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行星》 第1页 《小行星》作者：姜白白【cp完结+番外】 简介： 宋莘x梁只 体育课，梁只膝盖上搭着一本练习册，眼睛却一直盯着篮球场上那肆意张扬的男生。 忽然，男生朝他走了过来，他近距离地看着那张脸，以为自己在做梦。 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同学，可以帮我拿一下球么？」 梁只见过宋莘青春张扬的一面，也见过他压抑痛苦的一面。 那天，梁只偶然碰到宋莘在厕所哭泣，他本想假装没看见转身离开，却被人拽住了，两手交握的一剎那，梁只听到了自己那如鼓鸣一般的心跳声。 后来，在自习室里，梁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旁边的宋莘，抓笔的手下意识握了握。 电脑上播放着暧昧的电影作为背景音，但是梁只清楚听到自己那乱撞的心跳声。 「接吻吗？」 梁只以为自己幻听了，红着半边脸僵硬地偏过头看向宋莘。 …… 世界熙熙攘攘，但梁只目之所及只有宋莘，有时候他想，如果宋莘是太阳，那自己就是地球，其实也不一定得是地球，像太阳系所有的星体一样，可以围着太阳转，哪怕是最微小的小行星他就知足了。 、酸甜、he 第一章 同学你找谁？ 午后的太阳逐渐西斜，从西南角照射着整栋教学楼，因为走廊外围的阻挡，在雪红色瓷砖上落下明暗交汇的形状。 虽然已经属于秋季学期，但是秋老虎气势逼人，热得藏在绿树丛中的昆虫发出低鸣声，似在控诉这炎热的天气。 梁只手里拿着一沓试卷，沿着楼梯往上走，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忽然迎面撞来了个人。 「对不起。」正在追逐打闹的两个学生赶紧道歉。 「没事。」梁只没什么表情，侧过身走开了。 上了三楼，往右侧拐去，太阳光从左手边晒过来，把梁只本就高瘦的身子拉的更长，看着有点像一个人被从腰部砍了下去一分为二，一半影子倒在地面上，一半映在教室的墙面上，看着有种扭曲诡异的感。 梁只停在了高一7班教室门口，他微微掀开眼睑往里看，视线在教室里面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洛青的身影。 洛青，7班的歷史科代表。 因为现在下午第一节课刚下课，有些同学忍了一节课攒了一肚子的话，此刻正跟朋友谈天说地；有些同学可能中午没吃饱，现在正抱着一包薯片大快朵颐；有些同学也许太怕热，一下课就跑到风扇底下吹凉…… 好像大家都在忙各自的事儿，梁只缓缓收回目光，忽然眼角余光触及了一个身影，蓦的心头一动。 梁只身子很明显地僵了一下，不过大概他自己没有察觉到。 他睫毛微动，重新把视线投到那个人身上。 第一排靠窗的位置上，一个穿着白底蓝边校服的男生正侧趴在桌子上，他一手枕着脑袋，一只手搭在头上，穿插过密黑的头髮，在头髮颜色的打衬下，那指骨分明的手指显出一种瓷白色，因为距离近，梁只甚至能看到对方手背上浅浅凸出的青筋，蓬勃着一种青春的力量感。 男生面对着窗户的方向趴下，一阵凉爽的风跳跃过窗台熘进来，轻轻吹拂过他的发梢，把他额前的刘海撩起又放下。 有那么一瞬间，梁只真想化作一阵风，这样子也可以触碰男生的刘海了，如果对方不让碰，那他也可以在一旁默默地伴着对方入眠。 好像已经很久这样近距离看着对方了，梁只一时间以为自己进入了梦境。 他目光贪婪又柔和地扫过男生的五官，一遍遍描摹，似乎只要自己多努力一点，就能把对方装进眼睛里带走一样。 忽然，梁只对上了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那眼睛里面带着警告和审视的意味。 他怔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梁只眼眸闪动着，忙把视线收回来，因为收的太快了，一时间眼睛不知道看什么才好，只能盯着手里的试卷看。 虽然不对视了，可梁只依然感觉到对方那道目光就像是化作有形的尖刀从他身上刺了过去。 多少觉得自己有点冒犯了，梁只喉头攒动了一下，他微微抖了抖淡白色的双唇，想开口道歉。 「同学，你找谁？」 开口说话的人声音很好听，低沉中带着几分清越，就像是一块石子掷进深不见底的潭水后发出的声音，这个声音梁只很喜欢。 只是这一般只在梦里面出现过的声音忽然就在耳边响起，梁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听着有种梦境照进现实的迷幻感。 只是当他看着对方在说话时微微张合的上下唇时，梁只反应过来，这不是梦，那话对方确确实实是对他说的。 梁只目光上移，跟男生的视线隔空碰撞在一起。 男生看了一眼梁只，又看了一眼他手里面的试卷，也没再问什么，似乎在等梁只回答。 梁只会意，他小幅度地张了张嘴巴，本想跟对方解释的，可一瞬间喉咙就像被人掐住了一样，发不出一个音节。 梁只看到男生那轻轻皱下去的眉毛，他心更慌了。 「咦，这是给我们班送的试卷么？」忽然身后晃过来一个寸头男生，他边说边扫了一眼试卷上的姓名班级。 「哈哈，这不是我的试卷么？97分？我也太牛了吧！」寸头男生边说边从梁只手里拿过试卷。 第2页 试卷离开双手的那一剎那，梁只看到那一沓本来齐整的试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抓的发皱。 「谢谢啦！」寸头男生笑着拿着试卷往讲台上走去。 梁只没说什么，试卷送完了他也该走了，可是转身之前，他目光下意识地往男生的方向瞥了一下，对方可能已经睡够了，此时正翻着一本书，看起来很认真专注。 梁只不贪心，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瞬间就转身离开了。 「哎，刚才那男生是谁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走出几步之外的梁只顿了一下。 「拿试卷的那个么？6班歷史科代表呗，经常帮我们班拿作业和试卷回来，该说不说，我们班那科代表真不称职，老麻烦别人跑上跑下的。」听声音，说话的是寸头男生。 「他叫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梁只眼眸怔了怔，眼睫毛颤动着，心也跟着上下抖动了一下。 梁只听到寸头男生问:「你不知道么？」 这个问题一出，梁只感觉自己整颗心脏都被冻住了，仿佛忘了心跳。 「不知道。」听着意料之中的那个回答，梁只悬在半空中的心忽然被迎面飞来的箭一箭穿心，心脏滴血，刺啦啦的疼。 寸头男生笑道:「你不知道，那我也不知道哈哈哈……」 后面寸头男生说了什么，梁只没心思去听。 脑子里面回想着对方说「不知道」三个字的语气，轻飘飘的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就像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实。 梁只感觉自己体内的某根神经就像被蚂蚁轻轻踩了一脚，酸酸麻麻的。 等那阵感觉消失，梁只在心里面自言自语道:「你不记得我，可我记得你，你叫宋莘。」 没关系的。 梁只对自己说。 今天能在7班遇到宋莘，已经是上天送给他的惊喜了，不出意外，光是想到宋莘睡觉的侧颜，梁只就能开心好久，而且今天宋莘还跟他说话了，要知道，在这之前，好多次，好多次，他只能远远看着，偷偷看着。 「又去7班送试卷了？」 梁只刚回到教室坐下，同桌周随就凑过来靠着他。 梁只不喜欢跟别人有肢体接触，换以前，梁只肯定拖着椅子往过道挪，可周随经常这样，后来梁只懒得挪了渐渐的已经对他免疫了。 梁只从桌肚里面摸出待会儿上课要用的英语课本，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周随本来就像不长筋骨一样倒在梁只肩膀上，闻言就像触发了开关一样，蹭的一下坐直了，看着梁只:「不是！我就随便问问，你还真去了？又去给他们班送试卷？」 梁只平静道:「张老师叫的。」 张老师是他们班的歷史科任老师，也教7班歷史，一般梁只去办公室拿作业，要是7班的没拿，他就会叫梁只给7班送去。 周随气道:「凭什么？他们班没有科代表吗？也不知道那科代表是不是故意的，每次都不去办公室拿试卷，次次都让你代劳，一次两次就算了，这都多少次了，走上走下的不累么？」 梁只:「还行，他们班就在楼上。」 周随摇头:「那也不行，你图什么呀？你又不是7班的，该不会7班有你喜欢的人吧？」 梁只一听这话，本来垂放在课本上的手指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内心也一片兵荒马乱。 梁只顿了几秒，平静道:「没有。」 「那就好。想想也是，你一个三好学生，怎么可能去早恋，我都无法想像，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你们会不会接吻拥抱？」 接吻。 拥抱。 这些本该出现在梦境，独属于他和宋莘两个人的旖旎风光这时候不合时宜地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梁只，你耳朵好红啊！」周随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语气。 梁只心道他不仅耳朵发热，整个人全身就像被新喷发出来的岩浆围裹一样，燥，热。 梁只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道:「啊？可能天气太热了吧。」 周随真的信了:「是吗？那你给我看看，我耳朵也红了吗？」 梁只偏头假装很认真地给他看了看，最后在一阵急促的打铃声中给出回答:「一点点吧，上课了。」 这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姓王，不仅教他们英语，同时是他们的班主任。 王老师穿着一身过膝的藕色连身裙，手里拿着书，雷风厉行地走上了讲台。 「啪！」试卷被人重重地摔在讲台上发出惹耳的声音。 整个教室气氛陡然低沉下来，大家鸦雀无声，彼此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讲台上的人。 王老师双手环胸，扫视着底下的学生，她平復了一下因为生气不断起伏的胸腔，开口道:「开学多久了？我就问问你们开学多久了？」 底下不知道谁小声颤巍巍地回了一句:「两个月了。」 王老师顺着往下说:「你们也知道两个月了？那为什么还没有适应高中的学习方式？我都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用初中的固定思维搬到高中来，特别是英语这个科目，你们自己看看这次的单元测试卷，一堆人不及格，是我上课没讲过做阅读理解的方法还是你们压根没听进去？」 回应她的还是死寂一般的沉默，学生个个低垂着脑袋。 王老师似乎也不知道拿他们怎么办了:「科代表把卷子发下去，」忽然她目光看了底下的某个学生一眼，「当然了，这张卷子还是有考的不错的同学的，比如梁只同学，考了满分，榜样就在身边，我希望大家多像梁只同学学习……」 第3页 周随用手肘碰了碰梁只:「我靠，梁只，你好厉害哦。」 梁只微微抿了一下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鼓励道:「加油，你也可以的。」 这也是当年宋莘对他说过的话。 「加油，你也可以的。」 只不过记忆深处那道穿过时间长河传来的声音有些稚嫩。 -------------------- 来啦~求收藏呀~如果你能给我海星的话我会更爱你呦~ 第二章 不换 「哎！你知道吗？下周扫清洁区，7班负责的区域刚好在我们旁边。」绑着高马尾的女生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回座位。 她同桌是个文静乖巧的女生，剪了个蘑菇头，此时正低头写作业，闻言慢悠悠抬起头：「真的假的？你从哪里听到的？」 高马尾女生轻轻晃了一下脑袋，她后面的马尾来回摆动着，「你猜？」 蘑菇头女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又玩这套，不说算了。」 坐在她们身后的梁只本来在低头思考数学题，因为距离近，她们谈话的内容一字不落地进入了他的耳朵里。 刚才英语课下课前五分钟，王老师通知他们下周就到他们班值日了，同时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嘱咐大家认真完成任务，不能因为被扣分影响文明班级的评选。 听到下周就值日的消息，班里顿时一片沸腾，因为值日扫清洁区的话就不需要上早自习了，劳动和学习做选择的话，很多人宁可选择前者。 跟大家的激动一比较，梁只就显的有些平静了，因为他觉得值日和早自习都差不多，不过是循规蹈矩的生活换另一种方式呈现。也或许他性格向来如此，很少有什么事情能牵引他的情绪。 可刚才听到前桌两个女生的谈话，他感觉自己的神经被人轻轻挑动了一下，愣神片刻，再低头去看自己的草稿本，草图被画歪了，他用手捏了捏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青筋，然后拿起橡皮把草图擦去了。 「梁只，跟你说个事呗。」 梁只闻声抬起眸子，看向了高马尾女生，「嗯。」 高马尾女生没想到梁只看起来冷冷的，居然还挺好说话：「就是我看了下周清洁区的分组负责区域，你能不能跟姚静换一下？」 姚静就是那个蘑菇头女生。 「为什么？」梁只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姚静，后者跟他对视了一眼又怯生生地垂下了眼睛。 高马尾女生看她这样，替她答上了：「姚静喜欢7班的宋莘，你们组负责的区域刚好离7班近，你就跟她换一下呗，满足一下人家一个暗恋者的愿望。」 话都摊在檯面上讲明白了，正常人都会答应换组。 可高马尾女生听到梁只撇下了两个字：「不换。」 这两个字仿佛被人咬着牙说出来的，隐约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不过这种情绪却像一团轻雾，转瞬即逝，让人抓不住，也摸不透。 满足一下人家一个暗恋者的愿望？可笑，那谁来满足他的愿望。他无法阻止宋莘喜欢上别人，但梁只摸着良心说，要自己把宋莘推到别人身边然后看着宋莘跟别人谈恋爱，他做不到，他也没有这么大度。 梁只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平静，深邃的眼眸似一汪深潭，幽黑却看不见底，看得人心里面发毛，两个女生听到了明确的回答，也没再说什么了，转了回去。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还有五分钟下课的时候，周随的双脚已经离开座位，转到了过道上，一副蓄势待发的状态，他看了一眼讲台墙面上的挂钟运转爬行的秒针，扭头看了一眼梁只：「还是老样子吗？只要一份素菜？」 梁只点了点头算做回应。 下课后，学生们化作一股洪流往食堂涌去，声势浩大，势不可挡。 不出意外，周随今天又是第一天冲到食堂的人，晚自习的时候又会跟梁只炫耀自己抢到了什么好吃的菜品。 周随是个吃货，他常对梁只说：「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梁只没办法反驳，因为对于吃饭这件事，他是真的不积极，每次都是等食堂快关门了才去食堂，那个时候也基本没剩什么菜了。 周随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主动承担起帮梁只打饭的责任。 往人流相反的方向走，梁只慢慢走回了宿舍。 跟往常一样，宿舍里面没有人，推开门，本来压抑囤积在里面的各种气味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迎面扑来。 梁只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集体住宿就是这样，把各种各样的人混在一起住，他也无法改变某些人的劣性生活方式，只能去适应。 他面色如常地换了鞋，拿着撑衣杆去走廊外面收衣服，西垂的夕阳斜斜地照过来，在走廊上漫上一片橘黄色。 等梁只洗完澡吹干头髮，再整理好准备下楼的时候已经六点了，夕阳也不见了踪影，不过空气中还留存着若有若无的阳光气息。 「哎，你们要奶茶吗？」 「不用了吧，不是刚点了外卖吗？」 「不冲突好吧？」 …… 梁只本来还步履正常地往下走，忽然顿住了步子，把脑袋低了下去。 狭窄的人行楼梯，迎面走来了几个男生，男生都穿着背心短裤的球服，空气中瀰漫着一股运动后的汗臭味。 站在中间的男生手里面拖着一个篮球，一身球衣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轮廓，肩宽腿长，手臂上的肌肉微微向上蓬勃着。因为刚运动完，男生额前的碎发沾了汗，被人顺着往后抓，露出光洁饱满的前额。 第4页 很快那几个人就走了上来，梁只贴着围墙那一面站着，很明显地给他们让道，不过那些人也没多想，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等那些人过去后，梁只沿着楼道继续往下走。 「哎！宋莘，你看什么呢？」看到宋莘走到一半忽然停下脚步，还回头往楼梯口方向看，他旁边的兄弟觉得奇怪，忍不住问了一句。 楼梯口已经没有人影了，宋莘缓缓把视线收了回来：「没什么。」 兄弟藉机打趣他：「你忽然回头看，搞的我以为我们宿舍混进了一个大美女呢，不然谁值得你分神去看呀？」 宋莘微微抿了一下嘴，没说话。 他脑子里面回忆着刚才从那个男生经过时闻到的香味，在一股汗臭味里面尤为明显，是橘子果香味，淡雅又沁人心脾。他猜测这是对方刚洗完澡后身上留下来的沐浴露香味。 宋莘下意识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刚还飘着的最后一丝橘子果香味已经消失不见了。 梁只到了班级的餐桌上，找到周随给他打的饭，梁只掀开盖子，饭香味扑鼻，里面除了有一道素菜还有两道肉菜，一时间梁只都以为自己拿错了，可是餐盘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不许动，这是给梁只宝宝的~ 周随老是这样，总是拿自己的饭卡给梁只加菜，梁只知道自己不应该接受不属于自己的好意，他跟周随说了好几次了，每次周随都点头答应，下次又继续悄悄给梁只加菜，梁只最后拿他没办法，心里想着只能在学习上多给予周随帮助了。 晚自修的时候，梁只遇到了不懂的数学题目，拿着卷子去走廊外面找数学老师。 走廊外面专设了桌子和椅子，方便科任老师跟自修的时候批改作业或者给学生讲题。 「梁只？」数学老师是个顶着地中海髮型的中年男人，姓邹。梁只出去的时候，他正在挑灯批改试卷。 「邹老师好，」梁只把数学卷子放到了桌面上，「我有一道题目不懂，就这道，你帮我看看为什么按照我自己的思路最后得出的结果却不正确呢？」 老师大都喜欢成绩好的学生，如果成绩好还努力上进的就更喜欢了，梁只就属于这种学生。 数学老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浏览了一遍题目，又看了一遍梁只的解题步骤，「总体来说，没有太大问题，但你这里漏了一步……」 数学小老头认真地给梁只讲了起来，桌面的檯灯散发出一团明亮的灯光，小老头边画图边讲，梁只则靠着桌子边沿，弯腰身子微微往下倾仔细听讲，光照在他们的眼里，里面认真专注的神色被照亮放大。 讲了大概五分钟的样子，这安静的氛围被一道低沉的磁性嗓音打破了。 「邹老师，作业给你拿过来了。」 一听到这道声音，梁只就像是一个机器人被摁了off的按钮，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同时内心如同翻江倒海般喧嚣，身子的每一个细胞兴奋地想冲破皮肤这道屏障似乎都在为那个人的到来叫嚣着。 邹老师抬头看了来人一眼，笑了笑：「宋莘？辛苦你了，收齐没有？」他打算趁着这节自修把7班的作业改了，下节课跟7班自修的时候就把作业发下去，再挑错的比较多的来讲。 宋莘点了点头：「收齐了的。」说完他走近桌子，把作业放到桌面上，因为空间有限，他把手收回来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男生的肩膀，两个人触碰的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莘觉得那男生似乎条件反射一般很明显地抖了一下。 宋莘下意识偏头往旁边看去，那男生比他矮一点，正侧身贴着墙面拘谨地站着，身上的校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单薄，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的橘子果香味。男生戴着副黑框眼镜，刘海留的有些长，在前面垂下来，把那双眼睛半藏在里面，走廊顶灯的照耀下，因为距离很近，宋莘能清楚地看到对方微抿的嘴唇那淡淡的唇色。 数学小老头：「宋莘，你不走吗？也想留下来听题？」 宋莘回过神来，把目光收回来，有礼貌地笑了笑：「那我走了，邹老师再见。」 梁只听着那道宋莘离开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的，很有规律，其实那脚步根本不是踩在地面的瓷砖上，而是踏在梁只的心上，一步又一步，不然为什么心脏会随着脚步声不受控制地跳动。 「梁只？题目给我。」 邹老师第三次喊梁只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把拿在手里面的试卷重新递了过去，与此同时，宋莘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口。 第三章 你好 「梁只，你知道宋莘么？」 梁只屁股还没坐稳，周随就凑过来小声问他。 梁只猜测对方这么问八成是刚才看到了宋莘拿作业过来，他顿了顿，说：「不知道。」话语平淡，听不出情感。 周随却来了兴致：「宋莘你都不知道？我告诉你他是谁，就刚才过来送作业那个男生，你不是在外面吗？应该看到人长什么样了吧？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梁只沉默着，用一双带着几丝迷茫的眼神看着周随。 周随自认为读懂了他的表情，道：「你不会没看吧？」 梁只点了点头，他这次倒是说了实话，因为刚才宋莘来之后，他全程低着头也不说话，活像一个透明人。 宋莘不小心碰到他肩膀的一剎那，他顿时感觉全身就像过电一般紧绷着。 第5页 隐约中察觉到宋莘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他不是很确定，但他也不敢抬头去确认。 那短短的几秒，梁只却觉得那像一个长镜头，把自己解剖后丢在放大镜下被人观察着，那个人就是宋莘。 周随感慨：「唉，真可惜，放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多看几眼。」 梁只倒没理会他了。 前桌的高马尾女生转过身来，看着周随，打趣道：「周随，你是男生，看什么帅哥呀？不应该去看美女吗？」 周随不假思索地回怼道：「钟意，你这可是性别歧视！美可是无关性别的好吗？」 第二节晚自修下课后是大课间，梁只从习题册里面抬起头来，眨巴了一下酸涩的眼睛，手放上去揉了揉，好像没什么用，感觉眼睛还是很累。 梁只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往教室门口走去。 沿着楼梯往上走，走到三楼拐角处的时候，梁只本能地顿住了脚步，他侧头往左侧的走廊看去，走廊旁边有不少学生在聊天打闹，教室后门门口处挂着班牌——高一（7）班。 梁只只是呆呆看了一会儿，随后拾步继续往上走。 他一直走到顶楼，站在亮着微弱灯光的天台上。 因为太高，这里基本没什么人愿意上来，但是梁只却很喜欢这里，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这个地方，觉得实在是安静美好，简直是人间天堂。 于是他大课间的时候都喜欢上来，环境安静，视野开阔，可以看到楼下的大榕树，书上说，盯着绿色的树看可以缓解眼睛疲劳。但最主要是因为在这里可以看到宋莘的教室——他们的教学楼是l形。 一如既往的，梁只无意识地低头往左侧方的楼下看，看到走廊外围上有几个女生正在开心地谈论着什么，径直掠过她们，梁只的目光停在了她们身后的窗户上，透过那扇移动窗户，梁只看到了书桌上面整齐摆放的书本，座位是空的，宋莘不在座位上。 虽然看不到宋莘，可梁只已经很开心了，要不是今天去7班送试卷他都不知道7班换座位了。 以前梁只也常低头俯视下面的教室，可是因为视角的问题，通常只能看到靠窗那一排的人，每次梁只只是扫视一圈就把目光收回来，因为宋莘不坐在那里。 可这次不一样，换座位后，宋莘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也意味着以后他可以偷偷来看宋莘了，这事儿光是想想梁只就觉得身体发热，没来由地兴奋。 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从入口处传来，在空荡的天台被放大。 梁只察觉到可能是楼下有人上来了。 他不自然地把目光收了回来，继而把目光投到下面，本打算好好看会树放松一下眼睛，可眼睛却像是会精准定位一样，定位目标是一切宋莘会出现的地方。 校门口保卫室里面亮着灯，门卫正躺在睡椅上，眯瞪着眼睛，脸上摊放着一张摺痕有些明显的报纸。 校门口两侧装了路灯，散发着层层晕染开来的灯光。 自动伸缩的栅栏门前面，站着几个穿着白底蓝边校服的男生，其中一个通过栅栏门接过了外面的黄衣服小哥递进来的奶茶，紧接着几个人转身往回走。 他们转身的一瞬间，梁只下意识就偏过了头。 等了一会儿，他再次往那个方向看的时候，那几个男生正踩着阶梯往桂花楼走，旁边的两个男生一直笑呵呵地说着什么，中间的男生倒不怎么说话，但也不时轻笑着回应，梁只目光紧随着他的脚步移动，少年穿着轻盈的校服，就着清浅朦胧的月光，踏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上走，梁只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只拍翅纷飞的蝴蝶，灵动美好。 梁只还想多看两眼，几个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桂花楼的中厅。 蝴蝶飞走了，梁只在心里面说。 「哎！你在看什么呢？」 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拍，梁只依依不捨地把视线收回来，扭头看向来人。 周随拿着包麻辣小王子，看他转头就挤了一根冒出封口伸到梁只嘴边：「吃吗？」 梁只把头一歪，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不吃。」 周随瘪了瘪嘴：「好叭，你刚在看什么呢？我都喊你好几遍了。」 梁只抿了一下嘴，话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没什么，在发呆。」 周随看了旁边一圈，把声音放低：「哎，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晚上天台上人变多了。」 梁只也左右扫了一圈，那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像雨后春笋一样，但多数以女生为主。 梁只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周随嘴里面的辣条滋滋冒油，他辣得抽气：「那你知道她们为什么上来吗？」 梁只看着周随那神秘兮兮的眼神，摇了摇头。 周随走近了一步，靠着他：「因为她们上来想偷偷看7班的宋莘。」 梁只闻言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头，脸上如同堆积了一团乌云，压抑的揉不开。 不过他本人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脸色不好看。 周随还想说什么，梁只已经转身走了，他赶紧追上去，一只胳膊搭在梁只肩膀上，「怎么走这么快？不开心了？」 「没有。」 他们学校周末不用上课，学生星期六早上起床后就可以回家了，不过周日晚上要准时回来上晚自习。 第6页 梁只家里住的远，坐公交车来回要四个小时，他一般周末不回家。 周六上午，梁只睡醒之后寝室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落下一片不规则平行四边形的光束，看来今天又是个晴天。 趁着天晴，梁只打算把床单被罩洗一洗，梁只做事干脆利落，一般是想干什么就会马上行动，不会拖泥带水。 梁只倒腾了一个小时，才把东西洗完，把床单被罩搭在衣架上，再用撑衣杆把它们悬挂在走廊外面的铁条上。 干完这些，梁只转身进去了，他打算再去洗个澡。 过了一会儿，隔壁寝室的宋莘把鞋子拿出来晒，明媚的阳光铺洒下来，整个世界都沐浴在阳光里。楼栋前面的大树上不时传来鸟儿婉转悠扬的鸣叫声，本就静谧的校园似乎又静了几分。 平日里喧闹沸腾的校园似乎才沉睡过去，却透着一股让人舒心平静的美感。 这是宋莘第一次周末不回家，以前觉得周末留校会很无聊，但现在却意外觉得很美好，他很喜欢安静。 宋莘把鞋子摆在了走廊外围的水泥面上，他刚想转身回去，侧过身子的一瞬间眼睛却触及到一副情景。 走廊上，铁条上晾着两张床单被罩，因为没用力拧的原因，水珠正沿着布条边沿线往下掉，阳光照射下，就像是几串成排晶莹剔透的珠子，闪着夺目的光芒。 水珠掉落地面后又不约而同地汇聚在一起，在走廊上合作开发出一条蜿蜒的小溪流。 空气中飘逸着橘子果香味，宋莘抬头看了一眼那两张床单被罩。 阳光下，空气中的橘子果香味被酝酿放大。 一阵清风吹来，摇摆得那几串珠子来回晃动，透着一股剔透玲珑的易碎感。 橘子果香味随风而来，扑了他满怀，宋莘享受一般地深吸了几口，淡淡的橘子果香味进入他的鼻腔，萦绕鼻间。 好香。 这个人怎么沐浴露洗衣液都是这个味道。 几分钟后，宋莘鬼使神差地绕过那片「雨帘」，来到了301寝室门口，他抬眼往里面看，寝室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只看了几眼，正打算转身离开，却听到寝室洗漱台的里间传来一阵「咔哒」的声音，像是把洗漱盆搭在桶上发出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拖鞋踩在地面上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宋莘看到一个男生从里间走了出来，不像平时上课的穿扮，男生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短袖，下边搭着一条过膝的黑色短裤，露出了修长好看的小腿。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柔黑髮亮的头髮正啪嗒往下掉着水，男生手里正拿着条蓝色条纹的毛巾在擦拭，随着动作，额前那留的过长的刘海不时往后带了带，露出那双幽黑有神的眼眸，鼻樑上也没有平时那副遮挡眼睛的黑框眼镜，眼睛的神韵展露出来。 「砰砰砰——」宋莘轻手扣了扣门。 男生听到声音，先是一愣，停下了脚步后抬起眸子往门口看。 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男生就木讷地站在原地，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呆愣。 宋莘无声地沖他笑了笑，他似是才恢復了躯体反应，抬脚往门口走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莘觉得男生走路的脚步跟刚才不一样，看起来有些僵硬不自然。 男生在离他半米的地方就停下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把脑袋垂下来，头髮因为没有及时擦干的原因，刘海上的水珠汇于发梢，随后滑落下来，滴落在前面那那凹凸有致的白皙锁骨上。 男生似乎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宋莘看了他好一会儿，开口道：「你好。」 第四章 不用了 男生微微撩起眼皮望着他，眼眸波澜不惊，但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平静下面藏着的暗流涌动。 宋莘跟他对视了一会儿，伸手指了指外面走廊正在哗哗掉水的床单被罩，那里活像某个接力赛现场，前面的水刚流到地上，后面的马上跟上，无缝衔接。 「这床单被罩是你晾的吗？」 宋莘看到男生的脸色微顿，随后开口解释：「对不起。」说话的声音有些低，但语速很快，可以听出来说话的人内心的着急但又带着些怯意。 似乎真的觉得自己那没拧干的床单被罩的水声吵到别人了，男生说完就想走出去，经过宋莘身边的时候，他伸手把人拉住了。 握在手心的胳膊微凉，几丝凉意透过掌心钻入细胞，沿着神经往里爬。 宋莘猜测男生刚才是沖了冷水澡，他明显感觉到男生整个人抖了一下，然后就僵在原地不动了，看向他的眼睛带着丝惶恐，近在咫尺的对视，宋莘终于能看清他的眼睛了，眼睛微圆，眼珠的颜色很浅，淡淡的琥珀色，跟黑长的睫毛搭配在一起莫名很好看。 宋莘还想再看仔细些，男生却低下了头，留给他那一头乌黑的脑袋。 宋莘松开了他的胳膊，依旧低头看着他：「你想干嘛？」 男生低垂着脑袋，闷闷地开口道：「出去把床单收了。」 心里面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宋莘轻轻笑了笑，又开口问：「为什么要收？」 可能是宋莘说话的声音清亮温柔还带着耐心，男生这次抬起头来看着他：「怕吵到你。」 宋莘闻言一下子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可望着男生那十分认真的眼睛，他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一个头戴红色巾条，手握成拳，视死如归的壮士，无声地宣誓：「我是认真的！」 第7页 男生的眼里写满了认真，随后又染上了半分不解和半分窘迫，在对方又准备把头垂下去埋起来的前一秒，宋莘止住了笑，道：「这晾床单被罩掉水是很正常的事儿，再说我又不睡觉怎么可能吵到我。」 听了他的话，男生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是显的有些局促不安，眼睛看着有些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站的近，很轻易就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宋莘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被橘子果香味裹满了。 宋莘认真道：「好香。」 男生抬起一双懵懂的眼眸看着他，就像一头在深山密林迷路的麋鹿，呆萌可爱。 男生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双眼睛早已经把他内心的疑惑传达出来了。 宋莘：「你的沐浴露是橘子果香味的，很好闻。」 男生眼里的惊讶之意一闪而过，「你喜欢？」 宋莘点了点头，学着男生方才那一脸认真的模样，「我很喜欢。」 男生只看了他一眼，又像个鸵鸟一样，头一低又把脑袋藏了起来。 宋莘：「你在哪里买的，可以跟我说说吗？我也想去买。」 果然听到宋莘提问，男生马上抬头：「在二街的小巷子里面，不过价格很便宜，不知道你会不会用不惯。」 宋莘：「喜欢为什么会用不惯？」 似乎觉得宋莘说的话很有道理，男生低顺着眉眼，没有说话。 宋莘看了他一会儿：「谢谢，我有空自己去看看。」说完转身就打算离开。 「等等。」 宋莘往外走出去几步，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他顿住脚步，微微侧过身来，看向说话的人。 两个人足足对视了十几秒，可对方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就像刚才开口把他喊住的人不是他一样。 宋莘有些无奈，「怎么了？」 男生眼里辗转过万千思绪，犹豫了好一会儿问他：「我可以给你买吗？」 宋莘一时间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说话的时候微微皱起了眉毛。 男生光速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盯着自己脚底的那一块地方，「那条路很偏。」 宋莘顿了一下，道：「不用了，太麻烦了。」 男生似乎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也没太大情绪波动，只不过藏在刘海下的那双眼睛被酸意偷袭了。 宋莘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身，走廊外面的床单被罩还在哗哗啦啦地掉水，阳光倾洒其上，橘子果香味跟阳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暖洋洋的又香香的，闻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宋莘在原地待了一会，復又侧过头看着男生，「谢谢，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帮我买一下吗？」 本来像木头呆着的男生忽然抬起头了，开口说话有些混乱又语序不清：「不不不，不麻烦的，那会不会麻烦你了……」 宋莘成功再一次被逗笑了，「那麻烦你了。」 宋莘走后，梁只站在原地发呆了许久，直到因为风吹，寝室的门发出一阵「咯吱」的响声，他才恍过神来。 他想到刚才宋莘握他胳膊时的那种触感，温热的暖意顺着两个人相触的地方，爬向四肢百骸，令本就激动兴奋的细胞更加沸腾地叫嚣着。 他学着刚才宋莘的姿势，抬起左手握住自己右手的胳膊，他更换了好几次掌心的方向，都不行，没有那种酥酥麻麻全身每根神经都兴奋的感觉。 梁只莫名觉得有些懊恼沮丧，他不死心地再一次转动手腕的方向抓上自己的胳膊。 「那个，刚忘了说了，我是7班的，住你们隔壁寝室。」 一听到这个声音，梁只就觉得自己被一记天雷击中了，他没有办法动作，只能缓慢地抬起眼睛看向门口处，看到了背光站着的人的时候，梁只一时间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沉入了海底，唿吸不过来了。 宋莘的眼睛几不可察地落在他那抓在一起的双手，看向他的眼神也让梁只有些读不懂，不过他猜测是那种看神经病但又怕别人脸上挂不住所以不忍揭穿最后就装作若无其事的眼神。 宋莘说完话还是没有走，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在安静又狭窄的空间里，两个人四目相对。 梁只后知后觉宋莘是在等他的回答，他压抑了一下自己慌乱的心神，尽量平静道：「好的，我知道了。」 宋莘点了点头，又看了他一眼，最后转身离开了。 确认宋莘离开后，梁只紧绷的身体顿时懈了下来，他赶紧把门关上，背靠着门板，想到刚才宋莘看他的眼神，感觉脸部就像冷锋过境一样一阵热一阵冷。 他伸手捂住脸，仿佛只要有这双手的遮挡，就能把刚才的窘迫遮住一样。 下午，梁只出了一趟校门，他周末很少出去，要么就是趁着周末有时间清洗衣物要么就是跑到自习室里面自习。 他拐过一家卖文具用品的店铺，沿着有些坑坑洼洼的水泥面往前走，不时有三轮车和运货的卡车经过，耳边是一阵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刺耳难听的杂音，好不容易声音走远了些，紧接着又是车开过后漫天飞舞的灰尘，梁只捂住口鼻，加快了脚步。 往一条一米宽的小巷子里走，两边店铺林立，因为风吹日晒，「老罗汽修店」等招牌上的字已经掉漆了，模煳的让人有些难以认出来。 第8页 梁只停在了「邓爷杂货铺」的门口，店面有些老旧，布满灰尘的捲帘门被拉起来了，用两块碎布拼成的门帘在风中来回微微摇摆，就像一个年迈体弱的老人在风中颤抖。 梁只拨开门帘，走了进去，他穿过两排货架，往最里面走，过了几分钟，他两手空空地走到了结帐台，那里有一个白髮苍苍的老头躺在藤椅上，旁边摆着一台收音机，颇具感的戏曲声透过有些劣质的播放器，迴荡在整间店铺，就像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在跟生命做斗争，莫名有些诡异可怖。 老头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靓仔，怎么了？」 梁只道：「那款橘子果香味的沐浴露还有吗？我没有找到。」 老头锁着眉头细想了一下，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黄色包装瓶那款啊？没了，早卖光了，你要想买，明天再过来吧，可能明天进货。」 「好。」梁只点了点头。 梁只拉开门帘出去，把那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关在了里面。 星期天晚上晚自习下课后，梁只把待会儿要交的测试卷摆在桌面上，就拉开椅子准备出去。 周随还在低头赶着写题，眼角余光看到了梁只想出去：「你去哪儿呢？」 梁只头也没回：「出去一下。」 梁只沿着楼梯往三楼走，分明这条路已经走过很多遍了，本应该习惯了，可胸前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脏正表明着他现在内心的忐忑。 上了三楼，梁只沿着走廊往前走，从教室后门走到前门分明十米不到，可这段路梁只却走了好几分钟。 梁只停在了靠近教室门口的窗户外，他轻撩眼皮往里面看，宋莘正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指骨鲜明的手正握着支铅笔，在纸上刷刷地写着什么。头顶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在桌面上落下一片阴影，他垂眸看着桌上的题目，眼睫毛不时簌簌地抖动。 梁只抬手轻轻敲了敲窗户，手指指骨扣击冰滑的玻璃面，发出一阵轻灵的声音。 不过对正在写作业的人来说顶多算噪音。 与此同时，梁只看到宋莘微微偏头往外看。 隔着窗户看，宋莘的脸有种朦胧迷离的美感，跟宋莘对视的一瞬间，两个人中间的玻璃仿佛化作了一条银河，他们两个正隔着银河对视，只不过这条银河并不是流动美妙的，而是冰冻的，不然为什么他觉得宋莘隔着玻璃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冰冷。 梁只没沮丧多久，因为下一刻他看到宋莘看着他，对他露出了一个轻轻的微笑，本来微拧的眉毛也舒展开来。 嚯，银河的冰融化了！ 第五章 我很喜欢 今晚的月亮很亮，天空繁星点点，远远望去，就像一汪明灭可见的大海。 走廊外围的雪红色瓷砖上摆着几盆多肉植物，肉乎乎的植物表面沾着水珠，将落未落，展露出蓬勃的生机。 宋莘和梁只站在走廊上，隔着几盆多肉的距离，差不多半米远，如果不注意看，都以为他们两个只是碰巧站在一起看月色的同学，而梁只也认为这个距离是社交的安全距离，因为他觉得现在跟宋莘隔这么远，他的心脏依旧怦怦直跳，不敢想像如果再近一点，他的心跳会不会化身汹涌澎湃的洪流，把整栋教学楼都淹没了。 梁只目视前方，望着教学楼前在月色下安静沉睡的大榕树，心里面却想着待会儿该怎么跟宋莘解释自己没买到橘子果香味沐浴露的事儿，他今天一大早就起床了，守到店铺开门，店主说可能下午三点才能进货，他就一直等，到下午六点了，店主让他别等了，说送货的人路上出了点状况，今天货是送不到了。 梁只觉得自己等了一天倒也没什么，他主要是怕宋莘第一次这么信任地把任务交给他，他自己却完成不了，真的会让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他想，以后宋莘可能再也不会让他帮忙做事了，毕竟太不靠谱了。 「哎，你过来点。」 一道清越意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梁只赶紧勒住那如同脱缰野马四处飞奔的思绪。 他刚才因为太过于出神，宋莘说了什么他其实没听清，但模煳中他知道宋莘开口说话了。 梁只偏头看着宋莘，走廊的顶灯明亮的光散下来，因为慌张而微微抖动的睫毛在眼窝下方落下一小片阴影。 他就那样看着宋莘，宋莘跟他对视了好一会儿，看他还是没有动作，隐约猜测到了什么，伸手指了指两个人之间的那段距离，「你过来点，不然不方便说话。」 这一次梁只听清了，他小鸡啄米一般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面带着十分的认真和贊同。 梁只往右跨了一步，跟宋莘离了两个拳头之间的距离，人站定后，梁只又把目光投向远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放空发呆，一句话也不说，好像那个站在教室门外敲窗户找人的不是他一样。 宋莘扭头看了他一会儿，有些无奈地开口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梁只闻言稍稍有了反应，不过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呆，只是抬眸看着宋莘，嘴巴反反覆覆地动了好几次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宋莘看着他的眼睛，「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说完作势就要走。 果然听说宋莘要走，梁只就急了，「等等。」 宋莘意料之中地顿住脚步，他压了一下嘴角的笑，转过身来看着梁只，那眼神里带着话——请继续。 第9页 梁只在他的逼视下，把眼睛垂了下去，酝酿半天了半天，「我有事的。」 宋莘:「什么事？」 梁只这个人很敏感，很容易捕捉到别人情绪的变化，他觉得宋莘说话的语气带着丝不耐烦，心里面一急，把扭捏半天无法开口地事就像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他说话全程都低着头，说完话后宋莘也不出声，两个人都安静的诡异，梁只内心的不安又无声地变大了。 他能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此刻正停留在自己的脸上，他不敢抬头去看宋莘，只能低垂着眉眼，「对不起。」 空气还是安静的可怕，梁只就像是等待审判处刑的罪人，而审判官就是宋莘。 「为什么又道歉？」 依旧是那道有些冷清的声音，可这次梁只竟然从里面听出了一丝温柔，不过他猜想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梁只缓缓抬头，眼睛里面闪烁过错愕和懵懂，就好像没听懂刚才宋莘说话是什么意思一样。 宋莘直视他的眼睛:「你没有错，不需要道歉。」 宋莘话说的很慢，梁只感觉就像有一个个舒缓的音符敲在自己的心间，心里面暖暖的，很舒服。 虽然宋莘这么说，梁只还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毕竟答应宋莘的事情却没有做到。 在内心深处的懊恼和不安的催发下，梁只开口问:「你以后会不会不理我了？」 说完之后梁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困窘感漫遍全身，脸部和脖子耳根旁都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梁只以前还觉得自己脑子是活络的，可是一对上宋莘就变成了死脑筋，不对，比死脑筋还死板。 可能是察觉到了他的窘迫亦或者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暧昧奇怪的问题，宋莘没有揪着他这个奇奇怪怪的问题不放，宋莘伸手指了指梁只抓在手心的瓶罐，问:「这是什么？」 梁只微微抬头，顺着宋莘的视线，看向了自己手里的罐装饮料，顿了一下，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橘子汽水。」 宋莘笑了笑:「哦，原来你这么喜欢橘子味呀，连汽水也是橘子味的。」 罐装汽水刚从小卖铺的冰箱拿出来不久，表面往外冒着水珠，握得一手冰凉。梁只摩挲了一下瓶子的表壁，钝了好一会儿，把橘子汽水递给宋莘。 宋莘眼睛微微瞪大了，怔愣片刻，「给我的？」 梁只点了点头，看着宋莘合拢搭在雪红瓷砖上的手，诚挚道:「希望你喜欢。」 宋莘没说话，也没有动作，过了大约十几秒之后，梁只看到那拢在一起的手展开了，并缓缓靠近橘子汽水。 「谢谢。」 伴随着这道声音，梁只看到表面冒水珠的橘子汽水落入了宋莘的手里，似乎有一瞬间，自己好像还触碰到了对方微凉的指尖，顿感手掌一阵酥麻。 宋莘手里抓着汽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扭头去看身边的人，对方呆呆地盯着自己微摊开的掌心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莘:「你叫什么名字？」 梁只闻言从呆愣中回过神来，但是不过片刻，好像又出神了，眸色闪了闪，开口回道:「梁只。」声音亮但缓，似乎在回答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宋莘闻言微眯了一下眼睛，重复道:「良知？是孟子说的那个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的那个良知吗？」 梁只闻言摇了摇头，他情绪一直不外露，平时经常冷着张脸，因为刘海遮眼外加常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经常给人一种阴郁冷淡的感觉，很难在他脸上捕捉到其他的情绪。 但一听完宋莘的话，梁只眉毛轻皱，嘴唇微抿着，他急了，是那种他本人都意识不到的急。 似乎觉得让宋莘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天大的事，他开口解释道:「国家栋樑的梁，只……」 梁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名字里面的后一个字，眉毛肉眼可见地以更大的幅度皱了起来。 正不知道怎么办时，他余光瞥见了旁边盆装的多肉植物肉瓣上面的水珠，他伸了一根食指，轻轻捻了一滴水珠，然后以指为笔，以水为墨，用瓷砖作纸，在冰凉的瓷砖上面写下了「只」一字。 梁只写完，手还没收起来，忙抬头去看宋莘，「是这个只。」 可意料之外的是宋莘看了一眼那瓷砖面，又看向他:「没了。」 梁只本来还有些不明所以，可等他看了刚刚他写字的那块地方，那里除了残留有点水渍外，没有半分写过字的迹象。 梁只顿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眼睛一直看着瓷砖面，眼里满是无可奈何。 忽然他看到本来光滑的雪红瓷砖变成了纹理分明的白净掌心。 梁只感觉喉头一紧，他咽了一下口水，木木地抬头去看宋莘。 宋莘语调柔和:「写我掌心吧，刚没看清。」 梁只听了这话顿时感觉唿吸一滞，他颤动着睫毛，他看着举在他身前的手，抬眸发现宋莘一直看着他，就像个耐心的等候者，眼里没有半分不耐。 梁只把右手握成拳，过了一会儿，微微拢开了，慢吞吞地伸出一根食指，缓缓靠近一直等在那里的「纸张」，指尖触碰到肌肤的一瞬间，梁只感觉自己的指尖就像碰到了一团火，燥热顺着指端爬向掌心再渗进全身上下。 梁只一笔一划地书写着，就像一个刚学会写字，要把自己写的最好的字上交给老师检查那么郑重其事。 第10页 梁只感觉一整颗心都被激动兴奋紧张的情绪充盈着。就像在那半山腰上开满花朵的桃树，清风一来，风携着桃花往下坠落，落在梁只的心间，在里面砌成一间名为「宋莘」的心房，并且只要一触碰到宋莘，就会不受控制地往外冒粉红泡泡，由内到外的喜悦，兴奋，激动。 梁只写完，收回了手指，合拢起了右手，那根就像刚触电完酥酥麻麻的食指正藏在掌心里面，「写好了。」 宋莘沖他轻轻笑了笑:「我懂了。」 宋莘一笑，梁只感觉自己完了，有一瞬间他觉得原来让自己喜欢的人知道自己的名字真的是件让人开心的事，特别是看到宋莘笑的时候那种感觉更加强烈。 梁只拼命压制自己毫无规律的心跳声，又听到宋莘问他:「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 梁只睫毛抖了抖，一股酸意从心脏漫出来，席捲全身，他嚅动嘴唇，顶着宋莘好奇的眼神，半晌才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问完之后，梁只又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是个明知故问又不得不问的问题。 「我叫宋莘，的宋，莘莘学子的莘，是不是也有点难懂？」 梁只摇了摇头:「没有。」一点都不难懂，「宋莘」这可是除了他自己的名字，他写的最多的名字了，怎么会难懂呢？ 宋莘微微扬了扬自己手里面的橘子汽水，「谢谢你的橘子汽水，我很喜欢。」 说完跟梁只挥了挥手，转身走回了教室。 等宋莘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梁只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跟宋莘说再见，不过现在让他回去敲窗户告别，他是没有那个勇气的。 「我很喜欢」这四个字就像是一颗甜蜜的糖果，甜蜜沖淡了酸涩的味道，梁只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 回到教室，周随刚忙完作业，「梁只，刚我看了你的试卷，借鑑了一下。」 梁只点了点头:「嗯。」 「哎！梁只，你耳根子好红啊！像滴血一样，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周随本来趴在桌子上的，忽然弹起来，伸手揪着梁只的耳朵:「而且摸起来很烫。」 梁只把他的手搡回去，道:「没事。」 「这么烫，真的没事吗？」 梁只点了点头:「真的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面有数。」 他的身体只是对宋莘比较敏感而已。 第六章 一片树叶 梁只的睡眠质量一向不错，而且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中午也没有睡午觉，按理来说应该会很快入睡，可他现在躺在床上，木然地看着上铺的床板，一点困意都没有。他失眠了。 凌晨两点的时候，梁只起身去上了个厕所，出来后在洗手池里洗手的时候，看见窗外闪过一道雷电，风驰电掣的似乎要把夜空噼成两半。 雷电闪了半边天，紧接着梁只听到一阵闷闷的雷轰声，自遥远的天际传来。 这场大雨的前奏并不长，梁只洗完手刚拧紧水头，外面就响起了哗啦啦的雨声，越来越大，仿佛整个天都倒过来了似的。 梁只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倾盆大雨搭配电闪雷鸣，有种莫名歇斯底里的放荡不羁的感觉。 窗外雨点飞溅进来，打在梁只的脸上，留下一抹冰凉。 梁只转身回了寝室，慢悠悠地往里走，可是忽然脑子想到了什么，忙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一样地冲到寝室外面的走廊上，果然在水泥面上看到了一双白色的球鞋，因为楼栋顶檐的遮挡，鞋子暂时还是干燥无虞的，可如果待会儿风颳起来，风雨交加的，那好不容易晒干的鞋子肯定湿了。 刚才跑的这么急，可是现在梁只站在原地，目光呆愣地看着那双球鞋，顿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把上面的鞋子取下来，最后轻轻放置在隔壁寝室窗户的下边，摆放好鞋子后，他站起来，低头看着这双鞋子，身后的天空噼来一记白光闪电，点亮了半边天，同时也把梁只的身影照亮打在窗户上。 「靠，大半夜的谁站外面啊！装鬼吓人啊！」 隔壁寝室不知道谁被打雷声吵醒了，烦躁地扭头看窗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身影，忍不住大骂了一句。 梁只赶紧转身走了，回了寝室里面。 第二天，雨停了，可经过一夜的狂风骤雨，地面湿漉漉的，积水一洼接着一洼，像一面面明镜。 夜里雨大风急，校园主干道上的几棵大榕树落了满地的落叶，几截枝杈也被刮断打落地面，教学楼前面的花坛里面的月季花经过了一夜风雨，此刻正无精打采地蔫着脑袋，随处可见的是一片狼藉。 「靠，这雨下的真是时候，专挑我们值日周的时候，这一堆树叶得扫到什么时候。」 几棵大榕树下，四五个学生正挥着扫帚在清扫落叶，扫了半个小时了还没扫完三分之一，没有耐心的人忍不住开始吐槽。 「就是，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在教室上早自习呢，烦死了，落叶多就算了还湿哒哒的，抬去倒不得重死人！」 他们吐槽的间隙，梁只已经又倒完一次垃圾回来了，手里拎着透明的塑胶垃圾桶往回走。 把垃圾桶搁置地面，梁只拿起垃圾铲和扫帚，边扫边铲落叶。 扫到一半，他听到了一阵学生嘻嘻哈哈的声音，循着声音去看，他看到了台阶下面的花廊下，几个男生正在笑闹着什么，不远处的矮灌木丛旁边，几个女生正半侧着身子往他们这边看，几个男生似乎也发现了她们的偷看，也没说什么，只是都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看着中间的男生，脸上满是揶揄的笑。 第11页 中间的男生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大家打趣他，他也跟着笑笑但不说话，手里拿着扫帚把地上扫成堆的落花铲起来。 那条花廊有十几米长，上面种了五颜六色的花，等到所有花都开了，藤蔓缠绕廊顶，各色花朵竞相开放，点缀其上，远远望去就像一顶精美绝伦的花冠。 每个人从她旁边经过都忍不住驻足观赏，不过现在大概率没有人会有这个闲情逸緻，因为此处经过风雨的蹂躏，已经破败不堪，只留下满地的狼藉等着值日生去收拾。 梁只目光扫过那些偷看的女生，看到有一个穿着短裙的女生用手别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随后落落大方地走出矮灌木丛，朝那群男生走去。 梁只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他看到女生在中间那个男生面前站定，微昂起头看向对方，然后把一直悬在后面的手举起来递给男生。梁只看清了，女生手里面拿的是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梁只又移动目光看了那男生一样，对方眼里带着丝淡淡的笑，开口不知道跟女生说了什么。 梁只看着这副场景，本就阴翳的目光此时似乎被黑雾笼罩，叫人看着冷汗直冒。 「看什么呢？」 后面走上来一个人，梁只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他缓缓收回目光，「没什么。」 梁只说完就转身朝另一侧走去，继续低头扫落叶，那个地方因为有大榕树粗壮腰身的阻隔，挡住了看向花廊的视角。 扫了一会儿，左手拎着的垃圾铲不听话地挣脱手指的掌控，滑落地面，侧躺在一汪水洼上，堆积的雨水把不锈钢的垃圾铲半浸泡着。 梁只看着那个垃圾铲，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轻轻地嘆了口气，弯腰把垃圾铲捡了起来。 手里拿着被水弄湿的垃圾铲，梁只觉得掌心有些凉。 大概扫了十几分钟这样子，他听到身后有人喊「同学」两个字。 「同学」这个称唿是学校里面最常见的称唿，不认识的叫不上名字的都通通以「同学「相称。 按理来说梁只听到这个称唿反应是极为平淡的，只会当作路过的某个人有事喊别的不熟的同学。 可开口说话的这个声音太过于熟悉，也不能用「熟悉」这个词来形容，更多的是对这个声音的敏感。 梁只微微扭头去看说话的人，看到宋莘正往他这边走，手里拿着个扫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蓦然的，梁只的目光把宋莘的背景模煳化了，苍翠欲滴的大榕树，乱七八糟摆放的清洁工具，随口吐槽的同学，都逐渐淡了出去。此刻他的视野里只剩下宋莘一个人，那个嘴携微笑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的宋莘。 「梁只？」 听到有人点自己的名字，梁只微微恍惚了一下，他抬眸看着站在他眼前的人。 似乎觉得他有点懵，宋莘微微笑了笑:「好巧，你们也这周值日呀？我刚好在你们隔壁区打扫。」 梁只点了点头，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重复了一下:「好巧。」说完又习惯性地把头垂了下去。 宋莘:「刚想找你们借垃圾铲，我们那个坏了，他们让我过来找你。」 不用说，梁只知道，「他们」指的是自己班的那些同学。 宋莘语气平淡，只是在陈述一件小事，可梁只却有一瞬间的慌了神，他微抬头看向宋莘，拿着垃圾铲的手紧了紧。 「可以吗？」宋莘直视着他，同时微微把手伸向那垃圾铲。 可眼角余光一察觉到他的动作，梁只就像神经敏感了一样把垃圾铲往后藏。 宋莘伸出一半的手顿住了，他缓了一下，道:「不可以是吗？」 梁只不言不语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后退了一步。 宋莘怔了一下把手收回来:「不可以的话我就先走了。」 「没有。」 宋莘刚走出去几步，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轻轻但又有些急促的声音。 宋莘扭转脚步，回头看着梁只，微拧着眉毛:「你说什么？」 梁只还是保持低着头的模样，「没有不可以，当然可以借给你。」 宋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道:「谢谢。」 梁只点了点头，「你等一下我。」说完就拿着垃圾铲往垃圾桶的方向去了。 他把垃圾铲里面的落叶倾倒进去，又从卫衣口袋里面掏出一包湿巾，打开封口，他取出一张带着橘子果香味的湿巾，然后沿着垃圾铲的提槓的地方缓缓擦了下去，一下一下的，极度认真。 过了几分钟，梁只把擦干净的垃圾铲递到了宋莘手中。 宋莘接过后，嘴角微微弯了一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谢谢你。」 「没事。」 宋莘拿着垃圾铲回到清洁区，几个兄弟马上围过来，一脸八卦。 其中一个捲毛男生开口了，「宋莘，你这齣去一趟，又把哪个女生的心勾走了？」 他们说话一直这样不着调，宋莘见怪不怪，他扫着落花，头也不抬，「你们脑子里面怎么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另一个男生插科打诨道:「哎！这我可要说道说道了，真不怪我们多想，你自己闻闻，你这垃圾铲，怎么有股香水的味道？不会是被哪个女生知道你要来藉故意喷香水了吧？」 宋莘略一愣神，唿吸放缓了一些，微微抬了垃圾铲，仔细去闻，一股橘子果香味扑面而来。 第12页 「是吧？真的有香水味，快告诉我们是哪个女生呗。」 旁边的那些男生还在起闹，宋莘轻飘飘地开口道:「是男生，我找男生借的。」 本来打算吃瓜的那几个人脸上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 宋莘:「快去打扫卫生，时间不多了。」 几个人只能散了。 过了快半个小时，梁只他们那边差不多扫干净了，组员边抱怨喊累边回了教室，只剩下樑只一个人在收拾清点工具。 「梁只。」 梁只刚把两个垃圾桶叠起来，就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扭头去看的间隙里，宋莘已经走到他身边了。 宋莘把垃圾铲放进了垃圾桶里面叠放好，「谢谢啦。」 梁只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用。」 宋莘垂眸看着他，此时梁只低垂着脑袋，因为距离近，以宋莘的视角只能看到他那头乌黑髮亮的头髮，可能因为早上刚下完雨天有点凉，梁只外面穿了件黑色的卫衣，梁只身量很高，可体重撑不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很高挑清瘦，穿着这件卫衣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单薄。 宋莘目光越过梁只的脖子，落在了后面的卫衣帽子上面，外开的帽兜里面此刻正卧着一张嫩绿色的树叶。 「有树叶。」 「什么？」梁只懵懵地抬头看着宋莘。 宋莘指了指他的卫衣帽兜:「你帽兜里面落了片树叶。」 似乎宋莘说的话很难懂一样，梁只回味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抓着卫衣衣摆就想把卫衣脱下来再把树叶抖掉。 「我来。」宋莘制止了他的动作。 第七章 小行星 宋莘的语气中带着点命令的感觉，梁只只能松开了抓卫衣下摆的手。 宋莘上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贴近梁只，两个人近在咫尺，从远处看他们两个就像拥在一起一样。 宋莘慢慢伸手往后，探进梁只的卫衣帽兜，可是手还没靠近梁只的脖子，他就明显看到梁只瑟缩了一下脖子，然后整个人就像被冰冻了一样僵在原地。 宋莘的目光缓缓扫过梁只那青筋不住跳动的脖颈，随后在梁只耳畔轻声细语道:「你别紧张。」 可能因为说话的时候宋莘的气息撩拨过耳廓，梁只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他睫毛不停地颤动着，嘴唇开开合合，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 听了梁只的话，宋莘才继续手上的动作，手径直越过脖子，伸进帽兜里面，不一会儿，手上便多了一张纹理清晰的树叶。 宋莘手往回收的时候，小指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梁只的耳朵，冰凉的指尖和发烫的耳垂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那一瞬间，梁只感觉全身过电一样，他肢体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紧张的心跳如同狂风骤雨勐烈地冲击着胸腔，使他感觉自己有些唿吸不过来。 梁只害怕宋莘觉得自己的动作太过于夸张了，他忍不住站在宋莘的视角思考对方对自己这奇怪举动的看法。 梁只脑子里面的思绪混乱，如同有千军万马奔过。 「对不起，碰到你耳朵了。」 语调依然淡淡的，但是梁只紧绷的神经瞬时间放松了下来，他在心里面松了口气，「没事。」 梁只一直低垂着脑袋，他不敢抬头，因为害怕宋莘看到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也害怕一跟宋莘对视，透过眼睛这扇窗户，自己内心那点想法会被放大。 他眼角余光看到宋莘轻轻把那张树叶扔进了垃圾桶里面，轻盈的叶片在垃圾桶里面晃了几个圈才安静地躺在垃圾铲的侧边。两个人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梁只听到宋莘对他说:「那我先回去了。」 梁只心里面其实有很多话想对宋莘说，比如道谢，比如让宋莘跟他一起去仓库放清洁工具再一起回教室，可是这些只能在脑子里面想想而已，他不敢，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在宋莘面前就是个犹豫不决的胆小鬼。 梁只最后选择用一个不冷不淡的字结束了这场对话:「好。」 听着宋莘踩在湿漉漉地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梁只才把自己的脑袋抬起来，往教学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宋莘果然不见了踪影，可是他刚想收回目光，眼角余光看到教学楼二楼上面有人在看着他。 他心跳慢了半拍，稍微定住心神再去看，看到宋莘正站在教学楼的外围上，脸上挂着丝淡淡的笑，同时沖他挥了挥手。 梁只定定地看着教学楼上的少年，半天才抬起手，也朝对方挥了挥手，但是梁只觉得自己的肢体肯定很僵硬难看。 视野里，梁只看到宋莘转身走了，他在原地抬头看了一会儿才把视线收回来。 目光下移，梁只看着躺在垃圾桶里面的那张绿色的叶子，然后弯下腰，慢慢伸手把叶子捡了起来。 把绿叶藏在掌心里面，就像把自己那无声无息又无人问津的喜欢偷偷藏起来。 梁只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早读下课了。周随正在座位上补因为打扫清洁区而没吃上的早餐。 梁只从桌肚深处拿出一个墨绿色的密码笔记本，单手开锁后，他找到一处空白的扉页，把攥在右手的绿叶放了进去，梁只还顺着页面把树叶轻轻往下压了压。 周随:「天哪，梁只，打扫清洁区这么累，你居然还有这种闲情逸緻。」因为嘴里面嚼着三明治，所以开口说话有些模煳不清。 第13页 梁只扶住笔记本的手顿了一瞬，然后回道:「嗯，快上课了。」 周随笑了:「梁只，你跟我玩已读乱回？」 梁只面色如常地把笔记本锁上，然后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五秒，5-4-3-2……」 周随轻轻皱眉:「什么？」 这时候教学楼的上课铃声准时响起。 梁只道:「上课了。」 入秋的天气最是变化莫测，中午的时候还出了一场太阳，地面的水洼稍稍晒干了些，下午的时候又突如其来的下了场大雨，整个校园徜徉在雨的世界里，灰濛濛一片。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因为下雨所以学生只能在待在教室里面。 上课铃声响了好一会儿，体育老师的身影才出现在教室门口，随后缓缓走上讲台。 体育老师是个短髮的女老师，三十出头，因为整日在室外上课，皮肤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色，一头利落的短髮透着股干练的气息。 老师填了签到表，目光往台下看，有学生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她，有些学生正低头奋笔疾书。 她看了一会，开口道:「同学们，请停下手中的笔，我跟大家宣布一件事儿。」 大家纷纷放下笔，抬头看向她。有些八卦的学生开玩笑道:「什么事呀？老师。」 她轻轻笑了笑:「跟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我怀孕了。」 「尊嘟假嘟！」 「啥时候的事？」 「那老师是不是要请产假？」 「老师我捨不得你。」 …… 台下的学生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乱作一团。 老师做了个「stop」的手势，「是的，我要请产假，从下周开始，体育课将由隔壁5班的谭老师带领你们一起学习，因为课程安排冲突，你们体育课会调到每周三下午第六节。」 听了后面那一句话，梁只手里抓的笔掉在地上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每周三下午第六节，那是宋莘他们班上体育课的时间。 这节课，体育老师请他们看了场电影，窗帘被拉上，室内黑乎乎的，电脑白板向外透射出白色的亮光，反射在大家的脸上，同学们看的专心致志，可梁只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接下来的一周，梁只都没有跟宋莘说过话，除了打扫清洁区的时候偶尔偷看几眼，也很少能见到宋莘。 大家都生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 梁只的生活跟以前相比没有什么不同，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他在心里面悄悄地期待着下周三的到来，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时间过的很慢，慢到他都有些烦躁了，他再次意识到，他是这么急不可耐地跟宋莘见面，虽然是「单方面」的见面。 周三如期而至，可是上午的时候天空乌云密布，一副风雨欲来的前奏，梁只在教室上课的时候，不时扭头看窗外的天色，看着云聚云散，等天空重现蓝天白云的时候，他才愿意收回目光。 天公作美，下午出了太阳，操场上站满了来上体育课的学生，灿烂的阳光洒下来，照亮了他们青春明媚的脸庞。 虽然换了体育老师，但是上课流程跟以往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照例是跑步热身再教些运动技能最后让大家自由活动。 自由活动时间，按往常，梁只会头也不回地往教学楼的自习室方向走，可是这次他却在旁边找了棵盖大如伞的大树坐下来，背靠着粗壮的树干，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巴掌大的英语单词册子搭在膝盖上。 路过的人看到了只会觉得他在找个阴凉地方学习。 可只有梁只自己知道，手上的单词他是一个也没有记住，眼睛总是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操场。 隔了一个跑道的操场上，一群男生正在打篮球，场上战况激烈，男生个个动作灵活，大家同时进行着运球投递等一系列动作，如果不认真看会觉得眼花缭乱。 可梁只不觉得，因为有宋莘在的地方，他总能一眼就看到宋莘，也只能看到宋莘。世界熙熙攘攘，但梁只目之所及只有宋莘，有时候他想，如果宋莘是太阳，那自己就是地球，其实也不一定得是地球，像太阳系所有的星体一样，可以围着太阳转，哪怕是最微小的小行星他就知足了。 场上的少年穿着运动服，手里飞快地运着球，奔跑着跨过中场线，就像一阵清风一样。 阳光下，梁只看到少年一个蓄力起跳，手中的篮球向上走，在半空中飞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最后稳稳地落入篮筐内。 顿时，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同时混杂着围观群众的尖叫吶喊声。 梁只看到他偷偷喜欢的少年被掌声簇拥包围，嘴角微微荡漾开一丝浅笑。 一场篮球赛下来，宋莘感觉全身汗如雨下，后背的衣服也被汗水打湿了半边，脸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掉，他掀起衣服下摆擦了一下。 跟着朋友往场外走，朋友打趣他:「宋莘，跟你一起打球就是这么拉风，你自己看看，围观的女生可比以前多了n倍。」 宋莘轻轻笑了笑算做回应，随后他撩起眼皮，视线在场地四周转了一圈，果然看到很多道目光正看着他，目光里面带着各种情绪。 宋莘本想随便看一下就收回目光，可是视线却隔空触及到了一道目光，那道目光跟别的不一样，里面没隐藏着什么情绪，只是单纯地，满心满眼地看着他，好像全世界其他人都不存在了一样，专注的让人觉得可怕。那双淡淡的琥珀色瞳孔格外深邃，平静又明亮，就像一汪阳光照射下的潭水。 第14页 可两个人才对视一秒，对方就别开了视线，宋莘眉头轻皱，心想可能对方并不是在看他，可能只是单纯发呆放空，他顿了一下视线，想把视野稍稍扩大些把人看清楚的时候，「宋莘同学，请你喝水。」 身侧一道轻柔的嗓音响起，宋莘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矮他一个头，绑着双马尾，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的女生。 宋莘:「谢谢。」 女生闻言两眼发光，宋莘偏了一下视线，把没说完的话说完了，「不过不用了，我自己有带水。」 「噢噢，好的。」女生本来因为期待而亮起来的双眸顿时暗了下去。 女生走远后，旁边的兄弟用手肘撞了撞他，开玩笑道:「宋莘，你真是不解风情。」 宋莘不予置否，他转头往跑道对面的大树底下看，可是那里空无一人，就好像刚才跟他对视的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宋莘收回目光，淡道:「没什么。」 第八章 靠近点 当天晚上又下雨了，梁只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搁在被子外面的手臂感受到了从窗沿缝隙吹进来的凉风。 没有困意。 他脑子里面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下午操场上宋莘看向他的眼神，眼神冷淡，对他却有摄魂勾心的吸引力，但梁只此人一向敏感，他能高度警惕并敏锐地意识到对方眼神和情绪的细微变化，敏感到他能根据对方的脚步声来判断对方是不是生气。 何况对方是宋莘，这种敏感只会只多不少，他敏锐地察觉到宋莘跟他对视的一瞬间眼睛里面闪过的警告，很浅的一点，但梁只感受到了，他那个时候马上识趣的转移视线，然后寻机会匆匆离开。 躺在被窝里，梁只脑子格外清明，他心里面泛着不安，有些害怕宋莘因为他的偷看，从此就厌恶上他，更害怕宋莘看懂他的心思。 梁只常常觉得自己是个十分矛盾的人，他很喜欢宋莘，但宋莘不知道，他想让宋莘知道，又害怕宋莘知道。 梁只觉得关于宋莘的事儿，他可能永远也想不明白，看不透彻，他翻了个身，在哗啦哗啦的嘈杂雨声中入眠了。 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直到周五早上才停，还隐隐约约地冒了点太阳。 就在大家都以为有天晴的迹象的时候，大中午的又下起了暴雨。 午休时间快到了，很多被老天爷虚晃一枪的学生正冒雨往寝室赶。 梁只刚从厕所出来，沿着空落落的走廊走，倾斜的雨水洒在走廊外围上，溅起的水花飞到了梁只的手臂上，留下淡淡的凉意。 梁只扭头看了一眼雨中的校园，被大雨笼罩覆盖着，灰濛濛的一片，就连高大的大榕树此刻也被雨水包裹着，在风雨中来回摇摆。 意识到距离午休时间没多久了，梁只加快了脚步，可路过一个楼梯口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顿了一下身子，他偏头往楼下看，宋莘正独自一人往楼下走，留给梁只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两条胳膊轻盈地垂在身侧。 耳边响起一道惊雷，梁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勐地就往教室的方向沖。 梁只拿了伞，踩着湿漉漉的地板往下跑。 离一楼的水平地面还有几步阶梯的时候，梁只放慢了步子。 他看着站在教学楼一楼的走廊上的宋莘，对方双手插兜，微微抬头看着这场磅礴大雨，似乎有些苦恼，但不多，因为梁只看到下一秒宋莘把一只手伸向雨中，如同直线往下落的雨水半途遇到阻隔物，但速度不减，在手掌上绽放出一束水花，白白的，透明的水花。 梁只站在宋莘身后一动不动，刚才还着急地冲下来，此刻却磨蹭的像一只乌龟，跟刚才火急火燎的不像同一个人。 他其实在脑子里面幻想过自己直接上去给宋莘送伞，但是一想到周三在操场上宋莘看他的眼神，他就马上退缩了，有点像放任自己萌发幻想的火花，看着火花越来越大，自己再拎一桶水把火熄灭了。 正当梁只摇摆不定进退两难的时候，站在前面的宋莘毫无预兆地突然转过身来，看着他，四目相对，宋莘眼神透着一丝恍惚，顿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梁只？你怎么在这里？」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可因为提问者是宋莘，梁只就会忍不住紧张，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吞吐半天，撒了个谎:「我，我刚好路过。」 宋莘看着他，沉默了好几秒才回道:「噢。」 安静的那几秒里，梁只一度怀疑宋莘看出了他拙劣的藉口，忍不住在心里面懊恼不已，指责自己不会说话。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隔了一米的距离，两相无言，身后低沉的雨声把本就安静的氛围衬托得越发沉寂。 宋莘看着对面的人，耷拉着脑袋，一副没什么精气神的模样，但他知道，对方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却是格外明亮精神。 又静了几秒，宋莘开口问:「你不需要回去午睡吗？」 梁只闻言抬头，似乎才被人从神思的大海里面拽回来，他点了点头:「要的。」 「梁只，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宋莘是个非常善于提问的人，梁只听了之后，就像是在课上被老师点名提问的学生，面对陌生的问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梁只微张嘴唇，试探道:「现在，可以吗？」 第15页 宋莘闻言怔了好一会，看着梁只:「你问我？」 梁只第一次很快地给出了反应——他对宋莘点了点头。 宋莘轻轻笑了笑:「倒是少见。」因为正常情况下，都是他提问梁只回答。 他说完之后梁只还是抬头看着他，微翘的睫毛轻颤，似乎还在等他的回答。 宋莘:「可以。」 「好。」 梁只走上前，打开了伞，宽大的伞面高高地举过头顶，他回头看了宋莘一眼。 宋莘直视了他一会，没说什么，迈腿走到了伞下。 两个人肩并肩走入雨中。 白茫茫的校园里，能看到一把黑色的伞随着走动不时微微抖动了一下，伞下站了两个男生。 虽然同撑一把伞，但是两个人看起来好像不太熟的样子——他们两个人站的距离有点远。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耳边是携着风往下落的雨声还有两个人踩在覆着雨水的地面上的脚步声。 头顶的伞似乎形成了一道屏障，以伞面为界把他们跟外面的世界阻隔开来。伞外面大雨滂沱，伞内安静清明。 梁只抬手举着伞，微低着头，视野范围只是脚下一米左右的地区，他害怕自己不小心踩到水洼，到时候鞋子湿了倒没什么，但是一脚踩下去脏水溅到宋莘身上就不行了。 因为视野受限，他没有注意到宋莘朝他伸过来的手。 宋莘的手在半空中顿了好一会，开口喊梁只的名字:「梁只。」 梁只马上止住步子，把伞往宋莘的方向倾过去，一时间他的大半个身子暴露在雨中——因为他一开始就把雨伞往宋莘的方向偏。 宋莘被他的举动震惊到了，虽然面上不显，但是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惊讶表露出他心中所想。 宋莘微撩眼皮，看着一大半都罩在自己头顶的雨伞，再看了一眼一大半身子都暴露在雨中的梁只。 因为没有了雨伞的阻挡，雨水砸在梁只的肩头，然后透过布料无声地渗了进去，随后留下一圈淡淡的椭圆形痕迹。 但是这副身体的主人似乎对雨水打湿衣服这件事情没多大反应，此时正抬眸看着眼前的人，宋莘隔着沾了几滴水珠的镜片，直视着梁只。 可如他所料，对方很快就把脑袋埋了下去，避免跟他对视。 他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梁只，你以前给人打伞也一直这样吗？」 宋莘发现梁只跟他相处的时候总喜欢低头，就像是躲进了自己给自己筑造的小屋，他只有通过一次次提问才能把对方喊出来。 梁只抬眸看着他，眸色微闪，认真道:「没有。」 宋莘把手伸过去靠近梁只抓着伞柄的手，「把伞给我。」 梁只抓着伞柄的手往内收了收，眨了一下眼睛，问:「为什么？」 宋莘平淡地陈述了一个事实:「因为我比你高。」 似乎真的害怕宋莘来抢他的伞，梁只缩了一下手，对于宋莘的回答，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但是却不想把伞交给宋莘。 两个人又陷入了安静的气氛里面，宋莘似乎看出了梁只对拿伞的执拗，也没再为难他，「好吧，还是你拿着吧。」 梁只闻言就像是一个吃到糖果的孩子，高兴道:「谢谢。」 宋莘听了这两个字，眉毛不受控制地微微往下皱了皱。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但是梁只还是离宋莘有点远。 宋莘直接开口道:「靠近点。」 还是有种命令的语气，梁只顿了一下，微微往宋莘那边靠了靠，可是还是留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梁只刚在心里面衡量这个距离是不是刚刚好的时候，下一秒肩头被人轻轻撞了撞——宋莘主动贴了上来。 这一撞不是撞在肩膀，而是撞在了梁只的心上，心脏扑通乱跳着，要不是雨声足够大，他真怕被宋莘听到了。 「这雨该不会要下到下周三吧？」 梁只不知道宋莘为什么突然开口说话，而且说的话不像问题但又有点像，梁只一时间摸不透，但他对宋莘一向是有问必答的，开口回道:「不会的。」 可是说完话之后他马上就后悔了，因为他紧接着听到宋莘问他:「你怎么知道？」 梁只在心里面捏了把汗，如实回答道:「看天气预报。」 「为什么关注下周三的天气预报？」 宋莘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起伏，但梁只却听出了刨根问底的味道，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宋莘话这么多。 对于这个问题，他是绝对不敢正面回答的，至于侧面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 梁只答不上来，一脸上课被老师点名却回答不出来的紧张和窘迫。 似乎是为了缓解他的窘迫，宋莘试探道:「难道你也周三上体育课？」 梁只顺着宋莘给他搭的梯子下来了，他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心里面庆幸宋莘没有往更深层面去想，不然自己那点心思真的会兜不住了。 宋莘淡道:「好巧。」在梁只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回到寝室后，两个人进了各自的寝室，梁只换了身衣服，把湿衣服丢进盆里面的时候，脑子里面隐约闪过一丝不对劲，宋莘那个莫名其妙的问天气的问题不对劲，宋莘最后说的「好巧」那两个字也不对劲，但是具体不对劲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第16页 他不明白为什么宋莘会这样曲折地让他亲口承认自己也是在周三上体育课的，可是他们周三的时候不是已经打过照面了吗？难道宋莘没有认出他？ 想到这一点，梁只大松一口气，万般庆幸那个时候宋莘没认出他，不然那一次大胆偷看被抓包后转头装不在意的样子，光是让他想想他就觉得无比尴尬丢人。 第九章 抬起头 天气预报果然很准，这场雨缠缠绵绵地下了好几天，但是周二早上就停了，等到周三的时候太阳出来了。 梁只照旧是坐在那棵大树底下看宋莘打球，刚开始来了一场篮球比赛，但梁只没有过去看，他还是有点怕被宋莘看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很享受那种在宋莘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盯着宋莘看的感觉，但是一旦宋莘发现了他并看向自己，他就会下意识地别开目光，心里面也莫名会有一种内心深处的秘密被人戳破窗户纸发现的紧张感。 因为场外围了不少人，从梁只的角度很难看清楚篮球场上的情况，他只能通过观众的欢唿和尖叫声来判断双方的战况。 梁只边分出一分心神去听，剩下的九分都落在了手上的练习册上。 耀眼的阳光透过浓密的叶子，被过滤成淡淡的金色洒在梁只的脸上，他手上拿着根铅笔，伴随着有些规律的「刷刷」声，铅笔划过纸张，浅黑色的铅笔字体落在白色的纸张上。 不知道是不是梁只写题太认真了，耳边那阵喧闹声什么时候散去他都没注意到。等他把一道几何题算完，抬头往操场上看时，围观的人走了，稀稀拉拉还有几个人在打球。 因为不是比赛，他们几个人打的很随意，无非就是练练手来提高投篮的命中率。 梁只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宋莘，雨后的太阳有些炽烈，落在少年身上就像打上了一层带着厚度的暖光。 许是运动过后体温有些高，梁只看到宋莘拽起运动服衣摆的一角揩了一下额前的汗。 从衣摆被带起再被放下，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但是因为梁只看得太过认真专注，这几秒钟就像被分割成几个特写的长镜头，梁只的双目就是摄像机，他把宋莘拍的很细緻，细微到能捕捉到因为拉拽，运动服微微起伏的褶皱，还能描摹出运动服被拉起后一剎那露出来若隐若现的胸/肌，紧緻的皮肤上有一层薄薄的汗，看起来滑滑的，摸/起来…… 应该也很不错。 脑子里面不由自主地联想出自己双手覆在胸/肌上的感觉，一定是滚烫的，带着独属于宋莘的气息，而且顺着他手下滑的动作肌肉可能还会微微向上抖/动着往他掌心贴来，就是这一瞬间的感觉，梁只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像被撂在火上烤，热流席捲着每一处肌肤，麻痹着他的感官。 虽然知道这是自己的想像，但是梁只的脸还是无法控制地红了。 他感觉自己唿吸有些急促，看了还在场上打篮球的宋莘一眼，害怕这副身体尝了点甜头会更得寸进尺，他忙收回目光，背贴着树干，瞌上了双眼，他于一唿一吸之间平復着唿吸，清空着自己的脑袋。 午后太阳方位转变的很快，此刻太阳正从侧右方洒过来，把梁只的侧影还有身后的树木的影子倒映在地面上，拖拽的有些变形，但是却有一种夸大过后的模煳美。 缓了几分钟过后，梁只感觉体内的细胞叫嚣的没有那么厉害了，才缓缓睁开眼睛。 从双目紧闭的黑暗切换到阳光普照的操场，梁只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脑子也有些恍惚。 他看着操场上的情景，心下暗道不妙，他心觉本来自己这脑子就像一团浆煳一样乱，本想闭目养神之后能清明一点，没想到他刚才休息了几分钟之后，脑子更乱了，而且还很可能出现了幻觉。 不然在他视野里，为什么会看到宋莘正往他这边走过来，男生身高腿长，淌在阳光下，正目视着他，一步一步缓缓朝他走过来，随着步伐走动，他垂在身侧的两条胳膊微微摆动，手臂上露出来的肌肉沾了汗，在阳光下闪着细微的光泽，无声中展露出一种磅礴的力量。 虽然梁只觉得沉溺在对宋莘的幻想里面是件美好的事儿，但是这也仅限于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现在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这种幻想的模样恐怕在旁人看来以为他精神失常了。 梁只用意志强行把自己从幻觉里面拉拽出来，可是这一次他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用。 连试了好几次都不行，梁只不免有些懊恼，他看着朝他款步走来那张逐渐被放大的脸，眼睛深邃，嘴唇微抿着，五官立体好看，但却因为眼神冷淡，看人的时候有种莫名的攻击性和疏远感。 心里面的不安又加大了几分，完了，为什么现在出现在他幻觉里面的宋莘的脸部这么真实，难道自己真的沉溺其中在名为「宋莘」的大海里面无法自拔了么？ 「同学，可以帮我拿一下球吗？」 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语气清冷却因为饱含磁性而显得格外好听。就像一块石子落在了梁只的心海，盪起一阵波澜。 忽然听到宋莘的声音，让梁只有种现实与幻觉交叠在一起的错乱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心神一晃，就像是为了验证什么似的，他睫毛打颤地缓缓抬眸，入目的是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宋莘，因为背光，梁只没太看得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他匆匆对视一眼，忙把脑袋低了下去。 第17页 他除了忍不住抖动的睫毛，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看着很平静，但是其实内心已经一片慌乱，梁只甚至觉得此刻的心情恐怕比第二次世界大战场上的厮杀情况还乱。 宋莘怎么会忽然过来找他？这是明晃晃的偷看被发现然后宋莘这是过来警告？ 他心神不宁，以至于都忘了刚才宋莘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梁只在内心审判自己，同时感觉到一道有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梁只知道，那是宋莘对他的审判，无声却让人心如刀绞。 「梁只？真的是你？」 头顶再次响起一模一样的嗓音，梁只来不及去判断里面隐含的情绪，他只知道宋莘喊了他的名字，宋莘认出了他，但他却不敢抬头面对这个事实，因为紧张，抓笔的手用力握了握，手背的青筋微微向上凸起。 梁只不敢抬头看宋莘，也就更不会去回答宋莘提出的问题。 空气中弥散着安静的氛围，一时间光阴似乎停止了流动，虽然操场上喧闹声此起彼伏但是一瞬间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一个靠着树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一个站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人。 「梁只。」 再次被点名，梁只身体明显地怔了一下，但是还是没有动作。 「抬起头，看着我。」 宋莘点名之后马上下达指示，梁只本来就对宋莘的要求无法拒绝，何况此时他听出来对方话语里面藏着的怒意。 梁只微撩眼皮，下颚微抬，头部缓缓上抬，看向了站在眼前的宋莘。 背光下，宋莘望向他的眼神带着冷意，他明明就在阳光下，后背却似乎渗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可能是他的错觉，因为过了一会他又觉得那双眼睛带上了一点温度，他目光落在宋莘开开合合的唇瓣上，听到宋莘问:「还知道我是谁吗？」 梁只不知道为什么宋莘要问这个问题，但又觉得宋莘问的是世界上最容易最简单的问题，毕竟他可以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会忘记宋莘。 梁只视线上移，直直地看着宋莘，似乎要把宋莘看进眼睛里，他轻轻点了点头，道:「知道。」 宋莘:「那为什么刚才不回答我的问题？」不回答就算了，还看了他一眼就低头，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梁只知道宋莘说的是什么，他眸色闪了闪，微偏了一下视线，「我……我不知道。」 宋莘微拧起眉毛，问:「不知道怎么回？」 梁只点了点头。 与其说不知道怎么回，还不如说他不敢回。因为他不知道宋莘过来找他是不是兴师问罪来了。 梁只看着侧边的几株野草，话却是对宋莘说的，「对不起。」 出乎梁只意料的是，这一次宋莘沉默的时间更长，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同时也拉长了梁只那种被凌迟的感觉。 他脑子里面预设的答案无非就两个，要么宋莘跟他说「没关系」，要么宋莘转身走人。 但宋莘既不说话也不离开，梁只感觉心脏就被人抓在手心一样，唿吸不过来。 他慌死了。 梁只犹豫了许久，才缓缓把视线重新落在宋莘脸上，不知所措地问:「你……还生气？」 宋莘还是保持着垂眸看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又微微点了点头，「嗯。」 宋莘还在生气，但是具体是因为梁只刚才没有回答他问题而生气，还是因为梁只偷看他而生气，还是两者兼而有之，梁只想不清楚，搞不明白。 正当他还在仔细揣摩宋莘的心思的时候，宋莘又对他说:「帮我把球捡起来。」 「啊？」梁只明显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宋莘的眼眸也带着疑惑。 宋莘看了一眼他，又指了指他侧边的那块地方。 梁只顺着他的手指，目光落在侧边安静待着的篮球。 梁只顿时感觉很窘迫，他到底分神到何种程度，居然连有个篮球滚到他旁边他都不知道。 刚开始他还疑惑宋莘为什么过来找他，原来是球掉了。 梁只伸手把篮球拿起来，然后往上递给宋莘。 宋莘看了那篮球一眼，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也没接球。 这让梁只有些捉摸不透，安静了几秒，他又听到宋莘说:「帮我把球拿到篮球场上。」 「好。」 梁只对宋莘的要求一直是很难拒绝，一般宋莘让他干什么他都会尽最大努力去完成。 梁只把练习册和铅笔放在树根下，然后拿起篮球往操场上走去，他走了一会，后面传来宋莘跟上来的脚步声。 梁只到了篮球场，站在原地，等宋莘过来后他双手把球递给宋莘。 宋莘接过后，他马上迈腿往来时的方向走。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想邀请你一起打球吗？」 身后传来宋莘说话的声音，梁只顿住身形，睫毛轻颤，眸色闪动着，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 天哪，我这么清水，这么纯爱的一章，怎么审核不通过呀？［哭］ 建议以后把「青花鱼」改为「清水鱼」［笑哭］ 第十章 我可以请你 宋莘居然邀请他一起打球？梁只先是沉浸在惊讶之中，随后他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宋莘一手拿着球，正目视着他，此时一阵清风吹起，撩拨得宋莘的发梢来回凌动着。 第18页 梁只只看了他一眼，想到宋莘还在等他的回答，他微微张了张嘴巴，鼓起勇气，本想回答「好的」，可脑子忽然想到到自己那放不上檯面的球技，又想到自己应该跟宋莘保持距离，本来预想好的台词被压了下去，换成了:「不用了，谢谢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敢看宋莘，全程低眸看着脚下的塑胶篮球场，说完之后迟迟没有听到宋莘的回答，他也不敢抬头去看宋莘此刻脸上的表情，只能转身往大树底下走。 他感受到身后有一道无形但又似有实质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他脚步有些僵硬地往前走，也不敢回头看，直到后面响起打球的声音他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下来。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按照安排，这周到高一学生跑操，全体高一学生集合在操场上准备跑操， 因为班级相邻，跟7班隔着一条队列的间距，梁只安静地站着，目视前方，主席台上有领导在讲话。 看着像是目视前方，其实梁只一直用眼角余光往旁边的队列看，可是预料之中的身影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梁只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宋莘怎么没有来跑操，腿受伤了？请假了？还是单纯因为自己的拒绝在躲着自己？ 梁只脑子冒出几个猜测，眼睛却像是为了验证宋莘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来这个事实，视线从隔壁队伍最前方一直往后扫。 他微偏身子往侧后方看，那里站着几个他叫不上名字的男生，梁只满脸失望地刚想收回目光，肩膀却被人轻轻拍了拍，梁只是6班个子最高的男生，一般他身后不会有人，此刻却被人从后面拍了拍，梁只第一个冒出来的答案可能是班主任，可等他微微转过头，入目的是他刚才寻寻觅觅了许久的人，傍晚的夕阳下，宋莘泡在金灿灿的余晖中，整个人像在发光。 想到自己刚才那明目张胆地寻觅的样子，宋莘大概率是看到了，梁只此刻又为刚才自己的心急感到恼火。 他心里面乞求宋莘别打破砂锅问到底，可宋莘似乎预判了他心中所想，垂眸看着梁只:「在找谁？」 梁只低着头，有些窘迫地站着，嘴巴张开又合上，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在考试的时候左顾右盼作弊被老师抓包的学生，一副想说些什么来狡辩一下却最后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模样。 嘴里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字，在宋莘的注视下，梁只觉得沉默被无声地放大。 梁只不回答，可宋莘似乎不觉得无聊和不耐，继续问了一遍:「你刚才在找谁呀？」 梁只睫毛不停地颤动着，好半天才微微抬起头看着宋莘，一双眼睛雪亮，真诚道:「你好像站错班级了。」 宋莘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轻轻笑了笑，看着梁只:「梁只，你什么时候学会偷换概念答非所问了？」 说这话的时候宋莘语气微微上扬，里面融合着笑意，梁只一时间猜不透宋莘此刻的心情，他只能开口为自己做苍白的解释:「我没有。」 还好因为跑操开始了，宋莘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看着宋莘逐渐跑远的身影，梁只大松一口气。 他在心里面数落自己的无能，每次一遇到宋莘，脑子总是处于宕机迷离状态，而且很容易紧张，可是他又拿自己没办法，他觉得如果宋莘是一团火，那自己就是一只飞蛾，虽然知道靠近火源会对自己不好，可宋莘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他每次总会不受控制地靠近，就像飞蛾扑火一样。 他知道自己没救了，但他本来就没打算救自己，毕竟当初一踏上喜欢宋莘这条路开始，他就从未想过要回头，虽然知道这条路会充满荆棘坎坷，即便会遍体鳞伤，但是梁只也依然甘之如饴。 毕竟心若有所嚮往，何惧道阻且长。 跑操结束后，学生们都化作几股分流，纷纷跑向寝室和食堂或者教室。 跟他们不一样的是，梁只往小卖铺的方向走了过去，他感觉不饿，但可能是刚跑完步的原因，觉得口渴，他想去小卖铺买瓶水。 梁只穿过栽满矮灌木丛的小园子，过了条专供汽车通行的道路，从高大的松树底下走过，鼻间是淡淡的木松香。 梁只从小卖铺后门进去了，他目标明确地朝台式冰箱走了过去，拉开冰箱门之后，梁只目光在里面扫了一圈，随手抓了一瓶矿泉水就把门关上了。 梁只往结帐台走，现在小卖铺的人不算多，他前面排了几个人，不一会儿就到他了。 梁只边把水递给前台结帐的小姐姐，边把手伸进口袋拿钱。 扫描器扫过商品条形码之后发出响亮的「滴」的一声，小姐姐抬头看向梁只。 梁只在她的注视下再次把口袋翻了一个遍，还是没有翻出钱，他记得他下午出教室的时候揣了五块钱的，可能刚才跑操的时候钱掉了。 梁只目光平静地看向小姐姐，淡道:「抱歉，忘带钱了。」 两道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小姐姐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一点，道:「没事儿。」 梁只拿着矿泉水往原来的冰箱走，他拉开冰箱门，一股冰凉的水汽迎面扑来，梁只觉得惬意便静静地站了几秒，最后手拿着矿泉水放回里面的置物架上，可是矿泉水瓶还没有碰到置物架，自己的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手是从后面包抄上来的，此刻正握着他的手腕，那只手的指腹轻轻压着自己手腕上面的青筋，分明很柔软，可是梁只却感受到了一股无声的力量。 第19页 那是一种被禁锢控制的感觉，按理说梁只很讨厌被别人干涉控制，可此刻望着手腕上那只青筋微微凸起的手掌以及食指指骨上那颗红色的小痣，他居然想让这个人再握紧一点儿。 因为他知道那是宋莘的手。 除了渴望，他心里面更多的还是紧张，身后贴着宋莘的胸膛，独属于宋莘的气息裹携而来，就像一个火球把他围堵在原地。 前面分明唿唿地吹着冰箱的冷气，可是他却觉得全身火辣辣的，滚热遍布每一处细胞。 心跳如鼓鸣，太大声了，梁只不敢动作，也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按理来说，他应该转过身去看身后的人是谁，然后再客套地打招唿，可是他已经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了，再让他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地去面对宋莘，他装不出来，而且他觉得他自己拙劣的演技一定会被宋莘看穿，到时候可能会更尴尬，那还不如不装了。 抓着手腕的手微微往里收力，柔软的指腹轻轻地摩挲其上，一瞬间，梁只感觉自己的腕骨就像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 拇指指腹在浅凸起的手腕青筋上轻轻蹭了蹭，操控者分明没用力，可是梁只却感觉唿吸一滞，全身酥软，如果不是后面靠着宋莘，梁只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瘫软在地。 梁只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那只青筋暴起的手上，目光有些涣散，他听到身后的人点他的名字，「梁只，你对谁都这么没有提防心的吗？」 喊他名字的人的声音冷冷的，却是梁只多年来一直魂牵梦萦的声音，他勐的心头一顿，还没来得及做反应，本来一直紧紧握着他手腕的手突然撤离，本来就酥麻瘫软的手毫无预兆少了支撑，梁只手中的矿泉水砰的一声滚落地面。 梁只吓得整颗心都悬起来了，他刚想蹲下去捡，视线里却有一只手先他一步捡起了矿泉水。 梁只微侧过身看着宋莘，宋莘手里拿着矿泉水平视着他。 梁只只是看了他一眼，下一秒目光就落在了他手里的矿泉水上，随后朝宋莘伸出了手。 他想把矿泉水放回去，但是宋莘瞥了一眼他伸过来的手，拿着矿泉水的手往后收了收。 梁只微掀起眼皮看着宋莘，眼里闪过不解。 但是却迟迟没有开口，跟宋莘对视几秒又乖顺地把脑袋低下去，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宋莘看到他这样子，多少有点于心不忍。 宋莘:「想要？」 梁只抬起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宋莘:「想要就跟我走。」 说完宋莘就往结帐台的方向走，梁只怔了一下，连忙追上去，拦住了宋莘。 宋莘微挑眉眼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干吗？」 梁只觉得自己有些冒犯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把水给我，我要还回去。」 宋莘静静地看了他好几秒，轻启嘴唇，像是不解:「你不想喝了？」 梁只缓缓开口道:「想……但是我没带钱。」 「没关系，我可以请你。」 宋莘说完这话，梁只懵懂地看着宋莘，心里觉得受宠若惊。 因为宋莘说的不是「借」，而是「请」。 可心里面想到了什么，梁只眨了一下眼睛，面露难色。 宋莘看着他为难的模样，道:「不捨得花我的钱？」 这话说的很直白，却道出梁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宋莘轻轻笑了笑:「那我借你，总行了吧？」 梁只眸色闪了闪，还不等他说话，宋莘已经迈步往结帐台走去了。 梁只在原地顿了一下，又赶紧跟了上去。 -------------------- 白白今天有努力码字噢~那可以获得你的海星鼓励么？ 第十一章 怎么这么呆 结帐之后两个人出了小卖铺门口，梁只眼角余光看到宋莘把水递给他，他伸手想接过，半路又看到宋莘把水稍稍收了回去，梁只愣了一下，撩起眼皮望着宋莘，眼里满是失望和些许的伤心。 他心想自己跟宋莘的关系也没有到可以互相请客的那一步，也许刚才宋莘在里面跟他说的话纯属是开玩笑。虽然被宋莘开玩笑他觉得没什么，但是心里面还是有种莫名的伤心，一种期望落空的失落，就像你某次好不容易表现好一点，老师说要给你一颗糖作为奖励，糖果快到手的时候老师又把糖收回去了，心中难免会失落。 可正当他内心一片波涛汹涌地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瓶水伸到了他跟前，抓着矿泉水瓶的手握成好看的形状。 梁只盯着那拧开瓶盖的矿泉水的水瓶有些发愣。 「在想什么？」 宋莘的声音响起，此刻正好有一阵晚风拂过，头顶的松树簌簌抖动，不时有几根针芒似的松树毛飘下来。 梁只抬眸看着宋莘，微张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梁只看到宋莘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落在自己的嘴唇上。 不知道宋莘为什么看自己的嘴唇，梁只下意识地垂下了眸。 宋莘把矿泉水瓶瓶口伸到梁只嘴边，冰镇过后的瓶口触碰着淡白起皮的唇瓣，把下唇轻轻往下压了压，挤压出半点粉色。 宋莘垂眸看着梁只不停颤动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就像蝴蝶振翅一样好看。 「快喝吧，嘴唇都干裂了。」 第20页 梁只闪动着眼眸，顿了一下，忙伸手接过瓶子，仰头喝了起来。 随着吞咽的动作，本来就明显的白色喉结此刻正上下滚动着，似乎用手按压一下就会红，脆弱又好看。 宋莘只瞥了一眼，忙把视线转开了。 等身边那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消失后，宋莘才把目光转回来，他朝梁只扬了扬下巴，示意梁只把手伸出来，梁只不疑有他，乖乖地伸出了右手。 宋莘把握成拳的手缓缓伸了过去，随后整个拳头放进梁只的手里，可是掌心却不能把宋莘的拳头包起来。 宋莘:「你手好小。」 这分明是很正常的一句陈述客观事实的话，可因为说话的人是宋莘，所以梁只听完这句话脸部莫名发烫。 宋莘用拳头拢起来的指尖轻轻蹭了蹭梁只的手心，然后把拳头打开，像是把什么东西放下去了一样才把手拿开。 这动作做起来太过于真实，以至于梁只看到空空如也的掌心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他以为刚才宋莘把瓶盖还给他了，可是现在自己手心里面什么都没有。 虽然心里面觉得奇怪，但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宋莘，他低头往自己脚边四处扫视着，可是迟迟没有发现瓶盖的踪影。 宋莘看他努力寻找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他忍不住微微笑了笑，把瓶盖递给梁只:「我刚才逗你呢。」 梁只看着宋莘手里面拿着的瓶盖，抬眸看着眼睛盛着笑意的宋莘，愣了一下才接过。 他喜欢的少年笑起来更耀眼了。 看着梁只低眸慢慢拧紧瓶盖的样子，宋莘笑道:「你怎么这么呆？」 梁只不知道宋莘这句话是夸还是贬，拧瓶盖的手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继续了，因为他觉得无论宋莘想表达什么意思，只要宋莘开心就好。 梁只拧好矿泉水瓶后，宋莘又问他:「要一起回寝室吗？」 梁只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然后跟在宋莘身后，两个人往寝室的方向走。 两个人维持着一前一后的模式，两个人之间保持着大概两步的距离。 忽然走在前面的宋莘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梁只。 梁只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抓着矿泉水的手用力往里握了握。 宋莘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后退两步，站在梁只身侧，肩并肩的距离，偏头望着梁只:「是我走得太快了吗？」 梁只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根本不是宋莘走的太快，是自己故意放慢脚步，不敢跟宋莘肩并肩一起走，他害怕跟宋莘靠太近，自己心跳会控制不住，要是宋莘看出他的异样，到时候他心里面的那些想法就彻底藏不住了。 反倒是现在就挺好的，宋莘邀请他一起回去，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宋莘身后，不用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地偷看，因为这是得到宋莘特许的，他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给他一点光，他就能自己温暖四季。 其实他觉得宋莘也不需要回头看他，因为他觉得宋莘就应该大踏步往前走，走到鲜花盛开人生鼎沸，而他只需要在宋莘身后默默看着他发光发热就觉得无比幸福了。 梁只微垂着头，宋莘偏头看他一会儿，没说什么，两个人肩并肩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几天，除了跑操，梁只很难再见到宋莘，不过排队准备跑操的时候，宋莘身边围了好多人，他也只敢偷偷看了几眼就移开了视线，不敢多看，就像怕打扰他们聊天一样。 高中生活无趣且繁忙，但是一想到宋莘，梁只就觉得心里面暖暖的，就像一个人行走在冬天的黑夜里，脑子里面联想着百花齐放的春天便会觉得无比幸福。 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梁只最喜欢的星期三下午的体育课。 梁只坐在那棵大树底下，他心想自己已经成为这棵大树的常驻嘉宾了。 架在鼻樑上的眼镜压得鼻子有些难受，梁只伸手推了推。 梁只的一双眼睛透过有些厚的镜片往操场上看，这一次宋莘没有打比赛，就只是跟朋友们随便打打，不过旁边还是围了好几个的女生，那些女生眼神都一动不动地在宋莘身上打转。 梁只目光瞥了一眼她们手里面拿着的矿泉水，心想她们应该是来送水的。 看到她们这样子，梁只心里面就像有成千上万的蚂蚁踩过，酸酸麻麻的，如果自己不是男生，是不是也可以像她们那样，光明正大地拿着水在旁边看宋莘打球，然后在宋莘打完球之后为对方递上一瓶水？ 脑子里面想着事儿，膝盖上搭着的练习册半天不翻一面，不过梁只本来也不是真的要写题，只是拿它来当摆设而已。 相比前几天，今天太阳还算柔和，但是午后的气温还是有点高。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梁只看到宋莘把球抛给其中一个男生，随后往场外走来。 他还没走到篮球场边界线，马上有两个女生走上前，一个拿着水一个拿了条毛巾，都面色忸怩地看着宋莘。 宋莘看了一眼伸过来的水和毛巾，脸色依旧冷淡，随后梁只看到他嘴唇张张合合的，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是宋莘说完之后，那两个女生就垂头丧气地走开了。 梁只看着那些远去的女生的背影，莫名有些感同身受。 等那两个女生走远了，梁只才把目光收回来，就看到宋莘站在篮球场上凝视着他。 第21页 两道目光猝不及防地隔空触碰，梁只心跳漏了半拍。 他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宋莘就往他这边走过来了。 梁只目光低下去，落在宋莘的球鞋上，球鞋踩在塑胶跑道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梁只的心跳越来越快，等到有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的时候，梁只觉得心跳就像火山爆发那么汹涌。 「写题呢？」 宋莘一来就很熟稔地找话题，梁只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面的练习册，上面除了白纸黑字的题目，剩下空白一片，根本没有半点做题的迹象。 梁只睫毛不停地眨着，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心跳在这一刻达到极限，似乎下一秒就要冲破阀值。 梁只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还好宋莘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也不等梁只回答，他就在梁只身边坐了下来。 想到跟宋莘靠同一个树干，梁只觉得有些神奇，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是宋莘问他:「有水吗？」 那道声音就响在耳侧，低沉好听，同时宋莘的肩膀不时抵到梁只，这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宋莘就在他身边。 梁只跟宋莘相碰的那半边肩膀有些酥麻，他半僵硬着身子，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宋莘，但只在那张脸上顿了一秒便挪开了。 看梁只反应慢吞吞的，宋莘再次开口道:「梁只，我口渴。」 被点名道姓的梁只这次就像一个被输入了某个代码的程序，忙伸手把放在腿边的水拿了起来递给宋莘。 伸出去的速度很快，可是梁只却半路剎车，把水收了回去。 他掀起眼皮看着宋莘，能明显看到对方的眉头微微皱了下去。 梁只敏感地察觉到宋莘情绪的微妙变化，他心里面慌了起来，可是却把水往身后藏。 宋莘不知道他为什么半路又反悔了，「梁只。」 梁只看着宋莘伸过来的手，眸色闪烁着，脑子再次宕机了:「什么？」 宋莘淡道:「水。」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咬字的原因，梁只觉得这个「水」字从宋莘嘴里说出来带着种下沉的感觉。 梁只咽了咽口水，面不改色道:「没有。」 宋莘静静地盯着梁只看了好几秒，「你撒谎。」 梁只目光闪烁，没有说话。 宋莘:「别藏了，我刚都看到了。」 梁只抿了一下嘴唇，缓了一下才道:「这瓶我喝过了。」 宋莘不说话，空气安静得过分。 梁只怯生生地抬眸望了一眼宋莘:「你可不可以等一下？我马上去给你买新的。」 梁只说完就想站起来，可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有一只手压着他的腹部把他按在原地。 梁只心跳好快，他看了一眼压在他腹部的手，随后不解地看着宋莘。 宋莘直视着他:「梁只，我就想喝这一瓶。」 梁只眸色扑闪，放在身后抓着矿泉水的手紧了紧。 梁只不说话，宋莘不依不饶:「可以吗？」 「可以吗」这三个字从宋莘嘴里不紧不慢地飘出来，却似一支穿云箭直刺向梁只的胸口，鲜血喷洒出来，同时冒出很多粉红泡泡。 梁只身后拿着矿泉水的手松了松，但是过了一会儿又握紧了。 宋莘不说话了，他一只手按压着梁只的腹部，一只手沿着梁只后背和树干的间隙穿过去，伸手想去拿被梁只抓着的矿泉水。 隔着一件衣服的距离，后侧腰身缓慢游过一只手，一时间，梁只全身触电了一样，酥麻感自腰身爬遍整副身体，他忍不住抖动了一下。 -------------------- 梁只:我喝过了 宋莘（os）:朋友喝同一瓶矿泉水怎么了？ 宋莘:梁只，我就想喝这一瓶，可以吗？ 梁只（os）:他……好像在……在撒娇哎…… ps.审核大大，求求放过他们吧，他们什么都没做呀~ 第十二章 不捨得 因为梁只注意力都落在腰身上，以至于自己手里的矿泉水什么时候被人拿走了，他都没注意到。 宋莘从他手里拿走矿泉水后，又把水递给梁只。 梁只一脸懵懂，他听到宋莘说:「梁只，帮我开一下。」 梁只不知道宋莘为什么要让自己来拧开瓶子，但他也没有多问，因为他一向对宋莘的请求难以拒绝。 梁只接过矿泉水，一下子就拧开了，随后又把水递给宋莘。 宋莘目光游离在梁只的眼睛和矿泉水之间，顿了几秒才接过。 因为矿泉水开了有一段时间了，已经不冰凉了，而且经过室外温度的影响，变得温温的，不过倒是挺解渴的。 宋莘喝完之后看到梁只正低头看着掌心里面的瓶盖，眼睛一眨不眨的，头顶的阳光洒下来，为细长的睫毛打上了一层亮光。 宋莘朝梁只伸手，不过大概是因为梁只发呆没看到。 宋莘眼里染上几分笑意，右手伸出一根食指，指尖抵在梁只的大拇指指腹上，轻轻地点了几下。 感受到指腹上传来的冰凉，梁只目光怔了一瞬，他视线落在那还在有节奏地点着自己大拇指指腹的食指，在自然光下，食指指骨上那一颗红色的小痣色泽鲜明，隐隐露出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给我，可以吗？」 听着这句话，梁只看到宋莘用食指指了指他掌心里面的瓶盖。 第22页 梁只这才恍然大悟过来，慌忙把瓶盖递给宋莘。 宋莘把水拧好之后，梁只还是没有抬头看他，他静了一会儿，开口道:「梁只，这个水我带走了？」 紧接着他看到梁只抬眸望着他，眼睛里面带着些许茫然和不舍，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矿泉水上面。 「可以吗？」 没有得到回答，宋莘继续问。 梁只眼睛里面的茫然加深了，本来平展开来的眉毛也微微蹙起来。 梁只嘴巴微张着却半天没说出来一个字，看到他这样，宋莘打算继续变本加厉，「不捨得？」 梁只微张的嘴唇合上了，最后抿了起来，没说话，不知道是太阳晒还是因为着急他的脸部也微微涨红了。 看他这个样子，宋莘无声地笑了笑，把矿泉水还给梁只，「别担心，我不拿走。」 梁只紧了紧抓着矿泉水的手，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宋莘，似在无声地诉说了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但梁只觉得此刻的时间被拉长了，时光缓缓地流淌，缓到此时他眼里只有宋莘一个人。 「宋莘，打球了！」 隔着一条跑道的距离，操场上有个男生边朝宋莘挥手边高声喊着。 宋莘视线一瞥，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后做了个ok的手势，随后转过头来看着梁只:「我走了。」 「好。」梁只点了点头。 虽然眼睛里面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是最后梁只还是什么都没说。 可是等宋莘站起来，他又忽然道:「我没有。」 话说的有些急但是声音很轻，不过宋莘听到了。 他顿了一下脚步，回头垂下眼睑看着梁只，「什么？」 梁只一跟他那双又深又沉的眼睛对视上，在不经意之间别开了视线，「我没有不捨得给你。」 宋莘只是安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沉声道:「我知道。」 宋莘说完就走了，梁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眸色扑闪不定。 也不知道宋莘信不信他说的话，宋莘说想把他的水带走，梁只根本没有什么捨不得，只要宋莘有需求，他可以帮宋莘搬十万八千瓶来；可是这一瓶水不一样，因为这瓶水是宋莘喝过的，一想到被宋莘的嘴唇亲密接触过的矿泉水被人带走了，他就莫名不捨得，即使带走矿泉水瓶的那个人是宋莘，那也不可以。 因为梁只觉得，这是迄今为止他可以获得的唯一一件被宋莘亲密触碰过的东西。 所以当宋莘问他可不可以把水带走的时候，他内心无比纠结，他不捨得那瓶被宋莘喝过的水，但同时也不想让宋莘对自己失望。 好在宋莘真的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梁只现在手里面抓着矿泉水，眼睛盯着被瓶盖遮住的瓶口，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脑子里面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宋莘喝水的样子，白皙的脖颈上那上下滚动的喉结散发着一股荷尔蒙气息，梁只只看一眼就觉得喉头髮紧，他慌忙把视线转移了，看着手上的瓶盖发呆。 另一边，宋莘回到了操场上，一个兄弟把篮球抛给他，他伸手接过，随后在原地拍打着。 篮球落在塑胶地面上发出「啪啪」的声音，眼角余光看到刚才给他扔球的男生正盯着自己看，脸上也尽是揶揄的神色。 宋莘视线随着上下起落的篮球转动着，淡道:「想说什么？」 男生得到了首肯，几步走过来，单手揽着宋莘的肩，「宋莘，刚才那个是你的新朋友？」 宋莘想了想，点了点头。 男生微微瞪大眼睛:「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会跟他这种人交朋友了？」 宋莘不说话，伸手甩掉那条压在他肩膀上的胳膊，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他这种人怎么了？」 男生似乎没太觉察到宋莘情绪的变化，还以为宋莘对那个人的事情感兴趣，继续兴致勃勃地开口道:「听说他爸是个酒鬼，喝醉就抓着他来打，有一次喝的太多了他爸把他腿打断了一条，还用绳子捆了他要把他沉塘。要不是邻居过来把他打捞上来他早死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而且他妈妈也是个神经病，每次他爸喝醉打人他妈就会大唿小叫，从来不会去拦着，在这种家庭下成长也难怪他性格这么阴郁孤僻。」 宋莘闻言眸色闪了闪，那男生还想继续说，宋莘却突然把球丢给他，转身离开了。 那男生前一秒还沉浸在八卦的兴奋里，下一秒就被篮球砸了个踉跄，「宋莘你去哪儿呀？」 宋莘头也不回，冷声道:「厕所。」 体育课下课后，梁只回到教室，小心翼翼地把那瓶矿泉水放到桌肚里。 周随刚打完羽毛球回来，手里拿着瓶冰镇可乐，仰头喝了一口又递给梁只，「喝吗？」 梁只摇了摇头。 被拒绝了周随倒也习以为常，不过嘴上还是忍不住道:「没品，这个可比你那矿泉水好喝多了。」 梁只不说话，垂眸翻着书。 周随撇了一眼他，忽然毫无预兆地把手伸进梁只的桌肚里面，把那瓶矿泉水扒拉出来。 本来在看题的梁只余光瞥到了，被他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抢。 周随一条腿叉到过道上，同时身体往后倾，尽力把矿泉水往后带。 梁只站起来，一条腿跪在椅子上，手扶住椅子背，另一只手伸手去抓矿泉水。 第23页 梁只面色冷淡地命令:「给我。」 周随不以为然:「我不，不就一瓶矿泉水吗？我就看看，你怎么这么小气。」 梁只眸色冷了下去，瞪着周随，「你给不给？」 周随被他看的有些发憷，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面上却愈发豪横，居然单手拧开了瓶盖，挑衅地看了一眼梁只:「我们什么关系，看你这么在意，我不仅要看，我还要喝你的。」 梁只看着周随的嘴巴离瓶口越来越近，他眸中的怒火勐地被点燃了，他手臂一伸，刚想把水抢回来，忽然周随一个重心不稳就倒了下去，整个人摔到了过道上，手中的矿泉水也洒光了，打得衣服一片狼藉。 梁只目光怔愣地看着静静倒在地上的矿泉水瓶，花费了许久才接受过来。 他弯腰把矿泉水瓶捡起来，再把瓶盖拧回去。 周随倒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梁只，朝他伸手:「梁只，拉我起来。」 梁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周随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对不起。」 梁只心中无奈地嘆了口气，最后还是伸手把周随扶了起来。 梁只把矿泉水瓶放回去，看着周随，眼睛里面闪过警告:「以后别太过分了。」 这话说的冷冰冰的，不像梁只平时说话的那种冷，而是一种刺骨透心的冷。 周随看着梁只冰冷的侧脸，忽然觉得鼻子一酸，脸一甩:「不就是一个破瓶子吗？谁稀罕！」 梁只沉默着，没有回话。 晚上樑只把矿泉水瓶带回了寝室，宝贵地放进了床尾的储物箱里。 周随刚好洗澡出来，经过他床边的时候，冷冷地撇了一眼他，最后莫名地「哼」了一声。 梁只知道周随故意跟他殴气，但梁只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倒是周随没边界感。 梁只晚上照例喜欢到天台上看夜景。 周四那天晚上，他们自修课的时候数学老师发了张卷子，让他们必须严格按照规定时间完成，梁只不过半个小时就完成了。 梁只停笔后拿起桌上的水杯喝水，眼角余光看到周随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就转了回去。 梁只看到周随拧着眉，对方桌面摆满了乱七八糟的草稿纸，他猜测周随大概是写不出来。 距离下课还有八分钟的时候，梁只看到周随又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不过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一些。 梁只不说话，抬头看了一眼钟錶，等还剩下五分钟的时候，在周随期盼的目光中把试卷递了过去。 周随看了一眼那张试卷，嘴巴微张着，本来想好好道谢来着，最后用非常「施捨」的语气道:「谢了。」 梁只不说话，下课后就往楼上的天台走。 月色如水，洒了满地的清辉。 梁只把眼镜摘了，少了眼镜的帮助，他的视野之中的东西都变得模煳不清。 在晚风中吹动的大榕树有种朦胧的美，梁只缓缓地闭上眼睛，感受着风拂过脸颊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梁只感觉眼睛休息的差不多了，他把眼镜重新架了回去。 透过镜片所看到的世界非常清楚，梁只目光四处分散开来，忽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的视线凝住了。 梁只僵了一下身子，缓缓把视线投向校门口。 路灯散发出明亮的灯光，把绕着校门口的一片都照得亮堂堂的。 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自动栅栏门外，按理来说，这不过是深夜停在校门口的私家车，梁只本不会多加关注，可是他看到了半开的轿车门外，站着一个男生，男生身上还穿着校服，身量挺拔，因为男生此刻侧对梁只，他看不到男生的表情。 驾驶座上的人下来了，是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不知道跟男生说了什么，男生矮身进了后排座位。 随后，梁只看到轿车的远光灯打亮了，轿车车头转了几个方向，最后缓缓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 但是梁只脸上的茫然一直没有变淡，反而渐渐加深了。 虽然距离远，但是路灯明亮外加梁只对那个人很熟悉，所以他知道刚才上车的男生就是宋莘。 -------------------- 宋莘真的很喜欢逗梁只，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一点［笑］ 可以给我一条评论鼓励一下我么？［求求啦~］ 第十三章 好想抱抱他 晚上晚自修下课后，梁只去了一趟学校里面的电话室。 这个地方是学校专门建来供学生打电话联繫家长的，只有半个教室那么大，里面有一排座机电话。 平时有老师坐在里面值班，梁只去到那里的时候，看到一个两鬓斑白的小老头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报纸，因为老花眼看不清东西，他把眼镜往上拨卡在前额上，眯着眼睛正专心致志地盯着报纸看。 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学生在打电话了，用梁只听不懂的家乡话说着什么。 梁只随便选了一台电话，摁下号码数字，手指接触数字键发出「嘀嘀」的声音。 电话打出去，大概过了一分钟那边才接通。 「什么事呀？」一道有些不耐烦的中年妇女的声音透过听筒，在梁只耳边放大。 梁只似乎对女人不耐的态度已经司空见惯了，他没太在意，「妈，你睡觉了吗？」 第24页 「你也知道我睡觉了，那还打电话过来打扰我。」 梁只噎了一下，抿着唇。 那边催促道:「有事说事。」 梁只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妈，家里面忙吗？用不用我这周周末回去帮你。」 「最近还行，你别回来了，车费贵浪费钱，而且这几天村口有人办丧事，不吉利，别回来了，有需要我会让你们班主任通知你的。」 梁只闻言喉头攒动了一下，「村口有人办丧事？是谁呀？」 虽然心里面已经有答案了，但是梁只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还有谁，村口不就住了姓宋的那一家暴发户？他老婆几年前就回来了，听说是肝癌，昨天刚不在的，这几天可能张罗白事吧。你小孩子家家的，这么八卦干吗？」 面对女人的说教，梁只有些无言以对，他脑子还在消化自己听到的消息，正想得出神时，电话那头的女人急道:「没事就先挂了，我要睡觉了。」 「好。」 他等对面先挂电话，可是过了几秒，对面还没挂，忽然他听到女人问他:「钱够花吗？」声音说得缓缓的，不似前面那么着急。 梁只怔了一下，回道:「够的。」 「那就行。」女人说完马上挂了电话。 回到寝室后，梁只简单刷牙洗脸就躺下了。 这晚，他再次失眠了。 脑子里面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宋莘现在在干嘛，经歷着丧失至亲的痛苦，宋莘会不会也跟他一样，睡不着？ 寝室里面很快传来室友的唿噜声和磨牙声，伴随着翻身时床板的吱呀声，混合成一首杂乱无章的交响乐。 梁只不知道自己失眠了多久，只知道闭眼前窗外似乎已经露出淡淡的鱼肚白。 第二天早上早读下课后，梁只去了一趟班主任办公室。 班主任正在低头批改英语单词听写，沉着一张脸，眉毛拧成了一条线。 梁只轻声地喊了一声:「王老师。」 王老师把眼睛从成沓的单词本抬起来，看清眼前的人之后，脸色缓和了一下，带上淡淡的微笑，「梁只同学，找老师有什么事吗？」 梁只站在桌前，垂眸望着她，酝酿了几秒才道:「王老师，我想请假。」 王老师闻言忍不住「啊」了一声，又问:「好好的为什么请假？身体不舒服吗？」 梁只摇了摇头，「家里有事，想回去一趟。」 王老师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从旁边拽来一张请假条，连带着笔递给梁只:「行吧，把信息填一下。」 梁只:「谢谢老师。」话语里面肉眼可见的开心。 梁只写请假条的时候，王老师在旁边又问:「用不用打电话跟你妈说一声？」 梁只握笔的手顿了一下，「不用。」 「行，回去注意安全。」 这次回去梁只没带任何东西，书包也不背，空手空脚地上了校门口的公交车。 他家距离学校真的远，梁只转了两趟公交车。 公交车上，梁只偏头靠着窗户，太阳从窗外晒进来，温度透过玻璃往脸上传递。 太阳光把他晒得头晕晕的，梁只把车窗帘子拉上，重新把头靠了上去。 可能因为昨晚没有睡好，不一会儿，梁只就贴着车窗睡了过去。 公交车经过尚未铺水泥的路面，颠簸得车身左右摇晃，但是梁只睡得正香。 直到机械女声广播提醒:「栖霞村到了，请到站的乘客收拾东西准备下车……」 梁只被播报的声音吓了一跳，用手揉了揉眼睛，步伐有些不稳地从后门下车了。 梁只脚刚沾地，就被一阵人群的喧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他扭头往吵闹的地方看去，看到在公路对面，一栋五层的大平层前面的空地上，搭上了几张塑料棚子，底下围了不少桌子，旁边有伙夫在炒大锅菜。 有一个顶着大肚腩的男人用打火机点了鞭炮引，勐地一甩，鞭炮在几米开外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待鞭炮的烟雾散去，梁只走进了灵棚。 因为这次来参加丧礼的人来自不同地方，有些甚至隔了好几个旁支，很多人只是跟去世的人有点关系，而彼此之间未必认识。 那些人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家长里短。 梁只从排得很挤的圆桌穿过，一个伙夫刚好端了两盘白切鸡，看到他，忙吆喝道:「学生仔，过来帮叔搭把手。」 梁只看了一眼那个打着膀子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梁只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又觉得有些脸熟，可能是经常混迹于村里面各种婚丧嫁娶宴席的帮手。 梁只点了点头，接过了那两盘白切鸡，随后帮忙摆在了桌面上。 梁只往房子的正厅看，依稀听到里面有咿呀咿呀的唢吶和小鼓还有碰钟交杂在一起的声音，混在其中的还有撕心裂肺的哭声。 随着脚步越来越近，那些哭声越来越清楚。 梁只听着那些哭声，心脏就像被人揪着一点点往下沉。 梁只站在门口往里面看，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面，正中间的四方木桌上，摆了一张女人的照片，女人眉眼温柔，嘴角是淡淡的笑容，照片四周缀着白花。照片两边插满了大蜡烛，烛端的火光倒映在桌子上，落下来回摇曳的阴影。 「今你离我们，世事难回首，愿你在天之灵，安息无忧愁……」 第25页 伴随着悲拗的哭声，哭丧词也断断续续从哭婆嘴里面冒出来。 梁只目光从桌面上女人的照片离开，又扫了一圈跪在地上的哭婆还有吹唢吶敲小鼓的老头。 收回视线后，梁只心里面大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看到宋莘。 他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不好好在学校上课，非要请假过来，也许心里面一想到宋莘面对妈妈去世的痛苦，他就想去安慰他，他很想帮宋莘分担痛苦。 刚才没有靠近灵堂的时候，他远远听到哭声，虽然心里面大概猜到了这是哭婆的声音，但是他心里面又有点害怕宋莘也在哭丧的队伍里。 不过还好没有，他这次过来是想看看宋莘，虽然这次没有看到，但是也没有关系。 关于宋莘的事儿，梁只最常用的心态就是时刻准备着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知道是不是经常经歷「竹篮打水一场空」，梁只时常觉得把期望降到最低，所有的遇见都是礼物。 或许其他事不是这样，但是对于宋莘的事，梁只认为这句话非常适用。 或许宋莘正在楼上的房间里面吧，也许在休息，也许在忙其他的事。 梁只看了一眼灵堂，转身就往房子后面的小道走去。 前面人太多太张扬了，而且看架势是准备吃午饭了，如果他从前面离开说不定会被拉下来吃饭。 保险起见，梁只选择从后面的小径离开。 小道上铺满了各种形状的砾石块儿，阳光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因为常年无人清理，小径两旁长满了杂草。 梁只双手插在裤兜上，慢慢地往前走，帆布鞋踩在沙砾小道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走出去一段路，喧闹的人群声和哭丧唢吶声被拦在了身后，四周慢慢变得安静起来。 一条小径很快走到头，梁只小学的时候上小学经常走这条路，如果他没有记错，从小迳往右走，有个斜坡，坡上种满了竹子；而往左走就可以走到公路外面。 站在分叉路口边缘，头顶的太阳有些大，炙得人头部一阵眩晕，梁只原地蹲下来，把头埋在膝盖上，双手揉了揉脑袋，顿了一下才慢慢站起来。 梁只脚尖微转，动了动身子，刚想往左边走去，忽然定住了脚步。 他听到右侧那片竹林传来一阵低沉压抑的哭声。 每个人都是通过音色把自己的声音区别于其他人，虽然是哭声，但是只要你对这个人足够熟悉，或者对他的声音足够敏感，那光凭哭声，也能把人认出来。 梁只此刻的双腿就像被人用绳子拴在地上一样，他僵硬着身子，缓了好久才转过身来。 梁只眸色闪烁不定地朝竹林望去，他用颤抖的双手轻轻拨开了挡在前面的野草。 往两边散开的野草拉开了一个口子，梁只的目光沿着这条缝隙往下看。 阳光普照之下，茂密的竹林落下一个个光圈，风吹得竹子发出「咯吱」的脆响声，竹林一片清明亮堂。 宋莘就蹲在一棵竹子底下，双手抱头，发出呜咽的哭音，哭声沉闷压抑。 因为宋莘背对着梁只，梁只只能看到他因为哭泣而不停抖动的肩膀。 宋莘每哭一声，梁只的心就像被人用刀狠狠地绞了一下。 很痛。 很痛。 他好想上去抱抱他。 -------------------- 爱宋莘，梁只发现这是他与生俱来、无师自通的能力。 第十四章 惊扰 梁只小时候喜欢看武侠小说，里面经常有灵魂互换、五感共享等桥段。他想，如果现在世界上有一个神功，可以把宋莘的痛苦渡过来，让自己帮着分担点，无论多难他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去修炼。 虽说他知道世界上本就没有感同身受，他也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他面对宋莘的时候，特别是看着宋莘这么痛苦的时候，梁只发现自己之前筑立的唯物主义高楼通通被推翻了。 或许，宋莘在他这里，可以享有世上一切梦幻美好的东西，只要宋莘开心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太阳有点大，晒得人脑子不清醒，心里面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样，梁只抬脚把高出来的草踩了下去。 他望着宋莘止不住抖动的身体，觉得他就像一个美丽的玻璃瓶，下一秒就要碎化了。 胸腔的神经就像被人狠狠用针刺了一下，梁只感受到没来由的痛。 忽然，感受到脸部淌下了水珠，水珠直线掉下来，打湿了小路上的石子。 梁只怔了一瞬，第一反应以为是下雨了，可是抬眸看去，现在分明艷阳高照。 梁只抬手擦了擦脸，陡然间才发现，原来自己哭了。 他不敢哭出来，怕惊扰到在此处的宋莘。 可是梁只又很矛盾，他不想打扰宋莘，可是他又很想去抱抱宋莘，让他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了。 梁只属于那种动作比脑子快的人，脑子里面这么想的时候，两只脚已经把高出来的野草踩平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梁只发现自己已经往竹林的小山坡走。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少年，此刻恨不得化作一只飞鸟，振翅朝少年飞过去，将少年抱在怀里。 忽然，视野里面蹲着的少年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梁只吓得瞪大了眼睛，都来不及转身就往后退。 第26页 重新退回了及腰高的野草后面，梁只蹲下来，屏住唿吸，双眼透过两珠野草中间的那条口子往下看。 宋莘转过身来，停止了哭泣，但是鼻子依旧抽抽搭搭的，双目因为长久哭泣的原因变得有些红，眼眸里面氤氲的泪水在阳光下似乎在发光，但是整个人颤巍巍的似乎都没有办法站稳。 梁只看到他的视线在野草丛这边扫了一圈，等视线缓缓往自己这边靠的时候，梁只一瞬间感觉心跳都蹦到嗓子眼上。 梁只一动不动地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僵着身子，恨不得像个木头人一样跟身前的野草融为一体。 好在宋莘的目光只是暂留地扫了一下就转开了。 视野里，梁只看到宋莘又把身体转回去。 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宋莘的背影，梁只本来紧绷到冒汗的脸终于松弛下来。 可他还来不及换一口气，宋莘又突然转过身来往他这边走。 因为常年无人打理，这片竹林落了厚厚的一层叶子，就像铺了一层米色的地毯。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不好，宋莘走路有些不稳，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声音也有些凌乱。 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梁只感觉一瞬间自己的脑子就如同一团浆煳，乱闹闹的空白一片。 虽然猜测宋莘大概率发现自己了，但是梁只心里面还是存在了一点点的侥倖心理，他不敢真的主动出去。 自己偷偷找个地方哭还被人发现了，而且还是跟自己同龄的男生，光是设身处地地想想，梁只就知道宋莘肯定受不了。 有一剎那转瞬即逝的感觉，梁只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或许自己不应该过来看宋莘，而且更不应该在看到对方哭的时候不马上离开还待在原地看。 如果宋莘真的发现自己，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冷眼旁观，看戏看热闹的人？会不会觉得他没有同理心？ 光是想想宋莘的脑子这么想自己，梁只就烦的不行，眉毛都止不住地皱了起来。 宋莘在他几步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低眸不知道看着什么。 但是从梁只的角度看过去，总觉得宋莘在看他。 也许宋莘在等他自己主动出来？ 虽然心里面这么猜测，但是梁只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去的，如果宋莘揭穿他，他就会顺从地从自己为自己打造的小房子出去，如果宋莘没有发现他或者宋莘也揣着明白装煳涂，那他就也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没听到。 宋莘低头呆了一会儿，目光在脚下来回扫视着，不知道在看什么，梁只忽然看到他弯下腰去，不一会儿，捡了把石子起来。 看着宋莘拿着石子转身，往竹林下边的小河走去，河水叮咚作响，如鸣佩环。 大概猜到了宋莘想干什么，可是他还是蹲着不敢动，毕竟刚才宋莘忽然去而復返多少把梁只吓到了。 等到脚步声真的远了，梁只才缓缓动了动双脚，站了起来。 梁只目光往下看，宋莘正站在一条河流旁边，手里拿着一块石子用力往河里面掷去，石子盪开水面划出一条痕迹，发出「叮」的一声清脆的声音。 可梁只却觉得那声音很压抑低沉。 梁只心里面默念，谢谢石子，感谢你把宋莘的伤心带走了。 梁只本以为宋莘扔石子心情能好点，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发现石子落水的声音消失了，紧接着爆发的是宋莘撕心裂肺的哭声。 前面宋莘哭得很压抑克制，可是现在把情绪都打开了。 这样也好，伤心就哭出来，总好过憋在心里面的好。 梁只目光定在宋莘身上，看着他拗哭的样子，心里面却淅淅沥沥地在流血。 宋莘哭的很大声，梁只本来打算离开的，可又很害怕宋莘想不开。 他一直安静地待着，默默地注视着宋莘。 直到看着宋莘情绪缓过来之后又慢慢坐在溪边扔石子他才放心离开。 梁只又倒转了两趟公交车才回到学校，他回到学校的时候刚好下午三点，梁只觉得肚子很饿但是食堂已经关门了。 他从食堂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周随从小卖铺那边朝他走过来。 周随沖他打招唿:「嗨~」 梁只对他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唿了。 周随走到他身边，用肩膀撞了撞梁只:「哎，你不对劲哦。」 梁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什么。 周随:「你怎么丧丧的？」 梁只:「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周随摇摇头:「不一样，以前你那是冷淡，现在是沮丧。」 梁只轻轻笑了笑:「你还挺了解我的？」 周随点了点头:「那是。」说完把藏在身后的一桶泡面拿出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梁只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知道？」 周随扬眉笑了笑:「怎么知道你没有吃午饭？」 梁只:「嗯。」 周随笑得明媚:「还能怎么知道？不都说我很了解你么？走啦，赶紧回去给你泡上。」说完拽着梁只的手往前教学楼方向跑。 两个人从大榕树底下跑过的时候，刚好来了一场清风，吹得少年的校服微微浮动着，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在他们身上落下点点的光斑，些许微光浮在他们青春的脸庞上，少年的头髮无角度又凌乱地飘逸着。 梁只在走廊外面吃完泡面后回了教室，他从书包里面拿了五块钱放到周随桌面上，拿了笔袋半压着。 第27页 周随从厕所回来后，眼尖地看到了那五块钱，瞥了一眼梁只，也没说什么，心照不宣地把钱丢进了书包里。 梁只最近总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周末他在寝室睡了两天，除了吃饭洗漱上厕所他基本没离开床。 下楼买饭路过隔壁寝室的时候，他下意识停了脚步，扭头往里面看，里面除了有些杂乱的床铺，空无一人。 周末在蹉跎岁月中过去了。 周一晚上，梁只坐在教室里，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各科科代表布置的作业，无聊地检查了一遍，发现都写完了，他又看了明天的课表，把要用到的课本翻出来叠在一起。 什么都做完了，一闲下来脑子就会忍不住想起宋莘，他现在很想知道关于宋莘的一切，宋莘有没有从伤心走出来，其实没走出来也没关系，只要宋莘不要那么伤心就好。他想知道为什么周一了，宋莘还没有回学校？早上例行升旗仪式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圈隔壁班，没有看到宋莘的身影。 梁只手里转着笔在出神，眉头不受控制地往下压。 「梁只，借一下你的物理练习册。」 周随用笔戳了戳他手臂，梁只回过神看了他一眼，随后道:「自己拿。」 「好嘞。」 周随把游戏机丢进桌肚里面，然后过来翻梁只堆在一起的作业，随后抽出一本。 周随:「谢了。」 周随写了一会儿，看到梁只用手碰了碰他。 周随埋头苦干，头也不抬，「怎么了？」 梁只:「可以借一下你游戏机吗？」 周随眉心一跳，手一抖，抄错字了，他用力划了划写错的部分，偏头一脸震惊地看着梁只:「你刚说借什么来着？」 「游戏机。」 周随微微张大了嘴巴:「你一个三好学生，怎么可以玩游戏机？」 梁只目光平淡:「无聊。」 「行吧。」 梁只拿过游戏机，低头玩了起来。 梁只玩的很认真，直到自修三下课，周随敲了敲他桌面:「别玩了，回去睡觉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沉迷游戏。」 梁只不予置否，把游戏机还了回去。 梁只以为宋莘太悲伤，需要请假缓两天就会回校，可是到周三上体育课，梁只坐在树下往篮球场看，上面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因为周围有女生在旁观，那些男生就不停地炫球技，五花八门的，似乎使出浑身解数。 可梁只却觉得兴致缺缺，他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来了。在树下吹了一会风，梁只抱着他的练习册上了教学楼的自习室。 -------------------- 宋莘请假第一天 梁只:想他 宋莘请假第二天 梁只:很想他 宋莘请假第三天 梁只:好想好想他 第十五章 这衣服谁的？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梁只都没有听到关于宋莘的消息。 其实也没有很久，只不过梁只觉得没有宋莘的校园生活是没有灵魂的，而见不到宋莘的梁只也是没有灵魂的。 也许是这几周以来梁只跟宋莘的关系有一点进步，内心深处本来压抑的想法悄悄萌芽，妄图吸取更多的养分。 梁只发现在宋莘默许的范围内，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宋莘。 近一点之后又想再近一点。 梁只讨厌这样得寸进尺的自己，可是每次一次又一次地明知故犯。 同时知道宋莘经歷了丧亲之痛后又太久没见到对方，梁只心里面总是觉得不安。 没见到宋莘的这一周，梁只还是按部就班地生活，就是发呆的时间变多了。 一节英语课后，班主任把他喊到办公室，梁只有些懵地去了。 王老师撩起眼皮看着他，「最近恋爱了？」 梁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连忙摇头:「老师，我没有，而且我绝对不可能早恋的。」 因为在梁只内心深处，他觉得宋莘绝对不可能跟自己在一起，所以何来早恋一说？ 王老师直视着他的眼睛，在梁只平静的眼睛里面什么也没看出来，最后视线一收，「那最近生活和学习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梁只摇了摇头，可王老师还是看着他，像是要从他眼里读出点别的什么一样。 梁只:「老师，我最近一切都好。」 王老师点了点头:「你是一切都好，就是上课喜欢发呆。」 梁只听了这话，又被老师看得有些心虚，把目光垂了下来。 王老师:「下周就段考了，我一直很认可你在学习方面的潜力，当然我也相信你不会辜负大家对你的期望的。」 梁只回到教室后，周随凑过来问:「老师找你什么事呀？」 梁只摇了摇头:「没什么。」 「行吧。」周随看着趴在桌子上的梁只，瘪了瘪嘴，没再问。 梁只自然知道老师对自己寄予厚望，于是他自习课的时候完成作业后，都埋头看书，他发现自己脑子忙起来，想宋莘就不会那么频繁了。 最近天气有转凉的趋势，昼夜温差大。 下周就段考了，班主任叮嘱大家注意身体，可是班里面最后还是有不少人感冒了，周随就是其中之一。 周随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我也经常出去锻鍊身体呀，怎么免疫能力这么差。」 第28页 梁只在低头复习，闻言安慰道:「好好吃药能恢復的，对了，你中午吃药了吗？」 周随眯瞪着眼睛，伸手晃了晃杯子，「没热水了，吃不了。」 梁只闻言放下书，「那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打。」 他们学校教学楼旁边就是食堂，食堂三楼天台有好几排饮水机，专供学生打水喝。 为缩减学生打水步行时间，学校专门建了一条天桥，连接教学楼和食堂三楼。 因为现在属于课间休息时间，陆陆续续有学生去打水，天桥上人来人往的，一米多宽的地方显得有些窄了。 梁只打好水往回走的时候，本来目光自如地目视前方，忽然眸色闪烁，最后怔住了。 迎面走来了三个男生，其中两个人在谈论着什么，而右侧的那个男生跟平时一样目光冷淡但又有些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另外两个人说到了什么，都纷纷扭头看着他，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男生只是笑着点点头。 随着人走近，梁只听清了他们说话的内容。 「我都说了宋莘走出来啦，他一直以来心态超好的。」 「行，那晚上去玩桌游。」 因为那三个人是并排走的，所以他们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时候，梁只自觉地定在原地，侧过身子靠着天桥的护栏给他们让路。 天桥宽度本来就有限，「让一让。」前面突然跑过来一个女生，女生抱着一沓刚列印完的试卷。 三个男生自觉地从中间散开往旁边让，宋莘也往旁边偏了一下，可猝不及防中，宋莘的肩膀撞到了梁只。 梁只靠着护栏，微低着头，眼睛往护栏外看。 宋莘那一撞，其实没怎么用力，但是简直撞到了梁只的心弦上，他下意识地紧了一下后背。 有一瞬间，梁只脑子跑过一个想法，对于宋莘的接触，无论是温柔的，还是强硬甚至粗暴的，都能使他精神兴奋。 梁只敏感地感受到有一道目光往自己后背瞥来，但是他不敢扭头回去看，只能木然地保持站着的姿势。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身后的人说:「不好意思。」 还是那道冷淡又带着点疏离的声音。 梁只没吭声，不一会儿等身边再次响起脚步声之后他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偏头往食堂饮水机方向看去，那几个男生已经走远了。 梁只目光在宋莘挺拔的背影上定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捨地收回来。 回到教室后，周随接过梁只递过来的水，喝了药，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就装个水，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梁只:「没有吧。」 周随笑了笑:「怎么没有？看你眼睛炯炯有神，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彩票中了几百万呢。」 「这么夸张？」 周随趴着桌子，眼睛看着他，「那可不？说说嘛，是不是有女生给你送情书了？」 梁只瞥了他一眼，「比送情书更让人开心的事。」 周随眼里升腾着八卦:「什么事？跟我说说嘛。」 梁只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卖关子:「不告诉你。」 周随被吊着胃口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听到，气得拿书搡梁只:「梁只，你学坏了。」 接下来的几天，梁只还是没有机会跟宋莘说上话，但是他自己心情却格外美妙，因为相比于前段时间宋莘就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不同的是他现在能远远地看着宋莘，这样子，他就知足了。 梁只是个熟练的「见面者」，虽然每次都是他一个人单方面地跟宋莘偶遇或者见面，宋莘或许并不知道每一场「见面」。 排队跑操的时候，宋莘身边围了三三两两的朋友，他们在谈天说地，梁只在距离不远的地方，目光偷偷往宋莘身上落。 每次他看到宋莘跟朋友说话的时候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他也忍不住跟着开心。 梁只忍不住在心里面想，宋莘的伤心，具有感染力，宋莘的开心也是。 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梁只故意去的最晚，站在队伍最后面。 主席台上有领导正针对此次段考的相关事项进行发言。 梁只没认真听，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侧前方的一个男生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男生今天没有穿校服外套，只单穿了一件校服t恤，早上的阳光洒下来，梁只觉得对方整个人都在发光。 男生双手交叠在前胸，微垂着脑袋，脑袋不时一上一下地点着，梁只猜测他可能是在睡觉。 宋莘偷偷睡觉的模样，梁只莫名觉得可爱。 「你，没穿校服，自觉站后面去。」 是年级主任那铿锵有力的声音。 梁只循声望去，发现在5班的队列里面，一个只穿短袖没穿校服外套的男生被一个个头不高而且秃头的小老头拽到了操场最后面的空地。 梁只回头看，发现那里已经稀稀拉拉地站了几个学生，都是忘记穿校服外套的。 小老头站在那些人中间:「不知道升旗仪式要穿校服吗？」 队伍中有个人不服气地昂起头来，「我们现在穿的不是校服难道是抹布吗？」 小老头气得用手指着那些学生:「不遵守纪律还敢顶嘴，升旗仪式结束后都留下来给我跑十圈操场。」 刚才那个顶嘴的学生努了努嘴，还想据理力争。 第29页 小老头喝道:「有意见就跑二十圈。」 那个学生闻言瘪了瘪嘴，不服气地把脸扭到一边。 年级主任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转身朝梁只他们这边走过来，梁只和小老头的视线无意中擦了一下，但梁只马上把头转回来，他看着斜前方依旧在眯着眼睛的宋莘，随着小老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想到没有穿校服外套的学生要留下来跑十圈操场，又想到越来越大的太阳，梁只心一急，光速把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来，在最后一秒时间把校服外套给宋莘披上了。 梁只转身回头，跟刚想走过来把没穿校服外套的宋莘揪走的小老头对视了一瞬。 梁只礼貌道:「主任好。」 小老头抬起来的手指无奈地朝梁只虚指了几下，「没穿校服，自觉站后面去。」 梁只倒没怨言:「是。」 小老头第一次见像梁只这种上赶着被抓的学生，一时间把已经到嘴边准备教育学生的话都吞了回去。 听到了年级主任说话的声音，宋莘前后的男生都纷纷噤声了，等小老头晃悠到其他班级去的时候，他们才如释重负。 宋莘后面的男生自言自语道:「靠，终于走了，吓死我了。」 其实刚才梁只往宋莘身上披衣服的时候，宋莘已经醒了，他不习惯跟别人有亲密接触，宋莘觉得，披衣服也算一件很亲密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抖了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生，淡道:「这衣服谁的？」 男生来了兴趣:「你新交的好朋友梁只呀，之前上体育课的时候我还跟你聊了一下他。你不会把他忘了吧？该说不说，他虽然性格孤僻阴郁，但是对你真的是掏心掏肺，刚才那个光头过来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把外套披你身上了，现在人还在后面站着呢，看光头这脾气，这次不罚他们跑个十圈八圈是逃不掉的。」 宋莘偏移视线往后面看，那里站了十几个没穿校服外套的学生，而梁只就站在最前面，依旧是有些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小半张脸，黑框眼镜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目光正直愣愣地落在自己身上，可是两道目光交擦的一瞬间，宋莘看到梁只把头垂了下来。 宋莘目光平静地盯着梁只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视线收回来，他掖了掖肩上的外套，衣服抖动后飘散出淡淡的橘子果香味，他轻轻闻了一下就觉得神清气爽。 -------------------- 宋莘（os）:梁只的衣服好好闻。 [开心jpg.] 梁只（os）:我这么做是不是越界了？［担心jpg.］ 第十六章 伤口撒盐 梁只在太阳底下足足跑了十圈，结束后气喘吁吁，喉咙冒烟，腿酸到爬楼梯的脚仿佛都抬不起来。 他回到教室后直接灌了大半瓶水，周随刚擦完黑板下来，问他:「累吗？」 梁只靠着椅子，用纸巾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闻言点了点头。 周随瞥了他一眼:「累就对了，真该啊你，平时每天都记得穿校服外套，今天升旗你就忘了，吃一垫长一智，以后你可得揪着耳朵记住星期一得穿校服外套。」 梁只还在顺着气，也没有多做解释。 大课间的时候，梁只看到周随在桌子上睡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周随叫起来，自己一个人拎起教室角落的垃圾桶下楼了。 今天是他们值日，早上的时候梁只跟周随扫了教室，而周随已经擦了一个上午的黑板了，梁只就主动负责去倒垃圾。 垃圾场离教学楼有点远，正常步行来回也得十五分钟，梁只回到教室的时候，周随已经醒了。 梁只放好垃圾桶，又去卫生间洗了手，往座位走去，走到一半，眼睛看到自己椅子上搭着的衣服时，视线怔了一下。 周随看了他一眼:「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梁只抽出纸巾把手上的水擦干，由于水珠渗入，薄薄的纸巾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梁只拿起椅背的衣服看了看，确定了这是自己的衣服。 梁只开门见山地问:「这衣服谁拿来的？」说话时眼珠闪了又闪。 周随迅速睃了一眼梁只手上的衣服，顿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了什么一样，「7班的宋莘，我那会儿睡醒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到教室门口就被他拦住了，他让我把衣服还给你，我那会儿脑子还不太清醒，都没来得及做反应，他就走了。」 梁只听了这话，心脏莫名其妙地急速跳了几下，眼底隐着一丝忧伤，鼻子也酸酸的。 周随没太察觉出梁只情绪的变化，「话说回来，你的校服怎么在宋莘手里呀？」 梁只有些心不在焉，闻言睫毛抖了抖，睁着眼睛说瞎话:「可能我不小心落在哪个地方被他捡到了吧。」 反正他不可能把自己早上升旗的时候发现宋莘忘记穿校服，随后上赶着「英雄救美」这件事跟周随说的。 现在回头想想，自己那个时候还是太心急了，也不管宋莘愿不愿意就把衣服披对方身上。这个做法在旁人看来也许是愚蠢且莫名其妙的，恐怕在宋莘看来只会觉得他没有边界感。 也许在宋莘看来，他们还没有要好到需要自己「捨身救人」这个地步。 梁只也不想总是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可是他心思本就敏感，而且对方是宋莘，又加上他那自卑暗恋者的身份，他就更加不受控制地多思多虑。 第30页 早上他把衣服披宋莘身上后，站在队伍后面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宋莘看，忽然宋莘转身跟身后的男生说了什么，随即宋莘的视线朝他看了过来，那个眼神让梁只觉得很陌生，带着疏远和警告。 他被看得心神恍惚，同时不着痕迹地转移视线，最后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把头低下来了。 梁只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越界了，他是喜欢宋莘，捨不得宋莘受苦就想尽所能地把宋莘护住，也不管宋莘愿不愿意。 没有边界感的人最是令人讨厌，或许现在在宋莘心里面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不然为什么不愿意把衣服亲手还给他？ 梁只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能跟所有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客气礼貌且疏远。 可是遇到这件事，他又觉得自己在宋莘面前，往日自以为还算可以的灵敏劲儿不见了，变成彻头彻尾的得寸进尺又自以为是的人。 语文课上，梁只一直用笔在笔记本上写着「自以为是」四个字，写了一遍又一遍，写到最后手发酸了，同时笔下的「自以为是」这几个字好像变形了，梁只觉得自己不认识这几个字了。 「梁只，你骂谁呢？」周随忽然凑过来。 梁只下意识地把笔记本合上了，「没什么。」 他忽然发现一切关于宋莘的事儿，都会让他变得很敏感，就像现在这样，不过是脑子里想着宋莘，骂着自己，写着这几个字，他都不想让别人看见。 这个秘密被他埋了将近十年，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更不愿意跟别人分享，他想一直把它藏在心底，如果实在很不幸运，那藏一辈子也没事儿。 或许他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吧，带到来生，这样宋莘是不是也算变相地陪了他两辈子？ 梁只一直认为，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他绝对不能打扰到宋莘，可这次，他好像不小心打扰到对方了。 这次反省过自责过之后，梁只觉得自己能长点记性，可他大抵是高估了自己内心那汹涌着想靠近宋莘的想法。 周二就正式开始段考，梁只习惯提前二十分钟进考场，因为距离近，很多学生都在自己原本的教室或者考场外面的走廊继续记背知识点。 梁只进了考场后，发现里面就稀稀拉拉坐了几个学生。 梁只对号入座后就无聊地看着讲台前面的班级栏目发呆。 他在放空大脑，尽量让大脑松懈下来不那么紧绷，待会儿做题脑子会转得更快。 过了几分钟，考生陆陆续续地进来了，梁只目光虽落在门那边，但是视野里面一片空白，他一个人也没有看。 忽然视野撞进了一个身影，身量颀长，目光冷淡，疏离淡漠的感觉让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如果说本来梁只的目光是空白的，那宋莘的闯入无疑在里面落下凌厉的一笔，冷淡漠然却让人难以忘怀。 宋莘往对应的座位上走，梁只视线一直随着对方的移动而转移，脑子甚至没来得及去消化他跟宋莘在同一个考场这件事。 同一个考场就算了，宋莘还坐他左手边。 梁只目光偏落在宋莘身上，看着对方在跟自己隔了一个过道的位置坐了下来。 梁只今天之所以敢看得这么明目张胆，是因为他发现宋莘今天很不在状态，依旧是抿着嘴，目光冷漠，但是眼底却藏着深深的疲惫，揉不开的那种。 梁只脑子忍不住想起前几天遇到宋莘时，宋莘跟朋友一起玩闹时脸上带的笑。 脑子同时浮现宋莘两个状态的面容，带给梁只一种割裂的感觉。 「大家请对号入座，现在开始发试卷，考试时间是……」 监考的女老师站在讲台宣读考试规章制度，梁只把目光收回来。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梁只平时就喜欢阅读，而语文考阅读理解能力偏多，梁只阅读速度快，脑子转得快，题也就写得快了。 答完题之后广播提醒还有二十分钟，梁只花了十分钟检查了一遍答题卡，目光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一样，偏着头往左侧看去。 隔了一个过道的距离，宋莘坐的板正，眉眼低垂，手里握着签字笔刷刷地在答题卡上书写着。 梁只不过偷偷在答题卡上睃了一眼，心里面又开始感慨宋莘写的字很好看。 记忆中宋莘的字是稚嫩方正的，现在看到的是遒劲有力的字体。 无论宋莘的字怎么变，梁只都还是很喜欢，他觉得这些字体带着宋莘个人的特色。 看答题卡页面，宋莘似乎还在写作文，写得很认真似乎都没发现有一道目光一直定在自己身上。 现在大家都在赶着写题，梁只想抓住时机再偷看多一会儿。 「某些同学，写完就好好检查，不要东张西望。」 女老师有些严厉的声音在讲台的方向响起。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是梁只知道那老师说的就是自己。 梁只有些悻悻地收回目光，继续低头翻着试卷。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低下头，宋莘就抬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眼眸明晦难懂。 因为东张西望有作弊抄袭他人答案的嫌疑，接下来的几场考试，梁只乖乖考试，检查，没敢再偷看。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老师收完试卷后，梁只还是没动，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他才挪动椅子，站了起来。 第31页 他过了过道，站在了宋莘考试的座位旁边，空桌子的左上方贴了一张准考证，上面有宋莘的学号姓名。 梁只低头看着那张准考证，心里面来回默念了几遍上面的信息，随后伸手把准考证撕了下来，干脆利落。 把准考证揣进口袋后，梁只面色如常地出了考场。 回了趟教室放好考试用品后，梁只准备去吃饭，走到教室外面的走廊的时候，梁只低头往下看，看到宋莘正走在校园的主干道上，往校门口的方向去。他身边围了几个人，大家都有说有笑的，宋莘本来淡然的脸庞也不时带着笑意。 这跟梁只在考场遇到的那个宋莘俨然天差地别。 难道宋莘只有跟朋友一起玩的时候才是开心的吗？ 梁只心里面带着疑惑，朝食堂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结束段考，宋莘跟几个朋友出去吃了顿饭。 吃完饭之后又在外面开机车兜了几圈，在绕中心公园外围飞奔的时候，有个黄毛因为急转弯速度把控不到位，连人带车摔进了路边的矮灌木丛里。 大家扶他起来的时候，发现黄毛的大腿被枝杈划伤了，长长的一条伤口，像刀割一样，正不停地往外滴血。 「呜呜呜——」似乎是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黄毛看着自己的伤口，哭得泪眼汪汪。 组局的男生走过来，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黄毛一样，怒喝道:「操！哭什么哭？真当自己是少爷王子啊？一点伤至于吗？哭得tm像死了爹妈一样，人家死了爹妈的都未必有你能哭……」 他还想继续骂，余光中看到好几个人都给他递眼神。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心里面暗骂自己嘴快了，平时骂人没有把门就算了，他怎么忘了宋莘前不久妈妈刚去世，他这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他悻悻地看了一眼宋莘，后者笔直地站着，脸上神色淡淡，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他光速扫了一眼那几个给他使眼色的人，「看什么看，我不就是一时嘴快吗？人家宋莘都还没说话呢，再说了宋莘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是吧？」 宋莘眼睛毫无波澜地回视了他，「先带他去医院吧。」 -------------------- 梁只:今天喜提宋莘个人物品一个，开心~ 第十七章 酒窝很好看 在医院检查了一遍后黄毛就回家养伤了，组队的人觉得时间还早建议大家再兜几圈，宋莘拒绝了，独自一个人回了学校。 宋莘走在宿舍前面的一片水泥空地上，往宿舍方向走，他隐隐约约觉得在寝室三楼的方向有个人在看自己。 他眸色顿了顿，本来想抬头去一探究竟，但是因为大概知道看自己的人是谁，他就有些踌躇不决了，他已经预料到自己抬头跟对方对视的一瞬间，对方肯定会收回目光，不会再跟他有眼神交流。 宋莘内心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莫名很想看一看那双眼睛，想看一看那双眼睛里面蕴含的情绪。 他倏忽地抬头，目光精准地落在站在楼上的梁只身上。 可能因为自己抬头过于突然，以至于他发现梁只的眼神都来不及做反应，眼神保持着最初投向自己的目光，眼神平静但是里面饱含着某种情绪，不是可怜，不是同情，更不是虚伪，而是盈满了在乎，让他感受到温暖，让他内心深处那个刚结痂还会隐隐作痛的伤口得到安抚。 梁只的眼神给人一种他眼里除了你，再也装不下旁人的感觉。这是宋莘在妈妈去世后，第一次有人用这目光看着他，让他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他的，也还有人关注着他。 只不过妈妈眼里更多的是温柔和关爱，而梁只的眼神凝着过分浓重的珍视，就像在看一件十分珍贵的宝贝一样，或许还有其他的别什么情绪，宋莘还想继续读取，梁只已经别开视线，转身回了寝室。 宋莘倒是不觉得奇怪，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每次他们一对视，梁只总是会转移视线，就像两个陌生人不小心目光交错后有礼貌地迴避一样，但分明在自己不看他的时候，梁只的目光可以一直黏在自己身上，那目光是浓稠的，带着深重的情绪，那是一个人专心倾注另一个人的眼神。 宋莘从这种眼神里面感受到满溢出来的挂念，在这种目光注视下他甚至有种莫名的安心。 另一边梁只有些心事重重地回了寝室，周随刚睡醒，从洗漱台洗了把脸出来，看着迎面走进来的梁只，怔了一下，「怎么回事？脸色吓得铁青，不知道还以为你撞鬼了呢。」 梁只摇了摇头:「有点累。」 周随皱了皱眉，不解道:「你不是刚午睡起来吗？又累了？」 梁只在床上坐下来，点了点头。 周随用挂在床尾的毛巾擦了擦手，「梁只，明天下午放学后要不要一起去人民书店买教辅书？下周又要上新内容了。」 脑子里面想着其他的事，周随说了什么，梁只其实没太听得进去，不过还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看到梁只的反应，周随却是一顿，「梁只，你被夺舍了？怎么这么心不在焉的？」 梁只回过神来，眼里有些迷茫地望向周随。 周随大概读懂了什么，「看你眼神就知道你刚没听我说话，不过没关系，你刚才已经答应了，真男人可要说到做到。」他刚才也只是随口一问，因为按往常，梁只不可能答应跟他一起出去逛，更别说逛书店了。 第32页 梁只更加迷惑了，「我答应你什么了？」 周随一副得意洋洋的神色:「你答应我明天放学后陪我去人民书店买教辅书，你刚才点头了，我可看见了。」 梁只最后是被赶鸭子上架地答应了周随的要求。 周五下午下课后，梁只站在教学楼前的花坛旁边，不一会儿看到周随从地下停车场那边推了辆自行车出来。 周随偏头看了一眼梁只:「会骑吗？」 梁只点头，自行车他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 梁只脑子适时想起教他自行车的人。 周随:「那行，你载我。」周随把书包放到自行车前面的方形箩筐里。 梁只很少出来逛，平时也只是在旁边的小街小巷买些生活用品，对中心街那边的路况一点都不熟悉。 一路上，周随坐在车后面给梁只「指点迷津」，最后自行车停在了一家书店门口，门口的牌匾上写着「人民书店」四个鎏金大字。 自行车就停在门口旁边的一棵棕榈树底下，梁只弯腰给自行车上锁，阳光透过棕榈扇状的叶子洒下来，在梁只身上落下了点点光斑。 梁只锁好车后抬头发现周随正在店门口跟几个朋友讲话，那几个人应该是刚买书出来。 周随平时社交圈子广，认识的人也多，梁只偶尔听他提过几次，但是见到真人还是叫不上来。 梁只想站在旁边等周随聊完再过去，他刚想把视线收回来，却忽的目光一顿，他发现宋莘就站在周随那几个朋友旁边，此时也正用目光打量着他。 实在想不到能跟宋莘在这里偶遇，梁只脑子还没有缓过来。 「梁只，走啦！」跟朋友唠嗑完的周随就跑过来拉着他往里走，边走边笑呵呵地跟朋友挥手告别。 两个人坐扶梯上了二楼，周随:「如果你不想买的话就你随便看看吧，我先去那边看看。」 周随说的也是实话，梁只确实没什么要买的，顶多是过来陪周随的。 书店里面书架林立，各种各样的书籍分门别类地放置其上。 梁只目光从一排排的书嵴上掠过，走了好几排书架，都没有看到感兴趣的，忽然他视线一定，看着书架最上方的一本武侠小说，再看了一眼作者名后，梁只更兴奋了，因为这是他最喜欢的小说作者。 梁只伸手想去把书拿下来，可是指尖还没有碰到书嵴，书就被另一只手拿走了。 梁只目光一凝，缓缓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时候，梁只的心跟着颤动了一下。 宋莘单手握着一本书，直视着他。 可是宋莘刚才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又去而復返？ 梁只虽然不解，但是也没有多问，他害怕宋莘觉得自己没有边界感，毕竟他好几次偷看都被宋莘抓包了。 梁只睃了一眼宋莘手里面的书，识趣地转身离开。 帆布鞋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啪哒」的声音，「你不看了吗？」 冷淡的话语从身后传来，梁只顿了一下脚步，他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来，睫毛颤了颤:「可是这是你先拿的。」 宋莘上前两步，垂眸看着他，语气带着柔和:「没事，可以一起看。」 梁只闻言抬眸看着他，懵懂的模样活像一头在深林里面迷路的麋鹿。 宋莘看着他的表情，轻轻笑了笑，「你好呆。」 梁只听了这话又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去，面部发烫，从耳根红到脖子。 「跟我来。」 宋莘说完这话就往阅览室外面的走廊走，梁只愣了几秒又迈紧步伐跟上。 宋莘靠着走廊外围，对梁只说:「把门关上。」 梁只听话地照做了，门一关就把外边跟里面隔绝开来。 梁只有些拘谨地站在宋莘对面，心跳得很快，每次都是这样，一跟宋莘单独相处，他就会没来由地紧张。 「过来。」宋莘对梁只说。 虽然不知道宋莘要干什么但梁只乖乖走了过去，在宋莘旁边站着。 宋莘把书放在走廊外围的瓷砖面上，摊开，又把书往中间的位置挪了挪。 他偏头看了一眼梁只:「一起看。」 带着暖意的嗓音就响在耳侧，梁只一瞬间以为自己坠落梦境，脑子也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好多年前他们两个人一起上课一起偷偷看漫画书的日子。 那个时候梁只在桌子上立了本书，书本展开形成了一面小墙，宋莘偷偷摸摸把动漫书拿出来，在「小墙」下面摊开，对他说:「一起看。」说完胖乎乎的手指着上面漫画人物的台词看了起来。 每次宋莘看完了都要问一遍:「你看完了吗？」 刚开始梁只还正常地回答，到后面就起了逗宋莘的心思，「没有，这几个字我不认识，所以没法看懂。」 果不其然，宋莘这一本正经的性格居然信了，他用铅笔把梁只指的几个字圈了起来，在嘴里小声念了一遍:「傻子宋莘……」 宋莘念完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扭头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梁只，努嘴道:「梁只，你骗我。」 说完就想拿手揪梁只的耳朵，梁只害怕地直躲，最后别无他法又撒了个谎:「宋莘，嘘，老师过来了。」 宋莘闻言就条件反射地把书塞到衣服里面遮住，他以前因为偷看漫画书曾被老师翻书桌。 第33页 把书藏好后，宋莘抬头发现老师根本没有下来，而是在讲台上讲课。 想到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梁只就把自己骗了两次，宋莘脸上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 跨越时间的长河，现在梁只站在书店二楼的走廊外面，想到那个时候宋莘嘟着涨红的脸颊，瞪着大眼睛看向自己的模样，梁只再次忍不住笑了。 他想，小宋莘真的很可爱。 梁只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嘴角上扬，眼睛也弯了起来。 梁只沉浸在回忆里面，可能有些走神了，忽然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一根手指在他唇边轻轻揉了揉。 手指分明揉的很小心翼翼，可是一瞬间梁只就像被全身过电一样定在原地。 分明他是那个被侵犯打扰的人，可是他现在却不敢抬眸看宋莘，低眉垂眼的红着半张脸。 宋莘的手指在他唇边的细微凹陷处轻轻蹭了蹭，「梁只，你笑起来有酒窝哎。」 这是宋莘第一次看到梁只笑。 梁只僵了一下，慢慢恢復正常的神色，可是下一秒他听到宋莘说:「酒窝很好看。」 梁只拼命压抑的心跳此刻如同鼓鸣，震耳欲聋。 -------------------- 欢迎收看《宋莘的百变情绪》节目。 节目1 宋莘:怎么一对视梁只就不看我了 [烦恼jpg.] 节目2 宋莘:梁只笑起来有酒窝哎 [惊喜jpg.] 第十八章 能不能别躲我？ 四周安静，静到可以听到风吹拂过脸颊的声息，风带来了凉意，但是梁只却觉得整个人像是在燃烧一样，燥热。 似乎感觉到了梁只的异样，宋莘垂眸扫了一眼他，然后把压在小酒窝上的手放了下来，「不好意思。」 这还是梁只第一次听到宋莘这么跟自己说话，他心想自己的脸色很难看吗？不然宋莘怎么会突然这么说，一副带着抱歉的语气。 梁只颤动了一下睫毛，抬眸看了一眼宋莘，真诚道:「没事的。」 他是真的觉得没事，不但没有觉得宋莘越界，他心想，如果可以，他倒希望宋莘能对自己多越界一点，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 可下一秒他又暗暗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羞耻。 宋莘适时说:「看书吧。」 梁只点了点头，低头看着宋莘已经翻开的书本。 目光扫过一行行的字，眼睛转动着，可是脑子却像是宕机了一样，分明每个字都认识，可是组合在一起又好像看不懂了一样。 宋莘虽然不说话，但他周身散发的气场太过强大，梁只全程僵硬着身体，心脏砰砰直跳。 宋莘忽然道:「我还是第一次看武侠小说。」 梁只:「那你……」说话的时候偏头望了一眼宋莘，眼神里面满是欲言又止。 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但是宋莘似乎听懂了，他直视着梁只，「可我想和你一起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梁只知道宋莘可能只是单纯地表达想跟自己一起看，可是心跳就像被巨浪捲起那么澎湃，刚恢復过来的耳根瞬时间又红了回去。 梁只垂眸盯着书本，这会儿不仅脑子不动，眼睛也不动了。 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梁只内心慌乱地瞥了一眼宋莘。 宋莘目光淡定从容，「看完了吗？」 梁只睫毛簌簌抖动，好半晌才点了点头:「看完了。」 宋莘听后把书往后翻了一页。 两个人又看了一会儿书，身后的玻璃门被人敲了敲，响起有些闷的声音。 因为走廊外边就他们两个人，听到声音后宋莘和梁只同时转过头来。 梁只看到周随站在玻璃门里面看着他，朝他招了招手，同时嘴唇张合着不知道说了什么。 梁只好像能听懂，他鼓起勇气对宋莘说:「我朋友来了，那再见？」 宋莘目光深邃，淡道:「再见。」 梁只推开玻璃门出去了，他跟周随往结帐台方向走。 周随抱着一沓书:「梁只，你……」 周随向来有话就说，但此刻却话说一半，梁只顿了一下步子，他害怕周随看出了什么。 周随将他的脸色变化尽收眼底，但开口却说:「梁只，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看不到我抱着这么多书吗？」 梁只听后顿感心中大松了一口气，他马上去接把周随的书拿走了一大半，「不好意思。」 结帐台前面有很多人在排队，周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他看着站在队伍中抱着书清瘦的男生，眸色沉了沉。 他目光扫过队伍中的人，最后落在了队伍末尾的宋莘脸上，后者脸色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周随迅速睃了一眼对方手里拿的书，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等排到梁只的时候，周随才懒洋洋地起身把手中的书也递过去。 梁只弓着胳膊想把打包好的书搬起来，周随拦住了他，「就先寄存在这里吧，晚上我爸下班让他过来拿。」 「好。」 两个人出了书店门口，梁只在给自行车开锁，周随看着他，刚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他只能先接电话了。 梁只站在他旁边静静地等他接完电话。 过了几分钟，周随把手机放回了兜里，「梁只，我妈打电话非要让我回去，说我舅舅过来了，我本来还想带你去吃牛肉面呢。」 第34页 梁只:「没事，你先回去吧。」 周随点头，扶着自行车，「那你怎么回去？」 梁只脸上闪过一丝迷茫，随后又道:「坐公交车。」 周随想了想，「可是这里最近的公交站你也得走好远，而且你对这一片不熟悉。」 梁只看出了周随脸上的纠结，他想尽量让周随安心回家，道:「我能……」 「我送他回学校。」 梁只话头被打断了，回头正看到宋莘推了辆自行车慢慢走过来。 周随目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下，最后看到梁只眼睛定定看着宋莘的模样，问:「梁只，你要麻烦他吗？其实我也可以先送你回去的。」 宋莘瞥了一眼他:「不麻烦。」 梁只适时对宋莘说:「谢谢。」 周随看着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眸色沉了沉，道:「行吧，梁只，那我先走了。」 梁只这时候才捨得扭头看他一眼，点头道:「好。」 周随心中憋着一口气，没忍住从鼻腔冷哼了一声就蹬着自行车走了。 虽然宋莘说要送自己，但是梁只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你待会儿是要回家吗？」 宋莘:「是。」 梁只小心翼翼地又问:「那会不会耽误你时间？」毕竟从这里到学校，骑自行车是要花费挺长时间的。 宋莘平和地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上车吧。」 宋莘没回答他，梁只一时间又有些懊恼自己话多，显得整个人很别扭。 自行车沿着街道开了一段路，宋莘忽然道:「我家不远。」 梁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宋莘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这个他倒不知道，他听妈妈跟别人聊天时说过宋莘家在学校的小区买了房子，但是具体在哪儿他倒不清楚。 自行车骑了二十来分钟，但是梁只还是觉得不够，他希望这条路能更长一点，自行车再开久一点，但是忽然想到骑车的是宋莘，又有些捨不得，他怕宋莘会累坏了。 一路上风柔和地吹过，此时已经傍晚，霞光满天，整条街道就像被泼上了金色的颜料，金灿灿的。 忽然一种幸福的感觉填满了梁只的心口，他觉得吹在耳边的风是温柔的，晚霞是绮丽的，连空气都是甜的。 原因无他，因为宋莘就在他身边。 自行车拐进校园，在主干道的大榕树底下驰过，自行车前面的挂件来回摆动发出脆耳的声音。 最后自行车在宿舍楼下停了下来，梁只虽心里面不舍，但还是很快就下车了。 梁只很有礼貌地对宋莘说:「谢谢。」 宋莘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他把自行车调转了一个方向。 梁只看着他的背影，大概知道他要走了，但是又不能挽留，也无法挽留，只能再偷偷多看两眼。 可这时宋莘忽然转过头来，直视着他，那眼神带着锋芒，似乎要把梁只看穿。 就在梁只习惯性地要别开视线时，宋莘开口道:「梁只。」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梁只就定住了视线，眼里似有慌张游离过。 两个人目光交叠在一起，宋莘说:「能不能不要躲我？」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梁只顿时寒毛直竖，他眼睛微微瞪大了，嘴唇动了动，喉咙却像是卡了块石头，好半天才发出了他觉得有些奇怪的音节:「什……么？」 宋莘将他的反应看在眼底，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就是每次我们对视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躲着我？」 梁只感觉自己脑子生锈了，喉咙也哑了，「啊？」 宋莘的眼神投射在自己身上，梁只觉得自己本来就生锈的脑袋此刻可能已经直接宕机了，他急需低头自己把刚才听到的话消化完。 梁只还没有来得及撇开视线，宋莘就先一步拦住了他，「你很怕我？」 梁只整颗心都悬空了，闷闷地回道:「没有。」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宋莘话说的很直白，梁只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把自己藏在心里面尘封的秘密搬到檯面上跟正主说。 宋莘看他这个样子，有些无奈:「以后别躲我了，好吗？」 梁只不知道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可是却说不出话来，嘴唇张开又合上，最后他只能乖乖地点头， 梁只感觉脑子很混乱，身体紧绷着，眼神有些泛空地看着宋莘骑着自行车缓缓消失在他视野范围内。 宋莘的话让梁只觉得十分不真实，因为本身性格就自卑敏感，外加心里面还藏着喜欢宋莘这个秘密，所以梁只有很严重的不配得感，他觉得宋莘是美好的，而自己是糟糕的，配不上宋莘， 梁只默默喜欢宋莘这么多年，他经常喜欢在内心扣问自己，每次扣问完心里面的不配得感更强了，有时候会严重到怀疑自己是窃取别人幸福的小偷——因为他觉得宋莘只值得更好的人喜欢，而不是自己。 就像是梦想拥有糖的孩子，虽然知道自己不会拥有，但是因为内心的渴望，渴望到不由自主地摊开双手，可那颗糖果真的要落入掌心的时候，他又害怕又怀疑，总觉得那颗糖不是给自己的，犹豫间就把手收到身后，直到有人点他的名字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伸手，这颗糖就是给你的。」如果一遍不够，就再来一遍。 就像现在这样，宋莘告诉他，「不要害怕」「也不要躲我」，梁只第一次觉得原来暗恋也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这是宋莘赋予他的权利。 第35页 可是梁只虽然心思敏感但因为不配得感太重以至于他在某些方面又有些钝，比如现在，他不知道这是宋莘朝他递过的一条友好的橄榄枝。 宋莘表面看着高冷，其实心里面也冷，表面跟很多人玩得来，但是心里面有桿秤，一边放着萍水相逢的人，人很多但很轻；另一边只放三两个人，但是重心下压的很厉害。不熟的人会划清界线，可你一旦被他放在天秤重心的那一端，他就会很在乎你。他试图向梁只抛出橄榄枝，但很可惜，梁只钝感力太强，没理解他的用意。 对于宋莘赋予他的权利，梁只只是惊喜一下，随后就陷入自我怀疑，他不会觉得是宋莘打算从内心接纳自己，他在心中不断猜测为什么宋莘要对他说这话，也许是觉得说话的时候自己不看对方眼睛是件不礼貌的事儿？又或许是宋莘觉得这是他的一个坏毛病想帮助他改正过来？ -------------------- 梁只（os）: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偷看」宋莘啦！ 第十九章 生日快乐 梁只不知道宋莘具体是什么原因才给予他这个权利，虽然心里面会有些怀疑，但是他更多的是开心。 那之后，梁只偶尔能在上下楼的时候碰到宋莘。 那天晚上，梁只想上教学楼的天台看夜景，往楼上走的时候，碰到下楼的宋莘。 视线相交的一瞬间，两个人皆是一诧。 宋莘垂眸看着他，四目相对，梁只顿住了脚步，下意识地往旁边站。 宋莘看着他，「怎么？又想让道？」 心思被戳破，梁只撩起眼皮看着宋莘幽深的眼眸，抿着唇不说话，一脸困窘。 宋莘一只手插在兜里，抬手虚指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才两个人，不需要让。」 梁只在他的直视下点了点头:「嗯。」 这次碰面他没再迴避视线，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宋莘，看着乖的不行。 不仅仅是害怕宋莘生气，主要是梁只也很享受看着宋莘眼睛的感觉。 以前他怕宋莘觉得自己没有边界感，但现在宋莘又赋予他可以坦荡对视的权利，他自然是很乐意的。 宋莘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朝他走过来。 宋莘走的越近，梁只觉得他身上的味道越来越浓，是一股清爽的气息，像雨后放晴后林中那种混着水雾的草木香。 宋莘看着梁只镜框下那双不断扑闪睫毛的眼睛，微微抬了抬下巴，对他说:「伸手。」 梁只眸色闪了闪，心也像坠在圆滚滚荷叶上的水珠，不安分地来回晃动着。 梁只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伸出了手，不一会儿，他发现自己掌心落了一颗糖，一颗话梅糖。 梁只视线在掌心停了一会儿，又抬起饱含懵懂甚至有些忐忑的眼眸看着宋莘。 宋莘:「这是给你的奖励，这次表现不错。」 梁只的眼睫毛肉眼可见的颤得更厉害了，珍视地盯着手里的糖看。 「谢谢。」 梁只说话的时候眼睛带着笑，半弯起来，像好看的月牙，嘴角的酒窝也微显出来。 宋莘看着他，说:「以后多笑笑，很好看。」 梁只僵了一下，他感觉脖子又开始发烫，但是宋莘也好像真的只是随便夸夸一样，抬脚下楼了。 这晚梁只在天台待了一会儿就回教室里。 周随在外面晃悠回来，手里拿了瓶橘子汽水。 他刚在座位上坐下来，往旁边看了一眼，看到梁只正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面的东西，目不转睛的，好像在看什么宝贝一样，他很讨厌梁只用这种眼神看别人或别的东西。 周随抬了一下眼睛，发现是颗糖。 心里面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汹涌着，最后跑了出来，「梁只，吃太多糖小心得蛀牙。」 梁只适时偏头看了一眼他，同时合拢手心，把糖藏了起来。 梁只:「不会，我没打算吃。」 周随脸一撇，「我也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 似乎觉得把糖一直握在手心里面有些奇怪也很不方便，梁只把糖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书包最里面的隔层里，拉上书包后还轻轻抚了抚。 他转头看到周随正盯着他看，眼神晦涩难懂。 梁只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但是又只能故作地坐直了身体，低头写着作业。 写了一会，「砰」的一下，桌面微微晃了一下，梁只看到一瓶橘子汽水落在自己桌面上。 他扭头看到周随也正看着他，「送你的。」 「不用了，我不渴。」梁只想把橘子汽水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可周随却半路拦住了他，「你不是爱喝吗？自己留着。」 梁只手里握着冰凉的汽水瓶，「现在不想喝。」 周随:「不想喝就留着，一直不想喝就扔了，反正我送出去了就是你的了，别给我拿回来。」 梁只手顿了一下，最后把橘子汽水放回自己的桌面。 他总觉得最近周随的脾气变得很奇怪，让人捉摸不透的那种，但他又不敢直接问周随，只能在心里面默默嘆了口气。 梁只觉得周随奇怪，同样的，周随也觉得梁只很奇怪。 比如那天晚上，两个人分明一起吃过晚饭了，但是课间的时候，他看见梁只拿了桶泡面回来。 周随快速瞥了他一眼，「不是刚吃饱饭吗？又买泡面。」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跟梁只说话总是忍不住抬高声音。 第36页 梁只把泡面塞进桌肚里，「不是现在吃的。」 虽然每次周随对梁只说话声音有些大，但是梁只每次都回的很平和，就像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撬动他的情绪一样，这种一脚踢在棉花的感觉让周随莫名烦躁。 梁只忽然扭头看着他，「周随，你明天晚上回家洗澡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在校门口取个快递？」周随是走读生，晚上一般都是回家洗澡。 梁只眼里满是乞求的神色，周随却因为刚才心里面憋着一口气还没有得到疏解，不耐:「没空，你就不能自己周五放学自己去拿吗？」 梁只眼里闪过失望，「周五就来不及了。」 周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急用？」 梁只诚挚地点了点头。 周随脸一扭，「不帮。」随后趴在桌子上。 但是第二天晚上，梁只去教室后就看到了摆在桌面上的快递。 他拿起来看了看，是自己的快递，眉目没忍住轻轻弯了一下。 「这么开心？」周随刚从厕所回来。 梁只敛了一下笑意，道:「谢谢。」 周随道:「不用，买的什么？给我看看。」 梁只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还不想拆。」 周随将他拙劣的藉口看着眼里，心中又闷了一口气。 周四晚上，不知道是不是水喝太多的原因，四十分钟的晚自修，梁只才上到一半就想去上厕所。 跟老师简单报备了一下，梁只走去了厕所。 因为急着上厕所，梁只走得有些急，却在刚拐进门口的时候顿住了脚步，目光闪动着，视线定定地落在里面的人身上。 宋莘就靠在洗手台的瓷砖上哭泣，但他哭得没有声音，不过泪水打湿了脸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走得太急脚步声有些大，他察觉到宋莘梗了一下脖子，随后偏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目光似淬了冰那么冷。 只一眼，就让梁只心里生出一种侵犯别人领地的罪恶感。 他深知宋莘赋予自己的权利在此刻并不适用。 梁只迅速别开视线，想假装没看见转身离开，可是才微微转过身去就被人拽住了，两手交握的一剎那，梁只听到了自己那如鼓鸣一般的心跳声。 几分钟后，梁只和宋莘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抬头可见漫天的星光散落整个世界。 梁只将手搭在天台外围的瓷砖上，看着下面的校园主干道，没说话。 宋莘就站在他旁边，他能清楚地听到宋莘哭过后吸鼻子的声音。 梁只双手绞在一起，他知道自己现在该说点什么来安慰宋莘，他大概猜到宋莘也许还没有从妈妈去世那件事走出来，毕竟他也经歷过丧失至亲的痛苦，所以他能理解宋莘的心情，同时他不知道宋莘对妈妈有什么样的精神寄託，不然宋莘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 安静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很久，静到仿佛只有缓缓吹过的风声。 梁只真的很不会安慰人，平时就嘴笨，现在面对的是宋莘，他就更害怕说错话了。 梁只打了好几遍腹稿，最后又都被自己通通否定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带着鼻音的磁性嗓音在左侧响起，梁只绞在一起的手紧了紧。 梁只侧头望着宋莘，真诚道:「不会。」 宋莘:「可他们告诉我要看开点，要开心。」 梁只注视着他，「可是这道题目的答案由你主宰，我觉得，你不开心也没关系，」他顿了一下，像是为了表明某种决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宋莘听了这话，看着梁只明亮的眼睛，他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不停地抖动着，鼻子忽然发酸。 妈妈去世后，亲戚告诉他要坚强，开心点；老师开导他要豁达，开心点；同学告诉他要开心。可是梁只告诉他，不开心也没关系。 心间某个空缺的角落忽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宋莘把鼻间的酸意强压下去，深深地望着梁只:「你可以抱抱我吗？」 梁只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张开双臂，十分郑重地把宋莘搂进怀里。 身体相碰的瞬间，梁只本来就如同小鹿乱撞的心跳此刻更是不受控制，活像脱缰野马，又似急奏的琴弦。 两个人相拥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但还是保持着四目相对的模样。 梁只的眼神太过纯真又似乎裹满了温暖，宋莘忍不住又想多索取一些。 宋莘目光深沉:「梁只，今天是我生日，可以跟我说一句生日快乐吗？」 其实他今天情绪崩溃不仅仅是因为妈妈去世这件事，而是因为今天是他生日，按照设想，这个时候妈妈早就让司机来接自己回家，然后他会在妈妈温柔的目光中吹灭16根蜡烛。烛光映在妈妈柔和的眉眼上，最后妈妈会看着他，对他说:「宋莘，16岁生日快乐。」 但是现在这一切如同飘浮在空中的泡影，风一来就破灭了。 而他爸爸从小充当一个「有名无实」的身份，从小到大对他十分严苛，从来没对他笑过，宋莘从来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温暖。宋莘觉得他这辈子得到的温柔和温暖以及关爱，都来自妈妈，可是现在妈妈不在了。 上课的时候，宋莘没忍住看了好几次手机，从早上等到现在，那个人一直没有给他发消息，连最简单的「生日快乐」四个字都没有。 第37页 他就知道，那个人眼里只有工作。 想到记忆中妈妈对他说「生日快乐」时温柔的声音，又想到现在，他心中难免有落差感，同时就像被人在头顶兜了一桶冷水，无声地提醒他妈妈已经离开自己的这个事实，提醒他，妈妈去世后，可能没有人会在乎他，也没有人会记得自己的生日，没有人会给予他温暖。 情绪如同夏天暴雨过后的堤坝，蓄满了汹涌的洪水，只需开一个口子，堤坝就会崩塌，情绪的洪水就会淹没他。 但好在最后有个人伸手拉住了他，还给了他温暖的怀抱，用眼神告诉他原来世界还是有人在乎他的。 宋莘说完话后看到梁只顿了一下。 「等一下。」梁只说完朝旁边的一个角落走去。 -------------------- 梁只的抱抱让宋莘暖暖的。 第二十章 陪你 因为角度问题，宋莘看不到梁只在那边干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看到梁只手里端着桶泡面走了过来，不过恍惚间他又觉得那不是泡面，不然为什么里面会冒火光呢？黄灿灿的光照亮梁只的脸庞，让本来有些冷淡的眉眼染上了几丝温和。 梁只把那桶泡面递给他，注视着他，纯净的眼眸有火苗的倒影，「生日快乐。」 宋莘愣了一下才接过，「谢谢。」 他垂眸看了一眼，原来是一桶泡面里面放了个鸡蛋，鸡蛋上插了根棉签，棉签被点燃后此时正在燃烧，发出一圈微弱的黄色光芒。 往年过生日的时候，妈妈也会给他煮长寿面，寓意长命百岁，长长久久。 可是给他煮了十几年长寿面的妈妈却早早离他而去。 宋莘鼻子一抽，再望向梁只时眼眶红了，「梁只，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这些东西不可能凭空变出来，肯定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梁只迴避了一下他的视线，睫毛颤了颤，道:「因为今天也是我生日。」 他撒谎了。 宋莘看向他的眼睛带着丝探究，梁只心虚了:「先许愿吧？」 宋莘把泡面放在天台外围的瓷砖面上，随即抱手，闭上眼睛后忽然又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正望着他发呆的梁只，「你不许愿吗？」 梁只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眼皮跳了几下，嘴角抽了抽，道:「噢，对啊，我忘了。」 宋莘是看着梁只闭上眼他也才把眼睛瞌上的。 大概一分钟之后，宋莘睁开眼睛，看到梁只还维持着合掌的姿势，细长的睫毛静静的垂下来，神态专注，犹如一个虔诚的信徒在祈祷。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有人在看他，过了一会儿梁只也睁开了眼睛。 宋莘:「许的什么愿望？」 梁只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合上了，认真地看着他:「这个是秘密。」 也许是自己心虚，梁只觉得宋莘看向他的眼神隐隐透着锋锐，让他有种心思被人看穿的感觉。 宋莘:「一起吹蜡烛吧？」 梁只点了点头，随后把头微低下来，隔着火苗，他看到宋莘也正看着他，火光描摹着对方脸庞的轮廓，倒映在对方深邃的瞳孔里，他忽然感觉本来就乱撞的心跳咚咚咚地加速了好几下。 他看到对方饱满有弧度的唇动了动，对他说:「梁只，谢谢你。」 梁只顿了一下，随后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吹灭了泡面中间的「蜡烛」。 梁只熟练地把棉签取下来，又用事先准备好的水，把那桶泡面给泡上了。 动作一气呵成，因为这个过程他已经重复了十几年，不过今天跟以前不一样的是，今天他是真正地给宋莘庆生，早知道会遇到宋莘，他该事先准备好一束花的，还是准备的不够充分。 梁只心里面有些懊恼，眉毛也没忍住蹙了起来。 「在想什么？」 梁只扭头看了一眼宋莘，躲闪了一下，道:「在想这是不是梦。」 宋莘脸色一愣，随后轻轻笑了笑:「好巧，我也是。」 他也在想这到底是不是梦，不然为什么在他以为自己会孑然一身的时候，有个人及时跑过来，为他点了一盏灯，温暖了他。这是第一次没有妈妈陪伴和祝福的生日，也是梁只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 梁只被宋莘这个笑弄得更加心神荡漾。 梁只从校服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盒子，掌心大小，上面还捆了个蝴蝶结。 梁只把礼物盒递给宋莘，宋莘顿了一下，「给我的？」 「嗯，生日礼物。」 看着宋莘接过生日礼物，梁只一直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宋莘垂眸看着手里面的礼物，「这个是你临时准备的？」 撒谎后梁只本就心乱如麻，宋莘现在又问他，他心更乱了。 在他斟酌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宋莘已经把礼物盒打开了，他把一个绿色的愤怒小鸟毛绒挂件取了出来。 梁只看到他微微弯起的眉眼，心里面松了口气。 不知道勾起了他的哪段回忆，宋莘笑了笑:「愤怒的小鸟，好特别的礼物。」 宋莘:「好像小时候有人也送了我一个，跟这个款式差不多。」 梁只站在宋莘旁边，有些心不在焉，忽然他道:「那应该是你小时候的朋友送的。」 宋莘眼神有些放空地看着远方，「应该吧，不过那个时候太小，我不记得了。」 第38页 梁只:「噢。」语气带着他都不曾察觉的沮丧。 宋莘把礼物放在一边，语气轻快道:「吃面吧？」 宋莘打开泡好的面，一股浓郁的香气扑来，他垂眼看了一眼里面圆滚滚的鸡蛋，「为什么放鸡蛋呀？」 宋莘也许真的只是好奇，梁只心中泛起一丝苦涩，道:「希望你幸福美满。」 希望我们两个有个圆满的未来，也希望我们不要再分开，至少能让我看着你。 这是梁只许的愿望。 宋莘眸色顿了一下，笑道:「寓意很好。」 宋莘把泡面挪给他:「你先吃。」 梁只摇了摇头:「最近喉咙发炎，吃不了。」 他想，「长寿面」还是留给真正过生日的人吃吧。 宋莘怔了一下，「好吧。」 梁只就站在旁边静静看着宋莘吃，宋莘吃了两口，抬头看了一眼梁只，迟疑了一下:「我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临时的也没有。」 梁只:「没关系。」 反正今天也不是自己生日。 过了几分钟，梁只看宋莘吃完了，道:「这里交给我，你先回去吧。」说话的气压很低。 梁只简单收拾了一下，一转身就撞到了一个人，他心一惊，抬眸看到宋莘正看着他。 宋莘没走，刚才周围那么安静他以为对方走了。 宋莘语气温和:「不开心？」 梁只眸色闪了闪，摇了摇头，「没有。」 宋莘伸手摘掉了他鼻樑上的黑框眼镜，逼视着他:「梁只，其实你没必要跟我撒谎。」 没了眼镜，梁只感觉少了几分安全感，整个人也像是被人从安全的小屋揪出来暴在太阳下一样。 梁只瞳孔颜色很淡，眼珠却明亮有神，他望着宋莘，问:「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吗？」 宋莘诧了一下，「当然，梁只，我以为你知道的。」 梁只眼眸闪烁，又问:「那以后你会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庆生吗？」 宋莘缓声道:「我会的，你别不开心了。」 梁只轻轻应了一下:「嗯。」 宋莘伸手轻抚着他的眉毛:「那就放松点，别皱眉了，也别绷嘴角了。」 梁只对那里似乎很敏感，他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宋莘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 他看到梁只垂着脑袋，又不敢看他了，他上前一步，梁只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睫毛又不停地扑闪着。 宋莘一手扳住他的肩膀，垂眸深深看着他:「别动，至少把眼镜戴上。」 听这话，梁只马上不动了，宋莘把眼镜架上去，又轻轻给他往后推了推。 梁只戴好眼镜拐过宋莘就想往楼下走。 经过宋莘的时候，他听到对方冷清的声音:「我今天很开心，所以我想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 梁只顿了一下，然后还是迈开步子往楼下走。 他走得很慢，心里面还在想刚才自己问的问题，其实刚开口的时候自己就有点后悔了，觉得自己像个心急火燎的逼问者，非要从宋莘嘴里面听到肯定的答案才安心。 也许是害怕自己又会像很多年前那样，成为宋莘人生的一个过客，没留下半点痕迹。 其实今天能陪宋莘过生日梁只已经很开心了，换以前，这个场面他根本不敢妄想。 以前梁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可在遇到宋莘后，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得到了一点，就梦想得到更多。 就像现在这样，能陪宋莘过生日还不行，他希望宋莘能记住这一天，记住这一天他们一起在天台庆生的场景。 不过这些都是浮在水面的冰山一角，梁只内心真正渴望的，是宋莘能记住他。 梁只，心想，面对宋莘，可能他一辈子都学不会「知足常乐」吧。 好在宋莘给了他肯定的答案，让他的不安逐渐淡化。 周三体育课，周随跟梁只一起下楼往操场上走。 周随肩膀上挂着副羽毛球拍，「待会儿一起去打羽毛球吗？」 梁只闻言摇头拒绝:「不了。」 周随睃了一眼他手里的练习册，问:「又去自习室？」 梁只一顿，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随单手揽着他:「你不打也可以在旁边看我打嘛，羽毛球馆环境不错的。」 梁只坦然道:「我不想去。」 周随无奈地瘪嘴:「行吧。」 周随没再喋喋不休地强求他，梁只大松一口气。 梁只屈膝坐在树底下，现在天气有些冷了，他校服里面穿了件薄毛衣。 他才刚坐下就忍不住在操场上搜寻宋莘的身影。 可是视线在操场上扫了一圈，热闹的操场上压根不见宋莘的身影。 梁只蹙眉，还是不死心地又抬头看了一遍。 「看谁呢？」 声音是从树后面传来的，梁只蓦地一僵，他不自然地扭头。 宋莘正站在他身后，半倚着树干，垂头看着他，眼里盈着淡淡的笑。 梁只瞪大眼睛问:「你不打球了么？」 宋莘摇了摇头，在他旁边坐下，手搁在膝盖上支棱着脑袋，半偏着脸望向他:「不打了。」 宋莘对梁只有致命的吸引力，他直直地望着宋莘:「那你还有其他事要干吗？」 宋莘轻轻点了点头。 第39页 梁只顺着往下问:「什么事呀？」 宋莘淡然一笑:「陪你。」 第二十一章 你就是我的快乐 梁只脸一热，眼神躲闪，低头看着膝盖上的练习册。 宋莘随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在写习题吗？」 梁只轻轻点了点头:「嗯。」 宋莘瞥了一眼最上面的章节内容，挑了挑眉:「这个我们也刚学完，我也要写，可以吗？」 梁只明显愣了一下，好半晌才道:「可以。」 梁只把练习册往宋莘那边挪了挪，好让他能看清题目。 梁只看了一会儿题目，圈了几个关键词，又写了几条式子，最后把答案填了上去。 宋莘煞有介事地皱了一下眉:「a/2？怎么算的呀？」 梁只心讶了一下，「可能是我算错了，你算得什么？」 宋莘适时苦恼道:「我根本没有思路，梁只，你是怎么算出来的，可以教教我吗？」 宋莘语气恳切，梁只反倒不好意思了，「当然可以。」 梁只认真地讲了起来:「根据题意我们要先算出对数……」 他边讲边在习题旁边的空白地方书写着，等他讲完，扭头看到宋莘正单手撑腮望着他，眼里似乎闪动着惊羡。 宋莘眉眼弯了一下:「梁只，你好厉害哦。」 梁只觉得脸有些烫，他不自然地把头扭回来。 梁只转了转手里的笔，问:「那你听懂了吗？」 宋莘:「梁老师这么厉害，我肯定得听懂。」 梁只更窘了，他把头低下去，嗔怪道:「不要叫我梁老师，我……」 宋莘看着他从耳垂蔓延至脖子处的红，无声笑了笑，继续添柴加火:「可是你真的好厉害。」 梁只干咳了几声，又佯装镇定地喝了口水，全程不敢去看宋莘。 而一旁的宋莘看他垂着脑袋的模样，压了一下嘴角的笑意。 看他发呆出神了许久，宋莘提醒道:「我们还写题吗？」 梁只似乎才回过神来，眼神有些迷茫，随后又调整过来了，「嗯。」 天气有些冷，风来了，一阵簌簌声过后，头顶的树叶飘飞下来，像一只只浅黄色的蝴蝶。 梁只写完一题，偏头去看宋莘:「这题你算完了吗？」 宋莘目光落在他的头髮上，温声道:「嘘，先别动。」 梁只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还是乖乖不动了，活像乡下农民驻在田埂边的稻草人。 宋莘慢慢伸手朝梁只头髮探去，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梁只内心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直到指尖触碰发梢再到那双手撤离，梁只的心才微微放松下来。 梁只看着宋莘合拢起来的双手，惊奇道:「是什么呀？虫子吗？」 宋莘挑了一下眉梢:「想知道？」 梁只一双眼睛晶亮:「嗯嗯。」 「那自己过来。」 梁只心完全被宋莘牵着走，他把头伸过去，在距离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宋莘忽然打开了双手，失去了手掌的遮盖，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梁只看着掌心上露出的晴天娃娃，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问:「你从哪里变出来的？」 宋莘笑了笑，把晴天娃娃递过去:「梁只，虽然今天不是你生日，但是我希望你永远快乐。」 梁只看了一眼晴天娃娃脸上挂着的笑容还有淡淡的酒窝，道:「谢谢，它好可爱啊。」 第一次收到宋莘送的礼物，梁只开心得像个有糖吃的小孩子，笑得喜不自胜。 宋莘看着他，「你笑起来跟他一样可爱。」 梁只闻言心跳漏了半拍，睫毛也不停地抖动着，但眼里更多的是惊喜。 宋莘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梁只，今天开心吗？」 梁只抬起一双透亮的眼眸望向他，嘴角的酒窝还没有消去，「嗯，开心。」 梁只看了一眼手里面的晴天娃娃，眸色顿了一下，开口问:「那你呢？今天开心吗？」 宋莘点头:「嗯。」 梁只心里面莫名雀跃，点头:「那就好。」原来宋莘是真心想送他礼物，并不是为了补送上次的生日礼物。 宋莘淡淡开口:「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开心。」 梁只觉得心情这种东西挺微妙的，带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况且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本就不单纯，哪里好意思再刨根问底，但宋莘让他问，他就问了:「为什么？」 宋莘眸色深深地注视着他:「因为我今天跟你见面了。」 梁只，你就是我的快乐。 宋莘默默补齐了这一句话。 梁只本来就是想拐弯抹角地试探一下，没想到最后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惊喜，他心脏剧烈跳动，握紧了手里的那个晴天娃娃。 「梁只？」 前方传来一道声音，梁只有些茫然地抬头，跟周随的眼神隔空交汇在一起。 周随手里面拿着瓶水，大跨步走了过来。 周随瞟了一眼宋莘，又把目光落在梁只脸上，拧眉问道:「你不是跟我说你去自习室吗？」 梁只实话实说道:「我没有。」他记得周随问他的时候，他压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周随瞥了一眼梁只膝盖上的练习册，明知故问道:「你们这是在写题？」 梁只点了点头:「嗯。」 周随用鼻腔冷哼一声，瞪了宋莘一眼:「共写一本？段考考第一的学霸居然连本练习册都买不起？说出去可能路边的狗都会笑掉大牙。」 第40页 宋莘掀起眼眸，眼神冰冷，幽幽道:「有本事你也去考个第一。」 梁只看他们言语间有种针锋相对的意味，忙解释道:「他没带。」 周随被宋莘一呛心里面本就冒火气，梁只的插话更是添柴加火，他目光一冷，「我说的是人家学霸又没说，你急什么？才几天不见你们就这么熟了？」 梁只嘴巴张合了一下，又想解释，宋莘却忽然对他说:「梁只，我渴了，我想喝水。」 梁只顿了一下，还是把手里面的水递了过去。 宋莘单手接过，还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 周随看着宋莘仰头喝水，没忍住骂道:「靠，连水也要喝一瓶？」 说完就转身愤愤地疾步离开了。 宋莘望着周随远离的身影，「你朋友？」 梁只淡淡回道:「嗯，同桌。」 宋莘冷声道:「同桌？那真是够疯的。」 梁只大概读懂宋莘的意思，「他情绪确实有些莫名其妙的。」 「欺负你了？」 梁只摇了摇头。 体育课下课回到教室，梁只刚把宋莘送的礼物精心放好，就听到刺耳的「刺啦」一声。 梁只眼皮跳了一下，扭头看到周随一脚踹在椅子腿上，然后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 梁只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周随忽然转头瞪了一眼梁只，大声道:「干嘛？」 梁只朝窗外指了一下:「班主任在外面，看着你。」 周随往窗外瞥了一眼，脖子梗了一下:「……」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节课，一下课，周随马上质问梁只:「哎，你跟那个宋莘到底什么关系？」 梁只怔了一下，转头看向他:「朋友关系。」 周随冷笑一声:「朋友？他那种人怎么会跟你交朋友？」 梁只听了这句话，有些不明所以，他感觉周随一句话就把他和宋莘骂了，但是好像又找不到根据。 周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我实话实说而已，不用这么看着我。」 「没有，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梁只真的觉得周随说的话挺有道理的，宋莘是闪闪发光的明珠，自己好像确实不太配跟宋莘交朋友。 周随瘪了一下嘴，「……你知道就行。」 梁只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我们真的是好朋友，这句话是他说的。」 周随咬了咬牙，阴阳怪气道:「行啊，梁只，几天不见，你本事变大了嘛。」 他本以为像梁只这种木讷寡言又阴郁沉闷的人除了自己以外，不会有人跟他交朋友，即使他有那个心，别人也不会搭理他，就像路边的野草不会有人留意一样。 梁只皱了一下眉:「不，你说错了，我们每天都有见面的，我们是同桌。」 自己气愤不已说的话，当事者却轻飘飘地关注在无关痛痒的内容上，好像完全无视掉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周随气的胸腔前后起伏，「梁只，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梁只垂下眉眼，顺从道:「那我不说话了。」 「……」周随更气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梁只把晴天娃娃就放在枕头旁边，他想这算不算自己变相地跟宋莘「同床共枕」了。 当晚他入睡很快，第二天起床发现半边被子掉床底了。 梁只惊了一下，忙把被子拉回来，心道自己昨晚睡太死了。 「哈秋——」早读课下课，梁只莫名其妙就打了个喷嚏，但梁只以为自己唿吸到了空气中的粉尘导致的，他没太在意。 直到上到第三节课的时候，他感觉头晕晕的，还感觉有些冷，于是他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梁只很少趴桌子睡觉，周随觉得不对劲儿，凑过来，「梁只。」 梁只有些吃力地抬起头来，看了周随一眼。 「感冒了？」周随试图伸手去摸梁只的额头，却被梁只一巴掌拍了回去。 周随心里面莫名来气:「不让碰？真以为我想管你？」 梁只没太有精力理睬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梁只脑子昏昏沉沉的，一直睡到中午放学，直到感觉教室变得很安静，梁只才睁开眼睛，发现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该去吃午饭了，梁只扶着桌沿站了起来，随后又坐下了，因为梁只觉得自己不饿，而且觉得外面应该会很冷，他还是想睡觉。 宋莘故意十二点多才下楼，他想跟梁只一起吃午饭。 宋莘绕过走廊拐角，往前走了一段路，站在6班教室外面往里面看，看到梁只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宋莘转身进了教室，走到梁只桌前，垂眸看到梁只身子缩在一块儿，双手圈起来枕在脑袋下面，前额的发梢有些凌乱，脸颊透着抹红，睡的恍恍惚惚。 他低声喊了一句:「梁只。」 梁只只是嘟囔了一下，用脸颊蹭了蹭胳膊后又睡过去了。 宋莘心里面觉得不对劲儿，他伸手摸了摸梁只的额头，触手的是一阵滚烫。 宋莘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李叔，我发烧了，来学校接我。」 第二十二章 初中同学 窗外的风吹进来，拂得窗帘来回飘动，趴在桌子上的梁只瑟缩了一下身子，眉毛也微微皱了一下。 宋莘挂了电话，伸手轻轻晃了一下他，「梁只。」 第41页 这次宋莘明显提高了声音，梁只迷煳中双眼睁开一条缝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沖宋莘轻轻笑了笑。 宋莘:「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梁只闻言拧了一下眉毛，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淡了下去，面部适时现出迷茫。 宋莘有些无奈，「听到我说话了吗？听到就跟我下去。」 梁只闻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的嘴巴张开又合上，睫毛不停扑闪着，一脸惊讶地看着宋莘。 宋莘看他不太清醒的样子，伸手半揽着梁只的肩膀:「我们去医院。」 梁只似乎才反应过来，随后却是不自然地退缩了一下，「我自己可以的。」 宋莘把手收回来，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问梁只:「我们现在算朋友吗？」 梁只感觉心咯噔跳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算的。」 宋莘一双眼眸冷淡:「那让不让扶？」 梁只微垂着脑袋，点了点头:「让的。」 梁只觉得自己虽然头重脚轻，但是走路还是勉强可以的，不过宋莘愿意扶他，他也很开心。 宋莘扶着梁只往下走，手隔着几件衣服，但是依然可以感受到衣物下的骨头有些硌手。 他目光偏移，落在梁只那淡白的嘴唇上。梁只走路很乖，不左顾右盼，只是目视前方，双眼有些放空，看起来呆呆的。 梁只能明显察觉到有道目光就定在自己脸上，但他没有扭头去确认。 「第一次住校吗？」 梁只偏头看了一眼宋莘，视线有些涣散，「不是。」 宋莘直视着他，温声道:「那怎么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梁只把头转回去，低垂着眉眼，忽然肩膀被人用手轻轻往下压了压。 宋莘:「我没有怪你。」 梁只睫毛颤了几下，点了点头，心里面又为自己不会隐藏心思而懊恼。 两个人出了校门口，梁只扫了一眼来往的车辆，「坐公交车去吗？」 宋莘淡道:「不用，会有车过来的。」 梁只本来身体不舒服脑子转不快，他没再多问:「好。」 过了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驶入他的视野，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梁只迷煳中觉得这辆车很眼熟。 车窗摇下来，露出一个剃了光头的中年男人。 宋莘打了个招唿:「李叔。」 中年男人瞥了一眼梁只，也没再多问什么，把后车门打开，「上来吧。」 梁只先上去的，他上车后就缩在靠近车门的那一边，闭上了眼睛。 宋莘坐在他旁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冷吗？」 梁只慢慢掀开眼皮，看到宋莘正注视着他，他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宋莘没再说话了，梁只感觉头晕脑胀的，他眯眼时眉毛下意识地往下皱。 忽然，有一件衣服轻轻披在了他身上，梁只有些惊恐地睁开眼睛。 宋莘帮他把衣服往上掖了掖，两个人四目相对着，不过都没有说话。 李叔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心里面莫名闪过一丝微妙的不适感，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进了医院检查后，因为现在换季，很多人感冒，没有空余的床号，梁只坐在走廊外面的椅子上挂点滴。 梁只望着走廊来往的人发呆，忽然看到宋莘从走廊尽头走过来。 梁只有些惊讶:「你没走？」 宋莘在他旁边坐下，似笑非笑道:「你就这么想我走？」 梁只摇头否定:「我没有。」 「没打算回去，刚跟我爸打了个电话。」 梁只:「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头晕犯困，梁只打了个哈欠。 「困了？」 梁只觉得宋莘留下来陪自己而自己却在犯困，这很没有礼貌，这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困了就眯会，挂完我叫你。」 梁只:「……好。」 也许是真的困了，梁只睡的很快。 宋莘看他睡着了，起身帮他检查了一下针口的地方，又帮他把衣服披稳一点。 宋莘坐回去后，偏头看向梁只，目光在他身上游离了一遍，最后落在那只没有扎针口的右手上。 也许是因为无聊，也许是因为好奇，宋莘鬼使神差地把那只手拉了起来。 宋莘目光下垂，看着梁只的手，目光一寸寸描摹过手指的轮廓和上面的细微纹路。 跟自己的手相比，那只手不大，也不算白，但修长整洁，上面有些细小的疤痕，掌心上还有薄茧。 宋莘用手指在薄茧上轻轻蹭了蹭，他弯了一下嘴角。 因为在陌生环境，梁只并没有完全熟睡过去，因此宋莘拉他的手来看，他是知道的，不过他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假装不知道。 温暖的手正握着他的手来看，梁只想到自己那算不上好看的手被宋莘看到了，心里面莫名涌起一股困窘的感觉。 但是他却不敢忽然睁开眼睛，不然他完全不敢相信这对于他们两个来说会是个多么尴尬的场景。 可是当宋莘用柔软的指腹磨蹭他的掌心茧时，他惊呆了，身体僵硬着，顿时感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沿着尾椎骨爬遍全身。 不知道是不是上瘾了，宋莘磨蹭了一遍没忍住又来了一遍。 忽然本来安静睡觉的梁只发出声音:「嗯……哼……」 第42页 宋莘惊了一下，忙把手放回去，随后看到梁只睁开了眼睛，他躲闪了一下，问:「怎么了？」 梁只微微动了动唇:「口渴。」 宋莘闻言大松一口气:「好，我去给你买水。」 与此同时，梁只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也如释重负，他刚才因为宋莘摸他掌心茧，居然发出那些莫名其妙的声音，想想梁只就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下午出院后，出了场太阳，宋莘和梁只走在街边的树底下，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把他们的影子打得有些斑驳陆离。 宋莘看了一眼路对面的面馆，扭头问:「吃面吗？」 梁只刚想开口拒绝，宋莘打断了他:「我中午没吃饭，你可以陪我去吗？」 如他所料，梁只最后点头答应了。 刚进了店，这时宋莘的手机响了，梁只看了他一眼:「我去点。」 宋莘点了点头，拿出了手机，看了手机屏幕一眼，轻轻皱了一下眉。 梁只看了一圈窗口旁边贴的菜单，最后对老闆道:「两份牛肉面，一份不要葱不要辣椒。」 老闆笑呵着答应了:「好嘞。」 梁只回了座位上，宋莘正在低头玩手机，听到动静，他抬眸看着梁只，梁只不明所以地回视着他。 梁只眼神纯粹，宋莘眸色闪了一下，「你好点了吗？」 梁只:「嗯，回学校吃点药会好起来的。」 梁只还是第一次跟宋莘坐在一起面对面吃饭，而且宋莘正凝视着他，此时他不免有些不适应，整个人坐姿也略显拘谨。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梁只双手搭在桌子边沿，他心想如果自己有手机，可以低头玩手机，而不是现在只能低头玩弄着手指。 「手疼吗？」 梁只愣了一下，抬眸看到宋莘正看着他的手，他摇了摇头，应了一声:「不疼。」 他并不是因为手疼才一直低头看手的，只是单纯不知道怎么跟宋莘相处。 接下来宋莘没再说什么，但是梁只还是感觉对面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被那道目光定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动作了。 空气中瀰漫着水一般的沉静。 梁只下意识回想到宋莘跟朋友在食堂吃饭的场景，他身边的朋友都是那种活泼话多的，他观察过，一顿饭下来，那些人嘴上一直不停，感觉能从古今中外说到天文地理。而他心想，宋莘应该也很喜欢跟那些朋友吃饭，毕竟正常人都喜欢热闹。 反观自己，好不容易能跟宋莘一块儿吃个饭，坐下来这么久，半天蹦不出一句话，实在是无聊无趣透了。 梁只觉得空气有些安静尴尬，脑子好不容易想到一个话题，正想开口说话。 「面来啦。」老闆拉长的吆喝声越来越近。 老闆脸上堆砌着笑容，把一碗牛肉面在梁只桌前放下来，「这碗是不要葱不要辣椒的。」 宋莘正想去接另一碗，却看到梁只把那碗牛肉面推到他面前，然后接过剩下的一碗。 宋莘视线在两碗牛肉面之间来回扫了一下，很快看出不同，梁只那碗面顶上铺了一层葱花和辣椒。 宋莘:「你怎么知道？」 梁只正嚼着一口面，闻言抬眼飞快地睃了一下宋莘，然后低头看着热气腾腾的面，「初中一次冬至全班在食堂包饺子，我无意中发现的。」 无意中？无意中发现的却记了这么多年？ 宋莘明显愣了一下:「我们初中同班吗？」 梁只把头埋得更低了些，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宋莘脑子飞快地回忆着，他初三为了陪妈妈回老家治病，才转到一中，因为成绩优秀，一转来就被塞到了尖子班，他确实记得那年冬至，学校不放假，班主任跟学校后勤商量后，组织他们班在食堂一起包饺子吃。 饺子的蘸酱是统一准备的，不过因为他不吃葱和辣椒，班主任还另外给他做了一份，那个时候很多人还过来抢他的蘸酱，想试试味道有什么不同。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印象里面不记得有梁只这么个人。 宋莘看着梁只低垂着脑袋的模样，莫名有些心烦，「梁只，抱歉。」 梁只的脑袋还是一动不动。 宋莘轻声道:「初三那年我平时忙于学习，而且我一下课就回家，那时候我妈病重，所以我就没多大精力去关注周围的人和事。」 梁只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他看着宋莘，「没关系。」 宋莘沉吟了一下，淡道:「我原来还觉得我们两个相见恨晚，没想到是旧同学。」 梁只对宋莘露出一抹微笑，不为别的，只为宋莘那句「相见恨晚」。 吃完面之后，两个人是坐公交车回学校的。 宋莘在医院留下来陪梁只的时候，就让李叔先开车回去了。 不知道是因为班次调整，还是因为医院这边人流量比较大，跟以前不一样的是，这趟公交车满满当当的人。 上了公交车后，梁只扫了一圈车厢，看到到处是人，但靠近后门的地方还有一个座位。 梁只心里雀跃，扭头看向宋莘，给他指了指那个座位。 宋莘看了一下那个座位，又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没说话，抬脚朝座位走过去。 梁只跟在他身后过去了，可是他发现宋莘没有坐下去。 第43页 梁只还来不及思考，就听到宋莘对他说:「梁只，你坐这儿。」 第二十三章 偶遇 梁只愣了一下，旋即微张了一下嘴巴，刚想说什么，就触到宋莘向他投来的一记目光。 宋莘眉毛下压，眼神虽然平静，但是梁只明白那是风雨欲来之前的徵兆。 话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梁只别开视线，听话地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梁只刚坐稳就忍不住抬头去看宋莘，后者就站在他旁边，此刻也正垂眸望着他，眉毛已经舒展开来了。 对视一眼，梁只就把目光收回来，背靠着椅背，心里面松了一口气，还好宋莘没生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面有鬼，又或者是宋莘气场太强，梁只坐得很不自在。 按往常，如果旁边站的是其他乘客，梁只肯定是该干嘛干嘛，发呆或者安静地观察车上的芸芸众生。 但现在不行，梁只僵硬地坐着，扭捏了一阵，干脆把眼睛闭起来，假装在睡觉。 公交车上不时传来乘客聊天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地方口音；间或响起广播提醒站点的机器音。 周围嘈杂，梁只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一副睡着的模样。 但是只有梁只明白这一切都是假象，他其实内心一点都不平静，又不得不用平静把自己伪装起来。 可能因为前面有红绿灯，公交车速度慢慢缓下来，车窗外还传进来其他汽车鸣笛的声音。 梁只因为一直闭着眼睛，又或者刚吃完午饭容易犯困，他莫名觉得眼皮很疲倦，困意一点点钻出来。 「咯噔——」 声音传出来的同时，公交车急速剎车，由于惯性，乘客的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亦或者左右晃。 刚被睡意酝酿得正浓的梁只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发现有一股引力把他往前甩。 梁只眼睛睁开一条缝，眼看着自己的脑袋就要往前面的椅背砸去，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梁只提心弔胆地准备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发觉自己的后衣领被人拽住了，顺势把他整个人拉回了座位。 梁只坐稳后，脖子后面的手才缓缓松开。 梁只稳了一下唿吸，才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看清人之后，梁只眸色闪烁了几下。 宋莘淡淡地问:「弄疼你了？」 梁只摇了摇头:「没有。」 「司机，看你也活了半辈子的人了，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刚才差点把老娘送走。」 梁只循声望去，看到一个拎着好几个塑胶袋的中年妇女正指着司机骂。 一看到熟悉的身影，梁只眼里闪过惊讶。 在这小县城里面多的是这种不好说话的主，司机可能司空见惯了，听了谩骂也不恼，只是笑呵呵地赔笑。 中年妇女可能觉得自己在唱独角戏，多少有点无趣，于是撇下一句:「以后注意点，不然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了。」 说完后中年妇女转过身来，她调整了一下手里面的东西，目光刚往梁只身上擦过，梁只忽然把脸往旁边一扭。 等自己反应过来后，梁只整个人臊得不行，因为他靠得不是别的什么位置，而是直接贴着宋莘的双腿的位置。 中年妇女目光在梁只身上定了一瞬，又转到宋莘脸上，紧接着又是一怔，她上前一步，拍了拍宋莘的肩膀:「哎，学生仔，我感觉你好眼熟哦。」 话音刚落，宋莘明显感受到梁只的脑袋瑟缩了一下，他垂眸扫了一眼中年妇女，道:「是吗？我也觉得阿姨你挺眼熟的。」 中年妇女闻言灿然一笑，跟刚才骂街的简直判若两人，她看了一眼宋莘身上的校服，马上找到了新话题:「哎，小帅哥，你也是三中的？」 宋莘点了点头，中年妇女笑了笑:「跟我儿子一个学校哎。」 宋莘刚想说什么，却发现梁只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脑袋也往里埋了埋。 这种近乎动物原始本能寻求安全感的做法，宋莘莫名觉得好笑。 脑子里面的一点恶劣的想法悄悄破土而出，宋莘一副好奇的语气:「是吗？好巧，那阿姨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呀？」 中年妇女:「梁只。」 这时宋莘察觉到梁只伸手捏了一下他的手。但宋莘直接无视掉了，心里面莫名雀跃着捉弄梁只带来的快感。 宋莘淡淡压了一下眼底的笑:「这名字真好听。」 中年妇女这会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听有什么用，我那个儿子呀性格不行，他要是有你十分之一开朗有趣就好了。」 宋莘伸手摸了摸梁只的头，「安静一点挺好的。」 中年妇女嘆了口气，又另闢话题:「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应该在学校上课吗？你跟你……」欲言又止之时目光落在梁只半露出来的肩膀上。 宋莘道:「噢，我朋友。」 中年妇女接下话茬，「你跟你朋友是午睡睡过头了吗？」 宋莘:「没有，刚跟朋友出去玩了一下。」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听到广播报站，她匆匆忙忙地下车了，临走前不忘告别:「小帅哥，再见了，阿姨要去转车了。」 宋莘:「拜拜。」 直到听到后车车门关上，公交车再次启动的声音，梁只才慢吞吞把脸挪开，坐了回去。 接下来的路程，梁只一声不吭，又闭上眼睛装睡了。 第44页 公交车在学校门口停下了，下车后，梁只又是先宋莘走，两个人之间拉出很长一段距离。 宋莘看着前面那个脚步匆匆的人，嘴角微微上扬，快步追了上去，把人拉住了。 「生气啦？」 梁只抬头迅速看了一眼宋莘，口是心非道:「没有。」 宋莘看破不说破:「挺好的。」 梁只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沖梁只轻轻一笑:「你会跟我生气了，挺好的。」 梁只眨了一下眼睛:「我没有。」 宋莘拿拇指蹭了蹭他的掌心:「还不承认，想要我的道歉？」 梁只被那一蹭，莫名觉得酥麻，刚想把手抽回来，却被宋莘用力回握住了。 「不用道歉，我不生气了。」梁只不捨得宋莘跟他道歉。 宋莘无声地笑了笑，「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抱我。」在公交车上，看到梁只的反应，他不难猜出那个中年妇女的身份，正常情况下，中年妇女跟他搭话的时候，他会冷脸随便答一下，按照他的经验，一般冷脸回话，对方觉得你不好说话一般就不会继续开启话题了。 可是那个时候看到梁只往他身上缩了缩，他又改了注意，用出十二分的热情跟中年妇女闲聊。 梁只闻言眸色闪烁不定，睫毛也不停地颤动着。 宋莘松开了他的手，笑道:「没怪你，给你抱。」 宋莘预判了他想说的话，梁只闭上嘴巴，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 宋莘拍了拍他:「回去上课吧。」 两个人往教学楼方向走，临分别的时候，宋莘:「阿姨人挺好的。」 梁只闻言怔在原地，望着宋莘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梯口。 梁只脑子还在想宋莘刚才说的话，忽然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是挺好的，如果……」 他是真没想到会在公交车上碰到妈妈，也许是自尊心作祟，也许是害怕妈妈在大庭广众下指责他上课时间在外面瞎逛…… 他也说不准是那个原因，只是在两道目光即将交错的那一刻，梁只本能地选择逃避，他知道逃避不好，但是又明白只有逃避才能避免很多本来就没有必要的麻烦。 梁只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课，按照惯例，所有下午最后一节小课都是自习课，用来供科代表分发作业和布置今天作业。 「回来了？」周随在打游戏，抽空瞥了他一眼。 梁只没什么兴致:「嗯。」 「发烧了是吧？」 「嗯。」 「去医院了吗？」 梁只还是只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嗯。」 周随莫名来气，把游戏机甩进桌肚里，发出巨大的「哐啷」一声。 「梁只，你现在跟我说话好没有耐心哦。」 梁只偏头看了他一眼，耷拉着眼皮:「我有点累了。」 周随撇了撇嘴:「行吧，看在你生病的份上，你上午打我的那一下我就不计较了。」 「嗯。」梁只把双手放在桌面上围在一起，然后趴了下去。 下课后，梁只回寝室洗了澡，洗完衣服后坐在床边整理衣服的时候，听到厕所里面传来一声「草」！ 紧接着是脚踢在塑料管上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室友顶着满是泡泡的头髮走了出来，嘴里面骂骂咧咧:「什么垃圾学校，什么狗屁热水器，这么冷的天，连热水都没有，傻逼学校——」 现在寝室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梁只听完之后也没搭话。 那人出去了，几分钟后又回来了，可能只是去其他寝室晃了一圈。 进门后又自言自语地骂道:「靠，隔壁寝室也停了，真是够垃圾的。」 「哎，你知道我们学校还有什么地方有热水吗？」 梁只此刻才扭头看了他一眼，「游泳池那边的公共浴室。」 「行，真够傻逼的，这么远。」 那个人又骂了几分钟，可能觉得自己一个人骂多了也觉得无趣，又边臭骂边收拾东西下楼。 晚上上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来了，「最近很多同学反应，学生寝室很多热水供应出了些问题，现在天气冷，有些同学还感冒着，如果实在没有热水，大家可以去公共浴室洗澡，不想去那边的话，偶尔不想澡也是可以的，千万不要洗冷水……」 听到这，周随拿手碰了碰梁只:「你没洗冷水吧？」 梁只摇头。 周随点头:「那就行。」 第一节自修下课，梁只觉得脑袋还是有些昏沉，他趴在桌子上睡觉。 「梁只，有人找。」 靠窗的同学扯着大嗓门喊他，梁只抬头往外看，看到隔着玻璃窗，宋莘正看着他，四周似乎有流光溢彩在闪动。 梁只呆呆地望向窗外，直到宋莘对着他勾了勾手指。 第二十四章 胆小鬼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寒风从外面吹来，刺骨的冷席捲了整条走廊。 现在是课间休息时间，但相比之前，走廊上打闹的学生变少了。无论多爱玩，大概也是受不了这冷风。 梁只出去的时候，看到宋莘还是站在窗边，双手插进黑色羽绒的衣兜里，旁边不时走过几个从厕所方向过来的女生，频频回头看着他，不时交头接耳地说了什么。 视线交错之后，梁只和宋莘站到了走廊外围的地方。 梁只目光平视地望着远方，能看到远处的高楼次第亮起明灯，在黑暗中用光线绘成一副明艷的画。 第45页 梁只不知道宋莘过来找他干什么，虽然现在冷风扑了满面，但是他还是很开心。 明明差不多一整个下午都跟宋莘待在一起，但他还是忍不住高兴，因为这还是宋莘第一次来找他。 想到这层，高兴之余他又有些好奇宋莘今晚来找他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你吃药了吗？」 梁只愣了一下，扭头看着宋莘平静如水的眼睛，近距离对视，他的心跳莫名又漏了半拍。 梁只点了点头，眼神躲闪了一下，似乎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竟主动开口了，「你找我有事吗？」 宋莘闻言怔了一下，忽又在嘴角扬起几分笑:「怎么？你不希望我过来？」 宋莘的质问虽然声音温和，但还是把梁只吓了一跳，他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宋莘看到他着急的模样，只笑不语，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在梁只惊慌的眼神中，漫不经心地开口:「烧退了。」话里面有他都不曾察觉的放松，刚才他站在窗户外面看到梁只在睡觉，以为他身体还没有恢復，现在亲自检查后才放下心来。 梁只强装淡定:「嗯。」心里却在想完了，脸又烧起来了。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站着。 「宋莘同学。」 一道青春活力的嗓音从左后方响起，梁只顿了一下，偏头回去看，看到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小个子女生，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信封，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宋莘。 梁只认识这个女生，女生名叫田语，跟他同班，家境优越，性格温柔，长相甜美，成绩优秀，是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挑不出毛病的人，用十全十美来形容也不过分。 梁只将田语脸上的羞涩尽收眼底，他大概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今天虽然天气冷，但是因为白天天气晴朗，此刻一轮清月缀在夜空中。 梁只看了一眼田语，又快速看了一眼宋莘，为了不打扰接下来他们两个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佳情，梁只识趣地转身。 可他却偏偏不能如愿，身子还没有转过去，半路又被人拉回来。 梁只一转身就看到宋莘深深地望着他，他这次彻底懵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宋莘不让他走。 田语的目光在两个人中间打转了一圈，眼里满是欲言又止。 本来准备单独跟宋莘表白时的绵绵情话最后只变成了一句简单又直白的「宋莘，我喜欢你，从见你第一面我就喜欢你了，请你收下我的情书。」 因为有第三个人在现场，田语说完这些话，脸已经涨得通红。 平时落落大方的一个人，此时站在宋莘面前，双手拿着信封的样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梁只看了一眼那个粉色的信封，但宋莘却迟迟没有动作，他忍不住偏移视线去看宋莘。 但好巧不巧，对方也正好在看着他，他觉得宋莘的眼神晦涩难懂。 宋莘跟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对田语说:「谢谢你的喜欢。」 说完话之后伸手接过了那个粉色的信封。 那一刻，梁只觉得世界仿佛停止了转动，周围路过的同学带来的脚步声，还有田语离开时雀跃的步伐声，他都没听到，脑子里面反覆弹出一句话「宋莘要和田语在一起了」，这句话似锋利的刀刃，将他斩杀在原地。 「梁只。」 梁只闻声回过神来，脸上还带着呆愣。 宋莘皱了一下眉，「你不舒服？」 梁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藏不住情绪，他强压了一下翻涌的情绪，勉强扯出一点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没有。」 宋莘手里拿着的信封分明颜色柔和，但梁只却觉得晃眼睛，他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恭喜。」 宋莘:「你收到过情书吗？」 梁只摇头:「没有。」 宋莘不明所以地嗤了一声，梁只僵了一下身子，抬眸去看他。 宋莘似笑非笑道:「梁只，你撒谎的技巧越来越厉害了。」 梁只心里一惊，眼里闪过慌乱，却不敢辩驳。 宋莘:「你说的跟真的似的，要不是上次在图书馆我看到有个女生给你送情书我就信了。」 谎言被当面戳破，梁只竟平静下来了。 梁只眸色定了一下:「我没收。」 宋莘适时露出好奇的表情:「什么理由呀？」 梁只眨了一下眼睛，「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宋莘眸色闪动了一下，「真的只是藉口吗？」 梁只直视着宋莘那满是试探的眼神，张合了一下嘴巴，最后有些用力地吐出两个字:「是的。」 宋莘眼底的笑转瞬间消失了，顿了一下，又问:「你好聪明，居然想到这么好的拒绝理由。」 宋莘说这句话的语调有些奇怪，梁只不知道对方这句话想表达什么，他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 「那你想不想我用这个藉口去拒绝别人？」 宋莘忽然发问，梁只脑子直接宕机了，脸上尽是讶然，他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回答了。 但宋莘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似要把他看穿，梁只别无他法道:「我不知道。」 但是宋莘就像是受到某种刺激一样，根本没有打算放过他，「抱歉，是太难了吗？那我简化一下，a–想，b–不想，梁只，你选哪个？」 似乎真的难住了，梁只过了半晌才慢吞吞回答:「b。」 第46页 宋莘笑了，「好。」 话说一半，宋莘又道:「不过有个问题要麻烦你。」 简单的两句话把梁只搞晕了，一颗心就像溺水了一样，上下起伏着，他抬头看着宋莘。 宋莘一本正经道:「麻烦你再帮我想个藉口，下次好用来拒绝别人。」 梁只听了这话，眼睛瞪大了，脑子就像正在经歷交通大堵塞的道路一样，一动不动的。 宋莘对他轻轻笑了笑，然后走到旁边的垃圾桶，「毕竟收了别人的情书，最后还要处理掉，挺麻烦的。」说完他把手里面的粉色信封丢了下去。 梁只一双眼睛瞪得熘圆。 宋莘走回来，「这么惊讶？就这么想看我谈恋爱？」 梁只摇头，想到那个没有拆开的粉色信封，「你不看一下吗？」 宋莘:「看了之后呢？再跟她在一起谈个校园恋爱？」 梁只被噎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宋莘却笑了:「爱情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的灵魂共颤，总不能光看她对我说了什么我就要跟她灵魂共鸣吧？说永远无法企及做的高度。梁只，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梁只点头:「嗯。」 「我之所以接她的情书，一来不想让她难堪，二来是对她勇敢表达喜欢的一种肯定。」 宋莘的这句话，一直盘旋在梁只的脑海里面，久久没有离开。 宋莘说，爱情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的灵魂共颤，爱一个人做了什么永远比说了什么来得珍贵，说永远无法企及做的高度。 这句话梁只是贊同的，可是又觉得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比如根据自己现在的情况，他心里面有多喜欢宋莘，在实际行动上又为宋莘做了许多，可是行动是无声的，永远比不上那些热烈直白的话语。 他做得再多，可是他不说，那么对方永远不会明白他做的这些是出于什么意思，是单纯的友情，还是那无法隐藏的爱意。 道理他都明白，也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可是一想到自己跟宋莘表白的场景，他就莫名害怕。 未知的答案远比明确的拒绝让人心安，至少让他还可以自我欺骗，至少他跟宋莘还是朋友。 许是心里面有太多的纠结，当晚梁只做了个梦。 在梦境里面，他是二十来岁的模样，穿了一身西装去参加一个婚礼。 但是好奇怪，他虽然接到邀请，却不知道婚礼的主角是谁。 等到司仪主持婚礼，他看着在红毯上款款走来，携手同行的两个新人时，一把来自未来的箭直刺他的眉心。 红毯上的宋莘西装革履，依旧俊朗非常，望向新娘的目光温柔至极。 他想看一眼未来会跟宋莘白头到老的人是谁，却怎么也看不清新娘的模样，就像眼睛蒙了一层雾。 梁只坐在宾客座位上，目视这对新人走上台，目视他们在大家的掌声中，在鲜花的簇拥下，在声声祝福下互换戒指，最后接吻相拥。 而他这个胆小鬼，只能坐在台下，偷窥别人的幸福。 -------------------- 这周榜单更完啦~朋友们，我们下周见~ 第二十五章 我不喜欢男生 凌晨四五点的光景，校园里面还是乌压压一片黑，只有驻立在路边的路灯散发出微弱的亮光。 冷风肆虐，吹得几棵大榕树沙沙作响。梁只从树底下穿过的时候，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棉衣，不远处的路灯把他的身影拉拽得很长。 他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步行上了几层楼后，他推开了三楼的一间教室。 教室里面很黑，借着走廊的安全指示灯的光亮，梁只往墙上摸了摸。 伴随着「啪嗒」一声脆响，整间教室霎时间灯火通明，里面空无一人，一张张桌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黑板上有半边写满了数学试题的解题过程。 梁只一脸疲惫，眼底是淡淡的乌青。 他把手上的几张试卷随手丢在桌子上，扭头看了一眼黑板上自己昨天写的数学题，可能当时思维太快，而他又不习惯写黑板字，手跟不上脑子，所以上面的字算不上雅观。 梁只拉了一下黑板，把上面那块干净的黑板拉下来，然后拿了根粉笔，脑子里面回想着昨天晚自习时数学老师布置的每日一道的益智题。 题目有些难，外加他心绪有些杂乱，愣是在讲台上站了几分钟才想到思路。 白色的粉笔擦过光滑的黑板，发出脆声，一个个数字接连浮现其上。 梁只写了几分钟，越写越快，可是有一瞬间他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黑板上刚写出来的「宋莘」这两个字，怔了怔神，手中的粉笔脱离掌心，掉落在地面上。 但是梁只却毫无察觉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字，也不知道是不是盯得太久，梁只感觉自己眼睛发酸，他眨了一下眼睛，发现好像不管用，最后他干脆在讲台上蹲下来，头埋在膝盖上面。 其实他是被那个梦吓醒的，他还记得自己梦中惊醒的时候，寒风从窗缝和门缝钻进来，四周寒冷，但他却出了一身的冷汗。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梁只穿好衣服下床，来了自习室。 他觉得现在自己脑子很乱，身体和灵魂被人强行噼成了两半，一半对他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人家宋莘只是把你当朋友，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跑去跟别人表白，最后只会落得个连朋友也做不成的下场；但是另一个又对他说，人生在世，就应该勇敢一点去把握机会，别到时候人家真结婚了你就真的只能像梦里的那个自己，当个胆小鬼在台下无声地窥探别人的幸福。 第47页 脑子里面有两个想法在拉扯，最可怕的是梁只觉得他们两个的说法都很有道理，这也是他苦恼的原因，他一会觉得自己鼓足勇气，好像马上就可以跟宋莘表白一样；一会又畏首畏尾，害怕跟宋莘连朋友也做不成。 以前没有跟宋莘成为朋友，或者在宋莘的世界里面，他就是个陌生人，那个时候他只有一个苦恼，那就是每天都在想，今天能不能偶遇上宋莘；现在只要他想见宋莘，可以随时去找对方，因为他们现在是很要好的朋友，这是彼此公认的。 可是梁只并不想一直跟宋莘做朋友，毕竟从一开始他接近宋莘，还有他对宋莘的好，都是出于一种他无法明说的感情。 梁只知道自己这是在得寸进尺，可是他偏偏就是忍不住，对方不认识他的时候，他想自己能远远地看到对方就好，他绝不多打扰宋莘，毕竟暗恋只是他一个人的事；可当关系进了一步之后，他又不想只跟宋莘做朋友，他想跟宋莘以恋人的身份待在一起，特别是在做了那个婚礼的梦之后，这种愿望更加强烈。 可愿望终究只是愿望，那是跟现实隔离开来的东西，真要跟宋莘表白，他考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最重要的一点他害怕宋莘喜欢女生，他必须考虑到的一个点就是宋莘可能都不知道男同性恋这类群体的存在，如果他贸然表白的话，他不敢想像宋莘会用多么奇异的目光来看他。 可是他又觉得人就只活这短短几十年，好不容易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而且那个人就在眼前，为什么不勇敢一点呢，难道要给自己这辈子留下遗憾吗？人走的时候什么也带不走，所以就更应该享受当下，不是吗？ 梁只本来就是一个性格别扭的人，有些事情普通人可能轻而易举就看明白了，可是他不一样，他想的太多了，顾忌的也多，特别是对上宋莘，他更是优柔寡断，下不定决心。 梁只蹲在地上纠结了很久，直到外面天色浮现鱼肚白，起床的铃声响起，至此，沉睡的校园甦醒过来。 走廊外面接二连三地传来脚步声，梁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有些呆愣地看了一圈这个教室，最后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他试图站起来，才发现双腿一阵酸楚，原来是腿蹲麻了，最后他只能抓着讲台的桌沿慢慢站了起来，可是他觉得自己根本站不稳，两条腿好像不属于他了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知觉，根本踩不稳地面。 梁只扶着桌子边角刚想往下走，右腿突然一个踉跄，他差点没摔下去。 这时教室门被人打开了，梁只回头一看，差点以头抢地。 梁只苦恼极了，因为站在门口的不是其他人，而是宋莘。 梁只直接忽视掉宋莘脸上的震惊，随即把目光收回来。 宋莘手里拿着清洁工具，看样子是轮到他们班打扫自习室了，可好巧不巧宋莘偏偏选择打扫自己在的这一间，还目睹了他因为腿麻差点摔倒的尴尬场面。 空气中布满了带着丝诡异的安静。安静得让人感觉有点窒息，好在最后被一阵脚步声打破了。 宋莘朝梁只走过去，顿了一下，目光低垂下来，落在梁只的双腿上，问：「腿能走吗？」 宋莘说话时离梁只很近，近到梁只能感受到他身上拂着的寒气。 听了宋莘的话，梁只下意识地抬头，宋莘也刚好低头看着他。 梁只直直地看着宋莘那双冷淡的眼睛，最后摇了摇头，「不能。」 似乎没想到梁只居然这么大方地承认，宋莘愣了一下，最后说了一个字:「好。」紧接着宋莘在梁只面前蹲下来，梁只看着面前那有些宽阔的嵴背，眼睛莫名有些发酸。 可能是因为梁只迟迟没有动作，宋莘淡声道：「上来。」 梁只这次没再扭捏，整个人跨了上去，宋莘把他背到旁边的一个座位上。把人放下后，宋莘提醒了一句：「自己休息一下。」就转身去拿工具打扫自习室了。 梁只坐在座位上假装在翻那几张试卷，可是一直忍不住去寻找宋莘的背影。 很快宋莘就打扫完了，洗了块抹布准备擦黑板，梁只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宋莘，他的目光掠过黑板，最后从「宋莘」这两个字扫了过去。 梁只心里面咯噔响了一下，似乎宋莘也看到了这两个字，因为梁只看到他擦黑板的手忽然顿住了。 为避免对视带来的尴尬，在宋莘回头的前一秒，梁只光速把头低了下去，若无其事地假装在看题目。 休息了这么久，其实梁只的腿已经不麻了，他想先回教室的，可是一想到自己一声不吭就走掉有些不礼貌，可是要让他主动跟宋莘说话，他又不想，左思右想之后，梁只干脆就先待着，等宋莘走了之后他再走，这样既可以避免打招唿的尴尬，又能维持基本的礼貌。 梁只虽然一直低着头，但是其实一直在关注讲台上的动静，他听到宋莘推拉黑板的声音，还有把抹布叠好放置在讲台上的声音，再后来就是宋莘往台下走的脚步声。意料之中的，宋莘开口说话了，可是他一开口说的话却是让梁只始料未及：「要一起去吃个早饭吗？」 梁只明显怔愣了一下，抬起头望向宋莘的眼神也满是惊讶。 「可以吗？」 梁只一听这话，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两个人往楼下走的时候，梁只看着宋莘的背影，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你不是说以后只做朋友的吗？不是说要划清界线的吗？怎么人家一句话就把你鼻子牵走了梁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纠结了那么久才下定决心以后只跟宋莘做朋友，要保持好距离，别做越界的事，不然他害怕自己跟宋莘连朋友也做不成。 第48页 好不容易伫立起来的高墙就因为宋莘那一句在他听来带着恳求的话就瞬时间崩塌了。 忽然，走前面的宋莘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几秒，梁只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没关系的，只是吃个早饭而已，不算越界。 毕竟他也不能对自己太过苛刻了，总不能他在心里面决定不跟宋莘表白，以后两个人只做普通朋友，就必须要求自己不能跟宋莘单独相处了吧？ 而且只是吃个早饭而已，没关系的。 这么想着，梁的心里面才舒坦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养成的好习惯，宋莘吃饭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说，而梁只本来就是个性子闷的，更是不可能开启什么话题了。 一顿饭，吃的很安静。 既然决定只做普通朋友，梁只有意识地避免跟宋莘的正面接触。 一来他害怕自己的心思暴露，最主要是他害怕自己得寸进尺，忍不住就表白了。 所以他必须戒断，虽然这个过程有些煎熬，梁只有时候也有点后悔。 但是在听到那一段对话之后，梁只就像被人当头一棒，彻底清醒过来。 那个时候，他们楼层的厕所坏了，梁只不得不爬上三楼去上厕所，他也是在这个时候从宋莘嘴里面听到「我不喜欢男生。」这句话的。 第二十六章 洗澡 天气阴沉沉的，厕所的光线也不充足，里面暗沉一片。 现在是上课时间，所以里面很安静，只有排风口的风扇不停地旋转着。 「宋莘，我真的很喜欢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隔着一块门板，梁只把裤子拉好，刚想推门出去，手却凭空僵住了。 他竖起耳朵去听外面的动静，外面安静了一会儿，紧接着响起宋莘那天生冷淡的嗓音。 「抱歉，我不喜欢男生，所以我不接受你的喜欢。」 听了这句话，梁只就像被一道惊雷辟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似乎是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开口表白的男生只是苦笑了一下，「没关系，我只是明年六月份就高考了，不想留下遗憾，所以才跟你表白的。」 宋莘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嗯。」 男生眼眸闪动了一下，又道:「那可以一起去吃个饭吗？你既合我眼缘，当不成情侣，要不我们尝试着做朋友？」 宋莘摇头:「不合适。」 男生刚扬起的半分笑意僵在了脸上，过了一会儿，又轻轻笑了笑:「也是，毕竟我对你有那种想法，确实不适合跟你做朋友。」 梁只一直站在厕所里面，直到门外的两个人停止说话，再到他们离开，他才有些木然地抓着门把，推开了厕所的门。 洗完手往回走的时候，梁只一直在思考宋莘说的话，纠结犹豫之后，又吐了口气，万幸自己没有表白，不然他现在真的跟宋莘一拍两散了，毕竟听宋莘的意思，对他有那种想法的人不适合跟他做朋友，这说的不正是自己吗？ 梁只苦笑了一下，脑子里面闪过跟宋莘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嘆了口气，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罢了，就这样吧。 就是去了一趟厕所，梁只就知道了两个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宋莘不喜欢男生，宋莘不会跟心思不纯的人交朋友。 而梁只刚好就精准踩到了宋莘的雷区。他不敢想像要是宋莘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而且对他还抱有那种心思，宋莘该会多噁心，应该会很噁心的，对吧？ 可是你要我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你呀。 梁只眨了一下眼睛，把那股酸意压了下去。 从那以后，梁只真的躲着宋莘，其实他也不是想躲着宋莘，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宋莘。 那天，梁只拿着两个杯子去装水，其中有一个是周随的。 在距离天桥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梁只远远就看到宋莘迎面走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梁只仓惶地跑进了楼梯间的厕所，在里面待了几分钟才出来。 对于自己的种种行为，梁只本人不觉得有什么，他有时候还庆幸宋莘不知道，心里面还莫名觉得轻松。 但是也只是他这么觉得而已，面对梁只发生的这么巨大的变化，宋莘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那天，他跟朋友刚打完球回来，沿着楼梯往上走。 宋莘的右手和腰侧之间夹了球，朋友们在旁边嘻嘻哈哈地聊着什么，他也没认真听，脑子里面还在想最近梁只怎么怪怪的，体育课也不见了踪影。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这时眼角余光看到梁只正好沿着楼梯往下走。 可是两个人目光隔空擦了一下，宋莘看到梁只脸上现出惊恐，随后马上转身往回走。 宋莘看着他的背影，眼眸沉如水。 而经歷了这个堪称给他留下一定阴影的梁只，此刻正趴在桌子上，脑子里面有两个小人在拉锯，一个大声说:「他看到你了。」另一个则更大声地怼:「才没有，他没看到我！」 梁只简直烦死了，宋莘怎么这么烦。 他想躲着宋莘，但是他不想让宋莘发现，一点也不想。 梁只决定，以后再也不走这条楼梯了。 可是一周后，他发现一个问题，好像确实是他运气不怎么好，不然怎么可能走每条楼梯都能碰到宋莘。 第49页 把所有楼梯都排除完之后，梁只彻底摆烂了。 因为如果他都不走碰到过宋莘的楼梯的话，他只能做个空中飞人了。 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梁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奇怪，以前千方百计偶遇宋莘，现在又是千方百计地躲着宋莘。 周末，梁只从外面打包了一份乌鸡米线回来，上楼后，经过宋莘寝室门口的时候，梁只眼角余光瞥到门是开着的，他下意识加快了步子。 「站住！」 果然，里面传来了冰冷的声音。 梁只顿了一秒，又继续抬脚离开，进了寝室后，还把门给关上了。 梁只把打包好的米线放在地上，自己就站在门后面，不一会儿他听到走廊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声。 「砰砰砰——」 梁只的心跟着跳动起来，但是他没有开门。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门外响起宋莘的声音:「至于这么躲我吗？」 宋莘的声音冷但缓，在梁只的心上刺了一刀。 「你这么躲我，我也可以，你躲我，我躲你，以后也不必见面了，我们也不用做朋友了，就一拍两散吧。」 梁只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眼眶发热。 「梁只，你想跟我一拍两散吗？」 梁只怔神片刻，连忙把门打开了，他抬眸看着宋莘，「对不起。」 宋莘看着眼前这个眼眶发红，眉头紧皱的人，心里一软，刚想让他别难过，可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一横，冷着脸道:「对不起什么？说不出来我们就一拍两散。」 梁只简直要哭出来了，「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躲你了。」 宋莘继续问:「所以，以后见到我应该怎么做？」 梁只带着哭腔:「跟你打招唿。」 宋莘继续变本加厉:「有好吃好玩的应该第一个想到谁？」 梁只眼眸里面氤氲着水雾:「你。」 宋莘:「以后想玩机车可以叫我，我可以教你。」 梁只懵了一下，忽然想起昨天周随非要载他出去玩，那是周随新买的机车，周随还是个生手却非要拉着他去体验一把，一整个兜风下来，梁只没体验到什么刺激，反倒是觉得自己在鬼门关来回走了好几次。 也不知道宋莘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梁只也没有问，只是应了一句:「好。」 天气越来越冷，但是寝室里面的热水器还是三天两头地坏。 现在天冷了，周随也不提前给梁只打饭了，因为怕饭菜凉了。 梁只吃了晚饭又回了一趟教室，想写会儿作业再回寝室洗澡。 「靠，寝室热水器又坏了，我刚听他们吐槽个不停。」周随把书包丢在座位上。 梁只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不回去洗澡吗？」 周随点头:「回呀，我这不是落了件衣服在这过来拿一下嘛。」 「嗯。」 周随把一件毛衣丢进书包里，忽然一挑眉问:「要不你去我家洗呗。」 梁只话没有听明白，「什么？」 周随:「寝室不是没有热水嘛，你来我家洗澡呀。」 梁只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了，「不了，太麻烦了，我还是去公共浴室洗吧。」 梁只回寝室后，就简单收拾了一下洗漱用品就去了公共浴室。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梁只熟门熟路地走进了这片空旷但又雾蒙蒙的地方。 梁只正往里走，忽然目光触及一个人的身影，登时瞪大了眼睛。 宋莘站在一个花洒下面，冒着热气的水自喷头洒出，从漆黑的发梢一直往下，随着双手洗漱时的动作，背部的肌肉显出好看的线条。 梁只忽然感觉脸一热，假装没看见他，忙往最角落的位置走去。 为了防止宋莘认出他，梁只洗澡的时候一直面对着墙，不往其他地方多看一眼。 浴室里面除了水声，还参杂着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在这种吵闹的环境中，梁只才能最大地弱化自己的存在，心里面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打完沐浴露后，拿起喷头把泡沫冲去，刚把水关了，就听到身侧有人在喊他:「梁只。」 声音低沉好听，饱含磁性，梁只听完之后感觉耳朵发麻。 梁只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隔了一片水雾，他看到宋莘手里拿着毛巾在擦头髮，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意味很明显。 忽然宋莘的视线定住了，梁只有些疑惑，下意识地沿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刷的一下，脸更红了，就像煮熟的虾那么红。 宋莘适时收回目光，淡淡笑了笑:「以后一起洗澡呀？」 -------------------- 下章v，作者水平有限，建议大家按章购买噢~［比心］ 第二十七章 很公平 花洒已经关了一会儿了，周围的热气也慢慢散去，可是梁只的脸依旧扑红，他僵着身子，脑子像是没有缓冲过来一样，面上是直白且不加掩饰的错愕。 梁只迟迟没有回答，宋莘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发呆呢？」话语里面饱含着上扬的笑意。 梁只勐地回过神来，窘迫地摇了摇头。 宋莘:「那我刚才说了什么？」 梁只抬眸看了一眼宋莘，然后旁移了一下视线，斟酌了好一会才道:「你说以后一起洗澡。」 宋莘:「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第50页 梁只把头低下去，看着自己拖鞋上残留的半干不干的水珠。 「我觉得不好。」 「为什么？你讨厌跟我一起洗澡？」 梁只连忙摇头否定。 宋莘挑了挑眉，「噢？那就是喜欢了。」 梁只无奈地望着宋莘，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莘最喜欢得寸进尺，「梁只，你喜欢我哪点呀？」 梁只简直又急又无可奈何，可宋莘还是一直盯着他看，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抓起毛巾然后擦身。 「你腰很细。」 旁边忽然响起一道云淡风轻的声音，梁只却整个人都不淡定了，手一抖，毛巾掉到了地上。 梁只刚想弯腰下去捡，余光里面却看到有一只手先他一步把毛巾捡了起来。 梁只本来以为宋莘是要把毛巾还给自己的，手刚伸过去，却看到宋莘手一拉就把本来环在腰间的毛巾一把拽下来了，露出遒劲有力的腰身，沿着腰侧蜿蜒往下…… 梁只没敢再乱看，宋莘把毛巾递过来:「快把身子擦干吧，别又感冒了。」 梁只点头，刚想接过，那毛巾却半路收了回去，梁只愣了一下，却看到宋莘抓着毛巾折了回来往他身上擦。 梁只觉得很不好意思:「不用了，我自己来。」 宋莘没有理睬他，只道:「别动。」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不停。 毛巾从脖颈一路往下擦，分明擦得很轻柔，梁只却感觉自己像全身过电一样。 过了一会儿，宋莘擦完了，又上下扫了一遍梁只，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手抖，还是得我来。」 梁只怔了一瞬，脑子没转过弯来。 宋莘催促道:「把衣服穿好。」 梁只这才停止思考宋莘刚才说的话，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穿好，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共浴室。 梁只独自一人沿着校园的林荫道往前走，身后隔了大概十多米的距离，宋莘跟几个朋友正并排往前走。 「哎，那不是你朋友吗？看他一个人走怪孤独的，你不上去搭话吗？」 宋莘闻言目光定在梁只那单薄的背影上，「要适可而止，怕把人吓跑了。」 「什么？」那个人本来就没认真听，所以也就没听清，经过一个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还卖力地吹了几个口哨。 「靠，梁只，你刚蒸桑拿回来啊？」 梁只正在洗漱台洗衣服，听了这话，扭头去看旁边说话的同学。 那男生瞪大了眼睛:「天啊！你该不会生病了吧？脸怎么这么红？刚才从侧边看觉得还好，现在从正面看简直不得了了。」 梁只觉得有些尴尬，问了一句:「很明显吗？」 「废话，简直红得跟苹果一样。」 「嗯嗯。」梁只闷闷地应了一声，同时手用力搓衣服。 边搓边在心里面想宋莘对他说的话，光是想到宋莘说话的表情，梁只就感觉自己脸上泛起一阵滚烫。 但是，还好第二天热水器公司派来专门的工人来进行维修，热水供应恢復正常，不然梁只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宋莘了。 可是同时梁只心里面竟莫名觉得有点可惜，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梁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肯定是坏掉了，不然他怎么可能这么想跟宋莘一起洗澡。 那节课，梁只默念了三遍静心咒才缓过来。 中午下课之后，梁只去食堂打了饭然后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着。 坐下后刚吃了两口白米饭，眼角余光刚好看到宋莘打完饭之后在四次找位置。 两个人的目光隔空擦了一下，梁只还没来得及挤出一丝笑容打个招唿，就看到宋莘直直往他这边走过来。 不过片刻，宋莘就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了。 「宋莘！」 梁只循声望去，看到不远处有几个男生正对着这边招手，可能是找到位置后邀请宋莘一起吃饭的。 梁只缓了一下目光又把视线落在宋莘脸上，宋莘抬眸看了一眼他，然后就像才听到有人在喊他一样，对着那边做了一个手势。 梁只心里面踊跃着开心，因为宋莘本来应该陪朋友一起吃饭的，现在却在陪他吃饭，看来在宋莘心里面自己现在的地位比他那些朋友高。至于高多少梁只不在乎，因为他觉得高一点也是高。 想着想着眼睛里面就映上了笑意，眼睛也一直追随着正在认真吃饭的宋莘。 「好好吃饭。」 本来一直微低眸吃饭的宋莘忽然抬头，梁只直接被抓了个正着。 听了宋莘的话，梁只眼睛不敢乱瞟了，真的低头专心吃饭了。 食堂里面人声嘈杂，但是他们两个人的这一桌却格外安静。 「梁只，我想吃蔬菜。」 梁只刚夹了一筷子蔬菜想往嘴里面送，半路僵住了。 梁只看着宋莘，宋莘一本正经道:「今天忘记打蔬菜了，光吃肉不好。」 梁只不疑有他，把自己筷子里面的蔬菜夹了过去。 宋莘笑了笑:「谢谢梁只。」 梁只摇头，「不用，还要吗？」 梁只没等到宋莘回答，反倒等来了放在自己碗里的肉。 梁只抬眸看宋莘，宋莘真诚道:「还你的。」 梁只又看了一眼那肉:「好多。」 宋莘:「不多，一片蔬菜换一块肉，很公平的。」 第51页 梁只听着宋莘一本正经的歪理，竟然笑了。 宋莘看到了，皱眉问:「笑什么？」 梁只压了一下笑意，但是嘴角的小酒窝还是很明显:「很公平。」 这次宋莘没忍住也笑了。 于是本来安静吃饭的两个人就逐渐演变成一边憋笑但因为忍不住所以间或发出笑声的场面。 他们高中因为新建了教学楼，有一栋旧的教学楼就改为了自习室，学生可自由在里面学习。 因为安静，平时梁只很喜欢在里面学习。 自从天气越来越冷之后，梁只中午就没有回寝室睡午觉了，因为他觉得天气太冷了，被子太冰了，寝室里面也没有暖气，所以一整个午休下来，他可能都没睡着过，而且起床后脚还比原来的冰。 不午睡之后，中午空出来的时间梁只就喜欢在自习室里面写作业或者试卷，他觉得安静的环境太适合他学习了。 而同样是因为喜欢安静，宋莘喜欢挑没有人的空教室进行午休，平时他就睡眠质量不好，他们寝室中午睡觉的时候老是有人说话，一整个午睡下来，他不仅没有大脑得到放松的感觉，反倒是觉得更加疲惫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在空教室午睡的妙处，自从那以后，他午睡都是在空教室里面待过去的。 但是今天宋莘觉得他运气不太好，因为他连推了好几间教室的门发现里面都有人，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往楼上找。 今天的天气更加寒冷了，宋莘站在走廊上，外面的寒风唿唿地吹来，吹得他脖子上的围巾上下拂动着。 宋莘有些烦躁地推开了一间教室的后门，果不其然，里面还是有人，宋莘刚想把门关上离开，视线却在那个挺得笔直的背影上定住了。 安静的教室里面，梁只坐得笔直，低着头，手里面拿着笔刷刷地些什么，写到一半还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宋莘静静看了几秒，再次把门推开了，走进去后还把门反锁上了。 他眼里带着笑，脚步轻轻地朝梁只走去。 宋莘在梁只身后停下脚步，然后忽然一伸手就把梁只的笔够走了。 其实刚才宋莘推门进来的时候，梁只是听到动静了的，但是他没有多想，只当是某个同学也进来自习了。 直到现在自己本来在好好写题的，手中的笔忽然被人拿走了。 梁只低声惊唿了一下，忙抬头去看来人，后者对他浅浅一笑。 宋莘将他的惊讶尽收眼底，手里把玩着梁只的笔。 宋莘扬了扬眉问:「以前跟你说过的，见到我应该做什么？」 梁只:「打招唿。」 宋莘把笔灵活地在手指上转动着，「所以你该说什么？」 梁只顿了一下，「你好。」 宋莘愣了一下，笔也在他手上停了下来，随后沉声道:「不合格。」 梁只懵懵地看着他。 宋莘无奈地笑了笑，又正色道:「叫我名字。」 梁只动了动唇瓣，可是却像是不会发声一样，半天发不出来一个音节。 可是宋莘却用眼神无形地催促他。 半天，梁只才轻微地吐出两个字:「宋莘。」 宋莘就像一个严格的老师一样摇了摇头，「不合格。」 梁只用求救的眼神望着他。 宋莘淡声道:「再念一次，注意腔调，就像我念你名字一样。」 梁只酝酿犹豫了好久，才尝试说出这两个字:「宋莘。」 语调还是太平直了，没有感情，宋莘还是不满意。 宋莘目光盯着梁只:「认真听，我只教一次。」 「梁只。」声韵是在口腔酝酿了许久才郑重地发出声的。 梁只照猫画虎地学着发音，好半天才比较有感情地吐出的两个字:「宋莘。」 宋莘点头，下达命令:「好，连念三次。」 梁只:「宋莘。」 「宋莘。」 「宋莘。」 -------------------- 有朋友知道，连喊三次某人的名字是表示「我爱你」的意思么？ 我们不知道这事没关系，宋莘知道就行哈哈哈 第二十八章 骗子 安静的教室里面迴荡着「宋莘」两个字的声音。 因为梁只平时说话就淡淡的，波澜不起来，哪怕经过宋莘的「调教」，跟那些影视剧里面那些浓情蜜意的称唿比起来，还是太过平淡了。 可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因为喊他名字的是梁只，宋莘感觉自己内心空缺的那部分被一种他不知道用什么来定义的东西填满了，让他内心充盈满了暖意，耳朵也酥麻起来，心神更是被这一声声叫唤引导到别的地方去了。 「可以了吗？」 宋莘回过神来，低眸看到梁只正掀起眉眼看着他，淡淡的琥珀色眼眸很干净，似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 宋莘直直看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时间被摁下暂停键，似乎在通过对视抵达彼此内心深处的灵魂。 宋莘目光落在梁只前额那细密的刘海上，定了一瞬，忽然伸手过去，把梁只的刘海拨了上去，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 宋莘看到梁只的那双眼眸微微闪动，就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可能因为常日有刘海遮挡，梁只的额头比脸部其他的地方要白。 跟梁只本人一样，他的眉毛也是淡淡的。 第52页 「梁只。」 宋莘的声音冷淡，但是里面却蕴含着绵绵的感情。 梁只闻声把头抬起来一点，「嗯？」 梁只现在这个模样，就像一个仰头接受主人抚摸的狗狗。 宋莘莫名被取悦到了，他嘴角上扬，牵起一丝微笑，「梁只，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乖啊？」 梁只的眼神适时染上几分迷茫。 宋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单纯喜欢看梁只被撩拨后那无可奈何但又情绪波澜的眼神。 看到梁只的眼神，宋莘笑了一下，把手放下来，还帮梁只把刘海抚顺了。 宋莘直接在梁只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扭头对梁只丢下一句:「我要睡觉了。」然后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梁只动了动唇:「好。」 梁只手里面握着笔，宋莘就坐在他旁边，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梁只觉得自己一唿一吸之间都是宋莘的味道。 淡淡的，不馥郁却让人流连忘返，是小苍兰的味道。 因为宋莘是面朝向他这边睡的，所以梁只一直觉得宋莘在看着他。 但其实并没有，因为宋莘已经把眼睛闭起来了，梁只也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梁只无声地深唿吸了一次，然后想把精力集中在题目上，他用笔圈了几个关键词，眼睛也一直盯着试题，可五分钟过去了，最后是十分钟过去了，梁只脑子里面一点思路也没有，他只能感受到自己那砰砰直跳的心跳声。 梁只又想，跟宋莘待在一起的时间是短暂且珍贵的，不应该用来写题，题目可以有空再写。 想明白之后，梁只干脆把笔放下来，然后用眼角余光往旁边悄悄瞥了一下。 在瞥见宋莘那沉静的睡颜后，梁只本来提起来的心松了下来。 梁只偏头看向宋莘，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且「肆无忌惮」地盯着宋莘看。 此刻柔和目光似化做柔软的触角抚摸过眉毛，高挺的鼻子，微抿的m唇。 宋莘之所以给人一种冷淡的感觉，其实是因为宋莘的外表确实带着锐气，或者说是攻击性。 但是梁只却觉得这一切只是宋莘想呈现给外界看的，其实宋莘的内心也有脆弱柔软的一面。 无论是冷硬的宋莘，还是脆弱的宋莘……梁只都很喜欢，从心底里完全接纳的那种喜欢。 梁只觉得，宋莘的脸对他有致命的魔力，不然为什么他光是看着，脑子里面就冒出了得寸进尺的想法。 宋莘睡觉的时候很安静，不打唿噜，连唿吸也是平稳有序的。 梁只又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面伸出已经捂暖的右手，缓缓朝那张安静沉睡的脸移去。 指腹覆上带着微微凉意的皮肤，梁只身体的血液霎时间沸腾起来。 但是梁只不敢多停留，最后他只是用手指轻轻抚了抚那下抿的唇瓣。 跟他想像的一样，很柔软，而且看起来很适合接吻。 做完这一切之后，梁只又后悔了，他有些后怕，害怕宋莘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如果没有睡着的话，那么自己做的这些…… 还是冲动了！ …… 第二天，上午大课间，班里面一片吵闹，同学们在巴拉巴拉地闲聊着。 宋莘趴在桌子上睡觉，他昨晚没睡好，周围环境吵，宋莘没太睡得着。 「靠，跟你说，雷佳佳同意跟我在一起了。」宋莘的同桌倒着坐，正跟后桌的一个男生聊天。 「八班的雷佳佳？那个乖乖女？」 「嗯。」同桌声调都提了好几下。 后桌鄙夷:「真的假的？人家一心只搞学习好不好？怎么可能答应你，你之前死缠烂打了这么久，不都一点进展都没有，怎么过了一晚就在一起的，你别是为了面子吹牛的吧？」 同桌:「爱信不信，我昨晚约她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电影结束后表白她答应了。」 后桌:「这么牛批？」 同桌笑道:「那当然，我现在觉得要追求别人，没有什么比看这部电影更合适的了。」 忽然，一个冷淡的声音插了进来:「什么电影？」 同桌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宋莘:「你不是睡觉呢嘛？」 宋莘:「不想睡了。」 「你刚问我电影名？」 宋莘应了一声。 同桌:「就最近很火的那个《双向轨道》呀，说的是一个双向奔赴的爱情故事，很多情侣都一起去电影院看过的。」 宋莘脑子里面想到了什么，浅浅笑了笑:「谢了。」 同桌却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你有喜欢的人了？你打算跟谁一起看呀？」 宋莘淡淡地回道:「没。」 同桌显然不信:「那你笑什么？」 宋莘直率道:「心情好呀。」 宋莘这几天老是碰不到梁只，心里面觉得怪怪的，终于在一次课间他上楼的时候，看到梁只单手拎着一个垃圾桶往下走。 两个人目光交汇后，宋莘能看到梁只有些惊讶，但是还是跟他打招唿了:「宋莘。」 宋莘微微点了点头:「嗯。」算是回应了。 紧接着两个人擦肩而过。 梁只拎着垃圾桶接着往下走，转过拐角后，继续往下走，可是才刚走了几步，忽然感觉自己手边一轻。 梁只惊了一下，转头去看，不知道宋莘什么时候返了回来，此时正帮他抬起了塑料垃圾桶的另一端。 第53页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 梁只:「你不回去上课吗？」 宋莘摇了摇头:「不重要。」 两个人抬着垃圾桶往垃圾厢走，把垃圾倒完后，两个人往回走，整个过程都是安静的，没有人说话，上课的校园本就安静，静到他们能听到风吹动树枝发出的声音，还有鸟雀掠过电线桿发出的轻微响动声。 「梁只，周五下午放学等我。」 「啊？」 宋莘:「有奖励给你。」 梁只就像一个被幸福砸中的快乐娃娃，脸上忍不住露出期待的表情。 周五，漫天的晚霞铺洒着大地，四周一片金灿灿的。 宋莘一下课就下楼找梁只了，霞光映得他眼底的笑意更加熠熠生辉。 可是目光投进教室，里面却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宋莘心里面莫名觉得不安。 宋莘等了一会，还是没见梁只的人影，他拦了一个准备进教室的同学:「同学你好，梁只在吗？」 被拦住的蘑菇头女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回道:「他不在，他同桌过生日办part，班上很多人都被邀请过去了，梁只也是。」 宋莘:「嗯，谢谢。」 女生走后，他刚刚用来伪装的盔甲终于忍不住卸了下来，脸色黑沉如水，手里面的两张电影票被他捏得皱巴巴的。上面的《双向轨道》这几个大字都皱成了乱七八糟的模样。 看来今晚的电影是看不了了，本来这种电影也是想跟梁只一起看的，现在梁只放了他鸽子，他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没有什么看的必要了。 晚上，宋莘是回家住了，他打完游戏后躺在床上玩手机，却总是觉得心里面憋着一口气，难受极了。 宋莘讨厌一切不受控制的东西，不仅是他的情绪，还有他看上的人。 梁只，本来看着很老实乖巧的一个人，本来答应等他一起看电影的，可是后面居然放了自己的鸽子。 宋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之所以这么难受，究其根本不单单是梁只放他鸽子，而是透过这件事的表象，他窥见了让他不安或者害怕的东西。 一切不受控制的人和事都会让他不安。 「叮咚——」 手机响了一声。 宋莘滑了一下屏幕，扫了一眼，是朋友罗京发过来的一张照片。 宋莘本来还有些烦躁，罗京怎么又乱发照片给他。 可是等他看清照片上的人之后，他眼里剩下的只有愤怒和惊讶。 照片上，有些昏暗的影院里面，两个男生并排坐着，有一个男生靠在另一个男生怀里，前者戴着副黑框眼镜，面容淡淡，此时正闭着眼睛。只一眼，宋莘就认出这是梁只。 而另一个男生可能察觉到有人偷拍，正拧眉用警告的眼神看过来。这个男生正是周随。 宋莘看了照片，感觉心脏皱缩了一下。 梁只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明明眼里只有他吗？不是对他很服从吗？不是一被撩拨就会脸红害羞吗？不是趁自己没发现会偷偷摸自己嘴唇吗？不是对自己很温柔吗？ 原来不是的，其实自己并不是唯一，梁只可以对自己投以柔情，同样可以把这份柔情放到别人身上。 前脚刚放他鸽子，后脚就陪别人看电影去了，还把头埋人家怀里。 宋莘用力捏紧手机，指尖划过手机屏幕发出尖锐的声音，宋莘咬音:「骗子！」 第二十九章 道歉信 房间里面的灯被他关了，宋莘站在落地窗前，隔着玻璃遥望远方，这个在夜里依旧光彩夺目的小县城。 砰砰砰，房门被敲了几下。 紧接着响起一道软甜的嗓音:「哥，喝牛奶吗？我热了两杯。」 宋莘收回目光。 过了一会儿，房间的灯重新亮了起来，宋莘把房门打开，把宋晴让了进来。 宋晴把牛奶放在桌子上，「哥，你刚睡着了？」 宋莘淡淡:「没。」 宋晴最会察言观色:「哥，你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宋莘摇头，眼风一扫:「你还有事吗？没事早点休息。」 宋晴斜靠着桌子，「有事。」 宋莘看着她，「谢我带你打撞球就算了。」 宋晴笑了笑:「哥你真懂我，但这只是其一。」 宋莘适时扬了一下眉。 宋晴:「哥，你真不考虑转去市里跟我一起上学吗？」 宋莘心领神会地嗤笑了一下，「又是他让你来劝我的？」 心思被点破，宋晴讪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耳垂，找补道:「伯父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再怎么说，市里的教育资源就是比小县城里的好。而且平时伯父忙，你过来跟我们一起住，我爸妈还可以照顾你。」 宋晴爸妈是在市里的中学做老师的，比起宋莘的爸爸为了生意每天跑东跑西的，空闲时间比较多。 宋莘冷声道:「你就这么听他的话？至于放着大好的周末不过，浪费时间过来游说我吗？」 宋晴干笑了两声，往门口退，「哥，这不关我的事呀，都是伯父的意思。」 宋莘倒没为难她，「我知道，没怪你。」 …… 电影院里，电影已经播放完了，正在轮播演员和导演制片人的名单。 头顶的灯光亮了起来，周围的人陆续离场，脚步声和谈话声不绝于耳。 第54页 周随低头看了一眼窝在他胸口处的人，那人瞌着眼睛睡得正香，平时偏白的脸部此刻晕染着微红，灯光打照下，眼底留下鸦羽般的阴影。 目光一寸寸扫过那人的面部轮廓，周随的目光逐渐柔和起来，最后视线定在那微挺的鼻樑上，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 指尖刚触上，怀里的人就像触电一般，惊恐地从他怀里弹射开。 周随的手顿在原地，无奈地笑了笑，最后只能故作淡定地弹了弹自己的领口。 然后瞥了一眼梁只:「醒了？」 梁只缓了一会，「不好意思，我刚睡着了。」 周随倒没计较:「没事。」梁只睡着是因为喝多了，后面对方睡着后本来靠着椅背的，还是他硬把人家摁怀里的。 梁只觉得头疼，「现在多少点了？」 「十点了。」 梁只闻言一骨碌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好晚了，我要回学校了。」 可是手被人拽住了。 梁只回头，周随正把放在一旁的围巾拿起，作势往他脖子上圈。 梁只退了一步:「不用。」 周随皱眉:「梁只，你想干什么？外面风大，你要是感冒了该怎么办？我带你出来的，我得负责。」 梁只脑子不是很清醒，似乎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语气丧丧的:「我自己要跟你来的。」 他说完就转身往场外走。 上车后，周随给他系好安全带，「太晚了，今晚去我家睡。」 梁只皱了一下眉，扭头看了他一眼:「周随，我说过，我要回学校。」 语气平缓却不容置辩。 周随顿了一下，抬头目视前方，过了一会儿，又说:「梁只，我虽然平时有时做事有些不着边际，但是你自己摸着良心说，在我这么多朋友当中，我对你是不是最好的？」 梁只垂了一下眼睛，平声道:「我知道。」 「那你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吗？去我家睡是会少二两肉还是害怕我会对你做什么？」 几句话让梁只醍醐灌顶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心情不好。」 周随当然知道梁只为什么心情不好，正是因为知道了才生气，他的拳头用力捶了捶方向盘，「是因为宋莘，我不明白他就有什么好的？」 梁只第一次这么不耐烦地敛眉，打断了他:「开车，去你家。」 一路上，梁只一直偏头望着窗外，小县城的夜景接连掠过，昏黄的路灯，下晚班归家的私家车，还有从路边的店铺漏出来的亮光。 梁只看得发愣，脑子放空，心情逐渐平復下来。 第二天，梁只是被周随送回学校的。 晨曦挥洒了满地的灿烂，因为是周末，所以校园里十分安静。 自行车在宿舍楼下停下，梁只道谢之后就转身离开，可是一抬头就看到三楼的走廊外围旁，宋莘双手环臂，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梁只觉得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某种情绪。 对视片刻，梁只明白了，是厌恶。 梁只眼睫毛颤了颤，忙收回目光，脚步有些不稳地上楼了。 脑子里面翻滚过昨天经歷的事儿，昨天下午一二节课下课后，后面都是自习课了。周随今天办生日party，邀请了班里的好多同学，同时也跟班主任打过招唿了。 「走吧，梁只。」 梁只把目光从题目转移到周随脸上，「我不想去。」 周随一听，脸色马上晴转阴:「这可是我生日？你跟我说你不去？」 梁只为难道:「我约了朋友了。」 周随拧眉:「现在可是上课时间，你约了哪个同学？」 梁只:「不是现在，是放学之后。」 周随闻言勐地拍了一下他，「那不就行了，你现在去我家，我们搞完后刚好是放学时间，你再回来赴约不刚刚好？」 梁只沉思片刻，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就跟着周随去了。 进了周随家的小区之后，周随的父母都很热情，生日party也很热闹。 为了把气氛搞起来，大家都小酌一杯，在周随要求下，梁只为不扫兴，无可奈何地喝了一杯酒。 自记事起，梁只就很排斥酒精，因为他一闻到酒味，就知道自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了。 但是梁只不想周随不开心，毕竟今天是周随生日。 刚开始梁只脑子还是清醒的，大家玩得都很开心，只有梁只一个人坐在角落，眼睛一直盯着客厅的大钟。 时钟爬过五点了，梁只看了站在人群中间的周随，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喊。 等周随离开人群后，梁只找了个时机问:「周随，时间到了，带我回去吧。」 周随住的这个小区管理比较严格，进出都得人脸识别。 周随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再玩一会儿，回去这么早干吗？」 梁只耐心地再解释一遍:「我说过，我跟我朋友有约。」 周随打量了一下他，「朋友？你还有其他朋友？宋莘？」 心里面着急，梁只也懒得去管周随话里面藏的刺，「嗯。」 周随嗤了一下:「怎么哪儿都有他。」他烦躁地挠了挠头，然后转身往楼上走。 梁只急道:「周随，你帮一下我会怎么样？」 周随回头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没说不带你出去，我上个厕所。」 第55页 但是周随说的上个厕所，却是一个小时后才下来。 梁只简直又急又气地瞪着他。 周随习惯性用笑来敷衍人，「不好意思，太困了睡了一觉。」 周随说完又准备加入游戏环节，发现梁只还一直跟着他。 周随:「干吗？」 梁只:「带我出去。」 周随惊道:「你还想回去赴约？」 梁只郑重地点了点头。 周随皱了一下眉，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笑了笑，「我劝你别回去了，你对人家念念不忘，人家未必还记得这事。」 梁只觉得周随这话简直是莫名其妙。 周随把手机递给他，是个视频，视频背景是在撞球室里面，一个男生正微俯着身子，手里拿着撞球杆，他前面是个梳着双马尾麻花辫的女生，男生说了一句什么，女生笑了一下，听话地调整姿势，两个人距离亲密，最后精准地打出了一个球。结束后，男生还对女生笑了笑。 视频的男生不是别人，正是宋莘。 梁只看完视频心如死灰。 梁只简直不敢相信，他还想再看一遍，周随把手机抢了回来。 梁只喃喃自语道:「我不信。」他是真的不信，宋莘说过约他的，怎么可能会在撞球厅跟女生打撞球呢？ 周随用一种「不可救药」的眼神看着他，「人家可能只是随口说说，你还真当人家会真的过来等你？」 周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句话让梁只心里面勐地一空，他的不配得感汹涌地冒了出来。是呀，宋莘朋友这么多，这么受大家欢迎，那天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他居然还真的妄想宋莘有奖励给他。 梁只觉得难受极了，他拿起一旁的高脚杯就仰头喝了下去。 周随还没来得及阻拦:「这是酒……」 梁只喝完之后，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就开始自言自语，周随怕打扰到其他人，就把他带走了。 周随没喝酒，他把车开在路上来回兜了几圈。 路过一家影院的时候，周随停了下来，摇了车窗往外看，「梁只，可以陪我看场电影吗？」 梁只这会儿也不闹腾了，乖的很，还笑了笑:「都可以，不过我从小到大都没去过电影院。」 周随:「没关系，我带你去看。」 …… 回到寝室的时候，梁只心里面憋着气，他不明白，为什么宋莘昨天都跟漂亮女生打撞球了，今天他不过是被周随送回来了，宋莘居然用那种眼神看他，太陌生了，那眼神。 梁只收拾床铺，手脚麻利的很，中途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有没有可能宋莘昨天下午放学真的来找他了呢？如果真的是这样，抛开宋莘在撞球厅教女生打球这件事，那就是自己有错在先，是自己放了宋莘鸽子。 想到这一点，梁只惊了一下。 如果是这样，一切都合情合理了，不然他不明白宋莘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 都怪自己昨天看了视频后太过感情用事，听了周随几句话，就觉得是宋莘耍了自己。 接下来几天，梁只倒是经常碰到宋莘，但是每次对方都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淡，也不跟他说话。 梁只心里面莫名害怕起来，他决定给宋莘写一封道歉信，给宋莘说清楚缘由。 星期二晚上，梁只去了宋莘的班级，他忐忑不安地来到了教室门口，还好没看到宋莘，他不由松了口气。 梁只直接把纸条压在了一本书下面，然后安静离开。 上课铃响后，宋莘回了教室，一进门就看到自己桌上那课本下压的一堆情书，什么颜色的都有。 同桌打趣他:「哎呦，不过一个课间，就这么女生给你塞情书了。」 宋莘本来心情就不好，听了他的酸话也懒得搭腔，伸手把那一打情书抽出来，出门左转。 「刷」的一下，那些纸条全部落入垃圾桶里面，包括梁只斟酌许久才下笔写出的道歉信。 -------------------- 有点话说: 1.高中生不允许喝9噢~ 2.他们两个人性格都有些问题，可以骂角色，不要人参公鸡我噢~不过他们真的快在一起了，相信我。 3.想要评论~真的好想！ 第三十章 不知悔改 道歉信是送出去了的，只是迟迟没有得到宋莘的回覆。 所以宋莘到底有没有原谅自己，梁只心里面没有底。 体育课，梁只买了瓶水就站在篮球场旁边。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追随着场上那闪闪发光的少年。 剎那间，梁只的视线跟宋莘的碰在了一起，他还没来及看出对方眼里隐含的情绪，宋莘就光速收回目光，继续打球，就像不认识他一样。 梁只觉得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后来又想，宋莘可能只是打球太认真了。 打球结束后，梁只看到宋莘往外走，同时发现身边的人都急匆匆地往前堵。 梁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大家都想去给宋莘送水。 不过才一会儿，宋莘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了。 但是因为宋莘个子高，在人群里面很突出，所以梁只能清楚地看到宋莘正朝他这边看来，梁只察觉到宋莘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矿泉水上。因为紧张，梁只下意识地把水藏到了身后，同时错开了视线。 第56页 等他再去看宋莘的时候，宋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人群。 人群也散的差不多了，梁只心里面蔫蔫的。 既然水没送成，自己买了不喝也浪费，梁只打算把水拿给在羽毛球馆打球的周随。 沿着小道往前走，在准备拐进羽毛球馆的时候，梁只发现自己手里面的矿泉水瓶被人一把夺走了。 梁只惊了一下，抬头看到宋莘正冷冷地看着他。 梁只有些发憷，他后退了几步，下一秒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拽住了。 宋莘力气很大，拽得他手腕生疼，梁只只能跟着他往厕所的方向走。 进了厕所，宋莘把他放开了，梁只只敢快速地睃一眼他，然后低垂着眉眼。 但是他还是能明显地感受到宋莘的视线定在自己身上，那目光是冷漠的，让本来寒冷的天气又跌了几个度。 「砰——」 梁只吓了一大跳，他眨了眨眼睛，眼角余光看到洗手台上那还在微微晃动的矿泉水瓶。 「梁只，准备给谁送水呢？」 明明平和的语气，梁只却觉得后背发凉。 梁只摇了摇头:「没有。」 宋莘脸色更冷了，冷哼一声:「周随是吧？你喜欢他？」 梁只急忙否认:「没有。」 宋莘语气依旧不疾不徐:「噢？那为什么给他送水？」 因为宋莘气场太强，梁只一时间没太理清话里面的逻辑，只是记着为自己辩解:「是想给你送。」 宋莘闻言眸色闪了闪，他忽然发力把梁只拎起放在洗手台上。 梁只不习惯坐在这种地方，他挣扎着想下去，可是马上有一双手摁住他的腰侧把他定在原地。 宋莘:「不许动。」话语里带着不可撼动的命令。 梁只闻言眼睫颤了颤，但还是听话不动了。 宋莘忽然伸手用指腹覆盖在梁只的嘴唇上。 唇瓣柔软，唇色淡白，宋莘忽然发力，对着嘴珠和唇峰就揉搓下去，不一会儿嘴唇就肉眼可见的红了。 梁只哼哼:「宋莘。」 宋莘看到梁只眼眸里似乎蒙上了水雾，嘴角也有微微的涎水流出来。 他挑眉笑了，「真乖。」 梁只:「唔唔，宋莘。」 宋莘手上力度不减:「这是给你的惩罚。」 梁只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是故意的。」 手指滑入口腔，搅弄着又软又滑的腔内，正当梁只眯起眼睛的时候，宋莘突然用力往前一伸，直捅那浅浅的喉头。 梁只忍不住:「啊！」眼里溢出泪花。 这里毕竟是在学校，宋莘还是不想弄得太过。 宋莘退出自己的手指，「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梁只还是保持着微张的嘴巴，仰望着他:「不该放你鸽子。」 宋莘摇头:「不对。」 梁只苦恼地皱了一下眉，一时间又想不到自己还做错了什么。 宋莘:「想不明白就再花时间想，一天想不明白就受一天罚。」 梁只有些害怕，他不想宋莘再这么罚他了，可是又想不到自己做的不对的地方。 宋莘突然往前，微俯下身，然后凑近梁只，伸出灵活的微红舌头，轻轻将他从嘴角蜿蜒下来的银丝给舔走了。 梁只吓得不敢动了，被宋莘舌头碰过的地方一片酥麻。 宋莘舔了几下，就收了回去，「梁只，你一天想不明白你对我的想法，分不清我跟周随的区别，那就要做好受罚的准备。这次在学校先放过你，下次只会更严重。」 宋莘说完就扬长而去。 走之前还把梁只的矿泉水拿走了。 梁只看着他的背影，脑子恍惚了一下，宋莘居然这样罚他。 最丢脸的是，他被那样对待居然还舒服地哼哼了。 宋莘让梁只想明白他和周随的区别，梁只觉得这就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宋莘是他喜欢了快十年的人，周随只是个普通朋友。 可是为什么宋莘总是说他想不明白，他觉得自己挺明白的。 …… 中午放学后，梁只在食堂打了饭，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四处坐满了人。 目光一扫，发现在靠窗的地方还有一个空位，心里一喜，可是当他目光微移，发现那位置旁边坐的就是宋莘。 梁只愣了一下，与此同时，宋莘也望向他，那眼神莫名让梁只害怕，几乎是本能地想到体育课那天在厕所所经歷过的事，梁只抖着手，端着饭往楼上走去。 「嗨！梁只！」 梁只才上楼，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扭头一看，看到周随正坐在位置上对他招手。 两个人的目光都交汇过了，这时候再装没看见就有点没礼貌了。 梁只只能端着饭走过去。 周随:「你怎么也上来了？肯定是下面人太多了。」 梁只在他对面坐下，点了点头。 周随习惯性地往梁只碗里夹肉，「多吃点，长胖点可以御寒。」 梁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周随，你不用这么照顾我的。」 周随笑了笑:「没事，我乐意。」 梁只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也跟着笑了笑，算做回应。 而此刻踩上最后一级阶梯的宋莘正双眸寒冷地瞪着他们两个。 宋莘吐出四个字:「不知悔改。」然后转身下去了。 第57页 感恩节将近，宋莘黑板字写的很好，班主任就让他和班长负责本班的黑板报。 平时要上课，这个任务只能课余时间完成了，宋莘也没有多余时间去惩罚梁只。 一次大课间，宋莘被朋友拽下去打球，打完球后沿着校园主干道往回走。 身边依旧是吵吵闹闹的，宋莘觉得有些头疼，眼角余光隐约看到教学楼二楼的走廊外围旁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正聊的开心。 宋莘心里闪过不对劲，他仰头定睛一看，发现那个人果然是梁只。 此刻他正偏头看着站在旁边的女生，目光温柔，不知道在细心地解说着什么。 宋莘目光一挪，发现那旁边的女生也正沖梁只微笑，那微笑里面是明显的倾慕。 宋莘下意识地咬了咬牙，这时梁只恰好低眸往他这边看来，两个人目光交错后，宋莘看到梁只目光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跟那女生讲话。 这个举动落在宋莘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无视。 梁只真的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宋莘眸色沉了沉，心想等他完成黑板报，是时候给梁只一点教训了，不然永远也学不乖。 下午放学后，教室里面的其他同学都已经走了，宋莘正用粉笔在写黑板字。 班长在另一边画画:「明天周五放学，我们可能还要留一下。」 宋莘手上动作不停:「为什么？」 班长笑了笑:「赶黑板报呀。」 宋莘换了一支粉笔，「没必要。」 班长怔了一下:「啊？」 宋莘手上速度很快:「今天就能完成。」 班长瞪大了眼睛:「不能吧，我这才画了一半。」 宋莘语气淡淡:「我是说我。」 班长:「……」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班长开口问:「那明天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宋莘摇头:「不能。」 班长哈哈大笑:「我就知道。」 宋莘:「那你还问。」 班长还笑:「无聊的哈哈哈，话说你星期五放学急着去干嘛呀？」 宋莘:「教训不乖的人。」 班长扬了一下眉:「怎么个事呀？」 宋莘简洁明了道:「私事。」 周五下午放学，梁只背着书包准备到外面吃碗牛肉面。 校门口人流密集，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辆让人感觉有些眼花缭乱。 校门口的道路两旁栽满了银杏树，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的私家车。 梁只沿着道路慢慢地往前走，「梁只。」 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梁只瞪大眼睛，正在思考开口的人在哪里。 黑色的私家车后座车门开了，最先入目的是一双长腿，紧接着出现的是宋莘的脸。 宋莘穿着黑色大衣，双手插兜，朝梁只走过来。 梁只几乎是见鬼一样撒腿就跑，可是才跑出去没几步就被人抓住了书包。 梁只只能顿在原地，然后装死。 宋莘揪着他的书包带，随后走到他前面，扬了扬唇:「跑什么？」 梁只抖声道:「我……我害怕。」 宋莘挑了一下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怕我？」 梁只声如蚊吶:「嗯。」 宋莘扬声:「那为什么不听话？」 梁只摇头:「没有。」 宋莘笑了笑:「既然听话，那跟我走。」宋莘说完就朝梁只伸出了手。 可是那手虚空地放了半天，还是没有人牵上来。 宋莘皱了皱眉，「梁只，为什么不走。」 梁只:「你会罚我的。」 宋莘扫了一眼周围来往的行人，不少人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难道你想在这里让这么多人围观我罚你吗？」 梁只闻言脸一红，然后也不等宋莘多做言语就急匆匆上了车。 第三十一章 抱着睡 宋莘的家离学校不远，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车子开进了一个小区，最后在一个独栋前停下。 梁只跟着宋莘进去了，换鞋之后，梁只左右扫视了一圈房子，有些无措地站着。 宋莘回头看了他一眼:「坐。」 梁只在宋莘对面坐下，他是第一次来宋莘家，有些不安，这是他从小就有的习惯，一来到陌生的环境他就会这样。 坐下后又忍不住左右看了一圈，梁只的目光最后落在对面正在玩手机的宋莘脸上。宋莘忽然抬头:「晚饭想吃什么？」 话题出现的太过于突兀，梁只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说:「都可以。」 「行，那我做什么你吃什么。」 宋莘说完站了起来。 梁只问:「就我们两个人吗？」 宋莘点了点头:「我爸他忙，一般不回家。」 「噢。」 宋莘把大衣脱了，往厨房走去，在里面忙活了一会儿，又说:「梁只，过来。」 梁只那个时候正坐在沙发上，闻言马上小跑过去。 宋莘把刚洗好的土豆放进篮子里面，「土豆会切吗？」 梁只点头:「会。」 宋莘:「好，我们今天做土豆炒火腿。」 宋莘把剩下的菜洗好后，从冰箱里面拿出火腿，「把这个也切了。」 梁只点了点头。 梁只平时在家就常干家务，所以他很快就把土豆切好了。 第58页 接下来就是切火腿了，宋莘拿的这根火腿是那种专门用来食用的，很粗大。 梁只脑子里面思绪乱飞，忍不住就想到了那天在浴室里面…… 梁只摇了摇头把想法压制下去，他去掉包装后，露出肉红色的火腿。 梁只一手抓着火腿，就像抓着宋莘的…… 梁只心跳加速，脸和耳根也红了起来。 「嘶——」 梁只倒抽了一口冷气，低头一看，果然发现左手的食指上冒出了鲜红。 梁只只得暂时停止工作，往客厅走去。 宋莘正在客厅里面看电视，看到他出来把电视声音调低，「怎么了？」 梁只觉得自己真的蠢透了，明明说会切菜，最后居然把手指弄伤了，他觉得实在是丢脸。 还没有等梁只回答，宋莘的目光就落在他冒血的食指上。 宋莘眉毛一拧，「过来！」 话说的有些急，梁只忙走过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 梁只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因为他总不能说他切火腿的时候想到不该想的东西。 梁只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垂着眉眼。 忽然他看到宋莘伸手拉住他的食指，并往嘴唇的方向。 梁只眼睫颤了颤，下一秒就看到宋莘伸出舌头把他冒血的食指含住了。 酥痒感代替了因为冒血带来的疼痛感，梁只感觉本来很蔫蔫的细胞在这一刻沸腾起来。 梁只挣扎着想往回收，宋莘却用力把他的手定住了。 「别动，等我一会儿。」 梁只害怕自己又发出哼唧的声音，所以只能死命地咬住嘴唇。 可是梁只觉得过了很久，宋莘还是没有放开他，灵活的舌头裹着他的手指来回滑游。 梁只受不住了:「宋莘……」 宋莘这时才掀开眼睑看了他一眼，「受不了了？」 梁只点了点头。 宋莘这才放开他，然后拉着他往洗手池走。 冷水清洗之后，宋莘又用酒精帮梁只消了毒。 最后帮梁只贴了个创可贴。「好了，剩下的还是我来吧。」宋莘说完去了厨房。 梁只应了一下，然后一直盯着自己手上那粉色的创可贴看。 菜上齐之后，两个人围在一起吃饭。 梁只吃饭的时候还在想事情，所以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 「不好吃吗？」 梁只脸上还带着茫然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没有。」 宋莘夹了一筷子火腿给他:「那不许发呆。」 「好。」梁只看着碗里面煮的又鲜又红的火腿，却是迟迟不肯下嘴。 「怎么了？」 梁只不想吃，但是他才刚说自己没有觉得不好吃，现在又说不想吃，宋莘肯定会生气。 所以梁只只能干笑了一下，然后拼命压制自己的想法，面色平淡地张嘴把火腿吃了下去。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宋莘的眉毛小幅度地扬了扬。 吃完饭之后，因为梁只手受伤了，所以餐具什么的是宋莘在收拾。 梁只坐在沙发上有些坐立难安，过了十几分钟才看到宋莘从厨房走出来。 「宋莘，谢谢你的招待，我……」 梁只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宋莘就竖起一根手指放在他嘴唇上，「嘘，别说话，你要是真想谢我，今晚就别走了。」 梁只摇头:「我不习惯住陌生人家。」 宋莘眉毛一皱:「噢？我是陌生人了，他周随就不是了。」 周围气压明显变低了，梁只小声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比较认床……」 宋莘:「今晚哪都不许去，就住这里。」 梁只不敢说话了，他害怕自己说错话然后宋莘又生气。 宋莘往上走，「跟我上楼。」 梁只听话地跟上。 宋莘推开了一间房，「啪嗒」一下开了灯。 随后他扭头看了一眼还杵在门口的梁只:「进来。」 梁只没有进去，犹豫许久才问:「我可以自己住一间吗？」 宋莘:「客房没有人打扫，所以你就住这里，有意见？」 「没。」 宋莘的房间很大，有几米宽的落地窗，还有独立的卫浴间。 宋莘洗澡的时候，梁只就坐在书桌前看小说。 宋莘出来后穿着灰色的睡衣，看了一眼他，目光扫了一下那书本的封面。 梁只多少察觉到他的目光，对他笑了笑:「我可以看一下吗？」 他看的这本就是上次在书店跟宋莘一起看的那本武侠小说，他没想到宋莘居然把那本书买下来了。 宋莘点了一下头，然后从旁边的衣柜里面拿出一套白色的睡衣，「你穿这个，我没穿过的。」 「好，谢谢。」梁只瞥了一眼，然后接过，眼睛又继续定在书上面。 他看到正精彩的试剑大会情节，忽然发现自己的书被人抽走了。 梁只懵了一下，抬头看到宋莘正看着他，「先洗澡。」 梁只皱了一下眉，最后还是听话道:「好。」 梁只洗澡的时候脑子还畅游在刚才的武侠小说里面，他在思考最后的反转。 他洗完之后开始穿衣服，却因为走神和手疼，裤子掉在了地上，湿了。 梁只仰头想看天，可看到的只是天花板，最后无可奈何地把自己的旧裤子套上了。 第59页 扭捏半天才走出去，他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宋莘不在，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打开了衣柜，想找条干净的裤子。 「怎么了？」 梁只顿了一下，回头看到宋莘端了两杯牛奶进来。 梁只脑子卡了一下:「我想找裤子。」 宋莘看了梁只的裤子一眼，把牛奶放下，走了过去，从衣柜里面挑了条裤子给他:「没有新的了，你就穿这个。」 「好，谢谢。」梁只伸手想接过裤子。 宋莘却把裤子往回收了收，梁只懵懵地看着他。 宋莘最后轻笑一声，把裤子递了过去。 梁只拿着裤子往洗浴间走。 「去哪呀？」 梁只回头，看到宋莘正双手抱臂望着他。 「我去换裤子。」 宋莘伸手指了指地板，「就在这换。」 梁只不知道怎么拒绝:「我……不行……」 宋莘:「害羞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梁只仰头望着他:「我没有。」他真的没有害羞，只是不习惯这样做。 宋莘好整以暇:「那就换。」 梁只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被赶鸭子上架了，他只能在宋莘的注视下，把裤子脱了，然后拿起干净的裤子往下套，全程不敢抬头去看宋莘。 做完这一切后，宋莘把他裤子收走了，拿去了洗衣房。 再次回来后，宋莘看到梁只还是坐在书桌上看他那本书。 宋莘走过去，这次没有把他书收走，只是拿起一杯牛奶，伸到梁只嘴边。 梁只放下书，伸手去接:「谢谢。」 可是宋莘却没有松手的意思，梁只眨了一下眼睛，抬眸望他。 宋莘:「张嘴。」 梁只不习惯别人餵他，他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服从地张开了嘴巴。 梁只喝了一口，唇瓣上拂了奶白，玻璃杯口还压着他的嘴唇，但是梁只却合上了嘴巴。 「我待会再喝。」 宋莘默默看了他一眼，最后仰头把剩下的牛奶喝完了。 梁只:「……」 宋莘淡淡道:「待会想喝就喝这杯。」他指了指桌面剩下的那杯。 「好。」 宋莘交代完就躺床上去了，宋莘戴了耳机在玩手机，而梁只就着暖灯安静地看着书，只偶尔响起手指翻页的声音。 桌面的时针缓缓指向十二点。 梁只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但是眼睛还是盯着书来看。 「梁只。」 宋莘摘掉耳机，转头看向还坐在书桌前的梁只，屋里暖气足，梁只就穿着睡衣睡裤，头顶的灯落下来，洒在他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暖融融的。 梁只的身子顿了一下，但是就是没有回应，宋莘又道:「过来睡觉。」 过了一会儿，梁只才放下书，慢吞吞地走过去。 梁只在床的另一侧躺下了，侧身躺在床沿旁边。 而宋莘在另一侧，两个人像隔了条河一样。 宋莘看了一眼他单薄的背影，「这么大的床，还不够你睡了？」 梁只闻言由侧躺变成了平躺。 宋莘看了他们之间隔的距离，皱了一下眉，然后伸手一把将梁只搂了过来，低笑道:「抓住你了。」 梁只的脸就埋在宋莘的脖颈边，微吐出的不规律的气息让人感受到这个人的紧张。 怀里的人动了动，宋莘搂着他的腰身，把人抱紧了，「不许动。」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说过要罚你的。」 梁只闷闷道:「嗯？」 宋莘:「梁只，罚你让我抱着睡一晚。」 -------------------- 大家不要学宋莘，手指受伤要马上酒精消毒！ 另:卑微作者真的好想要评论呀（嘤嘤嘤——） 第三十二章 牵我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彼此间心跳可闻，梁只忽然问:「为什么罚我？」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听话了，宋莘让他吃火腿他吃了，留下来他也留下来了，甚至宋莘让他在卧室里面换裤子他也听了。 宋莘沉声道:「你能分的清我和周随的区别吗？」 「能。」 宋莘上挑了一下眉毛:「你是怎么分清的？」 梁只刚想把心里面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最后却咽了下去，「我不会跟周随躺一张床上。」 宋莘半刻后才回过味来，笑了笑:「梁只，你学坏了。」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宋莘突然听到梁只闷声道:「创可贴很可爱。」 「嗯？」宋莘愣了一下，然后拉起梁只受伤的手看。 「你别多想，这是我堂妹落在我家的。」 梁只回了一声:「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宋莘揉了揉他的头髮，然后把自己的额头贴上樑只绒绒的头髮。 过了一会，梁只挣了一下，「你撞球打的很好。」 这次宋莘彻底懵了，「你见过我打撞球？」 梁只静了一会，「你不想说就算了。」 宋莘听着他话里面带着些气音，沉声一笑:「生气了？」 梁只内里执拗，不想承认:「没有。」 宋莘:「没跟其他人打过撞球，那天的是我的堂妹。」 梁只忽然发力挣脱宋莘的怀抱，挪到一米开外:「撒谎。」 宋莘无奈地笑了笑:「真的是我堂妹，我都不认识其他女孩子。」 第60页 梁只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宋莘靠过去:「小只，你怎么这么小气？」 梁只惊了一下，心里一阵酥麻，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喊他。 宋莘继续搂住他，手轻轻一撩，就探进了里面的腰肢，指腹摁亚在有点下瘪的肚/皮上。 「梁只。」 宋莘在他耳边说话拂来了微热烫人的气息，梁只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腹部。 宋莘的手指游走片刻，「这么敏感？」 梁只哼哼两声，发现腹部的手往他下/三/路走，梁只连忙伸手抓住了宋莘。 宋莘顿了一下，「怎么了？」 梁只:「宋莘，我只问你，我们只是朋友吗？」 宋莘眸色沉了沉，「没有，我从未只把你当朋友。」 梁只的心脏扑通直跳，「可是你说过你不喜欢男生。」 宋莘笑了，伸手颳了刮他鼻樑:「梁只，你是不是跟踪我？怎么我什么事你都知道？」 梁只:「无意中碰到的，你先回答我。」 宋莘沉声道:「我是不喜欢男的，但是分人。」 话音刚落，梁只听到自己那七上八下毫无规律的心跳声。 宋莘瞥见了梁只微微上扬的嘴角，又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唇:「开心了？」 梁只点了点头，又把头藏进宋莘怀里。 宋莘:「你呀，心里面一堆疑问，就是不愿意直接问我，真是够闷的。」 梁只顿了一会，问:「你不喜欢？」 宋莘这次直接朗声笑了出来:「喜欢，谁会不喜欢我们的小只呢。」 梁只探出头来，「不许这么叫我。」 宋莘眼里浸满了笑意:「觉得亏你也可以叫我小莘的。」 梁只难得强硬道:「我不叫。」 宋莘无奈:「行行行，都随你，快点睡好不好？」 很快梁只就在他怀里睡着了，宋莘伸手描摹着他的五官，最后在他的额头上落下浅浅的一个吻。 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小只，快点长大吧，我也一样。」 宋莘虽然睡的比较晚，但却起的挺早的。 梁只起床的时候，发现卧室里面已经空了。 梁只出了房门，往楼下看，看到宋莘穿着家居服，外面围了一条围裙，正往餐桌上摆鸡蛋。 「醒了？」 宋莘仰头刚好看见了他，梁只点了点头，「早上好。」 宋莘歪了一下头，「早上好，小只。」 梁只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怎么回话就站在原地。 宋莘用明亮的眸子看着他:「快下来洗漱。」 梁只洗漱的时候看到自己那通红的半边脸之后，又用力掬了两捧冷水洗脸勐搓。 「噗嗤。」 梁只愣了一下，从镜子里面看到宋莘正依靠在门边，嘴角携着笑，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梁只觉得更尴尬了，连带着耳垂也红了。 他呆呆地看着镜子，看到宋莘朝他走过来。 宋莘:「转过来，我帮你看看还红不红。」话里带着笑意。 梁只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话里面的揶揄，他把头垂了下来。 他以为这样宋莘就拿他没有办法了，没想到宋莘直接伸手扣住梁只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宋莘仔细地看了半刻，最后还发出惊奇的声音:「哎呀，怎么沖冷水没有用呀，我们小只的脸还更红了。」 梁只没有说话，但是眼里面有些怨地看了他一眼。 「真可爱。」宋莘摸了摸他的头。 梁只实在忍不住顶了一句，「你才可爱。」 宋莘望着他又气又乖的模样，伸手牵着他往外走，「好，我可爱，我们先吃饭吧。」 豆浆和油条是宋莘在楼下的早餐铺买的，鸡蛋是现煮的。 宋莘剥了一个鸡蛋，递给梁只。 正在吃包子的梁只愣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谢谢，但是我不喜欢吃鸡蛋。」 宋莘顿了一下，但是还是没有收回手，「我喜欢吃，所以小只可以餵我吗？」 梁只刚想说这不太好吧，但是想到宋莘一大早就起床买早餐做早饭了，最后他乖乖地接过鸡蛋，然后站起来，走到宋莘旁边，宋莘早就张开了嘴巴。 宋莘先轻轻咬了一口，然后沖梁只淡淡笑了笑。 当他正准备咬第二口的时候，玄关处传来脚步声。 宋莘坐的地方正好对着门，他往那边睃了一眼，看到拎着公文包的宋敛。 宋莘瞪大了眼睛:「爸？」 宋敛换了鞋，然后打量了一下他们两个，最后微微点了点头。 经过餐桌的时候，宋敛抛下一句:「别搞太大动静，我要休息。」 宋莘:「嗯。」 宋莘看着宋敛离开的背影，最后摸了摸梁只的手背，「没事的，我爸他就这样。」 梁只点了点头，他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 吃完早饭，两个人回了房间，梁只换好了衣服，小声道:「宋莘，我先回去了。」 宋莘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笑了:「虽然说不能弄出动静，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小声，管他呢，他那个人就喜欢端着家长的威严。」 梁只拿起书包，「嗯。」 等梁只真的准备转身的时候，宋莘拉住他的书包肩带，「不多陪我一会儿吗？」 梁只顿住脚步，犹豫了许久，才道:「行，那我下午再回去吧。」 第61页 宋莘却松开了他，「逗你呢，你回去吧，他在，我在这个家也不自在，下午我也回校了。」 梁只:「嗯。」 宋莘把梁只送到公交站，本来宋莘想让梁只坐李叔的车的，但是梁只觉得太麻烦对方了，坚持要坐公交车。 宋莘没有办法，只能把人送到公交车站。 两个人走在冷风唿啸的道路上，「梁只，我手冷。」 梁只停下来，一脸「那怎么办」地看着他。 宋莘一本正经地说:「牵我。」 「啊？」 宋莘:「牵我就不冷了。」 梁只:「好。」然后真的伸手牵起了宋莘。 梁只突然觉得宋莘说的是对的，因为他发现只要牵宋莘的手，他真的不冷了，而且身体的细胞还有些沸腾。 两个人走到了公交车站，还没来得及聊两句，公交车就从远处开来了。 梁只看了一眼连在一起的手，眼里满是依依不捨。 宋莘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松吧，以后还可以牵的。」 心思被说破，梁只有些慌乱地松开了手。 梁只正想上公交车，「等一下。」 梁只回头，看到宋莘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然后圈在梁只脖子上。 围巾上满是宋莘的气味，梁只觉得好闻极了。 宋莘深深地看着他:「注意安全。」 梁只点头:「再见，宋莘。」 宋莘看着公交车越开越远，直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才原路返回。 宋莘回到家，刚关上门，仰头看到宋敛正站在二楼的栏杆旁，「来我书房一趟。」 宋莘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他来到了书房。 宋敛穿着一套睡衣，端坐在座位上，抬眸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宋莘。 宋莘已经习惯了他这样，也面色平静地看了回去。 宋敛:「刚才哪个是你同学？」 「嗯。」 宋敛眼风一扫:「宋莘，为什么不同意转学，是不是因为他？」 「不是。」 宋敛重重地摔了一下桌面的文件，「是不是你自己清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真的是普通同学，怎么可能做出餵饭这种事情，你真的是不知廉耻。」 宋莘气笑了，「你自己骯脏看什么都脏，还去怪别人。」 宋敛瞪了一眼他，「我骯脏？这屋里都是监控，你们在家里干了什么我不知道？」 宋莘冷笑一声:「所以呢？」 宋敛:「明后年我主要在h市工作，你下学期给我转到那边上学。」 「不行。」 宋敛:「宋莘，不要这么感情用事，我这个人不封建不歧视，所以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但是在你成年之前，你都得由我管着，你都得听我安排。而且你妈临死前你答应过她什么的？」 提到妈妈，宋莘眼里就会发热，妈妈临终前对他说:「小莘啊，以后妈妈就不能陪着你了，往后你要听爸爸的话，要好好的。」 宋莘:「我考虑一下。」说完就转身走了。 那天，宋莘坐在窗前发了一个下午的呆，他想如果他下个学期就走，那梁只算什么？但如果他不转学，按照宋敛的性格，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到时候他跟梁只两个人都不好过，可能梁只的生活还会因为他而受到影响。 可突然分开两年，梁只会不会把他忘了？梁只会不会恨他？所以他还有必要继续这段关系吗？还是早点断开为好？对大家都好。 宋莘想不明白，这辈子除了妈妈生病的事，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左右为难。 那天下午，宋莘没有回学校。 他们两个再次见面是在周一的升旗仪式结束之后。 梁只拿着围巾追上宋莘，「宋莘。」 宋莘顿住脚步，看了他一眼。 又是那种眼神，冷冷的，梁只定在了原地，然后把围巾递给他，「还给你。」 宋莘瞥了那围巾一眼，「不用了，你留着用吧。」 宋莘说完就走了，独留梁只顿在原地。 梁只心想，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宋莘对他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快？ 宋莘继续随着人流往前走，想到刚才梁只望向他的失望的眼神，心里面说了一句:「对不起，梁只。」 -------------------- 宋莘只是觉得自己转学后太多事情不可控了，主要是怕梁只也没有那么爱他，怕梁只把他忘了。 但其实怎么会呢？ 梁只在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时候都默默喜欢他快十年了，梁只怎么可能忘得掉他。 第三十三章 傻子 你站在那里，便是光，而我是一只飞蛾，无论寒冷或者温暖，我都会飞向你，义无反顾地飞向你。 周三，因为课程建设需要，化学老师安排6.7班一起到多功能录课厅上课。 宋莘去的比较晚，到那里的时候人已经坐得半满了。 同桌提前占了位置，那位置有点考前。 宋莘手里拿着书，沿着过道往前走，忽然眼角余光看到左侧方的桌子上面的保温杯抖跳起来。 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反应，就有一个人从后方冲上来，把他往前推了一把。 紧接着听到保温杯倾洒下来的声音，还有旁边同学的惊唿声。 宋莘回头看，看到梁只正弯腰把那个保温杯捡起来，他的校裤大腿上侧的地方一片湿润的痕迹。 第62页 「对不起，同学，你没事吧？」 梁只摇了摇头:「没事。」但是其实大腿传来的痛不是假的。 他偏头朝宋莘那边看了一眼，对方正好也在看他。 过了一会儿，梁只看到宋莘转身走了，他缓了一会儿，再次抬眸又看到宋莘去而復返。 宋莘在他跟前蹲下，「上来，带你去医务室。」 梁只说:「要上课。」 宋莘坚决道:「跟老师说了。」 旁边一个同学附和:「你还是去看看吧，我刚才那可是一百摄氏度的水……」 既然宋莘这么说了，自己再不答应就太过于矫情了，何况那么多人看着他呢。 宋莘背着梁只到了医务室，把梁只放在床上，帘子一拉，宋莘回头看了他一眼。 「把裤子脱了。」 梁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待会儿医生要检查。 有一个人正盯着自己看，梁只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慢慢扒拉着裤子往下脱了。 裤子滑落腿/根，露出一双又白又直的腿，左腿上，大腿部位的红格外明显。 宋莘呆呆地盯着大腿上的那处看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开口问:「值得吗？」 梁只大概听得懂他话里面的意思，他笑了笑:「值得。」 宋莘走近，在他跟前蹲下来，仰头望着他，「可是我不配。」 梁只摇了摇头:「可我愿意。」 宋莘忍不住骂了一句:「傻子。」 又安静了一会儿，宋莘盯着那表面不正常的红，「很疼吧。」 宋莘明明是陈述的语气，可是梁只却说:「不疼。」 宋莘:「可我觉得很疼。」 他说完牵起梁只的手放到自己胸口的位置，「这里疼。」 隔着衣服，梁只的手心感受到了宋莘那砰砰的心跳声。 宋莘抬眸深深地望着他，「以后千万不要做这种傻事了，听到了吗？」 梁只垂着眸，却不吭声。 宋莘:「乖。」 梁只点头:「好。」 「哎，情况怎么样？」医生掀开帘子进来。 梁只马上把自己贴在宋莘胸口的手收回来。 宋莘倒是淡定，看了他一眼，才慢慢站起来，「医生你来了，他的烫伤很严重，你给他看看吧。」 医生走过去检查了一遍，最后递给梁只一盒红霉素软膏，「还好冬天裤子厚，不然更严重，用这个药按时涂，会好的。」 梁只:「谢谢医生。」 医生走后，宋莘再次蹲下来，拿过梁只手里面的药膏，然后旋转扭开盖子，挤出白色的膏体放在手心上。 宋莘几乎是面无表情地把药涂完的，梁只也乖乖地没有乱动。 窗户没关，窗外的风吹进来带起白色的窗纱。 宋莘擦完药之后，仰头看见梁只那乖巧的表情，他目光滑过鼻尖，再往后落在唇瓣上。 「梁只，我忽然很想……」 梁只觉得刚涂完药膏，凉凉的，也没有那么疼了，此刻用一双纯净的眼神看着他，「很想什么？」 宋莘:「没什么。」 宋莘把药膏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抓着梁只裤腿的裤子，「把裤子穿好，我带你回寝室。」 回了寝室，梁只从宋莘的背下来，坐在自己床上，他刚想伸手去拖鞋，却看到宋莘先他一步握住了他的脚腕，然后帮他把鞋子脱了下来。 「你好好休息吧，帮你跟老师请假了。」 梁只点头，合被躺下。 梁只闭着眼睛，但他还是知道宋莘就一直坐在床边。 后来因为实在困了，他睡了过去。 宋莘听着他平稳的唿吸，然后帮他拢了拢被子，最后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最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因为梁只腿烫伤了，走路不方便，所以宋莘就负责帮他买饭。 宋莘买饭后直接去了梁只的寝室，寝室里面有其他人，间或对他投来好奇的眼神。 宋莘通通屏蔽，他刚把饭放下，马上有个人凑过来，「哈喽，你叫宋莘对吧？」 宋莘把床尾的桌子打开，点了点头。 「你跟梁只很熟吗？」 宋莘抬眸睃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那男生挠挠头，「我觉得他肯定把你当成了好朋友，毕竟早上他那波操作可是英雄救美。」 宋莘笑了笑，那男生还想说什么，远远看到梁只洗完澡从里间走出来，他连忙蹦起来，「我走了，梁只不喜欢别人坐他床。」 梁只看到宋莘坐他床边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宋莘对他招手。 「吃饭吧。」 梁只看着已经摆好的饭菜，迷离了一瞬，最后点头:「好。」 梁只拿起筷子，却发现对面的宋莘一动不动，「你不吃吗？」 宋莘摇头:「我吃了，这些都是大英雄你的。」 梁只又是一顿，不解地看着宋莘。 宋莘重新开了一副一次性筷子，往梁只碗里面夹肉，话里带笑:「他们说你今天可是英雄救美。」 梁只脸一热，不敢去看宋莘。 宋莘:「哎呀，大英雄怎么这么皮薄啊？所以我们两个谁是英雄谁是美人？」 梁只觉得尴尬，他用眼睛左右扫了一圈，好在大家都在干自己的事，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 这段时间，大家都知道6班的梁只和7班的宋莘处成了好哥们。 第63页 所以，对于中午一下课就在班级门口出现的身影，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梁只前桌的女生回头对他说:「早知道我也去帮他挡那么一下了，这样子我也可以跟大帅哥做朋友了。」 梁只笑笑不说话。 其他人倒是挺乐于见到宋莘来他们班的，毕竟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多看几眼还赚到了，要知道平时宋莘可不怎么来他们班。 但是周随却不想看到宋莘，看到梁只因为宋莘的出现，题目都写得不认真了，满脸压制不住的兴奋，他就烦。 但是他这次居然没有挖苦梁只，而是转身从后门离开了。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梁只才出来，「累吗？」 宋莘:「累。」 梁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这么晚出来的，我就是觉得被他们这么多人看到不好。」 宋莘挑眉:「你不出来他们就不知道我在等你了？」 梁只:「……」 宋莘笑了:「梁只，你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梁只:「我……」 宋莘:「怎么办呀？等太久我累了。」 梁只抬眸望着他:「那怎么办呀？」 宋莘微低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脸:「亲我。」 虽然宋莘说得很小声，但是梁只还是很害其他人听到，他左右看了一圈，还好周围没有人。 梁只摇头:「不行……」 宋莘:「拒绝一次就加一次。」 梁只急了:「啊？」 最后别无他法的梁只只能左右扫了几遍，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他的嘴唇贴着宋莘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梁只亲完之后马上离开，可是宋莘却用手指点了点另一边的脸颊，「说过拒绝一次加一次的，你刚才拒绝了我一次。」 梁只无奈，但还是吻了宋莘的另一边脸颊。 —— 一周后，梁只的腿好得差不多了，为表达谢意，宋莘:「周五晚上，我请你去吃一家海鲜吧，我最喜欢的那一家。」 那个时候他们刚吃完饭，穿过中厅，走在布满金灿灿银杏树落叶的大道上，梁只看着宋莘温柔的眼神，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周五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梁只已经收拾好东西，整装待发了。 下课后，梁只刚想走，周随却叫住了他，「梁只，跟你说个事。」 梁只回头，语气有些急:「你说。」 周随酝酿了一会，「我交女朋友了。」 梁只惊喜道:「那恭喜你呀。我有事先走了。」 周随望着他消失在教室门口的背影，眸色暗了暗，果然，梁只根本不在乎他。 一出校门，果然看到宋莘站在一棵银杏树底下等他。 微风徐徐，银杏叶不时掉落，宋莘单肩背着书包，目光柔和地望着他，美得像一幅画。 宋莘看着气喘吁吁在他跟前站定的梁只，笑笑:「大英雄出来啦？」 梁只顿了几秒，「小美人久等了。」 宋莘没想到梁只居然真的会接他的冷笑话，没忍住哈哈大笑出来。 「我们坐公交去吗？」 宋莘摇头:「骑共享吧，这个点公交估计很挤。」 梁只点头，「好。」 宋莘扫码解锁共享单车，然后看着呆愣站在一旁的梁只，「过来。」 梁只走过去，「嗯？」 宋莘拍了拍后座:「上来，我载你。」 梁只:「不用……」 宋莘蹙眉:「你腿刚好，听话好不好？」 梁只受不得宋莘这样，只能跨腿坐了上去。 再次坐在宋莘的自行车后面，风有些大，但是梁只心里面暖暖的，他想，这算是他跟宋莘的第一次约会了吧？应该算吧？ 第三十四章 谢谢男朋友 宋莘骑着自行车沿着一条狭窄的街道往里开，自行车七绕八拐，他们来到了一家门面有些老旧的店面。 宋莘掀开表面拂了油烟痕迹的帘子，让到一旁，梁只见势走了进去。 里面很热闹拥挤，看出来这家店很受欢迎。 他们两个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宋莘拿着菜单，看了一眼，又抬眸看坐在对面的人:「想吃什么？」 梁只:「都可以。」他平时不吃海鲜，所以也不知道什么好吃。 宋莘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点餐。 服务员走后，宋莘给梁只拿了热饮，又说:「我出去一趟。」 梁只不知道宋莘要去干什么，他心里面有些好奇，但还是没问，只是说:「好的。」 宋莘对他轻轻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过了十几分钟，菜都上了过半了，宋莘还没有回来。 梁只一会用手来回摺叠着桌角坠下来的布料，一会拿起桌面的饮料，过了一会又放下。 「沙沙沙——」 细微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梁只扭头一看，窗户上缀满了水珠。 他视线往外投，果然看到外面不知道何时已经下起了小雨，雨雾渺渺，笼得本就破旧的街道更显荒凉。 下雨了！ 似乎才反应过来下雨和宋莘还没有回来这件事的关系，梁只马上从座位上起来，小跑着往外。 刚跑到门口，隔着薄薄的雨幕，梁只看到宋莘正踩着沥青路面，手里面捧着花，一步步向他走过来，水珠挥拂下，宋莘的眉眼有点湿漉，可是看起来却很温柔。 第64页 梁只看呆了，直到宋莘在他跟前站定，问他:「你怎么出来了？」 梁只:「下雨了。」 宋莘道:「你担心我？」 梁只不说话，目光落在对方手里面的捧花上，牛皮纸包裹着红色的玫瑰花。 宋莘:「梁只。」说完他就把花双手递给了梁只。 梁只眼里闪过震惊，「为什么？」 宋莘把花塞他手里，扬了扬眉:「因为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难道不是吗？」 梁只想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回到座位后，梁只忙抽纸巾给宋莘擦湿发和脸上的水。 本来很安静的，梁只突然说:「下次别买了。」 宋莘问:「为什么？」 梁只的手顿了一下，注视着他，「不想你淋雨。」 宋莘却笑:「可我喜欢淋雨，更喜欢看你心疼我的样子。」 梁只脸一红，「可以了。」然后把手里的纸巾丢进桌角的垃圾桶，随后退回自己的座位。 梁只把放在座位上的玫瑰花拿起才坐下，再之后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就一直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面的花。 梁只的目光扫过一朵朵的玫瑰花，惊了一下:「13朵。」 宋莘点头:「对。」 梁只看了看外面的丝带，又问:「是你包的吗？」 宋莘:「是，所以才多花了点时间。」 「噢。」 宋莘沉声问:「开心吗？」 梁只把目光从花里移动到宋莘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满是喜悦:「开心。」 宋莘顿了一下，又问:「那你应该说什么？」 梁只敛眉深思片刻，轻快道:「谢谢男朋友。」 宋莘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随后又是一笑。 梁只刚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这下子全没了，「笑什么？」 宋莘摇头，「梁只，你好可爱。」 梁只嗔视了他一眼，又低头看自己手里面的花。 服务员把最后的一份菜端上来了，「祝两位用餐愉快。」 宋莘微微点头，又看对面的梁只:「先吃饭。」 梁只把花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听话地去吃饭了。 但是梁只只是随便吃了点，宋莘以为他不好意思，不停地给他夹菜，梁只不想破坏这么好的氛围，「谢谢。」 吃完饭之后，两个人走出店门，这时候雨停了，空气中满是雨水湿润的气味。 宋莘提议:「走回去吧？」 梁只点头:「好。」 路过一个公园，两个人走进去逛了逛，在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梁只垂首摆弄那捧花:「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宋莘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手机，「没关系，以后还会有的。」 梁只点头，「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宋莘还是说:「没关系，梁只，你对我说一句话好不好？」 梁只抬头问:「什么？」 宋莘摆弄了一会手机，道:「你说，宋莘我永远喜欢你。」 梁只愣了一下，宋莘沉吟片刻，「我很想听。」 宋莘一语话毕，梁只心里面的那点犹豫全都消失了，「我永远喜欢你。」 宋莘透过手机的视频看他，「我也是。」 梁只看宋莘一直用手机对着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录视频了？」 宋莘点头，「第一次约会，留做纪念。」 梁只:「你不早说，我刚才都没有注意仪态什么的，会不会拍出来很uy啊？」 宋莘:「怎么会，我觉得摆拍反倒不能把真情流露出来……」 忽然他话题一转，「梁只，你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梁只靠着椅背，摇了摇头:「有点头痛。」 宋莘把手机收起来，「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我们回学校吧？」 宋莘把梁只扶起来，「好，先回去。」 一路上，梁只手里面一直捧紧手里的花，宋莘揽着他的肩膀。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梁只摇头:「老毛病了，休息休息就好。」 他们刚才待的公园离学校只有几百米，等靠近校门口的时候，梁只倚靠着路灯的柱子，压抑了一下胃里面的翻涌，「就到这里，你别送我了，进去你就回不了家了。」 他们学校晚上十点之后在校学生不能再出去。 宋莘看着他，眸色闪了闪，最后说，「行，你小心一点。」 过了几分钟，梁只猜测宋莘离开了，他终于忍不住冲到路边的垃圾桶，狂吐起来。 这次吐得很厉害，梁只觉得自己要把胃里面的苦水也吐出来了一样，头更晕了。 意识混沌了片刻，梁只感觉天地间恍惚了一下，他自己就倒了下去。 「梁只。」梁只闭上眼之后，恍惚之间听到了有人喊他的名字。 梁只醒过来后，首先入目的是头顶的天花板，还有一股很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的目光在小小的病房里面转了一圈，最后视线定在床边的男生身上。 男生正在看书，察觉到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眼里闪过惊喜，「醒了？」 梁只点头，宋莘又问:「想喝水吗？」 「嗯。」 宋莘站起来给他倒了水，帮他把枕头垫起来，然后给他餵了水。 干完这一切，宋莘就坐回原位看书了，没有要继续跟他说话的意思，而且眼神没再分给他一分一毫。 第65页 梁只大概猜到昨晚把他送医院的人是宋莘，宋莘肯定也知道他海鲜过敏了。 到饭点了，宋莘下楼一趟，十几分钟后拎了一份饭回来。 宋莘把桌上的小桌打开，把饭菜开了，然后坐在床边，用筷子夹了菜往梁只嘴里面送。 梁只撇开脸，「我自己来。」 宋莘看了他一眼，「你手在输液，不方便。」 梁只还想说什么，可是宋莘的眼神太过于冷淡，他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宋莘一口一口地餵着，每次都是等梁只吞咽完之后才送新的一口到他嘴边，也不嫌累，但是脸上的表情一直不太好。 吃完饭之后，宋莘说:「下午出院。」 说完转身出去，梁只以为他交代完就离开是再也不回来的意思，急忙问:「宋莘。」 宋莘手里面拿着一次性餐具盒，回头看了他一眼。 梁只:「别走。」 宋莘愣了一下，扬了一下手里面的垃圾:「出去一下。」 梁只的整颗心收回肚子里面。 过了一会儿，宋莘果然回来了，可是还是不打算跟梁只说话。 梁只犹豫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开口问:「生气了？」 宋莘瞥了他一眼，「你也知道？」 梁只:「我……」 宋莘把书合上，「你不是挺自私的吗？你做事情只考虑自己的感受，有没有想过我？」 梁只:「对不起，求你别冷着我。」 宋莘嘆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你明明海鲜过敏，为什么还答应跟我一起去吃？」 梁只:「想让你开心。」 宋莘眸色一沉:「梁只，我开心不开心真的那么重要吗？」 梁只点头:「在我这里，是的。」 宋莘:「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了吗？」 「好，你你也不要生气了，好吗？」 「好。」 下午他们出院了，外面出了大太阳，到处暖洋洋的，宋莘:「去我家。」 梁只想到上次的事，摇了摇头，「不了吧，我想回学校。」 「我爸去外地出差，不会回来的，你跟我回去，别让我担心，好吗？」 阳光下，宋莘深深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柔和，梁只点头:「好。」 宋莘:「走吧，坐公交车回去。」 梁只却顿在原地，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忽然丢下一句:「等一下。」说完就炸唿唿地往回跑。 宋莘看他上了几十步的阶梯，然后穿过医院大堂，最后身影消失在电梯口。 过了十分钟这样子，宋莘看到梁只捧着那捧红色玫瑰花再次出现。 梁只累得气喘吁吁，脸上却是笑，「差点忘记拿了，还好没被清走。」 宋莘:「你刚跑那么快，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呢。」 梁只反问他:「这怎么不算大事？」 宋莘看他固执的眼神，故意说:「这算什么大事？」 梁只:「这不是普通的花。」 宋莘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噢？」 梁只补充道:「这是我男朋友送我的花，是天上地下最好看的花！」 宋莘还笑:「行。」 第三十五章 咱这是订婚 到了宋莘家，梁只想把捧花装起来，宋莘在楼上拿了把剪刀给他，他坐在沙发上剪着玫瑰花多余的枝杈。 中途宋莘电话响了，宋莘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我去接个电话。」 宋莘说完就去阳台外面接电话了，梁只只瞥了一眼，又继续忙着剪花了。 伴随着一声声「咔嚓」，13支美丽的玫瑰花被整齐地裁剪好，平整地摆在桌面上。 梁只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接下来可以拿花瓶装起来了，他左右扫了一圈，觉得放在阳台的窗户边肯定很好看。 也不知道宋莘家有没有花瓶，如果没有，他可以用塑料瓶做个简易版的。 又坐了几分钟，宋莘还没有回来，梁只忍不住站了起来，往阳台那边走去。 阳台的玻璃推拉门是半关着的，透过那扇门，梁只能看到宋莘倚着护栏在接电话。 梁只刚想往回走，宋莘的声音却从半掩的门传出来。 「对，我想好了，下学期就跟你去h市。」 声线冷淡平稳。 梁只却如同一座雕像，僵化在原地，他还没来得及对刚才听到的话稍作处理，就又听到宋莘说:「放心，到时候我不会跟梁只有任何联繫……」 宋莘接完电话后回了客厅，看到梁只坐在沙发上摆弄那几朵玫瑰花。 「剪好了？」 梁只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轻轻笑了笑:「这花真好看，你有花瓶吗？我想装起来。」 宋莘:「应该有吧，我妈以前可喜欢养花了，我去楼上看看。」 过了一会儿，宋莘拿了花瓶下来，递给梁只:「你会插花吗？」 梁只本来打算说自己其实有点会，因为他小时候最喜欢收看一tv的插花节目，对插花有一定的了解。 可是他看了宋莘一眼，后来开口变成了，「不会。」 宋莘一笑:「没关系，我教你。」 宋莘把花瓶放在桌面上，拿了两支玫瑰花做示范，「你看，就这样……」 梁只注意力一直落在宋莘的眉眼上，高挺的鼻樑，冷俊的眉眼，说话时不停开合的唇瓣。 「发什么呆呢？」宋莘忽然偏头对他笑了笑。 第66页 梁只反应过来，轻笑了一下没说话。 宋莘把花全部取出来，「按照我刚才教的，你插一次。」 「好。」就算梁只刚才没听，但是按照他从电视上学来的插花技巧，不可能连最普通的插花都不会。 可是梁只却插的不尽人意，宋莘戳破他:「你没认真听。」 梁只这次居然没有固执地反抗，「那你再教我一次。」 宋莘嗔笑了一下，「好。」 宋莘别无他法地再示范和讲解了一次，梁只本来在好好听的，突然开口道:「宋莘，如果我还是不会，你可以一直教我吗？」 宋莘拿花的手一顿，然后转头对他笑了笑:「当然可以。」 梁只又问:「一辈子的那种，也可以吗？」 宋莘毫不犹豫地说:「可以。」 因为梁只对宋莘家里面的家用电器不熟悉，晚饭照例是宋莘做的，简单的三菜一汤。 饭桌上，宋莘觉得有些震惊，梁只居然破天荒地给他夹菜，他心里面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观察梁只的面部表情，可是梁只只是沖他笑。 晚饭后，宋莘洗漱好之后，没在房间里面看到梁只的身影，宋莘推门出去，往楼下看，看到梁只只穿了简单的睡衣，坐在阳台前面的落地窗上看那瓶玫瑰花。 虽然屋里面暖气足，可是宋莘还是怕梁只感冒，他转身回去拿了张毯子下来。 毛绒毯子拢在了梁只身上，梁只回头看了宋莘一眼，然后对他一笑:「谢谢。」 宋莘挨着他坐下了，梁只还是盯着那瓶花看。 宋莘揉了揉他的头髮:「别看那么久了，差不多就上楼睡觉吧。」 梁只顺着他的手心往上蹭了蹭:「想看。」 宋莘笑道:「明天还有时间，它也还在这的，明天再看好不好？」 梁只不说话，隔着落地窗看外面的夜景，「宋莘，你以前说过如果我想兜风，你会带我去的，那现在还算数吗？」 宋莘扭头看他:「当然。」 梁只偏头用浅色眸子望他:「那我现在就想去，也可以吗？」 宋莘点头:「可以，不过待会儿你记得穿厚一点。」 梁只微笑，「好，你也要穿厚点。」 十分钟后，宋莘把机车开出车库，梁只上车后，主动伸手环住宋莘的腰。 宋莘轻笑:「还没开始呢。」 梁只:「想抱，不可以吗？」 宋莘笑意更浓了:「好，可以。」 机车发动，开出小区，沿着鳞次节比的路灯往前开。 车开到沿江大道那一段的时候，风特别大，风吹得衣服高高鼓起。 机车的方向一转，往跨江大桥开去。 桥很宽很长，机车在上面驰骋了许久，「梁只，怕不怕？」 风有些大，梁只没太听清:「嗯？」 宋莘加大声音:「如果桥突然塌了，你怕不怕？」 梁只大声道:「不怕，如果那样子的话我们两个就可以殉情了。」 机车驶过跨江大桥，往山上开去。 梁只看着越来越脱离城中心的环境，路灯变少了，身后人流车流的喧闹声也逐渐变小，机车沿着不太平稳的山路往上开。 宋莘:「你也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吗？」 梁只:「那你是要拐卖我吗？」 宋莘听了这话，突然笑了，「对，把你拐回去做压寨夫人，你愿意吗？」 梁只也笑:「那是单只拐我一个，还是有很多个啊？」 宋莘:「压寨夫人当然只能有一个。」 「噢。」 机车在一处山顶停下来，梁只宋莘下车，两个人坐在一旁的石墩上。 山下的这个小县城灯火通明，各条大道上汽车川流不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和生生不息的汽车喇叭声，组成了一个普通却鲜活的小县城。 山上的风有些大，冷风吹得旁边的大树沙沙作响。 梁只满腔心事，全然感受不到寒冷。 宋莘:「你先看一会儿，我去一下。」 梁只点了一下头，过了一会儿宋莘回来了，双手藏于身后，「梁只，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梁只敛眉认真地思考起来，「这荒郊野外又三更半夜的，你能给我带什么呀？」 宋莘没回答他，只说:「梁只，举起你的左手。」 梁只听话地照做了，不一会儿，一只由草环做成的戒指套在了他的中指上。 梁只一愣，借着月光看了宋莘一眼，笑了:「这是求婚吗？」 宋莘:「你觉得呢？」 梁只摇头，「我不知道，明明是你准备的戒指。」 宋莘把剩下的一个戒指递给他，「给我戴上。」 梁只接过，然后小心翼翼又十分郑重地给宋莘戴戒指。 「梁只，你手抖了。」 梁只睃他一眼，然后快速帮宋莘把戒指戴好。 宋莘伸展开左手看了看，「不是求婚，咱这是订婚。」 梁只:「为什么？」 宋莘笑道:「求婚我还要担心你答不答应，订婚就不一样了，你答不答应也得跟了我。」 梁只想说:「那为什么不结婚呢？结婚不是更稳定吗？订婚最后还是会退婚的。」但最后还是没有说。 两个人吹着夜风，赏着夜景，安静地在山上待了两个小时才原地返回。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梁只安静地躺着，可就是睡不着。 第67页 忽然左耳塞进了一只耳机，紧接着有音乐从耳机里面传来。是陈奕迅的粤语歌《单车》 「难离难捨想抱紧些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 你爱我爱多些」 梁只平时不怎么听歌，只知道学校的广播放过这首歌，但是他能听懂，因为他们本地的方言跟粤语基本同根同源，理解起来并不费劲。 梁只听着这首歌，忽然感觉有些恍惚，随后有一只手抱紧了他，「睡吧。」 梁只本以为唱完这首歌后会切到其他歌，没想到几分钟后相同的旋律再次传来，梁只怔了一下，原来单曲循环。 过了许久，梁只不知道这首歌循环了几遍，他只听到宋莘温声喊他:「梁只。」 梁只在回答和不回答之间摇摆了一会，最后宋莘又把他抱紧了些，咬耳对他说:「梁只，我会一直抱紧你的，所以你别忘了我，好吗？」 宋莘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并不奢望有人回应他，说完之后慢慢就睡过去了。 梁只却是再也睡不着了，他把耳机摘了，然后轻手轻脚地下床，推门进了阳台。 今晚的月色不错，月亮半隐在云层里，只露出一半的亮光，却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梁只坐在露台的椅子上，抬头望着明月，看了一会儿，他觉得眼睛不舒服，把眼镜摘下来，抬手一抹，才发现是自己流泪了。 宋莘睡到半夜，摸了摸自己身旁，发现少了点什么，他小声喊:「梁只。」 没有人回应，等他喊第二遍的时候，床铺往下陷了一些，最后一个裹着寒意的人躺了进来。 宋莘伸手摸了摸，忍不住蹙眉，最后忙打开灯:「怎么这么冷？去哪了？」 梁只却对他笑了笑:「睡不着，出去了一下。」 宋莘摸了一下他的头髮，触手的是一片冰冷，他忙把梁只的头往怀里摁。 宋莘在他耳畔低声细语:「给你暖暖。」 梁只在宋莘家待了两天，上午起床梁只无聊就摆弄了一下院子里面的花花草草，拿着把剪刀不停地剪着，有时候又给花朵松土施肥。 「梁只！」 梁只闻声抬头，看到宋莘正在二楼的露台上看他。 梁只对他笑笑。 宋莘夸他:「你真是个勤劳的小蜜蜂。」 下午梁只待在房间里面写作业，写到一半，发现有道题的基本公式原理忘了，需要用到课本，他左右看了一圈，发现那课本在宋莘的作业下面。 可能是刚才宋莘写作业的时候借用了一下他的课本。 梁只伸手去拿，一拖，压在课本下面的纸飘落地面。 梁只把白色的纸张捡起来，本想原地放回去，可是去不小心看到了画纸上的内容。 在画里，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画里有青翠的大树，有五颜六色的花草植被，有个男生拿着剪刀在修剪花草，阳光洒在他身上，落在他脸上，不知道是谁叫他，他正仰头微笑。 梁只的心神慌乱了一下，「咿呀」 房门被人推开了，梁只条件反射地把纸压回那堆作业下面，然后继续波澜不惊地低头写作业。 伴随着脚步声，还有放东西的声音，梁只眼角余光看到宋莘把一盘水果放下，然后在他旁边坐下。 察觉到宋莘的目光落在他的作业上，梁只有些不自在，他用牙籤戳了一块哈密瓜，送到宋莘嘴边。 宋莘愣了一下，最后张开嘴巴吃下。 宋莘吃完一块，继续张嘴等待投喂，「啊——」 梁只却把牙籤放了回去，催促道:「好了，水果也餵了，可以让我一个人写会作业吗？」 宋莘死皮赖脸:「我就看看而已。」 梁只顿了一下，最后把作业推到他跟前，「要不，帮我写了算了。」 宋莘直摇头:「梁只，学坏了。」 梁只脸部微红，「那你走不走？」 宋莘站起来:「好，我在楼下等你，你写完下来，我们一起去买菜。」 「嗯。」 第三十六章 接吻吗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下山后还余留了漫天的晚霞。 宋莘和梁只买完菜后沿着沿江大道往回走，和煦的晚风从江面习习吹来，空气中似乎也带上了湿润。 梁只边走边仰头望着天边的云彩，忽然他听到身旁的宋莘说:「歇会吧。」 梁只看了他一眼，看到宋莘已经单手搭在栏杆上，他见状也停了下来。 他扭头看宋莘，发现宋莘在看天上的云。他想，虽然今晚的晚霞很漂亮，但是跟宋莘比起来，还是逊色了。 「看，那朵云像什么？」 宋莘边偏头看他边伸手指了指天畔，梁只眨了一下眼睛，忙顺着指尖的方向看去，只见被层叠飘逸的云围着的是一个圆滚滚的云朵，他想了想，说:「像皮球？」 「噗哈哈哈。」 梁只本来对自己的答案还挺有信心的，可是听宋莘这么一笑，他心里面又没底了。 他转头去看宋莘，宋莘还笑。 梁只本来还有些苦恼，可一跟宋莘对视，他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可能宋莘看到他笑，笑得更加大声了。 宋莘:「你人设呢？」 梁只:「请问笑点是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完后又是一个对视，接着笑得更欢了。 第68页 太阳余晖下的晚风暖绵绵的，吹拂过他们的脸庞，发梢，耳畔…… 笑够之后，两个人安静下来，梁只听到宋莘说:「其实我觉得像小行星。」 梁只一愣:「什么？」 宋莘又指了指天边:「看它的形状，是不是很像太阳系的小行星？」 梁只仰头去看，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真的很像。」 宋莘由衷感嘆:「真美。」 一旁的梁只保持沉默。 两个人往回走的时候，迎面走来一对白髮苍苍的夫妇，他们两个手挽着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时光在他们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是丝毫掩盖不住他们热爱生活的热情。 跟老夫妇擦肩而过之后，梁只小声地自言自语道:「真幸福呀。」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牵住了，他怔了一下，看了一眼交握在一起的手，仰头看到宋莘在对他笑。 梁只那一刻觉得自己也很幸福，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他忽然想开口问:「以后我们老了也来这里散步吧。」 可这想法刚冒出来一点就被什么东西给压回去了。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现在他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以后的事就交给老天爷吧。 两个人是周一早上才去学校的，他们在楼道口分别的时候，宋莘站在原地目送梁只进教室，可是梁只却不走，用一双炽热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宋莘一笑:「谁教你这么看人的？」 梁只委屈:「不想回教室。」 宋莘自然能读懂，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不想跟自己分开。 他安慰似地摸了摸梁只的头，「好了，回去上课吧，中午一起吃饭。」 「嗯。」梁只应着，边伸手去够宋莘放在他头上的手，宋莘也顺着他，把手交给他。 本来宋莘还以为梁只只是想牵一下他的手，可下一秒他看到梁只低头，然后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如同蜻蜓点水，又似蝴蝶轻触花瓣，酥酥痒痒的。 宋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梁只就转身跑过走廊。 梁只这个吻让宋莘一个上午心痒痒的，就像心尖被什么猫科动物挠过一样。 一个上午过去了，他忽然发现一个大问题，他跟梁只还没有接过吻。 他觉得梁只应该跟自己一样，也是渴望他们两个人的吻。 他们午饭没有一起吃，因为宋莘下来找梁只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见踪影。 中午吃过午饭后，梁只照例拿了练习册，然后找了间空的自习室。 他推门进来，手握着门把刚准备把门关上，此时有一只手抵住了门，梁只愣了一下，从门缝往外看，看到宋莘正垂眸望着他，眼里带着丝笑意。 两个人四目相对，无声地对峙了一会，最后梁只败下来了。 他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宋莘见势走了进来。 梁只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看到宋莘正忙着拉窗帘。 宋莘拉好窗帘往他的方向走后，两个人视线擦了一下，宋莘:「太亮了，我想睡觉。」 梁只听了这话，又抬眸看了一眼头顶明晃晃的灯管，最后没有戳破宋莘的藉口。 宋莘在梁只旁边坐了下来。 几分钟后，梁只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他，看到宋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下睡觉了。 梁只心里面松了一口气，然后刚打算认真做题，却隐约察觉到一道燎人的目光，他抬头，猝不及防跟那道冷淡中蕴着温柔的眼神撞在一起。 宋莘正在看他，单手支着下巴，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 梁只被他看得心跳漏了半拍，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宋莘开口说话了。 梁只原以为宋莘要找他算帐，因为中午自己先一步去食堂了，没有等宋莘一起。 宋莘:「我想看电影。」 梁只微微瞪大眼睛:「啊？」 宋莘随意抓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髮，「睡不着，想看电影。」 梁只:「那你放吧。」 梁只答应得爽快，宋莘却装起君子来:「会不会打扰你学习呀？」 梁只摇头，最后似乎是担心宋莘不相信自己，还把练习册合上了，「没关系，我也有点累了，正好看场电影放松一下。」 宋莘点头，随后又问:「好，你想看什么？」 梁只:「都可以。」 「行。」 宋莘上讲台开了电脑，最后随便挑了个他听起来觉得挺有意思的片名《皮囊》。 点了播放后，宋莘走到门口，把教室的灯给关了。 整间教室瞬间陷入黑暗，唯一的光源只有讲台上的白板散出来的白光。 梁只坐在下面，电影片头过后跳出片名，他一看，心想应该是个比较有内涵的正经片子，可是等他看了十分钟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青春疼痛文艺片，主要讲少男少女的恋爱故事。 看电影的时候，梁只不时瞄一眼宋莘，发现宋莘坐得很板正，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在看什么专业报告呢。 本来梁只还对这电影抱着点反转的期待，可是等到电影进度过了三分之二，男女主终于解除重重误会在一起。 夏天晚风，断桥边，他们含情脉脉地看着彼此。 晚风吹起女主过膝的白裙，「江烨，兜兜转转这么久，我喜欢的还是你，说实话，我有段时间特别恨你，我也觉得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第69页 女主话说一半，就被堵住了话头，因为男主低头吻住了他。 一瞬间，教室安静的可怕只余他们两个人接吻的声音。 梁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旁边的宋莘，抓笔的手下意识握了握。 接吻的声音混杂着背景音乐，明明有点吵，但是梁只清楚听到自己那乱撞的心跳声。 「接吻吗？」 梁只以为自己幻听了，心抖了一下，红着半边脸僵硬地偏过头看向宋莘。 宋莘也正看着他，他原以为宋莘问这话是在跟他商量，后来才发现宋莘只是在通知他，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宋莘就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紧接着梁只感觉自己嘴唇一热。 梁只感觉自己在被索取，他似乎沉在水里面，根本唿吸不了，他有些痛苦地闷哼了一声，可是换来的却是索取者越来越得寸进尺的进攻。 鼻樑上一轻，梁只有些唿吸不过来，脑子也似乎不动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眼镜被摘掉了。 唿吸的气息是炽热的，时间是停滞的，声音是单一的，梁只听到的只有类似于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 结束后，梁只的唇瓣是红肿的，闭起来的眼睛被憋得流出了生理性泪水。 宋莘温柔地拭了一下他眼角的泪水，最后非常绅士地帮他把眼镜戴了回去，就好像刚才那个如狼似虎的人不是他一样。 「生气了？」 梁只摇头，不吭声，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酸麻的嘴唇。 宋莘把他敛眉的模样看在眼里，最后笑了笑:「你先招惹我的。」 梁只一愣，扭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宋莘不说话，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点了点自己的手背。 梁只:「……」 他原本以为宋莘不记得这件事了，没想到刚才那就是「报復」。 宋莘:「晚上带你出去吃。」 梁只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不吃。」 宋莘一笑:「去嘛，吃点好的，你的lip好的也快。」 梁只脸一热，只能在桌子上趴下来。 宋莘凑近他耳朵，「不说话就当你答应我了，这次可不能鸽我了。」 饱含磁性的嗓音贴着耳朵传来，梁只顿感全身过电一样酥酥麻麻。 上课之前，梁只在洗手间沖了好几次水，对着镜子照了许久，做好心理准备才敢回教室。 他是从教室后门进去的，好在很多同学都刚午睡起来，不是很清醒，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梁只安全在座位上坐下，周随正趴在桌子上睡觉，梁只以为自己能逃过去，可他刚翻出英语课本，就看到前桌的女生转头问他:「你嘴唇怎么了？」 梁只拿课本的手有些不稳，淡定道:「没事，就跟别人打了一架。」 女生惊了一下:「真的假的？谁找你茬啊？」 梁只淡淡地回道:「一个无聊的人。」 第三十七章 故意的？ 今天周六，宋莘有事回了一趟学校，数学老师叫他去教师公寓里面帮忙改卷子，改完之后已经下午两点了。 宋莘回了一趟寝室，今天天色有些昏沉，乌云压顶，一副要下雨的节奏。 宋莘把墙上的壁灯开了，寝室登时通明起来。 宋莘拿了撑衣杆，正打算把挂在走廊外面的衣服收了，忽然放在床边的手机响了。 宋莘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是家里的座机电话。 「餵。」 马上对面响起一道温和的嗓音，「宋莘？」 宋莘听着梁只小心翼翼的语气，无声地笑了笑，「是我，怎么了？」 「你还在学校吗？」 宋莘:「在。」 「你可以回寝室一趟吗？帮我拿个东西。」 宋莘:「可是教师公寓离寝室有点远。」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那就不用了，拜拜。」 那边马上挂了电话，宋莘看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笑了笑，然后马上打了回去。 那边马上接通了，宋莘开门见山:「你挂我电话。」 「不好意思，我以为话说完了就挂了，不想浪费话费。」 宋莘轻笑:「我家的话费，你怎么这么担心浪费不浪费的？」 「你家的话费也是钱呀。」 宋莘听着他一本正经语气，「行，对了，你刚才想让我拿什么东西？」 电话那边的人顿了一会才开口说话:「你不是说太远了吗？」 宋莘:「我说远不想回去你就放弃了？你不会对我撒个娇什么的吗？」 电话那头明显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响起梁只的声音:「可我不会撒娇。」 「那你东西不拿了？」宋莘边说边走出寝室，抬头看到天边掠过一道闪电，自半空噼开。 「想拿。」 「那你叫声宋莘哥哥听。」 那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宋莘，你快点回来，要下雨了。」语气有些急。 宋莘平静地看着天空落下的密密麻麻的雨水，「怕什么？你不是在我书包里面放了伞了吗？」 「雨太大的话，撑伞衣服也会湿的，而且天气冷。」 宋莘:「这么担心我呀？」 「反正想你快点回来，东西别拿了。」 宋莘推开梁只的寝室门，「可是已经到寝室里面了，不拿的话是不是白走一趟了？」 第70页 「你到寝室了？」 宋莘:「嗯，拿什么？」 「一支银色的自动铅笔，不知道放哪里了，不过大概率在床尾那处。」 宋莘扫了一眼梁只的床，「好，那先挂了。」 床铺整洁，床头的被子叠成豆腐块，上面放了枕头，床尾就一张可以收起来的桌子还有一个方形布袋箱。 宋莘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根本没有银色自动铅笔的踪影，最后他打开了那个方形布袋箱。 接下来的几分钟，宋莘的眼睛都处于由于震惊而瞪大的状态。 布袋箱里面装的东西不多，但是每一样的东西都与自己有关，带着明显撕扯痕迹的准考证——上面有自己的学号姓名；一片已经变枯的树叶；晴天娃娃，还有一个矿泉水瓶，一张张按日期夹起来的信纸，最上面的是最早写的，纸张有些泛黄。 2014.4.16 今天又再次见到了你，真没想到你会转来我们学校…… 2014.7.20 今天他们又来找我麻烦，你帮我打跑了他们，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会打架…… 2014.9.17 奇怪，我看到你跟其他人说话我就不开心，我就想你只跟我玩，我真奇怪…… 2018.5.20 宋莘，好久不见了，上了邓老师的课，我才知道，我原来是喜欢你呀，我就说嘛，不然怎么每天脑子里面都冒出你的身影…… …… 宋莘放下信纸，觉得眼睛有些发热，他眨了一下眼睛，看到放在角落的还有一件绿色的短袖…… 宋莘翻开摺叠起来的短袖，果然看到了右胸口上方书写着2107的班级号，他眼里闪过讶异，梁只这是买了一件跟他一模一样的班服！ 他们班刚入学的时候，班主任定制了一件班服，绿色款的短袖，衣服右胸口上方标註了他们的班级号。 宋莘还没来得及稍稍消化布袋箱传达出来的信息，手机又响了。 「餵？」 「宋莘，你别找了，那支铅笔我在书包找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宋莘听着梁只的声音，脸上淌过几丝冰凉，他没有擦掉，也没有说话。 那边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又问:「宋莘，你没事吧？」 宋莘压抑了一下眼眶的湿润，「没事，就是突然很想你。」 电话那边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快点回来吧。」 宋莘柔声道:「好。」 —— 梁只翻出那根铅笔后，找到了手感，很快就把作业写完了。 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而宋莘还没有到家，他心里面担心宋莘在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不好的情况。 今天李叔的女儿生日，李叔请了一天假，因此叫李叔去接宋莘也是不现实的了。 梁只出了房间，正打算下楼，低眸往下看，看到宋莘正坐在沙发上，全身湿透，耷拉着眉眼。 梁只惊了一下，「宋莘？」 宋莘听到声音，掀起眉眼看了他一眼，本来冷淡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温暖。 梁只快步下楼，走到宋莘身边，「怎么没打伞？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宋莘还是抬头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梁只拿他没有办法。 梁只单脚跪下来，帮他把鞋子脱了，擦干之后然后帮他穿上棉拖，紧接着梁只伸手去脱宋莘身上的衣服，大衣脱掉之后，里面是件棉衣。 梁只:「抬一下手。」 宋莘乖乖照做了，抬起双手，却是把梁只拥入怀中。 「先把衣服换了。」梁只愣住了，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只能由着宋莘抱他。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宋莘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喜欢我呀？」 梁只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是说:「把衣服换了好不好，不然感冒了怎么办？」 宋莘继续喃喃:「怎么对我这么好？」 后来是梁只哄了好久，宋莘才放开他，乖乖把衣服换了。 晚饭的时候，梁只拐弯抹角地想问宋莘遇到了什么事，宋莘每次都说没事，梁只最后就没再问了。 夜晚，梁只打开推拉门，走到客厅的阳台外面，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在路灯照耀下，梁只看到院子里面的树来回摇摆。 树叶抖动了一下，紧接着有一只鸟雀从里面飞了出来，冒着夜雨横冲直撞地乱飞着，然后停在了阳台上的护栏。 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鸟类动物，梁只很自然地被它吸引住了。 那鸟雀却是不怕人的，梁只盯着它看，它也瞪着乌黑的眼珠看梁只，还不时抖动自己被雨水打湿的羽毛，胖乎乎的身体一抖一抖的，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梁只觉得它实在是可爱，忍不住从旁边拿了个衣架，然后作势去套它。 小鸟一点都不露怯，居然伸起自己的脚去够那衣架。 每当小鸟准备碰到衣架的时候，梁只就把衣架往回收，过了一会儿又主动出击。 他们两个一来一回地玩了许久，忽然身后的门被人打开，随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梁只凭脚步声就知道来者是宋莘，他打算继续逗小鸟，可那小鸟眼珠一转，看向梁只身后，顿了一下，最后竟然拍翅而飞了，一头撞入了夜色中。 梁只只能默默把衣架挂回原处，然后看了一眼宋莘，问:「姜汤喝了吗？」 宋莘点头，梁只应了一下，然后径直越过宋莘，往回走。 第71页 宋莘跟在他身后进去，「你怎么蔫蔫的？」 梁只:「你把它吓跑了，不然我它还能陪我玩一会儿。」 宋莘适时露出委屈的表情:「冤枉啊，我可没有出声，它自己飞走的。」 梁只快速睃了他一眼，不出声了。 宋莘挑眉:「作为补偿，要不我陪你玩会？」 梁只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还能变成一只小鸟？」 「陪你玩点别的。」 梁只还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就被宋莘板着身子推到落地窗上。 梁只感觉自己是浅滩上濒死的鱼，又像是任人宰割的板上鱼肉。 梁只实在受不了了，用力把宋莘往外推，但马上又被压了回去，且遭受到了更加恶劣的掠夺。 梁只忽然想到了什么，「唔……监控……」 宋莘松了一下他，「关了。」然后继续向深处探索。 「轰隆隆——」 滚滚雷声传来，落地窗外有闪电划破天际，霎时间，天地明朗了一瞬。 借着闪电，梁只看到了宋莘那近在咫尺的——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 几乎是鬼使神差的，梁只主动用舌/头去迎合宋莘的吻，动作十分生涩，毫无技巧可言，但是宋莘却被撩拨得不行…… 许久后，宋莘才放开梁只，宋莘发现这是一个橘子味的吻，他猜梁只事先吃了橘子味的糖果。 宋莘看着唿吸依旧不顺畅的人，问：「故意的」 梁只摇头：「不是。」 宋莘：「那为什么是橘子味的「 梁只抬起湿漉的双眸看他：「因为你喜欢。」 宋莘扬眉问：「所以你是在勾引我」 梁只：「可我不是故意的。」 宋莘朗声一笑：「我倒希望你是故意的。」 -------------------- 朋友们，六一快乐~ 第三十八章 sslz1314 明明已经是冬天了，这小县城的雨下起来却是没完没了的。 虽然因为下雨出行非常不便，但是这丝毫冷却不了同学们吃饭的热情。 中午下了课，校园里面出现一张张五颜六色的快速朝食堂涌动的伞面，那是一群把吃饭当做人生头等大事的学生。 梁只坐在食堂里面，因为来得比较晚，已经没什么位置了，他坐的位置是靠近出口洗手池的那边。 他面前摆了份饭，在他对面的位置也摆了一份一模一样的。 虽然肚子有些饿了，但是梁只不打算吃。 刚才宋莘去打汤了，他要等他回来再吃。 「罗艺，你删了我算几个意思？」 「装什么？什么意思你自己不清楚？」 是一男一女争吵的声音，好奇心使然，梁只扭头看了过去。 洗手池那边站着一男一女，在他们身后是密布的雨幕。 女生声音有些急，带着明显的气音:「你说什么？我装？」 男生冷淡道:「闹什么？不是你提的分手吗？」 女生愣了一下，随后急色道:「我提的？还不是因为你下学期就转学，你转到其他学校，谁知道你会不会移情别恋!」 男生:「我说没说过只要我们心里面还有彼此，距离远近根本不是问题。可你却一直跟我闹分手，那就分呀？这世界这么大，离了谁，地球不照样转，太阳不照样出来。」 女生:「是，分手是我提的，但你凭什么删我？」 男生冷笑一声:「你是来搞笑的吧？分手了还有必要留联繫方式吗？留着念念不忘吗？我可没有你这么蠢。」 女生声音有些哽咽:「行，删就删，分就分，狗才会对你念念不忘，分了之后别再让我在校外看见你，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最好是。」男生冷冷撇下一句就打伞走入雨中。 因为外面雨大外加食堂里面声音比较嘈杂，所以只有靠近洗手池那边的同学听到了这段争吵。 「梁只，看什么呢？」 梁只闻声回过神来，他定了一下，发现那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没什么。」梁只接过宋莘递过来的汤。 明明刚才还觉得饿，现在却觉得没有胃口，梁只吃得心不在焉的。 吃完饭之后，两个人在洗手池洗了手，他们站的位置就是刚才那一男一女所站的地方。 「梁只，发什么呆呢？走了。」 梁只点头应了一下，然后沿着前面的几步阶梯往下走。 刚走出去几步就被人拽住了，「你干什么？下着雨呢!」 宋莘的声音有些急，梁只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有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落。 他微微仰头，果然看到如针芒般细密的雨往下砸，脸有些疼，又有点冷。 但是很快天空就被一抹黑色遮住了。 宋莘打了伞，伸手微揽着他。 梁只偏头，看到宋莘正深深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 梁只摇了摇头。 两个人走到教学楼，宋莘收了伞。 梁只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等他扭头过来的时候，他开口问:「可以要你微信吗？」 宋莘拿伞的手一顿:「什么？」 梁只用明亮的眼睛望着他，「qq号也行。」 宋莘走近他，用严肃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不行。」 梁只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为……为什么？」他声音有些发颤。 第72页 宋莘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清澈的瞳孔里面映着自己的倒影，「因为你今天不乖。」 梁只听到答案的时候怔愣住了，因为宋莘的回答跟他脑子里面设想的并不一样。 「把外套脱了。」 梁只闻言看了一下宋莘，发现他已经把自己的白色大衣脱下来了，拿在手里面。 梁只刚把衣服脱下，宋莘就把自己手里面的大衣套他身上，还左右上下看了一圈，「挺合身的。」 梁只不说话，由着他看。 宋莘:「以后别乱淋雨了。」 「好。」 宋莘拿起放在地上的伞:「你先去自习室学习。」 梁只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宋莘说完就撑伞走入雨中，往寝室的方向走。 雨下得很大，不时有闪电在雨中噼过。 梁只在自习室里面写了好几张试卷，他们这周又可以放月假了。这次，梁只打算回家一趟，所以就想提前把可能布置的试卷给写了。 他快写完的时候，宋莘从前门进来了。 宋莘换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梁只抬头看他的时候他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 宋莘在梁只旁边坐下，然后看梁只写作业。 梁只还差英语试卷的最后一道改错题，察觉到宋莘的目光，他也没说话，快速浏览短文把错误的地方找出来。 几分钟后，梁只把笔合上了，他整理了一下桌面的试卷。 他抬头象徵性地看了一眼头顶的钟，「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教室了。」 宋莘沉默不语，梁只站起来，刚走出去几步，身后响起宋莘的声音:「你干什么？午饭后就一直冷着我。」 「没有。」梁只抱着试卷继续走。 还没走到门口，他清楚听到宋莘站起来还有往这边走的声音。 很快宋莘就站在他前面拦住了他。 梁只抬头看着他，两个人无声地对视着。 默默地对视了好一会儿，梁只撇开视线，然后打算从旁边绕走。 可是还来不及转身，梁只就发现自己被搂住了，紧接着他听到了自己那七上八下的心跳声。 最后，他无声地嘆了口气。 宋莘单手搂住他的腰，下巴就枕着他的左侧肩膀。 他听到宋莘说:「别走。」 梁只任他搂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好。」 就一个拥抱，他就又忍不住乖乖听了宋莘的话，对于宋莘的要求，他总是不由自主，无可救药地答应。 两个人安静地相拥了一会儿，梁只感觉到宋莘手里面拿了什么东西在他的衣领后边写着什么。 梁只好奇，忍不住歪了一下脖子。 宋莘手上动作不停:「别动。」 梁只马上不动了，又过了一会儿，宋莘结束了手里面的动作，同时松开了梁只。 梁只看了一眼宋莘，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至少没有刚才那么冷硬了。 梁只想把衣服脱下来，宋莘拦住了他。 他问:「写了什么？」 宋莘说:「vx。」 梁只心跳又漏了半拍。 等梁只回了教室，那个时候距离正式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其他同学还没有来，教室就他一个人。 梁只把白色大衣脱下来，翻了翻领子，果然看到那里留了一圈数字和字母 ——sslz1314 梁只一直好奇宋莘的微信号是什么，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可拿到了微信并没有从根源上消除梁只的焦虑。 那天之后，梁只每天晚上做梦都梦到他站在7班的走廊，隔着窗户，看着宋莘在写作业，发现他来了，宋莘偏头对他笑。 可是过了一会儿，宋莘慢慢就变得模煳了，梁只擦了擦眼镜，又揉了揉眼睛，再看，宋莘更模煳了，最后直接从他眼中消失不见。 梁只一急，冲进教室，四处寻找宋莘的身影，但是其他同学提醒他——我们班根本没有宋莘这个人。 诡异又荒诞的梦。 后来不仅晚上睡觉做梦，他课间休息不小心睡着的时候又做了一模一样的梦。 再次被惊醒后，梁只感觉自己好像喘不过气来。 周随看他满头的细汗:「梁只，你没事吧？」 梁只摇头，「没事。」 周随递他一瓶饮料，「喝一下这个，补充能量，我女朋友买的。」 梁只往回推了一下那个饮料，「不用了，谢谢。」 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梁只拔腿冲出教室。 身后周随在喊:「去哪呀？准备上课了!」 梁只却好像听不见一样，沿着走廊跑，最后跑上了三楼。 「叮铃铃——」 梁只站在7班走廊的时候，上课铃声刚好响起。 梁只走到宋莘靠窗位置的走廊外面，朗朗读书声从里面传出来。 梁只傻傻站了许久，才微微偏头往里面看，隔着窗户，他看到宋莘正在整理书桌。 「梁只？」 宋莘发现了他，拉开窗户看他。 梁只走近一步，盯着他看。 宋莘微微敛眉:「怎么了？」 梁只不说话，又看了他一眼，最后转身跑了。 周五，宋莘坐车走在回老家的路上。 一路上，他往外看，车窗外有菜畦和远山掠过。 听老人说人走后的魂魄会在家的四周待上七七四九天就会去阴间投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73页 他看着远山上不停旋转的风车，心想，今天是妈妈在人世间最后一天。 李叔在前面开车，快到村路口的时候，忽然宋莘似乎看到了什么，「李叔，先停一下车。」 李叔以为他晕车不舒服，马上把车停了下来，此时有一辆公交车刚从旁边开过去。 不一会儿，公交车在村路口停下，宋莘看到梁只背着书包从车上下来，然后穿过马路，往村子深处走去。 宋莘看着他的身影，眸色沉了沉，最后开口说:「李叔，走吧。」 车子再次开动，拐了个弯，最后停在了村路口一旁的独栋门前。 车停后，李叔问:「什么时候来接你？」 宋莘:「看情况，电话联繫。」 宋莘拎起书包，推开车门，走出去几步，又绕回来走到车窗旁，问:「李叔，这个村子里面住的人多吗？」 李叔:「还行，大部分都是梁姓那一族的。」 宋莘:「噢，好。」 -------------------- 他们快破镜了。 第三十九章 怪物 梁只背着书包走过一段长长的水泥路，拐进一条泥土小路，旁边的水沟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往里走了一段路，一抬头就看到一抹蓝色——一个二层铁皮屋。 「你老母生你不长眼的吗？还是你眼长在屁眼下面？我好好的一棵竹子你给我喷死了!」 梁只愣了一下，是妈妈的声音。他循声望去，看到妈妈站在田间蜿蜒的小道上，肩上挑着两筐土豆，正跟地头的一个妇女吵架。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喷的？」 妈妈:「我哪只眼睛看到的？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我家的地旁边没有其他人，就你个贱货，昨天晚上就看到你背着个喷药桶往田里走，不是你是鬼啊！」 「我背喷药桶就是我喷死你家的竹子了？」 妈妈:「敢做不敢当，你这种人自有天收!」 那妇女闻言几乎是用怒吼的声音骂道:「谁自有天收谁心里有数，一家子人就等着天慢慢收吧。」 妈妈一听这话脸都气红了，哐啷把肩上的东西放下来，抽出扁担作势就要往那妇女身上打。 那妇女瑟缩了一下，但是最后居然叉着腰挺着身子，仰着头，「来啊！打我啊！有本事你就打!等我老公回来了不会放过你的。」 妈妈:「有老公帮很了不起啊？你以为有老公在我就怕你？」 「是很了不起，不像某些人老公死了就算了，儿子跟自己也不亲。」 「我跟我妈亲不亲还轮不到你一个旁人来指手画脚!」 妇女闻言愣了一下，看到梁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旁边，她从鼻腔冷哼一声:「哟，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小屁孩，怎么？要学你妈打人啊？」 梁只直直瞪着他，然后一言不发地抢过妈妈手里面的扁担，用力狠狠地贯了一下地面，「再敢侮辱我妈，你看我敢不敢!」 妇女看着梁只阴冷的眼神，没来由地感到恐惧，「一个小屁孩，我懒得跟你吵。」 说完就拿起田间的一把蔬菜，着急忙慌地离开了，边离开还边喃喃自语:「怪物，害死自己爸爸和妹妹的怪物。」 那泼妇走后，梁只帮妈妈把土豆挑回了院子里面。 妈妈一路上都冷着脸，根本没有刚才跟那个女人战斗时的激昂。 妈妈把土豆倒出来摆放好，梁只则踩着木梯上了铁皮屋的二楼。 他的房间没有门，只挂着一块布料做成的门帘。 掀开门帘，迎面一股淡淡的霉味混杂着粉尘味呛了满鼻。 房间不大，一个低矮的跟学校一般大小的床，靠窗的位置摆了个木桌，木桌上摆了几本书，几个月没有回来，上面已经落了灰。 梁只简单收拾了一下，拿出放在木桌抽屉里的手机，开机后给手机充上电。 他直接打开了微信，然后点击右上方的添加好友，最后输入宋莘的微信号，发送了好友请求。 可是宋莘却没有马上通过，梁只看着「等待验证」这几个大字，然后又退出来，可是逛了一下别的软体，又忍不住点进了微信。 看着手机页面上的「你们已经成功添加为好友。」，梁只没来由地开心。 他点进宋莘的主页去看，宋莘的头像是颗类似于太阳系的行星，蓝蓝的，呈椭圆形。 他点进对方的朋友圈，对方设置了仅三日可见，梁只有一点点失落。 回到聊天页面，梁只觉得自己应该跟宋莘说句什么，左思右想，他发了一个「嗨」的小猫咪錶情包。 对方没有回覆，五分钟过后，还是没有回覆。 「你放假回来就在房间端着手机玩吧，看手机能看饱是吧？就不会主动去煮饭的吗？现在都多少点了!」 妈妈在楼下大声地嚷嚷着，梁只忙放下手机下楼去。 梁只打了井水，然后用水淘米。 妈妈还在院子里面摆土豆，瞥了一眼他，「还要我叫，自己不会自觉点吗？这个家就我一个人吃饭吗？」 梁只不说话，因为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想跟她吵架。 之后梁只炒了土豆，在锅里面烧了洗澡要用的热水。 晚饭上，梁只给妈妈盛了饭，可是妈妈吃了一筷子，马上皱眉:「你这是放了多少水？黏成这个样子。」 梁只:「不好意思，水放多了。」 第74页 妈妈:「不好意思有什么用？你以为粮食是直接从土里蹦出来的吗？」 梁只习惯性地沉默，接下来都是妈妈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吃完饭洗好碗筷后，梁只用桶装了热水洗澡。 他就用勺子打了三次热水，妈妈那个时候在厨房洗锅，见状皱眉:「洗这么点你是想感冒是吧？要是真感冒了我可没钱给你买药。」 梁只闻言又在热水锅里兜了一勺。 妈妈在一旁看着他:「再装一勺!」 梁只听话照做了。 洗完澡之后，外面好冷，梁只躲回了房间，可是房间也跟外面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的寒冷，因为铁皮屋是用铁皮建成的，中间有缝隙，冷风唿唿地吹进来。 梁只裹着被子躺床上，打开手机看到宋莘给他发了条信息——你喜欢什么颜色？ 梁只先是一愣，然后戳着屏幕回復——绿色 对方没再回復了。 梁只看了会漫画，眼角余光看到妈妈掀开门帘进来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妈妈对他说:「你妹妹最近老是託梦给我，你明天去看看她吧，东西什么的我都买好了。」 梁只点头:「好。」 第二天早上，梁只拎着纸钱蜡烛等祭祀用品往山上走。 妹妹的坟地就在自家的地上，那块地在山顶，梁只弯弯绕绕地爬了许久才来到了墓地。 那里已经被一堆野草盘踞了，根本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梁只用手把野草拔了，最后终于可以看清墓碑上那可爱的小女孩的脸庞。 梁只摆上祭祀用品，周围香气缭绕，蜡烛烈烈燃烧。 梁只伸手摸了摸墓碑上女孩的脸庞，笑了笑:「你在那边还好吧？」 「应该长到十二岁了吧？」 「你想哥哥吗？」 「不想也没关系，哥哥很想你。」 最后梁只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果，放下去，「这是哥哥给你带的糖，知道你喜欢吃，但是千万记得不能一次性吃太多，不然对牙齿不好……」 窸窣—— 一道声音从后侧方响起，是那种脚踩在野草上发出的声音。 梁只回头看了看，四周安静，没有人的踪影。 耳边有风声吹过，梁只把头转过来，继续跟妹妹念叨了几句。 祭祀结束后，梁只沿路返回。 而他身后的大松树后面，站着一个人，宋莘大半个身子藏在树干后，侧身看着他离开的身影。 后来宋莘来到那块墓地上，他看了一眼那墓碑，上面的小女孩留着一头短髮，葡萄般大小的眼睛，胖乎乎的脸上带着笑。看着只有四五岁的模样，头像旁边有署名——梁颂 —— 梁只周日下午就回校了，距离开班会还有一段时间，他在寝室收拾了一下东西。 厕所里面有人开水龙头洗手的声音，梁只猜测可能是某个提前到的室友。 直到那个人在他床边坐下，梁只才抬头看了一眼。 「宋莘？」 宋莘光明正大地坐在他床上，「嗨~」 梁只:「你怎么在这里？」 宋莘笑了一下「不欢迎吗？」 梁只摇头，「没有。」 「看。」 梁只听宋莘说了这一个字，紧接着他看到宋莘从身后变戏法一样地摸出两件毛衣，绿色的。 他把其中一件递给梁只，梁只问:「给我的？」 宋莘点头，「你不是喜欢绿色吗？」 梁只接过，看到宋莘手里面还有一件，问:「你也喜欢绿色？」 宋莘摇头。 梁只:「那你为什么还买绿色的？」 宋莘笑了笑:「情侣装。」 「谢谢，多少钱，我放假转你。」 宋莘脸色冷下来了，「为什么又跟我分这么清？」 梁只看着他，半晌撇开视线，觉得眼睛有些酸，他眨了眨眼睛，问:「你是下学期走是吗？」 宋莘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道:「是。」 梁只闻言又眨了一次眼睛，扬出一抹笑，「好。」 他有时候真的觉得宋莘是揣着明白装煳涂，明明知道自己清楚他下学期会走，还非要对自己这么好，是想让他忘不了他吗？ 梁只手里拿着那件绿色柔软的毛衣，沉默了片刻问:「走之前跟我告个别吧。」 宋莘点头:「好。」 这周周四是圣诞节，班里流行互赠苹果贺卡互送祝福。 梁只周四中午一放学就急匆匆地去了学校的后街。 他买了两个红彤彤的苹果塞到书包里面。 经过一个在路边摆摊卖花的老爷爷，梁只看到他后车箱上满满当当的天鹅绒，白色的小小花朵自带一种纯美感。 梁只知道这种花又叫伯利恆之星，他决定给宋莘买一束。 因为他也想对宋莘好点，让宋莘也忘不了他。 抱着伯利恆之星往回走的时候，梁只觉得心情无比畅快，想到待会宋莘收到礼物时开心的神情，他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梁只沿着学校门口的街道往前走，忽然，他往门口看了一眼，忽然顿住了脚步。 学校门口停了一辆黑色轿车，「别磨蹭了，老实上车。」 宋莘被一个身穿正装的男人推着上车。 宋莘上车了，过了一会儿隔着窗户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第75页 两个人对视之后，宋莘静了几秒，忽然勐地拽车门，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拽不开。 宋莘的爸爸就坐他旁边，「别拽了，车门锁了。」 宋莘:「爸，让我下去跟他告个别吧，我答应他的!」 男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命令道:「李信，开车。」 车子启动，转弯，梁只看到轿车从自己身边快速开过，很快，快到他来不及捕捉宋莘的面庞。 汽车开过的时候溅起了一滩污水，裤子脏了，但是梁只却看着汽车早已经消失在视野里面的方向发呆。 -------------------- 已破镜，宋莘的爸爸临时变卦把宋莘带走了。 第四十章 心理谘询 「靠，宋莘真的转走了？」 「废话，你自己不是看着他上车的吗？」 …… 梁只魂不守舍地回到教室，耳边有同学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至于那束伯利恆之星，梁只拿着它走到了走廊外面的垃圾桶，丢了下去。 可是下午上了第一节课后，梁只又跑出去把花捡起来，然后用塑料瓶做了个简易花瓶，把那束伯利恆之星养了起来。 这种花很容易养活，只需要喷点水它就能独自迎着寒风劲骨而生。 宋莘走后，梁只经常无端陷入一种迷煳的状态，他觉得这个世界都是假的，周围的同学也是假的，讲台上的老师也是假的，他上课只想睡觉，因为只有在梦里才可以见到宋莘。 其实梁只有尝试用学校的电话拨了宋莘的号码，他怀着忐忑的心拿着听筒，可是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 可是梁只还是每天都会去打，他一遍又一遍地想去证明着什么。 梁只状态不好，上课迟到早退，不写作业，三更半夜不睡觉敲隔壁寝室的门……班主任找他谈话，梁只说自己只是太累了。 班主任:「你这样子不行的，我打电话给你妈吧，让她接你回去。」 梁只勐地摇头:「不行。」 过了几天，班主任又找了他，「我觉得就你目前的状态来说，你有必要做个心理谘询，你周末去找章老师，她在桂花楼三楼最左侧的办公室，我跟她联繫好了的……」 章老师他是知道的，本校的心理健康教育老师，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学术理论知识十分渊博。 周六，梁只按照班主任说的地点来到了章老师的办公室。 他敲门，门开了，章老师站在门后面，对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梁只有礼貌地打招唿:「章老师好。」 门关上了，梁只在沙发上坐下，他对面坐着章老师。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来做心理谘询的，可是他坐了许久，章老师还没有说话。 梁只忍不住开口问:「章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章老师对他笑了笑，「别急，你累了，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你想像一下，你现在独自一人坐在吹着海风的沙滩上……」 梁只照做了，过了一会儿，等他半睡半醒的时候，他听到章老师对他说:「好了，现在睁开眼睛。」 梁只睁开眼睛，看到章老师在他面前展示了一张纸。 章老师问他:「这张纸是什么颜色的？」 梁只看了一眼，答:「黄色的。」 章老师笑着问:「为什么？」 梁只:「因为我看到他穿着黄色的短袖在钓鱼。」 章老师点头，「嗯，很好。」 接着梁只看到章老师又问他，「那现在这张纸是什么颜色呢？」 梁只看了看，「彩色。」 章老师又问:「那这次你想到了什么？」 梁只难得笑了笑:「他请我吃了彩色的冰淇淋。」 章老师接着问:「那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梁只点头:「他对我很好，如果不是他，那天我就跳下水库了……」 章老师还是拿着一开始从来没有换过的纸问他，「现在呢？纸是什么颜色？」 「红色。」 「你看到这种颜色，心里面的感觉如何？」 梁只:「很开心。」 「还是跟他有关吗？」 梁只缓了一下，突然站了起来，「老师，我有点累了，今天的谘询可以提前结束吗？」 章老师把那张纸放下，点头:「好，你今天已经做得很棒了。」 第二次谘询—— 「你上次说的他，是跟你很亲近的人吗？」 梁只摇头，「老师，这个问题我暂时不想回答。」 「好，那你经常梦见他吗？」 梁只一愣:「老师，你怎么知道……」 章老师笑了笑，「梦境通常是人的潜意识在起作用，根据弗洛伊德的意识理论，人的意识分为意识、前意识、潜意识……」 结束时，梁只问:「老师，可以给我保密吗？」 「当然。」 第三次谘询—— 梁只:「章老师好。」 梁只想了想，点头，「老师，最近不怎么梦见他了。」 「嗯，很好。」章老师温柔地笑了笑，「今天，愿意跟老师谈谈他吗？」 梁只有些迷茫:「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那老师问，你答好不好？」 梁只点头答应。 「你跟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梁只:「我读二年级的时候。」 第76页 「那他是男生女生？」 梁只:「男生。」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梁只不假思索:「外冷内热，看着高冷其实很温柔，优秀，见义勇为，乐观积极……」 「那你觉得他觉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梁只顿了好一会，「一个整日游走在下水道的老鼠。」 「你成绩常年名列前茅，是不是？」 梁只想了想:「是。」 「你在班集体劳动中积极肯吃苦，会主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对不对？」 「对。」 「你团结同学，作为歷史科代表，为班级发展做出自己的努力，有没有？」 「算吧。」 …… 「那根据客观评价，你完全就是一个懂事稳重乐于助人又负责优秀的好学生好不好？」 梁只眼眸闪了闪:「是吗？」 章老师点头，「是的，这是老师同学眼中的你，也是那个他眼中的你。」 梁只摇头:「可我喜欢他，他好像并不喜欢我……」 第四次谘询—— 梁只从沙发上醒过来，章老师给他递了一杯水。 「谢谢老师，老师，我睡了多久？」 「四个小时。」 「做梦了吗？」 「嗯，梦到了好多事情。」 「那能跟老师说说吗？」 「好。」 -------------------- 这章是过渡章，下章进入回忆，不喜欢看回忆的朋友请慎购~ 第四十一章 哥哥 盛夏，燥，热。 蝉鸣不止，烈日当空，唿吸的空气仿佛也裹满了热。 两层铁皮屋门口有棵很大的龙眼树，茂密的树叶拢下一方阴凉，树下放了两个大石墩，梁只坐在上面，他拿了本漫画正在给妹妹梁颂讲故事。 因为铁皮会吸热，现在整个屋里边就像个巨大的蒸笼，根本待不了人。 那是个搞笑漫画，梁颂边听边在他怀里咯咯地笑。 梁只讲的声情并茂，他讲完一面，可能因为天气炎热喉咙干，忍不住咳了一下。 他翻了页，刚想继续讲，梁颂忽然从他怀里面滑了下去，然后赤脚噔噔噔地往屋里走，不一会儿端了杯水出来。 「哥哥，喝水。」梁颂说话奶声奶气的，一双葡萄般的眼珠子十分明亮有神。 「谢谢小颂。」梁只摸了摸她的头，接过水喝了起来。 梁颂看哥哥喝完水之后自己才喝了两口，随后又很自然地爬上樑只的大腿。 梁只继续给她讲故事，树底下不时响起梁颂悦耳的笑声。 「哟，周六不用上学，你们兄妹俩在看书呀？」 梁只闻声抬头看了一眼，一个有些年迈的老奶奶走进他们家的院子。 「三婆婆。」梁颂眼睛一亮，边喊边朝那人跌跌撞撞地跑去。 「哎哟哟，小心点。」三婆婆一脸笑容，伸手拉住了她。 「三婆婆。」梁颂抱住了她的大腿。 「咱们小颂吃饭没有呀？」 梁颂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三婆婆手里面的东西，摇了摇头:「没有。」 三婆婆笑了笑，然后把手里面的黄米粘糕递给她，「小颂又想吃婆婆做的粘糕了？」 梁颂接过，把用白色塑胶袋包着的黄米粘糕抱在怀里，笑的好开心:「想，很想，谢谢三婆婆。」 「你妈呢？」三婆婆转头问梁只。 梁只:「回外婆家了。」 三婆婆点头，「都下午了，记得吃午饭呀，别饿着小颂。」 梁只:「嗯。」 三婆婆面露慈祥的微笑，摸了摸梁颂的头髮，才依依不捨地离开。 三婆婆是住隔壁家的孤寡老人，老伴走了，唯一的女儿也远嫁，不过她手艺很好，会做各种甜点，每次都给梁只他们带一点过来，看孩子吃得开心，三婆婆也很快乐。 「哥哥，吃。」梁颂从白色塑胶袋拿出一块粘糕，递给梁只。 微风轻轻吹过，树底下，两个人正安静地吃着粘糕。 「tu tu tu」—— 摩托车的声音由远而近，打破了这片宁静。 梁只心里面突了一下，梁颂连忙把黄米粘糕和漫画书兜在怀里，然后往屋里跑去。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进入房间，就被一只手扯住了她的头髮。 梁颂扭头，看到梁桂东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部发红，一身酒气。 梁桂东目光往下一瞥，然后一巴掌甩过去，梁颂怀里的粘糕和漫画书摔了一地，「粘糕哪里来的？」 梁颂盯着地上的粘糕看，瓮声瓮气道:「三婆婆给的。」 梁桂东一脚踹飞那白色塑胶袋，「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我们家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 梁颂眼眶红了，不敢吭声。 「还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书，梁只，你给我进来!」 梁只缓缓走进去，低着头:「爸。」 梁桂东瞪了他一眼，然后四处扫视了一圈，最后锁定目标后脚步有些不稳地朝木梯旁边的晾衣杆走去，中途嫌弃有椅子阻拦，一怒之下就把椅子踹飞了。 梁只知道今天自己逃不掉这顿打了，他眼神示意梁颂回房间。 梁颂眼睛红红的，对着他摇了摇头，梁只对她摆出生气的神色，最后她乖乖地回房了。 第77页 梁桂东:「这漫画书你买的？老子辛辛苦苦挣的钱你就拿去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书？难怪成绩这么垃圾，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梁只最讨厌梁桂东拿成绩这事来说事，他一咬牙，还是忍不住嘴快说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一天天就知道喝酒打牌，让一家人根你住这破铁皮屋。」 「你敢教训我？」梁桂东扬起手里面的晾衣杆，往梁只身上抽去。 梁只蜷缩在地上抱着脑袋，不哭也不叫。 「你个狗娘生的，才多大一点，就敢骑在老子头上……」 他打到累了，继续开口教训了几句，就在躺椅上躺下了，同时把家里唯一地风扇拖过来，开到最大。 梁颂听到外面没有动静，打开门看到梁只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胳膊大腿上全都是青一块紫一块，额头上有鲜血流出。 她惊的捂住了嘴巴，小跑过去，用力去摇梁只，看到梁只缓缓睁开眼，对她笑了笑。 梁颂看了一眼在躺椅上唿唿大睡的男人，把梁只扶起来，牵着他往外跑。 两个人沿着田间小路往前跑，头顶的太阳晒得人脑袋都有些恍惚。 最后他们在河边坐了下来，梁只用河水清洗了一下。 扭头发现梁颂一直看着他，梁只对她挤出一丝笑容，梁颂问他:「哥哥，疼吗？」 梁只摇头，梁颂又在河边的野生矮石榴树上摘了两个拳头大小的石榴，在河里浸洗了一下，拿了一个递给梁只，「哥哥，吃。」 第四十二章 妈妈 夜晚，星河璀璨，月上树梢。 不远处田野上禾苗青青，不时响起蛙声一片。 两米宽的水泥路旁，满满的一排龙眼树，此时已过花季，果树结着密密麻麻的小果实。 夜风吹过，树叶不时摇摆了一下。 梁只就躺在树上，一只手抵着杈角枕着脑袋，一只手拿了个清甜脆口的香瓜在啃。 几分月光透过枝叶漏下来，梁只的脸颊半明半暗。 忽然，夜里响起了一阵摩托车的突突声，自村子里开来，越来越近。 梁只警觉地坐了起来，手里拿着咬了一半的香瓜，歪着头往树下的水泥路看，果然看到梁桂东骑着他那辆破旧不堪的摩托车从底下开过。 与此同时，摩托车的速度减了下来，梁只唿吸一滞。 摩托车停了下来，梁只紧了紧抓着枝干的手，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几只蚊子就叮着他的小腿脖子咬，但他不敢动，眼神一直警惕地望着下面那个男人的身影。 梁桂东双手叉腰，左右扫视着，嘴里面骂骂咧咧:「他娘的，狗娘养的玩意，死哪去了，大半夜让我找你，找到你不打断你的腿我就跟你姓!」 这时，村路口的方向投来一束晃眼的车灯，不多时，一辆电动车开了进来，「老梁，这么晚在干嘛呢？」 电动车就停在路边，梁桂东看了车上的人一眼，脸色一变:「邓哥，这么晚才回来呀？」边说边递了根烟。 那人接过，笑了笑:「对，刚把老婆孩子安顿好。」 梁桂东:「真羡慕你邓哥，孩子懂事学习成绩又好，以后一定能出人头地，不像我家那个混帐玩意，成绩不行就算了，还整天跟我对着干。」 那人被他奉承得有些开心，「我也不懂为什么我家那个成绩那么好，还很听话，我也没教导过他什么。」 梁桂东呵呵笑了笑，「羡慕哈哈哈，对了，邓哥，欠你那钱能不能宽限几天啊？」 那人许是心情不错，点了点头:「那就宽限几天，反正我也不急，你也都是我们村里面的，大家都是自己人，我还怕你跑了不成哈哈哈。」 「哎，谢谢邓哥。」 两个人寒暄过后，那人就骑着电动车走了。 「艹!」 梁桂东对着电动车的方向恶狠狠地吐了口痰，恶骂道:「装什么？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很了不起啊？不就欠你那点钱吗？催催催!老子我祝你早日被车撞死!」 随后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髮，然后重新骑上摩托车开了回去。 耳边再次响起突突突的摩托车声，梁只大松一口气，然后伸手用力一打，把小腿上那几个蚊子给拍死了，掌心上沾了血渍。 …… 夜空云朵飘移，很快那弯月牙就被一朵乌云遮挡住了，本来明亮的地面瞬间暗沉下去。 空旷的院子里面响起男人的呵斥声和女孩的抽泣声。 「跪着!不许动!」 伴随着啪的一声，梁颂收缩了一下后背，紧接着一阵痛辣感袭来，她还是没能逃开，又被抽了一鞭。 梁桂东凶神恶煞地看着梁颂:「梁只死哪去了？你老实交代!」 梁颂被吼得瑟缩了一下脖子，低着头，再一次重复了一次她说了很多遍的话:「我不知道。」 梁桂东咬牙:「不知道是吧？」说完用手扫了一下旁边的餐桌，哐当一声，碗碎了一地。 「先起来。」他瞥了一眼梁颂，随后拿镊子把碎片夹到梁颂刚才跪的地方，那里是一大片参杂着鲜血的玻璃碎片。 旁边站着梁颂，她的两条腿在不停地打颤，膝盖处已经被鲜血模煳了。 梁颂生理性地抽着鼻子，脸上挂满了泪水。 梁桂东瞪了她一眼，「哭什么哭？继续给我跪!」 梁颂跪了下去，梁桂东拿了条鞭子站她前面，「不许动，给我跪，跪到你愿意说为止。」 第78页 梁颂哭得眼睛红肿，她实在疼得厉害:「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谁让你动的？」梁桂东手扬鞭落，梁颂硬生生又挨了一鞭。 「哎哟，这大半夜的又是怎么了？」 门口响起一道年迈的声音，梁颂闻声，心里面莫名欣喜，马上把头抬了起来，看到三婆婆着急地走了进来。 梁桂东怒目一扫:「关你什么事？来我家干嘛？」 三婆婆看着跪在玻璃碎片里的梁颂，双目浑浊了一下，自动忽略掉梁桂东的恶言恶语，迈着蹒跚的步子跑过去，想把梁颂抱起，「哎哟，小颂啊！这是遭了什么罪啊，这么对我们小颂。」 可是她没抱到梁颂，因为梁桂东拦住了她，「这不是你家，我在管教自己的孩子，你要是再敢拦着我，信不信我把你轰出去!」 三婆婆摔在地上，「造孽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的孩子!」 虽然平时经常听到打骂声，知道梁桂东打小孩打得狠，但如今亲眼看见，她还是震惊不已，更心疼得不行。 梁桂东:「我让你滚!」 三婆婆摇头:「我不走，我走了你把她打死了怎么办？」 梁桂东冷笑一声:「我生我养的，打死了也算我的，谁敢有意见？她敢包庇她哥，这就是她的下场，小小年纪就撒谎。」 「疼吗？」三婆婆看着梁颂。 梁颂摇头，忽然她眼睛定定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妈妈肩上挎着包，走了进来。 但是她自动忽视掉这些，只丢下一句:「别搞太大声了。」随后就进了房间，关门。 梁颂泪眼朦胧，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三婆婆也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着那房间的方向喊:「你这人怎么当妈的!」 她又骂了几句，过了一会儿，房门开了，妈妈走了出来，从餐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瞥了一眼三婆婆，「我确实不会当妈，你要是心疼她你就拦着呀，看你自己会不会被打得很惨!」 她说完端着水杯走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旁边的梁桂东抽完了一根烟，站了起来。 三婆婆仰头看着他，语气坚定:「我不走，就不走!」 她话音刚落，发现身后有一双手把她扶了起来，她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到了梁只。 「回家去吧，这里有我。」 -------------------- 这个世界上很多职业，比如教师，司机，律师等，都要考证，唯独当父母不用。 第四十三章 匕首 夜被静谧灌满了，偶尔从隔壁邻居家传来一两声犬吠，不远处的田埂上传来虫鸣蛙叫。 月亮从云翳后出来了，清亮的月光透过窗户，落下一片清辉。 破旧的木梯底下，梁只就坐在地上，他的手被用尼龙绳死死地捆住了，跟木梯绑在了一起。 梁只第十次闭上眼睛，最后还是睁开了，因为他根本睡不着，身体就像是被打碎了重塑一样，里里外外都透着股酸痛。 他低眸看了一眼，然后蹬了一下腿，把刚才爬在上面的蚊子给吓走了。 梁只透过那扇窗户看外面的夜空，那么美丽又那么高旷，但是夜却那么长。 「哥哥。」 伴随着一阵吱呀声，梁只听到有人在喊他，他扭头一看，梁颂正一瘸一拐地朝他走过来。 梁只警觉地朝梁桂东的房门看了一眼，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唿噜声之后，才收回目光，「怎么了？」 梁颂在他旁边坐下，「哥哥，我睡不着。」 梁只下意识看她的膝盖，上面简单包了圈纱布。 「是因为腿疼吗？」 梁颂摇了摇头，望着他，那双葡萄般明亮的双眸盛着担心，「不是，我担心哥哥。」 「我没事，明天他就会放了我的，你别担心。」 梁颂不说话，只是伸手去解绑着梁只双手的尼龙绳。 梁只挣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 梁颂只是松了一下，没有把绳子完全解开，然后重新坐下来，「哥哥，你现在手应该好受一点了吧？」 梁只恍然大悟，「谢谢小颂。」 梁颂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然后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她往房间走去，不多时，拿来了一圈蚊香。 梁只:「给我的？那你怎么办？」为了节约费用，他们房间的蚊香一个晚上妈妈就给一圈，烧完就没有了。 梁颂坐他旁边，「我跟哥哥待在一起。」 梁只皱眉:「回房间去。」 梁颂蹙眉:「不。」 梁颂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些倔，梁只不想跟她吵了，不然把梁桂东吵醒就不好了。 跟以前一样，第二天梁桂东起床问梁只知错没有，梁只点头认错，然后梁桂东就放了他。 中午的时候，梁桂东又骑车出去打牌了。梁只猜测他肯定是昨晚又从妈妈那里拿钱了。 周一，太阳从窗外照进来，房间里面暖洋洋的，热气瀰漫。 梁只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哥哥。」 梁只感觉睡梦之中有人摇他胳膊。 潜意识里的某个念头冒出来，他一个鲤鱼打挺，扭头问梁颂，「多少点了？」 「八点了，哥。」 梁只嘆了口气，然后又在床上躺下，磨磨蹭蹭了十几分钟后才起床，反正都迟到了，再迟一点也没关系。 第79页 他做了绿豆粥，给梁颂盛了一大碗，自己也吃了点，把红领巾揣兜里，「哥去学校了，你在家别到处跑。」 「好。」 学校大门果然关了，门卫大爷正在保安亭里面吹着风扇看戏曲片。 梁只嘴里面叼着根狗尾巴草，对着大爷吹了声口哨。 大爷抬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把眼前这个满脸黑紫和满身伤痕的人认出来，随后皱了皱眉，「你小子，又迟到!」 梁只全然不把这些训斥放在心上，要不是他腿受伤了爬不了围墙，他才懒得跟门卫大爷周旋。 梁只不客气道:「开门。」 「哎哟你这小子，迟到了我是要告诉你们老师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你进来!」 「喏。」梁只从身后拿出一串东西。 门卫大爷看着那串鲜红硕大的荔枝，眸色一闪，「好好好，就这一次啊，下不为例。」 门开了，梁只走了进去，门卫大爷接过那串荔枝，笑了笑:「你说不就是开个门嘛，你这还送荔枝的，太客气了。」 梁只拿着荔枝的手往后抽了一下，「不要就算了。」 门卫大爷脸色一变，用力拽过那串荔枝:「要要要。」他最喜欢吃荔枝了。 梁只往教学楼方向走去，这时候刚下第一节课。 梁只直接从后门进去，然后在垃圾桶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刚把兜里面的红领巾丢进课桌里，课桌晃动了一下，往旁边歪去。 梁只下意识地皱眉，然后抬眸看向来人。 朱光耀就站在课桌旁，扯高气昂道:「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梁只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我说过的，别来烦我。」 「呵呵，装什么啊？你不会忘了你欠我的纸牌吧？」 梁只:「你自己纸牌不见了自己找去，找我算怎么回事？」 朱光耀旁边的一个矮个男生用手指了指梁只:「就是你偷的，不找你找谁？」 梁只捏紧了拳头:「谁偷你纸牌了，你再说一遍试试!」 梁只脸上的伤有些狰狞可怖，眼神也带着怨恨，盯着人看会莫名让人后背发凉。 矮个男生退到了朱光耀身后，朱光耀:「就是你偷的，那天中午就你一个人在教室，不是你是谁!你家这么穷，你爸就是个穷光蛋，你根本没有钱买纸牌，只能偷我的!」 梁只忍无可忍，他站了起来，双手握成拳。 「老师来了!」 教室里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朱光耀和那个男生马上蹿回座位上。 教室后门出现一个身影，梁只抬头去看，班主任双手抱臂，瞪着他，「上课你不好好坐在自己的位置，你站在过道干吗？你不学别人要学!」 梁只把目光收回来，不说话。 班主任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伤，皱了皱眉，「一天天的不学好就知道打架斗殴，不知道你这种人以后能干点什么。」 梁只眸色闪了闪，还是没有辩解，因为他知道他说什么也没有用。 班主任拿着课本指了一下他，「今早又迟到了是吧！就你这种态度还学什么？既然这么喜欢站着就站走廊外面，别影响大家上课。」 梁只抬脚走出了教室，班主任从他身边走过，进了教室，「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晚上放学回家，梁只出了校门，沿着学校后面的山路走，从那里回家比较快。 走到一个山坡底下，梁只感觉自己的脑门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他抬头，看到在山坡上以朱光耀为伍的那几个男生，手里面拿着角石，正往他身上砸来，铺天盖地的，就像下雨一样。 脸上青紫的伤口被石块划过，梁只倒抽了一口凉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头顶传来他们的笑声，笑得真开心。 梁只咬紧后槽牙，平静地看着他们，他摸了摸裤袋，然后手上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匕首亮出来的同时，梁只人已经往山坡上冲上去。 那群人见状马上撒丫子往身后那片桉树林跑去。 梁只手里面拿着刀，眼神阴暗，活像个地狱阎罗，穷追不捨。 看着他们下了破，屁颠屁颠地冲过了木桥，往水泥路跑去的样子。梁只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匕首，然后原路返回。 跟预想的一样，那天之后，那几个人不敢再来找茬了，梁只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睡觉，终于落得个清静。 梁桂东大概是沉迷于打牌，已经好几天没见人影了。 如果可以，梁只倒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这个家有他和梁颂就好。 可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那天傍晚，梁只刚做好了晚饭，因为天气太热，家里没有煤气，他用柴火炒的菜。 他头髮都汗湿完了，刚给梁颂盛了饭，照例去敲了敲妈妈的房门，「妈，吃晚饭了。」依旧无人应答。 梁只仿佛也只是象徵性地喊一声而已，他并不在乎有没有人回答。 梁只拉了张椅子坐电风扇旁吹风。 「突突突——」 熟悉的摩托车的声音，梁只额角的青筋也跟着突了一下。 扭头往院子外看去，梁桂东满面春风，哼着小曲从车上下来，顺便卸了车尾的一箱啤酒。 「吃晚饭了？」梁桂东似乎真的心情不错，路过餐桌的时候还面带微笑地问了一句。 第80页 梁颂讪讪地回道:「嗯。」 「叫妈妈吃饭了吗？」 梁只:「嗯，叫了。」 梁只吹得差不多了，就端起饭碗吃饭了。 「噔噔噔——」 额头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梁只眉毛皱了一下，抬头看到梁桂东正拿着一把红色钞票在他跟前来回摆弄着。 梁桂东一脸嘚瑟:「你知道这里面是多少钱吗？」 梁只用正经的语气说着敷衍的话:「两千。」 梁桂东啧了一下，「两千？你不想想我是谁，我手气这么好，怎么可能就赚两千，这分明是两万好不好？」 梁只:「噢。」 梁桂东拧眉:「你噢什么？我就问你我厉害不？才几天就赚了这么多钱。」 梁只扒了一口饭:「厉害厉害。」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梁只觉得，梁桂东赢钱不赢钱的他根本不在乎，只要他不发疯打人就好。 晚饭后，梁只给梁颂打了水让她洗漱。 「哥，我忘记拿衣服了。」 梁只应了一声，「哥给你拿。」 梁只跟妹妹住同一件房，房间里面就只有一铺架床，梁只睡上铺，妹妹睡下铺。 他回房间的时候听到梁桂东正在房间里面跟妈妈吵架。 他定定地看着那紧闭的房门，过了一会儿就转身进了房间。 第四十四章 粉色 「哥哥，这周五是不是儿童节呀？」 梁只正在院子里面晾衣服，闻言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梁颂眉眼弯弯:「刚电视上说到了。」 梁只甩了甩扭在一起的衣服，「噢，那还说了什么？」 梁颂:「还说到了棒棒糖，他们说六一儿童节要吃糖。」 「他们是谁呀？该不会是你吧？嗯？」梁只将最后一件衣服晾完，把桶放在廊道下，走过去颳了一下樑颂的鼻子。 「好冰。」梁颂把脑袋往后抻了抻。 「那哥哥你会送我糖果吗？」 梁只点了点头:「当然，」他顿了一下，「要不，等儿童节那天哥哥带你到附近的集市玩好不好？」 说完他从兜里面掏出了一张五十块钱，「你想吃什么自己挑，哥哥付钱。」 「哥哥，你哪里来的钱呀？」 梁只:「哥哥攒废品卖了换钱呀，攒了一年了呢。」 梁颂:「哥哥辛苦了。」 —— 教室里，一个女孩凑近同桌，小声问:「我的个老天爷啊！他妹妹真的死了？」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最后排靠近垃圾桶位置上的男孩。 同桌神秘道:「真的，不骗你，我跟你说，他就跟我们一个村的，他妹妹就死在了村里的那条大江。」 「你们在说什么呀？」朱光耀拉了张椅子坐了过去。 同桌小声低语着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朱光耀瞪大了眼睛，看了梁只一眼，后者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朱光耀低声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妹妹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自己跳江，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他把他妹妹害死的？」 「啊？」 朱光耀急于证实自己的猜测，「悄悄跟你们说，你们不能说出去，有一次放学，他就像疯癫了一样，拿刀追我们，差点把我们捅死。」 两个女生闻言都惊讶地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朱光耀点头:「真的，还好我们跑得快，不然早就没命了。所以，我合理怀疑，就是他把他妹妹害死的!」 同桌细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的，我们村有人说亲眼看到是他把他妹妹推下去的。」 朱光耀激动道:「我就说嘛，他就是那种人，大坏蛋。」 「砰——」 教室后面响起一阵拍击桌子的声音。 那三个人纷纷回头，看到梁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此刻正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他们看。 他们知道梁只肯定听到了什么，马上闭嘴了，但是梁只还是朝他们走了过去。 朱光耀眸色闪烁了一下，刚想转身离开，一只手已经掐上了他的脖子，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紧。 朱光耀脖子和脸涨得通红，喊不出来，眼睛里面满是恐惧。 梁只直直盯着他，「再敢让我在学校里面听到有关我妹妹的传言，我送你下去。」 他话毕冷冷地撇了一眼那两个女生。 朱光耀勐地点头，梁只松开了他，朱光耀还来不及做出承诺，梁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教室门口。 长满杂草的围墙角落里，伴随着「啪」的一声，梁只就落在了一条沙沙的泥土小径上。 从路旁拽了根狗尾巴草，梁只拿在手上把玩着，脸上却是一片阴翳。 脑子几乎是下意识地翻滚出前天发生的事。 那天是周三，中午他放学回家，给梁颂盛了粥，他自己也盛了一碗，两个人就着萝蔔丁吃。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风扇转动的唿唿声还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忽然院子外面响起一阵混乱又急促的脚步声。 还有一道异口同声的高喝声:「梁桂东，你给我出来!」 梁只抬头看到几个五大三粗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手里面拿着那种打地基用的铁棍，个个凶神恶煞。 无人应答，他们几个在房子里面搜了一圈，对着带头的人摇了摇头:「邓哥，不见人影。」 第81页 那个被人唤做邓哥的点了点头，瞥了一眼梁只和梁颂，「小朋友，你爸爸呢？」 这些人来得太突然且来者不善，梁颂早就躲进了梁只的怀里。 梁只半搂着梁颂，目光平静道:「不知道。」 一个站在邓哥旁边的人走了出来，他隆起的双臂闻着纹身，目光兇狠地看着梁只:「你这什么态度？你爸梁桂东欠了邓哥钱，前阵子听说有钱却不还，现在他人呢？」 梁只不说话，邓哥摆了摆手，那人就退下去了。 邓哥语气堪称温柔道:「是这样子的，你爸欠了我的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是不是？我们非常希望跟你爸爸好好谈一谈，所以可以告诉——」 他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响起一道高亢的声音，「抓到了!邓哥!」 梁只惊了一下，看到两个纹着花臂的男人押着梁桂东走进来。 「邓哥，这货从后门跑出去了，被兄弟们逮住了!」 梁桂东被两人左右踹了一脚，登时跪在地上，双手抵着地面，他满头大汗，头髮乱糟糟的，抬眸望着邓哥，乞求道:「邓哥，你不是说宽限几天吗？」 邓哥手上夹着一根烟，嘴里唿出一股白烟，不说话，忽然抬脚恶狠狠地踢在了梁桂东的脸上，「真他娘会装傻充愣!」 梁桂东脸上马上现出一片污渍，他马上磕头:「邓哥，我错了，我不敢了!」 邓哥才懒得理他，朝左右递了一个眼神，马上有人把梁桂东拖到了院子外面。 邓哥走了出去，一行人紧随其后。 不多时，院子外面响起梁桂东求爷爷告奶奶的声音，然后响起一阵似乎响彻苍穹的叫喊声。 梁颂瑟缩了一下脑袋，从梁只怀里面探出一个头，往外看，梁只伸手挡住了她，「别看，脏。」 梁桂东被生生用刀断了一根食指，右手的，流了很多血。 那节手指就落在院子的龙眼树下，看着让人害怕。 梁桂东自我包扎着伤口，把那个姓邓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他看着若无其事地坐着的梁只和梁颂，莫名来气，「就会傻坐着，真他妈的白养你们两个了!」 梁只不说话，吃完粥之后就去把碗洗了。 做完这一切，梁只打算去学校，梁桂东却把他叫住了:「去那么早学校干什么？老师又没有夜尿让你倒!衣服洗了没有？」 梁只回道:「没有。」 梁桂东骂道:「那还站着干吗？」说完还把自己身上染血的短袖脱了下来，丢在地上。 梁只提着塑胶桶往江边走，桶里面塞满了衣服。 梁颂走在他身边，白嫩的手拽着他的衣角。 以前梁颂很少跟他一起去江边洗衣服，但今天情况比较特殊，他害怕梁桂东断指后突然发癫，怕梁颂受到伤害，所以把梁颂给带上了。 到了江边后，耳边一阵哗哗声，可以看到江水从那用水泥砌成的堤坝上沖泻下来。 梁只把衣服从桶里面挪出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站了起来，顿了一下，对梁颂说:「小颂，你先在这里等着，哥拿漏衣服了，先回去一趟。」 梁颂看着水里面的游鱼和细石发呆，闻言点了点头。 梁只走之前还嘱咐她，「站在岸里边，别靠近水面。」 梁颂:「好的，我知道了哥哥。」 他忘记拿梁桂东刚才脱下来的短袖，如果不及时回去拿，晚上又免不了一顿打。 可是等梁只拿着短袖重新回到江边的时候，却不见了梁颂的身影。 梁只心里一慌，喊了一句:「小颂!哥哥回来了!」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流水声，根本无人回答。 梁只把短袖丢下来，把江边跑了个遍。 正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忽然目光掠过江尾的一抹粉色。 他记得很清楚，梁颂今天穿了一条粉色的小裙子。 一瞬间心中如同被雷噼了下去，梁只嘴唇发抖，几乎同手同脚地朝江尾走去。 第四十五章 水库 江尾有一个用大块石头堆砌而成的堤围，靠着堤坝的地方，梁颂小小的身体漂浮其上，她旁边还悬浮着一个装满洗衣粉的矿泉水瓶。 梁只知道那是他从家里面拿来的洗衣粉，但他现在没有心思管。 梁只踩着上面的石头，把梁颂抱上来，他用手摁着她的人中，拍打着她的脸庞，大声喊她的名字:「梁颂!」 冰凉的身体没有反应，更不可能发出声音来回答梁只的话。 「哎!你妹妹她怎么了？」有一个阿姨也下来洗衣服，看着梁只怀里面一动不动的梁颂。 梁只脑子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转动，木然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不理我了，我叫她，她也不理我。」 阿姨见状走过去，把手探到梁颂的鼻下，抖了抖，「她……她没有唿吸了。」 梁只搂紧梁颂，瞪了她一眼，「你胡说，她只是不小心落水了而已。」 最后是阿姨找来了梁桂东，还有妈妈。 梁桂东的手还包着纱布，妈妈刚从外面赶回来，一声不吭地甩了梁只一巴掌。 梁只脑子有点蒙，直到听到女人的哭声，抬头，发现妈妈脸上挂满了泪水。 大妈安慰道:「哎呀，梁婶，这是意外，你也别哭了，要节哀呀……」 妈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将梁颂从梁只怀里面接过来，质问道:「你为什么带她来江边？」 第82页 梁只看着缓缓流过的江水:「洗衣服。」 「那为什么不看着她!」 梁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妈妈说的是什么，「我回去拿了件衣服，拿漏了。」 「那为什么去死的不是你!她还这么小!」 梁只听后，贊同地点了点头:「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梁桂东站在一旁，听着她哭哭啼啼的声音，有些烦躁道:「行了，哭个毛啊！人都不在了，我联繫人把她埋了。」 妈妈红着眼睛:「我埋你娘!我看谁敢动她。」 她说完看着梁颂膝盖上的伤痕，用手轻轻摸了摸:「小颂，别怕，你生前妈妈没有好好保护你，妈妈对不起你，你为什么就这样走了，你知不知道就差一点，妈妈就可以把你接走了，就差一点……」 梁桂东闻言眯了一下眼睛，一把抢过她肩上的包，「你他娘的又背着我偷偷攒钱了是吧？」 「是，又怎么样？」 梁桂东翻完，包里面连张银行卡也没有，登时大骂道:「钱呢!」 妈妈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想知道？」 钱似乎就是他的命，梁桂东用力点了点头。 妈妈脸上的笑不变，对着梁桂东勾了勾手指。 梁桂东走了过去，把耳朵凑了过去。 「哗啦——」一声，梁桂东整个人掉进水中，呛了几口水，扑棱了几下，骂道:「臭婊子，想害死我啊！」 「是又怎样？你想杀我呀？来呀！像三年前那个晚上一样，拿剪刀来捅我呀，我就站在这里，来呀！」 「你当我不敢啊！今天老子就弄死你!」 旁边的人看情况越发不受控制，纷纷开口劝说，但却没有用。 最后是村委会主任带人过来拦住了。 后来，纵使妈妈多般阻拦，梁颂还是下葬了，就葬在自己家的山地上。 接下来就是妈妈和梁桂东无休止的争吵。 「你以前为什么要虐待她？她明明那么小？她是犯了天规吗？」 梁桂东:「她死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害死她的，去找你儿子去，少他娘的跟我在这逼逼叨叨!」 「她都走了，你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吗？她死了，膝盖上的伤都没好!」 梁桂东:「你也知道她死了啊？你真是搞笑，她都死了你在我这装什么心疼她，有意思吗？」 「你要不要看你在说些什么，真是个畜牲，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 接下来是杯子摔在地面上的声音，但很快又被争吵声覆盖了。 中途，妈妈摔门出来，在餐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 那个时候梁只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发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发现以前一头黑色秀髮的妈妈竟然两鬓斑白了。 —— 从学校出来后梁只没有回家，因为回去也是听梁桂东和妈妈吵架。 他在学校后面的那片桉树林底下躺了一个中午。 下午去了趟学校，发现学校里面正在举行六一儿童节活动，他看到二年级的学生正在玩唱歌比赛。 他看了一眼，才意识到今天就是六一，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学校。 他坐公交车去了趟集市，回来时手里面多了一袋糖果。 山林上，一个新坟旁，梁只:「小颂，今天是六一，六一快乐。哥哥给你带了糖。」 他说完把那些糖果放了上去，「但是不能吃太多噢，小心蛀牙来找你哈哈。」 没有回应，梁只愣了一下，脑子里面浮现出梁颂的笑脸。 过了一会儿，他又自说自话起来:「今天我们学校举办了好多节目，玩游戏就可以获取糖果做奖励……」 梁只似乎觉得他说的这些梁颂真的能听到，「对了，今天好热，你那边热吗？是夏天还是冬天？你们有没有六一儿童节呀？你一个人在那边孤独吗……」 梁只在上面待了两个小时才下山。 按照惯例，学校今天可能一整个下午都在办节目，基本不可能上课了，梁只不打算回学校了。 梁只先是去了一趟梁颂出事的地方，手心拿了一把石子往水里面丢，边丢边在心里面默念着什么。 最后一颗石子滑破水面，盪起一丝涟漪。 梁只嘴里面缓缓吐出两个字:「孤单。」 说完他居然笑了起来。 梁只看了一眼水的深度，自言自语道:「不够」，然后他往源头走。 最后爬上一个坡，他来到了源头的水库。 坡上种了几棵龙眼树，绿油油的，在地上落下了一片阴影。 梁只目光往下看，下面是一片平静的深绿色，根本看不见底。 他心想，应该够了，就算他会水性，就算他因为生之本能而挣扎，他最后也逃不掉，只要他跳下去。 梁只一点都不怕死，其实在更小的时候梁桂东动不动就打他的时候，他就不想活了，但后来梁颂出生了，梁颂很爱笑，尤其喜欢对着他笑。 在梁颂很小的时候，妈妈对梁颂还是很关爱的，好吃的都留给她，很喜欢吻她额头。 但有一次梁只想把梁颂掐死。 不是因为嫉妒，而是他想保护她，他不想梁颂走自己的老路，不想梁颂有跟他一样的遭遇，不想梁颂成为梁桂东泄愤的工具。 可是那天，梁只还是没有下手，躺在摇篮里面的梁颂对他笑的很灿烂，洋溢着一种对活着的最本能的喜悦。 第83页 那时候他决定，既然梁颂想活着，那她便活着，就由他来保护她就好。 后来，梁颂被打时，都有梁只挡在她身前。 在遭到梁桂东打骂时，梁只都告诉自己，没关系，他能挺过去的，因为他还要陪着梁颂长大。 每次梁颂用满是心疼的眼神看他，他就算伤口再疼，都觉得心里面暖暖的。 可是现在梁颂走了，梁颂抛下自己走了。 梁只就想着，他要去陪她了。 毕竟，这无聊的人世间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了。 第四十六章 烤鱼 想到自己很快可以跟梁颂团聚，梁只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水库的边沿，心里面平静如水，甚至有种隐隐的期待。 梁只在心里面默念:「三二——」 只要喊到一，他就纵身一跃，跳下去。 可是他堪堪喊到二的时候，旁边有人说话:「嘿，你也是来钓鱼的吗？」 话语里面满是童真，梁只偏头，看到左侧的一棵龙眼树底下，那片绿茵茵的草地上，坐着一个小男孩，跟自己一般年纪，穿着一件黄色的短袖，手里面拿着钓鱼竿，鱼竿的一头连接着深不见底的水库。 看他半仰着身子的模样，梁只知道他刚才大概率可能是躺草坪上了。 那傢伙正用明亮又带着好奇的眼睛盯着他看，但是梁只只是撇了他一眼，就转过了头。 那傢伙大概也察觉到自己受到了忽视，「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呀？」 梁只默不作声，脚微微抬起，又想往前一步。 「哎呀！」 听到声音，梁只惊了一下，忙扭头去看，看到小男孩皱着眉头，跟他对视后又对他笑了笑:「你快来帮帮我，好不好？」 梁只默默跟他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那小男孩说:「我快要受不了了。」 接受到了被需要的信号，梁只几乎是本能地走了过去，「怎么了？」 小男孩舒展着眉头，把手中的钓鱼竿递给他，「帮我拿一下，一定记得好好看噢，待会儿会有大鱼上来的。」 梁只接过，「你去哪里？」 小男孩拽着裤头，「我想去尿尿。」 梁只:「……」 小男孩去了好久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梁只已经钓了几条鱼了。 梁只看到他回来了，把竿子递了回去，但是小男孩没有接，后者双手提着裤头。 梁只皱了一下眉，不解道:「你怎么了？没尿出来？」 小男孩摇了摇头。 梁只把钓鱼竿塞他手里，转身想走。 「你有裤子吗？」 梁只闻言回头，目光下意识落在小男孩的裤子上，只见黑色的裤子上面有一片深色的痕迹。 梁只心想，他这是尿裤子了？ 在他的打量下，小男孩可有些不好意思，眼神躲闪着。 梁只心下瞭然，他没多说什么，只丢下两个字:「等我。」转身跑着离开了。 梁只跑回去拿了条短裤，回来的时候累得气喘吁吁。 小男孩看了一眼那条短裤，愣了一下，接过的时候说了一句谢谢。 梁只帮他拿着钓鱼竿，「去换吧。」 「嗯。」 小男孩在旁边换好裤子后，回来默默站在梁只旁边，没有了前面的闹腾。 「我刚刚……」 梁只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没憋住？」 小男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梁只看到他这样，忍不住笑了笑。 小男孩也跟着他笑，「我刚刚在那边碰到一条狗，它对着我叫了几声还跑过来，我一急就……」 他话没有说完，但是梁只大概懂了。 「把塑料桶拿过来。」梁只用力一拉竿子，上来了一条上下扑腾的肥鱼。 小男孩登时瞪大了眼睛，惊喜道:「哇！好大的鱼啊！」 梁只把鱼钓上来后，重新把鱼钩丢了下去，把竿子放回小男孩手中。 「你好厉害，我也来试试。」小男孩接过了竿子。 梁只点了点头，迈脚往回走。 身后小男孩在自言自语:「哇，好像有大鱼上钩了。」 梁只转头，看到小男孩坐在山坡边缘，脑袋正往水库下面探。 梁只心里面莫名咯噔了一下，他转身飞快地拽着小男孩的衣领，把他往岸里边拉。 小男孩被他这个操作吓了一大跳，「干嘛？你把我鱼吓跑了。」 梁只:「你知不知道刚才很危险？」 小男孩眼里只有鱼:「可是我的鱼不见了，我刚才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梁只莫名来气:「你掉下去怎么办？你死了怎么办？你让你家人怎么办？你怎么可以只顾自己!」 小男孩还想据理力争，可是还没有开口就看到梁只眼睛红红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他慌了，「你怎么哭了？我……我可没有欺负你……」 梁只蹲在草地上，头埋膝盖里，低声抽噎着。 「如果不小心掉下去，死的也是我，你哭什么？」 梁只不说话，一动不动的，只有哭声传出来。 「好好好，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别哭了好不好？」小男孩实在拿他没有办法。 可是梁只还是没有理他，他想了想，从一旁的小书包里面拿了一个东西，戳了戳梁只的手臂。 第84页 梁只缓了一下，抬头，入目的是一根棒棒糖，「别哭了，我请你吃糖。」 梁只恍惚了一下，他抬眸，看到小男孩逆光而站，脸上带着笑容，很灿烂耀眼的笑容。 梁只怔了一下，伸手接过棒棒糖，「谢谢。」 小男孩在他旁边坐下，扭头看着他:「这可是我妈妈送给我的六一儿童节礼物，她跟我说要给好朋友分享，你快试试看。」 梁只点头，拆开了包装袋，含住了那根棒棒糖。 小男孩亮着双目看着他:「好吃吗？」 梁只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小男孩笑着说:「太好了，吃了我的糖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梁只被他的绽开的笑容吸引住了，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 小男孩张大嘴巴:「啊！」 梁只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棒棒糖，「这个我吃过了，有口水。」 小男孩满不在乎道:「怕什么？我们是好朋友嘛。」 「……好。」梁只把棒棒糖伸到了他嘴巴里。 小男孩裹着棒棒糖吮了一圈，眉眼弯弯:「真好吃。」 梁只目光落在一旁的塑料小桶上，「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对，我爸不在家，我妈妈有事出去了，她让我在家写作业，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你很喜欢钓鱼？」 小男孩摇摇头:「有点吧，我其实想吃烤鱼，每次回老家，我爸爸都说要给我烤鱼，每次都没做到。」 梁只看到了他脸上失落的神色，「烤鱼？我会烤呀。」 小男孩眉飞色舞道:「真的吗？」 梁只点了点头。 小男孩:「你好厉害，怎么什么都会。」 梁只嗯了一下，小男孩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你可以烤给我吃吗？」 「当然。」梁只说完站了起来，拎着塑料小桶下了山坡，从兜里面摸出了一把小刀，用下面的江水杀鱼。 「为什么要割它呀？」 梁只嘴里面吃着棒棒糖，手上动作迅速，「清理内脏。」 小男孩蹲在他旁边:「噢噢。」 过了一会，他又问:「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梁只摇头，「你乖乖坐着等我就好。」 梁只清理好鱼之后，又架起了火堆，用树枝把鱼串起来烤。 梁只不时给鱼翻面，小男孩在他旁边，「哇，好香啊！」 梁只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把一串取出来，在上面撒了一把孜然，递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张嘴咬了一口，「好好吃。」 「你小心点，有鱼刺。」 梁只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梁只扭头，小男孩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 梁只:「被刺到了？」 小男孩点了点头。 梁只嘆了口气，最后接过那串飘散着孜然味的鱼，用手给鱼挑刺。 他挑完一块就给小男孩递一块，小男孩吃着烤鱼，笑容灿烂。 傍晚，太阳下山了，只余留了漫天的霞光。 小男孩收拾了一下东西，「谢谢你，你的烤鱼很好吃。」 梁只笑了笑:「你觉得好吃就好。」 「我明天还要过来。」 梁只登时警觉起来，「你明天还要过来？」 小男孩高扬着声音道:「嗯!」 梁只想了想:「你可以试试其他地方，这里水太深了，不太安全。」 「其他地方？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钓鱼吗？」 「有的。」 「可是我不知道哎。」 梁只:「我可以带你去。」 「好，那你明天在这里等我吧，我过来找你。」 梁只点了点头:「好。」 小男孩背上书包，往另一边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回头看着梁只，脸上洋溢着笑容，对着他挥了挥手:「我叫宋莘，我们明天见!」 梁只也跟他挥手告别。 小男孩走后，梁只自言自语地念了几遍那个名字:「宋莘。」 他站在那片草地上，头顶是火烧云的天空，垂眸是深不见底的江水。 忽然他脸上扬起了一抹笑，他转身小跑着下了山坡，傍晚的风拂过了他的脸颊。 那一刻，他觉得明天一定是个美好的日子，因为他明天要带宋莘去钓鱼。 晚上睡觉的时候，梁只把裤兜里面的糖果摸出来，捧在掌心上数着。 「一，二……十。」 一共十颗糖果，这是宋莘临走之前送给他的。 梁只借着灯光看了好一会儿。 「砰砰砰——」 房门被敲了几下，「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睡觉!」 门外传来妈妈的催促声。 梁只马上伸手把灯关了，在床上躺了下来。 就着窗外淡淡的月光，梁只把手里面的糖果放到了枕头底下。 第二天，梁只早早就起来了，他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忽然余光瞥到了什么，他愣了一下，低头定睛一看，心里面欲哭无泪。 他昨晚藏在枕头下的糖果都被老鼠咬破了。 那可是宋莘给他的糖果。 梁只心里面满是沮丧，他心里面想待会儿跟宋莘碰面了，必须跟宋莘好好骂一下这些猖狂的老鼠。 简单洗漱后，梁只喝了一碗粥就急匆匆去了水库。 第85页 梁只去到那里的时候，太阳刚从东边的地平线升起，光芒万丈。 他爬上了那棵龙眼树，举目远眺，看着昨天宋莘离开的方向。 梁只等了好久，宋莘还是没有出现，到后面太阳慢慢升到半空中，气温升高，耳边全是蝉藏在树叶里面的低鸣声。 可是还是不见宋莘的人影。 梁只等得有些累了，他在树上眯了一会儿眼睛。 忽然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兴奋地睁开眼睛，往声源处一看，只见一个妇女挑着东西往江边走。 眼里闪过失落，梁只把目光收了回来。 第四十七章 红领巾 已经下午了，梁只感觉肚子很饿，他早上就草草吃了点东西。 梁只在回家吃饭和继续等待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待在树上没有动。 渐渐的，太阳西沉了，梁只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他看着昨天宋莘离开的那条小径，在心里面默默骂了句骗子。 第二天是周日，梁只照旧醒得早，吃完饭之后打算随便逛逛。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他又来到了那个水库。 莫名其妙的，他又等了一天，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等待宋莘这件事，竟然有着惊人的执着。 周一到周五他要去学校，也就没再去水库了。 周一到学校的时候，梁只还四处打听了一下，发现自己学校根本没有宋莘这个人。 梁只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宋莘一看就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如果跟他一个学校，那应该也是在他们班。 宋莘在那天莫名其妙出现后，又毫无徵兆地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朦胧飘渺得像一场梦，但就算是梦，梁只也想着要活下去了，无论是好好生活还是赖活着，他都要活下去，因为他总觉得他跟宋莘还会再见的。 家里面妈妈跟梁桂东，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妈妈没再出去干活过，她在家干起了农活，而梁桂东还是整天想着出去打牌。 放学回家，下雨了，这场雨来得太突然，梁只没带伞。 他走出校门口，看着那一群手里面拿着雨伞，翘首以待的家长，忍不住怔神。 「不好意思。」身体被人撞得往旁边晃了一下，梁只回过神来。 「爸妈，你们怎么又来了。」隔着雨幕，梁只看着那个同学躲进了爸爸打的大伞中。 冰凉的雨水落在脸上，梁只看了看周围，除了几个还在等孩子的家长，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梁只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慢慢朝家里面走去。 才刚走进那条泥泞的小路，隔着雨声，梁只就听到了熟悉吵架声。 梁桂东:「钱藏哪了？你个死婊子!」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那就继续藏着吧，看能不能留着放棺材里面——」 梁只站在家里面的客厅，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怔愣了片刻，转身回了房间。 他就不明白，他们每天都吵架有什么意思，如果真的过不下去了，为什么不离婚？ 考虑到自己？梁只觉得不可能。 如果真的考虑到自己，那他们就不应该打骂他，也不应该每天吵架。 白驹过隙，时间过得太快了，稍不留神，晃眼两年过去了。 梁只坐在二楼四年级的教室里，坐在靠近后门的地方，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又是一年盛夏，楼下的龙眼树墨绿色的叶子开满了淡黄色的小花，有不少蜜蜂正绕着那些散发着香气的花上下纷飞着。 梁只看着有些出神，忽然走廊外走过两个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带头的是他们的班主任，她身后跟了个背着书包的男生，班主任边带路边面带笑容:「前面就是我们班了。」 梁只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然后眼角余光看到他们在前门走进来，上了讲台。 梁只漫不经心扫了一眼，猜测应该是转校生。 他们班经常隔三差五就有人转来，有人转走，梁只根本没兴趣，他趴在桌子上睡觉。 耳边不时传来老师的讲话声还有同学们的鼓掌声，梁只通通选择性地屏蔽了。 「大家好，我叫宋莘……」 只简单的一句话，吓得梁只刷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盯着讲台上的人看，那人此时也正看着他，淡淡的目光带着些惊讶，但是穿戴整洁，皮肤白皙，看着乖巧，一看就是很受老师同学欢迎的好学生。 梁只目光定在他脸上，问:「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男生顿了一下，对着梁只露出一个有礼貌的微笑:「我叫宋莘。」 梁只闻言眼里面闪过震惊，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讲台上双手抱臂的班主任瞪着他，「你上课发什么癫啊！滚到外面站着。」 梁只无所谓地离开座位，站到了外面。 两年了，宋莘变化挺大的，身上少了点天真，多了些乖巧的书香气。 本来梁只还担心他们只是碰巧同名而已，可是就是刚才那个微笑，让梁只笃定，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就是两年前他遇到的那个宋莘。 下课后，梁只回了教室，抬头看到宋莘坐在座位上，他旁边围了一圈人，果不其然，宋莘很受大家欢迎。 第二天一大早，梁只就去了学校，他单手撑腮在发呆，目光盯着宋莘的座位。 第86页 渐渐的，教室里的人多了起来，宋莘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梁只起身，朝宋莘走过去，在宋莘前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他看着宋莘，那个时候宋莘正在写作业，抬头两个人的目光擦在了一起。 梁只在心里面打了一遍又一遍的腹稿。 宋莘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哈喽，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是那个灿烂的微笑，可是梁只却觉得带着陌生和疏离。 宋莘，这是对他根本没有印象了。 梁只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也不回应他，扭头就回了座位上。 梁只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默默记了一个人那么久，合着对方只是把他当成人生的过客，根本不记得他，心里面生起了无名火。 跟梁只预想的一样，宋莘的成绩真的很好，经常听到老师夸他，也经常看到他上讲台念自己的作文。 后来，宋莘成为了语文科代表，跟另外一个女生一起负责本班的语文早读和作业收集。 早读课，梁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越过一个个低头读书的脑袋，盯着讲台上的人，目光流连过那人洁白的手腕，专注的双眸，微挺的鼻樑，因为书本的遮挡，再往下就看不到了。 忽然，那双本来垂着的眼睛抬了一下，两个人四目相对，梁只漫不经心地撇开视线。 梁只扭头往外面看，今天太阳有点大，他在想自己中午放学要不要去河里游泳。 「砰砰砰——」 是书本在桌面拍打的声音，梁只愣了一下，扭头看到宋莘正站在他的桌旁，一双眼睛正望着他。 梁只毫不客气道:「干嘛？」 宋莘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是读书时间。」言外之意就是让梁只好好读书。 梁只看着他乖巧的眼神，垂眸扫了一眼课本上的那首古诗，脸上适时露出苦恼的表情:「我不会。」 宋莘:「……」 梁只趁机继续:「科代表，你可以教教我吗？宋莘同学，可以吗？」 宋莘眸色闪了闪，问:「哪个字不会？」 梁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宋莘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都不会？」 「嗯，都不会。」 宋莘败下阵来:「……好，我教你，你跟着我读。」 宋莘说完就真的准备把那首古诗从头到尾带了一遍。 宋莘十分认真地读了第一句之后，梁只却忽然嗤笑了一声。 宋莘把视线从书本转到梁只脸上，微微皱了一下眉。 梁只冷呵一声:「你真教啊？哈哈哈，你敢教我还不敢学呢，不然多浪费你们学霸的学习时间呀。」 宋莘闻言抿了一下唇，迈脚往讲台上走去。 今天是周五，下午放学的时候，班主任要求每个同学必须把那首古诗背下来才能回家。 果不其然，梁只留了下来。 他在桌上装模作样地摆了语文书，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讲台上的宋莘脸上。 宋莘坐在讲台上，他旁边站了个同学在背书。 班主任要求每个学生放学前必须到宋莘那里背书，背完才能离开。 很快，教室里的学生都走完了，就剩下樑只。 宋莘从讲台上走下来，在梁只的对面坐了下来。 梁只嘴角扬起一抹笑:「不好意思呀，耽误学霸回家了。」 早上刚戏弄了一遍对方，现在又阴阳怪气，梁只以为对方会生气，没想到宋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学霸。」 都准备好下一句怎么呛对方的梁只:「……」 宋莘看了他一眼，「我先写会作业，你什么时候可以了，跟我说一下就好。」 梁只刚想说:「学霸也要写作业吗？不是天赋异禀吗？」可是想到刚才宋莘说的话，他瘪了瘪嘴。 宋莘说自己写作业就真的在梁只对面写起了作业。 梁只瞥了一眼他写的字，发现很幼稚，像幼儿园的学生写的，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宋莘不解地抬头，梁只干咳了一下，「字写的不错啊哈哈。」 宋莘:「……」 之后梁只不再好意思看宋莘了，老老实实背书了。 「那个结合法的公式是什么来着？你记得吗？」 梁只闻言抬眸发现宋莘真看着他，宋莘:「上课老师讲了好几遍的，我忘了。」 梁只笑了一下，「你觉得我像是听课的人吗？」说完把自己的数学课本翻出来丢给宋莘。 宋莘:「谢谢。」 梁只再次悄悄用目光瞥宋莘的时候，后者正在认真写题。 有那么一瞬间，梁只觉得他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 周一班级到操场上升旗，梁只一般是最后一个人走的。 他听着下面传来主任第三次催促的哨声，慢腾腾地站了起来，往外走。 沿着楼梯走了几步，迎面有个人飞快地跑了上来，梁只瞥了一眼，发现是宋莘。 对方跑的急，没有注意到他，梁只往旁边让了一下，两个人擦肩而过。 宋莘跑回座位上，把书包和桌肚都翻了个遍，根本没有找到红领巾的影子。 他又忘带红领巾了，待会儿他可是要上台发言的。 他心里面急得不行，耳边再次响起主任的口哨声，再不下去就要迟到了。 宋莘急匆匆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个人堵在了他前面，宋莘有些不爽地看了一眼那人。 第87页 视线交汇了一瞬，宋莘眼眸闪了闪，「你怎么还没有下去？」 梁只不说话，从兜里面摸出一条红领巾塞他手里。 宋莘看了一眼那条红领巾，怔了一下，「给我的？」 梁只不说话，转身走了。 宋莘看着他的背影:「我用了，那你怎么办？」 梁只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下走。 第四十八章 罚站 今天太阳很大，操场上热气腾腾，梁只和几个没戴红领巾的学生绕着球场在跳蛙跳。 学校主任站在旁边的一棵茂盛的龙眼树下，眼睛正盯着他们，不时吹口哨监督道:「继续!」 整整跳了两圈球场的蛙跳，梁只发现自己的头髮已经汗湿完了。 趁着还没有上课，梁只冲去小卖铺买了瓶冰水。 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打铃上课，梁只坐下来，咕噜咕噜地喝着水，眼睛往讲台上瞥，发现宋莘单手拿着语文课本，正直直地望着他。 梁只愣了一下，忽然不小心被呛到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同时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等他缓过来了再往回看的时候，宋莘已经在垂眸读书。 第二天早上，梁只起晚了，他是翻墙进来的，慢腾腾地从教室后门进来后，他看到桌面上放了一条红领巾，整齐地摺叠起来。 梁只拿起来，红领巾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橘子果香味。 数学老师腋下夹了个大三角板，大跨步地走了进来。 他站在讲台上，中气十足道:「开始上课。」 忽然，他眼风一扫，视线定在最后一排靠近后门的位置上，眼睛一眯，喝道:「梁只，你上课不把课本拿出来，摆弄你那条破红领巾干什么？」 梁只抬眸跟他对视一眼，然后把手中的红领巾围了上去。 数学老师自顾自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戴，就专挑上课时间……」 梁只才懒得搭理他，把红领巾系好之后把数学课本翻出来，之后又悄咪咪摸出桌肚里面的漫画书。 这本漫画书他上次还剩下几页没有看，不多时，就被他翻完了。 把漫画书丢回桌子里面，梁只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一双闲得发慌的眼睛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着。 最后视线落在那腰肩笔直，低头做笔记的宋莘身上。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梁只才反应过来，他居然盯着宋莘的后脑勺看了一节课。 感觉有些尿急，梁只站起来去了一趟厕所。 从走廊回来的时候，听到走廊边上有两个女生在低声细语地说着悄悄话。 但是声音大小控制的并不是很好，梁只听到了。 「哎，不骗你，刚才梁只上课盯了你一节课。」 高马尾女生佯装震惊:「真的吗？不可能吧，他上课看我干嘛？」 「那还用说，指不定就是看上你了呗，毕竟你这么漂亮，多少高年级学长给你递情书……」 高马尾听到了满意的答案，笑的合不拢嘴，装着不好意思地拍了一下同伴的后背，「讨厌……」 梁只瞥了她们一眼，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回了教室。 那女生叫兰意，是班上的学委，除此之外，梁只对她一无所知。 不对，还有一点，那个女生坐在宋莘后面。 这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学校生活还是继续，很快就期中考试了。 梁只毫无压力，并不是他多有把握，而是他根本无所谓。 家长老师同学包括他自己，都对自己的成绩毫无期望。 成绩出来后，梁只一如既往地考了第一，倒数第一，而宋莘却考了班级第一。 他们班一般一个学期换两次座位，一次是开学，一次是期中考试之后。 而且他们班有个传统，成绩好的可以自己挑选座位和同桌。 梁只对换位置这件事毫不关心，因为他从来没有同桌，而座位一般是靠后门或者靠垃圾桶两个位置来回切换。 班主任在讲台上讲换位置的相关事宜，同学们在底下收拾课桌。 梁只趁着班主任不注意，猫着腰出了教室。 等他去了趟小卖铺回来，手里面甩着根狗尾巴草，从后门进来一看，他旁边一直空着的位置破天荒地坐了个人。 那个人正在收拾课本，梁只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一眼，眸色闪了闪。 他用小腿踹开椅子，然后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宋莘就坐他旁边，发现他回来后只是瞥了一下他，然后继续一声不吭地整理课桌。 梁只一直习惯自己一个人待着，现在旁边忽然多出来一个人，他很不习惯。 「你坐这干嘛？」 宋莘顿了一下，扭头看他:「我想跟你做同桌。」一双眼睛满是真诚。 梁只瞪大眼睛:「？……」 一阵沉默后，梁只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宋莘:「你不想跟我同桌？」 梁只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搞笑，扬了一下眉毛:「我不想有什么用？你会走？」 宋莘坦诚地摇了摇头:「我不走。」 梁只笑了笑:「那不就行了，哪这么多废话。」 宋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梁只开口道:「不过，为了我们能够和睦相处，我们得约法三章。」 「嗯。」 梁只:「第一，我不打扰你学习，你也不能干扰我睡觉；第二，不能跟班主任乱打我小报告；第三……暂时还没有想到，想到再说。」 第88页 宋莘:「好。」 梁只心里面有疑问，没忍住问:「对了，你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什么？」 梁只:「考了第一，不好好珍惜机会，挑个好的座位和好的同桌。」 宋莘默默地看了他一会，「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做同桌？」 梁只:「？」 宋莘:「你讨厌我？」 梁只:「？……没有的事。」梁只觉得他还是闭嘴比较好。 虽然不理解宋莘的选择，但是梁只发现宋莘这个人挺好相处的，他们两个过着互不相干的生活。 梁只上课睡觉，宋莘上课好好听课，他们互补打扰。 直到那天，梁只觉得今天的英语课实在是无聊，他没忍住把自己的漫画书拿了出来，放在大腿上，低着头看。 看到一半，忽然有人用手指戳了戳他。 梁只皱了一下眉，扭头看宋莘，后者也正盯着他看，「干什么？」他们说好互不打扰的。 宋莘目光往下瞥:「你看的什么漫画？」 梁只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干嘛？」梁只第一反应是宋莘是不是想给老师打小报告。 宋莘闻言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我也想看。」 距离太近，轻轻的话语伴着热气拂过他的耳廓，莫名的酥麻感爬了出来，梁只的心跳忽然加速了。 梁只下意识推了一把他，「你还是好好听课吧，说好不能打扰你学习的。」 宋莘:「你没有打扰我，是我自己想看的。」 梁只:「……」 宋莘:「一起看？」 梁只嗯了一下，然后把漫画书挪到中间，跟宋莘腿挨着腿，肩并着肩。 匆匆扫完一页，梁只抬眸，发现宋莘的侧脸近在咫尺。 太近了。 近到能看到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 忽然，宋莘掀了一下眼睛，看着他:「怎么了？」 梁只愣了一下，忽然把书丢给他，「你自己看吧。」 说完之后留下一脸不解的宋莘，梁只趴着桌子睡觉了。 下课后他抬头看到那本漫画书就放在他桌子上。 他看了一眼，偏头往旁边看，宋莘正在低头写试卷。 梁只顿了一下，把书往桌子里面扔。 第二天，梁只上课无聊，还是习惯性地摸出了那本漫画书。 看到一半，忽然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他转头，果然看到宋莘在看他。 梁只眸色闪了一下，然后把漫画书往中间挪。 可是一抬头发现宋莘没在看书，还是盯着他。 梁只蹙眉:「干什么？」 宋莘:「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看？」 梁只:「？？？」 梁只脸一撇，把书往回撤:「不看算了。」 宋莘:「你果然不想跟我一起看。」 梁只:「……」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把漫画书挪回了中间的位置，「看看看，一起看。」 梁只看完一页，伸手想翻，耳边有人出声阻拦他:「你别翻，我还没有看完……」 梁只有些无奈地瞥了一眼他，然后又把书往回翻。 过了一会儿，宋莘:「好了，我看完了，你可以翻了。」 「行。」 与此同时，桌子上传来「砰——」的一声。 梁只抬头，看到班主任站在过道上，双手抱臂，怒目而视，「梁只，你上课在干吗？」 梁只沉默着把漫画书合上了。 班主任用手敲了敲桌子:「老实把书交出来，赶紧的!」 梁只别无他法，只能把书递了过去，班主任拿着那本书，「既然这么不想听课，就给我到外面站着，自己不学，别影响其他同学学习。」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宋莘。 梁只站起来，拉开椅子出去了。 班主任回到讲台上刚准备上课，眼角余光瞥到宋莘站了起来，正往外走。 「宋莘，你干什么去？」 宋莘侧头看了她一眼:「老师，我出去罚站。」 「现在是上课时间，好好在教室上课，你罚什么站？」 宋莘:「因为我上课也看漫画书了。」 「你哪里看了，分明就是梁只在看，他影响你了——哎!」 她话还没有说完，宋莘已经走了出去。 本来站在外面，靠着墙发呆的梁只发现宋莘也出来了，惊了一下:「你怎么出来了？」 「罚站。」 梁只嗤笑了一下:「如果我记得没错，她好像没罚你吧？」 宋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话题陡的一转:「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 梁只满头问号:「我没有。」他再次惊讶于宋莘的脑迴路。 宋莘:「那就别说话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梁只已经靠着墙睡了一觉。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宋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他去了趟厕所，回到座位上，看到宋莘坐在位置上，而他前面坐了个女生，是兰意。 发现他回来了，兰意还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他，然后目光落回宋莘脸上。 她拿出一瓶水，先是一副很卖力的样子拧了拧，最后嘆气道:「好难拧，我怎么拧不开呀？好烦。」 宋莘抬眸:「需要我帮忙吗？」 兰意眼睛发光，「真的吗？那就谢谢你了。」说完把矿泉水递给宋莘。 第89页 宋莘刚想接过，半路伸出来一只手把那瓶矿泉水截走了。 第四十九章 情书 梁只一把抢过那瓶水，然后轻轻一拧就把矿泉水给打开了。 他把水递给兰意，后者朝她明媚一笑：「谢谢。」 梁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了一眼旁边的宋莘，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投入到学习当中去了，此刻正低头看题。 梁只淡道：「不用。」说完他就在桌子上趴了下来，眼角余光瞥到兰意还坐在原地，他敛了一下眉，「你还有事？」 兰意眼里的迷惑一闪而过，随后被一抹笑意代替了，「没有呀。」话里面带着隐隐的期待。 梁只：「没事就哪儿凉快哪待去，不要打扰我睡觉。」 兰意：「......好的。」 宋莘刚把一道数学题看完，抬头发现梁只正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怎么了？你不睡觉了？」 梁只还看他：「咋地了，嫌弃我把美女给轰走了？」 宋莘眸色闪了闪，「我没这个意思。」 梁只笑了笑：「那让不让看？」 「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梁只痞里痞气地挑了一下眉毛，「好看呀，怎么不好看，比刚才那个好看多了。」 宋莘：「又拿我开玩笑。」 梁只认真道：「没开玩笑，正经的。可惜你不是女孩子。」 说完他安静了一会儿又问：「对了，宋莘，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宋莘左右看了一下四周：「我们才四年级。」 梁只笑了笑：「四年级怎么了谁规定四年级不能有自己喜欢的类型的？」 宋莘：「我喜欢温柔可爱的。」 梁只眸色沉了沉，最后对宋莘微微笑了笑：「也是，谁不喜欢温柔可爱的。」 「那你呢？你是不是喜欢兰意那种类型的？」 梁只惊讶地瞪大眼睛：「？？？」 宋莘看到梁只反应这么大，压低声音道：「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我就不说了。」 梁只：「......不是想不想让别人知道的问题，是我压根不喜欢她！」 宋莘眼里透出喜悦：「真的？」 梁只：「那不然呢？也不知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宋莘道：「可是你刚才抢着帮她拧水。」 梁只顿了一下，「我那是怕她耽误你学习好不好，你怎么能够那样子曲解我，气死我了。」 梁只说完，却听到一旁的宋莘噗嗤一笑：「你好可爱。」 「你才可爱，亏你还是学霸，怎么形容词都不会用？哪有人用可爱形容男生的」 「我呀。」下午放学后，天空下起了磅礴大雨，梁只拿着雨伞下楼，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雨水砸着似的往下落。 兰意也刚下楼，此刻站在了梁只后面，她手上空空如也，忘记带伞了。 梁只看了一眼面前的大雨，把伞递给她。 兰意看了一眼那把伞，略带羞涩地笑了笑，用手撩拨了一下头髮，然后把手背到裙子后面，「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也不用这么喜欢我吧？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是让你帮我拿一下，我卷个裤腿。」 兰意笑着接过雨伞，「我就知道你会不好意思，毕竟你暗恋我嘛，不好意思承认很正常。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给我送伞，我一般都是拒绝的，但是我今天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走啦。」 她说完就打开雨伞径直走入雨中。 梁只刚卷好裤腿，抬头只能看见她远去的背影。 「没带伞？」身后传来一道微扬的嗓音，梁只回头，看到宋莘走了上来。 「本来带了的，后来......」梁只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那就是拿伞去英雄救美了。」 梁只顿时心中有气直往上冒，「英雄救美个鬼，我根本不喜欢她。」 他刚说完看到宋莘递给他一张粉色的信纸，「这是什么？」 「情书。」 梁只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宋莘，你......你喜欢我呀？」 「你先拿着。」宋莘把情书递到他手上，补充道：「这是兰意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说她不好意思当面给你。」 梁只打开情书的手顿住了，干笑道：「......我就说嘛，你的字好像也不长那样。」 他单手把那团纸给揉成一团，然后朝楼梯口旁边的垃圾桶扔了进去。 宋莘：「你不看一下？」 梁只没忍住翻了给白眼，没好气道：「你想看你自己去捡回来。」 空气中安静了也会额，梁只听到宋莘小声问他：「你生气了」 梁只：「我生什么气呀，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刚说完，就看到宋莘走到他跟前，把脑袋低下来。宋莘比梁只高半个头，现在低垂着个脑袋活像是梁只欺负了别人一样，「你干嘛？」 宋莘掀开眼帘看他，「你打我吧。」 梁只：「我打你干嘛？」 宋莘：「我应该提前告诉你那是兰意的情书，可我没想到你这么讨厌她。」 梁只看着他那头乌髮，愣了一下，心道：傻子，我又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我可能只是有点失望而已。 「回去吧。」 宋莘闻言抬头，看了梁只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随即打开了雨伞。 梁只站在原地看着他，宋莘笑了笑：「进来吧。」 第90页 梁只抬头看了一眼那场大雨，怔愣片刻，然后抬脚走入伞中。 宋莘的家距离学校非常近，把宋莘送回去后梁只才撑着伞离开。 最近的天气总是变化莫测，明明下了一整晚的大雨，第二天就又是个大晴天，天空是一片瓦蓝色。 梁只还是一如既往地踩点去学校。 他从后门进来，就看到宋莘的座位上坐了个人，梁只一看到兰意的身影，忍不住蹙眉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兰意沖他扬眉一笑：「还伞啊！」边说边挥了挥手里面的伞。 梁只注意力在讲台上，因为宋莘正在讲台上清点作业，他目不斜视：「伞放下，人可以走了。」 随着一阵轻微的响动，是雨伞被人放置在桌面的声音，梁只心想这人终于走了，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另外一只手缠上了梁只心里面顿感不妙，低头一看，在两张桌子中间的缝隙，兰意正用自己的手握着他的手腕。 梁只震惊地瞪大双眼，这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抬头看到宋莘正站在桌旁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你有病啊？」梁只急忙用力甩开兰意的手。 兰意看了一眼宋莘，又笑眯眯地看着梁只：「你别怕呀，人家宋莘可不是那种喜欢跟老师打小报告的人。」 梁只无语：「谁说怕他了？」 兰意：「那就是害羞了，哎呀，没想到呀，一直大大咧咧的梁只，居然也有这么羞涩的一面——」 「这是我的座位。」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了，抬头发现宋莘用一种有些晦涩难懂的目光看着她，她难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马上走。」 兰意走后，宋莘直接在位置上坐下，不知道是不是梁只的错觉，明明天气炎热他却总觉得周围莫名其妙透着一股冷意。 四周漫着一股诡异的安静，过了好一会儿，梁只想到宋莘本来在讲台上清点作业收集情况，忽然下来大概率是催他写作业，因为以前宋莘就老这样，收完其他人的就来催他。 想到他一字未写的作业，梁只把语文练习册从桌肚里面摸出来，对着答案火急火燎地抄。 抄到一半隐约察觉到一道目光，抬眸发现宋莘正在看他，他只匆忙看了一眼忙低头赶作业了。「别急。」 梁只停笔抬头看宋莘，后者补充道：「我早读下课才拿过去的。」 「噢噢，好。」 早读下课后，宋莘下来把梁只的作业拿走了，除此之外没再主动跟梁只说过话。 梁只主动跟他搭话，他也兴致缺缺，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课上，梁只看了一眼一直认真听讲的宋莘，抬头看到兰意的后背，一股怒火蹭地冒了出来。 中午回去吃过午饭后，梁只回了学校。 半路上，他看到路边的龙眼树的果实已经成熟，一把一把的龙眼压弯了枝头。 梁只站在树下看了一会儿，伸手抓住两边的枝干，几秒钟的功夫就上去了。 梁只随手摺了几支，两只手都拿着成串的龙眼，他想着带些去学校分给宋莘。 忽然，他脚底一滑，一脚踏空，整个人从树上掉下来。 —— 梁只在教室的桌子上趴着睡了一会儿，忽然感觉肚子一阵接着一阵的疼。 梁只换了好几个姿势睡都没用，最后只能站起来打算去趟厕所，他估摸着自己大概率吃坏东西了，按照以往的经验，一般上个厕所就好。 梁只上了厕所后感觉整个人好多了，他舒服地揉了揉肚子，洗完手后，正往外走，这时候厕所进来了五六个人，堵住了他的路。 为首的那个染了个黄头髮，这个黄毛梁只认识，是六年级的张梭，是他们这个学校甚至可以说是他们这一片的混混头。 梁只今年四年级，自从进了这个学校，两个人也干过不少架，当初张梭让梁只跟着他混，梁只把他给拒了，张梭要面子，说梁只不识时务，当场就叫了一拨人要给梁只一点颜色看看。 -------------------- 我更! 第五十章 冰淇淋 梁只当时就一个人跟一群人干了起来，一个人对付一群人当然是寡不敌众，可是无论是谁都没想到，梁只是个不要命的，真的是豁出性命去打，被强行摁在地上双手双脚被束缚住的时候还生生拿头去撞人，最后头部被人捶了几拳，额头有血渗出。 可就算是这样，梁只还张嘴去咬人，张梭挨了一口后拿刀威胁他，可是梁只看到刀也不害怕依旧不怕死地往前沖。 最后一场架下来，梁只鼻青脸肿受了很重的伤，可另外一边也没好到那里去。 从那之后，张梭就知道梁只是个不要命的，他不管别人的命，连自己的命也不要，这种疯子最可怕了。 后来，他没再找过梁只的茬，也没再逼迫梁只做他小弟，他们恢復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可今天这些人怎么又找过来了，梁只撩起眼皮扫了一眼把他围起来的人，目光落在张梭身上，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道：「堵错人了吧？」 张梭就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原地就哈哈大笑起来，「你跟我抢兰意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自己抢错人了？现在知道害怕了？」 他一笑，旁边的人也跟着笑。 梁只闻言微微蹙眉，他是知道在学校里面有很多男生喜欢兰意，不仅同班的，还有很多高年级的男生，他也听说过张梭表白被兰意拒绝的事情。 第91页 「谁稀罕跟你抢？我又不喜欢她。」 张梭：「装什么装？兰意今天跟我说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梁只不耐道：「她说你就找她去，我没跟她在一起，我不喜欢她，少他娘在这堵我。」 张梭瞥了一眼梁只膝盖上的伤口，坏意地笑了笑：「你怕不是腿受伤怂了吧？」 梁只咬了咬牙，握着拳头，挑了一下眉，上来就给了张梭一拳：「那就打。」 张梭被打得头往旁边歪了一下，气愤道：「我草尼玛，搞偷袭！」 「老大，你没事吧？」旁边的小弟纷纷看向张梭。 趁着这个时机，梁只急忙从人群中的缝隙跑了出去，不过因为腿受伤的缘故，看起来一瘸一拐的，跑的也并不快。 「把他抓回来！」身后传来张梭气急败坏的声音，梁只嘴角扬起一抹笑，可当他往前跑了一段路，在厕所外面的那条小径上的时候，迎面来了几个人把他堵住了。 梁只看了一眼步步紧逼的几个人，忍不住在心里面暗骂道：「真是个阴险小人，还留了后招防我。」 看来今天这架是非打不可了吗？ 可他并不想，因为在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他又跟人打架了，满身伤痕回到家，妈妈跟他说过：「以后你要是再带着一身伤回来，我就走。」 虽然妈妈对他不算好，可能因为孩子在母体里面形成的对母亲天然的依赖，他也并不想妈妈离开。 他也不想让别人说他没有妈妈。 中午他爬树的时候不小心腿上手上受了伤，张梭还带那么多人堵他，这一架的胜算几乎为零。 虽然没有胜算，但是看这架势，他也非打不可。 梁只捏紧拳头，盯着眼前的几人，心里面盘算着怎么把人打趴下自己不会受伤。 拳风掠过，竟然有人先他一步出手了。 梁只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又看着缓缓转过身来的宋莘，不由地瞪大双眼。 宋莘淡淡道：「愣着干什么？回教室去，剩下的我来。」 梁只呆在原地，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宋莘已经走进了厕所。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拳打脚踢声，还混杂着乱七八糟此起彼伏的哭喊求饶声。 梁只眉心一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马上拔腿沖向厕所，站在门口，逆着光线，梁只看到张梭倒在地上，宋莘半跪在张梭旁边，哐哐往张梭脸上砸拳。 「哥，别打了。」 宋莘不听，用力往他脸上又是一拳。 「我不跟你抢兰意，把她让给你好吗？」 拳头还是接踵而至。 「我以后再也不找梁只麻烦了。」 话音刚落，拳头停了下来。 梁只看到宋莘慢慢站起来，然后朝他走过来，两个人走出了厕所。 小径上的一棵龙眼树下，宋莘眸色深深地看着他：「吓到你了吧？」 梁只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宋莘胳膊上和脸上的青紫。 「那为什么眼睛这么红」梁只本来还能忍住的，听到宋莘这么说，彻底打开了泪腺，让泪水流了出来。 他拉起宋莘的胳膊，看胳膊肘上面掉皮后冒血的伤口，「疼吗？」 宋莘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事的，一点小伤，不小心被偷袭了一下。」 可是他说完之后梁只还哭，宋莘：「别哭了，我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两个人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铺买了两盒彩色冰激凌，梁只拿着勺子挖了一口放进嘴里面，一股甜味在嘴里瀰漫开来。 宋莘：「好吃吗？」 梁只闻言对宋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下午放学回家，梁只一进家门就看到了放在家门口的一个行李箱，他顿感不妙，丢下书包就往妈妈的房间跑，推开门看到妈妈正在收拾衣服。 听到声音，妈妈回头看了他一眼：「放学了？」 梁只应了一声，然后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妈妈。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妈妈笑了笑：「怎么了？」 梁只不说话，还是盯着他，妈妈走过来：「放心，妈不走。」 梁只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妈妈点了点头，「我回外婆家住几个月，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这么大个人了不用我唠叨了吧？」 梁只眸色暗了暗，「嗯。」 第二天，梁只难得没有迟到，他刚进校门就被一个人拽着往小树林走。 梁只甩掉兰意的手，「干什么有事说事，别拉拉扯扯的。」 兰意:「问你一件事。」 梁只揉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说，反正我真的不喜欢你。」 兰意眼眸流转了一下，「听说昨天你跟宋莘为了我跟张梭打架了。」 梁只：「他故意来找茬，不然谁想跟他打？」 兰意点了点头，「有道理，可是宋莘为什么也参与进去了呀？该不会......」 兰意话没有说完，梁只心里面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听到兰意说：「你说宋莘该不会也喜欢我吧？」 梁只：「......」 兰意：「你这什么表情？该不会吃醋了吧？」 梁只默默在心里面嘆了口气，「吃个毛线醋。」 兰意：「不好意思承认，喜欢我你不好意思承认，现在连吃醋也不敢承认，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可爱呢？」 第92页 梁只：「行行行，全世界都喜欢你行了吧。」 梁只转身想走，兰意在身后对他说：「你跟宋莘可别因为我打起来，不然我会难过的。」 梁只：「......」 梁只回到座位，看到宋莘在睡觉，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宋莘脸上的伤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 数学科代表把昨天考的数学测试卷拿了回来，放在讲台上，上面有不少同学在翻。 梁只也上去把他和宋莘的卷子拿了下来，两个人的成绩形成鲜明的对比，梁只考了三十分，而宋莘是满分。 他下去的时候宋莘刚好醒了，梁只把试卷递给他，「一百分，你好厉害。」 似乎是没想到一直不在意成绩的人居然开口夸自己，宋莘愣了几秒道：「加油，你也可以的。」 梁只自嘲地笑了笑：「我夸你呢，考满分这种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就算了。」 宋莘：「我是说真的，我相信你可以的。」 梁只眸色闪了闪不说话了。 梁只上课该看漫画还是看漫画，那天他看得正入迷，桌子被人敲了敲，他吓得连忙把书丢进了桌肚里面，抬头一看发现根本没有老师的身影，梁只看了一眼正在低头学习的宋莘：「耍我呢？」 宋莘摇了摇头：「没。」 梁只懒得跟他计较，把书掏出来继续看，才看一眼，就又听到了敲桌子的声音。 梁只把书合上，「你就是故意耍我！」 宋莘：「没，我监督你。」 梁只觉得好笑：「不用，我不需要。」 宋莘偏头看着他：「可我觉得你可以。」 梁只明白宋莘的意思，「没用的，我不想学。」 宋莘：「你没学过怎么知道自己不想学？」 梁只：「......」 那天以后，梁只被迫变得爱学习起来，他上课睡觉，被宋莘敲醒，他不写作业，被宋莘催促，他上课看课外书，书被宋莘抢走...... 慢慢的，梁只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牴触学习了。 在宋莘的帮助下，他也懂得了一些做题的思路和技巧。 一次单元测试后，梁只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去办公室的路上，梁只心里面很忐忑，以为自己又考了个倒数。 进了办公室后，数学老师把一张卷子递给他，梁只看了一眼，是自己的卷子，再看分数——80 他瞪大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数学老师看着他：「这次考得不错。」 梁只眼里带着笑，「谢谢老师。」 数学老师沉默了一会儿，「梁只啊，老师也是从学生过来的，都明白你们想取得好成绩的心情，可是成才先成人，再怎么样，我们也不能作弊抄袭呀。」 -------------------- 我更!更! 第五十一章 喜欢 梁只把目光从试卷上的分数挪开，震惊道：「你说什么？我作弊？」 数学老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梁只啊，老师知道你自尊心强，可是你要明白错了就是错了，犯错并不可怕，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没作弊，这张试卷是我自己写的。」 数学老师：「你这孩子，错了就是错了，我们要勇于承认错误。」 梁只还想说什么，这个时候科代表拿着作业走进来，「老师收齐了。」 数学老师点了点头，目光一转，看向梁只：「说吧，是翻书还是抄宋莘的？」 梁只看到科代表离开前用意味不明的目光斜了他一眼，他把试卷丢回办公桌上，「我没抄！」 梁只说完头也不回，气沖沖地出了办公室。 梁只快步地往前走，回到教室后门，看到正在低头看书的宋莘，他眼眶一热，害怕宋莘看到他这样，他跑着下了楼梯然后翻墙出了学校。 梁只蹲在学校围墙后面的那个小石子路上，没忍住哭了起来。 虽然旁边没有人，但梁只还是觉得哭起来太丢脸了，他把手圈在膝盖上，头埋在里面低声哭着。 伴随着轻微的一声「啪嗒」，是脚踩在路面发出的声音，梁只抬头一看，看到宋莘正逆着太阳光垂眸看着他。 梁只伸手擦了擦眼睛，「你怎么来了？」 宋莘蹲下来，伸手替他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别哭了。」 宋莘的声音很温柔，梁只听了之后没忍住眼泪又哗哗哗地流，恨不得把所有的委屈都倒出来，「数学老师，他说我作弊，可我没有......」 宋莘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 梁只又哭了一会儿，宋莘递了一颗糖给他，「吃糖心情会变好。」 梁只把糖的包装拆了，糖果的甜味散开来。 「心情好点了吗？」 梁只点了点头。 宋莘对他笑了笑：「我就说吃糖心情会变好吧。」 阳光下，梁只觉得他笑得格外耀眼，比太阳夺目，比清风温柔。 梁只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吃糖。」 是因为你的陪伴和安慰。 两个人在外面待了一会儿，然后翻过围墙回了学校。 宋莘拉着梁只往办公室方向走，梁只站在门口犹豫，宋莘对他说：「没做的事就是没做，凭什么要让你认下来？」 梁只望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嗯。」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数学老师看到宋莘，笑容和蔼：「宋莘，你来了，是有什么问题不懂吗？」 第93页 话音刚落，他眼角余光瞥到宋莘身后的梁只，脸色一拉：「你来干什么？作弊了不敢承认还要跟老师顶嘴的傢伙。」 宋莘：「老师。」 数学老师闻声望向宋莘，「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老师说的。」语气堪称温柔。 宋莘看了一眼梁只，「老师，梁只这次数学考试考了八十分。」 数学老师：「我知道，他抄的，老师问你，他是不是抄你的？」 宋莘摇头：「梁只以前只是成绩不好，又不是人品有问题，我就坐他旁边，他既没有抄我的，也没有翻书。」 数学老师尴尬地笑了笑：「怎么可能。」 宋莘：「老师你如果带着偏见看人，那我觉得我说再多也没有用。」 宋莘说完转身拉着梁只走了。数学老师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脸上的神情有些黑。 梁只：「我就知道，他不会相信我。」 「没关系，我相信你。」 听了这话，梁只决定以后要更加努力学习，不能辜负了宋莘的期望和信任。 梁只学习变得主动后，也不需要宋莘督促他，他都能主动和努力把作业做好，遇到不懂的问题还会主动找宋莘给他解答。 每次一听完宋莘的思路，他都会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直唿宋莘你真厉害。 那天，梁只趁着课余时间，想把一张英语试卷给完成了，写到一半发现有道选词填空题不会，「宋莘，给我看看这道题怎么写。」 没有人回答，梁只抬头往宋莘座位上看了一眼，没见人。 接着他左右扫视了一圈教室，发现宋莘正坐在学委的座位上，给学委讲题。 从梁只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学委温柔的侧脸以及宋莘讲题时不时抬眸望向女生，两个人眼神交错汇合在一起。 不知道怎么回事，梁只看到这个场景觉得心里面莫名发酸，酸涩中又参杂着几分生气和难受。 等宋莘回到座位上了，他这种情绪还憋积在胸口。 「你刚叫我了？」 梁只闻言脸往旁边撇了一些，「你听到了为什么没有应我」 「没听清，我想着我给别人讲完题回来再问你。」 梁只冷冷道：「我看你是被美女学委给绊住脚了吧？」 宋莘看着他，然后看了一眼他桌面上的英语试卷，「哪道题不会，我看看。」说完就伸手想把试卷拿过来。 梁只却先他一步把试卷抽走，「不需要了。」 可后来梁只发现自己说这种话完全只是在嘴上争个输赢，他心里面一点也不好受，尤其是看到宋莘又被某些同学缠着讲题的时候。 他讨厌宋莘对其他人笑，也讨厌宋莘围着其他人转，他心里面希望宋莘只和他玩，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放学的时候又下雨了，梁只下楼的时候看到教学楼前面的身影，对方也刚好看过来。视线交汇后，梁只先开口了，「你怎么没走？」 宋莘：「等你。」 梁只发现，宋莘说话的声音总是那么好听，他也知道宋莘但凡对自己温柔一点点，自己之前生的那些闷气都会烟消云散。 —— 「暑假去哪儿玩啊？」 「我爸爸妈妈说要带我去南海旅游。」 「哇，你爸爸妈妈真有钱......」 快放暑假了，教室里面的学生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自己的暑假计划。 梁只趴在桌子上发呆，怔怔地望着窗外出神。 忽然，窗外出现了宋莘的脸庞，隔着一扇窗户的距离，宋莘脸上带着微笑，手里面举着两根冰棍，对他招了招手。 夏天气温高，气味难以消散，班主任不允许他们在教室里面吃零食，也不许把零食带进教室。 几分钟后，教学楼后面的廊道下，凉爽的清风迎面吹来，梁只嘴里面咬着冰棍，感觉好不惬意。 「宋莘，你暑假去哪里玩呀？」 宋莘闻言愣了一下，「我吗我爸爸去哪我去哪。」 梁只顿了一下，问：「那你爸爸去哪呀？」 「市里吧，今天他跟妈妈打视频了，我听他说话的语气感觉他很开心。」 梁只：「开心？是因为在市里面赚到很多钱吗？」 「可能吧，我不太懂。」 梁只被冰棍冻到了牙齿，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你下学期还在我们这里上学吗？」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良久，他听到宋莘道：「我不知道。」 梁只也不说话了，两个人默默把冰棍吃完回了教室。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期末考试就结束了。 考完最后一科后，梁只站在校门口等宋莘，宋莘看到他之后很明显地楞了一下。 梁只不说话，上前抱了一下他，在他耳边留下一句：「希望下学期我们还是同桌。」 梁只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可希望终归只是希望，并不是现实。 新学期开学之后，梁只没再看到宋莘的身影。 梁只又恢復了没有同桌的生活，但他依旧热爱学习，渐渐地，老师对他的夸奖越来越多 「这次我们班的梁只同学进步非常大。」 「梁只同学你上来给大家念一下你写的优秀作文。」 「全班就只有梁只同学把这道数学题解答出来了......」 梁只也逐渐习惯和适应了大家的夸奖，然后继续努力。 第94页 后来梁只进了当地的一所重点初中，在新的学校，新的环境里面，梁只呈现给大家的都是努力优秀乖巧的一面，没有人知道他以前也是一个整天睡觉干架的问题学生。 初一那年，梁只坐在教室里面上课，忽然班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口喊他出来。 班主任把手机递给他，「你妈妈的电话。」 梁只接过手机，喊了一声：「妈？」 电话那头马上传来一阵哭声：「梁只，你爸他.....」 梁只眉心一跳：「他怎么了？」 「你爸他死了，车祸走的——」 当天下午梁只就请假回了家，帮妈妈处理梁桂东的丧礼。 梁桂东是酒后开车迎面跟一辆大货车对撞然后当场丧命。 初中这几年，梁只适应能力很强，他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但是他待人友善，大家也都非常喜欢他。 总的来说，梁只是非常适应初中生活的，除了这么些年他总是会忍不住想起宋莘，有时候想着想着就有些烦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还是会忍不住想。 一次心理学课堂上，老师讲道：「青春期的悸动的表现主要表现为对异性产生好感，忍不住接近异性......」 那节课后，梁只恍然大悟过来，原来他喜欢宋莘呀。 初三下学快中考的时候，梁只听说他们班即将转来了一个学生。 梁只并不感兴趣，直到他刚上完体育课上楼的时候被一个人拦住了：「同学你好，请问初三1班怎么走呀？」 只是四目相对的一剎那，梁只就把眼前这个日思夜想的人认出来了，他下意识去瞥对方的校章，在看到「宋莘」二字的时候心跳如鼓鸣。 「同学？」 梁只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给宋莘指了路。 看宋莘的表情，肯定是没认出他。 也是，自己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刘海留的有些长，戴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内向，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锋锐。 宋莘跟五年前相比，变化实在太大了，个子蹿得很快，五官更加立体，脸型更加偏锋利，整个人看起来又高又瘦，眼眸冷淡，不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疏离感。 唯一不变的一个点就是，宋莘依旧很优秀，很受大家的欢迎。 后来梁只听说宋莘是为了陪生病的妈妈回老家养病才转来他们学校的。 初三学业繁忙，大家都在为考一个好的高中而奋斗，梁只和宋莘也不例外。 除此之外，梁只发现两个人除了上课在同一个教室，剩下的时间基本没见过面，更不可能说上话了。 因为宋莘是走读生，一下课就回家了。 但是幸运的是，他们都考上了本地的重点高中。 这是梁只第一次这么实质性地感受到努力学习带来的好处。 -------------------- 我更!更!更! 第五十二章 低血糖 现在距离宋莘转学已经过了一年半了，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已经足够让梁只走出来。 日子循规蹈矩，梁只在学校上课学习，在家帮妈妈干活，平淡充实。 暑假，烈日当空，宋莘站在一个山坡的大树底下，低头望着眼底的稻田。 准确来说，是看着稻田上的某个人。 一大片接着一大片的金黄稻田上，梁只戴着一顶草帽，弯腰弓背，手拿镰刀把棵棵挺拔的稻谷给收割下来。 旁边有收割机在收割，不时传来机器运作的声音，鼻间也是淡淡的稻谷香。 其实这片土地，大部分人都请收割机了，除了他们家，因为妈妈想省钱，所以就採用最原始的人力收割。 太阳太大了，额头上的汗珠滑落脸颊，梁只拽起一个衣摆擦了擦。 「梁只，口渴吗？渴了过来喝水。」 「嗯，来了。」梁只把刚割下来的稻谷放到一旁摞起来的稻谷堆。 妈妈:「累不？累的话你就去歇歇吧，那边的山坡上有树荫——」 妈妈话说一半，忽然道:「哎，那边好像有个人。」 梁只边喝水边往山坡那边看了一眼，眼眸闪了闪，再定睛看的时候，那边已经没有人的影子了，只能看到被风吹得不停摇晃的树叶。 梁只:「妈，你可能看错了吧。」 「可能是吧，那你去吗？要去赶紧去。」 梁只摇了摇头:「不去。」说完又重新拿起镰刀割稻谷。 暑假开学梁只就高三了，在学校一天下来不是做题就是考试，连稍微带点娱乐性质的体育课音乐课美术课等都被撤掉了。 他们这群高三生，完全沉溺在题海里面。 梁只也真正理解了什么叫两眼一睁，忙到熄灯。 但是不少人很喜欢忙里偷闲，比如趁着课间到楼下的操场打羽毛球，再比如趁着放月假的时候在家通宵打个游戏。 梁只下楼打水，刚走了几步，身后有人喊他，他回头一看，发现是周随。 梁只:「好久不见。」 周随走上来，跟他并肩前行，「确实好久不见了。」 他们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后，梁只读理科，而周随选了文科。平时学校就大，班级不同楼层不同，如果不刻意碰面基本碰不到。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梁只发现周随变了许多，整个人变沉稳了，没有以前那么奔放不羁。 第95页 最后还是梁只受不了沉默，主动开口找了个话题:「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周随闻言笑了笑:「几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变，还是这么关心学习。」 梁只觉得自己确实不怎么会聊天，「那你最近生活怎么样？」 周随顿了一下:「你是指感情生活还是什么？」 梁只闻言微微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周随:「先说学习方面吧，学的很一般但还凑活，感情方面的话就谈了几个女朋友，但都分了。」 「为什么？」 周随:「有些是因为不喜欢了，有些是不想耽误别人考大学，有些是因为……」 周随话没有说完，梁只表示自己听到了，「嗯嗯。」 周随忽然把话题扯到他身上:「那你呢？你怎么样了？」 梁只:「吃好喝好睡好学习好，反正都挺好的。」 周随顿了几秒，「那就好。」 高三生活太过繁忙且匆忙，总的来说就一个字——「忙」 梁只忙着做题，忙着复习，忙着考试，忙着忙着好像把宋莘给忘了。 在那天到来之前，梁只已经百分百做好这辈子都不会跟宋莘见面的打算。 可是那天，很平凡的一天。 冬季，外面吹着冷风，教室也关紧了门窗，同学们坐在里面埋头苦读。 门被人推开了，冷风顺势吹了进来，靠近门口的几个同学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班主任走了进来，他身后跟了个男生。 「大家停一下手中的笔，我们班今天转来了一个同学，他叫宋莘，他以前高一也是在我们学校读的，后来去了h市，但是因为高考学籍地限制，不得不回来……」 正在低头写数学卷子的梁只听到「宋莘」两个字的时候，手一抖，黑色签字笔在白色的答题卡上划出了一条没有规矩的线。 他心神恍惚了一下，抬眸，目光掠过一沓沓的书往讲台上看。 一个男生站在讲台旁边，背着书包，手上还抱着一叠书。 宋莘比印象中高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不过身上透着的冷感更深了。 鼻樑上还戴上了眼镜，一副银边眼镜把他整个人衬得更加冷淡。 宋莘没有在看他，只是目光往台下扫，视线没有定位。 但是梁只还是怕被他认出来，过了这么多年再次见面，他并没有很兴奋，也没有很开心，他甚至隐隐希望宋莘不要回来，不要出现在他生活里，他真的很讨厌那种好不容易有点希望，最后希望破灭的落寞，他不想再体验了。 班主任:「我们班没有空位了，你就坐梁只身后的那个位置，那位同学暂时休学了。」说完朝底下某个同学的方向指了指。 梁只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讲台上的宋莘刚好看过来，两道目光隔空触碰的一瞬间，梁只再次听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他眨了眨眼睛，错开视线，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宋莘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带来一股淡淡的橘子果香味。 听着身后的人拉开椅子坐下，打开书包，放书，收拾东西…… 整个过程，梁只都是僵着身子坐的。 宋莘适应的挺快的，同学们也都很喜欢他，他很快就跟周围的人熟络起来，但唯独没跟梁只说过话。 可能也是因为其他人主动跟宋莘讲话，比起周围人的热情，在大家看来，梁只对这个新同学的反应淡的出奇。 一次自习课，梁只正在低头刷英语卷子，忽然听到了让他心跳加速的声音:「同学，帮我捡一下笔。」 梁只视线往过道上瞥了一眼，发现那里掉了一支笔。 他放下手中的试卷，刚准备侧身把那支笔捡起来，却有一只手先他一步把笔捡走了。 梁只视线沿着那人手臂往上，看到了王子豪的脸。 接着他看到王子豪走到他桌子后面，把笔递给了宋莘。 宋莘:「谢谢。」 王子豪笑了笑:「没事，我叫王子豪，下次你可以直接叫我名的。」 听了他们的对话，梁只愣了一下，所以刚才宋莘并不是叫他，那自己为什么这么急着去帮捡，还好最后他没捡，不然他不敢想像那个场景得多尴尬。 两个人虽然离的近，就前后桌的距离，但是彼此都没有人愿意主动说话。 梁只慢慢的也习惯了宋莘的存在，他该学习还是学习，课间有不懂的题目直接去办公室找老师。 一次他跟物理老师在办公室探讨题目，迟到了十分钟才回教室。 班里面正在上英语课，梁只报告后进了教室，往自己的位置上走的时候，梁只余光瞥到自己后面的座位是空的。 梁只刚坐下，就听到英语老师在讲台上说:「现在高三大家学习压力大，但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得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才能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 梁只听的云里雾里的，问同桌:「怎么回事呀？」 同桌:「宋莘低血糖送校医室了，可能没吃早饭吧。」 梁只:「什么？」 梁只反应有些大，同桌看了他一眼:「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他刚说完，梁只就已经站起来了，「老师，我去趟厕所。」 梁只报备完之后直接快步夺门而出，空旷的走廊传来他快步奔跑的回声。 第96页 教室里面的同桌喃喃自语:「这么急吗？」 梁只一步三个台阶往楼下跑，然后直冲校医室。 校医室里面值班的医生不在，梁只看了一眼拉起来的白色隔帘，顺了口气，然后走了过去。 「给你输了些葡萄糖，你脸色还是很差，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医生。」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喜欢作践自己的身体，本来就低血糖还不好好吃早饭，高三学习时间紧也不差这点时间吧？以后记得按时吃早饭——」 「啪啦——」一声， 门外的梁只心跳一紧，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门帘旁边的挂钩掉了，本来挂在上面的雨伞也掉在了地上。 「应该是外面有学生来了，我先出去看看。」 -------------------- 更! 第五十三章 包子 医生掀开帘子出去，刚好看到正准备跨出门口的梁只，他走上去，喊了一声:「同学？」 梁只闻言顿了一下脚步，然后只能回头，医生看着他:「同学，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我刚在里面忙了。」 梁只被问懵了:「没，我挺好的。」 医生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那现在上课时间，同学你……」 梁只:「我刚才肚子有点不舒服，现在好多了，谢谢医生。」 「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梁只刚想说什么，那面白色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了，宋莘走了出来。 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会合，梁只心跳砰的一下蹦到极限，似乎停止了。 梁只目光有些呆愣地看着宋莘，宋莘也望着他。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医生发现宋莘出来了，「你怎么出来了？点滴吊完了？」 宋莘先错开视线，「吊完了，医生，厕所在哪里呀？我想上个厕所。」 医生给他指了个方向:「如果好的差不多了上完厕所就回去上课吧。」 宋莘点了点头。 梁只似乎觉得没有什么事了，他转身准备离开，身后有人叫住了他:「同学，你等一下。」 梁只回头，医生笑着问他:「同学，你高几的呀？」 「高三。」 医生眼里闪过喜色，「那你先等一下，等那位同学出来你们一起回去吧，毕竟都是高三的，在同一栋教学楼，他刚低血糖犯了，他一个人回去我有点担心，你们两个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梁只心里想着拒绝的话，「医生，我……」 他的谎话还没有说出口，宋莘出来了。 医生对宋莘说:「你低血糖，体能也刚恢復，待会儿就跟这位同学一起回去吧，有个人照应一下挺好的。」 宋莘听了这话把视线瞥向梁只，眸色深深，是梁只读不懂的眼神。 「那这位同学是哪里不舒服？」 话是问医生的，眼睛却是一错不错地看着梁只。 医生刚想说什么，梁只急忙先他一步开口:「有点肚子疼。」 宋莘听了他的话，顿了几秒，才点了点头:「噢噢。」 医生:「你们快回去上课吧，别耽误时间了。」 宋莘梁只两个人前后走出了医务室。 梁只走在后面，冬天的校园一如既往的冷，经过大榕树底下的时候，他看着宋莘的背影，想起了他们雨天打伞从这里穿过还有他生病的时候宋莘送他去医院的场景。 那些相处点滴仿佛在昨天，又好像过了好久。 梁只的目光落在宋莘身上，慢慢向前走。 忽然，视野里面的身影不动了。 宋莘转过身来，看着他，似乎在无声地催促他走快点。 梁只神色一顿，没有说话，加快步子走到宋莘旁边。 最后两个人是一起进了教室，英语老师刚讲完一篇阅读，抬头看到梁只走进来:「你不是去厕所么？怎么跟宋莘一起回来了？」 梁只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没有说话。 英语老师:「宋莘，你身体没事了吧？」 宋莘:「没事了，好多了。」 对于急匆匆去校医室找宋莘的行为，梁只很后悔，非常后悔。 他总觉得宋莘肯定看穿了他拙劣的藉口和表演。 他明明告诉自己不去在乎关于宋莘的一切，可是事实证明，他就是还没有放下。 但是没放下又怎么样？他又不是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放不下喜欢了很多年，兜兜转转很多年再次见面的人而已。 他只要宋莘好好的，其他的并不重要。 宋莘到底喜不喜欢他，也不重要了。 或许在一段感情里面，最先动心的，在另一方面前早就输的丢盔卸甲。 第二天早上，早操结束后，梁只去食堂买早餐，他要了一个馒头，刷完卡后他在原地定了一下，对阿姨说:「阿姨，再来一个豆沙包。」 最后馒头被梁只解决了，而豆沙包被梁只偷偷放在了宋莘的桌子里面。 他如果没有记错，今天是宋莘他们那一桌打扫教室卫生，他担心宋莘又没有时间去吃早饭。 梁只来的比较早，教室里面基本没有人，在教室里面写了物理卷子的选择题后，梁只简单对了一下答案，然后去了一趟厕所。 进厕所的时候，他看到宋莘刚从里面出来，可能是刚倒完垃圾来洗手的。 第97页 门口并不狭窄，但是梁只还是让到一旁，他隐约察觉到宋莘看了他一眼，然后径直离开了。 宋莘回了教室后，刚想把英语单词本拿出来背一会单词，却从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包子。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白色的包子被同色系的塑料包装袋包着，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哇去，我们不是在食堂刚吃过吗？你又带回来一个包子？」 宋莘顿了一下，瞥了同桌一眼，没有说话。 「不对呀，我记得你在那里吃完的呀，这包子哪来的？」 宋莘淡道:「不知道。」 「靠，该不会我们班有人暗恋你吧？偷偷给你送早餐。」 宋莘沉默了一下，然后打开包装咬了一口面包。 同桌瞪大眼睛:「都不知道是谁送的，你真敢吃啊？」 宋莘不予置否。 梁只从教室前门进来，看到宋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着他买的包子，嘴里面的刚嚼完马上又咬了一口，看起来好像挺喜欢吃的。 梁只莫名觉得开心，他决定明天还给宋莘买。 梁只的视线在宋莘身上停留了几秒，忽然宋莘抬头精准地看向他。 梁只假装若无其事地错开目光。 下午高三照例要进行跑操，梁只磨蹭到最后一个才下去，站在队伍最后面。 人到的差不多了，前面的同学开始报数，方便体育委统计人数。 梁只手里面拿着古诗词的小册子在默背，忽然，身边带起一阵风，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梁只被撞得整个人往后倒。 手里的小册子掉在地上，梁只第一反应是自己今天必摔无疑，因为他后面根本没有人，只求不要摔的太惨。 可是接住他的不是身体摩擦地面的疼痛，而是一个结结实实的胸膛。 梁只愣了一下，忙偏头回去看，映入眼帘的是宋莘深邃的眼神。 砰砰砰—— 梁只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耳垂也逐渐变红了，自己的腰被人单手搂住，他的腰扭动了一下，没挣开。 「同学，真的对不起。」 刚才跑太快撞人的男生把地上的小册子捡起来递给梁只。 梁只顺势挣脱宋莘的手，然后接过册子:「没事。」 整个跑操下来，梁只都有点心不在焉，他忍不住回想起刚才的尴尬场面。 如果真知道身后的人是宋莘，梁只宁可直接迎面撞到地上，也不想往后倒。 周五最后一节自习课，梁只拿了试卷和水杯，然后下楼去了自习室。 他们这节自习课不用安静自习，而是用来供大家互相讨论不懂的题目，如果实在搞不明白还可以去办公室找老师。 而梁只一般不参与讨论，他喜欢去自习室自习。 梁只拿了份理综真题，随便挑了个座位就开始写。 刚写到化学的选择题，梁只听到「咿呀」一声门响，抬头一看，宋莘手里拿着张卷子，正推门而入。 两个人对视了一瞬，梁只马上撇开视线，然后低头写题。 听声音，宋莘是在他后面的座位坐下了。 梁只被打扰了一下，但是做了几道题后注意力又回来了。 过了十五分钟，梁只在算一道化学题的化学方程式，才写了几个元素符号，笔就没墨了。 梁只不死心地甩了甩，再写，发现还是不出墨。 别无他法，梁只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教室，他刚准备站起来，眼角余光看到宋莘走了过来，然后递给他一只直液式签字笔。 梁只抬眸看了他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接，这时候，他看到宋莘直接把笔放下，然后坐了回去。 梁只看着桌面上的那支笔，过了一会儿，伸手把笔拿了起来，摘掉笔帽，然后埋头刷题。 -------------------- 更!更! ps.准备放假了，很开心。 第五十四章 下雨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梁只还有几道生物选择题没有写完，他听到前面一阵响动，抬头，看见宋莘就在他前面的椅子上坐下，此刻正半挑着眼睛看他。 梁只拇指指腹滑了一下笔柱，「有事吗？」 宋莘安静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试卷上，「写完了吗？」 梁只顿了一下，以为宋莘找他还笔，「等一下。」说完快速低头看题。 等他把选择题写完，盖上笔帽，将笔递了回去，「谢谢。」 梁只说完就拿起桌面的试卷，打算转身离开。 帆布鞋踏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脚步声，忽然梁只听到身后的宋莘道:「梁只。」 一瞬间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又像一台老旧的机器，梁只卡顿住了。 这是他们分开这么久，梁只第一次在宋莘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声音低沉，尾音平柔。 梁只转身，宋莘坐在座位上，用冷淡的眸子注视着他。 又顿了好一会儿，梁只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问:「怎么了？」 宋莘:「过来。」 还是以前的语气，平淡中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味，以前的梁只一听到这个声音，会马上顺从地走过去，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唤他名字的是宋莘。 可当下的情况却是，梁只睫毛轻颤了一下，随后淡声道:「有事吗？」 宋莘看他嘴唇张合了几下，最后吐出，这三个字，他目光微愣，最后脸上适时露出一点微笑，「我有道物理题不懂，老师让我找你。」 第98页 「……哦。」 梁只最后重新坐上了原来的位置。 「哪道？」 宋莘顿了一会儿才把试卷往后翻了一下，最后指了指题号为6的真题。 梁只扫了一眼，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压着题号的食指上，不由的眉心一跳，那根食指有一道划伤的伤口，横亘在两个指节之间，冒着微微的血丝，在白色的手指上太过显眼了，梁只皱了皱眉。 宋莘撤回手指，梁只把试卷拿过来，扫了一眼题目，发现是老师讲过的题目，上面书写的也是正确的解题步骤。 梁只指了一下卷面:「你不是会吗？」 宋莘睫毛闪动了一下，「噢，老师说你会另一种解题思路。」 梁只接下来就开始讲了，过程很清晰流畅，因为他昨晚刚跟同桌讲过一遍，现在脑子里面还有记忆。 梁只讲完，掀起眼睑看人，「懂了吗？」 宋莘不答，反问:「如果不懂，你可以再讲一遍吗？」 梁只看着他微微上扬的眼尾，撇开，「你不懂？」 他觉得自己讲的很清楚明了，因为他同桌那样基础薄弱的人讲两遍也懂了，所以当听到宋莘讲这话的时候，他是有些不相信的，因为在他印象里，宋莘成绩应该不错。 宋莘似笑非笑道:「开玩笑的，谢谢。」 「哦，没事。」梁只站起来，拿起试捲走了。 梁只没有马上回教室，而是先去了一趟厕所。 打铃下课后，教室恢復了安静，大家睡觉的睡觉，有的则在思考题目。 平鑫正在草稿纸上画二次函数的草图，听到旁边有响动，他随口问:「回来了？这次又研究了几道题呀？」 没有人回应他，平鑫顿住，偏头一看，发现来者手里拿着一个水杯，垂着眉眼看了他一下。 平鑫露出一个笑容，「嗨，宋莘。」 「嗨。」宋莘平声回了一下，然后把手里面的水杯放在了梁只的桌面上。 平鑫瞥了一眼那水杯，「这是梁只的？」 「嗯。」宋莘说完就回了自己的位置。 此时梁只正拿着试卷从前门走进来，回到位置丢下试卷，刚想迈步走出去，眼角余光忽的扫过桌面的杯子，顿住了。 平鑫揶揄他:「捨得回来了？」 梁只应了一声，随后坐下，心道奇怪，他记得自己明明把杯子拿去了自习室，但他忘记拿回来了，可现在杯子怎么会出现在自己桌面上，除非…… 梁只多少猜到了，但没多问。 上课了，课前读书环节，科代表在讲台上把语文书敲得砰砰响，「哎！别睡了，都站起来读书——」 梁只打开书本，站了起来，周围已经响起了朗朗读书声。 梁只站在过道上，往后退了一步，回头，宋莘正在读书，书本摊开在桌面上。 梁只侧走一小步，把一个创可贴放到了书面上。 干完这一切，梁只往前走，挨着自己的桌沿继续读书。 上课了，是很枯燥的讲语文阅读题环节，大家都昏昏沉沉的，看似很认真地看着老师在白板上的ppt，其实早已灵魂出窍。 语文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看大家都一副没什么反应的模样，把试卷丢在讲台上，抱臂道:「看来大家今天激情不高呀，可能大家是听腻老师讲课了，那我们就派一位同学来给我们讲题怎么样？」 本来底下那群臊眼耷眉的同学马上抬起头，齐刷刷地看向讲台。 语文老师笑的和蔼，「就请这份卷子答的不错的宋莘同学怎么样？」 「好好好！」教室里面响起了掌声。 梁只坐在座位上，也跟着鼓掌，不一会儿，他看到宋莘从他旁边走过，然后上了讲台。 宋莘站在讲台上，一手拿着试卷，一手拿了支粉笔，讲的很认真。 教室的白炽灯明亮，打下来，宋莘整个人身上渡上一层光。 借着这个机会，梁只把把宋莘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他微长的发尾，看他挺拔的鼻樑，看他说话时不断开合的嘴唇，看他随着说话不断变换的手势，看他食指上新贴上的创可贴…… 忽然，讲台上的宋莘目光投向他，「梁只，你来回答一下。」 梁只怔愣片刻，回神，发现周围的同学也正在看着他。 梁只看了宋莘一眼，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回答？回答什么？ 梁只看了一眼只放了正文片段的ppt一眼，根本没有看到任何有关题目的字眼。 过了一会儿，讲台上的宋莘道:「这句话哪个词最能体现作者的思念之情？」 宋莘边说边在ppt上圈出一个句子，梁只眸色闪了闪，看了一眼，最后道:「惗。」 宋莘点了一下头，看着他的眼睛，又问:「这个惗在这里具体是什么意思？」 梁只:「我很想你。」 「很好，请坐。」宋莘淡声道，压下嘴角的一丝笑。 接下来，梁只没再抬头看，但是缭绕在耳边的都是宋莘的声音。 梁只抬手，用掌心贴近心口处，一阵悸动感隔着衣服传达出来。 下午放学，同学们都去吃饭了，梁只坐在自己位置上写题。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同时轰隆隆的雷声传来。 梁只扭头往外看，又下雨了，窗外的玉兰树在风雨中激烈摇摆。 第99页 雨水砸在窗户上，发出「滴滴滴」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在窗户上留下斑驳的，如同盘根错节的脉络般的水痕。 梁只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时瞥到了写在黑板上的倒计时，距离高考还有240天。 他看了一眼，又低头写卷子了，慢慢的，雨水砸窗户的声音变小了，变成了沙沙声，最后销声匿迹。 梁只扭头，发现外面的雨变小了，他放下笔，起身，出了教室，最后取了挂在走廊外面的一把伞，往食堂方向走去。 进了食堂，打了一份饭，随便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拿起筷子刚吃没几口，外面又响起噼里啪啦的雨声。 「靠，又下雨了，烦不烦啊！」 「衣服看来是不用干的了，还好是冬天，夏天这样谁受得了……」 旁边有人在吐槽，梁只安静地吃饭。 吃完饭梁只端起餐具，往外走。 外面雨声渐大，刚把餐具放到收纳箱里面，抬头看到走廊另一侧站了一个人，宋莘安静地站在那里，他面前是越来越大的雨。 梁只洗了一下手，冰冷的水流过手指，留下一阵冻感。 梁只来回沖了几遍，发现手指冻的通红了，才反应过来似的把水龙头关了。 梁只习惯性地甩了一下手上的水，往那边看去，宋莘竟然不在那里了。 梁只眼眸眨了一下，忙顺着出口的方向看去，那里除了几个学生打伞离开外，没见其他的身影。 梁只嘆了口气，唿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留存了一会儿，然后消散了。 忽然，另一圈白气出现在视野之中，梁只愣了一下，扭头，对上宋莘漆黑的眼眸。 梁只欲言又止:「你……」 宋莘不说话，拿过他手里的伞，然后打开，别头看了一眼梁只，「走了。」 「……」梁只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抿了一下唇，走了进去。 两个人往寝室的方向走，此时正下着倾盆大雨，雨水砸在伞面上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大榕树底下的瓷砖上满是积水，顺着阶梯往下流，形成了一条小河流。 下了阶梯，梁只看着阶梯底下足有几十厘米深的水，愣了一下。 学校的排水真的不太行，一下雨就堵住，形成积水。 他站在原地，宋莘也就没走。 梁只再看了一眼那积水，说了一句:「等一下。」然后蹲下来，拉着鞋兜，准备把鞋子脱了。 他只有一双帆布鞋，如果弄湿了就没得穿了。 他刚想用力把鞋脱了，自己的手忽然被人摁住了。 -------------------- 还有人在看么？在看的吱个声，我挨个么么么~~~ 第五十五章 纸条 雨还在下，在伞面打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梁只抬头，看着宋莘，虽然宋莘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睛似乎在说话。 梁只顿住手，看到宋莘把伞递给他，他脑袋有些发懵地接过。 等宋莘在他前面蹲下，他似乎才真的明白过来，他看了一眼面前的肩膀，终是没有以前的勇气。 「梁只。」这次宋莘喊他名字的声音很低很沉。 梁只知道宋莘应该生气了，但是梁只就是不动。 宋莘回头，两个人安静地对视着，宋莘说:「水很冰。」 梁只闻言内心泛起涟漪，可依旧安静地不说话。 宋莘无奈，伸手扣住他的两条腿把他往背上带。 然后梁只就被宋莘背起来了。 梁只一手环住宋莘的脖子，一手拿着伞。 宋莘踩下积水，雨水没过他的鞋面，浸湿了他的裤腿。 梁只趴在宋莘后背，于风雨交加之中，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梁只举着伞的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宋莘背着他在一棵枝干庞杂的树下穿过的时候，矮下了身子。 过了一个花园，地势变高了，积水肉眼可见地变少了。 梁只说:「放我下来。」 宋莘不语，把梁只背到水稍微少一点的操场边上，才将人放下来。 宋莘把梁只的伞要走了，「你不会打。」 梁只没有辩驳，把伞给了他。 两个人朝寝室的方向走去。 上了楼，宋莘把伞递给梁只，目光在对方的后背停了一下，「傻子。」 梁只眸色闪了闪，接过雨伞，进了寝室，宋莘紧随其后。 宋莘转过来后，梁只的寝室床的空位多，班主任把他安排在了他们寝室。 因为他们两个回来的晚，自然排在后面洗澡。 等梁只洗完澡的时候，寝室里面一时间竟只剩下他跟宋莘两个人。 梁只在外面洗衣服，宋莘进了厕所。 梁只洗完一件上衣，拧干后正转身拿衣架，这时候他看到厕所门开了，他心说洗的真快，下一秒就看到宋莘光着膀子走了出来。 宋莘只穿了一条短裤，梁只目光落在他身上，拿衣架的手堪堪顿住了。 宋莘朝他走过来，梁只撇开视线，往旁边让了一下，他看到宋莘从他身边走过，然后在洗手台旁边的置物架上拿了瓶沐浴露，再转身进了厕所。 看着厕所门关上，梁只手上的动作才继续下去，把上衣套进衣架，然后晾了起来。 梁只发现自己今天洗衣服的速度，比以往慢了十分钟。 第100页 等他穿好鞋子，拿挂在床尾的棉衣准备穿上的时候，宋莘递了件大衣给他。 梁只看了一眼那件大衣，顿了一下，然后说:「谢谢，不用了。」 然后他光速穿好那件半湿的棉衣，逃也似地出了寝室。 虽然他们高三很多带有娱乐放松性质的课程都被撤了，但是为了贯彻落实新时代党「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的教育理念，加上教育局查的严，所以学校还是让高三的每周可以上一节体育课。 体育课，梁只跟班上的同学打了一会儿羽毛球，下场的时候，他瞄了一下场外，发现宋莘一个人站在一边，另一边站着班上的其他同学，人有点多，有点挤。 他看过去的时候，宋莘也正好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梁只最会转移视线，正犹豫着站哪里的时候，「梁只!」 梁只偏头一看，发现平鑫站在人多的那处，正朝他挥手。 梁只顿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 平鑫给他递了瓶水，梁只礼貌地说谢谢，平鑫伸手揽上他的肩，「客气，咱俩都同桌这么久了。」 梁只嗯了一下，喝完后把水往旁边的石阶放的时候，刚巧看到不远处的宋莘正看着他。 水没放稳，倒了，梁只扶了一下，然后把目光投放到场上。 「我们下周就月考了，考完后会重新安排座位。」 梁只听着平鑫说话，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下。 「不出意外我们还是同桌，我的数学还得靠你呢……」 一周后，高三第一次跟八大校联考的月考如期进行。 周三，考完英语后，同学们如释重负地出了考场。 晚自修，各科代表去办公室拿了答案，同学们对完答案后有的直接哭了，有的很开心，有的表现还是淡淡的…… 自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班主任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都对完答案了吧？考的怎么样大家心里有数哈。」 讲台下有同学唉声嘆气道:「老师，这次的题好难。」 班主任笑了笑:「无论考的怎么样，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希望大家通过这次考试查漏补缺，总结答题技巧……好了，还有五分钟下课，我安排一下新的座位，接下来我会念座位号和名字，你们记住自己的座位号，然后趁待会儿的大课间把位置换好，第二节自修上课我来检查。」 「张华59，梁只24，平鑫25，蒋丹48……」 班主任刚念完，平鑫就摇着梁只的胳膊，做伤心的神态，「梁只，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了，呜呜呜——」 梁只愣了一下，「我们不是连一块吗？」 平鑫摇头，「我跟王津才是同桌，跟你隔了一条道，我的数学咋整啊，嘤嘤嘤——」 梁只安慰道:「隔了一条道，还是很近的，你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平鑫:「真的吗？你太好啦。」 梁只收拾好自己的书，往24号的座位走，走到一半，他顿住了，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座位旁边，23号的座位上，坐了一个人正在收拾东西，那个人赫然就是宋莘。 「让一下，谢谢。」 身旁传来一道声音，一个抱着一摞书的女生从旁边经过，梁只抱着书让到一旁。 女生过去之后，梁只迈脚刚准备走，宋莘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回原来的位置收拾东西了。 梁只掂了一下手里的书，有些重，他走向了24号座位。 梁只东西收拾到一半，宋莘回来了，对方也在收拾，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梁只想了想，自从那晚他在宿舍拒绝宋莘的大衣后，他们两个人就没再说过话。 可是没想到，现在又成了同桌。 这一周多以来，梁只还是每天往宋莘桌肚里面塞包子，他猜测宋莘应该也吃了。 第二天，梁只站在食堂窗口的梁只犹豫极了，他在犹豫还要不要给宋莘带包子。 「同学，还要点什么吗？」 阿姨在问他，梁只:「再来一个豆沙包。」 回了教室，梁只看到23号的位置是空的，松了口气，加快脚步走过去，然后把包子塞进了宋莘的桌肚里面。 快早读的时候，宋莘进来了，坐下后他记了一会儿单词。 等早读下课的时候，他好像才发现桌子里面的包子，拿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吃了下去。 坐在一旁的梁只松了一口气。 月考成绩出来了，宋莘考了第一，而梁只第二。 隔了条过道，平鑫说:「梁只，原来是我不配呀，果然大佬才适合跟大佬同桌，呜呜呜——」 梁只笑了笑，没说话。 晚自修，梁只正在做一篇英语七选五。「梁只。」 忽然听到有人小声喊自己名字，梁只回过神来，扭头看到平鑫手里捏着张纸条隔空跃跃欲试，想抛给梁只。 梁只点了一下头，纸团越过中间的过道，越过梁只的桌面，弹到了宋莘的桌上，落在了宋莘的试卷上。 平鑫瞪大眼睛，轻声说:「靠，失手了。」 梁只说了一句没事，然后扭头去看宋莘。 宋莘此刻已经停了笔，眼睛也看着那个纸团。 梁只刚想让宋莘把纸条还他，谁知道宋莘直接把纸条打开了，里面用红笔写了一句话，「下课去小卖铺，那里有红薯，我请你。」后面还加了一个开心的微笑。 第101页 梁只伸手过去，一把将纸条夺了回来。 宋莘没什么反应，像个机器人一样，拿起笔又开始刷题。 梁只莫名气的不行。 一下课，平鑫过来找梁只，顺便对宋莘说:「不好意思哈，刚不小心砸到你了。」 宋莘掀起眼睑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一副冷淡的表情。 梁只跟平鑫去了小卖铺，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手里都多了一条烤红薯。 平鑫:「要不我们以后上课不传纸条了吧，我怎么觉得宋莘已经开始讨厌我了。」 梁只想了想说，「不关你的事，你别管他。」 梁只觉得要是平鑫知道宋莘直接乱看别人的纸条这事儿，估计也会生气吧，反正他是生气的。 第二天晚自习，班主任把梁只找了出去。 走廊上，班主任看着梁只，「你对新同桌还习惯吗？」 走廊风大，冷风沿着一切缝隙往人身上钻。 梁只点了一下头，道:「还好。」 班主任:「如果不适应可以提出来，毕竟你跟平鑫坐了好久了。」 「没有不适应。」 「那就好，你们两个全年级第一第二坐一起，也便于讨论题目，利于你们两个人的提升，不然我也不会拆散你跟……所以，你跟平鑫上课别传纸条了，影响其他同学，有问题可以下课讨论……」 梁只听到这里愣了一下。 班主任跟梁只小聊了一会儿，就放他回去了。 梁只回到座位的时候，宋莘还在低头写题。 梁只想了想，虽然他跟宋莘是同桌，但是他们好像挺陌生的，基本不说话，更别说一起探讨题目什么的了。 -------------------- 宋莘就是个小气鬼o_o 第五十六章 开关 下了几天的雨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大晴天，雨后新晴，阳光洒在挂着水珠的树叶上，泛着光。 梁只今天肚子不舒服，早上没有胃口，他在洗手台洗漱的时候，平鑫问他:「梁只，你去食堂吗？给我带个包子。」 梁只顿了一下，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平鑫把牙膏挤在牙刷上，「谢谢你，梁只。昨晚没睡好，我要去教室补觉。」 去食堂的路上，经过一条长长的花廊的时候，上面有水珠滴落，刚好落在梁只手背上，冰得他一个激灵。 到了食堂，没有什么人，梁只朝窗口走去，目光触及一个身影，宋莘正坐在一个餐桌上吃饭，他坐的位置靠窗，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他身上，看起来暖融融的。 梁只只看了一眼，然后去买早饭，出食堂门口的时候，手上就拿了一个包子。 进了教室，平鑫正趴在自己桌子上睡觉，梁只把包子塞了他的桌子，然后拿了卷子下楼去办公室。 如果他没有看错，二楼化学办公室的灯已经亮了。 梁只这次问老师的是一道实验题，化学老师直接讲了一个早读的时间，第一节课快上课的时候，梁只对老师说了一句谢谢，出了办公室的门。 进了教室门口，从讲台上穿过，再走下过道，平鑫坐在梁只的位置上吃着包子。 听到声音，平鑫抬头，「我刚才借了一下你的作业。」 「噢，没事。」 平鑫把练习册合上，站了起来，「对了，梁只，谢谢你的包子，我晚上还请你吃烤红薯。」 梁只应了一下，然后坐下了。 晚上，夜空挂了一轮明月，在校园里面洒了一片清辉。 第一节自修刚下课，平鑫马上蹦起来，靠在梁只的桌子边，「走吧，去吃烤红薯。」 「好。」梁只合上自己的笔。 平鑫眼角余光瞥到宋莘刚好抬头，他顺口问了一句，「宋莘，一起去呀！」 「不了。」宋莘冷淡了回了一声。 梁只和平鑫又欢快地去吃了烤红薯。 借着月光，平鑫看着梁只:「喜欢吃吗？」 梁只点头，平鑫:「要不是今年小卖铺搞了个烤箱，我怀疑我根本吃不上这么好吃的东西。」 梁只:「你很喜欢？我放假回家给你带点？」 「你家有？」 「嗯，很多。」 平鑫:「……但我觉得宋莘应该没吃过。」 两个人回了教室，梁只回了座位，平鑫走到宋莘旁边，递给他一条烤红薯，烤红薯用牛皮纸包着，还往外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平鑫有些小心翼翼道:「宋莘，这烤红薯真的超级好吃，我给你带了一条，你尝尝？」 宋莘垂眸看了一眼那烤红薯，然后撩开眼皮，对平鑫弯了一下眼睛，「谢谢。」 平鑫很开心:「不用谢，不用谢。」 从那以后，梁只发现宋莘和平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熟络起来。 下午，跑完操之后，梁只回教室喝水，一进教室，就看到平鑫坐在自己座位上，宋莘正在给他讲题目。 「那怎么由这条公式推到下一步了呢？没明白。」 宋莘手拿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着，「由正弦定理可以推出……」 平鑫边看边听边频频点头。 梁只看他们太过于认真，只小心从桌面拿了水杯，然后站在过道上喝了水。 把水杯放回桌面的时候，梁只明明记得自己很小心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就发出了很明显的砰的一声。 第102页 平鑫闻声抬头，看清楚人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梁只你回来了，可以等一下吗？宋莘他马上就讲完了。」 梁只这会儿又很心平气和了，「噢，没事儿，我就喝个水，准备回寝室了。」 平鑫:「那我就坐着了哈，宋莘，我还有一道题不是很懂，就这道。」他边说边把练习册往后翻了几页。 梁只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他瞥了一眼宋莘，对方正在低头认真讲题，梁只心里莫名发空。 第二天早上，梁只昨晚没有睡好，正半撑着脑袋记单词，听到平鑫喊他，「梁只。」 他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镜，脑袋清醒了一点，扭头看向平鑫，平鑫朝他那边指了指，「帮我叫一下宋莘。」 梁只嗯了一下，他转头看向宋莘，对方正在睡觉。 梁只顿了一下，用笔碰了碰他的胳膊。 宋莘抬头看了他一眼，梁只说:「平鑫叫你。」 平鑫:「包子!」 接着梁只看到宋莘从桌肚里面拿出一个包子，递给了梁只，梁只又传到了平鑫手中。 宋莘跟平鑫之间的关系比梁只想像中要好。 —— 「梁只，跟我说一下这数学最后一道选择题呗。」 梁只摸了摸肚子，他肚子有些不舒服，刚才那节课全程趴着听，现在下课了就很想去上厕所，手里也正攥着卫生纸。 梁只刚想拒绝平鑫，听到宋莘说:「哪道题不会？我给你看看。」 「好呀好呀。」平鑫快步穿过讲台，走到宋莘那一边的过道上。 梁只看了他们一眼，起身出了教室。 他拉肚子了，肚子很不舒服。 梁只回到教室，拉开书包的拉链，翻了翻，发现妈妈塞他书包的肠炎宁片吃完了。 他把书包拉好，发现自己桌面有人递来一盒肠炎宁片，他怔了一下，抬眸看人，发现宋莘已经转回去写作业了。 梁只看了一眼那盒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用力把那盒药啪的一声放回了宋莘的座位上。 课上到一半，梁只看到有个纸条丢到他打开的试卷上，他抬眸看了一眼丢纸条的人，宋莘挑眉示意他打开。 梁只把纸条打开，发现上面写了一句话，「还生气？把药吃了，好不好？」 梁只瞪了宋莘一眼，小声说，我才没有生气。 宋莘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伸手。」 梁只打开掌心，不一会儿上面放了两颗药。 梁只抬眸看宋莘，宋莘深深看着他，「吃了。」 「……」 梁只最后还是把药吃了。 他吃完药后，刚把杯子放下，忽然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唇。 梁只低眸，看到宋莘拿着颗糖正往他嘴里放，「张嘴。」 梁只眸色闪了闪，但是并没有动作。 他发现在一股推力下，唇边的糖挤开唇瓣，往他口腔里放。 梁只咬紧牙关不松口，这时候，讲台上的老师目光扫下来，「好了，五分钟过去了，大家看完文章没有？」 梁只一急，伸出舌头把糖捲入口中，舌尖还不小心触碰到了微凉的指尖。 老师的目光从他身上扫了过去，梁只惊魂未定地低下头。 这时候他听到宋莘低声说:「你舔到我手指了。」 梁只脸一热，嗔怒道:「小声些。」 …… 「梁只，我又来啦。」 梁只抬头，看到平鑫手里拿着试卷，笑着看他。 梁只点了一下头，「来吧。」说话的鼻音有些重。 「他不舒服，我给你讲。」 梁只偏头，看了一眼宋莘。 平鑫看了一眼宋莘，又看了一眼梁只，「那我问宋莘了？」 梁只:「嗯嗯。」 梁只有些无精打采地看着课本上的单词。 平鑫弯腰听宋莘给他讲题，不时听到梁只那边传来一两声咳嗽，但他注意力一直落在题目上，目光也一直追随着宋莘拿笔的手。 忽然，视野里面的手往旁边一移，掂起桌面的一包纸巾，放到了梁只的手边。 他看到梁只愣了一下，然后抽了一张，擤鼻涕。 梁只觉得自己这次真的中招了，不只是普通的感冒，而是发烧的重感冒。 中午下课后，他去校医室买了药，可能因为药物作用，梁只一整个下午都昏昏沉沉的。 梁只本以为感冒药药效比较晚，没想到晚上上晚自习的时候，他整个人还是脑袋昏沉，走路也像打飘一样。 梁只觉得自己很困，他很想睡觉，终于，在第一节自修上到一半的时候，梁只跟老师说了一声，回了寝室。 梁只头重脚轻地上了楼，推开寝室门，他一手扶着门，一手去摸墙上的灯。 手在墙壁上摸了半天，没摸到，这时候，梁只听到走廊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刚开始梁只以为自己烧煳涂了，他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直到他看到了倒映在他脚边的影子，梁只心一跳，抬头去看人。 借着走廊外面的顶灯，梁只看到宋莘逆光而站，脸上的神情不清晰，周身气场却像席捲了夜色那般迷人。 无意识的，梁只对宋莘笑了笑。 接着他看到宋莘走进来，然后把门给关上了。 梁只背靠着门板，不太明朗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梁只看到宋莘就站在他跟前，眸色深深地望着他。 第103页 梁只喉头攒动了一下:「开……开灯。」 可是宋莘却没有动作，反倒是又近了一步，梁只眼角余光看到他凑近自己。 心脏砰砰直跳，梁只闭上了眼睛。 伴随着「啪」的一声，寝室亮了起来。 梁只睁开眼，看到宋莘刚好收回手，「上次寝室的灯出了问题，维修后的开关在这边。」 梁只目光呆愣，眼睫毛闪了又闪，脸红了，而且耳根子也跟着发红。 宋莘神色自然地伸手贴上他的额头，评价道:「还是很烫。」 -------------------- 梁只:他怎么突然靠那么近？qaq 第五十七章 表格 宋莘温声说完这句话，手从额头滑过梁只的脸颊，在微微发烫带红的脸颊停顿数秒，刚想把手抽回来，自己的手却被拉住了。 灯火通明的寝室里，宋莘垂眸看着梁只，后者把他的手定在脸颊上，隔着眼镜，一双眼眸深深地看着他。 「你真好看。」梁只说完对他露出一个浅笑。 宋莘一愣，嘴角弯起一个弧度，问:「我是谁？」 梁只用脸在他的掌心蹭了蹭，眼睛有些迷离，「你是宋莘。」 宋莘听完之后眼睛弯了弯，他伸起另一个手在梁只的头上摸了摸，「真乖。」 梁只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宋莘感觉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挠，发烧迷煳了的梁只真的太可爱了。 宋莘抽回手，下一秒果然看到梁只脸上现出迷茫的神色。 宋莘伸出手，半揽着梁只的腰。 梁只的腰部很敏感，虽然隔着衣服，但是宋莘还是明显感受到梁只抖了一下，但并没有拒绝他的搂抱。 宋莘揽着梁只往床铺的位置走，等到地方了之后，宋莘松开了他。 宋莘微垂着眼眸看他，「晚饭之后吃药了吗？」 梁只一双眼睛一直紧紧地看着他，闻言摇了摇头。 宋莘目光柔和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翻找了一下樑只床尾的箱子，没找到药。 他抬眸的间隙，忽然在梁只的棉衣口袋里面看到了一抹白色塑胶袋的影子。 宋莘站起来，走到梁只背后，半贴着梁只，梁只转头看他。 宋莘轻轻笑了笑，然后把手伸进梁只的兜里。 梁只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态，「嗯？」 宋莘把他兜里的药拿出来，然后拿出一小包，打开摺叠起来的药纸，对梁只说:「伸手。」 让宋莘觉得意外的是，梁只这次居然没有按照指令伸手，而是张开了嘴巴，眼神迷离地望着宋莘。 宋莘走近一步，眼里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他手拿着药靠近，看着梁只伸出舌头的时候，他又把手撤了回来。 梁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宋莘:「要我餵你？」 梁只眼睛亮了亮，一个劲地点头。 宋莘最后把药餵到梁只嘴里，然后给他餵了水，看着梁只把药吞了下去。 宋莘帮梁只把床上的被子摊开，「吃了药了，现在就上床好好休息。」 梁只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宋莘看他一动不动，便说:「把衣服脱了，上床睡觉。」 梁只还是看他，然后对宋莘展开了双手。 宋莘挑了挑眉，「要我帮你？」 梁只点头:「嗯嗯。」 宋莘低笑一声，嘴上说了一句矫情，但还是伸手帮梁只把外衣脱了。 宋莘把衣服用衣架套起来，挂在床尾，转头看到梁只已经钻入被窝了，只露出一个脑袋，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宋莘帮他把被子掖了掖，刚准备转身离开。 「你要走了吗？」 被窝里面传来梁只缓又柔的嗓音，自己的衣角也被人牵住了，宋莘转过头来，站在床头低头看着他，「嗯，回去上课。」 梁只不说话，眼里又染上那种委屈又惹人怜爱的神色，宋莘看着拉着自己衣角的手一动不动，他哄声道:「不想我走？」 「嗯。」 梁只的这一声「嗯」尾音很长，在宋莘看来，多少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你想我陪着你？」 「想。」 听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宋莘在床边坐下，继续得寸进尺道:「有多想？」 宋莘话音刚落就看到本来躺着的梁只忽然直起身来，在他嘴边吻了一下。 宋莘一顿，抬眼去看梁只，后者亲完人之后也不害臊，还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别走。」 宋莘心砰砰直跳，把他的手贴到自己胸口，沉声道:「走不了了。」 梁只旁边的床铺是空的，当晚，在经过梁只的同意后，宋莘搬了过来。 宋莘合被躺下后，一偏头发现梁只侧身躺着，一双眼睛一直望着他。 宋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乖，先睡觉。」 梁只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然后闭上了眼睛。 半个小时后，宋莘听到身旁传来平稳的唿吸声，他扭头看着梁只，他睡容安静，稍长的刘海微遮着眉毛，根根分明的睫毛垂下来，像一面小帘子。 宋莘伸手贴了一下樑只的额头，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第二天起床铃声响了之后，梁只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寝室的灯光，等他缓过来之后扭头却看到自己旁边的床上躺了个人，看到那副熟悉的面容后，梁只心里面咯噔了一下。 第104页 脑海里面慢慢浮现昨晚他跟宋莘进了寝室后拉扯的画面，一时间，梁只感觉心跳都要蹦到嗓子眼上了。 在宋莘醒过来之前，梁只果断翻身下床，然后进了里间洗漱。 他洗漱出来的时候宋莘刚好进来，梁只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对方，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梁只心一振，忙心虚地错开视线，两个人擦肩而过。 梁只匆匆忙忙地叠好被子，然后穿上棉衣，穿鞋，他想赶在宋莘出来之前就离开寝室。 梁只逃也似地走出寝室，往楼梯方向走去，他刚迈下一个阶梯，感觉棉衣的衣领被人拉住了。 他一怔，回头看到宋莘对他笑了笑，「跑什么？」 梁只眨巴了一下眼睫，有些心虚地狡辩:「我没有。」 宋莘松开他，往下走了一步，跟梁只并肩，轻笑道:「现在这么躲着我，昨晚你可不是这样的。」 梁只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走吧，一起去食堂吃早饭。」 梁只闻言顿了一下，看着宋莘往下走的身影，在心里嘆了口气，有些气馁道:梁只，你真的很没有出息。 宋莘买了两份包子豆浆，递给了梁只一份，梁只不接，「我自己买。」 宋莘眉毛敛了敛，「拿着，你都给我送了那么多次早饭了，我不能给你买？」 梁只眸色闪烁:「你怎么知道？」 宋莘笑道:「太明显了。」 宋莘那种把梁只看得透透的语气，让梁只急了，「我那只是不想你再犯低血糖，才不是关心你。」 「好好好，不是关心我，我们先吃早饭好吗？」 梁只接过包子和豆浆，跟宋莘在餐桌上坐下。 宋莘坐他对面，昨晚的记忆不断地攻击着梁只，梁只吃饭全程低着头。 梁只酝酿许久:「我昨晚失态了。」 宋莘点了点头，「确实。」 梁只一顿，下一秒看到宋莘微微笑了笑，「但是很可爱。」 梁只听着宋莘带着笑意的话语，忙把视线收回来，低着头，安静吃饭。 他后悔自己主动开口说话了。 「以后一起吃早饭吧。」 梁只闻言抬眸，「嗯？」 宋莘:「不然你又得想着给我带包子，多麻烦。」 两个人吃了早饭回了教室，梁只还是有点低烧，所以按时吃了药。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吃这药，梁只就会犯困。 第二节课是数学课，快段考了，数学老师讲上一年的段考试卷。 梁只迷迷煳煳地听着，眼前慢慢地就眯成了一条缝，手半撑着的脑袋也一点点低下去。 「好，我们接下来讲21题的几何题——」 听到这句话，半睡半醒的梁只内心清明了一瞬间，其他可以不听，但是这道题他看完答案后有些步骤不太理解。 梁只挣扎着想抬头，这时他的后背被人轻轻抚了抚，耳边响起一道温柔的嗓音，「睡吧，我课后跟你讲。」 很快，梁只便沉沉睡去。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班主任进了教室，「大家放下自己手中的笔，我现在发一个表下去，大家填一下自己的高考目标分数和目标院校，后面我会总结整理做成横幅挂在我们教室门口。」 表格放下去了，教室响起了细细的讨论声。 梁只看着手里的表格，却迟迟不肯下笔，他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宋莘。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宋莘转过头看着他。 梁只假装不经意地收回视线，拿起笔在表格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交了上去。 下课后，梁只去了一趟办公室，班主任不在。 梁只站在办公桌旁，目光落在桌上的一打表格上。 梁只翻出自己的表格，然后继续翻，把写着宋莘名字的表格也抽了出来。 梁只看了一眼下来，发现宋莘的表格也是空的。 梁只皱了皱眉，心想宋莘这是还没有想好自己心仪的学校吗？ 梁只正出神，忽然自己手上的表格被人抽走了。 梁只愣了一下，扭头，看到宋莘手里拿着那张表格，此刻正垂眸望着他。 梁只眸色闪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你为什么没填？」 第五十八章 心疼 宋莘扫了一眼桌面上樑只那张空白的表格，看着梁只:「我想填跟你一样的学校。」 梁只怔了一下，紧接着听到宋莘问:「那你呢？梁只，你为什么不填？」 在宋莘的逼视下，梁只一双眼睛满是赤诚:「未来的大学四年，我还想看见你。」 「只是看着我吗？」，宋莘说完这一句，忽然低下头来，凑到梁只耳边，「我要是跟别人在一起了你怎么办？你也袖手旁观？」 梁只吱唔了一下，「你不会。」 宋莘闻言扬了一下眉，「这么笃定？」 梁只点了点头，「因为你未来的规划有我。」 宋莘舒心地笑了笑，「还不算太笨，所以，你想去哪个学校呢？」 梁只仔细思考了一下，「c大怎么样？里面的数学专业在各大高校名列前茅，而且它就在隔壁省，交通也便利。」说完他掀起眼睑望着宋莘。 「依你。」 梁只这才拿起笔填了自己的目标分数和目标院校，然后站在旁边看着宋莘也填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梁只看着两张表格上一模一样的目标院校，他心里面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第105页 这种安全感不但只是这两张纸给的，而是身旁的宋莘给予的。 宋莘把表格叠好，扭头去还在傻笑的梁只，「走吧，去吃晚饭了。」 两个人下了教学楼，从教学楼的花坛穿过，再过了大榕树，穿过桂花楼中厅，梁只第一眼就看到了中厅后边那一片银杏树，因为气温原因，银杏树叶子已经变得金黄，风吹过，一片片的银杏叶飘落下来，在地面铺成了一块金色的地毯。 银杏树底下有不少学生正弯腰捡着落叶，单张的银杏叶像一张小扇子，待叶子自然风干后，可以用来做书籤或者其他装饰品。 有些学生来得早，手里面已经攥着厚厚的一沓叶子了。 梁只看得眼睛有些发直，宋莘走上来问他:「要去捡吗？」 梁只想了想，问:「嗯……你饿吗？」 宋莘拉起他的手直接走向那片银杏树，他们走到了稍微偏一点的一棵银杏树底下。 梁只低头，眼睛在地面上扫着，间或捡起一两张银杏叶。 梁只眼睛定在一张刚落下来不久，看起来比较新鲜漂亮的银杏叶上，他蹲下来捡了起来。 掌心的银杏叶色泽金黄，纹理清晰，就像一个小团扇。 「宋莘。」梁只拿着那张银杏叶就去找寻宋莘的身影。 唿唿唿—— 一阵风吹过，头顶的银杏叶飘落下来，翩翩起舞，就像跳了一支送给秋冬的舞蹈。 「梁只，看镜头。」 梁只循声而望，隔着片片的银杏叶，看到宋莘举着手机正对着他。 等他看到宋莘把手机放下，他马上小跑过去，把手中的银杏叶递给宋莘。 「这张很好看。」 宋莘接过银杏叶看了一眼，然后望着梁只，沉声道:「没你好看。」 梁只闻言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烫，他转开视线，又继续低头捡银杏叶。 过了一会儿，他又转过身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用发现新大陆的语气道:「宋莘，你快看，这张好像四叶草啊！」 宋莘走过去，眼带笑意，他低眸看着正仔细观察自己手中银杏叶的梁只，那双眼睛很专注，嘴角微微扬起，让本来就好看的唇形更勾人。 「是不是很像？」梁只抬眸问他。 宋莘目光从他唇边擦过，看着他眼睛，轻声道:「突然很想亲你。」 梁只闻言眼睛微微瞪大了，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宋莘，然后有些担惊受怕地往旁边看了一圈，最后目光重新凝在宋莘身上，抿了抿嘴:「现在不可以。」 宋莘笑了笑，「那先欠着？」 梁只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儿，「什么歪理？」 「饿了吗？」 梁只点了点头，「有点。」 「先吃饭。」 晚上上晚自修的时候，梁只和宋莘经常到自习室里面一起讨论题目。 今天也一样，宋莘摊开试卷，耐心地讲解着，而梁只坐他旁边，半撑着腮帮子，借着灯光观察他，用目光一寸寸地描摹他的五官轮廓和神情。 忽然，宋莘抬眸看着他，宠溺地笑了笑，「不许走神儿。」 梁只回神片刻，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宋莘身上，「我想现在还。」 「什么？」 梁只深深地凝视着宋莘的嘴唇，「那个吻，我想现在还——」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宋莘的脸朝他贴近，紧接着嘴唇被柔软地堵住了，两根舌头纠缠得难捨难分，梁只难耐地发出哼哼声，他还沉浸在这个吻当中，宋莘却忽然离开了。 梁只怔愣地看着宋莘，露出惯用的委屈神色。 「还想要？」 梁只乖巧地点了点头。 宋莘:「不给，先好好听题，听完再给你。」 接下来梁只只能把那些心思收起来，心无旁骛地听讲。 宋莘放下笔，「听懂了吗？」 梁只不回答，眼睛又很直白地看着宋莘，无声胜有声。 宋莘无奈，凑过去在他唇边啄了一下。 「咳咳咳——」 身后响起一道咳嗽声，梁只心咯噔了一下，他转头，看到靠近后门的位置上坐了个男生。 看清那个人的脸之后，梁只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句，「周随？」 那个男生闻声站了起来，朝他们走过来，大冬天的，周随身上就穿了一件黑色卫衣。 周随在宋莘对面坐下，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丝笑:「好久不见。」 宋莘淡淡地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一旁的梁只没忍住问:「周随，你怎么在这里？」 「找他有事儿。」周随望着宋莘。 宋莘瞥了一眼他，然后扭头对梁只说，「你先回去。」 梁只坐在位置上，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绕了一圈，随后点了点头，「好的。」 伴随着「咿呀」一声，自习室的门关上了，梁只离开了。 宋莘开门见山道:「什么事？」 他话音刚落，周随忽然蹦起来，紧握的拳头往他脸上砸去。 宋莘的头被打得往旁边偏了一下，嘴角红肿了一块儿，他转头看向周随，目光冷漠。 「这一拳是替梁只打的。」 宋莘沉默，周随瞪着他，「你不是转学了吗？那还回来干吗？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你知道梁只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吗？怎么调整过来的吗？你知道他去了多少次心理谘询室吗？」 第106页 「你不知道!我本来以为经过这事之后，就算你回来了梁只的心也不在你身上，可我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喜欢你，他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稍微对他好点，给他点甜头他就又回心转意了，凭什么？」 宋莘目光冷沉:「你喜欢梁只？」 周随坦率道:「对，但是他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我，我就算谈女朋友了，他居然跟我说恭喜，多么可笑，宋莘，你是在他身上下蛊了吗？怎么兜兜转转，他的一颗心都只在你身上。」 「我确实对不起梁只，但我们两个的事也不需要你来评头论足。」 周随:「不是来评头论足，我来只是想让你以后对他好点，毕竟他真的很喜欢你。」 宋莘眸色深了深:「我知道。」 「我也很喜欢他。」宋莘说完起身离开了。 梁只坐在教室的座位上，看到宋莘从前门走进来，老远，他就看到了他受伤的嘴角。 「你的嘴角怎么了？」 宋莘顿了一下，「没事儿。」 梁只没再问，他从平鑫那里借了瓶消肿止痛药水，拿棉签蘸了后给宋莘擦了。 干完这一切，梁只没再主动跟宋莘说话，自己生闷气。 晚自修下课后，梁只一个人回寝室，走在冷风唿啸的校园里。 「生气了？」 梁只听到了，却没有回应，反倒加快了脚步。 忽然，身后脚步声加快，下一秒他发觉自己的手被人牵上了放进温暖的口袋里。 梁只挣扎，却被更用力地禁锢住，「别动，给你暖暖。」 梁只冷淡道:「不用，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宋莘揉了揉他的手:「可我想关心你。」 梁只:「那你为什么不许我关心你？问你嘴角怎么了你不告诉我。」 宋莘软声道:「我错了嘛。」 梁只还是第一次见到宋莘这样，态度也软了下来，「我其实只是心疼你。」 他确实是非常容易心疼宋莘，宋莘受伤他心疼，宋莘给他道歉他也心疼。 「我知道。」 高中复习的时间很枯燥但又过得很快，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段考争分夺秒地复习。 排队跑操的时候有人在背知识点，吃饭也有人拿着小册子看。 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共同努力下，梁只他们班的段考成绩斩列年级第一。 班主任开心的不行，满面春光，见人就笑，还打算利用一节晚自修给他们班放场电影看。 第五十九章 讨厌你 为了更好地烘托现场放松娱乐的气氛，班委还用班费给大家买了饮料和小蛋糕，在电影放映前给大家分发了下去。 教室的窗帘被拉上了，同时为了更有电影院的感觉，教室里的灯也关了，此刻教室唯一的光源就是白板上电影播放过程中散出来的白光。 电影的片头有点长，梁只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低头用叉子吃小蛋糕。 因为今天下午放学后，宋莘被他爸接回家了，而梁只平时习惯跟宋莘一起吃晚饭，那时候宋莘不在身边，他忽然就觉得没什么胃口，所以就没去食堂吃晚饭。 现在坐在教室里面看电影，肚子又莫名饿了起来。 梁只吃了一口，慢慢嚼着，一双眼睛盯着上面的白板，忽明忽暗的光落在他脸上。 「好吃吗？」 梁只闻声收回视线，往旁边看了一眼，宋莘正侧头看着他，眼里带着笑。 发觉宋莘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蛋糕上，梁只顿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你要吃吗？」 「想尝一口，可以吗？」 虽然宋莘的桌上分明摆了一块蛋糕，但是梁只并没有问，宋莘想吃自己就会给他，梁只不知道宋莘为什么还要在后面加那三个字，他明明知道自己不会拒绝他的。 「嗯。」梁只把叉子递给他。 但是宋莘却没有接，梁只看着他，讲台屏幕闪过的白光下，梁只看到宋莘对他挑了挑眉。 教室里面此刻分明充斥着电影角色的台词声，但是梁只清楚听到宋莘对他说:「你餵我。」 那三个字是用饱含磁性的嗓音说出来的，梁只闻听了之后心脏砰砰直跳，他拿叉子的手顿住了。 似乎发觉梁只没有反应，宋莘又说了一句，「可以吗？」 梁只回过神来，他没有说可以或者不可以，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的心思都被宋莘勾走了。 梁只叉了一小块蛋糕，送到宋莘嘴边，可以那微抿的嘴唇却一直没有张开，梁只以为宋莘忽然又不想吃了。 梁只眸色闪了闪，上移了一下视线，撞入一双幽黑的眼眸。 两道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梁只看到宋莘的眼尾上挑了一下，下一刻，他眼角余光瞥见宋莘张口咬住了那块蛋糕。 梁只心头一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莘咬得太用力，还是梁只太过分神，手上的叉子一抖，竟直直掉了下来。 梁只微微瞪大了眼睛，怔了一下，忙弯腰去捡。 借着屏幕上投下来的几丝亮光，梁只伸手顺着大概的位置乱摸。 摸了好一会儿，都没发现叉子的踪影，指尖在瓷砖地板来回逛了一遍，忽然梁只的手指触碰到了什么，不同于瓷砖的冰冷，那边传来的是一股暖意，那是一只手，而且还是宋莘的手，梁只眉心一动。 两只手不小心碰了一下，梁只就觉得拇指酥酥麻麻的，他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把手往后移，可是还没有动作，下一刻就感觉到自己的食指被人勾住了。 第107页 梁只眼睫颤了颤，他抬眸刚好看到宋莘正好也看着他，脸上挂着丝温柔又撩人的笑。 梁只的心弦被来回拨弄着，宋莘没动，他一时间脑子里面也忘了思考，只觉得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他眼里只有宋莘对他露出的笑。 「哇靠!」 忽然，周围人发出一阵惊唿声，梁只心头一颤，他忙伸回手，坐直了，他不明所以地往旁边瞄了几眼，才发觉原来大家是为了电影正在播放的桥段而唿叫。 梁只一整悬着心放下了，他还是想把掉地上的叉子捡起来，刚想伸手，谁知自己的手被人牵住了。 梁只看着宋莘，很实诚地说:「我要捡叉子。」叉子虽然掉了，但也不能随便丢，而应该放到垃圾袋里面。 宋莘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没有说话，就在梁只敛眉的那一瞬间，宋莘摊开另一只手，掌心拿着的正是刚才掉下去的叉子。 梁只目光在叉子上停了一下，又问:「你捡起来了？」 宋莘坦然道:「它没掉。」 梁只目光一顿，「嗯？」 宋莘慢条斯理道:「我刚伸手接住了，它没掉。」 梁只听着他的话，又想到刚才勾住他手指的手，莫名觉得脸发热，他伸手刚想把叉子拿回去，宋莘忽然把掌心合上了。 梁只有些发懵地看着他，宋莘把叉子丢进垃圾袋里面，然后把自己桌上的蛋糕挪给梁只。 梁只疑惑道:「嗯？」 宋莘淡道:「我不喜欢吃蛋糕。」 梁只又怔住了，不喜欢吃？那为什么刚才还叫他餵？他觉得宋莘的话有些自相矛盾。 但是梁只虽然心里面有困惑，终究没有说出来。 梁只低头吃蛋糕，边吃边看电影，周围间或传来大家小声交谈或者吃蛋糕喝饮料的声音。 二十分钟后，梁只把桌上的蛋糕吃完了，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太饿了，不然为什么吃完两块蛋糕之后还是觉得有点饿。 随着轻微的「啪嗒」声，梁只垂眸看到自己桌上放了一盒蒸饺，香气浓郁。 梁只扭头看向宋莘，宋莘递给他一双刚拆开的一次性筷子，笑道:「看我干嘛？不吃就凉了。」 梁只应了一声，接过筷子，然后低头夹蒸饺吃。 他一口就吃下一个饺子，听到身边传来无奈的嗓音，「慢点吃。」 梁只本来咀嚼的嘴巴顿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嚼起来。 然后他又听到宋莘继续说:「以后记得吃晚饭。」 梁只用筷子戳了戳盒子里面还温热的饺子，平声回了一句:「噢。」同时拼命把鼻尖的酸意压了下去。 梁只又吃了四五个蒸饺，饺子饱腹感强，他看了看盒子里面剩出来的饺子。 「吃饱了就不要了。」 梁只看了一眼宋莘，下一刻看到宋莘把他桌面的盒子筷子都收走了，然后丢进垃圾袋里面。 梁只瞥了一眼整齐的桌面，然后拿起桌面的饮料喝了一口。 口感有些奇怪，但是不难喝，不知道是不是蒸饺有点咸，此时梁只觉得很口渴，他咕噜咕噜地连喝了好几口。 饮料被盖上盖子，重新放回原位，梁只拿出一个笔记本，打开写下几个大字——《启程人生》，这是正在播放的电影的名字。 梁只撩起眼皮看电影。 此时电影已过半，可能是因为前面的时间梁只都在吃东西，没认真看，现在看他居然有些看不懂。 想到班主任要求上交一个观后感，梁只忽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梁只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拿笔，眼睛看着电影里面活动的人影。 梁只觉得头晕晕的，眼睛也有些迷煳，但是他的视线还是顽固地落在屏幕上。 十五分钟后，梁只收回目光，他拿着笔在笔记本刷刷地写着。 手不知停歇地写着，等一面纸写不下去的时候，他翻了一页纸继续写，可是写到一大半，他看着纸上的字，眼睛里面闪过迷茫，过了一会儿，又拿着笔在纸上写起来。 几秒后，他把笔放下，扭头去看身边的人。 察觉到他的视线，宋莘侧头看着他，忽明忽暗的光线下，他看到梁只的脸颊彤红，眼神也有些迷离，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 宋莘先是一顿，然后露出一个微笑，温声问:「怎么了？」 梁只闻言眼眸闪了闪，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莘字怎么写呀？」 宋莘眼里闪过困惑，然后又带上几分笑意，问:「哪个莘？」 梁只:「宋莘的莘。」 宋莘看着他发红的脸，又瞥了一眼他桌上的果立方，故意道:「你不知道么？」 梁只脸色凝住了，过了一会儿，面露纠结道:「我原来是知道的，但我好像写错了。」 宋莘瞥了一眼他的笔记本，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他的名字。 他眸色闪烁了一下，「那我写给你看？」 「好呀。」梁只眼睛一亮，把笔记本和笔递出去，可是当宋莘想接过的时候，半路他又十分敏感地收了回去。 宋莘皱了皱眉，看着他，「反悔了？」 梁只眉毛拧了一下，露出为难的神色，「不拿这个本子可以吗？」 「为什么？」 梁只把本子合上，纠结再三，最后对宋莘招了招手。 宋莘凑近，梁只贴着他的耳朵，小小声地说:「因为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喜欢他。」 第108页 梁只说话的时候有温热的气唿出来，宋莘觉得耳朵发热，同时心里发堵。 宋莘自己撕了张纸，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梁只。 梁只接过，打开笔记本仔细比对半天，然后又拿起笔写名字。 写着写着他手中的笔拿不稳了，倒了下来，脑袋也越垂越低，最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电影播放结束后，大家都回寝室休息了，教室很快就只剩下宋莘跟梁只。 借着头顶灯管散出来的亮光，宋莘看着沉睡中的梁只，看他微挺的鼻樑，看他细密的睫毛，看他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而皱起来的眉毛…… 「梁只。」 宋莘伸手轻轻摇了一下他，睡梦中的梁只似乎有些敏感，他瑟缩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 梁只的目光在宋莘脸上定了好一会儿，问道:「干嘛？」 宋莘替他理了理有些乱的头髮，「回寝室。」 梁只往回躲了一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回寝室干什么？」 「睡觉。」 梁只露出抗拒的神色，「不去，我要去找宋莘。」 宋莘拉住他的手，深深道:「我就是宋莘。」 梁只脑子混沌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睛逐渐由惊喜变得发红。 「怎么了？」 梁只把他手甩开了，「宋莘，我讨厌你。」 第六十章 坚定地选择 听了这句话，宋莘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用力揉搓过一样，酸酸麻麻的，他直视着梁只，问:「为什么？」 梁只看着他的眼睛难得带着火气，又混杂着委屈，「因为你总是抛弃我。」 宋莘心头一抖，他抿着嘴没有说话，但梁只脸颊发红，嘴巴一直在输出:「宋莘，我经常自诩是最了解你的人，可是实际上我根本看不懂你，」他顿了一下，眨了一下眼睛，泪水打湿了眼眶，「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喜欢我，有时候又觉得你并没有。」 宋莘看着他脸颊上淌过的泪水，心脏莫名觉得疼。 梁只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梁只抽泣着，「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走？」 宋莘望着他满是乞求的眼神，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梁只对他说的这种话，虽然这是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说的，但这也是潜意识里面最想说的话。 梁只总是这样，纵使自己受了再多的委屈，也从来都是自己消耗，不喜欢在他耳边多说半句。 宋莘知道自己做错了，他当年明明知道自己要走，不应该招惹梁只的。 任谁被这么对待，心里会没有抱怨和委屈？何况梁只是那个喜欢了他那么久的人，可是梁只又实在是太过于喜欢他，喜欢到多年后重逢虽然表面冷漠但是还是会忍不住关心他，知道他低血糖晕倒了上着课也要赶到医务室，还每天自以为很神不知鬼不觉地往他桌子里面塞包子，喜欢到脑子不清醒的状态下也会写了满页他的名字，喜欢到只有借着醉酒才愿意把心里面的不满和委屈诉说出来，喜欢到才说了他两句不好马上又恳求他不要走…… 这一刻，宋莘确定，这个世界上除了梁只，恐怕再无第二个人这么爱自己。 如果把宋莘比做太阳，梁只比做小行星，小行星绕太阳转动，他是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 看似小行星离不开太阳，可是此刻宋莘才深切体会到，是他离不开梁只这颗小行星，离开了梁只，将无人与他同频共振，无人与他心连心。 他决定，以后只做梁只这颗小行星世界里的太阳，因为他也离不开他了。 宋莘把梁只搂进怀里，声线有些发抖道:「我不走。」 梁只在宋莘怀里哭了一会儿，又被宋莘扶着回了寝室。 第二天早上起来，梁只只觉得头晕晕的，对自己喝了果立方后对宋莘说过的话一点印象都没有。 洗漱之后，梁只跟宋莘去了食堂吃了早饭。 梁只要了一个包子一杯豆浆，阿姨看着他乖巧的脸庞，热心肠地塞他一个鸡蛋:「同学，再加个鸡蛋补充一下营养吧。」 梁只刚想拒绝，旁边传来宋莘的声音，「谢谢阿姨，不过他不喜欢吃鸡蛋。」 梁只眸色闪烁了一下，脑子里面忍不住想起几年前他去宋莘家吃的第一顿早饭，宋莘递给他一个鸡蛋，他说他不喜欢吃…… 早上的食堂人流量并不大，两个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梁只边吃边在想事情，忽然听到对面的人问:「头还晕么？」 「不晕了。」 两个人吃完饭回了教室，刚在位置上坐下，宋莘就把他桌上的那瓶果立方拿走了。 梁只的目光追随着他的手，宋莘说:「暂时扣我这里了。」 梁只没有异议，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问:「我昨晚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宋莘面色如常地说:「没有。」 梁只放下心来，接下来照旧是常规的上课听课然后下课。 大课间的时候，梁只睡了一会儿，但是没睡着，趴了一会儿他就起来了。 发现宋莘的位置是空的，梁只没多想，以为对方是去上厕所了。 几分钟后，梁只看到平鑫从门口进来，一路小跑过来，矮身对梁只小声说，「你知道宋莘去哪了吗？」 梁只摇了摇头，平鑫说:「他在班主任办公室，他爸也在，他跟他爸吵起来了，好可怕，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宋莘发这么大的火，我本来打算进去找老师的，都不敢动了。」 第109页 梁只眸色闪了闪，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出口了，「吵什么？」 平鑫:「就我们之前不是填了一个高考目标分数和目标院校的表格吗？听说宋莘填了c大，但是他爸说什么也不同意，说宋莘以后必须考a大，两个人就……」 梁只闻言眸色暗了下去，眼皮耷拉着。 平鑫最后发表自己的观点，「不过我觉得吵归吵，最后宋莘还是得听他老爸的话的……你觉得呢？」 梁只愣了一下，目光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 上课铃声响了，平鑫回了自己的座位，但是宋莘没有回来。 一节课快到尾声的时候，梁只看到宋莘走进了教室。 下课后，宋莘没有跟梁只说起这件事，梁只也没有问。 两个人默契地保持沉默，中午下课后，梁只努力让自己面色如常，问宋莘:「中午吃什么呀？」 宋莘握笔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着他，「我中午回家吃，我爸过来了。」 梁只怔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好。」 晚自习的时候，宋莘拿了道题目问梁只，梁只瞄了一眼，很违心地说:「我也不懂。」 要换以前，宋莘问他题目，他能高兴半天，尤其是讲完题后听到宋莘的夸奖，梁只能开心好几天。可是现在他却对宋莘说自己也不懂，究其根源是因为梁只内心里面的不安。 宋莘没说话，沉默地把题目收了回去。 梁只发觉宋莘经常回家吃饭，慢慢的，他下课也不会再问宋莘，自己一个人去了食堂。 他有题目不懂，宁可去问老师，也不会问宋莘。 梁只也不知道自己在努力地撇清什么，似乎多努力撇清一点，日后分离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两个人不尴不尬地做了半个月的同桌和临床室友。 半个月后，他们高中举办成人礼，成人礼当天要走红毯过拱门，因此班里面女生买了礼裙，男生则购买了西装。 成人礼当天学校很热闹，不少家长也进学校了，校门口摆了几米长的蛋糕，蛋糕四周簇满了鲜花，这蛋糕是高三家委会组织购买的。 高三学生个个穿着好看端正的衣服来走进自己的十八岁。 学校一大早先是放了鞭炮，然后就是不停地放烟花，虽然白天看不见，但是主要是图个好彩头。 高三学生排在操场上，个个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一个二十来米长的红毯从学校的桂花楼中厅一直拉到操场。 学生一个个排队走过红毯，跨过拱门，拱门上写着「恭喜走进十八岁」，它的两边一直有人在放礼花，每个人走过去，身上都多了五颜六色的彩条。 过了拱门即礼成，梁只跟着队伍踩在长长的红毯往前走。 踩上阶梯，过了拱门后，彩条落在他漆黑的头髮上，落在他坚挺的西装上。 梁只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小大人了。 参加完成人礼后，很多人会约在一起拍照，有些同学带了手机，有些同学没带，但是没关系，因为学校四处都有在走动的摄影师。 梁只被平鑫拉过去拍了一张合照，为了显得不那么木讷，梁只还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除此之外，梁只没什么照片要拍，所以他回更衣室换衣服。 可能因为很多人都在下面拍照，梁只进入更衣室的时候，发现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梁只打开一个储物柜，取出自己的衣服，然后随便打开一间更衣室走进去。 他走进去后顺手把门关上，可是门推到一半却卡住了。 梁只眉毛敛了一下，扭头回去看，看到有一只手板住了门。 梁只以为是某个误闯的同学，于是说:「同学，这间有人。」 可是门上的手并没有移开，同时一只脚踩了进来。 梁只内心一顿，觉察不对，他松开了手，门没有了阻力，轻松地被人推开了。 门撞在隔板上，哐当地来回了响好几次。 梁只抬眸，看到宋莘站在门口，他穿着一身黑色笔挺的西装，剪裁得体的西装更好地勾勒出他的身材线条，更显肩宽腿长。 宋莘本来就英俊潇洒，现在穿上这西装，这简直是为艺术品添上最后一笔，完美无瑕了。 看清人后，梁只眉毛拧了一下，然后伸手想关门。 可是门板却被宋莘用一只脚拦住了。 梁只试过之后发现关不上，宋莘走进来然后把门关上。 不太宽敞的更衣室里面，宋莘直直地逼视着他:「至于这么讨厌我吗？」 梁只眼睫毛颤动了一下，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淡声道:「你想干什么？」 宋莘沉声道:「就想看看你。」 梁只不说话，接下来他又听到宋莘说:「你很久没跟我说话了。」 梁只抬眸看着他，顿了一下，「很久吗？」 「嗯，389个小时零六分钟。」 梁只眸色闪了闪，撇开视线，「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宋莘垂眸望着他，问:「为什么没有？」 没有得到回答，他又问:「梁只，难道你要抛弃我吗？」 梁只听了这话，抬起一双湿润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我没有不要你，是你不要我了。」 「为什么这么说？」 梁只忽然变得气愤起来，「你还好意思问，你以后是不是要去a大上大学？你是不是要违背我们的诺言？」 第110页 宋莘不说话，空气沉默了许久，良久，宋莘哑声道:「梁只，我从来没打算去a大，我也不可能去a大，这辈子你在哪我就去哪。可你呢？你就凭只言片语就断定我们会分开，是不是在你心里，你也没有坚定地选择我？嗯？梁只。」 梁只听了这话，感觉心脏皱缩，他眼泪出来了，不可思议道:「真的？」 「嗯。」 梁只听了这话，泣声道:「对不起。」 宋莘不说话，伸手抱住了他。 梁只在他怀里缓了好久，「我想问你，我们分开的这几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宋莘深沉道:「有，每天除了学习睡觉吃饭，就是想你。」 「那你呢？」 梁只点了点头:「有。」 宋莘看着他的嘴唇:「怎么证明？」 梁只摇头:「我不知道。」 「吻我。」 ————全文完———— -------------------- 行文至此，落笔而终。 非常感谢大家来阅读他们两个的故事，宋莘&梁只:比心jpg. ps.1.这本我就写到小情侣和好这里啦~ 2.有个番外，写个自己想写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想看，但是我很想写就对了［手捧鲜花］ 第六十一章 番外 高考结束填报志愿后不久，梁只收到了c大的录取通知书。 他拍了照片发给微信列表置顶的第一个人。 宋莘没有马上回復，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过了一会儿，宋莘也给他发过来的一张照片。 同样也是c大的录取通知书。 梁只看着聊天界面的两张图片，扬嘴笑了笑。 他正傻笑的时候，对面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梁只愣了一下，点接通。 「你好呀，未来的大学校友。」 梁只听到他一本正经的话，笑了笑，「你好。」 那边顿了一下，「你在干嘛呢？」 梁只:「在家。」 「在家干嘛？」 「跟你打电话。」 「那有没有想我？」 梁只沉吟片刻，「有。」 「有多想？」 宋莘低沉的嗓音通过听筒传入梁只的耳朵，他不知道宋莘为什么这么多问题，特别是这个问题，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许是没有听到回答，那边疑惑地嗯了一声。 梁只心神慌乱，「我……我耳朵有些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噗嗤笑了一声，「好，那我先挂了。」 傍晚，妈妈在院子里面收衣服，看到梁只下来，便说:「这么闲的吗？到处晃悠。」 梁只不知道说什么，下一秒又听到妈妈说:「过来帮我拿衣服。」 梁只走过去，接过刚收下来的衣服，「对了，厨房的酱油没有了，你去小卖铺买一瓶回来，钱在我房间床头的柜子里。」 「噢，好。」 梁只拿了张二十块钱，然后出发了。 小卖铺在小学对面，梁只慢悠悠地走着。 此时太阳刚下山，天空布满了晚霞，橘红色和紫色的云朵把天空编织成梦幻的色彩。 到了村路口，路过那一栋三层小楼的时候，梁只没忍住停下来，但那栋房门口紧闭，四处静悄悄的，一看就是很久没住人了。 梁只看了一会儿，然后去了小卖铺。 五分钟后，梁只拎着一瓶酱油从小卖铺出来。 他没有走马路边的人行道，而是绕了小学后边的小径。 从小学门口经过的时候，梁只往里面看了看，因为是暑假，校门锁了起来，里面一片静谧。 梁只沿着小学放学常走的路走，那里野草有些多，但是依稀可以辨出道路的痕迹。 周围安静，鞋子踩在野草上发出咯吱的声音。 走着走着，梁只看到了那片竹林，夕阳西下，阳光斜射过竹林时，金色的光线穿透竹叶间的缝隙，在竹林地面上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梁只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走了过去，没忍住走到了当时宋莘丢石子的河边。 微风徐徐，平静的水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梁只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也抛入水中。 石头击中水面的那一刻，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扑通」声。 梁只目光停留在水面，忽然有人从背后搂住了他。 梁只心头一惊，他微微瞪大眼睛，他用力想推开，谁知身后的人把他搂得更紧了。 梁只闻到若有若无的橘子果香味，他愣了一下，然后听到身后的人说:「让我抱一下。」 那道嗓音实在太过熟悉，梁只眼睫颤了颤，不确定地喊了一句:「宋莘。」 「嗯。」 梁只转身，看清人之后，又惊又喜道:「你怎么来了？」 宋莘看着他，「你说想我，我就来了。」 梁只眼睛弯了起来，脸上现出灿烂的笑。 宋莘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这么开心吗？」 梁只垂了一下眼眸，宋莘的手下移，轻轻触了触他的嘴唇。 梁只眼眸闪烁，抬眼看他，宋莘说:「闭眼。」 「嗯？」 宋莘柔声说:「想吻你。」 梁只听了这话，感觉心跳漏了半拍。 他闭上眼睛，察觉到宋莘往他靠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唿吸。 第111页 慢慢的，他们的唇终于触碰，那一刻，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 这不仅仅是唇与唇的接触，更是心灵深处最温柔的碰撞。 分开后，宋莘对梁只说:「我们去毕业旅游吧。」 梁只沉思片刻，点头说:「好，」，他话头一顿，「但是你得等我一个月，我要先去挣钱。」 宋莘抱着他，轻声道:「好。」 一个月后，梁只拿着他做家教得来的六千块钱，跟宋莘一起踏上了旅程。 他们这次毕业旅游的目的地是h市，是个民族文化浓厚的古城。 他们坐高铁过去后，先把行李搬进预订的酒店，然后两个人出去吃了饭。 古城游客络绎不绝，宋莘带梁只去吃了当地的特色，豆皮和掉渣饼还有炕洋芋。 他们吃过饭后回酒店睡了一觉，等天黑了才出发。 宋莘提前做过攻略，古城中心只有晚上才比较热闹，有各种各样的民族独特演出。 出了酒店，在路边等计程车的时候，梁只看了一眼路对面刚从宾馆出来的一男一女。 等到了古城，两个人看了当地的民族歌舞秀，还看了各种杂技表演，听了让人耳目一新的民歌。 晚上回去的路上，半路梁只下车去了一趟便利店。 宋莘坐在车里，看他回来后空空如也的手，问:「买了什么？」 梁只沉默，宋莘也没多问，只是下车后，梁只拉住宋莘，等宋莘回头，他翕动了一下嘴唇，小声说:「晚上做吗？」 宋莘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笑了，他刚想说什么，梁只已经快步小跑进了酒店大门。 房卡在梁只手里，宋莘上楼后看着紧闭的房门，抬手敲了敲。 但是梁只一直没有来给开门，连敲好几次后里面才传来脚步声。 门开了，宋莘看着门后面的梁只，露出一个笑，「做。」 —— 宋莘洗完澡出来，看到梁只坐在桌前不知道在看什么，他催促梁只:「去洗澡。」 「好。」梁只有些慌乱地把手里的东西丢进了抽屉里面。 等人进了浴室，宋莘朝桌子走去，拉开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两盒安全套。 宋莘嘴角扬起一抹笑，拿起其中一盒，忍不住又笑，居然是螺旋升级版的。 梁只在浴室里面磨蹭半天才出来，脸色扭捏不敢看宋莘，那个时候宋莘正在床上看书，宋莘瞥了一眼他腰间紧绑的浴袍带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宋莘放下手里面的书，书合上并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宋莘看着还站在床尾的梁只，命令道:「梁只，过来。」 梁只深吸一口气然后才走过去，还没有站稳，宋莘就一把揽过他的腰，他半跌在宋莘怀里。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梁只的心为之一颤，脸也染上了薄红。 宋莘手揉搓着他的腰，眼神深邃地直视着他:「害羞了？」 梁只不好意思地把脸往旁边撇了一下，但紧接着就被一只手掰回来了。 宋莘抬手轻轻一拉就把他鼻樑上的眼镜摘了。 梁只高度近视，没有眼镜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我不想摘。」 宋莘:「太碍事了。」 他说完就用拇指指腹摁压在梁只淡白的唇瓣上，「你唇色好浅。」 过了一会儿，宋莘悠悠又撩人地说了一句:「好色气。」 宋莘手上加大力气，「你知道吗？每次一看到你的嘴唇，我就特别想亲/你，吻/你，想把它含/在嘴/里揉/搓，直至它变红，合不上。」 梁只第一次听这种话，臊得慌:「宋莘……」 「这就受不了了，那待会怎么办？」 宋莘抬起他的下巴，然后对着已经被手指摁/压得鲜红的嘴唇，张口吻了下去，刚开始宋莘吻的还算细心温柔，落在嘴里面的是细密的吻，两根灵活滑腻的舌头纠缠搜刮，离不开彼此。 梁只忍不住也主动伸舌头去顶宋莘的上牙膛，宋莘得到了回应，也用舌头去撩梁只的舌尖。 可是温情存在没多久，宋莘突然收回舌头，然后用力拼命地含着梁只的嘴唇，勐烈地吮吸着，最后啃咬起来。 唇瓣一直被堵着，梁只根本没有换气的间隙，脸上被憋得通红。 梁只哼哼:「唔——」 宋莘真怕把人憋坏了，才愿意撤离嘴唇。 梁只大口地唿着气。 宋莘本来攀在腰/间的手/摸/向系起来的带子，刚想拉开，梁只伸手拦住了他。 宋莘笑了笑:「害怕了？」 梁只:「要不我们改天吧。」他说完就想从宋莘怀里起来。 腰离开不过一瞬，宋莘一拉就把他拽回来了。 「别呀，择日不如撞日，而且你不是把套都准备好了吗？」 宋莘边说边摸出一盒安全套，挑眉:「还是螺旋升级版的。」 梁只百口莫辩，「我只是买来备用的，不一定要用。」 宋莘低笑:「确实，毕竟尺寸不合适。」 梁只一时间觉得丢脸死了，他根本不敢看宋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