雪见他即刻背过身去,她又紧追不放的笑道,“虽然你现在双亲已不在人世,但若是他们在,也一定盼着你过得从容自如,不让二老担心。” 慕容瑶似笑非笑的饮下了一杯清茶,清润的黑眸中流露出决绝而又美丽的颜色,“从容自如?我还能……” 话语戛然而止,他放下杯子身影,飞快的朝床侧里躲去,随即是老爹推门而进,西凝雪惊魂未定得望了望后方,然后连忙上前迎接,“爹,你怎来了。” 老爹并未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反而打量起屋里的其他地方,“方才我可是听见这屋里有别声,你屋里头是不是藏人了!” “没有啊,我方才那是自己对自己说话呢,不信您听。”西凝雪清咳一声,开始装起了慕容瑶的声,“人之初性本善……” 老爹冷哼一声,“你真当你老爹是聋子,辨不出自己女儿和别人的声音?!来人,给我搜查屋子!” “爹!”西凝雪心如雷鼓,忐忑不安的握紧了衣袖。她不想让慕容瑶暴露出来,如果真的如此,他也许就会被爹送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牢房里,她怎么能允许呢。 老爹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子,西凝雪咬了咬唇,自知劝不动眼前人,背身又去拦那两个家丁,“大胆,别随随便便碰我的东西!快放下放下!” 话音刚落,两个家丁站到了前方,“回禀老爷,没有找到其它的人。” 西凝雪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了,却也总算如释负重得松了口气,“爹,您为何不相信女儿呢,女儿真的是想发奋图强好好努力学习琴棋书画得!” 暗地里捏了一手的冷汗,她正疑惑呢,为什么才这么会儿,冷汗就冒了出来。 “……这。”老爹只能作罢的说道,“爹听闻这些日子你总向王婶讨要食物,是不是平日里小梅那丫头没照料好你?” “没有……只是女儿最近总觉得饿,所以向王大妈讨要多余的饭菜,女儿觉得这种小事不用告诉爹爹,所以才一直没说。” “唉……你现在正是长身体,要多吃些也是应该的,这样,让王婶每日多加些菜……” “嗯,爹爹真好!” 将老爹打发走,西凝雪可谓是经历了一次生死大劫,连气都似掠夺般的大口喘着,忽又拍拍床梁打探情况,“小瑶,你在哪里?” “嗯。”慕容瑶挥着衣袖捂住口鼻,还是防不住吸了几口灰尘咳嗽了几声,艰难的从床底爬了出来,那蒙了灰的脸让西凝雪不禁忘乎所以的莞尔一笑,“原来你从床侧下去了,不过那缝这么小,你伤口没被挤到吧?” 慕容瑶擦了擦面上的细灰,“没事。” “没事就好,方才我爹……”西凝雪顿了顿,有些不安的蹙眉,“你都听见了吧?” “嗯……” 更加无措的挠了挠脑袋,然后一动不动的朝着他眼睛望着,试图能从他那双黑眸中窥到一点怒气,可惜没有,慕容瑶并不在意她的欺骗。 其实他早就识破她的身份了吧……不过现在还是应该把这个谎言继续埋下去,说白了也就是她单纯的死鸭子嘴硬,“其实我是被老爷夫人捡回来的,他们好心收留我为义女……” “嗯。” “小姐是我干姐姐……” “嗯。” 慕容瑶真的丝毫不在意,搞得她这一味的解释显得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别扭的抓抓小脸,掌心发烫。除了面对自己锦纤哥哥会紧张以外,慕容瑶在她的心里好像也逐渐占一块又一块得地盘。她对锦纤哥哥也只是兄妹之情,然而面对慕容瑶却是完全不同,比前者更加想要依赖他,和他在一起。 而这种奇怪的想法,一旦触及到慕容瑶以后可能会离开之后,心口就有点止不住的难过。她仔细想过了,若不是他在她心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她大可不必那么紧张的求爹爹,正是这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改变,让西凝雪明白,慕容瑶的重要。 “小瑶……”她轻声唤道,有些压抑不住的颤音。 “嗯?”他轻声答道,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不减丝毫的风雅。更让人想起那日身负重伤,连眼神都透露着深深的戾气的慕容瑶,但他对西凝雪也从一开始的戒备与警惕,逐渐化为了信任与温暖。 “你以后……真的会离开吗?”她的内心在忐忑,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结果,可纵使知道结果,西凝雪也要问。她不怕面对最坏的结局,只是怕会来不及面对。 “会。” 西凝雪咬紧牙关,坚持的问道,“再也不会回来了?” 慕容瑶将巾帕搭在了架子上,整整齐齐的,回过头,干净的面容上笼着柔柔的笑容,“我会回来的。” 西凝雪觉得那笑很美,像是被沐浴着阳光的白雪,永远都保持着最纯净最唯美的姿态。她也很开心,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与她的料想偏差了一点,只是她有点贪婪,想要贪婪的知道更多。 “那你……就不能一直和我在一起吗?”明明有这么多问题可以问,连西凝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这条,就好像很多事情莫名其妙的就由自己的身体做了出来,不受控制。 “一直……?”慕容瑶的神色有些恍惚,些许眸中闪过了一丝忧愁,可他看向她的目光中仍是柔情似水,“等我回到皇宫,我会回来找你的,你……愿不愿意等着我。” “我不愿意……”西凝雪心乱的哼了一声,慕容瑶表情有些失望的垂下了头,西凝雪赶紧补上了下句,“等你回来找我的时候我都嫁人了,到时候……我就不要你了。” “那这样……”慕容瑶径直走来,西凝雪红着脸羞怯的抬眸睨了一眼他,他将她的身子板着面向他,“我发誓,此生此世我慕容瑶绝不会对除了小雪以外的人动心,若有二心,必当天地诛之、无处留身。” 西凝雪心中万分的动容,恨不得也来个海誓山盟,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子家,要矜持一点。 “……那,那我也答应你,等你回来的时候我才嫁人……不过你要早点回来哦……” “嗯,会的。” 梦醒,又是一场过眼云烟,一次次的相思,一次次的疼痛。 第5章 长子吟风楼 “近日这吟风楼里出了个大才子,连王秀才都只能甘拜下风。我可是听说啊连吟风楼中的幕后老板伏婳姑娘都为之倾倒,且今儿吟风楼又逢上了伏婳姑娘生辰,伏婳姑娘可是说了,若谁有幸得了吟风楼的魁首,可与伏婳姑娘共度一夜良宵。” “啧啧啧,不知这暖玉香肌的恣意,落到哪个有福分的人身上。” “不如我们也去对对,没准走狗屎运得到伏婳姑娘的芳心呢。” 三三两两的人闻言都从客栈出去了,就连客栈的老板也是迫不及待收了碗,大声得嚷着,“不好意思各位客人,今儿小店有事要打烊,酒水和菜钱都算在我的头上,各位客人明儿再来吧。” 现场只剩下还没吃尽兴的一些客人,低低的咒骂了几句,还是甩了筷子离开了客栈。 西凝雪朝面前的人使了几分眼色,“咱们也走吧。” 云沁会心一笑得点点头,放下了酒杯。 两人并肩出了客栈。 自儿时相遇起,西凝雪就和那位身穿粉衫头戴宝珠的姑娘,频繁得在宫里的小道处遇上,云沁正巧是那一年被接到宫中的,性子也与她相同,这一来二去误打误撞成了亲密无间的姐妹,每次西凝雪女扮男装出宫,总不忘会邀请她一道来。 西凝雪心情大好的摇摇手中折扇,平淡得看着街上的男人像是一窝蜂般朝着一个方向涌去,忍不住感叹道,“好久都没去吟风楼里见伏婳姐姐了,方才听那几人说伏婳姐姐有了心仪的对象,我倒要瞧瞧究竟何人能够降的住姐姐。” “可不是嘛,我也好奇着呢,一同去看看?” “正有此意。” 这吟风楼当真是长子城的风景一绝,宝顶镶着的是琉璃顶子,随随便便的一处都是上好的杉木,常人却难以购到这么大批得好木,吟风楼的构造虽奢侈,但内里却是布置的清新素雅,来此的都是娴雅之士,不若,大凡有闹事者,则会被这吟风楼的老板,大名鼎鼎得伏婳姑娘轰出去。 吟风楼内处处都是吟诗作对的才子,外貌是一副衣冠楚楚,但心里头想的面上几乎写得明了。 西凝雪和云沁不动声色的坐在了角落里,这时旁座却多了个蓝袍的公子,西凝雪倒没在意,大家都是东凑一桌、西拼一桌的,何况这吟风楼的位置可枪手的很,碰上人多时还只能打道回府。 倒是这位蓝袍公子先打起了招呼,“兄台也是来见伏婳姑娘的吗?” 西凝雪没吭声,只是稍稍打量了此人,模样到挺俊的,是那种风流翩翩得富家公子类型。这人倒也不在意她的目光,用着狭长漂亮的眸子扫了楼台一眼,抿抿唇道,“也是,长子城内第一美人的风采,谁人不想凑上一眼,大饱眼福。” 西凝雪心道原来也是个俗人,便随意打发似得眉梢轻挑,拂了拂鬓边的发,“非也,我和云兄却不是冲着这楼里的美人来的。” 男子意味深长的吟哦一声,灿若繁星的眸中微微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难不成两位兄台是来凑热闹的。” “这话也不尽然,我与宁公子此行凑得热闹,是那二楼阁台中的美人。”云沁闲得无聊,替西凝雪回了话。 蓝袍公子更加有趣致的打量两人。 “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又不在意伏婳姑娘,却又想见到伏婳姑娘,两位兄台说得话真让在下费解。” “那你就慢慢解去吧。”不想再听见他得声音,没了兴致对话的西凝雪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楼台上,这时楼台上出来一艳颜的美人儿,美人柳眉微敛,一双低垂的杏眸含着明媚的秋波。 美人莲步微移,妩媚多姿的坐上了小厮搬来的交椅。 西凝雪一边听着伏婳那细嗓诱人的声音,一边朝桌上的玉盘子伸去,花生没碰到,碰到一只手,还未等她转头,蓝袍公子又出声了,“兄台,你的手怎似女子一样娇小。” 生怕会被识破身份的云沁先发制人的帮着她抽回手,“这位公子,我劝你少胡乱猜测,有些事不是你该管得。” 西凝雪也觉得他烦人,悄悄的在云沁耳边嘀咕了一声。 “我看就是个没脑子的富家公子,我们不用与他计较。” 干脆当作没发生一样的西凝雪使了使眼色,云沁会意得点了点头闭口不语。 “今儿哪位公子能对的上吟风楼出得联子,便是我伏婳今日二楼招待的贵客,伏婳定不会亏待……” 台下懂得规矩的人已经开始吵闹,嘈杂声此起彼伏,没多久吟风楼就热闹起来了,西凝雪也是迫不及待,当然她只是想见识见识那位大才子而已。 而边的蓝袍公子也是胸有成足的端了酒杯,沉吟得浅抿了几口。 吟风楼内热景一片,穿着锦袍的贵公子、白衫的穷书生、剔着牙一直盯着台上的大老板,纷纷涌起了一股炽意。 小厮这时从手中散下两道红联,只见那帘上的诗句,道是:银字寒调正长,水纹鋽冷画屏凉。 台底噤声,但总还有几个真材实料的秀才勉强对上了。 “莺锦蝉露馥麝脐,轻裾花草晓烟迷。” 不懂的人在拍手叫好,懂的人却暗自叹息,果然这吟风楼的红联不是这么好接的,伏婳凝了凝面色,似乎对秀才对上的不满意,气氛这叫一个冷场。 旁的男子却掩唇一笑,笑声让全场的人都盯了过来,西凝雪一看,此人正是喝着小酒的蓝袍公子。 对联子的秀才许是以为蓝袍公子在笑他,吃不住这份怒,当即冷哼一声,“笑什么,你对的出来吗?!” “这有何难。”蓝袍公子当众饮酒,浓厚的酒气从他身上散发而出,但却并不让人反感。他笑吟吟得看向西凝雪有些蔑视得目光,嘴角轻勾道,“几度试香纤手暖,一回尝酒绛唇光。” “好!!!” 这下懂诗的和不懂诗的人都拍手叫好,伏婳也投来几分赞赏得目光,不过当她瞧见那一桌的另外两人时,顿时有些掩不住的羞意,但还是极力的压制了下来。 小厮又接二连三的搬了几道红联,蓝袍公子都一一答上了,全场得人更是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他一人抢了个光。西凝雪也不得不对此人多了几分关注,但仅限于这人是个爱说废话的读书人,而且还是个家境富裕的读书人。 一场蓝袍公子自导自演的红联比赛就此落了幕,小厮将当场所有人都请退了,除了这一桌上的人。 小厮恭敬的走来,“楼公子、宁公子、云公子,伏婳姑娘二楼有请三位。” “麻烦小兄弟了。”蓝袍公子带着舒朗的笑意向两人看去,“两位兄台果然身份过人,竟能与在下同被邀请上,看来这热闹凑的的确正巧,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知两位兄台的姓名?” 既然是自己的假名,也不怕告诉他。 “我叫宁小肆,他叫云小衫。” 正在她这么想着时,蓝袍公子轻声嗤笑,“真是巧了,在下其名单楼,名小二。” “二、衫、肆?挺好的……”西凝雪心知他也对她们心存着陌生的戒备,所以不会告知真名,她也没有多加计较得笑道,“那我和云兄台就叫你二哥。” “嗯,我就认你为肆弟,认云兄台为杉弟可好?” 西凝雪抽了抽嘴角,这人怎么自动就攀上了亲,她们和他熟吗?不过萍水相逢,也罢,西凝雪痛快的点头。 三人笑声不断的走到了伏婳地房间门口,楼小二挑了挑眉,似乎不愿伸出手去打开房门,但还是在小厮说了声请之后,不得不推开了房门,扑面而来的宁神香气。 三人接连踏进房间内,小厮适时的关上了门。伏婳坐在桌前,细心的摆弄着桌上的小菜,刚一凑近就闻到了小菜齐齐飘出的诱惑香气,西凝雪不客气的坐在了伏婳身边,笑眯眯的摸起了她的嫩手。 “娘子,我好久没来看你了,你过得还好吗?”摸爪。 “相公,久些日子没来婳儿可想念的紧啊,怎么,今夜要和小衫公子一同留宿此处吗?”那小眼勾魂的,不愧是伏婳姐姐。 “当然,今夜我留在这肯定会好好疼爱你的。”与往常一样,没心没肺的调戏伏婳姐姐,不过云沁的咳嗽声让西凝雪想起旁听的还有个真正的男人:楼小二。 只见楼小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搭在酒杯上绕啊绕,正巧和西凝雪对上视线时,眸中便含着明亮的笑意。 “肆弟怀抱美人归,真当让人羡慕至极。” “二哥羡慕也只能这样看着了,毕竟婳儿的心可是锁在我身上的。”西凝雪一边摸摸伏婳的爪子,也不忘奚落一下他,楼小二本是今夜该和伏婳共度一夜良宵的人,只是因为她和云沁的插足,他恐怕是不能如愿了。 伏婳知她的心思,想到楼小二毕竟是她亲自请来的客人,懈怠了他可不好。 “小肆快别开玩笑了。”伏婳媚笑的抽回了自己的手,“饭菜都快凉了,各位公子可别白白浪费这一桌饭菜啊。” “嗯,婳儿姐姐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云沁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品尝,西凝雪却不依不饶的丢了筷子,“不成,我要你喂给我吃,不然我就不吃。” “你呀你……还真是得寸进尺。”伏婳望了望依旧浅浅品酒的楼小二,随即带着无奈的将饭菜喂到了西凝雪的口中,西凝雪心满意足,像个孩童一样笑眯眯对着楼小二,“看见没,我的婳儿不仅倾国倾城,还温婉贤淑,二哥现在可在后悔没有早日来这吟风楼?” 楼小二自是不在意这等事,可当看见西凝雪笑的眉眼舒朗,也不免动容的答道,“伏婳这等美人儿,我自然无福消受,不过让肆弟抢先了去,真是可惜啊。” 云沁笑了,伏婳也笑了。 “楼公子一表人才,举止风流,倒是伏婳高攀不起。” “谁说的,婳儿你身家遍布整个长子,谁要是讨了你,那可真是这辈子的福气!”西凝雪举杯喝了口清茶,又向着楼小二说道,“二哥,你明个儿还有空吗?” 楼小二迟疑了几瞬,眉宇流露出一丝趣味,“自然。” “那明个儿我和小衫……” “等等。”云沁神色为难,“我在宫外流连多日,爹娘都要骂我了,明日怕是腾不出这个空来陪你们。” 第6章 今儿艳阳天 言下之意就是说,你们自己潇洒去吧,姑娘我又要去享受监牢一般的日子了。西凝雪心领神会,便改了话。 “那明个还在此处,二哥只需通报小厮,便可进来找我和伏婳姑娘。”说罢,西凝雪怕他会赖账,又把板凳拉向楼小二,伸出了小手,“光说话可不算数,拍手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楼小二颇为无奈。 饭桌上的菜被下人撤走了,西凝雪送走楼小二和云沁以后就大肆的趴上了床榻,“伏婳姐姐,你觉得今日那楼公子怎么样啊。” “他啊……”伏婳正在摘下玉簪子的动作一缓,旋即露出了少有的娇羞神态,“倒真是位贵公子,举止优雅、谈吐得礼,而且相貌也是仪表堂堂……” “哦……”像是发现什么的西凝雪吟哦一声,“既是姐姐中意的,那明日我就好好替姐姐探探他的心意。” 伏婳笑意更加动人的笑道,“这位公子好是好,但我只是残花败柳之身,而人家一身清白,配不得……” “哼,这说得什么话,姐姐这么个美人下嫁给他才委屈呢。”西凝雪知道伏婳想起了过往的屈辱,也不由自主跟着回想起,当初的伏婳走投无路流落到长子城,被西凝雪发现时,虽是被掩上了一身污秽,那美貌却仍然惊艳。 她向来喜欢漂亮的美人儿,不忍心让她继续在长子城内受欺负,所以将伏婳姐姐接到府中,好生的照料着,因此也结识了命苦的伏婳,原来伏婳是温州知府的小姐。温州的治安实在不好,寻常的有钱人户都能随随便便欺压官员,更别提温州那个地方集结了众多的恶霸。 岂不料伏婳一次出行被一个恶霸盯上了,那个恶霸威胁温州知府将伏婳下嫁与她,伏婳不从被地方的恶霸强要了去,好不容易趁着机会死里逃生来了长子城,除了见她美貌起了歹心的贼人,无人肯救济她。 伏婳不愿寄人篱下白吃饭食,所以想开一家小客栈自食其力。西凝雪得知以后全力支持得变卖了自己手头得宝贝,然后将所有得钱财都交给了伏婳。然后伏婳以一己之力在长子城建了多家产业,一时之间伏婳之名传满整个长子城,但伏婳却没有落井下石,每次西凝雪带着朋友来游玩,伏婳都很开心,对待她的朋友也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好。 但对自己的婚事,每每谈起,那一副喟然的泫然欲泣,总是让西凝雪也为此烦恼,伏婳姐姐这么个可人儿怎么会没人要。 伏婳叹了口气,柳眉紧蹙,“雪儿,这就是你的不懂了,这姻缘之事不可强求,我虽对那楼公子有情,但他对我无意也是枉然,雪儿你莫要再徒增一段孽缘了。” 西凝雪闻言不悦的皱起眉,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道,“这事伏婳姐姐不用管,所有的事都由我来做主。” 伏婳不再多说,默默的看了一眼西凝雪,朝她笑了笑。 西凝雪却暗自想着,伏婳姐姐不说话便是同意了。 一夜美梦,虽是快活无比,但想到就这几日,娘亲要和老爹从巡游得地方回来了,要是让爹娘知道她整日都留恋着宫外且夜不归宿,回来可是要把她骂的狗血淋头了。 还是早些解决了伏婳姐姐的事情再说吧。 脑疼的揉了揉穴,从床上半坐起,伏婳姐姐早已不在身边了。西凝雪下了床径直向桌边走去,也不管是热是冷,端了茶就含进嘴里灌了好大一口,脑子总算清醒了点。 原想这今日楼小二会什么时辰来,却不料说着曹操曹操就到,房门兀自被打开,西凝雪自然而然的就丢了茶壶,眉开眼笑的向楼小二走去。 “二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 她还没来得及准备呢,说起来也是难以启齿,明明是自己要邀请别人一早过来,别人守时来了,她却未能如约。 “……”楼小二沉默的望着面前的小人,雪白的肌肤,如白玉般泛着隐隐的光泽,还有锁骨处那映着的粉红的痕迹,又见西凝雪端着小脸,似有似无的媚意…… 楼小二强制压下了莫名升起的情愫,口气带着半分轻佻,“不早了,都晌午了,还有你怎么不把衣服穿好就到处乱跑。” “啊呀……”西凝雪刚才满脑子想得都是昨日约定得事,这时发现自己只穿着亵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惊慌的背过身,然后向被窝里一钻,死活都不肯出来透一口气。楼小二也不禁莞尔一笑,这肆弟,怎么跟女人家似的害羞躲起来,但刚才那幅香艳的场景又在脑中一闪而过,让他不由自主的又魔怔了稍许。 “那,我先出去了,肆弟你要是穿好了就告诉我一声。” 见楼小二退出房间,已经红成猴子屁股脸的西凝雪手忙脚乱的套衣服,心急之下拴腰带的手也不由得开始抖,西凝雪纳了口气,又在心里头骂自己不镇定,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宁小肆,堂堂一介男儿怎么会如此娇怯。 对,她是个男子,她不怕,男子汉要顶天立地! 拍拍僵硬的小脸,拉门,见着楼小二倚在门边,怡然微笑的潇洒模样,便想起他是不是在笑话自己刚才那番躲避。西凝雪强拉起脸上的肌肉,违背心意得叫道,“二,二哥。” “怎么?”他挑挑眉,很受用。 “我们去找伏婳姐姐吧。” “不必,我刚向小厮打听过了,伏婳姑娘清晨就去了邻镇收货,所以今日只有你我二人。” 西凝雪听闻整张脸都沉了下来,伏婳姐姐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说走就走,也不提前跟她打声招呼,这让她怎么安排两人促进感情呢。 悄悄的瞥了一眼意气风发的楼小二,更加唾气的鄙视自己,然后摆笑脸,“二哥,今日天气不好,我觉得还是明日再聚吧!” 西凝雪正要关门,楼小二用扇子抵住了门缝,透过了狭小的缝隙就见他一脸笑靥如花,“肆弟,今儿可是艳阳天啊。” 她抬头一望,果真是晴空万里云朵飘飘。西凝雪吐了口气,知道自己也避不过去了,如赴死一般阔气问道,“好吧,二哥,你说我们该做什么。” 楼小二促狭的上上下下打量她半晌,那眉头蹙的跟谁欠了她银子一样,但这样幼稚的表情出现在西凝雪的脸上,一点也不让他意外。 “肆弟,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啊。”楼小二微微一笑,笑容有一点点宠溺。 “是啊……啊,不是!”西凝雪点头又摇头,昨日的约定是她自己定的,还壮言说一言为定不准反悔,现下吃了苦头却也说不出口。再加上他兴致勃勃的来此却又扫兴的回归,难免她下次再想请他来,会不如愿。 就当她免费陪他游玩一趟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日。 “二哥,我带你去长子城四处逛逛吧。” 下定决心的西凝雪朝吟风楼得门口挪去,楼小二却莫不在乎,直勾勾的望着她,那眼神似火热,又有点淡漠。她回头一望见他这么复杂得神色,以为他不愿意随着自己去闲逛,只好忐忑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是富家公子见多识广,她自然也要拿出点不同凡响得花样来吸引他。 “二哥,你该听说过说书人吧?” 楼小二只任她牵着,嘴角淡淡笑意,并柔声回答,“嗯。” “长子城中有名的可不只伏婳姑娘,还有很多你都没见识过呢,我呢就好心带你长子免费一日游。”西凝雪交了二两银子入场,心里却肉疼半天,她可是个标准的守财奴,特别是当爹娘发现她总是用银子买寂秋然的独本小人书以后,由原来的一个星期拨一次零钱,变成了一个月拨一次了,这怎么能不让她愤恨! 依旧的,只坐在偏僻的地方,又奢侈的点了一盘花生米。心中流血半天,楼小二啊楼小二,你看我对你多好,为你花了那么多银两还不要求返还,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样慷慨、善良的人。 “不给双筷子吗?”楼小二见着桌上摆着的一盘花生米,疑惑的问道。 “客官,这花生米吃起来用不着筷子的。”小二热情的解说。 西凝雪也忍不住笑了,这楼小二虽一身华贵,但对这些小规小矩像个乡巴佬一样什么都不懂,她抓了一把花生米握在手里,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二哥,张口。” 他有些迟疑的张开了口,西凝雪像丢石头一样把花生米丢进了他的口中,他一下没反应过来按着胸口咳了一阵才咽下。 看他涨的脸红脖子粗,西凝雪没了形象的笑着。 “二哥,您悠着点啊,怎么吃个花生米都能噎着。” 楼小二轻喘了几口气,声音说不出得低沉,“看来你挺喜欢这么吃花生的方式,不如让二哥也这么喂你……” 深怕他动真的西凝雪连忙向后一挪,紧张道,“二哥,咱们俩都是文雅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楼小二扬了扬眉毛,面上浮起了有趣的笑容。 “那我还是当小人来的快活。” 楼小二的手正要袭来,说书人的惊堂木响彻全场,一瞬之间众人噤声,连头发丝落地都能被听见。 “今儿我就来讲讲宫墙里那密不可传的二三事,请问各位可有见过西燕太子?” “没有!” “今儿这故事,就从西燕太子说起。” 楼小二饶有兴趣的眯起了眸,别有深意的望着说书人。 “我这可是听我在宫里边当差的兄弟所说,那西燕太子姓楼名锦川,生的一副獐头鼠目、脑满肠肥,行为放荡不羁,整日都在那东宫中流连美人乡。 此事被皇上知晓,当即龙颜大怒,亲自大驾那太子所在的宫殿,见他竟与后宫嫔妃缠绵在一起,那淫靡之声可当真是销魂无比……” 楼小二忽的转头,笑眯眯的问道,“你见过太子吗?” 西凝雪想了想自己这些在宫中得记忆,却发现竟从未见过那神秘的太子,不过锦纤哥哥生的一表人才,那太子也应该非说书人描述的那般如此不堪。 “我没见过,但堂堂一国太子怎么会像说书人讲的那样,整日销魂快活。我觉得啊,说书人的话,只有一成才是真。”西凝雪说了真实想法,但还是好奇的问道,“怎么,二哥见过?” “当然,不仅见过还是熟人。”楼小二爽朗一笑。 西凝雪对付着问了两句就继续吃花生米了,倒不是她对太子没兴趣,但毕竟和楼小二不太熟,这样过问他人的事肯定不太好。 “又道那与太子私通的宫女,被太子狠心拒绝之下,伤心欲绝的投了河,每每半夜三更河水竟变成白色,传那宫女投河自尽之时,就穿着雪白的里衫,此事虽传满宫廷,但始终还是在宫里压了下来。 没成想那太子不因此忌惮,反而变本加厉的欺弄着女子的心,那些女子不是疯的疯就是死的死,没一个能逃出太子的手掌心,这一来二去,宫内女子对太子的恶行却是敢怒不敢言。 恰巧这时……你们猜,怎么着?” “快说啊!”众人哗然。 西凝雪意识到说书人接下来的话也许更加的不堪,但这种市井小民得传言全都是胡诌得,更何况楼小二与太子既然是熟识,待他哪日见到太子之后,说漏了嘴,那还得了。 “二哥,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怎么,不是你说要来听段子的吗?”楼小二的嘴角多了一丝戏谑的表情。 “都是胡乱捏造得,再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西凝雪讪笑。 第7章 我等你回来 “你是怕我对太子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吧。”一语道破西凝雪内心底的想法,楼小二语调仍旧轻松。 西凝雪无言以对,只叹这楼小二足智多谋,交了这个兄弟真是罪过罪过,两人在街头并肩而走,时不时会有女子羞怯的望来,不过大多数的目光还是投在楼小二那俊俏的面上。 她当然知道,在西燕得审美标准是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标准得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农田的结实小农伙。楼小二无论是体型还是举止都让偷望的众女无比得痴迷,只是西凝雪不好这口,当然对楼小二也没有任何感觉。 西凝雪装作没看见的撑起了折扇,“二哥,逛了一天了也该累了,不如我请你去吃好东西。”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饿了。”楼小二也开了折扇。 “那正好,前面就是馄饨摊,里面的馄饨可鲜了,保准你吃了第一碗还想吃第二碗。”西凝雪挑了块干净的蒲团盘膝而坐,然后从竹筒里抽了双筷子出来,“小二,来两碗馄饨!” “好嘞,客官稍等。” “多加点汤,不要放大葱啊!” 小二端了两碗馄饨慢悠悠的走来,“两位客官吃好。” 西凝雪已经开始了大口吞咽碗里的馄饨,除了有点烫之外丝毫影响不了她一口一个的速度。楼小二看了西凝雪一眼,面上掠过了翩然得微笑,轮到自己吃得时候,楼小二却有些迟疑。 “这摊上的馄饨怎这般小。”楼小二拿筷子挑挑碗里的馄饨,笑道,“莫不是店老板偷工减料。” “二哥见识少了吧,这馄饨虽小,但味够鲜润,比一般馄饨不知好吃多少倍了,二哥你快尝尝。” “好,那就尝尝。” 又是一会儿,长子城内已点上了万展灯火,这该看的、该听的、该吃的西凝雪是一个个介绍了个遍,楼小二只是适时的插上几句,即便是说到一些让他动容之处,他也只是挑挑剑眉微笑。 到最后累的走不动,西凝雪伸手牵住了他的衣袍,他一怔,回过头来轻笑,“怎么,累了?” “嗯,前面有个亭子,我们去休息会。” 迈着小步往前走,这时一小童忽的从身边撞过,西凝雪还想破口大骂,但又下意识的望了一眼腰间的钱袋,怒骂转成了呐喊,“糟了,小偷,还我银子!!!” 西凝雪作势就要撩袖子,跟那小童一齐飞奔而去。楼小二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先去亭子处休息片刻,钱袋我替你追来。” “这……好吧。”思及楼小二是个男子,体力肯定比她好,这等体力活他愿意揽自己当然是十二分的欢喜。他要是没追回,她也可以顺理成章敲他一笔。 西凝雪坐到了亭子处,再转头时刚才那处已没了人,正巧秋风惬意,西凝雪横躺在长椅上开始休息了,四下无人时又难免回顾一些触景伤情的场景。 也是在宫中的红亭里,锦纤哥哥说要皇上派他去轵关守驻,这一去没个十年八年是回不来了,他说自己怕是与她见不上面了,临行前也只是坐在亭里相伴赏月,如此美好得夜景却成了最伤怀的离别。 她也明白,皇上此举就是要让锦纤哥哥彻底与皇位无缘,但锦纤哥哥是个喜欢读书得老实人,又怎么可能觊觎皇位呢。 他说宁可和雪儿找一处深山老林过上一辈子,也不愿身上被缚着这么多的重任,啊……锦纤哥哥…… 夜里的风好冷,西凝雪抱紧了自己的身子,不知不觉的沉睡在了无人的梦境中,然而梦中之人却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锦纤哥哥,而是…… 儿时曾遇上的那个男童。 不知他现在还活着吗,临走前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且一声不说就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他的讯息,更仿佛从未出现过。 慕容瑶消失不见的那一刻,是她此生第一次感觉到的彷徨,从未有一个人如此走进她的生命里,那人不是锦纤哥哥,是你啊……慕容瑶,你真的……会回来找我吗? 不过她现在依旧活得快活,对喜欢得就更加喜欢,对不喜欢得就更加的不喜欢。这几年来,她未曾改变过自己的初衷,也从未打破过自己的原则,生活骄纵恣意,无忧无虑。 只是周边的一切已经不复存在了,那个记忆年少得人,喜欢自圆其说得自己。 “肆弟?”楼小二俯下身轻触她的脸庞,指腹处一片温热,濡湿的泪水,在他眼中的西凝雪,已然脆弱的如同风中的落叶,他忽然就想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但西凝雪似乎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抱着身子打了几个冲,她揉着眼睛苏醒,迷茫之间,才发现自己的眼眶已经盈满了泪水,暗骂自己丢人的西凝雪转涕为笑。 “二哥,我得钱袋追回来没?” “没……让那小贼钻狗洞逃了。” “还以为二哥真有飞檐走壁的大本事呢,区区孩童都追不上,二哥,这事可有你一半责任了,你说你该怎么赔我。”西凝雪用纤细的手拂去面上的泪水,但笑容依旧动人。 “以身相许?”楼小二调笑道,西凝雪将小脸仰起,些许不屑,“我喜欢的可是美人儿,要那种小腰盈盈一握、纤纤玉手、身带着清香的美人儿,再说二哥你块头这般大我也抱不住啊。” 楼小二貌似神伤的用折扇敲了敲额头,“这也不好说啊,肆弟你看起来就如女子一样羸弱,再怎么说也不应当由我做怀中的那个人。” 西凝雪忡怔片刻,她为什么非要跟楼小二谈论到底要谁抱谁的问题,虽说让楼小二这等俊俏公子抱抱也不吃亏,但她西凝雪可是个黄花大闺女,闺阁待嫁,怎么说都要含蓄点是吧。 于是便装作忽然厌烦了的皱了皱眉,转了话意,“银子我也不要了,不过待会到了吟风楼,二哥必须赔上几杯酒才行。” “哦,喝酒?”他思忖半晌,展颜一笑道,“美酒虽好,但无人相伴也是可惜,不如今夜我与肆弟一醉方休?” 西凝雪在心中喷了一口血,我一个弱女子待字闺中尚未出阁,好好地就与你一醉方休?天知道这一醉方休之后会不会就发生什么俗段子的戏码,她虽然不屑,也是不能疏于防备。 “二哥,恕小弟酒量浅酌,实在沾不得。”笑,西凝雪笑的违和。 “原来是不胜酒力,那么只是谈几句肆弟也要拒绝吗?” 西凝雪知道他是存心想跟自己杠上了,自己再怎么拒也是无济于事。 何况陪着聊天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今夜一过,管你什么大哥二哥,统统跟我西凝雪没有一点关系! “……说来有趣,我觉得肆弟身上总带着一股非比寻常的韵味,但要实说,却说不出来是什么。” 楼小二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西凝雪更是烦躁得连敷衍都不想了。西凝雪在暗地里翻白眼,非比寻常的韵味是吧?让本姑娘告诉你,那是女人味! 但面上还是春风依旧的笑,坚持陪着他唠嗑,绝不懈怠他半分,“二哥,我哪里有什么非比寻常,估计是我平日里爱读书,书碰的多了,自然比起一般人多了一股书味儿。” 用书来说事她自然也是不怕得,想她西凝雪这些年头也是翻阅了不少得小人书和什么葵花医典、武功秘籍,还有奇奇怪怪的古相书之类得一大堆,阅历不比一般游历过大江南北得游吟诗人少。 只是直想着今晚一切能够尽快结束的西凝雪加快了步子,却没注意着楼小二眸中带着的那份压抑。他不是傻子更不是呆子,早就感觉得出在搭话中西凝雪对他的抵触之情。 往日受身边人奉承惯了,却没习惯这口是心非,但一张脸上是从来都不变的笑容,这可真有趣啊…… 他本想与这人深交,但他既是进一步,她便退一步,这样周而复始倒让他有些恼火,要是这宁小肆是个女子,肯定早就被他一身贵气吸引住了吧,但让人头疼的是,宁小肆,是个男的。 西凝雪边走边摇着白扇,乌黑的发丝贴着白袍在风中轻轻扬起,衬得她晶莹如白玉的皮肤,尤其是那贴在脖颈上轻拂的小手,仿佛在刻意引诱人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 西凝雪转身,只见楼小二整个身影都隐匿在黑暗中,染上几分异色的黑瞳,竟犹如争妍开放的黑色鸢尾一般绽放着些许寒意。 “二哥?”她略一沉吟,说道。 “嗯?”他轻声道,刚才的眼神一闪而过。 他依旧是那个楼小二,一身蓝袍,潇潇洒洒的楼小二。 “到了,你还站在那里干吗。” “这就进来。” 向小厮打探了伏婳姐姐的消息,却得知她尚未回来,西凝雪不禁有些惊慌,伏婳姐姐怎么会这么久都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小厮也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口张望。 西凝雪站在门口候着,可那入夜的街道中,并没有任何马车的赶路声,这时楼小二走来,“肆弟,外面凉你这羸弱的身子骨怎受得起,还是快些进来吧。” “用不着你管。”连西凝雪也没有意料到自己会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语,她平日里面对着不讨喜的人,就是不善的口气。所以当话不经脑子,几乎是下意识回出来的时候,她自然意识到自己抵触得态度。再看楼小二时,他虽并无怒气但唇角勾起那勉强的笑意仍让她找回了一丝理智。 “二哥……你先回去吧,我再等等。” “不。”楼小二轻吐了一个字,歪着身子靠在了她旁边,“还是先等伏婳姑娘回来再说吧。” 于是楼小二陪着她在门口站了一宿,这份情她到欣赏,不过夜里大风刮过,那吹在皮肤上的刺骨凉意却也不是闹着玩的。 西凝雪咳嗽了无数次,眼中的血丝都增了好几条,再加上冷风吹到衣里的凉意,就更加的打着飘站不住脚,但这份罪她已经尝过了,慕容瑶走的那晚,她站在门口等了一夜,最后病倒了,如今连伏婳也是如此,为什么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都要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呢。 忍着难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瞪着街道,伏婳姐姐……你在哪里,雪儿不想你有事,不想连你也丢下我不管。 心中和身上的痛苦同时加剧着那股压抑的黑暗,西凝雪有些撑不住的扶住了门框,身后的人轻柔的揽住了她的肩,“肆弟?” “我……我没事……的……”吃力的说完这句废话,眼前突然一黑,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全身的劲,无力的沉重感。 楼小二动作极快的将她抱了起来向二楼走去,还有意识的西凝雪咬紧牙有抵抗意义的挣扎了半会儿,楼小二蹙紧眉头,加大几分劲抱住她原本就瘦弱的身躯。 这触手的体感让他不得不心惊,世上怎么会有男子的身体这般轻盈的如似未存在,但西凝雪重重的咳嗽声却打断了他所有的思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子。 第8章 我跟你不熟 西凝雪苏醒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头还沉着,身子还酸痛着,勉强睁开眼便看见了一脸焦急的伏婳,她想坐起来打招呼,但身子乏力得紧,努力了半天只能乖乖躺着。 “雪儿!雪儿你总算是醒了……”伏婳惊喜的敛了愁容,蝉露秋枝的可怜表情让西凝雪无端端升起一股暖意,真好,自己还有人疼、有人爱,多久了啊……自从锦纤哥哥去驻守,慕容瑶渺无音信的消失。 “姐姐你去哪了,等一晚都没见到你人。”原本想多说几句,但喉咙处如火烧一样干哑难受。 “本来昨日我是要早些回来的,但货物丢在了邻镇,我不得不折回去,却没想到让你担心了这么久,还好楼公子寻来大夫给你看病,这会儿啊……还在隔间忙着给你熬药呢。”说这话时,伏婳的面庞露出了少有的羞赧。 西凝雪看的明白,楼小二虽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楼小二为她又熬药又不眠不休的陪了她一夜的体贴,肯定是把姐姐吸引住了,也好,如果是楼小二的话,她还能勉勉强强接受,把伏婳交到他的手中。 西凝雪想了一会儿,苍白虚弱的面上挤出一丝笑,“那姐姐替我谢谢他吧。” 二哥啊二哥,现在你可是把我伏婳姐姐的心都勾走了,你又要拿什么来赔呢。 伏婳轻轻开口道,“这是自然,你也要早些养好你的病,不然啊,姐姐新学的菜式你可就尝不到了。” 西凝雪乖巧的点头,放心得的闭上了眼休养生息。伏婳把她的手脚也一并掖进了被中,然后打算出门让西凝雪休息,正巧楼小二刚熬好药,两人相视一笑,仅在门口擦肩而过。 楼小二走到床榻前,便紧锁住眉头。 “肆弟?”他用手抚过她的额前,一片滚烫。西凝雪直想着休息,便由着他碰了几下,楼小二却苦于该怎么喂药。 早上好不容易才喂了点,西凝雪觉得口中苦涩便吐了出来,反反复复多次才喂进一点,若这回也是如此,她的病可好不了。 正在迟疑楼小二在做什么,西凝雪还是从万难中睁开了眼,楼小二含着药靠近的动作停下了,一张俊美的脸庞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映入了西凝雪的眼帘。 两人同时一怔,先是西凝雪回过神苦笑。 “二哥……你做什么。” “醒了?”楼小二笑道。 她原想是休息得,可现下已经睁眼,也不好不承认了,“早就醒了,不过脑子还发热就又休息了会。” “先把药喝了吧。”楼小二神色自然的将黑黄的汤药匙凑到了她没有半点血色的嘴边,西凝雪任性的扭头,“我打小就不喝苦药,你也不用喂了,这点小病小痛对我没有影响得。” “那也不行。”楼小二紧蹙的剑眉映着几分责备的意味,“这有病不吃药怎行,早吃早点好。” 西凝雪皱紧眉头,心里头诅咒他祖上十八代。 这就是她讨厌楼小二的地方,她都说了不想喝,楼小二却执着的要命。好似在看待一个可以任他摆布的人偶一样,她对这种人向来都是厌烦的,尤其是楼小二这种猜不透心思,反而有时候还会被他无意的目光盯的浑身都不自在,都是她悚然的。 不过本姑娘现如今没力气跟你争辩,喝就喝吧…… 楼小二见她不再还嘴,乖巧的一口一口喝着他喂的汤药,不禁有了几分欣喜,像是对待珍宝一般动作轻柔的拂去西凝雪嘴角湛下的一滴药汁。 “我睡了。”西凝雪翻过身,面向墙盖好了被子。 楼小二将瓷碗向台上一搁,本还想查探一下她的情况,西凝雪用被子把自己捂得紧紧的,他则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坐在了榻上,嘴唇轻抿着。 想不到他竟为一个男子如此耗费心神,更甚,这男子偏偏还不知道好歹的推三阻四,这叫人怎不恼心。 但想想普天之下又有谁敢如此对他,他现在觉得期待的是,如果宁小肆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又会有何不同,是一如往常的怀着三分戒备与他相处,还是如那样阿谀奉承老一套的宫人一样。 …… 又在吟风楼里躺了两三日,西凝雪的温病这才好得差不多,穿上了外衣,执起了白扇,又变回了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宁公子。 楼小二也似个闲人一般陪着她一起干耗着,她躺着他就坐着,她坐着他就站着,偶尔起床气犯了就朝他怒骂一句,那张比城墙还厚、比花朵还美丽的俊脸依旧带着笑。 艳阳天、艳阳天,今个儿又是艳阳天啊……一边在心底嘀咕着,一边走出了吟风楼,躺的快要发霉的身体总算接触到暖暖的日光,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从阴郁转成了舒畅,这是多久没有接触到阳光了啊,感觉一日不出门头上就要长草,两日不出门身子变成了大树,三日就直接变成了腐朽的树干,幸好没有第四日,不然她就算冒着病犯也要出门晒太阳一趟。 “想什么呢。”楼小二从后方踱来,在她身侧停住。 “我在想今日要回府的事,今日一别,日后恐怕不能再与二哥闲逛了。”西凝雪已经打定主意要回去了,也就意味着要和楼小二分别,也许以后都不会再相见了,在她看来,的确如此。 她可没什么想跟人称兄道弟的情谊,于自己的非美勿扰的原则是肯定看不上他这样虽然俊朗但是海拔很高的男子,于姐妹的情分楼小二还是伏婳姐姐预备着的优良夫婿,她就更加不能招惹了。总的来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楼小二,我跟你不熟,还有,男女有别。 出乎意料的是楼小二并没有因此而有什么惋惜的表情,只是弯眸,眸中透着捉摸不透的深意,“也好,我正巧也要回去一趟。” “那肆弟就在此别过了。”西凝雪以手作揖就转身回房了,临走之前向伏婳姐姐辞行还是必要的,伏婳一见到她来就露出担忧的神情,“雪儿,你身子好些了么,怎么这就起来了啊。” “我都在吟风楼休息几天了,再没好就该变成瘟病了……而且我修养得这些日子,爹娘都该在府中等急了。” “也是,你该早点回去别让府中的人担心才是。” 西凝雪赞同得点了点头,然后转到了伏婳的身边,“姐姐,我替你打探了一番,这人的确挺好,既不爱酒也不爱赌,像这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姐姐早些收了才是正道。” “开什么玩笑呢。”伏婳羞涩垂首,依旧不温不火的,“我与楼公子之事又不是你情我愿,就算如当我对他有了意思,可……” “没关系,来日方长……他日后做客吟风楼还愁没机会勾搭吗。”调笑的向伏婳眨眨眼。 伏婳又是好笑又是怨道,“少多嘴,回你的府去。” 西凝雪洒脱一笑,行了个作揖的礼就出了房间,她知道伏婳姐姐会在窗口站着目送她出吟风楼,但她也不能生出半点留恋,不然一心软又和伏婳姐姐呆上一天,回去可就不好交代了。 至于楼小二,刚才那番离别辞后就不见了踪影,估计是家中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过既然是楼小二的事,她西凝雪自然也不会庸人自扰的把问题撇在自己身上思考,当下的问题应该是回府之后该用什么样的理由交代,记得上次好像用的是风筝掉到了宫外,追风筝追了几天几夜…… 这次……烦躁的搓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 任你水淹开封,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随机应变一点总会想出办法的,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用皇奶奶给的令牌,畅通无阻的回到了府内,不出她意料的是,二老也是一贯的等在大堂,西凝雪凝神屏气,然后挤出一张笑脸,“爹、娘你们回来了?!” 更加让她惊奇的是二老只是默默的叹气,那两双无神的眸中映着深深的悲痛,西凝雪又开口叫了声,却没人应声。 隐隐约约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且一定涉及到她的大事。可是她最近的确什么坏事也没干啊,除了前些日子又去药园子里踩了几脚和不小心用石头砸到一窝鸟,可这些小事她是万万不会说的,爹娘又怎么会知道呢? 万般无奈之下又违心的上前,傻笑着摇了摇老爹的袖子,“爹爹?” 老爹如同看到自己的银票被人丢进河里,然后又被人打了十巴掌一样的痛苦,却又立即转开了身子,沉闷的叹气,“唉……” “娘?”西凝雪拉了拉娘亲的袖子,结果娘亲什么话都没说,就着椅子往后一倒,掩嘴呜咽。 这到底是怎么了,谁死了啊,个个都一副丧气样。照理说她们西家亲戚那么少,把七大姑八大姨算齐了也不过就是十几个人罢了,可她的七大姑八大姨远在民间,和她们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爹娘应该不会准备突然告诉她,她其实还有个哥哥弟弟什么的,然后那位哥哥弟弟如今回来了,然后要继承西家? 思量无果之下问爹娘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了,灰心丧气的往屋里一坐,把小梅叫进了屋里,唾气问道,“府里出什么事情了。” 小梅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终是在她眼神威慑下招了,“今日老爷夫人刚从外边回来,就领到了圣旨,圣旨上说……皇宫选秀,凡是朝中十五以上且没有婚嫁的女子都要进宫。”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也要去参加那个什么什么选秀?!” “嗯。” 怪不得爹娘这副悲痛的表情,感情他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崽就要送进老皇帝的口中,能不悲痛能不像被银票扔进河里然后又被抽了十巴掌的痛苦吗,既然如此她可要想想法子逃脱掉秀女的份。 坐在梳妆台前,思考许久的摸了摸下巴,终于想出了可行得办法,你欣喜得又将小梅叫了过来。 “小梅,把院子里的玫瑰和紫罗兰取几朵,还有给我找一只毛笔来,切记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了。” “是。”小梅肩负重任的出门了,约莫一盏茶的时候,小梅焦急的把东西都堆在了桌上,好奇的问,“小姐,要这些做什么?” “别多嘴。”西凝雪捻起了几片花瓣放进了茶杯里捣碎,然后用毛笔蘸取玫瑰的汁液,似繁星一样将其点在了洁白的脸上,然后又蘸了点紫罗兰的汁液,再点上了一层。 眼见大功告成,西凝雪满意的将其擦掉了。 “很好,到时候我就不信这宫里头的人还敢要我,哈哈哈……”西凝雪内心怅然的放声大笑,小梅以为她突然患上了失心疯,吓得直哭的拉了拉她,“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哈哈哈,我高兴不成啊!” “呜呜呜,我怕啊……” 西凝雪调整到正常得表情,白了小梅一眼,“我没事,你先出去,让我再好好考虑一下……” 她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光是这一个办法,万一在还没有进宫的时候就被拆穿了,难免前功尽弃。所以她要想想该怎么面对自己计策失败后的结果。 第9章 皇宫深似海 她还正想着该怎么解决选秀的事情,娘亲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西凝雪打开门就见娘亲哭丧着脸,不仅仅是被打了十巴掌的问题,这压根就是被打了十巴掌再加割了心头肉的模样。 “雪儿……”娘亲的眼泪在开口的一瞬间就砸落了下来。 西凝雪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点头,顺便跟着一起冒着盈盈的泪光。 “娘和你爹接到了皇上的圣旨,三日后皇宫选秀,王公公会来一趟,到时候你随王公公去吧……”娘亲泣不成声的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心里铁定在惋惜:白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啊,怎么就要送人了。 西凝雪不露痕迹的挤出了几滴眼泪,“娘,我舍不得你啊!雪儿不想离开你啊!” “傻闺女,娘也舍不得你啊,可这是圣旨怎么能违抗呢,这一去也不知何年马月才能与你相见,且宫中的那些个嫔妃贵人个个都是攻于心计,娘就是担心你这么单纯又不懂得进退,万一惹急了这群贵人那可怎么办。” 娘,您再好好看看,我这张脸哪里长得像单纯的模样,这分明是充满了正义且豪放的脸,女儿以后可是一代大侠,别说惹急了那群吃软饭的白面女,就算是皇帝老子欺到头上来,她西凝雪也照样不客气的奉献出自己的拳头,换种说法叫:宁可犯下大罪,也绝对不要吃亏。 当然这种话是绝对不可能对她亲爱的娘亲说出来的。 “娘,女儿一定乖乖的不惹是生非,在宫里头也会想着你们的,若是女儿出人头地,一定会回来见你们的。” “呜呜呜……娘都知道,你这孩子自己在宫里过的好便好,也别时常挂念着爹娘,免得伤心。” 西凝雪无奈了,娘亲你可别哭了呀,女儿我就是去宫里走一遭,很快就会回来的。您哭成这样,搞得女儿我还没进宫呢就心塞了。但谁叫我是你女儿呢,安慰人这事女儿我义不容辞啊。 唇枪舌战的和娘亲磨了好一阵子,然后老泪挥洒了几个时辰,终于苦口婆心得将娘亲送走。西凝雪累得当即就倒床合上了眼,睡得无比香甜,心中更是畅然的想着,皇帝老儿都三十多岁了还要纳妃,人家寻常百姓三妻四妾已是奢侈,您老坐拥三千后宫,本姑娘我可是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才不要从了你呢。 更何况她内心标准是文质彬彬为人仪表正派得美男子。 可惜了这游荡数十载,愣是没见着有哪个让她看上眼的美人,个个都是五大三粗,身材魁梧,说话谈吐低俗至极,要是真有一个美娇郎给她做夫婿,她肯定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结果她是被熏醒的,满屋子的香味直冲大脑,西凝雪勉勉强强的吸了几口气,浓郁的几乎要占满她整个肺部的气味,不由得压抑的低吼道,“小梅!!!” “哎,小姐,来了来了。” 小梅手里头还端着香炉,和放在她床边的香炉是如出一辙,见西凝雪怒气横生,小梅慌慌张张的解释,“老爷吩咐把檀香换成千步香,因为皇上喜欢带有体香的女子……” “……皇上喜欢香管我甚事,而且这没把我熏成带香的,先把我熏死了还差不多!”西凝雪头晕脑重的揉了揉眉心,不耐烦的摆手,“撤走撤走,把这千什么香的统统撤走。” 小梅难堪的咬了咬嘴唇,水灵灵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小姐,撤走的话奴婢会受老爷责罚的。” 最见不得小梅这套了,偏偏她还非抓着西凝雪唯一的软肋:对爱哭的人没辙,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啪嗒啪嗒落了泪的还让她见着的,她这心里头难过,当然不是为她们难过,而是为自己的耳朵难过,你说这哭的悦耳动听也就罢了,那要是碰上了街妇之流的那简直就是挑战她的大脑神经。 西凝雪只好叹气,然后动了动嘴唇,“把香炉搬远点吧……” 只是这最后的日子还不能让她安稳的过,每日除了呆在房里闻着刺鼻的香气,就要在爹娘轮番的循循善诱之下,改了不少得谈吐与气质,而且还被迫记下了皇上的喜好,例如早晨起来要喝菊花茶、每日下午都要上书房练一会儿书法、皇上最喜欢吃的是桂花糕、皇上最喜欢的书是资治通鉴和吕氏春秋、皇上最不喜欢忤逆他意思之人等一系列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这些消息是从主事的王公公那里,以重金换来的,对于这些,西凝雪只想说一句,何必呢?何必呢!她就是不算计着秀女的事情,凭着相貌她还是很有信心让皇帝给她封个什么昭仪、良容、才人之类的玩玩。连她都不担心,爹娘这急得怕她没人要,要赶紧把她嫁出去似的。 王公公来迎接时,西凝雪正忙着和爹娘客套的道别,王公公被小梅打发到了一边,也就是俗称的“照面”,秀女选秀实际也是比拼家财,要么有权有势,要么有钱有貌,否则就会被其他秀女欺压的很惨,西家不缺钱也不缺权,打点起来自然也是大手笔。 王公公回来时笑容满面,一看就知道又多收了一笔囊中之财,你说你一太监敛这么多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膝下又无儿无女的,将来老了这笔钱财还不歹送入棺材,或者被身边的小太监偷偷瓜分的一干二净,还图这份利益何必呢?何必呢? 直叹无奈的西凝雪低头沉思了许久,脑子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小梅扶着上了马车,连带着包袱一起打包扔了进来。拍拍脸蛋松了口气,一旦入选了秀女就身不由己了,身子是皇上的,心思也是皇上的,照理说她在府中听了爹娘那么多关于要紧紧扒在皇帝身边的手段和方法,但一想到皇帝老头子胡子拉碴的样子,就没了想要开口的欲望。 就更别提和皇帝老头子在一起干一些不愿意的事情,所以这妃子不能做,但如若选不上妃子,又要为皇上在宫中守身两年方可回府婚嫁,但她西凝雪的时间如此宝贵,怎么会浪费在这个皇帝老头子身上呢。 必须要找理由离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自由,也是为了自己的日后做打算,在宫里那么不方便展开手脚,她怎么去找世外高人去学绝世武功,然后独步天下,之后吃遍天下美食,杀遍天下负心人呢。 “小姐,到了。”车夫大声的说道。 “哦。”西凝雪应了一声,把自己的思想停在了如何逃离景秀阁的办法上。 下马车,拎起包袱就跟着神武门的小太监快步的朝里走去。 经过小太监的指引,西凝雪来到了景秀阁,也就是秀女住的地方,一个房间内摆着三张床,也就是说这房间里的除了她应该还有两个秀女要被安排进来,看来她来的还算早,其他两个还没有来。 自个安顿好了包袱以后闲来无事的坐在了床上,没成想刚坐下房里就进了个人,模样身形一瞧居然有点熟悉。 “小雪!”听到这一声唤,西凝雪才知道是自家好姐妹云沁来了,意料之外两姐妹相互搂在一块慰藉。 “沁儿,真好……我们俩被分在一块啦!” “嗯。” 西凝雪眉开眼笑的一边帮云沁整理东西一边问道,“我们可是上天都分不开的好姐妹,这不,房间都分在一块了。不过这第三个人会是谁呢……” “管她是谁,反正啊……就咱两姐妹永结同心,还怕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吗。”云沁放了铺子就欣喜的将西凝雪拉到门前观望廊外的一片花草树木,“你瞧,这景秀阁景色多好啊。” “嗯,挺美。”西凝雪一向都对什么花花草草、日日月月的美景没什么感觉,如果换做一个漂亮的美娇郎,她说不定还会兴奋的跑过来张望两眼,但云沁喜欢她也只能装作很喜欢的样子了。 “我听说这选秀分成两批,一批是家室在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便可不经审查直接进入景秀阁,剩下的那一批平民女子和官阶低的还要到神武门经王公公挑牌子才准过,所以啊……这房里的第三个人肯定也是个高官之女。”这时云沁到想起来西凝雪方才问题的答案,便作为话题的引头道。 “原来如此,不过你爹是从二品,我爹从一品,我倒要看看这位高官之女能高到哪里去。”西凝雪满心期待不加半点掩饰的笑道。 话才落下没多久,就有人无视两人走进了屋里,西凝雪朝里一看,正在收拾东西的那位倒真是个美人,然后她冷眼瞧了一眼西凝雪,那顾盼神飞的面容更加吸引人,“你们两个站在屋前,难不成都是这屋里头的人?” 她一开口就让西凝雪对她的憧憬破灭了,原想还是个楚楚动人饱读诗书得闺秀,但是面前这美人显然是在府中受宠至极,明目张胆得打量她们二人。 西凝雪笑眯眯答道,“没错,我叫西凝雪,她叫云沁,大家以后就是一个屋子的人了。” “哼,就你们两个穷酸女还想巴结我,我才没兴趣和你们接触!” 西凝雪对这位嘴巴特臭得美女没了兴趣,知道对方不好打交道也就不自找没趣,她可不喜欢碰硬,适当的时候还是应该少理会这些自以为是的人,不然免得惹上了事反而闹得自己烦神,西凝雪转头对云沁扬眉道,“沁儿,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云沁也不屑的盯了一眼臭嘴女,“当然,我可不想呆在这里受气。” “你们!”臭嘴女看着两人离开,只好冷冰冰的哼了一声才作罢。 西凝雪带着云沁悠闲的逛了会儿,正巧遇上管事的女官,凶巴巴的将两人叫到跟前,“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女官冷着眼瞥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就是住在上房的秀女吧?既然来了就给我记清楚了,到了景秀阁不存在什么掌上明珠、官家小姐,我薛翠花都一视同仁,不过……你们房里头住的那位可是当今习大将军的亲侄女刘淑妙,我好心提醒你们两个可别没事找事惹上麻烦。” 西凝雪夸张的捂住嘴,“啊呀,原来是习大将军的侄女啊……薛嬷嬷,我好怕啊……” 果然是有些身份,怪不得人家“没兴趣”和咱们接触,原来亲戚是官从一品正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呢。 女官还未听出话中的意思,轻蔑的音低了些,“怕什么,她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们不惹是生非好好与她相处着也就罢,别的我也没什么好交代了,你们走吧。” 女官从两人身边路过,然后西凝雪冲着她的背影蔑视的笑道,“还说不偏袒呢,到头来还是怕得罪人家一品官员。” “掌上明珠、官家小姐~”学着女官的尖嗓子,云沁得意道。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接着又慢悠悠的顺着弯曲的小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西凝雪推了推门,没推动,又使了劲还是没推动分毫,而里面还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个刘淑妙肯定是在的,不仅在,而且还故意把她们挡在门外不让她们进来。 “喂,里面那位,开门!”云沁不耐烦的吼了起来。 刘淑妙听的心惊,生怕云沁动了怒要闯进来,思忖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将从里边反扣上的锁取了下来,然后才鼓起勇气朝云沁叫道,“好你个尖嘴的丫头,知道我是谁么你就敢这么吼我,难不成你想找麻烦!” 西凝雪懒得跟她理论,直接把她往旁边推了推,“一边去,别挡路。” 管你是皇帝老儿还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将军,正所谓天高皇帝远,这群人在她西凝雪眼里还是草芥一名! “你们,你们两个竟然……”刘淑妙的眼中立马涌出了几滴泪水,呜呜咽咽的苦嚷道,“你们俩给我等着,我去找薛姨找你们算账!” “来呀来呀,谁怕谁啊。” 西凝雪朝她做个鬼脸,然后把门一踹,和云沁两人偷偷的笑,刘淑妙跺了跺脚,气愤的转身离去。 果然还没到一盏茶的时间,刘淑妙引着女官又回来了,蝉露秋枝的哭了好一会儿才指着正在悠闲喝茶的两人,“薛姨,就是这两个人刚才欺负我,我再三忍让她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 “我们话都没跟你说上几句呢,什么叫一而再再而三?”云沁冷哼一声,“不如你说说,我们到底做什么了。” “你们……你们刚才骂我,还狠推了我一把!”刘淑妙思忖片刻,才想出这么个不正当的理由。 “哎哟,看来这一推是把你推伤了是吧,不如让我来给你瞧瞧,我可是学过两手的,包治包好。”西凝雪作势就要过来抓她的膀子。 刘淑妙吓得浑身发抖,抓着女官的衣袖不由得加大了几分力气。 “都给我适可而止!”女官猛然喝道,神情震怒,“你们这几个黄毛丫头入了景秀阁还不知道收敛一下吗?!” 刘淑妙不敢言语,西凝雪和云沁是懒得回答,女官自以为喝住了这三人,自然得意的哼了哼。 “你们两个起来跟我走。”女官用凌厉的眼神示意着西凝雪和云沁。 “那你后边那位呢?难不成她就没有半点责任?”云沁有些不服气的问。 “她怎么能跟你们比呢,你们两个也不想想刘小主的身份。” “得了,沁儿你可别说了,咱们还是跟着走一遭吧。”西凝雪真没想惹事的,无非就是刘淑妙那小心脏受不住,肯定是从小被爹娘惯得太养尊处优,一点气都受不住。况且自己也答应了爹娘不会惹是生非,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不仅仅是自己会遭罪,爹娘也一定会担心的。 再麻烦也只能随着这女官走一趟了,只要能够安稳的解决了此事,她也不愁没有机会找刘淑妙报仇。 第10章 赶不上杀猪大会 景秀阁的一角,女官开了门那屋里头的霉味瞬间就扑了过来,女官嫌恶的捂住了嘴,朝后道,“你们两个给我进来。” “这么臭啊……”西凝雪有些受不了的跨进门,那臭味出乎意料的封闭在整个屋子里,熏的人头晕脑胀的只想迅速的从这破地方逃出去。但她屏住气,还是努力的压抑住了想要逃走的冲动。 云沁刚进来也是大力的扇着鼻间的味,顺带起那一阵灰尘的飘飞。 正当两人好奇的打量这个破破烂烂、散着霉味的房间,女官偷偷的将门锁一扣,听到后方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头,门已经关上了,西凝雪慌神的敲了敲,果然已经上了锁而且除了房门四处已经没有其他的出路了。 女官冷笑着把钥匙一收,盛气凌人道,“你们两个小丫头不好好惩戒惩戒真不知道这景秀阁是什么地方……对了,忘了告诉你们,这屋里头从前可死过好几个人,个个都是在那梁上吊死的,冤魂不得其所,你们啊就好好给我在这屋里头呆上一夜陪着那些冤魂吧。” “这个死老丑婆,竟敢耍我们,可恶!”西凝雪又踹了几脚房门,女官在门外哼了哼,悠闲着迈着步子离开了。 云沁知道暂时是出不去了,便从房里搜罗来一条还算干净的布擦了擦布满灰尘桌子和凳子。 两人一同挨边坐下,西凝雪懊恼得抓了抓脑袋。 这下好了,她的计划都被打乱了,但转念一想这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因此正巧逃过一劫也好……正在心中思索着新的计划,云沁垂头丧气的叹了口气,西凝雪朝她望去,她神色忧郁。 “小雪……这可怎么办,刚来就被锁在了这种鬼地方,万一耽误了什么事,见不到皇上……”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担心能不能见到皇上?不是我说啊,皇帝有什么好见得,不过就是七老八十得老头子,我对他才没兴趣。”西凝雪也跟着抑郁起来,她的症结就在此,如果不被一道圣旨宣到景秀阁中,她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思得想破脑袋。 “老头子就老头子呗,可如果被他看中了,没准当上皇后成为后宫之主执掌凤印也是可能的呀……”云沁神色憧憬的托腮,“没准皇上这次就是选皇后来的呢……小雪,依你的容貌想要谋个妃位确是不难,不过你当真对皇上不感兴趣?” “怎么,还觉着我骗你不成,咱们关系这么铁的两姐妹,就算有一日我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皇后,我也会将这位置让给我最亲爱的沁儿。” 不就是个破后位吗,谁稀罕就给谁,反正她西凝雪不稀罕,做大事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后位束缚着呢,沁儿也真傻,一入皇宫深似海,更别提当上了皇后那就更加会被后宫的三千妃子算计着,时时刻刻都不的安稳,真不明白沁儿怎么会喜欢在皇宫勾心斗角得,与其在此耗费青春,还不如出宫好好潇洒一场呢。 云沁脸红的扭过了头,憋不住的激动道,“那可说不准,你被皇上看重也是理所应当的啊,怕只怕……身份没封上,反倒守着冷宫过一辈子,那多委屈啊。” “那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俩就逃走好了,逃到天涯海角去。”西凝雪没打算真的劝动云沁跟自己走遍天下去,她只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期望,离开这里,独自一人得旅程,惊喜不断的路途。 “你想的也太远了吧。”云沁好笑道。 西凝雪努努嘴什么都没说,忽然又想起了关于皇后的事,早年这事就在这宫内传遍了,西凝雪也是从多嘴的宫女口里听来的,西燕经过多年得征战,换了好几代的皇帝,最后皇帝的位置落到了慕容永的手里,原属于西燕的鲜卑族人已经人丁稀薄,慕容永下定决心与汉族相通,学习了汉族得繁文缛节兴复了西燕的繁荣。 之后慕容永也有了自己汉人的名字:楼随月。只是在慕容永未成为皇帝的时候,就对鲜卑皇族得清河公主慕容欢心存爱念,慕容欢是当时西燕长公主地位自然非同一般,不过两人情投意合,慕容欢毫不顾忌的与他成亲,还生下了一个男婴,也就是现如今的皇子楼锦川。 慕容永登上帝位,下令绞杀慕容皇族得遗孤,唯独留下了慕容欢一人在自己得身边。两人本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偏偏慕容欢不巧听闻了自己侄子,也就是当时得西燕太子被慕容永抓住,知道自己挽救不了侄子的死亡,当即大病一场任由太医院百般救治也无力回天,于是在仇恨与爱情的痛苦中最后选择了含泪而终。 但皇上对这位慕容欢可谓是喜爱至极,安帝慕容忠被将军刁云所杀,推举慕容永为帝,慕容永登基之后就下令举国吊唁,并追封慕容欢为容萱皇后,将这位容萱皇后的儿子立为了太子,这前朝后史中可没一人有他这么猴急的就把皇位候选人给订好了。 要说这慕容欢也是可怜,偏偏跟着自己的仇人。换作是她,肯定也会接受不了现实含泪归去。 西凝雪沉默得和云沁坐在一块,寂静之下她第一个防不住得趴在桌上睡着了。半夜西凝雪被窗户上那碗口大的洞里吹来的冷风给吹醒了,她立即联想到是鬼风,倒不是有多害怕,这年头鬼都没有人心可怕,更别提是悬梁自尽含冤而终的鬼,迷迷糊糊的打量着四周,但是屋里头什么都没有发生,又趴下接着睡觉了。 一夜美梦,醒来时天光已亮,刚一睁眼,黄昏的第一束光线就照进了眼里,一时受不住又侧过头抬手挡住了光。 “沁儿,沁儿,沁儿醒一醒啊。”西凝雪推了推身边的人。 云沁也迷迷糊糊的醒来,脸上还印着衣褶子的红印。 两人都从朦胧中清醒,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都这个时辰了,那薛翠花怎么还不来。” “她这是打算是把我们关到选秀结束吧。”西凝雪忽然就有了这么个想法,但如果真的是,那可就是太妙了!用不着她亲自动手,那薛翠花就替她解决了心腹大患,她回到府里之后改天还要设宴好好款待一下这位好心的女官才是。 云沁沉思了一会儿,走到门前用劲拍了拍,“有人没!救命啊!” “傻沁儿,别白费力气了,要是早能喊到人的话,那老丑婆就不会把我们带到离主屋这么远的破地方。不过我倒是无所谓在这呆上十天半个月的,但最起码给本姑娘送点吃得来啊,都快饿死了……”肚子饿得不行的西凝雪不满的捶了几下桌子。 “小雪,我们怎么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的看着选秀结束呢,不行,我们必须要出去!”云沁坚持不懈的在房间到处乱翻着,这里虽然是废弃的小屋,但毕竟经过那么多冤魂在屋里悬梁自尽,始终没有人敢来收拾房间,这些东西都保存的完好,这么一顿狂翻之下,倒还真被云沁找到了出去的法子。 就在床侧的那一堵墙上,云沁惊喜的招手道,“小雪,你快来看啊,这里的砖块松塌的很,或许我们可以通过这个洞口钻出去!” 西凝雪本想告诉她我不感兴趣,我宁愿静静地坐着然后坐以待毙的看看星星看看月亮再欣赏一下夜里的美景,等着选秀结束爹娘来接她回家快乐潇洒去,可是盛情难却啊。云沁把那片砖块挪开腾出一个盆口大的洞,她怎可让云沁一个人以身试险呢。 云沁爬了出去,然后在墙外叫唤着让她快点出来。 西凝雪最后扫了一眼房间,要是哪天想离开这里出宫游玩,这个房间的确是个不错的通道。 外边是直通景秀阁来时的大道,而西凝雪刚出去就听见王公公那标志性的细尖嗓,“薛女官,赶紧的让这群秀女都去浴池里好好洗一趟,切勿有半点不净,规矩你可是明白的……待会温太医会来检查她们身子的情况。” “温太医这次是要亲自来景秀阁?!” “可不是嘛,太医院得长老们都为了调理皇上身体地旧疾忙得抽不开身。” “既然是这样,那我这就去……”女官喜悦的转身进阁中去通知秀女沐浴了,西凝雪和云沁装作没事人一样满身灰尘的跟着踱进了景秀阁,侍卫只是多疑的看了云沁一眼腰间挂着的秀女牌子,便不再阻挠。 西凝雪和云沁才刚走几步,便被女官察觉,女官回头见着两人,神情古怪得打量两人,“你们两个……是人是鬼。” “薛嬷嬷,你胆子何时这么小了。既敢将我们送进鬼屋,还怕我们变成那些个冤魂来索你的命吗?”西凝雪打趣得说道。 “少贫嘴。”女官像突然吃了一斤苹果一样红彤彤的脸上柔和不少,“既然你们出来了,那我就先放你们一马,快些去浴池洗洗身子,洗完之后必须要穿上白衣,身上不准携带任何首饰,脸上也不许打妆,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西凝雪翻翻白眼,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不就是去给太医检查个身子吗,又不是去侍寝,真是的…… 回到房间,刘淑妙早就去浴池了所以还留了门,云沁倒是听吩咐的将首饰都放进了的锦盒中,西凝雪也自觉的把自己的蝴蝶玉佩和小首饰都小心翼翼的摆进了包袱里。 正好又在包袱里看见小梅给自己收拾的毛笔和花汁,忽然灵犀一点,这明摆着不就是正好的机会吗!只要趁着这次检查身子把自己得了病的消息告诉太医,说不准就可以趁此机会离开景秀阁了。 偷笑着把东西往袖子里一塞,然后和云沁一道去浴池里泡澡了,两个房间那么大的浴池,水面还漂浮着玫瑰的花瓣,整个浴池一眼望去,雾气升腾都看不清人形了,耳畔隐隐约约的传来一群女子嬉戏打闹泼水的声音。 西凝雪刚下了水就与云沁失散,她也懒得移动身子,就着身边这片没人的地方扎进了水里,眯着眼惬意的享受了一番,还没到半个时辰呢,女官就进来催促着大家。 所有得秀女都为了能够抢到第一个位置,都争先恐后的出去了,生怕晚了点赶不上杀猪大会。西凝雪才不愿意这么早起身,一个人又在池子里逗留了会儿,心想这太医检查身子也没这么快,所以就好好的搓洗了一番,顺便将刚才弄脏的脸也洗了好几把。 闻闻自己的味,已经被千步香熏的从头到脚都是,如果不是还有衣服盖着,真不知道这股味儿能散多远。 默默叹了口气,从水里站起身,然后去铜镜前收拾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接着又用毛笔在下半张脸上点了无数个小红点,确认都弄好了以后把自己早就带在身上的面纱一别,顺手把柜中的白衣一披,信心十足的对着铜镜摸了摸下巴。 温太医是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检出些什么来。 西凝雪去的时候,正好轮到最后一名秀女出来,女官着急的让她快点进去,西凝雪依旧慢悠悠的走着,进了屋只见一道白帘纱隔在了她的眼前,而她脚边就搁着一张凳子,她当然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她想这温太医挺会装腔作势,不过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受的了自己给他准备的惊喜。西凝雪眉目一敛,为了自己的大计娇滴滴的把握了一番嗓音,才开口道,“温太医,请问这隔着帘子怎么检查身子啊。” “把手伸出来。”西凝雪从未听过如此细腻温和的语气,倒和伏婳姐姐那诱人的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看来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年轻太医,所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西凝雪伸出了手,心想着恐怕一会儿这年轻太医就要害怕的从这里逃走吧,一想到这副光景,西凝雪嘴角就憋不住的笑意。 抬眼,还以为他要出来了,没想到却是一道从白帘纱中飞射而出的银线,准确点说是拴着铜板又缠在她腕上的银线。 西凝雪忽然警惕起来,这悬丝诊脉她也只在医书上看过,若不是对自己的医术有把握,且在脉象上的知识学有所成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用上这高超的悬丝诊脉。不过皇宫中只有太医院的长老们才可使用金线,这是对皇室中人的尊重,看来他并不是御医,只是一个普通的太医而已。 可今日却难得一见这悬丝诊脉,看来这太医还来头不小,西凝雪极快的阻止了胡思乱想,然后努力的凝神屏气,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导致脉象紊乱,当然,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大夫,是绝对诊不出来半分脉象的,但如果他真的那么变态…… 西凝雪才憋上那么几口气,还没打算开始长久战争,就听帘子里传来云淡风轻得言语。 “姑娘,有什么事不要为难在下,在下只是个大夫。” 依旧好听,似乎不管有多燥怒的人只要听了这清淡的话语,就能平心静气下来。但西凝雪只是被这声音迷惑了几瞬间,仍是狠下心往死里吸气,然后直快的开口,“温太医,小女现如今都这样了,哪里还敢为难您呢。” 帘中之人并未开口,似乎在等着她接上下面的话,西凝雪不负他的意思,便续道。 “其实小女子早就患上了不治之症……” “哦?”上扬的音调。 “太医请看。” 西凝雪一副悲壮的揭开面纱,那满脸的红点要是让平常人看了绝对渗心,万幸的是她自己看不见。 “呜呜呜……我家祖上就有患上天花的病例,到了我这,却不曾想在这重要的日子突然发作,现在恐怕已没人再肯要我了,我这辈子也算是毁了,我不求能够凭着这副样子还能让皇上喜欢,只怕身边得人都要对我避之不及,还望太医给个出路……” 为了能出这景秀阁,西凝雪头一次哭的这么梨花带雨,还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捏紧小手帕,但暗地里却在阻止泪水划下,怕因此会弄脏了自己精心画好的天花痘。 “既然如此,我这里正好也有个方子可让你痊愈。”这位神秘太医沉思片刻,才道。 “呜呜呜……我这病是不治之症,哪里有什么方子可以治好,温太医你不要和小女开玩笑了。”而且他要是真能治好,就不会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她笃定自己的主意,也笃定接下来的结果。 “清水二斤,若是姑娘觉得还不够,可以再配上点去燥气的金银花和滋润肌肤的珍珠粉。” 第11章 撒鹤顶红毒死你 西凝雪猛然停止抽咽,一下子被揭穿把戏的感觉不太好,而且他这种侮辱性的话语深深的打击到了她的自尊心,所以…… “你这个庸医,我可没听说过天花需要用清水来治得,我看你就是个喜欢胡乱捏造方子,害人不浅得庸医!” “我也没听说过,患上了天花这痘苍只长一半得。” 西凝雪被他的话一时噎住回不上嘴,她只顾着画上下半张脸,只是不想在还未进来就被外面的人发现了蹊跷,只是她似乎太过自信,岂料遇到了一个胆子这么大,见了凶猛得天花之后,还敢镇定从容得坐在原处观赏的人。 她倒要看看这人究竟什么来头,西凝雪站起身要把帘子掀起来,打算将其中的人狠狠揪出来教训一顿,但手刚碰到帘子就被人捉住了,一双微凉但掌心带着些许热度的手,这样两种不同的温度,实实在在的停留在此人的手上。 她忽然冒着火的内心,似乎被这份微凉化了几分。 西凝雪冷静下来,抽回了自己的手,但还是恶狠狠的说道,“怎么,你还怕我这个脸上只长一半痘苍的人,会不小心害病给你吗?” “姑娘心中有了怨气,见我一面更是徒增麻烦。” 她自然知晓他所说的麻烦不是为了怕她麻烦,而是他自己怕麻烦。这个可恶的卑鄙小人! “算你狠,不过以后若是再让我见到你,别怪我撒鹤顶红毒死你!”就算在动作上占不到半点利势,但口头上一定要把面子挣回来,深信这点的西凝雪正在心中默默诅咒此人的祖上十八代。 “既然姑娘盛情邀请,那么在下后三日便会再来这景秀阁一趟,姑娘想下毒尽管来。” “……”西凝雪变了变脸色,心知他又是在存心戏耍自己,又是气又是怨的哼了哼,“狗屁庸医。” 既然是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本姑娘了,不过现在是不与你计较,三日之后待她准备充分就让他好好接受教训一趟,要是长得丑就把他毒成呆子,要是长得美就把他的脸划烂,要是不丑不美得就在没人得时候找个棍子狠狠揍他一顿。 让你下回再敢这么不收敛的惹本姑娘,就等着死吧。 回过神,女官已经冲进来站在了她的身后,一顿劈头盖脸的骂道,“你还想磨多久啊,还不赶紧去学礼!” 西凝雪忙把小红点用面纱擦了干净。回过身又对着帘子吐舌,无声的毒骂:王八蛋。 女官催促的将西凝雪推了出去,然后笑得花枝乱颤的靠近了帘纱。 “温太医,这丫头不懂事碍了您回府的时间,我替她给您赔个罪。” “无妨。”白帘纱后走出一人,隐约可见的绝色,世间如此多能够称之为绝色之人,却不及这真正的绝色之姿,那双如墨般的黑瞳看得最为真切,女官只怯怯打量了一眼便羞涩的别过了头。 西凝雪自然是没这机会见到这死太医的真面目,怨恨的啃咬着枕头发泄怒气,云沁看她的样子,有些不忍,想安慰,却见西凝雪突兀的转身,吐了满口的棉花。 “沁儿,咱们走吧。” “……小雪,你从刚刚回房就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在检查出什么怪病了?” “当然没有,我身体很健康得。”就是无端端被人打破了计划,还狠狠得羞辱了一顿,这份气她闷在心头难受,可若是如实交代给云沁,难免云沁不会趁此机会好好奚落她一把,以后拿此作为她的笑柄。 西凝雪自我安慰的压下了怒火,这才多大点事儿啊,她尚且不做打算,等自己空闲时再想想应该怎么对付那个庸医。接着和云沁赶到了集合得场地,女官的心情似乎出奇的好,连瞧见她们俩公然迟来也没有计较。 再看这足足五列,个个环肥燕瘦、穿的衣裳红的蓝的花了眼,依她看这不是选秀,是来比试自己穿衣打扮如何得选美。 “哎哎哎,都站开点,站开点!”女官拿着戒尺指手画脚得将队伍分的清楚。 西凝雪长得还算高,所以排在了队伍中央,而云沁比她要矮上一小截,被安排在了第二列。女官发完话以后就由侍女给大家分发物品,拿到手一看竟是一碗发臭还长霉的绿色液体,顿时嫌弃的就要丢手。 “都给我端起来放头上!这就是教你们学礼的第一步,如何端端正正的走路,你们每个人都要稳着头上的碗然后从这里走到那里,凡是没有成功的,今天中午就不许吃饭!” 这死老丑婆!西凝雪最讨厌的就是学礼,小时候爹娘在这方面给她请的人就不在少数,这些人被她不是被她恶整就是被她恶言相向,各种捉弄之下只好放弃了一心只想当女侠得西凝雪。 如今时局不同,这女官手里头的戒尺可还没开过头呢……戒尺有多可怕她是知道得,打得轻一点也就罢了,要是打得重了都能将皮肉翻起来。 强忍住腻烦的心情,西凝雪将双手拢在了腰前,双眼平视前方……没学过礼的平民女子没走三两步就摔碎了碗,带着臭气的液体浇在身上,此处俨然变成了一个杀猪会场。 除了一些管家大小姐从小就学过礼对这些应对自如之外,西凝雪终于也不堪负重的歪了头,然后迎来了光荣的一刻。 西凝雪并没有尖叫,她反而知道自己迟早都会把碗打算的,无非分别就是早点和迟点。无声的把脸上的绿色液体从眼睛上抹开,臭皮蛋的滋味真不好受,西凝雪本不想这么折腾勉强自己去做一件事情,但女官还在一边看着呢,只好重新振作的从侍女手里边接过了新的碗。 这一时半会儿已经有不少完成的秀女三五成群的坐到亭子下休息了,就连云沁在一边焦急的呼喊,“小雪,你不要太急,放松下身心会更好一点。” 西凝雪当然知道要放松身心,只是这一放松,连带着头上的碗也跟着一并放松得掉在地上。 被臭皮蛋洗礼了这么久,西凝雪知道自己无望再学会大家闺秀得正常走路方式,更加面无表情心如死灰地换上了第二十只碗,这时其他秀女已经被吩咐着去用膳了,也就是说,这个空地方只有她和拿碗的侍女在。 就她一个人还在辛苦的练着,负责换碗的侍女急得快要哭了,委屈道,“小主子,您快点啊,再晚点我都吃不上饭了,呜呜呜……” “我知道了,我尽量早点完事!”最厌烦侍女哭腔的西凝雪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继续换碗。慎重慎重再慎重的向前走,开头走的挺好,结果一没注意脚底下的石子,又不幸的被浇上了一层臭皮蛋的液体。 无穷无尽的怒火压抑在心头,西凝雪抓狂的跺脚。 “我都这么努力得练习了,老天你为什么连一次让我成功的机会都不给我呢!”现在咬着牙一遍遍的经受如此折磨,都拜那个死瘟神所赐,下次见面她不好好整他一顿怎么对得起地上这么多碗的尸体呢! 瘟神……王八蛋……眼睛都要冒火的西凝雪踢翻了地上几只唯一还完好的碗,女官闻声而来,见如此场景,立即火冒三丈的抽出腰间的戒尺,那戒尺滑动的响声如同魔音一样窜进了西凝雪的耳里。 西凝雪抖了抖身子,脑中忽然闪现小时候默不出诗句被先生打得手肿的场景。 委屈的花了心思解释了一番自己是如何如何不小心扭到脚,从而不小心踢到那堆碗的,到了最后只能跟女官妥协了,继续默默的练习走路,这走路就走路,还要闷骚的扭屁股,这怎么能忍!怎么能忍!不过偷瞥了一眼正在喝茶的女官还是坚定的忍了下去。 一边在心底低咒着老丑婆突然死掉,一边开着小差换碗,直到深夜,女官单独把她叫到跟前说了一句话。 “西凝雪,你简直就是个猪脑子,我没教过你这么笨的!” 西凝雪在心底鄙视的想,没错,我就是开了这个先例,让你这没见识的好好开了一番眼界,还不赶快感谢我。 谢倒是没有,被轰进了浴池里洗了一个时辰,才精疲力竭的回到房间,但身上大老远的还是散着臭皮蛋的味道,这时她倒有些怀念起千步香的味道了,刺鼻的香总比刺鼻的臭好闻的多。 打开门,云沁和刘淑妙坐在油灯底下读书,她稍一打量,云沁读的是诗词歌赋,刘淑妙读的是史书。 她也读书,读的是一本叫梦的书。和正堂夫人被子好好亲热了一番,抱着一个叫枕头的小妾就沉沉的睡了过去,不得不说走路是个体力活,且在一日三餐都没吃的情况下,更是累的她身子都要散架了,巴不得这一觉直接睡到天昏地暗,海枯石烂。 但实际上刚眯着眼打了会儿盹,就被人推醒了,西凝雪咽着满肚子的火睁眼。 “小雪,小雪?”云沁动作轻柔的推着她。 “嗯?”西凝雪睁眼一见是云沁,便压抑住烦躁,平静地说。 “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刚才读的太投入……” 西凝雪抽抽嘴角,指头都不想动,能尽量避免说话当然是好的。 “我知道你练习久,没来得及吃上饭,我特地给你藏了两个馒头,你快些吃了吧。”云沁把布袋子掏了出来。 西凝雪热泪盈眶的更加不想说话,只是用眼神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动然后狼吞虎咽的把两个馒头吞下了腹。 “沁儿,谢谢。” “说的哪的话,咱们两姐妹跟我见外什么。” 心想着有姐妹就是好啊,要是哪天云沁吃不上饭,她也会藏馒头的,不过显然前提是自己解决了走路这个问题之后。 西凝雪打了个呵欠,眯着眼困乏的和云沁扯了一阵话唠子,又去读她的梦书和拥着她的三妻四妾了。 她的梦多姿多彩,但是被自己讨厌的人插足了,西凝雪自然是不遗余力的要将此人赶出去,而此人恰恰就是那个长得丑一脸麻子一口龅牙身上长满痘苍不敢见人的温太医。 他越是那么神秘,她就越想揭开一切,看看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后悔的是没见到他面目,心中就有如一只爪子在不停的挠,她好奇啊,这人又是悬丝诊脉,又是故弄玄虚,怎么能不让人胡思乱想的猜测。 她可以被打被欺负,大不了事后她再还回去,但岂能忍受的是这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憋屈,她可是堂堂的西大女侠…… 最后的思考都沉入了清晨孕育的晨曦中。 众人都是早早的起身练习,西凝雪照旧在床上磨了一会儿,然后云沁看不过眼就跑过来掀了她的床被。 “小雪,你还磨蹭什么,快点起了。” “我起了,我起了……”西凝雪一边说一边窝成一团的滚向床的内侧。 “你这哪是起了,还想赖着呢?!” “我梦见我起了……” 于是乎被云沁连人带枕头一同拉了起来,她寻思着云沁怎么突然这么大的劲,把她都拉了起来。然后吃过一顿饱饱的早饭,就要继续练习走路,侍女都已经一脸麻木的看着她这个老熟人,估计心里一定在想,把她一刀砍死扔进乱葬岗里永远都不要再见到她才好。她更是没有心思重复这枯燥的端碗走路的过程,每次都是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败下阵了。 硬气的又练了一日,身上的臭味熏的女官都避之不及了,那满地得碎片更是连人脚都站不进去的场景让人发指。 于是女官终于放弃了让她如同鸭子一样丑陋的扭屁股和永无止境的摔碗。 然后女官对两眼呆滞装傻充愣的西凝雪拍了拍肩,语重心长道,“我们景秀阁可没这么多碗给你糟蹋了,你现在给我从最简单的立姿开始练起!” 西凝雪面无表情的立着,心想你要是让我练睡姿,我保证睡出各式各样的动作给你看,不仅能睡出动作,还外加鼻哼、打呼、说梦话这几项绝技她也不介意展示一下,但仔细一想这站姿也挺好的,至少到了吃饭的点就可以跟着其他秀女一块开饭。就在她这么庆幸的想着,天上开始冒小雨点了,今个这天气本就凉,没想到竟是要下雨。 女官像赶鸭子一样把其他秀女赶了回去,然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回了房间,没准是把她给忘了,更或者是压根就不想理她。 西凝雪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才小步小步的往亭子奔去,她并没有蠢到要傻站在原处淋雨,她西凝雪还没有这么大无畏得牺牲精神。 有时候该精明的就要精明,就像你明明只能吃三个包子,但是你一定要拿四个以备不时之需,该装傻充愣的也不能少,她小时候犯了错就装傻充愣,老爹对她无辜的样子自然也就忽略了始作俑者都是她的可能。 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说,她长了一张摆什么像什么表情的脸。 雨下了一阵,风刮得呼呼的响。女官房间的大门动了动,西凝雪赶紧往淅淅沥沥的雨中一站,女官出来时西凝雪不差一分一秒的朝地上来了个妩媚多姿的晕倒。 女官惊吓的奔了过来,“你这丫头,下雨也不知躲躲。” 西凝雪自以为自己的表情是憔悴的,当然声音也是虚弱的,“薛嬷嬷,我身子好冷,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 第12章 软硬都不吃 好歹她西凝雪也是从一品官员的女儿,真要出了什么事,太尉这官帽压在她身上,她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女官这次果然开窍了,把她送回房间说接下来两日在屋里好好休息,不用练习站姿了。 西凝雪乐得清闲的躺在床上装病,依她来看,女官估计对她能当上什么妃子的位置不抱任何希望了,任她自生自灭去。 可是这光躺着也不是什么事,趁着女官出外西凝雪又跑出来闲逛,原想找云沁聊会天,却见云沁和刘淑妙坐在一块,旁边还有一群女子在吵吵闹闹的。 她走近几步,依稀听见了秀女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声。 她听不清楚她们在讲什么,也不想前脚装病后脚就被人拆穿,只好偷偷躲在了离亭子里比较近的假山后。 “姐妹们,我看这里最美的就当属淑妙姐姐了,淑妙姐姐以后成了贵人,可别忘了姐妹们啊~” “就是就是,姐姐生的这般美丽,皇上不动心才怪了。” “姐姐排第一,那论美貌谁排第二呢?” “当然是云沁姐啦!云沁姐的姿色可比我们入眼的多。” 一旁正在压腿的秀女插嘴道,“我看不见得,云沁那房里不还有个叫什么雪的吗,我倒觉得她比云沁美多了。” “说起来也是。” “不过那女子身娇体弱,刚来就病倒了呢。” 云沁听得又是羞愤又是记恨,她与西凝雪的相貌在相比自然落了下风,可除了相貌,她身上的哪一点比不过西凝雪! 转瞬间又为了自己的想法感到吃惊,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西凝雪是她从小到大的好姐妹,她怎么能记恨她呢。 西凝雪一言不发的躲在暗处听着,倒不是为了压腿秀女的那句自己排行第二的美貌,而是为了那一句身娇体弱,忍不住喃喃的嘀咕了一声,“我身子壮的很,哪有那么脆弱啊……”再说了,她一顿饭尚能吃五个包子一碗粥,这样的体格还能算身娇体弱吗? 俯着身子还想多听一阵子,女官的身影从门口踱了进来,西凝雪自然为了不让女官发现自己是在装病,随即就转向了房间狂奔着躺回去装病了,女官神情庄重的走来,身后跟着几队官兵。 “东宫丢失翡翠玉石一块,太子下令盘查皇宫每一处,你们若有消息,尽可通报于我,赏银五十两!”领头的官兵说罢就摆了摆手,让身后的官兵上前来搜查房间。 几队官兵分别撞入不同的房里,又是翻又是掀的,轮到西凝雪这屋她自然也装不下去的起了身,配合着搜查将衣袖都撩起来给他们看,官兵也只是匆匆望了一两眼就打算离开。 “这位大哥,请问发生什么事了?”照理说,这宫中的事,也不应该波及到景秀阁这种地方,若非是某某妃子藏匿在此处或是某某人发现此处有秀女与人私会? “东宫玉石失窃,你若知道些什么大可告诉于我,还可从我们头手里赚得赏钱。” “哦。”西凝雪回答的虽然平淡,但还是在心底惊讶的吊起了一口气。 玉石什么的她肯定没碰,不过这东宫当属太子的地盘,这太子竟然为了一块玉石大动干戈到处搜查,她倒有些好奇这玉石的事情,西凝雪坐在凳上思考,官兵搜查完统统退了出去。 这回景秀阁也是热闹非凡,领兵的人将侍女和所有的秀女叫到了角落里站着,然后女官高调引着太子来到景秀阁,站在角落里的秀女更是眼巴巴的抬头望着,生怕错过了目睹太子容颜的机会。 “哎!太子来了,快看!” “啊呀,太子殿下……” 女官冷眼瞥了众人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们还愣着作甚,见着太子还不快快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众秀女皆千娇百媚的行了礼。 “免礼。” 云沁一抬头便看见了那穿着蓝衣,神情自然洒脱的人,不禁下意识的要喊出口,但又硬生生的梗在喉处并发出声音。微微皱眉,袖口紧紧的攥在手中。 此人正是当日在吟风楼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楼小二,当时虽对楼小二出众的才华心悦诚服,但万万没想到此人却是当今的西燕太子,更没有想到,能在景秀阁见到太子殿下。 吃惊之余,楼锦川的目光便向自己扫来,云沁连忙低头,却还是不妨被他感觉出她的视线,楼锦川并未开口,只是目光越加灼热,似审视又带着几分迷惘。 “太子殿下,在景秀阁并未查出翡翠玉石的下落!” “本宫没这时间陪你们耗,限你们三日,若还未找出半点消息,统统削去官籍,去大理寺服刑。” 云沁站得远自然没听到远处的声音,可她仍免不了在心底迟疑,究竟该不该将这件事情告诉西凝雪,可仔细思索下来,若是西凝雪知道了,万一先一步凭着关系转到太子身边呢?更何况他贵为一国太子,日后便是西燕的皇帝,任谁的选择都该是想和眉目俊朗的人在一起,而不是选择一个前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的老头子。 但若是不告诉西凝雪,等到了日后难免也会与他相见。 对于所有事全然不想关注的西凝雪正剥着香蕉皮,眼下这皮被一层一层的剥落,她的心中无限畅快。 时不时还哼出调子的西凝雪愉悦的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口中嘟囔着她最喜欢的曲儿,连她自个儿也不知道在唱些什么,吃得肚子饱了西凝雪照例躺回床上从包袱里取出诗经。 封皮自然是中规中矩的,但里面的内容却是不折不扣的画页,还是出自一位西凝雪最膜拜的画师寂秋然之手,那插图和绘页精美无比,每一幅图都栩栩如生般的在她心中落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她还想着日后要是做不成女侠,做个受万人崇拜的画师也好啊。 闲来无事,这小人书就是她打发时间的好东西了。 不过明儿就是那什么什么的太医就要来了,她观望之下又想起自己并没有稳妥的办法能够对付他,自己不过是普通得女子,手脚下也只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可西凝雪还是决定要留足精神去对付他,所以只是看了两三眼就又把小人书塞回去了。 如她所料的一丝不差,隔日女官吩咐大家检查身子时也把她喊上了,还说什么她这温病落到那人手里头绝对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包治包好。 她反射性的想到,以前一卖狗皮膏药的郎中就这么在街上喊的,她清楚的记着这个郎中最后被百姓围起来狠狠的殴了一顿,开玩笑……药到病除是世外高人的事,而世外高人一定在云里雾里的大山上等着她去拜师,且绝对不会和皇宫的大夫,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照旧在浴池磨到最后一刻,女官知她本就磨磨蹭蹭的,所以就在人都快走光的时候提醒了一句快些出来。西凝雪慢腾腾的擦干净了身子,拾掇完毕后绕到了院子里,用手帕包了一堆泥沙,以便到时候突袭之用。 她已经知晓那个人会武功,也不打算自己这点泥沙真的能够偷袭到他,只是她放下了大话,总要有所行动,不然这就不是她西凝雪的作风了。 晃晃悠悠的踱进了屋里头,虽是恨的牙痒痒,但西凝雪也是个狠人,面上不露一丝一毫的厌烦之情,甚至还笑着将手主动伸出配合把脉。 帘中之人更是静的出奇,除了这一道缠在手上的银线在微妙的抖动着,西凝雪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呼吸也不由自主的减小了,她有些紧张,莫名的紧张,总有一种感觉在告诉她,如果真的要动手,会发生什么不可挽救的事情,但如非他事先挑衅自己,她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姑娘脉象平稳,并无大碍。”有点怀念的音,当然,西凝雪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听他撕心裂肺的扯着嗓子狂吼,光是想想就有趣。 银线微动,西凝雪出其不意的用左手拉住了银线,与此同时银线正飞速的向帘中一撤,刹时如刀割般的刺痛从掌心传来,她本想用劲去拽着那根线,却不成想他这么不怜香惜玉,下手那么狠! 西凝雪低眸看了一眼掌中被勒出的血痕,表情变得凌厉起来。 既然你如此,也别怪我西凝雪辣手摧花,呸,摧狗屎! “我看还是开个方子给姑娘治治才好。”声如止水。 “你……这点小伤我才没有放在眼里!”西凝雪恶狠狠地扯出另一条巾帕包住了手,不过是小伤口,过几日就会好,她也不必要为了这点小伤就让他出手相救自己。 “我说的是脑子。”声音停顿了一下,又道,“我若再用点劲,姑娘的手指怕是会一个不留。如此作为,非常人所用。” 西凝雪顿时气的脸色发绿,不经思考就起身掀帘子要动手,这一次此人非但不阻,还主动的掀了帘子。 于是她的小手就挥到了他的肩头,泥沙一点点的落到了他的白衣上,虽弄脏了衣襟,但那点污泥却似一副正在流动的山水画覆印在他如雪般洁白的衣上,反而增添了一股别样的魅惑。她的动作就此停住,他动作轻柔的掸了掸衣上的泥沙,笑容温和的抬头,宝石般闪亮透明的黑眸散着淡淡的流光溢彩。 “姑娘,三日之后,我还会来的。”他如是这样说道。 等西凝雪从那张美貌中把魂带回来,才发现自己全身动不了,使劲的一提劲,手腕处微微的刺痛让她注意到竟有根银针不偏不倚的插在她能看见的地方,而始作俑者俨然已经带着东西跑路了。 一边为自己沉迷美色而追悔莫及,一边为这个卑鄙的混蛋竟然动手更加愤恨,她想了想,这个暂且称之为脾气不好没心没肺的小美人可以归类为小人了,没有半点谦谦君子当有的礼数,而且所作所为太对不起自己的相貌了。 长着一张这么好看的脸,居然干这种坑蒙拐骗且暗地里这么阴险狡诈的勾当,连西凝雪都开始心痛了,亏她刚才竟然那么丢脸跟花痴一样盯着他。耻辱!耻辱啊!脾气不好没心没肺的小美人,你给本姑娘等着,下次!下次我一定克服自己把你的脸划烂! 女官进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了西凝雪许久,西凝雪也不甘示弱得回瞪。 “我听温太医说有个秀女要对他动武……就是你啊。” 西凝雪转着眼睛看女官绕圈,心想这小人果真是卑鄙无耻,居然临走还要陷害她一把,而这女官明知故问分明是在看她的笑话,她气愤的想着,自己堂堂太尉之女未来江湖上响当当得一号人物,怎么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栽到了这个大夫手里头。 “啪!”女官凌厉的一巴掌落下,这是西凝雪从小到大受到的第一个巴掌,没顾着西凝雪吃痛的表情,女官一副丑恶嘴脸的骂道,“别的人你得罪也就罢了,偏是此人你一万个开罪不起,人家温太医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堂堂三皇子锦仁殿下的太傅,多少人求着盼着都望巴结得,我打你也是为了让你脑子清醒点,在宫里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 西凝雪只感觉脸都要被扇歪到一边的疼痛,顿时火冒三丈的紧咬着牙,若不是银针还在,她一定要把这个十恶不赦动用私刑的薛翠花一掌打出西燕皇宫。 还有那个小肚鸡肠脾气不好没心没肺的瘟神,借着女官之手报复完她弄脏他衣服的事,她都深刻的记下了! “还敢瞪着我是吧?!你还瞪!”女官突兀的呵斥,转瞬间冷笑道,“你瞪也没用,自己惹的祸就歹担起责任,今个你就好好呆在这房里思考明白,若是还想不出自己哪里错,我这还有更好的手段等着呢。” 西凝雪撇过头态度强硬的哼了一声。 打了她一巴掌还要她安分的认错?她做不到! 眼瞪着女官离开了房间,还有那哗啦哗啦落锁的声,就这么把房门牢牢的锁住了,这样就算有人可怜她想将她救出来,但没有女官手里头的钥匙也是白费心思。 于是西凝雪就保持这一副丢泥沙的模样,站的身子都酸了,腿都发软了,但心中憎恨丝毫不减的和这枚银针僵持了一夜。 第13章 惹不起我躲 而且这银针的主人,就是那个小肚鸡肠脾气不好没心没肺的瘟神。她透彻的考虑了一夜,他手段如此毒辣和不留情面,自己硬斗一定不可能斗得过这个瘟神,而且下次她万一还没举刀呢,就又被这银针定上了怎么办。 和瘟神的精神体争斗了一晚,也没想出好的对策,她可是一百一千个不愿次次见面在他面前丢脸,先是患上天花绝症被戳穿,后是连自己亲自上阵准备的泥沙也只弄脏了他衣上一角,这就是说无论是斗文斗武,她一样都不及他。 算了算了,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嘛,死王八蛋,我西凝雪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但愿你别犯在本姑娘我手里头,不然我不把你骨头拆了那还算便宜你了。 天色刚亮,女官就进了屋子,那趾高气昂的小人脸真是可恨。 “知错的,就给我眨两下眼,不知错的,那就继续在这屋里头呆着,直到想明白为止。”女官冷冰冰地说,“你自己决定吧。” 西凝雪识趣的眨了两下眼,然后女官满意的点下了头,也大发慈悲的将西凝雪手腕上的银针除去。 四肢百骸顿时松软下来,西凝雪揉着腰又听女官教诲了许久,被打发着回了房间,云沁担心的凑过来又问东问西,西凝雪一概以嗯嗯啊啊的词糊弄了过去,不是她不想好好对自己的好姐妹阐述一下自己的悲惨经历,而是脑中一片混乱,要她说些什么她目前也总结不出来。 所以这事就算打烂了牙吞进肚子里便罢。 可这日子绝对是过不下去了,学礼学不成,还要遭受如此对待……不行!本姑娘可是立志要当上天下第一的女侠,怎可如此这般就被困在宫中做皇帝老头子宠幸的对象! 对,逃!本姑娘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在今日……不,即刻马上! 做好决定的西凝雪偷偷的把正在训练的云沁叫到了无人的角落里,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沁儿,我决定要离开景秀阁,你跟不跟我走?” 没有意料到西凝雪会做出如此决定的云沁愣了愣,然后惊恐的拉住了她的手,“小雪,你这是疯了吗,秀女私逃可是大罪,我听说那些被抓到的秀女要不就是被发配到边境永生不准进西燕,要不就是送到大理寺服刑,你要是被抓住了那就等于是死路一条啊!” 西凝雪也没想到出逃的后果会这么严重,但既然决定已经做好了她就绝对不会改变,西凝雪不管不顾盛气凌人的吼道,“我管不了这么多了,大不了我逃到深山老林里,也总比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好上千倍万倍,再说了……秀女出逃虽是大罪,但祸不及九族,我西凝雪犯事了,碍不着任何人。” “那也不行啊。”云沁寒着一张脸,坚定的说道,“我不能以身试险,你是我的好姐妹,自当我也不可眼睁睁的见你受罪,这出逃之事,我不会答应你也不会让你去冒险得!” 西凝雪无措,看来云沁也是铁了心的要阻拦她……要不她俩怎么会脾性相投的成为好姐妹呢,现在麻烦事又多了一件,早知云沁这么激烈的阻止,她也就一个人收拾包袱偷溜就好。 但事已至此,她必须要先解决眼下的事……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西凝雪也不嫌脏的回过头用唾沫抹了两把在脸上,然后扭头。 “沁儿……你说你不忍心见我受罪,可是我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啊……选秀是皇上的旨意,无人能改,也无人能帮我,难道就连身为好姐妹的你不仅不帮我,还要拦着我吗。”西凝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又继续添油加醋道,“就当我求你的,你就当没听到这事,让我一个人走吧。” 云沁有些怔松,恍然间忆起了当日在景秀阁出现的楼锦川,良久,才推了推西凝雪的身子。 “好了啦,咱们姐妹一场,既然你决心要离开景秀阁,那……或许有一人能够帮你。” 西凝雪立马停止抽泣,想也不想的就反抓住云沁的手。 “谁?!” 她是不抱任何希望得,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人能从皇帝眼皮子底下夺人得。 “西燕太子,楼锦川。” “……我又不认识他。”西凝雪翻翻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云沁还开这种玩笑。 云沁不置可否的笑笑,旋即退开了两三步,面上羞赧微红道,“你可不知道,就在前些日子太子便来过景秀阁一趟,他呀……就是那日在吟风楼与我们二人……” “干什么呢你们两个!”刘淑妙突然出现,眼神冷漠的说道,“从刚才你们两个就私自脱离了队伍,被我抓住在偷懒吧。” 西凝雪正愁满腔怒火发不出,正巧来了个能让她发泄得,近些日子若不是为了装病不能惹事,她大仇也难以得报,她此刻撞上来也算她倒霉。 “你这意思是要去打小消息告诉女官是吧?”西凝雪故意恐吓她的撩起袖子,脸上更是挂着标准得痞子笑。 生怕被揍的刘淑妙尖叫一声,却引来了女官的注意力,女官赶过来不出意料的又把她和云沁数落了一顿。 刘淑妙得意洋洋的躲在女官身后,幸灾乐祸的看着西凝雪和云沁站在院子里面树思过。 西凝雪这次真算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景秀阁,实在不成她就跑到皇奶奶那里躲着,看这群人敢上慈宁宫要人不。 摸到包袱西凝雪就忍不住笑了,还亏她足智多谋,虽然拟定了天花一号方案,但也备好了天花一号方案失败的二号方案,那就是溜,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也不也说走为上策吗,她识相的早点开溜也就不用再受罪了。 景秀阁门外有官兵把守着,寻常要出去都要得到女官的手令才可放行,西凝雪警惕的朝门外看了一眼,正巧这时候大家都去吃饭了,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屋子里的情况。 西凝雪把方才写好的信和装着自己所有首饰和小人书的包袱塞进了云沁的柜子里,然后又换上了自己带过来的一套男装,这样出去就算被发现了他们也认不出自己,西凝雪对自己的扮相还是很有信心的,虽提不上是仪表堂堂,但温文尔雅还是衬得上的。 万事准备的齐全,西凝雪走出房门时又折回到刘淑妙的床头,把她的枕头和被子扔在地上踩了几脚,然后很满意的离开了。 来到一开始被关押的地方,因为没人敢来,所以那乱糟糟的洞口一直没人来修理,也正好从了她的意。西凝雪麻溜的朝洞外爬出去,洞外是明亮的天色,和清香芬芳的空气。心想总算是逃出这鬼地方自由了。 但西凝雪并没有因此而放下戒心,她清楚自己出逃的事情一会儿就会败露,在此之前她必须赶到一个能落脚得地方。 而隔着不远处的地方,又是几个官兵在把守着,意味着她要是想出去就一定要从墙头打主意。西凝雪小时候和街头得一位无名大侠学过两手,轻功什么的不在话下,但前提是……她能从十分之一的机率中把内力调起来。 没办法了,这可是你逼我使轻功的! 气沉丹田,身轻如燕,凝神聚气……“啊!!!救命……” 西凝雪一边朝墙外飞去,一边迎着风没形象的惨叫,最后不出意料的摔在了地上,瞬间那粉身碎骨的感觉可让她好好痛了一把。 装死的躺在地上,不是她不想起来,而是动一下身体就钻心的痛,原本是想躺着再缓缓,没成想从偏门传来了脚步声,那急促的恐怕她爬起来也会被追上,索性闭眼装死人什么事都不管的当死猪紧紧的扒着地面。 这就叫粉身碎骨浑不怕,只留清白在人间! “快快快,别让贼跑了!” “快追!” 西凝雪认命的紧闭上眼,然后身子猛地被人一折,双手被反扣住,西凝雪痛的直抽气,只觉全身的骨头经受着这么一下都要散架了,自然没骨气的求起饶来。 “这位大哥,你饶了我吧,我只是个过路的……” “你以为我会信你?”楼锦川把她的脸扳向自己,那脏兮兮的小脸似曾相识,西凝雪哭的稀里哗啦的仍不敢睁眼看他,哆哆嗦嗦的说道,“大哥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八十岁老母等着我去养,要是你放过我我明个儿就烧香拜佛给你祈福成吗……” 眸中充满了氤氲的水雾,西凝雪难受的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模糊,看不清楚面前的人,只感觉自己突然被轻柔的抱起,西凝雪几乎的反射性的挣扎,但是想了想自己伤筋动骨着实在不便反抗,所以动着的手脚只是大幅度的摆动了几下就又颓然的放下了。 “殿下,那贼人已经跑远了,还要加派人手去追吗?” “回宫。” 熟悉的声音,西凝雪凝眉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只觉得这个人虽然突然莫名其妙的突袭她,但是应该没有恶意,自然就扒的更紧了点,不然这人突然把她丢下,她岂不是又要落得一个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伤痛。 楼锦川垂眸底扫了一眼怀中的人,唇角不自觉的上扬。 西凝雪靠着这绫罗绸缎说不舒服那绝对是假的,这布料摸起来似乎就比自己那几件华贵的长衣还要柔滑,暗地里用他的衣服蹭了蹭脸蛋,什么眼泪鼻涕灰尘该抹的通通抹上去,谁叫你这么折腾我的身子,我弄脏你一件衣服也不算过分。 好不容易把眼泪蹭干净了,然后偷偷瞄了一眼上方,只见到一个线条流畅弧度优美的下颌,而她失手间恰巧又不小心摸到了他腰间的龙纹玉佩,只是这么轻轻一触,那质地上乘的玉石落了手的滑腻感就迟迟不散。西凝雪当即傻了眼,她似乎并没有认识有这样一号身份尊贵的人物啊。 发愣期间,西凝雪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转移到了一张大床上,那张入眼的俊美脸庞绽着邪魅的笑容,“肆弟,别来无恙。” 第14章 本宫也耳背 西凝雪内心一阵狂雷闪电闪过,但强制压抑下来,面上仍是沉静如水的冷静。心中还在飞快得想着自己眼睛没瞎吧,居然能在宫里看见楼小二,难不成这人是楼小二的亲兄弟什么得? 西凝雪吃惊的咽了咽口水,盯着他的脸不说话。 楼锦川坐在床前,黑眸中散着白玉般的光芒,整个人融在暖光中,嘴角淡淡的笑意,他不开口,西凝雪也不开口。 然后西凝雪苦巴巴的皱眉,思索着该如何解释一下自己为何这副狼狈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当然很快就想出了对策,便尽量装出了可怜的样子。 “二哥,我被奸人暗算实属不易才逃至此,二哥你救救我吧,我宁小肆当牛做马也会回报你的!” 现在当务之急疗伤和保命才是最为重要,她对楼小二的身份一无所知,就算真的是认错了人,但这人对她没有恶意,她当即则断的掩盖事实,保住自己小命才是正道,如果他不愿意揽下她这个麻烦,她也不介意略施小手段宣扬一下伏婳姐姐和他情投意合什么的,以此来攀上关系搭上桥梁。 当然楼小二还是很识趣的给她把大夫请来了,大夫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然后拿出一瓶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公子恐怕是伤着筋骨了,老夫这里有一瓶特别调制的精油,只要用这精油配合推拿便可止痛,老夫再开一方内服的药,不出一日,绝对能治好公子的伤骨,不过内里并不会痊愈还需要时日来修养。” 西凝雪暗自庆幸,原来自己并不是摔残了,还有得救,她驰骋天下的大侠梦也不会覆灭了。 转眼间,楼锦川的大手袭来,西凝雪吓得赶紧护胸,大惊小怪的叫道,“你你你,你要做什么啊二哥!” “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推拿抹精油?”楼锦川一副玩味的加深了嘴角的笑意,该怎么说呢,一定是不怀好意的笑。 西凝雪摸了摸嘴角,心中一片不爽的往床头一缩,“二哥,我觉得吧,这推拿还是要找个美人儿来做,毕竟美人儿对我来说,那绝对是眼见着就能痊愈的功效,二哥你觉得如何。”言下之意就是说,你这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就免了吧,她还没有想到自己找死的地步,光是想想他刚才将她压着在地的劲,就寒了一身的冷颤一下。 “哦?美人儿?”楼锦川凑近,眼中闪着忽明忽暗的眸光,那副口吻分明就是在嘲笑再加点不可磨灭的威胁气息,“你我都是男子,有什么好害羞的,嗯?” 随着他语毕处的那单字的上扬音度,西凝雪原本就苍白的面容就更加苍白了,万一被楼锦川戳穿了身份,他发现自己是个女子,一定会觉得她欺骗了他,从而一气之下把她交到大理寺,从此受尽折磨! 深呼吸一口气,咬着牙把衣服一掀,露出光滑细腻的背肌,楼锦川笑容越加轻柔却淡淡忧愁。 “肆弟,你何必一副要上断头台的模样,是二哥难为你了吗?”楼锦川从她手中接过药瓶,倒在手中抹匀,然后轻轻覆在了她的腰上。 一阵鸡皮疙瘩狂起,虽说他暖声暖语的,不免还是让她浑身恶寒的抖了抖身体。 “二哥救我一命,怎么算的是难为我呢。”咬牙,忍!咱西凝雪大侠能文能武也能屈能伸,什么忍不了的?! 楼锦川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旋即洒然一笑,“是么,肆弟果真是让我意料不到的有趣。”他突然俯下身,伸出舌头撩拨了一下西凝雪的耳根,笑容十足的邪气。 西凝雪惊慌的“啊”了一声,然后提起手肘往后一撞,楼锦川毫无防备的歪向一边,西凝雪趁机套上衣服,然后跨坐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的伸手掐住他的双耳,然后狠狠往外拉扯。 “反了你还,活腻歪了敢动本姑……呸,本公子这就给你点颜色看看,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 “太子殿下,方子开好了。”遂不及防的房门被外来人打开了。 西凝雪反应迟钝的看了一眼被自己骑着的人,然后又看看那个站在门口的太监,然后才考虑太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的身份是出逃的秀女,而且还是个实实在在的女子当然不是太子,那么这个太监叫的太子殿下应该就是…… “等等,你刚才叫他什么?!”西凝雪打死也不承认的非要问一遍。 “大胆,你胆敢如此对待太子殿下,你该当何罪!”小太监风风火火的赶过来,脸色惊恐的似要把西凝雪拉起来大卸八块再满门抄斩。 这下总算能解释清楚,他为什么会穿着华贵的衣袍和佩戴着如此精致细腻的龙纹玉佩。 西凝雪知道真相后更是吓的直接从楼锦川身上滚下去,不顾全身疼痛的跪在了他的面前,两手挡在了紧咬的牙前,眼睛紧闭道,“无意冒犯了太子殿下,小的真是该死,有眼不识泰山!” “你可真有胆子。”楼锦川躺在床上侧过身子,手掌有意无意的拂过已经通红得耳廓,神情那叫一个危险,像似在看一只被自己盯上的猎物一样,冒着寒光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 有胆子是没错,但要知道他的身份,给她无数个胆子她也不愿意去招惹这个人啊,趁着他未开口她才开始慌忙的回想,从一开始见到楼小二,他并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可算是民间暗访扮了一位贵公子来到了长子城,但是长子城明明那么多人,结果就她好死不死的就碰上了他,然后又好死不死的给了他那么多脸色看,再加上刚才把他骑在身下又掐又拉的狂扯他耳朵…… 西凝雪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体,眸底的恐惧凝聚,但仍然壮着胆子叫道,“横竖都是死,楼小二我败在你手里我无怨无悔,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罢,摆着一副武林中人大义凛然的受死表情。 “本宫可不想便宜了你,让你就这么简单的死了。”楼锦川看到她简直要扑倒在地上磕头的神态,强忍住想要笑出的冲动,别有意味的笑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宫就格外开恩,罚你把身子养好,养不好就拉出去斩了。” 西凝雪得第一个反应就是:我耳朵又出问题了? 西凝雪迟疑半天,才敢抬起头看他一眼,然后又连忙低头询问道,“太子殿下,麻烦您再重复一遍成吗,小的耳背,方才没清楚太子殿下的话。” 楼锦川挑了一下眉,有些意外的看了她半晌,神色颇为复杂,“什么?本宫也耳背,你再说一遍。” ……这个混账太子,觉得欺负她好玩是吧,西凝雪在心中织了一千万个布娃娃诅咒楼锦川耳朵真的聋掉,但事实上是西凝雪脸上堆满了一种叫笑容的东西,然后眉开眼笑道,“我这就听太子殿下的吩咐去养好身子……”不管他现在是如何想的,只要没有波及到她的性命,她凡事都可以听之任之。 西凝雪一边讪讪的笑,一边朝屋外走去,楼锦川剑眉一挑,淡淡的开口道,“站住。” “太子还有何要吩咐的?”西凝雪笑的肌肉都要僵硬了,她很想要拍拍脸缓解一下,但是还是忍住了。像这种时候她自然遵守自己的宗旨:惹不起我就躲,你奈我何。 “你就在这休息,有什么事本宫也好亲自照料着。” 就在这?西凝雪呲牙咧嘴的皱起眉头,然后凝神屏气的微笑道,“太子殿下,男男授受不亲,我在这里……不方便。” “有这个理吗?”楼锦川径直的从床榻走下,直到她身前,才敛起笑意,西凝雪得心头忽然闪过不妙得感觉,但还是由着楼锦川动作缓慢的撩起她的发冠,然后一点一点拉下,青丝散乱的垂落在他的指间,他却如释负重的露出了一种惊喜的神情。 西凝雪顾不得开罪他,只觉暧昧的连忙撤开步子退了几步。 楼锦川毫不恼怒的又走近凑到她耳旁,凝望着她的黑眸深不见底,但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他只稍稍打量她有些怒气的面容,又联想到那个喜欢躲避着人,完全不考虑后果肆意而为肆意开口的宁小肆,不由得更加好笑的绽开如花似的笑颜道,“女扮男装的欺瞒之罪,你难道不该向本宫解释一下?” 这一下被拆穿是她始料未及得,但是她也并不是存心欺瞒他的啊,先前是他自己要贴上来,她只好用了宁小肆这个身份,而这次皇宫相遇,那就更是迫不得已穿了男装,偏偏这两次都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撞见了他,这时他倒拿着这个把柄开说了。 西凝雪就知道他压根不打算放过自己,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西凝雪也懒得问他为何发现自己是女扮男装的,继续破罐子破摔的打开了他的手。 “我能解释什么,太子殿下既然已经知晓一切,那么你要杀要剐请便,我宁小肆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得!” 大难临头,她仍没有忘记自己深刻记下来的对句,就在一本叫《好汉出山》的小人书中第三十四回的经典对话。 当时她可没少为这本书热血一把,现在生死关头,她自然也要豪气万丈的把自己梦寐以求的台词放出口,不然等死之后她要说给谁听去。 哪知楼锦川不怒反笑,搂过她的腰就往床上带,西凝雪没来得及挣扎,整个人就埋向了软床中。 “小肆,你可要记住,你现在可是戴罪之身,乖乖养好身体,之后的事之后再说……还有,既然小肆如此喜欢美人儿,本宫这就许一回成人之美给你找个美人儿来。” 西凝雪老脸一红,不吭声的又把脸深深的埋进被褥中,不多时身后果然换了个美貌的丫鬟,动作无比轻柔婉转的给她褪下衣裳,滑嫩的小手规规矩矩的在她背上慢慢推拿捻磨着。 西凝雪舒服的哼哼几声,就快要沉浸在那温柔的手法中,丫鬟突兀收了手就往旁边一站,面色恭敬的说道,“宁姑娘,太子殿下嘱咐奴婢转告您,宁姑娘下次可记得别再熏这么重的香了。” 西凝雪这下算是气的要吐血三升郁结而亡了,没想到自己被熏了那么久的千步香,竟然还是没有散去,不过经过前段时间有臭鸡蛋的洗礼之后,算是被压着淡了许多,穿着衣裳也没有散出半点香味来。 但方才她没有顾忌到这点,掀了衣就让他上药,再加上他与自己凑的那么近,怎么说都会闻着点味出来,而男子与女子能用的香种都是不同的,所以楼锦川才察觉出她是女儿身的真相,苍天啊!!! 第15章 你总要躲我 除了偶尔喊她起来喝药和给她送点心满足她刁钻的肚子,楼锦川真的是变成空气一样的存在。西凝雪渐渐放下心来,在东宫生活的也无忧无虑,整天都是沉浸在快乐的自我世界里。 闲来时柱着从床上拆下来的木棍,然后悄悄摸摸的绕到他身后,准备吓他个天花乱坠,结果每次都在快要得逞的时候他转过身,笑眯眯的来一句,“肆弟,你来了。” 自觉无趣的朝他身边一坐,两人像一对要好的兄弟一般紧紧靠着,时不时西凝雪将爪子摸在他华贵的衣料上,不是她说,这名贵的衣料蹭起来就是舒服,而且还可以顺便磨磨自己的爪子,一举两得。 西凝雪是最讨厌那些之乎者也你曰我曰的话,可是当她看到楼锦川掌下压着的那折子时,还是忍不住的为那一册笔风流畅浑然天成似有穿透纸张的有劲力度感到赞叹,看了两眼还是好奇的问出口,“二哥,这折子是谁写的,字迹好漂亮啊。” “此人是三皇子锦仁的太傅温夕言,为人性格古怪淡漠阴晴不定,是个棘手的家伙,且在朝中因为总是大显锋芒得罪了不少官员,但现有太后护着,到现在也相安无事。”楼锦川动手翻了翻其他的折子,而后挑眉,“怎么,你和这人认识?” 原来就是这个混蛋害她在景秀阁这么惨。 “没有。”要有也算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不过照他那种性子……西凝雪的脑中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出那张绝色的脸,然后拍脸蛋,呸,又被这混蛋的精神体给迷惑了,她可要镇定些,这劳什子现在就算站在她的面前她也绝对不会多看一眼的。 “没有便没有,咬牙干嘛。”楼锦川拿着手中的折子,翩然的敲在了她的脑门上。 西凝雪迫于他得身份一直不敢还手,只好呲牙咧嘴的瞪眼道,“我这是磨牙,不是咬牙!” “哈……怪不得你这么爱挠本宫的颈背,看来是条爱磨爪子又爱磨牙脾气也不好的小狗啊。”楼锦川笑了一声,声音里有点强忍的笑意。 “……你!您说得对……我就是小狗,不过那也是有气质的小狗!天底下打着灯笼你也找不出第二条!”西凝雪干脆得背下这份怒气,虽然这段日子她来找他玩没少碰钉子,但总的来说,楼锦川是个仁道的人,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不想开罪这个金主的。 何况这人既不过问她身世,也不过问她真名,就这么把她当颗葱似的养在东宫这大盆子里,且景秀阁的人一直没找过来,可见东宫这地盘还算安全。 于是西凝雪索性放大了胆子,勾着手拿过墙上挂着的一把长剑,说实话长这么大还没碰过能削泥断铁的剑,充其量就是自己用木头削出来过过瘾的,太子用的剑果真是非同凡响。 剑柄处是用青铜和琉璃玉镶嵌而成的,剑身上有十几道的齿纹,似乎只要这么轻轻的一划就可以带走一条人命,她已经充分的体验到什么叫杀人不过头点地。 因为就在刚才,西凝雪就拿着剑把梁上垂下的紫玉流苏给斩断了十几道,西凝雪一脸吃惊的捂住小嘴,闻声赶来的楼锦川果然青了脸,用一句话形容就是……一脸屎样。 虽说他这么英俊的脸被这个描述词给毁了,但这是个事实。 “肆弟,上次你拔光本宫沙漠玫瑰的帐还没算清呢,原来你是觉得命太长了,想早点解脱吧,嗯?” 这下换西凝雪一脸屎样了,顺便再加点羞愧得绯红。 “二哥,这不能怪我,不是我干的!”西凝雪讪笑一声,然后把手中的剑插在地上,大义凛然的竖指,“有什么事二哥找它算账吧,谁叫它这么不识相得罪你!” 楼锦川微昂着俊脸,眸色清淡,但眼下之意一定是在叙说:宁小肆,物证在此,你竟然敢睁着眼说瞎话? 西凝雪笑也笑不出了,收回手握紧,“二哥心性比常人豪迈,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是吧。”一边先将他夸上天抬高他的身份,一边低头挤眼泪。 但是这眼泪用时方恨少,平常要哭是泪流不止,到了关键时刻却流不出一滴,但她坚持自己的原则,就算哭不出来也绝对不要掐大腿! “也是,你吃的用的可都是本宫的,你拿什么来赔……”楼锦川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眸中敛着淡淡的冷气。 “是啊是啊,二哥财大气粗,再养一百个宁小肆也不是问题啊。”放弃了挤眼泪,改为套近乎的西凝雪跑过去拍肩,完全没有注意到楼锦川的变化,娇嗔的笑道,“二哥你不是还要批折子吗?您忙您忙,收拾房间这种小事肆弟我来干,绝对不会污了你尊贵得手的!” 楼锦川的眼角抽了抽,随即又从容的捻住了她的后领。 “你总要躲我,这样到什么时候。”楼锦川低沉的声音显得尤为无奈,他的黑眸中携着如露水一样清澈的颜色,淡漠的不失原本的荣光。 西凝雪莫名其妙转过头,就见他伸出修长分明的手托住她的下颌,然后没有征求她意见就强行的吻下,西凝雪吓傻了,一动不动的瞪着大眼睛,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脸。 说起来楼锦川也不算让人讨厌,且吻技高超,最起码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感这就是证据,但是不反感和不反抗是两回事。 西凝雪当即寒了目光,一掌推在他得肩膀上,毫不留情道,“二哥,若你要为了这事处罚我我认了,可我并不认同要用这种方式。” 楼锦川的身体往后靠了靠,撞上了梳妆台,他嘴角含着笑意,却带着戏谑的意味,“小肆,你不要忘了,这是东宫。” 他这会儿倒摊牌摆明身份了,早还恬不知耻的让她叫他二哥呢,这时变起脸色快得不得了。 不过她自然也没有蠢到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她当然会考虑到把楼锦川惹火后会怎么样,但却万万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局势,她一时也没想到好的对策,如何去回应他的话。 西凝雪皱起眉头,心急的望着楼锦川那带着几分灼热的黑眸,那种目光很清楚的在告诉她,眼前这人是西燕太子,不是可以和她勾肩搭背的楼小二,她忽然灵犀一点,便照着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太子殿下,您若是用身份来压我,我宁小肆无话可说,以后太子殿下想如何,宁小肆都不会再做任何反抗,可你若是我的二哥,就请你也尊重我的意愿。” “哈,好一句无话可说。”楼锦川眸中的灼热消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不符身份的嘲意,“你能接受的只是楼小二这个身份吗,倘若你跟了本宫以后本宫登基为帝,你便是后,如此殊荣你都要放弃吗?” 西凝雪没有丝毫惧意的高扬起头,冷冷看向眼前这个让她恼火的太子,忍不住的撰紧拳头,冷淡道,“并不是所有人稀罕后位,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一个人转!” 这楼锦川真是死不要脸,都说了他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还这样威胁她,怎么让她不讨厌他呢?!就算他一怒之下真的决定要把她拉出去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她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强迫自己做不愿意的事,喜欢自己不喜欢的人。 楼锦川深深得望了她一眼,很理智的走掉了,这让西凝雪不得不感叹楼锦川在理智这方面一定是克制的极好,不愧为太子。 他这一走,西凝雪也有点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桌子上那好吃的糕点了,心想着他刚才那副样子那么难过,而始作俑者却是她这个对着太子也出言不逊的笨蛋,心中万分纠结之下决策实在不行她就去道个歉安慰一下他呗? 转念一想,这不可行,这种有辱尊严的事绝对不是一代女侠应该做的,日后要是被人知晓了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可是把他惹毛了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仔细衬度良久,她的内心也不算真的讨厌楼锦川,至少他每次从街市游荡回来时都会给她带一些她喜欢吃的喜欢玩的小东西,那时她对他的印象看起来还是挺顺眼挺舒心的。 俗话说这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出潘岳。楼锦川长得不算丑反而是最招惹女人喜欢的一类,但离她心中的目标还是太远,甚至可以说是十万八千里。 但由于他与自己交流甚少,她也不想过多的去了解别人的事,所以她对他的印象自然停留在粗犷的乡村野夫之类的。 这能怪她吗?能怪她吗?! 但为了她的绿豆糕和桂花糕还有又香又甜的粉面圆子,她最终抗不住诱惑,管它劳什子的什么自尊,还是没脸的向侍卫问了楼锦川的去向。 楼锦川走前还命人将折子都带走了,连带着他每日必送的糕点,西凝雪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着想所以义无反顾的踏进了书房里,来吧来吧,让我好好安抚你受伤的心灵,你再乖乖的把好吃的给本姑娘献上来。 书房里有些乱,地面到处都是书和一张张被揉成纸团的废纸,西凝雪感慨了一下,要是换她来折腾,她一定能把书架子都劈了。 楼锦川这么有钱,还舍不得糟蹋,嗯……小气。 第16章 吾得大门牙 西凝雪堆满笑脸的冲了进去,案桌边没有他的人影,思索一下便加快步子向深处走去。 楼锦川果然在,不过却不是如她所想在翻阅卷册,而是在和什么人谈着话,两人窃窃私语的交谈声隐隐约约的传入耳畔。 西凝雪没有想打扰的意思,下意识的要回退几步,不料踩中了地上的纸团,她下意识得为了掩藏自己得到来,不惊动两人,所以悲壮的往书架子上一扑,整个人随着书架倒向地面,接二连三的巨响下,几千册的书籍都纷纷掉落,压出一片灰尘。 此场面如此壮观,让人想不瞩目都难啊! 西凝雪就趴在乱七八糟的书册中,脑中又是混乱又是空白的想象着自己被楼锦川发现时的丢脸模样。 再睁眼时,就看见楼锦川慌慌张张的抱住了她,一旁的官员目瞪口呆的看着。 西凝雪原想翻翻白眼直接厥死过去,以此来换取那些好吃的糕点,但她猛然尝到自己口中的血味,以为自己是被这一摔摔的都吐血了,但身体却是没有一点伤痛,除了…… “二锅,吾大门牙掉了……” 西凝雪把嘴一张,满口的鲜血汇聚在牙根处,她还用舌头舔了舔缺失的两颗大门牙,露出一个自以为很美的笑容。 楼锦川不动声色的将她拥起像抱布匹似的,轻松的把她往床上一丢,面上完全看不出半点为她悲痛的表情,反而有些微颤的肩膀出卖了他。 “来人……快,快请太医……”楼锦川背着西凝雪招手,实际上却不得不为了压抑笑的痛苦按住了小腹。 西凝雪光是看着就知道,楼锦川因为她那副滑稽的模样憋得有多难受,但她不在乎,不就两颗门牙吗,把那满汉全席摆上她一样可以畅快的照吃! 正在脑中回想各种美好的食物,耳边传来了声音。 “公子,来……张口。”又是上次那个老掉牙的大夫,给她配了那么多的中药,不仅苦到要吐,不喝还吃不到她最喜欢的糖糕。 西凝雪把脸一转,轻蔑的高昂起下巴。 想又趁机给我开方子喝苦药是吧?想得美!我就不开口,看你怎么办。 “乖,张口。”还是楼锦川这贼人懂她的心,从宫女手里端来一盘子的肉丸,西凝雪开开心心的张口准备吃掉他特地送来的肉丸,还没到口呢,楼锦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点在了她的脖子上。 西凝雪保持着夸张的姿势,斜睨了一下楼锦川,然后瞪眼,好你个楼锦川,还敢对我动粗,差评! 老大夫对着她一口血肉模糊的牙盯了半晌,而后摸摸白花花的胡须,表情颇为奇怪道,“这牙口并无大恙,不过这两颗牙怕是无法生长了,依老夫之见,恐怕只有……” 楼锦川用着威慑的眼神,瞪了一眼老大夫道,“有什么就直说。” 老大夫神色焦虑道,“恐怕只有请烟雪阁的温太医出手,宁公子的牙方有恢复的可能。” 西凝雪的心中猛地一声落地雷狂炸方圆百里,如黄河滚滚万马奔腾之震惊的她久久不能闭口,虽说她根本就动不了。 “别无他法?” “禀太子殿下,倘若此事交给老夫来,需要费些年头替这位公子医治。但那温太医年纪轻轻医术就登峰造极,老夫自问医术了得却也未曾如温太医那般通晓百家医理,若将宁公子得牙交由他来治疗,势必更加稳妥。” “也好,本宫就去会会这人。”楼锦川随手解了她的穴,然后又随手把那盘肉丸子带走了,要不怎么说有心机、城府深呢,走就走还要夺人心头所爱,这就是变相的欺辱! 西凝雪留在殿中,听老太医的吩咐,用浓茶漱完口以后,又要在牙根处抹药散,口里残存的血腥气还是让她不爽的回想起自己摔跤把两颗大门牙给摔没了的丢脸大事。 这简直就是她人生中的败笔,这年头当女侠那也是要有姿色的,不然她这一开口就是龃龉的样子,说不准还没动手呢坏人就笑死了,日后再落得一个“龃龉女侠”的名声,可就遗臭万年了。 不过现在楼锦川去和那小肚鸡肠脾气不好没心没肺的瘟神交谈,依他堂堂太子殿下的身份肯定能把这个瘟神请过来,到时候她就不愁报不了银针这笔账了。 正在她美滋滋的想着如何如何报仇的时候,楼锦川快步走来,两旁的太监哆哆嗦嗦的跟在身后。 楼锦川沉着一张俊脸,恼怒的凝起拳头砸在无辜的桌面上,脸庞上挂着比起发现他的紫玉流苏被她斩断后更加阴霾低沉的面色。 理智告诉西凝雪,楼锦川不但没有把那个瘟神请回来,而且还被狠狠的摆了一道。 且此人现在印堂发黑估计不好惹,但手已经控制不住的拍了过去,随之笑得不可开交的发出“嚯嚯嚯”的笑声,“二锅,吾支支你,去哈了内个瘟神!” 西凝雪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说了出来,她一心只想赶紧把那大逆不道的死瘟神拖出去斩成十八段,不过……仔细想来自己和他算起来实际上却没有多大的仇怨,无非就是她毁去他一件衣裳他恼怒之下顺便赏了她一根银针,若是真的因她随口一言楼锦川将他斩了,那么从此往后就再也看不到那么中意的脸了。 趁着楼锦川还未开口,西凝雪登时激烈的拍桌,“先,把他关几啦!” 对,直接关起来,不仅天天能欣赏到还能解气。 转念一想又恼思不对……一代女侠怎么能有这么邪恶的想法呢?! 楼锦川面色凝重的望了一眼表情古怪的西凝雪,又转向了桌上因刚才大力一拍而从杯中抖出来的水。 “本宫的确拿他无法可办,不若……你亲自去的话就不一样了。”楼锦川说到此,西凝雪比刚才还要激烈的拍桌,疯狂的呐喊道,“表!吾表油狗窝!” 他竟然要将她送到那龙潭虎穴之地,这要是真的应承了就不是两颗牙而是整个人都要血肉模糊的痛苦了。 “他又不是会吃人的妖精,你怕些什么。”楼锦川莫名其妙的发笑,把她拉到旁边的凳子上安分的坐着,“这人性情虽古怪,但据我所知绝不会滥下杀手,你与他无冤无仇若是多加恳求,他多半会施手替你医治的。” 西凝雪顿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差不多。 开什么玩笑,要是无冤无仇他用银针定了本姑娘一晚上?害得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的回忆起什么叫身如千斤重。 楼锦川眉尖一挑,将口气转为了试探性道,“莫非你真与他有什么过节?” 西凝雪讪笑,过节是肯定有的,但一旦告知原委,自然也会暴露出自己是秀女西凝雪的身份,保不准楼锦川突然发什么疯把她举报就不妙了,最后肯定是笑着摇头,“当然没有。” 回过头用手偷偷拍了一下嘴,怎么这嘴比大脑反应还快就招了呢。难不成她在心里头就已经被那个瘟神给降服得不敢与他再相触半分了? “那便好,明日本宫就安排手下人将你送过去。” 西凝雪抖了抖身子笑的僵硬,她怎么会觉得楼锦川那意思分明就是把她打包起来直接送给瘟神呢。 仔细衬度半天,她这才发现起楼锦川的好,虽然的确是个容易惹恼又危险的角色,但仍能理智的听他人辩解再做出应有的对策,且凡事好说话为人在某些方面煞是阔气,倘若他长得再如自己中意的美一点,没有那么阳刚的外表,她说不准就会被这样的人吸引了。 不过楼锦川要是做起皇帝凭着自己一副俊逸的外表,肯定显得威武无比霸气侧漏,迷死万千少女。 清风徐徐吹来,两个身影并肩走在皎洁的月光下,柔和的光华照耀着整片天地,包括那两个相行的人影。两旁谢落的花瓣轻轻飞舞,似寻着香气的动物缓缓飞至两人的肩头,但转瞬间却又兀自落下。 西凝雪将古琴放在红亭中,离自己三两步之遥坐着一人。 西凝雪知道明天去烟雪阁去定了,索性放开了心狂欢,便向楼锦川讨了把乐器,但转念一想自己一个人狂欢似乎不太好,就将楼锦川拉出来陪着她坐在亭子里。 难得太子殿下豪爽的贡献出一把古琴,西凝雪虽不懂琴,但在乱拨一通之后听到音色还是明白此物非凡。 而她的脑袋中还在思索着这段时间重要的事情,想着想着便回忆起那日楼锦川同自己吵架,但他并没有再提到关于那场无谓的对话,他似乎还是做回了楼小二,她自然也是一成不变的宁小肆。 如果现在重新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选择拒绝。 有些事西凝雪不愿去自找苦果,所以装傻充愣是最好的方法。 她不喜欢带着难过的心思,也不想因为过去的事牵绊着自己现在的生活,若是到了迫不得已危及自身的情况下,她自然会做出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对策。 但西凝雪永远都是西凝雪,励志要做惩奸除恶、仗义行救的大侠,这才是她所憧憬的。 所以说嘛……有时候连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随心所欲的做出那么多根本未经思考的事。 少女一直在埋头思索着什么神情纠结,楼锦川却目光专注的盯着这个出神的少女,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这古琴的琴弦韧性十足,太过用力会伤到手的。” 听到声音西凝雪才打断思绪的将头抬起,与楼锦川满含笑意和柔情的双眸对望,一尺之遥。 “那我看看我和它到底谁厉害。”西凝雪不自觉的大笑。 话出了口又觉得这段时间和楼锦川呆的太久,似乎说话都太随意了,这样不好。 第17章 这姿势美不 “二哥,是不是无论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会包容我?”她不敢预料自己对于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如果自己触怒了他又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她待人一向都是抱着有恩必报有仇狂报的原则,虽说名义上和楼锦川是称兄道弟的,再加上自己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她也不会傻到会真的把当今西燕太子当成亲哥来看。 “我也不知道。”楼锦川倒了杯茶,修长的手指沿着杯壁绕了一圈,他缓缓抬头,黑夜中那双黑眸闪烁着明亮的光芒,那是属于楼小二的柔情还是楼锦川的冗杂难懂,朦胧的让人看不清。 她明白楼锦川的内心,就好像她也曾对那个人动过心一样,明明是喜欢的,但是又不敢开口,对对方的心思一点也不了解,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离开。 所以,她非常理解,所以,她要开口劝劝他。 “二哥……你不要泄气,天下花儿何其多,何必单恋一棵草。” “你是在暗喻本宫喜欢上你了?”楼锦川挑了一下眉,似乎是不想承认。 “……哈,你不会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吧?”她可是打定主意要戳穿他的伪装。 “你认为呢。” 西凝雪愣了一下,然后佯装很夸张的吟哦一声。 楼锦川内心乱成一团,一方面在西凝雪面前他难以承认,一方面却为心中那莫名的情愫而感到烦躁。 他楼锦川什么样的绝色美女没见过,怎么可能会对这个姿色只算上乘,且还是个精灵古怪竟给他找事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会动心呢?!疯了,对,一定是疯了。 楼锦川不由得蹙紧眉头,又饮了几杯茶,夜黑冷风一阵阵的吹来西凝雪还在迎风张牙舞爪的抚琴弦,实在挠不动,把整个琴身都立了起来继续抓,她好久没用琴磨磨爪子了,今夜磨个尽兴。 “二哥,你看我这姿势美不!”她忽然摆了个姿势,朝楼锦川兴奋的望过去。 “美……”楼锦川抽抽嘴角,显然是被她的美给雷到了。 西凝雪把琴搬起来朝石台豪放的砸了几下,随即张狂的大笑,“二哥,我教你怎么发泄情绪,你有那么多的钱可以挥霍,所以啊,这砸东西就要拣特贵的挑,砸的越狠越爽快!” 这破琴,西凝雪暗地里哀嚎,刚才真的差点真的被割到了皮肤,但明着破坏琴楼锦川说不定又要发火,她自然要挑个好理由来破坏这把让她差点受伤的破琴。 楼锦川看的直愣,却不做任何反应。 砸完收工的西凝雪大大的出了口气,然后微笑的拍拍手,笑的比花儿还灿烂,“二哥,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站住。”楼锦川这才有反应的高调开口。 西凝雪身体刹时一震,回头又是笑眯眯的弯眸。 “二哥,天色不早了。” “嗯,然后呢?” “我区区一个弱女子怎受的住这冷风袭袭呢。”方才还勇猛的拆了一架古琴,西凝雪就睁着眼说瞎话了。 “甚好,本宫以千两白银请元翎大师打造的凤栖梧琴就被你给毁了。” “甚好,怪不得我砸起来这么痛快。” “嗯?”楼锦川危险的眯起了双眸,眸中闪着锐利的光芒。 西凝雪哈哈两声,往前走了几步,见身后人没再出口阻拦,就更加欢快的奔回宫殿安寝了。楼锦川嘴角笑意更浓的举杯,光滑的玉器隐隐约约的照亮了黑眸,那一点白芒在逐渐扩大。 “小肆……这世上不是什么都可以装作不知道的,也不是什么都夺不到的,我有的是时间……” 西凝雪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一想到明日要和小肚鸡肠脾气不好没心没肺的瘟神见面,就紧张的定不下心来,连楼锦川都发现她是女儿身了,要是和他相处几日怎么可能会不露陷。 倘若他怀恨在心,相处之下又发现了她的身份,一口把她举上大理寺,她就完了。 西凝雪满脑子都是自己被斩头的样子,光是想到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夜担惊受怕的抱着被子,半夜三更总算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没成想还没睡多久呢,宫女就跑过来闹腾,“宁姑娘……奴婢给您更衣吧。” 西凝雪的睡意被这句话给震的清醒了。 “不,我不换!”打死都不换! 目前男装是她唯一的掩护了,要是这衣服一换,岂不是更加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吗?说什么也不要换衣服的西凝雪拉紧自己的白衫,警惕的盯着宫女。 宫女在一边都急哭了,问了楼锦川的意见,又被一句“她喜欢如何就随着她吧”给噎了回来。 西凝雪依依不舍的在临走前把那剩下的几道紫玉流苏带着走了,这紫玉只作摆饰的话值不了多少钱,只是如果换作什么用具,价格一定是百般得往上提,可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她又觉得自己身处在宫中,都没有机会出去了,怎么可能找着机会将紫玉倒卖出去呢。 心下一横,又将紫玉流苏绑在了车顶上,然后不管不顾地打量四周。 四周得景物不断变化,她内心得心境也在不断的变化。 纵使有千万个不愿,西凝雪还是被当做物品一样丢在了烟雪阁大门前,她一抬头,正门之上有一匾,看起来年代久远,且又是有刀痕、剑痕,经历沧桑的木匾雕刻着字迹不清的“烟雪阁”三字。 他到底是多招人厌啊,匾额都被人砍成这样了。 西凝雪抽抽嘴角,这瘟神一定是穷疯了,别家的匾额都是恨不得镶金带银的才好,这块木匾穷酸的都不堪入目了。 西凝雪忍住心酸的推开了大门,瞬间扑面而来的几只飞鸟吓得她直直的往后一倒,摔在了门外。 “啊!!!救命啊……” 等她看清楚飞上来的不是鸟,而是鸡之后就更加悚然的扒住门边。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鸡不好好圈着,放在府里到处跑是怎么回事! 容不得她多想片刻,又有几只鸡鸭傻里傻气的奔到了她的手边,西凝雪下意识的护住脸,说什么也不要让这群畜生玷污了自己这张如花似玉,不,英气逼人的脸。 结果那预想当中鸡飞狗跳的场面完全没有出现,她睁开下意识闭上的眼,暗自庆幸没事的拍了拍胸口,无意间又瞄到这瘟神那俊眼修眉的洒脱笑颜。 “都怪在下没有好好管教这群家畜,若是伤了公子还请见谅。” 温夕言站在一颗大树旁,怀抱着一只白色的生物,嘴角含笑的向她说道。 西凝雪火冒三丈,他方才分明是眼睁睁的看着的,却不肯出手阻拦,分明就是想戏弄她才对! 西凝雪咬着牙佯装潇洒的站起身拍拍屁股,幽幽一笑道,“无妨。”等我逮着机会就杀了这群小畜生! 这次吸取完教训她自然是慎重无比的跨进大门,他推开里屋的门便走了进去,也不管西凝雪的存在。 她自顾自的也一齐跟进,然后好奇的张着脑袋四处探望周边,这四面都放着架子,书卷万册,一眼望去那数量竟比东宫还要多,中间设着一张泛着青绿的玉桌,桌上还有一整套老爹梦寐以求不得所愿的紫檀茶具。 而这个诡异屋子的主人则以一副慵懒的姿态靠着一张看起来舒适无比的玉石椅上,身后摆着名贵的软香引枕,身下又是一整张通体莹白、雪亮的软皮椅搭。而桌对面则是一张只能算作脚踏的小石凳。 西凝雪别扭的坐了上去,一股名叫判官审讯囚犯的感觉升起,不过有凳子总比没凳子的好,一言不发的盯着正在给白色生物顺毛的温夕言,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得打量他,他也没有半点在意得由着她审视得目光扫遍全身。 这是一个极美得少年,他此刻得随意装扮并未给他带出半分得俊美之意,而他的容貌虽然柔和但并非是天底下无人能比得,只是从他身上透露出得那种深沉与稳重是常人无法拥有得,反而是这分出尘得气质,让人不得不被迷惑,以为他当真是完美无缺,天下第一得美男子。 但当他目光只稍稍停留在她身上一眼,那如止水一般得深邃双眸便给了她无法形容的惊艳。她心性一向很好强装镇定也不难,但还是忍不住为此吃惊了一番,转移了目光强迫自己不再注意他,但他手掌底下得白色生物却在努力争取她得视线,又是扭动又是缠着他的手狂蹭。 西凝雪对那看不清样子得白色生物一时起了心思,极不自在的开了口。 “温太医,我能抱抱你怀里的……那个吗?”她估摸着像他这样的人,养的一定是个跟他一样老奸巨猾阴险狡诈的白狐狸,不过她还从未见过狐狸是什么样的,如果能抱在怀里摸一摸也不枉此生啊。 温夕言没这么多顾虑,松了手就让白色生物欢快的奔到了她的面前,她仔细打量这棕色瞳仁白毛长尾的生物,和想象当中的狐狸有点不一样啊,但看着它扭着身子转着脑袋,竟然抑制不住欢喜的冲动,一把抱在怀里亲了一口。 “好可爱啊,我还没见过狐狸呢!”由衷赞叹的西凝雪把这软软的白色生物摸了又摸,而这小家伙也无比亲近、可爱的蹭着她的手。 “这是松鼠。”温夕言端着茶壶倒了两杯茶,他拿着其中一杯喝了一小口,西凝雪以为剩下那杯是自己的,便伸出手去拿,然后他又顺手把另一杯拿起品尝了一口。 ? 第18章 你开个价吧 西凝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然后一点点灰溜溜的收回来。 他要她难堪,她自然不能随了他的意轻轻便便的就尴尬起来,当即为自己鼓气,笑眯眯的继续摸摸松鼠。 温夕言无可挑剔的面庞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那样舒雅的气质,那样轻轻浅浅的眸色,足够抚平她心中所有的不满和伤处了,待她从那笑容中拔出心神,又是一阵想敲死自己的冲动,她要镇定点从容点把持住,才能从掌控住现在的局势。 “这只松鼠生来便是白色,被同族当作异类丢在巢穴里,是我多年前无意从山中救回来的。”他慢悠悠的伸手,西凝雪怀中的松鼠就欢快的跳到了他的掌心上,尾巴紧紧缠在他的腕上,他轻轻抚过雪白毛皮的手竟比那毛皮还要晶莹几分。 西凝雪见他主动开口叙说松鼠的来历,她当然以为他现在心情不错,便在心中浮想着一个念头。 “原来是个没有爹娘的小松鼠,那不如送给我由我来照料它好了。”西凝雪脸皮特厚的搓手,又见他蹙起眉以为他动怒了,及时的又补上一句,“我不会夺人所爱的,这样,你这只松鼠就卖给我,你开个价,到东宫去报销。” “它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恕在下无法割爱转送。” “……”好家伙,不仅小肚鸡肠脾气不好没心没肺还一毛不拔,她哥们楼锦川那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土财主,这傻蛋光是敲一笔就可以把门前那块木匾镀上十几层的金了,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西凝雪讨要松鼠不成,只好切入此次前来的主题,以此来掩饰住自己的失落。 “温太医,你大人有大量,不……好人有好报,能否帮我治治这口牙,我保证你要是治好了我一定用重金酬谢,凡是我能做的,凡是我能给的,就算是以身相许,我也毫无怨言!” 前提是你温夕言是个花心种,不然她也不介意用用自己的色诱手段,到时候不但能把牙治好,且堵住了他的口。但可惜他不是,如果他是的话,就不会对真正的西凝雪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的定了她一个晚上。 “公子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回去吧,这牙,我治不了。”温夕言把视线放在小松鼠上,小松鼠更是姿态懒懒的在主人怀里挑了块舒适的地方,一人一鼠无比生动诠释着什么叫冷淡。 偏偏西凝雪心比天高、脸比墙厚,抱着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把牙治好的决心将脚横在了书架上。 “你治不治,不治我现在就踹翻你的万册书籍。” 顺便报了自己的银针之仇。他若是答应了还便好,这不答应的话她毁他万册书卷也不算太亏。 但是看到温美人笑意全无,且有点泛冷的面庞,西凝雪在心里小小的后悔了一下,这下算是彻底翻脸了。 哪知这温美人转瞬间又笑意盈盈,翻脸比翻书还快道,“你可知,在你动脚之前,我有多少种可以让你直接见不到明日日出的法子。” 西凝雪欺软怕硬的收回脚,随即皮笑肉不笑的奔到他的身边,特狗腿的把手搭上了他的双肩,他身子先是一僵,而后松了戒备。西凝雪效仿小时候讨好爹娘一般,一边卖力的按一边卖力的低声笑道,“温太医,算我求您了成吗,我这堂堂男儿日后可是要出去走南闯北的,却露着一口龃龉,岂不落人笑柄?” 好样的,算你有种死瘟神,我打不过你也斗不过你,把本姑娘逼成这样,你再不答应,我可就要动手了。 温夕言摸着白松鼠的手一顿,没有露出丝毫惊异的神色,却也只是多了份冗杂的眸光。 没有得到回答的西凝雪只好又耐着性子,继续装可怜的压低声音道,“我这也是逼不得已才要踹您的书架,温太医,您看您长得这么好看,心肠总不会比石头还硬吧。” 温夕言对她的话还是没有半分动容,却是小松鼠悠忽雀跃的在他身上上蹿下跳,时不时还用尾巴扫扫他的手。 温夕言勾起唇角,笑的愉悦,“也罢,雪儿既然喜欢你那我就出手帮一次吧,不过这疗程的时日太长,公子请做好心理准备。” 本来让他答应这是件欢天喜地值得庆幸的大事,西凝雪这时却板着脸不着脑子冒出一句,“它叫雪儿?不行不行,这名字不能叫。” 别提日后要天天雪儿来雪儿去的,光是现在想到有个松鼠和自己的名儿重了就非常非常的不爽,它叫雪儿,她叫雪儿,这绝对绝对不可以!这是喊人呢还是喊松鼠呢! “吱吱吱!”松鼠依旧很欢快的乱跳,最后跳到她的头上。 西凝雪趁机又见缝插针道,“看见没有啊,连它都同意要改名字了,兴许是你起的名字太难听了,所以它也想改的吧,你作为主人是不是要尊重一下它的意见!” “那就请公子赐名吧。”在松鼠的名字上他没有过多的争执。 “那就叫……”西凝雪犹豫了一下,这只松鼠这么可爱,一定要取一个好听的名字,脑中苦苦思想半天,随即拍案而起,“就叫小喜儿!” 取他名中的夕字,这样她每次喊的时候心中也会特爽快,总感觉在口头之利上占了点便宜。 “吱吱吱”小喜儿继续傻里傻气的在她头上跳舞。 温夕言转过身,依旧是托掌的姿势,却比常人好看万倍。 “小喜儿,你太粘着宁公子了,过来。”有别于别人的疏离,温夕言的语气中带着亲切的温和,好似这才是他本来的性子,温和却不失优雅的美人公子。 而她完全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姓氏早就被温夕言知晓。也许他根本就是在她进门的一刻就知道她来是所谓何事了。 小喜儿机灵的眨了两下乌溜溜的大眼睛,却还是赖在西凝雪的头顶上转来转去,西凝雪学着他的样子摊出手,小喜儿飞快的一跳,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就趴在了她的手心上。 “哈哈哈,好痒啊。”真没想到那小肚鸡肠脾气不好没心没肺的瘟神还养这么机灵可爱的动物,也算对得起他那张脸了。 温夕言轻叹一口气,便不再强求小喜儿从西凝雪身上离开。 西凝雪抱着小喜儿,丝毫没有半点客气的在书架旁转来转去,这万册藏书都有规有矩的摆放得好好得,看来是经常被人打理着,连一丝可以用肉眼看见的灰尘都没有。 伸手随便得从第二层抽出一本黑皮的书,上面写得大名是:五毒心经……西凝雪发了会儿愣,然后又抽出了下一本:秘毒药领…… 西凝雪的心头升起奇异得微妙惊愕感,混迹这么多年的江湖不会没有听说过江湖上五大炼毒奇书,但要不就是已无下落,要不就是已有人霸占着,这五册奇书乃是无价之宝,却只在皇宫这么个不起眼又小又乱的烟雪阁中。 不得不对温夕言改改认识的西凝雪又把书放了回去。 这可能只是凑巧,对,他只不过碰巧得到的。快步踱到了对面的书架边,匪夷所思的抽出一本看起来有点泛黄的书,翻开一看:黄帝内经,再往旁边的书抽了一本出来。 果不其然,这两个方向的书籍都是对立的,也就是说一本是炼毒一本是解毒,而上方的架子里摆着的却是植物的详细解析和药性、生长地,且这万册书籍无一是重复的。 心惊之际,小喜儿的爪子挂在了她的耳朵上,这让西凝雪有些恼火,她一代女侠的脑袋平白无故得给你骑了这么久,居然还得寸进尺的乱跑,着实可恶! 于是西凝雪瞄了瞄周身确认温夕言不在以后,就把小喜儿拉下来,对着它的屁股狠揍了一下,“闹什么,乖乖听话。” “吱吱吱”小喜儿委屈的抱着她的手指头,似要落泪。 西凝雪被小喜儿这副可怜的样子给迷的有一瞬间的怔忪,但还是坚定的逮住了它,心道这松鼠怎么跟他主子一个样,都那么会迷惑人。 “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让你吃上好吃的果子,可别像你那个小肚鸡肠脾气不好没心没肺的主人一样。不然以后想找我玩我也不会理你的,听见没有!” 西凝雪一副肃容的指着可怜的小喜儿。 小喜儿闷声呜了一下,悠忽又在她手上激烈的跳着,似乎要跳出她的手掌往外蹦,西凝雪往后一看,后者平静无一丝波澜的静静望着她,她脸色猛地一变,像在掩盖罪证一般将小喜儿揣进了袖子里。 “咳咳咳,温太医,你看你跟我客气什么,要来找我直接喊我过来就是了,还这么麻烦的亲自来请我,哈哈哈……”西凝雪一边呆笑一边把不安分的小喜儿往袖里死塞。 现在可算玩完了,也不知他刚才听见了多少,如果他真的想拿此事来针对她,她是绝对无话可说的。 “跟我来。”温夕言没有过多的表情的扬长离去,而那句轻飘飘的话更是让西凝雪感到奇怪,他应该是听见了吧,但又为什么不趁机好好打击她呢,她内心强烈的不安。 这人真是奇怪,笑着和不笑时是完全两幅样子,口气也不同,但西凝雪在心里想着,如果真的要选其一,她宁愿面对现在的温夕言。 因为他的笑容太过虚伪,就好像戴着一副华而不实的面目,她宁愿……看着这人冷冰冰的样子,那样她的心里也会更舒坦些。 第19章 不要走前面 西凝雪随着他的步子,慢悠悠的穿过了书房,又来到了一个小院子,按分布来讲就是左边养鸡养鸭也是迎客的地方,中间是他自个儿潇洒花天酒地的地方,右边则是休息的主屋。 “这里只有柴房可以给你住,在我治疗好你的牙前,需在卯时和戌时将前院得鸡鸭都喂了,午时二刻从后院摘小喜儿要吃的果子,其外,每日务必随传随到。”温夕言淡淡扫了一眼被惊呆了的西凝雪,有些动容的挑起了好看的眉眼,“如果觉得做不到,尽可离开。” “你在把我当下人使?!”半晌才得出结论的西凝雪怒道。让她住柴房已是她不能容忍了,竟还要这样将她当作能使唤得丫鬟一般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得,她西凝雪可从没这样落魄到需要寄人篱下,给人喂鸡喂鸭又喂松鼠得场面。 “如果公子一定要这样理解,那便是。”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她知难而退了,可惜她西凝雪能屈能伸,不就是当丫鬟吗,又不是当小妾,有什么不可的,就当是给自己找磨炼得机会。 西凝雪从内心底对着上空轻蔑的冷哼,并用万分漠视的眼神斜睨他平静如水的面庞,随即一掌拍在门上。 “你以为本公子吃不了苦是不是?那我告诉你,这柴房……我西额宁小肆住定了!”不仅仅是这样,包括这烟雪阁,她西凝雪一寸都不会放过。 反正不把这闹腾的鸡飞狗跳,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虽然这人是没有看穿她的计划,否则也不会摆出一副平淡无奇的表情道,“那么劳烦你了,宁公子。” “不客气。”西凝雪呲牙咧嘴的笑道,直接推门而进,又是一个大大的惊喜啊,柴房原本是充满灰尘和黑煤的地方,但这里除了一捆捆摆放好的木材之外,雪白的墙壁简直让人恨不得在上面画上一只乌龟王八蛋才好。 而柴房的角落里正放着一张石床,床上只有铺好得底铺,和一条单薄的被子。 西凝雪迟疑了一下,向后望去,温夕言依旧站在身后,一袭白衣不沾风尘的绝艳。 她越看越来气,很想连带着他这个人都扔进污泥里弄脏了才好,金无赤足人无完人,她真的不相信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不染凡尘的人,而恰恰他却打破了这个不可能,但他的性格更是打破了常性,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每次与他对望,他漆黑如墨的瞳仁就像一泓深潭,如果深望几分,便会彻底迷失。西凝雪也不会蠢到为了美色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和原则,但目前尚未和他打好关系,且他的府邸虽有不少名贵之物,却始终脱离不了一股子穷酸味,要肆意毁坏什么,估计他就要倾家荡产,在这之后应该就是她小命呜呼了。 想到此,不由得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担忧,但是眼下骑虎难下,更别提是要当着他的面退缩了。 狠狠将门一关,小喜儿突兀的从袖中掉了出来,然后从窗户上的小洞中钻了出去,西凝雪大惊小怪的看着那个洞,然后把拳头伸了出去。 “天啊,这洞这么大怎么睡啊。” 他果然还是在处心积虑的对付她,期待明日一早起来,她就会被吹成冰块,不过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西凝雪将一根粗木横摆在洞口上,正好堵的死死的。 拍拍手上的灰,一屁股坐在了床上,那顿时像坐到了书房石凳的感觉出现了,这床板硬的跟一马平川得大地似的,既没有家中的舒适温暖,就连景秀阁的床也比不上! 这个小肚鸡肠的家伙竟然这样对付她,她不过就是放话要用鹤顶红毒死他,他居然一直耿耿于怀怀恨在心得伺机准备报复,卑鄙小人! 赌气的往床上一躺,然后将被褥铺好盖在了身上,一股子浓郁的奇特香味窜进了她的鼻中,但并不像千步香这么让人接受不了的香气,仔细一闻,这股香味中最浓的是冰片香。 从龙脑树上提取下来的一种提神醒脑的成分,但只有皇宫中的一些皇族才会用得上,寻常人家大抵都是用樟树叶代替的,看来他是下足了血本不让她好好睡觉了,很好……你给我等着,温夕言。 咬牙切齿的翻了个身,累了一天就先不跟他计较了,况且以后也有的是时间。 两眼一合整个人抱着被子滚了一圈,躺在了墙角角落中。 这一夜睡得并不好,底下那么硬的床板,咯的她骨头都疼了,身子也极不适应的很难受。 半夜迷迷糊糊睡醒了,张着眼傻望了窗外的天光半晌,想起从景秀阁的波折历程。 且先不谈自己是私逃的秀女,被人发现肯定会被关进大牢里吧,而不知不觉中自己好像又陷入了一个奇怪的迷局当中,辗转了东宫又到这烟雪阁。 她虽然有自信自己这身打扮在平常人眼中绝对以真乱假、鱼目混珠,但温夕言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还是说他明明知道了,却伺机等待着一个揭穿她得绝好的机会。 无论是哪一样,她都不能放松警惕。 等西凝雪将这个问题仔细想了又想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西凝雪的脑袋里反射性的冒出了一句话: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而她只能悲哀的想着,自己的地位还不如那只松鼠。 就好像温夕言娶了一个正堂夫人,而她只是用不正当关系进温家的小妾,自然要受累许多。 但她西凝雪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言出必行,这也是当一代女侠应有的江湖守则,所以她爬起来准备喂鸡喂鸭。 饲料堆放在前院的一角,她拿起调好的饲料盆往鸡圈里倒,也没想这鸡是何时被赶进去的,她目前的任务就是喂鸡,往死里喂,喂死了她也不负任何责任。 整整五倍的量倒了进去,西凝雪满意的拍拍手回身。 书房中,温夕言像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了,西凝雪特意放轻了步子,然后悄悄的走向他的身后,兴致勃勃的要朝他耳畔大叫一声,然后手腕上一疼,整个人无法动弹。 一样的银针、一样的位置、一样捉摸不透的浅笑。 “宁公子,你来的真是时候,我正巧要去找你呢。” 温夕言恍若未见到她瞪着眼的样子,掏出小药瓶,蘸着黄药水的棉球经由他的手,放在了她半张的口里。 一股清凉而又带着炽火的感觉在牙根处滋生,西凝雪提了一口气,全身都忍不住得颤抖起来,难受的朝他拼命眨眼。 眼下之意其实是:美人儿,我错了……我不该偷袭你,你大人有大量发发善心饶过我的牙吧。 “吱吱吱”小喜儿也为她打抱不平的从架子上跳到了她的肩头。 西凝雪趁机又拼命的眨眼示好,在差点眨坏眼睛的情况下,温夕言挥挥衣袖,带走了那根银针。 西凝雪自然一脸巴结的又缠在了他的身边,狗腿的给他敲背,笑道,“温太医,我这牙就全靠你了。” “吱吱吱”小喜儿俨然化成了第二个西凝雪,不过相比之下不同的是小喜儿能大胆的伸小爪子挂在他衣衫上,西凝雪看的心急,直想小喜儿再用点劲,抓烂他的衣服才好。 温夕言淡淡的挑眉,“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不过最重要的一味药正巧用完了,明日,你随我出宫采药。” 西凝雪惊魂未定的打了一个激灵,这瘟神究竟要穷到什么地方,药材都要靠自己来挖,不过自从入了景秀阁的确许久没有出宫,他这一提正合她的心意。 “先说好,我绝对不要走前面,你走前面。” 无论发生什么事也是先冲着他去,她也好有时间逃走。 端着紫檀茶壶,温夕言微微眯起了眼,“好。” “我还要你身上的这个!”西凝雪伸手指着他腰间系着的丝质香囊,目露精光。 就在刚才他替她除却银针的时候,那隐隐的冰片香味潜进了她的鼻中,当即让她联想到那床被子上的浓香。 她方才才思涌现,忽然又记起在药书中看过冰片有驱蚊的功效,但昨晚一夜下来她只是觉得床板太硬,但睡得安稳,并未受到冰片提神醒脑的影响,所以他一定在香囊中动了什么手脚。 而采药肯定就要上山,山上蚊虫那么多,为了出宫一趟被叮的全身都是包这种赔本买卖她西凝雪不做,所以她才会想要他的香囊,当然他要是小肚鸡肠的不想给就另当别论了。 温夕言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不向我要我也一样会给,终南山中蛇蚁居多,这衿缨的作用想必你也知晓。” 那只手就这么平平无奇的抓着香囊在她的面前,她却迟愣的没有伸手去接,因为这只香囊明显是他事先制好的,她厌恶这种什么事情都被人先登一步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明明得到了一件东西,而这件东西却是别人用过的残次品,这种痛苦怎么能忍。 她更讨厌这种无论什么事都做得井然有序、没有一丝瑕疵的人,但偏偏她此刻什么都说不出,仿佛他就是如此得先知,她自以为是的聪明在他的眼底不过是孩子般的戏耍。 “怎么,不是你想要的,现在却不想要了?” 第20章 不动歪心思 “我要,怎么不要。”西凝雪伸手接过,无意间又触碰到他微凉的指间,一种想要抓住这双手按在掌中温暖的冲动,下一瞬间西凝雪发现自己已经紧紧抓住他的手了,牢牢的,抓住了这股微凉。 温夕言面色平静的凝望她,从下往上,温润却又带着迷惘的神色,不开口也不抽回手,只是静静的望。 西凝雪被他的目光望得全身不自在,然后退后几步,尴尬的笑着,“你……你的手好凉,我太热了,所以正好中和一下……” 她浑浑噩噩,完全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一声低笑轻轻溢出喉间,温夕言垂首,双眸敛去无尽的风华,这可谓是美人一笑百倾城,西凝雪眼前只见他颔首低眉,恰似一只垂首的白凤,那笑出奇的温和脱俗,勾得西凝雪心痒痒。 真想冲上去给他来上几个巴掌,把他那张十恶不赦得脸打肿,这样就可以不受美色迷惑的煎熬了。 “我并不是天生如此,这体凉之症却也治不好了。” “那到了冬天你不就会被冻死吗?”话出口,西凝雪才想将给他的那几巴掌霍到自己的脸上,自己这平白无故的干嘛要这么关心他。再说了这能算问题吗,他要是能冻死站在面前得人就该是鬼了。 “不会。”沉静如止水的黑目似闪着盈盈波动,即使知道这是一个无聊得问题,他也会礼貌性得回一句。就好像自己挑衅他,他也会礼尚往来得准备着报复得手段。 西凝雪越来越猜不透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他沉静内敛深不可测,可他性格就明了得摆在那里,别人伤他一分他就奉还十分,若说他是个随性得人,但通常都不会让人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也猜不到他下一刻会是什么样得举动。 她越发觉得这很危险,呆在一个危险得人身边,能干得事情只有变得更危险,她不期望自己能够压制住他,只要在烟雪阁这段日子能够相安无事得度过就好。 “那就可惜了。”西凝雪故作可惜得摇了摇头,随后她听见一阵咕咕呃呃得声音,便知道自己这没出息的肚子已经开始叫唤了,她强装镇定得抬头望他,他嘴唇轻轻抿起,似要有所言语。 还没等他开口,西凝雪匆匆的奔回屋子里,然后抓狂得撞了几下棉被。 “天啊,他听见了没?没听见吧……” 她心中是期望他没听见得,不然这丢脸可就丢大发了,不仅如此,自己在他面前出了丑,就像身份地位更加低微一般失了优势。 西凝雪不再想这件事,她是真的饿了,当务之急是先填饱肚子重要。 当即走进灶房中,她一眼望去,寒酸的米缸中放着的是薏米,唯一的佐料是红豆,而且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这两样都是常见地药材,前者健脾益胃,补肺清热,去风胜湿,后者太过普通她都没有下心思看。 西凝雪又郁闷的在房间里找了一遍,真的只有这两样能吃的。感情他天天都在吃药,肯定是吃药吃多了,脑子都跟着吃坏了。但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就算是再清心寡欲的人也不可能将药当饭吃那么豁达。 再加上他那莫名其妙的体凉症,更是让她怀疑起他吃薏米粥是不是为了抵制什么病。 可是无论她怎么猜测,这对肉食动物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西凝雪一边抱怨一边向锅里倒水。 这心里头也不是滋味,自己这又喂鸡又喂鸭又给他做饭的岂不是变成了丫鬟,虽说他没有收过给她治牙的报酬,但这样的免费的帮工一直做下去,真的有些受不住。 一没注意就被洞口飞出去的黑灰呛住了口鼻,西凝雪咳的身子都颤了起来,半晌才好受的抚了抚胸口。 煮好了粥,就顺便好心的给他打上一碗粥,心情愉悦的向着他房间走去,用脚踢踢门里面没有任何响动,便又转去了书房中,正见着他对着玉桌上一盘棋沉思熟虑。 那轻轻敛容,手执黑棋的动作让她模模糊糊的记起了什么,但要仔细想却又什么也抓不住。 西凝雪不忍心打扰他,再加上自己好久也没碰过棋了,不由得带着一副津津有味的神色,端着米粥走到他的身后。 棋盘之上,黑白棋子布局分明,但白子略占上风,温夕言拿着黑棋时总比拿着白棋时要沉稳思虑的许多,好似每换一种棋,他就变了一种性格。 西凝雪曾在府中认真自学了一段时间,虽算不上出神入化、熟练精湛但拿得出手不丢人现眼还是可以的。 西凝雪把米粥朝房中一搁,不经同意的就从他手底将棋盅搬到了另一边,温夕言缓缓放下了黑子,并未因为有她的打扰而分出半分多余的心思。 “温太医真是好兴致,大清早玩围棋,正巧我手痒了,咱两杀一盘吧。”白子落下,西凝雪一屁股坐上了冷石凳。 棋盘上黑棋已落败势,但西凝雪也只是接了白棋的局势,要真说这一盘精湛的棋局,她自个儿是绝对琢磨不出来的,但黑白两棋差势如此之大,真不知他是如何下的。 防不住多嘴的口,西凝雪好奇的问道,“为何这黑棋差白棋这么多。” “黑棋走一子,白棋则二子,自然如此。” “……”要不怎么说吃药吃出病来了呢,下个棋都非比寻常。 继承着白子的大好趋势,西凝雪一路死围黑子,她没想给他留活路,招招都几乎恶毒的放置在他软肋处,眼见着如猛虎般吞噬黑子的白棋快要占领棋盘。 温夕言神情淡然的将指腹中的黑子又放回棋盘,无论如何也都无一丝惊惧的俊美脸庞露出了闲散惫懒的神情。 “我输了。” “你分明是输给了你自己。” 西凝雪把棋盘往旁边一推,前倾着身子趴在玉桌上,然后对着他眨了两下眼,笑眯眯的说道,“棋走险招,尚还有一息之存,你为何不试试?” “伤兵动足不是我想要的,万全之策才可。” “哪有这么多顾虑。”西凝雪哼了哼,望着他深沉如深潭般清冷的黑眸,一字一句道,“如是我,宁可两败俱伤,也一定要赢。” 所以他才这么和她合不来,所以西凝雪只是西凝雪,绝不会是因为喜好美色就迷上了他的花痴,温夕言也只能是端着他风轻云淡的架子,绝不会有任何人能看穿的深沉。 温夕言微微抬起下颌,与她贴近了不少。 “宁公子真是性情中人。” “彼此彼此。” 瞧他这笑容可掬的直接让她不怀好意的联想到,小人书《俏郎君》中第一回,美貌的女山贼头领将路遇的美娇郎骗回家中就地正法了,西凝雪心思并不单纯的想着,要是他傻一点呆一点,她效仿女山贼直接把他给办了,这样还用担惊受怕得看他脸色吗。 但事实上是他并不是性子好到有点傻的美娇郎,她也不是敢作敢为的女贼头头,要说对着这样一张谪仙般的脸,不动歪心思是不可能的,但她西凝雪就没这个胆动手。 西凝雪拍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将两碗米粥端到了桌上,“你看这粥都凉了,你吃热的还是冷的,反正热粥也费不了多少事。” “凉的。”果真是冷石心肠,端起了粥就喝。 有了当丫鬟的意识,西凝雪又特狗腿的把碗端到灶房洗了,心想明日出宫可就全靠这个人了,伺候好他明天就能愉快的上街游玩了。 所以他心情愉悦,她自然更愉悦了。 照着吩咐西凝雪又去爬树摘小喜儿要吃的果子,左抓右抓还摔了一小跤才抓到三颗而已,小喜儿吃完了以后还一脸意犹未尽……等等,应该是果求不满的上蹿下跳。 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抓的三颗已经给它吃完了,难不成还要她跟个猴似的爬上爬下?不,坚决不要! 然后小喜儿当即可怜巴巴得跑去找自己的主子,西凝雪一时没有来得及将它捉住,然后西凝雪就跟着一脸憋屈的站在他面前,她很想告诉他自己已经尽力了,就是它的胃口太大。 “我真的不知道它饭量这么大,美人……呸,温太医您气度这么大不该会和我一个不懂事的人计较吧。”她知道在他眼里,这只松鼠都比她要重要多了,就好比新来的小妾得罪了正堂夫人,这个时候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一个就是小妾登堂上位成功取得家主的欢心,当然还有一种就是被正堂夫人给算计得无力回手。 她这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争取把这可怜的地位再提高一下,然后她以后的日子过得也舒坦些。 哪知这小肚鸡肠脾气不好没心没肺的家伙只听到了她无意间蹦出的两个字,于是他笑意横生的抱着小喜儿,饶有兴趣的替小喜儿顺毛,而周身散发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寒冷让西凝雪直觉得冷,瑟缩着身子。 “你方才……叫我什么?” “温太医……”西凝雪面带苦相,她不想承认那句口误得话,这样明摆着是给自己找麻烦。 “宁公子。”温夕言沉下声。 “在!” “你……怕我?”那声音醇和,但不失柔软。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5704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5704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