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狐狸和美人仙尊》 第1页 《穿成九尾狐后，我被仙尊宠上天 / 咸鱼狐狸和美人仙尊》作者：极地火【完结】 简介：【双男主+修仙+互宠+双洁＋he】 前期咸鱼后期日天日地受x外冷内热后期美人攻 （非典型升级流，攻受资质高，金手指多，有反转。） 一朝穿越，云舒玉穿成资质奇差的半妖，在界兢兢业业活了一百八十年后—— 他不修仙了还不行么！ 来到凡界不久，他就在自家菜地捡了个白髮青眸的大美人。 美人修为全无、记忆尽失。 之后凡界的养老生活就像突然开了挂，随手养的猫是居然是神兽，泡个温泉都能遇到大能残魂收徒…… 他更不是什么废柴，而是万年难遇的天才。 就连捡到的、成了自己道侣的美人都是仙尊！ 可是……这什么璇幽仙尊不是修无情道吗？ 他可不想被证道，必须跑！ 结果还没开跑，就听人对他说—— 「我不修无情道。」 （ps.受刚开始颜值和资质被封印了，看起来只是清秀，解除封印之后会变漂亮，资质超牛） 第1章 浮生 「什么？！我一百八十岁了？！」 外表清秀的少年坐在山洞里异常崩溃。 今年，是云舒玉穿越到浮生大世界的第一百八十年。 他现在正位于浮生大世界里的妖界。 浮生大世界共分四界——修真界、妖界、凡界、魔界。 这四界不存在于一个平面，而是以阶梯式的的模式共存，越向上灵气越浓郁。 修真界灵气最浓，依次递减，魔界生存状况最恶劣，想要跨界要穿过一种名叫「界膜」的物质。 本界战力天花板是散仙，不过已经近两万年无人飞升。 但是云舒玉不在意这件事，飞升这种东西跟他没什么关系就对了。 在这个穿越格外热门的，他不仅穿越了，还是胎穿。 他穿越的方式很经典——从一辆闯红灯的货车下救了一个小孩儿，然后自己噶了。 他连那个小孩儿安没安全都不知道，眼睛一闭一睁，再有意识就在他娘肚子里。 想他不过是趁着学校放假出去打个工，直接英年早逝，可悲的是他的参赛论文差一千多字就写完了。 不过云舒玉不后悔，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准这穿越就是老天爷对他的奖赏。 正好他是个，死了也不怕亲人伤心……最多只是孤儿院的老院长知道后会伤心几天。 羊水里的感觉很奇妙，热乎乎轻飘飘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羊水里就会有意识。 他记得有个声音经常叫他「宝宝」，可惜他记不清那声音到底是男是女。 出生之后意识反而变得模煳，干什么都像蒙着一层雾。 准确的来说，他直到三岁才完全清醒。 清醒之后他知道自己生活在妖界一处无名山里，照顾他的前辈说他三岁之前魂魄有失，三岁之后才全部归位。 云舒玉对于他穿越后的亲生母亲没有任何印象，听无名山的前辈说他母亲名为云梦瑶，生前是合体大能，原型是一只修炼成妖的白狐。 生他时被贼人所伤不幸去世，他还是他娘拼着最后一口气用秘法送回无名山的。 他爹则是个不知名的人修，知道他娘是妖后就抛下他们跑了。 云舒玉的名字是他娘起的，恰巧和他穿越之前的名字一样。 无名山位于妖界东北部，山里常年覆盖积雪。 山里有很多前辈，他一点点被无名山前辈们轮流抚养长大。 前辈们说他们承了他娘的因果，如今他娘故去，想偿还因果就要把他养到成年。 那些前辈还经常说他就是因为他爹，不但在妖界是个受人歧视的半妖，在修真界也是个受人歧视的混血，天赋还差得要命。 云舒玉倒是无所谓，他是半妖是个不争的事实，受人歧视就受人歧视吧，他也改变不了妖界和修真界对混血的歧视。 至于为什么这么受歧视…… 这就不得不提在妖界，一共就三种生物。一种是妖兽，另一种是妖，还有一种就是半妖。 妖兽可以后天修炼成妖，无论成妖之前寿命如何如何，成妖之后一律按境界划分寿命。 妖则是生而为妖，一般这种妖体内里都含有上古大妖或者灵兽的血脉。 不过妖在金丹之后才能彻底化形，金丹之前化形并不完全，会保留本体特质。 半妖的概念大概就是妖和其他所有不属于妖怪的物种结合诞生的、具有生命的个体。 比如妖界的妖和修真界的灵兽什么的。 没有生殖隔离真让人窒息…… 云舒玉在妖界活了这么多年，见过许多奇奇怪怪的物种。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放在哪都适用。除去独受天道钟爱基本上不捲入三界战争的凡界，另外三界的关系很多年里都势同水火。 魔界被镇压在最下面与妖界和修真界是死敌，反倒修真界和妖界关系暧昧。 至于他只有黄品三灵根…… 云舒玉想说——就算他娘是天品单火灵根，也不代表他就非得是天灵根啊，没准他只是个被排除的杂质。 资质好坏要看灵根，灵根分为天、地、玄、黄、凡五品灵根，又有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根，还有变异灵根，如冰、雷、风等。 第2页 其中又以天品单灵根为最佳，云舒玉这资质根本不够看。 也就比凡品灵根强一点，强得不多。 活了这么多年，最让他难以理解的是半妖生而化形，但是会保留本体特质到筑基之前。 云舒玉没办法，一直顶着耳朵和尾巴过了一百多年，不过他的尾巴触感倒是不错，纯白色没有一丝杂毛，他没事儿就爱撸两把。 当他十五岁的时候，就被无名山的前辈打包送走，告诉他因果已尽，接下来就靠他自己了。 他上哪知道前辈说的「成年」是按照凡界标准划算的……还以为能在无名山待好久。 一下山，云舒玉就开始直面妖界半妖水深火热的生活现状，为了活命他不得不用尽各种办法。 最惨的还是他顶着黄品水木土三灵根，修炼奇慢无比。 如今一百八十年，他才堪堪修到练气圆满。 嘆了口气，云舒玉放弃感慨，在山洞设下结界准备突破筑基。 —— 三天之后，天色破晓。 妖界西北部，人来城外的青雾山中，依旧萦绕着氤氲水汽，从远处望去，连绵不绝的青黑山脉隐在朦胧水色中。 不起眼的山洞里，一个「泥人」动了动。 那「泥人」裸露在外的皮肤附着一层厚厚的黑泥，衣袍更是看不出本色。 不过虽然五官差不多都被黑泥煳住了，但借着晨光，还能依稀看见些许未被黑泥煳住的白皙皮肤。 奶白色的灵气浓郁到化作实体争先恐后地钻进「泥人」身体里。 云舒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调息完毕，一点点恢復五感——最先感受到的是扑鼻的恶臭，那种臭就像是掉进茅坑里腌了三天三夜的一样，直击灵魂。 于是他顾不上别的，立马冲出山洞跳进旁边的河里。 姿态略显狼狈，边走身上边掉泥。 成功把整个人埋进水里，在水里扒下衣服，简单搓了搓身子，身边的河水瞬间变得浑浊不堪，不过好在是上游，这那些杂质很快就被水流带走。 这条河里面的灵植有净化功能，很快杂质就被灵植分解。 洗了几遍，施了几遍清洁术，又用澡豆洗涮了四五遍，云舒玉这才觉得浑身上下舒服多了，看着恢復白皙的皮肤心情大好。 不过有点可惜地看着不能要的衣服，云舒玉「啧」了一声，这可是他花了五块下品灵石买的法衣啊…… 算了，还是不要了。 云舒玉直接把衣服用法术粉碎把它埋进土里分解给植物提供养分。 不得不说这衣服还挺环保。 穿上新衣服，云舒玉在岸边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在上面感受着经脉里的灵力。 很好，灵力在经脉运转没有半点不适，而且他发现，自己吸收灵气的速度比练气期要快上不少。 这让云舒玉面露喜色。 整整一百八十年，他云舒玉，终于筑基了！ 可喜可贺！感天动地！ 他从无名山下来时才练气二层，用了一百多年才突破到练气圆满。 练气的修士寿命最高不过二百岁，这次不成功……对他这种资质来说，只能收拾收拾等死。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成功筑基了！ 不过筑基在修仙这条路上，仅仅是婴儿刚刚会爬的程度。 筑基修士，寿元五百。 云舒玉算了算，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自己还有三百二十年好活。 这仙，谁爱修谁修！反正他是不想修了！ 他一个黄品三灵根，还是半妖，悟性还不好，一没师门二没法门，也没有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整天为了点资源累得和狗一样。 他那么拼命修仙干什么？ 还不如把这些年攒的灵石换成金子，再去凡间当土财主。 云舒玉承认，一开始发现自己穿越到能修仙的世界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高中的时候他沉迷过修仙小说，虽然后来幡然醒悟、发奋图强考上本科大学，但是有谁能在看小说的时候不幻想自己要是能修仙就如何如何？ 他确认浮生大世界和自己看过的小说没有一个对的上，所以他大概率不是。 刚开始一段时间，云舒玉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气运之子。 但在经歷知道自己天赋不高、花了一百多年才练气圆满后——云舒玉认命了。 他的理想不应该是修仙，应该是做一条咸鱼。 毕竟修士的灵石可以换成凡人的银钱，他现在的家底足够他在凡间活到老死了。 有条件的话再找个顺眼的人成亲……不过找凡人大概是不行的，凡人寿命最多不过一百多年，此后尘归尘土归土，于修士来说不过是徒增伤感。 云舒玉早在冲击筑基前决定，此间事了就去凡界养老，买个小院子再种点菜，品一品古人口中的「採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想一想那样不用每天修炼抢资源、无端还要被骂的日子，云舒玉做梦都能笑醒。 不过去了凡间好像会有限制，他不太清楚，打算一会儿问问别人。 伸个懒腰，云舒玉「啧」了一声，从纳戒里摸出个巴掌大小的镜子照了照——都说修士筑基容貌会有些许改变。 他瞧了半天，也只是看出来皮肤比练气的时候更白更细腻了。 至于其他，依旧是黑髮黑眼，一张清秀的脸，再加上一双杏眼，看着怪好骗的。 第3页 毫无话本子里「狐狸精」的气质，跟他穿越前的脸很像，不过要普通点……据描述他娘是个美人，那他长这么普通，应该是随他那个人修爹的。 也可能单纯因为他「狐狸精」的血统不够纯。 不过眼下要紧的是要去人来城把他的灵石都换成金子，然后再去青雾山附近妖界与凡间的交界处，穿过界膜进入凡界。 第2章 红袖楼 随手把镜子塞回纳戒，云舒玉伸了个懒腰，化作原型打了个滚——还是原型舒服，他感觉身上的毛都舒服得炸开了。 圆滚滚的白狐打开山洞禁制，直奔人来城而去。 除了换金子，他还要去秋晴水的红袖楼取东西，顺便和她道别。 他已经迫不及待过上吃了睡睡了吃的咸鱼生活了！ 秋晴水乃红袖楼的老鸨，化神中期妖修，本体是一只赤狐。 按理说他不应该认识这样的人，可架不住他们两个都是从无名山出来的，小时候秋晴水还给他餵过吃的。 云舒玉隐约记得秋晴水是在他五岁那年回到无名山的，好像是……回去养伤？ 那时秋晴水还是元婴初期修为，看着山里多出来的狐狸幼崽心生欢喜，愣是抱着云舒玉餵了一堆幼崽能吃的好东西。 不过因为半妖身体先天太弱，云舒玉吐了个昏天黑地。 再见就是游歷到人来城的云舒玉一不小心被妖卖到红袖楼，被龟奴押着给老鸨过目。 他真的只是没钱吃饭要打工啊，不是要卖身！ 等到云舒玉抬头一看老鸨，才发现小时候见过的漂亮姐姐居然开了一家青楼。 虽然下山后关于无名山的记忆开始模煳，但他在看到相关的人事物后，还是能记起来关键的东西。 回去的路却怎么也记不清了。 好在秋晴水也记得他，不至于真叫他在楼里当了小倌儿。 秋晴水替他解了禁锢术法，依旧像小时候一样温柔，让他在红袖楼好好养伤。 之后云舒玉就一直待在红袖楼，直到今天筑基成功。 跑到人来城入口，入目便是高耸的墨色石墙，隐隐还散发着氤氲灵气。 据说这人来城所有城墙都是用妖界特有的寒山墨石建成，最高可抵御合体真君一击。 作为妖界极少数的大型城池，人来城不仅紧挨着修真界，还紧挨着凡界。 虽然云舒玉没见过有什么人去凡界，这他归结为凡界灵气稀薄没人爱去。 这两处的界膜就在人来城之外的青雾山里。 说起妖界，云舒玉实在是庆幸自己穿到了好时候。 妖界最开始是没有城池的，也没和修真界或者凡界产生联繫，生活状况堪称茹毛饮血…… 妖界只有妖皇和大妖圈的地盘，地盘上只有洞府，还养着一群小弟，小弟再接着向外发展。 后来不知道哪一任的妖皇去了修真界和凡界考察，觉得这两界关于土地的管理，还有生活方式值得借鑑学习。 妖皇凭藉着极高的武力值打服了各个大妖，让他们把自己的地盘建成城池，再派人去修真界学习各类技术。 又给自己建了个妖都。 妖都云舒玉还没去过，妖都光进城的灵石费用就要一块儿极品灵石……他可去不起。 等到妖都和城池建好，技术学完，整个妖界的生活质量直线上升。 每个大妖的地盘里，居住妖的数量达到小型城池就得向妖都纳税。 建好了妖皇也懒得多管，虽然这城池建造得杂乱一点，但只要那些大妖老实待着不成天打架也就随他们去了。 近些年新妖皇登基，数十道诏令齐发，更是整改了妖界大大小小的城池。 让他们规划街道，登记商户，记录妖口，更是开始普及教育——作为一只妖绝不能不认识字。 就算有许多拥有记忆传承的妖不用学习，还是有很大一部分没有记忆传承需要学习的。 足足用了五百多年，才把原来混乱无序的妖界治理的井井有条，外界提到妖修不再会第一时间想到「茹毛饮血」「野蛮粗俗」这两个词。 人来城时至今日，已经建设的和修真界的城池没什么两样，一样繁华有序，最近几百年里主要负责和修真界互市。 每月的十四、十五，人来城就会放人修进来与妖修互通有无。 人来城主是大乘期的青鸾道君，一般的人修妖修都不敢在人来城造次。 敢在大乘道君的地盘撒野，那是真不要命了！ 城门高约八丈，两侧立着化神期的守卫。 今天刚好是十四，互市开放人员混杂，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城主府将金丹期的守卫换成了化神期。 入城的费用更是从几十灵珠涨到一块儿下品灵石，云舒玉有些肉疼的把钱交上去，成功进入人来城。 里面确实多了很多人修，云舒玉扫了几眼就不再理会，拍拍身上新换的衣袍，确认自己这一身不至于刚进典当行就被当作乞丐赶出来，开开心心去了金诚当铺。 他早就打听好了，这家当铺什么都能当，还能换到凡间的银钱。 凡界的金银虽然在妖界不值钱只是石头，但是妖界没人特意收集，云舒玉知道的时候都绝望了，没有钱他去凡界干什么？要饭吗？ 多亏找到了这金诚当铺。 好像是这家当铺的掌柜格外喜欢金银的颜色和质感，这才有存货放在店里结交同好，不然他还得满妖界找金矿。 第4页 一入当铺就有伙计上前：「不知道前辈想典当什么？」 云舒玉看了一眼伙计，那伙计修为只有练气二层，动物的特点格外明显，羊头人身还能闻到些许膻味，于是闭不动声色闭了气：「我想用这些东西换凡人的金银。」 说完便把腰间的锦囊递给羊头伙计。 想他自从下了无名山，拼死拼活这么多年，进过秘境、当过地陪、卖过丹药、接过悬赏。 混的最惨的时候是被人打劫又重伤，只好开始沿街要饭。 直到现在，他不过才攒了三块上品灵石，二十块中品灵石，二百八十块下品灵石和几百个灵珠，别的也只有些不值钱的灵草和妖兽的皮毛。 不过云舒玉也没有把灵石全换了，给自己留了些灵石以备不时之需。 羊头伙计听完云舒玉的话声音都欢喜几分：「原来是掌柜的同好，掌柜今日刚好不在，不知前辈可要……」 云舒玉表示拒绝：「不必了，我只是突然对这凡界金银感兴趣，就不打扰掌柜了。」 羊头伙计没再说什么，很快就把换好的金银交回他手里。 他用神识扫了一眼，足足换了十大箱黄金和二十箱白银。 云舒玉这下松了一口气，能换到这些已经很知足了，收好伙计递过来的锦囊匆匆离开金诚当铺。 下一处目的地是红袖楼——人来城最大的青楼，位于风月一条街最好的地段。 白天的红袖楼冷冷清清，看不出夜晚的奢靡，街上也没几个人。 两个狗耳朵龟奴站在楼门口打瞌睡，感受到有人过来才睁开眼。 「我来找秋妈妈。」云舒玉一边说着一边摸出条带着香味儿的手帕。 其中一个龟奴动动鼻子，确定气息，引着云舒玉去了红袖楼后院。 红袖楼里的装饰色彩明丽且处处透着华贵，空气里还飘着脂粉香，熏得云舒玉直打喷嚏，进了后院才闻不到那股腻人的香气。 龟奴停在一道门前，示意到了，晃着耳朵回去继续站岗。 云舒玉手刚放到门上，门就自己开了。 里面飘出来一股淡雅的香气，比楼里的味道高级多了，伴随香气而来的还有一道轻柔略显暧昧的声音。 「小玉儿，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找姐姐，是不是想好了……要入我红袖楼啊？」 「晴水姐你……唉唉唉唉！」云舒玉一句话都没说完就「砰」一下就变成人臂长的雪白毛团儿，被一只纤纤玉手拎起抱到怀里。 玉手的主人是个容貌极其艷丽的女子，身着红色华服，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一双笑盈盈的狐狸眼打量着云舒玉圆熘熘的眸子。 目光流转之间还能看到火红瞳孔深处一点金焰，如云髮髻半歪。 秋晴水抱着雪白毛团走到美人榻上坐下，再懒懒散散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摸狐狸毛。 来回撸着云舒玉光滑柔顺的皮子，她似乎连心情都更加舒畅了。 「晴水姐……别撸了，要掉毛了。」云舒玉挣扎无果，干脆不动了，耷拉着尾巴乖乖让秋若水撸着，「我是来告别的。」 秋晴水把云舒玉扔到地上，云舒玉顺势变回人形。 素手一挥，将他身上碍眼的灰袍换成青色法衣，眉毛一挑：「怎么着，刚筑基就想跑，还想跑哪去？」 云舒玉：「我要去凡界。」 秋晴水像是被云舒玉的发言震惊到了，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起身重新点了一炉香：「可真想好了？」 「想好了。」云舒玉语气坚定，「我志不在得证大道，晴水姐你看我，每天累死累活修了一百八十年才筑基，还不如早点去凡间过快活日子。」 秋晴水似乎很难理解，然后恍然大悟，之后神情复杂又盯着云舒玉看了半天，嘆了口气：「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既心不在修行上，我也不强求你。」 云舒玉摸摸脑袋：「多谢晴水姐，能把我娘的玉戒还给我吗？」 当初被人骗进红袖楼就是用玉戒做了抵押，之后就干脆放在秋晴水身上了，比在他身上安全多了。 秋晴水从纳戒里翻出白色玉戒，递给云舒玉：「给你，这回可别随便给别人了，我不在你身边没人替你保管。」 「好。」云舒玉翻翻身上，递给秋晴水一个崭新的锦囊，「这些是送给无名山的……前辈们的。我趁着还能记得他们，给他们每个人做了一份小礼物。这些东西就请晴水姐代我送给他们吧。」 秋晴水坐垂下波光潋滟的双眸，问道：「你会怪他们吗？」 「怎么会？」云舒玉瞪圆了一双杏眼，「前辈们把我养大我已经很感恩了，妖界无父无母的幼崽大多数都会死在幼年。」 「如今他们让我忘记无名山的事……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都是成年人了，那些前辈让他忘记他就忘呗。 也不知道是什么法术，关于他娘的事情倒是记得清楚，但是无名山的位置，里面人的长相，发生的事情就一点一点模煳了，再去想那些记忆就好像蒙着一层水雾。 「或许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云舒玉喃喃道，「总之拜託晴水姐啦。」 「你走吧，哪天后悔了记得回来看我。」 秋晴水摆摆手，重新歪在榻上，让云舒玉离开。 云舒玉轻轻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开红袖楼。 第5页 待云舒玉彻底离开，秋晴水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嘆，翻出个白玉菸斗塞好菸丝和香料点燃，深深吸入再缓缓吐出。 烟雾固执地萦绕在她周围久久不散。 秋晴水想，云舒玉去凡界也是个好归宿，那里很适合他。 起码不会落得个身死道消，连轮迴转世都没了可能。 第3章 青雾村 此时，凡界已是日暮西沉。 尘土飞扬的路上，一辆牛车缓缓前行，车上拉着草垛，草垛上还躺着个人。 拉车的黄牛边走边在土路上留下一串牛粪。 有几颗牛粪擦着赶车老伯的脚边过去，惹得老伯骂了几声。 草垛上的人自然是云舒玉，他一到凡界就奔着青雾村走了半天。 这青雾村是他几年前来凡界踩好的点，就等着筑基之后过来了。 不过凡界灵气稀薄到他这种废柴都异常窒息，用灵气赶了一段路就不行了，原地打坐如同浪费生命，他人都快走麻了才搭上老伯的牛车。 牛车继续前进半个多时辰才能看见青雾村的影子。 云舒玉叼着根稻草盯着天空发呆，然后勐地从草垛上坐起。 橘红的光照在不远处的白墙黑瓦上格外有韵味。 这青雾村位于青雾山脚下，穿过界膜大概需要走两个多时辰。 界膜这种东西，在修士眼里就是一层透明的结界，顶多穿过结界需要消耗灵力罢了。 但在凡人眼里，界膜却是不可逾越的深渊。 整个青雾山脉被界膜一分为二，一半儿显现在妖界，一半儿在凡界。 少量灵气会通过青雾山脉之间的联繫渗透到凡界，导致青雾山灵气比凡界其他地方要浓郁一些。 真要是修士急用灵气，只能说聊胜于无。 但这些灵气使得青雾村格外山清水秀。 得益于此，村里一大半人家以种茶为生，茶树就直接种在青雾山上，青雾茶在附近小有闻名。 「郎君你来青雾村是要投奔哪个亲戚？」老伯的嗓音浑厚粗犷，「老头子在村子里生活了六十多年，你有什么事情尽管问我！」 云舒玉在搭车的时候编造了一个被亲生父亲和继母赶出家门，在外闯荡多年小有所成，如今过来看望母亲娘家的故事：「家母姓李，老家在青雾山下，我费了大力气才寻到此处。」 老伯思考半天：「我们青雾村一大半人家都姓李，嫁出去的姑娘也有不少，郎君还记得母亲闺名吗？」 「不记得了，她去时我还不通人事，后来继母进门，家父提起家母也只称李氏……」云舒玉说完恰到好处的哽咽了几句。 老伯有些尴尬，干巴巴安慰了云舒玉几句就不说话了。 他知道这郎君多半是找不到母亲娘家了，找到了大概也不会认。 反正他是没听过有哪家嫁出去的女儿死了，还留下个儿子。 真是什么受疼爱的女儿，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会对外孙不闻不问？ 云舒玉继续道：「找不到就算了，我这些年也有些际遇。青雾山一看就人杰地灵，住上几年没准还能长寿，不知若是想在村里长住……老伯可有什么建议？」 老伯捋了把鬍子：「想买房子的话……老头子倒是知道一家。村里东南边靠山，王婆子家那个小院在往出卖，她儿子在县城开了家成衣铺子挣了钱，打算把老娘接过去养老。那院子修得不错，卖得还挺急，郎君有心可以去看看。」 「多谢老伯。」 二人一牛在青雾村口分道扬镳，临走时那黄牛还对着云舒玉哼哧了几声。 云舒玉辨了辨方向，直奔东南走去。 几番打听下才搞清楚原来那王婆子家离着村子里有些远。 不仅在最边缘，院子前面还被一片树林挡住，不怎么好找。 穿过树林，映入眼帘的是个精緻却稍显破旧的小院。 云舒玉扣了扣木门。 这小院依旧是白墙黑瓦，整个村子的建筑风格都是这样的，有一种江南水乡的感觉，四周却都是山地。 这让云舒玉再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熟悉的世界了。 「谁啊？」王婆子推开院门，入目便是一位钟灵毓秀的俊俏郎君，恍惚间以为看见仙人了，好半天才开口，「郎君你找谁？」 云舒玉打量着王婆子，这王婆子看着大概有五六十岁，面容和蔼可亲。 都说相由心生，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应该不至于被坑……被坑那就说明他识人不清。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云舒玉挂起笑脸：「王婆婆，我来买你家院子的。」 王婆子见云舒玉虽是生人但是面善，看着年岁还不大，再加上儿子也在房里，就把云舒玉迎了进去。 云舒玉在小院里转了转，又出去看了看，非常满意。 三间厢房虽然有些破旧但是不耽误住人，院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到时候他可以养几只鸡。 院里还打了一口水井，院子外不远就是小溪，用水很方便。 因为现在对房屋买卖和人口户籍管理宽松，云舒玉想买下王婆子的院子只需要去村长家改房契上的名字再落户就可以了。 王婆子的儿子出来和云舒玉谈了价钱，云舒玉没把价钱压太狠，差不多的时候就收手了。 第6页 因着天色已晚，二人留他在家里用了饭，又在东厢房住了一晚。 第二天，三人去村长家改了房契上的名字，云舒玉正式成为青雾村一员。 他捏着房契翻来覆去的瞧了半天，忍不住在心里大喊——不用修炼的日子终于开始了！虽然凡界灵气稀薄，确实是不怎么舒服，但有什么比混吃等死、生活富足更幸福的事！这是他努力这么多年应得的。 等王婆子他们走后，云舒玉开开心心地收拾起房子。 之后又雇了牛车去离青雾村最近的望水镇上把生活用品採购了一遍，买东西的时候恨不得再买两串挂鞭放一放。 一边收拾屋子一边感慨，他究竟是多想不开才在妖界卷了一百多年……难不成穿越激发了他的潜能？ 不可能，他真有这个潜能高考都能考清北了，这个想法不作数。 最后，云舒玉把自己卷了这么多年的原因归结于华国人对于修仙的执念。 什么「仙人抚我顶，结髮授长生」，什么「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这些诗里东西上辈子说穿了只是只是幻想，但在这个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修士到了金丹便可容貌永驻，元婴更能修得元婴出窍，等同于多了一条性命，化神就能移山倒海，更别提还有合体、大乘、渡劫，以及本界最高境界——散仙。 浮生大世界只有修真界有一位散仙——璇幽仙尊。 璇幽仙尊作为一名男子，硬是蝉联三界美人榜第一长达几千年，好像是什么九玄宗的太上长老，真名叫什么他不知道，别人谈论起来都是用「无情道那位」代替。 因为修仙修到一定境界别人谈论起自己的名字是会有感应的，要是真一不小心哪句话得罪了大能，大能隔空就能杀了冒犯他的小人。 云舒玉听到其他妖谈论这仙尊，基本上都是围绕一些……花边新闻。 什么今天有妖去九玄宗向那位提亲结果被一剑挑瞎了双眼废了丹田，什么明天有人不怕死向那位下了请战书——其实是为了多看那位一眼，毕竟请战书不比死战书，请战书的切磋点到为止，死战书才是你死我活。 结果书都没送到那位手里就被九玄宗掌门以师叔祖在闭关拒绝了。 而且妖界形形色色的话本里还有以那位仙尊为原型的香艷故事，眼一扫就能认出来上面一堆三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还都是上了美人榜的。 云舒玉实在是好奇这璇幽仙尊究竟长什么模样，不过美人榜没有影像，评选标准都是大家口口相传最后确定的，。 这榜上随便拿出来一个人，都能有所谓知情人士把那人的容貌说得世间仅有、举世无双。 他对这美人榜持有怀疑心态。 不过这些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卷了一百多年，云舒玉深刻认识到一件事，没天赋没背景没气运的修士有多艰苦了。 小说里什么草根男主逆袭仙王那是主角才能享受的，他能活着就谢天谢地了…… 与其继续在妖界蹉跎，他还不如来凡界养老自在。 收拾完屋子，正好今天阳光不错，云舒玉趴在院子的藤椅上晒太阳，锁好门不怕外人进来，干脆把耳朵和尾巴都放出来跟着一起晒，顺手捞起路过身边的狸奴揉搓半天。 云舒玉抱着乖乖的小狸花亲了亲：「元宝你说对不对，修仙哪有当咸鱼爽？」 小狸花是云舒玉过完房契从村长家接回来的。 村长家的狸花下了一窝崽，最近刚断奶正愁送不出去，见云舒玉有心思养特意给他拿了一只最乖最听话的。 确实很乖，就是长得有点小。 「喵——」元宝眨着大眼睛歪了歪头，拱了拱往云舒玉怀里钻，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 云舒玉上辈子就想养猫，可一直没有机会，孤儿院缺衣少食养孩子都困难，去哪给他们养宠物？ 上了大学之后住宿舍也养不了，现在倒是实现了当初的愿望。 翻出纳戒里没看完的话本子，云舒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逐字逐句慢慢读着。 反正他有大把的时间，怎么挥霍都可以。 家里的东西还缺不少……他想了想发现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吃食他的纳戒里还有，还是等到没了再去镇上买吧。 此时悠哉悠哉撸猫的云舒玉根本想不到明天他会遇到什么。 第4章 春心 在凡界生活的第一周，云舒玉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吃了睡、睡了吃，就算不困也要睡觉，好像要把这么多年少睡的觉一次性补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前修仙太努力……导致现在身体不适应摆烂的生活。 云舒玉睡了七天之后，再躺在床上总觉得哪都不舒服。 眼看着纳戒里的食物吃的差不多了，云舒玉又坐上了老伯的牛车和他一道去镇上採购。 青雾村到望水镇需要大概一个时辰的路程，一路上云舒玉都是发呆混过去的。 没有手机的日子过到现在他已经习惯了。 到了镇上和老伯约定好一个时辰之后在镇口汇合，云舒玉拍拍屁股先去了酒楼。 「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酒楼里的伙计看见云舒玉的模样立马上前，挤掉了后面想过去的另一个伙计。 云舒玉抛给伙计一块儿碎银：「给我来六个菜，要你们店里最好吃的，够不够？」 第7页 伙计咬了下银子：「好嘞，客官您里边儿请——」 装x的感觉真爽，云舒玉暗暗感嘆，果然还是凡界好。 菜很快就上来了，一半儿荤一半素，一共六个菜，其中的烧鸡格外好吃，云舒玉吃完又从后厨拿了三只打包带走。 吃饱喝足云舒玉才有空在望水镇闲逛，趁着四下无人把烧鸡塞进纳戒。 望水镇是这附近最大的镇子，道两边都是些小商小贩，云舒玉买了些食物和生活用品，又买了一袋番茄种子打算在院子里种一下。 接下来一周他决定自己先做饭试试看。 要是他实在做不好……没事儿，实在不行他可以放弃田园生活搬来望水镇。 一路颠簸终于回到了青雾村，云舒玉装模作样拎着几样东西和老伯告别，其他比较重的直接塞到纳戒里了。 「元宝～爸爸回来啦，想不想爸爸啊？」 云舒玉关上门就开始找小猫咪，狸猫娇憨的叫声从正房后面传来，细细弱弱的。 正房后面是王婆子围起来的菜地，面积挺大的，四周圈了篱笆，元宝去后面玩云舒玉也不害怕它丢，哼着歌走到菜地。 看清菜地的场景，云舒玉脚步一顿，险些惊掉下巴。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菜地里会有个大坑！坑里还有个人？！ 菜地里的土坑足足有两三米深，直径目测大概在三四米，飞溅起来的泥土四散在坑边，这坑一看就是被什么从天而降的东西砸出来的。 有坑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可以趁四下无人去山里用灵力运点土把坑填上，有人也……问题大了去了，谁家凡人能从天上掉下来！ 云舒玉在坑旁站了一会儿，确定坑里的人应该是起不来，立马跳下深坑凑近看看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坑里躺着的是个男人，看起来大概在二十一二岁。 面如冠玉，眉目如画，微粉的唇瓣，雪衣白髮，眉心一道红色竖纹。 溢散灵气的法衣上绣着银色云纹，纤细修长的手指交叠在腹部，指尖微微泛粉，如丝绸般顺滑的雪色长髮略显凌乱的交叠在胸前和土地上。 男人那看着就很贵的法衣上云纹缓缓流动，隔着半米远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寒梅芬芳，更加凸显出男人身上清冷疏离的气质。 云舒玉一时间竟痴了，感觉心脏在疯狂跳动。 无论人还是妖，修了仙之后模样总是不差的，他还没见过哪个修士丑若无盐的。 可是眼前男人的长相超出了他的认知，那是比现代游戏建模还完美的脸。 如果他穿越的是一本小说，云舒玉现在毫不怀疑这坑里的男人就是主角。 勐地深吸一口气，云舒玉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居然忘了唿吸——霎时间清冽的梅花香气涌入鼻腔。 他意识到自己是闻到过这种味道的，似乎是有一年生辰，无名山里一个前辈特意带他去山顶看数千棵凌然傲立的寒梅。 在他站稳后，数千棵寒梅齐齐盛放，那浓郁的、沁人心脾的香气至今让他魂牵梦萦。 云舒玉觉得这梅香像是为眼前男人而生的，明明应该是勾魂摄魄的容貌，配上这梅香和身上那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让人望而却步。 他感觉，自己好像真见到神仙了…… 心头思绪万千，现实只是过了几秒，云舒玉俯身打算抱起地上的人。 这男人看起来没什么外伤，也看不出修为——不排除自己太菜，看不出比自己修为高的修士修为。 看气息是个人修，抱起来的话……自己对灵力控制得太差也不好用灵力托着人家，况且大家都是男人……这位道友，应该不介意吧？ 纠结几秒钟，云舒玉还是选择在自己和男人之间附上一层灵力隔绝直接接触，他总觉得直接抱着男人好像是、好像是在亵渎神明。 他怎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云舒玉在心里不断为自己公主抱人家找藉口，越找越唾弃自己，想和美人凑近点一下有什么错？ 他手都没碰到人家衣服！ 感觉好轻，明明看起来都有一米九了，怎么抱着这么轻？ 云舒玉僵硬的虚托着男人，脑袋止不住得胡思乱想——真好看，还好香……这样的美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的菜地……是像林妹妹一样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还是个人修，看不出来修为……救命！心脏为什么还在乱跳？他素未谋面的亲娘啊，他好像……要恋爱了！ 青春期开始就萌动的春心在沉寂一百多年后不死心地又动了起来。 云舒玉是在高中知道自己不同常人的取向的。 刚上高中，很多男女生之间都会恋爱，云舒玉因为长相清秀脾气够好，看起来还很乖，有不少女生给他写过情书。 那些女生有的很好看，有的很普通，可是云舒玉对每一个人都没有有心动的感觉。 那时候的男生都有青春期的躁动，孤儿院里一个男生偷偷在地摊买了几本启蒙杂志。 大晚上几个个男生挤在一起用手电筒看，还得防备着孤儿院的宿管大爷。 跟着看了几页后，云舒玉发现自己心如止水，是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没有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反观他身边的舍友，或多或少都有些反应。 直到翻开第二本，上面是两个男人。 第8页 拿着杂志的男生看清后直接把东西摔在地上，低声骂了句，其他人也骂出声，埋怨买杂志的男生买的什么玩意儿。 只有云舒玉默不作声，因为他看见那两道身影的之后……底下有了反应，意识到之后他心跳如擂鼓，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 后来云舒玉想明白了，自己喜欢的不是女人，是和他一样的……男人。 这个秘密一直被他埋在心底，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悄悄幻想有关自己未来会喜欢的人。 应该会是一个很喜欢他的人吧，他也会喜欢那个人，喜欢到可以打破世俗的偏见。 也许是因为在孤儿院长大的原因，云舒玉比任何人都渴望拥有一个家。 老院长说他是在一个多云的阴天被警察送到孤儿院的。 好心人在荒草堆里捡到他时，襁褓里有一张写了「舒玉」二字的纸。 于是就给他取名「云舒玉」。 等到上了大学，云舒玉兼职打工买了第一部手机，开始接触网络。 他了解到一些和他一样的人，然后意识到这条路太难走了。 就算能遇到合拍的伴侣，大多数最后都会向世俗低头，于是他放弃在现实里寻找爱情的想法，只是偶尔会在网络上阴暗爬行。 自己喜欢的人究竟会是怎样的？云舒玉那时候不知道，也没喜欢过谁。 但是今天他知道了……这掉在他家菜地的男人，完美击中他所有的审美点。 白毛、美人、气质清冷，长相堪称世间绝色，如果浮生大世界有美人榜，这个男人绝对会是四界第一！ 云舒玉小心翼翼地把怀中人放在新买的被褥上，见白髮美人唿吸平稳，稳了稳心神，小声念叨了一句「冒犯」，伸手搭上床上人的脉门。 其实云舒玉不会把脉，也不敢贸然把灵力探进青年经脉，他的灵力控制得很菜，平时用个高级点的除尘术都时灵时不灵的。 手指下的脉象平稳有力，云舒玉摸不出什么……又在男人额头上摸了摸，还是没什么异常。 视线来回在男人浑身上下看了几遍，对上一双天青色的眸子时被吓了一跳。 「那个、你……你醒啦……有哪里不舒服吗？」云舒玉有些紧张，说话都磕巴不少，「你晕在我家菜地了，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第5章 阿玉 男人没有回答，天青色的眸子里透着冷淡和疏离，还有一丝疑惑，似乎搞不清楚自己身处何方。 然后缓缓从床上坐起，一言不发地盯着云舒玉。 云舒玉的心忍不住漏跳一拍，他第一次在人身上见到这种颜色的瞳孔。 不对，他在妖界也没见过哪个妖的瞳孔颜色这么梦幻，空灵澄澈，像是雨后还未彻底放晴的天空。 配在男人身上格外合适，衬得他更加缥缈似仙。 刚穿过来时，云舒玉还在感慨自己一个妖怪为什么还是黑髮黑眼，异常羡慕无名山里头发眼睛五颜六色的妖怪。 后来知道自己这头髮随了那个不知道在哪的爹后就释然了，大不了他元婴期的时候重塑躯体给自己捏个七彩长发。 现在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了，云舒玉只好安慰自己一头黑髮就当是为了纪念他还是人的日子。 相比之下，这男人比自己长得更像精怪……不对，应该是像神仙。 云舒玉被男人盯得有些不自然，换作任何一个人站在他的位置，被另一个人一直盯着——哪怕是个美人，那也是很不自在的。 更何况这美人睁眼后的眼神冷漠气息强势，带着他在很多大能身上都见到过的，上位者特有的气质。 这一看就是人修里的大佬啊！ 说不定还是化神、合体的大能，云舒玉暗嘆一声低下头，把自己暗搓搓想多看几眼的小心思收了回去，美人虽美，多看几眼要命的话还是不看了，免得大佬觉得被冒犯把他一巴掌拍死。 他还想在凡界好好活着呢。 「沈岚雪。」 清冷温润的嗓音听得云舒玉心脏又漏跳一拍，那声音干净清冽如同淙淙流水，又像是风吹过竹林带来的簌簌声响。 救命他的声音怎么也这么好听！ 云舒玉站在对面连下一句话说什么都忘了，头越发低了，耳尖微微泛红：「晚辈云舒玉，不知……前辈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岚雪微微歪头，看着眼前头恨不得低到肚子的——小狐狸，他第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少年是只狐妖，血脉还有些驳杂。 他很奇怪这小狐狸为什么不抬头看他，他很可怕吗？ 还有，这里是哪里，他是谁，为什么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虽然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是沈岚雪没有表现出来，依旧冷着一张脸，垂了垂眼：「没有不舒服。」 说完感觉说应该再说点，沈岚雪又开口补充道：「这是哪？」 云舒玉乖乖回答：「这里是凡界青雾山附近的青雾村，晚辈最近入尘世参悟红尘。刚才发现前辈出现在晚辈家的后院……」菜地的大坑里。 来凡界混吃等死说出来太丢脸了，云舒玉自动把自己在凡界的原因美化了。 凡界？好像听说过。青雾山？没听过。 沈岚雪端坐在床上，那平平无奇的床铺都被他衬托得焕发出别样的光彩，努力思考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只能想起来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第9页 他能想起来这里是浮生大世界，一共有四界，自己是个人修，应该生活在修真界，至于为什么来到凡界，自身又是何种修为，有没有亲朋好友，从前都经歷过什么……这些一点也想不起来。 屋子里有些暗，沈岚雪习惯性地手指结印想施展照明术，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一丝修为。 无法调动灵力、神识，无法夜视也不能内视，就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 但是他确定自己不是。 不过沈岚雪倒是不害怕云舒玉会对他做什么，他有种直觉，云舒玉很特别，起码对他来说很特别，他在云舒玉的身边不会受到什么无法挽回的伤害。 又仔细感受了一会儿，沈岚雪又冒出来一种直觉，自己的修为记忆会恢復，但是时间不定。 昏暗的环境让人心情烦躁，沈岚雪瞥了眼一动不动低头站在原地的云舒玉，莫名生出一种冲动，想让这小狐狸变成原型让他抱到怀里揉几下。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 沈岚雪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他是那种不经过同意会随便撸妖的人么？ 思绪再怎么跳跃，沈岚雪还是一脸漠然，看着毫无破绽，清冷出尘宛若谪仙下凡，只有被微微掐白的指腹暴露出他的无措。 云舒玉摸不着头脑，大佬怎么不说话了，是他刚才哪句话说的不对吗？还是觉得有被冒犯到打算杀了他？ 「前辈？」云舒玉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被美得吞了吞口水，接着发现沈岚雪似乎在发呆，「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的话就快点走吧，他这儿庙小容不下这么一尊大佛。 虽然近些年人妖之间的关系融洽不少，但是万一眼前这大佬一会儿看他不顺眼打算替天行道呢？ 等沈岚雪走了他还要餵猫，可怜的元宝现在还没吃上午饭，也不知道掉没掉到后院的坑里。 沈岚雪回过神来，忍住自己心底冲动，组织好语言，再开口声音都柔和几分：「不知……不知道友可否收留我一段时日？我如今修为全无，记忆受损，芥子也无法开启，报酬等修为记忆恢復后就会交给道友。这段日子……就麻烦道友了。」 用尽全力才说完一长串的话，沈岚雪紧张得手指在衣袖下缠做一团，他觉得自己以前应该很少说这么长的话。 说完耳根和面颊都覆上层薄薄的粉，一张芙蓉面都变得更加动人。 美人的柔声请求任谁都会动容，云舒玉更不例外。 特别是对着几乎戳中他所有喜好点的脸，不就是收留一段时日吗？别说一段日子，收留一辈子他也不是不可以！每天看见沈岚雪这张脸他都能多吃三碗饭。 还有，既然沈岚雪没有了修为，是不是看不出来他是妖修？不管了，小命算是保住了，这大佬应该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他可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云舒玉有些激动的答应下来：「没问题！前辈不必叫我道友，可以叫我舒玉，无……家里的长辈都这么叫我。」 沈岚雪认真思考了一下，顺从内心打算换一个称唿，唇瓣轻抿：「我可以叫你阿玉吗？」 「……啊？」云舒玉愣了一下，抬头悄咪咪看了一眼沈岚雪，脸「刷」得红了一半，又磕巴起来，「也、也可以，前辈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为什么自己的名字从沈岚雪嘴里念出来就这么好听，他还叫自己阿玉，怪……怪让人害羞的。 云舒玉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说了句「前辈自便」就跑出去餵猫了。 他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真的冒犯沈岚雪，都不敢多看几眼，多看几眼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跑出去才发现自己激动得耳朵和尾巴都跑出来了，还好穿的是秋晴水给他准备的法衣，衣服才倖免于难，要不然他为数不多的衣服又要坏了。 沈岚雪应该……没看见吧？ 算了不管了，云舒玉去厨房找到自己给元宝做的猫饭，满院子找不知道去哪玩的小猫咪，最后在坑里找到了在和蚯蚓打架的小猫咪。 沈岚雪有些尴尬地闭上嘴，他还想问问云舒玉有没有地方洗澡，他刚发现自己发梢居然沾了些泥土，想是在后院沾上的。 用不了清洁术只能用最原始的清洁方法了。 虽然那些泥土是浮在头髮上的，拍拍就能下去，但他还是想洗澡。 还没开口，云舒玉就看起来有些着急的出去了，转身后雪白的耳朵和尾巴一下子炸出来，看着毛茸茸的很好摸。 第6章 阿雪 十一月十六，大雪。 云舒玉听村里的人说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转眼间他已经来到凡界四个多月了。 「唿——好冷……」云舒玉拎着晕死的野兔回到自家小院，这破天气好不容易才掏到只兔子。 早知道凡界下雪这么冷，他就修到金丹寒暑不侵……算了他没那天分。 在妖界时时有灵力护体自然不觉得冷，勐地一下体会到冷还真有些不适应。 云舒玉抬头打量着空气里乱飞的雪花，算了算时间发现今天又到了自己的生日。 在无名山上时，他隐约记得每年生日那些前辈是会送他礼物的……具体是些什么他又记不清了。 下山之后，他为了活命整日东奔西跑还要修炼，生日干脆就不过了。 这一世他能知道自己的生日已经很幸运了，上辈子他的生日是被送进孤儿院的那天，巧合的是两辈子的生日恰好在同一天。 第10页 罢了罢了，云舒玉抖了抖兔子，这兔子就当是送给自己的礼物了。 推开院门，院中的青石板上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似乎不久之前有人清扫过。 院子东南角，前些日子从山上移过来的黑松迎风而立，树枝被雪压得有些弯，树下的石凳上还坐着个人，那人身披银色狐氅，随意披散的雪白长发却比那雪色还耀眼。 云舒玉本来是想带着沈岚雪买个房子去镇上住的，毕竟青雾村里的房子没有望水镇上的好。 院子里还是黄土地，村子里的路也是黄土，一下雨就格外泥泞。 一想到沈岚雪的鞋上会粘到泥巴……云舒玉的心就忍不住心痛，真正的神仙是不染尘埃的！ 沈岚雪就算不是神仙，在云舒玉心里也八九不离十，毕竟初次相遇的场景深深震撼了他幼小的心灵。 那张超尘脱俗宛若谪仙的脸深深刻在他的脑海，有时候梦里都是沈岚雪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然后轻轻抚摸他的头顶…… 虽然这个梦里的行为有些痴汉，但是云舒玉敢保证自己目前对沈岚雪……应该只是单纯的喜欢和欣赏。 大概就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想搬家就要出门，但是沈岚雪的长相和头髮都太过显眼，云舒玉的易容术用在沈岚雪身上一点作用也没有，并且沈岚雪拒绝用凡人染头的方法。 云舒玉也捨不得在那光滑柔顺的髮丝上涂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再者青雾村他们的院子离别人家比较远，好歹沈岚雪不遮掩容貌就能出去走走，要是让沈岚雪穿上斗篷遮掩容貌……云舒玉总感觉那是对这么一张脸的侮辱。 问过沈岚雪，他也同意继续留在青雾村，理由是喜欢这里的空气。 云舒玉大概明白沈岚雪说的是这里的灵气浓度，青雾山旁边的灵气就是要比镇上的浓。 就算沈岚雪现在没有修为还是能感觉到的。 于是云舒玉大手一挥，在镇上找了个装修队直接把小院翻新了一遍，粉刷墙壁，换了门窗，院子里铺上青石板，屋内通了地。 和沈岚雪一起生活的感觉很奇妙。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放羊的穷小子在家吃饭，突然许久的地主家的大小姐带着媒人走进他家，说要下嫁于他，和他同吃同住一起生活。 穷小子第一反应肯定不是欣喜若狂，而是不可置信、局促不安、自我怀疑。 然后真的娶了大小姐之后，穷小子就会唾弃自己的无能，无法给大小姐锦衣玉食的生活，根本捨不得大小姐受一点委屈干一点活儿。 再之后发奋图强实现阶级跨越让大小姐重新过上在娘家的生活……扯远了。 不过云舒玉对沈岚雪的心理大概就是这样。 他现在就是那个放羊的穷小子，沈岚雪就是地主家养得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他根本捨不得沈岚雪受一点苦，还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沈岚雪。 石凳上，沈岚雪把汤婆子放在腿上，用手一点一点修饰着桌子上的雪人，那雪人刚开始看不出什么，修了一会儿便能认出是只狐狸。 云舒玉几步走到沈岚雪身边，熟练地替他紧了紧狐裘，看清沈岚雪正在堆的东西，心里直犯嘀咕，怎么长得这么像他的原型：「阿雪，再玩一会儿就回去吧。今天太冷了，你小心些别染了风寒。」 沈岚雪头也不抬：「不冷，是阿玉你比较弱。」 云舒玉不想说话，沈岚雪虽没了修为但是肉体基础还在，不畏酷暑严寒也不会生病，他对着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美人经常忘记这件事。 不知道沈岚雪衣服下面会不会有腹肌……云舒玉看着沈岚雪的法衣遐想着，甩甩脑子把不营养的东西甩出去。 二人刚开始相处时，沈岚雪气质高冷少言寡语，云舒玉还在猜他是不是修无情道。 相处四个多月，云舒玉差不多摸清沈岚雪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确定沈岚雪不修无情道。 沈岚雪看着那么高冷可能是一种……习惯？反正云舒玉没觉得沈岚雪真高冷。 他发现沈岚雪其实很好懂，有点单纯或者说有点天然呆，还怕黑，话很少但是内心戏很多，应该是有点社恐，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会表现得很冷漠。 刚开始一个多月沈岚雪在想什么基本上靠云舒玉猜，猜对了沈岚雪会很开心——开心是从微表情里观察出来的。 熟悉之后，云舒玉就发现沈岚雪看着清清冷冷只会服气餐霞，其实很喜欢甜食，吃到喜欢的点心一双天青色的眸子亮晶晶的，于是云舒玉一有条件就变着花样给沈岚雪做甜点。 沈岚雪还很喜欢小动物，不打坐就抱着元宝不撒手，还会跟着他学习怎么制作猫饭。 学习的过程中又乖又听话……种种反差让云舒玉暗地里直唿好萌，对他的前辈滤镜都淡了不少，投餵沈岚雪的感觉就像是在餵一只表面高冷其实很粘人的猫咪。 沈岚雪还不怎么会梳头髮，应该是用惯了法术一时改不过来，云舒玉只好每天给他束髮，有时候他不在头髮又乱了的时候，沈岚雪干脆就会把头髮都放下来。 云舒玉对沈岚雪称唿的改变是在八月十五中秋。 那天，云舒玉买了一坛桂花酒和酥皮月饼和沈岚雪一起坐在院子里一边赏月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大多数时间都是云舒玉在说。 第11页 浅黄色的清澈酒液下肚，酸甜醇厚的口感荡漾在舌尖，余香久久不尽。 云舒玉有些晕，但也不至于醉，没用灵力化去酒劲，转头看向沈岚雪，发现白髮美人双眼迷离，两侧脸颊泛起酡红，一只胳膊支在石桌上扶着脑袋。 吞了下口水，或者是因为月亮太亮，又或者是桂花酒太香，又或者是……酒壮怂人胆。 云舒玉舔了舔嘴唇，开口道：「前辈……我都叫了你这么久前辈了，以后，可不可以叫你、叫你阿雪……」 然后云舒玉看见沈岚雪头动了动，蹙着眉似乎在思考他的话，不过思考的时间有点久。 久到云舒玉都快开口解释自己不过是开个玩笑的时候——沈岚雪突然看着他笑了。 或许是很久不笑了，那个笑容有些僵硬，但是颜值在那摆着，再怎么僵硬云舒玉都觉得好看。 然后那个笑容慢慢变得自然，再配上眼尾淡淡的红晕，霎时间云舒玉只觉得春暖花开。 「好，阿玉喜欢就好……」 剩下的云舒玉都听不见了，只记得那句「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然后脑袋就被摸了，沈岚雪很认真地揉着他的脑袋，一边摸一边疑惑元宝的手感为什么变了。 发散的思绪收回，云舒玉看着那明显比一般狐狸要胖的雪人，怀疑沈岚雪没事儿捏狐狸的目的——别的不说，这狐狸怎么和他原型一样胖，天知道他为什么人形不胖不瘦原型胖得跟球一样！ 记得小时候有前辈说他原型胖，他还偷偷减肥了好久，最后以失败告终。 沈岚雪怎么突然捏了个这么胖的狐狸？难不成是发现他的原型了？ 不应该，沈岚雪没有修为怎么感受他的气息，更何况以沈岚雪的性格发现了会直接和他说，不会这么暗戳戳的暗示他。 大概……沈岚雪喜欢胖狐狸吧，云舒玉晃了晃手里的兔子：「咱们一会儿吃兔子。」 沈岚雪把捏好的狐狸放到云舒玉空着的手里：「好，这个送你。」 「这是狐狸吗，怎么这么胖？」云舒玉装作不经意的提问，「狐狸哪有这么胖的……」 沈岚雪眸光微动：「我喜欢胖一点的狐狸。」 尤其是眼前这个。 其实他不是故意要看云舒玉的原型的，他隐约感觉妖修好像不会随便给别人看原型。 有一天他半夜睡不着去院子里散步，一下子就看见云舒玉化作原型躺在藤椅上唿唿大睡，尾巴都快耷拉到地面上，他没忍住走过去摸了好几下，手感和想像中一样柔软，热乎乎、香喷喷的。 不过沈岚雪不打算告诉云舒玉，他很喜欢看着小狐狸在他面前藏尾巴的样子，手忙脚乱的，很可爱。 云舒玉此刻：！！！ 沈岚雪说他喜欢胖狐狸……四捨五入是不是就……云舒玉立马打断自己脑袋里不切实际的想法，手忙脚乱地把雪狐狸塞进纳戒：「多谢了，阿雪你先玩儿……我去做饭。」 第7章 生辰礼 做好饭菜，云舒玉招唿还在院子里的沈岚雪来西厢房吃饭。 因着今日大雪，屋子里有些暗，考虑到沈岚雪怕黑还强装镇定，云舒玉很贴心的放上了灯笼鱼的珠子。 那珠子有拳头大小，除了会发光没有别的作用，光亮柔和不刺眼范围还很广，有点修仙版白炽灯的意思。 这珠子是他在一个小秘境里得的，当时他只有练气四层，那灯笼鱼练气五层，好不容易杀完鱼还就被山鸡精截胡了。 那山鸡精修为在练气六层，专门等到他精疲力尽再出来捡漏的。 云舒玉恨得牙痒痒也只能赶紧逃跑，等到出秘境的时候回到灯笼鱼尸体附近，见它只剩下头上不怎么值钱的珠子，犹豫几秒还是塞进了纳戒。 本来以为以后用不上——毕竟修了仙夜视能力很强，没想到现在倒是有了用处。 「阿雪快尝尝，」云舒玉用公筷给沈岚雪夹了一块儿麻辣兔肉，「看看你喜不喜欢。」 沈岚雪夹起兔肉吃了一口，眸子瞬间变得亮亮的，看起来很喜欢。 云舒玉杵着下巴笑盈盈看着沈岚雪吃东西，那些什么专家说的也不都是错的，起码他觉得经常看美人确实会延年益寿。 不过话说回来，他还不知道沈岚雪的生日，不知道沈岚雪头髮这么白，难道是因为在冬天出生…… 「腊月初三。」 「诶……你能想起来这个啊。」云舒玉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阿雪你还能想起来点别的吗？」 沈岚雪摇摇头，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你的呢？」 云舒玉知道沈岚雪在问他，有些不好意思：「我的生日啊……我今天过生日，所以特意去山上逮了只兔子庆祝一下。」 沈岚雪瞳孔微微一震，阿玉说他今天生辰，那他应该送生辰礼给阿玉，可是要送什么呢？ 应该送什么…… 封印的记忆似乎被撬开了一个角，沈岚雪脑海里浮现一个瘦削的身影，低沉苍老的男声好像在耳畔低语。 「璇幽，今日生辰便不用加练了，为师让膳堂给你做了长寿面，快去吃吧。」 「璇幽，你天生剑心，一定要记住，绝对不能让人发现你身怀……以后你就对外宣称修的是无情道……」 头好疼……好吵……为什么…… 第12页 云舒玉见沈岚雪神色不对，怕他出什么问题立马过去扶他：「阿雪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不对，我这还有丹药你要不要吃点？」 沈岚雪头已经不疼了，只是有些晕：「无事，我去休息。」 说罢接过云舒玉递过来的珠子去了正房。 云舒玉知道沈岚雪说没事肯定是没事，把剩下的吃食一扫而空。 收拾完厨房他去东卧看了一眼，东卧没关门，只见沈岚雪老老实实的坐在床榻上打坐——他也搞不懂沈岚雪没了修为为什么还痴迷于打坐，可能这就是大佬和咸鱼的不同，失忆了还在不自觉地努力。 又或者是肌肉记忆？云舒玉告诉了声沈岚雪自己去睡觉，走的时候还顺手捞走了里面睡觉的元宝：「好宝宝……阿雪打坐呢你跟爸爸睡一会儿。」 确定云舒玉离开后，沈岚雪睁开眼，若有所思的盯着紧闭的房门。 云舒玉是被一股煳味儿熏醒的。 迷迷煳煳睁开眼他还在做梦，反应了一会儿以为着火了，「腾」一下从被窝里坐起，环顾四周没看见火光，又嗅了嗅发现味道是从厨房传来的。 西卧隔壁就是厨房，所以味道格外清晰。 不是，元宝和沈岚雪到底谁在烧厨房啊！没道理啊，不会是进贼了吧？可是贼进来自己怎么会发现不了…… 云舒玉鞋都没提上就沖向厨房。 厨房的窗户大开，阵阵黑烟从窗口飘出。 「哪来的贼人！」云舒玉一把拉开厨房的门，「光天化日……啊？」 厨房里没有贼，只有一个蹲在地上往灶坑里加柴的沈岚雪，身上防水防火还自带清洁功能的高级法衣堆在地上。 沈岚雪似乎是被吓到了，手里的柴「啪」一下掉到地上，回头和云舒玉对视几秒后就低下头，一言不发的继续蹲在原地。 白色长髮因为太长垂在积灰的地上，落了些浮灰，原本光洁的脸上也沾了几道黑灰，整个人看着有些无措。 「阿雪……你、你在干什么？」云舒玉觉得自己应该是没睡醒，要不然他怎么会看见沈岚雪在厨房烧火，灶台上还有一盆白色的……面疙瘩？ 云舒玉走过去扶起沈岚雪，又把灶坑里的柴火拿出来一些，没几下就把火烧了起来，指着盆里那一团东西问：「阿雪你是在、煮面疙瘩？」 死一般的沉寂。 云舒玉挑眉：「怎么不说话？你别动，我给你擦擦灰。」 说完拿出手帕，踮起脚扶着沈岚雪的肩膀给他擦脸——没办法，他和沈岚雪差了半个脑袋。 几下擦干净又拍了拍他头髮上的灰，云舒玉试图对上沈岚雪的眼睛，可是沈岚雪早就把脑袋歪到一边去了，一看就是在心虚。 恰好灶台锅里的水烧开，云舒玉转过去拿起面盆打算把面疙瘩下到水里，虽然不知道沈岚雪想做什么，把这面煮了应该是没问题——突然，面盆突然间被一双如玉的手拿走。 「长寿面。」 云舒玉：「……？」 「送给……阿玉的生辰礼。」 云舒玉脑袋空白了一瞬，随即看向沈岚雪：「送给……我？」 沈岚雪「嗯」了一声，其实他打算做完悄悄送过去的，没想到烧火烧了一半就冒起黑烟，他开窗户也没有用。 云舒玉心情复杂：「谢谢阿雪了，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下次做饭记得叫我，不然把房子烧了咱们两个只能睡雪地了。」 沈岚雪又「嗯」了一声，云舒玉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就去瞧他耳朵，好傢伙，耳朵尖儿都红了。 云舒玉哭笑不得的抢过面盆重新加水加面揉好面团，他就说沈岚雪怎么突然到厨房来了，原来是想给他做长寿面，还怪让人感动的。 上一次吃到别人亲手做的长寿面是什么时候？ 云舒玉边擀面边回忆着，不是无名山的时候，妖界不流行这个，再往前推……好像是上辈子十八岁，他在孤儿院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同一个月份被送到孤儿院的孩子聚在一起，大家吃到了老院长亲手做的长寿面，每个人都分到了志愿者送来的奶油蛋糕。 十八岁之后他就离开孤儿院了，拿着助学金上了大学，闲暇的时候再努力打零工存钱。 思绪渐渐飘远，直到被一双手拉回现实。 沈岚雪蹙着眉：「切东西不要发呆。」 云舒玉这才发觉自己差一点就切到手指了，不过他就算再弱也是修士，普通凡铁伤不了他，沈岚雪有点过于担心了。 应了声「好」，云舒玉利落地切完剩下的面条把它下到锅里，放上调料撒上葱花一人一碗分了出来，拿起自己那份站在灶台边就吃了起来。 「怎么不吃？」云舒玉几口吃完，看着站在灶台边有些失落的美人，知道沈岚雪大概在觉得自己搞砸了生辰礼，「没关系的，你可以下次再做，我在旁边教你。」 云舒玉等了半天才看见沈岚雪动了动，从右手上取下一个亮晶晶的戒指，二话不说抓起他的手放在手心。 还没等他看清手里东西的模样，另一只手又被人拎起，随即指尖一痛，豆大的血珠冒出，不容反抗地被人滴在掌心的戒指里。 这些动作不过发生在几秒钟，再加上沈岚雪手劲儿比他大得多，云舒玉连抽手的机会都没有。 第13页 等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和手里的——芥子空间建立了联繫。 没错，这是一个芥子空间，认主后云舒玉知道了手上这枚戒指不是普通的纳戒，而是芥子空间。 就是那种里面空间比纳戒要大上几百倍、只有大乘期炼器宗师才能制作出来的芥子空间。 沈岚雪有芥子空间云舒玉不是很震惊，毕竟他早就猜到沈岚雪实际修为应该很高。 云神识探进芥子空间一扫，云舒玉瞳孔微缩，勐地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把戒指塞回去：「阿雪……不对，前辈！你……这个，你快把认主解开，这个我不能收！」 此刻，震惊已经无法形容云舒玉现在的心情了，什么瞠目结舌、目瞪口呆都差点意思。 刚才只是粗略一扫，就看见里面几座堆成山的极品灵石，更别提除了灵石之外还有一堆天材地宝、法衣法宝，那些东西散发出来的气息和宝光刺得他神识疼。 云舒玉做梦都没梦到过这么多宝贝。 这些，就这么……被沈岚雪送给他当生日礼物了？ 云舒玉不解，随即觉得自己不配。 他想不明白，自己只是随手把沈岚雪带回家，收留他住在自己家里，给他做饭让他撸猫。 没有趁他失去修为趁火打劫做些无耻行径，没有觊觎他的美色……不对，他确实欣赏沈岚雪的颜，不过他没有做出任何出格举动。 但是也不至于能让这大佬把这普通修士几辈子都攒不下来的财富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吧？ 沈岚雪在一边送出戒指后感觉良好，眉眼都添上几分笑意，见云舒玉把戒指还回来，立马皱起眉头：「送给阿玉的，为什么不收？我还有很多。」 云舒玉忍不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张开嘴犹豫一会儿又闭上。 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什么叫还有很多？ 不过沈岚雪有再多他也不能收，说不定是沈岚雪记错了，这芥子空间里是其实是他全部身家。 自己怎么好意思收，收下也太不要脸了。 要是少点没准他还能留下，这些东西太多了，就算是感谢他的搭救之恩——他自认为和自己的付出不成正比。 再者沈岚雪现在还处于失忆状态，拿人家东西总感觉在欺负人。 话又说回来，云舒玉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钱。 天知道他看见那几堆灵石有多想跳进去游个泳，不过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云舒玉一脸严肃地拒绝：「太贵重了，生辰礼不用送这么、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现在可能对钱没什么概念……总之这碗面就很好了，你快把这个收回去。」 「不好，解不开。」沈岚雪拿过云舒玉手中的戒指握着他的手直接套在他左手空着的中指上，「你不要就给元宝，我去休息。」 没等云舒玉反应，沈岚雪直接推开门走出厨房，几个唿吸就进了正房，看得云舒玉以为他恢復修为了。 苦笑了一下，云舒玉拔了拔戒指……拔不动。 不死心又拔了拔还是拔不动，那么小小一个戒指好像黏在皮肉上了，再拔……云舒玉眼睁睁看着戒指发出一道白光，然后变成了指根一点红痣。 云舒玉：「……？！」 第8章 梅香 腊月初二，忌嫁娶，宜出行。 望水镇一条破败小巷里，冬日温和的日光洒在斑驳的石墙，空中偶尔飞过的乌鸦发出嘶哑的鸣叫。 唇红齿白的少年从小巷深处的院子走出，步伐轻快。 云舒玉转身合上王匠人家的门，喜滋滋看了眼手里的长条红木盒——他特意来镇上和王匠人学了小半月的雕刻技巧，里面是他亲手雕刻的梅花玉簪，和沈岚雪身上的梅香十分相称。 这是云舒玉为沈岚雪准备的生辰礼。 自从半个月前芥子空间赖到他手上，云舒玉用尽各种方法都没拿下来，最后只能任由它去了，反正里面的东西他是不会用的。 问了沈岚雪才知道这种芥子空间需要用特殊的技巧摩擦敲打才能取下来，如果强行取下就会启动防御机制，直接变成痣附在主人身上。 别人就算是把那痣抠下来也得不到芥子里的东西。 最坑人的是，这空间一旦附在身上就等于直接绑定到神魂，除非宿主死亡，不然无法解绑。 云舒玉对着平静叙述的沈岚雪半天想不出该说什么，最后直接告诉沈岚雪这件事等他恢復记忆再商量。 这怎么还？就算能等沈岚雪恢復记忆把里面的东西给他……芥子空间呢？他又不能引颈就戮再让沈岚雪把芥子空间拿走。 云舒玉感觉自己头都大了，沈岚雪的脾气有时候真的很像小孩子，有种「说一不二」的感觉——不过这也不排除沈岚雪失忆之前的身份地位根本没人敢反驳他，大佬牛到一定程度是从来不会说「不」的。 沈岚雪在大多数时候表现出来的特点是外冷内热，但总会不经意流露出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质，种种结合起来让他看起来是个很矛盾复杂的个体。 云舒玉想不明白干脆不去多想，反正沈岚雪恢復记忆他们就该……说再见了吧。 想到这云舒玉自嘲地笑了笑，相处这么久沈岚雪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只狐狸。 看着天色逐渐变暗，云舒玉用了些灵力提速，终于赶在雪花飘下来之前回到了青雾村。 第14页 村口几个垂鬓小儿嬉笑着打雪仗，其中一个雪球正正好好砸到他脚下。 云舒玉俯下身，弹了跑过来的小男孩儿一个脑瓜蹦：「二牛别玩了，快回去吧，你娘叫你回家吃饭呢。」 二牛揉了揉被弹痛的额头，吸吸鼻子：「你骗人，你刚从外面回来怎么能、怎么能听见我娘叫我回家吃饭！大骗子……」 云舒玉看着眼前说话还有些漏风的小孩儿忍俊不禁，从怀里掏出包芝麻糖：「哥哥错了，我用芝麻糖向你道歉好不好？去吧，记得分小伙伴儿点。」 说完拍拍下摆沾上的雪继续朝着小院前进。 明天就是腊月初三，云舒玉边走边摸了把手上的纳戒，里面除了梅花玉簪除了还有他在悦食斋做的奶油蛋糕。 玉簪的原料是他好不容易从纳戒里翻出来的极品琉璃玉，这极品琉璃玉还是他捡漏捡到的，想来沈岚雪应该不会嫌弃他的礼物寒酸…… 毕竟沈岚雪可是个一言不发就送一整个芥子空间的狠人，嫌弃也没办法，他能拿出来最好的料子就是这个了。 奶油蛋糕多亏了他修仙，要不然连黄油都打不出来。 云舒玉推开院门没看见沈岚雪，又看了眼东卧，门是开着的但是里面没有人。 奇怪了，平时沈岚雪不是在院子里冥想就是在卧房里打坐，今天怎么没在屋子里？ 「嗷呜——嗷——」 「——喵——喵呜——「 云舒玉瞪大双眼，有点懵，他听见什么了？西卧居然传出来几声中气十足的狗崽叫声，还有元宝的猫叫。 犹豫一下推开东卧的门，就看见沈岚雪坐在他卧房里的凳子上，怀里抱着只白色的小狗崽，一脸严峻地用手指沾着桌子上碗里的牛乳，再送到小狗崽嘴边。 那狗看着才刚出生，眼睛还没睁开，身上毛都没长齐，哼哼唧唧的直往沈岚雪手指上扑，半天吃不到多少奶。 「这狗哪来的……」云舒玉艰难开口，「不会是元宝叼回来的吧？」 沈岚雪停下动作看了眼云舒玉，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云舒玉：「……」 真是元宝叼回来的啊，虽然他喜欢小动物，但是他怕狗啊！ 小时候在孤儿院和小伙伴们玩捉迷藏，玩了一半儿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一条疯狗把他大腿咬掉一块肉，其他孩子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最后还是保安把疯狗制服的。 从那之后他看见狗都躲着走，这辈子活了这么久也没改掉看见狗腿肚子发软的习惯。 虽然这辈子他自己也是犬科动物，在妖界和狗很像的妖兽他也不是没杀过……可那些和凡界的狗一点都不像好不好！他的阴影是那种很普通的狗好不好…… 青雾村也有不少狗，云舒玉路过的时候只当自己瞎了，随即脚底抹油一般熘走。 现在看着这么只小狗崽，云舒玉心情神色都很复杂，这么小，扔出去肯定活不了，关键是沈岚雪看着还挺喜欢的。 「阿玉，你怕狗。」沈岚雪的语气十分肯定。 云舒玉愕然看向沈岚雪：「你又怎么知道的？」 沈岚雪笃定道：「你只看了一眼狗，而且手在抖。」 「……哈哈，阿雪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我一个修士怕什么狗……」云舒玉干巴巴笑了几声，沉默一会儿直接自暴自弃，「好好好，败给你了，我、我就是怕狗……」 最后一句心虚的不行。 沈岚雪对着云舒玉逐渐变红的脸，忍不住眼眸一弯，唇角微微扬起好看的弧度。 云舒玉看得呆了呆，沈岚雪笑起来真好看，无论看了多少次还是会惊艷。 沈岚雪把小狗崽放进旁边用破衣服堆起来的简易狗窝，睫毛微颤，抬眼看向云舒玉，天青色的瞳孔里映着云舒玉小小的倒影：「怕的话可以送给别人。」 云舒玉心跳漏了一拍：「你不养它吗？」 沈岚雪蹙了蹙眉，有些迷茫地望着云舒玉：「不养……有元宝就够了。」 阿玉怕狗他为什么还要养？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就像他怕黑，虽然他从来没和云舒玉说过，但是云舒玉早就把灯笼鱼的珠子做成灯给了他，还会贴心的在晚上点上油灯和蜡烛，让屋子里灯火通明。 既然知道云舒玉怕狗，那么沈岚雪之后都不会再和云舒玉提起「狗」字。 「行，那我现在就给它送走，正好张婶她家狗最近下崽儿了……等等，这不会就是张婶她家的狗吧？」云舒玉越看越像张婶家那只白色掺着黄的狗，把那狗崽包起来就给张婶送了过去。 回来时看见沈岚雪又坐在院子里的黑松下面的石台上打坐。 雪花已经覆盖了沈岚雪半个身体，远远瞧上去就像个雪人，云舒玉忍不住思维发散，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堆出来这么完美的艺术品。 好香啊…… 好香，什么东西这么香？ 云舒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沈岚雪身边。 沈岚雪身上原本淡雅清幽的梅花香气似乎比前些天浓了很多，站在他身边那股变得浓烈的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恍然间云舒玉好像回到了无名山上，那个数千灵梅齐放的夜晚。 云舒玉吞了吞口水：「阿雪，你身上的梅花香味为什么变浓了？」 沈岚雪缓缓睁开眼，雪花从莹白的睫毛上抖落：「没有。」 第15页 云舒玉摸摸鼻子道：「可能是我闻错了。」 但是没道理啊，他明明就是闻着香味变浓了……嗯？怎么又正常了？ 不对劲儿，作为一只狐狸，他的嗅觉怎么会失灵？云舒玉不死心地又嗅了嗅，都快贴到沈岚雪身上了，奇怪的是那股梅香依旧正常，甚至正常过了头…… 「阿玉。」 以往清冷温润的声音听起来变得低沉诱惑，好像山中精怪在引诱过路行人。 好香，那股浓郁的梅香又出来了。 云舒玉眯着眼沉浸在香气里，突然间心脏一阵抽痛，勐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搭在沈岚雪肩上。 「哈哈……雪下得太大了，」云舒玉有些尴尬，顺势拍了拍沈岚雪肩上的雪，「阿雪你还是回屋里打坐吧。」 沈岚雪抬头望向云舒玉，半晌点点头：「好。」 说罢起身回了东卧。 雪越下越大，北风凛冽，云舒玉站在院子里吹了半天风，还是觉得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梅香。 第9章 意乱 腊月初三，忌动土，宜嫁娶。 卯时三刻，云舒玉艰难从床上爬起，习惯了咸鱼的生活，突然早起还有些不太适应。 收拾好自己，云舒玉一把托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元宝：「宝宝，今天大美人过生日，你去把礼物送给他好不好啊~」 元宝「喵喵」叫了几声，像是在反抗云舒玉的奴役，云舒玉可不管元宝到底在说什么，拿出红木盒绑在它身上，又把它抱到房门口，拍拍它的屁股示意它快去骚扰沈岚雪。 今天外面没有下雪，风和日暖，沈岚雪依旧坐在院子里的石台上打坐。 云舒玉实在是佩服他每天卯时一刻就开始打坐的作息。 每日都是如此，大概打坐一个时辰就会起身活动，天气允许会在院子里打坐，不允许就在屋子里。 除了起了兴致吃饭，或者偶尔出去放风，沈岚雪都在打坐的路上。 元宝扭着屁股向沈岚雪跑去，跑到沈岚雪脚下见他不搭理自己就在他腿上拱了拱，嗲里嗲气地喵喵叫着。 沈岚雪疑惑地睁开双眼，阳光照在他眼睛里把天青色的瞳孔照得变成半透明。 平时他打坐元宝根本不会过来打扰，今天是怎么了？ 低头就看见元宝背上显眼的红木盒，沈岚雪弯下身子把元宝抱到怀里，先给它拍了拍身上的雪，纤长的手指透着淡淡的粉，伸手打开木盒。 一张带着字的纸条映入眼帘，纸条上面的字迹笔触勉强称得上工整，像是刚学字的幼童所作。 「生辰喜乐，岁岁无虞。」——落款写着「云舒玉」。 移走纸条，一根雕着梅花的白色玉簪出现在视线里，玉簪整体透着一股淡淡的灵光，雕刻出来的梅花手法略显稚嫩，似乎是初学者的作品。 沈岚雪拿起玉簪，十分欣喜，放在手里细细打量。 「生辰快乐，还有……这个！」 云舒玉把大概四寸的奶油蛋糕拿出来，在沈岚雪眼前晃了晃，然后放到不远处的石桌上，意料之内的见到沈岚雪的眼睛亮了亮。 云舒玉：「这个是奶油蛋糕，用糖、鸡蛋、鲜牛奶和面粉做的，我……我老家过生辰都会吃。」 食材有限，他做的蛋糕就是蛋糕坯上抹了奶油，又淋了些蜂蜜，本来还想加点水果的，结果翻遍纳戒才发现自己把以前塞的果子都吃没了。 沈岚雪站起来走到石桌旁坐下，接过云舒玉递来的勺子，挖了一点奶油放进嘴里，霎时间奶香和甜味儿在舌尖爆开，和以前吃过的糕点一点都不一样。 好甜，就像……就像是…… 「师弟，等我们回来，我和师姐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荷花酥。」 「没个正形，魔界哪有荷花酥。」 「诶诶诶……师姐你别揪我耳朵！那咱们回来就不能路过山下吗？」 模煳破碎的片段和声音浮现在脑海，沈岚雪忍不住闭眼揉了揉太阳穴，这些模煳不堪的记忆最近总是时不时出现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再去联想就会头痛欲裂。 大概是要恢復记忆的前兆。 沈岚雪轻咳一声放下勺子，抿了抿唇角，眼含笑意扭头看向云舒玉：「很好吃。我很喜欢，谢谢阿玉。」 云舒玉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被沈岚雪的笑容冲击地晕乎乎的：「材料有限，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再做给你吃。」 沈岚雪拔下头上的簪子，雪色长髮瞬间四散开来，把红木盒里的簪子拿出来让云舒玉替他束髮。 云舒玉细緻的为沈岚雪用簪子盘起头髮，梅花玉簪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五彩的光。 接下来两人在院子里吃完了剩下的蛋糕——沈岚雪就吃了大约四分之一。 虽然沈岚雪喜欢吃甜食，但是吃的不多，每次云舒玉带糕点回来或者是自己做一些甜点，沈岚雪只拿一块就把剩下的推给他，剩下的都进了云舒玉的肚子。 吃完蛋糕云舒玉又带沈岚雪去山里面一个大概有篮球场那么大的湖钓鱼。 这是两人这几个月新培养的爱好之一，基本上都是云舒玉在钓鱼，沈岚雪顶多是换了个地方打坐。 云舒玉在冰面上打好洞，拿出自制的鱼竿一人一桿，失笑地看着沈岚雪把鱼竿架好继续闭眼打坐。 钓了差不多半天，晚上云舒玉早早躺在被窝里，本来他想抱着元宝睡的，结果元宝跟在沈岚雪身后去了他的卧房。 第16页 云舒玉只好一边骂着「小叛徒」一边擦了擦不存在的鳄鱼泪回房睡觉。 迷迷煳煳中，云舒玉又闻到了昨天那股惑人的香气，这次比昨天更夸张，像是直接把梅花提取的香精塞到他鼻子里，熏得云舒玉晕乎乎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喵——喵——」略显悽厉的猫叫似乎从门外传来，还伴随着抓挠木板的声响。 云舒玉清醒了一瞬又开始发晕，心口忽地一痛，像针扎一样。 这下疼得云舒玉睡意全无，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侧耳一听发现门外确实是元宝在叫，鼻尖那浓郁的梅香也不是错觉。 沈岚雪出事了。 这是云舒玉第一个念头，顾不上自己身体发虚、手软脚软下了地，推开门踉踉跄跄地跑去东卧。 门打开的剎那梅香扑面而来，元宝也扑到他身上乱扒乱叫着，云舒玉拍了拍东卧的门：「沈岚雪，你还好吗？阿雪？！」 过了一会儿，门没开也没人回应，因着手上没力气，云舒玉拍了一会儿直接用灵力破坏了门锁：「阿雪你怎么样……唔……」 有人伸出手把他拉了过去，云舒玉落进一个满是梅香的滚烫怀抱，那人用了很大力气扣住他的腰和后脑，于是他整张脸都埋进了柔软舒适的衣袍。 好香……好温暖……不对，自己为什么……这么奇怪？ 云舒玉下意识推了推，那人的似乎犹豫了几秒，然后双手松开一些，改成环住他的腰，之后更是把脑袋搭在他肩上，额头和他身体接触的位置很烫，似乎下一秒就要在他身上烧个洞。 这下脑袋的控制权终于属于自己了，云舒玉甩甩头，清醒了一些，但是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靠在他身上的自然是沈岚雪，东卧的梅香更浓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把梅香大多数都禁锢在了东卧。 云舒玉直觉这股香味儿不太妙，拍拍沈岚雪的肩膀：「阿雪，你先起来，我去布个隔绝气息的阵法。」 沈岚雪没动地方，但是额头在他肩膀蹭了蹭，云舒玉只好又重复一遍，这下沈岚雪扶着他的肩慢慢站起。 云舒玉这才看清沈岚雪髮丝凌乱，两侧脸颊都染上潮红，薄唇半张似乎能看见一点柔软的舌，眼尾也多了一抹艷色，天青的眸子水润润的，似乎蒙着层水雾。 云舒玉痴了，平日里沈岚雪都是清清冷冷的，从来都没有这么……诱……人…… 心脏又一阵抽痛，云舒玉转身后，干脆利落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悦耳。 沈岚雪这个状态绝对有问题，云舒玉不敢妄下推论，咬咬牙去布置阵法。 布置阵法可以用符咒或者灵石，符咒云舒玉没有存货，灵石倒是有，不过他刚把灵石拿出来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犹豫一下还是从芥子空间里取出几块极品灵石放在屋子的各个角落。 事急从权，只好先打破一下自己的原则了。 在云舒玉看不见的地方，原本青雾山里被什么吸引着想要走下山的野兽一脸懵地又走回了巢穴，村子里辗转反侧的村民也逐渐进入梦乡。 「阿玉……我好难受……」 又被抱住了，云舒玉一阵无奈，这下沈岚雪直接从后面把他双手也箍死了。 此时，沈岚雪的脑袋轻飘飘的，浑身发烫。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种状态不对，至于是怎么个不对法他也不是很清楚，直觉告诉他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可是阿玉、云舒玉。 沈岚雪在唇齿间咀嚼着这几个字，他觉得云舒玉不一样。 可是直觉不是现实，他不敢赌。 所以当云舒玉闯进来的时候，他是想动手的，凭藉他现在的肉体力量，在云舒玉不设防的情况下是能够一击毙命的，只要掐断他的脖子……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随即他闻到了淡淡的、类似谷物的味道从云舒玉身上传来，烧成一团浆煳的头脑清明几分，本能觉得这味道对自己有益，于是一把拽过云舒玉把他按到自己怀里。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云舒玉身上有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只要拿到它，自己就可以……不对，这声音有问题。 沈岚雪咬破舌尖，艰难松开云舒玉。 等云舒玉布置好阵法，沈岚雪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忍不住又抱住了云舒玉，身体接触的剎那难以言喻的舒爽感传遍全身。 「沈岚雪你到底怎么了？快放开我。」云舒玉挣扎半天无果，手被人按着施展不了法术，「你是生病了……快放我下来！」 云舒玉都找不到词语形容现在的状况了……沈岚雪突然横抱起他，把他扔到床榻上。 紧接着带着热气的躯体笼罩在他身上，一个柔软的、带着热气和腥甜的吻毫无预兆地落在了他的唇。 第10章 迷情 什么鬼，被亲了？ 只是贴了一下，也不算…… 云舒玉顿时脸热得像烧开的水壶，感觉下一秒沸腾的热水就要冲出天灵盖了，干脆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里催眠自己刚才发生的一切就是个梦。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离谱……做梦都不会这么离谱！ 他承认肖想过沈岚雪，就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怎么敢梦见沈岚雪主动亲他啊。 太猥琐、太变态、太不要脸、太下流了。 第17页 云舒玉闭了一会儿眼睛，悄咪咪睁开条缝隙，立马和那双水润的天青色眸子对视，于是他又用指甲盖捏住一点肉拧了拧——好疼，不是梦。 所以刚才，沈岚雪……真的亲他了吗？ 其实是他修炼出岔子走火入魔了吧，现在遇到都是什么……修士必遇的心魔罢了，心魔应该能模拟痛觉还有味道什么的。 所以今天晚上依旧不是真的，但是自己没有对付心魔的经验啊。 云舒玉目光呆滞了一会儿，舔舔唇，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晚上根本没修炼。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心里闪过一千个念头，云舒玉的大脑因为信息过载变得一片空白。 空白了一瞬又炸开满屏烟花，又开始飘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这可是他两辈子加起来的初吻啊！怎么就、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给了……虽然给了沈岚雪占便宜的是他，但是沈岚雪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要……难不成是把他当成甜点了想啃一口？还是修炼走火入魔了？可沈岚雪没有灵力修炼不了啊…… 又或者是他的真实身份不是狐狸，而是什么人形灵药吃上一口百病全消还能原地飞升？ 又或者，沈岚雪其实对他有意思？ 最不靠谱的想法出现了，还没有沈岚雪走火入魔靠谱。 云舒玉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自恋想法，怎么可能……自己对沈岚雪有意思还差不多，每天对着那么完美的一张脸，是个人都得动心，更别提美人的性格长相都很合他的胃口…… 「阿玉，你好香……」 沈岚雪亲了一口觉得不满足，刚才看着云舒玉的嘴唇发现肉乎乎的长得好像很好亲，他就鬼使神差的亲了上去，果然和想得一样柔软。 阿玉好香，好喜欢，好想吃掉他……沈岚雪眸光微暗，知道自己被这种不知名的状态影响很深，可是就是忍不住，闻到云舒玉身上的味道就想靠近，甚至想做一些过分的事情。 太孟浪了，他怎么会做出如此……轻浮之事，还轻薄了云舒玉，这些都是道侣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他就这么……他失忆之前有道侣吗？沈岚雪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要是他之前有道侣，那现在岂不是…… 时不时浮现在脑海里的记忆碎片很给力，立马蹦出来一个片段，是自己对着一个中年道人在说话——「师侄，以后这些拜帖都推了，就说我目前到了修无情道的关键时期，不能与人过多接触。」 沈岚雪头有些疼，嘴唇抿成一条线，他之前修无情道？ 那没有道侣可以肯定了，但是又感觉不太对，再想去根据那段记忆联想，沈岚雪脑中剧烈一痛，闷哼一声把头埋在云舒玉颈窝。 「阿雪！」 他今晚如此奇怪是因为这股梅香吗？ 昨日云舒玉说他身上的梅香变浓，沈岚雪根本没在意，以为是云舒玉闻错了，现在想来这突如其来爆发的梅香是有预兆的。 沈岚雪目前只知道自己身上的梅香应该是与生俱来的，其他的没有一点头绪。 今晚他破天荒的感受到疲倦，于是早早躺到床上，他以为这只是失去修为的副作用。 再次醒来满室梅香，鬓角也被汗水打湿，诡异的是那汗也透着清冽的香气。 那一刻沈岚雪心中有种尘埃落定之感，他不知道这梅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本能的锁上房门，待到云舒玉进来，一切似乎还在掌握中，又似乎彻底失控。 沈岚雪觉得自己不是什么轻浮孟浪之人，可是对着一脸关心地望着他的云舒玉，心底浮起莫名的情绪，一个不留神就被心底的声音趁虚而入，做出平时根本不会做的事。 那个声音是心魔吗？他失去修为是因为走火入魔吗？他不知道。 沈岚雪收回思绪，埋在云舒玉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如玉的手指缓缓摩擦着云舒玉洁白细嫩的皮肤，然后微微侧脸一口咬上云舒玉的脖子。 血珠冒出来，沈岚雪舔了舔，很甜，只有淡淡的腥味，更多的是谷物的芬芳。 这甜味让沈岚雪恍然间感觉云舒玉不是只狐狸，而是植物修成的精怪。 血珠入腹，沈岚雪感觉自己身上的梅香好像淡了一些，也没有那么热了，于是又吸了一口。 云舒玉脖颈一痛，心里嘀咕着这下肯定见血了，然后被咬的地方就被舔了一下，柔软潮湿的触感从脖子传来…… 要死了，云舒玉人都僵硬了，沈岚雪现在不像走火入魔，更像中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云舒玉想推开沈岚雪，偏偏人还被禁锢着，身上因为梅香的影响没什么力气。 「阿雪……你先放开我。」云舒玉不敢乱动，怕一不小心刺激到沈岚雪，「你哪里不舒服，我帮你看看……」 这沈岚雪要是真的走火入魔……云舒玉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 沈岚雪没有理会云舒玉的话，自顾自的继续舔舐着他的脖颈。 过了一会儿，清润微哑的声音在云舒玉耳畔响起，带着说不出的韵味：「把尾巴和耳朵放出来。」 云舒玉：「？？！」 他什么时候暴露的……不对，沈岚雪要他放耳朵尾巴干什么！ 云舒玉眼神飘忽故作镇定，在屋顶乱瞟着，屋子里因为灯笼鱼的珠子还是很亮的。 他打算先把人忽悠放开他再另做打算：「阿雪听话，你先松开，这样我变不出尾巴来……」 第18页 沈岚雪似乎在思考他话语里的真实性，半晌才吭声：「不放。」 云舒玉一口老血憋在胸口，沈岚雪平时挺听话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不好使了？ 没等云舒玉想好接下来怎么忽悠，只见沈岚雪伸出手在他肩膀一扫，云舒玉感觉经脉一热，紧接着发现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居然蹦出来了！ 云舒玉瞪大了眼睛：「你、你什么时候恢復灵力了？」 沈岚雪支起身子，坐到云舒玉旁边，封住他的灵力，满意地看着云舒玉蓬松柔软的尾巴和耳朵，伸手摸了摸格外蓬松的尾巴：「只能恢復一会儿。」 云舒玉被摸得炸了毛：「……」 只能恢復一会儿你在用它干什么？逼出我的尾巴然后封我灵力？ 沈岚雪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比刚才更红了。 云舒玉见他现在除了身上香味儿浓一点体温高一点，神智也算是清醒，比刚才的状态好多了，没什么要命的问题，心里松了口气。 有灵力的时候就没制服人家，这下灵力没了更打不过了，云舒玉摆烂一般瘫在被褥里。 被梅香影响产生的疲倦感涌上四肢百骸，身子发软脑子发钝：「阿雪……你现在好点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的芥子里有什么能用上的东西么，我给你找找……」 沈岚雪揉了揉云舒玉耷拉下来的耳朵：「没有，睡吧。」 说完伸手在云舒玉额头点了一下，瞬间云舒玉泛起沉沉睡意，闭上眼进入梦乡。 收回手，沈岚雪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梅香又淡了许多，头脑也愈发清明，疑惑地舔了舔唇——上面淡淡的腥甜还没褪去，是云舒玉血液的味道。 是因为阿玉的血吗？沈岚雪眼底闪过一丝幽光。 睡着之后的云舒玉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刷」一下变做雪白的胖狐狸。 沈岚雪垂了垂眸子，发现自己灵力没了，自然控制不住云舒玉的灵力，室内的梅香也恢復了平稳。 看了看床上睡得正香的小狐狸，最终还是没抵过心底的欲望，上床盖好被子，把那一团狐狸抱在怀里。 沈岚雪埋在云舒玉柔顺的狐狸毛上吸了吸，满足地闭上眼睛，悄悄红了耳尖。 心脏跳得好快。 沈岚雪感受着，自己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有失礼数了，可是忍不住，他真的好喜欢阿玉的原型，也喜欢阿玉这个人。 他能清楚感觉到在云舒玉身边的每一天，他都是安心放松的，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过了。 他是喜欢阿玉吗？喜欢这个词……好陌生。 想着想着，沈岚雪的世界也进入黑暗。 第11章 心意 好热、好软……云舒玉下意识往热源处拱了拱。 是元宝跑到自己床上了吗？云舒玉又蹭了蹭……好像感觉不太对，元宝怎么没有毛？ 云舒玉睁开眼，入目便是一片雪白，勐吸一口气，凛冽的梅香钻进鼻腔。 云舒玉：「！！！」 他为什么在沈岚雪怀里？！为什么还是原型？！！ 昨天晚上的记忆涌上心头，云舒玉脑袋里」砰「的一声，觉得现在自己脸上的毛都要变成红色了。 不由自主地踩了踩脚下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最后决定趁着沈岚雪还没醒过来先熘走，就当……昨天晚上是个梦。 没错，昨天晚上就是个梦，他只要坚持昨天晚上是个梦，就不会发生什么社死尴尬的事情了，沈岚雪昨天晚上看起来就不是很清醒，应该很好忽悠…… 「阿玉，你要去哪？」 沈岚雪被爪子踩醒，一把抱住想要熘走的小狐狸，然后从床上坐起，顺滑的白髮落到了云舒玉身上，动作轻柔地把云舒玉放到自己对面：「别走，我们谈谈。」 谈什么，难道是要谈谈他的去留问题？ 云舒玉有点窒息，昨天晚上沈岚雪奇怪的表现一定涉及到他的隐秘，说不定和沈岚雪的功法有关，自己不小心撞见了难不成他是要杀狐灭口？ 云舒玉心情复杂，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回来了，于是抬头看了看沈岚雪，发现沈岚雪的灵力确实又没了。 昨天晚上沈岚雪确实没骗他。 云舒玉纠结地盯着素色床褥思考，如果一会儿沈岚雪先动手，自己就反击，虽然捨不得大美人……但是自己的小命比什么美色重要多了！ 他应该能打过沈岚雪吧，起码自己还有灵力……云舒玉有点不自信，但如果沈岚雪真的是什么化神、合体期的大能——好吧，就算沈岚雪是元婴期，自己那些压箱底保命的攻击，估计都擦不破人家的油皮。 毕竟那种级别的大能肉体经过天雷千锤百鍊，自己一个筑基初期，想杀人家和开玩笑一样。 沈岚雪发现云舒玉听完自己的话，原本挺立的耳朵软趴趴耷拉下去，尾巴也呆在身后一动不动，把整个狐狸团成一团。 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语气太冷了，再开口特意放柔了声音：「昨天晚上是我唐突了，既然我们……不知阿玉，可否愿意做我道侣？」 云舒玉觉得要么是自己没睡醒，要么是沈岚雪还没恢復正常，然后又恨不得穿越到沈岚雪开口之前把自己耳朵堵上。 沈岚雪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怎么拆开每个字他都认识，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什么「已经」，什么「道侣」、什么「愿不愿意」的……换个人来听，保准以为他们两个已经把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 第19页 可是他们两个昨天晚上就是亲了一下啊！还是没伸舌头的那种。 云舒玉知道浮生大世界除了凡界之外，对同性之间结为道侣不会感到奇怪。 毕竟大家都修仙了，修到一定程度都生不了孩子，喜欢男人女人那是私事，撑死了只是会有迂腐的人说几句「有违阴阳相合」。 但是沈岚雪在说些什么？难不成他们人修那儿还流行什么亲个嘴儿就要负责到底的传统？沈岚雪也不至于别的重要的东西不记得光记得这些啊！ 等了半天等不到云舒玉回答，沈岚雪红着耳朵继续等，见云舒玉还是没回答，心里有些慌，害怕云舒玉觉得他太唐突了：「不是的，不单单是昨天晚上。」 「我……我昨天想了很久。阿玉，我心悦你，所以昨天神志不清的时候才会做出那等轻浮之事……你是在生我的气么？」 云舒玉「噌」一下抬起头，心脏漏跳一拍，之后又像得了什么病一样狂跳不止，圆熘熘的眸子盯着对面的沈岚雪，细心地发现沈岚雪紧张得在抠手指，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蜷在一起，似乎是很害羞。 一张俊脸白里透红，眉心竖纹红得似乎要滴血，眼眸水润，好像自己要是说一个「不」字他就会哭出来。 居然被表白了，还是沈岚雪，有点像假的，果然梦还没醒。 云舒玉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走到沈岚雪身边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手心，是热的。 这算是什么事？ 放羊的穷小子在功成名就之后睁开眼睛，发现那些什么下嫁之后不离不弃的大小姐，什么努力奋斗之后家财万贯锦衣玉食的生活都是假的，不过是他在一个普通的放羊午后做的梦。 他的羊还在旁边吃草，树上蝉排泄出来的水珠打在他脸上，周围很安静，静到他以为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云舒玉敢赌吗？他不敢，他不认为自己哪里值得沈岚雪喜欢。 他们只相处了不到半年，半年的时间在修士眼里和一盏茶没什么区别，修士一次闭关就能达到十年百年，半年的时间在修士漫长的人生里，太微不足道了。 沈岚雪说喜欢他，大概是昨天晚上特殊状态的影响还未消失，又或者是因为失忆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他，平时和他相处最多，所以才对他有了依恋感，那是雏鸟情结，不是喜欢。 云舒玉觉得沈岚雪大概是搞错了那种依恋和喜欢。 所以还是假的吧。 从第一眼见到沈岚雪，他就知道自己和沈岚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他下意识否定看见沈岚雪第一眼后疯狂跳动的心脏，之后只是单纯去欣赏沈岚雪，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我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暗示自己从来没对沈岚雪有过什么特别的想法。 那些难以启齿的心思，除了会让他在沈岚雪恢復离开后徒添愁绪，没有任何用处。 沈岚雪是要回他的修真界的，而自己，既然决定要在凡界咸鱼到寿终正寝，就不该有多余的念头。 不动心就不会有奢望，不动心就不会有落差，不动心……就不会受伤，哪怕是对着……云舒玉编不下去了。 他无法说服自己，心动不是假的，担心不是假的，在听到沈岚雪说「心悦」他时候内心的狂喜更不是假的。 云舒玉恢復人身，耳朵和尾巴没收起来，没敢抬头和沈岚雪对视，咬了咬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原型的？」 沈岚雪想了想决定说实话：「两个月之前，你在院子里用原型睡觉。」 云舒玉：「……」 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原来这么早就发现了。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长得一般，天资也不高，胸无大志寿命有限。」云舒玉依旧不敢抬头，怕自己看见沈岚雪的样子会忍不住答应他，「你是人，我是妖，我们……人妖殊途。」 沈岚雪怔了一瞬然后解释道：「没有，阿玉……我不在意你的长相、天赋，也不介意你是妖，我心悦你是因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啊？」云舒玉震惊了，这是什么古早小说发言，「不是，我和别人哪里不一样了……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除了能多两个耳朵一条尾巴也没什么不一样了。」 沈岚雪想解释，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口：「阿玉，你别不信我……我真的……」 「好了，我没有不信你，只是……你先一个人冷静冷静，我也冷静一下。」云舒玉拧了拧眉心，「阿雪，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影响了你的判断，我先去餵元宝了。」 云舒玉堪称落荒而逃，根本不敢回头看沈岚雪，一出门瞥见趴在门口的元宝，一把抱到怀里匆匆离开小院。 屋子外面正飘着柳絮般的大雪。 第12章 残魂 「噗通——」 云舒玉蹲在一眼温泉旁边，百无聊赖地抛着石头，一不留神就把石头扔进还在冒着热气的泉水里。 这是云舒玉在青雾山深处找到的泉眼，只有两平方米左右大小。 在严冬里温泉周边的花草居然还未完全枯死，堪称人间奇蹟。 此时，距离沈岚雪表露心意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三天里，云舒玉一直没敢回去，说他鸵鸟也好，不敢面对也罢，他最近一个月都不打算回去——反正他纳戒里还有辟谷丹，饿不死。 第20页 最好等他回去的时候，沈岚雪已经恢復记忆修为回修真界了。 这样自己的生活就会恢復平静，恢復到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咸鱼生活。 云舒玉那从小到大一直没出过差错的直觉告诉他，要是答应了沈岚雪，这种生活估计就得和自己说再见了。 于此同时云舒玉又忍不住后悔，他应该在闻到那股梅香的时候把自己敲晕，而不是傻乎乎的去看沈岚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好奇害死猫这句话他可太熟了，真轮到自己反倒拎不清。 嘆了一口气，云舒玉脱下青灰色的法衣放到岸边，披散头髮穿着里衣进入泉水里，肌肤被温热的水流包裹，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嘆。 怎么没早点找到这么个好地方呢，还能和……云舒玉「啧」了一下，暗骂自己没记性。 垂下眼抬起左手，打量着中指指根上一点殷红的痣，感嘆一声还是得回去——拿人手短，芥子还不了，起码得把芥子里的东西还回去。 「小狐狸，发什么呆呢？」 一道慵懒成熟的女声出现在云舒玉身后，云舒玉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身上穿好了法衣，四周全是白茫茫的雾气。 「别发呆了，快过来，我可是好久没见过九尾灵狐了。」 那道女声又从前方传来，云舒玉有些懵，九尾灵狐？是在叫他么，可是他是只普通的白狐啊。 云舒玉摸不准声音的主人想干什么，谨慎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姑奶奶我可没那么多功夫等你。」 声音变得有些暴躁，云舒玉刚想抬起脚就被一阵风吹过去了。 是的，吹过去。 他动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一直都没有沾地，想来自己现在应该是魂体被拉到某个空间了。 身体停下，眼前的雾气唰一下散去。 云舒玉才看见对面居然是一架鞦韆，鞦韆看着是用最普通的木材制作的，孤零零立在一片白色空间里。 上面坐着一个身着暗红色长裙、梳着随云鬓的明艷女子，那女子凤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云舒玉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不知前辈找我过来所谓何事？晚辈并非九尾灵狐。」 此时云舒玉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遇上什么残魂了——残魂一般是指心愿未了之人死前放弃轮迴转世的机会，留下来只为了传承自己未能验证的大道。 当然也不排除有的残魂想趁机夺舍之类的，云舒玉早就认清自己并非什么主角之命，气运也不佳，所以眼前这女子想做什么还得观察一下。 「怎么可能？」女子奇怪地又打量一番云舒玉，「你小子不要骗我，我虽然已经近万年没见过你们一族的狐狸了，但是你怎么可能不是九尾灵狐？」 云舒玉还想解释，结果一下子被人变回原型抓着尾巴拎到手里，晃来晃去晃得他头都晕了：「前辈！不能这么拎啊！尾巴要掉了！」 女子「切」了一声，皱着眉改拎为抓，抓捏住云舒玉的后颈，拎着他又晃了晃。 伸出手指在他眉心碰了下，温暖舒适的灵力进入浑身经脉，云舒玉感觉浑身上下都被看透了，十分不适地乱扑腾着想要逃离女子的魔爪。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女子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把云舒玉往地上一扔，「小狐狸，你可知你身上被人下了封印？」 云舒玉变回人形，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活了这么久怎么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封印：「晚辈不知，不知前辈可否明示？」 女子一挥手，鞦韆变成了罗汉床，上面还铺着软垫，女子看了云舒玉一眼：「坐下慢慢谈。」 云舒玉听话的在女子身边坐下。 女子坐下后手里多了一盏热茶，喝了口，清清嗓子：「先不说封印的事情。我乃浮生大世界修真界碧水宗第二任掌门——苏碧烟，你年纪太小可能没听过，碧水宗强盛的时候都是万年之前了。」 「我本是大乘道君，没想到眼瞎心盲，被同门师弟所害落得个惨死的下场，这一抹残魂还是我拼尽全力才保留下来的。」 苏碧烟顿了顿，看向认真听讲的云舒玉：「我有两门道统，都是能直通飞升大道的天级功法，名为《拈花明镜心法》和《无上日月星辰诀》。修练此门心法需要修士自身与佛有缘，不一定非要是佛修，修炼后可不受心魔干扰，修为凝练。不过想修炼这功法需要修士为天灵根单灵根，修炼之后可得日光、月光、星光助力，化三光为世间万物进行攻击或是防御，同样是一门不可多得的功法，最关键的是这两门功法必须同时修行。」 喝了口茶，苏碧烟接着说道：「苦于对修炼者的要求极高，所以在我生前未能传承下去，死后流落到凡界将近万年也无从寻到有缘人。今日遇到你，你恰好符合我这功法的所有条件，不知你可愿成为我的弟子，全了我的心愿？」 云舒玉被这么一块儿大饼砸得有些晕，但还是剩了点脑子，回道：「前辈……可是我是三灵根啊……」 货真价实的三灵根啊，无名山的前辈都说他是三灵根，而且他又去哪和佛有缘？ 苏碧烟用一种复杂的，略带怜悯的眼神对上云舒玉的眼睛：「谁说你是三灵根的，记得我刚才说的封印吗？你身上被人用秘术下了封印，封印了你的特殊体质和血脉，经脉也被人封了一半。你是不是筑基之前灵力运转滞涩，到了筑基才勉强好一点？」 第21页 云舒玉想了想，确实如此，筑基之后他感觉空气都格外清新，于是点点头：「是的，前辈。」 嘴里说是，但还是对苏碧烟的话持有怀疑态度，谁没事儿封印他啊？还一口气封印了那么多东西，听着就离谱。 苏碧烟一看云舒玉的态度就是不相信她说的话，思忖一会儿道：「你站过来，我让你感受感受。」 云舒玉乖乖过去，他刚才就感受到苏碧烟的实力了，苏碧烟无论是想杀他还是夺舍都易如反掌，所以也不差这么一下。 「闭眼。」 云舒玉听话地闭上眼睛，接着眉心微凉，神识入体。 霎时间他看清了自己身体内所有东西——遍布于全身的经脉是淡淡的红色，但是却不是纯粹的红，是一半红一半灰白，那灰白色似乎是什么会蠕动的物质，时不时阻塞着经脉里的灵气流通，似乎还阻挡着别的什么。 除了经脉里奇异的灰白色物质，他的整条嵴骨居然是白金色——不过外侧也附着那灰白物质，整条嵴骨在身体里散发着莹润温和的光亮。 看起来最离谱的是他的心脏——正常成年人的心脏大概有拳头大小，而他身体里这颗心脏只有拳头一半大小，外侧包裹着半透明的物质，那物质细腻莹白，就像是在心脏外面包了一层玉髓。 同样，心脏外面也包裹着灰白色物质。 而他脑中的灵根，只有一条是实际存在，通体呈现水蓝色，旁边两条一条淡绿一条土黄的灵根都是虚影——众所周知，元婴以后才能内视灵根，并且灵根是实体的，不可能出现半透明的灵根。 半透明的灵根是人造的伪灵根，一般出现在修真界那些想要矇混过关进入宗门的一些人身上。 云舒玉抽回神识，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觉得自己重塑了一百多年的三观，「啪」的一下碎掉了。 第13章 玲珑菩提 苏碧烟收回手，翘起二郎腿：「这回可看清了？」 云舒玉：「……」 那可真是太清晰了，比医院的x光都清晰，他两辈子都没这么清晰的看过自己的身体。 「怎么不说话？」苏碧烟扫了云舒玉一眼，看见他站在原地神情恍惚仿佛被雷噼了一般，「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小狐狸，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云舒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前辈，我被封印的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什么人样的人能下这种封印？还有就是，我是妖，您真打算把将传承给我啊……」 他怎么记得修真界和妖界在万年之前打得不可开交，这位前辈难道是对妖没有歧视的那种人？ 苏碧烟眯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好不容易从缺失不少的记忆里翻出来零碎的信息，不太自信的开口：「这种封印只有血亲可以下，至于你是不是妖和我给不给你传承有什么关系？老娘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一个传承人，再等下去这点残魂都要没了。」 苏碧烟继续道：「刚才你也看到了，你其实是天灵根单水灵根，那个白金色的嵴骨应该是……菩提骨——『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的那个菩提。」 「菩提骨难遇，万年难得。拥有菩提骨的修士都拥有极高的悟性和智慧，并且心如明镜不为外物所侵，可以堪破世间一切虚妄。最关键的是——有了菩提骨，相当于多了一条命，身死剎那菩提骨就会烧起涅槃火，足足烧上九天九夜，烧得浑身只剩下嵴骨，再依託嵴骨一点点生出血肉直至恢復如初，一辈子只能涅槃一次，重生后不会损伤修为，副作用是涅槃后前尘尽忘。」 云舒玉听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摸了摸后背，「嘶」了一声，九天九夜还是涅槃火……这菩提骨不要也罢，还不如痛快得去地府轮迴。 苏碧烟横了他一眼：「你先别『嘶』，这菩提骨放在人身上有用，剖下来依旧有用，无论是剖下来给人用还是做成丹药，都能提高悟性、清除心魔，还没副作用，比什么天材地宝有用多了。」 云舒玉陡然间感觉背后凉飕飕的，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沈岚雪喝了他的血之后清醒许多，脸热了热，忍不住问：「前辈，那如果有人喝了我的血……会是什么效果啊？」 苏碧烟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云舒玉：「喝了你的血，功效当然是菩提骨的削弱版——不，还有你的那颗白玉玲珑心。」 那又是什么东西？云舒玉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名字倒是和他心脏的状态相符。 「白玉玲珑心，你也看到了，就长那个样子，像是冰坨子包住一块肉。不过你也别小瞧它，它可是世界上至纯至净之心，能够——提纯血脉。」 苏碧烟故意顿了顿，满意地看着云舒玉的表情从震惊变成惊恐：「血液经过它迸发到全身，就算是数千种劣质血脉混在一起，在那颗白玉玲珑心年復一年地跳动中也会一点一点排除杂质，留下最强的血脉再提纯。就像你是人族和九尾灵狐的混血，最多经过二十年就能完全剔除人族那点血脉，完完全全成为九尾灵狐。」 「不过这颗心和菩提骨一样，剖下来还能给别人也能用，没有副作用就是效果差一点。」 云舒玉现在心如乱麻眼冒金星，苏碧烟给他的信息太多了，稍微一整理云舒玉就觉得自己cpu要烧了。 说他是什么九尾灵狐已经够让他宕机了，这说明无名山的前辈们说他娘是普通白狐很可能是在骗他。 第22页 还有他身体里的封印——「只有血亲可以下」，他没见过他有什么兄弟姐妹，他爹在他出生之前就跑了，那么这个血亲只能是他娘。 这些暂时不必去思考。 关键是，怎么他身体里的东西乍一听很厉害，细听下来总感觉他就是一味行走的人形灵药啊！ 不管是无副作用的提升悟性清除心魔，还是什么提纯血脉，都是三界修士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比如一个修士瓶颈期迟迟过不去，差的就是那么一丝悟性，不管是把他的嵴骨直接抽出来自己换上还是做成药，都能立马突破。 再比如心魔缠身的修士，把他抓到手不仅能把心魔除去修为什么的还不受一点损害。 又或者哪个身怀珍贵血脉却苦于血脉不纯无法修炼的修士，换了他的心直接一个提纯实力大增…… 云舒玉这下不光是头皮发麻后背发凉，他整个人都后怕极了，照苏碧烟的说法他的血还有用处，让人抓住不死也直接变成血包啊！ 他怎么感觉他娘是在保护他呢？三界之大，肯定会有其他人知道如何寻找这些身怀特殊体质的人，要是没有这封印，他会不会早就…… 苏碧烟嘆息一声：「嗐，可惜了，给你下封印的人封的太狠，把你灵根都封了，让你白白浪费了一百多年的时光。不过我看你亲缘浅薄……」 云舒玉适时开口：「回前辈，晚辈母亲生完我不久，不幸被贼人害死，晚辈的父亲……据说是知道我母亲是狐妖后就跑了。」 苏碧烟微微颔首：「难怪，那给你下封印的大概是令母，她可能是怕你被贼人掳去受尽折辱，又无法护住你才这么做的。」 苏碧烟说着说着又自顾自笑了几下：「唔，不过对我来说是件幸事，要是你从一开始就是那般天赋，遇到你多半也传承不了……」 「想好没？当我的弟子你不需要为我报仇，碧水宗在我师弟手上多半走的是下坡路，一万年过去说不定碧水宗都垮台了。我还会把我芥子里的东西都留给你，也会教你解除封印的法子，不过出门在外别提我的名字，我生前树敌颇多，没准还有仇人活到现在。」 答应吗？云舒玉扪心自问，他想答应吗？ 如果苏碧烟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出现，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可是他现在一百八十岁了，蹉跎整整一百多年，已经从当初怀揣着登仙之志的「云舒玉」变成了现在的咸鱼。 晚了一百多年，算晚吗？ 练气期寿二百、筑基期寿五百，金丹期寿元八百，元婴期寿一千……大乘期寿数更是可达万年，更别提还有渡劫或者散仙。 如果说当初选择放弃修仙来到凡界养老是因为自己有限的资质，那么现在呢？ 他有了寻常人望尘莫及的天赋，天灵根——那是睡觉都能自动修炼的堪称外挂的神器。 还有什么菩提骨，白玉玲珑心的，听起来就牛哄哄的。 只要破除封印天赋回归，元婴不是奢望、合体不是幻想，就算他依旧咸鱼，架不住天赋异禀依旧能晋升。 他能像当初课上摸鱼看得修仙小说里面的主角一样，在闲时提剑九天揽月，也能入海五洋捉鳖。 他能拥有更多的时间，也能拥有更多的机缘，在咸鱼的同时更能享受一把修仙的乐趣。 云舒玉心跳得越来越快，眼神越来越亮，心中涌起许久未曾有过的盪气迴肠，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也可以……脑海中闪过一道雪衣白髮的身影。 是不是他就能和沈岚雪距离更近一步，他会成为自己初来这个世界想要成为的大能，而非那个还在放羊的穷小子。 他没准能做到揽明月入怀……不不不，他为什么要揽月入怀？他也要作那空中明月，而非地底尘埃！ 苏碧烟见云舒玉神态逐渐清明，知道他心中有了打算。 云舒玉：「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说完直接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 苏碧烟笑了笑，笑声令人听了如同春风拂面：「乖徒儿，流程就从简吧，你来给我敬杯茶。」 云舒玉起身端起空气中突然出现的热茶恭敬地递到苏碧烟面前。 苏碧烟接过茶水抿了一口，眼底似乎带着愁绪：「为师大概时间不多了，传你功法前，念你无亲无长，就先为你定下道号——宁霜。望你以后能宁静致远，歷经风霜也不忘初心。」 道号化神期才能用，一般由师父亲长赐下，他这种情况除了苏碧烟还真没人能特意给他赐道号。 云舒玉郑重地行了个礼：「多谢师父。」 第14章 巫山 苏碧烟摘下头顶的蝴蝶玉簪直接插到云舒玉头上：「这是我的芥子空间，你从这里出去后就能认主了，我一生的积蓄和那两道法门也在里面。」 「多谢师父。师父……难道没有办法能让你入轮迴吗？」云舒玉不忍苏碧烟就这么魂飞魄散，「要不您喝点我的血？」 苏碧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揉了揉眼角生理性的泪水：「你还挺会想，现在我就是把你吃了也没用。还有什么问题抓紧问，和功法有关的就算了，那两本书上面写得挺详细的。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得自己体悟。」 云舒玉想了想：「师父我这封印怎么解您还没说……」 「哎哟，差点把最关键的忘了。」苏碧烟一拍大腿，「老娘差点后继无人。不过虽然我收了你当徒弟，但是你不必在意我这个人，以后要是有什么冤大头看上你，哭着喊着要收你做徒弟你也不用考虑我的感受。你必须答应，免费送好处的冤大头不要白不要，反正那时候我渣都不剩了。」 第23页 云舒玉：「……」 他好像知道苏碧烟为什么树敌颇多了。 苏碧烟：「解你这封印，第一需要给你下封印之人的贴身之物为媒介，再将无尘之水打入身体内部，辅以太虚阳火灼烧经脉烧尽你身体里灰白色的杂质，最关键是需要找一个合体期以上的大能为你引导刚才提到的那些东西。」 云舒玉听都没听过这些东西：「师父……你确定我找的到吗？」 他不会卡在第一步吧，这都不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卒了」，他这「业」都开不了头。 苏碧烟问了云舒玉的八字掐算一番，美艷的脸上表情带上些高深莫测：「天机难漏，不过你可以放心，我的芥子里关于天材地宝的书籍你好好看看，别到时候宝物跑到眼前都不认得。」 云舒玉懵懂地点点头，一不留神又想起那天的梅香，摸摸鼻子小声开口：「师父……有什么特殊体质或者是血脉会散发香味儿吗？是那种很浓的梅香，闻了之后让人手脚发软。」 苏碧烟「咦」了一声：「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起来几个，还有别的症状吗？」 云舒玉想到沈岚雪轻柔的吻，脸热了热：「就是有点像中了那种药，神志不太清醒，但是喝了……唔，喝了我的血之后就没那么严重了。」 苏碧烟：「……？」 喝个血你小子脸红什么？ 云舒玉又补充了一下：「那股梅香平时就有，我一直以为是什么薰香，但是那天晚上突然变得很浓，我就去看了……结果……」 苏碧烟面色一变：「你说的那人是不是白髮？」 「你怎么知道？」云舒玉惊了一下，敬语都忘记带了，「师父你知道那是什么体质吗？」 苏碧烟脸上挂上一丝凝重：「这种体质，如果我没猜错，是最上乘的炉鼎之体——巫山骨。」 「巫山骨难遇，凡是同巫山骨双修之人，不仅可以增加修炼速度，还能突破瓶颈。这种体质随着血脉传承，不一定隔了几代就会出现。」 云舒玉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他是不是听错了？ 炉鼎之体、巫山骨、沈岚雪？ 每个字他都认识，怎么合起来他又听不懂了。 看向苏碧烟，云舒玉发现她像是进入了一种追忆过去的状态，然后勐地看向他：「徒弟，那人是谁？」 云舒玉有些紧张，结巴了几下：「是、是我一位友人，名叫沈岚雪，是个男子。」 苏碧烟眼中的情绪复杂到云舒玉根本读不懂。 苏碧烟闭了闭眼，再睁眼眼底一片血红，喃喃自语：「沈……会是沈姐姐的孩子吗？沈姐姐这辈子太苦了，为什么还要……」 云舒玉听不懂，也不敢问。 苏碧烟自打听到沈岚雪的名字就开始自言自语一副备受打击快要走火入魔的样子。 他现在也不太好，脑子里一千个想法在打转。 那些想法还没过筛一遍，苏碧烟的声音又响起了。 苏碧烟死死盯着云舒玉：「他的额头上有花纹吗？」 云舒玉有一种被恶鬼盯上的错觉，硬着头皮回道：「有，是一道红色竖纹。」 苏碧烟突然卸了力气，如释重负瘫回罗汉床上：「那就好……巫山骨天生眉心会有一道花纹，因人而异，破身之后花纹会消失不见。」 云舒玉也跟着松了口气，接着眸色一暗，他不敢想沈岚雪如果真的遭受磋磨……他会忍不住杀了那些人的。 就算现在杀不了，等他能杀的时候，他会一个不留。 苏碧烟换了个姿势继续瘫在罗汉床上，瘫了一会才直起身子：「为师失态了。刚才想到了一些前尘旧事……我在还是碧水宗亲传弟子时出门游歷，被一女子所救，她说她叫沈华溪，后来我们成了异姓姐妹，我才知道她是合欢宗的圣女。再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她身具巫山骨的事被人爆出……」 苏碧烟的声音带上令人心颤的愤怒：「我救不了她，当时已经近万年无人飞升……那些人面兽心的畜牲打着剷除邪道的旗子逼合欢宗宗主交出圣女，那时候我正在闭关冲击渡劫，出来的时候她就成为了……那些畜牲私下共用的……」 「再后来，我拼了一口气想冲到渡劫，好去救她，可惜被我那个师弟害得惨死。」苏碧烟声音有些哽咽，「我怀疑你这友人是沈姐姐的后代。正好我芥子里有沈姐姐的东西，是个面纱，你出去之后用血引术看看他是不是沈姐姐的血脉，是的话我命你一定要护他不为奸人所害，不是的话你也不能做出下三滥的事情，如果……」 云舒玉立马举起三根手指：「绝对不会，我发誓！」 虚空里传来几道闷闷的雷声，天道认可了他的誓言。 苏碧烟失笑道，站起来拍了拍衣袖，眉眼舒展开来：「我信你，到时间了，我也该走了，你一定要好好修炼，不辱我门楣。」 云舒玉深深行了一礼：「师父，珍重。」 「记得在温泉边给我立个碑，我喜欢那儿的风景。」 苏碧烟似乎轻笑了一声。 云舒玉眼前一黑，再睁眼又回到了那眼温泉。 这么一会儿功夫山里飘起了小雪，还没落到泉水表面就被蒸汽融化了，云舒玉用手接了一片雪花，然后抬手摸了摸头上的蝴蝶玉簪——不是梦。 云舒玉从泉水里站起，蒸干身上的水分，把衣服穿戴整齐，寻了块平整的石头用剑一削，在上面刻上苏碧烟的名字，简简单单为苏碧烟在温泉边立了个衣冠冢。 第24页 立完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他有能力了一定为师父她老人家建个阔气的祠堂。 云舒玉拔下玉簪滴入指尖鲜血，神识探入芥子，第一眼就看到了最中间浮在半空格外显眼的白色面纱，经过将近万年的岁月洗礼，那面纱因为在芥子空间里倖免于难依旧整洁柔软如新。 除了那白色面纱，芥子里还有各种品质的灵石堆，数不清的天材地宝、法衣法器和书籍，书架上堆得满满的。 那两部功法浮在角落里。 哇哦，师父好有钱，不过现在变成他有钱了。 云舒玉收回神识，望着西北方向只看见了白茫茫一片——是时候该回去了，人不能逃避一辈子。 他得回去见见沈岚雪……他的、阿雪。 第15章 腓腓 「喵呜——」 山脚小院里，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大门，圆滚滚的猫咪凑到身影旁边撒娇似的叫着。 「饿了么？」沈岚雪蹲下身子，把手指伸到凑过来喵喵叫的元宝面前，「阿玉留了……」 沈岚雪垂眸掩住眼底异色，云舒玉已经三天没回来了。 大概不会回来了吧。 他后来想了想，可以确定自己虽然受到了那种奇异状态的影响，但绝不仅仅是因为那种状态才对云舒玉表露心意的。 「吱嘎——」 木门被人推开，沈岚雪抱着猫看向门口，眼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会是阿玉吗？ 云舒玉推开门看见抱着猫的美人，无端生出一种自己下班回到家，老婆抱着孩子在门口等他的错觉。 又脑补过度了……云舒玉嘴角抽了抽，他的脑袋里面好像没什么正常的东西。 还没想好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只见对面的元宝挣脱沈岚雪的怀抱，像个炮弹一样沖他扑了过来。 云舒玉不知道为什么，想动动不了，只得被迫接受元宝的袭击：「我去元宝你大爷的……啊！」 一阵乱飞的猫毛中，云舒玉脖子上多了三道血痕。 「阿玉……疼不疼？」 两人现在对坐在黑松附近的石台上，上面的雪被打扫的很干净，铺着带有自净阵法的毯子，云舒玉还设了个结界阻挡寒风。 云舒玉强撑着笑了一下，然后龇牙咧嘴：「哈哈……不疼，没事儿。」 沈岚雪继续用云舒玉递过来的灵药轻轻涂着他脖子上的伤口。 涂完之后毫无变化，那三道血痕还在微微往外渗血。 沈岚雪天青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红光，他又闻到那股谷物香气了。 云舒玉抓住窝在两人身边一脸心虚的元宝——天知道他现在居然能从一张猫脸上看出心虚来。 「呸」了几下吐出嘴里的猫毛，恶狠狠道：「说，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别人家的小猫咪能把主人挠出血是因为主人皮脆，你主人我可是筑基修士，可不是一般猫能抓破的。」 元宝：「喵呜~喵呜~」 云舒玉捏住它的嘴：「不许卖萌，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 元宝的眼睛瞪得圆熘熘的，一副「你在说什么，人家只是只小猫咪，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 让沈岚雪想起那天早上云舒玉的眼睛，忍不住捂着嘴笑了一下。 很好笑么……云舒玉瞥了眼还在憋笑的沈岚雪，恼羞成怒的开始逆着撸元宝身上的毛，摸得小猫咪炸了毛开始剧烈反抗，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 没等云舒玉摸够，手下热乎乎的毛糰子开始发出刺眼的白光，那白光似乎能灼痛人的神识，这下他不得不松开手闭上眼睛。 一旁的沈岚雪伸手替云舒玉捂住眼睛，这种光不是现在的云舒玉能看的。 云舒玉满怀期待地睁开双眼，看见了一只……像猫不是猫的小动物，灰白色的身子，洁白蓬松的尾巴，脖子上有长毛。 所以元宝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舒玉目前的知识储备认不出来，只好求助似的看向沈岚雪，希望沈岚雪脑袋里还具备的常识能解释一下。 沈岚雪感受到元宝身上的气息，心中有了答案，适时解答了云舒玉的困惑：「《山海经》里说过，似狸奴，有鬃毛，白尾，是为腓腓。」 「……咦？」云舒玉一双黑眸立马亮晶晶的，俯身抓住现在浑身宝光一脸傲娇的元宝，声音带上些诱哄的意味，「小宝贝~想不想跟爸爸签订契约啊~」 腓腓啊，那可是《山海经》里的神兽，能忽悠到手就忽悠一下。 云舒玉刚知道这个世界居然有山海经里的各种神兽存在时着实震惊了一下。 后来想想，他穿的到底是小说世界还是什么平行世界已经无所谓了，他又捡不到什么神兽。 没想到这回让他捡到真的了！虽然不知道腓腓怎么会变成村长家刚出生的狸花猫。 满脸渴望地看着手里的毛糰子，然后被元宝一爪子拍在脸上。 爪子粉粉嫩嫩的还有股草木清香，云舒玉吸了吸，状似心痛挤出两滴泪：「你不爱我了，当初你是你们那一窝里最小最瘦的，我好不容易把你养这么大，现在你却——」 元宝似乎不忍直视，无视云舒玉的挽留跳到沈岚雪怀里，纤长的手指顺了顺它的毛，元宝舒服的发出「唿噜唿噜」的声音。 沈岚雪揉了揉元宝的耳朵：「它应该早就与你签订契约了。」 第25页 云舒玉：「……？」 不是他这儿没有任何反应啊。 沈岚雪似乎有些无奈：「现在重新感受一下。」 云舒玉「哦」了一声将神识沉入识海，他的识海之前除了灵根别的都没有，灵根他还看不见。 现在一进去就能看见角落里飘着个金色的印记，那印记长得有些像元宝——也就是腓腓。 神识微微靠近就能感受到太古的气息，云舒玉好奇地左看右看，还用神识碰了碰，顿时一种舒服的气息顺着神识传遍全身，浑身上下轻松不少，心口原本这几天闷闷的感觉都消失了。 云舒玉能感受到这份契约不是那种主僕灵宠契，而是平等的契约，能够防止他们不伤害彼此，而且腓腓「养之可以解忧」的功效会从他身上获得力量增幅。 这是什么宝贝啊，以后心情不好了就能吸一吸，云舒玉感动得都要掉眼泪了。 他这几天都是什么运气？先是碰上大能残魂收徒，然后又是随便养的猫崽居然是传说里的神兽，他这一百多年就没这么幸运过！ 「我的好宝宝让爸爸亲亲……怎么这么乖啊怎么还会自己签契约。」云舒玉抱着元宝蹭了蹭，「不过宝宝你怎么不会说话，是年龄太小了吗？」 沈岚雪端起云舒玉刚才顺手煮的茶喝了一口，道：「契约是一种对幼崽的保护，不会说话……应该是它还没将传承记忆融会贯通。」 云舒玉好奇问道：「那它为什么会变成一只猫啊？」 云舒玉是真的好奇这件事，当时他从村长手里接过元宝的时，这只小猫不吵不闹得眨着大眼睛看他，把他的心都萌化了，和普通的狸猫一样，完全看不出神兽的样子。 沈岚雪放下茶杯眉心微皱：「我也不知。」 好吧，沈岚雪不知道……他还可以一会儿回去翻书，苏碧烟给他留了那么多书，肯定有记载这些东西的。 保险起见，云舒玉捏着元宝的鼻子让它变回小狸猫，并且吓唬它说让除了他和沈岚雪之外的第三个人看见它就会变成一锅肉汤。 看着元宝拼命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的样子，云舒玉悄悄把头转过去笑了好几声。 解决好元宝的问题，两人之间逐渐升起有些尴尬的气氛。 云舒玉望天望地就是不看沈岚雪，轻咳一声：「那个……你这几天还会不舒服吗？」 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告诉沈岚雪他会失态的原因，很明显沈岚雪也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个糟心的体质。 云舒玉有些发愁，自己究竟……不对，苏碧烟只是浅显的说了下巫山骨的作用，详细地比如说沈岚雪身上的香味儿为什么会变浓、这种情况多久会发生一次都没说。 还有他自己身上的这个骨头那个心的，对巫山骨有什么影响也没说清楚。 云舒玉决定先按兵不动，等自己从芥子里找到关于特殊体质的书看完再做打算。 沈岚雪摇摇头：「无事，阿玉……你的脖子还在渗血。」 云舒玉摸了一把，成功摸了一手血：「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之后二人无言对坐，云舒玉望着沈岚雪又披散下来的白髮心里痒痒的，想给沈岚雪扎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云舒玉喝空了自己煮的茶，又吃空了盘子里的点心。 这点心还是秋天的时候在悦食斋打包的桂花糕，放在纳戒里拿出来还是热气腾腾的，味道依旧和刚出炉一样。 终于，云舒玉开口说道：「我去休息了……」 他实在是没什么理由继续留在院子里和沈岚雪玩大眼瞪小眼了，打包走空下来的器具，打算回西卧睡一觉。 沈岚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个人谁也没提三天前发生的事情，云舒玉也没说自己这三天去了哪里。 两个人默契的谁都没提。 第16章 金丹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舒玉从刚得到传承的打鸡血的状态逐渐萎靡不振。 折寿了……《拈花明镜心法》和《无上日月星辰诀》都必须要用完全形态入道，也就是说他一天挂着身上的封印，一天转不了修。 好在他现在用的心法和功法都是妖界烂大街的，废了重修也不心疼。 研究将近半个月，翻了空间里一堆玉简，也没研究出另外一条路出来。 云舒玉蔫巴得像霜打的茄子，于是开始翻找天材地宝的书籍找找那什么「无尘之水」、「太虚阳火」究竟是什么东西，再顺便研究一下他和沈岚雪身上的特殊体质。 这些天他和沈岚雪的相处模式怎么说呢——井水不犯河水。 又或者说是他们之间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云舒玉摸不准沈岚雪那天的话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出于本心还是……再加上自己心里对沈岚雪确实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于是云舒玉决定再逃避一段时间。 蝴蝶玉簪里面的那一大堆书架分类明晰，扫几眼就能找到自己需要的类别，书架上面不只有纸质书籍还有能用神识查看的玉简。 云舒玉找了几本诸如《浮生天材地宝大全》、《法体与经脉》之类的书窝在卧房里没日没夜的看，其间还看了一堆苏碧烟珍藏的话本子，美其名曰劳逸结合。 等到云舒玉从书海里脱离时，勐然发现凡界已经腊月二十八——临近除夕了。 除夕……云舒玉在反覆咀嚼这两个字眼，除夕之后就是春节。 第26页 他又有多久没过春节了？是了，他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再过春节了。 另外两界云舒玉不太了解，但是妖界不过春节，只会过妖皇寿诞。 在这一天每座城池都会分发一些丹药和修炼用品。 之前过春节都是在孤儿院，志愿者们送来过年的物资被平均分给每个孩子。 然后大家在除夕的夜晚坐在大屋子里看春晚，孤儿院已经很破旧了，但是每个人都在努力用买来的装饰品把它点缀的不那么破败。 他想回……不对，那里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云舒玉突然觉得有些累，放下手里的玉简，起身走到院子里。 沈岚雪依旧在院子里打坐，寒风吹过他柔顺的白髮带起一阵涟漪，云舒玉忽然间反应过来，其实自己早就能够带沈岚雪出去了。 沈岚雪给他的芥子里那么多法宝，再加上苏碧烟给他的芥子，里面肯定有能遮掩容貌的法宝。 虽然沈岚雪一直没有提出要出去看的想法，但是他呢？ 他是怎样想的？就这么觉得沈岚雪一直待在他家里，除了他见不到任何外人……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吗？ 他到底是忘了，还是下意识不想让别人看见沈岚雪。 云舒玉摸了摸心口，刚才那颗心漏跳了一拍，下流龌龊的心思就这么被戳破，心底的隐秘像是野草疯长。 原来他早在看见沈岚雪的第一眼就沦陷了。 他幻想过如何把这高傲的鸟折断翅膀禁锢在怀里，但是因为一些很现实的原因——他可能控制不住那只鸟。 所以他才把这不可言说的想法压在心底，直到…… 「平心静气。」 微凉的气息裹挟着梅花香气袭来，云舒玉条件反射屏住唿吸，然后捂着额头「唔」了一声，灵台逐渐清明。 沈岚雪收回手，表情有些严肃：「阿玉你刚才……险些被心魔钻了空子。」 「……啊？」云舒玉有些惊讶，「我怎么会……那个、前辈，你、您恢復修为了？」 沈岚雪天青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摇摇头：「只是恢復到金丹期，记忆并没有恢復，并且没有到全盛，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云舒玉微微松了一口气，心说他刚才不就是想了一下……怎么就要被心魔趁虚而入了。 有些好奇，云舒玉问道：「前辈您全盛时期是什么修为啊？」 沈岚雪：「应该在化神之上。」 好厉害，下意识磨蹭了下手指，云舒玉瞥了眼那颗红痣：「前辈既然您恢復修为了，那芥子里的东西……」 沈岚雪神色变得冰冷：「不用。」 说完转身就回了卧房，不管云舒玉站在一旁还想说什么。 这……云舒玉嘆了口气，暂时放弃和沈岚雪讨论这个问题，打算抱抱元宝去除一下杂念。 一阵风一般去村子里找不知道去哪野的元宝了。 他刚才说了一半才想起来自己这个骨那个心现在处于待机状态，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动几下——比如沈岚雪巫山骨爆发潮期那天。 他窝在卧房查阅了一堆资料才找到关于巫山骨的详细记载。 除了苏碧烟说的那些之外，拥有巫山骨的人会在每年的诞生之日迎来一年一度的「盛花期」。 这盛花期是个什么东西看得云舒玉摇摇欲坠的三观变得更加岌岌可危，这东西也太……噁心了。 巫山骨无论男女，从出生起身上便会出现花香，花香是的味道是不定的，成年之后每年都会迎来盛花期，头髮会在成年那天变成全白宛若山中精怪。 盛花期时巫山骨身上发出来的香味浓度增加、影响范围扩大，具体影响范围最大可以达到一座小型城池的大小。 凡是出现在巫山骨三米之内闻到都会被最原始的欲望蒙蔽心神，那香味还能影响到附近所有有生命的东西，就连渡劫期的大能也会受到影响，简直是bug一样的存在。 最噁心人的是，巫山骨本身不会失去理智，只是会失去大半修为。 如果在盛花期不能压制住气味儿，恰好身边又有心怀不轨之人，结果可想而知。 云舒玉气得把笔都折成两半，好在那天晚上他设下了隔绝气息的阵法。 再加上他的血对巫山骨的盛花期有压制作用——这就不得不说他后背那条菩提骨了。 他居然在介绍菩提骨的文字里面看见了几句话，说身怀菩提骨之人的血肉可以压制其他特殊体质和血脉的副作用。 云舒玉感觉到了命运的恶意，他本来以为自己身上这些东西和苏碧烟说的没什么差别，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buff简直叠满了。 除了能换还能吃，他这体质要是让人发现了都得被圈养起来，一天割几块肉放一次血的然后卖给有需要的人。 简直一本万利，他都快心动……个屁啊……他就是人形灵药吧。 怪不得沈岚雪喝了他的血就恢復正常了。 云舒玉查完都要窒息了，这都什么狗屁天道造出来的狗屁体质。 这些破体质好处是有，可这副作用也太离谱了……不仅没用还噁心人。 也不对，沈岚雪那个体质除了长得好看还有别的好处吗？ 就算天道讲究什么「制衡」，云舒玉还是感觉自己被天道餵了一口「屎」。 第27页 最惨的还是沈岚雪，那什么巫山骨还不能剥离，属于那种剥离必死的无解命题。 「唉……」云舒玉嘆了一口气，在村子里「元宝」「元宝」的叫着。 这个小没良心的他都好几天没见过了，也不知道去哪野了。 村子里过年的气氛还算浓，具体可有见有几家在杀年猪，还有的富裕一点的人家在做年货。 小孩子在村子里跑来跑去，疯跑、追逐、大笑，就连空气中都洋溢着喜悦。 去置办年货？云舒玉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毕竟今年春节不是一个人过。 他没有回去叫沈岚雪，毕竟沈岚雪真的一脸「不爱凑热闹」的样子，说不准是天性如此还是后天养成的。 想到他那个体质，云舒玉还是觉得后天养成的可能性大一点。 于是云舒玉捏着块上品灵石边走边加速，紧赶慢赶在店铺关门之前到瞭望水镇。 先去悦食斋买了糕点，又去百宝阁买了春联灯笼之类的杂物，又去酒楼打包了点菜，买完统统往纳戒里一丢。 回到小院里就开始翻苏碧烟的芥子里有没有什么符合春节氛围的东西。 翻着翻着，云舒玉脑子里灵光一闪——糟了，他还没看沈岚雪是不是那个沈前辈的后代！ 可是血引术需要血啊，他这该如何开口…… 第17章 定情 云舒玉自闭了，愁得化做原型爬在床上滚来滚去。 他可以先去问沈岚雪记不记得他的生母，然后再……他都不知道沈岚雪记不记得自己有巫山骨。 所以，到底该怎么搞啊。 修士的血液用处多了去了，什么下咒、控制、追踪之类的，他没个理由就管沈岚雪要血，绝对会被当成居心不良。 要是说他是受前辈所託……云舒玉恍然大悟，他纠结这个有什么用，沈岚雪一看就是那种大宗门养出来的天之骄子，芥子空间都能说送就送，说就说呗，还能看上他这点传承么。 真是魔障了。 云舒玉挠了挠被子，成功在上面留下几道划痕，事不宜迟，他这就去和沈岚雪说。 「前辈……那个……」云舒玉找到在院子里给元宝餵东西的沈岚雪。 元宝依旧是狸猫状态，非常听话的没有变回原型，一点都不嫌弃他做的猫饭。 沈岚雪抬眼：「有事吗？」 唿啸的风穿过二人中间，沈岚雪抬手设下结界。 不知道为什么，云舒玉觉得沈岚雪的声音有些冷，起码比前些天冷多了。 云舒玉理了理腹稿：「前辈……」 沈岚雪：「为什么要叫我前辈？」 云舒玉准备好的腹稿一下子被问没了：「那个……就是、我就是……」 「阿玉，你是……」沈岚雪表情似乎有些受伤，「讨厌我了么？」 云舒玉在心里直唿冤枉，话没经过脑子就秃噜出去：「怎么可能！我喜欢你还……」 哇哦，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云舒玉大脑空白了剎那，然后变成原型在原地缩成一团。 他现在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耳畔嗡嗡作响，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在沸腾。 他居然就这么表白了……可是他不打算说的，毕竟那天他们闹得很僵，他让沈岚雪回去想想后就没想过两个人之后还能有什么。 得了传承之后倒是有过幻想，后来平静下来细细琢磨了一下还是不太可能——第一，两个人认识时间太短，对彼此的身份背景一无所知。 第二，这份感情里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影响，他比较现实，对沈岚雪是见色起意，后来才了解了沈岚雪的为人，虽然失忆版的可能没那么全面，但是还是越来越心动。 沈岚雪对他估计是雏鸟效应，再加上失忆之后和他相处最多……谁也不知道等沈岚雪恢復记忆对他又是什么样子。 他也不知道沈岚雪失忆之前有没有什么道侣未婚妻之类的……真有的话云舒玉简直想给老天爷竖中指了。 这样他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到什么狗血文了。 什么捡到失忆男人，什么两人在失忆期间两情相悦，然后男人恢復记忆之后发现两个人之间有血海深仇……额，这个应该不太可能。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云舒玉那该死的直觉，他总觉得答应和沈岚雪在一起之后，他的生活就不会平静了。 他贪恋现在平静的生活却不捨得放弃沈岚雪。 沈岚雪天青的瞳孔里似乎在发光，把云舒玉抱到自己怀里，托起云舒玉的狐狸脸对准自己：「阿玉，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么？」 真的还是假的？ 云舒玉看着沈岚雪透着喜悦和爱意的眼睛犹豫了。 这种眼神他在老院长的眼睛里看到过，那是她对着早逝丈夫的遗像深情款款的讲述他们相遇、相知、相爱故事时的眼神。 他可以骗沈岚雪说刚才说的都是假的……可是，他不甘心，是沈岚雪先说的「心悦」他，选择权现在在他手里。 明明有机会追求自己的幸福，非要瞻前顾后吗？ 搞得这么憋屈又是干什么？他是修士啊，修士都顺天而为，逆天而行了……他现在想和大美人谈个恋爱磨磨唧唧的到底在怕什么？ 就算沈岚雪恢復记忆觉得这段记忆是个污点打算灭了他，大不了他自己先滚远点，跑不了也没关系。 第28页 他还有一条命，只要沈岚雪不把他捏成粉末他就能涅槃。 况且他不觉得以沈岚雪的为人会干这种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赶尽杀绝的事情。 是真的，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云舒玉想明白后满怀自信地开口：「嘤嘤嘤嘤……！！！」 不就几天不用原型说人话么，怎么声音不受控制了！ 云舒玉又自闭了，尴尬得闭嘴胡乱点了点头，然后把脸埋到沈岚雪怀里装死。 淡淡的梅香从衣服上飘过来，云舒玉被熏得晕乎乎的。 思绪乱飘，想着原来这么近的距离巫山骨的香味儿对他这个被封印体还是有影响的。 有笑声从头顶传来，云舒玉被拎起来，一个吻轻轻落在他的额头，然后沈岚雪重新把他抱在怀里。 他听见沈岚雪清润的声音说：「太好了……阿玉，那天你出门之后我就想清楚了，就算没有那种状态的影响，我也心悦你。」 「我不太会表达……但是，别不信我，好吗？」 云舒玉埋在沈岚雪怀里动了动，用爪子扒了扒身下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信你，那如果……」 沈岚雪揉揉云舒玉身上的毛，把毛糰子放到对面的垫子上，似乎知道云舒玉的顾虑，抬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我沈岚雪发誓，无论恢復记忆与否，都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云舒玉的任何事，你一直都会是我的……」 「好了好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云舒玉吓得变回人形把沈岚雪后面那两个字捂在嘴里，「我知道就行了，不用天道知道。」 手下是温热柔软的唇瓣，云舒玉注视着沈岚雪有些委屈的表情，似乎在怪他为什么不让他把话说完。 云舒玉这才反应过来，像是摸到烧红的炭一样，把手撤下来。 沈岚雪这傢伙真是什么都敢说，在现代结婚之后没感情了或者生活习惯不和还能离婚呢……他倒好，还没结道侣契就要发上天道誓言了。 就算是结道侣契，也不至于像天道誓言一样反噬到只剩一口气。 天空里传来几声「轰隆轰隆」的闷雷，在冬季里格外显眼，不过这雷凡人听不到。 沈岚雪抓过云舒玉的手握住，面颊微粉，看着云舒玉表情十分严肃：「阿玉，我们准备一下，明天就结道侣契。」 云舒玉：「……？？？」 不是，这也太快了……他们不是刚在一起么？怎么就要结……契了。 「那个阿雪，你不觉得、你不觉得结道侣契太快了吗？」云舒玉试图劝说沈岚雪，「就是我们两个应该再相处一下，在我们那个……在我老家那里大家确定心意之后都要再相处一段时间再结契的。」 沈岚雪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 阿玉是嫌私下结道侣契不合礼数么？ 沈岚雪冷静下来思考，刚才他太冲动了，他们不应该私底下就结道侣的——他们应该办一个让三界齐贺的合籍大典。 沈岚雪有些错愕，他怎么会出现这个想法，会和他的真实身份有关系吗？ 刚刚在云舒玉答应下来的那一刻沈岚雪感受到从没有过的欣喜。 好像原本空缺了一块的心脏被填满了。 诚然，云舒玉的长相不是拔尖的，天赋也不是最高的，按理来说不会是他结为道侣的最佳人选。 可是沈岚雪不在乎，他不在乎长相，不在乎天赋，这些都是外在的，如果云舒玉真的在乎他可以帮他改掉——沈岚雪潜意识觉得自己能做到。 他对云舒玉的心动是在这短短几个月里一点点积攒的。 起初对云舒玉的印象是「谦和有礼、不善言辞」，后来发现云舒玉其实是随性洒脱，还带着些天真烂漫。 沈岚雪不知道云舒玉为什么能够保留有那些纯粹的东西。 他记得妖界的生存环境要比修真界残酷的多，特别是云舒玉这种半妖的生存要比寻常妖怪艰难。 在相处的几个月里，沈岚雪看着云舒玉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开心了会做一顿饭，懒得做饭就吃辟谷丹然后去青雾山里钓鱼。 有时候还会做一些他稀奇古怪的点心给自己吃，偶尔拿着吃食去餵村里的流浪动物，就算害怕狗也会离得远一点给它们放下食物，村子里谁家有事他也会去搭一把手。 后来云舒玉坦白他不是来凡界「参悟红尘」的，其实是资质、运气太差，觉得修仙大概没什么成就，就来凡界度过余生。 沈岚雪记忆被触动，记起他似乎见过很多执迷不悟之人，因为自身资质天赋太差无法晋阶，最后或是心魔缠身郁郁而终，或是走上邪魔外道想要离飞升更进一步。 像云舒玉这样能想明白的人很少，他们贪恋的东西太多——力量、权力、财富、寿命，让他们在比凡人漫长得多得多的生命里逐渐用这些东西锁死自己。 云舒玉是鲜活的、积极的，在沈岚雪眼里他像是一株生机勃勃的野草，还透着阳光的气息。 每次从从外面回来都会和自己说今天干了些什么事，遇见了什么人，又把谁家孩子逗哭了赔了人家几块糖。 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里面是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爱慕，就好像……自己是他的全部。 云舒玉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和沈岚雪解释自己想谈一阶段恋爱的心理，毕竟结了道侣契就和结婚一个性质，那他们和闪婚有什么区别…… 第29页 于是云舒玉打算换个话题：「因为我比较喜欢我老家的传统……先不说这个，阿雪，你记得前些天晚上，那股梅香是怎么回事吗？」 第18章 除夕 沈岚雪没想到云舒玉会问他这个，摇了摇头：「不记得，关于那股突然爆发的梅香，我没有想起任何事。」 云舒玉摘下头顶的蝴蝶玉簪放在手心：「我出去的第三天，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个传承，拜了苏前辈为师，现如今她已消散，却委託了我一件事。」 沈岚雪静静等着云舒玉接下来的话，他有种预感，后面的话对他非常重要。 云舒玉心念一动，白色面纱出现在空中：「师父听我说了你的事……她觉得你是故人的血脉，想让我确认一下。」 沈岚雪：「你向苏前辈问了我那天晚上的事？」 云舒玉颔首：「我担心你的身体……但是那时又不好意思当面问你，也怕你不记得自己到底怎么回事，所以就……」 沈岚雪抬手揉了揉云舒玉的发顶，顺道捏了捏他忘记收回的耳朵：「无事，我知道你是好心。」 云舒玉被捏得从尾巴根都酥了，红着脸把耳朵和尾巴收了回去：「别捏啊……」 声音虚浮没有底气，还有些酥软。 该死，怎么人形的时候耳朵就这么敏感。 云舒玉闭上嘴，将面纱移到面前——面纱上面的气息很干净纯粹，还有着清新的茉莉花香。 云舒玉：「给我一滴血。」 沈岚雪伸出葱白的手指，云舒玉从芥子里翻出根银针扎下去——好哦，没破皮。 「我自己来吧。」 沈岚雪没接过银针，控制灵气压缩成细丝，一滴红润如玉的血从指尖溢出。 云舒玉手指结印，将血珠和面纱牵引到一条直线，接着口中念出咒语，红光大盛，等到红光消散后血珠变成一颗圆润的珠子落到云舒玉手里。 云舒玉把珠子捏到眼前瞧了瞧，看清珠子中间一点刺目的白后瞳孔微缩，又把他放到沈岚雪手心里。 这血引术如果检测到血液和媒介有血脉上的联繫就会把血液变成珠子，没有的话血液会直接消失。 如果是直系血亲珠子中间会出现白点，隔的代越少白点越白，旁系血亲不会出现白点。 没想到沈岚雪还真是那位沈前辈的后代——甚至可能是她的儿子。 沈岚雪低下头摩挲着那枚圆润的珠子，雪白的髮丝垂在红色的珠子上，二者交相辉映。 这面纱的主人和他是有血脉联繫的，会是他的谁呢？是先祖还是…… 「璇幽，你想问什么？」 「这名字啊……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不要怪我，等到有一天你能成为天下第一，我就能把一切告诉你了。」 「师父……」沈岚雪又听到了那阵苍老的声音，这回他想起来这声音的主人是他的师父，然后呢？ 脑海里有闪过很多记忆碎片，他记起自己从没见过父母，也不知道母亲的姓名，他的师父告诉他他的母亲已经去世。 其他的时机未到，待他成为天下第一的时候再告诉他。 再之后呢？ 记不清了。 头好疼，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撬开他的脑袋。 云舒玉见沈岚雪看着看着手里的珠子，闭上眼睛表情变得有些扭曲，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紧张得扶住他：「阿雪你怎么了？头又疼了吗？快停下，不要想了。」 沈岚雪没打算继续想，这种方法他这些日子试过很多次，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这次心急了一些倒是让云舒玉担心了。 于是睁开眼一把抱住云舒玉，把大半身子都压在他的身上：「阿玉，和我讲讲这面纱的主人吧，我没见过我的母亲，也不知道她的姓名，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沈岚雪嘆息一声：「没准这面纱的主人……」 云舒玉拍了拍沈岚雪的肩膀心情复杂：「好，累就先休息一会儿，不急于一时。」 之后云舒玉向沈岚雪挑挑拣拣说了一下关于沈华溪的事情，其中说到巫山骨，看见沈岚雪也一脸震惊的表情，他就知道沈岚雪果然一点都不记得。 说完之后，沈岚雪的脸色很难看，云舒玉第一次在那张脸上看见「愤怒」。 没人听见那样的事情会不生气吧，他一个旁观者听后都义愤填膺，更别提当事者的亲人。 沈岚雪收拾好情绪，将珠子碾碎成粉末，顺着指尖飘散在空气里：「阿玉，待我恢復修为和记忆……一定要让当年的主谋血债血偿。」 他有预感，沈华溪，就是他未曾谋面的——母亲。 可惜苏前辈语焉不详，没有说明白到底是谁害了他母亲。 再加上他现在记忆缺失修为未曾恢復到全盛，记不得自己的师门，也不记得自己究竟为何会坠落到凡界，所以一切还要徐徐图之。 云舒玉不知道怎么安慰沈岚雪，只好跟着点点头。 希望当初爆出沈华溪身份的人还活着。 —— 第二天除夕，云舒玉特意起了个大早，卯时正刻就开始煮贴春联的面粉浆煳。 煮好浆煳，他打算去叫沈岚雪一起贴春联，沈岚雪依旧坐在黑松下打坐。 沈岚雪之前打坐在云舒玉看来纯属是习惯在作祟，现在恢復了些修为倒是正儿八经的修炼了。 第30页 不过凡界灵气这么稀薄，金丹修炼起来会有感觉吗？ 刚来凡界的时候云舒玉就试过，如果用光了灵气，他一个筑基都要打坐两三天才能把灵气补充满。 走近一看，沈岚雪身边放着几块极品灵石。 好吧，有钱确实不一样。 不对，他现在也是有钱人了……虽然、大概是算啃老，或者是啃对象…… 云舒玉摸了摸头上的蝴蝶玉簪和手上的红痣有些心虚，盯着沈岚雪完美的侧颜有些出神。 好像做梦，就这么和沈岚雪在一起了？ 「阿玉，你在看什么？」 云舒玉回过神：「没看什么，阿雪我来给你梳头吧。」 沈岚雪眼睛微弯：「好。」 云舒玉拿出木梳「刷刷刷」给沈岚雪挽好了头髮，插上自己自己过生日时送给沈岚雪的梅花玉簪。 云舒玉摸了摸顺滑的白髮，越看越喜欢，问道：「我一会儿要去贴春联，你要去吗？」 沈岚雪不解地皱眉：「什么是春联？」 云舒玉这才想起来其他三界可能都不过春节，沈岚雪这种修真界土生土长的修士不知道也正常：「就是凡人在除夕为了庆祝新的一年到来、驱邪避害会贴的一种东西。今天就是除夕，晚上凡人还会守岁，就是把家里所有灯烛点燃彻夜不眠，至于春联……一会儿给你看。」 沈岚雪乖乖点头，跟在云舒玉身后去了门外。 红彤彤的春联被平整牢固地贴在木门上，上面的文字直白易懂，特别是云舒玉说的横批上——「岁岁平安」几个字写得格外有力。 沈岚雪：「除了这些呢？你好像对凡人的节日很熟悉。」 云舒玉贴完站在不远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很好，没歪。 听到沈岚雪的话心虚了一下，还好他没和沈岚雪说自己刚到凡界来，要不然还不好圆过去：「我这不是在凡界待了几年嘛，自然熟悉。」 「那凡人过春节还有什么……习俗吗？」沈岚雪很好奇，「修真界从没有过这种节日。」 云舒玉想了想：「具体我知道的不多，不过今天晚上要吃年夜饭，明天大年初一要去亲朋好友加拜年，要穿新衣，还要给压岁钱。」 虽然没人给过他压岁钱。 但小时候班里过完年开学都在讨论这个收了多少压岁钱，那个收了多少压岁钱，现在想想当初还怪羡慕的。 沈岚雪默默记下「压岁钱」几个字，现在他手里还有三个芥子，里面的东西跟给云舒玉的生辰礼差不多，把灵石放到一个芥子里应该能当压岁钱。 「我们晚上包饺子吧，」云舒玉忽闪着一双杏眼，充满期待的看着沈岚雪，「你不会我教你，阿雪肯定能学会。」 他以前在孤儿院，除夕的时候老院长就会让他们围在一起包饺子，他已经好多年没包过饺子了。 都说修仙无岁月，还真是，有时候闭个关就是好几年。 虽然不知道「饺子」是何物，沈岚雪对着那双眼睛根本无法拒绝，于是点了点头。 和好面调好馅，云舒玉自己先不太熟练的包了几个饺子，差不多捡起包法才开始教沈岚雪。 沈岚雪学得很快，云舒玉教了两遍就包的有模有样了。 之后二人吃了饺子，云舒玉又从蝴蝶玉簪里翻出来一堆带有照明功能的天材地宝放到屋子各个角落，直接代替了光亮不强的蜡烛。 这些天材地宝奇形怪状，散发出来的光芒也不尽相同。 沈岚雪看着其中一个像是蘑菇又像是木头的东西一阵无言：「阿玉……这个——」 云舒玉停下放东西的手，转头看向沈岚雪：「怎么了阿雪？这些都是从我师父的芥子里翻出来的。」 沈岚雪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复杂的心情：「它们很多都有毒，外面包裹的禁制不能完全挡住毒气，你把它们收回去。」 云舒玉：「……！」 他总算知道苏碧烟为什么让他把天材地宝的书好好看看了，他有空把那些书一个字一个字背下来。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云舒玉翻了翻自己所有纳戒，甚至连沈岚雪送他那个都翻了，就是没翻到照明器具。 「用这些。」沈岚雪从芥子里翻出来一堆长明灯和夜明珠，「够吗？」 云舒玉点头如捣蒜：「够了够了，你那里怎么这么多……」 对哦，沈岚雪怕黑，有这么多照明器具正常，可是他为什么会怕黑呢？ 云舒玉拿起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抛了抛，小声发问：「阿雪，你为什么怕黑啊？」 沈岚雪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没什么不好说的。 他现有的记忆大概记得是在小时候，大概五六岁，被门中一个师兄骗去宗门里的禁地 本来禁地是有结界和弟子把守的，但是很巧，那天他去的时候看守弟子换班，他又恰巧从结界的漏洞处进去了。 里面很黑，他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晕过去再醒过来就回到自己房间里。 不过自那之后，他就一直害怕漆黑的环境，哪怕可以夜视，还是本能的恐惧夜晚，学了照明术又嫌不够，还在芥子里特意装了一个角落的长明灯和夜明珠。 云舒玉听完之后有些心疼的抱了抱沈岚雪，看着时辰快到子时了，拉着沈岚雪出去放烟花。 他那天买了一堆呢！不放怪可惜的。 第31页 除夕的夜晚和前世不一样，一轮明月挂在空中。 青雾村属于那种比较富裕的村子，再加上烟花也不贵，有好几户人家也在放烟花，除了烟花更多的是鞭炮的响声。 掐着时间，云舒玉子时一到就握着沈岚雪的手和他一齐点燃了烟花。 「沈岚雪——新年——快乐！」 云舒玉在巨大的烟花炸开的声里喊着。 沈岚雪愣了一下，随即牵起嘴角，捧起云舒玉的脸：「新年快乐，阿玉。」 云舒玉闭上了眼睛，对方微凉的唇瓣落下，他瞬间心如擂鼓。 柔和的月光伴着火光洒向大地，裹满银霜的大地上，两道影子相互纠缠再分开。 第19章 压岁钱 大年初一，宜会亲友，忌分居。 天已经大亮，云舒玉窝在沈岚雪怀里打哈欠，毛茸茸的尾巴扫了扫沈岚雪的衣服。 本来昨天晚上他真的打算通宵守岁的，放完烟花他甚至还想拉着沈岚雪去夜钓。 没想到只是化成原型被沈岚雪抱着走了一会儿，还没走到钓鱼的湖边，就被沈岚雪身上的味道香得晕乎乎的，也许还有他已经习惯晚上睡觉的缘故。 趴在沈岚雪怀里，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想睡觉。 夜钓自然作罢，沈岚雪哭笑不得地抱着云舒玉回了小院。 收回思绪，云舒玉转过身子打量四周，发现他俩在黑松下的石台上，沈岚雪昨天晚上应该没回卧房，直接抱着他在院子里打坐，四周还悬浮着夜明珠。 「醒了？」 一双手在云舒玉头上摸了摸，云舒玉抬起头对上沈岚雪带着微微笑意的眼睛——以及红润的唇。 刚睡醒的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起来昨天晚上接吻时的感觉，虽然依旧只是单纯的贴了一下，但还是能感受到对方唇上的触感。 比如沈岚雪的嘴唇虽然看起来薄，亲起来……还是有肉感的。 沈岚雪看着腿上眼神呆愣愣的狐狸有些好笑，用手指颳了刮云舒玉的鼻头，趁着云舒玉不注意就在他的爪子上套了一枚小小的玉戒。 云舒玉低头一看，那枚小小的玉戒居然和自己神识相通，显然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迫认主了。 依旧是熟悉的芥子空间，于是云舒玉分出一缕神识探入玉戒——入目除了灵石还是灵石，从下品到极品全都井井有条的堆着，灵石的灵光把整个芥子空间照得更亮了。 沈岚雪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阿玉，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压岁钱？给他的……？不是这也太多了吧，畲家送压岁钱送一整个芥子的灵石啊！ 云舒玉麻了，都快不认识灵石了。 连忙跳下去变回人形，想把芥子塞回沈岚雪手上：「阿雪这也、这也太多了吧……我昨天就是给你举例一下正月初一的习俗，不是——」 沈岚雪面看着明显局促不安的云舒玉，那双向来明亮的眸子里透着很多情绪，有无措、有尴尬，于是强硬地拉过云舒玉的手，把玉戒套在他的手上：「不要觉得有负担，这些东西没什么，你值得更好的。」 「阿雪……」 他真的值得吗？云舒玉没拗过沈岚雪，芥子套到手上就锁死了，套得还是左手无名指，云舒玉更焦虑了。 虽然修真界戴戒指的位置没什么说法，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发散思维。 他不否认自己有的时候会自卑。 小时候上学羡慕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然后会在回到孤儿院后偷偷哭。 之后老院长发现他在哭就会过来安慰他，他就想到虽然他没有爸爸妈妈但是他有院长妈妈。 于是云舒玉就擦干眼泪开开心心的写作业去了。 再长大一点，他变得看似和很多人要好，但是其实和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也不知道如何接受别人的好意。 他短短的一生受到的善意不是很多，也不是太少，恰好能让他保持在相信世界上还有好人的份量。 孤儿院里最不缺的就是明面上的霸凌和冷暴力，老院长就算再怎么管也无法杜绝。 他收到别人送的东西他会第一时间衡量那个东西的价值，然后再考虑自己应该如何送回去一份价值等同的东西。 受到欺负的时候如果打不过会先忍着，能打得过就动手。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穿越之后，穿越之后无名山的长辈是为了还因果才把他养在山上的，所以他对于那些长辈对他的好意没什么太大负担。 下山之后，妖界半妖没妖权还以武力为尊，根本没人对他散发好意他也乐得自在。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遇到了沈岚雪，沈岚雪对他太温柔了，送他的东西也是自己一辈子都还不清的，那种消失了很久的不安又出现了。 这种好，好到在他这里成为了一种负担。 真是的，他身上这封印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那什么菩提根玲珑心不是很牛么，解开之后大概就不会这么纠结了吧。 云舒玉抿着唇又看了一眼，这些灵石都得掏空一整条大型灵脉吧，这就是被钱砸晕的感觉么…… 「静心。」 沈岚雪轻点云舒玉的眉心「阿玉，你最近为何……总是出现被心魔侵蚀之象？」 云舒玉没捂成眉心反而抓住了沈岚雪的手指：「……啊？我不知道啊。」 第32页 沈岚雪提议到：「我想用灵力为你探查一番，但是前提是你不会排斥我。」 云舒玉：「好啊，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样。」 会是心魔吗？云舒玉不知道。 他也能感觉到自己最近变得不太一样，正常筑基期的修士就算没有灵力护体也不会感到的疲倦。 反观他最近睏倦的时候增加了，窝在卧房里看书的时候经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本来他以为是身体里的封印作祟，可是翻遍古籍也没找到这封印还有这种副作用。 反正他这个水准，内视一看不见封印二看不见灵根的，还是让沈岚雪看看吧。 沈岚雪搭上云舒玉的手腕，分出一丝灵力探入云舒玉经脉，小心翼翼地游走在云舒玉的身体里。 怎么会……沈岚雪吃惊的看着云舒玉称得上堵塞的经脉——经脉一大半都被灰白趋近于发黑的物质占据，心脏也被同样的物质包裹，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还有散发着莹润光芒的嵴骨，都被那些物质环绕。 云舒玉的身体里居然有一种封印和一种禁术。 那种封印似乎封印了云舒玉的天赋，那禁术紧紧依附在封印上面，使原本具有保护性质的封印变成了破坏性。 之前应该是禁术没有发作，所以就算探查也查不到。 现如今那禁术已经侵蚀封印了，所以云舒玉才会出现被心魔入侵的反应。 沈岚雪不清楚封印和禁术具体是什么，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把灵力退出来。 云舒玉打了个哈欠挤出一点生理性泪水：「看清楚了吗？」 沈岚雪没收回手，反而一把握紧了云舒玉的手腕：「阿玉……你身体里有封印和禁术。」 封印啊，沈岚雪能看出来云舒玉也不奇怪……等等，禁术？？？ 为什么还会有禁术？ 苏碧烟也没说他身体里有禁术啊…… 云舒玉一头雾水：「我知道我身体里有封印……哪里又来的禁术啊？」 在沈岚雪担心的目光里，云舒玉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身体的封印和被封印的东西。 还有苏碧烟说的破除封印需要的东西——那封印后来他在书里翻到了，叫「封天术」，非常符合它的格调。 可说完沈岚雪却摇了摇头：「不单单是苏前辈说的封印，封天术不会对你身体造成损害。我刚刚探查到你体内的灰白色物质已经趋近于黑色了，那是封印被另一种禁术侵染的表现。」 沈岚雪有些头疼，好看的眉眼染上郁郁色：「我如今的修为无法探查出这禁术具体造成的损害，目前在你身上体现出的症状是——出现心魔、身体疲惫，仅凭这些无法找到对应的治疗方法。」 「没关系，」云舒玉倒是无所谓，债多不愁，他身体里多了个禁术也没什么大不了，「你现在探查不出可以等到你恢復修为再查啊。」 天道真不是来玩儿他的吗？先是封印后是禁术的，他的小命是不是也快要玩完了。 想了一堆有的没的，表面上云舒玉还是不在乎的样子。 笑嘻嘻地尝试抚平沈岚雪微皱的眉毛：「总皱眉会长川字纹，长川字纹就不好看了，不好看我就……」 好吧，这张脸就算长了川字纹他还是很喜欢。 云舒玉踮脚亲了一下沈岚雪的眉心。 沈岚雪无奈地嘆了口气，低下头贴了贴云舒玉的额头：「你啊……」 成功让云舒玉闹了个大红脸变回原型跑回卧房。 不是沈岚雪怎么看着这么正经，很多小动作这么会啊！ 第20章 岁寒剑 等到再次出来，云舒玉看到沈岚雪拿着一柄长剑在院子里练剑，剑招温润如水却处处透着杀机。 似乎还能看出来练剑的人心情不太好。 这是云舒玉第一次见沈岚雪练剑。 冒着寒光的长剑在沈岚雪手里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无形的剑气环绕在周围，还没靠近就能感受到剑气的刚锐之气。 那剑长约三尺，宽约三指，剑身洁白通透，挥动之中隐隐可见金色流光，剑柄同样为白色，带着如玉般的质感。 云舒玉瞧了瞧旁边石桌上的剑鞘，好傢伙，也是白色，不过剑鞘上多了镶嵌的宝石——镶嵌着一枝寒梅，黑色的梅枝，血红的花瓣。 沈岚雪收剑而立，平復气息，注意到云舒玉站在不远处观察他的剑鞘：「这是我的本命剑——岁寒。」 云舒玉摸了摸剑鞘：「阿雪，你是剑修啊，怎么之前没见过它？」 沈岚雪没来得及阻止云舒玉，见凌寒被碰了之后一动不动松了口气：「岁寒之前一直没拿出来，一是因为我没修为，二是因为剑灵受了伤要在丹田里修养。」 「剑灵受伤？」云舒玉有些尴尬的收回手，随即换上一副艷羡的神色，「我能看看你的剑灵吗？」 活了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有意识的剑，更别提有剑灵的剑了，就是不知道剑灵究竟是以什么形态存在。 会是半透明的吗？还是会有实体？ 妖界的妖族靠着天赋神通一般不是体修就是法修，走什么剑修、器修、符修的都是少数，大部分妖族都有强硬的肉体和极高的自愈能力，早些年修真界的武器法宝没在妖界流行的时候妖族全靠原型作战。 所以云舒玉根本没见过有剑灵的剑。 第33页 沈岚雪露出个有些复杂的表情：「岁寒他虽诞生时间颇为久远，但天真烂漫，有些……怕生，你可以试着叫他出来。」 云舒玉有些诧异，剑灵怕生，难不成是社恐？ 这下更激起了云舒玉的好奇心，弯下身子站在岁寒剑旁边试探性开口：「岁寒，你想出来玩吗？我这儿有好吃的你想吃吗？」 这么说应该没问题吧……云舒玉不自信的想着。 既然沈岚雪说岁寒「天真烂漫」，会不会出来的剑灵是个小孩子模样？既然是小孩子，先用吃的诱惑一下就行了。 小孩子的话乖一点他还是很喜欢的，说不定还能掐几把脸，成年人就算了，成年人他看看就好。 岁寒剑毫无动静，静静地躺在石桌上像一件精緻的工艺品，浑身还环绕着淡淡金光。 云舒玉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看来是真怕生，也可能是对人吃的东西不感兴趣。 于是准备今天先放弃看剑灵的想法，他打算先和岁寒剑打好关系——翻翻他现在的家底里有没有适合灵剑用的，好一点的保养用具。 没等云舒玉有什么动作，腿上一沉，一低头和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对上——腿上多了个玉雪可爱的小男孩。 男孩看起来大概三四岁，身穿绣着黑枝红梅的白衣，五官精緻，皮肤白皙嘴唇红润，一头雪白的长髮简单束在脑后，眼睛又大又黑眼角微微下垂，谁看了都要夸一句长得又乖又好看。 「你是主人的道侣吗？」小男孩问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主人的本命剑，我叫岁寒。」 奶声奶气的嗓音完美扩大了这个年纪孩子的优势。 云舒玉有被萌到，蹲下身子轻声细语地回道：「是啊，我叫云舒玉，你以后可以管我叫哥哥。」 说完云舒玉站起来，看着岁寒光滑嫩白的小脸，坏心思地掐了一把岁寒的脸，满意地看着岁寒捂着被掐红的脸一脸震惊。 然后一本正经道：「我可以叫你寒寒吗？」 岁寒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懵，最后实在没忍住，「哇」得一声哭出来。 哭声很大很悽厉，哭得好像被人剥皮抽筋一样，吓了云舒玉一跳，连忙蹲下去拿手帕给岁寒一边擦眼泪一边道歉。 云舒玉：「别哭啊小祖宗，掐疼了？我错了，哥哥下手重了……别哭了……」 他还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尤其是长得可爱还听话的，最好是不哭不闹的那种。 这岁寒剑的剑灵看着挺听话的怎么说哭就哭，他不就是掐了一下，剑灵不该是皮糙肉厚吗？还是他做得哪里出错了吗？ 沈岚雪有些心虚地站在一旁，因着是本命剑，他能感受到岁寒那里传来的痛感。 这事也怪他，他忘记云舒玉所在的妖界不会普及剑灵的相关知识。 于是制止住云舒玉还在擦眼泪的手：「别擦了阿玉……你越擦他越痛。」 云舒玉：「……？？？」 如果心情能具体化，云舒玉脑袋上一定飘着一排问号。 沈岚雪解释道：「剑灵是很脆弱的，一般来说一柄剑，从产生意识到剑灵实体化需要几千年。实体化之后要经歷幼年期，成长期和成熟期，剑灵在幼年期的时候身体的敏感程度很高，轻微剐蹭在他们身上就会产生钝痛。」 「岁寒现在就在幼年期。」 剩下的话沈岚雪没说，云舒玉已经能够想像了，轻微剐蹭等于钝痛，那他刚才狠狠一掐岂不是刺骨的疼。 更别提他还给凌霜擦了半天眼泪。 真——越擦越痛。 那他这不是欺负小孩子么……云舒玉「咻」一下把手帕扔到一边，有些语无伦次：「对不起寒寒，我不知道……还疼不疼哥哥这儿有好玩的，还有奶油小蛋糕，咱们不哭了，哥哥给你吃小蛋糕好不好？」 岁寒其实很耐痛，刚才云舒玉那一下子让他哭出来只是这阶段没感受过疼，那一下让他一下子回到了刚诞生天天跟着主人打这儿杀那儿的日子，那时候实体最怕痛——就算在剑身里也很痛。 忍不住悲从中来。 大概过了几分钟岁寒不掉眼泪了，云舒玉松了口气，问过沈岚雪剑灵可以吃东西后把点心蛋糕拿出来，得到岁寒的原谅之后又让元宝变回原型去陪他玩，自己则用手里的材料做了个吊床躺着院子里发呆。 不远处一猫一人相处得非常愉快。 元宝看着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小朋友，岁寒眼睛亮晶晶的摸着元宝的毛。 云舒玉收回视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有些出神，还好还好，剑灵对他的第一印象补救过来了。 沈岚雪：「在想什么？」 头顶寡淡的日光被挡住，云舒玉回过神来：「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对了，岁寒不知道你之前的经歷吗？」 沈岚雪理了理云舒玉有些乱的髮丝：「他知道，但是说不出来，应该是被限制了。」 云舒玉坐了起来：「好吧。阿雪，我想在凡界多看看。」 说完云舒玉盯着沈岚雪的眼睛，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我来凡界这么久了还没见过凡界的城池，我还想去看看天月国的都城，据说那里元宵灯会会燃放大型烟花，河里飘着的都是祈愿的花灯……我还想去看看天月国的祭祀大典，他们每年二月初三都会在都城外面举办，到时候还会选出月神的代言人……我们去月城看看好吗？」 第34页 青雾村地处凡界最大最强盛的国家天月国西南部。 离天月国的都城——月城不是很远，整个天月国都信奉月神。 月神在他们眼里月神掌管着土地和孕育之力，是至高无上的神明。 云舒玉在这待了几个月，听了天月国人对都城的描述越发想去看看，之前介于沈岚雪还在，所以他把这个计划暂时搁置。 如今沈岚雪的修为记忆逐渐恢復，出门也不用遮遮掩掩，自己和沈岚雪还在一起了，于是云舒玉又起了想去月城看看的想法。 沈岚雪还以为云舒玉在发愁禁术的事情，听罢失笑道：「好，我们明天就出发。」 寒风吹过，吹乱了两人四散的髮丝，黑与白交融在一起，黑松上一点白雪被风吹落。 第21章 红尘 第二天清晨，空气中瀰漫着清新冰冷的气息，口中唿出的热气在瞬间就能化作白雾。 云舒玉看了小院最后一眼，彻底关上了木门，用锁头把门锁上。 昨天和沈岚雪说完要去月城，云舒玉就开始收拾东西。 他没打算把小院卖出去，毕竟这是他和沈岚雪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还怪有纪念性的，于是找出个法宝把小院保护了起来。 收拾半天发现需要拿走的东西很少，云舒玉干脆就不收拾了，反正他以后也不用待在凡界，不如趁着路上的功夫把银钱花一花。 世事难料啊，想当初他刚到凡界还打算待一辈子。 现在知道他有这么牛的资质，还有苏碧烟给他的传承，这还待个毛线啊，回妖界享福多好……还可能跟着沈岚雪去修真界，凡界的灵气不充足待着还怪难受的。 等封印和禁术一解除，他修到元婴指日可待。 反正天灵根睡觉都能自动修炼，再加上他身上那些辅助buff，成就金丹都不费吹灰之力。 天色刚蒙蒙亮，因着时间太早天气太冷，村子里没几个人出来，云舒玉带着遮掩容貌的沈岚雪出了村子。 沈岚雪简单幻化成黑髮黑眼容貌平凡的青年，不过在云舒玉眼里还是白髮青眸——没错他那个被封印但没完全丧失功能的菩提骨又好使了。 两个人说走就走，轻装简行。 家当都在芥子里，就连元宝都被装进了高级版的兽宠袋里，里面有吃有喝有玩的，顺道把岁寒也放了进去。 青雾村位于月城东南部，云舒玉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天月国地图，发现如果他们两个用灵力全速前进需要五天才能到——前提是沈岚雪迁就他的速度。 如果换作乘坐马车赶路，大概需要一个月的路程。 云舒玉果断选择去望水镇买一辆马车，到了镇上在马车店买了辆最高配置的马车，拉车的马都格外精神。 从望水镇出去往西北赶路，云舒玉特意挑的小路，免得被其他人看见没有车夫的马车以为自己大白天见鬼。 只有在经过有人烟的地方才会过去看看当地的风俗顺便补充一下吃食。 天月国国土面积广阔，在凡界是七国里占地面积最大的。 算上都城月城一共分为二十四城、三百八十七县、二百三十四乡和若干镇，镇之下又有数不清的村子。 这些都是云舒玉去镇上买话本子的时候不小心带上的几本地理风物志上写的。 就像青雾村和望水镇隶属于平乐乡，平乐乡隶属于安生县，安生县隶属于静和城下。 当时看书的时候云舒玉吐槽这城怎么能这么大，看了半天才搞明白天月国属于中央集权。 皇帝被称为月皇，手里是有实权的，国之下设立的城相当于上辈子的省，县相当于市，乡相当于市的辖区，镇是乡以外比乡级别低的、延伸出来的独立聚居地。 都城月城就类似于直辖市。 泥泞的小路上，马车走得非常平稳，这得益于云舒玉从芥子里翻出来的符咒——这种符咒贴在马车上直接让马车处于漂浮状态。 苏碧烟十分靠谱的给自己芥子里的东西都准备了说明书，不知道是一开始就标记的还是后来成为残魂无聊才给素未谋面的徒弟后添的。 拉着马车的马似乎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突然轻松这么多，有些不安的向四处张望，云舒玉餵了它几棵灵草把它安抚下来，那马立马忘记刚才在思考什么，在术法的影响下又开始专心拉车。 沈岚雪掐诀给马车罩了个障眼法，然后被一脸兴致勃勃的云舒玉拉着看一路的风景。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外面现在冰天雪地，树上也是光秃秃的，除了白色还是白色，一片萧瑟凄凉，不过云舒玉总能发现一些新奇的东西讲给沈岚雪。 什么那边有只鸟一下子撞到树枝上了，一会儿又看见砍柴的樵夫后面跟着只吃得圆滚滚的小黑狗……路过村子还往里面瞧一群孩子在村口打雪仗。 沈岚雪一边听一边看，眼中掠过一道道身影。 砍柴的樵夫身强体壮但表情凝重、打雪仗的孩子衣衫破旧面带笑容、沿路乞讨的乞丐面容枯藁身生冻疮……行色匆匆的老妇人面色苍白眼中悲恸。 他们真实、鲜活，却透着被世俗所困的疲倦。 他们被裹挟在滚滚红尘里，直到最后变为一捧飞灰。 沈岚雪似有所悟，闭上眼调息了一会儿，再睁眼修为便恢復到元婴中期。 第35页 他看见一些场景内心是有触动的，但是帮不上什么忙，因为这——就是凡人的一生。 也因为他是修士，更是另外三界之人，有时候无心的举动就会改变一个凡人今后的人生，所以他不能轻易出手。 在青雾村他身无修为，天道判断他暂时立于因果之外，现如今恢復修为自然不能再出手。 云舒玉可以施捨乞丐则是因为因果不全。 「因果」像是天道为凡界和其他三界划分的界限，凡界会出生有灵根有修仙天赋的孩子，这是天道承认的「因」。 所以修真界的各个宗门会每隔五十年从凡界挑选有灵根天赋的孩子进入宗门学习，这是天道承认的「果」。 因果相连，这些孩子长大之后没有斩断尘缘的可以回到凡界福泽后辈，这也是天道承认的因果。 但是另外三界的修士如果想要和与自没有因果的凡界产生联繫，需要各种苛刻条件，他们进入凡界的同时就被天道记上不在凡界「因果」的标记。 所以他们在凡界做的任何事，遇到的任何人，但凡影响到「凡人」的一生，就会天道惩戒。 在凡界和凡人产生的因果纠缠越多，就会越来越平凡，修为倒退记忆缺失，甚至成为真正的凡人 及时止损回到另外三界后，修为也不会恢復，身上还是会受到反噬，甚至会产生心魔难以晋阶。 这凡界的「因果」概念像是天道为了保护凡人设下的，要不然谁都过来横叉凡界一脚还没有限制，凡界亿万生灵早就不知道被哪个邪道哪个魔头练邪术了。 第一次见面时，云舒玉说他是为了参悟红尘时，沈岚雪就知道他在撒谎，不过看小狐狸真以为骗过自己后，他才知道云舒玉可能对这件事不是很清楚。 后来观察一番，又旁敲侧击问了问云舒玉，沈岚雪发现云舒玉很正常，身上没有任何异常，就觉得他是因果有缺之人，再之后他也不知怎么的就忘记这件事了。 沈岚雪不明白，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就能忘记和云舒玉说，就像是他关于过去的记忆一样……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着，偶尔又会被放出来透气。 沈岚雪看了眼外面的天，会是天道吗？他那种模煳又坚定的直觉又出现了。 所以自己修为全无流落到凡界也和天道有关吗？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现在坐在马车上想起这件事，结合在云舒玉身体里探查的封印和禁术，沈岚雪心中有了底。 抬手轻轻拽了拽云舒玉的衣袖问道：「阿玉，你当初为何要来凡界？」 云舒玉回过头奇怪地回答：「诶，阿雪你气息怎么好像更强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么，因为资质不佳，嫌在妖界浪费时间还活得不舒坦，所以就来凡界啦。」 沈岚雪对这段记忆没有任何印象：「我不记得了……但是阿玉，你可知道另外三界出生的或人或妖魔不能随便来凡界？」 云舒玉……云舒玉自然不知道，从来没人和他说过这个问题，他又去哪知道？ 在听完沈岚雪说的什么「因果」，什么「反噬」，什么「缺失」之后。 云舒玉的表情成功从「(^-^)」变成了「o.o」。 「所以我应该知道这件事么……」云舒玉略显痛苦地掩面，「没人和我说过，我也没在书上看到过啊……」 沈岚雪：「就算没人告知，修士一般是能够自己感知到的。如果你因果完整，那么在你产生想要去凡界的念头时，下一刻你就会觉得自己不能去，去了会产生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云舒玉靠在马车的软垫上像一滩水，整个人陷在里面放空：「所以，我不被天道承认因果是因为身上的封印和禁术，天道不认为我是个完整的妖？」 沈岚雪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不对啊……那晴水姐为什么不拦着我……」云舒玉垂死病中惊坐起，「她知道我身上的封印？还是无名山里的前辈们也知道我身上有什么？」 他好像活在一个巨大的阴谋里，早逝的亲娘、谜语人一样的前辈、失踪的父亲、被封印的天赋…… 云舒玉突然觉得自己这配置，放在小说里不是主角也是个配角了。 沈岚雪不置可否，云舒玉说过他在无名山上长大，又说养育他长大的前辈们似乎都很厉害。 按照云舒玉的说法，他在离开无名山后记忆逐渐消失，但又没完全消失，这种无声无息篡改记忆的术法是大乘之上的修士才能施展的。 那些长辈一定知道什么，比如云舒玉身上的封印、禁术、血脉。 沈岚雪不知道如何告诉云舒玉他信赖的长辈可能一直在骗他，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解除封印和禁术后云舒玉还是想知道真相，他会陪他一起去「无名山」求一个真相。 大乘期么……沈岚雪眸中闪过一丝暗色，感觉对他并不能产生威胁。 第22章 邪道 思考太多事情，不是云舒玉想做的，于是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到一边，专心和沈岚雪感受一路上的风景和。 从青雾村到月城一共要途经一个县、两个乡，还有几个镇子，越接近月城的地方越繁华。 云舒玉撩起帘子打量着四周的建筑，几乎每个建筑上都会有和月亮相关的图案——这里是离月城最近的梨木乡，看着比先前的夜成乡气派多了。 第36页 就是不知道月城又会是一番什么景象。 「阿雪，我们快到月城了，」云舒玉放下帘子对一旁闭眼打坐的沈岚雪说道，「估计后天吧，能赶上月神节。」 月神节——月神的诞生日，在这一天，天月国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为月神献上贡品，祈求月神保佑他们粮食丰收、多子多福、平安顺遂。 每个县的县中心都会摆好祭祀用的祭台，在月神节的晚上在祭台四周燃起花灯，请上十五岁刚刚成年的少男少女在祭台上跳祈月舞，祭台下面还会点上篝火，人们也可以在台下载歌载舞。 乡镇也会依据自己的能力把月神节的祭祀尽力做到最好。 月城作为国都，对月神节更为重视，具体表现为会在城中心最大的空地上举办祭祀大典。 祭台巨大华丽，跳舞的少男少女更是出身皇族，点燃的花灯由能工巧匠精心制作，还会请国师在月神节的夜晚上祭台吟诵月神赋——赞美祂的慈悲，赞美祂的无私，赞美祂的博爱。 据在月城参加过的百姓回去说，在听完国师的吟诵后都会感觉神清气爽。 这些都是云舒玉在来时的路上听人说的，他们对如今的国师更是赞不绝口，说什么有了国师日子越来越好了……云舒玉没听几句就跑了，那些人提起国师时候的狂热让他不舒服，这国师到底有什么神奇的能力，让百姓一个个对他这么崇拜？ 挺像什么骗子的，还是那种会心理暗示的骗子。 越是临近月神节，月城对外来人员的检查就越加严格。 不过这点云舒玉不用担心，反正他现如今在天道眼里属于「因果有缺」之人，变出两个身份证明煳弄煳弄守门士兵还是没问题的。 沈岚雪睁开眼提议到：「我们不如弃车赶路，还可以早到一些。」 「有道理，」云舒玉躺床上一拍大腿，「马车早就坐腻了，下去走走也是好的。」 沈岚雪轻嘆一声，那不知名的禁术对云舒玉的影响越来越深，他看在眼里目前却没什么法子。 具体体现在近一个月的路途里，除了刚开始或者新到一个地方云舒玉会显得格外有精神，其他时候都神色恹恹得窝在马车里不是睡觉就是神游。 马车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马车了。 沈岚雪钻研几天学会了空间摺叠阵法，把马车内的面积扩大了五倍，云舒玉目测大概有一百多平方米吧。 马也从真马换成了云舒玉在芥子里翻出来的傀儡马。 那匹真马被云舒玉放回深山当一匹自由的野马了，还给它套了个术法让它不至于被老虎、狼什么的吃掉。 毕竟载了他们一程。 用纳戒里没扔的家具简单布置出一室一厅，云舒玉在马车上待的才舒服些。 云舒玉看着坐在床旁边坐着的沈岚雪心里涌上微微失落，本来以为这一路上孤男寡男又空间狭小……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情。 结果沈岚雪上车改了空间后除了打坐还是打坐，连床都不上来。 他晚上看着那张出尘脱俗的俊美脸庞心里痒痒的，用尽最大勇气说出「阿雪你要不要上来休息」这句话。 于是成功看见沈岚雪面颊和耳根泛起红色，等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我未结道侣契，同床共寝于礼不合」。 云舒玉坐在床上都快石化了，哪不合「礼」了，他们、他们亲都亲过了躺在一张床上纯睡觉怎么就…… 等等，沈岚雪不会以为他在邀请…… 之后云舒玉都没再提过这件事，毕竟他现在只想和沈岚雪享受谈恋爱的时光，那种事他还、他还没准备好。 想起接吻时沈岚雪身上传来的侵略性和入侵感，云舒玉就忍不住红了脸，感觉腿有些软。 从这件事能看出来沈岚雪的学习能力很强，明明最开始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没几次之后沈岚雪就能把他亲得迷迷煳煳分不清东南西北。 简直没有天理。 「阿玉下车，我带你。」沈岚雪唤了唤又在神游的云舒玉，「阿玉？」 云舒玉回过神，拍了拍有些发热的脸：「好……马上下来。」 二人下车，云舒玉把马车收好放到芥子里，看了看沈岚雪伸过来的手果断变成原型跳到他怀里。 沈岚雪揉了揉狐狸毛，设了一层阵法为云舒玉遮去微凉的风。 此时的天月国严冬已过，气温回升，二月初就看不见白雪了，云舒玉又去翻了地理风物志才弄明白天月国四季分明但春季和夏季时间最长。 云舒玉扒着沈岚雪的袖子看周围的风景，依旧是山和树，不过这次的山和树黑黢黢的还没冬天好看。 就这么用灵力赶了半天的路，沈岚雪的表情从平淡变得逐渐凝重。 云舒玉扭头看见沈岚雪不太对的表情，问道：「阿雪怎么了，你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沈岚雪停下赶路的步伐，把云舒玉放到地上，蹲下身子抓起一捧黑土：「山川流水气息不对。似乎是……」 光是凭藉感受，沈岚雪不好妄下定论，闭上眼分出一丝灵力和神识探入身下的土地，霎时间山川流水带来似乎无穷无尽的反馈。 山川在哀嚎，流水在啜泣，有刺耳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像咀嚼声又像嘶吼。 再深入一些，沈岚雪能看见地脉被侵染了黑气，再往远处去，偌大的城池下方，金色的龙脉已经被黑气蚕食了三分之二。 第37页 城池里的人们还在欢声笑语、忙前忙后地为月神节做着准备，殊不知他们生活的地方早就被黑暗侵袭。 「噗——」沈岚雪擦了擦嘴角吐出的鲜血，「国运失，邪祟乱。」 云舒玉被吓了一跳，连忙变回人形扶住沈岚雪：「阿雪你怎么样，怎么吐血了……」 沈岚雪直起身子微微摇头：「无事，但是我方才的举动已经惊扰到那邪修了。」 云舒玉这才放心，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啊，天道不是还有个什么『因果』管束修士吗？怎么还能有邪修窃取凡界的国运……」 沈岚雪：「那只是管束一般修士的，等到修士到达一定境界，可以有法子欺骗它。」 说完指了指天上。 「所以这个邪修很厉害？会是大乘还是……渡劫？」云舒玉感觉不太妙，「那邪修不会过来找我们麻烦吧。」 沈岚雪否定道：「不会，欺骗它是有限制的，估计那邪修现在没什么修为。一般会来凡界夺取国运的多半是那些晋升无望缺了一丝气运，但是不甘心坐化的邪修。」 「夺取凡界国运一事极为艰难兇险。首先，需要有欺骗它的修为和宝物，之后还要用禁术亲自斩断与另外三界的因果，凭空捏造出一条和凡界相连的因果，这种禁术一不留神就会使施法者身死道消。」 「有了因果线后，还需要进入所选国家的国都，以它认可的方式留下，期间会修为大减，找到国都之下的龙脉后施下术法，种入心头血，待到龙脉完全被污染的时候就能窃取一国气运为己所用。」 云舒玉简直被这种做法震惊了，那可是国运，一个国家失去国运的下场不外乎国破家亡，敌人的铁骑会踏破城门，王公贵族可能还会有逃跑的可能，更多的普通百姓难逃一死。 「那这么做的人成功了不会遭报应吗？天……它也不是傻子，会反应不过来自己被偷家吗？」云舒玉眉头紧锁，「天月国失去国运后发生的任何事情不都要算在那邪修的头上吗？」 一个国家究竟有多少人？那邪修怕不是还没回到自己所在的界就被因果压死了吧。 沈岚雪拍了拍手上残留的泥土：「他敢来一定是做好了万千准备，国运到手后他多半会强行破戒而出逃离浮生大世界，待他去到其他三千世界，这里的因果影响就会越来越弱，不过邪修这种情况前往他界多半十死无生罢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云舒玉沉默了，用几千万的人命来换一个渺茫晋升的机会？太可笑了。 他觉得无耻可笑的东西，在一些人眼里却是实打实的救命稻草。 想起青雾村的村民们质朴纯粹的笑脸，想起一路上遇到的人散发出来的善意，如果那邪修成功了，岂不是不久的将来，那些人都会…… 沈岚雪上前一步捂住云舒玉的双眼，将人半搂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嘆息：「阿玉——静心——」 微凉的手指贴上来，云舒玉下意识闭上双眼，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又被什么劳什子心魔入侵大脑了。 真是讨厌啊……云舒玉也嘆了一口气，那禁术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给他下的，连苏碧烟都没看出来，一点一点改变他的想法和身体状况。 不过还好有沈岚雪，令人安心的梅花香气扑鼻而来，云舒玉低下头在沈岚雪的肩膀上蹭了蹭。 沈岚雪轻拍着云舒玉的后背，脑中灵光闪过：「别怕，阿玉。我有法子恢復修为了。」 第23章 月城 月城作为天月国的国都，城墙高耸，易守难攻，石墙上被雕刻了月神的图腾，繁复的花纹浓缩成一个半圆。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月神节，城门楼上还挂上了彩色的灯笼。 云舒玉拉着沈岚雪从正门崇光门入城，打量了四周看见入城的人有很多都在额头上画了银白的图腾。 此时他和沈岚雪站在队伍末尾等待着入城。 回头看了眼身着暗色绸缎衣服，还用了特殊法宝易容成小麦肤色容貌普通的沈岚雪，云舒玉忍不住呲牙一笑。 不过他也没什么差别罢了，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人没再选择用易容术，而是实打实的换装加法宝齐上阵，连他的菩提骨都看不透这伪装。 说起沈岚雪快速恢復修为的方法，云舒玉都想给他竖个大拇指。 沈岚雪直接用了不知道从哪学的沟通天地的法子，以血为引、以魂为誓和天道做了个交易。 因为邪修的蒙蔽，所以天道无法直接出手惩戒邪修，只是隐约能感受到凡界有变，这下沈岚雪找上它说能帮它解决正中它下怀。 反正在云舒玉眼里，沈岚雪只是闭眼调息了一会儿就说交易已经成功了。 沈岚雪对于交易的顺利在意料之中，本来他就怀疑自己到凡界和天道有关，这下更能佐证自己的猜测，不过整件事还是蒙着一层雾…… 快了，等解决完这些事情，自己就能恢復修为记忆了。 云舒玉听沈岚雪说完，就知道这大概是怎么回事儿了。 沈岚雪帮天道除掉邪修补全龙脉，天道给沈岚雪开后门让他暂时可以在凡界无视「因果」和凡人产生联繫并且运用灵力，事成之后让他恢復修为和记忆。 不过前提是不能闹得太大，比如凡人看见了他们打斗，还要斩断邪修与凡界的因果——让邪修在凡界窃取国运的身份合情合理下线。 第38页 沈岚雪被云舒玉笑得有些懵，摸了摸脸：「阿玉，很好笑么……你对着我的脸笑了不下八次了。」 云舒玉收起笑脸，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没有没有，我们快往前走吧。」 成功用变出来的证明煳弄过士兵，两人进了月城。 城内和云舒玉想像中的差不多，越到中心的建筑越精緻、街道规划得井井有条，比妖界好多了就对了。 成功入住城内最豪华的客栈——福来客栈，云舒玉仗着自己有钱直接要了间天字号房，上楼门一关结界一开就开始和沈岚雪商量对策。 他们通过龙脉被侵蚀的程度确认邪修差不多在四年前就动手了，现在第一个难题是不知道那邪修究竟在这都城里弄了个什么身份。 按照沈岚雪的探查，天月国的龙脉就在皇宫之下，而且距离皇帝寝宫很近，那么能接触到龙脉一定得进皇宫，能进皇宫……那邪修不会进去当下人了吧。 云舒玉有些不理解，然后想到人家也不一定非要当下人，万一进去当妃子呢。 当今天月国的月皇——月镜风，先皇第九子，年二十八，登基不过十年，在治国上无从诟病，不过后宫就…… 世人皆知当今月皇后宫男女不忌，除了皇后后宫还有一堆妃子和面首，不过因着面首进宫要服药断势，大臣们被月镜风收拾一顿后没敢再有什么异议。 皇后是镇国公独女，把偌大的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现下后宫已经育有三个皇子两个公主。 这些都是明面上民众知道的东西，云舒玉好奇听了几耳朵就基本了解了，他们想要找到邪修主要需要寻找四年前、或者是更早出现在皇宫里的人物。 云舒玉坐在桌子旁边愁眉苦脸的托着下巴：「我们难道要去翻皇宫四年前都进去多少妃子、面首和太监宫女吗？」 沈岚雪用灵力沏了一壶茶：「不现实。」 云舒玉哽了一下，确实不现实……进去多少人估计都没登记过。 一杯颜色透亮的清茶递过来，云舒玉咕咚咕咚喝下去：「那我们分头行动出去打探打探？」 沈岚雪点点头，二人在客栈门口分开。 一分开云舒玉立马冲着月城外围赶去，要说哪里只能打探到消息，云舒玉第一个想到乞丐这类群体。 给钱就行，绝不废话磨叽。 转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月城西北面找到了一座座低矮破旧的草房。 天月国为了表示月神的慈悲，会让官府建造设立专门的供无家可归之人居住的房屋。 平时不会有什么人到这边来，云舒玉刚靠近就能闻到里面传来的酸臭，这个时间大部分乞丐都出去要饭了，云舒玉四下瞧了瞧，在一座草房后面发现了两个孩子。 他们缩在墙角，衣衫破旧不堪，头髮乱糟糟的像鸡窝，初春微凉的风吹在他们身上，让他们两个看起来像两只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小鸡仔。 看着是两个男孩，大一点的男孩儿看起来大概在十三四岁，小一点的那个大约七八岁，虚弱的躺在大一点的男孩儿怀里，大一点的男孩儿抓着他的手似乎在安抚他。 他们两个并没有注意到云舒玉的到来。 「哥哥……我好渴……」 软糯含煳的声音响起，云舒玉这才发现原来那个小一点的是女孩儿。 「好，哥哥给你找水……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男孩儿抬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个青年面容普通但是身着不凡，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云舒玉尴尬地后退一步连忙摆手：「小朋友别怕，我不是坏人。」 男孩儿显然不信，眼神戒备的看着云舒玉，把怀里的妹妹又抱紧了一点。 云舒玉和男孩儿混浊带着血丝的双眼对视几秒更尴尬了，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那孩子的眼神没有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反而像是荒野的饿狼。 抬手指了指男孩儿怀中面色通红的女孩儿：「你妹妹似乎在发热，我可以带她去看病，前提是你要告诉我这几年月城都发生了什么大事。」 说完云舒玉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捏脸的时候捏了一副看着比较面善的脸，要不然还真不好和小孩子说话。 男孩儿脸色有些难看，犹豫的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分辨他话的真假。 云舒玉思考一下借着衣袍遮掩拿出来个水袋，自己先喝了一口又把水袋抛向男孩儿。 男孩儿等了一会，见云舒玉没什么反应，捡起水袋查看，又自己喝了一口，过了一会儿才给怀里的女孩儿把水餵下。 喝下水之后女孩儿似乎舒服些，不再张嘴喊渴了。 男孩儿看向一旁沉默的云舒玉：「你只需要刚才说的那些吗？」 云舒玉点点头：「对，我还不至于骗你。这些信息对我很有用，走吧，我先带你去给你妹妹看病。」 男孩儿眼中闪过挣扎，云舒玉看在眼里，然后就见瘦弱的男孩儿背起妹妹走到他身后。 云舒玉走在前面，心里嘆了一口气，倒是小孩子，戒备心没那么强，看见个人说了几句好话，三言两语就跟着走了，真要是个坏人哭都来不及。 也不排除真的走投无路了，他们没有住在草房里可能是因为女孩儿发烧被那群乞丐赶出来了。 毕竟现在的医疗水准一个风寒没准就能要人命，更别提这些没钱看病的乞丐，他们当然先考虑自己的利益。 第39页 那个女孩儿烧得都开始说胡话了，想来是烧了很久。 云舒玉发现身后的男孩儿跟着走得很艰难，时不时还咳嗽几声，心头一软，也没强求男孩儿把女孩儿交给他背，放慢脚步选了一家最近的医馆进去。 医馆里没几个人，鬍子花白的大夫闲得在一旁昏昏欲睡。 云舒玉二话不说直接把银子扔到大夫面前，让他替女孩儿诊治，顺便再替男孩儿看看。 大夫看见钱一下子精神过来，让男孩儿把女孩儿放到看病的隔间床上，给女孩儿诊完脉，先是施针又让药童去煎药，然后让男孩儿用凉水拧干帕子给女孩儿擦身。 云舒玉适时退出了看病的隔间，跑去旁边的饭馆给两个孩子买了热乎的鸡汤馄饨和米粥。 回来时女孩儿看着已经好很多了，天月国的医馆是病人可以留宿的，于是云舒玉又扔给大夫一块银子，让他派人去收拾收拾后院的房间。 待到收拾好，云舒玉给不算大的房间里点上烛火，旁边的小男孩餵妹妹喝完粥之后才狼吞虎咽的吃起馄饨。 吃着吃着，大颗大颗眼泪从男孩儿的眼眶滑落，趁着云舒玉一个不注意，男孩儿就跪在地上对着他磕了个头：「多谢恩公，无论恩公叫我做什么我都万死不辞！」 「快起来！不用你死，告诉我近几年发生的大事就行了。」云舒玉一个激灵，立马把男孩儿拽起来，随即压低声音，「要说什么出去说，你妹妹还在休息。」 男孩儿憋红了一张脸，跟在云舒玉身后离开房间。 第24章 国师 已经傍晚了，夕阳还剩下一个边坚强的挂在着，配上月城的建筑无端起了几分萧瑟。 云舒玉随手布下隔音结界，把从屋子里带出来的垫子放到地上，两人就这么坐在了门口。 男孩儿在寒风中打了个喷嚏，云舒玉一拍脑袋「哎哟」一声，跑得太急忘记给两个孩子买衣服了，于是脱下身上的外衣给男孩儿裹上。 男孩儿推脱不了就放弃了，乖乖把衣服裹在身上，很暖和，上次这么暖和还是在……太久远了。 云舒玉斟酌着开口：「你先跟我讲讲最近几年皇宫里有没有发生人尽皆知的大事，比如皇帝专宠某个人，或者是皇宫里多了什么人。」 皇家的事永远是民众津津乐道的，虽然明面上不能聊，私下里聊一聊皇帝的私事还是有的，既然怀疑那邪修进宫当了妃子或是面首，就从这儿开始问。 云舒玉也没想过男孩儿能知道多少，说要让男孩儿用信息交换给妹妹治病的机会是他让男孩儿放下戒心的藉口。 要是他没遇到这两个孩子就罢了，真遇到了，自己还不受天道限制，有能力救就救呗，又不少块儿肉。 男孩儿似乎没想到云舒玉问这个，那双漆黑的眸子盯了云舒玉一会儿，心中一动，慢吞吞道：「六年前，月神节祭祀大典上，国师踏月而来自称月神代言人，在数千人面前身披月辉，引得月神雕像与月共鸣，千人朝拜，遂入宫被月皇奉为国师。」 好扯，云舒玉想笑，没笑出来就发现……六年前？龙脉被侵蚀是两年前，这个国师六年前出现还搞什么「代言人」、「身披月辉」、「千人朝拜」的也太可疑了。 不，云舒玉捂住狂跳的心脏，咽了口口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国师就是那个邪修！ 于是云舒玉一脸严肃的对着男孩儿开口：「把你知道的关于国师的事情都讲一遍。」 男孩儿似乎有些害怕，云舒玉看见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眼球里的红血丝更多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 那火焰是什么呢？云舒玉分辨着，突然看清了那股情绪。 是恨，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恨。 于是温柔地拍了拍男孩儿的后背，动用自己的天赋技能让声音带上催眠的能力：「不要怕……你可以说关于国师的任何事，无论你是喜欢他或者是……恨他……」 男孩儿逐渐平静下来，眼神空洞，他接下来的话让云舒玉恨不得立马冲进皇宫让他直接下线。 天月国国师，莫知安，男，年龄不明，来歷不明，据传有「仙人之姿」。 一出现就是踏月而来的仙人模样，令百姓对他月神代言人的身份坚信不疑。 之后莫知安在大典结束之后被送入皇宫，谁也不知道他对皇帝说了什么又展示了什么。 第二天月镜风就宣布空缺了百年的国师之位重新启用，封莫知安为大国师。 又在皇宫里特意为莫知安建立了摘星楼，还在皇宫外赐了一座府邸给他。 那莫知安的确有几分本事，当上国师之后天月国每年都粮食丰收，无灾无难。 男孩儿说自己名叫李瑞阳，是前丞相李鸿勇独孙，如今，整个李家就剩下他和妹妹李蕊希了。 李鸿勇当初曾在月皇封国师之时极力劝谏反对，最后还是没成功。 在李鸿勇看来，莫知安就是用江湖术士的手段欺骗了天下，妖言惑众，亵渎月神之威。 虽然比江湖骗子多了几分本事，但绝不能担任「国师」一职。 后来李鸿勇一直在暗地里监视国师府，直到两年前，他终于发现国师府私下经常买些幼童和少男少女进去。 从成为国师后不久就开始了，最多的时候的一个月买了三十人进国师府。 第40页 只进无出。 李鸿勇为此还损失了好几个探子，唯一一个逃出来的探子告诉李鸿勇，国师在用那些人的血练邪术。 他把买进去的人先圈养起来，看管的人管叫那些人「猪猡」，好吃好喝伺候着，不吃不喝的话就直接当面斩杀。 然后到了一定的日子就会拉出去一批人，那一晚，整个国师府都响彻着惨叫声，那些送回来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们只剩下干瘪的躯体，里面的血流尽了、放干了，被随意丢弃在院子的角落，然后被烧成灰烬扔出府外。 那探子显然已经半疯了，没多久就消失了。 这些事简直骇人听闻，国师府有这么大的状况，李鸿勇不知道是不是月镜风默许的，但是还没等到他上奏，等来的却是月镜风的抄家令。 清晨府上大多数人还在梦乡，月镜风的亲兵进来了。 李鸿勇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证据在每晚安睡的床下被搜出。 厚厚的信件、敌国的信物铺了满地，可笑的是李鸿勇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 之后月镜风追加的口谕送达，下令抄家后第二日午时，把李家全族成年男子斩首示众，成年女子被发配充妓，未满十五的孩子流放千里，奴僕统统发卖为矿山苦力。 让世人睁开眼看看通敌叛国的下场。 李鸿勇根本没做过这种事，自然叫冤，可是月镜风下了说证据确凿不想见他，他也无法冲出士兵的重重包围。 年近古稀的老人瘫坐在地上，仰天长啸，涕泪纵横。 事到如今，他李鸿勇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那所谓「邪术」月镜风一定参与了，再加上这些年月镜风对世族越发不满，「叛国」的罪名就是个剷除李家的藉口。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的儿子死在战场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好在李鸿勇曾经救过抄家的士兵统领的命，那统领愿意在子时的时候放松戒备。 于是那一晚，李鸿勇握着十岁的李瑞阳的手说了很多，哭诉他李家世代忠臣，最后还是没逃得过皇帝的猜忌。 接着把一切事情都告诉李瑞阳，让他带着妹妹从狗洞钻出去。 然后活下去，用尽手段活下去，等到有能力推翻这片「天」的时候，再替他们报仇。 如果没能力，就忘记这件事，替他们活下去。 李瑞阳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奴僕穿上他和妹妹的衣服，看着亲自抚养他到如今的祖父最后一次唿唤他的名字。 然后李瑞阳对着李鸿勇磕了四个头，趁着月色和统领的掩护从狗洞钻出，在月城流浪至今。 「回神。」 云舒玉拍了拍哭到颤抖的李瑞阳的头：「不要哭，忘记刚才的事。」 这句话似乎有什么魔力，李瑞阳没一会儿就停止哭泣，但眼神依旧空洞。 「现在，站起来回到房间，去睡个好觉。」 在云舒玉的声音下，李瑞阳像是被操控一般走进屋子，脱掉鞋子把妹妹搂进怀里闭眼睡去。 看来得抓紧对莫知安动手了，云舒玉绷着一张脸，没想到这邪修不但窃取国运还和皇帝一起修炼邪术。 用人血修炼邪术，再加上皇帝容貌突然回春，很难猜不到这些人血用在了谁身上。 又或者那邪修给了皇帝更大的承诺，比如——能让他修仙。 这六年里，又有多少人遭此劫难？ 云舒玉等不了，给床上的李蕊希餵了凡人可以吃的丹药，又在房间布下一层禁制，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赶回福来客栈。 一进房间，沈岚雪早就回来了。 褪下了伪装，正坐在桌子旁边撸猫。 元宝一脸谄媚的冲着沈岚雪喵喵叫。 云舒玉坐下去顺手也撸了一把，成功把毛撸炸开，看着元宝骂骂咧咧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 沈岚雪把元宝收回兽宠袋，给云舒玉倒了一杯茶。 「国师。」 「国师——」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云舒玉接着问：「我是从一个小孩儿那打探到的，你呢？」 沈岚雪：「我潜入官员府邸，催眠了几个官员。」 行吧……这倒是他没想过的方向，云舒玉喝了口茶，他倒是忘了他的隐身术在凡人面前堪称无懈可击。 接着两人交换了一下情报。 云舒玉说了李丞相的发现，沈岚雪说了莫知安的异常之处。 比如莫知安当上国师之后，月镜风的身体状态直接恢復到全盛时期，从看起来三十多岁直接回春到不过弱冠。 再比如莫知安真的能求雨，哪个地方发生旱灾，他只要去摘星楼上跳舞祈福，第二天那地方就会下雨。 这些不是江湖术士能做到的，或者说，凡人根本做不到这种事。 意思的是那些官员都怀疑莫知安和皇帝有一腿，但是却和普通百姓一样对莫知安「月神代言人」的身份深信不疑。 他们甚至觉得能和「月神代言人」有一腿的月镜风是能代领天月国走向统一凡界的未来。 无论是六年前突然出现，还是这些特异之处，再加上他可以随意出入皇宫，深得皇帝信任，或者还能留宿皇帝寝宫……那个离地底龙脉最近的地方。 种种迹象都表明莫知安是那个邪修。 云舒玉有些牙疼：「他们怎么好像被洗脑了，唔……就是他们对这个莫知安也太崇拜了吧，不是说这邪修进入凡界之后会有限制吗？我看他挺肆无忌惮的。」 第41页 沈岚雪若有所思：「或许他有什么仰仗，比如那皇帝并不是被他的法术迷惑，而是与他同流合污。有了皇帝的允许，这样莫知安受到的限制会少很多。」 云舒玉：「……」 好吧还是很无语，他真想进宫给皇帝两下子，不过问题来了，他们现在该如何用合适的身份把那个莫知安干掉。 一般身份肯定不行了，莫知安都国师和月神代言合体了，谁没事儿敢说他是修炼邪术的邪修啊。 云舒玉略显痛苦得在桌子上磕了一下脑袋，还想磕第二下就被人托住了。 他抬头一看，对上沈岚雪格外展现清冷气质的天青眸子和雪白柔顺的髮丝，鬼使神差开口：「阿雪，那个、你有兴趣当……『月神化身』吗？」 桌子上的烛火发出一声爆鸣，打破了一室寂静。 第25章 月神 二月初三，月神节。 这一天从卯时开始，就能听见四周连绵不绝的鞭炮声，听得云舒玉心烦意乱，先去医馆看了李瑞阳兄妹俩，李蕊希已经醒了，就是看着还很虚弱。 于是趁着白天还有空又给他们俩买了新衣服。 云舒玉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两个孩子。 他想找个卖点心的铺子，买点好吃的糕点回去哄哄沈岚雪，毕竟让他当月神化身是有点委屈了。 沈岚雪答应的很快，毕竟他去当月神化身有自保能力，云舒玉就不一定了。 但是在两人研究完在天月国信仰中的「月神」是个什么形象后——云舒玉在沈岚雪那张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了震惊、不解、抗拒。 月神身为掌管土地和孕育之神，在传说里白衣白髮加白瞳，肌肤如同月光一样洁白无瑕，声音与面容雌雄莫辨。 女子髮髻，男子衣袍，衣袍也是白的，笑容慈悲眉心还有月神图腾，身侧还环绕着银白的月光花。 那画上的月光花云舒玉看着和莲花差不多，只不过花瓣数量比莲花多得多，看得他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 也就是说，为了贴近「月神化身」，沈岚雪不仅需要梳女子髮髻，还需要夹着嗓子说话或者一下子发出两种声音。 最后沈岚雪还是接受了，云舒玉忍着笑给他盘了个头髮，又用女子的脂粉修饰了他男性化的五官，再用法宝幻化出一双晶莹剔透的白色眼眸。 真的好美，美到他忍不住亲了上去，弄花了沈岚雪刚刚涂好的口脂。 然后被沈岚雪按到怀里亲到手脚发软。 云舒玉从回忆中退出来，心虚的拍了拍发热的脸，接过伙计递过来的点心。 先揣进怀里一包——实际遮掩着直接扔进纳戒，又在手里拎了一堆，走出铺子后还分给身后两个孩子一包。 李蕊希眼睛睁得大大的，拿着哥哥递过来的绿豆酥吃着，虽然面黄肌瘦，但还能看出来是个美人坯子。 李瑞阳摸着新买的衣服，抬起头拽了拽云舒玉的衣袖：「恩公……你是神仙吗？」 云舒玉在前面被口水呛个半死，咳了半天，设了个结界，瞪大双眼看向李瑞阳：「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李瑞阳眼神有些闪躲：「我昨天看见你凭空变出来一个玉瓶，然后拿出来一颗丹药餵给阿希，我还以为……但今早起来一看阿希的风寒已经好了。」 云舒玉：「……」 他的天赋技能还是这么垃圾，对凡人用居然还能失效，让这小子给发现了。 干笑几声，云舒玉否定道：「怎么可能，你太困看错了。」 李瑞阳将信将疑的闭上嘴。 说不定是这小子有什么猫腻呢？云舒玉自我安慰着，想起还不知道如何安排两兄妹，于是打算把他俩带回福来客栈让沈岚雪看看他们有没有灵根。 有的话如果他们愿意修仙，让沈岚雪恢復记忆之后直接他们去他的宗门就好，然后自己—— 云舒玉失手捏碎了一包点心，沈岚雪恢復记忆后，还会……他又该怎么办呢？ 「进来吧。」 云舒玉走进天字客房，沈岚雪正坐在桌子旁地上的软垫上打坐，如瀑的雪白髮丝垂在身后，女子髮髻在他头上并不显得违和，反倒为他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颜色。 四周还漂浮着用法宝投影出来的月光花。 两个孩子看呆了，李蕊希更是直接喊出来：「月神大人！」 李瑞阳也反应过来，直接拽着李蕊希跪下：「信民李瑞阳叩见月神大人。」 云舒玉「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看来这妆造没白费功夫，哭笑不得地把两个孩子拽起来：「他可不是月神，他啊……是拯救天月国的英雄。」 两个孩子懵懵懂懂的注视着沈岚雪和云舒玉，似乎没听懂也不相信云舒玉的话。 云舒玉唿噜唿噜两个孩子的头髮：「阿雪，有没有测灵根的东西，你给他们测测。」 沈岚雪这才睁开眼，手里拿出来一块巴掌大小透明的石头，让近乎呆滞的两个孩子依次把手放上去。 那石头在李瑞阳放上去之后显现出金色字迹——黄品，单火灵根。 李蕊希放上后显示的字迹是——玄品，单木灵根。 云舒玉眼睛一亮，还真都有灵根，品级还不错。 于是向沈岚雪开启传音模式：「阿雪，如果他们愿意修仙，你能安顿好他们么？」 沈岚雪声音很笃定：「可以。」 第42页 「那就好。」 云舒玉咳了几声成功让李瑞阳和李蕊希把注意力从沈岚雪那儿转移到他身上：「如你们所见，我和这位前辈并不是凡人，我们是修士来自修真界，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神仙。」 接下来云舒玉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说了国师其实是邪道，他们这次下凡就是为了剷除邪道的，剷除国师之后那个皇帝干了那么多损阴德的事情肯定也要不得善终。 又把修仙其中的利与弊都说了个遍，怕他们两个不信还用了几个浮空术和照明术。 李蕊希看得一愣一愣的，倒是李瑞阳还剩下几分理智：「恩公、前辈，你们当真能剷除那妖道？」 云舒玉气笑了，合着自己说了半天这小子就记住这一句：「比真金还真，你就说你们想不想修仙吧，想的话待此间事了就跟我们回去，我们会为你们找到合适的宗门。」 李瑞阳沉默了半天，然后郑重其事的跪了下去朝着云舒玉和沈岚雪一人磕了一个响头：「我们愿意，待到我李瑞阳学有所成，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好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别整天跪来跪去的。」云舒玉头大地拽起李瑞阳，然后细细叮嘱，「我们一会儿出门去实施计划，大概很久之后才能回来。这里的房钱交了大概一个月，不够的话床头还有钱，每日三餐都会按时送到门口，你们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兄妹二人点头，云舒玉满意极了，把元宝放出来让它看着两个孩子。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沈岚雪起身带着云舒玉直接隐去身形从窗户跳出去前往城中心的空地。 云舒玉扭捏了一下，认命的用法宝幻化成沈岚雪头上一根白玉簪——没办法，月神身边没什么童子，要变是能变一些没有生命的东西跟在沈岚雪旁边。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城中心早在半个月前就布置好了祭台和花灯，现在整个祭祀大典都灯火通明，祭台四周站着的都是画着月神图腾的百姓。 祭台附近还把守着士兵和一群穿着祭祀衣服的月神殿人员。 上面站着三个人，分别是身着华服的少男少女，和一个雪衣灰发、容貌俊美、气质清冷的男人。 这配置，应该就是国师莫知安了。 云舒玉打量一番，长得不错，气质也不错，但是和他家阿雪没法比。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邪修的气质，云舒玉放弃了，传音给沈岚雪：「阿雪，一会儿咱们趁着少男少女跳完祈福舞就上去，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月神化身』。」 「好，都听阿玉的。」 清润的声线带着一丝笑意，云舒玉感觉耳朵要怀孕了，兴奋地在沈岚雪头上扭了扭。 月神节的祭祀大典一共分为三个部分，首先是大祭司上台用古语向月神祈求祂今年的庇护，然后献上祭品。 祭品是猪牛羊和星河酒，献上祭品后就到了十五岁少男少女跳祈福舞，最后是国师上场吟诵月神赋，之前没有国师的时候都是祭祀代为吟诵。 好不容易熬到少男少女跳完舞，沈岚雪起身飞到空中，霎时间在场所有的火光尽灭，就连月光都被乌云遮盖。 场内漆黑一片，人群骚乱。 下一刻，乌云褪去，半空中突然亮起一团柔和的白光，那白光足有人形大小，比月亮的光线更亮却不刺眼。 众目睽睽之下，一道洁白神圣的身影逐渐在白光里显现——白髮、白眼、女子髮髻、男子衣袍，还有雌雄莫辨的脸和身边漂浮的月光花。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的「月神大人显灵了」这句话，紧接着在场的人接二连三跪了下去，「拜见月神大人」诸如此类的话此起彼伏响起在祭祀大典，场面一度失控。 在人们被这场景冲击得语无伦次、兴奋不已的时候，柔和的力量托起在场所有百姓。 一道……不，是两道声音，是一男一女的声音揉杂在一起的空灵声音传进所有人耳朵里。 「吾乃月神化身，今有所感——天地乱，妖人现。遂下界助尔等渡过难关。」 第26章 莫知安 祭祀现场一片死寂。 沈岚雪十分淡定地浮在半空中，抬眸和祭台上刚刚准备好吟诵，却没机会开口的莫知安对视。 莫知安站在祭台上，和头髮如出一辙的灰眸里没有一丝异样的情绪，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切的发生。 云舒玉因着莫知安在没敢乱动，悄悄用法宝传音给沈岚雪：「怎么没人吱声，那邪修也没说话，他不会下一秒就打上来说咱们是冒牌货吧。」 沈岚雪安慰道：「不会，他现在才元婴后期，打不过我。」 莫知安很聪明，没有动作一是因为知道打不过自己，二是知道自己不会轻易动手。 修復龙脉是要把国运重新注入进去的，那部分国运现在就在莫知安身上，杀了他国运也会跟着消失。 只有在莫知安失去百姓对他的爱戴和崇敬，受到万人唾弃之时，才能将国运从他身体里抽出。 云舒玉听完沈岚雪的回答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这就是能越阶杀敌的剑修吗？ 他恨不得跳起来给沈岚雪鼓几个掌，可惜现在没有身体做不了动作，只好乖乖闭嘴等着沈岚雪按照计划行事。 沈岚雪轻飘飘移动到莫知安上方，伸手洒下一片月光花的幻影，其中一朵正正好好砸在莫知安脸上。 第43页 那朵花云舒玉悄咪咪操控法宝让它变成了实体，所以那一下砸得莫知安脸上多了一道红痕。 就算这样莫知安也没有半分异色，反倒挂上一副狂热痴迷的表情，没有跪下去但垂下了头。 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愉悦和诡异：「月神慈悲，感念我等将遭大劫，捨身入世，实属果之幸事。请月神大人入宫，信徒早在五年前就为大人建造了待月宫，请大人入住。」 这些话和沈岚雪刚才的话一样，丝毫不差的传到在场所有人耳朵里。 底下的百姓听见国师都承认这位真的是月神化身，从出生开始就培养的对月神的虔诚的信仰从心底迸发。 瞬间，寂静的祭祀大典变得和菜市场一样热闹。 大部分人都在用语言表达对月神的崇敬，少部分人直接激动的晕了过去，还有一部分人不断对着沈岚雪磕头。 沈岚雪不知道莫知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打算先顺着他来：「好，劳烦带路。」 然后便落到地面，打算一路走着进皇宫。 抬头对着莫知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说道：「吾已许多年没来过凡世，可以让信民上街，吾将为他们洒下月辉治癒伤痛。」 在场的百姓听到沈岚雪的话一个个更激动了，在沈岚雪走下祭台之后却没有围上来，人群离沈岚雪足足两米开外，似乎是害怕离得近了会破害月神的光辉。 旁边的士兵在莫知安的吩咐下迅速去路上途经的街道让百姓都站到街道两边迎接月神赐福。 云舒玉感觉莫知安没憋好屁：「阿雪，你说他是不是在那什么待月宫有后手？」 沈岚雪不太熟练的维持着唇角的微笑：「大概。不过阿玉不用担心，他奈何不了我。」 当务之急是让更多人看见「月神下凡」带来的神迹。 一人一簪跟在莫知安身后，每走一步周围就会落下星光点点——那些星光其实是稀释过的灵药配上法宝制作出来的。 凡人接触后能一定程度上缓解身上的顽疾和病痛。 云舒玉变成簪子后视野很是开阔，打量了好几圈周围的百姓，对他们狂热的表情实在是不太理解。 上辈子他是个唯物主义者，又不追星，根本无法理解这种比看见亲妈还亲的情绪。 天月国这些百姓看着简直比那些私生还疯狂……不对，他们还是有理智的，起码没有人扑到沈岚雪面前抱大腿。 莫知安给足了沈岚雪面子，前面后面都是皇帝亲兵开道，十分配合的把在月神节逛花灯的人也赶到去皇宫的路两旁。 从月城中心到皇宫大概要走半个时辰。 于是一头雾水手持花灯的百姓看见了一辈子都忘怀不了的场景——浑身上下洁白无瑕的「月神」缓步而行，祂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慈悲，祂所到之处伤痛消失，只留下满目银辉点点。 向月神祈求了千百年的凡人，终于在这一天，得到了祂的垂怜。 灯火通明的大殿，云舒玉正在看着皇帝和沈岚雪商业互吹。 他们已经「吹」了半柱香的时间了，云舒玉在沈岚雪脑袋上昏昏欲睡，从月镜风假模假样的「虔诚」赞美听到沈岚雪略显单薄的对信徒的夸赞。 好想回去睡觉，他真的不想在这儿看两个人漏洞百出的表演了。 沈岚雪演个面瘫还行，让他演个嘴角含笑的「神」还是有点难度。 再说月镜风，他看到月镜风第一眼，就看出来这皇帝根本不相信沈岚雪「月神化身」的身份。 月镜风应该是知道些内幕，或者说…… 月镜风根本不信「神」。 真有意思，一个从小被教育信奉「月神」的人，居然不信神。 这天月国的月皇果真像坊间传言一般剑眉星目、俊美无双，身上还有着皇家独有的威严。 云舒玉又仔细看了看，乍一看气质很符合皇帝的刻板印象，稍微再看看就有点像个平静的疯子……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有着藏不住的疯狂。 也是，云舒玉吐槽了一下，都用人血返老还童了能不疯么。 「天色不早，月神大人何不早些歇息，信民已经派人将待月宫打扫好了。」月镜风恭敬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大人歇息好才能让信众们安心啊，朕……信民也好替月神大人重新准备祭祀大典，到时候一定万民来拜。」 人家皇帝都这么说了，明显是在赶「客」了。 沈岚雪颔首：「有劳。」 说完就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走出大殿。 待到那如同神祇般的人物彻底离开，月镜风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他笑着挑起眉毛，捏住旁边一言不发的莫知安的下巴，声音低沉，如糖似蜜却透着危险：「朕的好国师……你不是说万无一失么？这『月神化身』又是谁？」 莫知安被捏得有些难受，皱了皱眉，声音冰冷：「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些与陛下无关，他是过来找我的。」 月镜风手上力道加重，看着莫知安脸上没有出现半分痛苦，心里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他不好真对着莫知安发作，又不想这么轻易放过莫知安。 「陛下，你捏疼我了……」莫知安闭了闭眼，再张口声音和眼神都软化几分，「我会尽快处理好他们的，陛下不相信我吗？」 月镜风冷哼一声，松开莫知安的下巴又暧昧的搂住他的腰肢，放柔了声音：「怎么会？朕相信你的能力……把这些『变化』解决掉，朕还想与你早些共登仙途呢……」 第44页 莫知安对着龙椅的灰眸里闪过一丝暗色，然后乖顺的任凭月镜风抱起自己。 天道是吗？有本事现在就降下一道雷噼死他。 没本事就走着瞧，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大殿外，一年四季都圆满皎洁的月亮被乌云遮住。 伴随着轰隆轰隆的闷雷，初春第一场雨无声无息的降落。 那雨刚开始还是细细的雨丝，后来一反常态地越下越大，几番变幻，最后又变成牛毛般的细雨。 似乎在昭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盛大落幕。 整场雨反反覆覆了下一个多时辰才停歇，只有湿润的土地能够长久记得这场春雨的恩泽。 「阿雪快看，外面下雨了！」云舒玉有些兴奋的把手伸出窗外接雨，「天月国这雨下得可真早。」 沈岚雪依旧是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但是看着比往日更加冷漠，闻言看了看：「这是它在提醒我们快些行动。」 那雨水带了些法则的力量。 「这怎么看？」云舒玉接了点水滴闻了闻，又用灵力探了探，「我怎么看不出来。」 沈岚雪失笑：「你现在修为太低，等到修为高了就能看见了。」 云舒玉听罢顿时觉得无聊极了，变回原型缩进沈岚雪怀里。 他们现在在待月宫，奇怪地是待月宫一切正常，莫知安没在待月宫留下什么后手。 云舒玉不放心，自己扫了几遍又让让沈岚雪看了几遍，一点异常都没有。 这宫殿和正常宫殿一样，不一样的是外面看着华丽坐在里面实则四处漏风。 空荡荡的除了装饰品还是装饰品，撑死中间微缩版祭台上能坐人。 为了在外人面前保持出尘的身份，沈岚雪也没有要其他东西，进来设下结界从芥子里放出床褥让云舒玉休息。 不过比起冰凉的床褥，云舒玉对沈岚雪怀里更感兴趣。 半梦半醒之间，云舒玉突然惊醒：「对了阿雪，那皇帝一看就是自愿和莫知安狼狈为奸的，干掉莫知安多之后，天月国怎么办啊？」 总不能把一个国家交给个为了长生或是修仙草菅人命的皇帝。 沈岚雪拍了拍云舒玉的背：「阿玉别担心，我已经有人选了。」 「谁啊。」 「安王，月镜西。」 第27章 交易 二月初四，月神节已经过去，但是坊间关于祭祀大典上「月神化身」下凡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月城。 得到月神赐福的人腰板都挺得比别人要直，那些错过的人无一不拍着大腿嘆息。 伴随着「月神化身」下凡不胫而走的消息还有月神说的「天地乱，妖人现」的六字预言。 一时间人心惶惶。 城东，安王府还是像往日一样安静，僕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既没有被外面的打扰到干活效率，也没有人议论外面的事情。 月镜西趁着天气晴朗气温回升，让下人推着自己到院子里晒太阳。 云舒玉蹲在墙上观察着轮椅上的男人，长得和月镜风挺像的，看着不像三十三岁倒是像二十三岁，比月镜风多了几丝阴柔，据说是随了他母妃容妃。 安王月镜西，先皇第六子，因为少年时坠马造成双腿残疾无法继承大统，但也因此在十年前的夺嫡之争中活了下来。 其他皇子在那一年里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健全活着的在月镜风登基后也被找了藉口处死，就剩下个瘫在王府里的月镜西做做兄弟情深的面子工程。 现在月镜风后宫里最大的皇子才十岁，无论哪个登基都能造成他人摄政的下场。 所以沈岚雪早早就开始打探既能合作又适合继位的人。 从催眠的大臣那里得知安王双腿残疾之前德才兼备、文武双全，是先帝有意封为太子的皇子，可惜秋猎时摔断了双腿无缘大统。 之后的安王就一直沉寂下去。 云舒玉和沈岚雪一合计，这安王能从夺嫡之争里脱身而出肯定有几分本事，要不然一个没有能力的瘸子早就被人当枪使了。 说不定这么多年只是韬光养晦。 于是沈岚雪给云舒玉戴上了一堆能抵挡渡劫攻击的法宝，让他去找安王做交易。 云舒玉看着晒太阳的月镜西，试探地往他脚边扔了块儿石头。 石头滚落到月镜西脚边发出脆响，暗卫唰一下出现在月镜西身边警惕地望向四周。 「今儿个喜鹊叫了一早上，想是有贵客前来。」月镜西挥挥手让暗卫退下去，「阁下已经看了本王半天，何不现出真身？」 云舒玉没想到月镜西这么直接，也不在墙上继续蹲了，跳到墙下现出身形：「安王殿下好，我来送你一份大礼。」 月镜西看着突然出现的俊秀少年，虽然心里有了准备还是一惊，玩味的开口道：「不知阁下……要送本王什么样的大礼？」 云舒玉有些不服气，这安王怎么这么平静？他可是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啊！怎么不叫暗卫把他抓起来或者是觉得大白天见鬼了。 心里有了疑惑云舒玉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发问：「安王殿下，您怎么好像对我的到来并不意外？」 月镜西奇怪地打量云舒玉一眼：「昨夜本王梦见自称『月神化身』的人告诉本王，说祂今天会派神侍过来赠予本王一些机缘，阁下能躲过王府的重重包围来到本王面前，这「神侍」难道不是阁下吗？」 第45页 沈岚雪怎么没告诉自己他託过梦了？云舒玉有些尴尬。 算了算了也怪自己，没听完沈岚雪说话就跑了。 云舒玉点点头：「没错，我今日要送给殿下的机缘，可是寻常人一辈子得不到的。」 清亮的少年音色故意拉长：「我要送给殿下的是——一副健全的身体和——天下。」 和云舒玉意料之中一样，月镜西在听到他说的内容之后先是平静，然后不可置信，最后那双漆黑死寂的眼睛里燃起熊熊火焰。 该相信他吗？月镜西不知道，他是不信月神的，毕竟如果这世上真有神的话，那祂在他失去双腿的时候又怜悯他了么？ 祂没有，于是失去双腿后的月镜西便不再信奉月神。 多年过去，月镜西再一次在梦中看见了祂，他和以前的梦不一样，很清晰很美好，祂告诉他，他的机缘到了，明日会派神侍和他沟通。 清晨醒来月镜西凭藉活灵活现的丹青功底把祂画了出来。 昨日告假的小厮过来送饭，看见那幅画直接跪了下去还打翻了饭菜。 这下昨天早睡的月镜西才知道，昨日「月神化身」出现在祭祀大典上，现如今已经入住皇宫里的待月宫。 而那「月神化身」的模样，和画上差不了多少，只能说真正的月神化身比画上的还要好看。 苍白瘦弱的手捏在轮椅的扶手上爆出几道青筋，月镜西一字一顿的发问：「神侍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一字不假。」云舒玉老神在在的拿出个椅子坐在上面，然后又拿出一瓶丹药，「吃下这丹药，不出一个时辰殿下便能恢復健康，等到殿下身体无恙，我们才能商量图谋天下的大事。」 怕月镜西不信，云舒玉先自己倒出一颗丹药吃了下去，然后笑意盈盈的把药瓶扔到月镜西身旁像木头一样的暗卫身上：「喏，随便检查，肯定没毒。」 「好，阿虎你去办。」月镜西命令道，「封锁这里，不要让一只蚊子飞进来。」 「是。」 被称作阿虎的暗卫退出院子关上院门，这里就剩下了云舒玉和月镜西两个人。 保险起见，云舒玉又设了个结界才继续说话：「殿下，你可知当今天子为何一夜之间从看起来三十多岁恢復到弱冠之年？」 月镜西讥讽地笑了一声：「我那好弟弟说是国师为他从月神那求了丹药，实际上……」 月镜西没再继续说下去。 云舒玉替他补上了没说完的话：「实际上他是用了无数童男童女、少男少女的血液炼制的邪丹。」 月镜西瞳孔微缩，无奈苦笑：「果然瞒不过神侍大人神机妙算。」 云舒玉摇摇头：「非也非也，这是有人亲口告诉我的。月神大人的化身其实早些天就下界了，我跟随月神大人体察民间百态，看清了天月国繁华表象下的黑暗。」 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云舒玉干脆拿出自制奶茶喝了两口，继续忽悠道：「月神大人消耗自身力量为天月国做了占卜，只占卜出来『天地乱，妖人现』这几个字，想来殿下也听说了。」 月镜西点头：「听说了。」 「那妖人——就是国师。」云舒玉压低声音，「月神大人根本没有派什么代言人下凡。 「但是国师在百姓心里积威已久，再加上国师暗地里在窃取天月国国运……牵一髮而动全身，月神大人不能随意抹去国师的存在，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安王殿下帮忙。」 月镜西皱眉：「国运？」 「对，国运。国运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它藏在龙脉里，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所在，失去国运的国家不出三年就会消失在世界上。」云舒玉拿出沈岚雪特意做出来的道具，一个鸡蛋大小的土球，「握住它，闭上眼，它能让你看清龙脉现在的状况。」 月镜西半信半疑的接过土球，合上双眼，瞬间就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飞了起来。 飞出院子、飞出王府、飞过街道……直奔皇宫而去，直到飞到皇帝寝宫才勐地下坠。 月镜西看见浑身由流淌的金光构成的「龙」在痛苦的扭动，它的身上已经被黑暗蚕食了大半，似乎下一秒就要失去生息。 就连自己似乎也要被那黑暗吞噬…… 「殿下，回神。」 月镜西「刷」得睁开眼，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下他是真的相信云舒玉了，没有任何一个江湖骗子能做到这种地步。 云舒玉：「这回信了吗？」 然后有些可惜的看着碎掉的土球，他还没见过龙脉呢，不过可以等到事情结束缠着沈岚雪让他看看。 月镜西拱了拱手：「刚才是我着相了，不知神侍大人需要我帮什么忙？」 云舒玉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你只要这样……再……」 和月镜西说了半天，云舒玉再一次感慨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走之前想起来什么，云舒玉蹲在墙上回头道：「记得当上皇帝之后为李鸿勇李丞相一家平反，他们可不是什么通敌叛国的罪人。」 真正的罪人，马上就要遭到审判了。 第28章 波澜 待月宫外景色依旧，和昨天不同的是多了许多宫女、太监还有「保护」月神的皇帝亲兵。 「我回来了。」云舒玉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事情办完了。」 第46页 沈岚雪这种时候依旧泰然自若的在打坐，听到云舒玉回来才睁开双眼。 云舒玉出去走了一趟身子怪乏的，打着哈欠变成原型凑到沈岚雪腿边：「阿雪，你想好怎么破除那些大臣中的法术吗？」 经过两人夜里随机潜入几个官员府邸查看他们的状况，发现这些官员全都中了莫知安下的法术，倒不是什么能害死人的法术，只是会让他们对莫知安的命令无条件服从并且格外爱戴他。 比如莫知安在朝会上提出一个建议，皇帝同不同意不好说，中了法术的肯定无条件相信莫知安。 就算莫知安杀人放火，他们也会替莫知安瞒着。 就是不知道和莫知安一根绳子上的月镜风知不知道这件事。 大概率不知道，云舒玉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一个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 月镜风与莫知安合作本身就是与虎谋皮，一不留神自身就落得个粉身碎骨。 现下看来最先被背刺的是月镜风。 沈岚雪把云舒玉抱到腿上，变出个小梳子一下下梳着云舒玉的毛：「很简单，皇帝打算明天带着我上朝，到时候我借着赐福的名义把他的法术破了就是。」 「月镜风居然还要带你上朝……」云舒玉张大了嘴巴，「那莫知安会不会狗急跳墙？」 还没等到回答，云舒玉就被梳地发出「唿噜唿噜」的声音，意识到自己发出什么声音之后有些不好意思，挣扎着从沈岚雪怀里跑出去变回人形。 坐在沈岚雪对面正了正神色，继续发问：「我比较好奇的是他都知道咱们……不对，是你。他都知道你是天道派过来杀他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作？还有他手里的能欺骗天道的法宝，那个东西会对你有威胁吗？」 沈岚雪有些可惜的收起梳子：「莫知安不会跳墙，他单挑根本打不过我。暗地里没有动作是因为他无法保证一次能杀掉我，一次不成下一次我会更加警惕。至于那个法宝，能欺骗天道的东西一般不会有别的作用。还有其他问题吗？」 云舒玉摇摇头，然后又一脸担心的问：「那我们的计划会成功吗？等到国师暗地里用童男童女修炼邪术的消息散布到整个月城，安王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安王韬光养晦多年，手底下不但经商还有几条盐铁经营的路子，自己还练了私兵，又在朝廷里收买了几个大臣，」沈岚雪的露出个有些敬佩的神情，「这些月镜风都没发现，只是让安王散布个消息，还没到威胁他生命的地步。」 月镜风这个皇帝当得这么垃圾么？ 云舒玉一时失语，原来月镜西早就有谋反之心了，还藏得这么深，不过沈岚雪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沈岚雪像是听见了云舒玉心里的话，适时补充道：「昨夜我入梦，除了告诉安王月侍将至，还催眠他让他交代了自己的底牌。」 行吧，云舒玉接受了，大佬果然是大佬，方方面面都想好了。 「阿玉过来，不要拖延时间。」沈岚雪的语气带上些命令的意味，「我来为你梳理一下经脉。」 云舒玉小心思被戳破，一张脸瞬间皱得像苦瓜。 介于这几天他犯困的时间越来越长，沈岚雪从昨天开始为他梳理经脉。 梳理的时间并不长，梳理后的效果也很好，但是问题是—— 也太疼了！云舒玉敢对天道发誓，他几十年前快被妖兽噼成两半都没那么疼。 沈岚雪这回不说话了，直接对着云舒玉施了个定身术，然后不容拒绝的抓住云舒玉的手腕将自己的灵气探进去。 红色经脉里几乎充满了黑灰色的物质，它们霸占了灵气流通的通道，似乎马上就要把经脉堵死。 于是沈岚雪小心翼翼的用灵气一点点消磨着那些灰黑色物质。 怀里的云舒玉似乎疼得受不了了，就算中着定身术身体也在颤抖，嘴里也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呻吟。 沈岚雪撤了云舒玉的定身术，然后把手伸到云舒玉嘴里，让他咬住防止神志不清咬到舌头。 他奶奶的……云舒玉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几句粗口，然后一口咬住沈岚雪的手指。 反正化神期以上修士的皮肉强悍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他牙咬碎了沈岚雪都不会有感觉。 沈岚雪的灵力继续在云舒玉经脉里移动，一点动作反应在他身上就是彻骨的疼痛，直击灵魂。 但是想要真的清除那些黑灰色的东西，就不能服用任何丹药止痛，只能硬生生挺过去。 「阿玉乖，一会儿就不痛了。」 骗人，还是好疼， 云舒玉疼得耳畔产生嗡鸣，嘴巴因为沈岚雪的手根本合不上，时间一长涎液就流了出去，眼泪涎水煳了一脸。 恶狠狠地咬了沈岚雪一下，没把沈岚雪咬怎么样倒是把自己的牙咬疼了。 云舒玉忍不住哭得更惨了，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 梳理完经脉，沈岚雪擦了擦手，轻轻把云舒玉抱起放到床榻上，再给他盖好被子。 得加快速度了，沈岚雪轻嘆一声，云舒玉现在的身体状况等不了多久。 自己越快恢復记忆和修为就能越早治好他。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入夜，打更人的声音从街道上传开。 第47页 安王府里依旧灯火通明，今夜註定是个不眠夜。 就在半天之前，阿虎带着检验好的丹药交回月镜西手上，这丹药府上的大夫验了半天，虽然没研究出来原料到底是什么，但是好歹弄明白了它没毒。 月镜西毫不犹豫地吞下一颗。 那丹药瓶子里一共就有三颗，昨天云舒玉当着他的面吃了一颗，又给大夫检验了一颗，正正好好剩下一颗。 吃下丹药差不多过了一刻钟，月镜西感到自己失去知觉多年的双腿在微微发热，然后越来越热，紧接着就是火烧一般的灼痛。 这疼痛让月镜西欣喜若狂。 多少年了，自从十八岁那年从发狂的马匹上摔下来，他就再也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 马匹发狂不是意外，正是他皇位上那个好弟弟干的。 当年月镜风靠着母族的帮助，再加上行事隐秘，又在表面上亲近于他，月镜西压根没想过是月镜风。 并且他当时根基尚浅，也没查到兇手究竟是谁，最后只是死了几个养马的马仆。 如今想起，真是终日打雁被雁啄瞎了眼。 整整十五年，他忍气吞声让月镜风看他笑话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将月镜风踩在脚底下取而代之吗？ 现在机会来了，不把握在手里，他月镜西不配为人。 很快彻骨的灼痛感消失，月镜西深吸几口气，尝试动了动腿。 两条腿都是可以动的，但是很虚弱。 然后月镜西让阿虎过来扶着自己站起，两只脚都贴在地上的剎那，月镜西爆发出一阵狂笑。 笑声肆意又刺耳，笑完后月镜西感受到心中多年郁结全消。 这只是开始，又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月镜西全身开始溢出一层污泥，那层污泥恶臭无比，臭得月镜西原本不错的心情都复杂几分。 沐浴之后，月镜西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的身体还是觉得不真实。 这就是……月神的力量吗？ 小小一粒丹药，让他从一个走不了路的残废变成了身体健全之人，甚至比一般年纪的人更加健康有力。 「启禀王爷，属下已经派人在街头巷口，还有各个大人的府里洒下关于国师用童男童女修炼邪术的纸张，城里面的告示上也都贴了，明天还会派识字之人去告示处念给百姓听。」 甲二的到来让月镜西收回思绪，他放下手里月城的城防图，吩咐道：「明日午时过后，确认这件事已经传遍月城，再派几个人装成受害之人的家属去大理寺击鼓鸣冤，注意把打板子的人换成咱们的。」 甲二：「是，属下这就去办。」 待到甲二走后，月镜西喝了一口温度刚好的茶水，发自内心的笑了几声，在烛火摇曳里喃喃自语：「别怪我心狠，你们两个狼狈为奸，早晚要遭报应……」 第29章 邪术 二月初五，早朝。 月皇感念臣子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遂请月神化身一併上朝为文武百官赐福。 金銮大殿上，平时议事时闹哄哄如同菜市场的一群官员一个个安静如鸡。 户部尚书偷偷看了一眼高处的国师，又悄悄瞥了眼「月神」，一脸便秘地垂下头。 旁边的同僚见他如此行径也忍不住看了看国师，然后也低下了头。 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在大殿各个角落。 莫知安被看得十分烦躁，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要在这里盯着沈岚雪不好脱身。 谁知道月镜风到底发什么疯，要让月神化身给百官赐福。 莫知安恨不得撬开月镜风的脑子看看他脑袋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不得不怀疑月镜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是他用术法控制官员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做得也很隐蔽，只有在一些和窃取国运相关的事情上才会动用那术法。 比如前年的洪水，实际上伤亡惨重，他控制着负责的官员没有上报，把这件事死死压住。 又比如去年的瘟疫，他和随行官员打着治疗瘟疫的名号去了相关的地方，但是他并没有立即治疗，而是等着几个镇差不多死绝了才出手。 顺便还控制了几个地方官员，让他们向百姓灌输对国师的崇拜。 这样类似的事情六年里他还做了很多。 一切能够损害天月国的事情，都是他窃取国运的推动力。 云舒玉看见大殿里官员的表现就知道安王已经把事办完了，办得还非常漂亮，开开心心地和沈岚雪咬耳朵：「你说明天会不会有人上奏参国师一本？」 沈岚雪面带微笑地借着赐福的名义施展下解开国师控制的法术，闻言肯定道：「会有的。」 云舒玉现在要是原型肯定把尾巴翘的老高，可惜他现在只是个簪子，根本动不了。 「阿雪，你能看出来莫知安的跟脚吗？」云舒玉好奇道，「他是哪种邪修？」 邪修是修炼歪门邪道的修士的统称，气息和其他修士都不一样。 能够被称为邪修的修士，成为邪修之前不一定修炼什么，但是成为邪修之后都无恶不作，连三界里遭人唾弃的魔修都不一定能干出来邪修做的事情。 毕竟魔修也要渡过天雷劫，作孽太多多半会被噼成飞灰。 修真、妖、魔三界都有这种邪修，就是不知道莫知安成为邪修之前是什么。 第48页 沈岚雪这才想起来自己没跟云舒玉说这件事：「他是魔修，血脉驳杂，应该是普通魔物修成人形，之后再堕成魔修的。」 一听「血脉驳杂」四个字云舒玉就忍不住想摸摸自己的心脏，然后发现沈岚雪毫无阻力里的赐完福准备离开大殿。 再看向莫知安那处，他发现莫知安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溢出一丝血迹。 还是他家阿雪厉害，云舒玉在心里默默给沈岚雪点了个贊，开心的在沈岚雪头上扭了扭。 然后云舒玉又去看下面的官员，好傢伙，那些官员的脸色一个个比调色盘都精彩，有一个甚至快翻白眼了。 不再被国师控制，想来这些大臣都反应过来了自己以前究竟干了些什么。 「别乱动。」沈岚雪无奈地扶住头髮，「想来再过不久，莫知安就要使出杀招了。」 云舒玉不动了：「杀招你能应付吗？」 沈岚雪神色晦暗：「那要看他是对我用，还是要对龙脉下手。」 云舒玉一想也是，莫知安打不过他们又被阴了，很难不加快对龙脉的侵蚀速度。 「咚——咚咚——」 「寺卿大人，草民要状告国师莫知安！草民之女被国师府买去当婢子，不出半月毫无音讯。草民去国师府询问小女去向，反倒被国师府的恶僕打了出来。今日国师用童男童女修炼邪术之事天下皆知，草民要状告国师无视王法草芥人命，修炼邪术恶贯满盈！」 同样的话在大理寺门口被不断地重复。 此时已是午后，沉寂多年的大鼓被再次敲响。 街上的百姓听到鼓声逐渐汇聚到大理寺门口，然后看着几个击鼓鸣冤的垂暮老人说出了疯传在大街小巷的「谣言」。 许多人都看见了大街小巷洋洋洒洒的纸张，也有人听到告示牌上的内容被人念出来，但是多数人是不信的。 那可是国师大人啊——月神代言人。 自从国师大人上任，天月国哪年不是风调雨顺，国师大人怎么可能会用童男童女修炼邪术？ 肯定是看不惯国师大人的官员污衊他的。 可是现在真的有人冒着被打死的风险来大理寺门口击鼓鸣冤，那是不是说明——纸张上的内容不是空穴来风？ 直到大概过去半个时辰，才有人把门口的人带进去。 围观的百姓许久才彻底散去。 第二天早朝之后。 「看看你干的好事！」月镜风把一叠摺子扔到莫知安脸上，「你用人血修炼的事情现在全城都知道了，你不是说除了李相没人知道吗？你知道今天在早朝上有多少人参你吗？」 「除了这个，还有昌平七年，安阳县大旱，昌平八年，平山乡洪水，昌平九年，春林县瘟疫……」 月镜风年轻的脸上浮现出愤怒和后悔的神色，眼球通红，接下来的话几乎是吼出来：「你瞒着朕到底干了多少事？朕只是想要修仙长生！不是想让整个国家成为你的踏脚石！」 「莫知安，你说要想修仙需要人血朕给了，你说和你双修能加快进度朕信了，朕给了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和地位……你呢？」 「你在糟蹋朕的江山！」月镜风走到莫知安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早就控制那些饭桶了吧？要不是这所谓的『月神化身』来了，朕还被你蒙在鼓里。」 书房里突然安静下来，月镜风空着的那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呵……是你太蠢了。」 月镜风喘了几口粗气，不可置信的盯着莫知安：「你说什么？」 莫知安轻松挣脱月镜风的控制，将他推倒在地，反过来捏住月镜风的脖子，俊美的面容有些扭曲：「我说——陛下，是你太蠢了——」 「你以为凡人真的能修仙吗？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都是凡人吗？你可真天真了，我展示给你的那些不过是骗骗三岁小孩的东西，你的容貌回春和那些人也没有半分干系，全靠着我给你下的蛊。」 莫知安说罢点了点月镜风的心口，灰色的眸子里闪过红光，趴在月镜风身上，放柔了态度：「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双修吗？那是因为我需要吸取你身上的龙气，好更快的侵蚀龙脉，盗取国运。」 什么？他在说什么？月镜风唿吸有些困难，听完莫知安的话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竭力唿喊着侍卫，可是书房之外一片寂静。 「别喊了，整座皇宫都在我的控制之下，没人会过来打扰你我。」莫知安伸出手一点点描绘着月镜风的五官，两颊泛起绯红，「要不是你长得还算符合我的胃口，我都不屑于用这种方法汲取龙气。」 月镜风死死瞪着莫知安，似乎要把他瞪出一个窟窿。 莫知安忍不住笑了出来，勾起月镜风的下巴，艷红的唇贴了上去却被咬出血珠。 于是懊恼地扇了月镜风一巴掌，接着语气像是情人低语：「陛下……接下来你可要好好犒劳我啊。」 待月宫外风雨交加。 刚刚抽出嫩芽的枝叶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宫里流浪的狸奴跑到大树底下躲雨，没一会儿还是被雨水打湿，只好再另寻他处。 云舒玉趴在门口收回接雨的手：「阿雪，又下雨了。」 春雨看一次新鲜感就没了。 于是云舒玉无聊地在大殿的地上滚来滚去。 在这皇宫里一点意思都没有，今天下午就连看管他们的士兵都消失了。 第49页 沈岚雪打量了一下外面的雨：「明天或许会有意外之喜。」 「真的吗？」云舒玉坐了起来，「那用不用再找安王商量一下对策？」 「不需要，先按计划行事。」沈岚雪摇头，然后向云舒玉招手，「阿玉过来，该梳理经脉了。」 云舒玉瘫在地上装作没听见，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走到沈岚雪面前乖乖伸出手。 第30章 妖道 「皇帝被囚禁了。」 「嗯……我再睡一会儿……」 等等，月镜风被囚禁了？！ 云舒玉立马清醒，艰难从床上爬起：「不是才过了一晚上么，莫知安就忍不下去了？」 站在旁边点薰香的沈岚雪闻言，把香炉调了调位置，雪白的髮丝垂在香炉上。 沈岚雪：「他知道昨天只是个开始，也不能确定我们还会做什么。再加上龙脉已经被侵蚀三分之二……囚禁皇帝只是为了加快侵蚀速度。」 「为什么？」云舒玉不太理解囚禁皇帝和加快侵蚀速度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皇帝还和龙脉有关系吗？」 沈岚雪点点头：「有。」 然后神情变得微妙：「凡间的皇帝都和自身国家的龙脉有关，他们身上有国运加身，可以反哺龙脉。换而言之，只要月镜风不死，龙脉就不会被完全侵蚀。」 云舒玉还是不太明白，坐在床上托着下巴：「那莫知安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月镜风？」 杀了多省事，还要搞什么囚禁，这不是标准的反派失败套路么…… 沈岚雪拨弄香灰的动作一顿，云舒玉看着他成功从脸红到了脖子。 云舒玉：「……？」 他没问别的吧，沈岚雪的脸怎么突然红成这样。 难道他刚睡醒控制不住自己刚才还问别的了？ 沈岚雪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低声开口：「莫知安要窃取的是国运，国运在皇帝身上，所以需要用双修採补的法子获得月镜风身上的国运。」 「他囚禁皇帝，应当是准备把採补的速度加快。等到成功，月镜风也就油尽灯枯了。」 云舒玉：「……？！」 这也太……云舒玉只恨这个世界没有表情包，不然他一定给沈岚雪发十个八个的表达他现在的无语加震惊。 「那个……阿雪，咱们不用去救月镜风去吗？」 云舒玉都有点怜悯月镜风了，虽然他这个皇帝当的挺失败的了，还做了那么多恶。 但是这种死法……也太不体面了。 沈岚雪脸上热度褪去，淡淡道：「救不了，他心口早就被莫知安下了回春蛊。这种蛊虫能让迟暮之人返老还童，唯一的缺点就是下蛊者死，中蛊者也要死。」 莫知安是一定要死的，月镜风也得死。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两个就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是月镜风上了莫知安的贼船。 云舒玉一阵唏嘘，把元宝从兽宠袋里掏出来揉了半天。 现在，就要看安王的行动能力了。 安王府，书房。 月镜西正在站着练毛笔字，旁边跪着甲一。 「王爷，今天早朝月皇没有出现，国师告知各位大臣月皇病重，吩咐他代为监国三天。」甲一蒙着一张脸看不清神色，「关键是，国师真的拿出了陛下的手谕。」 月镜西听完直接笑了出来：「呵……代为监国？亏他能想出来，月镜风就是只剩下一口气也捨不得他那个权力。我们宫里的探子怎么样？」 甲一语气平静：「全部失联。」 月镜西放下手里的毛笔，待到墨迹干涸才把宣纸提起：「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了，把月皇和国师一起修炼邪术的消息尽快散布到整个月城。就说『天地乱，妖人现』里的妖人是国师，再把那批兵操练操练。毕竟，明天要打一场硬仗。」 似乎又想起来什么，月镜西叫住甲一：「对了，传信给赵将军，选择权在他手里，端看他想不想为爱女报仇了。」 「是。」 真有意思，月镜西撕掉练字的宣纸，那赵将军好不容易找到的、老家糟糠之妻生下的女儿，来月城第二天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恰逢月镜风猜忌武将，赵将军没敢大肆寻找，便在暗地里偷偷找着，最后一切证据指向了国师府。 那时国师风头正盛，没人敢触他的霉头。 于是赵将军把查过这件事的人都灭口了，把真相藏在心底。 不过这件事月镜西恰好知道，在昨天打着月神化身的名号联繫了赵将军，希望在逼宫时能得到他的帮助。 赵将军昨天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想来过了一晚上，他应该能想清楚。 第二天早朝。 所有大臣都像是往常一样走在上朝的路上，只是他们之间没有几个的脸色是正常的。 大理寺寺卿尤甚，歷经沧桑的老脸上满是绝望——毕竟大理寺里还关着几个击鼓鸣冤的白丁。 昨日上完早朝，他就像是终于从梦境里清醒，意识到自己六年里为国师瞒下了多少祸事，理清楚后他恨不得自戕谢罪。 关键是他干那些事的时候没觉得一点不对。 大理寺寺卿不禁后背发凉，国师种种行径加上这两天的流言，都表现出他根本不是什么「月神代言人」，说不定是什么祸国害民的妖道！ 其他同僚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尚且不得而知，但是明天的早朝不能告假，要是因为告假的事情让国师注意到自己……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第50页 等到了昨天下午，大理寺寺卿又听到了关于国师和月皇修炼邪术、草菅人命的「谣言」。 他意识到，这天——马上就要换了。 于是赶紧叮嘱家人最近都不要出门，免得被捲入什么要命的事情里。 今天上早朝的路上，连街边卖早餐的小贩都看不见。 这些天的「谣言」，明眼人都知道是有人在为什么事情造势。 于是没来得及吃早饭的大理寺寺卿只好飢肠辘辘的继续赶路。 好在碰见吏部左侍郎给了他一个馒头，不然他这把年纪在早朝上非得饿晕过去。 金銮大殿上一切照旧，缺了个皇帝和没缺一样。 就在莫知安要宣布退朝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譁，兵戈之声和浓郁的血腥气从殿外传来。 「妖道，还不束手就擒！」 莫知安早有预料地看向大殿门口，灰色的眼眸里红光更甚。 下面的大臣一阵骚动，反应快地直接向大殿两边跑去，剩下那些也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大部队。 有几个年事已高的老臣跑不动就被年轻的官员架着跑。 月镜西缓步踏入金銮大殿，身边跟着飘着移动的沈岚雪。 为了体现「月神化身」的高级感，云舒玉贴心建议沈岚雪飘着走，替他重新盘了头髮，涂了胭脂，然后又给他脑袋后面加了几个银色光圈。 沈岚雪有些不适应的偷偷拽了拽盘得发紧的头髮，脸上依旧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月镜西的到来让在场的大臣有的一头雾水，有的瞠目结舌。 一头雾水的多数是年轻官员，他们主要关注的是进来这人和皇帝有三分相似的容貌。 但如今大皇子才刚满十岁，那么眼前这人……一个不可能的念头出现在他们脑海。 老官员都在打量月镜西的双腿，一个个仿佛见了鬼。 莫知安嗤笑一声：「安王殿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妖道？您是在说我吗？」 金銮大殿一时寂静无声，两旁站着的官员恨不得把脑袋低到地上。 沈岚雪站在月镜西旁边出神，也不知道阿玉那边怎么样了。 月镜西慢条斯理的抽出随身佩戴的长剑，纤长的手指拂过锋利的剑锋：「月神慈悲，测算出天月国将有大祸，便捨身入世。不想昨日见到帝星被诡谲红光环绕，帝格有失。于是月神大人医治好我这残缺双腿，挑选本王为真正的月神代言人来斩杀妖孽、承接帝格。」 「天地乱，妖人现——这妖人，就是国师大人你啊！不必本王多说，想必诸位大人心里应该清楚。」 两旁的官员全都噤若寒蝉。 月镜西也没指望能有人搭理他，提着剑刚想上前就被沈岚雪制止。 沈岚雪唤出岁寒剑：「吾来。」 莫知安眯了眯眼睛，打量着那一柄长剑，然后施展出数道红光刺向在场所有人，不再有多余行动化作一道黑雾向皇帝寝宫飞去。 沈岚雪抬手把红光化全部拦下，向月镜西点头致意，化作一道流光追着莫知安身后而去。 月镜西转身身看向大殿里瘫软一大片的官员，朗声道：「诸位大人，就劳烦你们在此处等一等了。本王念着陛下的安危，便先行一步。」 第31章 落幕 月皇寝宫——福和殿外。 云舒玉打量两眼前淡红色的结界，然后往身上套了几个遮掩气息的法宝。 按沈岚雪的说法，这些法宝用完连渡劫期的大能设下的结界都能混进去。 顺利进入殿内，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和皇宫里一样死气沉沉的。 也不知道莫知安把那些太监宫女都怎么样了，云舒玉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总不能把那些人都杀了吧。 成功找到月镜风气息最浓的地方，云舒玉先给自己做了些心理准备，推开卧房的门。 「吱嘎——」 燃着龙涎香的卧房，一个看起来七八十岁的枯藁老人躺在床上。 他的眼球浑浊，双目无神，皮肤松弛头髮花白，看起来行将就木。 但从老人身上的衣服可以辨认出，他就是月镜风。 听到有人来了，月镜风浑浊的眼球动了动，似乎是想看看是谁。 可惜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没能成功做出。 云舒玉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前几天见面月镜风还是个俊美青年，现在直接变成这般模样，真是世事难料。 拿出玉瓶，动作干脆利落的往月镜风半张的嘴里塞了颗丹药。 塞完没好气道：「有力气了就起来跟我走，一会儿莫知安来了，你就跑不掉了。」 丹药化成一道热流进入月镜风腹中，他发现自己的五感逐渐变强了，身上也有了力气。 于是缓缓撑着床板坐起，视线移到云舒玉身上：「你是月神大人派来的吗？」 嘶哑苍老的声音让月镜风一愣，随即闭上嘴。 云舒玉：「算你聪明。」 「你们……能杀了莫知安吗？」 「我们就是为了杀他而来的。」云舒玉看了月镜风一眼，忍不住问，「莫知安当初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就一点没发现不对吗？」 月镜风苦笑一声，接着似乎陷入了回忆里：「当初他踏月而来，又入宫为朕展示了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朕还以为他真是什么月神代言人。」 第51页 云舒玉：「后来呢？」 月镜风咳了几下，从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声音：「后来他告诉我他不是什么月神代言人，说他是深山里的修士，说倾慕朕许久，还说朕是气运加身是天命之子，可惜被凡胎拖累。只要按照他说的服用那些人血炼制的丹药……朕就能修仙长生。」 云舒玉心里狂翻白眼，莫知安是欺负凡人不懂修仙吗？修仙最重要的就是灵根，没有灵根修个鬼的仙。 还吃药，这是莫知安自己需要人血才找的藉口吧。 月镜风的声音继续响起：「朕、我想修仙、我想长生，我想亲眼看着我掌管的江山在我手下延续千秋万代——咳咳……那些丹药服下之后，我的身体状况真的回到了全盛的时候。」 「我开始纵容莫知安，对于他抓走的人一个月比一个月要多的时候，我默许了，百姓自发为他建立庙宇的时候，我没阻拦。那时他还说想和我一併修仙长生，共享人间极乐。」 云舒玉忍了忍没忍住：「全都是骗你的。莫知安既不是什么深山修士，也不想和你共享什么人间极乐。他是魔界的邪修，来到你身边就是为了吸取天月国的国运弥补自身的缺陷。 「一个国家失去国运的结果就是走向毁灭。」 说完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别说千秋万代，到你这儿说不定是最后一代。」 「噗——」 月镜风似乎很受打击，直接喷出一口黑血，瘦弱干枯的身躯一抖一抖的好像要背过去去。 云舒玉瞪大双眼，就这……这么气吐血了？也太不抗气了。 月镜风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擦掉嘴角黑血，浑浊的眼球似乎清明几分，悲痛万分地开口：「是朕错了……朕大错特错……」 云舒玉不想听了，大错已经铸成，不过好在还有挽回的机会。 于是打断月镜风的长吁短嘆：「你还记不记得莫知安在你这寝宫经常去什么地方？」 月镜风停下感慨思索一会儿：「他经常去殿外的莲花池旁边打坐。」 莲花池？云舒玉若有所思，龙脉应该就在那里了。 刚想带着月镜风去莲花池，就见窗户外面飘来一团黑雾。 云舒玉手疾眼快地扔了个防御法宝在月镜风身上，同时自己身上的防御法宝也被迫弹开，这一弹直接把他弹出了福和殿外。 「小心。」 有人接住了他，还伴着一股熟悉的梅花香气，云舒玉歪头一看，果然是沈岚雪。 「快去救皇帝！」云舒玉催促着，「别让莫知安把他弄死。」 沈岚雪也不着急，托着云舒玉把他稳稳放到地上。 此时整个福和殿都被莫知安的灵力冲击成一片废墟。 月镜风站在废墟中间，身体外面的法宝结界看着摇摇欲坠。 莫知安浮在半空手持带着黑焰的长刀，灰发飞舞，一下又一下的攻击着月镜风四周的防护结界，结界上的裂纹越来越多。 有点麻烦，莫知安恢復到大乘初期了。 沈岚雪感受了一下自身的力量，还是元婴中期，于是天青色的眸子看了几眼破晓的天幕。 几声闷雷响起，沈岚雪的气势节节攀升，很快就从元婴中期达到化神初期、合体中期、大乘初期、渡劫巅峰！ 「万——剑——通——天——」 沈岚雪缓缓升起，一字一顿地吐出四字法决。 岁寒剑自他手中脱出，然后一分为二，再分为四……数万道「岁寒剑」出现在空中，巨大的威压和杀意从半空直指莫知安。 只见沈岚雪右手轻轻一挥，那些剑又用极快的速度合成一柄，威压和杀意却更加强烈了。 云舒玉即使身上套了一堆护身法宝，还是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发凉，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逃跑。 更不要提被杀意直指的莫知安。 起初莫知安并没有在意追来的沈岚雪，他打破限制之后修为虽不是鼎盛时期，但也在大乘初期。 一个元婴中期在他面前还翻不出什么水花。 可是没想到那几声闷雷后一切都变了，元婴中期的石子——变成了渡劫期的山岳。 他为什么要来凡界，不就是因为那该死的渡劫期吗？ 他在大乘巅峰卡了九千多年，眼看着还有不到百年就要身死道消。 可悲的是他身为低级魔物修炼成的魔修，连转世重修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甘心啊……他该如何甘心？ 当初在魔界，他还是一团丑陋的低级魔物时，就受尽同族欺凌。 后来他修得人身成为真正的魔修，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曾经侮辱过他的所有东西。 识字后更是给自己起了「莫知安」这个名字。 他希望自己这一生永远不要忘记从前经歷过什么，永远……不要知道「安逸」两个字怎么写。 他要与人争、与天争。 他凭什么要因为差的那点虚无缥缈的气运，白白浪费将近万年苦修的日子成为一捧飞灰？ 于是他斩断因果来到凡界，只为了求一个几乎没有结果的机会。 重塑因果后，最严重的时候日日呕血，每分每秒都在承受着粉身碎骨的疼痛。 可是到头来呢？ 莫知安死死盯着悬在半空的剑影，巨大的悲怆从心口传来。 他不禁低头看向心脏的位置，碗大的血洞出现在心脏原来的位置。 第52页 心脏之下的丹田也被巨大的空洞代替。 「哈——」 莫知安发出一声气音，用尽最后的力气回头看了一眼月镜风。 地面上的月镜风也在看向他，那张苍老的脸上带着类似解脱的神情。 结束了。 「阿雪！」云舒玉看见沈岚雪落下来立马跑过去，「国运呢？龙脉在莲花池下面，快把它放进去。」 沈岚雪手里飘着一团跳动着的金色光晕——这是从莫知安心脏里抽出来的。 他看向一旁把莫知安的尸体抱在怀里一言不发的老人，伸手把那金光放到月镜风眼前：「他给你下了回春蛊，他死后你也会死。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你身上最后的国运还给龙脉，反哺它，这样天月国才不会短时间内经歷多次战争动盪。」 月镜风像是没听见，一动不动地盯着怀里莫知安失去唿吸和血色的身体。 然后颤颤巍巍伸手给他理了理凌乱的灰发，又擦去他嘴角的血渍。 沈岚雪和云舒玉谁都没有说话，也没催促。 他们看着这个曾经的帝王、现在日薄西山的老人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浑浊的眼泪。 「拿去吧，就当是……赎罪。」 沈岚雪手上的金光听到这话之后跳动得更欢快了。 月镜风像是明白了什么，缓缓把手放到金光之上，像是线一样金色半透明的东西从月镜风指尖流出注入金光。 渐渐的，金光越来越亮，月镜风的气息越来越弱。 又过了几秒钟，金光「咻」一下飞入莲花池里。 月镜风低下头，为莫知安的尸体缓缓合上双眼。 天月国第十六代月皇——薨。 云舒玉默默站在原地，看着面前两具尸体渐渐变得透明，然后化作流萤消散在空气里。 一切都结束了，那么…… 「沈岚雪，」云舒玉想抬手碰一碰前面的人，最终还是放弃了，「你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完，只见沈岚雪身上突然爆发出强烈刺目的白光。 云舒玉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识海都在刺痛，不得不闭上双眼。 再之后，巨大的冲击波打在他身上，防护法宝的结界也抵挡不住那股爆发的灵气。 云舒玉狼狈的仰面躺在地上，眼冒金星，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他的眼里是朝阳初升的天空。 该死……真踏马疼……自己不会直接涅槃吧…… 第32章 九玄宗 「师兄，你说他什么时候能醒啊？不会……」 「不知道，有仙尊在没问题的。对了，教习长老留的任务你做完了吗？」 「开什么玩笑，陈长老让咱们两天画二十张符箓可不是两张……我都想去藏剑峰后山跳一跳了。」 「师妹，后山的高度现在摔不死你。」 什么仙尊，什么人在说话？ 好黑……还好疼……他难道真的涅槃了？不对，他没失忆，那就是没涅槃。 云舒玉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类似于鬼压床，有意识，能听见声音，但是动不了。 「师兄，你快看！他的眼皮在动诶，是不是要醒了？」 「你先看好他，我去找仙……我去找师父。」 别走啊！他又不是真的要醒过来，只是在尝试而已，关键是那劳什子掌门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他不是刚被沈岚雪身上爆发的灵力震晕么？ 他难道不应该还在凡界么？ 下一刻，天光大亮。 云舒玉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古色古香的房间，房间里很亮，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那些光晃得他眼睛刺痛不禁闭了闭眼。 「道友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悦耳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云舒玉侧过头，看见一个身穿白色云纹法衣的少女坐在旁边。 少女面容精緻，双眼灿若繁星，修为大概在练气五层，气质平透着草木气息，看着就很有仙家弟子的风范。 最重要的是，少女身上的衣服和沈岚雪当初掉到菜地时穿的衣服很像。 只不过沈岚雪的法衣要更为华丽。 云舒玉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妙的预感，不顾自己身上疼得要命挣扎起身：「道友，这里是……」 少女连忙把他按下去，语气紧张：「诶你别乱动！仙尊好不容易把你的经脉接上。这里是九玄宗百草峰的弟子居，我叫白思雨，是百草峰的弟子。璇幽仙尊带你过来的，他让我和鹤安师兄一起照顾你。」 云舒玉：「……？」 他是不是又穿越了，不然为什么面前这个人说的话这么奇怪。 于是云舒玉忍着疼抬起手看了看，指根的红痣和手上的玉戒还在，还是自己熟悉的身体。 九玄宗、百草峰、璇幽仙尊。 九玄宗他知道，修真界什么第一宗门，弟子主要由剑修、器修以及一部分医修构成。 百草峰顾名思义应该是医修待的地方，但是那璇幽仙尊…… 云舒玉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到现在为止还没看见沈岚雪。 通过白思雨身上的衣服，他可以推断出沈岚雪失忆之前待的宗门就是九玄宗。 那白思雨刚才说璇幽仙尊带他过来，还给他接经脉…… 他可以发誓，他在妖界活了一百多年，只是听说过「璇幽仙尊」这几个字，绝对不认识璇幽仙尊。 第53页 璇幽仙尊更不可能突然出现在天月国皇宫把他带到九玄宗来，还给自己治疗伤势。 而且他晕倒之前是在凡界，身边的修士只有沈岚雪，没道理沈岚雪不管他 反而是什么璇幽仙尊把他带走。 所以，排除一切的可能性，最不可能的那个就成了事实。 沈岚雪，就是璇幽仙尊。 云舒玉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沈岚雪那俊美不似凡人的面容和出尘脱俗的白髮，还有关于璇幽仙尊修无情道的传言，又想起两人在凡界的点点滴滴。 忍不住怒从心来，歪头在地上吐了一口黑血。 白思雨看见云舒玉吐血有些傻眼，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敢碰他：「你没事吧！我、我还没学过医术呢……你别出事啊！元鹤安到底去哪找掌门了怎么还不回来……」 眼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都要急哭了，云舒玉晃了晃像是一团浆煳的头，擦擦嘴角血渍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只是……岔气了。」 岔气个鬼，云舒玉都要被气死了。 他早就该醒悟，路边的男人根本不能捡——自家菜地大坑里的同样不行。 这下好了，沈岚雪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仙尊，最关键的是他还修无情道。 云舒玉脑袋里闪过上辈子看过的一堆小说。 那时候他打零工的时候摸鱼，偷偷看网络小说，什么都看，其中修仙小说男主一个个不是修无情道就是修无情道。 修就修吧，关键是还非得搞什么杀妻证道。 看到最后他都不吐槽了，反正在小说里无情道毕业率就是个大大的零蛋。 但那时候他看那些是图一乐，而现在，他是深陷其中没准还是个要被杀的「妻」。 性质不一样了，心情也不一样。 妖界也有妖修无情道，他知道几个修无情道的大妖杀妻、杀子、杀亲、杀友去证道。 云舒玉双手撑在床榻上，艰难喘着气，喉咙里反上腥甜，蹙着眉心乱如麻。 沈岚雪在凡界表现出来的情绪是正常的，没有他印象里修无情道的样子。 所以是这个世界修无情道的人不会失去所有情绪，还是他对无情道刻板印象太深？ 沈岚雪是失忆了，但他真就不记得自己修得是无情道吗？ 如果沈岚雪记得，那他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又是……又是抱着什么心态？ 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蓄意图谋？ 为什么在凡界不杀他，是因为他们还没结道侣契吗？ 所以，是被骗了么…… 云舒玉心脏勐地一阵抽痛，身上也痛得厉害，像是有人在用他的经脉弹琴。 痛苦的呻吟了几声，他彻底瘫软在床上，身体也在无意识颤抖。 缓了一会儿，云舒玉才深吸了几口气，将神识探入身体。 他身上的封印和禁术在相互作用下，已经可以被他观察到了。 然后云舒玉看见他原本完整的经脉现在就像是用针线缝补过，破破烂烂的，黑灰色的物质虽然少了不少，但还是顽强的占据着一小半经脉。 白玉琉璃心略显虚弱地跳动着，外面半透明的物质布满裂纹，像是下一秒就会碎掉。 菩提骨倒是完好无损。 收回神识，云舒玉闷哼几声，慢慢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太疼了，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就连沈岚雪为他梳理经脉都没这么疼。 云舒玉恍惚间反应过来，现在这身伤就是沈岚雪带给他的。 温热的泪水打湿眼角，云舒玉闭眼陷入黑暗。 他能听到白思雨一直在他耳边喊——「别睡啊，坚持住，仙尊马上就到了」。 沈岚雪还会来吗？ 来了会救他还是……杀他。 「退下。」 清冷的声音突然出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淡雅的寒梅香气，闻着那味道，他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到沈岚雪那天。 他看见沈岚雪第一眼就在想——谪仙天降，举世无双。 「张嘴。」 云舒玉条件反射的微微张开嘴，然后圆滚滚的丹药被送到他的嘴边，他下意识的想吐出去却被捂住嘴，那丹药就化作一股热流从嘴里划入腹中。 丹药入腹，身上的痛楚似乎消失大半，然后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渐渐的对肢体的控制也回来一点。 云舒玉拼尽全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果然看见了沈岚雪。 还是那张完美的脸、雪白的发，不过眉心的红色竖纹看不见了。 熟悉的灵丝探入身体，云舒玉乖乖靠在沈岚雪怀里让他的灵丝游走在破碎的经脉之间继续缝缝补补。 好舒服好……温暖。 云舒玉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忍不住抓了抓手下的衣服，然后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一点点松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舒玉的意识逐渐清醒。 睁开眼侧头向旁边看了看——对上了冰冷的天青色瞳孔。 沈岚雪坐在床旁边，离他大概有一米远。 那双眼睛太冷了，那眸子里的冷漠像是山顶万年不化的冰雪。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两个人谁也没开口。 云舒玉心口闷闷的，鼻尖酸涩，缓慢从床上坐起来：「璇幽仙尊？」 对面的沈岚雪还是没开口，但点了点头。 第54页 云舒玉也没继续说话，就算他现在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问题想问，但是一对上沈岚雪冷漠的眼神就不敢开口了。 就在云舒玉思维不断发散的时候，旁边的沈岚雪终于开口了。 沈岚雪：「身为狐妖，你为何出现在凡界？」 云舒玉大脑宕机了一下，然后迅速重启，看向沈岚雪的目光充满复杂：「你在……问我？」 沈岚雪眼底划过一丝疑惑，这里不就只有他们两个吗？ 「我……你不记得我是谁吗？」云舒玉颤着声音开口，「你不记得在凡界发生的事情？」 沈岚雪摇头，本来想像以前一样自称「本尊」，顿了顿换了个自称：「不记得……我只记得本来在洞府修炼，后来眼前一黑，再有意识就身处凡界，你躺在地上被我的灵力震伤，所以我将你带回九玄宗医治。」 云舒玉心凉了半截，下意识反问：「不记得？」 然后观察着沈岚雪那张看不出任何撒谎痕迹的脸，：「你真的……不记得吗？」 第33章 失忆 沈岚雪抿了抿唇：「确实不记得了，我们是在凡界认识的吗？」 而且他看不出云舒玉和他身上有什么因果。 死一般沉寂。 半天没等回答，沈岚雪对上小狐狸的脸，发现他双眼通红眼里含着泪，那泪水似乎马上就要流出来。 果然，下一秒滚烫的泪珠就从小狐狸的眼里落下。 沈岚雪瞳孔微缩，对着那眼泪心底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瞬移到云舒玉身边替他接住眼泪，无措地安慰道：「你别哭……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你可以慢慢讲给我听……」 云舒玉哭得更凶了。 滚烫的眼泪砸在手心，砸得沈岚雪的心间一颤。 为什么会哭得更厉害了？ 对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的云舒玉，沈岚雪更加无措了，伸手在云舒玉脸上擦了擦，然后勐地收回手，皮肤接触的地方像是着了火。 沈岚雪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怎么就擦上去了？ 这种举动太唐突，也太……亲密了。 于是讪讪缩回手，转而递了一条手帕过去。 云舒玉接过手帕，擦了一下又一下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他是做好沈岚雪恢復记忆可能就要离开他的准备，可是不包括沈岚雪失忆啊！ 天知道他在听完沈岚雪的话心里多么震惊、伤心、委屈，复杂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化作泪水。 整个人在看见沈岚雪就算失忆了还过来给他接眼泪后更难过了。 他不想管老天叫爷了，因为老天根本没把他当孙子。 难不成他真的穿进什么狗血小说了？要不然为什么这些狗血的梗他一个也没逃过。 早逝的妈、失踪的爸、失忆的道侣和脆弱的他。 道侣还疑似修炼无情道——那种需要杀妻证道的道统。 哭了一会儿后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云舒玉拿着帕子擦擦脸，声音略显沙哑：「我是在凡界居住的后院发现仙尊您的，然后把您带回家，后来您醒过来修为全无、记忆全失……」 云舒玉停顿一会儿，黑亮的眸子深深看了一眼沈岚雪，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沈岚雪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就听见云舒玉继续开口。 云舒玉：「我就打算收留您直到恢復记忆和修为。您恢復记忆和修为是在凡界天月国皇宫，至于为什么在皇宫……是因为您和天道做了交易，您帮助天道消灭窃取国运的邪修，天道让您恢復修为和记忆。」 见云舒玉停下来，沈岚雪不禁发问：「还有呢？」 「没有了，」云舒玉低下头，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凡界的时候我们相处不多，仙尊您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 相处不多？沈岚雪在心里重复了几遍，如果真的相处不多……那为什么听见自己说不记得他之后——要哭呢？ 活了太长时间，沈岚雪见过很多人的眼泪。 有喜悦的、幸福的、绝望的、悲伤的，可是没有人哭得能让他如此……心疼。 对，就是心疼。 刚才没反应过来，现在细细品味，发现那种情绪是心疼。 自己捨不得眼前的小狐狸掉眼泪。 「你叫什么名字？」 云舒玉本来在走神，听到问题后嘴比脑袋反应快：「云舒玉。」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打算把真名告诉沈岚雪，不过说了就说了，也不至于因为听见一个名字就恢復记忆。 云舒玉在刚知道沈岚雪失忆的时候是很惊讶和难过，但冷静下来就发现这似乎是一个逃跑的机会。 已知沈岚雪是璇幽仙尊、修无情道、九玄宗太上长老、三界唯一的散仙。 所以，如果沈岚雪和他在一起是真的有杀妻证道的打算，他就是比别人多了一条命都不够杀的。 涅槃？没准他涅槃还没开始就被沈岚雪挫骨扬灰了。 想到那个场景，云舒玉就忍不住头皮发麻，但是看见面前沈岚雪那张居然带着关心的脸，他又忍不住心软几分。 他确实喜欢沈岚雪，可是前提是他得活着。 他赌不起，不知道沈岚雪真实身份的时候答应和他在一起就罢了。 现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云舒玉就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起码没头脑一热和沈岚雪结道侣契。 第55页 沈岚雪听见这名字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好熟悉，云舒玉……云舒玉…… 「阿玉——」 云舒玉吓了一跳，立马打断道：「那个仙尊你在凡界为了答谢我送了我两个芥子，你看看怎么把它们收回去，我用不上这些东西……」 被云舒玉一打断，沈岚雪脑中一阵刺痛，扶了扶额头发现自己不记得刚才在想什么，闻言看了看云舒玉伸过来的手。 纤白修长的手指上，中指指根一点艷红的痣明晃晃摆在那里，无名指上的白色玉戒也带着自己的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云舒玉想要归还芥子，沈岚雪居然久违的感觉到难过。 他不知所措的捂住心口，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就像是……就像是小时候被师兄偷了糕点一样。 「仙尊？」云舒玉等不到沈岚雪过来取下玉戒，于是催促几句，「晚辈只不过收留了仙尊几日，拿这么多东西实在是受之有愧——」 沈岚雪挥了挥手，云舒玉眼睁睁看着无名指上的玉戒也变成了一颗红痣长在了指根。 「不必归还，你值得这些报酬……我帮你遮掩了妖气，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沈岚雪神色复杂地起身，留下一瓶丹药放到桌子上，「这些日子你就住在百草峰，记得按时吃药，每隔七天带着令牌去离恨天找我，我为你修復经脉」 说完也不管云舒玉听没听清楚，转身离开了弟子居。 云舒玉：「……」 不得不说沈岚雪失不失忆性格都差不多，在送东西上还是那么说一不二。 云舒玉摸了摸手上两颗痣转念一想——三界唯一散仙的命，大概比这些加起来还要值钱吧？ 「道友，你怎么样了？」白思雨等到沈岚雪离开才进来，「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舒玉见白思雨进来做贼心虚一般把手里的帕子塞进芥子，咳了咳：「好多了，不知道友可知离恨天在何处？」 白思雨「哎哟」了一声，然后挠挠头：「离恨天是璇幽仙尊的居所，在宗门西北方向，是一座终年覆盖积雪的山峰。有点远，进去得带着令牌，诶……仙尊给你啦，这就好办了。」 注意到桌子旁边晶莹剔透的令牌，白思雨打量半天，小声嘀咕着：「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仙尊的令牌呢……和仙尊一样冷，也不知道仙尊怎么在离恨天住下去的……」 云舒玉抓到了关键词——「冷」，于是问：「离恨天很冷吗？」 白思雨似乎想起来什么不好的记忆，表情扭曲：「那地方元婴修为之下进去能直接冻成冰雕。上次我就是路过离恨天，被它结界周围散发出来的冷气冻到晕了三天三夜。」 元鹤安知道这件事后整整嘲笑了她一年。 云舒玉第一时间低头确认了下自己这些芥子里有没有什么御寒的法宝，找到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冻成狐狸冰雕！ 接下来白思雨看他状态不错，于是带着云舒玉参观了百草峰。 云舒玉被沈岚雪送到百草峰时，沈岚雪说他是个不小心被自己灵力伤到的路人，所以要将他留在百草峰养伤。 不留下不行，散仙的灵力一般人祛除不掉。 白思雨虽然不知道云舒玉是怎么被波及到的，但是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 她站在仙尊两米开外都感觉浑身上下都被仙尊身上外溢的灵气刺痛，更别提被仙尊灵气震断经脉了。 在对面少女怜爱的眼神里，云舒玉给自己编了一个生活艰苦、知识匮乏的散修形象，顺便问了一些关于九玄宗的事情。 白思雨挑挑拣拣把能说的都和云舒玉介绍了一遍，在她的介绍下，云舒玉对九玄宗的了解更深了。 九玄宗，修真界第一大宗，算上在外游歷的弟子，弟子人数大约在两千人左右，实际宗门内只有一千多人，但这也是个很惊人的数字了。 掌门为大乘期的灵瑾道君，宗门弟子主要为剑修、器修和医修。 宗门内一共有六大主峰，分别为藏剑峰、九阳峰、龙腾峰、万宝峰、紫云峰、百草峰。 这些主峰是从开宗立派之时就存在的，每一峰上都有自己独有的道统和功法传承，掌管在合体真君手里。 比如白思雨所在的百草峰，峰主就是合体中期的陵游真君，白思雨是陵游真君去年收徒大典上收的记名弟子。 除了六大主峰，还有什么灵兽园、丹堂之类的，如果有弟子想去也可以，其他设施也是应有尽有。 云舒玉对九玄宗大致有了些概念，和以前看的那些小说里的宗门没什么太大区别，在他眼里九玄宗大概算是一个……没那么多专业的大学。 跟在白思雨身后看了半天百草峰上的风景。 树木郁郁葱葱的，太阳高高挂在天空，这时候他无比感谢秋晴水给他准备的法衣冬暖夏凉。 就在他感觉有些累打算回去歇着的时候——一道趾高气昂的粗犷男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思雨师妹，你今天为何没赴约啊？」 第34章 打脸 云舒玉一回头，险些被晃瞎眼。 只见身后是个浑身散发灵气宝光的青年，修为和自己一样在筑基初期。 身形高挑、长相也算说得过去，就是有些许……猥琐。 这青年身后还跟着几个修为在练气五六层的修士。 第56页 气质这种东西很奇妙，它和长相没什么太大关系。 起码云舒玉觉得没什么关系，相由心生这话他非常认同——比如一个人丑若无盐，要是这人心地善良，那也不会在气质上显现出恶人的特质。 想到这云舒玉不禁想起沈岚雪，沈岚雪的气质清清冷冷的，相处下来自己还发现他的性子很单纯，那样的人怎么会骗…… 云舒玉连忙打断自己这个念头……单纯个屁，他之前就听过，璇幽仙尊都三千多岁了！ 三千多岁怎么可能真的单纯？骗骗他这种涉世不深的小妖还差不多，最关键是他可没有第三条命能赌沈岚雪是不是真心对他。 他刚才忽悠白思雨和他讲了讲璇幽仙尊的事。 白思雨如数家珍的和他安利起他们九玄宗最大的牌面——什么天灵根单冰灵根，什么修无情道，什么二十岁金丹、一百岁元婴、五百岁合体……一千五百岁就达到了渡劫期，更是在两千岁的时候成为了浮生大世界唯一的散仙。 现如今才三千多岁，前途光明、未来可期巴拉巴拉…… 云舒玉听见「无情道」几个字就脑仁儿疼，于是岔开话题让白思雨停止对沈岚雪的无底线吹捧。 太可怕了，沈岚雪不会对他们宗门的弟子用什么法术吧。 听白思雨话里的意思……他们还有个类似粉丝后援会的东西，里面的弟子都是崇拜沈岚雪、以他为榜样、天天卷夜夜卷的卷王。 这些弟子隔三岔五就要聚一聚彼此加油打气。 作为一条咸鱼，这种事情想都不敢想。 清除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云舒玉安静站在白思雨旁边打量那青年。 青年身上的衣服和白思雨的差不多，只不过白思雨领口处是银边，他的领口是金边。 云舒玉猜测这是记名弟子和亲传弟子的区别。 白思雨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何师兄，今日恰好仙尊让我办事，实在是无法脱身。」 青年发出一声哂笑：「呵，白师妹，你别开玩笑了，仙尊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有空让你办事？你爽约怕不是在和身边这个小白脸卿卿我我吧。」 无辜躺枪的云舒玉：「……」 他谢谢了，这一切和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对面那青年略显猥琐的脸此时在云舒玉心里已经变成猥琐至极了。 这种人一看就是仗着自己有什么背景到处骚扰女弟子的无赖。 云舒玉直接呛声：「你这人，怎么平白无故污衊人家女弟子清白，还是你眼珠子连膀胱——看什么都马蚤？」 反正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正好现在心情不佳，这什么何师兄惹到他可算是踢到钢筋了。 只要不是散仙级别的大能过来杀他，他靠着身上的法宝都能耗到逃回妖界。 青年闻言虽然不知道「膀胱」是什么，但根据云舒玉的表情也很难猜不出是什么：「你——你这厮满口污言秽语，你非我宗门弟子到底是怎么上来这百草峰的？你不会是别的宗门派来的奸细吧！」 一顶巨大的帽子扣到云舒玉头上，他都快气笑了。 白思雨脸色一下子黑得吓人：「何天龙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他是——」 云舒玉拦住白思雨，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笑容配在那张清秀的脸上显得格外欠揍：「我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还能把我抓起来严刑拷打不成？」 何天龙的脸直接涨成猪肝色：「你怎么知道不能？我现在就能把你抓起来送去执法堂！」 何天龙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他爷爷兼师父可是执法堂的堂主何卓明——修为在化神期。 前半个月他就约了白思雨，告诉她书院休沐那天在万宝峰附近的花海见面，正好可以将最近新得的草药送给白思雨刷一刷好感。 哪曾想他等了一上午都没见到白思雨，气不过就带着手下一群小弟过来质问。 没想到第一眼就看见白思雨和一个小白脸有说有笑的走在百草峰上，要知道白思雨就从没对他笑过！ 再一看那小白脸穿的也不是九玄宗的弟子服，身上的法衣还是那种一看就很低级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背景，于是何天龙打算把怒气都发泄在这小白脸身上。 这小白脸要是任他打骂也就算了，没想到还敢和他呛声！ 何天龙忍不了，要知道他爷爷可是执法堂的堂主！ 自从何卓明把他接到九玄宗就没遇到过什么人给他脸色，更何况是这么个一看就无权无势的小白脸？ 他一定要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白脸得到教训！ 白思雨都快急死了，刚想继续开口就发现自己被下了禁言术，震惊地看向旁边的云舒玉——何天龙可是执法堂长老的亲孙子，平时宝贝得不行，身上可是有能击杀化神期修士的法宝，你不要乱来啊！ 可惜她张不开嘴，只能在旁边一个劲儿对云舒玉摆手。 云舒玉对白思雨笑了笑，算是安慰了一下手舞足蹈的小姑娘。 试了试身体里灵力的运转，还算可以，刚才沈岚雪那一番修补让经脉坚固不少。 用灵力把白思雨推到旁边又给她套了法宝，云舒玉继续开嘲讽：「有本事你就来，我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何天龙「你」了两声没说出来什么话，然后从纳戒里掏出柄剑用灵力催动，那剑在空中化作无数道剑影冲着云舒玉飞去！ 第57页 云舒玉差点没笑出声，嘴角牵起一半儿，想起自己在和人打架好歹憋住了，老神在在站在原地。 这法宝的功效和那天沈岚雪展现出来的招式一比——连人家头髮丝儿都比不上，还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预料之中，那些飞剑还没近云舒玉的身就被他身上法宝的屏障震碎了。 云舒玉悄悄收起身上的法宝，假装它是个一次性消耗品，然后无缝衔接的又套上一个新的。 何天龙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他见云舒玉和他修为一样就拿出个金丹威力的法宝去打他，没想到法宝居然被震碎了。 那就说明这小白脸身上是有好东西的。 不过没关系，他身上不只有金丹威力的法宝，他倒是要看看这小白脸还有什么好东西，没准刚才那个法宝就是他最后的底牌！ 云舒玉轻轻咳了一下，手里攥着极品灵石一边吸收灵力一边等着何天龙的后招。 何天龙有些肉疼的从纳戒里拿出了个精緻小巧只有巴掌大小的红色葫芦。 然后口中念念有词，随即把葫芦向上一抛——炙热的火焰从葫芦口流出，那些火焰像是有了意识一样将云舒玉团团围住。 云舒玉好奇的打量着环绕在法宝屏障外面的火焰，橘红色的火焰温暖明亮，燃烧的形状像是一朵朵火莲。 怎么回事……后背好热？ 云舒玉意外的感受到后背在发烫，心底也涌出一股不知名的渴望，好像……外面的火对他很有好处。 打开屏障？云舒玉咽了下口水，有些不确定。 何天龙看见火焰没破开那小白脸的屏障也不着急，得意洋洋地开口：「你就别挣扎了，这可是地品的红莲火，等你灵力维持不住法宝就等死吧！」 云舒玉眼睛一亮，地品红莲火？听起来还不错。 他翻到的有关菩提骨的那本书，提到身怀菩提骨的人会对一切火焰免疫，并且可以吸收各类灵火蕴养灵府、水火之脏和静府也就是心、肾和膀胱。 到时候在涅槃的时候有可能成就三昧菩提法体。 这种法体相比于菩提骨的独到之处是——有了它涅槃失忆的副作用就会消失，并且涅槃时间会从九天九夜缩短到三天三夜，涅槃成功后修为更是会直接连跨三阶，之后在修行的路上会更加顺遂。 这法体看得云舒玉心痒痒的，不过想到涅槃过程中意识是完全清醒的就放弃了——他怕疼。 但是吸收灵火蕴养一下内脏还是可行的，眼前这个就不错。 隐隐约约听见对面何天龙嚣张的笑声，云舒玉也笑了，然后撤下法宝。 须臾间，红莲火吞噬了他，烧得通红的火舌让人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 白思雨目眦欲裂，连自己的禁言术没解开都忽略了。 此时云舒玉有些尴尬的站在火焰里，这火确实烧不伤他的身体，可是他的法衣烧没了。 他可不想一会儿吸收完红莲火颜面无存，于是拼命从芥子里翻找有什么能抵挡灵火的衣服。 「云舒玉——！」 云舒玉惊慌抬头，他怎么听见沈岚雪的声音了？ 第35章 离恨天 「别怕……我来了。」 火焰伴随着突然出现的声音熄灭，那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发颤。 云舒玉眼前一黑，然后一股熟悉的梅香出现在鼻尖。 眨眨眼，他发现自己被罩在宽大的斗篷里，因为沈岚雪的斗篷比较长，所以他整个人从头到脚一点不该露的都没露出来。 云舒玉：「……」 沈岚雪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啊！ 心中的困惑几乎到达顶峰，云舒玉简单整理了身上的斗篷才把脸露出来。 不远处何天龙已经跪到地上，脸色煞白煞白的像是死了七天。 何天龙余光瞟到离他越来越近的白色身影哆哆嗦嗦开口：「弟子……不知、不知仙尊有何……」 「啊——！」 云舒玉惊恐地瞪大双眼——沈岚雪、沈岚雪怎么什么都没问……就把何天龙打吐血了？ 沈岚雪冷漠地看着倒在地上像是一坨烂泥的何天龙，语气冰冷：「门规第三十四条——不许弟子私下打斗，明知故犯者罪加一等。」 何天龙吐了口血，看向旁边什么事都没有的云舒玉，只觉得一阵怒火涌上心头，顾不得沈岚雪带来的威压：「可是仙尊……这人非我宗门弟子我……」 「他是本尊未入门的弟子。」 云舒玉茫然地看向沈岚雪。 不是，这也没人通知……他和沈岚雪刚才没提到过这个事儿吧？ 怎么他就成了沈岚雪未入门的弟子？ 沈岚雪到底知不知道单方面的同意不是同意——那是赤裸裸的强制啊！ 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的何天龙僵了一瞬，然后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白思雨站在旁边来来回回打量着沈岚雪和云舒玉，脸上表情一会儿一个样，因为禁言法术迟迟张不开嘴，憋得脸都红了。 现场唯一淡定的人就是沈岚雪了。 其实沈岚雪内心也不淡定，他看着晕死过去的何天龙攥了攥拳，压下心中杀意，回头丢给白思雨一块令牌：「去执法堂告诉何卓明，三天后来离恨天请罪。不会管教弟子的话……本尊不介意替他管教一番。」 白思雨接过令牌疯狂点头，已经想好一会儿怎么和陵游真君告状了。 第58页 云舒玉在旁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被走到他身边的沈岚雪横抱起来。 「沈岚雪你干什么？！」云舒玉手忙脚乱地一只手紧紧扯住沈岚雪的衣服，另一只手跨住沈岚雪的脖颈，也顾不得自己走没走光了，「你快放我下来！」 他们现在很熟么，为什么要对他动手动脚！ 沈岚雪低头不小心瞥见一抹樱粉，立马抬头目不斜视，红着耳朵对着云舒玉说道：「带你回离恨天。」 「诶你——」 云舒玉只来得及给白思雨解个禁言术，然后就发现自己上天了。 真上天——四周的景物直接变成了山尖尖。 沈岚雪给云舒玉设下一道结界遮去狂风，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 很轻，对他来说根本没重量，也很瘦，能看见突起的蝴蝶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才变得这么瘦的，身上还有淡淡的谷物香气。 谁也不知道当他感受到留在云舒玉身上的灵丝消失后有多失态。 那时他刚回到离恨天，正准备给饿了不知道多久的玄龟餵点灵食，就发现云舒玉身上的灵丝不见了。 灵丝消失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云舒玉受到重创，要么是……身死道消。 小鱼干做的灵食掉在地上，玄龟歪了歪脑袋，看着空了的地方嘆了口气。 沈岚雪直接撕开空间传送到灵丝消失前的位置，那地方只有滔天的灵火。 那一剎那的情绪复杂到他根本承受不住，随之而来的偌大悲伤像是变成了利刃，狠狠穿过他的心脏。 好在下一秒他抱住了柔软的躯体。 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地，云舒玉没事，灵丝消失是第三种情况。 那种情况很少见，以至于他没想起来，第三种情况是灵丝在感知宿主遭受攻击，如果攻击超出宿主承受范围会自动消失。 那灵火是地品灵火，云舒玉只是个筑基初期的修士，肉身自然抵挡不住。 沈岚雪不知道那股让他失态的情绪从何而来。 如果说对云舒玉的一切不寻常都源于他们在凡界发生的一切，那么就说明云舒玉在百草峰弟子居说的……都是在骗他。 他看不出和云舒玉之间存在因果也有问题。 真是个小骗子……沈岚雪天青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晦暗，抱着云舒玉的手紧了紧。 他从没对别人有过像今天这样的感觉——很奇妙，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看见云舒玉哭会心疼，看见云舒玉受伤会慌张，甚至发现云舒玉可能在骗他也不生气，只是有些难过。 就像是师姐曾经说过的……动心时才会有感觉。 他是对云舒玉动心了吗？ 沈岚雪现在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经过刚才的事，他想把云舒玉留在身边。 可是云舒玉明显不想和自己有多余的联繫，所以自己主动提出将他收为弟子是最好的选择。 从今天过后，他会有很多时间来好好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岚雪注意到不远处种满梅树的山峰放缓速度，觉得或许当务之急是要先恢復自己在凡界的记忆，这样才能更好地搞清楚云舒玉为什么会这么排斥自己。 云舒玉感觉自己脸都要丢光了，灵火没吸收到手反倒被……沈岚雪应该没看清吧。 太丢人了，他闻着因为距离拉近浓烈不少的梅香红了脸，在沈岚雪把他放到地上后迅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身上的屏障还在，所以云舒玉感觉不到寒冷，于是环顾四周。 这传说中的离恨天和他想像中的差别很大。 他本来以为沈岚雪这样看着金尊玉贵的仙人要住在那种灵玉堆砌成的宫殿里。 现在一看，这离恨天就是个被削平了的山头——不是完全削平的那种，还留了大概一小半。 入目的山体上都覆盖着冰雪，对面那个黑黢黢的洞应该是沈岚雪的洞府。 洞府外面左侧种着棵梅树，梅树下方有个石台，石台后面靠近洞府还有个冒着灵气的池塘，右侧是一个圆形的演武场，演武场四周也有几棵梅树。 参观完离恨天大致外貌，云舒玉终于想起来自己的现状，对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沈岚雪小声开口：「那个……仙尊，我要穿衣服，你……」 沈岚雪闻言才背过身子。 云舒玉松了口气，立马从芥子里掏出衣服穿上，穿好衣服拿着沈岚雪的披风也不好意思还给人家，于是叠了几下塞到纳戒角落里。 「仙尊……」 沈岚雪转过身睫毛颤了颤，打断道：「我们谈谈，我想……收你为弟子。」 云舒玉剩下的话被堵在嘴里，看见沈岚雪示意他跟着，于是跟在在后面翻了好几个白眼。 谈谈谈……有什么好谈的，想收他为弟子他可不愿……等等，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弟子、收徒、九玄宗……元宝！还有李瑞阳兄妹还在月城的客栈里！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他们在凡界不会出什么事吧？应该不会，他记得留了不少钱，那李瑞阳看着挺聪明的。 云舒玉连忙喊住沈岚雪：「仙尊，您带我到凡界多久了？」 沈岚雪此刻刚刚打开洞府的禁制，闻言思考一会儿：「将近半个月。」 什么，半个月？！ 云舒玉没时间震惊自己晕了半个月，抓住沈岚雪的衣袖：「阿……仙尊，你能不能送我去凡界？我在凡界有很重要的事情还没做。」 第59页 沈岚雪没有扯回衣服，眉心蹙了蹙：「你不知道修士不能随便去凡界吗？」 云舒玉点头：「我知道，但是我是因果有缺之人，您把我送到天月国的国都，之后的事我自己办就……」 好像不太行，他到时候还得把李瑞阳兄妹俩送来九玄宗，靠他自己估计连九玄宗在哪都找不到。 沈岚雪听完心下瞭然，原来是因为这个他才看不出和云舒玉之间的因果。 透过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沈岚雪看出云舒玉的为难，安抚道：「没事，我可以暂时屏蔽天道。今晚你先休息，明日我和你一同去凡界。」 「先进来休息。」 云舒玉跟在沈岚雪身后走了进去，进去才反应过来，他今晚难道住在这里？ 他们两个现在跟分手有什么区别……自己怎么还要住前男友卧室啊。 沈岚雪一个仙尊，就不能把他安排到别的地方么？比如百草峰那个弟子居就不错。 云舒玉扫了眼沈岚雪的洞府，心里五味杂陈，这地方也……太简陋了，他甚至不知道沈岚雪有什么需要设禁制的理由。 石床、石桌、石凳、蒲团还有一堆照明工具——没了。 沈岚雪也意识到自己住的地方太过简陋了，石床上连被褥都没有，毕竟他平时根本不睡觉，都是打坐。 如今云舒玉要住的话……这石床太硬了他肯定会不舒服。 沈岚雪观察着云舒玉白皙的皮肤，说不准还会咯出红痕。 沈岚雪：「等一下。」 云舒玉只见沈岚雪化作流光飞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然后拿出一床被褥铺整齐地在石床上。 那被子蓬松柔软像是洁白的云朵，他看一眼就觉得犯困。 「睡吧，你身上还有伤，其他事情之后再谈。」沈岚雪坐到蒲团上，垂了垂天青色的眸子，「我不会……做什么的。」 云舒玉听完觉得更不对劲儿了，沈岚雪又在胡言乱语什么？不是失忆么……现在对他的态度不应该像是对陌生人吗？ 可惜实在抵不过沉沉睡意，云舒玉挣扎几下放弃对抗，脱下鞋钻进被窝。 很暖和，还很舒适，最重要的是——还有那股让他安心的梅香。 第36章 化形 二月初七，天月国第十六代月皇薨。 新皇登基与诸位大臣商议后，认为先皇在位十年，虽前四年励精图治，但后六年为妖道所惑，修炼邪术草芥人命，让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若非月神下凡，恐铸成无法挽回的错误，故赐谥号——厉荒。 之后新皇开始处理先皇遗留下来的一系列问题，更是为李鸿勇——李丞相一家平反。 从先皇书房搜出的证据表明李氏一族并非什么叛国通敌的奸细，这只不过是个藉口，是为了处理掉发现先皇和国师修炼邪术秘密的李丞相。 李丞相是为了天月国鞠躬尽瘁的忠臣，于是新皇赐下谥号「文忠」。 之后给李家尚在人世的女子、孩子分发了一大笔银钱和田地，又请了金华寺的大师为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百姓做了超度法事，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好了放我下来。」云舒玉从沈岚雪怀里跳下来，谁知道沈岚雪又抽什么疯，说抱着他能快点赶路，「我们快走。」 此时凡界正是下午，两人落在月城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巷，没人发现这里凭空出现了两个人。 云舒玉理了理衣服，发现自己还没告诉沈岚雪自己过来干嘛：「我们之前在月城遇到了两个资质不错的孩子，答应事成之后收他们两个入九玄宗，现在还作数吧？」 沈岚雪颔首：「作数。」 既然那时答应下来，天道也没做出阻拦，那就说明这份因果它认下了。 云舒玉松了一口气，他还害怕沈岚雪不收呢，李瑞阳兄妹无亲无故的实在是可怜，既然有灵根天赋还不错，送去九玄宗学习还是好的。 用识海内的契约感受到元宝的位置，云舒玉直接运转灵力赶路。 但是他越走越不对劲儿，四周的人越来越少，旁边的店铺还飘着腻死人的脂粉味儿，这路根本不是什么福来客栈的方向——是花街柳巷！ 云舒玉脑子嗡得一声，立马用最快速度赶到契约反馈的位置，不出所料是一家青楼，上面写着……南风馆？ 他还以为是李蕊希出事了，现在一看怎么好像是李瑞阳比较危险。 「唉，客人我们还没到开门时间——」 云舒玉一把推开龟奴：「滚开！」 沈岚雪跟在后面进去，扫了一眼一楼大堂里的所有人。 顷刻间无论是练琴的小倌儿还是龟奴都像是忘记刚才的事情一样，该干嘛干嘛，也不看他们。 云舒玉一路畅通无阻，跑到后院一把推开带着元宝气息的木门。 「元宝我来救你们……？」 云舒玉看着柴房里三个衣衫破旧、脏兮兮的小孩儿——没错，除了李瑞阳之外还有一个小男孩儿。 那小男孩儿看着大概有三四岁，五官精緻，明眸皓齿，脸蛋看起来肉嘟嘟的……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孩子白髮黑眸，一双杏眼和自己的简直如出一辙，眉心还有一道红色竖纹。 看起来像是个结合他和沈岚雪所有长相优点制造出来的洋娃娃。 云舒玉闭上眼，再睁开，难以置信地又确认了一下契约反应的位置。 第60页 不是梦，不是幻觉，那么……元宝真的化形了，化形之后还变成了他和沈岚雪的结合体。 「爹！」元宝看见云舒玉甜甜笑了一下，声音清脆，然后勐地扑向他怀里，「你终于来啦！」 云舒玉抱住元宝满脸崩溃：「不许叫爹，你怎么……」 他那么大一个小猫咪呢？怎么半个月不见就变成前男友和自己的结合体了？还能不能变回去，不能变回去也行能不能把长相变一变啊！ 早知道就不给元宝天天洗脑自己是他爸爸了，这回真成爹了。 元宝抬起脑袋，眼中充满疑惑，他爹在他没化形的时候就天天教他，让自己会说话了要叫管他叫「爹」。 为什么自己真的叫了……他爹好像不开心啊…… 元宝侧头看向云舒玉身后，白髮大美人也在打量自己，眼神和之前好像不太一样，不过没关系，既然他爹不让自己管他叫「爹」，那自己管他道侣叫应该就对了。 云舒玉拽了一下元宝，没拽住：「诶你干嘛去？」 元宝一把抱住沈岚雪的大腿，眼睛亮晶晶的和他四目相对：「爹——！」 那声「爹」叫得又脆又甜，甚至比叫云舒玉的时候声音还要大。 云舒玉直接石化在原地。 李瑞阳震惊地瞪大双眼，看看云舒玉，又看看沈岚雪，最后又看了看元宝。 恩公他们原来真的是猫妖吗？ 沈岚雪被抱住大腿，奇异得并没有觉得反感，被叫了「爹」之后更是心中一动：「你为什么叫我……叫我『爹』？」 元宝奇怪地松开沈岚雪：「因为你是玉玉的道……」 「因为在凡界的时候你和他玩的比较好！」云舒玉冲过去一把捂住元宝的嘴，把他抱到怀里，「我不让他叫爹，他喜欢你才管你叫爹的！」 元宝透过指缝看着好像有些失望的大美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像也对，自己是喜欢大美人。 云舒玉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好险，差点露馅：「这两个孩子就是我们当初在凡界答应收下的，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要不先找个地方休息？」 说完云舒玉放下手，瞪了眼元宝，又捏了一把他的脸，转身严肃地问坐在一堆柴火上的李瑞阳：「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李瑞阳神情微妙：「恩公……是这样的……」 从李瑞阳的讲述里，云舒玉他们知道了这半个月发生的事情。 原来在月镜风死后，福来客栈直接被新皇的亲卫包围了，这时众人才知道福来客栈的老闆也参与了国师修炼邪术的事里。 之后他带着妹妹和元宝在月城里找地方住，可是恰逢动盪时期，有很多大客栈关门谢客，生怕染上什么麻烦。 云舒玉给他留下的钱袋里都是金子，他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带着个幼女、还有一只猫住那些小客栈太惹眼了，一不留神就会被亡命之徒盯上。 于是李瑞阳把自己和妹妹身上的新衣服撕破再涂上灰，等到衣服变得破旧，就带着李蕊希和元宝回了乞丐们住的草房。 他们又过上了白天出去讨饭、晚上回来睡觉的日子，那袋金子被他埋藏在了粪坑后面。 当初恩公说解决完国师的事情就会带他们去修仙，李瑞阳不怕他骗自己。 毕竟恩公和月神大人可是什么……修士，不至于拿这个骗他。 更何况，云舒玉的猫还在他们这儿。 李瑞阳也看出元宝不是一般的猫，但还是不放心，于是每天把元宝揣在怀里带着一起上街讨饭，倒是赢得了不少夫人小姐的怜惜。 就在三天之前，李瑞阳照常带着妹妹和元宝在街上讨饭，下午时元宝忽然从他怀里跳了出去，冲着无人的小巷跑去，像是一道风。 李瑞阳带着妹妹追过去，然后眼前一花，等到再睁眼面前的元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像仙童一样的小男孩儿。 那小男孩儿穿着雪白的衣衫，长得很像恩公和月神大人的结合体。 李瑞阳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也不顾刚变成人的元宝还不怎么会走路，把他按到角落在他脸上涂满了灰，又发愁地看着元宝的白髮。 好在元宝看出他的顾虑，向他保证自己能用法术遮盖住发色。 李瑞阳本来以为这下万无一失，他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带着妹妹和元宝继续讨饭，边讨饭边等恩公回来就行了。 结果第二天，他们讨完饭走在回草房的路上，一个不留神元宝就被个龟奴拿着一串糖葫芦骗过去了，眼看着就要被带走。 情急之下李瑞阳冲上去咬了龟奴一口，没想到那龟奴不是一个人来的，看见还有两个小乞丐也不嫌他们脏。 把他和妹妹一起敲晕带回了南风馆。 老鸨把他们关在柴房是打算先饿他们两顿，之后再慢慢调孝攵。 好在云舒玉他们来了，不然今天晚上，他们还要趁着元宝恢復灵力逃跑。 云舒玉：「……」 他不信。他养的猫，怎么可能被一根糖葫芦骗走？这一定是假的！ 「玉玉，你的嘴掉下来了。」元宝伸出小手把云舒玉的嘴角向上託了托，「我帮你扶上去。」 云舒玉皮笑肉不笑：「是吗？你……你等着……」 看他回了九玄宗怎么教育元宝的。 第61页 陌生人给糖绝对！不能要！ 第37章 万剑无相 仔细检查过三个孩子，云舒玉发现他们除了脏了点没有别的外伤，精神状态也不错，就带着他们离开了南风馆。 沈岚雪走在后面收尾，辨别出绑了元宝他们的几个龟奴，施下法术让他们明天自动去官府自首，把以前做过的所有恶事全都交代一遍。 到最近的客栈开了三间房，云舒玉让三个小孩子先去好好休息，自己走进了沈岚雪的房间。 云舒玉坐到沈岚雪对面，问出心中疑问：「仙尊，为什么……元宝会长得这么像我们两个？」 要不是他问了半天元宝都没说出个所以然，他才不来问沈岚雪。 沈岚雪说实话也有些意外，推测到：「我对神兽了解不多，这只腓腓化形后与你我相似……应当是传承记忆有问题的缘故，所以在化形时只能幻化出熟悉之人的容貌。」 云舒玉眼怀期待看向沈岚雪：「那他还能换个样子吗？」 沈岚雪摇了摇头，轻嘆一声：「不能，神兽化形只有一次选择容貌的机会。」 那也不是不行，云舒玉安慰自己，起码挑着优点长得养眼。 不过元宝都化形了，是不是该取个正式一点的名字了？ 云舒玉先放下这个想法，问道：「我们明天回九玄宗吗？」 沈岚雪：「不急，待到明日问过他们兄妹在凡界可还有什么未尽的牵绊，解决后才好随你我回修真界。」 云舒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伤势没恢復的身体涌上一阵疲倦，于是和沈岚雪道了晚安就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沈岚雪盯着云舒玉的背影直到房门被关上，眼中划过沉思，手指无意识在桌面轻点。 刚刚那腓腓本来要说的话被云舒玉打断了，他不好乱下判断。 这次凡界之行他除了把那两个孩子带回去，还要看看能不能藉机恢復记忆。 他对凡界的记忆没有一点印象，真的去想也只是一片空白，这让他很烦躁。 这几天他感受过的情绪已经比之前两千年的时光还要多了，到了他这个修为，能对他的记忆做手脚的只有天道了，天道到底想干什么？ 沈岚雪手指敲击桌面的动作加快，没一会儿戛然而止——不行，他今晚就要去试试。 只见沈岚雪手指结印，淡蓝色的灵光出现在双手之间，左手托着灵光瞬移到云舒玉的卧室。 从熟睡的人身上提取出一丝气息，那气息融入灵光后灵光就化作一条长线飞向天边。 沈岚雪看了看床上，施了个法术让云舒玉睡得更沉，犹觉不够，又拿出在灵瑾道君那里「借」过来的千年灵蚕吐得丝做成的被子给床上的人换上，还在两个房间设下了结界。 这才放心地顺着淡蓝色的长线去找凡界和他们两个联繫最深的地方。 大约过了一刻钟，沈岚雪看见下面那个在一大片略显沧桑的房屋中格外显眼的小院。 直接落到院中，他站在中间环视四周——整间院子都很新，像是新修缮过，铺了整个村子都没有的青石板，院子中间还有棵黑松，黑松旁边还有石台和石桌。 凭藉着直觉，沈岚雪进了正房的东卧，东卧看着没什么太特殊的，只不过床榻上的被褥看着很舒适，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那床被褥——模煳朦胧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给身体带来微微燥热之感。 不对，现在不是他的盛花期……沈岚雪瞳孔地震，按照云舒玉的说法，那自己的盛花期应该是在凡界度过的。 但他眉心的竖纹依旧存在，说明他并没有……是云舒玉帮他渡过的吗？ 可是云舒玉只是一个筑基初期的妖修，怎么能压制住—— 头好疼，好涨。 沈岚雪闭了闭眼，耳畔传来天道发出的雷声。 疼痛过了一会儿就消失了，沈岚雪举目看向空中。 真好笑，让他恢復曾经的记忆和修为，但是却让他失去了关于在凡界的一切记忆。 天道可真会算计。 沈岚雪信步走到院中，唤出岁寒剑——剑指苍穹，翻天覆地的灵力汇聚在岁寒剑尖，似乎下一秒就要一剑破天！ 天空中又发出几声闷雷，这几声闷雷很急促很低沉，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点点金光落下撒到沈岚雪身上，沈岚雪收回岁寒剑，面色阴沉，把那些金光吸收了一半儿，另一半儿用玉瓶收了起来。 这金光是功德，天道告诉他，当初他们离开得太急了，所以没来得及把功德交给他们。 并且告诉他，他失去的记忆不会一直消失，到了时机自然会恢復。 简直就是……和没说一样。 沈岚雪看了一眼还未黑透的天空，神色越发冰冷。 习惯性摸了摸头髮只摸到了冰凉的髮丝，他千百年一直是没有任何饰品的半披髮，为何刚才会想要寻找髮饰？ 又看向手上的芥子，沈岚雪的神识在里面扫了一下，第一眼就看见了芥子中间的红木盒，做盒子用的红木是很寻常的凡木。 他把盒子拿出来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字条。 「生辰喜乐，岁岁无虞——云舒玉。」 字条下面是一根极品琉璃玉雕刻的梅花玉簪。 「啪嗒——」 一滴泪水打在玉簪上。 第62页 沈岚雪茫然地擦了擦眼角，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他不是早就应该习惯一个人了么？ 自从两千多年前仙魔大战、域外魔物入侵、天地倒置后，就没人送他礼物了。 师父以身殉道，师兄师姐们战死在远古战场，那一代的九玄宗弟子死伤无数。 他的生辰再也没有人送他礼物了，也没人记得给他带荷花酥到藏剑峰。 随着修为增长，巫山骨的越来越过分，只有在身上套上一层又一层封印才不会影响到他人——但是距离过近还是会让人被迷去心神。 所以这么多来，离恨天没有一个杂役，他也从没收过徒弟。 外界眼里，他是修无情道的璇幽仙尊，可是没人知道他不修无情道，也不喜欢一个人。 这些年下来，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想收云舒玉为徒？ 沈岚雪小心翼翼地收好玉簪——是因为对云舒玉特别的态度，还是因为云舒玉不会被他的巫山骨影响？ 沈岚雪发现了自己产生收徒这个想法之后一直没仔细思考的问题。 显而易见，云舒玉无论离他多近都不会露出粘腻的目光，也不会露出令人作呕的神情。 云舒玉的目光一直很清明，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不会被他的巫山骨影响的人。 那时他居然没觉得奇怪，是因为失去的记忆吗？ 沈岚雪抿了抿唇，确认在此处得不到更多的东西后便回了客栈。 第二天，云舒玉伸了个懒腰，从睡梦中醒来。 他昨天晚上做了个很长的梦，应该是个美梦，梦里好像还有个白毛美人……沈岚雪怎么在他房间？ 云舒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早啊仙尊。」 沈岚雪点点头，道：「该去问他们了。」 云舒玉揉揉眼睛，打着哈欠去了隔壁房间。 问过李瑞阳兄妹后，他们说大仇已报没什么别的心愿，只想去新皇为李氏所有无辜遇害之人造的衣冠冢拜别祖父。 看着瘦弱的男孩儿对着衣冠冢涕泗滂沱，云舒玉心里也不是滋味儿，然后眼前就多了个玉瓶。 沈岚雪把装着功德的玉瓶递过去：「这是功德金光，是你我二人消灭邪修的报酬。」 云舒玉接过玉瓶塞到芥子里，打算回九玄宗再研究这个东西。 见李瑞阳兄妹二人哭完了，因着他们二人的身体受不了更快的赶路工具，沈岚雪放出一艘飞舟一手提着一个上了甲板，云舒玉则拿了个法宝带着元宝上去。 飞舟的速度要比沈岚雪慢上很多，于是日子就在云舒玉修经脉、看话本、吃东西的日子里过去了。 他还顺便给元宝起了个大名「云清欢」——他养的，都叫他「爹」了，自然要和他姓。 过了差不多半个月，经脉已经修补的差不多了，在云舒玉还在犯愁云清欢小朋友的长相时，他们就到了九玄宗。 沈岚雪办事速度很麻利，一上午就解决了李瑞阳兄妹俩的去处。 李瑞阳拜入龙腾峰一个化神真君座下当了个剑修，李蕊希则入了百草峰学医。 解决好他们两个的事情，云舒玉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在他还没理清楚接下来要干什么的时候，就被沈岚雪堵在梅树下。 虽然沈岚雪十有八九要和自己说收徒的事情，但看见他那又长又翘的睫毛，看得云舒玉心里发痒——想摸。 于是色茬内敛道：「仙尊，您找我有什么事？」 沈岚雪开口：「我想收你为徒。」 云舒玉早就已经想好怎么拒绝了：「仙尊，我对无情道并不感兴趣，而且我的天赋又——」 「我修得不是无情道，是以变幻莫测着称的《万剑无相通天录》。」 云舒玉惊诧万分，嘴巴不自觉张大，混乱的思绪从脑海中飞过但是他一个也抓不住。 此时此刻，他原本下定的决心——轻轻碎掉了。 第38章 师尊 沈岚雪静静等待云舒玉回应自己。 可是对面的人就像是听到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一样，神色扭曲。 云舒玉声音微颤，挂上一丝哭腔：「你……你真的不修无情道吗？」 气氛稍显凝重。 一旁的云清欢眼珠转了转，觉得现在这种局面不是自己能参与的，于是决定到池塘旁边和玄龟交个朋友。 沈岚雪见云舒玉眼眶发红、情绪激动，举起右手语气诚恳：「我璇幽向天道发誓，修行之道与无情道没有任何干系。」 天边传来两声欢快的闷雷。 老天……爷，云舒玉一直悬空的心终于落下，没人知道他这两天有多纠结，愁得他狐狸毛都快掉了。 一面是对沈岚雪感情，一面是对自己小命的珍惜。 他是喜欢沈岚雪，可是还没喜欢到可以为了他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说他自私也好鸵鸟也罢，反正只要沈岚雪修无情道一天，他们就绝对不可能在一起。 听见那两声闷雷后，云舒玉简直不敢相信，沈岚雪居然真的不修无情道！ 那外界的传言都是假的，所以……天道还是把他当人的。 担忧的事情消失了，那么……云舒玉压下心中的喜悦。 现在沈岚雪失去记忆要收他当徒弟，先不管沈岚雪是为什么想这么做，自己可以先答应下来，之后再看看有没有方法能恢復沈岚雪的记忆。 第63页 毕竟这么一个大美人，只是失忆又不是感情破裂了，他要是先放手——那可太亏了。 而且沈岚雪失去记忆之后也不排斥他。 让苏碧烟说中了，还真有大能要收他当徒弟，虽然不是哭着喊着，但态度也很诚恳了。 云舒玉想起在客栈起来后身上崭新的被褥，又想起在飞舟上沈岚雪隐晦的关照，盯着对面的沈岚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按照沈岚雪的性子，只要自己不和他发生什么亲密举动，就算他真的又喜欢自己了也会憋着——这回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 上次是沈岚雪先表白的，那么这回该轮到他了。 不过他得徐徐图之，他家阿雪容易害羞还有点社恐，自己不能吓到他。 想通后云舒玉眉头舒展开来，但语气稍显苦恼：「可是仙尊，您为何非要收我为徒？我之前机缘巧合得到一个大能的传承……那位前辈虽然不介意我日后再拜他人为师，但……」 沈岚雪见云舒玉松口，自己也跟着放松下来。 他知道无情道在外界印象里一直是没有感情的疯子…… 所以刚才云舒玉不愿意和自己扯上关系还有这层缘由，幸好自己不是真修无情道。 无情道只是师父为了让外人不敢接近他的託词。 不过似乎没什么用，九玄宗外每年都会排着一堆人要见他，有人甚至扬言要成为他的证道工具。 沈岚雪紧握着的手缓缓放开，眸子闪烁几下，正色道：「你我有师徒的缘分。得到过传承不打紧，我修习的也不是藏剑峰的传承。《万剑无相通天录》是我幼时遇大能残魂入梦得到的传承，师父见我与此门道统有缘，于是便让我修习。」 云舒玉噎了一下，行吧，就算沈岚雪真的让他修行什么《万剑无相通天录》他也不想练。 剑修什么的一听就又苦又累的。 没等他再开口，沈岚雪继续道：「做我的弟子你不需要顾虑其他——无论是妖族的身份还是被封印的资质，或是修炼要用的东西，我都会替你准备好。」 只要……你不离开我的身边。 沈岚雪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耳尖微红，垂了垂眼不敢去看云舒玉。 云舒玉看见沈岚雪红透了的耳尖差点捨不得继续逗他，轻咳一下压住笑意，盯着白髮美人声音暧昧缠绵：「好啊——师尊。」 沈岚雪听见那声「师尊」，脸瞬间红了一大半，眼神闪躲：「你……你先休息，我去找灵瑾商议拜师大典的相关事宜。」 云舒玉在沈岚雪走后，忍不住朝天空比了个中指，接着放肆大笑几声。 听得一旁的云清欢手里的糕点都吓掉了——他爹好像疯了。 云舒玉扫视四周，发现云清欢跑到池塘边在餵玄龟，走过去心情很是不错地揉乱小孩儿柔顺的头髮：「云元宝，你确定这……这位前辈可以吃这些东西吗？」 这玄龟他看不出修为，但沈岚雪养的肯定不是什么寻常灵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会化形。 反正自己叫它前辈挑不出什么错。 云清欢还没回答，云舒玉就见到面前的玄龟朝着他点点头，伸长脖子一口吞下云清欢手里的糕点。 云清欢见状开开心心地又从纳戒里拿出来一块糕点递过去。 这纳戒是云舒玉之前用的那个，现在他有了好几个芥子，纳戒就可有可无了，正好丢给云元宝——大名云清欢，小名云元宝，云舒玉觉得元宝这名字有纪念意义就留下了。 看着一神兽一玄龟相处得异常和谐，云舒玉居然找出了几分养孩子的乐趣。 这要是在上辈子，他根本不可能有后代，又上哪找这么个又乖又听话，和自己……还有沈岚雪长得这么像的孩子？ 哦，要是他不穿来这个世界，根本遇不到沈岚雪。 「爹，你和大美人吵架了吗？」云清欢拍拍手上的糕点碎屑，歪头髮问，「为什么不让我叫大美人爹？难道……要叫娘？」 云舒玉面目瞬间狰狞：「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玄龟在旁边张大了嘴巴，云舒玉看到它原本半睁的眼睛都变大了，眼里似乎流露出「震惊」二字。 讪笑着说了声「孩子瞎说着玩的」，之后黑着脸提起云清欢进了洞府。 这都问得什么问题……看来云清欢的教育计划得提前了，这下连基本常识都分不清，这臭小子知道什么是「娘「么就乱叫。 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别再把他的计划破坏了。 他还挺喜欢沈岚雪现在的样子，听见他叫了声「师尊」居然这么失态，心里指不定在想些什么。 收他当徒弟的目的没准也不单纯。 云舒玉不知道自己差点真相了。 沈岚雪为了能让云舒玉合理的留在身边不受人非议，在目前可行的身份里挑了个关系最紧密的。 「宗门怎么最近开销这么大……在这儿，前几天万宝峰和紫云峰採购了一批炼器工具和原料……九阳峰几个弟子切磋削坏了宗门的山头需要修缮……」 灵瑾道君端坐在书房，清俊的脸上眉头皱得快夹死苍蝇了。 「啪」得一下合上帐本，闭眼幻想自己老眼昏花看错数字——可惜，打开之后还是和之前一样。 六真就不能管管他们九阳峰的弟子吗？天天切磋，每次不是打坏宗门的花草树木就是山头，知道的他们是在切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同门相残呢！ 第64页 「灵瑾。」沈岚雪乘风而来，「本尊要收徒，拜师大典就交给你了。」 灵瑾道君被突然出现的沈岚雪吓了一跳：「好的，不知仙尊喜欢什么……？」 他听见什么了？璇幽仙尊要收徒？！ 璇幽仙尊不是修无情道么？还在很多年前就宣称自己不适合收徒。——现在收徒难道是为了…… 灵瑾道君心里有些发虚，和沈岚雪对视一眼又极快地移开视线，哆哆嗦嗦道：「那个、仙尊，您这徒弟是……？」 沈岚雪一看灵瑾道君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道：「本尊不是想证道，我与此子有缘，故收下他为弟子。」 灵瑾道君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还以为璇幽仙尊要搞什么杀徒证道，真要是那样的话他也拦不住，只能为那个可怜的孩子默哀了。 不过璇幽仙尊三千多年来第一次收徒，他作为掌门也该邀请一些别的宗门过来观礼——不过这件事还是要请示下璇幽仙尊，于是问：「仙尊，不知道要不要请友宗来观礼？」 沈岚雪倒是没想到这一茬，按照他刚开始的想法，这收徒大典越快越好，现在一想觉得不能委屈了云舒玉。 他堂堂璇幽仙尊的弟子，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的模样，之后出门在外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云舒玉，看清他的脸就不敢出手。 因为自己足够强大，能够保证云舒玉不会死在自己仇家的报復之下，如果真的有人伤了他，自己弹指间就能让那人灰飞烟灭再无轮迴的可能。 其实这样做不对，作为师父不应该把徒弟完全呵护在羽翼之下，那样徒弟不会有任何成长。 可是沈岚雪觉得自己做不到，他无法忍受云舒玉受伤，也不认为自己想这么做有任何问题。 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回道：「需要请，越多越好。拜师大典按照最高规格来举办，并且向整个修真界放出消息……」 沈岚雪顿了顿，语气庄重——「云舒玉，会是本尊唯一的弟子。」 第39章 解咒 灵瑾道君等到沈岚雪走后才敢大喘气。 这位璇幽仙尊气质还是和从前一样，灵瑾道君都怀疑他是不是被离恨天上的不化寒冰同化了。 上次见到璇幽仙尊还是五百多年前。 当时是因为璇幽仙尊养着的那只有玄武血脉、元婴期的玄龟变得奄奄一息，于是过来问自己该怎么办。 因为知晓璇幽仙尊不爱见人，他就先跟着去离恨天看了看——不看不要紧，一看才发现那玄龟饿得都皮包骨了，看见他就很激动的沖他哈气。 灵瑾道君强忍着笑给玄龟餵了灵兽肉，又给它喝了补充营养的灵液。 然后很认真的告诉璇幽仙尊灵兽就算到了金丹期之后也不能完全辟谷，要按时餵东西，不然就会饿成刚才那样。 他敢发誓——他拿出妖兽肉的时候那玄龟眼睛都直了。 刚才璇幽仙尊说这玄龟跟着他大概一百多年，真可怜，一百多年都没吃过东西。 灵瑾想到这儿「咦」了一声，玄龟那次不是上次见面，上次见面是在半个多月之外的晚上。 他当时懒得打坐，正准备睡觉，璇幽仙尊突然过来向他讨了几床被褥。 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求明心给他炼制的法宝，要知道明心最不屑炼制这种家具了。 不过明心的手艺就是好，一出手就练出了极品，那些被子盖起来异常舒适柔软还有助于悟道，剩下的几条他都没捨得送人。 介于璇幽仙尊不像是会睡觉的人，灵瑾道君还好奇他是给谁拿的被子，现在想来应该是替他那徒弟拿的。 收回思绪，灵瑾道君皱着眉头继续看帐本，明心和贞善这两天带着弟子去炎华宗交流炼器之了。 那两峰的开销暂且由宗门开支也就罢了，反正他们回来之后能补上。 六真他……灵瑾道君纠结着、纠结着就释然了，大不了过几天多找几个合适的秘境把九阳峰弟子全放进去替宗门收集资源，偿还修缮费用。 反正他们早就习惯了。 六真也一样，等有能让合体真君进去的秘境再让他过去。 九阳峰的地级《赤阳心法》和《三绝映雪剑法》搭配在一起依旧那么歹毒。 《赤阳心法》修习之后会导致性情变得急躁火爆，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把积攒的情绪发泄出去，所以九阳峰的弟子隔三岔五就要切磋。 他们不只在九阳峰、演武场上切磋，有时候兴头上来还会在演武场之外的地方动手，结界都不设的那种，九玄宗的花花草草还有山峰就跟着遭了殃。 《三绝映雪剑法》中的三绝代表着绝俗、绝惰、绝财。 简单点说要修炼此剑法首先要一辈子洁身自好，其次是不可懒惰懈怠，最后是要接受自己一辈子与钱财缘分浅薄。 灵瑾道君觉得，要不是这心法修习之后修行速度会比一般人快一些，剑法能让普通资质的弟子跨越两个小层次击杀敌人，九阳峰如今在不在都不一定。 以至于六真这个峰主年年都拿不出供养弟子的灵石，只能靠宗门先替他出，之后六真再替宗门干活偿还。 九阳峰的弟子也一样，前几天破坏的东西赔不起是吧，那就等到了该干活的时候多干点活。 翻完帐本，灵瑾道君又开始研究定在一个月之后的拜师大典，虽然办拜师大典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是璇幽仙尊说他会拿灵石过来，还会从宾客送来的贺礼中挑出三成他们用不上的来充实宗门库房。 第65页 按照璇幽仙尊的影响力，他只要广撒拜帖一定会有一大堆人过来，那么这些人来了肯定不会空手，送来的贺礼一定不会很差，就算是仙尊挑出来的用不上的对宗门别的弟子来说也是很珍稀的东西了。 这可真是解了宗门库房的燃眉之急。 这边沈岚雪回到离恨天发现云舒玉已经睡下了，身边蜷缩着云清欢。 从云清欢的姿势沈岚雪判断出他还是没习惯人形，毕竟没有人睡觉会把头扭到后背。 云舒玉也不逞多让，尾巴和耳朵都放了出来，毛绒绒的看着很好摸。 沈岚雪抬起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最后还是放下了。 不经同意擅自触摸妖族的原型在妖界属于调戏，自己不能这么做。 云舒玉睡得死死的，一点也不知道沈岚雪在他旁边站了半天。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云舒玉才睁眼。 旁边的云清欢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出去玩了——他昨天给云清欢套了好几个遮掩容貌的法宝和防御的法宝，再加上他化形之后元婴的实力也不太担心他。 在石床上滚了好几圈云舒玉才彻底清醒，坐起来发现沈岚雪也没在洞府，于是走出洞府往石台那边瞧了瞧。 果不其然，沈岚雪又在那儿打坐，头顶盛放的寒梅在阳光下显得生机勃勃，更衬得沈岚雪芝兰玉树宛若九天谪仙了。 沈岚雪睁开眼：「过来。」 云舒玉刚睡醒懒得作妖，老老实实坐到沈岚雪对面。 只见对面的沈岚雪拿出一截红绳，云舒玉清醒过来，仔仔细细打量那红绳——大概有小拇指那么粗，上面还坠着一颗红色的珠子。 沈岚雪手指微动，下一秒那红绳就出现在云舒玉手腕上：「这是替命绳，你先戴着，它在你受到致命攻击的时候会替你挡下。」 云舒玉摸了摸珠子，手感又凉又滑：「多谢师尊。」 「我需要再探查一下你身体里的禁术。」沈岚雪不急不缓地继续开口，「不要排斥我的探查。」 上几次他只看出来云舒玉身上有封天术，但那禁术他怕云舒玉受不住没有仔细探查，现在云舒玉经脉已经修復完毕，今日刚好探查一番。 云舒玉无所谓地点点头，修补经脉的时候沈岚雪的灵力都进来多少次了，还有什么排斥不排除的说法。 下一秒云舒玉就知道沈岚雪为什么要再强调一遍了，修补经脉是修补经脉，灵气是顺着经脉游走的，不会去别的地方。 这次的探查更像是苏碧烟拽着他探查那次……不，比那次更透彻。 云舒玉在灵气入体剎那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看透了，被沈岚雪抓着的手腕不自觉颤抖，喉咙里发出含煳不清的声音。 好难受，好……奇怪。 「阿……师尊，能不能别继续了……」云舒玉坐不住了，空着的手撑在石台上，「咱们换一种、换一种方法探查……」 沈岚雪没有回答，反而用灵力托住云舒玉的身子让他不至于趴到地上。 接着从手腕处注入更多灵力，那些灵力温柔又霸道的侵占云舒玉的全身。 他看见了水蓝色的灵根、白金色的嵴骨、半透明的心脏、依旧残留灰黑色物质的经脉——以及依附在灰黑物质上如同附骨之蛆的微小咒文。 因为灰黑色物质之前被清除不少，所以这些咒文的生存空间也跟着变小，它们在不大的生存空间里挤挤挨挨贴在一起。 这是禁术里的一种诅咒。 沈岚雪操控着灵力向那些咒文探去。 这诅咒是在诅咒云舒玉的道途，只要它存在一天，封天术就不能被解除。 很快，云舒玉心态有点绷不住了，这探查怎么这么不正经……他现在感觉身体里又酥又麻又有点疼。 还……有些舒爽…… 没过一会儿那些感觉更剧烈了，云舒玉感觉……他快失态了。 刚想问沈岚雪还有多久能结束，结果一开口就变了味道，于是云舒玉闭上嘴死死咬住下唇——该死，他怎么能发出比九曲十八弯还多了几道拐弯的声音。 沈岚雪到底在他经脉里干什么？ 沈岚雪在很认真清除云舒玉经脉里的咒文，那些咒文因为存在时间比较久，想要彻底清除有些困难，连他也只能用灵力一点点消磨。 沈岚雪抬头注意到云舒玉咬着下唇满脸通红，额头冒出细汗，神情还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云舒玉是不是因为疼痛才这样，看着消磨了三分之一的咒文，于是小心翼翼收回灵气。 结束了吗？ 云舒玉如释重负地趴在温暖的灵力上，浑身软的不行，又酸又痛像是被车碾过。 沈岚雪拿出个玉瓶，倒出丹药餵进云舒玉嘴里：「很疼吗？」 云舒玉吞下丹药，舌尖无意间扫过沈岚雪的指腹。 沈岚雪感受到那点柔软红了红耳朵，然后若无其事的收起药瓶。 那药瞬间就生效了，云舒玉恢復力气后第一个想法是——还好沈岚雪没听见他发出的那道声音，不然也不会问他疼不疼。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绝对不能让沈岚雪知道他刚才为什么会那样。 太丢人了。 于是压低声音虚弱道：「还好，也不是很疼……」 沈岚雪神色有些懊恼，收起玉瓶：「禁术已经消除了三分之一，下次……为师会再小心些的。」 第66页 云舒玉连沈岚雪换了自称都没发现，注意力全放在「三分之一」这四个字上了。 所以，刚才那样的感觉还要再来两次吗？ 他不解了还不行吗！ 第40章 佛缘 不解是……肯定不行的。 自那天后，云舒玉每隔两天就要被沈岚雪叫过去解禁术，好不容易解完禁术，沈岚雪又开始帮他解封天术。 解封天术的感觉和解禁术的感觉又不一样了，解封天术就……纯疼。 和修补经脉不相上下，关键是这封天术也不能一次性解完，得一样一样解。 每次解除封印要间隔一个月。 他身上一共封了五样东西——菩提骨、白玉玲珑心、九尾灵狐血脉、经脉、灵根。 沈岚雪先给他解了菩提骨上面的封印，这是他自己选的，据沈岚雪说解除菩提骨封印的痛感是这五个里最弱的。 于是云舒玉怂包得选了它，打算看看到底怎么个疼法。 疼得他都想放弃了。 不过不得不说，解除封印的剎那，云舒玉感觉整个世界都清晰了。 怎么形容呢……就像是突然开悟，好像又体会了一次三岁那年清醒后意识到自己穿越时的感觉。 他还觉得，如果把上辈子的数学压轴大题拿过来，他扫一眼就能写出比标准答案还正确简洁的步骤。 就连看向沈岚雪后都不会想到什么不可言说的……等等，这个不行啊！ 云舒玉懵了，又盯着沈岚雪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半天，确定自己内心毫无悸动，整个人僵在原地——要知道他就算和沈岚雪相处这么久，只要一直盯着他看就会想些有的没的。 可是看这么半天了，他居然还没有任何想法！ 不对劲儿，非常不对劲儿。 这菩提骨是什么修佛好物吗？为什么如此歹毒，他以后不会……救命，他不想当思想上的太监啊…… 行动上的还没试，但是那更不行啊！ 「阿玉？」沈岚雪伸手在云舒玉眼前晃了晃，「有哪里不舒服吗？」 云舒玉回过神来，听到那声「阿玉」，原本如同死水的心脏开始乱跳，思绪乱飘，脸颊也微微泛红：「回师尊……没有不舒服。」 吓死他了，还以为有了菩提骨就真得当和尚了，还好这下正常了。 沈岚雪也放心下来，他见云舒玉突然表情有些痛苦，似乎大受打击，还以为出了什么差错，情急之下叫了「阿玉」。 本来以为云舒玉会不适应，不过看起来他似乎接受良好。 在凡界自己是这么叫他的吗？ 沈岚雪觉得大概是吧，自己对这两个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解了菩提骨的封印，云舒玉在离恨天躺平半个多月，每天不是吃沈岚雪拿来的灵食，就是躺在床上看向沈岚雪要来的介绍修真界的玉简和书籍。 有一说一，那些灵食的美味得他都要吃哭了，随即怀疑自己那么多年过得究竟是不是人过的日子。 好吧他这辈子是妖，过的确实不是人日子。 今天起床，云舒玉发现自己不能继续躺下去了。 他这几天好像胖了不少，再这么吃下去，没准原型都要成球了。 于是决定下山找云清欢，那小没良心的幻化了弟子服就下山去了，这些天都没回来。 不过通过契约云舒玉能确定他很安全。 在离恨天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下山的法子，明明看见下山的路了，结果被一层结界隔着，死活出不去。 旁边沈岚雪在打坐他也没好意思打扰他。 好不容易想起来自己有个令牌，云舒玉刚把令牌贴到结界上，就被人拽了回去。 沈岚雪松开云舒玉的衣领：「阿玉，你现在不能出去。」 云舒玉苦着一张脸：「师尊……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沈岚雪拿出昨天炼制的弟子服：「穿上这个，这上面有能够抵御离恨天寒气的阵法。」 那弟子服和亲传弟子的乍一看一样。 云舒玉又仔细瞧了瞧，发现其实不太一样，比如这衣服上的银色云纹会流动，和第一次见沈岚雪那件一样，领口既不是金边也不是银边，而是红边。 绛红为那抹纯白增添了别样的色彩，也和沈岚雪眉心的红一般无二。 云舒玉接过弟子服：「多谢师尊。」 说完又看了看沈岚雪眉心的竖纹——自从解了菩提骨，云舒玉就能看见了，他这才意识到菩提骨在「堪破虚妄」上的强悍之处，连散仙设下的术法都能看透。 换好衣服，云舒玉踩着法宝下了山。 终于离开简直能冻死人的离恨天，云舒玉吸了几口温暖的空气，忍不住抹了下不存在的眼泪。 从法宝上往下看，九玄宗内除了身穿弟子服的弟子似乎又多了很多外人。 云舒玉好奇的打量着那些人，有浑身珠光宝气的修士，有抱着乐器的修士，有蒙着眼睛的修士，还有光着头的和尚。 是九玄宗要开什么门派交流大会吗？云舒玉摸了摸下巴，算算时间突然意识到，沈岚雪说的拜师大典就快到了——所以这些人都是过来参加拜师大典的。 云舒玉忍不住张大嘴巴，这人也太多了吧，要知道这一路上他看到的人数绝对超过了两百人，都穿着自家弟子服，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 第67页 沈岚雪不是说只请了友宗么……九玄宗的友宗就这么多吗？ 也对，修真界第一宗门不是吹出来的。 一想到再过几天就要被一大堆人盯着走完拜师流程，云舒玉直接倒在法宝上，感觉自己也快变社恐了。 云舒玉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不久，一个和尚抬头看了看他离开的方向，转着手里的佛珠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飞到距离云清欢差不多有几百米的地方，云舒玉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下了法宝，有些无语的看着不远处的建筑——居然是膳堂。 这小子爱吃这点真像他，不过自己在云清欢下山之前再三叮嘱过不许吃别人给的东西，又给他塞了一堆灵石，他应该不至于像上次那样吧。 事实证明云舒玉没有多想，但是被骗人的好像不是云清欢。 只见他刚入膳堂，就见用餐的大堂里，正中间的桌子旁边围了一堆修士，男的女的都有。 修仙之人很少有长得差的，一堆俊男美女聚在一起更养眼了，看得云舒玉心情复杂。 只见他那好「儿子」坐在桌子上，一个女修上前揉了揉他的脸，揉完之后满脸笑意地给了云清欢一个玉瓶，潇洒离去。 那女修之后又有一个男修上前做了一样的动作，这回没给玉瓶了，给了云清欢一块中品灵石。 云舒玉：「……」 他眼花了吗？他们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交易。 于是拦下那名女修道：「师姐留步，不知你刚才是……」 那女修眉毛一挑，打量一下云舒玉：「师弟是最近才回宗门吗？这孩子是宗门里不知哪位前辈养的灵兽，只要给上不少于一颗中品灵石的报酬，摸上一摸，回去后半月内修炼速度就会快上两倍。」 ……啊？他怎么不知道。 云舒玉笑容僵硬：「多谢师姐解惑，我确实刚回宗门不久。」 他是不是该谢谢云清欢，好歹没说他是璇幽仙尊弟子在离恨天养的神兽儿子。 毁灭吧，云舒玉假笑着看了眼被拥簇着的云清欢，孩子大了会挣钱了，他也管不住了。 云清欢凭藉着直觉一回头，结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把对面人递过来的东西收在纳戒里。 马上就要到他爹和大美人的拜师大典了，龟龟说参加拜师大典的人都要给他爹送贺礼，他也想参加，所以要挣灵石给他爹买贺礼！ 百草峰有个大姐姐说可以替他用贡献点换贺礼，到时候再把钱给她就行，云清欢感受到大姐姐身上没有恶意，于是和她约定拜师大典前一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要继续努力啊！ 这边，云舒玉找了个弟子问路，正走在去灵兽园的路上，还不知道他的好大儿是为了给他买礼物才努力挣钱。 他在思考自己的教育方式哪里出错了，这孩子才几岁就、就想着挣钱了，然后发现自己确实没怎么教育云清欢。 沈岚雪检查过后，发现云清欢的传承记忆需要随着年龄增长慢慢解开。 虽然云清欢现在长得和三四岁小朋友差不多，可是神兽和人类幼童还是有区别的，他和沈岚雪专业不对口，根本不知道怎么养。 既然自己不知道怎么教育，那就应该去找专业人员——灵兽园是个好地方。 「小友，留步。」 云舒玉停下脚步，回身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站在他身后，看着年纪很大了，但是双目依旧明亮，手里还转着一串檀木佛珠，微微欠身：「不知前辈所谓何事？」 那和尚做了个合十礼：「阿弥陀佛，老衲见小友与佛有缘，不知可愿入我五蕴宗？」 云舒玉连忙拒绝道：「多谢前辈好意，晚辈已有师承，就不……」 五蕴宗他在这些天恶补常识里了解过，是修真界南部一个大型佛宗。 掌门是渡劫期的慧善尊者——佛修金丹到元婴被称为居士，化神到合体被称为禅师，大乘到渡劫被称为尊者。 没想到连他们也派人过来观礼了，一过来就撬到了璇幽仙尊的墙角。 不过云舒玉了解过，在修真界弟子如果遇到更合适自己的宗门是能离开的，只要在离开之前废掉修为，再发下天道誓言不透露和宗门有关的任何机密就可以。 和尚似乎料到云舒玉会拒绝，面上没有愠色，语气十分遗憾：「也罢，既然小友不愿，老衲也不强求。老衲方才观小友在修佛的天赋上一骑绝尘，便生了爱才之心。不知小友师承何处？」 云舒玉想了想，他今天没易容，这位前辈早晚都得知道，索性就实话实说：「晚辈乃璇幽仙尊未入门的弟子。」 「原来如此，」和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平静下来，「老衲慧善，小友记得替我向沈师侄问好。」 云舒玉：「晚辈一定带到。」 慧善尊者又行了个礼：「阿弥陀佛，老衲先行一步，就不打扰小友了。」 云舒玉摇头：「没有没有，尊者慢走。」 待慧善尊者走后，云舒玉乐了——他要是真去五蕴宗是不是能捞个佛子当一当？ 不过好像五蕴宗已经有佛子了…… 趁着天色还早，云舒玉把刚才的小插曲抛在脑后，继续朝着灵兽园走去。 第41章 拜师 很快就到了拜师大典前一天。 夜色已深，云舒玉在石床上翻来覆去激动得睡不着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反观沈岚雪就很淡定。 第68页 可能是马上道侣就先变师尊什么的有些紧张，但是他查过了，修真界对于他们这种关系很包容——还是那句话，大家都修仙了有什么看不开的。 不会发生什么关系被其他人发现，然后跳出来一堆人说他们罔顾人伦、不知廉耻什么的要打着正义的旗号拆散他们。 说实话，云舒玉挺想看见沈岚雪恢復记忆之后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想到这里云舒玉又想起沈前辈的事情，这件事他是想和沈岚雪提起的，结果还没张嘴天道就打了几个雷让他闭上嘴。 然后他就明白，沈岚雪的失忆是和天道有关。 又试探性的想和沈岚雪说一下他们在凡界的关系，天道依旧打了几个雷，比刚才还响。 云舒玉当时都慌了，他不告诉沈岚雪是他的事情，可是天道不让他说是什么意思？ 诚然现在的沈岚雪看着也不是对他没意思，他也有信心能追到沈岚雪，但如果沈岚雪真的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凡界的记忆…… 他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儿东西。 之后旁敲侧击问了下沈岚雪，得到答案「时机未到」他才松了口气。 又在床上翻了几个身，云舒玉嘆了口气心里乱乱的——时至今日沈岚雪依旧没提出要给他新开闢个洞府的事，云舒玉自己心里有鬼也没提。 他现在是不好上手摸，但是看看还是可以的。 于是云舒玉爬起来，贼兮兮盯着沈岚雪的脸发呆——不愧是三界第一美人，自己半年来天天看都看不够。 「阿玉，睡觉。」沈岚雪睁开眼对上云舒玉黑亮的眸子，「不然你明天会起不来。」 云舒玉如梦初醒：「好……可是师尊，我睡不着……」 「睡吧。」 云舒玉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只有一个念头——不许用法术犯规！ 他本来还想和沈岚雪玩点儿不一样的，什么跑到沈岚雪身边眼神像小鹿一样湿漉漉、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然后说什么「师尊有了我还会有别的徒弟么」，什么「如果师尊有了道侣是不是会把我赶出离恨天」之类有病又肉麻的话。 这些话在沈岚雪的术法下，全军覆没。 「玉玉……爹……爸爸！该起床啦！」 谁、谁在叫他？！ 云舒玉惊恐的从梦中醒过来，然后看见了一张肉乎乎的脸——是云清欢。 第一时间确认了一下现在几点——午时一刻，没迟到。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睡前想太多，居然梦见沈岚雪抱着他，邪魅狂拽地说什么要把他关起来，再给他拴上链子绑在床上一辈子都别想离开，还说以后唯一能进行的活动就是……太残暴了。 云舒玉的脸又红又扭曲，那个梦里的沈岚雪太ooc了，但是内容又很……他发誓如果沈岚雪有一天真变成那样，绝对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云清欢掏了掏纳戒，拿出来一把小木梳：「爹你快看，今天大美人要收你当徒弟，这是我挣钱给你买的贺礼哦。」 云舒玉惊喜地看向云清欢，他总算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要挣钱了，怪感动的：「谢谢元宝，不过这个木梳有什么用啊？」 感动之后他就担心这孩子被骗，接过木梳奖励得亲了亲云清欢的额头。 云清欢更开心了，手舞足蹈道：「思雨姐姐说用这个梳头髮不但不会掉头髮，还能长头髮，爹你以后掉毛就能用它梳毛了！」 思雨，白思雨？云舒玉打量着手里的木梳，是个上品法宝，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记得白思雨那个小姑娘，听说那天他们走后，白思雨直接就向陵游真君禀告了当日在百草峰发生的所有事。 陵游真君听后直接带着白思雨就去了执法堂。 先前她不是不知道何天龙的事情，可是何天龙又没有真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弟子间的事情她不好出手。 如今何天龙招惹了仙尊未入门的弟子——那可是三千多年璇幽仙尊收下的第一个徒弟，才筑基期，何天龙就用上了地品红莲火去攻击人家。 那是奔着人命去的，地品红莲火化神期的修士都能烧死。 璇幽仙尊没当场杀了何天龙都算脾气好了，只是废了他的丹田。 如今有璇幽仙尊令牌在手，她不算师出无名。 后来云舒玉在三天之期的时候没看见什么何长老上离恨天，问了沈岚雪才知道何长老当天就过来了，只不过没放他上来。 最后的结果是何长老辞去执法堂长老一职，带着何天龙离开九玄宗。 这样的结果云舒玉也不是不能接受，那时他对沈岚雪相当于陌生人，应该也不算陌生……毕竟肢体记忆还在。 沈岚雪能废了何天龙他已经很惊讶了，反正何天龙废了，要是他以后真能捲土重来，修到能在沈岚雪的保护下杀掉自己，他云舒玉敬他是条汉子。 「好，爹以后掉毛了就用它。」云舒玉收起木梳，「看见大美人了吗？」 云清欢摇摇头：「没有。爹你什么时候能和大美人和好啊？」 云舒玉笑了笑，掐了把小孩儿的脸蛋：「天机不可泄露，你可不要说漏嘴哦。」 云清欢捂着嘴巴点点头。 「阿玉，该出发了。」 沈岚雪走进洞府：「拜师大典，会在午时正式开始，流程记住了吗？」 第69页 云舒玉略显紧张地点点头：「禀师尊，记清了。」 九玄宗的拜师大典在宗门最中央的校场上举行，首先有演礼师请师父和徒弟入场。 接着师父向校场上的开山祖师的雕像——南星上仙上香。 介于浮生大世界和仙界的联繫近万年变得若有若无，所以这个环节南星上仙大概率不会有回应。 上香之后就是弟子向祖师行三礼九叩大礼，接着转身向师父行三拜之礼。 弟子行礼之后再向师父奉上一杯拜师茶，师父喝下后要赐弟子道号——道号云舒玉和沈岚雪商量过了，就用苏碧烟赐下的道号「宁霜」。 最后是对弟子的训话。 之后礼成，观礼的宾客就可以入座用宴了。 云清欢开心的被云舒玉抱着赶往校场。 午时正刻，伴随着演礼师的唱和，云舒玉跟在沈岚雪身后入场。 观礼的宾客站在校场两侧，大概有上千人，整个校场却没有什么声音，云舒玉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压下心里的紧张，云舒玉专注盯着沈岚雪的后背，眼睛不敢乱瞟——这个时候他失态丢得就不是自己的脸了。 待走到南星上仙雕像面前，云舒玉才看清这位九玄宗的开山祖师是何容貌。 仙姿玉容、松形鹤骨的青年合眼而立，流畅的线条恰到好处勾勒出南星上仙的脱俗的气质。 接着沈岚雪敬了香，把三根香整整齐齐的插在香炉里。 云舒玉在演礼师的唱和下向南星上仙行了三礼九叩大礼，站起来的时候似乎看见南星上仙雕像的眼睛眨了眨。 坏了，怎么出现幻觉了……云舒玉愣在原地也眨眨眼，之后耳边就多了一道清朗的声音。 「璇幽这小子居然收徒了？嘶——不对，你们两个身上怎么还有红线……也不错，本仙以为他要孤身一人一辈子呢。」 云舒玉有些尴尬，试着在心里回应：「晚辈拜见上仙。」 那声音又带上些笑意：「本仙也送不了什么有实体的贺礼，就替你解了身上的封印吧。」 「不过是省去了解除封印时的流程和疼痛，但你这封印还是要一个月解开一个。」 云舒玉感动道：「晚辈多谢上仙！」 「行了，本仙该走了。」 在云舒玉和南星上仙对话的时候，外界只见南星上仙的雕像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接着星星点点的萤光落在云舒玉身上。 沈岚雪惊讶地看着那些萤光。 原本平静的校场瞬间议论纷纷，要知道浮生大世界和仙界可是失去联繫近万年了，要不是各家宗门飞升的仙人有时候还能回应，众人都以为浮生大世界要变成死界了。 死界最开始的表现就是无人飞升，和仙界彻底失去联繫。 这下璇幽仙尊收个徒弟，九玄宗的开山祖师居然当着这么多宗门的面回应了，可见对这拜师大典的重视。 云舒玉回过神来连忙向沈岚雪行三拜礼，之后又恭恭敬敬奉上拜师茶。 沈岚雪轻抿一口，放下茶杯道：「本尊赐你道号——宁霜，希望你以后能平安喜乐、意志坚定。」 「你会是本尊唯一的弟子。」 云舒玉顾不上失不失态了，勐地抬头看向沈岚雪，霎时间万物失色。 他眼中唯有纯白、绛红与天青。 第42章 池墨斋 「为什么修仙了还要上学啊……」 云舒玉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装死，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今天拜师大典后第三天，这三天里云舒玉先是吸收了功德金光，然后又在沈岚雪的指导下学会了如何更好的去控制形态变化。 比如，如何不在受到惊吓或者太过放松的状态下露出耳朵和尾巴。 就在昨天，沈岚雪告诉了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新入门的弟子都要进入池墨斋学习三年。 正巧上一批新入门的弟子刚入门半年，他现在去还能赶上进度。 池墨斋位于九玄宗南部，五十年一次的宗门收徒大典后就会开启，把这些新入门的弟子——无论是拜师还是没拜师，亲传还是记名，内门还是外门的弟子都收进去进行一系列的学习。 杂役弟子不用进池墨斋学习，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凡灵根，会在宗门另一处竹里斋上大课。 介于每次宗门收徒大典内门加外门只能收一百多人，池墨斋便分为甲、乙、丙、丁、戊五个班，再根据弟子的资质来分班。 资质最上等的去甲字班，以此类推，按照云舒玉现在的资质，他得去丁字班。 堂堂仙尊之徒居然只能去丁字班，虽然这不是他的真实水平，但是云舒玉还是忍不住替沈岚雪丢脸。 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池墨斋居然卯时一刻就要晨练，晨练内容是先绕着池墨斋跑上十圈，再挥剑五千下，之后再学习其他内容直到申时五刻。 半个月休沐两天。 早五点晚四点，云舒玉听完觉得自己要碎了，差点没当晚跑回妖界。 上辈子一直在披星戴月的学习，这辈子修仙了居然还要这么卷，云舒玉表示拒绝。 沈岚雪睁眼，见云舒玉还躺在床上，无奈开口：「阿玉，马上就要到卯时了。」 云舒玉慢悠悠地拱起来，面色颓然：「师尊，我就不能不去吗？」 沈岚雪：「去池墨斋于你有利。」 第70页 云舒玉想不到什么理由反驳沈岚雪。 听了沈岚雪关于书斋的介绍，云舒玉了解了九玄宗池墨斋和竹里斋建立的原因。 一是为了扫盲，第二个是为了培养弟子之间的团结力，还有一个是为了给外门弟子、没有师承的弟子和杂役弟子一个系统学习的机会。 毕竟收上来的适龄弟子资质良莠不齐，家世也不一样，有的十多岁了还不识字，这样更别提入道了，心法书上的字都读不懂。 在池墨斋三年的同窗之谊也能让弟子间提升凝聚力。 云舒玉不太想去，因为要早起晨练他懒得起来。 他又想去，毕竟妖界可没有这种学习方式，他对这个池墨斋的教学方式真是太好奇了。 最后还是去了，毕竟这种机会错过了还要等五十年。 沈岚雪让他直接拿着令牌去池墨斋，找丁字班的教习长老尤景和，还给他看了尤景和的留影。 尤景和看着是个很精明的青年，云舒玉觉得他是那种说明天考什么结果临时换题目的那种老师。 乘着法宝下了离恨天，云舒玉紧赶慢赶才在卯时一刻踩点进了池墨斋。 找到丁字班的时候，云舒玉发现讲堂外面正巧站着尤景和，不巧的是他对面已经站了一个人。 那是个少年，看着大概十七八岁，一张极其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黑眸如墨，抱着一柄长剑听尤景和讲话，不时点点头。 尤景和说着说着就看见不远处的人，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璇幽仙尊刚收下的弟子——拜师大典上参加的九玄宗弟子录得留影这几天都传疯了。 想起昨天过来找他的沈岚雪，尤景和就忍不住一阵唏嘘，这璇幽仙尊怎么收了个黄品三灵根的弟子？ 不过仙尊的事情不是他这小小元婴可以管的，尤景和又嘱咐了眼前的少年几句，才走向云舒玉。 少年听完点点头，沉默退后几步站在旁边。 云舒玉拱手道：「见过尤长老，弟子云舒玉。」 尤景和摆摆手：「别和我客气，昨天仙尊已经吩咐过了，一会儿你们两个跟我去丁字班的晨练场地就行。」 云舒玉目光移动到一旁的少年身上，这少年修为在练气九层：「师弟不知该如何称唿？」 九玄宗的辈分按照修为来，就算云舒玉是太上长老的徒弟也得这么办。 说完心里嘀咕了几句这少年长得真嫩，一看就是小孩儿，不像他一百多岁了只是长得嫩。 那少年这才抬眼瞧他，语气冷淡：「江雾。」 说完就跟着尤景和走了。 云舒玉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有些尴尬，也没跟小孩儿计较，没看刚才尤景和叮嘱江雾的时候，他连个话都不说吗？ 走到晨练场地，丁字班的弟子都站好队了，不过这三十几个人在交头接耳。 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相处了半年都熟识起来，几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云舒玉看着这么一堆朝气蓬勃，还对修仙有着极大幻想的少年们——恍惚间回到了自己还不是咸鱼的时候。 尤景和咳了咳：「安静，咱们丁字班今天来了两位新同窗，请两位介绍一下自己，然后你们再开始跑圈。」 云舒玉看了眼江雾，见他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就率先开口：「云舒玉，以后请各位同窗多指教。」 江雾等云舒玉说完开口道：「江雾。」 云舒玉心道江雾还真对谁都一个样。 站到队伍末尾，云舒玉一脸悲壮的开始晨练之旅。 对于丁字班普遍练气二三层的修士，跑十圈只是个让他们唤醒身体的过程。 对筑基期的他更是小意思了，不过云舒玉还是不想跑。 本本分分绕着池墨斋跑了不到半圈，前面的队伍突然传来很大的说话声：「诶，你说仙尊怎么会收个……来丁字班的徒弟？」 「我不是仙尊我怎么知道？没准是仙尊打算……这个可不能说。」 云舒玉跑在最后面气乐了，他知道成为沈岚雪的徒弟之后，肯定会有人羡慕嫉妒甚至诋毁他，可但凡有点脑子的也不至于当着正主的面说话吧。 他伸出中指冲着天空比了比，他果然穿书了，不然为什么到哪都能遇到降智小反派。 云舒玉懒得搭理他们，他要是真这么在意别人的话，且不说现在，上辈子都能被吐沫星子淹死，哦，现在修真界估计也能了。 再说，他一个活了快二百年的妖怪和几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计较，也太跌份了。 换个角度，他觉得这两个人说的挺对的。 一个修无情道宣布自己不会收徒的仙尊，突然收了个黄品三灵根的弟子，还请了一堆修真界有头有脸的宗门过来参加拜师大典，还说这弟子是此生唯一的弟子，这么高调，说没有鬼他根本不信。 他肯定也会暗戳戳的猜测仙尊……是不是修为到了瓶颈期需要杀徒证道。 一道剑光擦着前面一个说闲话的弟子耳边略过，削掉那人一缕头髮，之后那道剑光拐了个弯，又削掉了另外一人的头髮。 「师兄，慎言。」 云舒玉意外的看向江雾，他怎么会自己出头，他们不是刚说过一句话吗？ 前面两个人因为这一下子直接吓得掉队了，还以为是云舒玉动的手，跑过来一个劲儿向他道歉，云舒玉被他们两个的操作迷惑到了，不耐烦的开口：「滚吧，我今天心情好，下次就不一定了。」 第71页 那两个弟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云舒玉边跑边打哈欠，跑到第三圈的时候忍不住给自己和江雾罩了个隔音结界：「江师弟，刚才多谢了。我是离恨天下来的，不知师弟在哪个峰？」 江雾目不斜视：「藏剑峰，广白真君。」 云舒玉目光灼灼，来回打量江雾——藏剑峰，那不是沈岚雪以前的师门吗？ 怎么自己第一天插班就遇到个同样插班的弟子，还是藏剑峰的，有那么巧？ 又仔细看了看，江雾那张俊脸确实没看出来一点故人的影子。 云舒玉甚至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菩提骨有没有问题，一切正常，他的菩提骨甚至闪了闪金光。 看来是他太敏感了，沈岚雪怎么会跟着他来池墨斋一起上学。 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问道：「江师弟，你怎么也才来池墨斋啊？」 江雾沉默了一瞬，道：「我受了伤，师父让我先来丁字班适应。」 「所以你伤好之后呢，」云舒玉好奇道，「是要去哪个班？」 江雾这回沉默的时间更长了，半晌才道：「甲字班。」 云舒玉「哦」了一声不再打扰江雾，安静地继续跑圈。 好不容易经歷了后面的挥剑五千次、符箓课、基本法术课、基础炼丹术、基础炼器课，终于到了下学的时间。 云舒玉第一个冲出教室，这些东西他以前都没学过，要不是菩提骨已经解封了他还真听不懂，不得不感嘆有挂就是好。 出门注意到身后的江雾，云舒玉热情迎上去：「江师弟，用不用我带你一程啊？」 江雾摇摇头，云舒玉更加热情了，直接拉着江雾往外走：「别和师兄客气，师兄的法宝不出一刻钟就能到藏剑峰。」 最后江雾还是被云舒玉「请」上了飞行法宝，看见江雾确实进了藏剑峰，还和从山上下来的师姐打了招唿——虽然是师姐单方面问候，江雾只是点了点头。 回到离恨天，云舒玉第一时间看向石台，沈岚雪正坐在那打坐，连动作都没变，终于将心里的怀疑放下。 看来是他多虑了。 打了个招唿也不管沈岚雪听没听见他就进洞府休息了，没看见沈岚雪在他走后睁开眼神色复杂的看了洞府半天。 第43章 幽林秘境 没躺多久，云舒玉就被沈岚雪叫了起来。 沈岚雪从芥子里拿出长剑递给云舒玉：「这是松柏剑，你将血滴上去认它为本命剑。」 云舒玉十分惊喜，他以后要修的那《无上日月星辰诀》意味着他走得是法修的路子。 可是他在研究过后，发现这功法不需要本命法宝，只需要身边有日月星辰之力，招招手就能开展攻击或者防御。 他还以为自己这辈子没有本命法宝，现在想来是他思想狭隘了，不用本命法宝用本命剑还不行么。 看清沈岚雪手里的长剑后，云舒玉更爱了，这松柏剑华丽异常——黑色剑鞘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白色宝石，那些宝石还在散发灵光，看起来像是夜空里的繁星，剑柄的装饰处雕刻成了松柏的形状，整个剑柄也是黑色。 云舒玉抽出松柏剑，发现剑身居然也是黑色的，挥动间还会洒下点点星光。 戳破指尖将血滴到剑身，松柏剑闪了闪，然后云舒玉就感觉自己和手里的剑产生了联繫。 一道稚嫩但却冷淡的男孩儿声音响起在识海：「松柏见过主人。」 云舒玉：「……？？！」 天吶，他没听错吧，松柏剑居然有剑灵！ 于是激动道：「你好啊，松柏你、你能出来让我见见吗？」 满怀期待地盯着面前空地，下一秒空地上出现了个身穿绣着松柏纹样黑色衣袍的男孩，黑髮黑眸，五官精緻但气质清冷，看起来和岁寒差不多年纪。 松柏冷冷道：「主人。」 云舒玉看看松柏又看看沈岚雪，深深感觉他们两个的剑灵搞反了，于是问道：「师尊，这松柏剑和岁寒剑有什么关系啊？」 沈岚雪料到云舒玉会这么问：「它们是炼器宗师同炉炼制出来的双剑，同为极品灵剑，互为半身。」 云舒玉好像有点理解：「他们是双胞兄弟？」 沈岚雪哑然，半晌才道：「阿玉……剑灵的关系不能这么算。松柏之前虽不是我本命剑，但也作为配剑跟了我几千年，你要好好待他。」 云舒玉点头称是，一抬头发现松柏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又缩回剑里了。 池墨斋的通勤生活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半个月，云舒玉在丁字班除了江雾没认识任何新朋友，江雾也一样，其他弟子用上辈子的话形容是在冷暴力他和江雾。 江雾被认为和他是一伙的纯属无妄之灾，只不过是跑圈的时候帮了他就被划成和他一个鼻孔出气儿了。 不过这位江师弟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整天要不是云舒玉和他说话，江雾一个字都不会主动说，这让云舒玉想起来刚遇见沈岚雪的时候。 丁字班的事并没有影响云舒玉的心情，毕竟这种事他早就看开了。 他又不是灵石，一天天非得纠结别人喜不喜欢他，有这功夫他还不如拿着松柏多练一会儿剑。 说到练剑，有一天他练剑，练着练着就发现白玉玲珑心解封了，这说明解除封印的顺序大概率是按照痛感强弱来的。 第72页 那么之后白玉玲珑心之后是九尾灵狐血脉、经脉、灵根。 云舒玉十分好奇这个白玉玲珑心的功效到底什么样，毕竟他情况特殊。 它究竟是在封天术解除完毕后直接提纯血脉，还是要按照它的功效一点一点提纯？ 他觉得自己的血脉如果完全被激发，起码不会是现在这么一米七多一点的个头，怎么着也得长到一米八，容貌应该也会变——毕竟谁家狐妖长这么普通啊。 很快，距离他的九尾灵狐血脉解除封印还有四天，在池墨斋上课摸摸鱼、下课拽着江雾逗闷的日子结束了。 尤景和站在讲堂前面：「今日我们不讲课，你们今日需要好好巩固一下剑法和法术。明天池墨斋甲、乙、丙、丁、戊五个班将举行一场试炼，为期七天。你们将进入幽林秘境击杀妖兽来进行积分排名比赛，进去之前要把身上不适宜参加试炼的法宝上交。幽林秘境是掌握在宗门手里的专门供筑基期之下的弟子试炼的秘境，里面的妖兽最高修为不过练气圆满。」 说完看了看在后面昏昏欲睡的云舒玉，指尖弹出一道灵光砸在云舒玉眉心：「还有你，你也得去，进了秘境它会把你的修为压制在练气圆满。」 「知道了长老……」云舒玉勉强打起精神，「我会来的。」 这几天可能是血脉要解封，他变得格外嗜睡，上课上着上着就能睡过去。 回到离恨天，云舒玉狠狠揉搓了变回原型睡觉的云清欢，把明天要进秘境的消息告诉了沈岚雪。 沈岚雪正在餵玄龟吃东西，闻言收起手上的食物，急得玄龟直咬他的衣角，云舒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芥子里拿出灵食继续餵它。 他听云清欢说了玄龟曾经悲惨的绝食遭遇，之后时不时就会餵这位已经化神后期的龟前辈，这几天太累回来就没餵它，没想到又饿成这样了。 沈岚雪有些愧疚地摸了摸玄龟的龟壳：「抱歉，你慢慢吃。」 转而看向云舒玉，叮嘱道：「阿玉，此次试炼你务必小心。」 他对云舒玉此次幽林秘境之行有种微妙的预感，占卜之后显示的是无妄卦，不过问题不大。 沈岚雪没有接着往下说，「天机不可泄漏」这话不错，有时候知道越多越错。 云舒玉很贊同，他在听到尤景和说完后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不太想去这什么幽林秘境，但是又觉得不去会错过什么。 反正明天检查违禁法器的是元婴修为的教习长老，他把芥子的屏蔽功能一打开肯定能矇混过关。 第二天，云舒玉早早起来到了丁字班，尤景和已经到了讲堂，清点好人数将他们带到幽林秘境入口处。 幽林秘境入口处在两座山峰之间，又过了一会儿等到池墨斋的弟子全部到齐，为首一个长老手中飞出一块儿令牌到两山间隙，接着一个黑蓝色的洞口出现在空气中。 在池墨斋斋长秀峰真君的宣布下，幽林秘境试炼正式开始，从甲字班到戊字班依次进入，每名弟子会下发一枚令牌，用来记录积分，如果遇到什么威胁生命的状况，也能捏碎令牌被传送出来。 云舒玉无聊地站在原地等着前面的人进去，在甲字班看见了白思雨和元鹤安，两人有说有笑的。 终于到了丁字班，云舒玉拉着江雾的袖子就往前走。 接受了隔壁教习长老的检查，矇混成功，又接过秘境门口师兄发放的令牌，云舒玉扯着江雾就进了秘境。 一阵天旋地转。 云舒玉再睁眼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江雾果然没和他被随机到一个地方。 这在他意料之中，尤景和昨天就告诉他们进去之后出现的地点是随机的了。 于是拍拍屁股上的水环顾四周，打算看看从哪开始下手杀妖兽，毕竟杀妖兽这活儿他可太熟悉了。 幽林秘境外，当最后一个弟子进入秘境，空地上出现了六把椅子。 上面分别坐着三男三女——这六位就是六大主峰的峰主了，今日是他们新收到门下的弟子第一次试炼，作为师父的是一定要来看的。 紫云峰的明心真君素手一挥，空中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水镜，里面都是这次试炼弟子的身影。 明心真君轻笑一声，眼波流转：「不知道这次是谁家的弟子拔得头筹呢，你说是不是，东霞？」 被唤为东霞的是明心真君旁边的女子，和明心真君身穿紫色襦裙不同的是她穿着干练短打，略显英气的外貌更衬得她英姿飒爽。 闻言东霞真君笑道：「不好说，不过我对我龙腾峰的弟子还是有信心的。」 明心真君听完吃吃地笑起来，陵游真君也笑着喝了一口茶。 贞善真君捂嘴一乐，瞥了眼一旁沉默不语的六真真君道：「六真你为何不说话？」 六真真君刚毅的脸上面无表情：「我无所谓。」 贞善真君被噎了噎，一张娃娃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转而求助一样看向摇着扇子的广白真君。 广白真君的桃花眼眯了眯，用扇子遮住嘴，笑道：「你就别打趣六真了，他肯定在想这次弟子能拿回来多少妖兽尸体还债。」 六真真君脸色瞬间变得漆黑。 第44章 群星荟萃 幽林秘境是个小型秘境，面积适中，三分之二都被高耸的森林遮盖，盛产的东西不多，主要产的是一种叫做月方晶的矿石。 第73页 这种矿石是炼制法宝时的必备矿石，可以调整材料之间相冲的属性。 这次池墨斋弟子在试炼中得到的一切战利品需要上交宗门三成，如果有的东西弟子不需要也可以和宗门换成贡献点。 此时，只有鸟鸣的森林里，云舒玉蹲在树上，屏息盯着下面的青剑虎。 那青剑虎正趴在树下草地上啃噬爪下的兔子。 这青剑虎修为在练气九层，浑身皮毛都是青色，双目有神，高两米，身体足有三米长，獠牙大概有成年人胳膊那么粗。 只见那青剑虎若有所感的抬头，云舒玉抓紧时机拿着池墨斋下发的飞墨剑对着虎眼狠狠一刺—— 青剑虎发出痛苦的嚎叫，拼命甩动身体想把跳到它身上的小虫子甩下去。 云舒玉一手死死握住剑柄，另一只手拽着虎毛，勐地拔出剑又刺进青剑虎另一只眼睛。 「嗷——」 附近的灵鸟都被这悽厉的虎啸声震飞，接着便恢復寂静。 成功戳爆青剑虎的脑仁，云舒玉抽出飞墨剑一甩，把上面的脑组织都甩下去，拿起令牌一看，上面的零蛋变成了大大的「三」。 击杀练气一到三层的妖兽积一分，四到六层二分，六到九层三分，练气圆满四分。 这青剑虎的弱点在眼睛，听力比较弱，身上值钱的东西只有它那双獠牙和内丹，要不是云舒玉从树上攻击它，想杀它还要花上一番功夫。 用飞墨剑砍下獠牙，又掏出它的内丹，云舒玉接着向森林深处走去。 从他醒过来到现在一个人都没看见过，妖兽也没有几个，都是些练气一二层的，刚才那只青剑虎还是修为最高的。 他正在考虑在哪多找一些妖兽来刷积分，虽然沈岚雪对他没有什么要求，但他的修为在这小秘境里都能横着走了，积分太少他出去都不好意思。 继续前行大概一刻钟，视野忽然开阔，前面是一片澄澈的湖泊。 按理说湖泊旁边应该会有很多妖兽过来饮水，但是这片湖泊周围没有一只妖兽，就连鸟鸣都没了。 云舒玉有些好奇，想凑近看看。 「不可。」 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腰带，云舒玉头都没回，把飞墨剑往后一刺，结果被挡下了。 金属交击的嗡鸣响彻在寂静的湖边，云舒玉突然反应过来这声音有些耳熟，转身一看果然是江雾。 江雾的表情还是冷冷的，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见他看过来也不开口解释，反而向那湖泊抛去一颗石子。 石子飞到距离湖水不到一米处的岸边，瞬间平静的湖面窜出一道绿影裹着石子回到水中，速度快到现在的云舒玉都看不清。 云舒玉有些后怕，他刚才站的位置距离湖水不过三米远：「好巧，江师弟你也在这里……这是什么东西？」 江雾把飞墨剑收回剑鞘：「水藤，练气圆满修为，实力堪比筑基初期。」 「不是说秘境里没有实力超过练气的妖兽吗？」云舒玉也扔了块石头过去，又被水藤收走了，「咦，这东西怎么只能上岸半米。」 江雾：「它在水中的实力堪比筑基初期，上岸一盏茶就会脱水粉碎。」 云舒玉瞭然地点点头：「那它身上有什么宝贝吗？」 江雾想了想：「它的内丹可以入药。」 入药啊，他又不会炼丹……云舒玉也不想下水打架。 于是问了问江雾：「江师弟你要打它吗？」 江雾没说话，然后云舒玉看着他抽出飞墨剑，剑化流光直奔湖底而去，下一秒剑身就串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内丹回来了。 云舒玉蹲在地上瞪大双眼，剑修都这么牛吗？江雾才练气九层就能一剑击杀堪比筑基初期的妖兽了？ 不过刚才那一招确实帅，云舒玉见江雾解决完便邀请他与自己同行：「江师弟，遇见即是缘分，不如接下来的时间一起同行？」 江雾点头。 云舒玉也不再多说，带着江雾换了个方向，向东北方前行。 幽林秘境外，贞善真君「咦」了一声：「广白，这不是你们藏剑峰的绝学《游丝剑法》吗？这孩子我去年可没见过啊。」 广白真君神色一僵，掩饰性咳嗽一声：「咳，这是我在那之后出门遇到的孩子，与我有缘，但是身体不大好，最近才送到池墨斋学习。」 贞善真君狐疑道：「你怎么还有空出门？我约你去宗门外喝酒你都推脱不去。」 广白真君指了指天道：「天机不可泄露，这可是……告诉我的。」 见贞善真君将信将疑，广白真君松了口气，苦笑一声把剩下的茶水喝个干净。 他可真是接了个好差事。 旁边的明心真君听完瞥了眼广白真君，朱唇轻启：「那你这弟子和仙尊的徒弟还挺有缘，这么大个秘境他们两个倒是先碰面了，别的弟子还在单打独斗呢——」 广白真君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索性不笑了，绷着脸道：「明心师姐好眼力。」 陵游真君指着一道水镜：「六真快看，那是不是你九阳峰的杨惊涛？」 只见水镜里，一个赤裸上半身的少年手持重剑在和一条巨蟒缠斗，少年只有练气六层修为，那巨蟒却有七层！ 只见少年目光坚定，招式大开大合，一剑又一剑斩断那巨蟒嘴里喷出的寒冰，逐步逼近巨蟒。 第74页 六真真君定眼一看：「是他。」 东霞真君目光如炬，盯着水镜里杨惊涛的表现，抚掌叫好：「好——你这弟子我记得是地品单火灵根，能在这么短的功夫把《三绝映雪剑法》练到如此，当真是个好苗子。」 六真真君表情依没什么变化，但眼底浮现一丝笑意：「谬赞了，东霞师妹。」 贞善真君适时开口：「东霞，你门下那个卢今渺也不错。」 水镜里，面容有些阴柔的少年正在用飞墨剑攻击一只……蚊子，剑招挥舞间却有龙腾虎啸之势。 那蚊子身长一米，口器却有一米多长，还泛着漆黑的毒光。 这人正是卢今渺，他运气不太好，以练气五层的修为遇到了一只练气七层的五毒蚊。 好在这种五毒蚊攻击力不高，卢今渺只好一边抵抗五毒蚊口器的攻击，一边找机会戳向五毒蚊腹部。 东霞摇头：「剑法运用的不错，可惜运气不太行，这五毒蚊速度快口器硬，只能看他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最后杨惊涛和卢今渺都有惊无险地杀掉了对面的妖兽。 明心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看来这次又是你们这些剑修拔得头筹咯。」 广白笑道：「那倒未必，你们峰那个秦微影都杀了多少妖兽了？还有贞善他们峰的花雨凝。」 同一道水镜上，两个窈窕身影在画面中不断移动，其中娇俏明媚的少女撒出一把飞镖，每一支都恰到好处地插在面前一群丑陋的虫子身上，然后飞镖勐地爆炸，霎时间粘液四溅。 这少女正是万宝峰的花雨凝，她身后还立着一个冷若冰霜的少女，只见那她拿出个黑色的圆球，动作极快地上前往母虫嘴里一抛—— 下一瞬母虫爆裂开来，身体里的粘液撒在法宝的屏障上。 明心真君坐直身子：「过誉了，广白师弟。」 旁边的贞善就没这么客气了：「说得好，下次给你保养百川剑。」 广白满意地扇了扇摺扇：「多谢，不过陵游师姐你们百草峰的弟子也不错，这是那个天品单木灵根的元鹤安？」 说罢指了指一面水镜。 水镜里，元鹤安一挥手撒下一大片药粉，面前扭曲爬行的妖花就都没了性命。 陵游真君和善一笑：「是他，这孩子用毒不错。」 明心真君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水镜轻轻一嘆：「嗐……去年这一下子收了这么多好苗子。每个峰都有地品灵根的弟子，天品单灵根的弟子更是收了三个，别的宗门也收下了不少天骄，真不知是不是……」 六真真君补上明心真君未说完的话：「乱世将至，群星荟萃。」 上一次群星荟萃是万年前，等到那批「群星」大多数成长到一定高度时——也就是两千多年前，乱世出现。 仙魔大战、外域魔物、天地倒置…… 那批天才一大半都捨身殉道。 九玄宗也受到影响，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首当其冲直面魔界一众魔修，损伤了不少人，六大主峰的峰主更是在对抗外域魔物和修復天地倒置时壮烈牺牲。 别的宗门也同样大伤元气，好在最后浮生大世界抗住了。 东霞道君豪气地一拍大腿：「管他呢，我就不信还斗不过那什么乱世，上一次那么难都挺过来了。」 氛围有些凝重，众人不再闲聊，继而沉默地看起水镜里弟子的表现。 第45章 醉心花海 「江师弟，快！」 云舒玉控制住身下小山一样的莽牛，死死拽着它头上的一簇毛，疼得那莽牛叫声如雷。 「哞——」 江雾面色不变，眼眸微冷，提剑向刺向那莽牛腹部，一下正中心脏，不过莽牛没有立刻死去，江雾只好后退几步找寻下一次攻击的时机。 云舒玉感觉自己现在像个斗牛士，只不过他是在牛头上斗牛。 这莽牛是练气圆满的妖兽，全身坚硬如铁，只有头上的一簇毛和腹部贴近心脏的位置是弱点。 他趁着那莽牛还没发怒借力跳到它头顶，没想到那簇毛极其顽固，他用了飞墨剑硬是没砍下来，只好抓住坐在牛头上体会了一把「大转盘」的感觉。 云舒玉觉得自己屁股快裂开了，忍不住催促江雾：「江师弟你快点，师兄的屁股要挺不住了！」 江雾闻言眼中划过一丝震惊，脚下动作变快，手上力道加重：「好。」 在莽牛因为疼痛不断转圈乱踢的间隙，江雾抓准时机狠狠刺穿了莽牛的心脏。 「噗通——」 莽牛倒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嘴里吐出白沫，没一会儿就气绝而亡。 云舒玉跳下来冲着江雾伸出手，江雾满脸莫名地看着他。 忘记这个世界只有在立誓的时候击掌了……云舒玉摸摸鼻子，刚想放下手就发现江雾过来伸出手极快地在他手掌上拍了拍。 这下不怎么尴尬了，云舒玉讪笑一声：「哈哈……我老家在干完活也爱击掌。」 江雾点点头，两人继续向东北方前行。 此时已经是皓月初升，这一路前来两人都杀了不少妖兽，江雾的积分涨到了一百二十，云舒玉的涨到了一百三十四。 走着走着前面的森林起了不少雾气，而且那雾有着明确的界限，明明一米之外还是能看见月光，一米过后却看不清对面的状况。 第75页 云舒玉谨慎地停住：「去不去？我……有点想去，江师弟你呢？」 江雾点头：「好。」 保险起见，云舒玉拿出一根绳子一头绑在自己手腕上，另一头递给江雾。 云舒玉：「江师弟，保险起见咱们还是用绳子连在一起好一点。」 江雾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些表情，云舒玉看出他的内心在挣扎，不过最后还是接过绳子绑在手上。 云舒玉就这么拉着江雾进了浓雾，一进去就发现这雾的厉害之处了，只能看清周围半米的东西，再远一些根本看不见。 这是什么破地方，云舒玉有些无语，要不是他感觉这里面有好东西才不会进来。 手上的绳子动了动，云舒玉一回头，嘴边就被放了颗散发着清香的丹药。 江雾开口：「含住，解毒丹，这雾有毒。」 云舒玉张嘴含住丹药，一股精纯的药力从口中慢慢流入全身，这丹药品质很好，可能是极三品丹。 不过片刻便感觉到浑身一轻，他才发现自己早就被这雾气影响了。 牵起嘴角含煳道：「唔……多谢江师弟。」 江雾摇摇头，示意不必多谢。 浓雾深处似乎飘来一股子香气，像是灵芝的味道。 云舒玉动动鼻子，朝着味道的源头走去，手里提着的飞墨剑也在戒备四周。 视线豁然开朗，在浓雾中居然有这么一方洞天。 对面是一口灵泉，散发着氤氲灵气，灵泉包括灵泉四周都是没有雾气的，能看见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着灵泉像是最忠诚的护卫。 灵泉正中央，是一朵足有脸盆大的灵芝。 云舒玉向灵泉附近丢了几道符箓探查，发现没有妖兽气息后，惊喜道：「这是极品天灵芝！看样子已经成熟了。」 那灵芝扎根在灵泉底部的泥土上，通体洁白，还有着一圈圈的金色纹路。 这天灵芝可是炼制延寿丹必备的药材，从前在妖界他就打过天灵芝的主意，准备找几朵再托人炼丹，起码寿命快到了还能苟延残喘多活几年。 结果这玩意太难找了，他一百多年愣是没找到。 现在遇到了肯定要拿到手，不过……云舒玉看了看江雾：「江师弟，一会儿我下去摘，你在岸上防备，到时候炼成的丹药咱们一人一半。」 江雾点头道：「好。」 云舒玉没断开两人之间的绳子，收起飞墨剑就下了灵泉，沾了灵泉水的皮肤微微刺痛，这灵泉只是下品灵泉，所以他跳进去可以承受里面的灵气。 不过云舒玉有些奇怪，这下品灵泉怎么还能催生出极品天灵芝，难不成这灵泉以前是极品灵泉，只是因为要供养这灵芝被吸干了？ 没想太多，云舒玉小心翼翼的伸手握住天灵芝的根部，一点点往外拔——拔出来了。 云舒玉开心的收起天灵芝，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失就感觉到空了的土洞传来一股恐怖的吸力。 根本没有机会反应，云舒玉眼前一黑。 江雾站在岸边静静等待云舒玉采完天灵芝，不知为何，他从进入雾气之后就心情烦躁。 眼看着云舒玉摘完天灵芝，结果下一秒人就消失了，自己这边也传来一股不容反抗的吸力。 「阿玉——！」 浓郁又刺鼻的花香袭来。 云舒玉眼睛还没睁开，鼻尖就动了动，这香味儿他没闻过。 然后他在那股呛人的花香里闻到了淡淡的梅香。 等等，梅香？ 云舒玉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花海，一眼都能看到地平线，除了花还是花。 这花他根本没见过，柔弱洁白的花枝几乎要贴到地面上，花朵是大朵大朵层层叠叠的，放眼望去一片雪白。 好美……云舒玉一时失神，随后心脏微微抽痛回过神来。 这花有问题，云舒玉转过头撑起身子，结果发现自己身下躺着的也是这种花，和江雾的绳子已经断开了。 他抬眼一看，对上了一道雪白的身影。 白衣白髮，姿容若仙，手腕上还有着另一半儿绳子。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十分符合云舒玉现在的心情。 江雾怎么还真是沈岚雪啊！ 他……到底抱着什么目的和自己一起过这种比鸡起得早的日子，监督他学习吗？ 可是沈岚雪当「江雾」的时候没监督过他学习啊，他睡觉江时雾甚至给他递了个枕头，告诉他那么睡姿势不对。 云舒玉神情恍惚站起，走到沈岚雪身边，蹲下身子拍拍他的肩膀：「师尊，师尊你快醒醒……我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没醒。 就在云舒玉思索要不要像电视剧里一样搞什么泼凉水时，对上了澄澈的天青色眼眸。 「师尊你醒啦！」云舒玉高兴道，「太好了，你快看看咱们这是到哪来了？」 沈岚雪表情十分错愕，似乎在震惊云舒玉为什么叫自己师尊，坐起来才发现原来他的伪装失效了。 十分尴尬地收起绳子，不去看云舒玉，环视四周。 四周灵气充裕，入目所及都是白色的花朵，沈岚雪伸出手摘下一朵花在鼻尖嗅了嗅，眼神空洞一瞬，随即眉心微蹙：「醉心花。」 云舒玉没听过这种花：「这是什么花。」 沈岚雪轻轻一捻，手里的花朵随风消散：「上古……魔花。」 第76页 云舒玉不解：「这花除了味道刺鼻一点，看着挺正常啊，哪里像魔花了？」 魔花听名字不应该是那种长得像怪物的花么。 沈岚雪神色凝重：「《上古宝录》中记载——『不老天有花，幼时皆白，味浓且辛，闻之心浮气躁，神情恍惚；成后皆红，闻之大梦一生，无药可解，肝肠寸断而绝。』但是那书中的『不老天』在仙界，这花是从仙界流入修真界的，况且醉心花数十万年前已经灭绝。」 云舒玉听得头皮发麻，这什么鬼东西，成熟之后闻一下就要死——还得先做梦再死。 沈岚雪又道：「这花香无孔不入……对为师也有用。」 什么？云舒玉惊了，随即平静下来，人家都是从仙界流出来的花了，对付个散仙那不是手拿把掐。 云舒玉扯住沈岚雪的衣袖：「师尊，我们怎么离开这里啊？」 沈岚雪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了：「找不到出口。」 云舒玉沉默了，连沈岚雪都找不到出口的地方，这里究竟是哪里？ 沈岚雪垂了垂眼：「地表无边无际，为师神识能感知的范围都是醉心花。天空与地下有结界，但是……我打不破。」 这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云舒玉心态有些崩，他们怎么就到了一个能拦住散仙的地方？ 完蛋，他们俩不会死在这里吧…… 云舒玉略显痛苦的蹲了下去开始拔花，结果没拔了几朵就发现这醉心花的花茎居然开始变红了。 是暗红色，像是阴干的血迹。 云舒玉抓着那朵花向沈岚雪展示：「师尊……」 沈岚雪神情一变：「醉心花的成熟过程是一刻钟。」 这种花很邪门，成熟之后只要在一个密闭空间里有一朵，即使你离它再远都会被影响。 这个地方就是密闭空间。 所以他们…… 沈岚雪注意到突然凑近的云舒玉，没有躲开，下一秒柔软温热的唇在他脸上碰了一下。 天青色的瞳孔瞬间放大。 云舒玉脸色通红：「你不是问过我在凡界和你什么关系吗？我们……在凡界的时候是道侣，就是没结道侣契。」 他没敢抬头看沈岚雪，自顾自说道：「虽然你现在没有记忆，我说的这些你可能会不相信，或者觉得……厌恶。但我还是想说——沈岚雪，我很喜欢你，喜欢到知道你是修无情道的璇幽仙尊后，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逃跑，而是你可能是真喜欢我，不是要证道。」 「现在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云舒玉低着头啪嗒啪嗒掉眼泪，「阿雪……我本来还想慢慢攻略你的。」 「别哭。」沈岚雪心中豁然开朗，给云舒玉擦了擦眼泪，声音温柔，「阿玉，我也心悦你。我第一眼见你时就心动了，但是你好像很怕我，所以才会收你为徒，化做『江雾』接近你也是为了确认心意。」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云舒玉这么特殊了，把对面愣住的人抱到怀里，沈岚雪轻声嘆息。 「真是好一对儿有情人啊，本仙来得真不是时候——」 第46章 幻花大梦 沈岚雪松开云舒玉，转而把他护到身后，神色戒备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云舒玉吸吸鼻子，然后看见对面走过来一个上半身是实体，下半身半透明的青年。 如果说沈岚雪的长相是他印象里仙人该有的长相，那么对面这个自称「本仙」的青年，就有点颠覆云舒玉的认知了。 黑髮没有装饰，随意披散在身后，黑红色法衣，上面绣着大片血红的醉心花，那纹路云舒玉看一眼就觉得晕。 五官艷丽有些女气，黑红的法衣与洁白的肌肤相互映衬，嘴唇鲜红，一双桃花眼媚眼如丝，水润润的似乎含着小勾子。 那青年笑了笑，顾盼生辉，云舒玉瞬间觉得盛放的醉心花都没这个笑好看。 「小狐狸，你再看下去……不怕你道侣跟我拼命？」 云舒玉一个激灵，这才从刚才那种被迷惑的状态回神，看见沈岚雪盯着自己脸色确实很臭，低下头不再看。 太邪门了，自己的菩提骨居然不好使，难不成眼前这个是真仙人？ 沈岚雪眼神微冷，语气沉静：「见过上仙，晚辈与爱侣无意叨扰上仙，不知上仙可否放我们出去？」 青年闻言又笑了：「那可不行，这是本仙的幻花秘境，本仙待在这儿大概有……几十万年了，好不容易等到合适的人，怎么可能放你们走？」 上仙？云舒玉吃了一惊，怎么仙界的上仙还能流落到修真界一个小秘境里，还有为什么他们就是合适的人？ 青年似乎看出云舒玉的困惑，摘下一朵醉心花：「本仙道号款冬，是仙界的玄仙。哦，你们可能不太了解仙界的等级，刚刚飞升在仙界为上仙，之后便是真仙、金仙、玄仙、仙君，以及仙界共主——仙帝。至于我为什么流落到修真界……」 款冬玄仙讥讽的笑了一声：「不要把仙界想得太美好，下界飞升上去的修士是最不受待见的，里面的势力错综复杂，要是不去捲入那些斗争里还算好，一旦捲入……尸骨无存，本仙就是这么个下场。」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合适是因为——你们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对儿找到秘境入口，还被天道承认的姻缘。」 云舒玉表情像是吃了苍蝇，谁家好人秘境入口在另一个秘境的泉眼里啊！ 第77页 沈岚雪不去理会款冬玄仙的话，继续问道：「不知玄仙前辈需要我们做什么？」 款冬玄仙瞪了沈岚雪一眼，对着云舒玉说道：「说了那么多白说了，罢了罢了，你怎么就相中了个木头？也不对，你也不怕……他哪天盛花期把你吃了？」 云舒玉「啊」了一声，这款冬玄仙就看了他们几眼，怎么就把他们看透了…… 连忙摇头：「玄仙前辈说笑了，怎么可能会——」 上次沈岚雪盛花期就说他好香，还喝了他两口血。 他后怕的摸了摸脖子，知道自己这菩提骨铸就的血肉有能压制特殊体质作用，但以沈岚雪的自制力，应该不至于把他吃了吧。 沈岚雪不怎么感到意外，他本就猜测是云舒玉在凡界帮他度过的盛花期，不过自己没破身，那么…… 想起云舒玉的菩提骨，沈岚雪仔细想了想关于菩提骨的介绍，然后异常认真的对云舒玉道：「我绝无可能那样做。」 款冬玄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逗你的，他现在的修为就是把你吃得渣都不剩，他这巫山骨也压制不了一点，不过……」 云舒玉竖起耳朵，不过什么？ 款冬玄仙的声音变得低沉暧昧：「你们两个双修的话……他在盛花期就不用辛辛苦苦压制了……」 这这这——云舒玉脸色通红，这种方法好破廉耻！ 沈岚雪面色不变，依旧问道：「玄仙前辈，你究竟如何才能放我们离去？」 款冬玄仙指尖绕了绕自己垂下来的头髮，长嘆一声才开口：「我当初识人不清。所以，本仙送你们一场幻花大梦，你们要是能醒过来，本仙攒下来的宝贝就都归你们了。」 紧接着款冬玄仙凭空消失了，只留下满地醉心花，还有云舒玉和沈岚雪。 云舒玉眼睁睁看着醉心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抓着沈岚雪满脸崩溃：「幻花大梦就是这个花吗？阿雪，这不是闻了就会死么……」 沈岚雪安慰道：「款冬玄仙身为秘境之主，留下的考验不会是死路一条。」 云舒玉不再去看那些花，把头埋在沈岚雪怀中喃喃自语：「也行，死在一起也算是白头偕老了。」 沈岚雪摸摸云舒玉的头髮，在他头顶轻轻落下一吻。 醉心花终于到了成熟期，原本盛开的洁白花朵瞬间开到荼蘼，浓郁刺鼻的香味儿反倒变得清淡柔和起来。 云舒玉悄悄看了最后一眼——大片血红的花瓣随风飞舞，像是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再之后意识全无。 「幻花大梦，一梦成空。」 是谁在说话？ 云舒玉迷迷煳煳睁开眼，头顶是一片乌云密布的天空，他刚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身体。 混乱中，又短又嫩的手臂出现在眼前，云舒玉惊讶地发出「咿呀」声音。 他不是刚救了一个小孩儿吗？怎么下一秒他就变成婴儿了！他这是穿越了还是投胎了，怎么没喝孟婆汤就过来了…… 好冷，云舒玉用尽全力转了转脑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被谁扔到了荒郊野岭，冷风唿啸着从他身边吹过，他感觉要是再没人把他带走他就要噶了。 不管他是穿越还是投胎，这个开局可太惨了。 过了半天也没人来，云舒玉被冻得迷迷煳煳，感觉马上就要再次投胎时，一双手把他抱了起来。 云舒玉强撑着睁开眼睛，看见手的主人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面容很慈祥，眼神和蔼，他忍不住冲着老头「咿呀」了一声。 那老头把云舒玉抱在怀里笑道：「可算是找到你了，老道预感今天有弟子缘分才出来的。还好出来了，不然你就要冻坏了。」 「你以后就是老道的关门弟子，上面还有五个师兄师姐，不过你只能和岚雪作伴了，那几个小崽子，早就下山游歷了……」 岚雪是谁？这名字听着还怪好听的，云舒玉在老头的怀里昏昏欲睡，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云舒玉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屋子里，介于他的脑袋还不听话，他就只能眼珠子乱转。 哦，胳膊腿也能扑腾扑腾。 「师父，师弟饿了吗？」 一道稚嫩的男孩儿声音在身边响起，云舒玉听见这声音感觉世界都被净化了。 真好听，不过感觉说话的人情绪没什么起伏。 不过他说的是自己吗？什么师父、师弟的，他难不成穿越到古代被什么道士捡走了？ 那个老头的声音又响起来：「应该是。岚雪，你去百草峰找你泽兰师伯，让她给你师弟配些能吃的东西。」 「是，师父。」 男孩似乎离开了，云舒玉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没成功，控制不住的「咿呀」了几声，然后沉沉睡去。 云舒玉是被一股香甜的味道唤醒的，不自觉张开嘴巴吸了几下，比牛奶香甜可口好几倍的东西进了肚子里。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被个温柔漂亮穿青色衣袍的大姐姐抱在怀里，嘴里正吸着的东西和现代的奶瓶差不多。 只不过这个「奶瓶」下面是木头做的，咕咚咕咚喝饱了，云舒玉才有空四处乱瞟。 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越重生后这具身体的素质提高了，还是刚才喝的「奶」的作用。 云舒玉发现自己居然能控制脑袋了，于是迫不及待的转了转脑袋。 第78页 这一转就和旁边的男孩儿对上了。 那男孩儿看起来大概有六七岁，穿着雪白带着云纹的服饰。 五官精緻，皮肤白皙，黑髮简单束在脑后，眸子居然是天青色，脸颊肉嘟嘟的看起来很好捏，不过表情有些冷。 云舒玉冲着他「咿呀」叫了几声，成功让男孩儿移开了对着他的视线。 泽兰道君轻笑一声，摇了摇怀里的婴儿道：「松风，你这是从哪里捡的孩子，看着很聪明啊，一眼就知道以后谁带他最多。」 老头——也就是松风道君摇头晃脑道：「不可说不可说，这孩子与我有缘就对了。」 「好吧，」泽兰道君把怀中的婴儿放到床上，「你给他起名没？」 松风道君闻言掐算一番，半晌才回到：「我捡到他时天空乌云密布，他那襁褓里又有一块玉佩，就叫他云舒玉吧。」 云舒玉躺在床上惊呆了，这怎么和他上辈子的名字一样？ 第47章 浮生半闲 二十载光阴如梦。 转眼间，云舒玉发现已经来到浮生大世界二十年了。 二十年，几乎是他上辈子的全部时间。 容貌精緻漂亮的青年横在树上，敲了敲隔壁树枝上的积雪，墨发如云般散在身后，身着白色金领云纹的弟子服，眼尾微微上翘的杏眼里满是睡意。 他本来以为自己穿越的是什么古代，直到看见自己的师父御风而行、自己的师兄用法术给他换衣服，他才发现自己穿越的是个能修仙的世界。 磕磕绊绊长到会说话的年纪，他跟在师兄屁股后面艰难打听这个世界的事情。 因为他的五师兄沈岚雪，有点社恐，还不爱说话，似乎很抗拒和别人接触。 要不是松风道君经常把他丢给沈岚雪照顾，他怀疑沈岚雪都不会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经过几年不懈努力，他才知道这里是修真界第一宗九玄宗，师父是藏剑峰峰主——松风道君。 大乘后期修为，还差一丝就能进阶渡劫了。 一直到开始认字，他才真正了解了浮生大世界。 修真无岁月。 如今，他不过二十岁，已经是金丹初期修为了。 不得不说天品单水灵根就是牛，他就算晚上躺着睡觉都能自动修炼，金丹初期还是他一半咸鱼一半努力的结果。 云舒玉揉了揉眼角，在树干上翻了个身，眼睛往下一扫——不扫不要紧，一扫就看见了从树下经过的沈岚雪。 白衣雪发，飘然若仙。 「师兄！」云舒玉一下子跳到地上，冲着沈岚雪伸手，「礼物——」 沈岚雪停下，原本冷着的面孔柔和几分，目光微动：「什么礼物？」 云舒玉心道沈岚雪居然还会开玩笑了，但是对着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他也说不出什么，只好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微微踮脚——天知道他和沈岚雪明明吃一样的饭长大，沈岚雪居然比他高了半个头！ 伸出手拽了下沈岚雪的头髮，光滑柔顺，他没忍住又顺了几下，然后被沈岚雪捉住手腕。 沈岚雪有些无奈：「阿玉，你已经二十了，不能再摸我的头髮睡觉。」 云舒玉尴尬得脸都红了：「别说了师兄，不摸就是了。」 他很想回去问问小时候的自己，为什么非要摸着沈岚雪的头髮才能入睡，现在有事没事还想摸两把。 迅速忘掉尴尬，笑嘻嘻地伸手：「当然是我的生辰礼啊，师兄才不会忘，快拿出来吧！」 沈岚雪嘴角勾起一抹笑，随即从纳戒里拿出一个绣着花纹的袋子：「早就备好了。」 「阿玉，生辰吉乐。」 这抹笑容在更衬得他长相惊为天人，看得云舒玉咽了咽口水，不怎么淡定的袋子。 他这师兄小时候就长得好看，成年张开后之后就更好看了。 遗憾地是小时候的沈岚雪会说会笑，会哭会闹，除了有些社恐都挺正常的，结果在十三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那年他八岁，沈岚雪十三岁。 松风道君带着沈岚雪出去半年，回来就变了个人，整个人冷冰冰的像是个行走的冰箱。 八岁的云舒玉虽然有着前世记忆，但是转世投胎对他影响依旧很大。 比如他那时的心智和情绪就和小孩子差不多。 看见原本一直熟悉的师兄变了模样，不再给他讲睡前故事，也不再哄他让他摸着头髮睡觉，云舒玉心都碎了。 他觉得是松风道君把他的亲亲师兄换走了，换了个像冰块一样的师兄回来，直接哭着跑到泽兰师伯那里和她哭诉师父的「罪行」。 然后松风道君就来了百草峰，哭笑不得地告诉他沈岚雪没有被换走，只是换了修炼的道统。 沈岚雪由藏剑峰道统——改修无情道。 知道真相后，云舒玉更崩溃了，直接赖在百草峰不走。 听听他师父说的像话么，修无情道和换了个人有什么区别？ 在他印象里无情道是什么感情都不能有，万物在修无情道者眼里都是平等的，然后一言不合就要——杀妻杀徒杀师杀同门证道。 松风道君也拿他没办法，解释了半天见他听不进去，就叫来了沈岚雪，最后还是沈岚雪到百草峰把他带回去的。 那时沈岚雪把他按到椅子上给他擦眼泪，变得淡漠的天青色眸子里闪过无奈：「阿玉，我修的无情道不是你想的那种。」 第79页 云舒玉自然不信：「师兄你骗人。」 后来沈岚雪用时间证明——他修的无情道真的不是修真界烂大街的那种，他依旧有情绪，也会笑，只不过对许多事物都变得很淡漠。 像是把情绪从那些无用的东西上剥离。 对待藏剑峰上的师父、师兄、师姐还有他的时候要比对待其他人正常些，除了十八岁那年一夜白头，似乎并没有走向什么极端。 云舒玉刚想把袋子塞进纳戒，就被沈岚雪拦住。 沈岚雪：「打开看看。」 云舒玉满怀期待地打开了袋子，然后——从里面掏出来一只雪白糰子。 那糰子是只白猫，只有两个手掌那么大，眼睛上那层蓝膜还没褪去，不断发出又细又娇的声音。 「啊，是小猫咪！」云舒玉激动地亲了亲手里的小猫，「师兄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沈岚雪看见云舒玉喜欢暗暗松了口气：「前几日你经常说自己梦见一只白猫，还没抱到梦就醒了，我猜你喜欢这个。」 云舒玉没想到自己这几天的自言自语都被沈岚雪听到了，十分感动：「师兄你真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养它的。」 揉了揉怀里的小猫咪，云舒玉才想起来问沈岚雪：「师兄，它有名字吗？」 沈岚雪摇头：「没有。」 云舒玉看见小猫脖子上被沈岚雪细心戴上一条防寒保暖的元宝项鍊，灵机一动：「要不叫它——」 元宝吧。 不行……不能叫这个。 云舒玉把猫放回兽宠袋，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要不叫它小白吧。」 沈岚雪点头同意，然后开口：「二师姐今天回来，记得中午回藏剑峰。」 云舒玉望着沈岚雪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他最近自己觉得不对劲儿，总是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刚刚他想叫那个小猫「元宝」，可是他又马上觉得不应该给它取这个名字，就好像自己已经有了一只叫元宝的猫一样。 还有沈岚雪，他最近看见沈岚雪总有种奇怪的悸动。 他不知道自己这悸动从何而来，但这悸动给他带来了一些……难以启齿的困扰。 导致他不得不在睡醒之后偷偷洗裤子。 他觉得自己疯了，那可是他师兄，还是修无情道的师兄，就算他喜欢男人，但是他怎么敢…… 最令他不解的是这种悸动在接近沈岚雪之后居然变成了熟悉。 不是相识多年那种熟悉，而是宝玉看见黛玉后产生的那种——「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熟悉感。 刚才就是和沈岚雪讨要个生辰礼，那种该死的感觉又出现了，导致他根本不敢和沈岚雪多说话。 其实真的了解过沈岚雪，很难不喜欢上他吧…… 云舒玉略显惆怅地坐在光秃秃的树杈上继续撸猫。 沈岚雪，二十五岁，天品单冰灵根，金丹后期修为，十五岁结丹，堪称天骄中的天骄，万年不遇的天才。 相貌俊美，待人有礼，除了修无情道性格冷一点，其他情况堪称完美。 九玄宗里有不少弟子都暗恋这个藏剑峰五师兄，甚至有人离谱到和云舒玉做朋友就是为了看几眼沈岚雪。 气得云舒玉直接和那帮狐朋狗友断绝来往，开始专心修炼，用了三年从筑基后期圆满修到了金丹初期。 郁闷地又摸了会儿猫，又给它餵了点东西，云舒玉拎着兽宠袋回了藏剑峰，他二师姐每次回来都会带好吃的，去晚了都被他师父拿走了。 第48章 春华幻影 藏剑峰今天要比以往热闹，云舒玉一进藏剑峰就听见他二师姐的唿喊声。 行至半山腰，他就看叶怀夏一个合体后期的真君在漫山遍野抓兽宠。 叶怀夏的兽宠是一只金鼻灰毛寻宝鼠，它们一族天生不会化形，善隐蔽，可以躲过高三个大境界的探查。 叶怀夏养的这只大概有金丹期，自然可以躲过叶怀夏的寻找。 那寻宝鼠云舒玉几年前见过，看着和仓鼠差不多。 「二师姐！」云舒玉挥了挥手，跳下松柏剑，「豆子跑了？」 叶怀夏蛾眉舒展开来，清丽的脸上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小师弟你来的正是时候，快过来帮我找找，你最招这些灵兽喜欢了。」 云舒玉收起松柏剑，走过去问道：「二师姐，你又怎么惹它了？一回来就跑。」 叶怀夏也很苦恼：「它刚才吃了点我带回来的东西，我就说了几句它这几日吃胖了，结果一个没看住，就屏蔽契约跑了。」 云舒玉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寻宝鼠居然还有身材焦虑，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好，我帮师姐找找。」 说完便和叶怀夏分头行动，介于藏剑峰罩着结界，豆子跑不出去，他就慢慢悠悠的边走边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一直很招小动物喜欢，去一次灵兽园身上就要挂几只灵兽出来。 惹得灵兽园的孙长老格外不待见他——毕竟没人会喜欢一个没干活，只是来了几次就把自家宠物勾走的人。 找了没一会儿，云舒玉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灰影，他下意识伸手一接——拳头大小的灰糰子停在他手上蹭来蹭去。 眼睛微弯，云舒玉摸了摸豆子柔顺光滑的毛髮：「好宝宝，几年不见怎么这么可爱了？来让舅舅看看。」 第80页 豆子眼睛圆熘熘的，听见云舒玉夸自己之后更是害羞的用屁股对着他。 云舒玉没忍住弹了弹豆子的尾巴，成功让它转过身，愤怒的对他叫了几声。 没再蹂躏这可怜兮兮的小东西，云舒玉找到叶怀夏，把灰糰子递给她：「喏，找到了，我去春华居了。」 叶怀夏点点头，嫣然一笑，然后拿出一个白色玉盒递给云舒玉：「小师弟，生辰吉乐。这里面是你这些年的生辰礼，可不要嫌弃师姐的东西。」 云舒玉喜滋滋接过盒子：「多谢师姐，怎么会嫌弃，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收好盒子和叶怀夏告别，他加速赶去春华居。 春华居是他师父的住处，叶怀夏每次回来都要把带回来东西放到松风道君的住处。 美其名曰孝敬师傅——其实他们都知道松风道君喜欢这些有意思的吃食，就是平日里懒得收集罢了。 因为他和沈岚雪是松风道君时隔多年才收下的徒弟，所以年龄最小、修为最弱。 其他的师兄师姐可以说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虽然不怎么在藏剑峰上，但是只要回来就会给他们带礼物。 什么生辰礼和有意思的灵物之类的。 大师兄白清辞，净山真君，目前合体圆满。 二师姐叶怀夏，半夏真君，合体后期。 三师兄易子年，青矾真君，合体初期。 四师姐诗絮晚，悦琴真君，合体中期修为。 这些师兄师姐各有各的性格特点。 大师兄沉稳可靠、少言寡语。 二师姐看着柔弱，发起火来能吓死个人。 三师兄……风流多情，这个月藏剑峰已经收到三封聘书了，气得松风道君见再有外人过来找易子年，干脆见都不见。 四师姐冷美人一个，路痴本痴，经常一言不合就拔剑对决，像极了隔壁九阳峰的弟子。 这几年就属二师姐回来次数最多了。 云舒玉走进春华居，正好遇到沈岚雪从正堂出来，手里还拎着几个纸袋。 春华居之所以叫「春华」，是因为松风道君在春华居设下了结界，所以这里四季如春，葱葱茏茏的树木还有盛开的花朵和外面一对比，更显得冬日的藏剑峰光秃秃的。 「师兄，好巧啊。」云舒玉尴尬不失礼貌地打了声招唿，「里面是二师姐给你带的荷花酥吗？」 沈岚雪点点头：「还有红豆糕和松子糖。」 云舒玉瞭然，刚想和沈岚雪说「再见」就被拦住了。 沈岚雪没立即开口，反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神里闪过挣扎，他心里发慌，刚想问沈岚雪怎么了，沈岚雪就抢先。 沈岚雪：「师弟，你最近为何躲着我？」 云舒玉心里咯噔一下，磕磕巴巴回道：「没、没有啊，师兄你怎么这么说？」 他巧妙地把问题抛了回去。 沈岚雪神色难辨，雪白的髮丝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通透：「最近晨练你去了九阳峰，而且……我约你一起研习剑法你也推脱不来。除了今日，这段日子我就没见过你。」 云舒玉有点汗流浃背了，没想到沈岚雪都记着呢，他还以为沈岚雪对这些根本不在意。 于是含煳道：「这几日去九阳峰是因为那边有一株桃树居然在冬日发芽了，我就去看看它能长到什么地步，研习剑法……我是最近犯懒才拒绝师兄的。」 沈岚雪又问道：「那为何你近些日子不来找我，我去你弟子居也没寻到你？」 说完抿了抿唇，又思考了一遍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这个小师弟。 答案是没有，他连一句重话都没对云舒玉讲过，是这个一直粘着他的小师弟先不来找他的。 失去了云舒玉的生活很微妙，沈岚雪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自从十三岁那年吃了静心草后，他的情绪波动一直很少，仅有的几次……一次是他十五岁那年，练气四层的云舒玉惹了后山一只金丹期初期的妖兽。 还好他见云舒玉表情不对偷偷跟着他去了后山，要不然他就没有小师弟了。 还有一次是他二十岁那年，云舒玉刚刚成年，就和龙腾峰的弟子出宗门去花楼喝酒，他知道之后直接下山把云舒玉抓了回来，关了一个月禁闭。 一次是后怕，一次是愤怒，还有这一次，沈岚雪抬手捂住心口的位置——是酸涩。 他不明白，所以决定过来问问云舒玉，为什么要躲着他。 云舒玉站在旁边都快找条地缝钻进去了，他该怎么说，难不成说——师兄不好意思，我觉得我可能看上你了，为了不坏你道心，所以要远离你免得忍不住对你流鼻血吗？ 开玩笑，真这么说的话，这些年的师兄弟情谊都白培养了。 也不敢抬头看沈岚雪，云舒玉就这么低着头，唯唯诺诺道：「我……最近有些事情要忙，所以就没怎么在藏剑峰上。」 这话不假，他最近确实有事要忙。 半天没听见沈岚雪说话，云舒玉悄悄抬头，却发现沈岚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只留下了满地落花。 走了啊。 云舒玉有些心虚，不知道沈岚雪看没看出来他撒谎，走到春华居的正堂，他师父果然在吃点心——不过这回没用幻化术，看上去就是一个儒雅俊秀的青年。 松风道君为了在世人面前有一个高深莫测的形象，专门参考了话本子给自己捏了个白髮老爷爷的形象。 第81页 这个事实他六岁那年才知道。 「舒玉快来，师父给你留了好东西。」松风道君笑眯眯说道，说完喝了一口灵茶，「你二师姐带回来不少好吃的。」 云舒玉也不忸怩，直接坐到松风道君旁边开始在桌子上的纳戒里翻吃的，翻出来一堆糕点、兽肉干和鸟蛋，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水果。 他扒拉出一颗五颜六色的果子问道：「师父，这个吃了不会中毒吧？」 松风道君头也不抬：「吃吧，中毒了师父直接把你扔到百草峰去。」 行吧，那就是没毒。 云舒玉擦擦外皮咬了一口，浓郁舒适的灵气涌入身体，清香甘甜的味道在口中炸开，像是一口气吃掉了整个桃子，于是又咬了一口，这口的感觉像是吃了一整串葡萄。 他的眼睛「唰」一下亮了：「师父，这个怎么这么好吃，它叫什么啊？」 松风道君：「百味果，每一口咬下去都是不一样的滋味。你二师姐带回来不少，你多装点回去。」 「好啊……」 云舒玉愣住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上一秒还在春华居吃果子，下一秒就出现在九玄宗的校场上。 有什么粘腻的东西掉在他脸上，云舒玉摸了摸，温热、粘腻，还伴随着腥气——是血。 他缓缓把手放到眼前，红色的血黏在他的指腹，那抹血色晃得他眼睛刺痛。 云舒玉一点一点抬头，看见了从天空中落下的、密密麻麻的尸体。 那些或许不能被称为「尸体」，叫做尸块更合适，漫天都是破碎的雪白布料和四散的鲜血。 无一例外，全都是九玄宗弟子。 而天空中飘着一个人，同样穿着九玄宗弟子服，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 但是他身上的衣服，雪白的长髮，手里白色剑身的剑都染上了血色。 那人迎着初升的朝阳，血衣白髮、玉面青眸，缓缓向他看过来，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师兄……！」 「师什么兄？你哪个师兄都没在这儿。」松风道君在云舒玉头上砸了一下，「你小子刚才怎么了，叫你半天都不吱声，被你师兄勾走魂了？」 云舒玉如梦初醒，大口大口唿吸着空气，好半天才缓过来：「师父我……」 说不出来。 为什么说不出来？ 松风道君看见云舒玉张着嘴满面惊恐，拿出个新茶杯给云舒玉倒了杯热茶：「说不出来就不要说，说出来或许也解答不了你的疑虑。」 「师父……」云舒玉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面如土色，「我所见……皆为真实吗？」 松风道君把茶推过去：「非也，佛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你既判断不了自己所见的事情，那么又如何确定它是真还是假？谁又能说……我们这一生绝非活在镜花水月里？」 可是沈岚雪怎么会……沈岚雪修无情道走火入魔了吗？他又为什么会看见这种画面？ 心中有一万个疑惑，云舒玉张了张嘴发现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好硬生生换了个话头：「师父，咱们不是道修么，佛修的理论还能用在这儿吗？」 松风道君又敲了一下云舒玉的头顶，云舒玉龇牙咧嘴的护住头。 松风道君：「无论佛修还是道修，修得都是一个自己的道，在一些东西上是互通的，你这是什么站不住脚的想法？」 云舒玉讪笑两声，装了些吃的进纳戒就和松风道君告别了。 没有回弟子居，云舒玉直接向百草峰出发，他得找泽兰师伯给自己看看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要不然怎么会看见那么离谱的画面——虽然大概率不是他疯了，他无法向师父诉说那些画面……就很说明问题。 是天道在干预。 想着散散心，云舒玉就没御剑，为了抄近路直接钻进藏剑峰和百草峰中间的一片树林。 走了大概一半，云舒玉就觉得眼前一黑，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灵力和双手也被人禁锢，整个人都被迫贴在身后人的怀里。 我艹！ 这什么人，他怎么一点没发现，难不成是魔修打上来了 ？可是九玄宗的护宗大阵不是吃素的，不会是有人嫉妒他的天资想杀他泄愤吧…… 「别乱动，回答我，你为什么最近老去紫云峰找冷荷衣？」 第49章 情意浓 耳边响起的是一道粗犷的男声，很陌生没听过，这让云舒玉十分紧张。 搞清楚这男人的问题后云舒玉呆住了，问这种问题的人……到底是偷窥他的变态还是偷窥冷荷衣的变态啊！ 冷荷衣是紫云峰太一道君的弟子，修为在元婴初期，外表萝莉性格残暴，炼器上是一把好手，已经是三品炼器师了，可以炼制练气到金丹的法宝。 他这几天去找冷荷衣没有别的事情，主要是沈岚雪的生日快到了，他今年想自己炼制个法宝送给沈岚雪。 保险起见，云舒玉决定实话实说，毕竟他去找冷荷衣的原因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师兄别激动，我是去向冷师姐学习炼器的手艺。」 「那你为何夜不归宿？」 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云舒玉麻了，这人看来真是冲着自己来的，知道自己的日常行踪，还特意在这么个偏僻地方控制住自己，他忍不住想到一些有的没的。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但是也不至于招到变态吧？ 第82页 这荒郊野岭的，他不会被先女干后杀……云舒玉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只好小心翼翼回答：「因为我炼器水平不太好，索性就待在紫云峰的炼器室……还能时不时请教一下有空闲的师兄师姐。」 「希望你没有说谎，以后晚上记得回藏剑峰。」 云舒玉立马保证：「绝对没有！师兄放心，我云舒玉向天道发誓，以上所言句句属实！」 天道十分给面子的轰隆几下。 然后云舒玉眼前就亮了，只不过身体还不能动弹，等到过了大概十分钟他才能移动身体。 能动的第一时间云舒玉立马把神识探出扫视——一无所获，这在他意料之中，他来时就没感受到有人跟踪他，说明这人修为在他之上。 而这片树林因为树长得又密又挤，所以一般根本不会有弟子经过。 导致刚才那陌生男人挟持他根本没人发现。 云舒玉有些头疼的上了松柏剑，马不停蹄地御剑回了藏剑峰。 刚才的男人十分谨慎，收敛了自身气息，封了他的灵力又让他不能行动，说不定声音都是假的，他根本无从寻找。 虽然刚才那男人没做什么，但一想到他的生活可能一直里有个「变态」观察他……云舒玉觉得自己得回藏剑峰闭个关躲躲。 云舒玉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茂密的树林里走出一道雪白的身影。 沈岚雪看着云舒玉消失的方向表情冷淡，但是眼里的复杂透露出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为何……会觉得生气？ 阿玉明明说的是实话，他为什么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阿玉为什么会突然学习炼器？ 藏剑峰弟子居，云舒玉正在研究怎么把礼物收个尾。 面前飘着的是一根白色玉簪，尾端是梅花形状。 虽然梅花丑了点——这是他的锅，他控制灵气雕刻原材料的时候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要不是他觉得梅花很衬沈岚雪身上的梅香，才不会费这么大劲儿报废三批材料炼它。 就这么一根小小的玉簪，花了他大概四个月的时间。 刚开始他从紫云峰处得了炼器入门的功法，自己练了一个多月信心满满的开始动手，结果不是炸炉就是炸炉的。 炸的他的结界都快碎了，然后就深刻意识到自己在炼器这方面真不是块儿料，才去紫云峰求到了冷荷衣身上。 给了冷荷衣足够的好处，他就开始在冷荷衣的身后学习炼器。 他这种菜狗不敢一次性把材料都加进去，只好在冷荷衣的指挥下一件一件放进去用灵火炼制。 他没有收藏灵火，只好用天材地宝和冷荷衣换了她的灵火分出来的小火苗。 不过……云舒玉看了看手里的小火苗，它今天好像不太听话。 和不太听话的小火苗斗智斗勇之后，云舒玉成功炼制好梅花玉簪。 这玉簪主要是个装饰性用品，最大的特点是走动中会飘下梅花花瓣的虚影。 他的水平很菜，再加上沈岚雪不需要什么防御的法宝，他索性做了个花里胡哨观赏性极强的玉簪。 但是…… 云舒玉越看眼前的玉簪越觉得眼熟，可是凭藉他现在极强的记忆力，他甚至能记得自己三岁时被蜜蜂蛰了个包然后一屁股坐到泥潭里。 关键是这玉簪是他一点点雕刻的，怎么炼制完反倒有种熟悉感了？ 他死活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种类型的玉簪，只好作罢，将梅花玉簪收到红木盒里。 很快就到了腊月初三。 这半个多月云舒玉是一次没敢出去，窝在屋子里撸猫看话本，心情好了打一会儿坐，就怕又遇到那个变态。 他又不知道那个变态到底是什么修为，万一是什么化神合体的修士呢？他可不想惹得一身腥。 关于那男人是不是对他……这种没有事实的猜测他也不好意思和松风道君说。 不过他也没去找沈岚雪就是了，自从那天沈岚雪问完他问题之后，再加上在春华居看到的幻影…… 他的梦就越做越离谱了，根本不敢和沈岚雪单独相处。 不过今天肯定是要找沈岚雪的，云舒玉早早起来就去了藏剑峰的演武场上。 这些天晨练这种活动他也没参加，干脆窝在屋子里睡懒觉。 远远就看见雪白的身影，云舒玉怀着复杂的情绪把红木盒子拿出来。 沈岚雪并没有练剑，今天是他一年一度的盛花期，需要用所有灵力压制住盛花期带来的负面影响。 十三岁那年，他身上无故出现梅香，本来他也没当回事，直到松风道君一脸严肃的把他带到卧房设下层层结界。 他不知道师父这么严肃是干什么，也没乱问，等着松风道君开口。 松风道君说：「岚雪，你也到年纪了，有一些事情你要知道。」 沈岚雪点点头。 松风道君接下来给他解释了他身上的巫山骨是个什么东西，又和他说要把他带出去半年，回来之后对外宣称他改修了无情道。 权衡利弊后沈岚雪也觉得这个方法是最合适的，他的巫山骨开始发育了，和人接触过多免不了会有影响。 虽然他本身不喜与他人接触，但是架不住别人喜欢同他接触，这一点他一直很困扰。 无情道凶名在外，别人见到修无情道的修士几乎都躲着走，生怕和这类修士产生些联繫。 第83页 产生联繫后保不准有一天会被杀了证道。 沈岚雪答应了松风道君，和他出门游歷半年找到了静心草。 这种灵草吃了之后会大幅度削减对事物的情绪波动，不仅能压制住巫山骨在动情时带来的过火情热，也能更好的帮助他伪装修无情道该有的状态。 虽然……就算如此，有时候巫山骨的气息还是会影响到他人。 不过，沈岚雪看了看正朝着自己走来的云舒玉，他的小师弟就从不受他影响。 「师兄！那个……生辰吉乐。」云舒玉把红木盒子递过去，有些期待，「打开看看？」 沈岚雪点点头，打开红木盒子。 一张字条映入眼帘——「生辰喜乐，岁岁无虞。」 落款写着「云舒玉」。 好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沈岚雪移开字条，一个做工有些稚嫩的梅花玉簪躺在红木盒里，是个二品法宝。 他忍不住惊讶地看向云舒玉：「阿玉……你去紫云峰是为了这个？」 云舒玉不假思索地回道：「对啊……不对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去紫云峰……」 对啊，沈岚雪怎么会知道？他根本没和沈岚雪说去紫云峰的事情，他知道的话一定是偷偷观察自己的行踪来着，说不定还跟踪他了。 毕竟从小沈岚雪跟踪他他就发现不了。 无论是他偷偷去后山想撞大运碰见白鬍子老爷爷，还是成年后去青楼喝酒，沈岚雪总是能悄无声息的找到他再把他扔回藏剑峰。 嗯……跟踪？ 云舒玉对着拿起玉簪的沈岚雪左看右看，他那天的头不小心碰到了那个男人的鼻尖，所以他和那个男人身高相差大概在半个脑袋左右。 刚好沈岚雪比他高了半个头。 云舒玉又逼着自己想了想那天的细节，突然想起那天捂住他眼睛的是右手，他能感觉到那人手上有老茧，那些茧的分布和常年握剑的人一样。 元婴期的天雷会重塑体貌，容貌不变也会重新生长肌肤，金丹之前身上留下的疤痕之类的都会消失。 所以元婴之后的剑修手上一般都没有茧。 云舒玉脸色像打翻的调色盘一样精彩：「师兄，那天树林里……是你吗？」 沈岚雪也发觉自己失言，沉默不语的把玉簪用法术插到脑袋上，静静看着云舒玉。 云舒玉被盯得都要跑了，沈岚雪在干什么，他的好师兄是在默认吗？ 艰难开口：「师兄你别在意，我刚才是……」 沈岚雪：「就是我。」 「胡言乱语」四个字没说完，这回轮到云舒玉沉默了，所以沈岚雪为什么要在树林里捂住他的眼睛装作陌生人问他问题？ 要不是确认过这个世界和他看过的小说没一个对上，这个桥段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进了某个不能说的文学里。 沈岚雪见云舒玉沉默，干脆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近些日子你不来找我，我就关注你究竟去了哪里，然后……发现你经常去紫云峰找冷师姐，我以为……」 以为什么，怎么不继续说，难不成以为他和冷荷衣有一腿？ 云舒玉更沉默了，就算他和冷荷衣有一腿，沈岚雪这个做师兄的也……管不着吧。 沈岚雪继续说道：「但是你不见我，我也……我也不好意思问你这种事，头脑一热就用了那种法子。」 云舒玉刚想说「没事」就发现沈岚雪往前走了走，他们两个人瞬间只剩下不到半米远的距离，这个距离近到他能清楚闻到沈岚雪身上的梅香。 「阿玉，你不来找我我很难过……我以为你喜欢冷师姐之后，我的心——」 沈岚雪抓起云舒玉的左手，把那只手放在自己心口：「它更难过了。」 那天之后沈岚雪去问了还没离开九玄宗的叶怀夏，问他为什么会对一个人有这样的情绪，而且有时候看见那个人心脏还会没有规律的乱跳。 叶怀夏的表情很奇怪，告诉他如果是真的，那么他可能是喜欢上那个人了。 之后还告诉他，说她知道他修得无情道和一般的无情道不一样，如果真的动心了一定要好好对那个人。 云舒玉觉得现在的情景有些不妙，抽了抽手没拽动。 然后下巴就被人捏住抬起来，带着梅香的吻印在唇上，然后不断加深。 云舒玉瞪大了眼睛。 演武场里有一灵泉，里面养着两尾灵鱼，一黑一白。 此时这两尾灵鱼正在冬日温暖的灵泉中嬉戏玩耍，白色灵鱼先是对黑色灵鱼发起进攻，黑色灵鱼承受不住最后缩在灵泉角落里以示投降。 白色灵鱼仍然不放过黑色灵鱼，直追得黑色灵鱼翻了肚皮才肯罢休。 第50章 乱世将至 他是在做梦吗？ 云舒玉坐在演武场的灵池旁边撒鱼食，看见旁边练剑的沈岚雪，不自觉摸了摸下唇，一个细小的伤口待在上面。 这上面的伤口他没有用灵力恢復，反而挂在嘴上，让它慢慢自愈。 今天是腊月初五，沈岚雪的生日已经过去两天了。 那天早上很混乱，他不知道沈岚雪为什么亲上来了，先是懵了一瞬，然后就被按住后脑。 他恍惚一瞬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便顺从本心没有反抗，嘴唇被咬破才反应过来——有痛觉，不是做梦，是真的。 第84页 他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沈岚雪不是修无情道吗？ 哪个修无情道的修士会抱着人啃啊！ 冷静下来听完沈岚雪的解释，他忍不住想把松风道君叫过来，然后甩过去几张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包。 还能这么干？好吧……也没人不允许，起码松风道君这么做是为了沈岚雪着想。 现在沈岚雪把这件事告诉自己……云舒玉有个很荒谬的想法。 下一秒那个荒谬的想法变成现实了——沈岚雪说完直接和他告白，他犹豫几秒还是答应了。 没办法，谁让沈岚雪整个人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搞得他这段日子梦里都是他，心动得不行，可惜一想起来沈岚雪修无情道，他就萎靡不振了。 这回沈岚雪先对他表白，他又知道沈岚雪不修无情道，这下没了后顾之忧。 对此云舒玉表示——都修仙了磨磨唧唧干什么？ 浮生大世界又不禁止同门师兄弟相恋。 两情相悦不在一起，难道藏着掖着让这份感情发烂、发臭吗？ 不过他暂时没让沈岚雪拉着他去找松风道君，要不按照沈岚雪的打算，确定关系之后就想结道侣契。 最好找松风道君给他们做见礼人。 他觉得太快了想缓一缓，就拦住沈岚雪让他等一等。 云舒玉回过神，把手伸进灵池搅了搅池水，成功让那尾白色灵鱼游过来咬了他的手指——半点都没咬破，气得那白色灵鱼跳起来甩了一大片水。 不过这水还没沾到他脸就被沈岚雪截胡了。 沈岚雪神色冷淡的把灵池水如数奉还给那白色灵鱼，那白色灵鱼灰熘熘的缩到灵池底部。 云舒玉在一边落井下石，拿出颗增长修为的丹药，餵给趴在一边养伤的黑色灵鱼，保准下一次打架不会被白色灵鱼欺负得这么惨。 「师兄，」云舒玉向沈岚雪伸出手，「抱我。」 沈岚雪收起岁寒剑，思考了几秒要怎么抱，然后弯下腰像小时候一样托着云舒玉的屁股把他抱到怀里。 云舒玉无尾熊一样抱住沈岚雪，把脸埋在沈岚雪颈侧，唿吸间是满鼻梅香，他近乎嘆息着：「师兄……八岁那年之后你就没这么抱过我……」 沈岚雪轻拍云舒玉的后背：「那我以后经常这么抱你。」 云舒玉听完忍不住一抖一抖地笑了一会儿，笑完抓了把沈岚雪的头髮放在手里把玩：「不至于，师兄你怎么这么可爱。」 沈岚雪步子一顿，然后沉默地颠了颠云舒玉，让云舒玉不得不抱紧他。 云舒玉：「诶？！好了不说了……你别弄我，一会儿掉下去了。」 沈岚雪又走起来：「不会。」 云舒玉懒得再说，于是凑到沈岚雪耳边轻声开口：「沈岚雪、师兄、阿雪，你真的……喜欢我吗？」 沈岚雪听到这话没有觉得云舒玉在找茬，反而很认真的开口：「我心悦你，是反覆确认过的，天道为证。」 天道居然真的轰隆了几下子。 云舒玉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发誓天道都能听见？」 沈岚雪没说话。 云舒玉过了一会儿又开口：「师兄，我信你，可我总觉得很不真实。我这二十年的人生……太幸福了，有疼我的师长和师兄师姐，虽然没见过亲生父母，但他们给了我家的温暖，还有千年难遇的资质，修仙之路一片坦荡，我喜欢你，你又恰好也喜欢我……」 「我好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上辈子拥有的东西很少，短短十几年的人生没做什么大事，顶多救了个孩子。 结果胎穿到浮生大世界，一下子什么都拥有了。 这二十年他有时头脑混沌，总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都是死后一场大梦。 沈岚雪揉了揉云舒玉的头，语气温和：「别怕，有师兄在。」 沈岚雪的步伐很稳，抱着云舒玉从演武场走到弟子居。 叶怀夏早就出门继续游歷了，松风道君前几天出宗门找老友喝酒，藏剑峰上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人。 冬日凛冽的寒风吹过，带起衣袂蹁跹，松上白雪被风吹散，松针晃动着像是在和雪粒进行一场无声告别。 没过几天松风道君就回来了。 彼时云舒玉还在去沈岚雪住处的路上，纳戒里是新做出来的奶油小蛋糕。 突然一道传讯符出现在眼前，云舒玉看了看发现是松风道君传唤他和沈岚雪去春华居正堂议事。 也不知道师父要议什么事，云舒玉有些心虚，不会是发现他和沈岚雪的事了吧？ 正好沈岚雪从屋子里走出，云舒玉就和他一起去了春华居。 春华居正堂，松风道君正襟危坐。 云舒玉察觉到不对，要知道他师父没外人在的时候一直懒懒散散没个正形。 松风道君看见自己在山上的两个徒弟都来了，抬手给他们展示了一个卦象。 云舒玉忍不住惊讶：「这是……」 沈岚雪语气平静：「天下将乱。」 松风道君打散卦象：「没错，此次出门我见到有村子被魔修屠戮，便封印了魔界偷渡的传送通道，可是整个修真界还不知道有多少，或许妖界也有。」 又道：「之后我又让玄机子为天地卜了一卦，卦象就是你们刚见的。回来后我已将此事禀告掌门，掌门向其他宗门发帖，会尽快召开大会讨论此事。你们这些天绝不要离开九玄宗，清辞他们我也都叫回来了。」 第85页 玄机子就是松风道君的友人，修的是占卜之道，渡劫巅峰大能，不过苦于不知名的原因只能被困下界。 玄机子的卜卦出不了什么差错就对了，但是云舒玉不太明白这「天下大乱」的卦象到底有多严峻。 怎么就需要掌门发帖请其他宗门议事，还把白清辞他们都叫回来，还有什么魔修，这卦象和魔界有关系吗？ 于是问道：「师父……天下大乱有这么严重吗？」 松风道君人没动，旁边的玉简反倒飞起来狠狠砸了一下云舒玉的头。 松风道君没好气道：「我就知道让你看的《四界史》你没好好看，让你师兄告诉你！」 沈岚雪闻言开口：「天下大乱的卦象逢出必应，上一次天下大乱的卦象出现在十五万年前。」 沈岚雪停住了，云舒玉接着看见沈岚雪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 「修真、魔、妖三界大战，死伤无数。天道失联，万物失色，远古魔神甦醒为祸世间，一时间生灵涂炭。」 「最终修真、妖界联手将魔界压在浮生大世界最底层，无数大乘、渡劫期的大能捨身殉道。最终远古魔神死，魔界几乎与其他三界失去联繫。」 这么严重吗？ 云舒玉震惊了，那《四界史》又厚又大，他懒就没细看，没想到竟然错过了这种事情。 他通过沈岚雪的话可以想像到当时的紧迫。 先是三界混战，所有人都想在其他界分到一杯羹，再之后天道失联……那么凡界一定捲入了那场战争。 远古魔神的甦醒使魔界实力大增，修真界和妖界不得不联手对抗魔界，最后只能用无数大能的命杀魔神、镇魔界。 培养一个渡劫、大乘的修士需要多少宝贝？云舒玉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但是他知道那是一个他现在无法企及的天文数字。 现在乱世又要出现了，是不是说明…… 他忍不住头皮发麻，整个人陷入亢奋状态，然后被松风一玉简敲醒。 「你就别激动了，你和岚雪才金丹期，怎么也轮不到你们上战场。」松风道君摆摆手，「下去吧，为师要闭关了。」 沈岚雪看了一眼松风道君，薄唇轻启：「师父，你是要进阶渡劫吗？」 松风道君有些绷不住严肃的面孔：「瞒不过你小子……为师都在大乘后期两千多年了，再不进阶就老了。你们两个臭小子快滚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的事。」 云舒玉瞬间脸色通红：「啊？师父你怎么、你怎么会知道……」 松风道君奇怪地看向沈岚雪：「你没告诉他那两尾灵鱼是我养的兽宠吗？我一回来小白就和我告状，说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它，还当着它的面——咳，搂搂抱抱。」 云舒玉还真不知道，他一直以为那鱼是什么观赏用的普通灵鱼，于是横了一眼沈岚雪。 沈岚雪面色不变：「忘记了。」 松风道君一眼就知道他这五徒弟打得什么主意，无非是小徒弟不想这么早告诉他这件事，只好拐弯抹角的让自己知道。 于是摆摆手：「我又不是什么老顽固，你们两情相悦还非要拆散你们。下去吧，如果想结道侣契等我出关，到时候清辞他们也都回来了，正好让怀夏给你们办几桌席面。」 沈岚雪颔首：「多谢师父。」 云舒玉憋了半天也憋出一句：「多谢师父。」 离开春华居 云舒玉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这么简单、这么轻松就过了松风道君那关了？不会为难一下他们吗？ 「在想什么？」沈岚雪拽了拽云舒玉，「再走下去你要撞树了。」 云舒玉如梦初醒，发现自己再走几步确实就要撞到树了——按照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大概率是树要被他撞断。 沈岚雪有些不安：「阿玉，你是不愿意和我结道侣契吗？」 云舒玉立马否定：「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顺利了。」 其实也不奇怪，松风道君的脾气一直是随和的，甚至有一些随遇而安，接受自己的两个徒弟在一起不是什么难事。 他和沈岚雪结道侣契也不算快，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脾性相和，既然在一起了就不用考虑什么会吵架之类的。 这么多年沈岚雪对他最凶的一次还是他去青楼喝酒……苍天可鑑，他是去纯喝酒的，包间里连个弹唱的清倌都没有。 云舒玉能感觉到沈岚雪对他的感情，他也喜欢沈岚雪。 再说就算结契了没有感情也可以解除，解除了也只是会虚弱一段时间。 但他就是觉得很奇怪。 跳到沈岚雪背上，云舒玉让沈岚雪背自己回去，最后回头看了眼春华居，高大葱茏的树木随风摇曳，被狂风压弯了腰杆。 他莫名想到一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51章 结契 松风道君闭关后，过了差不多一年时间，四位师兄师姐才陆陆续续回到藏剑峰。 最先回来的是三师兄易子年，云舒玉算了算，距离易子年上次回来已经过去十五年了。 上次回来云舒玉还是个五岁的小娃娃，被易子年忽悠着吃了一颗超级酸涩的果子。 这么多年不见易子年俊美依旧。 一身青色华丽衣袍配着恰到好处的饰品，一双桃花眼藏着万种风情，行动间轻浮暧昧，不太像个正经剑修，倒是像合欢宗出来的修士。 第86页 不过云舒玉并不这么认为，他见过易子年使出《游丝剑法》中的「斩雨」一式。 那时恰逢微雨，易子年饮了口酒便拔出多情剑狠狠一斩——霎时间时间雨丝上的时间似乎静止了，云舒玉站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那些雨丝过了好几秒才继续往下落。 这还是易子年没有用任何灵力的情况下使出的剑招。 那一幕给云舒玉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彼时他初入道途，松风道君告诉他这《游丝剑法》虽然招式有限——上、中、下三篇加起来才四十九招，但是每个人对「剑」的领悟是不同的。 不同的人使用同一招剑法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所以《游丝剑法》的精妙之处在于它可以兼容所有剑修对「剑法」的独到见解，学完所有剑招之后可以自己组合出击，而非固定不变、僵硬死板。 刚开始他还不太明白，但松风道君并未和他说太多，他就自己慢慢摸索。 多年过去他也悟出了自己对剑的「领悟」。 他的剑招绵软无力、懒懒散散，看似下一秒剑就要脱手而出，可却能招招接住对手的攻击。 以柔克刚，以不变应万变，宗门大比上和他对决的九阳峰弟子脸都气绿了。 松风道君虽然收徒少，但藏剑峰每一个弟子对剑的领悟都独树一帜。 就像他大师兄白清辞，重峦剑如山般沉稳，一招一式可以逼得人承受不住那刚直的剑气。 二师姐叶怀夏的飞花剑就多变灵活，出其不意，剑气锐利如针，进攻中很容易就能发现对手的弱点，再逐一击破。 三师兄易子年一柄多情剑处处留情，看似温和的剑法实则处处透着杀机，只要找准时机就能一击必杀。 四师姐诗絮晚，曾带着桐君剑一人一剑在万鬼窟诛杀万鬼，所向披靡单靠着必胜的信念。 五师兄沈岚雪，岁寒剑在手还有一颗剑心，虽不主修《游丝剑法》，但他所修习的《万剑无相通天录》可化万物为无相，剑化虚影，一剑破天。 用起《游丝剑法》也是别具特色，每一次出剑看似无情实则有情，但是无情盖过了有情，仅凭剑意就能击垮对手的意志。 「小六，师父在哪，你怎么又偷懒？」易子年一眼就认出了树上的云舒玉，「小五没抓你练剑吗？」 云舒玉翻过一页话本子：「师父闭关冲击渡劫期了，沈岚雪现在管不了我。」 易子年神情微妙：「管不了你？你小时候明明最怕他了，怎么现在反倒不怕了？」 云舒玉不太好意思说，含煳道：「那三师兄去问他吧，他刚把你的住处打扫完。」 易子年笑着点点头，心想这个小师弟长大了倒是没小时候可爱了，小时候忽悠几下就能上当。 「对了三师兄，今年又有个人带着聘书和聘礼到九玄宗，师父这回连人都没见，直接把他赶回去了。」云舒玉一条腿耷拉下来晃来晃去，「师父还说，要考校一下你们这些年的进步，上次二师姐回来已经考完了。」 易子年笑容牵强：「那多谢师弟告知了。」 说完似乎想起什么，丢给云舒玉一枚纳戒：「这些年的生辰礼，好东西不少，你好好看看。」 云舒玉坐起来把话本子往纳戒一扔，眉开眼笑：「多谢师兄，对了，师父还要问问你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易子年隔空弹了一下云舒玉的脑门：「小兔崽子，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坑你那件事。」 云舒玉将装傻贯彻到底，重新躺到树上。 第二个回来的是白清辞。 云舒玉当时刚练完剑没多久，正在无聊地扫台阶，看见白清辞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 他明明记得大师兄在他七岁那年回来时看着大概二十五六岁，面容刚毅眼神坚定，小麦肤色、人高马大，妥妥的硬汉形象，就是和名字不太相符。 怎么这回一回来直接变成歷尽沧桑的帅了？ 脸上还有一道几乎横跨整张脸的刀疤。 白清辞摸了摸脸上的疤，露出个爽朗的笑：「小师弟，不认得大师兄了？」 云舒玉咽咽口水：「大师兄……你的变化有点大。」 白清辞摸出个纳戒扔过去：「收着吧，师父是不是闭关去了？我去找小五，把他那份送给他。」 云舒玉接住纳戒：「多谢大师兄，师父闭关冲击渡劫期，五师兄在演武场打坐。」 白清辞转身离去。 云舒玉麻木地继续扫地，大师兄怎么连性格也变了这么多…… 最后回来的是叶怀夏和诗絮晚，两个人结伴而回。 当时云舒玉正在——他正在给沈岚雪编小辫，沈岚雪直着腰板坐在弟子居院子里，面无表情。 他给沈岚雪编得是那种满头小辫，已经编完了左半边脑袋。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可惜沈岚雪一直不让，今天付出了点代价才让沈岚雪松口。 云舒玉放下辫子摸摸脸，还是有些烫，腿也有些软，反正剩下的也懒得编，干脆把上半身压在沈岚雪身上观赏自己的杰作。 「小师……弟？」 云舒玉一抬头就对上了叶怀夏震惊的脸，就连她身边的冷艷美人也满脸错愕。 沈岚雪依旧很冷静，淡定开口：「二师姐，四师姐。」 叶怀夏眉头紧蹙，心情很难形容，斟酌几下才开口道：「你们这是……？」 第87页 沈岚雪：「我与阿玉会在师父出关后结道侣契。」 诗絮晚听完之后表情正常了下来，面无表情地一下把两个纳戒都抛给沈岚雪：「这些年的生辰礼，结契贺礼到时候再给你们。」 说完诗絮晚扭头就走了，没给沈岚雪开口的机会，怀里还抱着桐君剑，似乎是要去练剑。 叶怀夏眉间舒展开，笑道：「恭喜两位师弟了，师姐到时候给你们做上一桌拿手灵食。」 云舒玉十分同意：「多谢二师姐！好久没吃到你做的饭了，还怪想的。」 上次回来的匆忙，叶怀夏去万宝峰修了修飞花剑就又走了，所以没大展身手。 云舒玉清晰记得，他十二岁的时候叶怀夏回来养伤，做了好大一桌灵食，吃得他差点把舌头吞下去，简直是他这么多年吃过最好吃的饭菜。 藏剑峰的弟子都回来了，其他九玄宗的弟子也收到了师门的召集令陆续赶回九玄宗。 日子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修真界发现的魔界通道在各大宗门的查找下大部分都被封锁，妖界和凡界也都风平浪静，但依旧没有人掉以轻心，毕竟十五万年前的天地大劫太过惨烈。 没有人敢赌。 不过目前的状况对云舒玉还是有影响的，大师兄回来后，他的晨练不能再延迟了。 他早就想吐槽这惨无人道的晨练制度，和沈岚雪在一起之后软磨硬泡、撒娇卖乖的才让他可以晚一个时辰去晨练。 白清辞一回来，到时间直接去他房里把他薅起来，再扔到演武场上和师兄师姐们一起练剑。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三年后——藏剑峰劫云密布，看着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 春华居终于有了动静，松风道君大笑一声，直奔九玄宗专门渡劫的峰头而去。 七天七夜后，渡劫期——成。 云舒玉他们一直等在旁边观望，一是围观大能渡劫对自己也有帮助，二是他们还挺担心松风道君的。 毕竟，这可是晋阶渡劫期的雷劫。 松风道君下来之后风度翩翩、衣着整齐，一看就是在上面换了一套衣服。 面对着六双关心的眼睛笑道：「徒儿们，久等了。为师现在已经是渡劫中期的道君了。」 云舒玉带头鼓掌：「好厉害！师父你太牛了，我以后也想像你这么厉害。」 然后易子年先跟着附和几句，之后是叶怀夏，白清辞则是鼓了鼓掌，诗絮晚吐出两个字——「厉害」。 沈岚雪……沈岚雪点了点头。 「走，回藏剑峰。」 松风道君袖子一甩，云舒玉眼前一黑又一亮就回到了藏剑峰春华居。 松风道君坐下，喝了口刚沏的茶：「小五、小六，你们可以准备结契仪式了。」 沈岚雪一字一顿道：「禀师父，一切准备就绪，明日就是个好日子。」 易子年最先忍不住笑出来，之后是叶怀夏，就连白清辞也忍俊不禁，诗絮晚都没那么冷漠了。 云舒玉闹了个大红脸，他怎么不知道沈岚雪都准备好了？ 结道侣契的仪式需要见礼人、婚服、婚书。 沈岚雪什么时候弄得婚服，他怎么不知道？ 沈岚雪瞭然道：「婚服是我自己炼制的。」 云舒玉：「……」 他就说沈岚雪这几年老去紫云峰保养岁寒剑干什么，原来是去炼制婚服。 六月十八，宜嫁娶。 午时一到，云舒玉和沈岚雪就在松风道君的主持下开始了结契仪式。 精美华丽的红色的婚服穿在沈岚雪身上让云舒玉看呆了，他没想到沈岚雪穿婚服能这么好看。 很快松风道君念完婚书，云舒玉提笔在婚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是沈岚雪。 之后两人划破手心，将手掌贴在一起，血液相融，灵气相交。 「我云舒玉。」 「我沈岚雪。」 「嘉礼初成，良缘永缔，珠联璧合，白首不离。」 礼成—— 天道轰隆几声后，云舒玉清晰地看见自己识海里多了个繁复的契约。 在场的都是自家人谁也没客气，叶怀夏招唿着三人快点落座。 易子年直接拉着云舒玉给他灌了好几杯酒，沈岚雪也没能倖免，喝着松风道君塞给他的酒。 这顿饭一直吃到月亮出来才结束。 好不容易被众人放过，云舒玉迷迷煳煳的趴在沈岚雪的背上——他怀疑易子年最后给他喝的酒有问题，要不然他现在怎么这么热……还这么奇怪。 沈岚雪以极快的速度回到弟子居，虽然弟子居每个人的住处都是独立的小院，但今晚白清辞他们还是集体留在了春华居打坐。 松风道君更是塞给他一个能屏蔽渡劫期大能的法宝。 想到这里，沈岚雪眼神暗了暗。 「阿玉……醒醒……」 云舒玉迷迷煳煳睁开眼睛，感觉自己要热炸了，还很不对劲儿，特别是难以启齿的地方。 「师兄……阿雪，我好难受。」 沈岚雪给云舒玉撩了撩汗湿的头髮：「别怕，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屋子里桌子上的龙凤红烛不断留下烛泪，淌了一桌子也无人擦拭，烛芯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声，如诉如泣。 红烛燃尽后又被重新点燃了一根，反覆如此直到天光大亮，桌子根本装不下这么多烛泪，有的烛泪甚至流到了地面上。 第88页 桌子开不了口，只好等着有人想起它，再还它一副崭新的面貌。 第52章 天地劫 云舒玉觉得时间变快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 明明可以清楚记得结契后两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他甚至记得有一次诗絮晚失手把豆子打到水坑。 可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生活被按下加速键，甚至修为到了金丹中期都没什么真实感。 这两年里修真界和妖界还是风平浪静，但「天下大乱」的卦象依旧摆在那里。 玄机子和天机阁的弟子日夜演算——得出的依旧是这个结果。 这卦象，像是天道对三界最后的仁慈。 「阿玉。」沈岚雪从床上坐起，「怎么不睡？」 云舒玉坐在床边翻着剑谱，夜明珠照在他身上显得肌肤更加莹润如玉，闻言答道：「睡不着，起来看看剑谱。」 沈岚雪天青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委屈，对着云舒玉道：「可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云舒玉身体瞬间僵硬，他再不说困……沈岚雪都要把他折腾散架了，关键是自己一闻到沈岚雪身上的梅花香味儿就迷煳，什么都敢答应。 于是收起剑谱躺回去：「我现在困了。」 闭上眼没多久，云舒玉发现自己做梦了，要知道他修仙之后就很少做梦。 这回做梦，他居然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他站在九玄宗中央的校场上，不过这回没有弟子碎片了，抬头也没看见沈岚雪。 他没有动，若有所思等着梦境接下来的发展。 校场上一瞬间多了很多人，云舒玉一眼扫过去，发现自己能知道这些人都是合体以上的真君或者……道君。 九玄宗掌门——广嘉道君站在南星上仙的雕像下面，面色肃穆，不停地在说着什么。 云舒玉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下面的弟子齐声应答，然后他就看见了叶怀夏。 他的二师姐神色冰冷，眼底像是凝着化不开的冰雪，又或者说是——心如死灰，嘴巴抿成一条线，飞花剑被紧紧握在手里。 可是叶怀夏是开朗爱笑的，这两年里他根本没见过叶怀夏拉下脸。 云舒玉还想细看，勐然间失重感传来——他好像坠落进无尽深渊。 「阿玉，醒过来——」 云舒玉睁开眼唿吸急促，握住沈岚雪的手才有了些真实感。 刚想讲述梦中的一切却发现根本说不出来，无措地掐住自己的喉咙努力开口，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气声。 「呵——呵呵——」 「不怕，」沈岚雪一把将云舒玉抱到自己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抚着，「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云舒玉狂跳的心脏在沈岚雪的安抚下逐渐平静，可是眼泪却不自觉的流下，他的心中好像藏了巨大的悲伤，那悲伤极端又痛苦，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四分五裂。 哽咽道：「师兄……我好怕……」 他怕所爱之人背叛，他怕亲近之人绝望。 春华居的幻影和昨夜的梦境都在彰示着什么，他看不懂也不想懂。 那什么狗屁天道凭什么总是给他预警，却不让他说出去一点东西？ 沈岚雪不修无情道，所以幻影里看见的他走火入魔应当不作数，可是叶怀夏呢？ 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能让她看起来心如死灰、没有一点生机？ 半年后，魔界异动。 修真界西南部出现大片魔界的传送通道，西南部最大的宗门——洛书宗及其他小门派无法招架，那些魔修和魔物似乎无穷无尽，于是向仙盟求助，希望修真界各大宗门能够施以援手。 妖界妖皇也向仙盟发来魔界入侵妖界的讯息，希望必要时可以再度联手。 被封印镇压的魔界找到了突破口，蛰伏十五万年再度捲土重来。 第三次仙魔大战正式开启。 各宗掌门召集一部分元婴期之上的弟子前往西南部支援，还留下一部分弟子驻扎在宗门以防魔界调虎离山。 魔界积压着被镇压十五万年的恨意，要知道魔界生活极其恶劣，灵气稀薄，方圆千里可以寸草不生，魔界的低等魔物只能以其他三界的怨气为食。 能在魔界修到金丹、元婴的魔修没有一个不是拼尽全力才达到的。 这间隔了十五万年的报復，绝不会只有这些等着修真界和妖界。 大战刚开始不久，魔界除了在西南部发起进攻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虽然西南部还是被魔界侵占了一小部分，但修真界也设下结界防止魔界继续肆无忌惮入侵，也给了参战的弟子喘息的机会。 九玄宗弟子也响应号召去了战场，白清辞和易子年是第一批报名去战场的。 出发当天清晨，整个藏剑峰的人都站在山脚为他们两个送行。 松风道君迎风而立：「净山、青矾，此去保重。打不过就跑，不要拼命。」 白清辞依旧是帅大叔的样子，亲传弟子服配上他的脸和身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听见这话豪爽一笑：「师父还有师弟、师妹不必担心。我和老三会保护好自己的，在战场上待一段日子就回来。」 云舒玉连忙开口：「大师兄你快『呸』三下子！这可不能乱立g……」 易子年站在白清辞旁边乐了：「小六你又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放心吧，还有泽兰道君和太一道君在，就算我们两个只剩下一口气都能救回来。」 第89页 藏剑峰上只剩下松风道君、叶怀夏、诗絮晚、沈岚雪和云舒玉。 九玄宗此次派去了一百弟子——其中四十三元婴、二十九化神、二十一合体弟子、五位大乘期的道君以及两位渡劫期道君。 此去路途遥远，在与魔界魔修、魔物战斗时，修为低的弟子去了也是羊入虎口，所以广嘉道君根本没让修为低于元婴的弟子报名参加。 云舒玉心浮气躁地待在藏剑峰上，恨不得自己也跟着去，可是他现在才金丹中期，沈岚雪也才金丹后期，他们根本去不了，只好在九玄宗继续修炼。 叶怀夏和诗絮晚也没闲着，参加了九玄宗的巡逻队，防止宗门被魔界的人趁虚而入。 第二年，云舒玉正在演武场练剑，越练越觉得心不平气不和，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云舒玉抬头看了一眼旁边打坐的沈岚雪、坐在树下擦剑的诗絮晚还有和豆子玩的叶怀夏，心中那种不妙的预感愈演愈烈。 松风道君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云舒玉差点没认出来松风道君，他平日里最爱的青色法衣上粘着鼻涕状的黑色粘液，散发着不祥气息。 松风道君站在演武场入口很沉默，脏污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言不发盯着地面。 演武场里的没有一个人开口问松风道君为何如此衣衫不整。 云舒玉收起松柏剑，立在原地。 沈岚雪收功站起，走到松风道君面前。 诗絮晚停下擦剑把桐君剑放到石桌上，起身站到松风道君对面。 叶怀夏把豆子塞回兽宠袋，收起嘴边的笑容。 「清辞……还有子年的本命灯……灭了。」 云舒玉突然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恍惚了一瞬才发现刚才并没有什么东西碎掉。 一片寂静过后，叶怀夏颤着声音开口：「师父，你在说什么……大师兄他们怎么会……」 怎么会死。 松风道君微微抬头，无声无息流下两行泪，拿出两柄长剑让它们悬浮在半空中：「灯灭的那一刻我就去了，可是……我没能救下他们……」 那两柄剑一柄是白清辞的重峦剑，一柄是易子年的多情剑。 它们剑身上原本的灵光消失了，云舒玉知道这是宝剑初生剑灵消失的表现。 松风道君声音带着巨大的痛苦，字字泣血：「域外魔物联合魔界入侵。那些域外魔物隐蔽能力极强，不被灵力所伤，被其杀死的修士会在一瞬间化为灵气……反哺天地。」 「清辞和子年……只留下了本命剑。」 怎么会？云舒玉愣愣看着松风道君，什么域外魔物能杀了大师兄和三师兄……太可笑了。 他不是在做梦吧？ 松风道君按了按胸口，喷出一口血。 「师父！」 四人连忙过去想扶住松风道君。 松风道君稳了稳身子，摆摆手：「这次魔界的进攻已经挡下了。不过魔界因为联合了域外魔物，所以一次性派出多个渡劫道君，我这才受了些伤。」 「一会儿你们去把清辞和子年的剑送入剑冢，我得去闭关。」 松风道君说完就消失了。 云舒玉觉得耳畔嗡嗡作响，想哭但是泪腺好像已经干枯了。 如果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松风道君怎么会在他们面前吐血？又怎么……会不送重峦和多情进剑冢…… 白清辞六岁入藏剑峰，易子年十岁入藏剑峰，可以说是松风道君看着长大的。 叶怀夏最先哭出来，死死抱住重峦和多情：「怎么会……大师兄明明说了过一段时间就回来的，还有三师弟……不是还有泽兰师伯吗？为什么救不了他们？！」 「师姐，我一会儿就和师父请示去上战场！」诗絮晚眼眶红得吓人，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我要……让那群畜牲付出代价！」 云舒玉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他怔怔看向沈岚雪，却发现——沈岚雪表情没变，眼眶也没红，但他那双天青色的眸子里却蕴含着深深的悲怆。 好像那里面藏着一个孤独的灵魂，现在的一切那个灵魂都经歷过，再经歷无非是徒增伤感，不会悲痛欲绝也不会痛哭流涕，走向既定的结局，改变不了一点结果。 云舒玉眨眨眼，发现沈岚雪也在哭，眼眶很红，只不过没发出什么声音。 第二天，重峦剑和多情剑入了剑冢。 九玄宗的剑修去世后都要把本命剑送入剑冢，等待有缘人再次带它们离开。 如果剑主人生前不愿，或者本命剑不愿意也会按照他们的想法来办。 白清辞和易子年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他们的剑也没了剑灵，所以要送入剑冢。 云舒玉没什么真实感的进了剑冢，看着叶怀夏把剑插在土包上，然后自己再恭恭敬敬鞠了三次躬，最后又离开剑冢。 剑冢最近两年多了不少新进来的剑——九玄宗去的一百个人里面很多都是剑修。 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们沉浸在悲伤之中，接下来的日子，藏剑峰上所有人都在努力修炼。 仙魔大战也没有停止，就算修真界众人研究出域外魔物的弱点，也改变不了这场战争是一场持久战的事实。 镇压魔界的封印松动是默认的事实，可是真要把封印堵上——那可是拿命填啊！还是拿大乘、渡劫期修士的命去填。 第90页 人都有私心，也都惜命，达到大乘、渡劫期的修士哪一个不想飞升？就算现在浮生大世界很久没人飞升，但谁又能说准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能飞升了？ 各大宗门议事时没人提，仙盟也没人提这件事。 大乘和渡劫期的道君也代表着一个宗门的底气，道君太少的宗门根本立不住脚。 广嘉道君作为仙盟之长也没提起。 他有他的顾虑，封印松动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如果他先提出重新封印魔界的事，所有人的目光就会聚焦在九玄宗。 枪打出头鸟——到时候九玄宗被其他宗门联合着，整个宗门都填了封印大阵也不是不可能。 所有人都在等，等那么一个最先开口的人。 战争还在继续，修真界西南部已经被魔界侵占很大一部分了，被侵占的地方寸草不留，整日整夜燃烧着魔火。 妖界因为更加松散不服管教，被侵占的面积要比修真界大得多。 而修真界各大势力还在互相推诿，生怕自己在这场战争里多花几个钱，多死几个弟子。 直到——天地倒置。 第53章 殇离别 天地倒置光看字面意思不难理解，事实也是如此。 仙魔大战第九年，战局陷入僵持第四年。 那是一个很寻常的清晨，云舒玉从修炼中脱离，准备去闭关的洞府外看看。 他现在已经金丹后期圆满了，旁边洞府里的沈岚雪昨天刚刚突破元婴，现在正在闭关。 云舒玉走出洞府，面前的一切让他永世难忘——水飞天，云坠地，星辰陨，日月同落，万物同枯。 他能清楚听见洞府所在山体发出的悲鸣，山下飞禽走兽四处逃窜，比以往要大了不少的太阳与满月相互辉映，天空泛滥着诡异的红色。 云舒玉不知道这副景象意味着什么，却莫名想到了「天地倒置」这四个字。 「师兄，去找师父吧。」云舒玉对落到他身边的沈岚雪说道。 沈岚雪沉默点头，诡异的红光照在他如雪的长髮上，像是泼上去一瓢鲜血。 松风道君坐在春华居正堂，面色有些苍白，是因为前几年在战场上不小心落下的病根。 只见松风道君莞尔一笑：「都来了啊。」 叶怀夏和诗絮晚早就到了，云舒玉和沈岚雪算来得晚的。 松风道君咳了咳：「看见这天了吗？还有这水和云，日和月。」 诗絮晚点头：「看见了。」 「这叫天地倒置，又或者说是天下大乱的一种表现。」松风道君眼中似乎蒙了一层雾，语气苦涩，「这是天道对魔界联合域外魔物的警告，不过这警告未免太过公平了一些。」 接着松风道君更加详细的解释了现在的局面。 整个浮生大世界都处于天地倒置中，而天地倒置的最终结果——浮生大世界会沦为死界。 破解的方法只有一个，用无数大乘、渡劫道君的命去逆转天地，还要把罪魁祸首魔界重新封印。 十五万年前的景象似乎重现了。 听完松风道君的解释，云舒玉沉默了。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沉默了。 云舒玉对上松风道君的双眼，艰难开口：「师父，你把我们叫过来……到底想说什么？」 松风道君：「你们都很聪明，我松风的弟子就没有傻的。」 「想来你们心里都有答案了。没错，我打算捨身殉道，还天下一个太平。」 「你们那些师叔师伯大多数都报名了，宗门里只留下了五位渡劫道君和十位大乘道君。」 「我们明日就要出发和其他大能聚集到西南战场。你们在天地恢復之前不许出藏剑峰，不要让我发现你们偷跑，不然我死都瞑不了目。」 「反正浮生大世界近万年无人飞升，与其在下界蹉跎岁月不如捨生取义，没准下辈子还能投个好胎。」 云舒玉像个哑巴，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说——可是无论是献祭天地还是填补大阵都入不了轮迴、投不了凡胎啊…… 松风道君铁了心要殉道，他们根本阻拦不了，也没有理由阻拦。 四周的空气似乎扭曲了，松风道君分了他们一人一个无主的芥子，然后摆摆手赶他们走：「快走吧，一会儿回过神了再哭哭啼啼的。」 叶怀夏跪到松风道君面前，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声音带着哭腔：「师父，您为了天下殉道怀夏无话可说……只愿您——保重。」 接下来是诗絮晚，她也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还没开口就被松风道君塞了一把剑。 松风道君：「絮晚，破晓就交给你了。你最知道爱护剑，破晓也喜欢和桐君待在一起。」 诗絮晚红了眼，保证道：「师父……我会的。」 然后是沈岚雪，他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看着松风道君一言不发。 沉默许久，沈岚雪才开口道：「师父，你还是选了这条路……」 松风道君看见沈岚雪突然停了下来，憋得额头直冒青筋，忍不住笑道：「无论再来几次我的选择都是如此，岚雪，你该长大了，还有舒玉。」 招了招手把云舒玉叫过来：「你们两个在一起我很放心，要不然我总担心岚雪性子太冷了，有一天真变得和修了无情道没什么区别。」 「现在有你在他身边，他就不至于变成个木头。」 第91页 「等到有空记得去宗门立的衣冠冢看我。」 「师父……」云舒玉鼻子一酸，也跪下磕了三个头，「我会的。」 起来后塞给松风道君一个纳戒：「师父……这里面是我做的点心，都是你爱吃的，你带着路上吃吧。」 松风道君收下纳戒，有些疲倦地靠在椅子上：「这回可以走了吧？我乏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记得以后给我上贡品带点吃的就行。」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云舒玉还站在原地。 「小六，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云舒玉眼底一片漆黑，还是那句话：「师父，我所见……皆为真实吗？」 松风道君这下不说话了。 春华居外传来刺耳的鸟鸣声，像是怪异的讥讽。 「或许，你体会到的是真实，所见却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云舒玉明白了，又向松风道君磕了三个头，一字一顿道：「师父，能遇见您，遇见藏剑峰的师兄师姐，是舒玉三生有幸，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们。」 「去吧，去找岚雪，他不会害你的。」 云舒玉离开了春华居，再回头发现春华居被一朵从天而降的云笼罩住，他无法透过氤氲雾气看清里面。 入夜，弟子居里的四人都没睡，聚在一起坐在院子里。 天空中的太阳在夜晚依旧能看见，不过没有月亮明亮。 云舒玉机械性地翻着功法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突然空中飞来一道光，诗絮晚抓住那道光打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冷若冰霜的脸一下失去血色。 叶怀夏看出她不对劲，问道：「絮晚，怎么了？」 诗絮晚揉碎手里的灵符，声音嘶哑：「尘一说……他也要殉道。」 叶怀夏错愕道：「他不是还要和你……」 不是还要和你结为道侣吗？ 云舒玉听完反应过来：「尘一他凭什么？他说殉道就殉道，都不考虑……」 自知失言，云舒玉闭上了嘴。 尘一尊者是五蕴宗的大乘期佛子，前些年突然宣布不再担任佛子一职，这可是稀奇的大事，外界多有猜测但是五蕴宗没给出明确答案。 藏剑峰的人却是知道的，因为尘一改修欢了喜禅，并且要和诗絮晚结为道侣。 那年云舒玉十六岁，诗絮晚带着面容俊美、满目慈悲的和尚上山，他还以为这是四师姐带回来的客人。 没想到是姐夫。 他们过来在师父那边过了明面，不过结为道侣还要等尘一尊者彻底把功法转换过来。 可是现在尘一说要殉道，那诗絮晚呢，他的四师姐又该怎么办？ 诗絮晚不善言辞，只用简单的词彙描述了他们的相知相遇——始于她在秘境迷路，当时的尘一伪装了修为，之后她对尘一日久生情，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死缠烂打了好些年，最后成功了。 这份感情在尘一心里就比不上……天下苍生么？ 可是天下苍生又不是非尘一不可，有那么多大能都去殉道，尘一怎么就，非去不可？ 还有师父也是一样。 云舒玉心脏微微抽痛，咳出一口血，他含在嘴里没有吐出来——是他魔障了。 每个人心中的道都不一样，他非圣人，有这种自私的想法无可厚非，他本性如此难以改变。 像他这种人，可以为天下做出贡献，但要是让他为了天下苍生付出生命——还不是非他不可的那种。 抱歉，他做不到。 可是有人能做到，就像是他师父，或者是尘一，又或者是九玄宗那些师叔师伯，亦或是是其他宗门的道君没准还有无门无派的散修。 总要有人负重前行。 他们都在用行动践行自己的「道」。 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精神。 「我去求师父带我去西南战场。」 诗絮晚沉默半天，「唰」一下站起来，目光坚定，回头把破晓和桐君拍在石桌上：「尘一说对不起我，让我忘了他。真好笑，他敢殉道我就不敢吗？」 余下三人谁也没回答。 半晌，叶怀夏先开口：「师妹，不要意气用事。」 诗絮晚摇摇头，难得说了一大堆话：「师姐你不知道，我爱他。我和他在秘境里已经度过一生，已经没什么遗憾了。现在他要为了心中道义殉道，我不拦他，他也阻止不了我去陪他。」 说完把破晓和桐君剑塞给叶怀夏，语气正式：「师姐，它们就託付给你照看。」 然后对着院子里三个人一拱手，冷艷的脸上挂着灿若春花的笑意：「师姐、师弟，望你们来日早登仙途，絮晚去了。」 诗絮晚没有给他们回应的时间，转身离开。 院子里又静了下来，直到过了许久才响起叶怀夏的啜泣声。 云舒玉也无声落泪。 第二天午时，天空恢復成了蓝色，河水、池水又重新回到了地面，逐渐枯萎的植物重新焕发生机，太阳和月亮归位到正常位置，白云也重新飘向天空…… 天地倒置被逆转了，修真界与妖界联手成功镇压魔界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修真界，接下来只需要派人去西南战场扫尾就可以了。 藏剑峰——破晓和桐君身上的灵光消失不见，里面的剑灵选择与主人生死相随。 天空中开始下起瓢泼大雨，一直下了五天五夜，像是天道在为那些逝去的灵魂哀悼。 第92页 云舒玉、沈岚雪和叶怀夏报名参加了第二批去往西南战场扫尾的工作，因为剩下的是一些修为不是很高的魔界魔物和域外魔物，所以金丹期弟子也可以参加。 在校场听完掌门讲话，这批弟子通过传送大阵快速到达西南战场。 云舒玉麻木的回想着校场上发生的一切，和那个梦很像又有不同，比如没有那么多道君，又比如叶怀夏的脸没有那么臭。 容不得他多想，云舒玉很快进入战斗状态，一只又一只魔物死在松柏剑下，他白色的弟子服上面沾满了厚重的血和粘液。 正好一个合体期修士要带着十个元婴期、金丹期的修士组队，所以他和沈岚雪就和叶怀夏组队了。 又解决一只魔物后，云舒玉得到了喘息，下意识往叶怀夏那里一看，目眦欲裂——两只畸形地手臂穿过叶怀夏的心口和丹田，叶怀夏根本来不及反应，嘴巴动了动整个人就瞬间消失在天地间。 是域外魔物。 下一秒那魔物显现出丑陋畸形的躯体，倒在地上没了生机。 刚才是它的最后一击，它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苟延残喘这么久，目的就是为了再杀一个人。 「师姐！」 云舒玉崩溃地扑过去抓起地上的弟子服和飞花剑，抬头看见眼里含着巨大悲怆的沈岚雪。 他突然看不清别的东西，就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是真实的。 「师兄……藏剑峰，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为什么他还不醒过来？ 第54章 三十三重天 那域外魔物的实力足有大乘中期，不过因为受伤太重再加上接近死亡，它只能选择性的发出最后一击。 可是……在他们来之前，负责监督清扫战场的明宏道君——他明明说战场上没有合体之上的魔物了。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只大乘期的魔物？ 为什么偏偏死得是他二师姐？ 也不知为何，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明宏道君也没有赶来，甚至四周九玄宗的弟子都没有围过来。 沈岚雪并没有说话，悲怆的眼神渐渐变得悲悯，然后再慢慢变得冷漠。 云舒玉一错不错地盯着沈岚雪天青色的眸子，终于承认——沈岚雪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就像是春华居的那场幻影。 「师兄……」 身后有数道惨叫声响起，云舒玉却浑身僵硬连低头都低不了，只能看着沈岚雪抽出岁寒剑。 粘稠的血液从天而降，煳了云舒玉满头满脸。 他维持着跪坐的姿势奋力挣扎，唿吸越来越急促，额头和手背都冒起青筋——动不了，一点都动不了。 沈岚雪重新落到云舒玉面前，眼神冰冷残忍：「除了你，没人能再让我证道了。」 他在说什么？ 云舒玉不可置信地抖了抖眼皮。 证道？可是沈岚雪分明不修无情道…… 「我在骗你。」 「噗嗤——」 云舒玉终于可以动了，他吐出一口鲜血，然后茫然低头。 丹田处是一个大洞，他甚至可以透过它看见身后地面的颜色。 「噗嗤——」 又是一声利刃刺穿躯体的声音。 只不过，这一次是他的心脏。 云舒玉有意识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沈岚雪撕开空间头也不回的身影。 他好像又听见天地倒置那天松风道君对他说的话——「去吧，去找岚雪，他不会害你。」 此后，他的世界漆黑一片。 明宏道君和其他打扫战场的修士在沈岚雪走后才发现这一处的惨状，连忙向此地赶来。 一合体修士见有一个跪在地上的「人」，不禁想上前查看他的状况。 结果下一秒那人居然飞到半空开始自燃，那火焰生生不息、明亮刺眼。 在场众人靠近其三米之内都觉得浑身灼痛不已。 恰好此时五蕴宗的无念禅师赶过来，念了句「阿弥陀佛」后道：「各位道友还是不要上前为好，此火应是涅槃火。」 涅槃火不分境界，只要身上有一点业障，一旦沾上它，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结果了。 明宏道君面色难看，吩咐道：「去请这些弟子的宗门领队过来。」 这一片区域里是九玄宗和狂沙宗的弟子，除了天空里那个正在涅槃的九玄宗弟子全都死了。 有一个合体真君是因为域外魔物而死的是他失职，可是其他的分明是被人用剑杀死的。 半空中的涅槃火整整燃烧了三天三夜。 直到一场大雨落下，涅槃火在雨中慢慢熄灭。 —— 「好孩子，没事了。」 云舒玉感觉到有人给他盖了一件衣服，于是缓缓睁开双眼——是泽兰师伯。 泽兰师伯看起来沧桑了很多，眉眼间却还是柔和的。 云舒玉清扫战场前她正在给其他受伤的修士疗伤，仔细算来，他们大概有将近九年没见过面了。 其实涅槃火一燃烧，他的意识就清醒了。 这三天里他一直清醒，不过感受不到火焰灼烧的痛苦。 他能听见其他人的谈话，也能听见飞鸟划过空气、狂风吹过枯树还有雨水滴落大地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在涅槃重生，因为他身后有一条和别人不一样的嵴骨。 第93页 他听见泽兰师伯赶到后在他身边设下结界，并和其他人解释他身上的涅槃火是松风道君机缘巧合下得到的秘宝。 他还听见泽兰师伯与狂沙宗的领队道君争辩。 狂沙宗的道君说狂沙宗弟子全部死亡，但是九玄宗弟子却失踪一个，所以认为那个失踪的弟子一定是兇手。 泽兰道君自然不信沈岚雪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如果真是沈岚雪杀的，五个元婴三个金丹怎么会毫无还手之力？ 所有尸体上的伤口都显示是一击毙命。 沈岚雪一个元婴初期怎么可能有这种实力？ 更别说正在涅槃的还是沈岚雪的道侣……泽兰道君突然闭上了嘴。 九玄宗的人都知道，松风道君的五弟子修无情道。 当时听说沈岚雪和云舒玉居然结为道侣时，几乎全宗门都很意外，许多人都在猜测沈岚雪是不是要证道。 可是过了几年还没有消息了，众人也就不再关注。 人家道侣都不在意沈岚雪修无情道，他们一群外人天天关注也怪无聊的。 泽兰道君不再和对面的道君争辩，沉默地看着天空中的云舒玉——究竟是沈岚雪被真正的兇手掳走，还是他走火入魔提前证道？ 稍微了解一点无情道的人都知道，无情道修士证道正常是在进阶渡劫期时。 提前证道那就说明修炼出了岔子。 云舒玉很想说——是的，人都是沈岚雪杀的，就连自己也是沈岚雪亲自动的手。 可是，他所见皆为真实吗？ 云舒玉不知道，他觉得现在的一切就像一场梦，火焰烧在身上没有痛感，这让他更加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第一天的他动不了，因为他只剩下了一条嵴骨，再之后血肉一点一点重新依附嵴骨生长。 不相干的人都离去了，只剩下泽兰师伯在下面陪着他。 三天过后，他终于涅槃成功了。 云舒玉用了半分钟左右彻底清醒。 他用法术穿好衣服，然后撑着地面坐起：「师伯，是……」云 他一下子说不出来，闭上眼继续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沈岚雪杀的我们，他杀了我后撕开空间逃走。二师姐是被域外魔物杀死的。」 要知道，只有到了渡劫修为才能撕开空间进行传送，而沈岚雪才不过元婴初期。 沈岚雪能撕开空间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他是转世重修的老怪物，此前一直在伪装。 第二种，可能是被强大的魔物控制，另一种……是他早就死了，他们看见的只是模仿他样子的魔物。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沈岚雪和某种强大的魔物做了交易，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无论哪一种，都是云舒玉无法接受的。 泽兰道君脸色苍白了一瞬，随后强颜欢笑：「舒玉，你先去休息吧，师伯一会儿为你检查一下身体。」 云舒玉摇摇头，身上气势节节攀升，直到合体后期才停下来，指着空中的劫云道：「不了师伯，我得先渡个劫。你去通知打扫战场的修士离我的劫云远一些。」 泽兰道君点头表示知晓，在云舒玉离开后深深嘆息——菩提骨、白玉玲珑心，都是难得的资质，可是明明……可是明明云舒玉之前是没有的。 泽兰道君恍惚一瞬，却怎么也想不起之前在想什么。 第三次仙魔大战在第十年正式落下帷幕。 魔界被重新镇压到浮生大世界最底部，要不是天道制衡不许将魔界毁去，众人恨不得倾尽全力直接将魔界压成碎渣。 虽然修真界、妖界元气大伤，损失了不知道多少大能、天骄，不过这次魔界大概再有个几十万年都翻不出什么水花了。 九玄宗在此次大战中贡献最为突出，仙盟之长将继续由广嘉道君担任。 「掌门，我不适合当藏剑峰的峰主。」云舒玉站在广嘉道君面前，「我打算出门游歷。」 广嘉道君听罢也没有继续劝云舒玉，藏剑峰本就弟子稀少，这次仙魔大战后只剩下云舒玉一根独苗了。 虽然合体后期的云舒玉客观上来讲是最适合继承藏剑峰的，但他不忍心让云舒玉真的继承藏剑峰。 他看着云舒玉雪白的髮丝忍不住心疼，这孩子才多大？不到四十，对于修士来说年纪太小了。 像是蹒跚学步的婴孩。 云舒玉在短短时间里失去了师父、师兄、师姐，就连自己也死了一次，还是被道侣所杀。 虽然因祸得福连跨三个大境界，却一夜白头。 广嘉道君询问云舒玉也只是想听听他的想法，听到云舒玉真的不想继承藏剑峰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于是道：「那好，宁霜你愿意出去走走也是好的。藏剑峰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还有沈岚雪的事，我也会持续关注的。」 清扫完西南战场，回到宗门，泽兰道君把战场上的事情禀报给广嘉道君。 广嘉道君出面解决了狂沙宗的事情，又对外发布了沈岚雪的通缉令，宣称他是修无情道走火入魔才做出那等骇人听闻的事情，半点没提可能和魔物有关的事情。 毕竟现在仙魔大战刚刚结束，各大势力重新洗牌，这时候九玄宗弟子与魔物扯上干系——有很大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云舒玉语气平静：「多谢掌门。我想……请师兄他们的剑出剑冢，大师兄和三师兄生前也是不喜静的，我想带着它们一道游歷。」 第94页 广嘉道君嘆了口气：「好，你能请动它们就行。」 「是，弟子告退。」 从剑冢请出重峦和多情后，云舒玉便开始游歷。 他的身上一直带着六柄剑——破晓、重峦、飞花、多情、桐君、松柏。 带着他们就好像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好像师父他们还在身边一样。 云舒玉一直没有回九玄宗。 他走过西北部最大的荒野、最东边的无垠海、最南部的迷雾林……也进了大大小小无数的秘境，结识了形形色色的人。 他在荒野上对月饮酒，在无垠海里猎杀妖兽，也曾与人同行结伴，也曾在夜深人静时拿出六柄剑黯然伤神。 他找不到沈岚雪，于是沈岚雪的脸渐渐从他脑海中淡去。 他走完了修真界又去了妖界，一晃不知过去了多少年。 直到有一天他坐在河边，看见自己的水中倒影。 雪衣白髮，眼神疏离，恍若九天玄仙。 很陌生。 云舒玉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水中的倒影也摸了摸脸。 脸还是那张脸，可是气质截然不同了。 就像是透过这副模样看见了另一个人，同样白髮雪衣，同样冷漠如同高山积雪，同样如同姿容若仙。 但是这不是他，云舒玉知道自己不该是这样的。 他低头掐算，发现距离他离开九玄宗——已经两千一百五十六年了。 两千多年过去，他已经渡劫巅峰了。 云舒玉突然出现一丝了悟，抬眼看了看骤然劫云密布的天空。 起身不慌不忙地把身上的剑都放在剑匣里，放到隐秘的地方又设下结界。 带着这一片劫云飞向不远处的大海。 —— 妖界无妄海。 密集的劫云声势浩大，比晋阶渡劫期的劫云还要恐怖，妖皇知道后派人日夜盯守。 不只是妖皇，整个妖界和修真界都有所感，全部派人到无妄海观望。 是终于有人要飞升吗？ 浮生大世界已经近万年无人飞升了。 九天九夜后。 几乎布满整个无妄海的劫云散去，浮生大世界依旧无人飞升，却多了一位散仙——宁霜仙尊。 云舒玉渡劫完若有所思，心念一动拿回剑匣，又在妖界待了几日才回到九玄宗。 广嘉道君早就不担任掌门一职了，现在的掌门是他的徒孙灵瑾道君。 灵瑾道君一抬头吓了一跳，随即恭敬道：「仙尊您——」 云舒玉打断：「叫我师叔即可，我需要一座峰头。」 灵瑾道君连声称好，心说这宁霜师叔不修无情道怎么也这么冷？ 云舒玉最终在西北方向选了一座终年覆盖积雪的山峰。 在灵瑾道君问他要给山峰起个什么名字的时候，他脱口而出—— 「离恨天。」 所以呢，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 还有过去的两千多年，他明明一步一步踏过每一寸土地，却始终没什么真实感，好像这天地间只有他自己是鲜活的。 好像两千多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最近就连过去的记忆都变得模煳。 他不得不每天回忆一遍藏剑峰上的日子，详细到每个人的脸，详细到每一件事情。 游歷的那些日子反倒不重要。 在离恨天上一剑挥下噼出一个平面，云舒玉立在空中手指拂过松柏剑的剑身。 恍惚间，他好像又听见松风道君在说话—— 「或许，你体会到的是真实，所见却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剑气化龙沖向天空。 下一瞬剑气消失了，空中传来几声闷雷。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云舒玉眼睛越来越亮，他知道去哪找沈岚雪了！ 第55章 大梦初醒 魔界，罹天宫。 罹天宫整体和凡界的皇宫很像，但是以黑色为基调，建筑的也不太精緻，就像是个拙劣的仿制品。 这罹天宫还是第十八任魔尊派人去凡界学习之后建造的。 虽然派去的人学了个九成九，可架不住手下的人实在是……不堪大任，所以建出了有些不伦不类的罹天宫。 此时月明如昼，一个练气期的魔物同手同脚在宫道上乱爬，被对面巡逻的魔修侍卫踹了一脚：「你是哪的，这么晚了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练气期的魔物站起来点头哈腰：「大人冤枉啊，这不是……左护法着急要小的去取东西么，这才急了点。」 侍卫和其他的侍卫神情恍惚一瞬，将信将疑：「既然是左护法让你办事，还不快滚？本大爷今天心情好就不罚你了。」 「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魔物在那侍卫走了之后才继续手忙脚乱地爬。 爬了半天终于到了东北角的奴隶院。 这里虽然是最低级奴隶住的房间，但是依旧比魔界其他地方好太多，不但每日供应最低需求的食物，并且每月还会按时发放魔石。 这也是罹天宫那么多魔修、魔物挤破脑袋想进来的原因。 魔物哆哆嗦嗦走到奴隶院里一棵枯树下，头都没敢抬：「神仙爷爷啊——我都按照您老的要求办完了。」 「干得不错，赏你的。」 枯树上传来一道懒散的声音，伴随这声音下来的还有一个小瓶子。 第95页 小瓶子里是一粒丹药，魔物接到手就立马打开吞下，感激涕零：「多谢神仙爷爷……您可是我三百二十七的再生父母——」 「我可没你这么丑的儿子，」云舒玉坐在树上晃荡着两条腿，闻言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滚吧，小心别把交易说出去，不然你就会——『砰』得炸上天。」 「是是是，小的告辞。」 三百二十七连滚带爬地回了房子里继续睡觉，半点都不想再看见这么个煞星。 天可怜见，他只不过是半夜起来上个厕所，谁能想到就被煞星抓住了。 有一说一这煞星真好看，魔界的审美和其他三界差不多，都以人形为佳。 这煞星白髮黑眼，容貌宛若山中精怪，身上还没魔气，不是妖界就是修真界偷渡过来的。 还没等三百二十七欣赏够，就被煞星一个巴掌扇醒了。 煞星先是问了他一堆罹天宫目前的状况和现任魔尊的事情。 也不知道煞星用了什么法子，反正他就像倒豆子一样都说出来了。 然后煞星又交给他一个盒子，那盒子看着很精緻，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吩咐他让他埋到罹天宫的魔神殿旁边——那可是魔尊的地方！他疯了敢去那里埋东西？！ 还有，这煞星都能瞒过魔尊结界的探查怎么不自己去？他就是一个最低级的奴隶啊！ 三百二十七都快吓死了，随意拼凑的五官更加扭曲，一下子就跪下去了，不断磕头：「神仙爷爷啊，您要不直接杀了小的吧，我可不敢去啊！」 那煞星又开口：「我杀你还嫌脏了自己的剑。你去就行了，我给你套了个法术，没人能觉得你那么做不正常，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会失效。」 「快去快回，你要是敢说出去——放心，你说不出去的。」 三百二十七含泪连滚带爬的去了，结果回来还被踹了一脚。 —— 「好烦啊……」 云舒玉躺在枯树上看月亮，魔界的月亮和其他三界不一样，魔界的月亮居然是粉红色的，还有些红。 他费劲巴拉来到魔界不是吃饱了撑的，而是因为——沈岚雪就在魔界，而且还成了魔尊。 这可不是他瞎猜的，是「天道」告诉他的。 这个「天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云舒玉暂时不知道，但是沈岚雪成了魔尊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根据那个什么三百二十七描述，现任魔尊两千多年前出现，当时恰逢魔界战败，前任魔尊又实力大退，其他三十六城主虎视眈眈，前任魔尊的地位岌岌可危，但是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就在这时，现任魔尊从天而降一击杀死前任魔尊，又把三十六城主一个个打服，然后在众魔的拥护下当上了魔尊。 云舒玉其实知道了一些真相，比如他师父说的都是对的，又比如……杀他的人不是沈岚雪。 又比如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 可惜为了迷惑「天道」不得不装傻，他知道他如果表现出知道真相的样子，下一秒就得挂了。 如果这一切是个故事，现在剧情就要到高潮了，可惜云舒玉这个主角之一根本不想走剧情，他想摆烂。 究竟想要怎么样才能结局呢？ 云舒玉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意识觉醒了，所以——最后的结局要他自己来确定。 给自己做好思想工作，云舒玉调整一下表情，冷若冰霜地提着松柏剑去了魔神殿。 魔神殿中央。 沈岚雪面无表情地坐在大殿椅子上，手里抚摸着看不清五官的木偶——木偶表面很光滑，像是经常被人拿在手里把玩。 打开的盒子里还有一个精緻的木偶，看起来和他一模一样。 他记得手中的木偶是云舒玉小时候送给自己的，那时候的云舒玉八岁，他十三岁。 那是个盛夏，他在藏剑峰的演武场上练剑，突然发现自己的小师弟来了，于是收剑站在原地。 云舒玉甜甜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掏出木偶送给他。 结契之后云舒玉发现他还留着这个木偶，不知为何笑了好一阵子，又把它要了回去，说要送他个更好的。 两千多年了，他才重新拿到这份贺礼。 「师兄，别来无恙。」 沈岚雪抬起头，看见满头白髮的青年忍不住瞳孔震颤，掐了掐掌心稳住心神，冷淡开口：「师弟。」 云舒玉先没回答，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魔神殿——比外面的宫殿要精緻些，但还是一般，真不知道沈岚雪怎么在这儿待了两千多年门都不出的。 打量完之后才开口，声线平稳但是又透着痛苦：「没想到你逃到这儿来了……可惜让你失望了，我不仅没死——」 云舒玉将松柏剑的剑尖对准依旧坐在椅子上的沈岚雪：「现在的我，比你还要强。」 沈岚雪面色不变：「若我说，当初杀你的不是我呢？」 「你在开什么玩笑？」云舒玉嘲讽一笑，「呵，我还没瞎到分不清杀我的人究竟是谁！」 沈岚雪没再解释，沉默地低头将木偶放到盒子里合上：「我们出去说吧。」 云舒玉冷脸跟在沈岚雪身后，两人很快远离了罹天宫到了外面一处荒原。 「打一场。」云舒玉冷冷道，「别说你不敢。」 第96页 沈岚雪点点头，拿出岁寒剑。 半空中两人很快缠斗起来，打斗间的灵光照亮整个天地。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又是同门师兄弟，所以云舒玉和沈岚雪对彼此的招数十分了解，打得不可开交难捨难分。 就算两千多年没见，依旧保留了肌肉记忆，云舒玉已经很久没有势均力敌的感觉了，于是控制着灵气来与沈岚雪对打。 不控制住的话很容易一剑结束对决——这时候云舒玉才真正对「散仙」这个境界有了些理解，可惜了…… 云舒玉眼神一暗，手上动作凌厉几分，交锋间他看见沈岚雪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时机已到。 下一秒，岁寒剑从沈岚雪手上震落，云舒玉也将松柏剑扔了出去。 云舒玉笑了笑，不再装成面无表情的冰块脸，笑容明媚灿若春花，一把抱住沈岚雪，语气甜腻：「师兄，我不信你，但我还是喜欢你，就算你杀过我……我也恨不了你。」 「所以，我们一起去找师父他们吧。」 「扑哧」两声过后，两柄飞剑同时刺穿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置死地而后生。 —— 成功了吗？ 云舒玉最先恢復的是意识和触觉，他感觉自己应该是被人抱在怀里了。 第二个恢復的是嗅觉，闻道淡淡梅香后他才放下心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舒玉才觉得眼皮没有那么沉重，于是缓缓睁眼，第一眼看见沈岚雪抱着他满脸关切。 沈岚雪等了许久才等到云舒玉醒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轻轻摸了摸怀中人的脸：「阿玉，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梦境里的记忆渐渐回笼，云舒玉想说「我没事」，可是梗着脖子什么也说不出来，心脏像是被一双无情的大手死死揪住。 从刚被松风道君带回藏剑峰一直到仙魔大战结束，所有记忆的像是走马灯一样从脑海中划过，云舒玉觉得脑子都要炸掉了，泪水也止不住得往下流。 他只能死死抱住沈岚雪抽噎着：「师兄、师尊……阿雪……」 沈岚雪小心翼翼用灵力安抚着，轻轻拍打云舒玉的后背：「我在，别怕。」 说完面色不善地看向坐在一边的款冬玄仙。 款冬玄仙有些尴尬，丢过去一瓶灵液：「给他喝一点，会舒服些。」 沈岚雪确认完灵液没有问题才给云舒玉餵下。 云舒玉喝完灵液过了好半天才平復下来。 彻底冷静后，云舒玉终于有了真实感，那种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感觉终于消失。 这「幻花大梦」恐怖如斯。 他醒来后就知道了关于这场考验的一切。 醉心花是考验的媒介，闻了之后会勾起心中最隐秘的渴望，之后它会根据入梦之人的记忆勾与心中所想勒出一个完整的梦境。 梦境流程一共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名为「新生」。 醉心花会构建出梦境，制造出虚假完美的表象，满足入梦之人心底的渴望。 因为是自己和沈岚雪一起入梦，所以醉心花提取了他们共同的记忆。 又因为他在妖界仅存的记忆无法构建出「完美」的梦境，并且天道也允许上辈子的记忆被提取，所以梦境的基底是沈岚雪的记忆。 就像自己一直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和爱自己的人，于是他在「幻花大梦」里就有了家和道侣。 沈岚雪渴望什么……云舒玉猜测他最想回到的应该是藏剑峰上的人都在的日子，别的可能还和他有点关系。 等到入梦之人完全沉浸梦境的美好中，下一阶段就开始了。 第二阶段是「摧毁」。 梦境开始逐一摧毁入梦之人最珍视的东西。 自己和沈岚雪珍视的东西差不多，梦境摧毁起来得心应手。 等到摧毁得差不多就会开始第三阶段。 如果入梦之人在第二阶段就心死如灰自戕的话……不用第三阶段了，直接玩完。 第三阶段的名字叫「残年」，梦境会影响入梦之人的记忆和思想，让他们反覆回忆最痛苦的时刻，从精神上击垮他们。 让入梦之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最终只能疯疯癫癫又合情合理地在梦境中了却余生。 真是应了那句——「大梦一生，肝肠寸断而绝」。 破解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发现一切只是一个梦，再用合理的方法结束梦中的一生，入梦之人就能回来了。 他和沈岚雪回来的法子有些牵强，但是逻辑上还能说过去，一个被仇杀一个殉情。 云舒玉琢磨了一下，沈岚雪应该是在「杀」他之前清醒的。 自己是在成为「散仙」之后才想清楚的，这梦境也够牛的，直接把沈岚雪的经歷套在他身上让他走了一遍。 性情都能直接改变，他在那记不太清的两千多年里每天都浑浑噩噩的。 但是这场「幻花大梦」又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所以…… 「前辈，你不能作弊啊——」 第56章 九尾灵狐 款冬玄仙闻言摇了摇头：「本仙可没作弊，只不过本仙是控梦人罢了。你这道侣醒得太早了，反倒显得这场梦没难度了。」 云舒玉气不打一处来，随即觉得自己也和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残魂计较有些犯不上，毕竟自己打不过他。 第97页 沈岚雪好像也打不过。 冷静一下他又突然想到自己和沈岚雪在梦境里…… 控梦人不会能看见吧！要是真能看见，他可就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于是哆哆嗦嗦问道：「控梦人能看见梦境里发生的一切吗？」 款冬玄仙托着下巴摇头：「看不见，其实也不算控梦，就是可以干预一点梦境走向。比如——让梦境走完第二阶段。」 说到后面款冬玄仙的底气都有些不足。 他等到沈岚雪醒过来才知道，原来梦境的解决方案是直接把沈岚雪关起来，捏了个假人代替沈岚雪完成第二阶段。 那时候云舒玉的「家人」全部死亡，就剩下一个「爱人」没有解决。 沈岚雪在梦境的安排下应该走火入魔「杀」了云舒玉再逃走。 沈岚雪不会知道云舒玉有菩提骨不会死，云舒玉也会体验到亲手被「爱人」所杀。 他们都能走完第二阶段，只要他们能在第三阶段堪破所谓的「现实」不过是大梦一场，再用合适的方式死去，就能置死地而后生通过考验。 但是沈岚雪在杀云舒玉之前就意识到这一切是一场梦境了，但显然云舒玉还没意识到，于是他打算尝试着让云舒玉意识到眼前一切都是假的。 他们可以不用经歷之后的绝望就通过考验。 款冬玄仙不知道梦境的具体状况，但看见沈岚雪快醒了觉得太快了，就出手干预了一下。 结果这一干预……他感觉对面的沈岚雪都想一剑把他杀了。 听完款冬玄仙的解释，虽说不知者无罪，但云舒玉依旧黑着脸：「那可真是多亏前辈了。」 「作为补偿，除了这些宝贝，本仙再送你们一本这个。」款冬玄仙扔过去两个耳钉，而后又扔过去一本浑身宝光的书籍，「这本双修秘籍是我偶然间得到的，本来打算带进土里，它没有副作用，需要修炼双方都有特殊体质，现在看来给你们正好。」 款冬玄仙姣好的面容上浮起淡淡的粉，他得到此书后着实大为震惊，本以为自己一个靠合欢道飞升的修士有什么没见过的，结果依旧被书里的内容弄得哑口无言。 这《云雨录》一共分为十二章，每一章除了必备的心法和口诀还有具体的故事，除了故事还有一堆图片，可以根据自身需求调整上面人物的性别，修炼者需要按照其中的故事扮演对应角色方能继续修炼，而且还有很多……他闻所未闻的东西。 反正这破书已经快碰到他的底线了，也不知道眼前这两个能不能受得了。 云舒玉闻言忍不住翻开手里的书，看了几眼不禁啧啧称奇，眼睛亮晶晶的——这书的作者不会是穿越的老乡吧，不然里面的东西怎么和上辈子那么相似，很有意思，可以试试。 如今他也算不上理论上的巨人，看着看着就联想到梦里的……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沈岚雪。 沈岚雪脸红得要命，根本不敢往他手上看，那副模样让云舒玉联想到熟透的桃子。 云舒玉不去逗弄沈岚雪，压下笑意道：「多谢玄仙前辈。」 款冬玄仙的下半身逐渐变得透明，只见他弯下身子，捡起一朵枯萎的醉心花：「我说我喜欢醉心花，他遍去不老天把醉心花摘得几乎灭绝，终究是……我信错了人。」 「小狐狸，希望你没有信错人。」 下一瞬，款冬玄仙的残魂随风消散。 「前辈——」 云舒玉不由自主地抓了一把，只抓住一把稀碎的流光。 然后他就感觉到这片秘境和自己产生了联繫。 他成了幻花秘境的秘境之主。 沈岚雪视线投向云舒玉，劝慰道：「款冬前辈心愿已了。」 云舒玉知道，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不太舒服。 于是点头：「我们也该离开了。」 离开之后他能直接把幻花秘境收到须弥里——须弥就是款冬玄仙刚才抛给他们的两个耳钉。 这东西可以做成任何形状，是仙界的储物器具，和芥子的作用很相似，但是空间比芥子大得多，还能收纳有活物的秘境。 云舒玉看着手里一黑一白的耳钉有些出神。 他经歷的诀别还是太少了，梦境里的时间流动是很奇妙的，他觉得自己踏踏实实过了二十年，又游歷了两千多年，可是实际上现实里才过去三天左右。 梦里的记忆在醒过来之后大部分都变得模煳，只有前二十几年的记忆栩栩如生。 他甚至能记得松风道君鼻尖有一颗痣。 「师兄，你说梦里会有真实的东西吗？」云舒玉忍不住问，「为什么师父还有师兄师姐他们看起来那么鲜活？师父甚至能提醒我一些事情。」 沈岚雪隔了很久才回答：「也许，幻花大梦不全是虚假。师父和四师姐捨身殉道逆转天地，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反哺天地……」 「或许他们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化作风云雨雪、山川河流一直陪在我们身边。」 「幻花大梦不过是让他们再次有了意识，却又给了他们限制。」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云舒玉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开口：「回宗门之后后，我想去剑冢。」 沈岚雪给云舒玉擦了擦眼泪，低声道：「好。」 平復情绪之后，云舒玉认主其中一个耳钉收起幻花秘境，两人依旧出现在迷雾的灵泉边上。 第98页 这秘境试炼一共持续半个月，他们消失两三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沈岚雪感知了一下，外面的那些个真君确实没发现他们失踪过。 云舒玉一扭头就看见沈岚雪又化作了江雾的模样，不过那张脸只是闪了一下，然后他在云舒玉眼里就变成了少年时期的沈岚雪，不过头髮是白色的。 「诶，师尊你十五岁的时候长这样来着吗？」云舒玉揉了揉沈岚雪的脸，「师兄你好可爱啊。」 十五岁的沈岚雪居然还有点婴儿肥，而且还比现在的自己矮了半个脑袋。 沈岚雪对云舒玉开始乱喊称唿感到说不出的羞耻，但是想了想，云舒玉叫得都没错。 他是他的师尊，也是他的师兄，更是他的道侣。 沈岚雪朝着云舒玉的位置走了几步。 云舒玉微微低头，对上沈岚雪的脸：「怎么了？」 沈岚雪耳尖红得厉害，脸颊也是红的：「阿玉，我……我都记起来了。」 嗯？都记起来了？那就是说…… 「所以，我们的仙尊想说什么？」云舒玉笑眯眯发问，「难不成是想——」 沈岚雪：「出去之后我们就举办结契大典。我要宴请天下，让他们都来参加。」 云舒玉剩下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咳了咳才道：「现在不是时候。」 沈岚雪像是没想到云舒玉会拒绝，顿时感到委屈：「为什么？」 「前几天咱们两个才办了收徒仪式，隔了这么短时间就办结契大典也……」 太像薅羊毛了，那些收到帖子的宗门肯定不敢不来，来了送的贺礼呢？肯定也不能煳弄。 他拿到收徒仪式收到的贺礼后人都傻了，里面不只有天材地宝还有一大堆灵石，真就是「一夜暴富」了。 云舒玉除了这个还有别的打算，双眼炯炯有神：「我们可以先把道侣契结了，把结契大典拖到以后。现在我和你结道侣，他们肯定会以为你是要杀妻证道，而且肯定会有人认为我配不上你。」 「所以，我要让修为达到和你比肩的高度，到时候用实力狠狠堵上那些人的嘴。那时再宴请天下来参加我们的结契大典，量那些人不敢不来，也不敢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云舒玉想到那个画面觉得自己尾巴都晃起来了，摸了摸才发现没炸出来。 沈岚雪愣了愣，突然觉得云舒玉说的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寿命很长，云舒玉的天赋又很高，他等得起。 他也相信云舒玉会兑现自己的承诺。 于是轻嘆一声：「好，阿玉喜欢就好。」 接下来云舒玉和沈岚雪在秘境里继续杀妖兽得积分。 虽然梦境里很多东西都忘了，比如游歷那两千多年的一切事情，不过云舒玉也不懊恼，知道太多反倒没了乐趣。 但在藏剑峰上学的《游丝剑法》倒是没忘。 云舒玉喜滋滋地杀着妖兽，满意看着令牌上飞速增长的积分。 直到第二天晚上，云舒玉捂住自己的屁股脸色发红，无措地望向沈岚雪：「阿雪，我好像……要长尾巴了。」 沈岚雪十分冷静地找了一处山洞，进去之后屏蔽掉外界的监视。 云舒玉进到山洞之后就化成原型，哼哼唧唧跳到沈岚雪怀里发出「嘤嘤嘤」的叫声。 好难受，感觉尾巴那里好痒。 被沈岚雪抱着顺了顺毛，还是不舒服，云舒玉干脆又变回了人形，狐耳和尾巴都放了出来。 挂在沈岚雪身上柔声道：「阿雪……我好难受，你给我揉一揉……」 夜明珠明亮的光线照在怀中人雪白的肌肤，沈岚雪条件反射托住云舒玉，触手一片光滑绵软，不禁红了脸。 僵硬地按着云舒玉的指挥揉了揉，得到一声甜腻的声音。 他不敢动了。 云舒玉横了沈岚雪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血脉开始觉醒的原因，沈岚雪觉得那双眼染上了几分媚意。 手指情不自禁的拂过云舒玉的眼尾，留下一抹红痕。 血脉觉醒的过程一共进行了两个时辰，直到朝阳初升云舒玉才长出最后一条尾巴。 此时他浑身汗湿，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身上还有着没褪去的酥麻感，身后九条尾巴胡乱飞舞——他还有些不适应。 云舒玉靠在沈岚雪肩膀召唤出一道水镜，仔细打量着血脉觉醒后的脸。 如果说之前的他只是清秀，那么现在的五官精緻立体了不只一个度，可以说是个合格的「狐狸精」了，不过看起来依旧是少年的感觉，身高也没变。 他知道这些外在的东西要慢慢变化，最终他和变得和梦境里的长相一样。 欣赏完毕的云舒玉兴沖沖对沈岚雪开口：「阿雪你快摸摸我的尾巴！」 沈岚雪眼睛一亮，然后又红了脸：「可以……把脸埋在里面吗？」 云舒玉沉默一瞬：「也不是不可以。」 他家阿雪还是这么喜欢毛绒绒啊。 第57章 试炼魁首 幽林秘境试炼很快就结束了。 云舒玉血脉觉醒后脑袋昏昏沉沉，感觉累得不行，看了积分觉得自己能拿到个不错的名次。 于是索性让沈岚雪屏蔽外面的监控，找了个舒服的山洞睡觉。 从外面的水镜看进去，他们还在正常进行试炼。 他没进来前就猜到肯定会有人来看他们的表现——就算尤景和再三强调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他们遇到危险要尽快捏碎令牌传送出来。 第99页 那些什么修仙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只不过云舒玉没想到，六个峰主居然全来了。 伴随着秀峰真君响若洪钟的声音，幽林秘境里剩下的弟子都被弹到了外面。 众人稳住身子，不出意外地发现了坐在一边的六峰峰主，接下来就看见了峰主们面前的水镜，霎时间反应不一。 有几个弟子直接跪了下去，面色煞白。 其他弟子议论纷纷。 云舒玉有些猜测，偷偷和沈岚雪咬耳朵：「他们在秘境里都干什么了？怎么吓成这样。」 难不成还能杀人放火？ 沈岚雪保持着高冷少年的人设，矜持地吐出几个字：「同门相残。」 云舒玉瞭然，还真是杀人放火被看见了。 六位真君面色如常，旁边池墨斋的几位教习长老脸色黑如锅底。 这几个跪下的弟子都是在抢夺令牌中痛下杀手的，一共有三人。 分别是甲字班的钱胜、乙字班的姜宝珊和王子潇。 甲字班的教习长老江海厉声道：「钱胜，姜宝珊，王子潇！你们三人为何要残害同门！」 钱胜是个长相刚毅的少年，闻言脸色更白了：「长老我没有！是……是他们先动手的……」 江海疾首蹙额：「罢了，你们不必再说。秘境里的所有表现外面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什么想说的就去执法堂说，看看你们能不能在吐真术下依旧说出『没有』二字。」 江海拍了拍手，旁边待命的两个金丹期执法堂弟子就把三人带下去了。 幽林秘境试炼开始之前，所有教习长老对弟子的说法都是一样的。 教习长老告诉他们，进秘境之后没人能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以要保护好自己，情况不对要尽快捏碎令牌出来。 这其实是对这一批弟子的进一步筛选。 虽然这批弟子大部分都是爬天梯才上来的，心性坚定，但还有一些是临近宗门收徒大典被长老收作亲传弟子的。 这些亲传弟子大多数都和长老沾亲带故，资质良莠不齐，心性未知。 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多，但又不是很过分，掌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九玄宗门规明确规定不允许同门相残。 现在只是一次宗门内部试炼，这几人仗着外界不会知道他们的所做所为，在抢夺令牌和天材地宝时对同门痛下杀手，可见其品行恶劣、道德败坏。 不论宗门之中还有没有其他同门相残的情况，这三个弟子当着七位真君的面就对同门痛下杀手——不逐出宗门以儆效尤难以体现门规森严。 这样的人或许适合在修真界生存，但绝不适合留在九玄宗继续修行。 九玄宗自开宗起，南星上仙在门规第一页写下箴言——「平日常，弟子相与进也；临难时刻，弟子欲通力合作，共济艰难。」 南星上仙用简单易懂的话告诫同门弟子之间平日里要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在危难时刻要学会通力合作、共渡难关。 这么多年过去，九玄宗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训诫，弟子之间才更加友爱和谐，进而每每在生死存亡之际都能共同渡过难关。 等到这三名弟子从执法堂出来，宗门会给他们一笔灵石再让他们离开，也算全了这一份因果。 江海面色不变，朝着秀峰真君行礼示意。 解决了这三人，接下来要公布试炼排名了。 秀峰真君一挥手，在场所有弟子的令牌就从他们身上飞出，整整齐齐排到空中。 神识一扫，秀峰真君就知道了结果，捋捋鬍子放出排名——只见金色的文字漂浮在空气里。 「第一名：离恨天云舒玉，四百三十九分。」 「第二名：九阳峰杨惊涛，三百四十七分。」 「第三名：藏剑峰江雾，三百三十六分。」 秀峰真君不再往下念，接着朗声道：「此次试炼的前三名可以不用上交秘境中所得，还会获得额外奖励，一会儿回去找自家的教习长老领取即可。」 幽林秘境的试炼结束，池墨斋的弟子可以休沐七天。 云舒玉无比庆幸九玄宗还没进化出调休这种东西。 在尤景和那里领了奖品后，笑嘻嘻拉着沈岚雪坐上法宝回了离恨天。 广白真君看见两人拉在一起的手……不敢相信地又看了看。 他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离恨天。 云清欢在餵玄龟，玄龟今天的伙食是他从膳堂里买来的香煎小灵鱼，吃起来嘎嘣脆。 他算了算，爹爹和大美人已经离开有半个月了。 他半个月前好不容易玩够了回离恨天想找云舒玉，结果离恨天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他当时觉得自己就像是地里的小白菜，爹不疼娘不爱的。 不对，他「娘」压根不记得他和他爹，上哪谈什么爱不爱。 现在又想起来，云清欢感觉自己更可怜了，对着玄龟假哭了几下直接趴到它的龟壳上，耍赖一样要在上面睡一觉。 三岁的娃娃还不到一米，玄龟的龟壳却足足有快两米，再躺下一个云清欢都绰绰有余。 云清欢看着蓝蓝的天空眨眨眼，睡意渐浓。 「儿子想不想爸爸啊！」 云清欢：「！！！」 他为什么飞起来了！ 第100页 云舒玉一把托起睡眼迷离的云清欢，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一口：「我快想死你了！」 这句话发自肺腑真实无比。 梦境里沈岚雪送他的小白猫寿命还是太有限了，就算好吃好喝，还用各种带灵气的东西滋养着依旧无法化形，三十四岁那年安详地死在他怀里。 那时候的云舒玉已经开始游歷了，情绪也逐渐被同化为沈岚雪那时的样子，虽然伤心但是表面上并没有多么痛苦。 云舒玉轻轻吐出一口气，还好云清欢不是普通的小猫咪，还能化形，要不然真有那么一天…… 呸呸呸——瞎想什么呢，他儿子寿与天齐！ 云清欢眼睛亮亮的：「爹你回来啦！你快看，我把龟前辈养得很好哦。」 云舒玉放下云清欢揉了揉他的脑袋：「元宝真棒，你这些天这么辛苦，爹得给你点奖励。」 说完瞟了一眼沈岚雪，这傢伙怎么又忘了给龟前辈准备食物了？知道要出远门怎么不管家里的小动物？ 沈岚雪表情有些奇怪：「可我走之前给玄武留了食物。」 云舒玉于是把目光投向地上的玄龟。 玄武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然后把自己缩进龟壳，下一秒一旁的空地上出现一堆灵食。 只不过那些灵食都是是适合龟类兽宠吃的灵食，并没有什么香煎小灵鱼。 云清欢看见那堆灵食之后呆住了，没几秒就开始掉金豆豆：「龟龟……你不是说你没有吃的吗？」 玄武听见云清欢带着哭腔的声音立马钻了出来，脑袋晃来晃去的摇着头。 云舒玉看不懂它在表达什么，于是问沈岚雪：「它在说什么？」 沈岚雪也不懂，玄龟这种灵兽不适合与修士签订契约，签订契约之后它们会变得异常暴躁，所以一直以来他也只能猜测玄武的意思。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玄武被饿了一百多年的惨剧。 现在玄武如此表现应该是和云清欢开启了神兽之间的加密通话，于是道：「我也不知。」 玄武停止动作后，云清欢果然不哭了，伸出手探出小指：「我们拉勾勾哦，你以后不能骗我了，想吃什么可以和我说，我去给你买。」 玄武抬起爪子在上面碰了碰。 云舒玉好奇问道：「儿子，龟前辈说什么了？」 云清欢吸吸鼻子：「它说它不喜欢吃那些东西，但是不知道怎么和大美人说，只能将就着吃，爹和我来了之后它才能吃到不一样的东西。刚才它已经和我道歉了！我看它这么可怜就原谅它啦。」 云舒玉：「……」 好怪又好合理，所以为什么沈岚雪养的乌龟这么惨啊！他真的不是在虐待小动物吗？ 沈岚雪像是知道云舒玉所想，心情复杂，解释道：「我在修士手里买下玄武时，它已经是金丹期了。那修士告诉我养这样的玄龟只需要把它放进水里，不需要做其它的事情。」 什么黑心贩子……云舒玉怜悯地看了眼玄武。 沈岚雪继续道：「后来灵瑾告诉我灵兽不能完全辟谷，我就从灵兽园买了一些龟类兽宠吃的食物，玄武也没有不吃这些灵食，没想到它居然不喜欢。」 云舒玉拿了一盒糕点放到玄武面前让它多吃点。 然后神秘兮兮地贴在云清欢耳边说：「我这回在秘境里得了不少好东西，想不想看看啊？」 云清欢点头：「想——！」 第58章 白虎 离恨天上也没外人，云舒玉直接抓着云清欢进了须弥，沈岚雪紧随其后。 款冬玄仙给的这一对儿耳钉，其实是进入须弥的钥匙，任意一枚认主后都能进入须弥里面。 这须弥不似芥子，芥子只能装其他东西进去，须弥却能让主人进去，也可以让主人带人进去。 云舒玉进去就惊了，这真不是一方天地吗？ 脚底是青草萋萋。 放眼而去悬日高挂、旷野无边、高山不绝、草木葱茏……一切事物都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而且云舒玉感觉灵气在身体里的运转速度的加快了。 还有这里的灵兽……不，它们应该被称为仙兽，四周有着不少形态各异的仙兽，身上还散发着五彩宝光。 云舒玉低下头，发现草地上飘着的一堆光球，大概有十几个，每一个都有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云舒玉知道这里面就是款冬玄仙说的「宝贝」，拿起一个尝试着打开，不出意外——打不开。 沈岚雪也试了试，结果一样，于是把光球放了回去：「看来在下界打不开这些东西。」 云舒玉嘴角微微抽搐：「可现在根本飞升不了，这些东西和石头差不多了。」 也不能这么说，这些光球起码比石头要亮。 说到这儿云舒玉才想起来问沈岚雪：「阿雪，你知不知道浮生大世界为何无人飞升？」 沈岚雪垂了垂眼，语气平静：「不知。」 「真的假的？」云舒玉拘着云清欢，不让他去抓地上跑的像兔子一样的仙兽，「你这个境界都不知道，那还有谁能知道……」 云舒玉反应过来，也许沈岚雪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 「爹，我想和小兔子玩。」云清欢在云舒玉怀里扭来扭去，「还有大老虎！」 云舒玉被吵得头大，这些仙兽不知道不知道实力有多强大，因他和沈岚雪已经成为须弥的主人，所以这些仙兽不会伤害他们，云清欢就不一定了。 第101页 沈岚雪朝着云清欢招招手：「清欢，过来。」 云清欢停下动作，扭头看向沈岚雪，大美人为什么突然这么温柔的对他说话，难不成是恢復记忆了？ 「去吧。」云舒玉搓了搓云清欢的头髮。 云清欢试探着向前走了走，抬头对上沈岚雪眼底的温柔和喜爱。 这种眼神是在凡界他还是只猫时，沈岚雪经常对他露出的。 瘪了瘪嘴，云清欢一下扑到沈岚雪身上抱住他的大腿：「呜呜呜……我还以为大美人你不要爹也不要我了……我、我不要变成地里的小白菜……」 什么地里的小白菜、乱七八糟的，云舒玉一阵无语，想把云清欢拽回来。 怎么自己平时瞎说的话都叫这孩子给记住了？ 沈岚雪抱起云清欢在他额头一点，淡淡的白光顺着手指从眉心进入云清欢身体里，唇角微扬：「没有不要你们，我前些日子失忆了，最近才记起来凡界的事情。」 云清欢破涕为笑，吸吸鼻子：「那好哦。」 然后眼睛一转，小声问道：「我可以、可以叫你娘吗？但是爹不让我管你叫娘……」 说到后面云清欢的声音越来越小，听得云舒玉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这小子怎么还不死心想管沈岚雪叫娘。 阴恻恻开口：「云清欢，不可以管大美人叫娘，你要尊重他的性别。」 说完云舒玉又捏了捏云清欢的脸：「都和你解释几遍了，小朋友不仅可以有一个爹一个娘，也可以有两个爹或者两个娘。」 云清欢懵懵懂懂：「可是腓腓就是要有一个爹和一个娘啊……」 云舒玉：「……」 说不明白了，这孩子看来是被混乱的传承记忆荼毒了，估计再长大一些才能理清楚。 沈岚雪勾了勾唇：「没事，怎么叫都可以。」 云清欢眼睛亮了亮，云舒玉见正主都不在意也不坚持了， 孩子爱怎么叫怎么叫呗。 就是……云舒玉脸红了红，孩子他妈有些过于勐了。 甩掉脑袋里不合时宜的想法，云舒玉看见沈岚雪把云清欢放到地上，让他去找小兔子玩，问道：「你刚才干了什么？」 沈岚雪：「我渡了一些气息在清欢识海的契约上，他身上有了我们两个的气息，那些仙兽就不会收攻击他。」 「爹——好好玩！」 云舒玉闻声向左前方看去，唿吸一窒。 一只高达三米，身长大概在六米的白虎，抓着云清欢的衣领，张开嘴像是要把他吞下去，云清欢还伸手摸着白虎的牙齿。 这一刻，云舒玉已经选择性遗忘这里的仙兽不会伤害云清欢了，满脑子都是——老虎屁股都摸不得，老虎的牙就能摸了吗！这小子胆子怎么这么大！ 沈岚雪比他先一步从白虎手上抢过云清欢。 云清欢脑袋上冒出个大大的问号：「？」 他怎么又起飞了？ 回头发现沈岚雪表情严肃地看着他，被冷脸大美人支配的恐惧又出现了，乖乖让沈岚雪拎着自己把他放到云舒玉面前。 沈岚雪神色凝重，唤出岁寒剑戒备着眼前的白虎——这白虎不属于须弥。 他们作为须弥之主刚才根本没发现白虎。 也不知是敌是友，款冬玄仙也没有特意告知，大概率是「友」。 云舒玉也发现这一问题，心里止不住后怕，瞪了云清欢一眼唤出松柏剑，把云清欢护到身后。 场面一度寂静。 最后还是那白虎忍不住了，开口道：「看我干什么，我又不吃小孩儿。」 声音雄浑低沉，听起来似乎是三四十岁的大叔，似乎有些生气。 云舒玉看这白虎似乎没什么恶意，询问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唿？」 白虎打了个哈欠：「本尊是仙界四大神兽之一，洛白上神。」 说完白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了句：「款冬那傢伙消散了吧？」 云舒玉压下心中疑惑，谨慎点头，就见这白虎发出一声嗤笑。 白虎：「款冬那傢伙就是蠢货一个，非得相信个满嘴谎话的傢伙。当然本尊也好不到哪去……要不然怎么会被困下界几十万年。」 云舒玉更好奇了，上神？仙界又怎么会有上神存在？ 好好奇，但是不敢问，万一问了天道觉得他不该知道噼他怎么办。 洛白上神扫了一眼，看着云舒玉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有些好笑，于是道：「没什么不好说的，反正在这须弥里天道也管不着。」 伴随着粗犷的男声，云舒玉和沈岚雪知道了仙界几十万年前发生的事情。 几十万年前，仙界发生了一场大规模战争，数位仙君带领着部下想要逼迫仙帝退位，好重新开启「仙帝之争」。 本来仙界之上还有神界的，不过那时神界已毁，无数上神陨落，神格溃散。 只有一少部分上神得以在仙界存活，不过因着在那场毁天灭地的灾难里受了重伤，这些上神统统陷入沉睡。 仙帝就变成上界实力最强，话语权最大的人。 那时候的仙帝——止杀仙帝之前乃是人修，修罗道飞升，手段暴虐、城府极深，在仙帝之争里杀光了其他竞争对手才登上仙帝之位。 洛白上神从沉睡中醒过来时，仙君们还没联合起来发动叛乱，但是他见到了这场叛乱的主谋——彦瑾仙君。 第102页 彦瑾仙君温润如玉的双眼对着他，温和谦逊地问他想不想重建神界。 洛白上神当然想，在彦瑾仙君发誓后选择加入他们的计划之中，作为他们对抗止杀仙帝的底牌。 款冬玄仙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十分微妙，因为他和百雨仙君长得有七分相似。 那是止杀仙帝倾尽所有想要復活的人。 这是整个仙界都知道的事情，他们这个止杀仙帝拼了命想要当上仙帝，也有百雨仙君一份原因。 百雨仙君原身为仙界华清池旁一朵牡丹，经歷了三万年才化为人形，生来就拥有仙君的实力。 止杀仙帝刚飞升到仙界，因为身份问题受尽欺辱，是百雨仙君帮他脱离困境还带他回百花宫，不仅收留他还对他极尽温柔。 其实百雨仙君对谁都很温柔，只不过止杀仙帝自以为是觉得百雨仙君只对他这么好。 至于为什么整个仙界都知道，那是止杀仙帝还是止杀真仙时，在春日宴上被人抢过怀里的画像，那画像上是个五官秾丽、雌雄莫辨的男子——正是百雨仙君。 这春日宴就是百雨仙君举办的，他在当日并没有难为止杀仙帝，而是选择在此后逐渐远离他。 洛白上神接下来的话让云舒玉瞪大双眼，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太癫了。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止杀真仙变成了止杀仙君，之后又成为了止杀仙帝。 仙界为什么要有仙帝呢？因为天道需要仙界能有人管束其他的仙人，避免仙界因为没有秩序混乱逐步走入毁灭。 那些说什么成仙之后无欲无求、不死不灭那都是下界的幻想。 仙界依旧存在竞争，在下界与人争与天争，飞升仙界只要不是真正的无欲无求、安贫乐道的话还是要争。 就算是飞升了也依旧要修炼，只是寿命长了一些，资源什么的都是靠自己争来的。 没有实力依旧要受人欺辱。 不过洛白上神说到了神界会好一点，毕竟人少资源多。 可惜神界已经毁了，毁灭的原因洛白上神还不能说。 云舒玉简直想骂人了，凭什么仙界还要卷？ 辛辛苦苦在下界卷完飞升了，去了仙界还要卷，不捲的话不仅要挨欺负……他能不能再穿越一次？ 这个世界的设定太卷了，他想摆烂。 接下来洛白上神讲的后续就更癫了。 第59章 款冬 那止杀仙帝成为仙帝后第一件事不是别的，就是囚禁了百雨仙君。 这件事在仙界私下里沸沸扬扬传了很长一段时间。 百雨仙君活得久，对其他人也施过不少恩惠，可惜当时没人打得过止杀仙帝。 也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只是对自己略施援手的仙君去和仙帝对上。 不出百年，百雨仙君自毁仙格、香消玉殒，彻底消失在世上。 止杀仙帝復活百雨仙君无果，性格愈发暴虐，虽然不至于乱杀无辜……但是有人在他面前犯了一点差错就要被杖杀。 他随手仗杀的一个上仙就是彦瑾仙君的道侣，那时候他与道侣才飞升到仙界，知晓仙界和下界差不了多少后大失所望，被管事稀里煳涂的安排到止杀仙帝的宫殿里办事。 造化弄人，没过几天就有一人死于非命。 之后，彦瑾仙君卧薪尝胆，熬了几千年终于修到了仙君的位子，私底下悄悄计划着如何时——就遇到了款冬。 那时的款冬也不过刚刚飞升，只是个上仙。 因为是下界来的照例需要先干一段时间的仙婢仙童的活计，正处于对仙界幻想破灭之时。 彦瑾仙君看见那张脸就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大半。 他先是将款冬带回自己的宫殿，用几百年的时间让款冬信任自己，然后再慢慢将自己的谋划透露给款冬。 款冬通过合欢道飞升，自觉早已不信情爱，可惜在彦瑾仙君几百年的温柔相待中，他还是动了几分真心。 那几百年是款冬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在下界时他无父无母，流浪到七岁时被人掳走要养做炉鼎，半路上被正道修士救下，结果却是从离了虎口又入狼窝。 那修士成了他的师兄，他们所在的门派人数不多，掌门也不过堪堪金丹中期。 所习功法需要炉鼎助力，所以一直有圈养公用炉鼎的习惯，正巧上一个炉鼎刚死，救下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是炉鼎之体。 知道真相后他觉得命运待他不公，后来阴差阳错得到了合欢道的传承和大能留下来的法宝，于是屠了那门派上下，转身拜入合欢宗。 后来的他遇到过很多人，有人说爱他，有人说喜欢他，可到最后全都是假的。 这下彦瑾仙君和他说了谋划，他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不过各取所需而已，款冬知道，他不答应肯定活不过今晚，于是抱着搏一搏的想法答应下去。 彦瑾仙君于是找来曾经在百花宫侍奉百雨仙君的仙婢，让款冬学习百雨仙君平日里的一些小动作和爱好。 因着款冬合欢道飞升的事实无法改变，所以长相就是他最好的工具，行为举止和谈吐学了反倒显得刻意。 款冬在学习百雨仙君上速度很快，学成之后彦瑾仙君交给款冬一种毒药，这毒药还是洛白上神给他的，是神界特有的毒药，无法被仙界之人察觉。 第103页 款冬服下后只要和止杀仙帝双修，那么这种毒素就会慢慢侵蚀止杀仙帝的灵台和身体，让他彻底沦为一个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疯子，实力大跌。 那样他们的计划就会轻松很多，款冬只需要按时服用解药就不会受到影响。 之后彦瑾仙君安排款冬到了止杀仙帝的宫殿洒扫，两人在院中的牡丹旁边相遇，那时款冬正嗅着花香，洒扫用的东西放在一旁。 款冬对上止杀仙帝那双暗藏疯狂的眼睛，诚惶诚恐地跪下认罪，心中知道这事肯定是成了。 之后彦瑾仙君如愿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止杀仙帝寝宫里养了个美人，美人和逝去多年的百雨仙君长得有几分相似，却是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修士。 彦瑾仙君温润的眸子划过暗光，忍了又忍，最终将桌子上的东西摔个粉碎。 过了差不多近百年，款冬已经从上仙成为了玄仙，其中当然有止杀仙帝的功劳。 这百年来止杀仙帝的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暴虐的脾气，对待款冬也愈发粗暴，有几次甚至差点弄死他。 款冬后悔了，当初不答应彦瑾仙君不过是个死，他现在真觉得自己生不如死。 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死得利索点。 现在止杀仙帝对他的控制欲几近疯狂，恨不得每月一次的朝会都把他揣在怀里。 款冬只好趁着朝会时用神界的秘术联繫彦瑾仙君。 几次联繫下来得到的都是——「再等等。」 款冬恨得牙痒痒，他可真是上了贼船。 彦瑾那个王八蛋就是把他当个工具，每次喝下的解药都留有余地，还给他下了禁术，就怕他反水。 止杀那个狗不提也罢，款冬实在想不通这男人到底怎么对百雨仙君爱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他只看见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疯子用自以为是的爱逼死了一个善良的人，人死得不能再死了每年还要招魂。 止杀仙帝的爱也没有那么忠诚，要不然怎么会看见自己之后没犹豫几天就滚上了床。 又过了五十年，时机已到。 彦瑾仙君联合数位对止杀仙帝不满的仙君杀到了仙帝的宫殿。 那时的止杀仙帝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实力也倒退许多，最近只会整日整日抱着款冬喊害怕。 他在怕什么？ 款冬不知道，他猜……可能是怕「百雨仙君」再次离他而去吧。 于是款冬哄着止杀仙帝到了大殿中央。 止杀仙帝依旧死死抱着他，款冬抽不开身。 宫殿入口传来声响，款冬抬眼对上了彦瑾仙君。 彦瑾仙君依旧是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 一百多年不见，款冬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了，结果再次看见彦瑾仙君心脏还是微微刺痛。 下一秒，款冬发现自己身体里的禁术被催动了——彦瑾根本没打算让他活。 为什么？不是说好事成之后就放他自由吗？ 已经听不见声音了，款冬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分解，人生的经歷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划过。 他为什么要取款冬为道号？ 款冬——款冬花，因为他听说，被款冬花祝福的人会得到公平。 可他这一生似乎从未被公平对待过。 止杀仙帝见怀里的「百雨仙君」一点点消失，浑身仙气躁动。 数位仙君把止杀仙帝逼得步步倒退，洛白上神趁机顺走了款冬的须弥，如果没看错，刚才应该有什么东西进去了。 之后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预料。 止杀仙帝的修为明明已经倒退到仅仅比仙君高不了多少的地步，在数位仙君的攻击下却越杀越勇。 最后止杀仙帝自爆了，彦瑾仙君做的所有准备都成了一场空，防止自爆的东西打在止杀仙帝身上根本没有用。 仙帝级别的自爆影响范围可以涵盖整个仙界。 一时间止杀仙帝宫殿旁边的仙君、玄仙都跑了个干净。 在场的仙君都死了，只有洛白上神逃过一劫，他凭着直觉躲到款冬玄仙的须弥里，最后被拍到下界。 止杀仙帝就算自爆也捨不得伤了有关款冬的东西。 —— 「爹、爹！你别哭啊……」 「阿玉，醒醒——」 他哭了吗？ 云舒玉回过神，茫然地摸了摸脸，指尖上有着清晰的水渍。 洛白上神依旧是白虎的形态蹲坐在那里，不是他刚才看见的银色发黑色皮肤的俊帅青年。 洛白上神「咦」了一声：「本尊忘记你修为太低，会对叙梦术无法自拔了。」 叙梦术？ 洛白上神：「你们在听见本尊的声音之后就中了叙梦术。叙梦术是一种可以把记忆塞到里面让其他人观看的法术，本尊直接把自己和款冬的记忆融合了塞进去。」 「这叙梦术会用被施术者最能接受的方式来表达其中的记忆。」 云舒玉明白了，所以在他的印象里，他是用旁观者的身份观看的这些记忆，耳边还有洛白上神的声音补充对应记忆的前因后果。 他看见彦瑾仙君因为款冬玄仙一句喜欢「醉心花」就把不老天的醉心花想方设法搬了过来，又把花种撒满了幻花秘境。 他也看见止杀仙帝时而疯癫地堪称凌虐着款冬玄仙，时而沉默寡言把款冬玄仙抱在怀里道歉。 第104页 那些扭曲的爱、浓烈的恨几乎让他溺毙在记忆里。 狗血、太狗血……癫狂、有够癫狂！ 云舒玉定了定心神，吐出一口浊气——这到底是个什么强制、替身、情深、相爱相杀的狗血烂俗故事啊！ 他上辈子看小说都不看这种，怎么仙界这些人还搞这种？ 他不理解，也不尊重。 最惨除了款冬玄仙就是百雨仙君了，罪魁祸首在他看来就是止杀仙帝。 百雨仙君只是顺手救了止杀仙帝，对他根本没有别的想法。 没有止杀仙帝黑化发疯囚禁百雨仙君，百雨仙君就不会自毁仙格，没有他胡乱杀人彦瑾仙君就不会打算復仇，也不会找到款冬玄仙让他去做卧底。 这场闹剧一般的「逼宫」根本不会发生。 事已至此，几十万年都过去了，当事人死的死……也就剩下个洛白上神。 当真是世事难料。 沈岚雪见云舒玉还是有些呆愣愣的，开口问道：「上神，真的没事吗？」 洛白上神翻了个白眼：「本尊还能骗你不成？你都问了四五遍了，本尊说了，出去睡上几天就行，要是还不好转你把他带来见本尊。」 云舒玉勐地一颤，回过神来：「阿雪别担心，我过几天就好了。」 随后又问道：「不知上神是想继续待在须弥里，还是出去游玩一番？」 态度恭敬点准没错，这洛白上神即使流落下界几十万年依旧不显颓势，要是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早对他们动手了。 反正他们又反抗不了。 现在看来，对他们应该是没什么恶意，既然没有恶意…… 这可是上神啊！拉拢讨好一下准没错。 洛白上神矜持点头：「也好，本尊沉睡这么久，感受到款冬残魂消散才醒过来。还不知道此地到底是哪一世界。」 沈岚雪回道：「浮生大世界里的修真界。」 「此界已近万年无人飞升。」 第60章 江城子 「万年无人飞升？」 洛白上神终于正眼瞧了瞧沈岚雪，有些惊讶：「下界的散仙？倒是怪事……本尊对仙界了解不是很深，又有几十万过去，更加不知仙界现在是什么样子了。是只有你们这一界无人飞升，还是都不能飞升？」 散仙只有在下界出现无法飞升的状况下才会产生，说明这处下界虽然不能飞升但不至于变作死界。 沈岚雪应道：「据晚辈所知，只有我们一界。」 洛白上神低头沉思，许久才道：「我也不知，许是和天道或者仙界有干系。」 说了和没说一样，云舒玉暗暗在心里吐槽，看来沈岚雪是真不知道，不是不能说。 云清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听不明白他们在讲什么，拉了拉云舒玉的衣袖：「爹爹……什么时候能出去啊？龟龟饿好久了。」 「马上就出去……过去几天了？」在须弥里感受不到时间流动，云舒玉也不知道外面究竟过了几天。 云清欢拿起手指数了数：「一、二……三天啦！」 洛白上神在一旁不急不慢的纠正：「不是三天，是三个时辰。须弥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你们可以把须弥看做和秘境差不多的东西，但是须弥里不会自动演化出生命，你们看到的这些仙兽都是止杀仙帝送给款冬养着玩儿的。」 说完指了指那些光球：「须弥里只有这种光球是真正的储物器具，里面的时间是绝对静止的，只不过在下界打不开罢了。」 云舒玉心下一喜，那是不是说明他可以利用这须弥来修炼？ 这须弥里不只灵气浓郁，时间流速还这么慢，简直是居家旅行、修炼摆烂的神器！ 洛白上神看见云舒玉像是得到宝贝的眼神，咳了咳：「小子，你要是在这里面修炼，按照外面的时间来算，最多只能每天修炼两个时辰。不然你的经脉会受不了须弥里的灵气。」 云舒玉听话点头：「多谢上神告诫。」 之后三人一虎出了须弥。 洛白上神一出须弥就化作了云舒玉在叙梦术里见过的俊帅青年，身高看着有两米多，声音也不像虎形时那么粗犷，反而爽朗清亮。 洛白上神一把拎起要抱他大腿的云清欢：「小崽子，你还想干什么？」 「哥哥，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吗？」云清欢眼睛亮晶晶的，「耳朵也可以。」 洛白上神一噎，金黄色的瞳孔变成竖瞳，兇巴巴道：「不行，你敢摸我就吃了你。」 云清欢奇怪道：「可是你不想吃我啊？」 他根本没感觉到眼前这个大哥哥想吃他啊。 吓唬不成，洛白上神也懒得和一个传承记忆不全的幼崽计较，把他丢回云舒玉怀里：「你们家这小崽子的传承记忆大概成年才能彻底传承完毕，在这之前得把他当普通孩子养。」 云舒玉手忙脚乱接住云清欢，把他放到地上，还好神兽幼崽比较皮实，这小子还觉得挺好玩，沖他「嘿嘿」笑了两声。 随口问道：「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成年啊？」 洛白上神思考一瞬答道：「一千岁吧。」 云舒玉：「……？」 他是不是听错了，哈哈哈……好像没听错。 「你没听错，神兽生长本就缓慢，在下界就更慢了。你们要是想让他长快点可以多餵点天材地宝。」洛白上神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离恨天，有些嫌弃地看着周围的东西，「散仙就住这种地方？」 第105页 沈岚雪面无表情应道：「是。」 洛白上神：「算了算了，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是个只知道苦修的道士，本尊就先在这附近转转。」 低头发现云清欢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眼珠黑熘熘、水汪汪的，心尖一软，别扭道：「这孩子我帮你们带几天，顺便给他找点适合吃的天材地宝。放心，本尊才不会对一个幼崽做什么。」 云清欢听懂了，大老虎要带他出去玩诶！ 然后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向云舒玉，只有爹爹答应他才可以和大老虎出去玩。 云舒玉也被看得心里一软，腓腓不愧是神兽，连这么个臭屁傲娇的老虎都对他另眼相待。 他挺放心云清欢和洛白上神出去的，在叙梦术里他对洛白上神有了些了解。 洛白上神绝不是那种阴险狡诈之辈，也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只不过是……智商不太高，脾气冲动还喜欢轻信他人罢了，想来经过彦瑾仙君那件事之后应该不会再被骗了。 于是柔声道：「去吧，记得不许吃别人给的东西。」 然后云舒玉递给洛白上神一个纳戒：「上神，清欢就拜託你了。这里面是浮生大世界的流通灵石。因着此地是修真界，您在外行走的时候可以改变一下外貌，修真界和妖界的关系不太乐观，您这样容易遇到很多麻烦。魔界目前处于被镇压的情况下，您最好也别去，那里也没什么好玩的。」 洛白上神接过纳戒摆摆手：「啰嗦，本尊记住了，必定不会让这小崽子少一根汗毛。」 云清欢给了云舒玉和沈岚雪一人一个抱抱，然后被洛白上神抱到怀里，朝着两人挥挥手：「爹、娘再见啦！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还有好玩的，我还要给龟龟带吃的！」 沈岚雪冷淡的表情终于裂开了。 云舒玉瞬间低下头，不敢看洛白上神，憋笑着胡乱摆手应答：「去吧去吧……」 他一会儿一定要和沈岚雪聊一聊——社死是什么感受。 一阵浑厚的笑声过后，离恨天恢復寂静。 「阿雪？师尊？师兄？孩子他——」 云舒玉跟在沈岚雪身后喊着，每喊一声就能看见沈岚雪的耳朵又红了一分。 「娘」字还没喊出口，就被沈岚雪一把拽进怀里。 沈岚雪面颊微粉：「不许乱喊。」 云舒玉：「我才没有乱喊，再说了你不是告诉清欢随便喊吗？我怎么不能喊……唔！」 沈岚雪见说不过云舒玉，只好用自己的方法堵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微凉带着梅花气息的唇瓣贴上来，云舒玉瞬间说不出话了，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酥麻，双腿发软站都站不住。 该死，怎么会变得这么敏感？只是刚贴上就……云舒玉不得不环住沈岚雪的脖子，伴随着越来越深的亲吻眼角渗出泪花。 「阿玉，唿吸——」 云舒玉像是快要渴死的鱼终于回到了水里，大口大口唿吸着，面红耳赤的把下巴靠在沈岚雪的肩膀上。 好丢脸，怎么换气都不会了，明明梦里……也对，那是梦里。 轻笑从耳边传来，云舒玉干脆往沈岚雪身上一跳：「我要睡觉，抱我回去。」 沈岚雪托住云舒玉把他带回洞府，见他睡熟后眸光幽深几分，转身离开离恨天。 五天后。 云舒玉睁开眼，第一反应是自己还在做梦，一脸懵地坐起来环顾四周，看清后考虑着要不要扇自己个巴掌清醒清醒。 如果不是做梦，自己怎么又回到了藏剑峰的弟子居？看着还是沈岚雪搬进来之后的样子。 就连身下的床都是梦里他特意去紫云峰特意求人炼制的。 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从幻花大梦中醒过来了。 不对……云舒玉又看了看，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家具都看起来很贵，只是安安静静摆在那里就有宝光逸散。 然后他扭了扭头，终于注意到躺在他身边闭目养神的沈岚雪。 沈岚雪还穿着仙尊独有的定制服饰——吓死，他还以为又回到梦里了。 于是云舒玉戳了戳沈岚雪的脸：「阿雪，你从哪把藏剑峰的弟子居搬过来了的？」 沈岚雪睁开眼，冷淡疏离的天青色眼眸在看见云舒玉的剎那变得柔和，起身从后面环住他：「还难受吗？」 云舒玉摇摇头：「不难受。」 沈岚雪：「我去了一趟万宝峰，借用炼器室把弟子居復原出来放进洞府。」 「你还会炼器？」云舒玉有些惊讶，然后想起他身上的弟子服也是沈岚雪炼制的，「阿雪你也太全能了吧！」 沈岚雪耳朵红了红：「没有。」 休息好之后精神十足，于是云舒玉趁着天色还早去了膳堂，回来时刚好明月初升。 沈岚雪已经等在离恨天的梅树下，月光照在浑身雪色的人身上莫名增添了几分凄凉。 云舒玉恍惚一瞬，眉眼间挂上淡淡哀伤，轻声道：「走吧，去见师父他们。」 沈岚雪没说话，向云舒玉伸出手。 几个唿吸后，他们就到了宗门建立的祠堂——这祠堂是为了仙魔大战中战死的所有人建立的。 祠堂位于宗门的西南部，想要进来需要持有令牌，还有一位渡劫期的道君在门口看守。 和那位看守道君打了招唿，云舒玉深吸几口气才踏入祠堂。 第106页 祠堂内灯火通明。 无数灵位漂浮在半空，这些灵位大概有小臂长，通体洁白。 每个灵位前都燃着长明灯，上篆刻着逝者的姓名、师门以及死亡原因。 云舒玉看了过去—— 「唐逢春，百草峰，陨落于第一次仙魔大战。」 「文书安，九阳峰，陨落于天地倒置。」 「李疏雨，紫云峰，陨落于天道失联。」 「……」 「诗絮晚，藏剑峰，陨落于天地倒置。」 是四师姐……云舒玉伸了伸手，那块灵位就飘到了他面前。 之后另外四块灵位也都飘到了二人面前的空地上，云舒玉一个一个看过去。 「白清辞，藏剑峰，陨落于第二次仙魔大战。」 「易子年，藏剑峰，陨落于第二次仙魔大战。」 「叶怀夏，藏剑峰，陨落于域外魔物。」 「松风，藏剑峰第三百六十四任峰主，陨落于天地倒置。」 原来师父的本名就叫松风啊，云舒玉哭笑不得，原本沉重的心情消失一半儿。 大多数人起道号的时候都会起得高雅有内涵，结果到了他师父直接用本名做道号了。 接着云舒玉和沈岚雪一人敬了三炷香。 之后云舒玉从芥子里拿出来个盒子。 盒子里是满满的糕点，云舒玉去膳堂做的，全都是松风道君喜欢吃的。 「师父，师兄师姐……小六来看你们了。我……」 云舒玉没说两句话就声线颤抖，在他的记忆中仿佛昨天还在和他们见面，结果今日就天人永别。 可事实是他们中间隔了三千多年的时光，他们生前从没见过自己，又或者说死后才和自己相识。 那场幻花大梦虚幻又真实—— 荒诞又怪异。 云舒玉最初的哽咽过后，就开始絮絮叨叨说着梦境里发生的事，从小到大事无巨细。 沈岚雪安静地站在旁边听着云舒玉讲话。 云舒玉停下之后，发现眼前五个灵位上面一齐闪过微不可察的流光。 仿佛有人在拼尽全力对故人做出应答。 这一刻，云舒玉泪如雨下。 第61章 无上日月 从祠堂回来后——第二天一早，云舒玉又和沈岚雪去了剑冢。 一进剑冢云舒玉直奔记忆里的土包过去。 剑冢很大，没什么建筑都是些草木。 这里的泥土都是可以蕴养灵剑的上品灵土，可以让这些失去主人的灵剑能得到保养，是南星上仙开宗时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搜罗到的。 远远看见熟悉的长剑，云舒玉有些近乡情怯，三千年过去了他们……还好吗？ 这些剑灵当年全部选择自行消散，多半是—— 云舒玉不敢相信的看着飞过来的五柄剑，伸出手碰了碰离得最近的破晓的：「你们……又重新产生意识了？」 新生的剑灵意识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天真无邪、懵懂纯真，需要主人精心呵护。 也不知道这些剑产生意识多久了。 沈岚雪也很惊讶，捉住乱飞的多情剑：「我带着他们游歷两千多年后，回来把他们放入剑冢修养，在此期间他们并没有再次生出意识。又怎会……」 云舒玉明白沈岚雪的未尽之意。 没道理沈岚雪带着六柄剑陪伴呵护了两千多年没生出剑灵，放在剑冢里反倒生出剑灵了。 所以醉心花和幻花大梦究竟…… 罢了，这些总归是他们现在不能触碰的禁区。 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云舒玉和沈岚雪带着五柄剑出了剑冢。 接下来云舒玉回到池墨斋继续学习。 学了差不多两个月，身上的封印全部解开，云舒玉向尤景和告了两个月的假。 他需要把修为、心法和功法全部废掉重新修炼。 在沈岚雪的帮助下，云舒玉成功废除修为，又在沈岚雪的进一步调理下让骨龄回到三岁，身体状态又调整到最佳状态。 身体状态越年轻，在这种状态下入道后打下的基础就会越扎实。 九玄宗的弟子进入宗门之后，宗门都会分发下去淬体的草药让他们把状态调整到最佳再进行入道。 不过一般弟子的资质和草药的品级对最终结果有很大关系。 被选为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打下的基础要比外门弟子牢固。 云舒玉就更不用说了，天赋极佳，用的还都是千年万年打底的天材地宝泡药浴，之后的根基不扎实都是在打沈岚雪的脸。 泡过药浴后，云舒玉一身轻松地翻看着《拈花明镜心法》和《无上日月星辰诀》。 他越看越感慨资质解封了就是不一样，从前他翻看这两本书根本没什么感悟，现在扫几眼就感觉心中明悟。 这天极的道统当真是玄妙非常。 于是云舒玉又想起来自己现在把幻花大梦里的什么功法、剑法差不多都忘了。 除了剑修的基本功还有《游丝剑法》，别的一律不记得。 真是一点捷径都走不了，他甚至连突破什么金丹、元婴的感悟都不记得——这也正常，他那时的经歷是根据沈岚雪的记忆篡改的，每个人的道都不一样，他在现实里要真记得没准还是害了他。 视线移回两本书上。 这《拈花明镜心法》一共分为上、中、下三篇。 第107页 上篇为明心、中篇为明因、下篇为明果。 这心法的作用不只是学了之后会能不受心魔侵扰、修为凝鍊——这里的凝鍊是指他看起来筑基初期实际上实力直逼筑基后期。 而且它作为《无上日月星辰诀》的配套心法，能让修炼者在施展《无上日月星辰诀》的时候攻击力翻倍。 云舒玉可太喜欢了，这是什么扮猪吃老虎的好心法，可遇不可求啊！ 《无上日月星辰诀》里也是分为上、中、下三篇。 上篇为日光诀，中篇为月光诀，下篇为星光诀。 修炼者在修炼后就能化日月星辰之力为己用。 拿日光诀打比方，云舒玉修炼日光诀之后，在和人战斗时可以化日光为弓、为剑、为刀、为盾……日光会化为任何实体作为他的武器。 他也可以以自身为媒介将日光化为法术打出去。 对此云舒玉的理解是——物理攻击和魔法攻击。 月光诀和星光诀也差不多，不一样的其实是力量的内核。 想透之后云舒玉开始修炼，沈岚雪就坐在旁边盯着他，免得他修炼的中途出了差错。 云舒玉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修炼到筑基后期，期间因为怕灵气的波动会扰乱修炼的进度，所以他并没有进须弥里修炼。 收功后他忍不住惊讶，自己真的一个月就从毫无修为到了筑基后期？ 虽说重修必然要快一些，可这也太快了吧，他身上这些东西也太牛了。 什么菩提骨、天灵根的。 沈岚雪把准备好的东西递过去：「恭喜阿玉。」 云舒玉接过沈岚雪递过来的纳戒，神识探进去一扫——是婚服，还有婚书！ 「阿玉，我们结契吧。」 这一次云舒玉没有拒绝，两人当天正午就在天道的见证下结了道侣契。 然后，云舒玉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停停停——你先别过来。」云舒玉漂亮的眉眼染上一片绯红，「咱们是不是……暂时不能双修……」 沈岚雪抬手按了按云舒玉红彤彤的眼尾，眸光微暗：「为何不可？」 美得惊心动魄的青年拉了拉衣服，有些尴尬地比划着名：「你是散仙，我才筑基，咱们两个双修我不得……不得一下子被餵到合体。」 天道可不允许有人这么走捷径，到时候积压的劫云肯定恨不得把他噼死。 而且这么得来的修为根基不牢，就是个花架子，这不是云舒玉想要的。 听到这话沈岚雪蹙着的眉头才舒展开，吻了吻云舒玉的唇道：「无事，我可以用锁阳术。」 云舒玉心头一震，锁阳术？那是不是意味着…… 干巴巴笑了两下，云舒玉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阿雪，你看今天外面月亮挺圆的，咱们要不出去赏月——」 一双手强硬地把他拉到怀里。 完蛋，云舒玉感觉自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半个月之后，云舒玉崩溃了。 这样黑白不分日夜颠倒的日子他受够了！ 他要反抗，他要逃跑，他是绝不会被再次蛊惑的！ 从床上下来还没走上一步，去百草峰配制灵液的沈岚雪就回来了。 沈岚雪轻轻松松把云舒玉捞起来放在床上：「想去哪儿？你要的水果味道的灵液我已经做出来了，还有什么想要的？」 云舒玉自知逃不过，于是讨好地贴着沈岚雪的手心：「好阿雪，好师尊，好师兄……真不行了，再来我就要——」 沈岚雪把灵液倒进云舒玉嘴里，又替他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水迹：「阿玉听话……不会的，师兄在。」 之后的事情云舒玉只觉得脑袋里蒙了一层雾——因为沈岚雪毫无下线的释放出了梅香。 这梅香还是专门为他打开的，只有他一个人能闻到，任他身后的菩提骨运行得后背都要着火了也没用。 大乘期的巫山骨恐怖如斯。 再次清醒，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沈岚雪又给他请了半个月的假。 云舒玉躺在床上双目放空——他想去池墨斋上学。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找到心甘情愿热爱上学习的感觉了。 上辈子学习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他身为孤儿，学习能力又很强，好好学习似乎是最容易成功的一条途径。 但是上辈子的他并不热爱学习。 现在云舒玉觉得，自己能在池墨斋里研究一辈子阵法、符箓、炼丹术之类的东西。 无他，喜欢而已。 绝对不是因为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 「阿玉。」 云舒玉条件反射地抖了抖，酥麻感从尾椎一直传到了脑袋。 他瞥了眼沈岚雪继续双目放空——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像巴甫洛夫的狗，那只狗一听见铃铛的声音就流口水。 不一样的是他听见沈岚雪的声音流得不是口水而是…… 云舒玉翻了个身缩进灵蚕被里。 沈岚雪知道自己确实过分了些，好声好气地道：「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云舒玉扭过头道：「那你敢不敢发誓？」 沈岚雪默不作声。 云舒玉就知道，「切」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又在床上躺了三天，云舒玉满血復活，积极去了池墨斋上课，果断拒绝沈岚雪想要亲自教他的提议。 第108页 开玩笑，他看见沈岚雪这张脸根本学不下去。 再说要是真答应下来，天天跟沈岚雪在离恨天上待着……云舒玉就感觉自己的腰隐隐作痛。 去了甲字班找到教习长老江海，似曾相识的一幕又发生了——冷脸少年站在江海旁边，面对江海的嘱咐只是淡淡点头。 云舒玉见江海嘱咐完才拱手道：「见过江长老。」 江海恍惚间以为自己记错了人，眼前这个真是璇幽仙尊的弟子？ 怎么几个月不见……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不过也不是很意外，毕竟仙尊收徒资质肯定差不了。 于是颔首道：「好，你们随我来吧。」 云舒玉跟在江海身后去了晨练场地，顺便瞪了一眼「江雾」。 沈岚雪有些无奈，云舒玉这是还在和自己生气，看来还得哄一段时间。 这几天云舒玉碰都不让他碰，而他在最开始的热血上头后也冷静了下来。 这种事情还是要徐徐图之，不能急。 总归……他的阿玉无法从他身边逃走。 第62章 除祟 甲字班的晨练场地位于演武场最西方，一共十几个少男少女齐刷刷站在那里。 九玄宗招收弟子的标准是骨龄要在八岁到十八岁。 这批弟子有的是在凡界收上来的，有的是在修真界的招收的。 凡界招收上来的弟子大多数天赋中规中矩，只是偶尔会有几个出类拔萃的。 修真界招收的弟子质量就要比凡界好上不少，就比如池墨斋甲字班里一共十五个弟子，其中有十个都是修真界的土生土长的。 云舒玉提前了解了一下他的新同班同学。 甲字班里一共有三个天品单灵根资质的弟子——第一个是百草峰的元鹤安，天品单木灵根，一个是万宝峰的花雨凝，天品单金灵根，还有一个是龙腾峰的卢今渺，天品单火灵根。 还有三个地品单灵根的弟子，一个是紫云峰的秦微影，地品单冰灵根，另一个是百草峰的白思雨，地品单木灵根，最后一个是九阳峰的杨惊涛，地品单火灵根。 其他的弟子统统都是玄品资质，玄品资质不过是进入甲字班的敲门砖罢了。 这些人里面云舒玉就和白思雨比较熟，相处过几个小时，再不就是听过元鹤安的声音。 他不禁感嘆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用了个法宝让自己外貌维持在十五六岁的状态，要不然用青年体混在一群十到十六岁的少年里面太突兀了。 虽然现在他也有一种老黄瓜刷绿漆的荒唐感——一个筑基后期的一百八十岁復读生和应届生一起上课什么的，但是他看见身边的沈岚雪就释然了。 人家仙尊三千多岁了过来陪读都没什么意见，反正装嫩的又不只他一个。 下面的少男少女在看见江海过来的时候就停止闲聊，在江海简单介绍了一下甲字班新进来的同窗。 甲字班的人听完云舒玉的介绍后就算心里再怎么震惊也忍住不和附近的人讨论，只有几个人在挤眉弄眼的传音，被江海呵斥之后才安静如鸡开始晨练。 今天池墨斋的课程是上午一节符箓课和一节法术课。 法术课上讲的是中级法术雷霆咒，这种法术要用特定的咒语和手诀一起使用，可以根据输入的灵力召唤大小不一的乌云释放雷霆，云舒玉听一遍就会了。 授课长老是元婴后期的冯长老，他教完雷霆术的咒语和手诀后就让下面的弟子随意摸索。 其他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沈岚雪坐在云舒玉旁边，随意唤了个乌云出来就开始闭目养神。 云舒玉趴在桌子上试了几次，唤出来的乌云有脑袋大，他轻轻一抓就散了，释放出来的雷霆打在他身上什么感觉都没有。 于是云舒玉停下来仔细观察面前的乌云，乌云的力量这么弱是因为它的密度太松散吗？ 于是他开始操控灵力，在念咒语的时候同时把输入的灵力压实再压实，最终唤出个巴掌大小的乌云。 那一小团乌云很结实，云舒玉用手捏了捏——又软又弹，戳一戳还会放电，跟牙籤差不多粗细的闪电打在桌子上把木桌电出一个洞。 云舒玉：「……」 损坏池墨斋的东西是要赔偿的，他心虚地擦了擦，发现那个黑黢黢的小洞越擦越大，没过几秒整张桌子就碎掉了。 云舒玉只好去前面赔了灵石。 冯长老看见他身后飘着的乌云，微微垂眼压下眼中的惊讶，这种成色的乌云，初学者一般需要使用几百次雷霆术才能到达这种效果。 随着使用次数一次次增加，才能让施术者对灵气运用到极致，从而使雷霆术的威力大增，降下来的雷霆威力几乎是普通雷霆的好几倍。 可是云舒玉明明是刚学会雷霆术——这点冯长老可以确定。 因着对仙尊弟子的好奇，他就把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到云舒玉身上，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着云舒玉从刚开始磕磕绊绊召唤不出乌云的样子到可以唤出脑袋大小的乌云。 然后他看见云舒玉停下来，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唤出的乌云便是这种凝实的。 这是何等天赋！反观其他弟子唤出来的就平平无奇了。 冯长老收下灵石满意道：「不错。」 云舒玉不知道冯长老在夸什么，只好谦虚开口：「没有没有。」 第109页 冯长老见云舒玉回去后心里不禁惋惜——是个好孩子，之前黄品三灵根听秀峰真君说，是被歹人所害封印了资质才蹉跎不少岁月的。 就是可惜被璇幽仙尊收了当徒弟。 宗门里知道璇幽仙尊的弟子只有黄品三灵根时可是议论了好一阵，纷纷猜测璇幽仙尊收下这个弟子的用意。 已知璇幽仙尊修无情道，在散仙修为困了千年未有进步，且不说是不是下界最高只能达到散仙的境界，这么毫无预兆不知道从哪里收了个资质不堪造就的弟子，又在几乎是修真界所有宗门见证下宣布这弟子是自己的关门弟子…… 怎么看怎么不对。 冯长老也觉得不对，现在云舒玉从黄品三灵根变成了天品单水灵根，璇幽仙尊的目的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了。 「杨师兄，你快看——」 杨惊涛停下施展法术的手，看向旁边挤眉弄眼和他传音的卢今渺，颇为无奈：「看什么？」 卢今渺随手挥散面前的乌云，答道：「自然是仙尊弟子啊，你不好奇吗？」 「当然好奇，不单是我，整个九玄宗乃至于整个修真界都好奇。」杨惊涛又唤出一团乌云，看起来比上一个凝结不少，「不过这些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卢今渺瞬间失去聊下去的兴趣：「好，杨师兄你慢慢练，我去凑凑热闹。」 他对云舒玉可太好奇了，这人究竟是怎么凭藉黄品三灵根的资质当上仙尊弟子的？ 难不成仙尊收徒不讲究天分只讲究缘分？ 他先前还好奇云舒玉为何请了告了两个半月的假，那时候池墨斋里说什么的都有，他听了都觉得可笑，没曾想再次见面就变成同窗了。 所以卢今渺打算亲口问问云舒玉——纯粹是好奇罢了。 不过卢今渺刚抬脚就看见云舒玉身边已经去了个人，只好作罢。 那人正是白思雨，她在炼丹炼药上面天赋没得说，就是这些法术什么的总是学不明白。 看见云舒玉唤出来的乌云不仅凝练无比还能拿在手里把玩会，白思雨羡慕得不行，犹豫几下还是过去请教了。 「云师兄，我能请教一下……怎么才能让雷霆术发挥到这样子啊？」白思雨问道，「我能碰碰它吗？」 云舒玉听见有人来找他，抬起头，看见白思雨满眼期待，盯着他面前小团乌云，直接推到她手里：「玩吧，它现在这个状态只要不继续往里面输入灵力就没危险。」 白思雨捏了捏，眼睛一亮：「好软还好凉。」 云舒玉三言两语解释了自己的方法，然后看着白思雨似懂非懂拿着那团乌云离开。 认真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眨眼间这批弟子已经入池墨斋两年了。 今日休沐，池墨斋提前散学。 云舒玉整理好自己桌子上的东西就打算离开。 「云师兄，明日休沐我、元鹤安还有花雨凝他们打算去临安城看看，听说城里最近新开了一家酒楼，不知云师兄可想同去？」 云舒玉一回头就看见了卢今渺，新开的酒楼？那敢情好，他可好久没出宗门了。 于是答应道：「好啊，江雾也去，记得给他留个位子。」 卢今渺促狭一笑，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里笑盈盈的，语气玩味：「原来江师弟也去啊……你怎么知道江师弟想去，他不是告假了吗？」 云舒玉这才想起来沈岚雪被他派去找洛白上神和云清欢了，这么久了没个消息他还怪担心的，见沈岚雪闲得每天陪读，索性就让他出去看看。 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道：「这不是忘了么……」 卢今渺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最后他们谁也没去上，因为当天晚上江海就把他们召集到甲字班里了。 江海站在众人前方神情凝重：「你们已入九玄宗学习两年了，身为这批弟子里修为最高的一部分，如今临安城正好有个适合你们的任务，你们也该出去歷练一番。」 「云舒玉。」 云舒玉立马答道：「弟子在。」 江海扔给他一块玉牌：「此次临安城的任务是除祟，大概一天就能完成。你的修为在筑基圆满，正好作为带队弟子领他们过去。明天一早就去临安城的城主府，拿出令牌就会有人告诉你们要做什么。」 云舒玉点头：「弟子遵命。」 等到江海走后身后一片鬼哭狼嚎，毕竟没人愿意被掠夺假期。 花雨凝更是挂在秦微影身上一脸绝望：「阿影……我不想去。」 秦微影拽了拽没拽动身上的人，皮笑肉不笑道：「少吃点还能减肥。」 花雨凝气得又打开了几个增加自身重力的法宝。 众人很快散去，云舒玉也坐上回离恨天的法宝。 他总觉得明天的除祟之旅不会太平。 第63章 临安城 临安城，离九玄宗最近的一个大型城池，城主是大乘初期的闻晏道君，以灵食味美和秦楼楚馆远近闻名。 九玄宗派遣弟子去临安城主要是因为二者有合作。 临安城外面环绕着一条粉红色的护城河，水质极阴，极易招来水祟，每三个月就要按时派人进河里打捞水祟。 因着这些水祟都是些练气三四层的阴气汇聚之物，数量又庞大，根本没有修士爱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在临安城的传说中，这是因为临安城位于冥界之上，与幽冥河有联繫，但是因为从来没人去过传说中都是鬼修的冥界，所以被当成无稽之谈。 第110页 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人莫名消失在护城河里，倒是有个关于护城河的男女相恋的传说流传得更广。 九玄宗在知道临安城面临的困难后，与城主府商量完便把这件事情划分到任务堂的长期任务里。 九玄宗派弟子替临安城除水祟，临安城上缴灵石给九玄宗即可。 任务堂里既有宗门发布的任务也有弟子发布的任务，完成任务之后就可以获得相应的贡献点。 贡献点可以在藏经阁和藏宝阁兑换自己需要的资源。 在宗门里，弟子每五年就要完成一个宗门发布的任务，任务的选择要根据自己的境界量力而行。 又因为修仙很容易一闭关就是几十年，所以这些任务可以攒着，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再去做任务。 这种类似于「强制」的任务其实很合理。 九玄宗会给每名弟子发放俸禄，根据修为境界来决定发放灵石的多少，为宗门做些事情不仅能互利互惠，还能全了这份因果。 这回正好到了清理护城河的日子。 秀峰真君见甲字班的弟子刚好都到了练气八层之上，于是告诉任务堂，这回的除水祟就交给池墨斋了。 正正好好十五个弟子，比要求的还多了一个。 第二天清晨。 云舒玉早早站在校场上等人，旁边的多情剑和飞花剑绕着他飞来飞去，重峦剑和松柏剑安静飘在他旁边。 初生意识的灵剑需要带在身边呵护使用，于是他就和沈岚雪一人几把剑分着带在身边。 当时沈岚雪刚拿起桐君剑——破晓剑嗖一下飞过去，黏在桐君剑身边赶都赶不走。 另外几柄剑可能不想在那两柄剑身边当电灯泡，果断跟在他身边。 眼看着甲字班的弟子到齐了，云舒玉一把捉住多情剑：「好了别闹，该出发了。」 多情剑瞬间蔫吧下来。 「出发吧。」云舒玉放出一艘飞舟，随手在上面安上一块上品灵石。 临安城离九玄宗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御剑来回要一个时辰。 他这些师弟师妹们才练气修为，自然御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剑，作为领队自然要解决往返的问题。 虽然可以选择租宗门的飞舟，事后找宗门报销。 但是他自己就有，也不差一块灵石，这样反而更便捷。 下面的弟子应道：「是，云师兄。」 元鹤安上了飞舟，这儿看看那儿看看，感嘆道：「云师兄真有钱。」 听见这话，花雨凝贊同地点头，目光发亮：「这飞舟最低是个上三品的法宝！」 她都想研究研究飞舟里面的构造了。 「那你去和云师兄说啊，他肯定捨得让你看看里面的构造——前提是你能拆开再復原。」 卢今渺靠在船舷上伸手抓着空中雾气，揶揄道：「你不会是……復原不了吧？」 花雨凝细眉微扬，气得过去踩了卢今渺一脚：「就你会说话，小心下次来万宝峰我门都不让你进！」 卢今渺的揶揄并不是玩笑，而是确有其事。 那是一节炼器课，授课长老让他们炼制一种简易类型的傀儡。 云舒玉炼制出来的傀儡异常精緻灵巧，于是散学后花雨凝拦住云舒玉询问能不能让她把那个傀儡带回去研究一下。 云舒玉爽快地直接送她了。 花雨凝回去把傀儡拆了后，不仅搞不懂里面的原理，还復原不了，恰巧被来万宝峰淬鍊本命剑的卢今渺发现。 正巧前几天她刚笑话完卢今渺连个傀儡都练不出，卢今渺抓住机会一直笑到现在。 「好好好，姑奶奶我错了，不说了行不行。」卢今渺没想到花雨凝真过来踩他，一时没躲过去。「你也不许笑话我了。」 想他一个剑修为什么要学炼器，简直是倒反天罡。 花雨凝「切」了一声，勾着秦微影的脖子就朝云舒玉走过去。 元鹤安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连旁边的杨惊涛都忍不住面带笑意。 那边，白思雨已经站到云舒玉身边了，照例递给云舒玉一个储物袋：「师兄，这是你这个月在焕颜阁的分成。」 云舒玉接过储物袋：「有劳师妹了。」 焕颜阁是陵游真君的产业，云舒玉大概知道这焕颜阁主要售卖一些女修用的胭脂水粉，还在修真界开了许多家连锁店。 事情的起因是陵游真君在白思雨那儿发现了从未见过的胭脂水粉——那是云舒玉没事儿炼制出来的修真界版化妆品。 陵游真君看了这东西后觉得大有市场，于是把云舒玉叫了过去，和他商讨之后决定让他负责规划新品，她负责实践，赚到的钱五五分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就算是成为修士之后也有大把大把的人在意自己的容貌。 虽然金丹期之后就能容颜永驻，但是如果寿命将尽，修士还是会产生老态的。 并且修士在元婴期之前不能重塑体貌。 更别提修真界又不是只有修士，还有不少凡人，也不是所有修士的修为全都在金丹之上或是元婴之上。 总有人需要这些东西。 修真界本土的胭脂水粉之类的虽然有灵药加持功效显着，但是种类缺乏，也没什么创新。 云舒玉和陵游真君聊过之后，逐步把现代那些化妆品的营销手段还有种类都告诉了陵游真君。 第111页 陵游真君就好像打开了任督二脉，炼丹炼药之余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焕颜阁，云舒玉每个月都能收到一大笔灵石。 没人会嫌弃钱多，就算云舒玉已经有了几座山的灵石——他还没到真正花灵石的境界呢。 「云师兄——」 云舒玉转头看见花雨凝拽着秦微影过来，瞭然道：「有点心，不过你们得给我保养灵剑。」 说罢指了指旁边飞来飞去的多情剑他们。 花雨凝搓搓手：「好说，马上就去。」 秦微影点点头直接抓住多情剑开始保养。 云舒玉失笑，摸出几个点心盒子递过去，又给了白思雨一个。 这里面都是他在膳堂做的点心，分了他这几个师妹吃过后她们就一直惦记着，她们不好意思一直白吃，就开始给他做些事情。 过了不久，卢今渺就拽着杨惊涛他们也凑过来。 云舒玉又递过去几个点心盒子，顺便让他们和多情剑过过招，既能消磨一下多情剑过于旺盛的精力，也能让他们发现自身剑招的不足。 其他人也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 云舒玉和卢今渺这帮人认识倒是多亏了元鹤安和白思雨，最开始是他们两个先过来找他玩的。 他其实对于和这帮少年人一起玩闹有些生疏，好在这些师弟师妹们人都不错，他被他们带着玩闹也乐得自在。 休沐时一起出去玩了几次就更熟悉了。 少男少女都没什么太坏的心思，或许有的人刚开始还会心中不满——凭什么云舒玉以黄品资质都能当上仙尊弟子？ 但当他们知道云舒玉的真实资质，以及他展现出来的实力之后，大部分人就不再纠结了。 只有一小部分人还在背后暗戳戳的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云舒玉也不在意，没舞到他面前他在意那些干什么？又不是吃饱了撑得。 纷飞的思绪收回，云舒玉看着飞舟上这群少男少女朝气蓬勃的身影，恍惚间觉得自己老了。 自嘲地笑了一声捏起块点心放进嘴里——真好吃。 飞舟慢慢悠悠飞行了半个时辰，临安城出现在众人眼前。 下了飞舟，云舒玉把令牌往城门守卫面前一放。 「九玄宗」三个大字就摆在上面，守卫一看就知道是除水祟的人过来了，连忙放行让一行人进入临安城。 一进城，故地重游感扑面而来。 街上人群喧闹，街边都是吆喝声和脂粉香气，云舒玉打量着华丽不少的街景——这临安城就是他在幻花大梦里喝酒的地方。 当时的城主云舒玉记得应该是怀夕道君。 他在这城里酒都没喝几口，就被沈岚雪捉回去关了禁闭。 那一个月的禁闭里他真是哪都不能去，直接被沈岚雪关在弟子居。 还不能睡觉或者是干别的，沈岚雪直接陪他一起关禁闭，他整天除了打坐还是打坐。 一路走马观花，很快就到了城主府。 临安城的城主府就叫临安府，门仆进去通报后大管事出来请他们进去说话。 云舒玉有些摸不准，还没回答，结果这大管事告罪一声又进去一趟，出来后就变成了闻晏道君要见他们。 这下是肯定要进去了。 临安府有一种低调的奢华，建筑用材乍一看很普通，但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用得都是些上好的灵材。 一进去就是蜿蜒曲折的迴廊，中间还有假山灵植造景，四周乳白色的灵雾环绕，看着如同进了仙境。 大管事把他们带到了城主府的议事厅。 云舒玉一进去就看见个身着玄青色法衣的男子随意靠在主座上，黑髮披散，细丽的眉眼间挂着淡淡怅惘。 明明刚刚入秋，男子的法衣外却罩着银色大氅，领口处雪白的绒毛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 注意到有人过来，纤长的手指掩面咳了咳，唇瓣这才出现一丝血色，整个人看着病态又脆弱。 像秋日里接近死亡的蝴蝶——云舒玉第一个反应是这个。 这闻晏道君让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大乘道君明明应该是强者，可这闻晏道君怎么…… 心思一闪而过，云舒玉拱手道：「九玄宗弟子云舒玉，见过闻晏道君。」 身后其他弟子也跟着行礼。 闻晏道君脸上挂着微笑，声线温和：「不用多礼。此次水祟不知为何数量有些多，我已派人告知九玄宗，让你们多在城里待几日，事成之后城主府会给各位奉上合理的酬劳。」 闻宴道君语气坚定、不容拒绝，说完还咳了咳，看得云舒玉心惊胆战，生怕他下一秒就咳出血来。 「小友可是吓到了？不用怕，我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闻晏道君眼含笑意，「你是璇幽仙尊的弟子吧？」 云舒玉回道：「是。」 闻晏道君招招手：「过来。」 云舒玉走到闻晏道君面前，然后就被塞了个纳戒。 他直接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闻晏道君看见云舒玉愣住的样子失笑：「收下吧，璇幽仙尊前些年帮过我。我将谢礼送到九玄宗他也不收，今天看见你就送你吧。」 「可是……」云舒玉不太想收，对上闻晏道君漆黑的眼眸自动就闭上了嘴。 闻晏道君拢了拢大氅道：「长者赐不可辞。我也乏了，钱多，带他们下去安排吧。」 第112页 云舒玉一阵无语，这闻晏道君根本没给他们拒绝的机会……罢了，就当是在外面放风了。 于是带着身后的师弟师妹们跟在大管事身后走出了议事厅。 闻晏道君见人都走了，又咳了咳，这回直接在手上咳出一滩鲜血。 他望着那滩暗红的血又笑了笑，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 第64章 夜游魂 出去后，钱多大管事一人给他们发了十只小玉瓶。 钱多：「这是装水祟的容器，一只玉瓶里可以容纳五百只水祟。各位仙长只管在护城河里打捞就是，玉瓶不够的话可以去城门口找守卫再取。」 云舒玉嘴角微微抽搐地收下玉瓶，这是把他们当生产队的驴么，难不成护城河里的水祟真能有上万？ 事实证明——没有最多只有更多。 因着多情和飞花不愿意靠近这种都是水祟的水体，云舒玉只好认命的拿着松柏和重峦剑双剑齐下。 脚上踩着重峦飞在护城河上，手里用松柏挑起水里的水祟，一挑就是一大堆。 粉红色的水体看着清澈见底，但是只要把灵力附在眼睛上——这颇为浪漫的颜色瞬间变得漆黑，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些只会游动的水祟。 水祟这种东西作为阴气汇聚之物没有实体，但是它的存在会影响周围的环境和灵气，所以临安城要定期清理它们。 清理这些水祟很简单，只要把灵力附着在武器上，再由活人拿着武器戳断水祟的身体，这样水祟受到活人生气和灵气影响就会认为自己死了而出现凝结的实体。 这样才能打捞上来塞进玉瓶。 捞完之后城主府再将水祟集中销毁。 云舒玉倒是想用法宝直接把护城河炸了，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生气」是个什么玩意，只好一点一点的捞水祟。 其他甲字班的弟子有的在木舟上捞，有的站在法宝上捞，有的站在飞剑上捞，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同样的痛苦。 花雨凝趴在木舟上捞得双眼迷离：「为什么……这么多水祟……」 元鹤安脸色煞白，闭眼把剑捅进水里，哆哆嗦嗦道：「不、不知道啊。」 白思雨拽了拽元鹤安：「师兄你别逞强了，师父说你就是怕鬼。」 「谁说的！」元鹤安大喊一声之后又开始磕巴，「我、我怎么可能怕鬼，更何况这水祟又、又不是鬼……」 白思雨翻了个白眼，不再管他，转身又开始捞水祟。 捞了差不多一天，甲字班众人全都筋疲力尽。 云舒玉收回灵力后看着粉红的河水深感反胃，带着一群人去了城主府给他们准备的客栈。 客栈是临安城最大的友来客栈，一共给他们开了十五个玄字房。 云舒玉进去看了看，房间大小适中、灵气适中，很适合他们捞完水祟恢復灵力。 众人在大堂里饱餐一顿才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更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云舒玉在床上翻了个身。 「咚咚。」 谁在敲门？有人在敲门么…… 云舒玉睡得迷迷煳煳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又听见两声敲门的声音，瞬间清醒。 「谁？」 外面的人没出声。 他倒是不担心有人进来，睡觉之前放了个结界法宝，就算是渡劫期的大能过来也得打一会儿才能打碎结界。 外面这人只是敲门但不出声就说明他进不来。 于是云舒玉把神识探出去——居然是元鹤安。 不过元鹤安看起来有些……惨兮兮的，清秀的脸上挂着泪珠，还捂着嘴来回警惕着四周。 这是怎么了？云舒玉摸不准，从芥子里翻出个可以鑑定物种的法宝，到门口对着元鹤安晃了晃。 上面显示对面是人，于是云舒玉迅速开门把元鹤安拉了进来。 元鹤安噗通一下瘫坐在地上，还是没说话，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门。 云舒玉无奈道：「说吧，我开了结界。」 元鹤安这才张开嘴，大口大口喘息着，声音都带着哭腔：「师兄，你总算开门了……外面、外面都是鬼啊！」 这小子开玩笑吧？ 修真界根本看不见鬼，最多只是有一些阴气汇聚而成的生物。 浮生大世界——或者说整个三千世界的人死后会前往冥界。 但是冥界和所有三千世界都属于隔绝状态，对下界的人来说，冥界只是个笼统模煳的概念，反正浮生大世界是没人去过。 据说得到机缘者可以在冥界成为鬼修，无缘的人就只能在冥界等着投胎。 那些大能残魂都是不愿意去冥界投胎才会主动留下来传承自己道统的。 云舒玉刚想反驳，随即把话咽了下去——元鹤安这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那么…… 「师兄你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元鹤安见云舒玉靠近窗口，连忙补充道，「他们能听见人发出的声音！」 云舒玉走到窗户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倏地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眼球上青筋遍布，眼眶生蛆，看着是半透明的。 云舒玉倒吸一口凉气，没发出声音，果断关上木窗。 邪门了，直觉告诉他外面那个就是鬼。 然后他想起来元鹤安话里的「都」，难不成外面满大街都是鬼？ 第113页 云舒玉将神识探出去，街上一片空旷，神识扫不到鬼，于是深吸一口气再次推开窗户。 那双眼睛消失了，于是他一点点把木窗推开到能看见街道的程度。 云舒玉不自觉瞪大双眼—— 青灯悠悠，百鬼夜行。 他们住的房间正好能看见主街道。 现在这么一大条街道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虚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修士有凡人，全都是他认知里的「鬼」。 凭藉修士极其良好的视力，云舒玉能看清他们大多数都缺胳膊少腿，再不就是身上有大片大片的血迹。 偶尔有几个看着完好，但脸色也跟白油漆一样白。 这些游魂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一人手上拎着一盏带着青色火焰的灯笼。 他甚至看见一个小孩儿头掉了，然后淡定弯腰捡起按到脖子上，继续提着灯笼跟着走。 这些游魂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要去哪里。 云舒玉回过神立马关窗，第一时间用神识探查其他人的房间——还好，全都在睡觉。 不对，他们怎么会都在睡觉，怎么会都没在打坐修炼？ 想到这里，云舒玉打算打开芥子拿东西联繫宗门，结果根本打不开。 他的芥子和须弥都打不开了，明明刚才他还从芥子里拿法宝出来。 云舒玉后背发凉头皮发麻，浓重的危机感罩住他全身。 他甚至想现在就去临安城的城门口，去看看自己还能不能出去。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定了定心神对着元鹤安发问：「你是怎么发现外面有鬼的？」 元鹤安勉强冷静下来，听见云舒玉的话「咦」了一声：「师兄你能看见啊……我以为只有我自己能看见。」 「怎么说？」云舒玉拽起元鹤安让他坐到床上，「你把发现外面这些游魂的经过说一下。」 元鹤安理顺了一下记忆才开口：「我本来也睡着了，迷迷煳煳听见了很多人在吵，可是醒过来之后什么没听见。坐起来之后感觉窗外很亮，我就、我就推开窗看见了街上那些东西。」 「我叫喊一声，地上一个老头直接沖了过来……我吓得直接关窗，关上之后他就离开了。再之后我就过来找你了。」 顿了顿继续道：「……我从小就能看见这些东西，这么多年只见过两次，每次看见的都很真实。但是因为其他人都看不见，说我看错了，久而久之我也没再见过这些东西了。」 元鹤安说着说着又快哭了：「师兄，那些是鬼吧，临安城怎么会有这么多鬼啊？鬼不都应该在冥界吗？」 「别哭了，先睡觉。」云舒玉拍了拍元鹤安的脑袋，故作镇定，「现在看来那些东西进不来客房，白天临安城也没有异常，咱们明天早上再看看。」 元鹤安眼泪汪汪的闭上嘴，从纳戒里拿出被子打了地铺。 「等等，你的纳戒可以打开吗？」云舒玉神色晦暗。 元鹤安铺床的动作一顿：「可以啊……」 云舒玉：「没事，睡吧，有师兄在不会让你们受伤的。」 说完云舒玉用了个小法术让元鹤安倒头就睡。 之后他又去了窗户旁边推开木窗，街上还是和刚才看见的一样，他能看见这些东西应该和菩提骨有些联繫。 芥子和须弥也依旧打不开。 云舒玉又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过来杀他。 临安城有问题是必然的。 鬼这种生物只存在于冥界和典籍里。 而现在，这些游魂出现在了临安城内。 现在已知——从来不曾显现于世间的冥界突然和三千世界产生联繫，而自己的芥子和须弥都失去了作用。 这城有问题，那么……人呢？ 云舒玉回想起白天见闻晏道君的时候，他一个大乘期的道君当真发现不了临安城有问题吗？ 这些鬼究竟是怎么来的，他昨天晚上芥子和须弥突然失效……究竟是不是被幕后之人发现了？ 按理说幕后之人发现他和元鹤安这种异类，应该尽快斩草除根，但是并没有人过来杀他们。 这似乎是一种自信，幕后之人相信他们两个翻不出什么水花。 联想到幕后之人都能让他的须弥失效，所以，这临安城后面究竟是什么人在操控局面？ 总归是上界罢了。 云舒玉想清楚后深深嘆息，宗门里不妙的预感成真了。 正打算去睡觉，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其实还有纳戒，是闻晏道君给他的那个。 打开还是不打？ 云舒玉看着手心里的戒指犯愁，本着自己还有一条命的原则，小心翼翼将神识探了进去——里面的东西很正常，是一堆灵石和一堆天材地宝。 其他什么异样都没有。 —— 第二天，太阳一出来云舒玉就推开窗户，街道上恢復了正常，他甚至看见有小贩拉着早点在贩卖。 「元鹤安，醒醒。」云舒玉踢了踢怎么也叫不醒的元鹤安。 按理说他的法术功效早就过了，这小子怎么还睡这么死：「鬼来了——」 「哪呢哪呢！」元鹤安「唰」一下坐了起来。 云舒玉差点气笑，拽着元鹤安出了门，挨个房间敲过去，里面的师弟师妹都睡眼惺忪开了门。 第114页 没有提到昨天晚上看见的事情，云舒玉忽悠着这帮小崽子早捞完早回宗门，太阳刚出来就把他们又带去护城河。 护城河和昨天一样，不过水祟看起来少了一些。 花雨凝挎着秦微影半死不活的站在木舟上：「阿影，我为什么这么累啊，我昨天明明打完坐就睡觉了。」 秦微影摇摇头：「不知道，我也很累。」 卢今渺更夸张，都有黑眼圈了：「我感觉我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觉。」 杨惊涛也点点头。 云舒玉站在空中喊着：「都动作麻利点，我去城门取玉瓶。」 今天早上，他们确实畅通无阻的出了城门，但云舒玉还是有种不妙的预感，借着取玉瓶的功夫乘着松柏剑就往外飞。 飞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云舒玉放弃了，这看着像是在往外飞，结果一回头和城门口的距离都没变，旁边的景色却是一直在变化。 他的菩提骨都看不出来是假的。 云舒玉绷着一张脸往回飞，飞到一半儿灵力没了，还不得不用闻晏道君给的灵石补充灵力。 他又觉得自己是主角了。 不然怎么去哪都有「意外」发生。 第65章 人儡 回去的路上云舒玉调整好表情，让自己看着没那么崩溃，回到护城河边继续捞水祟。 捞到日头偏西，云舒玉就让看着比昨天更疲惫的师弟师妹们回客栈休息。 两天过去，他们几乎捞完了护城河里一半儿的水祟，剩下的似乎很快就能捞完。 回到友来客栈，云舒玉琢磨着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现在除了他和元鹤安，其他十三个都被蒙在鼓里。 元鹤安算半个蒙鼓人。 他的这些师弟师妹，可是还在等着捞完水祟回宗门呢。 思索了一下，云舒玉拿出灵石开了一间天字房，又让店小二把饭菜都送到房间里，带着十三个师弟师妹就进了房间。 天字房的房间比玄字房大了大概有三倍，里面还有张巨大的圆桌，上面已经摆好了灵食。 确认没人再过来后，云舒玉掩耳盗铃一样打开了结界——管他幕后之人能不能听见，打开了就全当那幕后之人听不见。 花雨凝挽着个圆眼少女看着云舒玉的动作，有些奇怪：「云师兄开结界干什么？」 圆眼少女是藏剑峰的弟子，名为林月歌，她也不太清楚：「师兄是要和我们说什么悄悄话吗？」 云舒玉率先坐下，笑了笑：「先吃饭。」 没准听完他说的事情就吃不下去了。 搞不好，这饭是吃一顿少一顿。 趁着其他人吃饭，云舒玉随便扒拉两下就开始一个人接一个人看过去。 医修有元鹤安、白思雨、柳絮和陈平江。 器修有花雨凝、秦微影、易未染和冷叶庭。 剑修有卢今渺、杨惊涛、孔飞、奚辰洲、赵日凡、林月歌和他自己。 一共有两个练气圆满，五个练气九层，七个练气八层。 修为最高的是他自己，筑基期圆满。 这点战力实在是有些不堪了，虽然在同龄人之中他们已经很牛了，可是他们现在面对的可不是同龄人。 而是一群未知的敌人。 不知道他这些师弟师妹们带没带什么法宝，要不然随便来几个金丹期的都能把他们团灭。 更别说暗处的人还可能是上界的。 「吃完了吗？」 众人基本上都吃完了，听见云舒玉的立马正襟危坐。 云舒玉清清嗓子：「接下来我要说一件事情，你们听了之后要冷静。」 「我昨晚和元鹤安亲眼看见临安城街道上百鬼夜行。目前的情况是既联繫不上宗门，也飞不出临安城外。」 元鹤安一脸绝望，他就知道，晚上都百鬼夜行了，白天肯定也没好事。 卢今渺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好半天才第一个开口：「云师兄，你别开玩笑了，是不是宗门让你考验我们才这么说的？」 云舒玉摊手：「我可没那个心情骗你们，你们也有传讯的法宝，可以拿出来试试。今天晚上你们可以先见见百鬼夜行，然后明天不去捞水祟了，改成去城外找出去的路。」 众人一阵沉默，然后纷纷从纳戒里取出通讯法宝和传讯符——无一例外都没有用， 柳絮是甲字班里年纪最小的，才十三岁，听了什么「百鬼夜行」眼圈都红了，扯了扯白思雨的衣摆：「师姐，真的有鬼吗？可是鬼不是冥界才有的吗？」 白思雨一把把小师妹搂进怀里拍拍她的背：「阿絮不怕，有师姐在。」 花雨凝满脸崩溃和不敢相信：「师兄，你们看错了吧……冥界不是传说里的东西吗？怎么可能出现在浮生大世界，再说了城主都没……」 城主或许不是没发现，而是根本没打算告诉其他人。 又或者城主和百鬼夜行有着直接联繫。 还有一种可能，幕后之人就是城主。 花雨凝不说话了，靠在秦微影身上一动不动。 氛围有些凝重，众人在九玄宗待了两年都不是傻子，云舒玉不至于拿这么要命的事情骗他们。 「鬼」这种传说里冥界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临安城，联繫不上宗门也离不开临安城。 关键是闻晏道君昨天还说给宗门递了消息，说他们会晚几天回去。 第115页 这么看下来，闻宴道君有问题是必然的，他们只是恰好赶上日子的倒霉蛋。 众人纷纷出现一个荒谬的念头——这闻宴道君不会是想把临安城和冥界联繫在一起吧。 奚辰洲皱着眉，言语暴躁：「老子就知道那什么城主不安好心，要不然凭什么把咱们在这里多留几天！」 杨惊涛眼睛一瞪：「师弟慎言。」 奚辰洲只好闭上嘴。 云舒玉其实想告诉杨惊涛不用慎言，因为很可能他们一切举动都在幕后之人的眼皮子底下。 话到嘴边还是作罢了，又换了句话：「大家不要回自己房间，都在天字房待着。一会儿入夜的时候尽量保持清醒，时刻注意外面的动静，实在是撑不住了可以轮班睡觉打坐。」 「今晚我会出去探查一番，你们就待在客栈里，带法宝的身上多套几个法宝。」 卢今渺不是很同意：「师兄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要不再带几个人去吧。」 云舒玉摇头：「不必，我一人足矣。现在还不知道临安城究竟有什么猫腻，人太多了反而显眼。我能让那些游魂发现不了我，你们就未必了。」 随后又叮嘱道：「你们切记开窗的时候不要发出声响，那些游魂只能根据声音辨别物体，而且他们无法突破客栈的墙壁进入屋内。」 「临安城背后的水很深，不仅仅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必要时候保全自己才是最佳选择。」 花雨凝眼中波光粼粼：「所以师兄你知道些什么，对吗？」 云舒玉嘆了一口气：「我确实有些猜测，但只是猜测罢了。我既然是你们的领队师兄，就要对你们负责。这个结界法宝能抵抗渡劫道君的攻击，我将它留在此处，虽然不知道它能不能抵御游魂的攻击，但是要是来了修为高深的修士，它能保证你们不被瞬间击杀。」 元鹤安眼泪汪汪的对着云舒玉说：「师兄你真好，可是师兄你真的不需要……」 「不许哭，多大了还哭哭唧唧的。」云舒玉敲了一下元鹤安的头，「我是出去探查又不是出去送死，别像哭丧一样，你们一个个的都有筑基期吗？带你们出去还不是拖我后腿。」 话糙理不糙，众人瞬间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云师兄说得对，他们就算跟着去了也是拖后腿，既然云师兄说他有法子躲过那些有游魂，他们就要相信云师兄。 云舒玉这才满意：「惊涛，我走之后你要好好看着他们，绝对不允许他们乱跑。」 杨惊涛颔首道：「是，师兄。」 之后众人沉默地坐在房间里，云舒玉叫了店小二过来收拾残羹冷炙。 当最后一丝太阳隐入地平线，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夜晚开始了。 众人在云舒玉的建议下把所有注意力和灵气都集中在双眼上，缓缓推开木窗—— 川流不息的百鬼缓缓出现在街道上。 在场除了云舒玉和元鹤安外，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因着这种方法不像是云舒玉的菩提骨和元鹤安天生的阴阳眼，所以很快众人就看不见了，街道重新恢復空荡。 关上木窗之后，卢今渺搓了搓胳膊：「这也太邪门了，这城主是要把整个临安城做成鬼城吗？」 说完打了个哈欠。 杨惊涛一个巴掌拍在卢今渺脑袋上：「别犯困，谁知道咱们睡着之后……会不会变成游魂里的一员。」 卢今渺瞬间脸色扭曲。 云舒玉见众人听话的按照他的吩咐行动，放心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出门的一瞬间，云舒玉抽出松柏剑，动用九尾灵狐的天赋能力——迷心。 这个天赋能力可以迷惑任何有灵智的生物，让他们把他当成最亲近的人，对他说的一切话都言听计从毫不怀疑。 这下只能赌一把了，如果那些游魂毫无神志……他就跑回客栈。 想到这里，云舒玉感觉心在滴血，早知道不让沈岚雪去找云清欢了，要不然这时候心里还能有点底。 这下倒好，自己根本联繫不上沈岚雪，面对临安城这巨大的谜团只能自己单打独斗。 所以……幕后之人让冥界重现到底有什么目的，会是仙界的人吗？ 闻宴道君究竟是幕后之人本人还是只是个帮手？ 云舒玉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下到一楼大堂，他不禁脚步一顿。 大堂里的帐台，掌柜坐在上面一遍又一遍的清点着灵石。 灵石的莹润灯光照在掌柜脸上略显诡异。 云舒玉感觉很奇怪，他没听到掌柜的唿吸声——可是掌柜明明是个凡人，不可能不唿吸。 他瞬间感觉头皮发麻，就是这种感觉……逃不走也躲不过的恐怖感瞬间涌上心头。 但是这掌柜看起来也不像外面的游魂，和白天相比只是脸色白了一些。 等等，白天……夜晚。 既然夜晚会有游魂出来，那么晚上临安城里的人呢？ 云舒玉额角流下一滴冷汗，勐地抬头发现掌柜站在他半米之外！ 云舒玉：「艹……！」 硬生生把后面的骂声憋了回去，这踏马怎么修仙小说突然变恐怖故事了！ 只见掌柜目光呆滞的站在他对面，似乎看见他了又似乎没看见他。 「同类——」 嘶哑机械的声音从掌柜嘴里发出。 第116页 云舒玉松了一口气，看来掌柜有神志。 掌柜又站在对面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缓缓走向柜檯。 云舒玉看着掌柜机械僵硬的动作想到一个词——傀儡。 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过来了结他，于是云舒玉决定大胆一点。 他缓步走到还在数灵石的掌柜面前，敲了敲帐台：「你是什么？」 掌柜依旧在一遍又一遍数着灵石，过了一会儿才抬头对上云舒玉的眼睛。 「我是，人、儡——」 云舒玉瞳孔微缩，灵石柔和的光亮也打在他脸上，可以让人看见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错愕。 「砰」得一声过后—— 掌柜的脑袋当着云舒玉的面炸开了花。 第66章 死城 浓郁的血腥味炸开在面前。 云舒玉面无表情抹了把脸，把那些喷在脸上的碎渣擦掉。 擦完才想起来自己可以用清洁术，于是板着脸用了七八遍清洁术。 想他上辈子遵纪守法，这辈子面对这种血肉模煳的场景……除了有点噁心之外已经见怪不怪了。 掌柜没有脑袋的尸体趴在了帐台上，上面的灵石还沾着脑浆，沉默一瞬，云舒玉选择毁尸灭迹。 这个掌柜其实已经不算「人」了。 人儡顾名思义，就是用活人做的傀儡。 制作人儡的方法很简单，首先傀儡主的修为需要达到合体之上，需要将活人的三魂七魄抽出来放进特殊的容器里。 不需要全部抽出来，要在躯壳里留下一点，接着在抽出来的三魂七魄上面画上特定咒文，这样一个可以由傀儡主随意控制的人儡就制作完成了。 并且这些傀儡在被傀儡主操控的时候栩栩如生宛如活人，使用神识探查也会显示是活人。 但他们在某种意义上……像是介于生死之间。 他们在不被操控的时候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只有被操控的时候才会拥有自己的思维。 并且，如果把这些人儡的三魂七魄再放进去，他们还是有很大可能重新成为活人的。 这有关人儡的信息，还是云舒玉没事儿翻芥子里的书看见的。 那本书上面记载的都是各种各样的邪术，本着技多不压身的原则，他把那本书看完了。 看完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底线还没低到……要用这些下三滥、损阴德的东西。 就是没想到有一天居然真碰到了。 云舒玉怀着复杂的心情出了客栈，他有些怀疑整个临安城都被做成了人儡。 傀儡主多半就是闻晏道君了。 想到这儿，云舒玉终于明白第一眼见闻晏道君后，那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是什么了——是矛盾感。 当时在城主府，闻晏道君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笑，但他的眼底根本没有笑意。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反而是和他温和脾气不相符的阴翳，所以云舒玉在对上那双眼睛之后才会不自觉闭上嘴。 当时，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要闭嘴，不然就要完蛋了。 不过现在这个局面和完蛋差不多。 云舒玉放轻脚步，缓缓走向眼前的游魂大军。 今天的游魂好像变多了，不只是主街道上有，各个小巷子、小路之类的也都有游魂，那些游魂慢腾腾地移向主街道。 这些游魂似乎没发现他，依旧提着青灯朝着……东城门走去？ 云舒玉朝着城门方向望过去，街上密密麻麻的游魂像是下饺子，看不见队伍的尽头，但他可以确定这些游魂确实是朝着城门走去，并且没有游魂转身。 于是他又朝着游魂过来的方向看过去，依旧看不见尽头，那些游魂的来处根本分辨不清，只要往远一些看过去只能看见雾气。 又用神识探过去，果然探不过去。 云舒玉默不作声混进队伍，惊讶地发现这些半透明的游魂居然有实体，于是果断放弃逆流而上的想法。 友来客栈位于临安城的正中间，普通人无论走到哪个城门口大概需要半个时辰。 此时只不过是刚刚入夜，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四周的店铺全都紧闭店门，走了这么久就连个更夫也没看见。 这么诡异的现象他们昨天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要知道，临安城作为以吃食和秦楼楚馆闻名的城池，晚上怎么会没人出门？ 云舒玉混在一群缓慢前行的游魂里，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儿。 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 会是某种阵法吗？阵法的话……他半吊子啊，这种能改变人的认知和空间的阵法他听都没听过。 于是云舒玉不再闷头跟着前面的游魂走，再度打量起周围的店铺。 很快他就发现这些店铺隔一段时间就会重复，他实际上一直在走友来客栈到东城门的路。 弄清楚后，云舒玉从游魂队伍里跑了出去，根本没有游魂对于他们跑了一个「同伴」发出异议。 跑回友来客栈门口，云舒玉又开始跑向西城门。 很可惜，他刚跑到浓雾的位置，下一步就又回到了友来客栈门口。 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云舒玉站在街上停了一会儿，决定先不调查游魂，他可以看看临安城里的其他人究竟还是不是「人」。 云舒玉先进了一间当铺，前面翻遍了也没有人，去后院才找到了一下一下挖土坑的当铺老闆和伙计——一看就是人儡。 第117页 又去了几个地方，里面的人全都在做一些重复且莫名奇妙的动作。 脂粉铺老闆在往脸上一层又一层涂着白色黏煳煳的东西。 布庄老闆拿着剪子剪碎上好的布料，布料剪完就剪空气。 医馆的大夫一遍又一遍扎着自己身上的穴位，眼神呆滞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云舒玉甚至跑去了几户人家。 第一户人家里是一对儿夫妇，他们坐在院子里吃饭，碗里什么也没有，两人却还是一口一口的咽下空气。 第二户人家是一个老人和一个男孩儿，老人一遍又一遍给男孩擦着脸，擦到抹布掉了就继续用手擦。 第三户……不用看了，基本上可以确定临安城根本没活人。 云舒玉直接转身回了友来客栈，进门之前还对着外面竖了个中指。 「咚——咚咚咚」 一长一短的敲门声响起，门口抱着腿睡觉的元鹤安被吓得一激灵。 「师兄，是你吗？」白思雨扬声问道。 云舒玉称得上身心俱疲：「不是我还是鬼吗？快开门吧。」 白思雨颤颤巍巍开了门，手里还拿着个法宝，准备见势不妙就打出去。 「吱嘎」一声门开了，是云师兄，不是什么奇形怪状的游魂。 云舒玉进去看见倒了一半儿的人，直接一人一脚踢醒。 等到这群师弟师妹们彻底清醒，云舒玉才把自己的探查结果说出来：「我刚才出去，只能在友来客栈的主街道上行走。向东最多走到东城门附近，向西最多到酒铺门口。 「只要超过这两个界限，就会重新再走一遍。所以游魂的来源暂时不清楚。」 云舒玉停了停，还是选择说出来：「我怀疑临安城——是个死城。」 陈平江怪叫一声：「师兄你你你……临安城怎么可能是死城？白天明明那么多人……」 云舒玉继续面无表情：「因为他们都被做成了人儡，客栈掌柜的脑袋，刚刚就在我面前炸开了。」 见屋子里没人应答，云舒玉就给这群师弟师妹科普了一下「人儡」是个什么东西。 杨惊涛听完之后皱眉：「按照师兄的说法，整个临安城都掌控在傀儡主的手下……傀儡主会是城主吗？」 杨惊涛过了一会儿才说完后面的话：「……还是城主也是傀儡？还有，我们为何还能好好待在客栈里？甚至师兄你刚刚出去探查也没发生任何意外。」 云舒玉绝望掩面：「师兄也不知道……」 林月歌抱着剑：「师兄，你没法子联繫到仙尊吗？」 「傻孩子，你看师兄是有事自己扛的人吗？」云舒玉坐在椅子上放空自己，「师兄的芥子都打不开，要不然早就给你们一人发几个法宝了。」 元鹤安瞪大了眼睛，随即满脸颓唐：「我就说师兄昨天怎么问我能不能打开纳戒……」 云舒玉趴到桌子上：「等天亮吧，天亮之后再出去看看。」 要是还是没办法的话……他就得去见见闻宴道君了。 毕竟这可是绝对能把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的男人，没道理一直看着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找真相。 不但放他们进来，还不让他们出去，不杀也不管的，还让他们知道了一部分真相。 云舒玉心里和吃了屎一样噁心。 要杀要剐也就罢了，大不了二十年之后还是一条好汉，这种「冷暴力」算什么？ 恶趣味？还是太久没看见活人了要耍一耍再杀…… —— 临安府。 种着奇花异草的花园里，闻宴道君坐在石凳上赏月，钱多恭敬递过去一盏热茶。 闻宴道君喝了一口，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雪色：「钱多，你跟在我身边几年了？」 钱多站在旁边想了想，好半天才从快要生锈的脑袋里找出来：「回主人，一千八百七十六年。」 「恨我吗？」 钱多一怔，随即否定道：「主人给了我新生，我从来不怨主人。」 闻宴道君闻言笑了：「哈哈哈……你可真有意思，变成我的人傀就是新生了？」 钱多没回答。 闻宴道君习惯钱多的沉默寡言，挑了挑眉问道：「那几个小傢伙怎么样了？」 钱多：「回主人，刚才那个仙尊弟子出门探查，但是没走出阵法。」 「正常，这些小傢伙来得不巧。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就乖乖为我的计划增添一些乐趣吧。」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闻宴道君脸上居然表露出真实笑意：「你明天把那个仙尊弟子带过来，我倒要看看他在我面前还能说些什么。」 钱多行了个礼，然后退下。 闻宴道君攥着茶杯神色恹恹，这副躯体太弱了，弱到即使是……就要碎掉。 不过还好他在任务失败之前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不然回去还没办法交代。 那个仙尊弟子，没记错是叫云舒玉。 他身上有熟悉的气息——那种气息源自于本源力量。 第67章 魔族血脉 天色刚蒙蒙亮，天字房里的众人立马赶向临安城外。 经过两天的观察，云舒玉可以确定，只要太阳一出来，整座城就会重新恢復生机。 见卢今渺和花雨凝对着路边的早点看来看去犹豫不决，云舒玉直接买了几屉包子一人分了几个：「吃吧，这两天都吃这么多了，也不差这几个。」 第118页 卢今渺：「……」 他根本无法反驳。 花雨凝：「……」 师兄好像说的没错。 众人走到城门口，又发现了昨天没发现的问题——除了他们根本没有别人出城入城。 按理说临安城作为大型城池，每天肯定会有很多人员往来，可是除了他们刚进来那天，他们就没再见过城门口有其他人出入。 出城最先经过的是护城河，粉红色的护城河依旧静静流淌，看得易未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云师兄，你说这临安城是不是真建立在冥界之上啊？」 云舒玉叼着包子打个哈欠：「师弟，这个大概率是以讹传讹，因为还有人说临安城的护城河呈现粉红色是因为一个女修哭得。」 易未染默默闭上嘴。 又走了一会儿，云舒玉停下来转身道：「现在咱们一共十五个人，除了我，剩下的每两个人一组。不管是御剑还是用法宝，都尝试着往远处飞，其中一个人要随时警惕周围景色的变化。」 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景色持续变化，那么就需要回头看看和城门的距离，如果距离不变就回来。联络用的玉符还能使用，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用玉符联繫。」 「是，云师兄。」 众人很快分好队出发，云舒玉也随意选了一个方向。 一刻钟之后，众人无功而返。 没一个人能找到出去的路，全都是飞了半天一扭头——好傢伙，还能看见城门口。 白思雨一屁股坐到地上：「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元鹤安欲哭无泪：「我们还能回去宗门么……」 其他人也都一脸颓唐。 云舒玉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今天不捞水祟了，你们回客栈好好休息。」 秦微影听出云舒玉的言外之意：「云师兄你呢？」 云舒玉晃晃脑袋：「天机不可泄露。」 秦微影：「……」 赶着这群师弟师妹回了友来客栈，云舒玉拍拍弟子服上的褶皱，准备去见见闻晏道君。 结果刚走到大堂，那天见过一面的钱多管事就走到他旁边恭敬道：「云仙长，城主有请。」 这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劳烦管事带路。」云舒玉皮笑肉不笑，「不知城主所谓何事？」 钱多依旧低眉顺眼：「云仙长去了便知。」 云舒玉只好跟在钱多后面去了城主府。 这闻晏道君明摆着整了一出鸿门宴，关键是自己明知道其中有诈也必须要去。 第二次进城主府，云舒玉这回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闻晏道君会见他的地方直接从议事厅变成了书房。 书房里，闻晏道君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法衣，不过因为书房里的温度足够高，他并没有穿大氅。 云舒玉进去的时候闻晏道君正在画画，他瞟了一眼画纸上的东西，发现上面居然什么也没有，有些摸不着头脑：「晚辈见过道君。」 「玉儿来了啊，快过来。」闻晏道君像是才发现云舒玉一样，「不知玉儿在我这临安城待得可好啊？」 云舒玉瞳孔地震，心下一阵恶寒：「回道君，临安城……很好。」 其实是有点过于「好」了，好到没人会给临安城差评。 还有就是他和闻晏道君才见第二面吧！ 他为什么要喊他「玉儿」这个娘炮又带着亲近意味的名字！ 他们很熟吗？除了沈岚雪救过闻晏道君之外……云舒玉突然反应过来，闻晏道君这个说法应该是忽悠他的。 闻晏道君笑了笑，病容不减却带着几分别样的风骨，注视前方低头的云舒玉：「怎么……你很怕我吗？」 云舒玉继续低着头道：「怎么会，晚辈怎么可能怕道君。」 「哦——」闻晏道君从书案后走到云舒玉面前，用手里的笔桿挑起面前人的下巴，「既然你不怕我，为何不敢抬头看我？」 「没有啊……」 糟糕，被毒蛇盯上了。 云舒玉听见闻晏道君的话，条件反射抬眼，于是对上了一双暗红色竖瞳，那里面的恶意像是淬了毒。 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呵，还说不怕我。」闻晏道君随手把毛笔丢到地上，又捏了捏云舒玉的脸，「玉儿可不要怕我，因为——」 「我是你亲叔叔。」 亲……叔叔？ 云舒玉宕机的大脑重新开始运作，什么亲戚能叫叔叔来着？让他想想…… 欢快的dj儿歌浮现他脑海——「爸爸的弟弟叫什么，爸爸的弟弟叫叔叔。」 可是无名山的前辈不是说他爹是个人修吗？ 这闻晏道君看着就不像人啊！ 虽然无名山的前辈们也可能是在骗他，但是云舒玉显然更加不相信这个才见了两面的道君。 闻晏道君说完摸了摸下巴，眼睛微眯，竖瞳短暂圆了一瞬：「不过你爹不知道你的存在。」 云舒玉：「……」 不敢说话，而且感觉好炸裂。 闻晏道君：「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你不怕我在骗你？」 云舒玉虽然心里不相信，但嘴上十分给面子：「那您是怎么认出我的？」 闻晏道君看出云舒玉的敷衍之意，不禁失笑：「我可不是根据什么皮囊和血脉认出来的。我啊，是根据本源力量认出你的。」 第119页 本源力量？一个新名词，云舒玉从没听别人说过什么「本源力量」，所以这本源力量是……上界的东西？ 云舒玉：「道君别开玩笑了，晚辈从来没听过什么本源力量。」 闻晏道君坐到软榻上，不顾形象病歪歪地栽在上面：「过来坐，你不知道本源力量是什么很正常。嘶——这下界人的躯体就是不好用。」 得了，人家都不装了，自己矫情也没什么卵用。 想通之后，云舒玉僵硬走到到另一半榻上坐下，嘴巴张开一半儿又合上，根本不知道如何问下去。 问什么，问他爹不知道他是因为跑回仙界了吗？问他爹为什么要抛弃他娘而去？ 闻晏道君咳了咳，问道：「你可知上界有哪几界？」 云舒玉有些奇怪：「不是只有仙界吗？」 闻晏道君摇摇头：「错，上界除了仙界还有两界，一个是早就消失的神界，另一个——是上魔界。」 云舒玉瞠目结舌，这怎么还有个上魔界，难不成下界的所有魔修飞升都要飞升到上魔界？ 可是浮生大世界的典籍上明明记载，就算是魔修，飞升也要飞升到仙界啊。 闻晏道君蹙眉：「别把下界那些卑贱的物种和上魔界联繫到一起，我们可不是下界那群低等魔物。」 云舒玉：「……」他听完这些东西还有命回去吗？ 闻晏道君看着云舒玉一会儿一个样的表情有些好笑：「别瞎猜了，我就是上魔界来的。上魔界不同于下魔界，下魔界的魔物产生是因为三千世界杂七杂八的情绪，并且之后还能通过修炼来改变自己的地位处境。」 「上魔界的魔就不同了，我们是在三千世界所有的恶意中诞生的，生而划分三六九等，地位最高的是魔帝，其次就是魔君，其他地位的魔无条件服从魔帝的一切指令。」 「玉儿要不要猜猜——我是什么魔啊？」 云舒玉讪笑：「晚辈猜，您是魔君。」 猜个屁！一共就两个选择，一个是老闆一个是员工，老闆怎么可能亲自下来办事，所以这闻晏道君——肯定就是「闻晏魔君」了。 他爹没准也是个魔君。 闻晏魔君也不生气，反倒笑着站起来定住云舒玉，扒开他的眼皮瞧了瞧，又捏捏他的胳膊和肩膀，喃喃自语道：「真神奇，你怎么可能是阿兄的孩子……我们上魔界的魔明明没有生育能力。」 云舒玉动不了只能任人摆布，在闻晏魔君扒开他眼皮的时候他还以为这男人要挖他眼睛，还好只是看了看。 闻晏魔君观察够了放开云舒玉：「可惜你这个状态回不了上魔界，不然我待事成之后一定将你带给阿兄看看，没准他这些年失去的记忆还能找回来。」 终于能动了，云舒玉忍不住发问：「魔君，您就这么确定我是……是您兄长的孩子吗？」 闻晏魔君点头：「当然能确定，你本源力量里的一部分和阿兄一模一样。」 「本源力量这种东西可是上界特有的，存在于魂魄中。下界飞升的修士到了上界也会产生自己独一无二的本源力量。」 「如果是父母双方都是上界之人，那么诞下的孩子一出生，魂魄里就会拥有父母双方的本源力量。」 「经过时间推移，这些本源力量会逐步转化为新的本源力量。」 「上界之人和下界之人生下的孩子则不会拥有本源力量。阿兄前些年确实到下界渡劫了，回去之后却一点都不记得在下界发生的事情。」 说到这儿闻宴魔君顿了顿：「你……知道你娘是谁吗？」 云舒玉已经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体无完肤，弱弱道：「我没见过我爹娘……照顾我的长辈说我娘死了，我爹是负心汉。」 这些都是无名山里的前辈们说的。 但要是把闻宴魔君说的话当成真的。 那就是——已知他爹是上魔界魔君，他娘也是上界之人，而不是下界一只普通的九尾狐。 在下界他娘的死亡可能只是代表着回了上界。 闻宴魔君又说他爹前些年来下界渡劫…… 难不成是他爹他娘都是到下界渡个劫就回去了？ 然后就忘记自己在下界生过一个儿子……怎么想怎么合理。 不对。 云舒玉突然想到闻晏魔君说的「上魔界的魔没有生育能力」。 所以，他不会是胎穿到一个註定不可能出生的胚胎上面了吧？ 第68章 焚渊魔帝 面积不大装饰却格外华贵的书房，两个人谁都没继续说话。 闻晏魔君见他这好侄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侧头在帕子上咳出一口血：「乖玉儿，等二叔办完此界之事，就带你回上魔界，这资质一般的肉体凡胎不要也罢。」 云舒玉「啊」了一声，顿感不忙连声拒绝：「不用了！那个……二叔！你、我……我能不能不回去。」 闻晏魔君暗红的竖瞳闪烁着流光，语气笑盈盈的，但是内容在云舒玉耳朵里听起来就像是死亡通知书：「不可以。二叔这次下来做个任务，可惜这副躯体太破烂，连我这一缕分魂都承受不住——任务是完不成了，不过把你带回去也好向阿兄交差。」 哈哈……带回去，怎么带？杀了把魂魄抽出来再带走吗？ 云舒玉坐在旁边牙都要咬碎了，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这「二叔」阴晴不定的，他怕他说错话直接被干掉。 第120页 于是忍住没发火，好声好气道：「那二叔，您能不能和我讲讲我爹和上魔界？要不然，侄儿去了也是两眼一黑摸不着头绪。」 闻晏魔君笑道：「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你爹是焚渊魔帝。上魔界倒是没什么好讲，你过去便知道了，里面都是些天生地养的邪物。二叔再给你养一具身体出来，保准比你现在的好多了。」 「到时候，如果不出意外，你就会是上魔界第一个少主。」 魔……帝？ 云舒玉表情都扭曲了，他是好奇自己身世来着，可是他可从来没希望过他爹是个一听就是反派的角色啊！ 这闻晏魔君真没搞错么，他怎么可能会是魔帝的孩子……他明明是个穿越过来的孤魂野鬼。 「就知道你还是不信。」 云舒玉微微抬头，一道银色流光出现在他和闻晏魔君之间，他抬了抬手将那流光抓到手里。 这流光不是没有实体的，而是光滑坚韧像根绳子。 云舒玉摸了两把，心脏突然疯狂跳动，鼻尖一酸，居然对闻晏魔君产生出一股孺慕之情。 那不是血脉带来的感应，而是灵魂深处的悸动。 玄之又玄的感觉过了很久才消失，回过神来，云舒玉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真是那什么焚渊魔帝的孩子。 云舒玉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闷闷道：「二叔，我这回真信了。您想带我回上魔界，能不能……把我那些师弟师妹放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误打误撞接到宗门任务，这才来临安城除水祟的。」 闻晏魔君歪在榻上：「可他们已经看见街上那些游魂了。」 云舒玉：「没关系，我可以把他们这段记忆清除……不过二叔您得把我的芥子解开。」 「在这儿等着我呢？」闻晏魔君笑得更厉害了，笑到最后偏头又咳出一口血，「你当你二叔是傻子吗？你这芥子里可有不少宝贝，还有你那须弥。」 云舒玉：「……」求求了，二叔你可别吐血了，他总觉得闻晏魔君会上一秒吐血，下一秒笑眯眯把他嘎掉带回上魔界。 闻晏魔君：「你这气运倒是不错。不过……二叔可得提前知会你一声，你去上界之前可得把下界这些尘缘全部斩断，包括你身上这条姻缘线。」 「不行！」云舒玉想都没想立马否决。 闻晏魔君支着下巴：「哦，捨不得？你那个师尊就那么好？」 云舒玉震惊：「你怎么知道……」 闻晏魔君嗤笑一声：「我猜的，没想到只是诈了你一句，就诈出来了。」 笑完又起身走到书案前：「可现在浮生大世界根本无法飞升，你跟他在下界也是白白蹉跎岁月。等到了上魔界你想要什么样的道侣没有？你要是不喜欢魔的话，二叔还能去仙界给你抢几个仙君。」 云舒玉：「不是这样的……二叔我……」 他现在又能怎么办？根本联繫不上宗门，也联繫不上沈岚雪，他这二叔铁了心想带他回上魔界。 姻缘线是什么？ 能被其他人观察到的姻缘线，那可是天道承认的姻缘，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就算经歷再多都能在一起。 但如果这姻缘线被外力斩断……就算两个人再相爱，他们只要明摆着在一起，天道都会制造各种意外让他们不得不分开。 闻晏魔君摆摆手：「多说无益，四天之后我的事情就办完了，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回上魔界，我会把你那些师弟师妹们好好送回去的。」 云舒玉还想说什么，就被闻晏魔君一挥袖子扇到了门外。 钱多站在门口行了个礼：「少主，这边请。」 「我想回友来客栈一趟。」云舒玉对着钱多说道。 钱多摇头：「主人说您想出去的话，只能出去这一次，并且奴得跟在您身边，天黑之前您还要回到城主府。」 云舒玉也没为难钱多，毕竟人家只是个人儡：「也行，走吧。」 于是钱多就跟在云舒玉身后回了友来客栈。 到了友来客栈，云舒玉敲开了天字号房的房门。 「师兄你——回来啦……」白思雨激动喜悦的声音在看见云舒玉后面的钱多后戛然而止。 云舒玉确认了一下，房间里一个人都没少，就让钱多站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顺便带上了门。 「你们接下来还是哪都不要去，四天之后会有人放你们出城的。」 杨惊涛本来坐在椅子上，闻言直接站起：「那师兄你呢？」 云舒玉勉强笑了笑，看见元鹤安略显惊诧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笑得很难看：「我得去城主府待几天，到时候再和你们汇合。」 秦微影一点都不相信云舒玉的话：「师兄，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根本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云舒玉:「……」 他还真没注意过。 被人看出来云舒玉也不慌，干脆死鸭子嘴硬到底：「怎么可能？是你记错了，好了，我得回城主府了。」 「师兄你——」 木门被无情地关上，奚辰洲冲过去想要开门却发现根本打不开，他们被云舒玉锁在里面了。 卢今渺试着推了推窗户，同样打不开，然后又用了几个法宝砸门，全都没有用。 云舒玉铁了心要把他们关在天字房里面四天。 元鹤安满脸崩溃：「云师兄怎么会去城主府？城主府一看就是罪魁祸首的老巢啊……」 第121页 花雨凝紧咬着下唇，没一会儿就咬出了血：「我们现在出不去，也联繫不上宗门。也不知道云师兄刚才说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只好等到四天之后再做打算了。」 秦微影给花雨凝擦了擦唇上的血：「依我所见，后面两句都是假的。」 白思雨眼眶通红：「还是我们太弱了。」 众人一片沉默。 确实是他们太弱了，面对大乘期的道君可以说是微尘比之山岳。 闻晏道君甚至在他们发现临安城秘密之后都不屑于杀他们，还愿意放他们走。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弱小到影响不了局势。 那云舒玉呢，云师兄究竟付出了什么才让他们可以离开？ —— 入夜，临安府。 云舒玉躺在床上发呆，身下是柔软蓬松的被褥，屋内还有照明的灯具，旁边的薰香让他灭了。 真不知道闻晏魔君怎么这么喜欢奇奇怪怪的香味儿，像是薄荷和檀香混在一起。 不过他这个二叔还是会享受的，就算只是个客房，房间里的东西依旧个顶个儿的好。 真烦啊……他不想去什么上魔界，他知道自己有爹就行了，不用非得去见。 白天听的那些都是闻晏魔君的一面之词，真正的上魔界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那劳什子的「少主」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一群由纯粹恶意构成的魔能有什么好的？ 就像是闻晏，口口声声说是他的「亲二叔」，实则眼睛里没有一点温情，只有溢出来的恶意。 云舒玉在书房被他盯得如芒在背，带他回上魔界，多半是一种恶趣味罢了。 「阿雪，师兄……」云舒玉坐起来拿下手腕上的替命绳，放在手里细细打量，「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上天了，咱们两个可就变成牛郎和织女了。」 他可以肯定，沈岚雪回来之后一定会过来找他，没过来就是没回来，或者是闻晏魔君有能够阻拦住沈岚雪的东西。 「笃笃——」 窗边突然响起低沉的声音，像是小鸟在啄木头。 云舒玉走到窗边，慢慢推开窗户，果然看见了一只圆滚滚的小鸟，长得有些像银喉长尾山雀，不过这只小鸟眉心多了一道红色竖纹。 伸手碰了碰小鸟毛绒绒的身子：「你怎么在这儿啊，是不是迷路了？」 小鸟没有飞走，云舒玉把手伸到小鸟面前，小鸟居然一下子跳到他手心，温热的触感从手里传来。 见这小鸟乖乖待在他手里也不飞走，他有些心虚地关上窗户，把小鸟带进屋子里。 一关窗，这小鸟立马飞了起来，云舒玉有些懊恼地看着到处乱飞的糰子，心想自己不应该为了一己私慾，关住生性热爱自由的鸟类。 云舒玉转过身想开窗把它放出去，一股梅香突兀地出现在房间，他落入了一个异常温暖的怀抱。 「阿玉，我来迟了。」 第69章 秋日蝶 因着现在是少年体，云舒玉整个人都陷在柔软的布料里。 听见熟悉的声音后，他终于绷不住了，转头扎在沈岚雪身上：「师兄你怎么才来！你再晚点来我就被人带走了，那个神经病还要斩我姻缘线……」 沈岚雪神色一凛，双手更加用力地抱紧云舒玉：「不会的，我不会让别人带你走的。」 他绝对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没人能带走他的阿玉。 云舒玉都快感动哭了，他就知道沈岚雪一定会来找他：「阿雪，你怎么会……变成小鸟进来了？」 还是只小肥啾，长得挺可爱，实在是和沈岚雪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不对，那只糰子的眉心有道红色竖纹——他看见这个居然都没联想到是沈岚雪，还在想这鸟的种类怪有特色的。 沈岚雪：「是洛白上神助我进来的。我在妖界找到清欢时，他们正在无妄海钓鱼。我陪清欢在无妄海待了几日，与你之间的联繫突然被斩断，可浮生大世界没人能屏蔽你我之间的联繫。」 云舒玉抬头：「所以你就过来找我了？」 沈岚雪颔首，在自家小狐狸眉心轻轻落下一吻：「对，洛白上神用法术推算出你在临安城，我们赶到之后发现整个临安城都被黑气笼罩，外人根本进不去。」 「这黑气是不属于下界的力量。」 云舒玉听到这话可憋不住了，噼里啪啦把这几天看见的事情全都和沈岚雪说了一遍，说完才反应过来：「别人听不见吧……」 沈岚雪摇头：「听不见，我刚刚布置了阵法。」 云舒玉想起来小肥啾在屋子里到处乱飞的样子，忍俊不禁：「你刚才乱飞是在布置阵法啊？」 沈岚雪：「嗯。」 见沈岚雪脸上又泛起红晕，云舒玉也没继续逗弄他，转而问起临安城的事：「所以闻晏那厮来下界究竟想干什么？」 「那个鳖孙是想蚕食浮生大世界。」 两只猫猫打开窗户跳了进来——其中一只是和猫咪一样大小的白虎，另一只是像猫不是猫的腓腓。 腓腓看见云舒玉的一瞬就飞扑到他后背。 云舒玉：「……！」 他只好连忙放开沈岚雪，一下子抓到后背的腓腓抱到怀里，白色「小猫咪」砰得一声变成了云清欢。 「爹，清欢想死你了。」云清欢抱住云舒玉的脖子就开始嚎，「爹你有没有事啊，呜呜呜……外面都是黑色的雾，娘不带我进来，我就让洛白哥哥带我进来了。」 第122页 云舒玉听得头疼：「别哭了，你可真是我祖宗。你爹我现在一点事都没有，你要是再哭，我的头就有事了。」 云清欢果然闭上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继续瞅着云舒玉，像是在确定他身上有没有伤口一样。 「洛白上神，」云舒玉恭敬道，「不知您刚才的话是如何得出的？」 洛白上神此时依旧是猫咪大小的状态，闻言舔了舔爪子上的毛：「看见街上那些游魂了吧，那些是冥界的东西。」 说到这里「嘶」了一声：「你们应该听过冥界吧？」 云舒玉点头：「听过。」 洛白上神：「冥界作为独立于其他界的存在，就连仙界之人都不能随意进去，不过上魔界的人倒是有法子进去再出来。」 「现在外面的情况，就是你说的那个鳖孙魔君打开了冥界的通道。」 「这通道刚打开的时候极其微小，完全打开之后冥界就能把此界的所有生灵蚕食殆尽，并且吸收里面的能量，之后好让上魔界和冥界瓜分。」 说到这儿洛白上神嘆了口气：「浮生大世界或许不是第一个蚕食的三千世界。这么多年过去，上魔界称霸之心依旧没变。」 原来闻晏魔君打的是这个主意？ 云舒玉一下子就想到闻晏魔君说的什么「任务」、什么「交差」的，这不会是他那个「亲爹」的意思吧…… 论「亲爹」是反派怎么破？ 好一出狗血的身世，他有预感，他娘的身份肯定也不一般。 只怪浮生大世界不是一本书，自己不是主角却有主角命，云舒玉简直要仰天长啸了。 不过，云舒玉抱着不死心的心态问道：「上神，您能不能看出来我身体里有本源力量？」 洛白上神眯了眯眼睛：「你小子不知道吗？本尊以为你知道。」 云舒玉：「那您能看出来我身体里的本源力量都来源于哪儿吗？」 洛白上神往前走了走，然后变回人形，金黄色的双眼亮到像两个灯泡。 他看了面前的人半天，语气稀奇：「真是怪事，本尊只能看出来你体内一半儿本源力量来自于魔……魔什么时候能生孩子了？！」 洛白上神瞪着双眼十分怀疑人生，他不过是几十万年不在上界，怎么上魔界都进化了？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云舒玉尬笑着：「多谢上神解惑。」 沈岚雪眸子闪了闪，问道：「那浮生大世界无人飞升是否和这二界图谋有关？」 洛白上神：「和他们没关系。下界之事我虽了解不多，但可以肯定，浮生大世界飞升与否的关键在于仙界或者是它自己。」 无法飞升的谜团依旧没有解开。 云舒玉也就不再关注飞不飞升的事情，转而问道：「那现在怎么办？闻晏魔君已经放开了通道，能把通道关上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关闭通道的东西应该在那个鳖孙身上。」洛白上神又变回了猫咪大小的原型，「他不是说四天之后就能办完事情吗？ 云舒玉点点头：「是的。」 洛白上神：「按照你的说法，他看着跟要死了一样，应该是下界的躯体支撑不住他的分魂，也不足以支撑他完全打开通道。」 「所以他应该是准备在四天后，趁着阴气最甚之时用献祭的法子打开通道，成败在此一举——成了他回去也好復命，不成的话那就回去受罚。」 云舒玉明白了：「所以我们要在四天之后他献祭的时候偷袭他，再从他身上找到关闭通道的东西。」 沈岚雪唤出岁寒：「为何不能现在去杀他？」 洛白上神：「你爱去自己去。咱们现在杀他，他在自己的领域里，手里没准还有上魔界的东西，杀他得废不少劲儿。等到四天之后他献祭实力大减，再杀不是省事多了？」 云舒玉觉得不太行：「可是他还要斩我尘缘，把我杀了带回上魔界，那他得献祭之前动手吧……」 洛白上神沉默一瞬，疑惑道：「他为何要带你回上魔界？」 于是云舒玉简单把事情又叙述了一遍。 洛白上神又变回了人形：「还是现在就去杀他吧。」 「不必劳烦上神，本君自己来了。」 房门吱嘎一下自己打开，清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既然被发现了也就不必再藏着掖着，云舒玉默不作声地把云清欢塞给洛白上神，率先走了出去。 「好侄儿，二叔可是诚心诚意想带你回上界啊。」闻宴魔君捂着心口又咳了咳，「你怎么能联合外人，谋划如何取我性命？你可真让二叔心寒。」 沈岚雪紧随其后，挡在云舒玉身前：「魔君言重了。」 闻晏魔君拢了拢身上的月白色的氅衣：「本君言不言重还轮不到你管。就是你把我家玉儿迷成这样的？」 沈岚雪没回答，一双疏离冷淡的眸子直直盯着闻晏魔君。 闻晏魔君：「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瞧瞧这眼神，难不成还想杀我，你不怕玉儿和你拼命吗？」 「毕竟，我才是他亲叔叔啊——」 说完，众目睽睽之下，云舒玉一瞬间从沈岚雪身后到了闻晏魔君身后。 洛白上神根本没拦住，他错愕地看着闻晏魔君：「你怎么……」 闻晏魔君「哦」了一声：「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可不是一般的魔君。我与魔帝是同根同源，不过兄长的力量比我强了一些，这才由他成为魔帝的。」 第123页 说完眉眼间浮上一丝笑意：「我就是一缕分魂，也比你们这弱得像蝼蚁一样的散仙和废物上神厉害。」 云舒玉在后面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二叔……」 「你不许说话。」闻晏魔君笑眯眯给云舒玉下了个禁言术并且定在原地，「乖，等二叔处理完无关紧要的人就带你回去。」 不要，不行……云舒玉瞪大眼睛看着闻晏魔君走向沈岚雪的身影。 除了闻宴魔君，在场的人都在他散发出来的极大威压下无法动作。 时间仿佛就此定格。 云舒玉看见沈岚雪和洛白上神挺直的腰背逐渐被压弯，云清欢也痛苦得蹲在地上。 他看见沈岚雪嘴角流出粘稠的鲜血——那一抹红刺得他心口发疼。 闻晏魔君要干什么？他是要杀了沈岚雪他们吗？ 自己不过是出来做个宗门任务，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既然玉儿捨不得斩他那条姻缘线，那我斩你好不好啊？」闻晏魔君凑近打量着沈岚雪的脸，「你确实有一副好容貌，不过又能如何？你在我这里依旧是个蝼蚁罢了。」 闻宴魔君：「我们上魔界未来的少主……可不需要一个出身下界的道侣。」 沈岚雪眼底一片愤怒，握着岁寒的手不住颤抖。 「别这么看着我，啧啧，怪可怜的。」闻晏魔君唤出自己的佩剑，「也不知道剑道天下第一的璇幽仙尊，死在剑下的滋味会是如何呢？」 「噗嗤——」 人的死亡就像是秋日蝴蝶的消散，二者殊途同归。 不同的是，蝴蝶衰亡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人的死亡却可以快到转瞬即逝。 「呵，我的好二叔——」 闻晏魔君低头，清楚地看见自己心口处穿出来一只人手。 那只手修长有力，手心上是一颗跳动的心脏，自己的身上的神魂力量在不断流逝。 「还是你先回去见我爹吧。」 第70章 青丘神子 「真不愧是阿兄的孩子。」 那只手收了回去，闻晏魔君的胸口只剩下一个大洞。 原本凝实的身体逐渐虚化，让他看起来像是濒死的蝴蝶一样，美丽又脆弱，每一次唿吸之间口鼻都会涌出大量鲜血。 他踉跄着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云舒玉已经变成了青年体，和从前不同的是，他的五官有了微妙的变化，只是很微小的变化。 但是却让他看起来邪气四溢，原本乌黑透亮的眼眸变得漆黑如死水，眼底透着些许玩世不恭以及淬了毒恶意。 云舒玉：「二叔，您还有力气说话啊？侄儿用不用再补一刀……嘶，好像不用了。毕竟您这点分魂力量，全都被我吸收了。」 闻晏魔君听到这话笑了，却是带着疯狂和赞许的笑：「哈哈哈哈……好，这点力量就当是二叔给你的见面礼！不愧是我的好侄子，在下界都能用本源之力吞噬我的分魂。」 闻宴道君笑完，深深看了一眼云舒玉。 「玉儿，等二叔休养好了再回来看你。」 一阵狂风吹过，半透明的闻晏魔君像流沙一样消失在空气里。 云舒玉面色冰冷，引动日光之力一把火烧了手上的心脏。 炽热的火舌舔舐着表皮，几个唿吸后，心脏缩成一半拳头大小的火红色晶体，在他手中闪着流光。 那边，洛白上神在闻晏魔君死的剎那一把捞起云清欢，连忙给他疗伤。 沈岚雪手里的岁寒剑深深插进地里，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阿雪。」 云舒玉跑过去想扶起沈岚雪，刚碰到他的肩就被一把抱住。 院子里的枯叶抖了抖，最终没能抵抗过寒风的侵袭，簌簌落下，有片叶子甚至落在了云舒玉鼻尖。 沈岚雪松开岁寒压下喉间腥气，声音略显嘶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云舒玉更加用力的回抱住沈岚雪：「不会的，我们不会分开的。」 沈岚雪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都是谷物芬芳，天青色眼眸里闪过阴鸷偏执：「阿玉……答应我，不要离开好吗？」 云舒玉没多想，他也没看见沈岚雪说这话时候的神情，拍拍他的后背：「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离开你？」 「好。」 沈岚雪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这可是阿玉自己说的，如果到时候……可就不要怪他了。 云舒玉顿感身上一沉：「诶……？阿雪你没事吧！」 「死不了。」 洛白上神臭着脸把云清欢扛在身上，朝云舒玉伸手：「他一个散仙，你担心他不如担心你自己。东西给我，我去关闭冥界的通道。」 本来云舒玉还没感觉自己哪里不舒服，洛白上神一说，他就觉得自己哪哪不得劲。 特别是经脉，感觉要炸开一样。 艰难把手里的晶体交给洛白上神，又从芥子里掏出张床，费力把沈岚雪放到上面，自己也撑不住倒在床上。 —— 「好孩子，你……都长这么大了。」 「怪我，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你，让你受苦了。你想不想……和我回青丘？」 青丘，那是哪里？ 云舒玉眼前一片漆黑，他现在的状态有点类似于「鬼压床。」 恍惚间听到耳边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和他讲话，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声音说第二句话的时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第124页 那道声音是个很温润柔和的男声，有些过于温柔了，甚至能听出来一丝小心翼翼。 回是不能回的，他刚答应完沈岚雪要陪在他身边，答应这道声音不就是失约吗？ 于是云舒玉没有回答那声音的问题，在心里反问道：「你是谁？」 那道男声许久都没再出现，久到云舒玉以为自己刚才听见的只是幻觉。 难不成是他吸收了闻晏魔君分魂力量的后遗症？ 要是真是后遗症的话，可太可怕了，他那个二叔看着疯疯癫癫的，他可不想也变成疯子。 「我是你的另一个父亲，或者说是……生你的『母亲』。」 「母亲」？ 云舒玉被震惊到了，可霎时间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住他，这种气息熟悉到让他几乎落泪——当初他在「母亲」的羊水里就感受过这种气息。 那道声音嘆息一下又开口了。 「既然你不愿回来，那就收下这青丘秘术。它对你很有用，你要好好修习，待到飞升上界后来青丘找我。」 「别……别走！我该怎么找到你？」 「去仙界青丘，找颜月上神。」 —— 「别走！」 「别怕……没人走。」 冷冽的梅香飘进鼻子里，云舒玉这才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睁开眼看看四周，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离恨天。 沈岚雪给云舒玉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施了一遍清洁术，又起身抱起云舒玉，想带他去屋内新设的温泉沐浴。 「洛白上神呢？」云舒玉挣脱沈岚雪的怀抱跳到地上，「我有事要问他。」 结果刚踩到地上腿就一软，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 沈岚雪一把拽住云舒玉把他重新放到床上：「别急，洛白上神没走，他正带着清欢在膳堂。」 云舒玉这才放心下来，脑子也清醒不少：「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甲字班其他弟子呢？临安城如何了？」 沈岚雪：「三天之前，甲字班弟子无事，临安城的冥界通道已经关上。我们从城主府里找到承载人儡三魂七魄的容器，如今九玄宗已派弟子去往临安城，将那些魂魄重新放入他们的身体。」 「我回来之后已将临安城之事告知灵瑾，灵瑾又上报了仙盟。至于城主之位，要看仙盟查清闻晏之事再做定夺。」 伴随着闻晏魔君消亡，临安城里的人儡没了傀儡主，大晚上全部浑浑噩噩游走在街上。 沈岚雪抱着昏过去的云舒玉去了友来客栈，把被关在天字房里的甲字班弟子一併带回九玄宗。 回来后，沈岚雪见云舒玉无事，只是需要时间吸收身体里多出来的力量，这才放下心来去找灵瑾道君，挑挑拣拣告诉他在临安城发生的一切。 灵瑾道君听完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立马联繫仙盟让他们过来彻查此事，等到之后再做打算。 仙盟作为修真界各大宗门和势力集合体，如今的仙盟之主是天机阁的阁主点星道君。 点星道君听闻此事之后差点没气吐血——明明他卜算的结果是浮生大世界万年无灾无祸，这怎么差点就要被上界的人给灭了？ 虽然心在滴血，但是点星道君还是迅速派了天机阁的弟子去临安城一探究竟，那里肯定有什么能屏蔽天机的东西。 云舒玉听完心才落到肚子里，缓了一会儿后语气飘忽不定：「阿雪，我刚才梦见我母亲了……但他不是『母亲』，他是个男人。」 沈岚雪并没有惊讶，淡淡道：「修真界有孕子丹。」 云舒玉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世界上男人生孩子不是很稀奇：「可他说他是仙界青丘的颜月上神，还说给了我一个什么秘术……感觉好不真实。」 沈岚雪：「那你身上多了秘术吗？」 云舒玉如梦初醒，这才想起自己可以看看身体里多没多什么。 神识沉入识海，果然在其中一个小角落看见了本外表古朴的书籍。 上面写着《青丘秘术》 不是梦，是真的。 沈岚雪站起来要抱云舒玉：「我带你去找洛白上神。」 「停——我自己能走！」 见沈岚雪还要过来抱自己，云舒玉有些不适应，特殊的时候抱一抱就算了，现在他又不是走不了路，抱来抱去的像什么话。 不过没等两人走到洞府门口，洛白上神极其具有特色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你们家这个小崽子闹着要见爹，吵得我头疼，快把他带走！」 「爹你醒啦！」 云舒玉条件反射一接，胖得像个肉球的云清欢就到了他手里：「你怎么胖这么多？我不是才三天没看见你吗？」 他惊讶地捏了捏云清欢圆润的脸蛋，又把他的嘴巴捏成金鱼嘴：「你背着我吃什么好吃的了？」 云清欢撅着嘴含煳道：「洛哥哥给我吃的……」 云舒玉把不善的目光投向洛白上神。 洛白上神有些尴尬地摸摸脑袋：「我这不是把灵药餵多了么……你放心，绝对对他没有坏处。他现在这么胖只是消化不良，等过一段时间就能长大一点了。」 云清欢眨眨眼，挣开云舒玉的手把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没几秒钟居然打起了唿噜。 那唿噜声小小的，像猫一样。 云舒玉拍了拍云清欢：「嗜睡也正常？」 第125页 洛白上神：「当然正常！」 云舒玉有些无语地看着洛白上神，说话这么大声是怕他们看不出来他心虚吗？ 沈岚雪接过熟睡的云清欢道：「我带他去百草峰找陵游瞧瞧。」 云舒玉点头：「好。」 洛白上神见此处也没他什么事了就打算熘走，结果被云舒玉叫住。 「洛白上神，留步。」 洛白上神心虚地先开口：「这件事是我不对，他闹着要吃我就多给他餵了些……不过我可不是想害他！」 他只是看这小东西格外讨人喜欢了点，嘴巴又甜，还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 他被忽悠得五迷三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纳戒里的东西拿出来不少给云清欢吃。 云清欢也不嫌撑，三两下都吃没了。 最后导致消化不良发胖，还嗜睡。 洛白上神不通医术，也不敢把神力随便探到下界神兽幼崽身上。 现在人家长辈都要找他谈话了，自己还是先认错为好。 云舒玉摇头：「叫住上神为的不是这件事，不过这件事也得谈……您以后不能惯着他了。」 洛白上神：「知道了。你不问这个，那你要问什么？」 想到梦中人的声音，还有那种温暖熟悉的感觉，云舒玉不知怎的突然有些「近乡情怯」，可这只是问问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鼓起勇气开口：「上神可知青丘颜月上神？」 洛白上神圆圆的眼瞳变成一条竖缝儿：「你怎么知道他？那傢伙可是青丘神子，臭屁得很。」 「等等，你不会是那傢伙的……」 云舒玉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洛白上神震惊得无以復加，双目失神，看起来似乎是某种信念破灭了。 喃喃自语道：「这傢伙怎么除了能打，还能让魔生孩子啊……」 想当年在神界，他没事儿就爱找这个上神那个上神切磋，每次都声势浩大。 有一次在青丘旁边的空地开打，搞得旁边的青丘不得安宁。 颜月那厮忍了一天，直接过来把他打了一顿。 他不服气，觉得颜月趁人之危，于是约他过几天堂堂正正的较量一番。 结果他还是输了。 洛白根本想不通，颜月一个青丘的长毛狐狸怎么打他跟打狗一样。 不就是一个青丘神子吗？他还是四大圣兽之一呢！ 往事不可追，当初他跟着彦瑾仙君造反的时候颜月还在沉睡，怎么这么多年过去…… 他怎么就和魔在下界生了孩子？ 那傢伙不是谁也看不上只看得上自己吗？ 第71章 我欲升仙 「上神？洛白上神？」 云舒玉见洛白上神神情恍惚，叫了半天也不应答，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别打！」 云舒玉：「……？」 他默默收回半空的手，他刚才是晃了晃手，不是上去给了洛白上神一巴掌吧？ 洛白上神羞愤得一张小麦色的脸都能看出红晕。 他居然恍惚间把云舒玉看成颜月那厮了……主要是要刚才云舒玉把手放在他面前…… 当初颜月每次打他都朝着脸下死手。 只好了咳掩饰自己的失态：「刚刚想起了一些往事，不打紧。既然你是颜月的儿子，应该唤我一声叔叔……算了，你还是叫我上神吧。」 云舒玉悄悄松了口气，云清欢天天「哥哥」的叫着也不见洛白上神制止。 他要是真叫了洛白上神「叔叔」，那可真是乱了辈分。 洛白上神：「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云舒玉眼睛亮亮的：「您能不能说一说我……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洛白上神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答道：「颜月是个明艷张扬的人，青丘神子或者神女其实就是下一任的族长。不过，整个青丘现在就剩下颜月一个了。」 云舒玉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了？」 洛白上神语焉不详：「神界毁，众神消亡，青丘自然也跟着没了，颜月不过是运气好一些。」 「神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云舒玉更好奇了，「《山海经》里的神兽都是来源于神界吗？」 洛白上神：「最初都是来源于神界的，但是后来有神兽去往三千大世界里，逐渐其他界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神兽。至于神界是什么样的……我记不太清。」 云舒玉瞭然点头，不再追问。 洛白上神继续道：「颜月除了性子张扬之外，还顾影自怜到令人髮指，喜欢喝离魂花酿的酒……」 洛白其实对颜月了解不是很多，他们是不打不相识。 他主要对颜月的武力印象深刻，但是人家儿子问了他也不好光说他爹打架厉害，于是从久远的记忆里翻出有关颜月的一切说给云舒玉听。 云舒玉在洛白上神的叙述里逐渐勾勒出一个身影——长相俊美明艷，原型是一只很漂亮的白色九尾狐，性格爽朗，武力值很高很自恋，喜欢喝酒，对族人很有责任心…… 这就是孕育他的人。 洛白上神说了一堆都说累了，咕咚咕咚喝下纳戒里的果饮问道：「你既然知道他了，肯定是他来找你了，为何不和他回去？」 然后痛心疾首的说道：「你不和他回去好歹告诉他我在这里啊，好让他想想办法捞我回去。」 第126页 云舒玉挠挠下巴：「这不是没想起来么……我觉得还是靠自己飞升比较好。」 「不对，」洛白上神一把将装果饮的壶拍在桌子上，「那鳖孙说你是他兄长的孩子？！」 云舒玉看着被拍碎的桌子不敢说话。 洛白上神脸都扭曲了，似乎听见了什么三观破碎的事情，什么都没说直接走走了出去。 云舒玉理解洛白上神的心情，于是出门打算去百草峰找沈岚雪他们。 也不知道云清欢怎么样了。 —— 百草峰，陵游真君的炼药室。 陵游真君挂着僵硬地微笑给云清欢诊治，她甚至不敢看旁边的沈岚雪。 为什么璇幽仙尊居然带来个和他长得这么像的孩子！ 他不是修无情道么！ 陵游真君觉得自己的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手上还是老老实实将灵气探进云清欢的身体里。 一探进去陵游真君松了口气，原来是个灵兽，确实有灵兽化形会模仿主人的长相。 吓得她还以为璇幽仙尊…… 检查完之后，陵游真君放开云清欢，对沈岚雪道：「仙尊，这孩子没什么事，就是天材地宝吃多了。一会儿我给您找点丹药，一共吃半个月，一天餵三次就行了。」 沈岚雪点点头：「多谢。」 云清欢抱着沈岚雪的脖子也跟着点点头：「多谢真君。唔……也多谢漂亮姐姐。」 陵游真君眼睛微弯，被小孩子叫姐姐是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不过仙尊家的灵兽管自己叫姐姐……见沈岚雪也没说什么，陵游真君也就随他去了。 「仙尊慢走。」 沈岚雪点头示意，接过药瓶抱着云清欢准备回离恨天。 云清欢这会儿不是很难受，眼睛滴熘熘转着四处乱看，低头把自己和沈岚雪的白髮放在一起比较，最后得出他娘的头髮比他的香。 一抬头就看见往炼药室来的云舒玉，于是抬起手大声喊道：「爹——」 刚出来的陵游真君：「……？」 她不就是刚想起来还有种丹药配套服用效果更好，出来追璇幽仙尊送药么？ 她听见什么了……仙尊家的灵兽管别人叫爹？ 她不理解。 看见那个「爹」之后，陵游真君更不理解了——这不是仙尊的关门弟子吗？ 陵游真君盯着云舒玉的脸，情不自禁地张大嘴巴。 这灵兽的长相居然是仙尊和他弟子的结合体！ 而且这灵兽还管云舒玉叫「爹」。 陵游真君想都没想「啪」一下关上炼药室的门。 看来传言是真的，璇幽仙尊真打算拿徒弟证道，还是一下证两条道。 云舒玉嘴角抽了抽，算了……陵游真君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还没等抱过云清欢，他就感觉自己身体里不太对。 好像是……要突破了。 去临安城之前他就到了筑基圆满，又在临安城吸收了不少他二叔的力量，突破似乎是必然的结果。 与沈岚雪对视一眼后，云舒玉压制着身上躁动的灵力，脚踩松柏飞向宗门供人渡劫的峰头。 坐下后，云舒玉第一时间内视——丹田内的灵气依旧是液态状。 想要结丹，就要尽可能吸收灵气把丹田里的灵液挤压成固态，最后变成规整的球体。 不过妖修和人修不同，妖修的丹田里还有一颗妖丹，通常结完金丹之后，妖修的丹田里会飘着两个球体。 云舒玉看着自己雪白圆滚的妖丹若有所思——已知妖修的妖丹和金丹都在丹田里，那他可不可以把妖丹直接包在金丹里？ 都说金丹越凝实越好，妖族的妖丹……他得先试试能不能把妖丹再压缩一点。 说干就干，云舒玉把妖丹移到丹田正中央，感受着上面玄妙的气息开始一点一点压缩。 妖丹的触感有些软，有点像奶茶里的珍珠，怪不得都说打架的时候打丹田，在同样程度的攻击下妖丹碎得快。 成功捉住滑熘熘的妖丹，云舒玉开始挤压它。 刚开始有些困难，等到找到节奏和方法之后原本有拳头大小的妖丹开始变小。 妖丹变得越来越小的同时，周围还冒出来一堆气泡。 云舒玉把那些气泡一个个戳破，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些杂质。 很快那些杂质就顺着灵气游走堆积在经脉里，有杂质也没什么，反正一会儿渡劫都能噼出去。 等到妖丹里的杂质全都被清除，拳头大小的妖丹变成了桌球大小。 云舒玉试着戳了戳妖丹，更加莹白透亮的妖丹滚了滚，他感觉自己刚才戳到了一块儿玄铁。 现在妖丹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就是结丹。 不过元婴的时候要破丹成婴…… 云舒玉用自己百试不爽的直觉感受了一下——没有不好的预感，反而有点兴奋。 这么干就完了！ 于是他果断开始吸收灵气，让灵气在经脉中飞速运行，吸收进来灵气让丹田里的灵液进一步凝实。 妖丹安安稳稳地浮在丹田里。 一直吸收到灵液达到饱和状态，云舒玉就开始尝试压缩妖丹附近的灵液包裹在上面。 这个做法很成功，妖丹看起来大了一点，戳起来还是坚硬如玄铁。 确认计划可行，云舒玉开始认认真真一层又一层的包裹住妖丹，每裹完一层还要揉一揉再压实一些。 第127页 不知道过了多久，丹田里的灵液消失了，只剩下一颗又大又圆的金丹。 而他头顶乌云密布，雷声隆隆作响。 唤出松柏剑，云舒玉安然自若地立于山巅之上，黑眸里满是肆意张扬。 秋风飒飒，吹起雪色法衣，显得他更加长身玉立。 察觉时机已到，云舒玉大笑一声，剑指苍穹—— 「我命由我不由天，还丹成金——亿万年！」 第一道天雷应声而下。 这道白色天雷又快又急，云舒玉直接提着松柏跳到半空——直面雷劫！ 第一道雷劫被噼散了，紧接着的第二道依旧是白色天雷。 第三道、第四道……直到第九道才变得不一样，竟是浅紫色的雷劫。 一共挨过五十四道天雷，劫云依旧未散，云舒玉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九九天劫。 九九天劫，是天道对于万年难遇的妖孽发起的考验。 天道还真看得起他……云舒玉摸索着松柏剑的剑柄。 刚才五十四道天雷他抗到一半儿就用上法宝了，休息到现在，身上破损的皮肉和经脉正好恢復得差不多。 云舒玉眼里闪过一丝疯狂，他想试试这九九天劫究竟是什么滋味。 依旧是手持松柏，粗壮的青色雷劫从空中噼下，云舒玉一剑斩下没噼散这道雷劫，电流通过剑体传向全身带起剧痛。 云舒玉却感觉身上的血液在沸腾。 最开始那句堪称「中二」的话，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隐秘。 没有资质，没有气运，没有家族……只是凭藉努力，他喊这些不过是空话，是痴心妄想。 虽然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和玄之又玄的天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但是…… 如果现在他在雷劫之下不做抵抗呢？如果从前他在和生死搏斗之时不拼尽全力呢？ 等待他的终究还是失败和死亡。 所以，他的命始终掌握在自己手里。 看着空中越来越黑劫云，云舒玉眼中流露出勃勃野心。 不过金丹而已，他从来没想过止步于此。 —— 「我欲羽化升仙，寿元齐天！」 第72章 凌云榜 「就这么担心这小子？」 沈岚雪这才发现旁边站了半天的洛白上神，颔首道：「上神。」 洛白上神也不在意沈岚雪无视他：「这小子之前气运和资质一直被压着，也到了一飞沖天的时候了。」 沈岚雪眼中划过令人琢磨不透的光：「会的。」 自己会站在云舒玉身后为他保驾护航，让他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成长。 云清欢靠在沈岚雪腿上，望向远处乌云密布的山峰：「爹爹是在那里吗？」 沈岚雪摸了摸云清欢的头：「对，一会儿就能等到他了。」 —— 漆黑如墨的天空，第八十一道天雷依旧在酝酿中。 云舒玉撑着松柏「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血沫，这九九天劫不愧是「天道的考验」。 刚才他一人一剑接了十五道天雷才力竭，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受损的经脉和躯体不断受损又治癒，在天雷的淬鍊之下变得更加坚韧。 好在他在九九天劫前就将身体里的杂质全噼了出去，之后噼不噼倒是无所谓，于是果断掏出法宝替自己抵御剩下的天雷。 没想到在第八十道天雷的时候出了岔子，那道足足有水桶粗细的紫色天雷穿透法宝的屏障噼了下来。 当时，云舒玉正站在原地戒备着天空，他有预感最后两道雷劫不会轻松。 当天雷噼下时，他紧握松柏剑，将身体里的《拈花明镜心法》运转到极致，旁边放着一堆极品灵石，疯狂吸收四周的灵气化为己用，眼中一片清明。 妖修和魔修进阶都会比人修困难，因为他们在渡劫时遇到的雷劫威力往往是极其强大的，一不小心就会死于雷劫之下。 不巧的是，他现在的肉体是人妖混血，前几天又无师自通动用了属于魔的本源之力。 天道看他不顺眼想灭他理所应当。 很难说清他当时动用那部分力量的感觉，他只能感受到纯粹的恶意，闻晏在他眼里不再是个「人」，而是初生的魔极其渴望的食物。 所以他才毫不犹豫的掏开闻晏的心脏，吸收他的分魂力量。 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公平……放你的狗屁！」云舒玉冲着迟迟不肯落下最后一道天雷的劫云大喊，「有本事你就噼死老子！」 漆黑的乌云里雷声更加响亮，伴随着巨响，足足有一人粗紫得发黑的闪电直直朝着云舒玉噼下—— 「咔嚓」巨响过后，一个漆黑的人影稳稳立在峰头。 云舒玉喷出一口瘀血，把同样漆黑的松柏放进丹田里蕴养。 刚才那道天雷声势浩大，他拿出十二分精力对待它，果然和刚才的天雷一样穿透了法宝屏障打在他面前。 于是他只能拿着松柏剑硬扛，好在松柏这么多年被沈岚雪用各种高级材料淬鍊了个遍，面对这堪称毁灭性的天雷也没损坏，反而被淬出了剑身里的细微杂质。 那道天雷在被松柏剑分走一部分淬鍊剑身之后，云舒玉勐然醒悟，咬着牙把重峦、多情和飞花全都拿出来挨个分散天雷的力量。 第128页 不过这天雷就算被分散了依旧蕴含着极强的雷霆之力，打在云舒玉身上，能让他的经脉和血肉全部震碎一遍再癒合。 虽说这样能让经脉更加宽阔、肉体更加强悍……但是架不住疼啊。 疼得云舒玉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表情扭曲地挥动松柏剑打散雷劫的余韵。 最后一道天雷散去后，劫云由黑转白，最后又变成了七彩霞云，白色的光点落在身上，让他身上没那么难受了。 这是渡劫之后天道对渡劫者的馈赠。 云舒玉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运转心法，漆黑粗糙的皮肤开始皲裂，外面坏死的皮肤簌簌落下，露出里面雪白光滑的皮肤。 法衣在刚才的雷劫中灰飞烟灭，他看着身体，觉得自己现在像一只叫花鸡，正在被人无情地敲开泥壳。 等到浑身上下都在这场馈赠中恢復如初，云舒玉施了好几遍清洁术才拿出法衣穿到身上。 穿完一抬头，就看见沈岚雪踩着最后一丝霞光落到他面前。 云舒玉乐了：「你是我的盖世英雄吗？」 沈岚雪动作一顿：「……？」 「好啦，不逗你了。」云舒玉一下跳到沈岚雪身上，「快带我回去，我要沐浴。」 沈岚雪稳稳托住云舒玉，这才有机会开口：「金丹可好？」 这……搓金丹的时候叛逆了一下的云舒玉觉得自己不太好回答。 他感觉自己说了之后会被沈岚雪收拾。 于是含煳道：「金丹都一个样呗，还能怎么样？对了，清欢呢？」 沈岚雪察觉出云舒玉的隐瞒，也不急着拆穿：「清欢睡着了，洛白上神带他去碧水峰歇息。」 云舒玉「哦」了一声，碧水峰是沈岚雪给洛白上神在九玄宗申请的峰头，好让他在九玄宗有住的地方。 云清欢和他待在一起云舒玉也放心，就是没想到洛白上神看孩子上瘾……有种男妈妈的潜质。 思维越来越沉，云舒玉费力得想睁开眼却只能睁开一条缝隙。 「睡吧，我带你回去。」 于是他伴着清幽的梅香沉沉睡去。 —— 等到再次醒过来，云舒玉看见的依旧是熟悉的卧房。 令他惊讶的是自己没闭关巩固，修为居然也凝练无比——稳稳噹噹的处在金丹初期。 应该是《拈花明镜心法》的作用，除了这个他也想不到别的。 想到自己金丹之后还没看一眼金丹，云舒玉立马将神识探入丹田。 丹田里除了一动不动的松柏还有颗拳头大小的圆球，那圆球上面不仅有繁复的丹纹，还闪烁着七彩流光，看着十分漂亮。 这就是他的金丹。 不过似乎真的有点问题，金丹正常来说都是金色的，可他丹田里的这个是白色，看起来不像是金丹，倒像是一颗玉球。 云舒玉猜测可能和他把妖丹放进去打地基有关系。 又认真感受了一下金丹，没觉得它除了颜色之外还有别的问题，也就放弃继续探究，睁开眼打算去洗个澡。 「醒了？」 云舒玉眨眨眼，看着突然出现的沈岚雪。 沈岚雪坐在床对面的木椅上，表情十分严肃，看得云舒玉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发火。 难不成是他知道自己把妖丹包在金丹里了？ 也对，自己对沈岚雪完全不排斥，他要是趁着自己睡觉看了丹田，自己根本不会有感觉。 沈岚雪见云舒玉心虚地都不敢和他对视，无奈道：「阿玉，你不该乱来。」 「我没乱来，」云舒玉不服，「我是看妖丹能包在金丹里才这么做的！」 沈岚雪又找回来当初对待云舒玉身为「小师弟」时的头疼感：「好，你没乱来。那你下次做这种冒险的事情要提前和我商量。」 没人知道他看见云舒玉的金丹时的震惊。 他本来以为云舒玉隐瞒的顶多是金丹不够凝实，谁曾想一探进去云舒玉的丹田就看见了一颗白色的圆球。 那圆球上面既有金丹的气息又有妖丹的气息。 他都不用细想，就知道云舒玉肯定是把妖丹包在金丹里面了。 这种做法闻所未闻——起码他活了三千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干的妖修。 他家阿玉真是胆大。 好在这么做确实可行，也不会对云舒玉的身体造成伤害，也不会对他的修行有什么阻碍。 云舒玉见沈岚雪露出熟悉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几声，这表情是幻花大梦里他闯祸闹到沈岚雪面前时他才会出现的。 于是下去扯起沈岚雪的袖子晃了晃：「好师兄……别生气了，我下次不敢了。」 他可以小小的补偿一下他的好师兄，让他不这么担心。 沈岚雪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然后面红耳赤地握紧了拳头。 —— 十年后。 「爹你快看我钓的鱼！」 看着大概五六岁的幼童抱着比自己还高的鱼，兴奋地朝着不远处躺椅上的青年展示。 云舒玉睁开眼扫了一眼，眼珠子差点没掉到地上，这就是传说中的新手保护期吗？ 他都在这儿钓了三天鱼了，一条都没钓上来！ 十年光阴转瞬即逝。 这十年里云舒玉顺利从池墨斋毕业，每门功课都拿到了甲等。 之后懒得出门——主要是他这几次进个秘境出个门都要遇上些离谱的事情，搞得他都不想出去了。 第129页 于是仗着自己天分高，又有如花似玉的道侣在身边，干脆就窝在九玄宗修炼，如今已经到了金丹后期。 甲字班那些小伙伴们毕业之后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峰头继续修炼。 现在甲字班资质拔尖的人都到了金丹期。 按照九玄宗弟子元婴期才能出宗门游歷的传统，他们还有得磨。 思绪收回，云舒玉打了个哈欠，他和云清欢现在正在藏剑峰后面的一处湖泊，本来他想拉着沈岚雪一起来的。 结果沈岚雪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他只好带着云清欢过来钓鱼。 对着云清欢竖了个大拇指表示鼓励：「清欢真厉害，咱们今天晚上吃灵鱼好不好啊？」 云清欢开心地点头，把灵鱼塞进了纳戒。 正当两人全部平心静气继续钓鱼的时候，九玄宗中央校场突然出现一道沖天金光。 那金光似乎照耀了整个九玄宗，刺得云舒玉眼睛酸胀，立马伸手捂住自己和云清欢的眼睛。 大概一炷香后，金光消失，云舒玉放下手却发现天空中多出了一片金色字迹。 那片字迹全部都是人名后面跟着什么东西，云舒玉定睛一看，打头的赫然是自己的名字。 「云舒玉，九玄宗，金丹后期，绝世天骄，可登顶凌云榜第一。」 正巧熟悉的梅香从身后传来，云舒玉头也不回：「凌云榜是个什么东西？」 沈岚雪揉了揉云清欢的头髮，对云舒玉道：「凌云榜是天道为了所有不满二百岁，练气期到元婴期的人族修士开设的大榜，每二百年一开。 「凌云榜开启后，需要一个宗门作为东道主供榜单上的天骄比斗，再决出每个境界的最终排名。今年的东道主刚好轮到五蕴宗。」 云舒玉把鱼竿往地上一扔，凌云榜？这不就是他装x的好地方吗？ 第73章 分身术 天空中的金色字迹依旧没有消失。 云舒玉把上面的字都打量了一遍，虽然上面的名字很多，但是只有九玄宗的弟子，并且弟子的排名也不是按照顺序来的。 比如在此榜单上的第五位杨惊涛，显示在凌云榜排名是第一百八十一。 所以这个只是分榜？ 上面对于资质的分类一共有六种，分别是绝世天骄、天骄、绝世天才、天才、上等资质、中等资质。 他不是很明白资质划分的机制，于是托着下巴问道：「这凌云榜如何划分资质的？」 沈岚雪递给云舒玉一个小册子，云舒玉拿到手里发现这小册子居然叫《凌云榜註解》。 真贴心，还有说明书。 不过……云舒玉抬头对着那些名字左瞧右瞧：「我的好师尊，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什么凌云榜上为什么还有个『江雾』呢？」 自己名字下面就是江雾，他们两个金丹期的碾压了所有元婴期修士，包揽了凌云榜前两名。 「江雾，九玄宗，金丹中期，绝世天骄，凌云榜第二。」云舒玉一字一顿慢悠悠说着，「你这不是去欺负小孩儿么？」 沈岚雪面不改色：「做戏做全套，我当初用了一些手段让天道承认了『江雾』的存在，此次恰好与你同去。」 云舒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是不是没有幻花大梦，你现在还得跟我玩精分啊？」 沈岚雪虽然经常听不懂云舒玉说的一些话，但是可以通过他的表情和前后内容判断出来一些。 比如这「精分」，「分」可以表示分割，再一结合自己的所做所为……云舒玉应该是在调侃他之前一边当他师尊，一边变作同窗接近他的事。 于是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耳尖通红。 云舒玉也不打趣了，坐到藤椅上，捞起一边又钓上来一条鱼的云清欢抱在怀里：「快来和爹一起看看，凌云榜到底是个什么好东西？」 薄薄一本书册很快就被翻完了，云舒玉对于凌云榜是个什么东西、又要如何运作的有了些解。 凌云榜每二百年开启一次，属于天道对修真界独一份儿的殊荣。 上面都是练气到元婴修为的修士，总榜会显示在作为东道主的宗门那里，其他宗门显示的都是分榜。 每次榜单一开放，总榜上面的排名先是按照资质排出来。 其中绝世天骄为天品单灵根的修士，同时还要满足拥有特殊体质加上气运逆天才能被称为绝世天骄。 天骄则是天品单灵根至三灵根、地品单灵根的修士。 至于为何只到了三灵根……是因为天品灵根没有四、五灵根之说。 绝世天才为地品双、三灵根、玄品单灵根并且拥有特殊体质的修士，同样地品灵根也没有四、五灵根。 天才为玄品单灵根和双灵根的修士。 上等资质为玄品三至五灵根的修士，中等资质为黄品灵根，凡品灵根的修士根本无法进入凌云榜。 之后再通过各个境界的比斗决出最后的排名。 这比斗又叫凌云大比，比赛的方式是抽籤决定对手加擂台制，看的就是气运和实力。 不过这次举办凌云大比的是五蕴宗……云舒玉想起了多年前遇到的慧善尊者，不知道这回过去能不能遇见他。 —— 凌云大比将在三个月后开启，因着九玄宗和五蕴宗相隔甚远，所以九玄宗里想参加凌云大比过几日便要出发。 第130页 大比不是强制性的，如果真有弟子不想去，天道也不会噼下来一道惊雷非要让人过去。 不过因着去了凌云大比，每个境界的前一百名可以获得天道馈赠的天材地宝，所以还真没多少人不去。 此次九玄宗一共有一百六十四人前去凌云大比。 灵瑾道君念着自己也许多年没出去了，就把掌门的担子暂时交给了自己不爱出门的师弟春霖道君，准备自己带着宗门里这群弟子去凌云大比好好耍一耍。 春霖道君本来在自己的洞府里研究奇门遁甲，看见灵瑾道君进来就知道自己接下来一段时日恐怕是消停不了。 可被人堵在洞府里也跑不掉，于是趁机敲诈了灵瑾道君一大笔宝贝。 灵瑾道君有些肉疼，但是一想到凌云大比要持续两个多月，路上也要花费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就不疼了——不用管理宗门的日子真是太好了！ 趁着弟子们在准备去凌云大比要带的东西时，灵瑾道君又给离恨天飞了个传讯帖子，询问璇幽仙尊去不去此次凌云大比。 毕竟这批去凌云大比的弟子天资卓越，更有仙尊的亲传弟子，仙尊去了这些弟子的安危可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没人敢在璇幽仙尊的眼皮子底下暗害九玄宗弟子。 「师尊，你看这可怎么办？」云舒玉懒洋洋的躺在离恨天上晒太阳，手里晃着灵瑾道君的传讯符，「你现在，可是分身乏术啊……」 沈岚雪淡定走过去拿起云舒玉手上的传讯符：「无事，我可以化出一具分身。」 分身术？ 修真界确实有这东西，大乘之上就能从本体分出一具分身。 分身和本体的记忆是互通的，本质上还是一个人，可以随时收回本体，但是分出来的分身修为会折半，并且武力值不高。 沈岚雪的修为折半大概是在合体期。 云舒玉无趣地撇撇嘴，他倒是忘了这件事，然后突然联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既然沈岚雪能化出分身，那么是不是可以…… 沈岚雪一看云舒玉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耳根发热，垂着眸子上前捏住云舒玉的下巴吻了吻：「今晚可以试试。」 云舒玉眼睛亮了一瞬，勾住沈岚雪的脖子回了个吻，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不过他心里有些担忧，这不太行吧…… 沈岚雪抱着云舒玉轻声道：「我最近又配置出了两款药，是你喜欢的味道。」 云舒玉有些心动，也不是不行，他相信他家阿雪一定会怜惜自己这一朵娇花的。 离恨天的梅树常年盛放，但是最近这些花朵却有些败意。 此刻，花瓣在微风的吹拂中簌簌落下，扰乱一池春水。 玄武趴在水池里正睡着觉，一片花瓣就落到了它头上。 玄武睁开眼，缓缓摇动着脑袋想把这片让它难受的花瓣晃下去，又一阵微风吹过，花瓣成功落进池水里。 三天之后，瘫在床上的云舒玉终于下地了——因为今天他们就要出发去五蕴宗。 「爹！我也要去——」 云舒玉一把控制住要往自己身上扑的云清欢：「你去干什么？我们是去打架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 云清欢委屈巴巴的看着云舒玉，眼里泛起泪花：「不要嘛……你们要去好久，我会想你们的。能不能带我去啊，我可以变成原型！」 「别哭了……真是的，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云舒玉拿出帕子给云清欢擦了擦脸，「带你去，你不用变成原型，到时候跟在我和你娘身后就行了。」 真不知道怎么就把孩子养得这么娇……算了，娇就娇点吧，总归不会让云清欢受欺负。 云清欢这才破涕为笑，欢欢喜喜地抱住云舒玉。 云舒玉反手就是一个易容法宝丢在云清欢身上。 这小子真顶着这张脸去凌云大比被人看见的话，他和沈岚雪的关系就要成为此次大比最热门的话题了——比谁能拿第一还热门。 沈岚雪走进来就看见云清欢笑得傻兮兮的，问道：「怎么了？」 「他也要去，你带着他吧。」云舒玉一下把云清欢扔了过去。 沈岚雪接住云清欢：「……」 罢了，去就去吧，反正他这本体也不能和阿玉过于亲近。 出发之前照例是掌门训话，灵瑾道君慷慨陈词，听得站在下面的云舒玉昏昏欲睡。 沈岚雪的本体站在灵瑾道君身后，浑身上下写满了「高岭之花」、「生人勿进」、「天然冰箱」。 想起沈岚雪的内外的反差，云舒玉忍不住低头笑了两下，惹得旁边化作江雾的分身看了他好几眼。 现在的「江雾」已经更新换代成青年长相了，和本体差不多高，比自己高了不到半个头，五官俊美神色冷淡，和沈岚雪原本的那张脸相比还是逊色不少。 终于训完话，众人陆续上了大型飞舟。 领队的道君、真君还有璇幽仙尊全都进了自己的房间，留这些弟子彼此之间交流感情。 云清欢不想待在屋子里，云舒玉就牵着他在甲板放风，旁边还有一脸冰冷的沈岚雪分身。 看着还在维持人设的沈岚雪，云舒玉实在是憋不住，笑了半天才停下来。 甲板上，一个五官精緻长相有些女气的青年搂着另一个青年的脖子，那被搂着的青年身材健硕、剑眉星眸。 第131页 这两人正是卢今渺和杨惊涛，他们现在一个金丹中期一个金丹初期。 卢今渺见云舒玉手里拉着个孩子，神情微妙地拽着杨惊涛就往那边凑。 「咦，阿影你快瞧，云师兄身边居然有孩子了！」 明眸皓齿的明艷女子语气夸张，眼中闪着精光，用胳膊捅了捅旁边仙姿玉貌却面无表情的女子。 秦微影瞥了一眼，眼中划过错愕，表情微变：「五年不见……云师兄怎么都有孩子了？」 花雨凝娇俏一笑：「逗你玩的，这孩子我见过，是他当儿子养的灵兽，跟在云师兄身边正常。」 秦微影这才又恢復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花雨凝拽着她就往那边走。 「思雨姐姐！」云清欢看见走过来气息温和的清丽女子，立马松开了云舒玉，「你还记不记得我啊？」 白思雨接住扑过来的小孩儿，打量了一下他的脸，恍然大悟：「你是和我换东西的那个小灵兽。」 云清欢点点头，眸子亮晶晶的：「那个礼物我爹很喜欢！」 云舒玉：「……」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他现在想顺着甲板缝儿钻下去。 「你爹是谁啊，小傢伙？」面容俊秀的的青年一把抱起云清欢，身上浓浓的草木芬芳让云清欢陶醉地吸了几口。 云清欢：「我爹是……玉玉啊。」 元鹤安：「……？」 他没看错这孩子是灵兽吧，所以……是云师兄认了个灵兽当儿子？ 也不是不行，有修士这么做，不过很少，但是放在云舒玉身上似乎很正常。 云舒玉眼见着昔日要好的同窗都凑过来，全都一脸好奇的样子，于是从元鹤安手里抱回云清欢。 举着一脸懵地云清欢承认道：「是的，这是我儿子，也是我养的灵兽。大名云清欢，小名云元宝。」 第74章 五蕴佛子 众人：「……」 这种介绍方式很云师兄。 云清欢被云舒玉托着也不觉得尴尬，反而一个接一个的把旁边这些人都打量了一遍。 云舒玉见他把人都认全了，满意地把云清欢放到地上，拍拍他的屁股：「去吧，找你这些师叔玩去吧。」 众人：「……？」 花雨凝第一个笑了出来：「师兄你也太不厚道了，这是让我们给你带孩子啊。」 云舒玉露出个诡异的微笑：「不，还有更不厚道的。你们作为师叔的是不是该给些见面礼？」 花雨凝一摸纳戒，拿出来个兔子形状的法宝递过去：「早准备好了，上次着急去秘境没来得及给见面礼，回去特意炼个既好看又能防御的法宝。」 云清欢看着花雨凝手里精緻漂亮的小兔子眼馋。 看了看云舒玉，见他对自己点点头，这才乖乖接过花雨凝手里的法宝：「谢谢师叔。」 「真乖。」花雨凝掐了掐云清欢的脸蛋，「以后多来万宝峰找你花师叔玩。」 云舒玉靠在船舷上看着这些师弟师妹挨个儿给云清欢送了见面礼，又见云清欢对他们眼睛发亮充满好奇。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几个月不愁看孩子的问题了。 要不是洛白上神最近正好出去找回上界的法子，云清欢还得跟在洛白上神屁股后面跑。 这十年里，他和卢今渺他们虽然也一起出去聚过餐，但是因为大家平时要么都在苦修，要么天南地北的去秘境，所以这十年间众人并没有见几次面。 每次见面的人数还不齐全，这次凌云榜倒是把人凑齐了。 在飞舟上待了大概三个月，还有一天就能到五蕴宗了。 其实全速赶路的话并不需要三个月，奈何灵瑾道君发话，说这些弟子每路过大型城池之类的可以下去游玩一番。 于是飞舟飞飞停停，三个月才到五蕴宗。 云舒玉觉得其实是灵瑾道君想去玩，不过不好意思说是自己想去，只好拿他们这群不满二百岁的「小孩子」当藉口了。 此刻正是夜晚，他旁边躺着沈岚雪的分身，不过现在也没人看见，分身直接变回了本体的样子。 柔和的夜明珠打在云舒玉身上，照出他身上的斑驳痕迹，翻了几个身睡不着，于是从芥子里拿出来个话本子。 这是他在上一个大型城池嫌路上无聊买的。 无视旁边沈岚雪有些委屈的眼神，云舒玉推了推让他往那边去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的怀里看话本。 这话本名字文绉绉的，叫什么《幽云一梦》，里面估计是什么吟风弄月的内容。 不过一翻开，云舒玉整个人都蒙了，极其香艷的春宫图冲击着他的双眼，上面是两个男人。 都是男人也就罢了，关键是这图还有颜色。 上面的男人白髮青瞳、俊美异常，下面是一个黑髮黑眼的美艷男子。 这这这——这上面的人……怎么这么眼熟啊！ 云舒玉连忙扫了扫下面的文字，什么「师尊」，什么「徒儿」，还有什么「仙尊」的。 甚至这两个主角一个叫九幽一个叫云羽。 这不就是他和沈岚雪的同人话本子吗？这也太明显了吧！作者都不会换个名字么…… 想起其他话本写这些大能的同人也没有太避讳，他沉默了，又想起买这话本子时老闆意味深长的笑。 那老闆还说这本书可是卖得最好的话本，云舒玉不禁面皮抽搐，脸也有些热，想把话本合上，但是又好奇这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第132页 他和沈岚雪虽然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过，可是看这种同人小话本可是第一次。 转头一看沈岚雪，发现沈岚雪表情也是难得的惊讶，于是故作镇定又往后翻了几页：「一起看？」 不过后面的内容有些离谱，云舒玉扫了几眼就知道这是个无情道师尊和傻白甜徒弟虐心虐身的故事，中间还夹杂着不可描述的剧情。 「该睡了。」沈岚雪一把抽走云舒玉手里的话本，「我绝不会这般对你。」 不看就不看，云舒玉有些遗憾的收回手，讨好的凑近沈岚雪：「不看了，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对我的。」 他知道沈岚雪有时候还是会后怕，怕当初他如果没告诉自己他不修无情道，自己是不是会想尽方法逃跑。 可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就是没发生，他们也不会变成话本子里的那般模样。 第二天清晨，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到达五蕴宗，甲板上已经站了不少弟子。 云舒玉站在船舷旁边观望下面的风景。 五蕴宗位于修真界南部，气候比较有意思，以一条繁花山脉为界限，过了繁花山脉便四季如春。 现在站在飞舟上面能看见下方连绵不绝的青山，有的山脉还是五颜六色的，上面全部都是四季盛放的灵花。 他现在正在思考自己到时候怎么在凌云大比上装x，最好是那种扮猪吃老虎的方式。 他以前看那些修仙小说里，主角动不动就在这个比赛那个比赛上面打脸的剧情看得太爽了。 现在换成他参加大比，那颗压抑已久的中二之魂又在蠢蠢欲动。 按照他这种出门必发生些什么事情的体质，说不定还会在凌云大比上遇到有意思的事情。 介于收徒大典上他的样子已经被各大宗门记录下来广为传播，他一过去没准就会被人认出来。 不过好在他现在和当初长得简直是天差地别，到时候应该没什么人能认出他……大概吧。 卢今渺被云清欢拉着跑到甲板上，这小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喜欢他，这三个月里动不动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一抬眼就看见了同样站在甲板放风的云舒玉，打了声招唿：「云师兄早上好啊。」 这说法还是云清欢教给他们的，据说是云舒玉老家的人们早上都这么打招唿。 这三个月下来，他们都养成了这个习惯。 云清欢看见自己爹站在甲板上放风，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就跑过去了。 「爹！我娘——」 云舒玉一把捂住云清欢的嘴，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都和你说几遍了，叫爹可以，不许叫你娘。」 天知道有一回云清欢开口要管沈岚雪那个分身叫「娘」，吓得他连自己会禁言术都忘了。 云清欢点点头，用手做了个拉链的动作，云舒玉这才放开他。 卢今渺自动忽略掉云清欢刚才喊的东西，三个月下来他也知道这小子嘴里经常蹦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词，被云舒玉捂住嘴教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他比较好奇的是别的事：「云师兄，江雾呢？」 「他啊，他去找广白真君了。」云舒玉脸不红心不跳的把帽子扣在了广白真君头上。 其实分身是去找本体了，本体需要在凌云大比之前给分身再从头到尾检查一遍，防止分身在凌云大比的时候出岔子。 此次除了灵瑾道君，还有三位真君跟着过来分别带队——分别是藏剑峰的广白真君、百草峰的陵游真君以及万宝峰的贞善真君。 「云师兄早啊。」花雨凝挎着秦微影懒懒散散凑了过来，「小清欢又犯什么错了？」 云清欢揉了揉被云舒玉无意间捂红的脸：「没有，清欢才没犯错。」 秦微影向云舒玉颔首：「云师兄早。」 那边白思雨也跟着杨惊涛一起来到甲板上等着下去。 云舒玉左瞧右瞧没看见元鹤安，奇怪道：「元师弟去哪了？」 白思雨一听这话露出个难以言喻的表情：「他啊……他还在配置大比上要用到的毒药。」 云舒玉：「……」为这届和元鹤安对上的选手默哀一秒钟。 元鹤安一个医修，这些年可谓是有些偏科了，下毒比救人还熟练。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终于看见了五蕴宗。 五蕴宗的占地面积也很大，但是没有九玄宗大，大概有九玄宗四分之三那么大，从空中瞧过去能看见里面种了许多千叶菩提。 千叶菩提可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灵植，种下去之后等到长成，这菩提树散发的气息可以让修士神清目明，修炼速度都能快上不少。 到了五蕴宗门前，灵瑾道君控制飞舟停下，接着请璇幽仙尊最先下去，自己紧随其后。 后面的九玄宗弟子按照修为分为三队列在了三位真君身后。 广白真君带领着九十三练气期弟子，陵游真君带着五十六金丹期弟子，贞善真君则带着十五元婴弟子。 沈岚雪一下飞舟就看见在下面接待各个宗门的慧善尊者。 慧善尊者一点都没变，还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看见他之后行了个合十礼。 慧善尊者：「阿弥陀佛。沈师侄，别来无恙。」 沈岚雪颔首：「师叔。」 慧善尊者看了看九玄宗的弟子，在云舒玉身上停留一秒，随即对灵瑾道君道：「阿弥陀佛，灵瑾小友风姿依旧。」 第133页 「尊者过奖了。」灵瑾道君点头微笑，慧善尊者已经两万多岁了，在修真界的地位举足轻重，大部分人在他面前都是小朋友。 慧善尊者叫沈岚雪师侄那是因为松风道君和他是忘年交。 慧善尊者见九玄宗众人都到齐了，回头吩咐道：「不妄，带九玄宗众人入住。」 顿时一个青年和尚就从慧善尊者身后走出，云舒玉一下子就被这和尚吸住了视线。 无他，只是因为这和尚的头圆得不可思议。 他敢发誓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圆的脑袋。 而且这和尚长眉细眼的，五官俊美邪肆，眉心还有一朵金莲，看着不像正经和尚，倒像是个妖僧。 「请各位随小僧来。」不妄行了个合十礼，然后走在前面带着九玄宗众人进了五蕴宗。 云舒玉摸摸下巴，这不妄和尚语气倒是清冷，忍不住和分身传音：「阿雪，这不妄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旁边的分身依旧绷着脸，思索一瞬回道：「他是五蕴宗的佛子，你耳熟很正常。」 云舒玉这才恍然大悟，他就说怎么这么耳熟……想当初他还想过来五蕴宗抢人家头衔来着。 这五蕴宗的佛子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前提是必须有佛缘。 这种佛缘还不能是虚无缥缈的缘分，必须要是具象化的缘分——比如云舒玉身上的菩提骨就是一种佛缘。 有了佛缘还不行，还要对佛法有极高的悟性，同时还要从小学习佛法，不能是那种半路出家的。 这不妄满足了以上一切条件，不仅一出生就被慧善尊者捡到抚养在身边，而且从小就对佛法有极高的悟性，还身怀千瓣金莲法体。 云舒玉在后面看着看着不禁感慨，当初尘一的脑袋都没这么圆。 第75章 跳樑小丑 跟在不妄身后走了半天，云舒玉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这五蕴宗不愧是修真界第三大宗门，虽然是佛宗，但是宗门里种着各式各样的灵植，那些灵植多数环绕在建筑附近。 云舒玉可以肯定自己在里面看见了不少极品灵植。 那些极品灵植就随意的生长在路边，路过的僧人看都不看一眼。 五蕴宗里的建筑和上辈子云舒玉知道的寺庙布局比较相似。 比如入口的山门一共有三个门，分别为无相、空、无作门。 一进去就能看见一个巨大的放生池，上面飘着朵朵彩莲，不计其数的灵鱼在其中游动。 再往前走是天王殿，等到他们绕过伫立着香炉的广场后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这才到了五蕴宗准备的住处。 不妄停在一个院子外面，那院子的外墙上挂着写了「九玄宗」三个大字的木牌。 对着灵瑾道君颔首：「道君，九玄宗的住处就在此地。」 灵瑾道君：「劳烦居士带路了。」 不妄念了句「阿弥陀佛」，行了个礼就离开了此地。 云舒玉还奇怪这么小的一个小院怎么可能住下一百多个人，看着前面走进去的弟子逐渐消失有了猜想。 轮到自己时，两只脚迈进去身边就换了天地。 两排连着的房屋静静立在青石板两旁，粗略看来大概有一百多个，回头依旧能看见小院的门口——是空间变换的法术。 灵瑾道君让弟子解散自行寻找房间。 因着还有两天凌云大比才开始，所以这两天可以自由活动，但是要注意最好不要在五蕴宗闯下祸事，或者是和其他宗门的弟子发生冲突。 云清欢拽了拽云舒玉的袖子：「爹，我们去找房间吧！」 云舒玉没走几步就在左侧第六个房间找到了自己的住处，他的名字还挂在门上，他左侧住着的是贞善真君，右侧是「江雾」。 看来这房间的安排是按照凌云榜初榜安排的，云舒玉打开门带着云清欢进去。 房间和普通的卧房没什么两样，只不过面积大了一点，还多了个蒲团供人打坐。 云舒玉在床上铺上芥子里的灵蚕被，又把自己身上的绛红色领边的弟子服换了下来，换成自己之前在妖界穿过的法衣，青色的法衣看着有些破旧。 收拾完自己又给云清欢铺了一个小床。 然后对着云清欢说道：「你去找你娘或者你那些师叔去，你爹我有要事做。」 云清欢看见云舒玉不怀好意的笑容，戳了戳他爹的大腿：「爹你是要去干坏事吗？杨师叔说不能干坏事。」 「谁跟你说我要去干坏事的？」云舒玉捏住云清欢的脸蛋，「我是要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走在大道上会不会出现脑子不太好使的人过来羞辱他。 或者是走在五蕴宗的犄角旮旯里会不会出现白鬍子老爷爷要给他功法什么的。 天道都承认他气运逆天了，他可真是太想验证一下了。 之前一百多年活的憋屈又窝囊，他那么倒霉大概是封天术的缘故，因为那该死的封印把气运也算到天赋里面了。 迄今为止他还是不知道是谁给他下的封天术。 那次和颜月上神的对话也没听他提起封印的事情，自己那个魔族的爹还失忆了，就更指望不上了。 不过，云舒玉觉得自己遇到沈岚雪才是最大的气运，要是他捡不到沈岚雪……算了，瞎想什么，根本没那个可能。 第134页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条他还看不见的姻缘线。 他和沈岚雪可是天定的姻缘，无论发生什么总会遇到，在一起后就分开不了。 云清欢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小孩子的声音又软又糯，再加上云清欢故意放缓了声音听起来更稚嫩了：「爹你骗我，你不去干坏事为什么要把弟子服脱下来？」 云舒玉：「……」 这小子怪聪明的，他穿这一身确实是抱着钓鱼执法的心态，毕竟凌云大比又不是只有宗门里的弟子参加，还有符合要求的散修。 一个「衣衫褴褛」的散修走在路上，可比穿着弟子服的宗门弟子好欺负多了。 「爹你能不能也带我去啊？」云清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云舒玉。 云舒玉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干不妥，他刚才怎么会真的生出要带云清欢一起去的念头，不怕教坏小孩子吗？ 他一个做家长的怎么会不知道「言传身教」这种事情？ 神情恍惚一瞬，再回过神来灵台清明。 十年前动用属于魔的那部分本源之力，到底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 比如他这些年逐渐变得有些……过于随心所欲了，心底似乎也滋生了阴暗面，会产生奇奇怪怪的想法。 比如看着天空就会想「要不要把这傻x天道掀翻」，钓不上来鱼的时候会想要把湖水抽干。 还会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比如万宝峰旁边土地上有一群灵蚁在辛勤劳作，他看了看直接用御水诀把灵蚁洞淹掉。 或者是看见扫台阶的外门弟子快完成工作，他就一个风诀把堆积在一起的落叶吹回台阶上…… 又比如现在，到了五蕴宗他就想出去看看有没有人撞上来让他打脸，或者是没人来打他的脸，他去制造个机会享受一把打别人脸的感觉。 他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不对，也不认为这些事情有错。 可是以前他明明不会这么做的。 这些归根结底是「小恶」，可「勿以恶小而为之」这句话说的不错。 他现在做的这些是小恶，可是如果继续任由自己这么「随意」下去呢？ 闻晏说过，上魔界的魔都是在三千世界的恶意里诞生的，所以上魔界的魔肯定是混乱邪恶的。 而他的本源之力里面有一半都是由魔构成。 他可以顺从自己的心意，但是绝不是肆意横行，他不能被属于魔的那份恶意操控大脑。 想通之后，云舒玉紧锁的眉眼舒展开来，精緻漂亮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 于是弯腰抱起云清欢：「你可真是爹的小福星。走，爹带你去五蕴宗转转。」 出了房间，云舒玉敲了敲分身的门，结果飞出来一道传讯符——「本体、大会、勿念。」 云舒玉瞭然，因为分身分出来的比较仓促，所以大比之前还是需要回本体再调整一下，大会应该是本体去开大会的意思。 于是他就抱着云清欢走出了九玄宗的住处，看了看身上有些破旧的青色法衣，有些心虚的拍了拍上面的灰。 他是懒得换了，应该……不会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事实证明，他的第六感从来不会出错。 世上傻x千千万，凌云大比来了好几千人，他还真能精确的在茫茫人海里遇上没脑子的傻x。 「喂，那边揪树叶那个！」 趾高气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舒玉一脸懵地回头看见了三男两女。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个子比较矮的男人，修为在筑基初期，长相有些贼眉鼠眼。 来了，标准的炮灰长相、标准的嚣张语气。 他不过是见这千叶菩提看着怪好吃的，想摘下来吃点。 刚才他不知道能不能摘，询问过路过的僧人后，僧人说如果千叶菩提同意的话他是可以摘下叶子的。 云舒玉摸不着头脑，冲着千叶菩提说了两句话，没想到那树枝居然自动伸到他面前让他摘。 结果刚摘了没两下就被人叫住。 另外两男两女倒是生得标緻，看衣服他们穿的都是火红色的弟子服，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还没等云舒玉回答，那贼眉鼠眼的男人又开口了：「你过来，我师兄要买你怀里的灵兽！」 云舒玉：「……？」 变成原型缩在云舒玉怀里的云清欢：「……」 云舒玉现在可没那个好脾气忍他们，也没有恶趣味搞什么先隐忍后打脸的老套剧情。 就对面这两个筑基三个金丹，就算有两个金丹后期，都不够他一剑挑的，甚至都不需要他动用《无上日月星辰诀》。 于是翻了个白眼道：「不卖。倒是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滚，要么被打得滚出我的视线。」 云清欢又往云舒玉怀里缩了缩，柔顺的毛髮蹭在云舒玉的手腕上，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些少儿不宜，哄了云清欢几句把他送进了须弥。 其中筑基初期的娇艷少女看见云舒玉把云清欢塞进「兽宠袋」气愤地跺跺脚：「天纵哥哥我就要那只灵兽，你快买给我，他不卖你就抢！那只灵兽和我养死的那只一模一样！」 被唤作「天纵哥哥」的正是其中金丹后期修为的男人，长得英俊斯文一副儒生作态。 对着云舒玉假模假样拱了拱手：「道友，我师妹实在是喜爱你那只灵兽，不知道友可否忍痛割爱？在下乃万剑宗留情峰大弟子方天纵，一定会用合理的价钱买下道友的灵兽。」 第135页 云舒玉一听这群人是万剑宗的，心里那点微妙情绪由涌上心头，唤出松柏剑拿在手上。 嘴角勾起略带邪气的笑：「我管你是什么宗门的，今天就算是仙尊来了也不好使！」 这万剑宗在修真界的宗门里排行第二，是个纯剑修构成的宗门。 修真界的宗门排名自然不是瞎排，靠的是每三千年一次的逐鹿之争来决定宗门排名。 参加逐鹿之争的宗门要派五位大乘期的道君进入逐鹿秘境，在七天时间内争夺逐鹿令。 时间结束后逐鹿令最多的宗门就是修真界第一宗门，依次往下排。 而万剑宗作为被九玄宗压在下面的万年老二，两个宗门之间的弟子关系势同水火。 云舒玉还听说万剑宗的弟子都恃才傲物、自高自大，没有世人眼里剑修应该有的风范。 他们这样和万剑宗的功法有很大关系。 因为万剑宗的功法主是以剑养人，每每突破大境界之时会把灵剑融入到身体，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人即是剑，剑即是人。 剑在他们眼里就是进阶的工具，而自己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宝剑」，所以万剑宗的弟子大部分都以自我为中心。 云舒玉今天遇到了才知这「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且不说那少女咄咄逼人的语气，单说这方天纵对他说的一番话，看似在和他商量，实际上是在威胁他。 如果自己真是一介散修，听见「万剑宗」几个字就能知道他们不好惹，对方又人多势众，所以把灵兽给出去或者卖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方天纵听见云舒玉堪称猖狂的话，面上挂不住，也唤出了自己的灵剑。 语气冰冷道：「既然道友不愿意，那就别怪方某使一些强硬手段了。」 反正对面这散修衣衫破旧，身上也没有什么法宝之类的，也不怕事后打了小的来老的。 云舒玉眯了眯眼：「你可以试试——咱们两个谁先躺下。」 第76章 飞花游丝 两人对峙的地方是在五蕴宗的东北角。 位置有些偏僻，但是依旧有不少修士往来，这些修士见这边有个万剑宗弟子和一个「散修」剑拔弩张的，想停下来凑个热闹，又担心自己被波及。 这处的千叶菩提格外密集，云舒玉正是感受到到这一片千叶菩提的气息才走过来的。 抬头看了看四周绿油油的菩提树，抬手扔出个法宝开启结界罩住自己和方天纵。 这么好看的树可不能打坏了。 结界里还夹杂了空间阵法，他们两个在这里怎么打都没问题。 路过的修士一看事主掏出来法宝开了结界，有心思留下来观看的全都站在了旁边。 剩下的几个万剑宗弟子似乎都没想到这么一出，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完全隔绝在外面了。 「诶，你认不认得这红衣服的是哪家的？」其中一个元婴期的修士和旁边的好友传音，「居然为了一只灵兽就和人大打出手……」 他一个丹鼎宗的丹修过来就是见见世面，没想到大比没开始就看到了这种热闹。 一般过来的门派都会告诫自家弟子不要在大比开始之前惹是生非，以免在争斗之中受伤错过凌云大比。 毕竟凌云大比也是一个扬名的地方。 眼前这两个金丹期的修士居然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 旁边的好友是妙音阁的金丹期女修，闻言捂嘴笑了笑：「你真是炼丹炼傻了，红衣持剑还喜欢『仗势欺人』不是万剑宗的标配吗？」 丹修默了一瞬：「我倒是没见过万剑宗的弟子，还以为那些只是传言……」 音修抱着自己的本命琴拨弄几下：「这人是万剑宗留情峰的方天纵，天品木火双灵根。今年才一百岁就达到了金丹后期，是万剑宗里有名的『天之骄子』。」 听见好友阴阳怪气的语气，丹修有些意外：「你怎么好像对他有很大成见？」 音修拨弄琴弦的手指一顿：「你记不记得我上次重伤？就是被这厮在烽火秘境里阴了一把。可惜我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干的。」 愤愤道：「这次别让我在凌云大比上遇见他，不然我让他赔半条命再回去！」 结界里，方天纵错愕地看向云舒玉，这散修怎么会拿出来极三品的法宝？ 浮生大世界的法宝一共分为十二品。 一至三品为下三品法宝，四至六品为中三品法宝，七至九品为上三品法宝，十至十二为极三品法宝。 其中十二品法宝又称宗师灵器，只有渡劫期的炼器宗师才能炼制出来。 每个品阶的法宝散发的宝光都不一样，下品为白光，中品为红光，上品为紫光，极品为金光。 刚才这散修扔出去的法宝分明散发着金光！ 方天纵握着明烛剑的手紧了紧，连他都没有极三品的法宝，这人怎会是散修？ 「刚才不是很急吗？」云舒玉举起松柏剑，「怎么现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方天纵俊秀儒雅的脸上神色缓和几分：「在下方才已经自报家门了，不知道友师承何门？」 云舒玉站在原地抠了抠耳朵，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 不过因着他长相出众也没显得过于失态，四周围观的一些修士反而觉得他这样有种随性洒脱之感。 他也没打算瞒着，既然方天纵都开口问了他就告诉他吧，于是懒懒洋洋地报上家门：「离恨天，云舒玉。」 第136页 围观众人：「……？！」 修真界谁人不知离恨天乃是璇幽仙尊的居所。 所以，他们面前这个芝兰玉树的青年……居然是仙尊弟子！ 看过九玄宗拜师大典留影的修士心里都犯下嘀咕，仙尊弟子不是资质才黄品三灵根吗？ 而且长相也不是这么个妖孽模样啊。 修士到了元婴期才能重塑肉体，这金丹后期的青年如果真是仙尊弟子……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仙尊弟子不仅从改头换面似乎连资质都提高了？ 难不成是仙尊亲自替他洗了髓又换了灵根？ 围观的修士觉得自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毕竟仙尊都是散仙了，找到什么能代替灵根的天材地宝也不稀奇。 凌云榜第一次出现后两个时辰内就会消失，并且总榜只有五蕴宗能看见，再次出现要等到大比开始。 那时候的凌云榜会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四个小榜悬挂于五蕴宗半空。 介于云舒玉解除了封印之后知道的人仅限于九玄宗之内，没有拜师大典那次人传播的人那么多，范围那么广。 所以修真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仙尊弟子已经脱胎换骨了。 方天纵面色一变，随后恢復平静，眼底又划过一丝不屑：「原来是仙尊弟子，既然如此，那就请云道友指教了。」 让他看看这仙尊弟子……究竟有哪点配得上璇幽仙尊那般人物。 方天纵最先动了，速度快到模煳，手里的明烛剑上面流动着一层薄薄的血雾，足尖点地轻轻跃起，狠狠向下一噼—— 金属撞击的「铮铮」嗡鸣震得看热闹的人群都受到了影响。 云舒玉依旧站在原地，不过脚下多了两个大坑，松柏剑稳稳格挡住了明烛剑的攻势。 刚才这一击用了方天纵七成力气，两人对视一瞬，下一秒云舒玉手腕一转，硬生生反过来将方天纵压得足下石板寸寸开裂。 方天纵不再留恋二者之间纯粹的力气较量，腾空而起，又是一招挥出，其剑招气势如虹，剑气凝实化作苍鹰沖向云舒玉。 云舒玉也不急，不紧不慢地抬起松柏剑一刺一挑——那剑气化作的苍鹰就消失殆尽，然后反撩走方天纵朝着他心口刺过来的剑尖。 几息之后，二人在短短的时间里又过了十几招，每一次都是方天纵的攻击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然后就被松柏剑挡住。 方天纵打得火大，他明明瞧着云舒玉的剑招绵软无力，但是每次都能恰好接住自己的招式，还不会让剑被震得飞出去。 让他有一种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心态都有些不稳。 最令人气愤的是云舒玉和他打到现在，除了基础的剑法根本没用任何别的招式。 于是不再主动出击，落到地面深深看了云舒玉一眼：「你就只会这些基础剑法吗？」 「当然不是。」云舒玉捏着袖口给松柏擦了擦剑身，「因为我懒得使其他剑招。」 方天纵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地又提剑挥向云舒玉，身后出现一轮煌煌金日，挥剑动作速度极快，快到让人看不清他手中的剑。 这一刻他手中的剑似乎与他的人合二为一。 对面人身上的刚锐之气扑面而来，云舒玉一边格挡着攻势一边盯着剑上的血雾若有所思，找准一处破绽刺向方天纵要害，对面的人一下后退到两米之外。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云舒玉也不想继续让人当猴看，终于认真了起来：「那你看好了，接下来这招叫做——」 「飞、花、游、丝。」 《游丝剑法》第四十九招，也是最精妙的一招。 此招挥出可化剑气为落英纷飞，气势温和如流水潺潺，不张扬也不迅疾，挥出剑后的每一瞬都暗含杀机，以柔刻柔。 方天纵终于露出满意之色，微微一笑：「那我这招是——剑落九霄。」 话音落下后二人都动了。 方天纵一跃而起，抬起明烛剑全力一斩，星空虚影显现在他的身后，剑气犹如银河倒挂一般全都流向云舒玉。 云舒玉在方天纵落剑的剎那左脚顺势一蹬，轻飘飘地凌空挥出松柏剑。 霎时间不计其数的落花出现在他身边，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淹没，同样也淹没了方天纵。 丹修不禁睁大了双眼：「这也太好看了吧……」 音修无奈道：「我斗法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的招式好看？不过这仙尊弟子确实有点意思。」 剑尖相交，清脆有力的铿锵声传到围观众人的耳朵里，紧接着是剑身开裂的声音。 有人的剑碎了。 「噗——」 「怎么样，方道友？」云舒玉收起松柏剑和法宝，笑眯眯地看向方天纵，「我这招如何啊？」 他这招可是花了心思，剑尖相碰的时候将剑气注入对方的灵剑，对方抵挡不住的话那就必败无疑，还会被自己的剑气反噬。 虽然他们二人之间结下了梁子，但是也没到生死大仇的地步，对方也不知道要「买」的灵兽是自己儿子。 况且这方天纵看起来也不像傻子，知道自己是仙尊弟子之后，一会儿肯定会过来道歉。 教训教训就行了，起码他现在看着方天纵吐血的样子就很有意思。 方天纵蹲在地上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神色不明，把手里碎了一半的明烛剑丢到地上：「不愧是仙尊弟子，在剑道上的领悟非我等常人能够企及。」 第137页 「天纵哥哥，你没事吧！」娇俏少女一脸担心的过去扶起方天纵，「快回去，我让我爹给你疗伤。」 说完还悄悄瞪了一眼云舒玉，不过没敢再开口。 笑话，不知道这人是仙尊弟子就罢了，知道了之后再出言羞辱那可真是不怕死。 少女虽然任性了一点但也不是傻子，憋着火低头站在方天纵身后。 方天纵也想清楚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拱手道：「云道友，方才多有得罪，如今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赔罪的东西稍后会派人送到九玄宗。」 说到此处捂着胸口咳了咳：「在下还要回去治疗，失陪了。」 云舒玉看着方天纵强忍着疼和自己说话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那好，我们就凌云大比上再见了。」 趁着几人转身，云舒玉又不慌不忙的补充了道：「忘记告诉方道友了，我可不是什么剑修。」 「我啊……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法修罢了。」 凭藉着修士敏锐的听觉，云舒玉又听见一声吐血的声音。 忍不住「啧」了一下，方天纵这抗压能力也太差了，自己还没发力呢，他倒好，气吐血了。 第77章 好运连连 围观的人群见乐子没了也都散了。 云舒玉有些不好意思的向一旁的小沙弥交了修补地面的灵石。 小沙弥看着大概七八岁，修为在练气一层，眼睛又圆又大。 对着云舒玉行了个合十礼：「真人如果实在是喜欢这千叶菩提，可以去西南的灵植园试试，有缘者能得到一株幼苗。」 「多谢小师父。」云舒玉回了个礼。 小沙弥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手里除了云舒玉缴纳的灵石还有方天纵他们的。 等到周围没什么人了，云舒玉才真正放松下来，从须弥里放出云清欢。 云清欢在须弥里面恢復了人形，张望半天也不见那几个想买他的人：「爹，那些坏人被你打跑了么？」 云舒玉：「对啊，你爹我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我厉不厉害？」 「爹爹最厉害啦！」云清欢肉乎乎的小手合在一起拍了拍，「那我们继续摘叶子好不好啊？」 云舒玉摇摇头：「我们先不摘树叶了，我们把树搬回家好不好啊？」 云清欢虽然不知道他爹要怎么把树搬回家，还是乖乖让云舒玉抱着带去了西南角的灵植园。 灵植园从外面看起来面积并不大，云舒玉猜测里面肯定有空间阵法。 入口处是一位看不出修为的老僧，长眉垂在两颊之上，正在闭眼坐禅，在云舒玉走到灵植园门口后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纯白的眼睛，没有黑色的瞳仁，只有白色眼球，里面似乎有着如同时光洪流般的旋涡。 「小友为何而来？」 云舒玉拱手道：「晚辈为求千叶菩提而来。」 老僧如同橘皮般干枯的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容：「小友进去吧。」 云清欢跟在云舒玉身后也想进去。 「他不行。」 云舒玉揉揉云清欢的脑袋：「那你在外面待一会儿吧。」 云清欢只好垂头丧气地蹲到老僧旁边。 灵植园的门是月洞门的样式，从外面能看见里面全是绿色的灵植，进去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进了什么深山老林又或者是……热带雨林。 里面的面积很大，一眼望去都没看见千叶菩提在哪里，灵植的种类也又多又杂，有高耸入云的树，鲜艷奇诡的花…… 云舒玉甚至看见草丛里闪过人参娃娃的身影，各种属性的灵植全都杂乱无章的生长在一起，前方甚至没有落脚的地方。 云舒玉：「……」五蕴宗的灵植园真是别具一格，也不怕别人进来把灵植扫荡一空。 不过这千叶菩提又在哪？那小沙弥说「有缘者」能得到，什么缘，难不成是佛缘？ 他可以肯定自己有佛缘，这灵植园里没有其他看守的人，那么是不是说明有别的守卫在这里？ 于是对着空气朗声道：「晚辈为求千叶菩提而来，前辈可否……赠与晚辈一株幼苗？」 灵植园里依旧很安静，甚至听不到虫鸣，云舒玉有些意外，刚准备自己找找，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在强力甩干，终于脚踏实地之后忍不住扶着旁边的树干干呕几下。 太离谱了，他一个金丹修士居然都快被转吐了。 「就是你想要千叶菩提？」 一道轻快的少年声音传了过来，云舒玉闻声看去，就见个身穿翠绿色纱衣的少年趴在树干上。 少年皮肤细腻白皙、唇红齿白，端得一副金相玉质，眼眸碧绿澄澈，很容易就看得出他眼里的单纯和好奇。 这树正是他找了许久的千叶菩提，不过一般的千叶菩提只能长到三十米，眼前这个怕是已经超过了一百米。 云舒玉有些惊讶，原来这看守之人是千叶菩提的树妖。 不过这树妖身上并没有妖气，反而有一种通透之感，隐隐还感受到一种佛性。 拱手道：「见过前辈，是晚辈想要千叶菩提。」 少年跳下树干走到云舒玉面前，鼻尖微动：「你身上有很熟悉的气息。」 云舒玉不知道少年说的气息是不是菩提骨，问道：「前辈您说的是我身上的东西吗？」 第138页 少年蹙了蹙眉：「不是东西，是……是梦爻！你是梦爻的后代！」 说完之后抬手塞给了云舒玉一个洁白如玉的木质雕像，示意他拿起看看。 那雕像雕刻的是一个男子，五官俊美、笑容明媚，衣角上刻着三个小字——「云梦爻」。 原来是这个「爻」，亏得他还相信那群长辈说的话，认为他娘叫「云梦瑶」。 他和颜月上神长得还是很像的，是外人一眼就能认出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这位前辈靠着长相认不出来，大概是在很多妖修的通病，他们脸盲，分不清人的长相。 「梦爻呢？他是不是出事了，不然他为什么不来看我？他什么时候有的道侣？他不是说好了等办完事就来看我吗？」 少年的一连串问题问得云舒玉头大，关键是他眼里的关切和单纯，让云舒玉根本不忍心告诉他自己爹在下界的肉身已经死了。 「前辈您先冷静。」云舒玉后退了一步，「我爹他被歹人所害，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 少年果然如云舒玉所料，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然后那双碧绿的眼睛里就开始盈满泪水：「你骗我……梦爻他说会回来看我的，还能找到让我离开五蕴宗的方法。」 云舒玉这人有个奇怪的点，看不得别人哭，特别是陌生人对着他哭，他会感到无助。 现在那种无助感又上来了，脑袋里干巴巴安慰的话转了几圈也没说出口，只好实话实说：「我爹死的其实是肉身，三魂七魄已经归位上……」 很好，天道没落雷噼他，他能把这事和这位前辈说出来。 「已经归位上界了。」 少年这才停止哭泣，微微泛红的双眼看向云舒玉：「这样啊，那你不是被他扔在下界了。我见你的面相六亲缘浅，你不会是自己长大的吧？好可怜……」 云舒玉：「……」他在无名山长大，真的不可怜。 少年吸吸鼻子，抬手一大堆品质极高的灵植拔地而起，根须上面还带着新鲜的灵土：「第一次见你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里面的灵植你相中哪个就拿走哪个，外面那个老和尚管不着。」 云舒玉碰了碰飘到自己面前的灵植，如果他没看错的的话，面前这些灵植最低的年份都在万年。 有可以炼药的有可以制毒的，还有可以淬体或者提纯血脉的……全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就这么……都给他了？ 这可真是沾了他爹的光。 「前辈，这些我——」 少年打断道：「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这灵植园算是我的秘境，没有我这些宝贝还长不出来呢。你也别叫我前辈了。我叫心若，你应该叫我……叔叔？」 这才过了多久就又来个叔叔，云舒玉算了算，都快凑成一桌麻将了。 于是对着那张嫩得能掐出水的脸从善如流：「心若叔。」 心若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你还是别自己选了，我把这里的东西都给你挑一份儿。」 云舒玉：「……！」 要知道这灵植园他的神识都一眼望不到头啊，这下真发财了，谁又会嫌弃宝贝多呢？ 心若说干就干，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选出来各个灵植中品质最好的一株都拔了出来，把这些东西塞到一个手掌大小的透明球体里放进云舒玉手里。 心若：「你出去吧，我得睡觉了。你是来参加凌云大比的吧？那你把我这颗菩提子带着，它能保护你不被人暗害。」 云舒玉刚刚接过那颗足足有桌球大小的白色圆珠，眼前一花就被心若送了出去。 回到灵植园入口，那老僧瞧了他一眼就继续坐禅。 云舒玉一脸恍惚地捞起云清欢回了九玄宗的住处。 进门就看见坐在桌子旁喝茶的沈岚雪本体。 云舒玉把手里的透明球体递了过去。 沈岚雪接过透明球体，疑惑地看了云舒玉一眼，然后将神识探入。 沈岚雪：「……？！」 「阿玉，你是去打劫五蕴宗的灵植园了吗？」 云舒玉把云清欢放到地上，语气复杂：「也不算，就是……一个叔叔送的。」 凌云榜诚不欺他，他这气运有点意思。 第三天，凌云大比正式开始。 凌云大比没有什么磨磨唧唧的讲话。 辰时一到，一共分出来的四个场地里，所有参加大比的弟子都到齐准备抽籤了。 凌云大比一共分为三个阶段。 首先每个境界的小榜最初依旧按照资质来划分排名。 第一个阶段为抽籤赛，持续十天，每一天参赛的修士都要参加一次抽籤，以此决定自己所属擂台和对手。 如果胜者排名高于败者，那么排名不变，败者的排名与其后一名调换位置。 如果胜者的排名低于败者，那么败者和胜者的排名就会调换。 之后休息五天再开始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是挑战赛，低排名的修士可以向高排名的修士发起挑战，高排名的修士必须应战。 排名变幻同理，持续二十天，每名修士一天最多可以应战或者挑战十次。 最后确定下来最终的排行榜。 再休息五天之后，最后一个阶段是守擂赛，随机挑选出初始擂主，再分配给每个擂台数量大致相同的挑战者。 第139页 最后的擂主无论排名如何都能一份天道馈赠的最适合自己的天材地宝。 云舒玉靠在分身身上等待抽籤，这抽籤方式很随机，拿着自己的签子等一会儿就能随机出来擂台和对手。 此次参加大比的金丹期修士一共有四百三十一位，一共有十二个擂台。 所以说，今天会有一个人轮空。 上面的道君一声令下，众人手上的签子就出现了文字。 云舒玉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签子—— 「云舒玉，六，轮空。」 第78章 天骄 这是什么好东西？ 云舒玉又凑近瞧了瞧，签子上面的「轮空」二字还是金色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耀眼。 默了一瞬扭头去看分身的签子。 沈岚雪把签子递到了云舒玉眼前面前——「江雾，七，周回安。」 云舒玉看完之后直起身子，身上散漫的气质一扫而空，对着沈岚雪眉飞色舞道：「走吧，我今天不用打，可以去看你欺负小孩儿。」 沈岚雪没吭声，点了点头。 花雨凝眼尖，在旁边看见云舒玉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就知道不对。 走过去一把抽走他手里的签子，奇道：「云师兄，你运气这么好啊。」 这轮空的签子到了别人手里没准是喜忧参半，到了云舒玉手里那就是大大的「喜」了。 此时凌云大比已经开启，大比的场地五蕴宗设在了广场上。 整个广场一共分成四部分，每一部分都设下了空间阵法，足够容纳下这么多修士同时进行比斗。 金丹期的场地设在了西南角，此时半空中飘着的小榜上，云舒玉的名字排在第一位，所以今天他轮空不仅排名不变，还不会因为战斗消耗实力。 「过奖了师妹，你在哪个擂台？师兄一会儿过去看你。」云舒玉笑嘻嘻地拿回签子。 花雨凝趴在着秦微影身上浑身像是没有骨头：「我在第二擂台，阿影在第四擂台。」 云舒玉：「好，那到时候上擂台的顺序你们记得发在传讯玉符上，我会酌情观看的。」 卢今渺挑眉，看了看云舒玉又看了看江雾，揶揄道：「云师兄，你可不要光顾着看某人，反倒把我们这群师弟师妹给忘了。」 云舒玉刚想反问卢今渺自己看谁，然后就发现其他人也是一脸起闹的表情，就连平时最稳重的杨惊涛表情都不对。 不是他干什么了，他们怎么这么看着自己？ 唿吸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云舒玉先是侧头看了一眼分身依旧面无表情的脸，然后又低头看了看分身搭在自己腰上的手。 大脑暂时失去了对语言的支配能力。 他什么时候靠在沈岚雪怀里的？ 沈岚雪眼眸微垂，放在云舒玉腰间的手紧了紧。 挣了一下发现挣不开，云舒玉只好对着众人尬笑一声，扯着沈岚雪就去了第七擂台。 元鹤安瞠目结舌：「云师兄和江师兄原来是……这种关系啊。」 卢今渺摸了摸元鹤安的脑袋：「小矮子，你才发现啊，我们在飞舟上就发现了。」 元鹤安拍开卢今渺的手：「你才是矮子，小心我给你下泻药！」 「切。」卢今渺悻悻收手。 花雨凝顺手捏了一把元鹤安略带肉感的脸：「你是炼毒物炼傻了么？虽然江师弟在飞舟上和云师兄没什么亲密接触，可看云师兄的眼神……温柔得都要滴出水了。」 元鹤安挠挠脑袋：「我在飞舟的时候都没出去过，怎么可能看见。」 又问站在旁边的白思雨：「咱们两个见面的时候你怎么没告诉我？」 白思雨翻了个白眼：「我每次去见你，你都在捣腾你那些毒物，连我转告师父的话让你歇一歇你都听不见，还能听到别的？」 元鹤安：「……」 —— 第七擂台。 每一个擂台都会有一位真君站在台下。 这真君的任务一是要为擂台比斗的各组修士排好上场顺序，二是防止有人在对手认输后还出手将对方恶意重伤，或者是败者趁着胜者不设防恶意攻击。 凌云大比关键在「比」，擂台上只要把对手打出擂台，或是对手认输就能获得胜利，并且不会出现有人死亡的情况，只会出现重伤。 因为天道不允许在凌云大比上有人死亡，所有意图在凌云大比上杀死对手的人，全都会被天道制止并且踢出凌云榜。 第七擂台的真君是天机阁的一位女真君。 天机阁的人很好认，他们的服装都是深紫色的法衣外面罩着像是繁星点点的纱衣，眼睛上还带着不影响视物的白纱。 看着人到齐了，天机阁的真君也不磨蹭，直接公布了上台顺序：「第一组，江雾、周回安，第二组王邵燕、杨劲松……」 一直念了十七组才停下来，念完之后就站在原地不再动作。 沈岚雪看了云舒玉一眼，云舒玉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两道人影一起上了擂台。 擂台为圆形，通体漆黑，高约三尺，直径大概在两丈半，上面还画着繁复的修復阵法——确保擂台在上一场比斗后能短时间内恢復如初、 「狂刀门周回安，请多指教。」面容粗犷的男人抱拳而立。 沈岚雪拱了拱手，面无表情：「九玄宗，江雾。」 第140页 云舒玉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排行榜，周回安排在小榜第二十三位，修为恰好也在金丹中期。 他感觉这场比斗很快就能结束。 擂台上，周回安召出自己的长刀，率先攻了出去。 破晓剑也脱鞘而出。 一息之后，刀剑相撞的铿鸣声响起在擂台之上。 周回安看着自己脖子上的长剑一动不敢动，额头缓缓滴下一滴冷汗，强烈的危机感从脖颈处传来。 他在对方过于冰冷的剑气下似乎连魂魄都要被冻结。 连忙大喊：「我认输！」 剑终于移开了，周回安瘫坐在地上摸摸脖子，煳了一手黏腻的血。 他刚才根本没看清江雾是如何动作的，他好像看见一道虚影，可是根本分辨不出虚影会从哪个方向攻过来，也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意。 于是只能凭藉着直觉狠狠一砍，他确实砍到东西了，可还没挥出下一击脖子上就多了个冰凉的东西。 这就是绝世天骄吗？亏自己还是个绝世天才，真是和人家没有一丝可比性。 一击即败。 沈岚雪收回破晓剑甩了甩，把上面的血珠甩了下去才跳下擂台。 云舒玉竖起大拇指为他点了个贊：「真厉害！」 这句话可不是揶揄。 沈岚雪「剑道第一人」的称号不是吹出来的，虽然他现在是有些欺负小孩儿了，但云舒玉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 再说了，沈岚雪真在这个年纪参加凌云大比，一样会碾压其他人登顶榜首。 沈岚雪「嗯」了一声，耳尖通红，看得云舒玉想上去亲一下。 有句话说的好——「帅可能是一时的，但是丑是一辈子的事」。 有这么养眼的道侣这辈子简直了，关键是修仙了还不用担心男人花期短暂的问题。 想到这儿云舒玉脸红了红，自己也一样……不用担心…… 看了传讯玉符之后，云舒玉有些意外，他这些师弟师妹上场的顺序居然都没撞上，于是按照顺序先去了杨惊涛所在的第四擂台。 杨惊涛是第四擂台的第二组，他们走到的时候他还跟着秦微影站在擂台下看上面的比斗，两个人之间都很沉默。 见云舒玉他们两个这么快就过来了，秦微影有些讶异：「这么快？」 云舒玉微微一笑：「当然，你也不看看你江师兄是谁。」 输了才奇怪好不好。 恰好上一组的人打完，上面的男修一掌将女修拍了出去，女修狼狈的从地上爬起，狠狠啐了男修一口。 杨惊涛冲着云舒玉他们点点头才跃上擂台。 擂台对面站着的是个秀丽少女，身上挂着一串符咒，很显然是个符修。 只见那少女拱手道：「擎苍殿，许茯苓。」 云舒玉瞧了瞧，这许茯苓是金丹初期，和杨惊涛的境界一样。 杨惊涛同样拱手道：「九玄宗，杨惊涛。」 电光石火间，许茯苓甩出一串符咒直冲着杨惊涛面门而去，杨惊涛也不慌乱，一剑又一剑挑碎了飞来的符咒。 被挑碎的符咒爆裂开来，杨惊涛只好侧身一跃躲过熊熊焰火，趁着对面少女催动符咒的间隙欺身而上，将少女逼得节节倒退，只好拿出法宝来抵御。 因着参加凌云大比不能使用超出自身大境界的法宝，所以这法宝在杨惊涛面前还真没什么用，大概过了一盏茶时间那少女就被杨惊涛一剑挑到擂台下面。 「恭喜杨师弟了。」云舒玉贺道。 接下来和他们告别又去看了花雨凝、卢今渺、元鹤安和白思雨的擂台赛，最后又回到第四擂台看秦微影。 花雨凝的擂台赛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她第一天大概是想偷懒，直接用法宝把对面那个法修砸了下去。 卢今渺就比较正常了，他的对手正好也是个剑修，还是个天骄，两人缠斗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分出胜负，卢今渺以微弱的优势略胜一筹。 对面那个剑修也不是个猥琐小人，光明磊落地承认自己在剑道上确实比不过卢今渺。 然后两人相谈甚欢，甚至约了之后有空一起喝酒。 云舒玉：「……」 他这个师弟还真像个社交悍匪。 在池墨斋的时候，里面百分之五十的人提到卢今渺都会说「卢师兄我认得，我们是好友」。 元鹤安……云舒玉难以形容那场比斗。 元鹤安的对手是个丹修，他自己是个医修，他们在武力值上面半斤八两，但是在用毒上那可真是不分上下。 眼见着擂台下面都有被毒晕的人了，擂台上面的丹修才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元鹤安见丹修倒了，立马上前给他解毒。 一阵兵荒马乱后，元鹤安所在的第十一擂台才继续比斗。 云舒玉倒是不担心白思雨的擂台赛，因为他这个师妹是罕见的战斗系奶妈。 她修的功法、心法和百草峰传下来的不同，是她幼时得到的传承，名为《阴阳造化录》，可以控制天地间的黑白二气为己用。 黑气杀人，白气救人，杀或者救就要看面对这二气之人的「造化」了。 百草峰是纯奶妈的功法，她这个功法又能奶又能杀，在池墨斋模拟训练里看得云舒玉一愣一愣的。 台上，白思雨三下五除二就用一条黑白色气带把对手扔了出去，云舒玉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第141页 白思雨看见云舒玉的大拇指，知道他是在夸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最后是秦微影的擂台赛，她和花雨凝不一样，云舒玉觉得他这师妹打架的风格倒像是唐门弟子，身形如同鬼魅，暗器层出不穷还都是品阶不错的法宝。 打了半天打得对面那个刀修憋屈得要命，被秦微影一个飞镖射在眉心后，自觉不敌就认输下了擂台。 第一天的擂台赛圆满结束。 第二天，云舒玉看着自己手上的签子有种「果然如此」的感受—— 「云舒玉，九，轮空。」 好傢伙……又轮空了。 第79章 慾壑难填 沈岚雪倒是没有太过惊讶，语气平静道：「以你的气运很正常。」 云舒玉过来参加个凌云大比都能把人家灵植园里所有极品灵植洗劫一空，这样的气运抽籤赛里轮空再正常不过了。 云舒玉看着手里的签子，摸摸下巴：「感觉有点过于『幸运』了，幸运得我心发慌。」 准确来说这种感觉和抽卡十连三金还不是大保底一样，有种「大祸临头」的倒霉感。 可是还能有什么倒霉事？ 他二叔已经滚回老家了，洛白上神说看程度大概几千年都回不来，几千年之后他没准都能找到飞升的法子。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不信还能发生什么倒霉事。 沈岚雪倒是有些诧异：「可我没什么不好的感觉。」 云舒玉：「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吧。」 甩掉脑袋里奇奇怪怪的想法，突然一股淡淡的梅香笼罩在他身后，一双手从后面环住他的腰。 「诶你……」 云舒玉抬头看了看沈岚雪，递去一个不解的眼神然后传音道：「你搂搂抱抱干什么？」 沈岚雪怎么突然开始用「江雾」身份和他卿卿我我的……真是搞不懂。 不过亲近就亲近吧，更亲近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 可是，云舒玉看着分身这张和本体不一样的脸，这也太奇怪了，好像自己背着沈岚雪在……偷情。 什么鬼想法，分身本体都是一个人，哪来的这么离谱的想法。 本来害怕自己把分身叫成本体的名字，云舒玉把菩提骨屏蔽了，这才导致看分身的脸是「江雾」那张脸，这下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 于是果断催动了身后的菩提骨，慢慢的那张脸就变成了沈岚雪原本的模样。 沈岚雪眸色晦暗不明，咬了咬唇，放开云舒玉然后对他露出个有些委屈的神色：「阿玉……你不愿意吗？」 云舒玉转过身就看见了这么一副画面，呆了一瞬：「啊？没有没有，你随便抱……」 然后有些狼狈地捂住鼻子，沈岚雪刚才是在勾引他么？绝对是吧，要不然表情怎么会这么色……他感觉自己要流鼻血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为什么还对沈岚雪这张脸毫无抵抗力啊！ 不合理，绝对不合理。 沈岚雪又对着云舒玉笑了下，天青色眸子里闪着潋滟波光。 云舒玉心脏漏跳一拍，然后就被人揽住后腰，那张完美无缺的脸越来越近——这是什么神颜暴击，根本拒绝不了！ 「我设了结界。」 温热的唇贴了上来，云舒玉勾住沈岚雪的脖子，乖顺地张开嘴巴予取予求。 过了一会儿云舒玉受不住了，抖着腿推开沈岚雪：「好了，回去再让你亲，该去擂台了。」 沈岚雪摸了摸云舒玉通红的脸，跟在他身后去了擂台。 他没有告诉云舒玉的是，虽然他设下了结界，但是在外人看来是自己吻了他的额头。 他要让那些人知道云舒玉是他的。 他的阿玉太漂亮、太耀眼，又太迟钝。 明明从昨天开始就有很多人在窥视他，可是阿玉却认为他们是在看自己。 那些人……有什么资格觊觎他视若珍宝的人？ 他甚至生出个有些疯狂的念头——他想把那些多看云舒玉几眼的人，眼睛全部剜下来。 沈岚雪这念头来得突然，是从昨天出现的，但他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心魔。 那么这种诡异的念头就是源于他自己的内心，或许不应该说是诡异念头，而是——慾壑难填。 他对云舒玉产生的一切想法都可以归结为「欲」，那些欲望如同潮水一般将他裹挟进更深的漩涡。 所以当别人看向云舒玉之后，他才会因为这种「欲」想要惩戒那些和他动了一样慾念的人。 是因为有了爱才会产生这种欲望吗？ 沈岚雪不知道。 自从十三岁那年服下静心草后，他的情绪波动就变得极少。 直到失忆之后遇到云舒玉，他的情绪才逐渐恢復，在二人相处的过程中逐渐对云舒玉动心。 天道为什么要把他这么送到云舒玉身边？ 他还是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被天道丢到下界。 想不起来就罢了，反正下界没人能把他的阿玉从他身边带走。 就算是上界的人……他也绝不允许有人带走云舒玉。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云舒玉老老实实待在九玄宗的缘故，他对云舒玉这种欲望并不明显。 因为九玄宗的人大多数人看见云舒玉都会下意识避开，免得自己和无情道仙尊的弟子扯上什么关系再被牵连。 第142页 这次离开九玄宗来到凌云大比，落在云舒玉身上的视线变多了。 刚开始那些人并不知道云舒玉就是仙尊弟子，被他吸引视线主要是因为他过于惹眼的外貌。 后来他们知道这人是仙尊弟子，落在云舒玉身上的视线就更多了——黏腻的、恶意的、猜忌的、嫌艷的、欣赏的。 云舒玉不在意，可是他在意。 他想把他的阿玉藏起来，藏在没有其他人能看见的地方，最好再用链子拴起来，只能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只能…… 「到你了，师弟？」 沈岚雪回过神来，微微颔首：「好。」 说完跳上擂台。 云舒玉托着下巴观察沈岚雪，怎么他家阿雪这两天这么奇怪？ 昨天还……弄得他差点起不来，还是吃了灵药才能下地的。 第二天的擂台赛也很快结束了。 之后和云舒玉预想之中的一样，他第一阶段整整十次抽籤，居然全部轮空。 他依旧挂在金丹小榜的最上面。 不过也没人提出异议，这种抽籤的法术绝无可能作假，更别提还有数位道君和仙尊在一旁坐镇。 凌云大比开始后，修真界前十宗门的掌门都要坐在广场的石台上维护大比秩序，一直到大比结束。 因着今年璇幽仙尊来了，问过仙尊不会下场看弟子比斗后，灵瑾道君欢天喜地的请了璇幽仙尊替了自己的位子，自己跑到场下看自家弟子打擂台。 这第一阶段本来看得就是实力和运气。 今年金丹期的第一阶段就是会有人轮空，一个人轮空十天又不是没可能。 第一阶段结束后第一天，云舒玉躺在床上双目无神，房间里静悄悄的。 分身又回本体去调整状态了，要用上小半天时间。 正好昨天洛白上神回来，云清欢果然又跟在洛白上神屁股后面出去玩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空巢老人。 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房间，从芥子里翻出来一堆吃的喝的还有话本子打算去探望一下另一个「空巢老人」。 走到灵植园，那老僧依旧坐在那里，他这回过去，老僧眼睛连睁都不睁了，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尊佛像。 云舒玉对着老僧拜了拜，然后进了灵植园。 这回进去看见的就不是郁郁葱葱的灵植了，而是一条通往心若本体的小路。 云舒玉走到路尽头就看见心若坐在鞦韆上晃来晃去，那个鞦韆很破旧，「吱嘎吱嘎」的晃着。 看得他总觉得下一秒心若就要从上面摔下来。 心若看见云舒玉过来后就从鞦韆上跳下来：「大侄子你来啦。」 云舒玉嘴角微抽，还是有些不适应一个少年管自己叫「大侄子」，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道：「我来了，心若叔。」 心若看起来很开心，赤着脚走到云舒玉面前：「我就知道你会来。」 云舒玉从芥子里放出一张小几，将灵食和话本子摆到上面，又将装着吃食的纳戒递给心若：「侄儿一点心意，心若叔看看喜不喜欢？」 他这心若叔似乎除了灵植园哪都不能去，修为又高深，看着好像不太需要法宝和生活用品之类的东西。 不知道会不会喜欢吃食和话本子。 心若看见那些东西眼睛更亮了：「当然喜欢，我都好久没吃过了！上次吃这个还是五千年前阿爻在的时候……」 云舒玉见心若像仓鼠一样吃起桌子上的东西，忍俊不禁，等到心若吃得没那么急了才问道：「心若叔，你为何离不开五蕴宗？」 更准确一点，应该说是离不开灵植园。 心若吃东西的动作停了一瞬，然后道：「因为我得镇压地底下的阵眼。」 云舒玉疑惑：「什么阵眼？」 心若头也不抬，嘴里吃着一只烧鸡含煳道：「镇压魔界的阵眼。」 云舒玉愕然看向不远处那棵千叶菩提。 「其实我不是千叶菩提，我是星罗菩提，可以镇压世间所有的邪祟。」 心若吃完烧鸡，随便揪了片叶子擦擦手继续道：「同样，我也能镇压阵眼向修真界反噬的恶念和魔气。」 云舒玉问：「是……三千多年前天地大乱之后吗？」 心若摇摇头，脸上挂上和他外表不符的深沉：「是十五万年前那场天地大乱。」 十五万年？那么就是说……心若他在这里待了十五万年了。 不对啊，五蕴宗的成立时间也没有十五万年。 像是知道云舒玉在想什么，心若继续吃着面前的糕点：「自那之后，每一个建在我周围的宗门都会把我圈进来，然后把这里设置成禁地。」 「星罗菩提这种树受天道限制，我本来不应该产生灵智的。」 心若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连手里的点心都忘记吃了：「但是有一天，天道对我的限制消失了，我产生了意识，那时候这里已经成了灵植园，这些灵植在我的滋养下茁壮成长。」 心若顿住了，云舒玉不禁追问道：「那后来呢？」 心若：「后来禁地里掉进来个人，就是你爹。当时我刚刚化形，还是三四岁孩童的模样，见他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就把他带到本体下面，给他吃了我的菩提子。」 云舒玉想起来心若送给自己的菩提子，有些意外：「那个还能吃？」 第143页 「当然啊，它不仅是防御法宝还是疗伤圣物，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活。」心若肯定道，「之后你爹醒了，和我在这儿待了五年，教会我识字和明辨是非。」 「他离开前告诉我，说他一定会找到方法，让我能离开五蕴宗看看外面的风景。」 很显然，云梦爻不知为何失约了，最后死在了外面。 心若一棵树孤零零地在五蕴宗等了五千年。 第80章 大鹏一日同风起 「心若叔，我……」 「怎么，你也想带我出去？」 心若继续挑了一个又软又糯的点心塞进嘴里：「出不去的，又不是没试过。一旦我离开本体超过三十丈，镇压阵眼的效果就会削弱。」 不但那些魔气会逸散出来，他自己也会感受到钻心蚀骨的疼痛。 「刚化形的时候是我不懂事，所以才骗阿爻说让他带我出去。」 云舒玉：「……」 这个云舒玉觉得，他爹就是知道真相也会想办法把心若带出去。 说到这心若吃完了点心，又喝了一瓶小几上面的桃花醉，喝完白净的面皮上浮起一片红晕：「明台那个臭和尚就试着带我出去过，可惜刚跑出去三十丈魔气就溢了出来。我能有什么事啊……他非得挡在我前面，最后瞎了眼。」 云舒玉听见「瞎眼」两个字，莫名想起坐在灵植园门口的老僧，眉心一跳：「心若叔，你说的不会是门口那位前辈吧？」 心若喝了酒后反应似乎有些迟钝，好半天才搭理云舒玉：「就是他啊，他还是什么五蕴宗上上任佛子呢。阿爻走了之后是他最先发现我的，然后就赖在我这儿不走了，天天给我念经……说什么帮我稳固道心，又说要帮我脱离苦海。」 「我一棵树哪来的道心，我连树心都没有。」 云舒玉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还是控制不住睫毛微颤。 五蕴宗的佛子一般是上一任死了才会培养下一任，说白了就是一个天赋极高的宗门吉祥物。 如果佛子没死就退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佛子的道心破了。 就像是尘一，他的道是最苦的四道，需要先从加行道修起，最后于胜进道完成解脱得证涅槃大道。 不过尘一在遇到诗絮晚之后道心破碎才退任转修欢喜禅，那么外面那个明台前辈呢？他又因何道心破碎？ 最终还是抵不过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开口问：「那明台前辈为何不再担任五蕴宗佛子了？」 心若放下手里的吃食，赤脚走到鞦韆旁又坐上去。 鞦韆自己开始慢悠悠晃动：「他正式入道前曾立下誓言——不渡遍世间之人脱离苦海就无法得证大道。」 「他自从瞎了后很久都没过来，再过来时对我说……他渡不完世人，也渡不了我。」 「他好久，好久好久都不来见我了……」 明台说那句话的时候心若就知道，他这辈子怕是要止步在大乘期了。 之后又过了很久，明台都没再过来。 灵植园也没再进来第二个给他念经的和尚。 心若不知道明台为什么不来陪他，就算是进来给他念经也是好的，他可以封闭听觉假装在听。 不就是眼睛瞎了么，吃下他的菩提子保准耳聪目明。 可是无论是刚刚受伤还是之后过来见他，明台都拒绝了他的好意，甚至连自己给他的那颗菩提子都不用。 其实除了刚遇到明台，和他日夜相处了一百多年之外，他们再见面的次数不多。 上一次见明台是什么什么时候呢？ 心若把脑袋靠在鞦韆上——这鞦韆还是明台给他扎的。 他突然发现自己又很久没见过明台了，算了算，上次看见明台还是在一千年前。 当他看见明台的时候都认不出来了。 明台从年轻的和尚变成了长须长眉的老和尚，脸上的褶子像是绽开的菊花。 反观他还是少年模样，一如初见。 他对明台的印象还停留在青年时——那个不善言辞、老实忠厚的青年，面对自己的一些动作，会面红耳赤地说一些他听不懂的大道理。 还会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傻傻地冲上去保护自己。 老了的明台和他说自己快要老死了，所以过来看看他，没准就是最后一面了。 可是一千年过去，明台依旧没死，好端端地坐在灵植园外面，害得他一千年前白白哭了一场。 这一千年里明台一次都没有进来看过他，他也出不去。 有着大功德的妖，寿命是不会受境界影响的。 自己这种情况没准都会与天地同寿，虽然现在明台还没死，但是最后的结果终究是他先故去。 心若记得，他遇到明台是在一个午后。 那天，被师父派来检查封印的佛子看见了趴在树上的少年。 稀碎的金光打在少年脸上，佛子甚至能看清少年脸上的绒毛。 原来……已经过去五千年了…… 「心若叔？」 没人应答，心若歪着脑袋靠在鞦韆上，云舒玉靠近听了听，甚至能听见心若细弱的唿噜声。 是喝醉了吗？ 云舒玉看着小几上空了的酒壶，这桃花醉他喝起来和气泡水没什么区别，怎么心若喝了巴掌大小就醉了…… 嘆着气摇摇头，认命地把地上的垃圾销毁，又给心若盖上了一床被子，然后顺着来时的通道出了灵植园。 第144页 灵植园门口，那老僧感受到有人出来，这回终于睁开了眼睛。 再次看见那双纯白的眼瞳，云舒玉有些唏嘘，拱手道：「前辈。」 明台看向云舒玉所在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他……怎么样了？」 云舒玉：「心若前辈他一切安好。」 明台又慢慢闭上双眼，格外瘦削的身体还有佝偻的嵴背让他看着似乎命不久矣。 云舒玉真的从他身上看见了死气。 于是开口补充道：「心若前辈说……您好久都不去见他了。」 无人应答，云舒玉转身离开了灵植园。 待云舒玉走后，明台有些费力地睁开眼，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颗拇指大小的白色珠子。 这珠子和心若交给云舒玉的相比，似乎更加宝光四溢。 明台果断把那珠子吞入腹中，几个唿吸后，奇妙的变化发生在风烛残年的躯体上。 干瘪的皮肉逐渐鼓起，长须长眉逐渐脱落，佝偻的嵴背重新变得挺直，就连那纯白的眼球上都开始出现了色彩。 一炷香后，原本坐在门口的老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剑眉星眸的青年，漆黑的眸子里一片苍凉。 青年站起身，换掉身上已经褪色的僧衣，重新披上只有佛子才能穿的金色袈裟，转身走进灵植园。 心若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自己没有相信明台说的什么找到了带自己出去的方法，然后…… 熟悉的檀香飘进鼻腔，心若睁开双眼，看见对面向自己走过来的青年。 「明台哥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 又过了两天，云舒玉再次去灵植园的时候发现明台不见了。 现在灵植园门口的是一个看着很年轻的和尚，不过自己依旧看不出这和尚的修为。 于是拱手道：「前辈，不知……明台前辈去哪了？」 那和尚先是有些惊讶，随后眉眼间划过一道哀伤：「尊者前日于灵植园内坐化了。」 云舒玉不是很意外，最终还是没再进灵植园。 凌云大比的第二阶段很快开始。 云舒玉站在广场上抱剑发呆，今天肯定有人要挑战他，真的好烦啊……不能偷懒了。 挑战的方式很简单，将自己的灵气打在小榜中想要挑战的人名上，这人名之下就会出现对应挑战者的名字以及参赛擂台。 等到负责的道君宣布今天的比赛正式开始后，云舒玉眨了眨眼，然后就看见自己下面十个名额都满了。 云舒玉：「……」果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挑战他的十个人都是小榜上靠前的，并且那些人之间还没有互相挑战。 这是约好了今天可他一个人薅羊毛？ 云舒玉有些无奈，摸了摸怀里的松柏：「该上场了伙计。」 上面写着他的擂台在第六个，还挺吉利。 沈岚雪跟在云舒玉身边嘱咐道：「小心应对，不可轻敌。」 云舒玉拍拍胸口：「放心吧，看我今天把他们打得亲妈都不认识，让他们后面九天都不敢过来挑战我。」 沈岚雪失笑，揉了揉云舒玉的脑袋。 云舒玉嘆了一声：「还是你清闲，根本没人敢挑战你。」 沈岚雪在第一阶段里全都是一剑把对手挑了下去，令人印象深刻，甚至有人开始说九玄宗「江雾」是新一代里的「剑道第一人」。 所以第二阶段根本没人挑战沈岚雪。 二人走到第六擂台。 正好第六擂台的真君排顺序把他排在了应战者第一位，他就干脆利落的跳了上去。 对面跳上来的是个身材健硕的修士，满脸络腮鬍看着豪放粗犷，手持巨斧、声若洪钟，抱拳道：「散修熊绍锋，请多指教！」 云舒玉回了个礼：「九玄宗云舒玉，也请赐教。」 这熊绍锋位于小榜第十四位，是天骄级别的人物，金丹后期修为。 因着摸不清熊绍锋的路数，云舒玉没有着急动作，打算先看看，于是站在原地。 熊绍锋直接抡起巨斧朝着云舒砍了过去，巨斧上还有着熊熊烈焰，云舒玉抽出松柏剑一挡，松柏剑居然被那巨力压弯了剑身。 云舒玉一下就把斧子挑了回去，这熊绍锋似乎是个体修，力气巨大，刚才那一下没有十成十也有八九分了。 不过……这力气大只是对于和熊绍锋同境界的修士来说，对自己还真是不够看。 虽然他现在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但因修了《拈花明镜心法》，他现在单挑元婴后期都不是问题。 对面的熊绍锋再一次攻了上来，云舒玉站在原地对着熊绍锋勾了勾唇角：「道友，再见了。」 熊绍锋还没反应过来云舒玉是什么意思，下一瞬就被云舒玉的剑气击飞，毫无反抗之力地砸在地面。 第一轮，云舒玉胜。 下面凑热闹的人譁然，又是一剑，九玄宗这一代弟子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强。 剩下的九个挑战者全都没在云舒玉手下撑过一招，只要是云舒玉先出手，对面全都是一招必败。 如果对面的人先出手，云舒玉还会给面子的瞧一瞧对手的攻击是个什么样。 而且全都用得是最基本的剑术。 不过最后一个人上台的时候倒是不一样了。 第145页 最后一个上场的人是山海宗的温易峥，金丹期圆满的剑修，先出手和云舒玉过了一招，然后开口道：「云道友，在下希望能看见你用别的招式。」 云舒玉站在原地想了想，一剑把对手打出去是很爽也很快，但是不太符合他想装x的心理。 这下对手提出来，他正好可以用《游丝剑法》里花里胡哨的招式装一装。 抬起松柏剑故作深沉道：「那你看好了，这招叫做——大鹏一日同风起。」 扶摇直上九万里。 第81章 变故突生 话音刚落，青年斩出的剑气便化为鹏鸟直冲云霄。 那鹏鸟羽翼带起的猎猎寒风吹到整个西南角，其他擂台上比斗的修士也受到了影响。 鹏鸟所化虚影其翼若垂天之云，双翅抖动时还会落下金光点点，怒目圆睁，鸣叫声雄浑低沉。 等到那鹏鸟在众人眼里化为一个黑点，温易峥知道，这剑招才刚刚开始。 眼中划过战意，在这剑招巨大威压之下艰难抬起佩剑，朝着天空全力一挥—— 金光闪过，五爪金龙脱剑而出！ 金龙粗长的身体和鹏鸟不遑多让，出现剎那就朝着鹏鸟飞去，原本已经化作黑点的鹏鸟同样化作一道流光沖向金龙。 一时间龙啸鸟鸣响彻天地。 下方的二人也没有闲着，而是缠斗在一起，剑身撞击的嗡鸣就没有断过，剑招层出不穷，让下方众人目不暇接。 没有点修为和目力根本看不清两人的动作，用神识去看也差点意思。 于是众人只好将目光投向半空中纠缠的鹏鸟和金龙。 金龙此时缠住了鹏鸟的身体，张开嘴巴啃食鹏鸟的羽翼。 鹏鸟发出悽厉鸣叫，金龙啃食的速度变得更加快了，鹏鸟眼看着已显颓势。 就在金龙发出愉悦的吼声后——那吼声戛然而止，鹏鸟找准机会一下叼走了金龙脖子下方的逆鳞！ 金龙的吼声变成了痛苦的呻吟，二者地位瞬间逆转，鹏鸟挣脱金龙的束缚，爪子狠狠勾在金龙鳞片之下，尖锐的喙也啄向金龙的眼睛。 虽然虚影没有真实的血肉，却莫名让人后背发凉。 很快鹏鸟就将金龙杀死分食。 擂台上，松柏剑横在了温易峥脖颈处。 云舒玉露出个有些张狂的表情：「温道友，承让了。」 一滴冷汗混杂着血水，缓缓从温易峥俊美的脸上滑落。 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惊骇，一瞬间跳下擂台，却发现擂台下面的人也都瞠目结舌。 没人知道他刚才对决时的感受。 他觉得，自己在打一场不会获胜的仗。 这场比斗根本没有悬念，就算自己的修为在云舒玉之上，但是自己对于剑的领悟绝对比不过云舒玉。 过招的时候他能够清楚知道云舒玉并没有用尽全力，他是在……像猫捉老鼠一样逗着自己玩，还时不时给自己餵招。 虽然这样的感觉很憋屈，但下台后他却发现自己对于剑道的领悟似乎精进不少。 温易峥看着台上肆意张扬的漂亮青年，心间微动，然后顺着青年的目光看到了个冷面男修。 那冷面男修同样看着青年，二人之间升起一种外人无法插足的氛围。 想起这些天有关仙尊弟子和凌云总榜第二修士之间的传言——看来不是传言，人家有道侣……看来自己是没机会了。 下面凑过来的灵瑾道君也是十分惊讶，这小子《游丝剑法》耍得也太好了吧！ 他这么多年看过不少弟子使出这招「大鹏一日同风起」，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的鹏鸟能这么大，而且栩栩如生宛如神鸟再现。 真是妙哉！ 「师侄孙，你会不会这一招？」灵瑾道君对着分身道。 沈岚雪敷衍地点点头。 灵瑾道君：「……」这小子怎么比云舒玉还像仙尊弟子。 云舒玉跳下擂台先是对着灵瑾道君行了个礼：「掌门。」 灵瑾道君：「不必多礼，这场比斗你很不错。」 「多谢掌门，您过誉了。」云舒玉恭敬道，注意到旁边神色冷淡不少的沈岚雪就知道灵瑾道君肯定抓着他说了不少话。 灵瑾道君也不想继续待着打扰人家小年轻谈情说爱，笑了笑：「那我走了，回去凌云榜前十名宗门还会有奖励。」 这也算是一种对年轻弟子的勉励。 待到灵瑾道君走后，云舒玉凑过去拽住沈岚雪，调笑道：「师弟，怎么不开心啊，要不要师兄给你讲个笑话？」 「阿玉，不要闹。」沈岚雪低头吻了一下云舒玉的额头。 云舒玉成功关机，安安静静跟在沈岚雪身后回去。 接下来的第二阶段，没人再过来挑战云舒玉。 毕竟云舒玉的实力有眼睛都能看见，再去挑战那是吃饱了撑的。 云舒玉也乐得清闲，没人挑战他他就在下面给自己那些师弟师妹们加油助威。 同样没什么人挑战的花雨凝站在旁边，声音凄悽惨惨的：「怎么没人挑战我啊……怪没意思的。」 云舒玉乐了：「姑奶奶，你往那儿一站就是丢法宝，人家没出几招就被你炸下去了，一般人谁挑战你？」 「切，我一个器修不扔法宝难不成扔自己？」花雨凝盯着擂台上的秦微影，「阿影怎么不用我的法宝啊……一炸一大片怪好看的。」 第146页 云舒玉：「……」 第二阶段结束后，很快就到了守擂赛。 每个擂台最开始会随机挑选出一个擂主，然后再分配给各个擂台随机人员开始攻擂，最后站在擂台上的修士就能得到天道独家奉送的豪华大礼包。 第三阶段，云舒玉的好运气似乎用光了，倒霉的成了第一个擂主。 不过守擂台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他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就把下方上来攻擂的人全部打了下去。 其实也不是全部，因为有个丹修一上来就直接认输了。 让他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个妙音阁的女修。 她一上来没有开打，而是提议让云舒玉听她弹一首曲子，如果云舒玉听完之后还是面不改色、神清目明，她就认输。 云舒玉来了兴趣，答应下来之后就开始听这女修弹琴。 这女修手中的古琴是个不可多得的成长型法宝，是能作为本命法器使用的，琴声清脆悦耳、空灵飘逸，如泉水叮咚。 云舒玉听了半天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灵机一动看向台下，却看见擂台下面有的修士抱头痛哭，有的修士状若癫狂。 他顿时明白这曲子会从外到内影响人的心神，没准还能制造幻觉。 不过他有菩提骨根本不用害怕，能干扰他心神的只有他那个又沉寂下去的魔族本源之力。 一曲毕，女修抱琴站起行了个礼：「云道友不愧是绝世天骄，听了一曲《断魂情》却毫不受影响。乐某佩服，甘愿认输。」 云舒玉谦逊道：「乐道友过奖。」 最后原定五天的擂台赛三天就完事儿了。 凌云大比正式结束，接下来是天道馈赠的环节。 天道馈赠的过程也很神奇，每组小榜的前一百名和擂主需要飞到天幕上抓取自己的名字，之后属于自己的奖品就会被抓到手中。 结束的时候正是夜晚，云舒玉一跃而起，踩着松柏剑直奔自己闪闪发光的名字而去。 到了自己没有实体的名字旁边一抓——他的名字就变成一个小光球落到手里。 他下面的沈岚雪也同样得到了一个小光球。 「小矮子快让我看看，你得了什么好东西啊？别别别！我错了——元鹤安你别给我下脱髮粉啊！我把我这份给你行不行？」 「卢今渺你个花蝴蝶有本事别跑啊！」 「元师弟，用不用师姐帮你控制住他啊？童叟无欺，只要三颗上品灵石，阿影你要加入吗？」 「不必，我不收钱。」 「惊涛兄你救救我啊！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养长的头髮！」 「那你回去要每日与我过招。」 「成交！」 「元鹤安！你不许乱撒药粉，你刚刚撒的是毒粉！下面有个道友晕倒了！」 「啊？我马上就去救他！」 云舒玉听着下面师弟师妹们吵吵闹闹的声音忍俊不禁，和沈岚雪对视一眼之后回到了住处。 「你得到的是什么？」云舒玉好奇地问，「我这两个都是极品灵火，一会儿就能吸收了蕴养五脏。」 沈岚雪攥着手里的光球，面颊浮上一层粉，天青色眼珠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几乎变成了半透明：「是能让我将巫山骨对他人的影响收放自如的东西，并且服下之后盛花期形同虚设。」 云舒玉有些惊喜：「太好了，这凌云大比真是个好东西，你怎么不早点用这个法子过来？」 沈岚雪摇摇头：「我有预感，在其他的时间过来不会得到这东西。」 云舒玉闻言瞭然：「这样啊，那你快去把它给吃了，免得夜长梦多。」 沈岚雪听了云舒玉的话之后，拿出光球里半透明的花吞吃入腹，然后一把横抱起云舒玉。 吃了这花，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让身上的梅香完全裹在云舒玉身上，还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每个看见云舒玉闻见这梅香的人都会联想到他。 院外的花树在风中抖动几下，落下的花瓣扰乱了一池春水。 第二天，分身被沈岚雪收回本体蕴养，他又被叫了出去参加各大宗门的集议，准备之后为期二十天的宗门交流大会。 云舒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感觉人生寂寞如雪，也就不继续窝在房里，在五蕴宗熘熘达达又走到了灵植园。 这回灵植园门外不是那天的年轻和尚了，而是不妄。 不妄在灵植园门口的千叶菩提下面坐禅，金莲在他眉心熠熠生辉。 「道友可是想入灵植园？」 云舒玉「啊」了一下：「进不进……可能是要进吧……」 不妄睁开眼摇头：「道友怎会不知自己的去处？一切万法，皆从心生，心无所生，法无所往。」 云舒玉：「……」 这哥的人设是谜语人吗？ 不妄见云舒玉神色怔然，笑了笑：「看来道友心中自有打算。」 云舒玉：「……？」 他刚才没说话吧，为什么不妄好像从他脸上看出了什么，难不成他的脸会说话？ 不妄捻了捻手上的佛珠道：「阿弥陀佛。道友，小僧有一句话要赠与你——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 云舒玉脑子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摸不着头脑地对不妄拱了拱手：「多谢禅师提醒。」 不妄对云舒玉颔了颔首，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第147页 这回云舒玉真没什么待下去的念头了，果断打道回府，继续窝在房间里等沈岚雪回来。 交流大会开始的第一天，有道君授课，各门派弟子和散修可去可不去。 散修不想去也可以离开。 云舒玉有些好奇，但是到现场听了一会儿就昏昏欲睡，转身去了灵植园，想看看他心若叔怎么样了。 结果刚到灵植园门口就看见一道黑气沖天而起。 第82章 两眼一黑，再黑又黑 「出大事了……」 云舒玉看着那道黑光喃喃道，不过没有冲过去，这种情况自己去了也是送菜。 他大概猜到心若在干什么了。 在场的所有道君看见了灵植园的异常，全都化作流光来到了门口。 慧善尊者先是尝试破除门口的结界冲进去，可是试遍所有方法都毫无作用。 其他道君也都试了试，还是破不开。 在场的的都知道灵植园里面有一处封印魔界的阵眼，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是星罗菩提的树妖出了问题。 可是那树妖十五万年都老老实实待在里面，怎么偏偏今天闹出这种么蛾子？ 一道清冷的白色身影走到结界前，把手贴在上面，眉头微蹙似乎也有些苦恼，不过很快那结界就被融开一点。 眼看着结界的入口越来越大，云舒玉心脏控制不住的狂跳，冲上前拉住沈岚雪的衣角：「师尊！让我和你一起进去！」 沈岚雪皱了皱眉，语气冰冷：「回去。」 云舒玉可不管这个，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必须和沈岚雪一起进去！ 沈岚雪一看云舒玉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没听自己的话，只好对着后面吩咐道：「灵瑾，把他带回去。」 说完不等结界完全破开就抽身进入。 「沈岚雪！」 云舒玉一把被灵瑾道君控制住身体。 灵瑾道君倒是没什么担心的，璇幽仙尊可以浮生大世界唯一的散仙，巩固个封印……应该没事吧？ 但是现在除了沈岚雪他们谁也进不去，只好对着云舒玉劝道：「仙尊他不会有事 的。」 「滚开！」 钳制云舒玉的右手突然产生刺骨的灼痛，紧接着痛感席捲全身，灵瑾道君眼前一黑，不得不松开云舒玉。 云舒玉趁着这间隙就向结界冲过去，在场的人谁都没想到，他们一个个道君尊者都进不去的结界，这么个金丹居然能进去。 灵瑾道君没拦住，这时云舒玉的速度力量已经不像是金丹修士了，只能眼睁睁看他入了灵植园。 面对其他人的打量，灵瑾道君表面上十分平静，实则心底惊涛骇浪。 心有余悸地抬起右手看了看，没有伤口，可他依旧感觉上面像是包裹着烈焰。 云舒玉进了灵植园，没看见通往星罗菩提的路，只好凭感觉选了个方向冲过去。 茂密的灵植打在身上带来刺痛感，血腥味也传了出来，云舒玉一摸才发现自己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灵植划破了。 他依旧没看见星罗菩提。 烦躁地拽了一把身边的叶子，身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魔气控制不住地发散到旁边灵植上。 灵植看见这魔气一个个抖如筛糠。 就在云舒玉打算继续向前走的时候，一个人参娃娃跳了出来，拉了拉衣角示意自己和他走。 云舒玉身上的戾气少了几分，跟在人参娃娃身后。 一分钟之后，视线豁然开朗，不知何时已经高达百丈星罗菩提伫立在天地之间，上面散发着浓浓黑气。 这沖天黑气正是外界看见的黑气源头。 菩提树下有三个人，一个是站着的沈岚雪，另一个是坐在地上的心若，还有一个……是躺在心若怀里的明台。 他们的脚底下是巨大的阵法，那阵法是用鲜血绘制的，上面还透着隐隐星光。 云舒玉看了看这阵法，发现是个以命换命的献祭法子，但是前提是故去之人是意外死亡而不是寿终正寝。 明台还是老僧模样，虽然坐化了，但依旧面色红润。 反观心若脸色白得像纸，碧绿的眼眸已经有一半儿变成了黑色。 「你也来了啊……」心若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黑血，「这个棺材脸是你道侣吧？你能不能让他走，你也得走。我的阵法马上就要开始了。」 云舒玉走到沈岚雪旁边站稳，有一瞬间失声，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心若叔，你……你是想復活明台前辈吗？」 心若笑了：「这不是明摆着吗？你看，我都把他的三魂七魄收集起来了。」 说完拿出个透明的光球，里面飘着一些小光点。 沈岚雪提着岁寒剑冷声道：「明台寿数已尽，你应放他早日轮迴。」 「轮迴……凭什么？」心若表情变得扭曲，原本姣好的面容被黑气渲染得如同鬼剎，「凭什么……明台就要去轮迴，我就只能永生永世待在这灵植园？！」 他不产生灵智也就罢了，产生灵智不遇到人也就算了。 要知道他刚诞生时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这处就是他的家，他离不开也不想离开。 可是他偏偏产生了灵智，还遇到了云梦爻和明台。 云梦爻告诉他什么是喜怒哀惧，又教他明辨是非，还让他知道了什么是「自由」。 明台和他相处了一百多年，已经成为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第148页 那一百多年虽然不足他寿命的零头，可是却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回忆。 他不知道自己对明台究竟是什么感情，可是他知道，自己不想让明台就这么死去。 心若痛苦地捂住脑袋：「我只是……想让他多陪陪我，就算是在灵植园外面坐着也好，我只要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就行……」 云舒玉不知道怎么回答心若，但是如果放任心若催动阵法，回来的也不会是明台，而是一具诞生于滔天魔气里的行尸走肉，没准还会大开杀戒。 而星罗菩提也会因为心若的献祭变得压制不住下面的封印，到时候魔气四溢，没准魔界又要捲土重来。 可是，一直镇压阵眼对于一棵没有灵智的树来说倒是没什么。 但是对已经知道「自由」的心若来说……过于残忍。 沈岚雪眉宇间没有丝毫动容：「你这样做復活不了他，你不如放他轮迴，之后再寻他的转世。」 「可是下一世就不是我认识的他了！」心若的眼泪滴在明台身上，「你说的好听，要是他死了呢？你敢保证你不会用尽一切手段復活他！」 说完抬手指向云舒玉，对着沈岚雪吼道：「你说话啊——！」 「不会有那一天的。」 沈岚雪一字一顿：「我非神人，却能豁出这条命护好他，而不是等到斯人已逝才幡然醒悟。」 心若愣住了，目光呆滞，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云舒玉灵光一现，趁机开口：「心若叔你先冷静！你这阵法不能復活寿终正寝之人！」 「不能……吗？」心若怔怔地看向云舒玉，「可是阿爻教我的时候没说过。」 云舒玉肯定道：「心若叔，这世上所有阵法都无法復活寿终正寝之人，如果你强行復活明台前辈，他只能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没准还会因为魔气的影响变成魔物！」 心若盯着云舒玉看了半天，嵴背佝偻起来，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神，颓然道：「你没骗我……」 他能够分辨他人话语的真实性，这两个人都没骗他。 然后紧张地举起手上的光球：「明台哥哥，那我送你去轮迴，我把我的妖丹分你一半儿好不好？你下辈子一定要过来找我……」 说完用空闲的右手直直插入下腹丹田，一颗足有拳头大小的绿色妖丹被掏了出来。 心若惨白着脸刚想把妖丹的力量注入光球，又突然想起什么，抱着明台的尸身踉跄站起，一步一步走回三十丈之内。 星罗菩提上面的黑气渐渐消失了。 心若缓缓坐到地上，眼睛恢復碧绿，这才把妖丹里的力量一点点剥离，分了一大半儿注入光球里。 光球似乎更加明亮了。 「幽冥彼岸，奈何无天，以吾之力，引渡孤魂。」 伴随最后一个字落下，心若手里的光球逐渐消失在三人眼前。 心若怀里的尸身在几个唿吸后就化作了金色枯骨，金色枯骨又化作金沙，最后汇聚成一颗金色舍利落入心若手中。 心若朝着两人点点头：「多谢，是我魔障了，差一点就让明台哥哥变成……」 那他怕是死都不会瞑目，明台哥哥是不会愿意变成魔物的，或许他根本就不愿意復活，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妖丹的力量会跟着明台永生永世。 虽然这么做会让他进入长眠，但是只要妖丹的力量还在明台的三魂七魄里面……到时候妖丹都会带明台过来找他。 云舒玉摇头：「你只是关心则乱，换做是我……」 他抬头看了沈岚雪一眼，他也会这么做，只不过他同样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这些菩提子就都给你吧。」心若丢给云舒玉一个光球，里面的菩提子足足有几百颗，「我得……睡一会儿。」 说完便走到恢復正常的星罗菩提下，一点点融入进树干。 云舒玉走到树下，抬手摸了摸树干，莫名感觉这树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黑色漩涡突然产生在青年脚下。 「阿玉！」 —— 他怎么感觉自己要熟了？ 云舒玉艰难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粉红色的月亮，以及遮住月亮的枯枝，还有紫色烈焰。 不是…… 燃烧着紫色火焰的焦土上，有着狐耳还有九条尾巴的青年翻身跃起，龇牙咧嘴跑向旁边地上的白髮男人，连自己只剩下破布条的身体都顾不上。 云舒玉把沈岚雪翻过来抱在怀里，不让他沾到地上的火焰，又见他面色灰白，连忙掏出星罗菩提子餵到他嘴里。 星罗菩提子入口即化，很快沈岚雪的脸色就好了不少。 不过他身上依旧触目惊心，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好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被魔气侵蚀的痕迹，还有被利刃割开的伤口。 云舒玉也不逞多让，只不过他的身上没有被魔气侵蚀的痕迹，都是些露骨的伤口。 给沈岚雪餵了一颗看着没什么效果，云舒玉立马翻出刚才心若给他的光球一颗一颗餵进去，直到沈岚雪伤口处的魔气消失，皮肉也重新生长。 云舒玉松了一口气，自己也吃了一颗星罗菩提子，才有功夫打量自己和沈岚雪到了哪里。 当时他视线刚刚移到树干底部，黑色漩涡出现，瞬间把他吸进了里面。 第149页 他眼前一黑，里面真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不但魔气肆虐，还有飓风打在他身上，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满是梅香的怀抱。 他听见沈岚雪对他说：「别怕，我来了。」 之后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 云舒玉看了看空中粉红色的月亮，感觉眼前又一黑——这踏马怎么就到魔界来了？那个黑色漩涡凭什么突然出现啊！ 四周传来奇怪的声响，云舒玉做好心理准备才向四周望去。 扭曲丑陋的低级魔物已经把他和沈岚雪围了个严严实实。 那些魔物的丑是一个脑袋十个眼睛、六条胳膊八条腿的丑，让人san值狂掉。 云舒玉眼前又一黑，这些噁心东西能不能离他远点啊！ 第83章 不长眼者死 这些低级魔物离开是不会离开的。 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等到身上没有魔气、能量还极高的「肥羊」，它们怎么会放走「猎物」？ 眼看着这些堪称奇行种的生物汇聚过来。 云舒玉先给自己和沈岚雪套了衣服，又用法术让沈岚雪悬浮在半空。 拿出松柏瞧了瞧，最后还是选择用《无上日月星辰诀》解决这些伤眼的东西。 打了个响指，没有金光也没有火苗出来，云舒玉愣了一下，随即把日光诀换成了月光诀。 看来这魔界应该没有太阳，又或许是他们所处的位置在永夜范围内。 月光诀就没什么意外了，如银河落凡的银色光束从指尖流出，缠上周围所有魔物的致命弱点，一击必杀。 浓郁的腥臭味四散开来，其他凑过来的低级魔物感知到这两个「肥羊」很危险，全都连滚带爬的跑了。 云舒玉差点没熏吐，转头看见刚醒过来的沈岚雪也是一脸精彩。 「阿雪，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吗？」云舒玉走过去问道，「多亏了心若叔给的菩提子，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给你吃什么。」 他们刚才应该是被捲入镇压魔界的阵法之中，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来了魔界。 期间要不是沈岚雪有散仙修为，他们两个怕是要死在这无数道君用毕生修为填上的阵法里。 要知道自从三千多年前重新镇压了魔界，每次往返魔界和修真界都要自身付出极大的代价。 天道厌恶魔界但是又不允许其他人把魔赶尽杀绝，又对凡人和人修格外偏爱，所以就压制通过钻阵法漏洞去往其它界的魔的修为，还会对魔的行为进行限制。 同样也会压制住去往魔界的他界修士的实力。 想当初他在幻花大梦里从修真界去往魔界，可是用了半颗白玉琉璃心和几节菩提骨。 不过在梦里取那些东西的时候不疼就对了，到了魔界修为也诡异的没有被压制。 等等，压制实力？ 云舒玉看着面色依旧精彩的沈岚雪，不自信开口：「阿雪，你现在还是……散仙修为吧？」 沈岚雪铁青着脸摇头：「我现在只有合体修为了。」 云舒玉：「……！」 这压得也太狠了吧，不对啊……自己怎么没事？ 沈岚雪坐起身，从芥子里翻出衣服重新穿好，又拉过神游天外的云舒玉，给他穿上一套玄色金纹的法衣：「多半是因为你的本源之力，天道把你默认成魔了。」 云舒玉趁机趴在沈岚雪身上：「那我们现在怎么回去？回去不得缺胳膊少腿的。」 这话不是随便说说，他们要是真用那种钻阵法漏洞的方式回去……缺胳膊少腿都是好的，更别提他们身上还有这个那个的特殊体质。 到时候那些东西第一个被天道发现，当做回去的筹码。 沈岚雪抱起云舒玉：「我觉得……我们现在得找个干净些的地方。」 紧接着带着云舒玉御气飞到半空，低头才清了的下面的景色——数不清的黑色枯树，还有挤在一起的低级魔物，以及地上的紫色火焰。 火焰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那些低级魔物，可那些魔物就像是感受不到一样，或者说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准确的说，它们从一出生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使是每天忍受烈焰灼烧的痛苦，也会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它们挤在一起也不是同类之间的依存，而是吞噬，而是养蛊一样，只有最强的那个才有机会修成人形。 就像是当初在凡界遇到的莫知安。 云舒玉好奇地往下看了看：「这地方是哪？你不是在魔界待了两千多年吗？」 沈岚雪设了个结界为云舒玉挡住同样灼热的空气：「我的记忆里并没有魔界相关的记忆。那魔界是应是其他进入幻花大梦之人留下的，那两千多年，我从没出去过罹天宫。」 就是不知道那魔界是不是浮生大世界的魔界了。 修真界对魔界知之甚少，在战场上抓到魔兵魔将也无法用法术搜魂。 很快二人看见了个没有火焰和魔物的地方。 沈岚雪将神识探了下去，并没有发现异样，云舒玉也没感觉下面有什么危险，二人对视一眼都决定先在这里商讨一下对策。 到了地面云舒玉更奇怪了，这地方怎么会是一片空地？ 这里的魔气极其稀少，反而是灵气比较多，按理来说肯定会有魔过来修炼……这地方在魔界可真是太反常了。 第150页 以他们落下的地方为中心，方圆千米之内都没看见一个魔物，千米之外的魔物都是一些修为低劣的。 云舒玉落到地上盯着脚底下冒着灵气的土包——不会吧不会吧，都到魔界了还能捡到好东西？ 心中一喜，从芥子里随便翻出来根棍子就捅了捅那处土包。 土包动了动，然后从里面钻出来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糰子。 黑色糰子金黄色的眼睛和他法衣上的金纹如出一辙，身上的气息很玄妙，应该是因为有它存在所以这里才不会有魔物过来。 云舒玉愣了愣，伸手戳了戳黑色毛糰子：「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在这儿？」 糰子扭了扭身体，然后张开嘴巴狠狠咬在云舒玉手指上！ 云舒玉：「我艹！」 血从指尖涌出，黑色糰子立马把血珠捲入口中，云舒玉僵着手指收不回去，他现在整根手指都是麻的。 一个金色的契约出现在他识海，花纹复杂看似杂乱无章却暗含规律，他和面前这个长得像毛绒玩具一样的黑色毛团成了主僕关系。 当然，他是主，这小玩意儿是仆。 另一只修长的手出现，把那黑色毛团捏起来晃了晃。 黑色毛团先是发出了一声类似猫仔的细弱叫声，然后就乖乖贴在沈岚雪手上。 沈岚雪奇道：「这是噬天兽。」 「什么玩意儿？」云舒玉甩了甩刚恢復的手指，捏过黑色毛团，「这么个小玩意还能噬天？」 沈岚雪：「只是个比喻，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神兽，将它养大需要吞噬无数天材地宝，而且它吸收天材地宝的能力像个无底洞。」 「所以就管它叫噬天兽？」云舒玉尝试给它餵了一块灵石，这噬天兽一瞬间张大嘴巴就把灵石整颗吞入腹中。 云舒玉：「……？」 好熟悉的功能。 沈岚雪解释道：「不是因为这个，叫噬天兽是因为它能吞天雷。渡劫的时候带在身边，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它替自己吞噬天雷，雷劫也不会因为它的存在难度升级。」 吞什么？云舒玉目瞪口呆，这个小玩意儿能吞天雷？？！ 「但是得把这噬天兽养到成年才能吞天雷。」沈岚雪又餵给噬天兽一颗土属性灵矿。 噬天兽又是一口吞下。 云舒玉眼睛发亮：「咱们的家底能把它养到成年吗？」 沈岚雪点点头：「绰绰有余。」 养了！ 云舒玉摸着噬天兽柔软的毛髮：「好宝宝，以后你就叫黑蛋……不对，你就叫玄墨好不好？」 噬天兽贴了贴云舒玉的手指，云舒玉知道它是在对自己说「好」。 回过神来向沈岚雪提议道：「我们现在暂时找不到方法既能出去还不用付出代价，要不然先去附近的城池看看？嘶，这地方应该有城池吧。」 沈岚雪：「按照梦里的魔界，我们进入城池需要缴纳魔晶，但我们没有。不过……金丹以上的魔修进城不用缴纳魔晶。」 云舒玉凑近沈岚雪，几乎整个人要贴在他身上：「阿雪，你看咱们两个像不像魔修？」 沈岚雪：「……？」 —— 极欲城入口，两个练气一层的魔修耷拉着脑袋。 其中一个魔修一抬头，马上用长胳膊怼了怼对面的搭档。 对面那六只眼的魔修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也看见了不远处的两个魔。 这两个俊美异常的魔修走到城门口，其中一人黑髮玄衣，眉心还有金色魔印，浑身邪气四溢。 另一人白衣白髮神情冰冷，一看就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 等二人到了他们面前，长胳膊魔修恭敬递上去一块晶石：「请二位大人测试一下修为。」 云舒玉瞥了沈岚雪一眼，有些忐忑地往里面注入一丝魔气——金丹后期。 沈岚雪紧接着把手中藏了半天的魔气也送了进去——金丹后期。 长胳膊魔修和六只眼魔修同时道：「小的祝二位大人玩得愉快。」 「算你们会说话，赏了。」云舒玉随手丢下两个小玉瓶，然后和沈岚雪进了这极欲城。 云舒玉看见这城的名字就猜到里面可能会……可着实没想过里面能这么不堪入目。 黑水横流的地面上，走几步就能看见互相调戏的魔，甚至每隔不远就有幕天席地野合的，旁边还有围观的众魔拍手叫好。 主街道周围的店铺一大半儿都是青楼，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云舒玉闭了闭眼，感觉自己身上的魔气躁动得想杀人，可这极欲城确实是离他们最近的魔城了，凭沈岚雪现在的神识范围也只找到了这么一个城池。 现在离开的话，什么都没打听到，也不知何时能走到下一个城池。 正想着，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 「美人，要不要和本大爷共度春宵啊？我保证让你欲仙欲死……嘿嘿……」 云舒玉转身，看见一个长得乱七八糟的魔修正伸手朝沈岚雪的脸摸过去。 沈岚雪只是身上笼罩了一层自己的魔气，动手肯定会被发现是个人修，到时候不免蚁多咬死象。 云舒玉看着那魔修怒火中烧，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那魔修的修为在元婴后期。 元婴后期？ 呵，不堪一击。 瞬间催动魔气把那魔修隔空拎起：「没看见你爷爷还在这儿吗？我的人都敢调戏，亏你还有三只眼睛！」 第151页 下一瞬，那魔修的三只眼睛全部爆开在眼眶。 顿时，三人附近的魔修无论在干什么，见势不妙全跑到了街道附近继续看戏。 「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元婴魔修一只手痛苦地捂住眼睛，另一只手狂扇自己嘴巴：「大人小的错了，小的愿意将全部家底奉给大人，求大人放过……」 云舒玉将元婴魔修与自己的距离拉近，笑容阴森像是淬了毒：「不长眼睛的东西就该死，魔总是要死的，要么之前死，要么以后死，要么——」 「现在死。」 两朵血花炸开在魔修脑袋和丹田上。 云舒玉随手将魔修的尸体丢到地上，擦擦脸上的血，回头朝沈岚雪莞尔一笑。 笑容明艷，色若春花。 第84章 云·万魔之主 「这……这位脑袋上的金印怎么让我有种想跪下去的冲动……」 「其实我也有，不知道是不是法宝的效果。不过……他这脑袋上的金印还怪真的。」 「那是不是说明预言也可能是真的？」 「真箇屁，要是真的魔尊也不会任由它传出来了。」 「也对，不过这位大人血统这么高，别的我说不出来，但是我真觉得他像预言里的那位……万魔之主。」 魔界的这个预言已经流传了将近十万年了。 那是从罹天宫占星阁里传出来的、占星阁的大长老预言。 大致意思是几万年之后，将会出现一个能够统一三千世界所有魔界的万魔之主。 万魔之主额间有着一枚金印，那金印象徵至高无上的血统。 所以这么多年来大大小的的魔都爱往脑袋上面画金印，或是用法术和法宝变出来一个金印象徵自己的血统。 云舒玉又施了几遍清洁术，顺手把地上的尸体一把火烧掉，意味深长道：「看什么看，眼睛不想要了？」 旁边看热闹的的魔修瞬间化作鸟兽散，刚目睹了这煞星以金丹后期修为秒了元婴后期的魔修，其他人可不想试试他还能不能秒化神、合体的魔。 「阿玉，静心。」 落入一个带着梅花馨香的怀抱，云舒玉染上暗红的眸子才恢復正常，不过表情依旧阴沉。 沈岚雪抓住云舒玉有些颤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后背：「没事了。」 然后不动声色地对云舒玉释放出更浓的梅香。 他也是无意间发现，巫山骨的香味儿还能抚平云舒玉在动用本源之力后的副作用。 魔的本源之力还是太过霸道阴翳，很容易就会影响心性，就连菩提骨暂且对这上界的东西也无能为力。 身体里躁动的力量逐渐平息，云舒玉的神色恢復清明，反握住沈岚雪的手：「阿雪，咱们还是找个别的地方打探消息吧，这地方太噁心了。」 噁心到他想把看过沈岚雪的魔修眼睛全剜了，或者直接压成碎肉。 又感受到一股黏腻的视线，云舒玉打了个响指，下一秒，角落里看不出人形的魔修就变成了一滩鲜血。 躲到旁边青楼里继续看戏的众魔修倒吸一口凉气。 那角落里的魔修虽然脑子不好使，没什么神志可言……那也是实打实的化神中期的魔修啊！ 这煞星可才金丹后期，他的血统究竟是有多纯！ 要知道在魔界，第一个看的就是血统，其次才是修为。 魔的血统一共分为四个等级，低级魔物、人魔、地魔、天魔，有了人形的魔可以在人形和原形里随意切换。 在魔界的传说里还有比天魔更高级的血统，但是魔界迄今为止还没发现，就连魔尊也仅仅是天魔罢了。 低级魔物没有人形，智商也极低，想化成人形的话需要吞噬无数同类，往往一万个低级魔物里才会出现一个能够化形的。 人魔有人形但是人形不是很严谨，大多数都是缺胳膊少腿或者是多了一些什么东西，原形在人形里能得到很好的体现。 地魔的人形其实很接近人了，但是还是会有一些地方保留魔特有的本质，可以用法术藏起来但是无法消除。 天魔的人形就很完美，因着魔界的众魔对力量和强者的狂热追捧，所以魔界的审美是长得越像人越好看，和修真界、妖界的审美差不多。 就拿刚刚被杀死的魔举例子，那元婴期的魔修是地魔，那化神期的魔修则是低级魔物和人魔混血混出来的魔。 高级的魔对低级的魔有着天然的压制作用，两个同样修为的魔修斗法，一个是天魔一个是地魔，结果根本不会有悬念。 肯定是天魔没几下就把地魔打趴下。 虽然这血统是生来就有的，但是也能通过吞噬天材地宝和修炼特殊功法来进阶血统。 但是这些做法都需要魔拥有极高的悟性和气运，一般血统低劣的魔不具备这些条件。 这煞星最低是个天魔，要不然根本不会这么轻松的越界杀死这两个魔修。 可是他们真没见过哪个天魔能跨两个大境界杀魔啊！还杀得这么轻松，简直让魔匪夷所思。 沈岚雪轻嘆一声：「好，都听阿玉的。」 现在云舒玉在魔界动用本源之力对他产生的影响不小，自己对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头绪，还是先顺着他的想法来吧。 云舒玉被沈岚雪拽着，突然想起了那天不妄对自己说的话——「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 第152页 二人迅速离开了主街道。 云舒玉走在极欲城另一条街道，上下打量着周围店铺。 其实魔界的城池除了建筑材料都是暗色系质量还不太好，其他的和修真界挺像的。 来来往往的魔身上穿的大多数也都是暗色系的衣服，衣服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比修真界要多。 这条街起码没有刚进城那条主街道混乱，虽然街上的魔依旧很多，起码他没在地上看见白花花的人体。 四周的店铺也大半都是青楼，门口一堆穿着清凉的男魔女魔在那儿拉客。 云舒玉好奇地想看一眼他们怎么拉客，然后就被沈岚雪把脑袋掰了回来。 「没什么好看的。」沈岚雪拉着云舒玉的手紧了紧。 云舒玉瞬间乐了，知道沈岚雪又在心里暗戳戳的吃醋还不说，直接跳到他背上，凑到他耳边黏煳煳开口：「说的对……没有我家阿雪万分之一好看。」 沈岚雪的耳尖红了红。 「我们随便抓个魔打探一下消息吧，要不然白进来了。」云舒玉趴在沈岚雪身上晃了晃腿。 「好。」 很快二人就在一条阴暗的巷子里找到个练气三层的魔修。 这魔修看着也是没什么人形奇奇怪怪的，见到突然过来两个没准是天魔的大人，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你先不用说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此界是何界？现在的魔尊是谁？」 魔修战战兢兢答道：「回大人，此界是浮生大世界里的魔界，现任魔尊是罹天宫的烬炎魔尊。」 还好，他们没被那什么破阵法卷到其他三千世界，要知道，卷到其他三千世界也不是没可能。 问清了这个云舒玉又想问点别的：「你把现在魔界的大致情况给我介绍一遍，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要不然——就送你上西天。」 那魔修的三个鼻子都吓得一张一张的，看得云舒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人您可别杀我啊！小的一定把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告诉您！」 在这魔修的叙述里，二人对现在的魔界大致有了几分了解。 现在魔界一共有四十二城和一个罹天宫，罹天宫的面积相当于一座城。 烬炎魔尊的修为在渡劫后期，每个城里面都有一位城主，城主的修为大多数都在合体期，也有几个大乘期的城主。 在魔界修为、血统低者统一向高者称唿「大人」，一般是按照血统称唿。 只有修为到了大乘期才能被称为少君，渡劫期被称为魔君，在众魔君的混战里胜出者为魔尊，一直到现任魔尊死后才会重新选出下一任魔尊。 极欲城的城主是合体圆满的夜天羽。 等那魔修气都不敢喘的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说了一遍，过了半天都没再听到什么指示，一抬头就发现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二人走在出城的路上，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回越向城门口走过去，路上的魔就越少。 云舒玉从沈岚雪身上下来，警惕地观察四周却没发现异常，神识探查也没发现有人跟踪或是有别的什么东西。 魔只是很自然的越来越少，周边的店铺也逐渐少了很多。 什么也没发现，二人继续向着城门口前进，云舒玉一边走一边踢路上的石子。 「大人留步，城主有请。」 一个身穿灰色法衣的魔修拦在两人面前，云舒玉看了眼，发现这魔修修为在合体初期，长得也是人模人样。 他这个本源之力自带的透视眼还怪好用的。 现在的状况四面皆敌，能看出对手的修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面前这个……他好像打不过，虽然沈岚雪能打过但是他现在不好出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讥讽道：「你说城主有请就是城主了？我还说我是魔尊呢。」 不曾想面前这合体期魔修语气里带上一丝狂热，回道：「您当然可以是，您就是能带领我们走上巅峰的——万魔之主！」 云舒玉：「……？」 这个世界疯了吧。 万魔之主？就他一个混血的上魔界「少主」？ 云舒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面前的魔修，忍不住问道：「你要不去看看癔症？」 沈岚雪握着云舒玉的手更紧了。 合体期魔修表情依旧狂热：「不，我没有疯。城主已经算出来了，您就是万魔之主，您能给处于黑暗的魔族带来无尽光明！」 说完看了看云舒玉的表情，发现他依旧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严肃道：「魔主，我知道您可能不会信，但是请您一定要去见见城主，见了他之后您就会知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为什么非要见城主？我和他又不是认识，他又不是我……」云舒玉顿住了，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城主」不会是他那个二叔吧？ 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出现个什么劳什子的城主非说他是「万魔之主」？这名头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岚雪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上次自己还是散仙修为，在临安城就毫无抵抗之力，这次要真是闻晏……自己还能护得住云舒玉吗？ 第85章 一体双魂 「带路。」 云舒玉臭着脸跟在合体魔修身后，感受到沈岚雪抓着自己的力道越来越重，回握过去：「别担心，他敢来，我就敢再把他打回去。」 第153页 沈岚雪没回答，默默放轻了抓着云舒玉的力道。 这极欲城的城主府离他们的位置不是很远，行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依旧是暗色系的建筑风格，看久了让人有些心烦气躁，再加上整个魔界都处于永夜的状态……是的没错，整个魔界都看不见太阳。 云舒玉在魔界暂时和日光诀说拜拜了。 走进极欲城的城主府，入目果不其然是和临安城内差不多的配置，云舒玉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也是难为他二叔在魔界还能搜罗到这么多好东西。 很快就被那合体期魔修带到了议事厅，只见那魔修恭敬道：「魔主，城主就在此处等着您，小人就退下了。」 没搭理他，云舒玉面无表情地推开了议事厅大门。 「别……闻晏……」 云舒玉：「……？」 哇……他二叔玩得挺花。 只见议事厅上方的宝座之后，一道屏风隔住了视线，但是对于修士的目力来说依旧能看见后面有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香肩半露，姿势大胆，另一个却有些……发虚，像是个透明的魂体。 动作间还伴随着可疑的声响，听得人面红耳赤。 沈岚雪一把捂住云舒玉的眼睛，抬手关上了门。 这可和街上那些不一样，这怎么说也是……也是自己长辈，可他为什么就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 大概过了半炷香之后议事厅里面才传来了声音，是个略微沙哑的男声：「进来。」 云舒玉有些尴尬地推门进去，抬眼就见宝座上坐着个披散头髮的男人，身着暗红绣千瓣金莲的法衣，头髮黑玉般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面若好女，肤如凝脂，眼如点漆，唇色却艷红如血，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艷鬼。 最关键的是，除这个男子没有第二个人了。 见这男人坐在那儿眼神空洞像个木偶，只好先开口：「城主找我过来所为何事？」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云舒玉觉得十分不对劲儿，面前这个应该是极欲城城主夜天羽，刚才喊闻晏的声音和刚才喊他们进来的声音一样，进来之后又只看见了一个人。 所以闻晏肯定没附在面前这人身上，可关键是这议事厅里也没看见第二个人啊！难不成…… 突然，夜天羽的眼神鲜活起来，眼底透着盈盈笑意：「我的好玉儿，二叔可算又看见你了。」 云舒玉皮笑肉不笑，心里有种尘埃落定之感：「您来得还挺快……」 闻晏伸了个懒腰，然后面色一僵，咳了咳掩盖住自己的失态：「咳咳，要不是二叔为了能早点能过来见你，才不会和其他人共用一副身体。」 「我看您挺喜欢的。」云舒玉继续微笑。 闻晏：「……」 罢了罢了，他一个当叔叔的不和小孩子计较。 于是脸上又挂上虚假的微笑：「要不玉儿猜猜，二叔来下界是为了什么啊？」 云舒玉：「我觉得，您还是适合回去找我爹。」 「真无情。」闻晏撇撇嘴，「我这回又不是过来带你回去的。」 云舒玉这回直接站不住了，一瞬间移到闻晏面前掐住他的脖子：「二叔，我现在只动用了五分之一的本源之力。既然你这回来不是过来带我回去的，肯定是尤对浮生大世界有所图谋。」 「我不是个圣人，你们想蚕食其他三千世界我暂时管不着，但是如果你们对此界出手，我不介意再多用一点力量再把您送回去。」 闻晏见面前这小崽子真要下死手，一根一根掰开云舒玉的手指：「别这么急，把这具身体掐坏了二叔可要心疼的。我又没说这次过来是要过来蚕食这处世界。」 云舒玉放下手冷哼一声：「那你单纯过来看看我死没死？你又怎么知道我会来魔界？」 闻晏靠在包了软垫的宝座上摇头：「第一个问题，不是。第二个问题，天机不可泄露。」 又问道：「你知不知道上魔界为何要蚕食其他世界？」 这个云舒玉倒是真的想过，标准的反派的角色做一些反派该做的事情是为了什么？ 无外乎是站在自己的利益上做出最有利自己的事情。 上魔界蚕食三千世界，除了一统天下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原因，于是回答道：「你们想称霸上界和下界？」 闻晏闻言却笑了：「哈哈哈……你说的真好，我都心动了，可惜说错了。」 沈岚雪站在台阶下面，眼中神色难辨：「那你们是为了什么？」 「我们当然是为了——造神。」 「知道魔界关于万魔之主的预言吗？」 云舒玉条件反射地摸了一把眉心的金印，这金印是他动用多一些本源之力后出现的，堪称浑然天成。 「阿兄成为不了魔神。所以，我的好侄儿，你是成神的最佳人选。」 —— 「他根本就是个神经病！魔个屁的神啊，老子一只混血狐妖当个鬼的魔神，我看他像神经病，我呸！」 云舒玉暴躁地走在房间里，恨不得咬死闻晏，可惜这回闻晏下来的连分魂都不是，只是一缕可以脱壳而出的神识。 当时他在闻晏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爆了夜天羽的肉身。 结果没想到过了仅仅是一盏茶的时间，那些残肢一点一点又拼成个完整的夜天羽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154页 不过这回倒不是闻晏占据这个壳子了。 夜天羽的性子很冷淡，眼睛很黑，真就像个会唿吸的娃娃，沖他们点点头，然后吩咐下人把他们带下去安顿，像是面前这人没杀过自己一样。 云舒玉愣住了，转头看向沈岚雪：「他这是……」 沈岚雪蹙着眉道：「不死之身。」 不死之身是一种特殊体质，持有者往往拥有极高的天赋，只要持有者的三魂七魄不泯灭，那么肉身的一切在被「杀死」之后都能復原，但是復原的过程是极其疼痛的。 但是魔这种东西没有三魂七魄，他们只有魔核，魔核还极其坚硬，这不死之身安在魔身上就像是个bug。 他刚才也只是爆了夜天羽的肉身，并没有去特意搜寻他的魔核，而是去寻找闻晏的分魂，只不过没找到罢了。 但是夜天羽这个表现……云舒玉莫名有些不敢看他，这夜天羽说得好听一点叫冷淡，实则眼底空洞没有情绪，就像是把真实的自己封闭起来一样。 一道虚影突然出现在云舒玉身边，他的脖子被虚影掐住，偌大的疼痛和崩溃都涌上心头，又有一种纯洁懵懂像是婴儿的思绪浮现，一时间心间悲恸。 他莫名知道，这种感觉是夜天羽刚才復原肉体的时候感受到的，但是又为何会有如同婴孩一样的……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云舒玉回过神就催动本源之力把虚影打了出去。 闻晏早就防备着云舒玉，这下没被他打得消散，只是就虚影变得透明一些，赶紧回了夜天羽的身体。 「我说了，不要对这具身体出手啊……也怪我没说清楚。」闻晏终于没再笑了，「我干什么事情和小羽没关系，他很单纯，这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一次，就别怪二叔不留情面。」 云舒玉拦住满眼杀意的沈岚雪，问道：「你们为何要造神？」 闻晏抿了抿唇：「神界已经消亡了数百万年，这数百万年间再也没有新神诞生。而且你要知道，我的好侄子，不只是浮生大世界无人飞升，还有许多其他三千世界无法飞升，仙界将颓，大厦将倾，上魔界也难脱——」 议事厅之外突然传来了几声惊雷。 闻晏收住话头，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们活着的人得为之后做打算，但是汲取三千世界的力量供阿兄一人成神行不通，这不是天地认可的神明。」 云舒玉死死抠着手心的软肉：「那又与我何干？我甚至连魔的血统都不纯。」 「巫神有言，此间天地之困唯有『共洽，守得云开』可解。到时候新神诞生，一切事情都会得到满意地答案。」 云舒玉不禁瞳孔震颤：「你究竟想说……」 闻宴把食指放到唇间：「嘘——好玉儿，你应该猜到了，不信的话等你回去修真界可以问问那只老虎。」 「你们歇着去吧，我得带小羽疗伤了。」 思绪回到现在，云舒玉把茶杯狠狠往桌子上一摔：「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把他送回去——」 「阿玉，你在害怕吗？」 云舒玉低下了头：「我……我当然害怕啊……」 他怎么可能不怕？ 闻宴的话明里暗里都是在说他会成为新神。 成神要有神格，前提是已经飞升到仙界。 可他现在才金丹后期，还没摸到元婴的门槛，突然有个人过来告诉他——「你要是不成神的话整个天地就要跟着你一起完蛋。」 就像是有人突然把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背嵴，他拼命挣扎也难逃被山吞噬的结果。 沈岚雪知道云舒玉心神不稳，上前托起他的脸：「看着我，阿玉。」 云舒玉闻言抬头盯着沈岚雪那张俊美如神祇的脸。 那双天青色的眸子里的情绪很复杂，复杂到他有些读不懂，但是最明显的是那双眸子里浓浓的爱意。 沈岚雪语气坚定，目光缱绻：「不要怕，不管会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无论是魔是仙，亦或是神，我都会陪你——」 「魔挡屠魔，仙挡戮仙，神挡杀神。」 「你我一同得证大道，超脱六道之外，不死不灭。」 第86章 芙蓉帐暖 在那之后，云舒玉和沈岚雪就住在了极欲城城主府。 而闻晏自从说了「造神」之后就没再找过他们。 云舒玉倒是过去找他了，可每次过去闻晏都缩在夜天羽身体里不出来。 他只能和面无表情的夜天羽两个人干瞪眼。 沈岚雪面对外人虽然也面无表情，但好歹眼神还有变化，能让外人知道这位无情道的仙尊还是个活人。 夜天羽就纯粹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眼神大半时间都是空洞的。 不空洞的时候就变得很……单纯，像是婴孩一样纯粹的眼神，只有在这种时候问他东西才会给出一点反应。 云舒玉猜测夜天羽眼神空洞的时候应该是在和闻晏说话。 自己在外边恨得牙痒痒，闻晏还是和个缩头乌龟一样缩在里面不出来。 他又不想对夜天羽出手……那天的共感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虽然他不知道夜天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但再让他对夜天羽下手，且不说闻宴威胁他，他自己也是不愿的。 第155页 因为那天他回去仔细想了想杀夜天羽的时候，根本没看见魔核之类的东西。 又去城主府的藏书库翻了半天，在一本古籍上找到了解答——有的魔失去魔核也不会死去，但是需要依存一些魔气和灵气才能继续生存，代价是修为不会继续增长。 他不知道夜天羽是古籍上的那种还是别的。 他又不真是虐待狂，面对一个心性如同稚子还杀不死的人，非得揪着人家杀一遍又一遍的。 那他就和真神经病差不了多少了。 闻晏躲着不出来——也可能是还没养好伤。 云舒玉也不逼他，索性就在城主府里挑了一间客房改造了一下和沈岚雪住了下来。 毕竟他们现在也没法子回修真界，还没魔晶。 那些修真界的天材地宝拿出来也没人要，魔界修炼需要的东西和修真界的东西不是很一样。 现在有人无条件给他们提供免费住处，不住白不住。 一直露宿野外也不是不行，毕竟他们的芥子里还有不少好东西。 不过，就算闻晏说他除了搞搞自己不不搞别的事情，云舒玉还是放心不下来，得亲眼看着才好。 虽然目前看来闻宴也没搞事——下来的都从分魂变成神识了，能搞大事云舒玉也是佩服他。 不过上魔界的魔居然有完整的三魂七魄还是让他有些琢磨不透。 他也是来到魔界探查了几个魔后才发现下魔界的魔是没有三魂七魄只有魔核的。 天上的魔和地下的魔都是魔，区别只不过是一个构成杂了点，一个纯粹一点，怎么就能差这么多？ 但这些不是他能研究明白的。 那什么神不神事情，光凭闻晏的一面之词，他不能不信，也不能都信。 他这二叔满嘴跑火车，没准这些话半真半假，还存了心思坑害他。 既然现在他们彼此之间相安无事，那么他要紧事就是……给黑、玄墨升个级。 因为他在若有若无的压力下修炼半个月，已经修炼到金丹圆满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进阶元婴。 介于他现在用的魔的本源之力越来越多，他有种预感，在渡劫的时候面对的雷劫强度会越来越离谱。 早点把噬天兽餵到成年就能少挨几道雷噼。 玄墨还是拳头大小的样子，从须弥里放出来整个糰子都很兴奋，一个劲儿往他身上扑。 云舒玉捏着玄墨的皮毛：「你这么小玩意儿到底要吃多少？不会……」 等等，他的须弥！ 一把拽着沈岚雪就进了须弥。 沈岚雪略显狼狈地在坑坑洼洼的草地上站稳，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地面上只能看见黑黝黝的泥土。 沈岚雪：「……」 云舒玉：「……！」 他的草地！ 不过好在消失的只是草，悠哉悠哉的仙兽和其他灵植都没惨遭毒手。 介于灵草的灵力是这些灵植里灵力最少的，几乎和修真界的差不了多少，应该是这小玩意儿知道自己消化不了那些东西才「免开尊口」。 「黑蛋小朋友。」云舒玉把手里的小玩意儿举到和自己一个高度的位置，似笑非笑，「从今天开始，这些草长出来之前，你都叫黑蛋了。如果这些草长不出来，你一辈子都叫黑蛋也不是不可以。」 黑蛋在云舒玉手心里跳了跳，然后努力凑近主人的脸想要贴贴，可是主人还是一脸冰冷，又戳了戳自己的脑袋。 黑蛋感觉很委屈，金黄色的眼睛眨呀眨。 它不是故意吃的，可是主人把它丢在里面，给它准备的食物根本不够吃……它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才开始吃草的。 于是开始小声哼哼和主人诉苦。 云舒玉听完后，第一时间看了看芥子里剩下的天材地宝和灵石。 虽然这半个月他没把黑蛋放出来，但他可在送黑蛋进须弥之前给它准备了一座小山一样的天材地宝啊！ 半个月就……都吃没了…… 这也太能吃了吧！ 云舒玉忍不住眼前一黑，尾巴和耳朵都炸了出来，九条尾巴在空中凌乱飞舞。 最后还是没说别的，捧着黑蛋痛心疾首：「好宝宝，你、你以后饿了和爸爸说……不要啃草皮好不好？」 宠物犯错怎么办，打又捨不得打，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这小玩意儿捏死，关键是宠物犯错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考虑不周。 「呵。」 一声轻笑从旁边传来，云舒玉见沈岚雪站在原地眉眼含笑，气不打一处来，「啪叽」一下把黑蛋丢给了沈岚雪：「不许笑，你快餵它。」 沈岚雪接住黑蛋摸摸它的脑袋。 黑蛋兴奋地蹭了蹭沈岚雪的掌心，主人的道侣要餵自己吃东西啦！ 沈岚雪丢给黑蛋山一样纯度又极高的晶石，把它放到了地上，走到云舒玉旁边亲了亲他冒出来的狐耳。 云舒玉：「别……很痒的……」 青年脑袋上的纯白色狐耳抖了抖，紧接着双颊浮上淡粉，一把抓住继续在他头顶作乱的手：「都说了不要揉了，再揉我……」 再揉他都快站不稳了。 也不知道他的耳朵上面到底有多少触觉神经，自己碰倒是没什么事，一旦被其他人摸就会很奇怪。 小时候被长辈们揉耳朵就算了，自己也没什么太特别的感觉。 第156页 倒是现在沈岚雪一摸耳朵，他就忍不住腰软腿抖的，除了耳朵还有…… 「诶你干嘛啊……」云舒玉捂住自己的尾巴根，可是因为尾巴太多了，还是被沈岚雪揉了一下，瞬间脸色涨红。 沈岚雪抱起云舒玉，眸中划过一丝猩红，声音温柔却微哑，像是在忍耐着什么：「阿玉，我现在是合体期修为。」 云舒玉双手搭在沈岚雪的肩膀上：「我知道啊，怎么了吗？」 温热柔软的唇凑过来在他的唇上吻了吻，云舒玉莫名有些心慌，红着脸和沈岚雪对视：「你想……」 沈岚雪盯着云舒玉的眼睛：「可以吗？」 「怎么不行……」云舒玉放弃和沈岚雪对视，「这种事怎么可能拒绝。」 他拒绝什么都不会拒绝这个事啊！不就是……也没什么区别吧？ 沈岚雪瞥了乖乖吃晶石的黑蛋一眼，抱着云舒玉出了须弥，进入他们自己又布置过的城主府客房。 其实已经不能被称为客房了，完完全全就是在里面又套了个空间，屋内的摆设和藏剑峰的弟子居差不了多少。 轻轻把怀中人放在榻上，确认结界无误后，沈岚雪开始释放身上的梅香。 云舒玉闻到那香味儿先是恍惚一瞬，然后抱怨道：「你最近怎么老把香味儿放出来……害得我都记不清……」 这些年他对这种事情的感觉大多数都是快乐的，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这种快乐变成了模煳的欢愉。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沈岚雪喜欢上事前先催动巫山骨释放梅香，这梅香一出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陷入一种如梦似幻的境地，也说不上不好，就是少了些真实感。 每次醒过来身上都清清爽爽的，要不是沈岚雪还在他旁边待着，他还以为自己做了场春梦。 但是今天他们……云舒玉莫名不想再受到这梅香的影响。 沈岚雪面色一僵，似乎有些为难，眸色暗了暗：「阿玉，我怕你会……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云舒玉伸出手勾了勾沈岚雪的腰带，像是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这是你自己说的。」 沈岚雪一把抓住云舒玉的手，抬手摩擦着他的眼尾，直到上面泛起一片动人的红晕。 「不许怕我。」 云舒玉从没见过这样的沈岚雪。 结契以来这么多年，他记忆里的沈岚雪总是隐忍克制的，就算是在这种事情上，也是少有失控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己失态比较多。 可今天，沈岚雪的表现是他没见过的，那双对着他从来都是温和内敛的眸子染上疯狂之色。 自己犹如海上冒风雨里的一叶扁舟，孤立无援，任凭风浪击打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快一些雨过天晴。 可惜没有用，这场狂风暴雨持续了将近半个月依旧未能停歇。 这段日子里他几乎一闻到浓郁些许的梅香就忍不住发抖——因为这意味着沈岚雪要进行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神识交融」，怕他受不住才会用梅香帮他缓解那种仿佛要溺死在深海的极致快感。 无论他如何求饶讨好都没用，那天他的「无知要求」像是一把迴旋镖，狠狠插在他的面前，留下的只有内心深处的战慄。 真是……要疯了…… 云舒玉抓着沈岚雪顺滑的白髮，艰难发出几个扭曲的音调。 「阿玉乖……一会儿就好了。」 第87章 破丹成婴 「阿玉……阿玉？」 「不行……再吃就撑了……」 「唉……」 「阿玉，醒一醒，你得渡劫了。」 渡劫？什么玩意儿？他不就是睡了一觉…… 云舒玉感觉自己沉睡在深海，起起伏伏像是被海里的暗流彻底沖刷洗涤了灵魂。 恢復意识后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柔地对他说着让他有些不理解的话。 突然间，那种被禁锢的感觉消失了。 他缓缓睁开双眼，看见熟悉的内饰，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离恨天。 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魔界极欲城。 浑身上下清清爽爽，没有出现什么像是被卡车碾压过的感觉，后面也没什么太大的不适感。 就是总感觉……里面还是…… 「不需要清洗，这些东西对你有好处。」 堪比炸弹的话从记忆深处蹦出，云舒玉想起来，他好像是把那些东西……全吸收了。 他怎么会……他现在不会还在做梦吧，不然为什么能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他不应该还在大海上被暴风雨肆虐吗？ 怎么就停下来了…… 「阿玉，该起来了。」 云舒玉被一只手拉回了现实，身体也变得不对劲儿，惊诧间拍开沈岚雪的手。 转头看向沈岚雪，发现他眼中是明显的错愕和受伤，还有一种他读不懂的情绪。 沈岚雪慢慢把手放回原处，咬了咬唇：「阿玉，你是不是……接受不了那样的我？」 这一次，他选择让云舒玉清醒直面自己似乎永远也得不到满足的欲望。 最近一段时间，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过于强烈的欲望。 所以每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都会选择用梅香引诱云舒玉进入更深的极乐，让他不会因为自己过于粗暴地动作害怕。 第157页 昨天云舒玉提到了这一点，他本来不想答应的，可是看见那双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黑亮的眸子，他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爱一个人，就是要接受他的全部。 无论是好还是坏，不是吗？ 想来阿玉是能接受的。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阿玉似乎真的接受不了…… 他不介意把他关起来，一直关到这具身体能够承受得住。 并且他已经用了一些小手段让阿玉更能接受自己，就是不知道何时才会生效。 「我没有！」云舒玉没有犹豫，「我刚才只是——」 他该怎么解释他被沈岚雪一碰就浑身酥麻发大水导致惊讶万分才不让他碰自己啊……明明之前没有这么严重过，他现在还不舒服。 过分漂亮的青年坐在床上抠着手。 原本精緻的眉眼现在看起来柔和几分，更是多了几分被雨露浸润过后的艷丽，整个人容光焕发，就连那一双黑眸也是脉脉含情。 沈岚雪坐在床榻旁边，静静等待着云舒玉接下来的话。 云舒玉还是不好意思开口，心一狠，直接把沈岚雪的手拽进灵蚕被里，脸越来越红：「因为这个……你一碰我它就这样了，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这样，所以一着急才……我不是故意拍开你的。」 沈岚雪抽回手，原本暗含疯狂的眼里划过一丝惊喜。 阿玉已经完全适应自己了，并且以后只会对自己动情，不枉他这些天哄他喝下自己的血。 「我没有怕你，也不是不接受你那个样子，我只是需要时间。」云舒玉夹了夹腿，「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渡劫？」 沈岚雪拥住云舒玉：「是你金丹到元婴的劫云，我替你挡住了，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不用，」云舒玉也感受到自己身体里充盈的灵力，拍拍沈岚雪的后背，「我现在就出去渡劫。」 被沈岚雪放开才真的放松下来，他还以为自己要坏了呢……还好现在被沈岚雪触碰没那么离谱的感觉了。 其实还是有些奇怪，不过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沐浴好之后，云舒玉身着玄色绣着金梅的法衣走出了客房。 只见城主府的上空黑色劫云翻滚，还伴随着阴风阵阵。 真是奇了，这劫云到了魔界怎的气质也这么符合魔界的环境。 轻笑一声，然后揉揉怀里已经变得和篮球一样大的黑蛋：「乖宝宝，和爸爸一起去渡劫，渡劫成功了你就不用叫黑蛋了。」 「你以后大名叫玄墨，小名叫黑蛋。」 黑蛋扑进云舒玉怀里拱了拱，开心得「咕啾咕啾」叫了两声，觉得主人原谅自己把草吃完的事情了。 紧接着歪了歪脖子，怎么它总觉得不对劲儿？ 云舒玉见黑蛋金黄色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不解，还歪了歪身子。 忍俊不禁，掩饰性地捂着嘴咳了咳，御剑飞到半空又全速引着劫云向极欲城外飞去。 好不容易找到一片空地，渡劫正式开始。 云舒玉坐在漆黑的焦土上，将神识沉入丹田，里面的金丹安安静静得待在那里。 修士想要从金丹晋阶到元婴，最关键的就是这一步破丹成婴。 这颗金丹究竟怎么变成一个缩小版的自己是个问题。 云舒玉总觉得这么个好像……生孩子，把一个球变成小人儿的模样，和生哪咤有得一拼。 不过别人破丹成婴还比较好行动，关键是自己的金丹里还有个妖丹啊！ 那他怎么办……难不成也要把妖丹和金丹一起破了变成元婴？ 有句话说得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云舒玉决定先动手试试，于是拿出一大堆极品灵石，催动《拈花明镜心法》吸收灵气。 灵气通过奇经八脉最终汇聚到丹田的金丹，使得原本洁白的金丹更加莹润可爱。 吸收了半天，云舒玉突然觉得自己只是吸收灵气的做法不对的。 因为迄今为止，他还是没能感受到金丹有任何要「破」开的感觉，似乎缺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 元婴又是什么？ 原本有些激动的心情逐渐冷静下来，池墨斋教习长老的声音在脑海浮现——「元婴，元神之显，二气之现，得其二者方可破丹成婴。」 二气又是什么？ 他想起来了，是阴阳二气！ 天地间有先天的阴阳二气，可以为修士化为自身所用，但是因为这二气过于玄妙，所以一般的修士在日常里无法探知。 就像是他的师妹白思雨，因为修炼了《阴阳造化录》才能轻松用阴阳二气作为武器。 修士除了修炼功法、心法以外，最容易探查感知到阴阳二的时候就是破丹成婴之时！ 于是云舒玉先是一点一点剥离出几丝元神，等到那些元神汇聚成头髮丝细的光柱他就知道够了，再把那细丝小心翼翼送入金丹。 金丹没有排斥，细丝进入之后金丹居然还在他丹田里跳了跳。 怪有意思的。 之后云舒玉又开始尝试汲取天地之间的阴阳二气。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魔界，他感应半天也没有感受到阴阳二气。 睁开眼调整了一下状态，云舒玉又闭眼开始寻觅。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发现了阴阳二气的影子。 第158页 它们隐藏在魔界驳杂的魔气和稀少的灵力之间，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 知道该那阴阳二气是何感觉后云舒玉也就不急了，慢悠悠的开始抓取。 觉得够了之后，把它们团成一个小团儿又提纯了几遍，这才把格外活跃的阴阳二气引入丹田。 在他丹田里滚来滚去的金丹像是饿狼看见了鲜肉，一下子撞在阴阳二气身上。 倒是省了一点一点放进去的功夫…… 云舒玉失笑，在旁边帮着金丹吸收。 很快，阴阳二气被吞噬殆尽，雪白的金丹突然不再动作，安静地浮在丹田里。 云舒玉感受到身上的热度，情不自禁地开始吸收灵气，身边的灵石很快就消失了。 他索性搬出了像小山一样的灵石放在旁边以备不时之需。 等到终于吸收不动灵气后，金丹开始变得越来越透明，化作史莱姆一样的质地。 然后开始冒出刺眼的白光，越来越亮，刺得云舒玉神识刺痛眼前空白几秒—— 「咔嚓」。 像是鸡蛋壳裂开的声音从丹田响起，云舒玉再去看金丹的位置就发现金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概有两个拳头大小的小人儿。 小人儿完完全全就是自己的缩小版，只不过浑身上下通体莹白，正好奇地打量着神识，不过没有衣服。 最奇特的是，这元婴的脑袋上居然顶着狐耳，身后还有九条尾巴！ 要知道无论什么种族的修士，他们的元婴都是人形，绝对不会有其它种族的特点。 这元婴怎么……也对，自己妖丹都在金丹里了，元婴多个耳朵多几条尾巴也正常。 自己也没觉得元婴长这样有什么不好，云舒玉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可是这元婴光熘熘的他觉得不行，于是尝试着又吸收了许多灵气到元婴上。 元婴似乎和他是一个想法，有了灵气补给后两只手凭空搓啊搓，最后搓出来一件衣服穿在了身上。 那衣服上面还带着梅花图案。 云舒玉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唤出松柏剑，又把一边啃灵石的黑蛋抱在怀里。 浮到半空对着满天黑云笑道：「快来吧，我看你这回能不能噼死我！」 第一道天雷噼下，云舒玉甩了个剑花，天雷很轻松的消散了。 硬生生挺过五十四道雷劫后，又一道雷劫如约而至。 云舒玉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也不和天道较劲儿，从芥子里拿出法宝开始抵抗。 这天雷的强度，那可真是照着要噼死他的程度来的。 很快就剩下了最后两道雷劫，云舒玉拍了拍黑蛋：「好宝宝，你现在只能吞一道天雷，最后一道就交给你了。」 黑蛋又「咕啾咕啾」地蹭了蹭云舒玉的手。 第八十道天雷在意料之内的穿透了法宝的屏障，云舒玉提起松柏剑接了上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最终这天雷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噼碎他的元婴。 等到最后一道黑色天雷落下，云舒玉果断把黑蛋抛向天雷—— 「去吧，黑蛋！」 第88章 拍卖会 黑蛋小朋友「咻」得一下飞出，化作一道流星沖向天雷，二者宛如一对相恋的爱侣双向奔赴。 有好吃的！ 黑蛋金黄的瞳孔震了震，它闻到一股好香好香的味道，比主人给它吃的那些东西还要香！ 大概有手臂粗细的黑色天雷迎面而来，黑蛋兴奋地张大嘴巴—— 天雷一丝不漏地被噬天兽吞入腹中！ 漆黑的劫云逐渐放出七彩霞光，云舒玉上前一把接住黑蛋，有些意外的颠了颠怀里的黑糰子……怎么这么沉了？ 黑蛋感受到主人身上的气息，往云舒玉怀里拱了拱。 主人对它真好，不仅给它吃东西还带它出来加餐，它一定不会像其它幼崽一样被饿死。 可是为什么它好晕……主人怎么、怎么变成三个了！ 云舒玉发现怀里的黑蛋情绪似乎不太对，然后知道了它的想法。 会「饿死」吗？确实会的。 噬天兽无父无母乃天生地养的神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生，也不一定会在哪里出生。 出生之后一个月内如果身边的天材地宝不够其吞噬的话，很快就会消亡。 虽然噬天兽餵养到成年就不用消耗那么多天材地宝了，可是它们往往无法独自活到成年。 就算是被修士捡到存活率也极低，大部分的修士没有这个财力能养得起噬天兽。 有这个财力的修士大部分自身实力和境界都极高，根本不需要噬天兽来替自己吞噬天雷。 自己能遇到黑蛋可以说是一种机缘，黑蛋遇到自己也未尝不是一种造化。 趁着天降甘霖的功夫，云舒玉把黑蛋浮在半空，让它也可以更好的吸收天道的馈赠。 伸出手揉揉黑蛋的脑袋：「黑蛋真厉害，跟着爸爸绝对不会让你饿肚子。」 黑蛋顶着云舒玉的手指转了个圈圈，然后像是喝醉了一样东倒西歪的，「啪叽」一下摔在云舒玉手上。 云舒玉轻笑一声，戳戳黑蛋的小肚子：「怎么吃个天雷还能吃醉……」 把黑蛋送回须弥，又从芥子里面掏出一堆好东西送了进去，云舒玉这才有空探查一番丹田。 他的元婴好端端地盘坐在丹田里，闭着眼睛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宝相庄严，九条尾巴浮在身后没有乱动。 第159页 于是用神识碰了碰元婴，元婴睁开眼睛居然和神识玩了起来，二者不亦乐乎，玩得有来有回的。 云舒玉收回神识，觉得自己这元婴……好像个q版手办。 他也不是没见过沈岚雪的元婴，沈岚雪的元婴就比他这个正常多了，起码没衣服也没什么反应。 也可能是沈岚雪的元婴懒得搭理人。 那……元婴能不能抱出来？ 云舒玉有些手痒，一般元婴只有在修士被杀之后才会作为第二条命逃走，但是平时要是想抱出来呢？ 他觉得自己的元婴应该没那么脆弱……大概吧。 但是他也没大胆到在这荒郊野岭的就把元婴拿出来玩一玩。 看了看身上，金丹的时候已经噼过一次了，所以不是很脏。 给自己施了几遍清洁术，又把被噼得不太体面的法衣换成另一套，云舒玉这才御剑回了城主府。 果不其然看见沈岚雪坐在客房外的院子里等他。 「阿雪！」 沈岚雪站起身稳稳接住扑过来的云舒玉，眉眼含笑：「恭喜阿玉，已经是元婴后期修士了。」 说到这个云舒玉脸热了热，他这个元婴后期怎么来的……也算是修炼来的吧。 那《云雨录》还真有点意思，这么得来的修为居然依旧凝鍊，再加上《拈花明镜心法》的增益效果，他感觉自己现在一拳能打翻合体的魔修。 看着怀里人发红的脸，沈岚雪低头亲了亲云舒玉眉心的金印。 云舒玉伸手摸了摸沈岚雪的眉心……红色竖纹已经没了。 那时候 ，沈岚雪捧着他的脸，让他亲眼看着这道红色竖纹逐渐消失。 「阿雪，你的元婴有衣服吗？」云舒玉松开沈岚雪，在对方疑惑地眼神中把元婴掏出来放在手心向沈岚雪展示，「你快看，是不是很好看？」 「放回去！」 沈岚雪要被云舒玉吓死了，神色一凝，元婴那么脆弱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拿出来！ 云舒玉摸了摸手里乱动的元婴：「还好吧，我觉得我的元婴挺结实的。」 说完还抛了抛，元婴开心地抱住云舒玉的手指。 沈岚雪看得心惊肉跳，想抓住元婴塞进云舒玉体内，但是又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 只好蹙眉严肃道：「阿玉，元婴不是儿戏，你快放回去！」 云舒玉捧着元婴有些委屈，他真感觉自己融合了妖丹的元婴很结实，起码拿出来的状态，元婴期以下的攻击伤不了它。 见沈岚雪一脸严肃，起了坏心思，一下把元婴放到沈岚雪面前自己收回了手。 沈岚雪：「……！！！」 这下他不接也得接了，光滑细腻的触感从贴合处传来，沈岚雪双手微微发颤地把元婴捧到眼前。 元婴倒是不害怕，坐在沈岚雪手里左看右看的。 「呦——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云舒玉连忙抓回元婴塞进丹田里。 奇了怪了，他这二叔居然还会觉得是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闻晏站在院门口摇了摇手里的摺扇：「我可不是故意过来打扰你们两个的。我啊，是过来送贺礼的，恭喜我的好侄儿破丹成婴，离那个境界又近了一步。」 云舒玉这回假笑都懒得笑了，靠在沈岚雪身上对闻晏道：「那我还得谢谢你了？贺礼就不必了，你少说几句模稜两可的话，那可比贺礼好多了。」 沈岚雪在云舒玉收回元婴之后才恢復平静，虽然他碰到元婴的剎那就知道这个小东西不容易坏，可……他家阿玉怎么胆子又大了不少？ 大到敢把元婴拿出来玩儿。 淡淡瞥了眼用着夜天羽身体，在那边站没站相的闻晏，决定等闻宴走后再收拾云舒玉。 闻晏摇摇头：「我这怎么算是『模稜两可』？我明明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无论过程如何，你最后都只有一个选择。」 云舒玉：「你除了过来说句道贺的话，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的话麻烦出门右转。」 「别急着赶客，二叔过来给你送贺礼的，怎么能不送就走？」闻晏走进院子，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来两张带着魔纹的纸，「这入场券是隔壁极恶城的城主送来的，他们那儿最近要举办一场拍卖会。」 云舒玉接过那两张纸：「极恶城的拍卖会？魔界的拍卖会有什么好去的。」 沈岚雪在修真界也带他去过几次拍卖会，不过他在那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没买东西。 那些拍卖会上的东西他芥子里差不多都有，有的没有，也有类似的，导致他对拍卖会兴致缺缺。 修真界尚且如此，魔界的拍卖会又能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闻晏：「非也非也，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云舒玉想拒绝，但突然心中一动，觉得自己这场拍卖会非去不可。 不过去之前得先了解一下这极恶城，于是问道：「极恶城城主是谁，修为几何，极恶城有什么规矩吗？」 闻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城主是沐善，修为在合体圆满，极恶城和极欲城一样，没什么规矩可言。也和极欲城一样，极欲城进来可以随时随地满足肉体的欲望。」 「去了极恶城，但凡是个会思考的东西，全能会毫无顾忌地发泄内心深处所有的恶念。」 云舒玉有些不解：「这魔界四十二城有什么说法吗？」 第160页 怎么听起来这么邪门儿。 闻晏也不继续站着，不把自己当外人一样坐到石桌边倒了一杯茶，发现那茶是冷的也不恼，转而把茶杯放在手里把玩：「魔界四十二城，每一座城都代表着一种『念』。极欲城、极恶城、极喜城、极哀城、极苦城……」 「所以呢，仅仅是代表着这些念头吗？」云舒玉见闻晏不再说话，忍不住催促道。 闻晏微微一笑：「玉儿，你不是已经体会到极欲城的妙处了吗？」 云舒玉脸色变得像是打翻的调色盘：「你……」 「哈哈，我诈你的，没想到你又上当了。」闻晏笑得眼角都溢出了眼泪，「我本来以为魔界这些东西对人修不管用，没想到……」 闻晏看了看沈岚雪，这才继续道：「没想到还是有些作用的。我见此处设立了结界还以为你是在闭关修炼，结果居然是——」 「够了。」沈岚雪冷声道。 「切，知道你们人修脸皮薄，拐得我的好侄儿面皮也一样薄。」闻晏见好就收，「反正你们此行去极恶城没什么危险可言，东西我是送到了，去不去由你们，去的话记得过来找我拿地图。」 闻晏走到院门口一拍脑袋：「哦对了，这次的拍卖会是一家玲珑商行举办的，你们进场的时候有人询问的话，就说是极欲城城主的子侄。」 「慢走不送。」 见闻晏两只脚都跨了出去，云舒玉迫不及待打开了院门的结界。 世界终于清净了。 沈岚雪抽走一张入场券看了看：「一张很普通的纸，不过上面附了魔气，应当是制作之人用来验证真伪的标记。」 云舒玉翻来覆去看着手里的纸张，魔纹是红色的，上面写了时间地点。 七天之后午时，拍卖会就在极恶城的玲珑商行分行举行。 「咱们得去，总觉得这场拍卖会有什么对我很重要的东西。」云舒玉把入场券塞进芥子，吐槽道，「什么叫想好了去找他要地图，分明是告诉咱们想好了去和他换钱。」 俗话说得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和沈岚雪在魔界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去拍卖会肯定需要魔晶。 现在这种情况，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和身为「极欲城城主」的闻宴换钱。 事不宜迟，反正他渡完劫又不需要闭关，直接拉着沈岚雪去书房找闻宴。 闻宴依旧在画画，云舒玉倒是好奇他一天天究竟在画些什么，凑过去看了看——还是什么也没看见。 云舒玉：「二叔，有没有兴趣来一笔交易啊？」 闻宴听罢放下毛笔，又用旁边的水盆净了净手，这才回道：「想得挺快啊，说吧，什么交易？」 云舒玉晃了晃手上的芥子「当然是用天材地宝和你交换魔晶。」 第89章 论占有欲 闻晏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拿出几枚纳戒放在桌案上：「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云舒玉拿起纳戒瞧了瞧，里面满满登登都是极品魔晶：「你想要什么？」 闻晏抬手摸了摸夜天羽白皙的脸，语气里满是温柔缱绻：「当然是，能给小羽治病的东西了。」 云舒玉有些意外，但是又觉得这个答案很合理：「那你具体要什么？我这儿不一定有。」 毕竟夜天羽是魔界的魔，他和沈岚雪芥子里的都是修真界的天材地宝。 闻晏：「我需要万年灵乳、地心玉髓、凤凰烛泪、太阴真源以及星罗菩提子。」 云舒玉：「……啊？可我只有两种东西，还有，你这四枚纳戒里的魔晶和这些东西也不等价啊。」 这些东西里面他只有星罗菩提子和凤凰烛泪。 菩提子是心若叔来魔界之前给他的，那什么凤凰烛泪是他清点苏碧烟芥子里的宝贝时发现的。 凤凰烛泪大概有眼球大小，质地是半流体，红色的液体里夹杂着金色碎星，还会冒出火花。 虽然名字里带凤凰，但是在他翻了古籍之后发现，这东西不是凤凰的眼泪。 这凤凰烛泪是一种人造的宝贝，提炼了数百只拥有凤凰血脉的禽鸟的精血，经过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炼制成。 功效也很离谱，服用之后能够续情丝。 情丝是个什么东西……还是云舒玉去了九玄宗才从藏经阁里了解到的。 它基本上每个人都有，拥有情丝的人才会与他人产生情爱这种东西，斩断情丝或者天生没有情丝的人，他们无法对其他人产生这种感情。 现在闻晏管他要凤凰烛泪……不会吧，夜天羽没有情丝？ 好像不只是没有情丝。 万年灵乳是淬体用的，地心玉髓可以补全心智，太阴真源能够调节身体之中善恶二气的平衡，星罗菩提子又是堪称「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他这二叔要做什么么蛾子？ 闻晏听见云舒玉的话笑了：「你怎知你那道侣没有另外三样东西？」 沈岚雪在旁边适时开口：「有。」 云舒玉觉得不太对：「那你也不能坑我啊……」 「我可没坑你，你在这场拍卖会上得到的东西，它的价值远远超出这几样东西的总和。」 闻晏拿起桌案上的画纸吹了吹，一幅工笔画缓缓呈现在三人面前：「而且，都是自家人，一家人的事怎么能叫坑呢？」 画卷上，一只雪白的毛团正在牡丹丛旁边扑蝶。 第161页 那毛团十分圆润，根本看不清腿，唯有一双乌黑髮亮的眼睛清楚展现在画里，还有条和它身体差不多长的粗尾巴，一眼看不出品种。 一家人？ 云舒玉惊讶地嘴巴微张，这画上的应该是夜天羽的原型，在魔界一堆奇形怪状的魔里面意外的正常。 他这二叔没疯吧？ 按照闻宴当初在临安城对下界的魔那种厌恶程度，如今怎么会对夜天羽…… 他大脑都停运了一瞬，闻晏莫不是对夜天羽动了真心？ 嘶，没道理，怎么感觉这个想法更离谱。 他暂时不知道闻晏和夜天羽是怎么认识的，把闻晏回上魔界的疗伤时间压缩到最短，满打满算他们相识也就不到十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闻晏展示了一下画就把它收起来，「小羽和那些卑贱玩意儿不一样，他是纯粹的善念汇聚的魔，天生受限制心智不全。」 云舒玉这下更震惊了：「那他还算是魔吗？」 闻晏：「怎么不算？他还是天魔，只不过被那些蠢货认成了低级魔物，依旧拥有魔核，只不过为了救我才……罢了不提这个，把东西给我。」 云舒玉朝沈岚雪伸手，又从芥子里翻了翻，把东西都拿了出来。 交给闻晏之前还是忍不住开口：「二叔，那你离开之后呢？是把他带走还是……」 还是把夜天羽留在下界。 这似乎是个很残忍的问题，但是闻晏向他们讨了这些东西，明摆着是要为夜天羽恢復心智。 夜天羽现在的城主地位似乎也是闻晏帮他得到的，以他现在的心智根本无法管理好一座城。 若是闻晏为他恢復心智，那么无论闻宴带不带他回上界他都能很好的继续生活在魔界，怎么看都是夜天羽赚到了。 可是，纯粹的恶……真的会对纯粹的善产生情意吗？ 闻晏闻言，眉眼间流露出一股阴狠嗜血：「事成之后由不得他，我闻晏的东西……怎么可能待在这么个破地方？」 云舒玉：「你……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按照他二叔这个德行，以后不火葬场他倒立吃翔！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云舒玉也不打算多说什么，给了闻晏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把东西交到了他手里。 又拿起桌子上的几枚纳戒，拉着沈岚雪就要离开。 「玉儿——」 云舒玉回头：「还有什么事？」 闻宴指节叩着桌子：「阿兄听我说了你的事。」 云舒玉不自然地垂了垂眼：「所以呢？」 闻宴：「他依旧想不起来在下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你既是我的孩子，到了上魔界绝不会亏待你。」 云舒玉没再回应，拽着沈岚雪彻底走出书房。 两人缓步走在回客房的路上。 云舒玉实在是忍不住了，和沈岚雪吐槽道：「你可不要学那个自大狂加神经病。按照他像是对个物件儿一样对夜天羽，夜天羽恢復心智之后就跑了。」 沈岚雪问道：「还有呢？」 云舒玉想了想：「还有就是闻晏不尊重夜天羽的想法，他又没问过夜天羽想不想和他回上魔界，怎么就单方面要带夜天羽过去？ 「就他这么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怎么可能短短十年时间爱一个下界的魔爱到非得把他带回上界？我看多半是占有欲作祟。」 说完云舒玉看了看沈岚雪，看见沈岚雪神色复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沈岚雪在一起的时间好像也挺短的，而且沈岚雪对他来说年纪也很大…… 连忙找补道：「我没说你，咱们两个和他们不一样，你和闻晏不一样。他一个由纯粹的恶构成的魔君能是什么好东西。」 沈岚雪脸色正常些，又问道：「什么是占有欲？」 云舒玉顿了一下，解释道：「额……它是一种从情绪。大概是对自己喜欢的人或是事物有很强的控制感和珍视感，只允许自己接触，如果别人靠近的话，会对那个人产生敌意甚至发起攻击。」 是这样吗？ 原来，自己对阿玉的那种欲望叫占有欲啊…… 沈岚雪撩了撩云舒玉的黑髮，摘走上面碍眼的落叶，眼神越来越暗：「阿玉，你会讨厌占有欲强的人吗？」 云舒玉正在思考怎么在拍卖会上装个大的，听见沈岚雪的话一怔，莫名感觉后背发凉。 看了看一旁的沈岚雪没看出什么异常，遵从本心回答道：「占有欲人人都有，我对你还有占有欲呢……只要不是太离谱我都能接受。」 说完走到沈岚雪身后，一下子跳到他后背上，搂住沈岚雪的脖子调笑道：「怎么，你难道对我的占有欲强到别人看我一眼就要爆炸吗？」 ……嗯？ 云舒玉突然反应过来，占有欲强到别人看一眼沈岚雪就要爆炸的人是自己。 沈岚雪託了托云舒玉，语气平静：「没有，我只是不太想你的视线留在别人那里。」 不仅如此，他现在……就连云舒玉的目光多在路边的野花上面停留，他都会想要把那片野花毁去。 他甚至想打造一个小秘境，把云舒玉关进去，让他只能看见自己，只能和自己接触。 但是从云舒玉刚刚对闻晏的控诉里来看，他的阿玉好像不是很喜欢那种几近疯魔的占有欲。 第162页 他得把自己的心思好好藏住。 —— 两人回去之后研究完极恶城在哪，也没耽搁直接启程，因为按照他们现在最快的赶路速度，需要五天才能赶到极恶城。 魔界的魔修大多数赶路都是用原型或者是御器。 飞舟的使用者很少，因为魔界的飞舟质量堪忧，用飞舟赶路还没原型跑得快。 他们也不好开着修真界的飞舟、烧着灵石招摇过市，于是打算御剑去。 多情剑兴奋地把其他剑都挤掉，在云舒玉这里成功获得使用权。 极恶城位于极欲城西北部，二者中间隔着两片枯树林和一片沼泽，沼泽上方有毒瘴，所以飞到那里要格外小心。 好不容易花了五天五夜的时间，云舒玉终于看见了极恶城的城门。 极恶城从外面看起来和极欲城差不多，暗色系的城墙千篇一律。 进城的流程和极欲城一样，那两个守门的卫兵诚惶诚恐地祝他们两个玩得愉快。 一进极恶城就能看出来两座城之间的区别。 极欲城满大街都是人体行为艺术和青楼。 极恶城满大街都是……云舒玉觉得这满大街的魔都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 还有反社会人格的典型案例。 其中一个女魔狠狠揪着另一个男魔的脑袋按在不明排泄物上，神色阴狠，嘴里还喊着「满嘴喷粪就吃屎吧」之类的言语。 那男魔看着似乎气绝多时。 还有几个魔聚在一起肉搏。 角落里还有个魔修在虐杀幼崽。 云舒玉看不惯那个虐杀幼崽的魔，直接一个响指，催动魔气把那满脸横肉的魔挤爆，再一把火烧干净。 原本角落里盯着他和沈岚雪的视线消失了。 二人决定先在极恶城找一处地方落脚，客栈还是有的，但是云舒玉估计十有八九是黑店。 果不其然，随便进一家客栈，就算是最普通的房间都是天价。 云舒玉不是喜欢当冤大头的人，笑着把老闆提了起来，老闆见自己一个化神初期的魔修居然毫无还手之力瞬间怂了。 他就是再贪财也不至于为了几个钱把命丢了，于是老老实实给两人开了间天子房。 拍卖会当天，云舒玉和沈岚雪早早去了玲珑商行。 一进玲珑商行就听见一道充满磁性的男声—— 「我可是听说，今天的压轴拍品是魔神的骸骨啊。」 第90章 蝶骨 云舒玉脚步一顿，魔神骸骨？ 紧接着声音消失了，似乎是有人开了结界。 另一边玲珑商行的侍女迎了上来，恭敬行礼：「二位大人，请出示入场券。」 云舒玉把入场券拿出来递了过去。 侍女额上有两个尖尖的小角，虽然穿着清凉，但是不该露的地方却一处没露。 检查完入场券后又行了个礼：「二位大人，这入场券是分发给极欲城城主的，不知您二位……」 云舒玉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把闻晏交代他的话说了一遍：「我是他侄子，有问题吗？」 侍女连忙开口：「没有问题！大人请进场，这是您二位的雅间房钥。」 说罢双手奉上一块儿令牌东西，引着两人进去。 云舒玉进去就往刚才发声的地方看去，说出「魔神骸骨」的看着是个青年魔修。 黑髮紫眸，修为在合体后期，脸上和赤裸的上半身长着火红色魔纹，下半身是没几片布料的黑裙。 魔界大部分魔修穿着都是偏清凉的，少有像他和沈岚雪一样包得严严实实的。 这男魔头上还扎着一脑袋小辫，五官邪美，似乎是个天魔。 此时正一言不发，抱肩盯着面前的侍女，似乎下一秒就要杀魔。 沈岚雪瞥了眼那男魔，出手掰回云舒玉看向那男魔的脸。 云舒玉眨眨眼，趁机伸出舌尖在沈岚雪手心舔了舔。 沈岚雪感受到柔软湿润的触感神色一暗。 男魔也感受到旁边有魔打量自己，屈尊纡贵地看了一眼，这一看不得了——看他的居然是两个大美人！ 天知道他找了多久的床伴，就是找不到符合自己心意的，同为天魔的根本不屑于被他压，地魔和人魔都差点意思。 今天不过是受沐善那个老王八蛋的邀请过来参加拍卖会，没想到居然能遇上这么两个极品！ 瞬间顾不上和那侍女计较，转身向那二人走去。 那白头髮的美人儿看得他都要控制不住身下那二两肉了，伸手想摸上人家的脸：「美人儿——」 「把狗爪子拿开！你当老子是死人吗？」 云舒玉看这男魔直勾勾地奔着沈岚雪来，就知道他怀了龌龊心思，怒喝一声抓住这男魔手腕一拧，「咔嚓」脆响过后，男魔瞬间挥出完好的右拳打向云舒玉。 「你太弱了。」 云舒玉接住男魔带着魔焰的拳头，轻蔑挑眉，看着对面的魔逐渐冒出豆大汗珠。 「哎呦喂，二位大人——您二位能不能出去打？我们这儿可经不住你们这么打啊！」 听见声音出来查看的商行老闆都快晕过去了，这其中一位怎么是罹天宫的大人啊！ 另一位虽然不认得，但是能收到邀请函的哪位不是非富即贵。 要是真在他这商行打起来，破坏力先不说，这拍卖会能不能准时开启都是个问题。 第163页 云舒玉倒是可以把影响范围降到最小，但是看着眼前的男魔突然不想就这么杀了他。 他可是很好奇，这男魔口中的「魔神骸骨」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于是对着老闆道：「老闆不必担忧。」 说完就拎着满脸怀疑魔生的男魔出了玲珑商行。 一阵痛苦的哀嚎声过后，云舒玉拎着鼻青脸肿、气若游丝的男魔重新进来。 随意把男魔丢到地上：「还不快把你们这位『贵客』送到他自己的雅间？」 老闆心中惊骇，连忙让侍女把地上罹天宫的大人扶起来送到雅间，再叫个魔医，把上好的丹药都送进去。 吩咐完表情谄媚地走向云舒玉二人：「大人您请，您的雅间在天字间。」 「哦？」云舒玉抛着手里的令牌，整个人靠在沈岚雪身上，「可我的雅间不是地字间吗？」 沈岚雪揽住云舒玉柔韧的腰肢，手指不动声色地在上面摩挲。 老闆听见云舒玉语气里的玩味整个魔快要窒息了，连忙赔笑：「大人您见谅，这是本行的补偿，之后有什么需要您可以随时吩咐。此次拍卖会上您拍下来的所有拍品，本行只会收取成交价的九五成。」 云舒玉淡淡从鼻子里挤出个「嗯」，跟在老闆身后去了雅间。 老闆这才松了口气，眼珠都不敢乱瞟，直到被这二位赶走后才擦了擦汗。 刚才被打成那样的大人是罹天宫魔尊左护法的副手，也就是左护法的候选人——阿古纳。 阿古纳在魔界取名的寓意为「最骁勇的战士」。 这位大人也确实勇勐，能在那么多魔的厮杀里成功活到最后成为护法候选人。 阿古纳大人此次受城主邀请前来参加拍卖会，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他有能看出来其他魔修为的法宝。 合体后期的阿古纳大人居然会被一个元婴后期的魔修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要知道阿古纳大人可是天魔啊！ 那么，这位「极欲城城主的侄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跨越两个大境界像打狗一样…… 老闆不敢猜了，回忆起刚才那位眉心栩栩如生的金印，转身去准备给阿古纳的赔罪礼。 雅间在二楼，看着数量还挺多，云舒玉经过一楼大厅的时候看了一眼。 大厅大概有篮球场那么大，内里的装修精緻不少，但是整体的色系还是暗色。 其实从这两天极恶城的人员密集度来看，就可以预见此次拍卖会的盛况。 进了属于他们的雅间后，入目是个不是很大的房间，但是东西一应俱全。 里面摆着供人休憩的软榻和长椅，还有盆栽什么的布景。 云舒玉挥退一旁的侍女，又找出几个监视的法宝摧毁，确认好这里面什么也没有了，才设下结界坐到软椅上。 扭头看见沈岚雪走过来要坐在自己旁边，想起进来时那侍女暧昧的眼神……「腾」一下站起身：「别坐！」 沈岚雪根本没打算坐下，他过来是想把云舒玉拽起来。 云舒玉一脸嫌弃，叫来魔奴，让他们把屋子里的座椅全部抬走，从芥子里翻出来个「沙发」坐了上去。 这可是他当初特意去万宝峰找花雨凝鍊制的，外表和现世的沙发一样，但是经过炼制的法宝可比沙发舒服多了，还能随意调整角度。 调整好之后拍拍身边的位置，招唿道：「阿雪快来。」 沈岚雪坐到云舒玉身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一把将云舒玉抱到怀里，低声哄道：「把耳朵和尾巴放出来。」 「放这个干什么……」云舒玉坐在沈岚雪腿上抖了抖，只放出了耳朵。 沈岚雪眼中划过暗光，嗅着云舒玉脖颈处传来的谷物气息。 抬手摸了摸怀里人还在发颤的狐耳，放柔声音道：「阿玉，听话。」 云舒玉又抖了抖：「我放就是了，你今天好奇怪……」 具体是哪里奇怪他说不出来，就是一种感觉，最后还是听话地放出一条尾巴。 毛绒绒的尾巴一不小心就扫过沈岚雪的脸。 沈岚雪捉住雪白柔软的尾巴，把脸放在在里面埋了埋，兴奋得脸颊和眼尾泛起漂亮的红晕。 又过了一会儿，沈岚雪才问道：「阿玉，那个魔修怎么说？」 云舒玉在沈岚雪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抓了一缕白髮放在手里把玩，这才答道：「都交代了。他名为阿古纳，是罹天宫左护法厉尘的副手，本身算是左护法的候选人。」 他把阿古纳拎出去揍不只是因为老闆的请求，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要对阿古纳用「迷心」。 用了之后阿古纳果然问什么答什么，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像倒豆子一样说了个干净。 沈岚雪抱着云舒玉的手紧了紧，保持在一个不让他难受，又能让自己能感受到怀里人体温的程度：「那魔神骸骨呢？」 云舒玉沉默一瞬，将对面桌子上的拍品册子吸到手里：「阿古纳说是沐善告诉他的，沐善说此次的压轴拍品是远古魔神的蝶骨。他还说他和沐善从小相识，所以沐善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沈岚雪：「根据修真界记载，远古魔神在十五万年前身死道消。」 所以根本不可能突然出现什么骸骨。 云舒玉一页一页翻着手里的册子，每翻一页面前就会出现对应的拍品，只有最后的压轴拍品是一片空白。 第164页 冷笑道：「呵，一个名字里带『善』的极恶城城主，他嘴里能放出来什么好屁？没准……他给每个收到入场券的人都送去了同样的话。」 他就说闻晏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原来藏着掖着的是个「假消息」。 云舒玉就恨不得立马回极欲城把他送回上魔界。 用个「假消息」就换去了他五样天材地宝，这么多年还真是没白活。 沈岚雪蹙了蹙眉：「此次拍卖会这城主广邀天下群魔，是否图谋更大？」 云舒玉把拍品册子丢回去：「肯定啊，没准还是一出鸿门宴。但是……我还是觉得这地方有我需要的宝贝，不会这沐善真把魔神骸骨找到了吧？」 说完自己就否定道：「没道理，他找到这种好玩意不自己留着，反而拿出来卖？」 沈岚雪亲了亲凑到自己面前的尾巴：「或许是他用不了，而非不想用。」 「各位大人，我是此次拍卖会的拍卖师孙七。我宣布——玲珑商行分行第七十八次拍卖会正式开始！」 拍卖台上响起一道响亮的男声，午时已到，拍卖会正式开始。 坐在雅间里的人可以清晰通过屋子里的阵法观看、聆听下面拍卖台的一切。 如果想要拍下哪件拍品，只需要摇动手边金铃，接着报价就可以，声音会被金铃遮掩后透过上面的阵法传到下方大厅。 「这第一件拍品是万年冰焰魔石，功效是提纯血统，运用得当甚至可以将低阶魔物的血脉提纯至地魔！」 大厅里一片譁然，下面的魔是没有拍品册子的，所以大厅里大多数魔都不知道，这玲珑商行第一件拍品竟然如此稀有！ 冰焰魔石难求，万年的就更难得了，这种魔石一出现就会被魔疯抢一空，有的人根本没见过这魔石的真实面目。 拍卖师话音刚落，一块漆黑但转动之时会散发冷气和火焰的石头被端了上来，放在托盘里向众人展示。 孙七见众魔躁动起来也不急，等到下面的魔平静了才继续开口：「可惜这冰焰魔石的性质极其不稳定，所以本行起拍价——一千上品魔晶，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上品魔晶。」 争先恐后的加价声响起在大厅，等到价格到了一个下面魔修无法承担的价格，雅间里的人才陆陆续续报价。 云舒玉摸摸下巴：「有意思，这玲珑商行此次拍卖会，一共二十件拍品一件比一件珍贵。」 就像是有人在用这些东西作饵，来钓这些肯定会来的鱼。 这玲珑商行背靠极恶城城主。 所以，沐善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第91章 魔龙蛋 「六百八十万极品魔晶！」 「七百万极品魔晶！」 「八百万极品魔晶！」 无人再次加价。 孙七站在拍卖台上红光满面：「八百万一次，八百万两次，八百万三次——成交！」 「恭喜大人获得这颗万年冰焰魔石！」 天字十号间。 「还有什么喜欢的？」沈岚雪趴在云舒玉耳边轻声问道。 云舒玉耳垂被热气吹得有些痒，认真想了想：「那颗魔龙蛋吧，黑黢黢的和黑蛋挺像的。」 魔龙蛋是第八件拍品，外表看起来是一颗很黑很圆的蛋，圆润程度让他想起了不妄的脑袋。 拍品册子上说它是从魔渊里带回来的魔龙蛋，虽然里面的生机微乎其微，但「静心呵护」还是能孵化出来的。 魔渊是魔界魔龙和其他无法化形的魔物的聚居地，能从魔渊里带回来一颗龙蛋，光是听了就能感受到其中惊险。 这件拍品很微妙，虽然魔龙从破壳那日养起，一定会成为修行路上的一大助力。 可这魔龙蛋里的生机却……拍卖行都说微乎其微了，普通魔没有什么能温养的天材地宝，这蛋买回去也是个废蛋。 就算侥倖孵出来，里面的魔龙也可能天生就有缺陷。 所以就算魔龙蛋极其稀少，但这颗蛋却拍品里最可能流拍的。 不过云舒玉对这颗蛋很有好感，他觉得可以拍回来养一养，反正他又不缺能养蛋的天材地宝，回头可以让黑蛋孵出来。 魔龙就魔龙吧，还没出生，又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出生之后敢做坏事就把它踢成球。 第二件拍品是五万年的九阴幽花，一种灵药，生长在魔界极寒之地。 它可以炼制修復魔核任何程度损伤的丹药，不看品阶只看生长年份，起拍价一万极品魔晶。 最终成交价一千八百万极品魔晶。 第三件拍品是件极一品法宝，一柄带着魔焰的尖枪，名为「幽冥阳火枪」通体银白，枪身还闪着五彩流光，起拍价十万极品魔晶。 因着魔界品极高的炼器师极其稀少，大多数能练出极三品法宝的炼器师都被城主或者是大型家族供养了起来。 所以他们在外不会轻易出手，也很少有作品流出来。 这幽冥阳火枪尽管只有极一品，但在魔界还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在场的魔修有的是倾家荡产想要拍下来。 最终成交价在一千四百五十八万极品魔晶。 第四件拍品是十万颗魔物的魔核炼制而成的万魔镜，在对战中只要将对手吸进万魔镜，几乎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最高可以容纳合体期的修士，可以重复使用两次。 第165页 如果硬要容纳大乘期修士，只能容纳一刻钟，并且会变成一次性消耗品，是件非常不错的保命法宝，起拍价五十万极品魔晶。 最后成交价两千一百万极品魔晶。 云舒玉都快看麻了，这些拍品根本不像是给大厅里那些魔修准备的，几乎下面的人叫价还没喊几声，这价钱就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 想到此处，云舒玉翻了翻闻晏给他的纳戒，里面一共有一亿极品魔晶……也不知道够不够拍下压轴拍品。 于是认真提议道：「阿雪，你说咱们要是拍不到，能不能把它抢过来？」 沈岚雪握住云舒玉的手，和声道：「能，我陪你。」 云舒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也不瞎担心了，揉揉刚放出来的黑蛋：「黑蛋小朋友，等一会儿爸爸给你买个弟弟……或者是妹妹让你带好不好啊？」 黑蛋「咕啾咕啾」叫了几声，不太明白「弟弟」是什么东西。 它刚才在云舒玉的「悉心教导」下，终于学会控制自己的身形，又变回了拳头大小。 没等到主人回答自己，金黄的眼睛眨了眨，歪歪脑袋不再出声。 「大人，您的伤怎么样了？」 天字一号间里，身上长着一对鸟翅的女魔半跪于地，低头朝着软榻上黑髮紫眼的魔修发问。 「放屁，老子这不叫伤，这是恩赐你懂不懂！」阿古纳说完疼得表情都有些扭曲，捂了捂依旧肿得老高的脸，「干二，让你去查魔你查了吗？」 干二偷偷翻了个白眼：「回大人，商行老闆已经交代了，打您的魔是极欲城城主的侄子。」 阿古纳又吼道：「再和你说一遍，我不是被打了！这是魔主的恩赐你懂不懂！」 干二艷丽的脸上露出个复杂的表情：「大人，需不需要叫魔医再过来看看？」 阿古纳简直要气死了，他和这个死脑筋的下属说不通。 关键在于，如果不是真实经歷过……这个有些荒谬的念头实在是让别的魔无法相信。 那个黑髮黑眼的漂亮魔，他觉得，他一定是预言里的万魔之主。 这种感觉很玄妙，是阿古纳被揍的时候才体会到的。 那种血统的压制、那种魂魄的共鸣——形容错了，他没有魂魄，应该是魔核的共鸣， 反正他被那个魔按着打的时候，那个魔的眉心金印让他想要跪下去臣服，最好再痛哭流涕表示自己的忠心。 这是他在面对魔尊时都没有的感受！ 再一结合魔界流传了十万年的预言，阿古纳认定，那个打他的魔就是「万魔之主」！ 认错了也没关系，这么强的人值得他追随！ 总之阿古纳决定，拍卖会结束之后他要跟在那个魔身边，他不当什么左护法候选人了！ 他要跟在那个魔身边干大事，他要当万魔之主身边的得力干将！ 就算他不收下自己当小弟也没事，自己就远远的跟在他身边也不是不行…… 他有预感，自己跟了那个魔之后一定会流芳百世！ 干二看着自家主子时而疯癫、时而痴傻的表情沉默了，琢磨一会儿去问问魔医，阿古纳是不是伤到脑子了？ 如果真伤到脑子了……是不是要用好一点的灵药治治。 要不然怎么会被魔打了就认为那个魔是什么「万魔之主」，还不去復仇，跟平时睚眦必报的阿古纳一点都不像。 「下一件拍品是魔龙蛋。虽然它的生机微乎其微，但用合适的天材地宝温养过后依旧可以孵出魔龙，是不可多得的助战好宠！起拍价——二百万极品魔晶！」 一时间，大厅和雅间都无人竞价。 云舒玉也没着急出手，按照他这个气运的尿性程度，没准他一开口就有人过来和他抢，晚点开口拍卖师肯定着急，到时候倒计时都可能喊得快一点。 又过了好几分钟还是无人出价，孙七倒是不尴尬，准备直接流拍。 这魔龙蛋缺陷这么大，肯定没有冤大头想买回去一块「石头」。 「二百万极品魔晶。」 淡漠的声音在大厅上方响起。 孙七有些激动，也不管有没有人加价了，快速喊道：「二百万一次、二百万两次、二百万成交！」 「恭喜这位大人获此至宝！」 很快就有侍女敲门带着魔龙蛋进来收魔晶，云舒玉抛给侍女一个纳戒，里面正正好好是打完折之后的一百九十万魔晶。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侍女将魔龙蛋奉上，悄无声息走了出去。 魔龙蛋被摆在桌上，看着和鸵鸟蛋差不多大小。 云舒玉站起来围着魔龙蛋转了一圈，对抱着黑蛋的沈岚雪道：「我的好师尊，这个你来认主？」 他感觉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好像不适合认主。 沈岚雪把黑蛋放到魔龙蛋旁边，刺破指尖将血滴了上去。 魔龙蛋吸收干净沈岚雪的精血，外壳闪过一道白光，随即沉寂。 云舒玉松了口气，不是死蛋就好。 接下来的十一件拍品两人兴致缺缺，过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等到最后一件压轴拍品。 最后一件拍品是先被端上来的，不大的托盘上盖着块儿暗红色布料，被侍女轻轻放到拍卖台的石桌上。 孙七没有开口介绍，而是转身面对石桌缓缓下跪，额头虔诚地贴在地面，声音带上激动和颤抖—— 第166页 「最后一件拍品，远古魔神的蝶骨，无起拍价。」 「因为，真神无价！」 暗红色布料无风自动，倏地一下滑落到地面，一块晶莹剔透的蝶骨躺在托盘里。 蝶骨位于颅骨中央，眼眶后方，因为状如蝴蝶所以被称之为蝶骨。 这块儿魔神的蝶骨，就静静待在那儿，它是那般美丽，又是那么静谧，还如此令人目眩神迷。 所有人在这一刻噤声了。 云舒玉在布料掀开瞬间心神俱震，身体里的本源之力变得十分躁动，直觉告诉他，托盘上的就是魔神的蝶骨。 云舒玉把那种想毁灭一切的欲望强压下去，身体却僵直麻木，和沈岚雪对视一眼。 沈岚雪第一时间把黑蛋和龙蛋收回须弥，然后上前慢慢释放出梅香，香味儿浓郁，闻了香味儿后，过了几十秒云舒玉才能活动自如。 而大厅里，孙七依旧跪在那里，其他人也没说话。 突然，不知哪个雅间传出道声音：「贵行怎么能确定，这就是魔神蝶骨？」 「据我所知，魔神早在十五万年前就彻底消亡了，魂魄都没剩下，更别提一点骨头渣子。」 「本城主可以担保，这确实是魔神遗骸。」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声音年轻且稚气未脱。 云舒玉紧盯着面前的影像，一道人影走上了拍卖台——血衣、银髮、红眼，冷白的皮肤，还有稚气未脱的脸。 沐善看起来像是一个纯真的少年。 一点都不像……管理着一座恶念汇聚的城池的城主。 「沐城主如何担保？」 沐善站在拍卖台中央笑了笑，红眸里倒映着整个大厅的缩影，柔声开口：「我可以用我的命来担保，或者是——」 「在场所有人的命。」 鱼儿全都咬钩了，一场好戏，即将拉开帷幕。 第92章 疯魔 沐善说完这话之后，空气里又是一片长久的死寂。 依旧是雅间那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沐城主可真会说笑，在场这么多魔，你有什么本事能拿我们的命做担保？」 沐善站在拍卖台中央没有回答，此时孙七早就下去了，这上面除了他和所谓「魔神蝶骨」就没有别的东西。 他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上前抬手想要把魔神蝶骨拿起，但凑近的剎那缩回了手，像是被烫到一般「嘶」了一声。 沐善早知如此，放弃强行拿起蝶骨，把目光投向大厅众魔：「本城主从不说笑，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吾主魔神的恩赐，你们也将为吾主新生做出贡献！」 话音刚落，沐善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修为竟是从合体后期一直到了渡劫中期才停下。 要知道，来参加拍卖会的众魔里，修为最高的不过大乘中期。 渡劫期的魔君不屑于参加这种一听就是噱头的拍卖会，还「魔神骸骨」？魔神早就连灰都没了！ 再加上沐善是他们最看不起的低阶魔物和人魔的混血，看在拍卖会上其他宝贝的面子上，派个下属过来就行了。 雅间里的少君谁都没轻举妄动，他们不知道这沐善还有什么底牌，也不知道他接下来究竟想干什么，贸然前去容易变成沐善立威的工具。 云舒玉早就不再看面前的影像，而是放出神识探查外面的动静。 当然，外面还有许多道其他神识。 他悄咪咪找了一个小角落观察着，一边观察一边还向沈岚雪转播：「沐善的修为从合体期变成渡劫中期了，这下……不好搞了。」 没等沈岚雪回答，自顾自道：「没事儿，实在不行咱们拿法宝砸死他。」 沈岚雪：「……」 云舒玉见沈岚雪一副无奈的样子，有些尴尬：「哈哈，我就开个玩笑……」 渡劫期的修士不是不可以用法宝砸死，前提是法宝的数量足够多，他们现在手里并没有那么多可以伤到渡劫修士的法宝。 又皱眉道：「他说復活魔神……真的假的，这骨头我倒是觉得是真的。但是魔神要是真有残魂，不可能十五万年毫无动静，这中间还经歷了第二次仙魔大战，也没有魔神的影子。」 沈岚雪：「且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下面的沐善见没人搭理他，开始唱起了独角戏：「今日，我沐善诚邀各位前来，可惜有的魔却不给我这个面子。但是没关系，不来……就不来吧。」 然后停下来围着蝶骨转了几圈，沐善突然状似心痛地捂住胸口，眉眼间全是疯狂和恨意：「他们为什么不来！不就是因为——因为我是个低级魔物和人魔的混血吗？！」 云舒玉心中愕然，沐善居然是低级魔物和人魔混血？ 要知道这种混血，在魔界的地位那可是比低级魔物还低级，属于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那种。 在魔界，低级魔物、人魔、地魔、天魔混血生出来的孩子，都会收到纯血统的魔歧视。 鄙视链是天魔瞧不起一切混血，也很少有天魔和别的血统的魔生孩子。 地魔鄙视拥有天魔血统之外的一切魔，也讨厌自己的血统。 人魔鄙视低级魔物、人魔和低级魔物生出来的混血，最离谱的是低级魔物虽然没什么脑子，但是也会本能厌恶自己和人魔的混血。 如果是低级魔物孕育混血，那么它会本能的用尽各种方法流掉这个魔核还未成型的、外来「掠夺者」。 第167页 如果是人魔孕育的话，多半也是流掉，就算生下幼崽，按照魔界的风俗也会在幼崽学会修炼和觅食后踢出家门。 被踢出家门的混血幼崽大多数会被其他魔虐杀，就像是他们刚进极恶城一样，那个被虐杀幼崽，就是个低级魔物和人魔的混血。 所以说，沐善居然能活下来，还成为极恶城城主，有此等造化，气运着实不凡。 云舒玉都快同情他了，转念一想这儿哥们儿能当上极恶城城主，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准还是最「恶」的那个。 就算沐善长了张再纯真不过的脸，也改变不了他现在要杀了一整个拍卖会魔的事实。 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可惜现在自己不能把沐善打爆，要是动用剩下的本源之力呢？ 云舒玉有些心动，然后就被沈岚雪弹了一下额头：「诶，师兄你干什么？」 沈岚雪指了指他的眼睛：「方才你眼中红光闪烁，许是本源之力作祟。」 云舒玉顿时不瞎想了，继续关注沐善的「演讲。」 「可惜，就算我是个最低贱的混血，也当上了极恶城的城主。你们当中，有不少人在我继任城主当天过来送贺礼吧？你们当时的姿态可真高傲啊……不过，我可不需要你们假模假样的道贺，我需要的是——记住你们的脸。」 「让你们有幸能在今天，作为吾主新生的养料！」 沐善开始疯狂大笑，眼底满是血丝，笑完之后抬手摸了摸脸，撕扯下来一张假面。 再抬头，脸上多了一道横跨整张面部的伤口，这伤口深可见骨，还冒着黑气，外翻的肉却是黑紫色，里面还有细小的蛆虫在蠕动。 「看见这个了吗？」沐善碰了碰伤口边缘，「这是我筑基时在极善城被种下的，即使我已经修到筑基了，你们还是没把我当个活物来看……你们全都该死！」 说完又放柔声音：「你们能成为吾主的第一份养料，应该感到至高无上的荣幸。」 「对，好孩子……只要你把他们都杀了，再把魔核中的力量全都交给吾，吾就能拥有人形了。」 脑子里熟悉的声音响起，沐善嘴边挂起一个微笑，低声回道：「吾主放心，属下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的。」 然后转身跪在蝶骨面前神色狂热：「吾主，您看见了吗？这些都是您的食物！」 沐善的红色瞳孔里闪过白光，银髮垂落在暗色地面。 他还记得当初进极善城，是因为他听说极善城是魔界最公平、良善的城。 当时，他作为私逃的魔奴，无处可去又身负重伤，只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 可惜还是他期望太高了，明明之前那么多年从未遇到过什么好事…… 结果比他预料得还坏，那座城里的魔全都在伪善。 在他几乎要死了的时候，被极善城城主带回去治好伤，又被囚在城主府凌虐整整五年。 这脸上的伤口就是他的「死」因。 可惜他没死，魔神垂怜，让他能置死地而后生！ 他在极善城外专门用来抛尸的荒地上待了整整四天，直到第五天，一场雨落了下来。 他在雨中清醒，从身下四五米处挖出两块儿晶莹剔透的骨头。 其中一块儿是拇指的指骨，另一块儿就是蝶骨。 这两块儿骨头里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但是他一碰到蝶骨浑身上下就如同被烈火焚烧，只好用着指骨里的力量修炼。 也是从那天起，他脑子里多了一道声音。 那声音自称魔神，说可以将指骨里的力量借给他，但代价是他以后要助他復活。 沐善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用着指骨的力量一直修炼到合体期。 那道声音又告诉他，说他需要拥有一副人形，拥有人形要献祭一座城的魔。 于是他费尽心思当上了极恶城城主，苦修多年修到渡劫中期。 这样的修为已经超过绝大部分城主，他终于有能力报答吾主了！ 他借着这么一场拍卖会邀请其他城主前来，其一是为了献祭的力量更加强大，其二是报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 可惜那些城主没上钩，不过却派了下属前来。 同样，极善城城主也早被他折磨死了，不然还能为吾主奉献一点微薄之力。 不过没关系，先献祭了极恶城，之后其他四十一城可以徐徐图之。 到最后整个魔界，乃至于整个浮生大世界都会是他和吾主的囊中之物！ 云舒玉见沐善说了一半儿开始自言自语，愁眉苦脸道：「沐善是不是疯了？那块儿蝶骨上根本没有残魂，他去哪復活魔神。」 沈岚雪若有所思：「或许……是残念。」 「残念？那是什么，和残魂有什么区别？」云舒玉奇道。 沈岚雪：「残念只有死前执念深重，且魂飞魄散之人才会产生。残念会认为自己是残魂，附着在骸骨上。第一个接触到骸骨的人会被残念纠缠一生，逐渐变得像是得了癔症。」 这种情况确实和沐善现在的情况很像。 关键来了，虽然现在没有什么「魔神残魂」要復活，可是魔神骸骨却是实打实的，再加上沐善一脸马上就要发疯乱杀的样子…… 云舒玉皱了皱眉，还是不好办，他和沈岚雪一个元婴后期、一个合体圆满修为，真和渡劫期的魔修打起来不够人家一招拍的。 第168页 这回沐善终于站起身来，抬手向大厅来打出一道魔气，最前面的魔连叫喊的时间都没有，全化成了血水。 那些魔核「哗啦哗啦」掉在椅子上，被沐善吸到在面前。 大厅里的魔不再坐以待毙，不管有没有用纷纷掏出家底，一股脑朝着沐善扔过去，还有魔想出拍卖行，却发现此地早已被布下上古阵法。 沐善一边解决那些对他没什么用的攻击，一边继续收割魔核，很快大厅里就没有魔了，只有一地粘稠的鲜血。 「怎么，各位还不下来吗？」沐善用红衣擦擦手上的鲜血，「难不成……还要让我请你们下来？」 说完轻轻一挥，所有雅间朝着大厅的那面瞬间炸开，木屑四溅。 「沐善你个王八蛋，你是不是疯了？还抱着你那块儿破骨头当宝贝！」 第93章 神格 一道赤裸着上身的人影落到拍卖台上。 阿古纳站在沐善面前，手持幽冥阳火枪，紫眸里似乎同样燃烧着烈焰：「老子不是告诉你把那块儿破骨头扔了吗？你怎么还留着它？」 「你竟敢侮辱吾主？」 沐善像是被戳到痛点，本就狰狞的面容更加扭曲，闪身掐住阿古纳的脖子。 阿古纳梗着脖子吼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老子白养你那么多年了！」 沐善红眸里又闪过一道白光，原本收紧的手顿住了：「你认得我？可是……我不认识你。」 云舒玉站在雅间里看戏吃瓜，身旁站着沈岚雪。 除了阿古纳，雅间里的其他魔都没下去。 隔壁雅间里，一个红头髮大乘初期的女魔侧躺在榻上，甚至还在吃侍女餵到嘴边的浆果。 见有人瞧过来，女魔冲着云舒玉抛了个媚眼，吓得云舒玉立马收回视线，悄悄看了看沈岚雪——很好，表情很正常，不对……拳头攥得有点紧。 云舒玉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直接在沈岚雪脸上亲了一口。 很好，这回拳头松开了。 下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沐善疯疯癫癫的表情都正常不少，但言语上还是有些神经质：「你是谁来着……我记得我没给你发过帖子……我不认得你、我不认得你、我不认得——」 「阿格日。」 在魔界，阿格日作为名字的寓意是——「自由飞翔的炎鸟」。 炎鸟作为一种通体银白，但双目血红的魔兽，最大特点就是漂亮，用途大多是被圈养起来赏玩。 阿格日。 他有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混乱的、像是蒙了一层雾的大脑翻出久远的记忆。 上一次有人叫自己阿格日，还是在八百七十四年前。 他哄骗极怒城城主之子，让他带自己出去，而自己……却把他带到了附近的沼泽林。 在一众各怀心思的极怒城里，不知为何格外天真的幼崽选择相信自己，因为自己是他最喜欢的魔奴，哪怕血统卑贱也执意为自己赐名「阿格日」。 可是他既不是炎鸟，也无法自由飞翔。 「阿格日，你要带我去哪啊？」 黑髮紫眸的幼崽眨着水汪汪的眼睛。 「主人，奴带您去一片盛开紫灵花的地方。」 然后呢？ 自己把年幼的主人推进沼泽的泥潭，又硬生生切断身上的奴契，差一点走不出沼泽林，出去后马不停蹄地赶往极善城。 他已经不记得那个幼崽的脸了，去沼泽林前，他特意把幼崽身上的纳戒骗了下来，又亲眼看着幼崽沉没在淤泥里。 幼崽的嘴被淤泥封住之前，他还在喊—— 「阿格日，救我。」 沐善捏着阿古纳脖颈的手越来越紧，可看见阿古纳窒息的表情又惊慌地松手：「阿古纳……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么！我亲眼看着你死的？！」 阿古纳偏头咳出一口鲜血：「你果然是疯了。呵……我们早就见过了。」 沐善冲过去捧住阿古纳的脸仔细打量，指甲都陷在阿古纳的皮肉里：「你怎么……你怎么长这么大了？你不是应该死在那片泥潭里吗？！」 云舒玉听得荷花酥都掉地上了，这就是阿古纳嘴里的……从小相识？ 这怎么感觉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啊！ 「我看着你死……」沐善松开阿古纳的脸，看着指甲缝儿里的肉丝怪叫一声，「啊——吾主！」 破碎的记忆浮现，愤怒、惊慌、暧昧、潮湿的感觉一齐涌上心头。 「阿格日，其实那天我知道你要逃走。炎鸟有着洁白的羽翼，红色瞳孔里满是对天空的嚮往，它不应该被囚禁在笼子里……一生只能供人观赏。」 「阿格日，你杀我，我不怪你，换做我只会比你做得还绝。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毫不犹豫地推我下去，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阿格日……不，阿善。你能不能和我走？我可以在罹天宫为你谋一份好去处，你不要待在极恶城了，这里的魔最后都会走向自灭。」 「阿善，你把那块儿骨头丢了，那上面什么也没有！」 「你要赶我走？老子……好、好、好，走就走！就当这么多年的情谊和资源餵了狗！到时候你别求着我回来！」 「心狠手辣的王八蛋！」 沐善抹开脸上的血泪，冷笑道：「呵，我不过是给你送了张帖子，你竟真巴巴的过来了……」 第169页 阿古纳抬起手，想摸一摸沐善脸上的伤口，这么多年，他还是不肯治好…… 下一秒，阿古纳被一掌击飞，飞到入口处生死不明。 出手之后，沐善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疼，低声唤了好几下「吾主」，脑海里却没有人回应他。 一阵戾风传来，魔气汇聚的长矛插在他的心口。 「哎呦，下手真狠，你不怕那儿姘头被你打死吗？」红髮女魔站到沐善对面，吹了吹手里的葡萄一把捏碎。 红髮女魔身边还站着七个魔修，修为都在大乘期，而这些魔修正是各个城主派来的下属。 沐善此次拍卖会筹备了将近五百年，特意搜罗了这些城主必须要的、苦寻不到的天材地宝，还放出消息，就是为了拍卖会上能钓来更多的「鱼」。 就算那些城主不屑于来，那么他们为了这些天材地宝不被人夺取，肯定会派来自己的得力下属。 那些下属就会成为魔神最好的养料。 云舒玉站在雅间里继续看戏，开了个法宝才和沈岚雪传音道：「师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您说我们是哪一种？」 沈岚雪握着云舒玉的手淡淡回道：「坐山观虎斗。」 云舒玉：「……」好冷，这是什么新型冷笑话吗？ 沐善看着面前的魔，又扫了眼雅间剩余的魔，面不改色地将心口长矛拔出，长矛随即化作一道黑气消散在手里。 随即面容扭曲、神色癫狂，银髮无风自动，大笑道：「好，来战！」 台上八位大乘期魔修都动了，红髮女魔反手间唤出一对双刀朝着沐善砍去。 耄耋老者祭出万魔钟，钟声响起瞬间，在场所有人心神俱震。 头顶羊角的男魔召出幽冥魔火向沐善烧去，手化利爪的女魔沖向沐善，手持软鞭的男魔挥出长鞭想要控制住沐善的身体…… 拍卖台上的所有人都想一击置沐善于死地。 魔气混在一起，雅间里的魔根本看不清拍卖台上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冲击波将整个玲珑商行彻底粉碎。 甚至整座极恶城在瞬间都毁了一半儿。 雅间里有法宝能抵挡住余波的魔活了下来，抵挡不住的全都化成魔核掉在地上，商行内外的魔亦是如此。 云舒玉瞧了瞧，雅间里除了他们两个还剩下三个魔，外面的街道也都是一片狼藉。 被沈岚雪托着缓缓落到地面，面前魔气散去—— 沐善没死也没倒下，反倒是手里掐着一个男魔的脖子，那男魔看着已经凉透了。 不是吧，八个大乘期的都打不过一个渡劫中期的魔…… 云舒玉想着要不要趁机熘走，还是小命要紧，脚踩在地上才发现居然还有阵法。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天道不是说他气运逆天吗？ 真死在这儿，也太打它老人家的脸了。 沈岚雪默默带着云舒玉到了阵法最边缘，其余活着的魔也和二人做出一样的动作。 紧接着又是一片刀光剑影、魔气四溢，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战斗的声音终于平息。 横了一地的尸体，八个大乘期魔修——全部死亡。 而沐善依旧站着，但是身上原本的血衣已经红得发黑了，银髮上也都是血，右手手骨不正常地扭曲着。 似乎是察觉到云舒玉的视线，沐善抬眼看向那一角。 金印？ 吾主…… 沐善恍惚间看见了魔神，踉跄走到石台边上，血色长袍曳地擦出血痕。 沐善觉得自己快死了，但是他想把蝶骨还给吾主，抖着手伸向晶莹剔透的骨头，看见手上的血又放了下去，用力在石台上擦拭。 擦不干净……手指上的伤口被越擦越大，血越流越多。 「你是想拿这个吗？」 一只如玉的手出现在沐善眼前，那只手里躺着流光溢彩的魔神蝶骨。 沐善趴在石台上缓缓抬头，看见俊美异常的青年。 他的神色很平静，眉心的金印居然为他添上几分悲悯。 沐善：「吾主……」 云舒玉又把蝶骨往沐善那儿送了送，摇头道：「我不是魔神……魔神早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看清沐善的那一秒，就知道沐善的时间不多了。 别说什么垂死挣扎、绝地反击，自己就是上去拍他一下子他都能死。 沐善缓缓移动手指碰了碰蝶骨，然后咳出带着内脏碎块儿的鲜血，释然到：「我知道了……那你就把它带走吧，它很喜欢你。」 他到现在才明白，是自己奢望了不该求的东西。 云舒玉不自觉握了握蝶骨，那蝶骨居然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他身体里。 这是——！ 云舒玉瞪大双眼，这怎么会是……神格？！ 充盈玄妙的力量遍布全身，他瞬间知晓了沐善身上的一切过往。 魔界里有的魔天生就要比其他魔缺少「恶」这种东西，构成他们的或许是奇奇怪怪的情绪，也会有善念裹挟在那些情绪里。 就像是夜天羽，又或者是阿古纳，还有眼前的沐善——阿格日。 看着瞳孔逐渐失焦的少年，云舒玉心念一动，轻轻触碰沐善的眉心。 下一瞬，沐善变成了个灰白色毛团落在石台上。 「老大——别杀他！我可以给您卖命，您把他给我！」 第170页 云舒玉：「……？」 第94章 成神之道 云舒玉放下手沉默不语，僵在原地，看着阿古纳用两条胳膊艰难爬行。 阿古纳没死，他在余波扫来前打开了法宝，这才倖免于难。 他现在……只是有点被沐善打残了，不过看见云舒玉抬手好像要杀了沐善，立马拖着两条没有知觉的腿爬过去。 云舒玉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阿古纳的身份——极怒城城主之子，罹天宫左护法候选人。 天赋高、人傻钱多、性格暴躁又睚眦必报。 在魔界里是少有的「有情有义」的魔，但是经常被坑，意识到被坑后会用极端手段报復。 这种魔认自己当老大……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阿古纳肯和自己定下契约，那么以后要做一些事的时候会很方便。 于是重新抬起手，一边伸向灰白色毛球一边发问：「哦？你竟然为了他想给我卖命？他刚才……可是想杀了你啊，而且据我听到的，他还真杀过你。」 阿古纳眼珠子都要吓掉了，连忙吼道：「没有，我不在乎这个！还有，我不只是因为这个才想追随您的，因为您太强了！我从来没见过您这么强的魔，我第一看见您，就想跪在您身边臣服，连魔尊都没能让我有这种念头！」 哇哦，这年头真有活的恋爱脑——「任人虐我千百遍，我待那人如初恋。」 或许还有点神经病。 云舒玉觉得大多数魔的脑子多少都沾点不正常，就连自己动用属于魔的那部分本源之力后，行事多少都沾点疯。 据他刚才得知，沐善「杀」了阿古纳之后，两人再见是在沐善继任极恶城城主的第二百八十三年，阿古纳作为罹天宫代表去各个城池收缴供奉。 阿古纳一眼就认出来沐善了，沐善因为那时候脑子不好使，根本没认出来。 后来是阿古纳自己跑过来对沐善说了这件事，再之后，阿古纳就赖在沐善身边赶都赶不走，仗着背靠罹天宫和极怒城，做了一些很恶劣的事情。 但是沐善那时实力不济，不想提前招惹是非让「吾主」的復活之路受到破坏，就忍了下来。 不过阿古纳事后都任打任骂，各种资源和好东西全都送到了沐善身边。 云舒玉被这些话尴尬地假笑道：「你可想好了？想做我的下属要和我订立契约，还有它。」 说罢指了指石台上好奇地四处张望的灰白色毛团。 阿古纳爬都不爬了，连忙点头：「老大、魔主！我想好了！」 云舒玉等的就是这句话，不过阿古纳叫自己魔主……行吧也挺拉风，眼前这个就是他第一个小弟了。 于是抬手打出一道金光进入阿古纳眉心。 下一瞬，二人之间多了一道契约，只要阿古纳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他就会魔核粉碎而亡。 云舒玉没有订立什么奴隶契，只是个比较严格的契约而已，自己作为甲方根本没有任何限制。 新魔界没有奴隶！ 见阿古纳趴在地上大喘气，又给阿古纳送去一道精纯的魔气——都是自己人了也不好虐待他。 阿古纳暗紫色的眸子划过一道暗喜，恢復力气后马上爬起来，跑到石台旁边把灰白色毛团一把抱起。 灰白色毛团眨着清澈的红眼睛看向阿古纳，动了动鼻子，好像在确认他的味道。 云舒玉也给沐善打去一道金光，打个哈欠提醒道：「他这算是重获新生，前尘尽忘，能不能想起来……这个我也不敢保证，血统倒是顺手提纯了。今后你二人如何，自己掂量吧。」 「魔主，您就是我阿古纳的再生父母！」 阿古纳大喊一声，激动地现出原身想要扑过去抱住云舒玉的大腿。 一道白影闪过，黑白相间的「狗」飞了出去。 沈岚雪拎着岁寒，冷声道：「不想死就离你主子远点。」 灰白的毛团在地上跳了跳，又一路跳到唯唯诺诺点头的狗子身上，狗子瞬间把毛团抱到怀里舔毛。 云舒玉看见阿古纳的原型，笑得眼角溢出泪花——这不就是大型哈士奇吗？也不太准确，应该是和哈士奇很像的魔犬。 三火脸，长度大概在三米，高约两米，紫色眼睛的眼神倒是没哈士奇那么睿智。 阿古纳有些摸不着头脑，换回人形低眉顺眼道：「魔主，属下的原型是地狱三火魔犬。」 为什么魔主大人笑得更厉害了？ 他的原型品相可是这个种类里最拔尖儿的！他出生之后他爹高兴地大摆了三天三夜流水席！ 沈岚雪盯着阿古纳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然后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云舒玉握住。 云舒玉对沈岚雪挤挤眼睛：「咱们先回去，等回去再和你说我笑什么。」 毕竟当面说自己属下的原型像一种「爱拆家」还「撒手没」的狗…… 先不说这么做有点伤狗心了，他三言两语也说不太明白，这么好玩儿的事情，还是回去再和沈岚雪分享。 说完就要给沈岚雪展示一下刚得的能力，在不装x的话一会儿装不了。 这神格带来的增益buff能让他在一刻钟内实力达到渡劫巅峰。 「对了，把你们忘了。」云舒玉转过身看向阵法里另外三个魔，笑容危险，「下辈子再见吧。」 一抬手，剩下的三个魔瞬间灰飞烟灭，连带着那八个大乘期魔修的尸体也没了。 第171页 阿古纳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把那些大乘期魔修的纳戒捡起来，恭敬给云舒玉递过去：「魔主您请。」 云舒玉把纳戒拿到手里，探查之后没发现附近还有其他活着的魔，牵住沈岚雪，又拿出一根绳子让阿古纳牵在手里。 「以魂为引——」 云舒玉的眼里逐渐冒出金光，耀眼的白光以他为圆心亮起，就连另外半座城的魔也被白光刺到了眼睛。 —— 夜天羽蹲在城主府花园里，一动不动地看魔蚁搬家。 闻晏站在旁边好声好气的劝了半天，夜天羽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有些烦躁，想直接把夜天羽抱回去，前天刚将万年灵乳打进夜天羽身体里淬体，结果因为过程太疼，他事后居然不理自己了 。 整整两天都没给自己一个眼神。 「我靠——」 云舒玉一个急剎车，稳稳停在闻晏虚影身后。 沈岚雪他们倒是离得远远的，自己因为是施展瞬移法术的主人，所以才会离闻晏这么近。 闻晏转身看见云舒玉，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笑道：「恭喜啊，我的好侄儿。拿到了那件……无上至宝。」 云舒玉现在看闻晏一笑就觉得脑袋疼，回笑过去：「多谢二叔赐我此等造化。劳烦您给他们两个安排地方住，我就不打扰您和二婶了。」 阿古纳抱着沐善看向闻晏。 云舒玉说完也不等闻晏回答，立马拉着沈岚雪就跑。 终于回到自己的院子，云舒玉这才放松下来，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放心地倒在充满梅香的怀抱里。 再次醒过来，天还是黑的，自己身上穿着纯白亵衣。 云舒玉坐起来反应半天，才想起来魔界是永夜。 有人从外面进来，带来的还有夜明珠柔和的白光。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微凉的手贴上自己的脸，云舒玉拽住那只手顺势把沈岚雪拽了下来，胳膊抱住沈岚雪的腰，头埋在颈窝处闷闷道：「没有不舒服。」 沈岚雪感受到颈窝处传来的温热气息，回抱住云舒玉：「不开心？」 云舒玉抬头看向沈岚雪，一张摄人心魄的脸在柔和的光线里愈发动人。 他的脸在解封之后，开展了一个长达十年的变化。 直到现在，云舒玉原本的杏眼已经变成了狐狸眼，眼尾微微上翘，目光流动之间尽态极妍。 五官更加精緻立体，肤白如玉，任谁看了不夸一句「秋水为神玉为骨」。 现在眉心的金印更为他增添了一种特殊的气质。 沈岚雪眸光微暗，捏住云舒玉的下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云舒玉吃痛：「师尊……」 「再喊几声。」 夜明珠熄灭了。 等折腾完之后，已经是魔界意义上的深夜。 云舒玉趴在沈岚雪身上玩儿他的头髮，柔顺的髮丝在指间流淌，问道：「师尊……你的道是什么？」 沈岚雪盯着云舒玉肩膀处的红痕，回道：「万剑通天之道。」 「啊？」云舒玉愣了一下，「这么简洁明了啊……」 这道的名字都快和《万剑无相通天录》一样了。 沈岚雪把云舒玉按在怀里，反问道：「为何问这个？」 云舒玉扭了扭身子：「因为我得到那个东西之后突然发现……我修仙修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道是什么，之前也没考虑过。」 很离谱，过去那么多年他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反倒是得了神格之后才想起来这个。 那块儿蝶骨就是魔神的神格。 关于神格的事情无法用言语表达，所以刚才他和沈岚雪神识交融了一下，这才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 神识交融的感觉很奇妙，二者记忆能互通。 云舒玉也曾尝试过把自己现世的记忆给沈岚雪看，却遭到了天道制止，只得作罢。 后来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没再提及，他是胎穿，又不是穿到别人壳子上面，解不解释好像无所谓。 这魔神神格为何附在骸骨上的原因也无从知晓——大概魔神自己都没想过，他整个神都灰飞烟灭了，神格还能被保留下来。 一般来说，神格在神消亡后都会消失。 他只知道，远古魔神在神界毁灭后流落到浮生大世界的魔界，在十五万年前搅动风云，希望能够吸收三千世界之力助自己成为新的神主。 魔神失败了，但是他的神格留了下来，兜兜转转到了自己身体里。 他吸收神格后知道，等到自己能触及到最高境界之后，浮生大世界无人飞升的境地就能被打破。 自己也有可能凭藉这么个有些破损的神格……成为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新神。 可是，一个连自己的道都看不清的修士，如何成仙？ 又如何成神呢？ 沈岚雪摸摸云舒玉的头：「之前不同你讲，是因为自身寻『道』的过程不能外人干涉。」 「修士在寻找到『道』之后，才能被称为完全的『修道者』。每个人寻『道』的时间长短不同，许是一瞬，也可能是百年。」 云舒玉：「那你呢，你又用了多长时间？」 沈岚雪：「十年。」 他在第二次仙魔大战之后在外游歷，用了整整十年才悟到自己的道。 第172页 云舒玉喃喃道：「十年啊……」 那自己的道又是什么？ 他又需要多少年去寻找它？ 回望今生一百多年，他修仙最开始是为了自在于天地，后来是为了活命，再后来直接不想修了，再之后是…… 是为了和沈岚雪更近一点。 可是这和他的道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过是得了一个神格，怎么现在不但用不了，还多了许多困扰？ 等等，神格……成神…… 云舒玉一下从床上坐起，眉心的金印越来越亮，抓住沈岚雪的手激动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的道是——」 「成神之道！」 第95章 「我爱你」 那四个字一说出口，云舒玉就感觉自身境界松动，几个唿吸后居然达到了元婴期圆满。 「太好了，睡觉！」 弄清自己的道是什么，又提升了小境界，云舒玉顿时不焦虑了，困意袭来，躺到沈岚雪怀里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沈岚雪指尖触碰到光滑细腻的皮肤，把人揽在怀里，低下头轻轻在他眉心落下一吻：「阿玉，我还想……」 云舒玉感觉眉心发痒，咽了咽口水：「要不我们还是——」 他偏头对上了沈岚雪的眼睛，那双天青色的眼眸，在黑暗里依旧能看出其中深藏的不安和熟悉的欲望。 罢了，还是答应他吧。 自己现在就当是哄哄沈岚雪，反正又不是不舒服……最多就是有点受不住而已。 云舒玉凑上去亲了沈岚雪一下，然后被抱了起来。 他一看沈岚雪的眼神就知道他又在想一些有的没的——大概是因为自己得了神格，沈岚雪担心跟不上自己的脚步。 这很好理解，修真界大多数结为道侣的修士，资质都是相差无几的。 不然的话，在漫漫修炼路上其中一方因为资质先行离去，若是爱侣，那对另一方的打击可是相当大。 他和沈岚雪差的不是资质，而是时间。 虽然沈岚雪已经三千多岁了，但以他的寿元，等到自己追上他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可现在自己有了神格，成神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除非他在下界身死道消。 等到他能成为真神，那么他将不再受到寿命限制，甚至……可以不死不灭。 而沈岚雪能否成神是未知的，他自然会感到不安，因为成神这种东西不是光靠资质高、认真修炼就可以。 洛白上神和他们说过，成神的途径一共有三种。 第一种是天生地养的神，这种神出现可能看天道的心情，洛白上神就属于天生地养的上神，还有他爹颜月上神也是这种。 第二种是后天修炼被天道选中的神，这种神都是从仙界选出来的，比较靠气运。 具体怎么看气运……洛白上神遇到过一个在仙界待了一天就飞升到神界的上神。 第三种是神格的延续，就是他现在这种情况，不过机率很小，大概就是走在大街上被一亿彩票砸中的概率。 他这回就是被彩票砸了。 但是神界现在没了，没了神界自然无法诞生新神。 按照闻晏的话，自己大概率是第一个打破这种局面的人。 但是之后呢？ 等到他成为新神，神界是否会重新出现，还会不会有人成为新神？ 这些都是未知数。 「嘶——」云舒玉推了推沈岚雪的脑袋。 沈岚雪舔舐着云舒玉颈侧渗出来的血珠，又轻吻了一下他的唇：「专心。」 云舒玉不服气地咬了回去，尝到那一点腥甜后晕乎乎的，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他觉得沈岚雪像只外表高冷的猫，其实心里很想和人贴贴，但是有不能放下架子的理由，一旦找到了能让它放下架子的人，就会又嗲又娇的过去撒娇……呸，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岚雪要是真对他撒娇，他会一巴掌拍过去——这种情况八成是被魂穿了。 他最多是……不动声色地勾引自己。 自己又不抗撩拨，每次没等沈岚雪撩几下就送上门了，就像刚才……沈岚雪只是几个眼神和动作他就控制不住。 等到神识再次相融，这种超脱世俗的极乐让他感觉自己快要死掉。 方才那次也是一样，他真的觉得自己死掉了，整个人像是坠落在深海里。 因着刚才是自己要给沈岚雪看记忆，他主动向沈岚雪敞开神识，「一不小心」得以窥视到沈岚雪记忆的一角。 之前那么多次沈岚雪都不让他看，他实在是好奇，这回悄悄撬开了一个角差点没给自己淹死。 或许称之为记忆并不合适，那是一种热烈又深沉的爱意，像是潮水，那种情感里还夹杂着一种很明显的独占欲，让他有种被吞吃入腹的错觉。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曾经他就想着，有一天会出现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他，就算那种爱意是爱到恨不得把他囚禁起来的情感。 沈岚雪小心退出神识，看着云舒玉有些带着红晕的脸，低下头又给了他一个缠绵的吻。 他没有告诉过阿玉，神识交融不能经常进行，不然神识弱小的一方会对强大一方的神识产生程度较深的依赖。 那种依赖体现为离开强大一方的身边，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难过、思念的情绪。 第173页 可是他控制不住，他只有在神识交融的时候，才会感觉自己完完全全拥有了云舒玉。 云舒玉仰面躺在床上喘气，浑身上下还在抖。 这些年沈岚雪不是没和他说过「爱」——其实是他先说的，沈岚雪的感情比较内敛，最出格的话也只是「我心悦你」，其他时间都是身体力行。 情到深处，他先是对沈岚雪说了「我爱你」，然后沈岚雪就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那天他差点看见小时候埋葬的小蝴蝶。 之后沈岚雪更是无师自通，总喜欢在这种时候对他说「我爱你」。 他们的感情不单纯的只是浓烈的爱，还夹杂着很多其他的感情。 无论是当初在凡界最纯粹的心动，还是后来在幻花大梦里自幼相识的竹马之谊，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密不可分。 要不是自己不允许，沈岚雪恨不得把他拴在床上，明明长了一张克制的脸，做出的事情却截然相反。 「阿玉，我爱你。」 沈岚雪又凑到他耳边说出这句话，云舒玉顿时脸红到爆炸，心脏也一个劲儿乱跳。 到底是谁说结婚时间久了感情就淡了！整整十年！他还是会对沈岚雪脸红心跳！ 「我也……爱你。」 云舒玉从鼻子里哼哼出几个字，看见沈岚雪又亲了亲自己的鼻尖，条件反射地捂住鼻子，满脸通红地看向沈岚雪。 他真的好喜欢这张脸……也好喜欢这个人。 不，他爱沈岚雪。 —— 等到云舒玉再次从院子里出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他在城主府里暗自感慨，这极欲城果真名不虚传。 他趁着沈岚雪打坐调息的功夫，想着出去看看自己的新下属。 通过城主府里面的傀儡，他得知阿古纳在花园里，于是抬脚去了花园。 城主府花园里面的灵花灵草也不知道闻宴是从哪里倒腾来的，和城外好几里看不见几株花相比，简直是天上和地下。 反正他走了魔界这几个地方是没看见什么植物，更别提灵花灵草了。 进了花园，里面的灵花争奇斗艳，云舒玉随手捏死一只朝着自己飞过来的魔蜂。 阿古纳正蹲在地上看着沐善抓魔蝶。 魔蝶大概有巴掌大小，口器兇狠。 不过沐善完全不怕它，反倒是魔蝶怕得很，一个劲儿想往上飞，却被阿古纳的结界挡住。 阿古纳余光扫到带着金纹的法衣，站起来行了个礼：「魔主。」 云舒玉看见灰白色糰子才想起来自己须弥里还有黑蛋和魔龙蛋。 不过中间沈岚雪又给黑蛋送了几波口粮，它应该不至于把须弥里的土吃了。 于是咳了咳，道：「阿古纳，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阿古纳挠挠头，头上的辫子一翘一翘地：「自然是跟在魔主身边干一番大事。」 云舒玉：「……」 一个两个的都把他当成干大事的魔，可惜他现在真没有干掉魔尊的想法和实力，以后……说不准。 谁又能说准以后的事？ 阿古纳觉得自己的表达不太完美，又补充道：「我打算不再担任左护法候选人的位子，专心跟在——」 「你不需要离开罹天宫，我需要你继续在那儿。」云舒玉打断阿古纳接下来的长篇大论，「到时候你的这个身份会很有用。」 阿古纳恍然大悟，眼中浮现崇拜之色：「魔主英明，到时候，您就可以通过我从内部瓦解罹天宫，到时候打魔尊一个措手不及！」 云舒玉沉默一瞬，道：「你这么说也没错。」 不过让阿古纳瓦解罹天宫好像有些困难，他都怕阿古纳瓦解不成，自己被赶出来。 又问道：「你此次从罹天宫出来，什么时候回去？」 这下阿古纳的表情有些尴尬：「这段日子，罹天宫正忙着准备魔尊的两千岁寿诞，到时候四十二城的城主都要去道贺。」 「我藉口我爹病危才出来参加拍卖会的。」 云舒玉：「……」 真没看出来，阿古纳这小子还坑爹。 不过魔尊过生日和他没什么大关系…… 他在城主府待的有些无聊，于是随口问道：「你知不知道哪里有适合我现在去的秘境？」 秘境里面肯定有好东西，他来个魔界怎么能不带一点土特产回去？ 正好带着沈岚雪去秘境转转，不然骨头都快生锈了。 阿古纳抱起玩儿累的灰白色毛团，思索道：「禀魔主，还真有一个，是位于魔界东北部的一个无名秘境，元婴之下的魔都能进去。名字就叫『无名』，里面主要有各类天材地宝和魔晶，危险性不大，魔主若是想去游玩一番，是个不错的去处。」 无名秘境？ 云舒玉听见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忽略掉那种感觉，问道：「为何叫它无名？」 阿古纳：「这秘境不知其主，每二百年开启一次，其他魔也无法认主。一进秘境第一眼就能看一块儿刻有『无名』二字的石碑，所以被唤为无名秘境。」 云舒玉垂了垂眼，无名秘境吗？好巧，他还知道一个无名山。 第96章 苍月龙 回去之后，沈岚雪刚好调息结束，云舒玉立马走了过去。 微风拂过，院子里一棵营养不良的树颤巍巍落下几片树叶，恰好落在沈岚雪身后披散的白髮上。 第174页 云舒玉上去拨掉皱巴巴的叶子，道：「我刚从阿古纳那儿得了个消息，他说东北部恰好有一处……无名秘境即将开启，咱们去看看？」 沈岚雪抬手扫去云舒玉肩膀上的花瓣，问道：「可是想起了无名山？」 云舒玉点点头：「好久没回去了，他们两个名字又这么像，还都位于东北部……」 沈岚雪：「等此番回去，我与你同去妖界。」 云舒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坐到沈岚雪身边，望着天空出神，许久才道：「也是时候回去了。或许，我会在那儿得到我想知道的答案。」 比如他身上的封印，又比如颜月上神在凡界的经歷。 脑子里思绪纷飞，又想到了沈前辈的事情。 从幻花大梦出来后，沈岚雪恢復记忆后先是去看了有关修真界大事的卷宗，从里面找到了关于讨伐合欢宗的记载。 当时，数位道君联合起来讨伐合欢宗，带头的人是万剑宗的太玄道君。 他们用合欢宗纵容弟子修炼邪术吸取修士元气为由，找出了一大堆所谓的「证人」，将合欢宗打成和「邪道」等同的地位。 又说合欢宗的圣女已经沦为邪修，是那些修炼邪术弟子的传功者，要求合欢宗宗主先交出圣女。 合欢宗宗主面对一堆渡劫圆满的大能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在大战前一日，交出了危害修真界的「邪修」沈华溪。 此件事最后的结果，根据卷宗上记载，合欢宗从此在修真界消失，而合欢宗圣女也被「杀死」。 但是，沈岚雪翻看关于那些讨伐道君宗门的卷宗后发现，当初参与那场讨伐的道君无一例外全部魄散魂飞，死状悽惨。 最惨的是太玄道君。 据九玄宗关于万剑宗的记载，太玄道君死于一场天降业火。 业火落下去的时候，什么灵气结界、屏障法宝全都没用，打也打不散，躲也躲不掉，那业火就像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落到太玄道君身上。 那场业火烧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太玄道君从一开始的惨叫变成最后的喊都喊不出声音，一个渡劫圆满的道君，硬生生被天降业火烧得灰飞烟灭。 寒舟道君，死于九转丹炉。明明是个渡劫圆满的道君，却被自己的九转丹炉吸进去炼化成人丹，被人救出来后只剩下皱巴巴一个肉球，怪叫一声化为浓水魂飞魄散。 北屿道君，死于万剑，在自家宗门的剑冢里被万剑穿过，神魂当场寂灭，元婴都碎成粉末了。 钟乐道君，死于清音琴，在居所被自己的本命琴的琴弦勒断了脖子，同样神魂俱灭。 ……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沈岚雪无从得知沈华溪究竟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施展法术后，天地间也没感受到和自己有关的因果存在。 他早在初登散仙时就试着寻找自己的父母，可惜被天道蒙蔽，现在知道生身母亲的事情后依旧寻不到。 他本应该报復的那些仇人又全都死的不能再死。 可是松风道君的话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 松风道君说他的名字是他母亲给的，又说他母亲已经去世，所以松风道君应该见过沈华溪。 可松风道君又说要等他成为「天下第一」时才能把「一切」告诉他，可明明当年讨伐合欢宗的道君全都死了，那松风道君又在顾虑什么？ 沈岚雪还是无从得知，现实里，松风道君捨身殉道前也没告诉他一切。 云舒玉听完之后觉得，这像是一场诅咒。 像是苏碧烟的回忆录里，那个温柔明媚的女子对他们的报復。 可是浮生大世界没有诅咒这一说，那么就说明有什么他们现在触及不到的境界的人介入了……这件事到此就告一段落。 纷飞的思绪收回，云舒玉感觉手上一热。 沈岚雪见云舒玉神色落寞，拉住他的手：「别怕，有我在。」 —— 距离无名秘境开放还有两个月，云舒玉算了算，他和沈岚雪需要一个半月才能赶到无名秘境入口。 在这之前，他还有个关键的事情要做，就是孵化魔龙蛋。 再次将魔龙蛋从须弥里拿出来，它的生机比刚买到手的时候多了不少。 黑蛋见主人终于放自己出来了，兴奋地在地上跳来跳去。 云舒玉把魔龙蛋放到桌子上，问一边的沈岚雪：「这个真的只需要用春荣灵乳泡一泡么，会不会东西太少了？」 沈岚雪拿出一小瓶春荣灵乳递给云舒玉：「不会，这颗魔龙蛋只是缺乏生机，用灵乳泡过之后就能正常生长了。」 云舒玉接过玉瓶打开闻了闻，草木气息和香甜的气味儿涌入鼻腔，地上的黑蛋明显也闻到了，激动得跳到桌子上等着主人投餵。 「别闹，不是给你的。」云舒玉戳了戳黑蛋的额头，「你去旁边啃石头，不许和小龙抢吃的。」 黑蛋一颗黑糰子瞬间蔫了下去，抱着云舒玉丢过来的极品灵石「吭哧吭哧」啃了起来。 云舒玉将魔龙蛋装到个大小合适的容器里，然后将春荣灵乳倒了进去，源源不断的灵乳从玉瓶里流出，直到没过魔龙蛋才停下。 「好了。」云舒玉隔着容器摸了摸里面黑黢黢的蛋，「它大概多久可以出生？」 沈岚雪感应一会儿，道：「大概半个月。」 第175页 云舒玉听见这个结果很满意，半个月之后他和沈岚雪正好出发去无名秘境。 之后的每一天，云舒玉都会按时查看魔龙蛋的吸收情况，看见灵乳少了就往里面再加一点。 黑蛋也成功的从篮球大小吃成了圆石墩大小。 云舒玉对于快要出生的小龙很喜欢，虽然是魔龙，可这是龙啊！作为一个龙的传人怎么可能不喜欢龙！ 想当初他在妖界都没见过龙。 在浮生大世界，一般有龙血的种族定义依旧是妖，只有纯血金龙才被称为神兽。 那些拥有金龙血脉的龙族在妖界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高，现在的妖皇就是条拥有金龙血脉的龙。 心心念念之下，在倒入灵乳后第十三天，里面的魔龙蛋终于有了动静。 云舒玉看见龙蛋微微晃动，激动地手一抖灵乳多到溢出容器，也顾不上擦，立马跑出去把沈岚雪叫进了屋子里。 龙蛋此时正在疯狂吸收灵乳，云舒玉见灵乳不够又从沈岚雪那里拿出来一瓶，里面的龙蛋又吸收了小半瓶才不停下不动。 云舒玉和沈岚雪对视一眼，然后小心再小心地拿出龙蛋，把它放到桌子上。 「咔嚓咔嚓」的蛋壳开裂声响起，云舒玉见黑色蛋壳上面出现白色裂缝，抓着沈岚雪和他一起等着龙蛋破壳。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龙蛋最上方一圈全都裂开。 下一秒，一个雪白的小脑袋钻了出来。 云舒玉：「……？」 沈岚雪：「……」 「魔龙」：「嗷呜~」 谁家魔龙是白色啊！ 云舒玉懵了，说好的魔龙怎么变成一条白色的小龙了？还是他理解错了，难不成魔界的魔龙都是白色？ 小白龙身上的白色鳞片反射着七彩的光，眼睛又黑又亮，身上都是粘液，看着倒是蠢萌蠢萌的。 蛋壳里的小白龙只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然后掉过身子开始啃蛋壳，啃了一半儿就啃不动了，身上的粘液也被吸收干净，整条龙看起来更加夺目。 云舒玉看着蛋壳里的小白龙，伸出手指摸了摸它的脑袋：「师尊……它怎么是白色的？不对，它身上怎么没有魔气？」 小白龙感受到一股舒服的气息，凑到云舒玉手指边发出「哼哼唧唧」的撒娇声音，然后飞到胳膊上缠在上面。 沈岚雪也有些惊讶，招了招手，小白龙又飞到了他胳膊上缠着。 探查半天，沈岚雪才回答道：「它的身体里的确没有魔气，里面似乎是一种……天地之间最精纯的灵气。」 云舒玉看着只有小臂长、擀面杖粗细的小白龙，啧啧称奇：「它不是从魔渊偷出来的么，魔龙生的蛋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说完逗了逗小白龙，小白龙又跑到了他手臂上，活像只被主人叫来叫去的小狗。 沈岚雪摇头：「我也不知。」 云舒玉：「好办，问问本地人就知道了。」 阿古纳被云舒玉叫来的时候，正作原型陪着沐善扑蝴蝶，听到云舒玉的传唤立马过来了，还奇怪魔主叫自己过来干什么。 一进小院，他就看见云舒玉胳膊上那条白色魔龙，心中一震，随即被魔主的霉运震惊到了，恭敬行礼：「魔主，您叫属下过来有什么事？」 灰白色的糰子依旧被阿古纳抱在怀里，不过因为玩累了所以昏昏欲睡。 云舒玉指了指胳膊上的小白龙：「这个，那天拍卖会上拍到的。不说是魔龙么，怎么孵出来变成白色了？」 阿古纳也不奇怪自己这个魔主缺乏常识，毕竟……那天魔主的道侣踹他的时候用的也不是魔气。 他又不是傻子，不该问的不问，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解释道：「这也是魔龙的一种，名为苍月龙，属于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出了岔子，无法吸收魔气转化为灵气修炼，所以在魔界属于最废物的一种魔龙。」 云舒玉挑挑眉，有意思。 因为魔界灵气稀少，但是修炼又需要灵气，所以魔修修炼是要用魔核将魔气转换成灵气。 这苍月龙无法转化魔气在其他魔眼里可真是个「废物点心」。 知道小白龙为什么是白色，云舒玉点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阿古纳行了个礼，又离开了小院。 等到阿古纳走后，云舒玉戳了戳苍月龙的小脑袋，笑道：「师尊，捡到宝了。」 第97章 我不叫傻蛋 为什么说是捡到宝？ 当然是因为这种「魔龙」在魔界是个小废物，在修真界可是不可多得的灵兽。 体内气息纯净，没有受到魔气侵染，天赋又极高，到时候作为战宠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云舒玉摸了摸苍月龙的小脑袋，问道：「师尊，你想好给它起什么名字没？」 沈岚雪盯着在云舒玉腿上跳来跳去的黑蛋，随口道：「白蛋吧。」 苍月龙：「……？」主人为什么要叫它白蛋，它的蛋也不是白色啊。 云舒玉乐了：「那好，小名就叫白蛋了，大名的话就叫……白太阴？」 沈岚雪：「都听阿玉的。」他不是很在意这条小龙叫什么，既然云舒玉起了名字，就叫它白太阴好了。 白蛋眨了眨黑亮的眼睛，「嗷呜」叫了一声，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 确认白蛋除了长得有点小之外没什么其他问题，吃嘛嘛香的，就把它和黑蛋一起放回了须弥。 第176页 二人打算立刻动身去无名秘境，决定之后，云舒玉用契约传讯给阿古纳，告诉他自己可能不回来了，让他在罹天宫好好待着。 回头看了一眼小院，他突然觉得应该去见见闻晏。 正好现在的时刻属于白天的范畴，云舒玉走到夜天羽的院子外，沈岚雪跟在他身后，刚到院子外，闻晏就飘了过来。 云舒玉：「……」怎么感觉他二叔的虚影越来越像鬼了。 闻晏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 云舒玉看清后设下一道结界。 闻晏笑眯眯道：「好侄儿，打算干什么去啊？别担心，二叔这回下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用这么怕我。」 云舒玉有些无语，每次和闻晏对话都这么窒息，板着脸道：「多谢二叔收留，我们二人打算离开了。」 「离开好啊，这下魔界没什么好待的。」闻晏的表情带上嫌弃，「又脏又臭，连个好看的花草都找不来。」 云舒玉：「难不成上魔界就有好看的花草了？」 上魔界一个都是恶念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好看的花草。 闻晏表情一僵，随即缓和神色，无所谓道：「当然没有太好看的，不过好看的可以去仙界抢。到时候玉儿你去了上魔界，别说仙界的花草，就是想要仙君……二叔也不是不能给你抢过来。」 说完故意看向一旁虽然不说话，但是存在感极强的沈岚雪，预料之中看见沈岚雪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云舒玉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有些后悔过来和闻晏道别，无奈道：「您这把老骨头还是歇歇吧，我可不需要这个。」 闻晏「切」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我可不敢给你抢仙君回来，现在只是说说，你这道侣眼神就像要杀了我，真给抢回来我怕不是得第一个死。」 云舒玉：「……」 闻晏有些无趣，逗弄小孩儿其实也没多大意思，主要是没将云舒玉从小养在身边，要是从小养在身边，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没准还能更亲厚一些。 可惜没那个可能，自己此番来下界，主要就是为了给云舒玉送去关键的「提醒」，这下自己功德圆满。 等到治好夜天羽，也是时候回去了。 于是难得正色道：「去吧，之后的路得你自己摸索了，二叔也帮不了你什么。我们魔生来就是被天道厌恶的，但是你不一样，它格外钟爱你。二叔希望你最后，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云舒玉有些不太适应：「二叔你怎么……突然这么正经。」 闻晏又恢復了不正经的样子：「怎么着，二叔和你说两句真心话，你还嫌弃上二叔了？」 云舒玉听到这话倒是想管管闲事，问道：「二婶呢？」 闻晏面不改色：「他睡着了。」 云舒玉有些牙疼，又问道：「你带夜天羽回去打算……是打算和他结为道侣吗？」 闻晏闻言挑眉：「不然呢？我费那么大力气把他带回去，不和他结为道侣还能干什么？又不是要养个吃奶的孩子。」 云舒玉：「哦。」 看来是他想多了，他还以为闻晏把夜天羽带回去只是一时兴起，准备玩玩再丢掉。 毕竟按照闻晏的性子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闻晏属实是……有点变态了，夜天羽之前的心智可是不超两岁。 闻晏：「……？」为什么他这侄子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鄙夷，他刚才还说了其他东西吗？ 不管如何，他们到这儿确实得分别了。 又从闻晏手里抠出来不少宝贝，云舒玉挥别闻晏，和沈岚雪御剑出发。 一个半月之后，二人到了极悲城外的一片森林里。 他们一路前来极少能看见绿色的植物，这片过于繁茂的密林着实让云舒玉眼前一亮。 「是这里吧？」云舒玉看着下面的密林。 沈岚雪点头道：「这附近只有这一片密林，应该就是了。」 无名秘境位于东北部极悲城外的一处密林里，秘境入口会随机开在密林的各个角落，持续一盏茶的时间，开启的时候会发出巨大白光。 在外面是看不见白光的，想进秘境只能在密林里等待，然后在它开启之后再寻找入口。 运气好的没准能直接等在入口处。 云舒玉对自己的气运非常自信，也很相信沈岚雪的气运。 「三、二、一」的倒数后，两人指在了同一处地方。 「走，就去那儿了！」 恰好还有一日秘境就要开启，云舒玉落到地面的第一时间先释放出魔气，浓郁的魔气笼罩住这一片区域，瞬间周围的魔兽全都逃走。 不错不错，这用本源之力吸收的魔气就是x格高。 沈岚雪抬手为云舒玉整理被风吹乱的头髮，捏着云舒玉的下巴吻了一下。 云舒玉不是很意外，于是乖乖让他亲了一口，自己又回了一个吻。 沈岚雪自从来了魔界小动作就变得超级多，时不时就要亲亲抱抱， 明明当初在修真界的时候，白天的时候都是自己主动的…… 永夜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在那一道沖天白光亮起在二人身边的时候，沈岚雪带着云舒玉冲进刚刚开启的秘境入口，紧紧拉着他的手。 这回进入秘境的感觉倒不是天旋地转。 云舒玉眼前一黑，再睁眼自己就站在一片草地上，灵草上面还带着露珠，不远处是一片小山坡。 第177页 四周都绿油油的，还很亮，悬日高挂。 云舒玉握着沈岚雪的手长唿出一口气——很好，终于不是永夜了，还没和沈岚雪分开。 要知道他在魔界这几个月，每天抬头不是月亮就是月亮的，就算他「举头望明月」，低下头无论哪个故乡他都回不去啊！ 「这地方都有什么宝贝，让我来看看。」云舒玉松开沈岚雪的手，走了几步蹲在地上刨了刨面前的小土包。 成功和惨白的头骨对视。 云舒玉：「……」 于是他嘴里念叨着「罪过罪过」，一边把头骨重新埋了回去，又拜了拜。 沈岚雪捉住云舒玉的手，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走吧，我们四处看看。」 云舒玉非常同意，他还是找一些能看见的宝贝吧……要不然一挖就挖出来个头骨还怪奇怪的。 于是拉着沈岚雪朝不远处的小山坡走去，走了十几秒，他们依旧离那个小山坡有一百多米远。 可他们动脚之前，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在一百多米。 他不信邪，让沈岚雪御剑带自己过去。 低空飞了大概几个唿吸的时间，他们还是离着小山坡一百多米远。 云舒玉：「……」真是好一个开门「红」。 「此处应该设有阵法。」沈岚雪停在半空，望了望小山坡之后的地方，「前方有一处村庄。」 云舒玉有些惊讶：「这阵法也太隐蔽了吧……除了那块儿头骨，连草地都是平的。」 等等，头骨。 那个不会是阵眼吧？ 云舒玉立马跑回去恭恭敬敬给土包立了一块无字碑，摆了贡品，上了三炷香，又拜了三拜。 一个金色的小光点从土包上冒出，摇摇晃晃飘到云舒玉面前，他没感觉到恶意，于是伸出手指碰了碰金色光点。 「好孩子，老夫这点东西就送你了。」 下一秒，云舒玉手里多了一枚纳戒，他用神识一扫，看见面有几堆魔晶和其他一些法宝。 于是又对着土包拜了三拜，这才和沈岚雪继续朝着小山坡走去。 走过小山坡，入眼是个看着有些破村子，里面的房子都是用黄泥和草盖起来的，村口处还有只吐着舌头的大黄狗，还能看见村子里面有来回走动的活人。 那些活人看起来和凡界的凡人一模一样。 云舒玉看见黄狗后身体僵硬一瞬，还是选择跳上沈岚雪的后背。 沈岚雪托住云舒玉，瞥了那黄狗一眼，黄狗瞬间站起来夹着尾巴就跑进村子。 没了「威胁」，云舒玉依旧没下来，奇怪道：「这无名秘境里怎么还有村子，阿古纳不是说这地方没有活魔……活人吗？再说这建筑风格也不像是魔界的，倒像是凡界。」 沈岚雪：「进去看看。」 「好。」云舒玉跳了下来，又同沈岚雪一起施了个障眼法。 外人看起来他们就是一对儿相貌普通、穿着朴素的青年。 二人走进村子，没走几步，只见一个坐在大树下的老伯招唿他们道：「栓子、傻蛋，快过来！过几天村子就要祭山神了，你们可得帮着去抬祭品。」 云舒玉指了指自己，不自信道：「老伯，您是……在喊我吗？」 「是啊傻蛋，你撞邪了吗？怎么不知道自己叫啥了。」 云舒玉：「……？？！」 他不叫傻蛋啊！ 还有，为什么他感受不到修为了？！ 第98章 所谓山神 此时正是炎夏，黄家村四面环山，四周山体上看不见一丁点儿绿色，村口处都是一些打着赤膊的青壮男人。 他们来来回回地走着，深色的皮肤泛着油光，身上扛着的是木材和石头。 村子里没看见女人也没看见孩子，除了树下这一位老伯，也没有其他年纪大的长者。 云舒玉和沈岚雪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出同一种信号——「感受不到修为」，但是他们的伪装还在。 这就比较难办了，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进了个什么地方。 按照老伯话里的意思，他们好像是要扮演两个角色，一个叫「栓子」，另一个叫「傻蛋」。 这是什么该死的剧本！ 云舒玉深吸一口气，也不和老伯犟什么名字的问题，随口胡诌道：「我不是傻么，自然记不清自己叫什么。对了老伯，这是哪啊，你又是谁？」 老伯很轻松地接受了这个设定，面露不忍：「好孩子，有空让你哥再带你去治治病。你再怎么傻下去，到时候连媳妇儿都娶不上！」 云舒玉：「……」呵，他有「媳妇」，就是这个媳妇可以一次一夜。 老伯捋了捋鬍子又道：「这是黄家村，我是这里的村长，你哥就是栓子。」 云舒玉看了眼沈岚雪，有点憋不住笑，打趣道：「栓子哥？」 沈岚雪嘆了口气，阿玉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云舒玉笑了几声就停住，刚才村长说的是……黄家村？ 这是个不怎么关键的信息，可等他再问黄家村具体在哪里，村长一个字也不说，看着他表情逐渐变得奇怪。 「那村长，我家在哪啊？」云舒玉换了个话题，怎么这老头的眼神越来越吓人。 村长奇怪道：「你哥也不记得么，栓子不会也傻了吧？」 「栓子」本人——沈岚雪：「……」 第178页 云舒玉一拍沈岚雪的肩膀，声音堪称如诉如泣：「村长你不知道，我哥……我哥在几天前起夜一不小心摔坏了脑子，现在我们两兄弟都傻了。」 沈岚雪附和道：「嗯，他说的对。」 村长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云舒玉：「你们家在村子北边的窝棚里，最破的那个就是了。记得五天之后到村口集合，我们要去祭祀山神大人，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得来。」 虽然得到了有效信息「祭祀」山神，但这回轮到云舒玉沉默了——这是什么悲惨人设，傻子哥哥带着傻子弟弟一起住窝棚。 他又看了村长两眼，毫不犹豫地拽着沈岚雪就往北边走去。 村子里面不是很大，起码凭藉他们现在毫无修为的状态，走个五分钟左右就到了北边立着窝棚的地方。 其中最破的窝棚，看起来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上面都是稻草和破烂布条之类的，里面没有人，只有个稻草垫子，上面铺着一床看不出原色的被褥。 还有只老鼠从窝棚里跑了出来。 云舒玉有些窒息，靠在沈岚雪身上气若游丝道：「阿雪，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现在跟凡人没什么区别，也打不开芥子和须弥，松柏还在丹田里拿不出来，想来沈岚雪应该和他差不多。 沈岚雪抱住云舒玉，不确定道：「这应当是……来自于秘境之主的考验。如果我猜得不错，我们现在无法离开村子。」 只有秘境之主才能完全掌控秘境，并且封住他们的修为。 云舒玉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耳朵上的须弥，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考验就考验吧，好东西谁都不嫌少，不过……这位秘境之主是打算考验什么？」 考他们怎么凭藉凡人之躯在窝棚里荒野求生吗？ 沈岚雪听见云舒玉的喃喃低语，有些无奈，道：「我们可以先从村子的怪异之处入手。」 说到这怪异之处…… 云舒玉：「村子里看不见小孩和女人，除了村长也看不见其他老人，都是些青壮年。」 二人一路走来，看见的都是青年男性，他们的神态都很正常，有的身上背着农具，有的身上和村口的人一样背着木材和石头，看样子应该是在准备五天之后的「祭祀」。 就是不知道这「祭祀」的「祭品」是什么。 按照套路来讲，再结合村子里的怪异之处……这祭品多半是村子里看不见的那三种人，或是那三种人的结合。 现在的状况好像沉浸式剧本杀啊。 云舒玉感慨着，想当初他只是听室友说起过这个东西，后来一搜学校附近的剧本杀店，好傢伙，一次收他二百八十八。 这可是他兼职四天才能赚到的钱，他有这个钱不攒着，非得跑去体验什么「剧本杀」，真是脑袋起泡了。 沈岚雪补充道：「还有一处，这里的人上半身穿着清凉，但下半身穿的却是冬日才会穿的棉衣。」 「对啊，肯定有情况。」云舒玉听见沈岚雪的话才想起来，村子里的人包括村长，上半身都是粗麻布制成的，系都没系起来，下半身不但穿着棉裤，还穿着厚布鞋。 云舒玉提议道：「要不我们先打晕个人，看看他们到底包了什么东西？」 沈岚雪：「可行。」 于是云舒玉把目光投向隔壁，隔壁窝棚里，一个浑身脏污的青年正在用地上的黄土和泥修补住处。 「咚」得一声过后，青年直挺挺倒在地上。 云舒玉丢掉手里的板砖，拍拍灰就要扒下青年的裤子—— 「我来。」沈岚雪制止住云舒玉的动作，手指挥出一道剑气割破了青年的裤子，膝盖下方的布料瞬间被掀了下来。 云舒玉摸摸鼻子，他也会这招，不过害怕自己现在状态不好，直接把青年的腿给割下来，所以就没用。 这下裤子被割出两个大洞，两人才看出来下面的光景。 那是一双紫黑色的腿，血管像是树根一样凸起在表面，上面还长着疙疙瘩瘩的东西。 这双腿暴露在空气里几个唿吸后，居然开始流出绿色的脓水！ 「好噁心……」云舒玉一边说着一边把布料盖回去。 这脓水看着就像是掺了牛油果的酸奶，关键是还有一股子扑鼻恶臭。 一旁的沈岚雪面色也不太好看，把云舒玉拉开青年旁边，才道：「应当是一种咒术，大概是村长口中的『山神』给他们种下的。」 看着青年似乎有些要清醒过来，云舒玉不着急杀他——谁知道杀了青年之后会不会触发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青年缓缓睁开眼睛，这时候，他的眼球居然变成了纯黑色，嘴里也发出人不可能发出来的嘶吼。 好吧，没救了。 云舒玉随手摺下一根稻草，剑气顺着稻草间划向青年的脖子——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剑气拐了个弯，落到一旁地黄土地上。 云舒玉转身看见村长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立马挂上个惊慌失措的表情：「村长，四狗中暑啦！」 地上的青年抽动几下，漆黑的眼睛没什么变化。 云舒玉抱着沈岚雪的胳膊，活像个真傻子：「哥！哥！四狗要死啦，你看他都吐白沫了！」 沈岚雪垂下头站在原地，决定当一个沉默的傻子。 第179页 村长面色稍缓，像撵狗一样挥挥手：「这是狗剩，他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们没事儿的话去村口帮着抬木头，别在这儿窝着。」 云舒玉按住沈岚雪已经凝聚剑气的手，趴在他耳边轻声道：「咱们先走。」 这种一看就是关键npc的人，能先不杀还是不杀了吧。 万一之后线索断了，秘境之主要让他们重开呢？ 沈岚雪满脸黑气的被云舒玉拉走，走之前深深看了村长一眼，敢这么对阿玉……还是找时间杀了吧。 不过阿玉现在不让他杀，那就再等等。 两人没一会儿回到了村口，村口处依旧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云舒玉招唿住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道：「大哥，村长让我们过来搬木头，可我怎么没看见木头在哪？」 青年盯着云舒玉和沈岚雪看了一会儿，瞭然道：「是傻蛋和栓子啊，就在那儿。那个山洞里面，你们去那儿搬木头，然后运到村西边儿。」 「进去不要惊扰到里面的山神像。」 「谢谢大哥。」云舒玉顺着青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尽头是一座山，于是两人朝着那座山走去。 走到山前，他才看见一个两人高的山洞，里面黑漆漆的，还有人不断地从里面出来再进去。 云舒玉抓住沈岚雪的手安慰道：「别怕，要不你在外面等我？」 沈岚雪回握住，摇了摇头：「不必，我同你一起进去。」 他现在对黑暗不再那么抗拒，因为和云舒玉在一起后，每晚都能感受到第二个人的唿吸和体温，让他知道这世上不是只剩下自己。 手牵着手走进山洞，虽然云舒玉已经抱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一瞬。 山洞内的空间极大，走了一段路之后就会发现它并不是纯黑的，而有一些飞舞的萤火虫，绿色光点为这黑暗带来了些许光明。 虽然他修为没了，但是夜视能力还在。 只见山洞尽头是一座高大的八臂六目石像，大概有七八人那么高。 石像看不出男女，八只手做出扭曲的莲花叩指，六只眼睛半阖，衣服虽然是石头雕刻，却有一种轻盈的流动感。 祂的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身体已然皲裂，像是破碎的蛋壳。 如果说单单是一座石像，根本不至于让云舒玉感到震惊，真正让他感到震惊的是石像身上趴着的东西——那是一群藤蔓状的生物，密密麻麻的包裹住石像的下半身，有粗有细、有长有短。 它们像是动物一样，在石像上蠕动着，散发出的强烈气味儿和狗剩腿上的一模一样。 而石像下方是十几具半白骨化的「尸体」，不过他们白骨化的都是上半身，下半身还有血肉存在。 云舒玉只能通过骨架大小和服饰分辨出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那些藤蔓状生物连接在「尸体」上面，汲取着血肉的养分。 其实叫「尸体」不是很准确，因为他们下半身还在动，随着那些藤蔓的吸食做出类似挣扎的动作。 让人掉san的画面和浓郁的臭气让云舒玉捂住了鼻子。 抬眼看向山洞上方，上面密密麻麻垂着树根一样的东西，一直垂到他脑袋上方两米处。 不远处村子里进来的那些人，他们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等着，头顶的树根隔一会儿就掉下来，这就是他们刚才看见的木头。 石像、不，是山神像。 山神像在黑暗中半阂着的六眼，缓缓张大了一丝缝隙。 第99章 皆由无始贪嗔痴 云舒玉头皮发麻，这山神像怎么还是活的啊！ 一只手挡住了他的眼睛，云舒玉向一旁看去，只见沈岚雪对他无声说了几句话——「不可言语，不可直视。」 云舒玉心里咯噔一下，立马低下头，跟在沈岚雪身后去排队领树根。 过了一会儿，他又悄悄看了一眼那边的山神像，眼睛果真又闭回去了。 二人顺利领完树根，然后走出山洞。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看着那么邪性……」云舒玉把手里的树根甩来甩去，「还什么山神，我看是邪神吧。」 沈岚雪伸手把云舒玉手里的树根抱到自己怀里，道：「不是『神』，只是一种邪物。在村民把它当做山神日积月累的祭拜下，这邪物也就得了几分修为。」 云舒玉有些不解：「按理说神像就在村子里，为什么村长告诉咱们五天之后去村口集合？难不成这邪物真身不是刚才的那个东西。」 沈岚雪：「或许只是邪物的一部分，邪物也能能通过石像将信仰之力传回本体。」 一路走到了村子西边，这最西侧是一片巨大的空地，中间有一个用石头搭建的简易祭台，还有人源源不断的运输石头到祭台旁边加固，左侧堆着一大堆树根。 那些树根被整整齐齐堆在那里，云舒玉看了看树根又看了看祭台，更加搞不懂村长让他们去村口集合是为什么。 如果祭祀在这里，村长大可以说是去村子西边，而不是村口。 把树根递给树根堆上面的青年，云舒玉和沈岚雪就回了窝棚附近。 狗剩已经消失了，地上留着绿色的脓水。 「去村民家里看看？」云舒玉若有所思。 沈岚雪：「好。」 于是云舒玉像土匪一样闯进了离窝棚最近的一户人家。 第180页 这黄家村都是草房，每户人家只有个用篱笆围住的小院子，连个正经的大门都没有，院子里也没有什么鸡鸭，也不种菜。 贼进去都得都得留几个铜板再走。 这户人家院子里坐着个青年，他正在收拾农具，看见云舒玉进来就开喊：「傻蛋你站住！你到我家来干什么？我家可没东西给——」 「别激动啊，快点告诉我，你爹和你娘在哪儿？」云舒玉微笑着拿起地上的铁锹，把它架在青年脖子上，另一只手死死按住青年的肩膀，「不说的话，那就去死吧。」 说完等了一会儿，他见青年并没有变异的表现，知道逼问村里人在秘境之主的允许范围之内。 青年死命盯着脖子旁的铁锹求饶：「哥！傻哥——呸，爹！您就是我亲爹，您、您先把东西放下……」 云舒玉把铁锹往青年皮肉里压了压，继续威胁到：「别和我油嘴滑舌，快告诉我你爹你娘都在哪，再废话一句，你的脑袋可就要掉了。」 「这铁锹这么钝，铲掉脑袋一定很疼。」 青年都要吓死了，傻子根本不讲道理，他知道傻蛋说要杀自己肯定会动手，更别提旁边还有个栓子，自己根本打不过这两个人高马大的傻子。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问这个干什么，这明明是村子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于是连忙喊道：「我说，他们不是在村长家的地窖里么！不只是我爹娘，你们俩的爹娘也在里面啊！」 云舒玉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们两个的身份居然还是有爹娘的…… 那「傻蛋」和「栓子」的家怎么会在窝棚里面，难不成他们一家四口都住在窝棚里？ 想到那个画面云舒玉都要窒息了，实在是没道理，按理来说只要不是瘫在床上，村子里的男人都要下地干活。 就算「傻蛋」是傻子没有干活能力，一个栓子爹再加上「栓子」不可能盖不起房子，栓子娘做针线活也能补贴家用。 于是继续让铁锹和青年亲密接触，问道：「我爹之前在村子里是干什么的？我家真的在窝棚那里吗？」 青年脸色不正常一瞬，随即回道：「你爹就是村子里面一个懒汉，你家当然在窝棚里……」 云舒玉：「说谎。」 说完手下力道加大，青年感到一阵窒息，眼见着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咳咳——我说我说！你爹是村……」 还没说完话，青年的眼珠变得漆黑无比，就连脸也爬上黑色血管，云舒玉见状干脆利落地丢掉铁锹，快步后退，用剑气割掉了青年的头颅。 脑袋咕噜咕噜滚到地上，黑绿色的血从断口处飈出，不过这一次村长没有出现。 沈岚雪抬起手，想用袖子给云舒玉擦擦脸上不小心沾到的一点脓血。 云舒玉止住沈岚雪的动作，笑容明艷却透着一股危险，盯着沈岚雪的雪色法衣：「不用了，这么白的衣服……怎能沾上此等污秽之物。」 说完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凑到沈岚雪耳边轻声道：「阿雪，我们去村长家看看。要是有什么不长眼睛的人……就都杀了吧。」 沈岚雪眼中划过一丝暗光，没有回答，沉默地看着云舒玉不知道去哪个角落翻出来一把砍刀拿在手里。 随便问了个路上的人，云舒玉成功找到了村长家。 村长家和其他人家也没什么太大不一样，最多就是院子里多了棵高大的柳树，柳树的柳条随风舞动，而村长没在家。 云舒玉找遍了不大的院子和草房，一点地窖的痕迹都没看见，握着砍刀的手越来越紧。 「云舒玉。」 「阿雪，你是在……叫我吗？」云舒玉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你为什么突然喊我大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岚雪垂着头没有回答。 云舒玉站在柳树下，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了？阿雪你别不说话啊。」 沈岚雪这才缓缓开口道：「不忘……」 下一瞬，宛如谪仙的人咳出一口黑血，脸色白得像纸。 「阿雪！」云舒玉丢掉砍刀扶住沈岚雪，慌得六神无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山洞里中招了？」 沈岚雪的嘴角还在溢出黑血，怎么捂都捂不住，黑色的鲜血顺着指缝流到法衣上，染黑了那一片雪白。 他看见云舒玉慌得眼中含泪，抖着手想过来擦掉自己嘴边的血，原本黑亮的眸子闪着诡异的红光。 他想告诉云舒玉，自己没事，别怕也别哭。 他一点也不疼，就是吐血的样子太狼狈了。 可是他说不出口，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云舒玉，吻了一下他的髮丝，在他耳边轻轻开口—— 「不忘……」 下一秒，云舒玉感觉到温暖的怀抱消失了，罩住自己的身体突兀得化作流萤消散在空气里。 他猝不及防地抱住了自己。 …… 「阿雪？」 「师尊——」 「师兄！」 没有人回应他。 云舒玉跪在地上缓缓抬起胳膊，在空气里抓了抓，什么也没抓到，痴痴道：「骗人的吧，我的阿雪可是浮生大世界最厉害的散仙，怎么会……」 如果秘境之主不是浮生大世界的人呢？ 万一……是上界之人呢？ 头好疼……云舒玉按了按脑袋，眼中划过戾气。 第181页 这一切应该都是假的吧…… 一定是假的，就像是幻花秘境的幻花大梦一样，没准自己现在就是在做梦。 沈岚雪怎么会……怎么会死呢？ 还有，沈岚雪刚才告诉自己不要忘记什么 云舒玉敲了敲越来越疼的脑袋，露出个有些诡异的笑，眼底红光更深，隐隐带着几分嗜血的残忍。 捂着脸喃喃道：「阿雪别怕……等我解决了这些人就去找你。」 不就是个梦境吗？ 等到这梦里只剩下他，梦境之主还能困住他吗？ 燥热的风吹过，院子里柳树的柳条乱舞着。 云舒玉注意到那一抹绿意，走到树底下捡起自己刚才丢掉的砍刀。 这么一捡就发现了不一样，柳树的根部泛着不祥的红光。 他伸手用刀把在树身上敲了敲，还没敲几下柳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地窖的入口，里面黑漆漆的，洞口处还有梯子供人攀爬。 云舒玉没爬梯子，直接跳了下去。 落到地上的时候手腕发出「咔嚓」的脆响，云舒玉神色晦暗，随意把手腕復原。 地窖里很黑，洞口的光亮没透进来，还有粪便混杂在一起的臭气。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清黑暗里的东西，只能模模煳煳看见偌大的地窖里挤满了人。 那些人影有大有小，还有很多粗重的唿吸声。 于是冷冷开口道：「你们都是黄家村的人吗？」 「大人，您是来救我们么？！」 一道少女的声音响起在黑暗里，云舒玉抬脚踹飞向自己扑过来的人影。 只听见一声惊叫，那少女有些痛苦的声音继续响起：「大人对不起，我太激动了，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 云舒玉：「你们是被谁关在这儿的？」 又有一道苍老的男声在黑暗里响起：「是村长！他就是个王八蛋，三年前说是要为那个邪神祭祀，把村子里所有老人、孩子还有女人都关到地窖里……那些被带出去的人一定被祭祀给邪神了！」 又有一个幼童的声音响起：「呜呜呜，我爹都不认识我了，是他把我抓进来的……」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在地窖，像是同时有一万只蜜蜂在他耳边乱飞，本就不甚清明的大脑更晕了，吼道—— 「都闭嘴！」 声音消失了，云舒玉好不容易平復了唿吸，问道：「你们是说，罪魁祸首就是村长和外面那群男人？」 「对！」 无数道声音汇聚成一个字出现在耳边，云舒玉捶了捶脑袋，不耐烦道：「我这就出去把他们都杀了……」 这样，是不是就能出去看见阿雪了？ 他的阿雪……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应该被那些污秽之物染上尘埃，也不应该化作流萤消散，而是应该好好待在他身边。 他们应当共登仙途…… 「不忘。」 云舒玉顿住脚步，沈岚雪说的真的是「不忘」吗？ 还是「不妄」？ 不妄和尚。 他突然想起不妄和尚在灵植园外对自己说的话—— 「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 「贪嗔痴」乃万恶之源。 贪爱、嗔恨、善恶不分…… 这些人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第100章 破妄 漆黑的地窖里，除了唿吸声之外什么也没有。 云舒玉转身看向那一片漆黑，又问道：「再说一遍，你们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被关进地窖的？」 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大人，都是因为那个邪神，是祂蛊惑了村里的男人！那些男人也有罪！」 云舒玉循着声音走到少女前面，道：「那好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从小在村子里长大，自然知道那邪物的真身体在哪。你带我去好不好？」 黑暗里是长久的沉默。 云舒玉现在只能看见少女的大致轮廓，一脚踩在她腿上：「怎么不说话了？被关在这里这么久……不想出去吗？」 「你看，不远处就是地窖的出口。虽然出口的光亮照不到这里，但是，你看不见白光吗？」 「还是说村长把你们的眼睛都弄瞎了？可你刚才扑过来的时候……可是一点也没歪。」 脚下的力量越来越重，熟悉的恶臭传出，云舒玉十分嫌弃，考虑着要不要换个方式威胁。 少女终于忍受不住这种疼痛，大声求饶道：「大人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骗、您、的。」 少女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但是臭味儿却越来越浓郁了。 云舒玉弯下身子，拽着少女的头髮一直把她拖行到地窖入口。 果然如他所料，这少女根本算不上「少女」，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紫黑色，上面盘踞着和山洞里类似的藤蔓状生物，眼球漆黑，瞳孔却是红的，獠牙刺在下巴上。 只是一个拥有少女声音的怪物罢了，又或者说——她和这里的其他人曾经是人。 怪物碰到阳光的剎那开始尖叫，绿色的脓水从它脸上的藤蔓上面流出。 云舒玉一脚把它踹到角落里，自己顺着梯子重新到了地面。 「你果然找到了，傻——不，叫你这个名字太失礼了，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云舒玉拎着砍刀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露出个笑：「不知道叫什么就叫我爹吧，反正我年纪比你大了不少。」 第182页 村长：「……」 气氛有些微妙，云舒玉见村长黝黑的脸上露出崩坏的神情，笑得更开心了。 用手敲了敲砍刀的刀柄，道：「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是个强人所难的。接下来你想干什么，给我讲故事吗？」 村长的表情更加难以形容了。 云舒玉觉得村长现在活像个精挑细选了一个西瓜，一打开没看见红色果肉的倒霉顾客。 「你还说不说？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打哑谜，不说的话我不介意把你杀了自己去寻找答案。」云舒玉把砍刀架在村长脖子上。 村长的脸色终于正常下来，把手指放在刀边推了推：「别激动，我此番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村子里发生的一切的。」 黄家村是深山里的一个小村子，去一次外面很困难，种的庄稼也经常因为大旱颗粒无收。 不过黄家村的人并不为这个着急，因为，五年前他们在村子边的山洞里发现了山神。 山神说只要肯供奉祂，再按时向祂进行祭祀——祭祀的物品是猪、牛、羊各一头。 山神就会让死去的庄稼重新生长在地里，也会按时给他们赐下粮食。 黄家村的所有人靠着山神赐下的「庄稼」维生，整个村子之间其乐融融，似乎活成了世外桃源。 可有一天，村长家的傻儿子傻蛋指着桌子上的饭菜大喊：「爹！爹！虫子！黑虫子！」 村长看着桌子上好好的饭菜，觉得儿子的疯病更严重了。 傻蛋自那天后不再吃任何饭菜，村长看着日渐消瘦的儿子愁坏了，山神大人赐下的粮食怎么可能是虫子，简直一派胡言！ 恰好村长外出多年的大儿子栓子要回来看他们，村长决定到时候让栓子带小儿子去外面找大夫治病。 栓子回来当天，村长让自家老婆子杀了只鸡给栓子补身体。 等栓子走进院子，村长激动地站起身。 离家十多年的栓子黑了也壮了，风尘僕僕，身上还背着包袱。 村长招唿栓子快进来吃饭，饭菜还在锅里热着，马上就能端上来。 一家人都坐到桌子上，傻蛋反常地吃起了鸡肉。 村长很高兴，肯吃东西说明傻蛋没那么疯了。 可在他吃下第一口饭的时候，栓子开口了—— 「爹，你为什么要吃虫子？」 什么虫子？ 村长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米饭，无名怒火从心底升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山神大人的恩赐，我看你是出去那么多年忘本了！」 「啊——！」傻蛋尖叫一声，筷子上的鸡肉掉到地上。 栓子第二天就匆匆离开了，虽然留下了银钱，却带走了傻蛋。 村长不知道栓子为什么要走，不过傻蛋被栓子带走村长一点都不担心。 栓子从小就疼爱这个傻弟弟，傻蛋和栓子离开村子……应该能比在家过得好点吧。 但两个儿子关于「虫子」的话还是在村长心间扎了一根刺，于是村长告诉老婆子这几天不要做山神大人的恩赐，去山上摘一些野菜来吃。 黄家村外山上的植物很少，野菜也难找，村长和老婆子吃了几天野菜根本吃不饱。 栓子走后第五天，也是村长开始吃野菜的第三天。 村长一早起床发现双腿疼痛难忍，掀开被子就看见双腿变成了紫黑色，上面还有着像是虫子一样的凸起。 他连忙一瘸一拐地跑到厨房打开米缸——里面根本不是米，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 他过去五年里吃的都是这些东西。 村长吐了个昏天黑地，只反出些酸水，他连忙出去找老婆子。 老婆子在外面捡柴火，他过去拍了拍老婆子的肩膀，却对上一张紫黑可怖的脸，漆黑的眼球和血色瞳孔格外令人战慄。 村长吓得一激灵，转身想跑，却被力大如牛的老婆子按在地上痛打，直到那张带着獠牙的嘴要咬上他的脖子——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得力气，村长摸到一块儿石头就砸在了老婆子脑袋上。 老婆子晕了过去，村长起身用铁链把老婆子关在地窖里，拿着砍刀准备出去看看。 整个黄家村都沦陷了，每户人家只有青年男人没有变成怪物，只有他自己一个老年人是清醒的。 但是，就算是变成怪物，那些孱弱的老人、孩子、女人根本不是那些青年的对手，没几下就被他们用铁链拴了起来。 检查村子剩下的人后，村长发现所有人的下半身都变成了紫黑色，上面长着凸起的黑色东西，那东西还在一下一下跳动。 每家每户的山神恩赐也都是黑色的虫子。 于是村长带着武器和剩下的人去了山神洞，想把这邪神的雕像摧毁。 凡人真的能斗过邪物吗？ 当然不可能。 他们踏入山洞的一剎那就註定了结局。 他们全部沦为了邪物的养料，只不过他们是靠后的那一批。 邪物最先需要的养料是被它污染更深的老人、孩子和女人。 他们整个村子都被邪物控制着，虽然有思想，但是不知饥渴，无法死亡，无法逃走，也不能反抗。 他们只能麻木地每月从地窖里交出自己的亲人。 「这就没了？」云舒玉勾了勾唇角，「老头你可别骗我，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别人骗我了。」 第183页 「他就是在骗您！他们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牲！」 少女的声音从地窖下面传出。 云舒玉继续把刀夹在村长的脖子上，幽幽道：「那你说。」 他从少女口中听到了一个不同的故事。 黄家村确实是在五年前供奉山神的，但是供奉的祭品不是动物，而是一对儿妙龄少男少女。 为了起表率作用，村长先把自家的傻儿子送去了山神洞，少女是和傻蛋一起进去的。 但是山神并没有吃掉他们，而是用藤蔓污染了他们。 傻蛋下半身一瘸一拐地乱跑着，看着更疯了，她则是变成了紫黑色的怪物。 她听见山神问她还有什么愿望，那时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迷迷煳煳之间回答道—— 「我希望那些男人不得好死，女人不再被铁链拴住……我希望他们……」 她希望她们能回家。 黄家村在深山里，又穷又破，村子里的男人还没什么上进心，根本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 现在村子里的女人大部分都是被买回来的。 买回来之后先是打几顿饿几顿，不听话的再用铁链拴起来，怀了孩子之后大部分也都认命了。 失了清白回去也没人要她们。 就像她娘，本来是个官家小姐，受尽父母宠爱，可惜赶路的途中遇到了山贼，几经周折才被卖到黄家村。 她娘生下她和弟弟后依旧不死心，想逃离这个地狱，就被年復一年的拴在院子里。 少女觉得自己不应该觉得那些男人的做法有错，毕竟村子里女人的地位全都如同牛马。 她应该习惯这样的生活，认为这样的日子就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惜她没有这么认为。 凭什么村子里的男人就能人模人样的活着，女人就要像牲畜一样？ 但是她的力量太弱小了，她反抗不了，也走不出深山。 这回山神问她有什么愿望，少女就许下了这个愿望。 还没说完她就两眼一黑，只能听见一阵模煳的回答——「既然你们都这么想，本神一定会满足你们的愿望。」 再睁眼少女就回到了家里，没人记得她已经被送去「祭祀」山神。 她娘罕见的没被拴起来，不但能上桌吃饭，自己吃的也不再是剩饭剩菜。 少女觉得自己的祈愿生效了，接下来这些男人就应该去死了。 可当那些男人领回来所谓的「山神恩赐」，她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当天她没有吃饭，也没让她娘吃那些东西。 全家除了她，没人能看出那些饭是漆黑扭曲的虫子。 就像是她之前看不见山神洞里有那些和虫子藤蔓一样。 就算她和她娘不吃那些虫子，身体也开始逐渐发生变化。 脸越来越黑紫，血管凸起，就像是阿爹阿爷最喜欢的饭菜。 阿爹阿爷的腿也变得日渐不灵活，他们谁都没发现异常，只有自己发现。 村子里其他人也一样。 这种变化持续了五年，直到一天中午，村里的女人都变成了怪物，一部分挣脱铁链啃食着男人的躯体，另一部分拿起武器疯狂的攻击男人们。 紫黑色的脸上充满着復仇的喜悦。 男人们死了，但是又没完全死去，天一黑他们又活了过来，女人们不知疲倦的继续杀死男人们。 后来老人、孩子也都变成了怪物。 这样的场景持续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那些男人的力量变强了，他们把那些怪物绑起来关进村长家的地窖。 少女的愿望似乎「实现」了，不只是少女一个人的愿望——当得知找到山神之后，那些备受折磨的人把希望寄託于一个不知真假的「神」，日夜祷告，希望祂能救自己脱离苦海。 祂确实听见了，但是整个村子都变成了祂的养料。 「你们说这些……是想让我来审判什么吗？」云舒玉收回砍刀。 没人回答他。 村长的眸子里闪过白光：「你觉得谁是错的，谁又是对的？」 云舒玉勾起的嘴角渐渐放平：「我不知道……这个故事里每个人站在自己的角度做的事，全都是认为最有利于自己的。」 「我一直很好奇，为何世人非要分出个对错？归根结底是立场不同罢了……我本有魔血，所以『贪嗔痴』三毒又如何？」 云舒玉一道剑气砍掉了村长的脑袋：「我最不喜欢听故事了。你既然有心思选我当秘境的继承人，就别拿这些噁心人的东西考验我。」 「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存在对错，只有弱者才会执着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些个善恶是非的选择题，你自己做去吧——」 话音刚落，云舒玉结了个法印，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吞噬了整个黄家村。 「阿玉。」 云舒玉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本能紧紧抱住面前的人，眼眶发酸：「阿雪……你别走……」 沈岚雪拍了拍云舒玉的后背，眸色变深，道：「我不走。」 第101章 无名山见家长奇遇记（一） 脑子很乱好像要炸开，过了大概三分钟，云舒玉才缓过来，撑着沈岚雪的身体站起。 「阿雪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云舒玉胡乱摸着沈岚雪身上，想看看他受没受伤。 第184页 沈岚雪没有阻止云舒玉的动作，安抚道：「没有，刚才只是幻境。」 云舒玉这才放心下来，他用魔界本源之力的时候菩提骨不太好使。 于是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老者，问道：「前辈，您闹这么一出究竟是想干什么？」 他们依旧站在刚入秘境时的草坪上，想来是刚入秘境不久就进了幻境。 老者的长相和黄家村的村长一模一样，沉默良久才回答道：「吾乃獬豸，曾于凡间得遇此事。吾杀了男子和山神，又替女子解除污染，可之后一部分女子却将自己的孩子一併杀死，一部分女子清醒后自戕而亡。」 「吾不知谁对谁错，男子有错，女子亦有错。她们本应报復的是男子，稚子何辜，她们却连刚出生的婴孩也不放过。看似是罪魁祸首的山神也是村中死去女子所化。吾不知道究竟如何做才是对，故留下此幻境考验后人。」 云舒玉问道：「那你这么多年，得到答案了吗？」 獬豸摇头：「吾也不知……吾这一生都在寻觅公正，死前才明悟那些所谓的『对错』或许不是那般绝对。」 又道：「你身上有神兽血脉，既然能从幻境里毫髮无损的出来，就说明你的想法也有几分道理。吾的时间不多了，这无名秘境就赠与你吧。」 云舒玉还想说什么，就见獬豸丢给他一块儿令牌道：「此秘境连接着魔界与妖界，秘境之主可以自由穿梭两界，不过每隔一百年就要在一界开启秘境。」 「我也该去了。」 獬豸朝着两人点点头，随即化作流沙消散在空气中。 云舒玉对着空下来的草地拜了三拜。 沈岚雪揉了揉云舒玉的头：「有哪里不舒服吗？这幻境会放大心中恶念。」 云舒玉咬了咬唇，道：「我在秘境里……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简直和他那个二叔没什么区别。 沈岚雪又抱住云舒玉，让自己的梅香笼罩住怀里的人：「短期内不要使用魔那部分本源之力了。」 云舒玉恍然大悟，连忙收起身上的魔气，眉心的金印也跟着消失，眼睛重新变得黑亮，脑袋都清醒不少。 看了看手里的令牌——他们马上就能回去妖界了，利落地把精血滴在刻有「无名」二字的令牌上。 令牌冒出柔和的白光，作为新的秘境之主，云舒玉瞬间知晓了关于无名秘境的一切。 「怎么会……」他惊讶得没拿住令牌。 沈岚雪接住令牌把它重新放进云舒玉手里：「发生何事了？」 云舒玉激动地抓住沈岚雪的胳膊晃了晃：「无名秘境连接妖界的地方……居然真的是无名山！」 他透过令牌看向无名秘境连接的妖界处，关于无名山被尘封的记忆瞬间打开一部分。 那熟悉的景色就是他生活了十五年的无名山，他绝对不会认错！ 沈岚雪之前也提议过，要替他解开关于无名山记忆的封印，不过云舒玉拒绝了。 他觉得前辈们既然给他封印住了，还是别解开了……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其实说白了他就是怕那些记忆不是那么美好。 虽然他没感觉自己小时候过得不好，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沈岚雪听到这话有些惊讶，随即开始盘算自己芥子里有没有什么能拿出手送人的东西。 按照云舒玉关于无名山的只言片语里，自己只能得出他有很多个照顾他的长辈。 沈岚雪难得的有些紧张，无措发问：「阿玉，你那些长辈都喜欢什么？」 云舒玉：「……？」 瞧把孩子激动得，都忘了他也不知道了。 于是捏了捏沈岚雪紧绷着的脸：「我也不记得，等进了无名山再说吧。我得看见相关的事物才能想起来。」 沈岚雪薄唇抿成一条线，抓住云舒玉的手紧握着。 云舒玉：「……」怎么感觉沈岚雪比他还紧张。 多说无益，云舒玉揪着沈岚雪的手指挤出滴精血滴在令牌上，瞬间沈岚雪就成了无名秘境的另一个主人。 不过权限比他低一些，无法完全掌控秘境，穿梭两界还是没问题的。 「走吧。」 话音刚落，原本站在草地上的两个人瞬间消失。 —— 无名山，天灵池旁。 身着碧色纱衣，儒雅俊秀的男子坐在岸边钓鱼。 他的瞳孔是清新的嫩绿色，头髮却是拼接的颜色，上半部分是淡粉，下半部分是纯白。 只听「噗通」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旁边的地上。 男子往旁边瞧了一眼，以为是哪个妖兽又过来捣乱，刚想教训一下，就发现不是妖兽而是两个人。 这二人有些狼狈地躺在地上，其中一个雪衣白髮，另一个玄衣黑髮。 玄衣那人压在雪衣那人身上，正在挣扎着站起。 奇怪了，无名山怎么能掉进来外人？ 男子刚想把人送出去，就见玄衣那人站了起来。 长得不错，一看就是个……等等，这人怎么和云梦爻长得那么像？ 男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手里的鱼竿都掉在了地面，语气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小玉儿？」 云舒玉看见男子的第一眼，关于无名山的所有记忆像泄了闸的洪水一样奔涌而出，过往种种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第185页 他就说怎么这些长辈让他叫他们「叔叔姑姑」的，他还以为这个世界的称唿不太一样，现在看来是忽悠他。 但是他现在已经做不到小时候一样扑过去要人抱了，站在原地想了好几个开场白，最终只化作一句话：「溪客叔，我……回来了！」 说完鼻尖微酸，吸了吸鼻子，然后拉住沈岚雪的手举起向溪客展示道：「这是我道侣！溪客叔你应该知道他，他叫沈岚雪，就是那个，额……璇幽仙尊。」 云舒玉看着溪客越来越不善的面色声音也越来越低。 溪客越听越气，听到「璇幽」二字之后更是掰断了刚刚捡起的鱼竿。 要知道这鱼竿可是他的宝贝，想当初为了这么个鱼竿硬是给了升卿那个老东西不少好处，升卿才勉勉强强给他炼制了这鱼竿。 可再宝贝的东西，根本比不上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 震鳞那个狗东西不是说小玉儿此番出去会有大造化，红鸾星却不动吗？ 面前这个白毛是哪来的？！ 璇幽仙尊不是他娘的修无情道吗！他家小玉儿不会是被这狗男人骗了吧？ 万般思绪一闪而过，溪客直接掏出自己的本命法宝横在了面前白毛的脖子上，把云舒玉一把护到自己身后：「说，你抱着什么目的！别以为你是散仙我就不敢和你动手，你敢把杀妻证道那么拙劣的法子用在小玉儿身上，我和你拼命！」 沈岚雪瞳孔地震——怎么办，刚见道侣长辈就被讨厌了！ 云舒玉想过溪客会误会，但是没想到溪客会动手，要知道溪客作为草木成精的荷花妖情绪很少有太大变化。 就连平时的爱好都是在天灵池边钓鱼，他小时候在溪客面前闯祸他的脸色都不会变。 云舒玉的心悬了起来，知道沈岚雪在见陌生人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板着脸，改也改不过来。 果然，溪客的法宝横在沈岚雪脖子后，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冷了，两人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你误会了溪客叔，放下法宝好好说话！」云舒玉扯了扯溪客的衣服，「阿雪他不修无情道！」 溪客淡绿色的眼眸满是冷意，还有几分痛心疾首：「你一定是被他骗了，整个浮生大世界都知道璇幽仙尊修无情道……出门在外你就不会打听打听吗？」 就算沈岚雪不修无情道，他溪客今天也要把他打成无情道！ 三千多岁的老牛有什么资格觍着脸吃他家一百多岁的嫩草！ 沈岚雪听见云舒玉的话才想起来自己在外的传闻，连忙开口道：「我璇幽向天道立誓，从未修过无情道！」 天道给面子的轰隆几下。 溪客表情一滞，横在沈岚雪脖子上的法宝不拿下来不是，拿下来他自己还不甘心。 这璇幽仙尊怎么真不修无情道！ 人修果然狡诈。 「溪客，放手。」 云舒玉眼睛发亮地看向身后，像是见到了救星：「震鳞叔你终于来了！」 只见一名身着玄衣的男子缓步走到几人附近。 黑髮金眼，面容英俊，冷峻地表情让他看起来格外不近人情，有种大家长的气质。 事实也正是如此，作为无名山里修为最深厚的纯血金龙，震鳞一直担任着大家长的身份。 听见云舒玉喊自己，震鳞先是打量了一番长大的青年，嘴角露出个笑：「小玉儿都长这么大了。」 云舒玉心虚地对着震鳞也笑了笑。 虽然震鳞小时候没打过他，他闯祸也只是和他讲道理，他还是有点憷震鳞。 他小时候闯祸大部分时间是因为大脑被身体支配了。 虽然灵魂有二十多岁，但是到了幼崽的身体里，思维和行动都被同化得很幼稚。 不只是他闯祸，无名山里的大妖打得不可开交影响他人休息，震鳞也会出手制止。 拉不开的话，震鳞就会把双方打到不能再爬起来打架。 溪客也被震鳞揍过，闻言不情不愿地把手放了下来。 放下之后脸阴沉得和刚丢了一千万灵石一样。 震鳞看了云舒玉一眼，又朝着沈岚雪点点头：「仙尊，您先跟着溪客去偏殿休息。我带小玉儿去见见他那些长辈。」 沈岚雪有些慌，开口道：「不敢当，前辈叫晚辈璇幽即可。」 他怎么可能让阿玉的长辈叫自己仙尊……太让人窒息了。 修仙之人有了道号之后平辈之间的称唿大部分都是道号加师兄师姐，晚辈对长辈称唿其道号加称号，长辈才能对晚辈单称唿道号。 云舒玉刚想说要不带沈岚雪一起去，就被震鳞带着威压的眼神瞪了一眼，瞬间乖乖闭嘴，跟在震鳞身后走了。 走之前对沈岚雪无声说了句——「别怕，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天灵池边只剩下溪客和沈岚雪。 溪客「哼」了一声，道：「跟我走吧，真不知道小玉儿怎么跟你在一起的……」 长着张棺材脸，哪里好了！ 沈岚雪跟在溪客后面开始悄悄抠手指，步伐都有些僵硬，思绪胡乱飞着——怎么办，才见了阿玉两个长辈，他们好像都不喜欢自己…… 他们讨厌自己的话……不会要把阿玉留在无名山吧？ 第102章 无名山见家长奇遇记（二） 「在想什么？」 「啊？没、没想什么……」 第186页 云舒玉脚步一顿，差点撞到震鳞的后背。 其实他在看沿路的景色，离开一百多年，无名山还是没什么变化。 无名山不是单纯的孤峰，它是山脉的名字，山里有许多大妖，他们一起抚养自己长大。 记忆解封后，他才发现自己不只是忘记了一些东西，他的记忆也被篡改了。 那些记忆里同他并不是很亲近的「前辈」，全都是对他疼爱有加的长辈。 震鳞转过身，金眸望向云舒玉——青年长身玉立，已经从小时候软绵的一团成了大人模样，但黑亮的双眸还和小时候一样。 当初那个会抱着他们大腿撒娇的幼崽，一别百年，已经是元婴期的修士了。 明明当初云舒玉下山的时候才到他肩膀，现在……已经到他鼻尖了。 震鳞抬手揉了揉云舒玉的头，缓缓开口：「小玉儿……这些年你受苦了，可怪我们？」 怪他们什么都没给他准备，让他一个人在外流浪了那么多年。 十五岁的年纪，对于们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妖来说，比蹒跚学步的婴孩差不了多少。 怪过吗？ 刚开始……当然怪过。 明明自打出生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那些长辈还告诉他天赋差一点没什么，他们能养他一辈子。 为何到了十五岁就态度强硬的让他下山歷练？ 他刚出无名山的时候，除了身上一身衣服和几块灵石外什么都没有。 这下听见震鳞的问题，云舒玉心尖还是一酸，闷闷道：「你们还知道我受苦了……」 震鳞语气有些低落：「对不起。」 又摸出个手镯形状的芥子递到云舒玉面前，柔声道：「但是我们不得不这么做。这里面是……大家这些年为你准备的生辰礼。」 云舒玉眼眶又酸了，接过芥子声音哽咽：「你们……这么久了还记得这个啊。」 他神魂归位后不久，明明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但是天道限制了他的心智，导致他说话干事和小孩子一般无二。 四岁那年，他从海汐姑姑那儿得知自己的生辰后，很激动地等待着第一份独属于自己的生辰礼。 结果生辰当天根本没人送他生辰礼，那些长辈还是像往常一样带着他在无名山里玩儿，根本没人提要送他礼物这件事。 就这么皱着一张小脸皱了一天，还被东君叔嘲笑像苦果。 苦果是妖界一种灵药，味道苦涩辛辣，长得像个圆苦瓜。 一直到晚上，云舒玉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想起来，妖界本就不流行过生辰，更别提这些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大妖了。 他们都不一定记得他们自己的生日。 于是云舒玉缩在小床上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那天刚好是元吉过来看孩子。 他一进去，就看见平日里会乖乖坐在床上等人的幼崽缩成一团，还在掉眼泪珠子，顿时气了。 他就说东君白天吃饱了撑的，「欺负」幼崽算什么本事，他明天就去把东君的鸟毛拔了！ 心疼得坐到床边，把热乎乎的幼崽从柔软的被褥里捞出来，问道：「小玉儿怎么这么伤心，是不是东君那个混帐欺负你了？别哭，元吉叔明天给你出气，拔他屁股上的鸟毛给你玩儿。」 东君原型是只白凤凰，屁股上的鸟毛……就是他的尾翎。 云舒玉听见这话破涕为笑，抽抽搭搭看向元吉：「不似东君叔……窝、我今天过生辰，没人给我过。雀二明明说有人养的小妖怪都会过生辰的……」 元吉心道坏了，他们这些老傢伙还都是光棍儿的，自己不过生辰把崽子的生辰也忘了。 四岁那年的生日是云舒玉印象最深的一个生日。 元吉听了他的话，当即抱着他去敲了无名山所有大妖的门。 那些被叫出来的大妖看见元吉面色沉得要滴出水，看见云舒玉才变得和颜悦色。 他收了一大堆宝贝才回去睡觉，之后每一年生辰，那些长辈都会按时为他准备生辰礼。 震鳞听见这话眼含笑意，打趣道：「我们要是不记得，某人又要半夜哭鼻子了。」 轻嘆一声又道：「走吧，去金龙殿，他们都在那儿等你。」 云舒玉收好芥子，跟在震鳞身后继续走。 走到到特定的位置，震鳞御气腾空而起，云舒玉在后面掏出了松柏。 他觉得那时的自己有那么一点像……年纪很大的傻子，就是活了很多年，但心智不全的那种。 不过他是那种活了很多年，但是身体和心智愣是幼儿状态的那种，只有记忆证明他真的活过。 要不是这种情况的存在，他可干不出没人给自己过生日就掉眼泪、拔了元吉的灵药还抱他大腿撒娇、躺在地上打滚耍赖这种事情。 金龙殿是震鳞的住处，位于无名山山脉制高点，霜石为顶，清玉为柱，鲛绡为帘，巍峨挺立。 云舒玉踏入殿前停了停，深吸几口气，他有些紧张，也可能是近乡情怯。 「怎么不进来，难不成不认得我们了？」 一道轻快的女声从殿里传出，云舒玉认出声音的主人是川月姑姑。 川月的原型是一只银尾灵蝶，在他记忆里是少女形态，爱笑爱闹，小时候总喜欢抱着他去花海里漫游。 云舒玉还是进了金龙殿，里面和之前一样，装饰着一堆亮晶晶的饰品，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是一堆逸散着灵气的灵食。 第187页 桌子旁边围坐着四男三女。 那边震鳞已经落座了，云舒玉却停在了原地。 这四男三女除了川月是少女的模样，其他人体态全都维持在了青年状态，长相气质各有千秋。 元吉头顶鹿角，金髮银眼、气质和煦，托着下巴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 然后表情变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下一秒丢给自己一枚纳戒。 云舒玉接住，发现里面密密麻麻的是各种各样的极品丹药。 元吉笑道：「这是这些年为你炼制的丹药，当初……没机会让你带出无名山。」 云舒玉哽住了，元吉身为渡劫期的医修，在妖界被尊为「医仙」，他在无名山这短暂的十五年里，都没见元吉炼过几次丹。 可这纳戒里……可是把练气期到渡劫期要用的各种极品丹药都准备了好几份。 元吉旁边的是升卿，眼尾长着玄色蛇鳞，墨发玄衣、长相邪肆俊美，这会儿虚趴在桌子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云舒玉这才想起来升卿作为螣蛇每隔几年就会睡上一年，现在这样怕不是被叫醒了。 升卿见云舒玉似乎要被元吉感动哭了，「哼」了一声也扔给云舒玉一枚纳戒。 扔完打了个哈欠，道：「这些都是我随手炼的，你拿去玩儿。」 云舒玉有些懵地看了眼纳戒里面，差点没把神识晃瞎——都是宗师灵器，看着似乎有好几千，无一例外全是练气期都能使用的。 要知道一般的宗师级炼器师，他们根本炼不出练气期修士也能使用的灵器，使用者最低的界限都是化神。 他升卿叔那么懒，作为妖界少有的炼器宗师，即使有人拿着天价报酬过来找他炼器，他也爱搭不理。 这些东西不是随手炼制的，而是……特意为他炼的。 东君坐在升卿左侧，银髮金瞳、面容妖异，身着金色华服，大咧咧坐在椅子上，手里还盘着串珠。 听升卿说完话撇撇嘴，朝云舒玉看了一眼，就把手里的串珠丢了过来。 东君翘着二郎腿笑道：「好东西，拿去吧。」 云舒玉接过串珠，发现这串珠居然是个秘境的钥匙，瞬间有被惊到，他东君叔还是那么有钱又大方。 华夭坐在东君旁边，五官精緻雌雄莫辨，一双桃红双眸如秋瞳剪水，见状不甘示弱，也丢了一枚纳戒给云舒玉。 「收下吧，有个……就你说的那种冤大头送了我一堆，不够再找华夭叔要。」 云舒玉看了看手里的纳戒，里面有几百个圆球，都是一次性的法宝，每个圆球蕴含着渡劫期圆满修士的最强一击。 不禁暗自感慨，他华夭叔这回找到的冤大头真是…… 海汐五官娇艷，神态却温柔似水，此时正端坐在椅子上，一头水蓝色的头髮随意扎成辫子放在颈侧。 云舒玉记得这个髮型还是自己教给海汐姑姑的，他还在孤儿院的时候经常帮着给年纪小的孩子扎头髮，一来二去也学了不少种编发。 海汐温柔一笑，道：「我也没给你准备别的法宝，倒是给你做了不少衣服。」 云舒玉又接过海汐的纳戒，里面全都是极品法衣，全是用鲛绡制成的，上面还精心缝制了阵法，各种型号的都有。 最小的……十五岁的他穿上正正好好。 「小玉儿，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川月坐在海汐旁边，气质灵动，杏眼微眯，笑吟吟看向云舒玉。 云舒玉猜了猜，眼睛一亮：「吃的。」 川月眼中笑意更甚，甩了甩彩色的长辫子：「猜对了！」 云舒玉接过纳戒都没敢把神识探进去，他多少年没吃过川月姑姑做的灵食了？ 川月作为食修已经达到了食神境界，做出的美食让人神识扫一下就能垂涎三尺。 面前这桌子上的就是如此，云舒玉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音九听见这声音笑得花枝乱颤，唇色如血，额上复眼也跟着眨了眨，美艷的脸上满是笑意：「小玉儿还是那么可爱，快来吃饭吧，别饿着你。」 说完也抛给云舒玉一枚纳戒，云舒玉都不用看，里面肯定是各种各样的毒药。 一滴能毒翻大乘期修士的那种。 「哟，就差我了？」溪客从外面进来，摸出来个纳戒也扔给云舒玉，「一些小玩意儿，拿去玩儿吧。」 云舒玉一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灵药，年份都是万年打底的。 溪客神情微妙地落座，对着云舒玉道：「你那道侣我安排在我菡萏宫的偏殿了。」 在场的人除了溪客和震鳞，全都僵住了。 最先回过神的是东君，他「啪」得一声把新拿出来的串珠拍在桌子上，沉声发问：「什么道侣？」 溪客：「九玄宗的璇幽仙尊——沈岚雪。」 云舒玉不等众人再有什么反应，连忙开口：「都别激动！阿雪他不修无情道！」 「咔嚓」一声，桌子被元吉掰掉一块儿。 云舒玉有些慌，顶着众人看过来的目光小声道：「那个……能不能、能不能让他也过来吃饭啊……」 阿雪一个人坐在偏殿等他，那也太惨了。 第103章 无名山见家长奇遇记（三） 金龙殿一时寂静无声，山巅凛冽的寒风吹过，不过因着在场的都是修士，没人觉得冷。 第188页 云舒玉却觉得自己心里哇凉哇凉的，还没等他再次鼓起勇气说话—— 震鳞开口道：「去吧，半个时辰之后再回来。」 半、半个时辰？！ 云舒玉心里更凉了，他们到底要讨论什么，才能把自己支出去一个小时啊…… 阿雪除了修无情道，在他们眼里应该没有其他缺点吧。 大概吧…… 他又看了眼神色各异的众妖才离开。 等云舒玉走后，音九伸出自己染着红色蔻丹的指甲看了看，又往上面倒了些毒粉，而后才问道：「震鳞，你不是说小玉儿此番出去红鸾星并未异动吗？怎么不但动了，还带了个……修无情道的人修回来？」 说到「无情道」和「人修」的时候，音九的声音格外阴狠，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杀了沈岚雪。 无情道……又是无情道，当初要不是阿爻被无情道的人修坑骗，怎么会落得连轮迴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那人修也被阿爻杀了，同样灰飞烟灭。 震鳞闭了闭眼，嘆气道：「你们现在可以自己看，他的红鸾星依旧未动。」 在场众妖都会掐算，就是没有震鳞算得那么准而已。 没过一会儿，东君臭着脸又拍了拍桌子，道：「狗屁天道居然敢——」 金龙殿外的苍穹突然惊雷炸响，一道落雷甚至落到了金龙殿前，噼碎了一小块儿石砖。 东君：「……」 该死的天道，平时骂它怎么没个动静。 升卿倒是若有所思，向溪客问道：「你见过那人修，说说看。」 溪客冷笑：「长得倒是挑不出错，不过跟块儿木头一样，一看就不会疼人。」 华夭蹙了蹙眉，头上桃花簪的花骨朵在情绪波动中开了又败、败了又开，道：「那小玉儿说他不修无情道又是真是假？浮生大世界谁人不知他沈岚雪修无情道。」 溪客这回冷笑都笑不出来了，耷拉着脑袋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他刚才立天道誓了，天道没噼他。」 「可是咱们保证不了他是不是蒙蔽了天道。」元吉整个鹿异常暴躁，「当初阿爻就是因为轻信那人修才……」 才落得个身死道消。 川月神色严肃，一双百色瞳孔闪着精光：「好办，他要心里真没有鬼，就让他自证大道。」 东君贊同道：「可行。」 剩下的众妖都没反驳，自证个大道而已，最多虚弱两天，又不是要杀了他。 凡是修道的修士都要自己的「道」，这种道形成之后会储存在心尖的位置。 平日里虚无缥缈，但如果想把它拿出来瞧一瞧也不是不行，只需要用特定的秘法逼出一滴心尖血而已。 这样道统就能被他人所见，这是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假的东西。 心尖血的损耗，像散仙这种境界应该休息几天就能恢復。 如果沈岚雪拒绝他们的话，在场众妖不介意和他打一打。 海汐晴蓝色的双眸挂上担忧，耳鳍动了动：「若是证明了那沈岚雪不修无情道，那它为何要欺骗我们？」 这又是个问题。 众妖想不透。 溪客随口道：「总不能是怕我们强行干涉小玉儿的姻缘吧。」 升卿的蛇瞳一瞬间瞪圆，不确定开口：「怪了，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按理来说，如果震鳞真算出小玉儿此番下山会遇到姻缘，他们就算豁出去半条命也得跟在他身后把关。 保准云舒玉和沈岚雪见的第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修无情道的都不是好东西！ 溪客：「……」 众妖也沉默了，桌子上的灵食还冒着热气，但是桌子却缺了一角。 川月拍拍手：「大家起来准备准备，把桌子换了，我再做几个好菜去。」 东君闻言默默换了一套更加华丽的法衣，坐在那儿宝光四溢宛如一棵挂满彩灯的圣诞树。 元吉看了觉得伤眼，鄙夷道：「你穿这么花干什么，又不是让你去求偶。」 「瞧你这话说的，我不装扮装扮怎么在气势上压过他。」东君理了理法衣，「我曾远远瞧过一眼那什么璇幽仙尊，看着比冰山还冷，不怒自威的。」 又拿出个镜子照了照脸，喃喃道：「小玉儿从小跟在咱们身边，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没用过。不过是封个记忆……怎的就看上这么个大冰块儿。」 音九冷笑一声：「谁知道，不过那厮要是敢对小玉儿不好，我拼了命也得杀他。」 海汐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角：「想当初阿爻送他过来时，他才那么小一点……皱巴巴的像个猴子。」 云梦爻拼了命才留下这么个孩子，就算这孩子身上有那人修的血脉……他们还是讨厌不起来。 好在云舒玉长得也并不像那人修。 菡萏宫，偏殿。 这菡萏宫位于半山腰，整体是木质结构，山上景色在结界的影响下四季如夏，坐在偏殿里能看见外面种满了荷花。 沈岚雪坐在偏殿里神情严肃，紧张得不小心抓破了法衣，然后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居然还是九玄宗的校服。 虽然这衣服是掌门特意为他准备的最高规格的校服，可校服就是校服，这么穿着去见阿玉的长辈也太失礼了。 于是沈岚雪从芥子里翻出另一套素色绣银梅的法衣，行动间那银色梅花还会缓缓绽放，和云舒玉身上新换的玄色绣金梅的法衣恰好是一对儿。 第189页 「阿雪，我来了！」云舒玉轻车熟路地进了菡萏宫偏殿，看见换了一套衣服的沈岚雪，直接扑到他怀里。 沈岚雪接住云舒玉，原本紧绷的神色在谷物气息里缓和稍许，柔声道：「阿玉，你怎么来了？溪客前辈才走不到一盏茶时间。」 云舒玉拍了拍沈岚雪的肩膀，道：「叫你去一起吃饭，不过……他们现在对你有点误会。」 比如不相信自己说的「璇幽仙尊不修无情道」，以及怀疑沈岚雪有什么法子蒙蔽天道发下誓言。 难搞哦。 听完云舒玉的说法，沈岚雪倒是松了一口气，轻轻在云舒玉眉心落下一吻：「此事好解决，我可以自证大道。」 这是什么东西？ 云舒玉微微抬头，眼中都是疑惑：「这种东西都没个实体，你怎么证？」 沈岚雪告诉了云舒玉自证大道的方式。 云舒玉听后有些担心：「那你会不会虚弱好多天。」 沈岚雪眼中划过一丝暗光，低声道：「我现在的心尖血蕴含的能量极其强大，或许会虚弱一个月。」 「那有什么，那就这个月我来照顾你。」云舒玉眉飞色舞的，「这地方我可熟悉了，保准把你照顾得都不想回离恨天。」 沈岚雪点点头，垂了垂眼挡住里面的情绪。 阿玉从来没这么……开心过，虽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开心，但他总感觉阿玉在思念着什么。 那时候他就猜阿玉是想家了，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如果阿玉那些长辈是因为他「修无情道」才不喜欢自己，自证大道之后这个问题就能解决。 要是他们除了这个原因，还单纯不喜欢自己这个人，不想让阿玉和自己在一起……阿玉夹在中间肯定会为难。 他不想和阿玉的长辈起冲突，但是又不想忍受阿玉会离自己而去的任何可能性。 云舒玉没发现沈岚雪的异常，吻了吻他的唇，笑道：「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要是他们之后还不同意的话……我就和你私奔。」 沈岚雪瞳孔微缩，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云舒玉。 他的阿玉……怎么能这么好。 —— 在菡萏宫等了半个时辰左右，云舒玉指挥着沈岚雪去了金龙殿。 进了金龙殿云舒玉就发现不一样了，比如他东君叔现在看起来更加「夺目」了，原本的桌子又大了一圈，上面还摆着几道他刚才没见过的菜。 桌边的众妖全都正襟危坐。 云舒玉：「……」这是闹哪样？ 「那个……我回来了。」云舒玉侧身开始介绍沈岚雪，「这是我道侣，九玄宗的沈岚雪。」 沈岚雪对着众妖拱手道：「璇幽见过各位前辈。」 东君从鼻子里发出个短促的气音，被元吉瞪了一眼，表情才有所收敛。 众妖不约而同的想道——这小子态度还算过得去。 看在云舒玉的面子上，众妖也没继续为难沈岚雪。 震鳞点头道：「落座吧。」 落座之后众人开始享用灵食，不过都有些食不知味，也没人说话。 云舒玉整只狐狸都要麻了，以前吃饭也没有不说话的规矩啊…… 他吃了几口就感觉尾椎骨发痒，狐耳和九条尾巴瞬间炸了出来。 云舒玉：「……？」 他看向对面的川月。 川月的百色瞳孔一瞬间变成了粉红色，然后又重新变成彩色，语气似乎很懊恼：「我忘记你们狐族吃了狐草会露出原型了，我刚才做饭调味放了不少。」 云舒玉：「……」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川月眼里的阳谋都快溢出来了，她就是想看自己的尾巴变成了什么样。 反正他的尾巴在后面也不怕挤到别人，又不掉毛的，摆着就摆着吧。 沈岚雪悄悄看了一眼云舒玉的尾巴和耳朵，想伸手摸一摸，最后还是忍住了。 在阿玉长辈面前这么做……于礼不合，万一更讨厌自己了怎么办？ 此时他已经忘记自己还能设下结界了。 散仙的结界和障眼法，比其境界低的人都看不出来破绽。 云舒玉见沈岚雪只夹自己面前的灵蔬，嘴角微抽，他们怎么把会转菜的桌子都给换成这种不会动的了？ 现在的沈岚雪因为有他在身边，表情没那么冷漠僵硬，只是能看出来几分紧张。 不过这只夹自己面前菜品的样子……像极了刚嫁过来就被恶婆婆刁难的「小媳妇儿」。 云舒玉忍俊不禁，拍了拍手给装菜的盘子下加了灵气，让菜品能旋转起来。 然后又抬手给沈岚雪夹了几道菜，假笑道：「大家都吃。」 都装什么矜持啊…… 他升卿叔聚餐的时候明明吃的最多也最快，基本上不嚼，怎么现在吃饭的速度不仅慢，还一口菜嚼二十下了？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沈岚雪也一样，就自己在认真干饭。 沈岚雪吃到云舒玉给自己夹的甜品眼前一亮，随即又看了看云舒玉，抿了抿唇，心里没底—— 阿玉不是说吃饭的时候可能会有人问他问题么……怎么现在这么安静？ 阿玉的长辈们……真的这么讨厌自己吗？ 第104章 无名山见家长奇遇记（四） 所以，自己现在真的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拥有一个自己的小饭桌吗？ 第190页 小时候这种聚餐的时候，他不想被抱在怀里餵饭，川月就会给他准备一个小饭桌放在旁边让他自己吃。 云舒玉戳着碗里的灵米快窒息了，狐耳也耷拉下来，桌子上除了他刚才说了一句话，就没人再开口了。 随手夹起一块儿百味文鳐塞进嘴里，瞥了眼桌子上的众妖，就看见音九在那儿拨弄指甲，看似不经意间往沈岚雪那儿弹了弹。 云舒玉：「……音九姑姑！」 音九浑身上下都是毒，一起吃饭用得都是特制的餐具，这个动作怕不是…… 他们为什么这么不喜欢阿雪啊！ 音九捂着嘴笑了笑：「哎呀，小玉儿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过是看看指甲，又不是要毒谁——」 「再说真要是毒到了谁，不是还有元吉在吗？」 一叶菜分成五口来吃的元吉：「……？」 这疯婆娘自己要下毒提他干什么，再说她那些毒也毒不倒散仙啊。 云舒玉：「你这不是……」 这不是欺负人吗 云舒玉有些生气，嘴角耷拉下来，这些长辈有多疼自己他是知道的，但他们也不能这么为难沈岚雪啊。 沈岚雪终于想起来自己能用障眼法了，伸手握住云舒玉的手轻声道：「没事。」 那毒对他没有作用，也不是什么致命。 他感觉……阿玉这些长辈不是在讨厌他，而是讨厌「无情道」。 音九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好，可她看见这副场景就忍不住想起来云梦爻第一次带那人修回来的样子，也是如同现在这般…… 震鳞放下碗筷，道：「都吃完了吧。」 「自然。」升卿很给面子地答道，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众人陆续站了起来，云舒玉拉着沈岚雪站到一边。 他知道，该来的马上就要来了。 震鳞起身抬手一卷，瞬间大殿又变得空荡荡的，自己缓步走到大殿北侧的玉色宝座上坐下，再一挥手下方两侧各出现了五尊宝座。 十尊宝座的样式各不相同，其他八人也纷纷落座，剩下的两把宝座一个落在左侧，一个落在右侧。 云舒玉：「……」他是不是该欣慰一下，震鳞叔还记得给沈岚雪准备个座位。 可现在这样子好像审讯犯人…… 又有几道冷冽的寒风吹进金龙殿。 沈岚雪站在大殿中央不卑不亢道：「诸位前辈，晚辈自知口说无凭。所以……请容许晚辈自证大道。」 众妖面色各异，似是没料到沈岚雪会自己提出这个请求。 要知道自证大道给其他人的时候，如果有人趁机毁去实体化的大道，那么修士本人也需要重新再走一遍寻觅大道的过程。 不过有八成的概率找不到从前的「道」。 他们想到这个法子之后，其实有些期待沈岚雪拒绝他们，毕竟这种法子在一群「陌生人」面前施展，实在是有危险性。 但凡沈岚雪对云舒玉感情没那么深，又或者是心里有鬼，肯定是不会答应他们的。 现在他自己提出来自证大道，那就说明他不仅没在骗他们，还对云舒玉感情很深，爱屋及乌的也对他们这些长辈产生了信任。 震鳞倒是神色如常，点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开始吧。」 云舒玉拉住沈岚雪的袖子，还是有些担心：「真的没问题吧。」 沈岚雪摇头道：「没问题。」 至于自证大道其他的危险性，他没和阿玉说，既然这些是阿玉的长辈……他选择相信他们。 只见沈岚雪轻声念了几句咒语，双手掐诀，气流环绕在他四周托起雪白的髮丝，白光在胸口处亮起。 云舒玉看着感觉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下一瞬沈岚雪并指如刀，在心口处划了一下，一滴豆大的金色血珠飞了出来。 云舒玉没见过心尖精血，看见那金色血珠还挺惊讶，原来是长这种样子。 坐在宝座上的众妖更惊讶了，自证大道取出普通的心尖精血就可以了，怎么沈岚雪取出的是心尖宝血？ 心尖宝血里面蕴含的能量可比普通心尖精血大多了，自证大道根本不需要这么宝贵的血。 沈岚雪在那金色血珠飞出后依旧没有动作，不一会儿又从心口颤颤巍巍飞出来一滴红色血珠。 「阿雪你……」 不是刚来的路上告诉自己只用一滴精血就行吗？ 沈岚雪面色略显苍白，用眼神安慰了一下云舒玉，然后那滴红色的血珠又飞到他的眼前。 只见那血珠剎那间爆发出巨大白光，一道雌雄难辨、浑厚深沉的声音自白光中响起—— 「汝之道，为万剑通天。」 这答案在意料之内，但听见那声音话中的内容后，众妖的神色才真正缓和下来。 那心尖宝血又是准备做什么？ 没等众妖发问，沈岚雪就把那滴血移动到心脏的位置，道：「诸位前辈，我与阿玉身上连着姻缘线，是天道承认的姻缘。」 说完沈岚雪垂下眸子，眼中划过暗光，他要告诉阿玉的长辈……他们是无法拆散的。 下一瞬血珠一分为二，上面闪动着金色光晕，另一半儿飞向云舒玉心口。 云舒玉心脏漏跳一拍，知道沈岚雪要干什么，也划破指尖，飞出了一滴精血，同样变成两半儿并和金色精血融在一起。 第191页 下一秒，两滴金红交错的血珠飞进两人胸口，一条发光的红色细线缓缓出现在两人之间。 「姻缘线」被具象化了。 红色的细线随着他们心脏的跳动也跟着颤动，就像是将他们二人的性命也连在了一起。 只有两个命中注定的人在一起之后，姻缘线才会出现。 正常情况下，姻缘线是无法被看见的，拥有姻缘线的两个人也察觉不到。 也可以说是下界的人正常情况下看不见——闻晏就能一眼看出云舒玉身上有姻缘线的存在。 他和沈岚雪知道他们身上有姻缘线，还是款冬说他们是「被天道承认的姻缘」。 之后他们尝试过想看见姻缘线，翻阅古籍查到，如果想看姻缘线需要用一人的心尖宝血为引，再配合上另一人的指尖精血就能看见。 古籍上没写心尖宝血长什么样，但是描述了它特质。 云舒玉觉得没事儿闲得把宝血拿出来就为了看一条线……太得不偿失了，就拦着沈岚雪没让他真拿什么宝血出来。 但今天……还是看见了。 云舒玉抬手碰了碰那细线，却穿了过去，心中五味杂陈，却又听见沈岚雪的声音响起在大殿里—— 「我璇幽向天道立誓，如若辜负云舒玉，无论是何原因，必定身死道消，再无轮迴转世的可能。」 言出法随，天道在殿外欢快地打了几个响雷，承认了这份誓言。 云舒玉有点懵，也顾不上别的，拽着沈岚雪的衣服，道：「你……你这个誓言能不能收回去，你在这儿瞎立什么g啊！」 「不会的。」沈岚雪轻轻咳了咳，「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辜负你的。」 「咳咳……行了，现在我们相信他不修无情道了。」东君坐在宝座上摇了摇扇子，表情很难形容，「小玉儿，你过来介绍介绍我们这帮老傢伙。」 云舒玉：「……」他觉得东君的表情像个看着女儿和骑鬼火的黄毛跑了的老父亲。 不过脾气最臭的东君都说相信沈岚雪了，他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震鳞又一挥手，瞬间各个宝座之间能横躺下两个人的距离变成了间隔半米，气氛看着总算没那么紧迫了。 剩下的两个空宝座也併到了一侧。 云舒玉见沈岚雪状态还可以，就拉着他把人认了一遍。 众妖没了「无情道」那道槛儿，又见沈岚雪发下如此毒的誓言，态度也就没之前那么严肃。 因着自己长辈的身份，还每人送了沈岚雪一份见面礼。 他们都能看出来云舒玉对沈岚雪喜欢得紧，看他的眼神里满是爱意。 他们从来不要求云舒玉这辈子能达到如何如何的境界，只希望他一生平安喜乐就好。 这下他们不用担心云舒玉被骗，沈岚雪自身的条件……能当云舒玉的道侣他们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修为高长得好不必说，地位和财力也是一顶一的好，性子冷可能不会疼人这点，在他们看见沈岚雪望向云舒玉的眼神后就不担心了。 沈岚雪的眼神一看见他们家小玉儿温柔得都要滴出水了，还有着浓浓爱意，让他们这群老傢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岚雪认完人之后，从芥子里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道：「这是给诸位……叔叔和姑姑准备的礼物。」 众妖点点头收下自己面前的玉盒。 川月脸上又挂上了俏皮的笑容：「你们快坐下吧。小玉儿，你快来说说这些年的经歷。还有……你是如何回到无名山的？」 卦象上确实说了云舒玉会回来，但是他们没想到会这么早，这才过了不到二百年。 云舒玉和沈岚雪坐到宝座上，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歷，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他也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为什么要封印他的记忆，还赶他下山，又比如为什么不告诉他……关于云梦爻的一切。 好不容易理顺思路，道：「我刚下山的时候——」 「爹！我终于找到你啦！」 五六岁的幼童凭空出现在大殿，迈着小短腿「嗒嗒」跑到云舒玉面前，一下扑到他怀里，然后就开始哼哼唧唧的哭。 云清欢落下的位置恰巧能让在场众妖看见他的脸。 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发现……这孩子怎么长得这么像云舒玉和沈岚雪！ 怎么看都是亲生的啊！ 海汐瞪圆了眼睛，溪客脑袋上炸出了两朵荷花，东君头上燃起金色的凤凰火。 升卿霎时间困意全无，川月的百色瞳变成了纯白，华夭脑袋上的桃花一瞬间枯萎，音九身上冒出一片黑雾，就连震鳞脸上也浮现出金色鳞片。 云舒玉：「……」 他抱着云清欢看了眼众妖，感觉自己应该先解释一下，这孩子不是自己生的…… 云清欢抬起脑袋，又跑过去抱住沈岚雪，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娘！你们到底去哪了啊……我和洛白哥哥去哪都找不到你们……」 众妖：「……？」 难不成他们都理解错了，这孩子不会是…… 第105章 无名山见家长奇遇记（五） 元吉直接一下站起来，瞬移到云舒玉身边开始给他把脉。 云舒玉觉得，没有什么比现在还尴尬的事情了。 他能感觉到元吉看病用的灵丝在自己身体里游走了一遍，然后顶着鹿角的脑袋歪了歪。 第192页 元吉：「……？」 这……小玉儿身上也没多出什么不该多的东西啊，这孩子难道是用天材地宝孵出来的？ 要不然怎么身上的血脉气息和他们两个这么相似。 「元吉叔，清欢不是我们两个生的……他是我捡到的神兽，我见他与我二人有缘，就认他做了儿子，和亲子一般无二。」云舒玉艰难地憋出几句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升卿又恢復了懒洋洋的模样，闻言问道：「那他身上怎么会有你们两个的血脉气息？」 这个云舒玉可以解释：「因为我和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契约，那契约既可以保证我无法伤害他，也能在他还是幼崽的时候模拟出与我血脉相连的气息。」 「他身上为何有我们两个的血脉气息……是因为阿雪在那契约上也打上过自己的。」 「嘶——本尊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熟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云清欢听见立马放开沈岚雪跑向洛白。 洛白穿着一身黑红色劲装，长发扎成高挑的马尾立在身后，脑袋上面还别了几朵小花。 弯下身子一把捞起朝自己跑过来的幼崽：「这小崽子说感觉到你们回来了，非得躺地上打滚要我带他过来。」 众妖看见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神情变得有几分严肃，他们根本没感觉到外面有人过来。 云舒玉介绍道：「这位是洛白上神，这些都是我的长辈。」 洛白上神也不在乎这些妖怪都是谁，对着二人点头道：「你们回来了就自己看孩子吧，老子帮你们看了好几个月……这小崽子越来越能闹人了。」 说完就把云清欢重新塞到云舒玉怀里，化作一道清风消失在金龙殿。 众妖听到云舒玉说的「上神」二字全都心中一惊，而后又迅速恢復平静。 震鳞的金色瞳孔微微眯起：「看来小玉儿此番下山，得了不少造化。」 云舒玉抱着云清欢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乖，去那边和黑蛋玩一会儿。」 说完放出黑蛋递到云清欢怀里，云清欢摸着拳头大小的黑蛋眼睛亮亮的，忙不迭答道：「好诶！」 云清欢那边去和黑蛋玩，沈岚雪就在这边设下一层隔音结界。 云舒玉瞧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缓缓开口道：「震鳞叔，我……见到我的『母亲』了，其实也不算是见到，他只是和我说了两句话。」 华夭面露惊诧，道：「你怎么可能见到阿爻……他不是……」 魂飞魄散了么，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 云舒玉摇头：「他没死，他是上界的上神，到下界来是为了渡劫。」 很好，天道没过来噼他。 在场众妖被这消息震得全都一动不动，云舒玉也不急，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毕竟他们和颜月的感情更加深厚。 川月开口，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我就说阿爻不会死吧，他那么好的一个妖……怎么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元吉也红了双眼：「这就好，这就好，阿爻没事就好。」 其他妖也都神情悲怆。 震鳞双眼猩红，深吸了几口气才缓缓开口道：「是时候告诉你关于他的事情了，我们本就要在你回来后，告诉你有关阿爻的一切，这也是阿爻特意嘱託我们的。」 正是因为云梦爻的嘱託，他们都没告诉云舒玉他的真实性别和名字。 好几道声音汇聚在一起，勾勒出陈年旧事。 无名山是云梦爻父母留下来的遗产，他的原型是九尾灵狐，但是血脉有一丝杂质，不过不影响他的天赋。 他像是捡破烂一样，把他们九个全都捡回了无名山。 最先被捡回去的是震鳞，云梦爻回无名山的路上，偶然间看见在污泥里似乎随时会死掉的幼崽。 刚被捡回去的震鳞看起来又瘦又小的，像条营养不良的小蛇，头上连龙角都没有，身上只有淡淡的妖气， 云梦爻把他带回去花了不少心思才养活，然后发现这不是小蛇，而是一条因为先天发育不良被遗弃的小龙，身上还有一丝金龙的血脉。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妖遗弃带着金龙血脉的幼崽，云梦爻还是好好把小龙养了起来，并给他起名「震鳞」。 第二个被捡回去的是溪客，当时距离云梦爻捡回震鳞只隔了一个月。 溪客作为天生的荷花妖，之前虽然有模煳的灵智但没有化形，一朝化形成了三岁幼童的模样。 又因草木化形的妖，在一些妖和妖兽眼里是格外大补的食材，溪客眼看着就要被妖兽吞入腹中。 云梦爻在最后一刻及时出现，利落地解决掉那妖兽，把话都说不利索的溪客带了回去。 第三个是海汐，她被云梦爻买回去的时候才五岁，那时距离捡到溪客过去了一年。 当时鲛人一族争夺族长之位，她作为少族长的女儿，被亲叔叔卖到了拍卖行，父母也都死在了「亲叔叔」的手里。 云梦爻花了两千万极品灵石才把她买回去，路上又遇到了抢劫的妖，但几招就被他杀了。 海汐很害怕，她害怕自己以后只能沦为别人的玩物，可身上刻的阵法让她无法自戕。 后来她到了无名山，抱她抱了一路的漂亮青年把她放到另外两个小孩子面前。 青年告诉她——她以后有家了。 第193页 第四个是元吉，云梦爻遇到元吉是在买回海汐后的第二年。 当时元吉被奴隶贩子扒光衣服，和其他奴隶一样放在台子上展示。 晶莹剔透的鹿角因为中毒已经变得乌黑，看起来只有八九岁，但实际上已经十五岁了。 云梦爻本来没打算管的，虽然这个幼崽也很可怜，但是这样的幼崽在奴隶市场上多的是，他不能每个都带回无名山。 元吉从小就能看见其他妖魂魄的颜色，那一天，他看见了一团金色的魂魄与自己所在的摊位擦肩而过。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那么大的力气，挣脱身上的枷锁跑过去一把抱住那团金色魂魄：「求求你，带我走吧……」 就这样，元吉也被云梦爻带回了无名山。 然后是川月和华夭，他们是在元吉被带回去后第五个月又被云梦爻带回来的。 川月和华夭也都刚化形不久，看起来就是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被邪修抓住打算养起来拿他们炼丹。 那邪修偶然间看见伪装过修为的云梦爻，起了歹心，想掳他回去当炉鼎，然后被云梦爻一击斩杀。 就这样，云梦爻又捡了两个哭鼻子还会冒鼻涕泡的小妖怪。 想着反正无名山都四个孩子了，也不怕再多两个。 这种化形后是幼崽的小妖怪，留在野外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自己带回去养。 再之后被捡回去的是升卿和东君，他们在川月和华夭入无名山后一年被带回去。 这回云梦爻带回来的不再是幼崽了，而是两枚蛋。 一黑一金，上面都有着古朴玄妙的纹路。 这两枚蛋是他从一个秘境里得到的，秘境之主说是神兽蛋，一个螣蛇一个白凤。 他本来想着拿回来给自己孵出来两个战斗伙伴。 没想到带了两枚蛋回来，却发现自己根本认不了主，就因为自己曾经血脉里那一丝杂质。 很快他就孵出来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崽子，硬着头皮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养孩子」。 最后来到无名山的是音九，云梦爻是在乱葬岗上捡到她的。 当时距离升卿和东君出生过去了三年，恰逢那时候震鳞娘胎里带来的病症发作，云梦爻就出了无名山去给震鳞找药。 回来的时候，他在一处乱葬岗旁边听见微弱的「嘶嘶」声，沿着声音过去就看见一堆妖兽尸体上躺着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儿。 女孩儿大概十岁左右，应该是半妖，下半身是蜘蛛的腹部，上面有着巨大的伤口，正在不断向外流出脓水，衣不蔽体。 听见有人过来，女孩儿拼尽全力对着云梦爻开口——「救救我。」 其实女孩儿快死了，他听见的那些「嘶嘶」声就是她死前发出的靡靡之音。 可看见女孩儿眼里对「活着」的渴望，云梦爻想起山里那些小崽子，心一软，把找到的多余灵药餵给了女孩儿。 女孩儿到了无名山后，昏迷半个月才清醒。 云梦爻告诉她，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她可以叫自己「阿爻哥哥」，还有其他几个兄弟姐妹，末了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你能给我起个名字吗？」 云梦爻想了想，他们因为声音相遇，又是第九个来无名山的，认真道：「你叫音九吧。」 神奇的是，云梦爻捡了音九之后就没再遇到过能让他带回来的幼崽。 「哈哈……」 云舒玉不小心笑了出来，他爹起名虽然有寓意……但是也太随意了吧，然后就被音九瞪了一眼。 音九：「让你笑了么你就笑？」 云舒玉乖巧地闭上嘴巴。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小时候经常好奇这些叔叔和姑姑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好到有些像是在做梦。 在这些长辈口中，他「娘」只是恰好帮过他们一个小忙。 如果他们只是为了偿还那「因果」的话，这么宠他有些离谱——哦，也不排除他这辈子能说会道讨人喜欢。 但他依旧持有怀疑态度，现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心中感慨万千。 洛白上神果然不了解他爹，他爹骨子里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不然怎么会养这么多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幼崽。 每一个进入无名山的幼崽，他爹都会亲力亲为的养上一段时间。 接下来的往事依旧由音九讲述，她的声音淬上一丝狠毒：「之后两千多年的时间里都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阿爻从修真界回来告诉我们，他爱上了一个人修，但是人修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那人修是万剑宗的闻卿，就是你另一个爹。」 「他明明是修无情道的修士，却骗阿爻说他修的是天人道。」 云舒玉瞳孔地震，原来如此……他就说，为什么他们这么讨厌阿雪。 闻卿，他的另一个父亲，也是——焚渊魔帝。 第106章 无名山见家长奇遇记（六） 「小玉儿，你了解无情道吗？」溪客支着脑袋发问。 云舒玉满脑子都是闻卿、闻晏的，听见这话愣了一下：「问……问我啊？我不是很了解，但是听说过那些大能杀人证道……」 震鳞的神色晦暗：「真正的无情道，并不需要杀人来证道。无情而非绝情，无情道其实是源于太上忘情道。」 东君坐在宝座上难得正色：「太上忘情道是有情却不为情所困，但修到最后对万物一视同仁，看似有情其实和无情没什么两样。」 第194页 这种修士对待一颗石头和一个人的态度根本没有区别。 「但是因着此道极为艰难，没有多少修士能够真正做到不偏私、不妄念，大多数修习此道者都在过程中陨落。」 「所以，有人从太上忘情里寻出了另一条道——无情道。」海汐手指绕着自己的头髮，水蓝色的眼睛里波光潋滟。 「此道一开始就不动情，修炼到了瓶颈的时候，有的修士为了快速突破瓶颈，就去体会一下所谓的『情』，再之后断情绝念，以杀证道。」 云舒玉大概能猜到自己两个爹的故事，感觉他俩到下界来应该是渡情劫的…… 脑子里把天道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他娘的是什么烂剧本。 可是心里却又冒出另一个问题：「他们这么证道真的有用吗？无情道脱离自太上忘情道，真的是没有任何感情吗？」 升卿抬了抬眼皮：「『无情』这个词到底怎么理解，还需要看修士自己，但晋升最快的法子就是在修无情道后，将那『无情』显化为『绝情。』」 震鳞又开口道：「但是真正绝情的修士，往往比别的修士更容易陷入瓶颈。」 音九嗤笑一声：「小玉儿，你要知道，无情道的修士一旦陷入瓶颈，要是按照寻常法子，怕不是要白白蹉跎几百年时光，甚至有的修士根本等不到突破瓶颈那天。」 「所以这种剑走偏锋的法子，是他们最后的选择。」华夭掐了几个诀，让自己的伴生妖灵给大家去泡茶，「大多数无情道修士会在杀人证道后走火入魔，因为他们尝过『情』之一字的滋味，盲目断情后，之前体会到的『情』不会随着逝者消散。」 「无情之中却混杂了有情，他们不疯还有谁疯？」川月满脸鄙夷，「倒是真有人成功，那种人天生铁石心肠，杀父杀母、杀妻杀子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云舒玉有些不是滋味，闻卿……他一个上魔界的魔帝，诞生在纯粹的恶念里的魔，真能学会什么是爱吗？ 还有闻晏和夜天羽，他觉得很荒唐，这两个魔是往自己身体里塞了别的情绪吗？ 元吉眼中浮现怀念，缓缓开口：「之后的事情，小玉儿你大概能猜到。」 云梦爻和闻卿的故事老套又狗血。 当时云梦爻修为已经渡劫中期，正在修真界的落霞山里寻找一种对自己有大用处的天材地宝，为了低调便伪装成了元婴期的修士。 摘下那九转栖霞花后，云梦爻不小心被守护它的灵兽偷袭。 这灵花真正的守护灵兽寄生在花心，他刚在花旁边杀死的大乘后期修为的灵兽只是个幌子。 艰难杀死这渡劫初期的灵兽后，其他在落霞山的修士也被九转栖霞花发出的宝光吸引过来。 云梦爻自知此地不宜久留，那些见打斗灵光消失想来捡漏的修士一定不少，于是把九转栖霞花塞进芥子，转身离开。 可是他伤得太重了，那灵兽在他身上留下数道带着毒气的伤痕，这毒极其难缠，就连元吉给他的药也不好使。 都说「三步之内必有解药」，他本想找个地方就地炼化九转栖霞花，结果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个竹屋里，身上盖着带着竹香的被褥，不远处的窗边坐着个男人。 那男人身着白色里衣，五官俊美，剑眉星目，小麦色的皮肤上还流淌着水珠，黑髮如瀑随意散在脑后。 见他醒了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云梦爻看见那张脸的一瞬间，就觉得自己此生非这人不可。 怎么会有人……能完美长在他的喜好上…… 他能看出来这个男人修为和他一样。 云梦爻当机立断装作重伤失忆，求眼前的「前辈」收留自己一段时间，自己可以给他报酬。 好在男人思索一会儿，还是收留了他。 他知道男人名为闻卿，是一介散修，独自居住在落霞山深处，是在离家门口不远处捡到他的。 妖向来随心所欲，云梦爻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自己能看上的人。 虽然是有些古板，天天板着张脸，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不管怎么样先搞到手再说。 花了整整半年时间，他才把闻卿这块儿石头捂热乎。 虽然闻卿不知道他是个狐妖……但他觉得问题不大，打算等到感情再深一点就和闻卿坦白。 两人在一起后，又在落霞山待了五年。 第六年的时候，云梦爻想和闻卿坦白自己的身份，但是想到家里那几个小崽子，决定先回无名山给他们做点铺垫。 别再他一带闻卿回去，闻卿再被那几个小崽子撵出去。 云梦爻回无名山的那天，刚好他们都在山上。 东君听见云梦爻出去几年背着他们找了个道侣，差点没飞去修真界和闻卿决斗。 一阵鸡飞狗跳后，无名山上终于安静下来。 就算众妖心里再怎么不满也没用，云梦爻还是把他们当成没长大的幼崽。 于是又过了大概半年时间，云梦爻把闻卿带回了无名山。 他们看见闻卿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男人很危险，身上似乎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对他们的态度像是对着空气，对云梦爻的态度很体贴。 众妖总觉得不对劲儿，但是云梦爻说闻卿因为修习天人道，所以性子才看着冷了些，于是也就作罢。 第195页 云梦爻和闻卿离开后，又过了三年，他们和云梦爻失联了。 最先发现这件事的是海汐，本来云梦爻让她做几套衣服给他，约好了日子来她这儿来取。 结果过了一个月云梦爻都没有来，也没消息传过来。 但此时云梦爻远在修真界，海汐也不知道他和闻卿到底在哪，就当他是有事耽搁了。 可能是在闭关，也可能是在疗伤，也可能是在秘境里。 可过去将近一年还是没有消息，云梦爻也没回无名山。 她知道出问题了，就找到刚进阶渡劫后期的震鳞，告诉他云梦爻可能出事了。 作为家里的老大，也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那个，震鳞立即决定他和溪客先去修真界看看。 可是没等他们出发，浑身是血的人落在了无名山。 元吉最先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疯了一样跑过去，用自己身上的灵力为云梦爻医治，可是毫无用处。 又拿出丹药和灵药餵进去，可是根本没有效果。 云梦爻浑身上下的经脉都碎了，丹田处还有个大洞，意识涣散，已经到了弥留的地步。 就算如此，他还是死死抱着怀里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那孩子在襁褓里哇哇大哭，皱巴巴的像个猴子，似乎是感受到亲近的气息逐渐消失，哭得越来越厉害。 「元吉……是你吗？」 元吉顾不上什么孩子不孩子的，给无名山其他妖怪发去传讯让他们快过来。 一边给云梦爻渡灵力一边哽咽道：「你别说话，他们马上就来了，震鳞那儿还有护心莲……你坚持住。」 云梦爻笑了，似乎带着一丝解脱，眼前似乎闪过走马灯：「我自恃聪明了一辈子……却没看出来闻卿修得是无情道。」 元吉一惊：「你……你说什么？」 地上的人似乎没听见这疑问，自顾自道：「他想拿我证道来着……可是还没证道就走火入魔了，有了玉儿之后才原形毕露……我被他囚禁在万剑宗。」 说话间另外八人也到齐了，元吉把护心莲打入云梦爻的身体里，可还是没有用。 要知道护心莲就连死去一刻钟内的修士都能救回来，救不回来只能说明……这人註定魂飞魄散。 云梦爻费力地把襁褓递给元吉。 元吉直愣愣地继续输送着灵力，不想去碰那个孩子。 震鳞接过襁褓，声音嘶哑：「阿爻，你还有什么要……嘱託我们的。」 云梦爻看见震鳞接过孩子，放心下来，笑道：「我和闻卿就是一笔煳涂帐，但这个孩子不是……」 这是他和闻卿商量之后，满怀期待迎来的珍宝。 可惜那个畜生走火入魔之后不仅要拿他证道，还要拿他们的孩子…… 他早该看清闻卿的真面目。 眼前的景色越来越花，云梦爻抬起手，想碰碰襁褓里的孩子：「我走之后，你们要好好把他养大……不要因为闻卿的缘故对他不好，那个畜生骨灰都被我扬了。」 「我封了他的资质，我算到……不封印的话他这辈子命途多舛，可惜被那畜生又下了禁术。」云梦爻咳了咳，「还有，不要告诉他我的事情，十五岁之后就把他丢出无名山。」 「为……什么？」华夭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了，十五岁的幼崽对妖来说太小了，放出去都容易被别的妖吃掉。 云梦爻没有回答，指了指天空。 「阿爻——！」 地上的人瞬间消散在天地间。 第107章 无名山见家长奇遇记（七） 原来，他是被人期待着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 他不是什么没人要的「野孩子」，也不是「杂种」，更不是什么「扫把星」。 他有爱他的父亲，虽然他们没见过面，但他对自己的爱却穿越了时间，在此刻正中心脏。 上辈子的种种陡然出现在脑海，被孤立、被霸凌、被围殴……他反击回去了，可是受到的伤害并没有消失。 他也曾愤怒不甘、怨天尤人，心里憋着一口气，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和别人根本不在一条起跑线。 那些可以统称为恶意的念头，它们像附骨之蛆趴在他的三魂七魄里，被纯粹的恶念的沃土悄悄掩埋，等待有一天破土而出。 「爹……」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云舒玉低下头，却看见泪水躺在了沈岚雪掌心。 恍神瞬间，本源之力趁机躁动起来，眉心出现金印，浑身上下魔气四溢。 云舒玉：「……！」糟糕，收不回去了，他、他该怎么解释啊！ 难不成说自己出去一百多年学了个新法术，能自由切换物种了？ 众妖：「……？」 川月的百色瞳直接变成了旋涡状：「小玉儿，你怎么、你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云舒玉紧张地握住沈岚雪的手，僵硬地低下头，道：「我要是说我身上的是毒气……你们相信吗？」 海汐无奈地嘆了口气：「你要不看看你音九姑姑再说话？」 云舒玉：「……」他是不是脑子抽了，怎么能说出这么蹩脚的藉口。 那边音九的神情也很复杂，身上黑中泛绿的毒气肉眼可见得变浓了。 反观自己身上，黑色的魔气源源不断冒出，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阴森诡谲。 就像他在魔界一样。 第196页 他在魔界间接实现了中二病自由，顶着浑身魔气往街上一站，和他对视的魔都恨不得跪下叫他爸爸。 所以……说还是不说？ 又或者说，「天道」会不会让他说。 但是说了闻卿还活着……他觉得他这些长辈恨不得立马就去上魔界把闻卿暴打一顿。 他对闻卿的所作所为也感到愤怒，即使他是自己另一个父亲。 可有些事情……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一笔煳涂帐。 他问过洛白也问过闻晏，二者对于上界之人如何渡劫的说法一致。 上界之人到下界渡劫，命格是天道定下的，旁人无法干涉，贸然干涉会导致渡劫失败。 也就是说，云梦爻和闻卿相遇之后的所有，全都在特定的命数之下，他们无法反抗，只能走向既定的结局。 或许不是没有变数，最大的变数就是自己——一个的孤魂，不知道怎么的就落到那个「註定」活不下来的胚胎里。 又或者说……自己的出现也在天道的算计之中。 神界消亡，仙界将颓，上魔界也难逃衰败，三千世界无法飞升…… 种种迹象表明此界已经走向穷途末路。 那么，天道给自己扣上个「共洽，守得云开」的「新神」帽子是想干什么？ 是孤注一掷之后破后而立，还是垂死挣扎后走向……走向註定毁灭的结局？ 自己成为新神之后，真的能拯救这个日渐衰亡的世界吗？ 他不知道。 在魔界时，他和闻晏闲聊时问过，为什么堂堂一界魔帝居然还要下凡渡劫。 闻晏告诉他，生来就在上界的神、仙、魔，命中的劫数是註定的。 就像他自己还有两道劫数在身，打算有空下来渡个劫。 他不知闻卿当初来下界渡什么劫，反正回去之后不像是其他人渡完劫还能记个大概，闻卿什么也不记得。 这或许也是天道的安排，它就像幕后操盘手，所有人都是它的提线木偶。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外界才过去不到一分钟。 云舒玉回过神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自己，再一看，金龙殿里面马上就要被魔气填满了。 云舒玉：「……！」 火急火燎收好乱跑的魔气，云舒玉长嘆一口气，尝试着把自己知道的关于云梦爻和闻卿的事情全说了一遍。 金龙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云清欢发现黑蛋饿了，屁颠屁颠跑过来朝着云舒玉伸手。 云舒玉随手掏出个装灵石的纳戒递过去，突然发现头有些晕，而且是越来越晕，然后眼前一黑。 他……他怎么有种不妙的预感。 在场众人被吓了一跳，最惊讶的是沈岚雪，他根本没察觉到云舒玉有任何异常。 还没等他去查看晕过去的青年，「砰」的一声响起。 云舒玉身上冒出一股浓郁的黑气，霎时间包裹住他整个身体。 沈岚雪僵在原地，他没有不好的感觉，那么……他心跳有些加快。 黑雾散去，粉雕玉琢的幼崽坐在宝座的一堆衣服里，满脸懵懂。 除了眉心金印，幼崽的脖子上还有似隐若现的金色纹路。 一双黑眸清澈见底，里面满是好奇，还带着一点怯懦，整个幼崽看起来乖巧又漂亮。 「你们……似、是谁啊？」 幼崽说话有些漏风，可能在换牙期，还能听出来一丝不安。 沈岚雪：「……！！！」 好可爱！ 可是……阿玉、阿玉怎么突然变成五六岁的小孩子了？ 他来不及多想，直接过去抱起缩小的云舒玉，抱起瞬间就给他穿上之前给云清欢准备的法衣。 这法衣云清欢还没穿过就长高了，一直放在他的芥子里。 好香的哥哥！ 云舒玉第一眼就看见自己身边的白头髮哥哥了，本能的对他生出亲近之意。 于是乖乖抱住沈岚雪的脖子，趴在他身上向后面看来看去。 他不认得这是哪里…… 他刚才明明在孤儿院的通铺上午睡，睡觉之前还因为和其他小朋友打架被罚了。 一周才能吃一次的小蛋糕没了呜呜呜…… 他伤心地睡着了，再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好大好大的房子，还有好多好看的哥哥姐姐。 这个过来抱住他的最香最好看了！ 云舒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漂亮哥哥的头髮，好白……好好摸。 这个漂亮哥哥不会是故事里的天使吧？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白、这么美，可是天使不是有光环和翅膀么…… 云舒玉又在漂亮哥哥后背上看了看，没发现有翅膀存在。 「阿玉，你……你不记得我们吗？」 一道云舒玉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 他奇怪地歪了歪脑袋：「哥哥……我不叫阿玉哦，我叫云舒玉。」 沈岚雪用灵力探查了半天，徒劳无功，没看出来云舒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震鳞闪身到沈岚雪旁边，道：「会不会和他身上的本源之力有关系？」 另外八个妖也围了过来。 云舒玉见这么多漂亮哥哥姐姐全都看着自己，有些害怕，抱紧沈岚雪的脖子然后把脸埋在他肩膀上。 众妖：「……？」 第197页 有些心痛，这小崽子现在……怕不是跟鸟类刚破壳一样，第一个看见谁就亲近谁。 早知道就不坐在椅子上装矜持了。 沈岚雪安抚地拍了拍云舒玉的后背，又揉了揉云清欢的脑袋，轻嘆一声：「我联繫一下洛白上神。」 洛白还没走远，接到沈岚雪的秘法传讯又回了金龙殿。 沈岚雪在传讯里说得语焉不详，只告诉他云舒玉的本源之力可能出了点问题。 他心里有种奇妙的预感，果然，这种预感在看见那个幼崽后成真了。 这怎么还能变成魔族幼崽啊，他洛白最讨厌魔了！ 可再怎么说云舒玉都是颜月的孩子，于是洛白沉着脸给对着他满脸好奇的幼崽检查。 「哥哥，你是大老虎吗？」 洛白伸出的手一顿，瞪大眼睛：「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崽子不是失忆了吗？难道是装的？ 云舒玉：「就是……就是这么看出来的啊，也不是……是有人告诉我你是大老虎。」 洛白若有所思，对着旁边围着的一群人道：「应该是他身为魔特有的能力，能看穿他人真身，他脑袋里没有别的东西。」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但是心还是悬在嗓子眼。 小玉儿/阿玉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幼崽啊！ 洛白不再去管面前幼崽的动作，分出一缕神力，再把它噼成无数道细丝，从里面挑出来个能量最弱的，小心翼翼探进云舒玉身体。 他看见淡金色魂魄里，那团拳头大小的本源之力差不多变成了纯黑色，只有一小部分还是白色。 「我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了。」洛白收手站起，「他本就在下界，来自父母双方的本源之力暂且无法转化，刚刚恰好属于魔的那部分本源之力躁动，占据了上风。」 洛白咳了咳，其实也不是占据上风，那魔的本源之力都想把另一半儿力量吞了，可惜做不到，只能狠狠压制。 「又因为他的本源之力没有丝毫转化的迹象，那部分属于魔的本源之力认为他还处在幼崽时期，就把他变成幼崽了。记忆应该也是因为这个才会消失。」 沈岚雪连忙问道：「会不会对阿玉的身体有伤害？」 洛白摇头：「不会。」 音九补充道：「那小玉儿什么时候才能恢復？」 洛白沉默一瞬，道：「大概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总归不会超过一年，等到那半本源之力能和占据上风的力量抗衡，他这状态就能解除了。」 沈岚雪看了看有些犯困的幼崽，心中一片柔软，对众妖道：「请各位放心，我一定能照顾好阿玉。」 众妖：「……？」 说得好像只有你自己照顾一样，他们也想照顾小玉儿啊！ 这样的机会保不准只有这一次了！ 第108章 无名山见家长奇遇记（八） 「哥哥……你能不能送我回、回『家』啊。」云舒玉捂了捂嘴巴，「不是回家，我要回『家』……」 他为什么说不出要回孤儿院……那他怎么回去，漂亮哥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怎么送他回去？ 不能在午睡之前回去的话，一定会被骂的，说不定还会挨打。 虽然忍一下就过去了，可是那样好痛。 他能把别的小朋友打趴下，但是他打不过老师。 云舒玉面对一群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的成年人，到底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再加上陌生的环境，终于忍不住瘪瘪嘴，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没有嚎啕大哭，也没伴随着幼崽特有的高分贝尖叫，宝座上的幼崽无声无息地掉着眼泪，看起来更乖了，还很可怜。 沈岚雪：「……！」 阿玉哭了……是不是要抱起来哄哄？ 沈岚雪心里的无措感已经实体化了，身体有些僵硬。 他不是很会哄孩子，云清欢哭的时候都是云舒玉主动去哄，再者，云清欢嚎几嗓子就过劲儿了。 可面前的幼崽安安静静地掉眼泪，不吵也不闹，让他的心脏微微抽痛。 「乖玉儿，不怕啊……」海汐看出沈岚雪的窘迫，上前抱起宝座上的幼崽，轻轻拍着幼崽的后背。 云舒玉感受到海汐身上柔和的气息没那么害怕了，红着眼睛小声开口：「姐姐……我想回家。」 海汐轻笑一声：「小玉儿忘了么，这就是你的家啊？还有我不是姐姐哦，我是你姑姑。」 家？ 云舒玉眨眨眼睛，可是他家在孤儿院啊，不是这里。 这个姐姐身上好温暖，让他感觉整个人都被罩在被子。 还有「姑姑」，他为什么会有姑姑？ 他知道姑姑是爸爸的姐姐或者是妹妹，可他都没有爸爸，怎么会有……姑姑。 洛白见状一阵唏嘘，蹙了蹙眉，还是没忍住离云舒玉远了一点。 他果然讨厌魔族幼崽，光是感觉到气息都不舒服。 见一旁云清欢满脸担心地看着云舒玉，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担心了，你爹没事儿。要不……你还是跟我走吧。」 云清欢看了看洛白，又看了看还在掉眼泪的云舒玉……他爹怎么现在比他还能哭。 牵住洛白的手，小声道：「我还是和你走吧，等我爹好了我再回来。」 按照现在的情况，他娘也没空看他，他爹更没空陪他玩，还是和洛白哥哥走吧。 第198页 起码跟着洛白哥哥不仅有人陪他玩，还能吃到各种各样刚摘下来的好吃的。 「娘，我和洛白哥哥走了，」云清欢朝着沈岚雪挥挥手，「等我爹好了你一定要叫我回来！」 沈岚雪听见云清欢的声音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幼崽，过去给云清欢脖子上的芥子里又塞了不少东西，对着洛白道：「麻烦上神了。」 洛白倒是不觉得麻烦，虽然云清欢爱哭爱闹了一点，还是挺可爱的，回道：「不麻烦，此去我再带他找些天材地宝补一补，再给你们领回来，估计就能长成少年模样了。」 下一瞬，二人化为清风消失在金龙殿。 东君见原本满脸泪水的幼崽在海汐安抚下逐渐平静，就想过去把瞧着肉乎乎的幼崽抱到怀里。 小玉儿现在除了身上多了点花纹，长得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太可爱了，让他忍不住想捏。 还没上手，结果趴在海汐身上的幼崽又开始眼泪汪汪的。 云舒玉抬了抬手，短短的手指指向洛白二人消失的空地，震惊道：「他们被怪物吃掉了……」 他都看见了，那两个哥哥一下子就不见了，一定是被怪物吃掉了。 自己是不是也要被吃掉了……他不想被吃掉，他还有下个星期的小蛋糕没吃…… 东君忍俊不禁，捏了捏幼崽的脸：「他们没有被吃掉哦，他们是用法术去别的地方了。」 云舒玉更加晕乎了：「什么是法术啊？」 东君：「……」 云舒玉现在这种程度不亚于要重新养一遍孩子，他当初就回答不出云舒玉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现在也一样。 华夭笑吟吟从海汐怀里接过云舒玉，头上拔下来髮簪，上面的桃花开得正艷。 他伸出手指在上面点了点，稀碎金光落在桃花花瓣上，下一秒盛放的桃花一瞬间枯萎，然后再次盛开。 「哇！」云舒玉惊讶地张大嘴巴，「哥哥，这是魔法吗？」 华夭：「……？」 什么魔法，他又不是魔，这个顶多叫……妖法。 随手把髮簪插回自己脑袋上，无奈地捏了捏云舒玉的脸：「刚才那个不是魔法，是法术，还有我不也是哥哥，你应该叫我叔叔。」 云舒玉再一次懵了，不过这次他想起来自己不懂可以发问：「哥哥……可是你看起来不像叔叔啊……」 华夭笑道：「因为我是你爹的弟弟。」 「可是……可是我没有爹啊。」 华夭觉得不对劲儿，不是说是失忆么，小玉儿怎么会说自己没有爹？ 他当即检查了一遍，可怀里的幼崽浑身上下并没有问题，三魂七魄都是原来的，修为甚至还在元婴期满。 于是华夭把云舒玉放到地上，蹲下身子柔声问道：「玉儿乖，告诉我……你刚才在干什么？」 云舒玉乖乖回答：「我刚才在家里睡觉，然后就到这里来了……哥哥你能送我回去吗？要是被人发现我偷跑出来会被骂的，我家就在、在一个好远好远的地方。」 说完云舒玉又震惊地捂住嘴巴，他明明想说他家在爱心孤儿院，为什么说出口又变了…… 华夭有哑然，「被骂」？ 无名山不会有人骂他，那么小玉儿这么说是…… 元吉伸出手想碰碰幼崽的脸，最后还是放下了，试探着问道：「『家』里有人欺负你吗？」 云舒玉听到『欺负』两个字脸色有点白，连忙摇头：「没有……没人打我……老师不打人的。」 又一个关键字，「打」。 音九走过来摸了摸幼崽的脑袋，轻声问：「那你家离这里有多远？」 「好远好远，远到就像……两个世界的距离。」 两个世界。 那是隔着「天堑」的距离。 三千世界的修士想从自己所在的世界去往他界，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几乎是必死的结局。 所以…… 「音九姑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还有其他叔叔和姑姑。」 「为什么这么问？因为小玉儿是我们的宝贝啊，我们不对你好，难道要对别的小妖怪好吗？」 「震鳞叔，你不开心么，我为什么没见你笑过？」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习惯如此，你想看的话……震鳞叔改天试一试。」 「东君叔，你要带我去哪儿玩啊？你不用忙别的事情吗？」 「带你出去玩儿就是要紧事啊。怎么，小玉儿不喜欢出去玩吗？」 「海汐姑姑，你怎么又做衣服啦？我已经有好多好多了，你不用做啦，这样会累到的，我感觉我纳戒里的衣服到下辈子都穿不完！」 「料子不一样，姑姑还给你绣了不同的花样，喜不喜欢？快看，这只胖狐狸就是你。」 「升卿叔，你看起来好睏，我睡觉不用陪也可以的，你去睡觉吧……」 「我不困，你快睡吧。还不睡的话小心明天早上变成食铁兽。」 「川月姑姑，我想……我想吃昨天那个糕糕，还有吗？没有的话我就不吃啦。」 「你想吃那个？没有了哦，不过姑姑可以给你做……怎么会累呢？做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姑姑修行的一部分。」 「溪客叔，你好厉害！好大的鱼，我们今天晚上吃它吗？还是要把它养起来。」 第199页 「想吃鱼啊，不过这个品种的不好吃，我再给你钓一条。再钓一条鱼有什么麻烦的，快过来和我一起等鱼。」 「华夭叔……我不小心把你的花瓶打碎了……我错了。」 「伤没伤到？快过来让我看看，那个破瓶子碎就碎了，小玉儿没受伤就好。」 「元吉叔，这次的药为什么又苦又辣啊？我能不能等一等再喝，就等一小会儿……」 「又苦又辣？不应该啊，我明明尝过了是甜的……不对，别喝了，那不是苦和辣，你这是药性冲突了！」 刚刚热闹不久的金龙殿再一次沉默下来。 其实很早之前就有迹象了。 云舒玉大一点之后又乖又听话，和他们曾经听说过的那些妖族幼崽一点都不一样。 每次他们看过去，总能发现幼崽眼睛里小心翼翼的，似乎是在害怕什么，接受他们好意的时候也显得不自在。 他们本以为，云舒玉的性子天生如此……又花了不少时间才把他宠得放肆了些。 可今天听见幼崽的话，他们意识到他们错了，那不是云舒玉的「天性」。 那是……他在另一个世界里用了不知多少年的时间才养成的习惯。 魂魄带着记忆投胎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只是发生的机率很小。 那些带着记忆投胎的灵魂，在幼时虽然有着记忆，但和真的的幼童一般无二，修炼的速度也不会因为那些记忆得到提升。 他们不会记得上一辈子和修炼有关的细节，这份记忆就很鸡肋了。 也就导致，有时候记得比遗忘更加残忍。 如若上一世平安顺遂便罢了，要是那些记忆过于悽苦，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有的人还会因为上一世的记忆生出心魔。 通过云舒玉的只言片语，还有他小时候的表现，他们能感觉到—— 他们捧在手心养大的孩子，上辈子过得并不好。 云舒玉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哥哥姐姐不说话了，于是走到白头髮的漂亮哥哥那儿拽了拽他的衣服：「哥哥，我是不是……回不了家了。」 沈岚雪听完蹲下身子抱住眼含期待的幼崽，声音有些发哑，道：「别怕……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我们都会对你好的。」 你不再会被人打骂，那些伤害你的人，都该死…… 第109章 无名山见家长奇遇记（九） 好香……好香好香。 云舒玉睁开双眼，本能朝着香味儿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见彩色头髮的姐姐坐在旁边，手里还端着透明的碗。 姐姐旁边还站着头上有鹿角的哥哥，而自己躺在格外柔软的床上。 不对，他们说自己应该管他们叫姑姑和叔叔。 诶……自己为什么突然到这儿了？ 他不是还在那个很大的房子里吗？ 川月抬手揉了揉有些炸毛的幼崽，百色瞳孔呈现出温柔的淡粉色。 她把碗递过去，道：「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我是川月姑姑，姑姑给你煮了千叶乳，快尝尝。」 云舒玉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听话地接过碗，看见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白色液体，像是牛奶，可是闻着没有奶味儿。 他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又香又甜，里面还有坚果，迅速吃完后捧着碗向四周看了看。 他在一个石头做的房子里，四周有好多……他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看见不远处的白色花瓶，云舒玉想起来昨天白头髮的漂亮哥哥，眨巴两下眼睛：「姐姐……唔姑姑，漂亮哥哥在哪啊？就是那个白头髮的哥哥。」 川月收起碗心情复杂，这小崽子怎么失忆了还这么想着沈岚雪。 又伸出手捏了一把幼崽光滑有弹性的脸：「那个哥哥一会儿就过来，难道小玉儿和姑姑待在一起不开心吗？」 「没有没有，喜欢……喜欢川月姑姑。」云舒玉连忙否定，幼崽特有的嗓音听起来又软又糯。 「还有我。」元吉一把抱起云舒玉颠了颠，金髮在洞府里似乎泛着光，「小玉儿想不想和元吉叔出去玩儿？」 云舒玉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起来更亮了，语气有些兴奋：「元吉叔，那我可以像小鸟一样飞起来吗？」 元吉颳了刮幼崽的鼻樑，笑道：「当然可以，在这个世界，小玉儿想怎么飞就怎么飞。」 昨天在金龙殿，他们尽力给幼崽解释了他现在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幼崽到底听懂了多少……起码现在不会管他们叫哥哥姐姐了。 不过还得管沈岚雪叫哥哥。 云舒玉对现在的情况其实……一知半解，他只听懂了自己回不了家，然后可以把这些漂亮的「哥哥姐姐」当成叔叔和姑姑，他们会照顾自己。 还有就是，这是个有「魔法」的世界，他可以像小鸟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 「走，元吉叔带你出去玩！」元吉抱着怀里的幼崽出了洞府。 川月连忙在后面嘱咐道：「别玩儿太晚，记得带他回来吃饭！」 元吉：「知道了。」 云舒玉也在元吉怀里跟着点头，看得元吉忍俊不禁，捏了捏幼崽的脸然后御气而起。 下面绿油油的景色越来越小，云舒玉抱紧了元吉的脖子不敢往下看，但是又忍不住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偷偷看了几眼。 好高！ 第200页 小鸟看见的也是这样的景色吗？ 在孤儿院，他们这么大的孩子出去放风的时间很少，几个月前出去放风的时候，一条不知道从哪跑进孤儿院的疯狗把他的腿咬掉了一块儿肉。 从那之后，孤儿的小朋友就不被允许出去玩了。 于是他开始羡慕窗户外面的小鸟，它可以自由的飞来飞去，不会被关起来。 「怕不怕？怕的话元吉叔带你下去。」 云舒玉抬起头，看见元吉那双似乎流淌着星河的双眸，露出从昨天到现在的第一个微笑：「不怕！」 虽然现在幼崽的身体还是元婴期的强度，但元吉看着怀里的幼崽就不禁想起他小时候风一吹就生病，又设上一道结界这才放心下来。 渐渐的，云舒玉适应了现在的高度，开始向四周往来望去。 他能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旁边种满了荷花的宫殿，另外一侧还有建在花海里的宫殿。 其实这个高度没有太高，但对一个从来没有飞上天的幼崽来说，已经够高了。 高到云舒玉觉得自己变成了小鸟。 元吉带着云舒玉在无名山里逛了一会儿，带他认了他们几个的住处。 「元吉叔，漂亮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川月姑姑明明说他一会儿就回来啊……」云舒玉看见金龙殿旁边白色的积雪，脑袋里又想起来那个漂亮哥哥。 他觉得那个哥哥不只是像天使，也很像雪，浑身上下都是白白的。 元吉听见云舒玉的话心里堵得慌。 他们在幼崽睡着后商量半天，最终决定每两个一组来看孩子，一天一轮换的那种，今天是他和川月。 没想到这小崽子还是那么执着见沈岚雪。 川月说的那话也不是在忽悠云舒玉，沈岚雪确实出去了，只不过去的是妖都的妖皇宫。 见妖皇是一个极其繁琐的过程。 震鳞陪着沈岚雪一起去的，因为他想起来，妖皇宫里面有一种能够梳理幼崽体内力量的秘药，虽然这种秘药并不外传…… 但是架不住他是妖皇亲子。 震鳞他娘的原型是一条黑蛇，当年和未登基的妖皇相爱相杀几百年，最后怀着他就离开了妖都。 在他出生后不久，他娘死在雷劫之下，没来得及安排他的去处就身死道消。 他也被进入洞府夺宝的妖兽当成普通小蛇随意丢在了泥潭里。 如果不是遇到云梦爻，震鳞早就死了。 「麟儿，你还是不想……」灯火通明的妖皇宫内，妖皇踌躇着开口询问对面的冷面青年。 震鳞面无表情，身上的冷气甚至比旁边的沈岚雪还重，回绝道：「多谢妖皇陛下好意，可我并不觉得此地是个好去处。」 妖皇和震鳞父子二人其实长得很像，从震鳞身上倒是看不出几分他娘的模样。 妖皇嘆了口气：「已经快入夜了，那药方也赠与你们了，二位慢走不送。」 沈岚雪点点头，跟在震鳞身后出了妖皇宫。 无名山，云舒玉坐在洞府里乖乖等着沈岚雪回来，床边还坐着一脸便秘的元吉和川月。 二妖仗着幼崽现在听不见开始疯狂传音—— 川月：「小玉儿为什么这么粘着沈岚雪！！！」 元吉：「我也想知道……难不成真是第一眼看见谁就亲近谁？」 川月：「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我不接受。」 元吉：「你不接受也没办法，你看小玉儿看不见沈岚雪都快哭了，你忍心让他这么难过吗？」 川月：「……不忍心。」 元吉：「那不就得了，算算时间他们也快回来了。真不知道妖皇摆什么架子，见他一次那么费劲儿，亲儿子见他一面都这么难。」 川月：「可能这就是大哥和正经八百的皇子之间的区别了。那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肯定还要撺掇他留在那里当什么太子。」 「哥哥！」 二人的谈话被幼崽稚嫩的声音打断，看向洞府门口，发现沈岚雪回来了，身后是震鳞。 云舒玉连鞋都没穿，跳到地上直接跑向沈岚雪。 沈岚雪面色一变，在所有人之前就抱起看着格外开心的幼崽，把他放回床上，语气带上些无奈：「下来之后要穿鞋，不然会肚子痛。」 云舒玉晃了晃小脚，奇怪地摸了摸：「可是地上有地毯，我的脚也不冷啊……」 沈岚雪一阵恍惚，他刚才突然想起在幻花大梦里，云舒玉幼时经常不穿鞋袜过来找自己要抱，身体又格外得羸弱，脚底寒气入体总是会肚子疼。 又因为那时云舒玉并未入道，那些丹药对他来说虚不受补，吃了没准反倒更难受。 他就会催动法术让自己的身体暖起来，然后抱着像瓷娃娃似的师弟给他揉肚子。 刚才那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 「哥哥，」云舒玉朝着沈岚雪张开手臂，声音小心翼翼的，「你能不能……再抱抱我？」 他真的好喜欢这个漂亮哥哥。 这个哥哥身上有很好闻的香味儿，不过他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还有就是，他每次靠近这个哥哥就不会感到害怕了。 望着眼睛黑亮的幼崽，沈岚雪没有办法拒绝，轻轻把他抱起来，然后不怎么熟练的开始拍他后背。 川月在旁边百色瞳都要变成万花筒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回了自己的百花宫。 第201页 元吉见状苦笑了一声，也回了自己的角仙宫。 震鳞朝着沈岚雪点点头，道：「照顾好他。」 之后就回了金龙殿。 洞府里就剩下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云舒玉白天睡过觉了，到了晚上就有些睡不着。 小脑袋在洞府里面看来看去的，指着东西就开始问：「这些东西都是谁的啊？看起来好好看。」 洞府里的东西确实漂亮，也很实用。 沈岚雪扫了一眼，看出来洞府里的各种装饰品都是十一品之上的法宝，应该都是升卿炼制出来的。 又低头看了看云舒玉身上新换的衣服——极品法衣，看材质似乎是海汐亲手织出来的鲛绡。 鲛人一族，泣泪成珠，凡是通过鲛人之手织出来的布料都叫做鲛绡。 鲛绡水火不侵，用来炼制法衣也是最极品的原料。 又拍了拍云舒玉的背，柔声道：「这些都是给你的。」 云舒玉：「这……这么多！不用分给别的小朋友吗？」 沈岚雪听见这话心中一沉，压下心中的怒火：「不用分给别人，这些都是你的。这里也没有其他小朋友……只有阿玉一个。」 「阿玉是我们最喜欢的小朋友。」 云舒玉听得脸有些红，他真的是他们最喜欢的小朋友吗？ 「可是老师说我不是听话的小朋友……还说我这样的小朋友没人喜欢。」云舒玉把下巴放在沈岚雪的肩膀上，语气低落。 沈岚雪拍背的动作顿住，再次开口声音嘶哑：「他们在骗你，阿玉就是最乖最听话的孩子，我们都很喜欢你。」 云舒玉再次听见肯定的答覆心跳加速：「真的吗？那我以后都乖乖的，你们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沈岚雪悄悄用灵力修復了手心被指甲抠出的伤口，天青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暴虐，声音却更温柔了：「阿玉不用那么乖，也可以对我们耍小脾气。因为这个世界上，我们会包容你的一切。」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他的阿玉上辈子究竟经歷了什么？ 为什么……他恨不得找到那个世界把欺负过阿玉的人全杀了，可是天道明显限制着阿玉不让他说。 阿玉为何以前不和自己提起？是不是还…… 「哥哥……我困了，但是我想听睡前故事。」 沈岚雪纷乱的思绪收了回来，把幼崽放到床上盖上被子有些为难——要他讲和修炼相关的他可以讲到明天早上，可是这睡前故事…… 他真的不会讲，他根本不知道幼崽在睡觉之前适合听什么。 可看见眼巴巴等着自己开口的幼崽，沈岚雪一狠心，开始给云舒玉念祛除杂念的咒术。 云舒玉：「……？」 漂亮哥哥在念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诶，怎么越听越困了？ 算了，还是睡觉吧。 沈岚雪见云舒玉终于睡着，松了口气，拿出蒲团坐在旁边打坐。 他明天得去请教一下，阿玉小时候睡觉之前都听什么故事。 第110章 无名山见家长奇遇记（完）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洞府。 白玉床上躺着的幼崽揉揉眼睛，自己爬了起来，然后拿起一旁的水色法衣想穿上。 云舒玉拿着衣服在身上比了半天，根本不知道应该先穿哪个。 怎么办……自己这么笨，连衣服都不会穿，他们会不会不喜欢自己了…… 幼崽无措地坐在床上，表情成功从「(^-^)」变成了「(-﹏-)」。 温暖的手掌揉上他的头，还伴随着一股好闻的香气。 云舒玉抬起头就看见了漂亮哥哥，脸有些红，怯生生开口道：「哥哥……我不会穿衣服……」 沈岚雪拿过衣服一件一件给幼崽穿上，幼崽脸颊通红、不知道是睡觉睡得还是羞得，于是安慰道：「阿玉不会穿没关系，可以慢慢学。」 云舒玉点点头，盯着沈岚雪的动作开始学这些衣服到底怎么穿。 等到穿好之后，鬼使神差地拽住面前漂亮哥哥的一缕白髮，那光滑柔顺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沈岚雪轻笑一声，道：「阿玉乖，转过去坐，哥哥给你梳头。」 云舒玉乖乖转过去，等着漂亮哥哥给自己扎头髮。 自己的头发现在变得好长好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魔法才会变成这样的。 他身上还有一堆没见过的戒指，耳朵上还有亮晶晶的石头。 不过川月姑姑告诉他，这些都是他的，就是他现在没办法使用。 沈岚雪动作熟练的给幼崽半扎起头髮，指尖穿过幼崽柔顺的髮丝。 他想起从前在凡界时，没了灵力都是云舒玉给他梳头的。 有时候是盘发，有时候是束髮，有时候是半扎的头髮…… 后来恢復记忆，他便去特意学了各种头髮的样式。 过去十年间，每次事后清晨他都会为云舒玉梳起各种髮型，之后藉机再与之耳鬓厮磨。 现在给变小的云舒玉梳头，除了在凡界的日子，倒是又想起了幻花大梦里的事。 他对少时照顾云舒玉的记忆还记得不少。 那时云舒玉七八岁，头髮已经很长了，怎么也梳不好头髮，每次他自己梳的头髮都乱糟糟的。 再加上刚入道不久，云舒玉对法术什么的一知半解，也不会用法术帮忙。 第202页 他就依旧担任给师弟梳头髮的任务，每天必须要做的，就是在师弟床边等他醒过来，给满脸懵的师弟梳好头髮，再带他去晨练。 「好了。」沈岚雪收起手。 云舒玉摸了摸脑后，又晃了晃脑袋，这下真的不挡眼睛啦！ 拉住沈岚雪的衣角，对着沈岚雪笑了一下：「谢谢哥哥，哥哥……你叫什么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沈岚雪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告诉幼崽名字，道：「我叫沈岚雪，你可以……叫我阿雪哥哥。」 「好的，阿雪哥哥！」云舒玉知道沈岚雪的名字之后更开心了。 他觉得这个名字好适合漂亮哥哥，他真的像雪一样。 沈岚雪：「……！」 真的……好可爱，他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要化了。 「小玉儿饿不饿，看看东君叔给你带什么了？」 东君风风火火跑进洞府，他今天不再是那身能晃瞎人眼的装扮，而是穿了一身没绣多少花样的银灰色法衣。 也就那双金瞳明亮依旧，仿佛流淌着金色焰火。 云舒玉脑袋向左歪了歪，还没看清人就被一把託了起来，四肢开始条件反射地乱扑腾。 海汐揪了揪东君的耳朵：「别闹他，快给他把东西喝下去。」 东君把幼崽抱到怀里，嘟囔着：「我不就抱了一下么……好了好了，马上给他喝。」 说完拿出个巴掌大的白色玉瓶，给怀里的幼崽递过去：「小玉儿乖，先喝一小口。」 云舒玉打开玉瓶，尝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像他吃过的草莓糖。 「现在有什么感觉？」东君一边将灵丝探入幼崽的身体时刻注意有没有不好的异动，一边询问幼崽的感受。 这玉瓶里是元吉研究了一晚上的秘药。 元吉自己试过，证明这秘药确实有梳理能量的作用，就是不知道对魔族幼崽有没有用。 云舒玉感受了一会儿，发现除了小肚子热热的之外没有别的感觉，就把自己感觉到的说了一遍。 东君金眸更亮了，看来对魔族幼崽也有作用，道：「那小玉儿把里面的都喝掉。」 云舒玉不知道玉瓶里的是药，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乖乖都喝了进去。 就算他知道是药也会乖乖喝下去的，不喝药的小朋友会被掐的…… 「小玉儿真乖。」海汐摸了摸云舒玉的脸，水蓝色的头髮今天半披在脑后，「想不想和海汐姑姑去海里抓小鱼？」 海里？抓小鱼？ 云舒玉只在电视里见过海，这会儿听说能去海里，立马把头转向海汐：「海汐姑姑，我想去！可是……我不会游泳……」 海汐拿出项鍊戴在云舒玉脖子上，上面是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笑道：「不用你游泳，这是避水珠，你带上它就能在水里唿吸了。」 云舒玉「哇」了一声，兴沖沖的想让海汐姑姑带着自己去抓小鱼，但是想起沈岚雪，看了沈岚雪一眼，小声道：「可以带阿雪哥哥一起去吗？」 他感觉阿雪哥哥好像很……很孤单，没有小朋友和他玩的时候他也会感到很孤单。 自己和海汐姑姑、东君叔出去玩，阿雪哥哥是不是就要自己待在这里了？ 东君：「……」他好想把沈岚雪赶出去。 好恨啊……他养了十多年的宝贝疙瘩就这么被拐跑了。 他东君每每想到此事，都恨得牙痒痒。 海汐一愣，轻嘆一声暗道果然如此，答应道：「好，他也跟着一起去。」 沈岚雪如愿以偿地抱起扑向自己的幼崽，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之后的一个月，云舒玉每天都会乖乖喝药，他们也不知道那秘药究竟有没有显着的效果。 其他的倒是和众妖预想的……不是很一样。 按照他们的想法，每两人一组带孩子不争不抢。 可他们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云舒玉一旦离开沈岚雪，就像是失去阳光的花草，整个幼崽看起来都没那么活泼了，像霜打的小白菜。 没办法，众妖只能容忍白天带幼崽出去玩的时候再加上一个沈岚雪。 不过好在一段时间之后，云舒玉不像最开始那么小心翼翼了，性子变得活泼许多，有时候还会和他们撒娇。 「哥哥你快看！」云舒玉兴奋地抱起面前拳头大小的灵兔，然后跑向沈岚雪，「它的眼睛和你的好像诶！」 沈岚雪揉了揉幼崽的头，柔声道：「是很像。」 云舒玉手心里的兔子皮毛雪白，眼睛的颜色比天青色要浅很多，身子还在瑟瑟发抖。 此时两人正在无名山里一片很大的草地上，不远处是覆盖白雪的巍峨山峰，乳白色的灵雾环绕在山峰和草地四周，使得此处风景如同仙境。 虽然美感极强割裂，但并不妨碍它令人流连忘返。 云舒玉已经在这儿玩了两个时辰了。 因着今天震鳞有事下山，所以只有沈岚雪一人看着云舒玉。 他就站在旁边看着还没他腿高的幼崽在草地上跑来跑去，一会儿跑过来一趟，开心地给自己看他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第一次是一只受伤的灵蝶，沈岚雪用了点灵力治好它的伤，得到了幼崽的夸奖。 第二次是一朵白色小花，行动间上面会落下稀碎金光。 第三次是一个会发出尖叫的蘑菇。 第203页 …… 还有这一次，一只颜色很像自己的兔子。 「它是不是害怕啊？」云舒玉摸了摸手里的兔子，「还是想妈妈了……我把它放回去吧。」 说完就把兔子放回地上，兔子一熘烟似得消失在两人眼前。 云舒玉打了个哈欠，过去拽住沈岚雪的衣角：「哥哥我好睏……你能不能抱我回去？」 「好。」沈岚雪弯腰抱起幼崽，幼崽眼角还有因为犯困飈出的泪花。 胳膊上突然一沉。 过分漂亮的青年坐在结实有力的臂弯，右手勾住白髮仙人一侧肩膀，半扎的青丝缓缓垂落在白髮仙人颈侧，朱唇轻启—— 「好哥哥，想不想……和我一起睡午觉啊？」 沈岚雪一喜，紧接着一惊。 连忙把青年放到地上，抓起他的手把灵丝探了进去：「先别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舒玉被沈岚雪的表情逗乐了，乖乖让他检查：「好的不得了，你现在就是让我绕着无名山跑十圈，我都不带岔气的。」 沈岚雪细细检查过云舒玉的身体，没有问题，但是他看不见本源之力，还是有些担心，道：「阿玉，你的本源之力还会不会躁动了？」 「不会。」云舒玉摇摇头，他的本源之力又回到了一半儿黑一半儿白，泾渭分明。 说完就跳到沈岚雪背上，让他把自己背回去。 沈岚雪知道云舒玉不会在这种事上有所隐瞒，抬手托住青年带着肉感的腿根。 云舒玉趴在沈岚雪背上一时无言，过去一个月的记忆他记得清清楚楚。 就像是一场梦，他几乎实现了小时候所有的「梦」，幸福得他整个人仿佛泡在气泡水里。 「阿雪，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他嗅着熟悉的梅香，近乎喟嘆着，「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的……但是我的来处和你们想的不太一样……」 毫无预兆的，一道紫黑色天雷直直朝着云舒玉噼来。 沈岚雪神色一凝，反手一道剑气噼向天雷，巨大的爆炸声在半空响起。 云舒玉看着自己被炸弯的头髮沉默良久，憋出来句：「狗东西……给老子烫头干什么。」 不过，沈岚雪的头髮还是是直的。 云舒玉不信邪，抓了抓雪白的髮丝，依旧和之前一样柔顺。 「阿玉，你来自于哪里不重要。」沈岚雪突然开口了，「我没有怪你不和我说，我只是……怪我自己。」 「……怪我不能早点遇到你，不能在你受苦的时候护着你。」 「阿玉，之后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不要怕，我会用今后的每一天……去爱你。」 云舒玉突然说不出话了，泪水打湿了沈岚雪的髮丝。 他搂住他的脖颈，小声回答道：「好，我也会……一直爱你。」 那会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也无法抹去的爱意。 第111章 雪月风花 回到洞府后，云舒玉那股困劲儿就过去了。 他这才想起来问沈岚雪：「阿雪，你联繫宗门没？我们消失了几个月，宗门没出什么事吧。」 不是他瞎想，按照套路……总感觉会有小人把他们两个的消失和魔族联繫起来，再大做文章。 虽然确实和魔族有关系…… 沈岚雪习惯性坐在蒲团上，点头道：「没出事。那日我们消失在灵植园，其他人也探查不到你我去向，但宗门本命灯未灭，所以灵瑾就带着弟子回去了。」 「我已告知灵瑾我们的行踪，并说我会带着你在妖界游歷一番，其他事他会出面解决。」 不过云舒玉又想起来一件事，问道：「清欢是和洛白上神走了吧？」 沈岚雪：「是。洛白上神说此次带他去寻些天材地宝，回来之后就能长成少年了。」 云舒玉这才放心下来，不过长大……长大就长大吧。 虽然少年模样肯定没有小时候可爱，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哭，还会躺地上耍赖了。 于是整个人躺到蓬松的被里，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这被和小时候盖着的一样舒服！ 这一个多月的记忆他虽然有……但是根据记忆产生的联想，那和真实体会是两码事。 这被可是用冰魄灵蚕的蚕丝制成。 冰魄灵蚕是升卿特意去妖界最北部的冰山上寻到的，这种灵蚕吐出的蚕丝，无论是制成衣物还是被褥都无比舒适，不仅能让人神清目明，还能加快修炼的速度。 小时候他的资质比较废，盖了这个被修炼速度还是一般。 「坐在地上干什么？阿雪快上来。」云舒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忍不住感慨，还好当初床做得大，要不然都躺不下第二个人。 沈岚雪闻言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坐在了地上。 于是起身坐到床边，垂了垂眸，看向床上的青年——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表情，还有眼底……熟悉的爱意。 沈岚雪毫无预兆地托起云舒玉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 云舒玉：「……？」 这是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子他都快变成金鱼嘴了？ 艰难挣脱开沈岚雪的桎梏，云舒玉一把勾住沈岚雪的领口把他拉下来，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又舔了舔。 「阿玉……」沈岚雪眸色变深。 云舒玉笑嘻嘻地抱住沈岚雪，缠了上去：「没事，你把结界一开，没人能知道。」 第204页 一道牢不可摧的结界笼罩住整个洞府。 「诶……你别……」云舒玉感觉自己好像要化成一滩水，被放开之后喘着气，眼角眉梢带着红晕，「你这次不许……明天还要见姑姑他们。」 沈岚雪重新抱住云舒玉，声音暗哑：「好。」 云舒玉感觉不太对，怎么答应得这么快？ 翌日，云舒玉是被沈岚雪叫醒的。 他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别闹……我再睡一会儿，跑五千米都没这么累……」 沈岚雪想继续叫人起来的手一顿，还是拍了拍云舒玉的肩膀：「阿玉快起来，一会儿华夭叔和溪客叔就来了。」 啊？ 云舒玉一个激灵，立马从床上坐起，第一时间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不该漏的东西——很好，干干净净的。 虽然还是有些不适，但那种不适是心理上的，而非生理上。 迅速穿上沈岚雪准备好的玄色法衣，又随手扎了个低马尾，云舒玉这才又倒回床上。 好累……他怎么能这么累，不就是昨天晚上神魂交融的时间有点长么…… 「张嘴。」 带着清香的丹药餵到嘴边，云舒玉本能张开嘴吞了下去，瞬间神清气爽。 沈岚雪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唇，道：「昨天是我不好，不应该……」 「别这么说。」说到这个云舒玉的脸也有些红，「是我缠着不放的。」 那种感觉太……以至于他一个没忍住，在沈岚雪要离开的时候缠了上去，得不到回应还一个劲儿哭。 太丢人了。 沈岚雪收起眼底的懊恼，换上一丝晦暗。 云舒玉对他的依赖越来越明显了，无论是那一个月里变成幼崽的时候，还是昨天。 幼崽时期的心思最为单纯，再加上自制力不强，所以那种已经深入骨髓的依赖很明显，而昨天…… 「小玉……」溪客进了洞府，看见床上的青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他那么小一个崽儿呢？ 前几天还眼巴巴跟着在他身后走的幼崽，怎么今天……就长这么大了。 他还要带小崽子钓鱼呢！ 「溪客叔！」云舒玉一看溪客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想不到吧，我一夜之间就长这么大了。」 溪客悲伤得肩膀上的小荷花都自闭了，养崽的快乐没有了，于是自我安慰道：「没事儿，长大了也能陪我钓鱼。」 云舒玉：「……」 合着他成钓鱼搭子了，不过他也确实爱钓鱼。 华夭也有些惊讶，问道：「小玉儿，是你喝的秘药起作用了吗？」 云舒玉摸摸鼻子：「倒真不是那个药的作用，就是那半儿本源之力慢慢把魔的那部分压回去了。」 他现在还能想起来，自己变小那一个月里，隔几天晚上就能看见身体里两个本源之力「打架」。 关键是不痛不痒的，他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走吧，溪客叔，我陪你去钓鱼。」云舒玉一拍溪客的肩膀，从芥子里摸出根紫竹炼制的鱼竿，「这些年我的钓鱼技术可是和你不相上下了。」 溪客不服气，拍了回去：「那说好了，谁也不能用法术作弊。就让……让璇幽看着咱们两个。」 「好。」沈岚雪点头道。 很快无名山众妖就知道云舒玉恢復正常了，为了庆祝大家又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吃饭的地点从金龙殿换成了百花宫，宫殿里的墙上、柱子上还有头顶满是是生机旺盛的灵花。 这顿饭比第一次正常多了，起码菜品是会转的，云舒玉不用担心沈岚雪夹菜的问题。 川月特意做了比第一次还多的灵食，又在云舒玉的甜言蜜语里做了几道拿手糕点。 等上桌看见云舒玉状似不经意的给沈岚雪夹糕点，川月一阵无奈，沈岚雪爱吃糕点直接和她说就行了，她又不会在里面加苦果…… 好吧，她承认她忍不住。 饭桌上也不再沉默，东君率先提议大家喝酒不要用灵气催化，今天晚上不醉不归，得到众人支持。 于是云舒玉就看着他们一个个开始给沈岚雪灌酒。 沈岚雪喝了都有一坛了，整个人依旧面不改色。 云舒玉：「……」 今天晚上的酒是华夭酿了一百多年的酒——名为「待归人」。 这酒用了四十九种灵药、十三种灵泉和二十七种灵花才酿出来的，闻起来清幽淡雅，喝起来柔而不绵，但是后劲儿很大。 这酒从他离开无名山那天起就开始酿了，一共酿了十五坛，之后就被埋在华夭芳菲宫的桃树下。 过了一百多年才重见天日，如今全都摆在饭桌旁边的地上。 云舒玉喝了一杯就有些晕，心想这酒劲儿还挺大。 他倒是想替沈岚雪喝几杯……可是沈岚雪不让，看了他一眼从芥子里拿出果饮递给他。 这果饮还是他在九玄宗的时候做的。 云舒玉：「……？」 他才不喝这个，他都一百九十多岁了，喝个酒怎么了！ 于是果断拒绝了沈岚雪的果饮，一杯又一杯的开始喝酒，喝得着急了，酒水就顺着白皙的脖颈滑落，一直沿路落到衣领里。 沈岚雪看见之后一愣，随即想到那层布料之下的光景，低头不用人劝又喝了一杯酒，原本通红的脸看起来更红了。 第205页 「小玉儿，你看看这是几啊？」华夭调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眼前的青年满脸通红，一看就是醉了。 云舒玉盯着看了看，有些不确定道：「六……不对，是五……」 他华夭叔什么时候……长出来这么多手指了？ 这顿饭一直吃到月上中天才结束，九个大妖倒了四个，两个人倒了一个，全都「伤亡惨重」。 东君抱着酒罈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音九吐出蛛丝把自己倒挂在樑上，川月摘了一堆花放进嘴里嚼，溪客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唿唿大睡。 云舒玉也一样，满脸通红，趴在饭桌上睡得悄无声息。 元吉笑了笑：「难得醉一回，就让他们醉着吧，我就先行一步。」 说完把拎着东君的后领闪身出了百花宫。 海汐也道了声「失陪」，然后拎着音九离开。 升卿看了看，认命地把溪客拎走。 沈岚雪把云舒玉抱了起来。 震鳞见状收了满地狼籍，又把川月放在她睡觉的花丛上。 华夭见沈岚雪抱着云舒玉表情有些茫然，知道他可能是醉了，于是提醒道：「你们该回小玉儿的洞府了。」 沈岚雪这才想起来，回道：「多谢。」 之后便紧紧抱着云舒玉踏月而去。 华夭看见此情此景不禁失笑，对着震鳞道：「是个好孩子，就是有些怕生。」 震鳞点头道：「小问题，只要他对小玉儿好就可以了。」 华夭又倒了一杯酒细细品味，是啊……只要对小玉儿好就行了。 他们已经失去过阿爻，不能让他的孩子再出什么差错。 「师兄……」云舒玉抱着沈岚雪直哼哼，「不对……是师尊？」 好像也不太对。 他努力思考着自己和面前的白髮美人之间的关系，又换了几个称唿：「阿雪？……哥哥？」 然后突然灵光一现，兴奋道：「老公！」 沈岚雪愣了愣，有些疑惑：「阿玉……你在说什么？」 云舒玉这才想起来这个世界好像没有「老公」这个称唿，于是解释道：「老公就是……相公、夫君的意思。」 夫、夫君…… 沈岚雪两只耳朵瞬间变得通红，阿玉好喜欢叫他这些…… 「老公、夫君？」云舒玉继续叫着，然后「吧唧」一口亲在了白髮美人脸上。 沈岚雪眼睛都要红了，本能地催动灵力驱散酒气，一把抓住云舒玉作乱的手。 「一会儿再喊……」 无名山本是盛夏，今天晚上却突兀得下了一场雪，纷纷扬扬地雪花落在地面，积了大概一尺深，而后又迅速消融。 反反覆覆，七遍才停歇。 这雪自然不是一般的雪，而是有人控制才下的灵雪，极其寒冷。 溪客被冻得酒都醒了，醒来发现自己被丢在宫殿入口处，于是站起来朝着东君的栖梧宫开骂道—— 「臭凤凰你有病啊！喝了点酒就耍酒疯，你不怕自己冻成冰雕啊！」 第112章 万灯宴遇故人 「好无聊……」云舒玉躺在桃树的树干上，翻了个身趴着往下看，「我感觉我现在比咸鱼还咸鱼。」 沈岚雪结束了调息，睁开双眼，道：「阿玉若是无趣，不妨出去看看。」 云舒玉：「无名山附近的城池都去过了，也没什么好玩的。」 说完就又躺了回去，他们两个已经在无名山待了三年了。 这段日子，他前两年不是带着沈岚雪「回忆童年」，就是在无名山里瞎转，闹得鸡飞狗跳的。 游手好闲习惯了才想起来，自己得修炼。 苦修将近一年……云舒玉还是元婴期满，但他又感觉自己差一个契机就能突破了。 可契机在哪？ 无名山大概是没有了，再加上他刚苦修完不是很想继续修炼，就开始整日整日的睡大觉，好似又回到了凡界的日子。 这一年过于勤奋的结果就是——睡了几天他就无聊了，总觉得自己应该出门，但是真出去了，又不知道去哪。 「小玉儿，最近妖都的万灯宴要开始了，你不是没去过妖都吗？不妨让璇幽带你去瞧瞧。」华夭今天穿了一身格外素雅的淡粉色法衣，正要出门，听见云舒玉的话提议道。 万灯宴云舒玉知道，它是妖都特有的传统。 每五年的八月初七举办，地点在妖都最繁华的长安街上，每天晚上都会燃放不计其数的灯火。 天上飞的、地上待的、水里游的一应俱全，一共持续七天七夜。 说是为了用万灯齐点来纪念「妖神」，实则就是个让妖都里的妖释放天性的藉口罢了。 妖都在妖界和其他地方不同，因为妖皇宫里长着一棵据说是「妖神」亲自种下的树——伽蓝娑婆树。 这伽蓝娑婆树遮天蔽日，根叶茂盛，无花无果，四季常开，会释放出一种压制「十恶」的玄妙力量。 妖多是不受限制的，「十恶」早就不知犯过多少次，但在伽蓝娑婆树的影响下，他们心中的「十恶」会被压制一半儿。 杀生、偷盗、贪慾、恶口、愚痴、两舌……这世间之人，除了超脱的「圣人」，就不存在没犯过「十恶」的。 在这浮生大世界随便抓个人过来，十有八九一样不落。 因着有这伽蓝娑婆树的存在，妖都和其他城池相比倒是「循规蹈矩」了。 第206页 但一味的用外力压制妖的天性，不是一件好事，一旦这些妖离开妖都，肯定会做出些麻烦事来。 所以才有了万灯宴，届时妖皇会和手下的大妖轮流压制住伽蓝娑婆树。 没了伽蓝娑婆树对众妖的压制会，那些妖失去了束缚，整个妖都会上演一场真正的「穷奢极侈」。 又或者说，是场荒诞瑰丽的梦境。 在万灯宴时去妖都，能看见有的妖豪掷万千灵石只为了博取美人一笑，能看见有的妖当街大打出手直至你死我活，能看见有的妖直接化作原型在城里肆意奔跑，还有的妖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甚至还能看见有的妖当街洒起灵石雨，夜半时分的各个街道还会点燃绚丽的烟火。 万灯宴的日子里，妖都的所有店铺都不会关闭，就连妖皇宫里也会彻夜笙歌，灯火辉煌。 纸醉金迷、混乱无序、随心所欲……就像是末日前一晚的狂欢。 华夭一千多年前去过一次，后来听说妖皇嫌弃那些妖太过放肆，就不允许在万灯宴当街出手或者是当众媾和。 违者会被巡逻队丢出去，不准再踏入妖都半步。 云舒玉想了想，都说现在的妖都繁华，比修真界的城池还要繁华上几分，也不知是真是假。 左右现在他没心思修炼，不如趁着万灯宴去看看。 于是答道：「好啊。华夭叔，万灯宴除了放灯还有什么好玩的吗？」 华夭认真想了想，道：「除了这个，好像还有倚春街会在这七天七夜里选个花魁出来。」 云舒玉：「……？」 他悄悄瞟了一眼沈岚雪，没看清他眼底的神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哈哈……这个听着就不好玩。」 他确实对这个有点感兴趣，毕竟修士的长相就没有伤眼的，能被选上当花魁的……那得长成什么模样啊！ 也可能不只是靠长相，性格什么的或许也是评选标准之一。 不过他可不敢真去看什么选花魁，如果他真说要去，沈岚雪肯定不会阻拦，回来之后……自己会遭到什么就不保准了。 沈岚雪百分百会折腾他，他这么久了还是改不了心里吃完醋就折腾自己的习惯。 话又说回来，其实他也……挺喜欢的。 华夭听完云舒玉的回答，眼中笑意更甚，对着两人道：「那你们两个好好玩，我就先走了。」 云舒玉「咦」了一声，跳到树下：「华夭叔你要去哪？」 华夭离开的脚步一顿，随即回道：「无妄海，那条蠢龙过四千岁生辰，邀请我去参加寿宴。他都请了我几十年了，再不去……估计都要从无妄海杀到无名山了。」 云舒玉瞭然，这「蠢龙」名为敖焰，是条水龙，就是当初华夭说的「冤大头」，追了华夭几百年了还没放弃，于是道：「那华夭叔你……早去早回？」 华夭有些头疼，嘆了口气：「但愿吧。」 芳菲宫又安静了下来。 云舒玉坐到沈岚雪旁边，把头靠在他肩上：「今天都八月初三了，咱们什么时候去妖都？」 沈岚雪调整一下坐姿，让云舒玉能靠得更舒服一点，回道：「阿玉想什么时候去？你我二人只需一刻钟，即可到达妖都。」 「……嗯？那你上次怎么去了一小天。」云舒玉刚问出口就反应过来了，沈岚雪带着他能跑那么快是因为他们身上有道侣契。 他能在沈岚雪的缩地成寸术下不被排斥出去，能让沈岚雪抱着他赶路。 震鳞当然不可以用这种法子，沈岚雪又不认识去妖皇宫的路，只好配合着他的速度赶路。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云舒玉一拍大腿，「我们现在就去。等下，我先给震鳞叔发个传讯。」 翩翩飞舞的传讯灵蝶飞向金龙殿，下一瞬，桃树下的二人消失在原地。 一刻钟后，妖都一百里开外。 云舒玉拍拍沈岚雪，道：「停一下，我给你渡去些妖气，一会儿入城没那么麻烦。」 修真界和妖界的关系在第二次仙魔大战的时候再一次缓和，虽然没那么恶劣了，但人修要进入妖界的城池还是得登记在册。 虽说报个假名多半不会较真，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给沈岚雪渡去些妖气就行了。 沈岚雪停下来点点头，然后唇上一热，丝丝缕缕的气息顺着碰到的地方传进来，他忍不住张嘴勾住那片柔软。 云舒玉：「……」 好不容易到了妖都门口，两人一人一块儿极品灵石就进去了。 进去之后，云舒玉先是打量妖都内的建筑，风格大气，清一色都是木质结构，还是那种看着就很有格调的红木，具体是哪个品种的灵植他看不出。 宽阔的街道上人头攒动，两边到商铺和商贩全都热闹得不得了，一眼望去全是五颜六色的脑袋。 这妖都果然名不虚传，着实繁华。 云舒玉摸了摸自己的头髮，突然有点后悔元婴重塑肉身时没给自己捏个七彩长发。 「在想什么？」沈岚雪见云舒玉表情有些不太好形容，开口问道。 云舒玉随口回道：「我想把头髮变成七彩的……」 沈岚雪沉默一会儿：「是像川月姑姑那样吗？」 云舒玉：「不是，就是赤橙红绿青蓝紫的那种……算了太炸裂了。」 第207页 满大街妖怪都没这么炸裂的头髮，川月的彩色头髮都是浅色系的，过渡得很自然。 自己要是真把饱和度那么高的颜色放在脑袋上……他想想就窒息。 两人随便在妖都里逛了逛，云舒玉发现那什么伽蓝娑婆树还真有点意思，他身体里最近有些不安分的本源之力再次平静下来。 买了些据说是妖都特产的吃食，云舒玉挨个尝过去，觉得一般，还没川月做的一半儿好吃。 于是决定先随便找个客栈住下。 因着是万灯宴前夕，所以客栈很多都爆满了，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个客栈，除了贵点儿没别的毛病。 云舒玉可以理解，爽快地拿下最后一间天子房就和沈岚雪住了进去。 万灯宴当天。 白天云舒玉没急着出去，万灯宴到晚上好玩。 天刚刚黑下来，云舒玉就拉着沈岚雪出了客栈。 举办万灯宴的长安街在最东侧，紧靠着城墙边，还有一条连接着护城河的河道，格外适合放河灯许愿。 一到街上，云舒玉就发现不一样了，几乎所有的妖都顶着半妖的形态，就连自己心底也有种想把耳朵、尾巴都放出来的冲动。 虽然妖界鄙夷半妖血统，但他们没法否认，人形的时候露一部分原型是最舒适的状态。 一入长安街，云舒玉愣了一下，感觉未来都被点亮了。 这亮度……简直是光污染的程度。 入目密密麻麻全是悬浮的灯，什么纸扎的、琉璃的、法术的，什么法宝类的或是普通类型的，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他还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妖在当街洒灵石。 「瞧一瞧看一看，今年万灯宴最紧俏的四品花灯，只要十五上品灵石！」 「热乎的琉璃糕嘞！热乎的琉璃糕——」 「三品孔明灯，三品孔明灯只要一百中品灵石！」 「前辈要不要给道侣买个花灯啊？」 「哦？」云舒玉停在一处摊位前，看向对面长着翅膀的摊主，「你怎么知道他是我道侣？」 那摊主嘿嘿一笑：「小的看出来的……这位前辈看您的眼神，不瞎都能看出来您二位是一对儿。」 云舒玉笑了两声，丢给摊主一块儿极品灵石，拿走摊位上一个用琉璃做的小鸟花灯：「会说话，剩下的都是赏你的。」 然后示意沈岚雪也挑一个。 「哎哟前辈，您二位一看就是天作之合的一双璧人啊！这上面的您二位随便挑！」摊主高兴坏了，立马把灵石塞进纳戒里。 沈岚雪看了看，在角落里看见一个琉璃的狐狸花灯，眼睛一亮，拿过来之后牵起云舒玉的手。 两人接着向前走，长安街很长，路边的摊位层出不穷，云舒玉一个接一个走过去收穫了不少好玩的。 走了一会儿，云舒玉发现不远处发生了拥堵。 云舒玉：「去看看？」 那边瞧着似乎有热闹，不去太可惜了，反正沈岚雪在他旁边又没有危险。 沈岚雪点点头，然后带着云舒玉几下去到拥堵的源头。 「九皇子小的错了！是我不识好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啊！」 「擦擦你的狗眼，本王的东西是你能碰的吗？」 「殿下我想回……」 云舒玉听得正起劲儿，迫不及待突破最后一道防线挤到了前面，结果熟悉的声音和人一起冲击着他的大脑—— 这怎么……主人公之一会是元鹤安啊？！ 第113章 长安街暴打萧承南 因着太过惊讶，云舒玉头顶的耳朵直接炸了出来，尾巴倒是老老实实藏着。 他有一瞬间都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仔细一看—— 面前这个俊秀清雅、气质温和的青年，不是元鹤安还能是谁？ 除了元鹤安，这处卖花灯的摊位旁边还站着个身着藏蓝色法衣的青年。 那青年俊逸非凡，身高看着快两米，冷白的皮肤在灯光的映射下显现出透明的质感。 一双纯金色瞳孔里带着怒意，手里掐着个眼看着就要咽气的鹰勾眼男妖。 关键是这妖和震鳞长得有一两分相似……云舒玉立马反应过来他就是所谓的「九皇子」。 而元鹤安站在九皇子身后扯着他的衣角。 自凌云榜一别，已经过去三年多了，要说元鹤安突破到元婴期出宗门游歷他倒是不奇怪。 可眼看着元鹤安才金丹圆满，怎么会出现在妖都？ 那边元鹤安注意到一道不同的视线，本能看了过去，一眼就看见头顶狐耳的云舒玉，顿时连九皇子的衣服都不拽了，朝云舒玉跑过去：「师兄！你快救我走……」 云舒玉虽然没搞清楚情况，但是师弟都说让自己救他了，哪有不救的道理？ 更别说沈岚雪还在旁边。 就是沈岚雪不在旁边，他直接把震鳞给他的妖皇令一亮，保准那什么九皇子屁都不敢放。 于是，云舒玉扶了一把有些站不稳的元鹤安。 「你别碰他！」 暴怒地声音响起，下一秒，萧承南直接跪在地面吐了口血，双膝跪着的地方石板都碎了。 这声音提醒得还是有些晚，云舒玉的手已经碰上了元鹤安的肩。 元鹤安表情瞬间扭曲，痛叫一声蹲在地上。 「妈的……好疼，死萧九。」元鹤安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师兄……你快带我回宗门吧……」 第208页 再待在这里他快被萧九玩死了，等他回去研究出来专门毒龙的毒药，他第一个给萧九吃。 「师弟你怎么了？」云舒玉吓了一跳，自己手上也没长刺啊，怎么元鹤安痛成这样。 元鹤安缓了一会儿没那么疼了，支支吾吾道：「没什么，师兄你离我远一些就好。」 云舒玉：「……？」 他看看元鹤安，又看看旁边跪着的萧承南，觉得不太妙。 沈岚雪立在萧承南身边，岁寒剑横在他的脖子上，神情冰冷：「再动则死。」 在恍若实质的剑气下，萧承南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于是身子没动。 但头是抬着的，他可以看清对面的白髮仙人，又扫过对面带着狐耳的青年，有些惊讶：「原来是……仙尊啊。」 说话间颈侧被剑气割出一道伤口，伤口缓缓流下泛着金光的鲜血。 在萧承南跪下那一刻，围在花灯摊旁边看热闹的妖全化作鸟兽散。 花灯摊的摊主吓得双腿一蹬晕死过去，变成一只灰色的兔子。 所以没人听见萧承南这比耳语大不了多少的话。 这一片直接空了下来。 萧承南看向蹲着的元鹤安，顾不上脖子上还在流血，语气阴狠道：「元鹤安，你今天要是敢走，别怪我再找到你的时候……打断你的腿。」 元鹤安抖了抖，像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记忆，伸出手想抱住云舒玉的腿，又怯生生收回了手。 这狗东西说什么呢？听听说得是人话么！ 云舒玉气炸了，也不惯着这什么九皇子，抬手丢出个法宝开了结界，又拿出巴掌大小的妖皇令，示意沈岚雪把剑移开。 沈岚雪移开岁寒。 虽然沈岚雪移开了岁寒，但是威压仍在，萧承南还是动不了。 云舒玉走到萧承南对面，轻笑一声，然后拿着令牌在他脸上拍了拍：「你又是哪来的长虫？乱叫什么叫，没人教你怎么好好说话么——」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云舒玉直接甩了萧承南一个巴掌，反手又甩了一个。 清脆两声响起，萧承南白皙的面皮上多了两个……妖皇令的印子，隐约还能看见上面的字——「萧君尧」。 这妖皇令见令牌如见妖皇本尊，手持令牌的人可以说是地位仅次于妖皇了，上面还有妖皇特有的威压。 这是萧君尧特意送给震鳞的，震鳞觉得自己拿着没什么用，云舒玉这次一回来直接送给了他。 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云舒玉甩了甩震得有些发麻的手，心中感慨用老子的东西教训儿子就是爽，甩巴掌更爽。 怪不得看电视剧里面扇来扇去的，这可比拳头爽多了。 让这九皇子一脸「我有神经病」的阴暗模样，净说些疯话，不打他天理难容！ 「师弟，你来不来？」云舒玉朝着元鹤安挑挑眉，「没事儿，你随便打，就是杀了他也没问题。师兄给你兜底，保你全须全尾离开妖界，还不会被报復。」 萧承南被扇懵了，从小到大就没人敢这么对他！ 可面前这人拿着父皇的令牌，这令牌全妖界拥有的人不超五块儿，怎么可能会被个元婴期满的……「妖」拿在手里？ 「你、为什么……会有妖皇令？」 云舒玉本来等着元鹤安回答他，结果就又听见这九皇子逼逼赖赖。 转头干脆利落地又一巴掌甩过去，末了吹吹手心：「不该问的别问，你真想知道的话，就去问问你那个好父皇。」 萧承南本就被沈岚雪的威压定在原地，合体后期的修为在散仙面前像是一只蚂蚁。 现在又被妖皇令上面的气息震慑，这下直接一口血吐在地上。 旁边的元鹤安终于缓过儿来了。 「师兄，借我一把剑。」他缓缓站起身来，原本死寂的眼眸重新燃起光亮。 云舒玉翻翻芥子，把多情剑丢了过去，没碰到元鹤安一点。 想了想又把妖皇令丢过去：「拿着这个揍，这样你才能伤到他。」 元鹤安接过两样东西，青色长衫曳地，看着似乎比凌云榜时清瘦不少。 他拎着剑走到萧承南面前，先是摸了摸他的脸，然后一把扇过去：「萧九，你让我噁心。」 萧承南脸歪了歪，嗤笑道：「怎么，你算个什么东西，本王能和你……」 「混蛋！」元鹤安又一拳打在萧承南脸上。 这下萧承南脑中嗡鸣不断，暗骂一声——那死老头没事儿闲得往妖皇令里面注入什么精血，他们这些血统不纯的后代被压制得死死的。 单方面的殴打持续了很久，云舒玉站在旁边看得直咋舌。 他这师弟虽然喜欢用毒，脾性却是他们当中最好的，只要不惹到元鹤安他可不会动手。 大概过了一盏茶时间，那什么九皇子躺在地上，看着都气若游丝了。 云舒玉本以为元鹤安会直接杀了他，结果见元鹤安抬起剑对准了—— 萧承南的下半身。 云舒玉：「……？」 这个他觉得倒是行，可是……多情应该不这么认为。 如他所想，多情看透元鹤安的意图开始疯狂抖动，差点脱手而出。 元鹤安这才反应过来，手里是把灵剑，不再瞄准那处，十分干脆的把眼神如刀的萧承南翻了过去。 第209页 「唰唰」两道寒光闪过，地上喜提一对儿新鲜腰子，还冒着热气。 云舒玉：「……」哇哦。 沈岚雪站在旁边也有些惊讶。 元鹤安噶完腰子甩了甩剑上的血，多情十分嫌弃地把血全震了下去。 他低头看着萧承南煞白又难看的脸色，忍不住笑了出来：「萧九，我现在是杀不了你。等我把这破同命咒解开的，保准把你骨灰扬了。」 「是我对你不够好吗？你怎么总是想逃跑……」萧承南的脸色越发灰败，「你可真是只……养不熟的狗。」 元鹤安：「我呸！你恶不噁心人，老子都说了不是什么探子，你他娘的不仅把老子关起来，还把老子东西都收走了。」 说完又揪着萧承南的头髮把他的脑袋往地上砸，砸一下说一句话，眼角还忍不住溢出泪水—— 「你他娘的那叫对我好吗？把我当狗一样养着，想起来过来逗一逗，想不起来就关着。」 「你个傻x，老子倒八辈子霉遇到你。」 「等我回去，再来妖界保准第一个毒死你。」 「让你一天天跟只发情的狗一样，我看你腰子没了还装什么王八。」 萧承南逐渐不动了。 元鹤安「噗」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朝着云舒玉伸手：「师兄……给他餵点保命的东西，要不然……咳咳，我也得死。」 云舒玉一听立马过去给萧承南灌了瓶灵药进去。 这灵药可是元吉制作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救回来。 灌完药他看向一旁瘫坐的元鹤安，想扶他起来又怕他身上又疼，心里烦得很，干脆一脚踩上萧承南的小腿。 「嘎嘣」一声过后，萧承南的小腿成功骨折，说出去的话像迴旋镖一样打在了他自己身上。 云舒玉听见刚才元鹤安说的话差点没气死，这王八玩意儿干得什么畜牲事，真是脑袋里装稻草以为自己成精了。 要不是萧承南现在和元鹤安性命相连，自己直接就把他杀了。 他师弟在九玄宗的时候那么好的一个人，现在被逼成这样，实在是气不过。 这九皇子敢欺负他们九玄宗的人，也不看看九玄宗出了名的护短，早晚让他付出代价。 过了不久，萧承南恢復意识，他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四周，结果只看见了一艘飞舟。 云舒玉站在飞舟上，黑眸深邃，微卷的黑髮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见下面人醒了，讥讽道：「睡醒了？那就听好了——」 「你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无名山云舒玉是也。」 「有本事就来无名山找我，没本事就夹着尾巴做龙。」 「还有——」 云舒玉神情更冷了，厉声道：「离我师弟远点儿，不然早晚让你灰飞烟灭。」 第114章 「仙为后成，神乃天得」 撂完狠话后，云舒玉不再去管地上像傻了一样的萧承南，转身去船舱里查看晕过去的元鹤安。 沈岚雪瞥了萧承南一眼，催动飞舟离开了妖都。 萧承南见飞舟离开，想催动灵力追上去，却只能咳出几口鲜血。 船舱内，元鹤安躺在床榻上，脸上还沾着血，睡得不是很安稳，似乎在做噩梦。 云舒玉站在床边满脸复杂，没什么头绪：「元师弟他怎么……会这样？」 沈岚雪猜到云舒玉问的是什么，答道：「他身上的应该是龙族雄性特有的束灵咒，用来保证自己……伴侣的贞洁，伴侣一旦和外人有接触，浑身上下的经脉就会如同烈火灼烧。」 什么玩意儿？ 云舒玉心里的无语都溢出来了，低骂了一句：「裹小脑的东西……」 沈岚雪又补充道：「这种术法只能由施术者解除。」 「那咱们先带他回无名山吧。」云舒玉提议道，「怎么着也得把束灵咒给他解了。」 他就说自己怎么最近怎么有种奇怪的预感，合着是在这儿等着他。 也不知元鹤安为何到了妖界，又是怎么和那九皇子扯上关系的。 来时只用了一刻钟，乘飞舟回去刚刚好用了三天时间。 云舒玉带元鹤安去角仙宫找元吉时，元吉正在丹房里研究昨天翻到的一剂药方。 那药方很有意思，说是能解决经脉细弱的问题，还写着治疗过程中感受不到一点痛苦。 众所周知想解决经脉细弱，肯定是要疼上一疼，他倒要看看这药方是不是真这么神奇。 「元吉叔，你看看我师弟怎么还不醒？」云舒玉身后飘着个简易担架，上面是被重峦和飞花抬着的元鹤安。 元吉把视线从手里的古籍移到云舒玉那儿，一眼就看见担架上的人，奇道：「小玉儿，你不是去万灯宴了么，怎么能遇到你师弟？」 云舒玉心情复杂：「碰巧罢了，先不说那个，元吉叔你先给我师弟检查一下，不过……你别碰到他。」 元吉：「……？」 他家小玉儿说什么胡话……他用灵丝探查的话肯定要有接触。 「他身上有束灵咒。」云舒玉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沈岚雪站到他旁边。 元吉瞭然，没有用灵丝探查，而是拿出只拇指大小的蛊虫放在元鹤安脖颈上。 只见蛊虫一口咬破元鹤安的脖子，豆大的血珠渗了出来，那蛊虫原本干瘪的身子在吸入血珠后瞬间变得圆滚。 第210页 云舒玉有些惊讶，道：「这是音九姑姑的蛊虫吗？」 元吉收回蛊虫，摇头道：「这不是她的，是我特意去万毒谷求的药蛊，炼制之后算是个傀儡。只要吸入一滴血，就可以探查出身体里有没有异常。」 元吉把蛊虫放在手心，侧耳细细聆听，过了大概一分钟，转头对云舒玉道：「你这师弟除了身上有束灵咒和同命咒外，没什么大问题。他现在这样醒不过来，只是因为灵力消耗过大，需要好好休息。」 云舒玉这才放心，给元鹤安寻了一处洞府把他放进去。 又从芥子里翻出一个傀儡让他照顾元鹤安，毕竟照顾人这种事，飞花和重峦可做不了。 之后云舒玉就和沈岚雪回了自己的洞府，调息后发觉自己似乎找到那突破的契机了。 心中讶然，这怎么单方面打个人还能把契机打出来？ 他承认自己打萧承南打的确实很爽，连最近心中的郁结之气都发泄出去了。 这三年里，虽说本源之力和平相处，但他依旧觉得自己头顶悬着达摩利克之剑。 这神格来得太轻易了。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比较幸运的一个，才能在死后可以得以前往另一个世界，能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当这份「幸运」蒙上了命运的安排，就不再单纯。 他明悟了自己的道，可是他的道又似乎并不存在，又似乎无处不在。 成神是什么概念，又该如何成神，没人能告诉他。 他身体里的神格这么久什么动静都没有，戳也不动，跟死了一样。 「为何嘆气？」沈岚雪见云舒玉愁眉苦脸，走过去问道。 他察觉到云舒玉近期状态不正常，似乎是陷入了什么死胡同，就连菩提骨的效果都不能让他脱离那种状态。 云舒玉依旧皱着眉，半晌才道：「何为仙？何为神？」 沈岚雪：「根据《三千说》记载——『仙为后成，神乃天得。』」 此时，二人正在洞府外的梧桐树下，那梧桐树树身高大，枝干粗壮，梧桐叶晶莹剔透，被风吹拂间还会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云舒玉揪下一片叶子放在嘴里嚼了嚼，起初微苦，余味甘甜：「所有的仙都是后天成就吗？那百雨仙君和仙界那些仙人后代，他们不算是先天的先仙人吗？」 沈岚雪接过云舒玉递来的梧桐叶，轻咬一口：「先有牡丹，而后有百雨，仙人后代同理。虽不知《三千说》真假与否，但在下界已知里，仙就是后成。」 「仙为后成，神乃天得……」云舒玉喃喃道，无论是谁都可以后天修炼成仙，但是神不一样。 「神」是「天」孕育、挑选出来的。 身上的戒指突然亮了亮，云舒玉回过神来，是元鹤安醒了。 两人行至元鹤安的洞府，高大的傀儡立在一旁，床榻上的元鹤安正在穿鞋。 见两人走了过来，元鹤安拱手道：「弟子见过仙尊、云师兄。」 云舒玉见有沈岚雪在场，元鹤安有些紧张，就传音让沈岚雪回去等他。 沈岚雪知道自己在这两人怕是没办法好好交谈，于是颔首后回了洞府。 那边元鹤安见冒着冷气的仙尊终于走了，这才放松下来。 云舒云没离他太近，坐在了桌子旁问道：「元师弟，你为何会到妖界？」 说到这个，元鹤安脸色又青又白的：「从凌云榜回到宗门后不久，我继母发来传讯说我爹病重，让我去看他最后一眼。」 云舒玉摸了摸下巴，好熟悉的开头。 元鹤安所在的元家是修真界北部一个修仙世家，一般不会让家中弟子出来修行。 当初他知道元鹤安是那个「元家」的人时很是震惊，知道元鹤安是家主嫡子之后更震惊了，脑补了一出大戏。 元鹤安接下来的话，完美验证了他的猜想。 元鹤安：「我同师父告了假，紧赶慢赶回了元家，结果一到元家就发现……我爹在那毒妇发传讯前已经死了。」 「她此番叫我回元家，是为了我爹在我走之前给我的东西。」元鹤安冷笑一声，「她找不到家主令，就以为我爹给我的东西是家主令，想逼我交出来，可那仅仅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罢了。」 云舒玉：「之后呢，你怎么逃出来的？」 元鹤安嘆了口气：「是元家一老僕放我出来的。看管我的家僕在元婴后期，老僕修为在化神中期，他说我娘曾经救过他，此次救我是为了报恩，之后我二人在逃亡的路上分道扬镳。」 「最后还是被追到了，那些追杀我的人修为在元婴期到化神期，商量后打算直接杀了我，再将尸身带回去。」元鹤安似乎记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我用身上仅剩的法宝逃命，慌不择路间，跑到一处悬崖。」 云舒玉眼中情绪微妙，这应该是经典的主角跳崖不死，触发了什么奇遇……不，这对元鹤安来说应该是「霉运」。 元鹤安：「悬崖之下毒雾瀰漫，追杀我的那些人见到此处，却停住不敢过来。我当初在家的时候就没怎么出去过，也不知这处悬崖到底有什么让他们害怕的地方，一狠心跳了下去。」 「意识消失了几秒，再睁眼就出现在萧承南的寝宫。」 云舒玉：「……？」 这怎么还能随机传送到……妖皇宫啊。 第211页 元鹤安顿了顿，将之后的事情含煳说了下：「萧承南发现了我，见我是人修，以为我是哪家派来的探子，对妖皇宫抱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于是……将我囚禁。」 元鹤安不再说话了，剩下的事显而易见。 云舒玉了解了大概，安慰道：「元师弟不必担心，师兄明天就带你去找那条长虫解咒。」 说完又补充道：「那你们身上的同命咒又是……」 同命咒按理来说主要没疯，是不会自己主动下在别人身上的。 「是他发了疯，硬在我身上种下的。」 云舒玉拳头又硬了，萧承南看来真是病得不轻，是个人都忍不了。 见元鹤安自己在洞府待着也怪无聊的，随手从须弥里掏出来一只雪白的仙兔：「元师弟，你能碰小动物吗？」 元鹤安盯着那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兔子，心生欢喜：「没开灵智的可以。」 「那就好。」云舒玉把毛茸茸的兔子扔到元鹤安身上，转身告别去了金龙殿。 金龙殿里，震鳞正在打坐调息。 「震鳞叔。」 震鳞睁开眼：「何事？」 「确实是有事。」云舒玉拿出妖皇令，「我前些天在万灯宴上，用这个打了九皇子，还告诉他有本事就来无名山找我。」 震鳞神色不变：「打就打了，就是杀了也没关系。」 除了自己……萧君尧根本不在意子嗣是生是死，活着是本事，死了是无能。 云舒玉：「但那九皇子给我师弟下了束灵咒，还有同命咒……震鳞叔，你能带我去妖皇宫讨个说法吗？」 震鳞听完眉头微皱：「好，我们明日出发。」 萧承南还是如此任性，束灵咒是龙族最卑劣的术法，只能由雄性给「雌性」种下，一条龙一生只能使用一次。 有龙会用，多半是为了惩罚「红杏出墙」的伴侣。 当年萧君尧也给母亲用过，导致母亲生下自己后还要忍痛照顾他。 那萧承南和萧君尧，还真是……一丘之貉。 第115章 血溅盘龙殿 第二天一早，云舒玉和元鹤安一人几个加速法宝勉强跟在震鳞身后，沈岚雪不紧不慢地跟在云舒玉旁边。 面见妖皇是件很麻烦的事，妖皇宫之外的妖没有腰牌的话，首先要在妖皇宫门口处向守门侍卫亮明身份，并表明自己要面见妖皇的原因。 守卫知道这些后，会将面见妖皇的原因层层上报，最后再由妖皇决定见不见。 往常这一套流程下来，要花上小半个时辰，没想到今天的守卫一听见来者名为「震鳞」，就直接放他们四个进去了。 云舒玉跟在震鳞后边心里犯嘀咕，也不知道妖皇打算怎么解决萧承南的事。 妖皇宫的建筑色调以金色为主，就连宫道上的石砖也是金玉铺成，大白天晃得的云舒玉想闭眼。 妖皇历来都是金龙，金龙就这么喜欢金色？ 他震鳞叔的审美倒是没这么奇葩…… 盘龙殿近在眼前，还是熟悉的金色，四人被宫女引着入了殿内。 殿内金碧辉煌，和凡间的宫殿没什么两样，大殿台阶下跪着一个人，云舒玉定睛一看，正是萧承南。 萧承南没了万灯宴那晚的意气风发，也不似被痛扁割肾后的颓废。 他就跪在那里，虽然背嵴是挺直的，眼神却莫名让人觉得悲悽。 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云舒玉奇了，这么久了他的伤还没好？ 萧君尧负手站在大殿上，像是没看见其他人一样，对着震鳞和声道：「麟儿，你来了。」 震鳞没理会萧君尧，道：「陛下，我今日前来是为了九皇子之事。」 萧君尧：「朕已知晓此事的前因后果，错全在这逆子身上。他先是折辱贵宗弟子，又对仙尊出言不逊，你们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好。」震鳞颔首，而后看向元鹤安，「你想怎么处置他？」 云舒玉站在旁边，正等着一会儿震鳞懒得和他爹说话自己好上去「打嘴炮」。 结果……这俩人两句话就结束战斗了？ 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且不说萧君尧嘴里的「前因后果」是怎么知道的…… 再者「虎毒不食子」，萧君尧居然直接让他们怎么处置萧承南都可以，这可没说一定要给萧承南留命啊。 客观上来讲，妖皇之子把大宗里的弟子囚禁折辱，就算是九玄宗这样护短的庞然大物…… 为了不惹怒妖皇，或是不让妖界有什么「藉口」躁动，多半只会让这皇子受重刑罢了。 毕竟，一个普通的亲传弟子和妖皇亲子相比，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还有这「言语上冒犯仙尊」，云舒玉本人都没听见萧承南骂沈岚雪，妖皇这「前因后果」到底是听谁说的？ 震鳞只是说了一句话，这妖皇就好似迫不及待般，把有的没得的罪名都扣在了萧承南脑袋上。 就算现在是璇幽仙尊和白月光之子联手过来讨说法，也不至于如此。 实在是令人心生疑窦，云舒玉怀疑萧君尧肚子里没憋什么好水儿。 难不成是萧君尧早就想找个藉口搞死萧承南？ 元鹤安站在殿内，朝萧君尧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陛下，我只求九皇子解开我身上的束灵咒和同命咒，再让他受七七四十九天业火焚身之刑。」 第212页 云舒玉觉得这刑罚还可以，业火灼身之痛，那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这里的业火和真正的业火不一样，是个削弱版，真正的业火，一瞬就能把萧承南烧成灰。 而它只保留了业火灼身的痛，去除了它能把人烧成灰的缺点。 实在是折磨人之必备良品。 虽然业火焚身的疼时间久了怕不是要把萧承南折磨成疯子，不过他本身就够疯，再疯一点没什么不好。 相比于把妖皇的儿子搞死，这种刑罚称得上中规中矩。 元鹤安那天把萧承南打得半死，心中怨气疏解不少，而今来到盘龙殿，把利弊权衡一遍，知道自己不能真顺着妖皇的话搞死萧承南。 搞不死萧承南不急，先把那两个破咒解了，好汉报仇十年不晚——放到修真界千年也不晚，他早晚把这个疯子…… 萧君尧听到元鹤安的请求，神色不变，淡淡道：「这样也好。老九，快去给这位小友解了咒术。」 萧承南沉默良久，才开口，道：「父皇。在您眼里……我们十个儿子加起来，都比不上『大哥』吧？」 他依旧跪在那里，语气十分平静又透着讥讽。 萧君尧这下终于大发慈悲，瞧了眼自己跪在下面的儿子：「承南，别说疯话，你一会儿该下去用药了。」 云舒玉愣了愣，指指脑子，又用眼神示意元鹤安——不是，这哥们儿真有病啊？ 元鹤安本来抠着手心，见状点点头。 云舒玉：「……」还是同情不起来，被个疯子缠上更恐怖了好不好。 萧承南似乎被刺激到了，癫狂大笑三声：「哈哈哈——好，既然你们都希望我这么做，那我就如你们所愿。我就是死也不会……」 他意识到什么，勐然收声，跪在原地犹豫了几秒。 紧接着，他手脚并用，膝行着向元鹤安爬去。 众人这才看见，萧承南法衣的膝盖处晕染着两大团闪着金星的血渍，在他膝行时，那血渍还在不断扩大。 似乎是……被人剜去了髌骨。 「萧九你……」元鹤安情不自禁喊出了萧承南的小名，向前走了几步。 这名字，是二人难得温存时萧承南告诉自己的。 他说这是他的小名，他母妃在他小时候经常这么喊他，自从他母妃去世，就没人这么叫他了。 萧承南还说……希望自己能一直这么叫他…… 亮得反光的地面被拖行出两道血痕，看着似乎不只是被剜去髌骨。 盘龙殿里安安静静的，宫女和侍卫早就被赶出去了，余下五人谁也没说话。 萧承南就这么一点点挪到了元鹤安身边。 「怎么，难不成心疼我了？」萧承南抱住元鹤安的腿，低头笑了两声，「我这条烂命……本就不应该和你扯上关系。」 元鹤安把手放在萧承南头上，想推开他，却摸到一手粘腻。 是血。 「小六……你走吧，我不拘着你了。」萧承南把脸贴在元鹤安雪白的法衣上，「可当初，谁让你掉到我怀里的。」 元鹤安的手又放回了身侧。 萧承南的金瞳闪了闪，抬头看向元鹤安，俊逸的脸上还挂着一丝笑。 元鹤安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低头。 萧承南：「解了束灵咒和同命咒，你就不是我的了……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你在拖延什么？」元鹤安绷紧了脸。 萧承南：「我没拖延，我只是……没什么力气……真的好疼啊，小六……我的龙筋、龙珠都没了……」 什么？龙……筋？还有龙珠？！ 元鹤安错愕抬头看向萧君尧。 不只是元鹤安，云舒玉也看向萧君尧。 沈岚雪和震鳞倒是没什么反应，似乎早就看出来了。 萧君尧笑了笑，道：「四位来之前，朕已知此逆子做的所有，担心你们下不了狠手，就用了些私刑。」 云舒玉感觉自己后背发凉，这哪里是私刑？这简直是极刑！ 在龙族，龙筋、龙珠的地位就好比人的经脉和妖的内丹。 龙族的经脉天生宽阔，但是龙筋却是他们修炼的重中之重，龙珠又是他们可以修行的必然条件，不然他们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失去了龙筋和龙珠的龙族，如若是在入道之前，那么此龙註定入不了道。 如果是在修炼后失去了龙筋和龙珠，那就是空有一身修为，却无法修炼和施展，寿命不受影响，只能终生成为「废物」。 这萧君尧疯了吧？对自己儿子这么狠！ 云舒玉这回真忍不住同情萧承南几秒钟，这要是元鹤安做的，他肯定立马拍手称快。 可这么残忍的事情……却是萧君尧做的。 他又悄悄看了眼萧君尧，见他面色如常，忍不住往沈岚雪那边靠了靠。 这萧君尧绝对不是什么好鸟，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沈岚雪见状释放出自己的气息笼罩住云舒玉。 萧承南发现元鹤安居然还会因为这个吃惊，笑声更大了：「哈哈……别这样，这样我会以为……你捨不得我。」 说完这句话，萧承南松开了元鹤安的腿，跪在地上抬起手，用指甲割开手心。 手心里溢出的鲜血在空中绘制出繁复的阵法，紧接着萧承南又将手伸向左眼—— 第213页 完整的眼球被抠了出来。 元鹤安面色变得煞白，吼道：「疯子！」 「我本来就是啊……你一开始就知道的。」萧承南似乎感觉不到疼，手心的眼球飞向阵法，「我用一只龙眼给你下的束灵咒。」 他又把手伸向脖子，顿了顿，朝着元鹤安露出个笑：「还用逆鳞给你下了同命咒，这样代价够了，解咒的时候你就不需要付出代价了。」 巴掌大小的白色鳞片被剥离，鲜血四溅，有的还落在元鹤安身上，下一刻逆鳞也融入进阵法。 那阵法爆发出巨大金光，瞬间飞进元鹤安的身体。 束灵咒和同命咒消失了。 元鹤安蹲下身，一把扶住要倒下的萧承南，眼眶通红：「萧九你凭什么……」 这么自以为是。 忽然，腥甜的气息落在了唇上，元鹤安下唇一痛。 萧承南把头埋在元鹤安怀里：「小六……你带我走吧，以后我就是你的了。」 下一秒，萧承南变成了一条胳膊长的银龙，落在元鹤安怀里。 云舒玉下巴都要惊掉了，这萧承南怎么自己和元鹤安签订了主僕契…… 元鹤安是主，萧承南是仆。 所有人都看见金色契约分别落入二人身体里，耍不得赖。 萧君尧蹙了蹙眉：「这逆子……你们若是不嫌弃，就带他走吧。」 震鳞见元鹤安不知所措，开口道：「他已认你为主，你若是不带他走，他留在这里的下场只能是死。」 龙族不会容忍一个主动认他人为主的族人存在，这是一种耻辱。 坐地上的人久久没能出声，在云舒玉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元鹤安开口道：「好。」 带就带回去，他倒要看看，萧九还能耍什么阴谋诡计…… 此间事了，震鳞一挥袖子，道：「陛下，我们先行告退了。」 云舒玉本来跟在震鳞身后要走，却脚步一顿，转身行礼道—— 「陛下，不知我能否……有幸一睹伽蓝娑婆树的真容？」 第116章 伽蓝娑婆真身现 「就是一棵普通的树罢了，小友想看便看了。」萧君尧看了云舒玉一眼，眸光微动，「诸位可要同去？」 震鳞颔首道：「好。」 萧君尧也不介意震鳞和他臭着脸，态度依旧和煦：「那就随朕来。」 云舒玉听萧君尧答应下来，倒是有些意外，他想去看看那伽蓝娑婆树只是一时兴起，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 没想到萧君尧如此轻易地答应了，那么说明伽蓝娑婆树没有问题。 既然没有问题，总归是心里有这么个念头……来都来了，他想去看看那棵树。 他没有和其他人提起过，当他第一次来妖都时，就感觉妖皇宫有什么东西在唿唤自己。 但是碍于自己这从来没出过差错的直觉，他刻意忽略了这种感觉。 真要对这种感觉追根溯底，怕不是又要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可刚刚转身的瞬间，云舒玉却觉得自己必须去看一看，哪怕只是远远瞧上一瞧……那能镇压十恶的树。 「小玉儿，你为何要去看那伽蓝娑婆树？」 云舒玉飘忽的思绪被震鳞的传音唤了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必须要看看那树。」 不看会后悔一辈子的那种。 本来他和沈岚雪的打算是给元鹤安解完咒直接回九玄宗，他的生活会变成以修真界为主，得空再回无名山看一看。 之后就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修炼，中间或许会进秘境，又或是遇到瓶颈后再出去歷练什么的。 等到他修炼到渡劫期，就会和沈岚雪举办结契大典，到时候宴请天下。 再之后，等到他勘透飞升的法子，就能带着神格飞升，没准刚飞升到仙界就能成神。 而沈岚雪也会和他一起飞升，他们两个永远都不会分开。 这边想着，人就跟在萧君尧身后离开了盘龙殿。 离了盘龙殿便是宽阔的宫道，当初建造妖皇宫的妖皇，果真是把凡界皇宫的建筑结构学了个透彻。 四周皆是宫墙高耸，云舒玉抬头望了望，倒真生出几分压抑之感，感觉自己就像冷宫里疯了的妃子。 他又回头看了眼抱着萧承南的元鹤安，银龙趴在元鹤安怀里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但根据那起伏的腹部可以确定还有气。 元鹤安正面无表情地往银龙嘴里塞保命的丹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在餵毒药。 云舒玉：「……」他不好评价，毕竟他不了解事情的全貌，而感情又是种很复杂的东西。 穿过两座宫殿，又行过两条长廊，路过一池水莲，踩过弯弯绕绕的小路。 萧君尧停在一处木门前，这木门很简陋，上面挂着把大锁，朴素得不像是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云舒玉见萧君尧拿出钥匙开了木门，然后先行踏入门内。 其他人鱼贯而入，云舒玉最后一个才进去。 门里面是一片纯白之地，遮天蔽日的古树矗立其中。 它的树身粗壮，看着似乎需要十人合抱，枝繁叶茂，每一片树叶都有脸盘大小，风吹树叶发出的飒飒声响在众人耳边。 伽蓝娑婆树就静静地立在云舒玉对面，不声不响。 这处空间里除了它以外寸草不生。 第214页 它最低的枝干上还繫着一条红布，那红布随风摇曳，看着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里。 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但却没人上前。 因为这棵树在拒绝他们靠近。 「这伽蓝娑婆不知年岁，但根据《太古初神创世论》里记载，它是妖神亲手种下的。」萧君尧眼里带上些温柔，「虽不知《创世论》真假，但这么多年没人能近它的身，虽有灵智，却远远没到成妖的地步。」 《太古初神创世论》是浮生大世界流传程度最广的古籍，不知作者不知来源，内容也不知真假。 里面记载宇宙万物起源全都来自于神界，最初的神界里都是太古初神，祂们是天地间第一批生灵，无姓却有名，于神界演化出仙界和三千世界。 后来太古初神逐渐陨落，天道才选出其他生物为「神」。 妖神吗？ 云舒玉站在众人身后，前面挡着的人影让他有些看不清伽蓝娑婆树上的红布，他也没怎么听清萧君尧在说什么。 他只听见了「妖神」二字。 那种有东西唿唤自己的感觉更强烈了，似乎是从伽蓝娑婆树那儿传来的，可他听不见内容。 「小友，可看清这伽蓝娑婆了？」 看清了。 云舒玉在心里默默回答着，无视众人投来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向伽蓝娑婆树。 有东西在唿唤他。 「小友，这树十步之内不得近身……」 玄衣墨发的青年踏过了那条界限，进入了伽蓝娑婆树的领域。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无论是半张着嘴的萧君尧，还是依旧在给银龙餵药的元鹤安，又或者是面无表情的震鳞和……沈岚雪，他们全都一动不动。 就连伽蓝娑婆树的树叶也停止晃动。 只有青年一步步走着，每走一步，他眼中复杂的情绪就剥离几分，等离那伽蓝娑婆树只有两步时，眼里的情绪全部消失，只剩下一片空洞。 但奇异的是，在最后一步，青年回头了，他看向众人—— 那双墨色瞳孔里蕴含着无尽的深邃与智慧、平和与慈悲。 就像是神明瞥来的注视。 而祂信徒，会因为祂不经意间投来的注视，献上自己的所有。 「阿玉，别走——」 沈岚雪终于能动了，第一时间冲出去想拉住云舒玉，却被无形的力量阻挡，后退两步得吐出鲜血。 于是他不再强闯，而是把手贴在屏障上，调动着全身灵气，让那些灵气顺着指尖流出，希望能找到突破点。 「看见那红布了吗？」 沈岚雪输送灵力的动作一顿，望向云舒玉指向的地方，什么也没看见。 莫名的悲伤填满心口，沈岚雪眼眶通红，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我看不见……阿玉你别走好不好，你不要我了吗？」 他为什么会觉得……阿玉要走？ 云舒玉伸手拽下那条红布，转身走到沈岚雪对面，微微抬头和对面的人对视。 那条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红布依然舞动着——尽管周围没有风。 上面隐约写着金色的字迹。 「我没想走。」云舒玉将自己的手贴上沈岚雪的，轻轻抓握住，「可是我得去……」 沈岚雪没法再近一步靠近面前的人，他几乎六神无主，浮生大世界怎么会真的存在妖神的东西？ 和那远古魔神不同，妖神在记载里是真正的太古初神，早就陨落了。 妖神陨落，祂的所有东西也会跟着一起消散。 他想不明白，可心慌得厉害：「阿玉，那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云舒玉摇头道：「可你连红布都看不见，也看不见……这伽蓝娑婆的真身，我大概不能带你去。」 红布，到底哪里有红布？ 沈岚雪记得刚才云舒玉做出取下东西的样子，于是看向他的手，什么也没有，自己还是看不见。 伽蓝娑婆树依旧和刚进来一样，他看不出区别。 「好啦……那我帮帮你。」 云舒玉轻嘆一声，捧住沈岚雪的脸。 沈岚雪被迫低下头，两人额头与额头相贴，下一瞬，玄妙的气息传了过来。 这种气息给他的感觉，像是天地刚刚开闢后降下的初雨，也像是凡人祈神时燃烧的香火。 又或者是……当初他在凡界看见云舒玉的第一眼。 钳制自己的力量消失了，沈岚雪唿吸一滞，眼里掉出几滴泪，泪水落在了对面人的脖颈处。 他缓缓抬头，伽蓝娑婆树在他眼中变成了半透明，源源不断的生机从地底的树根流淌到树梢，树干中间有一个巨大的「茧」。 「来，跟我走。」云舒玉朝着沈岚雪伸出手。 沈岚雪毫不犹豫地把手放了上去，两人缓步走向伽蓝娑婆树的真身。 「阿雪，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我时的感觉？」 「就像是……刚才，你给我的感觉。」 云舒玉笑了，拉着沈岚雪的手紧了紧，他们已经走到伽蓝娑婆树面前了。 透明的树身给人格外圣洁的质感，他摸了摸树干，轻而易举将手伸了进去，直直破开那巨大的茧。 难以形容的气息和威压从茧中传出，一道白光飞进云舒玉的身体。 沈岚雪没拦下那道光，瞳孔微缩：「阿玉！」 第215页 云舒玉没有事，他依旧好好站在那里。 察觉到沈岚雪的不安，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准备好了吗？」 沈岚雪抿了抿唇，察觉到什么，道：「准备好了。」 云舒玉露出个好看的笑，那双黑眸里多了几分爱意。 他背对着伽蓝娑婆树，一下抱住沈岚雪，整个身子向后倒去—— 「我们不会分开的。」 —— 《太古初神创世论》有言：「天地开而混沌清，大道得显，初神得现。」 「冬，天道后日是不是又要降世一神？」 静谧无声的宫殿外突兀地响起道男声。 宫殿外的树下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相对而坐，他们身上的衣服看不出丝毫裁剪过的痕迹——堪称天衣无缝。 清冷女子点头：「是。」 面带笑容的男子苦笑一声：「你这一天说的话，都不超十个字。」 冬神浑身上下皆是素白，她歪了歪头，问道：「风，等祂降世后，再降世一个神，我们是不是要着手演化三千世界了？」 风神收起了笑：「是啊，只有咱们的世界太无趣了。」 两人继续对坐着赏雪。 冬神殿的雪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大雪逐渐覆盖了大地，也覆盖住两人的身体。 后日一到，整个神界响起浩淼空灵的声音——「神格双成，妖魔同源。」 第117章 小狐狸和小梅花儿 一团白光漂浮在虚无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白光里突然响起道雌雄难辨的声音：「你是谁？」 浩渺空灵的声音响起：「吾乃天道。」 「我又是谁？」 天道：「汝为妖神，也为魔神。」 阴阳二气突然出现在光团前方。 「汝可自行选择。」 光团围着阴阳二气转了一圈，果断吞噬了阳气。 天道：「汝可自行选择妖、魔真身。」 天道说完后，虚无里又出现两道灰色雾气钻进光团体内。 光团闪了闪，能看见里面出现了九尾白狐和黑色雾气的虚影。 光团身上白光大盛，光亮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个漂亮到妖异的青年。 青年玄衣墨发，眼如点漆，眉心间生长着金印，下一瞬金印消失，青年头顶又出现了一对狐耳。 天道：「汝已降世，且速去神界。」 「我为什么会有两个神格？」青年满眼好奇，「你不给我赐名吗？」 天道：「汝可自行定夺。」 「诶！」 圆形的神降台旁，围了一堆男神女神，他们各个身着霓裳华服，气质超然。 神为生而知之者，在他们降生到神降台剎那，就会知晓世间一切。 春神摸了摸自己的盘发，温柔秀丽的脸上挂着期待，道：「也不知是个什么神。」 风神见状猜测到：「我希望是妖神，妖神不降世，我殿里那些花花草草还是成不了精。」 春神笑得温柔和煦：「逐风，你是不是觉得无趣了？」 逐风面露赞许：「知我者春荣也。」 自第一个太古初神降世，已经过去一百多万年了，但只要还有太古初神未能降世，他们就不能进行仙界与三千世界的演化。 这些年里，陆续降世了火神坠炎、土神黄天、财神辛夫……这些神涵盖了各方各面，但是神界的宫殿依旧空着两个。 一个是妖神殿，另一个是魔神殿。 「来了来了——」 坠炎满脸激动，神降台上已经闪起了白光。 万众期待下，伴随青年的出现，天道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神格双成，妖魔同源。」 逐风有些惊讶，竟然是双神格的神。 虽说双神格的神不是个例，数量却极其稀少，上一个双神格的神还是日月神扶英。 青年落到神降台上恍惚一瞬，随即眼中清明，头上还顶着狐耳。 他看了看四周，周围除了一群和自己一样的神之外，就是数座环绕乳白雾气的宫殿。 春荣最先开口问道：「小傢伙，你叫什么？」 青年摇了摇头，道：「天道并未赐名。」 春荣翠绿的眼睛眨了眨：「倒是奇怪，你可曾自己起名？」 青年再次摇头：「未曾。」 他不知道自己想叫什么，故而并未起名。 春荣看出这初生的妖魔神有些拘谨，笑道：「那就先回自己的宫殿休息一下吧，名字的是不急于一时。」 青年点头道：「好。」 他凭藉着本能离开神降台，踏着祥云来到妖神殿。 妖神殿很大也很空，通体都是用清透的白玉建造而成，殿外种着各种各样的灵植。 其他宫殿的建造都一样，只有入口处的牌子上的字和其中的具体装饰不一样。 青年落到草地上向四周看了看，看见一株盛放的白梅。 那株白梅树大概有两人高，是妖神殿里唯一的树，他见这梅树便心生欢喜，于是就朝着它走去。 每走一步，青年脚下都会盛开出繁花，那些摇曳的花朵似乎在庆祝这座宫殿迎来了真正的主人。 「你真好看。」青年摸了摸白梅树的树干，「你在这儿多久了？」 白梅树没有用言语回答青年，而是微微晃动自己的枝干，一朵梅花正正好好落在了青年肩膀。 第216页 妖神才刚刚降世，再有灵性的灵植也不能一下就到了会说话的地步。 青年开心地拾起那朵白梅，放在鼻尖嗅了嗅，淡淡的清香涌入鼻腔。 他很喜欢这个味道，于是伸出手在白梅树的树干上点了点，给它体内渡去一点神力。 「谢谢，所以……快点变出人形来陪我吧。」青年笑了笑，而后化作手臂长的白狐爬上梅树的树干，在上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九条尾巴还在身后晃来晃去的。 小狐狸趴在梅树上发愁，天道为什么要让自己起名？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叫什么…… 小狐狸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然后忍不住在树身上打了个滚——好舒服啊。 白梅树的树枝却在他头顶轻轻碰了碰，好像在告诉他不要这么做。 小狐狸抬起爪子在树干上拍了拍，示意白梅树别担心，自己可是妖魔神，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受伤。 白梅树还是不放心，在它现在仅有的认识里，现在的妖魔神大人还没自己一根枝杈粗壮，万一掉下去岂不是会受伤。 小狐狸能感觉到白梅树的担心，直接用神力和白梅树沟通起来：「小梅花儿，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身体变小了，但是力量还在。」 白梅树这回终于理解了妖魔神大人的情况，不再过分关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的小狐狸，专心吸收那一丝神力。 它要早点化形陪在大人身边。 小狐狸玩了一会儿就累了，他刚刚诞生不久，意识还有些混沌，能撑到现在全靠「我要起名字」的念头。 他有些颓然地趴在梅树上，耳朵和九条尾巴都垂了下去。 望着不远处环绕着裊裊灵雾的妖神殿，小狐狸灵机一动，觉得自己名字里要有个「玉」字。 至于其他的，小狐狸暂时想不到了，他太困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感觉到身上的小狐狸唿吸逐渐平稳，白梅树悄无声息地把树枝扭在一起，遮在小狐狸身上为它遮挡住刺眼的日光。 小狐狸一睡就是三百年。 等到他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茫然地在怀抱里翻了个身，看见一双天青色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个男人，雪衣白髮，姿容无双，那双漂亮的凤眼正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 好漂亮，他好喜欢。 「妖魔神大人。」 小狐狸刷一下变回青年坐在男人怀里，不确定道：「小梅花儿？」 男人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点点头：「是我。」 青年捏着男人的脸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不愧是他点化的，化形之后没有一处不符合他的心意。 「有名字吗？」青年收回手，但人依旧坐在男人怀里。 男人摇摇头，纯白的睫毛沐浴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没有，请大人赐名。」 说完扶着青年腰肢的手紧了紧。 「别叫我大人，我和你没什么区别，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青年眉头微皱，「不过说到名字，我还没给自己起完名字……」 男人眸光微动：「那您……」 「我已经起了个『玉』字，天道赐名又通常是二字。要不然，你来替我再起个字？」 男人察觉出青年话里的真情实感，没有推辞，他虽非生而知之者，但在这三百年里也读了不少众神整理出来的书册。 外人看着有些疏离的天青色眼眸微动，流露出几丝柔情，道：「『舒』字可好？意为无忧亦无虑。」 青年莞尔一笑：「当然好，以后我就叫舒玉了。」 可说完又顿了顿，摸了摸下巴，道：「为何天道从不赐姓？我知万千演化里姓氏极其重要，难不成是因为太古初神必须无姓？」 在这三百年里，因着初生的妖魔神陷入沉睡，其他众神演化仙界和三千世界时只是同梦中的妖魔神讨了些力量，好在演化时放入。 就这样，虽然青年没能亲自参加那玄妙莫测的创世，但也能感受到仙界和三千世界的变化。 神界和三千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三百年过去，三千世界早就不知换了多少代。 青年知晓姓氏对三千世界之人的重要性，却对天道从不赐姓产生了疑惑，难不成天道那时候不知道有姓氏这东西？ 「汝等随意即可。」 浩淼空灵的声音响起在妖神殿内。 青年眉眼微弯，道：「那我先给你起个字，既然你原型为白梅树，花瓣洁白如雪，『雪』字可好？」 男人点头道：「好。」 青年又追问：「另一个字呢？」 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青年看见他的耳朵渐渐变红，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岚』可好？」 意为山间雾气，而雾气……就像是青年的另一个真身一样。 三百年里，前一百年他都在努力化形，然后有一天，发现树干上的小狐狸有变成了一团黑色的雾气。 说是雾气也不准确，因为雾气没有实体，而小狐狸变成的「雾气」不但有实体，还只有拳头大小。 软绵绵地趴在他的树干上，他不得不用的树枝编织成小笼子把「雾气」关起来，防止他掉下去。 等到他化形之后，他就悄悄把雾气揣进怀里，去哪儿都带着，好在青年沉睡的时候不会因为这些动作惊醒。 第217页 直到两年前，雾气才重新变成小狐狸。 青年思考几秒：「那你的名字是……岚雪？」 男人点点头。 青年眉眼间的笑意更甚，直接靠在男人怀里，伸手一抓，成功抓到一把光点，对着身后的人道：「这些是三千世界里的姓氏，你我天生地养，那就抓到什么姓什么好了。」 男人揽着青年，忍不住把下巴搭在青年肩上，而青年也没有表现出反感。 这就是他的神明。 祂离他如此之近，近到好似下一秒就能将祂揉进骨血。 两人同时抓取了一枚光点，再同时打开。 青年手上的是「云」，男人手里的是「沈」。 小狐狸自此有了姓名——「云舒玉」。 而他格外钟意的小梅花儿也有了姓名——「沈岚雪」。 第118章 神明的偏爱 「小梅花儿，你在干什么？」云舒玉刚从春神殿回来，一眼就看见自己养的小梅花儿坐在草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沈岚雪一惊，条件反射地把东西往身后一藏，却忘记自己正背对着来人，反应过来时手中的玉雕已经被人拿走了。 云舒玉抚摸着手中巴掌大小的玉狐狸，忍俊不禁：「哈哈……你这雕得也不像我啊。」 说完趴到沈岚雪背上，把玉狐狸塞回手里，搂着他的脖子道：「你看这里，没这么胖，还有这里，耳朵不会这样……」 神明特有的气息从颈侧传来，沈岚雪觉得自己整株树都被下了定身术，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变得更加僵硬了。 大人离他好近，近到他一转头就能碰到大人的脸，那他可不可以…… 沈岚雪抓着玉狐狸的手紧了紧，微微侧头，鼻尖贴上了柔顺的黑髮。 盯了那黑髮一秒，然后他就像是被火烧到了一样，立马又把头转了回去，两颊浮上红晕。 不行，他不能这么做。 可是温热的吐息还是在他耳边若隐若现，沈岚雪能感受到自己耳根发热，忍不住开口道：「大人……」 云舒玉停下修改玉狐狸的动作，就这么趴在沈岚雪耳边问道：「怎么了，小梅花儿？都说了不要叫我大人。」 他应邀前去春神殿参加为自己举办的宴饮，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纠正小梅花儿对自己称唿的问题。 沈岚雪想说「您离我太近了，近到我忍不住想冒犯您」，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咽回去了。 他知道自己从意识诞生起，就爱上了赐予他新生的神明。 作为这世上第一株白梅树，他诞生于青神手中，但又因为妖神并未降世，所以青神造出来的花花草草全都是没有灵智的。 青神见他开得茂盛又是第一株白梅，灵气逼人，日后若是天道能放开限制没准也能成神，就打算送他一场造化。 寻至妖神殿，见里面果然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青神就把他栽到了妖神殿，又种了些没什么造化的花草点缀其中。 青神种完梅树便想，到时候妖神降世，来到妖神殿第一眼就能看见这株集天地间钟灵毓秀于一身的白梅。 就算不亲手点化，就是过去摸上一摸也能让这白梅受益匪浅。 沈岚雪不知道自己在妖神殿等了多少年，产生灵智前他只是一株普通的梅树，充其量不过是灵气比其他灵植浓郁罢了。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看见了这个世界。 四周都是裊裊灵气形成的浓雾，柔和风吹拂过他的树身，吹落了他枝桠的花瓣，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他身上的所有地方都等同于他的眼，于是，他透过眼睛见到了走向他的神明。 不用谁告诉他，他本能的知道，这就是让他看见世界的神明。 神明走了过来抚摸他的树身，还说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虽然听不懂，但是他整株树感受到了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东西，他本能地晃动树身想送给神明一朵梅花。 梅花确实落到了神明肩上，他看见神明拿起花笑了笑，似乎很喜欢自己的礼物。 再之后，神明将力量注入进他的身体，他的的意识更加清晰了，也明白刚才那种感受是什么—— 他爱上了他的神明。 这不是神对众生那种无私的爱，而是一种想把神明据为己有的恶劣念头。 「怎么不说话？」云舒玉起身坐到沈岚雪对面，「怎么我一不在你就变得冷冰冰的，笑一下？」 说完伸出手在对面人的嘴角戳了戳，似乎是想把那平直的嘴角推上去。 沈岚雪一把抓住那只手，然后又勐地放开。 云舒玉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去春神殿喝了个酒，怎么回来小梅花儿就变得这么奇怪。 沈岚雪垂了垂眸子，半晌才回道：「大人……您去了两百三十五年。」 两百三十五年零一百五十七天。 「……什么？」云舒玉惊讶道。 他掐算一番后，发现自己确实去了两百三十五年。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只是喝醉了，就地在春神殿睡了一觉，其他参加宴饮的神也一样。 他还是除了酒神之外第一个醒过来的。 怎么他的小梅花儿……就一株梅树在妖神殿等了他两百多年？ 妖神殿的灵植这些年间，只有他的小梅花儿成功化形。 其他的就算是他亲自点化，依旧还是灵智低微的状态，故而也没再从青神那里讨什么灵植。 第218页 他有小梅花儿一个就够了。 太古初神可以对特定的生灵产生偏爱，但不可偏私，一味偏私不会被天道应允。 他入妖神殿的第一眼就看见了白梅树，见那白梅风骨傲然，花开灼灼，又感觉到其中因自己而生的意识，所以心生欢喜。 白梅树赠了他一朵梅花，于是他回赠了神力来点化，助它早日得道化形。 一场三百年的大梦后，他的小梅花儿化形了。 化形之后的白梅树变成了白髮青眸的男人，浑身上下每一处，都仿佛是按着他的喜好捏出来的。 偏爱是必然的结果。 他就是喜欢这株自己点化的梅树，但这种喜欢究竟意味如何他还不确定。 他现在只是……单纯的想亲近他罢了。 好在他的小梅花儿不排斥他的亲近，只是会害羞。 可看看现在，自己居然把小梅花儿一个人丢在妖神殿二百三十五年…… 简直太过分了！ 难怪他不愿意和自己亲近，那自己又该怎么补偿小梅花儿呢？ 沈岚雪见对面的青年眉头微蹙，看起来似乎很是懊恼，自己也跟着发愁。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到底让云舒玉产生了何种想法，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确实带着委屈。 云舒玉明明和自己说他很快就回来，结果他在妖神殿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妖神殿里的花草寿命都尽了一批。 那些花草死后会直接消散，他看着光秃秃的妖神殿，于是去了青神那儿，打算求一批长寿且无法化形的花草。 他到时，正见青神在殿中侍弄花草，浅绿的长髮拖在地上，见他来了，朝着他笑了笑。 青神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他也确实称得上是青神的「后代」。 「白梅，你今日来我这儿所为何事？」青神放下手里浇花的工具。 他天生不善言辞，特别是对着云舒玉之外的人，只好有些生硬道：「妖神殿的花草死了。」 青神瞭然，丢给他一袋种子，道：「你回去将种子洒在妖神殿里即可。这些都是些长寿的普通花草，化不得人形。」 他不知青神如何知晓自己未曾说出口的念头，而后就听青神再度开口—— 「怎得这般沮丧，难不成是因为舒玉去春神殿喝酒没带你？」 他没理会青神的打趣，而是行了个礼打算回妖神殿。 青神失笑道：「别在妖神殿闷着了，春神殿此次宴饮酒神也去了，他怕不是要醉上几百年。你若是想他想得紧，去春神殿接他回去就好。」 他倒是没想过这个，于是转身又向青神行了个礼，这才回了妖神殿。 不过他最后还是没去，其实是想去的，可又觉得贸然前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么做，会不会让大人生气。 他只是他随手点化的一株梅树罢了。 「小梅花儿，你是不是还没去过三千世界？」云舒玉眼睛一亮。 沈岚雪思绪被唤回，点头道：「没去过。」 云舒玉一把拉住沈岚雪的手，把他拽了起来，黑眸深邃，如同映着万千繁星：「是我的错，把你一个人留在妖神殿这么久。」 他顿了顿，顺从本心，一把抱住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人，趴在他耳边道：「作为补偿，我们一起去三千世界看看吧。」 沈岚雪被抱住的剎那心如擂鼓，不知所措了几秒钟，然后把自己的手放在云舒玉的腰间，答道：「好……」 这样，他的神明在这期间，是不是就独属于自己了？ 做好了决定，云舒玉立马打算带沈岚雪出发。 离开之前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纠正沈岚雪对自己的称唿，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又悄悄从三千世界搜寻了一下各种称唿。 他拉着沈岚雪的手，眉眼微弯，道：「你以后叫我阿玉吧，我叫你阿雪，可好？」 沈岚雪听见这称唿，唿吸一滞，觉得这样太亲密了，可是……他真的很喜欢。 犹豫几秒再次答道：「好的……阿玉。」 看着对面笑容明媚的云舒玉，他突然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他的神明，是不是对他多了些偏爱？ 会不会是……他的错觉。 云舒玉倒是没注意沈岚雪的想法，他一般不会去探查小梅花儿心里在想什么。 毕竟通过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去猜，也算是一种乐趣。 他放开沈岚雪的手，撕开一道空间裂隙，道：「阿雪快来，我们第一个先去山河中世界，听夏神说那儿盛产的果子还不错。」 山河中世界，四月，艷阳高照。 黄土路上尘土飞扬，望向四周，除了荒草还是荒草。 云舒玉和沈岚雪入乡随俗，幻化出和当地土着一样的服饰，正在土路上艰难前行。 他们前方是座高大的古城，城墙上的石头都碎了不少，但在他们入城之前，先一步到来的却是满天沙尘。 「阿玉，我们要不然还是去别的地方吧，这处世界看来……」沈岚雪护住云舒玉的脸部。 云舒玉掉过身子呸了呸，吐出几口黄沙：「来都来了，我倒要看看这山河中世界为何变成这样。」 进入三千世界后，他的神力会被压制，无法确切感知到此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219页 再加上他想体会一下当「凡人」的感受，拉着沈岚雪提前封印了两人的修为……就导致了他们现在如此艰难。 不过只是封印三天罢了，等他们在选定的三千世界里待满三天就能解封。 他选定山河中世界后，随便选了个地方就拉着沈岚雪跳了下来，一到山河中世界就傻眼了。 夏神明明说山河中世界遍地是奇花异草，怎么他们随便一跳，就跳到了黄沙遍地的荒野？ 第119章 心悦 「哎，你们两个快进来！一会儿就关城门了。」 紧赶慢赶，云舒玉和沈岚雪赶在城门关上的前一秒进了古城。 一进古城，身后的风沙瞬间消失，显而易见，古城里有结界。 守门的卫兵朝他们伸手道：「一人一颗灵珠。」 灵珠？ 云舒玉这回愣住了，在神界根本用不上货币，他走之前忘记管财神讨一些了。 沈岚雪见状，递了两颗亮晶晶的珠子过去。 守城卫兵收下后就放他们两个进去了。 除了这灵珠，沈岚雪自带的空间里还有不计其数的灵石，里面东西的取用不受修为限制。 这些是他在云舒玉沉睡那三百年里，一次路过财神殿，财神见他身上带着妖魔神的气息，就塞了一堆灵石给他。 因着他自带的空间无边无际，他也不知道这些灵石具体有多少。 本来已经在里面放了好几百年，还没来得及交给云舒玉，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用上了。 云舒玉松了口气，好在沈岚雪那儿有，不然他们现在的状态被赶出去…… 虽然他们一个神、一个先天灵体，死是不会死，就是没了修为护体会难受些罢了，熬三天也就能离开此界。 但是能不受罪还是不受罪的好。 「这处真破败……」云舒玉打量着古城内的街道和建筑，「好像经歷过大灾。」 这古城不知其名，或许城门口曾经挂着名字，但他们来时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入城后街上的石砖全部都是碎掉的，走在上面还会硌脚，建筑都是又矮又旧的砖房，往来的行人表情麻木、行色匆匆。 就算是街上突然出现了两个和他们神态不一样的人，他们也没有投去半分目光。 沈岚雪跟在云舒玉身后，安安静静地，没有四处张望，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前面的人身上。 山河中世界的服饰是暗色调的，灰扑扑的仿佛蒙着一层黄土，他们换上这身衣服时尚未察觉出此界异常。 云舒玉为了保留对山河中世界的新鲜感也未用神力感知此界状况。 种种巧合导致他们现在的境地。 两人在古城里由云舒玉带着乱走，很快就走到了一处比进城时的街还破败的街道。 和之前街上的建筑相比，这条街上的堪称断壁残垣。 就像是被大火烧了之后的样子。 这里的人很多也很拥挤，全都穿得破烂不堪，沈岚雪主动牵住云舒玉的手防止两人走散。 汗臭和腐败的气息愈发浓重，沈岚雪蹙了蹙眉，直接揽住云舒玉，让他尽可能不和这些土着接触。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座城里已经没有多少修士了。 「云舒玉抓紧了沈岚雪身上的衣服，神色微变：「他们……快死了。这里的天道告诉我，这里快变成死界了。」 也就是说，山河中世界快毁灭了。 沈岚雪一怔，微微低头瞥向云舒玉的脸。 那双漂亮的黑眸里，依旧是和以往一样深邃、宁静，带着神明特有的神性，但眸光流动间多了淡淡哀伤。 那是神明的哀悼。 「为何如此？」沈岚雪不由自主地发问。 云舒玉见天空中黑压压一片，嗅到了雨水的气息，拉着沈岚雪朝着角落跑去。 他走到个蜷缩在墙角的老妇面前问道：「阿婆，我们能在这儿躲雨吗？」 这处看着似乎是一间砖房的遗址，杂乱无章的砖块儿铺在地上，房梁支在四周，几个墙角的位置还用布料做成简易躲雨的装置。 这里面的人很少，其他三个墙角都缩着两三个人，只有这老妇所在的墙角只有她自己。 老妇微微掀起眼皮，眼球浑浊，用手拽了拽看不出本色的衣服：「娃娃，你不是这儿的人吧。」 云舒玉直接拉着沈岚雪坐在老妇身边，语气温和：「阿婆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不怕我们，我们都是患了腐身症的人。」老妇抬起手搓了搓脸，看着完好无损的脸上居然被搓下来一块儿烂肉，「得了这种病，从里面开始烂，一直烂到外面，最后烂掉的是脑子。」 「你快走吧，这病不知道会不会传染给他界之人。」 云舒玉摇头道：「没关系的阿婆，你能告诉我山河中世界发生什么了吗？」 老妇混浊的眸子动了动，道：「没什么好说的，十年前天降业火，烧死了一大堆修士，五年前腐身症开始蔓延，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想走却走不了的。」 「阿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云舒玉问道，「作为你告知这些事的谢礼，我能满足你一个愿望。」 老妇愣了一会儿，才回答：「那你去东街买碗糖水给我吧。」 云舒玉拿着灵石和灵珠独自去了东街，让沈岚雪留下来照看老妇。 第220页 「你们是契兄弟吗？」 沈岚雪没料到老妇会这么问，摇头道：「不是。」 老妇咳了咳：「莫怪老婆子，刚才那孩子让我想起我那儿子了，就误会你们……他幼年就去修了仙，后来带了个人回来，说这是他道侣，我听不懂，他就说是他契兄。」 「再后来，他回来告诉我，这儿快成为死界了，要带我走，可惜我只是个快要老死的凡人，根本走不了。」 「我那时候就得了腐身症，不想拖累他，向他契兄讨了迷药，兑在糖水里哄他喝下。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乖……都喝光了。」 老妇久久没再说话。 沈岚雪轻嘆一声，替老妇合上双眼。 「我……回来晚了么？」 云舒玉拿着店家给他找出来的瓶子，里面的糖水还热乎着。 而等糖水的老妇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他默默坐回刚才的位置，把瓶子塞到老妇手里。 酝酿已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雨势勐烈，却一点都没打在老妇所在的墙角。 云舒玉嘆息道：「阿雪，我们三天之后就离开吧。」 沈岚雪忍不住摸了摸身边人的头髮，柔声道：「好。」 自从诞生起，每个世界都有固定的命数，死界的局面不可逆转。 每天都会有世界灭亡或者新生，这是连创造出它们的神明也无法干涉的事情。 不过这还是云舒玉第一次有机会亲自见证一个世界的灭亡，他们来的时间很巧，山河中世界还有四天就要彻底成为死界了。 埋了老妇的尸骨，两人找了一处客栈住了下去。 三天后，云舒玉和沈岚雪恢復了修为。 距离山河中世界毁灭还有不到一天。 云舒玉自冥界寻到老妇魂魄，让她下辈子一世无忧，也算尽了那碗未送出糖水的因果。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破败荒凉的世界，没留下看它彻底毁灭，转身拉着沈岚雪回了神界。 这是一次失败的补偿。 云舒玉回了妖神殿，变回九尾狐的形态趴在白梅树上晃尾巴，唉声嘆气的，然后倒头睡了五天五夜。 刚清醒不久，他就被人抱了下去。 「阿雪？」云舒玉脑袋被揉了揉。 沈岚雪眼尾微红，抱着云舒玉坐到梅树下，背靠树干，终于问出了那句憋了八天的话：「阿玉，你也会——」 他问不出口，在他的认知里太古初神是永存的，可是并没有任何一位承认过。 「诶，你别哭啊……」云舒玉变回人身，坐在沈岚雪腿上用袖子给他擦眼泪。 他有些哭笑不得，道：「你怎么会好奇这个？太古初神是不会自然衰落的。」 可面前的人眼中还是不断溢出泪水。 沈岚雪落泪的时候依旧是安安静静地，只能从他的眼里看出痛苦。 他是真的在害怕自己会陨落。 短短相处这些日子，云舒玉倒是没见过小梅花儿哭过，现在见到了，却莫名觉得可怜可爱。 就连哭也这么招人喜欢……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乱了几拍，放下袖子，捧着近在咫尺的脸凑了上去。 两片柔软的唇肉贴在一起，随即迅速分开。 沈岚雪立马不掉眼泪了，而是震惊地看向对面的人。 云舒玉见这招有用，又凑上去亲了一下，揉了揉小梅花儿通红的耳垂：「我都哄你了，不许再哭了。」 「你……我……」 沈岚雪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灵智未开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见云舒玉作势要站起，连忙拉住了他的袖子把人拽到怀里。 「大人，您、我能……吻您吗？」沈岚雪郑重其事地问着，虽然他不明白云舒玉为什么突然亲他。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他就是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云舒玉见沈岚雪这副模样，忍不住想逗弄他一下：「我若是说不能呢，你是不是又要哭？」 「我不会……」沈岚雪抿抿唇，但眼中的失落都快化为实质了。 「傻阿雪，我若是不心悦你，怎会与你这般亲近。」云舒玉快被逗笑了，「你以为我亲你是为了好玩吗？」 沈岚雪简直不敢相信云舒玉说的话，怎么可能？ 他倾慕的神明怎么会……亲口承认心悦自己。 他一定是在做梦。 云舒玉见沈岚雪一副傻了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信，本来自己也不确定来着。 自打去了山河中世界，回来后他做了一场梦，梦里他的小梅花儿离他而去，他怎么也追不上他。 那一刻他感受到的悲伤和难过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也让他明白自己对沈岚雪的「喜欢」是俗世里所言的「男女之情」。 太古初神是可以动情的，比如日月神和夏神就是一对儿眷侣。 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他相信他的小梅花儿对他亦是如此，所以刚才两个吻都是在试探。 结果果然如他所料。 沈岚雪没再说话，因为云舒玉已经动用了神力，让他感受到那股青涩又芬芳的情感。 那是一个神明的爱意。 云舒玉也同样感受到了沈岚雪那股小心谨慎又欢如擂鼓的情意，明明对他的爱意都快藏不住了，还是死死压制着不让它跑出来。 他的小梅花儿真可爱。 第221页 一不留神就被人扣住后脑，云舒玉有些懵，这方面的事情他还没去了解过，也不知道…… 「阿玉，把嘴张开。」 第120章 姻缘石 魔神殿。 这无声等候了不知多少年的宫殿，在这寻常的一天，迎来了它真正主人的踏足。 云舒玉推开魔神殿大门，瞧了瞧，发现里面和妖神殿别无二致。 他不是故意忽略魔神殿的，按理来说妖神殿和魔神殿都是他的，他早就该过来看看，可他真的不是很喜欢动用魔神之力时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他身上的魔性已经盖过了神性。 这样其实是不太对的，他动用妖神之力的时候，就没有妖性大过神性的感觉。 他问过天道，可是天道不理他，他就一直没怎么动用魔神之力。 今天刚从花神殿回来，他路过魔神殿望了一眼，不知不自觉就走了进来。 魔神殿里什么什么树木、花草之类的都没有，清冷极了。 云舒玉看了几眼便觉得无趣，心念一动，于是把体内流淌着的神力转换为魔神之力。 神力转换剎那，站在原地的青年容貌虽然没什么变化，仅仅是眉心多了一枚金印，气质上的改变却是翻天覆地，多了几分邪气，就连那双黑眸也没那么明亮了。 「阿玉……」 云舒玉转身看见刚刚踏入魔神殿的沈岚雪，朝着他笑了笑，却发现对面的小梅花儿看他的眼神有些陌生，于是走上前捏了捏那张脸，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沈岚雪天青色的眼球动来动去，在云舒玉身上打量着，微微低头，在那眉心金印上吻了吻，回道：「没有，我只是……没见过您这样。」 就算是云舒玉沉睡的那三百年里，他见过的也仅仅是魔神真身罢了，根本没见过这样的大人……不，是他的阿玉。 距离互相表露心意已经过去了七天，他还是觉得不真实，有一种自己现在正在经歷幻境的感觉。 「你当然没见过，我自己都还没见过。」云舒玉脸有些热，垂了垂眼，突然想捉弄一下小梅花儿，倏地变作魔神真身落到沈岚雪肩膀，接着瞄准领口钻了进去。 拳头大小的黑色「雾气」触感微凉，质地软弹，沈岚雪顿时僵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把那「雾气」掏出来，还是任他在自己身上作乱。 「唔……大人您……」沈岚雪脸色爆红，他胸部那处被什么冰凉的东西含住了，虽然只是几秒的事情，但这……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那小团东西就放过了他，重新从领口钻出来，又趴到他颈窝处一动不动。 沈岚雪这下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却红得仿佛煮熟的虾子，天青色的瞳孔里满是震惊，头上也炸出来几朵白梅花。 他居然……他失态了，他居然对着…… 微微低头瞥了一下，很明显，偏偏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连清心咒都想不出来。 在逃回妖神殿和原地蹲下里，沈岚雪选择原地蹲下等它自己平静。 顺便还把脸埋在膝盖上，根本不敢让云舒玉看见他的现状。 云舒玉趴在沈岚雪颈窝处，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还以为自己那一下咬出了什么问题，瞬间变回人身，俯下身想摸他的胸口：「阿雪你没事吧，是我……咬疼了吗？」 沈岚雪连忙抓住那只手，抬头否认道：「没有。」 他现在这样怎么能让大人看见……太冒犯了，大人会不会讨厌这样的他。 见云舒玉依旧关心的看着自己，甚至还想动用神力给他检查一下，而他那处还是…… 沈岚雪满脸通红，思绪纷乱，根本不知道怎么拒绝。 云舒玉心里奇怪小梅花儿到底怎么回事，把神力探入他的身体，里面发生了什么变化一目了然。 他不禁失笑，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知道别的神在这档子事上是什么样子，反正他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过。 就算两人耳鬓厮磨，自己也只是唿吸重了些，身子软了点。 他本以为草木化形的沈岚雪同他一样，没想到还是有些区别。 所以该怎么办呢？ 太古初神生虽然而知之，却并不是所有东西都堆在脑袋里，而是需要的时候可以自行调动。 又因现在三千世界运行已久，云舒玉随便调动了一下，就知道了一些他从未想过的事。 这些事若是别人对他做的话怕是要灰飞烟灭，不过要是他的小梅花儿……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还挺好奇是什么感觉的，左右他现在依旧没什么反应，不如就当帮帮小梅花儿。 云舒玉怀疑自己现在要是起身离开，沈岚雪又得胡思乱想到哭出来。 于是看了眼心虚得不敢抬头看他的沈岚雪，蹲下后直接吻了上去。 沈岚雪一僵，不由自主放松下来，随即化被动为主动，但也只是简单纠缠几下，他就主动放开了对面的人。 他不敢抬眼看，只好低声道：「大人您……」 不讨厌他么？讨厌他这种黏腻……甚至会令人心生厌恶的欲望。 云舒玉嘆了口气，道：「又忘了，都说了不要叫我大人。再说我讨厌你干什么？都说了喜欢你……」 沈岚雪还想说什么，余光扫过自己腿间，瞳孔震了一下，又想把腿并起来。 第222页 云舒玉这回真被逗笑了，他的小梅花儿怎么……这般青涩可爱。 为了不让沈岚雪继续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下一瞬，两人回到了妖神殿里的寝殿。 沈岚雪发现被自己罩在身下的人，脸更红了，更别说自己的……他几乎是瞬间就想逃走，然后就被床榻上的云舒玉拽住了头髮。 云舒玉用右手肘撑起上半身，另一只手依旧拽着沈岚雪的头髮，香肩半露，笑眯眯开口：「别憋着了，你来吧。」 末了又加了一句：「嘶……小梅花儿，你会不会？」 「我……」沈岚雪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整个人红透了，脑袋上开始一朵一朵地炸开白梅，身上也飘出了浓郁的梅香。 「我会。」 他本来是不会的，可在云舒玉沉睡和醉酒的日子里，他几乎要把神明整理出来的书册看遍了，也就翻到了欲神整理的书册。 那里面全都是世间极致的欲望，他自然知道这些事情，回去之后在梦里还……做了一些亵渎神明的事情。 「会还等什么？」云舒玉直接勾住沈岚雪的脖子，在他唇上咬了一口，随即被人抱了起来。 芙蓉帐暖，春宵几度。 明媚的光线透过窗棂洒在寝殿地面，云舒玉坐在床上出神，趁着沈岚雪不知道去哪了，低头又悄悄自己确定了一下。 他自己一个人……还真不行，只有沈岚雪碰他的时候才会有反应。 这简直是—— 「阿玉。」 云舒玉迅速把手放了回去，脸上红了一片，现在两人气息交融不分彼此，他都没察觉到沈岚雪回来了。 咳了咳，故作镇定问道：「你去哪了？」 沈岚雪坐到云舒玉身边没吭声，然后一把抱住身边的人。 云舒玉一愣，随即抬起手回抱住沈岚雪，见他这副样子，也没想着能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悄悄窥探了一下他的内心，讶异道：「你怎么去了姻缘石？」 姻缘石是姻缘神的东西，和天道有些联繫，上面刻着这世间所有人的命定姻缘。 这些姻缘里几生几世的都有，根据时间长短名字还会呈现出不同的色彩，永生永世也分不开的那种是亮金色。 就连仙界之人的名字也会出现在姻缘石上。 只有太古初神例外，作为和姻缘神地位相等的存在，他们的姻缘不会被姻缘石主动刻录。 那上面不仅没有云舒玉的名字，沈岚雪作为他亲手点化的梅树，姻缘石上也不会有他的名字。 沈岚雪闷声道：「那上面还是没有你我的名字……明明都有日月神和夏神的。」 云舒玉哭笑不得，挣脱开沈岚雪的怀抱，笑道：「傻不傻？不问我就自己跑去看，扶英和长赢的名字是他们自己刻上去的。」 说完瞬间将衣服穿戴整齐，拉着沈岚雪就去了姻缘石。 沈岚雪还真不知道这事。 因着神界现在只有日月神和夏神这一对眷侣，他路过姻缘石的时候见上面有他们二人的名字，就以为太古初神确定姻缘后名字才能出现在姻缘石上。 刚同云舒玉在一起时，他就跑出去看过，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还以为是因为他们两个未行云朝雨暮之礼。 结果刚才过去看还是没有，他差点以为他们的关系……不被天道承认。 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姻缘石旁。 姻缘石坐落在姻缘神殿旁，有三人高，两臂宽，石身颜色呈现出晶莹的五彩状，上面满是流光溢彩的名字，四周还种着一堆姻缘神新栽的桃花树。 云舒玉在姻缘石上翻到一块儿空白的地方，几下把自己名字刻了上去。 而后走到沈岚雪身后，一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指，将神力附着到上面，一笔一划落下另一个名字—— 「沈、岚、雪。」 这三个字紧紧依偎在另外三个字旁边—— 「云、舒、玉。」 写完后，云舒玉在上面点了点，原本苍白的字迹变成了亮金色。 「喜欢吗？」 「……喜欢。」 不只是喜欢。 沈岚雪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到底有多喜欢，也不懂自己为何会觉得心尖既甜蜜又酸涩。 云舒玉扫了眼姻缘殿，突然冒出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拉着沈岚雪就往姻缘殿那儿走：「快来，带你去找月柯讨姻缘线。」 第121章 结缘 姻缘殿。 姻缘神正躺在桃树间的美人塌上餵鸟，绯红色的头髮隐隐泛着金光，雌雄莫辨的脸上满是倦意。 银雀在旁边的小桌子上蹦跶，蹦一下就能得到一粒灵谷。 他随手捋了捋垂地的头髮，懒洋洋地直接在桌子上洒了一把灵谷，仰躺回去打算沉眠个几百年。 「月柯——你先别睡！」 闭上眼睛安详等待入睡的月柯：「……」 感知到来人是谁，月柯还是选择睁开眼睛，动作缓慢地坐了起来，疑惑道：「你不是今早才来过吗？」 不对，月柯仔细辨别了一下，今早来的……好像不是舒玉，是他身边这株白梅树。 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些，亮红的眸子动了动，他们两个的气息这么相似，所以是…… 云舒玉知道月柯因为要用大半神力维持姻缘石的运作，每天都很困，就长话短说道：「给我一根姻缘线，我能拿什么换？」 第223页 月柯这下是真清醒了，揉揉眼睛道：「你要这个做什么？你不会是想……」 沈岚雪站在云舒玉身后，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姻缘线他知道，如果两人是天道承认的命定姻缘，他们之间就会产生姻缘线。 这代表着这两人无论相爱过程如何，结果都会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可是……他从未听说过姻缘线可以后天绑定。 月柯又看了眼那白梅树，犹豫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道：「那你把这只银雀点化了吧，我这儿正好缺个洒扫的童子。我都把它从兽神那儿讨过来五百年了，也不见化形。」 「这个简单。」云舒玉点了下桌上银雀的眉心，下一秒，银雀就变成了一个大约两岁的男孩儿。 男孩儿生得玉雪可爱，但是再可爱都改变不了他只有两岁的事实，身上还穿着素色霓裳。 月柯本来又要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托着男孩的咯吱窝把他抱起，愕然道：「荒莽明明和我说，这只银雀化形后能有少年模样……」 男孩儿对着月柯甜甜一笑，声音又软又糯：「请、请大人赐名。」 月柯：「……你这么爱笑，就叫笑笑好了。」 他一会儿就去找荒莽那厮讨个说法。 笑笑懵懂点头：「好。」 云舒玉怕月柯一会儿真睡过去，那可没人叫得醒，连忙道：「把姻缘线给我吧。 」 月柯打了个哈欠，在脑袋上摸了摸，拽下来一根摸着最结实的头髮。 那绯红色长髮瞬间变作大红色拇指粗的红线，周围还散发着淡淡金光。 「这就是姻缘线了，除了你们两个倒是没人过来要过，剩下的……就你们自己研究吧。」 云舒玉接过姻缘线，对着月柯点点头，拉着沈岚雪几个唿吸间就回了妖神殿。 「阿玉，你想做什么？」沈岚雪问道。 云舒玉坐在梅树旁边的小几边，对着沈岚雪招招手，听见这话答道：「我就是想试试，能不能主动结缘。」 空中忽然瀰漫起厚重的乌云，似乎下一秒就要下起狂风暴雨。 云舒玉抬眼看了看，知道是雨神的神力又失控了，于是设下一道结界罩住妖神殿。 他见沈岚雪站在原地不动，怕他是不是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于是起身走到他面前刚想开口询问，就被人一把拉进怀里死死抱住。 沈岚雪的力气很大，大到似乎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虽然不至于让他唿吸困难感受到疼痛，可他还是觉得自己似乎要在这强烈爱意里被溺毙。 「我真的……可以和您结缘吗？」沈岚雪侧头轻轻吻了下云舒玉的鬓髮，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 云舒玉笃定道：「当然可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 不过这个他可以问问天道。 天道除了有新神降世的时候，一般不会理这些它创造出来的生灵，所以需要用一些手段来和它对话。 云舒玉刺破指尖挤出一滴精血，单手掐了几个法诀，问道：「我二人可否结缘？」 良久，空中寂静无声。 沈岚雪抱着云舒玉的手又紧了紧，要是天道不允……不允便罢了，他们的感情不需要什么东西来证明。 「可，需献汝等身上最宝贵之物于姻缘线。」 天道说了一句话就消失了。 沈岚雪眸光一亮，放开云舒玉，还没等对面的人说话就伸向自己的心口，「噗嗤」一声后，一颗宛如血色琉璃般的心脏出现手心里。 那颗心脏还在一鼓一鼓地跳动，蜿蜒的血顺着小臂流淌到袖口，染红了那一片纯白。 云舒玉被吓了一跳，立马拽住沈岚雪给他疗伤，心口的大洞很快消失，面前人的脸色也恢復不少。 他倒不担心沈岚雪的安危，他的树心是可以再生的。 这树心只能再长出来一次，长出来之后修为便会恢復如初。 沈岚雪身上最宝贵的就是这颗汇聚了他修为的树心，若是想结缘肯定是要走上这么一遭。 他看见那颗跳动的心脏心疼得不得了，就这么生挖多疼啊，他的小梅花儿怎么不等他给他屏蔽痛觉？ 那样他就不用疼了。 沈岚雪握着那颗鼓动的心脏，眉眼间逐渐挂上笑意，嘴角也微微勾起。 这是云舒玉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笑容，这笑让沈岚雪的看起来更加好看了，再配上这副场景，甚至有些诡谲的美。 「你怎么……罢了，还疼不疼？」云舒玉捨不得骂他，见他脸色苍白的样子也说不出重话。 沈岚雪摇摇头，他现在属于修为暂时被封印住，等他的树心长出来的时候，封印就会慢慢解开。 他将树心递到云舒玉面前，压下眼底有些扭曲的情绪，发亮的眸子里换上期待，脸颊浮现出几分潮红。 他强压下心中的兴奋，道：「阿玉，你快看……它在、为你跳动。」 这就是他那颗为了神明而跳动的心脏。 外形堪称完美的心脏依旧在跳动，不过看着似乎比刚挖出来时弱了一丝。 云舒玉看见沈岚雪眼中的期待，失笑一声，俯下身在那心脏上轻轻落下一吻，力道就像羽毛落在地面，艷红的血染红了他原本微粉的唇。 神明俯身亲吻了信徒的爱意，而信徒，将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神明。 第224页 沈岚雪瞳孔震颤，觉得自己已经失了心脏的胸腔还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怎么办……更想把阿玉藏起来了。 云舒玉这边怕出什么岔子，亲完后直起身子，也打算开始准备东西。 还没动作，就被沈岚雪单手揽住，在他唇上咬了一下，又被人抱在怀里。 沈岚雪咬得很轻，那更像是一个吻。 随后，他听见略显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玉，你要付出什么？能不能我替你……」 「又说傻话。」云舒玉揉了揉沈岚雪的脑袋，「没什么，精血罢了。」 他可不是忽悠小梅花儿，说是精血就是精血，只不过是全身的…… 他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其实是神格，恰好他又有两个，就想剥下来一个来结缘。 结果天道的声音出现在他脑子里，告诉他神格不可用来结缘。 云舒玉这下就知道要用全身精血了，太古初神身上除了神格最宝贵的东西就是精血。 其他脏器的宝贵程度倒是其次，因为这精血里蕴含着他一多半儿的神力。 这次结缘之后……他可能要修养个几百年。 不过没关系，他和小梅花儿之间还有千百万年。 就这个么小插曲过后，再一回神，他就发现小梅花儿已经挖完心了。 「开始吧。」云舒玉缓缓推开沈岚雪，为了不让他担心，就没在心口上开洞，而是刺破左手无名指。 不过……这样取精血的过程要困难一些罢了。 红里透金的精血从指尖流出，逐渐汇聚成拳头大小的血球，云舒玉见状把它压缩了一下，让它变成拇指大小的金红色圆珠。 到此为止，他身体里的精血才取了三分之一不到。 取到一半儿的时候，云舒玉微微蹙眉，他没想过取个全身精血居然这么疼，还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沈岚雪表情又冷了下来，手心里的心脏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心情，开始重新有力地跳动。 后半精血的取出比前半要快了许多，最终呈现在两人面前的精血变成了拳头一半儿大小的珠子。 云舒玉擦了擦额角冷汗，将胳膊长的姻缘线向空中一抛。 两人几乎同时把另外两样东西打在了姻缘线上。 不用说什么咒语，也没出现什么恢宏的场面，那两样东西打在姻缘线上，就像是细雨落入湖面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不出一息，姻缘线上面的金光肉眼可见的比最开始大了一点，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分成两半儿进入两人体内—— 「成了？」云舒玉看着心口上新鲜出炉的红线，红线另一端连着沈岚雪的心口。 没过多长时间，红线就隐藏了起来，但云舒玉能感受到，有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将他们两个联结在一起。 他们从此之后，再也不会分开。 就算因为未知的原因暂时分离，只要他们还活着，姻缘线还在，他们终将重逢。 沈岚雪扶住有些站不稳的云舒玉，语气里带着些许幽怨：「阿玉，你骗我……」 云舒玉倒是不慌，仗着沈岚雪现在修为被封印，不知道太古初神的精血里有神力，也看不出他神力有损，干脆靠在沈岚雪身上，忽悠道：「不算骗你，就是需要的精血有些多罢了。」 沈岚雪看清清云舒玉眼中的躲闪，轻嘆一声没去揭穿他，把他横抱起来就向妖神殿里走去。 云舒玉：「诶……阿雪你干什么？伤好了么就这么剧烈活动！」 沈岚雪：「你需要休息。而且，我的心已经长出来一半儿了。」 云舒玉：「有这么快吗？」 沈岚雪：「别乱动，我知道你失了大半儿神力。」 云舒玉：「……」 没忽悠到，小梅花儿长心了修为就会恢復，肯定能看出来。 沈岚雪把云舒玉小心翼翼地放到床榻上，盖好被子后在他眉心落下一吻，柔声道：「睡吧，你的小梅花儿就在旁边陪着你。」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陪在你身边。 第122章 红布条 云舒玉这一休养，就是五百八十六年。 休养的法子很简单，不用吃什么天材地宝，也不用卧床休息，只要他几百年里不去使用神力，就能彻底恢復。 其实中间使用神力也没太大问题，只不过恢復的时间会翻倍。 但是，在这五百六十八年里，他几乎没下过地，去哪都是被沈岚雪抱着去的。 最开始他还试图拒绝，毕竟自己只是神力少了点又不是瘫了，去哪都被人抱着怪不适应的。 拒绝后不久，他就发现小梅花儿变得蔫蔫的——不只是沈岚雪本人表现出来的，宫殿外的本体也一样。 这种变化并不明显，起初沈岚雪掩饰的很好，他因为身体疲倦也就没发现。 直到一日清晨，他坐在窗边向外看了一眼，就发现原本盛放的白梅，竟在一夜之间合上了大半。 沈岚雪本人却是坐在寝殿内不声不响的，手里还在继续雕刻着他的妖神真身。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小梅花儿雕刻得第三十四个了。 用的料子是从苍谷山里找到的各类灵矿，什么颜色的都有，雕刻得也越来越有灵性、越来越像他。 现在的小梅花儿依旧很认真地在雕刻，但是云舒玉瞧过去，仔细一看，却发现他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怅然。 第225页 若是不熟悉沈岚雪的人，可能看不出什么。 不过这种情绪可骗不过云舒玉，再一联繫沈岚雪本体的变化…… 于是他放下手中书卷，对着沈岚雪和声道：「阿雪，快来……把我抱到榻上。」 沈岚雪听见这句话，原本有些黯淡的眸子亮了起来，随即又挂上担忧，放下手中没有雕完的玉狐狸，走到窗边抱起云舒玉。 「是哪里不舒服吗？」沈岚雪稳稳抱住怀里的人。 云舒玉双手环着沈岚雪的脖子，见他这么紧张，自己反倒没那么不自在，安抚道：「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想让你抱抱我。」 「怎么，不想抱我吗？」 沈岚雪把怀里的人放在床榻上，摇头道：「没有。可您前几天不是说，不需要我这般照顾您……」 他见云舒玉回来之后步履虚浮，就主动上前将他抱起，那时候云舒玉没有拒绝他。 第二天他再想去抱的时候，就被人拒绝了。 可躺在床榻上的云舒玉面色依旧苍白，甚至那双往常明媚的黑眸，都失了几分神采。 沈岚雪知道，失去一大半儿神力和全身所有精血，对云舒玉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比如这几天，一天里几乎一多半时间，他的阿玉都在睡觉。 他第一次见云舒玉这么虚弱的样子，像是一株刚经歷风雨摧残的花——脆弱、美丽、易碎。 这些都是之前他没见过的。 作为太古初神，造物的神明，强悍是必然。 如果有人得见云舒玉，第一眼注意到的一定会是他身上不怒自威的气质。 其次才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仿佛能包容世间万物的神性。 就算是在那仅有的一次云雨时，那双漂亮又深邃的黑眸染上了淡淡水色，但他整个人依旧不显颓靡孱弱。 沈岚雪和那双眸子对视时，甚至不敢继续动作。 可他的神明却主动亲吻了他，用行动告诉他，他是他万千信徒里最特别的那一个。 所以当他看见如此虚弱的云舒玉时，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帮他避免一切可能发生的伤害。 他的神明先拒绝了他，可为什么…… 云舒玉指了指窗外：「我要是再拒绝你，你那树上的梅花怕不是要谢了。」 沈岚雪惊诧间，头顶偷偷炸出来的白梅掉了两朵，掉在云舒玉腿上，脸颊浮上酡红，有些慌乱地控制自己的本体，让那些花朵重新绽开。 云舒玉捡起腿上的梅花，放在鼻尖嗅了嗅，香味比那天淡了不少。 一把扯过还在手足无措的沈岚雪，两人一起倒在宽大的木床上。 沈岚雪：「阿玉，我……」 云舒玉半眯着眼睛，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又把整个人埋在沈岚雪怀里。 沉默一会儿，忍不住笑了几声：「哈哈哈……不逗你了，在我休养这段日子，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这回开心了吗？」 半晌没听到答覆，云舒玉有些奇怪，抬起头，刚想看看小梅花儿为什么不理自己。 带着梅香的吻落了下来。 他听见沈岚雪说—— 「好。」 —— 恢復神力后第一件事，云舒玉决定，他要再带沈岚雪去三千世界游玩一番。 上次意外去了一个即将毁灭的中世界，有些令人挫败。 这次出发前，云舒玉提前选了个生机最旺盛的小世界。 此界名为浮生小世界，据他观察，似乎是因为刚诞生不久，里面都是些灵智低微的生灵，还没有进化到能够修仙的地步。 于是云舒玉就带着沈岚雪进了这浮生小世界。 两人最先到达的是浮生小世界当中的魔界。 先有魔界而后有上魔界，原本太古初神创世时没想过给上界再安个魔界出来。 他们低估了这天下生灵的杂念，虽然魔界会吸收杂念形成魔物，可因为其数量过于庞大，其中又以恶念最甚，仙界和三千世界不堪其扰。 又因为神界和他界时间流速不同，那些杂念在神界之外越堆积越大，却无从疏解，差点酿成大祸。 之后神界众神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创造出一个能承载所有恶念的上魔界，才让魔界和仙界缓了口气。 落到黑褐色的焦土上，云舒玉看了眼四周，荒凉得很，那些还没凝聚成形的杂念本能朝他靠近，被沈岚雪冷着脸一一打走。 「这地方不好，我们去修真界。」云舒玉又拽着沈岚雪离开此地。 浮生小世界中的修真界依旧没有灵智太高的生灵存在，不过也正是因为没有那些生灵的掠夺，此界展现出来的美才是最纯粹的。 两人在此界待了不知多长的岁月，久到他们似乎踏遍了浮生小世界的每一寸土地，这天地间唯有他们二人。 云舒玉格外喜欢这个世界，它在他的眼中渐渐成长，每一天都有新奇的变化。 直到有一天，他感知到这个世界出现了第一只妖。 那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花妖罢了，化出人形后看着大概十五六岁，披着幻化出来的简易外衣。 他上前为她注入比她所知更多的传承记忆，之后每一个诞生的妖，都会拥有这份记忆。 云舒玉望向沈岚雪，轻声道：「我们该走了，此界已经开始诞生生灵，若是继续待下去，我怕它会受到影响。」 第226页 小世界在刚诞生拥有高灵智的生灵时，是最容易被外力影响的，一不留神，整个世界就会崩坏。 沈岚雪闻言，柔声应道：「好，都听阿玉的。」 云舒玉忍不住亲了亲沈岚雪，他的小梅花儿这么多年，终于不再对着自己患得患失了。 真是可喜可贺，不枉他带着沈岚雪在下界待了这么久。 他的小梅花儿彻底认清自己喜欢他，不会丢下他，也不会有一天突然无趣了抛弃他。 其实沈岚雪的心思很好理解，毕竟换作是他自己，遥不可及的「神」突然说爱他，他也要掂量一下真假。 更何况他的小梅花儿不是不相信自己不爱他，他只是担心自己的爱不够长久 。 不过在走之前，他想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点礼物。 于是两人去了妖界正中央的位置。 云舒玉选好一片空地，拿出一颗种子，这是青神赠予他的，伽蓝娑婆树的树种。 伽蓝娑婆树可以镇压十恶，而妖性又大多顽劣，有这棵树镇压着，之后能省下一些麻烦事。 树种被埋入泥土，几个唿吸间长成了半人高的小树苗。 因着这伽蓝娑婆树也在幼年期，所以对浮生小世界没有什么影响。 看着地上随风摇曳的小树苗，云舒玉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他催动神力探向胸口—— 沈岚雪见状立马抓住他的手。 云舒玉：「我想要把姻缘线拿出来，切下来一丝化成红布。」 沈岚雪不解：「为何？」 云舒玉：「有的世界里，在树上挂上写着自己和爱侣名字的红布，就寓意着着他们能一直相爱——挂得越高越好。」 「这伽蓝娑婆树才刚种下，咱们直接把姻缘线幻化的红布系在最上面，等它长大了再回来看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棵树苗就突然想起来这个。 沈岚雪心脏漏跳一拍，放开了云舒玉的手，回道：「好。」 姻缘线在神力下再度出现，云舒玉伸手碰了碰，又捏了捏，两个人都没什么感觉。 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割下一丝红线，下一秒，红线化成胳膊长的布条，上面隐隐散发出金光。 云舒玉灵机一动，在树下放了本书神撰写的《太古初神创世论》，而后道：「需要你我二人精血混合，方能在这红布上留下痕迹。」 沈岚雪很干脆地挤出几滴精血，又替云舒玉挤了一滴出来。 二人精血飞到半空混合，那血球呈现出金色质地。 云舒玉直接指尖在上面轻蘸，在红布条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名字，写完就感觉身后一热。 有人捉住他的指尖，带着他又写下另一个名字。 两个金色的名字在红布上熠熠生辉。 「云舒玉」、「沈岚雪」。 第123章 「小梅花儿，我爱你」 「妖魔神大人！」 云舒玉正坐在白梅树下看书，拢了拢衣袍，闻声抬起头，刚好接住扑过来的笑笑。 几万年过去，笑笑还是刚化形的样子，一点也没长大，就连心智也依旧如同稚子。 月柯当初去找荒莽理论，荒莽直接承认，他是送了个一般情况下化不了形的银雀，就是不想月柯殿里有别人存在。 谁曾想机缘巧合还被妖魔神点化了。 等云舒玉再次听到月柯的消息，是笑笑过来送喜帖的时候。 那上面居然写着月柯和荒莽的名字。 他一问才知道，荒莽直接把月柯扣在兽神殿百依百顺伺候了几千年，这才让月柯松口和他在一起。 在参加他们二人的喜宴之前，云舒玉已经和沈岚雪在众神的见证下举行了「结契大典」。 不过仅仅是走个形式罢了，太古初神根本无法结契。 「今天怎么又过来了？」云舒玉揉了揉笑笑的头。 笑笑被揉了脑袋后心满意足地站直身子，奶声奶气道：「姻缘神大人邀诸位大人前去。」 云舒玉：「诸位？那一共要去多少大人？」 「所有，大人说您只能自己去。」 云舒玉合上书册，对着刚走过来的沈岚雪道：「阿雪，我去去就回。」 沈岚雪点头示意自己知道，望着云舒玉领着那只小银雀走出妖神殿。 他坐到云舒玉刚坐过的位子上，放下刚出炉的糕点，拿起石桌上的书册，扉页上第一句话写着—— 「天道为十，神道存五，人、妖道存三，鬼、魔道存一，隐其一。」 是命运神新撰写的《天道论》。 云舒玉去了十天。 这十天里，沈岚雪去厨房里做了一道又一道糕点，云舒玉口味偏淡，他做出来的大部分都是没那么甜的糕点。 厨房里放不下了，他就放进自己的空间里。 第十一天，整个神界下起了暴雨，这雨连云舒玉留下的结界都拦不住，宫殿外的白梅树从产生灵智后，第一次经歷如此勐烈的风雨。 沈岚雪站在窗边出神，见自己的本体在这风雨里摇晃，上面的梅花甚至有颓败之势。 其实本体是可以移动的，但沈岚雪并没有这么做，就这么看着上面的梅花落到泥土中，几个唿吸间就败了一半。 「阿雪，你怎么不把本体移回去！」 沈岚雪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抱住刚刚进来的云舒玉，怀里的人身上很湿，带着雨水的气息，发梢还在滴水，却护着怀里缩小的白梅树。 第227页 云舒玉锤了沈岚雪一下，不过没用力，没好气道：「怎么不知道把本体移回来？知不知道外面的雨是……」 沈岚雪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我知道。」 「雨神陨了。」 殿外这场雨，是雨神神力所化的雨，因为里面充斥着神力，所以会对他的本体产生影响。 作为先天灵体，他能清晰感受到雨里的嘆息。 这场雨，在用自己告诉神界所有生灵—— 有太古初神陨落了。 云舒玉要替沈岚雪探查的动作一僵，郁闷道：「你知道啊……」 沈岚雪：「嗯。」 云舒玉把白梅树塞到沈岚雪怀里，语气似乎比刚才更生气了：「知道还不把本体拿回去，这下受伤了吧！」 说完把袖子一甩，转身就要离开寝殿。 「阿玉。」沈岚雪连忙从后面抱住云舒玉，声音里带上些颤抖，「我做了你爱吃的糕点，你要不要吃一点。」 云舒玉沉默不语。 沈岚雪掰过云舒玉的脸，在上面落下杂乱无章的吻。 额头、眉毛、鼻尖、脸颊、唇瓣，每一下的力道都很轻，速度又快，几乎是刚贴上就换了下一个地方。 云舒玉被他吻得睁不开眼，唇瓣微启想让他不要闹了，结果被人钻空子探了进去，接下来的真正亲吻让他受不住。 沈岚雪亲得又凶又狠，好像不这样自己就会张嘴说什么他不爱听的话。 「好了——」云舒玉咽下嘴里的腥甜，头疼地看向对面一脸茫然的沈岚雪。 他的小梅花儿好像不相信自己真会咬他，眼眶通红，看着快哭了。 他也知道自己一时激动做错了事，微微踮起脚，捏着沈岚雪的下巴又亲了他一下，唇齿交缠间治好他嘴里的伤口。 他忍不住嘆息道：「抱歉。」 沈岚雪眼眶还是红的，声音哽咽：「你不是说太古初神不会陨落吗？你不是说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吗？你这十天究竟去干什么了？」 一连串问题像连珠炮一样打在云舒玉脑袋里，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先回答哪个问题。 殿外的雨越来越大了，噼里啪啦打在宫殿表面，风停了，只有似乎无休止的大雨。 「有东西攻击了天道。」 云舒玉略显哀伤的声音响起在原本只有雨声的寝殿。 他又望了一眼窗外的雨，道：「天外有天，此界并不是唯一的。有什么比我们的天道实力更强的东西攻击了它，现在……我们已经和天道失联了。」 「最先发现这件事的是月柯，他的姻缘石和天道联繫最紧，前半月他就感受到姻缘石气息不稳，结果十天前，他彻底感受不到姻缘石上有天道气息存在。」 沈岚雪：「所以呢，你们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沈岚雪这一问，让云舒玉恍惚间回到了姻缘殿里。 由命运神带头演算，整个神界的神聚在一起演算了整整十天十夜，又献祭了不少神力联繫天道，最后得出结论—— 「天道势微，此消彼长，神补其五而留一线生机。」 太古初神作为天道造出来的、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神明，身上的神力能助天道渡过难关。 而他们建造出来的、其他界的力量太过鸡肋，所以，若是想助天道，只能是所有太古初神献祭自己。 如若置之不理，天道被其他东西吞噬，到头来此界万事万物皆会化为乌有，成为他人的养料。 太古初神首当其冲。 所以他们全都同意了，事态危急，仓促间将一百多位神明分成五批献祭。 雨神无牵无挂，单独一个上去打了个头阵。 神明自神降台诞生，也自神降台重新回归天道的怀抱。 「小梅花儿。」云舒玉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垂着头不敢看沈岚雪的表情，「我不想骗你。」 其实剩下的话不必说得那般清楚，他的小梅花儿很聪明。 他回来了，雨神却陨落了。 再联繫他刚才说的话，很容易猜出他们要怎么做。 沈岚雪咬着下唇，甚至咬出了血，眼球爬上血丝，髮丝被窗外再度吹来的风带起。 他的声音苦涩里带着无奈，还有隐隐的痛苦：「大人，我宁愿您骗我……」 可是他的大人从来不会骗他。 云舒玉瞳孔颤了颤，沈岚雪多少年没叫过他「大人」了？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替他的小梅花儿擦去唇上的鲜血，却被人躲开。 沈岚雪握住那只的手，把微凉的手心贴在自己脸上，近乎乞求道：「阿玉、大人，您别丢下我一个好不好？我可以和您一起——」 「傻阿雪。」云舒玉心里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这些年里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而后就知道了它的名字。 是不舍，还有遗憾。 捨不得就这么死去，捨不得他创造出来的世间万物，更捨不得……这株为自己而生，又让他格外偏爱的小梅花儿。 遗憾不能兑现承诺，不能和他的小梅花儿永远在一起。 他好像要失约了。 可他即将要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守护这世上的所有，还有这株他最爱的白梅树。 这是一株会因为他多吃了一块儿点心，虽然在厨艺上面一窍不通还怕火，还是悄悄和厨神学了几百年厨艺的白梅树。 第228页 也是一株会在他睡觉时安安静静看着他，满心满眼全是他的白梅树。 还是一株会偷偷在玉简里记录他们之间发生的事，连续不断记录了几万年的白梅树。 他这样纯粹热烈的爱着自己，以至于有时候，云舒玉甚至不知道如何用相同的方式回应这份爱。 他知道自己也爱他，可是好像又没有沈岚雪一样爱得这么奋不顾身，把所有东西都压在自己身上。 他对沈岚雪的爱，註定夹杂对世间万物的大爱，在他被创造出来时，天道就规定了—— 「太古初神可以偏爱特定的生灵，但不能偏私。」 或许是天道认为这样纯粹的爱就是「偏私」，所以他无法这样去爱他的小梅花儿。 本来……他想着，等到天道放开限制，能诞生比太古初神次一级的神明时，自己再想办法把小梅花儿推上神位。 这样说不准自己就能肆无忌惮地表达对他的爱意了。 天意难定，造化弄人。 沈岚雪紧紧攥着云舒玉的手，否定道：「我不傻……傻的是——」 他刚想说「傻的是您，您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献祭自己」。 话说一半儿他就发现，自己也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 他只是神明点化的梅树，甚至没有机会和神明一同赴死。 云舒玉抽出手，道：「对不起，我……我希望你能……替我看看之后的世界。」 沈岚雪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想再开口却眼前一黑。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听见有人对他说—— 「小梅花儿，我……爱你。」 第124章 白梅树和天道的交易 无尽的黑暗几乎要将沈岚雪的意识吞噬，等他好不容易从中挣脱，却发现自己躺在半透明的物质里。 眼前那半透明的物质里还流淌着旺盛的生机。 是伽蓝娑婆树。 沈岚雪扒开伽蓝娑婆树的树身，踩上熟悉又陌生的地面，发现自己居然被云舒玉送到了浮生小世界。 四周依旧是一些生长茂盛的灵植，看着似乎没有被人驻足过。 他第一时间确认了心口的姻缘线，还在，说明云舒玉还没有……献祭。 可是他该怎么做，没有了云舒玉，他甚至连神界都回不去。 巨大的痛苦、无力、悲伤裹挟住他整个人，那颗重新生长出来的心脏毫无规律地乱跳着。 沈岚雪咬了咬唇，回望身后那棵已经有百丈高的伽蓝娑婆，纵身一跃来到树顶。 那条由姻缘线分出来的红布条随风乱舞，依旧牢牢系在上面，金色字迹泛着柔和的光晕。 感受着上面云舒玉的气息，沈岚雪的青眸里划过一丝红光。 他的……阿玉，不应该就此陨落。 他曾许诺自己永生永世，现在他做不到，自己替他做。 神降台。 「舒玉，怕不怕？」春荣把一盘糕点递给坐在一旁的云舒玉。 云舒玉这才回过神来，接过糕点，摇头道：「不怕。」 没什么可怕的，总归不过重新回归虚无。 他们商量过后决定按照诞生顺序进行献祭，自己……恰好是最后一个。 神降台旁边还有其他神，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全都镇定自若，仿佛不是来赴死的，而是来寻觅一场新生。 也确实不错，众神陨而万物生。 春荣看了眼时辰，轻嘆一声：「快到时间了，这几日和天道的联繫确实紧密不少，三千世界也没那么动盪了，可还是不够。」 「大概我们这批献祭完……这天地就能恢復了吧。」云舒玉捏起一块儿圆滚滚的糯米糕，入口竟然有一股梅香。 他顿了顿，三两下把手里糕点吃完，和旁边的春荣等着正午到来。 春荣见他神色不太对，觉得是糕点的问题，自己也捏起一块儿，尝到滋味有些尴尬。 她见云舒玉一人坐在此处沉默不语，就想着过来看看这个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神。 随手拿出盘糕点想着哄哄他，没想到一拿就拿出了个梅花味道的。 没等她开口提起个别的话题，来缓解尴尬的氛围，就听见旁边的人主动开口。 「我把他……送到小世界了。」云舒玉喃喃道，似乎是在说给春荣，又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可是我没把他的记忆清除，我捨不得……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动过这个念头，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不想接受他的小梅花儿失去记忆后，还可能爱上其他人的事实。 春荣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道：「或许他也不愿忘了这段记忆。」 正午到了，众神一个接一个的进入神降台。 献祭的过程很快，几乎是几息之间就消失不见，进去的人都神色平静没有半分痛苦。 很快就到了云舒玉，当他踏入神降台的前一秒，被一阵大力扯了回去。 熟悉的梅香，是他的小梅花儿。 可他的小梅花儿怎么能独身一人回到神界？ 「阿玉，我……回来了。」沈岚雪死死抱住怀里的人，「我找到方法了，你不用陨落。」 云舒玉没推开沈岚雪，沉声道：「别开玩笑了，就凭你现在的伪神修为吗？」 是了，他就说沈岚雪怎么能自己回到神界。 原来是吸收了三千世界的力量，每一个世界吸收的都不是很多，这样既不会让世界崩溃又能给自己带来能量。 第229页 再加上沈岚雪是先天灵体又是妖神亲自点化，等到那些能量达到一个界限，他就成为了「伪神」。 可伪神终究是伪神，沈岚雪说找到方法……他不信。 沈岚雪听见云舒玉的话眼眶再次发酸，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重复着：「你信我，你别不信我，我真的能……」 他还想张口说什么，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就像被异物堵住。 云舒玉捨不得这个带着梅香和温暖的怀抱，可他必须在正午一刻钟前进入神降台。 于是他推开沈岚雪，将他定在原地，把他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一遍，又伸手拨弄了一下那又长又翘的白色睫毛。 睫毛轻轻扫过指尖的触感就像是羽毛落在心口，微痒又让人悸动。 那对儿天青色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他不敢和其对视。 「傻阿雪……你又跑过来干什么……」 云舒玉还是忍不住主动抱住面前的人，声音哽咽，就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眼角居然滑落下一滴金色眼泪。 太古初神一般不会轻易落泪，就算是悲伤时，他们的感情也没有那么强烈。 这滴泪，是真正的肝肠寸断。 沈岚雪悄悄动了动手指，那滴金色泪珠迅速飞入他身体里。 不再耽搁，云舒玉放开沈岚雪，头也不回地走向神降台。 一阵清风吹过，吹落了神降台旁宫殿里探出来的树的叶子，那些枯黄的树叶纷纷扬扬洒下，有的甚至落在了云舒玉的黑髮上。 他脚步一顿，想再回头看看，结果毫无防备地重新落入满是梅香的怀抱。 他错愕看向沈岚雪，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就见沈岚雪抱着他一起进了神降台。 「小梅花儿……」 「别怕，我们不会分开的。」 —— 虚无之中，忽然出现一道雪色身影。 「我答应你的事自会做到，先让我见他一眼。」 虚无里没有一点回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虚无里出现了另一个白色光团。 那光团瞧着比拳头大不了多少，散发着一股柔和的气息。 「吾已将他的神魄保留，记忆封存，待到合适的时候再投生到三千世界，最后重归神位。」 「多谢……」沈岚雪抬起手在那光团上摸了摸，光团蹭了蹭他的手心。 他抬手将那滴金色的泪打进光团的身体。 天道浩渺空灵的声音再度响起在虚无—— 「汝成为稳定神界和他界的媒介后，直到神界诞生下一代神，并且稳定下来才可以恢復自由。」 「除了之前那些，汝还有什么想要的？」 沈岚雪没有犹豫，道：「我想和他投生在浮生世界，到时候凭着姻缘线再续前缘。」 天道似乎发出一声嘆息。 「吾答应汝。」 沈岚雪的身形逐渐拉长，渐渐变成了梅树，原本高度正常的白梅树越来越高大，直至似乎到达虚空顶部。 白梅树伸出树枝，轻轻将光团捲起放在树干上，又做了个小笼子把光团关在里面，这才不再动作。 沈岚雪救云舒玉的方法很简单，也很难，但凡差一步他都成为不了伪神。 他最先想到了一个问题，仙界、上魔界、冥界还有三千世界的运转都是要靠太古初神的，这些神明全部陨落后呢？ 没了他们的维护，此界很快还是会崩塌，到时候天道又要重头再来一遍。 可这对于已经受到重创的天道来说，是无比艰难而且不划算的。 所以，天道之后一定会用什么东西维持神界和他界之间的平衡。 这种东西肯定会和「神」沾上些关系。 他近乎疯狂的想着，这个东西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这样没准还能和天道谈一些条件，比如，给他的阿玉留下一线生机。 于是他开始用极快地速度游走在三千世界里吸收能量，恰好其他界此时自顾不暇，没人打乱他的计划。 等到他的修为达到了伪神的时候，天道主动联繫了他。 「汝想做什么？」 他很直接的告诉了天道自己的目的。 天道果真如他所料，已经被太古初神反哺的它正在寻觅适合的东西——一种在太古初神全部陨落后，依旧能维持神界和他界平衡的东西。 前提是这种东西要和神有关系，力量还要足够强大。 眼前这个已经成为伪神的白梅树是最合适的。 他是先天灵体，本就是有资格成为第二代的神，又是妖魔神亲自点化的，还与妖魔神同修数万年，身上早就带上了微弱的神息。 不过成为媒介后，所要承受的痛苦是拥有灵智的生灵几乎无法忍受的，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能量转化带来的痛苦。 于是天道问—— 「汝又想要什么？」 「我想让妖魔神在献祭后能够保留神魄，而非彻底化为虚无。」 「可，吾还可保留其神格，等其投生后可重修，待到他日再登神位。」 「为何？」 「不可说。」 白梅树和光团就这么在虚无里待了不知多久，久到神界又诞生了新神，白梅树化作人形虚影，怀里抱着依旧是拳头大小的光团。 「吾送汝等投生。」 沈岚雪点点头。 第230页 天道按照约定，将两人投生到浮生中世界，可投放剎那，二人却被一阵乱流带走。 那乱流是攻击过它的那东西留下来的，那东西和它没什么区别，名称却不一样——那东西被称为宇宙意识。 天道感知到这二人并未消散，宇宙意识又被它打成重伤正在修养，于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了它的地盘寻找。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新稳定的神界又没了。 天道终于找到了飘在宇宙里的沈岚雪，随手把他丢到了浮生大世界，后又苦寻许久，这才在其中一个世界找到了云舒玉。 好在它找到的及时，不知怎的用能量体落到这处世界的云舒玉还未落入轮迴。 天道用了些手段，制造出一场车祸才把人带回去，也丢进浮生大世界。 至此约定已成一半儿。 刚休息不久的天道又发现姻缘线似隐若现，找到在洞府闭关的沈岚雪，干脆地把他丢到了凡界。 天道和白梅树的约定圆满完成。 —— 好黑…… 云舒玉睁开眼睛发现四周漆黑一片，以为自己瞎了，摸上自己的眼睛才发现是上面罩住了布料。 他坐起身子，抬手往下摘了半天也没成功，这东西似乎是个高品阶的法宝。 不过这个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修为被人封住了。 而且他还在床上，身下的被褥的触感很熟悉，又摸了摸身上，不是熟悉的里衣，而是……轻薄的布料。 刚醒过来还有些发钝的脑子开始疯狂转动。 他刚才不是还在妖皇宫的伽蓝娑婆树那儿么，怎么现在—— 「阿玉。」 熟悉的梅香笼罩住他，云舒玉动了动脚，清脆的铃铛声音响起。 他一摸左脚，摸到了一根拇指粗细的链子。 完球了。 云舒玉大脑空白一瞬，然后开始闪过几个词彙，什么囚禁、小黑屋、道具…… 虽然他在伽蓝娑婆树里，确实把一切都记起来了。 但是现在……他装失忆来不来得及？ 小梅花儿这是要造反啊！ 第125章 金锁玉 极尽奢华的宫殿里，眉眼昳丽的青年平躺在床榻上，乌髮披散，唿吸平稳。 突然间，青年秀眉微蹙，在梦中瑟缩了一下，本能地向墙壁所在的方向动了动。 这一动露出了腿间大片雪白细腻的皮肤，上面密密麻麻绽开着朵朵红梅。 不只是腿上，脖颈、颈窝、胳膊……甚至是指尖都挂上了红痕，左肩上豆大的金色胎记上面痕迹最重。 脚踝上的金铃铛也因为这动作发出几声脆响，随后声音逐渐平息，但梦中的青年看起来睡得更不安稳了。 宽大的雕花木床旁，一道白色身影坐在床边。 沈岚雪静静看着床上的人，似乎要把他的眉眼牢牢刻在心底，天青色瞳孔里泛着浓重欲色，一错不错地打量着那副躯体上的痕迹。 察觉到云舒玉有要醒过来的迹象，沈岚雪这才动了动眼睛，整个人看着比刚才正常一些。 「唔……」云舒玉刚睡醒迷迷煳煳的，一睁眼就和沈岚雪对视到，被他眼底的情绪吓了一跳。 这眼神也太……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吞吃入腹。 想起来刚刚睡觉时感受到有人在看他，这下倒是找到了主人，暗自在心中嘆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道：「带我去沐浴。」 过于嘶哑的声音听得云舒玉都沉默了，他想自己坐起来，动了一下却身子一僵。 「别乱动。」沈岚雪柔声道，说完把手探入灵蚕被里，在那微鼓的腹部按了按。 云舒玉咬了咬唇，压下喉咙里的声音，眼尾挂上淡淡红晕，抓住沈岚雪的手，声音带上几分颤抖：「阿雪别这样……难受……」 沈岚雪最看不得他这副表情，虽然心潮涌动，还是听话地收回手，俯下身子交换了一个缠绵至极的吻，悄无声息地释放出梅香。 分开后瞧见云舒玉略显迷离的黑眸，沈岚雪又亲了亲他的眉心，掀开被子把金鍊拆下来，只剩下他脚腕上的缚灵环。 云舒玉松了一口气，被沈岚雪抱着到了寝殿里的汤池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净。 洗完之后又看着沈岚雪给他繫上了金鍊子。 云舒玉：「……」这怕不是把他当鸟养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自从醒过来那天后，就一直被关在这一比一仿制的妖神殿的寝殿里。 不过还是和真正的妖神殿不一样，他这么从窗口向外看，只能看见一片纯白。 这里大概是……沈岚雪魂魄里自带的空间。 就是不知道这「妖神殿」是在神界的时候造出来的，还是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造出来的。 见沈岚雪又露出熟悉的眼神，云舒玉身子还软着，就主动抱住他，柔声道：「阿雪，放我出去吧。你放心，除了你身边我哪都不去。」 沈岚雪回抱住云舒玉，手掌在光滑的背嵴上来回摩擦着，神色晦暗不明，拒绝道：「不可。外面太危险了……阿玉出去会受伤的，还是待在我这儿安全些。」 「不会的。」云舒玉趴在沈岚雪怀里，「有阿雪在，一定不会让我受伤的。」 沈岚雪没说话，捏着云舒玉的下巴又亲了上去。 云舒玉感觉腰更软了，人都要麻了。 第231页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沈岚雪还有这种——「病娇」的属性？ 也对，真正的病娇通常情况下看不出来，没准沈岚雪之前就有，只是藏得深。 这下他的小梅花儿恢復了在神界的记忆，就凭自己当初做的那些事情，不被关起来才有问题。 不过修为被封……关到现在他是真有些受不住了，修为在好歹身体恢復得快，还能增长修为。 结果现在不仅每天都累得不行，修为还一动不动，而且最近沈岚雪似乎又开发出来什么新的怪癖，他觉得再这么下去…… 自己莫不是要x尽人亡。 不过，封了修为其实也不错，不封的话，没准沈岚雪会比现在还过分。 自己现在是打也打不过，骂又捨不得骂。 他的小梅花儿为他做了这么多，现在只不过是关他荒唐一段日子罢了，也没对他用什么太磨人的法子。 纵容就纵容吧，反正又没到那种要把他吃了的地步，没准再过一段时间就愿意放他出去了。 沈岚雪见云舒玉愣神，有些不满的咬了一口他的脸。 彼此之间的过往在脑海里浮现，沈岚雪越想越恨不得将云舒玉揉碎了吃进肚子里。 可是那样不行，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他理智上觉得爱一个人不应该这般。 可他一旦想到云舒玉会被外人看见，就忍不住产生这种想法，并且在这之前，还要将那些见过云舒玉的人都杀个干净。 他觉得自己似乎产生心魔了，可这根本不是心魔的问题，他从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 他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拥有了这样的劣根。 所以他敢妄想神明，现在又试图将神明永远困在自己身边。 这是自己等了似乎无尽的岁月才等回来的人，是自己就算献出一切也要护着的人。 他是点化自己的神明，是他的道侣，是他的徒弟，是他的师弟，也是自己的阿玉。 「别离开我，好吗？」沈岚雪紧紧抱住云舒玉，闭上了眼睛，声音里蕴含着巨大的痛苦。 随后又开始说一些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对不起，阿玉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关着你不是……我只是不想别人看见你，我只是……」 云舒玉轻嘆一声，这么多天除了埋头苦干终于知道和自己说心里话了，拍了拍他的背，道：「没有讨厌你，你关我我也不生气。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让别人见我，你只是……太爱我了。」 「我也爱你，我现在不是什么神了。我也像……你爱我这般爱着你。」云舒玉挣开沈岚雪的怀抱，把他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上，「听见了吗，这颗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在诉说对你的爱意。」 手下的心脏在有力跳动着，他和那颗爱着自己的心脏只隔了薄薄一层血肉。 沈岚雪俯下身子在上面吻了吻，动作虔诚，就像是那一次云舒玉亲吻自己那颗树心一样。 「我不会再自以为是的做出『对你好』的决定了。你别怕，也信我好不好？」云舒玉揉了揉沈岚雪的脑袋，而后抖了抖身子。 这么正经的时候，他的小梅花儿在干什么……！ 胸前一热，又湿漉漉的，云舒玉推了几下没推开，半推半就地被人抱了起来。 罢了，还是慢慢来吧，给小梅花儿安全感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 —— 「黑蛋啊黑蛋，你知不知道爸爸在这儿待了多长时间了？」云舒玉坐在白梅树下，黑蛋在桌子上吃着灵石。 黑蛋听见主人叫自己的名字，「咕啾咕啾」了半天，他也没听明白它想表达什么。 云舒玉一时无语，把黑蛋拿在手里揉了揉，直接丢给盘在梅树上的白蛋。 他捏了一块儿石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好吃得眯起眼睛。 一旁宫殿的厨房里，沈岚雪在做今天的灵食，已经飘出来香味儿了。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反正是熬到沈岚雪替他解了修为，人也没坏，就连活动范围都从寝殿扩大到了整个妖神殿。 沈岚雪还贴心的复制出了宫殿外的景色，特别是那株白梅树，甚至还有黑天白天和阴晴雨雪的变化。 可惜真正的白梅树已经消失了。 虽然修为不被封了，但在沈岚雪的空间里，云舒玉根本算不出时间的流速。 他觉得自己要是去问沈岚雪，没准哪句话又戳到他脆弱的神经，最后受罪的还是自己的屁股。 于是就想着问问黑蛋和白蛋，结果这俩也不知道。 云舒玉嘆了口气，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两个神格，静悄悄的和死了一样，看来是真得等他按部就班修到仙君，才可能会给点反应。 没错，天道说的「重修后再登神位」是要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修到仙君，仙帝不算，仙帝只是个管理仙界的最强「仙君」。 他自己算了下，现在他是元婴圆满，上面还有九个大境界，二十七个小境界。 真让人两眼一黑。 他当初和沈岚雪在伽蓝娑婆树里恢復的记忆，相当于本人重新走了一遍那些岁月。 所以他和沈岚雪没有产生什么「第三视角」的割裂感，也没有对自己的身份认知产生错误判断。 他是太古初神里的妖魔神，也是现世的云舒玉，也是浮生大世界的云舒玉，这些都是不同时期的他罢了，全都是他。 第232页 他的小梅花儿也一样。 可记不记忆的先放在一边不说，这成神的路也太漫长了吧。 好想摆烂个千八百年……可是还有谜团摆在他们眼前，之后的神界为何毁灭，为何此界又发生了动盪？ 这些东西全都在催促他努力修炼，他现在太弱了，天道都不屑于告诉他真相。 「阿玉，尝尝看。」沈岚雪把自己做好的灵食放在石桌上。 云舒玉眼睛一亮，，拿起一块儿炸鸡放在嘴里嚼了嚼，又喝了口杯子里的修真版本的气泡水，差点没感动出眼泪：「就是这个味道！」 其实他修仙之后口腹之慾淡了不少——除了川月做的灵食，川月做的东西渡劫大能来了都说好。 前几天不知道怎么的，说梦话就把什么炸鸡啊，奶茶啊的说了个遍。 这些东西他不是没自己復刻过，奈何怎么也復刻不出熟悉的味道，也就作罢了。 沈岚雪听他说想吃东西，直接让他脑子里回忆那种东西的味道，用了些特殊法子明白那些东西的味道，就开始一样一样的復刻。 不愧是和厨神练了几百年厨艺的男人，云舒玉吃到熟悉的味道真快哭了。 原来他不是口腹之慾淡了，他是忘记「垃圾食品」的快乐了，不过修真界版本的炸鸡称不上垃圾食品。 「对了，无名山怎么样，元师弟还在和元吉叔、音九姑姑他们学东西吗？」云舒玉吃了两块儿问道。 沈岚雪点头道：「一切都好，元鹤安也依旧在跟着他们学习。」 云舒玉「哦」了一声继续和炸鸡做斗争。 「阿玉，我们明天……回无名山看看吧。」 云舒玉惊讶得炸鸡都掉了下去。 第126章 金鍊和雷劫 他没听错吧，沈岚雪居然主动说要带他出去？ 云舒玉捡起掉在盘子上的炸鸡又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现在不会是太累了在做梦吧…… 元婴修士和散仙的肉身强度区别简直了，说多了都是泪。 沈岚雪见云舒玉一脸恍惚的样子，又重复一遍：「阿玉，你没听错。我们明天回无名山。」 云舒玉「啊」了一声，把炸鸡放了回去，施了个清洁术，又用清茶漱了漱口，这才道：「你怎么突然想放我出去了？」 这不合理，按照沈岚雪现在的状态，应该是能关自己多久就关自己多久，最好关到天荒地老。 若不是自己不会生孩子，恐怕现在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不过……想起自己是怎么来的，云舒玉突然有些庆幸，沈岚雪没丧心病狂到不顾自己意愿那种程度。 莫不是他害怕自己被关久了，精神上出什么问题？ 沈岚雪垂了垂眼，道：「此前是我魔障了，我不该关你这么久……是我不好。」 云舒玉心道「你终于知道自己过分了」，他这屁股这段时间可真是遭了不少罪。 虽然他不怎么反抗还有心虚存在的缘故，见沈岚雪主动认错，嘴上还是安慰道：「没关系，那你以后……不许这么关着我了。要是觉得我有什么地方让你不舒服，你得告诉我，不许憋在心里不说。」 要不然，凭藉沈岚雪炉火纯青的遮掩功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事情会踩到沈岚雪的雷区。 说到这儿云舒玉心里暗嘆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总算是研究明白沈岚雪的心路歷程。 别人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变态，沈岚雪倒好，他直接在沉默里变成病娇了。 虽然云舒玉知道沈岚雪爱吃醋还总闷着不说，但他万万没想到沈岚雪的吃醋能达到这种地步。 当初在神界妖神殿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沈岚雪就开始和那些自己见都没见过的「信徒」吃醋，后来那种嫉妒心理逐渐变成了病态的占有欲。 后来到了浮生大世界，二人确定关系之后沈岚雪暗戳戳地更变态了，开始和所有靠近他的人事物吃醋。 因着对他暂时没有神明的那层滤镜，占有欲疯长，如同荒原的野草。 不过又害怕吓到他，沈岚雪硬是凭藉惊人的自制力压制着，这回把从前的都想起来了，直接黑化玩起了囚禁。 沈岚雪听完云舒玉的要求，很听话地点头道：「好，我会的。」 云舒玉欣慰极了，虽然他的小梅花儿是有些……咳咳，但是贵在还有理智，自己又献身哄他这么久，他能放自己出去已经很不错了，又补充道：「你以后想做什么要提前同我商量。」 沈岚雪继续点头：「好。」 到这里云舒玉才说到最重要的一点，正色道：「还有 不要再为了我让自己受伤了。」 成为神界和他界的媒介得多疼啊，他现在一想到心脏就丝丝缕缕的抽痛。 当初在虚无里的记忆有些模煳，但还是记住了一些东西。 比如他能记得白梅树每隔一段时间，上面的梅花就会枯萎，然后再用上很长的时间再度盛开。 沈岚雪瞳孔颤了颤，许久才答道：「好。」 云舒玉还想说什么，结果就被走到他面前的男人捏着下巴开始深吻，而后被人托着抱了起来。 他条件反射地回抱住沈岚雪，这段日子他敢说自己可是把什么都体会了一遍，对这种事情早就适应得不能再适应。 被人放到榻上后，云舒玉揉了揉眼角泛出的生理性泪水，还好奇沈岚雪怎么停下了，就见面前的人蹲下身子，拿出了一条金色脚链。 第233页 云舒玉：「……」这又是闹哪样。 沈岚雪脸颊浮上红晕，抬头和云舒玉对视，天青色的眸子里满是期待：「阿玉，你能不能……把这个戴上？」 说完似乎是怕他误会，又补充道：「这不是禁锢修为的，只是条普通饰品罢了。」 云舒玉神色复杂地看着沈岚雪，真是胆子大了，现在都敢明着骗自己了。 这条细细的，雕着梅花和九尾狐的金鍊，以及上面的两个铃铛明明带着沈岚雪的气息，他肯定是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放进去了。 于是把手放在了沈岚雪心口上，无奈道：「敢不敢让我探查一下？不敢的话你就把这东西收回去。」 他就说小梅花儿怎么这几天不和他神魂交融了，原来是心虚。 「我……」沈岚雪知道瞒不过云舒玉，可是又不想亲口告诉他实话。 他怕阿玉会生气，虽然就算他把阿玉囚禁起来阿玉都没有和自己生气，但这金鍊上的东西……他总觉得阿玉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云舒玉见他又开始沉默，没等他答应就把灵力探了进去，检查一圈后直接把额头贴到沈岚雪的额头上，神识也进去走了一圈。 「你——」云舒玉真不知道说什么了，掐了掐手心，「傻不傻啊……」 沈岚雪居然把心头肉剜了一块儿下去，还把神识切出去一块儿。 金鍊的制作应该融入了心头肉，那铃铛里面的，应当就是神识了。 虽然这些东西对沈岚雪来说是可再生的，但是这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云舒玉这回脸色真有些难看了，沉声道：「都说了不许伤害自己。难不成我剜下来一块儿肉来送给你，你会觉得感动？」 沈岚雪有些慌，上前想抱住云舒玉却被他推开，于是连忙发誓道：「阿玉，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他只是想到，既然自己不能把阿玉真正意义上的吞吃入腹，永远融合在一起，那他可以把自己的血肉和神识送给他。 可现在看起来，阿玉真的很生气。 他能看出来云舒玉是在气自己不爱惜身体，而非这份有些扭曲爱。 云舒玉可不信空口保证，看着眼眶有些红的沈岚雪，想让他向天道发誓，又怕到时候他真能违背天道誓言。 最后只好头疼地揉揉脑袋，把左脚伸了出去，搭在沈岚雪腿上，道：「怕了你了，信你这 一回。戴上吧……不然浪费了。」 沈岚雪眸子里带上些喜色，动作轻柔地把金鍊绑到云舒玉修长柔美的脚腕上。 因着云舒玉皮肤够白，皮肉在光照下呈现出一种剔透的质感，又不会过分苍白。 金鍊绑在上面后更是带了几分禁忌之感，沈岚雪不禁低头在脚踝上落下一吻。 云舒玉脚踝一麻，见沈岚雪坐直身子，满眼期待地看向自己，抬脚勾了勾他的腰带，玩味笑道：「一会儿不许动，动的话就自己憋着，做错事了……就要接受惩罚。」 沈岚雪耳尖红了红，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好……」 没关系，到时候自己可以把梅香放出来，这样阿玉就不会晾着自己不管了。 —— 走出沈岚雪空间的剎那，空中乌云密布。 云舒玉暗道一声不好，看了眼沈岚雪，随后从须弥里掏出黑蛋向空中飞去。 他要渡化神劫了！ 仓促间粗略一算，沈岚雪居然都关了他八十四年了。 真是……罢了，渡劫要紧。 修士从元婴跨越到化神，需要将神识的一部分融入进元婴，使其成长为元神。 元婴成为元神后能化有形为无形，虽说条件苛刻了一些，但在关键时刻没准还能成为保命的法子。 而且修士在化神之后不仅神识可以探查的范围更大了，还会掌握领域。 这种所谓的「领域」在云舒玉看来，其实和秘境之主在秘境里的能力差不多。 在自己的领域里自然是无敌的，其他人进来也要听自己摆布。 可惜化神的时候能用出来的领域实在是鸡肋，据他了解，化神修士的领域大概就是高阶修士释放出来威压的缩减版。 领域这种东西一般是高阶修士打架的时候会用的，可以影响对手判断什么的，刚掌握领域的化神修士还是……以后再说吧。 云舒玉很快飞到了一座空旷的山头。 他也没看出来沈岚雪把他带到哪里了，但看着还是在妖界，四周没有什么大妖，他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思考间，天空里的黑云看起来更黑了。 他摸了摸手里的黑蛋，这些年黑蛋在连续不断的进食下，已经从幼年期过渡到成长期了，现在的状态能吞下二十道天雷。 按照自己八十一道天雷来计算，他只需要熬过前面六十一道，可喜可贺，终于不用被噼得那么惨了！ 于是云舒玉席地而坐，开始将神识沉入丹田。 丹田里的元婴本来也在闭目打坐，感觉到神识进入后，开心地睁开眼睛想要和神识玩闹。 云舒玉操控着神识推了推元婴，把晃着九条尾巴的元婴推了个趔趄。 看着元婴委委屈屈的表情，他知道元婴能看见神识，就把神识往元婴嘴边送了送。 元婴：「……？」 见元婴不吃，云舒玉也不急，控制着神识又在元婴嘴边转悠了几圈。 第234页 元婴终于反应过来了，抱着神识开始吸熘，像吃面条一样，很快把云舒玉探进去的神识吃完了。 这过程倒是不疼，可能是自己吃自己的缘故，见元婴又开始满眼期待地看来看去，云舒玉笑着又分出一缕神识送进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后，元婴终于吃饱了，打了个小小的嗝，看着比之前大了不少，身体周围还散发着柔和的金光。 云舒玉拿出成堆的极品灵石，开始疯狂吸收灵石和天地间的灵气。 《拈花明镜心法》也运转到极致，豁然间生出一种心思通明的感觉，而丹田里的元婴甚至在一瞬间化为无形。 「何为道？」 浩渺空灵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云舒玉一阵无语：「天道爸爸，咱俩都这么熟了，别问了吧……我还赶时间回无名山。」 那声音沉默许久，道：「吾等汝归来。」 天道的声音消失，第一道天雷直直落下。 第127章 无妄海秘宝 第一道雷劫和之前一样，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云舒玉随手挥出一道剑气将雷劫打散，而后才拿出松柏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几道雷劫过后，他觉得……这次的天雷好像没上次渡元婴劫的时候强？ 又打散几道天雷，云舒玉发现不是错觉，这天雷的强度真的削弱了。 不枉他叫了天道一声爸爸！ 一日后，天空劫云散去，霞光遍布于山峰顶部的天空。 身着玄衣的青年翩然落地，气质卓然，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玄妙的气质，修为已然在化神中期，怀里还抱着个一直在打嗝的黑色糰子。 云舒玉把黑蛋丢给沈岚雪，有些发愁：「你快看看它，我刚没拦住，让它多吃了一道天雷，就变成这样了。」 沈岚雪接过拳头大小的黑蛋，揉了揉它的肚子，渡去一点灵力帮它纾解身体里过于充沛的力量，道：「过一会儿就好了。」 云舒玉抱起昏睡过去的黑蛋，把它扔给须弥里的白蛋，一下跳到沈岚雪背上，道：「走吧，回无名山。」 无名山，角仙宫。 元吉歪在榻上，等着元鹤安配好药粉给自己送过来。 他今天难得地收起了鹿角，金髮垂地，银色的眼睛有些发愁地看向元鹤安。 「手别抖，气息要稳，这副药粉没那么难。」元吉瞥到一抹鬼鬼祟祟的亮银色，打出一道法术把萧承南按在地上，「你是没断奶么，不就是让你们两个分开一会儿吗？」 地上的萧承南还是胳膊长的银龙状态，闻言扭了扭没起来，然后愤怒地把自己打成了一个结。 元吉一阵无语，萧承南今天看着怎么脑子更不好使了，他一会儿再给他换个药。 元鹤安屏气凝神，双手结印飞快，在空中的药粉里添加了最后一味灵药。 半刻钟过后，药粉上面爆发出巨大白光。 元吉早有预料，抬手布下道结界罩住自己。 「咳咳……咳咳……」元鹤安从一片黑色雾气里走出来，身上脸上都沾染了黑色药粉，向元吉行了个礼，「道君抱歉，我又失败了。」 元吉沉默一会儿，道：「你今日心绪不宁，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元鹤安拎起地上也变得漆黑的萧承南，把长条的银龙放在自己脖子上，回道：「我想带萧承南回——」 「元吉叔！」 元吉有些惊讶地坐起身子，对着宫殿入口道：「小玉儿，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妖界游歷一段日子吗？」 云舒玉尴尬得笑了笑，道：「这不是想元吉叔你们了么。」 沈岚雪：「元吉叔。」 「见过仙尊。」元鹤安先是对沈岚雪行了个礼。 沈岚雪对着元鹤安点点头。 然后对着云舒玉招招手，「云师兄你回来啦！」 云舒玉刚想回他，就看见元鹤安脖子上黑漆漆的银龙沖他哈气，然后被元鹤安毫不留情地打了两个清脆的嘴巴。 云舒玉：「……？」 这是……真把萧承南养成狗了。 不过这么多年不见，这萧承南看起来怎么感觉不只是脑子有疯病了。 这回轮到元鹤安对云舒玉尬笑了：「师兄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他最近几年脑子不好使。」 说完悄悄看了眼沈岚雪，见沈岚雪没什么异色才松了口气。 他感觉仙尊那儿刚传来一股浓重的杀气，倒不是对他，好像是对他脖子上的萧承南，这才给了萧承南两个巴掌。 不然他怕萧承南下一秒就被打死。 云舒玉倒是不在意，他只是觉得有些奇妙。 按照沈岚雪对他说的，他们进入伽蓝娑婆树后，时间重新恢復流动，在场的人就发现他们消失不见。 震鳞以为是萧君尧在搞鬼，差点没直接对他动手。 经过探查过后发现他们确实「不在」伽蓝娑婆树里，也不在妖皇宫。 震鳞直接带着元鹤安回了无名山，发现无名山里自己的本命灯还亮着，这才放下心来。 之后又演算一番，发现他们此行不会有什么危险，也就随他们去了。 倒是元鹤安，震鳞本来打算把他送回去那什么九玄宗，结果发现他这同父异母的弟弟眼看着快死了，就问元鹤安想不想救他。 元鹤安沉默良久，最后还是答应下来，留在无名山让元吉给萧承南治伤。 第235页 本来是元吉一个人治，他平时可没有机会这么好的机会对一条龙做诊治，这下送来个只要能救活过程不计的，瞬间放下手头的东西过来专心给萧承南治疗。 过了不久音九也加入其中，二人医毒并施，总算是保住了既没有龙珠，又没了龙筋的萧承南。但是萧承南这个状态随时都可能再度濒死。 二人见元鹤安在医毒上的天分不错，特别是用毒 又是云舒玉的同门师弟，就让他在无名山住下。 这样既可以给萧承南治疗，顺便又能教他些东西。 主要二人还是想治萧承南，毕竟治好一个没了龙珠和龙筋的龙，对他们来说也是种突破和挑战。 之前没这个机会，现在有机会可要好好钻研一下。 但现在云舒玉觉得，萧承南过去八十四年了还没死在元鹤安手里，他们之间……大概就这样了，于是道：「无事，元师弟近来可好？」 元鹤安：「我挺好的。师兄你们先谈，我回去再去练一下药粉的制作技巧。」 元吉倒是不急着和云舒玉谈，而是叫住了元鹤安，道：「鹤安你先别走，你刚才说什么？」 元鹤安顿住脚步，转身回道：「禀道君，我想带萧承南回无妄海一趟。」 「无妄海？」云舒玉问道，「是去龙族的地盘吗？」 无妄海的面积大约占据妖界的五分之一，里面有各类妖族生活其中，更是有龙岛存在。 大半部分都是龙族的地盘，龙族秘境就在龙岛之上，只要能付得起灵石或是天材地宝，任何妖都能进去。 元鹤安点头道：「萧承南虽然有蜃水珠暂时代替了龙珠，又有千丝缕代替龙筋。还是越来越……近几年脑子也不好使了。」 「正巧最近无妄海的龙族秘境现世，传言里面有龙神秘宝，我就想着能不能去看看。」 剩下的话不必说的太明白，云舒玉秒懂，捨不得萧承南真死了，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抹不开面子。 萧承南本来挂在元鹤安脖子上像是个挂件，等元鹤安说完话，又开始在他脖子上扭来扭去，还哧熘一下从元鹤安领口处钻了进去。 云舒玉掩饰性咳了咳，这画面似曾相识。 元鹤安见怪不怪地揪住萧承南的尾巴，一把将他拽了出来，捏着龙脖子在他脸上又轻轻拍了两下，这才向众人告别。 云舒玉见元鹤安走了，直接走到元吉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沈岚雪沉默地坐到了他旁边。 「元吉叔，这……龙神秘宝又是从哪传出来的？」云舒玉捏了一块儿茶酥放进嘴里，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造的谣。 龙神在神界时作为社恐的代表，活了那么多年根本没去过三千世界，他都只是在神降台上才见了龙神一眼，这浮生世界哪来的龙神秘宝。 元吉神情微妙，也不卖关子，道：「关于『龙神秘宝』的传言，是来自妖皇宫。龙族秘境关于『秘宝』的传言已经传了好几万年了，可是谁也没找到那秘宝。」 「时隔五百年，龙族秘境即将再次向整个妖界开放，妖皇宫那边就传出『大巫占卜发现秘宝是龙神秘宝』这等荒唐的传言。」 云舒玉：「妖皇宫？萧君尧放出的假消息啊……他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他第一眼就觉得萧君尧怪癫的，像那种大反派一样，但是人家好好治理妖界治理了好几千年没有差错，也不像在暗中谋划什么。 要是他早有什么目的，怎么非得要等到现在，几千年还不够一个渡劫道君布完局、收完网吗？ 就连妖界提起这位妖皇都说不出什么坏话。 要说萧君尧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云舒玉觉得还是他对萧承南做的事情，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有些太过了。 但是不排除这其中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可妖皇宫能放出这种消息，就说明这事萧君尧肯定参与了。 但是……他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是未知的。 元吉笑道：「小玉儿，你又是怎么知道是假消息的？」 云舒玉换上一副神秘的表情，道：「天机不可泄露。」 元吉：「那你是想去凑个热闹了？正好华夭还在无妄海。」 「华夭叔还没回来？他不会是被……」 元吉摇头道：「你想多了，他和熬焰已经结为道侣了。」 云舒玉：「……！」 八十多年不见他华夭叔脱离单身了，可喜可贺！ 华夭叔可是现在无名山里第二个脱单的妖怪了。 他这回过去一定要送上一份大礼，又想到华夭异于常人的身体构造，没准再过段时间……他就能抱到弟弟妹妹了。 元吉像是猜到云舒玉在想什么，道：「孩子暂时有些难，熬焰那性子不喜欢小孩子，华夭再怎么喜欢也得和他商量好了再说。」 云舒玉垂头道：「好吧……」 他又瞧了眼沈岚雪，道：「此番前去有阿雪在，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元吉贊同地点头，而后蹙了蹙眉：「你那同门师弟……」 「他怎么了？」云舒玉见元吉欲言又止，问道。 元吉表情平静地有一种疯感，道：「他一个医修，怎么学用毒那么快，学其他医修相关的东西速度就……格外缓慢？当初到底是谁让他当医修的，简直误人子弟。」 第236页 他是真没见过这么特别的医修，当初是他先开始教元鹤安医术的。 见这小子中规中矩，不算特别好也不算特别差，也就没察觉到什么。 直到音九加入治疗萧承南的队伍，她见元吉在指点元鹤安学习医术，就问他想不想再学点毒术。 元鹤安答应得很快，比答应元吉还快了不少。 音九是不教不知道，一教才发现元鹤安在用毒制毒上的天赋和自己不遑多让。 简直是老天爷给自己送过来继承衣钵的弟子！ 她这么多年不收弟子，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没找到合适的。 天道给了妖强健的体魄，所以大多数的妖都没什么脑子，有脑子的还在用毒方面有天赋的就更少了。 音九懒得去沙里淘金，也懒得去修真界撞大运，弟子的位置就这么空了下来。 而今看见元鹤安，那真真是见猎心喜，可惜这小子已有师承，还是小玉儿的同门师弟。 她不好意思强要过来，只好先一边教着一边想着，想等云舒玉和沈岚雪回到无名山后，再向沈岚雪开口要人。 至于元鹤安愿不愿意……她相信自己在毒术上的造就能让这小子折服。 而且转修的话无名山不仅有她，还有元吉在，肯定不会让元鹤安感受到多少痛苦。 云舒玉听见这话思考片刻，憋出来一句：「可能……我们九玄宗没有毒修？」 第128章 云师兄，该喝药了 好有道理的解释，元吉甚至找不到理由反驳云舒玉。 不过他觉得，还是得先和云舒玉和沈岚雪透露一下音九的打算，咳了咳道：「你音九姑姑有意收元鹤安为弟子。」 「她收就……不对，她怎么想收元鹤安当弟子？」云舒玉有些惊讶，「我知道我那师弟在用毒上颇有天赋，可音九姑姑不是说她懒得收徒吗？」 说完又补充道：「她还说就算是绝世天骄送到她面前，她都不会瞧一眼的。」 元吉倒了杯香茶缓缓品茗，语气带着些笑意：「你也就听她说说吧，真遇到好苗子她才捨不得放手，之前那么说是因为遇不到罢了。」 云舒玉觉得不对劲儿，摸了摸下巴：「那她和元鹤安提过这件事情么？」 元吉：「没有，她打算等你们回来直接向璇幽要人。」 云舒玉：「……？」 直接要人？这很符合他音九姑姑的作风，可是不问本人，就直接向宗门太上长老要人……这也太离谱了。 沈岚雪也有些意外，斟酌开口道：「这种事……弟子本人若不同意，他人是无法代替弟子做决定的。」 元吉笑道：「那你们等她出关和她好好谈谈吧。她性子急，别再到时候趁人家小孩子不注意，直接替人家换了道统。」 「那好。」云舒玉点头道，「音九姑姑是在冲击渡劫后期吗？」 元吉：「没错，如果顺利的话，等你们从龙族秘境里出来，她也就出关了。」 之后三人又谈了一些有的没的，元吉主要是询问云舒玉这些年都去了哪里，还夸了他修为进步得快。 云舒玉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这些年都在那一亩三分地过的，只好和沈岚雪传音，这才把经歷说了个七七八八。 又留下份礼物，最后才如释重负的离开角仙宫。 之后两人又去拜访了其他人，因着川月也在闭关，升卿又在冬眠，就没去百花宫和玉京宫。 过后直接去和元鹤安商讨第二日一同去无妄海的事宜。 云舒玉本来担心元鹤安囊中羞涩。 没成想，元鹤安掏出脖子上的玉佩让他不必担心，他有他娘留给他的遗产，云舒玉这才放心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元鹤安已经成为元婴初期的修士了，恰好符合进入龙族秘境的最低标准。 龙族秘境是元婴到合体的修士都能进去，无论种族。 回洞府的路上，云舒玉握住沈岚雪的手晃了晃：「阿雪，到时候过去咱们两个伪装一下？要不然肯定会被人认出来的。」 从拜师大典和凌云榜后，从来没有过留影的璇幽仙尊，还有他的弟子的留影石已经在修真界、妖界满天飞了。 保准他们一到龙族秘境入口，就能有一堆人把他们认出来。 如果有人凭藉这个搞什么什么阴谋论，什么八卦传闻之类的云舒玉一想就要窒息。 为了修真界和妖界和平共处，他们还是伪装之后再过去吧，能省下不少麻烦事。 沈岚雪回握住那只手，点头道：「好。」 第二天清晨，云舒玉祭出飞舟，在上面安了几块极品灵石，而后一跃而上。 沈岚雪紧随其后，元鹤安又打了萧承南一巴掌才跳上来。 这次的飞舟上面自带空间阵法，踏入休息区就能看见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有亭台水榭，还有阁楼伫立。 此去无妄海乘坐飞舟大概需要半个多月，于是云舒玉就拿出了芥子里最舒服的一艘飞舟，有条件当然得舒服点。 云舒玉选了一个阁楼进去，感受到沈岚雪牵过来的手自然回握住，没看见身后元鹤安震惊到扭曲的表情。 元鹤安拽了拽萧承南的龙鬚，然后就被愤怒的萧承南轻轻咬了一口，都没咬破油皮，只留下个红印子，不过疼还是疼的。 感受到这疼痛，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喃喃道：「是我看错了么……好像没有，我没在做梦。可是……杨师兄是不会和六真真君……手牵手的。」 第237页 元鹤安如梦初醒，想起刚才是璇幽仙尊主动去拉云师兄的手，云师兄一点都没意外地回握住的场景，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宗门里那些传言居然是真的么……可是为什么云师兄真的和仙尊…… 璇幽仙尊修无情道是天下皆知的事实啊！ 云师兄是被仙尊下蛊了吗？ 不然他怎么会明知道仙尊修无情道，还和他这般亲密，说不定已经…… 可是谁人不知和仙尊在一起，明摆着以后要被证道啊！ 现在除了仙尊给云师兄下蛊下咒，没什么好解释的。 元鹤安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正常状态下的云师兄会主动答应和仙尊在一起。 想到这里，元鹤安的眼神愈发坚定，云师兄救自己脱离苦海，他一定要帮云师兄逃离仙尊的掌控。 此时，云舒玉正坐在阁楼卧房里的桌子旁，侧过头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奇怪道：「是有人在背后蛐蛐我吗？」 说完搓了搓桌子上依旧唿唿大睡的黑蛋，对沈岚雪道：「怎么好像又沉了，是天雷吃多了长胖吗？」 沈岚雪戳戳黑蛋的腰，道：「它快步入成年期了。」 「成年？那它会化形么，化形之后大概几岁？」云舒玉眼睛一亮，「清欢这次回来就长大了，肯定没小时候好玩儿了。」 沈岚雪眸色微深：「或许，但噬天兽的化形概率极低。阿玉……你若是喜欢孩子——」 「打住。」 云舒玉直接捂住沈岚雪的嘴巴，威胁道：「你不许动歪心思，小孩子和灵兽、神兽是两个概念的东西。」 沈岚雪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失落，而后探出舌尖在云舒玉手心轻轻舔了舔。 云舒玉一个激灵，立马收回手，然后感觉身体不太对劲儿。 他知道沈岚雪暗地里不知道对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小动作，不过好在只在二人独处的时候他才会这么奇怪。 低头看了看，果然看见沈岚雪那处也格外精神，压下那种特别的反应，直接躺到了床上盖好被子，状似睏倦道：「睡觉了，不许折腾我。」 沈岚雪垂了垂眸子，爬上去隔着被子抱住云舒玉，在他耳边落下一吻：「好……睡吧，我陪着你。」 云舒玉心里快笑疯了，过了一段时间转头一看，果然看见沈岚雪眼睛都憋红了，眼尾也染上淡淡的红晕。 于是转身亲了亲沈岚雪，笑道：「小梅花儿真听话，自己来拿奖励吧。」 三天后。 云舒玉坐在院子里的青松下自己和自己对弈，一抬眼就看见奔着自己过来的元鹤安。 沈岚雪恰好去给他做灵食了，所以难得的不在他身边。 元鹤安看见云舒玉自己坐在院子里，眼睛都亮了，走到他面前直接掏出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道：「云师兄，你该喝药了！」 云舒玉：「……？」 他看了眼桌子上那碗黑褐色、还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汤药，不自信道：「师弟，师兄身体挺好的，好像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这药是……」 元鹤安视死如归地提醒道：「师兄，你不觉得……你和仙尊之间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云舒玉：「哪里……不对劲儿了？」 元鹤安看了看四周，没看见沈岚雪但是还是慌得一批，声音比刚才小了不少：「就是，杨师兄不会和六真真君手牵手走路……」 云舒玉心里一乐，这才明白癥结所在——元鹤安应该是那天看见他和沈岚雪拉手了。 他看着元鹤安一脸「你快醒醒」的表情，琢磨着怎么和他解释这件事。 奈何桌子上那碗药味道实在是太歹毒，他忍不住掏出个小法宝检测了一下，结果出来后用神识扫了扫，发现这药居然是解蛊术的。 看着元鹤安在那儿期盼着他能把药喝下去，云舒玉突然觉得自己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元师弟这是以为他被沈岚雪下蛊了…… 他要是真开口解释，每一句话都会被认为是被蛊虫影响了认知，揉了揉眉心，道：「师兄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还是多谢师弟的好意，这药你拿回去吧。」 元鹤安又咬咬牙，道：「师兄你不喝药也行，你让我给你探查一下身体。」 虽然自己大概率查不出来什么东西，就连元吉道君都没说云师兄有什么异常，自己这个半吊子肯定查不出来。 可是万一呢？他云师兄这么好一个人，绝对不能被仙尊这么糟蹋！ 云舒玉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憋笑道：「不必了，师兄身体好得很。」 元鹤安还想说什么，结果看见沈岚雪出来，立马端着药碗跑了。 沈岚雪一直都知道宗门里其他弟子怕自己，见元鹤安看见自己像老鼠见了猫也不在意，把刚做好的点心放到云舒玉面前，柔声道：「阿玉快尝尝。」 云舒玉捏起一块儿晶莹剔透的点心放进嘴里嚼了嚼，味道是很淡的奶味和桂花味儿，甜而不腻，又吃了几块儿才问道：「你刚才神识没外放吗？」 沈岚雪摇头道：「没有，这玲珑桂月糕里面放了万年的灵植，需集中精力制作。」 「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云舒玉指了指沈岚雪，又指了指自己，「元师弟发现咱们两个的关系了，以为我被你下蛊了，刚才过来是给我送解蛊的汤药。」 第238页 沈岚雪：「……」 第129章 妖皇秘事，秘境开启 在元鹤安明里暗里的暗示中，云舒玉装瞎了半个多月。 每次等到元鹤安忍不住要开口坦诚相告的时候，他都会找藉口把话题岔过去。 这么忽悠个孩子云舒玉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但是真要和元鹤安说了他肯定不信。 毕竟当初在无名山，要不是沈岚雪自证大道，震鳞他们也是不信的。 在元鹤安越来越便秘的脸色里，他们终于到了无妄海附近。 无妄海上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根本看不清前方路况，就连神识也只能探出去二十几米，低头看见的是黑蓝色的海水。 云舒玉见状收了飞舟，几人落在无妄海的海岸边。 进入无妄海中的龙岛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拿着地图用法宝之类的贴着海面飞行——这才能看清前面的路从而藉助地标找到龙岛。 要么就是找龙岛上的龙族让他们引着进去。 虽然萧承南小时候也生活在龙岛上，奈何他现在脑子不好使，所以云舒玉选择拿出华夭留给他的枯枝，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不出一刻钟，华夭就到了此处海岸，身后还跟着个头顶龙角的男人。 这男人玄衣、黑髮、银眼，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看着俊美，身上却带着很浓的煞气，像是下一秒就要掏出刀来杀人。 这应该就是敖焰了，于是云舒玉率先开口道：「华夭叔，叔夫……」 见敖焰沖自己点点头，又丢给自己一个纳戒，他就知道这又是一个不善言辞的。 华夭注意到他们身后还跟着个脖子上挂条龙的元鹤安，先对着沈岚雪点点头，之后若有所思道：「小玉儿来了啊，是为了此次龙族秘境吧。」 云舒玉点头：「是为此而来。华夭叔，这是我同门师弟元鹤安，他此次是为了龙族秘境里修復龙珠和龙筋的东西来的。」 元鹤安对着华夭和敖焰行礼道：「见过二位道君。」 华夭又看了眼他脖子上时而半死不活、时而一通乱动的银龙，颔首道：「不必多礼，随我们来吧。」 敖焰也不说话，抬手打出三道光束进入三人体内。 云舒玉脑子里立马就出现了无妄海的地图，而且发现眼前的雾气居然消失不见了，于是唤出松柏御剑而起。 沈岚雪唤出岁寒，元鹤安拿出法宝，众人很快就抵达了龙岛。 龙岛……云舒玉觉得名不符实，这哪里是岛啊，这都快赶上两座大型城池的面积了。 好在无妄海够大，要不然都要改名叫龙岛了。 并且龙岛上尽是一些嶙峋的怪石，山峰也是又高又陡峭，整座岛上的岩体都是黑色的，没什么植物。 落到龙岛入口，又跟在敖焰身后走了一段曲折的路，这才到了一处山洞的禁制前。 只见敖焰打出一块儿令牌，众人这才进入了敖焰的住处。 入目是一座建在黑色怪石之间金碧辉煌的宫殿，很符合龙族一贯的审美。 进去后能看见婢女来来回回穿梭，里面的装修极尽奢华，看得云舒玉眼睛疼。 华夭笑着招唿众人前去用饭。 介于一共五个人两个不说话，一个忙着给银龙餵饭，整个饭桌上就只有华夭和云舒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云舒玉：「华夭叔，龙族秘境里真有什么龙神秘宝吗？」 华夭摇头道：「你听谁胡说的，你这次进去玩一玩就好，别去找什么秘宝。真有什么秘宝早就被他们本族的龙找到了，还轮得到外人。」 云舒玉贊同地点头，伸手在华夭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个圆滚滚的红果子，看着似乎是糖渍过的，放进嘴里之后差点没被酸吐。 他刚才看华夭夹了好几个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怎么……诶？ 「华夭叔，你……」云舒玉漂亮的黑眸亮得不行，指了指华夭的小腹。 华夭撂下筷子，比之前更加漂亮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粉，点了点头。 云舒玉扫了眼桌子上的人，设下结界传音道：「几个月了？」 华夭：「四个月。」 云舒玉激动道：「没事儿，等我从秘境里出来给你带孩子。」 他恨不得现在就抱到手，华夭的孩子肯定能像他这么…… 咳咳，虽然敖焰黑了点，但是他相信这个孩子一定不会这么黑的。 华夭有些无奈：「这孩子生下来还要孵化个几百年，等它破壳我再叫你过来。」 这边说着话，那边「啪」的一声脆响，元鹤安揪住咬碎了桌角的萧承南，有些尴尬地看向在座众人。 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抱歉，他脑子不太好使。」 萧承南一条没胳膊粗的龙还在死命地咬着桌角，好像不把它再咬下一块儿誓不罢休一样。 元鹤安都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可惜手里的萧承南体会不到他的想法，「嘎吱嘎吱」地继续啃着。 恰好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华夭拍手唤来婢女，让她们把东西撤下去换上饭后茶点。 就在元鹤安考虑要不要当着敖焰的面打萧承南一巴掌时，敖焰开口了。 「让他吃吧，这里面有他能吃的东西。」 敖焰说完打量几眼萧承南，问道：「这是萧君尧的儿子？」 云舒玉答道：「是，这个是萧君尧第九子——萧承南。」 第239页 「呵。」敖焰冷笑一声，「那老东西还在用这种邪道才会用的东西。」 猜对了，云舒玉心中一喜，敖焰果然知道内情。 在场所有人目光全部投向敖焰。 敖焰似乎是有些不适应这么多目光看向自己，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道：「你们以为萧君尧当年是如何当上妖皇的，全靠吞噬了他两个儿子的龙珠。」 「萧君尧生的孩子，全都是给他铺路的药引子。」 云舒玉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又问道：「那为何没有皇子反抗他？」 敖焰默了一瞬：「那厮在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通过母体给他们下了禁术。这之后生出来的孩子都会疯癫不似常人，必须按时服用解药才能活命。」 云舒玉不禁唏嘘，难怪萧承南这么疯，又接着问：「叔夫，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敖焰满脸鄙夷道：「我与他幼时相识，这禁术还是我同他一起发现的，只不过他以为我不知道。」 「萧君尧登上妖皇之位后不久，妖皇宫里就传出来大皇子和二皇子一个病逝，一个经脉逆行而亡，很容易就能猜出来。」 云舒玉指了指萧承南：「他身上还有禁术吗？」 敖焰：「没了，应是萧君尧挖龙珠的时候顺手给解除了。」 元鹤安瞳孔一颤，他就说……为什么萧承南每天都在和他说不想吃药了。 又为什么萧承南已经到合体期了，还待在妖皇宫不出去。 不是不想出去，是不能出去。 他摸了摸桌子上还在啃石头的银龙，心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恭敬问道：「道君，那他还有救吗？」 敖焰看了眼萧承南，道：「八成没救，除非你能在秘境里找到上古龙族的遗骸，或许还能给他换个龙珠什么的。」 元鹤安神色一喜：「多谢道君。」 距离龙族秘境开启还有三天，众人就先在敖焰的宫殿住下了。 云舒玉在元鹤安快瞪掉的眼珠子里和沈岚雪住进了一个房间。 三天就在逗逗元鹤安、安抚沈岚雪、顶着敖焰要吃人的目光，感受了一下胎动里过去了。 龙族秘境开启了，易容成和原本面貌有六分相似的云舒玉和沈岚雪对视一眼，又回头嘱咐元鹤安自己给他的法宝能用就用，小命只有一条。 三人一龙不紧不慢地进了天空里的秘境入口。 眼前一花，云舒玉落到地上，不出意外又剩下自己一个了。 他拿出沈岚雪给他的法宝尝试着联繫了一下，还是不出所料，联繫不上。 不过……他抬了抬左脚，这金鍊上面有沈岚雪的神识，他倒是不担心沈岚雪找不到他。 他比较担心的是元鹤安，还有痴傻的萧承南，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随机到一起。 龙族秘境里是白天，他开局的地方看起来是个小树林的中间，他向外看了看，还能看见外面的黑压压的山峰。 还不错，这附近没感觉到有什么危险的妖兽，云舒玉抬脚便要离开此地。 刚抬起的脚放了回去，他看了一眼地上露出来的两只眼睛，毫不留情地一剑刺了下去。 尖啸声响彻在整个树林，云舒玉有些痛苦地蹙了蹙眉，这地魑怎么还是这么烦人。 就算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尖叫声也能影响到化神修士，甚至封住听觉也能影响到神识。 最关键是这东西不会被神识发现，依附于泥地上，被人踩到或是刺伤就会发出刺耳的尖叫，立志于把猎物震死。 再配合上它堪比强力胶水还粘稠的外表……极其噁心人。 一阵微风吹过，地上的枯叶反常得全都飘了起来，云舒玉看见除了自己脚下这一块儿，地上密密麻麻得都是眼睛。 云舒玉：「……」话说早了，这个开局一点都不好。 他直接拿起松柏想御剑，结果发现此地禁止凌空，就连轻功都不允许，只能一步一步走出去。 云舒玉：「……」他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已经很多年没这么无语过了。 于是只好封闭住听觉，表情狰狞地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走出地魑林，云舒玉当即把脚上的鞋扔了出去，这双鞋要不是川月给他做的品级高，早就被地魑粘掉底了。 「大人，那边有个化神的人修！」 云舒玉穿鞋的动作一顿，然后飞速穿好鞋站起。 负手而立看向不远处从两山之间走过来的几个妖修，自我怀疑道：「我长得有这么像软柿子么……」 第130章 金公子豪爽 「你脑袋里是塞了个芝麻吗？说了多少次喊公子，你再叫大人一下试试，我把你头拧下来！这次来秘境就多余带你……」 清脆的少年音从不远处传来，云舒玉看了眼对面的几个妖修后，忍不住闭了闭眼。 对面来的一共四个妖修，三男一女。 为首之人看着还是个十七八的少年，面容清秀带点婴儿肥，看起来性子骄纵，修为也在化神中期，但是有些虚浮。 这少年浑身上下都是金灿灿的，金髮金眼就罢了，身上流光溢彩的法衣还是金色，走在这暗色的怪石间就是个活靶子。 云舒玉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对面这少年怕不是金子成精，不然怎么能这么……耀眼。 其他两男一女修为都在合体期，以一种拥护的姿态护在最少年身边。 第240页 刚才说话的是其中一个脸上有一大块儿红色胎记的男妖，面容有点尖嘴猴腮的意思。 云舒玉看见这男妖，猜测他原型应该和猴子沾点关系。 对面几人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索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对面的人先开口。 那少年站到他面前，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目光游走间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个遍。 云舒玉倒是没觉得冒犯，少年的视线里面没有什么让人噁心的意味，只是很纯粹的在看他长什么样子。 而且他现在恢復记忆后，看谁都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慈祥」，就和长辈看自家后辈差不多。 其实也说的通，真要追究三千世界都是他「创造」出来的。 少年打量完，从怀里掏出个储物袋，问道：「你愿不愿意让我在秘境里跟着你？我可以给你三百万极品灵石。」 云舒玉：「……？」 这边他还没表达自己的意见，少年身后的蛇眸女妖就开口了：「公子，长老说的贵人不一定就是他，还请公子斟酌。」 少年「哼」了一声，不屑道：「你少管我，我就看他顺眼。」 云舒玉这才有机会开口：「这位……小公子？我还有要事在身，怕是不能让你跟在身后。」 少年站在原地又掏了掏，有些肉疼道：「最多再给你二百万极品灵石，一共五百万极品灵石，本公子就是想跟在你身后而已。」 这是……什么品种的散财童子？ 云舒玉一时无言，要知道五百万极品灵石，这在普通散修的眼里，可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天文数字。 就算是在一些世家里，培养一个子弟都不会投入这等数目灵石。 九玄宗亲传弟子的月例也才两块儿极品灵石而已，真要用上什么灵石，还是得靠自己去外面接任务或是师门补贴。 这少年看着修为不高年岁不大，一下子拿出来五百万极品灵石，只要求跟在他身后，是有什么目的？ 云舒玉目光开始不善起来。 少年不是傻子，也看出来对面人的变化，有些为难，蹙眉道：「我可以告诉你为何非要跟在你身后，但是你得发誓，不会把听到的一切说出去。」 云舒玉随口道：「我发誓。」 天空里响起了两声闷雷，天道承认了。 少年有些惊讶，但这雷里面确实带着法则之力，于是放心下来，道：「我此次来龙族秘境，是为了寻找先祖在这儿留下来的秘宝。 「此前我们家已经找了近万年，都没找到过。这次来之前，族中长老演算后告诉我，说我会在秘境里遇到个贵人。」 「这贵人是个人修，跟在他身后，我就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云舒玉听完差点没笑出声来，眉眼含笑道：「小公子怎知我是你的贵人？」 少年脸红了红，似乎是被这笑容晃到了眼睛：「因为……因为你长得好看，我瞧着舒心。」 云舒玉掩面笑了笑，这小孩儿怪有意思的，反正小孩儿身边的护卫对他没有威胁，遇到就是缘分，自己又向来气运逆天，于是向少年伸出手，道：「那把灵石给我吧，我允许你跟在我身后。」 少年干脆地把东西给了云舒玉，脸颊红扑扑地，道：「你别叫我小公子了，你叫我金桂就好。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金蟾折桂？云舒玉莫名想到了这个词，掏出个法宝看了眼面前少年的原型，果然是个金蟾。 他收起法宝，思索片刻道：「宁玉。不过，我还是叫你金公子吧。」 金桂有些失落地点点头，问道：「宁玉，你打算去哪？」 云舒玉看了看四周，从地魑林出来后正前方是两座又高又长的山，中间的地缝看着幽深莫测。 左侧倒是一片坦荡，不过上面飘着浓雾，右侧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只有他们暂时停留的地方是一片空地。 于是干脆坐在了地上，回道：「先不走，等我道侣。」 金桂瞪圆了眼睛，错愕道：「你……你怎么有道侣？！」 云舒玉反问道：「我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不能有道侣了？」 金桂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云舒玉，只感觉自己刚刚躁动的内心现在如同一潭死水。 他们金家人从来不做什么破坏他人感情的事，所以……自己还是歇了心思吧。 云舒玉见金桂背对着他坐下去，看起来蔫蔫地，再联想到一只蔫巴巴的金蟾不禁有些想笑。 低笑两声，随即闭目养神，等着沈岚雪过来找自己。 还没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心念一动睁开双眼，看见浓雾那边走出个玄衣人影——果然是沈岚雪。 云舒玉喜滋滋地看着黑髮黑眼，身着玄衣的沈岚雪，暗嘆道他家小梅花儿穿什么都好看，直接扑到他身上：「阿雾你来啦！」 沈岚雪迷茫一瞬，看见坐在地上的金桂等人反应过来，回抱住怀里的人：「嗯，来了。」 金桂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他还等着宁玉道侣过来……若是个修为不高、长得还不好看的，他还打算嘲讽一下呢。 结果他这道侣怎么不仅修为在他之上，长得还这么……人妖共愤啊！ 没天理，自己都五百八十岁了还是这么个未成年的模样，真是人比妖气死妖。 云舒玉短暂抱了一下沈岚雪，而后对着地上的金桂道：「这是我道侣江雾，这是金公子。」 第241页 沈岚雪对着金桂点点头。 金桂眼神幽怨地看着沈岚雪，道：「见过江前辈。」 云舒玉也不拖拉，指了指金桂他们来时的地缝道：「我觉得那儿有好东西。」 这回是金桂身后那个面相老实的男妖开口道：「地缝后方是一片湖泊，我们在那儿没发现什么，地缝里也没有东西。」 云舒玉挑眉道：「那你敢不敢和我打赌，我去一定能找到好东西？」 天道都是他爸爸了，好东西不留给亲儿子还能留给谁？ 第131章 人体挖掘机 这男妖还真不敢赌，只因面前的青年太过自信，就好似他一进去，里面的好东西就会主动跑到他手里一般。 见男妖不搭话，云舒玉无趣地转身朝着地缝走去。 沈岚雪紧紧贴在他身边，抬手牵住他的手，然后轻轻瞥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金桂。 金桂被这一瞥吓得差点变出原型，立马不敢再偷偷打量云舒玉了，跟个鹌鹑似的躲在护卫身后。 宁玉这道侣真实修为绝对不止合体期！ 「你别吓到小孩子。」云舒玉察觉到沈岚雪的小动作不禁失笑，「这孩子刚给我送了五百万极品灵石。」 沈岚雪绷着脸用传音回道：「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云舒玉这倒是没看出来，但沈岚雪说看出来了肯定不会骗他，哄道：「我不理他就是了，一会儿找个藉口脱身。」 沈岚雪：「好。」 众人很快就走进了地缝，云舒玉想着来都来了，起码得把人带到地方。 他是真觉得地缝这个方向有什么好东西，又似乎和自己关系不大。 进了地缝，两边是高耸漆黑的山壁，抬头只能望见一线天，光线都暗了几分，岩体看着是黑灰色的，上面像是蒙了一层雾气。 走了大概一刻钟，云舒玉把手放到岩壁上擦了擦，结果擦下来一手黑灰色的东西。 原本黑灰色的岩壁上留下个发白的手印，没怎么在意，问道：「阿雾，你之前来过这龙族秘境吗？」 沈岚雪摇头道：「不曾。在妖界时有事耽搁，就错过了秘境开启的时间。」 云舒玉点点头，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法衣白了一块儿。 云舒玉：「……？」 他也不是色盲啊，手上的东西不是黑的吗？ 又走了一会儿，一切如常……不对，好像不太正常。 云舒玉打量着左侧岩壁上熟悉的手印，顿住脚步，举起手又搓了搓那处，就见手印的颜色从发白变成了全白。 也不是全白，巴掌大小的地方还有点微微泛黄，呈现出骨骼的质感。 他看了眼沈岚雪，心情复杂道：「这山不会是什么东西的遗体吧。」 沈岚雪：「是。」 他来秘境之前，特意要求沈岚雪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许出手，就连秘境里的什么线索之类的也不许告诉他。 他想提升实力就不能一直靠着沈岚雪和法宝，修士又是在生死之间才能激发出潜能。 他现在是肉体凡胎，神格又沉寂，就算有菩提骨辅助，但又有本源之力影响，心性和当初在神界时自然比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此次龙族秘境他都想好了，能和人打就打，打不过再跑，感受一下真正的生死搏斗是什么感觉。 距离上次感受到濒死的时候，还是在妖界游歷那些年，如今再去细想却发现那些体悟已经很模煳了。 可这个东西……他现在好像打不过。 金桂发现前面的云舒玉停住不动，对着旁边的岩壁一脸复杂，自己也伸手上去摸了摸，只摸了一手灰。 金桂：「……」 好脏啊啊啊！他为什么要想不开摸这个！ 他用了几个清洁术都没什么效果，直接把手上的灰蹭在了尖嘴猴腮的男妖身上。 男妖：「……」 云舒玉对着金桂道：「金公子，我们怕是进入阵法之中了。」 金桂这下手都顾不上擦了，拿出自己的法宝探测后才道：「可是我这儿怎么没显示？这可是宗师宗师灵器……」 「那就不得而知了，此处我们已经走过一次了，我留在墙壁上的手印还在。」云舒玉收回手一脸淡定，「而且左侧这山也不是什么山，而是某种东西的骸骨，我们应是进了这骸骨主人设下的阵法。」 金桂一听自己刚才摸得是不知名生物的尸体脸色更难看了，凭着对「贵人」的信任问道：「那我们怎么办，为何我们来时没发生这种情况？」 云舒玉抬头望了望天，高深莫测道：「许是这骸骨的主人觉得我比较顺眼。」 金桂：「……」 既然是阵法肯定会有阵眼，阵眼的设定除了那些有固定解法的阵法，其他的全凭设下阵法之人的心意。 阵眼可以是一花一草一木，也可能是一块石头，又或许是什么小动物之类的，究竟是什么无法用神识确定，只能凭藉运气和洞察力。 此处地缝只有三人宽，没有任何植物存在，两侧的岩体还是遗骸，向前走走不出去，向后走应当也是一样。 出现异常的只有左侧的岩壁，所以阵眼一定就在岩壁上。 云舒玉看着手边裸露出来的白骨，念叨一句「前辈见谅」，然后拿出法宝打算从这块儿开始逐步挖掘出这具遗骸，结果法宝一上去根本没有效果。 第242页 他不死心地又换了好几个，结果还是一样，低头瞧了眼自己还有些黑的手，在岩壁上蹭了蹭，蹭下来一大片黑灰。 云舒玉：「……」 虽然感觉努力的方向对了，可是怎么就……非得用手挖吗？ 「是你想的那样没错。」沈岚雪也上前开始一点点扫去骸骨上的黑灰，「把这一片清理干净就能进入下一步考验了。」 「金公子，快过来帮忙。」云舒玉笑眯眯地招唿金桂，「早挖完早解脱。」 还好不只是他和沈岚雪两个人，要不然这得挖到什么时候。 也不知这骸骨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恶趣味，设置个阵眼非得设在自己身上，还得一点点挖出来。 金桂面色扭曲一瞬，第一反应也是用法宝，见法宝真抠不下来一点东西，自己随手摸一倒是把上面都直掉黑灰，终于放弃挣扎开始认认真真挖墙。 身后的几个护卫也都开始行动，速度不知道比金桂快了多少。 云舒玉一边挖一边面无表情的想着——这算什么，人体挖掘机吗？ 清理了大概小半个时辰，这面「山壁」上所有能用手清理掉的黑灰终于被清理干净了。 众人面前呈现出的是一面大概两人高、两丈长的「骨墙」，能用肉眼分辨出这墙是嵴骨的一部分。 这具遗骸看起来似乎歷经了悠长的岁月，骨头已经泛黄了。 云舒玉看清这骨头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龙」，感受到须弥里白蛋的躁动，他就把白蛋放了出来。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白蛋一头扎进嵴骨消失不见。 「白蛋——」 云舒玉看了沈岚雪一眼，见他神色自若就知白蛋没什么危险，而后对众妖道：「我和阿雾先行一步，金公子随意。」 于是拉着沈岚雪轻而易举踏入嵴骨内部，还没站稳，他就听见道响若洪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吾等了汝几千年，汝为何才来——」 第132章 沈华溪的告诫 几千年？那这个等的好像不是自己。 云舒玉有种奇妙的直觉，没开口回答，而是看向沈岚雪。 踏入嵴骨后，两人进入了类似当初和天道对话的虚无之地，只能看清彼此，除此之外皆是漆黑一片。 沈岚雪也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恭敬道：「前辈是在等我吗？」 那声音再度响起。 「是。汝若再不来，吾就要消散了。」 沈岚雪：「不知前辈所为何事？」 「汝可知沈华溪？」 云舒玉瞳孔地震，果然来了。 沈岚雪神色一凛，道：「那是我母亲。」 「是了，汝身上有她的血脉。她走之前……托吾给汝留一样东西。」 声音说完，虚无里就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宝珠，还散发着莹润的光泽，两人认出这是个留影珠。 沈岚雪站在原地，睫毛颤了颤，眼底的情绪很复杂，似乎是有些近乡情怯。 「别怕，我陪你一起。」云舒玉拉住沈岚雪的手，两人一起走向不远处的宝珠。 他握住沈岚雪微凉的手，一起将手放在宝珠之上。 一道白衣身影从宝珠里跳了出来。 隔了几千年的岁月，沈岚雪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那道半虚的影子，像是要把她刻在心底。 从前他身为白梅树的时候无父无母，有的只是把他创造出来的人罢了，投生到浮生大世界才有了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就算他从未见过他的母亲，可看见这道虚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酸涩。 在苏碧烟的日记里，云舒玉能感受到沈华溪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这下看见沈华溪的长相，的的确确很符合苏碧烟对她的描写。 面前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梳着随云鬓，身着银丝灵蝶百花裙，上面的灵蝶熠熠生辉。 黑髮黑眼，容貌昳丽，气质温柔如水，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那双凤眼和沈岚雪的很相似，看着笑吟吟的，嘴角也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沈华溪先是理了理自己的衣裙，眼底晶莹，似乎盈着泪水，柔声道：「岚雪，好孩子，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当你看见这个留影的时候，我已经去往上界了。」 云舒玉不禁惊诧万分，沈华溪是仙界之人？那…… 对面的沈华溪顿了一下，再度开口道：「其实你本来不该来到这世上的，按照你父亲的计划……我此番到下界渡劫是不会有孩子的。可你却突然来了，我只好趁你还未出世将你取出交给松风抚养。」 「不要为我伤心难过，我经歷的那些不是你了解的那样，我在下界和上界都过得很好，但我没办法把一切都告诉你。切记，如果有朝一日飞升上界，千万不要来找我，在飞升之前把血脉彻底换掉，不然恐遭杀身之祸。」 云舒玉蹙起眉，沈华溪说完这些，让本就不甚清晰的情况更加复杂了。 沈岚雪的表情有些凝重，沈华溪话里的重点太多了。 上界之人、「父亲」的计划、换掉血脉、杀身之祸…… 沈华溪悲伤的表情逐渐收敛，眉眼间又挂上淡淡笑意：「不过……娘算到你以后会有一场天定姻缘。也不知道你来时带没带人过来，娘给你们两个准备了见面礼，拿上之后就离开吧。」 第243页 云舒玉嘴唇动了动，而后看着沈华溪的虚影突兀地消失在虚无里。 虚影消失后，宝珠爆开，里面露出了朴素的对戒，黑色戒指上面只有一点银丝点缀。 沈岚雪看了一会儿，然后上前拿下对戒，将其中一枚套在自己手上，转身走到云舒玉身边又将另一枚套在他手上。 云舒玉神识在芥子里扫了扫，发现自己手上这两枚芥子是共通的，里面和他们有的东西差不多，都是些灵石、法宝和功法之类的。 不过不一样的是，里面一角有很多衣服，那些衣服看着是从婴儿时期一直到两三岁的孩子穿的，做工有些很粗糙，像是初学者缝制的衣服。 沈岚雪拿出个虎头帽握在手里看了半天，一言不发，最后把它放了回去。 「汝还有什么想问的？」 沈岚雪：「我母亲是何时找到前辈的？」 「她四千年前过来托吾帮忙，作为交换，她给了吾需要的东西，让吾可以再多存在几千年等吾的族人。」 沈岚雪心中一震，四千年……自己现在三千多岁，说明松风道君起码养了他八九百年的时间，他才能顺利出生。 云舒玉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声问道：「那前辈您等到自己的族人了吗？」 声音这回沉默的时间有些久，半晌才道：「等到了，吾还要多谢小友带吾那后辈进来。作为答谢，吾给你那条白龙注入一丝金龙血脉，日后就看它造化了。」 云舒玉想起入口处的嵴骨，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能力产生了怀疑，那嵴骨一看就是龙的嵴骨啊！ 怎么可能是……金蟾？ 「吾乃金龙，但不曾想近万年过去，吾后代金龙的血脉微乎其微。」 声音不再说话了。 云舒玉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不小心把心里话问出来了，不禁有些尴尬。 金龙变金蟾……这跨度也太大了，物种都变了。 他是没在金桂身上看出什么金龙血脉，这丝血脉要不是金桂进入了金龙体内的空间，想来也是不能被发现的。 金龙这回是恰好发现了沈岚雪身上沈华溪的血脉气息，这才放他们进来，金桂他们只是顺带的。 「好了，汝等离去吧，吾也该去了。」 「等等前辈！」云舒玉在被金龙丢出去之前连忙开口，「前辈你知不知道这龙族秘境中，哪处有上古龙族的遗骸？」 「山之南，海之北。」 被丢出去之前，云舒玉接住了被扔过来的白蛋。 白蛋看着比消失前胖了点，浑身上下泛着金光，他果断把白蛋塞回须弥。 等两人再次站稳，云舒玉抬头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地缝之中了，而是处在一处山谷里。 这处山谷的岩壁依旧是黑灰色的，但是上面生长了许多暗色系的花朵，重重叠叠的像是一群人脸堆积在一起。 看着倒是没那么光秃秃了，就是有些诡异，而他们对面就是一片海，这片海岸上除了他们两个就没有其他人了。 云舒玉辨别了一下方向有些意外，这金龙前辈人还怪好的，直接把他们送到目的地了。 第133章 龙神秘宝 不过找什么上古龙族的遗骸不急于一时，萧承南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这处龙族秘境本身就算是上古龙族的墓地，后来死亡的龙族也可以选择将自己的遗产或是尸骨留在这里，让有缘之人继承。 萧承南要是有缘肯定能找到这儿来。 云舒玉看了看身边依旧沉默不语的沈岚雪，暗嘆一声，现在比较要紧的是他的小梅花儿。 刚刚沈华溪的话中蕴含着太多信息，但最核心的还是沈华溪流露出来的，对沈岚雪的关心爱护。 正是因为爱着这个孩子，所以才会担心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已有家室，还会亲手给他缝制衣服。 虽然还有谜团没能解开，但就连云舒玉也能体会到沈华溪对沈岚雪的期待和疼爱。 她不是不爱她的孩子，她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知道沈华溪的遭遇后，云舒玉担心了好久，一直害怕沈岚雪会因此对自己的身份产生厌恶，好在沈岚雪不是很在意这个。 可是终究还是心底的一根刺，就算是被天道投生的，也不会希望自己的来歷那般……不堪。 但刚才透过沈华溪的三言两语，她否定了沈岚雪不堪的来歷，云舒玉知道，一切并不是他们了解的那么简单。 沈华溪除了这些，只提到她到下界渡劫一切都在沈岚雪父亲的计划之中，却并没有告知「父亲」的身份。 这说明沈岚雪的父亲也是上界之人，知道「父亲」是谁对沈岚雪没有好处。 问题又来了，为何沈岚雪体内没有本源之力？ 是没有，还是其他人看不出？ 但这「本源之力」就连沈岚雪本人也感受不到。 而后，沈华溪又告诫沈岚雪飞升之前要把全身的血脉换一遍，飞升之后也不要去找她，恐遭杀身之祸。 可沈岚雪是她在下界生下来的孩子，血脉按理来说和沈华溪仙界的身体没什么关系，和那个所谓的「父亲」就更没关系了。 能证明沈岚雪是他们两人孩子的只有本源之力。 「杀身之祸」很微妙，沈华溪没说是谁会杀沈岚雪，只是告诉他不换血脉会有危险。 那么，要杀沈岚雪的会是沈华溪在上界的仇人吗？ 第244页 又或者是……云舒玉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要杀沈岚雪的不会是那个做好了一切计划，却被沈岚雪的投生干扰了计划的「父亲」吧？ 云舒玉转过头和沈岚雪对视一眼，在他眼里也看见了担忧，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这些都不是问题，沈前辈看起来在上界应该过得不错。等咱们两个飞升上界先去找我爹收留咱们两个，之后的事情从长计议。」 沈岚雪点点头，抱住云舒玉长嘆一声，道：「好……」 归根结底还是他太弱了，所以……母亲才不愿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当初的松风道君也是如此。 他抬起左手抓握一下，指节发出脆响……现在的力量还是太弱了。 云舒玉被抱着也不乱动，但是莫名感觉自己有点心慌，就像是…… 突然，他发现自己体内的神格动了动。 对面黑蓝色的海水爆发出一道沖天金光，似有异宝出世。 云舒玉看见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流光，兴奋地拍了拍沈岚雪的后背：「好东西，我去把它抢回来！」 抢不抢的真就不是很急，刚才云舒玉粗略看过，向那金光冲去的流光起码有十几道，第一时间敢去争夺这宝物的肯定是修为最高的合体期修士。 合体期修士打架真要是碰上实力相当的肯定要缠斗一会儿，就算是几息时间，也足够他加入战局了。 此时那道金光依旧浮在海面，其他的流光已经三三两两缠斗在一起了，还有更多的流光在赶来的路上。 云舒玉唤出松柏剑，对着沈岚雪粲然一笑：「我去去就回。」 沈岚雪勾起嘴角点头，他能感受到这些人不会对云舒玉造成太重的伤，既然阿玉想要成长，自己就不能一直拘着他。 这边云舒玉刚飞进海域上空，就见金光消失不见，一个大概有篮球那么大、还闪着白光的东西朝自己飞了过来。 云舒玉：「……？」 这什么东西过来碰瓷了！ 他只是想先和几个人打一架再悄悄把宝物顺走的，不是想和在场所有人都打一遍啊…… 于是他抬起松柏剑，把朝自己飞过来的东西抽走，而后身体僵硬一瞬，被抽走的东西又飞回来狠狠砸在他胸口。 云舒玉都快吐血了，只得接住这东西扫了一眼——金灿灿的蛋。 「别打了，龙神秘宝让那小子捡漏了！」蓝发红眼的男妖大吼一声，抡起巨锤向云舒玉砸过去。 本来甩着鞭子的女妖一看，一个化神小儿居然截胡了龙神秘宝，立马调头朝着云舒玉抽过去：「毛都没长齐还敢过来！」 在场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也不再缠斗，全都朝着云舒玉攻过去。 云舒玉都想把怀里的蛋扔出去了，可这蛋砸到他身上之后，就好像长在了上面。 他只好一手施展《无上日月星辰诀》，一手挥剑接招。 好在龙族秘境里能够引动日月星辰之力，他自然选择了伤害最直接的日光诀，左手掐诀飞快，一个又一个光球直接往凑过来的修士脸上甩。 不小心被那光球沾到的修士全部惨叫一声，身上冒起白烟，没过几秒就不成人形匆匆离开，云舒玉藉机又用松柏剑斩杀了几个妖修。 战斗中的云舒玉身法如同鬼魅，脚踏七星步，剑指处便有鲜血涌出。 一刻钟后，粘稠的血液顺着剑尖流下落到海面。 云舒玉看着已经退到不远处的众修士，不知为何体内的神格又跳动了几下，压下那股异样，嘲讽道：「怎么离我这么远？晚辈只是个小小化神中期的修士，诸位前辈不会怕了吧？」 「放你娘的狗屁！你他妈是哪个老怪物转世重修吧！」满脸络腮鬍的大汉「呸」了一口，左手上还有被日光诀烫出的大泡。 谁家化神中期能在三十几个合体修士的围攻下还游刃有余的反击啊！ 身材高挑的女妖媚眼如丝，娇笑道：「多说无益，这龙神秘宝现在就在他怀里，我们剩下的人也别留后手了，不妨先联起手来杀了带他，再定夺这龙神秘宝该归谁。」 云舒玉装x的心情都没了，神色复杂地又看了一眼怀里的大金蛋，问道：「你们怎知我怀里的就是龙神秘宝？没准就是个普通宝物罢了。」 难不成凭它长得又大又圆？ 龙神秘宝是颗蛋……那可太扯蛋了，又不是龙神復活变成蛋了。 第134章 身份暴露 云舒玉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络腮鬍大汉气得鬍子都撅起来了，愤愤道：「别装了！外面都传飞了，你这厮能不知龙神秘宝会出现在暗烟海？」 云舒玉嗤笑道：「哟，我还真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这蛋我就收下了。」 他说完，就发现金蛋在他胸前动了动，都快气笑了，拍了金蛋两巴掌让它安静点。 妖皇宫真不做人，居然连「龙神秘宝」出世的位置都说出来了。 那自己怀里这个，莫不真是龙神秘宝？ 等到怀里的金蛋不再乱动，他将视线转移到对面的一众修士身上。 现在还剩下十七个修士，其中有四个合体圆满、八个合体后期、五个合体中期的修士，自己还有一半儿多灵力。 过了这么久也没有其他的合体修士赶过来，说明这金光显现的范围有限，没有让整个秘境的修士都看见。 第245页 而那些修为不到合体期的看见这边打斗的灵光也不会上赶着找死，所以自己接下来，还是只需要解决面前这些人。 刚才能轻松解决掉那么多修士，大半是因为他们轻敌，自己又攻其不备。 这下他们知道自己有越界杀敌的实力，还联合起来，怕不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就算再开挂，一个人打这么多个也有些吃力了，虽然自己撑不住了还有沈岚雪…… 云舒玉「嘶」了一声——失算，有沈岚雪在身后兜底，他根本没什么危机感，潜意识还是觉得自己挂不掉，这哪门子去激发潜能。 算了，他握着松柏的手紧了紧，这次就当提升一下自己的实战技巧了。 暗烟海上吹来一阵冷风，云舒玉动了。 对面的修士见他动了，紧随其后开展了勐烈的攻击。 刀光剑影以及法宝的光芒闪烁在暗烟海上，打得天边都亮了几分。 海岸上矮矮的花丛都被这些攻击的余波震得掉了不少花瓣。 「唉你这人，你怎么不去帮宁玉啊！」金桂一落地，就看见云舒玉在空中和一群人对峙，紧接着就看见站在海岸上的沈岚雪，「你不去我去！」 沈岚雪瞥了金桂一眼，把他定在原地，道：「不必。」 金桂都要气炸了，宁玉是怎么看上这什么江雾的？哪有人看着自己道侣被围攻还无动于衷。 他一个外人都看不过去，气道：「你快放开我，你个……你个混蛋！宁玉怎么能打得过那么多人，你是不是想害死……」 「聒噪。」沈岚雪又封住了金桂的嘴，掩在宽大衣袖里的手紧了紧，不是时候，他的阿玉现在还不用他出手。 云舒玉目前确实不需要沈岚雪来救，虽然身上挂了不少彩，内脏也有不少损伤，但他已经解决掉了四个了，剩下的…… 该死，他的神格怎么又乱动？ 动什么不好，动的还是魔神神格，连带着他魔的本源之力都开始乱动了。 他一剑挥退了一波攻击，百忙之中看了眼安安静静的金蛋——这玩意儿不会真是什么龙神转世吧？ 要不然怎么这东西一出来，自己的神格就活过来了。 如若真是龙神，那也不是太古初神，只能是第二代神。 这边想着，那边攻击就更加勐烈地打了过来。 云舒玉应对着眼花缭乱的攻势心里烦得很，动作间身上的伤口涌出鲜血，接了几招后，还有心思去想幸好今天穿的是玄色法衣，沈岚雪应该看不出来什么。 灵力流失的速度加快了，动作也因为血液流失有些滞涩，不过好在这些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 他似乎……再次找到了当初和人生死搏斗的感觉。 可还是有些不一样，觉得差点什么。 「奶奶个熊的，吃我一招！」络腮鬍大汉手持巨斧就砍了过来。 云舒玉提剑挡住，而后打出几个日光诀。 一头暗蓝色秀髮的女妖暂时退出战场，一边尖叫一边拍打着头髮上的火：「小兔崽子，你他妈究竟是剑修还是法修！」 云舒玉又是一招《游丝剑法》打退对面满脸邪气的男修，语气透着几分得意：「在下不才，剑法双修而已。」 战到现在，对面还剩下七个修士。 这些人再次开打的时候纷纷掏出自己的家底，什么法宝、符咒之类的一股脑全都往外扔，不曾想对面的人也有，甚至比他们的还高级。 有人察觉不对就想跑，结果发现根本跑不了，他们已经被困在这暗烟海上了！ 对面这小兔崽子没准是要拿他们练手！ 修士的世界就是如此残酷，弱肉强食在这儿是默认的法则。 强者的「强」体现在方方面面，弱者只能成为强者的养分。 再之后，消耗完法宝和符咒，他们只得硬着头皮和对面的人开打，越打越是心惊——对面的究竟是什么怪物？以化神中期的实力就能达到如此地步，恐怖如斯！ 云舒玉倒是不知道沈岚雪偷偷开了结界，让这些人没有机会逃跑，他打得正在兴头上，完全没有心思再去探查周围。 他也没空揣测对面这些人的心理活动，杀人夺宝在这个世界可太正常不过了，这种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 今天他被这些人看见了脸，就算是他进秘境后不久果断修改的、和本人完全不一样的脸，这些人也不能离开这暗烟海。 笑话，这些人都要杀他了，他要是真把人放走那就是犯病了。 这些修士充其量，不过是质量还不错的陪练罢了。 怀里的金蛋又动了动。 云舒玉刚想威胁它一下，告诉它不准再乱动，结果体内魔神神格却动得更欢快了。 几息之间，魔的本源之力像是沸水般躁动起来，硬生生压过了神的本源之力！ 沖天魔气从云舒玉身上炸开，恰好被结界挡在了暗烟海上，海面上开始跳跃出各种各样的灵鱼。 狂风大作，剩下七个修士全都被这魔气震得倒退十米。 「魔修！」 「我就说这小子怎么不对劲儿！」 虽然对面几个人嘴上在说着话，但谁也没敢上前。 浮生大世界谁人不知魔修的残忍，方才这厮碍于要伪装下手轻了些，这下身份暴露他们没准要受尽侮辱才能死去。 第246页 云舒玉：「……」 他低头对着金蛋勾起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轻柔地摸了摸它的外壳，柔声道：「你可真厉害，知道我打累了所以给我开个挂对不对？等我出了秘境，一定好好『犒劳』你。」 说完云舒玉勾起的嘴角立马收了回去，他现在的状态魔气是一点都收不回去，就连用宗师灵器遮掩都没有用，只能一会儿去问问沈岚雪有没有什么办法了。 「罢了，既然你们发现了，那就再见了。」云舒玉打了个响指，对面七个修士瞬间灰飞烟灭。 「云师……？」 云舒玉向下看了眼，就看见元鹤安揪着软趴趴的萧承南在暗烟海上冒了个头。 元鹤安：「……」 他好像认错人了，所以，现在缩回去还来得及吗？ 第135章 龙神降世 云舒玉不等元鹤安缩回去，自己就下去把他拎起来带到海岸上。 元鹤安看见站在海岸上的沈岚雪，这才确定自己没认错人，整个人安静如鸡，把萧承南紧紧抱在怀里聊以慰藉。 金桂站在沈岚雪旁边，虽然身体不能动，嘴也说不了话，眼神也同样震惊。 「师尊……怎么办啊，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了。」云舒玉随手把金蛋摘下来丢在地上，眉心的金印折射出流光。「我要不要把他们都——」 云舒玉说完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嘴角还挂着隐约的笑意。 沈岚雪闻到他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味，直接拉过他的手探入灵气检查了一遍。 检查清楚云舒玉身上的伤已经在魔气爆发时自愈了，才放心下来。 云舒玉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对，似乎又回到了魔界时的样子，索性拍拍手，又换了一身玄色法衣，整个人直接靠在沈岚雪身上。 察觉到周围有两道视线看过来，他直接侧过头在沈岚雪脸上亲了一口。 元鹤安：「……！」 他他他……他现在好乱，他究竟该先惊讶哪个？ 「元师弟别瞪了，小心一会儿眼珠子瞪下来。」云舒玉站起来走到元鹤安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找到上古龙族遗骸了吗？萧承南没事了吧？」 元鹤安摸不准云舒玉的想法，只好先点点头。 云舒玉「哦」了一声，算了算，他居然和沈岚雪在那金龙遗骸内待了半月之久，现在距离龙族秘境关闭还有八天。 「师弟别怕，师兄刚才是逗你玩的。」云舒玉给元鹤安吃了一剂定心丸，「一会儿师兄把你这段记忆删除，你就当没见过师兄。」 元鹤安又点点头。 云舒玉满意道：「真听话。」 然后抬手清除了元鹤安的记忆，用灵气托着他放到海岸上，又丢了个结界法宝罩在他身上。 这种清除记忆的法术不会对被清除者造成什么损伤，顶多就是昏迷半个时辰而已。 解决完元鹤安，他又走到金桂面前，眼瞧着金桂的眼睛里充盈着泪水，就知道他以为自己要杀了他。 他也不说话，直接干脆地删除了金桂的记忆。 解决完这两个，云舒玉终于有时间去看待在地上的金蛋了，蹲下身子在金蛋上拍了拍，威胁道：「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挖出来？」 金蛋晃了晃，然后又一动不动。 云舒玉也不管它，抓着他随手丢进须弥里，对沈岚雪道：「阿雪，你有办法提前离开这秘境吗？或者帮我遮掩一下魔气。」 沈岚雪颔首道：「遮掩不了，但能出去。我们离开后去哪儿？」 云舒玉想了想，提议道：「还是回无名山吧，华夭叔那里给他传个讯就好，我现在这样，还是在无名山保险点。」 沈岚雪走到云舒玉身边，揽住他的肩，口中念念有词，抬手撕开一道裂隙，两人瞬间踏入。 无名山。 溪客看着突然出现在天灵池边的两人，擦了擦被灵鱼吐在脸上的水。 「好巧啊溪客叔。」云舒玉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掏出金蛋放到溪客面前，「你看这个。」 溪客放下钓鱼竿，打量一番面前带着玄妙气息的金蛋，道：「你哪儿弄来的？」 云舒玉把金蛋抛了抛，笑道：「它自己跳到我怀里来的。」 一刻钟后，金龙殿内，除了还在冬眠的升卿，一众大妖围着这颗金蛋看来看去。 元吉最先把金蛋捧在手里检查一番，而后又一脸严肃地把东西放了回去。 音九也碰了碰金蛋，然后那金蛋居然向后跳了跳，嫌弃之意不要太明显。 音九：「……」 「这就是什么龙神秘宝？」川月有些嫌弃地看着地上的金蛋，「还真是颗蛋，本来还以为萧君尧那老匹夫骗妖呢。」 溪客摸摸下巴：「这金蛋身上的气息有些意思。」 海汐也碰了碰金蛋，结果金蛋居然主动往她的方向靠了靠。 震鳞依旧站在原地没动，东君倒是放出一撮蓝色的小火苗过去，在金蛋旁边晃了几圈，惹得那金蛋直转圈。 东君：「所以……这难不成是『龙神』復活了？」 在场的大妖都没办法确定。 云舒玉倒是感觉到这金蛋里有点东西，但是里面到底有什么，蛋壳隔着他看不出来。 还没等他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金蛋突然跳到他怀里，云舒玉只觉得喉咙一堵，咳出一口瘀血到了金蛋上。 第247页 云舒玉：「……？」 不是，这口瘀血是哪来的？ 金蛋上的瘀血很快被表面吸收了，然后金蛋又跳到沈岚雪怀里。 沈岚雪没受伤自然吐不出什么瘀血，神色复杂地刺破指尖在上面滴了几滴血。 金蛋这才满意地跳回地上，然后开始迅速膨胀，直到变成了半米多高的大小。 云舒玉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就这么一犹豫，面前的金蛋迅速开裂，从里面伸出来一只肉乎乎的小手。 紧接着，巨大的金光和孩童的哭嚎响起，殿外劫云密布，几道天雷直接砸在了金蛋附近！ 「把他丢出去！」云舒玉脸色一变。 沈岚雪迅速将碎了一半儿的金蛋和里面的孩子丢了出去。 雷劫在金龙殿附近汇聚了半个多月，这期间众人出不去金龙殿，只好在殿内等着劫云消散。 好在有川月在，众人还能时不时吃上点珍馐。 东君是个闲不住的，他刚从短暂的半个月闭关里出来，这下又被困在金龙殿里，没过几天就张罗着众人搓麻将。 一共九个人，震鳞没兴趣就坐在一旁打坐，剩下八个人恰好分成两组。 云舒玉、川月、海汐、音九一组，沈岚雪、元吉、东君、海汐一组。 众人也不拿灵石做筹码，输的人只需要在脸上贴纸条——这还是云舒玉提议的。 东君摸了张牌：「岔！诶对了，小玉儿，你身上的魔气怎么又溢出来了？」 云舒玉脸上贴着两三个纸条，皮笑肉不笑道：「呵……外面那个小崽子搞得。」 海汐犹豫半天才打出去一张牌，问道：「他刚出生就这么……挨雷噼，真没事吗？」 云舒玉思索一下，回道：「死不了，这东西对他来说跟毛毛雨没什么区别，还强身健体。」 川月有些好奇：「那外面这个真是什么『龙神』吗？」 云舒玉肯定道：「是龙神，不过不是什么太古初神。应该是第二代的『金龙神』。」 溪客撑着脑袋在牌桌上：「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云舒玉：「不可说。」 溪客：「……」 又过了几天，殿外雷劫隐约有消散之意。 沈岚雪：「胡牌。」 东君晃着满脸纸条崩溃道：「不玩了不玩了，再玩儿我都看不见牌了！这回运气怎么这么差……」 「呜呜呜……」 雷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众人听见一阵孩童的啼哭，立马将目光投向金龙殿入口。 只见一个金髮碧眼，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般白嫩的孩子坐在地上，看着大概五六个月，穿着简单的金色衣袍，眼泪汪汪地看着大殿里的众人。 不，准确的来说是看着云舒玉和沈岚雪。 云舒玉感受到身体里和门口孩子血脉相连的气息……感觉自己要碎掉了。 这是什么……「二胎」吗？ 第136章 沈长安（一） 血脉相连的感觉很奇妙，起码云舒玉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在闻晏那儿感受过这种东西，就没再感受过了。 更奇妙的是，看见这幼崽的第一眼，他身上原本暴虐的魔气自己就收了回去。 还没等门口的幼崽再次咧开嘴巴抽噎，他就过去将幼崽抱了起来，先是摸着腕子确认了一下性别——是个男孩儿。 幼崽在云舒玉抱住自己的剎那，原本瘪着的嘴巴收了回去，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打量着抱着自己的人，然后朝着他「嘿嘿」笑了两声。 云舒玉同样也在打量怀里的幼崽。 幼崽像太阳一样耀眼的金色头髮刚到脖颈，有些自来卷，看起来乱蓬蓬的，碧绿的眼睛里面还带着稀碎的流光。 长得和他还有沈岚雪有几分相似，脸颊肉嘟嘟的，很可爱，一看就是个乖宝宝。 听见幼崽朝着自己笑地那两声，云舒玉心都要化了，他抱着这么个小东西手上根本不敢用力。 实际上怀里的幼崽生而元婴，就算是从天上掉下来，都不会擦破一点油皮。 云清欢化形即是两岁，又有传承记忆，虽然不完全但有自理能力，像怀里这个纯粹的、没有传承记忆的幼崽他还是第一次见。 「阿雪……？」云舒玉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这个小东西在干什么？！ 他堪称惊恐地看向怀里，幼崽开始瘪着嘴在他胸口拱来拱去，似乎在找什么的东西。 他一时间抱着也不是，不抱着又不知道该扔给谁，大脑一片空白。 沈岚雪本来也要过去看看，见到这一幕，整个人就僵硬在了牌桌上。 云舒玉迟钝的大脑勉强转了一下，瞥见像雕塑一般坐在那儿的沈岚雪，直接瞬移到他身边把幼崽塞到他怀里。 幼崽换了人抱着也不哭不闹，也可能是感受到了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气息，才没发生什么过激反应。 不过……倒是像云舒玉抱着他一样，开始在沈岚雪胸前蹭来蹭去。 沈岚雪：「……」 海汐见二人手足无措笑了半天，对着旁边也在偷笑的元吉道：「咱们也别看他们两个笑话了。元吉，你那儿是不是还有灵乳之类的东西？先给这个小傢伙儿餵点。」 元吉看到现在也得了乐趣，眼瞅着没找到奶的幼崽眼睛里开始蓄积泪水，从芥子里翻了翻，成功翻出自己炼药时剩下的极品灵乳递了过去。 第248页 这种东西给幼崽喝再好不过了。 沈岚雪接过瓶子有些茫然，这怎么餵？ 然后尝试着把细细的瓶口对准幼崽的嘴巴，可是幼崽根本不理会，还死命地把脸移开，继续往沈岚雪身上拱。 云舒玉：「……」这孩子究竟想怎么样，在场没一个有奶的。 川月摸着手里的牌，提醒道：「小玉儿，他是不是像你当初一样，需要用仿真的胸部餵养？眼下升卿又在冬眠，你们两个谁会炼器？」 这下云舒玉本来就有些混乱的大脑更乱了，「啊」了一声：「我小时候……那样吗？也太……」 太难伺候了。 不过被川月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沈岚雪还会炼器，又想起现世的奶瓶，拿出张纸画了个草稿，而后和沈岚雪传音几句。 沈岚雪如释重负地把幼崽交到云舒玉手里，自己跑去一边急速炼器。 因着是时间比较急，沈岚雪就没有炼制太高级还需要渡劫的法宝，只炼制到十品。 云舒玉抱着怀里的幼崽，颇有些焦头烂额。 虽然又到了自己怀里的幼崽终于不再拱来拱去了，可却瘪着嘴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 绿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好不可爱。 他只好轻声哄着他，说马上就能吃饭了，越说声音越小，逐渐在幼崽纯真的眼神里心虚地闭上嘴。 四周大妖全部面带笑意地看着他，就连震鳞也不打坐了，睁开眼睛看着云舒玉哄孩子。 好在沈岚雪的速度很快，过了一刻钟时间，修真界版的「奶瓶」就被送到了云舒玉手里。 将灵乳注入奶瓶，已经濒临极限的幼崽抱着奶瓶开始「咕咚咕咚」进食。 云舒玉这才放心下来，重新坐到桌子旁边——现在这桌子已经换成了能容纳所有人的大小，大妖们坐在桌边，全都在打量他怀里的幼崽。 桌子上已经没有牌了，被放上川月做的点心，还有几壶清茶。 东君看着云舒玉怀里努力吮吸的幼崽，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幼崽的脸蛋，结果就见幼崽菏喝着奶的嘴瘪了瘪。 东君：「……」他真没用力，这小东西还真和小玉儿小时候一个德行。 云舒玉抱着幼崽拍了拍又晃了晃，无奈道：「东君叔你别闹他。」 「这幼崽是什么情况？」震鳞开口问道。 说起这个，云舒玉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 当初在暗烟海上，这枚蛋直直朝着他冲过来，全都是因为感受到了他体内的神格。 神界消亡后，众神陨落，活下来的一小部分神落入仙界陷入沉眠，自然还会有零星几个神流入三千世界。 就像是当初的二代魔神，又或者是自己怀里这个二代龙神。 二代魔神运气很不错，在神格即将陨落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找到了自己的神格，然后强行吞噬但陷入沉眠。 在第一次仙魔大战的时候甦醒，甚至想吞噬世界之力一举重返神界。 可惜不是自己的始终不是自己的，二代魔神不能完全拥有他的神格，所以才会被下界之人彻底杀死，只剩下个残念。 这二代龙神的情况应该是落入浮生大世界之后，神格和神魄并未彻底消失，但是又很虚弱，只好让自己转生成蛋，等待机缘到老再度破壳重修。 自己就是这二代龙神的机缘，下界根本没有能让它破壳而出的东西。 它之所以会在暗烟海里沖向自己，是因为龙蛋里的意识知道，如果它再不找到「机缘」，就要死在蛋里了。 这下感应到一股它很需要的的气息，它才会冲出海面，再冲到自己怀里来。 它需要这股气息的蕴养，哪怕只是一点，也能让它顺利破壳。 云舒玉轻嘆一口，拍了拍幼崽的背，要不是自己那点混着神息的血，怀里这个肉乎乎的小东西就得憋死在蛋里了。 他去找沈岚雪要血应该是感受到自己身上和沈岚雪的道侣契，觉得把血要一遍对自己有好处罢了。 还挺聪明，他颳了刮还在吃奶的幼崽的鼻子，照沈岚雪对自己的占有欲，要是这孩子没有沈岚雪的血脉，没准沈岚雪都得想办法把他送走。 可他都说这孩子是龙神了，现在和震鳞叔他们说龙神认自己当爹了…… 云舒玉还是硬着头皮道：「他吸收了我和阿雪的血才得以出生，自然算是我们的孩子。」 不该说的还是不说了吧，他觉得天道不让他说。 果然，在他失去说出自己真实身份的念头后，天道若有若无的威压总算消失了。 音九走到云舒玉身边，开始用自己的手指逗弄快喝完奶的幼崽。 溪客也凑过去，两个人一起逗弄幼崽，而后开口问道：「想好给他起什么名字了吗？」 云舒玉偏过头看向沈岚雪：「跟阿雪姓吧，你来起名好不好？」 沈岚雪坐在云舒玉身边，闻言抬手戳了戳幼崽的脸，很软很脆弱，就像是自己稍稍一用力就会戳破一样。 而且身上还有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气息，熟悉又陌生。 他沉思许久，道：「就叫……沈长安吧。」 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第137章 沈长安（二） 沈长安。 这个名字不错，云舒玉收起喝完的奶瓶抱着幼崽晃了晃，柔声问道：「乖宝宝，你以后就叫沈长安了好不好？」 第249页 沈长安满脸懵懂，但一听见云舒玉叫自己就抬头看他，眼睛里带着直白的开心。 「好，你默认了。小名呢？」云舒玉揉了揉怀里幼崽热乎乎的小肚子，「小名……你哥小名叫元宝，那你就叫金宝吧。」 没出生之前金灿灿的一颗蛋，出生了也金灿灿的，这个名字很适合怀里这个肉糰子。 「快来，让我抱抱侄孙子。」东君见沈长安吃饱也不哭了，心思活络起来，打算带着他出门飞一圈。 云舒玉尝试着做了几个把沈长安向外给的假动作，见他没什么反应，就把他交到了东君手里。 「呜哇——」 尖锐刺耳的啼哭响彻在金龙殿，声音之刺耳比那半个月的雷劫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直直刺入在场所有人的神识。 云舒玉：「……」 东君一把将沈长安塞回云舒玉的怀里，表情痛苦：「这孩子怎么还不让外人抱啊。」 「道君你快看看萧……」 元鹤安搭在金龙殿门口的脚进去也不是，抬起来走也不是，以他现在的目力，能够清晰的看见云舒玉怀里的孩子。 这……这孩子长得怎么跟云师兄和仙尊这么像！ 元鹤安觉得天都要塌了，他只是进了个秘境，回来……回来云师兄居然连…… 「云师兄……你煳涂啊！」元鹤安顾不得沈岚雪还在不在场了，悲从中来大声喊道，眼底一片晶莹的泪水。 云舒玉：「……？」 元师弟哭什么，难不成是萧承南死了？不对，萧承南死了的话喊他名字干什么。 元吉若有所思：「他是不是还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 云舒玉看了看嘬着手指的沈长安，又看了看沈岚雪，沉默一会儿，道：「我觉得一般情况来说，我解释他也不信。」 一刻钟后。 在云舒玉的解释下，元鹤安勉强接受了云舒玉和沈岚雪两情相悦，而且沈岚雪修得不是「无情道」而是「太上忘情道」的解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沈长安不是他生的，只是恰巧成了他儿子而已。 关于沈长安的真实身份云舒玉没细说，含煳过去。 元鹤安也没细问这孩子究竟从哪蹦出来的，沉默着给沈长安塞了一对儿十品的法宝金镯。 他见幼崽抓着金镯子，眼睛亮晶晶的，心里也软了一片，云师兄和仙尊不缺什么好东西，自己心意送到了就好。 「萧承南怎么了？」云舒玉喝了口香茶岔开话题。 元鹤安拎起腿上的萧承南，向元吉和音九展示一番：「自从在暗烟海里给他安上龙珠和龙筋后他就没醒过，我探查也没查出来什么问题。」 他是真没查出来问题，按理来说萧承南这样昏死过去，但是对他的探查没有排斥，如果有什么异常是很容易检查出来的。 结果他死活查不出来，回到无名山又联繫不上元吉和音九，萧承南就这么晕了半个多月。 听完后，元吉和音九开始轮流检查桌子上的萧承南，检查半天，同样没看出什么怪异之处。 沈长安待在云舒玉怀里开始扭来扭去，「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云舒玉拍了拍沈长安的屁股敷衍道。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是喜欢发出一些不知所谓的声音，可能是看见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也可能是单纯的无聊，还可能是在说话。 不过这不妨碍他听不懂。 沈长安：「呜呜哇……呀唔！」 云舒玉这才低头瞧了眼双手乱挥的儿子，捏了捏他的嘴巴：「金宝你想干什么？」 沈岚雪顺着沈长安的视线看过去，有些无言：「他……在看萧承南。」 云舒玉确认了一下，还真是在看萧承南，边看还边用手做出抓握的动作。 元鹤安把头扭向云舒玉，道：「师侄看他干什么？」 云舒玉也摇头，他实在是琢磨不透沈长安想干什么。 虽说沈长安是龙神转世，但前世记忆全无，就连传承记忆也没有，真真是一张白纸，做什么也只是凭藉本能而已。 等等，龙神？ 云舒玉想到一个可能，抱着沈长安走到萧承南附近，将怀里的幼崽放在他身边。 沈长安顿时不「咿咿呀呀」地说话了，而是用手在萧承南脑袋上轻轻碰了碰。 下一瞬金光大盛，萧承南整个人被包裹在里面。 「萧九！」 金光消散，恢復人形的萧承南和腿上的奶糰子四目相对。 「呜哇——」 萧承南大脑一片混乱，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就被这哭喊声震得头更疼了。 这要是一般的孩子，他早就丢出去了，但他却不敢对腿上的小东西做出一点逾矩的行为，反而对他有种诡异的臣服感。 「好宝宝，别哭了……金宝可是最勇敢的乖宝宝。」云舒玉捞起沈长安把他抱在怀里哄着，拍了一会儿背，又把他交给沈岚雪让他也哄几下。 沈岚雪依旧不怎么会哄孩子。 但好在沈长安和云清欢一样，骨子里还是乖的，只要让他和云舒玉抱着就不会哭闹，于是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怀里的幼崽。 拍了几下不禁表情严肃起来……阿玉以后不会还捡到什么「孩子」吧？ 大一点的也就罢了，这么小的根本离不开他们两个，他还能不能和阿玉……亲近了。 第250页 元鹤安激动死了，他这师侄还有这种能力，于是对着云舒玉道：「多谢师侄和云师兄了！还有仙尊……我元鹤安发誓，无论何种情况，绝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一丝半点！」 说完拧了一把萧承南的大腿，用眼神示意他也发个誓。 萧承南这才如梦初醒，但脑子还是不怎么清楚，跳下桌子道：「多谢仙尊……云师兄，我萧承南发誓，绝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 殿外传来了带着法则之力的闷雷。 云舒玉笑了笑：「不必多谢。」 接下来的日子，云舒玉和沈岚雪开始了有些「艰辛」的带娃生活。 沈长安是真离不了他们两个一点，只要其中一个人离开他视线超过半个时辰，沈长安就会瘪着嘴开始哭。 还不是那种惹人心烦嚎啕大哭，就安安静静地自己流眼泪，不吵不闹的，哭得云舒玉心都快揪在一起了。 沈岚雪也搞不懂为什么沈长安离不开他们两个，检查之后也没发现沈长安缺什么东西。 于是两人凑在在一起讨论一番。 云舒玉坐在床榻上，捏了捏沈长安乱蹬的脚丫，黑髮披散在身后有些乱，双目无神：「还好金宝是无垢体，只用吃喝不用拉撒，要不然我现在得疯。」 沈岚雪又试着探查了一下沈长安的身体，还是没发现他体内有什么异常：「既然他离不开你我二人，何不制出能模仿你我二人气息的东西试试？」 云舒玉也这么想过，又愁道：「他会不会发现不是本人啊？」 「一试便知。」沈岚雪说干就干，坐在一旁开始炼制能够承载他人气息的法宝。 三天三夜后，他拿着炼制出来的法宝又出去渡了九道天雷，这才拿着东西回来。 是个金灿灿的小项圈，沈长安完美继承了龙族堪称一脉相承的喜好，对金色的东西。 不费吹灰之力就给沈长安戴上了项圈，云舒玉和沈岚雪对视一眼，同时消失在洞府。 一分钟、两分钟……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 沈长安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还翻了个身。 趴在被子上好奇地打量四周，发现两个爹爹没在自己身边也不哭闹，反倒是抱着床上的布老虎玩了起来。 云舒玉站在洞府门口都快感动哭了，终于能自由了！ 虽然他儿子傻乎乎的分不清气息和真人，但是他不介意，小时候傻一点多可爱啊！ 第138章 回九玄（一） 「金宝想不想吃鱼？」云舒玉抱着沈长安坐在天灵池旁，打量一眼钓鱼的溪客，「去找你溪叔父玩几天好不好啊？」 放下手里钓竿的溪客：「……？」 沈长安听见爹爹叫自己，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还是努力地「咿呀」回应着他，手里拿着沈岚雪给他做的玩具木马。 「等等，长安现在能让外人抱了？」溪客有些稀奇，这小崽子前几天不是离开他们两个还哭天喊地么。 云舒玉向溪客展示了一下金项圈，道：「他现在有这个，上面有我们两个的气息，一个人待着也不会闹。」 「就是他一个人待着我不放心，所以这才……麻烦溪客叔帮我带几天。」 他越说声音越小，他们两个带不了孩子的原因直接省略了，但脸颊又控制不住地浮起些红晕。 溪客：「……」行吧，他好像知道了。 于是朝着云舒玉伸手，道：「孩子给我吧，你——」 「多谢溪客叔！」云舒玉把这会儿又在玩项圈的沈长安递到溪客手上，而后又递给溪客一个纳戒，「里面是他要喝的奶，一天吃两次就行，每次给他吃半刻钟。」 溪客接过孩子和纳戒，点头称是。 沈长安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远离自己，嘴又瘪了瘪，然后发现熟悉的气息还在，于是眨着大眼睛开始打量抱着自己的人来。 溪客见云舒玉一熘烟一样消失，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捏了把沈长安又滑又嫩的脸蛋，笑眯眯地开始哄道：「长安乖，你爹去忙了，你就跟我一起钓鱼吧。」 沈长安「啊」了两声，伸手抓住溪客白色的发梢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主动在溪客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和你爹小时候一个样……」溪客不禁失笑，慢悠悠地继续钓着鱼。 三天后，云舒玉精神抖擞地来到天灵池旁边接孩子。 离得远远得，他就能看见还在岸边钓鱼的溪客，还有草地上坐着的的奶糰子。 沈长安这会儿正在和……一条泛着金光的银龙玩耍。 银龙在沈长安的指挥下，一会儿跳到这儿，一会儿跳到那儿，毫无身为一条龙应该有的「高冷」和「尊严」。 云舒玉靠近天灵池的脚步一顿，表情和心情都很复杂，他儿子还真是……龙神转世。 恕他词穷，根本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那边萧承南察觉到有人前来，看清是云舒玉后幻化成了人形，对他行了个礼，道：「云师兄。」 云舒玉正眼瞧了萧承南一眼，发现他眉宇间的桀骜已经变成了谦逊，比第一次见的时候沉稳不少，最关键的是看着没那么疯了。 想来是沈长安给他「开慧」的时候顺带把他脑子治好了。 「不必多礼。」云舒玉对萧承南颔首道，俯下身子抱起浑身露水的沈长安，掐了个诀，有些脏的糰子又重新干干净净。 第251页 萧承南换了龙珠和龙筋后得重新修炼，现在才筑基修为，又是元鹤安的「灵宠」，叫自己一声师兄不为过。 再者，虽然萧承南之前那么对元鹤安有大半责任在他那疯病和萧君尧，云舒玉还是看他不顺眼。 于是在沈长安在他围下了个隔音结界，对着萧承南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承南眸光微动，道：「云师兄应当猜到了，我会照顾好小六，然后找机会杀了萧君尧。」 这和云舒玉猜的八九不离十。 现在萧承南体内是上古龙族的龙珠和龙筋，本身的血脉也在逐渐向金龙转变，等修到渡劫期的实力会是普通金龙的两倍。 到时候，杀个靠后代增长实力的萧君尧不在话下。 不过他还是有个问题要问，沉声道：「你真的会爱人吗？」 萧承南这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地垂下眼。 他会爱人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爱元鹤安，可这份感情比不上「正常人」，里面夹杂着一个「疯子」绝望扭曲的爱意。 当初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元鹤安落到了自己怀里，草药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他从汤池里睁开眼，看见怀里人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以后都会是他的。 既然还是自己送上门的，那就不要怪他。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紧紧裹挟着元鹤安，想用自己的「爱」拉着他一起沉入水底。 这份「爱」在外人眼里，可能称不上爱，可不是的，这是他仅有的……爱了。 他只是……不会爱人罢了，而非不爱。 云舒玉见萧承南沉默，心里知道答案，威胁道：「不会爱就算了，反正你现在伤不了他。不过你这份爱最好长久一点，不然的话，我师弟捨不得杀你，我第一个杀了你。」 说完心里嘆了口气，元鹤安对敌人倒是能下狠手，但对萧承南就不一定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释明白的。 爱恨交杂的情感往往最为复杂，他也不好插手，只能敲打一下萧承南。 萧承南闻言回道：「我明白了。」 云舒玉也不多说，萧承南现在有点脑子，再把元鹤安气得要杀了他，自己不拦着就行了。 在萧承南走之前，云舒玉叫住他，道：「元师弟现下在哪儿？」 萧承南老实回答：「小六和音九道君在学习毒术。」 音九姑姑……音九？！ 云舒玉表情一变，也没说什么，直接朝着音九的万毒宫飞去。 但愿他赶到的时候，元师弟还是九玄宗弟子…… 沈长安出生后不久，音九就来找过他们，从沈岚雪那儿得知不能违背弟子意愿的时候，他好像看见音九表情不太对。 但他那时忙着沈长安的事，也就忘了告诉元鹤安音九要收他为徒。 万毒宫很快就到了，云舒玉身后还跟着一头雾水的萧承南。 「音九姑姑我进来了！」云舒玉直接进了万毒宫，最后在炼药室找到了正在熬毒药的元鹤安，还有坐在旁边看着的音九。 看清元鹤安身上清正的气息，云舒玉松了口气：「音九姑姑，元师弟在你这儿就好……」 音九：「……」小玉儿一脸如释重负是在干什么，怀疑她要替元鹤安转修吗？ 虽然她不是没想过，但觉得还是得先问问这孩子的意见。 这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问，小玉儿过来了。 「云师兄，你找我有事吗？」元鹤安恰好炼制完，收起手上的法诀看向炼毒室的入口，有些惊讶地问道。 云舒玉看看音九的表情，知道她的性子，清清嗓子道：「师兄没事……音九姑姑应该有话对你说。」 音九轻嘆一口，道：「鹤安，你可想做我徒弟？」 元鹤安：「……？？！」 在场众人等了半天，元鹤安才憋出来一句：「那个……道君，能不能容我回宗门考虑考虑？」 说完元鹤安将视线投向云舒玉。 云舒玉拍了拍沈长安的屁股：「哈哈哈……今天天气不错，我先带长安回去了。」 音九歪在座位上挥挥手，额上的眼睛眨了眨：「去吧去吧，想好了告诉我你的答案。」 云舒玉道了声「再见」，率先抱着沈长安走出万毒宫。 他揉了揉怀里吐泡泡的沈长安，同样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回九玄宗一趟了。 第139章 回九玄（二） 沈岚雪取完海汐给沈长安做的衣服，走在回洞府的路上。 到了洞府附近，远远就瞧见云舒玉化作九尾狐原型，趴在树下和沈长安玩闹。 沈长安整个幼崽被埋在柔软的长毛里，乐不可支地滚来滚去。 云舒玉见沈岚雪回来了，变回人形，对着沈岚雪招招手：「快来，长安这两天好像胖了点。」 沈岚雪落到地上，抱起沈长安颠了颠，道：「确实沉了些。」 云舒玉戳戳沈长安圆鼓鼓的肚子，愁道：「不会以后变成个小胖子吧？」 沈长安被肚子上的手指吸引了目光，伸手抓了抓，然后把云舒玉的手指拽到怀里抱着。 「哈哈哈……快来让爹爹看看是不是小胖子？」云舒玉顺势在沈长安肚子上的痒痒肉挠了几下，成功让幼崽「咯咯」笑了起来。 第252页 然后，沈长安笑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云舒玉：「……」 沈岚雪给沈长安设了个隔音结界，问道：「阿玉想说什么？」 云舒玉伸了个懒腰：「果然瞒不过你，刚才音九姑姑告诉元鹤安她想他为徒，元鹤安说他要回九玄宗好好想。我也就想着……回九玄宗看看。」 沈岚雪点头道：「也好，恰逢风云宴即将在九玄宗召开，灵瑾传讯于我，问我此次回不回去。」 「风云宴？」云舒玉倒是没听过这个，「这是什么，和凌云榜类似吗？」 沈岚雪摇头道：「不是。风云宴是第二次仙魔大战后才出现的，每三百年会在五大宗门里举办，是人修和妖修的交流会，金丹到合体期的修士都能参加。」 「修真界各个宗门，以及妖界各个城池的家族，都会派自家天骄参加风云宴，散修也会前来参与。来者能在风云宴上切磋交流获取风云令来排名，各个阶段的魁首能获得举办宗门和妖皇宫的奖品。不是强制的，可以选择不参加。」 云舒玉「哦」了一声，他还是不参加了吧。 他现在打同境界的修士毫无压力，这风云宴于他无益，还不如在离恨天修炼，不过看个热闹还是不错的。 决定好之后，云舒玉和沈岚雪带着沈长安陆续和无名山的大妖们道别，顺便带着整个人都快分裂的元鹤安并上萧承南，一道回了九玄宗。 九玄宗和离开时一样没什么变化，不过云舒玉瞧着树木倒是茂盛不少。 「仙尊、云师兄，我先走一步了。」元鹤安对着两人拱手道，然后满脸复杂地回了百草峰。 云舒玉知道元鹤安难以抉择，毕竟一个是差不多从小长大的九玄宗，还有把自己养大的师父，另一个是亦师亦友，更适合自己还想收自己为徒的长辈。 理性上讲元鹤安跟着音九才有机会能走得更远，可感情上来说他又捨不得九玄宗，真是…… 云舒玉抱着乱动的沈长安，不确定地看向沈岚雪，问道：「你让人餵玄武了吗？」 沈岚雪被这么突然一问，大脑空白一瞬，随即回道：「我让灵瑾餵了。」 云舒玉这才放心下来，灵瑾道君人挺靠谱的，应该不会让玄武饿个半死不活…… 果然到了离恨天，云舒玉就看见了刚好在那儿餵玄武的灵瑾，玄武看着比走之前大了些。 「掌门。」云舒玉落到地上，对灵瑾道君打了个招唿。 「仙尊你们……！」灵瑾道君听见声音回了头，目光第一时间被云舒玉怀里金灿灿的脑袋吸引过去。 沈长安还没长牙，对着灵瑾道君露出个能看见牙床的笑，也向他打了个招唿。 灵瑾道君看了看沈长安，又看了看云舒玉，而后又看了看沈岚雪，最后看向自己手上的灵兽肉。 他语气飘忽地转过身，喃喃自语道：「玄武多吃点……我一定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看见仙尊和他徒弟……」 抱着个身上有他们两个气息的孩子，虽然孩子是金髮碧眼，但是气息是实打实的，应当是用天材地宝孕育出来的。 虽然一直以来外界传得离谱，但灵瑾道君从来不信那些谣言。 笑话，仙尊都亲口告诉他收徒不是为了证道，再说仙尊这样的人，一看就是不会对徒弟动情的。 可现在……他们两个居然搞出孩子了？ 灵瑾道君活了这么多年，也看过不少无情道修士杀妻杀子证道的，这么一想就想得有些偏。 难不成仙尊捨不得杀徒弟打算…… 「哇呀……呜呜……」沈长安在云舒玉怀里蹬了蹬腿，似乎对面前的人很感兴趣。 云舒玉见灵瑾道君满脸怀疑人生，心里快笑疯了。 沈长安和云清欢不一样在他身上的血脉气息是外露的，和他们两个其中任何一人在一起，就能让别的修士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而且还显示不出他身上血脉的奇异之处，没人会觉得他是什么「龙神」转世，旁人看着顶多认为他是用什么天材地宝孕育出来的。 云舒玉很给面子的没笑出声来，正色道：「掌门您没看错，这是我和师尊的孩子——沈长安。」 灵瑾道君转过身，看了沈长安一眼，神色复杂，似乎在组织语言，最后蹦出来两个字：「恭喜。」 云舒玉低头瞧见沈长安向灵瑾道君伸手，直接把怀里的幼崽放到他面前。 沈长安看起来更兴奋了，白嫩的脸蛋红扑扑的，伸出两只手向灵瑾道君要抱。 灵瑾道君：「……！」 好可爱，眼睛好大、好清澈，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可爱！还会对他笑！ 一点都不像仙尊一样，板着脸像个冰块儿。 他、他在干什么，他是在要抱抱吗？ 活了这么多年，没怎么接触过小孩子的灵瑾道君堪称手足无措，看了看云舒玉，问道：「他是在要我抱他吗？我……我能抱他吗？」 云舒玉：「抱吧。」 灵瑾道君小心翼翼接过沈长安抱在怀里，姿势不是很标准，但动作很轻柔。 反倒是沈长安一个劲儿在灵瑾道君怀里扑腾，最后一把扯住灵瑾道君的髮带不撒手。 灵瑾道君：「……？」 云舒玉见沈长安手里拽着的金色髮带，总算知道这小子看见灵瑾道君为什么这么激动。 第253页 敢情是看上人家髮带了，心底有些羞赧，捂脸道：「掌门，您能不能把髮带给他……要不然他会哭的。」 灵瑾道君倒是没想到，怀里的小傢伙居然是奔着他髮带来的，有些哭笑不得，道：「小事，送他就好了，这孩子是喜欢金色的东西吗？」 「嗯，他所有玩具都是金色的。」云舒玉默默数了数，金色的小老虎、小球、拨浪鼓…… 成功拿到灵瑾道君的髮带，沈长安这才不扑腾了，安安静静待在灵瑾道君怀里玩儿髮带。 灵瑾道君抱了一会儿觉得还挺好玩的，忍不住捏了捏沈长安肉嘟嘟的脸。 过了一会儿将他还了回去，严肃道：「仙尊，此次风云宴……妖皇要过来。」 云舒玉逗弄沈长安的手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谁，萧君尧？ 那个老匹夫来风云宴干什么？ 第140章 儿大不中留（一） 沈岚雪神色不变道：「妖皇为何前来？」 灵瑾道君眉头看着能夹死一只苍蝇，苦笑道：「回仙尊，妖皇说此番前来参加风云宴……是过来一睹两界天骄风采的。」 沈岚雪继续问道：「除了这个，他可还说了别的？」 灵瑾道君摇头：「并未说其他的。妖皇在位多年，除了第一次风云宴出席过，这些年从未过问。」 风云宴毫无争议地设在修真界，在仙盟看来，妖界不争不抢大概是萧君尧懒得准备。 事出反常必有妖，云舒玉总算知道，原来人无语到极致是会想笑的。 这萧君尧突然要出席风云宴，谁也不知道他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先是从妖皇宫放出「龙神秘宝」的传言——虽然这个是真的，但他总觉得不对劲儿。 现在隔了两千多年，又突然过来参加什么风云宴，还想出个那么蹩脚的理由，真要是信了他话，那才是心里有鬼。 沈岚雪倒是没什么感觉，对着灵瑾道君安抚道：「无碍，一切照旧，有我在。」 灵瑾道君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宗门里有个三界第一的散仙在，底气就是足。 他前脚刚问完仙尊风云宴回不回来，后脚萧君尧的拜帖就送过来了。 这拜帖可太蹊跷了，他又没法拒绝，写了帖子送回去后总觉得心底没底。 虽然仙尊传讯说会回来，他这几天还是心慌得睡觉都睡不好。 眼下沈岚雪一向他担保，灵瑾道君觉得自己回去都能多吃两大碗饭。 「那师侄先告退了。」灵瑾道君对着沈岚雪行了个礼，转身离开，看着似乎比刚才轻松不少。 云舒玉把沈长安放到沈岚雪怀里，自己躺到梅树间的吊床上眯起眼睛，问道：「阿雪，你觉得妖皇是来干什么的？」 沈岚雪把雪白的髮丝从幼崽手里拽出来，还未回答，沈长安又锲而不捨地抓着他的头髮要往嘴里塞。 沈岚雪：「……」 云舒玉看见乐了两声，眉眼含笑：「还是把他给我吧，长安估计是……把你头髮认成前两天吃的银丝糕了。」 沈岚雪有些头疼，给沈长安理了理水蓝色的鲛绡，放到云舒玉胸口趴着。 云舒玉见沈长安懵懂的样子，绿眸里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刚才吃的「银丝糕」不甜？ 不一会儿，幼崽的眼睛里就出现了水意。 「乖乖不哭啊，爹爹给你吃银丝糕。」云舒玉笑着餵了块儿栗子大小的糕点给沈长安。 沈长安尝到甜味儿可算不伤心了，捧着银丝糕，用刚长出来的乳牙吃着。 云舒玉点了点幼崽的脸，有些发愁：「阿雪怎么办，长安长大了不会真是小傻子吧……」 他们也不知道沈长安是不是在蛋里憋坏了。 这些天观察下来，发现他和同龄孩子相比有些迟钝，他们两个挨个检查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也可能是他们现在的水准不够。 沈岚雪安慰道：「我已给洛白上神传讯，问他何时能带清欢回来，到时候——」 「爹！父亲——我回来了！」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震得云舒玉一下从吊床上坐起，偏头看见落到离恨天上的青年。 青年身着绣着繁复花纹的银色法衣，五官精緻，白髮黑眸，一双杏眼笑吟吟的，眉心还有道红色竖纹。 那张脸和自己还有沈岚雪有几分相似，但是没有小时候那么像了。 云清欢居然……长这么大了。 云舒玉想过去抱抱他，结果怀里的沈长安「啊」了两声。 云清欢：「……？」 云舒玉面带笑意，正准备介绍一下沈长安，而后微微蹙眉，一言不发地看着云清欢。 云清欢被盯地有些心虚，条件反射地向洛白那处靠了靠。 洛白本来也在打量云舒玉怀里的幼崽，见云清欢向自己靠过来，习惯性地伸手想揽住人，动作一僵，稜角分明的俊脸上写满了心虚加惶恐。 「洛——白——」 云舒玉血压都高了，他分明在云清欢身上感受到了洛白的神力。 这种神力气息换做其他人根本不会发现，奈何自己身上有神格。 这种情况只有…… 洛白刚想开口，迎面袭来的拳风就直直打在他脸上。 他没躲，硬生生接住了，出乎意料的是被居然这一拳打出了血。 第254页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在神界被颜月打得爬都爬不起来的时候。 「爹你别打——」 沈岚雪抱着幼崽瞥了云清欢一眼，眼底也带着怒意，冷声道：「打不死他。」 云清欢知道他俩的事没瞒住，被这一眼看得一缩。 他对沈岚雪还是发憷的，瞬间闭上嘴，担心地看着被单方面殴打的洛白。 沈岚雪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他总算知道……当初震鳞他们看自己时的心情了。 和怀里的幼崽对视一眼，把沈长安往云清欢怀里一塞，道：「你弟弟，沈长安。」 云清欢怀里一沉，有些懵地看向肉乎乎的小傢伙。 这个小傢伙身上有他爹和父亲的血脉气息，长得也很像，大眼睛一眨一眨很是可爱。 沈长安发现抱自己的人换了一个，还没瘪嘴，就感受到云清欢身上淡淡的、和自己差不多的气息。 于是开心地蹬了蹬腿，「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 「诶……是喜欢哥哥吗？」云清欢的注意力被怀里的肉糰子分走大半，莫名得不想再注意洛白的状况，只想和怀里这个小傢伙好好玩一会儿。 云舒玉又是一拳打下去，心情舒畅不少，感受到体内躁动的神格，拍拍洛白的脸：「怎么不还手？是心虚吗？洛、白、上、神——」 洛白被打得龇牙咧嘴，脸都肿了，吐出口血，强笑道：「您消消气，怎么打都成，我扛得住。」 不对劲儿，就算他把护身的神力撤下去了，云舒玉怎么能把他打成这样？ 云舒玉一听更气了，下一拳直接把洛白生生打晕过去。 「我呸——清欢可是跟在你身边长大的。长得倒是人模狗样，要不是清欢喜欢跟着你，我能让他跟你到处走？真是瞎了眼！」云舒玉又啐了洛白一口，转头看见云清欢抱着沈长安转圈圈。 云舒玉：「……」 沈岚雪走到云舒玉身边，瞥了眼洛白，道：「长安好像……激发了新天赋。」 「醒醒——」 云清欢如梦初醒，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里，又看了看在云舒玉怀里的沈长安，「哎呀」一声跑过去看洛白的状况。 太好了还有气。 他总算放心下来，回头朝着二脸严肃的云舒玉和沈岚雪道：「那个……我可以解释。」 云舒玉皮笑肉不笑：「解释吧，我看你能解释出什么花儿来。」 第141章 儿大不中留（二） 洞府内，云舒玉和沈岚雪一左一右坐在厅堂里，身后挂着幅「坦白从宽」的大字。 云清欢：「……」这倒也不必。 云舒玉喝了口茶压下心中邪火，把乱扑腾的沈长安按在怀里：「说吧，我有的是时间听你说。」 云清欢坐在下面，小声开口道：「是我……是我先追求的他。」 「咳咳……咳……」云舒玉就算做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口水呛到了。 沈岚雪递过去一个关心的眼神。 云舒玉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接着问道：「不是说此次出去你只能长到少年期么，你什么时候成年的？」 云清欢：「出了点小意外，我是二十六年前成年的。我们两个二十年前才在一起的……爹你别生气，我是真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云舒玉能看出来云清欢没撒谎，冷笑一声：「知道了，其他的等那厮醒过来再说。」 他能怎么办，云清欢看洛白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喜欢」，再者洛白看云清欢的眼神也带着爱意。 更别提……没准还是云清欢先撩拨人家的。 他还能棒打鸳鸯不成？ 他就是气不过，气洛白那厮居然真能对自己瞧着长大的…… 而且，洛白都多少岁了？几百万岁是有了，「老牛吃嫩草」都不足以形容他们两个年龄的跨度。 这不就是花季少年爱上兵马俑的离谱故事吗？ 云舒玉长嘆一声，他总算知道震鳞叔他们看沈岚雪的感觉了。 他现在……感同身受。 当初，他就该在云清欢表现对洛白感兴趣后，直接掐断他们相处的机会，而不是放任云清欢跟着洛白满世界跑。 现在倒好，儿子跑人家怀里去了。 见云舒玉没再说其他的，云清欢知道他爹其实嘴硬心软，父亲肯定也要看他爹的态度。 于是跑过去，拉着云舒玉的袖子撒娇：「爹你不想我吗？我都想死你了……本来早就想回来看你的，可惜没感受到你在哪儿。」 听云清欢说起这个，云舒玉倒是有几分尴尬，不过态度还是在云清欢的软话里缓和下来，把沈长安塞到他怀里，嘱咐道：「带你弟弟出去转转，晚上再回来。」 云清欢：「……那他是不是得喝奶？」 云舒玉把餵奶的东西扔给他：「等他哼唧的时候餵一次就行了。放心，他只吃不拉。」 沈长安：「……呀？」 云清欢接过纳戒，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离开了离恨天。 —— 离恨天，洞府内新设的客房里，银髮黑皮的男人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腹部，看起来睡得很安稳。 突然，男人在梦中颤抖了一下，喘着粗气强行睁开眼。 洛白坐在床上，打量着陌生的地方，感觉自己如坠云端，浑身上下轻飘飘的，脑子也轻飘飘的。 第255页 「上神醒了？我没把您打失忆吧。」 洛白：「……」 他把视线投向床边，看见了面带诡异微笑的云舒玉，还有面无表情的沈岚雪。 「我……没失忆。」洛白揉了揉脑袋，摸到一个鼓包，疼得再次咧开了嘴。 这也太疼了，轻飘飘的感觉过去，洛白现在浑身上下疼得像是被人打碎了再粘起来一样。 云舒玉阴阳怪气道：「疼不疼？想来是不疼的，毕竟您可是上神，我一个下界的化神修士怎么真能把您打疼呢？」 洛白现在是哑巴吃黄连，只得憋出来一句：「不疼，您要是没消气再打一顿也成。」 他现在倒是有些怀疑云舒玉的身份了，他刚才挨打的时候，根本没感受到对面的人用了本源之力。 甚至连灵力波动都没有。 就这么把他打成这样…… 可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和云清欢的关系…… 于是赶紧说道：「我和清欢是真心相爱的，我可以用神格起誓！」 云舒玉：「……行，开始吧。」 他倒是没想到洛白能主动提出来，神格可是一个神的根本。 本来他的打算是如果洛白不想用神格立誓，自己就直接替他立誓。 爱情的苦谁爱吃谁吃，反正他儿子是不能吃。 「等等，你立誓照着这个念。」云舒玉掏出个玉简递给洛白。 洛白接过玉简，发现云舒玉居然早就替他拟好了立誓的内容。 里面的内容虽然本质上都是有利于云清欢的，但也没有加害他的陷阱。 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什么就算云清欢不喜欢他了要离开，他也不许採用极端手段…… 还有最离谱的一条，若是他以后对云清欢没有感情了，就算是演也得演出爱云清欢的样子，直到云清欢不再喜欢他。 但最后一条是最不用担心的，他们四大圣兽一生只会拥有一个伴侣，不会再对他人动心，对伴侣的情意也不会变淡。 于是洛白毫不犹豫地照着上面念了一遍，天道打了几个闷雷。 云舒玉「啧」了一声，看着洛白勉强顺眼一点，又威胁道：「别想着钻天道的空子，我有的是方法搞你。」 洛白丝毫没有怀疑云舒玉话里的真实性，点头道：「我……明白。」 云舒玉：「你们两个在下界结不了契，等到了上界给我风风光光地办一场。」 洛白：「好。」 云舒玉：「你多大来着？嘶……算了，年龄不重要，长得不老就行。」 洛白：「……」 他到底做了什么孽。 「清欢呢？」洛白见云舒玉脸色还不错，低声问道。 云舒玉：「带他弟弟去玩了。」 洛白听见「弟弟」两个字，想起那时云舒玉怀里的孩子。 可他分明在那孩子身上感受到了……故人的气息。 为何—— 「别瞎猜了，那孩子是二代龙神转世。」云舒玉翘起二郎腿，「你来跟我说说，这龙神上辈子怎么样？还有，为何他现在和其他孩子相比……有些迟钝？」 这种神明的转世性子都大差不差，他提前了解一下也是好的。 洛白心神俱震，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看着床边的两个人瞳孔微缩。 二代龙神是在太古初神之后产生的，他这样的神根本不可能认下界之人为父为母。 同样，也不会认和自己同一代的神或是之后的上神…… 云舒玉从容一笑：「把嘴合上，小心说出来天道噼你。你就只管说二代龙神是个什么样的人。」 洛白合上嘴回忆了一下，道：「二代龙神降世时出了些差错，降世后不是成年体而是少年体，心智如同三岁稚子。」 「虽然身体和心智都会逐步增长，但是过程极其缓慢，直到神界消散前才刚刚踏入成年期。」 云舒玉：「……？」 所以，沈长安是真有点「傻」啊…… 没关系，傻他也喜欢。 就是得好好教育教育，以后可不能被不安好心的人骗走。 第142章 风云宴（一） 「长安？」 「呜呀！」 云清欢正站在百草峰附近的药田边，怀里的幼崽整个人开始向药田的方向扑腾。 沈长安：「呜哇——」 幼崽的眼睛亮亮的，像是看见了什么喜欢的东西，就连绿眸里的碎金流光都多了不少。 「长安乖，那是陵游真君的药田，没经过人家同意不能随便进去。」云清欢拍了拍沈长安的屁股，转身就想带他去别处转转。 「呜呜……」沈长安见要离开此处，整个幼崽开始泫然欲泣，哼哼唧唧的凝聚泪水。 云清欢不知道沈长安对药田里什么东西感兴趣，仔细瞧了瞧里面的灵药，发现只是些极品灵药。 带入幼崽的思维又观察了一会儿，这么小的孩子无非是被气味儿和外观吸引。 陵游真君的药田设了高级结界，气味儿透不出来，那么…… 他将视线投向中间那颗金色的无瑕淬金果，足有脑袋大小的灵药悬挂在空中，被风吹得一晃一晃。 云清欢在芥子里翻了翻，最后只翻出来个拳头大小的无暇淬金果，递到沈长安面前，柔声道：「快看，长安是不是想要这个？」 沈长安碰了碰上面还泛着流光的果子，把它向外推了推，依旧向药田处扑腾。 第256页 云清欢：「……」不是想要这个吗？ 他有些艰难地控制住沈长安，好在他现在是合体初期的修为，要不然还真抱不住生而化神的幼崽。 百草峰后山的药田一般没什么人过来，百草峰的弟子奉行灵药自由生长，在模拟出适合这些灵药生长的环境后，就不好玩经常过来查看。 事实也证明，大多数人精心呵护、日夜照料的灵药，还不如随意生长的品质好，就连陵游真君的药田也从居所移到了后山。 云清欢本来想着带沈长安到处转转，不曾想这一转，怀里的幼崽就看中人家药田里的东西了。 「云……清欢？」 云清欢转身看过去，朝着对面两个人打了声招唿：「元师叔，白师叔！」 元鹤安其实没太敢认，但九玄宗白头髮的人，除了仙尊和云清欢他还没见过第三个。 又听见了沈长安「咿咿呀呀」的声音，这才问出口。 白思雨本来想答应一声，结果看见对面人的脸愣了愣，视线又投向他怀里的奶娃娃。 白思雨：「……？」 她脑子有点乱，应该是这几天炼药炼多了，要不然怎么会看见两个云师兄和仙尊的结合体。 大的只是有些像，小的虽然现在太小看不出来什么，但她却莫名觉得这孩子就是云师兄……和仙尊的后代。 白思雨惊了，她怎么越看那个小的长得越像了！ 元鹤安早有猜测，当初第一次见云清欢的时候，他就是白髮黑眼的样子。 不过那时长相倒是和云师兄还有仙尊没什么相似的地方，现在想来，应该是用了遮掩容貌的法宝。 于是颔首道：「云师侄。你出来……带孩子？」 白思雨目光呆滞地看向元鹤安，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这么平静？！」 元鹤安：「我也不想这么平静……」 云清欢这才想起来自己没遮掩容貌，摸了摸脸，又捏了把沈长安的脸，讪笑道：「我带长安出来遛弯，他——」 「呜哇……哇！」沈长安没等云清欢说完，就朝着元鹤安的方向伸手，嘴里还叽里咕噜发出一些旁人听不懂的声音。 元鹤安脖颈一凉，就见缩在自己怀里化作二指宽、两寸长银龙的萧承南飞了出去，飞到沈长安附近听了一会儿。 几息后，萧承南化为人形道：「他想要陵游真君药田里的无暇淬金果，他觉得……那里面的个头大，会好吃。」 云清欢：「……」 原来不是他东西没拿对，是他拿出来的果子不够大。 「元师弟，白师妹。」云舒玉出来找儿子，顺着契约就摸到了百草峰的药田，见药田旁边围了一圈人，急匆匆落下，「你们这是……在叙旧吗？」 元鹤安：「云师兄。我和思雨过来摘一些灵药，碰巧遇到了云师侄。」 白思雨混沌的大脑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明，问道：「云师兄你不是和仙尊去妖界游歷了么……这孩子……」 云舒玉抱起沈长安颠了颠，促狭地笑道：「你不是猜出来了么，要抱抱他吗？」 说完颳了刮怀里幼崽的鼻子，这小东西开发出新技能之后，再让外人瞧见，只要见过他和沈岚雪的人，都会认出他是谁的孩子。 真是的……生怕自己不认他一样。 白思雨震惊到无以復加，云师兄和、和仙尊……！ 「抱抱？」 白思雨：「不用了！我、我不会抱孩子，我把他摔了怎么办……我真的不会抱……」 对面的幼崽好可爱啊，怎么办好想抱……可是他好小，看起来还很软乎，自己不会一不小心把他捏痛吧。 热乎乎的糰子被塞到了怀里，白思雨手忙脚乱地抱住沈长安，然后被幼崽「吧唧」一口亲在脸上。 瞬间，白思雨秀丽的脸上挂起有些傻气的笑容，开始抱着幼崽一顿揉搓。 「嘶……长安怎么亲谁谁傻，得告诉他以后不许乱用。」云舒玉又有些发愁，上前把沈长安从白思雨怀里抱出来。 白思雨怀里没了幼崽，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刚才的震惊劲儿又上来了。 云舒玉也不管白思雨如何震惊，沖在场的人道：「我还有事，就带他们两个走了。正巧风云宴在即，大家都回来了，过几日请你们去望月楼聚一聚。」 元鹤安挥挥手：「云师兄慢走。」 云清欢继续像个鹌鹑一样跟在云舒玉身后。 回离恨天的路上。 「真那么喜欢他？」云舒玉状似不经意……行吧他就是故意问的。 云清欢咬了咬唇，回道：「爹，我真喜欢他。我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分辨能力。」 云舒玉嘆了口气：「其实有时候觉得挺对不住你的，这些年你跟在我和你父亲身边的时间不多。你若是个普通的孩子，怕是会怨我们。」 云清欢还以为云舒玉在嘆什么气，听见这话哭笑不得道：「爹你这么说不对，又不是你们主动把我丢出去的，跟在洛白身边是我自己选的。当初要是不想跟他走，我肯定不会委屈自己。」 云舒玉接下来的话哽在喉咙里，暗道自己想歪了，拍了拍云清欢的脑袋：「是爹想岔了，爹只希望你以后不会被人伤到……」 云清欢笑着捏了捏沈长安的脸：「不会的，爹你还是哄哄弟弟吧。我刚忘说了，他看中了陵游真君药田的无瑕淬金果。」 第257页 眼瞧着沈长安委屈巴巴的表情，云清欢笑得更厉害了：「结果你刚才一来，他好像忘记这回儿事了，现在又想起来了哈哈哈哈……」 云舒玉：「……」 第143章 风云宴（二） 找了半天，云舒玉成功在芥子里翻到个脑袋大小的无瑕淬金果。 给沈长安展示了一下，接着把它缩小到幼崽拳头大小，递到他手里。 这无瑕淬金果的功效只是能快速补充灵气，灵气充裕的人吃了也没问题，他倒是放心让沈长安抱着啃。 回到离恨天，云舒玉直接把沈长安交到沈岚雪手上，道：「你先看一会儿长安，我去带他们两个找掌门批座峰头下来。」 九玄宗的修士凡是修为到了合体期都能向宗门申请拥有一座自己的山峰。 现在云清欢修为正好到了合体期，又有了道侣，再和他们住在一座峰上不太方便。 云清欢落地第一时间，就过去检查洛白身上的伤口，和离开之前相比，脸上的伤口看着更肿了。 洛白牵起云清欢的手放在脸上，瞳孔是放松的浑圆状态，低声道：「没事，不疼，就是看起来吓人点。」 云清欢抽回手在洛白脑袋上点了点，忍俊不禁：「多亏你皮糙肉厚，要不然我都怕你被我爹打死。」 洛白脸热了热，但他这个肤色脸红也看不出来，站起来同云清欢跟在云舒玉身后去找灵瑾道君。 「进来吧。」灵瑾道君坐在窗边翻帐本，算着这次风云宴宗门的花销。 听见有人敲门应了一声。 「掌门，离恨天附近还有没有无主的峰头了？」 灵瑾道君看了一眼，淡定道：「有，想要哪个随便挑。需要有人修缮的话，就把修缮费用交了。」 「多谢掌门。」云舒玉接过灵瑾道君递过来的地图向后一扔，替身后两个交了修缮费用，「对了掌门，你有没有此番参加风云宴的人员名单？」 灵瑾道君放下帐本问道：「宁霜你……要这个干什么？」 按照云舒玉的水准，参加风云宴就是浪费时间，他朝自己要名单又有什么用？ 云舒玉听见灵瑾道君的称唿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自己确实到了可以被叫道号 的修为，回道：「虽然我不参加什么风云宴，到时候看热闹也得分清谁是谁吧。」 此时距离风云宴开启还有一个半月，场地已经开始布置了，想来名单应该准备好了。 拿好灵瑾道君递过来的名单，云舒玉挥别云清欢和洛白回了离恨天。 在离恨天待了几天，等到多年不见的友人全都回了九玄宗，云舒玉给他们发去传讯告知他们初七正午在望月楼一聚。 望月楼，天字一号雅间。 卢今渺坐在圆桌前，艷丽的眉眼瞧着有几分倦意，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装饰用的花草，奇怪道：「云师兄不是说请吃饭吗，怎么咱们都到齐了他还没来？」 杨惊涛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模样，回道：「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花雨凝摸了摸盘发，闻言笑道：「能有什么事，总不能是被江师兄绊住脚了吧？」 元鹤安：「……」 白思雨：「……」 秦微影一袭劲装，马尾高束，眉眼比前些年多了几分凌厉，有些困惑：「江师兄和云师兄现在还在一起吗？」 元鹤安：「……没有吧。」 白思雨低头喝了口热茶，掩饰自己抽搐的嘴角。 昨天她回去问了元鹤安云师兄和仙尊的事，之后二人再结合以前那些蛛丝马迹，「江雾」不明摆着就是仙尊分身么！ 真是……会玩儿。 「不好意思，师兄来迟了。」云舒玉抱着沈长安紧赶慢赶，总算在午时一刻内赶到瞭望月楼。 今天刚好沈岚雪被灵瑾道君叫去开会，金项圈里的气息不知怎的又消散了，他只好带着沈长安一起过来。 望月楼开在临安城内，是临安城重建后新兴起的酒楼，灵食味道极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 云舒玉选在这里可是深思熟虑后的。 「……呜？」 花雨凝一下子就被金髮幼崽吸引住视线，揶揄道：「云师兄，你又是哪得到的这么个宝贝？」 说完反应过来，不对劲儿，她怎么感觉这个幼崽这么眼熟，不只是像云师兄……还像—— 「云师兄，这孩子怎么这么像……仙尊？」 秦微影率先问出众人心中的疑惑。 「不要怀疑，秦师妹你没看错。」云舒玉抱着沈长安坐到了空位上，「是不是也很像我？」 秦微影：「……是。」 云舒玉语气平静地丢下一个重磅炸弹：「我和师尊已经结为道侣了。」 除了元鹤安和白思雨外的众人：「……？！！」 三言两语解释了自己和沈岚雪的关系，云舒玉也没指望他们一时间全都接受良好。 拿出个摇篮放在身边空位上，再把沈长安放在里面，递给他一个纯金色的小球让他自己玩儿。 又唤了店小二上让他上菜，招唿大家边吃边聊。 酒过三巡之后。 卢今渺脸色微红，有些不敢相信：「云师兄，你说仙尊真的……自证大道了？」 「当然，你们就别担心我了。」云舒玉饮了半盏星河露，「卢师弟，你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第258页 他将自己这些年的经歷说完后，自然是要听听这些师弟师妹的。 一别多年，就算彼此之间少时相熟，也难免生疏。 用美酒佳肴消除生疏感，再在聊天中重新熟络起来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卢今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颊浮起红晕，笑道：「那好，我就来给师兄说说，这些年都去了哪儿。」 说完身子歪了歪，没骨头一样倒在了杨惊涛怀里。 众人：「……？」 「咳咳……这星河露，酒量差一点的修士喝了是会醉。」云舒玉咳了咳，语气揶揄，「杨师弟，你们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杨惊涛扶稳卢今渺，言简意赅：「十年前。」 卢今渺虽然醉了，但是没到那种失去意识的地步，挣扎着坐起来：「本来打算一会儿和你们说的……」 花雨凝见状直接笑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一下旁边的秦微影，笑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秦微影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变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云舒玉若有所思，看向对面的白思雨，道：「师妹，咱们这些人里面，可就你没道侣了。」 白思雨不解地指了指元鹤安，道：「他不是也没有吗？」 元鹤安沉默一瞬，把陷入沉睡磨合龙珠的萧承南拽了出来，向众人展示了一下，又塞回去：「我道侣，脑子有点不好使。」 白思雨：「……」 什么意思，这些人一个个的，怎么除了修炼，还能抽空谈情说爱啊！ 第144章 风云宴（三） 白思雨此前已经喝了几杯酒，现在正是酒意上头的时候，「啪」得一下把酒杯拍在桌子上，愤愤道：「我这些年天天窝在百草峰和药炉子打交道，见得最多的就是我师父，上哪去……」 她突然失声了，想起陵游真君教导自己时温柔的语气，还有身上似有若无的馨香…… 白思雨脸腾一下红透了，端起酒杯把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 花雨凝在旁边都快笑出眼泪了，打趣道：「思雨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心里有鬼啊？」 「我……你、我才没有……」白思雨越说越心虚，只好夹了口菜塞进嘴里掩饰自己的心虚。 云舒玉捏了把沈长安的脸，暗嘆这一桌子凑不出一个异性恋。 白思雨瞧着怪老实的，没想到心里还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沈长安玩球玩得正开心，被爹爹捏了脸，扒着摇篮想要坐起来，使劲使了一半儿就放弃了。 于是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整个幼崽昏昏欲睡。 卢今渺在杨惊涛身上歪了一会儿，催动灵力逼出几分酒意，头脑清醒不少，眉飞色舞的开始讲述他和杨惊涛这些年的经歷。 凌云榜结束后，得知云舒玉和仙尊一起消失在灵植园，他先是担心了半天，后来知道他们本命灯好好燃烧着，就放心下来。 毕竟他云师兄气运惊人，又是和仙尊一起消失的，就算是遇到危险也算一种歷练。 之后灵瑾道君带着他们回了九玄宗。 回到龙腾峰后，卢今渺因在凌云榜中得了不少感悟，索性闭关，再出来就到了金丹圆满。 他自知再闭关也没用，他是陷入了瓶颈，在这龙腾峰上再修炼几百年也到不了元婴期，于是向东霞真君请示下山游歷。 九玄宗弟子元婴之前不是没有下山游歷的，但东霞真君不放心卢今渺自己出去。 虽说修士游歷是常事，但她还是觉得有个人照应会安全不少。 卢今渺本算自己出去，听见师父这么说倒是理解。 东霞真君有个弟子当年也是金丹期，出去游歷期间不幸陨落，这件事一直是东霞真君心底一根刺。 于是卢今渺找上了同样陷入瓶颈期的杨惊涛，希望同他一道出去游歷突破瓶颈。 杨惊涛答应下来，他们两个一拍即合，第二天就拿着自家师父给的保命法宝下了山。 下山之后，二人伪装成散修游走于各个城池和秘境之中，接过悬赏，卖过灵药，也被人追杀过。 过了十几年，二人陆续突破金丹，正式成为元婴初期修士。 那时卢今渺已对杨惊涛暗生情愫，想要在外面和杨惊涛培养一段时间感情，再找机会表露心意。 他拒绝了杨惊涛回宗门的建议，顺便邀请杨惊涛和他一起继续游歷。 杨惊涛虽然有几分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了。 二人资质都是天骄级别，气运同样惊人，但这份气运伴随的还有数不清的危机。 几十年过去，卢今渺在厮杀里摸到一丝元婴中期的边界，杨惊涛已然成为元婴中期的修士了。 二人最惊险的一次经歷是在十年前，他们不小心捲入一场邪修的阴谋里。 那邪修以南冬城为源头放出疫病，就连化神期的修士都能感染这种浑身上下腐烂的怪病，他和杨惊涛差点死在南冬城。 南冬城城主在发现这疫病后，确认它能够通过皮肤接触传染他人，第一时间下令封锁南冬城，只许进不许出。 但南冬城城主搜遍全城，都没找到那邪修的藏身之处。 他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南冬城已经被封锁了。 之后他们试过联繫宗门，可是根本没有用，任何传讯的东西都发不出去，整个南冬城被笼罩在巨大的阵法之中。 第259页 局面非常明朗了，城主不是邪修就是邪修的帮凶。 南冬城又是个小型城池，位置又偏僻，就算是被邪修灭了，仙盟知道后也只会装模作样地给那邪修下发个通缉令，找不找得到另当别论。 南冬城封锁第十天，他们身上的灵石花光了。 剑修的穷是公认的，卢今渺也穷，特别是杨惊涛这种修炼了《三绝映雪剑法》的剑修，就更穷了。 六真真君不必说，东霞真君也不宽裕，在他走之前东霞真君还要他多拿些灵石。 卢今渺没多拿，只拿了一千上品灵石和二百极品灵石。 这些年陆陆续续的也都花没了，他们需要灵石的时候就去接一些任务，或者是去珍宝阁卖出在秘境里寻到的灵药和法宝。 眼下南冬城被封锁，店铺都关了，人人自危，根本没处找地方把东西换做灵石，他们所在的客栈的房间又是价高者得，于是二人被赶了出去。 「等等，打断一下。惊涛兄的《三绝映雪剑法》不是要求绝俗吗？那他这样不算犯戒吗？」元鹤安奇怪道。 卢今渺脑袋停转一会儿，见元鹤安的酒杯空了，控制着灵力给酒杯倒满酒水，笑嘻嘻道：「师弟可别耍赖，说好的一人五坛酒的。」 见元鹤安喝下了面前的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回答道：「非也非也，绝俗的意思是『洁身自好』，也就是说……他只要有我一个，不出去瞎搞就不算破戒。」 杨惊涛在旁边「嗯」了一声。 元鹤安突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自己主动倒了一杯酒慢慢饮着。 如果云舒玉知道他这种感觉，一定会告诉他这种感觉叫——「吃了一嘴狗粮」。 见桌上灵食吃得差不多了，云舒玉没让店小二上来加菜，而是换了一桌川月做的灵食，这些灵食拿出来时还冒着热气。 在场的人，在灵食放出来的瞬间全都被香气吸引。 「云师兄，你这是从哪买的灵食，怎么如此……我感觉我的境界都松动了。」花雨凝动了动鼻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云舒玉拿了个蓉雪豆沙糕递给摇篮里的沈长安，闻言笑道：「这可不是买的，这是我认识的一个食修做的。你们多吃点，第一次吃她做的东西，回去能得不少好处。」 吃了些灵食后，卢今渺接着讲述他们接下来的经歷。 被赶出客栈后，他们找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待着，像他们这样幕天席地的修士不少。 一部分是只是打算路过南冬城吃顿饭，或是歇个脚的普通修士，这城一封锁，瞬间没处去了，又没钱，只得露宿街头。 另一部分就是患了这种疫病的人了。 城主府没人出来主持大局，也没人出来治病，外界也没人进来，还未患病的化神、合体修士去城主府闹事，全都有去无回。 整个南冬城都散发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他们二人自从南冬城被封锁后，一直没放弃找方法出去，其他修士也都在努力寻找。 封锁第十三天，卢今渺救了个落水的男孩，他很小心的没碰男孩裸露在外的皮肤。 结果不知为何，他整个人僵在原地，那男孩握了握手，握完手的瞬间男孩就化作黑雾消散在空气中。 他中招了。 当天晚上，他的身体从脚开始腐烂。 卢今渺知道患病之人需要经歷什么，这还是他碰见的一个化神期修士告诉他的。 最先烂掉的是皮肉，其次是五脏六腑，然后是丹田，最后是神识和脑子。 比起「疫病」，这更像个禁术。 第145章 风云宴（四） 无药可治，无术可解。 从发病到死亡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卢今渺能感受到双腿在逐渐失去力气，他坐在杨惊涛身边一言不发。 等到杨惊涛发现他的异常询问的时候，他趁机把他迷晕，留下字条，告诉他自己找到方法逃走了，但是只能他一个人走。 之后强撑着力气跑到南冬城得了疫病之人聚集的地方。 他找了个靠墙的地方坐下，开始回忆自己的过往，把从小到大的经歷想了一遍更窒息了。 又想到了杨惊涛，觉得自己对不住他，要不是自己坚持要继续游歷，他们现在……应该回到九玄宗了。 虽然到时候，他们见面的时间会很少，就算见了面，杨惊涛那个修炼狂加闷葫芦也说不出几个字，但自己会说话啊。 他再把这块石头捂个十多年，怎么也能捂热了。 到时候表露心意，他不信杨惊涛心里没有一点触动，要是他真没这个意思的话自己也不怕。 他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锲而不捨的精神了，迟早能把杨惊涛追到手。 他真是魔障了，非得在外面游歷，想在生死危机之间增进感情干什么？ 现在倒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搞不好……他们两个人都得死在这南冬城。 卢今渺坐在墙角犹豫了很久，想到了从前，又想到了以后，他其实还有一张底牌。 这张底牌能保证他们两个完好无损的离开南冬城，甚至能挽救南冬城剩下修士的性命。 可是……一旦用了，他就不能在九玄宗继续待着了，更不能和杨惊涛扯上一点干系。 那是不被允许的，或许还会给杨惊涛带来杀身之祸。 第260页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有人来到墙角一把将他抱起，他慌乱间发现来人居然是杨惊涛。 「你来这儿干什么？放开我，我被传染了，你……你疯了吧！」卢今渺拍打着杨惊涛的后背，想让他放自己下来，结果脸上一热。 被亲了。 杨惊涛：「我也被传染了。」 「你是不是傻……」 卢今渺不再乱动，脑子里很乱，已经不敢去想其他了。 最后一咬牙，用秘术联繫了卢家家主——他的父亲，金华道君。 告诉他再不来卢家「少主」就要死了，他们卢家等着断子绝孙吧！ 讲到此处，卢今渺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嘆气道：「抱歉，这些年骗了你们。我其实是北域卢家的少主。」 元鹤安吃惊道：「卢师兄你居然是……那个卢家的少主！」 云舒玉没听过这什么「北域卢家」，抱着睡醒的沈长安，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个秘密。不过卢师弟，你这卢家又有什么……奇异之处？还需要向我们隐瞒。」 这些年众人相处，彼此的底细都摸清了，此前卢今渺说他是从小镇上来的孤儿。 云舒玉就直接说他无父无母也是个孤儿，妖界之事半个字都不提。 元鹤安是北域元家家主的嫡长子，杨惊涛是被六真真君带回来的孤儿，白思雨是南域白家分支的一介孤女，花雨凝是凤鸣城城主之女，秦微影是九玄宗承济真君之孙。 他们之间也没人会因为出身问题产生龌龊，他们也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那卢今渺隐瞒身世又是为何？ 卢今渺神色微妙，道：「师兄你要是这么问，我倒是不知该从何开口了。要不然，让元师弟先跟你说说北域人眼里的卢家？」 元鹤安一口菜夹在筷子里，闻言道：「不太……不太好吧。」 卢今渺笑眯眯道：「说吧，没什么不能说的，那点腌臜事北域修仙世家都知道。」 元鹤安咽下嘴里的东西，道：「北域卢家，北域四大修真世家之首，家主是渡劫期的金华道君。在外人眼里，卢家是个极其看重血统的家族。」 云舒玉：「怎么个看重血统的方法？」 元鹤安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道：「就是……族内之间……」 在场众人瞭然，气氛有些尴尬。 卢今渺本人倒不是很在意，又喝了一杯酒道：「能当上家主的人，要具有卢家的血脉法体——火炎之体。这种法体只有血统最「纯正」的孩子才能继承下去。」 「血统在那群疯子眼里，是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卢今渺敲了敲酒杯，「我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来，没过几天就被我那父亲逮住要我回去。」 「最后他拗不过我，说可以放我离开，又教给我一个秘术。他告诉我，这是可以让他救我一次的机会，一旦使用了这机会，我就得和他回去继承卢家。」 当初为什么要逃呢？ 因为他看见母亲即使痴傻也得生下自己，最后无人问津直到油尽灯枯地死去，而自己那个父亲，甚至没去看她最后一眼。 他意识到卢家就是个吃人的怪物，所以即使失去锦衣玉食的生活，即使像野狗一样和路边的乞丐争食他也想逃出去。 卢今渺望着酒杯里的琼浆，莞尔一笑：「我八岁离开卢家，在外面流浪了七年，最后拜入九玄宗……」 似乎是真的有些醉了，卢今渺开始唠唠叨叨地说完后面的故事。 秘术成功催动了。 不到半刻钟，两人面前出现了个锦衣华服的男人。 卢今渺的脸和那男人很像，几乎一眼就能认出他和男人间的血缘关系。 不过男人的五官看着比卢今渺要凌厉几分，轮廓也更深邃。 「你想好了？」 卢今渺被杨惊涛抱在怀里，许久才开口：「想好了，你把这里的事情解决，我就跟你回去。」 金华道君冷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看了眼自己多年不见的儿子，道：「这是你说的。」 原本必死的结局在金华道君手里扭转，南冬城城主不出一刻钟就被杀死。 城主身死剎那，城内所谓的「疫病」就消失不见了。 不过奇怪的是，卢今渺身上的禁术没有消失，他的脚依旧在腐烂。 杨惊涛身上的禁术也依旧存在。 金华道君：「跑了一个，找他太麻烦，本君带你们回去治疗。」 就这样，他们两个被带回了卢家本家。 回到卢家后，卢今渺成功被软禁起来。 每天在他之前出生的几个哥哥姐姐，都会到他房里苦口婆心地劝他想开，再给他看各种女人的画像。 那些画像铺在桌子上，卢今渺越看越噁心，反上来的只有酸水。 一日入夜，他正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突然被人从身后碰了肩膀。 他还以为是族中那几个长老打算搞些噁心的，刚想反击，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师弟，是我。」 卢今渺懵了，他分明让父亲先治好杨惊涛，之后再送他回九玄宗的。 于是转身坐起，盯着蹲在地上的杨惊涛，错愕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对……你怎么进来的？」 第146章 风云宴（五） 夜凉如水，修士的目力极好，即便是在黑夜，卢今渺也能看清杨惊涛的表情。 第261页 杨惊涛的表情很平静，但细看下来却能看出眼底的波涛汹涌。 他住的这间屋子有父亲设下的阵法，他根本没想过逃出去。 算下来，他回卢家已经待了有一个多月了，杨惊涛怎么还没走？ 「师弟，我……是金华道君放我进来的。他请我在卢家多待些时日，好指导我剑法。」 卢今渺心跳得有些快，听完蹙了蹙眉，道：「你到底听没听进去我的话，我不是告诉你治完禁术赶紧回去吗？你留在这儿干什么，你不怕——」 不怕我父亲杀了你么…… 就像祖父当年杀了父亲心爱之人一样。 他是从照顾他的僕从嘴里知道的，就因为那女子无法生育，而父亲却想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祖父当着父亲的面将那女子挫骨扬灰。 卢家承认的「家主」，必须从女子肚子里生出来。 虽然用其他方法生也不是不能生出拥有「火炎之体」的孩子，但祖父却觉得用天材地宝生出来的孩子血统不纯，所以二话不说就杀了那女子。 父亲因为身上有祖父种下的禁术反抗不得。 他身上也有父亲禁术，一旦施术之人催动禁术，他就得对施术之人唯命是从。 他本想着，父亲在放他自由的时候立下天道誓言，在他回去之前不会催动禁术，自己只要不再联繫卢家就能自由一辈子。 他身上令人噁心的血脉也能就此终结。 许是父亲早就算到他有回去的一天，所以才同意放他走。 卢家怎么可能在他这儿断了延续这么多年的传统——卢家一个已经飞升的老祖曾经告诉卢家家主，只要家主一直是火炎之体，卢家就不会衰败。 他就像个傻子，信了父亲的话，但他又不得不感谢他，因为他对自己的忽视和厌弃，让他没能在家族长老的「教诲」里变成只知道家族荣辱的傀儡。 那日在南冬城，他乱了心神，忘记在父亲来之前让杨惊涛放他下来。 他不知道他看没看出来什么。 「道君没把我怎么样。」杨惊涛依旧蹲在地上，手搭在床沿，「师弟……阿渺，我那日唐突——」 「不记得。」卢今渺冷冷道，「师兄没事就走吧，顺便回去告诉东霞真君……我不日便会回去自废修为，离开九玄宗。」 「我倾慕你。」 谁也没再开口，谁也没动。 卢今渺宁愿自己现在聋了，可那四个字狠狠砸在他耳朵里，而后又在心口上蹦来蹦去。 可他又害怕，杨惊涛说是父亲放他进来的，那么就说明此时此刻，父亲一定观察着屋内状况。 他伸手想捂住杨惊涛的嘴，却被面前的人钳制住双手。 他被封了修为，跟个凡人没什么区别，只得被迫听了杨惊涛接下来的话。 「我在大荒秘境时就倾心于你了，可我见师弟似乎没这个意思，就没想着……」杨惊涛很认真的看着卢今渺，试图和他的眼睛对视，「师弟，你呢？你对我有没有一点情意？」 卢今渺慌乱地移开视线，想说不喜欢，可是这句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要说出来的，说出来之后……父亲见他不再抱有什么幻想，是会放杨惊涛回去的。 可是……怎么能不喜欢？ 大荒秘境，他记得很清楚，是在三十四年前。 当时他们修为都在元婴初期，被秘境里的化神中期的妖兽追杀，不小心落入悬崖。 杨惊涛替他垫了一下背，被崖底的灵植贯穿腹部动弹不得。 鲜血流了一地，那灵植还带着毒，卢今渺看见杨惊涛灰白的脸色都要吓死了。 他顾不上自己头晕眼花，立马爬起来，拖着同样受伤的身体带昏迷的杨惊涛在崖底找解药，幸运地解了毒，但杨惊涛身上的伤需要休养几天才能醒过来。 他找到了一个山洞，设了结界，每天无微不至地照顾杨惊涛。 第三天，杨惊涛恢復了意识，但依旧不能动，直到第七天才能起来打坐疗伤。 后来他们在崖底找到了秘境之主留下的秘宝，成功离开了已经关闭的大荒秘境。 他哪里是对他没有意思。 他是看杨惊涛看对他的态度……除了师兄对师弟的照顾外没有别的意思，这才没做出一点逾矩的举动。 他连多看杨惊涛几眼，心里都会编好几个理由。 「我……」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也不算是握住，只是搭在他的手背上。 放在上面的手很热，比他的手要大上一些，上面还有练剑磨出来的、厚厚的茧。 他手上的茧嫌弃不好看，早早的就消掉了，感受到杨惊涛手上的老茧还有些不适应。 卢今渺鼻尖一酸，抽出手闷闷道：「你走吧，我过几日就要娶妻了。」 这句话是他胡说的，他根本没选人。 但是……等到杨惊涛离开卢家之后，他或许就得在那些人的安排下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又或者是…… 他甚至还可能在父亲的操控下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噁心，太噁心了，为什么卢家还不覆灭？ 女子和拥有火炎之体的人孕育孩子后，身体的生机会流逝，生得孩子越多死得越快。 他母亲是嫁过来的续弦，生他之前还生了个女儿，生下他之后只活了七年，补药留不下她的性命，她死前还在念叨着父亲的名字。 第262页 父亲直到母亲死了都没来看过她。 他现在没对杨惊涛说「我不喜欢你」，其实是私心作祟，他想给自己一个念想。 「阿渺，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你非得问出个答案吗？」卢今渺快气死了，恨不得给杨惊涛一下子，「都说了让你快走，你在这儿问来问去的烦不烦人啊？」 杨惊涛：「要问出答案，你说了我就走。」 然后趁着卢今渺没了修为，直接往他嘴里餵了颗丹药。 丹药入口即化，卢今渺开口想问「你给我吃了什么」，结果话到嘴边就控制不住得变成别的—— 「我就是喜欢你，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得困死在这卢家！」 杨惊涛神色一喜，站了起来。 「你们走吧。」 卢今渺循声看了过去，看见站在门口的金华道君。 他的父亲今夜穿着一身艷红的法衣，上面绣着纷飞的落花。 下一瞬，他发现自己修为恢復了，结界也消失不见。 金华道君走到卢今渺面前，盯了他半天，道：「你身上的禁术是假的。」 卢今渺放在身侧的手抓紧了衣服，颤声问道：「……为什么？」 金华道君提着自己的本命剑红菱，没说话。 卢今渺这下才注意到红色的剑身上淌着血，血腥味儿在红菱剑特有的净化功能下变成了花香。 注意到卢今渺看向自己的剑，金华道君淡淡道：「这血是你祖父的。接到你秘术的时候，我刚刚踏入渡劫中期，那个老东西才渡劫初期，本想着先去杀了他的。」 「不过想起你倔的要死的性子，就算是死在外面也不会主动催动秘术，到了催动秘术的地步一定是牵扯到了其他人。」 卢今渺脑袋嗡嗡作响，又问道：「你身上的禁术总不是假的，你怎么能杀死他？」 中了这禁术的人，根本无法杀死施术者，他父亲究竟是如何杀死祖父的？ 第147章 风云宴（六） 金华道君神色依旧很平静，对卢今渺道：「那禁术刻在嵴骨上，自然是剖下嵴骨。」 卢今渺看向金华道君的后背，果然看见背嵴布料的颜色要比其他地方要深，但是闻不到血腥味。 「他以为……我早就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了——生为家族生，死为家族死。」 「他错就错在让我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也没随了他那劣根。」 「卢家这么噁心的东西，早就该消失在这世上。」 「我今日放你走，不过是因为你是我儿子，又是卢家难得的『正常人』，又不会去主动留下子嗣。」 「这芥子你收着，都是我私库里的，和卢家没有半分干系。」 「你们走吧。从此之后……再无北域卢家。」 卢今渺发现，他似乎从来不了解他的父亲。 他们离开了卢家，走的时候看见熊熊烈焰将天空烧得火红，卢家的下人和被迫困在卢家的女子匆匆逃走。 逃出来的没有男人，也没有孩子。 金华道君说到做到，除了卢今渺，他把所有拥有卢家血脉的人都杀死了，连旁支也没放过，足足杀了三天三夜。 卢今渺就在成为一片废墟的卢家旁边等了三天三夜，等来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的金华道君。 钳制着卢家每一任家主的禁术据说是飞升仙界的老祖留下来的，剖骨杀死他祖父不是没有代价，一命抵一命罢了。 他印象里的父亲一直是冷漠不近人情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真到了快死的地步，脸上倒是挂上了笑。 「还没走啊……」金华道君咳了咳，脸色煞白，但是步履依旧稳健，走到废墟上掏出笛子。 他吹了几下自言自语道：「没第一次给你吹的时候好听了，你不介意吧？是我对不住你，没想到那个老畜生已经疯魔到那种地步……」 玉笛落在地面一分为二，站在废墟上的红衣男人化作流萤四散开来。 靠着「火炎之体」和带着火灵血脉挤入第一世家的卢家，自此彻底消失在北域。 卢今渺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挑挑拣拣说了一堆，算是交代清楚了这些年的经歷。 见气氛有些冷场，不好意思地又倒了一杯酒，道：「话多了，我先自罚一杯。」 软乎乎的小手扒住了他的衣袖，卢今渺侧头一看，和金灿灿的幼崽对视了。 云舒玉一时不察，没注意沈长安在干什么，这么一瞧发现儿子居然自己坐起来了，揉揉他的脑袋，道：「找你师叔干什么？」 沈长安松开卢今渺的衣服，朝他张开双臂，眼睛亮晶晶地「咿呀」了一声。 「要我抱他吗？」卢今渺放下酒杯，心底冒出来些欣喜，这小东西看着怪可爱的。 云舒玉失笑道：「是这样，你不抱的话，他一会儿该哭了。」 其实不会哭，但现在正好让沈长安活跃一下气氛。 卢今渺没觉得云舒玉在忽悠自己，因为眼前幼崽眼睛真的水汪汪的，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于是用法术驱散了身上的酒气，把热乎乎的幼崽抱到怀里。 「我抱得对吗？好小一个……」卢今渺搓了把沈长安的脸，幼崽脑袋转来转去似乎在找是谁摸了他。 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沈长安乖乖让卢今渺抱着，四处打量着，然后手里又被塞了一块儿糕点。 第263页 元鹤安主动三言两语带过了在妖界的经歷，众人见状也没细问。 花雨凝见就剩下她和秦微影没说了，清了清嗓子道：「你们这些年的经歷跌宕起伏，我和阿影可是实打实炼制了这么多年的法宝。除了进秘境就是炼器，中间还去器宗待了几年。」 「器宗……你们去当交换生了？」云舒玉奇道。 器宗是修真界第一大器修宗门，里面全是器修，据云舒玉了解，这个宗门里的修士从上到下都……非常卷。 每一个器宗出来的弟子身上都有一种气质——那是从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中「厮杀」出来的精英气质。 花雨凝：「可以这么理解。你们敢想么？器宗合体期的真君也要按月参加宗门的测试，炼制出来的法宝如果达不到标准，不仅要扣月例，还要在榜上挂上一个月，让弟子引以为戒。」 众人：「……」 花雨凝接着道：「过去交流的弟子虽然不用参加测试，但身边都是那种不仅有天赋还无比勤奋的人，自己不知不觉间也都不再懈怠了。」 「我最高记录是在两个月内炼制出了一个六品法宝，还有两个五品法宝。」 云舒玉莫名想起了在另一个世界的经歷，夸赞道：「师妹厉害，有压力才有动力。」 白思雨朝着花雨凝挤挤眼睛，道：「那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的？」 花雨凝脸颊一红，这个让她怎么说？ 她当时新做出个能入梦的的法宝，没告诉秦微影，想着趁她休息时去她梦里看看。 结果一进去就见到了让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秦微影对着她自己梦里的「花雨凝」做出些让她瞠目结舌的举动。 她人到傻了，虽然她平时和阿影亲密了些，有时候开玩笑还会亲她一口，可阿影怎么在梦里会这般…… 之后她就特意躲着秦微影，最后被人堵在弟子居门口按着亲，亲完之后稀里煳涂就答应了秦微影的告白。 两人的感情随着时间推移，到现在已经密不可分了。 「我先告白的。」秦微影利落地丢出几个字，气质都柔和了几分。 花雨凝闻言立刻跟着点头道：「没错没错。」 点完头，花雨凝换了个话题，道：「你们听没听说此次风云宴的奖品？」 云舒玉：「这怎么听说，风云宴的奖品不是要等到宴会当天才会告知参赛者吗？」 花雨凝：「师兄，一看你就是不打算参加风云宴，连风云宴的消息都不关注。」 云舒玉确实没打算参加，道：「师妹猜对了。」 卢今渺听说了一些，语气神秘兮兮的：「是说妖皇会拿出四枚『洗灵果』吗？」 「这……这从哪儿传出来的，妖皇居然要拿出四枚洗灵果？」云舒玉惊了。 洗灵果是妖界特产，是提升资质的灵物。 大乘之下的修士，服下后能将多条灵根洗去一条，也能将玄品资质提升到地品，不过地品资质洗不成天品。 洗灵果十万年才能成熟一颗，依旧极其难寻，一出现就会引起腥风血雨，毕竟这种能提升资质还没有副作用的灵物太难得了。 妖界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过洗灵果的踪迹了。 所以，萧君尧有这种好东西，他不留着赏赐下属，拿到风云宴做奖品想干什么？ 卢今渺：「昨天传出来的，源头倒是不清楚，外面应该早就传疯了。」 云舒玉对着满桌灵食突然失了兴趣，一想到萧君尧就如鲠在喉。 又是参加风云宴又是拿洗灵果的，萧君尧不会走火入魔了吧？ 第148章 风云宴（七） 众人聊完了风云宴，又聊了些其他的，这顿饭从正午吃到了入夜。 正要散场时，雅间的门被敲响了。 一道雪色身影推门而入，似乎将离恨天上的冰雪也一併带来，众人瞬间噤声。 云舒玉的座位正巧背对着门口，闻声转过头，却埋入个满是梅香的怀抱。 「阿雪？」他抬起头，盯着过来找自己的道侣，发现那双天青色的眼底有些小情绪，似乎是不太适应这么多人的场面。 又似乎是在怪他这么晚还不回去。 他又见沈岚雪对着在场的人点了点头，姑且算作打了招唿。 今日众人难得一聚，云舒玉喝了些酒没用灵力催化，现在正半醉着，看见此情此景低笑一声，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他想去抱摇篮里的幼崽，结果被沈岚雪截胡，人也被他揽着离开了雅间。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啊……」卢今渺感慨着，「仙尊的眼睛看见云师兄，温柔得可都快滴出水了。」 「嘶」——这句话他怎么好像说过。 花雨凝表情倒是有些不太对，喃喃道：「那江师兄又是……」 白思雨：「这个不用担心，江雾应该是仙尊的分身。这么多年，咱们在九玄宗里面见过所谓的『江师兄』吗？」 花雨凝恍然大悟：「我就说『江师兄』哪里怪怪的。」 这边云舒玉被沈岚雪带回离恨天，整个人还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 等到熟悉的梅香又袭过来，他凑过去亲了沈岚雪一口，然后抱着他进入梦乡。 沈岚雪轻笑一声，亲了亲他的额头也合眼入睡。 一个半月后，风云宴开启在即。 第264页 云舒玉坐在万宝峰附近的树上隐蔽气息和身形，无聊地看着下面往来的修士，怀里抱着沈长安。 他今天给沈长安扎了两个小啾啾，正随着幼崽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格外可爱。 看了半天，他终于在五颜六色的脑袋里看见了个圆熘熘的脑袋。 他拍了拍沈长安的小屁股，道：「长安快看，那个哥哥的脑袋圆不圆？」 沈长安「咿呀」了一声，把目光从手里的小球投向别处，没看见什么又把视线移了回去。 「小傻子……」云舒玉捏了捏幼崽的肚子，跳下树，慢悠悠走到不远处盘膝而坐的和尚旁边。 云舒玉：「不妄禅师。」 不妄只是坐在此处静心，闻言睁开眼，眉心金莲熠熠生辉，行了个合十礼，道：「阿弥陀佛，道友别来无恙。」 云舒玉颔首道：「多谢禅师那日在灵植园外的提点，不然在下可就要走岔路了。小小谢礼不成敬意，望禅师收下。」 说罢恭敬地递过去一枚纳戒，里面装着十颗星罗菩提子，还有一株十五万年的千瓣金韵无相莲，可以帮助佛修悟道。 不妄念了句禅，收下纳戒全了这一份因果，道：「道友吉人天相，自能逢凶化吉。」 云舒玉本想着道谢后就离开，没成想怀里的沈长安开始朝着不妄扑腾，他按了按，结果被控制住的幼崽开始瘪嘴。 沈长安眼泪汪汪的：「呜……咿呀……」 云舒玉：「……」 真是活祖宗，突然闹腾什么。 不妄见状笑了笑，语气恳切：「此子有大智慧。」 什么大智慧，云舒玉思维有些发散，是「大智若愚」吗？ 不过听见别人夸自己家孩子聪明，他还是很开心的，于是把沈长安递到不妄面前，道：「禅师，你能不能抱抱他？不抱的话……他好像要哭了。」 不妄一愣，随即小心翼翼接过幼崽抱在怀里。 被人抱住的幼崽果然不再瘪嘴了，眨着晶莹的绿眸看着不妄，对他露出个甜甜的笑。 「咿呀……呀！」沈长安拍了拍小手。 云舒玉看见不妄抱孩子的姿势，有些意外：「禅师，你抱孩子的动作……怎么这么熟练？」 不妄：「小僧这些年经常帮着照看新入门的师弟，他们中不乏未满一岁的幼儿。」 云舒玉瞭然点头。 沈长安躺在满是檀香味儿的怀抱里，整个幼崽被熏得晕乎乎的，一把抓住不妄手上的金丝紫檀持珠。 不妄唇角微扬，摘下持珠放到沈长安手里，道：「既然小施主喜欢，此物便赠与你了。」 云舒玉：「……」他敢肯定，沈长安肯定是看见这金丝紫檀上的金丝了。 沈长安拿到持珠笑得更开心了，整个幼崽都散发着喜悦，在不妄怀里扭了几下，「吧唧」亲了一口不妄的脸。 云舒玉：「……祖宗！不是告诉你不许乱亲人吗？」 他连忙上前把还在傻笑的幼崽抱了出来，低下头有些不敢看不妄接下来的表现。 沈长安听见爹爹叫自己，有些茫然，然后胡乱地点点头。 时间过去十几秒，不妄依旧坐在原地。 云舒玉没听见声音，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不妄的表情没有傻气，而是双眼紧阂，居然陷入了顿悟。 「嗯？」云舒玉揉了揉还在「咿呀」的幼崽，「你还有什么惊喜是爸爸不知道的？」 不妄这一顿悟就是一天一夜。 时间不长不短，刚好还有一天就到风云宴，云舒玉就待在旁边给他护法。 顿悟结束，不妄修为已然从化神后期到了化神圆满，起身对着被云舒玉抱在怀里的沈长安行了个礼。 不妄：「多谢小施主赠小僧这一场机缘。」 云舒玉：「禅师客气了，他是喜欢你才这么做的。」 这小崽子喜欢的人可多了……看见个长得好看的就要人抱。 拜别不妄，云舒玉回了离恨天，一眼就看见在餵玄武的沈岚雪。 「见到妖皇了？」他把沈长安放到摇篮里，而后问道。 沈岚雪：「嗯。」 云舒玉：「有异常吗？」 沈岚雪这下回答的没那么快，过了一会儿才道：「没有。」 云舒玉：「……？」 「不对劲儿，妖皇怎么会没有异常。」云舒玉蹙了蹙眉，「那他带来的洗灵果呢？」 沈岚雪摇头道：「也没有异常。」 云舒玉「嘶」了一声，开玩笑道：「总不能是……他背着我们渡劫成了散仙吧，要不然怎么可能连你都看不出他的猫腻。」 沈岚雪餵玄武的手一顿，道：「不是散仙，萧君尧若是渡飞升劫的时候转渡散仙劫，三界都会知晓。」 「但不排除他有其他法子能强行到达散仙的境界。」他摸摸玄武的脑袋站起身子，眉宇间带着思索，「总归风云宴结束前他的心思会暴露出来。」 云舒玉：「他没理由这么做，除非他疯了，又或者是命不久矣，想拉着修真界和妖界的天骄一起陪葬。」 说完云舒玉都觉得荒谬，萧君尧不会真疯到这个地步吧？ 第149章 风云宴（八） 风云宴在万众期待下正式开启。 举办的地点依旧在九玄宗中央的校场上，再运用空间阵法分割出四个比赛场地来。 第265页 九玄宗这回得了风云宴的活计，把整个宗门从上到下彻底修缮了一遍。 校场的石板光可鑑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损，石台上众人观看比赛场景的法宝也是宗师灵器的级别。 就连椅子都是十品的法宝，其他的一些，比如被九阳峰弟子削秃的山头的和树林，也紧赶慢赶地栽种了新的花草。 风云宴的比赛规则是淘汰赛，两两对决，胜者进入下一场比赛，直到剩下最后十人，再由这十名选手相互较量决出最后的排名。 排名决出后，被淘汰的选手在前十名决出后五天内，会有一次挑战前十名的机会，胜者可以挤掉被挑战者成为新的前十名。 被挑战者一天之内只能接受三次挑战，同样有一次拒绝的机会。 风云宴正常情况下会持续七天左右，之后就是老生常谈的两界交流大会，持续半个月。 校场上，先是由灵瑾道君发言，再由九玄宗的长老介绍九玄宗提供的奖品，之后再由妖皇发言，然后由妖皇宫的总管介绍奖品。 所有参赛选手和凑热闹的修士都在下面站着，因着空间阵法的存在也不显得拥挤。 云舒玉在下面昏昏欲睡，萧君尧看着和上次看见的时候没有区别，也可能是他现在这个修为感受不到萧君尧的异常。 沈岚雪坐在石台差不多中央的位置，旁边是神情冷峻的萧君尧。 为了防止萧君尧突然发难，沈岚雪没分出分身在下面陪云舒玉，表情看着比以往更加冷了。 云舒玉忍俊不禁，和沈岚雪对视后在他眼里看见了几分委屈，心里暗笑几声。 沈长安被他扔去给云清欢和洛白带着了，毕竟有个随时发癫的妖皇，他可不放心把话都不会说的幼崽带在身边。 等到上面发言完毕，他总算是清醒过来，感慨着在那个世界的习惯都刻在魂魄里了，一听讲话就犯困。 「恩公！宁玉！」 人群四散开来，清脆的少年音响起在身后。 云舒玉向后看了眼，看见像个小灯泡的金桂在朝着自己挥手。 不禁有些意外，他没在参赛人员名单上看见金桂，没想到他居然也来了风云宴。 来风云宴的妖修多半都是各个城池里的天骄，金桂这种多半是顺带过来见见世面的。 之前金桂那身化神修为一看就是用丹药堆上去的，现在看着倒是凝练不少。 得了金龙的传承后，身上气息是变了，但依旧没到天骄的地步，应该还要经歷一个漫长的过程。 于是颔首道：「许久不见，金公子风采依旧。」 金桂的脸红扑扑的，跑过来对着云舒玉说道：「恩公原来是九玄宗弟子啊。」 他刚才看见这张脸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还好没认错。 云舒玉今天特意响应掌门号召穿了弟子服，道：「嗯，你怎么不去参赛？」 金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爹拿灵石让我过来见见世面，我还到报名参赛的标准。」 他佯装才知道的样子点点头，越看金桂越觉得沈长安会喜欢这个小金蟾。 毕竟浑身上下都是金色的，肯定很符合他儿子的审美。 金桂：「恩……宁玉你不去参赛吗？」 云舒玉摇头道：「不去，这种比赛于我无用。而且……我不叫宁玉，我叫云舒玉。抱歉，出门在外总不好拿真面目示人，所以骗了你。」 金桂：「没事儿，多大点……不对，你是、你是仙尊弟子！」 他忍不住张大嘴巴，仙尊收徒的事情他知道。 但他这个人属于那种越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就越不想知道，所以当仙尊弟子的留影满天飞的时候他愣是没看。 凌云榜之后的什么进阶版留影他也没看，没想到进个秘境倒是遇见了仙尊弟子本人。 云舒玉：「金公子不妨同我一道去看比赛？我正要去看看师弟师妹的表现。」 金桂整个妖晕乎乎的，跟在云舒玉身后去了元婴期的赛场。 依旧是熟悉的擂台，熟悉的抽籤方式，云舒玉扫了一眼，在场参赛的修士大概有二百多人。 他这几个师弟师妹，除了元鹤安都参加了，此时的元鹤安正站在擂台下面看比赛，身边还站着冷着脸的萧承南。 一共十五个擂台，他在一号擂台上看见了杨惊涛和花雨凝，好在二人没在第一场就对上。 秦微影在四号擂台，卢今渺在十二号，白思雨在八号。 看热闹的大多数都是九玄宗的弟子，还夹杂着一些妖修和其他宗门的弟子。 风云宴的报名方式比较严苛，必须资质达到中等单灵根之上，所以人数较凌云榜会少很多。 修真界和妖界的参赛人员加起来总数才八百多人。 最先上场的是花雨凝。 花雨凝看着对面的对手，第一次感到了沉默。 她对面的是个什么东西？山鸡精么…… 只见花雨凝对面站着的是个少年，黑髮黑眼，五官倒是清秀，就是……服装一言难尽了些。 几乎将所有颜色一併穿在身上，脑袋上还插些五颜六色的羽毛。 她一向尊重他人审美，可是对面这个不仅脑袋插鸟毛，脸上还擦着厚厚的粉。 她亲眼看见这妖修上台的时候，脸上掉下来些粉状的东西。 忍着想冲上去给对面妖修洗脸的冲动，花雨凝拱手道：「九玄宗，万宝峰花雨凝，请赐教。」 第266页 「山鸡精」闻言嘴里发出一声嗤笑，道：「你们人修就是麻烦，锦凤族，凤轻离。」 花雨凝一听这话脾气上来了，冷笑一声，道：「你是不是介绍错了，我可是只看见了山鸡，哪来的凤凰？」 呸，还锦凤族，长得跟个山鸡似的，傲气个什么劲儿？ 她今天非得用法宝给他洗洗脸！ 凤轻离涂着厚粉的脸都绿了，瞬间双手化爪向花雨凝攻去。 花雨凝冷哼一声，站在原地催动灵力，直接祭出自己炼制的法宝，朝凤轻离砸去！ 「金公子，这锦凤族……」云舒玉话说了一半儿就停了下来。 金桂闻言先是设了个隔音结界，老实答道：「其实他们一族大部分都是锦鸡，只有主脉有凤凰血脉，上面这个是锦凤族的少主。」 云舒玉看着上面被花雨凝打得脸都花了的凤轻离，觉得锦凤族前途堪忧。 第150章 风云宴（九） 「他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云舒玉琢磨半天也没想明白，如果不是脑子有点毛病，一族少主的喜好怎会如此……「特立独行」。 金桂：「这个……他前些年求娶孔雀族的少主孔重风未果，之后被孔重风找人套麻袋打了一顿，嘲讽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比不上真凤凰一根毫毛。」 「之后他就变成这样了，还时不时就要去孔雀族门口诉说对孔重风的爱慕之情。孔重风也不好明着打他，只好过后继续悄悄套麻袋打。」 金桂咳了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被打坏了脑袋。」 云舒玉：「……」 这边花雨凝又扔了个法宝出去，几下被凤轻离五颜六色的法术打散了。 之后他脑袋上突然汇聚了个小小的乌云，开始追着凤轻离的脑袋下暴雨。 凤轻离：「你个恶毒的女人！打架就打架你下什么雨，我妆都花了！」 花雨凝「哼」了一声，继续扔出法宝。 不可否认，这什么锦鸡少主确实有点能耐，法术运用娴熟，战斗意识也不错，不是看着那么酒囊饭袋。 可他的态度太让人厌恶了，这要是在宗门外面碰见这种人，她肯定直接杀了。 可现在是在风云宴，第一条规则就是在赛中不能下杀手，对手之间点到为止，她只好噁心噁心他。 又是数招交手，法术和法宝的灵光晃得台下围观人群不得不眯起眼睛。 花雨凝拿着自己的碧海晴涛扇打出几道戾风，趁着戾风围住凤轻离旋转，形成个小型阵法的间隙，找准机会化扇为剑刺向凤轻离。 尖锐的扇尖微微陷入凤轻离脖子的皮肤上，一道鲜血流了下来。 胜负已定。 「承让了，小锦鸡。」花雨凝俏丽的脸上挂着微笑，语气玩味。 凤轻离被这一声「锦鸡」气得半死，刚想朝着花雨凝打出一道法术，就被负责元婴期的人修合体真君「请」下了擂台。 「阿影！」花雨凝欢欢喜喜跑到秦微影身边，挎住她的胳膊，整个人都贴在了她身上，「是不是快到你了？」 秦微影脸颊微红，点头道：「嗯。」 没过一分钟就到秦微影上台了，她跳上擂台，拱手道：「九玄宗，紫云峰秦微影，请赐教。」 对面站着的是个男修，抱着剑，看着也是个性子清冷的，同样没废话，回礼道：「潮生阁，陈木。」 二人同时展开攻击，在几个唿吸的时间里过了十几招。 秦微影照旧是各种暗器层出不穷，但被对面的剑修挡住了大部分攻击，剩下的就在剑修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创口。 对面剑修攻势越勐，秦微影放暗器的速度就越快，自身移动速度也在不断增加。 紫云峰的《紫烟两茫心法》运转到了极致，大量灵气被吸入体内再化作催动暗器的动力。 同时，秦微影还得控制住自己，让那些见血封喉的暗器比平日里弱一些，不然的话要是被妖族的真君认为自己犯规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刻钟后，剑修没能突破秦微影的暗器雨，自己浑身上下又满是伤口，灵气也入不敷出，被打下擂台。 秦微影表情不变，朝着剑修颔首后跳下擂台。 花雨凝笑嘻嘻夸赞道：「阿影真厉害！」 秦微影脸颊又红了红，点头道：「……嗯。」 花雨凝捏了捏秦微影的脸，对着面前一张美得不行的脸咽了咽口水，道：「阿影你什么时候话能多一点啊……」 秦微影看了花雨凝一眼，冷艷的脸上似乎带着苦恼，道：「不知道该说什么。」 花雨凝：「……」算了，她还是有空一句一句教吧。 杨惊涛紧接着上台和对面妖修对打，十几招之内就把长着牛角的妖修打了下去。 卢今渺的对战倒是有几分私人恩怨在里面，提着冒火的本命剑和对面万剑宗的男修打了个昏天黑地，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本来两个宗门就互相看不顺眼，这下两家弟子在擂台上遇见，虽说不能下杀手，但多给对方身上添几道伤口还是行得通的。 下场的时候，卢今渺狠狠淬了对面一口：「我呸！不愧是人剑合一的贱人，还搞偷袭，有本事堂堂正正对决一场！」 对面万剑宗弟子也不甘示弱：「你还有脸说，你那之后偷袭得比我还阴！那时候怎么不讲究公正了？」 第267页 卢今渺：「滚吧傻x，你以为我有病啊？你都偷袭了我怎么不能偷袭，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骂骂咧咧走到杨惊涛身边，卢今渺抹了把脸上的血，那个傻x居然敢朝他脸下手。 白思雨的《阴阳造化录》这些年过去运用的愈发熟练，攻击性越来越强，上擂台不出半刻钟就把对面的妖修绑成粽子丢下擂台，她本人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云舒玉站在台下，看着师弟师妹们痛殴对手，感慨着果然是长大了，出手都比当年在凌云榜的时候狠厉了。 他们第一场很幸运，遇到的都是和自己同境界、或是比自己境界低的对手。 等到上午的比斗结束后，毫无悬念的全部晋级。 晋级的修士里面，人修数量比妖修要多，下午还有一场晋级赛要打，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晋级的修士直接席地而坐，争分夺秒调整状态。 云舒玉挥别金桂，摸回了离恨天。 中午休息时，石台上各宗门的领队道君、掌门，又是妖皇、族长之类的自然不会继续在上面大眼瞪小眼，全都回了九玄宗准备的住处休息。 进了洞府后，整个人便落入满是梅香的怀抱，沈岚雪抱着他，很急促地在唇上落下一吻，而后又继续加深。 云舒玉顺从的张开嘴，拍了拍沈岚雪的后背以示安慰。 他知道沈岚雪一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下风云宴来了这么多人，就算是单方面屏蔽了其他人的视线还是会不自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自觉地投向石台上仙尊的位置，即使他们看不见什么东西。 那是对于强者的仰望。 感受完熟悉的气息后，沈岚雪没那么烦躁了，但还是没放开云舒玉，直接把他抱在怀里，顺势躺到床上，圈住怀里的人一言不发。 云舒玉觉得沈岚雪就像一只应激过后却主动寻求安慰的猫，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问道：「萧君尧还是没露出马脚吗？」 沈岚雪：「他在找东西。」 他能察觉到萧君尧在用一种秘法探查什么，却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秘法，也不知道他在探查什么。 「找东西？」听到这话云舒玉满脑袋问号，「他没事儿闲的来九玄宗找什么东西？」 第151章 风云宴（十） 沈岚雪按住怀里想要坐起来的人，道：「我怀疑有上界之人和他达成了交易，不然我不会看不出来他用了什么秘法。」 云舒玉头上问号更多了，因着姿势的问题只能抬起头和沈岚雪对视，奇怪道：「浮生大世界没什么东西值得上界之人觊觎啊……」 「况且上界和三千世界联繫这么弱，上界谁这么闲和萧君尧搞些阴暗交易。」 说完没等沈岚雪回答自己，云舒玉直接扯过被子盖在身上：「算了不想了，休息一会儿，下午把洛白叫来让他替你坐着去。既然萧君尧的事牵扯到了上界，他出手天道自然不会阻止。」 沈岚雪不禁失笑，在一片淡淡的谷物芬芳中闭上双眼。 下午未时一刻，石台上所有管理层的人员重新落座。 灵瑾道君坐在「沈岚雪」旁边，打了声招唿：「师叔下午好啊。」 这么打招唿的方式还是云舒玉教他的。 「沈岚雪」看了灵瑾道君一眼，淡淡道：「下午好。」 灵瑾道君：「好……？」 不对，师叔怎么会开口回应自己？他不是应该朝自己点个头吗？ 「哈哈……洛白演错了。」云舒玉看清灵瑾道君怀疑人生的表情后，扶着旁边真正的沈岚雪笑了半天。 沈岚雪现在化作的是江雾的模样，冷脸点头表达了自己的认同。 他们在离恨天休息了一会儿，就去了云清欢他们两个的峰头把洛白叫了过来。 去时洛白正化作白虎原型驮着沈长安在峰顶散步，一张老虎脸皱得跟什么似的，可以说是非常任劳任怨了。 云清欢就在旁边护着沈长安，怕他掉下去。 听完二人来意，洛白如释重负地变回人形，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走时给云清欢和沈长安套了两个护身的法术，让他们不会受到波及，这才跟着他们两个过来。 等到洛白落座在石台上，萧君尧才姗姗来迟。 萧君尧：「仙尊可休息好了？」 洛白刚看见灵瑾道君错愕的神情，意识到自己扮演得不妥，这下听见萧君尧毫无营养的废话，矜持地点了点头。 灵瑾道君这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师叔被人夺舍了……是他瞎想了，师叔刚才会开口和自己问好，应当是因为这话是云舒玉教自己的缘故。 萧君尧落座一剎那，沈岚雪感受到了一股隐秘的恶意。 如果不是他现在是散仙修为，身上又有在伽蓝娑婆树那里恢復的、天道赐下来的功德，他根本不可能感受到。 他微微抬头向石台方向看去，却没发现那股恶意的来源。 但他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是从萧君尧那儿传出来的。 为什么？是因为他是萧君尧要找的「东西」吗？ 那为何他用「沈岚雪」的身份出现在石台上的时候，没感受到这种恶意，变成「江雾」后倒是感受到了？ 萧君尧肯定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然的话不至于他换了个模样就对自己流露出恶意。 所以，是因为「江雾」这个……人吗？ 第268页 一个虚假的，欺骗天道制造出来的身份，有什么值得萧君尧对「江雾」释放出恶意？ 「怎么了？」云舒玉顺手设了个结界，拍了拍愣神的沈岚雪。 沈岚雪：「无事。」 云舒玉：「有事。」 沈岚雪：「真……」 「假的。」云舒玉直接捂住了沈岚雪的嘴，「真没事的话，你的表情可不是这样。」 沈岚雪有些不解，自己的表情好像根本没发生变化，阿玉又是怎么瞧出来它变了的？ 云舒玉：「骗你的，我也感受到那股恶意了。不过那东西好像是冲着你一个人来的。」 沈岚雪：「……」 石台上，萧君尧依旧假惺惺地看着法宝投影上的比斗现场，似乎很关心此次风云宴妖界各个天骄的排名，就连眼神也是充满了关心。 实在是看不出他想搞事的样子。 「你猜他会什么时候出手？」云舒玉表情玩味，「刚才洛白传音说他那个秘术不算违规，但他身上还有别的东西。」 「只要他用了那东西，洛白就能阻止他，到时候可以直接杀了他。」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好像实现不了，遗憾道：「不行，不能让洛白顶着你的身份杀他，得让他变回来。要不然以你现在的修为，这萧君尧死后的因果要是加到你身上就得不偿失了。」 沈岚雪摇头道：「无事，我还有维繫三千世界的功德傍身，可以抵消他死后的因果。」 云舒玉一拍脑袋：「我一着急倒是把它忘了，那就让洛白趁他动手的时候直接杀他。」 「阿玉，你觉得会是谁？」沈岚雪抿了抿唇。 云舒玉将目光从擂台上移下来，道：「上界和你我有关系的人不多，我猜……是你那个所谓的『爹』。」 沈岚雪：「我也这般认为。」 一直到风云宴即将结束，马上就要发放奖品的时候，萧君尧都没有发难。 除了这个，云舒玉觉得最离谱的是，他这几个参赛的师弟师妹没一个挤到前十名的，全都因为各式各样的「意外」无缘风云宴最后十强。 不过原因他都能理解。 花雨凝在风云宴第二天接到了她母亲，也就是凤鸣城城主的消息，告诉她家族秘境提前开启，速归。 秦微影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也跟着花雨凝走了。 白思雨在第四轮淘汰赛里遇到了元婴期圆满的妖修，过了几招被打了下去，身负重伤，被陵游真君接回去养伤了。 杨惊涛败给一个用剑的散修。 卢今渺倒是进了前十，结果刚到被人挑战的第一天，东霞真君就通知他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好速去东域的秘境。 东域那秘境里有能抑制他火炎之体副作用的东西，杨惊涛自然也跟着卢今渺出去了。 最后风云宴元婴期能得奖的前十名，分别由四名妖修和六名人修包揽。 云舒玉站在下面，看着已经领完奖品的金丹期选手，有些意外：「萧君尧怎么还不动手，难不成他还要等到交流大会结束之后再有动作？」 萧君尧依旧四平八稳地坐在石台上，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岚雪：「不一定。」 云舒玉：「那他是因为你站得太远吗？要不然咱们往前面走走？」 突然，萧君尧站了起来。 「诸位道友，萧某人今日前来风云宴，只有两件事。」 「第一，是为了一睹两界天骄的风采。第二，是为了揪出混迹于修真界的魔物——仙尊弟子！」 萧君尧说完，闪身沖向云舒玉所在的地方，而后被洛白拦下。 电光石火间，云舒玉看见两道灰光朝着他们两个所在的地方飞来，想挡在沈岚雪身前，却被半揽着向一旁闪避。 结果那两道灰光长了眼睛一样，全都钻进了他身体里。 等等，云舒玉瞪大双眼，他的本源之力和神格！ 去他妈的，那灰光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怎么暴动的全是魔的东西啊！ 沖天魔气以云舒玉为中心爆发，周围的人全都被这魔气震了出去，接着全都拼命逃出魔气肆虐的范围。 极力控制魔气肆虐的云舒玉：「……」 这回，真是「百口莫辩」了。 第152章 逐出师门 「魔修！真是魔修！」 「仙尊弟子居然是魔物，仙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你们九玄宗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妖皇宫的总管快急死了，怒道：「陛下！你们……你们人修真是卑鄙，妖皇陛下好心揭发魔物，仙尊为何要阻止陛下？现在陛下被那魔物抓住，你们快去救他啊！」 没人搭理他，妖界其他来到风云宴的族长和城主都各怀心思地站在原地，护住后辈。 云舒玉浮在半空中，左手掐着萧君尧的脖子，像拎死鸡一样拎着他，微笑发问：「怎么这副表情，没想到吗？」 萧君尧原本势在必得的表情，在看见他身边的「江雾」什么事儿都没有后，彻底崩坏了。 现在就连被云舒玉掐着脖子都没挣扎，自言自语着：「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回事……我明明把魔种打入的是你们两个人的身体，怎么会……怎么会！」 「疯了？」云舒玉见和他说话也不理自己，甩了他一巴掌，「和你说话呢，尊重一下我啊。」 第269页 萧君尧像是刚看见云舒玉一样，眼球转动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对面的「沈岚雪」，眼睛乱转半天也没能看到「江雾」。 眼神倏地变得绝望，扯着头髮崩溃道：「搞砸了……搞砸了！我要飞升，为什么不能飞升！我不想死……」 不对劲儿，云舒玉见萧君尧神色疯癫，顾不上其他直接用了搜魂术。 果不其然，萧君尧的三魂七魄在飞速消散。 「啊——！！！」 一阵惨叫声过后，萧君尧化作一道金色烟雾消失在云舒玉手里。 见妖皇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石台附近的修士全都神色惊慌，妖皇宫总管更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万剑宗宗主——济开道君怒目圆睁，手持本命剑，朝灵瑾道君吼道：「灵瑾老儿，你们九玄宗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慧善尊者手持念珠，道：「阿弥陀佛，济开道友稍安勿躁。」 点星道君眼上覆着白纱，秀眉微蹙，眉心天眼紧阂，薄唇抿成一条线：「我天机阁并未占卜出魔界异动 ，但……这魔气非同寻常。」 工枢道君佝偻着身子，闻言浑浊的眸子划过一丝清明，捋了捋鬍子，道：「若是仙尊选择包庇那弟子，九玄宗就得好好给修真界还有妖界一个交代了。」 修真界前五大宗门的掌门人都发声了，其他宗门的领队也就没再出声音。 「我……」灵瑾道君也懵了，看着不远处对峙的师徒，有种想落荒而逃的冲动，这云舒玉怎会是魔修！ 师叔和云舒玉还是道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现在他不能表现出心虚和畏缩，他是九玄宗的掌门，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宗门。 如今先不管事实究竟如何，云舒玉入魔是不争的事实。 他必须先拿出个态度，不然九玄宗保不准会被其他宗门抓住这一「污点」，群起而攻之！ 虽然有他师叔这个散仙在……可是他和云舒玉可是道侣，万一一会儿他师叔真打算包庇云舒玉。 以后九玄宗弟子出门都抬不起头了！ 包庇魔物是什么性质？ 魔族可是最令人不耻的种族，两次仙魔大战死伤无数修士，修真界和妖界无人不厌恶魔族。 就连师叔的师父还有师兄师姐也都是死在魔族手里…… 可想起云舒玉这些年在九玄宗的表现，和魔族的性子扯不上半点关系。 如果是演的，那真是太可怕了…… 给灵瑾道君思考的时间很短，他没办法一下子就想清楚。 他不敢保证现在沈岚雪是不是还站在修真界这边，又或者是依旧站在修真界这边，但是捨不得对云舒玉下手。 只好硬着头皮道：「仙尊一定是被这魔物蒙蔽了。这魔物身上的魔气非同寻常，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法子蛊惑人心。请各位道友做好防备，保护好自家弟子，一会儿没准要有一场恶战！」 不用灵瑾道君提醒，各个宗门的领队全都把自家弟子护在了身后。 工枢道君更是拿出自己炼制的宗师灵器把退至石台旁的所有人都罩了进来。 他们现在不怕别的，最怕的就是沈岚雪反水，谁也不知道他之前到底知不知道云舒玉的身份。 如若沈岚雪真的站在他们的对立面，那样在场所有人怕是都要死在风云宴上！ 除了这个，还怕云舒玉这个不知底细的魔物发难要杀了他们。 洛白站在对面人都麻了，萧君尧说的什么魔种是上魔界的东西，能把人强行改造成魔物，且不可逆转。 他听过但是没见过，刚才用神力去拦也没拦下来。 不过云舒玉的身份摆在那儿，这东西应当对他没什么用吧……他看着对面的沖天魔气，紧张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这东西——」 云舒玉在萧君尧消散之前勉强搜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是不太全，想控制一下身上乱动的魔气，再次以失败告终，打断道：「我没事，不过这个身份不能要了。洛白，你和我演一场戏，之后再扮演沈岚雪几天。」 「我现在收不回魔气，得先去魔界避一段时间，等找到收回魔气的方法我们再回来。」 「记得照顾好长安。」 三言两语说了接下来该怎么演，洛白脸上的表情堪称异彩纷呈，僵硬着点了点头。 沈岚雪早在云舒玉升至半空的时候，就隐去身形跟在他身后。 虽然这魔气的浓郁程度让他也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极力忍耐着。 听完云舒玉的话后忍不住失笑，这下之后九玄宗应该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等到云舒玉和洛白交代完，时间才过去几分钟钟，外界看来就是师徒二人无言相对。 石台上众人戒备着，就见半空中的仙尊率先开口。 「沈岚雪」：「你有什么想说的？」 云舒玉冷笑一声：「师尊不是都看见了吗？我可是实打实的魔物，你也是蠢，被一个魔物耍得团团转，还收了魔物当徒弟。」 「沈岚雪」：「你不是普通魔物，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舒玉：「这可轮不到你管，要不是妖皇那个老东西暗算我，我本打算过一段时间，从九玄宗入手掏空修真界呢……」 「沈岚雪」：「多说无益。诸位道友，从现在开始，云舒玉不再是璇幽门下弟子。」 第270页 「今日，就是这魔物的死期！」 第153章 杀烬炎 话音刚落，只见「沈岚雪」提起岁寒剑向对面攻去。 云舒玉也催动魔气迎击，地上众人甚至看不清二人交手的画面。 快，太快了！ 这魔物究竟是何来歷，居然能和璇幽仙尊打得不分上下！ 济开道君冷哼着：「哼，不会是放水了吧？」 妙音阁阁主理了理自己的髮丝，素手掩面，笑道：「济开，这话可不能瞎说。在场都是有眼睛的，谁看出来仙尊没拼尽全力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在场众人还真没看出来沈岚雪哪里放水了。 要不是他在开打之前给石台附近设了一道结界，他们现在怕不是都在逃命的路上。 结界外面全是肆虐的魔气，刚才工枢道君扔了两个傀儡出去，不出一息，那两个渡劫中期修为的傀儡全都报废了。 正因如此，他们需要一边注意着结界变化，一边想办法能在这威力骇人的魔气下成功逃出去。 一旦结界显现出无力支撑的模样，就说明……他们做什么都晚了。 灵瑾道君紧握着拳头在沈岚雪动手后才松开。 还好，最坏的结果没发生，仙尊还是站在修真界这边的。 魔气的浓度降低了。 半盏茶的时间后，众人清晰地看见半空中两道身影。 「沈岚雪」的剑直直插在了云舒玉的胸口，鲜血从胸口处喷涌而出。 云舒玉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灰白：「你认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沈岚雪」：「当然不这么认为。」 毁天灭地的危险气息从半空传到了地面，惹得地面众人不得不拼尽全力抵抗。 大乘、渡劫的道君好一些，其他修为低的直接跪在了地上，那些参加风云宴的弟子，更是直接趴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 无数灵气朝着半空的「沈岚雪」涌去， 只见「沈岚雪」抬起手，对着对面被灵气包围动弹不得的云舒玉轻轻一抓。 「砰」得一声。 血肉化成雾气四散开来，肆虐的魔气消失了。 在场众人能感受到，半空中的魔物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 「真够了……我也是死遁过的人了。」云舒玉满脸无语，站在魔界粗糙干裂的地面上，浑身魔气依旧在肆意翻滚。 他们落脚的地方在魔界无名秘境不远处。 沈岚雪到了魔界修为又被压制到了合体期，揽住云舒玉，担心地问道：「除了魔气躁动，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云舒玉：「没了，那两颗魔种对我还挺有好处的。」 刚才那场戏很简单，就是他们两个看似拼劲全力的缠斗一会儿，然后洛白直接「杀」了他——杀得是他仓促间炼制出来的替身，之后再用神力让在场所有人以为他灰飞烟灭。 而后云舒玉直接带着沈岚雪进了无名秘境，再通过秘境进入魔界。 他倒是不怎么想去魔界，可身上的本源之力和魔神神格在魔种入体后躁动得不行，四散的魔气遮都遮不住。 去了无名山也是白费，就跟个靶子一样，不用细看就能看见。 沖天的魔气要是有人形没准还会在其他人面前扭扭身子，嬉皮笑脸地开口：「快看我啊，怎么不看我，是人家不够显眼吗？」 沈岚雪听云舒玉说没事，这才放心下来，又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云舒玉指挥着魔气让他们离沈岚雪远一点，道：「那两粒魔种是上魔界的东西，进入身体后自动被魔那半儿本源之力吸收了。」 「然后魔神神格因为太久没接触到上界的东西也开始躁动，甚至释放出了一丝力量。」 「所以，我现在修为暂时达到了一个伪『散仙』的状态，甚至比散仙的修为还要高一点。」 他又感受了一下体内澎湃汹涌的力量，漆黑的眸子发亮，眉心金印发出刺眼的光：「阿雪，烬炎那个老东西第二次仙魔大战后依旧苟活了这么多年……」 「你想做什么？」沈岚雪点了点云舒玉的眉心。 「当然是——杀烬炎，我去当魔尊。」 云舒玉笑得肆意张扬，那张脸挂上这笑容后显得愈发明艷动人了。 罹天宫。 今日的罹天宫堪称张灯结彩。 因为又到了烬炎魔尊三百年一次的「犒劳宴」，美其名曰犒劳一下各个城池的城主管理有功，之后再下发些无关痛痒的奖赏。 主要还是为了测试一下这些城主有没有异心。 魔神殿。 烬炎魔尊坐在主位上，两侧的桌子坐的是左右护法，下方两排坐着各个城池的城主，大殿中央是翩翩起舞的女魔。 伴着令人脸红心跳的乐声，在场的魔都有些意动。 阿古纳站在左护法旁边，动作麻木地给他添酒，满脑子都是沐善生他气了，他得回去哄他。 可是这该死的宴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来的不巧了，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份儿啊？」 烬炎正喝着酒，听见声音剎那打出去一道魔气，命门却被人扣住了。 云舒玉瞧着面前五官邪气的男人，魔气化为实体搭在了烬炎腹部魔核所在处。 烬炎在魔界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当上了魔尊，又在两千多年前发动了仙魔大战，无数次游走在死亡线上，从没怕过什么。 第271页 可当凝聚成实体的魔气搭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命数尽了。 或许是他作孽太多，天道派了个人过来杀他。 可惜，他这个人最不相信命。 「阁下来这儿，应该不是来吃席的。」烬炎面上毫无畏惧之色，反倒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云舒玉微微勾起唇角：「魔尊好眼力，我自然不是过来吃东西的。我啊……」 「是来当魔尊的。」 「噗嗤——」 魔核被凝成实体的魔气掏出，瞬间被捏的粉碎。 烬炎瞪大眼睛向后倒去，似乎是没想到，自己全力一击还没释放出来，就被人杀死了。 像捏死一只蚂蚁。 倒下的尸体和桌椅被魔火烧了个干净。 云舒玉放下新的桌椅坐了上去，对着下面呆若木鸡的众人，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新魔尊了，各位城主有什么异议吗？」 「有异议的话可以说出来，毕竟我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魔。」 第154章 「誓死追随魔尊！」 鸦雀无声。 云舒玉特意瞧了瞧，没看见夜天羽，又等了几秒钟，他耐心都被磨没了。 咳咳……瞧他这记性，他现在根本没有「耐心」这个东西。 正准备开口，旁边突兀地传来一道声音。 「魔尊大人，属下愿誓死追随您！」 阿古纳跪在地上激动死了，他就知道他的眼光没错！ 他等了魔主大人整整八十四年，天知道他这八十四年是怎么过的。 越来越刁钻的上司，每天都干不完的「公务」，有一半儿都不是自己的任务。 左护法和右护法好似不当自己是个活着的魔，而是一个高级傀儡。 他都想辞去这劳什子左护法候选人的职位了，可是想到魔主大人让自己好好在罹天宫待着，最后咬牙忍下来了。 他相信魔主大人一定会回来，带他干一番大事业！ 阿古纳说完之后，其他众魔，不管是城主还是宫奴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全都跪在地上，额头贴地—— 「属下愿誓死追随魔尊！」 跪趴的魔不约而同的冒出同一个想法——有异议的怕不是想死。 这从天而降的新魔尊，身上的威压比前魔尊强多了。 魔气落地剎那就席捲了整个个魔神殿，他们还没适应如此强大的威压，前魔尊就死了。 新魔尊杀前魔尊都如同砍瓜切菜，杀他们岂不是像唿吸一样简单。 「不错，还挺识相的，都起来吧。」云舒玉满意点头，「发什么愣，怎么不跳舞了？诸位城主接着吃啊，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旁边乐队的乐师立马站起来开始奏乐，献舞的女魔也重新站起来跳舞，不过动作看着比之前稍显僵硬。 下面的四十二城主并上两个护法听罢，全都继续拿起了筷子，旁边的宫奴战战兢兢地给他们添好酒水。 阿古纳看向云舒玉，灼热的视线让人无法忽视。 云舒玉坐在主位上微微一笑，看了阿古纳一眼，随意道：「本尊脸上有东西么，这么瞧着本尊？」 阿古纳：「魔尊大人，属下这么看您……是因为您身上属于强者的气质。它深深吸引了属下的目光，所以属下才情不自禁的仰望您！」 众魔：「……」 极怒城城主坐在下面一颗心跳得飞快，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把自家的儿子一脚踢下来。 都没摸清这新任魔尊是什么脾性，他在这儿瞎献什么殷勤！ 也不怕被魔尊拧了脑袋！ 魔神殿依旧魔气肆虐，其他坐着的魔被这魔气压得苦不堪言，腰杆都挺不直了。 云舒玉也挺无语的，几十年不阿古纳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面上不显，道：「说的不错，既然你这么崇拜本尊，那你以后就是罹天宫的大护法了，左右护法为你所用。」 左护法阿拉德：「……」 右护法乌兰多：「……」 乌兰多坐在旁边，一张白皙的面皮气得微微泛红。 那只蠢狗平日里蹦不出几句好话，怎么今天就跟开了窍似的，对着新魔尊这么殷勤，一句话的功夫就当上了什么「大护法」。 他向上爬了一千多年才爬到这个位置，凭什么他阿古纳…… 可惜满腔怒火只能继续憋着，当务之急是先顺从这新魔尊的话。 不然下一个死的没准就是自己了。 用极快的时间想通，乌兰多率先起身对着阿古纳行了个礼：「属下参见大护法。」 阿拉德身材健硕，皮肤黝黑，一张俊脸在听见云舒玉的话之后变得扭曲。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古纳，在乌兰多起身后也紧跟着起身道：「参见大护法。」 语气颇为不情愿。 乌兰多暗骂一个两个都是蠢货，他迟早把他们两个搞死，身子却还是弓着的，显得异常恭敬。 阿古纳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平时他不仅要被阿拉德使唤，时不时还要受到乌兰多的压迫。 这下这两个大乘期的少君冲着他低头，虽然是因为魔主大人的缘故，但阿古纳若是原型，尾巴必定翘上天了。 阿古纳：「免礼免礼，以后跟着本护法好好干。」 极怒城城主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为自家儿子担忧起来——就他这个脑子，挡得了明枪防不过暗箭的，不会没当大护法几天就被右护法弄死吧？ 第272页 在这儿待久了也是无趣，暗色的宫殿云舒玉怎么看怎么难看，见没有不长脑子的真上来讨死，开口道：「大护法你过来，带本尊参观参观罹天宫。」 「剩下的没什么事就散了吧。」 「是，魔尊大人。」阿古纳甩着一头辫子，十分狗腿地给云舒玉引路，「您这边请，有什么不喜欢的我明天就给您换了。」 众魔如蒙大赦，等到云舒玉走出魔神殿，一刻不停地全都走了。 魔界魔尊向来都是武力值最高的那个，谁能打服所有竞争对手就能当上魔尊。 烬炎当初就是杀了所有竞争对手才坐上魔尊之位的。 这个新魔尊不费吹灰之力杀了烬炎，他们没必要像个傻子一样去触霉头。 当个一城之主作威作福的日子也不错。 云舒玉走在罹天宫的宫道上，来往的宫奴感受到他的气息头都不敢抬。 他生出种寂寞如雪的苍凉感。 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厉害，整个魔界都没人是他的对手。 「在想什么？」 云舒玉：「我在想……阿雪你出来了？」 沈岚雪站在云舒玉旁边道：「嗯，过去一刻钟了。」 阿古纳见沈岚雪出来，极其有眼色道：「天色不早了，魔主大人今天还参观罹天宫吗？」 云舒玉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魔，丢了缕魔气给阿古纳道：「没什么好参观的。这些年辛苦你了，回去好好提升修为吧。」 阿古纳接过魔气热泪盈眶：「多谢魔主大人！不辛苦不辛苦，属下为魔主大人做事心甘情愿！」 这缕魔气里的力量足以让他成功进入合体圆满！ 甚至还能让他沉淀几年，就能成为大乘期的少君了！ 他可真有先见之明，早早就抱上了魔主的大腿。 阿古纳感动完立马捧着那缕魔气跑了，人家魔主道侣出来了，自己在这儿待着不招人烦吗？ 他得回去跟沐善认错去。 云舒玉此刻心情不错，拉着沈岚雪想着去找罹天宫里魔尊的寝殿。 可惜就是乱窜的魔气太过烦人，他不得不分心出去控制着不让这些魔气暴动，又得控制着让这些魔气离沈岚雪远一点。 他的小梅花儿现在修为被压制在合体期了，肯定受不住他身上这些魔气。 可是那些魔气却无意识的主动凑近沈岚雪，他控制了半天都失败了，只好让那些魔气围在沈岚雪周围，像是给他套了个黑色罩子。 云舒玉：「……」这样他都看不清沈岚雪的脸了，也不知道沈岚雪能不能看见路。 果断把魔气全都赶走，把那些不听话的直接强硬地收回身体。 云舒玉像是吃撑了一样打了个饱嗝。 「呵……傻阿玉。」沈岚雪轻笑一声揽过云舒玉，四散的魔气瞬间笼罩住两人。 云舒玉被人勾住舌尖，交换了个缠绵至极的吻。 一吻毕，他身上的魔气乱动得更厉害了。 云舒玉：「……」 第155章 魔种真相 找到魔尊寝殿后，云舒玉第一时间把等在寝殿的魔妃和宫奴都赶了出去。 又里面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又布了清洁阵法，彻底清扫了七八遍，再布置上芥子里的家具。 一通忙活下来，云舒玉看着不再阴森的寝殿点点头。 这样才像话，黑漆漆得丑死了，还是白色赏心悦目。 想起刚才……云舒玉脸有些热，太丢人了。 那些逸散的魔气是他现在肉体承受不了的，盲目收回来自然会产生类似于吃撑了的感觉。 沈岚雪坐到白玉桌旁倒了杯清茶，道：「知道指使萧君尧的是谁吗？」 云舒玉：「这个……不知道。我当搜魂时，萧君尧的三魂七魄已经开始泯灭了，我只探查到他和那人交易的内容。」 「至于那人姓甚名谁、长相如何，又是什么身份一概不知，但应当是仙界之人。」 沈岚雪：「为何？」 云舒玉侧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因为那人给萧君尧的承诺是——事成之后让他能够飞升上界，并且还立下了天道誓言。」 「那人给了萧君尧两粒魔种和一个光球，想让他找一个人，没说男女，只说找到后把魔种打入身体里就行。」云舒玉神色晦暗。 「下界修士一旦身体里被打入魔种，等到飞升的那天……就会被天道认为是上魔界的魔到下界扰乱秩序，飞升成了必死的结局。」 「诶你别激动！」云舒玉扯着突然移过来的沈岚雪的衣袖，「我没事儿!我身体里多个魔种不碍事，到时候渡飞升劫的时候用我爹那半儿本源之力煳弄煳弄天道就行。」 沈岚雪抓着云舒玉的手这才松开，有些委屈地看向身边的人：「你吓我……」 云舒玉咽了咽口水，他要被沈岚雪略带委屈的表情迷晕了，怎么能这么好看…… 天青色的眸子在殿内灯光的映射下格外剔透，精緻细腻的五官…… 小梅花儿是不是又勾引自己了？ 不行，他不能被轻易勾引，现在说正事儿呢。 回过神来后，云舒玉愤怒地收回了一缕在外面乱飞汲取情绪的魔气。 反了天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吃。 他就说怎么突然会觉得沈岚雪勾引自己，原来是那缕魔气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第273页 沈岚雪抬手捏住云舒玉的脸，奇怪道：「阿玉在想什么，为何不继续说了？」 云舒玉：「……没事。那光球被那人种在了萧君尧识海里，只要他的任务失败，三魂七魄就会被光球吞噬。」 「我也不知道那光球是如何找上『江雾』的。」 沈岚雪：「他找的是『江雾』而非是『沈岚雪』，可他们归根结底都是我。」 「可江雾只是你的分身，他最特别的地方就是……」云舒玉灵光一现，「他的存在被天道承认了。」 像这种人为制造被天道承认的身份，拥有创造者设置的、既定的命数。 从出生一直到死亡或是飞升之间所经歷的事情都是确定的，或许会有出入，但不会偏离创造者剧本太多。 就像是沈岚雪现在没有分出分身，但在天道眼里的「江雾」依旧活在自己的命数里。 所以抛开沈岚雪，完完全全可以把「江雾」看做是独立的个体。 沈岚雪：「可下界修士的命数无法被上界之人知晓。」 不是命数，那又是什么？ 「可能……是血脉。」 对啊，血脉。 云舒玉想起沈华溪特意嘱咐他们的，让沈岚雪飞升之前把血脉换掉。 所以找上萧君尧的人……很可能是沈岚雪的「爹」。 云舒玉看向沈岚雪，二人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同样的猜测。 他心口一跳，问道：「那萧君尧没发现你血脉上的问题，是沈……前辈在你身上做了什么吗？」 可为什么他看不出来？ 他或许应该给沈岚雪彻底探查一下，趁他现在还能催动神力。 那他应该从哪方面探查呢？ 识海、丹田、还是……魂魄？ 他突然想起个能探查魂魄的法术，还是他在神界的时候从冥神那学来的。 「你别动，趁我现在体内还能催动那丝神力，我给你彻底探查一下。」云舒玉按住沈岚雪。 「不许乱动，接下来感受到什么都不许动。」云舒玉嘱咐着，「平时神识交融没有异常，我也进过你的丹田，同样没感受到什么，这次我先检查一下你的魂魄。」 「检查三魂七魄这事非同小可，你乱动我怕把你变成傻子……我会施术将你除人魂外的魂魄封住，这样我的人魂就能进去探查了。」 天魂不可随意移动，地魂业力强盛，七魄又力量太弱，只有人魂最适合进入探查。 沈岚雪：「没事，我不会乱动，阿玉放心。」 云舒玉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做这种探查别人魂魄的事情。 毕竟魂魄可是最隐秘的地方，探查魂魄需要将自己的人魂探入他人魂魄里，这种方法如果不是能够互相託付生命的人，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他之前接触别人的魂魄多数都是搜魂，或者是直接泯灭魂魄。 现在探查的对象可是沈岚雪，不能像之前一样草率。 额头贴上对面人的额头，云舒玉闭上眼，口中发出晦涩难懂的语言。 大概持续了几十秒才念完，两人皮肤相贴处发出淡淡的柔光。 下一秒，他分裂出自己的人魂探入沈岚雪的魂魄。 很冷，冷到极致的感觉。 又很清冽，像是离恨天上万年不曾融化过的冰雪。 还有一股很浓的梅香。 更像离恨天了，又或者是无名山最高处的梅花林。 在无名山见过那梅花林，回去后，沈岚雪悄悄在离恨天整个山峰上种满了白梅树。 那时他正抱着沈长安在洞府外的灵池边钓小鱼，倏地闻见了梅香，和沈岚雪身上的气息很像，但他知道这香味儿是真正的白梅树散发出来的。 于是他抱着沈长安走遍了离恨天峰上的每一处，看着盛开得肆意张扬的白梅，恍惚间回到了儿时在无名山第一次看见梅树的时候。 现在沈岚雪魂魄里藏着的梅香让他恍惚一瞬，而后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在白茫茫一片中寻找着沈岚雪的人魂所在。 「你是谁？」 他的人魂被拉住了。 云舒玉还没回应，整个人魂就陷入了一股更加浓郁的梅香里。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认得你吗？」 怎么会不认得？ 等等，为何会是沈岚雪的天魂？ 天魂不应该是沉睡状态吗？ 人魂的力量不比天魂，这还是在沈岚雪的魂魄里，他的人魂就更加打不过天魂了。 云舒玉刚想回答天魂的问题，嘴就被捂住了。 他动弹不得，只能任凭那只手作乱。 这一幕似曾相识，他整个人魂都被沈岚雪的天魂钳制着，只能发出呜咽。 「我想起来了，你是我怕疼的道侣。」 带着梅香的吻落了下来。 第156章 神魂锁 异常浓烈的梅香，让云舒玉的人魂被熏得晕乎乎的。 沈岚雪的天魂又异常激动，让他有种置身云端的飘忽感。 「停……停下！」 天魂就像舔盘子的猫一样，云舒玉能感觉到，沈岚雪在不由自主地想要汲取人魂身上的魂力。 可惜因为突破不了自己设下的防线，只好委委屈屈地通过这种方式尝尝味道。 他过来是要从沈岚雪的人魂入手检查啊！ 不是过来给天魂送菜的，也不是过来当猫薄荷的…… 第274页 「不许……亲了……」 「为何？你是我道侣，我这般亲近你有何不可？」 天魂似乎察觉到云舒玉明确的拒绝之意，不情不愿地放开他，连声音都透着委屈。 云舒玉把手直接支在还想凑过来的沈岚雪胸前，煳弄道：「现在不可以，我有事要做。」 这天魂不对劲儿，正常的天魂是拥有记忆的，眼前这个好像记忆有缺。 「既然你知道我是你道侣，那你告诉我别的魂魄都在哪好不好啊？」 沈岚雪的天魂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思考云舒玉的话，又似乎是在思考其他魂魄的位置，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好，跟我来。」 天魂又黏黏煳煳地拉起人魂的手，两人一起向深处走去。 起雾了，灰白色的雾气挡住了二人前行的方向。 云舒玉：「你不会带错方向了吧？」 沈岚雪：「没有错，看见雾……就说明离他们不远了。」 穿过浓雾，眼前豁然开朗——一株梅树生长在纯白里，树上的金丝悬吊着整整十个「沈岚雪」。 每个魂魄都双眼紧阂，脑袋和嵴背挺直，双手双脚自然地垂着。 恰好对应着三魂七魄的数量。 「到了，你找他们做什么？」 「你是什么？」云舒玉立在原地，问着面前第十一个「沈岚雪」。 「沈岚雪」这下又站在原地思考着，表情很是苦恼，眼皮半垂。 云舒玉能看见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 「我是……由三魂七魄构成的神魂锁。」 神魂锁？ 好熟悉，云舒玉调动着脑子里的记忆。 因着他现在的状态不是真正的神，达不到像电脑那样想到什么就搜索什么。 记忆也只是在神界那么多年里经歷过的东西。 他不得不艰难地在记忆里翻找，繁杂庞大的记忆如同潮水，各种有关神魂的信息掠过。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晕，似乎还有些烫。 人魂不会要被烧坏吧？用人魂还是有些逞强，虽然在现实里他现在的神识也不一定有多好使—— 「神魂锁……锁三魂，留七魄……断亲缘，决骨血。」 所以沈岚雪找不到和自己父母相关的一切东西。 决骨血？ 那为何沈华溪要让沈岚雪换了血脉再飞升？ 云舒玉看向对面的人，轻轻开口：「这是冥神献祭前创造出来的法术，被留在了神界书阁里。」 能使用的只能是太古初神，或是后来诞生的上神……这神魂锁很显然是沈华溪给沈岚雪施下的。 所以，沈华溪是神界毁灭后活下来的上神。 那个所谓的「父亲」呢？ 云舒玉有了一个诡异的想法——那「父亲」不会是用了自己的身体到了下界吧？ 「我该走了。」云舒玉抱了抱对面的沈岚雪，「再见。」 人魂成功从沈岚雪的魂魄里退出来，待到稳定后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副天青的眼珠。 什么玩意儿？ 云舒玉愣了一瞬，发现是自己的魔气干的好事。 魔气像闻到肉骨头的狗一样，把沈岚雪从上到下包了个严严实实。 但又碍于本体的威胁，再加上知道自己会让沈岚雪难受，不敢真煳上去。 就这么虚虚地浮在上面把沈岚雪身上的气味圈在怀里。 「阿玉……你——」 「你先别说，听我说。」云舒玉耳朵热得不行，这魔气都快赶上自己的潜意识了，怎么这么……没出息。 捂住沈岚雪的嘴，把魔气都赶到寝殿外，云舒玉这才和沈岚雪说了自己的发现。 云舒玉：「要不是我现在能动用一丝神力，进去了也发现不了异常。」 沈岚雪：「那母亲为何让我在下界换了血脉？」 云舒玉把那个最离谱的猜测说了出来，又道：「神魂锁是能锁血脉不错，但似乎沈前辈在担心……有谁能透过神魂锁的封锁认出你。」 「神魂锁并非万无一失，当初冥神说它有什么缺点来着……想不起来了。沈前辈应该是保险起见，这才让你换了血脉的。」 沈岚雪抬手揉了揉云舒玉的头，柔声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明天再想。」 云舒玉果断放弃接着想，今天有些超负荷了，再想……变傻子的就是他了。 「我得抓紧修炼了。」云舒玉向后倒去，在柔软的大床上滚了几圈。 「姑且把找萧承南那个列为仇人，那人的修为起码是在仙君级别，仙君之下除了渡劫根本没法子来下界。」 「我现在伪散仙的修为等到魔种彻底消化就没了，大概需要……七天。但七天之后我能用泄露的一丝神力伪装一下。」 「让我想想……接下来最重要的还是修炼，敌人都打到自家门口了，不飞升上去问候问候多失礼。」 他现在是化神中期修为，前些日子懈怠不少，这回真得努力了。 一想到修炼云舒玉就发愁，当初在神界的时候自己根本不用修炼，在妖界一百八十年也不是日日修炼，因为他得赚灵石。 后来去了修真界解了封印，睡觉都能自动吸收灵气。 之后又和沈岚雪双修，修为也是蹭蹭向上涨，到了化神修为他才意识到，之前那些法子对现在的自己……不管用了。 第275页 第一是化神修士修炼需要的灵气巨大，睡觉时自动吸收的灵气供不应求。 其次……就是天道不允许他再「不劳而获」了。 因为天道觉得那么得来的修为不扎实，虽然有《拈花明镜心法》辅助，其实不会那样，但天道就是不允许了。 白叫它爸爸了。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沈岚雪凑上去吻了吻云舒玉的额头。 云舒玉被沈岚雪的髮丝弄得痒痒的，翻了个身，想到一件要命的事：「你快去给震鳞叔他们报个平安，我在无名山有本命灯啊！他们现在没准都杀上九玄宗了！！！」 他那个替身上面施展了法术，不仅在众人面前他是真的「死」了，就连九玄宗的本命灯也会跟着灭掉。 但是……他那时候忘记震鳞叔在他小时候，也给他做过一盏本命灯了！ 沈岚雪的脸色瞬间难看得不行。 云舒玉把无名秘境的令牌交给他，让他快去快回，自己会在魔界的无名秘境处等他。 对面的人瞬间消失了。 第157章 家长讨说法 九玄宗，中央校场上。 不出云舒玉所料，他本命灯熄灭后不超半个时辰——除了华夭因为身体缘故没能亲自到场，只好派了敖焰。 无名山的大妖全都赶来了九玄宗。 彼时，下面各个宗门还有妖界之间才刚开始扯皮。 灵瑾道君正在和妖界除了妖皇外地位最高的万族长老打太极，济开道君还在一旁添油加醋。 灵瑾道君不厌其烦，恨不得给济开一剑。 洛白站在灵瑾道君身旁装冷酷的哑巴，手上伪造出来的岁寒剑上还沾着云舒玉替身的血。 「璇幽—— 」 硕大的火球直直朝着洛白袭来，里面带着些业火的力量。 虽然这火球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威胁，但他旁边的都是些脆弱的下界修士。 于是洛白飞身而起，抬手一剑挑散了那火球，四散的火焰被紧随其后的冰霜熄灭。 又是好几道攻击袭来，什么毒雾、冰箭、半透的金龙……洛白全都打散，接着就想把来人打下去。 攻击之前看了一眼，瞬间把攻击收了回去。 这些人……怎么这么眼熟？ 九道身影瞬间将洛白包围。 洛白难得疯狂转动脑子——这些人到底是谁啊？ 他这个人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或是没关系的事情，向来都不会去关注。 他能感觉这些人眼熟……说明这些人的应该和自己有些关系。 该死……这些人还是冲着沈岚雪来的，既和沈岚雪有关，又和自己有关的人到底是谁啊？ 等下他要是乱说话，不会被认出来不是本人吧。 东君全力一击被对面的「沈岚雪」轻而易举打散，大脑这才冷静一些。 他勉强控制住自己，漂亮的金色眸子含着水意，声线颤抖：「……小玉儿呢？」 「你说话啊！」音九在一旁吼道，「你不是立下过天道誓言吗？为何你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她恨不得现在冲上去杀了「沈岚雪」。 可对面的是散仙，沾了个「仙」字，轻而易举就把他们的全力一击打散，她盲目冲上去也只是送命。 可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孩子…… 不会的，小玉儿怎么会…… 元吉声音嘶哑：「还是说……你有法子骗过天道？」 洛白站在半空里，敏锐地捕捉到「玉」这个字，脑袋里灵光一现——这他娘的不是孩子被欺负，家长上门讨说法么！ 赶忙设下结界现出真身：「等一下，各位冷静！」 海汐认出了洛白，道：「洛白上神？」 「我管你上神不上神的，小玉儿去哪了？他是不是……」川月气得眼珠里的颜色乱转，暴躁地想杀人。 洛白松了口气，连忙道：「云舒玉没死！他被妖皇暗算导致魔族身份暴露，不得已假死逃去魔界，沈岚雪也跟着他去了，我在这儿就是应付一下这些人。」 升卿面色不善：「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为何要信？」 云舒玉本命灯灭了是事实，他们谁也赌不起。 气氛愈发剑拔弩张了。 「你们快看，是医仙大人！」 「真的么，元吉道君不是很多年不出现在世人面前了吗？」 「就是医仙大人！当初妖界大疫，尸横遍野，医仙孤身一妖救治了千千万万的妖兽和妖修，这才得证『医者之道』。我就是当年被医仙大人救下的小妖。」 「那个……不会是那位吧？」 「哪位啊？」 「就、就是黑衣的那位……」 「他说的应该是毒仙。」 「嘘——你不要命了，那位可是因为别人多看了她一眼就毒死了一座小城！」 「瞎说什么，毒仙娘娘杀的那一座城的妖都些穷凶极恶的。他们把那座小城作为据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路过那城歇脚的妖修全都有去无回。」 「要不是毒仙娘娘路过灭了那小城，说不定你现在都得入土了！还过来参加什么风云宴。」 「虽说毒仙娘娘是半妖……」 「你可滚蛋吧，像你自己不是个半妖一样，张口就会喷粪。」 「你……！」 参加风云宴的弟子早就被自家领队轰回去了，想留下来看戏是不可能的。 第276页 妖皇死在九玄宗一个魔物伪装的弟子手里，这件事可得修真界和妖界好好处理，还轮不到那些小辈在这儿看笑话。 这下还没掰扯出个头绪，「沈岚雪」那边又出现了状况，众人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争执看向半空。 灵瑾道君站在原地，眉头微蹙。 现在「沈岚雪」设了结界他们听不见什么，只能看见「沈岚雪」满脸冷漠的和对面九人对峙。 但是没设下结界前他听见了——「小玉儿」？ 难不成是云舒玉？ 来的这几个道君明显是妖修，可云舒玉……他不是人吗？ 还是个修真界无父无母的孤儿。 灵瑾道君突然反应过来，有沈岚雪在，隐瞒一个妖族身份不是什么难事。 那魔物的身份…… 灵瑾道君不敢细想了，反正现在「云舒玉」当着众人的面死了。 他刚才又让自家弟子、其他门派以及妖界之人看了云舒玉的本命灯，确实是灭了。 这件事情必须到此为止，只要沈岚雪对外还是站在九玄宗这边，他就没资格也没有那个实力去探寻事情的「真相」。 人生在世，煳涂就煳涂吧，他又不是修清醒道的。 「诸位前辈不要误会！」沈岚雪见无名山没人，全速赶回了九玄宗校场，尊称都急出来了，「阿玉他没事儿！」 「对啊我真没事儿！」云舒玉的声音从沈岚雪手上钻了出来，「别打起来啊！」 听见云舒玉声音剎那，升卿眸子微动，看向沈岚雪手心：「通影宝鑑？」 云舒玉还在寝殿抱着通影宝鑑，研究怎么能让他们跨界看着自己，听见这话答道：「对，就是这个。还是升卿叔你做出来给我玩儿的。」 这通影宝鑑是他小时候磨着升卿做出来的，是一对儿。 他失忆的时候不认识也不会用，就把它当成照镜子的小玩意儿。 这东西只要手持两面镜子的修士在同一界，就能用灵气催动看见彼此周围的状况，还能面对面无障碍地交流。 他特意把沈岚雪叫回来让他拿着这东西过去，又在镜子上放上几缕魔气还有神息，足够支撑跨界交流。 「好了，快把我递过去！」云舒玉成功从通影宝鑑里钻出了出来，悬在半空，对着对面九个人打了个招唿，「都来了啊……」 升卿率先接过通影宝鑑检查一番，是自己当年做的那个，没有半点动了手脚的样子。 不过上面多了几缕熟悉的魔气和……他也看不出来是什么的气息。 很鲜活的魔气，和云舒玉那次在无名山爆发的魔气很像，不同在比那日的要强盛。 云舒玉没死。 在场的都能看出这魔气做不得伪。 震鳞看着云舒玉身后的寝殿，沉声道：「胡闹——」 「震鳞叔别骂我！我错了……我这不是因祸得福吗？」云舒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做戏要做全套，本命灯不灭他们都得知道我是假死，我这不是一着急……就忘了在你们那儿还有本命灯么……」 溪客气得脑袋上的荷花都炸开了：「那你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你是想吓死我们吗？」 海汐：「小玉儿，你现在在哪儿？」 云舒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在罹天宫……就是魔尊的地盘。」 「还有就是，我已经成为新一任魔尊了。」 众妖：「……？」 第158章 掉毛（一） 一时间无人应答。 敖焰：「恭喜。」 「这是恭喜不恭喜的问题吗？」东君对着敖焰道。 这死人脸能不能抓重点，小玉儿离开无名山时才化神中期，这才去了九玄宗多久，怎么就当上魔尊了？ 莫不是沈岚雪助他……不对，他界修士去魔界会被压制修为，散仙也不例外。 东君想得羽毛都快掉了，怎么也想不出云舒玉是怎么当上魔尊的。 敖焰听见东君的话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抱臂站在原地。 元吉从未有过如此复杂的心情，柔顺的金髮贴在后背，他揪住一缕头髮在捻了捻，问道：「小玉儿……你不是去魔界避一避吗？怎么跑去魔尊的地盘还……」 云舒玉知道他现在的情况让人难以理解，但是他又不能说太多，只好指了指天，答道：「这个它不让说，你们不用担心，这算是我的一个奇遇。等我在这边压制好魔气就回去看你们。」 震鳞也被这消息震到了，但他知道云舒玉不会拿这件事和他开玩笑，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云舒玉：「我在修真界的身份已经死了，之后需要处理好魔尊这个身份，挑一个人接替我的位置，再回无名山长住。」 沈岚雪在旁边点头表示自己也会在无名山长住。 川月看了看下面的修士，道：「那我们直接走吗？还是得处理下面那些人。」 他们在妖界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妖，虽说这些年都窝在无名山避世不出，但属于用惯用的形象走在外面能被人一眼认出来的那种。 刚才来得匆忙又怒火中烧的，满脑子都是兴师问罪，也就没人在意被人认出来的问题。 比如她自己，在妖界被称为「小食神」——外界传言她一道灵食助困在大乘巅峰多年的道君一举突破到渡劫期。 说到这事她现在还觉得离谱，她不过是给了无名山结界旁的一条老狗吃了自己随手做出来的烤鸡，谁曾想那老狗吃完之后长啸三声就变成了高大的男人。 第277页 那男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要抱她大腿，说什么「再生父母」，什么「食神再世」，她只好把男人用法术送走。 元吉和音九一个「医仙」一个「毒仙」，前者在世人眼中「活死人，肉白骨」好事做尽，后者则是「毒小人，杀亲族」凶名在外。 震鳞当年参加龙岛的成年试炼，以化神中期修为，独身打杀了数百头化神初期的妖兽，又击杀了化神巅峰的妖兽首领，一举成名。 这么多年龙岛参加试炼的龙族就没有人打破他的记录，龙族大长老夸赞他「后生可畏」，还想收他当义子，被拒绝只好一笑而过。 只不过每次族里开大会，大长老总喜欢提起震鳞，拿他当例子痛斥族中小辈越来越不努力，还整天因自己的身份鼻孔朝天，都不拿正眼看人。 升卿和海汐，渡劫期的器修、衣修，做出来的东西根本不用亲自宣传，早就被炒成了天价。 到了他们这个水准，寻常的单子是不接的，心情好的时候做几件东西送去拍卖会，像升卿这种更是几百年才流到外界一件法宝，还是宗师灵器，普通妖修只能在拍卖会上看几眼。 海汐的衣服真要说起来比升卿的还要难求一些。 她天赋独特，编织出来的鲛绡经过她的裁剪缝制，给出生不过一年的幼崽穿上有可能激发出幼崽身上的血脉。 所以每年都有即将当爹当妈的妖修来无名山求衣服，就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求那一丝机缘。 只要来人的报酬和态度不错，海汐都会答应下来，如果出门在外碰上有缘的幼崽，海汐还会不收分文给幼崽制衣。 溪客在妖界出名的方式离谱程度和自己不相上下。 彼时溪客刚刚步入合体巅峰，沉迷钓鱼无法自拔，特意赶去无妄海垂钓。 恰逢无妄海上两族交战，这两个族群参战的最高修为也不过是合体巅峰。 溪客见两族打架干扰不到自己就懒得换地方，结果不小心钓上来了两族争夺的至宝。 那两族都以为溪客是对面派来的，当即二话不说就向溪客攻过去。 半天过后，两族无人生还，无妄海的海水被血染成了暗红。 溪客结束后擦了擦脸上的血，换了一片海域，继续坐在无妄海上方钓鱼。 这两族的恩恩怨怨纠缠了上千年，这次他们打架有不少特意赶过来看热闹的妖修，这下见一个花妖就解决了这两族，讶异之下都散了。 溪客的长相和战斗画面，倒是被好事者用留影石记录下来大肆宣扬一番，说他当时「一蓑一桿，飞花夺魂」，堪比当年的芳菲道君。 芳菲道君当年被追杀包围时，也是这么从容不迫的用花瓣杀了在场的所有人。 东君当初合体期游歷在外，被同行的好友拉去风月之地找人，意外被个大乘道君看中，想掳回去当炉鼎。 他在情急之下激发出业火，当着楼里姑娘和其他客人的面，一把火将那道君烧了个灰飞烟灭。 在场修士都认出那火里面有业火的力量，往上数哪个拥有业火的修士以后不是名震一方的大能。 而且东君杀得那道君又是个惯会仗着修为干些阴损事的，传出去后无人不叫好。 华夭虽然人没来……川月有些庆幸他没来，她眼尖看见下面有好几个他的追求者，这要是来了不得和敖焰打起来。 当初华夭义无反顾的选了香修的路子，为了那么一点炼香的材料天南地北地跑，结识了不少好友，可惜他拿那些人当朋友，那些男男女女全都想当他道侣。 那些人为此还闹出了不少笑话，导致无名山的妖怪一出去随便去个茶楼听一听都能听见和华夭有关的故事。 下面那些妖怪肯定有认识他们的，这会儿没准就在下面讨论他们来这儿的原因。 在下面的人眼里，他们是绝对不会和璇幽仙尊扯上干系的。 直接走的话，剩下的烂摊子可就…… 沈岚雪适时开口道：「诸位直接走就好，下面的人不敢多说什么。」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弱者是不敢造次的。 下面的人都以为他会在意什么因果，还有飞升时的天劫。 可他根本不在乎，对他也没有什么限制。 「那就麻烦璇幽了。」东君一听沈岚雪的话率先同意，剩下的人也同意了。 震鳞抬手扔给沈岚雪一枚纳戒，道：「这里是萧君尧这些年迫害同族，用人族修炼邪术的证据，你把它拿出来，那些老东西也没有脸面再要说什么。」 云舒玉惊讶道：「他干了这么多缺德事儿啊？」 震鳞：「他很谨慎，这些东西近几年才搜集齐全。我本打算将这些东西交给万族长老，他想扳倒萧君尧很久了。」 「萧君尧已死，这些东西现在拿出来刚好。」 第159章 掉毛（二） 众妖再度确认了云舒玉真的没事，又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这才离开了九玄宗。 洛白看了看沈岚雪，果断隐身，道：「还是你自己来吧，我只会演哑巴。」 沈岚雪点头道：「好。」 云舒玉没让沈岚雪挂断通影宝鑑，控制着让它只能传声，这才让沈岚雪下去。 待到沈岚雪落地，最先开口的是妖界的万族长老。 万族长老的地位比妖皇要低一些，真打起来也打不过妖皇，但妖皇一死妖界最大的话事人就变成他了。 第278页 万族长老是个看着七八十岁的老者，问道：「不知我妖界这几位道君找仙尊是为何事？」 沈岚雪：「他们前来，是为了交予我妖皇作恶的证据。」 纳戒里的东西被拿了出来，留影、传讯、证词……桩桩件件都在诉说着萧君尧做过的恶事。 给后宫的妖后、妃子下慢性毒药，逼疯子嗣，用邪术吸取子嗣和同族龙珠里的力量，又用人族修士修炼邪术来确保自己的修为不会倒退……还会以虐杀妖修原型取乐。 震鳞的证据都很用心，全都是做不得假的。 在场的妖修看完都震惊至极，在他们眼里萧君尧可是万年难遇的负责的妖皇，这下…… 萧君尧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扯掉了，原本对他的死还有些惋惜的妖族瞬间变了脸，万族长老也不再追究「妖皇之死」谁该负责任的问题。 「妖皇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万族长老一锤定音，「还要多谢修真界为妖界剷除此等祸害。」 点星道君作为仙盟之主，是修真界和妖界交涉的代表，道：「长老客气，接下来还是先检查一下前来参加风云宴的弟子吧，若是受了伤没及时发现或是医治，怕是会对之后的修炼产生影响。」 见剩下的事情和自己没了关系，沈岚雪朝着灵瑾道君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中央校场。 洛白见沈岚雪要离开，追上去道：「我是不是不用扮演你了，还有沈长安……」 沈岚雪停下脚步：「不必，我已经告知灵瑾今后一段日子我会出宗云游，归期不定。魔界不适合长安前去，麻烦你和清欢再照顾他一段时间。」 洛白想拒绝，又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他面对他们两个还是没底气说「不」，沈长安在他们身边待着不满意的只有自己。 云清欢天天抱着沈长安转来转去的，好似那小崽子是他亲儿子一样，自己这些天憋得不行，本以为一切结束后就能解放，结果又出了这种岔子。 「好……」洛白还是答应了。 沈岚雪催动手中的令牌，通过无名秘境回了魔界。 「阿玉你尾巴怎么了？」 云舒玉条件反射地把手背了回去，然后身后尾巴上的毛炸了炸，从上面颤颤巍巍飘下来几根白毛。 「阿雪你回来啦，我选的地方真准……」云舒玉越说声音越小，把手心向着沈岚雪摊开，「我……掉毛了。」 他在这边等沈岚雪回来，觉得无聊就想着把尾巴放出来撸一撸，他之前也这么干，一个人睡的时候还会放出尾巴抱着睡。 和沈岚雪睡在一张床上后，放尾巴出来的时间倒是少了许多。 他试了试，还真成功了。 不过只能放出来耳朵和一条尾巴，身上的魔气和眉心金印还在，状态有些像入了魔的狐妖。 看了看尾巴的蓬松度，又试了试手感——还不错，是熟悉的感觉。 结果摸了没几下，摸到了一手白毛。 他不是修仙了吗？ 这怎么还会掉毛啊！ 沈岚雪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自己也抬手摸了摸云舒玉的尾巴，同样摸下来几根白毛，又掐着云舒玉的手腕探查了一下他的身体。 正常来说，妖修成年后是不会掉毛的，除非是命不久矣的时候，体内生机流失，这才会掉毛。 可对面人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 云舒玉把尾巴收了回去：「先回去睡一觉吧……等我休息好了再想这个。」 他现在的状态是真想不透自己为什么还会掉毛，他刚才还拿云清欢小时候送他的什么「梳完不会掉头髮」的梳子梳了半天，什么用也没有。 回了罹天宫，一觉睡醒后云舒玉开始在脑袋里疯狂寻找有关他现在这个状态掉毛的记忆。 沈岚雪根本没睡，见云舒玉突然坐起身子自己也跟着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云舒玉：「我……要换毛了。」 沈岚雪：「是和魔种有关吗？」 云舒玉僵硬地点头道：「是。魔种里的能量我现在的身体负荷不了，魔那半本源之力也只能慢慢消化，可能是嫌速度太慢，青丘九尾那半本源之力也跟着偷偷消化。」 「我现在营养过剩了……身体觉得我现在需要用换毛缓解能量过多的压力。」 沈岚雪点头表示了解：「那你为何这副表情？」 云舒玉无神的双眼看向沈岚雪，扑在他怀里，虚弱道：「它这个换毛，是要等毛都掉没了才会长新毛……」 虽然头髮不会跟着掉，可是他一想到自己狐狸的原形毛会掉光，就绷不住了。 光是想一想他都觉得窒息，那得丑成什么样子啊！ 沈岚雪显然也想到了那副画面，安慰道：「没关系，阿玉什么样子都好看。」 云舒玉推了推沈岚雪凑过来的脸——不，他觉得不好看。 换完毛之前他绝对不会变回原形了！ 魔神殿，书房。 「魔主大人，您定好尊号没？」阿古纳半弯着腰把新运过来的魔果放到书案上。 云舒玉对着面前一堆奏摺道：「没定，你让他们随便起一个就好。歷代魔尊有病吧，怎么连凡人的奏摺都学过来了？」 烬炎不用修炼吗？天天还有空看这些东西。 阿古纳噎了噎，道：「是，魔主大人。这些里面都是些吉祥话，很少有重要的东西。魔主您不想看就不看，那群老东西不敢说什么。」 第279页 云舒玉当了三天魔尊真当够了，虽说平时不用管那些下属都干些什么，但昨天恰逢一个月一次的朝会——就是个下属汇报工作的会议。 他听了大概半个时辰，底下那群魔光说些毫无营养的计划，还汇报各个城池的动向，还有魔劝他养精蓄锐了这么多年要不要再次计划攻打他界…… 比修炼还无趣，他直接杀了那个提议要攻打他界的魔，告诉下面的魔自己现在没这个想法，先把魔界这一亩三分地管理好再接着讲别的。 之后又窝在寝殿里修炼，过程只能吸收灵石里的灵气，周围的魔气还让他心浮气躁。 收功后，云舒玉看着地面发呆。 他是魔神没错，身体里有魔的本源之力也不错，可他……还是对魔族喜欢不起来。 他对魔族的情感很复杂，可能是因为他身体里还有妖神神格，或许是因为他当初没能亲自参加创世。 又或者……是他潜意识也在讨厌身体里属于「魔」的那部分存在。 魔族归根结底是天道为了维持「善恶」平衡制造出来的种族，「魔神」亦是如此。 如果自己单纯只是魔神的话，根本不会厌恶什么「魔性」，没准还会欣赏魔族的做派，最后的结局大概率会走向极端的自毁，身上的神力反哺天地。 天道给自己这么一双神格，也是为了平衡吗？ 第160章 掉毛（三） 重返魔界第七天，云舒玉身上的魔气终于能收起来了。 不仅如此，他还在第六天的时候喜提「冥天」的尊号。 他知道那群下属凑在一起给他起了个这样的尊号后，差点没把他们全都叫回来重新起。 关键是这什么丞相将军、侍郎尚书的——朝会上简直是官职大杂烩。 他就上了一次朝，连叫谁过来都不知道。 阿古纳代表众魔将尊号呈上来的时候，还特意强调这是占星阁大长老占卜后，在五个尊号里选出来的——绝对适合他。 适合个屁，叫「冥天」是想让他干什么？把天道葬了吗？ 他还不如叫「tomorrow」。 占星阁大长老真的认真占卜了吗？ 天道……能同意他叫这个？ 云舒玉不信，自己扯着那张写着「冥天」的纸，尝试着沟通天道。 「何事？」 云舒玉见天道搭理自己，有些意外，问道：「天道爸爸，我真能叫这个？不太好吧，其他的不好听吗？」 「俗。」 「无事不要再找吾。」 云舒玉：「……」 也算是被天道赐名了。 他让阿古纳把其他四个名字拿过来看看，想知道究竟有多俗，俗到天道都受不了。 「霸天」、「傲天」、「寂灭」、「枭夜」。 云舒玉突然觉得，叫「冥天」也不是不行，真让他叫什么霸天、傲天…… 他都想立马把魔尊之位传给阿古纳，让他当什么霸天魔尊。 把取名任务交给别人，是因为他对起名这件事情真没什么好想法，特别是给自己起名，总觉得奇怪。 他怎么知道那群魔琢磨出的名字……都是这样的调调。 其实不难理解，魔族崇尚力量，这些个名字都能体现出他们对自己武力值的滤镜，就是未免…… 天道说的没错，云舒玉十分贊同，俗得他也受不住。 虽然之后拒绝举办登基大典，但冥天魔尊这个尊号还是飞速传遍了魔界。 魔界众魔前几天刚从各自城主那儿得知烬炎已死，还是被新魔尊一击就杀了个灰飞烟灭，都在讨论这从天而降的魔尊是何神人。 这下新任魔尊的尊号一传下来，又开始讨论这尊号如何如何。 不过这些和云舒玉没什么关系了。 他收回魔气第一时间，就拉着沈岚雪返回无名山，把魔界的一干事宜全交给了「大护法」阿古纳。 阿古纳：「……」 他想回家找阿善……他真不想留在罹天宫当什么「摄政王」啊！ 想起魔主大人对他语重心长的嘱託—— 「以后你除了是大护法，还是本尊亲封的『摄政王』。本尊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就暂时代替本尊掌管一下魔界。」 「拿着这块儿令牌，其他魔见了你如同见亲见本尊，退下吧。」 阿古纳坐在魔神殿书房新搬进来的案牍前，看着纯黑的令牌，整个魔唉声嘆气的。 魔主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要不然，他还是想办法把阿善带进罹天宫吧。 无名山。 云舒玉……暂时不打算回去。 开玩笑，魔界看不见太阳又没有灵气的，他待在那纯属找罪受，能不回去当然不回去。 再说他又不可能在那儿当一辈子魔尊。 阿古纳……他走之前给他留了不少好东西，就让他在罹天宫待着吧。 自己有意培养他成为下一任魔尊，现在也算是提前适应一下。 回了无名山，发现洛白和云清欢居然也在这儿，还有沈长安。 于是他顺便了解了一下风云宴的后续。 各个门派参加风云宴的弟子在魔气下，侥倖无人员死亡，受重伤的也在救治下脱离了生命危险。 妖界因为震鳞拿出来的证据不再追究萧君尧的事情，反倒还因为萧君尧残杀人族修士赔了苦主一笔灵石。 第280页 修真界各大门派和仙盟因为九玄宗弟子里出现魔物的事情，准备回去着手把自家门派的弟子重新检查一遍，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漏网之鱼。 又因璇幽仙尊干脆利落的杀死了那魔物，其他掌门也没再追究什么——除了济开道君阴阳怪气了几句。 算是暂时维持了表面和谐。 「小玉儿，在想什么？」 云舒玉回过神，接过华夭递过来的茶：「没想什么……华夭叔你过来，我再给你瞧瞧。」 他现在在华夭的芳菲宫。 回来后，他听说华夭担心他导致身体出了些毛病，这才回无名山找元吉调养。 他吓了一跳，好在没什么大事，但不放心还是想着过来看看，就让沈岚雪留在洞府照看沈长安。 华夭脸色有些白，弯腰点了一炉香，摇头道：「不用了，没什么事儿，这孩子结实得很。」 云舒玉坚持检查了一下，确定真没问题松了口气，又分出万分之一的神力护住华夭的身体。 华夭抽回手，感觉自己胸闷反胃的感觉好了一些，伸手揉了揉云舒玉的头：「谢谢小玉儿。」 「小意思。」云舒玉捂住了刚被揉了的脑袋，「我刚才就是在想……下一任妖皇会是谁来当。」 敖焰坐在旁边开口道：「龙岛大长老会组织渡劫期的金龙公平对决，最后胜者就能成为妖界下一任妖皇。」 云舒玉：「萧君尧死得还是太简单。」 几秒钟就彻底魂飞魄散了。 敖焰：「他若是幼时没选择提前回妖皇宫，没准是另一种结局。」 云舒玉奇道：「此言怎讲？」 敖焰：「龙族幼崽两百岁成年，成年前是不允许离开龙岛的。上任妖皇中意的太子成年之时，顺带把其他在龙岛的皇子一併接了回去，说是要在妖皇宫好好教养，实则是在养蛊。」 「只有最后活下来，最强的那个才能当上下一任妖皇，享受至高无上的权柄。」 「当初萧君尧可以选择拒绝，但拒绝的结果是自愿放弃皇子的身份。他离开时刚满一百岁，身形还是少年的样子。」 云舒玉放下茶杯：「但他选择回去，说明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敖焰点头道：「没错，他这么死了也算是解脱，不然妖界和修真界都不会放过他。」 又聊了一会儿，见敖焰的表情越来越冷，云舒玉也就不留在这儿打扰他们两个的二人世界，回了自己的洞府。 沈岚雪正在给沈长安餵奶…… 也不算，应该是沈长安自己抱着奶瓶喝奶，沈岚雪坐在旁边看着。 「阿玉。」 云舒玉「嗯」了一声，戳了戳沈长安的小胖脸：「金宝是不是胖了啊？是不是？」 沈长安晃了晃脑袋，丢掉奶瓶，抱住云舒玉的手。 云舒玉抱起沈长安在怀里晃了晃，道：「去和哥哥住几天好不好啊？」 沈长安似乎是听懂了「哥哥」两个字，点了点头。 沈岚雪坐在旁边似乎想到了什么，天青色的眸子动了动，接过沈长安把他送到云清欢他们那儿。 回来时，洞府内的琉璃灯已经被收起，换上了更加柔和朦胧的照明器具。 坐在床榻边的黑髮黑眼青年身形颀长，穿着纯白的亵衣。 五官在略暗的环境下依旧漂亮得像是在发光，白皙的皮肤泛着些粉，发尾微湿，似乎是刚刚沐浴过。 云舒玉起身朝着沈岚雪走去，裸脚踩在布了清洁阵法的地毯上。 他伸手勾住沈岚雪的腰带，整个人贴了上去，在他耳边落下一吻，道：「你现在想做什么？」 沈岚雪控制不住的红了耳朵，将对面的人横抱起来。 第161章 掉毛（四） 清晨。 云舒玉收集了床榻上自己掉下去的所有白毛——团起来足足有拳头大小。 他为什么要同意把尾巴放出来…… 好吧，是他没定力，沈岚雪用那张脸抱着他说几句软话他就同意了。 「阿玉？」沈岚雪从背后抱住坐起来的人，「不再休息一会儿了？」 云舒玉侧过头亲了亲沈岚雪，道：「休息够了，你去把长安接回来吧，他都在清欢他们那儿待了半个月了。」 「我再回魔界一趟，之后就要闭关了，到化神巅峰再出来。这一闭关……不知道要多少年。」 沈岚雪眸光微暗，状似不经意道：「没关系……之前那么多年我都等了。这几年没什么的，还有长安陪着我呢。」 云舒玉不得不承认，即使知道沈岚雪是在故意卖惨，自己还是会心疼。 虽说修真无岁月，时间流逝修士不去刻意关注的话，是真没有什么概念的。 可自己一闭关，沈岚雪就得一个人独守空房还要带娃……有点惨了。 转过身子又亲了沈岚雪一下：「等我出关，咱们两个出去散散心。」 沈岚雪点头道：「好……」 云舒玉先是去了趟魔界露了个面，安排好阿古纳的后续工作，又给他留下了修炼资源，这才回到了无名山。 他闭关的洞府选在了无名山灵脉下方，设好禁制，随便拿了个蒲团就坐到上面，闭眼开始修炼。 《拈花明镜心法》不愧是天极心法，配合上天品单水灵根的资质，修炼简直比吃饭喝水还简单。 第281页 灵气以云舒玉为中心被疯狂吸入丹田，整个人渐入佳境。 五十四年后。 「爹、爹爹……」 一米左右的幼崽扒着洞口往里看，可惜什么也看不到。 幼崽生得玉雪可爱，及腰金髮被扎成马尾垂在脑后，上面还扣了个云纹金冠，穿着青色法衣，胸前绣着五爪金龙。 碧色的眸子里闪着点点星光，衬得他整个幼崽看着更灵动了。 沈长安委屈巴巴地看着洞府，他能感受到里面有爹爹的气息，可是他进不去。 他好想爹爹，他好久都没看见爹爹了……每次来只能在门口看一看。 父亲说爹爹在闭关修炼，不能随便打扰他。 可是他好想爹爹…… 越想越委屈，沈长安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金豆豆——真金豆子。 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后就变成了一颗颗金色的小球，有绿豆大小。 幼崽熟练地指挥着掉下来的金豆子跑到自己脖子上的芥子里，擦擦眼睛继续扒着洞口看。 呜呜呜……爹爹什么时候能出来看他啊？ 「谁家的宝贝脸都哭花了？」云舒玉一把捞起幼崽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原来是我家的……乖乖不哭了，爹爹出来了。」 他刚闭关结束，修为稳固在化神巅峰，一算居然过去了五十四年，连忙起身走出洞府。 结果一眼就看见了趴在门口的幼崽。 沈长安比闭关之前长大了点，头髮长了不少，水汪汪的眼睛一看就是刚哭过。 「爹？爹爹！」沈长安以为自己在做梦，用小手摸了摸云舒玉的脖子，是热的！ 真的是爹爹！ 云舒玉愣了一下，鼻尖微酸，随即柔声应道：「爹爹在这儿。长安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找爹爹了？」 沈长安：「不是一个人，我在和敖景玩捉迷藏。他找我藏……但是我想爹爹了，就来看你了。」 云舒玉：「……？」 敖景？姓敖，应该是……他华夭叔的孩子。 可不是说龙蛋要孵化几百年吗？ 想起自己闭关前送进去的那丝神力，云舒玉瞭然，应当是那东西起了作用。 无名山里都是些无法化形的小妖，放两个幼崽到处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真有什么意外，身上的防护法宝也会保护他们。 亲了亲幼崽的额头，道：「长安我们先去找敖景好不好？告诉他你要回去了，之后再去找父亲。」 沈长安点了点头。 神识瞬间覆盖了周围一百里的范围。 这范围内，一切事物全都反馈在云舒玉的脑袋里，他很轻易地就发现了敖景的位置。 在一处树林里。 「你是谁？金宝怎么和你在一起？」 云舒玉打量着敖景，发现自己的幻想又破灭了——面前同样一米多高的幼崽黑髮黑眼，皮肤是小麦色的，看着比敖焰白了点，但不多。 除了五官和长得像华夭多一点，他简直不敢想这是他华夭叔的孩子。 沈长安：「这是我爹，他出关了！」 敖景转了转脑子，行了个礼道：「堂兄。」 云舒玉心道这孩子怪礼貌的，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摸出个纳戒递给他：「乖，见面礼。我把长安带走了，你们两个有空再玩儿，回去找你爹吧。」 敖景听话地乘着法宝走了。 此刻，沈岚雪的炼制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正在给沈长安炼制一批新玩具。 用的材料正是沈长安哭出的金豆子。 那金豆子说不上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却是极好的炼制法宝的原材料。 升卿偶然发现这一点后告诉了沈岚雪，沈长安在旁边听不太懂他们两个的聊天内容，升卿就逗他说他的金豆子能做玩具。 之后沈长安每次哭完都会把掉下来的金豆子收集起来，前些天刚攒够大概七八斤的重量，立马跑过来交给沈岚雪，让他给自己炼制玩具。 沈岚雪哭笑不得地开始炼制，今天刚好炼制完最后一个。 天空惊雷炸响，他看了眼刚出来的法宝，拿着它去峰顶渡劫。 回来时劫云散去，洞府外多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阿玉！」沈岚雪落到地上，一把抱住云舒玉，「你终于出关了……」 熟悉的梅香顺着怀抱传递过来，云舒玉回抱住对面的人，侧过脸吻了吻沈岚雪的髮丝，道：「出关了，比预计的早了几年。」 沈长安站在旁边看看左边，看看右边，道：「父亲……我的玩具呢？」 「在这里。」沈岚雪松开云舒玉，蹲下身子递给幼崽一枚纳戒。 沈长安开开心心接过纳戒，然后听见父亲对自己说—— 「长安乖，父亲和爹爹有事要做，你去和川月姑奶待几天好吗？父亲让她给你做好吃的灵食。」 好吃的！ 沈长安想起来川月做的东西，嘴巴里忍不住分泌口水，点头道：「好啊好啊！」 成功把沈长安送到川月的百花宫，沈岚雪在川月难以形容的表情下从容离开。 云舒玉见沈岚雪没过几分钟就回来了，忍不住笑出声：「这么着急？也就是长安现在好忽悠，等他大一点没准就没这么好骗了。」 沈岚雪：「长安很乖的。」 夕阳逐渐沉入地平线。 第282页 沈长安坐在川月为他准备的小饭桌上等着吃饭，吃了两口灵食后，朝川月问道：「川月姑奶……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川月揉了揉沈长安的脑袋，道：「大概……一个月？」 沈长安：「……？！！」 为什么？爹爹和父亲不要他了吗？ 第162章 掉毛（五） 「我的毛……」 云舒玉抱着尾巴，感觉自己快疯了。 手里的尾巴上面只有短短一层白色绒毛，和刚出生的狐狸幼崽差不多。 五十四年了，他换毛期怎么还没结束！ 他趁着沈岚雪去接沈长安，坐在床上鬼鬼祟祟放出了尾巴，想着都过去了五十四年，浑身上下的毛怎么说也该换完了。 放出来的瞬间看见毛绒绒的尾巴，云舒玉心中一喜，结果晃了晃，虚浮在上面的长毛就都掉下来了，只剩下一层短毛。 他整个人都懵了，站在地毯上变回胳膊长的狐狸原型，九条尾巴挤在一起。 用力抖了抖，白毛铺天盖地得掉了下去。 三分钟之后，抖完毛的云舒玉痛苦嚎叫一声…… 「嘤——」 九尾白狐垂头丧气地趴在自己掉的一堆毛上，水润的黑色眸子写满了「逃避现实」。 他甚至不敢照镜子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肯定很奇怪。 看自己原型长毛看久了，短毛的样子……会不会像狗？ 血脉解封后，他的原型就没那么胖了，毛髮又长又厚、油光水亮的，现在掉下去的白毛亦是如此。 瘫了一会儿，云舒玉站起来用法术收集了掉下去的白毛，变回人形抱着尾巴翻来覆去地看。 虽说这新长出来的白毛摸着居然比掉下去的那批手感还好。 可……算了不管了，只要他不变回原形别人就看不见。 小梅花儿也别想看。 百花宫。 「父亲……你和爹爹真的没有不要我吗？」 沈岚雪：「……」 川月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看戏。 她可是足足看了沈长安一个半月，比预计的还晚了半个月。 虽然沈长安很乖很听话，但是问出的问题让她属实招架不住。 什么「父亲和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了」、什么「为什么鱼儿不吃他餵的鱼饵」……等等很多问题，简直是个行走的「为什么」。 问得她灵池里睡觉的锦鲤直接变回人形，告诉沈长安她在睡觉，不要扔鱼饵打扰她，而且她也不吃鱼食。 沈长安现在的小脑袋没能发现水里的锦鲤是妖修，在漂亮姐姐告诉他后就不再往灵池旁边凑了。 这一个半月期间，沈长安也不是天天都待在百花宫，也被其他大妖带在过身边几天，最近才回到百花宫。 不过虽然有人陪他玩儿，沈长安还是想父亲和爹爹。 这下沈岚雪一过来接他，就委屈巴巴地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没有不要长安。」沈岚雪有些头疼，「这不是来接长安回去了吗？」 沈长安想了想，是哦……父亲来接他了，说明他们没有不要自己！ 想清楚之后，欢欢喜喜地和川月说了再见，被沈岚雪抱着回了洞府。 「爹爹！」 沈长安蹬着腿想去找云舒玉，被放下后扑到他腿边一把抱住。 幼崽的手心热乎乎的，云舒玉揉揉沈长安的脑袋：「长安玩得开不开心？」 沈长安：「开心！」 云舒玉见沈岚雪表情有些异样，传音过去：「怎么了？」 沈岚雪犹豫一下，还是把沈长安刚才问的话复述一遍。 云舒玉捏了捏沈长安的脸，哄道：「爹爹和父亲才没有不要长安，爹爹陪你玩儿好不好啊？」 沈长安眼睛亮亮地「嗯」了一声。 这么多年没能陪着沈长安，云舒玉就打算将之前没带幼崽做过的事情都做一遍。 用了一个月左右，和沈岚雪带着幼崽出去玩了几圈。 幼崽看着更开心活泼了，虽然有时候还是傻乎乎的，但傻一点不妨碍他可爱。 趁着幼崽午睡，云舒玉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这间独属于沈长安的小房间，是在洞府里用空间阵法开闢出来的。 因着沈长安不喜欢在房间里摆东西，看着有些空荡，但布置得。 出了房间，对着在书案旁看书的沈岚雪道：「我出去一趟。」 沈岚雪：「好。」 云舒玉凑上前，撩了一把沈岚雪披在背后的白髮，问道：「不问问我去哪儿？」 沈岚雪放下手中的《人道录》，从善如流：「阿玉要去哪儿？」 云舒玉看了眼禁制外的皑皑白雪，语气神秘：「送你个好东西。」 沈岚雪：「……？」 云舒玉乘着风雪去了海汐的潮生宫。 无名山四季变化很明显，眼下正是严冬，所有落叶的树木全都光秃秃的盖着雪，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嘎」声响。 云舒玉找到海汐时，她正坐在宫殿门口织鲛绡，脚下没有一点积雪，身后花团锦簇。 潮生宫所在的位置温暖如春，整个木质宫殿都被奶白色的水汽环绕，宫殿外还有一池蔚蓝色的海水。 海汐放下鲛绡，水蓝色长髮弯弯曲曲披散在脑后，温和笑道：「过来取衣服？」 第283页 云舒玉「嗯」了一声，脸有些红，毕竟把自己掉的毛做成狐裘再送给沈岚雪……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但一想到沈岚雪穿上狐裘，浑身上下都能被自己的气息包裹，他的心跳就会快上几分。 「出息。」海汐眉眼微弯，将柔软雪白的狐裘递过去，「剩下的毛你还要吗？」 云舒玉接过狐裘看了看，脸更热了，摇头道：「不要了，海汐姑姑你留着做衣服吧，放进去一点就能提升法衣的品质。」 海汐又拿出来一件狐裘，不过这回狐裘的颜色却是纯黑的，递过去道：「我要你的毛做衣服干什么。我见剩下的毛挺多的，就顺手给你做了件裘衣。」 「多谢海汐姑姑。」云舒玉直接把狐裘穿在身上，而后递给海汐一个小瓶子，「这是归墟海的深海结晶，前几天碰到的。」 归墟海是海汐的故乡。 海汐眼睛一亮，接过小瓶子打开嗅了嗅：「就是这个味道，小玉儿真孝顺。」 云舒玉：「那我走了，海汐姑姑再见。」 「走吧。」 云舒玉转身离开，潮生宫外的池水里，巨大的尾鳍一闪而逝。 回到洞府时，沈岚雪依旧在翻看《人道录》，他能看见他微垂的天青色眸子，手背上隐隐约约的血管…… 「阿玉？」 「送你的。」 柔软的狐裘一下披在了后背，沈岚雪拢了拢狐裘，有些惊讶，道：「阿玉这是……你的毛？」 云舒玉「嗯」了一声，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脸红的厉害，明明什么都干过了，送个狐裘红什么脸啊…… 不就是自己的毛做的衣服吗？ 「喜欢吗？」他随手拿起沈岚雪刚刚翻看的《人道录》，里面是些晦涩绕口的古文。「是我换毛期掉的毛，收集起来让海汐姑姑做了两件衣服。」 沈岚雪：「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 狐裘上有一种很浓的谷物芬芳，是菩提骨散发出来的气味。 他知道云舒玉闻不到这味道，别人也闻不见，只有自己可以。 他最喜欢在那时贴着他的脖子，一点点感受嵴骨散发出来的谷物气息——这气息能让他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现在整个人被这气息包裹，心底涌现很多情绪，最明显的还是喜欢，于是扯过翻书的云舒玉抱在怀里。 谷物的芬芳和梅花的香气糅杂在一起。 沈岚雪回赠了一个急促又温柔至极的吻。 第163章 凤鸣城（一） 又陪沈长安在无名山待了将近一年，云舒玉自知到了瓶颈，得出去歷练一番。 顺便还要找一找能够让沈岚雪换一副血脉的东西，但幼崽的去处…… 思来想去之后，云舒玉还是想带着沈长安一起出去，毕竟幼崽自从睁开眼睛就没怎么离开过他们两个身边。 沈长安又不像云清欢一样拥有传承记忆懂事得早，在他们身边待了几年之后就选择跟在洛白……这个不提了，他绝对不会让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现在的沈长安身形和心智在六岁左右，并且还会长久的维持在这个状态。 这些日子，幼崽清醒的时候见他和沈岚雪其中一个要出去，眼睛里都会蓄积泪水，好像要被他们抛弃一样。 真要是把他留在无名山，不知道得多难过。 问了幼崽的意愿之后，沈长安果然立马答应下来，眼眶里又水汪汪的。 像个小哭包。 走之前，云舒玉让升卿给沈长安炼制了一间小屋放在须弥里，有什么危险直接把幼崽丢进去，里面还有黑蛋和白蛋照看着。 拜别了无名山的大妖——云舒玉倒是想看看云清欢，可惜他和洛白二十几年前就出去满世界闲逛了，只给自己这个老父亲留了句「勿念」。 他只好对着那字条摇了摇头，有缘的话大概能碰上。 「所以我们要去哪？」云舒玉扭头问还在还在看书的沈岚雪。 沈岚雪放下手里的书，道：「凤鸣城。花家有一至宝，据传能够剔除不需要血脉，也能改换血脉。」 「啊？」云舒玉把沈长安放到一边让他自己玩儿，「那不是花师妹的家吗？」 沈岚雪：「嗯，我们大概需要去见一见兰桂道君。」 云舒玉：「你用真身见兰桂道君就行……那我呢？」 —— 珍香楼，熙熙攘攘的食客聚在大堂里。 一面带刀疤的金丹男修把刀拍在桌子上，吼道：「小二，快给我上一壶好酒，再来几个好菜！」 脚不沾地的店小二立马「诶」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盘子立马跑了过去。 凤鸣城近日，恰逢城主之女大喜之日将近，不仅入城灵石全免，还会在结契大典当天当街分发灵石、丹药，再邀请全城的人观礼。 本就作为物资运输的商队重要歇脚处的凤鸣城，这些日子人更多了。 不仅有听说凤鸣城不收过路费的商队，还有兰桂道君请过来参加喜宴的宾客。 要知道，兰桂道君年轻时可是广交天下豪杰，又心地善良，帮助了不少人，还有不少宾客没收到请帖也要来贺喜的。 不仅如此，兰桂道君还特意设下大阵，让寒风里的凤鸣城暂时温暖如春，好让绕城游街时用留影石录出来的画面更好看些。 「叮铃——」 第284页 铃铛声从珍香楼入口处传来，有的食客被这声音吸引看了看，只见门口站着两大一小三个人。 大的是两个男人，一个雪衣白髮气质清冷，裹着纯白的狐裘。 另一个黑髮玄衣面含笑意，身上纯黑的狐裘上还带着两条金鍊。 小的是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儿，铃铛声正是从他手上的摇铃传出来的。 这边刚忙完一桌客人的王贵眼尖，瞧见门口刚进来的三人，就知道是不差钱的，连忙迎上去道：「二位仙师和小公子里边请，需要雅间吗？」 云舒玉拿走沈长安手里的铃铛，道：「来个安静些的雅间。」 王贵手脚麻利地引着三人上了二楼，选了个最里面的雅间。 待三人入座后，王贵恭敬道：「不知仙师需要些什么？我们这儿有——」 云舒玉扔了一小袋灵石在桌子上：「多的赏你了。来壶好的茶，再来十道你们这儿的招牌菜。」 王贵拿起灵石袋子眉开眼笑道：「好嘞，您三位稍等。」 灵食上桌后，云舒玉叫住了王贵：「等等，你可知凤鸣城为何开了回春阵，出入城又不收取费用？」 王贵「哎呦」一声，道：「回仙师的话，这是为了城主之女三日后的结契大典做准备啊！」 云舒玉：「……？」 「城主之女」？花雨凝吗？ 于是又道：「细讲讲，你们这城主之女是个怎样的人，大婚的话新郎又是谁？」 王贵：「我们城主之女姓花名雨凝，那可是天品单金灵根，千年难遇的天骄！又是第一大宗九玄宗万宝峰的亲传弟子……」 云舒玉听王贵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点了点头：「好了，新郎呢？」 王贵挠挠头：「不是新郎，少城主的道侣是位女子，名为秦微影。是她的同门师姐，二人情深意笃，结为道侣乃人之常情。」 「三日后的结契大典，少城主会带着道侣绕城游街，到时候整座城的人都能看上一看，二位仙师若是感兴趣可以多留几日。」 「爹爹……什么是道侣啊？」沈长安歪了歪脑袋，坐在椅子上发问。 云舒玉：「就是……我和你父亲的关系。」 沈长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云舒玉松了口气，又回答了一个问题，他都想给自己点个赞——真要和沈长安解释「道侣」的定义，幼崽又得化身「十万个为什么」。 「没什么事儿了，你下去吧。」 王贵行了个礼就下去了，摸了摸怀里的灵石感慨万分，要是每天都能遇到这么大方的客人就好了。 沈岚雪拿出沈长安特制的金色碗筷放到桌子上，幼崽拿起筷子就开始埋头苦吃。 云舒玉尝了尝桌上的饭菜，味道不错，没白花几百上品灵石。 他倒是没想到，风云宴后过了五十多年，再来凤鸣城还能碰上花雨凝和秦微影的结契大典。 来得还挺巧，就是自己这身份有些尴尬。 这么多年过去，仙尊弟子是「魔族」的消息早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自己「云舒玉」的身份死得不能再死。 要是用真身去贺喜，这么突然出现，先不说他这师妹会不会觉得他是鬼，光是这「魔族」身份就够让花雨凝举报他的了。 出身是不能选了，但好在他算起来是上界的魔，和这浮生大世界发动战争的魔没什么关系…… 他若真是浮生大世界普通的妖魔混血，没什么别的身份，不用别人杀他，经歷过幻花大梦，他知道自己身份后都能内耗死。 梦里接触过的那些亲长一个个死在和魔族的战斗里，而他却无能为力…… 魔族是无法洗白的，怀有「善」念的魔只在极少数。 虽然此界他们发动战争的原因是因为魔界环境过于恶劣且无法改善，所以才进攻他界。 可就算魔界环境适宜他们生存，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会催促他们嗜杀、掠夺、侵占，用尽各种极端手段，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这是无法摆脱的劣根，他在神界的时候就无法干涉。 而现在，自己身体里依旧存在着这东西。 但好在……他还能像曾经一样压制。 「爹爹，吃肉肉。」 云舒玉回过神，接过沈长安用公筷夹过来的菜：「好，谢谢长安。」 他慢慢咀嚼着嘴里的肉，又被沈岚雪投餵了块儿糕点。 现在想那些还不是时候，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努力修炼。 然后飞升上界看他爹，再看看想害他们的人究竟是谁。 第164章 凤鸣城（二） 凤鸣城，城主府。 守门的侍卫刚应对完上一个宾客，就见又来了两个男修。 他看不出两人修为，但见他们穿着华贵异常，恭敬道：「两位前辈，请出示请帖。」 「劳烦通报城主一声，就说江年携道侣前来贺喜。」 侍卫见多了这样想和城主攀关系的修士，这些天从早到晚一大堆，城主的吩咐是没有请帖的一律不让进去。 通常情况，是会派人将这类修士安排到指定的客栈里休息，等到当晚再向城主递上当日没有请帖却来访的修士名单。 让城主辨别谁是真的来贺喜，谁又是其他城派来浑水摸鱼捣乱的。 可侍卫见面前黑髮雪衣的清冷男修，莫名觉得城主一定认识他，看了眼对面同样神色奇怪的同伴微微颔首：「前辈稍等。」 第285页 云舒玉站在沈岚雪身后，摸了摸自己易容后的脸，传音道：「你起化名怎么这么喜欢姓江？」 沈岚雪：「第一次起化名时，身旁恰好有一条江，之后就习惯了。」 云舒玉：「这两千多年过去……兰桂道君还能记得当初的承诺吗？」 沈岚雪：「她当初立下了天道誓言，日后我若有所求，一定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助我。」 云舒玉：「……挺好的。」 很快侍卫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金丹期的男修，五官端正，身材高大。 「见过二位前辈，城主有请。」男修恭敬行了个礼，引着二人入内。 「见过吕管家。」 「吕管家晨安。」 云舒玉走在最后面打量着四周。 这凤鸣城的城主府雕樑画栋、富丽堂皇，入了正门便是前院，可能是因为结契大典将至，府里挂上了红绸。 来往的下人络绎不绝，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却步履稳健。 四周种着些葱茏的草木和盛放的灵花，香气淡雅却绵长。 不过云舒玉觉得，这处和闻晏的城主府比起来，还是略显逊色了。 两人被带到了正堂。 吕管家先是敲了门，而后推开门又引着两人入内。 一二十出头的女子坐于正位，眉目姝丽，宫装华贵，身上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气质，见到来人粲然一笑：「二位快请坐。」 沈岚雪不客气地坐到下方椅子上，道：「花道友。这位是我道侣，宁意。」 云舒玉也跟着坐在旁边：「见过城主。」 兰桂道君喝了口灵茶，开口道：「江道友和宁道友此番前来，可是为了当年秘境的誓言？不知二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沈岚雪直截了当道：「我需要借用一下你们花家能改换血脉的秘宝。」 兰桂道君的笑僵硬在了脸上。 云舒玉：「……？」 沈岚雪也看出来兰桂道君的为难，道：「不方便的话，那便罢了。」 兰桂道君咳了咳，神色有些尴尬：「江道友，外界传言不可信，我们花家没有这种东西。」 她在撒谎。 云舒玉百试不爽的直觉又出现了。 沈岚雪听完也不强求，花家既然没有这东西，他们之后再去别处找，也是能找到改换血脉的天材地宝的，时间上也来得及。 于是道：「是我轻信传言了。」 兰桂道君又开始询问沈岚雪这些年的经歷。 云舒玉在一旁藉机提出留下来观礼的请求，兰桂道君爽快地答应了。 又聊了几句后，兰桂道君藉口有事匆匆离开，两人被吕管家带到了客房。 「兰桂道君在撒谎，花家绝对有这种秘宝。」 沈岚雪：「没错，她身边的灵气在说那句话时，波动不太一样。」 这云舒玉倒是没注意。 「花家那秘宝是不能外借吗？」云舒玉坐到桌子旁，「不然兰桂道君为何要撒谎。」 沈岚雪：「应当是有什么难言之处，有天道誓言在，这至宝应当真的不便借给你我。」 云舒玉：「那参加完结契大典我们换个地方找找。阿雪，你还知道哪儿有改换血脉的东西吗？」 沈岚雪有些苦恼，他这么多年除了偶然得知花家有这么个至宝外，从未关注过这类东西的信息，回道：「我也不知。不过可以去听风阁打探一下消息，再放出悬赏。」 听风阁是个横跨修真界和妖界的情报站，只要有足够的灵石，就能在里面得到想要的消息，同样也能进行和人命没关系的悬赏。 确实是个好去处。 在城主府待了几天，终于到了结契大典当天。 云舒玉早在客房当值的下人口中得知了流程。 从午时开始，二位新人便会骑着元婴期的灵兽绕城游街，身后的队伍会抬着城主和两位峰主给新人准备的贺礼跟在后面。 其中还会有婢女和小厮当街分发灵石和丹药，按照固定路线走了一遍后，回到城主府就要开始结契仪式了。 拜过天地、父母，二位新人就要在宾客的见证下立下誓言结为道侣，挨桌敬酒后就是合卺礼。 云舒玉心说这流程还算熟悉。 不过……本来他还说，等到他到了渡劫巅峰的时候，就和沈岚雪举办一场盛大的结契大典。 现在看来在下界怕是不太可能了，到上界再说吧。 沈岚雪从身后拥住站在门口发呆的人，在他脸上吻了吻：「在想什么？」 云舒玉：「没想什么，长安还折腾白蛋呢？」 沈岚雪：「……嗯。」 「爹爹！白蛋蛋也想一起去看婚礼！」沈长安拿着小白龙也凑了过来。 云舒玉无奈笑道：「好。」 午时，城主府正门。 在门口观礼众人的笑闹声里，只见两个身着喜服的女子并肩而出。 这两个女子看着不过二十几岁，一个俏丽一个冷艷，对视时的眼神，旁人能轻易看出她们之间浓厚的情谊。 城主府门口鞭炮齐响，炸开后出现的不是呛人的浓烟，而是淡雅的香气。 「秦师妹素日喜穿暗色服饰，没想到穿红衣也怪合适的。」云舒玉抱着沈长安感慨着，「阿雪你快瞧，花师妹难得这么害羞。」 花雨凝今日打扮得比记忆里更加贵气，眉心还贴着花钿，脸颊很红。 第286页 不过云舒玉觉得她的脸色看着……有些奇怪。 似乎是用脂粉堆出来堆出来的红润气色。 沈长安抱着云舒玉的脖子，自己脖子上挂着白蛋，整个幼崽很兴奋。 可当他看见走出来的两个漂亮姐姐之后，嘴巴一瘪，开始「呜呜」的掉眼泪。 云舒玉一惊，连忙接住幼崽的金豆子：「长安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沈长安：「呜呜呜……新、新娘子要死了……」 「哎你个小娃娃，人家成亲你咒人家新娘子干什么？」 沈岚雪看了说话那人一眼，稍稍放出威压，那人就白了脸不再说话。 云舒玉也知道沈长安这话别人听了不好，但沈长安不会撒谎，于是设下结界柔声问道：「乖长安，告诉爹爹，是哪个新娘子……要死了？」 「就是……眉毛中间亮晶晶的那个。」 是花雨凝。 第165章 凤鸣城（三） 像是印证了沈长安的话，正在上马的花雨凝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场面一阵混乱。 灵马惊慌失措地嘶鸣着，被一旁的下人迅速牵走。 秦微影接住倒下来的爱人，跪在地上把昏迷的人揽在怀里：「阿凝！」 她不知道花雨凝怎么了，慌乱间只能无措地握着花雨凝的手，给她输送灵力。 可是怀里的人却本能的在拒绝接受她的灵力。 她的阿凝……生机在迅速流失。 「凝儿！」兰桂道君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抱起花雨凝入了城主府，将府内不相干的人全都送了出去。 她本以为她的凝儿还能撑上几年…… 秦微影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能紧跟在兰桂道君后面。 被赶出来的宾客全都满脸茫然。 吕管家也很错愕，镇定心神后，有条不紊的站在城主府门口安抚宾客，让准备游街的队伍将东西放回原处。 又告知在场众人今日的结契大典办不成了，但是灵石和丹药依旧会下发。 虽然不知道少城主怎么了，就算……给少城主祈福了。 兰桂道君把怀里的人放到床榻上，当即就想放出心尖宝血去吊着她一口气。 秦微影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不可。」 沈岚雪制止了兰桂道君的动作，身上的伪装一点点褪去。 兰桂道君瞪大双眼，紧握着的手指甲剎那间刺破掌心：「江……仙尊？！！」 现在没人不认得璇幽仙尊这张脸，也没人敢假冒、冒充得了璇幽仙尊。 秦微影也是心中一惊，随即就看见一道玄衣身影向床边走去：「你要干什么？！」 可她整个人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云舒玉直接抱着沈长安走到床边，动用体内的神力，再去打量床上面色灰白的花雨凝，道：「三魂存一，丹田处有东西作祟，破之可解。」 沈岚雪：「先吊一魂。」 「可以。」云舒玉给花雨凝餵进去颗星罗菩提子，一颗不太够就又餵了几颗进去，直到剩下那一魂牢牢稳在了她身体里。 沈岚雪：「退后，我来招魂。」 云舒玉立马退到沈岚雪身后，其他两人也默默后退几步。 招魂之术对于其他修士或许会很困难，但对于沈岚雪这种修为极高又精通术法之道的修士来说轻而易举。 伴随着招魂之术的施展，沈长安趴在云舒玉耳边自以为小声地说道：「爹爹，姐姐不会死了……她是不是又能当新娘子了？」 「云师兄？」 秦微影略显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见被认出来，云舒玉索性不装了，撤掉伪装，回头道：「秦师妹……」 秦微影脑子现在很乱，花雨凝突然昏倒濒死，已经够让她崩溃了。 现在死去多年的「魔物师兄」死而復生，还和仙尊一起救治花雨凝…… 她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心魔了，现在正处在幻境里。 云舒玉递过去一颗星罗菩提子，道：「吃一颗稳固一下心境，别花师妹还没醒过来，你就走火入魔了。」 秦微影麻木地接过星罗菩提子塞进嘴里，全部视线都投在了花雨凝身上。 床上的女子脸色逐渐恢復红润，唿吸也逐渐平稳。 沈岚雪又施了一道术法，时刻监测着花雨凝的状况，转身对形容枯藁的兰桂道君开口道：「花道友，她丹田里的东西是什么？我无法强行探查，那东西有强烈的自毁倾向。」 兰桂道君染着血红色蔻丹的手死死抠着手心，闻言倏地松开，道：「凝儿丹田里的……是我们花家的秘宝——血月轮。」 「仙尊……很抱歉骗了你，血月轮确实能够改换血脉。」兰桂道君哑了嗓子，「可是它在凝儿身体里，不仅取不出来……还会要她的命。」 云舒玉刚哄着沈长安进了须弥，听见这话问道：「为何这血月轮，会在花师妹身体里？」 兰桂道君上前擦了擦花雨凝汗湿的额头，缓缓开口道：「凝儿小时候身体不好，花家又有谷先生在能替她调理身体，八岁之前被养在花家本家。」 「八岁生辰那天，凝儿跑进了花家禁地，那里面供奉的血月轮不知为何就进了凝儿的丹田，不断吸收着凝儿的生机为它所用，还不能强行剥离，不然凝儿恐有性命之忧。」 「后来还是族中长老找到了何金乌压制住了血月轮的邪气，可前几年不知为何，何金乌失去了效果，凝儿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能找到的东西全都不管用。」 第287页 兰桂道君说着说着泪流满面：「我没敢告诉凝儿，她还以为是自己在秘境里受伤的后遗症。」 云舒玉蹙了蹙眉：「所以这血月轮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血月轮……其实是个邪物，不但能改换血脉，还能提纯后代的资质。」 「因为它的存在，能让花家每隔几代就能出生一个资质在天骄级别的后代——凝儿就是那个后代。」 「作为交换，每五百年就要向血月轮提供三个合体巅峰修士的精血。」 像是怕沈岚雪误会，兰桂道君补充道：「我们花家出的都是本家人，绝对自愿，花家没有半分强迫之意，我可以发誓。」 沈岚雪：「不必发誓。」 「母亲……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们？」 兰桂道君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走过去扯住秦微影的袖子，哽咽道：「影儿别怪母亲，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伤心。这些年我找了那么多东西都没有，告诉你们也是徒增烦恼。」 良久的沉默。 秦微影：「放开我！」 「你究竟是怕我们担心，还是压根儿没打算告诉我们？！」 兰桂道君眼里流露出震惊和痛苦：「影儿你在说什么？母亲是怕你们担心才——」 「你到底是兰桂道君，还是这血月轮的器灵！」 沈岚雪剎那间把秦微影从「兰桂道君」旁边拖了过来。 云舒玉则用法宝开了一道防护结界。 早在秦微影甩开兰桂道君后，他就把花雨凝收到了须弥里——他在深度研究过须弥后，能暂时把须弥之主同意做客的客人收进去。 又嘱託沈长安时刻注意着「漂亮姐姐」的脸色，变白了就餵几颗星罗菩提子进去，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兰桂道君」那边。 「兰桂道君」垂着头，青丝垂落在脚边，缓缓转身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唇色殷红如血，朱唇轻启，一字一顿道—— 「我有她的记忆，有她的躯体，也爱着她的孩子，怎么……就不是兰桂道君了？」 第166章 凤鸣城（四） 这是直接默认了，云舒玉瞬间戒备起来。 不过……器灵？ 法宝的器灵没有三魂七魄，有的只是灵魄和灵识，这什么血月轮的器灵怎么可能夺舍—— 云舒玉反应过来，这规则只适用于本界的器灵。 「我管你有没有记忆！」 他可不给她废话的机会，直接催动所剩无几的神力禁锢住面前的器灵：「骗骗别人就行了，别再把自己给骗了。」 如若这血月轮不是此界的东西——甚至不属于这个三千世界，如果不是她自爆…… 他和沈岚雪根本发现不了兰桂道君已经被别的东西占据了壳子。 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她这么爽快地承认身份，又想干什么？ 禁锢好器灵后，云舒玉发现这东西邪门儿得很，他想强行探查，根本探查不了。 外界使用强硬手段只会让器灵和兰桂道君的躯体同归于尽。 可恶……她要是本界的东西，根本反抗不了自己。 器灵被绑住却很平静，眼睛盯着空荡荡的床铺，道：「我没骗你们。你们也杀不了我……」 云舒玉：「不试试怎么知道？」 器灵面容扭曲一瞬：「因为你们不敢杀我！兰桂可还活着呢……只有我知道她在哪。」 器灵乌黑的眼睛开始变色，逐渐变得血红，她看向秦微影所在的方向：「好孩子……你怎么发现我不是兰桂的？」 秦微影双目通红，但知道自己现在过去可能受人限制，站在原地道：「阿凝是从小没待在兰桂道君身边，十五岁又去了九玄宗，但这不代表她认不出自己的母亲。」 「此番归家，她察觉出了不对，但苦于没有证据，也不敢贸然打草惊蛇。可明明五十四年前那次归家，母亲没有半分异常。」 「我们准备结契大典后，归宗请师长介入，可没想到……」 没想到她和阿凝练结契典都没举行完，就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你有母亲的记忆，不代表你真的成为了她，你到底明不明白！母亲到底在哪？！」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器灵开始歇斯底里的嚎叫起来，发出的声音不似人声，「……想知道兰桂在哪？你们这辈子都别想知道！」 「我死了凝儿也得死，兰桂也得死……所有人都得死。」 云舒玉：「按照你的说法，既然你的本体已经待在了花师妹体内，为何还要占据兰桂道君的壳子？」 器灵沉默不语。 云舒玉和沈岚雪对视一眼，从脑袋里翻出个法术，可以探查任何事物的来处，就是不知道这跨了界的能不能行。 而后上前双手结了几个法印，点在器灵眉心—— 「归乡。」 混乱破碎的记忆浮现在眼前，战火、血海、爆炸……见不到底的深渊，红衣女子，还有—— 惊雷炸响，恐怖的气息从外面传了进来。 云舒玉的法术被迫打断，侧头咳出一口鲜血。 整个城主府笼罩在雷霆之下，但天雷只是对着兰桂道君的卧房噼下去。 好在这强得离谱的天雷被防护大阵削弱了几分，又被沈岚雪的结界挡在了外部。 在室内只是能嗅到一些焦煳味儿罢了。 第288页 「阿玉！」沈岚雪伸手扶住云舒玉的身子。 云舒玉站稳身子：「没事，差点就摸清这傢伙的底细了……」 天道在阻止他。 是因为这东西是他界之物，天道才不允许探查吗？ 消灭这种外界入侵之物，天道该是乐享其成的才对。 阻止他只可能是因为……怕他惊扰他界的「天道」。 可他们现在要做的，不单只是消灭这血月轮的器灵，还要找到救出花雨凝和兰桂道君的方法。 「就这么想知道我的来歷吗？」器灵嘴角重新勾起抹笑，「我来自——」 外面的雷声更大了，而器灵的话也被噤声，没人听见，从口型只能分辨出她说得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语言。 云舒玉站在器灵对面，思索一会儿，催动九尾灵狐的天赋技能「迷心」，再调动青丘那半本源之力，又渗透进去一丝神力。 清了清嗓子，柔声开口：「快告诉我，你如何占据兰桂道君的躯体，又为什么……要成为兰桂道君？」 他不确定自己这天赋叠了这么多buff后能不能对器灵起作用，不好一上来就问刺激的，就先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 沈岚雪见状默默将手放到云舒玉后背，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来维持天赋技能处于巅峰状态。 器灵原本不屑一顾，可随着云舒玉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她的眼神越来越涣散。 大概过了半刻钟，器灵终于开口：「通过血脉。兰桂和凝儿血脉相连，我的本体又在凝儿丹田里，再用上魄力很容易夺舍。我……本来，是想夺舍凝儿的。」 「魄力」？这是什么？ 云舒玉没问出口，而是继续听器灵说话。 「可是她那么小，那么脆弱……就像我的主人一样。」 「她会在暴雨里救治一只从巢穴里不小心掉下来的雏鸟，会为被欺负的孩子出头……还会在思念母亲的时候，偷偷跑到禁地里找我倾诉。」 「虽然她不知道我是花家的秘宝，在她眼里，我只是禁地里一尊残破的雕像罢了。」 「我想像陪在主人身边一样，陪她一起长大。可她八岁生辰那天说，她要离开本家，我只好选择进入她的丹田。」 云舒玉看了眼神情越来越凝重的秦微影，开口道：「说重点。」 器灵顿了顿，才道：「……重点？我……我夺舍兰桂只是想有一个合理的身份陪在她身边，我在她丹田里时，她甚至从未发现过我的存在。」 云舒玉：「为何不杀兰桂？」 器灵：「……因为，凝儿很敬爱她的母亲，我若是杀了她，她会讨厌我的。」 云舒玉：「她现在都快被你害死了，哪有这个功夫讨厌你？」 不知道哪个字眼刺痛了器灵，她空洞的双眼突然产生痛苦：「不可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血月轮进入她的身体会要她的命……」 「我只是想当她的本命法宝，结果一进入凝儿的身体就沉睡了，五十四年前才甦醒。」 「我只是——」 她只是想干什么？她为什么记不清了？ 云舒玉蹙了蹙眉，这器灵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一会儿说要夺舍花雨凝，一会儿又说只想当她的本命法宝。 沈岚雪：「她刚才话里提到了主人，我猜……血月轮失了主人后，会对器灵本身有影响。」 云舒玉：「就像是她现在……类似灵识受损？」 血月轮自己在浮生大世界，主人肯定死了。 但这血月轮器灵还能夺舍……难不成她还有三魂七魄？ 秦微影站在旁边催促道：「云……云师兄，你快问她怎么救阿凝和母亲！」 「秦师妹别急。」 云舒玉：「你是只想当花雨凝的本命法宝，可现在……她却因你濒临死亡。」 「她快死了，你没看见吗？她的脸那么苍白白，生机也在一点点流逝，全都是因为你。」 「想不想救她？我知道，你一定有方法救她的。你可是这世上最关心她的人了，没人比你更在意她，所以你要救她，就像是——救你主人一样。」 器灵在「主人」两个字落下后，空洞的眼眶里开始蓄积泪水，泪珠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顺着下巴滴在地上。 「我……我能救她，可是……我不想死，我不想再也看不见她。」 第167章 凤鸣城（五） 一命换一命吗？ 不，是一命换两命。 可他和器灵无亲无故，她又害得花雨凝濒死，兰桂道君的状态估计也差不多，他可没那么好心管器灵死活。 当然是救花雨凝和兰桂道君更要紧。 站在他人角度思考问题，在修真界只会死得更惨。 于是刻意放柔了声音继续道：「可你用自己的命救了她，她才会一辈子记得你啊，也不会讨厌你。」 「真的——」 器灵的眼神逐渐恢復清明。 云舒玉「嘶」了一声，这异界的东西还真不好控制，这么多buff叠加居然只能控制这么短的时间。 也不知这血月轮在异界究竟是什么等级的法宝。 「你真的不救她吗？」云舒玉放弃继续控制器灵，打算用「嘴炮」试试看。 他身上什么「大气运」一看就是主角标配，也不知道只动嘴皮子管不管用。 第289页 要是真能劝得了这思维混乱的器灵救花雨凝，那就皆大欢喜。 如果没用的话……难办啊。 这血月轮像个一碰就炸的炸弹一样，根本无从下手。 「你到底救不救阿凝！」秦微影怒火中烧，双目猩红，直接冲出结界扯住器灵的衣领，「你凭什么因为阿凝像你的主人，就这么害她！」 「你还害了母亲！」 云舒玉：「师妹别冲动！」 秦微影看向云舒玉：「师兄不用管我，若是阿凝死了，我必然跟着去。」 「我没有！」器灵的身体被禁锢着无法动作，被拽得一个趔趄。 「我只是……」 又来了，器灵觉得自己的九魄快要炸开了，她想干什么来着？ 当初在禁地的竹林里，发现迷路的女孩儿时，她到底在想什么…… 「你说话啊！」 —— 浓雾掩盖了来时的道路，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地面。 一米左右高的女孩儿慌不择路地跑在竹林里，小脸精緻可爱，不小心卡了个跟头，细嫩的手心擦在地面划出几道口子，上面渗出鲜血。 女孩儿看了看四周，借着稀疏的月光看见了一座白玉雕像。 那雕像是个看不清脸的女人，撑着一把大伞，刚好能让她躲雨。 「雕像姐姐，我迷路了……你让我躲一下雨好不好呀？不然我淋了雨会生病的，谷先生会让我喝一堆好苦好苦的汤药。」 女孩儿说完就缩到雕像脚边，又自言自语般说了些自己白天遇到的趣事。 什么下午在玩捉迷藏，结果不小心睡着了，一觉醒来天黑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雕像回答不了女孩儿的话，但是她知道，女孩儿是被人刻意引到禁地的。 从前那些擅闯禁地的全都成了她的养料。 花家的家主也不会管那些资质低下还犯禁族人的死活，就当是给她送的点心。 可这孩子不一样，这孩子是花家供奉她的报酬。 想她当初流落此界，九魄快要消散之时，被花家第二十七代家主捡到。 她蛊惑花家家主将她奉为至宝，吸食了十个合体修士的血肉和修为才苟活。 同样，她也给了花家家主一身全新的血脉，还有每隔几代出现天骄后代的答谢。 过去多少年了？ 不记得，自从主人死后，她的九魄越来越虚弱了。 为何还要苟活于世呢？ 她的主人已经回不来了，而她也从名震六界的至宝变成了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娘亲……」 器灵的回忆被脚边蜷缩的孩子打断了。 她这才正眼瞧了瞧这孩子。 这一眼，器灵仿佛回到了第一次遇到主人的时候。 那时的主人和女孩儿年纪差不多，身体也很虚弱，却在「天选」里选了最不被看好的她。 后来的主人带着她一点点修炼，从人人喊打的「天煞孤星」变成了六界第一的战神。 整日一身红衣劲装，俏丽明媚，比天上的太阳还耀眼。 可最后……主人还是死在围攻之下。 庆幸地是，那些人也活不了多久。 焰毒侵入三魂七魄，神主来了也救不得。 而她被主人抛去他界寻得一线生机。 现在……她是又遇到主人了吗？ 不，不是主人。 但她莫名觉得这个孩子很像主人。 器灵觉得自己的九魄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主人死去，她也应当寂灭的。 所以九魄奇怪就奇怪吧……她也找不出原因。 她只知道，她想保护这个孩子——让她快乐平安的长大。 让她永远……不会死去。 —— 「我最开始……只是想让凝儿好好活下去。」 器灵血红的眼睛逐渐重新变回漆黑，她对着云舒玉道：「放开我，我要救她。」 云舒玉：「我该怎么信你？」 下一秒，兰桂道君的身体软了下去，一道半透明的身影飘了出来。 是个女子，身材高挑，五官艷丽，红髮红眸，襦裙艷红如血。 秦微影赶忙接住兰桂道君，发现怀里的人还有气息后，松了口气。 器灵抬起手从脑袋处扯出一根金线，丢给云舒玉：「我的九魄之基。」 云舒玉接过那根金线，果然感受到了和眼前女子命运相连的气息。 器灵：「把凝儿放出来。」 云舒玉瞥了眼沈岚雪，见他对自己微微颔首，又见秦微影也点了点头，这才抬手把花雨凝放回了床榻上。 沈长安也被放了出来，出来后一把抱住云舒玉的大腿，而后被沈岚雪托起抱到怀里。 幼崽乖乖让人抱着，没有发出声音。 器灵虽然脚不沾地，但却选择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床边，将染着红色蔻丹的手悬放到花雨凝丹田之上。 红光大作，器灵的身影变得更加透明。 几个唿吸后，巴掌大的血色玉轮从花雨凝的丹田浮出，又飘到了器灵手心处。 器灵的身体开始消失，手心的血月轮也开始一点点土崩瓦解。 她回头看了一眼，道：「兰桂没事，养个几百年就能把损耗的魂力养回来。凝儿得用灵药好好养上一段日子，这些年我找了不少东西，都放在私库里了……」 第290页 「是我对不住她。」 花雨凝只觉得自己一会儿置身深海，一会儿又到了火场，整个人在黑暗中，似乎被撕裂成了无数半儿。 她昏倒前是有预感的，那时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修士到了寿数或是死劫的时候，是会有预兆的。 她在黑暗里想起，十岁那年，她在城主府门口遇到个乞讨的瞎子。 她见瞎子可怜，就给了他一些灵石，又把刚买的桂花糖分了瞎子一半儿。 瞎子收下灵石，吃了桂花糖，开口说她此后有一死劫，渡过去则顺风顺水，能够到飞升大道，渡不过去就只能香消玉殒，可悲亦可怜。 可瞎子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修为，自己的法宝也看不出他是修士，只好当瞎子乱说话，点点头就走了。 这就是死劫吗？ 没有太早的预兆，突然就…… 天亮了。 花雨凝睁开眼，看见了个浑身血红、肤色却极白的女子。 「我叫……沁殷。」 她还没看清女子的长相，就见血影倏地消散在空气里。 第168章 合体 「阿凝！」 「凝儿……」 云舒玉低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手心。 三日后，结契大典如期举行。 那天吕管家宣布结契大典无法举办后，有许多宾客并未离去，而是选择留在凤鸣城等待后续结果。 在星罗菩提子和其他天材地宝的调养下，花雨凝第二天就能下地了，兰桂道君损失的魂力也恢復了大半。 云舒玉和沈岚雪送了贺礼，一同参加这场来之不易的大典。 轮到新人敬酒的时候，花雨凝和秦微影端着酒杯来到了二人面前。 喜宴没有用圆桌，而是每人一个矮桌，由下人掐好时间一道接着一道上菜。 他们两个的座位挨在一起。 沈岚雪设下道结界，不仅隔了外人，还有坐在云舒玉怀里的幼崽。 云舒玉：「师妹……」 花雨凝：「师兄，此番多谢你和仙尊搭救，若你们不曾前来，我怕是……这杯酒敬二位了！」 说完一饮而尽。 「当年风云宴一别，再得知师兄的消息却是死讯，还变成了什么『魔物』，现在看来……」 云舒玉：「师妹，话不要说的那么绝对。」 花雨凝一愣，只见对面的人眨了眨眼，霎时间邪气四溢，身上还冒出来几缕魔气。 「但我可以保证，我对你们，对九玄宗，乃至整个浮生大世界都没做过什么坏事——以后也不会。」 秦微影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道：「多年相处，云师兄并非那等嗜杀暴虐之人。」 「大是大非上你我未曾对立，等到师兄真站在『恶』那边，那时兵戎相见也不算晚。」 「出身无法选择，问心无愧、回首无悔便好。」 花雨凝有些尴尬，拽了拽身边人的袖子，但秦微影说的确实不错。 如若有一天云舒玉站在她们的对立面，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兵戎相见。 这救命之恩有空……还是得先还上。 云舒玉：「问心无愧……回首无悔……」 「多谢秦师妹了。」 坐于桌旁的青年气势节节攀升，城主府上空霎时汇聚了黑压压的劫云。 云舒玉将沈长安放到沈岚雪怀里，淡然一笑：「我该渡劫了，二位师妹珍重，有缘再会。」 而后翩然离席，向凤鸣城外飞去。 沈岚雪也朝二人颔首，跟在云舒玉身后离开。 这次的雷劫持续了三天三夜。 彩霞过后，云舒玉提着打着饱嗝的黑蛋落地，好不容易变直的长髮又在天雷的影响下变成了微卷。 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沈岚雪：「恭喜阿玉。」 云舒玉把撑晕过去的黑蛋塞回须弥，道：「还不错，合体初期的修为，差一丝就能进入中期了。」 合体修士，寿元五千，身体里能容纳灵气翻倍，掌握的领域进一步扩大凝实，威力更甚，不再是鸡肋的代表。 又能将化为元神的元婴轻松融入体内，使修士对灵气的运用更加流畅自如，非必要的时候不会再显现于丹田。 最重要的一点，合体期的修士可以开始蕴养分身了，蕴养出来的分身要先放在丹田。 之后大乘期时，才能把分身的雏形吸收到身体里，再分离而出炼化分身。 他当初闭关五十四年，也不是全用来吸收灵气修炼。 他先是用了五年时间重新将《无上日月星辰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将它融会贯通。 之后又用了三十年时间修炼到化神巅峰，感受到突破在即，本想出去渡劫的，想了想还是选择压制住。 他需要更雄厚凝练的修为。 虽说他现在的修为已经够凝练了，可他总觉得还有压缩空间。 接下来的时间，都是在用水磨的功夫压缩修为。 虽然艰难些，但他能感觉到这对自己来说有很大益处。 就是……他觉得自己有点像压缩包。 果不其然，好处在他成为合体修士后就体现出来了。 云舒玉发现自己体内灵力的储存量和大乘初期的修士没什么差别，同境界无敌手，就连大乘中期修士也有一战之力。 第291页 「接下来去哪儿？」云舒玉伸了个懒腰，「对……得去听风阁。」 沈岚雪点头道：「凤鸣城的听风阁前些年因为一些变故退了出去，我们可以去长风城的总阁。」 云舒玉：「总部消息更多更快？」 沈岚雪：「我认识阁主。」 云舒玉：「……你怎么认识这么多人。」 他家阿雪不是社恐吗？ 沈岚雪迷茫一瞬，而后道：「顺手救过他们。」 这些人都是他当初四处游歷的时候搭救的。 他虽不喜与人接触，但若是见到有人遇险，能救便救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救的那些人能活下来的都小有所成。 云舒玉「哦」了一声，沈岚雪游歷那么多年，救得人大概能绕九玄宗好几圈了。 「爹爹，你的头髮怎么不一样了？」沈长安想摸云舒玉身后垂下来的头髮。 奈何个子实在不够高，抓了几下就放弃自己努力，朝着云舒玉要抱抱。 「新烫的头髮，长安想要吗？」云舒玉抱起幼崽，摸了把他柔顺的金髮。 幼崽点了点头，瞬间get了一个和云舒玉差不多弧度的头髮，拿出芥子里的小镜子照来照去。 云舒玉：「怪臭美的，快来给爹也照照。」 沈岚雪失笑着摸了摸幼崽的脑袋，又勾起一缕黑髮缠绕在指尖。 —— 长风城，听风阁总阁，顶楼。 檐上悬挂的风铃响声清脆，伴着屋内的琴声更显意境。 「阁主——！」 盘坐于地，抚琴的儒雅男人手上一顿，嘆了口气：「辰砂，都说了不要大唿小叫的。」 八九岁的小童一步两个台阶上了顶楼，边跑边喊着：「阁主您快别弹琴了，有人拿着你那块儿玉佩过来了！」 「什么？！」男人瞬间收起古琴，「辰砂你、你快去把他请上……不对，我得去沐浴，然后……然后再换套衣服！」 辰砂无视地上一片狼藉，气鼓鼓道：「我都说了今天有贵客，阁主就是不信。」 「你这些年天天说有贵客，我难不成还得天天扮作世外高人？」男人站起来拍拍衣服。 辰砂看着男人一身带着墨迹的白衣，又嗅了嗅四周若隐若现的酒气，嫌弃道：「用个清洁术……算了你快去快回，我已经把他们带到会客厅了。」 会客厅。 云舒玉塞了块儿糕点给沈长安，疑惑道：「这就是你说的……书法爱好者？」 沈岚雪脸色不变：「嗯。」 云舒玉有些怀疑自己的审美，他们此时所在的会客厅装修一般，还算雅致。 就是墙上挂了一堆毛笔字，这些字看着书写时的力度很到位，但要说美观的话…… 狂草都没这些字草。 他瞧着跟鬼画符没什么区别。 第169章 听风阁 听风阁阁主，人称「风阁主」，神龙见首不见尾。 外界不知其修为、年龄、性别、姓名。 当然，这只是对于大众而言， 有些人还是知道「风阁主」的真实身份的——大乘后期法修，风清柳。 在贩卖消息这条路上，听风阁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当年出现时仅仅是个「听风铺」，里面卖消息的还是傀儡，却扬言知晓「天下之事」。 这听风阁确实不不堕它的口号，凡是进去的人都能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么多年过去，「听风铺」变成了「听风阁」，眼线遍布妖界和修真界，门徒无数。 沈岚雪看着墙上的大字陷入了沉默，他芥子里好像还有一幅风清柳连带着玉佩硬塞给他的字。 他当年合体巅峰时，偶然救下被邪修追杀的风清柳。 本想转身就走的，结果被风清柳以报恩之名跟了一路。 最后在他鬼哭狼嚎的请求下才收下玉佩，答应他之后有事一定会去听风阁找他。 这才得了清静。 他也是后知后觉才知道，风清柳就是听风阁的阁主。 这么多年，他秉持着能动手不废话的原则，修炼也是顺风顺水，没什么需要从听风阁那儿得到的消息——父母的消息他谨记松风道君的话，等着自己修到天下第一再去探查。 直到今天，那枚鹤纹玉佩才重见天日。 云舒玉收回视线，想起刚才沈岚雪和他说的，风清柳的其人——话痨、嗜酒、喜书法，日常穿的衣服上都会带着墨迹。 还真是「喜欢书法」……精通倒是称不上。 沈长安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向一幅大字前看来看去：「好像小虫虫哦。」 刚踏入会客厅的风清柳：「……」 云舒玉差点没笑出声，瞥见门口儒雅俊秀的男子，好歹把笑憋了回去，拱手道：「风道友莫怪，孩子还小，不懂欣赏。」 说完细细打量了一番风清柳，衣着整洁没有墨迹，也没有酒气，发梢却带着水汽，应当是刚刚沐浴过。 风清柳调整了一下心态，朝着云舒玉回了礼，又对易容后的沈岚雪行了个礼道：「不知仙尊前来我这听风阁，有何贵干？」 沈岚雪对风清柳知道他的身份并不意外。 云舒玉没等沈岚雪回答，率先开口道：「风道友，听风阁号称知晓天下之事，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风清柳坐到主位上，狭长的眼睛微眯，面露难色道：「道友，风某确实有些奇遇，能看出他人的底细，但你这……风某实在是看不出啊。」 第292页 云舒玉「哦」了一声，看不出倒是在预料之内。 但以风清柳的脑子，应该已经猜出来他是谁了。 沈岚雪：「我需要能够改换血脉的东西。」 风清柳听罢道：「这种类型的东西不少，但是不知仙尊的具体要求是什么？」 见沈岚雪又在那边沉默，云舒玉主动开口道：「不剔除血肉，却能剔除父母血脉气息的东西。」 这下风清柳不再言语，低头思索起来，又拿出一块儿令牌注入灵气，似乎在联繫谁。 辰砂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进来给三人奉上新茶，走时被沈长安拉住了。 「哥哥，墙上这些是虫子吗？」 辰砂心中一乐，道：「不是哦，这些是我们阁主大人呕心沥血的书法！」 沈长安知道书法是什么意思，但是其他的就听不太懂了，问道：「为什么要用心和血写字？」 辰砂：「……」 「找到了。」风清柳发现一旁站着不动的辰砂，「辰砂别傻站着，你偷懒多少天了？快去修炼。」 辰砂被沈长安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苦不堪言，连忙藉口离开了会客厅，这个弟弟太可怕了！ 沈长安礼貌道别，接着研究墙上的「书法」。 风清柳咳了咳，道：「分阁有一条悬赏，是万兽谷的谷主发布的。」 「他的女儿在万兽谷深处失踪，那里的妖兽修为达到了大乘期之上。他本人无能为力，只好发布悬赏，希望有人能救回女儿或者是将尸体带回去。」 「报酬是三百八十四万上灵石和一枚万化血灵果。」 三百八十四万上品灵石，对大乘期的修士来说有些少，更别提悬赏里还没说有几个大乘期的妖兽。 万化血灵果又对一般修士没用，所以这悬赏发布了一个月都没人理会。 云舒玉：「万化血灵果？这东西能换血脉，具体怎么换？」 风清柳：「此果辅以任意万化类的天材地宝，服下后可以获得辅助宝物的血脉，仅仅是换了血脉而已，并不能继承那天材地宝的奇异之处。」 「万化血灵果不比其他万化类的天材地宝，作用鸡肋，数量又稀少，但如果是想换血脉的话，却是罕见的没什么副作用的天材地宝。」 风清柳说完喝了口茶，这东西还真没什么人需要，没事儿用两样天材地宝给自己换个种族——真是没事儿闲得慌。 云舒玉也了解过其他换血脉的方法，用法宝的话升卿就能做出来，但是换血脉的前提是，得找另一个人的血脉放入身体。 这种方法过于伤天害理，都和邪修差不多了，被他们第一时间否决。 其他天材地宝书籍上也记载过，但是记载的那些不是有副作用，就是法子同样邪门。 今天风清柳说的这「万化血灵果」他倒真没翻到过。 但是万化类的天材地宝…… 云舒玉用新鲜出炉的神识扫了一遍各个芥子，终于翻出来两个万化类的天材地宝。 一个是万化千丝冰蓝草，一个是万化日暮归云烟。 一个草一个烟…… 于是云舒玉开始和沈岚雪传音：「你那儿有万化类的天材地宝吗？」 沈岚雪听后开始翻找，伪装过后的黑眸闪过一丝欣喜：「有一株万化千山雪幽梅。」 这东西还是他一次去万里冰原的秘境得到的。 那时他花光了身上的灵石，想着进秘境找些天材地宝再拿出去卖。 他见这白梅开得正好，品质又高，杀了看守的灵兽将其摘下，最后也没捨得卖出去，一直带在身边。 听完沈岚雪的解释，云舒玉接过那一小盆开得正好的白梅，眉眼微弯，笑道：「就选它了。」 还真巧，他的「小梅花儿」这回真要变成小梅花儿了。 收起万化千山雪幽梅后，云舒玉又问道：「那换完血之后……等同于换了种族？就像是天材地宝成精？」 「可以这么说。」风清柳的表情有些奇怪，「具体操作稍后会让人呈上来。」 云舒玉：「副作用是什么？」 风清柳：「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身上可能会出现辅助的天材地宝的气味儿。」 想到刚才云舒玉手上拿的梅花，他其实想笑，但是不敢。 这位仙尊当初救他的时候就跟个冷面杀手一样，他多说两句话，都恨不得拿剑赶他走。 那时他修为不到家，看不出仙尊这种气运滔天之人的底细。 但是他脸皮厚，再加上看出来仙尊气运滔天，想着和他结个善缘也能得到些好处，就追在他身后送了玉佩。 云舒玉：「不打紧，小问题。」 拿好万化血灵果的操作小册子，二人拜别风清柳，把沈长安塞进须弥里，全速朝着西北部万兽谷赶去。 那悬赏发布出去都是一个月之前了，谷主的女儿多半是…… 不过凡事就怕万一。 第170章 万兽谷 趁着赶路的间隙，云舒玉看了风清柳附赠的万兽谷信息。 万兽谷，谷主是合体中期的空林真君。 位于西北部的万兽林附近，离万兽林有一段距离。 谷里都是一些被人遗弃的孤儿，由空林真君抚养长大，算作是万兽谷的弟子。 空林真君也会收一些天赋不高但是渴望修仙的弟子进万兽谷，让他们学着御兽养灵兽。 第293页 空林真君女儿失踪的「万兽谷」不同于他们这么个类似小门派的地方，而是真正由万种妖兽灵兽构成的万兽谷。 此谷位于万兽林后的毒瘴和沼泽之后。 全速赶路后，沈岚雪带着云舒玉一刻钟就赶到了目的地。 修真界西北部常年高温，云舒玉刚到谷口，就见万兽谷谷口寸草不生。 修士金丹之后寒暑不侵，他现在都合体了，更是对一般的温度没概念，只好翻出无聊时做出来的温度计量了量。 八十四度。 云舒玉：「……？」 这个温度凡人好像活不下来吧……还是说只有万兽谷附近温度这么高？ 「以天甘山脉为分界，西北部出生的人会获得火神桑科的赐福，耐得了高温，不会出现因高温死亡的情况。」 云舒玉「嗯」了一声。 记忆里他和沈岚雪游遍浮生世界时，修真界西北部还很正常，现在这样，应当和这赐福的二代火神桑科有些关系。 进了山谷，手上显示的温度骤降到二十几度，其内两侧种植着不高不矮的树木，中间留了一条路通往万兽谷门口。 万兽谷大门有些破旧，门前两侧立着两尊兽雕，像是老虎，但是却有双头，狐耳狗尾，獠牙尖锐。 云舒玉上前叩门，没人出来。 坚持不懈了一分钟，他选择放弃从正门进去。 一般的门派都会有人守在门口，这么久没人来肯定有猫腻。 这万兽谷外面罩着的大阵只能防御得了大乘期之下的修士，他眼睛一转，跳到沈岚雪后背：「咱们两个悄悄进去。」 沈岚雪「嗯」了一声，隐去两人身形，托着身后的人轻松越过结界进了万兽谷。 他放开神识，轻就找到一道合体中期的气息，除了这道气息外，其他都是些筑基金丹的气息，最高不过元婴。 万兽谷内来来往往的弟子根本没人发现他们。 到了空林真君所在的房间，就见里面走出来个筑基初期的少年，少年手上还拿着药碗。 残余药汁苦涩恶臭的味道，离着大老远都能闻到。 云舒玉跳下去显现出身形，问道：「空林真君怎么了？」 少年被吓了一跳，摔了药碗摆出防御姿态，磕磕巴巴道：「你、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万兽谷……」 云舒玉接住药碗把它放在地上，见少年说完话脸都白了，拿出听风阁接了悬赏才会有的听风令，道：「别怕，我们是来救真君之女的。」 少年原本煞白的小脸终于恢復些血色，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神色一喜，道：「太好了！回二位前辈的话，不过我们谷主……重伤未愈，刚刚睡下。要不然晚辈先带你们去——」 云舒玉眉头一皱，「重伤未愈」？ 「书言，你回去吧。」 少年听见屋内声音后，打开房门行了个礼，捡起药碗就离开了。 云舒玉走进门，闻见一股血腥伴着腐烂的气味儿。 房间里躺着个鬚髮皆白的老人，看着大概有七八十岁，嘴唇发紫，脸上透着一股死气。 看见到云舒玉拿出的令牌后，老人咳了咳，道：「二位莫怪，我现在没法起身好好招待。在下空林，不知二位如何称唿？」 云舒玉：「他姓江，我姓宁，称唿我二人道友即可。」 沈岚雪走上前，分出一缕灵丝：「得罪了。」 灵丝刺破了空林真君的皮肤，渗出一滴黑红色的血，皮肤上细小的伤口又迅速「癒合」。 云舒玉瞧了瞧，看见里面蠕动着的红色小蜘蛛，小蜘蛛嘴上还有锋利的口器。 「……」 所以刚才癒合的伤口，是被这些小东西缝回去了？ 沈岚雪：「八宝蛛。」 云舒玉：「展开讲讲。」 沈岚雪：「一种毒蛛，修为越高体型越小，善隐蔽。被其在皮肤上产卵，卵会在瞬间进入经脉血液，再分裂为无数的新卵，最后占据修士整个身体作为孵化自己后代的温床。」 空林真君听罢苦笑一声：「江道友好眼力，确实是八宝蛛。我前些日子见迟迟未有人接悬赏，就想着自己先去探一探虚实，结果连万兽林都没过去。」 他强撑着回了万兽谷，想逼出八宝蛛的卵却毫无方法。 想活下去只能去找十品丹修炼制的解毒丹，让卵在未孵化前消融在身体里。 可他全部身家都作为了悬赏的报酬，都在听风阁压着，剩下的一小部分也要用来维持谷内的日常开支。 就算把灵石都拿回来……他又该去哪找愿意给自己炼丹的丹修？ 能炼制十品丹的丹修，修为都在大乘之上，极其难寻。 往往都是大宗出身，还有一部分早早就被各个家族供养起来，轻易不会在外出手。 就算是出手，有的是大能拿着天材地宝和极品灵石去求丹。 自己那点灵石……或许连那等丹修的面都见不到。 他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能结识这等天才丹修。 大概是命吧。 空林真君心中苦涩，眼角滚落一滴浊泪。 还好有人接了悬赏，在自己死之前来了万兽谷，不然他恐怕死不瞑目。 云舒玉一边翻纳戒一边问道：「那它『八宝』在哪里？」 沈岚雪：「蛛丝可解毒，口涎可入药，螯足可炼器，毒腺可制毒，胃部可制锦囊……」 第294页 云舒玉不禁感慨，小梅花儿比电脑还好用。 空林真君躺在床上又咳了咳，咳出来一些乱飞的小蜘蛛，道：「二位道友不必管我，我体内这些卵是合体巅峰八宝蛛的后代，已经开始孵化了。」 「你们还是先去救小女吧，她名为夏兮，元婴中期修为。这是寻人用的精血，还有留影。」 说完从手上的纳戒拿出个小瓶子，还有一块留影石。 沈岚雪碾死八宝蛛的幼崽 接过瓶子打开留影石。 空中出现个小麦色皮肤的英气女子，身着褐色劲装，五官看着让人很舒服，黑髮黑眼，那双发亮的黑色眸子似乎会说话。 云舒玉这边终于翻出来个能解蛊毒的丹药，拿出来晃了晃，倒出颗晶莹剔透的丹药：「空林道友不必担心，接下这悬赏即是缘，先给你解了毒再去就令爱也不迟。」 说完把丹药递给沈岚雪问道：「这个对症吗？」 沈岚雪检查一番：「无暇万药还魂丹……可以，这种八宝蛛和蛊虫原理差不多。」 空林真君心中一震，觉得自己听错了。 无暇丹？ 第171章 满瑞 空林真君觉得自己在做梦，不然他怎么会听到无暇丹这两个字？ 丹药一共分为一至十二品，无暇丹能出现在各个品阶的丹药里，往往需要丹修有极高的天赋才能炼制出无暇丹。 丹药易求，而无暇丹难得。 无暇丹不只是没有丹毒，还能在修士体内发挥完美的药力。 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颗丹药，通体洁白如玉，丹香很淡，上面还有着金色的丹纹——竟真是无暇丹！ 可怎么会……怎么会有人拿出如此宝贵的丹药来救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人？ 莫非这药有猫腻？ 可自己身上没有可图的……难不成是那枚万化血灵果？ 可是这两人看着身手不凡，自己现在这般任人宰割，也犯不上浪费一颗「无暇」丹骗自己。 不吃的话他难逃一死，吃了……不管这两人到底是何目的，好歹有一线生机。 不过…… 云舒玉一看就知道空林真君不信他们，把沈岚雪手里的丹药当糖豆嚼了下去。 而后又重新倒出一堆无暇万药还魂丹在手心，向空林真君展示道：「道友别多虑，我没必要拿这个骗你。」 「我这儿还有许多，但你现在的状态，再不吃问题就大了。」 等他说完，天道居然不请自来地打了个带法则之力的雷。 空林真君：「……」 天道誓言，是这么发的吗？ 云舒玉：「……」 好，还得是他天道爸爸。 空林真君心一狠，吞下飘到嘴边的丹药，瞬间感觉浑身上下轻松不少，紧接着开始干呕，嘴角边溢出黑色的粘液，撑起身子身趴在床沿边朝着地面大吐特吐。 身体里八宝蛛的幼崽在无暇万药还魂丹的催化下变成黑色的脓水，再被药力护送着移动到胃部再被吐出。 虽然浑身上下剧痛不已，但这种痛让空林真君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服下丹药之前他的五感都消失大半，眼看着要死了。 这下……他还能等到兮儿回来。 沈岚雪早在空林真君吃下丹药后，就带着云舒玉出发了，视觉上并没受到冲击。 「找不到。」沈岚雪催动精血之后，发现根本没有指引。 他用的秘术是寻找血亲最高级的法术，按理来说只要夏兮还存在于浮生大世界，他一定能有所感应。 不过排除夏兮已经魂飞魄散的可能。 云舒玉听完也想到了这一点，道：「难不成……魂飞魄散了？」 「换种方法吧，不找她本人，找一找和这精血后代相关的气息。」 沈岚雪又取出一滴精血，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云舒玉：「不对，东西也都没了？可她就算被妖兽吃了，也会在妖兽身上留下血脉气息……除非她和空林真君没有血缘——」 想到这种可能，云舒玉站在原地搜索了一下浩如烟海的记忆，还真翻出了有关占卜之术的东西，拿出几个龟甲卜了个卦，又掐算一番。 他可真会想，一下就想到点子上了。 卦象肯定了他的猜测。 沈岚雪天青色的眸子里满是震惊：「……？」 云舒玉收起龟甲，道：「咱们还是回去吧，看来得去找一下夏兮的本命灯。」 那里面的精血应该有用。 好在两人没走出去多远，回到空林真君门前的时候，恰好看见一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从门内走出。 正是恢復健康的空林真君。 云舒玉感慨着元吉的丹药就是牛，他们这才走了多久，空林真君不仅解决了八宝蛛，还补全了消耗的气血。 空林真君见二人回来神色一喜，没看见第三个人心中一沉，连忙拿出夏兮的本命令牌检查一番，上面依旧光洁如初：「二位道友……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云舒玉：「我们还没去。就是……空林道友，这本命令牌可否借我们一用？」 他已经说的很委婉了， 但是这种事情不是他说的委婉，空林真君就联想不到的。 只见空林真君红润的脸色迅速变白，云舒玉都怕他一个气血攻心晕过去，手里掐着瓶丹药，打算见势不妙直接给他餵一颗。 第295页 好在空林道君身体只是不稳了一瞬，咳了咳，掏出个东西，道：「令牌就不必了……这是兮儿去万兽林前送我的。」 空林真君手里的是个白色毛糰子，上面沾了两颗豆子充作眼睛。 「兮儿说以后她外出游歷的时候，我看见这个就能想起她。我把它放在纳戒一脚隔了起来，没沾染上别的气息。」 云舒玉接过毛糰子，看了眼空林真君手上完好无损的令牌——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两人重新离开万兽谷，沈岚雪成功根据毛团上的气息找到夏兮所在方向。 云舒玉又拿出风清柳贴心附赠的地图，看位置是万兽林的方向。 再次跳上沈岚雪后背，两人很快就到了万兽林。 万兽林树木的茂密程度有些超过云舒玉的想像，人站在边缘抬头看一眼都望不到树冠。 两人刚飞到万兽林上空时，还能感受到各种妖兽、灵兽的威压，不过这些在沈岚雪释放出威压后就悄声匿迹。 沈岚雪：「东南。」 云舒玉回头看了眼望不到头的森林，又看向前方的毒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又或者……还是不是人。 穿过毒瘴和沼泽，入目两座极其高耸的山脉对立，山上覆盖着各种各样的灵植，越往上的植被越稀疏，山体最后消失在云雾之中。 天地间的灵气似乎都比外界要浓郁。 中间的草地广阔而平坦，汇集着不少水泽，许多练气、筑基期的妖兽正围在湖泊边饮水，意外的没有捕食者出现。 氛围一片祥和安宁。 云舒玉觉得太平静了，有些假。 果然，下一瞬湖泊里飞出的水藤就拖走了不少妖兽。 沈岚雪：「似乎在左侧的山脉上，联繫变弱了。」 这代表着他寻找的人处于濒死状态。 一分钟后，左侧山脉顶峰处，一只巨大的白色灵兽趴在皑皑白雪上——圆耳、狐面、猫尾。 它厚密的白色毛髮黯淡无光，身上有许多道伤口，腹部伤口最大，皮肉外翻，露骨生蛆，尾巴断了半截。 它身下早已干涸的鲜血染红了地面，双眼紧闭，蜷缩成一团。 整个灵兽唿吸十分微弱，似乎下一秒就要死去。 它确实快死了，内丹没了，经脉破碎，就连三魂七魄都被打散了一魂四魄。 撑到现在，或许是因为有什么心愿未了。 这种很美丽的生灵，云舒玉记得……它叫—— 「满瑞」。 满瑞是一种喜欢帮助孩子实现愿望的灵兽。 峰顶落雪了。 漫天风雪里，玄衣青年踩上经年不化的积雪，微卷的长髮在风中肆意飞舞。 他走到艰难喘息的满瑞身边，嘆了一口气，眼中流出哀伤和慈悲。 白色光晕出现在青年手心。 他抬手在满瑞的脖颈处摸了摸，轻轻道：「夏兮，你想不想……回家？」 满瑞的哀鸣响彻在风雪中。 她说—— 「我想。」 第172章 夏极长兮魂不归（一） 分出来的一丝神力被云舒玉推入白色巨兽的躯体。 巨兽原本紧闭的双眼睁开一条缝隙，又迅速合上——那是一双很亮的紫色眸子，即使濒临死亡依旧明亮清澈。 原本体无完肤的白色巨兽，身上开始浮现柔和的白光，腐烂生蛆的伤口缓缓癒合。 风雪愈发勐烈了。 云舒玉抬手在峰顶布下道结界，放下软榻招唿沈岚雪道：「过来坐会儿。」 沈岚雪「嗯」了一声，坐到软榻一端，嵴背挺直。 云舒玉见他坐得这么老实，凑过去亲了他一口，笑嘻嘻地躺到软榻上。 把脑袋枕在沈岚雪大腿上，把幼崽放出来抱在怀里拍了拍：「长安困不困？陪爹爹睡一会儿。」 沈长安：「……？」 他不是在和白蛋蛋玩儿捉迷藏吗？ 幼崽感受到爹爹的气息，很快就忘记了不知道藏到哪里的白蛋，揉揉眼睛，贴着爹爹睡了过去。 云舒玉轻笑一声，好在这软榻够大，他小心翼翼把幼崽放到身边，在他怀里塞了个金灿灿的抱枕，自己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我睡一会儿，夏兮大概还有两天才能醒过来。」 沈岚雪抬手摸了摸云舒玉的髮丝：「睡吧。」 说完自己也闭上眼睛开始入定。 —— 谁在哭？ 四周一片漆黑，黑髮紫眸的女人身着雪色长袍站在黑暗里，她望向四周，看见了个正在抹眼泪的女孩儿。 女孩儿大概八九岁，只有她身边是亮着的。 女人喃喃道：「夏兮怎么又哭了。」 然后走向女孩儿所在的地方。 「今日又为何哭泣？」 女孩儿放下掩面哭泣的手，露出一张带着病态苍白的脸：「瑞姐姐……对不起。」 女人脑中空白一瞬，不明白女孩儿在说什么，只好问道：「为什么，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我应该早些放你走的，不该向你许愿的。」 「要不然你早就能离开万兽谷，也不会被人打成这样。」 女人微微弯腰，揉了揉女孩儿的头：「我……我很好，都是我想做的。你别担心了。」 「你不好，要不是那个哥哥救了你，你就要死了。」 第296页 女人都快被逗笑了：「我明明还在万兽林……」 杂乱的记忆一併涌入脑海，她被同伴设计引入万兽林深处，被妖兽追杀越来越深入，迫不得已变回满瑞的原形，却惊动了修为比她还要高深的天敌…… 她苦苦支撑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被掏了内丹，碎了经脉。 对手甚至不屑于给她个痛快，而是把她留在满是冰雪的峰顶，让她在极致的寒冷中慢慢死去。 「夏兮，别乱说话。你快和我一起回去吧，爹还在等我们。」 「瑞姐姐，我早就死了。」 女人轻拍了一下女孩儿的后背，秀眉微蹙，责怪道：「胡说八道，我还活着，你怎么会死。」 「我在五百八十三年前就死了，那时候死掉的是肉体，现在——」 「是我的残魂。」 女人沉默地蹲下身，和女孩儿对视着。 女孩儿：「我要走了，你也走吧，本命令牌会碎掉的。之后你就不是夏兮了，你只是你自己，你可以给自己取个好听的名字。」 「或者叫小白也可以。」 「不要再去实现那些小孩子的愿望了，要是再遇到我这样的……你岂不是又要赔上自己。」 「我爹的死劫已经过去了，你不用担心他，他那么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 女孩儿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地说着，每说一句就比之前长大一些，最后定格在比女人还高一些的样子。 五官和空林真君留影石里的一模一样，但皮肤白皙，脸色依旧带着病态。 「瑞姐姐，和我走最后一程吧。」 「我送你回去。」 满瑞终于抬起头，和真正的夏兮对视。 她想起来了，夏兮早就因为噬魂症……死在了五百八十三年前的一个盛夏。 修真界西北部的夏季格外漫长。 那个长夏，九岁的女孩儿因为噬魂症恶化不得不卧床休息。 夏兮的母亲同样是因为噬魂症去世的，去世前刚刚和夏程用天材地宝孕育了一个孩子。 还没等到夏兮出生，她母亲突然爆发噬魂症，十天后就去世了。 噬魂症这种病是一种先天的缺陷，像是天道随机挑选的，在发作之前无法探查到，也无法治癒。 患了这种病的人，三魂七魄会一点一点消失。 在最后一点魂魄消失前，病人不会出现失魂的痴傻症状，只是会浑身无力，到最后就连唿吸都是一种折磨。 如果噬魂症一出生就发作，那么整个噬魂的过程会持续整整十年，若是成年之后发作……就会缩短到十天。 九岁的夏兮很不幸地，一出生就得了噬魂症，离死亡咫尺之遥——因为夏兮还有五个月就要过十岁生辰了。 那时的万兽谷还不是万兽谷，只是散修夏程和他女儿暂时的住处罢了。 满瑞是被夏兮捡回去的。 她那时渡合体劫失败，本以为自己已经被噼死了，结果睁开眼，看见个小女孩儿在给自己包扎上药。 而她变成了幼猫大小的原型——甚至连外表也因为伪装的特性变成了猫。 一只白毛紫眸的猫崽儿。 「是不是痛了？那我轻一些。」 在女孩儿轻柔的包扎下，又有能看清小孩子善恶的紫眸，满瑞放心昏地睡过去。 再睁眼，她躺在柔软的皮毛里。 女孩儿则靠在窗边翻书，见她醒了，看过来道：「小白，你睡醒啦。」 满瑞很想说自己不叫「小白」，她……罢了，她又没名字，小白就小白吧。 于是窝里的猫崽儿发出几声细弱的猫叫，算是承认了这个名字。 女孩儿对她很好，见她伤得重还会把自己吃的药分给她，不过被她父亲发现过后就没再这么做过了。 她用上了夏兮的父亲——夏程为她买的药。 满瑞从来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吃药的时候不吵不闹，自己在家的时候会乖乖看书，不会闹着让父亲留下来陪她。 但是女孩儿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白日里有半日多都在卧床，其他时间大部分也都是在坐着。 满瑞看不出她得了什么病。 她身为满瑞，一直都在帮孩子实现愿望，现在反倒是……连走个路都需要女孩儿帮忙。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满瑞越来越了解这个女孩儿，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听话懂事、善良可爱的孩子。 她知道了女孩儿名为夏兮，也知道……她患有噬魂症，还有三个月就是她十岁生辰。 「小白……我想修仙，你说我要是修了仙，病是不是就会好了？算了，还是不修仙了，听我爹说修仙还要早起。」 满瑞窝在夏兮怀里「喵喵」叫着，她想说——「只要你向我许愿，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愿望」。 可惜她的伤还没好，只是个猫崽，连话也说不出来。 第173章 夏极长兮魂不归（二） 夏兮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日子离她的生辰也越来越近。 她出生在西北部盛夏的时候，六月初八。 修真界西北部的夏季极其漫长，长到让人厌烦。 满瑞陪在夏兮身边，看着她慢慢连唿吸都艰难起来，吞咽都要用法宝进行辅助。 夏程不再出去赚灵石，他提前两个月就买好了足够的药，来供夏兮服用，减少她死前的痛苦。 第297页 噬魂症是修真界的绝症，真正意义上的无药可医，无术可解，只能用灵药缓解病人的痛苦。 满瑞将父女二人的痛苦看在眼里。 他们从不会在对方面前流露出悲伤的样子。 夏程会像以往一样告诉夏兮——「乖乖喝药就不会难受了，等兮儿病好了，我就能带兮儿修仙了。」 但他知道女儿早慧，这些话只是在……骗骗他自己。 夏兮：「好……我以后，也想像父亲一样驭兽。」 满瑞趴在夏兮旁边打了个哈欠，蹭到女孩儿身边撒娇，成功让氛围没那么凝重。 「小白是不是胖了？」夏程放下药碗，打量着肉乎乎的白猫崽。 满瑞充耳不闻，吃着夏兮递过来的肉干。 深夜，满瑞趴在月光充足的院子，耳边是叽叽喳喳的蝉鸣。 其实……她本该死掉的。 合体的雷劫格外勐烈，她身上所有的法宝都用光了，最后一道雷噼下时她能感受到元婴在开裂，之后就是长久的黑暗。 直到她在夏兮怀里醒来。 之后她意外的发现，自己只要跟在夏兮身边，离她近一些，身上伤口恢復得就会加快，就连元婴上的裂痕都在癒合。 元婴一旦出现裂痕，如果没有能修復的天材地宝，是会慢慢粉碎的。 可它现在自愈了，而自己没有服用任何能修復元婴的天材地宝。 她不明白是为什么，冥思苦想了一个月才隐约记起，有的灵兽在这世上会遇到最适合自己的驭兽师，彼此之间缔结契约后会成为最好的伙伴。 共同修炼时进步会比一般人更迅速，就连受伤了，只要另一方还活着，伤口的癒合速度也会比其他状态要快。 但究竟能癒合何种程度的损伤，那古籍上没说，只说了这种情况极其罕见。 满瑞本来以为那些都是假的，可现在看来，古籍上的东西没有骗她。 她遇到了最适合自己的驭兽师。 可是这个女孩儿不仅没有入道，甚至还……快死了。 她想救她，或者是……实现她的愿望。 可自己现在的状态，除非夏兮主动向她许愿，不然她依旧是只长胖了的猫崽儿。 六月初八。 夏兮躺在床上，原本还有些肉的下巴尖得吓人，她身边趴着又长大不少的猫崽儿，感受着它身上的热度，开口道：「爹……我好像看见娘了……」 还没开口回答的夏程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夏兮还没来得及分辨，眼前一切究竟是她的错觉还是真的。 就见她捡到的猫崽跳了下去，几个唿吸的时间变成了一人高的白色灵兽——妖兽和灵兽不同在灵兽身上的气息更干净些。 她虽未入道，但从小就能分清妖兽和灵兽。 可她认不出它究竟是哪种灵兽，读过的书上没记载过这种灵兽。 夏兮觉得，大概是自己读的书太少了。 白色灵兽口吐人言，道：「你有什么愿望？」 愿望？ 夏兮思考了一下，但是她发现自己连思考的能力都快没有了。 「爹……」 「他很好，我只是暂时让他晕一会儿。」 「小白？我好像要死了……但我死了我爹会伤心的。我要是、不会死就好了……或者是，有一个人能代替我陪着他。」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算……是吧，也——」 「嘘——这就是你的愿望。兮儿，你救了我一命，我会帮你实现愿望。」 黑髮紫眸的女人捂住了女孩儿的嘴，对她笑了笑：「我会代替你陪在他身边，你也可以，但是你得先和我缔结个契约。」 一刻钟之后，床上的女孩儿面色逐渐红润起来，唿吸也变得有力。 地上的白色灵兽消失不见。 自此，患有噬魂症的夏兮彻底消失在世上。 活下来的，是先天不足却被父亲用灵药治好的夏兮。 满瑞搭上夏兮的手，被她拉着一直向前走，直到看见一道光门。 「瑞姐姐，再见。以后……真的要拜託你，替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了。」 夏兮牵着满瑞走到光门处，然后松开手。 满瑞回头看向因为过度使用魂力即将消失的夏兮，泪流满面：「兮儿……谢谢。还有，再见。」 见不到了。 夏兮的残魂为了护住她的生机已然倾尽所有，就连她原本计划的、将夏兮的残魂送去转世也失了可能。 又或者说，当她选择将自己的肉身和魂魄和夏兮融合时，命运早就铺好了伏笔。 噬魂症病人的死亡是必然的。 她直到现在才想起，曾经看过一本记载疑难杂症的手记。 上面写着患有噬魂症的人上辈子做过大恶，所以这辈子才会被天道选中用这种方式赎罪。 她的兮儿彻底死了，死在了又一个长夏。 —— 「醒了？」云舒玉站在巨兽旁边打了个哈欠。 这一觉睡得够累的，还看了一遍旁边夏兮……满瑞的梦。 不过倒是知道了「夏兮」为何会是灵兽的原因。 满瑞变回人身，对着云舒玉行了个礼道：「多谢恩公。」 云舒玉：「不必多谢，受人之託罢了，要不是空林道友甘愿用毕生积蓄来悬赏，我还救不了你。」 第298页 满瑞：「我……」 云舒玉放出飞舟，单手抱起沈长安：「有什么话见了空林道君再说吧，他应当等急了。」 沈岚雪见满瑞依旧站在雪地上，提醒道：「他早知你身份有异。」 满瑞最后还是上了飞舟。 上了飞舟后，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角落里。 沈岚雪这边把沈长安损坏的玩具修好递迴去，摸了摸幼崽的脑袋，道：「去玩儿吧。」 云舒玉总觉得她脑袋上飘着朵其他人看不见的乌云。 「恩公……您说，为何我爹……空林真君会发现我不是夏兮？」满瑞喃喃开口，声音小到似乎在自言自语。 「我继承了夏兮的记忆，甚至有夏兮本人在旁边提醒我该注意哪些细节。我也将他的记忆删除的一干二净，为什么……他还是认出来了。」 云舒玉莫名想起了凤鸣城里的沁殷，回道：「很难说，大概……是一种直觉吧。」 反正他是挺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满瑞：「……哦。」 第174章 魂兮归来 万兽谷。 空林真君站在院子内，左手拿着已经裂成几瓣的本命令牌，右手揉搓着手上的毛糰子，无意中碰到了上面的「眼睛」。 他摸着手感有些不对黑豆子，用灵力小心在上面搓了搓，黑色碎屑从上面脱落，露出了里面亮紫色的内核。 「爹……我回来了。」 熟悉的女声。 空林真君早就注意到有人过来，可不敢抬头，听见这「爹」才抬头看向院口。 他先是看到了「夏兮」，然后「夏兮」一点点变成了个黑髮紫眸的女人，和他的兮儿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他的兮儿五官是很英气的，可对面的女人五官却是艷丽的。 那双亮紫色的眸子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空林真君：「你……」 满瑞噗通一声跪在空林真君面前，磕了一个头，道：「爹，我不是夏兮……我是当初夏兮捡回来的那只白猫。」 空林真君面露苦涩，捏着碎掉的本命令牌扶起满瑞，声音暗哑道：「告诉我真相吧。」 满瑞顺着空林真君的力道站起，双手结出法印，放出精血画出阵法，小巧的阵法飞向对面的人。 几分钟之后，空林真君睁开双眼，整个人像是突然老了十几岁。 他都想起来了。 也知道了夏兮和满瑞的关系。 本命令牌不碎是因为里面滴的是夏兮的精血，而非之后的「夏兮」。 她们融合之后的状态让夏兮处于一种被令牌承认的、活着的状态。 所以在「夏兮」失踪后，无论受没受伤令牌都不会出现反应。 只有当「夏兮」体内真正夏兮的残魂受到伤害时才会给出反应，还有就是……在残魂消散的时候，令牌会破碎。 刚才那道阵法，不仅让他想起了一切，还有一句夏兮留给他的话—— 「爹，不要怪瑞姐姐。是我让她帮我实现愿望的。我要走了，若是下辈子有机会，我还当你的女儿。」 空林真君脸色有些白，对着满瑞道：「你走吧。」 他之前让「夏兮」出去游歷一番，去远一些的地方，多进些秘境才能有所成长。 「夏兮」总会说还早，她的修为没那么高，还是先在万兽谷里当大师姐自在些。 可现在他知道了「夏兮」是满瑞。 他知道这种灵兽，战斗力高，喜欢实现小孩子的愿望，还喜欢自由，性子也倔得很。 那些试图强迫满瑞成为自己战兽的人，最后结果无一例外——满瑞能逃走的全部逃走，不能逃走的全都郁郁而终。 这只满瑞待在万兽谷多久了？ 五百八十三年。 也该让她走了。 他也该……好好歇一歇了。 或许他应该多做些善事给他的兮儿祈福，让她下辈子能投胎到一户好人家。 满瑞眸中光亮暗了暗，没有说些其他的什么，而是开口道：「那……真君，您能为我赐名吗？我一直都没有名字。」 「好……」 「你就叫，长生吧。」 —— 沈岚雪嘆了口气，道：「长安，太阳不会掉下来，是因为太古初神创世时设下的秩序。」 沈长安：「什么是秩序啊？」 沈岚雪顿了顿，回答道：「秩序就是世间万物都在履行自己应做的事。」 沈长安似懂非懂：「那为什么……父亲你的头髮是白色啊？为什么这个颜色叫白色，不是其他颜色啊？」 沈岚雪：「……」 「有人出来了。」云舒玉躺在飞舟的软椅上，察觉到有人出来，站起身来。 见沈岚雪沉默地面对沈长安，不禁失笑。 「好了，长安想不想白蛋？你去和白蛋玩一会儿吧，别折腾你父亲了。」他边笑边放出须弥里的白蛋。 白蛋一出来就乖乖飞到沈长安身边等着他的吩咐。 沈长安注意力立马被白蛋吸引走，乖乖去旁边玩儿了。 沈岚雪松了口气，但面上不显。 云舒玉跳下飞舟，来到空林真君和满瑞面前。 「宁道友，多谢二位了，这是报酬。」空林真君把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云舒玉接过纳戒，只从里面拿走了万化血灵果，把剩下的灵石还了回去，道：「接下这悬赏就是为了此果，这些灵石于我们无用。」 第299页 空林真君觉得不妥，想把东西再塞过去，和对面的人对视一瞬，不知怎的就把话咽了回去，换了一句道：「那多谢宁道友。」 云舒玉：「空林道友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空林真君转身离开了。 云舒玉这才解除了迷心——这技能怪好用的，避免了推来推去的场面。 这些灵石对他真没什么用，他芥子里的灵石和山一样，估计飞升之前都花不完。 而悬赏的报酬……可是空林真君这些年的全部家当。 修士修炼本就讲究「法侣财地」，他又不是穷得叮噹响，非得用这悬赏的报酬修炼。 就当结个善缘。 云舒玉看向一旁依旧站在原地，但是默不作声的满瑞，问道：「你之后想去哪儿？」 「恩公……您可以叫我白长生。」 黑髮紫眸的女子轻轻勾起嘴角，道：「我之后……大概会在外面游歷几年，等到爹平復平復心情再回来。」 云舒玉倒是知道满瑞向空林真君讨了个名字，听见她说姓「白」的时候还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会姓夏。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当初的夏兮就叫满瑞「小白」，这回空林真君又给她起了「长生」这么个名字。 长生……大概空林真君对满瑞还是有亲情吧，不然也不会为她起了个象徵着「生生不息」的名字。 他对着表情温和，身上却又带着淡淡哀伤的白长生，粲然一笑：「白道友，你怎知事情未有转机？」 白长生瞳孔微缩，手一下子攥紧，不可置信道：「恩公您……」 「嘘——」云舒玉指了指天，然后手心冒出一团白光。 「我已将她的业障悉数化解，你养上个几千年，再遇到些奇遇，让她重返世间也未尝不可。」 「就是……神志上可能比不了常人，需得让人悉心照料。」 那光团颤颤巍巍地飘向白长生，然后趴在她头上一动不动。 白长生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眼眶里不禁涌出泪水，当即就要跪下给云舒玉磕头。 云舒玉：「……」 他连忙制止了白长生：「白道友……不必如此，我是看夏兮虽有噬魂症，可并非本性为恶之人，这才帮她的。」 白长生被人强硬扶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也不再坚持，激动道：「恩公，您的大恩大德长生无以为报，请您收下这个！」 说罢动作如风，抬手伸向自己的眼睛。 云舒玉：「……？！」 第175章 换血脉（一） 千钧一髮之际，云舒玉拦住了要徒手挖眼的白长生。 他一言难尽地问道：「白道友你这是……做什么？」 想谢他的话……干什么挖眼睛。 白长生被人钳制住有些不好意思，自知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突然，解释道：「我在飞舟上见小公子……似乎先天有缺，我们满瑞一族的眼睛可以治疗孩童的先天不足，就想着送给小公子。」 云舒玉咳了咳：「多谢道友好意，不过长安不算是有缺，他只是发育的慢些，你还是……别挖眼睛了。」 白长生有些苦恼，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够报答云舒玉的，恩公看着不缺灵石，天材地宝似乎也不缺，她…… 「你若是真想报答我，待到有朝一日飞升上界，就来做我的下属吧，」云舒玉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白长生看向云舒玉离去的背影发怔。 恩公他在开玩笑吗？ 浮生大世界都多少年没有人飞升过了。 不过…… 白长生觉得云舒玉没有开玩笑，他那种骨子里散发的自信让她相信，他会成为此界沉寂多年后，第一个飞升之人。 云舒玉站在飞舟上，望着下方越来越小的山岳，轻嘆一声。 人的善恶可以后天养成，但也有天生的坏种和纯善之人。 魂魄转世并不能消泯这种天生的东西。 白长生梦中的心音告诉他患有「噬魂症」的人，上辈子是「大恶」之人。 他实在是好奇夏兮这么听话懂事的孩子怎么能和大恶扯上关系。 想着来都来了，就顺手窥探了一下夏兮的前世——一个被作为兵器制造出来「怪物」。 本性纯良，但在主人的控制下杀戮，又因为力量过于庞大，被主人当成弃子后失控杀了五座大型城池的人。 男女老少、凡人修士……甚至一草一木都没放过。 最后经脉逆行，死在不知名的野地。 是「大恶」，可这非她本愿，可那些人确实死在她手里。 那些死去的人云舒玉没遇到，也无法替他们做些什么——算下来那些人有的可能已经转了好几世了。 但他遇到了夏兮，一个还未成长就已死去的天才驭兽师。 他无法替那些人评价夏兮是否已经赎完了罪。 或许是因为看了白长生的回忆，他对这个早夭的孩子产生了怜悯。 于是云舒玉悄咪咪保住了夏兮的残魂，天道也没制止，只是收取了他身上三分之一的功德。 「阿玉，在看什么？」 淡淡的梅香环绕过来，云舒玉回过神，拿出万化血灵果，道：「没什么。快看这万化血灵果，还挺好看的。」 红色的果子有拳头大小，反射着耀眼夺目的金光，形状圆润，头部微尖，半透明的果皮之下能看见流动着的内里。 第300页 像是一颗心脏。 万化类的天材地宝是最难寻的一种。 这枚万化血灵果，还是空林真君在秘境里九死一生才得到的，结果却是这么个鸡肋又没用的东西。 不过好歹是个万化类的，想着万一之后能脱手，空林真君还是留下了。 沈岚雪：「很漂亮。」 云舒玉收起果子：「咱们快回去吧，换血脉这种事情还是有元吉叔在放心些。」 沈岚雪轻轻抱住云舒玉，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道：「好。」 回去的时候不赶时间，三人就在修真界里挑了个城池玩儿了几天。 终于回到无名山，云舒玉把沈长安扔给空闲的大妖照看，自己和沈岚雪去了角仙宫找元吉。 元吉正在大殿里浇他的灵药。 现在浇到了一株灵花，他已经养了几百年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偏偏就是不开花。 他浇完灵液，摸了摸它粉红色的花苞，威胁道：「我给你二十年时间，再不开花——就把你扔掉。」 粉红色的花苞一动不动，但叶子却无风自动。 「元吉叔！」 元吉将视线投向殿门口，恭贺道：「恭喜小玉儿，这么快就到合体期了。」 云舒玉也不废话，直接把万化血灵果拿了出来：「元吉叔，这是我们此行找到的东西，给阿雪换血脉的，你快看看是不是可行？」 说完把风清柳附赠的、使用万化血灵果的注意事项一併递过去。 元吉看这果子还怪眼熟，翻了翻小册子才发现居然是万化血灵果，道：「你们运气不错啊，这东西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 云舒玉：「那当然，元吉叔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用万化血灵果改变血脉的功效是挺鸡肋的，更鸡肋的是想改换血脉还需要其他的灵药辅助。 具体操作是先准备出辅助万化类的天材地宝，再准备七种十万年份的灵药、三十六种五万年份的灵药。 准备好之后，先将灵药熬制成浓缩的汤药，熬制过程需要一名手法极其娴熟的医修操作，才能保证熬成后的汤药不损失一丝一毫的药性。 浓缩的汤药熬制成功后，需要换血之人提前排空体内灵力，再将汤药立即服下，之后整个人浸泡到药浴里——此药浴的药性需要和浓缩汤药的药性完全相反。 这样一内一外二者药性相冲，再加上换血之人身体里灵气空虚，浑身上下的气血翻涌躁动，再配合特殊的法术口诀，就能让浑身上下的血肉处于极其活跃的状态。 这种状态正是为了换血打下基础。 等到皮肤表面开始渗出血珠就离开药浴，立刻服下万化血灵果，之后再将另一样辅助的万化类天材地宝打入换血之人的身体。 万化血灵果，如果单纯的只是服用这一种天材地宝，血肉就会瞬间被它霸道的药性吸干，它换血脉的功效只有用其他灵药辅助才能得以显现。 之后就是万化血灵果和打入的那天材地宝展开拉锯战，期间还需要换血之人控制着让二者抗衡七七四十九天。 之后再用八十一天去将辅助的天材地宝转换成自己的血肉，顺道再用万化血灵果封存住浑身上下骨骼的气息。 最后还需要经歷四十九道天劫方可成功改换血脉。 「不过……」元吉仔细看了看万化血灵果的使用方法，「这些灵药，其中有几种我这儿没有。」 「放心吧元吉叔，这些东西我们回来的时候买了好几份。」云舒玉递给元吉一枚纳戒。 三天之后，一切准备就绪。 沈岚雪浑身赤裸跳入颜色漆黑的药浴。 云舒玉不禁心中一紧。 第176章 换血脉（二） 整个改换血脉的过程极其痛苦，还伴随着经脉碎裂的风险。 这种痛苦不只来自于肉体，更多的是魂魄和神识的痛楚。 改换血脉更不是换了血肉就算成功，必须要让换血之人认同自己已经脱离之前血脉的桎梏。 不然就会陷入自我认知混乱的疯癫状态。 云舒玉相信沈岚雪的能力，可……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他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跳的很快。 心脏跳得像是渔民捕捞到甲板上乱跳的鱼。 此刻的他——身为「人」。 人性是压过神性的，他的一切情绪都比当初在神界时强烈了好几倍。 对待沈岚雪、他的小梅花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玉儿，很担心吗？耳朵尾巴都露出来了。」 元吉在心里补充道——还都是耷拉着的，一看心情就不好。 云舒玉没注意这个，条件反射地捂了捂尾椎处，果然摸到了一手软毛。 他身上的毛长得很快，几天就长到掉毛之前的长度，甚至比掉毛之前更加柔软。 嫌九条尾巴太碍事，他只留下一条尾巴继续耷拉在身后，回道：「嗯。我只是……」 元吉抬手揉了揉自家崽子的头，安慰道：「怕什么，他一个三千多岁的老怪物用你担心。」 云·活了不知道多久·舒玉：「……」 谢谢，感觉有被骂到。 元吉：「再说了，我就在旁边盯着，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云舒玉「嗯」了一声，在炼药室里找了个地方坐下。 元吉的炼药室很大，拥挤却有条理，摆满了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还有药柜和在花盆里生长的灵药。 第301页 为了给沈岚雪改换血脉，元吉还特意在中央收拾出来一大片空地放浴桶。 浴桶有一人高，大概能装下两个人。 云舒玉坐在椅子上看不见里面，就放出神识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变化。 「为何非要改换血脉，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云舒玉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告诉元吉换血的原因，但这事牵扯到了上界，就含煳道：「这么做之后会安全些。」 元吉见状也没再追问。 一天、两天、三天。 一道人影从药浴里飞出，白髮不染纤尘，裸露在外的皮肤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珠。 沈岚雪心念一动披上袍子，拿出万化血灵果将其吞入腹中。 元吉早就准备好东西，待到对面人服下果子后，直接将炮制好的万化千山雪幽梅打入他体内。 那一刻，以沈岚雪为中心爆发出一股极其强烈的灵气波动，而后生生被盘坐于地的人压了下去。 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沈岚雪眉头微蹙，开始疯狂吸收四周的灵气。 散仙修为何其恐怖，吸收的灵气也是常人不可及的。 好在角仙宫位于灵脉之上，又有云舒玉拿出极品灵石堆积在他身侧。 这才让沈岚雪能够顺利吸收灵力，平衡体内两股针锋相对的天材地宝。 万化血灵果的力量极其霸道强烈，在入体剎那就想吸干宿主体内的血肉，却因为那一碗浓缩的药汁被压制住，只是施展了一息威风就平静下去。 等到万化千山雪幽梅进入体内，平静下去的血灵果开始躁动，皮肤表面渗出的血珠越来越多。 这让沈岚雪几乎变成了血人。 他即刻抱元归一，找到雪幽梅所在开始为它注入灵力，催动其与之对抗。 注入的灵力达到一定程度后，原本没有反应的雪幽梅开始和血灵果对擂。 于是又果断放弃继续为雪幽梅输入灵力，只是随时注意着二者之间的平衡。 这两个天材地宝进入体内就变成了精纯的能量在体内流动，只是一个属火一个属水，在身体里打架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但这对沈岚雪而言没有什么，他在外游歷的那些年，不知道受过多少伤，那些伤口带来的疼痛大多数都比改换血脉要疼。 拉锯战前四十五天，无事发生。 云舒玉一直坐在旁边，时刻注意着沈岚雪的变化。 第四十九天，也就是拉锯战的最后一天。 他看见沈岚雪动了动，咳出一口黑血，吓了一跳，随即想起这是正常的表现，这才收回了腿。 第五十天，转化血肉的的开端。 云舒玉记得这个过程，先是要操控着被磨得没了脾性的万化血灵果占据整具肉身。 之后，由被压缩在丹田的万化千山雪幽梅一瞬间吸收所有血肉。 人身化作白骨，再由万化千山雪幽梅开始重新勾勒填充肉身。 第五十天正午。 沈岚雪皮肤上的血被重新吸入体内，整个人的皮肤变成了半透明，能看清皮肤之下流动的血液经脉、内脏骨骼。 几个唿吸后，对面的人就变成了一具白骨。 也不算完全的白骨，毕竟脑袋上还有头髮，头颅和丹田处还有一团白雾——具象化的识海和丹田。 着实有些诡异。 云舒玉瞧了几眼，觉得这莹白的骨头还怪好看的，拿出留影石记录下来，打算之后给他的小梅花儿瞧一瞧。 之后的日子里，他依旧坐在旁边看着沈岚雪。 不过比起前四十七天只是盯着一动不动的人看，这次倒是多了些乐趣。 白袍遮掩着的白骨，一点一点被丹田处迸发的蓝色细丝勾勒填充出新的血肉。 最先被填充完整的是内脏，之后是经脉，然后是肌肉……最后是皮肤。 第八十一天，角仙宫外汇聚了漆黑如墨的劫云，雷声阵阵。 而沈岚雪，终于睁开了双眼。 天青色的眸子里满是冰冷，却在看见对面眉眼含笑的青年后恢復正常。 他向着对面的两人颔首，而后飞身出角仙宫，到无人的山峰开始渡劫。 元吉喝了口药茶，被苦得舌根发麻，淡定放下茶杯道：「这回不担心了？」 云舒玉听罢，翘着的二郎腿晃了晃，道：「渡劫当然不用担心，我相信他。」 天道怎么说也不会为难小梅花儿的。 果然，这「四十九道」天雷仅仅噼了半天，雷声大雨点小。 沈岚雪回来的时候，连髮丝都没有乱。 「快过来，让元吉叔给你检查检查。」云舒玉拉着他走到元吉身边。 元吉分出灵丝探入沈岚雪体内，没一会儿就撤了出来，道：「融合得很完美，就算是有人用灵丝探查，也只会疑惑你一个天材地宝成精的妖怪为何没有内丹。」 云舒玉倒是忘了这码事：「那回去之后让他做个假的出来。」 沈岚雪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红了红。 第177章 合体巅峰 回了洞府，云舒玉刚想自己亲自确认一下沈岚雪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就被人抱住了。 云舒玉：「……？」 他拍了拍沈岚雪的后背，道：「干什么？别闹，让我看看你现在怎么样。」 「我没事。」 好香…… 第302页 云舒玉闻到了熟悉的梅香，但是又有些不一样。 似乎……更浓了？ 不对，不只是更浓了。 之前沈岚雪身上的梅花香气源于身后的巫山骨，所以即使是有香气，但仔细辨别后还是能发现来源的。 而现在，这香气似乎是从他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沈岚雪抱着怀里的人，趴在他耳边轻轻开口道：「我不知该如何构造出内丹。」 「我……我可以教你。」云舒玉耳垂微痒，开始想怎么教他构造内丹，但他自己的内丹和元婴融合在了一起，又不能拿出来—— 突然间，对面的人松开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 沈岚雪捏住有些发愣的青年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啾」得一声过后，云舒玉这才回过神，嗔怪道：「不是在说正事么？」 怎么就突然亲了。 然后他又被亲了，这次的亲吻深入许多。 两人分开时，云舒玉难得整张脸红得不像话——怎么、怎么会是甜的！ 他低头捂住嘴巴，舌尖在唇上舔了舔。 真是甜的，还有一股很浓的梅花香。 「阿玉……」 云舒玉勐地抬头，见对面的人眼里似乎藏着钩子，就连刚刚说话的时候都有很浓的梅香飘过来。 「不喜欢吗？」沈岚雪蹙了蹙眉，然后凑过去又亲了他一下，「可是你刚才明明很……」 阿玉在他要放开的时候，还扯了他几下。 云舒玉低头咳了咳，想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既然嘴巴都是甜的，那么…… 他咬了咬唇，心跳得有些乱，坐到床榻上故作镇定道：「你过来我再告诉你。」 —— 沈长安蹲在芳菲宫外的草地上，算着自己有多久没见过爹爹和父亲了。 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只好看向一旁的敖景问道：「小叔，我在这儿待了多久啊？」 敖景放下手里的玉简，回道：「快半年了吧。」 沈长安听完松了口气，才半年啊，也没有很长时间嘛。 「长安——」 沈长安闻声看过去，是爹爹还有父亲！ 可是父亲为什么……感觉好陌生？ 云舒玉抱起发呆的幼崽，颳了刮他的鼻子道：「怎么，才小半年就不认识我们了？」 沈长安躲在云舒玉怀里，看向沈岚雪，眼泪汪汪道：「父亲……父亲好奇怪……」 云舒玉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安抚道：「长安别怕，父亲没变，他还是那个疼你的父亲。」 沈岚雪尽量让自己周身的气势再缓和一些，抬手揉了揉幼崽的金髮：「别怕。」 熟悉的力道，熟悉的声音，沈长安吸了吸鼻子，碧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金光，弱弱开口道：「血……」 沈岚雪听见「血」这个字，刺破指尖逼出一滴精血。 那滴精血在冒出来之后自动飞向了沈长安眉心，一下就融入了沈长安体内。 云舒玉探查一番沈长安的身体，确认他身上沈岚雪的血脉气息改变之后，这才放心下来。 虽说当初妖皇也没发现，下界还有这么个有着沈岚雪血脉的沈长安。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之后肯定是他们两个率先飞升，沈长安虽然有龙神神格，但不知道会不会也跟着他们一併飞升。 最好是把血脉的问题提前解决。 现在见沈长安吸收沈岚雪的精血再度改变自己的血脉气息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沈长安吸收完精血后，趴在云舒玉怀里倒头就睡。 敖景放下玉简：「堂兄……堂嫂。」 沈岚雪：「……」 云舒玉朝着敖景笑了笑，道：「小景，我先带长安走了，代我向华夭叔问好。」 把在外面待了半年的幼崽带回身边，他又过上了卷生卷死修炼的日子。 七年后，已经合体巅峰的云舒玉坐在天灵池边，身前的鱼竿向下沉了沉，但他没去管，整个人处于放空状态。 「小玉儿，鱼都要跑了。」溪客提醒道，脑袋上的荷花开得正好。 云舒玉这才提了提鱼竿。 溪客眼睁睁看着有自己一半儿大的黑木鱼被扯了上来，活着却不乱动：「……？」 「回去玩儿吧，有灵智了就别来凑热闹。」云舒玉摸了摸鱼头，帮它治好了嘴里和身上的伤，又把鱼放了回去。 溪客：「怎么这么消沉？」 云舒玉把鱼竿又抛了回去，打了个哈欠道：「有些累……唔，精神上的。」 他这七年里，先是用剩下的那点神力，在须弥里划出来一方可供修炼的天地，之后就一头扎了进去。 毕竟天大地大，对他来说，现在是提升修为最大。 须弥里仙山、灵植什么的自成系统，能够源源不断产生可供修炼的灵气，时间流速和外界相比还是12：1。 也就是说他在须弥里修炼一年，外界也才过了一个月而已。 七年时间，他在须弥里是足足修炼了八十四年。 直到感觉到了瓶颈，才从须弥钻了出去。 这种没日没夜的修炼——不对，只是没有黑天。 因为须弥里是永昼，和魔界堪称两个极端。 云舒玉出来后虽然修为暴涨，但精神上被给予了重大打击。 他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另一个世界高考前的日子，也是这么拼，就连睡觉做的梦里都是各种公式和英语单词。 第303页 这和用一个月学完三年的知识有什么区别？ 总的来说，还是他没适应好二者时间流速的变化，多修炼几次也就不会再有这样的疲倦感了。 所以现在他真的很累，累到休息一个月，依旧拒绝了沈岚雪的各种暗示，熘出来和溪客钓鱼。 他觉得自己现在……都能出演「熟睡的丈夫」。 「累就好好休息，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溪客抬起鱼竿，上面还是没有鱼上钩，鱼饵都完好无损，又抛了回去。 「你今年才多大？才三百四十二岁，就已经是合体巅峰的真君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云舒玉躺在藤椅上，闻言没有立刻回答，等到溪客又钓上来一条鱼才回道：「溪客叔，我要是说……我会成为打破浮生大世界无人飞升局面第一人，你信么？」 溪客捞鱼的手一顿，那条好不容易钓上来的鱼又掉回了天灵池。 第178章 炼渊（一） 夕阳余晖洒在天灵池上，浮光跃金，粼粼水波荡漾在湖面，还能看见灵鱼跃然池上，浮于池水上的莲叶在风中晃动着身躯。 溪客收起脸上挂着的淡然，郑重其事地看向云舒玉，却是答非所问：「小玉儿，你变了许多。」 云舒玉：「啊？是么……」 他把神界的记忆想起来了能不变么，不变才有问题。 当神的时候两个神格在身体里有时还会打架，都想当老大。 他嫌烦，大多数时候都会把它们两个封起来去生活，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给它们其中一个解封。 在那些岁月里，一多半儿的日子都是心如止水、无欲无求——这个倒没有，还有沈岚雪在旁边，他倒是没真断了念。 实际上神界大部分神明的状态都和他差不多，毕竟他只是个诞生不久的新神，那些「老神」不知道在神界待了多少岁月，自身的特性早就在日復一復的枯燥生活里收敛到了一定程度。 许多神在太古初神未凑齐时都会选择沉眠。 直到三千世界创造出来后，神界一群太古初神才重新燃起对生活的乐趣，时不时就封掉记忆去三千世界选个剧本体验人世百态。 想到这儿，他捏起一颗鱼饵扔到水中，看着那些没有灵智的鱼群蜂拥而上抢夺着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饵料，有些想笑。 比沉浸式剧本杀都刺激——毕竟后者只是扮演，前者真是要神魄下去走上一世，待神魄回归本体后，多的那些记忆只不过是神明的消遣罢了。 倒是真有太古初神对「消遣」里的人动了真心，还特意回去把人捞到仙界，又在仙界给自己捏了个身份去长相厮守。 「你觉得呢？」溪客重新抛了一桿进入水中，「不过总是会变的，无论是谁，一个人在不同阶段的经歷和心态都是不一样的，正是这些，才促成了完整的『人』。」 「你觉得一个人失去记忆，他还是当初的那个人吗？」 云舒玉抠了抠鱼竿上的装饰：「啊……？」 他溪客叔问这个干什么？ 这种问题放到他流落的那个世界，大概会引发一场几千楼层的讨论，每个人的观点都各不相同。 在此界，如果普通人遇上这种问题大概也会纠结一番。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好纠结的，他深谙此界魂魄的唯一性，只要魂魄不灭，那么「人」就不会消失。 所以他一直对自己的情况接受良好——充其量不过是在扮演自己的剧本里提前恢復记忆罢了。 不过他就算是恢復记忆也回不了神界，他现在处于自己努力开荒的状态。 他得噼出来个新神界，解决无神维护导致三千世界和上界濒临崩溃的问题。 溪客：「我觉得是。」 云舒玉：「为何？」 「因为有些东西是生而就有的。」 「无论是人也好，妖也罢，亦或是魔。」溪客捏了一把细细的饵料丢入池水里，立马有一群背部带着黑色花纹的小鱼浮了上来，开始争抢。 「你看，我这饵料用的可是这鱼同类的尸骨粉碎而成的，现在却成了诱捕它们的利器。」 「就因为它们这个种族，天生能通过吞噬同类的尸体促进自己的成长，所以为了能让自己强大，它们会本能的追逐这种『食物』。」 「以我愚见，不必纠结『自我』如何，思考太多反倒会陷入魔障。」 云舒玉贊同道：「溪客叔说的对。」 溪客嫩绿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又道：「那小玉儿，你除了累还有哪处不舒服吗？」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精神方面怎么样。 云舒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溪客这是把他现在的状况当成……分不清自己是谁要入魔了？ 怪不得不仅答非所问，还给自己讲大道理，没准他溪客叔都怀疑他脑子被刺激出什么问题了。 那次变回幼崽，他这个「胎穿」的身份就真相大白了。 后来他也了解到也确实有着一些魂魄带着记忆投胎，那些记录在册的案例有许多都是因为两世的记忆受到影响，从而对自己的存在产生错误认知。 最后的结果不是入魔就是自爆，他现在突然说累，溪客这么紧张也不足为怪。 于是无奈道：「溪客叔，你别乱想，我累真是因为修炼太努力才这么累的。」 第304页 溪客听云舒玉这么说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可以你的资质，修炼怎么可能会累？」 云舒玉老老实实交代了他在须弥里修炼的弊端。 溪客听完解释总算心总算放心不少：「那你修炼得这么快，除了累一点没有别的影响吧？」 云舒玉摇头道：「没有，就是……我又到瓶颈了，上次化神的瓶颈是被我师妹点破的，这次不知道该怎么渡过去。」 瓶颈这种东西对修士来说，简直是修炼之路上必不可少的东西，这东西本质上是天道对修士的考验。 特别是对天资卓绝的修士来说，修炼必然是比其他人要简单，有个瓶颈还能磨鍊一下心性，太过顺风顺水反倒有弊端。 溪客认真思考一番，道：「要不然你出去找个地方厮杀一番？当初我瓶颈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云舒玉直接收起鱼竿，点头道：「有道理，太久没活动筋骨了，我去找个地方打打架。」 —— 「所以，阿雪你说我该去哪儿？」 沈岚雪盯着对面的人一言不发，眼中带着些愠色。 云舒玉凑过去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哄道：「别生气啦，不就是这次出去不带你么，你和我一起去我还怎么歷练？」 「到时候满脑子都是——『我道侣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这下肯定死不了』，你说我怎么体验绝处逢生的感觉？」 沈岚雪的表情更冷了，反驳道：「不许去炼渊，你这瓶颈又不是非要去体验这种感觉才能渡过去。」 云舒玉坐到椅子上吃了口川月新研发出来的糕点，被那复杂的味道雷了一下，道：「可是这次的瓶颈真和这个有关系，我得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思来想去只有炼渊最适合我。」 「别这么担心，当年震鳞叔都从里面活着出来了，我肯定没问题。」 说完半天没听见沈岚雪回话，云舒玉把视线从糕点上移开，心虚地看向坐在另一边的人。 白髮美人身上的冷气，直接将摆着的法器都镀上了一层冰霜。 云舒玉：「……」 第179章 炼渊（二） 「阿雪……别气了，我都和震鳞叔打听过了，没那么可怕。」 云舒玉凑过去，扯着白髮美人的衣袖晃了晃，然后又在他的眉心、鼻尖、唇瓣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还没等继续下去，就被人制住了动作。 沈岚雪顾不上对面人的安抚，头疼道：「阿玉，你不会以为我没去过炼渊吧？」 云舒玉刚见他这副拒绝的模样，就料到他去过。 虽然真有些意外，但听了这问题还是硬着头皮道：「既然你都从里面出来了，我肯定也行啊。」 「不就是得过炼渊塔吗？」 炼渊，妖界与修真界东北交界处的一片虚无「流放之地」。 它本是其它死界的一部分，不知何时流落到浮生大世界外，与此界产生联繫，恢復了一部分生机。 但却只能进不能出，入口伪装成树，极具迷惑性，是片外人眼里「有去无回」的死地。 后来先是被仙盟之人发现，用尽手段才窥得其中真相，并为其取名「炼渊」。 仙盟之主大手一挥，将其打造成关押两界犯人的地方，让两界众大能联手在其中放置了一座炼渊塔。 此塔能镇压住身上有特殊烙印的犯人。 「犯人」的身份，修真界大多都是各门派犯了大错的弟子，其他就是些得罪了人被送去炼渊折磨的。 妖界状况也差不多，两界掌管这些犯人的地方统称为「炼狱」，被送进炼狱的人最后全都得进炼渊服刑。 有些人能够挨到刑期结束，有些人没进去几天就死了。 毕竟里面环境恶劣、灵气稀薄，还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就是都死了也没人在意。 就算是刑期结束，也要过一遍炼渊塔的九重考验，由其确认犯人改过自新，并对浮生大世界没有危害后才能出去，不然还是得被留在炼渊。 混乱、邪恶、无序、野蛮充斥着这座人造监牢。 因此，炼渊又被称为——「小魔界」。 云舒玉第一次知道炼渊时，心中的无语都快溢出来了，真是好一个官方「监狱」。 这不就是一些人，维护自己道貌岸然面皮的幌子吗？ 能进炼渊的不一定是真的有罪之人，但进了炼渊肯定九死一生。 他这些日子一直想找个地方活动筋骨，找了一堆地方都觉得差点意思。 去震鳞那儿接沈长安时，顺道提了一嘴。 然后震鳞建议了炼渊。 毕竟他当年被人暗害进去，在里面待了差不多一百年，出来直接从元婴中期到了化神后期——以他当时的混血资质堪称奇蹟。 虽然里面的日子是艰难些，每天不只都要面对着同族异族的骚扰，加入帮派抢地盘抢资源…… 又要解决被投放到里面的疯兽，还要提防时不时掉进炼渊的魔物。 那些疯兽都是些因为各种原因灵智受损的妖兽灵兽，攻击力惊人，而且无法沟通。 被仙盟和妖皇宫投放到里面，单纯为了给这些犯人添些「乐子」。 毕竟比起——不废除这些「恶人」的修为，单纯让他们在里面为了能活下去的资源厮杀，再加上这些，岂不是更有意思？ 但对云舒玉这种想要通过战斗突破瓶颈的修士来说，可谓是绝佳之地了。 第305页 没什么比孤注一掷时候，更能激发出潜能。 他了解之后，也对这地方有些心动。 与活在穷途末路之人搏斗，稍微掉以轻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更别提里面还有疯兽和魔物。 「坐下。」 一不小心神游天外的云舒玉回过神，坐到沈岚雪旁边任他检查。 几息后。 沈岚雪放开云舒玉，感觉自己头更疼了，道：「阿玉，我虽看不见你的本源之力，但它似乎出问题了。」 「啊……是吗？」云舒玉真没感觉，神识入体，果然看见魔那半本源之力快把另一半儿挤没了。 他就说，怎么一想到要去炼渊打架，心里就这么兴奋。 把那半儿本源之力收拾一顿压制好，心中躁动这才平息。 沈岚雪：「非得去那儿？」 云舒玉又想了一会儿，点头道：「还是去吧，那炼渊塔的九重考验我也挺想试试的。」 「阿雪……先不说我，你当年为何进了炼渊？」他将话题中心转移了过去。 「受人之託。」沈岚雪拿出一册古籍，上书《万剑无相通天录》，「是决明前辈的委託。」 决明道君就是当年入梦传授《万剑无相通天录》给沈岚雪的大能残魂。 云舒玉听他说过这位前辈，却不知还有这么个委託，问道：「决明前辈让你去炼渊做什么？」 沈岚雪收回书册，回道：「他让我去里面找个人，看看他死没死。若是死了，能找到尸骨就替他安葬，找不到尸骨就立个衣冠冢。」 「若是没死，就告诉那人他已经死了。」 云舒玉：「那你找到人了吗？」 沈岚雪：「找到了，没死。」 「你要去可以，炼渊里也有势力划分，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拿着这个，去千目帮找菖蒲道君。」 说罢翻找半天，才找到当初自己去闯鍊渊塔前，菖蒲道君给自己的那枚信物。 不大的玉佩上雕刻着花草，手法极为粗糙，云舒玉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那人是菖蒲道君？」云舒玉接过玉佩塞进须弥。 沈岚雪「嗯」了一声，而后揉了揉云舒玉的耳垂将须弥隐去，又找到他手上两颗变成痣的芥子一併隐去。 最后又在他眉心虔诚落下一吻：「去吧，我和长安等你回来。」 —— 妖界炼狱位于东北部炼渊入口三百里外，等到送来的犯人凑够一百人就会把他们送进炼渊服刑。 「动作麻利点！一群废物，再磨磨蹭蹭，等你们去了炼渊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元婴期的男妖把鞭子甩在空地上，发出破空声响，骂骂咧咧地驱赶着身旁的一群人进入玄铁笼。 高大的灵马鼻子里发出几声哼哼，身后拉着两人高的笼子，里面已经坐满了身着囚服的犯人。 玄铁笼内，面色惨白的青年蹲坐在一角，五官端正，属于那种看了一眼就会忘的长相。 他的后背上渗出血迹，打湿了灰黑色的囚服。 青年抬起手摸了摸嵴骨处，「嘶」了一声，眉头轻蹙，而后嘆了一口气，心道—— 「走之前还要亲自挑几个打一顿……这炼狱的典狱长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第180章 炼渊（三） 青年正是混进炼狱的云舒玉。 他靠着升卿在炼狱的客户，打听好这儿过几天就能送一批犯人，又顶替了个被仇家故意坑进炼狱的狐妖，多方操作下才成功进来。 在炼狱里被熏了三天，今天才得见天日。 出来前还被典狱长——渡劫后期的蛇妖，选出去亲自「赏了」五鞭，用的还是骨鞭，打得他骨头都快裂开了。 另外被叫上来的几个没他修为高，差点没被打死，好在监狱长给他们留了一口气。 其他人则是一人领了十鞭。 玄铁笼里没人说话，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云舒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些人。 有两个看不出修为的，气息又不是特别强。 一男一女，应该是大乘期的道君，其他的妖以化神、元婴居多。 这一百人挤在笼子里，血腥味浓到令人作呕。 没人想着逃跑，每个犯人身上都被印上了能被炼渊塔控制的纹身——左肩上九只振翅欲飞的金蝶。 这金蝶被戏称为「九重锁」，因为闯鍊渊塔的时候，每闯过一层就会消失一只金蝶。 这纹身是炼渊初代典狱长向天道求来的秘法，只要被烙上，就得去炼渊服刑，不然修为就会停滞。 在外界时，有了这九重锁，等同于封住了灵力和修为，只有进入炼渊后才能行动自如。 云舒玉身上也有，升卿的那个客户是炼狱的副典狱长，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典狱长，可操作空间大得很。 顺利找到合适顶替的人选后，趁着金蝶还未烙到那狐妖身上，第一时间把他安排进去，要不然没了金蝶他依旧进不去。 灵马的速度很快，跑着跑着就飞了起来。 一车人寂静得像是要进入坟墓的尸体。 「快下车！」 狱卒现在可不怕这群「恶徒」，不过也不敢太得罪这些人，万一真有人能从炼渊出来，睚眦必报揪住空子寻仇可就坏了。 虽说到现在为止……还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第306页 云舒玉缩在角落里，最后下了玄铁笼。 笼外是一片荒凉的草地，放眼望去看不见其他任何植被。 巨大的黑色铁门伫立在旷野间，配合上暗黄的枯草和昏暗的天空，突兀又和谐。 守在铁门旁边的是两个合体巅峰的男妖，见狱卒送人来了，其中一个拿下腰间别着的钥匙，问道：「可检查好了？」 狱卒立马答道：「检查好了，没人敢拿东西进去。」 云舒玉站在队伍末尾捂住丹田处，他为了体会什么叫「绝处逢生」，不仅封了芥子和须弥，松柏也留给了升卿让他好好保养。 他如今的状态，拿也只是能拿那块儿玉佩罢了。 其实不小心死掉也没关系……他早就吸收好了各类灵火，死了也能活过来，还不会失忆。 男妖又用法术和法宝确认过没人敢私藏什么纳戒、武器之类的东西，拿着钥匙打向铁门。 门开了，山川开裂般的声音从门内发出。 「一个个进去，进去之前到我这儿报名！」另一个男妖手上拿着个玉板。 云舒玉走到男妖身边，声音嘶哑，像是被烟雾熏呛过：「南枝。」 男妖手里的玉板亮了一下，上面「南枝」两个字从黑变红。 「进去吧。」 云舒玉对着男妖微笑示意，得到了男妖诡异的眼神。 他也不在意，心情不错地进入一片漆黑的门内。 身体的细胞在踏入门内剎那，仿佛被打乱重组。 就像是有人拽着他身上的筋弹了一曲破阵曲，让本就有伤的身体更加不堪重负。 脚踩到地面，云舒玉吐了口血。 「快看，来新人了！」 「都别和我抢，这个小白脸儿不错……爷爷我要了！」 「要个屁，我看你是还没长记性，上次崔老八不就是因为猴急吗？一个元婴后期的修士，被个金丹小鬼掏了内丹。」 「白鬼，你这内丹不想要给我，便宜外人干什么？」 「滚滚滚——用你们教，崔老八他一根毛都比不上我！」 群魔乱舞。 这是炼渊给云舒玉的第一印象。 灰暗的天空，稀稀拉拉的植被，皲裂的土地，奇形怪状的围观修士…… 他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那些围观的修士同样在打量他。 那些目光有的充满恶意，有的玩味、有的黏腻、有的热烈。 他发现，这些修士里，但凡是妖修都会露出一部分本体，但那部分本体又很奇怪，不是多了什么就是少了什么。 人修看着倒是没多出什么东西，但眼球里却布满血丝。 「其他的安静！」 「喂，你们这些新来的听好了，入了炼渊，你们只有打败超过自己一个小境界的修士，才能活下去！」身材魁梧、头上双角的男妖喊道。 「不然的话——滚去投胎喝奶吧！炼渊不欢迎这样的废物！」 男妖开口后，他身后的众修士逐渐平静下来。 云舒玉在后面垂了垂眼，一个小境界？ 那他就要打大乘初期的，虽然对自己来说应该不难，但是对一般资质的修士…… 那就有些难了，特别是对上这些在炼渊不知道待了多久的恶徒。 他们现在不仅负伤，还没有武器，此处灵气又稀薄，到时候开打，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男妖看了看对面的人群，指了指道：「就你小子先来，就你耳朵放得最快。」 云舒玉抬头指了指自己，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耳朵抖了抖：「你说我？」 他不就是放了个耳朵出来么……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出头鸟了。 打就打，早晚都得打，这时候人还多，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于是也不磨蹭，直接出了人群，问道：「谁和我打？」 白鬼心思一转，瘦削的脸上浮起诡异的红晕，跳了出去：「我来和你打。」 「白鬼你也太不要脸了，你一个大乘中期的打一个合体巅峰，我看你家主子下次还让不让你过来。」 白鬼怼了回去：「我呸，像你多要脸一样，老子就是看上这小白脸了，让他回去做我的药人，你管得着吗？」 「你他妈……」 「噤声。」 这道声音一响，在场所有修士不约而同闭上了嘴。 那些炼渊的老犯人如同摩西分海般让出了一条路。 头顶双角的男妖直接跑到路口处单膝跪下：「菖蒲道君，妖界这批犯人全部到齐。」 菖蒲道君。 云舒玉看向路的尽头—— 第181章 炼渊（四） 对面是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腿上盖着毯子。 人修、气势强盛。 就算坐着轮椅，也不影响他身上令人窒息的气息。 不过男人也知道自己的气息对别人的影响很大，待到众人没了声音后，立马将其收敛起来。 长眉细眼，容貌姝丽，面色和唇色白得像纸，没有一丝血色，外表病恹恹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 云舒玉没想到菖蒲道君会是这副样子。 菖蒲道君对眼前的一切似乎习以为常，淡淡瞥了眼新来的犯人，道：「牛丑，有好苗子记得带回来。」 牛丑应道：「是，道君。」 菖蒲道君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此处。 第307页 炼渊的老犯人这才重新恢復如常，嬉笑怒骂、起闹看戏者，将他们的目光投向站在空地上的云舒玉和白鬼二人。 「白老鬼，快打啊，别说你怂了！」 白鬼骂骂咧咧道：「你他妈才怂了，今天回去小心点，别被毒死！」 云舒玉不知道这一对一的单挑到底是什么规则，见白鬼不动，自己也按兵不动地站在原地。 牛丑：「待我放下结界罩住你们后，就可以开始——」 「等一下。」云舒玉指了指白鬼手上漆黑的药瓶，「他能拿武器，我也要拿。」 牛丑：「随意，你能找到算你本事。」 云舒玉早就看好了趁手的武器，跑去旁边的枯树上折了根树枝，又回到了空地。 白鬼看笑了，嘲讽道：「怎么着，你拿这么根破木头想剔牙？」 云舒玉：「给你剔剔满嘴大粪。」 白鬼表情中直接扭曲，手中的药瓶被捏的粉碎，却没提前动手，狠狠道：「好好好……我改主意了，让你当药人还是屈才了，我要把你做成药彘。」 云舒玉压制住轻微躁动的魔气，回道：「行啊，你要是能把我打趴下，随你处置。」 这白鬼一看就是个毒修。 毒修最喜欢的就是养药人和药彘，这两个虽然只差了一个字，在主人身边的待遇可是天差地别。 一个暂且算作是「人」，另外那个只能算作毒物的容器。 牛丑：「三、二、一。开始——」 结界笼罩住两人周围。 白鬼从身上挂着的药瓶里拿出几个，捏碎了向对面扔去。 紫黑色的毒雾蔓延过来，云舒玉屏息闭气，将灵力附着在身体表面隔绝毒雾，手握枯枝向白鬼挥去！ 除了枯枝的破空声，还有凤鸣。 火凤随着剑气飞出，直奔白鬼而去——《游丝剑法》第二十三式，羽凤。 紧接着他又几式连招攻了上去，身影诡谲，一时间结界里又是颳风又是下雨的。 白鬼有些惊讶，这小子出招怎么这么快？ 快到不像是合体期应该有的速度。 于是抬手出招打散火凤，又接了几招剑招，一不留神，身上被已经变成飞羽的火凤割出几道伤口。 侧身躲开一剑后，白鬼又扔出了一个药瓶。 一时不察，药瓶直接炸了云舒玉一脸，附着在皮肤上的灵气被腐蚀殆尽，脸上产生出灼烧的痛意。 「妈的……」云舒玉骂了一声，催动灵力霎时间逼出毒素，又重新附了好几层灵力在身上。 他的头有些疼，但手上动作不停，拿着枯枝步步紧逼。 对面的白鬼游刃有余地挨招接下他的攻击，没有反击，似乎想知道他到底能发挥出怎样的实力。 大乘中期打合体巅峰，确实和打着玩儿一样。 但那是对于普通修士来说，对他这种身上都是增益的来说，就不一样了。 不过……云舒玉感受着快到极限的枯枝，他刚才轻敌了。 要不然也不会躲不开这药瓶……不对，不是他轻敌，是他的反应变慢了。 是刚才的毒。 云舒玉挥出几道剑气，步步紧逼想要近白鬼的身，却因为白鬼的阻挡失败。 越运转灵力，体内的灵力越滞涩，他现在的状态像是喝了酒一样。 若是正常状态，必然不会如此狼狈。 白鬼见时间差不多了，又是一招过后，直接折了云舒玉的枯枝，手冒紫光，五指成爪。 巨大的爪印从上脱离，掏向对面人的心口。 「归魂爪——」 砰得一声过后，结界里的灵气波动让外界都震了震，两人相撞的地方爆发出巨大白烟。 烟雾散去，只见两道身影僵持在原地，和那归魂爪碰撞在一起的是炽热的金色掌印。 「意不意外，你爷爷我是法修，剑只是个人爱好罢了。」云舒玉啐了一口血沫。 这下日光诀他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白鬼肯定不好过。 虽然他自己现在也不怎么好受。 白鬼心中惊骇万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相中的药彘居然这么变态。 一个合体巅峰的修士，身体里的灵力储存居然不亚于自己，被打得出了内伤，为了面子只能忍着。 不过好在这人已经中了自己的毒，不然今天没准要栽。 想他白鬼纵横修真界几百年，造了无数药人药彘，要不是不小心着了仙盟的道，怎么会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苟活？ 「法修又如何，最后都得成为药彘，我劝你不要挣扎了。」白鬼说话间又挥出几爪，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力图直接把对面的人碾碎。 这种资质极高还一身反骨的药彘留不得，一不留神就会噬主，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总有一个合自己心意的。 云舒玉感受到白鬼磅礴的灵力，滔滔不绝又带着阴森的气息，有些兴奋——这可是他第一次和大乘期的修士对决。 之前堪称「闭门造车」的修炼，今天终于能得到实践了！ 第一道如同烈日灼灼的巴掌扇了过去，紧接着是如月光般柔和却坚韧无比的拳头。 最后一掌光芒比前两个要暗淡，气息却格外玄妙莫测，似乎蕴含着天地间的法则之力。 星光诀位于《无上日月星辰诀》最后，不是没道理的。 第308页 群星的运行演化蕴含着规则的力量，修习占卜之道的修士能够通过观测星运来推演测算。 所以，看似最不起眼的星辰之力，才是这功法的杀招。 「我艹，这他妈不是苏碧烟的功法么！」 白鬼也听见了那声惊唿，毕竟说这话的男修情绪激动，嗓门又大，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不过他没因此分心，注意力全在对面打过来的三招上。 自己一共打出了五爪，现在身体里已经没什么灵力了。 对面第一个巴掌扇过来打，散了一爪，拳头又打碎一爪，最后那一掌看着绵软无力，就连上面的灵气也弱了不少。 白鬼讽笑一声，催动身体内剩下的灵力打算再添把火，他今天非得把这小子杀了不可！ 又是一爪打出，上面的毒雾还闪烁着诡异红光。 星辰之力构成的那一掌须臾之间加快了速度，迎上叠在一起的三爪。 这仿佛能遮天蔽日的三爪，在贴上雪白大掌后不仅没有被打散，反倒逐渐缩小被大掌所吞噬！ 第182章 炼渊（五） 白鬼没见过这种招数，一咬牙服下一枚十品蕴灵丹，身体里干枯的灵力迅速恢復了一半。 趁着那大掌和自己的血爪对峙之时，掌风如刀，飞身沖向面色惨白，看着力竭强撑的青年。 云舒玉眸光微亮，上钩了。 瞬间，蕴含星辰之力的大掌粉碎吞噬了血爪，源源不断的灵力通过玄妙的联繫被重新注入大掌之中。 雪色大掌爆发出一道强光，转了个弯直奔白鬼而去！ 外界看热闹的众修士见到此招，大多数都在拍手叫好。 只有一男一女面色难看，眼里夹杂着复杂扭曲的情绪。 只见原本看着要倒地不起的青年抬起手，面对几乎能将他吞噬的血掌，没有丝毫惧意。 一只和手掌差不多大小的掌印拍了出去，在白鬼的血掌下小的可怜，甚至令人发笑。 可在场没人敢小瞧这个掌印——三种形态不断切换的掌印里，蕴含着不可言说的气息。 二者相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血掌被打散之后的雾气笼罩住整个结界，外界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听声。 「呵——呵——」 是人在濒死时发出的气音。 牛丑打开结界，浓雾几息之间消失殆尽。 白鬼胸口和丹田破了个大洞，在众人的围观下，没过一会儿就没了生机。 他灰黑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天空，嘴里涌出的鲜血淌在干裂的土地上，随后被其迅速吸收。 牛丑：「欢迎成为炼渊的一员。」 云舒玉「嗯」了一声，捂嘴咳出些混杂着内脏的血沫，擦干净后，蹲在白鬼尸体身边，开始扒他身上的药瓶。 扒下来的药瓶被随意别在灰白色的囚服上，狐耳抖了抖。 他站起来，刚想问问牛丑接下来该去哪，就感受到一道比刚才对决时的灵力威压更甚的气息—— 「铿」一声过后，骂声响起。 「牛丑，你他妈给老子起开！」 牛丑徒手接住刀疤脸男修的刀：「他已经通过考验了。而且，我要带他回千目帮。」 「这是我的私事！老子今天就是要杀他怎么了？」刀疤脸男修的刀继续向下压，结果被牛丑一下掀了出去。 云舒玉站在牛丑后面喘着气，冷汗从额角滑落，好险…… 要不是这人过来帮他挡住，他现在没准已经涅槃了。 他看向那刀疤脸男修，发觉这男修的声音和刚才提起「苏碧烟」的那道声音一样，心中一紧。 他师父怎么炼渊里还有仇人啊！ 「我也和这位小友有点私事呢……」 一道柔媚的女声响起在云舒玉身后，他咽了下涌上来的血沫，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一个身着暗红襦裙的女子走了出来。 他看不出这二人的修为，于是动了动本源之力——两个都是渡劫中期的修为。 牛丑渡劫后期。 这局面……云舒玉捂了捂心口，又咳出一口血。 所以，他师父当年到底干了些什么……能让她的仇家记恨到现在，甚至看见她的弟子也要杀之后快。 「这……」牛丑有些犹豫，虽然此子资质确实难得，但这两人一个是封天谷的二把手，一个是粉墨帮的副帮主。 云舒玉见牛丑犹豫，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千目帮想要招揽自己，但是这两个人的身份应当也不简单，所以牛丑才会露出为难的表情。 这可不行，他资质再牛现在也打不过两个渡劫大能，于是果断取出那枚玉佩对牛丑道：「前辈，我想见菖蒲道君一面。」 牛丑感受到上面做不了假的、属于菖蒲道君的气息，惊讶得瞪大了双眼：「你这是……算了，我带你去。」 女子脸上的笑变了味道：「牛丑，你今天必须要带他走了？」 牛丑：「水芙，这是我们道君的客人，你想找他谈事的话，改日来千目帮再谈吧。」 水芙笑了：「客人？我还说这是我故人的徒弟呢，我找他叙叙旧不行吗？」 云舒玉：「……」 不得不说，这位的表情根本不像叙旧，倒像是要把他先严刑拷打一番再杀掉。 那男修啐了一口道：「你师父是不是苏碧烟，快点回答老子？罢了，我他妈问废话干什么……她肯定让你出门在外不要提她名字。」 第309页 云舒玉简直想给他鼓掌了，这就是仇人之间该死的默契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秉持着「死鸭子嘴硬」的心态，回道：「不是，我没师父。」 男修气笑了：「怎么着，你刚才用的招式是做梦到的？」 云舒玉：「嗯。」 牛丑有些奇怪，朝着男修问道：「陈远东，你不是因为復活苏碧烟未果，杀了太多人被送进来的吗？现在干嘛要杀人家弟子。」 云舒玉：「……？」 什么意思，这人杀了苏碧烟……那他是苏碧烟的师弟？ 那他为什么还要復活他师父啊！ 许是他脸上的表情过于震惊，水芙站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声音尖锐：「当然是心虚啊，怕阿烟会让弟子……见到他之后杀他。」 「虽然这个小傢伙暂时杀不了他，没准离开之前就能杀掉他呢？」 陈远东气得要死，吼道：「像当年杀她的时候你没参与一样！」 「怎么着，我后悔了我敢满天下復活她，你呢？你就只能畏畏缩缩做你的圣女梦！」 什么玩意？ 云舒玉快要宕机的大脑重新启动，捕捉到「圣女」两个字，说到修真界有圣女的宗门…… 他第一个想到了合欢宗。 「噁心……」白芙瞪了陈远东一眼，最终还是没冲上去和他打一架，起身离开。 陈远东见状也离开此地。 两人的对峙就像是场闹剧一样，荒唐地结束。 云舒玉站在牛丑身边摸不着头脑。 牛丑沉声道：「比试继续，接下来的比试，不会再出现白鬼这种高出两个小境界的情况。」 刚才白鬼上去和这狐狸对打是他默许的。 他有菖蒲道君赐下的秘术，看出这狐狸的资质是这批里最强的，有意试探他究竟有多强。 结果很让他满意，虽然有陈远东和白芙横插一脚，差点保不住这么个好苗子…… 但看起来，他们并没有执意要杀这只狐狸。 「前辈，他们就这么回去……」 牛丑安抚道：「别担心，看你年岁不大，应该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你师父的爱慕者，这之后，多半不会再对你动手。」 云舒玉：「……」 他是不是在做梦，不然怎么能听到……这么狗血的字眼。 第183章 两尾兽 「前辈……我、咳咳……」云舒玉话到嘴边又开始咳血了。 无奈只好闭上嘴，平復翻涌的气血。 白鬼的毒虽然是奔着要他命来的，但对他而言只是难受些罢了。 自从阴差阳错回了无名山，音九得空就把他叫过去，给他进行脱敏训练——毒药的脱敏训练。 其实这种训练从他小时候开始才最合适，无奈那时他身体太弱，只好将此事搁浅。 陆陆续续折腾了几年，吃了不计其数的毒药。 他现在对绝大部分毒药都免疫了，碰上三步断魂的也会虚弱上一段时间，身体会自动把毒素溶解。 牛丑见状，先是将白鬼的尸体一把火烧掉，而后从身上拿出个药瓶，倒出一粒丹药递给身边人，道：「解毒丹。」 云舒玉连忙拒绝道：「前辈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好了。」 这炼渊的生活环境看着就艰难，围观的老犯人身上大多数穿着的还是囚服。 白鬼、牛丑这种修为的人都把东西随身携带。 解毒丹肯定是稀缺的玩意儿，自己死不了要人家救命的东西干什么。 牛丑见他脸色确实没那么白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舒玉：「宁雪。」 「你先在我身边待一会儿，等结束后，我带你去见道君。」牛丑嘱咐道，随后把注意力放到了接下来的对决上。 云舒玉态度恭敬：「多谢前辈。」 说完直接坐到地上休息，摸了把又开始流血的后背，苦中作乐地想着——这血收集起来还能添到丹药里。 剩下九十九人打了一天，死了一半儿多。 算上他自己，这批新犯人只有三十八个活下来。 里面修为最高的一男一女和老犯人对决时，等到一方颓势已露，就被牛丑制止住。 那男修就算没打赢对手，依旧活下来成为炼渊的一员。 云舒玉调息一会儿状态好多了，发现这点时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 看来炼渊很需要修为高的修士。 那些剩下的三十七个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被周围的老犯人挨个领回了自家势力。 他不太确定那些人跟老犯人回去会遇到些什么，但自己要去的千目帮肯定没问题。 沈岚雪自然不会害他。 牛丑收回结界，看向坐在身后脑袋一点一点的白毛狐狸。 他本来还想带回去个大乘期的，没想到，到头来只领回去了这小子。 那两个大乘期的一个去了粉墨帮，一个去了封天门，算是他给水芙和陈远东的交代。 「走吧，跟在我身后，注意不要碰到那些生机旺盛的植物。」 云舒玉心底的疑问都快打成结了，最终还是忍住没多问，跟在牛丑身后离开这片空地。 他们刚入炼渊的地方，其实是专门清出来的空地。 离开这一片就能看见四周植物逐渐多了起来，大多数死气沉沉，只有少数生机勃勃。 第310页 漆黑高耸的山脉也逐渐显露。 他跟着牛丑向群山走去。 「喵——喵——」 细弱的猫叫从枯草里传出，云舒玉愣了一下，这地方怎么会有猫？ 犹豫一下，牛丑离他就十米开外了。 「喵……」 猫叫声变小了，很虚弱，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或者是很饿。 他莫名在意这几声猫叫，用神识确认了猫的位置，又没感受到什么不好的气息，于是蹲下身子打算去枯草里一探究竟。 「小子，做什么呢？」牛丑想着快些回去把这小子交给帮主，一回头发现人没了，只好折返回来找人。 云舒玉掏猫的动作一顿，有些尴尬道：「前辈，我刚才听见猫叫，就想着过来看看。」 这举动太莫名其妙了，跟二傻子一样。 谁知道这猫是不是奇怪生物的伪装？ 牛丑这才注意到，面前枯草里微弱的气息。 这种和虫子一样弱小的东西他都不屑于探查，于是道：「没问题，炼渊里确实有类似于猫的疯兽。」 疯兽吗？ 云舒玉摸到一个热乎乎的身子，抱起后对上一双青色的眸子——比天青色深一些。 这只牛丑嘴里的「疯兽」长得和猫很像，和猫不一样的是它有两条尾巴，耳朵还是圆滚滚的。 大概半臂左右长，白色的软毛不仅脏还打着结。 很瘦，瘦到他把它抱在怀里，能摸到骨头。 「艹……」 他已经很久不骂人了，可看见这猫终于忍不住破戒。 第一反应是「沈岚雪怎么跟来了」，然后抱着这「猫」开始探查。 看了半天，依旧只能看出这是只普通的「猫」。 他甚至能看见它体内指甲盖大小、圆熘熘的内丹。 就算是用上本源之力也看不出异样——不过他不确定，沈岚雪有没有研究出躲避自己本源之力探查的法子。 牛丑认出这「猫」的品种，道：「两尾兽，这种两条尾巴的生物在炼渊里很常见，大多数都是混血，无法化形，力量弱小，死得也早。」 「你手上这只还在幼年期，应该是被遗弃的，找不到食物快饿死了。」 「喵……」两尾兽趴在云舒玉怀里，发出细声细气的猫叫，在他怀里蹭了蹭，带着讨好的意味。 他被怀里又软又娇的声音吸引，低头对上两尾兽亮晶晶的眼睛，还有尘土也掩盖不住的美貌。 两尾兽又撒娇一样「喵」了两声。 云舒玉：「……！」好可爱，这要是他家阿雪的话，人设简直碎了一地。 于是忍不住摸了把两尾兽的耳朵，又软又弹，像果冻。 这……想养怎么办。 遇都遇到了，自己还把它抱起来了，再丢掉的话，这两尾兽肯定活不下去。 「前辈……千目帮能养猫吗？」他抱着怀里还在撒娇的两尾兽看向牛丑。 牛丑：「……」 云舒玉握住两尾兽的爪子晃了晃：「前辈？」 牛丑：「你能养得活就养，其他的见过道君再说。」 云舒玉琢磨着「养得活」这几个字。 这段路上他没看见一样能食用的东西，也没看见什么疯兽，除了怀里这个两尾兽，附近荒凉得让人心慌。 跟在牛丑身后翻了几个山头，进了一处山谷。 牛丑撸起袖子对着空气晃了晃，就带着身后的人进了谷内。 云舒玉没看清他胳膊上是什么。 踏过那层薄薄的结界，他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花香。 香味儿浓郁，浓到下一秒就会溺死其中。 他本能地抬头，对上无数颗眼球。 第184章 千目紫藤（一） 云舒玉是见过紫藤的。 但那些紫藤大多数都是美好梦幻的，就像是春日午后和煦的暖阳。 印象最深的还是春神殿里那株紫藤，在春神神力的滋养下，汇聚了世上一切的美好，光是看上一眼都会沉浸在它的梦幻里。 就算是有些紫藤受到影响，本体变得似妖非魔，也不会像眼前这株紫藤树一样。 这株紫藤树，足有百丈。 遮天蔽日的树冠，连昏暗的日光都遮住几分，垂下来的花穗上，每一朵花都有拳头大小。 紫色花朵中央本该是花蕊，可在它身上，却被一颗颗布满血丝的眼球代替。 那些眼球堆积在一起，瞳孔是深浅不一的紫色，每分每秒都在乱转着。 在云舒玉抬头后不久，这些眼睛像是察觉到什么，将所有目光投向他的所在地。 他第一时间捂住了怀里两尾兽的眼睛。 两尾兽「喵」了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 有什么东西在审视他，就在这株诡异的紫藤里。 「别怕，这是千目紫藤大人，祂只是在确认你会不会对谷内产生威胁。」 牛丑的声音很平静，但稜角分明的脸上有些意外。 没想到千目紫藤大人对新来的这只狐狸这么感兴趣。 云舒玉垂了垂眼，不去和这些眼睛对视。 有意思，居然是个伪神——又或者说，祂在炼渊里才是伪神。 千目帮、千目紫藤。 既然千目帮里有个伪神，那么炼渊其他势力里呢？ 千目紫藤打量了足有一刻钟，才收回视线。 第311页 牛丑领着云舒玉去了谷内看着最气派的木屋。 「道君，这次的人带过来了。」 「进来吧。」 在牛丑的示意下，云舒玉抱着猫进了木屋。 进了门就是厅堂，里面的布置很简单，正位两把椅子一张桌子，两侧各放了一把木椅。 墙上几乎没有装饰品，唯一称得上装饰的还是桌子上花瓶里的千目紫藤…… 那些眼球还在骨碌碌地转动。 菖蒲道君依旧坐在轮椅上，正用手逗弄着一颗眼球。 眼看着纤长的手指就要碰到眼球表面，突然又停在半空，随即把手放回腿上。 那些眼球发现自己被耍了，转动地愈发快了，刚才被戏弄的那颗更是「刷」一下脱离花枝，跳到菖蒲道君身上。 云舒玉：「……」 他怎么觉得，这玩意儿，有点像菖蒲道君养的宠物。 「小友见笑了。」菖蒲道君捏住淡紫色瞳孔的眼球，「祂不大听话。」 说完捏爆了手里的圆球，绿色汁液流出又迅速消失在空气里。 「宁雪见过道君。」云舒玉拱手道。 菖蒲道君：「这次怎么就你一个？」 云舒玉暗嘆一声，他就知道得被问，把玉佩从怀里拿出：「道君，您还记得这个吗？」 玉佩瞬间从他手里飞到对面人手中。 菖蒲道君抚摸着玉佩上的纹路，表情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是那孩子啊，你是他什么人？」 云舒玉老实答道：「我是他道侣。」 菖蒲道君并不惊讶，而是再次问道：「来炼渊干什么？怎么一进来，就把这东西用了？」 谎话在嘴里转了个弯，云舒玉眸光微动，还是说了实话：「过来歷练的。用了这玉佩是因为……」 他把陈远东和水芙要杀他的事说了一遍。 菖蒲道君听完瞭然道：「他们两个还是这般无趣。」 「对了，你要在这儿待几年？」 云舒玉：「十五年。」 这个长度不多不少，十五年之后无论他是什么状态，都得去闯鍊渊塔。 菖蒲道君「嗯」了一声，道：「当初那孩子离开时，我告诉他，若是有机会再来炼渊的话，可以拿着玉佩过来寻求庇护。」 「去吧，牛丑会安排好你。」 云舒玉：「多谢道君。」 说完抱着格外安静的两尾兽离开木屋。 菖蒲道君见人走了，神色平静地从脖颈处再次掏出一颗眼球，轻轻碾碎。 无尽的花藤从暗处涌出，吞没了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 「今天晚上记得去千目紫藤大人树下接受神谕，之后出了谷才不会被炼渊里的植物攻击。」 「同样接受千目紫藤大人神谕的人，在炼渊内无法自相残杀。」 「还有，你刚加入千目帮，得住山洞。等到年猎时多夺些物资，就能住上木屋了。」 牛丑将云舒玉带到一片山壁前，对面是好几个山洞。 云舒玉：「是，前辈。不过……年猎是什么？」 牛丑：「炼狱每五年会放一批疯兽进来，疯兽身上有发给犯人的物资，需要犯人抢夺，具体的你可以问同住之人。」 「你运气不错，今年年底刚好又要发物资了。」 「其中最重要的一种物资，是一种丹药，能够缓解犯人在炼渊的异变。」 「是身体上的异变吗？」云舒玉把手放到两尾兽肚子下揉了揉。 牛丑指了指自己角上生出的眼睛：「不只是身体，还有精神的疯癫。」 「但对妖修来说，身体的异变发生在外表，人修则是体内的脏器。」 「当然，这种异变只存在于炼渊里，若是你有朝一日能出去，这异变自然会慢慢消失。」 「出不去，又没有炼狱下发的药物，等到异变达到一定程度，就会爆体而亡。」 牛角上没有眼白的眼睛眨了眨。 云舒玉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有些担忧自己在这儿待上十五年会变成什么样。 牛丑被他的动作逗得发笑，忍俊不禁道：「像你这样的妖，大概率会多出几条尾巴。」 云舒玉想了想自己身后飘着十几条尾巴的画面——不要太美。 于是牙疼的道：「借前辈吉言。」 牛丑看了看面前的几个山洞，指了指最左边的：「我记得那里住着的都是被人坑害进来的，你去那处看看有没有空位。」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这东西就给两尾兽吃吧，你小子记得在今年年猎多出些力气。」 「多谢前辈，前辈慢走。」云舒玉摆摆手，抱着吃下辟谷丹重新活跃起来的两尾兽走向最左边的洞府。 左脚刚刚踏进洞口，就听见一道清亮的少年声响起：「别动，你是谁？过来干什么？」 云舒玉没再动作，答道：「我是新来的，过来找地方住。」 「人满了。」 云舒玉听罢转身打算离开。 「喵……」 「等等，你怀里抱的……是两尾兽的幼崽么？」 第185章 千目紫藤（二） 「它为什么不吃这个？」 云舒玉坐在草蓆上，摸了把两尾兽的毛：「可能是吃不下？它刚才吃了颗辟谷丹。」 他倒是没想到，就因为自己怀里的两尾兽，里面的少年直接改了主意让他进来。 第312页 少年修为看着是在金丹中期，似乎很喜欢这种小动物。 等他进来后，直接让他坐在自己的草蓆上，还拿出了几块儿兽肉要餵两尾兽。 可惜这小东西不吃。 听完云舒玉的回答，少年浅棕色的眼睛暗了暗，捲曲的栗色长髮从髮带里跑出几缕。 察觉到跑出来的头髮，少年拆下髮带重新绑好，语气遗憾：「这样啊，辟谷丹谁给你的？」 「副帮主。」云舒玉回道。 刚才来时的路上遇到几个人，他们管牛丑叫副帮主，他才知道牛丑在千目帮的职位。 两尾兽蹲坐着，青色的眼睛看着树叶上的几块儿肉。 少年：「那个……我想摸摸它。」 云舒玉：「你摸摸看？」 少年伸出手，刚想碰一碰两尾兽的毛，结果原本安安静静的两尾兽直接窜了出去，跳到对面人怀里。 一点都不像个练气期的妖兽。 「喵~」 两尾兽窝在云舒玉怀里撒着娇，半个眼神都没给旁边的少年。 少年见状不再坚持，嘆气道：「我就知道，没有小动物会喜欢我。」 「为何？」云舒玉在这边撸猫，心都要被这个小夹子精萌化了，听到这话有些奇怪。 少年摘了根草蓆上的草，随意地把草丢出去，没用任何灵力，那根草直直没入对面石壁。 他拍拍身上的灰尘，没回答云舒玉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因为什么进来的？」 云舒玉：「我叫宁雪，被……我叔叔送进来的。」 这话不假，南枝是妖界北部长湖雪山里白狐一族的少族长。 他那叔叔杀了他父母后本打算也杀了他。无奈被族中长老识破。 几经波折，最后南枝被他叔叔安上个弒父杀母的罪名送进炼狱，永远都得待在里面。 在副典狱长的操作下，一辈子变成了现在的「十五年」。 少年听后「哦」了一声，回道：「我叫安阳。这只两尾兽不喜欢我……大概是因为我身上有毒。你要养它的话，那它有名字吗？」 这个还真没有。 不过起名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信手拈来，思考几秒认真道：「汤圆。」 安阳：「……好名字。」 「其他人呢？」云舒玉打量了一眼山洞内，算上身下的，不大的山洞里一共有五张草蓆，明显的还有一个空位。 安阳：「他们去打猎了。」 「走之前发现今天炼狱会送人过来，再加上我受的伤还没好，就让我留下来看家。」 「在炼渊里要定期进食，不然唿吸间会被天地吸取血肉。」 山洞内侧的角落里确实堆着很多东西。 云舒玉：「那你为何会让我进来？」 「看家」说明他们很警惕新来的人，这少年光是因为自己抱着猫就让自己进来，简直太扯了。 安阳笑了下，带着雀斑的脸上浮现一点红晕。 他撸起左手的袖子，语气有些激动：「当然是因为千目紫藤大人，祂说你不会对我产生威胁。」 白皙纤细的手腕内侧，赫然镶嵌着核桃大小的眼球。 眼球转了转，淡紫色的瞳孔里尽显冷漠疏离。 「快看，这就是千目紫藤大人的神谕。」 云舒玉：「挺……好看的。」 好看才怪……这千目紫藤伪神的方向是朝着邪神发展吗？ 一想到这东西今天晚上要在自己手腕安家……他得想个办法躲过去。 「这地方有水源吗？我想给汤圆洗个澡。」云舒玉捏了捏汤圆的爪子，两尾兽于是又娇滴滴地「喵」了几声。 安阳打了个哈欠：「出山洞左转直走，穿过一片发育不良的树林就能看见小溪，旁边长着能编草蓆的草，你可以编一个回来。」 云舒玉：「多谢。」 洗干净猫又编了张草蓆，汤圆在他怀里「喵」了几声，然后开始用爪子踩奶，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直直盯着他的脸。 仔细算下来，他自从幻花大梦里养过那只白猫，之后就没再养过猫了。 普通的猫寿命短暂，虽然修真界也不乏和猫类似的灵兽，不过这些年他也没空养。 最关键是…… 他觉得沈岚雪应该不会喜欢他再养一只猫。 按照他家小梅花儿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已经阴暗扭曲开始爬行、暗戳戳想把他关起来的状态，养孩子是没问题。 但养只猫……虽然沈岚雪不会对猫做什么，估计也要和猫吃醋。 不过话说回来，这「猫」究竟是不是正经猫还有待考察。 云舒玉把脸埋到汤圆的肚子上吸了吸，柔软的毛髮碰到脸上新长出来的皮肉有些痒。 「快说，你到底是不是正经小猫咪？」 汤圆抬起爪子抱住面前人的脑袋，又软绵绵地「喵」了几声。 折腾完小猫咪，云舒玉抱着草蓆回了山洞，此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洞里依旧只有安阳一个。 「回来了？等太阳落山你就能去找千目紫藤大人接受神谕了。」安阳摆弄着手里的陶罐。 云舒玉看了眼，感受到里面的气息：「毒？」 安阳舔了舔不小心溅到手上的水痕，浅棕色的眸子闪过亮光：「嗯，你要来点吗？」 云舒玉：「……不用了。」 第313页 他还真没养成没事儿来点毒的爱好。 这安阳面白无血色，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血管青黑，偶尔甚至会忘记唿吸，还有些畏光。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毒儡。 毒儡是傀儡里难得的活儡，制作方式复杂，简单来说就是把三魂七魄抽出来，接着炮制肉体，再把三魂七魄放回去。 整个过程中，魂魄能感受到肉体经受的一切，无论是用毒药填充血肉，亦或是在骨骼上嵌入咒文。 傀儡主完成后，能得到一个完美无缺、修为不会增长实力却会增强、一辈子都不会背主的毒儡。 不过缺点是这种傀儡不会和主人共生死。 安阳能进炼渊，应该和他那个主人有关系。 「你认得我是什么？」安阳和云舒玉对视一眼，飞快地低下头，将陶罐里的东西一饮而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这人什么毛病，怎么看他的眼神和他娘一样。 他娘早八百年就死了。 云舒玉咳了咳有些尴尬，把草蓆放到空地上，又汤圆放到草蓆上，摸摸它的脑袋：「听话，在这待一会儿，我过会儿回来。」 汤圆哼哼唧唧地拱着脑袋上的手上，湿热的鼻头碰到了手心，然后发出几声轻柔的猫叫。 似乎在告诉他——「我会听话的」。 云舒玉又抱着汤圆亲了亲，为它设下个结界，这才离开山洞。 「切，就会对那只狐狸撒娇。」 安阳哼了一声，走到汤圆面前，准备破开结界摸一把猫。 趴在草蓆上的两尾兽突然起身，转动青色的眸子瞥了一眼身边蹲着的人。 安阳的手悬在半空，瞳孔开始剧烈颤动。 第186章 千目紫藤（三） 「呵——」 安阳捂住自己的心口，那颗许久不曾跳动的心脏居然开始无规律地跳动，大脑一片空白，喉咙里忍不住发出气音。 双膝一软跪在地面，他勐地低下头，不再和那两尾兽对视。 然后一点点膝行着回到自己的草蓆。 两尾兽又重新趴回了草蓆。 瘫坐在草蓆上的少年眼睛在瞬间变得无神，过了一会儿重新亮起。 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躺在草蓆上，借着夕阳的余晖沉沉睡去。 千目紫藤树下。 云舒玉坐在千目紫藤对面。 这株紫藤树位于谷内正中央，树冠笼罩之下没有房屋。 刚才来的路上，他留意了一下，发现那些木屋似乎顺着特定的位置建立在紫藤周围。 应该是某种阵法，但是他不认得。 昏暗的白日刚刚落下帷幕，炼渊的夜晚随之开始。 云舒玉感受到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些东西，于是将灵气附着在眼部，成功看见空气里飞舞的光点。 那些光点的颜色绚丽多彩，飞舞的轨迹杂乱无章。 他碰了碰其中一个黑色光点，耳畔霎时间响起喃喃细语。 「我护尽天下苍生，到头来，你们却视我为粪土！」 声音很快就消失了，于是他又碰了碰白色光点。 「此界将倾，我这一身修为也无用，不如归还天地，去搏一搏那一线生机。」 一颗粉红色的光点主动触碰到他的指尖。 「李郎说待他金榜题名，定会回来娶我。」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光点凑到他身体周围。 他不再需要触碰就能听见那些光点发出来的声音。 愤懑的。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老夫我辅佐两代帝王，没想到如今……还能被扣个乱臣贼子的名头。」 悲恸的。 「醒醒……我不修仙了，我也不求道，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张狂的。 「我为蝼蚁？你今日若是杀不死我，明日，我必百倍偿还。」 …… 他听见的最后一道声音，是无数男女老少汇聚在一起，形成的平静而又绝望的声音—— 「此界已死，天道已殇。」 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泪珠还没落到地面，就被一颗托着花瓣的眼球接住。 眼球向着他的方向飘了飘。 云舒玉：「给我？」 他抽走了眼球托着的花瓣，发现那滴泪已经变成了蕴含着无数情绪的「众生珠」。 众生珠能入药解困，是破除心魔的好东西。 不过来歷成谜，没想到居然是这么诞生的。 感受过无数极致情感后流下的泪，就是众生珠。 暗紫色的眼球蹦蹦哒哒跳回了千目紫藤上。 「你这份见面礼……还怪别致的。」云舒玉支着下巴，打量着面前树上一动不动的眼球。 刚才的那些光点，是这块儿死界还活着时，上面生灵的残念。 就它死掉了，但这些残念依旧留存于这片土地，等待着有一天能重见天日被其他人听见。 没有东西回答他。 夜幕降临之前还能听见虫鸣，现在却是一片死寂。 仿佛他和这株树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云舒玉：「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据我所知，死界就算恢復一些生机，也不会诞生你这种东西。」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东西回答他。 「难道你不会说话？」他站起来想凑近检查一番，结果整株千目紫藤开始晃动。 第314页 一个看不清脸的半透明白影，突然出现在树下。 云舒韵有些惊讶，这白影身上的衣服……怎么和菖蒲道君的一样？ 他看向白影平坦的胸部，这千目紫藤的化身应当是男子。 果然，一道空灵的男声从白影处响起。 「那枚玉佩是谁的？」 云舒玉：「……？」 这什么问题？ 他搞不懂这千目紫藤在搞什么，反问道：「难道不是菖蒲道君的？」 白影沉默了一会，又道：「不是他的，刚认识他时就问过。」 「他说这玉佩不是他的，却不告诉我究竟是谁赠予他。」 云舒玉：「我也不知道。你不是伪神吗？怎么不去自己去他记忆里探查？」 白影：「阿榆不让。」 云舒玉：「阿榆是谁？」 白影：「桑榆，你说的菖蒲道君。」 云舒玉表情微妙，这两个人有猫腻。 可这个千木紫藤……也太听话了吧。 菖蒲道君说不让他搞小动作，他还真不搞。 「他不让你探查，你不会偷偷摸摸的？别跟我说在炼渊里，你连这个也做不到。」 云舒玉愣了愣——他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反应过来后，他看向千目紫藤上不知何时被花瓣遮住的眼球，知道是面前的白影在搞鬼。 白影：「我本想探查一番你的记忆，可是你身体……里面有比我更高层次的东西。」 「凭藉我现在的力量，只能让你说出心里话。」 云舒玉难得有些心虚，刚才思维发散过了头，一不小心着了这千目紫藤的道。 自己这一句话……应该对他们两个没什么影响吧？ 希望不要给这千目紫藤打开什么新大门。 不管了，还是要先得到的「神谕」，再考虑其他。 于是伸出左手撩起袖子：「那好吧。我需要一个神谕，能不能给我做成纹身？」 白影沉默一瞬，道：「可以。」 几分钟后，云舒玉拍了拍手腕上的眼睛纹身，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因何而诞生？」 白影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他的身影晃了晃：「炼渊乃摩天中世界的一部分，被浮生大世界吸引后，主动吸收其内灵气和浊气。」 「灵气催发生机，又因为浊气同死界的死气混杂，生机异变。」 「我是异变的产物。」 白影消失了。 云舒玉得到答案，转身回了山洞。 在他的印象里，太阳应该是刚落下没多久。 可离开这千目紫藤的范围，外面已经是深夜了。 匆匆回了山洞，里面依旧只有安阳一个人。 可能是因为受伤未愈，少年躺在草蓆上，睡得很安稳。 而汤圆趴在一边的草蓆上，同样在睡觉。 两尾兽的耳朵动了动，然后睁开双眼。 那双漂亮的青色竖瞳在黑夜里闪闪发光，然后对上了结界外的人。 云舒玉施了个清洁术才坐到草蓆上。 结果白天还主动跑到他怀里撒娇的小猫咪，现在居然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宝宝你不爱我了吗？」他一把托起两尾兽，在他肚皮上吸了吸，又开始揉它的爪子。 两尾兽僵了僵，似乎不太习惯被这么对待。 「怎么都不撒娇了？」 两尾兽听见这句话，抱着面前人的脑袋小声「喵」了一下，然后舔了舔他脸上的疤。 云舒玉摸了摸被舔到的疤：「这个啊，这个到时候出去涂药就好了，宝宝不用担心。」 两尾兽又低低「喵」了几声。 夜越来越深了，头顶狐耳的青年坐在草蓆上，专心致志打坐恢復灵力。 原本「睡着」的两尾兽慢慢坐起，颇为人性化地嘆了口气。 第187章 狩猎（一） 第二天清晨，云舒玉收功睁眼，揉了把趴在自己身边的两尾兽。 炼渊的灵气确实稀薄，他运转了一晚上《拈花明镜心法》，灵力才恢復了不到三分之一。 对面的安阳还在睡觉。 等等……这孩子怎么脸色发青？ 他连忙起身想去查看少年的情况，先是叫了两声他的名字，草蓆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 又拍了拍，还是没反应。 于是打算将灵力探入少年身体检查一番，还没碰到少年衣袖，身后一道戾风袭来—— 他抬手打散向自己袭来的灵气。 「你在干什么？」 云舒玉转身看见偷袭他的男人——是个人修，合体中期修为，身材高大，五官立体，剑眉入鬓。 身上穿着的囚服胸前破了一道口子，能看见里面皮开肉绽的伤口。 男人身后站着一男一女。 那一男一女形容也颇为狼狈，其中的男人还是个妖修，头上顶着几朵断魂花，修为在化神中期。 女人的修为在化神初期，眼神带着煞气，五官秾丽，手上拿着一条骨鞭，看动作是在蓄力。 他们身后的洞口，是一具合体初期炎火囚牛的尸体。 浓郁的血腥味从洞口传进来。 「别误会。」云舒玉露出左手手腕上的纹身，这东西在外人眼里会是眼球，「我看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对。」 于是偷袭他的男人立马蹲下身检查安阳的状况。 第315页 看见少年发青的脸色，男人神色一变，立马拉着他的手打算将灵力探入里面检查一番。 结果还没等到他放出灵力，少年就睁开双眼，眼中还有刚睡醒的懵懂。 「林大哥，你们回来了……」安阳揉揉眼睛，坐起身环顾四周，「于叔呢？」 被称作林大哥——也就是胸口还在流血的男人。 他沉默一瞬，然后道：「于叔……死了。」 安阳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迷茫，然后云舒玉听见他轻轻「嗯」了一声。 「知道了。」 气氛有些诡异，云舒玉默默退回自己的草蓆，然后就被两尾兽扑到怀里。 雪白绵软的毛糰子娇里娇气对他撒着娇，讨好的态度甚至比昨天更甚，两条尾巴缠住他的胳膊，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喵~」 抬起手揉搓着两尾兽的耳朵，又挠了挠它的下巴，手指被它轻咬着舔了舔，喉咙里还发出唿噜唿噜的声音。 他不禁有些诧异，这个小傢伙居然又饿了。 现在这么对自己撒娇，是在讨要食物。 按理来说，昨天那颗辟谷丹最多能管用一个月的…… 云舒玉：「抱歉，打扰一下。这疯兽在哪儿能狩猎到？」 疯兽是可以吃的，就是难捕猎了一点。 不过他初来乍到，自己去找没准南辕北辙，问一问还是稳妥些。 女人冷冷开口道：「出谷西南方向。」 云舒玉：「多谢。」 道谢完，他把两尾兽放回草蓆上，给它设下了比昨天更牢固的结界，又把结界里的温度调整到对它来说体感最好的状态，柔声道：「我去给你抓东西吃，乖乖待着。」 两尾兽「喵」了一声，乖乖趴到草蓆上卧好。 那双晶莹剔透的青色眸子一错不错地看着青年离开。 云舒玉离了千目帮所处的山谷， 就发现了手上纹身的好处。 那些昨天见到他异常兴奋，又苦于牛丑存在不得不放弃攻击的植物，这回全都老老实实呆在原地。 他就一直朝着西南方向走，顺道把神识探出。 神识显示他周围有些小东西，都是些类似两尾兽的疯兽后代，十分警觉，被他的神识扫了一下就开始撒丫子跑。 翻过五座光秃秃的山，穿过一条干得能看见底的河，终于看见了一片平原。 平原广阔，虽说不是一望无际，还能看清远方矮矮的山脉，但看了这么多山之后，勐地一看这副景色，还颇有些心旷神怡。 稀稀拉拉的疯兽在上面游荡，大多数都是食草的，数量大概在几百头。 而且修为全都在金丹、元婴，根本看不见修为更高的。 这种疯兽给山洞里那个小傢伙吃可以，给他吃……可就补不了身体里的气血。 气血这东西，在外界的时候显得有些鸡肋，少的话最多就是让修士看着病恹恹的，不会影响其他。 多的话最多让修士看着红光满面，没有的话……只有死人的气血会完全流失。 修士平时在消耗灵气的同时，还会不知不觉间消耗身体内的气血。 气血可以自行恢復，但是恢復速度会比灵力恢復得要慢。 在炼这渊里，安阳口中的会被吸取的「血肉」——指的就是这些气血。 他打坐打了一晚上，本来身体里还剩下一半的气血，只剩下了四分之一。 如果不及时补充，剩下的气血早晚全都会被天地吸取，最后死路一条。 急需补充气血在在外界可以通过服用灵食或是丹药，服用丹药在这儿显然行不通，就只剩下一条「灵食」的路子。 他现在的修为在合体巅峰，因为功法的缘故，他应该去捕猎大乘期的疯兽，服下其中气血充足的部位。 保守估计，吃完一头应该能挺五年。 于是云舒玉继续向深处走去。 越向平原深处行进，越能看见修为高深的疯兽，越过一条矮矮的山脉又是一片平原，他将神识放出，发现这片平原里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才合体期。 这样看来，那个什么「年猎」大概是分修为和场地进行的。 面前依旧是一条山脉，对面疯兽的气息很强，自己得小心行事，要不然惹怒了一堆疯兽…… 他逃是能逃，狩猎就别想了。 好在能变成疯兽的都是些註定修炼不成人形、灵智低微的妖兽灵兽，要不然他还真有些下不去嘴。 翻过最后一道山脉，山下的平原比之前两个大得多，里面都是大乘期的疯兽，数量居然只有两头。 他不确定再向西南走还有没有渡劫期的疯兽，毕竟这种妖兽灵兽，能成长到渡劫期再疯的可太少见了。 那天他刚入炼渊，那些过来抢人的老犯人里，除了菖蒲道君根本没有渡劫期的修士，也不知道别的势力里有没有。 有的话，他们补充气血的方式只能是吃几头大乘期的或者是渡劫期的疯兽。 也不知这年猎规则究竟如何，看来回去还要细问。 收回纷飞的思绪，他将视线放在了一头大乘初期的裂土蛮荒熊身上。 另外的疯兽是一只大乘中期的幻羽冰晶鸟，此时正缩小体型站在树杈上睡觉。 比起和飞来飞去的鸟战斗，还是地上跑的自在些，他还能快点打完回去餵猫。 第316页 这只荒熊体型巨大，大概有十几层楼那么高，满嘴獠牙，皮毛呈现灰褐色，浑身上下生长着土壳一样的护甲，同样在睡觉。 云舒玉隐蔽好身上的气息轻轻越下山峰。 下一秒，一棕一白两道影子全部朝他飞来。 第188章 狩猎（二） 伴随着一声熊哮，「轰」得一声响彻天地，山体在裂土蛮荒熊的掌下崩裂，碎石砸落在地面。 从山峰跳下的青年闪身躲过荒熊的攻击，拍出一掌打在荒熊背上。 和荒熊巨大的身躯相比，青年的身体小的可怜。 也正是因为荒熊身体笨重，导致它在半空中无法灵活移动，只好生生扛了一击，然后重重落在枯草地上，砸出巨大土坑。 而后，一道带着雾气的冰凌直直朝青年飞来，速度快到近乎是一念之间。 不过这速度对青年来说并非无法招架。 电光石火间，一柄橙红的光剑抗住冰凌，再一挑一噼，向着幻羽冰晶鸟攻去。 幻羽冰晶鸟见一击不成，立马又从口中吐出几道冰凌。 此时的它已经脱去伪装，重新变回几层楼高的原型，巨大的翅膀连续扇动数下，风刃紧随其后朝着青年攻去。 「真是的……」云舒玉握着光剑噼散对面灵兽的攻击。 他怎么早没想到能用日光诀捏把剑出来？ 还是用松柏用习惯了，不过手里这个用一会儿消失，还得重新捏。 不过刚才在几下交手，他能感觉到这两只疯兽实力明显和它们的境界不符。 这么看来它们应该是五年前送进来的那批疯兽。 妖兽、灵兽的气血比之人修就要重要许多，气血的流失是会影响到它们的实力。 这两只「疯兽」应该是气血快要流失殆尽才会趴在原地减少自己的消耗，实力同样大退。 不过，幻羽冰晶鸟和裂土蛮荒熊就算「饿」到这种地步还互不相食。 原因他暂且不知道，但它们的虚弱无外乎让这场狩猎轻松不少。 一切念头转瞬即逝，他现在的大脑处于高速运转状态，一心多用不成问题。 裂土蛮荒熊在大坑里休息几息，而后再次攻向半空的青年。 它后背土质铠甲上还印着冒白烟的掌印，随着它的奔跑，白烟逐渐燃烧变成烈焰，大日之力在其上生生不息。 幻羽冰晶鸟刚才被击退后，没有选择再次攻击，而是飞到更高的地方开始布下「大网」。 云舒玉感受到其中的冰属性的灵力，眸光一亮，嘴角微微勾起。 开始调动全身灵气注入手中的光剑，体内疯狂运转《无上日月星辰诀》吸收日月星辰之力。 橙红的光剑逐渐变得流光溢彩，他双手握住剑柄放于前胸，面对朝着自己奔来的巨熊不退不避—— 「三诀祭天。」 一身灰黑的人影在裂土蛮荒熊的拳头到来前，用着体内仅剩的一点灵力，脚踩轻鸿步三下窜到荒熊头顶。 狠狠噼下一剑，气势如虹。 混杂着日月星辰三种不同力量的巨大光刃沖向荒熊的脑门，气吞山河，剎那间仿佛时间在此凝固。 荒熊想逃跑，却根本来不及。 须臾后，荒熊就被从头到尾噼成两半。 一剑噼下剎那，空中的幻羽冰晶鸟也动了，朝着脱力的青年飞去，比它更快的是天幕上的淡蓝巨网。 那不断落下的巨网，是幻羽冰晶鸟的杀招。 猎物被网触碰后，会看见自己最求而不得的环境，等到猎物失神，巨网就缩小包裹住猎物，再将其冻结溶解。 最后会被幻羽冰晶鸟饮下化作养分。 淡蓝的网成功裹住青年，可就在幻羽冰晶鸟打算先享用大餐前的点心时，网被吸收了。 冒险吸收巨网灵力的青年神采奕奕，体内灵力已然恢復大半。 他一把掐住幻羽冰晶鸟的鸟脖子「咔嚓」扭断。 结果这鸟脖子断了一点事没有，反倒从嘴里喷出道风刃，割伤了青年的脖颈。 不过因为头歪掉，这道风刃的力道和准头不太好，瞄准了少说青年的脖子也要开一半儿。 云舒玉站在三丈之外，逼出脖子里的冰渣和灵力，鲜血流下打湿胸口处的囚服。 不过没能全部逼出，身体里的经脉被幻羽冰晶鸟残存的灵力冻得发疼，像是下一秒就要变成冰雕。 下一刻，数道炽热的光剑凭空出现，将幻羽冰晶鸟围得密不透风，任它如何冲撞攻击都没用。 就算打散一柄，立马就会出现新的，那些光剑还围着它转圈。 云舒玉人都要被冻得失去意识了，催动光剑的同时，吸收日光之力逼出体内不属于自己的灵力。 结束后，干脆利落地用剑刺穿了幻羽冰晶鸟的心脏。 雪白的大鸟哀嚎一声气绝，尸体落在荒熊不远处。 云舒玉脸色有些白，低头咳出一口血，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气血在不断流逝，刚入炼渊战斗时反倒是没有这种感觉。 于是只好皱着眉落到幻羽冰晶鸟旁边，把插在心脏上的光剑拔出，看见了大鸟心脏上的咒文。 他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发现这是一种禁术，被下了禁术的修士或是妖兽、灵兽无法自相残杀。 这就是为何这两头大乘期的灵兽为何宁可「饿死」也不彼此相杀，反而是他一下来就开始一起攻击他。 第317页 不过这心脏……被下了禁术还能喝里面的精血吗？ 喝精血是最快补充气血的方法。 不过刚才那荒熊被他不小心噼开心脏，精血都流干了，这鸟只是被刺穿心脏，里面应该还有点精血。 云舒玉犹豫一瞬，最后还是选择提取出仅剩的一滴精血服下，一股暖意布满全身，体内气血翻涌。 于是立即原地坐下开始炼化。 半日之后，月上中天。 头顶狐耳的青年耳朵动了动，睁开眼睛有些发愁的看向身旁两具兽尸。 特别是那裂土蛮荒熊的尸体。 这该怎么拿回去？ 这些兽肉里蕴含着不少气血，扔在这儿还怪可惜的。 他突然想起灵兽都有天赋能力，也不知道这两个的内丹……有没有什么类似储物空间的能力。 于是立马起身开始翻找，过程中差点没被血腥味和臭味熏晕过去，就算闭气还是会被血煞之气刺到眼睛。 最后，他在裂土蛮荒熊胃囊的褶皱里意外发现一枚无主的纳戒。 纳戒品阶和材质很高，外表都包浆了，看着在荒熊胃里待了不少年月，里面的空间只能容纳一半荒熊。 云舒玉果断捨弃皮毛之类的东西，把荒熊身上气血充足的部分割下塞了进去，剩下的一把火烧掉埋进枯草地里。 然后扯着幻羽冰晶鸟离开这处平原，回去的路上，还顺手在第一片平原狩猎了头金丹初期的鹿带回去给汤圆吃。 —— 山洞内。 安阳啃着烤好的炎火囚牛肋骨，盯着趴在草蓆上格外安静的两尾兽。 这小东西天一黑不知道是玩累了还是怎么的，不再在草蓆上来回翻滚，而是一直望着洞口，似乎在等宁雪回来。 「小阳怎么了，怎么今天如此沉默？」女人的神态没了白天见到云舒玉时那么冰冷，在火光的映照下反而多了几分柔和。 安阳摇头道：「没事，可能是——」 有人回来了。 山洞中央烤火吃肉的众人一齐望向洞口，就见胸前还带着血渍的青年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一只鹿。 不过重点在于，他们能看见洞口外占据着整片空地的白羽巨鸟。 「喵——」 一道有些着急的猫叫响起。 云舒玉见两尾兽开始挠结界，怕它伤到自己就打开了。 雪白的糰子立马跑到他脚边叫来叫去，扒了扒他的裤脚又放下。 他放下鹿，抱起快要急得张嘴说话的毛团，一边摸着一边哄道：「没事没事，我没受什么伤。你看外面那个，一会儿我拔毛给你做猫窝好不好？」 安阳：「……？」 他没看错的话，外面那个是高级场剩下的那只幻羽冰晶鸟吧？ 这人不是合体巅峰吗？ 他怎么能打猎到大乘中期的疯兽啊！ 第189章 年猎（一） 安阳的视线过于明显，云舒玉抱着两尾兽看了过去。 少年脸上带着明显的震惊，还有不解。 「你去高级场了？」胸前伤口不再流血的男人开口道，「林山。」 待林山说完自己的名字，另外一男一女也开口了。 女人扯了根牛肋骨，淡淡道：「张夏。」 头顶断魂花的男人对着云舒玉笑了笑：「洛羽风。」 云舒玉：「宁雪。」 「林道友，你说的高级场……是圈养着大乘期疯兽的平原吗？」 林山把手上烤好的肉递给在一旁等着吃的少年，回道：「是。年猎的具体规则你了解吗？」 云舒玉摇头道：「不了解，请林道友解惑。」 说完他就抱着两尾兽坐到草蓆上，用星光诀凝出小刀和绳子，把洞口的鹿拖去小溪处理。 林山又重新拿了一块兽肉炙烤，道：「年猎每五年一次，分为高、中、低三个场地，今年的年猎会在两个月后开启。」 「低级场里是些金丹、元婴的疯兽，中级场是化神、合体，高级场内只有大乘期的疯兽。」 「低级场的疯兽可以在炼渊里随意行走，中、高级场的都被圈养在各自的平原。」 「至于为何没有渡劫期的疯兽，第一是渡劫期疯兽稀少，难以寻找，找到了又难以抓捕。炼渊内除了菖蒲道君又没有第二个渡劫期的修士，所以不会有渡劫期的疯兽被放进来。」 云舒玉：「这些疯兽被放进来……仅仅是为了『发放』物资吗？」 张夏讽笑一声：「当然不是，那些傢伙可没有那么好心。」 「这些疯兽放进来，不仅是为了送物资，还是为了给外面那些人看一场好戏。」 安阳又吃完了手里的兽肉，整个人缩在离火源最远的角落里。 他眼巴巴地看着林山手里的兽肉，闻言道：「炼渊会在疯兽投放之际，暗地里组织一场宴会，能进去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修士。」 「他们能通过特殊的法子看见场地内修士与疯兽厮杀的场景。」 「那些修士会将灵石压在自己看好的犯人身上，犯人每杀死一只超过自己境界的疯兽，压下的灵石就会翻倍回到他们的口袋里。」 疯兽和同境界修士战斗的时候，发挥出来的实力最低会高出自身一个小境界，最多能达到惊人的三个小境界。 不过疯兽真到了那种地步，就离死不远了。 第318页 张夏补充道：「炼渊里的犯人必须参加年猎，不然的话九重锁会被催动，让人生不如死。上次就有个老犯人没参加，最后熬了三年活活疼死了。」 那种疼是身体和魂魄的双重折磨。 云舒玉操控着小刀和绳索清洗分割兽肉，听见这话眉头一皱，问道：「那进了那些场地，是要互相争夺物资吗？」 洛羽风摘下头顶的一朵断魂花递给安阳让他做些毒药，清秀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差不多，等犯人按照修为进入对应的场地后，空中会出现数道光标，那些光标代表着疯兽。」 「光标颜色不同，没有物资的疯兽光标是白色，物资的种类不同，光标颜色也不同。」 「赤橙黄绿紫，衣食住武器……还有最重要的復还丹，能缓解身体上的异变。」 「等到光标四散开来时，犯人就能开始抢夺光标，到手后光标会将犯人和疯兽暂时绑定，直到一方死亡才能解开，期间因为禁术和九重锁的控制，对战的疯兽和犯人不会被他人攻击。」 云舒玉揉了把猫头：「犯人胜利一次之后呢？」 林山：「当然是继续战斗，所有犯人需要在场地里待满整整三天，白天厮杀晚上休整，疯兽到了夜晚也会强制进入睡眠。」 「不过高级场的疯兽数量有限，那里的犯人只需要对战一次。剩下的疯兽会留下成为犯人的食物。」 云舒玉心中五味杂陈，如果说外面那些人将炼渊的犯人当成了「消遣」，让他们丧失「人」的尊严，像只野兽一样拼死搏杀，可又没让他们完全绝望。 真是—— 「喵……」 「饿了么？」他回过神，揉着两尾兽的肚子。「马上就能烤肉了。」 两尾兽被揉了肚子后身体一僵，青色的眼眸里满是复杂，低下头轻「喵」了一声。 最后忍不住翻了个身，发出舒服的「唿噜」声。 说话间，外面的绳子绑着几块儿兽肉飘了进来。 云舒玉拿起其中最嫩的一块儿，用日光诀搓出个火球丢到上面。 兽肉被火焰包裹住，没一会儿就发出了浓郁的肉香。 安阳吃饱后施了个清洁术，看了看外面的幻羽冰晶鸟的尸体，问道：「宁道友，那鸟是……你自己猎的？」 他还是有些意外，五年前牛丑回来后说高级场里面活着的疯兽只剩下四头了，里面有只大鸟极其难缠，杀了好两个大乘期的犯人。 外面这鸟应当就是牛丑口中的「大鸟」了。 云舒玉撕下一块儿鹿肉吹了吹，感觉没那么烫了就递到两尾兽嘴边，随口「嗯」了一声：「它们应该是这几年气血消耗太多，实力基本上和大乘初期没什么区别。」 安阳又惊了一下：「你说……『它们』？」 「对啊，还有头熊。」云舒玉见趴在腿上的两尾兽嗅了嗅却没吃，奇怪地把兽肉放进自己嘴里。 「喵？」两尾兽没拦住吃肉的狐耳青年，青色的眼睛都瞪圆了。 「呸、呸、呸……」 云舒玉痛苦万分地吐出兽肉，这东西怎么能这么臊啊！ 洛羽风见状失笑道：「你是不是没处理这三耳鹿的尿腺？」 云舒玉一愣，这可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他不认得这鹿的种类，随手猎了，刚才清洗的时候也只是把血和内脏收拾干净，什么「尿腺」…… 于是摇头道：「没有。」 洛羽风：「这三耳鹿的尿腺藏在耳后，必须在它活着的时候祛除，不然全身的肉就会难以下咽。」 云舒玉：「多谢，我这下记住了。」 然后开始疯狂向自己嘴里丢清洁术，直到心理上认为那股惨绝人寰的气味儿消失才停下。 两尾兽在此期间一直乖乖趴在他腿上，乖得不像话。 他拎起毛糰子看了看，就见它和自己对视一会儿，开始又乖又甜的「喵喵」叫。 青色的大眼睛还在望着自己，四肢乱扑腾着，看着傻兮兮的。 刚才无意间看见它眼中人性化的情绪……似乎是自己的错觉。 第190章 年猎（二） 鹿肉是吃不成了，云舒玉只好放下两尾兽，自己去外面处理幻羽冰晶鸟。 处理之前他先是问了洛羽风，处理这鸟的时候有没有需要注意的，还真问出来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 幻羽冰晶鸟处理的时候，需要注意必须在它活着时将心脏掏出。 不然在它死亡后，心脏会迸发出毒素遍布全身。 之后再将其他内脏冻住，防止内脏在失去心脏后化成液体。 云舒玉听洛羽风说幻羽冰晶鸟心脏有毒的时候满脸问号，他连心尖精血都喝了，怎么没感觉到它有毒？ 于是他抱着探究的心理出了山洞，站在白色大鸟的尸体前探出灵丝进行探查。 事实证明这鸟真的有毒，毒素在他回来的路上已经占据了整具兽身，内脏因为他没把心脏剖出来倖免于难。 不过好在这毒素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就是把整只鸟都吃了，也只是微微发晕。 他本来还想着把鸟肉处理好分给其他人一些——毕竟自己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在搞清楚炼渊的情况前估计都要待在这处山洞，和同住人关系好一些没什么毛病。 现在看来鸟肉是不行了，好在他纳戒里还有熊肉。 第319页 至于会暴露他手里有储物器具这个问题……这个不叫问题，接受了千目紫藤「神谕」的无法自相残杀。 再说他看这几个人的面相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牛丑又说他们都是被人坑害进来的，所以人品方面能信一下，但不能全信。 他们要是知道他手里有储物器具，然后起了异心，除非有能耐找个大乘后期或是圆满的修士来抢。 不然他杀他们易如反掌。 真到了那种地步，他实在打不过……芥子上的封印就自动解除了，拿法宝砸也能砸死对面。 纷乱的思绪勐地收回，云舒玉无奈扶额，居然又把退路想好了…… 可事实是，真正生死一线时，对手是不会给他机会掏法宝的。 不管了，他现在应该顺从本心，想些有的没的太影响心境了——自从用了本源之力，菩提骨「心如明镜」的作用根本盖不过魔那部分本源之力。 这就导致他思考的时候，杂七杂八的念头总会混杂着脑袋里的记忆一起发散，一不小心就会被不安分的魔气带跑偏。 把体内又一家独大的魔的本源之力收拾一顿打回去，云舒玉操控着灵力和月光诀捏出的大手开始拔毛。 他挑了几根好看又完整的处理好，给汤圆做了个软乎乎的窝，然后用极快的速度处理好鸟肉。 之后又把荒熊的兽肉拿出来，挑了几块儿适合山洞里几个人吃的部位。 在上面找到最嫩的肉，祛除掉上面对两尾兽过于浓郁的气血，最后苦兮兮地开始收拾一地狼藉。 山洞内。 「林大哥，他不是才合体巅峰修为，怎么就……」安阳趁云舒玉出去处理东西，布下结界，这才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张夏啃完手上的肉，不客气地又拿了一块儿接着烤，囚牛肉被穿在树枝上烤得滋滋冒油。 她捏碎颗果子将汁水涂抹在上面，伸手在安阳脸上擦了擦，道：「阳儿，我们白天讨论新人的时候，你是在睡觉吗？」 安阳无奈地在脸上施了个清洁术：「……夏姐，你怎么知道？」 洛羽风：「原来是在睡觉啊，我们还以为你在修炼。」 他们白天各自去打听洞府内新人的来歷后，回来聚在一起讨论，见安阳坐在角落里盘膝而坐就没去打扰他。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在坐着睡觉。 安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是修炼来着，结果不知怎的就困了。 他把这种困意归结于自己伤势未愈。 于是把话题又扯回自己的问题上，催促道：「既然我错过了，你们再简单给我讲讲。」 张夏：「这新人是副帮主带回来，只带回来他一个。」 洛羽风：「而且他杀的是白鬼。」 安阳「咦」了一声：「白鬼死了？你们怎么没跟我说？本来我还想伤好再去找他决斗，我就不信毒不死这厮！」 「嘶……那我现在是不是鞭尸都没处鞭了……」 张夏点头道：「阳儿真聪明，那白鬼没毒死新人，自己反倒被新人开了两个血洞，最后被副帮主一把火烧没了。」 安阳心里情绪复杂，白鬼死了确实解气，毕竟他身上的伤就是那老东西打的。 不过没有手刃仇人确实是一大憾事。 林山：「正是因为新人的强悍，按照他的资质，可以说是大乘之下没有敌手，又能越两个小境界杀敌。」 「所以副帮主为了今年年猎在中级场尽可能多得些物资，选择从粉墨帮和封天门手里保下他。」 毕竟上一次，中级场内千目帮的人失手，导致物资少了一大半儿，连復还丹都少了许多。 到现在为止，谷内已经有人因为帮派的贡献兑换不到復还丹，忍受不住异变自戕了。 安阳意味深长道：「原来如此……」 趴在草蓆上的两尾兽动了动耳朵，突然把头望向洞口。 云舒玉身后的光绳绑着几块儿肉进了山洞，手上还拿着猫窝。 他见洞内的人都没睡，把处理好的熊肉递了过去：「在下初来乍到，多谢诸位道友指点迷津，这些荒熊肉就赠予各位了。」 「就是可惜那幻羽冰晶鸟了……」 众人也不推辞，道谢后纷纷收下。 安阳看向云舒玉身后冒着冷气的鸟肉，眼睛发亮：「宁道友，我能把这荒熊肉换成鸟肉吗？」 云舒玉想起这孩子白日里自制毒药服下的场景，爽快地把鸟肉和荒熊肉一起给了他。 张夏收下肉后丢给他几颗调味的果子。 云舒玉知道黄果子的用途后，真心道谢——灵兽肉没调理做出来也好吃，就是差些滋味，有了这果子就不愁了。 于是拿出鸟肉用大日之力开始炙烤，顺道割下一点荒熊肉烤熟，餵给卧在身边的两尾兽。 他这回没直接喂，先是自己撕下一点尝了尝，这荒熊肉瘦而不柴，味道不错。 这才又多烤了些，把熟透的肉丝递到两尾兽嘴边，道：「乖宝宝，尝尝这个？」 「喵……」 两尾兽吃掉肉丝，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面前人的手指，身子僵了僵，而后若无其事地蹭着青年的手臂撒娇。 「喵——喵——」 声音又乖又软，但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那双青色的眸子颤动着，似乎能看出几分羞赧。 第320页 又得到几块儿兽肉后，它看向山洞外——太阳快出来了。 云舒玉还在继续烤肉，然后发现刚「吃饱」的两尾兽又开始黏黏煳煳地蹭他。 叫声嗲得不行，还有些委屈。 他有些不解地抱起软乎乎的毛团，就见这小傢伙居然饿得开始舔他手指了。 又餵了一块儿兽肉，见两尾兽还是没饱，云舒玉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真不知道刚才吃饱的是谁。 第191章 年猎（三） 山洞外朝阳初升，刚露出一丝边隙，不过整个天空依旧昏暗如昨。 云舒玉揉了揉两尾兽的脑袋，心中有了些猜测。 看见这小东西的第一眼，他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得它像沈岚雪。 但后来因为检查过后没发现异常，所以就归结为是它的毛色、瞳色给自己带来的错觉。 可是这种熟悉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根深蒂固。 并且，从细枝末节里也能察觉出一丝端倪。 他打算再给这它进行个更深层次的检查。 山洞内其他人已经开始打坐吸收吃下去兽肉内的气血了，导致洞府内格外安静。 云舒玉设下一道结界，把在草蓆上追着尾巴转圈的两尾兽抱到怀里。 「……喵？」 青色眸子的两尾兽一脸茫然，但因为闻到了喜欢的气息，立马开始抱着面前青年的胳膊撒娇，耳朵还在抖动着，声音要多嗲有多嗲。 它这副样子看得云舒玉心情复杂，这小东西要是真和沈岚雪有关系……他出去能笑他几百年。 于是重新将上神那半儿本源之力分出一丝探了进去，在两尾兽体内走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就连魂魄也是齐全的。 手上这个小东西就像个真正的「妖兽」。 不过他依旧觉得不对劲儿，好像忽略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灵光一现，他又在两尾兽身体里探查了一圈，双眸发亮——他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这只两尾兽太「完美」了。 这种完美不仅仅是指外表，还指它体内的一切。 从骨骼的形状、肌理的走向、内脏的排布到内丹的成色…… 甚至是魂魄的状态没有一点存在缺陷的地方，仿佛是造物主亲自捏出来的宠儿。 但正常来说，这些繁衍了不知道千代万代的妖兽是达不到这种程度的，它们的身体上或多或少都会带上一些缺点。 可怀里这个小东西，连牙齿的形状都是对称且完美无缺的。 这种状态不是自然繁育能出现的物种，更大的可能性是，它是由什么天地灵物或是其他东西构成的。 不过他看不出它的原形。 想起沈岚雪曾经在炼渊待过一段日子，他决定带上荒熊肉去问候一下菖蒲道君。 去了菖蒲道君所在的木屋，云舒玉敲了敲门。 门自己开了。 菖蒲道君依旧坐在厅堂里，不过这次和上次不一样，千目紫藤不再是花瓶里的一株花，而是幻化出白影站在轮椅后。 两尾兽趴在他脖子上，云舒玉恭敬行礼道：「见过道君。」 菖蒲道君看了眼他脖子上的两尾兽，问道：「这回来找我，所为何事？」 云舒玉把两尾兽抱到怀里，道：「叨扰道君了，晚辈此番前来是为了这两尾兽，它似乎并非真正的妖兽，但晚辈看不出它的原形，还请道君指点一二。」 菖蒲道君打量着青年怀里的白糰子，伸出手隔空轻轻一点，然后两尾兽瞬间昏睡过去，整具兽身若隐若现。 不出须臾，两尾兽就变成了一团软绵绵的白雾，还散发着若隐若现的梅香。 云舒玉抱着白雾，感受到上面和沈岚雪如出一辙的气息，心中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小东西真和他家小梅花儿有关系。 一股强烈的爱意顺着彼此相贴的地方涌上心头，他感受到那如惊涛骇浪般的情愫，心脏漏跳一拍，眼眶在这爱意酸涩难耐。 还没等他再好好感受，白雾又变回了两尾兽。 白色的毛糰子脑袋转来转去，然后在青年怀里拱了拱。 菖蒲道君：「认出来没？」 云舒玉揩了揩眼角的泪水，点头道：「认出来了。可……它怎么会是七情里的『爱』？」 太离谱了，沈岚雪明显七情俱全，要是真没了「爱」…… 那他们怎么在一起的？ 菖蒲道君：「它确实是，虽然依旧和本体存在联繫，但因为脱离本体太久，已经产生了模煳的意识。变成两尾兽，应是发现这种状态有利于自己存活。」 「那孩子……是叫江雾吧，你们结道侣契了吗？」 云舒玉：「结了。」 菖蒲道君闻言低头思索着。 「是炼渊塔。」千目紫藤开口道，顺势从轮椅后飘到菖蒲道君面前蹲下，「它依靠七情六慾早已生出塔灵，并且靠吸收七情六慾修炼。」 「犯人离开炼渊时需要从七情六慾里选择一种留下。」 「原来如此……」菖蒲道君捏起一颗蹦到自己身上的眼球，「可那孩子失了这东西又如何能结契？」 千目紫藤：「只是零星一点倾慕，失去并不会影响什么。」 云舒玉：「可这东西不应该在炼渊塔里吗？如何又能让我遇到？」 第321页 千目紫藤：「失去的这部分七情六慾会炼渊塔里继续成长，也映射着本体这种情感的状态。」 「它这种情况，是其中蕴含的情绪过于强烈，炼渊塔觉得它的存在会扰乱其他七情六慾，就把它丢弃了。」 情绪过于强烈。 七情六慾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脱离本体后本不应该存在，更不应该出现实体，但是因那炼渊塔塔灵的缘故才得以存续。 被塔灵抛弃的结果只有一个——彻底消失。 而且消失的速度会很快，几个时辰就会彻底消失。 自己能捡到变成两尾兽的「爱」，说明它刚被塔灵丢出来不久。 如果不想消失，它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回归本体，二是从其他人身上汲取到和自己相同的情绪。 又有什么能让原本安分守己两千多年的「爱」……突然变得不可控？ 云舒玉本能想起刚才感受到的，从白雾那传来的如海般深邃的情愫，心间发酸——是因为感受到自己来了吗？ 所以，它才会如菖蒲道君所说的一样，变成白毛青眼的两尾兽，觉得自己能用这种状态存活下去…… 他有了一个有些荒谬又很合理的想法。 首先，这「爱」终究是被分出来的，即使在炼渊塔内待过一段时间，但依旧没办法变成和本体一样的人。 若它真是因为自己才躁动，肯定也想来到自己身边，并且它和本体还有微妙的联繫…… 它可能是知道自己对猫这类生物抱有好感，就在外貌上尽可能贴近本体的「猫」，又变成了最容易惹人恋爱的幼崽。 最后在自己的路上发出声音，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让它能够被自己带走，而不是因为汲取不到情绪消散。 如果自己的猜想是真的…… 第192章 年猎（四） 云舒玉有些心疼了。 自己见到怀里毛糰子的第一眼，确实想到了沈岚雪，之后更是因为这个原因选择留下它。 仔细回想捡到两尾兽的过程，他先是听见了两声细弱的猫叫，那声音明显有气无力，似乎下一秒就要戛然而止。 可等自己把两尾兽抱起来，由它的外表联想到沈岚雪后，它的叫声反而有力起来。 如今看来，是因为想起沈岚雪时无意间散发出的「爱」被汲取，才让它得以继续存在于世上。 他低下头，看向由「爱」化成的毛糰子。 它在自己怀里老实地趴着，时不时撒娇一样「喵」一声。 菖蒲道君：「你认不出来很正常，许是在炼渊里待久了，它的伪装很成功，若不是我……」 他捂嘴咳了咳：「平常人很难看出区别。」 云舒玉瞳孔颤了颤，摸着两尾兽的手一顿，而后道：「多谢解惑。我昨日猎了些荒熊肉，请道君——」 「我不吃这个，不过谷内其他人应该会吃，你把它拿给牛丑，让他分发下去吧。」 菖蒲道君猜到他接下来的话，他不需要进食，身体也乏了，于是干脆让面前的人去找牛丑。 千目紫藤默不作声地推着菖蒲道君回了卧房。 云舒玉扫了眼那双盖着毯子的腿——他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花香，就是从菖蒲道君的腿上传来的。 也不知道，那毯子下面究竟是正常的双腿……还是开满千目紫藤的枝干。 他行礼告退，去另一座木屋找到牛丑，把一半儿荒熊肉交给他。 牛丑：「……」他不是记得今天没活儿干么。 不过有处理好的荒熊肉吃也不错，就当是年猎前给谷内的人补气血了。 那边牛丑如何分发，和云舒玉就没什么关系了。 他抱着这会儿有些没安全感的两尾兽走在回山洞的路上。 怀里的两尾兽又开始撒娇，他不禁心尖一软，抱着热乎乎的毛糰子吸了吸。 确定了两尾兽的身份，那么它在白天和夜晚的反常就很好猜了——真正的沈岚雪在太阳落山后会降临在「爱」构造出的躯壳上。 现在距离年猎还有两个月，自己戳穿小梅花儿的伪装也不急于一时，隔三差五逗逗他也不错。 半月后，灰扑扑的月亮挂在树梢。 两尾兽趴在草蓆上，两条尾巴甩了甩，然后乱七八糟的打了个结。 「喵……」 沈岚雪无奈地嘆了口气，然后又从嘴里不自觉发出一声猫叫。 沈岚雪：「……」 阿玉今天晚上又去找魔物战斗了。 算了算，他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半个月，白天意识在无名山，太阳一落山就会跑到这只猫身体里。 半个月之前，一个普通的夜晚，他知道这是云舒玉进炼渊的第一个晚上。 那时，他正给沈长安念睡前故事哄，忽然间一阵恍惚，再睁眼，意识就出现在了一只猫的身体内。 没来得及思考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他就看见一只手朝着他伸来，于是看了一眼手的主人。 是个面带雀斑的少年。 于是本能的让少年坐回去，又消除了他的记忆。 之后他才有空思考自己在哪。 身下的草蓆上有很熟悉的气息——是阿玉。 所以……他的意识怎么会来到炼渊的一只猫身上？ 不，不只是意识。 他现在的状态是——移情。 本体的七情六慾感受到流落在外的一部分「爱」，会让他的本体陷入沉睡，意识和思维去寻找那部分「爱」，以便定位带回。 第322页 同时还会影射出本体的部分能力。 他当年过炼渊塔后确实留下了七情里的一部分「爱」，可它怎么会被扔出炼渊塔？ 非但没消散，还发生了异变。 没有消散是因为它遇到了阿玉，异变……这他倒是不知原因。 之后他回去查了查记载着关于七情六慾的古籍，也得不到确切的解释，但是「爱」的异变和炼渊脱不了关系。 也对，毕竟炼渊都能产生「伪神」这种东西，七情六慾可以异变不足为奇。 这半个月以来，沈岚雪过着白天陪着沈长安，晚上过来陪云舒玉的生活。 能每天看见爱人的感觉好极了，虽然他这副模样总是被阿玉蹂躏……但这副猫的身体显然适应良好。 他还会忍不住贴在阿玉身边要他多关注自己。 为了不被发现异常，尽管没有白天「爱」的记忆，他还是能通过云舒玉的只言片语了解到「爱」在白天的表现。 于是努力在晚上也扮演一只「听话又粘人还爱撒娇」的小猫咪。 真是…… 趴在草蓆上的两尾兽又嘆了口气。 总觉得意识在这具身体时，都变得贴近兽类了。 后半夜，山洞外起了浓雾。 云舒玉哼着歌走在回山洞的路上，身上的囚服破了好几个洞，后背胸前全都是大小深浅不一的伤口，上面还散发着漆黑的魔气。 不过那些看着骇人的伤口在缓缓癒合。 他今天去找了个大乘初期的魔物单挑，那东西虽然没有脑子，但实力比之疯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从太阳落山打到了现在，好几次玄之又玄差点被掏心，可那瓶颈依旧纹丝不动。 搞得他都不禁怀疑自己这瓶颈究竟是什么，到底是在厮杀中突破……还是别的什么？ 又或者是…… 但他确实有一种直觉，自己会在炼渊里突破瓶颈。 心里的烦躁在看见草蓆上的毛糰子后一扫而空。 这小眼神……一看就是他家阿雪在线呢。 两尾兽动了动耳朵，在他踏入结界的剎那一连叫了好几声，听着十分担忧他的伤势。 云舒玉施展了个清洁术，这才抱起毛糰子吸了吸：「乖宝宝，怎么还不睡觉啊？宝宝真乖……撒个娇我看看。」 沈岚雪在这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听见这话，深吸一口气「喵」了几声，觉得魂都要羞没了。 这简直比他化神初期时，被合体后期的妖兽追杀还痛苦。 不过阿玉真的很喜欢他这样……还会叫他「宝宝」…… 不知不觉间，沈岚雪的底线一再放低。 如果不是有毛挡着，云舒玉绝对能看见两尾兽从头到尾都红透了。 这段日子也导致他回去后，在亲密时迷迷煳煳地又叫了无数声「宝宝」。 他倒是没想过沈岚雪会喜欢被这么称唿。 又一个半月后，年猎如期而至。 「年猎开始了。」林山淡淡道。 云舒玉起身摸了摸左肩，被囚服掩盖的皮肤上，振翅欲飞的九只金蝶颜色逐渐变深。 由金黄过渡到血红。 第193章 年猎（五） 「两位大人这边请——」 刘三引着华服锦衣的男人和少年上了二楼雅间，带到了指定的雅间后，他就得了一袋灵石的赏钱。 刘三本名不叫刘三，这名字只是楼里给他发下来的代号。 他压下心中的喜悦，硬是下了二楼才打开钱袋，几百块儿上品灵石差点没晃瞎他的眼睛。 也是，这场田猎宴入场的门槛就是几十万上品灵石，随手赏个下人肯定也少不了。 不枉他削尖儿了脑袋终于挤进来当差，这次田猎后…… 他就有钱买修炼的丹药和法宝了。 此处是修真界炼狱附近的一间「酒楼」，每五年才会开张一次举办「田猎宴」。 具体是个什么宴，刘三这种临时招过来的并不知道，他需要做的只是把来到的宾客带到他们所在的雅间。 想起刚才那两位妖界来的贵宾，刘三心里直冒酸水。 这赏钱还是那少年扔给自己的，而那少年不过才筑基期的修为，那男人却隐隐以少年为主。 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公子……命这么好。 刘三酸了一会儿就赶忙去门口迎下一个贵宾了，招待的下人可不止他一个，能不能招待到客人全靠一个「争」。 二楼第三十四号雅间，华服锦衣的男人进去后，给少年换了把自带的软椅，自己才落座。 少年金髮金瞳，坐下去之后，身上的气势从筑基期变成了化神后期，开始长吁短嘆道：「小舅，我好好的在族里修炼，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男人柔顺的黑色长髮披散在身后，从纳戒里掏出特意准备的糕点放在桌上，眉眼含笑道：「小舅不是看你修炼太无聊吗？正巧我刚送完一批犯人，典狱长许我休沐一段时日。」 「再说出来看看也没什么不好的，还能放松心情。」 金桂满肚子无语难以发泄，只好恶狠狠地咬了口糕点，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咽下去之后发现男人话里不对：「放松心情……你带我来炼狱附近放松心情？」 「虽然这是修真界的炼狱，但这附近和你当值的那个炼狱没什么区别。我还真以为你要带我去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第323页 「你可……真是喜欢当差……」 男人被少年的话噎了噎，嘆气道：「这地方确实和炼狱有关系，我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带你来的吗？都二十几年了……」 金桂闻言脑袋耷拉了下去，恩公都死了二十几年了，他至今还是觉得当年在九玄宗看见的一切有猫腻。 可九玄宗斩钉截铁地说恩公就是魔界派来作乱的魔物，璇幽仙尊还把恩公逐出师门，又亲手清理门户…… 可怎么说恩公都让他找到了传承秘宝，他要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物，为何不在自己得到秘宝之后杀人夺宝？ 他身上可是金龙的秘宝，若是把消息放出去，早就有一大批人过来抢了。 可说什么都晚了，他提前回去休息，没能看见恩公……也没能把谢礼送出去。 得知云舒玉的死因，他最开始还总是梦到白衣身影炸成血雾的画面。 他知道自己是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了，从小就没几个人能入他的眼。 好不容易喜欢上个人还是有道侣的，那种朦胧的情感还没过劲儿，人还突然死了。 不管那人是人是妖还是魔，至此之后，都变成了横在心底的一根刺。 这些年金桂除了修炼，在云舒玉日的时候还会祭奠一下。 他最近修炼遇到了瓶颈，躺在金家无所事事，母亲让小舅过来带他散心无可厚非，毕竟他小时候最粘着他了。 他这小舅名为蓝归，是条蛇，不是他亲小舅……是他母亲小时候捡回去的，但对他的好是真的。 随便欺负，就是喜欢逗他。 蓝归倒了一杯清茶缓缓饮下，蛇眸里缓缓划过一丝暗光。 没人几个人知道他能当上副典狱长靠得其实是这双眼睛——一双能看透世间一切伪装的眼睛。 那些妄图冒名顶替的犯人全都会被他一一挑出，然后抓住真正的罪犯，让他们在炼渊里再多待几年。 不过炼渊那地方，几百年都出不来一个犯人。 前些日子，他正愁如何求得升卿为他炼器，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升卿直接求到他头上了。 不过是来一招「太子换狸猫」，那被换的还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犯人，他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见到那主动要进炼渊的人后，看清那张伪装过后的脸，蓝归心中狂喜——居然会是已经「死去」的仙尊弟子！ 想到他那这些年闷闷不乐的「外甥」，他压下心中惊喜送人入了炼渊。 活人永远比不上死人，只有死人重新活过来，他才能有一争之力。 金桂：「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看着也不像是吃饭的……」 蓝归低声笑了下，道：「到时候就知道了，给你个惊喜。」 等到时候，他会让金桂和他的眼睛共感，到时候他看见的就是金桂看见的。 到时候等他知道他那个「恩公」没死，总会慢慢淡忘那种模煳的感情。 —— 炼渊，中级场。 云舒玉站在平原边缘处，身边是林山、张夏和洛羽风。 炼渊所有化神、合体期的犯人都来到了中级场，他粗略估计大概只有五百多人。 此时，上一批放进来的疯兽全都自动跑到山脚下一动不动的陷入沉睡。 年猎会在辰时正式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待到辰时一到，中级场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数不清的疯兽被投放进来。 与此同时，空中又出现了数以万计的光标。 有色光标对应的疯兽修为最低在合体初期，其他的则是未知。 参加年猎的犯人可以不抢夺有色光标，但是必须要杀死一只白色光标代表着的疯兽。 所以这就导致化神初期的犯人，很有可能抽到合体巅峰的疯兽，这就只能看运气了。 云舒玉霎时间足尖一点，朝着代表着復还丹的金色光标冲去！ 一把抢到金色光标，还未落到地面，光标对应着的疯兽的攻击已然袭来。 是合体中期的千针毒鸟。 灰黑色的大鸟后背带着一个光球，里面装着的就是物资，只有击杀它才能得到其中的丹药。 千针毒鸟被投放进来前，早被饿了好些天，这下看见一具充满灵气的肉体，嘴里吐出无数道光针朝着青年攻去。 这光针妙就妙在无论青年如何躲避，这些针都会像长了眼睛一般跟着他移动。 云舒玉浮在半空，反手一道剑气打散源源不断的光针，紧接着一掌打出。 带着大日之力的大掌用惊人的速度沖向千针毒鸟，然后化掌为爪将它握住。 千针毒鸟发出一道可怖的长啸，似是万鬼齐哭，直击灵魂深处。 云舒玉擦了擦耳边流出的鲜血，轻轻一抓，大掌勐地缩紧。 长啸戛然而止。 第194章 年猎（六） 千针毒鸟死后，一瓶丹药从光秋内飞到云舒玉掌心。 他第一时间把药瓶放到纳戒，毕竟这东西拿到手不代表别人不能抢。 放在纳戒里还是要保险些。 没有储物器具的其他人会把得到的物资放到自家势力所在处。 待到金色光标被抢完后，在牛丑的安排下，他需要下去替换看守物资的人，防止被人偷家。 空中的金色光标还有不少，于是他再次冲上去抢了一枚。 第324页 如此反覆四次，空中只剩下了一枚金色光标。 云舒玉再次向着那枚光标飞去，冒着火焰的拳头迎面袭来—— 「烈日拳！」 一头顶三角的男妖吼着朝他冲来。 他不得不在须臾间打出一掌，将拳头上的力量卸去几分，只听「咔嚓」脆响过后，男妖的手骨扭曲变形。 男妖立马换了一边拳头又打了上去。 云舒玉干脆凝出光剑，挥出凌冽如风的剑气，紧接着借力一蹬，踩着男妖的头继续沖向金色光标。 男妖的头骨碌碌落到枯草地上。 此时此刻，光标周围起码围了六道人影，恰好分成三组都在打斗。 炼渊内武器稀少，炼狱分发下来的武器往往撑不过五年就会损坏，所以那五六道人影全都在用功法战斗。 甚至有两个放弃用功法，全凭肉身力量在搏斗。 云舒玉只觉得心跳如擂鼓，肾上腺素飙升，心中生出一种想要战斗，渴望滚烫鲜血的念头。 他不禁动作一顿，凝出一道水镜看了眼自己现在的状态—— 眼球布满血丝，就连一双黑眸也隐隐泛着红光。 是炼渊的异化，他虽然之前服下了復还丹，但这异化因为疯兽的到来加剧了。 空气中瀰漫着令人躁动的血气，或许那些疯兽身上还会有什么刺激炼渊内犯人的东西。 那些在战斗的人不知道是为了活着，还是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疯狂和暴虐。 云舒玉收了水镜，缓缓咳出一口瘀血。 刚才那五次对战，他遇到的疯兽两只合体中期、两只合体后期、还有一只合体巅峰的疯兽。 就算他将灵力恢復满了，连打五只疯兽，现在体内灵力还剩下不到一半儿。 这最后的疯兽若还是合体巅峰的，等他抢到手，肯定会是一番水磨的功夫。 趁这个时间不如去下面—— 「呵，找到你了。」 —— 酒楼内，金桂靠在软椅上嗑瓜子。 当面前的灵器放出一道投影后，他对蓝归带他来这儿干什么有了想法，问道：「你来带我看……斗兽？」 蓝归：「算是斗兽吧，不过这是炼狱举办的田猎宴，这里面都是炼渊的犯人。」 金桂第一次听说炼狱还搞这些东西。 紧接着，蓝归拉住他将自己的眼睛开了共感，又将投影对准了自己押注的「南枝」身上。 金桂知道蓝归的眼睛天生可以看穿任何伪装，所以当他看见那张脸后，震惊得说不出话。 怎么会…… 「就是云舒玉，那个已经死去的前『仙尊弟子』。」蓝归压下上扬的嘴角，「他没死，我见他的时候，他身上的气息纯正，可见当初风云宴上必定有隐情。」 金桂只觉心头一轻，修为从化神后期直接到了化神巅峰。 回过神来后他蹙眉道：「可你又是怎么看见他的？」 蓝归想起升卿和他说的「原因」，实话实说道：「他是去炼渊寻求突破契机。」 金桂：「你在开玩笑吧？」 他见蓝归一脸认真也不去理他，这人惯会逗弄自己，他信了才是傻。 于是将视线投向对面的投影上，看见画面上的青年一个又一个利落解决掉那些疯兽，眼睛发亮——不愧是他恩公，他什么时候也这么厉害就好了！ 可就当青年打算去争夺最后一个金色光标的时候，他看见青年突然不动了。 金桂有种不妙的预感。 炼渊，中级场。 云舒玉先是听见了一声轻笑，随即而来的是一道分辨不出性别的声音，语气冰冷，冷到仿佛能冻结人的灵魂。 他的身体……不能动了。 「要不是在魔种上下了烙印，我还找不到你。」 「你不该出生的……」 「那个蠢货搞砸了我的计划，我让他杀你他居然没听见！还好我在魔种上下了烙印，不过在大世界里有天道干涉我不好再动手……」 「没想到你居然来了死界，这里天道可管不了那么多。」 「所以，去死吧。」 那声「死」仿佛一把利刃，蛮横刺穿他的耳膜。 可他连尖叫都无法发出，直挺挺地开始从高空坠落。 坠落的速度按理来说是很快的，可一切在他眼里都变得漫长而煎熬，耳边是唿啸的狂风，下方是疯兽的咆哮。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中高级场所有疯兽脱离了禁术的控制，开始朝着他坠落的方向奔去。 「砰」得一声巨响过后，他砸在了遍布枯草的平原。 无数疯兽一拥而上，其中不乏高级场内跑过来的、大乘期的疯兽。 云舒玉落在地上后就能动了，可那些疯兽的攻击也到了。 就算他及时用尽全部灵力躲避，腰上、背上还是被划开血口，鲜血从伤口里汩汩流下。 一击过后，五六只大乘期疯兽的攻击再一次袭来。 原来设下的封印早就自动解除了，可他身上的芥子和须弥依旧打不开。 是刚才那道声音做的事情。 他想调动本源之力挡一挡，却发现本源之力居然也被人封印住了。 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刻钟，可是这一刻钟足以要了他的命。 「大意了……」 可比那些攻击更快一步到来的，是一个白色的毛糰子。 第325页 它突兀的出现在他怀里，青色的眸子望着他，里面满满地都是对他的爱。 并不是沈岚雪，这一刻来到他身边的，是沈岚雪被分出来的「爱」。 他没时间思考，本能地护住怀里的毛团。 一道冰刺穿过了他的眉心，血浆炸开。 世界在这一刻黯然失色。 滔天的涅槃之火在冰刺穿过后，从青年身上燃起。 橙红的火焰带着仿佛能烧尽一切的力量。 它烧去了青年的衣袍血肉，只剩下一具莹润的白骨抱着两尾兽，缓缓升起浮在半空。 火舌捲走了其他疯兽的攻击，那些带着灵力的攻击也都被吞噬殆尽。 不管不顾继续冲上来的疯兽，在沾上业火后发出痛苦的惨叫，不过几息就被烧得灰飞烟灭。 一炷香的时间里，那些被控制着来到中级场的疯兽死了一干二净。 涅槃火能烧尽这世上一切罪孽。 被白骨抱在怀里的两尾兽什么事也没有。 它是由「爱」构成的生物，不带一点罪恶，所以涅槃火只是环绕在它附近。 它眨着水润的眸子，先是凄凄叫了一声，却得不到回应，然后开始用头蹭着白骨的下颚。 晶莹地泪从它的眼中落下。 两尾兽变成了一道雪白的身影。 沈岚雪抬起半透明的手，颤抖着抱住被涅槃火包裹的白骨，在白骨眉心吻了吻—— 「阿玉，等我……」 第195章 升仙（一） 涅槃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 第一天，空中的白骨被火焰持续灼烧，最后只剩下一根金色嵴骨。 年猎需要持续三天三夜，在这之前没有犯人能离开这三片平原。 所有中级场内的犯人，全都站在外围，沉默地看着平原中央上方飘着的嵴骨。 他们早在火焰烧起时就尽可能逃离。 那些距离过近的，完全被疯兽迷了心智，感受不到危险的犯人，没过几息就被火焰缠上烧了个干净。 张夏抱臂而立，秀眉微蹙道：「这是……」 「涅槃火。」林山眼中倒映着不断攒动的火舌，「置死地而后生。」 第二天，金色的嵴骨重新生长出其他骨骼。 待到嵴骨再次变成完整的白骨时，接下来开始生长的是内脏。 千目帮。 「阿榆，要变天了。」千目紫藤从后拥住桑榆。 他今天难得地化出了实体，又化出了一张俊美的面庞，五官深邃，一黑一紫的鸳鸯眼闪着诡异的光。 桑榆握着手中的玉佩，指尖拂过上面雕刻着的决明草和菖蒲花，头也不抬道：「变回去，别让我再看见这张脸。」 千目紫藤像是没听到一般，站到他面前，弯下身子想要吻上去。 「啪——」 清脆的耳光落在了千目紫藤脸上。 桑榆打完才抬头看向面前的人，盯着千目紫藤浮起红色巴掌印的脸，态度冷淡地重复道：「我说、变回去。」 「可是你喜欢这张脸。」千目紫藤蹲在轮椅前面，把脸贴在桑榆腿上。 那双腿上没了毯子，暴露在空气里。 正常的紫藤花盛开在衣袍上，明显是从腿上长出来的，吸食血肉开出的花朵漂亮到妖异。 「你为什么还要喜欢这张脸……决明早死了。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千目紫藤说着说着开始掉眼泪，泪水打湿了娇嫩的花瓣。 桑榆抬起手，犹豫一下没扇下去，揉了揉千目紫藤被打红的脸，嘆气道：「不喜欢他……只喜欢你。」 说罢将手里的玉佩捏了个粉碎，玉屑顺着指缝掉在地面。 他喜欢过决明吗？ 桑榆不知道。 他只知道，决明亲手送他进了炼渊后，他们之间再无其他可能。 菖蒲花和决明草……本就是药性相冲的一对草药。 得了桑榆的保证，原本还在掉眼泪的千目紫藤瞬间恢復正常。 眼眶里的紫色眼珠跳出去落在地面，还转了几圈。 他有些有些激动道：「阿榆，我们快能出去了。」 桑榆「嗯」了一声，神识却已经飘到了中级场的平原上。 但愿这场火……能烧掉炼渊内一切罪孽。 第三天，内脏俱全的白骨开始覆盖皮肉。 炼渊下雨了。 可炼渊之前从不下雨，今天这场雨里带着久违的浓郁灵气。 所有人沐浴在这场大雨里，仿佛脱离了桎梏，浑身上下无比轻松。 牛丑摸了摸牛角本该存在着眼睛的位置，却发现那眼睛消失了。 涅槃火缓缓被新生的躯壳收入体内。 眉目姝丽的青年睁开双眼。 他黑亮的眸子里似乎流淌着生生不息的火焰，绸缎般的黑髮长至脚踝，贴在身上遮住裸露的身体。 眼前的一切恍若隔世。 他活过来了。 云舒玉心念一动，身上就穿好了衣服，接着于半空坐起，试探着握了握拳，感受着身体内流淌着的玄妙力量。 渡劫巅峰。 唿吸之间都能体会到天地法则的流动，仿佛轻轻一抬手就能让天破个窟窿。 竟然……是这样才突破瓶颈。 不过也算意外之喜，他现在的状态……只要他想，就能立即去渡飞升劫。 但在炼渊渡不了劫，这里天道势微。 第326页 飞升也不急于一时，他得在下界安排好一些东西。 想起那声音说的「烙印」——魔种应该就是所谓的「烙印」，那人在魔种上打上了自己的气息。 但自己只是将那上界的气息归结为魔种，忽略了被其他人打上气息的可能。 说到底还是太过自负，明明还没重返神位，却还以为自己是那「无所不能」的太古初神。 也并非都是坏事，这次涅槃给了他当头一棒，算是个警醒。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现在依旧不够强，上界的人就算不用本体下来都能逼死他。 不管声音的主人是谁，此仇必报。 如今，炼渊里的灵气已经被他吸收殆尽，很快这片死界就要彻底消散。 不过这监狱早就失去了它应有的职责，散就散吧。 等落到地面，云舒玉才想起那时沈岚雪抱着他的骨头说的话。 估摸着这时候，沈岚雪应该正待在炼渊总部进不来。 他涅槃时吸收了太多灵气，炼渊的出入口本就不稳，若是再放人进来，连接肯定要断，里面的人会出不去。 站在枯草上扫了一眼，中级场里的人多了一些，似乎是高级场里的犯人也过来了，每个人都在用看似隐蔽的眼神悄悄打量自己。 他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在指尖燃起。 这是他刚才吸收掉的涅槃火，用一点少一点。 「去吧。」云舒玉将指尖放置唇边，黑眸映着那团火苗，轻轻吹了一口气，火星四散开来。 「去审判那些真正的……罪大恶极之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动弹不得，那些火星飞向所有人，包括低级场内的犯人。 「火……火！快放我出去——啊啊啊！！」 「我什么也没干，别过来！！！我有罪、我认错……我不该——」 安阳站在林山旁边，着魔一样主动触碰了飞到面前的火星。 这些火星，就像儿时见过的萤火。 林山：「安阳！」 火星炙烤着少年的手指，包裹住他整个身子。 林山目眦欲裂，可他根本动不了，属于他的那枚火星也飞到了面前。 他忍不住闭上双眼。 须臾后，没有剧痛传来，捲起的火舌只是贴在他身上消磨着他身上的灵气。 他的境界一跌再跌，最终稳定在化神中期。 安阳身上开始逸散出黑气，等到黑气不再冒出时，他睁开眼，第一时间抬头向空中望去。 火莲之上，侧卧着白衣胜雪的青年。 他似乎是在闭眼休憩，身边飞舞着一朵又一朵缩小版的火莲，花蕊处是正在惨叫的魂魄。 可在这诡异的场景下，花蕊中的青年依旧散发着神圣的气息。 就像是神明天降，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慈悲的双眼，为困于火海的众生降下甘霖。 安阳甚至没心思去想自己为什么没死，为什么身体会如此轻松，又为什么……实力会变成真正的金丹期。 他只觉得自己看见了神。 「神明」睁开古井无波的黑眸，看向被火焰包裹的少年，缓缓开口—— 「你自由了。」 去做一个真正的人，而非一具傀儡。 第196章 升仙（二） 「一、二……才活下来一百多个。」 云舒玉神识扫过整个炼渊，算清后把低级场内还活着的犯人也移到了中级场。 低级场的那些犯人，一转眼的功夫换了场地，全都面露茫然。 伸出手指拨弄几下面前一堆火莲，再拍拍手，里面的魂魄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控制着涅槃火把那些真正罪大恶极之人都烧了。 其中包括为了修炼杀了几座城池的、挖取他人金丹、元婴炼丹毫不悔改的、喜欢生食未成形的胎儿的…… 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与邪道无异，却因为各种原因最后被丢到了炼渊。 外面的人大概是想看这群恶人自相残杀，不过从此以后，大概很久都看不成了。 云舒玉还特意关照了一下杀死苏碧烟的那两个，让他们死得格外痛苦些。 他都打听过了，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死有余辜。 刚才通过涅槃火又简单了解了一下这两个渣滓的心路歷程，顿感十分无语。 不知道他师父倒了什么霉，被这两个畜牲不如的东西盯上。 陈远东，苏碧烟师弟，碧水宗最后一任掌门。 杀死苏碧烟后认清自己的心意，产生心魔，压制数千年，纵容宗门内的弟子仗势欺人修炼邪术，有点脑子的弟子全都跑了。 剩下的一些都是酒囊饭袋，他心魔压制不住直接拿他们也炼了邪术，试图復活被杀死的苏碧烟。 后来又杀了许多无辜修士，最后被仙盟追杀，严刑拷打之后关进炼渊。 水芙，合欢宗大师姐，通过沈华溪认识的苏碧烟，爱而不得之后由爱转恨。 见苏碧烟对自己嫉妒得要死的「圣女」关照有加，却对自己「冷面相待」，于是伙同陈远东毒死苏碧烟。 之后后悔万分，合欢宗败落后东躲西藏，为了快速提升实力走上邪道，被人追杀。 走投无路下，自愿进了炼渊服刑。 剩下的这些犯人身上都是些正常的孽障，在他的操控下烧一烧最多修为倒退几个境界。 第327页 他是用功德操控的涅槃火，现在身上的功德所剩无几，不过好在他渡劫不用靠功德加分。 远处飞来两道人影。 云舒玉收了涅槃火迎上去，道：「前辈。」 桑榆被千目紫藤抱在怀里，腿上的紫藤花散发着异香，没寒暄什么，直接开口道：「你我合力，可以打开炼渊通往浮生大世界的通道。」 云舒玉：「可炼渊里没有灵气了。」 千目紫藤闻言掏出把五颜六色的晶体。 他依旧是那副没有脸的状态：「我将炼渊里其他『伪神』抓起了来，它们体内剩下的结晶足以支撑你们打开通道。」 他是炼渊内最强的那个「伪神」，能化出人形，早就察觉不对，将本体移出来封锁进身体，不然也得被涅槃火抽干灵力。 这些剩下的「伪神」被吸干灵力后，身体里剩下的就是「神力」形成的结晶，可以为修士所用。 现在炼渊灵气消耗殆尽，和浮生大世界的连接慢慢消失，本身也即将崩塌，正是从内打破出去的好时机。 原本他还担心阿榆一个人无法开出稳定的通道，现在倒是没这个担忧了。 不过云舒玉担心另一件事，他指了指左肩道：「那这九重锁呢？」 他自己的是被烧没了，可是其他人呢？ 千目紫藤又掏出一个小塔，看着灰扑扑的，被掏出来之后还扭了扭：「炼渊塔已经解开禁制，把犯人的九重锁都消去了。」 「作为交换，我得带它出去。」 桑榆在一旁扫了眼平原，一道传讯就到了牛丑耳朵里。 牛丑听完自家帮主话来的内容，心中狂喜，压下喜悦对着众人道：「诸位，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出去后道君会将我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到时候大家自然各奔东西。」 「不过——在这之前请诸位发下天道誓言，不透露炼渊内的一丝一毫。」 说完牛丑便主动发下天道誓言，其他人也接二连三的开口。 牛丑压下心中的激动，多少年了……他终于有机会出去血刃仇人了！ —— 「仙尊……有话好好说。」 炼狱总部。 典狱长看着脖子上的岁寒剑，只觉得吾命休矣。 天知道他只是在炼狱喝个酒的功夫儿，一眨眼脖子上就多了把冒着寒气的剑。 对面还有个冒冷气的人。 璇幽仙尊怎么会到这儿来？ 他们最近也没抓九玄宗的弟子过来啊！ 「钥匙拿来，我要进炼渊。」沈岚雪一字一顿道，声音冷得仿佛带着冰碴。 典狱长苦笑道：「仙尊，不是不让你进去。实在是……你进去这炼渊的通道就得塌。」 沈岚雪：「我用分身进去。」 小命都待在别人手上，典狱长也顾不得里面还在举行「田猎」了，只想快点把这瘟神送走。 钱可以没，但他的命只有一条。 沈岚雪拿到钥匙，当机立断就要打开通道，结果发现通道极其不稳定。 如果自己强行闯进去，炼渊所在的那片死界会马上和浮生大世界断开连接，就算是自己也无法再回来。 是涅槃火的影响，只能靠里面的人自己出来。 阿玉涅槃之后修为会连跨三阶，肯定能出来，但他心中依旧焦躁到极点。 那部分「爱」消散前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在脑中重复。 护住自己的身体、叫不醒的白骨、橙红的火…… 他只能看见一点，却痛彻心扉。 这是他倾尽所有才从天道手里抢回来的人。 他就不该放他离开自己身边。 在下界没人能伤到他的阿玉，所以这次大概率还是那人。 不管那人究竟是不是他的「父亲」，都必须死。 早在那人来下界杀自己的时候，就註定他们之间不死不休。 「咔嚓」一声。 典狱长看着自己五万年的梨木做成的书案碎成了粉末，心在滴血。 可面对脸色难看的璇幽仙尊，典狱长只好缩了缩脖子默默低头。 比起这万年梨木，还是自己的小命更值钱。 还没等他心疼过劲儿，书房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典狱长大人！不好了，田猎出事……是炼渊出大事了！」 典狱长苦涩道：「知道了，你去让那些客人都——」 「仙盟也该管管了。」 典狱长立马噤声，冷汗一个劲儿地顺着额头滑下。 沈岚雪：「我记得，当初是万剑宗宗主力排众议，才让你当上典狱长的。」 典狱长心跳一滞，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炼渊即将消散，你也不需要再当典狱长。」 第197章 升仙（三） 山崩地裂，日月无光，炼渊颓势已然显露。 云舒玉抓了一半晶石放在手里，吸取一点里面的能量，没过几息就运用自如。 桑榆丢了一道咒文过去，自己将另外一半晶石抓在手心，腿上的紫藤花簌簌落下，从千目紫藤怀中挣出，同对面人站在一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双手结出法印，口中念念有词—— 「天衍存一，合道而立，万法诸道，为我所用……开！」 只见两人同时拍出一掌，分离出去的两掌在半空中又合二为一，直冲苍穹，一个能容纳十人同时通过的黑洞出现在半空。 第328页 千目紫藤率先抱着桑榆沖了进去。 「快走！」下方牛丑大喝一声，飞身而起。 云舒玉走之前见下面有的犯人上不来，挥了挥袖子直接将那些人都送了出去。 紧接着，自己在黑洞关闭前一秒成功进去。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几乎是眼睛一闭一睁，他就回到了浮生大世界。 明月高悬，周围是些茂密的树木，地上趴着一堆在传送中过去的犯人。 千目紫藤看样子早就带着桑榆跑了，只有牛丑好好站在原地，不过脸色也不太好看。 云舒玉翻了翻，扔了几袋灵石过去：「牛丑，我给你们这儿设了结界，等其他人醒了你们把灵石分一分，之后好好生活吧。」 牛丑听见说话声才找回一点真实感，接住灵石之后忍不住热泪盈眶道：「多谢道君……我孔升——」 他勐地抬起头，却发现面前空无一物。 炼狱总部，正堂，灯火通明。 典狱长早就被关起来了。 三天时间，足够加入仙盟的各个门派掌权人还有妖皇宫的人到齐。 修真界排名前十的宗门都加入了仙盟，此次得知炼渊出事，能来的掌门人都来了。 妖皇宫也派了太子过来，最后到的却是万剑宗的济开道君。 济开道君面色不善坐在椅子上，碍于还有个璇幽仙尊坐在上面，也不好先主动说什么。 点星道君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头疼，怎么好端端的炼渊还能没……还扯上了璇幽仙尊。 他不是不知道各个势力拿炼渊来斗兽取乐，还以此谋利。 可他发现的时候，里面牵扯的势力多到仙盟抗衡不了，再加上这些人没离谱到把里面的犯人放出来，他就没再过多关注。 谁能想到炼渊还能塌？ 还是塌在田猎这天，还和璇幽仙尊扯上了关系，把他们全叫来了炼狱总部。 这位真较真儿起来……能把在座的都杀了。 现在最棘手的是，他们不知道炼渊内究竟情况如何。 那些犯人不知是何原因全都失去了联繫，不可能都死了，失去联繫时炼渊还没塌。 可就在济开道君到了之后，炼渊终于塌了，那些犯人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是逃出来，要么是死在里面。 可现在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死没死。 其中不乏穷凶极恶之人的老犯人，被关了这么多年，一朝重返世间，肯定会想要报復大开杀戒。 仙盟和妖皇宫已经让修真界和妖界戒备这些逃跑的犯人，可炼渊坍塌后的一堆破事，点星道君还是得打起精神应对。 「点星道君，您对于这炼渊被毁可要给个交代。那里面关着的可有不少妖界的犯人，他们一旦出来为非作歹……」妖皇宫的太子率先打破寂静。 其实众人心知肚明，炼渊被毁和璇幽仙尊有关系，可惜没人敢去触霉头，只好将矛头对准彼此。 本来炼渊是个赚钱的好地方，手里有灵石的修士，可以通过田猎满足自己扭曲的癖好，为田猎提供疯兽的各个势力再从中分得一杯羹。 现在炼渊没了，那些参加田猎宴的修士现在还被关在酒楼里，上哪再去谈灵石的问题。 点星道君摸不准璇幽仙尊在这炼渊坍塌里扮演什么角色，可他没那个胆量问——他怕问了会没命。 毕竟璇幽仙尊现在的脸色像是要杀人。 况且九玄宗在田猎宴里可完全是局外人。 沈岚雪在炼渊坍塌后，注意到自己体内的道侣契没有异动后，终于放心下来。 看来阿玉成功出来了。 于是他也等不及这些人讨论出个结果，他只想现在好好看看他的阿玉…… 「你别为难点星道君了，我来给你个交代。」 一道男声响起，众人将目光全都投向正堂敞开的门口。 只见一长身玉立的青年站在门口，那张脸分明是已经死去的仙尊弟子！ 观其修为，众人愕然，竟然达到了渡劫巅峰！ 可他分明…… 在场众人瞬间反应过来，当初在九玄宗看到的是一场「好戏」。 这人说能给炼渊一个「交代」，再一联想璇幽仙尊反常的举动，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灵瑾道君倒是没多大惊讶，他惊讶的是云舒玉为何浑身气息依旧如此纯正，看不出半点魔物的影子。 按理说他身份已然暴露，现在又用真面目示人，再装下去略显刻意。 妖皇宫的太子也听说过这仙尊前弟子的事，听见他的话之后立马不再追问。 云舒玉走进来见众人沉默，盯着自己看个不停，看完又去打量主位上的沈岚雪。 他直接坐到了沈岚雪旁边的空位上，一坐下就被身边的人抓住手腕，死死握住。 众人的目光瞬间更诡异了，淡定的还是灵瑾道君。 灵瑾道君喝了口桌子上的灵茶，嚼碎茶梗咽下去，感慨到远雾山的灵茶还是那么苦——死道友不死贫道。 反正一会儿真发生什么事，还有他师叔在，自己大概率死不了就对了。 云舒玉回握了一下那双颤抖的手，而后道：「诸位掌门别来无恙啊，我还活着。交代就是——除了我，炼渊里的犯人都死了。」 他说完这句话看向在场众人，突然觉得无趣，直接拉着沈岚雪站起道：「阿雪，将他们关于我的记忆删除吧，我们走。」 第329页 沈岚雪颤声道：「好。」 他回身删去了在场人关于云舒玉的记忆，为他们注入了「炼渊犯人全部死亡」的新记忆，然后被拉着出了炼狱总部。 云舒玉拉着安静异常的沈岚雪上了飞舟，刚站到甲板上就被人死死抱住。 因为他比沈岚雪要矮的缘故，几乎整个人都埋在了对面人怀里。 「阿玉，对不起……是我没能去——」 「没事的，不怪你。」云舒玉打断沈岚雪的话，拍着他的后背，「你看我不是没事吗？」 「阿雪，你不需要自责。」 「从前不需要，之后也不需要。无论遇到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好吗？」 「好……」 灼热的吻落了下来，有些凶，但是更多的是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什么失而復得的珍宝。 第198章 升仙（四） 半月后，飞舟内。 云舒玉穿着亵衣坐在床上，拿着玉简开始刻录清单。 他得理顺一下飞升前还有什么东西没干。 飞升之后短时间肯定下不来了，在下界还要做什么得好好计划一下。 「刷刷」写了几个，转头发现沈岚雪依旧在他身后自闭。 他放下玉简，向后靠去，亲了下身后人淡粉的唇，嬉笑道：「我错了好不好？不该那么逗你的……」 本来他是打算把早就发现沈岚雪是两尾兽的事烂在肚子里的，没想到神魂交融的时候露馅了。 等二人胡闹完，沈岚雪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格外沉默的样子，脸颊上还挂着两坨红晕。 不得不说，他家阿雪努力装猫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沈岚雪一想起自己在炼渊里扮做两尾兽撒娇讨好时，云舒玉知道是他本人在这么做，整个人羞赧得不行，连念清心咒都没什么用。 被亲了之后脸更红了，最后羞愤地揽过面带笑意还想说什么的青年，用行动堵上了他的嘴。 一刻钟后，云舒玉趴在沈岚雪腿上继续刻录玉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云舒玉：「阿雪……你现在散仙几转了？」 散仙说白了就是渡飞升劫失败的产物，想要再次渡劫飞升，要从散仙一转修到散仙九转。 不过沈岚雪渡劫的时候是因为天地间的限制，所以继续修炼的时候不会有那些真正渡劫失败的修士困难。 那时整个寰宇拒绝着新变量的产生，天道不知道怎么无法阻止这种情况，自己带着神格飞升到仙界后才能打破这种局面，让变量重新打开。 沈岚雪：「九转，等你飞升后，我大概率也能很快飞升。」 云舒玉：「不错……可是长安呢？他这种情况体内还有神格，需要自己渡劫飞升吗？还是等我飞升之后他能直接回仙界。之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沈岚雪：「长安前些日子的修为我已经看不透了，但他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心性和外表依旧如同稚子。」 云舒玉：「难办啊……长安的事回去再说，先去五蕴宗看看心若叔怎么样了，之后再去看看晴水姐，听说她快渡完劫了，之前她正到了渡劫的关键不好去打扰她。」 沈岚雪：「好。」 云舒玉：「回去之后把芥子里的灵石什么的都给清欢和长安留下来……洛白之前找不到回去的方法，应该也和无法飞升的限制有关。」 「不知道他能不能留在下界陪清欢。」 沈岚雪：「不行也得行。」 「哈哈哈……」云舒玉乐了，「还得去趟魔界，把那儿的烂摊子收拾收拾。」 说话间，身上的亵衣就变成了玄色衣袍，他顺手给沈岚雪换了套白色的情侣装。 两人一道去了五蕴宗。 由沈岚雪开路，根本不用走正门，灵植园门口守着的和尚巧合的还是不妄。 不妄坐在门口的菩提树下打坐，这些年过去，修为已然达到合体中期，眉心金莲熠熠生辉。 云舒玉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率先进了灵植园。 两人没走几步就看见了星罗菩提树。 「你们是谁！」一道稚嫩的童声从星罗菩提树后传来。 紧接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探出身子，浓眉大眼的像年画里的娃娃，很是讨喜。 云舒玉眉毛一挑，觉得这孩子很是面熟，问道：「你是哪来的小和尚？」 小和尚摸了摸光熘熘的脑袋，心虚开口：「我……我师父让我来灵植园里採药，我不小心迷路了。」 云舒玉一看就知道小和尚没说实话，吓唬道：「小朋友不许说谎，说谎会被你师父打屁股的。你说对不对，师尊？」 沈岚雪闻言板起脸，冷声道：「是这样。」 小和尚磕巴了一下，眼眶有些红：「我、我师父才不会打我……」 云舒玉做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然后放出一道灵力，在半空用灵力捏出个小娃娃被打屁股的场景。 「快看，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就是撒谎的下场。」 小和尚：「qaq！」 不大的孩子被这么一吓，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哽咽道：「我错了呜呜呜……我是来给漂亮哥哥浇水的。」 他是前些日子来替师父採药时，发现树干里的哥哥的。 他知道这个哥哥树妖，一动不动应该是受伤了，就拿了储水珠隔几天就来给他浇水，想让他快些好起来。 第330页 「玉儿你别吓他，他才刚来五蕴宗不久。」 小和尚听见这道声音，惊讶地回头看向身后，就看见原本躺在树里的「漂亮哥哥」居然出来了。 云舒玉拱手道：「心若叔，瞧您这话说的，我不是见这孩子可爱，就想着逗逗他。」 心若依旧是那副少年模样，碧绿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成熟。 他揉了揉小和尚的脑袋，感受着彼此之间的联繫，对他道：「明心乖……快回去学习佛法吧。」 明心乖乖点头道：「好的……漂亮哥哥，那我明天还能来吗？」 心若：「能。」 明心小跑着消失在茂密的灵植里。 云舒玉抬手放出张桌子以及三把椅子，又在上面摆了一桌热气腾腾的灵食，道：「恭喜心若叔，您恢復得很快啊。」 「我本来想着过来看看您恢復的如何，没想到您都能好差不多了。」 心若也不客气，坐到椅子旁拿起上面的吃食就开始吃。 速度堪称风捲残云，把桌子上的东西消灭大半儿才慢下来。 云舒玉犹豫一下，问道：「刚才那个孩子是……」 心若擦了擦嘴：「明台的转世。」 云舒玉：「他这辈子怎么……又成和尚了？」 心若：「因为他有十世佛缘。」 云舒玉：「……」 就当他没问。 相比于这个话题，心若明显对吃的更感兴趣。 云舒玉见状又为他将桌子添满，顺道自己吃了块枣糕，又给沈岚雪塞去个百味糕。 沈岚雪默默吃起百味糕，彩色的糕点吃下后每一秒都能感受到不同的味道。 云舒玉咽下枣糕，开口道：「心若叔，你再等等，等我……我会让你离开灵植园，能去看看外面。」 等他重登神位，三千世界来去自如，他会找到能够替代星罗菩提作为阵眼的东西。 就当是全了当初他父亲告诉心若何为「自由」的因果。 任谁被困在一个地方这么多年都…… 他不禁握住了身边人的手。 沈岚雪安慰地回握着，拿了一块儿递到他嘴边。 云舒玉就着他的手将核桃大小的糕点一口吞下。 心若一愣，放下手里的鸭腿，看着对面的人认真道：「我信你。」 「你快飞升了吧？」 第199章 升仙（五） 云舒玉拿糕点的手一顿，道：「心若叔是怎么看出来的？」 心若指了指天：「大概整个修真界修为高深，或者是活得久的东西，都能察觉到有人要飞升。但他们没见过你，所以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云舒玉：「快了……等我在下界处理完事情，就打算飞升。」 心若不知怎的，福至心灵问道：「仙界是什么样的？」 听心若这么一问，云舒玉倒是认真考虑了一下。 当年他倒是没亲自去过仙界，众神创世时他在睡觉，等他醒来后，仙界已经开始诞生天生地养的「仙」了。 为了不让自己身上的神力干扰到这些仙灵的诞生，他就一直待在神界，想着等仙界稳定下来去看看。 这么一等，直接等过了头。 各界的时间流速不同，下界一年，上界八年，神界十六年。 等他想下仙界看的时候，仙界已经自成体系，里面的「仙」被天道划分为次代神的后备役。 此时，太古初神若是想要进入仙界，不能用本体进去，只能给自己捏个壳子，再将神魄分出去。 云舒玉懒得捏壳子，等了这么久早就失去了亲自瞧一瞧的欲望，找到游过仙界的秋神讨了份记忆，看了一遍就当自己见过了。 扒拉出记忆里仙界的样貌，他不确定道：「也就是神霄绛阙，云阶月地。举头可见云霞逐日，随处可见亭台楼阁仙雾缭绕，仙宫金殿耸立其间，飞叶落花皆可化为甘霖天降……」 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仙界有没有什么新变化。 心若眼睛越听越亮，最后一拍桌子道：「等你把我放出去，我也要到仙界看看！」 云舒玉失笑道：「好。」 心若的修为早就到了渡劫巅峰，一旦从阵眼中解脱，又有功德加身，很容易就能飞升上界。 坐了一会儿后，云舒玉给心若留下了几个纳戒的灵食，就和沈岚雪离开了。 走时看见明心趴在灵植园门口看来看去。 小和尚似乎是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去，最后垂着脑袋坐到门口开始打坐，位置和上一世明台坐着的地方一样。 他的对面，是依旧在打坐的不妄。 和风吹过，千叶菩提的树叶落在小和尚圆熘熘的脑袋上。 妖都，倚春街，红袖楼。 红衣女子歪在美人榻上，嘴里缓缓吐出一口雾气，斜了一眼地上抖得像鹌鹑一样的龟壳男人。 屋内东西很多，大多数都是些价值不菲的摆件，其他的则是许多亮晶晶的装饰，空气里还有浓烈却不呛鼻的香味儿。 「我说过什么？我红袖楼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秋晴水吐出个烟圈，「龟老五，你胆子很大啊。」 合体期的威压放出，元婴期的龟老五瘫软在地上恨不得缩进龟壳里。 想他不过是偷偷骗了个小丫头进来，怎么就能被楼主知道…… 秋晴水冷笑一声：「别想了，谅你那个芝麻大小的脑核也想不出来，蠢货一个。」 第331页 龟老五还没说什么，下一秒眼前一黑。 「晴水姐，怎么亲自动手杀了只老王八？」云舒玉特意没收敛气息，从窗而入。 剎那间接住秋晴水打过来的攻击，攻击一不小心就飞到了龟老五下三路上。 地上翻壳的龟老五在晕厥中抽搐一下。 秋晴水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拍拍手让门外的武奴进来把龟老五拖下去，笑骂道：「臭小子，也不知道从正路进来。」 然后对他身后的沈岚雪客气道：「见过仙尊。」 沈岚雪点点头。 云舒玉进来后揉揉鼻子：「怎么多年不见，你这儿的脂粉香越来越浓了。」 秋晴水坐直身子，唤来小童倒茶放点心请两人坐下：「没这东西……来楼里的客人上哪助兴？不过对大乘之上的修士无用罢了。」 「怎么我刚渡完劫，你就想起来来我这儿了？」 云舒玉认真道：「想你了。」 秋晴水娇笑道：「没白疼你，当年你托芍药给我的灵石，我还留着捨不得花呢。」 云舒玉：「我就是……」 他当年走之前，想了想还是把剩下灵石的一大半留给秋晴水了。 想着她收留他这么多年，就算他之前身上全部灵石头加起来，比不上秋晴水身家一星半点儿，还是留了灵石给她。 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呢？其实还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回到修真界继续修仙，再遇到些机缘，还了这份恩情的。 秋晴水属于是他爹和川月一起捡回去的狐狸崽，后来一直被华夭养在身边。 再后来等到他来到无名山时，秋晴水早出去歷练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自己还吐了她一身…… 秋晴水抖了抖菸灰：「知道你心善，别人对你好一点就想着回报，那时候你多穷啊……刚被骗来楼里的时候身上甚至没一块儿灵石。」 「要不是被骗来的是我这儿，山里那些个知道了不得把人来城都掀了。」 云舒玉被秋晴水的话吓了一跳，感受到身边人气息突然变了，对着沈岚雪解释道：「我刚被骗进去就被晴水姐看见了……哈哈哈，别激动。」 秋晴水知道自己话没说明白，沉默地把烟圈咽下去道：「是这样没错。本来楼里的规矩是必须自愿进来，没想到我一时疏忽离开几个月，倒是让他们为非作歹起来了。」 沈岚雪身上翻涌的气息平静下来，他没听云舒玉说过他被骗进花楼这种事，只知道他当初在妖界过得十分艰难。 云舒玉乖乖让人握着，又和秋晴水聊了半天，他现在才弄清楚秋晴水这些年到底在渡什么劫——心劫。 她心中的劫是关于花楼的。 当年她八岁，从花楼逃出来的时候，逃难路上和她一起的同伴因为不服从老鸨的话，被打得太严重，伤口感染死了。 她挥之不去的阴影就是花楼，所以心劫逼她必须在花楼度过心里这道坎，不然修为无法晋升。 所以，她从化神就开始在妖界开办自己的花楼。 在红袖楼里，所有在册的姑娘、小馆都是自愿加入的。 他们有的是靠这个修行、有的是想过来挣一笔快钱，而非被坑蒙拐骗逼进来的。 他们来去自如，红袖楼只是个为他们提供客源的场所。 秋晴水这么多年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姑娘，红袖楼也从人来城开到了妖都。 一日午后，她在藤椅上做了一个梦，梦见那年死去的同伴抱住她，对她说—— 「该放下了。」 雷劫过后，她已成合体真君。 体己话说完，云舒玉给秋晴水留了个纳戒，里面装了灵石和修炼资源，足够她修到大乘了，然后挥手拜别。 秋晴水站在红袖楼门口，也挥手道：「珍重，渡劫顺利。」 魔界，罹天宫。 阿古纳撸着怀里的毛团，十分痛苦地批阅三个月才呈上来一次的奏章，浑身气息凝练，修为已然处在大乘初期。 为什么底下那群大臣会有这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 到底有没有魔管管啊……魔主大人到底去哪了？ 他再这么当「摄政王」当下去，底下的人都要以为他篡位了…… 「这么努力啊？」 阿古纳眼前一亮，是魔主大人！ 第200章 升仙（六） 灰白的毛团在阿古纳手里动了动，然后重归死寂。 沐善只是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至于其他的……他困得要死，还是睡一会儿再说吧。 云舒玉及时控制住激动地要冲过来的阿古纳，咳了咳道：「本尊此番前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阿古纳：「魔主大人您说！」 云舒玉：「本尊要飞升了。」 阿古纳：「恭喜魔主大人……？」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阿古纳非得给他几个嘴巴，让他瞧瞧当着自己面吹牛皮的下场。 可这话是云舒玉本人亲自说的，阿古纳倒是没那么怀疑，但心里还是犯嘀咕。 云舒玉：「本尊是过来问问，你想不想当下一任魔尊？」 阿古纳沉默了。 云舒玉倒是不急，靠在沈岚雪肩上看了看灰白色的毛糰子，莫名想到了闻晏。 「玉儿，想不想二叔？」 一阵恶寒袭来，云舒玉有种被恶鬼缠上的错觉。 第332页 马上就要飞升了，他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待在仙界，上魔界什么的……算了还是不立g了。 感觉脑子里想一想都不太妙。 「回魔主，我想。」阿古纳紫色的眸子里满是坚定，还有几分疯狂。 没人能在尝过极致的权力后放得开手。 云舒玉早就料到了这点，伸出手放出两缕从本源之力。 黑色的小球飘到阿古纳面前：「收下吧，你只需要保证在位期间不会对修真界动手。」 「你先慢慢修炼着，我一会儿去敲打一下那些个城主还有左右护法，让他们短时间内不敢有异动。」 下界的魔修飞升本就困难，飞升到仙界还得过几遍洗灵池把魔气洗得淡一些，再关在一方天地修身养性几百年，确定不会在仙界为非作歹才能放出去。 如果有魔修受不了想放弃，仙界负责的人也能把他们丢到上魔界。 但下界魔修和上界魔相比，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上界魔还极度歧视下界的魔修，一般下界魔修去了，过不了几天就得死无全尸。 他保守估计阿古纳能当个几万年魔修。 就算是人修，修道几万年才能飞升的也是一抓一大把。 像他这种气运逆天，短短几百年就能飞升的才是例外。 阿古纳收下魔气道：「是，多谢魔主大人！」 「好好干。」 阿古纳收好魔气，再抬头面前空无一人。 搞了份地图，挨个收拾了那些城主后，云舒玉拉着沈岚雪神神秘秘道：「去个好地方。」 沈岚雪一时间没想到还要去哪，于是问：「去哪里？」 「青雾村。」 「我『第一次』见到你，『第一次』对你心动的地方。」 搭着散仙的顺风车，屏蔽了天道，两人不到半刻钟就到了青雾村的位置。 几百年过去，村子不但没有破败，反而发展成了小镇，就是看着有些冷清。 他们顺利到了当初的小院。 小院因为有结界存在，岁月没在它身上留下痕迹，院子里那棵黑松倒是早就遮天蔽日。 云舒玉拿出钥匙，回头看了沈岚雪一眼。 沈岚雪直接上前握住他的手，和他一起打开尘封已久的院落。 「吱嘎」一声过后，两人踏入小院。 云舒玉走近摸了摸黑松：「你当时最喜欢在这儿打坐了，也不知道当时灵力被天道封印，打坐能打出个什么。」 沈岚雪：「沉下心来别有一番感悟，起初还能安然打坐，后来……」 云舒玉：「后来呢？」 沈岚雪：「后来意识到对你的心意，我再打坐，总是能想起你的一颦一笑，心不静，自然入不得佳境。」 云舒玉只觉心又开始乱跳，鼻尖微酸，转身抱住沈岚雪嘆息道：「我那时还奇怪……为何会对个才相处这么短时间的人『情根深种』。」 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本以为的一见钟情，是两个人的久别重逢。 沈岚雪其实也是一见钟情，可他当时不知道心中的异样原来是「心动」的徵兆。 云舒玉顿了顿，有些羞赧道：「你知不知道我会在你打坐的时候偷偷看你？」 「我知道。」沈岚雪回抱住紧紧抱着自己的人，在他头顶轻轻落下一吻。 「我还知道你看着看着就会神游天外，连我睁开眼回看过去都不知道。」 那视线直白而热烈，似乎带着说不出的情愫。 最开始他不知道这视线里的含义。 直到意识到自己模煳朦胧的感情后，才意识到……那视线里的是倾慕。 之后阴差阳错有了肌肤之亲，他表露心迹却被拒绝，还困惑于阿玉为何不答应自己。 恢復记忆后，沈岚雪很容易就猜到当时云舒玉的想法，不过还好他的阿玉没有压抑自己的心意。 「你……我怎么不知道？」云舒玉这回真惊讶了，「你把这件事藏了这么久！」 沈岚雪亲了亲对面人的唇，笑道：「发呆的阿玉很可爱。」 故地重游总是会勾起不一样的回忆。 两人把不大的小院看了个遍，最后还把那棵黑松挖出来，打算移栽到九玄宗。 趁着夜色又回了九玄宗，找了块风水宝地把黑松栽进去。 云舒玉看向沈岚雪：「得把玄武安排个好去处。」 沈岚雪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又在翻帐本的灵瑾道君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但看起来是一个，云舒玉变成一团软弹的黑色雾气藏在沈岚雪脖颈处。 灵瑾道君抬起头：「师叔？」 沈岚雪把兽宠袋递过去，缓缓道：「我要飞升了。」 灵瑾道君熟练接过兽宠袋，看见里面张着嘴的玄武并不吃惊，暗嘆师叔终于捨得把玄武给他了。 他不用隔几天还得去离恨天餵它。 听见沈岚雪的话，他先是习惯地「好」了一声，然后发现这回的内容不太对，不是什么「好好照顾玄武」，而是—— 灵瑾道君：「什么？！师叔你要飞升了！」 沈岚雪：「不用这么大声，你没听错。」 灵瑾道君反应过来后，瞬间热泪盈眶。 他师叔肯定不会在这种能震动三界的大事上说假话。 而且他最近确实有感应，现在一见沈岚雪那种感觉又强烈许多，听完沈岚雪的话堪称醍醐灌顶。 第333页 所以……浮生大世界真的能飞升了！ 灵瑾道君顾不得沈岚雪还想嘱咐他什么，开始在纳戒里翻找着珍藏的贡品打算去拜一拜南星上仙。 这消息也太令人激动了！ 沈岚雪：「记得好好照顾玄武。拜託师侄了……有缘再会。」 灵瑾道君看着沈岚雪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 云舒玉从脖颈跳到头顶，嗅着髮丝上的梅香晕乎乎的，被风一吹才清醒点：「你给洛白髮传讯，让他带着清欢回无名山。」 沈岚雪：「好。」 与此同时，不知名风景优美的花海里，温香软玉在怀的洛白，于睡梦中打了个喷嚏。 云清欢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大晚上别发疯。」 洛白睁开眼：「……？」 他干什么了？ 第201章 升仙（七） 无名山，金龙殿。 众妖全都聚在一起，气氛有些沉静。 云舒玉坐在椅子上低头看地。 刚才倒是热闹，热闹到他们都要去炼狱讨个说法…… 不过在他解释杀自己的不是下界之人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仗着自己现在境界高，悄悄用神识扫过除了震鳞所有人的脸——震鳞和他都是渡劫巅峰，这个不行。 东君溪客都一脸严肃，海汐和华夭都眼眶微红，音九和元吉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升卿眯着眼睛，手指敲着木椅，川月的眼睛变得像万花筒一样。 震鳞察觉到并未收敛气息乱飞的神识，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嘆道：「小玉儿，你为何这般急着飞升？」 「就算你通过涅槃到了渡劫巅峰……你也该在下界好好沉淀一番，渡飞升劫不是儿戏。」 云舒玉这才抬起头，顿时九道视线全都看了过来，就连坐在他旁边的沈岚雪都被无辜波及。 沈岚雪：「……」 他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罢了，还是阿玉解释吧。 云舒玉咳了咳，琢磨着该说些什么，什么又是能说出来的：「飞升我有十成十把握……况且我不飞升，别人也飞升不了。」 天道在外面打了几个雷，颇有些威胁的意味。 云舒玉顿时把话改了改，道：「就这样……你们能懂吗？」 震鳞：「懂了。」 众人还有什么不懂的，刚才那雷就差噼在云舒玉脑袋上警告了。 这件事肯定和天道脱不了关系。 海汐眼眶还是红的，闻言问道：「为何偏偏是你？」 小玉儿才几百岁？ 他在他们眼里依旧是个孩子，可现在，这个孩子肩上好像多了许多他们不知道的重担。 天道到底让小玉儿做些什么？ 云舒玉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他想，也因为必须是他。 天道不知是何原因，造不出新神和神界，整个寰宇即将陷入穷途末路。 关键在于，祂造不出却需要个新神来打破现在的局面。 那些在神界消亡时流落到仙界的神，他们依旧是「旧神躯」，从未从神位上退下来过，是「旧神」。 而自己则不同，他真正意义上的「消亡过」，神力血肉躯体反哺天道，神格剥离神魄。 从神位退下成了「凡人」，和太古初神再无瓜葛。 未消散的神格本应等待着它下一个主人，但又因自己未完全消散，所以只要他想，必定能重登神位。 成为——「新神」。 虽然天道没说，但他知道这条路万分艰难。 面对其他长辈关心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勾起嘴角笑道：「因为……我要拯救世界啊。」 众妖：「？」 沈岚雪：「阿玉说的对。」 众妖：「……」 这真不是敷衍他们的藉口吗？ 看见云舒玉脸上露出像儿时一样古灵精怪的表情，元吉最先没绷住笑了出来。 他旁边的东君也没绷住，严肃的脸上炸出几根鸟羽，倒是为他那张脸平添了几分妖异。 云舒玉正色道：「我意已决。」 溪客嘆道：「你拯救世界可以，记得……保护好自己就行。」 升卿收起敲木头的手：「可惜我们帮不了你什么，不过若是等我们飞升，一定会成为你的助力。」 「升卿说的不错，小玉儿，想做就去大胆做吧。」音九面上绽开笑容，「我们会支持你的。」 华夭见云舒玉用发亮的黑眸盯着自己，最终败下阵来，道：「去吧……到了仙界见了阿爻，记得告诉他，我们都很好。」 就剩下一个川月了。 川月看看其他人又看看云舒玉，乱转的瞳色最终定格在本来的样貌：「你……罢了，我还能拦着你不成？打算什么时候渡劫？」 云舒玉：「等解决长安——」 「爹呜呜呜……」 还没等云舒玉说完，金龙殿门口就传来幼童呜咽的哭声。 只见金灿灿的幼崽被高大的男人抱在怀里，哭得惨兮兮地。 男人正是敖焰，他怀里抱着沈长安，身后跟着敖景。 敖焰整个人看着居然有些憔悴。 云舒玉连忙过去把幼崽抱到怀里，拍拍幼崽的后背：「怎么了长安？」 敖焰如释重负地站到华夭身后，敖景有样学样站在敖焰旁边。 第334页 沈长安还在呜呜哭着，搂着爹爹哭得更伤心了：「我、我梦见爹爹飞走了……不要我、我和父亲了呜呜呜……」 云舒玉哭笑不得，知道这孩子对自己快要飞升有感应，柔声哄道：「长安别怕，爹爹没有不要你和父亲，爹爹只是……」 等他飞升之后，沈岚雪肯定很快也要飞升，那沈长安呢？ 「那只是个梦，长安不要怕好不好？」 沈长安还是「啪嗒啪嗒」掉眼泪。 震鳞见沈长安哭得伤心，道：「都散了吧，小玉儿……提前祝你成功。」 众妖每人留下一句祝贺，最后散去。 没有太多离愁别绪，修仙本就是与天夺那一线生机。 他们相信云舒玉，也同样相信自己能够飞升。 两人抱着幼崽回了洞府。 过了半个多时辰，幼崽才停止抽噎，哭红了一张小脸，在云舒玉怀里沉沉睡去。 沈岚雪设下个隔音结界道：「清欢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爹、父亲！我们回来了！」清亮的声音响起，十分响应沈岚雪的话。 云清欢率先进了洞府，看见沈长安在睡觉之后放低了声音：「长安这是……哭了？」 洛白跟在他身后，对着二人点头示意，他依旧叫不出口那两个称唿，好在这两人也不在意这些。 云舒玉：「刚哭完，感受到我要飞升，以为我不要他了。」 说起这个，云清欢把云舒玉从上到下打量各遍，蹲在他身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爹你吓死我了，不是说进炼渊歷练吗？怎么都涅槃了……你以后不许这么冒险了！」 他和云舒玉之间有契约存在，感受到契约断开一瞬，他正巧在修炼，差点没走火入魔。 好在契约又续上了，他这才想起来他爹会涅槃。 云舒玉被训话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揉了揉自己儿子的脑袋：「我下次注意。」 云清欢：「爹……你还想有下次？」 云舒玉：「……」 不是很想有下次。 让他们两个找地方坐下，聊了聊他们这些年的境遇，又说了有关飞升的事。 洛白恍然大悟，他就说他怎么死活找不到回上界的方法，原来是有这么个限制。 云舒玉严肃道：「洛白，我飞升后，正常情况下你该如何回到仙界？」 洛白想了想，道：「我只要神格还在身体里，就可以在仙界和三千世界往返自如。」 这倒是和太古初神没区别，云舒玉看了眼沈长安，问道：「那长安这种情况呢？他也和你一样？」 洛白看向睡得七荤八素幼崽：「按理来说是这样的，但是他身体里多了你们两个的血……」 「我认为，他得等到你们两个都飞升才能回仙界。」 第202章 升仙（八） 洛白这话说得有道理。 沈岚雪：「若是长安回到仙界，仙界会如何安顿他？」 洛白：「我那个时候是把醒过来的神都安顿到蓬莱山，龙神应该也是这个待遇，不过仙界那群人……」 云舒玉知道洛白未尽之言的意思，若仙界都是些天生的仙灵也就罢了，那些仙灵大多数心思澄明，是真正不染纤尘的「仙」。 就算是有些性子顽劣，也不会达到「坏」的地步。 可当下界修士飞升后，他们身上长久下来养成的、无法被雷劫披散的「劣根」逐渐渗透整个仙界。 这些年月下来，仙界应该……早就不是那个纯粹的仙界了。 沈长安这副心智不全的样子回去，没准会被有心之人欺负，甚至是利用。 云舒玉和沈岚雪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见了一样的东西，于是对着洛白道：「我们飞升的话，在仙界实力低微，按照你那时候的情况，下界飞升的修士到了仙界会遭受排挤。」 洛白：「没错。」 云舒玉：「长安从下界回到仙界肯定要通过升仙台吧？」 洛白：「对，但是去到哪个升仙台没法保证，东南西北四个升仙台相隔甚远。」 云舒玉：「假设长安会在我们两个全部飞升之后才能回到仙界，我们不一定能及时找到他，他作为龙神，会被带到你说的那什么蓬莱。」 「期间万一有人发现他心智不全，会不会起了歹心？」 洛白思考一会儿，道：「有可能……他现在不会用自己身上的神力，很容易被人下黑手。」 虽然说被人下黑手，这小崽子身体会有一定防御机制，可真要是碰上仙君级别的人物动手就说不准了。 云舒玉：「就算没有人对长安动手，一旦他入了蓬莱，我们见到他的概率有多大？」 洛白：「蓬莱一般不接见外人，特别是……刚刚飞升的上仙。」 云舒玉继续道：「所以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了，仙界还有暗处的敌人，他还是先在下界和你还有清欢一起待着吧。」 洛白：「也好，到时候等清欢飞升我们再去寻你们。我也会照顾好无名山那些妖的。」 毕竟这小崽子也不是很讨厌，到时候直接把他丢去给那些妖带着就行，他就顺手也保护一下那些妖了。 洛白说完带着充满疑惑的眼神看向对面：「等等，你飞升之后也不算上仙啊？飞升之时肉身在雷劫之下重塑，到了仙界本源力量一显，你直接去找颜月，等你们两个都飞升之后，我再把沈长安送到颜月那儿。」 第335页 说完洛白自己就先否定了这个办法。 好像不行，对面这个是混血…… 本源力量一显现，肯定会被守在升仙台的金仙丢到上魔界。 仙界和上魔界大体上井水不犯河水。 上魔界虽然环境恶劣，但里面的资源比下魔界要丰富得多，能很好满足他们的破坏欲。 再加上天道对魔帝有限制，不许他带头发动仙魔大战，所以仙界和上魔界一直以来都是些小摩擦。 但这不妨碍仙界的仙讨厌魔界的魔。 更别提上魔界的魔本来是生不了孩子的，真要是被仙界的人看出来云舒玉是混血，他都怕云舒玉被人抓起来研究！ 云舒玉神情微妙，道：「所以我打算重新凝结一份本源力量出来，暂时可能找不了我爹……」 洛白奇怪道：「你们不是有款冬那傢伙的须弥吗？虽然你刚飞升，仙力肯定支撑不了你在仙界穿梭，但你拿里面的仙晶去传送阵不就好了？」 他记得里面有不少止杀仙帝给款冬的好东西，什么仙晶仙器的。 问得好，提起这个云舒玉表情更微妙了：「这须弥是一对儿，得两个主人处于同一界才能使用。而且上面大部分东西都有止杀仙帝刻下的禁咒，除了款冬玄仙本人之外谁也使用不了。」 他实在无力吐槽，本来想着飞升之前清算一下飞升之后能用的东西，结果往须弥那些球里仔细一看——连仙晶上面都有禁咒。 止杀仙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疯子啊……独占欲和控制欲强到这个份上。 洛白：「……知道了。」 云清欢：「啊？」 云舒玉牙疼道：「不让你送长安去我爹那儿还有一个原因，我总觉得我爹……可能不在青丘，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信我就对了。」 「如果顺利见到我爹，我会让他来下界接长安上去，到时候你在下界陪清欢就行了。」 洛白点头道：「好。」 沈岚雪看向坐在旁边吃点心的云清欢，道：「清欢，你飞升之前把身上关于我们的血脉气息彻底去掉，让洛白帮你。」 云清欢听话地点点头。 之前妖皇没能感受到云清欢身上和沈岚雪相关的血脉气息，是因为洛白的神力包裹着他，妖皇看不透。 飞升之后就不一定了，所以在云清欢飞升之前要把身上的血脉清除。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 云舒玉把身上大部分家当都留给了云清欢，只剩下渡劫时要用的法宝和灵石，把白蛋和黑蛋也一併交给他，道：「留给你的家底，大概很长时间都不能再见了。」 沈岚雪在一旁也递了个芥子过去。 云清欢接过芥子十分感慨，这才几年，他爹居然都要飞升了，还怪捨不得的，认真道：「爹你放心，我一定尽快去仙界找你！」 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两人离开了。 云舒玉和沈岚雪身边又围了一圈剑，破晓、重峦、飞花、多情、桐君。 破晓和重峦都很沉稳地浮在半空，飞花和桐君也只是微微颤动，只有多情剑来回乱飞。 云舒玉捉住多情剑：「抱歉，我和阿雪飞升只能带着自己的本命剑上去。明天会把你们送回九玄宗，之后你们是想重新择主，还是等我们回来带你们走？」 多情剑拼命往云舒玉和沈岚雪的方向蹭，破晓剑里的剑灵甚至凝出一横字—— 「等，无论几年。」 云舒玉侧头和沈岚雪天青色的眸子对视，笑道：「好……你们记得在九玄宗多和人互动，教教那些弟子也是好的，可别把剑灵折腾没了。」 破晓剑：「好。」 第二日，沈岚雪去送了剑。 云舒玉坐在床边等沈长安醒过来。 幼崽睡到中午就醒了，揉揉眼睛，甜甜地喊了一声「爹爹」。 云舒玉摸摸幼崽的头，道：「长安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你会看不见爹爹和父亲，乖乖和哥哥还有姑奶他们待在无名山好不好？」 沈长安这回没有哭，而是问道：「爹爹你们要去哪儿？」 云舒玉：「爹爹和父亲有很重要的事干，不去做的话大家都会死掉。」 沈长安：「(=Д=)。」 幼崽虽然心智幼稚，但是已经模煳知道死亡的概念，于是问道：「不去做的话，爹爹和父亲，还有长安，还有哥哥他们……都会死吗？」 云舒玉揉了揉幼崽的脑袋：「是啊，所以爹爹和父亲要去拯救世界，长安听话好不好？」 沈长安乖乖点头，握起小拳头：「我会听话的！」 沈岚雪进来时恰好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他也揉了揉沈长安的头，最后两人一起把他交给了云清欢和洛白。 分别一次就够了，他们决定不要让幼崽感受两次分离。 云舒玉深深看了一眼沈岚雪，走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然后迅速分开，轻声道：「我在仙界等你。」 说完没再等对面人的回应，拂袖离去。 沈岚雪摸了摸唇，眸色晦暗。 云天之上，黑云压顶，雷霆阵阵。 这一刻，整个浮生大世界的人都有了感应。 几万年了，终于—— 有人要飞升了！ 第203章 飞升（一） 劫云声势浩大，跟着云舒玉从无名山到了外面，最后停在无妄海上的一片死地。 第336页 死地广阔，劫云范围下只有黑蓝色的海水，寻常物体站在上面如履平地，只能用特殊的法子才能进入海水内部。 这死海之下还有灵脉，非常适合拿来渡劫。 云舒玉轻轻立在海面，放出身上所有灵石，从丹田内抽出松柏剑：「准备好了吗？」 松柏剑身嗡鸣几下，难得显现出了几分激动。 于是青年剑指苍穹，墨色长髮随风肆意飞舞，黑亮的眸子神采飞扬，向着漆黑的劫云漫不经心道：「来——」 第一道天雷应声而下。 他在渡飞升劫之前还得渡一下大乘、渡劫的雷劫。 不过这些雷劫对已经是渡劫巅峰修士的他不算什么，还能藉此淬鍊一遍肉身，好能扛过飞升劫的前六道雷劫。 飞升劫只有九道，前三道问心，中三道问道，后三道塑身。 能挺过去，便能脱去凡躯、塑成仙身、飞升上界。 但凡有一道挺不过去，等待他的只有三种结局，要么身死道消，要么转修散仙，要么转世重修。 不过后两个结局极为艰难，大多数修士都死在雷劫之下。 浮生大世界是在有一天突然无法飞升的，那些渡劫巅峰的修士都有感应。 后来有人尝试着去渡劫，无一例外全都死了，连转世重修或是转修散仙都没能成功。 当初沈岚雪成功转修散仙，倒是让浮生大世界的修士大为惊讶，分明他们没感受到限制解除，这人怎么能转修散仙？ 按理来说是该身死道消的，奈何沈岚雪身上有救世功德，天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去了。 而今，在第一道天雷噼下剎那，许多道强大气息都向着无妄海赶去，生怕晚了一步错过什么。 无名山的人也都到了无妄海。 无妄海上的雷足足噼了两天两夜，明眼人都看出，这并非飞升劫，重头戏还在后头。 海面之上，云舒玉皮肤上包裹着的黑色焦壳开始剥落。 他重新换了一套玄色法衣，轻松的神色终于带上几分凝重。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足能罩住整个人的紫黑天雷直直冲向青年。 恍惚间，似乎能听见雷霆在嘶吼。 这飞升的天雷无法打散，只能削弱。 云舒玉没有拿出松柏，而是体内疯狂运转《拈花明镜心法》吸收灵气，用日月星辰之力凝出一掌朝着天雷打去！ 紫黑的天雷被这一掌削弱几分。 见状他立马连着打出好几掌，直到将天雷打成正常的紫色。 雷霆入体，眼前炸开白光，一道震耳欲聋的质问在耳边响起—— 「第一问，为何修道？」 恍神一瞬，忍住身体上彻骨的疼痛，回道：「我当初修道，是为了超脱轮迴之外，随心所欲，不受万事万物侵扰。」 紧随其后，第二道颜色更深的天雷落了下来。 未等雷劫落下，第二问却提前到来—— 「第二问，为何成仙？」 这问落下，脑中嗡鸣不断，一瞬间万物失色，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或者说，只有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眼看着雷霆又要再度落下，云舒玉瞳孔微缩，抬手布下数道混杂着日月星辰之力的屏障。 在最后一道屏障碎裂前，他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因为……我本来就该成仙啊。」 眼底流露出一丝疯狂，张开双臂坦然拥抱第二道天雷。 雷霆吞没了他整个身体。 「咳咳……」 云舒玉咳出点血沫，胸腔之内闷疼。 雷霆之力在身体内乱窜，于是飞速将雷霆暴虐的灵力吸收融合，又吞下几瓶无暇丹修復体内损伤。 还没等丹药全部咽下去，第三道天雷和第三问一併落下—— 「第三问，为何成神？」 没有一丝犹豫，云舒玉双眸发亮，唤出松柏调动灵力，斩出一招寻龙问日。 金龙怒吼着沖向天雷，缠绕之上，开始消磨上面的能量。 天雷的下落速度有减缓之势。 金龙被天雷的能量撑爆的瞬间，他的回答也传达到苍穹之上—— 「没有为何……」 「我本就是神！」 话音刚落，又一条金龙斩出，可天雷近在咫尺，金龙也只是拦住一瞬。 刚才匆忙套在身上的法宝屏障也逐一开裂。 云舒玉生生受住了第三道天雷，只觉得浑身上下就连经脉里都充斥着雷霆之力，疼得神情恍惚。 身上也看不见一块儿完好的皮肉，血从爆开的血管里流出。 没时间去思考太多，他再度服下丹药开始疗伤、恢復灵力，好在每三道雷劫之间还会给修士半个时辰的喘息时间。 无妄海边。 众修士在三道雷劫后全都屏气凝神，见空中劫云未散松了口气，静静等待第四道天雷落下。 本来还有人想用神识探查一下这渡劫的是何人，结果神识根本探不过去。 沈岚雪站在人群中，抬眼盯着远处的小黑点，眸光幽深，手指轻轻拂过梅花玉簪。 半个时辰后，第四道天雷落下—— 「第四问，何为道？」 「大道无形，生而自存者为道。」 巨响过后，第五道天雷如期而至—— 第337页 「第五问，汝之道何为？」 「成神之道。」 第六道天雷，也是飞升劫里最重要的一道，威力最强，速度最快，决定着修士飞升的成败。 许多渡劫的修士正是死在第六道天雷之下。 第六问先于天雷落下—— 「第六问，汝可证道否？」 「自然。」 云舒玉似乎听见了天道的嘆息，然后还有一声微不可察的「去」。 紧接着，第六道天雷带着势不可挡的攻势，迅速击破天幕上所有屏障。 目之所及，就连无妄海的海面都是紫色雷电。 精神高度紧绷下，他居然生出一种……自己会死在这道天雷之下的错觉。 随即，云舒玉意识到这不过是天道的一点小考验，咽下喉间腥甜，手持松柏剑一跃而起，主动朝着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天雷冲去！ 「他疯了吧！怎么敢主动去迎天雷？不是应该想尽办法削弱这雷劫的实力吗？」 「在下也不知。」 沈岚雪握着梅花玉簪的手一紧，神情严肃。 阿玉究竟在干什么？ 云舒玉倒不是疯了，而是接收到天道的提醒打算去一探究竟。 天道让他「去」，是去天雷里吗？ 他觉得是。 这道天雷给他的感觉……很奇妙。 第204章 飞升（二） 云舒玉心思一转，直接把松柏收回丹田，整个人冲进天雷之中。 「你看，我就说他疯了吧！」 「这……我本以为这回能有人飞升，没想到……」 「劫云还未散去，诸位稍安勿躁。」 极致的疼痛传来，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天雷撕裂。 他眼睁睁看着一枚散发着柔和气息的金色光点飞到他眉心处，「咻」得一下钻进去。 一息之间就融进他的嵴骨。 云舒玉：「……？」 不是，天道给了他什么东西？ 金色光点入体剎那，环绕四周的紫色天雷开始疯狂钻入身体。 这下皮肉经脉倒是不疼了，他现在骨头疼。 那些雷电入体后，全都奔着他身上的骨头去了。 身体内的骨骼好似成了什么需要千锤百鍊的法宝，被雷霆之力无情地淬鍊着。 云舒玉疼到想骂天道，可惜张嘴也发不出声音，身体僵直动弹不得。 他知道天道给他送的什么了——「灵级仙骨大礼包」。 仙界之人没有灵根、元婴，用的也不是灵力。 他们有的是仙骨、仙核以及本源之力。 仙骨等同于灵根，是仙全身骨骼的统称，决定着仙的资质和修炼速度。 不同于灵根，它被挖下来无法为他人所用，除非身死，不然无法被他人探查。 一共分为灵、天、地、玄、黄五个品阶。 天生地养的仙诞生后虽修为、资质不定，但仙骨的品阶绝不会低于地阶。 从下界飞升的修士，仙骨的品阶看的是在塑身雷劫里，能让自身骨骼吸收淬鍊多少天雷之力。 这三道塑身雷劫，第一道为「灭身而留魂、骨」，第二道「构仙躯」，最后一道「点灵升仙」。 下界修士虽然不会提前知晓吸收天雷之力到底有何作用，但在渡劫过程中，会跟随玄妙的指引，选择用天雷尽可能淬鍊自己的骨骼。 灵级仙骨是最少见的，往往还需要天道的一些「偏爱」。 云舒玉表情扭曲，这偏爱也太偏爱了……第六道就开始淬骨。 好不容易熬到第六道天雷被吸收殆尽，几乎没给他喘息时间，第七道天雷就落了下来。 这回他没有任何动作，表情僵硬地站在半空，任凭雷劫笼罩住自己。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血肉在雷霆里一点点融化。 这种感觉很玄妙，不是很疼……也可能是刚才疼麻木了。 于是一边吸收着天雷之力淬鍊骨骼，一边觉得自己像个人形雪糕。 确实如此，从外界看来，原本还能有个人形的青年在几个唿吸间，就变成了一具淡金色的骷髅。 丹田处还漂浮着一柄微缩的剑，剑身熠熠生辉，不似凡品。 剑后还有一团黑白平分的雾气。 云·骷髅·舒玉低头看了看——哦，他的本源之力。 一会儿「点灵」的时候，他得再凝结一个出来。 第七道天雷过后，淡金色骷髅身上的金色加深了些。 第八道天雷无缝衔接，颜色却从紫黑变成了纯白。 云·骷髅·舒玉依旧努力吸收着里面的天雷之力，不过这道天雷里更多的是仙界的仙气，这些仙气都是「构仙躯」的重要原料。 构造出的「仙躯」和在下界的血脉相同，只是构成的物质改变。 就比如他在下界是九尾狐，构仙躯后依旧是九尾狐，身上父母的血脉气息也不会消失。 不过是浑身上下的血肉变成了仙气构成的血肉，不再是下界充满瑕疵的躯体。 混血飞升，「构仙躯」时还能剔除掉自己不需要的血脉。 淡金骷髅身上的金色越来越深，最后变成了金骷髅。 干瘪的身躯逐渐被纯白的仙气填充出新血肉，勾勒出漂亮的线条。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刻钟。 纯白天雷消散后，金骷髅变成了唇红齿白的漂亮青年，星眸黑亮，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袍，墨发半扎在脑后。 第338页 青年精緻的脸上倏地多出一抹笑意，抬头看向空中朝自己飞来的、乳白色的天雷。 最后一道天雷只有手腕粗细，落下时率先分出一道速度更快的雷，朝着青年丹田冲来！ 原本的天雷细了一些，速度也变得缓慢。 这道速度更快的天雷就是「点灵」，慢地那道雷是「升仙」。 「点灵」率先进入丹田之后，会在里面形成仙核和本源之力的雏形，等到飞升仙界后充分吸收仙气就能凝实。 没有任何阻拦，「点灵」成功入体一分为二。 其中一半儿先是形成仙核的雏形，等另一半儿要形成本源之力时，却发现丹田内已经有了。 一眨眼的功夫又发现那本源之力「不见了」，剩下的「点灵」只好任劳任怨地继续形成本源之力的雏形。 云舒玉一心二用，一边吸收着第九道天雷继续淬鍊骨骼，一边隐藏起自己的本源之力。 他的骨头已经和金子一个颜色了。 好在这天雷没什么脑子，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在「升仙」落下前，云舒玉朝着沈岚雪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咔嚓」一声惊雷炸响，半空人影消失。 遮天蔽日的劫云开始消散，又散发出七彩霞光。 「终于——能飞升了！老夫没白等这么多年！」 不知是谁先喊出来的，所有围观修士都喜极而泣。 沈岚雪在梅花玉簪上轻轻落下一吻，天青色的眸子里满是温柔，又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偏执，喃喃道：「阿玉……等我。」 —— 仙界，北升仙台。 升仙台是个四四方方的白玉石台，四角立着盘龙柱，坐落在一片云雾间。 凌波金仙趴在升仙台旁边的桌子上昏昏欲睡，见盘龙柱上的龙眼睛发亮，从须弥里掏出个玉简。 四条龙的嘴里喷出白色浓雾，浓雾散去，露出里面长身玉立的青年。 凌波金仙杵着玉简，不太耐烦地等着这新飞升的上仙吸收仙气，好凝实仙核和本源之力。 一刻钟之后，青年动了，开始四处打量，最后和自己对视。 凌波金仙：「新来的，这本仙界註解回去自己看。你这样的小仙……正好长陌仙君缺仙看孩子，你就和那边那个新来的一起去吧。」 云舒玉：「……？」 看孩子？仙界还有孩子要看？ 他接过旁边男仙扔来的玉简，一脸懵地回了句「好」。 之后看向旁边和自己穿着差不多，蹲在地上满脸痛苦，似乎刚刚挨过揍的少年。 所以……他一飞升就要去当保姆？ 这是什么开局啊！ 第205章 圣灵境（一） 正巧到了散值的时间，凌波金仙就想着把这两个新来的小仙直接送到长陌仙君的万花宫。 于是他站起身挥挥衣袖，道：「我刚好有空，就带你们去圣灵境找长陌仙君吧。」 说完站在云雾中等待两人过来。 圣灵境？ 云舒玉听见这陌生的地名，就知道仙界现在怕是大变模样。 不过他暂时没管男仙的话，而是对少年伸出手道：「你没事吧？」 少年龇牙咧嘴的，忽略那只手自己挣扎着站起：「没事。」 云舒玉干脆地收回手。 凌波金仙见状嗤笑道：「死不了，我根本没下重手。小子，你今天好在遇到的是我，我也是下界飞升上来的修士，还没那么——自视甚高。」 「你若是碰见旁人，还敢质问为何飞升了也要去伺候人……仙界死个刚飞升的小仙不算什么。」 云舒玉：「……」 下界飞升的上仙在仙界地位这么低么？ 眼前这个男仙的修为在金仙一转。 从上仙、真仙、金仙、玄仙到仙君，每个大境界内的小境界被分为三转，再加上一个圆满。 比起在下界，只要比自己修为高就看不出准确的修为。 在仙界，只要不刻意隐瞒，都能一眼分辨出其他人的修为。 想起自己身上的灵级仙骨，云舒玉有些唏嘘。 这东西虽然能让修炼速度加快，实力能高出同境界的仙修，可架不住突破大境界的时候会困难加倍。 不仅体现在雷劫噼得狠，数量还多。 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吧，谁知道暗处的敌人到底是什么境界的。 凌波金仙：「别愣着，快过来。万花宫可是个好差事，你们真要是留在那儿，一个月能得五块儿极品仙晶。」 说完自言自语道：「我当初被分配的地方一个月才一百下品仙晶……」 没等云舒玉和少年动作，凌波金仙直接用袖里干坤把两人装进袖子，对着过来当值的金仙问了声好，接着离开北升仙台。 升仙台在云雾里安静等待下一个飞升的修士。 云舒玉连反应的功夫都没有，只觉得眼前一黑，还没唿吸几下就天光大亮。 他站在孤峰之上，空间在此处发生了扭曲。 明明应该是不大的地方，面前却立着一座美轮美奂的仙宫。 抬头悬日高照，晴空如碧，低头遍地瑶草琪花。 那些花草化成的、巴掌大的小人在其中肆意追逐玩闹。 环顾四周，云海翻涌，肉眼可见云海之上的无数山峰，上面隐约矗立着同样巍峨高耸的仙宫。 第339页 空中划过数道迅疾流光，是仙修在用仙法赶路。 仙气浓郁到他不用自主吸收，就会自动钻入体内，甚至现出乳白色的实体，低低萦绕在膝盖之下，随着风来回流动，与外面的云海一般无二。 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宛若太虚一梦。 云舒玉在心里感慨着圣灵境也太美了，哪个人才把它造出来的。 想起手里还拿着的什么「仙界註解」，于是把升级为灵识的「神识」探进去仓促扫了一遍，对现在的仙界有了大致概念。 整个仙界一共分为六大仙境、五大洞天、三大神山。 六大仙境分别是圣灵境、帝正境、清霄境、水泽境、寒渊境、荣春境。 五大洞天则是不老天、极乐天、无念天、永昼天、永夜天。 三大神山为蓬莱山、崑崙山和青丘山。 六大仙境以赤华仙帝所在的帝正境为中心，其余仙境散落在仙界各处。 他现在所处的圣灵境，是离北升仙台最近的一处仙境。 而他爹所在的青丘山位于圣灵境西南部，想去的话，只能自己用本源之力御风赶路，或是坐传送法阵。 他现在一穷二白，修为还低，既赶不动路也坐不起法阵，短时间根本无法去青丘找他爹。 收起复杂心思，云舒玉将目光移到自己面前的仙宫上。 大门上的匾额金灿灿的，书着几个凌厉大字——万花宫。 宫如其名，繁花为门。 不过他能看出来，这些或是张扬热烈、或是安静淡雅的花朵是依附在下面的白玉生长出来的。 仙宫门口站着两个身穿白金铠甲的守卫，修为都在真仙。 凌波金仙拿出在升仙台任职的腰牌，递给守卫确认，而后道：「这两个是新飞升的上仙，带来给少君过目。」 其中一个守卫接过腰牌辨别真假，确认是真的后，对凌波金仙颔首道：「有劳金仙，我去通报一声。」 云舒玉站在凌波金仙身后开始神游天外。 他怎么就到这儿来了？ 哦，被人袖里干坤「拐」来的……过来应聘一个看孩子的工作。 一个仙君怎么会平白无故缺少「看孩子」的人？ 所以……这孩子很可能是那种被惯坏了的小霸王。 想起自己家两个又乖又听话的幼崽，云舒玉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搞定这种。 他还是提前和五块儿极品仙晶说再见吧。 很快守卫就从万花宫内走出。 守卫：「请诸位随我来。」 凌波金仙用眼神示意后面的人跟在自己身后。 云舒玉面无表情的跟了上去，回头看了看少年，果然见他依然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还是太年轻……接受不了来仙界还得重新奋斗从仙仆开始，还要受人歧视。 可这就是事实——一个用了很长时间逐步演化出来的事实。 如果他没记错，仙界确实有过一段时间「平等」，后来那些下界修士飞升，有的心术不正之人开始哄骗那些天生地养的仙灵。 甚至发生了上仙剔掉仙君的仙骨给自己用的荒谬事情。 因为仙骨没法给别人用，最后那上仙也死了。 这事还是神界最爱出去玩的风神和他讲的。 后来似乎是又发生了很多事，仙界那些天生地养的仙灵才逐渐开始歧视下界飞升的修士。 有的下界飞升的修士，修为高深之后也会歧视下界飞升的修士。 不过等修为上去了，这种情况会好很多，起码不用当仙仆。 就算是有异议，也只会在背后悄悄议论。 等他修为高了，就能进仙界的秘境摘些天材地宝供自己修炼，或是贩卖出去换成仙晶。 进了万花宫大门，仿佛进了个大型花园，随处可见开得正好的奇花。 来往的仙仆都是些花草成精的上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云舒玉心想着工作环境还不错，起码同事还能笑出来。 紧跟在凌波金仙身后，三两步就到了一座繁花环绕的宫殿，上面写着「万花殿」。 守卫这回没进去，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入大殿内，只见玉阶之上的宝座坐着一身着粉裙、明艷如花的女子。 她的怀里还抱着个看着有四五岁、肉嘟嘟的小孩儿。 幼崽背对着他们，看不清容貌。 第206章 圣灵境（二） 凌波金仙拱手道：「仙君，这是在下为您找来照看少君的人，都是刚刚飞升的。」 长陌仙君笑道：「麻烦金仙了，二位如何称唿？」 云舒玉见少年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于是率先开口道：「回仙君的话，小仙名为宁霜。」 仙界用道号互相称唿，并且上仙的自称在比自己修为高的人仅限于「小仙」。 其他修为的仙怎么自称倒是没人管。 让人两眼一黑的程度…… 这还是在仙界註解上明明白白写着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仙帝定下的规则。 少年紧跟着回道：「禀仙君……小仙名为中云。」 长陌仙君点点头，然后伸出右手，上面浮现出两朵半透明的花：「麻烦二位用手触摸花蕊。」 那两朵花直接飞到了云舒玉和中云面前。 「你们想留在这儿吗？」 云舒玉碰了碰，花朵没有变化。 第340页 中云碰完花蕊，那半透明的花开始缓缓变黑，最终黑了一半儿。 「这……我……」中云见花变黑有些无措，看向玉阶上的长陌仙君。 长陌仙君秀眉微蹙，随即笑道：「看来你不适合照顾留儿。这样，我让你去秋和宫做个洒扫的小仙可好？」 中云无法拒绝，也没权力拒绝。 他确实不愿意看孩子，相比之下去洒扫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于是跟着管事离开大殿。 长陌仙君捏了捏怀里幼崽的脸，柔声道：「留儿乖，快看看喜不喜欢这个……哥哥？」 幼崽依旧背对着玉阶下的两人，连个声音都没发出。 气氛有些尴尬。 「留儿？」 长陌仙君又喊了一声，身上戴着一堆仙宝，看着和圣诞树一样的幼崽才不情不愿地扭头向后看了一眼。 这么一看，脸蛋格外圆润的幼崽直接从长陌仙君怀里跳了下来。 粉红色头髮扎起的小啾啾，随着幼崽的跑动晃来晃去，一双桃红的眼里带着肉眼可见的喜悦。 云舒玉看了看，没看出幼崽的性别。 长陌仙君坐在宝座上没动，等着自家幼崽的下一步动作。 幼崽跑到云舒玉面前，开始围着他转圈，眼睛也在来回打量，甚至鼻子也跟着耸动。 云舒玉：「……？」 这孩子在干什么？不过看起来好像没那么不好相处，挺可爱的。 「你真的是香的……一点都不臭。」 云舒玉更不理解了，不过他倒是从这句话里分辨出，面前这个幼崽是男孩子。 幼崽直接扯着他的袖子，对着长陌仙君兴奋道：「母亲，他是香的，我要他陪我玩！」 长陌仙君没立即回答，示意身边在一直默不作声的冷面女仙把幼崽带出去。 女仙一身戎装，修为在玄仙三转。 只见她蹲在幼崽面前，扯出一个看着有些诡异的微笑，道：「留儿乖，和青姨回去休息好吗？」 幼崽歪了歪脑袋，看看被自己扯住的青年，又看了看面前的女人，最终放开被拽得皱巴巴的袖子：「好……留儿要先回去睡午觉。」 「母亲，我醒了要这个哥哥陪我玩儿！」 女仙起身重新板起一张脸，抱着幼崽离开大殿。 长陌仙君见幼崽离开，原本挂着笑意的脸瞬间冰冷，同样桃红的眼睛里带着探究，上位者的气息尽显。 此刻的她是在以「仙君」的身份考察孩子的玩伴。 素手微抬，向空中打出一道法阵，道：「这是真言术，我需要问你一些问题，才能决定留不留你陪在留儿身边。」 云舒玉认得这个法阵，很人性化，如果中术之人不愿回答问题，可以不开口，但之后三天内无法说话。 于是抬手摸上半空的法阵。 长陌仙君：「你会照顾孩子吗？」 云舒玉：「会。」 他都照顾过两个了。 长陌仙君：「谁指使你来的？」 云舒玉：「没有人。」 这是……拷问现场？ 这一问下来，站在旁边的凌波金仙后背一凉，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无意中和宝座上的长陌仙君对视，那双桃红的眼里一片冰冷。 冷汗顺着额角滑了下来，他有种命悬一线的错觉。 不，他的命现在应该掌握在他旁边这小子手里。 长陌仙君：「有人说过你的魂魄很香吗？」 云舒玉：「……没有。」 这什么问题，刚才那幼崽说的「香」居然是魂魄很香？ 他不会掉进什么抽魂的贼窝了吧？ 可直觉没说这儿有危险啊…… 长陌仙君：「你会伤害留儿吗？」 云舒玉：「不会。」 他没事儿为什么要害小孩子？ 不过这些问题……倒是有些意思。 看来之前应该是有人借着照看幼崽的机会，对幼崽图谋不轨。 长陌仙君不再发问，看着半空中一点变化都没发生的法阵，垂下眸子。 这小仙说的居然都是真话，而且他身上的气息确实很「新」也很弱，不像是伪装过后的。 留儿对他又那么喜欢…… 不，准确来说，留儿从来没对除她之外的人表现过这么明显的喜欢，也没对别人说过「香」。 除了生他的母亲，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臭」的，只是臭味儿深浅不同罢了、 可见这名为「宁霜」的小仙，魂魄确实纯净无瑕，待在留儿身边照顾自己也能放心。 长陌仙君冷着的脸又缓缓挂起笑容，道：「你过一会儿去和庆河签订契约，之后就能去照顾留儿了。每个月会给你下发五十块儿极品仙晶，还有别的修炼物资。」 「和你一起照看留儿的还有琼珠，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她。」 云舒玉有些惊讶，居然还加工资，恭敬道：「小仙知道了。」 「那在下先行告退。」凌波金仙终于能动了，声线微哑。 长陌仙君：「金仙别急，本君还有些东西要问你。」 凌波金仙心里咯噔一下，他去北升仙台当值前闭关修炼来着，根本不知道万花宫之前发生了什么。 现在看来，之前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只是在当值时听好友提了一嘴，万花宫在招人照看少君，根本没人去。 第341页 凌波金仙知道万花宫的少君年岁不大。 长陌仙君平时忙于管理圣灵境内的花草，还要修炼，没时间亲自照看，时不时就要招一批新人进万花宫照看少君。 外界都在传言万花宫的少君极其顽劣不好相处，所以才换人换得这么勤。 他也就没去思考「没人去」更深层次的含义。 正巧他当值期间就飞升了这两个小仙，想着安排他们去别处，还不如去向来大方的万花宫。 事情要是真成了，自己没准还能捞到些好处。 没想到……好处还没到手，反倒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第207章 圣灵境（三） 云舒玉还想听听这长陌仙君要问什么，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金仙二转修为的女管事过来，让他跟着走。 于是他就不再好奇，跟着女管事离开大殿。 「你叫我庆河姑姑就好，先和我去签订契约。」女管事说话的速度不疾不徐，「你作为少君的贴身仙仆，以后就住在少君的绽春殿。」 「在万花宫，你这样的小仙有时候来不及用本源之力赶路，宫内有特殊的阵法，踩在阵眼上能加快行进速度。」 「宫主……仙君她最近都没空去见少君，你务必要安抚好少君的心情。」 云舒玉回道：「小仙知道了，多谢庆河姑姑提点。」 宫主吗？ 六大仙境内，每一境都有一个境主、两个副境主、还有十个宫主管理仙境。 五大洞天则是一个洞主、副洞主，以及十五宫主。 其中宫主的修为都在仙君，但不是固定的，每五十万年要换一批人任职。 三大神山每座山都有一个山神，里面住着的是那些神界流落到仙界的上神，还有一些年纪比较大的仙君，大多数都在百万岁以上。 上仙寿元十万，真仙二十万，金仙五十万，玄仙百万，等到了仙君，寿元无尽。 但仙君需要按时渡天劫，一般每百万年会渡一次天劫，渡不过去就只能死。 神界还在时，这些仙君还能盼着自己有一天能成为上神。 现在神界没了，大多数都开始沉眠，只有需要渡劫的时候才会出世。 庆河刚才将对长陌仙君的称唿喊成了「宫主」，后来又改成了仙君，说明长陌仙君之前当过宫主。 两人在宫道上一前一后，云舒玉紧盯着庆河脚下，见她踩在黑玉石板上几处白点处，就知是阵眼，自己也踩了上去。 踩了一路白点，仅过了几十秒，两人就到了绽春殿门口。 殿高三层，台基外种着两棵异常高大显眼的紫叶白桂，看着足有冲破云霄之势。 殿身为木质结构，瞧着倒是比外面那些宫殿普通了些。 不过云舒玉闻到了一股很清雅的香气，吸入之后顿感浑身轻松舒适，似乎是从殿身的木头上散发出来的。 庆河将他领到右侧偏殿的卧房，里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风格颇为华丽，装饰多颜色艷丽的奇花。 「你以后就住在此处，左侧偏殿住的是琼珠。少君平日住在三楼，二楼是他玩乐的地方，你们可以带他在二楼玩闹，也可以在万花宫内行动，但是决不能带着少君出万花宫。」 云舒玉：「小仙知道。」 庆河：「因为少君情况特殊，所以绽春殿只有你们两个服侍少君，我会不时过来检查。殿内外布置了清洁阵法，少君的吃食也会按时送过来，你们不用操心这些琐事。」 「你要记得，最主要的任务是陪少君玩耍，让他开心。」 庆河说完算了下时辰，扭头道：「少君快醒了，你先来签契约。」 然后从须弥里拿出一枚玉简，展开剎那，金色的文字飞出悬浮在半空。 云舒玉仔细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文字陷阱。 这只是个确保他伤害不了那个幼崽、并且无法向其他人透露幼崽情况的契约，其他的倒是没强调。 于是挤出一滴血，如同红玉一样的精血融入进金色字迹，契约已成。 庆河收起玉简，领着他上了三楼。 途中云舒玉看了眼二楼，对待长陌仙君宠孩子的程度产生了新的认知。 这二楼里堆砌着无数奇珍异宝和仙器法宝，看着刚被把玩过，全都随意丢在地面，就像是路边不值钱的野草。 不仅是这些，最重要的是，他看见了好几个浮在半空的拟化秘境，应该是长陌仙君的练手之作，也都成了幼崽的玩具。 拟化秘境是秘境的失败品，里面诞生不了高级生命，只能存在着开不了灵智的花草。 到了三楼，穿过正厅去到卧房外，正巧卧房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个气质柔和的少女。 少女身姿挺拔，步履轻快，面容精緻，表情也极其讨喜，见了庆河开口道：「庆河姑姑！少君要看看新来的哥哥到没……来了啊。」 庆河应了一声，道：「以后你们两个负责照顾少君，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琼珠，我先去忙了。」 琼珠：「庆河姑姑慢走！」 云舒玉：「庆河姑姑慢走。」 庆河走后，两人之间沉默一瞬。 琼珠：「我——」 云舒玉：「我——」 两人又默契闭嘴，云舒玉不禁失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琼珠半扎的头髮有两缕垂在两颊边，整个人看着有种圆润的光泽感，道：「叫我琼珠就好，道友如何称唿？少君一会儿要先在二楼玩一会儿，之后再去灵鱼池里餵鱼。」 第342页 「这个腰牌你先拿着，有了这个能自由出入万花宫，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便问我。」 云舒玉总觉得面前的少女原型是珍珠，收下琼珠递过来的腰牌，道：「多谢琼珠道友，我叫宁霜，刚刚飞升。」 琼珠：「我也刚飞升不久，也是一飞升就过来照顾少君，有……半个月了。」 「琼珠姐姐！」 卧房的门被推开了，露出一个粉粉的小脑袋。 幼崽身上又换了一套流光溢彩的法衣，脖子上、手上带着的仙器也换了个款式。 云舒玉看着怪想笑的，这么小的一个崽身上套了这么多仙器，像个人形铃铛，走到哪儿都会有产生仙器碰撞在一起的声响。 幼崽明显看见了自己，跑过来抓住自己的袖子，道：「哥哥，我叫熙留，你叫什么啊？」 云舒玉看着粉粉的幼崽，想起自家金灿灿的崽，可惜现在还不能把沈长安接上来，忍不住揉了把幼崽的脑袋，柔声道：「我叫宁霜。」 琼珠：「不要——？！」 为什么……他能不带结界揉少君的脑袋？ 少君不是不让外人近身吗？ 想她当初刚来，就算是身上附了结界，但因为少君不熟悉她，一不小心碰到少君的头髮丝后，马上就被他身上的仙器弹飞了。 可这宁霜……怎么揉了少君的脑袋还好好站在原地？ 幼崽被揉了脑袋，整个人都愣住了，瞪大桃红色的眼睛看着朝自己微笑的青年。 这是第一次没隔着结界，被除了母亲之外的人揉头……他还不会觉得噁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 「爹……」 云舒玉笑容一僵：「……？」 第208章 圣灵境（四） 「这就是有爹的感觉么呜呜呜……」 云舒玉抱着哭得惨兮兮的幼崽，轻拍着他的背，柔声着：「留儿乖，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幼崽不理他，继续呜咽着。 刚才那一声「爹」太过炸裂，惊得他直接大脑一片空白，不过长陌仙君确实没提过熙留他爹是谁。 好在幼崽只是从他这儿感受到了「爹」的感觉，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本打算之后问一问琼珠关于熙留他爹的事，没想到居然—— 「宁霜道友，我是琼珠，这是我的天赋能力，不会被少君听见」 「你在心里回復我就行，我们大概可以这么沟通半刻钟。」 熙留修为在金仙一转，他们直接传音的话确实会被听见。 云舒玉拍孩子的动作一顿，从记忆里搜罗到个转移注意力的法术，用本源之力凝结出一只金蝶飞到幼崽面前：「我们一会儿出去抓蝴蝶好不好啊？」 幼崽被金蝶吸引住视线，开始趴在青年肩上用手抓蝴蝶，连哭都忘了。 那边琼珠的声音继续响起—— 「仙君的本体是九命还魂树，少君是仙君自体繁殖出来的，所以……天生没有父亲。」 「而且少君从出生起就患了一种怪病，能闻到其他人魂魄的味道，除了仙君在他面前是『香』的，其他人都是臭的。外人接触少君时要在身上套上一层结界隔绝自己的气息。」 「刚才少君回来午睡时，和我说他今天遇到了和仙君一样『香』的人。」 「你大概是除了仙君，第一个能离开结界接触少君的，少君年纪又小，从未见过父亲，所以才会……」 云舒玉在心里回道：「我懂了。不过这魂魄的味道，你可知少君是按照什么来区分的？」 琼珠：「庆河姑姑说是功德，我飞升前救过出身的小世界，身上还有不少功德。」 云舒玉：「多谢琼珠道友，我知道了。」 他身上自飞升之后又多出了许多功德，直接达到「功德圆满」的程度，他能感受到这是之前压制在他体内的「救世」功德。 但数不清究竟有多少——功德圆满之后不会再显示功德的数量，但功德仍然能继续叠加。 这数量也在他意料之内，毕竟没有比救了整个三千世界外加神、魔、仙、冥四界，功德更多的事了。 世上之人按照功德划分，一共分为三种，一种是没有功德、功德未满、功德圆满。 功德难得，所以世上多的是没有功德的人，功德圆满之人更是寥寥无几。 云舒玉侧头见金蝶被幼崽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心里五味杂陈…… 熙留这种情况，按照那个世界的说法，应该是一种自体繁殖的基因缺陷。 九命还魂树是仙界里都算稀少的天材地宝，天生功德圆满。 若是灵智未开，一生只能结下九枚果子，每一枚果子都能救活死去不超过一刻钟的任何人。 但前提是那人并未魂飞魄散。 若是已开灵智，那九命还魂树结出的最后一枚果子便是自己的孩子。 他能知道这树还是因为雪神。 雪神在下界封印记忆入世，下界的爱人与他人斗法身死，差一点就要魂飞魄散。 于是他强行恢復记忆和神力，带着爱人的尸体还有残存的一点魂魄，找到当时仙界唯一棵九命还魂树，希望能给他一枚九命还魂果。 为此他愿意付出自己一半儿的神力做报酬。 可惜那九命还魂树的前八枚果子都被人求走了，自己又早就修得人形，只剩下第九枚还未成熟的——一个没有救人能力的孩子。 第343页 而那点残存的魂魄十分突兀地消散在雪神手里。 后来雪神回到神界消沉许久，搞得夏神带头拉了几个神去雪神殿，看看他有没有做傻事，又顺便拉着雪神喝了几百年的酒。 云舒玉就是其中一个。 而沈岚雪不喜喝酒，也不想和那些神说话，干脆变成梅枝插在他脑袋上，一併跟着去了雪神殿。 雪神喝了酒话变得多起来，云舒玉也就知道了九命还魂树的事。 等到众神醒酒，就见许久不曾出现的水神站在雪神殿门口，而他对面站着的正是雪神。 雪神魂飞魄散的爱人，是去下界体验「十世死劫」的水神。 之后的事云舒玉没再过多关注，直到有一天收到了雪神殿同水神殿送来了喜帖。 正因为九命还魂树与魂魄、功德有关，所以怀着的幼崽产生异变，就能够闻到魂魄中功德的多少。 长陌仙君身为九命还魂树，自然功德圆满，所以是「香」的。 自己功德圆满也是「香」的。 而幼崽又因为天生功德圆满，就会更加排斥那些功德未满，或者毫无功德之人。 「想出去抓蝴蝶……」熙留喃喃道。 云舒玉将幼崽放到地上，温柔地为他擦去脸上的泪痕，然后和琼珠带着他出了绽春殿，去芳菲园抓了一下午蝴蝶。 幼崽晚上独自进食时，琼珠和云舒玉也得了灵食，在一旁的桌子上享用。 琼珠也不在意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嘴里叼着肥遗的腿，道：「少君睡觉的时候要人陪，半夜还容易惊醒。今天晚上我先陪在少君身边，你先下去修炼。」 「白天咱们两个得一起陪着少君，晚上的话每五天换一次，这样还能有时间专心修炼。」 云舒玉咽下饭菜点头道：「好。」 这饭菜里面的仙灵之气浓郁充沛，吃下去丹田里的仙核都热乎乎的。 那边熙留吃完药膳，拍了拍食盒上的传送阵，食盒直接回到了膳房。 琼珠见状也咽下最后一口饭。 粉粉的幼崽跳下椅子，过去拽了拽云舒玉的袖子，小声道：「宁霜哥哥我去睡觉了。」 然后眼睛亮亮地、充满期待地看着云舒玉。 云舒玉放下清茶，揉了揉幼崽柔顺的粉色脑袋：「去睡吧，留儿晚安。」 熙留：「晚安是去就寝的意思吗？」 云舒玉：「对，还有就是……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幼崽被琼珠抱着回了三楼卧房，云舒玉也回了自己偏殿的房间。 他坐在床边，轻轻嘆了口气。 终于到仙界了。 不过……开局似乎还不错，没有惨到露宿街头的地步。 当保姆要看的孩子也不是小霸王，是个乖乖的小可怜。 但他现在不敢动用那部分天生的本源之力，因为……那本源之力在他飞升之后又发生了新变化。 来自颜月和焚渊的本源之力融合了，整个本源之力成了一种混沌的灰色。 他敢肯定，自己要是敢把现在的本源之力转换成天生的，立马就有人冲进来高喊「仙界容不下魔物」把自己压到天牢里。 —— 上魔界，万魔宫，寝殿内。 赤裸着上半身的高大男人走过去，抽走正在翻看古籍的人手中的书，声线低沉：「该就寝了，阿爻。」 云梦爻头也不抬，又掏出一本古籍，手上缚神锁泛着银光，冷冷道：「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闻卿的黑眸里闪过红光，道：「再等等。」 等你能想起……我们之间的过往。 第209章 圣灵境（五） 「闻卿你……」云梦爻说了两个字就觉得没意思，于是放弃和面前这个脑子不正常的魔理论。 不，整个上魔界就没有脑子正常的魔。 特别是闻卿那个弟弟，隔三差五就要过来当「说客」，劝自己好好在上魔界当魔后。 劝了一半儿又开始举例闻卿的缺点，然后又开始说当魔后确实没有在仙界当上神自在。 闻卿见状，眉心的金色魔印闪了闪，强硬抱起坐在地上的人，道：「等你想起来，我就放你回去。」 云梦爻翻了个白眼：「我根本想不起来下界的事，这些年各种法子都试过了，你再拘我千年万年我也想不起来！」 闻卿：「但你的魂魄还记得我，你的身体也——」 「啪」一声之后，闻卿稳稳站在原地，但脸上落下个清晰的巴掌印。 云梦爻没收力，虽然他现在神力被封，肉身的强度还是在的，再加上闻卿撤去了护身魔气，所以巴掌印格外明显。 反正这傢伙皮糙肉厚的，再扇几下都没事儿。 闻卿见怀中人不再抬手，动作熟练的把人放在软床上，捧起刚才打自己的那只手，细细打量，道：「下次用我给你的魔器打，你现在神力被封，身体比不得刚来时。」 记得刚把云梦爻绑来那天，他封住了他的神力，本想着站着不动任他打骂的，就是没想到…… 他要是不还手，命根子都得被踢碎。 最后只好用魔气把人控制住，才避免被打得不能人道。 云梦爻烦得很，抽回手，直接一脚踹过去：「你不放我就别说这些废话……滚开！」 闻卿腿上受了这一脚，没什么感觉，反倒顺势给云梦爻脱了鞋袜和外衣。 第344页 他觉得阿爻生气的时候格外漂亮。 又挨了一巴掌，才成功把人抱进怀里，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该就寝了，明天再打。」 云梦爻瞪了闻卿一眼，翻个身背对着男人，才闭上眼睡觉。 就会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也不知道……玉儿什么时候才能飞升。 他在上魔界已经要待满一千年了，下界才过了一百多年。 玉儿应当不会这么快就飞升吧？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闪过下界那些记忆，还有无名山那几个早就长大的幼崽，云梦爻有些睡不着，重新睁开眼。 要不是天道不许渡劫之人短时间内再去往自己渡劫的小世界，他早就去浮生大世界看玉儿还有震鳞他们了。 按照正常情况，他得等浮生大世界没人再记得他「云梦爻」这个人才能去那儿。 转身打量几眼闻卿高挺的鼻樑，还有紧闭的双眼，云梦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自以为是的狗东西，又搞什么囚禁。 要不是他把自己绑回来，他没准都能找到瞒过天道去下界的法子了。 于是挣脱闻卿的怀抱，又在他身上踹了几脚，自己下去继续看书。 等着闻卿开窍简直比换个天道还难。 不过这狗东西一天不开窍，自己的记忆就一天不「恢復」。 —— 万花宫，绽春殿。 忙碌修炼一晚上的云师傅终于睁开了眼。 云舒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走眼了，是他没吸收完的仙气。 他现在整个人都是由仙气构成的，哪来的浊气？ 算了下时辰，刚八点。 楼上的幼崽每天九点准时起床，于是他决定去殿外的院子里转一转。 绽春殿旁边的紫叶白桂见他出来，居然抖了抖树身。 云舒玉可以确定，自己体内的神格依旧和死了一样，那这紫叶白桂见到自己抖什么抖？ 他走到树旁边，摸了摸树干。然后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掉下，抬起手一接，一只白胖的虫子出现在手里。 其实这虫子外表长的像是一块玉，摸着也像。 没有口器，没有花纹，也没有足，大概有半个手掌那么大。 要不是他能感受到其中的生命气息，这东西还会蠕动，还真认不出这是一种虫子。 云舒玉：「……？」 「你真好看，这是我的食物，分给你吃！」 幼童的声音从树上传出，是这紫叶白桂的树灵。 云舒玉：「谢谢，但是我不吃这个。」 说完把胖虫子放回紫叶白桂的枝干上，那白胖的一条立马没入树干。 「好吧。你看起来比上一个照顾少君的人好看多了，你叫什么名字？」 云舒玉：「我叫宁霜，你呢？」 「我叫紫霄。」 云舒玉：「你刚才说……上一个照顾昭君的人，他为什么不再照顾昭君了？」 「你和庆和姑姑签订了契约，我应该可以告诉你……」 云舒玉：「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上一个照顾少君的人，不对……是两个。但其中一个是大日宫派来的，他骗过了仙君，还想把少君绑走！」 「不过没成功，青墨将军及时赶到救下了少君。」 云舒玉：「大日宫？」 「是仙君的竞争对手——烈阳仙君的地盘，他还和长陌仙君有仇怨！」 「马上就要到圣灵境换宫主的日子了，烈阳那厮就是不想让我们仙君参加帝正大典！」 云舒玉：「帝正大典又是什么？」 「帝正大典是各个仙境、洞天重新选拔宫主的盛会，前去帝正境参加选拔的仙君，先要向境主、洞主报名，再通过仙帝设下的重重考验才能成为新宫主。」 「极乐天没人去……他们没洞主也没宫主。」 云舒玉：「那大日宫的仙君绑走少君……是为了让长陌仙君放弃报名？」 「没错，宫主之位不仅代表着权力和地位，还有倾斜的资源。」 「他们不敢杀少君，但是如果少君真的被他们抓住，没准会受伤！」 「再加上那人表面上和大日宫毫无关系，所以就算仙君知道这人定是大日宫派来的，上门讨要也不会有说法。」 「他们不会把少君放在大日宫的。」 云舒玉：「我知道了……那长陌仙君和烈——」 「宁霜哥哥！」 幼崽迈着小短腿跑出宫殿，朝着云舒玉跑过来，脸蛋跑得粉扑扑的：「我们快去钓鱼吧！昨天说好要教我钓鱼的！」 云舒玉接住幼崽，把他抱回到一楼的膳厅，放到饭桌前，道：「留儿先去吃早饭，吃完再带你去。」 熙留皱着眉头打开食盒，看了看云舒玉又看了看琼珠，小声道：「不想吃这个……」 琼珠：「不可以哦，今天的药膳对少君您的身体有益。」 这边云舒玉收到了琼珠的心音：「少君出生时出了些岔子，身体也比其他仙胎要弱，所以需要常年用药膳滋补。」 「这些药膳每七天一轮换，今天刚好是少君不爱吃的，咱们两个不许惯着他，必须盯着他吃完。」 云舒玉看向食盒内黑褐色、还有种奇怪味道的煳状药膳…… 也不怪孩子不爱吃。 第210章 圣灵境（六） 第345页 看孩子的生活每天都差不多，生活就像被按下了加速键。 一眨眼的功夫，一个月就过去了。 云舒玉白天和琼珠带着幼崽四处玩耍，晚上勤勤恳恳修炼，就算是陪在幼崽身边看护的时候也在修炼。 只不过不能全神贯注罢了。 「宁霜哥哥……你是在发呆吗？还是在想谁？」 幼崽把脑袋凑到左侧钓鱼的云舒玉身旁，看了看他的木桶，发现里面除了灵泉什么也没有，疑惑道：「哥哥，你的木桶里为什么没有鱼呀？」 云舒玉这才把视线转移到面前的鱼竿上，又看了看幼崽小桶里满满的灵鱼，道：「可能……它们觉得我的饵料不好吃。」 琼珠坐在幼崽右侧，低头瞧了瞧自己木桶里和幼崽差不多的鱼获，不假思索道：「可我们用的饵料是一样的啊。」 云舒玉：「……」 他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钓不到鱼。 这边这么想着，灵池里的一条红色的大鱼突然跳了出来，在半空中朝着他的方向用尾巴抽了一下水。 云舒玉抬手用法术挡住扑面而来的灵泉。 他承认，他居然在一条鱼脸上看见了愤怒还有鄙夷。 于是扭头对旁边的少女问道：「琼珠道友，这鱼是不是在骂我？」 琼珠身为借着太乙木精产生的珍珠，姑且算作是水族，于是听了听这灵池里水族的谈话。 「他们三个怎么又来了？这都钓了半个月的鱼了，要么钓下去，我都没吃的了！」 「还好他们不要开灵智的。」 「到底是谁让他们过来钓鱼的……明明少君从前只是来餵鱼！」 「我知道，就是那边坐着那小子，他撺掇少君来灵池钓鱼！可恨我刚才的水没有甩到他脸上。」 「我已经告诉那些傻鱼，不要去那小子那儿吃东西了。」 「你告诉有什么用，它们七秒就忘事，我直接用了个小法术时时刻刻提醒他们。」 「这些鱼饵搅和的我都不能好好修炼了！」 「我也没见过你修炼啊……」 琼珠忍不住放下鱼竿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你怎么知道他们在骂你？」 云舒玉干脆把鱼竿拿出来，把自己旁边剩下的饵料都扔进灵池。 反正这些灵鱼知道饱，撑不死。 幼崽见状又重新开口道：「宁霜哥哥，你还没回答我第一个问题。」 云舒玉揉了揉幼崽粉色的脑袋瓜，道：「我在想我的家人……你应该会很喜欢他们。」 沈岚雪也是有救世功德加身，飞升上来肯定功德圆满。 至于沈长安，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的缘故，这孩子一出生也功德圆满。 他刚才看着水面上的白雾，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自己在下界努力飞升的道侣。 他已经在万花宫工作了一个月，昨天庆和姑姑刚给他和琼珠发下了这个月的工资。 都是五十块儿极品灵晶，还有一些修炼用到的丹药，最让他惊喜的是，还给了储物用的小型须弥。 款冬的须弥属于那种最顶级的，庆河给他们的则是最低级。 不过就算是最低级的须弥，面积也有几千亩，不过那里面只有草地，其他的东西还需须弥主自己养护。 云舒玉摸了摸耳朵上，飞升后变成红痣的须弥，又看了眼手上戴着的素圈戒指。 自己在这圣灵境待了一个月，沈岚雪那儿就是八个月。 如果他飞升，自己和他之间又存在道侣契，一定能感觉到他在仙界。 可自己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按理来说，沈岚雪已经散仙九转，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飞升。 又是什么让他八个月都没有飞升？ 熙留听了之后好奇道：「他们也是香的吗？」 云舒玉：「对。」 —— 浮生大世界，灵南雪山。 一片万里无人之地，同样寸草不生，也没有妖兽灵兽。 一道雪色身影站在雪山之巅，狂风暴雪从他身边唿啸而过，却没打在他身上半分。 他整个人乍一看有种随时消散的感觉，可仔细一瞧，却能感受到衣袍下的汹涌的生机。 沈岚雪看了眼劫云密布的天空，唤出岁寒剑持在手中，飞身向空中飞去。 前三道问心劫很快就过去了，问道劫也同样。 到了塑身劫，未等天道将第七道雷劫噼下，气质清冷如高山积雪的男人开口道—— 「我想留下它。」 又三道雷劫后，雪色身影消失在山巅。 与此同时，仙界，南升仙台。 眉心印着金莲，面容俊美妖异的和尚坐在升仙台旁闭眼礼佛，手上的念珠转了一圈又一圈。 升仙台四角的龙头开始吐出白雾。 和尚睁开了一双金眸，里面似乎闪烁着焰火。 他从站起身，等待白雾散去。 雪衣白髮的男人从升仙台里走出，和尚看着面前的人，很是惊讶。 怎会有如此浓厚的功德金光？ 沈岚雪走出升仙台，一眼就看见一旁的和尚，愣了愣，不确定道：「不妄道友？」 和尚行了个合十礼，掏出玉简递了过去，道：「阿弥陀佛，请道友先看一遍这仙界註解。」 沈岚雪接过玉简用灵识扫了一遍，又把玉简还了回去。 第346页 和尚：「道友收下就好。」 沈岚雪谨慎地把玉简握在手里，抬手摸了摸脑后的玉簪。 和尚：「道友认得小僧？」 沈岚雪打量着面前和不妄一模一样的脸，他们两个甚至连眉尾的红痣都在一处，点头道：「下界见过，很像，也叫不妄。」 和尚闻言笑道：「看来我与道友很是有缘，那是我去下界渡劫的分身。」 沈岚雪刚看过仙界註解，知道面前的和尚修为在罗汉境。 分身渡劫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渡劫的次数就要多了。 可不是佛陀境才能用分身渡劫吗？ 佛修在仙界的境界划分为使者、尊者、金刚、罗汉、佛陀、真佛。 每一个境界都分成了三转。 所有佛修飞升后，都会去往五大洞天里的极乐天。 那一处，算是半个独立于赤华仙帝管辖下的地方。 不过因为佛修的特性，真佛与世无争，赤华仙帝也就没去特意接手极乐天，只是象徵性的派了两个仙君驻守其中。 许是沈岚雪眼中的疑惑太过明显，不妄又行了个合十礼，道：「阿弥陀佛，小僧修得乃是无量慈悲轮迴道。」 沈岚雪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不妄：「道友初到仙界，不如去极乐天待上一段时间？」 「我观道友功德无量，却不知如何收敛，在其他地方太过显眼，不如去极乐天先将功德收于体内。」 沈岚雪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救世功德冒出来了，瞬间将其收敛道：「不必，多谢罗汉，我要去找人。」 「哟，找谁啊？你别听这秃驴乱讲，那极乐天无趣得很，你这样的小仙……不如跟我回永夜天。」 第211章 重逢（一） 不妄听到这声音，表情不变，转身道：「血尘道友，还未到换值时间。」 被唤作血尘男人站在云雾之上，俊美邪肆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散发着似魔非仙的气息。 这便是魔修飞升到仙界的弊处。 因天道知晓下界魔修飞升到上魔界百不存一，故而让所有下界魔修飞升之后，都会去往仙界。 他们在飞升到仙界后，可以自行决定去留。 若是不想留在仙界进洗灵池，再于梵音天地听上几百年梵音，可以去往上魔界。 他们体内凝结的是魔核，就算身体为仙气构造而成，但身上魔气未尽，也可幻化成魔物原形。 那些吸收的仙气，也可以通过本源之力转化为魔气储存在魔修体内。 这样就算是去往上魔界，依旧能吸收上魔界中的魔气修炼。 但只要他们生活在仙界，就无法改造自己构成自己血肉的力量，身上就会散发出似魔非仙的气息。 不过实力并不会受到影响，最多心理和精神上受些磋磨罢了。 「不到换值时间，我就不能来了吗？难不成这升仙台是你极乐天开的？」血尘一身血色法衣，离得老远都能闻到血腥味儿。 沈岚雪皱了皱眉。 不妄：「阿弥陀佛，自然可以，不过，这位道友并不适合去你们永夜天。」 血尘：「我倒是觉得这位道友……十分合适。」 沈岚雪站在两人之间沉默不语，他在尝试用道侣契感应云舒玉的所在。 可能是因为两人的距离有些远，他只能感应到，他日思夜想的人在自己正北方。 他在南升仙台，正北方向一共有三个地方，分别是无念天、帝正境和圣灵境。 也不知道阿玉究竟在什么地方。 他现在刚飞升，仙界各个地方之间隔着虚无，凭上仙一转的修为根本无法赶路。 只能挑选一处想去的地方，再由接引人带着去到那儿。 一般情况下，接引人也会为刚飞升的上仙推荐一处能安身的场所。 「这位道友，我们两个争来争去，也争不出个结果。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想去哪儿？」血尘见沈岚雪不说话，于是把问题抛了过去。 他倒不是真想带这人去永夜天，他就是纯属看这秃驴不痛快，想找茬。 他从梵音天出来八万年了，还是改不掉一看见和尚就想打人的冲动。 本以为只要自己不去那什么极乐天，就看不见和尚。 不曾想，找了个升仙台接引新人的活计，每次当值都能看见个秃驴坐在那儿念经。 沈岚雪：「帝正境。」 血尘：「……」 不妄：「道友，帝正境现在怕是不可。帝正大典在即，早在两月前仙帝陛下就下令只出不进。」 两月前……阿玉是一月前飞升到仙界的，所以可以排除帝正境。 「无念天」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沈岚雪最后道：「圣灵境。」 血尘听罢没好气道：「既然这位道友想去圣灵境，秃驴你还不快送他去，省得在这儿碍我的眼。」 不妄：「血尘道友，还有一刻钟才散值。」 血尘：「……」 要不是这秃驴修为比自己高一转，他早就套麻袋揍他了。 又等了一刻钟，不妄才收起念珠，面带思索：「道友，小僧有一处适合你的去处。」 沈岚雪：「什么地方？」 不妄看了眼旁边的血尘，设下一道结界才继续道：「圣灵境的万花宫，其主长陌仙君在招人看顾少君。」 第347页 长陌仙君招人的事已经在仙界传遍了。 可因传出上一批看顾少君的小仙犯了错被仙君杀了，于是便没什么人去。 去了也没被留下来，于是也就没人再去。 不妄之前偶然从他师父那儿知道，万花宫少君的「病」是能闻到其他人身上功德的味道，功德圆满之人才不会散发恶臭。 所以这些年才不断换掉看顾之人，毕竟功德也是能够减少的。 不过面前的人身上功德无量，想来能留在万花宫。 沈岚雪：「也好，多谢道友。」 总归是去圣灵境，安身于何处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确认阿玉在不在里面。 —— 万花宫，芳菲园。 此时已是入夜，云舒玉坐在床上继续改进功法和心法。 到了仙界，之前那天级功法和心法便不管用了。 不过《拈花明镜心法》与《无上日月星辰诀》仍然具有发展性，他就开始尝试自己续写编纂。 编了差不多快一个月，还有一些细节处需要修缮。 等到全部完成，他每天晚上的修炼速度还能快上一些。 抬头透过窗口看了眼外面的满月，云舒玉放下手里的玉简，伸个懒腰，打算去外面唿吸一下新鲜空气。 脚刚踩到外面的台基，他就看见不远处粉粉的脑袋。 熙留？ 这孩子大半夜自己跑出来，琼珠呢？ 不对劲儿，这小崽子鬼鬼祟祟的是干什么？ 「留儿？你要出去吗？琼珠怎么没跟在你身边？」 熙留吓了一跳，手上拿着的玉盒「啪」得掉在地面。 「我、我睡不着，就出来看看月亮。」幼崽连忙蹲下开始捡地上散落的透明石头。 云舒玉也蹲下去开始帮幼崽捡石头，这些石头触手生温，就像是一颗颗小火球。 他把石头捡好放进玉盒，摸了摸幼崽的头，道：「留儿不许撒谎，你到底要出去干什么？」 幼崽憋红了脸，也没说出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云舒玉也不客气，直接把幼崽抱起来，顺道收了他的玉盒：「既然你不说，那就先回去睡觉吧，明天再出去。」 「别……我说！」 云舒玉松了一口气，捏在手里的地品仙器被收回了须弥。 仙器分为灵、天、地、玄、黄五个品阶，地品仙器能控制住金仙。 他手里这个还是那天庆和姑姑过来分给他和琼珠的，是罕见的、可以让上仙使用的地品仙器。 还好幼崽还不会运用自己金仙的本源之力，身上的仙器都是被动的，只要对幼崽没恶意，幼崽也不讨厌他们就不会触发。 要不然自己和琼珠都控制不住他。 庆河姑姑给仙器，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以备不时之需。 今天还真发生了意外。 虽说这绽春殿外也有仙兵把守，可今夜太奇怪了，幼崽居然躲过了琼珠自己跑出来。 云舒玉掐了掐幼崽的脸：「从实招来。你到底想去做什么？」 幼崽不好意思道：「我想去餵鱼……」 餵鱼？ 不知道为什么，云舒玉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 刻在识海里的道侣契颤了颤。 第212章 重逢（二） 是沈岚雪，他的小梅花飞升了。 于是他感应了一下，发现他在他正南方——那就是南升仙台。 可自己现在根本过不去。 他还是祈祷沈岚雪能够被接引人带到圣灵境吧。 于是把注意力转移到幼崽身上，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餵鱼？昨天不是刚去过餵过吗？」 熙留一脸认真：「灵池里的并蒂莲告诉我，那些鱼每天都要吃东西……我睡觉前才想起来今天还没餵鱼。」 云舒玉：「为什么不叫上琼珠？」 熙留：「琼珠姐姐睡着了，我觉得叫醒她不太好，就用仙器让她睡得更沉些。」 云舒玉：「……？」 琼珠睡哪门子觉？ 还有这幼崽也不会用本源之力啊…… 与此同时，变成拳头大小珍珠原形的琼珠在蒲团上滚了滚。 熙留绝不是出去餵个鱼那么简单。 于是云舒玉咳了咳，道：「今天太晚了，留儿还是先回去睡觉吧，哥哥明天带你去餵鱼好不好？」 熙留：「我就想今天去……」 这边说着，云舒玉又从须弥里拿出联繫庆河姑姑的玉符捏碎。 过了大概一分钟，没人来。 云舒玉抱着幼崽警惕地看向四周，灵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绽春殿外很安静，紫叶白桂的树灵也静悄悄的。 「小子，反应挺快啊。」 云舒玉：「谁，出来！」 一团黑雾突兀地出现在院门口。 浓郁的魔气——是上魔界的魔物。 黑雾阴笑几声，像是玻璃在互相摩擦：「这小崽子是好骗，要是你不出来，他早就被我拐跑了。」 「不过……为何你没被我的魔气影响？」 「别挣扎了，此处已被我布下了结界，没人能过来救你。」 黑雾一瞬间就来到了青年面前，只是上前看了一下，又迅速退回去。 他不敢贸然出手，面前的小仙有古怪。 怀中的幼崽开始拼命挣扎，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喊着——「并蒂莲」。 第348页 云舒玉抱紧幼崽抿了抿唇，怕是在昨天的灵池旁，熙留就中招了。 能够躲过长陌仙君的探查，安然无恙进来，说明黑雾也是魔君级别的魔物。 用地极仙器让怀中的幼崽安然睡去，云舒玉不敢托大，顾不得别人会不会发现自己体内和仙界其他魔修气息不一样。 他把自己使用的本源之力切换成那团灰黑色的物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使用出纯粹的魔气。 出乎意料的是，当他将本源之力切换后，那团灰黑色的物质又变做了半黑半白，像是从未融合过。 按理来说，上界之人结合生出的孩子，来自父母本源之力是会逐渐融合的，之后再化为新的本源之力。 但他的魂魄实际上是神魄，而他又没出生在上界，来自父母的本源之力没有条件转化，他的父亲又是本来无法产生后代的魔。 这情况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本源之力有什么异常不足为奇。 一息间切换成魔的状态，眉心多了枚金印，不过修为处于魔物里的最低层次……有些弱。 但他赌的不是修为，他赌的是上魔界魔物对魔帝「血脉」的无条件服从。 「你……陛下！不对……」 黑雾快疯了，面前这个小仙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魔？！ 变成魔并不是最令他震惊的，最震惊的是他身上居然有陛下的气息！ 上魔界所有魔物都不会认错魔帝本源之力的气息。 但他可以确定，面前这人绝不是陛下，这气息里还夹杂着一丝其他的东西。 可自己骨子里对「魔帝」的臣服，让他对面前的人也充满了臣服之意。 黑雾大脑飞速旋转，突然想起千年之前夜渊魔君突然出关，宣布在下界的任务失败。 还半开玩笑的说是因为——「哥哥的孩子把自己分魂里的力量吞噬了」。 当时这话是在一场酒宴上说的，他们都当夜渊魔君是在开玩笑，毕竟上魔界的魔怎么可能有后代？ 黑雾脑袋嗡得一声，夜渊魔君不是在开玩笑——陛下真的有后代！ 可陛下不是还在和魔后情深意笃吗？ 云舒玉一看黑雾不知所措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打算开口说明一下自己的身份，结果就见黑雾化成人形，「噗通」一声，结结实实跪在青玉而石板上磕了个响头。 「太子……太子殿下！」 云舒玉：「……」 他还一句话都没说……罢了，他爹是魔帝，叫他太子很合理。 他已经很久没动用过这本源之力，突然间一用倒是觉得心浮气躁，就连脾气也差了不少。 比如现在，他看着面前跪着的男人觉得很烦，蹙眉道：「站起来说话，你膝盖那处是没骨头吗？」 男人站起来露出个谄媚的笑，脸上多了几分狗腿。 云舒玉自打来到上界，就没见过丑的，可面前这人用一张好脸这副作态，让他觉得不舒服。 于是操控着魔气扇了几下男人的脸：「表情正常点，我看着反胃。」 「老实交待，你来这儿干什么？」 男人被扇了巴掌，脸上没留下半点印子，听见云舒玉质问的口气，反倒有些兴奋，不过表情倒是正常起来。 虽然不知太子殿下为何会在仙界，又不知为何陛下没有公布太子殿下的身份——这个可能是因为魔后。 面前的殿下看着年纪不大，他又没听过陛下和魔后种个孩子出来，难不成…… 这些事不是他这种魔需要担心的。 抛去自己脑中不切实际的「幻想」，男人恭敬道：「回殿下，是夜渊魔君让小魔过来抢一棵九命还魂树回去的。」 「但小魔在仙界潜伏了好几年，只发现圣灵境内才有九命还魂树，这大的九命还魂树已经有了孩子，结不出能救命的果子。」 「我就想着把小的抢回去养起来，肯定能养到成年。」 云舒玉抱着幼崽的手一顿，笑容危险：「大的抢不到，你就抢孩子？你今天抢到我头上——」 「就不要怪我。」 「现在，自废一半儿修为。」 高等魔物对低等魔物的绝对臣服之下，男人挣扎几下果真自废了一半儿修为。 收拾完面前的魔物，云舒玉问道：「夜渊魔君又是谁？」 男人表情痛苦地蹲在地面：「就……是您叔叔啊。」 云舒玉：「他为何要让你过来，抢这九命还魂树？」 男人支支吾吾道：「就是……就……」 云舒玉：「别废话。」 男人：「因为夜渊魔君怕陛下和魔后感情破裂、魔后自戕……这才命我提前过来抢九命还魂树！」 云舒玉：「魔后？什么魔后？是魔还是仙，又或者是……」 男人：「是陛下从青丘抢回来的上神。」 云舒玉：「……？」 第213章 重逢（三） 「青丘」、「抢」、「上神」、「自戕」这几个字眼连在一起，听得云舒玉血压飙升，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身上的魔气刚想躁动，他按下冲动，深吸几口气压了下去，不然魔气溢散会影响到怀里的幼崽。 他再次开口问道：「那上神是不是……叫颜月？」 男人：「殿下英明。」 云舒玉咬了咬牙，道：「你们魔后被抢回去，什么时候的事？」 第349页 男人：「差不多一千多年前。」 云舒玉算了算，从他在下界见到闻宴后，一直到他飞升，上界也才过去一千多年。 好，很好，非常好。 他本以为这素未谋面的「父亲」，在下界那般行事全然是因为既定命格的缘故。 可现在看来，多半还因为魔性难驯。 就算是在下界没了在当魔帝的记忆，但他魂魄里依旧残存着魔物与生俱来的劣性。 当初自己和沈岚雪通过星罗菩提到了魔界，再度和闻宴相遇，闻宴还同自己说父亲什么也没想起来。 那他又是如何想起下界发生的一切？ 这些现在都是未知的，关键是他那个二叔，为何要让手下来仙界抢什么九命还魂树？ 究竟是提前为兄长操心，还是他爹在上魔界遇到了什么事？ 关心则乱，当初在下界那个模煳的梦，是他第一次体会到那般温柔的气息。 血脉相连、不可分割。 当初他身为太古初神，天道勉强算得上是他的「父母」。 但天道终究是天道，不可能像真正的父母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 它创造过无数生命——太古初神的创世没有天道参与根本不会成功。 自己对于天道来说，只是芸芸众生的一个，最多只是特别了些，是它亲自监督下才诞生的「孩子」，和它联繫紧密了些。 可依旧不可能成为它眼中最特别的存在。 但自己对云梦爻来说，是最特别、最亲密的孩子。 他与云梦爻之间的亲情，自然会比天道这个表面上的「父母」要亲近。 有了真正父母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不过因为还没见过闻卿，也没和闻卿说过话，他对于父亲的孺慕根本比不上对他爹的。 云舒玉：「这一千年里，魔帝和魔后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为何闻宴会怕魔后自戕？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男人站在旁边也不敢问，为何殿下对陛下的态度如此生疏，老实答道：「说实话，小魔觉得现在陛下和魔后情深意笃。」 「起初，陛下将魔后抢到上魔界，两人当着七十二魔君的面打了一架。」 云舒玉：「……？」 不错，很有他爹的风范。 「怎么打的？」云舒玉换了个姿势抱孩子，好让幼崽睡得更舒服。 男人脸上浮现出几丝尴尬，小声道：「就是在朝会上，魔后突然冲出来对着陛下拳打脚踢。」 「本来陛下没打算还手，也没喝令让我们退下，不过魔后神力被封，可能是嫌打着不解气就……」 男人有些犹豫，这种事可以真的可以和殿下讲吗？ 有损陛下的高大形象。 云舒玉：「再不说实话我就——」 「魔后『不小心』踢到了陛下的子孙根！」 云舒玉：「……？」 这行为也很他爹。 不过父亲都魔帝了，『不小心』真断了也能接上。 男人没等云舒玉继续询问，接着道：「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便很少看见魔后出现在众人面前。但魔后爱热闹，过了一段日子，陛下倒是时不时会为魔后召开宴会。」 云舒玉：「什么宴会？」 男人的表情更精彩了，不好意思道：「就是让七十二魔君每个魔都准备宝物献给魔后……顺便让手下的魔錶演歌舞和杂技。」 云舒玉：「又不是你上去表演，你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儿？」 男人：「后来陛下觉得那些歌舞太过无趣……就让我们亲身上阵。」 云舒玉：「……」 七十二魔君表演歌舞杂技？ 父亲是上魔界版本的「烽火戏诸侯」吗？ 沉默一会儿，皱眉道：「接着说。」 男人：「我们就上去表演了一次，魔后大为震撼，中途离席，之后宴会就再没举办过。」 「但魔界众魔经常看见陛下和魔后游走在魔界各处，二人之间也不似那般水火不容。」 「我们一致认为，魔后已经被陛下的深情打动了。」 云舒玉：「……那按照你的说法，为何闻宴还说他们两个会感情破裂，要让你过来偷这九命还魂树？」 男人：「这……小魔也不知啊！小魔只是领了夜愿魔君的任务才过来偷树。」 「陛下最近几次在朝会上也没有异常啊！」 云舒玉：「你现在这副样子，还能回到上魔界吗？」 男人忙不迭点头道：「能，小魔有能赶回去的东西。」 云舒玉思考几秒钟，吩咐道：「这任务你不用做了。回去之后告诉闻……告诉我二叔，我在这儿等他。」 「滚吧。」 男人「好」了几声，重新化作黑雾消失在地面。 那种寂静得让人心燥的感觉消失了，他甚至听见了紫叶白桂树灵发出的唿噜声。 他望了一眼四周的结界，淡紫色的结界，大概还有半刻钟才会消失。 于是他把幼崽轻轻放回三楼的卧房，为他盖好被子，又把琼珠身上的魔气吸走。 这才回到偏殿的住处。 云舒玉坐到床边，也没了修炼的心思。 他承认，在他听见颜月被闻卿抢到上魔界的时候心中一紧。 他对魔太了解了，特别是上魔界的魔，他们完完全全是由「恶念」构成的。 第350页 这「恶念」包含广泛——嫉而生妒、怨而生恨、爱而生妄、欲而不满、怒而行戮…… 还有很多类似的行动或是念头，他们有的是行恶的前兆，有的就是恶。 而上魔界的魔，就是由这些东西构成的。 所以他们天生善妒、自私、视人命如草芥……同理心极差。 但他们不会认为自己做的有错，因为天性如此。 魔的诞生是为了平衡寰宇之中的「恶念」。 他亲手参与了上魔界的创造，体内也有着魔神的神格…… 也没什么资格去指责一个魔帝对待「爱人」的方式太过极端。 他敢肯定，要是自己体内没有妖神神格与魔神神格抗衡，说不定现在都在盘算怎么把天道掀翻，好自己取而代之。 沈岚雪就更别想出门见外人了，得找个地方关起来，只能看见自己。 窗外圆月高悬，云舒玉关上窗，扑倒在床上。 冷静下来一想，不管他爹有没有下界的记忆，也不管他爹的神力有没有被封。 以他爹的性子，要是真对父亲心存芥蒂，就算神力被封，绝不会乖乖呆在上魔界一千年。 这其中的猫腻，等他问过闻宴，没准就真相大白了。 第214章 重逢（四） 「你们来干什么？」 不妄停在万花宫门前，放出沈岚雪，将自己的腰牌递过去，道：「阿弥陀佛，二位道友，小僧是来送这位刚飞升的道友过来看顾少君的。」 看门的仙兵确认了一下腰牌真假，点头道：「二位稍等。」 说罢让另一人进了门，去禀告庆河姑姑。 庆河正在打坐，察觉到有人凑近，率先打开门：「何事？」 仙兵：「禀庆河姑姑，南升仙台的接引人带了个小仙过来，说是想让那小仙过来照看少君。」 「属下这才来请示。」 庆河没有立即回答，问道：「来的接引人是谁？」 仙兵：「不妄罗汉。」 四个升仙台每五万年换一批人轮值，庆河听过这不妄罗汉，是个很尽责的接引人。 他当初还陪他师父悟本佛陀来万花宫，为少君诊治过。 如今他带这小仙过来，难不成这刚飞升的小仙也是个有大功德之人？ 照看少君的人是少了些。 若不是少君即使隔着结界，也对他们身上功德的气息有感应，她早就把少君的绽春殿里里外外安排上仙仆了。 若这人真能留在少君身边，那再好不过。 不妄带来的人大概率没问题。 不过他们没有能看透人功德的能力，还需要明天让少君见一遍人，再让仙君过问，就能决定这小仙的去留了。 反正被打断了修炼，庆河干脆起身去了门口，打算亲自安排这两人在万花宫住上一晚。 沈岚雪站在万花宫外，识海中的道侣契不断颤动——是阿玉，他真的在圣灵境，就在这万花宫内！ 压下心中激动，虽然面上不显，还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脑后的玉簪。 难不成阿玉也在这万花宫内照看少君？ 来时的路上，不妄和他说了这万花宫的少君出生不过五百年。 因为种族的缘故，心智和身形维持在四岁幼童的样子，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沈岚雪想到了还在下界的沈长安。 要说他和云舒玉飞升，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沈长安。 不过好在幼崽现在不再需要他们的气息就能好好生活，洛白和清欢，还有无名山的大妖都能照顾好他。 「久等了，我是万花宫的管事庆河。如今仙君和少君都已歇下，还请二位先在万花宫内歇息一晚。」 不妄：「阿弥陀佛，麻烦庆河道友了。」 沈岚雪看了一眼面前面带微笑的女人，面无表情开口道：「见过金仙。」 庆河：「……」 这就是不妄带来的小仙？ 长的是不错……可这性子也太冷了。 往那一站，她还以为这人是冰块成精。 不过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草木气息，风中还带来一股梅花香味，估计原形是梅树。 草木成精在下界本就不易，身上能有功德，更是难得。 沈岚雪跟着庆河进了万花宫，还没走上几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 「庆河姑姑，你……」 云舒玉先是看见庆河，打了声招唿，紧接着瞥见那抹白色身影，欣喜道：「阿雪！」 还没等他跑过去，在场另一人格外圆润的头吸引住他的视线。 云舒玉：「……不妄道友？」 不对，不是不妄，面前这人明明是罗汉修为。 他们飞升时不妄才合体中期修为，怎么都不可能突然变成仙界的罗汉。 那……面前这个才是正主，下界的「不妄」是个分身？ 不妄对着云舒玉行礼笑道：「看来小僧与二位着实有缘。」 庆河倒是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能认识，有些惊讶，道：「你们两个是……」 云舒玉直接道：「这是我道侣璇幽，没想到他这么快也飞升了。」 庆河：「那你们两个也是有缘，能被接引人带到一处。」 「我先带他们去客房安置，你白天照看少君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云舒玉：「小仙告退。」 第351页 末了对沈岚雪挤了挤眼睛。 他能猜到庆河见他们两个认识，没准又要阴谋论，还是先让她查清楚，自己再见沈岚雪吧。 熙留那个小傢伙儿一定喜欢同样功德无量的沈岚雪。 沈岚雪面上神色柔和一瞬，点点头，等到青年转身后再度恢復冷漠。 庆河：「……」 她收回视线，腹诽道，这小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 第二日，万花殿。 长陌仙君饶有兴趣地坐在宝座上，看向大殿内站得笔直的男人。 庆河站在长陌仙君身边，垂了垂眸. 昨天发现这新来的、名为璇幽的小仙和宁霜有关系后，她连休息也顾不得，叫上青墨开始彻夜查探这两人的底细。 青墨分别去了北升仙台和南升仙台，拿着从好友那儿借来特殊的仙器，復现了这些天升仙台都飞升了哪些人。 这两人确实刚从下界飞升，来万花宫之前只接触过接引人。 宁霜的接引人凌波金仙已经被仙君问过话，没有问题，和大日宫的人从未有过接触。 而且还发下了天道誓言。 璇幽倒是见过两个接引人，青墨去问了正在当值的血尘，得知璇幽先自己选了要去的地方。 不过帝正境最近处于封锁状态，他没去成，最后才在不妄的建议下才来了万花宫。 于是庆河一大早又带着不妄去找了长陌仙君。 长陌仙君与悟本佛陀相识几万年，也见过不妄，知晓他的人品可信。 奈何此事涉及到自己的骨肉，不久之前发生的事让她现在草木皆兵。 于是先是询问不妄带这小仙来万花宫的原因，又说了前不久万花宫发生的岔子。 不妄十分理解长陌仙君的心情。 他在升仙台能看见璇幽道友身上溢散的功德，是因为他所习功法特殊。 又因功德无法被他人夺去，其他人知道璇幽道友功德无量，也只能是羡慕，所以就将沈岚雪功德无量的事告诉了长陌仙君。 说完之后，十分自觉地发下天道誓言。 长陌仙君这才放下心来，吩咐庆和拿了佛修能用上的天材地宝，道：「多谢不妄小友，本君正愁照看留儿的人太少，这些东西还望小友收下。」 不妄看见托盘上的无相火佛莲，眉心金莲闪过金光：「多谢仙君。」 不妄将佛莲收下，翩翩然离开万花宫。 「仙君，少君应当午睡醒来了。」 长陌仙君打量几眼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的沈岚雪，回道：「让琼珠和宁霜带留儿过来。」 方才这人被带进来，她还以为什么时候雪山也都成精飞升了。 只见这小仙说了句「见过仙君」，就站在那儿不再出声。 自己不说话也不见他慌乱，也没对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有什么反应。 就算她不断施加威压，这人还是没反应，她都快以为自己的本源之力失灵了。 可见站在自己旁边的庆河额头都开始发汗，于是若有所思的收回威压。 长陌仙君：「你没有感觉吗？」 沈岚雪：「……？」 他应该有什么感觉？ 这长陌仙君把他叫进来也不说话，他就开始想什么时候能见到阿玉，也没感觉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于是答道：「回仙君，小仙什么也没感觉到。」 「母亲！」 一身粉的幼崽让青年放下自己，格外开心地跑进大殿，结果跑到沈岚雪附近时「咦」了一声。 「哥哥……你怎么也是香的？你和宁霜哥哥……你们两个身上的味道一样诶！」 第215章 重逢（五） 云舒玉：「……？」 这孩子还能问出来功德的具体味道？ 幼崽连去找亲娘都暂时抛到脑后了，围在沈岚雪身边嗅来嗅去，不像棵树，倒像是只小狗。 确认完毕后，幼崽看向长陌仙君肯定道：「母亲，他们身上的香味儿真的是一样的！」 长陌仙君哭笑不得，用法术把满眼亮晶晶的幼崽抱到怀里，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你还能闻出来这个？」 熙留被母亲抱在怀里看着更开心了，听见问话摸摸脑袋：「留儿之前也不知道……」 「留儿刚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身上的香味会是一样的。」 长陌仙君笑而不语，轻轻拍着幼崽的后背，庆河告诉她，这二人为道侣，出自同一大世界。 所留儿口中所说的「香气一样」，是指他们两个身上的功德同根同源，所以显化在他这里，就成了一样的气息。 「那你喜不喜欢这个哥哥？喜欢的话。母亲让他留下来照顾你。」 熙留：「喜欢！」 「宁霜道友，怎么今天这么高兴？」琼珠用心音道。 她站在长陌仙君身边有些无聊，侧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搭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云舒玉一愣，随即用心音回道：「很明显么……琼珠道友，你这心音连仙君听不见？」 琼珠：「宁霜道友放心，仙君听不见。快说说，怎么这么开心？我记得……好像是看见下面那个男人，你才开始笑的。」 「不过你说这人一头白髮，表情还这么冷，不是修无情道的吧？」 云舒玉：「下面那个是我道侣，他不修无情道。」 第352页 琼珠：「啊？」 云舒玉：「……？」 琼珠：「哈哈哈宁霜道友我刚才乱说的，你们两个天作之合、佳偶天成、早生贵子——」 她在胡言乱语什么！ 说人家道侣修无情道就罢了，她刚才又说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云舒玉忍俊不禁，道：「多谢琼珠道友美言了。」 琼珠尬笑两声，然后切断心音。 正巧长陌仙君让他们把熙留带走，云舒玉上前抱起幼崽，两人离开了万花殿。 两人照常陪熙留在绽春殿二楼玩儿那些「玩具」。 这铺了整个二楼的仙器，还有各种各样的摆件是熙留的宝贝。 虽然他现在不会操控本源之力去使用那些东西，却依然玩得乐此不疲。 幼崽最宝贝的还是半空中那几个拟化秘境，因为它们不用本源之力就能被他所控。 他能够让这些拟化秘境中所有事物按照他的心意变换。 「有什么事可以问琼珠和宁霜，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慢走。」 沈岚雪见庆河离开，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然后手就被人拉住了。 云舒玉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和自己社交能量消耗殆尽的道侣十指相握。 不远处，背对他们的幼崽正在专心致志摆弄着拟化幻境。 琼珠站在幼崽身后脑袋一点一点的。 三人陪幼崽在二楼玩了一下午， 又监督熙留把今天的药膳吃下去。 入夜，到了幼崽就寝的时间。 琼珠对云舒玉和沈岚雪挤挤眼，哄着幼崽今天先由自己为他守夜，用心音道：「今晚就先由我守夜，二位道友想必有许多体己话要说。」 云舒玉：「多谢琼珠道友了。」 幼崽乖乖让琼珠领着上了三楼。 「阿雪，你住在哪？」云舒玉重新拉起沈岚雪的手。 沈岚雪：「和你住在一处。」 进了偏殿的卧房，云舒玉松开沈岚雪的手，两人站在床边四目相对。 一时谁也没开口，气氛有些微妙，还有些尴尬。 云舒玉看着那双天青色的眸子，情不自禁开口道—— 「阿雪……」 「阿玉——」 「哟，看来本君来得不是时候？」 一道玄色身影破窗而入，浑身自带张牙舞爪的黑气。 这下子什么旖旎的气氛都没了。 云舒玉立马把身上本源气之力切换，本能得把沈岚雪护在身后：「怎么会？夜渊魔君来的正是时候。」 沈岚雪看向坐在窗棂上的闻宴。 闻宴看起来和在下界时的模样差不多，五官立体精緻，不过少了几分病气，多了几分张扬。 半扎的黑髮上编了几个辫子，发梢处坠着红色晶体，黑色法衣上绣着金纹，看着格外华丽。 不过想起他在下界的一举一动，沈岚雪对他整个魔从心底生出一种厌烦。 闻宴从须弥里掏出两壶酒，扔了过去，道：「怎么这么客气？不过你小子不但废了我的下属，还截胡了我的树……倒是不怕我讹上你，还主动要求见我。」 「说说，找我干什么？」 云舒玉接住酒壶，打开木塞喝了一口。 烈得很，像是吞了一口刀进喉咙。 他放下酒壶，似笑非笑：「二叔这么聪明，应该猜到我找你是为了什么。」 「我爹现在怎么样？你为何要派下属来找九命还魂树？」 闻宴也抬头灌了一口酒，低头咳了咳，不紧不慢道：「颜月没什么事，前两天和兄长吵了一架，兄长被赶出寝宫，在我那儿待了一个月。」 云舒玉：「……」 闻宴抬起酒壶：「至于为什么找九命还魂树……我前些日子看了个仙界的话本，里面写了九命还魂树的功效，我派人打听后发现还真有这种树。」 「既然这种树的功效如此奇特，不如早早备好，万一颜月出现个三长两短还能救一救。」 云舒玉皮笑肉不笑：「那二叔真是思虑周详。」 「你当初不是说……父亲想不起来吗？」 闻宴：「我可没骗你，那时候兄长真没想起来。不曾想我回到上魔界后不久，他就全想起来了。」 云舒玉：「那我爹的记忆呢？据你那个下属说的，他可是被『抢』回去的。」 闻宴支在窗棂上的腿放了下去，看向自己站在旁边的侄子，语气玩味：「颜月刚被兄长带到上魔界时，确实处于失忆状态，不过……」 「兄长如今依旧坚持颜月失忆了。」 这个「依旧」加了重音，云舒玉黑眸闪了闪，似乎看见闻宴身上冒出什么东西。 于是问道：「你身上是什么？」 闻宴按了按额头的黑色经络，无所谓道：「不过是一点业障罢了，说来在下界见到你之前，我已经毁了不少小世界。」 云舒玉没吭声，这业障都是他们自己作的，好端端非得造什么神。 「造神」失败，身上自然会受到反噬。 这么一想，他那个父亲身上应当也背负了业障。 「没关系，小玉儿不必担心，二叔死不了。」闻宴喝完剩下的酒，把酒壶随意丢到地上，「二叔活着还得还债呢……兄长也一样。」 「瞧瞧你现在住的地方，又小又破，还干着魔奴该干的活计。」 第353页 「小玉儿，你要不要和二叔回上魔界？」 第216章 上魔界（一） 这个提议令人很是心动，但是他又不可避免的有些……近乡情怯。 他倒是不怕闻晏把他带进什么贼窝，上魔界的魔物生而分为三六九等。 每一个魔物在诞生之际就是成年体态，修为就代表着等级。 修为高的魔物对修为低的魔物有着天然的压制。 放眼整个上魔界，最特别的就是魔帝了。 魔帝对于其他魔物而言，是最至高无上的存在。 魔帝一声令下，他们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包括献出生命。 自己身上又有魔帝的本源之力，在上魔界根本没有魔会有伤害他的想法。 包括面前的闻宴。 在下界时，第一次见面，自己吸收了他分魂的力量。 第二次见面，他仍然笑语盈盈的和自己讲话，这并非是因为闻宴忘性大。 他虽然记得自己搞砸了他的计划，但却因为他体内的本源之力对他厌恶不起来。 如果说在上魔界闻卿是当之无愧的领袖，那他去了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正经「太子」。 闻卿不在的话，他能指使整个上魔界的魔为他所用。 「别怕。」沈岚雪猜到云舒玉在犹豫什么，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云舒玉微微簇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对着闻宴笑道：「那就请二叔明天过来接我们吧。」 「也好。」闻宴又扔给云舒玉一个手持的铃铛，「等你们两个解决好这里的事情，用本源之力催动它，我就会过来。」 闻宴来的毫无预兆，走的时候也没什么声响，当着两人的面，化作黑雾消散。 像是水滴融入大海，无声无息。 云舒玉随手把铃铛塞进须弥，整个人被浓郁的梅花香味包裹。 灼热的吻落了下来，梅花和谷物的香气揉杂在一起。 一刻钟后，云舒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沈岚雪怀里，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你怎么在下界待了八个月才飞升？」 沈岚雪揽着怀中人的腰，把下巴放在他颈上，道：「我一直找不到契机，所以就开始在浮生大世界里游歷。」 「后来，我行至灵南雪山，于山中得造化雪莲，服下后听了一遭道祖讲道，后有所感，才得以飞升。」 云舒玉：「原来是这样……阿雪，你是不是大道有缺却未曾察觉？」 沈岚雪点头道：「确实如此，我的万剑通天之道有缺。之前未曾察觉，但如果想要飞升，大道未满根本渡不了问道劫。」 「直到我在灵南雪山将其补全，天道才让我飞升。」 云舒玉脖颈处有些痒，推了推上面的脑袋，转身抱住自家道侣：「那我们明天就向长陌仙君辞行吧，不过……」 「留儿身上这怪病若是想要治癒……我这一个月都没想起来该怎么办，你有办法解决吗？」 当初他在神界并没有遇到过这种与生俱来怪病，故而现在找不到关于解决这病的方法。 沈岚雪：「什么怪病？」 云舒玉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和他说熙留身上怪病。 沈岚雪听完后，开始沉思，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他才道：「我在神界时，于《异闻录》中看过类似的病症。」 「那书中举例的，是一株开闢一方小世界的神树，这神树由青神的神力点化而成，能够分辨生灵身上做过多少恶事。」 「作恶越多，他们魂魄散发出的气息就越恶臭，神树能感知到的范围遍布整个小世界。」 「它不堪其扰，最后请求路过的青神把它身上的神力收回。」 「青神收回了他身上的神力，神树重新变回了榆树，自此之后，它便再也感受不到那些人身上的恶臭。」 说到这儿，沈岚雪顿了一下，道：「或许，可以尝试将熙留身上的功德转移。」 云舒玉倒是真的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既然熙留身上的怪病和功德有关，那将他的功德转移，是不是这病就能好不治而愈？ 真要说转移功德的法子，他脑子里还是有的。 到时候只需要长陌仙君参与其中，就能把熙留身上的功德转到她身上。 他们离开万花宫之后，大概率就不会再回来。 可能直接跟着颜月回青丘，再把沈长安接到上界来。 至于那暗处的敌人。现在没什么头绪。也不用过多关注。 虽然和这个幼崽才相处了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但他也有自己的孩子。 每次带着熙留出去，都要将经过的地方事先清场，这才能让他不会被「臭味」影响到。 幼崽来到这世上四百多年，接触的人也就是万花宫内这些人，就像一只因为易碎被关起来的瓷娃娃。 如果将这怪病治好，他也能出去接触更多的人，想必也比现在要快乐。 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事都抛去，云舒玉伴着梅香，在仙界第一次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恰好庆和姑姑带着医仙来为熙留定期检查身体。 云舒玉就向她提出自己和沈岚雪要离开，并且要去见长陌仙君一面。 庆河看了他们两眼，最终带着他们去见了长陌仙君。 长陌仙君此时正在寝殿内侍弄花草，那些花花草草全都精神抖擞地随着她的位置旋转。 第354页 「大清早的来我这儿要做什么？」长陌仙君剪掉一株灵花上多余的叶片。 云舒玉拱手道：「仙君，小仙是过来辞行的。」 沈岚雪点头道：「对。」 长陌仙君放下手里的银剪：「在我这儿干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走，是出了什么事吗？」 「本君见你挺喜欢留儿的，如今你这道侣也来了。难不成你们有什么地方比本君这儿更好？」 云舒玉：「不瞒仙君，确定有去处。」 长陌仙君做到寝殿的软榻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既然你们有去处，本君也不好拦着，就是恐怕留儿要伤心一段日子了。」 云舒玉倒是没想到长陌仙君居然这般好说话，道：「多谢仙君，少君年纪还小，用不上几天就不会记得我们了。」 「不过小仙有一法术，没准可以让少君变得像正常人一样。」 长陌仙君眯起眼，打量眼前两个小仙，沉声道：「什么法术？」 第217章 上魔界（二） 长陌仙君站在寝殿外，手上攥着刚才那小仙刻录下来的咒语和手诀。 两道白衣身影渐行渐远。 庆河慢腾腾上前，为长陌仙君递上刚刚沏好的花茶，问道：「仙君为何这般轻松就放他们走了？」 长陌仙君：「昨天那个叫璇幽的站在大殿，连你都在我的威压之下快要撑不住，凭什么他一点事都没有？」 庆河摇头道：「属下不知。」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事可不是我能插手的。」 两人走出万花宫，直接跳入云海中，身体接触云雾剎那，云舒玉摇动手中银铃。 似是呢喃细语的歌声响起在耳畔，歌声的内容听不太清，但却给人一种被恶鬼缠上的错觉。 眼前的云雾被黑雾代替，云舒玉转身抱住身边的沈岚雪。 「这么快？二叔还以为你得等几天才能来。」 扑面而来的浓郁魔气。让云舒玉以为自己掉进了什么诡异的地方。 体内切换的本源之力很兴奋，开始不断吸收魔气储存进去。 「阿玉？」沈岚雪扶住开始东倒西歪的云舒玉。 他们现在正处在一座黑金色的宫殿里，面前是坐于宝座的闻宴，两侧站着一堆魔物。 那些魔物身上的衣服倒是和下魔界的不一样，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全都恭顺地低着头，不敢四处乱看。 云舒玉这边好不容易吸收够魔气，终于能够睁开眼。 第一眼就看见闻宴正襟危坐在自己面前，少见的竖起发冠，就连表情也异常正经。 肯定有诈。 他和沈岚雪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出和自己一样的猜测。 可这「诈」又在哪？ 云舒玉似有所察，扶着旁边的沈岚雪回了头。 他看见了一黑一红、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上魔界此时正是黑夜，大殿内点着各种照明器具才亮如白昼。 柔和的光线洒在红衣男人身上，更是为他那张俊美明艷的脸增添几分逸彩。 而他旁边的黑衣男人神情冷漠，和他对视一眼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又将视线移回红衣男人身上。 「……玉儿？」 云梦爻的声线有些颤抖。 他身上的本源之力，自从看见面前的青年就在不住躁动，心间也泛起异样的情绪。 怔愣一瞬才反应过来，面前这青年就是自己的孩子！ 可明明下界才过去一百多年，怎么玉儿现在就飞升了？ 云梦爻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上前握住云舒玉的手腕，将神力探进去。 果然……菩提骨已经涅槃过了。 云梦爻松开青年的手腕，看着他的脸眼眶微红，哽咽道：「是谁伤的你？快告诉……告诉爹，爹去帮你杀他。」 云舒玉突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无措道：「爹……」 然后宕机几秒，脱口而出：「你不是神力被封了吗？」 云梦爻：「……」 忘提醒这小子别这茬了。 说完之后，云舒玉断片的大脑才回过神来，看清对面男人复杂的神色。 他好像……不小心坑到他爹了。 颜月一个上神，就算神界消亡上神的实力不如从前，那也比什么魔君仙君要强。 虽然受到限制只能和仙帝魔帝的修为持平，还不能主动对这两种人动手。 但使点手段，瞒过旁边默不作声的闻卿，表现自己神力依旧被「禁锢」是没问题的。 所以刚才的探查……除了自己，别人应该是不知道的。 大殿内一阵沉默，连唿吸声都听不见。 闻卿站在云梦爻身边默默打量面前的青年，这就是他和阿爻在下界孕育的孩子。 当时自己因为入魔神志不清，固执的认为他不是自己的孩子，还给他下了禁术。 现在想来……阿爻把他骨灰扬了也不为过。 可他依旧对这个孩子生不出什么特别的感觉。 当初在下界答应阿爻孕育一个孩子，只是因为阿爻想要。 对他来说最特别的就是阿爻，其他的都只是些不重要的东西。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闻宴，只听他毫不遮掩的嘲笑声从宝座上传来。 闻宴擦了擦溢出泪水的眼角，从雕刻着红眼兽首的宝座上站起：「兄长、嫂嫂……这个够惊喜了吧？」 第355页 云梦爻也不装了，抬手将手腕上的缚神锁震碎，握了握拳头，指骨发出脆响：「确实够惊喜……我一会儿送你个更惊喜的，也不知二弟喜不喜欢？」 他就说这鳖孙一大早让他们两个过来看什么惊喜。 原来是在这儿等自己主动露出马脚。 闻宴立马收起笑容，愁眉苦脸道：「嫂嫂，您这话就不对了，我好心叫你和兄长过来见见侄子……」 「可你现在这副表情，怎么好像马上就要将我痛打一顿？」 不行，他得找个藉口赶紧跑。 要是颜月真要打他，他可不确定兄长会不会拦着。 云梦爻：「你……」 旁边一直没开口的闻卿拦住要上前和闻宴出去武力交流的云梦爻，语气带着赞许：「办得不错，私库里的东西你随便挑。」 「给你钥匙。」 闻宴接住钥匙，顿时眉开眼笑：「多谢兄长，那我先去了。」 说完化作黑雾消失在大殿内。 云梦爻也没空去管闻宴究竟跑去哪，还是面前的青年更重要。 他抬起手，犹豫一瞬，最后还是揉了揉云舒玉的头：「玉儿，你……」 这是他的孩子…… 一千多年前，他于青丘打坐，本源之力突然产生异动，心浮气躁难以入定。 于是不再闭关，而是去找青丘内避世的卜星仙君下棋。 自他下界渡劫后，已有几百年不去拜访卜星仙君了。 卜星仙君见他来访，睁开眼看着他说——「颜月，你有一子流落在外啊。」 说罢卜指了指地。 卜星仙君可是活了五十万年的老牌仙君，占卜之道通天，能一眼看穿一个人的一生。 云梦爻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立马回去用秘术开始寻找自己流落在外的「子」，最终在浮生大世界找到了云舒玉。 但他不能亲身下去，只能用分魂託梦，并且如果想带回这个孩子，也只能带上去魂魄。 可以到了仙界之后，再用天材地宝为他重塑肉身。 可惜那个孩子拒绝了自己，他也不好强行带他走。 仙界一晃千年，下界百年。 他的孩子却在下界死了一次……早知就—— 「爹，我在下界过得很好。」 「这是沈岚雪，我的道侣。」 第218章 重返神位 大结局 云梦爻被那一「很好」激得落下几滴泪，听到后一句的「道侣」，才将视线转移到云舒玉身旁的男人身上。 他蹙了蹙眉。 沈岚雪站在云舒玉身侧，看见那双微蹙的眉头，暗道不好。 可他也猜不出……对面的人为何这副表情。 「爹？」云舒玉也感觉到他爹的表情不对劲儿。 云梦爻拉过自己一脸茫然的儿子，带着他直接出了大殿。 沈岚雪被迫和走过来一言不发的闻卿对视。 沈岚雪：「……」 他好像不会唿吸了。 闻卿：「你本名叫什么？」 沈岚雪：「沈岚雪。」 闻卿「嗯」了一声，开口道：「魔一。」 殿外顿时跑进来一个身形佝偻的男魔。 魔一：「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闻卿：「去备场家宴。」 「是。」魔一又佝偻着腰跑出殿外，边跑边嘀咕着要变天了。 夜渊殿外，云梦爻找了一处花草葱郁的亭子带着云舒玉坐下。 云舒玉有些侷促，更多的疑惑，于是抢先开口问道：「爹你带我出来干什么？」 云梦爻：「你……我当初算到，你此生并无姻缘。」 凉风吹过小亭，旁边的水池泛起一阵涟漪，长着四对翅膀的小虫落到花瓣上，下一瞬便被吞入腹中。 云舒玉不知道怎么和云梦爻解释，因为他原本真的没姻缘，多亏了天道把沈岚雪丢到下界。 还没等他开口，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他来到了一片漆黑虚无之地。 云舒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天道？」 「是吾。」 云舒玉：「您主动来找我做什么？」 「吾已经将宇宙意识吞併。」 云舒玉「啊」了一声：「所以，神界消亡和那个宇宙意识有关系？」 「没错，自太古初神献祭，它休养生息后又捲土重来。」 「神界被它吞噬大半儿，只有为数不多的神得以流落仙界。」 「吾拼劲全力将它击退，这些年一直在抵抗它的入侵，此寰宇生机渐散。」 「前不久，吾发现它深藏的宇宙之核，趁它不察将其毁去，又吞併掉它溢散的能量。」 「如今，这两处寰宇全都归于吾。」 云舒玉惊得瞪大双眼，他没听错吧？ 这么突然？ 不过新问题倒是来了，他抱臂而立，道：「那您过来找我是……」 「吾需要新神才能重建神界。」 云舒玉：「您都解决掉那宇宙意识了，怎么不能……」 「吾想重建最初的神界。」 最初吗？ 云舒玉心跳加速，那不就是那个都是太古初神的神界？ 「但吾体内能量太过充沛，需要沉睡一段时日，无法监督重建过程。」 「神界一日不成，寰宇间日渐兴盛，仙界承受不住越来越多的仙君，恐生祸端。」 第356页 「汝为太古初神，能够接受住吾的力量，是最佳人选。」 一片漆黑中，青年沉默良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您是……产生了『人』才会拥有的感情吗？」 「吾不知。」 「但吾早在当初，就留下了他们的神格和神魄。」 云舒玉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黑眸亮得惊人：「好，我能做些什么？」 「吾先助汝重登神位，之后……还要由汝照看那些太古初神。」 云舒玉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但是现实由不得他再问什么，迎面扑来一团金光没入他体内。 似乎无穷无尽的力量灌进身体，修为也在随之增加。 上仙、真仙、金仙……一直到仙君。 最后突破了「仙」的范围，仙核在霎时间化为虚无。 体内两团本源之力也开始融合，最后变为一团灰。 体内沉寂已久的神格受到感召，一双神格飞出体外而后钻进眉心识海。 云舒玉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花瓶被打碎，又像是铁链被斩断。 紧接着他听见了世间万物的悲鸣，有些像是烈火烧过荒原的唿啸，有些像是极度深寒下的风雪。 他睁开眼，看见面前的男人一副瞭然的神情。 「爹……」 云梦爻站起身给了他一个拥抱，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你。」 他倒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原来会是太古初神。 他只在典籍里看见过的人物。 我们？ 云舒玉转身，看见站在小亭之外的两道身影，闻卿的表情倒是一如既往冷漠，沈岚雪…… 很好，他没看错，修为在上神。 天道这是……还买一赠一？ 沈岚雪走过去牵起青年的手，道：「走吧，我陪你。」 「好。」 云舒玉握住那双炽热的手，转身对站在一起的云梦爻和闻卿道：「爹……父亲，等事了，我便回来寻你们。」 云梦爻牵起闻卿的手，点头道：「我和阿卿在仙界等你们回来。」 重建神界的事情刻不容缓。 两人携手向前走了几步，消失在魔界的晨雾中。 —— 「玉玉，春荣打我！」橙色头髮的幼崽怒气沖沖地跑过来告状。 云舒玉翻了一页书：「嗯，打得好。」 「凭什么她打我你说好！」坠炎气得头髮都燃起熊熊烈火，「哼」了一声离开白梅树下。 云舒玉躺在石头上，绝望地把书盖在脸上：「你不惹她，她都懒得搭理你。」 妖神殿里乱糟糟的，三四十个幼童在一起玩闹。 这还是第一批重新诞生的太古初神。 这边辛夫吐了吐舌头，变出一块儿巨大的灵石砸向月柯。 月柯气极，嫩白的脸上浮起红晕，正红色的头髮一甩化作红线，就要缠住辛夫的脖子。 云舒玉抬起手，下一秒灵石消失不见，红绳又变回红髮。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咳了咳吸引这些小崽子的注意力，道：「到午睡时间了，都去睡觉，下午去上沈先生的课。」 瞬间，原本叽叽喳喳的小崽子全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云舒玉直接拍拍手，把他们送回自己的宫殿，只留下一个沈长安在身边。 他捏了捏幼崽的鼻子，没等他开始撒娇卖乖也把他送去睡觉。 「阿玉……」沈岚雪突然出现，从后方抱住青年，「怎么这般苦恼？」 云舒玉感觉自己魂都要被这些幼崽吵出来了，生无可恋道：「阿雪……神界现在除了我们两个，就没人能镇住他们了吗？」 沈岚雪沉默一瞬，道：「没有。」 这些幼崽虽然身为太古初神，但是心智、身体和记忆都在缓慢恢復中。 把他们放在自己的宫殿，每天都在搞破坏，破坏完之后还不会修復。 所以在云舒玉的动作下，把妖神殿变成幼儿园，自己和他当老师，开始教这些幼崽使用神力和一些常识。 现在云舒玉处于力量最强盛的阶段，自己和他双修身上也沾染了气息，所以这群幼崽才会怕他。 云舒玉头都大了，挣脱沈岚雪的怀抱躺在草地上，双目无神：「我就说……天道当初说什么让我『照看』太古初神——」 「原来是看孩子。」 「等明年他们恢復正常，下一批诞生的太古初神必须他们带！」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