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女友》 第1页 [gl百合] 《天降女友》作者:问西来意【完结】 文案: 车祸醒来后,卫瑕手机联繫人里忽然多了一个「女朋友」。 她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失忆的事实,等待着「女朋友」前来照料。 足足一周,「女朋友」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迹。 卫瑕忍无可忍,发了条信息:「是想变成前任吗?」 晋迟:「?」 * 半个多月前,晋迟丢了一部手机,等到找回来的时候,里面突然多了一个联繫人。 晋迟试过各种方法都不能将她删除,最后只好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那个人自己找上门来了,自称是她的女朋友。 晋迟:「???」 内容标籤: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瑕,晋迟┃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愿您一切都好。 立意:积极向上生活,不忘过去,不负将来。 第1章 「不是说不严重吗?怎么还没有出院?我都说了你最近流年不利,宅着不要出门,你还不听。真是可怜啊~」 病床上的卫瑕抓着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上的一行字。 末尾的波浪充分表明了损友曲繁霜那幸灾乐祸的心情。 「淦!」卫瑕拧着眉,毫无形象地骂了一句,在聊天框中打下了一连串的诅咒话语,只是临到了发送的时候,她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只余下了一句:「我失忆了。」 曲繁霜:「???没在剧组啊,怎么开始演狗血连续剧了?」 损友的反应在卫瑕的意料之中,毕竟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要不是在翻看手机联繫人的时候,发现微信里多了一个「女朋友」,她根本意识不到这件事情。 按照她的备註习惯,每一个联繫人都是姓名、职业加手机号码,可偏偏这个「女朋友」不一样。能够让她打破习惯的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人,然而她的脑海中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像聊天记录一样空空落落。 卫瑕想了很久,才接受了自己失忆这个事实。而接受了这件事情后,她发现一连串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 她卫瑕最是惜命,一向小心谨慎,严格遵守交通规则,牢记红绿灯准则,怎么可能会开车出事故?一定是跟女朋友吵了一架,清除了聊天记录后负气出门,情绪不可控制导致意外连连发生—— 卫瑕将这一周发生的事情串联在一起,自发地补全了其中的逻辑漏洞。等到她再低头的时候,曲繁霜除了一连串的表情包外,还发了一句「我是谁」。 只是忘记了某个重要的却令她伤怀的人,又不是与整个世界脱轨。卫瑕不假思索地敲下了一行字:「曲繁霜,主业画画,副业天桥底下算命的。」 曲繁霜:「看起来你还很正常,记得我,那你忘了谁?」 卫瑕:「女朋友。」 许久之后,曲繁霜才发过来一句:「没关系,再找一个。」 在看到这行字的时候,卫瑕的心脏有些莫名的抽痛,跳动的节奏比往常快上许多。能够刺激到她的只有「再找一个」这四个字。 她忘了,可又没有完全忘记。 网上说这种情况是懦弱之人应激之后的自我逃避。 卫瑕不觉得自己是那样脆弱的人,可事实容不得她去辩驳。 这样的认知足够让人丧气的,卫瑕抿了抿唇,忽然间失去了聊天的兴致,而是转头望向了窗外。 六月,梧桐树浓密成阴。阳光从树隙间落下,投到了窗台,留下了一片交错的光影。 这样的好时节,她应该在别处潇洒,而不是一个人闷在病房中。 车祸其实不算严重,可偏偏父母极度担心,不仅转了医院,还使得她的住院生涯莫名延长。 阳光、鲜花、休息日—— 这曾经是忙碌得像只陀螺的卫瑕所期待嚮往的东西,可当真掌握在手中的时候,她的内心深处多了几分说不明的躁意。轻轻地「啧」了一声,卫瑕捡起了扔在了一边的手机。 曲繁霜没有再回復,可唿吸灯仍旧不停地闪烁着,向她传达其余人或是真诚或是客套的关心。卫瑕不太乐意应付那些事情,她越过了那一长串带着手机号的联繫人,最后点进了与「女朋友」的聊天界面。 真就是干干净净。 卫瑕接受了自己的失忆,可却难以接受对方的不闻不问。这都第几天了,为什么一条简讯都没有?满世界都是她卫瑕出车祸的消息,难道女朋友看不见么?连这种时候她都不肯表现出对自己的关心?吵架的事情不能够押后再说么?她铁石心肠一点都不会变软的么? 满腹怨念的卫瑕没有忍住拍了拍「女朋友」的头像。 也不过是率先低头而已,虽然不记得到底什么事情导致了那场险些要了她命的争执,但是没关系,她卫瑕能屈能伸,滑跪第一。 可这一等,直到了夜晚,对方仍旧没有声息。 像是死了一样。 * 厚重的窗帘拉得不留缝隙。 不管是日光还是夜色都被清寂的小世界阻隔在外。 客厅中,顶灯将四面照得透亮,可屋中始终瀰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冷意。 晋迟一丝不苟地坐在沙发上,柔顺的长髮披垂在肩上,冷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更是如雪如玉。她手中捏着手机,正垂眸注视着「女朋友拍了拍你」这一行字,久久不能回神。 第2页 半个月前,她在父亲家里的时候丢了手机,等到找回来的时候,私人帐号中就多了这么个备註为「女朋友」的联繫人,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等待了几天没有消息的时候,就将「女朋友」从联繫人里删除。可诡异的事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女朋友」就重新出现在了列表里,像是中了不知名病毒。 尝试了数次,晋迟始终没能将「女朋友」删除,只能够让它继续留在列表中。 也就是病毒入侵而已。 她已经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去,但是忽如其来新动静,又重新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修长而苍白的手机轻轻地敲击着手机的屏幕,她眸光幽沉,唇角勾起了一抹满是讥诮的讽笑。 对面的人兴许是病毒的开发者,他终于按捺不住,想要从自己这里获得点什么了吗?可惜找错了人,在她十六岁那年,随着母亲的自杀,她与晋衡之间出现了一道永远不可能弥补的裂痕。 她失去了母亲,她同样没有父亲。 * 消毒水的味道灌鼻而来,夹杂着一丝丝风雨的冷冽与湿气。 手机屏幕一闪一闪,半梦半醒间,卫瑕坐起身,眯着眼睛望了一眼——02:10。 雨声飒飒而来。 卫瑕揉了揉额头,思绪逐渐地清醒。她勐然间想起自己白天的行为,脑海中有了个猜测:女朋友回消息了?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加班忙到这个时间吗?她心中掠过了一道喜意与甜蜜,忙不迭地开灯坐起身,准备接受来自女朋友的关心。 然而被她置顶的女朋友没有任何消息。 那扰人清梦的是几个月前在剧组结识的高寒。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同潮水一样将卫瑕淹没,她耷拉着唇角,身躯往后一沉,便将自己砸落到了床上。 心中的小委屈无以復加,卫瑕努力地回忆着与「女朋友」的往来,可脑袋中只有一片空茫,她根本记不起自己到底是怎么跟她相处的。繁重的思绪如同扭在一起的乱麻,使得卫瑕难以睡上一个踏实觉,她从两点钟开始翻来覆去,直到天光透亮才有点睡意,然而静谧的廊道中开始充斥着杂音,那股躁意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噼成两半。 这导致了曲繁霜来「探监」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挂着两黑眼圈、死气沉沉的卫瑕。 「我要是给你拍张照上传网络,你的黑图阵容就又增加了。」曲繁霜背对着卫瑕,将带来的花束插入了玉瓶中,这才转头看卫瑕,挑眉道,「没睡好?」 「你怎么这样!」卫瑕没好气地横了曲繁霜一眼,有些生气。 她这没睡好不是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的事情么? 曲繁霜笑了笑,又道:「腿怎么样?」 卫瑕拧眉道:「有点肿,走路的时候隐隐作痛。但是很明显,已经达到了出院的标准。」 曲繁霜道:「那你就跟叔叔阿姨说一声呗。」 卫瑕:「……算了,再休息几天。」她宁愿在医院闻着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想回到老宅被当作没有自理能力的「宝宝」来照料。 「你那女朋友怎么回事啊?什么时候找的?我怎么不知道?」曲繁霜托着下巴切入了正题,要不是被这件事情惊着了,她才懒得出门到医院里来。 卫瑕扫了曲繁霜一眼,道:「这问一个失忆的人合适吗?」说到「女朋友」她就来气,这会儿有了个宣洩的对象,卫瑕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倒出来,「我都快要出院了,她还不来照料我,你说这合适吗?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女朋友?可偏偏想到分手我就心如刀割。」 曲繁霜拿着刀在削苹果,一开始她的情绪和她拿刀的手一样稳当,可听到了「心如刀割」之后,她便忍住了,肩膀因为憋笑一耸一耸的。她望着卫瑕那双如星月粲然的眼眸,道:「有没有可能,你压根没有女朋友呢?」 「不可能!」卫瑕瞬间变脸,她冷冷地乜了曲繁霜一眼,为了佐证自己的话语,她将手机拿起,凑到了曲繁霜的跟前。 险些被手机怼脸的曲繁霜往后倾了倾,一伸手将苹果塞到了卫瑕的嘴边。等到卫瑕接过了苹果,她才惊异道:「还真有啊?但是她为什么不理你呢?这界面比我家的猫碗还要干净。」 「我出车祸前清空了消息!」卫瑕理直气壮道,她愤愤地咬了一口苹果,单只手在聊天框中敲字,都不带仔细看的,直接发送了过去。 【我都快要出院了,你怎么还不来看我?是想变成前任吗?】 五分钟后。 女朋友:【?】 第2章 灵性的问号让曲繁霜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笑得花枝乱颤,同样也让卫瑕懵圈。 她的低头换来的只有一个「问号」?这是什么意思?她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委屈!上涌的怒火使得卫瑕情绪失控,她噼里啪啦地打下了一连串字,重重地点了发送。 她身体一缩,将自己藏在了被窝中,她实在是太难了! * 【你没有心吗?我出车祸了,你会不知道吗?】 【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那行,那就分手吧。】 【狗东西.jpg】 一夜的雨浇透了庭院里的花,绿的绿、红的红,饱满而鲜艷。 晋迟站在了花架下,手中捏着手机,拧眉看着对面一连串的消息。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对面的人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汹涌的情绪就像是火山喷涌。 第3页 这么快就入戏的么? 她是傻子,还是她把自己当傻子? 晋迟微微地皱眉,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前半个月尚且有安静,难不成日后只能被垃圾信息骚/扰?想到了这一点,晋迟的眉眼间流露出了浓浓的厌恶,正当她准备将消息屏蔽的时候,又一条信息钻入了眼中。 【我卫瑕再回头找你我就是狗。】 晋迟眼瞳骤然一缩,手中的力道不由得缩紧,压在了屏幕上的指尖隐隐发红。 「卫瑕?」晋迟轻轻地说出这两个字,脑海中不其然浮现那双明媚张扬的眼。 在记忆的光影中,这个人是一场明盛的焰火,是一丛永不凋谢的蔷薇。 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列表里? 困惑和茫然在晋迟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上浮,迟疑之后便放弃了将她屏蔽的打算。 晋迟的指尖微微发颤,她不受控制地点进了「女朋友」的朋友圈,所见的都是绚烂的人间胜境,而没有一张人像。 她原以为自己很难从那无穷尽的图像中找寻到与「女朋友」身份相关的蛛丝马迹,但是随着手指的翻动,一盆熟悉的仙人掌落入了视野中。 卫瑕的微博也晒过这样的一盆仙人掌,这是她唯一养活的盆栽。 难道真的是卫瑕?晋迟心跳的节奏忽然间加快。一个箭步沖回到了屋中,她打开了放置在茶几上的笔记本开始询问与卫瑕相关的讯息。片刻后,她对着「卫瑕车祸」这四个字发呆。这段时间她的情绪有些失控,便与外界的讯息隔绝,可谁知道这竟然使得她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 三十分钟,卫瑕终于收到了心心念念的回覆。 「不是问号,她跟我说对不起了!」垂头丧气的卫瑕重新支楞了起来,意气风发地在曲繁霜的跟前炫耀。 曲繁霜一脸迷惑地看着卫瑕,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片刻后,她摸了摸下巴道:「我悟了。」 卫瑕:「?」 曲繁霜一脸深沉道:「智者不入爱河。」 愚者卫瑕轻哼了一声,不跟曲繁霜这个母胎单计较。她兴致勃勃地摆弄着手机,开始为出院后跟女朋友约会而做计划。 曲繁霜有被卫瑕的小眼神气道,她站起身,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望着卫瑕,发出了会心一击:「你知道你女朋友叫什么?是哪里人?如今几岁了吗?」 卫瑕:「……」 她不知道。 对于卫瑕「女朋友」这件事情,曲繁霜其实是半信半疑,可她乐意见到好友吃瘪的神情。眸光一转,她又狡黠一笑道:「要是她跟你分手了,怎么办啊?毕竟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她可能不愿意重新开始呢?」 卫瑕拉着脸道:「不可能。」光是想到这样的结果她就要窒息了。从小到大,追她的男男女女无数,她都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能够成为她女朋友的一定是「精挑细选」,至少在人品和性格上毫无瑕疵,不会因为她得病了就无情地甩了她。真要分手的话,那也得能到自己恢復记忆之后吧。 卫瑕冷酷地想着,她也不看那笑得像是发了羊癫疯的损友了,而是拿起了手机,敲下了一句「你在哪里」发送。 像「失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觉得很有必要跟「女朋友」讨论,但是仅仅通过手机,恐怕不够庄重。只有面对面交谈,才不会失之轻率。或许,在见到「女朋友」的时候,那隐藏的记忆按钮就会出现,在刺激之下,将种种的旧事记起。 在等待回復的时候,她转头望向曲繁霜,略带着几分兴奋地开口道:「我想要见她。你说她会是什么模样?一身书卷气?还是冷冽的冰山?或者是娇艷的玫瑰?」 曲繁霜都不想理会这个沉浸在自己欢乐中的傻子——姑且就认为她有女朋友——可是被她藏在了匣中的明珠到底是什么品种,除了她卫瑕自己别人能知道吗?「你抛弃了我们单身联盟,还有脸问这问那的吗?」曲繁霜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卫瑕抬起的手慢慢地放在了腿上,她道:「也是。」 「不过我记得你过去说过你喜欢强势霸道的。」曲繁霜一挑眉,对着微愣的卫瑕又补充了一句,「最好能够把你干趴下的御姐。」 「不可能。」卫瑕矢口否认。 曲繁霜耸了耸肩,她看了一眼时间,意识到自己在病房里已经坐了好一阵子了,当即摆了摆手道:「我要见一个顾客,你自己呆着吧。离开之前奉劝一句,你最近印堂发黑,运势不对,容易遭小人。」 卫瑕一个字简单粗暴:「滚。」 她现在没空搭理好友,没有比女朋友更重要的事情了。 干净的页面逐渐多了几行黑字,再聊几句就能够将屏幕填满。 女朋友的回覆言简意赅,只有「在忙」两个字。卫瑕趁机瞥了眼日历,嗯,工作日。她是不是打扰到女朋友了?还应该继续给她发消息吗?看她回復的风格,是个做事情一丝不苟的人吧?卫瑕在这里浮想联翩,另一边的晋迟也多了几分忐忑。 她坐在了沙发上,上身直挺。她听到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甚至能够感知到周身的血液越来越汹涌,像是一条大河,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冲击着耳膜。 在通过多种方式最终确认了帐号背后是卫瑕本人的时候,她压不住那股勐烈的紧张之感。 第4页 她不知道「女朋友」是如何出现的,可卫瑕陷入了这种扮演中,她也愿意跟着她一起做这个游戏。 等待回復的时间极为难熬,她看着屏幕上「在忙」两个字,眼皮子一直疯狂跳动。额上不知不觉沁出了汗水,汇聚在了一处,在脸颊上滚动,像是下一刻就要滴落到她的眼睛中,然而她根本顾不上擦,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 片刻后。 屏幕的光亮熄灭。 手机上倒映出了她的面容,将那苍白与憔悴印刻进眼瞳中。她深唿吸了一口气,在摁亮了屏幕后,敲了一行字。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么?】 她不知道如何融入角色中,看着那行子总觉得有些僵硬。 她后悔发出了这样多余的询问,想要撤回的时候,卫瑕的消息又过来了。 卫瑕:【没事,我打扰到你了么?】 晋迟:【没有。】 卫瑕:【我想见你一面,你什么时候有空?有的事情适合面谈。】 很长的一句话。 晋迟看完后面露茫然,她坐在了沙发上,长腿抵着茶几,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细线。 卫瑕要跟她见面?为什么? 晋迟静静地看着卫瑕的消息,很久之后,才回復了一句:【在外出差。】 至少在目前,她不想跟卫瑕见面。 这是一场莫名的游戏,她尚未明白规则。 卫瑕:【那你忙吧。】 她们的谈话以此为终结。 …… 倒不是卫瑕不想深入了解「女朋友」,而是那来自于经纪人柳荣的消息,唤醒了她沉睡的记忆。 一长串的话语背后,隐藏着「上工」两个字,卫瑕差点忘记了,自己还有不少的工作累积着,等待着解决。 柳荣:【我说,你要是没事了就报个平安吧?现在都有你成了植物人的谣言。】 又是一条新消息。 字里行间可把卫瑕气得够呛。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像人民币那样获得所有人的喜爱,黑她的人铺天盖地,但是诅咒她是几个意思?当下卫瑕顾不上「女朋友」了,她登上了微博,搜索了「卫瑕」两个字。 #卫瑕车祸追尾# #卫瑕八字# #卫瑕烂片总结# #卫瑕背后的神秘人# …… 一连串糟心的字样映入了眼帘,卫瑕压下点进去将好事者骂一通的念头,回到了自己的主页。 挑了几条顺眼的微博回復之后,她发文:「我很好,谢谢大家关心。」 很快的,就有粉丝回復祝福,可其中仍旧夹杂着一两条阴阳怪气的尖锐话语——来自黑粉。 卫瑕的本职工作是演员,她自认为演技中规中矩还不算太烂,可耐不住出道三年,参演的六部电视剧全是臭名昭着的烂片,她本人莫名其妙的变成了「烂」的代表。一部烂剧的诞生可离不开剧组其他人的「努力」,卫瑕自认为不该背全部的锅——可能是因为她长了一张爱说实话的嘴吧,名声就更加不好了,那些稍微有点追求的剧组都不会邀请她去试镜。 原公司在合约到期之后忙不迭将她「送走」,如今新签约「天之鲲」倒是有条不紊地给她安排新工作,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试镜邀约。 先前原本还有一个结果因为车祸失之交臂。 她就真的这么晦气吗? 卫瑕越想越觉得气人。 打开了联繫人列表,放弃了从曲大师那儿要张符的迷信打算,而是戳进了与「女朋友」的聊天界面。 【有人骂我.jpg。】 第3章 晋迟知道卫瑕的名声不太好。 经常看到一些带着卫瑕大名的「污言秽语」,卫瑕的前公司不作为,她偶尔也会让人帮忙处理一下。如今卫瑕签到了「天之鲲」,有公关团队在,按理说不会再出现过去的事情了。然而卫瑕会这么讲,想来是事出有因。思忖了片刻后,她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她处理这件事情,而自己的视线则会落回到被聊天记录填满的屏幕上。 在这之前,她从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平和的跟「女朋友」聊天。 不是骗子,是卫瑕啊。 【谁?】 晋迟慢条斯理地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可那孤单的一个字瞧着极为生硬冷漠,一撇一捺似乎都透着敷衍。晋迟垂眸,她咬了咬下唇,有些懊恼。撤回的话,可能卫瑕看到会不高兴?想了一会儿,她翻找到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卫瑕没有指望女朋友能够替她做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事情也该自己学会承担。将那个表情包发出去后,她心中的那点儿不快又消散了,她翘着腿坐在了病床上,唇角勾起,心情松快,像是在风中吹起的蒲公英。 卫瑕:【你现在没在忙了吗?】 晋迟:【嗯。】 女朋友的回覆一如既往地简洁,卫瑕挑了挑眉,敲打了一行字发送;【方便语音吗?】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女朋友的声音。 对面的晋迟因此而愣神,比起见面来说,语音通话并非那么难以接受。 卫瑕她这是要做什么呢?她是如何添加自己好友的?那删不掉的帐号又是怎么回事?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在脑海中盘桓。她还没有明白过来,手已经先一步点了语音通话——这个时候再挂断总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第5页 「能听到我说话吗?」 还在纠结中,卫瑕的声音就在冷寂的屋中扩散开来。她的语调轻快飞扬,如一道银色的弧光切开了黑暗与冷寂。 这样的声音……不该出现在阴暗之中。 晋迟脑海中才升起了这个念头,便已经按捺不住起身。她走得匆忙而又急惶,撞击到了茶几上的东西,拉出了一道细碎的响声。晋迟没有管倒下的笔筒——她伸出那苍白瘦削的手拉住了窗帘,用力一扯,便带来了一道哗啦声。 日光明盛刺眼。 是这栋屋子中久违的客人。 此刻的卫瑕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困惑。 在她准备出口关心的时候,对面响起了一句轻轻的「嗯」,像是羽毛飞快地撩过了耳畔。 卫瑕眯了眯眼,很难从这简单的一个字中勾勒出女朋友的全貌。 不过至少可以确定不是个甜妹。 卫瑕记不起自己是如何跟女朋友相处的,只能够将主动权交出。 片刻后,对面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 「身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这下子卫瑕分辨清楚了,很冷冽,像是一枝带雪的寒梅。仙家玉质,想来女朋友能够压倒群芳吧。 卫瑕从女朋友的声音中回过神来,晃着腿望向了窗外。一只麻雀停在了天线上,片刻后又振翅钻入了绿荫中。卫瑕的心情飞扬了起来,忍不住逗弄忙碌的女朋友,道:「你这句关心可来得够及时的。」只是说到后面的时候,语调中仍旧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有违本意的埋怨。 对面很安静。 卫瑕将手机从左耳挪到了右耳,在这过分的寂静中她不由得生出一股紧张之感。 自我开解之后,卫瑕已经替女朋友找到正当的不关心自己的理由,忙碌的工作外加吵架的余波,使得女朋友选择了如此笨拙地应对方式。可能后面,不,现在就在后悔吧?才会如此安静,生怕隐藏的裂痕到了无法修饰的地步。 卫瑕无声地笑了笑,她主动地将女朋友从窘境中拉出来。她开口道:「那个……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吵架,是我的错。」 对面响起了一道抽气声,紧接着就是一股死寂。卫瑕有些尴尬,她的面上捲起了火烧云。她怕女朋友提起之前的事情,导致多说多错,便匆匆忙忙地甩下了一句「你忙吧」就挂断了电话。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一会儿趾高气扬的,一会儿像是斗败的大大公鸡。 另一边。 晋迟听着「嘟嘟」的忙音后挂断了电话。 她站在窗边看着庭院中的景色,眸光散漫无依。 卫瑕的话语在她的耳畔迴荡,尤其是「吵架」那两个字,振聋发聩。 她心中升起了一股荒谬之感,她跟卫瑕都不曾碰面,怎么会发生吵架呢?她是在同别人说这话吗?她知道对面是自己么?随着重重的疑惑,晋迟那颗雀跃的心瞬间便凉了下来,她攥住了窗帘,勐然地拉上。她整个人重新融入了阴暗中,后背抵着窗台重重的喘息,仿佛刚才的动作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 在结束和女朋友的通话后,卫瑕开始寻思出院的事情。 在病房里躺着也不能让她忘掉的记忆回来啊,兴许还不如与女朋友面对面的刺激大呢。 其实女朋友可以来病房中看她,可在失去了记忆之后,这相当于第一次「约会」,卫瑕不想让这消毒水的味道成为永恆的片段烙印在心中。 当念头一起后,她立马付诸行动,办理了出院手续,在晚餐之前回到了……父母的家中。 这家私人医院的院长是她爸卫天权的好朋友,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给她爸打报告。 助理江简还没来得及过来,卫家的司机已经到了门口。到了这地步,回到自己小家的念头只能够作罢。 卫瑕到家的时候,卫天权正坐在了沙发上摆弄新到手的玉器,见到了卫瑕忙不迭朝着她招手道:「小赤,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朝代的?」 卫瑕一听这样的考校就闹头疼,她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抿着唇不想搭理卫天权。她家祖上三代都是做文玩古董生意的,但是这「家学」八成要断在她的身上了,她对这些过去的物件并没有多大的兴致。卫天权想要让她放弃现在的职业而回去继承家业,那简直是做梦。 卫天权看着卫瑕刻意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拉远了距离,他也不在意。喜滋滋地将雕刻着「三阳开泰」纹饰的旧玉手镯收起,道:「你妈妈肯定喜欢。」顿了顿,又道,「你的脑袋怎么样了?听李院长说你……」卫天权将「变呆了」三个字吞了回去,琢磨了一阵,找寻到了一个妥帖的描述方式,「失去了部分记忆?」 卫瑕耷拉着眉眼,点了点沉重的脑袋。 卫天权手一挥,下了定论:「也不算大事,只要没有忘记爸爸、妈妈就好。」 卫瑕瞪了他一眼,心想道,怎么就不是大事呢?她忘记的是心心念念的女朋友呀!可这事情不好同卫天权说,卫瑕眉头抖了抖,「我先上楼了。」说着也不等卫天权回应,便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上了楼梯。 虽然她忘记了女朋友,但聊天记录能删除,可其余的痕迹不可能没有吧?在爸妈的家中,能找到的东西或许不会多,可万一呢?卫瑕抱着这样的心态在自己的房间中翻箱倒柜,然而很遗憾,除了学生时代的物件,便再也找寻不到其他的东西。 第6页 卫瑕丧气地陷入到了柔软的椅子中,然而在目光瞥到了相册一角时,她又重新振奋了起来。或许女朋友是「窝边草」?其实「圈中同事」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她在翻动自己微博关注列表的时候,点进了主页将他们一一排除了。她记得对方,确认不是自己的「女朋友」。 相册保存的不错,夹在其中的照片并没有泛黄。卫瑕开了桌边的小灯,就着灯光仔细地看着上头的人——偶尔有几个能够勾勒出真实的模样,大多数则是被抛在了遥远的过去,被时间的风浪捲走,再也不復存在。 「她……叫什么来着?孟……那个不太像。」 「这个呢?太矮了,肯定不是。」 卫瑕拧着眉,从小学一直翻到了高中,在合照人中,愣是找不到一个「嫌疑对象」。 就在卫瑕准备合上相册的时候,一张班级大合照从中滑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卫瑕的腿上。 卫瑕的视线不由得被一道身影吸引。 站在她后排的同学实在是太好看了,连「大合照」都不能让她「妖魔化」,可自己竟然想不起来她的名字!难道她就是命定的、被遗忘的「女朋友」?卫瑕眸光一亮,翻到了照片的对面,然而毕竟是高一的合照,背后没有贴上相应的名字。 卫瑕想了一会儿,直接从相册中抽出高三的毕业照,她先是看了眼反面——一个个被遗忘的名字重新跃入了脑海中,与正面的影像等一一对应。她弯着眸子,满意地笑了笑,可找了半天,她忽然发现「漂亮的女朋友」从毕业照中消失了! 她压根没有出现在合照中。 是当天有事没来,还是……中途转学了? 晴天霹雳。 卫瑕整个人变得恹恹的,她伸手将碍事的相册推走,摸着手机向曲繁霜打探消息。 卫瑕:【高中时候有人转学吗?】 曲繁霜:【有啊,超级漂亮的那个。】 曲繁霜:【怎么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卫瑕:【我怀疑她是我女朋友,但是我没有证据。】 曲繁霜:【……我觉得你还没到出院的时候。】 -------------------- 作者有话要说: 卫瑕,小名小赤。 第4章 隔着屏幕卫瑕都能看出曲繁霜那满满的鄙视和嫌弃。 算了,她不跟单身狗计较。 卫瑕发了一句「她叫什么」名字过去,片刻后,手机震动了起来,却是曲繁霜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了?你也不记得了么?」卫瑕的语调懒洋洋的。 曲繁霜:「你确定不是跟我开玩笑?」 卫瑕:「我思考了一下,我还是有证据的。」 曲繁霜被「证据」两个字惊着了,好一会儿才道:「您请。」 卫瑕哼了一声道:「你也知道,我失忆了,不记得女朋友了,我翻看初高中以及大学的相册,发现有一个人我没有印象,由此得知结论,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曲繁霜:「……」 等等,有这么草率的吗? 她捋了捋刘海,道:「你确定只有一个人不记得了?王帆你记得吗?李芸、赵敏儿、钱向雪这些你都记得?」 卫瑕沉默。 她拍了拍脑袋,老实道:「不记得了。但是她们不够好看,我肯定不会看上她们的。」 曲繁霜:「内在美呢?知性的、温婉的……万一女大十八变呢?」 卫瑕:「别管什么内在外在了,我就喜欢好看的。而且既然有条件,为什么不能找个内在、外在都兼备的呢?」 曲繁霜:「你怎么知道那位内在美的?」 卫瑕:「问就是自信。」 曲繁霜被卫瑕给打败了,她很难理解卫瑕的脑迴路,过去是,如今更是。可能这就是「艺术」吧。「你怎么知道不是现在的同事呢?」曲繁霜再度发问。 卫瑕理所当然道:「我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啊,不太可能跟圈子里的人交心。偶尔有几个塑料花姐妹……点进主页看动态就知道不是我的菜,最最重要的是我压根没有忘记她们吶。」 曲繁霜:「你很行。」 卫瑕十分同意曲繁霜的判断,她点了点头,笑道:「要不你给我算一卦?」 曲繁霜:「不要封建迷信。」 卫瑕无语。 这话从一个天桥底下摆摊的神棍口中说出来合适吗?不过想到了玄之又玄的天机,卫瑕放弃了这个打算,而是回到了最初的话题:「所以那个小漂亮叫什么?」 人与人是不同频的,虽然理解不了「失忆」的卫瑕,不过作为「好朋友」,曲繁霜仍旧是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回答道:「是晋家那位不怎么露面的大小姐,高二的时候就转学走了。她不怎么跟别人往来,很少听见她的消息。」曲繁霜蹙着眉,回忆了一阵,又道,「你高中时候老是使唤人家给你捡羽毛球。」 高中的大课间有半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操场离得太远,学生们大多选择在两栋教学楼中间的草地打羽毛球。晋迟那会儿则是坐在栏杆边的平台上看书。卫瑕这傢伙是个不安分的,她打球的技术不错,怎么可能高频率的失手,让羽毛球掉落在晋迟的跟前?分明是故意的。晋大小姐也不生气,到了后面都不用喊了,在看书的间隙顺手将球扔了回来。 第7页 可惜也只能做到这地步了。 晋迟像座冰山,自发散发着寒气。光是这样,都让人觉得卫瑕极强,没被寒流沖走。 卫瑕「啊」了一声,似乎是有点印象。 阳光繁盛,生机勃勃,这场景逗弄美人别有一番趣味。 卫瑕感嘆道,眉眼弯起,眼眸中笑意明盛:「她就是我的女朋友啊。」 曲繁霜:「……」她可能被卫瑕洗脑了,竟然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有点儿搭配。可那会儿,晋大小姐对卫瑕算是最「宽容」了吧?难不成真有点眉目在?「会不会太草率了?」曲繁霜挣扎了一阵,开口道。 卫瑕自信道:「没事,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曲繁霜升起了好奇心,问道:「你怎么试探?」 卫瑕:「就是发一条『小迟』给她,如果我的判断错误,那女朋友会敲问号或者质疑,那就回答发错人了。顺势询问女朋友,她希望我如何称唿她。」 曲繁霜很想给卫瑕竖个大拇指,不愧是她,没有辜负了「演员」这一职业。 在得知了女朋友的名姓后,卫瑕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她聊天。 只是不知道以往是怎么交流的,她只能够按照现在的习惯来,反正是失忆了嘛,算起来她是个病人,要对她宽容一点。 【晚上好。】 卫瑕等了五分钟,没有新的回覆。 她拧了拧眉,又敲了一行字。 【我今天出院了,可惜你不在。】 就在她双眸一瞬不移盯着手机时,卫天权拨了个电话,提醒她已经到了晚餐时间。 卫瑕有些遗憾和依依不捨,可她刚出院,不能够造作。要不然没有个健康的身体,女朋友不满意了怎么办? 晚餐时间不长。 然而卫天权、谢宁这对夫妻关心却占了大半个小时。 等到卫瑕从「沉甸甸的爱」中挣扎出来,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八点。 回到房间中的卫瑕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起手机。 什么经纪人、助理、塑料花姐妹的问候,卫瑕尽数抛到了脑后。她捧着手机,双眸灼灼地望着那几乎被一连串的黑字填满的屏幕,感知到了女朋友的「关爱」。 但是等看清楚的时候,卫瑕就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晚上好,我最近有点事情。很抱歉,没能及时地出现在你的身边。】 【如果你想见的人真是我的话。】 【这是一个玩笑吗?或者是角色扮演游戏?你要找的真的是我吗?】 【卫瑕,你知道我是谁吗?】 …… 卫瑕心中一咯噔,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有些慌张。 怎么回事?女朋友发现自己失去了记忆了?不对,什么叫「如果想见的人是我的话」?难不成还有其他想要见面的人?在出车祸前那一场大吵是因为……出轨了?她卫瑕不可能这么没有道德!卫瑕「呸呸」了两声,否认了这种可能。 原定的计划因着女朋友突如其来的一段话而落空,卫瑕耷拉着眉眼坐在椅子上,思索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坦白。或者先试探一番再坦白? 晋家。 玄关处两盏昏黄的灯只照亮了走廊的一隅。 晋迟一动不动地坐在了沙发上,精緻而清贵的眉眼间夹杂着几分颓废与厌世,她整个人像是要被黑暗给吞没。 扔在了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光芒一闪,数秒后,又重新熄灭。 晋迟掀了掀眉眼,抿着唇没有动弹。 她思考了很长时间,才决定向卫瑕问清楚。 虚假的终究是虚假的,与其陷入角色扮演中,倒不如早早地从漩涡中挣脱出来。 可她压不住内心深处野蛮生长的蔓草,忍不住去设想那承受真正关心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是一朵明盛绚烂的玫瑰,还是一条潺潺流淌的溪流? 当心思被拨动后,她的视线便从屏幕之中投向了真实生活的卫瑕。 屏幕再度闪着光。 晋迟嘆息了一声,不再逃避。 解锁之后,手机一划就点到了卫瑕发来的消息。 【阿迟?】 【不是……晋迟吗?】 【对不起,我之前出了车祸,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曲繁霜告诉我女朋友的名字是晋迟。】 【你什么时候方便,出来面谈吧。】 【求求了.jpg】 晋迟在看清楚内容的时候眼睛骤然瞪大,她霍地起身,动作幅度之大,使得膝盖撞击到了茶几的边角,发出咚一声闷响。 膝盖上传来的痛意她恍若不觉。 只怔怔地望着那一行行字。 这是怎么回事? 她越来越摸不清头绪了。 卫瑕失忆了,通过曲繁霜的解释,以为女朋友是自己? 这怎么可能?! -------------------- 作者有话要说: 曲繁霜:喵喵喵? 第5章 卫瑕的话过于匪夷所思,晋迟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恶作剧。 可就算是恶作剧,怎么会找上她呢?分别多年之后,卫瑕的身边不乏他人相伴,她会记得多年前的人么? 过往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浮现,晋迟的手指抚过了屏幕。 她垂着眼,藏住了眸中的沉思。 在这种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应答。 可万一呢?万一不是玩笑话呢。虽然所谓的「女朋友」怎么样都是虚假的,但是在再度接触到卫瑕之后,她做不到不闻不问。 第8页 - 将消息发出去的卫瑕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回復。 一分一秒在这一刻变得极为漫长,她一会儿就抬眸看一眼屏幕,到最后忍不住刷屏的欲/望,当然,是切进了与曲繁霜的聊天框。 她怕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会吓到女朋友。 不对,是已经被吓到了,要不然怎么不回復她消息?卫瑕盘着腿,她低着头看着屏幕发呆,垂头丧气的,像是一只失意的小猫咪。 卫瑕;【截图】【截图】 卫瑕:【怎么办?】 曲繁霜;【卫小赤啊,要不,咱们算了吧?】 卫瑕;【等你找到女朋友,我会把你的话贴给她看的。】 曲繁霜:【???】 在同女朋友有关系的事情上,卫瑕格外地有耐心。在医院时候那漫长的不闻不问都等下去了,更何况是一个晚上?女朋友公务繁忙,再加上情绪不好,会任性一些,她愿意等待的。但只能是一晚上——再拖长一点她就要生气了。 第二天。 泡在父母「蜜罐」里几乎要溺死的卫瑕选择落荒而逃,一时间顾不得女朋友的事情,忙着回到自己的房子里。 临走前老父亲一副哀怨的模样,仿佛被冥顽不灵的「不孝女」伤透了心。 要是没有十年如一日的「知识考问」为主题的关心,卫瑕大概愿意在家中留得久一些,可耐不住老父亲捧着收藏问她哪年的谁做的……她已经好久不背书了,哪里记得这些事情?偏偏谢女士也站在了老父亲这边。 坐在车后座的卫瑕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无神地瘫在了座椅上。 「姐,你这回家一趟怎么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比在医院里还要悲惨,这才一晚上啊。」开口说话的是卫瑕的助理江简,去年才毕业。她是自己经纪人柳荣的侄女,事情做得都不错,然而就是聒噪了些。 卫瑕惆怅地嘆了一口气道:「你不懂。」 江简:「……」她的确不懂。她要是家财万贯,就整天赖在家中当米虫,什么工作都见鬼去吧。只要爹妈愿意养着,她什么唠叨都不在乎。只可惜她没有那个当富家小姐的命。 副驾驶座上的柳荣回头看了一眼,轻而易举地从侄女脸上看出了她幼稚可笑的想法。她笑了笑,道:「最近有三个试镜邀约,走个过场就行了。剧本已经列印出来了,你趁着在家休养的功夫,看看哪个更合适?」 卫瑕一脸震惊,她支起了身体,望向了柳荣道:「事出反常啊?天天上会掉馅饼吗?」 柳荣笑道:「你的演技也过得去啊,不要这么说自己。」说起来,她自己也纳闷,怎么一下子会有三个?天知道,她当初费尽唇舌才争取到了一个机会。她找了熟悉人旁敲侧问,这才有了点头绪,是那神出鬼没的大老闆的指示。这是突然得到了「天子」的垂怜?难不成是看中卫瑕的潜力? 卫瑕满口应下:「行,我看看吧。」 比起gg代言、综艺真人秀等,她更喜欢演戏的感觉。 卫瑕现居住的小区叫「天华」,在读大学的时候买的,临近大学城,距离卫家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原本老父亲准备在对面的天圣买一栋别墅,可卫瑕并不喜欢一个人住大别墅,只能够退而求其次,买到了天华。 柳荣是「天之鲲」的经纪人,手底下不仅仅卫瑕一个明星。在将剧本送到、说清楚了最近的安排之后,她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留下江简帮「病弱」的卫瑕收拾。 屋子有段时间没有人住了,不过保洁阿姨定点上门,四面干净整洁。 江简帮忙将购买的食物放进了冰箱后,一眼就瞥到了在鞋柜处打量的卫瑕,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奇道:「姐,丢了东西了么?」 「没有。」卫瑕拧眉,她摇摇头,随口道,「我一个人住的么?」 老家没有女朋友的痕迹,她自己的屋中也没有。难不成是分居状态?或者在她遗忘的地方有个秘密花园? 江简闻言更是困惑,可看着卫瑕严肃的神情,也没敢多问,点点头道:「是的。」 卫瑕「嗯」了一声,悠悠地嘆了一口气。 等到屋中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放江简离开。 眼神瞥到了茶几上的剧本,她的眉头蹙了蹙,忍着没有去翻看。柳荣并没有给出一个时限,说明都不着急。 她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忽然间想起,女朋友到现在还没有回覆消息! 女朋友难道不关心自己,不担心自己会生气吗?还是说她在得知了真实讯息后,准备抛弃自己了? 要真是这样,也太扎心了吧? 她还没有记起女朋友如今的模样,就要被对方抛到了「有毒有害的垃圾桶」中去吗? 越想越悲观。 早知道听从曲繁霜的话不出门了,那样就不会有反「飞来横祸」,从而痛失女朋友了。 但是……她要不要再挣扎一下?万一女朋友通宵工作呢? 卫瑕扭动着身体,这曾经精挑细选的沙发怎么坐都不舒服。她变动着姿势,最后改成屈膝抱着腿才停止了扭动。下巴压在了膝盖上,双手往前伸出握住了手机——这个姿势够委屈的,等跟女朋友对话的时候可以超常发挥吧? 【你是觉得我在骗你吗?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要不是你之前骂我,我会夺门而出,导致情绪失控出了车祸吗?】 第9页 【我住院时候你不来看我,我体谅你的工作和心情,但是一听说我病了,你就准备抛下我了吗?】 【很好,那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的跟前了。】 卫瑕念着发送出去的话语,语气逐渐的兇狠。 一味的温和是行不通的,总要给女朋友点颜色看看。 卫瑕心想着,眼神逐渐地飘忽。 - 消息重新涌来的时候,晋迟正坐在了庭院里的鞦韆上。 她的神情茫然,藏着几分不知所措。昨天听卫瑕说了那番话后,她让助理去柳荣那边打探消息,得到的结果与卫瑕自身所叙述一致无二。 她真是失忆了? 但是她哪里来的女朋友? 就算有女朋友,怎么可能是自己? 晋迟低头。 【我是晋迟。】 她回復了一句话。 对面一直显示在输入中,几分钟后,才见一行问号,与那硕大的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包。 晋迟咬了咬唇,想像出卫瑕的神情,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但是很快的,她的笑容便收敛了,卷翘的长睫毛扫下了一片阴影,单薄的身躯萦绕着一股纤弱和易碎感。 【我不是你……】 「女朋友」三个字还没输入,便手一滑,将消息发送出去了。 卫瑕:【别说了,你什么时候出差回来?什么时候有空?出来面谈。】 卫瑕:【我很生气,在见面之前,你不要跟我说话了,有事情漂流瓶联繫。】 此刻的卫瑕的确很不高兴。 她还以为女朋友是因为自己失忆了记错她的名字才闹脾气的,没想到她根本没有认错,女朋友就是晋迟,她现在还想否认。是觉得趁着她失忆可以早做了断吗?她怎么能是这样的人! 卫瑕站起身在屋里逛了一圈,才回到沙发边,单手捞起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只有一句回覆:【明天晚上八点,甘旨小馆。】 连哄人的话都没有。 女朋友是木头吗? 心情不太美妙,卫瑕更是没有看剧本心思,她盯着屏幕,像是要靠视线将它洞穿。 点进了女朋友的朋友圈,光秃秃的没有动态。 这实在是不同寻常。 合理怀疑,女朋友将她屏蔽了。 卫瑕又给女朋友添了一条罪名。 发了几分钟的呆,卫瑕忽然间起身,哒哒哒地蹦蹦跳跳回房间。 她从行李箱中拿出了一本书,翻了几页从中取出了一张照片。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将大合照拿了过来,要不然记不清楚女朋友的样子,在约会的时候认错了人岂不是尴尬了? 高中一个班将近五十个人,缩在了小小的一张照片中,分配到个人的极少。 卫瑕恨不得拿起放大镜观看。 她的女朋友啊。 现在是否变了模样?曲繁霜说她学生时期高冷不可亲近……那脱去了稚气之后会变成挥斥方遒的霸总了么? - 晋迟在得到了卫瑕的回应后就扔下了手机。 她拉开了衣帽间的窗帘,开始挑挑拣拣。 小姨在见到她的时候免不了念叨她身上阴气沉沉,缺乏青年人的朝气和蓬勃,她过去不以为然,可到了翻遍衣帽间找不到一套合适的衣物,忽然觉得小姨的话很有道理。 思索了片刻,她翻出了通讯录,快速地拨了一个电话。 第6章 晋迟不喜欢与晋家的那帮人接触,她的常用联络人只有一个颜醒。 颜醒是她母亲的妹妹,因为职业,天南海北到处飞,极少时候会留在吴城。 「小姨。」在电话接通的时候,晋迟不由得屏息,放低了声音。 最先响起的是唿啦啦的风声,颜醒的回覆被大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还没等晋迟发问,对面就断了通讯,直到一个小时后,才有了新的动静。 「怎么有空想起我来了?」颜醒的语调轻快。 晋迟踌躇了片刻后,应道:「也没什么。」那些求助的话语让她有些难以启齿。许久之后,她才深唿吸了一口气,轻轻道:「衣柜里的衣服有些不合适。」 在晋迟的母亲自杀后,有一段时间都是颜醒陪在晋迟的身边开解她。对于自己的这个侄女,她虽然不能说了解得透彻,但也掌握了几分要领。在听见这句话后,颜醒当即恍然大悟,道:「这样啊,我让人给你送点过来。」顿了顿,她又调侃道,「怎么了?是准备出门相亲了?」 晋迟窘迫,咬唇否认道:「不是。」怕颜醒继续询问,她忙不迭地说了一声「有事要忙」,就挂断了电话。 六月的天变得很快。 随着夜色的降临,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卫瑕在得到了女朋友同意约会的回覆后,心情大好,恨不得将时间直接拨到明天。 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最后走到了窗边。雨声时缓时急,外头的浓雾很重。路灯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滤镜,朦胧而梦幻。 「甘旨小馆」就在附近,开车不到十分钟。 女朋友是为了体谅自己,才将约会的地点订在这边的么?那她是不是该投桃报李,亲自去接女朋友表示诚意?但是她现在压根不记得女朋友住在哪儿啊?要不去问问?可是她说了在约会前都不会搭理女朋友的话。 第10页 要不然女朋友误以为她没点儿脾气呢! 一天一夜的纠结,使得卫瑕将剧本抛到了脑后去。 一大早收到柳荣询问情况的消息,卫瑕还有点儿心虚。她虽然算不上极度刻苦敬业,但也不像现在这么懒散。还是得怪那场车祸,将她原有的状态打破了,导致感觉要从头开始寻找。 卫瑕到底是老老实实地收起了手机。 三本剧本的题材不一样,分别是蛮荒、古代、现代。蛮荒时期的剧本是同名小说改变的,偏向奇幻,卫瑕不大感兴趣,直接放在了一边。至于现代的是偶像片,她要试镜的角色是十八岁的少女……虽然对演员来说,真实年龄并不重要,只要能够真正地表现出角色的灵魂就好,可卫瑕一想那场景,还是敬谢不敏。 卫瑕在看剧本的功夫,柳荣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卫瑕一边遗憾着怎么不是女朋友呢,一边点开。 「很多演员演了一个出色的角色后,后面大家就会找她演类似的角色,戏路就这样被定了,想要突破还得等机会。但是你不一样,你现在没有正面的代表作,我建议你选择《铸剑师》。这剧的导演以吹毛求疵闻名业界,在她的指导下你会获得很大的进步。」 卫瑕:「……」还能不能聊天了! 深记着「不听长者言,吃亏在眼前」这句真理名言的卫瑕听从了柳荣的建议。 《铸剑师》的导演是江珩,圈子里知名的臭脾气老头。在各行各业都快节奏的今天,他还会给出一整天的时间给角色试装,哪怕是一个很不重要的配角。由于他的臭脾气,不少演员都害怕与他合作,生怕被他喷个狗血淋头。可卫瑕尚未与江珩接触过,很难感同身受。 为了腾出时间同女朋友约会,卫瑕格外卖力地工作,整个人沉浸在了剧本之中,一直到闹钟响起的时候,才蓦地从那股情绪中抽离。 下午六点。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卫瑕蓦地站起身,匆匆地去收拾自己。她在家中的姿态犹为闲散,压根不适合出门见人,尤其是女朋友。 天阴沉沉的,像是酝酿着一场倾盆大雨。 路灯亮着,道上并没有什么行人。 门口的停车位尚且有余,卫瑕懒得去地下停车室,将车停好后就大步地迈入了「甘旨小馆」。 包厢是之前定好的,报上名之后就有服务在前方引路。卫瑕原以为女朋友会出来迎接自己,怕做出认错人的尴尬事情,还温习了好一阵子的女朋友照片。然而一切只是她的空想,压根没有人出来。 直到进入了包厢她才看到一道纤细的背影。 镂空的红木窗户大开着,吹进来的风混杂着一股湿气,隐隐有些发闷。 在看到了女朋友后,卫瑕的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别说是没想起女朋友,差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她掩着唇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晋迟僵硬地转身。 来的时候她以为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临到头仍旧是万分的紧张,甚至想着趁卫瑕还没来的时候落荒而逃。 现在卫瑕过来了。 她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穿着淡蓝色的破洞牛仔裤,很是休闲随意,像是见一个相识已久的老朋友。 她们的确算得上是相识已久,可「朋友」二字却无从言说。 「抱歉,我来晚了。」卫瑕觉得自己有必要打破这份沉寂。 女朋友比照片上好看,放在娱乐圈中都毫不失色。 只是她的面色略有些苍白,人也比自己想像得瘦削,周身上下还萦绕着一股病气和颓然。 有点儿闷,是卫瑕过去绝不会接触的类型。 可现在是她的女朋友,难不成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那她卫瑕的罪过可大了! 「没有。」晋迟抬眸,定定地望着卫瑕。 卫瑕「喔」了一声,拉开了椅子坐在了晋迟的对面。 热情的服务员拿着菜单推荐小馆中的菜品,她的热情某种意义上缓解了卫瑕的尴尬和紧张。 她能够享受的东西并不多,随意地点了一两样便将菜单推给了女朋友。 晋迟没有什么点餐的心思,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跟卫瑕见一面,了结那……短暂的如同昙花一现的「姻缘」。 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去后,包厢中瞬间只余下她们两人。 那股死寂和尴尬重新缠绕了上来,卫瑕连唿吸的节奏都被扰乱。她没有率先说话,而是就着灯光凝视着女朋友,双眸一瞬不移。精緻的面容宛如精雕细琢而成,微微扫下的长睫盖住了那双眼,在灯光下垂落一小片阴影。 女朋友有些冷淡啊。 卫瑕复杂的心绪团成了麻线球,理不出头绪。片刻后,她试探性地开口:「你难道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晋迟:「没有。」 这话让人怎么接啊!卫瑕甩了个眼刀子给不识好歹的女朋友,靠着那股上涌的劲儿,她又道:「之前微信里已经告诉你了,但是现在我还是要强调一次。我头疼,记不起过去的事情了。」她的语调逐渐理直气壮,到了后面卫瑕也琢磨出一点不对味来,像是她故意耍花招。「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医生。」卫瑕又刻意强调。 「我信。」晋迟点头。 她眨着眼,眼睫颤动,这一幕落在撑着下巴贪恋美色的卫瑕的眼中,多了几分乖巧和可爱。然而女朋友下一句话就打破了她新生的想法。 第11页 「卫小姐。」 这是会出现在情侣之中的称唿么?除非是在床上。 「你恐怕认错人了。」晋迟避开了卫瑕的视线,她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将自己准备了许久的话说出。 「你说什么?」卫瑕一脸错愕地站起身,她双手撑在了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晋迟,严肃地问道,「那为什么是你来赴约?你是我女朋友的什么人?」 晋迟眼睫一抖,她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困在卫瑕投下的阴影中。 她迟疑了一会儿道:「我是晋迟,但我们并非情侣关系。」 「那是什么?」卫瑕不信,她眯着眼翻出了手机,当着晋迟的面拨了个电话,瞧见晋迟的手机震动,她眼尖,一下子就扫到了「女朋友」三个字。她哼了一声,伸手往前一指,都快点到了晋迟的胸口:「如果你不是我女朋友,你为什么也给我备註这三个字?」 晋迟眼皮子一跳,这个问题她根本没法回答。 她靠着椅背,犹豫了一阵,道:「手机中病毒了。不知道为什么删不掉你。」 「好啊,你还想删掉我!」卫瑕听到这话更是愤怒,她勐然间缩了回去,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冷冷地望着晋迟,「你要是想分手就直说,我卫瑕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最是最坏的结果,也是卫瑕一点儿都不想接受的结果。 晋迟伸手按压着太阳穴,沉重地唿出了一口气。 她突然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跟卫瑕沟通。 她要怎么说服卫瑕,让她相信自己压根不是她的女朋友? 如果正主出现了,她们之间要如何处理这处闹剧? 卫瑕其实不想跟女朋友分手,瞧见了女朋友那郁悒的像是要哭出来的神情,她缓和了语气,委委屈屈道:「为什么?」 就算要哭也应该是她。 她才是被甩的那个。 卫瑕整个儿被「失恋」的悲伤淹没。 晋迟抬眸,在看到卫瑕带着绯色的眼尾时,微微一怔。 第7章 「甘旨小馆」上菜的速度很快,服务员与卫瑕对了对菜品后,又退了出去。 卫瑕和晋迟之间奇怪的氛围因此而缓解了几分。 可仍旧不似卫瑕理想中的亲昵的画面。 卫瑕并没有什么胃口,她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吃的。视线扫过了精緻的菜品,索性拾起筷子替晋迟布菜。只是手才抬起来,蓦地响起自己压根不记得晋迟爱吃什么,迟疑了片刻后,索性每一样都夹一遍,直到晋迟跟前的小碟中装满。 晋迟垂首,神情有几分黯然。 阴差阳错的命运,使得她与卫瑕在这里对坐,然而这些关切本不该属于她的。 「我在医院的时候,除了爸妈、经纪人、助理和曲繁霜,压根没有其他人来看我。」卫瑕低声开口。 「那她呢?」晋迟眼睫一颤,她飞快地瞥了卫瑕一眼。原本想要说「女朋友」,可旋即想到了卫瑕错误的认知,便用「她」字来指代。 「什么?」卫瑕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片刻后才醒悟过来,拖长语调应道,「她啊……就是引起我们争执的那个人吗?我不记得了,你可以跟我说说吗?」 晋迟:「……」她哪里知道这件事情?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关注卫瑕的状态,前些时候打探了一番,可似乎并没有找到明显的迹象。要么是卫瑕瞒得太好了,无人知晓;要么就是「无中生有」,属于卫瑕的臆想。 晋迟又道:「我们没有吵架。」 卫瑕「啊」了一声,有些不理解。可能是女朋友跟她对「吵架」的定义不同?或者说,女朋友在暗示她过去的事情可以放下了?她紧绷的心绪骤然间松懈,好心情地弯了弯眸子,得寸进尺地提出了要求,「今晚我要去你家。」 筷子敲在了碗沿发出了清脆的「当」声。 晋迟望着卫瑕欲言又止。 包厢中安静了下来,窗外的风送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卫瑕将女朋友的沉默当作了默认,她霍地起身,推开了椅子去关窗。 指尖沾染了一抹湿意,她感慨道:「雨下大了。」 晋迟拨弄着盘中的菜餚,轻轻地「嗯」了一声。 卫瑕转身,后背抵着窗,奇怪道:「你怎么不吃饭?挑食?」 晋迟扫了眼卫瑕干干净净的盘子,眼神中满是疑虑。 卫瑕看懂了晋迟的眼神,掩着唇轻咳了一声道:「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需要控制身材。」 晋迟定定地望向卫瑕:「你很喜欢么?」 卫瑕笑道:「喜欢啊。」 晋迟「喔」了一声,眼神微暗。她低着头,纤弱而又苍白,像是一枚易碎的玉。 卫瑕又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晋迟的心被「保护」两个字触动,她怔怔地望着卫瑕,像是透过她的脸在看另外一个人。她像是一尊不能动弹的雕塑,可握着筷子的手却是越收越紧,仿佛要将它捏断。「保护」这两个字说得轻易,可在她眼前晕开的是一片血色。 明明生前最爱美的人,却选择了一个极为丑陋的死法。 晋迟的耳中嗡嗡作响,颜色和声音从她的身上抽离,她眼前像是出现了一块雪花屏。 卫瑕看着晋迟面色变得更为苍白,被吓了一跳。她忙不迭地冲到了晋迟的身边,掰开了她握住筷子的手。「你没事吧?不要吓我?要不要去医院?」卫瑕的语调发颤,急得额上淌出了汗珠。 第12页 晋迟回神,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她没有力气推开卫瑕的手,半晌后那苍白的唇上下翕动,挤出了一句:「我没事,不要。」 卫瑕满眼担忧。 女朋友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没事人啊,甚至比她这个才出院的病人还要憔悴。 是了,病人,难道女朋友生病了,才会想要分手?这么一想,卫瑕更是心疼,她怎么能让女朋友遭遇这些?她伸手握住了女朋友冰凉的手,认真道:「今晚我一定要你去你家。」 晋迟伸手压了压眉心。 很快的,便有一双手接上,替她缓解痛楚。 她眸光涣散,视线没有焦点。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 出门的时候,雨果真没有停。 卫瑕已经顾不上感慨这「失败」的约会,满心放在了女朋友的身上。 女朋友的状态不大方便开车,她撑着伞宛如门童一样殷勤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等到女朋友钻入车中才松了一口气。垂眸望了眼被雨水打湿的裤脚,她抿了抿唇,压下了那点微不足道的不适之感。 只是等回到车中,卫瑕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还不知道女朋友的家在哪里耶?她转头盯着女朋友的侧脸,在想着要不要将她带回自己家的时候,那轻轻的声音响起了。 「天圣7号。」 晋迟无暇再去思虑多余的事情,她仿佛溺入了水中,下意识地去追逐那一根「救命稻草」。 卫瑕「喔」了一声。 蓦地想起天圣就是对面的别墅区,她的老父亲当初怎么不把房子买到那边去?卫瑕扼腕嘆息。 卫瑕殷勤地将女朋友送回了家。 空空荡荡的屋子满是清寂,没有丝毫有人生活的烟火气。 鞋柜里没有为客人准备的东西,是从来没有人到访过吗? 卫瑕很是震惊,她错愕地望着晋迟,大脑在剎那间飞速转动,是另有「金屋藏娇」,还是她们压根就是……「网恋」? 晋迟感知到卫瑕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视线往下一垂,便瞧见了那被水洇湿的裤脚。她说了一声「等等」后,便去翻箱倒柜找到了一双备用的拖鞋轻轻放下,之后咬着唇望向了卫瑕,眼中充斥着莫名的情绪。 卫瑕心情复杂地进了屋。 「你……一直住在这边么?」她挑眉道。 晋迟点头。 卫瑕:「……」自己常住的地方没有女朋友的痕迹,而女朋友的家中同样如此。她对上了女朋友漂亮的眼睛,委婉地问道,「我们经常在外面过夜么?还是说『不见面』?」卫瑕其实很好奇,见了女朋友后她发现一切都不符合她设想的状态,看来她对女朋友情根深种,愿意为了她改变不少啊! 这个话题,晋迟不知道怎么接。 她吸了一口气,盯着卫瑕的裤脚看:「你先去洗个澡。」 卫瑕感受到了女朋友的关心,眼睛顿时一亮,将其余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去。 「你要一起吗?」卫瑕认真地邀约。 晋迟面色骤然变得赤红,像是一片绯红的云。 她吸了一口气,郑重地开口道:「我们——」 「好的,我马上去了!」卫瑕朝着晋迟摆了摆手,应得极快。 在话语蓦地被打断后,促使晋迟开口的力量消退了,她瞥了卫瑕一眼,默不作声地前面引路。 等到卫瑕拿着换洗的贴身衣物进入浴室,晋迟才伸手捂住了面容发呆。 她的本意是彻底地解决这场乌的事情,可最后鬼使神差地将卫瑕带了回来。 这片无人到访的阴暗禁地,忽然间照入了一道暖光。 她趴着想了一会儿,霍然起身跑到了书房中,将与卫瑕相关的东西一一扫进了柜子中锁起。 她知道卫瑕不会过来,可仍旧怕她撞见衍生出更多的误会。 得以登堂入室的卫瑕心情舒畅。 她对女朋友的记忆是空白的,故而对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充斥着新鲜和好奇。 捋着湿哒哒的头髮出来的时候,她的唇角扬起的弧度根本压不住,清亮的眼眸中满是喜悦。 晋迟回头,满腔的话语在对上那如清泉般的眸子时瞬间消散。 或许不该在这个时候浇下一盆冷水,破坏卫瑕的快乐。 等明天吧,也许等到明天她自己也能够想起来。 晋迟嘆息了一声,她指了指吹风机,没有说话。 卫瑕拨弄着湿发,可怜兮兮地望着晋迟道:「需要女朋友帮忙。」 晋迟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卫瑕扬眉,笑容犹为灿烂。 虽然开端很是兇险,可最终的结果是好的。直到与晋迟躺在了一张床上,卫瑕仍旧在回味有女朋友的幸福感。 相比之下,晋迟四肢僵硬。 她也不知道怎么走到这地步的,卫瑕一开口,她便没有了原则,稀里煳涂地应了下来。 卫瑕察觉到了女朋友的侷促,她翻了个身,单只手支撑着面颊,清亮的眸光停留在晋迟的侧脸,忍不住开口道:「曲繁霜说我高中的时候总是欺负等你,她说得是真的么?」 晋迟平静道:「不算欺负。」 谁会不喜欢那朝气蓬勃的身影呢?她甘之如饴。 「我不记得了。」卫瑕苦恼道。 晋迟眨眼,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其他,她道:「也没有什么好记得的。」一年的时间太过短暂,没有波澜实属寻常。 第13页 「怎么会呢?」卫瑕不贊同地望着晋迟,「第一次相逢总是美好的。我喜欢你,在见你的第一眼。」 第8章 就算知道卫瑕在胡说八道,晋迟的心仍旧漏跳了一拍,升起了一股雀跃与欢喜。但是很快的,这股欢欣就被理智给压下去了。「你不记得我。」晋迟平躺着,双眼紧盯着天花板。 「但是那份感觉不会错。」卫瑕笃定道,她向来自信。见女朋友不吭声,卫瑕还以为她在为自己「失忆」的事情伤神,便翻了个滚,几乎压到她的身上。其实卫瑕有这个打算,只是她怕压伤了女朋友脆弱的身板。她眼中的光芒粲然明亮,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近距离的接触让本就僵硬的晋迟手脚更是无法安放。她咬着下唇,心跳不由得加快,怦怦怦,仿佛要从胸腔中跃出来。她伸手推了推卫瑕,却反而被她握住。晋迟脸红,连耳廓都染上了一层绯色。「你——」 「我不困,你说给我听听好不好?」卫瑕的声音同时响起,她刻意放软了语调,眼中泛着水润的光泽,仿若清晨的林间走出的小鹿。 晋迟沉默。 那段回忆对她而言并不算久远,毕竟除了此事没有其他可惦念。但同时也像面前的卫瑕一样遥不可及,像是梦幻泡影,如雾如电转成空。 卫瑕触及晋迟眼瞳深处的脆弱,心蓦地一缩。她忙不迭开口道:「看来久别重逢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你不想说那就不说吧。」话音落下,卫瑕又一脸懊恼道,「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 晋迟垂眸,低声道:「是真的没什么可说。前后桌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卫瑕满脸不贊同,她坐起身,望着晋迟道:「不一样的。女朋友和仇人怎么能是一个待遇。」如果一个讨厌的人坐在前面,很容易影响心情,就连上课的效率都会降下三分。 见女朋友又不说话了,卫瑕已经不指望她主动提起过去。她问道:「曲繁霜说你对我和对别人不同,为什么?」 「我……」晋迟面上流露出几分踌躇,她轻轻地应道,「记得不大清楚了。」如今在她脑海中盘桓的是不断地被美化的记忆,毕竟相处的时间太短,而分离的时间又那么漫长。「大概就是那种『与君初相逢,犹如故人归』的感觉。」 卫瑕点头:「你喜欢我的脸。」「见色起意」是人之常情,就连她自己也无比挑剔。 晋迟没有否认。 虽然说卫瑕在她的过去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那也是相对于其他人而言,那短暂的时光泛善可陈。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晋迟记得卫瑕这个人,但也仅仅是记得而已。直到后来在萤屏上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逐渐与记忆中的人叠合,她才重新开始关注,直至深陷其中。 她跟母亲走上了同样的道路,可她的性子与母亲天差地别,是走上一样的结局吗?但凡是百分之一的可能,都让晋迟万分惶恐。她能够容忍自己一片死寂,可见不得玫瑰花在眼前凋零。过分的关注混淆了她的心神,那种心绪说不清道不明。现在那莫名其妙的「女朋友」事件更是将一切撕裂,混成了一团。 卫瑕问道:「你困了吗?」 晋迟没有睡意,可是她怕夜幕中滋生的情绪模煳了界限感,故而顺着卫瑕的话点了点头。 卫瑕没有硬要缠着晋迟的打算,她清了清嗓子道:「那我给你念睡前故事,哄你入梦。」 晋迟的视线在卫瑕的面上流连,带着几分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不舍。她轻轻地点头,道:「晚安。」 卫瑕其实还想讨要一个晚安吻,可女朋友看来十分羞怯。 她们尚未回到当初你侬我侬的时候,她只能够将浮荡的心思按压了下来。稍显遗憾的目光在晋迟的面颊上晃动,她伸手关掉了房间中的灯。 黑暗中。 晋迟的双眼逐渐地适应了暗色,她困惑地眨眨眼,转头去看卫瑕。暗夜模煳了面庞,只余下了一道轮廓。 卫瑕仿佛明了她的疑惑,轻声道:「我背下来了。」背台词是演员的基本功,而这基本功则是要在生活中练习打磨。 「这一天,有大海和雾霭。你的脸就在眼前。沿着漫长的天际线,风吹出节奏……那些飞鸟,对你的脸有永恆的记忆,它们在你的梦中永远飞翔,仿若你的目光就是天空。」1 卫瑕的声音很轻缓,像是一条在朦胧月光下淌动的小河。 晋迟时常困于梦魇,此刻在卫瑕的语调中,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渐渐地沉入了梦中。 卫瑕听到了平缓的唿吸声,轻手轻脚地滑入了被窝中。 「晚安,祝你好梦。」卫瑕轻声道,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梦中有我。」 - 晋迟是被明亮的天光给唤醒的。 她眯着眼,好半晌才适应六月的晨阳。这些往日不能越过窗帘一隙的光芒争先恐后地涌入,仿佛要占据每一个角落。 晋迟坐起身,纤细雪白的手搭在了单薄的被子上。 枕畔空空落落,造成这一切的人已不知所踪。 晋迟垂眸,掩住了眉眼中的黯然。 有这一夜的好梦,兴许也是值得的。 - 卫瑕推开房门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坐着的晋迟。 她的眉眼像是高山上的寒雪,在阳光中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第14页 她不由得蹙眉。 晋迟听到了声音抬头,一句「你没走」脱口而出。 卫瑕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回答道:「我还在休假。」她抱着双臂倚靠着门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晋迟,见她仍旧没有起床的打算,不由得蹙眉道,「时间不早了。」 晋迟闷闷地嗯了一声。 卫瑕抿了抿唇,开始诉苦卖惨:「我昨天就看出来了,你不喜欢吃饭。可你要体谅体谅我,我的腿还没好全呢,就出门给你买早饭。你打算等到它彻底放凉么?」 晋迟没有赖床的习惯,只是在看到卫瑕的时候有些失神。等到新一轮的话语钻到了她的耳中,像是一蓬火从脚心蹿升。她的面色顿时就变得赤红,忙不迭掀开薄被起身。卫瑕一直在门口盯着,怕自己一转身她就重新躺下去。 她的存在感过于强烈,晋迟很难去忽视落在身上的目光。 好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晋迟捋了捋髮丝,故作沉静道:「你有电话。」 卫瑕「嗯」了一声,摸出了手机。 是柳荣打过来的。 不过卫瑕回想着自己昨天一整天研究剧本的刻苦行为,一点儿都不心虚。 「《铸剑师》那边先不试镜了。」 「是已经定好了人?」卫瑕有一丝丝的诧异,心中泛起的涟漪转瞬便抚平。在经歷得多了,这些都不算事儿。 「不是。」电话那头的柳荣尽心尽力地解释道,「是江导那边要求体验一个月的铸剑生活再来试镜,现在那边吵起来了,还没个定论。不过我觉得江导不可能会松口的,他那儿也不差投资。」 「啊?」卫瑕满是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也能够理解。江珩那边希望尽善尽美,而演员则是不想浪费时间,万一体验了生活后没有被选中呢?那不是白忙活了?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干很多事情了。 柳荣又道:「你怎么想的?」 卫瑕满口应道:「可以啊。」就当是积累经验了,没什么不好的。演戏对她来说是事业而不是饭碗,她没必要那么着急。 柳荣笑道:「也是,那我先帮你应下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卫瑕与柳荣又聊了聊工作上的事情,等结束通话之后,晋迟已经穿戴整齐下楼了。 「你今天准备做什么?」卫瑕撑着下巴望向晋迟,目光在她的身上流连,一本满足。 晋迟一愣,迟疑道:「浇花。」 卫瑕「喔」了一声,昨晚下了大雨,进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庭院。换了个姿势,她又耐心问道,「然后呢?」虽然说忘记了女朋友,可她可以从现在开始一点点积累,直到完全地侵入女朋友的领地。 晋迟垂眸道:「在家办公。」 卫瑕点点头,道:「那我也把剧本搬到这边来吧。」没等晋迟应声,她继续道,「过几天大概有新工作过来,我得出门一个月。」 「你知道的,我其实不想跟你分开。」 晋迟:「……」她不知道。 晋迟没能劝住卫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出门。 在卫瑕离开之后,晋迟从联繫人列表里翻到了曲繁霜。 说起来还是因为晋衡,她与曲繁霜才有了新的交集。 对于曲繁霜来说,大白天接到了来自晋迟的电话,简直是人间大恐怖。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与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小姐有什么可交流。 正当她清了清嗓子,准备询问的时候,对方冷淡地甩了一句问话过来。 「卫瑕她到底怎么了?」 「她找你了?」曲繁霜语调中藏不住的惊异,但是仔细一想,卫瑕的确是个干大事的人。 晋迟淡淡地应了一声,又道:「她在我家过了夜。」 曲繁霜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不起,她的格局还是太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葡]索菲娅·安德雷森《这一天》 /姚风译 第9章 卫瑕「登堂入室」的速度太快了,奇怪的是晋迟竟然也应下了,就那么把人给带回了家? 近些年其实很少听见这位大小姐的消息,圈子里隐隐有流言传出,说她的身体状态不太好。 但是这一通电话打消了曲繁霜对流言的「轻信」,她清了清嗓子,回復道:「小赤她才出院,可能过段时间就会好了,这几天你照看着她?」想了想,曲繁霜又觉得自己的提议过于离谱,多得是人照看卫瑕,怎么能麻烦一个多年不见算得上是「陌生」的人呢? 「你把地址给我,我接她回去。」曲繁霜道,她笃定此刻的卫瑕还赖在晋迟家中,在「女朋友」的臆想消散之前,她大概会比过去更加任性妄为。 晋迟没有回应这句话,她又问道:「她有女朋友么?」 「一句你不是么」险些脱口而出,曲繁霜轻咳了一声,诚恳道:「据我所知,不,是除了卫瑕自己,大家都觉得没有。但也难保有意外不是么?万一她金屋藏娇的本事『登峰造极』了呢?」 曲繁霜的语调很轻快,满是调侃。晋迟紧绷的情绪骤然松懈了下来。 这一场乌龙不会伤害她第三个人,那么她可以放纵自己一回,将卫瑕留住么? 「谢谢。」晋迟礼貌地道了一声谢,便挂断了电话。 第15页 曲繁霜对着暗下去的屏幕发愣,这就结束了吗?卫瑕脑子拎不清,而她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真的想要留住卫瑕?原本以为卫瑕是「龙游大海」,可现在看来,莫不是「羊入虎口」? 出于对好姐妹的关心,曲繁霜给卫瑕打电话,结果才接通,对方直接甩了一句「现在很忙,挂了」,便没有了动静。 曲繁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将手机往兜里一放,摇了摇头。 这都是命,让她卫瑕自个儿头疼去吧! 卫瑕的确很忙,忙着挑选要带去晋迟家中的东西。 工作用具自不消说,可生活用品要不要带呢?女朋友那儿其实不缺东西,但是一些用品上她有着自己的习惯。一边纠结一边收拾东西,等到出门的时候拖着两个行李箱,那架势比先前去剧组的时候还要夸张。 - 卫瑕拉着行李箱走来的时候,晋迟正放下浇花壶。 心中的一层负担在与曲繁霜的通话中卸去,她没有再提「真假女朋友」的事情,而是快步地走到了卫瑕的身侧,接过了一只行李箱。她甚至还有帮忙提第二只的打算,然而被卫瑕笑着拒绝。 「你一看就没有力气,还是我自己来吧。」卫瑕笑了笑,又不好意思道,「重么?之前没有住在一起,可现在是一个重新熟悉的过程,多多少少要打破过去的状态。」卫瑕又解释了一句。 晋迟垂眸道:「你会后悔的。」 卫瑕很想回復一句「不会」,可未来毕竟是不可捉摸的,过于笃定反而显得虚伪和敷衍。她认真地望着晋迟,反问道:「难道就因为以后会有变机,就放弃了要做的事情,将自己困于一隅么?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此刻是发自本心。我会尽我所能将这份『本心』保持下去。」 晋迟闻言眼睫一颤,她抬头注视着卫瑕,面上绽出一抹笑。 从昨天与女朋友碰面开始,直到现在卫瑕才看到这一抹让她怦然心动的笑容,仿佛暖阳下消融的雪,她几乎挪不开视线。 不管女朋友怎么样她都能接受,可比起冷淡空寂的病态,她显然更喜欢绚烂的景致啊。 「我自己来。」卫瑕体内忽地奔涌出无穷的力量,她将行李箱从晋迟的手中抢了过来,迈着坚定而沉稳的步伐往前走去。 「你的脚——」晋迟抿了抿唇,担忧地望向了卫瑕。 卫瑕回头,笑容飒然:「早就没事了啊。」 晋迟:「……」 - 二十分钟。 强势侵染了晋迟生活空间的卫瑕乖巧地坐在了沙发上,腿上摊着剧本,可她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她的生活近乎「红袖添香」,按理说她的效率应该更高才对,然而事实与她预料得截然不同。她时不时抬头看一下对面女朋友那张令一切都黯然失色的漂亮脸庞,神魂摇盪,神思不属。 晋迟处理完手中事务的时候放下了电脑,朝着卫瑕望去。两人的视线对碰,晋迟还没有反应,卫瑕便做贼一样快速地收回了视线。「怎么了?」晋迟困惑地开口,眸光转到了剧本上,她抿了抿唇道,「是我打扰你了吗?那我去书房?」 「不要。」卫瑕脱口而出。她眼神飘了飘,有些心虚。 都是她自己不能专心,跟女朋友有什么关系呢?! 「我试镜的角色是一个铸剑师。」卫瑕索性将剧本往边上一扫,她凝视着晋迟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晋迟点点头道:「江珩老师是个很优秀的导演。」 「你还知道江珩老师?」卫瑕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诧,她与那怪脾气老头没有合作过,在女朋友跟前提起他的可能微乎其微。难道是女朋友自己去接触了解的?「是挺不错的。」卫瑕勾了勾唇,又道,「如果能够成功拿到这个角色,应该不会像以前那么糟糕了吧?」 「不会。」晋迟对上卫瑕的视线,道,「你过去那些角色,我觉得……挺好的。」 卫瑕眯着眼,比起昨晚,今日的女朋友分外的温柔,她道:「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晋迟:「你的粉丝都是这么说的。」 卫瑕捋了捋髮丝,道:「可你不是啊。你要说我的好,总得诚恳且真挚地罗列个一二三四吧?要不然,都是虚言。」没等晋迟接腔,卫瑕又嘆了一口气,「想要拿到这个角色,是拿出十分的努力可不够。」 晋迟一愣,担忧道:「这么严格的么?」或许她打电话给江珩,他能够宽容些许?可卫瑕会接受这样的结果吗?以卫家的人脉,她在圈子里混得也不至于如此落魄。如今的结果,恐怕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是的啊——」卫瑕拖长了语调,她与晋迟之间横亘着一个茶几——在将正事抛下之后,这原本可忽略的距离变得像银河那般宽广。卫瑕霍然起身,在晋迟不解的眼神中,绕到了晋迟的左侧坐下,她的身躯稍稍地往右一晃,像是要压在晋迟肩头,旋即又嵴背绷直。倒了一杯茶润润唇,卫瑕继续抱怨道,「江导要求,在试镜前都去体验一个月的铸剑生活,之前跟你说的工作就是它了。我怕见不到你,甚至连打个电话说晚安的时间都没有。」 晋迟眼中的忧色更为浓郁:「那不去呢?」她一时间无暇关注卫瑕与自己之间突破安全感的距离。 「不行。」卫瑕毫不犹豫地开口道,她朝着晋迟一笑道,「我其实很喜欢这样的体验。只是——」 第16页 「只是什么?」 「只是不习惯你不在身边。」 晋迟哑然。 明明如今是她们最亲昵的时刻了,甚至胜过了过去的那一个拥抱。 可在卫瑕的臆想中,她们却是一直如此。 哪一天她清醒了,会怎么对待这件事情呢? 「没有那么夸张。」 「以后你的身边会有其他的人陪着。」 晋迟接连说了两句话。 卫瑕只是单纯地抒发心情——当然,面对女朋友的时候,那股思念自然是无限夸大的。可是女朋友怎么回復的?什么叫「其他的人」?卫瑕的心中警铃大作,她的眸光顿时犀利起来,一把扼住了晋迟纤细的手腕,郑重道:「你从昨天开始就变得反覆无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要不要去——」「看医生」三个字被卫瑕吞了回去,面对生病的人直言不讳可能会激起她的情绪变化,她只能拐弯抹角地开口,「散散心啊。」 晋迟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散心」两个字。 卫瑕见她神情有松动的迹象,又继续道:「请个假,公司又不是没有你就不能运转了。」 晋迟若有所思地望着卫瑕,从善如流道:「好。」 卫瑕达成了目的,抿唇一笑。 女朋友的性格虽然跟她料想的有所偏差,可是她乖巧又听话。 卫瑕忍不住凑近了女朋友,抬起手准备轻轻触摸那双漂亮的眼睛。 晋迟眼也不眨地望着卫瑕。 然而落在眉眼间的并非是卫瑕的手。 晋迟的身躯蓦地一僵。 温热的气息如清风拂过了面颊,吹来了一片绯色的云。 像是一点火星落在了草间,愈演愈烈,焚野燎原。 「你、你——」晋迟难得地结巴。 卫瑕一挑眉,神态一如既往的耀眼,隐隐夹杂着她刻意收敛起的强势。 「你是我的女朋友,不能亲吗?」 晋迟:「……」可问题是她不是啊! 「我——」 「我知道你要说不是我的女朋友。」卫瑕绷着一张脸,打断了晋迟的话语,「从严格意义上,确实有点问题存在。但我会努力地记起的,一些亲昵的接触或许能够挑动我的神经。」她过去看的书以及参演的剧都告诉她人失忆后一回想过去的事情,就会头疼或者出现其他负面状态。 为什么她没有? 难道是彻底删除了这段时间? 这么一想,卫瑕心中多了亿点点恐慌。 可她不能在女朋友的跟前表现出来。 第10章 晋迟心不在焉的,没空关注卫瑕的异状。 一片混沌的脑子中意识到这距离过于接近了,可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反应,仍有在灼热的气息在面前浮动。 卫瑕整个人像是要压在晋迟的身上。 她懊恼地皱了皱眉,因为内心深处的惭愧,她率先一步打破了这氛围,退回到了晋迟的安全界限外。 晋迟回神,她先是松了一口气,可旋即心中又浮现了一抹怅然。她抬眸凝视着卫瑕,可被对方的视线一烫,又迫不及待地回缩。她看墙面、看地板、看茶几上的插花瓶,她的目光可以停往任何一处,除了卫瑕的身上。 她不想跌入那虚假的、能够溺死人的深情中。 晋迟开口:「你不看剧本了么?」 卫瑕心中的负担随着晋迟的这句话卸下,她眨眼道:「我看完了。我的记性其实很不错的。」在外人的跟前要保持谦逊,可与女朋友面对面的时候,不能够忘记自夸。不然拿什么来打动女朋友?蒙在了袋子中的黄金别人也见不到它的光芒。 晋迟唇角上扬,顺着卫瑕的话夸奖道:「那你很棒。」她的笑容如昙花一现,可仍旧是驱散了不少萦绕在周身的沉郁不快。而被夸奖了的卫瑕更是得意忘形,身子往晋迟身上一倾,笑容得意儿张扬:「那可不是吗?」她软趴趴地压在了晋迟的肩头,软得像是一滩水。 晋迟眼皮子狂跳,大脑瞬间宕机。她如临大敌似的肌肉紧绷,可嘴上不忘接一句「是」。 「可是温故而知新,想要有更深的了解,还得一次又一次地看呢。」卫瑕嘆了一口气,她坐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对面。伸手捞起了剧本,她一脸认真。 倒是晋迟被卫瑕一番搅和之后,没有了办正事的心情。 在她毕业后,晋衡总想着让她到「梦鲲科技」上班,可她不愿意,她不想看见晋衡那张脸,不想与晋家那边的人虚与委蛇,更不想听他们假情假意地提起早已经死去的母亲,评判她们的眉眼到底有多少相似。后来,她有了新的选择。她其实很排斥那个母亲又爱又恨的娱乐圈,可却不得不迈入其中,因为她怕有人会一脚踏上那条不归路。 - 柳荣是下午打电话过来的。 剧组里的争论有了结果,最终没人能够拗过江珩。至于接到试镜通知的演员,如果不能够接受这样的安排,可以直接放弃角色。江珩到底是有名气、有底气的大导演,就算是这样,加上卫瑕仍旧有三个人一起竞争。 挂了电话后,卫瑕就一直端坐着,微微蹙起的眉头有几分纠结。 晋迟抬头望了卫瑕好几眼,见她没点儿反应,终于忍不住开口:「有把握么?」 卫瑕回神,立马道:「有的。」虽然只有那么一点,那也算是有?没等晋迟询问,她便倒豆子似的将情况说来,「除了我之外,还有高寒和许雨露。高寒的话,之前有过短暂的合作,她很努力刻苦,自身天资也不错。」卫瑕回忆了一会儿,那会儿演得是一部武打片,大早上的高寒就把自己吊在树上练功。她的敬业是众人有目共睹的,而不是营造出来的人设。 第17页 「至于许雨露前辈……我没有接触,但是江导会对她透出橄榄枝,说明也是不差的。」 晋迟「嗯」了一声,双手压在了膝上,她认真道:「到时候你是自己过去,还是助理跟着去?」 卫瑕笑道:「可以带一个助理。但是去那边体验生活的话,带上助理也改变不了什么,很多事情需要亲力亲为。」说着,她又挑眉道,「你这么问,是想与我一起过去么?」 不可否认的是,在卫瑕提到的时候,晋迟的心中的确升起了几分踊跃。但是旋即那股潮流又平息了下去。她们之间……并非是真正的情侣关系。「得寸进尺」不适合出现在她们的交往中。 「其实有操作的空间,大不了让江简休息。」卫瑕又道,那双藏着笑意的眼中兴味极浓。这一个念头升起之后便快速地填充了她的大脑,她满是期待地望着晋迟,「你不是要休假么?正巧这段时间——」 「哪个公司会给我放一个月的长假?」晋迟极为难得地打断了卫瑕的话。她怕那点儿渴望滋生,如涌泉一般,得不到遏制。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她自己也不例外,她从不会否认自己性子里的卑劣和自私。 「也是。」卫瑕粲然的眸光因为晋迟的话语暗淡了几分,她抓了抓头髮,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和怅然,「这样会少离多怎么培养感情?」她那彻底死去的记忆还有「仰卧起坐」的机会吗?如果不能回忆起,那她面对女朋友的时候就是个不圆满的状态——连过去都能抛弃的人,焉知不会放弃了未来? 女朋友对这方面的话题避而不谈,可这仅仅是她的体贴,自己不能摆烂啊。 为动作导致的分离怅嘆了片刻,卫瑕又打起了精神,她望着晋迟道:「等会儿出门么?把握当下,体验生活。」整日在客厅中对坐只会发霉,未必能够调动那失去的记忆。 晋迟不大会拒绝卫瑕,也没有多问,直接应了一声「好」。 直到与卫瑕走出院子的时候,晋迟才知道她的打算。 望了眼穿着白色短袖、一身休闲的卫瑕,晋迟难得地有些局促不安。「就……这样出门吗?」 卫瑕「嗯」了一声,多了一层口罩的遮掩,她的声音有点儿闷。主动地抓住了晋迟的手,她勾唇笑了笑道:「超市不远,走几步就到了,没必要开车。」 晋迟垂眸望着自己与卫瑕交握的双手,暖意贴着掌心传至四肢百骸,她的思绪在一瞬间手上的触感夺走,那往常如同精密的仪器运转的脑子仿佛罢了工,什么都不剩。 从小到大,晋迟都没有逛超市的体验。她并不喜欢在人流中穿梭的感觉,那些嘈杂的声音仿佛落在神经上的刀,一点点地磋磨着她的神智。 然而,此刻的她被卫瑕牵着手,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卫瑕如风的步伐。顾不得去烦恼,已经被迎面吹来的风灌了一身新奇的体验。 「你缺乏运动。」卫瑕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晋迟的异状,她放缓了脚步,对上那双漂亮的眸子,勾了勾唇,调侃道,「体能不足,这样可不行。」 晋迟从谏如流:「晚上就跑步。」家中锻鍊的器材一应俱全,残缺的是她这个人,是她这一颗心。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她慢慢地习惯了这种异样的感觉,朝着卫瑕眨了眨眼,询问道,「那我们买点什么?」 卫瑕略略一思索道:「蔬菜、肉食、水果、饮料、零食。」 晋迟转头望着卫瑕:「其实还有。」 卫瑕拧眉:「但是种类不够丰富。」 可是两个人也足够了。 晋迟到底将这句话咽了回去,她不想扫卫瑕的兴。 将冰箱填满的感觉似乎也不错,只是……晋迟晃了晃与卫瑕交握的手,又道:「你会做饭吗?」 卫瑕:「……」她不会。对上了晋迟的视线,她努力地摆出一副勤学好问的模样,应道,「我可以学。」隐约间听见了晋迟低低的笑声,卫瑕面上如火烧,幸好一层薄薄的口罩掩住了她的面色。她停下了步子,转向了晋迟,带着三分恼怒道,「你之前怎么不提醒我?」 她其实记不清楚情侣间该是如何的,不自觉地将过去演过的内容代入。 买菜、逛街、散步虽然平凡,但是必不可缺。 晋迟眨眼,应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她眼睫低垂着,垂落的稠密的影,身上的病态和郁气散去了不少,看上去有些乖。 卫瑕懊恼。 可已经走出来,怎么也不能空手回去。她原本想要询问晋迟的,可蓦地想到了她的身份,是晋家的大小姐,锦衣玉食的,跟她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可能性极大。 底线在不知不觉间退远,潜意识里的晋迟已经允许自己短暂的沉沦。 她一双眼通透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世事,此刻也轻而易举地看破了卫瑕的伪装。 「我会。」她的声音很轻,咬字很清晰。 卫瑕诧异地望了晋迟一眼。 实在想像不出是哪种境况使得晋迟走入了厨房。 晋迟望了卫瑕一眼,轻飘飘道:「很奇怪吗?」 卫瑕诚恳道:「有点。」可这两个字一出,仿佛将晋迟放在了只会享乐的纨绔那一层。卫瑕立马开口挽救,「我的意思是……是想像不出你穿上围裙的模样。就像……仙女下凡。」斟酌了一会儿,卫瑕才找到这四个字。虽然觉得有些烂俗,可一时之间寻不到其他更为恰当的字眼。 第18页 晋迟笑了笑道:「我高中的时候就搬出来住了,我不喜欢屋里有其他人的痕迹,就连保姆阿姨也不行。」 卫瑕认真地听着,她从女朋友的语调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开心。她迫切地想要探知女朋友隐秘的心绪,可又怕再度掀开伤疤。 她的失忆已经是一件足以让女朋友懊恼的事情。 就在卫瑕想着如何安慰女朋友的时候,晋迟已经从那点微末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她轻快一笑道:「算不上好吃,但应该可以入口。」 第11章 晋迟的话语散去了卫瑕的顾虑,推着推车在超市中忙碌往来的卫瑕像是一只忙碌的囤货小仓鼠,恨不得将整个超市都搬回家中。晋迟乖巧地跟在了她的身后,那些恼人的嘈杂与吵闹像是一朵云,被清风越吹越远。 疯狂购物的后果就是沉甸甸的大袋小袋挂在身上。 卫瑕自以为身体素质不错,可走了一段距离额上立马沁出了汗水。 汗水缓慢地滚落,越过了黛色的远山,垂落在了眼睫上。 「我可以帮你。」晋迟很是无奈,她看着弱不禁风,但也没有到手不能提的地步。 卫瑕晃了晃脑袋,拒绝了女朋友的提议。水珠随着她的动作滚盪,落入了眼中有些涩。 「怎么了?」晋迟凝视着卫瑕,声音就轻软,清淡的眉眼间哪里还有当初的冷意。 卫瑕盯着她,心跳的节奏骤然加快了,女朋友这是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她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女朋友?片刻后,卫瑕才慢吞吞地开口道:「流汗了。」 晋迟一怔,等到意识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走向了卫瑕。她从包中翻出了纸巾,缓慢而认真地擦着卫瑕的额头。 冷冽的淡香袭来,卫瑕的情绪更为激动,面色倏然涨得通红。她推开了一步,想要借着摇头的办法甩开那填塞着脑海的诡异思绪。她恍恍惚惚地对上晋迟不解的视线,支支吾吾道:「人、人来了。」 她这不是退缩,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子终究不好。 万一被人认出来了呢?她现在算是个公众人物。 晋迟捏着纸巾,她咬着唇,眼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她距离卫瑕太遥远了,根本无法读懂她的心绪,慢吞吞地将纸巾捲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中,她跟在了卫瑕的身后,慢悠悠地朝着自己家走去。 在年幼的时候,被娇惯着长大的晋迟对食物的要求自然很高,可当生活变得残碎之后,她那一身娇气已然散得一干二净。她在厨房中回忆着烧煳的画面,沿着那一条时间线,缓慢地走回到了现实,她望着简单的菜餚,想像着卫瑕的反应,眉眼间难免多了几分浮躁。 卫瑕对的要求不高,受限于职业,有时候觉得有油水便是天上珍馐。带着对女朋友的滤镜,她干饭的速度超出了过往任何一个时间,末了还自告奋勇地进入厨房中去收拾。虽然说「十指不沾阳春水」,可像洗衣洗碗这样的事情,不至于搞砸了。 收拾完碗筷之后,卫瑕坐在了沙发上揉搓着手臂,她的眼神闪烁着,不停地往晋迟的身上瞟。 「怎么了?」晋迟很难不注意到卫瑕的神情,不由得关切地询问。她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厅中,逐渐适应了那宛如白昼般的亮光,任由那一层层的阴翳被驱散。 卫瑕挺直了身体,眼神灼灼。她故意揉了揉自己的手臂,那股子殷切几乎要从眼中冲出。 晋迟被卫瑕眸中璀璨的光芒晃神,半晌后,在心中暗嘆了一口气,起身快步地走向了卫瑕,半跪在沙发上,替她捏着发酸的手臂。 卫瑕眯着眼看女朋友,她的力道忽轻忽重的,根本无法解除那股酸乏,反倒是激起了别样的感触。仿佛心间被羽毛来回拨动,酥麻感自嵴背蹿升,卫瑕下意识地要收回手,可在对上女朋友那双漂亮的眼眸时,又将那股子羞怯按了下来。她另一只手拦住了晋迟纤细的腰,只轻轻一带,便将她勾入怀中。 晋迟没有料到卫瑕会有这般举动,她整个人趴伏在了卫瑕的身上,为了稳住身形,双手已然是撑上了她的肩膀。晋迟抿了抿唇,黑色的髮丝垂落掩住了发红的耳垂。「你——」询问的话尚未出口,卫瑕的动作又是一收,下巴已经抵上了她的肩膀。 六月的天已经迫近三十度,隔着薄薄的衣服,晋迟体味到了肩上的滚烫。 像是一团火,从双人相抵的点上开始燃烧,灼灼的,仿佛要将整个人烧成灰烬。 「卫、卫瑕——」晋迟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罕见地出现了结巴。 卫瑕感觉到怀中娇躯的僵硬,她蹙了蹙眉,眸中掠过了一抹困惑。她应了一声「好嘛」,便松开了晋迟。只是看这晋迟迫不及待地退开,并坐在离她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她的心中又升起了一股微妙的不痛快来。 「阿迟。」卫瑕耷拉着眉眼,语气发沉。 晋迟「啊」了一声,掩饰性地拨了拨髮丝,想要藉此散去身上的热度。她的眼眸蒙着一层朦胧的水光,像是初雪消融之后,散尽了冷意,只余下春的轻软。 卫瑕控诉道:「你好像很排斥肢体接触。」 晋迟面色垂眸,不知道怎么回应。 「是因为我忘记了吗?」卫瑕又问道,她的语调犹为急切,毕竟有个香软的女朋友,可是放在眼前不能抱,这个问题极大!「就算是我失去了记忆,那我不还是原先的我吗?」 第19页 「这跟记忆没有关系。」晋迟抿唇道。 「好吧。」卫瑕往后一靠,她垂着眼睫,又道,「我知道你又要否认我们的关系了。你很介意过去吗?那你就把我当作过去那个『卫瑕』的替身?我不在意这点的。」 晋迟:「……」她抚了抚额,一时间不知道脑袋不清醒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卫瑕。 「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分开了,你难道不伤心吗?就不能哄我吗?」卫瑕见「严肃」的行不通,只能改变措施,她的神情与语调俱是一软,可怜兮兮地对着晋迟卖惨。 晋迟沉默了很久,才抬头看着卫瑕道:「我没有不喜欢。」她的过去很是单调,如果卫瑕非要留下墨迹,她也不会阻拦。她害怕自己沉沦在幻象与臆想之中,也担忧卫瑕因此而后悔。「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愿意。」她的语调很轻柔。 卫瑕并没有因为晋迟的「坦白」而提起情绪,毕竟女朋友那架势像是自己逼迫她的,不抱就不抱吧,她又不是离开了女朋友就过不了日子。可等到灯火迷离的夜,她躺在了床上看晋迟的侧脸时,又忍不住神思摇盪。 想要更靠近一点。 第12章 温柔的灯光落在了晋迟的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暖色。 她正坐着看书,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笔,随着她的动作而不轻不缓地转动。 卫瑕的思绪有些混沌,仿佛一根羽毛搔在了心间。比起昨夜的局促不安,女朋友似乎平静从容了很多,仿佛已经接受了她失忆的这个事实?可不知为何,她总有一阵不真切的缥缈感,仿佛在她们之间横亘着一条难以跨越的天河。 「阿迟——」卫瑕觉得自己打扰女朋友看书不是一个好行为,可看着灯光下那平添了几分温柔神色的侧脸,她一时间忍不住开口。 「嗯?」晋迟偏头望了卫瑕一眼,语调轻柔,那双沉静幽邃的眼中,隐藏着一点点的疑惑。 卫瑕见她将书合起了,索性将自己的心里话幽幽道出:「我觉得自己像是一截浮木。」见晋迟眼中的困惑更浓郁,卫瑕立马改口,将心绪说得更为直白,「孤苦无依。」 晋迟:「……」她想像不出「孤苦无依」四个字,怎么同卫瑕挂上钩的。毕竟在她的记忆中,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的卫瑕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幸福的暖色。 卫瑕有些心虚,在过去的二十多年的确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感触,但是等知道自己有个被遗忘的女朋友后就不一样了。是了,她现在是个失忆的病人。想了一会儿,她又理直气壮了起来,她幽幽地注视着晋迟道:「我躺下睡觉,而你坐着看书……这样的场景不正常。」 「那应该怎么样?」晋迟看似真心地发问。 卫瑕被她认真的目光一烫,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脑子中浮想联翩,她的面容不真切地变红。她回忆着这两天从晋迟身上看出来的与「过去」相关的痕迹,低声道:「夜生活?」见晋迟不说话,只是幽沉地望着自己,卫瑕先一步露怯,嘟囔道,「那算、算了。」在这句话脱口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然而不可避免地又浮现了几分遗憾。 可能是在床上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她的胆量要比往常要小一些。 - 卫瑕很好地代入了女朋友这个角色,甚至打定主意在前去体验之前同女朋友一直黏在一起。只可惜次日一早,曲繁霜的一通电话就将她的计划打乱。 「是曲繁霜?」晋迟的话语慢吞吞的,那双幽邃的眼中仿佛藏着别样的情绪。被她这样注视的卫瑕突然产生一种被「捉姦」的错觉,她莫名的心虚,胡乱地点了点头,眼神都不怎么往晋迟身上落。 晋迟在想曲繁霜。 她在记忆中拼凑出了一张仙风道骨的脸——至少在人前是这个模样。她不大同曲繁霜来往,但依稀也听到了风声,知晓她是个神神叨叨的人。卫瑕这样的情况,可能是被她带坏了?不过她比卫瑕清醒,这次联繫,大概是想与卫瑕解释清楚?这样也好。 她冷淡地点了点头,面上不经意间流出了几分漠然和疏离。 「我还是不去了。」卫瑕立马改主意。 晋迟瞥了卫瑕一眼,很平淡地开口道:「或许她需要你帮忙。」 卫瑕因为「帮忙」二字露出了震惊和迷茫,毕竟在她的印象中,曲繁霜那个人,是不会有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她约自己出门九成是为了「八卦」。就可算是那「一成」的麻烦,作为发小,卫瑕还是要走上一趟的,她离开的时候,对着晋迟露出了一个「歉疚」的神情。 晋迟起身走到了院子中。 她定定地望着大门的方向,卫瑕哪里需要对她「抱歉」呢?明明是她强行将这段不属于她的时间留在指尖而已,就算是一个美好的梦,醒了就散了。 爬架上的藤蔓如一片绿色的海,在风中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浪涛。 影子随着光线挪动,晋迟神情沉郁,像是要被一片阴影吞噬。 - 卫瑕总觉得女朋友的情绪很怪,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在见到了戴着口罩、捂得比自己还要严实的曲繁霜时,她暂时压下了那股焦躁之感,拧眉问道:「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听八卦来的?」 「我是那种人吗?」曲繁霜出声抗议。 卫瑕哼了一声道:「可不是吗?」 第20页 曲繁霜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她的眸光转动,她的确是抱有看热闹的念头。既然卫瑕开了这个口,她便顺势问道:「怎么样?晋大小姐就这么让你住进去了?」 卫瑕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眉头皱得更深:「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住在一起,不是应该的吗?」不打算听曲繁霜这些没有营养的废话,她狐疑地望着在无人干扰处仍旧包裹成木乃伊的人,又道,「不热吗?你已经进化到闻一闻香气就能进食了。」 曲繁霜嘆了一口气,犹豫片刻后,摘下了眼镜和口罩。 卫瑕低头喝水,在抬眸看到曲繁霜那鼻青脸肿的「尊容」时,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曲繁霜面无表情地盯着卫瑕:「笑够了吗?」 卫瑕掩唇咳嗽,弯着眸子道:「现世报啊,怎么,这次出门没看老黄历吗?被人打了?」 曲繁霜白了她一眼道:「很奇怪吗?」 卫瑕郑重地点头:「很怪,你竟然到现在才挨打。怎么,是算不准了被主顾找上门来了?还是野……桃花啊?」 曲繁霜嫌弃地望了卫瑕一眼,拧眉道:「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 卫瑕挑眉:「不报復?」 曲繁霜:「……不方便。」 卫瑕「啧」了一声,又道:「谁干的?」 曲繁霜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三个字:「姬令姿!」 卫瑕吃惊地望着曲繁霜。 要不是好友「百毒不侵」,她都怀疑眼前的人中了邪。姬令姿何许人?是电视剧里温柔玛丽苏的现实版本,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温柔的光,整一个圣母在世,怎么可能会动手打人?她更愿意相信是曲繁霜看上人家姿色,以「看相」名义上前行骗被发现后才被保镖教训一顿。 「你那是什么眼神?」曲繁霜拧眉,不爽地开口道。 卫瑕直言道:「看骗子的眼神,你直接说你找我的目的吧。」 曲繁霜暂时将「姬令姿」三个字抛到了脑后去,她定定地望着卫瑕,面上罕见的出现了几分犹疑,直到卫瑕表现出不耐烦了,她才道:「你能不能把我塞进『传承』剧组?」 卫瑕:「……」「传承」是以传承传统手艺为主线的真人秀,先前卫瑕也收到过邀约,只不过她拒绝了,目前她跟剧组的人员关系不算差,以曲繁霜的水准塞进去自然不会违和,可问题是多得是愿意替曲繁霜办这件事情的,怎么就找到自己头上了?「你在打什么坏主意?」卫瑕目光犀利。 曲繁霜大喊冤枉,无辜道:「怎么会呢?」 第13章 卫瑕自动地将「怎么会呢」翻译成「我就是这样的人,有本事你打我啊」。 她注视着曲繁霜的面庞,可实在是有碍观瞻,没几秒便一脸嫌弃地移开了视线。 曲繁霜在「行骗」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冷淡疏离,像是一捧高山雪,透着几分神秘和飘渺,可实际上就是个「神棍」。 谢天谢地,她现在这个模样,终于能够让她老实几天了。 「干什么?」曲繁霜被卫瑕盯得浑身汗毛竖起。 卫瑕哼了一声,沉沉道:「你不说原因,我是不会帮你的。」 曲繁霜拧眉控诉:「无情无义冷血动物!」在卫瑕沉静的,连眉头都不抖一下的神情中,曲繁霜最终败下阵来,她举起双手道,「好吧,你不要告诉别人。那不是姬令姿也在吗?」 卫瑕大惊失色,她望着曲繁霜半晌才道:「所以你是因为冒犯了那位大小姐才被保镖打的吧?」 曲繁霜一脸沉肃:「我纠正一下,我是被姬令姿打的。」 卫瑕:「……」她的脸上只写着「不信」两个大字,她想像不出姬令姿打人的模样,毕竟那位端庄温柔贤淑的大小姐说话都像轻风细雨。 卫瑕的反应在曲繁霜的预料之中,她磨了磨后槽牙,不打算跟「瞎子」计较。片刻后,她凝视着卫瑕语重心长:「总之我就是要进组,不然我只能找晋大小姐帮忙了。」 一听到「晋大小姐」四个字,卫瑕那高深莫测的神情就绷不住了,她一脸警惕地望着曲繁霜,咬牙道:「你想干什么?」 曲繁霜耸了耸肩,无辜道:「也就是叙叙旧罢了,毕竟我与她有着共同的回忆呢,而你——」曲繁霜睨了卫瑕一眼,语调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卫瑕气得仰倒:「我会想起来的。」 曲繁霜玩了一会儿手指,假笑道:「那还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呢。」 - 在曲繁霜死缠烂打下,卫瑕点了点头,但是她也不能大包票,只能推荐一把。 曲繁霜一脸豁达,那架势就算当不了嘉宾也要混到里面当个工作人员。 卫瑕懒得理会她。 跟曲繁霜吃了一顿饭后,卫瑕匆匆忙忙地回家。 女朋友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窗帘拉了一半,灯光模煳,像是阴阳的两极。 卫瑕知道女朋友并不爱说话,于是先打了一声招唿,又笑着主动地提起与曲繁霜会面的事情。 在她看来,女朋友根本不算外人。 晋迟的神情古怪:「她说姬令姿打了她?」 卫瑕点了点头,应道:「是啊,说谎话都不会,找了这么个离谱的藉口,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姬家那位是温柔大小姐啊。」 晋迟眯了眯眼道:「你也觉得吗?」 第21页 卫瑕微微一愣,但是很快便琢磨过来女朋友话中的意思,强大的求生欲让她立马接道:「我没见过几次,但是我想应该是比不上你的。」 晋迟轻笑了一声,她勾了勾唇,那藏着有幽沉光芒的双眸中隐着几分凉意。 卫瑕没有注意晋迟的情绪变化,她快步地走到了晋迟的对面坐下,整个人软在了沙发上。她慢悠悠道:「也不知道曲繁霜发什么神经,但愿没有空位给她。」 晋迟慢吞吞道:「大概是有的。」临近拍摄,《传承》的嘉宾其实早就找齐了,可谁也掌控不了意外,因为种种,现在的《传承》可谓是缺人状态,工作人员急得焦头烂额,然而导演偏偏要求极高,非要找个在气质上契合的人,毕竟她怀着一个将真人秀拍成纪录片的伟大梦想。 「算了,忧愁的人也不会是我。」卫瑕摆了摆手,顿时将糟心的曲繁霜抛到了脑后去。 六月下旬的时候。 卫瑕不甘不愿地挪出了晋迟的别墅,回到了好几天没有人光顾的家中。 她其实邀请女朋友过来同住,可女朋友以公事为由拒绝了,卫瑕只得无奈地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她在女朋友跟前不能表现出她是一个恋爱脑。 柳荣坐在了沙发上,望着心不在焉的卫瑕道:「时间和地点都定下来了,在龙渊镇欧泽剑铺。」 「欧泽剑铺?有点耳熟。」卫瑕抬头道。 柳荣想了一会儿道:「可能因为不少节目在那边拍过?不过这不重要。江简家里出了点事情,得请假一段时间,是要重新找个助理,还是我跟你一起去?」 卫瑕抬头「啊」了一声。 柳荣无语地望着她,又道:「之前跟你提过。」 卫瑕一拍脑袋,绽出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容:「最近记性不太好,老是忘事。」没等柳荣继续念叨,她便起了一个念头,如原野中的火,被风势助长,愈演愈烈。「助理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柳荣点头:「ok。」公司给了卫瑕充分的自主权,到时候将名字和籍贯等资料上报,一般不会出现大问题。 在送走了柳荣之后,卫瑕立马联繫了晋迟。 【时间定了,但是我的助理家中有事请假了,我难道要一个人过去吗?可怜.jpg】 【公司会安排一个新的助理。】 卫瑕瞪着手机。 这不是她想要听到的话。 【万一不合适呢?那不是在受罪?毕竟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也是需要默契的。】 将这句话发送出去后,卫瑕怕晋迟仍旧不明白,又道:【你不是想散心吗?能请到几天的假?】 这称得上是「明示」了。 晋迟准备给助理打电话的时候看到了卫瑕的这条回復,她暗暗地嘆了一口气,最终没有忍住内心深处的悸动,给了一个含煳的答案——【我问问。】 说起来这几天的相处,卫瑕除了对高中时期的事情感兴趣,至于其他的都不闻不问。 是像她说得想要靠自己「记」起来,还是仅仅不想了解呢?也是,她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 晋迟捏着手机,有些患得患失。 对于卫瑕来说,「我问问」三个字等于女朋友已经应下了。 她在客厅中欢唿雀跃了一阵,又安分地坐了回去。 直到晚上的时候,女朋友才又发过来一个「请好假了」。 卫瑕眉头一挑,立马将女朋友的名字告诉柳荣。 相比卫瑕的欢喜,柳荣看到「晋迟」两个字的时候,遭到了巨大的惊吓。 这不是老闆的名字吗?难不成还能是同名同姓?卫瑕知道她是老闆吗?虽然她从不关心公司相关的事情,不过……应该是知道的吧?毕竟晋家与卫家如今都在吴城,不可能没有往来。 但是她怎么跟晋迟凑到一起去的啊?以往都不曾听她提起这个名字,难不成晋总就是她遗忘的地下恋人?柳荣一想,更是万分悚然。 第14章 柳荣很难揣测出两位大小姐的心思,只能当作她们的恶趣味,毕竟类似的事情在圈子里也不是没发生过。某家大小姐在热恋时鞍前马后,殷勤地像是一只舔狗,可等到了分手之后,几乎闹到「天崩地裂」。 但愿卫瑕没有这么多的风波。 此刻的卫瑕可不管经纪人心中的惊涛骇浪,她又足够的登门理由。在瓶瓶罐罐里挑挑拣拣,行李由少到多又逐次地减少,终于在「出发体验生活」之前做好了决定。 临近七月,道路两侧的行道树如伞盖,落下了一大片的浓阴,蝉鸣声此起彼伏,喧嚣吵闹。 卫瑕半个身子倾倒在了晋迟的身上,她的手中握着手机,正在翻看龙渊镇的景点介绍。 卫瑕慢吞吞地开口道:「山水环绕,风景不错。人文景点也不缺,还有好几家博物馆。」 晋迟哑然,半晌后才低语道:「我们不是去旅游的。」 卫瑕微微仰头,她的眸光发亮:「可一个月里总得有假期吧?」顿了顿,她又道,「忘记问了,你请了几天假?」 「一个月。」 「其实七天也够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卫瑕回过神来,定定地望着晋迟,惊疑不定道:「一个月?」不久前还说没有公司会放一个月的长假呢。可要是在晋衡手底下磨鍊那就不一定了。卫瑕想了一会儿,又道,「对你以后会有影响吗?」 第22页 据她所知,晋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可往常并不在众人的跟前,以晋大小姐的身份露面,难道是晋衡不喜欢她?在外有了私?这几天似乎不见女朋友与家人联络——卫瑕越想越是惭愧和不安,她耷拉着脑袋,丧气道:「对不起。」她对女朋友实在是太不关心了,她以失忆为藉口,说到底还是自私。 「嗯?」晋迟凝眸,不太明白这道歉是为了什么。看着情绪骤然低落的卫瑕,她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了?」晋迟语调轻柔,藏满了殷殷的关切。 可女朋友越是如此温柔,卫瑕越是惭愧。 卫瑕闷声道:「我对你不够关心。」女朋友的身心状态全靠自己恼怒,删删减减,勾勒出一个「理想」的女朋友。 晋迟一愣,半晌后才低着头道:「没有,你已经很好了。」 卫瑕偷偷地觑了晋迟一眼,女朋友善解人意,可她能够继续任性吗?「很多事情我不记得了,却没有询问你。」卫瑕苦恼地开口道,「我有什么不对的,你要告诉我。」 晋迟望着卫瑕,突然想笑。她的唇角上扬,勾起了一抹弧度,但是很快便压了下去。卫瑕从过去、从虚幻的萤屏中走出来,对她而言已然是一种幸事。她若是奢求太多,尝过幸福的滋味,失去之后,她能承受吗?这到底是一个假象,是一个随时会惊醒的梦。 晋迟低声道:「我怕你后悔。」 卫瑕闻言心中一沉,她不是第一次听女朋友说这样的话。 卫瑕拧眉道:「我为什么会后悔?」 晋迟想了一会儿,她知道此刻的卫瑕像是「着了魔」,根本不接受一丝认错女朋友的可能性。眨了眨眼,晋迟找寻了一个婉转的说辞:「当你发现我……跟你想像得不一样呢?」 卫瑕坐得端正,她不再看晋迟的神情。 沉默在后座蔓延,晋迟眼中浮现了一抹嘲弄,她一转头,视线望着窗外的行道树。就像是那个明盛的夏天,只会越来越远,直到在记忆中彻底地没了痕迹。 卫瑕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她双手交叉叠在大腿上,好半晌才做了决定。 「其实这一点……没什么好担心的,在第一次,我是说失忆后第一次碰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与我想像得不大一样了。」 晋迟:「……」 卫瑕:「但是想像这种事情是虚浮的,可以随时更改。忘记你是我的错。」 晋迟很快就放弃了与卫瑕沟通,她微微侧身,转了个话题道:「不回医院复查吗?」 卫瑕「啊」了一声,道:「我现在健步如飞,已经好全了。」琢磨了一阵,她自以为理解了晋迟的意思,满脸担忧地望向她,「你有哪里不舒服吗?」除了第一次碰面晋迟情绪极为不对劲在,卫瑕没有再看到她的身上出现痛苦,渐渐地将她生病了的猜想抛到脑后,可如今听晋迟提起「医院」两个字,她粗大的神经终于被拨动。 晋迟拧眉,不太明白话题怎么转到自己身上了,可她仍旧摇了摇头,认真地回答道:「没有。」 卫瑕松了一口气,嗔怪地横了晋迟一眼,道:「吓我一跳。」 晋迟:「……」看来提到「医院」是一个错误,卫瑕对此的排斥很严重。 正在晋迟暗暗思忖这件事情的时候,手机轻轻震动起来。 晋迟解锁后,滑动屏幕,发现是曲繁霜发来的消息,在那日通话不久后,她接到了一个「好友请求」,可加上之后对方一直在自己列表里沉寂无声。 曲繁霜:【你跟小赤一起去体验生活了吗?】 晋迟:【嗯。】 曲繁霜:【有点巧。】 晋迟:【不是巧合。】 曲繁霜:【你跟她解释了吗?就准备这样惯着她吗?】 晋迟:【……她不听。】 「你在跟谁聊天?」百无聊赖的卫瑕视线重新落在晋迟的身上,蓦地一瞥,就瞧见了熟悉的头像。她一脸狐疑道,「曲繁霜?她找你做什么?」 晋迟被卫瑕的声音吓了一跳,屏幕上的光芒熄了下去,她定了定神,温声道:「没事。」 卫瑕一脸不信。 「她不会是找人做什么坏事吧?你不要搭理她,她这人没个正行。」 晋迟沉默,半晌后才道:「曲小姐她……是这样的吗?」 卫瑕警铃大作,怕女朋友有那么一丝被带坏的可能,便不遗余力地抹黑曲繁霜,重重地点头道:「是!」 晋迟贴心地应了一声:「好。」 但是在卫瑕没注意的时候,她又打开了与曲繁霜的对话框。 只有一条未读消息。 【那就顺着她的意吧,你对小赤有兴趣,又是单身,不是很好吗?直接省略了十万八千里的爱情长跑了。】 晋迟眸光微沉,一双眼眸像是幽邃的漩涡。 在某一瞬间,她的确因曲繁霜的建议而心动。 她勾了勾唇,心想道,曲繁霜还真不是个正经人。 第15章 抵达龙渊镇的时候已是黄昏。 赤焰从落日下沉的山头开始燃烧,层层叠叠,将天幕染上了一层绮色,瑰丽而又壮观。 在听到「欧泽剑铺」的时候,卫瑕觉得有些熟悉,等到见到了剑铺的掌门人欧泽,那股熟悉感彻底落实了,分明是以前跟她父亲有过往来的长辈,毕竟她父亲爱好收藏,代表着君子的剑器自然不可少。 第23页 「小赤啊,虽然我跟你爸交情不错,不过你这一个月来当帮工,该严格还是得严格的。」欧泽看着五十上下,眼神中藏有精光,在视线落到卫瑕的身上时,才温和了几分,笑眯眯地开口。 卫瑕忙不迭点头,在长辈的关照下,吃完了晚餐,之后便落荒而逃,奔回了自己的宿舍。 宿舍有些像客栈的厢房,连成了两个相对的长排,推开门就是红木廊道,中间则是庭院,种植着花花草草。其中不少藤萝沿着大红木柱子攀爬,紧紧地贴在了柱上、墙上,在风中轻轻地舞动着,宛如一道道翻涌的碧色浪潮。宿舍是两人间,上下铺,卫瑕带着遗憾的视线打量着床铺,恨不得将它们合到一块儿去。 等到将行李中东西都拿出来放好之后,晚霞已经彻底地消散了。夜幕降临,阴影越来越浓郁,将天穹染成了浩瀚的深蓝色。风中的草木传来了沙沙声,蝉隐在了苍翠的枝叶间,几乎销声匿迹,偶尔才有气无力地叫嚷一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环境果真影响人。」卫瑕嘟囔了一声,远离了汽笛的长鸣后,她的心逐渐变得沉静。她微微抬头,视线落在了晋迟的身上,灯光打在了她的侧脸,仿佛笼着一层神秘的轻纱。她太安静了,安静得像是要从这个世界抽离。卫瑕心念一动,她蓦地往前一步,拉住了晋迟的手,「我们出去逛逛,熟悉环境。」 晋迟「嗯」了一声,并没有拒绝。 在卫瑕看她的时候她就察觉了,毕竟在那直勾勾的露骨视线中,很难保持从容与平静。 卫瑕拉着晋迟走出房间,前方传来了不轻不重的说话声,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石桌边的两个人。兴许是被开关门的声音惊动,那两个聊天的人也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 「是同事,不要紧张。」卫瑕朝着晋迟低语了一声,才朝着两人扬眉一笑。 根据她的观察,女朋友不喜欢与人往来,大概有点儿社恐。 「高老师、许老师。」卫瑕打了一声招唿,并没有介绍人或者做过去的打算。虽然在一个圈子里,但是交情不过寻常,客套一番就足够了,毕竟某种意义上她们来这里体验生活,是为了拿下角色,算得上是竞争对手。 许雨露好奇的视线在卫瑕和晋迟身上打转,她隐隐觉得卫瑕身侧的人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她回了一声招唿没有再说什么,可高寒却是一脸欣喜地站起来,走向了卫瑕,关切地问道:「卫老师,你身体怎么样了?之前给你发消息,你都没有回覆。」 晋迟若有所思地望了高寒一眼,视线落到了卫瑕的身上。在见到高寒的时候,她不知怎地,心头蓦地一跳,有一种极为奇怪的情绪在心中蔓延,似是厌恶,也像是防备。 卫瑕:「……」高寒不提她都忘记了这件事情,在医院的某个半夜突然接到了消息,来自于高寒。她讪讪一笑,刻意地避过了这个话题,只应了前面的一句话:「谢谢高老师的关心,我已经好了。」 高寒松了一口气,笑道:「这就好。」见卫瑕没有开口的打算,她的眸光一转,又道,「先前的事情还没有正式地感谢卫老师呢。」 卫瑕:「啊?」她跟高寒有过合作,可私底下没有什么交情吧? 许雨露饶有兴致地望向了高寒。 晋迟则是定定地注视着卫瑕,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些许的端倪,可惜除了尴尬与讪讪之外,并没有多少情绪留存。 「卫老师忘记了吧!」高寒笑眯眯地望着卫瑕,也不生气,解释道,「之前拍戏下水的时候脚突然抽筋了,还是卫老师救了我。」 卫瑕完全没将这事情放在心上,等到高寒提起的时候,才记得一二。她笑了笑道:「就算不是我,也有其他人的。」她差点以为忘记的事情与她、女朋友有关,女朋友的视线冷飕飕的像是刀锋,幸好只是一个误会。「我应该做的,不用感谢我。」卫瑕刻意地强调道,并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高寒的距离。 高寒笑道:「不管怎么样,谢谢卫老师。」 等到离开了院子,逐渐地远离了许雨露和高寒二人,卫瑕才松了一口气。 城镇里的夜色比大城市中要通透一些,深邃的苍穹上点缀着繁星,草丛间飞动着一闪一闪的光点,像是群星落下的光影。 「你很紧张?」晋迟的语调轻飘飘的,听不出情绪。 「我没有。」卫瑕矢口否认,她转头望着晋迟的侧脸,又顺着她的视线落向了前方一丛在幽暗中显得沉寂的灌木。半晌后才道,「有点儿,她很热情。」 晋迟转头注视着卫瑕,眼睫颤动着,如刷子一般扫了一团阴影,很好地藏住了眉眼间的情绪。「毕竟是救命之恩,不是吗?」晋迟轻声道。 卫瑕原本只是觉得尴尬,可现在一听女朋友那轻飘飘的语调,变成了慌张,好像整个人踩在了不踏实的云朵上左右摇晃,生怕一不小心就从上方跌落。她吸了一口气,快速道:「就算不是我,也有其他的人帮她,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晋迟幽幽道:「可那不一样,设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第一个上前,给了她希望。」 卫瑕眨眼,「啊」了一声,道:「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晋迟摇头,语调恰似轻柔的晚风:「不需要改变。」 卫瑕耷拉着脑袋,开口就是一句「对不起」。 第24页 晋迟:「……」半晌,她无奈地开口,「你不要跟我道歉,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卫瑕的意识混乱,情有可原。但她是清醒点的,她的举动不就是趁人之危吗? 卫瑕:「???」这次的卫瑕没有道歉的意思,这是根据她到处搜罗来的经验做出的选择。只要觉得不安就先滑跪,至于真相在某些时候是不重要的。然而,女朋友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难道女朋友她……要在这大好时刻跟她说分手了?! 第16章 夜很安静,卫瑕没有听到解释的声音。 她凝望着晋迟,从那张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到更多的情绪。那种疏离之感再度出现在了她跟晋迟之前。卫瑕心中有些微妙的不快,但她向来乐观,眨眼间便将乱七八糟的思绪驱逐,一把抓着晋迟的手,带着她往天上一指:「看,流星!」 流星的光芒如擦亮火柴,只有简短的一闪,眨眼间便消散。 卫瑕注视着天幕,不由得感慨道:「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看到流星了。以前总想着看到的时候一定要许个愿望,可真看到的那一瞬间,却没有了任何的心绪起伏。」见晋迟转过头来看自己,卫瑕又狡黠一笑,继续道,「因为你在我身边,我的一生已经圆满。」 晋迟:「……」她踌躇了片刻,才道,「这话是谁教你的吗?」 她记忆中的卫瑕,好像不会说这样的话。 卫瑕眨眼,摇头道:「不是啊。」顿了顿,她又道,「说情话这项技能,大概是无师自通的。你不喜欢吗?」 一个「不」字到了嘴边,晋迟又压了下去,她唇角微微上扬,违心地点了点头。 卫瑕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振奋起来,虽然技能是「无师自通」,可内容总需要积累。她等会儿就去网上搜寻语录全集,让女朋友每天都能沉浸在情话的海洋中。 欧泽剑铺占地并不小,划分为生活区、工作区甚至还有博物馆区。 卫瑕和晋迟二人在生活区逛了一圈后就回到了宿舍中,晋迟拿了换洗的衣物洗澡,卫瑕闲得无聊,拿起了手机点开了与曲繁霜的聊天框。 卫瑕:【你之前偷偷给我女朋友发什么消息?】 曲繁霜回復的很快,想来最近清闲,并没有接什么工作。卫瑕扫了一眼,看到了「查岗啊」三个字眉头就蹙了起来。她的行为很像「查岗」吗?会不会给女朋友腾留的私人空间太少了?卫瑕深刻地反省了一阵,打算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 卫瑕:【你不要告诉她。】 曲繁霜:【妻管严吗?】 卫瑕:【……】 曲繁霜:【欧泽剑铺风光怎么样?里面的老师们好说话吗?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卫瑕:【?】 她的注意力都在「异常」两个字上,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身上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曲繁霜这人神神叨叨的,不正常。 卫瑕:【你问这个干什么?】 曲繁霜:【你不知道吗?这期《传承》的主题就是「铸剑」呀,我们过几天会来这边拍摄。】 卫瑕:【……】 她的确不知道这件事情,她又不参加《传承》节目组,哪里会管它在哪里拍摄?曲繁霜要来这边?对,还有姬令姿,不会真被她折腾出什么事情吧?正当卫瑕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开门声响起,晋迟穿着睡裙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偏着头,用白色的毛巾握住了湿哒哒的头髮擦拭,神情专注,没有注意到自肩膀处往下洇湿的水痕。 卫瑕双眸一瞬不移地落在了晋迟的身上。 她的眼眶似是带着几分朦胧的水雾,显得无辜而又乖巧。 卫瑕有些紧张,手机落在了床上发出了「咚」一声闷响。她的视线随着晋迟挪动,一直到晋迟坐在了对面的梳妆檯边拿起了吹风机,才将心中的那蓬火压了下去。「我……」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又道,「是曲繁霜的消息。」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完全被吹风机「嗡嗡嗡」的声响掩盖。 晋迟通过镜子窥到了卫瑕的动作,隐约间似是听到了什么,她啪嗒一声拨动开关,转头困惑地望向了卫瑕。 那「嗡嗡」的噪音终于消散了,卫瑕按了按眉心,雀跃地望向了晋迟道:「我来帮你吹吧。」 晋迟嘆了一口气,认真道:「明天就要开始工作了,早点休息。」 被拒绝的卫瑕有些失落,旋即面上又勾起了欢快的笑容,女朋友这是在关心她呢! - 夜晚,屋中一片漆黑。 廊道上的灯光透过了单薄的窗纱,只余下了一层薄薄的亮芒。 卫瑕睡在了下铺,在过去她认为自己没有认床的习惯,可不知为什么,这晚上翻来覆去,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床是硬板,铺了一层不厚的垫子,有些硌得慌。 卫瑕抱着薄被子平躺着,她的视线逐渐地适应了黑暗,可思绪却是跨越了时空,回到了五六年前。 「阿迟,你睡了吗?」卫瑕低声地询问道。 木床微微晃动,随即响起了一道很轻的应答声。 「我睡不着,我已经好几年没有睡过这样的床了。」卫瑕抱怨了一声,见晋迟没有应答,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上来吗?」 「不。」晋迟的语调很是急促。 紧跟着便是起床的动静,在微弱的摇晃中,晋迟踩着梯子缓慢地爬了下来,坐在了床沿。 第25页 卫瑕眼眸一亮,她伸手去揽晋迟的腰,迫使她与自己一般躺下。 近距离的接触使得温热的唿吸交缠在了一起。 「你也住校。」卫瑕笃定地开口道,她伸手拨了拨晋迟的髮丝,指尖抚摸着她的面容,语调逐渐地兴奋。 「我好像记起了一些东西。有一天快到宿舍熄灯时间,你还在坐在教学楼和实验楼之间的復道栏杆边,看起来很伤心。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只能给你一个拥抱。 「你说到时候会告诉我原因,可后来……你好像没有说,连转学了都没打一声招唿。 「可是这样的话,我是怎么与你重逢的呢?」 晋迟身躯一僵,她拉下了卫瑕乱动的手,按在了身侧。 那段时间,是幸福的假象彻底碎裂的时刻,母亲的病症已经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地步,而晋衡呢,忙碌于公司的大小事情不见踪迹。所谓的亲人在暗处指指点点,眉眼间满是不屑与嘲弄。而她无比痛恨自己的弱小与无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展到一种不可遏制的地步。 「除了爱晋衡,她好像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了。」晋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响起,闷闷的,像是被藏在了玻璃瓶里。她警觉起来,双眸中流露出几丝茫然和脆弱了。她跟卫瑕提起了母亲的事情,难道要跟她交心吗?或者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 晋迟的声音消去后,只余下了清浅的唿吸声。 它是那么轻,好像一用劲便会打破紧锁了多年的铁匣子,释放出一些难以掌控的东西。 卫瑕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隐隐猜到了晋迟口中的她是谁。 她眨了眨眼,将被晋迟轻轻压住的手抽了回来,揽住了晋迟的腰,将她带到自己的怀中。 卫瑕蹭了蹭晋迟,软声道:「我给你唱首歌吧。」 晋迟压在了卫瑕的肩窝,那股伤怀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感受着包裹着周身的温暖与柔软,她浅笑道:「但是我记得你五音不全。」 卫瑕:「……」 第17章 「五音不全」算缺点吗?只要跟大众保持一致那就不算缺点,可听了晋迟的话,卫瑕推翻了过去的认知。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就算是她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呀。这样的思绪在卫瑕的脑海中停留的时间不算长,兴许是「软香温玉」在怀,一颗浮荡不已的心蓦地找到了依处,眨眼便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卫瑕睁开眼的时候,晋迟已经穿戴整齐了,手中拿着一本介绍「剑」的小册子,正聚精会神地浏览。「几点钟了?」卫瑕睡眼惺忪,她转向了晋迟,语调中藏着几分初醒的慵懒。 晋迟抬头:「七点半。」这个时间点,对于「朝九晚五」的工作党来说还算早,可是在欧泽剑铺,她出门的时候就遇到三三两两的人,在生活区的健身器材边做锻鍊。 卫瑕「喔」了一声,本来打算继续眯一会儿,可女朋友都已经精气十足地起来了,她总不能在对方的跟前染上「猪」的习性,慢吞吞地将自己收拾完,已经临近八点,迎面吹来的风早已经酝足了夏的闷热,拂动着庭院中的枝叶,吹出了沙沙声。 吃完早饭,卫瑕、晋迟两人直接前往欧泽工作室的会客厅里,她们到的时候除了欧泽,还有一位与他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在,交流了一番,卫瑕才知道这年轻人叫作欧玄蛟,是欧泽的侄子兼小徒弟,这一个月将由他来负责演员们的工作。 高寒和许雨露是一前一后进来的,她们也带了助理,只不过同卫瑕和晋迟的状况不同,助理与她们并不算亲昵,隔了一段距离站着,时不时掀动眼皮子,转动眸光打量着自家艺人的「竞争对手」。 「这一个月你们就在这儿当学徒,不过铸剑的本事,是绝对不可能一个月学会的,那得是长期的水磨工夫。具体的事情江珩也跟我说了,你们就跟着体验体验。」欧泽站得笔直,他的眼光锋锐,仿佛一柄出鞘的剑,从卫瑕一行人的身上扫过。片刻后,他又缓和了神色,笑眯眯道,「要是受不了了,随时可以退出。」 都腾出了一个月的时间,她们哪里愿意就这么退出?就算没能够竞争到铸剑师那个角色,这一段歷程也相当于学习,欧泽的话音才落下,卫瑕她们就笑着应声了。等到跟着欧玄蛟走出去后,许雨露就大胆地开口询问了,毕竟是体验生活,没有摄像头监视着自己,她的神态犹为轻松自然。 「小欧师傅,我们是去火炉那边吗?」 欧玄蛟二十六岁上下,被许雨露望了一眼,不由得腼腆一笑,道:「没有那么快,我们要去淘沙。」 许雨露眨眼,不解道:「淘沙做什么?」 欧玄蛟解释道:「铸剑的原材料铁英砂需要淘出来,这边的有条龙渊溪,恰好盛产这种铸剑的矿物质。」 高寒笑道:「虽然是铸剑,可铁剑制造工艺跟青铜剑不一样,青铜剑是铸的,但是铁剑其实是锻打的。」欧玄蛟朝着高寒竖起了大拇指,又转向许雨露道:「等一个月后你们就会熟悉各种流程了,现在慢慢来。」 欧玄蛟手脚麻利地取了特制的淘铁簸箕,分发到了三个艺人的手中。 「我大概明白了,淘铁英砂就是《越绝书》上记载的『凿茨山,泄其溪,取铁英』的场景吧?」卫瑕提着簸箕打量,竹子编织成的,孔隙很小,水流泻出后会留下泥沙。在那泥沙之中想要淘出铁英砂,应该还需要一件工具吧?卫瑕的念头才起,欧玄蛟又取出了磁铁石分发给三人。 第26页 龙渊溪如一条环在了龙渊镇上的玉带,溪水奔流不息。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卫瑕一行人就抵达了龙渊溪边。对面小山丘上林木郁郁葱葱,抬眸一片苍翠之色。而溪流与青山相映,流水潺潺。 「水流可以见底,河中央也不到膝盖,这一带没有蛇,可以放心地下水。」欧玄蛟乐呵呵地开口,换上了工作服之后,他拿了一个簸箕迈入了水中做示范。 「看起来也不难,我试试。」许雨露笑道,忙不迭下水。只是底下的鹅卵石湿滑,动作急了,身形立马一个趔趄,还是卫瑕上前一步扶了她一把,她才堪堪站稳。朝着卫瑕投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她弯着眸子笑道:「谢谢。」 「不用谢。」卫瑕轻快地应答,看着欧玄蛟的动作,也起了几分兴致。 岸上,高寒的助理赵莼拿着单反拍照片,几步开外,黄素同样如此行为。就算出来体验生活,她们也要留下影像好在各大软体上营业。毕竟干这一行的,一段时间不出现在大众跟前,就很容易被人遗忘。 赵莼扫了一眼抱着双臂立在岸边的晋迟,一脸好奇道:「晋姐,你不给卫老师拍照吗?」 晋迟转头看了赵莼一眼。赵莼蓦地打了个激灵,暗暗后悔开口,对着那张如冰霜般的冷淡面容,心中发寒。对方不太像是干这一行的,怎么会作为卫瑕老师的助理过来? 「谢谢。」晋迟开口,取出了手机咔擦咔擦连拍了几张照片,末了又将手机收回了包中。 赵莼:「……」 不远处的黄素忽然间转头:「许老师很喜欢尝试新的事情,她的学习能力也很强。」 赵莼不太理解黄素的话,点了点头,随口附和道:「是啊。」 黄素勾了勾唇,看了眼慢吞吞的卫瑕,又道:「卫老师看起来不太喜欢这边,怎么会想竞争这个角色呢?」 晋迟闻言,冷冰冰地望向了黄素。 第18章 被冷浸浸的视线一刺,黄素心中一寒,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都是助理,有什么好怕的?而且以卫瑕的声望,能够分配到什么厉害的角色? 赵莼在一旁听见了黄素带着挑衅的话语,眼皮子剧烈地跳动。她听说过这位前辈的大名,仗着家中的人脉,「我行我素」「踩高捧低」的。许雨露「与人为善」同圈子里不少人交情不错,可这个助理嘛,大家一提起就是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 黄素见晋迟不答话,又惊唿了一声:「诶呀,卫老师怎么上来了?是太累了吗?」 这下子晋迟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大迈步走向了卫瑕。扶住了在缓步上岸的人,晋迟眉眼间掠过了几分担忧,关切道:「怎么了?」 卫瑕抓住了晋迟的手,从她的眉眼间扫到了残余半分愠怒和冷意,她没有回答,而是警觉道:「有人欺负你了么?」女朋友到底不是专业的助理,很容易被「业内人」看轻。她抬眸,视线扫过了赵莼,很快又落在了黄素身上。眯了眯眼,眸中流出了几分冷意。 「没事。」晋迟藏住眸中的情绪,顺手接过了卫瑕的簸箕,在剥去了泥沙后,留存在了其中的铁砂不过一二两。 「想要打一柄铁剑至少要五十斤铁砂。」卫瑕揉了揉腰,笑道,「按照这个进度,一个月大概要耗在淘沙上了,果然没有一个行业是轻松的。」 晋迟道:「需要我帮忙吗?」 「别!」卫瑕忙不迭制止了女朋友这个可怕的念头,别看水流不湍急,底下的石头被水流抹去的稜角,可在水中行走到底不方便,一不留神就会滑上一跤。女朋友娇生惯养,还是不要从事这些危险的事情。 卫瑕很少会委屈自己,「劳逸结合」四个字被她贯彻到底。 只是这样的姿态比起了高寒、许雨露,便显得漫不经心与疏懒。欧玄蛟没有说什么,倒是黄素一会儿笑、一会儿埋怨的,眼神闪烁,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 欧玄蛟当然没有指望三个艺人能够淘齐打造三柄铁剑的原材料,只是让她们短暂地体验了三天。原本是要进行下一步的,只是欧泽剑铺里突然间热闹了起来,欧泽分-身乏术,暂时将欧玄蛟喊走,而卫瑕她们则是迎来了第一个假日。 卫瑕撑着脸坐在屋中,手中转着白瓷茶杯,听着外头的蝉鸣声有些昏昏欲睡。 在一开始听见「放假」的时候,她恨不得跳起来喊一声「好耶」,准备带着女朋友去藏剑博物馆中转一圈,可等她从曲繁霜的口中得知「放假」是因为《传承》剧组正式来这边拍摄了,立马蔫了下去。她自己暴露在镜头中不要紧,可是不想让女朋友承担过分炽烈的关注。 晋迟抬头凝视卫瑕:「困了吗?」 卫瑕朝着晋迟招招手,等到她走到了自己跟前时,才伸开了双手环住了她的腰,埋首勐吸了一口气后,卫瑕打了个呵欠道:「不困,就是有些无聊。」 「要出去走走吗?」晋迟犹疑了一阵,手落在了卫瑕的后背,抚摸着如同鸦云般的柔顺长发。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几乎以为自己真的就是卫瑕遗忘的「女朋友」。她比自己想像得要更快沉浸到角色扮演中,逐渐丧失了挣扎的力气。 卫瑕抬头看着晋迟有些意外。 她以为沉默寡言、冷淡疏离的女朋友不会喜欢出门。 「不要了。」卫瑕蹭了蹭晋迟,抬眸仰视着女朋友,软声道,「我腰酸。」 第27页 在水里淘铁砂一直弓着腰,那痛苦与疲累比起下地也「不遑多让」。「你再给我揉揉?」卫瑕一脸期待地望着晋迟。 对上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眸时,晋迟总是难以说出拒绝的话来。她的面上露出了一抹薄红,半晌后才将垂落的一抹髮丝撩到了耳后根,低声道:「你不要发出声音。」 卫瑕:「……」 在结束劳作的第一晚,女朋友就「奉献」了她不太熟练的手艺。时轻时重的,不是力道就是位置不对,可到了后面就「渐入佳境」了,卫瑕心神放松,没忍住,舒服得呻-吟了一声。 然后……然后女朋友就拒绝了替她按腰了。 卫瑕信誓旦旦地开口:「我不会的。」 晋迟「嗯」了一声。 见晋迟点头,卫瑕一脸雀跃地起身,大幅度的动作撞到了木桌的一角,疼得卫瑕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心一些。」晋迟无奈地望了卫瑕一眼,伸出手撩起了衣角。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一小团触目惊心的淤痕,晋迟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又听见了一阵抽气声。「疼吗?」晋迟忙不迭缩手。 卫瑕对上了晋迟满怀关切的眸光,把「痒」字咽了回去,而是噙着泪委委屈屈道:「疼。」 晋迟轻声道:「你去躺着,我拿药。」 卫瑕乖巧地「喔」了一声,趴到了床上时不忘记将自己的衣摆撩起,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 就在这时,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晋迟拿着药膏,转头望向了卫瑕,在这里只会有寻找卫瑕的人。「我去开门。」晋迟开口,眼神示意地卫瑕将衣服拉下。 卫瑕点了点头,眼中多了几分不痛快。 不管是跟谁的交情都没到这地步吧? 在晋迟开门的时候,一道身影极快地从外头闪了进来,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卫瑕从床上坐起,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衣角。她抬头望了一眼,先是诧异,继而是瞭然。 「你来干什么?不是拍节目吗?」 曲繁霜摆了摆手道:「还没正式开始呢。」她的视线在卫瑕和晋迟的身上打转,似是嗅到了一分异样,她后知后觉道,「我没打扰你们吧?」末了又嘀咕了一声,「大白天不大好吧?」 卫瑕没好气道:「你说呢?」 她坐得远,没听清曲繁霜的话语,可门边的晋迟听到了这句话,一字不落。 她抿唇打量着曲繁霜,暗暗地揣测她的来意。 或许她与卫瑕之间的「假象」,会在这个时刻终结。 「我看你流年不利遭小人啊。」曲繁霜口中忽然蹦出了一句话。 卫瑕立马黑脸,不客气道:「滚!」 第19章 听到了卫瑕恼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曲繁霜连眉毛都不皱一下。 她充满了好奇的视线在卫瑕和晋迟两个人身上来回,最后定在了卫瑕扶腰的手上,她的眼神立马就变得古怪起来。 卫瑕哪会看不出曲繁霜那意味深长的视线。其实说出那个「滚」字她就已经后悔了,女朋友还在呢,她怎么能够那般自损形象?假装没有读懂曲繁霜的深意,卫瑕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你过来做什么?」 「关心关心好友呀。」曲繁霜勾唇一笑,又道,「借一下你的女朋友,你不介意吧?」 卫瑕蹙眉,没想到话题会跳到女朋友身上去。她当然是非常、极度介意,有什么话不能够当着大家的面一起讲吗?可是没等到她拒绝,女朋友便先一步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好」。卫瑕身体一僵,朝着女朋友投了一个「委屈」的眼神,很可惜,女朋友视而不见。 这一天总是要到来的,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可能只有面对面才能够沟通。 晋迟不再理会卫瑕的抗拒,她淡漠的视线扫过了曲繁霜的含笑的面容,率先拉开了房间门走出去。曲繁霜朝着卫瑕打了个手势,大步流星地跟上晋迟。 庭院空闲,廊道上没有走动的人。 晋迟抱着双臂,抬眸凝望着曲繁霜,淡声道:「曲小姐。」 曲繁霜勾了勾唇,淡笑道:「不用这么客气,可以称唿我一声繁霜。」 晋迟不置可否,直接道:「是为了卫瑕吗?」 「算是吧。」曲繁霜点了点头,双眸沉静如一泓碧水,「不过在这之前,冒昧询问一下,你们如今是什么情况?」 晋迟沉默,不知道如何回答,半晌后才不确定道:「室友?」 曲繁霜一脸怀疑,可到底没有追问下去。她挑了挑眉道:「我们都清楚,卫瑕身上没有发生失忆这件事情。她现在的状况……很难形容。」 晋迟点点头,认可曲繁霜的话语。她跟卫瑕……真正近距离接触的时间太短了,远比不得曲繁霜。思忖片刻后,她道:「医生怎么说?」 曲繁霜偏头,眨了眨眼道:「有没有可能……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呢?」 晋迟眼皮子一跳,她抿着唇,紧凝着曲繁霜,语调也冰冷起来:「你什么意思?」 曲繁霜莞尔一笑道:「字面意思,不过这些事情得你们去寻找答案。现在话题转回卫瑕身上,我觉得你既然对她有兴趣,不如试着相处?合适了过去的事情不重要,那不合适,更没有必要提起那『失去的记忆』了,是吧?」 晋迟冷冷地望着曲繁霜:「你不怕耽误她吗?」 第28页 她的语调冰冷,仿佛在质疑曲繁霜这个「好友」。曲繁霜没将晋迟的态度放在心上,她似笑非笑地望着晋迟,慢条斯理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留在她身边呢?是因为私心不可遏制吗?」曲繁霜的语调平缓,可却将晋迟的伪装一把揭开,将那她不愿意去深思的「劣处」摆到了檯面上。 两人之间的氛围因曲繁霜的挑衅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晋迟眉头蹙紧,眼色如刀。 最终曲繁霜退了一步,她唇角扬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只是提个建议,到底怎么样,还不是在你和小赤吗?」顿了顿,她又道,「你要是不想小赤赖上你,你可以对她坏一点。」 晋迟:「……」 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掀起了一波波的热浪。 两个人站在了庭院中,隔着一米的距离,界限分明。 - 「曲小姐。」一道轻柔的嗓音随风而来。 曲繁霜一僵,脸上的风轻云淡瞬间就变成了烦躁,她顾不得晋迟,骤然转头望着分花拂柳而来的人,语调恶劣更胜卫瑕:「做什么?」 来人浅浅一笑,并没有理会满是防备姿态的曲繁霜,她诧异地开口道:「晋迟?」 「令姿。」晋迟朝着姬令姿打了个一声招唿,将她那满是意外的神情收入眼底,只不过她并没有解释的打算,而是默不作声地观望着。 曲繁霜没有注意姬令姿的神情,以为她只是来找晋迟的,至于喊自己一声只是「礼貌礼仪」下的顺带。压下了心中微妙的不痛快,她索性不看姬令姿,而是对着晋迟道:「我去看下小赤。」 晋迟冷淡地应了一声。 只是曲繁霜才迈步,姬令姿那温柔的、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曲小姐,我是来找你的。」 曲繁霜:「……」 她磨了磨后槽牙,转向姬令姿,微微一抬下巴,姿态冷淡而傲然:「有什么事情吗?」 姬令姿温声道:「组里的嘉宾要小聚一下,互相熟悉熟悉。」 曲繁霜「嗯」了一声,虽然看姬令姿不爽快,可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她甩脸色、闹脾气。她跟在了姬令姿的身后离开,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晋迟才转头准备回去。只是还没走到台阶,卫瑕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怎么这么久?」紧接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拉开的门缝中探出。 压在心中的阴霾散去,晋迟勾了勾唇,快步地走向了卫瑕。 等晋迟回到了屋中,卫瑕便急不可耐地将她压在了门上,埋在了她的肩头,吸了一口气道:「好久。」 晋迟没有挣扎,任由卫瑕抱着。她轻笑道:「也没几分钟吧。」 卫瑕摇头:「看不见你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她一点都不放心曲繁霜,生怕对方揭她的老底。想到了曲繁霜,卫瑕忽地回过神来,她道,「繁霜她人呢?」 晋迟慢声细语道:「剧组里有事,就回去了。」 卫瑕哼了一声,道:「忙才好。」视线在晋迟的身上转了一圈,她又道,「曲繁霜有没有乱说话?」 晋迟面露迟疑。 卫瑕一看她的神情就一脸明了,她咬牙道:「我就知道,以后曲繁霜别找对象,不然我——」威胁的话语被卫瑕吞了回去,她蹙着眉,忍不住继续打探,「她说了什么?」 晋迟眯了眯眼,学着曲繁霜的语气,轻佻道:「你可以对小赤坏一点。」 卫瑕:「!!!」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万一女朋友误会了她是抖m怎么办? 第20章 「你也知道,曲繁霜从事的行业与我们不一样,她的思维就与众不同。」卫瑕小心翼翼地望了晋迟一眼,斟酌了一会儿,又道,「你不要相信她的话。」 所谓损友是为了「背锅」而存在的,为了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只能够暂时牺牲曲繁霜的形象。这类事情做多了,此刻的卫瑕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晋迟定定地凝望着卫瑕,勾唇轻快一笑道:「好。」她重新拿起了放在桌面的药膏,朝着卫瑕扬了扬,示意她去床上趴好。 在没有闲杂人等的骚扰之后,卫瑕尽情地享受着女朋友的「服务」。暖流在四肢百骸间游走,开心与熨帖像是一条条缠绕的丝线,织成了一个茧将卫瑕包裹在其中。卫瑕早忘记了自己应下的「不出声」,一阵哼哼唧唧之后彻底陷入了梦乡中。 晋迟伸手将卫瑕的衣摆拉下,遮住了那莹白的漂亮腰线。 她平静地坐在了床头,凝视着卫瑕的睡颜,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了曲繁霜的话。那镂刻在骨子中又被表象深藏的「自私」缓缓地爬出了地表,她的心思蠢蠢欲动。 大半个小时后,卫瑕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神思还未彻底清醒,她迷迷煳煳的,本能寻找晋迟的身影,见到了她安静地坐在窗边看书,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自己是不是太黏女朋友了?卫瑕反省了一瞬间,就将这样的思绪抛到了脑后,她没有打扰看书的晋迟,恋恋不捨地收回望向女朋友的目光,伸手捞起了手机,平躺着处理消息。 曲繁霜;【剧组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卫瑕的视线停在了半个小时前的一条消息上,腹诽了一句「还敢发消息」后,又抬起了金贵的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卫瑕:【你跟阿迟说了什么?】 第29页 曲繁霜回消息的速度出乎卫瑕意料的快,一点都不像是琐事缠身的人。 曲繁霜:【没什么,我觉得你的女朋友有心结,你应该多关心关心她。】 卫瑕十分认可曲繁霜的话语,可是在失忆之后,她跟女朋友之间隐隐划开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她遗忘的东西太多了,可贸然询问,又怕重新撕开女朋友的伤疤。 卫瑕:【有符吗?】 曲繁霜:【……】 曲繁霜:【建议你直截了当地甩掉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卫瑕:【难道是被不可名状的东西吃掉了?】 曲繁霜:【你就当是吧。】 卫瑕:【???】 只是她的困惑没有等到曲繁霜的回覆。 水亭边。 曲繁霜手忙脚乱地捞起了差点被无声无息靠近的姬令姿吓掉的手机,不满地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干什么?」那股子愤懑溢于言表。 姬令姿抱着双臂,那双眼中的温柔笑意散去,她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饶有兴致地反问道:「你觉得呢?」顿了顿她又道,「卫小姐的状态不正常吧,你不打算解决吗?」 「时光交叠,那是她自己的缘数。」曲繁霜一脸警惕地看着姬令姿,蹙眉道,「你别乱来。」到了这时候,她已经不会将姬令姿当寻常人看待,只是至今看不破她的真实存在。 姬令姿嗤笑道:「卫家又没有花钱请我,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动过手她都不知道姬令姿有这本事,更何况是其他的人?再者卫家就算有什么,那也是她优先好吗?是她曲繁霜庇护的地方,怎可能轮到这厮。曲繁霜暗骂了一句,视线上上下下地打量姬令姿,阴阳怪气道:「名媛还会缺钱?」 姬令姿不耐烦道:「有人会嫌钱多吗?看你装得仙风道骨,怎么不免了卦钱去餐风饮露呢?」 曲繁霜:「……」她就是吃饱了撑着才会跟姬令姿这假面人说话!只是想到了卫瑕,她蹙蹙眉头,「你当真不会管?」 姬令姿嘲讽道:「你紧张什么?」,没等曲繁霜接腔,她的神情又是一变,漫天的冰雹眨眼间就化作了缠绵的春雨。曲繁霜一看她的神情就心领神会,视线一转,果然瞧见了款款而来的「嘉宾」。 姬家大小姐这五个字等同于「高枝」,他们不必去想姬令姿参加节目的理由,只需要牢牢地把握住这个能与她相交的机会。 曲繁霜默不作声地望着姬令姿同「嘉宾」打招唿,她只是端着一张世外人的出尘脸,敷衍地点了点头,然而大步流星地离去。 她不得不承认加入节目组是冲动行事,但是这话不敢拿到卫瑕的跟前去说,不用想都知道只有一种结果——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 虽然卫瑕时常以「神棍」两个字来形容曲繁霜,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的卦象精准。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中,无数次的经验证实了这一点,尤其是之前的那一场「车祸惊吓」。 此刻,卫瑕皱眉盯着手机,「遭小人」这三个字在如今发酵的事件中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照理说,我现在的状态算是远离了圈子的喧嚣,可有心人仍旧不愿意放过我啊。」卫瑕慨然嘆息道。 这一期的《传承》正式开拍,已经上了直播平台,只等待着摄像头正式开启的那一刻。按理说,热搜是围绕「传承剧组」展开的,可偏偏有个业内知情人士泄露了几张照片,将她、高寒以及许雨露在欧泽剑铺「打工」的事情说了出去。 「体验生活」同样需要营业是圈内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但也要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以防弄巧成拙,尤其是这「体验」与《铸剑师》的选角息息相关。 「这个业内人的照片挑选得不错,高寒、许雨露都在淘铁砂,只有我一个人在岸边休息。」卫瑕滑动着照片,不以为意地开口道。 底下的评论乱糟糟的,颜狗与黑粉并存,甚至还夹杂着毫不相干的「旧事」。 ——累了休息一下不行吗?淘砂又不是轻松的活? ——某人一直在累,一直在休息呢。 评论最上方一条是路人与博主的对话,当然,这个询问的「路人」已经被盖上「卫瑕粉丝」四个大字。 ——我很怀疑,这位能拿到角色吗? ——不用怀疑,就是不行。我去查了一下,《铸剑师》的导演是江珩诶?卫大小姐大概是去度假的吧。 ——只要不是卫瑕,谁都可以。 卫瑕要被底下「唱衰」的评论逗笑了,她抬头望着晋迟道:「我不适合铸剑师这个角色吗?」 晋迟没有回答,沉声道:「黄素。」 卫瑕「啊」了一声道:「这是谁?」 晋迟道:「许雨露的经纪人。」她的语气冷得厉害,如冰湖碎裂,那双深邃的眸子中沉着寒意,她又道,「我会处理的。」 卫瑕可以不太在意这些言论,然而她的态度不是对方攻讦她的理由,类似的事情不能纵容、不可原谅。 第21章 卫瑕意外地瞥了女朋友,「柳荣会处理的」这句话涌到了舌尖又被她给咽了下去,她有些意外女朋友会提出这一点,毕竟在她看来,女朋友是金屋里的「娇」,要么就是过去的自己不情愿,要么就是女朋友不擅长面对这样的事情。 可现在女朋友主动提出了,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都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 第30页 「许雨露。」卫瑕托着下巴,懒洋洋道,「我跟这位前辈没有什么往来,也没有其他的雠隙吧?」 「不一定是她。」晋迟平静道。她本能地排斥这个行业,却又不得不关注其中的动态。在某些方面,她知道的总比对旁人漠不关心的卫瑕多。 「啊?奴大欺主?」卫瑕惊唿了一声,她又对着晋迟强调道,「我只是调侃,我并不封建。」 晋迟点头:「……我知道。」 卫瑕不再看评论里的调笑与谩骂,她双眸一瞬不移地望着女朋友,总觉得怎么看都不够。等到晋迟被她望得面上染了一抹薄红,带着三分羞怯地低下头来,卫瑕才好奇道:「你要怎么处理呀?」虽然说女朋友怎么「折腾」她都不会生气,可难以压抑那探究女朋友的缠绵心绪呀。 「微博给你发言吗?」卫瑕又道。 晋迟捋了捋髮丝,轻声道:「不用。」 卫瑕「哦」了一声,她有些懊恼地蹙起了眉,拍了拍脑袋道:「我总是忘记你姓晋。」 晋迟抿唇,眼中掠过了一抹复杂,她道:「忘了也好。」 卫瑕一脸诧怪,没等她继续询问,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了。 「不会又是曲繁霜那乌鸦嘴吧?」卫瑕嘟囔了一声,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她先是将准备去开门的晋迟按着坐下,这才慢悠悠地踱步到了门口。只是拉开了房间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漂亮的却让她意外的美人脸。 「卫老师。」高寒凝望着卫瑕,笑着喊了一声。 卫瑕慢吞吞地点头,侧开了身体,放高寒进去。原本有什么事情在外头说就好了,可现在《传承》过来拍摄,人多口杂,兼之阴沟里的老鼠尚未除尽,总不好将她拒之门外。 高寒虽然得以入门,可她深知作客的本分,视线并不会无礼地随意飘动,大部分时候都定在了卫瑕的身上。 「高老师有事吗?」卫瑕的姿态很是随性。 高寒抿了抿唇,关切地询问道:「需要帮忙吗?」从卫瑕的身上看不出多少情绪,可她与卫瑕有过合作,知道她是个高强度冲浪人,偶尔还会自己下场与人争辩,不可能不知晓网上的流言。见卫瑕垂头沉思,她又道,「我可以帮忙作证。」 「不用了。」卫瑕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她微笑道,「确实也没有说错,我的休息时间比你和许老师都要长。」 「可是——」高寒蹙了蹙眉。 卫瑕摆了摆手道:「小事情,我的经纪公司会解决的。」 高寒一听,神情便缓解了几分,她道:「天之鲲的确是可靠的。」在她认识卫瑕的时候,对方签约的还是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以「霸王合同」和压榨员工着称,他们并不会考虑长久的发展,而是恨不得立刻将员工榨干。她当初准备说动公司的高层替卫瑕解决身上的「毒瘤」,然而天之鲲抢先一步,将卫瑕签下。 她是为了网上的事情来的,被卫瑕拒绝之后便没有其余的话好说了,她倒是想同卫瑕接触,可惜对方心不在焉的,一副有心事的模样,寒暄了几句后便主动地告辞。卫瑕将人送到了门口,之后迫不及待地缩回到了房间中,快速地掩上了门。 晋迟起身,抱着双臂注视着卫瑕,幽幽地开口道:「高小姐好心相助,你怎么不应她?」 卫瑕坦然道:「我跟她非亲非故,不想麻烦她。」再说了,女朋友之前提了「一手包揽」,那她还让其他人涉入,这不是写在恋爱作死准则里的不可为之事吗? 晋迟若有所思道:「她手中或许有视频、照片。」 卫瑕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她仔细地观察着晋迟的面色,蹙蹙眉头,一脸苦恼道:「那怎么办?我再过去找她?」 晋迟将卫瑕的神情收入了眼底,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点头,卫瑕就会出门追上高寒。她莞尔一笑道:「没事,没有也不要紧,那『业内人』有照片,我们就没有了吗?」 「拍照片」是助理的职责之一,可卫瑕压根没有将晋迟当成助理,也不准备要她真如助理一样照顾自己或者「营业」。此刻一听到晋迟的话语,她的眉眼间掠过了几分欣喜,只不过心思已不在网络流言上,她快步地走向了晋迟:「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晋迟沉思片刻,应道:「像清风,也像暖阳。」 卫瑕气鼓鼓道:「不是这样。」 晋迟挑眉,困惑道:「为什么?」 卫瑕凝望着晋迟,认真道:「清风不可捉摸,太阳遥不可及。我是你的女朋友,自然不能虚幻如水中月、雾中花。」 晋迟哑然失笑。 可她与卫瑕之间不就是梦幻泡影吗?一切都是野马尘埃,如水流云散。 卫瑕抬眸望着晋迟,嘟囔道:「我有些不安。」 晋迟没想到会从卫瑕的口中听到「不安」两个字。窗外的蝉鸣声与记忆中的那个盛夏重叠——卫瑕的身上是她歆羡的无忧无虑,是她触摸不到的风流自在。 卫瑕抬起头戳了戳晋迟的面颊,她不满道:「你在走神。」 晋迟抓住了卫瑕的手指,她眼中浮动着笑意,轻声细语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卫瑕理直气壮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抱抱我。」 晋迟歪着头:「你喜欢拥抱吗?」 「喜欢。」卫瑕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她眸光亮晶晶的,「但是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更进一步。」 第31页 晋迟抵住了卫瑕,摇头道:「不可以。」 「那好吧。」遗憾的视线在饱满的红唇上转了一圈,卫瑕往后退了一步,她敛眉道,「你拒绝我的次数变多了,是因为我不『新鲜』了吗?」 第22章 不管在「亲人」还是「情人」之间,都存在着「新鲜感」这三个字,毕竟是「小别胜新婚」。 在卫瑕看来,她的失忆就等同于「小别」,可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或许女朋友失去了那种新鲜感。她注视着晋迟,心中则是寻思着找回「新鲜感」的妙处。 「你怎么这样想?」晋迟目不转睛地望着卫瑕,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绪。片刻后她败下阵来,又道,「如果你真想的话……可以。」 她再度做出了退让。 卫瑕摇头:「不想。」她心中清楚,虽然跟女朋友看着亲密,可实际上并没有那种如鱼得水的自在的。不过这样的事情急不得,毕竟失忆后的她算是一个全新的人,要做什么得循序渐进才是。 比起网络上的流言,卫瑕更关心自己与女朋友的进展。 不过晋迟没有卫瑕那份大气,那些躲藏在了骯脏下水道的老鼠让她噁心,不免又勾起了一些过去的回忆。 那最先放照片的「业内人」博主在得到了大片人的认可之后变本加厉,兼之有心人推波助澜,这件明明与《传承》剧组无关的事情,却搭上了节目宣传的「顺风车」,对于《传承》的粉丝来说,这笔莫名的烂帐也算在了卫瑕的身上,谁让她的名声最恶劣。 ——我得庆幸卫瑕不参加综艺,要不然跟她搭档的哥哥不得累死? ——不会吧,卫瑕不会想要铸剑师的角色吧? ——不过我也蛮羡慕卫瑕的,这妥妥的咸鱼啊,可惜不是被盐腌渍之前不是锦鲤。 ——剑铺那边怎么没有回应啊?是不好意思说吗? ——人家只是去体验生活,就当旅游的,能说啥啊? 业内人变着法子放卫瑕的偷懒图与视频,显然是用她来衬托另外两个人的敬业。不过这吵吵嚷嚷在另一个红v博主出现后转变了风向——营销号之间也有「三六五等」,显然后头的那位比之前的更具有可信度。 爱说真话的鱼v:看不下去了,可能是虎落平阳什么人都来踩一脚?人家休息的时间长,但是人家的效率高啊。有人在淘铁英砂,有人在捞烂泥巴。你们这么积极怎么还在抱怨996?[图][图] ——鱼老师出来了?真业内人士。 ——这说卫瑕是「虎」我就不同意了。 ——照片可以造假吧?能看出什么来? 几张图不足以说服路人,爱说真话的鱼也不跟评论的人争辩,而是放出了一个视频,录下了淘完铁英砂的称重过程,当然在这之前还要剥除簸箕里头的杂质——最终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卫瑕遥遥领先。视频的末段还有一串对话。 高寒:「卫老师淘好多,找得准吶,我的框里好多泥巴。」 卫瑕笑道:「劳逸结合嘛,而且淘铁英砂有讲究,欧老师之前出铁英砂的地方。」 「啊,累得不记得了。」 …… ——原来卫瑕是个高手?失敬失敬。 ——其实鱼老师说得不错,又不是在拍节目,是人家的空闲时间,管人间做什么?这算是私生活了吧?谁这么缺德啊? 就在网上风向转变的时候,高寒发了一条微博。 高寒v:「卫老师的学习能力很强,不只是这一方面。」 被卫瑕拒绝了之后,她仍旧想替她做些什么,可怕自己的草率引起不好的后果。好在卫瑕的经纪公司已经着手处理,她发微博认可卫瑕,算是「锦上添花」。 许雨露没有转发,只不过给高寒的博文点了一个贊。 不过此刻的她心情不大好。 当天在河边只有欧玄蛟和她们,这等时候没有额外的镜头相随。高寒很感激卫瑕,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情,再联想黄素往日的秉性,许雨露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你为什么给她点赞?她们是竞争对手啊,只有一个角色,我们争取试镜的机会你以为很容易吗?」黄素一脸「我没错」,语调咄咄逼人。许雨露蹙着眉,她疲惫地开口:「你不要擅作主张,再这样我就跟公司要求换助理。」 黄素一掀眼皮子,面容上勾起了几分嘲讽:「那你就去呗。」她的后台硬过许雨露,能拿捏对方的命门,自然是有恃无恐。看着许雨露眉眼沉下,她尖利的指尖划过了硬质的桌面,拨出了一道「刺啦」的声音,「不会有人帮你的,除非你——」挑剔的视线扫过了许雨露妙曼的身躯,黄素的眼中掠过了一抹暧昧。 许雨露被她的姿态气得不轻,只是良好的修养让她说不出难听的话语来,她指着黄素半晌,最后甩门而出。穿渡了庭院就是红木廊道,一眼就能望到卫瑕住的宿舍。许雨露紧抿着唇,眼中闪过了一抹难堪,她缓慢地穿过庭院,站在了门前,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要怎么开口呢?跟卫瑕说日后要防备着自己和黄素吗?她除了表达歉意之外,又能够替对方做什么呢?就在黄素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道「吱呀」声传出,房间门被人打开。落入许雨露眼中的是一张漂亮的冷漠面庞,被那冰寒的视线一刺,许雨露不由得产生了几分退缩之意。 第32页 「许小姐。」晋迟冷冷淡淡的,精緻的眉眼仿若堆积着寒山雪,冷浸浸的,没有一丝温度。 「我——」许雨露心中瑟缩,总觉得自己的心思在那样的视线下无处遁形。她抿了抿唇,定下了心神,道,「卫老师在吗?」 「在洗澡。」晋迟一挑眉,她直视着许雨露道,「是来道歉的吗?」 「你、你们知道?」许雨露眼皮子一颤,旋即苦笑了一声。也是,就那么几个人,用排除法就可以得知答案。只有愚蠢的黄素才会自以为是,才会那么嚣张。 晋迟淡声道:「跟你没有关系,那就不用道歉。」 许雨露没有接腔,卫瑕没有空闲,她只能够改日再来。朝着晋迟歉疚一笑后,她准备转身离去。只是在余光瞥到了那上挑的犹如刀锋的冷锐眉眼时,心尖蓦地一跳。她隐隐觉得晋迟的面孔有些熟悉,可在脑海中搜寻,却又找不到更多的影像。 在许雨露离开之后,晋迟才提着垃圾出门。 等到回来的时候,卫瑕正坐在了窗边捋着湿哒哒的长髮。 「有人来了吗?」卫瑕挑眉道。 晋迟点点头,应道:「许雨露。」 卫瑕闻言更诧异了。 她跟高寒没有往来,那与许雨露这位前辈更是不熟啊! 卫瑕慢吞吞地开口:「我其实很洁身自好。」 晋迟:「……」 第23章 在同性可婚的法案通过后,就算社会上的人没有普遍接受,可也不乏有人公开发表出柜宣言。 对于卫瑕来说,要防备的不仅仅是与男同事的,还有与女同事的绯闻。过去的她一直很注意界限,不会与任何一个人出现过度的亲昵场面落人口实。事实上她也做到的,与她有关的流言没有一个是关乎感情生活的。 只是在女朋友跟前,还是要时不时摆明自身态度的。 「你这么解释,是觉得我会无理取闹吗?」晋迟对上了卫瑕的视线,轻快的语调中多了几分调侃。 卫瑕没注意到她眼中转过的神色,一听这话急忙摆正了自己的姿态,忙不迭解释道:「我绝对没有这么想!」 晋迟认真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就是……」卫瑕支支吾吾的,片刻后耷拉着脑袋道,「我只是觉得我要将心思剖开。如果不坦诚,那以后大概会出现很多纷争。要将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晋迟眼中笑意更浓,她主动地凑近了卫瑕,摸了摸她的脸,嘆气似的开口:「你不用放低姿态,也不用小心翼翼,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其他人。」咽下了那一瞬间喷涌的涩意,晋迟指尖轻轻地拂过卫瑕发红的耳廓,又转了个话题道,「许雨露是来道歉的,这事情或许与她没有关系。」 「既然没关系,那有什么好说的。」卫瑕捉住了晋迟的手,眨了眨眼。 晋迟缓声道:「兴许是觉得自己没能够约束好身边的人吧。」 卫瑕拧眉:「有点可怜。」 晋迟偏头道:「如果她真的如传言中那般悽惨,你同情她吗?」 卫瑕点了点头,她抿着唇道:「但也只能如此了。那是一块烂肉,剜下的同时也会自损。那是她自己能决定的事情。」 晋迟:「是。」她定定地注视着卫瑕,又问道,「如果有哪一日你落入了困境中,你会就此沉沦还是断尾求生?」 卫瑕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毕竟她觉得这一切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凡事都有个万一,既然女朋友这么问了,那她得给出一个答案。「断尾求生吧。这世间有这么多值得热爱的,舍了一样我就无法找到另外的心头好了吗?」 晋迟「嗯」了一声,陷入了沉默。她不免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脆弱的、可怜的人。她这一生的热情给了事业、给了晋衡,可是她无法在生活之中找到自己想要的平衡,只能够在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中自我厌弃,最终毁灭自我。 晋迟缓缓地开口:「我的母亲是个演员。」 卫瑕认真地听着,她等到了女朋友再次对她敞开心扉。在上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对女朋友关心甚少之后,她偷偷地打探了一些事情,同时也知道了些许晋家复杂的状况。可那到底是经过不少人解说的事情,不知道还遗留了多少「本相」。 「在我升高二的那年跳楼自杀了。」晋迟的神情很平静,可那微微发颤的语调泄露了她那经过多年时间沖刷都不曾平静下来的心绪。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只有一道道粗重的喘气声。卫瑕察觉到晋迟情况有异,突然不想继续听下去了,她一把将发颤的晋迟拥在了怀中,闷声道:「你不要说了。」 「不——」 晋迟拒绝了卫瑕,她拉开了紧紧环着自己的卫瑕,与她那双充满怜惜的双眸对视。她吸了一口气妄图散去笼罩在眼前的血色,她抓住了卫瑕的手,继续道:「没有什么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了,就算遇到了变故,也不要放弃自己。未来遇到的人不支持你,那你为什么不能放弃她呢?」 晋迟时不时陷入梦魇,只是过往浮现的都是母亲那张在记忆里逐渐模煳的脸,而后来慢慢地与卫瑕的面容叠合。恍惚中卫瑕也走上了一条老路,像是被云翳遮住的太阳,像是一朵凋零的玫瑰,瘦骨嶙峋直到被摧残死。 卫瑕在晋迟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第33页 她努力地理解晋迟的话语,慢慢地将过往的事情勾勒出。晋迟的母亲死于流言与压力之下,晋家的人或许得背负一些责任。此刻的晋迟似乎将自己与过去的那段时间叠加。指腹在晋迟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以作安慰,卫瑕凝望着对方,认真道:「那你会支持我吗?」 「我会。」晋迟毫不犹豫地点头。 可是那重新聚拢在心间的阴霾没有散去。她跟卫瑕的关系是镜花水月,那么她说的话呢?在浮沫散去后,还能够落在卫瑕的心间吗?「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晋迟又说道。 卫瑕笑容灿烂:「我当然相信你啦,你是我女朋友啊。」 晋迟沉声静气:「如果我不是呢?」 卫瑕蹙眉,面上的笑容逐渐地消失。她其实不太想同女朋友闹,但是这扫兴的话语无疑是一根扎向了心间的刺。「我以为你不会提起这种可能了。」卫瑕抿唇,她严肃地望着晋迟,又道,「你有事情瞒着我吗?」 面前的人严肃的眉眼勾上了几分如刀光般冷锐的凌厉,比起这副神情,晋迟更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模样。可是话题已经被挑开了,容不得她退缩。直直地对上了卫瑕的视线,她道:「我没有瞒着你。」 卫瑕听了这话神情缓和几分,她心中暗暗地琢磨,可能提到了过去的事情,女朋友「患得患失」,心情不大好,而她忽略了这一点,没有很好地体谅女朋友。想至此,卫瑕眼中掠过了一抹懊恼。她扁了扁唇,摆出了一副委屈的神情:「我经不起分手这类话语的刺激。」 晋迟暗嘆了一口气。 不管是明示还是暗示,卫瑕的反应都如出一辙,她是认定了自己是她女朋友的这件事情。或许真该如曲繁霜说的那样,顺势而为?可如果那在漫长时光中酝酿出的复杂情绪不是爱呢? 「你怎么不说话?」在长久的沉默中,卫瑕都快变成真委屈了,上浮的郁气几乎冲散了她对女朋友的体谅。 晋迟点头:「好。」 卫瑕不高兴道:「就这一个字吗?你跟着我念:『晋迟不会跟卫瑕分手。』」见晋迟不肯开口,卫瑕又道,「你觉得幼稚吗?开不了口?那你写在纸上吧,对了,还要签名。」 第24章 宿舍中不缺笔墨纸砚。 卫瑕在说完这句话后,越想越觉得自己「英明」,殷勤地当那磨墨的「书童」。 看着面露迟疑的晋迟,她道:「红袖添香,你还不满意吗?」 晋迟到底是拗不过卫瑕,应着她的要求在纸上写下那一行剖白内心的「誓言」。 等到晋迟收笔之后,卫瑕忙不迭地凑到了书桌前,欣赏着这让她身心畅快的大字,等到了墨迹干涸,她才小心翼翼地将宣纸捲起,转向晋迟道:「等到回家后把人把它裱起来挂在房间里。」 晋迟:「……」 - 「传承剧组」的到来以及网上的流言掀起了一道波澜,然而生活旋即归为平静。在吃够了「淘铁砂」的苦头后,生活歷练进入了新的一个阶段。所谓「三金毛铁半斤钢」,想要将铁英砂中的杂质去除,必须经歷反覆地冶炼和锤打。这个「叮叮叮」的过程,至少要持续上万次。 卫瑕不必完整地学会铸剑的功夫,但是对「锤打」的观察和磨鍊,是她的必修课程。 在欧泽剑铺中铸剑的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毕竟抡大锤「百折百鍊」需要足够的体力和臂力做支撑。歷来以「铸剑」为主题的影视剧,主角都是英雄,可偏偏江珩另闢蹊径,试图将「美」与「力量」糅合在一起。 铸剑的师父们到底还是照顾着她们,并没有把她们当成学徒一样使唤,可是一整天下来,卫瑕仍旧是累得想要瘫倒在床上,直接跌入黑甜的梦境,不再管外间的是是非非。 「这比熬夜拍戏的时候还要累。」洗完澡后,卫瑕直接躺到了床上,沉重的眼皮子合了起来,勉力睁眼也只掀开一条细细的缝隙。她小声地抱怨了一句,被疲劳捲动着,没有了继续聊天的力气。 晋迟抿了抿唇,她默不作声地坐在床边,拉过了卫瑕的手。除了长久握大锤磨出的水泡,还有些许的烫伤。在锤打的时候,火星子飞溅,在这个过程中是不可能跑动和躲闪的,就算是烫伤了也只能等事后来处理。 清亮的药膏抹在了手上,就算晋迟的动作尽可能放轻放缓,可卫瑕还是打了个激灵,发出了一道抽气声。她睁开眼,懒洋洋的视线从晋迟的面上掠过,旋即又合上了眸子,闷闷道:「按手。」晋迟心领神会,认命地扮演着「女朋友」这个角色。 直到许久之后,她的声音才在安静的房间中响了起来。 「值得吗?」 清浅的唿吸声缓和有韵律,就在晋迟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她听到了卫瑕的低声呢喃。 ——乐在其中。 晋迟垂下眼睑。 卫瑕在追逐着她的梦,为此不惧路上的荆棘与坎坷。她的心中有着明确的信念,她对生活充满了嚮往,可是自己呢?深陷于过去的痛苦回忆中,迟迟无法走出。 她与卫瑕是何等泾渭分明的两个人。 - 次日一早。 手肘像是灌了铅块一样沉重,拿起筷子都显得费力。摩擦出的伤痕与烫伤的地方火辣辣得疼,可饶是如此,也没能够压下卫瑕的兴奋。当然,她期待的不仅仅是更多的「知识」,还有那即将到来的周末。 第34页 「藏剑博物馆,我们还没有去过,等到周末的时候过去吧。」卫瑕兴致勃勃地做出了规划。 晋迟对上她充斥着笑意的双眸没有拒绝,心情也被她渲染,逐渐变得轻快了起来。 劳累的任务并非是谁都能胜任的,卫瑕在抵达工作区跟老师傅们打招唿的时候,收穫了对方满是贊可的视线,卫瑕起初没有放在心上,等到中途休息的时候,才听老师傅们提起在之前隔壁锻造室中的许雨露。她似乎不能够负担这样的辛苦,提前一步从「歷练」中退出,这其实等同于她放弃了「铸剑师」这个角色。 卫瑕不免觉得有些诧怪,在看到晋迟的时候不免与她提了提。 「可能忙于其他的事情吧。」晋迟漫不经心地应答。只是想到了先前黄素针对卫瑕的行为,她的眸光不由得沉了沉。在将卫瑕的影像资料整理好发送给了柳荣后,她又主动地联繫了自己的助理,让她着手调查与黄素相关的事情。 卫瑕与许雨露到底是不熟,而且能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情。在忙碌的抡大锤和叮叮叮的锤打声中,她终于盼来了休息日,在远离了火光和落锤声之后,她的听觉终于重新捕捉了其他的声音,连那原本聒噪的蝉鸣声,都显得无比的美好。 藏剑博物馆离卫瑕她们的生活区不算远,对着外头的人免费开放。其中主要是三个展区:剑的发展史、古剑藏品以及铸剑师的作品。卫瑕对文字和影像资料的兴趣不大,她拉着晋迟直接奔向了古剑藏品区。 「我之前在家的时候看到过这柄玉剑。」卫瑕一目十行地扫过了文字介绍,又道,「欧伯父他们创建博物馆的想法很好,我以后要是有机会,也要建一个私人博物馆。」 晋迟望着卫瑕道:「藏品是古物吗?」她知道卫瑕是卫家的千金,说起来晋衡与卫瑕的父亲还有过生意上的往来。 卫瑕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当然不是。」在晋迟好奇的视线下,她又笑眯眯道,「电影电视博物馆吧。不过像那些先驱者留下来的文物就不必要了,主要是收藏一些影像资料,譬如未来的演艺界大师卫瑕那跌宕起伏的一生以及代表着作。」 晋迟心念微动,她凝眸道:「很好的想法。」有些人、有些事确实不该被遗忘了。 卫瑕又道:「目前还是太遥远了,我毕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晋迟道:「可以请专业的人帮忙。」 卫瑕「嗯」了一声,将这个念头压下。她拉着晋迟从小门中穿梭,进入了另外一个陈列室。 这个时间点来藏剑博物馆中参观的人并不多。 灯光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在这寂静的展厅中,两个人的低语声清晰可闻。 忽然间,一道惊叫声传来,从拐角走进来的、戴着棒球帽的青年人像是闯入静谧王国的不速之客。在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容时,卫瑕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眉眼间掠过了显而易见的不耐与厌恶。 「卫老师,好巧啊,在这里遇到你。」青年人灼灼地望着卫瑕,笑道,「之前听传承节目组的人说你在这边,没想到是真的。」 卫瑕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个人她认识,叫梁屹然,之前有过合作,只可惜过程不太愉快。他会出现在这里,想来只有是「传承」的嘉宾这唯一一个可能。卫瑕的目光一垂,就看到了梁屹然胸口处的摄像头。 此刻的梁屹然直播间中,在骤然间看到卫瑕的时候,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卫瑕还真在啊? ——故意蹭镜头的吧? ——难道哥哥要靠卫瑕来完成节目组的任务? ——卫瑕身边的大美人是谁啊?只想跟漂亮姐姐贴贴。 第25章 就算知道了梁屹然正在直播,卫瑕也不想与他虚与委蛇。 又不是她参加节目组,哪里需要管顾节目效果和观众的心情。 她揽住了晋迟,连个眼神都不给梁屹然,转身就准备离开。而梁屹然像是看不懂卫瑕的脸色,又笑着道:「卫老师在这里看展览吗?」 卫瑕蹙了蹙眉,她脚步倏然一止,转头冷冷地望着梁屹然道:「不然来当展品的吗?」 梁屹然的笑容一僵,因卫瑕的不客气而眼角抽搐,好在他记得自己还在直播中,赶忙控制着面部的表情。 针锋相对的氛围让直播间里的人激愤起来,毕竟来看梁屹然直播的大多数是他的粉丝。 ——我看哥哥还是换个人吧,能指望卫瑕吗? ——他们虽然有过合作,但是关系真的像传言那样的不好啊。 ——你看有跟卫瑕关系好的嘛? ——当初就是卫瑕拖累哥哥吧? ——在这里也能看到卫瑕,真的是无处不在啊。 梁屹然的粉丝纷纷为了他担忧,生怕他因为卫瑕完不成任务。可梁屹然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紧跟着卫瑕的步伐,客客气气道:「卫老师,能帮我一个忙吗?」没等到卫瑕应声,他就自顾自开口道,「你也知道『传承』在这边拍摄,我运气不太好,抽到了一个任务,向博物馆里的游客询问三个与主题有关的问题。这个时间段不太好,我转了一圈只看到您在这边。 「卫老师,帮帮忙,可以吗?」梁屹然双手合起,做出一副恳求的低姿态。 第35页 卫瑕睨了梁屹然一眼,哪里会不明白?节目组的任务早就定好了,那为了节目的效果怎么都会让博物馆中有「游客」,梁屹然说没有遇到,那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别看他诚恳,可这人阴险奸诈得很,大概是想见她在镜头前出丑。 「要走么?」晋迟在卫瑕耳畔低语道。 卫瑕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梁屹然打量着凑在一起耳语的两人,笑道:「卫老师要是没空的话,那可以请边上的美女帮个小忙吗?」他不认识晋迟,但是看她生得漂亮,便以为是个十八线的圈内人,语调不由得变得轻浮起来。 卫瑕最是厌恶梁屹然这副自以为是的姿态,她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梁屹然的视线,挑眉道:「你问吧。」 「多谢卫老师。」梁屹然朝着卫瑕感激一笑,又道,「卫老师在争取《铸剑师》里面的角色吗?那对剑一定是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吧?」 这句话不好答,若是卫瑕说一声「是」,那等到问题答不上来,必定会遭到各种嘲讽;可要说「不是」,那不就表明了她不敬业,不肯为角色下功夫吗?这显而易见的陷阱,卫瑕可不想一脚踏入了,她眯着眼望向梁屹然,冷声道:「是第一个问题吗?节目组跟『铸剑师』剧组联动了吗?」 梁屹然笑了笑道:「只是好奇罢了,我想直播间里的观众也是一样的。」 卫瑕睨了梁屹然一眼,不客气道:「你们的好奇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她自己一个人在这边,有的是时间跟梁屹然磨蹭,可现在明明是跟女朋友约会,却要被这么个糟心人给破坏了,她哪里来的好心情? 梁屹然也没想到卫瑕不配合到了这种地步,心中暗暗地冷笑。 现在的一幕幕都被观众看在眼中,想来议论声不会少。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卫瑕哪里来的底气自傲?以为凭着脸就能吃得开吗?在这个圈子里漂亮的女明星多得是,不少她一个。 ——卫瑕的脾气怎么这么坏啊?私底下就是这样的吗? ——有没有可能,只是不喜欢你家哥哥呢? ——怪不得人憎狗嫌,一点都不会做人。 ——哥哥为什么要找卫瑕啊,要是她答错了得继续寻找下一个人,但这个是限时的啊!快来不及了! ——万一呢? ——不可能的。卫瑕的标籤很多,可没有一项跟「博学」有关的。 …… 逐渐不耐烦的梁屹然也不想跟卫瑕在这里浪费时间,眼见着她应下了这件事情,便从口袋中取出了三张小卡片——卡上的小问题是节目组早早就准备好的,梁屹然扫了一眼,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当然,他也不认为卫瑕有这个素养。 卫瑕一派从容地望着梁屹然。 晋迟被卫瑕挡在了身侧,她好整以暇地望着梁屹然,眸光冷浸浸的。 《传承》这个节目寓教于乐,邀请明星嘉宾也是为了藉助他们的影响力将宣扬传统文化——这个环节初衷自然是好的,可是难保成为明星们互相「倾轧」的工具。毕竟很多人对「明星」的要求是如神人般的完美无瑕,一点微小的毛病都会成为不同阵营互相攻讦的利器。 「第一题是辨图识物。」梁屹然手腕一翻,让卡片暴露在了镜头下。 卫瑕扫了一眼就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梁屹然的距离。 梁屹然笑问道:「卫老师认识图上的剑吗?」 直播间中,一行行问号从屏幕上方飘过。 ——这是人能认出来了吗? ——我不该嘲笑卫瑕,文盲竟是我自己。 ——节目组就没想让「路人」答上来吧? 卫瑕道:「短剑。」 梁屹然扬眉一笑:「确实很短,照片上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卫瑕注视着梁屹然略显得意的心情,忽然间不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梁老师认识吗?」 梁屹然将问题抛了回去:「卫老师觉得呢?」 卫瑕漫不经心地应道:「周式的铜剑,看形状像柳叶,大概就叫柳叶剑吧。」 梁屹然根本不知道答案,此刻看到了卫瑕闲散的、漫不经心的姿态,更是笃定她在胡言乱语。他故作好奇道:「卫瑕按照外形辨认的吗?那要是蛇形的不得叫蛇形剑?就像古装剧里常出现的那样。」 卫瑕抱着双臂,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哥哥还挺幽默。 ——胡说八道还得看卫瑕。 ——但是我觉得她很正经诶?颜狗投降。 ——考古专业的,她没有说错,是西周早期墓葬里出土的,周式剑,上面有夔龙纹,跟北方胡剑的铸法有亿点点区别。 弹幕里科普的话语掠过,藏剑博物馆中,自梁屹然出现就极少开口说话的晋迟声音响了起来:「不是说了么,是扁茎柳叶形铜短剑。」 梁屹然闻言一愣,有些手忙脚乱地刮开了卡片反面的图层,果然看到了印在上方的答案。他干巴巴地扯动僵硬的唇角笑了一声:「卫老师准备很充足啊。」 卫瑕轻飘飘道:「毕竟我经常看《传承》这类型的节目呢。」 这句话当然是胡说的,她扫了梁屹然吃瘪后不自然的脸色,视线又落到了不远处绕进博物馆的「游人」身上。她似笑非笑道:「那边有人来了,梁老师,您可以给其他路人科普知识呢。」 第36页 梁屹然主动找上了卫瑕,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放弃,可要是后面的两道题她都答上了呢?那他不就是用自己的流量替卫瑕吸粉?他还在迟疑,卫瑕却是「啧啧」笑了一声,不给面子的拉着晋迟离去了。 等到没人的地方,卫瑕才化散了一身冷意。她蹭了蹭女朋友,很不高兴地嘟囔道:「流年不利,碰到这么个丧门星败坏心情。这《传承》跟我命格相撞吧?」 晋迟犹疑片刻,抬手摸了摸卫瑕的脑袋以作安慰。她问道:「你跟他有过冲突吗?」 「有。」卫瑕用力地点点头,她皱眉道,「梁屹然这个人是斯文败类。先前跟他合作过一部剧,在杀青宴上,他对醉酒的女演员态度很轻浮,甚至动手动脚的。」碰到这种人,卫瑕恨不得给他脑袋上来一锤,可惜当事人选择息事宁人,将这件事情抹过,她也不好越俎代庖。不过经过这么一出,她与梁屹然之间,连表面平和都做不到了。 晋迟眸光微冷,她拧眉道:「你碰到过多少这样的事情?」 卫瑕想了一会儿道:「基本没有。」在刚开始进入这个圈子的时候,为了获得一个角色,免不了要各种应酬,碰到形形色色的人,不过她向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哪里愿意去忍耐那种轻薄?就算是失忆了,她也笃定自己不会将类似的事情告诉女朋友的,毕竟女朋友需要阳光的浇灌,而不是被那些阴暗缠绕。 晋迟对卫瑕的关注并不少,就算只看她的神情也知道她在说谎。 许是她今日的视线过于灼热滚烫,连卫瑕都受不住了,竟是率先别开了脸。只不过很快,她又笑眯眯地转回头,兴致勃勃道:「你怎么知道是是那种形制的剑?」 晋迟坦然道:「在宣传小册子上看到的。」 卫瑕竖起了大拇指,夸耀道:「不愧是我的女朋友!」 晋迟不置可否,片刻后,忽又道:「刚才那边在直播。」 卫瑕瞥了晋迟一眼,懒洋洋道:「我知道。」她大概猜到晋迟要问什么,又笑道,「难道我如春风化雨他们就会喜欢我了吗?我只愿意取悦我自己。」 「当然,还有女朋友。」对上晋迟的视线,卫瑕又快速地补充了一句。 晋迟抿唇轻笑。 她沉浸在了卫瑕充满感染力的灿然笑容里,很容易便混淆了虚实之间的界限,她的理智拉扯着她,可情感却要她沉沦。在那与宣誓似的真诚话语中,她忍不住顺着心意低声询问:「那你打算怎么取悦我啊?」 卫瑕托着下巴故作思索,片刻后,她开口道:「将我自己作为完美的祭品,送上女神的神坛。」她的双眸含情脉脉,语气真挚,不带有丝毫的轻狂。「毕竟女神最喜欢的就是我,不是吗?」 「是。」晋迟对上了卫瑕的眸光,缓缓道,「如果女神会爱人,那她只爱你。」 晋迟的话语与卫瑕的理想有着微妙的小差别,只不过卫瑕也没有在意,只当是女朋友惯来的委婉含蓄。她拉过了女朋友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休息日逛博物馆的好心情被梁屹然破坏,卫瑕只能够寻思着另外的取乐方式。 「龙渊镇青瓦白墙,很有江南小镇的风味。」卫瑕望着晋迟,话题倏然一转,「我们去钓鱼吧?之前淘铁英砂时候看到水中有鱼。」 卫瑕的思维很是跳跃,晋迟还在琢磨前半段话语的深意,又被「钓鱼」两个字晃神。「钓鱼」是圈子里青年人的游戏,只是往常她并没有听说过卫瑕有这般爱好。迟疑片刻后,她询问道:「你会吗?」 卫瑕:「很难说会或者不会,那……算是约会?」再者「约会」的时候,要的是那个氛围,技巧上的会与不会重要吗? 半个小时后,卫瑕和晋迟坐在了溪水边的树荫下。 小杌子和渔具都是跟欧玄蛟借的,热心肠的欧玄蛟还告诉她们好钓鱼的位置。 只不过卫瑕很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耐性,时不时转过头与晋迟说话。 「之前看过一些农村生活的综艺,觉得那样返璞归真的日子很是有趣。」卫瑕停顿了片刻,她的视线瞥了眼一动不动的鱼漂,又道,「不过我很明显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在那样原生态的节目上靠着自己劳动养活自己,我大概会饿死在街头。」 「人生经歷不一样。」晋迟一边低声开口,一边利索地收杆,一尾漂亮的小鱼被她从鱼钩上解下来又放回到了水中。对上了卫瑕忽然间充满了控诉的视线,她又补充道,「运气也不一样的。」 卫瑕轻哼了一声,道:「我就是运气坏。」见晋迟目光投来,她又道,「可能这辈子的幸运就用来遇见你吧。」 晋迟:「……」 她的眼神中蕴含的意思过于明显,卫瑕的面颊微微发红。她低头含煳地嘟囔了一声,又压不下想看晋迟神色的心思,又抬眼与她对视。 「网上学的!」卫瑕强调道,她要让女朋友知道,她的本质并非如此。见晋迟不答话,她又诶了一声,眨眼道,「你不爱听吗?」都说浪漫至死不渝,而这情话不就是「浪漫」的必备要素之一吗? 「嗯,不喜欢。」 就像是诗人笔下的爱情,都是谎言。 晋迟显露了在卫瑕面前少有的「不客气」,阳光照在了树上,在她的面上留下了斑驳的、跃动的光影。 卫瑕注视着她,若有所思道:「山盟海誓总是动听的,但是实践起来却很难。」戏里多得是聚散离合与世事无常,而这一切并不是平白产生的,不过是生活百态的映射。卫瑕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感慨了起来,她扔下来钓竿,忽地伸手环住了晋迟的腰,暗暗想道,她的「失忆」就是一种无常,好在女朋友不离不弃地陪在自己身边。 第37页 「我好喜欢你。」 晋迟手搭在了卫瑕的后背,垂着眼睑沉思不语。她的神思时而沉沦,时而清醒。她享受着被这浓烈而又炽热的情感包裹,却又不得不提醒,这是镜花水月,是不知道何时会消散的假象。 钓到的小鱼放归自然后,只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鱼篓。 卫瑕好心情地哼着走调的曲儿,将借来的东西送还。在回生活区的拐角,不期然撞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卫老师出门了吗?」高寒的笑容热切似火,并不像她的名字那般不可接触。 卫瑕挑了挑眉,应了一声「是啊」。她一直握住晋迟的手,此刻感知到了她抽离的动作,眉心不由得一蹙。可她到底没有为难女朋友,只是在松开的时候,得知主人心绪的指尖有那么一丝的不舍与依恋。 「龙渊的风景还是不错的。」高寒没注意到卫瑕的小动作,笑了笑又意有所指道,「只不过最近太热闹,反倒是不适合出行。」 「谁说不是呢。」卫瑕想到了《传承》剧组的嘉宾,眉心深处多了几分苦恼,跟着高寒一道感慨道。 高寒坦率道:「卫老师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我帮忙。」 卫瑕礼貌地道了一声谢。 等到高寒离开后,晋迟才道:「她很热情,应该是真心想跟你交朋友。」 卫瑕「嗯啊」了一声,重新握住了女朋友的手。她没有心思揣测高寒的念头,而是全神贯注地凝望着女朋友。 「你还是不想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她隐隐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生活中很少女朋友的痕迹,她们这架势分明是见不得人的「偷情」啊! 卫瑕又道:「这是我们的私事,不用顾及其他的人。」 晋迟对上卫瑕执拗的视线,心中暗嘆了一口气。就算关系是真的,这当着能够变成她们两个人的事情吗?就像当初,母亲与晋衡结婚——他们自以为是两个人的未来,可事实上呢?晋迟没有再提及过去的事情,她只是找了个託词道:「卫叔叔也不用管吗?」 卫瑕先是一愣,继而惊喜地开口道:「你愿意跟我回去见家长?」卫瑕想了一会儿那样的场景,父亲和母亲大概会遭遇很大的惊吓吧?但他们是开明的,不会在这件事情上为难自己。 晋迟:「……」她怎么就忘了卫瑕的思维不能以常理来猜度? 「晋迟——」忽然间响起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氛围。 晋迟暗松了一口气,转头对上了姬令姿温柔的笑容时,眉眼间也多了几分的暖意。她朝着姬令姿打了个一声招唿,视线又落在了紧跟在姬令姿身后,满脸警惕和防备的曲繁霜身上,困惑地眨了眨眼。 曲繁霜迈着长腿几步赶在了姬令姿的前头,她的视线在晋迟脸上转了一圈,很快就回到了卫瑕的身上。她强势地挟住了卫瑕,带着她走向了另一个偏角。 卫瑕狐疑地扫了曲繁霜一眼,多年的感情让她没有做任何的挣扎,只是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不太开心道:「你没事吧?不会还开着直播吧?」 曲繁霜摇头道:「没有。」她笑了笑道,「我这不是好几天没跟你碰面了,想你了吗?」 卫瑕满脸嫌弃地望着曲繁霜,摆明了不相信她的话。「你跟着姬令姿过来的,据说她之前得罪了你。」卫瑕斟酌了片刻,冷静地开口道,「你没事找我,只是替她支开我,让她有个与我女朋友独处的空间,你欠了她什么?」 曲繁霜:「……」她抱着双臂,睨了卫瑕一眼,慢悠悠道,「瞧你这话,整得我帮助你女朋友跟其他人偷情似的。」顿了顿,又道,「你女朋友本身就与姬令姿交情不错。」 卫瑕挑眉道:「这很奇怪吗?」 「奇怪。」曲繁霜诚恳地点点头,结果显而易见,遭遇了卫瑕一个白眼。如今已经深知卫瑕见色忘友的秉性,她挺直了嵴背,摆出了以往招摇撞骗的姿态,高深莫测道:「我看你最近——」 卫瑕一看她的神情就暗道要糟,在摆出这副姿态时,曲繁霜说的事情没有一样是不准的,她拧眉急声道:「不许说!」 曲繁霜果真顿了片刻,然而很快,就在那让卫瑕浑身发毛的诡异眼神中补完了四个字——命犯桃花。 「色」字头上的「桃花劫」让卫瑕松了一口气,她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自制力抵抗「桃花」,做那无情的流水。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恶狠狠地剜了曲繁霜一眼。在听到了「诶」一声后,她抿唇道:「你又嘆个什么气?」 曲繁霜:「嘆你一叶障目要多久。」 卫瑕耐着性子道:「说人话。」 曲繁霜一掀眼皮子,问道:「还没恢復吗?」见卫瑕面色不为所动,她又笑道,「是不是觉得不恢復也不错?」 卫瑕矢口否认:「不是。」 只是她自己清楚,在最初的烦恼后,她已经很少为此事生出困惑了。然而这么做对晋迟是不公平的。思忖了片刻,她盯着曲繁霜道:「这样的话在我跟前说说就行了。」 曲繁霜耸了耸肩道:「万一她也不想呢?」 「你什么意思?」卫瑕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兇狠起来,眉眼似刀。 曲繁霜可不会被卫瑕吓到,她气定神闲道:「字面意思。」 - 另一边。 花架下的长凳上,晋迟与姬令姿一人占据了一边。 第38页 「你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姬令姿注视着晋迟,又笑道,「你打算一直这么持续下去吗?」 晋迟的视线幽沉,她抱着双臂冷淡地开口道:「曲繁霜告诉你的?」 姬令姿语调很轻柔,她应道:「算是吧。」 「算?」晋迟关注了关键点。 姬令姿假装没听明白她的话语,又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晋迟一脸冷漠:「我有必要回答吗?」 姬令姿站起身,落日下的柔和面庞像是自带圣光。 晋迟很早就认识姬令姿了,可实际上直到大学才有了往来。她认为自己没有知心好友,可在够得上「朋友」这界限的人中,姬令姿显然是距离最近的那个。 姬令姿双手环胸,轻悠悠道:「相信我,未来的你会觉得很有必要。」 晋迟哂笑道:「或许我该相信曲繁霜之前说的话。」 姬令姿眨眼,故作好奇:「什么话?」 晋迟饶有兴味道:「你跟她动手了?」 姬令姿笑了笑:「不过是亲密的交流罢了。」 - 晋迟与姬令姿的谈话不欢而散,毕竟连至亲之人的干涉她都不喜欢,何况是其他人? 在瞥见了晋迟的身影后,卫瑕很快就甩下了曲繁霜,落日的光影下,很快就只剩下两道人影。 「看起来不大成功。」曲繁霜扬眉,阴阳怪气道,「那位大小姐怕是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我说您不是不收钱不办事的吗?怎么这个时候赶着上去献殷勤了?」 被曲繁霜夹枪带棍的扫射了一番,姬令姿面色不改,从容道:「我收过晋迟的钱。」 曲繁霜呵了一声,又道:「那您可真厉害呢。」 姬令姿睨了她一眼,雍容不迫道:「谢谢夸奖。」 曲繁霜:「……」她都要被气笑了,狗女人不要脸,谁夸她了?!要不是为了卫瑕,她才懒得把空闲的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 - 卫瑕跟在了晋迟的身后回屋。 她不知道晋迟跟姬令姿谈了什么,紧绷的面容上泄露了几分情绪。她的步伐都要比往日快很多,显而易见的,心情并不大好。她往常极为克制,这回流泻了出来,是因为怒到了顶点了吗?卫瑕拧了拧眉,对曲繁霜的「不靠谱」印象,再度往上拔升。 卫瑕是在进屋的那瞬间赶在晋迟前头的,她一转身,在晋迟关门的时候,她忽然间往前一步,伸手双手将晋迟给圈在了怀中,她的双手抵在了门上,眸光往下一垂,便瞥见了晋迟紧抿的唇角。「曲繁霜说你跟姬小姐是朋友。」卫瑕慢吞吞地开口道。 晋迟抬头,对上了卫瑕关切中略显几分懊恼的面容,终于将自己外泄的情绪收回,那一池盪着涟漪的碧水瞬间便平息了下来。「是。」晋迟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朋友」这两个字。 卫瑕:「她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晋迟沉默,许久之后才缓声道:「跟她没有关系。」她的情绪大多是来自于自身的犹疑,在克制与放纵之间摇摆,她毕竟是一个懦夫,只会怨天尤人。 「你有很多的心事。」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了,可卫瑕仍旧想着再贴近些许。温热的吐息交缠在一起,她慢慢地低下了头,将下巴抵在了晋迟的肩上,「我等你愿意说给我听呀。」她的语调是一如既往的轻快。 卫瑕并不觉得这样的对话改变了什么,她对着窗外逐渐靠拢来的暮色长吁短嘆,在这个愉快的周末结束后,她又要重新拎起大锤当个勤勤恳恳的「打铁人」,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她的臂力、腕力或许都能够得到很大的提升?在未来会有运用到这一项技能的时刻吗?在她尻轮神马、遨游九天之际,晋迟带着温湿的水汽从浴室中走出,卫瑕下意识地转头望了一眼——美人新浴如出水芙蓉,怎么都看不够。 灼热的目光落在了身上,晋迟垂着眼睑。 卫瑕轻咳了一声,面色微微发红,可视线却越来越放肆,不见丝毫的收敛。单薄的丝质睡裙被滴水洇湿,贴在了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妙曼身躯上,朦胧间别有一番风致。她日日与女朋友同榻而眠,活得像是个清心寡欲的圣人,可她是这样的人吗? 「怎么了?」晋迟终究是出声打破了那似是迸着火星子的滚烫视线,红晕在面颊上攀爬,冷冷清清的眉眼染上了几分春色。她伸出手撩了撩贴在了额间的湿发,幽深的眼眸中藏着几分不自在。 「没什么。」卫瑕甩动着脑袋,想要将那些绮念一併散去,她大幅度的站起身,大步走到了衣柜边,这才回头看了眼晋迟,「我去沖个澡。」 哗哗的水声传来。 晋迟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这才拨弄着湿哒哒的长髮,心不在焉地吹了起来。 她跟卫瑕的事情很少人知道,姬令姿特意来一趟询问,又是为了什么?她怎么又提到了「未来」?她努力地搜寻着印象中关乎姬令姿的蛛丝马迹,然而一无所获,她所了解的与旁人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在这次碰到姬令姿之前,她跟别人一样,不会相信曲繁霜口中形容的那个截然不同的「她」。或许是曲繁霜的授意?不对,就算是待人接物都如春风一般,可她也有自己的坚持,不会轻易被旁人挑动,而且曲繁霜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她大可直接到自己的跟前直言。 第39页 思考了一阵得不出答案来,晋迟紧拧着眉头,内心深处陡然间升起一股焦躁不安来。 她拿起了手机找到联络人中的曲繁霜三个字,发了一条消息询问。 曲繁霜:【我还以为你不会来问我。】 曲繁霜:【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姬令姿准备做什么。但是你跟小赤的关系……我个人的建议是要么进,要么退。而不是悬吊在半空的这种状态,既折磨小赤,也折磨你自己。】 晋迟:【我知道。】 曲繁霜:【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意思是,要么你跟小赤谈恋爱,要么不要妨碍她谈恋爱。】 曲繁霜的话很是直白刺眼,晋迟盯那最后的半截话半晌,像是尝了一口涩然的青梅,直接将与曲繁霜的聊天记录清空。 在晋迟发愣间,洗完澡的卫瑕神清气爽地走出。 她顺势接过了晋迟手中的吹风机,嘟囔了一声:「怎么还没吹完?是太热了吗?」七月的黄昏,偌大的天地更像是一个蒸笼,酝酿着白日里最后一波热浪。卫瑕看了眼远不能助人解脱的电扇,摸到了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嗡嗡嗡」的响声盖过了窗外热辣尖利的蝉鸣,同样也掩住了晋迟的低语。 等到吹风机的嗡鸣声停了下来,说话的人却没有再度重复的心思。 在吹干了头髮后,卫瑕很快便躺在了床上,双手捧着平板,手指快速地拨弄着。她翘着二郎腿,支起的右腿上上下下的抖动着,嫩白圆润的脚趾仿佛要撞到上铺的床板。随着她的动作,睡裙滑了下来,堪堪遮住了大腿根。 晋迟扫了一眼,便像是烫着似的收回了视线,她抱着双臂,无奈地喊了一声:「卫瑕。」 卫瑕正沉浸在如浪潮般的讯息中,闻言「啊」了一声,忙不迭地放下腿坐起。望着站的笔直的晋迟,她总算是想起了「仪态」两个字,乖巧地捋了捋睡裙,微微扬起头凝望着晋迟。 「在想白天的事情吗?」晋迟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平板上的画面,温声询问道。 在直播间中的事情不可能只在那个场合停留,会被带到能够讨论的各处。不过她没有收到助理髮来的讯息,想来这一波讨论并没有多大的涟漪。 「没有。」卫瑕诚恳地摇了摇头。 比起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倒不如念一念软香温玉。 「来吗?」卫瑕收起了平板,朝着晋迟抛了一个邀请的眼神。 时间不早了,晋迟原本就准备躺下,可是在那如同春波般轻软的眼神中,那两个字仿佛多了某种说不清的意味,她心仿佛被星火烫了一下。 晋迟规规矩矩的躺在了外侧。 可卫瑕向来是个不安分的人,头几天过于疲惫的身躯让她沾着枕头便跌入梦乡,可这一日的轻快又让她找回了夜晚中该有的活力。一时间,那些杂乱的事情被她抛到了脑后去,她一翻身抱住了女朋友,在她胸前蹭了蹭,抬头道:「好香。」 晋迟的脸一下子就变动了,对上卫瑕亮晶晶的视线,面颊上的红晕像是燎原之火。 她推了推卫瑕,只是绵软的双手哪能使出多少力气,落在卫瑕的身上只有挠痒痒般的力度。 卫瑕摇头,她提高了声音:「不要。」从晋迟轻微的动作中,她能够领悟对方的意思,只是在这个夜,她没忍住使了小性子。她心有不甘地扫了晋迟一眼,俯身在她的锁骨处轻轻地叼了一口。她明明是自己的女朋友! 像是过电似的,晋迟轻哼了一声。 那双冷清的眼眸笼上了一汪水泽。 她知道卫瑕的渴望。 曲繁霜说话的像是一柄锤子不轻不重地敲击在了心间,直到此刻她仍旧难以做下决定。 卫瑕大声地控诉:「你三心二意、神不守舍、心不在焉。」 见晋迟不答话,卫瑕泄气道:「你离我很近,可又很远,我想踏实一点。」滋生的情绪在夜间蔓延,积蓄的不满与不甘反倒是化作了一股动力、一股执拗,推动卫瑕往前走动。 僵持半晌,晋迟用一根手指点了点身躯大半压在身上的卫瑕,温声道:「关灯。」 第26章 第二天一早。 卫瑕一个人去的食堂。 在看到了并肩而行的高寒和赵莼的时候,她因为心情极好主动地打了一声招唿。 「卫老师看着心情不错。」等到卫瑕离开了,赵莼才在高寒面前小声嘟囔。在第一次碰到真人的时候,看着那灿烂的笑容,赵莼还以为卫瑕是个热情洋溢的人,会很好接触。不过后来她发现了,热情是真的,然而「好接触」是假的,在圈子里没听说过谁跟卫瑕成了至交。 高寒搅拌着滚盪的粥,视线停留在卫瑕的身上,直到对方消失不见。在听见赵莼的话时,她淡淡地「嗯」了一声。当初卫瑕救了她,可是对于她的「感激」,卫瑕并不当一回事,甚至是避之不及。 「姐,请客的事情定下了吗?」赵莼又问道。 高寒淡淡地瞥了赵莼一眼,没有答话。比起「请客」,或许找一件卫瑕喜欢的东西送出去的可能性更大。想了一会儿,她叉手道:「你帮我把跟卫老师相关的访谈找出来。」 - 聒噪的蝉鸣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卫瑕提着早餐回到了宿舍。 推开门进屋的第一眼,她就在搜寻晋迟的下落,等见她从盥洗室中走出来,忙不迭往前一步伸手扶住她,嗔声道:「你怎么起床了?」 第40页 晋迟身躯一僵,对上卫瑕关切的视线,嘆了一口气道:「我又没有生病。」 卫瑕:「可我看你气色不好!」她拉着晋迟在床边坐下,伸手轻轻地点在了她的腰间,委宛道,「你还难受吗?」 晋迟抿唇。 她避开了卫瑕的眸光,视线越过了她落在了桌上:「早餐要凉了。」她这个话题转得生硬,在艷艷的夏季,滚烫的白粥难以下咽。她低着头,眼中闪过了几分懊恼。 卫瑕自顾自地应道:「饿了吗?你昨晚好像说过。」她忙不迭站起身,殷勤地伺候着女朋友。 大热天的没有多大的胃口。 晋迟捏着勺子搅拌着寡淡无味的白粥,她的心不在焉的,一合眼便响起昨夜的事情。 一方面是因为卫瑕的请求,一方面是因为她内心的卑劣。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总是在想这场幻梦破碎之后卫瑕会有的反应。 她终究是越过了那条危险的界限,在情绪的主导下踏入了禁区。 「你怎么不吃?」卫瑕拧眉,从晋迟的面容上看出了她的反常。她伸手接过了勺子,舀了一勺周凑到了晋迟的唇边,忧心忡忡地询问道,「你是哪里难受吗?」女朋友这副苍白脆弱的模样一看就不像是没事人啊!就在卫瑕寻思着跟欧玄蛟请一天假的时候,晋迟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要迟到了。」 她的语调不虚弱,反倒是清凌凌的,如一泓清泉散去了夏日的灼热。 只可惜一点儿都不中听。 卫瑕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谴责,看看丝毫没有任何减少的粥碗,再看看一脸淡然的女朋友,卫瑕用左手抚了抚额。踌躇了半晌,卫瑕眸中浮现了几分疑惑和茫然,她斟酌了一会儿道:「我不太懂,但是我觉得我应该陪着你。」 晋迟听明白了她的话外之意,不动声色地反驳:「难不成每次都要这样吗?」 卫瑕「啊」了一声,想了想道:「你说得有道理。」哪里是女朋友需要她,明明是她想要黏着女朋友。 收拾好后的卫瑕一步三回头。 她的脑海中迴荡的是女朋友情动之时低哑而又婉转的语调。 可落入耳中的只有树上的蝉高亢的鸣声。 - 在卫瑕提着锤子体验「千锤百鍊」时,晋迟盘膝坐在了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处理公事。她一个人的缺席并不会对公司造成什么影响。将重要的邮件一一回復之后,她的视线落在了一个文件夹上,里面汇集着卫瑕出道以来的各种资料。要不是因为黄素的不遗余力的「抹黑」,或许还查不到那些事情。卫瑕的言行固然会影响事业,然而更重要的是背后的那个推手。 「卫小姐签约的上家公司不怎么做人,曾经准备将卫小姐介绍给范先生,但是被卫小姐拒绝了。范先生恼羞成怒,之后事事针对卫小姐。」耳机中传来了助理的声音,晋迟蹙着眉,还没开口,助理又补充了一句,「目前似乎是这样。」 晋迟瞭然,明面上是那个「范先生」,实际上不止这么简单。 她沉着脸吩咐了几句,将事情一一交託给了助理。 挂断了通话之后,她合上了电脑,视线落在了窗外。肥绿的叶子泼下了一片浓阴,穿渡的阳光如同跃动的碎金。一侧的灰砖墙上,攀爬的藤蔓如同一片碧绿的海,在风中尽情摇摆。视线向着角落延伸,烈日如焚,仍旧有光焰触及不到的阴暗。 - 中饭晋迟自己吃的。 到了傍晚的时候,卫瑕才甩着手腕、哭丧着脸回来。多日的拎锤运动让手掌出现了老茧先不提,这沉重的手臂,完全不像是自己的,不管过多少天都难以习惯。 「梦想有时候很狰狞。」洗完澡之后的卫瑕坐在了床上,慨然嘆了一口气,「这边的食堂油水很足,我摄入的热量超过限制,但是体重不加反而下降了。」 晋迟走向了卫瑕,极为熟悉、轻巧地替她捏着手臂,问道:「进入下一个环节了吗?」 卫瑕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她比了一个「六」,没等晋迟询问,便开口:「六万多次锻打!」情绪激愤之下,语调抑扬顿挫。 晋迟抬眸定定地望着卫瑕,轻声道:「辛苦了。」 卫瑕眼巴巴地看着她:「只有这样吗?」 晋迟一顿,慢吞吞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卫瑕看她的神情就知道有戏,毕竟更亲密的事情都做了,其他的算什么?眸光一亮,软声撒娇道:「要女朋友亲亲抱抱。」 晋迟莞尔一笑,俯身在卫瑕的面颊亲了一口。 卫瑕面色发红,亮晶晶的眸子中勾勒出了更深的渴望。她显然不满足于「浅尝辄止」,反客为主将晋迟抱在了怀中。亲吻过红唇像是清晨滴水玫瑰花,娇艷而又饱满。 晋迟的双眸浮上了雾色,压在了卫瑕的身上轻轻的喘息。「你今天不累吗?」微微发红的眼尾驱散了那抹清冷感,连带着语调都多了几分娇与媚。 「身体很累。」卫瑕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可抱着秀色可餐的女朋友,她的精神极为振奋,没有丝毫的睡意。 晋迟:「那就晚安。」 卫瑕挑眉,睨了女朋友一眼。她的手搭在了纤细的腰身上,指尖隔着单薄的睡裙轻轻地摩挲着腰间的那团软肉。 晋迟心中一突,将卫瑕乱动的手压了下来。 第41页 被那一双如秋水潋滟的眼盯着,卫瑕心中更是痒得厉害。 白日里的「劳作」让她领悟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真谛,而女朋友含情的眼,则是「夜夜笙歌」的最佳引诱剂。 「阿迟——」卫瑕拖长了语调,软软的,像是轻云,像是棉花糖。 晋迟「嗯」了一声,避开了视线。 卫瑕眨眼:「我再练练?」她很有自知之明,从女朋友的神态能够看出来,她大体是不舒服的。既然没有天赋异禀,那就只好熟能生巧。 没等到晋迟应答,响起的手机铃声便打破了这份暧昧而旖旎的氛围。 卫瑕的笑脸垮了下来,摸索到了枕头边的手机,看着偌大的「老卫」两个字点了接听。 「小赤啊,你都不跟爸爸妈妈联络的吗?」卫天权的语调带着几分幽怨。 卫瑕揉了揉眉心,应道:「忙呀。」 卫天权:「你少来,我听你欧伯伯说放过假呢。」 卫瑕:「……」 卫天权:「怎么样,吃够生活的苦了吗?爸爸妈妈等着你回家呢。」 卫瑕垂着眼睫,右手勾着晋迟的头髮来回缠绕。她耐着性子听卫天权「哭诉」孤寡老父亲的苦,等到长篇大论结束之后,她才道:「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手机那头难得的迟疑,许久之后,卫天权的声音响起:「小赤,你在圈子里是不是没有朋友啊?这样的话,怎么找对象啊?」 卫天权的嗓门不小,「找对象」三个字把卫瑕耳朵烫着了,她一脸惊惶地望了晋迟一眼,生怕她有分毫的不悦。卫天权还在那儿叭叭叭,从隔壁家的千金订婚说到了四世同堂。就出去喝了一趟酒,想得忒是长远。卫瑕见这个话题没有休止,出声打断,「爸,我有女朋友了。」 卫天权:「啊?啊!」 卫瑕看了一眼晋迟,恨不得马上就带人回家结婚,可惜对方连「名字」出现在自家父母跟前都没有准备好。 没等卫天权追问,卫瑕就以一句「等我回家再说」结束了通话。 低头对上了晋迟的视线,卫瑕有些不自然。她得承认自己别有用心。片刻后,她狡辩道:「我没有说出你的名字。」 晋迟「嗯」了一声,垂着眼睫掩住了眸光的暗芒。 平静的面庞看不出真实的心思,卫瑕有些懊恼,她拉起了空调被盖在晋迟的身上,嘟囔道:「睡觉。」 「晚安。」晋迟轻声道。 对卫瑕不再坚持先前的事情,晋迟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浮上来的却是一种隐隐藏着失望的躁动。 第27章 合眼后的卫瑕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她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 晋迟平躺在了外侧,逐渐适应了暗色的双眼勾勒出了床板的轮廓,她轻轻地转动着身躯,正对着睡得正香的卫瑕,嘆息声几不可闻。 尽管她是被动地承受这一切,然而不能够否认的是,她是清醒的。不管卫瑕意识到这一场荒唐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逐渐地不想从这能够溺死人的幻梦中挣脱了。 - 卫瑕没有烦恼。 这段生活带给她截然不同的体验,既不需要与旁人虚与委蛇,也不需要面对导演的黑脸和咆哮,她只需要认真的、凭自己的感觉去生活。 在剑铺中干活比当学徒要轻松一些,但是对她来说,仍旧算得上是二十多年来高强度的「劳作」,跟过去熬夜拍戏是迥然不同的体验。好在时间过得很快,聒噪的蝉鸣声中,时间一下子就拉到了八月。 「谢天谢地,传承剧组总算是结束拍摄了。」卫瑕眸光粲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境。在同一个地方,就不免与那些同行撞上,如果只是个点头之交还算好的,就怕遇到梁屹然这种斯文败类。在非工作时间,卫瑕并不想引起太多与自身有关的话题。 「曲小姐她们也要回去了吗?」晋迟闻言转向了卫瑕。她与曲繁霜、姬令姿碰面的时间不多,可短暂的相逢中总能察觉到几分异样的气息。曲繁霜和姬令姿之间像是有个大秘密,关于她与卫瑕。 「大概吧?」卫瑕不太确定地开口。 她现在已经不会去反驳「见色忘友」这四个字了,毕竟她卫瑕的的确确是这样的人。 - 曲繁霜跟着姬令姿在爬山。 她们不是艺人,在拍摄结束之后有着绝对的自由。 「找到了吗?」曲繁霜的语气逐渐地不耐烦,她完全没想到这位千金大小姐有着非人的体力。 姬令姿停下了脚步,转身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睨了曲繁霜一眼,启唇道:「还不是你不顶用,你要是能算出具体的方位,还需要四处搜寻吗?」 曲繁霜:「???」她承认是她的道行不到家,但是找东西跟她有关系吗?要不是为了从姬令姿口中套出她参加这期综艺的目的,她才不愿意顶着酷烈的太阳在艰难险阻的山道上穿梭。 姬令姿嘆气:「我做这些是为了卫家大小姐。」 曲繁霜更加听不明白了,她挑了挑眉,眸中满是困惑。 姬令姿斟酌了一阵,道:「受人所託。」见曲繁霜一脸不信地望着自己,她话锋蓦地一转,「来节目组其实是因为我打听到了有『观剑』这一环。你应该也知道,欧家老爷子有一柄祖传的『象罔剑』,我之前向老爷子提出借剑一观,被他拒绝了,只好换一种策略。」 第42页 曲繁霜:「……」只是为了观剑大费周章?她合理怀疑姬令姿的脑袋坏掉了,要不然她怎么会有两副面庞?不对,可能笨蛋是她自己。先是追着姬令姿来到她完全不擅长的领域当花瓶,紧接着又被她拉上山当苦力。 姬令姿又问道:「你难道不想卫大小姐恢復如常?」 曲繁霜拧眉。她怎么可能不忧心卫瑕的事情?只是之前在卫瑕提起「失忆」之后她就起了一卦,卦象昭示的结果是好的,那当然是任其自然。「你知道什么?」曲繁霜并不是第一次询问。 姬令姿挑眉,答非所问:「玄珠。」 找到了玄珠就能够找回失控的力量,将那外溢的能量收回。 听见了这两个字的时候,曲繁霜瞳孔骤然一缩。 - 在欧泽剑铺的最后一个晚上,大家坐在了一起吃烧烤。 欧泽剑铺是导演江珩指定的,他跟欧泽显然有着不错的交情。可直到结束,欧泽都没有提起「铸剑师」的事情,而卫瑕和高寒也有着相同的默契,不从欧泽的口中打探任何消息。 卫瑕喝了点儿酒,她半个身子压在了晋迟的身上,丝毫不在意其他人打量的视线。 这一个月的宁静生活结束后,她要么是顺利地进组,要么就是寻找另外的工作机会,恐怕难以有现在这样的安定和惬意。 「很可能,十天半月见一次了。」卫瑕抵着晋迟的肩膀小声地嘟囔,她的眼神迷离,带着几分醉意。 晋迟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凝望着卫瑕。 她在回忆这一个月的相处,也在沉思这些日子如同阴云一般压来的压抑梦境。母亲凄艷的面庞早早地消失在了迷梦里,在眼前勾勒出来的是一个阴沉、丧气,与现在截然不同的卫瑕。不管梦境如何演变,梦中的她总是无力而软弱,只能够眼睁睁看着她们坠向了深渊。 灯火如星。 热闹逐渐地散去,夜色的清寂逐渐地笼罩了此地。卫瑕和晋迟是最后一个起身的,似乎察觉到了无关人员的离去,卫瑕变得活泼和放肆了起来。她拉住了晋迟的手,眼中仿佛点缀着万点星辰,璀璨生辉。 「我背你回宿舍。」 晋迟听着醉鬼的呢喃,哑然失笑。 卫瑕咬了咬唇,似是不满晋迟看轻了自己,她提高声音道:「这一个月别的不说,臂力肯定是增长的。」 晋迟摸了摸卫瑕的头,软语道:「别闹。」 等回到宿舍的时候,卫瑕的酒已经醒了,想着明日的轻松,她硬是要纠缠着晋迟胡闹。无奈之下,晋迟只好纵着她,等到累极之后睡下,脑海中盘桓的又是那个迷离诡异的梦,像是一个警示,要她不要再如梦境中那般沉沦,而是将人从悬崖的边缘拉回来。 被梦魇困着的晋迟睡眠不好,等到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九点了。 卫瑕没有起床,支着手肘在看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此刻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倒影。 晋迟眉头不受控制地蹙了蹙,她压下了因梦生出的恐慌,双眸一瞬不移地望着卫瑕。 「怎么了?哪里难受吗?」卫瑕的笑容很是灿烂,眼神中藏着几分羞涩和讨好。晋迟予取予求,而她被美色沖昏头脑后,借着那么点醉意,一下子就失去了分寸,连女朋友的哭声都没有理会。 「没事,今天回去了。」晋迟的嗓音有些沙哑,她望了卫瑕一会儿就收回视线。 卫瑕点头,窸窸窣窣地起床。 她估计开车过来接的是卫家的司机,她之前甩下了那么个大炸/弹后,卫家寂静无声。 要么不信,要么是在忍耐。不管是哪一种,他们都会迫切见到自己。或许这次能把晋迟一起带回去?卫瑕若有所思,只是凝望着女朋友侧脸的时候,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卫瑕没有猜对,可也不算猜错。 在晌午,她看到从驾驶座中走出来的卫天权时,下意识转头去看晋迟的神情。 晋迟神情平静,只是没等到她开口,卫天权的视线便大喇喇地落了过来:「你是——」 卫瑕抢先一步回答:「是我的助理。」 卫天权一愣,把「晋衡的女儿」五个字咽了回去,可能只是长得像吧,如果是晋家的那位大小姐,怎么会屈尊降贵来给小赤当助理? 卫瑕抬眸望着卫天权,嘆气道:「您怎么过来了?」 卫天权将车钥匙一收,慢条斯理道:「顺便见见老朋友。」别看他没有再询问相关的消息,可时时刻刻与欧泽通气呢!只不过到现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行迹。难不成这丫头只是胡言乱语的?卫天权满心狐疑。 说是见老朋友,其实只是见一见欧泽珍藏的宝剑。 在藏剑博物馆逛了一圈后,卫天权就准备离开了。 卫瑕是巴不得卫天权能够留在欧泽这里作客,然后另外喊一个司机。可惜卫天权没有读懂她的眼神,愣是要将她带回去。 这一来代表着她跟女朋友在车上要保持界限感,二来则是必须回卫家一趟。 天华小区门口。 晋迟扮演着「助理」这一角色,直到那辆车消失在了视野中才收回了视线。 昨晚睡得不踏实,粉底掩盖了眼角的乌青,却难以掩饰她周身的疲惫与倦色。 在她回到家中的时候,手机震动了起来。 卫瑕一连发了四条消息,除了第一条是「到了吗」,剩下三条都是大哭的表情包。 第43页 晋迟勾了勾唇,望了眼在短时间就被卫瑕入侵的房间,轻轻地嘆了一口气。 以后……她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发了一条消息回復卫瑕,她洗了个澡就回到卧室睡觉,昏天暗地的,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饿醒。 手机上有未接的通话记录,来自卫瑕、晋衡以及曲繁霜。 晋迟揉了揉眉心,手指一拨便点进了聊天软体。 卫瑕:【我到家了呀。】 卫瑕:【你睡了吗?怎么不理我?】 卫瑕:【阿迟?小迟?晋迟?】 曲繁霜:【小赤又进医院了。】 曲繁霜:【有空吗?出来见一面?】 晋迟的手蓦地缩紧,她攥着手机,神情骤然一变。 卫瑕进医院未必会有回覆,而她与卫家人并没有往来,要想得知卫瑕的境况只能够通过曲繁霜。 晋迟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曲繁霜的电话,「嘟嘟嘟」的忙音好似重锤敲击在她的心间,像是只过了一瞬,又像是过了千万载,电话终于接通了。 「她没事。我给你发个地址,你有空的话就过来。」 结束了简短的对话后,晋迟强压下了那股不安,抿着唇点开了曲繁霜发来的地址——长风观。 晋迟:「……」 -------------------- 作者有话要说: 节奏很快,篇幅不长,大概十五到二十万这样。 第28章 长风观是吴城最有名的一座道观,传言算卦极为灵验,就连晋衡都往长风观送过锦旗。 晋迟知道曲繁霜与她们不同,但是没想到她会连碰面的地点都会放在「长风观」。难不成是因为卫瑕的事情与那些玄异有关?晋迟望了眼自己的手机——一开始她并没有心思管顾太多,只当是「黑科技」,可随着「长风观」三个字映入了脑海,她那沉默的、凝滞的思绪瞬间便活跃了起来。 她低着头,身上的阴霾逐渐凝重,如同梦境中永不消亡的暗色,化作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瘦削的肩头。思绪纷杂而混乱,太阳穴隐隐作痛,她想蜷缩在一角躲开那些瘴雾,可到底念着卫瑕的身体状况,快速地起身打理自己。 长风观。黑皮软椅抵着墙,与办公桌之间的范围太狭小,曲繁霜一双长腿无处叠放。 她玩了一会儿手机,时不时瞥一眼手机,在她发出了地址之后,晋迟没有回覆任何的消息。 不过她知道,晋迟会过来的。 办公桌很时新,是过去的一个大顾客赠送的,不过比起寻常的工位,她的桌子显得凌乱不堪。桃木剑、法铃、铜钱串、签筒、风水罗盘……这些法器随意地堆叠在在了桌上,便于主人拿放。 之前她跟姬令姿一起在山上翻找东西,果真被她从某个树桩中寻到了玄珠——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小气的姬令姿就将东西收起,连个影像都不留。不过她倒是留了一句话,说卫瑕会从「迷惘」的状态中醒过来。话说到这份上,曲繁霜哪里还会不知道,这事情跟姬令姿有关系?可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她都没办法从那张比蚌壳还牢固的口中套出话。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她没有坏心眼。 算了一卦后,确认这件事情与姬令姿自身的气运有着极大的关系,她没有多少插手的余地。 硬要操作的也不是不行,就怕対方跟她翻脸。在摸清楚姬令姿的底细前,她不准备轻举妄动。 曲繁霜等待的时间并不久。 在听到了敲门声的时候,她收起了长腿坐得笔直,至少要摆出几分姿态来。不过在见了晋迟那张写满了「冷淡」二字的脸时,她又一歪身体窝回到了椅子中,伸手指了指対面的沙发,她挑眉道:「坐。」 晋迟凝视着曲繁霜。 别看卫瑕与她时不时地互损,可实际上交情极好。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曲繁霜不可能从容地满脸笑意地坐在了这里。悬着的心蓦地放松了下来,晋迟将髮丝捋到了耳后,那双幽邃的眸子终究是泄露了几分情绪。 「她没事,做个检查就能离开医院了。」曲繁霜率先开口想要让晋迟宽心,她抱着双臂幽幽地注视着晋迟,又道,「还真是缘分。」 晋迟対「缘分」二字不置可否,视线扫过了挂在了白墙上一面面红底黄字的锦旗,她的心中升起了几分怪诞感,片刻后她将手机推了出去,缓缓道:「她的联络方式是自发出现的,在知道是她之前删过几次,但是没有成功。」 曲繁霜神情不变,纤细的手指点在了手机的屏幕上,头也不抬道:「要解决吗?」她的视线落在「女朋友」三个字上,想来晋迟这样的人不可能这样备註?手机里忽然间冒出一个「女朋友」,的确够奇诡的,可她竟然就这样接受了。 晋迟抿了抿唇。 曲繁霜的态度跟过去有了明显的更改,至少不再撮合她与卫瑕,反倒是提出了「解决」二字。 她知道会有梦醒的一天,但真到了那个时刻的时候,却不愿意拯救自我,而是想要尽情地放纵。 曲繁霜抬眸望了晋迟一眼,从她冷淡的面容中读出了几分凄凉。她斟酌了片刻,道:「小赤要醒了。」 晋迟的心仿佛被扎了一根刺。 她明白曲繁霜话语背后蕴藏着的深意,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卫瑕无比地笃定自己「失忆」,迷失在了臆想之中。 第44页 可现在她要醒了,昭示着她们将各自走回正轨。 只是真的能够如愿吗?她想要让卫瑕「如愿」吗? 曲繁霜耐着性子等待晋迟的答案。 晋迟深吸了一口气,唇角忽地勾起了一抹莫名的笑,她道:「解决吧。」 対曲繁霜来说,笑比哭来得惊悚,可设想一下晋迟「梨花带雨」的模样,她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说的解决容易得很,点进了卫瑕的头像利索地选到了「删除」。她的动作看着极为干脆利索,只不过桌上的金铃莫名响了一声,法器上数条凡人肉眼看不出的金线交缠着,切断了冥冥中的牵繫。 曲繁霜将手机退给了晋迟,眨眼道:「需要我给你推送吗?」 晋迟摇头:「不用。」在得到了答案之后,她没有在长风观中停留。 等到晋迟的身影消失之后,曲繁霜才拉着脸点进了与姬令姿的対话框。 曲繁霜:【为什么晋迟的手机上会有你的气息?】 姬令姿:【我做的,不满意吗?】 曲繁霜:「……」恨不得一拳打扁姬令姿那姿态嚣张的脸! - 医院里。 卫瑕垮着脸坐在了病床上,心神不宁。 回家之后骤然晕倒使得整个卫家兵荒马乱,然而再乱也乱不过她的心绪。 她的心仿佛被千军万马踩踏,只余下满片的烟尘。 「小赤,再留院观察几天吧?」卫天权紧张兮兮地开口。 卫瑕蹙着眉,沉重地摇了摇头。检查过了,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能够说是过去那一个月的劳累——而想到了那个月,她的心又是一紧。 被自己晕过去的事情一打岔,家里不会有人追问「女朋友」的事情,这样也好,毕竟连她自己都难以启齿!她怎么就昏昏沉沉地认定了自己「失忆」,明明生活中透露出的迹象就是她卫瑕不可能有対象!她这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神,硬要纠缠上去……最后糟蹋了人家!想到这里,卫瑕的心中泛上了苦涩、难堪、愧疚、惶恐等种种情绪。 「小赤啊——」卫天权怅嘆了一口气。 卫瑕涩然摇头道:「爸,我没事。」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思索之后如何解决这件事情。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跟「女朋友」假戏真做?她好像不排斥这种做法,但是这样的行为対晋迟而言显然是不公平的。 难怪她每每提起自己会后悔—— 就她一个人始终看不明白,要怎么面対这件事情?心尖的小人儿只喊着「救命」,良久之后,卫瑕才心惊肉跳地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她的视线停在了那张大哭的表情包上。 到目前为止晋迟没有任何的回覆,按照过去一个月的表现这属实是反常。难不成过去她也跟自己一样沉浸在梦幻中,看什么都不真切,到了今日忽然幡然悔悟?除了这个之外,似乎也找不到她扮演着「女朋友」这个角色的理由了吧?不管怎么说,她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要不要联繫她?卫瑕的脑海中忽地浮现了这个念头,一向胆大妄为、行事无拘系的卫瑕忽然有了顾忌。她紧紧地凝视着対话框,在脑子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一个表情包发了出去。然而让她更为尴尬的事情发现了,表情包边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嘆号!底下显示対方已经不是你的好友。 卫瑕:「……」 她、她这是被晋迟给删除了?! 这个无情的感嘆号坐实了她的猜测,她更是心神恍惚,心间泛着苦与酸。 都把她删除了,这代表着连个「解释」都不需要了吗?是要彻底一刀两断的意思?那之前的那些事情算什么?她不在意的吗?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泪水一滴滴落在了屏幕溅开。 卫瑕伸手抹了抹眼睛,一抬头就看到卫天权特别吃惊和惶恐的眼神。毕竟在卫天权的记忆中,连离开爸爸妈妈上幼儿园,卫小赤都没有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哭嚎啊! 卫瑕强自辩解道:「我就是眼睛酸。」 卫天权担忧地望着卫瑕,摸着下巴道:「要不要让小曲过来看看啊?」医院里查不出所以然的,八成是中邪了,毕竟他也见识过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儿。 一个「不」字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卫瑕思考了一会儿,也只有曲繁霜能够听她的哭诉了。她抹去了眼泪,闷声道:「我自己约她出来。」 这倒霉事情怎么就被她卫瑕碰到了呢?她还没有享受够有女朋友的日子,就要痛失女朋友了——而且还有可能同対方交恶,毕竟「女朋友」,不,前女友性情内敛,一直是她主动出击的。她要是安份那么几天,不那么闹腾,还都不至于到这种尴尬的境界。 难不成以后在谁家的宴会上碰到晋大小姐还要绕路吗?她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次日。 卫瑕约了曲繁霜在老宅见面。 满腹的抱怨在看到曲繁霜面颊上的擦痕时消散,卫瑕皱着眉凝望着曲繁霜,眉眼间满是疑虑和关切。 曲繁霜轻描淡写道:「没事,被小东西抓了一下。」 第29章 法器中逸散的能量有姬令姿的气息,曲繁霜自然想要借着这一抹异气探究对方的来歷。 然后……然后就被显化的小东西抓了一把,那东西瞧着软糯糯的很是乖巧,实际上跟姬令姿一个德行。俗话说人不可貌相,萌物……同样也不可以。 第45页 确认了曲繁霜安然无恙后,卫瑕强压下的那股浓烈的情绪再度上浮,她紧紧地凝视着曲繁霜,拧眉道:「你知道我之前的情况?你为什么不劝我?」 曲繁霜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劝你有用吗?你会听我的话吗?我甚至怀疑在你和晋迟的相处中,我成了一个勤勤恳恳的背锅人。」 晋迟:「……」她回忆了一下,似乎的确是这样的。她有些心虚,眼神躲闪了片刻后,又理直气壮起来,「可这明显不是医院能解决的范畴。」 曲繁霜沉默片刻,正色道:「我又不能让时间倒流,说这个有用吗?」倒是在志怪中见过一种名为「蜃」的神物,即是幻梦之主,又能主导时间。可惜这种神物本身极其能隐匿,它若不愿意现身,没有人能够找到它。曲繁霜胡乱想了一会儿,翘着腿望着心烦意乱的卫瑕,又道,「你有什么要倾诉的吗?我是一个很好的树洞。」 她当然有无数的心绪需要倾泻出来,可话到了唇边又不知道怎么表述。卫瑕的眉毛时而紧拧时而舒展,眉目间是挥之不去的憔悴和伤怀。良久之后,她才挤出了一句:「她删了我!」这件事情是在是让她意难平! 曲繁霜眼神闪躲,她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问道:「然后呢?你要不给她打电话?或者直接上门?」 卫瑕抿唇道:「可以吗?」连联络方式都给删了,摆明了是不想看见她。她难道要去勾起女——晋大小姐的伤心往事吗? 哪有什么不可以的?曲繁霜腹诽了一句,她的双腿抬起架在了长凳上,望了眼倚靠在窗边的卫瑕,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怎么想?」 卫瑕:「什么怎么想?」片刻后,她抓了抓头髮道,「重要吗?这得看晋迟的态度吧?」 曲繁霜没有说话,等待着答案。 卫瑕盯着她好一会儿,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轻轻道:「我那时候不清醒,说起来我也是受害者。但是我想补偿她。」 曲繁霜抱着双臂:「就当谈了一场一个月就分手的恋爱,不可以吗?」她打量着卫瑕,又凉凉道,「你不会不想分手吧?」 卫瑕咬牙强调:「没有分手。」 曲繁霜一挑眉,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解。 卫瑕又补充了一句:「根本没有开始。」她的忘性太大,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反倒是如今的晋迟的影像鲜明地印刻在了心中。这段犹如幻梦的日子,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真实。 曲繁霜认真地提建议:「你重新联繫她吧。」卫瑕的纠结比晋迟好懂,她虽然与那位见了一面,可实在难从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容中找寻到蛛丝马迹。她如果没有动心思,恐怕一开始就不会纵容卫瑕。那么现在,她会轻易地放开吗? 卫瑕嗫喏着唇,她哪里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之前如鱼得水自然是万分畅快,可现在只觉得自己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人,她要是能够自持,怎么会落到这境地? 异常的沉默并不符合过去的卫瑕,曲繁霜没有打探卫瑕和曲繁霜过于隐私的事情,此刻后知后觉地开口:「你干了什么?」 卫瑕反问道:「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吗?」 曲繁霜手一抖,吸了一口气,她深深地望着卫瑕道:「卫小赤,你行啊!」这才多长时间啊?晋迟为什么答应?晋迟怎么可能答应?就算卫瑕失了智,但是晋迟是完全清醒的啊! 卫瑕提起了精神:「你什么眼神?」对着曲繁霜她还能够张牙舞爪。 曲繁霜耐着性子问:「你打算怎么办?拖着吗?」就算她想这么做,恐怕那边都不会愿意吧? 卫瑕茫然中杂着期待:「我能继续昏吗?」 曲繁霜:「……」她不动声色地望了卫瑕一眼,「我去帮你打探。」 卫瑕立马接话:「她不会相信你的。」 曲繁霜:「?」 卫瑕诚恳道歉:「我后悔,我应该为你塑造一个正面大方、积极向上的形象。」 曲繁霜气得仰倒,不就是互相攻击吗?这一套她也熟,坐稳之后,她眼也不眨道:「有没有可能,晋大小姐现在更嫌弃你呢?」 卫瑕:「!」她一点儿都不想去思考这种可能,可根据她的推测,这种可能性极大,要不然她为什么删了自己呢? 看着卫瑕愁眉苦脸、郁郁累累的模样,曲繁霜心中浮现了几分不忍,她道:「或许是为了更好的开始?晋迟跟你不一样,她是清醒的。」 卫瑕斩钉截铁道:「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她展示出了非一般的自信,就像当初深信自己「失忆」了拥有一个女朋友一样。 曲繁霜无语,半晌后才给了四个字:「顺其自然。」 在没有主意之前,卫瑕只能够听从曲繁霜的「忠告」。 只是夜里的时候,难免会想起那一个月之间的相处。 好好的女朋友,却叫她飞了。 不过卫瑕的伤春悲秋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在一个月的剑铺体验之后,她重新拿起了剧本,熟悉自己要试镜的角色。在期间,还各处来回,好似要一次性补足这一个月的「缺位」。 - 晋家。 晋迟拧眉坐在了沙发上,并不给晋衡这个「不速之客」任何的好脸色。 晋衡张了张嘴,想要说几句关切的话语,询问她在龙渊镇的生活,可对上那如同淬着冰棱的视线,他又将那些话吞了回去。他伸手整了整领结,温声道:「出去走走也很好,有认识新的人吗?」 第46页 晋迟抬头望着晋衡,抗拒着蹩脚的、迟来的关切。 她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不会给人回应。 晋衡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良久之后,他才问道:「你小姨什么时候回来?」自从那件事情后,晋迟就不太听他的话,他想要做什么,只能够通过颜醒来劝。她这个年纪也不算小了,别墅里冷冷清清,总要找个伴。想到此,晋衡眉头忽地一皱,掠过了茶几的视线多了几分狐疑,他上一回来这边,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您难道没有她的号码吗?」晋迟反问道,冰冷的话语打断了晋衡的思绪。 晋衡完全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女儿相处,踌躇一阵后,只能够选择了放弃。那张时常出现在财经报导上、意气风发的面庞多了几分颓然,隐隐能够窥出几分疲态甚至是老态。 「我先回去了,我知道你不喜欢热闹,可怎么都得请人照顾好你自己。」晋衡道。 晋迟的眉眼勾起了几分讥诮与嘲弄,她仰头直视晋衡,似笑非笑道:「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晋衡沉默不言,深深地望了晋迟一眼后转身离去。 等到晋衡离开了,晋迟眉眼的阴郁与冷沉仍旧没有散去。 她取出了手机,指尖轻轻地抚过了屏幕。在将联繫方式删除后,不可能会有新的消息进入,也不会有人在她的耳边喊「阿迟」。 她会是什么态度呢?在如水月镜花般的梦幻散去后,打算直接掠过这段过往吗?或许在等一个相见的契机呢? - 八月中旬。 《铸剑师》试镜,地点在鸿宾酒店。 当初江珩固执地要求演员需要前往剑铺体验铸剑的生活,而不愿意的人则是默认放弃试镜的机会。可真的到了那一日,他到底是在剧组老友的劝说下放开了要求。毕竟,体验了生活的人不等于能够完美地满足他的要求。 「卫老师。」高寒在人群中见到卫瑕的时候,眸光骤然一亮。她大步地走向了紧蹙着眉头的卫瑕,视线一飘落在了卫瑕身边的助理江简身上,讶然道,「你换助理了?」 听到了「助理」两个字,卫瑕的面色顿时一僵,连强行扯出来的笑脸都难以维繫。当初的「助理」只是她跟「女朋友」之间的情趣,现在陡然被人提起之后,只余下无穷的尴尬。她并不想继续谈论,胡乱地一点头略过了这个话题。 高寒只是随意问一句,并不怎么关注「助理」的事情。 「卫老师最近忙吗?」高寒又关切地询问道。 「不算忙吧。」卫瑕想了一会儿,拧眉道。伤春悲秋的情绪时不时上浮,脑海中女朋友的影响挥之不去,那绝对是不够忙碌的表现。 高寒笑了一声,又道:「我本来还想请卫老师一起吃顿饭。」在卫瑕回答之前,她又抢白道,「我知道卫老师不在意那点小事情,但是我心中感激,总觉得要回报卫老师才安心。」 卫瑕掀了掀眼皮子,认真地打量起高寒满是诚挚的笑脸。如果一直不接受高寒的谢意,可能这事儿会没完没了。过去遇到不懂感恩的人很烦,可碰到了太热情的同样是困扰,难以招架。 思索良久后,她轻快道:「结束后,高老师请我喝杯茶吧。」 高寒其实不抱太大的期望,毕竟她从没听说过,卫瑕私下同圈子里哪个人交好,有所往来。比起很多人,她过于「深居简出」了。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当下点头道:「对街就有一家茶馆。」 第30章 卫瑕试镜出来的时候神色如常,并不在意最终的结果。 如果能够争取到角色那就全力以赴,要是落到了别人的手里,是自己技不如人,也没有什么好迁怒和责怪的。 鸿宾酒店外不少娱记在蹲点,卫瑕自认没有做亏心事请,自然是大大方方地任由狗仔拍摄。她出来的时间比高寒早,发了一条消息后,便耐着性子在茶馆中等待。 「姐,你们都试镜一个角色,不怕媒体随意编排啊?」江简好奇地问道。在她看来,那个角色八成是在卫瑕和高寒中选择的。如果喝茶的时候没发生什么还好,要是起了矛盾冲突,恐怕会生出风波。 「他们编排的事情多了去了,哪能事事在意。」卫瑕不以为然道,而且真要发生了什么,那也是公司来处理。她抬眸瞥了一眼江简,又笑道,「你没事的话就回去吧,放你半天假。」江简琢磨了一会儿,自家艺人被人欺负的可能性不太大,说笑了几句后就转身离开了茶馆。 在江简走后没多久,戴着墨镜的高寒施施然走了进来,向着卫瑕走去。 这个时间点往来的人并不多,并没有谁刻意地关注坐在了偏角的两个人。 「卫老师。」高寒摘下了墨镜,凝眸望着卫瑕,「感觉怎么样?」 两个人的职业都是演员,在话题方面以此为开场最为合适。但是见卫瑕沉默不言,高寒便知道自己选错了开场白,以为自己的犯了「忌讳」,忙不迭跟卫瑕道歉。 卫瑕诧异地望了高寒一眼,忙制止了她的行为。她对酒和茶的兴致都不太大,来这里也是因为要满足高寒的「邀约」,从而甩掉那个沉重的包袱。 高寒看出卫瑕的心思有些游离,微微蹙起的眉头凝结着极为少见的愁绪。她想要关心一番,却无从下手,毕竟以她与卫瑕的关系远没到那一步,别看卫瑕对人笑得灿烂,实则心防极重。思忖了片刻,高寒决定直接切入正题,她从包中取出了一个小礼盒,往卫瑕身前一推,正色道:「卫老师,当初的事情,还是要谢谢你。」她不好直接询问卫瑕喜欢什么,好在自卫瑕过去的访谈中找到了蛛丝马迹,她似是对古物。小礼盒中的佛像是她花了不少心思找到的,还请大师开了光。 第47页 卫瑕坐着不动弹,她的眉头蹙得更紧,拒绝之意很明显。 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值得高寒这般郑重的感激,她不愿意从高寒的手中收任何的东西。 茶馆中没有交谈声,卫瑕不出声,四面安静得出奇。 高寒抿了抿唇,良久后绽出了一抹笑容,又道:「卫老师,只是我的一番心意。」 「我不能收。」卫瑕摇头,将礼物退了回去,她眯着眼,眸中流泻出几分冷锐来。「如果收了,岂不是说我做事情专门贪图那点报答?况且先前高老师替我说话,也算是还了这个人情。」说到这里,卫瑕豁然开朗,兴许对高寒来说,不是这件事情有多重要,而是欠下的人情让她坐立难安了?也是,在这个圈子里「挟恩图报」的人不少。 话都说到这份上,高寒也不好继续强人所难了,只是接受是一回事,心中难受与泄气又是另一回事。她见了卫瑕与身边人亲昵的、语笑嫣然的模样,不由得心生艷羡,也想要靠近卫瑕一点点。在卫瑕的身上,有着吸引她的、在身边人中少见的纯粹。 空调的冷风吹着,卫瑕喝着茶,视线漫无依处。 倏然间,在窥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时,她的视线蓦地一凝。对方大概也察觉了她,正抬眸往这处望来,视线交汇了一剎那,卫瑕像是被点了穴一般僵住,而对方却极快地收回了视线,仿佛只是误入了此处。 就这样不想见她吗?她来这里干什么?是一个人过来的吗?还是约了朋友?她往常并没有多少喜好,是因为与自己一样,处在幻梦中吗?卫瑕双手握成拳,心思乱如麻。 「卫老师?卫老师?」高寒一连喊了几声,卫瑕才回神。她愣愣地望着卫瑕有些发红的眼眶,对对方陡然间上涌的情绪感到不知所措。「你不舒服吗?」高寒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卫瑕拧着眉,重重地一点头。 高寒哑然。不管是真还是假,这场「下午茶」或许都不能持续下去了。不等卫瑕开口,她颇为自觉地起身,对着卫瑕道:「下午还有通告要赶,下次有机会再约?」 卫瑕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掀起眼皮子望着高寒。直到她离开了,卫瑕才收起了这份「礼节」,再度去寻找那熟悉的惊鸿艷影。 盆景后方。 晋迟坐得笔直,神情淡然如冰霜。 她的对面是个成熟有风致的妩媚女人,此刻正拨弄着拂到跟前的捲髮,朝着晋迟抛了个媚眼道:「你不累吗?」 晋迟「嗯」了一声,低着头不说话。 女人无奈,半晌后又道:「怎么选离家这么远的地儿?比起茶馆,我更喜欢热闹喧譁的酒吧,阿迟啊,下次要对小姨『尽孝』,换个热闹的地方。」她也喜欢了晋迟沉闷冷淡的性子,自顾自地说着自己在外头的见闻,末了冷不丁地开口,「晋衡想要让你找个对象,省得孤零零的。」 晋迟讥讽一笑,对晋衡的关心冷漠以对。 颜醒一挑眉,慢悠悠道:「不过他人坏,话说得却是不错的。我记得你先前给我打电话,那时候是为了约会吧?人呢?没追到手?」她皱了皱眉,视线在晋迟身上扫了一通,「也不至于呀?以你的条件,就算性格坏了点,也多得是趋之若鹜的追求者。」 「小姨!」晋迟提高了音调,她定定地望着颜醒,眸中藏着显而易见的不开心。 她没想到颜醒会忽然提到之前的那件事情,可她不想深谈。只是一场错误,哪里有什么「追求」可言? 颜醒没想到晋迟反应这么大,她的眸中多了几分深思,只是怕惹恼了晋迟,将问题给压了下去。晃了晃杯中的茶水,她问道:「你要建影视博物馆?是晋衡的计划?还是你自己的打算?」提到「影视」,颜醒免不了想到她那在大好年华便香消玉殒的姐姐,生怕晋迟的心态因此出现问题。 「是我自己的打算。」晋迟垂眸道。 颜醒:「你——」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她朝着晋迟扬眉一笑,换了个话题道:「我这儿认识一些青年俊才,要介绍给你吗?」 「不好。」晋迟的脸崩得更紧。没等颜醒开口,她又道,「您怎么不留着用?」 颜醒啧了一声,剜了晋迟一眼,不满道:「你对长辈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晋迟不答。 她的眼神越过了障碍物,落在了精緻的木门上。 「想走了?」颜醒敏锐地察觉了晋迟的情绪变化。 晋迟抿唇道:「不早了。」 颜醒视线往手机屏幕上一瞥,被晋迟的「不早了」给逗笑了。 这距离太阳下山至少还有五个小时呢。 不过她常年宅在家中,兴许是不愿意接触外头热闹的吧。 颜醒慢吞吞地站起身,见晋迟一动不动地坐着,眼中又掠过了一抹稀奇的光束。 「阿迟,你不想见我就直接说。」没等晋迟回话,她又摇头晃脑道,「果然,当晋衡的说客是会讨人嫌的。」 晋迟:「……您先前自己说的,同别人有约。」 「是这样吗?」颜醒故作恍然大悟,她潇洒一笑,提了包跟晋迟摆了摆手。 晋迟轻哼了一声,不再不理会颜醒,而是默默地注视着卫瑕所在的方向。 高寒走了,她一个人坐着是在等待什么吗?她看见自己了?会相逢吗?晋迟不由自主地想着,沉寂的眼眸中忽地迸射出一簇簇如火星子的亮芒。 第48页 - 卫瑕捏着手机。 绿植遮挡了视线,蝉声与汽笛声盖过了低语。 卫瑕:【我看见她了。】 曲繁霜:【那你准备怎么办呢?冲上去加好友吗?】 曲繁霜:【可以试试。】 卫瑕时不时垂眸扫一眼手机屏幕,更多的时候,心神放在了晋迟所在的方向。 她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那似是跟晋迟同行的女人起身了,而晋迟始终不见动静。 心跳的速度骤然间加快,卫瑕莫名地觉得干渴。 就在她准备倒茶的时候,视线冷不丁瞥到了晋迟的身影。 她要走了! 这个认知迫使卫瑕跟着站起身来。 她的心绪烦杂而混乱,原本就落在心间的火苗经过曲繁霜的「添柴加薪」后,愈演愈烈。 终究是想见一面的心思战胜了一切,她立马跟上了晋迟。 在树荫下蓦地扼住了她的手腕,一转身拦在了她的跟前。 「这里有娱记。」 卫瑕抿了抿唇,心慌得厉害,她没敢看晋迟的神情。 脑海中预演的场景已经变成了新闻的头条——《某卫姓女子当街与人拉拉扯扯,有强拐之嫌疑》。 第31章 在晋迟的沉默中,卫瑕隐隐开始唾弃自己。 这「借一步说话」,藏着些许要挟。毕竟正常人都不想被娱记拍到传上网,被无数陌生人指指点点。要不想在马路上生出事端,只能够顺从。 卫瑕没有开车,她默不作声地跟在了晋迟的身后,走向了停车位。 直到坐上副驾驶座,听到了安全带扣上的清脆响声,她才回过神,转头去看晋迟。 车中太安静,窸窸窣窣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被放大。 晋迟在调整好了座椅后一直没有动弹,手搭在了方向盘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瑕不由得紧张了起来,额上、掌中开始冒汗。 「热吗?」晋迟转头问。 卫瑕被吓了一大跳,按在了腿上的手收紧握成拳,结结巴巴道:「热,是有点儿。」 晋迟瞥了卫瑕一眼,调低了冷气。大概是觉得车中过于静谧了,她顺手打开了车载音乐。舒缓的旋律在车中响起,多多少少缓解了卫瑕的紧张情绪。 在明了过往只是一场「臆想」之后,卫瑕失去了一往无前的勇气,每每望向晋迟,尴尬、愧疚、期待……种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心绪更为混乱不堪。 她其实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解释,但还是坐到了晋迟的车上来了。 晋迟比之前更冷淡了,像是一捧冰雪,看上一眼就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到底要以什么身份与她对谈呢?许久不见的老同学?「一月女友」?还是滚了——想到了某次词眼,卫瑕的身体蓦地一僵,忙不迭地摇头将杂七杂八的念头甩出去。她缓慢地低下了头,眸光盯着发白的手背,连唿吸的节奏都慢了很多,像是刻意压抑着。 她自然就没有注意到晋迟专注地凝望着她的侧脸。 在她抬头的时候,晋迟又及时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卫瑕不说话,晋迟也没打算问。 回去的路卫瑕很熟悉,毕竟大多数时候都在鸿宾酒店中试镜。只是她家与晋迟家同路,只隔了一条街,晋迟会将她带到哪里呢? 一路上,卫瑕浮想联翩。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半个小时一个字都没有说,甚至没有去摸手机,只是偶尔转头瞥一眼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侧脸。 过去的事情她记得不大清楚了,但是有一点她自己很笃定。时常逗弄晋迟,百分之百是被她的那张脸所迷惑。 等到车子停进了车库中,卫瑕才回过神来。 晋迟没有动作,她也不敢动弹。许久之后,她才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紧接着熟悉的淡香迎面扑来,却是晋迟倏地压了过来。 她要干什么?!卫瑕眼皮子一颤,脑子顿时变成一团浆煳,她浑身僵硬,紧张兮兮地抓住了安全带,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够找回几分理智。只可惜那阵香风并没有停留多久,晋迟俯身只是替她解开了安全带,旋即整个人又退了回去。 她的意思够明显的,总不好在车上交流。 卫瑕的心境如潮水起起落落,等到跟着晋迟走到了阳光下,仍旧有些失魂落魄。 晋迟沉静的面容瞧不出丝毫真实的心绪,卫瑕一时拿不准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她,毕竟抛开了那一个月的时间,她与晋迟之间有余下「陌生」两个字。 玄关处备着拖鞋,空空荡荡的房子里摆设跟上一次到来的时候没有不同。 大概是这段时间的忙碌,让晋迟无暇将多余的东西收起?卫瑕在心底胡乱地揣测着,她先前极为自信,只会让好处想,然而到了这会儿心虚气短,不敢想太多,总觉得要被冷着脸的晋迟「灭口」。 在卫瑕兀自忐忑不安的时候,晋迟已经坐在了吧檯边,她的手边摆着酒瓶子和高脚杯,拿出了一副闲谈的架势,卫瑕见状又是一抖。在茶馆的时候没少灌水呢,而且这等境况她能够喝得下什么东西?忐忑不安地挪动着脚步,最后坐在了最外侧,与晋迟拉开了两位座位的距离。 之前来这边的时候恨不得黏在女朋友将她抱在怀中,而且却是「避之不及」,还真是世事无常,变幻莫测。 第49页 「这儿没有人盯着了。」晋迟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她的语调与往常无异,只是卫瑕心中有情绪,听着总是冷浸浸的。她「嗯」了一声,又不知道怎么继续了。明明是她主动地邀约,可现在反倒像是个干杵着的木头人。 瓶颈碰到了玻璃杯,声音琳琅清脆。 卫瑕的视线在如霜雪般的侧脸停留片刻,又挪到了那沾了酒而显得饱满与鲜艷欲滴的唇上。长久的凝视有些放肆和失礼,卫瑕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心绪,移开了视线。 「对不起。」卫瑕张了张嘴,这三个字一出,她像是卸去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余下的话语便能够无比顺畅的说出口。手肘搭在了吧檯上,指尖簇到了一起,无意识地在台子上摩擦,「我先前有些神志不清,打扰你了。」她的歉疚是真诚的,并不像作假。可这样的道歉是无力的,故而在看到晋迟眉心攒起的时候,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要有担当一点。 「没有打扰。」晋迟眯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她转头凝视着卫瑕,轻声道,「你无需跟我道歉,你没有做错事情。」 「可是——」 卫瑕才开口,话语蓦地被晋迟打断。 「在那段时间都乐在其中不是吗?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没有什么不好的。」晋迟认真地注视着卫瑕,又浅浅一笑道,「都过去了。」 「过去」与「现在」被晋迟刻意提起,显然是打算如同删除联繫人一般甩掉这个包袱。 这样的认知让卫瑕的心泛着细细密密的痛意,仿佛被成千上万的虫子咬噬。她胡乱地点点头,又抿着唇压低声音道:「但我还是很抱歉。」 晋迟注视着卫瑕,慢条斯理地开口:「那又能怎么样呢?」 卫瑕语塞:「我——」她「顺其自然」地跟着晋迟过来了,然而根本没有想好解决问题的办法,尤其是在晋迟看来这根本不是个问题。难道就这么断了、散了吗?卫瑕的心中倏地涌上了一股强烈的不甘。 「你是才结束了《铸剑师》的试镜吗?」晋迟主动地换了一个话题,她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亲切,仿佛相识多年的旧友。 卫瑕点了点头。 晋迟:「感觉怎么样?」 相似的问题也从高寒的口中提出过,只是那时候她没有任何回答的兴致,然而面对着晋迟散漫随意的询问,她恨不得事无巨细地说给晋迟听。不过她仍旧是记得「克制」二字,收敛了几分,只给出一个保守的答案。 「不是落在你就是落在高寒的手中。」晋迟漫不经心地颔首,她的视线在卫瑕的面颊上停留片刻,又状若无意地提起,「你们算是竞争对手,先前便是因为此事见面吗?」 卫瑕解释道:「她还记挂着之前帮她忙的事情,想要感谢我。」 「那你怎么没有收下?」见卫瑕微微一愣,晋迟又补充道,「我只是问问,你不用回答我。」 卫瑕忙道:「微不足道的事情,我不想与她有太多的牵涉。」 「是吗?」晋迟轻飘飘地开口。 在卫瑕清醒了之后,纠缠着她的梦魇并没有彻底地退去,反而逐渐地明晰了起来。她看清楚梦中与卫瑕往来的人,其中有一个便是高寒,而且她们之间言笑晏晏,是非一般的亲昵。只不过后来不知为何,高寒逐渐地消去了踪迹。而卫瑕——却是有着她想像不出的,也不忍心见到的颓废与丧气,仿佛被人抽干了精气。 卫瑕从晋迟的语气中听出了她对高寒的一丝在意,还没有想明白她便赌咒发誓似的开口:「是的,我跟她气场不和。」 晋迟笑了一声,她凝视着卫瑕,慢吞吞道:「你跟我解释什么呢?」 卫瑕:「……」还不是你问的吗?卫瑕抿了抿唇,对着晋迟凝眸,眼中似是盛着盈盈的春水。 她的神情不似往日那般松快,眉眼、唇角也不见往日灿烂的笑容,带着几分的沉重和忐忑,可偏偏就是如此,让晋迟悬浮的心落回到了胸腔中。 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卫小赤。 晋迟仿佛没看懂卫瑕的纠缠,又淡笑着开口:「时间不早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卫瑕瞥了一眼晋迟,想到了自己被删除的情况又一阵气闷。她纠结了许久,装出一副不知道的真实情况的模样,开口道:「今天实在是巧合,我应该提前给你发消息的。」 晋迟深深地凝视着卫瑕,就算曲繁霜不开口,她自己恐怕早就发现这一点。那么现在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眼眸中掠过了一抹暗沉的光芒,她从容一笑道:「我已经删了你,本来就是个错误。」 卫瑕:「……」 -------------------- 作者有话要说: 卫瑕:我忍住不哭。 第32章 晋迟的坦然让卫瑕剩余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这是在表明自己坚定的态度吗?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准备用这句话打消她的念头?好吧,晋迟的确是做成功了,她都已经这么说了,难道还要追上去询问「为什么」来自取其辱吗?而未来的联繫更是不必了,不是吗? 晋迟平静地注视着卫瑕,雍容而自在。 只是她的心绪不如面上所展现的这般,卫瑕的言行像是火星子落在了心间荒芜的草原上,使得那股野火愈演愈烈。 第50页 她可能真的有病,要不然怎么会在这种时候产生愉悦? 「要喝吗?」晋迟垂眸,淡淡地询问。 卫瑕摇摇头拒绝。 她已经摸清楚晋迟的态度了,那么在这里待下去,只有数不清的尴尬。想明白这点后,她压下了那点儿眷恋起身告辞。 晋迟轻笑了一声,她没有阻拦。慢吞吞地站起身,也不顾卫瑕的意见,一直将她送到了门口才止步。 相比晋迟的从容,卫瑕的脚步有些仓皇,在最后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晋迟,恍惚中,似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极为熟悉的笑。 那头曲繁霜打电话过来了。 卫瑕接起,一听她的询问就气不打一处来,果然只有「八卦」两个字才能够挑动这傢伙的神经。 卫瑕开口:「我去她家了。」 曲繁霜沉默了片刻,啊了一声,又道:「看来跟以前没差别,登堂入室的速度都是非一般的快。进度怎么样了?你找好合适的说辞了吗?」 卫瑕:「我又出来了。」 曲繁霜沉默。 卫瑕:「她主动提起她删了我,话说到这份上,我还好意思赖着不走吗?她要跟我划清关系。」卫瑕语气中藏着抱怨和委屈,她需要一个人一起来抨击晋迟的无情。 曲繁霜问道:「你不想吗?」 卫瑕:「你觉得呢?」她当然不想!有了个各方面契合的女朋友,可到头来是一场幻梦,梦碎之后只留下了让人无比难受的光影,还不如将这一个月的记忆删除呢。她没有指望曲繁霜这个母胎单给出什么样的计策来,压下了那股情绪,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就这样吧,回到正轨,也挺好。一个月的温柔和千依百顺都是假象,今天见到的才是真实的晋大小姐。」想了一会儿,她又万分纳闷道,「怎么就我跟她中邪了呢?」 曲繁霜没有说话,这个解释她觉得要姬令姿给出才合适,毕竟在那手机上残余的是姬令姿留下的能量。终究是不忍心看着卫瑕颓丧,她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是我删的。」 卫瑕:「……」她磨了磨牙,恨不得将曲繁霜拉出来痛骂千遍,然而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如果得不到晋迟的授意,曲繁霜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将在屋中的对话简要地说给了曲繁霜听,卫瑕消沉道,「她的态度很明显了。」 曲繁霜跟卫瑕的感触是截然不同的,她只能够想到「欲擒故纵」四个字,说来这次见面,晋迟也是试探卫瑕的态度吧?她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了卫瑕听,又补充道:「之前明明是她一直惯着你,你要小心些,可不要变成一尾鱼啊。」 卫瑕:「你不懂。」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老同学以「女朋友」的名义找上门来,正常人都是将她送走,哪里可能陪着她演戏?又不是慈善家。晋迟冷冷清清的,更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曲繁霜听到这三个字额上青筋一跳,恨不得摔下手机。 她的分析总比卫瑕自己的天马行空靠谱! 这场相逢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卫瑕再伤怀也不可能因为它影响了日常的生活。 《铸剑师》试镜很快就出了结果,卫瑕成功地拿到了想要的角色。相较于柳荣和江简的兴奋,她的神情一派淡然。她捏着手机,瞧见了高寒发来的「恭喜」时,回復了「谢谢」两个字,便将事情抛到了脑后去。 直到进组的那一天瞥见了人群中的高寒,卫瑕才流露出几分惊诧来。 她不大关心别人的事情,不会主动地询问,自然不知道高寒在试镜女主失败后转而寻求另一个角色。 整个剧组工作人员不少,知名的、不知名的凑在一处,人来人往,万分嘈杂。在其中江珩的声音中气十足,这里俨然是他的「一言堂」。 「卫老师之前没有跟江导合作过吧?」高寒凑近了卫瑕低声说话。 卫瑕点了点头。 「他很严格,要求也很多。」高寒笑了笑,又感慨道,「很多投资方不会按照江导的计划走,但是天之鲲却有十足的耐心。」 卫瑕在听到了「天之鲲」三个字的时候眉头一动,毕竟这是她签约的公司,听人有意无意提起时,难免会想到其他东西。只是见高寒的面上满是诚挚和坦然,她又打消了那点儿怀疑。 「其实身边的人并不支持我试镜《铸剑师》里的角色,因为换成别的,在相同的时间里我能拿到更多的钱。」高寒眉心深处掠过了一抹郁气,然而很快便将那点沉重与郁气消散,她没看卫瑕的神情,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但是我想为自己试一次。」 卫瑕抱着双臂,笑道:「那挺好。」她没有刻意打听过高寒的家庭,但是这个圈子里闲言碎语最多,免不了听到些许风声,尤其是堪称「极品」的情况。她无意与高寒继续攀谈,此刻见了其他的艺人走过来,她便扬起了笑脸前去打招唿。 高寒凝视着卫瑕的背影,眉眼中满是笑意。 一个剧组的演员之间可以很有话题,尤其是卫瑕与高寒曾经竞争过同一个角色。 没有人採访当事人,只是在偷拍到了几张照片之后,便编辑了一篇文章发到网上博取流量。标题为《昔日竞争对手,如今姊妹情深》,可内容并不是那么一回事,自龙渊镇中的事情开始谈,一直说到《铸剑师》剧组,隐隐透露着一股卫瑕借势压高寒一头的意思。而那个「势」,则是留给底下的人百般猜测。 第51页 ——之前没听过她们的关系好啊? ——我不明白,为什么是卫瑕拿到了主角,让演技更好的给她作配? ——这《铸剑师》阵容还挺豪华,不会再度扑街吧? ——那张照片里的人是谁啊?某人的金主?不会吧?不要毁坏我对大师的印象。 各种各样的话题冒出,一些阴暗的心绪在黑暗处滋生,仿佛不将人踩到泥潭里就不会终结。不过天之鲲的动作可谓是雷厉风行,砸钱将热度降下去后,锋芒直指造谣的人,看似平息了这个话题,可新的讨论随之衍生出,譬如天之鲲为何要签下卫瑕?是否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卫瑕在忙完后得知消息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尾声了,只余下关于她和新经纪公司的议论,许是他们的谈论算得上平静,并没有一道撤除。 「他们真是无聊。」卫瑕嗤了一声,没有理会。 经纪人柳荣则是望着卫瑕欲言又止,她是抽空过来的,等明天就走了。《铸剑师》要拍三个月,卫瑕的戏份不少,恐怕到年底都要待在剧组中,她不可能一直陪着。望了眼江简,又瞧了瞧卫瑕,柳荣终究是没忍住,询问道:「卫瑕,你不怕被他们挖出来吗?」 卫瑕没明白,她掀着疲惫沉重的眼皮子,慢吞吞道:「挖出什么?」 柳荣:「你跟公司的关系啊。」 卫瑕「啊」了一声,更是困惑。 柳荣嘆气,语重心长道:「你跟晋总不打算公开吗?万一传出来包养、金主这类的谣言,就不大好听了。」她不知道卫瑕跟晋迟之间的弯弯绕绕,故而她因先前做出的「判断」没有任何的动摇。 卫瑕被她的这番话镇住,良久后才道:「晋总?」 柳荣点头:「是啊。」话音落下她似是想起什么来,蓦地望向了卫瑕,浑身僵硬,「你不会不知道天之鲲是晋大小姐手下的吧?」她的语气复杂,充斥着茫然、错愕和不解。 卫瑕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为哪件事情翻起惊涛骇浪。 她抿了抿唇,艰难地开口:「我不知道。」回想那一个月的时间,她被一股莫名的臆想主导,跟晋迟待在一起的时候只想着亲亲抱抱,哪里会去关心其他的事情?此刻听柳荣这么一说,她茫然中又多了几分羞愧。只是这样的情绪没在她的脸上停留太久,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跟晋迟没有关系。」 柳荣更是困惑,她打量了卫瑕一阵,小心翼翼道:「分手了?」 卫瑕:「……」这连「手」都没能真正牵到呢,哪里有「分手」可言。她拧了拧眉,不知道从何解释,索性道,「你误会了。」 柳荣似懂非懂,又道:「那你的女朋友呢?我建议你往公司过个明路。后面有情况的时候,好在第一时间解决。」 卫瑕认真强调:「没有。」 这下轮到柳荣没话说了,只甩了一个眼神,好似在说「你们年轻人真会玩」。 两个人在闹别扭的可能性更大,或许该请示另外一位「主角」? 第33章 等到柳荣、江简都离开后,一身疲惫的卫瑕躺在床上,却没有任何的睡意。 她的身体很沉,像是不停地往深渊堕去,可偏偏意识极为清醒,好似置于冰柜之中。 她才发现自己对晋迟一无所知,能够凭藉的只有过往那模煳的像是被水泡发的画像般的记忆,以及一个月间「各自身不由己」的语笑嫣然。 怪不得只能够是一个月的短暂女友。 柳荣的工作繁忙,不可能在剧组里陪着卫瑕,可作为私人助理的江简一直在的。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网上的热度其实已经降下去了,可随着一条新的动态,又重新被人提起。 江简捧着手机,好不容易找到了间隙,凑到了卫瑕的耳边低声道:「高老师发了一条微博。」 卫瑕虽然与高寒互相关注,可如同列表里其他的人,都只是礼貌性地往来,哪里还会关心她发了什么东西?她懒洋洋地掀起了眼皮子,视线往手机屏幕上一掠,然而在看到「我跟卫老师关系很好」这句话时,她的神情就变得严肃和凝重起来。 她跟高寒算不上关系很好吧?望了眼不远处穿着戏服的高寒,卫瑕的神色不由得变得古怪了起来。她从江简的手中接过了手机,趁着休息时间好好地捋了一把——她倒是不在意旁人说什么,只是高寒的这份「剖白」让她有些不痛快,她不想做出回应。 要是被女朋友——不对,她现在根本没有女朋友。 「要转发回应吗?」江简望着卫瑕,眨眼问道。 「不用。」卫瑕摆出了一副高贵冷艷的姿态。事情同样与高寒有关,她管不着高寒发表什么言论,但是能够控制住自己。 下一场是卫瑕与高寒的对场戏,在拍摄的间隙,其实有着说话的空间,可高寒绝口不提网上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见她如此,卫瑕也不好询问,便将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 关于卫瑕的消息,自有人汇总到了晋迟的手中,她如同往常一般将事情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处理,而自己则是提着一个水壶在庭院里浇花。 盛夏里,日落的时间晚,临近八点,天幕仍旧残余着造化那浓墨重彩的一笔。 晋迟孤零零地站在庭院中,脑海中反覆上演的是梦境消失后没有被她遗忘的内容。现实与虚幻交叠在一起,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产生了恍惚,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第52页 「高寒。」晋迟默念着这个名字,眉头紧紧地蹙起。 她看过高寒的资料,她早早地便放弃了学业,靠着自己的打拼进入了这个圈子,并博得一席之地。但是她的父母亲戚对她的态度并没有任何的更改,直到如今都在拖后腿。像是大部分被家庭拖累的演员,为了避免自己成为他人的饭后谈资,都是靠着花钱来打发,可对方显然不是容易满足的人,贪慾只会不停地膨胀。她没有见过高寒的家人,可光凭藉着梦境,已经勾勒出了无法抹去的恶感。 高寒是少有的与卫瑕走得近的演员,会重复梦境中的事情吗?这个念头一起,晋迟的内心深处无由地升起了几分焦躁和不安。她落在卫瑕身上的关注度太多了,经过了那一个月后更加不可收拾,她已然无法接受另外一种与自己无关的可能。 她没有看到卫瑕发与高寒有关的消息,许是与高寒保持着距离,可以后呢? 这样的梦境往常晋迟是不会在意的,只是光怪陆离的梦而已,然而在自身接触到了曲繁霜的特异之后,她隐隐想到了另外一种结果。 次日,晋迟约了曲繁霜在茶馆见面。 虽然知道长风观所在,然而晋迟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频繁地与那边接触,尤其是晋衡。 晋迟望着曲繁霜,一双眸子幽沉如深渊:「我做了一些重复的梦,都跟卫瑕有关。」她其实很抗拒那样惨烈的结果,并不愿意回想梦境中的艰涩与痛苦,可是面对着曲繁霜的时候,她要不停地剖开记忆,寻找着梦境的碎片。就算梦境不代表着什么,然而与卫瑕有关的事情,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去赌。 曲繁霜眯了眯眼,懒洋洋道:「不过是个梦而已,不用太放在心上,如果你真的无法释怀,那就试试主导这一切,不让它向着悲惨的梦境演变呢?」她注视着晋迟,曲起的手指在木桌上敲了敲,笑道,「你需要点一些薰香助眠。」 晋迟拧眉,直觉告诉她曲繁霜说的不是实话。 「介意合个影吗?」曲繁霜又道。 她的话同自己想知道的内容风马牛不相及,晋迟凝眸,片刻后才应道:「可以。」 曲繁霜扬眉一笑,挪到了晋迟的身侧,快速地拍了一张照片。「我发朋友圈行吗?」曲繁霜的询问声响起,可她低头编辑照片,连头都没有抬起,显然只是「客套」,不管答案怎么样,她都不会更改自己的决定。 晋迟在这一刻明了了她的打算,没有继续追问。 「你跟卫瑕也是这样相处的么?」她转了一个话题,不再提梦境相关的事情。 曲繁霜抬头,耸了耸肩道:「比这还自在些。」虽然说晋迟是自己的主顾,可即将形象已经到了那地步了,更不需要再维持。每天仙风道骨的扮相,她其实也很累的,她又不是姬令姿。脑海中骤然浮现了这个名字,曲繁霜眉头蹙起,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跟这位大小姐见面了,只有通讯软体上还遗留着对方「嗯嗯啊啊」的敷衍。 晋迟的梦境,九成九的可能与她有关。 她过去提到「受人所託」,而这个「人」是面前的晋迟,还是说未来的晋迟? 晋迟并不是话多的人,与曲繁霜并没有多少「旧」可叙,在意识到从对方的口中得不到真相的时候,她就起身准备离开。 这次也不是全无收穫,正如曲繁霜所言,不管梦境是真是假,让它无法沿着梦中既定轨道发展就对了。 等到卫瑕看到曲繁霜的朋友圈,已经是十一点了。 她囫囵吞枣地吃完了晚饭,便捏着手机急匆匆地给曲繁霜发消息。 一长串的言论被她删删减减,最后只留下了一句:「你干了什么?!!!」 后头缀了几行感嘆号,充分地表明了她的震撼与错愕。 晋迟对她都那般冷淡,跟曲繁霜更不可能有往来。 可是她们竟然在一起喝下午茶,照片中,日芒照耀下的晋迟眉眼间还勾勒着一抹淡淡的、温和的笑。 曲繁霜:【这么悲愤干什么,我又不撬你墙角。】 卫瑕:【……】 曲繁霜:【为了正事。】 卫瑕:【我不信。】 曲繁霜:【你前女友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最后急病乱投医找上了我。】 卫瑕:【?】 曲繁霜:【名片推送。】 卫瑕垂眸凝视着熟悉的头像,下意识地点了进去。 她哪里是不知道晋迟的联繫方式?她从未清空与她的聊天记录,只是碍于对方的抗拒和疏离,选择了远离罢了。可现在曲繁霜骤然提起晋迟的状态,卫瑕的心湖便盪开了一道道的涟漪,心思显然已经纷乱如麻。鬼使神差地切入聊天界面,视线在刺眼的红色嘆号上停顿片刻,她点了「发送朋友验证」。 做完这件事情后,她匆匆忙忙地将手机收起,既是期待又是担忧。 如果通过了她要怎么解释这件事情呢?要是没通过……那还真是让人伤心欲绝。 怀着这样的心境,卫瑕一直磨蹭到了睡前才又重新摸出了手机。 乱七八糟的消息填塞着,然而她仍旧是一眼便找到了自己想见的。 晋迟已经通过了她的请求,并在十分钟前发来了一条消息。 【有事吗?】 卫瑕从来没觉得这方块字有这么冷淡、这么让人讨厌。 第53页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才捞起手机,抿着唇打字发送:【点错了。】 她原以为这个时间点的晋迟已经入梦乡了,可没等她将手机放下,又有新的消息进来。 晋迟:【那要删除么?】 卫瑕:「……」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顺势留着不行吗?或者更无情一点,直接拒绝拉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问题抛到自己的身上。难不成像曲繁霜说的那样,欲擒故纵?暗夜里,思绪活跃了起来,尽想一些白日里不会产生的大胆而又荒诞的念头。 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若即若离。 卫瑕:【你想删就删。】 卫瑕:【等到有需要的时候再加回来就是,你说对吗?晋总。】 卫瑕平躺着,嘴唇翕动着,喊出了「晋迟」的名字。 在那一个月里,她没有问,晋迟也没有提,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好似真实发生的,又好像什么都不曾有过。 过去没有,那以后也不会有了。 卫瑕有些沮丧,明明那种迷茫的状态已经抽离了,可她没办法再回到过去。 晋迟没有再回復。 卫瑕敲下「晚安」两个字发送。 既然晋迟铁石心肠,那她也不要再去索求了。 第34章 迷迷煳煳的卫瑕怀抱着对晋迟的一丝怨念进入梦乡。 她梦到了自己与晋迟出海,茫茫的海雾逐渐地将晋迟吞噬,她只能够无力地看着,被肆虐的风浪推远。迷雾与船只之间界限分明,好似不是空间距离,而是隔着一段遥远的时空。 醒来的时候,卫瑕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在清醒之后,梦里的情景渐渐地消失,只留下了残碎的光影,像是泡沫一般,轻轻一戳就碎了。 大拇指按向了眉心,卫瑕深唿吸了一口气,才顺手捞起床头柜边的手机。 她想起了自己的冲动,以及要「断情绝义」的决心。 她已经做好了被重新删除的准备,可是在点开聊天界面的时候,读取了一条来自深更半夜的新消息:【晚安。】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跨过了最危险的那一关? 卫瑕蓦地松了一口气。可片刻后那松懈的心境又紧绷了起来,万一只是礼貌性地回復呢?毕竟自己先开了口。她咬着下唇纠结了片刻,给晋迟发了「早安」。等到那两个字真正地发送出去,她才真的松懈了心神。她的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水,这等待和纠结的过程倒是比演了一场戏还要紧张和疲累。只不过「没有被删除」的欢欣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捲走了多余的情绪,留下了纯粹的喜悦。 - 晋迟一夜无梦。 或许是因为点了薰香,或许是睡觉的时间太晚,她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醒来的时候浑身轻松。 阳光从厚重窗帘的一角照入,屋子里黑得不够彻底。晋迟躺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起身,那双惺忪的眼中还余留着几分慵懒。她拉开了窗帘,任由日光如瀑布飞流,在瞬息间填满了房间。在与卫瑕相处的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她染上了卫瑕的习惯,不再任由自身沉堕在黑暗里。 晋迟在窗边眺望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私人帐号里好友不多,很是安静,只有卫瑕发来的一条消息。从这两个字中仿佛窥见了卫瑕那双永远充满朝气的、明亮粲然的眼,晋迟勾唇笑了笑,也回了一个「早」字。 发完消息后,她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这个时间点,卫瑕大概已经开始拍戏,她的安排紧锣密鼓,恐怕没有多少闲暇来聊天。 卫瑕拍戏的影视城离这边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晋迟起过前去探望的念头,可旋即又打消了。一来是怕网上再度炒出话题影响了卫瑕,二来则是她们的关系重新开始,还没到那般亲近的地步。 卫瑕的确是忙得脚不沾地。 江珩的要求很高,在他的手底下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时时刻刻地注意着走位,得配合着镜头和光源,一旦有哪个地方出了错,就得重新来。今天这场跟她对戏的是个近些年异军突起的男演员,他一直以「演技」打磨自己,不愿意走「偶像」那一路数。他对「飙戏」情有独钟,仿佛如此才能够表现自己的能力,可结果大多数是打乱了对方的节奏。在这种时候,不少人以为接不上戏的卫瑕要被江珩痛批,哪里知道是男演员被喊去骂了个头狗血淋头。 江珩一点儿都不客气,要是说对女演员时尚有节制,那面对着男演员他是功力全开。 等到江珩的痛骂结束之后,男演员回来拿毛巾的时候向着卫瑕甩了个冷飕飕的眼刀子。 卫瑕:「……」 只要没有闹到全网皆知,这就算是一个小插曲。 卫瑕原本没放在心上,只是在中午休息的时候看到了晋迟发来的「早」时,心念微微一动,给她讲述了这件事情。 其实能够有「早安」「晚安」也不错了,可人都是贪心的,总想着要前进一步。 卫瑕捏着手机,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晋迟的消息。 就算是一个「已阅」也值得高兴。 「卫老师。」声音先一步传入,被打断思绪的卫瑕一抬头便望见了款款而来的高寒。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只轻轻地一点头。 「谢赟老师很厉害,虽然是选秀出身的,但是功底比很多人都要扎实。」高寒意有所指。 第54页 卫瑕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高寒又笑道:「他说很喜欢飙戏的感觉,有时候就会忘了克制,让我来跟你说声『抱歉』。」 卫瑕眸中掠过了一抹暗沉,她的笑容客气而疏离:「用不着,没有谁做错。」 高寒「嗯」了一声,没有围绕这个话题继续念叨个不停。 她其实很倾向于谢赟的理念,然而跟前的人是卫瑕,她并不想多说什么让她难堪。 就像往常一样,高寒跟卫瑕聊了几句天就走了,卫瑕没将她的态度放在心上,倒是江简一脸困惑不解:「高老师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 「不用管她。」卫瑕耸了耸肩。桌上的手机轻微的震动,有一条消息进来,卫瑕忙不迭地捡起手机,发现是一条「10086」送来的简讯。她眉头微微蹙起,眼眸中掠过了一抹失望。接下去十分钟,她的情绪因手机的震动经歷了三起三落,在那股期待几乎被消磨尽的时候,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收到了晋迟的回覆。 晋迟:【一部戏的成功是演员的互相成就,就像飙戏,需要的不是一味地放纵,而是克制。】 卫瑕使劲地点头,十分贊同晋迟的话语。要飙戏不是靠着情绪的激扬和语调的拔升塑造空中楼阁,而是要你一步我一步地踩实了对方的节奏,沉住心态,把戏往高处推去。 见晋迟回復一长句,卫瑕在情绪振奋之下,继续打字:【高寒刚才还提了这件事情,她大概跟谢赟的想法一致的。】 等到了消息发送出去的时候,她才蓦地想起,她与晋迟已经回不到之前的那种状态。她眉头蹙起,咬着下唇面上多了几分懊恼,正在她慎重考虑要不要撤回的时候,晋迟又发消息过来了。 【你在意她的话吗?】 卫瑕忙不迭回覆:【不在意。】 晋迟:【那为什么还要刻意强调呢?】 卫瑕有些茫然,她有刻意强调吗?她只是寻找机会跟晋迟搭话罢了,可现在看来,她似乎不喜欢这个话题?也是,晋大小姐日理万机。卫瑕心思沉了下来,聊天的念头逐渐地散去,那迈步的步子往后退了些许。 她默念着「循序渐进」四个字,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神情沉静,可眸光中藏着亮芒,似是迸射的火星子。 - 接下来的几天,卫瑕在拍戏的闲暇总会给晋迟发消息,说一些在剧组中的趣事。 晋迟的话很少,然而每一回都认真回復了。观察到了这一点后,卫瑕整个人又重新振奋了起来,至少这表明了晋迟不会抗拒她。 曲繁霜:【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作为「狗头军师」的曲繁霜多多少少知道卫瑕的事情,现在的卫瑕跟过去也没有什么不同,始终拥有一颗「迎难而上」的心。 卫瑕:【酝酿一个伟大的计划。】 曲繁霜:【?】 卫瑕:【小火慢烹、春风化雨。】 曲繁霜:【……】 卫瑕的努力是有效果的,在抱怨了剧组的盒饭和毒辣的太阳后的第二天,便有人以「天之鲲」的名义送来了下午茶和雪糕。 卫瑕允许自己在「前女友」的偏爱中放纵一回,索性这一日的拍摄任务结束得早,在做够了锻鍊后她仍旧有两个小时的闲暇。 她捧着手机跟曲繁霜交流。 单身的曲大师没有任何的感情经验,可谁让卫瑕并没有其他亲密无间的,可探讨人生大事的至交好友呢? 卫瑕:【她这样让我很为难的。】 曲繁霜:【可能不是为了你呢?《铸剑师》是天之鲲投资的吧?】 卫瑕:【那为什么之前没有,在我说完后才有呢?我觉得她不抗拒我。】 可不是吗?这命运线都交缠在了一起。 曲繁霜暗暗思忖。 不过怕卫瑕得意忘形,又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来,她敲下了一行字:【你自欺欺人的本领一直很强。】 卫瑕:「……」她就当没看见这句话。 【你觉得我怎么回礼好?我好像还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诶?】 那一个月明明是最好的深入了解时间,可就被浑浑噩噩的自己给白白浪费了。 曲繁霜:【海王必备礼单连结。】 卫瑕:【?】 不理会满嘴胡言的好友,卫瑕拧着眉思忖。 她忽地想到了晋迟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她没见过旁人来料理,想来都是晋迟自己侍弄的。 她发消息给江简:「帮我买本跟植物有关的书,精心包装一下送到这个地址。」 她其实很想自己再去一趟,可惜最近过于繁忙,没有假期。 - 晋迟是在第二天的傍晚收到快递的。 她已经从的卫瑕的口中得知了她的「回礼」,心中藏着几分期待。 在一层层地剥去精緻的包装后,她的视线在书名《人间草木》上停留了片刻,继而又落在了飘出来的洒金笺纸张上。 上面印着一首小诗: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 提心弔胆的春天。 《我爱你》」 -------------------- 作者有话要说: 余秀华的诗。 第35章 第55页 晋迟注视着那一首小诗,唇角微微上扬。 就算她认为不太可能出自现在这个卫瑕的手笔,可也压不下内心深处的愉悦。 她收到过的情诗不算少,可没有其他像这首小诗一样让她动心。 《人间草木》是介绍花花草草的图册,晋迟只翻了几页便又重新合上。她将洒金笺纸平放在了书封上,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卫瑕,之后便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仿佛已经抚平了心间盪开的涟漪。 卫瑕是在休息的时候才看到晋迟的消息,她的视线在「是你送的吗?是不是送错了」这行字上停留片刻,才怀着纳闷的心情点开了图片。《人间草木》一看就是讲植物的书籍,晋迟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吗?或许是不需要?卫瑕想了一会儿,才去仔细分辨笺纸上的小字,原以为是晋迟写给她的便笺,可在看清楚之后那齐整的印刷体后整个面庞顿时烧了起来,如黄昏时候的绯云。 她很快便醒悟过来,那笺纸与书一道送过去的,或许是商家营销的手段?的确是上好的告白,可出现在她跟晋迟的身上,是不是过于急切了点?晋迟会怎么想她?不,她或许不会有那么多的绮念,只会觉得是「送错了」。尴尬与无所适从如潮水席捲而来,卫瑕双手捂着脸呻-吟了一声,快要维持不住心境的平和。 「卫老师?」江简转头看卫瑕。 卫瑕快速地放下手,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买的是《人间草木》吗?」 江简点点头,眼神亮晶晶的,她道:「我同学推荐的,表白必备的利器。」 卫瑕:「……」好一会儿,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气无力道,「什么表白?」 江简先是一愣,继而神情大变道:「卫老师不是要表达自己的爱意吗?」不然的话谁会送种植相关的书籍啊?当然,江简识相地将这句话咽了回去,只不过她的眼神毫不掩饰。 卫瑕继续辩驳。 江简干的事情也不算是完全做错了,她苦恼地皱了皱眉,朝着江简摆了摆手,而自己则是凝视着手机,斟酌回復的言辞。如今跟过去不一样了,她们都是清醒的自我,她不能太过无赖和孟浪。片刻后,她回復道:【没有送错,你不是要自己打理花园吗?我以为你会喜欢。至于那张笺纸,是店家自作主张的营销手段。】 晋迟:【嗯。】 卫瑕盯着屏幕,妄图从这一个字中解读出蕴含的深意,可是当晋迟本人在跟前时,她都有一种深邃如渊海不可测的感知,何况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字。 目不转睛地看久了,眼神有几分干涩。卫瑕伸手按压着肩颈,视线也从屏幕上挪开,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条新的消息映入了眼帘。 晋迟:【我很喜欢。】 是喜欢礼物?还是喜欢那一首小诗?卫瑕心念才起,便感知到了一股灼烧身躯的热,她起身倒了一杯水,颤抖的手晃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等到玻璃杯中彻底平静了下来,卫瑕才轻笑了一声,喝水解渴。清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渐渐降去了躁意,可仍旧有些许旖旎的碎片停留。 还没躺在床上便开始发梦,自己想得倒是挺美的。 - 时间过得很快。 卫瑕与晋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既不见暧昧,又不似一开始的那般疏离,像是相交多年的旧友。而剧组这边,江珩的高要求并没有耽误进度,在十月底的时候,卫瑕迎来了自己的最后一场戏。 快节奏的工作让卫瑕身心都处于一个极限,她思量着这一年的最后两个月放纵一回,给自己一个长假,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出了点意外。这是一场骑马战斗的打戏,可那匹向来温顺的马突然间发了狂将卫瑕从马下甩了下来,跌下的时候脑袋磕到了石头,当场就陷入了昏迷。 卫瑕醒来的时候,脑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她平躺在病床上,有些不大高兴。「倒霉」两个字贴在了她的身上,大概是要从年头一直走到年尾。 病房里很安静,到处充斥着消毒水的气息,许久之后,卫瑕才转动着脑袋,瞥向了坐在了椅子上的人。 「你爸妈回去了,剧组想要来探视你的人,我也拦在了外头,你应该需要安静。」晋迟的视线沉沉的。见卫瑕没有说话,她又道,「你的运气不错,只是碰破了头,检查已经做完了,其他地方没有大碍,很快就可以出院。」 卫瑕抿了抿唇,轻声道:「运气好就不会出这事情了。」《铸剑师》里的骑马场景不少,那匹参演的马一直很温顺,与她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感情应该不错。她不想以恶意去揣度什么,可在这等情况下,她免不了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想。 「查不到,或许真的是意外。」晋迟轻而易举地便读懂了卫瑕的心绪,温声开口。只是片刻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也许可以问问曲繁霜?」 卫瑕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她偏着头定定地望着晋迟。 她们虽然一直没有断了联繫,可她已经快要三个月没有看到这张脸。 她想过相逢的场景,然而怎么都不该在医院里。过去以为缺失的「照料」要在这个时候被补上了?卫瑕的心中忽地生出了一种诡异的情绪。 「还疼吗?」晋迟搬着椅子又靠近了些,她垂下眼睑凝视着卫瑕,神态温柔似水。 不听晋迟开口还好,一听这关切的语调,卫瑕就痛嘶了一声,整个人几乎被疼痛和委屈淹没了。她在晋迟的身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像是回到了那一个月的梦幻中,语气不由得变得软乎:「疼。」 第56页 疼得她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被泪意模煳的双眸有些迷离,晋迟轻嘆了一口气,微微发凉的手指落在了卫瑕的面颊上,一触即离。网上的言论能够被早早地压下,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却一点都不可控。在这一听闻这一消息时,她是多么的惊悸和恐慌,生怕噩梦以另一种方式上演。「太危险了。」她可以在事业上替保驾护航,但是离开了「事业」呢?除非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不,或许连这样也不能。 卫瑕心头的那点阴霾很快便扫去,她望着晋迟慢吞吞地开口道:「人生在世,意外并不可免。」干这一行其实很危险,就算是防护工作到位了,也难免会出现缺漏,像她这样只算是小打小闹,在过去甚至有前辈摔得半身不遂。可她能因为这万分之一的危险而放弃自己选择的路么?难道做其他的事情就没有危机么? 卫瑕转了个话题:「你在这里多久了?」痛疼并不会在短时间退去,她想要缓解那份痛楚,只能够在不停地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直到身体渐渐地习惯了那份痛意。 「不久。」晋迟轻描淡写道。 「这样啊。」卫瑕凝望着晋迟,又道,「这事情跟剧组没有多大关系,你不用愧疚。」 在过去的交流中,她摸不清晋迟的态度,总觉得对方是故意的,若即若离。 然而此刻醒转,看到晋迟耐着性子坐在这里,甚至是恢復了旧日的温柔,她的脑海中很快闪过了一个念头。 自己对晋迟而言与其他人还是有所不同的吧? 就算是猜测错了也没有关系,毕竟对一个受伤的人,晋迟应该会有更多的宽容。她以前都可以做到,现在为什么不能? 晋迟哪里会感知不到卫瑕的试探,她道:「你以为我是代表剧组来的吗?」 卫瑕故意反问:「不是吗?」 「不是。」晋迟接得很快,话语坦率。她的眼中极快地掠过了一道光束,微微一笑道,「毕竟我们是朋友。」 「朋友」两个字让卫瑕的心一堵。 是了,她先前与晋迟的交流,都是以「朋友」为立脚点的。 她吸了一口气,暗暗地告诉自己,不要着急,晋迟的心防没有那么好化解——毕竟在如梦如幻的时候,她也患得患失,内心深处始终埋藏着一股忧虑。那是晋家的家庭环境带来的,一时半会儿难以消解的心结。 晋迟不动声色地将卫瑕的情绪收入眼底,她问道:「在拍摄完《铸剑师》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卫瑕道:「我想休息。」她从被窝中抽出了没有挂水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晋总,您不会继续剥削一个病号吧?」她跟天之鲲的合同很宽松,她拥有极大的自由,当初觉得天之鲲那方是在做慈善,担心了一会儿对方的钱宝,可毕竟是作为受益方,在明确没有深坑的时候她就签下了合同,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现在看来,她对「钱宝」的担忧是多余的,毕竟是晋迟的身家,就算是签下几百个她也败不完。 晋迟毫不迟疑道:「那就好好休息。」顿了顿,她又开口,「十一月,在晋家有个生日宴。」 卫瑕一愣。 十一月,生日宴。 这六个字像是一个引子,将埋藏在了记忆深处的图景勾起。 她对上了晋迟的眸子,从中看不出任何的喜悦,而记忆之中,尚且稚嫩的人,提起「生日」时是面带着笑容的。 脑袋上传来的刺痛拖慢了她的思维,甚至模煳了时间感。 她有些迷茫,一句「你不是与晋家界限分明了吗」脱口而出。 「是呀。」晋迟勾唇轻笑了一声,并不觉得卫瑕的话冒犯,相反心中充盈着一股莫名的满足。 她终于发现了这一点。 第36章 那年那月其实已经很模煳了,可在那几个词眼的刺激下,卫瑕终于从记忆的长河中拉出了那一截时光旧影。 她从晋迟的手中拿到了请帖,要知道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殊荣,晋迟向来冷淡。 対于大人来说,不管是生日宴还是其他,都是生意场上的交锋,可那个年岁的她们还不需要有太多的机心。她跟在了晋迟的身后,时不时提起有趣的事情,相较于往日的清泠,那时候的晋迟眉眼间染上了明显的笑意。然而这一切在看到花园拐角那一幕时变得荡然无存。 她是被父母娇惯着长大的,在这般环境下有很多不太明白的事情,可现在回想起来,晋迟的母亲在那会儿便有些不対劲了,她的歇斯底里撕裂了在银幕上的美好与纯然。晋衡的态度不甚明晰,而晋家其他人対晋迟母亲的态度不算是友善。不仅仅是因为那个人生出的,更多的是対演员这份职业的轻蔑。 后面的事情卫瑕记得不大清楚了,在这个冷峭的冬天过去之后,晋迟从她的生命中骤然消失。她在沮丧一段时间后,便抛却了相关的事情,去追逐前方的明光。这份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淡,如果不曾遇到晋迟,如果不曾听她提起,她或许是会彻底地遗忘。忘记那日压抑中沉着几分沮丧的哭声,忘记了那双通红的泪眼。 晋迟很随意地开口:「在想什么?」 卫瑕蹙眉低语:「想起了一些事情。」 晋迟定定地望着卫瑕:「是好事吗?」 卫瑕犹疑片刻,摇头道:「不算。」 第57页 晋迟:「那就忘了吧。」 卫瑕没有回答,她在过去的确是选择遗忘,可现在看着晋迟又觉得自己不该忘了。过往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记性有多么糟糕,然而此刻対上了晋迟沉静的眼,又觉得不该那样,至少要记得当初心心念念的人才是。 病房中倏然间寂静了下来,卫瑕双眸一瞬不移地望着晋迟,视线时而模煳时而清晰。如同雪山寒松一般冷冽清淡的人,在唇角绽出笑容的时候,眉眼也多了几分温柔。大抵只有此时,她才会觉得自己与晋迟之间的距离是不存在的。 「困了吗?」晋迟的声音很轻,像是一朵在清风中飘荡的蒲公英。 卫瑕下意识摇了摇头,然而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使得她痛嘶了一声,眼中闪出了晶莹的泪花——就算真的有那么点疲倦和睏乏,也被痛意驱散了。 「小心一点。」晋迟瞥了卫瑕一眼,低嘆了一口气,「要喝水吗?」 卫瑕没有接腔,只是望着晋迟笑。 晋迟与那双盈满笑意的眼対视片刻,便先一步挪开了视线。 她坐在了床边,没有再开口说话。而卫瑕觉得这样的氛围正好,只要她在就好了,光是凝望着她,就能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从手机屏幕窥视她的情绪,到面対面就坐,这代表着迈出了第一步。 只是这样的宁静并没有维持太久就被轻轻的敲门声打破。 晋迟起身开门,站在前方的不是护士,而是戴着墨镜、捧着一束花的高寒。 在看到一脸冷淡的晋迟时,高寒微微一愣。 她很快便想起眼前的这个漂亮女人是卫瑕之前的「助理」,尽管她一点儿都不像。 咽下了满腹的困惑,高寒笑了笑,温声道:「我来看望卫老师。」 晋迟一颔首,她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虽然已经吩咐了剧组那边不要打扰卫瑕休息,可高寒以自己私人名义过来探望,她总不好将人挡在门外。她抱着双臂,视线落在了高寒的身上,看着她极为顺手地将花插在了一侧的空瓶子里,抿了抿唇,眸色更深。 高寒关切地开口道:「卫老师怎么样了?」 卫瑕:「我没事,过两天就可以拍完最后一场了。」 高寒闻言笑了笑道:「江导那边让你不要着急。」 卫瑕蹙眉,她嘆气道:「我其实不想耽误剧组的进度。」 高寒望着卫瑕,认真道:「拍摄进度已经比预计得快了,原本以为还要到十一月中旬,你不用心急,好好修养身体。」犹豫片刻后,她又压低声音道,「有关部分来调查过了,是意外,没有人动过手脚。」 卫瑕「嗯」了一声。 就算有两个月的相处,卫瑕还是最初认识的模样,就算是笑着的,那也是暗藏着几分疏离。高寒暗嘆了一口气,瞥了眼一身冷浸浸的晋迟,在寒暄了几句后告辞离去。只是走之前,她在床头柜上放下了一个小盒子,正是先前不曾送出的礼物。 高寒対卫瑕的关心不是作假。 晋迟几度想开口,可不知道如何言说,最终又将话咽了回去。 卫瑕不知道晋迟的心绪,高寒的探望不曾在她的心中掀起任何的波澜。她的视线转动着,直到看见床头柜上的小盒子时,才一拧眉道:「她有东西落在了这里。」 晋迟扫了一眼,问道:「我去还吗?」 卫瑕不太愿意让晋迟离开,可一想这个小盒子可能会与高寒之间又多生出点风波,斟酌片刻后,说道:「麻烦你了。」 卫瑕的客气让晋迟的眉头微微一蹙,但是她没有多言,而是拿了东西就走。 十月底的风裹挟着瑟瑟的寒意迎面吹来,落在身上的还有阴湿的、绵绵的雨丝。 晋迟要追上高寒,她走得很急,在半道上不小心撞到了另一个人。她往后跌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落在地上的小盒子却砸开了,露出了里头的一枚古旧的佛像。晋迟眼皮子一跳,正弯腰去捡,手背忽地被人一拍,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这东西哪里来的?」 晋迟一抬眸便瞧见了捏着佛像打量的曲繁霜,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肃,而跟着她一起过来的姬令姿眉眼微沉,神态也不太好看。 「有问题吗?」晋迟神情一变,肃然开口。 在接触来曲繁霜之后,她知道有很多玄异的东西存在,除非不得已,不然她不会去沾染这些东西。「是别人落在卫瑕病房里的,我正打算还给她。」 曲繁霜闻言松了一口气,她道:「不是你们的便好。」说着就将佛像抄进了卫衣的口袋。她似乎不打算进去,而是站在了飘雨的廊道上与人晋迟交谈。 「小赤怎么样了?」 晋迟扯了扯嘴角:「没事,就算遭了点罪。」 曲繁霜拧眉:「不应该啊,她的运气不至于这么坏。」琢磨了好一阵,她才道,「刚刚是谁过来了?」 「高寒。」晋迟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在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一切好像与梦中重叠了,指向了「高寒」这两个字。上头是有什么有害的东西么?她与卫瑕亲近是为了害卫瑕?她的关切都是假的? 「东西我先收着,到时候再还。」曲繁霜扬眉,就差将「有古怪」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等到三个人回到病房的时候,卫瑕已经睡着了。 第58页 曲繁霜怕说话声将人吵醒,绕着病床转了一圈,便拉着姬令姿离开,走之前顺手收走了瓶中盛放的一束花。 绵绵的寒雨织成了一片迷濛的帘幕。 曲繁霜将花丢进了垃圾桶后,才转向了姬令姿:「你就不能说你到底在干什么吗?」 姬令姿悠游自在道:「很多事情我记不清了。」 曲繁霜狐疑地望着姬令姿。 姬令姿笑了笑,竖起了三根手指。 曲繁霜冷哼了一声,一把将她的手拍落,没好气道:「玄珠有那么好找的吗?你难道想要将三颗都收入掌中?」 姬令姿微微一笑,沉声静气道:「那本来就是我的,不是吗?」 曲繁霜瞥了姬令姿一眼,眼神乌沉沉的。 「你这脾气让其他的主顾瞧见了,不大好。」姬令姿莞尔一笑,她伸手拉了拉曲繁霜卫衣帽子上垂下的细带,等到两根长短持平了才满意地点点头。 曲繁霜一愣,等她回过神,姬令姿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不给她任何发作的机会。 「你守着卫家。」姬令姿笑了笑,眼眸中仿佛沉着星火,她凑近了曲繁霜,低哑的声音多了几分性感与暧昧,「我守着你。」 「你——」曲繁霜想要推开靠近的姬令姿,可在双手即将触碰到柔软胸脯的时候,她又蓦地缩回手,冷着脸向后退了一步,她抿了抿唇,対上姬令姿饶有兴味的视线,不高兴道:「你只是收钱办事。」 姬令姿缓缓道:「这并不冲突。」 曲繁霜「啧」了一声,她伸手拉起了卫衣的帽子带上,向着那缠绵的秋雨疾步走去。 - 病房中。 晋迟抱着双臂立在了窗边,听着淅淅飒飒的雨声,眉头紧拧。 卫瑕醒来的时候,视野中一片昏暗。手上的针头早已经拔掉了,她抬起了酸软无力的手开了灯,她转过头寻找着晋迟的踪迹。 「醒了?」晋迟转头。 卫瑕「嗯」了一声,没有挪开眼。 模煳的灯光打在了晋迟的侧脸上,看不清她的神色。 第37章 「我回去了。」晋迟走向了卫瑕,她抱着双臂,原本晦涩不明的眼神忽地变得明净和温柔起来仿佛之前的迷离只是错觉。 卫瑕怔然望着晋迟,好半晌才意识到她说什么。她忽地浮现了一股沮丧和酸涩,可抿了抿唇角,又将这般情绪压了下去。晋迟不是她的女朋友,纵然遗憾,可也不能够强求。 在晋迟走后,房间中更是寂然无声。 卫瑕阖着眸子,打算就这样睡过去,可才清醒的神思极为活跃,脑海中各种景象交错着,酝酿成了繁复难解的愁绪。 傍晚的时候,卫天权和谢宁带着保温饭盒过来了。 卫瑕并没有多少胃口,随意地扒拉了几下便靠在了床头神游九天。 谢宁拿着笔记本处理着公务,倒是卫天权站起身打量着卫瑕,视线来来回回数遭,心疼道:「清瘦了不少。小赤,你还要坚持吃这份苦吗?」纵然卫天权自诩是开明的父母,可在遭遇几次的惊吓后,也恨不得将卫瑕关在了老宅中,毕竟卫家又不是养不起她。这一辈子吃喝不愁,何必自己出去闯荡? 卫瑕一看就看穿卫天权的念头,抿了抿唇:「不苦。」 卫天权一脸不信:「那你怎么不大高兴?」 卫瑕:「……」一想到到手女朋友飞了,她怎么能够不苦大仇深? 「你脑袋上开了个口,你能高兴得起来吗?」谢宁忽地抬头道,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动,等到了最后一封邮件发送出去时,她啪一下合上了电脑,以不容置喙的语气道,「这次出院后会家里住。」 卫瑕抿唇,有些不太情愿。 父母家与她的小公寓相距太远,这怎么能得水楼台先得月?可抬眸一看母亲泛着青黑的憔悴面容,卫瑕那份不情愿又消散了,看来这件事情把他们吓到了。没有提出让她退圈继承家业,已经是最大的让步。想到这点,卫瑕满心沉重地点了点头。 「你也不用怕无聊。」卫天权插了一句,「你薛姐姐回来了。」 卫瑕一愣,不解道:「谁?」 卫天权:「……」他知道自家闺女心大不记事情,但也没想到会落到这地步啊!惆怅的视线在卫瑕的身上转了一圈,卫天权无奈地解释道:「薛灵和,你幼儿园时候还老跟在她的屁股后头呢。」 这幼儿园的事情谁记得起来啊!不过听卫天权这么一说,卫瑕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薛家的小姐姐比她大一岁,从小到大对她都挺照顾的。她在高中毕业之后就出国了,之后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她自然而然就将人给忘掉了。 卫天权只是提了一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而卫瑕的心思也同样不在薛灵和的身上,一会儿想着回卫家就被迫远离女朋友,一会儿又期待着晋迟生日宴的到来——她不知道晋迟想要做什么,她只希望这一回的晋迟能够开心,不要被那沉寂的旧时光所扰。 直到卫瑕出院的时候都没有见到晋迟的身影,尽管在聊天软体上的交流不少,可卫瑕仍旧是有几分的不开心,只是面对着一脸欣喜的卫天权和谢宁,不好彻底地展露出来。 在最后一场戏上出了意外,现在好得差不多了,总要找时间去完成工作的。卫瑕怕父母担心,就提前跟他们说了一嘴,哪里知道第二天家里就来了一个客人——一身黄色的布褂子,腰间繫着一个绣着阴阳太极图的布包,走起路来悄然无声,一看就是曲繁霜的同行。 第59页 「这位是刘峻青刘道长。」卫天权转向了卫瑕介绍道,他惯来信这些,可往常除了与曲繁霜的长风观,并不会同其他道人接触。卫瑕拧了拧眉,到底没有落了卫天权的面子,与那仙风道骨的刘峻青打了个一声招唿。 刘峻青算她这一年的气运,说她麻烦缠身,卫瑕也没有太在意。毕竟她怎么都算是个公众人物,她身上发生的事情随便找个铁粉,对方都能说出来,靠着这一点很难见刘峻青的本事。许是看出了卫瑕眼中的不耐烦,刘峻青并没有久留,只是寒暄了几句,报了一个适合回剧组的日子便告辞离去。卫天权一直将人送到了门口,等他身影不见了才折回屋中,望着懒洋洋窝在沙发上的卫瑕,嘆了一口气道:「你往常不是信这些吗?」 卫瑕瞪了卫天权一眼:「我只是相信繁霜。」那刘峻青的眼神让她极为不舒服,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顿了顿,她又道,「您是从哪里招来的人啊?」 卫天权:「你薛伯伯介绍的。我也知道小曲很有本事,继承了家传绝学,可到底是太年轻了,在某些事情上经验不足。」 卫瑕一脸抗议:「那也比不知道哪个旮旯头冒出来的人要好。」 卫天权好脾气地应了一声,不准备跟宝贝闺女争辩,好一会儿才道:「我在想,当初给你取名是不是取错了?」 卫瑕没吭声。这件事情在过去的二十多年被卫天权念叨了无数次。原先取的名字叫「无瑕」,然而她爷爷请了先生说什么亢龙有悔,过于圆满不是什么好事情,就去掉了「无」字,只取一个「瑕」。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瑕」总比备选的「小草」「土银」什么都好听多了。 「你就放宽心吧,哪有那么多糟心的事情?」卫瑕开口道。 卫天权幽幽地望向了卫瑕:「你这样子,瞧着就让人放心不下。网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就不必了,光是身体上遭遇的创伤,就好几遭了。」 卫瑕:「……」这些都是发生过的事情,她没办法反驳。好半晌,才道,「您还关注那些事情呢?」 卫天权一听这话,有些不大高兴。他虽然不太喜欢卫瑕干这一行,但也不能因为这减少对卫瑕的关注好吧?尤其是在年前,她出了事情之后。很多事情他也学着处理,不过有人比他动作更快,往往先一步处理好了。想至此,卫天权开口:「天之鲲是晋家旗的,这个公司对你不赖。人家在你住院时还来探望你。过几天,你跟着我去一趟晋家,参加那位大小姐的生日宴。」 这事情都不用卫天权开口,她都是要走一遭的。 卫天权见卫瑕不吭声,还以为她那懒与宅的毛病又犯了,就算不继承家业,与圈子里的那些人来往也不能完全断去吧?他知道女儿的脾气,硬来是说不通的。琢磨了一阵,他拉下了脸,唉声嘆气道:「外头的人指不定如何戳我跟你妈的嵴梁骨呢,觉得我们不厚道,让你去当演员,还不肯投钱捧红你。甚至还有人怀疑,你不是咱卫家亲生的呢。」 卫瑕一听卫天权开始念叨,面上的笑容就维繫不住了,听着卫天权的话越来越离谱,她忙不迭叫停道:「我一定会去的。」 卫天权一脸惊喜地望向了卫瑕。 卫瑕扬眉笑了笑,又道:「毕竟之前人家给我当了一个月的助理呢。」 卫天权:「?」要不是卫瑕提起,卫天权早就忘记了那酷似晋迟的助理了。他震惊地望着卫瑕,好一会儿才道,「你跟她、跟她——」嘴唇上下的翕动着,卫天权看着卫瑕略有几分得意的面庞,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话语。忽然间,卫天权想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一通电话,以及欧泽的调笑。他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地询问道,「是你之前说的女朋友?」 卫瑕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她沉沉地望着卫天权:「爸,您想得真美。」 卫天权:「……」不是,这是想得美不美的事情吗?他思索了一阵,被他遗忘了许久的「女朋友事件」重新上浮,他盯着卫瑕好半晌,才道,「你喜欢小姑娘?」难怪这么多年都没看见小赤与那个男生走得近,不对,似乎女生也没有几个。卫天权越想越是煳涂,他望着耷拉着眉眼的卫瑕,认为自己的心脏经不起太多的刺激,他语重心长道,「小赤,你还是别回答了。」 十一月。 淅淅沥沥的寒雨似是没有尽时,笼罩了整座城市将近一旬。 天地萧森,厚重的阴云压在了高楼大厦上,仿佛要往下堕去。 晋迟撑着伞,快步地沿着青石小道行走,很快便穿过了一门,转入了一间古朴的青石小屋中。 她笃笃地敲门,等听到里头传出「进来」两字时才推门而入,她收起了雨伞挂在了一边,视线先是在懒洋洋的曲繁霜身上停留片刻,继而又掠到了姬令姿的身上。眼眸中泛过了一抹冷意,她淡声道:「看出什么了吗?」 曲繁霜伸了个懒腰,抬头道:「是害人气运用的,但是到底是什么人,至今没有眉目。」 晋迟「嗯」了一声,视线再度落在了姬令姿的身上。 察觉到晋迟的视线,姬令姿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来找曲小姐喝个茶。」 晋迟不相信姬令姿的话,她的视线更多的是放在姬令姿把玩两枚通透的珠子上,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可在她的记忆中,她分明没有见过这样的宝珠。 第60页 第38章 晋迟的视线在玄珠上停留了片刻便收了回来。 她蹙眉道:「东西是从高寒的手中得来的。高寒如今是公众人物,为了避免麻烦,她在空闲的时候极少外出走动,往来的人都是圈子里的艺人以及她的家人。」见曲繁霜抬眸注视着自己,晋迟又道,「那些艺人嫌疑不大,倒是她的弟弟高温——这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交往的人极广,三教九流,需要重点关注。」 在将自己的调查结果简要的转述后,晋迟沉声道:「我会让人继续盯着的。」她的眉眼间掠过了几分寒意,宛如崑山雪般冷酷。在她的梦境中,有高寒的身影,那时候高寒已经同卫瑕走得很近了,而后卫瑕逐渐地颓丧以至于送了命。直至如今,其实找不到多少与现实叠合的地方,高寒远不能打破卫瑕的心防,可在「佛像」一事后,她对高寒的警惕和防备一下子提到了最高。 「好。」曲繁霜点点头应下了此事。 晋迟来长风观这一趟,只是为了卫瑕。在这个话题结束后,她并没有停留,直接离开了。 就在晋迟走后,曲繁霜才收起了懒散的神情,锋锐的眸光落在了姬令姿的身上,抱着双臂冷冷淡淡道:「你来做什么?」别看姬令姿已经从容优雅地坐下喝茶了,实际上她也就比晋迟早到了几分钟,像是特意为了晋迟而来的。 「我只是来看看她的态度。」姬令姿微微一笑,又道,「你是因为我的目的不是你,而有所不满了吗?」 曲繁霜哼了一声,不客气道:「大小姐,您还真会为自己脸上贴金。」她快步地走向了姬令姿,眉头拢到了一起,「这个时候,你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晋迟手机上有你的气息了吧?之前的事情是你在捣鬼?」 「什么叫捣鬼?你这话都不太中听了。」姬令姿斜了曲繁霜一眼,慢条斯理道,「算是吧。」 曲繁霜眉头皱得更紧,显然对姬令姿这模稜两可的态度很是不满。 姬令姿:「你不是掐算到了吗?」 曲繁霜的确从卫瑕和晋迟的身上算到了未来与现实交叠的痕迹,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她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姬令姿,直到对方松口解释。 「是未来的我做的,接了一个倒转时间的委託。那时候的我力量是圆满的,但是到了现世就残缺了,能量在不知不觉中逸散出去,就影响到了两个当事人。不过现在玄珠已经收回一枚了,就不会再失控了。」姬令姿抬头瞥了曲繁霜一眼,又道,「至于更多的事情你不要问我了,我不记得了。」 曲繁霜相信姬令姿的话语,她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姬令姿的距离,冷不丁又道:「你是什么东西?」 姬令姿:「曲小姐,您是不会好好说话吗?」 曲繁霜:「……」 - 十一月初,淫雨霏霏,寒气渐重。 但是在晋家却呈现出了一股热闹与沸腾。晋衡因晋迟的松口而喜悦万分,恨不得举办一个极为盛大的生日宴,但凡与晋家有交情的都在邀请的行列。对于同晋衡走得近的人来说,晋家父女不和不是一个秘密,他们举着杯为晋衡得到女儿的原谅而欣喜,然而更多的人却是将这一场生日宴当成了生意场。一切都是客套,只有谈起生意经或者自家儿女的终身大事时,才流露出几分真诚。 晋迟是在生日当天才跟着颜醒一起回晋家老宅的。 那个地方深藏着她的梦魇,她没有半分在那边过夜的打算。 「你怎么应下了?你不是不想见到晋家那边的人吗?」颜醒不解地转向了晋迟询问。 晋迟一掀眉头,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冷冷淡淡道:「他不是请了您当过说客吗?他以父亲自居,不给我介绍一段好姻缘就没休没止。」 颜醒望了眼晋迟,神情有些复杂。她跟晋衡不怎么往来,可在某些事情上则是与他意见一致。他们都希望晋迟身边有个人,而不是像现在这么孤零零。她看过宴请的名单,其中有不少门当户对的未婚青年人,这个生日宴大体还有着「相亲」的性质。不过晋衡怕惹恼了晋迟,并不会做的明目张胆。 晋迟见颜醒沉默不言,倏地轻笑了一声,她微微抬头望向了颜醒,问道:「您也这么觉得吗?」 颜醒没吭声,她的视线转向了窗外,许久之后才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 晋迟:「那大概会很难。」 在听了这句话后,颜醒没有恼怒,只有无穷尽的心酸。 那件事情改变了太多人的生活。 - 卫瑕是跟着卫天权一起过去的。 她往常不爱应酬与交际,到了现场一眼扫去大多都是生面孔。但是这些人都是卫天权熟悉的,她只能扯着一抹营业时的笑容,跟在卫天权的身后与那些不认识的叔叔伯伯打招唿,并听他们「张冠李戴」式地提起自己扮演的角色。卫瑕整个人尴尬得无所适从,她只是默默地点头,没有纠正对方的话语。 这种糟心的情况是在碰到了曲繁霜和姬令姿两人才得以缓解,她迫不及待地从那群中年商人中逃离,长舒了一口气后准备向曲繁霜抱怨,然而在掀起眼皮子窥见姬令姿那张温柔的笑容时,抱怨的话语又卡在了喉咙里。 曲繁霜抱着双臂,她眼波转动,调笑道:「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些场合,怎么会过来?」 第61页 卫瑕瞪了曲繁霜一眼,这厮不是明知故问吗?撇了撇嘴,她的视线在人群中移动中,似是在寻找些什么。 姬令姿好心地开口:「晋迟她可能还在楼上的休息室。」 卫瑕眉毛一掀,故作沉静道:「我没有在找她。」 姬令姿意味深长地望了晋迟一眼,向着卫瑕的后方举起了酒杯,又道:「或许有人在找你?」 晋迟「嗯」了一声,眉眼间略有几分疑惑,她转过身去,当真撞入了一双有几分熟悉的眼中。 如果前些时候卫天权还没有提起,卫瑕或许想不到这个人是谁,但是有了之前的事情,她的脑海中很快便浮现了「薛灵和」三个字。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的时候,薛灵和已经快步地走了过来,伸手撩了撩蜷曲的长髮,笑道:「小赤、小曲,好久不见。」打完招唿后,她的视线又落在了姬令姿的身上,诧异道,「这位是?」 曲繁霜道:「姬家大小姐。」她的视线在卫瑕和薛灵和的身上犹疑,眼中跃动着几分看好戏的愉悦。 「薛……小姐?」卫瑕歪着头,一时半会儿难以从记忆中翻出合适的称唿。 薛灵和一怔,好一会儿才道:「小赤,你以前不是这么喊我的,多年不见,疏离了不少。」 卫瑕讪讪一笑,她已经记起来了,但是那一声「薛姐姐」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口,可是直接喊「薛灵和」三个字,似乎有些不礼貌。 薛灵和倒是没有在称唿上纠结,她很快便转了个话题:「回来之后一直忙于律所的事情,没能够腾出时间来看你,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没事了。」卫瑕应了一声,其实伤口还没有完全復原,但总不像之前那样一阵一阵的刺痛。她跟薛灵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可心思到底都悬在了晋迟的身上,瞧着有些神思不属。曲繁霜和姬令姿两人心知肚明,没有点破。倒是薛灵和见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些许担心。她将卫瑕的神情尽收眼底,见她忽然间变色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蓦地瞥见了两道人影。 「是晋大小姐吧?」薛灵和主动地提起了话题,她瞧了瞧晋迟身边的青年男士,又笑了笑道,「边上那位是刘家的公子哥,瞧着倒是般配。」 「般配?」卫瑕古怪地望了薛灵和一眼,出声反驳道,「那人身段矮小,举止轻浮,分明是胡搅蛮缠。」 薛灵和:「……」她还没有接腔,卫瑕已经大步地往前走去了。 那一边,晋迟瞥见了卫瑕的身影,隐藏在了眉眼间的不耐烦消去了。她其实很早就看见了卫瑕,只是在她准备过去的时候,瞥见了一道不怎么熟悉的身影,瞧那人与卫瑕言笑晏晏的模样,似是她的旧识,故而停下了步子。可就这么一停,就被刘钰给缠上了。 那刘姓青年还以为是她松软了态度,忙不迭再接再厉做出邀请。 晋迟只是冷浸浸地扫了他一眼,紧接着便从容地自他身边走过,迎向了前方的人。 明亮而璀璨的灯光下,卫瑕的神情生动,眉眼明盛,像是一轮灿烂的朝阳。 卫瑕迫不及待地走向了晋迟,在那一瞬间,她的所思所想根本无法掩饰。 等到看见那双幽邃的眉眼中映照出的自己,她忽然间语塞,千言万语都化作烟云消散。 许久之后,她低声道:「我——我来了。」 心中萦绕的不快在听到这句话后散去,晋迟自然而然地挽上了卫瑕的手臂,扬眉一笑道:「来了就好。」 第39章 名利场中的商人们并不会过于关注年轻人的动静,倒是不少青年才俊始终注视着晋迟这边。 像刘钰这样对晋大小姐感兴趣的人不少,要知道平常可没有多少与这位碰面的机会,就算不能有深入的发展,交个朋友也是好的。然而刘钰的狼狈让他们心中打了个突,几番犹豫之后到底没有上前搭话。 薛灵和没有这样的顾忌,她的视线落在了揽着卫瑕的晋迟身上,片刻后又定定地望着卫瑕。她从容地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快要突破那道安全界限,才抿唇一笑道:「小赤与晋小姐的关系不错呀,之前都不曾听你说过。」 卫瑕眨眼。 之前她自个儿都不知道呢,而且有必要同薛灵和说吗?她没将心中想的话语说出来,只选择性地回答了前半句:「的确很不错。」她微微抬头,眉眼间流动着几分骄傲,好似这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薛灵和笑了笑,没有接腔。卫瑕还是她熟悉的那个性子,可是隐隐有夹杂着陌生。她主动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帮卫叔叔呢?」她与父母对话时,时常听见他们提起「卫瑕」,在他们的眼中,卫瑕总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小时候万分顽劣,而到了长大之后也「不务正业」,一点都不知道替父母分担。 卫瑕困惑地望了薛灵和一眼,不知道她怎么就提起这件事情,轻哼了一声,她掩下了眉眼间的几分怫然,干脆地应道:「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晋迟一直注视着卫瑕,同样体味到了她的不快。唇角的笑容浓郁了几分,她凑近了卫瑕,吹气胜兰。 「不打算介绍一下吗的?」她的声音很轻,只有卫瑕一个人听见。 卫瑕的耳垂极为敏感,被晋迟一撩拨,像是过电似的,整个人都是酥麻的。她横了晋迟一眼,并不打算介绍什么,而是道:「你不是要带我去看花吗?」 第62页 晋迟闻言一挑眉,朝着薛灵和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抱歉,小赤她……我暂时要带走。」 卫瑕的去留跟薛灵和有什么关系呢?晋迟只是客套一番。薛灵和自然也深知这点,微微一笑道:「这是小赤的自由。」 晋迟的缺席并没有影响到宴会。 在人群中周旋的晋衡察觉到晋迟的离开,只是皱了皱眉,朝着人群中与人攀谈的颜醒甩了个眼神。颜醒其实早就注意到了晋迟的动静,只是她勾唇笑了笑,并没有理会这个姐夫的吩咐。 院子里灯火通明,凛冽的寒风吹来了湿软的泥土气息。远离了热闹繁华后,四面显得十分清寂。晋迟松开了卫瑕的手,她的双眸落在了被灯光照片的灰色石壁上,视线缓慢地向上攀爬,直到落在了那幽幽的竖棂窗户上。 「那儿曾经是我母亲的房间,现在楼上楼下都被封锁了。」晋迟勾了勾唇,她的笑容像是这个冬日一样惨澹。 卫瑕张了张嘴,想要阻止晋迟再回忆过去的事情,可话到了唇边又被她咽了下去,或许诉说也是一种抒发。她握住了晋迟垂下来的手,掰动着她的手指,等到五指张开之后,又将她手指往掌心一压,使得五指重新交握成拳,反反覆覆。 晋迟并没有阻止卫瑕的小动作,她的思绪不免沉入了过去的那段事情中,可是比起以往情绪失控,如今的她已经能够控制自己。「那年,她从楼上跳了下来,可能老天听到了她的祈祷,终于将她带走了。我后来才知道,这样的坠落其实不止一次。就像是狼来了,慢慢地,就无人放在心上。」她的嘴唇翕动着,一个个字从口中吐出,凉凉的,不像是她说出的,而是一个冷漠的人念出的旁白。 「我从小就听她跟晋衡之间的美好故事,可是就是这样众人传唱的『美好』,在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她和晋衡总会强调自己对对方的爱,然而只是一个谎言而已。 「后来我在《波斯少年》里看到这样一句话:『不要太,太就是不够』。」 卫瑕安静地听着晋迟的讲述,直到此刻她才眨了眨眼,松开了晋迟的手,低声道:「是过犹不及吗?」 晋迟笑了笑:「或许吧。」 卫瑕:「那我可以先喜欢你吗?」她终究是说出了这一句藏在心底许久的话。在意识清醒之后,那迷乱的一个月对她来说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总觉得自己跟晋迟之间有缘分,是理当如此。 晋迟认真地凝视着卫瑕:「就算我不能给你同等的回应?就算我以后占有欲渐生,甚至要葬送你的自由?」她的眸中残余着泪意,在庭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异常的光芒,有些冷峻,却也足够的动人心魄。 卫瑕迫不及待道:「我愿意。」 晋迟笑道:「你太急了。我并不像你想像的那般好。」 卫瑕闻言带着三分委屈道:「可你都不给我靠近你、剖析你、理解你的机会。」 晋迟不解道:「我不是每天都在跟你联繫吗?」 卫瑕振振有辞:「电子宠物与真人怎么能一样?」 晋迟:「……」怔愣了好半晌,她才道,「你难道要我去剧组?」 「人多口杂,不好。」卫瑕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她还是挺愿意体贴「未来女朋友」的。蹙着眉思索了一阵,她眸光一亮,提议道,「等到最后一场拍完后我准备休息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出去旅游吗?」 晋迟觉得卫瑕的提议可行,然而近来在卫瑕身上发生的事情,让她生出了几分迟疑。在卫瑕的笑容垮下来之前,她应道:「可以,但是这事情要跟曲繁霜商量一阵。」 卫瑕不可思议地望着晋迟,眼神中满是控诉,那架势仿佛在埋怨她的「负心」。「这跟繁霜有什么关系?」她需要的是两人空间,并不想要一个大号的、不太会讲话的电灯泡。 晋迟拧眉:「她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卫瑕的眼中满是茫然。 晋迟抿唇道:「一些玄异的事情。」 「这个啊。」卫瑕恍然大悟,她笑了笑道,「曲繁霜说寻常人接触这些,知道得多了,对身体有影响。况且我也不想知道,总会解决的。」 晋迟深深地望了卫瑕一眼,她沉着脸在琢磨曲繁霜这话的真假,许久之后,她深唿吸了一口气,用近乎于命令的语气冷硬地吩咐道:「以后不要与高寒往来。」 卫瑕笑眯眯的,她握住了晋迟的手,保证道:「好的,我会的!我现在删了她的联繫方式,我保证不跟其他花花草草亲近。」 晋迟:「……也不用这样。」 两个人都不是喜欢热闹场合的人,对无关的应酬与交际避之不及。 她们并坐在了花园中的长椅上,依偎在了一起,极为亲昵。只不过这份宁静被忽然间响起的声音给打破了。 「阿迟?你、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晋迟一抬头,就看到了晋衡那张写满了惊讶的面庞。 晋衡是在久久不见晋迟身影时才亲自出来寻找的,他一度以为晋迟独自走了,留下了一个缺少主人公的生日宴,从而导致一些流言蜚语的产生。他找到了庭院里,看到晋迟尚在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然而等视线再度落在黏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心中平白生出一股荒谬和古怪之意。他压了压莫名的心绪,温声问道:「你怎么没跟你堂哥他们一起?」 第63页 「我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晋迟反问道,唇角的笑意冷冷的。 晋衡嘆气道:「你一个人总归寂寞了点。」多余的话他没有说,想来以晋迟的聪慧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晋迟的确是听明白了,她直截了当道:「您不必白费心思,我现在很好,而且谁说我是一个人了?」说着,晋迟朝着卫瑕投递了一个眼神。 卫瑕领悟,立马朝着晋衡乖巧一笑道:「晋叔叔,我会陪着阿迟的。」 晋衡皱眉道:「能陪多久呢?」 卫瑕想了一会儿,道:「一辈子。」 晋衡:「……」他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就听见了一声轻笑。他注视着晋迟的眉眼间的笑意,心中忽地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你、你们——」 「爸爸。」晋迟忽然间开口。 久违的称唿打断了晋衡的思绪,他一脸惊喜地望向了晋迟,等待着他的下文。 母亲带来的阴影逐渐地散去,但是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却是很难轻易原谅的。她唇角绽出了一抹笑容,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冷淡的,没有多少温情:「以后我的事情不劳您费心了,我不想跟您一样,将生活过得一团糟。」这些话迟早都要挑明的,她并不想被晋衡以「关心」的名义搅乱生活。 在听见这句话后,晋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怒容,他望着逐渐变得陌生、冷漠的女儿,眼眸深处是藏不住的失望和悔恨。他到底没说什么斥责的话语,只是冷淡道:「外头风大天寒,回去露个脸。」 晋迟垂首,淡声道:「好的。」 第40章 虽然是晋迟的生日宴,但是晋迟并不打算在晋家过夜,依着晋衡的话露了脸后就找了个託词准备回去。 晋衡的面色有些沉、有些冷,想来是极为不痛快的。可晋迟都不管,卫瑕更不会去思考这样的事情。作为更加自在的客人,她跟在了晋迟的身后,一直走到了停车库中。 「你要跟我回去?」晋迟一挑眉,她可是听说了,卫瑕这段时间都被拘在了家中,卫家两位生怕她在外头磕磕碰碰,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卫瑕掩着唇轻咳了一声,她的确想跟上去,可是一想父母的反应,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眨眼道:「我来送你。」顿了顿,又道,「等计划做出来之后,我就来找你。」 晋迟注视着卫瑕,良久之后才轻轻地点头,她拨了拨垂在了肩膀上的长髮,笑容温和淡雅。直到卫瑕离开之后,晋迟唇角的淡笑才收敛起来,她手搭在了方向盘上,披垂的眼睫扇下一小团阴翳。 过去的事情慢慢释怀,可梦境中的那一幕,她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有人在暗害卫瑕,这是可以确定的事情,可那藏在了暗处的人,到底是谁呢? 盛宴散场,大厅中逐渐变得清寂。 卫瑕穿过花园回来的时候,拢着风衣的领子,身上还携带着几分寒气。 卫天权正在寻找卫瑕,等到看见她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你去哪儿了?怎么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薛灵和跟在了卫天权的身后,也担忧道:「是啊,我跟卫叔叔都很担心。」 卫瑕没有回答,只是偏着头笑道:「这儿是晋家,能出什么事情?」她这么一开口,卫天权也不好说什么,打量着卫瑕半晌,见她真的平安无事,才又道,「嗯,回家吧。」 薛灵和放慢了脚步,走在了卫瑕的身侧,她微微一偏头,慢声细语道:「你是跟晋大小姐在一起吗?」 卫瑕睨了薛灵和一眼,没有反驳,而是一挑眉道:「你怎么知道?」 薛灵和笑道:「我猜的。」两人手挽着手出门,最后一道回来,关系看着不同凡响。这与她听说的「深居简出」「孤僻」「不与人往来」的晋大小姐不一样。只是她想不明白,卫瑕是怎么同那位走近的呢?她相识的好友里其实有不少对这位大小姐感兴趣的,奈何都鎩羽而归。「你跟她关系很好吗?」薛灵和佯装好奇地询问道。 今日跟晋迟的关系拉近了不少,甚至还约了一道旅游,就算后面有不能与她一起回家的遗憾,可卫瑕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所在在面对着薛灵和好奇的眼神时,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又一次强调道:「非常好。」 薛灵和接话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看起来……不像能够走到一块。」 卫瑕闻言身体蓦地一僵,若是按照正常发展,她的确不会跟晋迟走到一起去的,更别说有其他亲密的关系了。可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动手给她牵红线,这缘分她要是抓不住那就太不应该了。不过这话不好跟薛灵和交待了,故而卫瑕只是清了清嗓子,应道:「她是我高中同学。」 薛灵和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她跟卫瑕是一个高中的,那时候卫瑕身边围绕不少人,可与她关系算深的,也只是曲繁霜而已。至于晋迟——她没有任何印象。不会是卫瑕胡乱编出的一个理由吧? 卫瑕一眼便瞧出了薛灵和脸上的质疑,她眉头一蹙,又解释道:「只是同学了一年。」怕薛灵和继续询问,她索性主动岔开了话题,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薛灵和掩住了眼眸中的探究,抿着唇浅浅一笑。她道:「亲朋好友多在国内,怎么都要回来的。你现在还顺利吗?需要我帮忙吗?」她关注过卫瑕的一些讯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负面的居多,不少人总是肆无忌惮地抒发对旁人的恶意,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收钱办事。 第64页 卫瑕应道:「挺不错的。」 薛灵和凝视着卫瑕,想要从她的神情分辨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只有拂过树梢的寒风带来了沙沙的声响。 卫瑕倒是眯着眼享受这股静谧,薛灵和则是想要拉近与卫瑕的距离,驱逐那股陌生感。只是没等到她再度开口,卫天权他们已经开着车出来了,他摇下了车窗向着卫瑕招手。 「再见。」卫瑕打了声招唿,便快步迈向了自家的车。 卫天权随意地开口道:「你跟灵和那丫头聊了什么?」 「寒暄。」卫瑕漫不经心地答道,繫上了安全带之后,她又望着卫天权道,「您跟薛伯伯说了吗?不要往咱家介绍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了。」 卫天权:「……」好半会儿,他才板着脸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他的好心总不好直接驳了,大不了收了联繫方式不去理会就是了。」 卫瑕拧眉,纠结道:「可那些人不是很有本领吗?万一名片都动了手脚呢?」 卫天权:「你怎么疑神疑鬼的。」 卫瑕眸光一转,狡黠一笑道:「家学渊源嘛。」 卫天权:「……」 - 寒风颳过了窗棂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厉啸。 晋迟洗完澡后坐在床上,给卫瑕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简讯。 不过她最先等来的不是卫瑕的回覆,而是颜醒的一个电话。 颜醒:「你跟他说了什么?他现在很生气。」 晋迟当然明白这个他指得是谁,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只是提前让他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颜醒一针见血道:「如果你只是拒绝了他插手你婚事的打算,恐怕不会到这种地步吧?」她这些年都在外头,对晋衡的印象逐渐淡去了,但是这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显然不是好脾气的,顶多在晋迟的手上吃瘪,可以往也不会气愤到这种程度。 晋迟笑了笑,淡淡道:「或许只是因为我否定了他跟母亲的过去?」 那头的颜醒先是怔愣,继而才无奈道:「你啊……」晋衡的确会因为这事情发怒,只是为什么还提到了别人?颜醒仔细一想,又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头,她挑眉道:「那他提卫家的千金做什么?」 晋迟眉头一拧,眸中掠过了一抹寒意。她靠在了床边,放缓了语气:「可能因为她提出能照顾我一辈子?比至亲还要亲近。」 颜醒:「……你这是什么意思?」 晋迟:「字面意思。」山盟海誓最是靠不住,这个「一辈子」能有多长,谁都不知道。就算心中看得无比明白,可沉浸在其中的人总是不免被「甜言蜜语」捕获。 颜醒一时失语,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嘆息似的开口:「你开心就好。」 晋迟挂断了电话后,点进了聊天软体。 卫瑕已经发来了一长串的消息。 【我也到家了。】 【我们去看山还是看海?度假的地点你有想法吗?】 【不过越来越冷了,山风和海风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一定要告诉曲繁霜吗?】 晋迟勾唇笑了笑,敲下了两个字:【都行。】 那头的卫瑕捧着手机等待着消息,她趴在了床上,双腿翘起一上一下地晃动。在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时,她忙不迭换了个姿势,然而那简单的两个字让她十分苦恼。「都行」「随便」简直就是大忌啊!谁知道会踩到什么样的雷区?难道就不能有更加明确的讯息吗?她的眉头拧成了一团,正绞尽脑汁地思索,那头又来了一条消息。 【一定要告诉曲繁霜。】 卫瑕:「……」曲繁霜那厮是趁着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给晋迟灌了多少迷魂汤啊?她愤愤不平地戳开了曲繁霜的头像,截图发消息,附带一个骂骂咧咧的表情包,一气呵成。之后,才又回到与晋迟的聊天框中,发送:【好的。乖巧.jpg】 曲繁霜收到卫瑕消息的时候,正盘膝坐在了客厅里,手中捏着那一枚古朴的佛像。上头的法力原本已经被消磨殆尽了,可谁知道背后的那人忽然间用它再度作法。可惜那人极为狡诈,难以确定准确的位置,顺手将上头的污秽抹去,将佛像丢给了懒洋洋靠在一边的姬令姿,问道:「你不回家吗?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姬家人不会发现吗?」 「他们不会知道的。」姬令姿一挑眉,又慢悠悠道:「我不放心你。」 曲繁霜:「……」对于两面派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能相信。她站起身,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望着姬令姿:「是想要回那团小东西?」她从晋迟的手机中将那股异气拿下,一直封镇在了法器中。那团异气千变万化,显化之后瞧着软软糯糯的,可实际上凶得很,跟姬令姿一样表里不一。 姬令姿嘆气:「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曲繁霜斜了姬令姿一眼:「那怎么办?你交赎金吧。」 姬令姿:「那小傢伙送你了。」 第41章 意识到很难从曲繁霜手中拿回自己的东西,姬令姿笑了笑准备离开。 曲繁霜眉头一皱,她迈着大步子赶到了姬令姿的前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有些事情你忘记了,但是关乎你自己的,恐怕不会忘记吧?」 姬令姿垂眸望了眼拉住自己的手,她对上了曲繁霜的视线,好心情地眯了眯眼,慢条斯理道:「『人质』押在你手里那么久,你会猜不到吗?」 第65页 曲繁霜吸了一口气,抿唇道:「蜃。」 那团力量化成的小东西手感近似果冻,像极了古书上对蜃气化体的描述,而且她的力量与玄珠息息相关,显然玄珠是她的所有物。蜃能穿渡时空,所以她可以接到「未来」晋迟的委託,使得卫瑕和晋迟的身上出现时空交叠的痕迹。 姬令姿拨开了曲繁霜的手,鼓了鼓掌,挑眉故作夸张道:「你真聪明,要我夸一夸你吗?」 曲繁霜抿唇不语,眼神中多了几分警醒。 姬令姿倏地凑近了曲繁霜,温柔一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这点你应该很清楚。至于为什么跟你一起,那不是你自己撩拨的吗?」 曲繁霜:「……」她极为恼怒地横了姬令姿一眼,被她这句话挑起一些记忆来。比起长风观,曲繁霜显然更喜欢在天桥下走动。那天她看见了姬令姿,在她的身上瞧出了一些奇怪的气息。她与姬家有过极少数的往来,对于这位有过数面之缘的大小姐,自然多了几分对旁人没有的关切。但是这个代价是沉重的,是用她几天闭门谢客换来的「熟识」。 曲繁霜:「再见,不送。」 跟姬令姿聊天只会气到自己,曲繁霜极为识相地选择了送客。姬令姿垂着眼睫,她凝视着曲繁霜,那双漂亮的温柔眼中似是流泻出几分专注和深情来。 曲繁霜不经意间抬头与姬令姿对视,心跳不由得加快。她暗骂了一声,忙不迭将姬令姿从自己的屋子里送出。等到人影消失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后背抵着门框,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就姬令姿那双撩人的眼,看一条狗的视线都是深情款款。 缓了一会儿神,曲繁霜将杂乱的思绪从脑海中剔除,她走到了沙发边顺手捞起了手机。 是卫瑕发来的消息,先是一张截图,继而是霸占了整个屏幕的「灵性问号群」。 曲繁霜一挑眉,回復道:【可能是因为我善良可靠吧?】 卫瑕回復的速度极快,毕竟从晋迟的手中领了任务,就算是千万般不情愿也要去做成。 【困了就去睡,别搁这儿发梦了。】 过了一会儿,卫瑕:【等等,别睡了,你看这几个地方怎么样?[连结]】 曲繁霜:【挺好的,就是不适合你去。】 卫瑕:【?】 曲繁霜:【南海蜃楼村海神庙[连结]。】 在等待消息的过程中,卫瑕精挑细选了几个景点,如冰天雪地滑雪场、温泉之旅……这些都是网上颇受好评的情侣旅游之地。她没指望曲繁霜会出一个好主意,可万万没想到曲繁霜的思维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谁会在约会的时候去拜海神庙啊?月老庙还差不多。 卫瑕:【难怪你单身。】 曲繁霜:【???】 她就是好心提了一个建议,这都要被卫小赤攻击的吗?回了一句「你不也是吗」,曲繁霜哼了一声,将地点转发给了晋迟。南海的蜃楼村是少有的还完整保持着对「蜃神信仰」的古村落,对他们而言,古老的蜃,就是海神。卫瑕和晋迟的这段关系既然是因为蜃的力量而生发的,自然也要靠蜃来解决。 未来的变数太多了,她掐算不出准确的演变,可既然未来与现实重叠,说明结局并不大好。或许真随了晋迟的那个梦?在梦里的卫瑕、卫家都变得无比的落魄。晋迟没有提到梦境中的她会如何,可即将卫家的气数尽了,那她极有可能不在了,不然卫家也不会变得如此。这么一想,曲繁霜的心情变得沉重了起来,她从封印中将一小团如果冻一般的淡蓝色「蜃气」掏出,看着它在自己掌中被捏圆搓扁,心情才逐渐好起来,她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现实并没有与晋迟的梦境交叠,在重来之后生出了变数。 如果还是会走向毁灭,那就是姬令姿太没用了! - 卫瑕并没有曲繁霜她们的这种烦恼,在确认自己身体恢復之后,她前往剧组补拍了最后一场戏。 《铸剑师》的杀青意味着她期待已久的假期到来。 吴城的冬季风大天寒,阴沉沉的天幕中偶尔流泻出惨澹的日光,可大部分时候都是绵绵的、阴湿的雨,淅淅沥沥的,仿佛没个终结的时候。 卫瑕紧记着自己的承诺,远离了高寒,拒绝了她的邀约。 「要是这一幕落在那些人的眼里,可能又要乱写了。」江简嘟囔了一声。 卫瑕笑了笑道:「不管他们。」顿了顿,又支起疲倦的身体,对着司机道,「去天圣那边。」 虽然跟晋迟每天都保持着联繫,可就算是视频也是同见到真人是不同的。她给晋迟发了一条消息后,便阖着眼躺在了车后座闭眼休息,直到江简轻轻地摇晃着她的手臂,她才从迷梦中醒来,睁着一双惺忪的眼,「啊」了一声道:「到了。」 她拉开了车门钻了出去,一抬眸便看见了撑着雨伞的晋迟。 卫瑕眼神一亮,直接朝着后方的江简摆了摆手,一路小跑着奔向了晋迟。打落在面颊上的雨丝泛着寒气,冻得她一个瑟缩,那点儿睏倦散了个一干二净。 「你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卫瑕低声道。双手凑到了唇边呵了一口气,眸光在穿了一件白色针织毛衣就出来的晋迟身上转了一圈,一只手接过了伞,另一只手揽在了晋迟的肩头,「我们快回去。」 通了地暖的屋中温暖如春。 第66页 卫瑕有几个月没有过来了,可仍旧是从屋中找到了自己停留过的痕迹。她眨了眨眼,将异样的情绪藏在了其中。虽然还不是以「女朋友」身份登堂入室,可总比上回失魂落魄的状态要好。 没有陌生、也没有冷漠,这才是她的阿迟。 晋迟坐回到了沙发上,左手边是笔记本,右手边则是一本志怪的书籍。 察觉到卫瑕靠近的时候,她双手交叉压在了腿上,微微仰起头凝望卫瑕,问道:「你怎么想到过来了?」 在这一瞬间,卫瑕的脑海中出现了《情话语录》上各种浮夸的句子,可在与晋迟对视的剎那,只剩下最为诚挚的三个字:「想见你。」这个念头就像是野草疯狂生长,铲尽还生。卫瑕并不愿意沉浸在那股念头的折磨中,并没有千山万水的路程需要跨越。 她想来,她就来了。 晋迟勾唇笑了笑,她站起身,淡然:「想吃什么?」 卫瑕偏头道:「都可以吗?」 晋迟瞥了卫瑕一眼,从她变化的语调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她抿了抿唇,没有接腔。 卫瑕拉住了晋迟:「水冷伤手,点外卖吧。」顿了顿,又道,「《铸剑师》已经拍完了,剩下的事情基本与我无关。我推掉了近段时间的工作,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这种天气,适合往南走。」 晋迟:「那你觉得南海海神庙怎么样?」 卫瑕:「啊?」自从听了曲繁霜的「提议」后,她对「海神庙」三个字极为敏感。晋迟的这个答案比「随便」还令人费解呢!斟酌了一会儿,卫瑕小心翼翼道,「是曲繁霜提的?」 晋迟点头:「是。」她伸手捡起了茶几上的那本志怪书,又道,「在书中记载着一种名为『蜃』的奇物,瞧着挺有意思。目前只有南海那一片还遗留着对蜃的信仰。」 卫瑕还想再挣扎一下,她耷拉着眉眼道:「只是志怪书而已。」 晋迟凝眸:「你真这么觉得?」 「好吧。」卫瑕耸了耸肩,她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许多超出寻常人认知的事情,毕竟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这么大,未知的神秘如同无涯的海域。「可是——」 晋迟又道:「你不喜欢那边的风景吗?」 卫瑕迟疑了片刻,没有去过的地方总不好说,可既然要跟晋迟约会,总不好太过寒酸。她瞧了曲繁霜发过来的连结,那边的环境未必能够过得舒心。 晋迟眼睫向下一扫,她抿着唇笑了笑:「其他的地方以后有机会再去。」 卫瑕闻言惊喜地望着晋迟。 晋迟又道:「或者你觉得自己以后腾不出时间了?」 卫瑕忙不迭反驳道:「怎么会!」 晋迟眸光笑意更浓,她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情,身体前倾,手指落在了键盘上敲打,片刻后她点开了一张建筑设计图,问道:「你看这张图觉得怎么样?这里是艺术展览厅、影视放映厅……」 「这、这是——」卫瑕吃惊地望着晋迟。 晋迟微微一笑道:「你之前提起的展览馆。」 卫瑕:「!」现在出了大概的设计图,至少说明晋迟在那个时间就已经动念头了。就算在那股笼罩在眼前的迷雾散去时也没有喊停。卫瑕忽地福至心灵,望着晋迟控诉道,「你之前是故意的?!」 第42章 「什么之前?」晋迟一连迷茫地望向了卫瑕。 卫瑕蹙了蹙眉,有些怀疑。难不成是自己的猜错了?可要她直接说出,她又难以启齿,生怕被晋迟发现自己的厚脸皮。毕竟如今的她清醒了,没有「失忆」做挡箭牌,也该捡起一些形象包袱。 晋迟坦然地对上卫瑕的视线,面上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 她的确是故意的,那时候她不能确认自己,更不能确认卫瑕的心。 「我、我、我——」长久的对视使得卫瑕面色绯然如云,她一开口,发现自己结结巴巴的。在晋迟疑惑的视线中,她仓皇地用手捂住了脸,靠在了沙发上。害羞是一瞬间的事情,而自这种害羞中脱离也是一瞬间,然而那股红潮却要半晌才能够退尽。 晋迟慢条斯理地开口:「我饿了。」 卫瑕打了个激灵,抓起手机道:「马上点!」 - 酒足饭饱后。 卫瑕懒洋洋地倚靠在了沙发上,没有丝毫回去的打算。唿啸的风并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外头一片漆黑,只有对面高楼上的灯光在迷濛的雨雾中散发着微小如萤火的光芒。 只隔着一条街,可卫瑕没有丝毫回去的打算。 她拿着手机搜索南海龙神庙的讯息,可跳出来的东西寥寥无几。 望着那少有的神庙照片,她的脑海中不免浮上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 晋迟注视着卫瑕,并没有提起「夜深」的事情,见她捏着手机沉思了半晌,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卫瑕抬眸,注视着晋迟:「为什么想去海神庙?要求神拜佛吗?长风观其实也不错啊。」她的神情很专注,不想错过晋迟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到了这时候她仍想着挣扎。 晋迟轻笑了一声道:「大概是梦的指引?卫瑕,我最近睡得不大好。」 一听晋迟睡得不好,卫瑕也无暇去关注「海神庙」的事情了。她蓦地站起身,迈着长腿跨过了茶几坐到了晋迟的身边,满是担忧道:「怎么了?」 第67页 晋迟眯着眼,她的眸光迷离,藏着几分茫然:「一些过去的事情,有些头疼。」 又想起了她的母亲?卫瑕的心一沉,她抬起手摸了摸晋迟的脑袋,低语道:「那就不要想了。」 晋迟没有说话,她凝望着卫瑕,眸光流眄,似是秋江横雾。卫瑕见她这模样只有心疼,哪里还愿意继续追问? 别墅里除了卫瑕就没有其他留宿的客人,晋迟一直就没有收拾客房。 卫瑕自己更是十分乖觉,进入了衣帽间拿了换洗的衣物就进了浴室,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主卧里的那张大床。外头下着雨,晋迟之前没有赶她,那么现在更不会。 脑海中浮现的是几个月前与晋迟同床共枕的画面,除了那末尾的一段疯狂,其他时候她的定力都不错,能够安安分分睡上一觉不越界。可等到晋迟躺了下来,那熟悉的气息一点点瀰漫来,卫瑕便有些不确定了。她努力地赶走了脑海中的绮念,面上一派赤红。所幸关了灯,晋迟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怀中空空荡荡的。 卫瑕压下了将晋迟抱在怀里的念头,她翻了个身,越来越清醒。 「后悔躺这儿了?」晋迟慢条斯理地开口,她的语调在寂静的夜色中很是清晰。 卫瑕眨眼:「没。」 晋迟:「那就睡吧。」 卫瑕:「……」这「活色生香」的,她怎么睡得着?她不敢跟晋迟说真正的原因,双手老老实实地压在了身侧,她道,「睡不着。」 「是认床吗?」卫瑕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怕晋迟起来开灯让自己的神情暴露无遗,当即眼皮子一跳,快速地翻身压住了晋迟。重新接触到那细腻的肌肤,她的头皮一麻,抱也不是,放手也不是,只能僵硬地压在晋迟身上。恍恍惚惚中,她似是听见了一声轻笑。 晋迟:「睡吧,晚安。」 卫瑕:「晚安。」她一脸怅然若失地转了回去,寻思着如今的自己跟晋迟的关系。「暧昧」这两个字打破了属于朋友的边界,可也只能够如此了。她将晋迟当作女朋友,可谁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啊?万一只是「朋友」呢?有的「朋友」之间也存在着越界。 卫瑕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她摸到了吵闹不已的铃声,暗想着什么人会在大早上打电话扰人清梦,可在余光瞥到了「十点半」时,怔愣片刻,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边懒洋洋地接通电话,一边想着这睡得也是够沉的,晋迟竟然不喊她起床。 「小赤。」那头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卫瑕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不过没等到她询问,那边便自行开口报出了姓名。 是薛灵和啊,但是她这么早打电话来做什么? 卫瑕懒洋洋地「嗯」了一声道:「有事么?」 薛灵和没有回答,而是道:「你没在家吗?摁门铃没有回应。」 卫瑕愣了两秒,答道:「没在。」 薛灵和惊诧道:「那你在哪儿?」 卫瑕:「朋友家。」其实卫瑕更想说「女朋友」,可惜还没到那个地步。电话那头倏然间沉默了下来,薛灵和不开口,卫瑕也没有询问的打算,她对自身之外的事情兴致寥寥。「没事的话我挂断了?」卫瑕道。那头没有回应,卫瑕默认她要挂断,抢先一步结束了通话。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她眯着眼睛想要缩回去睡个回笼觉,可一抬眼就瞥到了晋迟,立马又从被窝中钻了出来。 卫瑕:「你怎么不喊我起床?」 晋迟眨眼道:「休息日,晚一点不要紧。」 卫瑕「喔」了一声,见晋迟没有询问的打算,眉头忽地拧起。她主动开口道:「是薛灵和打过来的。」她已经将自己代入二十四孝女友的角色,这种事情不用等对方询问,而是得直接交待。她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又道,「她也不说有什么事,可能是打错了吧。」 晋迟想了一会儿薛灵和的模样,在生日宴的时候碰过面。那时候的薛灵和就展现出了对卫瑕的关心和包容,她的眼神并不打算掩饰她对卫瑕的兴趣。怎么可能会打错呢?勾了勾唇,晋迟轻笑道:「兴许是想约你出门?毕竟你们算是,总要时常见面叙个旧。」 卫瑕摇头道:「没有必要。旧相识那么多,关系淡了就淡了,不需要再去刻意地维护。」她没有多少雄心壮志,卫家的资产足够她挥霍一辈子。 晋迟凝望着卫瑕,知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就像是自己跟她的过去,也被轻而易举地抛到了脑后。 对待她认定的「无关人士」,她的心是冷的。 晋迟倚靠着门框,合眼回忆着梦境中时而模煳时而清晰的画面,她瞥到了自己的身影,可很快又在迷雾中隐去,追寻不到丝毫的痕迹。 在晋迟出现之后,卫瑕就一直打量着她,并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逝的痛意。卫瑕怔然,不明白那股沉重从何而来,可看到了晋迟疲惫的闭眼之后,那点儿情绪眨眼便被抛到了脑后去。她忙不迭钻出被子滑下床,也没有穿鞋子,直接踩在了地摊上跑向了晋迟,伸手扶住她道:「怎么了?要再睡一会儿吗?」 晋迟睁眼,她凝视着卫瑕,仍旧想不通梦里的她怎么会走到那个地步。 她反扼住卫瑕的手腕:「你会陷在感情漩涡中走不出来吗?」 第68页 卫瑕愣愣的。 这个问题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很想说一声「不会」,可瞧着自己如今的样态,可不就是陷在了漩涡之中吗? 她的沉默让晋迟的心情变得沉重。 卫瑕注意着晋迟的脸色,还以为她是想到了母亲的事情。斟酌了片刻后,她道:「会伤心很长一段时间,但不会让自己一辈子都毁在这件事情上。」 晋迟望着卫瑕笑了笑。 卫瑕不喜欢这个笑容,她的眉头几乎拧到了一块,心中堵着一口气难以宣洩。她很想知道晋迟这么问的意思,想要追问她是不是准备抛下自己,可转念一想,她们连八字都没一撇呢,根本就没有立场。 晋迟松开了卫瑕,她抬手将一缕髮丝撩到了耳后去,低语道:「饿了吗?」 卫瑕摇了摇头,她紧紧地盯着晋迟,还是有些不高兴。她慢吞吞地去洗漱,等出来的时候发现晋迟还站在原地,她忍了又忍,可最后还是没忍住,望着晋迟道:「我要是走不出来,你要负责到底吗?」她跟其他人没有感情纠葛,非要找那么一个人,就只能是晋迟。 晋迟想了一会儿道:「可以。」 「会」与「可以」之间还是有差别的,后者只是一种无条件的纵容吧? 这不是卫瑕最满意的答案,然而仍旧能够一点点地拂去她的怒意。 卫瑕主动地转了个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晋迟道:「随时都可以。」顿了顿,她又望着卫瑕,「只是你父母会同意吗?」 卫瑕:「……」她差点忘了这茬,问就是不会,那不如……不去询问。 第43章 卫瑕在卫家受到的拘束极少,但那是以前。 在经过几次住院惊吓后,卫天权和谢宁都不放心卫瑕离开他们的视线了。 如果只是卫瑕一个人,她大可以任性妄为,然而她是要与晋迟一起出去的,一旦出现了差错,父母便有可能迁怒晋迟,所以她再不情愿也要回家打个招唿。 卫瑕是傍晚回去的,家中坐着一个让她有些诧异的客人——薛灵和。不过转念一想,她家与薛家走得近,她爸妈爱屋及乌,十分喜欢薛灵和,就那么几步路,邀请她上门做客还是极有可能的。 她打了一声招唿,就坐到了沙发的一角,斟酌着怎么样开口,才能够获得父母的同意。 「你昨天没在家里过夜?」卫天权没将薛灵和当外人,他望了眼懒洋洋的卫瑕,深沉地嘆了一口气。 卫瑕眉头微微蹙起,笑道:「您怎么知道的?我昨晚住在朋友家。」想到了早上的那个电话,她不动声色地睨了薛灵和一眼,倒是没想到她还有告状的习惯。她明明记得以前薛灵和都是同自己「沆瀣一气」,为自己做的坏事情打掩护的,果然人长大了就会变。 卫天权皱眉:「什么朋友?」自从卫瑕表露了那点儿对「女人」的兴趣,他总是疑神疑鬼的,生怕哪一天忽然间出现了一个「儿媳」。 卫瑕微微一笑,老神在道:「女朋友。」 卫天权:「……」 卫瑕没给卫天权深思的时机,她想了一会儿,直截了当道:「我最近休息,准备出去旅行。」 卫天权忙不迭道:「去哪儿?跟谁一道?」 卫瑕眸光转动,笑盈盈道:「往南走。」 「南边有什么好景致吗?」一直沉默不言的薛灵和忽地开口,她注视着卫瑕道,「我最近也有长假。」 卫瑕望了薛灵和一眼,暗想道,你的长假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到底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口,而是重新凝望着卫天权,满脸恳切道:「我有好长时间没有休息了。」 卫天权冷冷地哼了一声,他抱着双臂道:「那还不是你自找的吗?你最近身体不好,最好哪儿都不要去。」 卫天权的这个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眨眨眼,耍赖道:「我不管,我就要出门。」 卫天权对卫瑕极为头疼,这丫头十分倔强,但凡是想做的事情,没有一样是会放弃的。他皱着眉道:「瞧瞧你像什么样子!」顿了顿,又道,「灵和有假期吗?那你们一道出去游玩?」比起其他人,卫天权显然更信重薛灵和。 还没等薛灵和回答,卫瑕蹭一下站起身道:「不要。」她的拒绝极为干脆,眉眼间的笑意敛起,多了几分冷漠。 选定的地点她其实不大满意,但是不想让晋迟伤心,故而做了退让。要是陡然间多了一个不想带的人,那真真就晦气到底,还不如遂了卫天权的意,不要出门。 薛灵和抿着唇,她注视着卫瑕,因她不留情面的拒绝话语感到了受伤。卫天权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他眉头一皱,岔开了话题提起薛灵和工作上的事情。 卫瑕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直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才抬起头。不知道卫天权和薛灵和是怎么聊天的,这没多久呢,便落到了她的工作上。 在《铸剑师》杀青后,网上很少与她有关的流言了。那一行就是这样,来势汹汹的,去得也快速,你只要能够保持沉默,就能够摆脱极大部分的「谩骂」,可这么一来,就远离了群众的视线,就代表着自己的「地位」不住地下跌,可能一眨眼就会被边缘化。 卫瑕自身是不在意这点儿。 她对名利的追求并没有那么热忱,只想要自己开心。 第69页 薛灵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小赤准备什么时候退圈?」 卫瑕先是一愣,继而恼怒了起来,她的视线冷冰冰的,像是一枚钉子钉在了薛灵和的身上。良久之后,才一勾唇道:「跟你有关系吗?」她懒得去做伪饰,第一次只当薛灵和是「关心」,可接二连三的询问,只会彻底地抹去过往的印象,将她与昔日的邻家小姐姐分离。卫瑕向来无所拘系,她的这股火可不仅仅是冲着薛灵和的,就连卫天权也没有逃过。 「您想要人继承家业,就去生一个或者收养一个吧。」 卫天权的尴尬和怒火因着卫瑕的态度一下子攀升到了顶峰,可到底是顾念着薛灵和在场,又强行压了下去。话说到这份上,薛灵和是无论如何都坐不下去了,找了个託词离开。卫瑕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面色冷漠,连抬头看一眼都不肯。 等到薛灵和离开后,卫天权望着卫瑕,想要将怒火宣洩出来。可冷不丁对上那张脸,到了唇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要是让你妈知道了,看她怎么收拾你。」卫天权皱眉道。 「您会告状吗?」卫瑕无所谓地笑了笑,又道,「您跟几个人提过不希望我继续从事演员这一行业的事情?」 卫天权一愣,没想到卫瑕会问这个问题,拧眉不太确定道:「就几个?」 「一传十,十传百,谣言多么可怕您不会不知道吧?可能会有人觉得您想要逼迫我回家,在给我泼脏水的事情上推波助澜,藉此来讨好您呢。」卫瑕开口,语气十足的讥讽。 卫天权被说得面上无光,可也不得不承认卫瑕这番话中存在的道理。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破坏家庭和谐的打算,话锋蓦地一转,问道:「跟谁一起出去?」 卫瑕:「繁霜她们。」想了一会儿,卫瑕望着卫天权道,「您不会又去见那什么刘大师了吧?」 卫天权讪讪一笑,老薛家的介绍牵线的,他不好拒绝。自己见一见没什么,不让他走到卫瑕跟前碍事不就成了吗? 卫瑕看着卫天权无语了半晌,她知道这世界上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可除了曲繁霜她谁也不信。琢磨了一阵,她道:「您别胡乱给我做主张。」 「行。」卫天权满口答应。 晚上的时候卫瑕又与下班回来的谢宁提了出去旅游的事情。 谢宁只是「嗯」了一声,态度不明显。 但是对于卫瑕来说,没有明确的拒绝就等同于同意。 - 晚上睡觉的时候,卫瑕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不免回忆起与晋迟同床共枕的画面。有遥远的,也有近在眼前的。 就算不能抱着,能看看也好。 她翻滚了一会儿给晋迟发消息。 【睡了吗?】 晋迟回復得很快:【没。】 卫瑕:【爸妈没有拒绝,相当于百分之八十的同意。】 晋迟:【好。】 晋迟的冷淡回復并没有磨灭卫瑕的兴趣,她抱着被子坐起身,双眸炯然有神。她嗒嗒嗒地打了一长串,提到了薛灵和,说自己心有余悸。 晋迟:【带上她其实也没什么?】 卫瑕盯着这行字瞧,怎么就没什么了?!她有些生气,可想到了晋迟那张脸又将气性压了回去。 卫瑕:【有,我不想跟她一起。她总是指手画脚,对我说教。】 晋迟:【你讨厌说教的人?】 卫瑕:【嗯。】 她讨厌束手束脚,这点在面对女朋友的时候也不会退让。当然,如果有了女朋友,她愿意亲自套上枷锁。 卫瑕:【我好想你。】 晋迟:【。】 手太快发了一条消息,撤回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晋迟垂着眼睫,她靠在床头柜上,神情有几分慵懒:【今天下午才分开。】 卫瑕:【那也很久了,我睡不着。】 晋迟:【那就熬夜吧,晚安。】 卫瑕:「……」她被晋迟的无情伤透了心。 在长假中的卫瑕一身清闲,第二天一早,恨不得立刻就去找晋迟。 可惜旅游计划还没有着落,余下的百分之二十需要搞定。 卫天权听了「曲繁霜」牌挡箭牌后就放了心,但是谢宁并没有那么好煳弄。 望着慢条斯理地喝着燕麦粥的卫瑕,她问道:「还有其他人?」自己女儿什么德行她最清楚,恨不得宅在家中呢,哪有什么旅游的闲心。 卫瑕摊牌道:「晋迟。」 谢宁一挑眉,不动声色道:「你跟她关系不错?两家走动的时候你们也没怎么碰面。」 卫瑕笑了笑道:「顶头上司,一来二往便有了交流。」 谢宁轻哼了一声,又道:「女朋友?」卫天权不止一次提起,不过之前没有放在心上。可后来小赤住院的时候,晋迟过来帮忙料理,那关系怎么看不能局限于普通的来往。 卫瑕注视着谢宁,问道:「可以吗?」 谢宁淡淡道:「这话你问我没有用。」 卫瑕:「……」确实没有用,晋迟那边不点头,她爸妈这边根本不用忧心。 谢宁见卫瑕愣住,又慢条斯理道:「别看晋衡面上温和,他并不好说话。」 卫瑕想了一会儿在花园中看到的晋衡,他在女儿面前狼狈仓皇,到底是出于愧疚还是真心的疼爱,目前还不好说。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想着晋迟与晋家的关系——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站在晋迟那一边。 第70页 第44章 谢宁的松口等于事情办成了,至于卫天权的叫嚣,卫瑕不打算理会,着手张罗机票的事情。 蜃楼村是临海市下辖一个小县城底下的村子,从市里到县城并不算远,然而进村的话一天只有一趟大巴。 到了年尾,往来的人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脚步匆匆。像卫瑕和晋迟这样的人完全可以归属于异类,极为惹眼,招来了不少视线。 十一月底。 阴冷而潮湿的风迎面吹拂,冰寒刺骨,不过到底是靠南边,比起吴城来说要好上太多。卫瑕这会儿已经摘下了墨镜,米色的针织围巾遮蔽了大半面容,在这偏僻的地界也不怕有什么人能够认出她。 跟卫瑕想像得穷山沟并不相同,村子里几乎看不见矮小的破败平房。都是三四层刷着蓝色水泥的楼房,虽然陈列很没有规序,但是在外观上都是清一色的,想来是统一粉刷的。马路并不平整,坑坑洼洼的,依稀看得出修补的痕迹。道路左侧是一片荒地,不知道会起什么项目,但是右侧则是各式各样的店面,挂着统一的招牌,牌上的字一闪一闪的,极为晃眼。 「曲繁霜她们已经定好了民宿。」晋迟瞥了眼左右张望的卫瑕,极为自然地挽上了她的手臂往前走。 卫瑕「喔」了一声,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蜃楼村」这个名字听着很不错,可她实在想不出那座海神庙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一个两个非要跑到这边来。她心不在焉地想着事儿,那头晋迟已经挽着她到达了目的地。 题着「张家旅馆」四个字的招牌闪着红色的亮芒,三层的楼房,明显是自家房屋改的。卫瑕在演戏的时候接触过比这还要糟糕很多的环境,但是在生活中衣食住行都要最好的,这会儿傻愣愣的,直到晋迟从她的口袋中摸出了身份证登记好了之后才回神。 唿啸的风颳过了墙壁发出了悽厉的惨嚎。 卫瑕和晋迟才将东西收拾好,就听见了笃笃的敲门声,从猫眼中瞧了眼,是有段时间不见面的曲繁霜,卫瑕才松了一口气,开了房间的门放曲繁霜和姬令姿进来。她原本想要责怪一两句的,可视线往下一落,黏在了曲繁霜怀中抱着的一只蓝猫上,立马将原先的思绪抛下了。她们并不同行,可曲繁霜二人顶多早到两三天吧?怎么还拐到了一只猫? 眼见着卫瑕的手指要落在了蓝猫的身上,曲繁霜抱着它一闪身避开了卫瑕的动作,她道:「这玩意儿很兇。」哪里是猫啊,分明是一团蜃气变成的小傢伙。她的话音才落下,便被蜃气抓了一把。 瞧着曲繁霜手腕上的抓痕,卫瑕一凛,忙放下了撸猫的心思。 曲繁霜吸了一口气,瞪了姿态优容的姬令姿一眼,不过眼下并不是吵架的好时机。她掠过了心中浮起的那一抹烦躁之意,対着卫瑕和晋迟道:「十二月一号到五号是海神节,到那会儿庙里才会热闹,现在这边歇几天。」 卫瑕拧眉,她望着曲繁霜:「为什么非要到这里?」 地点其实是姬令姿选的,曲繁霜不好解释,她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只法铃,左右晃荡了一阵,高深莫测地望着卫瑕:「你真想知道?」 卫瑕:「……」一见曲繁霜摆出天桥神棍那副仙风道骨的姿态,卫瑕就知道事情不大好。她自己的身上有不少的玄异事情,然而她一点都不想深入了解。「不要。」卫瑕斩钉截铁地开口,拒绝之意极为坚定。 她的抗拒在曲繁霜的意料之中,她耸了耸肩,朝着晋迟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卫瑕与晋迟都是游客,除了约个日子,曲繁霜没有其他的事情好交代的。怀中蓝猫左右扭动,瞧着极为不安分。曲繁霜眼皮子跳动着,跟卫瑕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房间。姬令姿则是像一条小尾巴,紧紧地缀在了她的身后。 「你不是说它会很安分吗?」一回到房间,曲繁霜便迫不及待地拦住了姬令姿,摆出了一张苦大仇深的脸。这团蜃气到了蜃楼村便有些不安分了,按照姬令姿的话语是接触到了海神庙中那股潜在的玄力,需要变成猫的姿态释放多余的精气,昨晚还闹腾了一夜。可现在看来,她又一次被姬令姿给骗了。 「它是挺安分的。」姬令姿眼见着蓝猫重新变成了一团蜃气紧贴着曲繁霜,眼神不由得暗沉了几分。她垂着眼,眼睫轻轻地颤了颤,良久之后才慢条斯理道:「你将它当作我的意识延伸?或者是触手?不対,它也不是那般形状。」 曲繁霜听着姬令姿的话语眼皮子狂跳,她忙不迭将这团蜃气赛回到姬令姿的怀中,往后退了一步,满是警惕地望着她。这「蜃质」还不如不要呢!她可以忍受一只小猫咪贴着自己睡觉,可要是姬令姿的意识延伸——这么一想,曲繁霜整个人都不好了,面颊像是烧了起来,绯云瀰漫。「你、你占我便宜!」曲繁霜有些气急败坏。 「是吗?」姬令姿的语调轻飘飘的,她倏然间靠近了曲繁霜,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在她还来没来得及抗拒的时候,手腕陡然收紧,她俯下身贴着曲繁霜的唇,半晌后才松开了怀中人,慢条斯理道,「这才是。」 曲繁霜:「……」心跳的速度着实过快,她望着姬令姿脑袋有些晕眩。一丝丝的悸动压过了那股怒意,她睁着一双迷濛的眼,愣愣地看着姬令姿。 姬令姿大大方方地开口:「还要试试么?」 第71页 曲繁霜回神,恼羞成怒:「滚!」 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太好,卫瑕轻易地便听到了那边的动静。曲繁霜跟她提起姬令姿的时候都是带着气愤和情绪的,但是在出来旅游的时候,两人又住在一间房中。以她们的条件,谁也没有必要省上那点儿钱。 「在想什么?」晋迟看着卫瑕愣神,不由得开口询问。 卫瑕蹙着眉:「繁霜和姬小姐她们——」在她记忆中的姬令姿是个温柔的大家闺秀,可听曲繁霜说多了,那点儿微薄的印象便开始转变,逐渐地变得「凶神恶煞」。她怕这两个人待在一起,曲繁霜会吃亏。纠结了一阵,她转向了晋迟,又道,「你跟姬小姐有来往,能说说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晋迟一下子便看穿了卫瑕的心思,她若有所思道:「要是真有那么一回事儿,曲小姐大概别想翻身了。」 卫瑕:「……」有这么可怕吗? 蜃楼村的游客很是稀少,尤其是到了寒冬腊月,海不好看,至于雪景,那是压根儿没有。吃晚饭的时候只摆了一张小桌,卫瑕来来回回地看,发现大堂中只有她们四个人。村民开了家民宿,主要是给过路人提供个方便,而不是为了赚钱。 家常菜的味道不错,没有人拘束着,卫瑕难得地吃了点油大的食物。外头的风太大,四处阴冷,她没有在外散步的计划,而是回到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动消食。寒冬腊月的天黑得很快,家家户户亮起了稀稀落落的灯光,四面清寂,跟喧譁吵闹的城市截然不同。 「没怎么见过这样的环境吗?跟龙渊镇还是有区别的。」晋迟双手压在了腿上,她望了一眼卫瑕开口。 卫瑕点点头,眼神有些迷濛。她其实不太好看这个旅游景点,可那种情绪逐渐地被压了下去,一颗心平静得不行。她走向了晋迟,右手落在了她的肩头,手指轻轻一拨,便撩开了一缕垂落的髮丝。晋迟微仰着头望着卫瑕,没有说话。 卫瑕的目光掠到了薄唇上,太久时间没有接触,她似乎忘记了那番滋味,此刻定定地望着,一颗心不由得悸动了起来。晋迟的视线不闪不避,卫瑕琢磨了一阵,当成了默认。她的眼眸发亮,像是一蓬星火。 晋迟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床上。 她的嗓子有些干,卫瑕不加掩饰的眼神告诉她总要发生点什么。 她看着卫瑕俯身,感受着那股接近的熟悉气息。在「清醒」后的大半年,她们最亲昵的行为就是拥抱,至于亲吻,那像是上辈子的事情。身上倏地承受了一股来自于卫瑕的力道,她的动作有些笨拙生疏,晋迟的下唇被吮吸得有些发疼,她一张嘴正打算说些什么,卫瑕便压着她长驱直入。 晋迟心中暗嘆了一口气,推拒的行为转变成了拥抱。 直到结束了一个绵长的吻后,卫瑕才又重新爬起身,坐在床沿歪着头笑。 这一趟是一点儿都没有白来。 晋迟抬眸瞥了卫瑕一眼:「笑什么?」 卫瑕没有答话,她向着晋迟身上一倾,在快要压到了她身上时又稳住了。她的身体因维繫着这个姿势紧绷着,可神情却是十分松快。 「女朋友,这次是真的了吧?」 晋迟伸手扶住了卫瑕,笑道:「要是又一次假的,那你打算怎么办?」 第45章 穷途末路的人会贪恋一场好梦,可卫瑕觉得自己并没有到那种地步。 比起镜花水月的空幻,她更想要的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对上了晋迟平静如水的双眸,她先是一惊,继而扬眉一笑道:「也就是再追逐一次,直到你是我的。」 除了海神庙之外,蜃楼村并无多少可赏玩的景致。 冬日的海边,寒风凛冽刺骨。出发前卫瑕还在想,会有什么样的傻子在瑟瑟冷风中去海边,可等到真与晋迟看了日落,才勐然间醒转,这个大傻子就是她自己。所幸羽绒衣、围巾、帽子准备得齐全,并没有在吹了冷风中着凉。 临近海神节的时候,卫瑕在网上刷到了一则跟卫家七星斋相关的消息,似乎是捲入了造假风波。她一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听,当她沉不住气想要直接回去的时候,卫天权忽地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让她在外头好好玩。卫瑕怕这是卫天权安慰她才说的话,直到看到了官博的公告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年还真是多灾多难。」松懈之后的卫瑕神情缓和了不少,还有闲心开玩笑。她对上了晋迟的视线,忽地一愣。对面的人眼神沉沉的,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其中藏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似是伤怀,又像是慨嘆。 或许对于卫家七星斋而言,这只是漫长时间中的小风波,可晋迟却蓦地回忆起了梦中的一些场景。按理说随着梦境的退去,它会越来越模煳,然而那些场景并不是如此,它们逐渐地变得清晰,与现实交叠在了一起,仿佛曾经发生过一般。她拧着眉仔细地回想其中的细节,可面容倏地变得苍白了起来。 卫瑕看着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忙不迭扶着她坐在了椅子上,关切地询问:「怎么了?着凉了?」 晋迟反握住卫瑕的手,她的眸光流动,像是一泓清涧水,她凝眸,半晌后才道:「你们家,认识一个叫刘峻青的人吗?」在那破碎的梦境中,这个让她觉得陌生而可怕的名字不止一次的出现。 第72页 卫瑕下意识摇头,她哪里记得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可看着晋迟一脸认真,她便沉下心思索,一分钟后,她皱眉道:「有,是个道士,我爸说薛家人介绍的。我见着他就不喜欢,让我爸少跟他往来了。」顿了顿,她反问道,「你怎么会提起这个人?」 晋迟没有说梦境的事情,她只是嘆气道:「突然想起的,印象不大好。」梦里的七星斋并没有避过这些风浪,造假风波使得卫家声名俱毁,而那个出来指证的人不是旁人,而是高寒。她以卫瑕女朋友的身份站出来「大义灭亲」,所以梦中的卫瑕是因此而遭遇巨大打击而失去了以往的快活吗?梦与现实是不同的,可会不会哪一天就颠倒过来?晋迟想着,心中的不安投映到了面容上。灯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仿佛她的世界也被切割成了光暗两半。 「小赤。」 晋迟的声音很轻,像是飘渺的晚钟,隐隐有些不真切。卫瑕心尖一颤,她低头对上了晋迟沉静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瞧出了几分脆弱,她在担心什么?卫瑕抿了抿唇,她走近了晋迟,不知道怎么安慰。还没等到她开口,晋迟便一伸手圈住了她的腰身。 「你会一直在的,对吧?」 卫瑕展颜一笑:「那当然啦。」 晋迟没有再说话,她的手顺着衣摆滑了进去,紧贴着卫瑕的腰。 冰凉的触感让卫瑕打了个激灵,她低头望着晋迟,读懂了她眼中的暗示。这会儿倒是顾不得那股凉意,而是因为晋迟突然的热情而受宠若惊。她当然不会将送上门的美人推开,手指落在了晋迟的手臂,她俯身凑在了晋迟耳畔低语:「就在这儿?」 晋迟没有说话,只是觑着一双湿漉漉的眼。 厚重的布窗帘落下,将瑟瑟的寒风隔绝在外。房间中昏暗的灯光落在晋迟的脸上,那眉眼意外地勾人。 晋迟一直任由卫瑕动作,等到卫瑕身心沉浸在其中,她倏然间按住了卫瑕的肩膀,一转身将她压在了椅子上。凳脚在地上摩擦发出了刺啦一声响,卫瑕迷茫地抬头望着晋迟。晋迟笑了笑,抱起了卫瑕让她坐在一边的书桌上,她低声说了句「隔音不好」,接着亲在了卫瑕的脖颈上一路往下。卫瑕一双迷濛的眼中写满了控诉,可没多久便打了个激灵,脑子里一片空白。 - 隔壁。 曲繁霜握着手机翻看晋迟过去发给她的一些资料,从高寒那处得来的佛像着手,抽丝剥茧,终于找到了那个可疑的人——刘峻青。卫瑕的气运不好,大多是出自他的手,不知道为的什么。 「可能是想从卫家找点东西?」曲繁霜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那一团蜃气,她没有抬头看曲繁霜的神情,自顾自地说道,「这次说七星斋里的东西造假,可能也想浑水摸鱼?」 「想要什么?」曲繁霜拧眉,俗世与超凡力量隔绝,两者极少有交汇的时候。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值得的,就只剩下姬令姿手中的玄珠了。一枚是从龙渊找到的,另一枚不知道哪里来的,难不成最后一枚在卫家?「你真的不知道?」曲繁霜满脸狐疑,眼神中写满了怀疑。 姬令姿无奈地嘆了一口气,她道:「那也是未来的事情,我怎么清楚?总之命运更易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见曲繁霜神情不太好,她又道,「等她们拜过海神庙之后,那存在于她们身上的力量就会彻底消失了。」 曲繁霜追问道:「不会被梦境所困?不会继续坏运气?」 姬令姿点头,她睨了曲繁霜一眼,慢条斯理道:「晋迟不会有梦了。至于那坏运气——」刻意地停顿了一会儿后,姬令姿古怪道,「那不是你该解决的事情吗?」 曲繁霜冷笑了一声,反问道:「你帮我,我帮你,不是应该的吗?」 「不应该。」姬令姿松开了蜃气,她起身走向了曲繁霜,说道,「你是为了卫小姐才跟我一起的,而我不一样。」 眼见着逐渐靠近的姬令姿,曲繁霜浑身紧绷了起来,毕竟被姬令姿占过便宜,怎么能不做防备。最好的办法是立刻退开,可她完全不想在姬令姿的跟前露怯。她眨了眨眼,故作云淡风轻地开口:「怎么个不一样法?」 姬令姿双臂环胸,她在曲繁霜的跟前止步,温柔一笑道:「我是为你。」 曲繁霜满脸嘲弄,她嗤了一声:「在龙渊镇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姬令姿:「哦。」 曲繁霜:「……」她更气了。 - 十二月。 来到蜃楼村之后,除了一开始在海边走动,余下的几天都窝在了房间中不曾外出。 这一天是连绵的阴雨中难得的晴天,卫瑕、晋迟一行人出去走动,抬眸发现村子里张灯结彩,犹为热闹。要不是有鞭炮管制,恐怕家家户户都会放烟火,以极大的热情迎接海神节的到来。 「热闹得过新年似的。」卫瑕慢悠悠地开口,视线来回周转,最后定在了晋迟的脸上。 「差不多也算新年了吧。」曲繁霜接腔,她走在了前头,此刻回头看慢吞吞的卫瑕和晋迟,催促道,「我约了车载我们去海神庙,动作快些。」 海神庙在海边,被古老的城墙拦在外头,需要绕一段长路。 到了那会儿人头攒动,比卫瑕想像得要热闹,不过其中极少像她们这样的游客,而是蜃楼村中的村民,来拜他们心中的「神」。 第73页 「护佑出海、驱逐梦魇、保姻缘——」卫瑕接到了一张五颜六色的宣传单,将上头的字念出,怎么看都像是神神道道的骗子。不过在曲繁霜威胁的视线中,识相地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姬令姿双眸凝着那张传单片刻,温和地开口道:「晚上的时候会有篝火祭舞。」 「祭舞?愉神之舞?」卫瑕来了点兴趣,她望着姬令姿道,「你来过这儿?」 姬令姿缓缓地点头:「来过。」 在拜过海神庙之后,卫瑕决心留在这边看祭舞。 篝火火焰沖天而起,热切的火光沖走了寒冬腊月的冷意。 火边没有领舞的巫,或许是蜃楼村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天赋,每个人都绕着火焰舞动,歌声苍凉而悠远。 卫瑕望海神庙的方向,好似看到两团明光闪烁漂浮。 她的心在这些歌声中逐渐地平静了下来,那些莫名的惶惑不安也被某种玄异的力量驱逐。她偏头凝望着晋迟,在她的脸上窥见了一丝怅惘和悲凉。她眨了眨眼,再细看时,那些负面的情绪也消失不见了。 卫瑕轻声问道:「怎么了?」 晋迟笑了笑,摇头道:「没事。」她过去一直有梦境与现实混淆之感,只是在这起伏的歌声中,那股笼罩在眼前的迷雾都被驱散了。 只是一个梦罢了。 第46章 卫瑕、晋迟只当是看了一场神秘的篝火舞会。 但是対于姬令姿来说,获得的却是实打实的力量,她依言将落在卫瑕和晋迟身上所有的时光痕迹都收回,连带着那股迷茫都给驱散。 坐着大巴车返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曲繁霜掩着唇打了个呵欠,心头忧虑的事情卸去了一大半,那股紧张消失了,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困意自然如同潮水一阵又一阵地涌来。 洗完澡之后的她深陷在被窝中,还没进入梦境中,便被一团团跳到了身上的蜃气扰了神思。曲繁霜掀起了沉重的眼皮子,懒洋洋地拨开了蜃气,望向了姬令姿。 姬令姿抱着双臂站在了曲繁霜的床头,灯光映照下的影子几乎笼罩了曲繁霜。 她那双惺忪的眼看不清阴影中姬令姿的神情。 「怎么了?」曲繁霜的语调有些低沉。 姬令姿拧眉,她正色道:「最后一枚玄珠在卫家。」 曲繁霜「喔」了一声,又躺下去睡了。这个结果她并没有太意外,七星斋收容古物,或许是将玄珠当作某个朝代遗留的文物收集起来也不一定。 拜过海神庙之后,四个人又在蜃楼村停留了几天才返回吴城。 卫瑕恨不得跟着晋迟一起走,只可惜想着家中的事情,在将行李收拾好之后就回了家。休息日,卫天权和谢宁都在家。在表达了关心之后,卫天权便开始嘟囔,显然是嫌弃卫瑕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发出。 那蜃楼村哪有什么特殊的景致?要是将篝火晚会照片发出,难保会被卫天权怀疑进了什么不良组织。卫瑕暗自腹诽,她抬头対上了卫天权的视线,忽地询问道:「造假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事儿卫天权就来气,年轻的时候其实也经歷了不少类似的风波,但是这一回旧友被牵连在其中,他免不了就埋怨上了対方。「你薛家伯伯跟人说了咱们家有一颗宝珠的事情,那人知道后就想出几百万购买,被我给拒绝了。」卫天权嘆了一口气,又道,「那玄珠是要用来做传家宝的,怎么能够卖个别人?那人心性也不是很好,在被拒绝之后觉得没脸,就做出了这样毁坏七星斋名声的事情。你薛伯伯也不知怎么回事,连这样的事情都向着外头说。」 卫瑕闻言瞭然,想必卫天权隐瞒了不少腌臜事情,像是过去很多时候,他们都不想自己接触到那些坏事儿。想了一会儿,她又道:「您那大师没算出什么吗?」 卫天权拧眉:「你是说刘峻青?」他露出了一副晦气的神情,「你薛伯伯透露了消息,而他则是怂恿的人。他现在下落不明,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卫瑕诧异道:「这么坏?」 卫天权「嗯」了一声,対着卫瑕笑道:「还是小赤你的眼光好,我早该听你的。」 到底是顾念着眼前人是自家老父亲,卫瑕忍着没有露出鄙视的神情,她顺着卫天权的话说了下去:「我的眼光自然好,过几天我将人带回来给您瞧瞧。」 卫天权愣神:「什么人?」 卫瑕偏头一笑:「心上人。」 - 长风观中。 曲繁霜抱着一只小蓝猫,耷拉着眼皮子,浑身上下一副颓象。 先前是被她的法器拘着走不脱,如今却是姬令姿自个儿送上门的,还不给她推拒的机会。小东西瞧着比姬令姿可爱多了,然而一旦露出了尖利的爪牙,那就不好说了。 曲繁霜心不在焉地想着事儿,才回到自己的屋中陷在了沙发中出神,便听见了笃笃的敲门声。 「师姐,抓到了一只大鱼。」 长风观中并不止曲繁霜一个有本事的,不过平日里大家各干各的,极少碰面。曲繁霜掀了掀眼皮子,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便跟着师弟过去,一路上听着师弟的介绍,听见了「刘峻青」三个字。 「这人到处胡搞,乱了气运,他的目的是玄珠。可那东西哪里是我们可以碰的。」小师弟义愤填膺。 第74页 在听见了「玄珠」两个字的时候,曲繁霜眼皮子蓦地一跳,怀中的小猫更是一跃而起,穿花拂柳,眨眼间便不见踪迹。 「师姐什么时候养了毛茸茸?」 曲繁霜笑了笑,没有接腔。 刘峻青被关押在了长风观的囚室中。 里头都是一些违法违纪的道人,因为涉及了玄异的事情,政府机关没办法处理,便把这事情踢到了长风观。也不用上刑,対待这等人,贴上一张符纸,就能够让他实话实说。 曲繁霜听了他的话语一脸匪夷所思。 卫瑕的运气是他坏去的,做了一切还觉得不够,在网上推波助澜,使得卫瑕的名声更坏。后来还通过种种办法将种下了咒术的佛像送到卫瑕的身边,可惜卫瑕没有收。至于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接近卫家,让卫家人信重他,从而谋取藏在卫家的玄珠。 「明明高小姐与卫家那位缘分很深,可惜没能够成事。」刘峻青提起这事情的时候,面上可不见丝毫的后悔之色。如果高寒能够顺利地成为卫瑕亲近的人,一点点地侵蚀卫瑕的气运,那他的一身本事便有施展的余地了,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处处被动。 「你想要玄珠?」一道清越的声音传入了囚室中。 曲繁霜回头瞧见了姬令姿,并不觉得诧异。在那小傢伙走了之后,她就知道姬令姿会过来。 刘峻青没有理会姬令姿,但是在瞧见姬令姿取出的那枚玄珠之后,神情就变了。一个修道人士取得了一枚玄珠便能够法力大增,更别说是两枚。只是谁能够承受两枚玄珠的力量?他定定地望着姬令姿,眼前逐渐地出现了一道虚影,他整个人像是被拽入了迷雾之中,视野茫茫,只有那不可名的存在。 清醒过来之后,刘峻青额上沁出了冷汗。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蜃。」只是那存在于志怪传奇中的蜃,怎么会真正出现在这里?玄珠本来就是蜃的所有物,想要从蜃的手中夺取玄珠无疑是天方夜谭,他的神情逐渐变得灰败,整个人委顿在地,像是被抽干了精气。 曲繁霜拧眉道:「简直是异想天开。」 姬令姿望着曲繁霜,笑了笑道:「或许真被他做成了呢?」 - 在家住了几天的卫瑕不胜其扰,在得了母亲的准话后,迫不及待地搬回了天华小区。 比起自己的小公寓,卫瑕恨不得立刻飞到晋迟的别墅中去,开启同居生涯,只可惜晋迟没有同意。 不过就算不能够住进去,隔着一条街也比隔着半个城市好,毕竟这是梦游能够跨越的距离。 卫瑕上门的时间不太巧。 正碰到了晋衡怒气沖沖地走出来。 她原本想着毕竟是晋迟的父亲,面子上的功夫总要做一做的,还没等到她开口喊人,晋衡冷锐如刀的视线就向着他的身上剜来。卫瑕识相地将一句「伯父」咽了回去,而是一脸正色道:「晋先生。」 晋衡挑剔的视线在卫瑕的身上来回打转,可怎么都挑不出这副皮囊的错处。他的视线冷冰冰的,堪比迎面而来的寒风。「你来找晋迟?」是问句,但语气中藏着明显的笃定。 卫瑕対上了晋衡的视线,坦然道:「是。」 女儿多年的叛逆和疏离让晋衡心力交瘁,即是惭愧又是伤怀,但是在得知女儿找了一个女朋友之后,那复杂的情绪酝酿成了一片怒焰,他完全不同意晋迟那么做。可是他的否定似乎并不能対晋迟造成什么影响。 晋衡不客气道:「她跟你不一样。」 卫瑕闻言立马将晋衡定位成了拥有女朋友的拦路虎,她佯装不解道:「哪里不一样呢?」 晋衡并没有将自己与卫瑕放在同一高度,自然不会跟她解释什么,他眼中满是警告:「离她远点。」 「我要是不呢?」卫瑕不甘示弱地开口。 晋衡眉头紧皱,不耐烦地开口道:「我不能対你做什么,但晋迟是我的女儿,我自有办法让她屈服。」 卫瑕故作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停了她的卡?毁了她的事业藉以胁迫?」 晋衡没有接腔。 卫瑕冷笑了一声,她凝望着晋衡道:「所以您対晋迟的好,其实是自作主张,甚至准备伙同外人一起来欺负她,是吗?」 晋衡正想反驳,晋迟清泠的声音忽地传了过来。 「您还在这里干什么?毁了我的母亲不够,还想毁了我吗?」 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但是在瑟瑟的寒风中仍旧挺直了自己的嵴背。她没有再看晋衡,而是対着卫瑕道:「小赤,过来。」 卫瑕冲着晋衡一挑眉,她快速地走到了晋迟的身边,将羽绒服脱下披在晋迟的身上。 「你不用在意他的话。」晋迟低声道。 「我知道。」卫瑕弯着眸子,笑容灿烂,「我爸妈跟晋先生不一样,他们很开明,已经接受了女朋友的存在,你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回家?」 第47章 对于晋迟而言,晋衡的那点儿威胁无关痛痒。 他连自己的生活都过不好,又凭什么来管自己? 屋中暖意融融。 卫瑕紧跟在了晋迟的身后,一直走到了吧檯边坐下,坐姿着实乖巧。 她虽然来找晋迟,可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她只知道自己心中的一个声音不停地叫嚣着去见她。 第75页 她想去,就直接去了。 晋迟没有问,她也不必回答。 左手肘搭在了台上,她右手晃动着酒杯,红唇被酒一染,越发饱满,像一朵娇艷欲滴的玫瑰。 卫瑕凝望着晋迟,慢吞吞地开口:「你在这里给我冷脸。」 晋迟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她轻笑了一声道:「那时候我想不明白,又怕你也同样煳涂。」 卫瑕哼了一声,想到了过去的委屈,便有些不甘心。将酒杯往台子上一放,她凑近了晋迟道:「那现在呢?」 晋迟没有答话,她凑近了卫瑕亲了亲她的唇角。 她「浅尝即止」,可卫瑕并不满足于这点儿亲昵,她的眸中光芒跃动,似是藏着一蓬热切的火。 在晋衡离去后,这栋别墅不会有其他来访的客人,晋迟想了一会儿便放开了,任由卫瑕胡来。 事了之后,两个人并肩躺在了床上,晋迟转头望向了卫瑕:「你来就是想做着事情的吗?」 卫瑕面色一红。她绝没有「贪欢」的念头,可眼下的否认怎么都没有说服力。 - 事情逐渐地走回了正轨,卫瑕理所当然地搬到了别墅跟晋迟同居。 在顶头上司刻意地纵容下,卫瑕过了一个极为舒坦的长假,直到《铸剑师》开始播放。 坐在了沙发上的卫瑕扭来扭去,她往常并不怎么看自己演的剧,总是觉得尴尬。可晋迟提了出来,她又不好直言拒绝。 「我觉得我的表现挺不错的。」卫瑕嘟囔了一声道。其实在过去她也有这种感觉,但是运道不大好,但凡她参演的剧都名声尽毁。在《铸剑师》播放前,不看好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冒出,连带着自信满满的卫瑕也多了几分忐忑。 「嗯。」晋迟应了一声,她握住了卫瑕的手,「在剑铺里你付出了那么多的汗水,自然会有回报。」 卫瑕眸光转动,她胡乱地点了点头。在剑铺里的学徒生涯痕迹逐渐淡去了,余下的多是与晋迟之间的亲昵。此刻乍然听到了「汗水」两个字,她不由得想歪。 结果出其意料得好。 开播前「大言不惭」的人要么噤声,要么回过头来道歉。 微博上,卫瑕的动态极少,似是云淡风轻、宠辱不惊。 《铸剑师》的热播自然是件好事情,可对卫瑕而言却比不得「女朋友」重要。 临近年关,「见家长」一事被提上了日程。 晋迟一直认为卫瑕的话语有哄她的成分,事实上的确是如此,然而不管怎么说,卫父卫母都比她以为的要亲和。 吃过晚饭后,晋迟独自回去,卫瑕则是被谢宁留在了家中。 「您反悔了?」卫瑕拧眉望向了谢宁,内心难得的生出了几分惶惑。毕竟她以为自己早已经越过了横亘在前头的、名为父母的关卡。 「没有。」谢宁摇头,她的话语让卫瑕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 「那怎么不留她?或者让我跟着走啊。」卫瑕小声嘟囔。 谢宁好笑地望着卫瑕,这女儿一旦有了心爱的人,就像是白养的,心都跟着飞走。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们会结婚吗?」 「当然!」卫瑕斩钉截铁道,她偷偷地觑了谢宁一眼,小声地抱怨道,「您把我当什么人了!」 谢宁道:「我先前碰到晋衡,他并不同意这件事情。」 卫瑕:「……」她还以为晋衡已经被解决了,没想到在这里拦着,「阿迟说了,他的态度不重要。」 谢宁深深地望了卫瑕一眼,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这件事情没有长辈的痕迹,便会显得轻佻,但是晋家的状况她也听说了不少,要那对父女和解恐怕比登天还要难。 「过年我不在家吃。」卫瑕又道。晋迟与晋家的关系越发僵硬,想来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待着,她怎么忍心见此? 谢宁:「你带她来吧。」 卫瑕并不隐瞒自己与母亲之间的对话,躺在床上时尽数转说给了晋迟听。卫瑕看不明白,可晋迟一下子便明白了卫家的父母到底在意些什么,她不想与晋衡和解,不想同他讲条件,然而这不代表着她的未来得不到长辈的祝福了。 晋迟给颜醒打了个电话。 到了这会儿颜醒仍旧是忙着,她没能够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但是保证年后定然会回来替她做主张。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孤独终老。」颜醒半开玩笑地说道。 晋迟轻笑了一声,应道:「我也以为。」 - 来年七月的时候,卫瑕和晋迟结婚。 没有大摆宴席,只请了亲朋好友。晋衡那边收到了请帖道场,可晋迟的事情都是由颜醒一力主张,根本没有晋衡插手的余地。 「果然是缘分。」曲繁霜望着两个人心中生出感慨,因一场「乌龙」走到了一起,最终还是修成了正果。见一侧的姬令姿沉声不语,曲繁霜挑了挑眉,拉着她走到了外头去,她从兜中取出了一枚玄珠递给了姬令姿。 这东西被卫天权当作了传家宝,她可是费了不少口舌才从卫家取出来。 到底是玄异的东西,一直留在卫家或许会招来灾祸,倒不如还给姬令姿这个主人。 「我的事情你这么上心?」姬令姿挑了挑眉,眸中侵染着笑意。 曲繁霜轻哼了一声道:「两清了。」 姬令姿意味深长地望了曲繁霜一眼,挑眉道:「是吗?」 第76页 曲繁霜没太在意姬令姿的神情,她一转身,又回到了那热闹繁华中。 姬令姿望着曲繁霜的背影没有说话,她伸手握住了那枚玄珠,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她望了眼明净如洗的天穹,勾唇笑了笑。 过去时光的叠痕逐渐地消去,那股灰翳与阴霾终究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第48章 曲繁霜做了一个梦。 那时候她从道廷拿到了执照,正式在长风观下挂名。比起在天桥底下算卦,她更想抓一只妖物来证明自己的本事。 只不过如今非凡力量和俗世隔得很大,几乎不见不合规矩的外溢力量。 但是她的运气不算坏,在某天于花丛中捡到了一只奇怪的蓝猫。果然在法器的作用下,蓝猫变成了一团蓝色的类似于果冻的「妖物」,曲繁霜想到了典籍中的「蜃气」,她顺着这团蜃气去追溯那传闻中见首不见尾的蜃。 然后……然后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连带着记忆都被抹消。 梦境中大部分事情都模煳了,只余下了那冰凉的触感从面颊上拂过。 - 灯光昏暗,夜色朦胧。 曲繁霜蓦地从梦中惊醒,她一把抓住了面颊上的异物——只是对方如同流水一般从她的指尖淌过,化作了一团雾气消散。 抚了抚胀痛的脑袋,曲繁霜窥见了那杵在床边的人,不由得发出了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姬令姿抱着双臂,俯视着曲繁霜:「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来的。」 曲繁霜蹙了蹙眉,脑海中掠过了一些记忆的片段,好似真的如姬令姿所言,她只是好心送自己回来。垂眸望了眼完好的、皱巴巴的衣服,她在睡梦中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得厉害。压了压眉心,她起身下床,自顾自地从衣柜里翻找换洗的衣物进入了浴室。 姬令姿望着曲繁霜的背影,她扯了扯嘴角,好整以暇地坐着,听浴室中传来的水声。 等到曲繁霜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姬令姿还在。不过长时间的相处她已经习惯了姬令姿的存在,只是有些诧异,以她这人的恶劣,竟然能够忍住不钻被窝。 清水冲去了残余的醉意,那股疲惫与困意都消失不见。她拨弄着长发,对上了姬令姿炯亮的眼神,半晌后才道:「玄珠都到手了,你记起什么了吗?」 姬令姿眨眼,点头道:「记起来了。」 「那是不是可以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别看卫瑕和晋迟修成正果,逐渐地忘掉了过去那股异力的影响,但是她的心中还惦记着呢,姬令姿休想再找其他的理由开脱。 这会儿的姬令姿也不掩藏什么了,她对上了曲繁霜的视线,坦白道:「是我做的。时空更易交叠,本来就是我族的神通。在过去其实发生过一些事情,时间被我重启了。」 曲繁霜拧眉,问道:「为什么?」虽然蜃有这样的神通,然而做起来并不容易,还有可能面对道廷的问责。当然也有可能是事情坏到了一定的地步,由道廷出面要她这么做。 姬令姿眨眼道:「受晋迟委託。」 曲繁霜嘲弄一笑,她盯着姬令姿,直言道:「晋迟怎么可能会找上你,一定是你自己找到她的。」 「好吧,这都被你看穿了。」姬令姿挑眉,敛起了面上懒散的笑意,她望着曲繁霜,慢条斯理地开始讲述,「玄珠在很早的时候就遗失了,一分为三,导致了我的力量始终不圆满。我自己在龙渊找到了一枚,剩余的两枚,一在卫家、一在晋家。我得知消息的时候,卫家的那块被刘峻青那个老道取走了,我只能先取回在晋家的那一颗。 「我遇见她的时候她精神状态不大好,整个人到了快要崩溃的地步。我从她的口中听说了卫家的事情。因为玄珠之变,卫家分崩离析,而卫家大小姐也在不久前崩溃自杀了。 「这事情由玄珠而来,自然是需要我收场。恰好道廷和长风观那边也找了上来,说是刘峻青不可限制,允许我重启这一段时光。出于人道主义,我又找上了晋迟,答应替她做一件事情。 「她没说什么,只是拿出了她的手机。在她的列表里有个早已经灰掉的头像,正是卫瑕。我猜她想要缘分和机会。重置之后,我的力量比其过去外溢的更厉害,多多少少影响了她们两个。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曲繁霜安静地听着,直到姬令姿结束了话题,她才一把扼住了姬令姿的手腕,盯着她道:「有超凡力量的干涉,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你的故事里并没有我存在的痕迹,那是不是说明我出事了?」 姬令姿对上了曲繁霜的视线,她定定地与曲繁霜对望,一点头道:「是。」曲繁霜一直在庇护卫家,只是她的年纪尚轻,不是得到了玄珠的刘峻青的对手,最后法力耗尽早衰而亡。 曲繁霜一怔,低喃道:「原来是这样。」 姬令姿没有接腔,她没有告诉曲繁霜,她在道廷看到了她的遗骨,如此才真正下定决心重启时轮。这是她能施展的神通,同样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在重启时序之后,她会像凡人一样生老病死,至于新的「蜃」,则会在深海重新孕育。 曲繁霜狐疑地望着姬令姿:「我以前见过你吗?」她想起了那个无端生出的梦境,又想起了「初见」时姬令姿毫无「怜香惜玉」之意的拳脚,她们之间更像是有仇的。 第77页 「见过。」姬令姿眯了眯眼,她打趣道,「你志向高远,妄图将我当作寻常异类收起。」 曲繁霜张了张嘴,半晌后才状若遗憾道:「没得手。」 姬令姿微微一笑:「你现在可以再试试。」 曲繁霜:「……」 倏然间的沉默使得暗夜越发的寂静。 曲繁霜对上了姬令姿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片刻后又掩饰性地挪开了目光。 这人很坏,却又该死的让人心动。 她坐在了床沿,抬起腿踢了踢一侧的姬令姿:「很晚了。」 姬令姿眸光微沉,她一把抓住了曲繁霜的脚踝,轻笑道:「是邀请我吗?」 曲繁霜抿唇,眼神闪烁,言不由衷道:「逐客令。」 姬令姿松手,她往曲繁霜身前走了两步,弯腰亲了亲她的唇,笑得暧昧。 第49章 黄昏。 聒噪的鸣蝉声仍旧高扬。 周末的校园里几乎不见人来往的行迹。 红桥边,垂落的柳树在夏日炎炎的风中拂动,枝条擦过了碧绿的水面,引得池中的锦鲤竞相追逐。 坐在池子边的晋迟面色苍白,神情恹恹。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到高中学校了,同样的那曾经深刻在记忆中的烙痕也逐渐地淡去,直到重新到来的时候耳畔才响起那刻在旧日时光中的朗朗读书声,以及那张扬明艷的笑容。 她想起了卫瑕。 在剥落的光鲜之后,只剩下颓唐和灰败了,像是被火焚烧后的冷灰。 可是与她相比,自己同样是好不到哪里去。 深陷在了母亲自尽的漩涡中,恐怕是几十年都难以消弭。 晋家人的职责,晋衡的漠视,她的无能——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有责任的。 晋迟不知道自己在水池边坐了多久。 落日逐渐地下沉,云层染上了一片深沉的灰蓝色。她转动着僵硬的脖颈时,突然间瞥到了一抹身影。那人越走越近,瘦削的模样逐渐与记忆中的人叠合,面容几乎没有变化,可周身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有人啊。」晋迟听到了一道低低的嘆气,心弦莫名被那颓唐的语调拨动。 眼见着人就要走了,晋迟的眼皮子一跳,喊出了三个字。 「卫小赤——」 卫瑕本来是要走的。 她听到了这熟悉的三个字的时候,身躯蓦地一僵。她缓缓地回过头,定定地注视着前方的人:「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你是——」 晋迟沉默,她低着头望着水池。日光隐去之后,池子里一切都变得寂黯了,她逐渐看不清池子里头自由自在的游鱼。 卫瑕见晋迟不答,她认真地打量着前方的人,想从混乱的脑子中扒出与之相关的痕迹。可她的思绪实在是混乱得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几乎压垮了她。她勉强地扯出了一抹笑容,坐在了晋迟的对面,坦然道:「我想不起来了,但是你来到这里,说明是我高中同学?你是哪一个?」 晋迟望了眼卫瑕,抿了抿唇道:「晋迟。」 卫瑕恍然大悟,拖长语调道:「是你啊——」她过去听说了这位晋家大小姐的事情,她好像身体不大好。在那些人的传言中变得命不久矣,可眼下看起来十分正常,怎么都比不上自己糟糕。她双手叠在了腿上,懒洋洋道:「我不太记得了。」 晋迟:「只一年,不太记得也正常。」 卫瑕一掀眼皮子:「可你记得我。」 晋迟不答。 卫瑕偏头,她看着晋迟道:「你话这么少,那我以前跟你一定不熟,我交好的朋友都是热情的,像是曲繁霜那样的。」说到了这里,她的神情又暗淡了下去,眼中满是悔恨。在曲繁霜出事后,她没有找到人,只知道她被长风观接走,连埋骨之地在哪里都不知道。长风观的弟子没有说,但是那眼神,她能够瞧出来,是跟她卫家有关的。 「曲小姐她——」 「她不在了。」卫瑕截断了晋迟的话头,她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她认真地打量着晋迟,忽又道,「我想起来了。」 晋迟:「嗯?」 卫瑕:「你突然转学了,我还伤心了一阵。」 晋迟抿了抿唇:「伤心没人替你捡球吗?」 卫瑕笑了笑:「你怎么这样想?我以前……大概很喜欢你吧?」 晋迟:「你的喜欢很特别。」 卫瑕摸了摸鼻子:「那时候不懂事,看你一脸冷淡,不与别人往来,就忍不住使唤你,我没想到你会听话。对不起。」 晋迟失神地望着卫瑕,眼前的人跟记忆中时而重叠时而又分得彻底。她的内心深处忽地涌现出了一股探索的慾念,咬了咬下唇,她道:「你还好吗?」 卫瑕:「我很好啊,一个人,无牵无挂。没有死,又不像是活着」 晋迟犹豫一会儿,又道:「我看到了消息,你……需要帮忙吗?」 卫瑕直接忽略了后头的半句,她灼灼地凝望着晋迟,轻声道:「看到了什么?」 晋迟身体往后一缩,她拧眉,舒了一口气道:「七星斋的文物作假事件,虽然那些指控的人言之凿凿,但是我不太相信是真的。伯父、伯母那……」 卫瑕低头:「真的假的已经不重要了。」七星斋的名声毁了,她的父母也在刺激下出车祸去世了,卫家分崩离析了。眼睛有些干涩,卫瑕伸手揉了揉,可她已经没有眼泪了。「是我不好,是我眼瞎。」 第78页 晋迟看着卫瑕的模样心中也跟着酸涩不已,她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可才抬起手,又放了下来。她深唿吸了一口气道:「这里没有别人,我可以倾听。」 卫瑕勾唇:「听什么?听我心碎的声音吗?」 晋迟唿吸一滞,她小心翼翼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卫瑕:「那你什么意思?」没等到晋迟回答,她冷不丁又道,「我发现你比高寒好看多了。」 「高寒?」晋迟怔愣片刻,才道,「是害了你的那个人吗?你因为她心碎吗?」 「她不值得。」卫瑕笑了笑:「我只是在恨我自己。」 晋迟:「这跟你没关系。」 卫瑕:「怎么会没关系呢?如果没有我,就不会有那么多事端了。」 晋迟并不是能言善辩的人,她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陪着卫瑕坐在了这被暮色笼罩的池子边。 昏黄的路灯一盏盏亮起。 模煳的面容在灯光下又渐渐变得清晰。 卫瑕忽然间站起身,她凑到了晋迟的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怎么还是一个人?」 晋迟:「一个人……比较好吧?」 卫瑕:「是没遇见心动的吗?这样的确比较好。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加个好友吧?」 晋迟看着卫瑕摸出了手机,好像回到了过去,她在卫瑕的跟前说不出拒绝的话。 卫瑕心满意足地添加了晋迟,她盯着那头像半晌,忽然间给她改了一个备註。晋迟余光瞥见了「女朋友」三个字,可也不好去询问。 卫瑕扬眉道:「今天遇见你,很开心。」 晋迟笑了笑:「我也是。」 卫瑕站起身,将手机塞到了兜里,她又道:「如果能重来,你当我的女朋友怎么样?我以前为你心动过,那以后也行。」没等到晋迟回答,她便摆了摆手,极为潇洒的离开了。晋迟看着逐渐远去的人影,一句「现在呢」卡在了喉咙里。 偶然的相逢,一时间涌起的冲动,最后在时间中慢慢地淡去。 晋迟是在很久之后才听说卫瑕的死讯。 在她们相逢后,卫瑕就自杀了。 晋迟想不明白,她的思绪浑浑噩噩的,仿佛被摇摆的水草牢牢地捆住。 她的状态有些糟糕,晋衡和颜醒都不让她出门。 她是在某一天偷偷跑出去的,顶着大雨跑到了墓园。 亲朋故旧大概是忘记了这么一个人,空荡荡的墓前什么都没有。 她放下了鲜花的时候,忽然间感知到了一股酸涩,眼泪流了下来,再也难以止住。 她年少时遇见了那么一个灿烂的人,可到如今也如同母亲一般凋零。 如果她那天看懂了她的真正情绪,如果那天追出去,如果那天将她带走,是不是就会有截然不同的结局? 萧瑟的风吹起了寒雨,落在了面颊上泛着凉意。 晋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整个人在风雨中更是惨澹。 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对方的语调中充斥着诧异。 晋迟抿了抿唇,她哑着嗓子道:「姬令姿,你认识她吗?」 姬令姿一掀眼皮子,淡声道:「替别人来的。」她看着雨中萧瑟的人,又道,「卫瑕身上的事情不寻常。」 晋迟凛然,她灼灼地望着姬令姿,追问道:「怎么个不寻常?」 姬令姿眼神一闪,将她解释这世间的玄异。在晋家的手中有一枚玄珠,她无论如何都要拿到手。 听了姬令姿话语的晋迟有些恍惚,她不受控制,下意识信了姬令姿的话。握着伞的手指蓦地收紧,她抿唇道:「你要什么?」 姬令姿坦率道:「你家中有玄珠,把它给我,我可以帮你。」 晋迟嘲弄一笑:「你怎么帮我呢?我在也没有想要的了。」 姬令姿挑眉:「要是能重来呢?」 晋迟神情黯然,她蓦地回忆起卫瑕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要是能重来……她不想再见卫瑕受那般苦痛与折磨了。她要记着卫瑕,将她时时刻刻铭记在心里。 从墓园回去的时候,晋迟大病了一场,病骨支离。 姬令姿以朋友的名义前去探望晋迟,顺便从她的手中得到了玄珠。 姬令姿认真地开口:「我会记得你的愿望。」 晋迟眼睫披垂,神情恹恹。 她曾在意过的逐渐流逝,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能够重来,她要赶在那伤害卫瑕的人前面与卫瑕相逢,将年少时的那点恋慕变成真。 她们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