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和他前男友HE了》 第1页 《不小心和他前男友he了》作者：枯糖【完结】 简介： 不小心和前男友外甥he了！ 前男友外甥一身干净白色体血衫站在门前一遍一遍重复：叔叔，我喜欢你 林煜原本拿下自己的前男友， 没想到拿错了 前男友要求他教导外甥学习公司管理， 没想到少年单薄的身影笔直站定在他面前礼貌问： 「你和我舅舅还有感情吗？」 「那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林煜：？？？？？？ 林煜去酒店查了监控，却看不清，只有蓝白的校服。 第二天少年人扯开他的衣领：「我还以为消了呢，前天晚上，是我。」 ？？？？？？？ 「你成年了吧……？」 「那天刚成年。」 「我踏马！」 第一章 凌乱清晨 （不是误会性时隔多年的一夜/情，标在开头防大退） 「309客户怎么还没退房？」 彼时已经十一点半，临近正午。 酒店前台合上订房资料十分头疼吐槽，「最烦这种延迟退房的了，催催催，每次都要催。」 一旁服务员给她递了一杯水，宽慰道：「可能还没睡醒吧，我去催一下，别急啊。」 「你新来的不知道，每天都这样，一批迟退房的，我们酒店预约每天都是爆满，一个两个都这样，还怎么干！」 309套房窗帘半开，刺眼的阳光投照进来，普照旖旎春色，床榻上凌乱的被褥，几件衣服随意躺在地面，无一不昭示昨晚荒唐的一夜。 冬末春初，微凉，房间空调没开，被子没遮住的半具身体因为淡淡的凉意忍不住往里面钻了钻，这一动作又被敲门声打断。 躺着的男人拧下眉，抓了把头髮，长长的婕妤颤了许久才睁眼坐起来，由此可见醒来有多艰难。 轻薄的被子滑下，露出上半身来，暧昧的痕迹循序渐进，腹部的薄肌有泛红的指印，细而长。 门从里面打开。 服务员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先生，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您还没有退房，是……」 下一刻，笑凝固在脸上，话卡在嗓子里。 男人个子很高，视线里只能看见浴巾包裹住健硕的腰身，上体裸着，暧昧痕迹七零八乱。 服务员想。 完了，裸男！遇到变态了！ 迟钝后勐地抬头对上视线，这下看清了脸。 男人五官可谓是天造手笔，鼻骨挺直，下颌线流畅分明，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瞳仁垂下定在她身上，头髮蓬乱，发梢触及婕妤，眉眼间带着不耐烦的起床气，忽略掉斑斑点点，禁慾又散漫不羁。 男人看着她飞速拧了下眉，面无表情关上门。 半分钟，在「砰」一声迴响中女服务员才回过神，面色爆红飞速下楼。 「我靠，我靠！309住着个大帅逼！」 前台还在因为没退房烦躁，闻言瞪她：「帅也不行，没退房！」 「哎呦，人家长那么帅，昨晚和女朋友太激情了应该，体谅一下。」 「那就是他不太行，睡到现在！」 不太行的林煜手撑在洗手台上，下巴残留着水，麻木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脖子痕迹密密麻麻，眼下挂着乌青，身子一动后面还疼得撕心裂肺。 脑子还处于混沌状态。 昨晚他破处了。 和他的男朋友，快分手的男朋友。 现在睡过了，应该是不可能分了。 房间里现在就剩他一个，想来顾萧辰应该是去上班了。 毕竟那么大一个不能只围着他转。 柜上的手机「咚咚咚」来了几条消息。 林煜在浴室清洗完一遍，才攥着毛巾在头上胡乱擦一边捞起床柜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 消息那头没收到回復，直接戳了电话。 「林煜，你怎么还没来？公司周一早会都开过了。」一接通，顾萧辰温润的声音传过来。 「你说呢？」林煜反问。 嗓音杂着浓浓的疲惫，这人昨晚折腾他那么久，现在居然还兴师问罪。 顾萧辰闻言顿一下，紧绷声音刻意放松下来，「我知道我们两分手还要一起共事，转为上下属关系对你来说肯定有影响，但是工作是工作，不要混入感情进去。」 顾萧辰是林煜谈了一年的男朋友，也是他的顶头上司。 前阵子顾萧辰和林煜提分手，林煜不大愿意，昨晚买醉个顾萧辰打了电话，想着干柴烈火一把，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分手？」林煜皱着眉，刚醒来沙哑的嗓音因为这两个字带着凉意，「顾萧辰，你几个意思？」 经过一夜的浪潮，顾萧辰还要分手，林煜此时就有点恼火。 分手昨晚还把他睡了？ 叫一晚停都踏马在打桩还要分手？ 「林煜。」顾萧辰叫了他一声，这一声让林煜太阳穴突突跳，对面继续道，「我们没有感情不是吗？当时在一起也只是个乌，现在分手了也是我不想耗着你，再说，哪怕分手，顾氏也有你一席之地，你的能力是别人望尘莫及的，不要因为这段莫须有的感情荒废事业好吗？」 林煜是个什么样的人？理智清醒，完全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感情就放弃自己的事业，但今天居然没来上班，顾萧辰纳闷又不放心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嗓子怎么这么哑？你昨晚喝了多少？」 第2页 昨晚晚上八点，顾萧辰接到了林煜给电话，电话里林煜喝得烂醉，说话含含煳煳，让他去接，偏偏公司的合作方案又出了问题，他抽不出空只能发消息让林煜自己找代驾回来，林煜后面没回他，他也就没管。 林煜声音里压着火，「顾萧辰，你和我装傻充愣呢？你昨晚做的事现在给我装失忆？」 顾萧辰说的没错，他们没什么感情，但此刻有点恼火，这火併不是这块领域纠葛所致，而是源于他本身的洁身自好。他从不滥交，甚至不交，昨晚那么做带着一时煳涂，但也不意味着随随便便，睡完了还要再分手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林煜脾气相当稳定，这是顾萧辰第一次听他发火，林煜的话又让他总觉得频道不对，试探性道：「林煜，我知道你喝醉了让你自己回去确实不太好，但是我们现在这情况，我也不可能去接你，昨晚陈氏临时给我打电话，合同出了问题，这个合作非常重要，我不能因为你一个——秘书，就推了，公司利益为先。」 林煜懵了。 顾萧辰昨晚没法接他是什么意思？ 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涌上来，林煜攥紧手机问：「顾萧辰，你说，你昨晚来没来酒店？」 「没。」顾萧辰确切道，「你是不是出事了？」 顿一下，顾萧辰又说，「最近工作很重要，你什么时候能回公司？我希望你不要把工作和私人感情混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而且——」 顾萧辰最近忙得很，林煜的能力比其他人强太多，以至于分手了他也不想林煜离职。 得到答案，后面林煜直接掐了电话。 脑子里乱作一团。 顾萧辰昨晚居然没来！ 那他妈和他滚了一夜的男人是谁？！ 点开微信，密密麻麻的消息堆出99+ 顾萧辰大概是猜到了什么，七条消息又蹦出来一条：调整好心态，事业为主 林煜合上眼唿吸一沉一浮。 第二章 叔叔，可以交往吗 林煜实力超群，坐到秘书长位置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顾萧辰在公司里都要对他礼让三分，分手了也不希望他辞职。 林煜回到公司是周二上午十一点。 助理陈志抱着一大资料经过他，又折回来跟着他进了办公室，贼眉鼠眼在他身上打量了半天。 林煜冷淡看他一眼，「你没事做了？」 「林秘书，你昨晚去偷人了？」 林煜在顾氏待了四年，陈志跟着他三年，早就处成了知根知底的兄弟，以至于什么都敢打趣。 听到这词，林煜麻木着脸，「非要挤兑我？」 「不是挤兑你。」陈志关上门指着自己的脖子，「那么多印着根本没遮住，全露在外面，想让人不多想都难，话说，你昨天一天没来，兄弟几个给你发消息也不回，人家顾总早上八点就来了，这体力是不是有点超标了？」 林煜和顾萧辰在一起这件事全公司上下没有不知道的，林煜昨天躺了一天，消息也都看到了，一条没回，这兄弟时间线还停留在两人没分手时。 林煜没打算隐瞒，拉开抽屉，掏出一包还没拆的烟，搁在桌上扫他一眼，「不是和他，分手了。」 「哦，分手了啊。」 林煜揪着烟盒上的红色拉条。 「我靠！」陈志眼睛瞪大，「分手了！还不是和他？」 林煜手一抖，拧眉看他：「叫什么叫。」 「哎呦我去，兄弟，我这不是震惊嘛。」陈志替他拆开烟盒，八卦问，「那是和谁？鸭子？」 林煜瞪他一眼，「你说呢？」 「我觉得不可能。」陈志换上一副老谋深算、兄弟我懂你的模样，「因为你清高、洁身自好、不滥交，所以，到底是谁，我们认不认识？」 「不知道。」 「不知道？！」陈志再一抬高音，「那你这和睡了鸭子有什么区别！」 林煜被他吵得头疼，抓上烟去了吸菸室。 所谓吸菸室，是林煜办公室里单独的一个隔间，林煜菸瘾不小，顾萧辰专门在他办公室凿了一个，里面放了个沙发，窗户打开是这座城市的俯视图。 陈志坤头进来。 林煜烦躁吐了口烟，睨他一眼，「你跟进来干嘛？」 「诶诶诶，有事说。」陈志生怕被赶出去，匆忙道，「顾总让你带下新来的助理。」 「什么助理？」 「害，他外甥，就一小孩，听说今年保送了，暑假比别人多一倍，大学学的金融，顾总就让他来公司学习了。哦对了，他不仅是咱顾总的外甥，还是咱董事长的儿子，也就是咱顾氏的太子爷！」陈志露出艷羡的目光，「害，小小年纪就能进咱公司，都怪我爸当年不够努力……」 顾氏太子爷要来公司，昨天就在公司传开了，顾萧辰在陈志面前点名要把人送到林煜手下，铁了心要把这太子爷培养成下一任顾氏继承人，惹得一群人牙酸。 一进公司就有金牌秘书培养，这什么艷福？ 「……」林煜一言难尽看陈志。 「你这是什么表情？」 林煜弹了弹手里的烟，「你当年保送哪个学校了？」 「啊？」陈志一愣，「我没保送啊，高考上的大学。」 「那不就是，你羡慕个屁！」 「……」 第3页 「你刚才那表情，很想给人家当儿子。」林煜淡淡道。 林煜嘴一直很毒，陈志早就习惯，但还是被戳痛了下。 林煜下午被顾萧辰传召去了办公室。 四楼走廊採光很好，天边夕阳喋血，边陲天际的斜阳被柱子切割落在办公室门上。 办公室里传来清晰薄弱的对话。 一个清冷的男声问：「你真的要娶她？」 「嗯，家里那边……」 男生似乎不想听，「嗯」一声打断。 顾萧辰又问，「你不喜欢她吗？她人很好。」 「算不上，你前男友更好看。」 林煜在门口愣一下，在脑子里搜罗一圈没找到对得上号的人。 懒得刻意去听什么，直接敲了门进去。 办公室窗帘大敞，微风捲帘，白纱轻晃。 办公室里除了顾萧辰还有一个男生，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纪。 少年人慵懒靠在沙发角落里，身上套着蓝白校服，拉扣拉到顶端，肩上斜挎一条书包肩带，大概是这个年纪学生的通病，另一只手拎着看起来没分量的平板，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听到动静看了过来。 湖水一样的眸子定在林煜的身上。 五官立体，线条锋利，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成熟。 这张脸还和顾萧辰有三分相像。 专注看他时候像是认识他一样。 「林秘书，坐。」顾萧辰指了下对面的椅子，又沖沙发上的少年扬下下巴，「我外甥，方离，你叫他小离就行，我叫你来的目的陈助理应该跟你说吧。」 林煜打心底儿佩服顾萧辰这股镇定自若，淡淡道：「说了。」 顾萧辰突然想起似的说，「哎呦，我之前是不是和你提过他？」 嗯？ 林煜眉头飞蹙了下，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有点印象。」 那时候在他俩还在枢海市出差，顾萧辰接到了个电话，学校老师打电话说方离发烧晕倒了，林煜才知道顾萧辰还有个在上高中的外甥。 印象并不深刻，听说成绩特别好，林煜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那就不算太陌生，你以后教他也好教。」顾萧辰说。 林煜心想，我可去你的，提过又不是认识。 转头顾萧辰拍了下方离说，「这是我们顾氏的秘书长，林煜，你叫他叔叔就行。」 林煜慵懒抬起下巴。 少年人线条流畅，眸子定在他身上，脖颈线条流畅，喉结比较突出，抬头时候滚动了下，皮肤白皙，在光下更刺眼。 也因此，林煜看到了校服领口下刻意遮掩的一个印子，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挑了挑眉。 原来现在的好学生也不过如此。 方离声线低沉，似乎是刚结束变声期，薄唇一碰：「叔叔好。」 林煜今年二十五岁，山朗俊秀，目测也只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人，捨弃了年少的清透多了成熟稳重，也不显得老陈。 因为错综杂乱的关系，叔叔这个称唿到底是重了。 这一声让林煜心头跳了下。 介绍完，顾萧辰又看向林煜：「小离比同龄人要成熟不少，学习能力也强，但我还是想从底层市场营销让他学起，你觉得呢？」 「从层打基础是好的，但你让我带他的话，再从市场营销学起……」林煜耸耸肩，淡然道：「这我就没法教了，你得送去胡丙那。」 胡丙是营销部部长，林煜目前是高层管理，主要负责协助顾萧跟进项目以及公司走向规划。 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但更确定了对方离重视度，这明白是要往顾氏总裁位置培养。 林煜觉得有点操之太急了。 方离看起来都不知道成没成年，大学生活都没开始，高三暑假就开始进公司学习未免也强人所难了些。 更何况，前男友的外甥，如此抓马的角色林煜不想干。 「我知道这有点委屈你，但是小离以后肯定是要进公司的，而且……」顾萧辰点了点办公桌，「他以后就是顾氏下一任总裁，你是顾氏最有能力的员工，近些年肯定不会离职的，甚至一直在顾氏发展下去，以后是肯定要和小离共事的。」 合着他就要培养下一任继承人呗。 林煜掀起眼皮看了眼沙发上的少年，对方似乎是紧绷了下坐直了些，当然也可能是错觉。 林煜试图把这身校服和顾氏未来总裁联繫到一起，发觉这可信度太低了。 这和古代三岁继承皇位的太子有什么区别。 林煜冷淡道：「不带。」 顾萧辰还想再说什么，助理在外面敲了门：「顾总，陈总到了！」 顾萧辰看林煜一眼，话咽回去又道：「林秘书，失陪一下，陈氏的那个合作还没处理完。」 出门前转头又对方离说：「小离，你和林秘书先聊聊，争取一下机会。」 顾萧辰对工作的认真远比相处高得多，在工作面前他能轻易抛开所有事情。 林煜和他在一起时候二十四岁，那时候林煜想试着相处一下，幻想能够谈一场结婚的恋爱，毕竟自己年纪也不小了。顾萧辰和他上下属关系稳定，是个很好的选择，两人在一起什么事也都方便。 顾萧辰却也总是像现在这样，因为工作事推了和他一切的相处。 林煜看着关上的门有一瞬恍惚。 第4页 是顾萧辰这个人本身就不合适，还是因为他一时病急乱投医导致自己现在有些失落？ 直到方离低沉的声音叫了他一声才回神，林煜似乎才想起来办公室还有一个孩子在。 和顾萧辰分手继续合作，并且和不一个陌生人荒唐一夜，对林煜一点影响没有也不大可能，只是他自己挣扎感受到时略显迟钝，再想到还要把前男友外甥带在身边，林煜有点烦躁了。 林煜直接站起身往外走，语气稍带落魄说：「等你舅舅回来再聊吧。」 也是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和这小孩说的。 然而，少年的的话直接把他拖了回来。 「你是对我舅舅还有感情吗？」 「但是他要结婚了。」 林煜抓着把手飞蹙下眉，转身看他。 少年人身影单薄，站得笔直，背后的窗户有风摇晃，微风带动帘子露出窗外微秃的枝桠，光柔和投照进来。 不等他回答少年抿了下唇，说：「没有感情的话，可以试着和我交往吗？」 第三章 叔叔有点不好意思 前男友的外甥要和你交往。 对，没听错。 前男友的、外甥。 林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了，手直抖，脑子比前天裹了浴巾开门还要混沌。 那双干净纯净、深沉的眸子又浮现上来，林煜直接闭眼靠着办公桌假装自己死了。 装了足足半小时，又被一条简讯打断。 ——：林先生，脸刻意被遮住了拍不到。 附带三段视频。 不明不白睡了一晚，林煜肯定不会视若无睹的，前天出酒店临走前要了经理的联繫方式，原本想着今天下班处理，酒店负责人现在已经把监控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林煜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点开视频。 第一段是酒店大门，男人头顶压着鸭舌帽，完全遮住脸趁前台不注意熘了进来。 第二段是酒店走廊，灯刺眼明亮，他进去不到半小时，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敲了门，他拉开门直接勾住对方的脖子把人带了进去，最后画面静止在门关上的画面。 第三段凌晨五点，男人从酒店离开。 林煜：「……」 这两段视频里根本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林先生，监控可以看出来这人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 ——：林先生，您仔细想想，您身边有没有这类人？ 这类人？ 想睡他的？ 那太多了。 ——：我们这边想向您询问一下，您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有财物损失？ ——：财物损失的话，这的确是我们酒店的失职，我们会根据您的损失和要求进行合理赔偿。 ——：如果是人身受到了侵害，我们这边建议您报警处理。 林煜：「……」 他实在想不到怎么去陈述自己被人睡了一晚的事故。 太难以启齿了。 林煜手指在桌上飞速敲着，最后回了三个字：人没事。 ——：那您有丢失什么东西吗？贵重物品之类的。 林煜：没有，这件事就这样吧。 他脑子煞时里浮现一种可能，敲字说：如果后面有人联繫你们，再找我。 说不定对方睡错了，也在找他呢。 当然，异想天开的成分太大。 想着，门又被敲响。 林煜彼时对敲门声有点过激敏感，前天晚上敲门声让他被睡了，昨天敲门声让他被以为是变态，他冲着门语气不耐烦：「进。」 把手被一压，门被推开，门框里又出现少年笔直阔落的身形。 林煜一脸麻木：「……」 灵魂在身体里拼命挣扎，嘴角动了又动，最后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方离眸子直直注视在他身上，「叔叔，我来跟着你学习。」 「蹭蹭！」 这嗓音又让那句「可以和我交往吗？」在林煜脑子里炸出烟花，半天憋出一句：「我教不了……」 「是因为我舅舅是你前男友吗？」 「所以你不愿意教我？」 走廊上有几个隔壁办公室人员，抱着资料不知准备去哪，闻言顿住脚，通过少年人单薄的身形与办公室的缝往里面看。 掩嘴窃窃私语： 「他说前男友，林秘书这是和顾总分手了啊……？」 「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啊，但肯定是真的，林秘书昨天都没来，一看是就是吵架闹分手了……」 「哐当」，水杯重重被摁在桌面上。 门外几个人吓得赶紧熘了。 林煜黑着脸说：「进来，把门带上。」 书包从肩上卸下来，方离坐到了办公室的沙发上。 「你舅舅让你来的？」林煜问。 十七八岁的男生敏感，好面子，在被明确拒绝后绝对不可能再来敲他办公室门的，尤有甚者，怀恨在心，从此针锋相对，一山不容二虎。 八成是顾萧辰指使的。 方离摇了下头：「不是。」 林煜：「？」 「蹭蹭」，那句「可以和我交往吗？」又跳了出来，林煜在这一刻真的希望自己是个无脑生物。 少年人从包里掏出平板，站起来眸子注视着他，嗓音低沉认真道： 第5页 「叔叔。」 「我喜欢你。」 「我想跟着你学习。」 心理学说，人在郑重讲真话的时候，会自动带上「我」。 办公室里太平间一样的寂静。 偶尔有风钻过罅隙冲进来的「簌簌」声。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林煜手一抖，保温杯倒在桌面上，半杯温水「哗」滴全部涌出来泼在桌面上。 方离本能迅速走过来，用桌上的纸巾把水清理干净。他一只手攥着湿漉漉的纸巾弯腰往垃圾桶里丢，另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两人中间只有十公分的距离。 林煜可以清晰看到少年凸起的喉结以及流畅的下颌线，鼻尖闻得到校服上好闻的柠檬香，大概是某个品牌的洗衣液的味道。 少年好看的眸子垂下，落在那黑色的西服裤上，大腿部分颜色更深了，被水浇湿了一块。 「你裤子也湿了。」低缓的嗓音道。 突然的靠近让林煜卡壳，一动不动，脑子里是真空的。 直到大腿敏感的部位被一触，林煜膝跳反射似勐地踢中方离的膝盖，往后一撤，抓住撑在他桌面上的手腕，压着怒气咬牙切齿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方离安静看他，神情淡定，林煜此刻有种狂怒无能的无力感。 这孩子太疯狂了，带着一种没有端倪的大胆。 「你脖子上……」方离突然说。 林煜本能捂住脖子，耳尖在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冒红。 他脑子里冒出前天晚上那荒唐一夜，此时此刻只想挖个坑爬下去。 其实脖子被西服领口遮住了，正面看不清什么，但方离撑着手，目光从上面落下去，那斑斑点点的印记无比显眼。 方离慢吞吞吐出后半句：「怎么还没消，我没刻意咬这么重……」 即使在克制之下，有些事情早就脱离了理性。 林煜脑子空一下：「你说什么？」 什么叫「我没刻意咬这么重」？ 什么意思？ 骨节分明的手腕从桌上撤下来，手指轻易拨开主人因为发懵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在花瓣一般的印记上，低低的嗓音混着那股柠檬香砸在心头：「我留下的印记都没消你就忘记了吗？」 林煜还在懵。 方离碎玻璃一样的眸子对上他的视线，「真的不记得了？前天晚上在『魅伊』酒店309，你自己把我拉进去的，对我又亲又抱，真的不记得了吗？」 这一刻时空都爆炸了。 「陈志！」 林煜几近发疯的吶喊贯穿长廊。 隔壁办公室的陈志以为出什么大事了，一个箭步飞出门：「我靠我靠，出什么事了？！」 外面林煜满脸通红，浑身直哆嗦不知是气得还是什么，把一个男生往外拽，隔壁组好几个也闻声出来看热闹。 陈志硬生生剎住脚，神色一滞。 男生身上蓝白的校服被扯出褶皱，背上挂着包，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盯着林煜的脸看。 这好像是顾总的外甥，顾氏太子爷吧？ 陈志惘然问：「林秘书，你这是干嘛？」 林煜出了名的沉稳，遇事不慌不忙，能够把控全局，在谈判中都能够面不改色，在公司四年，从来没人见过林煜因为什么事情绪波动如此明显，哪怕某天办公室钻了条蟒蛇，在他们眼里，林煜都能不慌不忙喝着茶报警，定力堪比苦行僧。 如今出现这种现状，也第一排除林煜自身原因。 那就只能另一个人的问题了，陈志想。 下一秒，林煜把另一个狠狠推到他身边，撞得他一个踉跄，林煜胸口起伏不断，怒吼道：「把他给我带走！送去胡丙那！还有，告诉顾萧辰，以后他要是敢进我办公室一步，我跟他没完！」 吼完，办公室的门「砰」一声被甩上，整条走廊的墙都连着微微震动，没出来的差点以为地震了。 外面一群人对着闭合的门看了一会，又面面相觑。 有人懵逼问：「刚才那是林秘书吗？」 「应该是的……吧？」 「这个男生是谁啊，气得林秘书都喊顾总大名了？」 …… 陈志莫名接了个烫手山芋，遣散人群后挠了挠头看一旁的男生。 方离一只手勾了下肩带站得笔直，看着门心虚地颳了下鼻骨。 陈志同他看着门，麻木问：「你怎么惹的他？」 怎么惹的？ 三分钟前，方离抽回手依旧站得笔直，眸光注视林煜。 指腹抽离后那块皮肤还是带着凉意。 方离提出自己的诉求：「我可以追你吗？」 林煜脸上青红皂白，拳头握紧松开又握紧，空白的脑子问出了一句理性的话：「你成年了吗？」 「成年了。」方离顿一下，「那天晚上刚成年。」 林煜几乎是想死地闭上眼。 然后位置上腾站起来把他往外面拖。 紧接着就是被围观的现状。 怎么惹得他也不清楚。 方离认真思忖良久，沉沉回答陈志：「不知道，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对，不好意思。 他表白的时候，林煜脸都是红的，特别红。 陈志长长「啊？」了一声。 不好意思什么？ 林煜这种冰山美男不好意思是什么样？ 第6页 「所以，他刚才脸红不是气得，是羞的……？」陈志问。 方离：「应该吧。」 陈志觉得活见鬼了。 第四章 小孩 八卦在任何群体中都流传得飞快。 下午全公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林煜和顾萧辰分手了，并且林煜把顾总的外甥赶出了办公室。 顾萧辰皱下眉问：「林煜，你为什么把他赶出去呢？」这质问的语气还算得上委婉。 顾萧辰从会议室出来听说自己外甥被扫地出门，百思不得其解来了林煜办公室，试图商讨一下。 林煜心里门清，顾萧辰肯定会来要个说法。 林煜心虚移开视线，第一次在上司面前犯了难，没法游刃有余寻找藉口。 「是因为我和你的关系吗？」顾萧辰又问。 试探的语气里也带着难以置信，他不信林煜会因为和他分手会产生过分的情绪波动，无论发生什么，林煜这个人都能做到处变不惊。工作起来像个冰冷的机器，处理人际关系也权衡利弊，所有事情都是利益最大化，压根不会考虑其他的。 然而，林煜半晌点下头，「是的顾总，我没法接受我前男友的外甥呆在我身边，会让我感到烦躁。」 顾萧辰很意外看着他，林煜没做多余解释送了客。 下午无论如何，他都没法静下心来工作，别扭得很，很难想像他居然和一个比自己小七岁的男生发了那样的事情。 陈志临近下班进到他办公室问道一股烟味，吸菸室的小门没关，陈志皱着眉问：「你这是抽了多少啊？」 「不多。」 陈志进去看了一圈，出来一脸嫌弃，「那你菸头少说半包，还不多呢？要我说，你早点戒了吧，这样抽下去，迟早得上肺癌，你别不信，我家那边有个叔就是烟棍，今年确诊了肺癌，做完化疗骨瘦如柴的。」 林煜菸瘾不小，一来戒过十几次，都徒劳无功，烟，陈志藏过，打火机收过，都没用，林煜直接跑进隔壁组，一天没个三个根是不行的，凶地时候半包也打不住。 陈志这会念叨着，林煜又拿了根往嘴里递，陈志伸手去夺，被他避开，「最后一根。」 「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陈志抢过来丢进垃圾桶，「别跟兄弟讨价还价。」 最后一根陈志耳朵都听出来老茧了，往前林煜一天能说十遍。 陈志被他一弄，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来干嘛的，问他，「一会喝酒去不去？」 林煜把烟盒塞进兜里，纳闷问：「平白无故喝酒干嘛？」 「顾总那边和陈氏合同谈完了要去出差，应该是去顾董那边。你知道去多久吗？」陈志竖起两根手指头，「两个月，足足两个月！」 「听谁说的？」林煜皱了下眉。 「甭管谁说的，总之是真的！」 林煜又拧了下眉并不相信。 顾萧辰的行程有什么变动，他作为秘书长往往是第一知道的，别人嘴里知道的可信度并不高。 林煜扯了西服起身，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走呗，反正也没什么事。」 - 南城初秋凉意嗖嗖，风颳过来都让人身子一颤。 林煜把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 陈志回头看他一眼，林煜的西服很单薄，还是夏季款，看着就冷，「啧」一声说：「你今天怎么穿这么少？」 本来还没太大感觉的林煜，经这么一提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陈志问。 林煜揉了揉鼻子，「有点。」 进宾馆当晚没觉得冷，只觉得燥热，有空调也没开，第二天起来沖了个澡那会就冻着了，更别说被折腾一晚。 「折腾」这两字蹦出来，林煜耳根又红了下。 陈志觉得奇怪，「你不会发烧了吧？」 那倒不至于。 林煜摇摇头示意他进去。 在顾氏有个四人组，关系硬比钢铁。一是秘书长林煜，二是助理陈志，三是市场部部长胡丙，四则是人事部经理江浩，除了陈志，其他三人在高中就是铁桿兄弟，读一个大学进一家公司，林煜的重要性更是可想而知。 除了胡丙，三个人都是gay。 按照陈志的说法，林煜清高，不和他们同流合污，江浩和陈志都玩得比较开，看顺眼一拍即合的情况也有。 耳边是一听就知道是江浩放的当下流行dj，包间四个人，愣是搞了一群的气氛，林煜给自己倒了杯酒，问：「今晚叫了几个？」 江浩酒局肯定会带人的，按他的话说，没人没激情，这傢伙酷爱暧昧拉丝的感觉，像高脚杯里迷人的红酒。 目前播放的dj震耳欲聋，江浩准备切歌的手挺玄，转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今晚叫了几个人？」林煜大了点声。 陈志在一旁问：「你说什么？叫什么？」 江浩关了音乐，包间剎那静下来。 中间胡丙看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乱聊，笑道：「今晚没叫。」 江浩：「你们说啥呢，一会叫一会没叫，斗地主呢？」 胡丙：「林煜问你今晚叫没叫人……」 陈志酒也不喝了，诧异问：「你睡一觉睡上瘾转性了？那哥们技术那么好？能让你直接这么……嗯？这么放荡？我告诉你，不是所有「1」都一样啊，技术看个人的！」 第7页 睡一觉？睡什么？ 毫不知情的胡丙和江浩坤头问：「什么鬼？林煜和「1」睡了？谁？咋认识的？」 这简直不可思议。 林煜不是前天才分手么，怎么就和「1」睡了？ 而且林煜怎么会和别人突然睡了？！ 林煜哆嗦着抿了口酒。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随口问了句，被陈志一点说到技术，思绪有点想入非非，那晚说起来的确很不错。 但他妈那是他前男友的外甥啊，刚满成年第一天。 陈志睨江浩和胡丙一眼，本着四人之间没有秘密，说：「不然呢？」 包间安静一下后，江浩和胡丙「我靠」一声勐地跳起来。 「哐当」林煜重重放下酒杯，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江浩立马收声说，「今晚叫不了，有人来。」 「咋了，男朋友？你收心了？」陈志笑问。 胡丙接道：「不是，有小孩，影响不好。」 林煜心头一跳：「什么小孩？」 第五章 我也想抽菸 少年站在门框里，阔落的身影与霓虹灯交织在一起，身上校服白色区域沾染异彩。 林煜在开门顺间看过去，视线隔空相撞。 黑眸锃亮，在微光下像一块反光的暗礁。 胡丙抬了下下巴，「喏，顾总外甥，我们现在的情报员，顾总出差消息是他告诉我的。」 倘若林煜现在没有出现不受控制的茫然，他一定会告诉胡丙，在职场不要和自己上司的某个亲戚有较好的关系，你永远不会知道上司会不会通过这个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什么消息，更不要觉得自己和那个人的关系会超过血亲，大多数人会犯自以为是的错误，自认为关系较好，相处坦诚就可以安然无事，这是最愚蠢的，更不能觉得年纪小意味着心思单纯。 「诶，你怎么还穿着校服？」江浩问，「前台能让你进来吗？」 方离在左边的空沙发上坐下，放下勾在身上的背包说：「有身份证，成年了。」 「那就行，这事是我疏忽了，早知道去大门那等你。」胡丙笑道，他抿了口酒看向林煜，「你们今早好像见过了吧？」 具体事情胡丙没听说，陈志只告诉他林煜让过来跟着他学习市场营销的。 「噌」，衣服的布料摩擦过沙发，林煜开门去了外面，「我出去抽根烟。」 包间几人面面相觑。 陈志在后面头疼道，「菸瘾又犯了，算了，压根就没消过，随他去吧。」 江浩随口一问：「今天抽多少了？」 「一包吧，我今天去找他时候菸灰缸里都半盒下去了。」 胡丙：「啥事愁成那样？」 陈志舌头在口腔打了个结，继而淡淡道：「谁知道呢。」 反正，林煜现在肯定在气头上。 毕竟林煜说了，再见到这小孩一次，就没完。 陈志心想，早知道就不去隔壁组蹭咖啡告诉胡丙来龙去脉了。 谁又料得到胡丙会带这小孩来。 还不提前打个招唿。 前男友外甥，给谁不膈应？ 胡丙感觉陈志的目光似乎是扫了一下方离，视线跟着移过去。 方离倏地站起来，嗓音低沉说了句，「我去找他。」 「什么情况？」江浩又开了音乐，这次还好不是dj，「这小孩跟出去干嘛？刚开局呢，五人走了俩？我们玩啥？」 包间转口出去是吸菸室，入秋后夕阳边陲落下的速度明显加快，酒吧的长廊镂空设计，此时微光残影不足以看清尽头。 吸菸室人影寥寥，三两成群手里夹着烟躯笑聊，烟雾缭绕，从眼头、口腔、鼻子四处溢出来。 菸灰缸里躺着三四根残头，林煜心烦意乱，还是无法接受。 他怎么就那么煳涂呢？ 工作也好，感情也罢，林煜从没有过如此无法挽回的错误。 「学生来酒吧干嘛？」有人夹着烟愣一下。 方离个头高，在人群里尤为显眼，身形扳指，不苟言笑，光是外表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让人觉得奇怪。 林煜闻言拧眉看过去，少年看着他，眉头飞蹙一下走过来定在他面前，林煜偏头吐出一口烟，呛了下，烟雾的颗粒在嗓子里倾轧刺激出生理泪水，「你来干嘛？」 方离盯着他手里的烟，看了一会说：「我也想抽菸。」 ？？？ 少年身上的柠檬香混在烟味里，显得没有那么刺鼻。 林煜皱眉掐掉烟，菸头丢进垃圾桶里，语气没什么好感，「小孩子抽什么烟？这不是你呆的地方。」 「哦好。」 回到包间，陈志拿着起子开酒，抬头见林煜一脸烦躁进来，后面男生比林煜还要高半个头，目光灼灼落在他兄弟后脑勺上，神情像看……情人似的？陈志划掉，暂时又找不到形容词。 扬下下巴问：「你俩喝酒不？哦不对，小孩喝不了，林煜你喝吗？」 「开。」林煜在空沙发上坐下，腰被什么硬的东西膈了下。 扭头一看，一个黑色的背包躺在他身后。 包间里一个三个沙发围着茶几放，江浩和胡丙占了个去，陈志在左边那个没个正形，林煜坐了最后一个，方离在旁边站着。 他和陈志压根不熟，肯定不会去挤的，江浩胡丙两个大男人身宽腿长，也容不下他。 第8页 方离看一眼沙发上自己的背包，看着林煜道：「叔叔，我能和你坐一个沙发吗？」 刚想站起来和陈志挤的林煜硬生生把屁股放下来咬牙挪了一点地方道：「坐！」 明明方离可以说「我能坐在这吗？」，林煜再说「你有个包太挤了，我去陈志那。」，这样两人可以完美避开，偏偏方离问的是「能和你坐一个沙发吗？」，林煜在职场上圆滑得到，本能不让人面子掉在地上，没想到这职业病在一小孩身上还大展拳脚了。 感觉沙发陷下去一块，柠檬香压过来，林煜哪哪都不舒服。 胡丙「啧」一声，「林煜咋一脸不高兴呢？」 「你分手了你能高兴？」江浩笑道。 陈志挑了挑眉，嚯，人家前男友顾总的亲戚还在这呢，你们可真敢说。 林煜灌了半杯酒，口腔里的烟味被占据大半，岔开话题，「陈氏那个合作……」 胡丙这个个工作敏感肌立即抗议：「诶！停！喝酒呢，你扯什么工作上的事。」 一个话题聊不下去后，林煜会立即切换下一个，说到工作也不过是如此。 陈志从手机上挪来视线，突然问：「你记得公司附近那家健身馆不？」 「嗯？」 林煜想了下，「记得，怎么突然提这个？」 陈志举起手机，是微信的聊天界面，「他刚知道你分手了，找我要你联繫方式。」 林煜皱了下眉。 去年陈志和江浩非要嚷嚷着去健身，一群人去办了年卡，实际上也没去过几次，里面的一个健身教练见到林煜第一面眼都亮了，卡费都没准备收，可惜联繫方式没来得及加上，林煜和顾萧辰在一起了。 如今林煜分手了，知道消息马不停蹄联繫林煜。 旁边的背包链条拉开的响声伴着主人的狂躁。 陈志继续撺掇，「马上又要交费了，要不你俩试试，让他把我卡费免了？」 第六章 南城知我意 「好建议！」江浩捧哏，「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那人也确实不错，对吧胡丙？」 兄弟的终身大事讨论起来一点也不含煳。 林煜俨然是不乐意考虑，闷声灌一口酒，一滴酒液从口角溢出，顺着喉结滑下，无比性感。 胡丙：「我觉得还行，但是林煜刚分手，应该没这心思。」 林煜嗓间溢出一声笑，不置可否。 陈志踢了踢他的脚，「真没想法啊？」 林煜淡声：「没。」 平板的光在包间在一晃映在少年的脸上，几人才想起来这边有个孩子，一时又不理解看向胡丙。 几个大男人喝酒带一个小男生来干嘛。 下班前江浩去胡丙办公室问要不要去酒吧庆祝一下林煜脱单，方离闻声问胡丙能不能带上自己，胡丙当时挺诧异的，纠于是顾萧辰的外甥没拒绝。 几个人聊天倒显得孤立了这孩子，胡丙想着找点话题聊聊，顺着问：「小离，你在学校有喜欢的人吗？」 方离的目光硬生生从平板上离开，干巴巴说：「在学校没有。」 林煜又想起来了今天方离在他办公室说的话，磨了磨牙。 「喜欢校外的啊？」江浩挑挑眉，「同一个学校会耽误学习吧，话说，你这种在学校应该有很多人喜欢吧？追你的是不是特别多？」 「没有。」方离立即说。 几人均一愣，有爱慕者是件很正常的事，方离这反应倒显得像一件羞愧的事。 尤其在这种情窦初开的年纪，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那你和你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了吗？」陈志问。 方离摇头：「没。」 「嗯？怎么，他不喜欢你吗？」 林煜感觉旁边似乎是有目光扫过来了下，捏着酒杯的手颤了下。 他真怕方离当场说喜欢他，他一定会原地爆炸的。 太抓马了，前男友的外甥怎么会喜欢自己啊？ 难不成就因为睡了一晚就要以身相许？ 林煜觉得自己这思想剎那危险起来，睡了不确定关系这不是没责任心吗？ 可他…… 那他是被睡的，算他吃亏好了！他不要这小屁孩负责！ 林煜前所未有紧张，初春凉意没散去，他背后浸了一层密密的汗。 「嗯，我们不熟。」方离说。 「啊？」 「不算。」方离顿一下，「应该是明恋，我说了我喜欢他。」 「牛！」 江浩举起酒杯，中气十足：「是条汉子！」 胡丙问：「你成年了会喝酒吗？给你倒一杯？」 「我自己来。」 方离随手摸了一瓶叫不上来名的酒，起子撬开盖子发出「噗」一声，酒倒在透明的山川被里「咕嘟」几声。 「你真能喝吗？」陈志不确定问，「酒可不能劝，后劲还挺大的，你年纪还小。」 「能喝。」 方离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许多，虽然这感觉来得莫名奇妙，却叫人信任。 灌满的酒杯里的液体被霓虹灯一晃，方离捏着酒杯看向林煜：「叔叔，我敬你一杯。」 ？？？ 林煜麻木看向他，剑眉一拧，硬生生憋出来一句：「我喝饱了，你找陈志吧。」 陈志：？ 喝什么了？饱了？ 第9页 我说兄弟，你别太离谱。 对，这是你前男友的外甥！但也是一个孩子！ 陈志再心里飘完弹幕对方离一笑，「你林叔叔今天身体不舒服，有点发烧，你别想太多，我们陪你喝。」 林煜不待见方离就差写脸上了，江浩和胡丙主动打起圆场，免得方离不高兴找顾萧辰给林煜穿小鞋。 少年蔫了下，目光灼灼看一会收回视线。 在包间里这两个小时，林煜如坐针毡，浑身像是被刺扎了。 明明做事如鱼得水的人，居然在一个小孩这犯了难。 到底是还是怪酒后乱性。 包间里酒气冲天，胡丙和江浩跌跌撞撞起身，两人住一个小区，打了招唿就走了。 陈志抬手对他道：「你俩先走，我这还有事。」 林煜走到门前才意识到陈志的「你」后面还有个「俩」。 方离面前摆着一个空酒瓶，身子半弓起，校服包裹出紧緻的线条，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 男生脸色基本没什么变化，眉眼情绪单薄，除了醉态感受不到其他的。 看样子他要把人送回去了。 林煜肉眼可见烦躁。 理性告诉他，别和这个孩子有太多牵扯和纠葛，这个年纪的人最偏执，年纪小更容易冲动。 寡淡的观望片刻后，男生抓着包艰难站起来，嗓音低哑，「叔叔，可以送我回去吗？我有点晕，好像有点醉。」 林煜看他那下一刻就能倒下去的身子想，这是有点醉吗？ 出了包间，林煜左肩一沉，原本保持着一米距离的男生，额头抵在他的肩上。 正常的社交距离往往会保持一段距离，不会有任何肢体接触，林煜能接受的基本上全是正常社交，而且他是gay，对同性敏感度更高，不会和什么人太亲密，哪怕他们四个，也很少说去打打闹闹，避免了许多磕碰。 温热的唿吸穿过薄薄的布料打落在肩头，一晚上的不舒服开会似得全部出席。 林煜无奈掰正方离，一只手抓物件地扯着方离的书包带人下楼打车。 南城晚间凉风袭过，风吹过带着淡淡的酒香，他们正逢夜间的车流高峰期，司机堵车在两公里外的红灯处。 林煜把人摁在石墩子上，问：「你住哪？」 方离坑这脑袋没说话，外面华灯一片，林煜站着的高度能够看到衣服支开露出的后背，抓痕青面獠牙。 林煜愣一下，倘若不是知道缘由，他会惊嘆咋舌，可一想到这痕迹是自己留下的，烦躁想逃。 后背那块感觉到了凉意，男生抓下衣领让衣服贴合无缝，才回答林煜：「知意小区，217。」 知意小区啊…… 林煜瞪大眼：「什么小区？！」 方离有耐心又重复一遍。 林煜原地爆炸。 和他一个小区！ 还住对面！ 他特么219的！ 他明明记得前天217还没住人的！ 空中的风比林煜先前感觉到的还要凉，甚至里面带着莫名的烦躁。 第七章 泊松亮斑 林煜年轻，其貌张扬，告白里有男有女，有比他大的，有比他小的，但差距基本上在三岁之间浮动，有第一次见面扬言要搞纯爱的，有第一次见面想发展一夜/情的，太多太多了，合乎情理的，飞檐走壁奇葩的，什么样都有，按他自己的话来说，有什么场面是他没见过的？ 对，以前没有，现在终于有了。 知意小区的住户基本是上班族，彼时楼道黑暗一片，寂静无声，除了那亮堂堂的九点七寸平板和微醺的方离。 少年一只手抓着林煜的手腕，掌心有温热的汗贴在林煜的皮肤上，平板垫在抓着林煜手的臂弯上，另一只手迟缓滑动屏幕。 这小孩在包间里就一直拨弄自己的平板，足足半小时，一群人包括林煜在内，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林煜垂下眼，这会，云开雾散。 平板刺眼发出刺眼的光，备忘录密密麻麻展现在林煜眼前……和耳边。 方离咬字清晰，嗓音黏煳： 「林煜叔叔你好，我叫方离。」 「今年十八岁。」 「人海茫茫，能遇见你我很幸运， 「在我眼中你一如泊松亮斑落在我的心上， 「你可能对我不熟悉，但我很喜欢你，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心动不已。 「我曾经以为我们不会有任何牵扯，直到前晚，我们发生了关系，我确定了对你的喜欢。 「我听到你哭着让我停下的时候——唔。」 林煜勐地捂住方离的嘴：「你给我闭嘴！」 林煜用网络用词来形容，是个彻头彻尾的淡人。 虽然这话如今谁见了都要挤兑。 但他的确是。 然而这三天的事，却让他屡屡发脾气，全身上下都冒着火。 走廊里安静如太平间般寂静，搭在方离胳膊上的平板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痛的闷响。 林煜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男生居然能当面把难以启齿的话陈述出来。 方离似乎是醉了又没醉，至少他还能清晰读出备忘录里密密麻麻的「告白」，方离背抵在墙上垂眼看林煜。 林煜身子直抖，「首先，这件事情你给我烂在肚子里，其次我不可能会喜欢你，最后，你以后不许再给我疯言疯语，说什么你喜欢我之类的话，不然我就……」 第10页 他噎了下，撂下狠话，：「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你舅舅！」 「呜嗯么？」 掌心的唇柔软带着凉意，摩擦着手掌。 林煜皱眉抽回手，语气差劲：「你又说什么？」 方离：「为什么？」 喜欢舅舅的前男友，你说为什么呢？ 林煜一手去输家门密码，恨不得抓紧逃，警告道：「没有为什么，以后别烦我。」 门被甩上「砰」一声在走廊里游荡片刻。 方离背抵在墙上，时间一长能感受到墙壁清晰的凉意，月光透过尽头的镂空长廊斜斜照进来落在少年的身上，光影交叠，明暗半掺，平板散发出刺眼的光。 过了许久，方离弯腰捞起地上的平板迟钝输入密码。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很快。 比前天晚上还要快。 - 翌日林煜眼下顶着乌青进了公司，为了避免和对门男生特意一个提前一个小时到办公室。 陈志叼着手抓饼路过，手机显示七点四十五，看见林煜办公室门开着通风诧异坤头进来，「你今天来这么早？怎么，起来吃早餐啊？黑眼圈这么重，没休息好啊。」 林煜上下班除了有特殊——还得是紧急情况类的，都是踩点动身。早餐更是不可能吃的，林煜上大学那会就没这个习惯。 何止是昨晚没休息好，较于平常，今天他早起了两个钟头，在办公室待了一个小时，困意席捲，飢饿感因为陈志手里那块冒香气的手抓饼在胃上疯狂跳动。 林煜打了个哈气，「手抓饼哪买的？」 「公司楼下啊，都在楼下摆了两年摊了。」陈志又嘲讽道，「也对，你八百年都不吃早饭，你只知道哪家店卖的烟是好的！」 林煜偶尔会和他不带情绪地拌两句嘴，今天哪哪都不舒服实在提不起兴趣。 陈志每日路线很规范，提前二十分钟到公司，去自己和林煜办公室中间的小组熘一圈再去胡丙那逛一圈，迟二十分钟到工位坐下，今天比较特殊，林煜也提前到了。 陈志对胡丙竖起三根手指：「我敢打赌！他绝对坚持不了三天！」 「你不废话吗？」 胡兵笑着说，把手里的一沓文件放在方离面前。 办公室多了一张办公桌，是为少年准备的，方离今天没穿校服，换了黑色的休闲装。外面的风挺大，少年刚到没几分钟，坐下这会扯下卫衣连体的遮风帽，把背包里的东西一一掏出来，一只黑笔、一只电容笔、一个平板，接过胡丙递来的资料整齐放在桌上道了生声「谢谢」。 陈志和胡丙傻聊了一会，方离突然抬头问：「叔叔，我是学完市场营销之后就能去林叔叔那边学习高层管理了吗？」 陈志挑了下眉：「你好像很想去林煜那？」 陈志昨晚发现，林煜对这个男生的烦躁和厌恶虽说不深，但浮于表面，他不相信方离看不出来，更何况林煜和顾萧辰的关系明眼人都清楚，可为什么这个男生对林煜的好感那么强？ 真是匪夷所思。 方离抿唇说，「想往上学一点。」 年少轻狂，总觉得人生可以创造可能。 陈志点点头，可以理解，继而道：「想往上学一点可以，但是不会是他带你，等你学完销售来我这边，我会亲自带你。」 「为什么？」方离皱了下眉。 似乎不满意。 林煜名义上是顾萧辰的秘书，实际上已经 半坐上了副总经理的位置，公司上下都心知肚明，当下就差顾萧辰放权这一步。陈志最开始是顾萧辰的助理，后来被配给了林煜，这便显而易见了。 陈志可以理解少年的慕强心理，林煜职位在他之上，实力比他强，方离想要追随林煜情有可原，但林煜可不愿意，他忧嘆道：「咱林大秘书很忙的，事情很多，没办法和你一对一，你只能跟我。」 「他是不是讨厌我？」方离又问。 哦豁，你还能感觉到啊？ 但这话容易上伤小孩子的自尊心肯定不能说出来。 陈志委婉道，「也不是，你是顾总的外甥，顾总是咱林大秘书的前男友，没人对前任有好感，包括和前任有关系的，明白了吧。」 第八章 副经理 一语成谶，午休之后林煜昏昏沉沉的，脑子比宿醉醒来还要胀痛，摸了下额头，似乎有点发烧。 陈志敲了门进来说：「顾总叫开会。」 林煜搓了把脸，喝掉剩下的半杯凉咖啡道：「这就来。」 顾氏的早会是在周一，临时通知会议寥寥无几，林煜在公司待了四年，也就前两年碰上几次，想来事情也是蛮重要的。 高层管理人员整齐划一在会议室坐好，正中的顾萧辰不苟言笑。 林煜是最后一个到的，所有人默不作声留给这位顾氏二把手让出总经理旁边的位置。 顾萧辰右手大拇指缓慢地一下一下敲着桌面，眼神没给他一个，不满意几乎是写在脸上。 没有任何一个老闆会忍受自己的员工比自己迟到，在上司眼里这就是消极怠工，是态度问题。 会议室适时安静，能听到一旁饮水机运转的声音。 林煜低声说了句：「抱歉，来迟了。」 在职场，林煜知道怎么做人，更能敏锐感受到上司的情绪变化，会随机应变。 第11页 往常林煜街道通知会立即来，今天的时间差打在了他那半杯咖啡里，昏昏沉沉的感觉让他提不起兴致。 好在顾萧辰并没有为难他，脸色稍微缓和，敲着桌面的手也停下来了，清下嗓子说：「今天临时把大家叫来开会，是有两件事情要通知一下，第一，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不在公司，希望在座的高层管理可以尽忠职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出差两个月？ 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理应掌握老闆的行程第一手消息，而这则消息在昨晚林煜已经听到，他第一次出现纰漏疏忽。 「第二件事是，公司肯定不是我能独当一面的，所以今天把大家叫过来是需要选拔一位副经理的，在我出差这段时间负责公司上下的管理。」 两个消息，关乎其身的只有第一条，在场的心中都有数，这位置 现任秘书长林煜所属，艷羡又觉得没意思。 生病的时候感官像是被笼在雾里的视野，逼近才能意识到，不知多久，林煜迟钝提神，抬头对上四/人帮另外三人的眼神，他们的眼里写满「势在必得」。 林煜：…… 没有人会讨厌升职加薪，林煜也不意外。 然而上司对这种模样漠视、鄙视、厌恶，顾萧辰侧目看林煜，露出今天会议首次还算和蔼的笑：「林秘书，你在公司负责最多，看得人也多，有觉得好的吗，举荐一下？」 举荐一下，而不是「你能任职」。 言下之意，任何人都可以，你没机会。 林煜脸色僵硬一瞬，顾萧辰这是故意给他找难堪？ 其他人也纷纷投来目光，林煜的职业素养让他迅速调整好情绪一板一眼回答。 林煜特意避开了江浩、胡丙、陈志，顾萧辰不是单项拒绝他一个人，还包括他身边三个关系较好的，否则也不会把选择权抛给他，因为选拔要公平公正，不能牵扯任何私人恩怨，林煜和其他三人好，即使有能力任职，也不能完全说服别人。 最终，副总经理位置定给了策划部部长林燕。 会议结束后所有人离开，顾萧辰敲了敲桌子让他留下。 林煜十分不满，情绪几乎要溢出来。 顾萧辰抿了口茶水，说：「林秘书，知道我为什么不把这个位置给你吗？」 对林煜的不满意来源很简单，首先林煜拒绝指导方离这个「关系户」，在顾萧辰心里就是带入私人感情，意气用事，其次则是今天出的插曲。 林煜冷静了下，说：「抗拒本职的任务，工作带入私人感情，不能够冷静处理事情。」 「知道就好。」顾萧辰放下杯子，起身淡淡道，「我希望我不在的这两个月，你能够调整好心态，让我在你身上看到那股对工作热情。而不是因为无关紧要的，推诿责任。」 顾萧辰向来是点到为止，林煜至今也没听过这么直接的批评，脸上火辣辣的。 临走前，顾萧辰扔下糖衣炮弹：「凭藉你的能力，调整好状态，这个位置以后还会是你的。」 领导层变更风云莫测，公司上下也摸不准是个什么局势，人为权拼为钱迷，突然晋升的林燕走路一深一浅，气若游丝没回过神来，低头小声问一旁的人：「顾总这是什么意思啊？和林秘书分手之后故意整前男友吗？」 「不知道诶，但这肯定要和林秘书结梁子了，还有助理部和销售部那几个，都是一起的，顾总也真是的，非要把火拱到别人身上。」 林燕大脑缺氧，摇摇头：「不至于吧，我觉得林秘书不是那样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林秘书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有多拼咱们又不是不知道，你想想，当时他还是咱们部门的，摇身成了秘书长，顾总对他都得笑脸相迎，你说这能是一般人吗？再说，顾总咱又不是不懂，他看人有多严厉，两人还谈了，你能说林煜没点手段吗？」 林燕脑袋一个比两个大。 林煜连着两天提前一小时到，下班脚揩油似的，陈志除了早上能见到他，晚上根本找不到人。 午休结束后，林煜觉得身子异常重，脑袋昏沉贴在桌面，唿吸重得很，他摸了下额头，比前天还要烫，昨天回去原本想吃药，奈何家里没有，林煜难受懒得出去，索性洗了睡，没想到这会更难受了。 当晚林燕给策划部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没两小时接到了林煜的请假条。 她抖着手签了字。 林煜脸色不太好，抽走假条说：「林总，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燕连连点头，「好，注意休息。」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测体温，林煜迷眼看了下，三十八度七。 他很少会发烧，一旦烧起来就会很难受，头晕目眩想吐，脑子里装着软棉花。 屋漏偏逢连夜雨。 林燕刚坐上副经理位置不到两天，林煜这一假请完，不知道公司又会出现怎样的风言风语。 第九章 生病 顾氏按照严格的早八晚六，八小时工作制。 陈志特地提前来截下班鞋底揩油的林煜，依然扑了个空，一脸纳闷问路过的林燕，「林总，林秘书人呢？」 「林秘书生病请假了。」 「谢了。」 问完陈志直冲胡丙办公室。 胡丙正在给方离整理思维导图，方离学习能力远在他意料之外，正感慨着，见陈志进来像是找到的口子，高兴说道：「陈志，我跟你说这孩子特聪明，一教就明白，自学能力也非常非常出色！」 第12页 闻言陈志扫一眼办公桌前握着电容笔的男生。 男生安静标註什么,没有受到他这个突然冲来的干扰影响，清冷的眸子微垂。 过了十几秒，似乎是完成了手里的东西抬头问胡丙，「这个部分学完了今天可以走了吧。」 方离来顾氏学习不是工作，当天进度完成之后自然没有等到时间再离开的必要，也用不着遵守他们的早八晚六。 胡丙沖他点点头，「学完就可以走了。」 方离来了公司三天，胡丙每天都会给他布置任务，处理完了才能走，这三天方离每天都是提前两三个小时，然后安静呆在办公室自学大学需要学习的知识，自律两个字展示得淋漓尽致。 陈志看完这操作回神和胡丙说，「林煜生病请假了。」 「生病？他咋了？」 门把手被压下去一半突然停住，少年松开手，另一只手勾住背包肩带侧过身来看陈志。 胡丙纳闷问：「你不回去了？」 陈志也疑惑看过去，方离干净的眉眼直勾勾盯着他，弄得他全身不舒服，陈志拧下眉头问，「你盯着我看干嘛？」 方离抿抿唇，「你刚刚说林叔叔生病了？」 「昂。」陈志麻木拖腔道。 不是，他说话声音很大吗？ 刚刚冲进来头都不抬一下，现在一听到林煜耳朵比狗都尖？ 我说，小孩，你这爱慕心理没必要这么强ok？ 「他生什么病？」 「不知道。」 「去看医生了吗？」 陈志：「……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倘若不是男生的表情安静得像湖水一样，陈志绝对怀疑这小孩在暗讽自己。 「要么感冒，要么就是发烧了，前两天看他有点状态不对，总之不是大毛病。」陈志睨他一眼，有种被牵着鼻子似的不爽，「你问这个干吗？」 方离没理他的问题，又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陈志：「……」 「估摸是回家休息了，你林叔叔一直这样。」胡丙说。 林煜生病从不告诉别人，请假回家，吃完药就躺床上休息。之前他们觉得林煜最起码会去医院看一下，挂个号，直到有一次陈志死活要照顾他，才发现林煜居然是这么折腾自己的，后来生病，陈志说什么都要陪在他身边，奈何林煜说他太聒噪吵得更自己难受，各种理由把他打发走。 方离在「你林叔叔」这四个字上纠结了片刻，道完谢拉开门继续往外走。 「他那么关心林煜干吗？」人走后，陈志匪夷所思问胡丙。 「谁知道呢。」 「你不觉得奇怪吗？林煜那么讨厌他！你看他刚才那样子，」陈志喋喋不休，「比我都关心我兄弟！他不会是趁林煜生病动动拳脚吧？我靠！我兄弟命真惨，要壮烈牺牲在一个小屁孩手里了！」 胡丙好笑看他表演，「那你抓紧去救一下林煜，不然要壮烈牺牲了。」 - 离开公司的林煜对背后一切浑然不知，量完体温加件外套下楼去小区的诊所拿了盒退烧药。 吃完药，去浴室沖了个热水澡，出来套上睡衣准备休息，陈志电话猝不及防跳出来。 林煜头痛欲裂，唿吸软绵绵的，他不想这样子和任何人交流按了挂断，敲字挥了过去：发烧休息，别打，吃药了 陈志：哦 陈志：要不要我过去陪着你？ —：不用 下面又弹了两条，林煜实在没心情看，灭掉手机丢到柜子上。 生病捲来的困意，像是浓稠的雾，深陷其中，意识迷迷煳煳。 刚躺下不到十分钟，隐约快要睡过去，一阵敲门声袭来，把他拽出雾里。 林煜烦躁抓过手机。 五点十三。 这会不可能是陈志。 脑子里冒出来一个人影，他意识到什么走到门前问：「哪位？」 外面没回答，依旧敲门。 小区之前经歷过几次偷窃，即使小区有监控，但是权限挨个没有落到户主手里，出事在调查麻烦得很，一个监控也花不了多少钱，户主不约而同在自家门口装上监控，也不是多大的事，林煜也顺手安了个，此时第一次发挥了作用。 林煜拧眉查看手机里的监控，果不其然，原本因为生病不太好的脸色因为门前的站着的少年更差劲下来。 顾萧辰在公司给他的下马威，在生病的催酵下，成功让林煜心里长了个疙瘩，面对方离这个直接矛头，林煜气不打一处来。 「赶紧回去，再敲门我找物业过来了。」隔着门，林煜冷声说，又因为发烧，喉咙也发炎听起来带着无奈。 他有点后悔没多买盒消炎药。 现在再出去他是不愿意的，这事指定得等明天再说。 门外的少年停下手，心有灵犀抬头，看向监控。 屏幕里少年的脸格外清晰，尤其是那双安静得像一滩湖水的眸子。 林煜猝不及防隔着屏幕和外面的人单项对视好几秒。 方离依旧没有表现出一点要离开的意思，林煜不耐烦刚要说什么，被门外的少年动作打断。 男生脱下永远单肩挂着的背包，拉开链条，从里面掏出一个鼓鼓的塑胶袋，对着监控平静道：「林叔叔，这里面有药，退烧的、感冒的、消炎的，陈助理说你生病了，我给你挂在门上，剂量医生标註了，按时吃。」没有因为监控后面的视线有任何不适感。 第13页 林煜：？ 我们很熟吗？ 我是小孩子吗？ 俗话说巴掌不打笑脸人。 烦躁的话在嘴里绕一圈又咽回去，林煜道：「药你拿回去，我自己有，用不着你关心。」 听完，方离在门口看了会，最后目光定在旁边的置物架。 小区的门是活动手把，平时户主点外卖或者快递点东西不在家、没法及时取，东西挂在门上从里面去取会随着门把活动掉到地上，为了避免有重要物品损坏造成的经济损失，小区人性化在各家门口安了置物架。 在林煜疑惑的眼神方离把药袋子放到置物架上，沖监控说，「药在这，我回家了。」 为了保护其他户主隐私，户主安装的监控小区管理人员严格进行审理，只能检测到自己门口这一小块区域，照不到对门，方离说完身影便挪出监控。 林煜皱眉想，这是回去了还是在看不见的角落藏着了？ 想完觉得可笑。 他又不要那药，管他回没回去。 第十章 早饭 南城初春凉意瑟瑟，部分人家空调保持同冬季一样运转的习惯。 凌晨两点，知意小区217亮起灯。 脑子被装进棉花里，不停摔在地上，上下起落。 林煜是赤裸裸被烧醒的。 天玄地转，林煜以为是空调的缘故，摸来遥控器捣腾半天，迷迷煳煳发现，空调压根没开。 后知后觉，洗完澡那会的热是他发烧的缘故。 炙烫的气息蕴在胸腔，进到厨房毫无预兆在门框上磕了下，痛意蔓延后逐渐模煳，林煜提了点神，勉强喝下半杯水，胃里又泛起酸痛噁心。 三十九度四，体温比前天下午还要高。 这么烧下去估计得烧晕过去。 林煜在沙发上艰难喘口气觉得有必要去医院看一下。 他这个状态没法开车。 陈志、胡丙江浩明天还要上班，这会估计还在睡觉。 想来想去，林煜调了个app叫了网约车。 他头一次意识到，生病有个人照顾会好些。 主要是之前生的病，没让他这么含煳不舒服，吃点药躺下休息一晚，第二天就能痊癒，多年下来林煜也习惯了，如今被褪去精气一般，五脏六腑控诉不适，这场毫无预兆的高烧把他折磨出前功尽弃的挫败感。 宽松的蝶翅蓝高领毛衣领口严丝合缝套住脖子，嗓子里有火辣辣的痛感，林煜偏头咳了一声，肺部生疼，刀剜一般。 廊道里的风专挑缝往怀里钻。 医生给他开完药单又打上吊瓶，嘱咐几句注意事项匆忙去接应别的病人。 换季抵抗力弱的会成为病号，医院并未因为夜色消散多少人潮。 林煜右手百无聊赖在手机里切换各种app，每个不到三分钟匆匆退出来，末了锁屏闭眼靠在椅子上。 休息倒算不上。 耳边是全嘈杂的人声，有生病的小孩子扎针的哭喊声，大人低喃的轻哄声，还有—— 「宝宝不难受，挂完水就好了。」 小情侣之间腻歪的情话声。 听得林煜太阳穴突突直跳，完全不可能歇息，连他小憩那点念想都破灭掉了。 然而输液室里都有一个共同点，在这个神经衰弱的时间节骨上，其他人都是有人陪的，除了林煜是一个人。 林煜闭眼后又睁开，把输液器开到最快，一个小时之后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取药打车回了小区。 一来一回，浪费三个半小时。 南城的天蒙蒙亮，长廊里都是昏暗的，萧杀的冷风嗖嗖窜进安静的廊道。 地上房门里透出来的明亮切块。 林煜一惊，他烧迷煳了走时没锁门？ 217的房门大敞，客厅里刺眼的光投落出来，模煳笼罩在置物架上。 是对面的光。 林煜挑了下眉， 这个点起来干嘛？ 还把门开着？ 但不是自家，有惊无险，他松口气，输入密码时又目光扫到被门框切割出块状灯光笼罩的置物架，上面有一个鼓鼓的塑胶袋。 愣了一下林煜才想起来这玩意的出生，没打算要，又收回目光。 「你出去了？」身后窜出一个清冽的男声。 小区如同前天晚上的安静，小区的密码锁输入时会发出滴滴的声音，在鸦雀无声下格外清晰。 「滴——密码错误！」林煜手一抖，输错了最后一个数字。 柠檬香拌在风里有一股清新的凉意，倏地压过来。 方离问：「不记得密码了吗？」 林煜动了下身子。 总是一站一坐的版式，林煜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发现十八岁的男生可以这么高，从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到礼毕青春期发育期的喉结，以及黑色卫衣没遮住部分清晰的线条，方离侧身站在阴影里，几乎和黑色融为一体，又独特显眼，乌漆的眸子定在他身上。 林煜飞速输入密码推开门，不想多聊「嗯」一声。 不料手腕被从后面抓住。 方离说，「等一下。」 对于肢体触碰，林煜略带反感，抽回手语气不大温和：「你又有什么事？」 方离从置物架上取来那个放了一晚的袋子递到他面前，「药没拿。」 林煜麻木看一眼袋子，又看一眼满脸认真的男生。 第14页 胡丙是不是给这孩子的任务太轻了？ 这孩子是不是没尝过社会的毒打？ 是不是有什么病？ 林煜在心里连问了三个是不是，也想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这么缠人，自暴自弃扯过塑胶袋「砰」一声甩上门，连同自己在医院开的扔去了沙发上。 反正他也不一定吃，在家放着还省得以后花钱去买。 不要白不要。 属实是委曲求全了。 十分钟后，敲门声再次袭来。 林煜门前懒得去，调开监控一看。 果不其然，还是方离。 男生端着一个饭盒站在门前，第三下手没落下去，若有所思看向监控，眸子深沉，「叔叔，我给你做了早饭出来取一下。」 没完没了了是吧？ 林煜眸光暗了暗，切出去打了个电话后安然无恙继续欣赏屏幕里的画面。 方离在外面等了十分钟，又敲了一次门：「陈助理说你总是不吃早饭，不吃早饭对胃不好，我……」 话没说完，也没等到开门的林煜，方离等来了物业。 物业刚被叫醒，头髮还乱糟糟一片，草一样飞舞，「你干嘛呢？」扯着疲惫的嗓音问。 镜头里男生飞蹙下眉。 物业在他身上打量一会，又看看两扇门，没看出来什么东西，疲惫说：「别敲了，217户主都投诉了，说你一直敲人家门，这才几点啊？你们小孩经歷都这么旺盛吗？赶紧回去，别打扰人家休息。」 方离不死心看了一眼监控，又在物业的凝视下抱着饭盒挪出监控，想来是回去了。 物业沖监控说了句「处理好了」便回去睡回笼觉了。 跟我斗？ 半分钟，林煜心满意足刚准备关掉手机，敲门声又一下一下袭来。 物业前脚刚走，方离抱着饭盒回到监控下，「林叔叔，出来拿早饭。」 林煜口型骂了句脏。 这辈子的耐心在这祭了。 物业才到楼下烦躁搓把脸，正心里痛斥大早上不睡觉敲门的小孩，结果还没迈进房门，又被217住户的一通投诉电话叫住，气红了眼唿哧唿哧脚下生风杀回去。 最后219住户的一根毛都没看到。 走廊上空寂一片，偶尔尽头冷风吹过，217和219房门紧闭。 在听到脚步声抱紧饭盒沖回房间——靠着门喘气的方离：「？。？」 这物业速度真快…… 差一点没缩回来。 物业：…… 第十一章 爱心煎蛋 周一例行早会，林燕眼下挂着乌青，俨然没休息好，疲惫把一沓a4递到林煜面前。 林煜纳闷看一眼，是和陈氏的合同。 这个项目在顾萧辰还没出差前一周就已经在洽谈了，如今林燕又把方案推到他面前，意思明显是没谈拢。 林燕说：「林秘书，这是和陈氏的合作方案，您看一下，就目前我们和陈氏的合作还没落下帷幕。这个项目里，陈氏的资料是核心技术，因此陈氏想要更高的利益，且远在我们预算之外。这个合作拖时间太长了，浪费一分一秒都是我们的损失，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方案之前修改过分成这个问题吗？」林煜问。 没有核心技术最为致命，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当下顾氏就是肥硕的鱼肉。 「改过。」林燕一言难尽，「改过两次，变动不大，陈氏就是不满意。」 改过两次。 怪不得陈氏要按着顾氏杀。 林煜把合作推到负责方案的组长面前，「把这个分成改回去，改到最初版本，我亲自去谈。」 「这提回去不好吧，陈氏态度太强硬了，万一谈不拢怎么办？」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煜风淡云轻问，「难不成再降？陈氏摆明要从我们身上杀下一块肉。」 林燕犹豫道：「林秘书，您确定您有把握吗？」 「你现在有更好的处理的方法吗？」林煜反问。 林燕沉默了。 的确没有，不然她也不会把这个合作给林煜。 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桌上安静躺着一个蓝色的食盒。 陈志跟在屁后，伸头进来，「你今天知道吃早饭了？奇蹟啊！」 林煜看一眼，手里的笔记本扔在桌子，问陈志：「你吃早饭没？」 「没啊，周一早会提前十五分钟到，哪来时间吃早饭。」 「那正好，拿去吃吧，我不饿。」 「诶？」 - 早会限于高层管理，其他人依旧各执己事。 方离闻到一股饭香，本能抬头，陈志端着蓝色食盒，正往嘴里塞虾仁，典型的边走边吃例子。 陈志沖胡丙伸手，「水，倒杯水。」理直气壮，平时什么模样，可见一斑。 食盒哪来的不言而喻。 方离面无表情，声音冷淡问：「好吃吗？」 陈志接过胡丙递来的水，喝了一口看他，「非常好吃。」 「嗯。」 陈志突然来了兴致，笑眯眯说：「你林叔叔给我的，别羡慕。」 方离：「……」 「他自己为什么不吃？」方离淡声问。 食盒里最后一只虾仁最肥硕诱人，陈志塞给了胡丙，说：「因为你林叔叔听说我没吃早饭心疼我，就把自己的早餐忍痛割爱送给我了。」 第15页 方离：「他吃早饭了吗？」 「没吧，咋了？」陈志问，「心疼了？」 胡丙在一旁忍住笑，「你吃的这是小离送给林煜的，刚刚开会前托我带过去的。」 胡丙是最后一个进会议室的，陈志刚还纳闷了好久。 彼时擦嘴的动作一顿。 完蛋了！ 他说林煜怎么带早饭不吃送给他。 陈志丢掉纸团，干笑看方离，「那啥……要不我明天给你带份早餐？」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早知道他就饿一顿了。 少年小心眼会记仇的。 方离似乎并不在乎，目光定在自己平板上，问：「带什么早餐？」 「手抓饼！」陈志说，「楼下那家，那叔开了二十年，味道非常不错，一般人都抢不到！」 方离「哦」一声：「不要，太油腻了。」 陈志：…… 误食了别人用心做的早餐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胡丙笑着问：「那你想怎么处理？」 他觉得方离这孩子挺有意思的。 坚持不懈想跟在林煜后面。 偏偏林煜对他爱答不理。 方离掀起眼皮，从这个角度看，上眼皮是锋利的一条线，半晌说：「你帮我给林叔叔送早饭行不行？」 方离本想说把他送到林煜身边，但想了一下觉得有点强人所难人。 一顿饭不至于要对方的命。 不行！当然不行了！ 林煜就是不想吃你做的饭才给我的！ 陈志木着脸：「能换一个吗？」 方离声音有点哑，但吐字清晰：「不能。」 胡丙闷声笑起来，肩膀直抖。 - 工作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林煜拿着壶去茶水间打了一壶咖啡，溢出的咖啡香绵密浓厚，唤醒他歇了三天疲惫的身躯。 说起来，对门的那孩子持续给他送了——加上今天，一共三次早餐，他都没接，也该消停了。 毕竟事不过三。 林煜拧紧茶壶盖子，身旁倏地压下来一个板直的身影。 方离知道林煜会把食盒递给街熘子陈志，正如林煜知道陈志一定会去胡丙那串门，方离必定会知晓自己送来的早餐他没接受一样。 所以，方离特意做了两份。 少年抱着饭盒站在他面前，声音落下来，「林叔叔，早饭你还没吃。」 薄薄的眼皮向下，又说：「别喝太多咖啡，对身体不好。」 茶水间机器预备壶空掉，蓄水的声音清晰，伴着阵阵加热的声音。 偶尔有两三个隔壁组同样来打水的看他们对峙着，匆忙打了声招唿迅速打完水悄声熘走。 林煜拳头握紧：「拿回去，我不要。」 「不吃早饭对胃不好。」 「不好就不好，和你没关系。」 「有关系。」方离平静说，偏头弯下腰，吓得林煜一个机灵。 林煜听到少年压低声音说：「我希望我喜欢的人能够身体健康。」 - 食盒再一次躺在桃木的办公桌上。 林煜从和方离对峙到板着脸和食盒对峙。 果然，保送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就是有常人没有的毅力！ 林煜抬手抓着食盒准备往垃圾桶里丢。 食盒里溢出一点饭香。 「哐当」，本着爱惜粮食理念，又把食盒丢回桌子上。 拆炸弹似的小心翼翼掀开盖子。 食盒分三区，左边是色泽诱人肥美的水煮虾，右边是一个爱心状的煎蛋，上面是五块寿司，特意在上面画了表情。 林煜：…… 爱心煎蛋？ 简单正常不能吃？ 做这么诡异？ 第十二章 难吃 换季间，南城迎来了第一场春雨。 雨幕如织，丝线绵密，有透骨的凉意。 陈志揣上自动雨伞，并肩和林煜走在一块，絮絮叨叨道：「本来我们几人约了去健身房的，还是等晴天吧，这天气还怪凉的嘞。」 「还去健身房？」林煜嗤笑道，「去年办卡都没去过几次。」 「害，身为gay，健身呢这是非常必要的，你没听过吗？适度健身吸引异性，想要吸引同性需要过度健身，等我练出来饱满的肌肉，就会有无数『零』为我倾倒。」陈志在林煜身上打量一会。 宽肩窄腰，定制的西服勾勒出流畅的腰线，胸肌饱满，长袖包裹住紧绷的线条。 靠。 有被打击到。 陈志蔫声，「你不会懂的。」 嗯。 「我去健身房去得很勤。」林煜说。 如今林煜二十五岁，他比其他人在意自己的身材会不会走样，更何况他现在和顾萧辰你分手了，下一段恋情不知道能不能发生在他彼时短暂的花期。 陈志的操作，林煜也的确不懂，他觉得钱要花得值，办卡放在那吃灰简直暴殄天物，因此他几乎是一周去三四天。 经陈志这么一提，林煜想起来自己几乎一周没去了。 有点心疼。 林煜不缺钱，这么多年收支精打细算，存下不少，可总不敢乱花，开销锱铢必较。唯恐哪天急需用钱，一分一毫全都攥紧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雨不大，凉意重，许多没带伞的直接冲进雨幕里，缠绵的雨丝落在身上，一会无影无踪。 第16页 两人走到楼下大堂的檐下，陈志忽然又问：「你真的不考虑一下顾晨吗？我感觉他真得挺不错的，人沉稳，情绪稳定，外貌身材也不错，我跟你说，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你和顾萧辰分手了他还痴心不改，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林煜掀起眼皮，「如果我说，他只是想……」 陈志身为林煜兄弟，太了解他了，林煜早到不会持续三天，今晚脚下也没有揩油跑掉。 林煜的话在看到前面单薄的身影戛然而止。 屋檐下，方离背包挂在肩上，天气冷身上套了件纯黑的冲锋衣，衣服拉索总是乖乖拉到顶端，男生不爱笑，面无表情站在那，听见动静薄薄的眼皮稍稍向下看过来，眸子里装着深沉的海，给人一点莫名的压迫感。 除了雨气的味道，林煜感觉自己还能闻到一点点今早水煮虾煎蛋寿司以及干净的柠檬香。 林煜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这小孩不会是在等自己吧。 真烦人，得赶紧熘。 陈志还在纳闷问：「他只是想啥？」 「没啥。」林煜说，迅速别开眼收回目光，按开手中的自动雨伞准备熘之大吉。 「林叔叔。」冷淡的声音在林煜脚迈出去前一秒蹦出来。 林煜背绷紧，头也不回：「干什么？」 方离：「我没带伞，可以带我一起回去吗？」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林煜大言不惭道：「陈志，把你伞给他，我和你一起回去。」 「哦哦。」 陈志一抬头，对上了一双冷冷的眸子。 方离抿唇嘴崩成一条线，脸紧绷着，表情好像告诉他，这孩子不想用他的伞，想和林煜一起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孩这么喜欢林煜。 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陈志脑子告诉自己，当下赶紧熘。 黑色自动雨伞「砰」一声撑开，陈志化作弹射球冲出去，大喊道：「不行啊，我这伞只够我一个人，他还是和你打一把吧！」 雨幕里兀地窜走一只猴。 林煜捏着伞柄地手攥得紧紧的，目光定在陈志已经模煳的背影上，散射出刀光剑影。 柠檬香压过来，方离挪到他身边。 「林叔叔，我们走吧。」 林煜偏过头，「伞给你，雨不大，我用不着。」 方离一靠近，林煜哪哪都不舒服，每一根头髮丝都大写特写着难受。 方离：「这个天气打车有点麻烦。」 林煜皱下眉，「打车？」 知意小区到顾氏林煜开车一般十五分钟，距离不算近，打车也正常。 方离点点头：「嗯，我没有驾照。」 也对，一个刚成年不到一周的小孩那来的驾驶证。 想到方离成年那天的荒唐事，林煜更膈应了，神情紧绷问：「你家里人不来接你？或者，没给你配个司机接送你？」 顾氏怎么说也财大气粗，太子爷难不成连个司机都没有？ 方离摇摇头：「没有。」 林煜难以置信问：「那你是怎么来的？也打车？」 方离：「嗯。」 「你家里人呢？」 「在外地。」 林煜这才想起来，这孩子好像是一个人住的。 十八岁，说小也不小了。 林煜没什么同理心地「哦」一声，说，「挺好的，成年了就不要再麻烦家里人照顾了，要学会独立自主。」 方离抿下唇没说话。 林煜抖了下伞，「走吧，送你回去。」 两人走到停车场，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走掉了。 方离手刚搭到副驾驶门上，水珠落在地面，林煜收起伞冷淡道：「去后排。」 方离身子定住，「我想坐……」 「去后面，不然回去打车。」 方离闭上嘴安静去了后排。 林煜讨厌车本身天然的味道，车里放了一盒香薰。 明明很正常的一个事情。 他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不对。 这股香气和后面那小孩身上的有点像。 柠檬的。 剎那觉得背后全是刺。 方离靠着窗看一会，目光落在林煜的背后，半天叫一声，「林叔叔。」 林煜打了个左转弯车子拐进小区地下车库，被这孩子叫的有点超敏，皱眉道：「又什么事？」 这小孩一说话准没好事，也不按常理出牌。 「今天早饭好吃吗？」方离没头没脑问。 怎么突然扯这个话题？ 林煜停好车下来，熄火后凉凉道：「不好吃，难吃，以后别做了。」 「可……」方离站定看他，少年看人的时候总是很认真，但是面无表情给人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清凉的压迫感，半晌方离说出后半句：「陈助理说很好吃的。」 插播一条 最近三次元有点忙，给大家补偿30个粉包~ 因为这本书没有上架，领粉包会很贵~ 大家移步作者专栏，《被团宠后我把影帝踹进了修罗场》~ 最后一章是5个书币专开的~ 购买之后可以领粉包~ 今晚会更新~ （奉上某糖膝盖【跪】） 读者裙：603847759 欢迎进群催更~ 第十三章 难堪 第17页 「你也说了，那是陈助理说的，不是我说的。」林煜没什么情绪说。 是这个理。 方离抿唇挡在他面前，林煜绕一步往前走，方离立马跟上，「那林叔叔你喜欢吃什么？我可以学着做。」 从停车场到家门，方离始终保持一步距离跟在后面。 一句话也不说，大概是在等自己问题的答案。 保安室里，物业正憨笑和大爷聊天，眼睛扫到外面，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以为是相伴而行，摸着脑袋乐呵说：「我说我们小区分氛围好吧，邻里相亲相爱，看到没，这两位217和219的住户，前天还闹得不可开交，今天感情好得打一把伞！」 林煜冷冷掀起眼皮扫过去。 哦，好像猜错了。 217的男生也扫来一眼。 物业抓起保温杯战略性喝口水。 进到二楼的长廊，林煜抬手输入密码，后面的人依旧没有离开的自觉，寸步不离保持一步距离跟着他。 林煜没好气说：「你是打算跟着我进屋吗？」 男生愣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方离总会有一个下意识抿唇的动作，在林煜逐渐不耐烦的目光上，平静问：「可以吗？」 听不懂好赖话？ 方离薄薄的眼皮耷拉着向下看，该死的身高差在此时存在感极强。 林煜嗤笑，手指向门恶狠狠道：「那你可要想清楚，今天你要是竖着进这扇门，我就让你横着出来。」 这还是林煜第一次恐吓小孩。 他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淡然准备欣赏男生的退缩的表情。 方离神情微妙，又恢復如初，「那意思是我可以进去对吗？」 ？？？ 对个头！ 你要是敢进去，我能让你出不来！ 林煜皮笑肉不笑，指尖百无聊赖戳下密码：「你猜猜我会怎么处理缠着我的小孩？」 「不知道。」 「滴。」房门打开了。 林煜半侧身子进去，房门遮住半张脸，毫不客气说：「打死，分尸，丢进下水道里，让你家里人都找不到你！」 走廊安静片刻。 林煜以为对方被恐吓到了。 半晌，男生依旧安静如出，黑漆的眸子定在他身上，说：「没关系，没人会找我，不会有人抓你。」 ？ 什么？ 林煜皱眉，最后说：「那最好。」 「嗯。」方离向后向后撤一步，表明自己不会强闯民宅，勾了勾肩上的背带，「今天的不好吃我可以换着做，肯定会有叔叔你喜欢吃的。」 「有。」林煜突然说。 方离：「喜欢吃哪个？」 「只要不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不喜欢。」 男生神情凝滞。 林煜关上门前丢下一句，「别再缠着我。」 - 刚才在门口和男生把话说清楚中间手机一直震动。 林煜淡淡瞥一眼，后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是顾萧辰电话。 来了三个，一个都没接，上司对这种行为十分不满意。 顾总：林秘书现在是本职工作已经没法胜任了吗？ 顾总：还是谦虚认为这个位置有更好的人选？ 林煜揉揉太阳穴拨回去。 响了十几秒才接通。 顾萧辰没说话，林煜先开口：「抱歉顾总，刚才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 「下班回家需要那么长时间？」顾萧辰语气差劲。 下班时间属于个人支配时间，顾萧辰没有权力过问他在干嘛，方不方便接电话，但这么说，林煜便顺间瞭然，顾萧辰这气不只是因为他没接电话的原因。 林煜说：「抱歉，我的问题。」 分手后，以这种谦卑的语气和前男友对话，任谁都膈应。 顾萧辰是越来越没风度了。 林煜心里闷着一口气。 顾萧辰冷冷「嗯」一声。 顾萧辰脾气没收住会十分恶劣，近期是越来越不稳定了，林煜对此觉得厌烦。 「陈氏联繫我说合同分成降低了，这事是你做的吧。」顾萧辰说。 接到陈氏老总电话，顾萧辰就猜到了，除了林煜没人有这胆子。 林煜去阳台点了根烟，吐出几圈烟雾「嗯」一声，直接承认：「是我让调的。」 隔着电话，顾萧辰压住怒火拧眉呵斥：「谁让你这么干的？你让别人的怎么看我们顾氏？出尔反尔，不讲信用，这些名声你背得起吗？林煜！你怎么这么煳涂？」 「核心在陈氏那里，一步又一步退让，在这合作里只会让陈氏觉得顾氏是个软柿子，随便拿捏，达不到企业之间的平等合作，违背合作本身……」 顾萧辰打断他的话：「那你可以按照修改后的方案谈判，谁允许你私自更改我的方案的？」 浓烈的香菸浸进肺里，再深深吐出。 菸头的火星灼灼焦烧。 在工作上，顾萧辰第一次这么反驳他。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从心到身倏地一凉。 菸头烫到手林煜才回神，他吐出一口浊气，淡淡道：「我的问题。」 「你觉得现在我在和你争论是不是你的错的问题吗？」顾萧辰说，「林煜，我真不想不明白你现在怎么能这么差劲，真让人失望。」 第18页 失望。 应该是这个词的缘故。 林煜对待工作认真苛刻，不容许自己出错，对待感情也是这样。 最近状态明显不对劲，他也察觉得到。 被直接戳破像是身上的遮羞布被扯下一般，心头漫上难堪。 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下，顾萧辰声音继续传来：「真想不明白你在自大什么，真以为什么事都围着你转？林煜，陈氏这个合作是我给你最后的容忍，后面你要状态再没法调整……你自己想好怎么交代。」 电话被掐掉的声音和敲门声相应。 林煜再也收不住脾气手机重重摔到地上「砰」一声四分五裂。 一步错步步错。 错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那天晚上之后，像触发了蝴蝶效应，哪哪都不顺心。 为什么方离会进他的房间？ 为什么方离非要缠着他？ 为什么之前让他引以为傲的工作一次一次让他难堪窘迫？ …… 门被粗暴拉开。 方离抱着餐盒对上林煜的眼。 林煜嘴角下垂，紧紧咬着牙，戾气很重。 他张张嘴要说什么。 手中一空，林煜直接扔了他手里的饭盒，「我说了你别烦我你是不是听不懂？」 饭菜打翻在地上，饭香四溢，林煜周身的温度与此天差地别。 第十四章 戏耍 香气从长廊这头蔓延到那头，周折回来。 男生安静盯着地面，粘稠的汤汁四溢混在白米饭上。 指尖泛着一点凉意，无措的神情又快速回溯，取而代之是慵懒里带着无所谓。 林煜全盘忽略面前人的情绪变化，直接问：「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去敲我酒店的房门？」 「为什么把脸都遮住？」 「为什么会莫名奇妙出现？」 …… 连续质问后长廊久久的寂静，久到林煜不想追问，心口的气也冷静了下来。 林煜不期望有人莫名闯入他的生活里，更不想让任何人打乱原本的秩序。 方离紧绷的身体逐渐缓和，忽然道：「你给舅舅发消息的时候，我在他旁边。」 「他有事要处理，我自作主张去接你的。」 「我只想把你送回去，没想到后面我们会发生关系。」 「我没想跑，也不是不负责，我想等你醒来再走的。」 「学校临时通知需要资料，不得已。」 方离眼皮一垂，对上林煜没收回戾气的视线说：「但我喜欢你这件事是真心的。」顿一下，又补充道：「一直都喜欢你，不是因为那晚动的心。」 知意小区长廊像是隧道，让人讨厌的两头空，冬天一开门穿堂冷风能把下定决心的人逼退。 彼时一阵风，颳了半边心的浮躁。 盛怒后的热粘在衣服上贴着皮肤，乍一吹从心开始抖了下。 林煜手别在身后抓住把手，颤抖。 「你……」 惘然无措砸在脑子里。 莫名其妙又被表白一通林煜颤了下。 冲击宛若刺激的寒冷和辛辣，一热一冷，冰火两重天。 他出来是干嘛的？ 构设应该是他发了通脾气，然后成功劝退，对方再也不敢缠着他。 然后少年羞愤不已，以后记恨他也好，充当过路人也好。 生活就此回到正轨。 而不是…… 而不是被表白到不知所措，话都没法说。 林煜踉跄关上门，靠在阳台上抽了五根烟。 手指夹住第六根香菸时，林煜像是回神了。 死死拧着眉。 这小孩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什么叫做一直都……他？ 不是前天晚上他们有牵扯吗？ 靠。 林煜嘴绷起，方离居然用甜言蜜语敢忽悠他。 被糖衣炮弹攻击到退无可退的林煜掐掉菸头，半晌恼羞成怒。 恼羞成怒主要体现在耳根到脖子都泛着薄粉。 终于他自以为是的那点老陈一闹而散。 - 陈氏合作并不容易，对方见缝插针狠狠剜一块肥肉，不愿意松开爪子，毕竟没人放着好好肉扔掉的道理。 原本的方案组成员各个拧眉深思。 搁置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下。 林煜伸手勾过来。 林燕嘆口气从邮件上抬起头，「陈氏那边直接拒绝了洽谈。」 有人看向林煜像是等着他出丑。 「那就不谈了。」林煜说。 语气冷淡，仿佛面前不是两个大企业的合作，而是一个小小的饭后笑谈。 「林秘书，你……」林燕皱眉看他说，「开玩笑呢……」 昨晚下班她挨完顾萧辰一顿训，心里五味陈杂，顾萧辰和林煜剎那成了两个战线的人，偏偏他们工作联繫紧密不能儿戏，一时不知她不知道是服从顾萧辰安排，还是和林煜齐驱并进。 林煜没吭声，视线从手机上挪开，「再联繫陈氏一次，不能谈就算。」 会议室乍然出现不少声音，一一反驳林煜，林煜在顾氏这么年，被嫉妒过，议论过，唯独没像今天这样被否决过，说不膈应是假的，他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他佯装不在乎靠在椅子上，神情淡淡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有他自己知道桌子下纠缠的手在微微颤抖。 第19页 林燕深吸一口气，彻底后悔让林煜参加这次合作，一时又不能把话收回来。 半小时后，会议索然俱算。 会议室到办公室的路不长，林煜第一次走得如芒在背，一路上不知多少目光揣度他。 办公室里漫上一股饭香。 陈志坐在办公桌上，喧宾夺主扒拉着饭盒，吃相有点粗狂，手直指旁边的餐盒，百忙之中擦擦嘴：「小孩给的，给你的，别说哈，做得味道真不错，比楼下那摆了几年的大爷卖得好吃多了，还健康。」 一口气卡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 被方离戏耍的愤怒腾一下又上来了。 林煜半天没动静，陈志抱着饭盒和他对视，手不自主攥紧一点：「你要不尝尝吧，挺好吃的，那小孩也是为你着想，听说你没吃早饭，扒拉我和胡丙问你喜欢吃什么。」 林煜脸色更臭了。 陈志站起来十分懊恼，被林煜薄薄眼皮下的眸子盯得发毛。 他怎么感觉他像个叛徒呢？好歹和林煜这么多年的兄弟，虽然林煜冷漠不近人情，可对他到底也不薄，他这样似乎吃里扒外的，说不过去，真说不过去。 所以他应该去胡丙办公室吃了，噎了还有人给他倒水。 陈志抱着饭盒走到门口，林煜把他叫住。 转头，桌上烟盒已经拆开，林煜一只手正把玩着打火机，另一只手指尖点在饭盒上：「把这份带走，叫方离给我过来。」 他今天必须要把事情说清楚。 其次，要让这孩子知道撒谎成性的代价。 陈志抱起另一个饭盒摇头，「叫不来，小孩今天没来，说今天要回一趟学校，你不吃我带走了，我和胡丙能吃得下。」 最后陈志贴心嘱咐：「别抽菸，一大早就抽对身体不好。」 烟盒在林煜手中逐渐变形。 没来正好。 - 临时通知总是见缝插针的，达到一种三无状态。 距离高考仅剩一百天，高三「牲」一贯保持超前的变态时间观念。 方离生物钟乍时还没调整开，凌晨五点接到学校通知，让他回去演讲，为高考生鼓舞士气。 一中一直有这种仪式，保送生、上届高考状元、歷届已是社会成功人士的校友在百日誓师现身礼堂，斗志昂扬地发言、声情并茂地演讲，几乎要达到和「传销」同等的洗脑程度，场景波澜壮阔。 第十五章 怎么追 一中环境几乎要达到深林人不知的程度。 为避免噪音给学生带来的干扰，周遭绿化降噪带比其他地方要多一圈，选址也较为偏僻，出校门走上一千米才能找到紧挨的小贩和饭店。 梧桐宽大的身影笼在矮小的饭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演讲是下午五点开始。 吴昊宸定了个饭馆吃午饭。 保送休学后，他成天游山玩水，比校园里圈养的学生更多光泽，一条腿敲在桌子下的槓上，手撑在坐上，露出小半截线条遒劲的手臂，动作散漫随意。 烟囱吞云吐雾，初春的天气凉意蛮重。 吴昊宸抓抓衣领，头髮被一路绕挠得凌乱，眼下挂着黑眼圈和面前人吐槽：「虽然半毕业了，但架不住这后遗症，五点看到老班在群里艾特我消息给我吓得一个激灵，还以为被发现带手机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毕业了。」 一张四仙桌坐了三人，统一是一中蓝黑的冲锋衣校服。 老闆之前也是一中学生，对几人到来见怪不怪，上菜时热络说：「别说你们有后遗症，我毕业这么多年每到高考那几天都心慌得厉害。」 「老闆，你这都不是后遗症了，你这是把高考刻进dna了吧！」左边男生说。 男生叫叶尘，少年气十足，美中不足就是精力过剩，课间在教室、走廊高谈阔论，隔壁办公室听得一清二楚，老师头疼得要命。 右边男生是叶尘的死对头——程望。 好看的手指张罗屏幕里四人组的消息，半天抬头说：「方离让我们先吃，他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到。」 「不急，不用催他。」吴昊宸说。 等待的半小时，程望和叶尘不停挑刺拌嘴。 方离来的时候听到零星几句，坐下皱眉问：「叶尘，你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 叶尘瞬间食指压到唇上：「嘘！你声音小一点！」 男生脸上难得露出一抹薄粉，清清嗓子装腔作势：「马上毕业了，谈恋爱也正常啊，再说你没谈恋爱的打算吗？」 说完叶尘顿一下。 对上那张薄情脸，确实没有，甚至让别人都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和这种人坐在一起只有讨论数学题的可能性。 程望讥讽：「谁都像你脑子里全是恋爱，还找一个歪瓜裂枣。」 「你说什么呢。」叶尘拧眉，「你别动不动攻击别人。」 「说得本来就是，他人就不行！」 「对对对，全世界就你行！」 「我靠，你就说我们上次聚餐他是不是抛下你先走了，还有你们一起来学校那会，你往前走时候看了眼手机，他二话不说扔下你就走！正常谁——」 「那时候我们还不是特别熟不是很正常吗！」 饭店其他人闻声瞥一眼。 叶尘气得脖子涨红，吴昊宸拉着他才避免了站起来个程望互殴的场面。 第20页 吴昊宸翻个白眼对对面方离说：「又开始了。」 方离并不关心叶尘和程望吵架，因为早已司空见惯。 手中抓着的衣袖被扯出去，吴昊宸刚想让两人安静，冷飕飕的一个问题从方离嘴里跑出来：「你们谁追的谁？」 叶尘愣一下，坐回凳子上，把衣服皱褶理平：「你问这个干嘛？」 叶尘谈恋爱是在一个月之前，方离并不关心这些事，今天是第一次知道，这么一想，叶尘觉得这友情真可悲。 有叶尘找歪瓜裂枣的前车之鑑，程望喝水的手停下来，心中重重一口气把杯子摁在桌面上，脸色难看且难以置信问：「你不会真想谈恋爱吧？」 吴昊宸：「？」 应该不可能吧？ 方离：「……」 很奇怪吗？ 「谈恋爱怎么了？很正常的事！都毕业了，大大方方谈！」叶尘夹块烧鱼才回答，「也不算谁追谁吧，那太老套了，就是相处久后，有感觉了，就那种心动呲呲像火花的感觉，能明白吗？」 程望嘲笑道：「还呲火花呢？你踏马说话真噁心，等你看清他后，该呲的是眼泪。」 方离回想了下。 心脏狂跳，但没有呲呲的火花。 因为基本上刚跳没一会对方就给他浇冷水了。 林煜成熟冷漠，毫无情绪掀起眼皮看他时，和看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相处…… 林煜似乎并不想搭理他。 方离摇下头：「不明白，但你们是怎么接触到一起的？」 「……」叶尘表情一言难尽，「亲爱的方离同学，但凡，但凡您把目光从卷子上挪一点点给我，你就会发现，我亲爱的男朋友坐我前面！哦对，您可能都不知道我男朋友是谁，抱歉我的错，我忘乎了您除了自己在乎的事什么都不关心。」 也不贴切，目前他们这群人没见过方离在乎的什么事。 方离目光平移到门外的老梧桐树下，对面是校园外的停车场，一路延伸到这里。 透过一米半高的栅栏，能看见朱红操场上移动的人影，高一学生体育课还在进行，半分钟后下课铃一响，人群一闹而散，然后快速归结沖向食堂。 正午光线清明，衬得中间有序的实心柱砖红瓦绿。 方离毫不忌讳「嗯」一声，坦然接受调侃。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方离心思难猜得毫不亚于模拟卷压轴题的最后一问，吴昊宸这会有点摸不准，小心翼翼问：「你真想谈恋爱啊？」 方离又是一声冷「嗯」。 程望：「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方离能喜欢谁？ 没情况啊。 方离不是见到谁都冷着一张脸吗？话里字数永远超不过十个，天生的情感绝缘体，不知道还以为来人间渡劫的。 喜欢谁啊？尼姑吗？还是和尚？ 吴昊宸脑子有点晕，「我插一句嘴，我就问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男的女的？」 「这是两个问题了。」方离顿一下，又慵懒道：「嗯，男的。」 方离很平静。 吴昊宸靠在椅子上，叶尘懵一下试图和他面面相觑一下，最后只对上程望似乎写着「你传染的？」，四个大字的臭脸。 桌上油然而生出诡异的安静，半分钟后被方离亲手打破。 他安静扫视一圈，目光停在叶尘身上，「所以要怎么相处？怎么追？」 第十六章 滚 「百里」健身房在公司五百米远处。 周边坐班的上班族多，选址在这也是吸引了大多有需求的中青年人。 林煜从跑步机上下来，胡丙几人刚续上卡。 陈志胳膊压在他肩上道：「诶，刚才顾晨又问你了。」 「百里」健身房教练挺多，林煜选教练特意避开了顾晨，对此也淡淡「嗯」下，没什么兴趣。 「对了。」陈志忽然想起来，「你昨天说他只是想什么的？说半句没了。」 林煜想了一下，平静说：「想睡我。」 ？ 啊？ 陈志懵一下。 明明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林煜五官不动声色，语气没什么情绪。 在他人眼里，完全是一副扯淡的样子。 「那还是算了，这种就纯找炮/友的。」江浩眉飞色舞说，末了添上一句：「如果你想找的话，我建议多挑挑。」 毕竟林煜硬体条件过于强硬。 要什么样的没有？ 林煜：…… 「话说，你上次说你睡的哪个是谁啊？你不是挺满意的吗？不滥交的话也可以考虑长期留在身边的。」陈志执着道。 林煜板起脸。 陈志以为他没经歷过这种事，会不好意思，宽慰道：「哎呦，你别不好意思啊，喜欢就约呗，多正常，大大方方的。」 「神经。」 丢下话，林煜勾起毛巾挂在脖子上，再次回到跑步机上，身上一阵莫名烦躁。 「咋了，人家看不上你……？啊，不至于吧。」江浩声音越嘟囔声音越小。 有人看不上林煜？ 真是小牌大耍，有眼无珠！ 「难不成是因为你第一次……」 第一次没经验，不熟捻情有可原，但林煜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技术作为敲门砖进行一票否决是否过于苛刻了。 第21页 林煜一个冷眼扫过来，江浩瞬间闭嘴，没一会又悄咪/咪去陈志旁边两人挨着头看着跑步机上健硕的身材讲小话。 林煜加快跑步机运转速度，随着动作，紧紧包裹在单薄的衣服里的腰线晃动。 陈志「啧」一声，「你看看这身材，这线条，真是暴殄天物！」 要不是兔子不吃窝边草，林煜这样的，他也想尝尝。 …… 半小时后。 微信里冒出消息。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林煜：？ 运动完身上汗水粘腻，他抓着毛巾在脖子上胡乱擦一通。 纳闷看一会。 这谁？ -：叔叔 哦，那小孩。 林煜拧瓶水才敲字。 还没发过去，语音电话直接蹦出来。 ？ 林煜想都没想直接按下挂断。 微信是早上他找胡丙要的，本来是想和对方说清楚以后保持距离，别再送早餐，结果对方隔到现在才通过。 你怎么不明年再通过？ 林煜觉得再说挺没意思的。 但对方一个毫无预兆的一个电话，让他更烦。 林煜思忖怎么解决这个局面才好，半分钟又敲了敲键盘：加错了，删了—— 手指刚停到发送键上，对面来了条语音。 ？ 干什么这是？ 看半天，林煜抓着手机去了卫生间。 这行为有点莫名的心虚，显得见不得人。 叶尘发完语音看向靠着椅子不醒人事的人，撅了下嘴：「你和你叔叔怎么才加上微信啊？」 方离面前酒瓶已经空掉一半，脸上醉意重，一时没听懂叶尘咕咕囊囊啥，头顶的灯光像是团团浓重的雾游弋在眼中，迟钝说：「他不喜欢我。」 「？」叶尘恍然大悟，「怪不得把你电话挂了。」 这句方离听清了，唇抿成一条线，眼皮垂下，看起来很落寞，眼珠子往叶尘握着的手机上看，是在看不清。 叶尘嘆口气，「没事，我给他发语音告诉他你喝醉了，让他来接你，你不用难过，他应该不至于把你扔这，毕竟——」 手机嗡嗡震动。 「他回了。」叶尘说，向下看两秒却面色一僵。 叔叔：滚 叔叔：让他自己打车回来 方离说话向来直，但没这么伤人。 叶尘尴尬看他：「你们家人说话都这么直接的吗？」 真扎心啊。 吴昊宸好奇伸头看一眼，半天模稜两可道：「他说让你自己打车回去……额，应该是在忙没时间吧，他要是不忙肯定会来接你的。」 最后吴昊宸贴心长按屏幕，删掉了那个「滚」。 方离点点头，因为喝醉的缘故，嗓音慵懒像天边半浓的火烧云：「最近公司有个合作没处理，他应该是在忙这个。」 程望心想，哥们你错付了，人家让你滚呢。 想来想去这事怪叶尘，程望翻个白眼：「你说你灌他白酒干什么？瞎教他乱七八糟的，他就算谈恋爱能像你那样死恋爱脑，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卧槽，你说什么呢？！这怎么就不行了，那人又不喜欢他，追求怎么能叫不值钱恋爱脑呢？谈过恋爱吗就瞎叨叨？」 「呦呦呦，你在台上发言半天，我看你男朋友也没给你递杯水啊？少自我感动了！」 - 语音里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也有醉态，应该是方离的朋友，周遭环境很嘈杂。 林煜嘴里叼着烟，拧眉，想不明白对面在整什么么蛾子。 一群小孩跑去喝什么酒？ 还有，为什么要他去接？！ 不会自己打车回来吗？ 林煜按了两下火机，没点着，没油了。 这玩意不能乱丢，他烦躁把空壳揣回口袋里，咬下菸头准备出去找陈志要个打火机。 一个宽大的人影却迎面走过来，浓烈的男性气息，在运动后汗水里夹杂沐浴乳的香，健硕的身材挡住半边门。 林煜脸上烦躁还没褪去，嘴里咬着烟。 顾晨短促「啊」一声，问：「心情不好吗？」 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多烦人精？ 林煜服了，半天收回那烦躁样淡淡道：「还行。」 顾晨盯着他，门被挡住，俨然没有要让他离开的意思，半天道：「是打火机没油了吗？我的可以借你，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分担一下。」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都莫名其妙的？ 林煜没了好脾气，木着脸：「我跟你很熟吗？」 第十七章 滚下去 顾晨毫不在意给他点上烟，偏头问：「还在因为我之前搭讪你的事生气？我当时不知道你介意，不然我一定不那么说，你是个很认真的人。」 见到面前人第一眼，顾晨眼睛都亮了，得知林煜也是个gay后，一心想要是能睡道这么好的男人，让他做什么都愿意。太过于激动和林煜搭讪的第一句话是毫不犹豫问「约吗？」，林煜的厌恶溢于言表，他当时有点懵，观察几天后发现这人过分洁身自好，他的话太过于冒犯。 香菸吐出圈圈雾，有股淡香。 林煜目光从眼尾扫过来，一触即收，掐灭菸头，顾晨还以为有戏，连忙说：「当时我判断有误，我更愿意和你谈一段——」 第22页 「你看不出来我对你不感兴趣吗？」 林煜看人总是神情很淡，现在却绷着眼皮，十分严肃。 「兴趣可以培养的。」顾晨说，「这个圈子周边人不多，挑挑拣拣又是很多年，你能耗得起吗？」 男人说话是知道怎么戳肺管子的，同志比其他人更在乎这短暂的花期，尤其是林煜这种花期璀璨的，一旦叫岁月摧残落差巨大。 不止是他一个，圈子的每一位都有着年龄的焦虑。 林煜「哦」一声说：「让开。」 再拦下去局面只会更难堪，顾晨侧开身子。 林煜路过时对方又说：「我真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能对你忠诚一辈子。」 神经。 微信里又蹦出一条消息。 -：我发起了位置共享 ？？？ 林煜憋着一口气发送语音：「我说话听不懂是不是？自己打车回去，别烦我，再烦我给你删了。」 这么说是不是太兇了？ 林煜犹豫下滑到取消键上。 可是方离在烦他。 林煜不想对着手机再来一遍，那显得他太傻/逼了。 灭掉手机揣进兜里不打算管这件事。 爱咋咋地，他也没有义务。 陈志坐在垫子上和胡丙江浩穷傻，抬头看他：「林煜，那小孩跑去喝酒了。」 「嗯。」林煜不咸不淡一声。 说实话，陈志着莫名向他透露方离的消息，让他神经麻了一下，感觉怪怪的。 胡丙沖他晃晃手机：「他朋友问你能不能去接一下。」 「让他自己打车回来，我又不是他秘书。」 「说这么绝情，这小孩也不就十八岁么。」江浩说，「之前陈志说这小孩缠你，我还不信，现在我也纳闷了，确实粘你哈。」 粘这个字让林煜有点不舒服。 胡丙嬉笑：「谁会莫名粘舅舅前男友啊，林煜，你和这小孩到底什么情况啊？我看不懂了，你讨厌他讨厌的要命，他偏偏就欢你，跟个舔狗似的。」 不堪入目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林煜心虚起来，用烦躁的口吻说：「我怎么知道。」 「那你去接吗？」胡丙问，「你要是不去我去了，说到底还就是个孩子。」 林煜刚要回答，陈志提了嗓子看他：「我靠，我知道了，他这么缠着你不会是因为他——」 林煜心一抖，「我去接他！」 「被我说中了？」陈志眉毛一竖。 「瞎说什么？」林煜瞪他一眼。 「你就说是不是吧？」 「不是！」 林煜死也不可能承认。 前男友外甥喜欢自己这件事一旦传去，像什么话。 「哎呦，这有啥的，顾晨刚才不是去找你了吗？你这么抢手顾萧辰后悔了不是很正常吗？」 林煜：「什么意思？」 「那小孩不是顾萧辰派来让你两重归于好的吗？」 林煜：…… 差点不打自招。 陈志看他一愣的模样，问：「咋了，不是啊？」 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 「我去接人了。」丢下这句话，急匆匆走掉。 陈志摸不着头脑，「他啥意思啊？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 位置显示是一中附近的烧烤店，路程不过十分钟。 林煜把车停到校旁边的停车场，一边确定具体位置。 真是烦透了。 天边喋血的火烧云越积越后，太阳身子缠在浓云里，挣脱不开。 林煜一掏口袋，烟叼在嘴里，才想起来打火机没油了，更烦了。 一中恰逢晚饭时间，校园里沸沸扬扬嘈杂的人声，林煜瞥一眼，大门的屏幕上显示高考倒计时「仅剩一百天」。 林煜明白方离来干嘛的了。 林煜之前也是一中的学生，以前班主任听他坐上秘书长位置还特意邀请他来进行了演讲。 距今已有六年之久。 说下来，他还算方离那小孩的学长。 如果抛得开现在其他关系的话。 对面又发了语音：「叔叔，我们在学校对面的烧烤店，『惠香』烧烤店，我现在在领着他往你那边走，诶，我看到你了。」 林煜抬起头，男生扶着一个身量很长的人，方离坑着头，醉得一步轻一步重，不是旁边人扶着，估计已经一脑袋栽下去了。 叶尘低声对挂着的脑袋说，「你叔叔来接你了，记得我教你的啊，一会给你喜欢的人说你喝醉了，一个劲卖惨就行，让他心疼你。」 方离在前半句抬起头，努力看清的人，张张嘴气音「嗯」下。 车门被拉开，林煜丢了烟，坐进驾驶位示意叶尘把方离推进去。 叶尘心说，你们家挺薄情的，目光略略在林煜身上停顿。 林煜出门急，身上是薄薄的灰色紧身衣，肩宽腰窄，典型的黄金倒三角，躬身坐进驾驶位衣服向上滑了段，露出一小节雪白的腰。 ？ 这叔有点过于年轻了吧。 身材也还这么好。 方离似乎感觉到什么，伸手推一把关上车门。 还保持扶人姿势的叶尘：？ 「辛苦你了，我们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 林煜丢下这句话升上车窗，流畅倒车，开了六年的车动作娴熟，等叶尘回神只剩下尾气了。 第23页 人坐进来后，酒气粘稠，迅速占据车厢里那点柠檬香薰的领地，林煜抬眼扫一下后视镜，方离正愣愣看着他的眼睛。 方离回想起叶尘的淳淳教诲，慢吞吞道：「叔叔，我难受。」 林煜表情瞬间绷住：「你要想吐给我滚下去，吐我车上我跟你没完！」 第十八章 买什么 后视镜里，林煜三番五次抬眼对视。 在第七次方离拖着醉意挑挑唇，「叔叔，我没事的，只不过是头特别疼，胃也难受，你一直看我，我心跳——」 「我只是在等你想吐时候迅速把你踹下去。」林煜咬牙切齿说。 车子转进小区的停车场，林煜想起来外套扔在了健身房，也不算重要东西，没折回去拿，停下车还算人性拉开后车门，垂下眼说：「下来，不准吐我车上。」 方离稍弯着身子，酒劲更上一层，眼下晕红，在林煜的杀意的目光下挪到门口，扒着车门仰头说：「叔叔，我好晕，感觉没法走了，你能——」 林煜怒道：「走不了你就爬回去！」 方离安静下来。 怎么…… 和叶尘说的不一样？ 不是说会心疼他吗？ 他一只手臂被粗暴抓住，那手一用力把他拽出来，方离勉强撑起身子，以比叶尘背着还要奇怪的方式挂在林煜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菸草香。 原来会心疼啊。 林煜粗暴抓着人，踉跄一下。 怎么这么轻？ 男生身高体长，靠在身上却没什么分量。 林煜本能侧脸看过去。 男生的脸近在咫尺，眸光一闪，像是夜晚苍穹之下一层薄云掩盖的月，方离嗓间溢出一声笑，低哑迷离，似乎是醉意，唿吸浅浅打在他的人中上唇，留下一片滚烫的热。 林煜唇抖了下：「你……」 酒香、菸草香、柠檬香一股脑混在一起。 运动完皮肤下还灼烧着热，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出去。 方离眯起眼：「叔叔，你是热吗？」另一只空闲的手晃了下，准备干点什么。 「我……热什么热，我——」林煜突然感觉到什么，勐地低头，抓住方离即将冒犯到他腰的手，不可置信抬头：「你干什么？！」 「衣服。」方离囔了句。衣服依旧漏了半块，明晃晃的一抹白，方离的手腕被林煜遏制住，只能用指尖勾住衣服的下边用力，衣服顺理成章遮住露出来的那一截腰。 细长的手指指尖用力划过布料下面紧緻的线条，酥麻的痒开疆拓土蔓延全身，林煜腰一抖，胸膛剧烈起伏，薄薄的布衣包裹紧緻的胸肌，前面的某处也隐隐若现。 方离静两秒撇开视线，站直身子，「嗯，遮住了。」 肉眼可见脖子漫上一层红。 意识到方离看的是哪，林煜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这一点差在方离的手上，方离圈住他的腰，酒气落下来： 「叔叔，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感觉你的腰好热……」 林煜看起来比方离还要醉：「别凑这么近和我说话……」 方离乖乖撤远一点：「好的叔叔。」 「还有你的手……」 方离抽回手：「我不碰你。」 回到小区林煜几乎是逃命似的头也不敢回钻进屋，背对门喘了一会径直去了浴室。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后面如同迸发的浪潮，来势汹汹。 浴室温度逐渐升温，林煜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那一晚几乎模煳到看不清的凌乱画面，一帧一帧淡化切换，联想到画面里另一个主角他抖了下身子勐地睁开眼。 疯了…… 林煜终于意识到年龄迟顿馈赠的他的那点东西，如今在疯狂生长，浴室里的唿吸更加沉重，事情完毕后，在手机看了一圈附近的某些用品，林煜看了几个评价还可以的，直接下单。 正常的需求是不必羞耻的，林煜之前也听陈志提过一点，可惜陈志和林煜不是一个属性，不然还有些可交流性。 洗完澡，外面又是一阵敲门声，这几天形成的印象，林煜觉得是方离，这小孩总是这样，刚经歷过的事让林煜并不想见到画面里的另一个主角。 林煜看了两秒监控，陈志胡丙和江浩三人一群站在外面。 林煜拉开门，「你们来干嘛？我还没做晚饭。」 陈志把手里外套抛给他，「给你送衣服啊，你脸怎么这么红？不是去接小孩吗？怎么，也喝酒了？」 三人浩浩荡荡分散坐在沙发上，侵占去大部分。 衣服上浸一层汗，林煜转手丢进洗衣机，卫生间声音传出来有点空灵：「你觉得可能吗？我开车喝什么酒，驾驶证不要了？」 「也对。」 江浩几人带了一堆菜堆在地上，目测暂时一两天都吃不完，江浩扒拉着自己想吃的，跳出一小堆放在旁边，胡丙轻车熟路把其余的放进冰箱，江浩抓起一袋鸡翅对林煜道：「林秘书，想吃你做的可乐鸡翅了~」 林煜厨艺不错，几人一个月能有七八次买好菜带来等着他烧饭。 江浩末尾音调上挑，听得林煜耳膜发麻，对江浩这么样也司空见惯，冷淡说：「给你做，别学这腔调，瘆人。」 「煜哥哥，你怎么这样说人家~」 林煜在饮水机面前接水，按下暂停键扭头，面无表情道：「你不想滚出去的话，最好给我闭嘴。」 第24页 江浩在唇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能够安静，转头又钻陈志那整么蛾子。 林煜不习惯这种腻人的话，听到心头一阵难受。 喝完水，嗓间的干涸被挤掉。 三人叽叽喳喳去了厨房洗菜，做着预备工作。 林煜接到个电话。 「林先生，您现在在家吧？您下单的小时达商品已经到了，你方便来取吗？」 ？？？ 怎么这么快？ 林煜在心里「靠」了一声，别过头，厨房三人正闹作一团。 陈志幼稚把半圆的柚子皮套在胡丙头上，一边拍照：「我靠，兄弟，这玩意检验颜值！你带上还挺帅！」 胡丙手还在盆里洗着金针菇，无奈看一眼镜头。 江浩闻言车扯过来：「让我试试！」 林煜：…… 所以只要他偷偷摸摸开门去拿，速度够快也没什么的对吧？ 不会有人发现的…… 林煜低声说：「我在家，我去开门。」 挂掉电话，林煜带上口罩去开门，这种事虽说不上憋屈的尴尬，也做不到落落大方，门半开，林煜侧出半个身子。 身穿工作服的快递小哥心领神会把东西递给他，他低声道了谢准备撤回去。 他抬了下眼，却和对面门框里的人来了一记对视。 男生酒没醒靠在门框上，嗓音是叶片从水面抽离带着吸力的粘稠：「叔叔，你买的什么？」 林煜准备后撤的身子被声音一拽硬生生停住。 第十九章 不舒服？ 外包装是便当纸袋的，外表并看不出什么，快递员交接完迅速撤离，林煜站在门框里一动不动和方离干瞪眼对视。 结束是在陈志听到动静从厨房里窜出来，在林煜毫无防备下一脸好奇夺过去拿东西：「买的啥呀？神神秘秘的，还带个口罩。」 说着，完全能不顾林煜阻拦装小人得志地拆开包装：「哎呦，还粉色的，啥呀这是？成人用品震动……哈，哈哈……这个啊……」 陈志一脸笑僵在脸上，迅速把东西赛回袋子里，发现方离居然站在门口，他心想他完了，林煜要弄死他了。 本着谁也不会瞎拆台陈志立刻转移话题：「哎呦，小孩你怎么也在这？也来蹭饭啊，哎呦呦，你看看你林叔叔嘴上说着讨厌你，把你送回来还带你来吃饭，多好一人，对吧？」 说完他试着用对视和方离找认同。 对方却不动声色垂下眼看靠在门上的林煜，目光灼灼，嘴巴崩成一条直线，似乎想说什么，又闭上嘴，最后回应的他的视线，淡淡道：「嗯。」 陈志：…… 能不能配合一下？ 林煜感觉灼热的目光黏在他身上，抬下眼果不其然方离在盯着他看，林煜被烧得脖子上一层浓红，他手抓着门把，试图找点解除尴尬的东西。 「都站门口干嘛呢？」胡丙端着凉菜纳闷问：「陈志你背后藏的啥啊？」 陈志一个激灵，往柜子走，「啊，买的一点装饰品，那个林煜，我放抽屉了啊。」 胡丙没放在心上，「林煜，你是要出门吗？」 陈志解围道：「不是，有小孩来吃饭。」 小孩不用说就知道是谁，胡丙点点头：「小离啊，他好像也是这个小区的，让他进来啊，杵在门口干嘛呢？还有林煜，你带口罩干嘛，我还以为你要出门呢。」 几个凉菜已经安排就绪，江浩还在厨房里处理鱼。 可灼灼的视线依然没有移开，林煜粗暴扯下口罩，抬头正中方离的眸子，男生抿抿唇问：「可以进吗？」 林煜麻木闭上眼，又睁开：「进来。」 他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 浴室的洗衣桶刚巧停止运转。 林煜路过客厅匆匆丢下一句，「我晾个衣服。」砰地关上卫生间的门。 方离盯着关上的门看了一会，陈志端着盘子递到他面前，小声说：「别看了，刚才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你林叔叔一会该收拾我了。」 反正都是男人，以后总会涉猎这方面的，而且方离也成年了，陈志觉得没必要刻意遮掩，以免矫枉过正，用签子给他戳了块殷红的糕，「山楂糕，尝尝，你林叔叔可喜欢吃这个了，老手工的，这玩意现在不好买，都没啥地方卖了，味道还变来变去的，你林叔叔啊总是惦记这一口。」陈志说这话故作老陈。 因为他也把面前的少年只当一个岔辈的孩子。 山楂糕咬下去是酸的，上面撒了雪霰似的白糖，在嘴里约莫两三秒，抵消最初始的酸。 方离皱了下眉头。 陈志挑眉，咽下嘴里的，徐徐道：「吃不惯吗？正常，这玩意不是很好吃，以前福利院没条件，这玩意也逢年过节才有，哎呦，我和你说这个干嘛。」 方离摇摇头，又戳了一块，「酸甜挺好吃的。」 「不用勉强。」陈志以为他是拘谨，宽慰道。 「没有。」 也许是感官起到的影响，说不上好吃，但也不难吃。 林煜这件西服晾得很久。 他木讷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耳根脖子都是不正常的潮红，初染上色的枫叶似的。 懊恼抄了把水，想着要不要把那玩意丢掉。 说不羞耻是假的，下单前做的思想工作被碾压得连渣都不剩。 第25页 其实，无论如何，说到底，他是个男人，他也是有需求得对吧？这很正常对的吧？ 对到最后，林煜还是觉得无地自容。 尤其是方离，一个十八岁的男生，顶着安静得像掀不起任何波澜的眸子注视他的模样，林煜头髮丝到脚尖都是难受的。 活了二十多年，最近窘迫的情况不绝如缕。 陈志敲门纳闷问：「还没晾好吗？」 林煜勉强回神，应一声拉开门方离正站在门前，吓得他差点摔上门缩回去，「你在这干嘛？」林煜语气不太好，这源于某些心虚。 方离看他一眼，在某些东西出现后他似乎有点别扭，陈志把这当作纯情少年观测风雨的不适，方离转身进了厨房，「我和你一起做饭。」 谁要和你一起做饭？ 陈志闻言看一眼，「别说哈，小离做饭的确不错。」 区区几天，陈志对方离的称唿已由小孩转变成了「小离」。 林煜不想暴露什么问题，紧跟进了厨房。 洗净的鸡翅安静躺在瓷白盘里，菜板上是切好的配菜，锅里炖着水，噗噗吐着白汽。 林煜决定当什么都没发生，走到洗碗池里挑挑拣拣，背对着男生镇定问：「你会做炒菜吗？」 问完，他侧目睨一眼，厨房只有一口锅，炒菜这件是根本没法上让方离搭上手，转口道：「你出去吧，这里没有需要你帮忙的。」 比起多个帮手，林煜像工作一样，更喜欢独当一面，一个人处理好所有事情。 身后出现断续的脚步声，门被轻声关上，林煜撑着台子松口气，放松下来。 可算是走了。 不然他能尴尬死。 「没事，我在这打打下手。」后面声音忽然道。 林煜转个身，恍然明白那两种声音不是离开，而是方离把门关上了，剎那空间被分割，这一块成了两人的独处空间，客厅里热闹的嬉笑声不断。 方离站得笔直，和在办公室那天表白的模样如出一辙，男生外套已经脱掉，浅浅的醉意还停留在脸上，声音低缓像是缓慢古老的秒针。 对峙那么几秒后，林煜找了个话题：「客厅有蜂蜜，你去泡一杯醒醒酒。」 也不知道方离听没听进去，半晌，方离靠着门框问：「叔叔，我是不是那晚让你不舒服了？」 第二十章 什么情况 林煜只一瞬恢復如常，淡淡说：「忘了。」 又岔开话题：「去泡杯蜂蜜水，别在这呆着。」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可在方离眼里倒成了，那晚的确不舒服，林煜不想打击他。 男生执拗看他，「我的不好，以后我会学习的，让你更舒服一点。」 ？？？ 学习？ 学什么？ 以后？ 哪来的以后？ 舒服个头啊，这是能说的？ 方离还不忘有问有答：「不想喝蜂蜜水，我没醉。」咬字得清晰不像在逞强，如果能忽略时而低下的音节。 林煜皱眉：「那你留在这也没什么用，出去吧，陈助理和胡——」 「我只想和你呆在一起。」方离说。 少年说话总是直接，反应像是原本梧桐光秃的枝桠，夏天兀地林荫敝天，只是眨眨眼便葱绿繁茂。 林煜僵硬住，半天道：「我不想和你呆在一起。」 电磁炉上的水沸腾往外扑，方离过去按下开关把水渍擦净，才问：「为什么，因为我那晚让你不舒服了，所以你不想见到我吗？」 这踏马什么魔鬼逻辑？！ 林煜顿两秒，瞬间明白，方离不是听不懂他说什么，而是揪着他不放，他把菜板暂时搁置在一旁，认真看着方离，「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方离:「可以提条件是吗？」 林煜点点头，「可以，但是要在我可接受范围内——也就是说，除了你之前的胡言乱语，以外的都行。」 「那我想跟着你，可以吗？」 「跟着我？」 林煜眉头一皱。 那岂不是以后每天都要见到这小孩？ 想想又是哪里都不舒服。 方离眸子一垂，「叔叔，可以吗？」 不是很可以。 两个不熟悉的人处在一个环境里本来就是一件逼仄的事情，何况对方是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男生，而且这个人只有十八岁，从任何角度考虑，都不是林煜能接受的。 林煜没说话，战略性开了瓶旁边的可乐留着一会做菜用。 大概是职业病，也是一种职场的默认规则，沉默自动成拒绝礼貌的代名词。 方离没等到答案，又说：「不是说除了我之前说的话你都能答应吗？我没有要求你和我交往。」 靠！ 这小孩追他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非要把喜欢他的话往明面上说？ 含蓄都去哪了？ 特别是，到底喜欢他啥啊？ 林煜深吸一口气，思忖一会劝慰道：「小孩，我年纪比你大很多，你什么心思我了解，但是我真心劝你一句，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这个年纪想谈恋爱也是正常的，但是要找情投意合的，不是相互的感情都没什么好结局。」 方离想的无非是所谓的日久生情，长期和他呆在一起自己总会喜欢上他。 林煜最不吃这套，否则他和陈志都能成。 第26页 方离平静说：「我没有想谈恋爱。」 林煜挑挑眉，「那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 「我只是喜欢你。」方离说，「我只想和你交往，不是只是想谈恋爱。」 林煜握着可乐的手抖了抖，星沫溅到虎口。 方离抽张纸小心翼翼帮他擦干净。 林煜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为什么？！ 为什么动不动就给他表白！ 运动完后，飢饿感来势汹汹，在外面等了半天，陈志焦急略带委屈推开门：「林煜~饭好了吗，饿死了饿死了，外面凉菜都炫差不多了。」 「诶？」陈志剎住脚，他冲进来毫无预兆，差点撞上站在门口的方离。 厨房里菜还没下锅，闻不到一点油烟味。 平时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林大秘书靠着灶台脸上泛红。 方离转身过来和他对视，两秒后道：「马上就好了。」说完推上门。 方离把沖洗完的锅拎到煤气灶上，准备开火热锅，路过林煜又停一秒说：「叔叔，你脸红了。」 热，耳朵热，脖子也热。 痒，被触碰过的虎口处痒，心也痒。 林煜麻木闭了会眼，等方离热好油才端着食材过去。 男生熟练的程度让林煜有点意外。大学四年，胡丙和江浩都没学会做饭，林煜知道他们这一辈不同，每天都是在重大的学习压力之下，家长更不会让他们把时间浪费在这里，饭食都是亲歷亲为，林煜那时候才知道真的有人不会做饭。 起初在吃方离做的便当林煜没有察觉，现在几个人一凑才意识到。 林煜准备动手，方离拦了下来，只示意他递东西，林煜懒得掰扯，又忍不住好奇懒懒问一句：「你都是自己做饭吃吗？」 方离手中动作没停，调了小火让鸡翅在汤汁里慢熬，回答他：「嗯，自己做。」 「挺好的。」林煜没在意说，「以后自己住的时候，没家里人也能照顾好自己。」 「我一直都自己住。」方离纠正道。 林煜以为方离在向他证明自己的能力，忽略了脸上凝重的神情，应道：「嗯，挺好的。」 「叔叔，我以后也能照顾好你的。」方离偏头垂下眼认真说。 「闭嘴！」林煜瞪他一眼。 方离抿抿唇：「好。」 四个炒菜不到半个小时做好了，方离端菜出去，林煜关上油烟机把锅放水泡上，以免汤汁干后黏在锅底，难洗得很。 饭桌上盛好了饭，方离给他留了自己旁边的位置。 林煜：…… 陈志夹了块鸡翅放进方离碗里，顺口问：「小离，你住这小区哪啊？」 「217。」方离言简意赅，给林煜拉开椅子递来筷子，又给林煜夹了块山楂糕。 林煜没有任何感激之情看他一眼，「吃你的，我自己来。」 方离乖乖应声，「好。」 陈志十分诡异的目光在两人中间飘了飘，「217？那不就在对面吗？」 胡丙闻言也看两人一眼，「对门啊，那真近啊。诶，小离，你不是每天都要打车吗，住这么近不如跟你林叔叔车来回呗，每天打出租多麻烦。」 林煜别扭下。 方离转头看他，「叔叔，可以吗？」 不可以！ 林煜扒口饭，面无表情：「吃饭别说话，吃完再讨论。」 这互动怎么看怎么奇怪。 饭后胡丙，江浩和方离一群人浩浩荡荡去收拾厨房，陈志整理完桌子悄咪/咪进了林煜卧室，林煜正低头和谁发着消息，陈志钻过去神神秘秘问：「林煜，你和那小孩到底什么情况？」 第二十一章 条件 林煜目光凝固在屏幕上两秒，陈志顺着瞥一眼，瞭然片刻道：「你周日去福利院那边啊。」 「嗯。」林煜灭掉手机，「回去一趟。」 林煜用的是「回」，刁钻来说福利院才是他的家，他是那里的孩子。 自打记事起，林煜就住在福利院，其实刻薄一点，乡下的那一栋小房子算不上正规的福利院，那时候他们都没听说过福利院这个词，只知道那里的两个阿姨能让他们吃上饭有个地方睡觉。 能吃饭睡觉的小房子直到几年才走上正轨，那座不高不宽的房子却囊括了林煜整段童年生活。 后来在阿姨的帮助一下，林煜在乡下读完小学，老师说他天资聪颖，能成大器，林煜还记得那个睡不着去院子里乱逛的夜晚，月光像一层薄纱落在窗子上，对小孩子来说的高高的窗户后，两位阿姨在里面轻声计算着他去市里读书的学费。 那年他被送去市里一家不错的初中，吸取三年精华，考上了市一中。到市里上学之后，林煜意识到，他并非老师口中的「天资聪颖」，他不是什么天生的读书料，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人太多，甚至别人的起跑线都会是他穷极一生的追求，但林煜争气，没日没夜学习，焚膏继晷，排名永远保持在年纪前五十，拿到了双一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录取通知书下来那晚，矮矮的双层楼放了半个小时的烟花，绚烂无比。 关于福利院，旁人或许觉得悲伤，林煜却坠入哄哄然的暖意中。 那是他的归属，是托举他人生的地方，不是可悲的称号。 林煜唇角是似有若无的笑，他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只有要回去那里的时候，给人春风拂面的感觉，总归心情不错。 第27页 陈志四仰八叉倒在床上，「我下周陪你一起去啊，我还挺想念阿姨做的饭的。」 林煜点点头。 陈志江浩和胡丙总会和他一起回去，顺路买点东西带给福利院的孩子，能让他们开心很久。 突然，陈志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才想起来自己是干嘛来的，看着林煜幽幽问：「你和那小孩什么情况啊。」 方离表现地太明显，想不人古怪都难，林煜镇定下来漫不经心道：「哪能有什么情况。」 「噫，我总觉得不对劲，他老是缠着你，我刚才进去，你那个脸啊，爆红直到嘛？」陈志夸张念着「爆」，「真的爆爆爆红，这小孩第一天来时候你就不太对劲，到底什么情况啊，他不会是——」 「不是。」林煜打断他。 陈志笑一下，道：「我还没说什么呢，啧啧啧，说实话，这小孩确实长得不错啊，直的还是弯的啊，你一见他就脸红，不会是真看上人家了吧……？我靠，别吧，搞完顾总，你还要搞人家外甥？也不对，你好像不待见他，那总不可能是他缠着你吧？」 林煜：这还不够明显吗？ 陈志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林煜心一抖，猜到了？ 就听见陈志「头头不是道」分析：「是你为了报復顾萧辰去搞人家小孩，你是不是欲擒故纵让他缠着你跑？卧槽，兄弟你真不是人啊！」 他就知道！ 陈志狗嘴吐不出象牙，越听越扯，林煜冷着脸问：「你觉得可能吗？」 陈志认真看他几秒，老陈道：「当然非常可能，林煜，我告诉你啊，骗骗兄弟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林煜：「滚。」 吃饱喝足一群人像是刚吃完酒，心满意足走路飘飘然走了。 而真正吃碗酒的还靠在沙发上，只露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林煜抓着衣服去浴室的身子一停，沖沙发道：「你怎么还不走？」 方离转过来脸，「你还没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林煜一顿，他发现这小孩死缠烂打的能力挺强，成年人好面子，保持点到为止的作风，在这里，这一贯已经用不上了。一来这事的确自己责任的大，二来林煜真的不喜欢某件事战线过长，松了口：「明天早点去，把桌子搬到我办公室就行。」 「好。」 达到目的方离走得很迅速。 林煜讨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那样会耗费他很多时间拉扯，好的结局对方能最后拍拍屁股走人。但大多数是缠完还有个收尾的后续，哪一种都是心累。 也可能方离有少年独有的懵懂和纯粹，林煜耐着性子没把话说得太难听。 - 陈氏的合作被完全推掉，老总还等着顾氏舔着老脸去求合作。 一大早林煜刚到公司，办公室门都没进被叫来开会，林燕面露尴尬，其他高层脸色十分难看，每一道目光都是指责和审视，林煜在职场混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枪打出头鸟，哪怕做出了贡献，流程也是从责备开始，到最后出现成效不得不闭嘴。 林煜不擅长做这种抓眼的事情，这次鬼迷心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别扭做出这种冲动的选择。 手机又「咚」一声，林煜垂眼看下，终于在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收起手机，说：「这个合作沈氏接了，一会沈总就到了。」 相较于其他人，林煜具体冲动的底气，他能够妥善处理好所有事情。 林燕松一口气，心想果真如此，林煜不会不给自己留退路的，她脑子因为刚才会议室吵得不可开交还有点懵，喝了口水站起来露出微笑，「林秘书，辛苦您了。」 「嗯，应该的。」林煜说。 林煜懒得欣赏其他人神情，并没多大意思，以前林煜会觉得开一次屏叫人身心愉悦，从泥潭爬上云端，那种憋着一口气终于大痛快了的转变像尼古丁一样兴奋，其实并没什么实际性，久而久之无聊消磨耐心。 沈知还是林煜高中同学，目前在一家大型私有企业任职，做高管，林煜也是抱着侥倖心理联繫他，两人关系中规中矩，突然联繫林煜还是挺难为情的，也算是又欠下一个人情。 第二十二章 早饭没吃 林煜亲自下去接的人，两人作为曾经的同学聊起来林煜也更具有优势。 男人肩宽体直，面容清冷，线条比林煜更锋利些。林煜是在高二有一段时间转去了东阳市读了半年，也认识了那里的学生，沈知还在他们那一届也是风云人物，成绩好，长得好，当年还有一波风涌是沈知还是个gay，沈知还作为年纪第二和年级第一搞在了一起，两人毕业那会分了手，具体的林煜并不清楚 其实无论性取向，这张脸很冷，都完全让人除了钦佩产生不了过激的感情，林煜与之不同，两人站在一起，那种冲击感便勐地展现出来，林煜相较于沈知还更具有性张力，他一笑暖意能温润雪地里的人，从心脏到四肢百骸都被细细的暖敲打着。 沈知还不爱笑，更不爱结交朋友，毕业之后混得好的其实他们多少都听说过，林煜这次能联繫上沈知还也靠宋墨，宋墨也是一班的，人际关系范围太广，下到市井小民，上到财阀，多多少少都有交际，林煜在企业里需要人脉，自然不会放着这么好的人不用，逢年过节总会联繫，拉出来吃吃饭，客套一番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第28页 林煜迎着沈知还上楼去自己的办公室，给沈知还递了根烟，为他点上火，客套说：「沈总还是想当年一样让人望尘莫及啊。」 沈知还当真不善于交际，说不上几句客套话，轻轻蹙下眉。 林煜半眯下眼会意，推开门，「老同学了，不说这客套话，进去聊。」 这一推他愣了下。 办公室里多一张桌子，单薄修长的一个人影站在他的桌前，正把一个餐盒往他桌上放，听到动静也转过来看他，目光在沈知还身上停一秒。 那一秒，沈知还似乎感受到了一点敌意，倏地又收回去。 方离恭恭敬敬说：「叔叔，早饭放桌上了，记得吃。」 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沈知还懵完挑了下眉，其中意味不明。 林煜比他还懵，半晌回神想起来方离今天开始跟着他。 搬桌子速度倒是挺快的。 林煜明白沈知还神情在想什么，无非以为自己乱搞了个小孩，他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表现出来，是与否，沈知还怎么想林煜并不想做过多的解释，他只是谈个合作，没必要又牵扯，林煜坐下给沈知还拉了个椅子说：「沈总，坐。」转头又对方离道：「我这边有事情要谈，你先去陈助理或者胡主任那边都行。」 男生「哦」一声站起来，临走前有转过来和林煜隔空对上视线。 「还有什么事吗？」 「嗯。」方离瞥一眼桌子，「早饭记得吃。」 林煜：…… 故意的吧？ 这么严肃的时候提醒他吃饭？ 你看甲方乐意不？ 什么人会给你做早饭，什么人会提醒你吃早饭？ 沈知还良好的素养使他在那第一次惊讶后没露出过多的情绪，对别人私事没太大好奇心，收回目光平静道：「宋墨那边和我说过了，合同直接签就行。」 林煜蛮诧异的。熟人谈判——也算不上，陈旧关系拉出来东扯西翻，累，林煜早就好整以暇准备如何应对了，沈知还这么果断他还有点懵。 沈知还露出一个清冷的笑，「无缘无故帮忙，扯曾经的同学关系也不大可能，林秘书，你还记得顾倦飞吧？」 顾倦飞是沈知还六年前谈的男朋友，两人都是一中的风云人物，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但结局不好看，这时候沈知还却要提起来，林煜纳闷看他。 「顾氏也是大企业，对外合作不少，他这些年也是有企业的，但是我找不到他。」沈知还说。 林煜有些不可思议，沈知还和顾倦飞都是六年前的事了，沈知还今天居然因为这个亲自跑一趟，他听说沈知还现在还留在东阳市发展，想来也是为了那年少里突然崩裂的感情，沈知还现在找人简直大海捞针，看起来相当郁郁不得志，不然也不会想到来找他虚无缥缈地打探消息，林煜思忖半晌道：「我目前还没见过他，以后给你留意下，你看成不？」 沈知还眼底划过一丝失望，点点头起身，瞥一眼问：「里面是吸菸室吧？」 林煜挑眉，「是。」说完给他递了烟和打火机。 沈知还在里面抽了三根才出来，窗子一开味沖淡不少。 林煜看一会什么也没说，他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沈知还更不会和他主动寒暄什么，留下号码说了句「有情况给我打电话」，签完合同把笔递给他。 整个流程不到一小时，林煜对着刚出炉的合同挑挑眉。 比他想像中顺利几百倍。 沈知还出门被旁边蹲着的人影吓一跳，又视若无睹下楼。 蹲久了退有点麻，方离撑着膝盖淡淡扫一眼敲门进去。 林煜剎那明白，这小孩压根就没走。 方离重新坐下，低下头琢磨手里东西前，脑袋顿一下，道：「叔叔，你早饭还没吃。」又在林煜剜人冰冷的目光扫下来之前快速低头。 饭盒里的菜完全换了样，林煜挑了个小番茄丢进嘴里，漫不经心道：「小孩。」 方离立刻抬起脑袋，「叔叔，不好吃吗？」 林煜舌头抵着上鄂，他顶着一副要揍人的语气，对方却问他不好吃吗？ ？？？ 林煜顿了半天，又咬了个小番茄，酸酸甜甜的，咽下去后不客气道：「以后让你干嘛就干嘛，别耍心眼。」 方离点点头：「好的。」 林煜：…… 私人领地被入侵，环境变动，需要一定时间适应，林煜对私人空间格外注重，半小时，瞥了旁边已经有十次了。 方离身量比他还要长，宽松的卫衣没有一点皱褶，微微低下脑袋，背板直，从林煜的角度只能看到侧脸，鼻骨似劲直的兽嵴，唇瓣如锋利的柳叶，像是造物主偏爱的大作。 且方离没有乱动的毛病，手按在纸张上，窗户的光穿过指缝，落在掌面，衬得节骨更分明。 第二十三章 意思 「哐当」。 椅子重重被摁在地上。 林煜纳闷抬起头。 方离提着凳子处变不惊在他面前坐下。 林煜勐地拧眉：「你干嘛？」 方离坐正，「叔叔不是这个意思吗？」 「我又什么意思了？」 林煜被这莫名其妙的动作给惊到了，神情看起来有点呆。 方离：「叔叔一直看我，不是想让我坐过来吗？」 第29页 ？？？ 「我什么时候——」林煜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半小内转了不下于十次的头，硬生生把话收回去，又道：「我那是在监督你有没有认真学。」 「那我坐这好了，你就不用一直转头了……」 林煜鼻尖溢出一声气音，不知是气的还是笑的，单手揪起方离手下的一沓扬了一秒，侧身眯下眼，对准旁边干净的桌子，手里的文件在空中划出漂亮的银线，「啪嗒」完美降落在桌子正中心，转头崩起眼皮吓唬道：「带着自己和凳子回去，不然就和那玩意一样，我亲手把你丢过去。」 方离抿下唇：「一直扭头脖子会……」 林煜伸手拽住他卫衣的领口：「听不懂？那就别怪我真丢你了。」作势向上扯了下。 方离仰起头，薄薄的眼皮看着林煜，他眸子颜色很深，像是烈阳下的暗礁，光泽清凉。 林煜手抖了下。 方离喉结滚了下。 林煜烦躁抿紧唇。 方离慌张攥紧手。 对峙半分钟后，方离麻熘带着凳子像喉结那样流畅滚了。 像是被吓唬怕了，也可能是方离原本很安静，他们的相处除了中间林煜去抽根烟或倒杯咖啡的功夫会本能去扫一眼方离安静的样子，两人没有任何交际。 总体来说这孩子不张嘴的时候，挺乖巧的。 这样看来也没什么膈应的，相安无事到暑假结束，虽然漫长也不煎熬。 和沈氏合同完全敲定动辄实施速度极快，主要快在陈氏和顾萧辰得到消息这块，陈氏肠子都悔青了。 这天临近下班顾萧辰来了电话。 林煜知道顾萧辰这老狐狸会做人，没想到这么熟练老陈，对熟人作案也相当游刃有余。 「林煜啊，这个合作全是你的功劳，之前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也是忙煳涂了。」顾萧辰一如既往语气温润柔和，不知情还能为此痴狂一阵。 这世上没有比和前男友拉扯更尴尬的了，林煜嘴里叼根烟，皮笑肉不笑：「顾总说的哪的话，都为公司做着想。」 「那我该给你道歉还得道歉，听说你前阵子生病了，就请了一天假，以后要是身体不舒服，尽管说，都没问题的。」 顾萧辰说话一套一套，虚伪至极。 他之前一年怎么容忍的呢？ 林煜半天淡淡道：「没那么矫情。」 顾萧辰前奏拉得蛮长，终于嘆口气说：「我听说小离前几天去你那了对吧。」 他说怎么语气这么和善呢。 原来是这弯子啊。 林煜瞥一眼旁边桌子上的男生，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感应似的抬起头和他对视，林煜移开眼，不紧不慢对电话那头道：「来了，他现在在旁边，要和他说几句吗？」 「不用了，我就问问你他听话不，没给你带来困扰吧。」 困扰？ 林煜：「还行。」 感觉到林煜不想多聊，后面顾萧辰半真不假关心了他几句，关于方离也是随口提几句。 给林煜的感觉是…… 并没多放在心上。 他突然觉得飘渺了点。 顾萧辰是真的要培养这小孩吗？ 司机都没给一个。 可这不是顾氏太子爷吗？ 林煜心头被刺一下，丢下手机，看一眼旁边的男生，胡丙说的没错，说到底也就十八岁，但脑子告诉他最好别多管闲事，非必要也别掺和，林煜告诉自己理智点，一张嘴却鬼使神差来了句：「你今晚着急回去吗？」 陈志还是像以前一样大大方方串办公室，没有因为林煜办公室多一个人而有所收敛，而且总是毫无预兆搞突然袭击，正常的都会下意识抬头，除了林煜这种已经司空见惯的，可他观察了两天，旁边这小孩居然专注做自己事情，做到心无旁骛。 而这心无旁骛又在林煜这做了断，只要林煜有点动静，眼睛准要斜过来看个究竟。 这会立马抬头，「怎么了叔叔，我有空。」 我就问你着不着急回去，你有个什么空！ 怎么，我要约你吗？ 林煜彻底后悔开头了，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舌尖抵了抵上鄂道：「你上次说你自己住，自己做饭吃是吗？」 方离点点头。 林煜自暴自弃说：「行，一会跟我回去，去我那吃。」 方离木讷他一会，林煜还以为他要拒绝，准备收回话，下一秒听到对方炸裂的发言：「谢谢叔叔对我这么好。」 ？ 此话一出，原本简单的事情硬是产生了点私人恩怨。 林煜硬生生憋出一句：「不用谢，吃不完倒了可惜。」 方离：「那也好。」 林煜：…… 半小时后，陈志胡丙江浩三人收到了消息。 林煜：下班你们去买菜，来我这吃。 四年，整整四年，这是林煜第一次主动邀请他们去吃饭。 陈志难以置信拍下脑门：「这是转性了？」 胡丙睨他一眼，「不是经常去吃吗？」 「不一样啊！这是第一次被邀请去！」 「都一样的。」胡丙灭掉手机，「你什么时候能别来蹭我办公室？你去林煜那呗。」 陈志蔑视笑笑，「这是你的荣幸，林煜那我才不去，那小孩在那，说话也不方便。」 第30页 胡丙懒懒从他身上挪开视线，刚好瞟到桌子上的日历，幡然大悟：「明天周六，要陪林煜去福利院，难怪今天叫我们去吃饭。」 「哦对哦，但是吃饭肯定不是因为这个，之前我们也不是经常去吗，根本没这待遇。」陈志笃定地说。 难得下班前陈志没来办公室乱逛，林煜揉揉酸痛的脖颈准备起身。 这一动作又激来一道视线，视线主人关心问：「叔叔，你是脖子不舒服吗？我学过一点按摩，你要不要——」 林煜绷着脸斩钉截铁道：「不要。」 第二十四章 不能 总有些位置是遥若星河奔深海不可及，比如副驾驶。 方离抓着车把手短暂顿三秒在重寒的逼视下板直坐进后排。 林煜还算满意，启动车子，警告地说：「别挑战大人的耐性。」 知意小区圆形设计，住房呈半圆状，镂空的长廊设计，採光不错，圆盘中间坐落一个心形喷泉，夜晚清辉一泻，月光擦着水身锃亮，心形尾部长流畅的龙尾，似平躺的月牙。 小区地价高，婉拒大部分上班族，以至于住户并不多，林煜开车绕过喷泉进到停车场，流畅自如。 三人到发现林煜还没回来，直接输入密码进了去。 来得次数多，关系够近，陈志轻车熟路去阳台转了一圈，抓了花盆出来，「林煜这是多久没照顾这花了，都蔫了。」 低头一嗅，陈志勐地「呕」一声：「我靠，这花都臭了，林煜怎么想的。」又伸手一抹眼上刺激出来的泪。 难闻的气味直逼胃里。 陈志拉开门，一下和外面人撞上。 手里的花盆翻落里面稀泥翻滚出落在一件雪白的衬衫上，花盆砸在地上「砰」一下碎掉。 生化武器发出恶臭。 方离拧眉看着身上的大手笔，青绿色污泥肆意翻滚，浓绿的汁水肆无忌惮在白底上涂鸦。 林煜差点被冲过去，抓起方离衣服试图和皮肤支离开，不让脏污渗透到里面，可已经迟了。 衣服被掀起半腰处，绿色的水粘在白净的皮肤上，少年劲瘦的腰上有一条青面獠牙、狰狞的疤，从腰间向下像是被砍了一样，伤痕延伸到裤子包裹的地方，没法看出来到底多长。 陈志还在一个劲道歉：「那啥不好意思啊，你先去洗一下吧，这个味太大了。」 那股恶臭都被这画面沖淡了，林煜抖了下手，还保持掀衣服的动作：「你腰上……」 方离勐地拉下衬衫，完全遮住，毫不在意腻了一手的脏水，扔下去「我回去洗一下」输入密码关上门。 「诶……」陈志以为把人惹生气了，毕竟这个年纪的男生承受心理不高，看着关上的门泄气看向林煜。 林煜正紧盯着门还没回神。 一个小孩身上怎么会有那么严重的伤？ 方离背抵靠在门上沉重喘气，心脏狂跳乱如麻，他低头盯着颤抖的手，掌心有点发麻，是拽回衣服过程中不小心抓到林煜的手导致的麻。 他眸子在空中失神一下想起来林煜的话。 刚才腰上的疤好像被看到了。 方离眯起眼掀起衣服盯着那道伤仔仔细细看一遍，反反覆覆确认是不是太丑陋或者过于吓人了。伤口多年已经结痂癒合了，只剩下丑陋的凸起的线条，周边缝了多少针他也不记得了，要不是因为刚才的事故，他几乎要忘记了。 很丑，盯了足足半分钟方离下定结论。 污水几乎要干在身上了，方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进到浴室把自己洗干净。 冷水先冲掉难闻的气味才换成热水，他特意用沐浴乳洗了好几遍，身上被香气取缔才满意出来。 微信置顶给他发了消息，是在十分钟前来的。 叔叔：洗完了过来吃饭 方离急匆匆擦头髮，水珠滴到屏幕上，回了个「好」。 最后一道菜上桌方离才敲门，林煜给他开门后视线在他身上扫一圈，倏地收回去，神情又恢復平常看什么都冷淡的模样，似乎并没因为刚才的插曲有变化，说：「进来吃饭。」 林煜其实蛮惊讶的，但感受到对方慌张和难堪后便收回所有情绪，他能做的就是不用异样的眼光去伤害对方自尊心，什么都不表现出来是最好的，没有人愿意向别人展示自己难堪的一面，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陈志给方离疯狂夹菜，表示自己的歉意，「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方离道了声谢。 经过陈志近期观察，其实方离并不记仇，比他那个外甥强太多了，从不咋咋唿唿。 吃完饭，几人没要走的意思，习惯来说，他们会在沙发上呆一会，等消食，陈志靠着沙发忽然道：「小离，你周末有什么事吗？」 如此相似的话，林煜有种不好的预感。 方离摇头说：「没。」 陈志看向他：「要不把小离带上呗，都是一群孩子玩到一起去多好，就当做志愿者了，大学这种活动不是多么，当提前适应了。」 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林煜直接拒绝：「不带。」 方离是含金钥匙出生的少爷，别说福利院了，估计乡下都没去过。 两种相对属性，总会是排斥的。林煜不敢想不知人间疾苦的南城少爷下乡会是什么反应，无论是什么样子他都不想领略。 第31页 林煜记得十几年前一对做慈善的富家夫妇，两人带着儿子来福利院，福利院那会破破烂烂的，院子里放着捡来的垃圾，即使里面被两个阿姨打扫得一尘不染，金窝里的少爷厌恶像洪水一样止不住，全写在了脸上。 林煜偏头去茶几抽屉里摸烟，他菸瘾大，手方便拿的地方都备了货，手抓上抽屉的拉环，袖子被扯了一下。 林煜抬头。 方离乌漆的眸子踱上半碗形清透的光，盯着他，道：「叔叔，能带我去看看吗？」 「不能。」 林煜揣上烟去了阳台。 方离转向陈志求助。 陈志一脸尬笑后耸耸肩：「别看我，他不同意我没办法。」 胡丙心有灵犀：「我也没办法，你林叔叔说得算。」 方离硬生生扭回头。 厨房有一盒冰镇芒果，江浩端出来享用被陈志和胡丙截胡，几人小打小闹中，他余光瞥到一旁小孩蔫蔫不乐的样子，虽说方离平时也神情寡淡，但现在也能分辨出来一点不高兴，那一点不高兴在方离拧眉看他这，江浩又往嘴里丢了块芒果问：「你咋了，闷闷不乐的？」 陈志和胡丙示意他别说话。 方离却站起来问：「能换个地方说吗？」 陈志和胡丙连连摇头，江浩觉得好笑，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壮气十足说：「行！」 第二十五章 老闆外甥 岔口村。 福利院毫不挑剔坐落在村子的路口，拐进来便是。后院原本张牙舞爪得花草现在被打理得乖张，院子里添了点新绿，脆嫩像是孩童的眸子，清早叶面还潋着露珠，空中透着天然的泥土混草香。 「小煜，今晚在这住吗？」福利院的林阿姨接过林煜手里的铲子问。 银雕的新簪子盘在她的脑后，阳光擦过锃亮一片，她笑脸上折出不少皱纹，鱼尾蜷卧在眼尾，肆意收缩拉张。 林阿姨收养林煜时候才二十二岁，那时候刚大学毕业年轻秀丽，一心守在这里，一守就是三十年，如今满头青丝被岁月霜雪打得银亮，身上的兰花衫也泛了白，心态却没变，总是收拾得干净得体，对谁都是春风满面。 嘴上说着不要林煜送簪子，还是满心欢喜盘上，对着镜子左瞧瞧右瞧瞧。 林煜拍掉裤子上的泥土，直起身笑着道：「住的，在这陪陪您和李阿姨，也陪这些孩子玩玩，省得无聊。」 「啊呀，要是忙啊，你就先回去，这些孩子不无聊的，电视现在都换成数码的了，成天一群挤在那呢。」林阿姨嘴上说着，心里也希望林煜多待一阵子，到底也是自己待了多少年的孩子，又不想耽误林煜工作。 福利院距离南城高速需要五个小时，林煜来回一趟不容易，当初说把林阿姨李阿姨连同福利院的孩子们都接到南城去，一群人都不愿意，孩子不愿意出远门，阿姨离不开这，这几年乡下也整改不少，公共设备也入驻更多，相对来说不差，空气还新鲜。 李阿姨年纪大一些，身上套着上次林煜送她的衬衫，崭新一片，看样子没怎么捨得穿，其实福利院这些年好多了，尤其是商人贊助谋得美誉的人多了，口袋里也多了点备用，也算得上宽裕，用不着这么省，可老一辈节俭惯了，捨不得用好的。 李阿姨拎着新鲜的菜进来，抹一把汗，身上疲惫见到客厅里围着的一圈人倏地不见踪影：「啊呀呀，小煜来了啊，还带了朋友，阿姨刚买完菜一会给你们做饭啊。」 陈志拉来陈阿姨坐下，「阿姨，哪用得着您忙活，我们这次来是来帮你的，我们最近手艺进步不少。」不会做饭却夸夸其词说完手臂捣了捣林煜。 林煜配合点点头。 林阿姨给李阿姨递来水问：「哎，小浩怎么没来啊？」 林煜视线从手机上挪开，他刚和江浩发完消息回答：「他马上到，今天说有点事没和我们一起来。」 福利院的孩子不多，现在都聚集在客厅，一个三岁活泼的孩子往林煜身上爬，在他下巴上吧唧亲一口，软糯糯问：「哥哥，一会是多久啊，我好久没见到那个的哥哥了……」 林煜被小孩可爱样逗得想笑，把她抱在怀里，「怎么，我在这你还不高兴？」 「高兴！」小女孩手指勾一会，「可是诺诺想每个哥哥都到，一个都不能少……」 「放心吧，马上就来，会给你带糖的。」 福利院里的孩子基本上都是被遗弃的，隔壁几个庄子人家养不起孩子就偷摸丢这，家长卷着铺盖去了别处，从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见。孩子不算太多，有十三个，也懂事不让人操心。 一辆黑色路虎停在院子里，夸张鸣了笛，一群孩子们满心欢喜跑出去。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什么都好奇，来了个人或者得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都能探究好一会。 后备箱高高张开嘴，后面塞得满满当当的，什么都有。 林煜抱着一个孩子笑道：「你怎么买这么多。」 江浩一边提东西一边道：「这可不是我买的。」 「不是你买的？」林煜抓了把糖分给一群小孩子，笑声从院子里向外飘去。 车窗被突然打开，其他人发现还来个人，一小孩蹦蹦跳跳跑过去「啊呀」一声：「好帅气的哥哥！」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一唿引伴。 第32页 对上车里的眼，林煜眼皮一跳，保持弯腰的动作。 方离小心翼翼避开一群小孩子，拉开车门下来，笔直站在林煜面打了声招唿：「叔叔好。」 「这是……？」林阿姨拎着东西看向林煜，面前的男生看起来性子挺冷，说话也是，一看就是城里出来的金贵小少爷，长得也俊俏，和他们格格不入。 林煜绷着脸：「老闆外甥，过来玩玩。」他瞪了一眼江浩，结果这傢伙忙着哄小孩子根本没搭理他，自讨了个没趣。 任谁也没想到江浩能一声不吭把人直接带过来，陈志暗下和胡丙竖了个拇指：「勇士！」 听到老闆外甥这个名号，李阿姨「啊」一声，连忙把人领进来，唯恐怠慢会影响林煜在老闆那的印象。 来了都来了，林煜总不可能把人赶走，气了一会自认倒霉把人摁在沙发，在饮水机旁边站一会，又过来低声叮嘱：「这里是乡下，不比你在城里，一会有什么不合适的和我私下说，听到没？」 方离对他点点头：「好的叔叔。」 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围在方离身边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方离一张面瘫脸，抿抿唇没说话。 林煜拧眉看一眼，觉得不能把他和这些小孩子放在一起，下一刻林煜又自我批判觉得这样不对，因为方离有了互动的动作，他弯下腰和那群小孩子平视，然后——挤出一个毫无暖意的笑，突然的动作直接把一小孩吓得坐到地上——悬着的心至此死了。 下一刻客厅里响起嘹亮的哭声，外面人连忙冲进来。 方离茫然无措抬头。 林煜肩膀抖下，闷笑出声。 方离转过来看他，依旧毫无波澜，林煜却在他眼里读出了幽怨。 福利院孩子最亲近的是林煜，被吓哭的那个孩子爬起来跑过来抱他的腿，林煜收回目光把人捞起来，哭笑不得，一边给小孩擦着眼泪，一边哄着：「不哭不哭，那个哥哥是在对你——他没有恶意的知道吗？」 第二十六章 家务事 笑能把人吓哭？林煜及时咽回那个字。 少年像一只收起爪牙的狮子，闷声坐到旁边，清冷的眸子看起来略微委屈，环一圈在林煜身上。 「早说了你不合适来这。」林煜哄完孩子才来看他。 方离垂眼「嗯」一声。 沙发后面探出半个小人的影子，诺诺眨眼看一会，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掌心仅能攥住三块糖，送到方离面前：「帅哥哥……小小胆子比较小，这个给你……」 福利院的孩子被迫比同龄人早熟，小孩子明显察觉到方离心情不佳，主动讨好过来。 林煜一时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摸了摸诺诺的头，对方离道：「给你糖，就拿着。」 「谢谢。」方离回神接过糖，扒开一颗丢进嘴里，又塞给小孩子一颗。 「怎么，感觉委屈吗？」林煜漫不经心问他。 一个小小的乌龙，并不需要放在心上，方离却顿以下，眼神在林煜身上游弋片刻，低声问：「如果委屈，叔叔也会哄我吗？」 靠。 林煜准备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冷冷道：「觉得委屈就回去，别待在这。」 方离：「哦。」 小孩子察觉到气氛不对，抓着方离的手小声嗫嚅道：「哥哥不委屈，诺诺给你亲亲。」 百试百灵的一招这次除了事故。 方离手指指腹抵住这只要凑过来的小脑袋，声音有点冷：「不能，哥哥只能给叔叔亲。」 ？？？ 林煜身子一抖，四下扫一眼，能听懂这话的都在忙才松一口气，怒道：「你再口无遮拦一个，就回去。」 「叔叔，你脸红了。」方离一板一眼说。 小孩掰开林煜捂住她耳朵的手，爬到林煜大腿上坐着和方离平视，小孩子的世界简单纯粹，软软道：「 你也喜欢亲哥哥吗？」 林煜被她问方离的话一噎，才知道自己有多神经。 又迅速反应过来，这问题在另一个人眼里，回答也会很神经。 于是就听见方离说：「嗯，喜欢。」 林煜站起来了。 拳头握紧，一次又一次。 方离抱着小女孩安静说：「你以后不能乱亲哥哥知道吗？他是我的。」 说完他前襟被扯住，诺诺懵懂的回答被这动作截断，方离被迫抬头，林煜眼神冻得他往后缩了缩。 方离咽了咽喉咙：「叔叔，怎么了？」 林煜揪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你现在给我回去。」 诺诺没弄明白情况，抓着林煜露出来的半截手臂讨好说：「哥哥，你别动手。」 江浩出去接了个电话，乐呵呵回来看见林煜抓着方离，下一秒拳头就要怼在脸上了，诺诺在中间拉架，心里「卧槽」了声也跟着抓住林煜的手：「哥们，冷静冷静，孩子们都在这呢，咱什么家务事都回去说，小离他犯啥错了你回去再教训，在这小孩子挂不住面子的。」 林煜手松了。 江浩心里那口气也松了，还好没打起来，这可是顾总的外甥，打了可就事大了—— 林煜瞪他说：「注意你的用词。」 突然火气到他身上，江浩一懵：「啥用词？」他说错啥了吗？ 林煜烦躁拧眉。 方离抿抿唇补充：「家务事。」 第33页 林煜：…… 他迟早有一天，要把这孩子的嘴堵上。 午饭主厨的是林煜，方离端碗抓住机遇坐到林煜旁边，理直气壮吃饭，江浩扫到林煜的眼神直抹汗。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林煜居然要对一个小孩子动手，两人中间气氛非常微妙，他看不出来什么玩意。 方离发觉自己的确和孩子玩不到一起，百无聊赖去到后花园的石台上坐下。 手机「嗡」一声，是顾萧辰的消息。 舅舅：你妈妈和我过两个月回去 方离灭掉手机没回復。 只在「你妈妈」这三个字上顿了下。 这三个字对他来说陌生到从没出现过。 草丛里出现一阵骚动，方离警惕看过去。 「你是谁，在这干吗？」约莫十二岁的男生爬出来站在他面前警惕问他，仿佛自己所属领域被侵犯。 方离站起来。 男生向后退了一步，以为对方要动手，露出兇狠的表情。 福利院小一点的孩子还容易教，大一点领悟过恶的就比较棘手，潜意识里会和善良背道而驰。 方离淡淡：「让开。」 后院四周都是围栏，回去的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小房子。 男生上前抓住他的手，小孩子手不大，抓在手臂上指甲掐在肉里，十分用力。 方离吃痛抬手准备甩开他。 手臂狠狠一痛，还没来得及反应，听到切切实实「砰」一声。 男生在他手臂上剜出血淋淋的口子，三条指甲印挖掉了长长的皮，然后勐地往石台上撞过去，倒在地上，石凳子上出现殷红的血。 方离眼皮一跳。 「啊！阿姨！救命啊，有人打我！我的头破了，流血了！他要杀了我！」撕心裂肺的哭声穿过整座花园。 方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半分钟后，这声音成功引来一群人。 方离下意识拉下袖口。 两个阿姨看到这场景心脏七上八下，林煜是第一个赶来的，把地上的男生抱在怀里，拧眉看着伤口轻声安抚：「别怕，哥哥在呢。」 陈志和江浩胡丙三人在后面目瞪口呆。 方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 林煜眸子定在他身上，足足半分钟，方离说不出话，试图辩解连嘴皮子都动不起来。 林煜几秒后抱着孩子走了，走前冷冷丢下一句：「江浩，开车送他回去。」 血液一下就凉了，方离全身绷着。 一群人都陪护去了医院。 只剩下江浩嘆了一口气，一时不知怎么开口，最后拍了拍他的肩：「我送你回去。」 江浩想不明白，今天的方离为什么突然这么反常。 方离胸口闷痛，比手臂上的伤还要痛，像个木偶一样跟着江浩上了车。 叔叔说得对，他不应该来。 他接受不了林煜看他的眸光，细细麻麻刺在心脏伤，生疼。 车子在高速上疾驰，车流不息，方离坐在后座，车间气压无比低，他轻声问了句：「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江浩嘆口气，「估计过几天，你……」 算了，他没立场教育这个孩子。 上架感言 如题所示，这是一封上架通知，也是糖糖的第一封上架通知。 这是第一次正常上架~所以比较激动~ 上架之后应该会有很多读者弃文，我自己知道责编也有提醒过，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所以挽留的话糖糖就不赘叙了。 因为是上架文，后面要收费，不要担心数据不行，作者会不会弃文，这本书糖糖会认真写完，无论哪个读者在哪一步停止或者离开，都不会弃文~ 糖糖想说，在写下这本书的第一个字时，这本书就是一个胚胎，当它迎来第一个读者后，它就是一个完全的生命体，是鲜活的，不能被随意终止的~ 友情提醒：最近观察了一下，有这本书的读者去全订了糖糖的另外两本书，这边要叨叨一下了，糖糖的作品现在水平是有偏差的，题材、剧情或者人设，可能不是你们喜欢的，不要盲目全订，先筛再订~不喜欢就弃~ 最后还有一个小请求：首月上架数据有点小重要~希望读者老爷们喜欢的话能在本月月底看完~看一章订一章~不喜欢就弃文，不要屯太多全订，以免后面不喜欢造成书币浪费~ 纠结好几天的上架通知叨叨完喽~ 今后更新是三千以上喽 下一本会从现在开始筹备喽 第二十七章 喜欢的人 南城又莫名下了场雨。 晚上十一点，原本要在福利院住的人却在半夜开车回了南城，林煜淋了一身的雨，西服湿哒哒黏在身上，他随意顺下头髮，视线清洗多了。走道里这会没人，悄然神秘，小区别院的中心，有虫鸣，长长的，断断续续，犹如清早的耳鸣，说不定一会就消失了。 林煜靠着手机屏幕得光走回来。 到门前发现217的灯还熄，从门缝里透出狭小的一片亮。 这么晚还没睡？ 今天的事，闹得一群人心绪不好。林煜站在217前想敲门，还是犹豫发了条信息过去问小孩睡了没。 方离才洗完从浴室里出来，今天浑浑噩噩了半天。锅里煮着一碗面是今晚的晚饭，中午菜是林煜做的，他吃得多一些，饿得也晚。 第34页 手机「嗡」一声。 叔叔：睡了没 方离关掉炉子上的火看着消息愣神。 一般这样的开头，往往后面会出现一大段，平白无故的问候总是这样。想到今天的那个小孩子，他不确定林煜是要责备他又或者其他什么，无论哪一种，他一概不想提，唯恐对方那句话会叫让他失望，他怕自己会动摇。 方离犹豫完实打实回了句：没睡。 紧跟着一阵敲门声。 他警惕问了句：「谁？」 手机又「嗡」一声。 叔叔：开门 简简单单两个字，方离心脏倏地一跳。 林煜靠在门上，衣服颜色被细雨打得更深，门拉开一瞬，刺眼的光落在他的眼珠上，原本漆黑一片变得锃亮。 林煜看了一会，才直起身把手里东西递到他面前，目光落下来像是在他看他的手臂，方离下意识挡住。 林煜直接道：「别挡了，我看到了。」 方离一个人出后院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跟了过去，也许看到方离一个人孤零零的，心里莫名有了点酸涩，于是目睹了整个过程，可当他看方离期待这个孩子能为他-自己辩解一下的时候，对方居然沉默到一个音都没有。 为什么不解释一下呢？ 春虫的叫声终于有了尾声，倏地戛然而止。 方离看清林煜递过来的袋子，上面印着大药堂的logo，里面装了几只药膏，心跳再次快起来，他刚要伸手接过，林煜收回手，他纳闷抬眼，林煜盯着他问：「能进去吗？」 方离身子比脑子快，木讷侧身让出一条道。 林煜有作为长辈面对小辈的从容淡定，他在沙发上坐下，在方离毫无防备之下撸开被抓过手臂上的袖子。 林煜是淋着雨回来的，雨不大的好处是刚在门口站一会身上就干了，没让他有找不到地坐的困扰，他指腹上有雨的凉意，掐在方离手腕上。 劲瘦的手臂上三条伤痕已经结疤，黑白对比，格格不入，洗完澡的缘故，疤痕边隐隐脱离皮肤，泛起红，疤痂里有细小的绒毛在疮疤里，没清洗导致的发炎现在很清晰。 林煜指尖在上按了按，抬头问：「疼吗？」 被触摸的手腕痒痒的，一直钻到心眼里去，方离实话实说：「不疼了。」 「没有消毒吧？」 「嗯。」 林煜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应该发个消息提醒一下的，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脑子一抽，在医院训完人买上药膏直接开了车回来。 林煜取来棉签，用多量药水把硬疙瘩泡软，用纸巾擦掉多余的取另一只药涂抹，又提醒：「长疤不要扣，让它脱落，过几天观察一下，留疤了找我，我带你去医院做个去疤手术。」 「为什么？」方离问。 林煜放下东西，装进袋子里，一拧眉：「什么为什么？」 方离想问「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又咽回去，万一和他想的不一样多难受。 好在他没说话，林煜也没追问到底。 厨房里飘出一点水煮面的味道，林煜放好东西明知故问：「还没吃饭呢？」 方离「嗯」一声，林煜点点头，「那你吃饭吧，我回去了，别熬太晚。」 「叔叔吃饭了吗？」 一下午都在开车，告诉下雨还不能开太快，林煜这辈子耐心都祭在那了，飢肠辘辘雨打过，身体仿佛也是漫无天际的潮湿。 「没，面煮得多吗？」林煜问。 方离急急忙忙说：「多。」怕慢一秒这人就走了。 「能给一碗吗？」林煜看他样子笑了下。 方离抿抿唇：「能。」 「嗯。」林煜说，「我刚淋完雨去洗一下，你先吃。」 从林煜主动吃他做的面开始，方离的心像又被拴住了。 他把这归结于「接纳」两个字，突然闯入带来的陌生感到今应该落下帷幕了。 临出门前，林煜又回了下头，方离和他对视，对方轻声说：「今天……委屈你了。」 方离手抖了下，心脏跳到发麻。 明明只是一句轻浮略有风情的话，什么实际行为都没有，他好像又到了天坛之上。 —— 工作从始至终三点一线，一成不变，林煜早已习惯麻木其中，他曾经也期待过换一种，或许生活里有另一个人，后来这种想法被磨灭了，仅有的耐心也磨掉了。 和顾萧辰分手对他都没什么太大影响。 周二一大早林煜还在跟进和沈氏的合作，陈志进来说顾晨又来烦他了，希望他能牵线搭桥。 林煜最烦被缠着，拧眉说：「拉黑删了吧，把卡退了，换家健身房。」 陈志一猜就是这反应，还就是贱提一嘴，咕咕囊囊一阵子。 「对了，给我根烟。」林煜坑头掏火机。 陈志一纵，捂住口袋，倒不是捨不得，担忧质问道：「你这是抽了多少？才上午就没了？」 林煜烦躁说：「我到现在一根都没抽。」 「那你烟呢？」 林煜皱眉：「不是你拿去了？」 陈志冤屈道：「我什么时候拿你烟了？」 为了帮林煜戒菸，这事陈志干过不少，但最近他忙一个合作，脚不沾地的，压根就分不出来心思偷。 林煜顿了下，陈志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第35页 他最近丢烟和打火机的频率有点高，前两天去隔壁组蹭了几次，林煜也不好意思再去。 陈志给他掏了根烟，林煜心里憋着一口气。 他对东西安排十分严谨，自己弄丢是根本不可能的。 谁又犯得着干这事？ 他左翻右翻其他东西也没少，公司确实是存在丢东西的可能，那也不至于丢这种啊。 林煜瞥一眼旁边安静坐着的人，当天晚上在办公室按了个针孔摄像头。 观察一周后，林煜发现： 方离周一周三偷他打火机，周二周四偷他烟，周五两样全部顺走。 呵，还挺有规律。 趁方离出去给他接咖啡的空隙，林煜弯腰抽开方离桌子的抽屉，和他两周丢的所有玩意打了个照面，林煜数了一下，一个不少，烟也没拆过。 方离把灌满咖啡的小壶提回来，就见林煜蹲在他的桌子旁，抽屉被拉出来一半，打火机和烟鲜艷的颜色在舞动。 方离抓着小壶定在原地。 有种被当中抓包的感觉，他乌漆的眸子瞥向别处，一声不吭。 这模样傲得很，林煜抬头看他，站起身嘴角扯一下，半天道：「人赃并获，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男生表情硬邦邦的。 林煜靠着桌子笑了声，「你这什么表情？偷东西可是犯法的，我现在给你机会解释，不然报警把你抓起来。」 方离表情肉眼可见挣扎起来，林煜百无聊赖转了转他桌上的笔，说：「叔叔手机里有你作案的视频要看看吗？」 「我……」方离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一点哑。 「嗯？说啊。」林煜看着他，「不说的话——」 方离说：「吸菸对身体不好。」 他不知道还咋滴。 「这不是你拿我东西的理由。」 「偷」这个字不好听，林煜自动切换了下，也不枉这孩子「一片好心」。 方离眼珠在他身上转了下，继续说：「叔叔，你最近有点咳嗽，抽菸会更严重。」 前阵子从福利院回来林煜咳嗽有点严重，还是总叼着烟，陈志说他时候提了句「早知道我就把你烟偷个尽」。方离听了一耳朵想了半天觉得这个方法可以试试，刚开始林煜会去隔壁组借但也不会像自己有烟那么兇勐，挺节制的，成效不错，于是这一操作持续了半个月。 他也不怕什么，毕竟早晚会被发现的。 林煜坐在他的位置上一言不发，方离抿抿唇问：「叔叔，你生气了吗？」 生气不至于，但林煜还是眉头一皱：「嗯。」 方离：「那你可以不生我气吗？」 ？？？ 你生病了吗？ 那你可以不生病吗？ 这什么逻辑？ 林煜往后一靠：「给我一个理由。」 方离沉默了下。 理由…… 什么理由呢？ 他像是认真想了很久，林煜安静等他开口，方离张张嘴道：「我还是希望我喜欢的——」 林煜勐地站起来：「给我闭嘴！」 靠！ 这阵子方离没有怎么口出狂言，他还以为这孩子转性了。 方离抿紧唇乖乖点点头标时自己闭嘴了。 林煜捞了抽屉里的烟和打火机准备去冷静一下，方离抓住他的手腕。 林煜一哆嗦要甩开他，男生声音落下来：「不要抽菸，我还是希望我喜欢的人身体健康。」 卧！槽！ 第二十八章 成年了 防不胜防。 林煜放弃了，把烟丢回口抽屉里。 论起来，他这阵子去吸菸室的次数的确少了一大半。 一时不知道该感谢还是啥的。 谁知，被抓包后，方离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底盘被吞了，有恃无恐起来，清早林煜刚进办公室把东西放到柜子里，方离直接站起来，拉开柜子统统一网打尽。 林煜看呆了。 ？？？ 对上男生的锋利的下颌线，却也一个字吐不出来。 他怕。 他怕这孩子张口又是喜不喜欢。 他会吓死的。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林煜琢磨出了下策，第二天开始烟和打火机随身携带。 然后牛逼了。 两天，方离观察了两天，这天一早，林煜刚在位置上坐下，方离站起身停在林煜桌子前，放下早餐，手在桌面扣了扣，直接道：「叔叔，烟和打火机，这两天没交。」 场景像极了他抓到方离偷他烟的场景，风水轮流转。 林煜沉默了。 方离凭什么管着他？一个小屁孩和他这气势说话，他算什么？ 林煜往椅背一靠，眼皮绷直抬起，样子看起来穷凶极恶：「你凭什么——」 林煜倏地收了音。 你凭什么管我？ 这句话好奇怪。 显得他在无理取闹？ 无理——什么？ 林煜这辈子都没法把自己和这个词联繫到一起。 收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 林煜冷声道：「滚。」 方离不买帐，站在他面前和他对峙。 林煜认命了。 从口袋里掏出东西一股脑扔在桌面，「拿着东西滚。」 「好。」方离满载而归退了。 林煜自暴自弃靠在椅子上。 第36页 仿佛后半生就此灰暗了。 「你自己有办公室为什么来我这？」陈志用质问的语气说。 菸瘾的人是憋不住的，林煜能忍一段时间，后面这劲头应激了似的，在神经里疯狂唿啸，被囹圄的第三天，闯入陈志办公室。 往往这句话是他们对陈志说的，如今何德何能对方这样攻击他。 这一问让林煜被狂怒无能狠狠创到了，半天泄气抬手：「给根烟。」 陈志被这模样逗笑了，「林秘书，你这挫败样可稀罕啊。」 「烟。」林煜懒得和他辩，「快点，掏根给我。」 「不给！」陈志声色俱厉，「少抽菸对你身体好。」 前两天陈志还会给他递烟，现在越想越不对劲，一脸精明问：「你最近是在戒菸吗？」 办公室门被敲响，陈志随口说了声进。 天气这会还是有清冷的凉，门卷进来一阵冷风，林煜缩了下身子，生无可恋道：「没戒菸，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呢，给我掏根烟，我——」 「叔叔。」身后传来凉飕飕的一声。 截断了林煜的话，他瞬间直起身子。 陈志看过去，「你怎么也来了？一个两个都跑我这，哦，你找人啊。」 方离薄薄的眼皮落在坐姿很随意的人身上「嗯」一声。 林煜走了。 林煜拉——扯着方离一起走了。 陈志还没弄明白情况。 走之前脸色难看，夹杂类似痛苦的情绪，丢下一句「戒了。」 办公室窗帘大敞，明明没有异味还是打开通了风，在一个月之前林煜还在心里吐槽顾萧辰这种老年人作风，真是天道好轮迴。 天气微凉，可能因为烦的林煜感觉身上有点冒汗，站在办公室的窗口吹了会风，扯着领口好一阵子才舒服点。 好不容易缓过来一扭头，方离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他看，不知道看到了有多久。 「你……」 骨子里那股难耐又被挑出来。 「叔叔有什么事吗？」方离问。 林煜心一横，他告诉自己硬气一点，说：「能给叔叔一根烟吗？就一根，不多抽。」 方离直接拒绝：「不行。」 「你是真喜欢我吗？！」林煜再也经不起一点挫折了，自暴自弃问。 方离放下手中的东西，对上视线认真说：「是。」 林煜：…… 林煜硬气了小半辈子，从没被这么制裁过，每一拳头都砸在了棉花上。 他声音有点哽咽，试图协商：「喜欢被人就要尊重别人，不要去管束他做自己喜欢的事，知道吗？」 方离直截了当：「不想知道。」 好，话题终结，协商败北。 * 健身房在公司步行街那边，春初这会是最热闹的，天气微凉，运动完身上有一股热，中和起来就特别舒服，客人就跟喜欢这个时间健身。 陈志难得来这么勤，他刚跑完半个小时，皮肤带着温热往胡丙身上贴，不是可以去看，胡丙正在发消息，手机版面很简洁，他扫一眼就看到了。 方离：胡经理，你们在哪个健身房？ -：「百里」健身房，步行街，怎么问这个？ 方离：没事 陈志在称唿上停了三秒，「啧」一声：「这小孩怎么叫我就叫陈助理，叫你叫胡经理，叫林煜就叫叔叔啊，显得林煜和他很亲一样！」 「他不就是和林煜亲一点么。」胡炳说，「两人住对门，关系好一点正常。」 「哦。」陈志觉得有道理，又问：「他问健身房干嘛？」 说着他眼睛本能往拉力器那边看去，林煜刚结束一组锻鍊，身上肌肉处于绷紧状态，线条透着诱惑力，陈志扫到角落里的顾晨，少说站了是来分钟，顿时有点来气。 胡丙灭掉手机，回答：「来健身房肯定健身呗，你怎么一天天都防着人家的状态。」 陈志估量一下，确实他防备之心有点重了，摇摇头，真是古怪。 「你好，办卡。」清冷的声音落下来。 健身房的前台刚刷完某个明星的八卦抬起头，和面前高个子男生对上视线，脸上刚恰完架兇狠的表情还没收回去，愣了片刻：「办什么卡？」 方离：「年卡。」 「嗷嗷，懂了。」前台任他牵着伸手去找登记表，放到檯面上才想起来问一句：「成年了吗？」 「嗯。」 林煜擦完汗准备去前台那边拿饮料，成年了吗这语气里面夹杂的试探和惊悚林煜记不起在什么时候深有体会过了，瞬间看过去。 对上一双眼睛，对方视线在他身上扫一圈。 方离说：「叔叔，好巧。」 据林煜所知，公司周边健身房少说有三家，他给陈志提议换健身房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真的具有可实施性。三家健身房，哪怕是选择的概率，抛开各种其他因素，概率也是三分之一吧。 三分之一，机率很大吗？ 巧什么？ 这特么就是冲着他来的！ 林煜磨了磨牙想说「你给我换一家」，觉得有砸生意的成分在，余光扫到旁边的前台警惕的眼神，转头道：「他还没成年。」 方离手伸进了口袋里。 林煜：？ 再掏出来，手中多了张——身份证。 轻薄的卡牌被按着推到前台面前，方离看着他说：「成年了。」 第37页 林煜：？？？ 前台轻「哼」了一声，确定了林煜在砸生意，嚼着口香糖问：「林老闆，你这啥意思？」 成年人最忌当别人财路，林煜合了下眼说：「记错了。」 前台笑笑，一副没被坑到的自豪样，嚼了嚼口香糖「噔噔噔」踩着高跟鞋领着方离去办了卡。 十分钟后，前台登记好信息回来，方离付完钱，从后面取出一张健身卡推到方离面前，打了个响指说：「小朋友，你和林老闆是一个教练，你们应该认识吧，你跟他去就行了。」 方离收下卡：「谢谢。」 售卖机在门口，白天能晒到太阳，里面凉气打得足，握在手里漫上一层雾气，在掌心化成水。 旁边投下来一道影子。 林煜正仰头灌口水，视线从眼尾移过去。 方离盯着他说：「叔叔，前台让我跟着你。」 林煜差点一口水呛下去，偏头咳了两声，拍口方离伸过来的帮他顺气的手问：「跟着我干嘛？我又不是教练。」大概是喝了凉水的缘故，他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凉。 方离终于吐出后半句：「跟着你去找教练。」 他特么就说怎么可能是跟着他！ 林煜看弱智的眼神睨他一眼：「你故意的吧？」 方离：「叔叔说的是哪件事？」 ？？？ 你故意的事还挺多？ 陈志刚和顾晨斗完嘴回来，见自己兄弟旁边多个人，这人影还有点眼熟，走近一看，方离像个小跟班跟在林煜后面，手里帮林煜端着水，正乖乖挨训。 林煜咬牙切齿：「你能不能自己一边去，别干扰我？」 方离：「叔叔，我就站在这。」 他兄弟好像要原地爆炸了，眼珠子一转，落在他身上，沖他抬起下巴对小孩说：「去找你陈叔叔，他锻鍊完了，别来烦我。」 方离眼神在他身上扫一下，又转回去，寸步不移：「叔叔，我跟着你。」那眼神那语气，似乎带着嫌弃。 陈志：？ 什么意思？ 「你也来了啊。」陈志心说这小孩还真得教育一下，上前抓住方离的胳膊，对方完美避开，躲得挺快，陈志改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和陈助理一起锻鍊吧，更有益身体健康。」 「不用。」方离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我要和叔叔一起做运动。」 林煜：？？？ 这话什么鬼？ 第二十九章 脸红 陈志「嗯？」一声。 一起做运动？ 是他理解的意思吗？ 方离年纪小，面瘫脸，不爱说话，总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 陈志定眼看一会，经歷一番斗争，下定结论，肯定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意淫一个十八岁的纯情少年，大可不必。 陈志坤直手，想说什么，转眼一看，自己兄弟脸红了。 不是？ 「你脸红什么？」 陈志脱口问。 这三个字单拎在方离身上没有问题，可摁在两人身上，会产生难以名状的效果。 陈志再这么一问，他恨不得打车去公司大楼跳下去。 林煜磨牙思考着把陈志嘴巴锯掉的可能性。 方离拧开水递到他面前，柠檬香压过来，清冷的声音落下：「叔叔，喝点水。」 水喝了一半，上面透明的塑料瓶能直接看清修长的手指，节骨分明，指形修得相当柔润漂亮。 这只手似乎在某个夜晚给过他一定的慰藉。 这想法一出来，林煜被摁了暂停键，一动不动。 水悬在半空迟迟没接，直接被方离压到下唇，在瓶口没落下的水珠沾在唇上润出一牙亮光。 方离喉结滚了下。 林煜动了，耳朵脖子不正常的红，手抖了下抓着水瓶，恶狠狠看向陈志：「你也滚。」 陈志：？ 他干嘛了？ 林煜完成今天锻鍊的任务准备逃之夭夭，从洗手间出来手腕被一抓。 ？ 顾晨站在他面前目光灼灼，烫得林煜眉头一皱，想也不想几乎本能抽回手，脸色丝毫不掩厌恶：「你神经？」林煜冷冷问。 「今天——」顾晨顿一下，绷着的语气努力宽松下来，这模样林煜在顾萧辰那感受过几次，剎那升起更重的厌恶，顾晨继续说：「要一起去吃个饭吗？」 「不用。」林煜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顾晨问。 「这个问题你要问多少遍？」林煜不耐烦回答，「你再缠着我我就投诉了。」 「我真的只是喜欢你，没别的意思。」 林煜被喜欢这两个字戳的脑仁疼。 洗手间出口窄窄的一道，没有门，两个人怼在这十分拥挤，林煜也是佩服顾晨总能在这蹲到他。 然后头顶光一暗。 更恐怖的事发生了。 林煜掀起薄薄的眼皮，正想着挡了谁的道，找藉口让顾晨滚开，方离勾着单肩包站过来。 左一个顾晨右一个方离，两门神把小道挡得死死的。 左门神烦躁看一眼右门神，他来找林煜正是因为这个男生，直觉告诉他，这小孩不是善茬，他凉凉问：「你干嘛？」 右门神没理他，对林煜说：「叔叔，我们回家。」 左门神一瞪眼站直：「你谁啊？回什么家？」 第38页 林煜一口气崩起来。 顾晨烦他，小孩这时候还来凑热闹，那股火添了把柴火。 两道聚光灯同时打在他身上。 左门神语气还算柔和问：「林煜，他是谁啊？」 右门神语气带了点委屈：「叔叔，他是谁？」 这两句话，林煜居然有种偷腥被抓的难言感。 偷个屁的腥！ 林煜崩起脸看顾晨。 顾晨眸子一动嘴角刚要一扯。 林煜恶狠狠道：「滚！」 方离爽了。 薄唇动了动。 林煜看向他：「你也滚！」 半小时后，方离手里抱着西服死皮不要跟在林煜身后。 走到半路，林煜拳头握得紧紧的，终于忍无可忍转身，方离吓得一踉跄，停下脚才避免撞上面前人，乖乖问：「叔叔，怎么了？」 林煜咬牙切齿，眼神比看顾晨还要凶：「你刚才为什么自称——」 到这他一下顿住。 半小时林煜刚准备一拳一个送出门的时候，方离突然转过去对一字一顿对顾晨说：「你好，我是他男朋友。」 林煜当场懵了。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方离会这样对顾晨说。 毕竟他从没给过这个孩子好脸色，更不可能让这孩子有底气自我介绍到这种地步。 顾晨靠着门框带着和他一样难以置信目光，在他和方离身上来回打量，最后问了句：「林煜，他说的真的吗？」 林煜刚想骂人，方离看着他的眼睛，神情冷淡，像之前无数次惊人发言那样，林煜心咯噔了下。 方离一板一眼说：「叔叔，那天晚上我没——」 林煜脑子一空勐地上前直接捂住了方离嘴巴，揪着人走出来健身房，一路上收穫了无数疑惑的目光。 为了防止方离乱说话，直到完全出人群，林煜才松开人。 虚惊一场，方离闭上了嘴。 就这样慢一步紧跟着他。 西服被蹂躏得褶皱，方离站定脚理了下衣服，回答：「因为我喜欢你。」 林煜原本想问的是「为什么自称是男朋友」，然后再责怪讽刺对方的自以为是，这样精准打击，效果肯定极佳，毕竟之前这样类似的事情他没翻车过。但他没法把这个词联繫到自己和面前这个孩子说不出口，带着莫名得羞耻感。他又想方离可能是因为不想他被顾晨缠着，才这样做，理所当然倒显得他自恋了，虽然带着荒唐的成分。 但—— 怎么又是这么赤裸裸的一句喜欢？！ 逃过一个顾晨还有一个方离。 林煜被这话一砸，说话又熄了火，半天抖着唇：「那你也不能说你是……我没答应……」 说完，他觉得自己这话居然莫名有点……矫情？ 方离又安静认真看他，林煜心叫不好—— 男生平静说：「以后会是。」 「以后会答应的。」 夕阳格外红，有一抹映在男生的眸子里。 林煜身子抖了下。 好半天憋出一句：「不可能的，我不会答应你的……」 当晚，林煜自闭了。 回到家，洗漱完，躺到床上，依旧还没缓过来。 脑子里反反覆覆那几句： 因为我喜欢你。 以后会是。 以后会答应的。 陈志在凌晨两点收到了秘书长的消息。 林秘书：我想辞职了 林煜很少用带有主官的词说话，比如我想，我感觉，我…… 如果有，那一定是出大事了。 顾氏金牌助理在凌晨两点从床上惊坐而起，毫不犹豫戳了电话过去。 「嘟——」 对方已挂断。 ？？？ 林秘书：睡觉 半夜一个机灵清醒的陈助理：？？？ ——：兄弟，你玩我呢？ 毫无疑问林煜失眠了，眼下挂着两圈。 他来早了一个小时，坐上椅子困意又袭来。 方离一般会比他早来十几分钟，把早饭放到桌上就自己一边瞎忙活去，现在看到桌上埋着脑袋，轻手轻脚过去继续走流程。 桌子迎来一点点的闷响，林煜平时睡觉就警觉，听不了一点动静，更何况没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惊了下抬起头。 额前的头髮凌乱，有点扎眼，刚感受到光不适地眨眨眼。 方离盯着他的脸，乌漆的眸子扫了扫问：「叔叔，昨晚没休息好吗？」 林煜太阳穴有点疼，半天回神咽了咽喉咙，合上眼把脑袋埋回去。 装死吧。 这样就无所谓了。 世界重新恢復灰暗，理所应当的方离会回到自己的位置，脚步声，拉椅子的声音，这些构设中的动静一个都没来。 那就是这人还没走。 想到有个人盯着自己睡觉，林煜有点发毛。 抬起头，起床气没彻底消。 果不其然，方离还杵在这，盯着他。 林煜声音有点哑，清半天才开口：「你站在这干嘛？赶紧——」 「叔叔。」 林煜皱眉：「又什么事？」 「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你瞎？」林煜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 然后，方离这一问他又崩盘熄了火。 林煜撑起脑袋，脸色很臭。 第39页 方离还揪着他不放：「是因为有什么心事吗？」 陈志意料之中迟到了，迟了个大的，半个小时。 负责考勤的姑娘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陈助理是出了名早起的鸟，有没有虫吃暂且不说，迟到这项是从没碰过，任职以来，上班积极分子。 眼下挂着不输林煜的黑眼圈。 和一群看戏的大眼瞪小眼。 姑娘撑着下巴一脸惆怅：「陈助理，你说我这是罚好还是不罚……」 罚太没人情味了，不罚，这件事如此震撼，其他人知道了说不过去。 陈志干笑一声：「罚吧，我找人报销去。」 说完径直冲上楼杀进林煜办公室。 林煜这会还是迷迷煳煳的。 方离把饭盒打开，那股饭香飘出来叫醒他饿着的胃。 有煮虾的味。 这阵子，小孩子一直在投餵他，不仅早饭吃得及时，还健康。 甚至把他养得有点挑，陈志带来的老秘方手抓饼都勾不起他的兴致了。 至此，林煜对这小孩的好感多了一点。 这一点又被细细磨没了。 「叔叔，不开心可以告诉我。」方离把东西摆在他面前，那没好话的表情又对上来，「叔叔，你虽然头髮有点乱……」 前面的发扎眼睛，林煜受不了随便抓了抓，直起半死不活的身子。 视线恢復清晰，林煜没等到关联词的后半部分，张嘴问：「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方离说：「但是很可爱。」 林煜僵住了。 办公室的门被外面怨气满满的人撞开。 陈志：「你怎么脸这么红？」 第三十章 ？？ 陈志被赶出去了。 手机嗡嗡震两下。 林秘书向您转帐2000元 林秘书：别烦我 ？ 陈志：所以你脸红什么？ 上一次听到「可爱」是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是用在他身上。 后知后觉，林煜觉得自己对这个男生容忍度太大了，如果不是容忍度太高，对方应该早就连滚带爬远离他了。 林煜掀起眼皮睨过去。 男生微微弯着背。 后面的窗子大开着，风卷进来，纱帘撩了下身子，光咻地钻进来，肆意趴到少年的侧脸上，像是漫天的柳絮投照着。 少年垂下眼，眸中潋一微波。 林煜怔住，感觉有一拨凉在心尖挠了下。 「咖啡浓度我调低了，喝太高的对身体不好。」修长的手抵着杯壁，咖啡杯被推到他面前，方离清冷的嗓音说，「虾子今天稍微煎了下，外面比较脆，之前做煮虾，总是吃不完，我想可能是因为煮虾到后面会腻。」 林煜脑子是空的，紧接而来的心跳有点闷，像是一颗石子「噗」一声掉进水里，起初能溅起一拨浪花，在阳光下着实抓眼，然后沉下去发出的声响是闷闷的。 方离在他心里丢了一块小石子。 这颗石子应该是光滑的鹅卵石，通体柔润。 陈志走了已经有一阵子了，除了窗子那点风整个世界都是静止的。 林煜甚至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方离总是能够在最顶峰全然退去，只要他不再说什么，就会到此为止。 餐盒里的虾子表皮煎得焦黄。 林煜咬了口虾。 下次这小孩要是再敢撩他，他就把人从楼上扔下去。 林煜扫一眼旁边板直的身影。 这么熟练，一看就没少勾搭人。 林煜喝了口咖啡，嗓子里那股哑劲终于缓过去了，拖着腔调嫌弃说：「难吃，以后别做了。」 方离眸光落在他桌上。 林煜一抖忙把盒子盖上：「看什么，浪费食物可耻！」 方离点点头：「知道了。」 知道什么？？？ ·· 陈志大学学的是室内实际专业，自己有个工作室，最近有个客户，聊了两天一点起色都没有，对方还是个老客户，难伺候得很。 周六大清早，林煜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被拉去应酬。 据陈志打过的三次交道—— 「我不知道他是没朋友还是咋滴，每次合作都要约我出去半个月，聊工作，聊健身，上谈天文下论地理，就是不谈合作！」陈志心脏泛疼，「今天一早！六点钟，叫我出来吃饭谈合作！」 林煜顶着乱糟糟的头往洗漱间走，说：「觉得烦就不谈了啊。」 陈志收声后捂着心脏，「不行啊，他给的多，一套方案五十万呢！」 林煜：…… 林煜面无表情梳着头髮，「那他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又不是什么坏事，你拉我去算什么事？」 室内设计行业相较于打工畜时间宽裕自由，收入也可观，创建办公室之后陈志也不需要费太多心思，大合作跟几个月，没什么太费时间，这个客户人情大，陈志没交给手下，这主要还是怪合作方说什么都要约他。 对方发来的地点是一家……早餐店？ 陈志感觉自己被人耍了。 六点钟，脑子还没拨出睡梦的迷雾了，他居然出来吃早饭。 两人到时候，店里人影错落，算得上宽敞。 门口的蒸笼吞吐着雾气，漫着一股香。 这家早餐店正处在两人住的小区中间，是家老店，门槛前青色石板已经颜色衰尽，老闆看起来四十多了，一大早起来忙活，白色的背心已经够浸了一层汗。 第40页 早餐店里都是赶早工的，于是在一群忙忙碌碌身影里那个身穿西服，矜贵气的客户无比显眼。 男人年纪和他们相当，胸前的领带打得端庄，银框的眼眶后的眸子透着一股精明劲，头髮是特意打理过的，松软蓬松，摸上去手感一定不错，五官立体，长相出色，看过来薄薄的唇压了个弧度，看起来不太开心。面前放着两盘小笼包，刚出炉还冒着热气。 林煜意识到自己真的没睡醒。 这门子是谈合作的？ 今天天说破了，都不可能是谈合作的！ 踩到青石板的脚瞬间要收回去，陈志眼疾手快抓着他的胳膊：「兄弟，你不会打算跑吧？！」 「我怎么就信了你的邪？」林煜吐出一口气。 「兄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陈志痛不欲生道。 「那你就坑我？」 被陈志抓着，林煜想走也走不掉，任命坐下。 眼眶后面清亮的眸子似有若无在他身上扫了下。 听陈志提过几次，面前的老客户叫许祇，年轻有为，年纪比他们大一岁，今年二十六，是位继承家业的太子爷，家财万贯。 难怪有时间来陪陈志玩。 察言观色这么多年，林煜坐下无视陈志求救的眼睛低头看手机，脑子告诉他别掺和这件事。 许祇打量那么几秒，收回目光问陈志：「这是？」 林煜抬下眼飞速说：「朋友，不用管我，聊你们的。」 说完他又假装忙去看手机。 往往在这种场景中，他需要去通讯录里揪个人尬聊一下，制造忙碌的假象，这样双方都有台阶下，林煜没少经歷这种事情，做起来也熟练。 手机在假期基本是静音的，林煜没开震动的习惯，点开微信下端冒了个红点，心想今天尬聊的主角出现了。 看到他又觉得必须要换一个。 是方离的消息，他懒得备註，对方还顶着符号暱称。 -：叔叔，早 方离不止一次给他发消息，往上能翻出来好几页，全是早安晚安，从他们半个月前加上到现在每天都有，最前面几条林煜还会回復，后面嫌烦直接免打扰了。 ？ 什么时候拉出来的？ 他怎么没印象？ 旁边两人在尬聊，林煜懒得听，靠着椅子心想难得无所事事，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回了个早。 消息几乎是秒蹦出来。 -：叔叔，你出门了吗？ ？ 。：你敲我门了？ 手机顶端时间显示六点四十三，林煜觉得这个世界有点不正常了。 -：没有，听到了一点动静 。：哦 方离莫名问他出门，林煜觉得没好事，想问问是不是有事，键盘刚打出「有事」后面的问号还没敲，忽然觉得这样显得太关心人了，对方只是没事有事烦他一下，没有什么切实的事，林煜转手摁了删除。 -：叔叔，你吃早饭了吗？ 林煜朝桌子上瞥一眼，当即戳了个包子丢嘴里。 以为方离要给他做早饭，飞速敲了字。 。：不用做，吃了 方离回消息总是马不停蹄，给林煜一种感觉，这人一直盯着手机，也没事干。 -：叔叔，我还没吃 -：[我饿了.jpg] 是个q版表情包，白猫眨眨眼睛捂住肚子，配字「我饿了」。 ？ 饿了就饿了，你撒什么娇？ 林煜拧眉食指在手机侧边敲了敲。 。：想吃什么 。：别跟我撒娇 -：什么都可以 -：为什么？ -：[兔兔摇尾巴疑问.jpg] 林煜：…… 这都哪搞来的表情？ 瞅了半天，林煜揪了表情过去：[微笑] -：叔叔，这个表情包是无语的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 -：[猫猫摸摸头.jpg] 。：[微笑] 半小时后，林煜看着一排的表情包和表情符陷入沉默。 他有病？ 早餐店人逐渐多起来，愈发嘈杂，陈志和许祇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起初偶尔几个字会蹦进耳朵，林煜没仔细听，和手机那头的人病得太投入直接被隔绝。 这会回了神，距离近，就听到许祇问：「你一会还有事吗？合同在我别墅那边，吃早饭就没带。」 「你没带合同你——」 林煜抬眼看过去。 真牛逼。 对客户这么说话。 陈志福至心灵看他一眼，收了声，笑笑：「许总，我今天下午还有事。」 许祇没因为刚才陈志出言不逊有所介意，反而问：「什么事？」 正常逻辑走，在对方说有事无论是真是假，都应礼貌闭嘴，真的那是真抽不出时间，假的那意味着不想继续聊下去，点到为止，就此作罢，任何狗尾续貂，都只会让后续更难堪，味同嚼蜡。 偏偏总有人不解风情。 陈志笑僵在脸上，一瞬转过来看他：「林煜，你昨天说的那个项目急吗？」 林煜倒不至于见死不救，手机丢进兜里，「挺急的，你这个月已经迟到好几次，外加旷工，工作大问题没问题小问题不断，堆在一起，够扣一个月工资了，再逃就得办离职手续了。」 陈志听的心服口服，心想，也没这么严重吧。 第41页 许祇似乎不买帐：「工作日/你们还要加班？」 林煜处变不惊，指尖点了点，面不改色撒谎：「是的，我们是有偿加班，合理合法的。」 「不加班就开除？」许祇问。 「不会，但是陈助上周工作疏忽，导致公司机密泄漏，已经足够——」 许祇：「那你们还不开除他？」 林煜：「？」 陈志：「？」 一张名片被手指按着推到陈志面前，许祇说：「陈先生，我以『旭升』集团总裁的名义，邀请您来我们企业入职。」 第三十一章 六六 陈志本性不坏，仗着年轻气盛，感情放浪形骸，谁也不喜欢对谁也不专一。 林煜一时不知该同情谁，三人在早餐店抢人那样子是在不好看，陈志拗不过被迫留下，趁陈志去结帐的片刻，林煜还是善心大发说了句：「和他玩玩就行。」 许祇一声不吭，想来也知道陈志是个什么德行。 早餐店种类多，怕小孩有忌口不想说，林煜走之前拿了三四样，转身陈志和许祇已经上了车。 风自有去处，人各有命。 回到小区已经八点了。 217的房门总是大大方方敞着，从外面能看到客厅的沙发，以及挂壁液晶电视，正放着这段时间大火的某个综艺，里面装潢是小区本身的设计，简洁大方。 林煜扣了下门板，厨房里不知在忙什么的人迅速露出身影。 休息日在自己家，穿着没那么讲究，方离身上套着宽松的灰色家居服，靠过来有洗衣液的香味，闻起来很舒心，脚上踩着灰色条纹家居拖鞋，浑身透着一股慵懒的劲。 林煜是个很少操心别人事的人，奈何方离总把家门敞开这行为多少有点另类，破天荒问了句：「你家门为什么天天敞着？」 方离勾着早餐的手一顿，看他一眼，淡淡道：「等你。」 ？？？ 「当我没问。」林煜把早餐塞给他，态度有点破罐子破摔。 被陈志凌晨五点薅起来，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躺下睡回笼觉。 洗漱完出来，林煜手随便切了几个app，最后留在微信界面，朋友圈下面的图标冒出个红点。 他不爱发朋友圈，也没有乐意观赏别人生活的习惯，奈何强迫症，下面那个红点只要出现他就受不了要点进去，为了避免频繁的操作，一般联繫人都设置仅聊天，剩下的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动态他也乐意进去看。 划过去是个今早蛮熟悉的头像，林煜挑了挑眉。 别说，那小孩总是板着脸一股成熟样，他挺好奇在朋友圈这种公之于众的动态会是什么样的。 网络上的图为文学还事足够嘲笑几天的emo文案？ 配上那没情绪的冰块脸都十分有趣。 点进去，林煜那扬起的嘴角瞬间就被压下来了。 -：喜欢的人。 配图是刚才在他手里的包子和粥。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林煜脑子一冲。 勐敲键盘：删了！！！ 朋友圈一刷新，下面多了一个点赞和评论。 胡丙 胡丙：谈恋爱了啊？ 朋友圈有个比较烦的功能，只要朋友点赞提示同一条动态，对方都会收到提示。 贴到屏幕上发送键的手，立马擦过屏幕拐了个大弯。 还好，没发送出去。 -：喜欢的人。 。：删了 林煜想像了下这个画面。 这和自首有什么区别？ 林煜准备切出去私聊，下面又蹦出来评论。 -回復胡丙：还没追到 胡丙回復-：加油！[大拇哥] 胡丙回復-：人家都给你送早餐了，就要答应你了！ 林煜抓着手机一抖。 -回復胡丙：真的吗？ 胡丙回復-：相信叔叔！马上就追到了！ 怎么？ 你是追过人还是咋滴？ 切出去，林煜飞速敲字。 。：删了 -：删什么？ 。：别装 。：朋友圈 -：不要 -：[兔兔摇头.jpg] 。：你信不信我把你连这只兔子炖了？ -：[兔兔怕怕.jpg] 林煜直接拉黑手机丢一边去。 睡意跑得烟消云散。 直接气爽了。 半小时在床上辗转反侧，恨不得一拳把自己打晕过去的林煜拎上不知哪年哪月在网上买的小茶桌去阳台上报导了，在平板上随便挑了个网剧放着。 春意正浓，上午的阳光不刺眼，一股子柔意，巨大的梧桐树长臂笼在阳台上，这会冒了叶，风一吹摇摇晃晃。 知意小区的设计独具特色，半圆形，他在顶端这头，阳台和对面衔接，只差了一米远，轻轻一跃就能翻过来。 工作日林煜一般睡到中午才醒，做个大扫除，下午六点出去吃饭再健个身，回来基本就九点了，打打游戏追个剧躺下休息，这就是完美的休息日。 偶尔胡丙陈志江浩几人叫他去聚聚餐，或者来吃个饭，就是他生活里最热闹的时候。 有时林煜也会觉得一个人呆久了没意思，却又除此之外不知道找谁。 后来也想通了一点，一条受控制的轨迹是好的，也许他会这样孤单到生命尽头，但始终有迹可循，没什么太大风波也没什么需要操心的，又不亦乐乎。 第42页 林煜嘴硬，他乐意陈志来找他的，不然也不会一大早五点跟这人跑。可他权衡利弊多一点，他深知，他收到的关心每多一点他就想靠那个人近一点，他占有欲太强，最好的相处模式就是保持距离。 平板里正放着悬疑剧，讲的是什么林煜完全被看进去，靠着椅子合上眼，能听到风声，柔柔得钻进耳窝的声音，像他在乡下福利院后院听到的那样，让人身心畅快。 「叔叔。」旁边熘来一声。 林煜还处在放松里，悠悠然睁开眼，想也没想「嗯」一声，嗓音慵懒混在春风里。 「叔叔，吃点水果。」声音有初春舒心的凉。 林煜一条腿翘在桌子下面的单槓上，眸光从狭长的眼尾睨过去。 隔壁阳台上男生双肘撑在阳台上，阳光穿过稀落的梧桐叶，斑驳的光落在少年的身侧，略微刺眼，盘子里面是切好的水果，献宝似的被少年捧在手里。 光擦过发梢落在林煜眼里。 「哐！」 林煜坤直腿站起来，迅速收掉摺叠椅，刚才那轻松悠然的模样倏地无影无踪。 阳台和客厅相连是一道巨大的玻璃门，林煜毫不犹豫关上门透过玻璃说了句：「滚。」 半个小时后，手机嗡一下。 --请求加好友。 --：我是方离小号 林煜二话不说直接移进黑名单。 没一会，又跳出来一条。 ---请求添加好友。 ---：我是方离小小号 ？？？ 哪来那么多小号？ 搞批发的吗？ 正想着，外面的桌子砰一声翻掉，林煜吓一跳，拉开帘子，一只蓝色的布偶猫趴在玻璃上瞪大眼睛和他对视，旁边的桌子已经四仰八叉，这只毛茸茸的生物俨然是罪魁祸首。 林煜踉跄往后退一步。 这什么玩意？ 布偶抬起爪子拍在玻璃上，笨拙地刨两下，试图穿过玻璃进来。 林煜皱眉看着它的蠢样，并不想搭理，布偶猫毛髮柔顺光亮，一看就是有主人的，林煜没和这些玩意打过交道，抓了一下可不好收拾，转手拍了照片丢进业主群里。 林煜：猫，谁的？ 林煜：来219认领 外面布偶似乎是赖上他了，半个小时还趴在阳台上，喵喵喵叫个不停，业主群仅有零零散散的回覆，总而言之没人认领。 林煜：没人认领？ 林煜：物业处理了吧 115杨剑：没人认领吗？ 115杨剑：这猫挺好看啊，到今晚没人认领就给我养吧 115杨剑：[求求了.jpg] 林煜皱眉看一眼阳台傻猫，还在啪嗒啪嗒用爪子踩玻璃。 林煜：那你过来抓一下，暂时养着，看看有没有人认领 正当115兴奋穿上鞋准备上楼—— 217方离：我的 217方离：我的猫 217方离：没看手机 有人截胡，115迅速进入备战状态。 115杨剑：？？？ 115杨剑：哥们，别跟我抢 115杨剑：我先要的，我求求你了 方离：真的是我的…… 115不死心。 115杨剑：证据 聊天群里唰唰蹦出几张零星的照片。 115痛心疾首。 115杨剑：能撸吗？ 115杨剑：我带猫粮的 方离：嗯 林煜绷着脸拉开玻璃窗，舔着爪子的猫立刻站直身子，怯生生走过来，在他脚上蹭蹭后笨拙趴下翻过身子沖他撒娇。 林煜：…… 乡下的猫性子野，这么乖的林煜还是第一次，虽然网上说宠物猫性格温顺乖张，林煜也想养过，毕竟一个人住一点生气都没有，但到现在都没实施过，怕这玩意娇贵他没经验照顾不好。 「你……」林煜蹲下身子和傻猫瞪眼，「咬人吗？」 话这么问，手却大胆在猫脑袋上揉了揉。 猫被揉一个激灵，林煜觉得自己要遭殃了，就见猫慢吞吞翻回来安静趴下，伸起脑袋蹭林煜掌心，舌头舔着他的手腕，乖巧温顺还不怕人，又带着一点无法无天的性子。 倒像那个孩子的性子。 躲在阳台墙边观望的方离手机震了下。 叔叔：我先养着 叔叔：送点猫粮过来 叔叔：快点 叔叔：它饿了 再抬头，猫和人都不见踪影了。 没白养这么多年。 方离提上几袋猫粮去敲门十分顺利。 林煜怀里还抱着猫，一手接过猫粮放到桌上，问：「它有名字吗？」 「有，六六。」 林煜挑挑眉，「第六只？你养的挺多啊。」 那养猫经验应该十足了。 「不是，就这一只。」方离站在门前问：「可以进吗？」 「我拴你腿了？」 六六安静在林煜怀里不吵不闹，看到方离就伸着爪子招手，懒洋洋打了个哈气。 林煜忍不住又摸了摸那柔软的毛髮问：「养多久了？」 他不傻，这猫一看就是方离使唤过来的。 第三十二章 一起养 「六年。」 六六是之前邻居送的猫崽。 最开始只有手掌那么大点，刚生下来毛髮稀少，光秃秃的，特别丑。 林煜看了一会，问了个特别扫兴的问题：「这种猫一般能活多久？」 第43页 说完他僵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离没放在心上，解释道：「猫的话，一般寿命都在十到十五岁，久一点的也有，但极少数能活到二十。」 林煜点点头。 那也陪不了人一辈子。 「叔叔要养吗？」方离问，指尖戳了戳晃在半空的猫爪，六六侧翻个身挠了挠林煜领口，成功达到暗示的效果。 猫——不只是猫，任何灵性的生物养久了都会有感情。就像是这玩意本身一样，初来时怕你，好坏都往后缩着，久了胆子就大一些，肆意妄为。于是由浅入深，在生命里扎根，然后突然某一天告别，无论哪种形式，光是一想就足以窒息。 为了填补这一段，用下一段抽丝剥茧，一点点剔掉遗留的伤痛，循环往復。 他没那么多耐心。 猫眨巴着眼，挠得林煜心里痒痒的，他捏了捏猫爪，丝毫未动摇地说：「不养。」嘴上说着，样子稀罕得不得了。 方离没拆台，闷声说了「好」。 一阵风吹开半遮的窗帘，阳光扑过来，客厅乍然间亮堂堂，男人靠着沙发怀里抱着一只闹腾撒娇的猫，一旁沙发上少年偏头目光落在他身上。 林煜倒了半碗猫粮放到地上，六六整个脑袋埋下去，碗打了个转，半碗猫粮进贡地板。 林煜表情一言难尽，方离回去取来六六专用的盘子，把地上找食的小傢伙抱起来，重新倒半盘，没有打击他道：「碗太深了，六六用不习惯。」 动物用过的餐具是不能再给人用的，林煜「哦」一声，心想白瞎我一个碗。 「叔叔，六六今晚在你这住吗？」方离半蹲下问。 林煜现在觉得自己像个强盗，又的确稀罕这小傢伙，软软一只，长得贼俊，说：「能忍痛割爱吗？就养一晚，明天给你。」 「六六我养了很久，还没离开过我。」方离垂眼说。 懂了。 林煜撒开手，「没事，正好我……」 一股香倏地压过来，方离凑得很近，冷淡的眉眼弯了下，说：「但叔叔喜欢的话，可以一直养着。」 林煜心脏一跳。 「叔叔，要不要和我一起养六六？」 阳台的帘子大彻大悟让出身子，外面的光停下脚，拢住客厅里的大部分，分割出明暗，两人一猫蹲在亮处。 男生嗓音低低的，传过来痒得让人耳朵一热。 猫和粮食都留下了，方离被推出了门。 隔着门板林煜认命似的合下眼。 猫的灵性一下衬出来了，六六在门关上一瞬，睁大眼跑过来抓他的裤脚，主人被拒之门外明显惊到了这个小傢伙。 「别怕，叔叔不会把你丢出去的。」林煜抱着猫坐回沙发安抚道，小傢伙有点笨重，看起来特傻。 养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仅是吃饭挑个碗，六六上厕所需要猫砂，睡觉需要自己的小窝，小傢伙有定型规律的生活，一下进入另一个环境展现出各种不适，就像他刚来到城市那会一样，会有各种不合适。 方离心有所感下午把六六整个家都搬到了他这。 方离走之前告诉他晚上可以抱着六六睡。 林煜居然鬼使神差真这么做了。 陈志早上五点把人叫走内心十分愧疚，于是第二天在十一点把人叫醒了。 林煜家门的密码他是知道的，随时都能进，轻车熟路闯进了林煜的卧室。 新奇的玩意总能让人琢磨很久，林煜难得熬了个大晚，凌晨三点才熄灯躺下，六六乖乖趴在他怀里，计划着睡到下午两三点出去逛逛。 林煜看清杵在门口的人彻底动了杀心。 陈志没料到林煜会起这么晚，心说要不还是撤吧，被子下爬出一个活物，「我靠，你被窝怎么藏猫了？」 林煜臭着脸：「你有事？」 「不是，哪来的猫？」 六六似乎也没睡饱，针对性极强虎着脸看陈志。 「你管哪来的。」林煜搓了把脸，视线清晰了点。 陈志挪到床边欠兮兮伸了手，六六立马凶巴地沖他叫，陈志神速收回手，「长得是挺可爱的，就是太兇了。」 「哪里凶了？」林煜伸手给小傢伙顺顺毛，「你要是不打扰它，它会凶？」 「切，你今天敢被窝里藏猫，以后就敢藏人。」眼看着小东西温顺下来，陈志有种被嫌弃的不满。 陈志进来那会，林煜刚醒，视线很模煳，这会被闹腾得意识彻底清楚了，陈志坐在他床沿，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痕迹一览无余，他难以置信问：「你把人睡了？」 陈志原则问题极强，约/炮，但是绝对不能在生活里掺杂感情，据目前陈志还没有破过这项底线，如今这模样只有一种可能—— 「别提了！昨天晚上喝多了，然后他就说去他家，结果到了他就开始洗澡，我寻思着是那意思吧，谁知道！做一半他说……他居然说他喜欢我！」陈志声嘶力竭，六六忍不住窜下床去。 陈志神情不像是装的，林煜震惊又问了句：「你瞎？」 陈志还是欲哭无泪，迷茫问：「啥意思啊？」 「就是，你脑子缺根筋的意思。」 六六饿了，熘进客厅蹲在猫粮旁，林煜蹲下给它倒了半盆，说是养一天林煜还有点捨不得送回去，方离这会来了信息。 第44页 -：叔叔，吃早饭了吗 林煜看了一眼门，严重怀疑这孩子在自己身上装了监控，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 陈志紧跟过来喋喋不休：「那现在怎么办？我总不能跟他谈吧，可是我又不喜欢他，但是他喜欢我，我已经把人睡了，直接把人抛弃了我……我好像个渣男。」 「别好像，你就是。」林煜挤兑道。 六六吃饱了在地上打了个滚，林煜拖着猫身抱进怀里，揉了揉猫的脑袋低声说：「送你回去了。」 「哥们！」陈志声嘶力竭，「这个时候就别开玩笑了想想办法啊。」 「你自己干的好事，我怎么想？」林煜翻了个白眼。 「假设，假设！」陈志重重吐口气，「假设你——你上次不是和一个约了吗，这样好办了，你假设一下，就你上次约的那个——」 约个屁，他可没—— 「他喜欢你！你俩睡了！他还和你表白了，你会怎么做？」 林煜定在原地。 「而且！对方年纪比你小！」 林煜心虚抓住把手。 「他还说！要追你！」陈志抑扬顿挫：「是你，你会怎么做？」 林煜绷着脸：「把他踹了。」 「对！」陈志中气十足，「为了不让自己变成个渣男，是不是要答应——什么？！把人踹了？」 陈志瞪大眼看他，今早来之前做了整整五个小时的思想斗争——劝导自己做人留一线，不能成为玩弄别人感情的畜生，谈个恋爱不会死，日久生情还能甜蜜蜜——当下砰一声破碎。 林煜心烦意躁，好不容易淡忘的事又被陈志重提起来。 他抱着猫一手去开门。 门开了，方离正站在门框里，林煜被吓一跳，刚要说什么，里面陈志一拔高音—— 「林煜，渣男啊，你真畜生啊！睡了人家还不答应！」 方离靠着门框，手里正拎着一份早餐往林煜手里送，动作被这一吼硬控住。 林煜闭上眼，感觉被抽了一巴掌。 羞耻。 脸上火辣辣的。 再睁开眼，方离乌漆的眸子看他，有水珠的光泽。 门外一静，没听到林煜怼他，陈志伸出头，看清状况又干咳一声，心想真是离了个大谱，怎么什么尴尬时候都能让这孩子听到。 他正想着怎么挽回一下形象，林煜把猫塞给方离，一手勾过早餐，另一只扯住他，毫不留情往外送。 房门「砰」一声关上前，林煜冷声说「滚，以后不许再来」。 陈志尴尬笑一声，方离抱着猫回家，临走前丢了句「陈助理，你的脖子好花」。 知意小区春天的穿堂风舒适宜人，陈志硬是哆嗦了下，低下头慌慌张张捂住领口，像是大清早刚偷情的。 方离冷着脸和猫对视，再三思索还是发了消息过去。 -：叔叔，你和陈助理…… 林煜差点被小笼包噎死，腾出手敲了一堆问号，并附上友好的问候。 。：你有病？ 冰块化了。 冰块安静了几秒后敲了字过去。 -：叔叔，你不是渣男 -：我一厢情愿的 。：拉黑了 -：叔叔，六六东西还在你那 。：一会我送过去 -：叔叔 。：讲 林煜咽了口粥，耐心几乎要耗费完了。 -：你觉得六六乖吗？ 。：你到底要说什么？ 林煜彻底没耐心了，他特讨厌一件事拉扯很久。 手机嗡一下。 林煜那股气蔫了。 -：我们一起养六六好不好？ 两人住对门，林煜挺喜欢那猫养养也没什么问题。 可「我们一起养」这几个字乍然就暧昧起来了。 林煜选择性眼瞎，直接灭掉手机没回。 四捨五入，就是默认了。 第三十三章 舔狗 托陈志的福，林煜调了整整两天的生物钟还没挪过来。 清晨六点，天羞涩亮起宛若初醒的人，还浸泡在绵密的舒适中，南城笼着一层薄薄的雾，像是冬天犹存的一口气，搭在身上后知后觉半股凉，隔壁街已经漫上烟火气。 七点林煜晨跑回来，217房门依旧敞着，太阳娇羞的光落在门框里，明暗交织，六六夺门而出一蹦一蹦熘到脚边。 再抬头，方离站在门框里，手里端着食盒。 「站这——」想到什么，林煜大拐个弯问候一句：「起这么早？」 对憋不出好屁的小孩，林煜彻底养成了谨言慎行的好习惯。 方离把食盒塞给他，一併丢过去的还有六六，「叔叔，这两天学校那边有点事，早饭我需要早一点给你，六六这两天你帮我照顾一下。」说是照顾，林煜却觉得受益的是自己。 方离说这话脸色并不好看，有种抗拒，林煜不知道为什么总能从一张面瘫脸读出不一样的情绪。 真奇怪。 林煜接早餐的动作习惯到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好像养成了习惯，要是注意到了林煜估计会大吃一惊。 方离肉眼可见情绪不高涨，应该是年纪小的缘故，再加上林煜经常和福利院那群孩子打交道，又无功受禄吃了这么久的早饭，林煜善心大发安慰道：「开心点，回来叔叔给你做饭吃。」 然后这一发收不回来了。 第45页 「能就我们俩吗？」方离问，「不叫陈助理胡主任还有江组长。」 ？？？ 林煜只是随口一说，要是方离想他也能做到，这一问事情本质一下就翻了个盘。 能也不是，不能也不是。 林煜想通了，以后把嘴缝上。 方离垂下眼，「没事，早餐这两天我放在架子上，你记得吃。」 靠。 林煜觉得自己像个渣男，什么都没做变成了渣男。 硬邦邦憋出一句：「行，就我——两个人。」 我俩这个词林煜怎么用怎么觉得别扭。 方离眼一亮，乘胜追击，「可以去吃海底捞吗？我还没吃过。」 「能。」林煜没好气说。 反正都答应了，吃什么都一样。 其实不然，他亲自做饭，在家只有两个人，他们一起吃饭或者说什么都是无人知晓的状态，而出去满地都是人，两人一起吃饭倒有种公众于重的味道。 什么样的两个人会单独出去吃饭呢？ 其中种种林煜根本没深想。 毕竟吃个饭而已，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三点一线的生活林煜早已习惯，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就是自由时间，公司对坐班没有严格要求，偶尔消失不会有人抓，更何况坐上林煜这个位置生活会更加宽松一点。 这天处理完所有事，还空下来一大段空闲时间，属于正常的运行范畴，莫名这两天居然觉得，闲，特闲。 人最受不了的就是闲，什么事都没有。 英雄也难耐寂寞苦。 连着两天，林煜拉着陈志出去吃了两个半小时的饭。 他们去的是公司下步行街的饭馆，本着有人出资没有白白浪费的道理，林煜请多久陈志就吃多久。 嘴里一块肉咽下去，陈志不解瞥一眼林煜：「你干嘛呢？等谁消息这么认真？」 「嗯？」林煜摁灭手机，「没等消息。」 「还没等呢，这两天叫我出来吃饭吃这么久，一直看手机，反反覆覆看，你给人当舔狗呢？」 林煜被这形容给惊到了。 桌子上的菜吃了不到三分一，陈志乐意在这坐一天，林煜纯属就是看手机不记得吃饭，回忆起来他这几天看确实很频繁，夹了块菜淡淡道：「别瞎说，小孩问我猫怎么样了。」 「方离啊？」陈志恍然大悟，「那猫是他的啊，我说你哪来的，你俩一起养啊？」 「学校那边有事，照顾不来放我这的。」 「不对啊，你不是贼讨厌那小孩吗？每次一看到他，就板着个脸，兄弟，我现在看不懂你了。」 「看不懂就闭嘴吃饭。」 饭馆在晌午属于高峰期，他们位置定在靠窗的位置，从这能看到外面广阔的景色，人行道人潮潮来潮去，车道上车流往来如织，路人行色匆匆。 饭店前有两棵叫不出名的树，光穿过树叶罅隙落在玻璃窗上，林煜坐在斑驳的光影里。 手机那头人刚忙清，消息来得比较频繁。 -：叔叔，吃午饭了吗？ 。：嗯 -：食堂吗？ 。：在外面 这两天他们消息总是有来有回，好像从别扭步入了正轨。 林煜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大概是出于礼貌吧，关心问了一句。 。：吃饭了吗？ -：还没，才到食堂 。：嗯 吃完饭回办公室，林煜又下意识摁亮手机，像是养成的一个动作，没有理由，没什么目的，没有道理的，一种纯三无状态。 办公室现在是两张桌子，旁边有个柜子，后面是吸菸室，他却第一次没有来的觉得空荡觉得缺点什么。 手机没有任何消息，和之前一样，明明什么都没变。 烟和打火机的位置没变，林煜掏了掏口袋，转身去抽屉里摸打火机，里面的东西七零八乱堆在一起，上面多了张便签。 字体劲瘦，飘逸潇洒，无意手笔却足够带来审美盛宴： 叔叔，不要抽菸，对身体不好 署名：方离 窗子养成了不知为何开着的习惯，一缕风掀起淡黄色的便签纸。 乌黑的眼珠似乎是颤了下。 林煜嘆了口气，像是无奈合上抽屉坐了回去。 真是无聊透顶了。 闲起来觉得受不了，忙起来更头疼，往往很难找到一个平衡点。 但老天就喜欢戏弄人，你闲下来见着你嚷嚷，就给你加倍找点事，淋漓尽致展示自讨苦吃的幸福，还名正言顺的。 林煜刚灭掉手机就遭了罪，林燕踩着高跟鞋来了，看他一眼，或许觉得他这模样有点颓废，收敛了语气：「这个方案要得比较急，林秘书麻烦你加个班了，李慧那组现在也忙得脚不沾地，辛苦您了，明天晚上还是老地方。」 合作是之前的老客户，林燕来找他也不奇怪，对方出了名的爱灌酒，酒量还不干人事，高得离谱。 林煜直起身子，他很少露出自己要废了的神情，看起来莫名有点好笑，在林燕促狭的笑声后才幽幽道：「行，那明晚喝多了我第二天能休假吧？」 林燕大气道：「休，必须休，休三天！」 「少逗我了。」林煜搓了下脸，「后天周五，周六周日那两天是我应得的。」 林燕笑着走了，留下林煜哭着一张脸和一沓纸面面相觑。 第46页 一旦投入，时间就会熘得极快，一天被悄然分成两大段，后面这段就比较难熬，等后续收尾完毕外面天已经黑了，公司只有他的办公室还亮着光。 一天忙碌完毕的打工人这会在外面潇洒，挥霍剩下的精力，林煜这会没有底气，太阳穴突突直跳，给六六餵完粮急匆匆上床睡了去。 手机除了他主动去看，是没有提醒的。 临睡前扫了一眼发现有一堆消息。 -：叔叔，下班了吗？ -：有吃晚饭吗？ -：现在是去健身房了吗？ 每一个都是疑问句，大概是没回，对方有所动摇，最后问了句： -：六六在干嘛？ 莫名看的人难受的。 林煜看了半天决定还是解释一下。 。：加班没看手机 末了，林煜伸手把被窝里的小傢伙拎出来拍了照发过去。 。：六六准备睡觉了 -：好，早点休息 林煜盯着这几个字看了一会，「啧」一声有点不是滋味，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累一天也懒得理思路去论证什么。 方离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这几天晚上回来很晚，早上又一早消失，整得像高考生。 在大学那会，林煜试想了一下，如果突然转回高中那股状态会怎么样，深想了只一下，那想法就仓皇而逃了，如今方离这作息他倒是佩服了。 合作敲完等的就是晚上的应酬。 消息一如既往。 只有今天，在早后，林煜破天荒问了句： 。：你在学校那边忙什么 然后，过了大概半分钟，林煜等得试图想把消息撤回来了，对方才回。 -：没什么，一点事 给人的感觉就是，对方不想说，林煜摁了下骨节。 早知道就撤回了。 下次他特么绝对不会多嘴了。 原本还想问句什么时候回来也硬生生憋了回来。 老客户今年四十了，啤酒肚，活生生的酒鬼。灌酒灌起来行云流水，从善如流，谁能喝知根知底，看到林煜眼前一亮：「哎呦，林秘书来了啊，请坐请坐，我这是多久没见你了，哎呦，亲人相见泪两行啊，来，喝两杯！」 林煜心说我就知道。 老酒鬼现在劝酒都不带遮掩一下了，全写在脸上，林燕偏头对林煜说：「一会实在喝不下，你就先走，我候着。」 林煜没说话笑笑接了酒。 林燕没和林煜搭档过，不知道林煜是不会认输的，什么都不会，哪怕喝酒这件事。 这老酒鬼财大气粗，合作红利不少，而这大半是冲着林煜陪酒来的。 第三十四章 林煜 谈合作向来环境安静，在场人的聊笑是唯一的热闹，林煜只觉得耳边嘈杂一片，桌上已经空了五瓶，终于让人有了醉意。 包间的光昏暗，像是被雾化了一样，毛茸茸的光落在林煜眼睛里，他的眼睛比一般人要长，垂下眼的时候总叫人想多看几秒，观察那双清辉脉脉的眼到底装着什么，眼似乎也跟着喝醉了，光下有一层水雾漂浮。 胸口一团热，在酒精的作用下面前的场景像一帧一帧慢放的动画，林煜感觉浑身软绵绵的，胃里传来躁动的后劲。 老酒鬼样子比他还要惨，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像一只困住的蚂蚁团团转，说话也大舌头：「还是林秘书啊……酒量深似海！难怪……顾总应酬必带上你……」 顾萧辰和林煜的过去只有公司内的部分人知道，这是第一次在分手后林煜听到别人提起顾萧辰。 林煜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林燕在旁边一惊，眼睛往他身上挪。 不知道是醉了忘事，还是他从来没放在心上，听到顾萧辰林煜乍然觉得有点陌生，对那段荒唐的过往尤其陌生，好像没经歷过一样。 而现在他脑子里一点点其他还算相关的记忆从云里穿梭过来，开始有了轮廓。碰杯声、酒灌进杯子里发出的咕噜咕噜声、一群人模煳的聊天声重现在耳边，分割不出的场景在不断转换，却总是模煳的，林煜却能从中认出来，因为大体都是一样的，这些都是和顾萧辰出来应酬的场景，他明白了一点，这模煳不是因为记忆不够清晰，也不是他忘记了，而是每次他总是现在这样，挡酒挡到天昏地暗，以至于眼前都是模煳的，具体的已经记不清了。 最后一帧淡化褪去，被眼前的场景取而代之。 包间里是浓重的酒气，红葡萄酒味最盛，带着一股腻甜，林煜却觉得喉咙里发苦，那股苦延伸进胃里。 突然有些东西开始松动了。 他一直觉得所有事情不会退缩是因为他自己强大，喝酒也是，几乎成了他深信不疑的一种理念。 也许是分手后不会有期望，也许他喝的太多了，也许又是看清了顾萧辰这个人，到头来，在林燕不知是担忧还是同情的目光里，林煜恍恍惚惚出一个结论： 这些事都挺没意思的。 他能证明什么呢？ 别人会承认什么呢？ 好像全是一昧的自我感动，伤筋动骨陪完一桌又一桌的客户，得到的是一句「林秘书酒量真好」，看得起他的，给面子的下次还叫他，最后也不过是取悦了那个爱喝酒的鬼，上司眼里只觉得他是个理所当然有用的机器，合作方可能喝完这桌还有别的客户，有酒量大的客户林燕会叫他来，可抛开需要用武之地，谁也记不住他在这拼的命。 第47页 拼命灌下去的酒带来了什么？ 宿醉的痛。 和顾萧辰谈的恋爱带给他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 到最后他左翻翻右翻翻，什么都没有。 只有他自己被消费了。 旁边的手机响了两次，林燕抬眼想要追过去，林煜已经进了卫生间。 是微信的语音通话，没有备註，头像是一只布偶猫。 方离在阳台找到了六六，抱在怀里一边敲语音。 今天发过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骗子。 说好一起吃饭的。 方离学校已经忙完了，回来在门口蹲了三个小时，林煜人没回来，消息也没回，心里很不是滋味。 方离以为第六个电话也不会有变动了，手机「嗡」下，对面传来声音—— 「喂，你好，林秘书他现在洗手间了，你等他出来可以吗？或者有什么急事我这边帮你转告下。」 隔着手机隐约能听到电话那头醉醺醺的劝酒声，方离飞蹙了下眉：「他现在在哪？」 「方离？」 他去顾氏不是小事，在公司多多少少人都见过他，林燕一下认出来了。 「嗯。」方离没打算隐藏继续追问：「叔叔是喝多了吗？他现在在哪？」 林燕报了个名字才想起来问：「你是找林秘书有事吗？」 「没事，挂了。」 林煜在洗手间吐完一轮，胃里又酸又胀，后脑勺灼热一片，神经在突突直跳。 他顺手进口袋抓手机，只摸到了薄薄的卡片，是一会要用的房卡。 他一直有个习惯，其他人会帮他做好的习惯，这个其他人不仅限于顾萧辰。应酬註定是要喝到烂醉，林煜不喜欢一身酒味回去，第二天收拾麻烦，会在酒店将就一晚，顾萧辰或者其他他随从的会帮他开好房，完事后送他过去。 兜兜转转，不知意义是什么。 从洗手间处理干净出来，合同已经签完了，林燕把手机递给他说：「方离刚才给你打电话了。」 林煜塞手机动作僵住，心里没底，顿几秒才塞进口袋，心虚问：「说什么了？」 「啊，就问你在哪，没说事。」林燕整理好文件放进包里，站起身：「要歇一会吗？还是直接送你去酒店？」 林煜眸光懒懒停一下说：「直接去酒店吧，你先回去，我自己能行。」 林燕不太放心：「你喝这么多能行吗？」 「能。」林煜跟着起来拎过外套起身，「正常量。」 何况刚吐完。 看他站起来脚步微微虚浮，林燕坚持说：「我送你。」 林煜直接先一步出去了。 南城的夜飘忽不定，头顶薄薄的幕布摇曳着身躯，浅云一层一层肆无忌惮叠在月牙前，像是一层纱。 夜来风也是醉的，这座城市好像没有低谷期，此时万家灯火通明，前面长长的街道俯瞰像是一道光衔接而成的桥，路灯是镶在桥边的朵朵莲花灯。夜带着一点凉，滚在热潮中，星影似的往身上撞。 林煜低头叫车，忽地想起来方离给他发消息这件事，旋即切进微信。 六个语音电话，最后一个才接通，二十三秒就挂断了。 往上翻是十几条消息。 他眸子顿了顿。 起点是下午三点那会： -：叔叔，我这边忙完了 -：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吃饭 -：今天加班吗 -：我到家了 -：人呢 -：[兔兔摇头.jpg] -：[图片] -：这家评分还不错 -：你喜欢吃哪家？ …… 手机通常林煜会开护眼模式，今天莫名图个新鲜关掉了，应该是关掉又盯了许久的缘故，会让眼睛感觉有点酸涩。 林煜拼命眨了眨眼。 手机嗡一声，聊天界面自动跳转到了下面。 最新消息21：16。 是现在。 -：叔叔，往前走，我看到你了 网络延迟又或者他们距离很近的缘故，林煜迟钝抬眼时候，面前晃过个影子，看清时候方离已经在他面前停下了。 远边的路灯自动被虚化了，人潮丝毫没有褪去和薄弱的趋势，细听一定能够听清远处的姑娘低头交谈着什么。 而这些，交杂在一起，林煜耳边却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几辆车疾驰而过，水柱的灯光从他们身上掠过，切割出明暗后迅速消失。 少年背着光站在他面前，额前有几滴汗滑下，眸光落下来定在他身上，「林煜。」 不是网络延迟，也不是距离近的缘故，方离不记得自己从车上跑下来是什么速度了，耳朵里都是风声，他停下时候就已经在林煜面前了。 那股柠檬香被完全取缔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木质香的香水。 喝了酒的脑子反应慢，喉咙里压着苦，林煜听到自己心跳闷闷的，跳得很慌。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台阶，少年背对着光定住脚，视线齐平对上，林煜舌尖发麻，好久才找回声音，第一次被叫名字，他愣了一下，半天收回目光：「你……有没有礼貌？」 方离出现得太突然，林煜甚至没有时间思考说些什么，又或者找点什么样的话题，完全脱离了他在职场上的游刃有余。 「那你呢？」方离突然说。 第48页 林煜没反应过来：「什么？」 身后的光在方离眸子上度了一层雾，方离看着他问：「不回消息，不接电话，说话不算数，有礼貌吗？」 林煜没有来得咽了下喉咙才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林煜卡了下，把喜欢换掉：「对我有想法，我对你又没有。」 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么说其实挺叫人难受的。 但是他不擅长去和别人解释什么，更没法向一个孩子解释自己为什么没回消息，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质问过他。 话音尾和人潮忽地落声，风声逐渐清晰。 方离安静很久别开眼，嘴角绷直，很不高兴。 林煜倏地觉得话说重了，毕竟喜欢一个人也没什么错，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对峙良久，酒意似乎退了些，林煜清晰踩下最后一个台阶说：「太晚了，早点回去休息。」 刚走没两步，手腕被人从后面抓住，林煜用力抽了两下，没抽回来，他确定了，酒劲没退。 「你给我松手。」林煜转头说。 方离无动于衷，反问：「叔叔要去哪？」 「你管我去哪呢。」林煜扯着嗓子，说话有点慢。 第三十五章 约会？ 「叔叔。」 「有事说事，把手给我松开。」 方离松手了，眼睛又转回来，比胸腔酒精那股热还要粘，嗓音又比那星影的凉意要冷：「你喝多了，外面不安全，我们回家。」 「谁跟你我们？」林煜憋了这么多天，终于决定纠正这个词，「现在是法治社会，国内就是安全的。」他说这话莫名带了点没端倪的脾气。 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只感觉今天好像哪哪都不顺心，但哪一步都没问题，相较于之前，还多了一个把他往家带、关心他喝没喝醉的人。 「那叔叔准备去哪？」方离看他问。 林煜作势往下走：「我说了你别管我去哪。」 「我不管你，问问。」 「也别问。」 方离点点头：「好。」 林煜又莫名觉得烦躁，也不顾方离什么神情，直接甩下人往人行走道走，确认路况安全，重新调开界面打车去酒店，这会是打车高峰期，到人行道三百米走了八分钟都没打到车，手机提示拼车速度快，林煜任命点进去，屏幕跳出乘客是一人或两人的选项，他手还没按下去后面就传来声音：「两人。」 林煜一转头，本以为吃了冷脸回去的人，站在他身后一米远处，仗着个子高，眼睛明目张胆垂下扫他手机。 林煜灭掉手机警惕问：「你跟着我干嘛？」 「我饿了。」 「那你去吃饭，别跟着我。」 手机灭掉，方离眼睛挪到他身上，神情落寞：「你不是答应今天陪我吃饭吗？」 「我什么时候——」 林煜一愣，一阵风吹过他忍不住哆嗦下。 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他难以置信问：「你等我等到现在？」 方离很轻地点了下头，「嗯。」 林煜不明白这很轻的动作是责怪他还是委屈，心里不是滋味。 三分钟后，计程车在两人面前停下，前面副驾驶已经坐了另一位拼友。 林煜拉开车门对方离说：「进去。」 这件城市依旧繁华，灯火通明，潮涨潮落的喧嚣被阻隔在车窗外。 林煜一般是自己开车，很少坐在后排，此刻懒洋洋靠在车窗上，车子拐过一个路口，旁白是浓密的绿化，车流刺眼的灯光倏地熘走，外面一下暗下来，车窗便上映出车里的场景。 忽然一暗，林煜不大舒服眯下眼，却和窗子倒映的清亮的眸子猝不及防对上。 车间里的空气逼仄，司机是个急性子，窗户大一点车里便全是急促的风声，林煜嫌吵，只上沿降了一点透风，转入一个安静的路口显得十分寂静。 他安静了一会，搭在座位的手微微收紧，压声说：「把脸给我别回去。」 方离说：「好。」 旋即林煜听到了一声短促的笑，紧接着那双迎着光清凉的眸子转开，隐匿在昏暗中。 原本定位到酒店的目的地，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家商场前。 方离跟在后面明知故问：「叔叔，我——」想到林煜刻意纠正他，改口继续：「带我来商场干嘛？」 林煜头也不回丢下两个字：「要饭。」 「那去哪家要饭？」 「海底捞。」 「好。」 晚上十点海底捞正是一个消费高峰期，两人刚巧赶上一个空位，服务员递来菜单。 林煜今晚没吃多少，全是灌酒，现在后劲越来越大，说话都有点费劲，更何况这会人多环境嘈杂，吵得他脑子嗡嗡作响，原本准备吃点的想法如今全身而退，他疲惫放下菜单靠着后座合上眼。 「叔叔。」方离刚扫完菜单。 林煜累得连眼都不想睁，声音孱弱：「干嘛？想吃什么自己点，别管我。」 「要不回去吧。」方离合上菜单，说：「没有我想吃的。」 「这么多道菜都没你想吃的？」林煜难以置信问，「你这么挑？」 方离点点头。 「那你想吃什么？」林煜语气还算温和，大抵是喝了酒的缘故，听起没那么锋利。 第49页 「回家吃可以吗？」 今晚林煜一直在醉了还是没挣扎中间挣扎，他能打车，能记得路怎么走，能无误地输入支付密码，还能理清很多，却唯独没听懂方离不想吃是看他累了，想带他回家。 这会迟钝反应过来，心脏像是烤箱蒸好的蓬松的面包，外面烤出一层酥皮，挡住滚烫炙热蓬松柔软里心。 懒得争了，林煜撑起身子：「行，回家。」 计程车到知意小区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却比以往都要艰难。 每次宿醉醒来，无一例外，十分难受，林煜想法是，真牛逼，还活着。可今天不一样的是，宿醉的后警钟还没来，林煜就觉得自己以后不能再喝这么多，应该戒酒了。 折腾两圈，已经十一点了。 林煜扶着墙站住脚，他今天想的比以前都多，不明所以，手悬在密码锁上半天，他还是转了身。 半眯的眼睛里有一条缝，长廊尽头上空悬着的月光深深浅浅落进来，深吸气胸腔顺进一股凉，林煜按下最后一个数字，在「嘀——」一声后说：「明天下午再陪你吃饭好吗？」 身后的人始终保持着一步距离，目光定在他身后，不逾矩也不退缩。方离本以为这个约定又或者被迫的承诺要不得了之了，没想到还有后续，立即说「好」。 「回去吃点东西，早点休息。」 「叔叔。」 方离又叫了他一声，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长廊里跌跌撞撞。 林煜睨一眼，握住把手：「怎么了？」 「没事，明天见。」 林煜「嗯」一声进屋关上门。 客厅灯没开，玻璃窗的窗帘半开窗子切割出明明暗暗的块状，稀落的月光投照进来落在沙发上，沙发上一片清亮。 林煜坐在这片光下，月光擦过，越显得线条锋利，他垂眼思考着什么。 那只叫六六的猫已经回了家。 这间房子实在是太安静了，衬得闷闷心跳清晰起来，「砰砰砰」每一拍有力震在心房上。 唯一一晚醉酒后他没倒头就睡。 林煜想了很多，写下来估计都要一天，最后在不知哪一句没想明白的点沉沉睡过去了。 翌日醒来手机显示下午两点，太阳穴和后脑勺传来宿醉的痛。 微信工作群不少人在恭喜他合作顺利完成。 前面人还在不停艾特他，直到江浩跳出来说了句「别艾特林秘书，估计酒还没醒」才消停，他在群里客套回了几句丢开手机。 刚撑着身子准备半坐起来，右腿一麻直接躺了回去，他感觉自己被什么压着睡了一晚，正想着是什么，被子里抬起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六六爬到他膝盖上，喵喵喵叫了几声。 林煜抻直另一条腿，强撑起身子，揪住小傢伙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猫是不会说话的，六六脑袋在他手上拱拱开始撒娇。 「下次睡这里。」林煜指指旁边的空地，「不许睡我身上。」 六六又呜呜喵喵叫了几声，林煜松开它矫健蹦下床。 洗完昨天沾了酒味的衣服和床单，手机又来了几条消息。 果不其然是方离发的。 -：叔叔，醒了吗？ -：几点一起出门？ -：六六去你那了，你看到没 林煜擦掉手上的水，肘撑在洗手池上回消息。 。：看到了 。：时间你自己定 。：想吃哪家订哪家 。：我一会去开车 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半分钟，林煜还以为是方离去订餐厅输入框没清掉，然后倏地跳出来消息。 -：我可以坐副驾驶吗？ 这孩子为什么对副驾驶这么执着？ 洗衣机刚巧停止运转，林煜随手回了个行。 -：可以带六六一起去吗？ 这条林煜晾完衣服才回：怎么带？ -：有航空箱，让六六呆在里面就行 。：嗯 南城，餐饮服务业几乎没有淡季，也是林煜不大喜欢出门的主要原因，走到哪都是人潮。 更让人身心烦躁是南城阴晴不定的天气，昨天兴许是个大热天艷阳高照，没两天能大大方方下一场霰雪，走上路上迎面的两个人可能一个还羽绒服傍身，另一个已经套上了短袖。 方离抱着六六坐进副驾驶，距离得近，和昨天一样的那股木质香就轻易熘进鼻腔，林煜瞥了一眼：「喷香水了？」 方离身上的衣服是刚上市的新款，米色帆布外套，里面是白色的体恤，不是昨天的那一套，昨天具体是什么林煜不记得了，好像是一件卫衣，也没见方离穿过，印象便大深刻，具体也想不起来了。 方离「嗯」一声。 驾驶位和副驾驶永远隔不了多远的距离，闻久了衣服上的柠檬香还能捕捉到踪影。 老司机相比新手，开车更随意，慵慵懒懒不在状态，林煜开了四年的车，旁边那股气味给他提了不止一点神，他一改从前，两只手中规中矩抓着方向盘不敢松懈。 下午三点，太阳依依不捨垂在半天，穿过步行街林荫道，光从罅隙投照下来，挽着车速急速梭行，光斑浮光掠影从眼前流过。 两种好闻的香混在一起。 如此郑重的形式出行。 林煜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们好像在约会……？ 第50页 ———— 下本新文《强吻定情》求收，更新速度快，初稿已定 第三十六章 暧昧 不知是不是为了掩饰昨天挑食的谎话，方离定了一家地锅鸡的店。 这家店装潢相对清新，座位靠窗，朝阳，光毫无遮挡透进来，温柔不刺眼，门前有诗情画意的浆色围栏花坛，店内的擎樑柱耸立着身子，外壁挂上一幅水墨画。 抛开其他不谈，只是吃一顿简单的饭。 一瓶开好的饮料被放到林煜手边，易拉罐刚从冰箱里取出来，凉汽和光撞出水珠顺滑而下。 林煜放锅贴的动作顿一下，男生已经迅速起身拿回来了餐盘，顺势放在他面前：「朋友说这家店味道不错，就来试试。」 一切自然流畅，林煜原本别扭的一点感觉一扫而空，随即「嗯」一声。 当事人都没觉得不妥，他说出来倒显得矫情了。 某团5.0的评分实打实的，味道的确不错，肉质也有嚼劲，汤汁鲜美。 时间段卡在午饭和晚饭中间，人流还可以，餐厅里顾客不约而同小声交谈，像是低伏的尘埃。 林煜刚把鸡肉放到盘子里，前面传来一声闷咳。 方离瘦白的手攥着矿泉水往嘴里灌，眼尾染上一抹猩红，喝了足足半瓶水嗓子里那股辣感才有所缓和。 他皮肤白，脖子到脸都漫上一层红，林煜意识到什么问：「你一点辣都吃不了？」 他怕小孩吃不了辣，特意点的微辣锅。 方离眨掉眼下刺激出来的泪，指腹抹掉嘴角的一滴水点了下头：「不是很能吃辣。」 还不是很能，你这是一口都吃不了！ 两人拿了一锅菜，避开了所有忌口，万万没想到败在了这。 林煜一时间有点沉默。 总不能这一锅扔了吧，他摸来手机说：「这样吧，我看看陈助理下班没，让他过来吃，我给你点不辣的。」 说完，他准备给陈志发消息，还没摁到屏幕，手腕被刚才那只瘦白的手抓住，这只手刚抓完冰水的缘故，掌心指腹附在他的皮肤上是凉的，林煜一个机灵都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方离咽了口口水，舌头上还是微微发麻，毫无知觉摁住林煜说：「不用叫，我能吃。」 林煜视线还停在抓着他手腕的手上，男生指尖带着淡粉，指甲圆润漂亮，五只突出的节骨清晰，皮肤也细腻没有瑕疵，他抓着手机的手微微抖了下。 桌上出现片刻寂静，等林煜回神那只手已经抽了回去，只是那股凉意做了短暂的停留。 方离又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重复说：「我能吃。」 能吃个屁…… 林煜叫来服务员把剩下的打包重上了不辣的。 方离靠着椅子缓了一会，眼睛很轻眨一下，手里抓着手机切进相机趁林煜拍了几张。 林煜眼尾捕捉到了个尾气，问：「你拍什么呢？」 「菜。」 有了前车之鑑，林煜立马警惕说：「不许发朋友圈。」 「好。」 排除方离一堆关心，比如：用公筷给他夹菜，主动给他递餐巾纸，以及给他续饮料一堆细节的小事，这就是非常正常的一次用餐。 但他大爷的！排除不掉！ 从饭店出来莫名一身热，林煜前脚把外套脱下，手一空，外套被方离从身后顺手捞去，他身前还挂着六六的航空箱，透明的圆形窗，六六抬着脑袋张望。 林煜欲言又止看他一眼，最后说：「想拿就拿吧。」 又不是他强迫的。 「直接回去还是？」林煜问。 「可以一起去逛逛吗？」 「嗯。」林煜说，「想逛就逛，我又没拴你腿。」 「可以去花店吗？」 「嗯。」 方离报了个地址。 花店名叫「青绿」，月牙的褐色木牌上飘逸如烟的青绿色字体，底端刻着小字「只此青绿」。 玻璃窗里靠着各种花瓶，里面插着分类的好的花。 花店老闆是个漂亮的姑娘，笑盈盈招唿他们进去，方离扫一圈问：「你们这里是可以自己搭配吗？」 「对的。」姑娘给他递了个花篮，「喜欢可以自己插哦。」 林煜看方离报地址挺速度还以为是常客，听到这才知道这小孩是第一次来，又不禁问：「你不会是想在这插花吧？」 方离已经放了一支兰花在花篮里，淡淡「嗯」一声，说：「叔叔你要试试吗？」 林煜想也不想拒绝了。 他对颜色的敏感度可为零，搭配出来的是花是鬼就不知道了。 林煜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那叔叔你在这陪我还是回去？」方离又往花篮里插了几只花。 林煜靠墙想了下，回去也没什么事情要做，点了头：「在这等你吧。」 老闆给他递来椅子，「您坐着等，插花还是有点费时间的。」 林煜心想一瓶花能费多少时间，两局游戏的事情。 于是—— 四局，五局，六局七局游戏都打完了方离还抱着花蓝在那研究。 那不大的花篮才装了一半。 林煜怀疑是自己太久时间没玩游戏了，赢得太顺利了，一看锁屏已经八点了。 方离足足插了三个小时的花。 男生挑选的神情十分认真，拿进去的花没有再拿出来过，于是每一支都认真斟酌，半满的花篮色调偏冷调，蓝色打底色，白色成了点缀，看起来极舒心。 第51页 那也架不住林煜没耐心。 天边的火烧云匆匆退场，一个没注意这会花店门灯已经亮了一个多小时，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偶尔几个和方离一样站在花卉那里插花，与之不同的，这些人没方离耐得住性子，挑挑拣拣，花篮里一会多一会少。 花店的姑娘搬完外面的花盆赞嘆道：「你是目前我见过插花最好的顾客了，是之前学过吗？」 方离点点头：「学过一段时间。」 也就三四年吧。 「你这花是要自己留着还是要送人呢？」姑娘问。 自己留着只能在家做个摆设，送人就不一样了，这是表达对别人的感情。 「送人。」方离说。 「啊。」姑娘笑了下。 林煜顺道听了一耳朵，他感觉方离回答之前瞥了他一眼，至于姑娘的笑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没心思猜方离给谁送花，抬了下下巴问：「还要多久，快八点半了。」 方离回答：「快了，还差一点。」 林煜靠着墙又开了两把游戏。 这两把游戏一下就凸显出来老玩家回归的福利截止了。 他唿吸的速度都赶不上他们家打野送死的速度。 第二局射手辅助直接在下路住下了，对面射手转路了不见人，开团不见人。 一个小时后，林煜看着红色的战绩陷入沉默，烦躁灭掉手机头哦顶灯被挡住暗下来。 方离提着折腾四个小时的花篮站在他面前问：「叔叔，好看吗？」 这回林煜还在气头上，语气很沖：「插完了？」 「插完了。」 「回去了。」林煜头也不回直接起身。 方离不明所以看着那道背影付完钱跟上去。 姑娘笑着说：「加油哦。」 花店的位置远离喧嚣的商场，外面行人比流道上的悠闲自得许多。 人情绪有时候很奇怪，每件事单拎出来没什么，积累多一点也能承受，却在一点后万般委屈觉得这个坎迈不过去了。 方离拉开车门还没坐进去，林煜冷不伶仃的声音就撞过来：「滚后面去。」 「叔叔，你生气了吗？」方离拎着花篮问，「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快一点。」 答应别人留下来的，生气倒不是因为这点事，林煜紧绷着眼皮：「不是你的问题，去后面坐着。」 方离没动，林煜靠着车窗，他抬头看过来，视线被花挡住，车窗里灯光昏暗，更添几分柔和，花篮在他面前被瘦白的手拎着，几缕香往鼻子里钻，清冽的嗓音落下来：「叔叔，送给你。」 花篮是长方形的，明显分割出左右两个区域，左边是蓝色簇拥繁茂的花朵，灵性的白色玉兰点缀其中，饱满热烈，右边用花较少，是极小的粉包，茎纤细修长，零星的花朵散布其中。 林煜愣一下，气头上没反应过来：「你送我花干嘛？」 于是就遭了殃。 方离看着他冷静说：「因为喜欢你。」 沃日…… 林煜自闭了，这么久谨言慎行终究败在了游戏上。 方离最后还是去了副驾驶，一路上林煜车速比前天晚上那个司机还快，中间还险些追尾。 回到小区是十点半，方离身前还是挂着航空箱，一只手提着花篮，像之前那样紧跟在林煜身后。 林煜一步比一步急，下一刻几乎要跑起来。 好不容易硬着头皮感到家门前，抬手要输入密码，手腕又被抓住。 同一只手，被抓了整整三次，林煜差点跳起来：「你给我松手！你这算……」 下一刻手上重了一点，那花篮挂穿过手指挂在他手上，张开的五指被按下去，花篮的提手被他抓在手里。 方离松开了他的手。 将近三月中旬，月亮比之前要圆满，月光倾泻在走廊头的台阶上，一层一层如流水一般。 抓住他的那只手松开了，方离背对着光站在阴影里，清亮的眸子垂下来，嗓音沙哑问他：「叔叔，我们是在暧昧吗？」 第三十七章 吵什么架 暧昧你大爷啊…… 林煜在梦里骂了一晚上的爹。 清晨第一缕光照进来，沙发上的布偶猫还睡意惺忪，光投照在餐桌上的花篮，打工人昏昏沉沉的时间，219厨房油烟机已经唿哧唿哧运行了。 在「嘀」一声后停止。 林煜给方离发了消息。 。：早饭我自己做了 。：你不用给我送了 昨天方离斗胆一问，林煜意识到他们这阵子接触是有点频繁，但暧昧远远算不上，毕竟和一个比自己小了七岁——准确说是六岁的孩子暧昧，完全就是扯淡，太荒谬了。 既然方离因为这些错综杂乱的相处萌发不该有的想法，那就及时止损。 煎蛋冒着油滋滋乱响，方离回了消息。 -：叔叔，我可以吃你做的早饭吗？ ？？？ 我做给你，你做给我这交集有区别吗？照旧牵扯不清。 。：不可以 等了两秒，消息又来了。 -：那我们不暧昧了，可以给我做吗？ 「哐当」，林煜扔了铲子。 不吃了，都别吃了，都饿着。 去到办公室，陈志这个该熘子，已经坐在他的桌上喧宾夺主了，瞧着二郎腿，眉毛牵动一下问：「小离说你今天带早饭，早饭呢？」 第52页 陈志凭藉脸皮厚在这混吃混喝半个月，早饭有林煜一份就有他一份，今儿一早来了，方离手里是空的，包里也没早饭，他说是林煜做，陈志对着窗外那轮早日动情了会，结果林煜手里也是空的。 怎么？要番写皇帝的早饭吗？ 林煜手里拎着一会开会要用的笔记本拍开他，示意他起来，「没早饭，饿着。」 「啥意思？你俩不吃早饭？」陈志给他让了位，「连带我也饿着？」 「不然呢。」 「林煜！」陈志立马假哭，操着不知哪来的口音：「i’m赛的(sad)! my heart is broken!」 方离套头看过来那一瞬表情蛮震惊的。 林煜莫名觉得陈志有点丢人。 早会回来之后，桌上多了一瓶纯牛奶和一块三明治。 林煜扫一眼旁边坑头的男生，「你放的？」 他主动开了口，方离这才抬头看他，乌黑的眸子平淡看他，「嗯，早饭。」 发消息那会他告诉方离在做早饭，虽然就煎了个蛋因为这孩子惊人发言放弃了，但无论怎么说，方离都会理解他是吃了早饭的，为什么还要给他带？怕他撒谎？ 林煜忽然问：「你吃早饭了吗？」 方离抿下唇，「吃了。」 林煜一瞬就懂了。 这份早餐是方离怕他不给自己做带的。 三明治和牛奶被摁到桌面，玻璃瓶发出一点闷响，林煜认命解释：「我吃过了，你自己吃。」 林煜收回目光坐回去，鬼使神差说：「明天给你做。」 方离终于动了，侧过脸问他：「那我们还是暧昧吗？」 桌上迎来重重一拳。 林煜：「把你嘴闭上给我吃！」 「好。」 - 午餐时间林煜才忙完手下的事情，习惯吃早饭后随便应付的两口，俨然不能平復掉胃里那股难耐的痛。 公司有员工餐厅，说不上美味，将将就就能吃个饱。 出去吃需要等一会，等这个点觅食高涨的人潮缩一些，不然出去也只有取票等号的份。 林煜一般不在公司吃，今天饿得难受，被迫去到二楼食堂。公司食堂一共两层，一楼荤菜多一些，二楼是素菜，林煜不爱吃荤，肉基本上只吃鸡肉和猪肉，牛、羊是直接接受不来。 从楼上下来再到食堂二楼，他收到了不少目光。 好奇的、猜疑的、还有一些他看不懂情绪的，实现相撞和他尴尬打了招唿的也有几个。 林煜纳闷极了。 打完饭坐下，旁白多了几个影子，「咻」地在他旁边坐下。 那层层叠叠怪异目光的解说员报到了。 陈志以和那群人大差不差的目光看他，就在林煜不耐烦要让他滚的目光下，拖着腔调：「林秘书，採访你一下，你现在什么想法吗——」 他问得不太确定，因为目前林煜情绪稳定，看起来都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不是刻意伪装的平静。如果有区别的话，就是他兄弟今天抬举食堂了，来用餐了。 旁边三个影子从午休开始，林煜冒头下楼，一路跟踪到食堂。 「呵。」林煜没情绪笑一声，戳开一次性筷子，夹了块土豆片丢进嘴里漫不经心说，「有啊。」 陈志手攥成麦克风举到他面前：「您请讲。」 林煜挤出看起来有点诡异的笑，清清嗓子说：「如果你想变成一块一块的，我相当乐意成全你。」 「林秘书——」陈志不确定地附和道：「真残忍，人家要掉小眼泪了~」 「滚！」林煜毫不客气道。 「哎呀，开个玩笑嘛。」陈志收回手，「顾萧辰要结婚这件事，你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啊，你们这才分多久啊，他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简直无缝衔接啊！」 那些奇异的目光终于迎刃而解。 林煜愣了下，不知道什么情绪木讷问：「谁要结婚？」 合着林煜还不知道。 陈志咕哝一声，江浩说：「顾萧辰，你不知道啊，在群里通知了，等回来办喜宴，朋友圈也发了，哦对，你一般不看朋友圈。」 「别难过。」谁分手后，被无缝衔接都会陷入一段自我怀疑中，胡丙宽慰道：「没什么大不来了的。」 「就是！你上次那个「1」呢，约出来！以后咱潇潇洒洒的！管他顾萧辰还是顾晨，咱什么样的找不到？」 「我煜哥！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江浩义愤填膺，「直男看到我煜，床板都得是蚊香！」 三人宣言似的话一个字都没蹦进耳朵。 林煜突然想起来半个月前发生在办公室的那两段对话，方离说顾萧辰要结婚了，他当时被方离危言耸听的话震得一愣一愣的，根本没深想，直接忽略了。 他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泛白。 三月中旬，已经入春了，林煜却依然觉得冬末那股凉意还没褪去。 办公室的窗户今天难得被关上。 方离轻手轻脚进来关上门，就看到林煜脸色泛白坐在位置上，他扫一眼林煜面前的手机，大大咧咧公放着朋友圈的界面，正是顾萧辰宣布婚事那条。 办公室十分安静，方离没什么情绪闷声坐回位置上，继续研究管理经济学。 林煜灭掉手机沉沉吐出一口气，问旁边人，「你舅舅是从上个月开始决定结婚的吗？」 第53页 他听到消息那一瞬确实没反应过来，现在才感觉全身血液逐渐回温。 陈志说的一点感觉没有也不大可能，太夸夸其谈，和顾萧辰分手后他能去买醉就证明不可能，他的窘迫也很好解释，他曾经有的那段憧憬没能实现变成了潜伏的执念让他觉得挺不甘的，这也仅限于不甘，所以他会错愕，这会他想通了，那股劲就过了。 他林煜是谁，没人能在他心里永远站住脚。 方离飞蹙了下眉没回答。 林煜的问题石沉大海，他「啧」了一声，「孩子，我跟你说话呢。」 「……」 「你……」林煜有点挫败，放弃了：「行，不说就不说，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和我说话。」 然后他就遭了殃——也算不上，方离真两天都没理他。 早上方离也不管他做没做早饭，都会做一份放他桌上，他如果那天做了，多出来的就送到江浩和胡丙那，微信消息「早」「晚」这些可有可无的招唿真的无了。 下班后两人去健身房方离也一声不吭跟在他身后，他脱下来的衣服方离规矩理好挂在手腕上，锻鍊完后坐上他的车一起回去。 什么都挺正常的，除了一句话没有，前后也始终保持一步距离。 「你们俩吵架了？」顾晨在隔壁观察许久，趁方离出去买水片刻捏着水杯过来和林煜尬聊。 林煜一拧眉：「我跟他吵什么架？」 说完他想起来上次闹得乌龙，方离给自己定了个身份，林煜也懒得解释了。 「话说，他年纪看起来不大，少说查了四五岁吧，他能满足你吗？」顾晨压了声说。 林煜手中的哑铃险些砸到脚，他直接扔了东西，脸色差到极致，字从牙缝里往外蹦：「你他大爷的有病就去治，别逼我在这跟你动手！」 「你不会的。」顾晨笑笑说，「这么不体面的事情不是你会做的，这传出去多难看。」 「那你就试试。」 「我说真的，都是成年人。」顾晨还在继续，「和一个小孩子没意思，不如找我约，偷摸也没人知道，他年纪小确实谈恋爱有意思，但是人不只是精神动物，还需要解决生理需求的。」 林煜拳头刚握紧，肩膀被人一按。 方离一回来就看到和自己两天没说过话的人正和另一个侃侃而谈什么。 顾晨挑眉看他一眼。 水被塞到林煜手里，他抬头看到了方离凶神恶煞的神情，眼皮紧绷，嘴角弧度很低，黑色的瞳仁对上他的眼睛眉眼都是冷淡的，那股神情愣是过了好几秒才收回去，他肩上一松，几天没说话的人终于开了口：「你们继续。」 说完直接扭头出了健身房。 —— 隔壁新文《强吻定情》求收，依旧攻追受 第三十八章 奖励 有部分人是擅长伪装的，到极致自己都能骗过。 顾晨就是这样，生性恶劣，装模做样谁都能骗过，前天可能是明明白白说着真心实意，一副君子模样，今天就恼羞成怒崩了盘。 林煜与之相撞是他谁都信不过。 顾晨好整以暇挑挑眉，「生气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真不如考虑考虑我，我情绪更稳定。」 林煜手中的矿泉水变了形，他凶神恶煞的丢下句：「你大爷的智障。」 反应过来他已经追出来了。 健身房往外走一段距离是步行街，道上人影错落，林煜找了两圈也没看到方离的半个影子。 「找他干嘛，爱去哪去哪。」林煜说着往停车场走。 顾晨挑起来那股气直接被驱走了。 林煜心想，这小孩人不大，脾气还不小。 再说凭啥和我发脾气？又不是我不理人。 真是好脸色给多了，蹬鼻子上脸了。 步行街人来人往，林煜往停车场挪了一会，最终折了步子站到树下不挡路的地方，认命般点进微信。 两人微信上一次聊天是在两天前的早上，方离给他发了几张六六照片，然后旁敲侧击问他早饭有没有自己份，那会忙着去公司，他到现在才发现那条消息没回。 啧。 林煜鬼使神差往上拨了拨，一堆下来他们聊天还有点频繁，除了前面是白花花一片的气泡，中间掺杂许多日期外，不知哪个阶段开始，他们的聊天气泡有去有回，白绿相间，虽然大多时间是方离主动找他，但聊下来的量很可观。 这么多年，除了工作群，他的微信都没这么热闹过，包括他最近看微信的时长次数，放在之前都是惊掉下巴的份。 方离头像是趴在猫沙发里的六六，简简单单的「-」，朋友圈也很简洁，背景图是阳台，刺眼的光擦过上檐折过来。里面动态只有两条。 置顶依旧是那份早餐。 另一条是前天凌晨转发的一首歌： 杨丞琳的《暧昧》。 主人像是笃定暗示的观众会来。 林煜：…… 我手真贱。 手机重新塞回兜里，林煜脸上大写着「爱咋咋地」，消息也不想再发了，直接去了停车场。 不是喜欢跑么，自己回去吧，反正通讯这么发达，也不会丢。 然后刚进车库，老远就看见，方离抱着他的西服，站得笔直，臭着一张脸站在车子旁等他，看见他又把脸瞥到一边去，模样傲得很。 第54页 「不是喜欢跑吗？」林煜扯过西服套在身上，双手环胸逼视他，靠着车不紧不慢道，「还回来找我干嘛？」 「叔叔。」 「说。」 方离依旧像个冰块，面无表情道：「我生气了。」 停车场顶是个蔽天钢铁大棚，天边夕阳徐徐喘息，车窗衬出两人的影子。 影子里林煜肩膀耸了耸，没忍住笑了下：「生气生气呗，和我有什么关系。」 然后方离再次闷声不理他，副驾驶也不觊觎了，直接去了后排。 林煜坐进驾驶位启动车子，通过后视镜问他：「今晚想吃什么？」 方离不理人。 林煜又问：「确定不说话是吗？」 「……」 「怎么才能开口？」 「……」 林煜：「我耐心是有限的。」 后视镜中方离眼珠子转了下，看向窗外，抿抿唇：「不想说话。」 「行。」林煜笑笑，「那你就一直把嘴闭上。」 「但是叔叔想听的话，我愿意说。」 林煜：「……」 我他大爷的就知道！ 「我不想听，把你嘴闭好了！」 车子在炒菜馆前挺住，从车上下来，林煜袖子被人从后面扯了下。 林煜本能停下脚问：「你又干嘛？」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舅舅？」方离嗓音低沉问。 关于情感的问题，林煜向来含煳其辞，打马虎眼。他和顾萧辰一点感情都没有，不然不可能两人在分开这件事上达成协议，如果有牵扯就是顾萧辰是他筛选过的、满意的选择对象。 哪怕这样他有这样明确的答案，在陈志江浩和胡丙三人喋喋不休的关心下，他也懒得去解释一嘴，就像顾晨误会他和方离甚至说出那些下流的话时，他也懒得去解释。这个世界太多猜疑了，倘若每次都解释那他可能一辈子都要因此碌碌无为。 却在这似乎带了点情绪的嗓音下，有点动摇。 林煜说：「喜欢什么，没感情，你这小孩脑子里都装什么——」 「那个大叔是在追你吗？」 林煜愣了一下，意识到方离说得是顾晨，那股噁心有漫上来，他皱眉说：「不是。」 如果那算追的话，他可以直接死了。 「那你会答应他吗？」方离追问。 「我为什么要答应他？」林煜反问。 「那……」方离顿一下，墨色的眸子垂下来，「我追你的话，你会答应吗？」 林煜脑子一抽：「看情况。」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笨拙地张了下嘴，方离嘴角一翘：「好。」 靠！好什么好？ 他怎么可能会和一个比自己小七岁的孩子在一起。 林煜转口道：「不可能的，别想了。」 * 「百里」老闆收到林煜录音时挺诧异的。 顾晨是个知书达理有分寸的人，录音里的对话让人大跌眼镜，老闆连夜多读了一本关于隐藏人性科普的书，还是没能接受。 林煜特意带了好几天的录音笔，前几天顾晨没动作他还有点挫败，终于露出马脚，林煜也没想到会如此崩裂三观，让人难以接受。 「这件事我们很抱歉，顾晨我们是直接开开除掉的，并且会追究责任，以及对林先生您会进行补偿，我们这边看到您是办了年卡，费用一会我加一下您微信，您把卡号发我，我们这边进行双倍退款。」老闆是个女人，对这件事就处理十分合人心，电话那头老闆继续道：「林先生您对这件事情还其他诉求吗？我们这边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诉求没有。」林煜又想了一下，「我问一下，休息室那边可以摆几张桌子吗？」 「摆桌子？」老闆纳闷地问了句，「您是要什么样的桌子？」 「普通的，给小孩休息的。」 「行，我这边安排一下。」 「好，那就没别的事了，打扰你了。」 「应该的。」老闆说。 吸菸室有一扇门，关上后，再把窗户打开，和室内的隔音效果就会显着提升，在办公室基本上听不到这里的声音。 林煜打完电话从吸菸室出来，差点和门外的跟个棍似的——不是，笔直站着的方离撞个脸。 他往后退一步，警惕问：「你杵在这干嘛？偷听我打电话？」 「叔叔。」方离低下头，在他肩上嗅了下，「你是不是抽菸了？」 这样子吓得林煜一个激灵，「去去去，你闻到烟味了吗？再说我哪来的烟？不都在你那么。」 说到抽菸，林煜下意识摸一下以前放烟的口袋，空的。他这段时间戒菸效果十分可观，以前一天可能需要半包，现在白天被扫劫一空，也只有晚上有时间抽几根，再加上他不喜欢晚上一身味睡觉，会严格控制量，最多不过三根。 「也对。」方离直起身子，清亮的眸光看他：「那叔叔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 什么奖励？ 这话说的合适吗？ 林煜眼睛一眯道：「有。」 「叔叔想要什么奖励？」方离问。 林煜靠着门框，双手环胸，装模做样，拿腔拿调道：「我最想要的奖励就是，请你离我远一点。」 「不行，换一个。」 「嘁，小屁孩。你还奖励上了。」林煜回位上坐下，「再说，我说了你又不答应，还问我干嘛？」 第55页 方离想一下贊同点头，「叔叔是让我决定吗？」 「你这什么脑迴路吧？」 「那我们约会吧。」 「你说什么？！」林煜手一抖，黑色签字笔在材料上划出一条长痕。 约什么？ 约会？！ 着他大爷的哪门子的奖励？！ 林煜抽出新的纸张，「这样吧，你奖励我两根烟，这事就过了。」 方离坚决道：「抽菸对身体不好，不如我们——」 「停！」林煜扔了笔看他，「首先，我纠正你一下，我俩约——会是不可能的，其次我们不可能约——会，你，我只是正常的普通的前后辈关系。其次，我不需要你奖励，而且奖励也更不可能是约——会。」林煜说得十分艰难，这两个字就很烫嘴。 方离看他一会邀功地问：「叔叔，你能戒菸我功不可没。」 林煜一愣，确实有道理，随即长长「嗯」一声，「所以呢？」 方离：「那我可以要奖励吗？」 「你还要什么奖励？」林煜一激灵，说话带着长辈特有的刻薄。 「叔叔，论功行赏。」方离说。 「那你想要啥，不合理的就别想了，还有你那什么——」 「奖励我和你约会吧。」 「不可能！」林煜一拍桌子，「我又没想戒菸，是你逼的。」 「但是效果是一样的……」方离垂下眼，「叔叔，你怎么能这样。」 林煜最首受不了这样子，「靠，把你头给我抬起来，别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还有我哪样了？我说的是实话。」 —— 隔壁新书《强吻定情》求收！！！ 第三十九章 可爱 南城一中偏远得很，远离市中心，耐不住教育资源遥遥领先，各大富商在周围搞起地产，学区房价格直线飙升，周围经济又大阔步往上升，搞出了第二个经济节点，也只有一中有勇气干出这事，放其他学校早就倒闭卖空厂房了。 方离被班主任电话叫了回来，这会计程车转完最后一个拐弯口挪到一中小南门前，司机踩住剎车徐徐停下。 不是节假日一中方圆三百里冷冷清清的，对面便利店偶尔有几个人影，大概是请假回来的学生顺手捎点东西进去。 校园里处于上课期间，除了偶尔几个班老师的扩音器声砸下来什么动静都不得有，阳台上年纪主任冒个光滑的脑袋雷射一样巡视有没有翘课的学生。 方离打了报告进了办公室。 几个没课的老师一心研究课业，抬头扫到他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唿。 进门左边第二个位置是一班班主任，也就是方离的班主任，她没其他老师那股淡定满脸愁容，招唿他过来，用脚勾了旁边老师的空座给他，「坐着说。」 班主任四下瞥一圈，确定其他人在忙不会往这乱看，压低声音说：「你妈妈那边的意思是让你出国留学，你确定是不考虑吗？」 「不考虑，张老师，我还是报城大。」方离说。 班主任双手合在一起撑住下巴，盯着面前的电脑像是沉思，好一会沉沉嘆一口气：「小离，不是老师多问啊，就是我想了解一下你家里是什么情况？你妈妈告诉我她工作在国外很忙，想让你去那里读书，老师家里也有孩子，我平时大多数在学校，没法照顾，能理解她这种心情，但更多要尊重你们的选择，可你妈妈她态度特别强硬，是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没解决吗？」 「没有。」方离冷淡说。 「那你是要和你妈妈继续商量一下，还是什么？」 方离恭恭敬敬叫了声「老师。」 「你说。」 「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自己决定，她如果再打扰您，直接拉黑就可以了。」 班主任一愣，震惊看他，「你和你妈妈是有什矛盾或者误会没解决吗？」 十几年没见过甚至没说过一句话的人怎么产生矛盾？ 「没有矛盾，我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 方离刚说完，下课铃响了，没一会几个学生敲门进来了。 班主任欲言又止，最后道：「行，还是要遵从学生自己的意愿，麻烦你跑一遍了，你先回去吧，以后和你妈妈那边有问题可以来找老师的，不用怕麻烦，你永远是一中的学生。」 方离道了谢离开了办公室。 课间楼梯人潮迅勐无处可躲，这群人和刚出笼的野兽似的，精力迸发，嗓门能盖掉学校的喇叭，年级主任有时候喇叭都不想用，直接在这群里抓几个去播报得了，效果能开天窗。 手机「嗡」一声，林煜给他发消息问他去哪了。 他心头一跳，完全忘记还在学校，众目睽睽下戳字，引得旁边几拨人回头看。 方离刚戳完「在学校，叔叔想吃什么，我马上回去」，手悬在发送键上没下去，手机被前面的人迅速抽走。 办公室是几个年轻的领导和老领导混合办公室，两个群体差了一轮，小年轻这会觉得冷，坚持吹空调，教导主任年纪大，不懂这些小年轻身体素质为什么这么差，一气之下出来透风。 这不，一打眼看学生明目张胆在走廊离玩手机，还挑了个楼梯口的走廊，这会抢过手机气直接消了，立了一等功似的洋洋得意对他笑，扯着嗓门道：「你这学生胆子挺大啊，在学校里公然使用电子产品，还挑人最多的地方，说，哪个班的？」 第56页 「老师——」 方离刚想说自己已经毕业了，教导主任抬手打断他，刻薄道地说： 「诶——你说什么都没用，校服也不穿哪个班，扣三分，手机没收了，想要等毕业找班主任签字到我这拿。」手机在手中没份量似的掂了掂，他又转头沖人群耀武扬威：「看到没，以后你们以后谁要是敢顶着狗胆私藏这些电子产品，下场和他一样，统统给你们没收了，那个男生，你熘什么，给我站住！你是不是也有手机！」 被叫到的男生顶着个苦逼脸停下：「老师，我肚子疼憋不住了！」 人群闹笑。 教导主任摆摆手：「行行行，去吧。」 转头看没给答案的学生，「问你话呢，哪个班的？」 在学校什么新鲜事都能围上三堵人墙，以两人为中心，周围聚集了上百个人头，爆破雷射似地看。 旁边学生多看了几眼，方离在年纪算风云人物，立刻道：「老师，他是毕业生。」 方离配合点头：「老师，我毕业了。」 学生油嘴滑舌一个个都是人精，暗送秋波打配合，这教导主任刚任职吃了不少亏，狐疑说：「你毕业了？少骗我，还有你——」他指向旁边看戏的学生，「你俩跟我来办公室。」 两人笔直站在教导主任办公室旁边。 另一个路人是二班的程飞，程望的好兄弟，和他难免有点接触。 程飞趁教导主任泡茶功夫小声说：「主任怎么这么多心眼。」 方离看他一眼。 「把头给我转回来！你俩密谋什么呢！」教导主任捏着杯子一吼。 程飞一哆嗦。 他大爷的，吓我一跳。 教导主任喝一口茶呸了下嘴上的茶叶，幽幽道：「大庭广众之下欺骗老师，还搞同谋，你俩胆子挺肥啊。」 桌上摆着的手机闪了一下，微信没开隐私模式，消息大大咧咧公放出来。 【五条未读】可爱：不回消息？ 教导主任嗓音更加刻薄：「呦，早恋呢，聊得挺高兴啊。」 程飞在消息弹出来别了头，没有观望隐私的习惯，架不住「早恋」这两个字好奇扫了一眼。 在中学时代早恋现象并不稀缺，可对好学生来说更不一样，早恋对学业影响不是一般的小，他们年纪暗中不少早恋的小情侣成绩严重下滑，自制力好一些的、能够相互督促的少之又少，毕竟处在情窦初开这个年纪自制力不足，没出过社会责任心和担当不够，再加上履歷不老陈，两人出现矛盾要腾出不少时间解决，学业多紧张又不言而喻。 但方离人家保送了，已经不用担心早恋影响成绩了。 程飞又硬生生把头扭回来。 「可爱？」教导主任噙着笑，拉长声音，调子相当奇特，「有多可爱？带来我看看？」 程飞没憋住发出一声闷笑。 教导主任立刻瞪他：「还好意思笑？！这什么地方还笑，你是不是也谈恋爱了？」 程飞：…… 那你猜猜我谈的可不可爱？ 手机又闪了一下。 【六条未读】可爱：再不说话拉黑了。 教导主任乐了，笑着拧上杯盖，搓了下下巴，那样子看起来很滑稽，然后川剧变脸严肃看方离：「你到底说不是你是哪个班的。」 ？ 是我不说吗？ 你给我机会了吗？ 方离终于有机会开了口：「高三一班的。」 「一班学生还早恋啊？」对面老师一下抬起头，八卦带着苛刻。 「嘁，一班咋了，一般那几个出了名的头疼，仗着自己有点成绩，成天跟个窜天猴似的，上次老武还抓了几个翘课打球的，我都不想说，一班班主任谁来着，张嫣是吧，打电话让他下来领人。」 「报告。」程飞举了下手，「老师，我是二班的，我得回去上课了。」 「二班还帮着一般学生藏污纳垢干坏事！我就说你们这群兔崽子团结吧！」 程飞：…… 十分钟后，一般班主任和二班班主任齐唰唰赶来。 「你咋回事啊？咋扣这了？」张嫣一脸纳闷，又松一口气。 电话里听自己班学生玩手机早恋被扣办公室差点一口气呜唿，去教室转一圈发现没少人还寻思哪个学生谎报班级呢。 二班班主任扫视一圈，虎着脸问程飞：「听说你顶风作案包庇其他同学？」 见到班主任程飞见到包青天似的，一把鼻子一把泪，声情并茂讲清楚了经过。 张嫣把手机塞给方离，拔高声音：「肖主任，这是我们班保送生，刚下个楼你就给人家扣了，我看你真是煳涂了！抓紧退休吧，天天抓我学生搞阴谋论，今年都第几个了？我上次让学生去办公室拿个喇叭你说我学生去办公室偷答案！我学生偷感就那么强？物理老师让他们去实验室拿下器材，路过操场你说人家翘课打球！还有，我都不想跟你扯！」 「那学生小心思多不是很正常嘛，他大庭广众之下玩手机，能怪我？还有，瓜田李下，谁让那学生手欠去给人家体育老师捡球！我能不怀疑吗？」教导主任一张老脸通红。 「你自己生性多疑还怪学生？」张嫣不买这帐，「古代要是让你去审案，这天下遍地都得是窦娥！」 旁边几个年轻老师快笑趴了。 第57页 办公室新换的空调运转效率极高，教导主任抹了把额头不知怎么来的汗，倏地觉得那茶有点烫嘴，找藉口离场：「这办公室空调真热，非要打这么高，我出去透透气，你们回去吧，别在这呆着挺热的。」 张嫣撇撇嘴：「本来就不该来这的！」 几个老师揶揄：「这老头。」 —— 啊啊啊，宝子们最近别屯，心凉，最好能更一章看一章到下周三（上午十点之前）全订，数据不达标没有推荐位哭哭哭 感谢最近宝宝们的打赏，（可以投等价的催更票，凑凑给你们加更） 六月就日更不会断了！ 第四十章 不辣的 办公室热气打得足，出来那一瞬有点凉。 点开手机未读消息已经攒到七条了。 最后一条是一个表情，对方给他竖了个大拇哥。 翻译过来就是嘲讽的「你真牛逼」。 有了前车之鑑，方离出校园才打开手机，继续把那条消息发过去，正准备再敲字解释一下，前一条消息弹出提示：消息已发出，但对方拒收了。 方离：？ 真拉黑了。 心脏却好像被挠了一下。 时间正好是十点半，一中上次几人坐订的饭馆味道不错，方离打包了两份回去，能够完美赶上午饭时间。 十一点下班时间，方离踩点到公司，办公室空无一人。 会议室里林煜还在开会。 「这套方案整个流程就是这样，大家还有问题吗？」林煜调到ppt首页封面问。 他说话语速偏快，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下面坐着的人纳闷着交头接耳了一会，最终在众盼目光之下，陈志挑了担子举起手说：「林秘书，网络拓扑结构图可以再详细一点吗？」 这ppt几十页，讲了一个上午。林煜感觉有点口干，抿了一口水，锁屏上显示休时间过去十分钟了，也懒得再拖耗其他人时间，他点点头说：「行，一会详细的结构图我传到各位电脑上，你们回去再看看，不继续耽误时间了，现在散会吧。」 手机中途亮起是微信弹出消息。 林煜最后出会议室，一边走一边点进去，是好友申请。 --：已经回来了，午饭我买好了 --：散会回办公室 是谁不言而喻，林煜发出一声「啧」。 说实话，第一次主动给这人发消息没收到回復，林煜恼羞成怒似的把人拉黑了。 冷静下来莫名觉得耳热，在心里中肯客观评价了句「矫情」。 这样看下来，他们确实有一点……？ 林煜一哆嗦把人拉出来。 办公室里传来对话。 「不是，我好歹之前也是一中的，说起来也算你半个学长啊，给我吃一份怎么了……」陈志坐在林煜位置上抱着餐盒不肯撒手。 「陈助理，想吃自己去买。」方离瞥一眼轻轻松松把东西勾回来说，「这是买给叔叔的。」 「不是！凭啥啥都有他的份啊，我的呢？i’m赛的（sad）!」陈志苦着一张脸，「你就那么喜欢林煜啊！」 方离抱着东西，似乎在确定他说的是哪种喜欢。 门被勐地推开，林煜抱着文件站在门框里，陈志心眼大，吊儿郎当没注意到方离细微的停顿和迟疑，看向林煜：「林秘书，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吃午饭？」 方离抢答：「不能。」 「小孩，你真小气！」陈志说。 林煜虚惊一场把东西放下，看向方离手里勾着的袋子，「什么东西，小不小气的。」 陈志小声说，像个小贤夫：「他带了一中门口那家小锅鸡，我也是一中的，算他半个学长，你让他给我吃一点，我好久没去那块了，有点想念那个味道。」 林煜没理他，问方离：「一中，你回学校去了？」 「老师找，一点事情，已经解决了。」 「嗯。」 被忽视的陈志目光在两人中间瞟了瞟，最后怪异地定在林煜身上，「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林煜拧着眉：「你哪只眼看出来的？」 陈志食指和中指在眼前比个弯下的耶，晃一下戳在他肩上：「左眼右眼，两只眼都看出来了。」 「那你去看看眼科，有瞎掉的风险。」林煜说。 「我靠，本来就是，你看你看，现在都开始凶我了，以前你都不会的，你是不是有新欢了？」 林煜：「……」 说完，林煜一言难尽看他，然后他就被提着送出门了。 办公室被从里面门关上。 方离把袋子拆开，米饭和菜摆在桌上，他又把一次性筷子拆开，动作贴心到极致，险些让林煜觉得自己復辟帝制了。 他坐在位置上神情比刚才还要干涩说：「我自己有手。」 「叔叔。」 林煜抬起头，平静说：「你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说，不要给我打前奏。」 「好。」方离点点头，忽地道：「我没有故意不回消息。」 林煜：「……」 他冷静下说：「消息不是我发的。」 对，他不会主动给这孩子发消息的。 方离：「？」 「刚才我在开会，手机被陈助理拿去了，他没早饭吃，想问你去哪了。」林煜面不改色说。 说的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第58页 方离半信半疑，林煜愈来愈勇忽悠：「我是不会主动给你发消息的。」 「那为什么他要把我拉黑？」 林煜对答如流：「你不理他他恼羞成怒了。」 方离沉思一会，忽地道：「那我去给陈助理道个歉吧，毕竟不回消息很不礼貌。」 桌上的手倏地收紧，林煜紧绷着，「没必要道歉，陈助理人很好的，不会计较这——」 「还是道歉的好。」说着方离往门那边走。 「哐」，林煜一个激灵站起来。 方离纳闷转过头：「叔叔，怎么了吗？」 这无辜的表情，林煜很难分辨方离到底是在装还是真不懂，他磨了磨牙：「不要乱串办公室。」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 「好的。」方离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摸来手机道：「那我发消息和陈助理道个歉吧。」 「咔嚓」，林煜的手指节骨响了一声。 方离手机键盘敲击声音非常清晰。 林煜觉得脸疼，一想到陈志要转头来八卦，他就全身火烧似的热，终于绷不住坐回椅子上咬牙道：「我发的行了吧……」 「不是叔叔发的，叔叔不会主动给我发消息的。」 林煜感觉自己脸被扇肿了：「……」 方离还在飞快敲击键盘，低声说：「叔叔不会说谎的，而且好多条消息呢，叔叔怎么会……」说到最后，他似乎也忍不下去了，尾音带了一声笑。 林煜确定了，这孩子就是故意，这感觉比杀了他都能难受。 这一天剩下的时光过得无比煎熬，林煜吃饭时候恨不得把自己噎死，喝水想把自己呛死，下楼准备勇敢一跳解千愁。 好在方离是人性在，没有可以去提这件事，说完就揭过，不然林煜能难堪死。 林大秘书潇洒帅气了半辈子，还没出过这样的洋相。 因为这件破事林煜甚至连着两天都小心翼翼唯恐方离再来几句呛他。 * 林燕组员这个月做出了两份相当完美的方案，合作方出的价格十分美丽，再加上林煜上次的合作告下段落，林燕大手一挥请了他们组和隔壁组以及几个高管在内出去聚餐。 他们四人/帮理所当然在里面。 距离下班还有十分钟，林燕想起来还有个人敲了门进到林煜办公室。 林燕问：「小离你要一起去团建吗？」 方离是顾总的外甥，顾萧辰不在，林燕自然需要分外照顾，考虑到这孩子和他们不熟还是礼貌询问了。 「他去干嘛？一群大人喝酒，叫什么孩子，」林煜穿好外套，起身拿钥匙，沖方离说：「走了，送你回家。」 「啊？你送小离回家？」林燕懵逼片刻紧跟着「哦」一声。 林煜作为秘书长工作事务比较多，充当下总裁外甥司机也没什么问题。 林燕点点头说：「那你先送他回去吧，位置我发你。」 林燕一走，方离看他说：「我想去。」 「你去什么去，一群大人喝酒，小孩别掺和。」林煜没好气说。 「我不喝酒。」 「那你去干嘛？」 方离眼垂下，眼珠子下打了一牙光，说：「带你回家。」 办公室安静一瞬，静得能外面陈志讲的悄悄话。 陈志拉着胡丙说：「你都不知道，他可粘人了，在外面一个样在家一个样，嘘——别让林煜听见。」 说到这办公室陈志刚好推开门。 他站在门框里沖林煜抬下下巴，神情自然，转换自如，好像刚才讲话的不是他，说：「准备走了啊，正好一起呗。」 方离又问：「我能去吗？」 林煜没辙似的应一声：「走吧。」 陈志蹭车很有自觉性，主动拿了钥匙去驾驶位，林煜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副驾驶被方离一扯两人一起进了后排。 林煜：…… 烧烤店最外圈并了两张长桌，人声沸沸扬扬传到街尾，对面几张三蹦子车卖着关东煮、脆皮肠、滷味鸭脖，零零碎碎的吆喝声，白雾遮住叫卖人的脸，朦胧夕阳给天边披上一抹醉红。 这种聚会人一旦躲起来就需要有所忌惮，和一群人打完招唿林煜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 边角就剩了一个空位，方离只能挤到陈志旁边。 老闆忙得脚跟不沾地，搬来两扎啤酒搁到地上，脖子上挂着汗淋淋的毛巾，胡乱擦几下招唿他两声去忙其他桌了。 另一组组长任丹开了瓶啤酒率先热闹起来：「来！今天又是个不醉不归夜！首先庆祝我们「重在掺和」组首战告捷！然后恭喜林姐全组成员不负努力，完美拿下合作，最后就是我们林秘书，依旧风采不减。」 林煜象徵性地沖她笑笑，抿了口酒：「谢谢。」 人多，林燕点了几十盘菜，不锈钢盘从这头排到那头，空气迅速被香喷喷的烤肉孜然粉香辣粉占据。 陈志刚两串下肚，余光瞥到旁边，问：「你怎么不吃？」 方离看着面前的烤肉一动不动。 烧烤店前挂的钨丝灯给人一种忽明忽暗的错过，但这会陈志头顶深深一暗，明显被人挡住了，他笨呢个抬起头，林煜端着一盘烤肉放到他旁白人面前，说：「不辣的。」 陈志：？？ 嗓子眼被孜然粉呛了一下，陈志连灌了两口饮料才缓过来。 第59页 方离：「谢谢叔叔。「 —— 求爷爷告奶奶地求订阅（枯某跪） 第四十一章 天干物燥人也燥 一群人安安份份坐着，就显得突然有动作的那个特别突兀。 其他人撸串的动作有所停顿，聚光灯在林煜身上扫了一会谁也没说话又敛回去继续说说笑笑。 江浩手肘抵了抵林煜，林煜瞥他一眼，「有话说话。」 江浩做了个深唿吸的大动作问：「我问你，那小孩是谁？」 林煜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他：「方离，你有毛病？」 「不是哥，方不方离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顾总！你前男友的外甥啊！你这大庭广众之下，公司两个组都在吶，你这么关心你前男友外甥干嘛？你想旧情復燃啊，更别说你前男友前几天刚宣布结婚的事情。」江浩瞥一眼方离继续说：「你要说你们在一起税后你对人家外甥好还行，现在你们都分手了，你还示好，冷脸贴热屁股？」 林煜：「你用脚趾头想想可能吗？脑子有病去治，他就一个孩子，和这事没关系。」 方离坐得位置和他们中间隔了四人，陈志和几个成员嗓门震天响，他偶尔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江浩说：「方离不重要，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示好，你想旧情復燃啊。」 林煜：「想，孩子和这事没关系。」 后面说了什么一点都没了，被陈志和另外几个同事的聊声盖了下去：「找对象，这事不急，老梁还没脱单呢，不过我快了啊，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有家室的！」 陈志说完又拽了串，余光看到方离目不斜视盯着林煜，顺嘴问了句：「你干嘛呢，一直盯着林秘书看，你要和他说啥啊？」 托他嗓门福，林煜回了头，隔着桌子疑惑问：「什么事？」 方离没回答，倒是他手机收到了消息。 -：叔叔，你想和舅舅旧情復燃？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吗？ ？？？ -：为什么要骗我呢？ 林煜反应过来了。 。：你要是耳朵不行，下次就别偷听 。：我说的是 林煜敲完这几个字愣了一下。 他为什么要和这个孩子解释？ 错听和误解，这种事发生不少，每每出现他至多的耐心挤兑过去，不需要理解就知晓事实并非如此，但具体是什么又不得而知。 -：是什么？ 这会天已经暗下来了。 林煜抬头看方离一眼，少年眉心微蹙，嘴角板直盯着手机屏幕，表情也写大写不高兴。 那一刻，林煜萌生出一声恍惚的错觉，他想坐过去把对方压下去的嘴角往上提一提，再揉开那微蹙的眉心，告诉对方开心一点，不要总板着脸。 心脏却被哲了一下。 江浩倒了杯酒，看到林煜脸色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哥们气地拉了他一下：「喝酒呢林秘书，还想工作呢！今晚不醉不归！你可是我们支柱，我可是和陈志打赌今晚要把你喝趴下！」 中间是嘈嚷的笑谈，钨丝灯闪了一下，两道视线在半空中隔着热雾相撞。 林煜愣一下。 他想，如果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会不会还有点别的话需要继续下去？ 而不是像手机那条消息一样，终止于此。 事实不可能，他别过头接了江浩的酒杯，抿一口笑着说：「犯不着，过阵子戒酒了。」 「谁戒酒？」有人得了这么一耳朵，又因朝夕相处辨别出了人，惊讶问：「林秘书，你要戒酒啊？」 「咱顾氏酒圣要戒酒我们怎么办？」有人笑问。 任丹半起身，豪壮道：「好！先庆祝您戒酒成功，来，林秘书，碰一个！」 「行，庆祝一下，来，林秘书，我也和你碰一个！」 「我也来我也来！」 …… 一句戒酒，一桌人单独陪了一圈。 江浩看一眼靠在椅子上醉意朦胧的人问：「兄弟，你还好吗？」 向来林煜说话不会天方夜谭，既然说了戒酒，哪怕这个陈年陋习根深蒂固，戒酒行为显得徒劳无功，他也会克制有所驱动，更何况这是大放厥词的第一次，还在这么多人面前。 可江浩数了一下，今晚过来敬酒的人林煜一杯没落，林煜面前摆着五六个空瓶都横行了他手边。啤酒度数不高，按他兄弟的能力不足为奇，醉也根本说不上。 偏偏他兄弟现在一副醉鬼模样，靠着椅背，眼里眯起一条缝，钨丝灯的光落在里面，点出一抹清亮。 江浩干笑一声：「你这是酒伤还是情伤啊，看起来这么丧。」 林煜似乎不想搭理他，江浩也是无事挤兑一句。 半分钟后，林煜突然偏了下头：「你猜。」 ？ 江浩愣一下才反应过来，瞬间来了兴趣，四周瞟了瞟，凑过去压低声音：「不是哥们，你真放不下顾萧辰啊，你这——」 「放屁，你才放不下他。」林煜瓮里翁气说了句。 江浩挑挑眉咕哝两句。 酒过三巡，其他人也打不住劲，三五成群撤了。 陈志今晚躲了一晚，酒一口没沾，几人里就属他最精神最清醒，他站起来手里转着钥匙走在前面。 江浩自己叫了车回去。 第60页 街道上小贩多，来往车道窄，停不了车，从烧烤店一路传过去，只有灵星的路灯长久伫立在路边，光穿过几片密林落下来。 陈志正和那位发着消息，讨论今晚什么姿势，前面人突然毫无徵兆停下脚，直接撞懵了下，看清人问：「林煜，你干嘛呢？走路突然停下干嘛？」 说完不确定问：「你不会真喝多了吧。」 林煜自己都没法确定，只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意识模煳，似醉非醉的微醺感，走路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反应迟钝。 他四下扫一圈问：「你有没有觉得少了什么？」 陈志握着手机，白光照在脸上，显得比较突兀，胡丙不明所以「靠」一声：「大晚上走夜路呢，你别吓人啊。」 陈志先是背后一凉，又反应过来说：「你说那小孩啊，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林煜皱眉问：「什么时候走的。」 「就半小时前啊。」手机震一下，陈志低头回消息一边说：「打车回去了，突然问这个干嘛？」 林煜低头翻了下手机，没消息。 胡丙说：「小孩不是住对门么，担心回去顺便看两眼也容易。」 林煜没吭声上了车，胡丙刚拉开后门，林煜斜着身子说：「你去副驾驶，我喝得有点多，躺着休息会。」 * 陈志作为国民好兄弟把人一个个送了回去，就找自家那位野去了。 他自然没像上次林煜说的那样把人踹了，主要得于许祇这人青涩，但是又乐意和他玩，花样也多，两人也都是成年人，擦着擦着，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许祇喜欢他，原则摆在那，陈志也乐意去处，处着处着感情逐渐升温，后面都不言而喻顺着发展。 陈志搬来了许祇这边，开车直行拐弯再度过一片林荫，就是许祇的住处，此时别墅只有门灯是亮着的，陈志舔了下下唇。 这会南城天干物燥，人也燥。 果不其然，卧室也亮着一盏床头灯，隐约照出床上几个稀奇玩意的轮廓。他一进门就被人从后面抱住，黑夜里对方的下巴压在他肩上，清冽的香钻进鼻尖，无意撩拔却轻轻松松点了一身的火。 「怎么回来这么晚？喝酒了？」许祇在他身上嗅了嗅问。 嗓音醉人得很，陈志这会自己喝没喝不确定了，但许祇这指定没少喝。 陈志笑一声说：「哥哥，今晚要回家找你，喝什么。」 他打横抱着人上床，两具身子陷进柔软棉质的被褥里，温热紧贴在一起。 许祇眯着眸子看他问：「想我吗？」 「想得要命。」 许祇笑了，声音从迷离的嗓间溢出，问：「哪里想？」 「你自己摸摸就知道了。」陈志说完改了口，「心脏，跳得老快了。」 窗帘四下敞开身子，让月光流进来，陈志攥住两只当真不安分的手撑在许祇头顶，对方半眯着眸子，嘴角依旧扯着笑，眸子里有一抹沁心的星亮，那薄得雾似的、毫无遮挡意义的衣服被一点点剥掉，陈志像是沙漠里饥渴燥热的人，再也等不了接一口清凉似的，可又在那股热几乎要冲破胸膛，陈志佩服自己还能剎住脚，低头细密吻了吻许祇的耳垂说：「哥哥，乖，我去洗个澡再来，等我……」他嗓子被那股热烧得沙哑诱人。 许祇「哼」了声，直到浴室的灯亮起他才撑着手坐起来，那薄的雾还要轻的衣服再次套在身上，他嘴里还有一点点酒味，微甜带着一点清苦从喉咙上漫上来，刚接完吻嘴里又干又涩。 他其实今天也有应酬到很晚，耐不住想过来找这人喝完就脚下揩了油，这样也就比陈志多了个洗澡的时间。 可那又怎么样，他最后还是能和这个人在一起，那就值得。 那几样陈志感兴趣的在他手里没份量似的被掂来掂去，那朵空心的玫瑰花月光照得一股温柔，褪去了炽热的娇艷，他低头嗅了嗅，花瓣还带着一股香，是今天刚去花店买的新鲜的，花瓣柔软。 —— 最近都是每天凌晨零点准时更新喔 第四十二章 渣男 少年人不谙世事，心思敏感，想不通就缩在自己的堡垒里，等外面的人敲门。 两人气氛变得很微妙。首当其冲的是陈志的早饭，陈志连蹲三天，趁林煜不在办公室的空，环顾一圈熘进去关上门，坐到方离面前，扣了扣桌子，八卦问：「你和林秘书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办公室久了，方离传染了一点林煜那不想过多解释的病，语气甚至和林煜如出一辙说：「没事。」 「还没事呢。我早上来时候你俩，那脸可比老大爷的脚都臭。」陈志夸张说。 方离没搭理他。 陈志作为热心市民，不肯罢休：「说出来，陈助理为你扛大旗，找回公平正义。」 方离突然迅速坑了脑袋。 陈志「啧」一声，还在为早餐做奋斗：「哎呦，林叔叔不当人很正常，你相信我，他怎么惹着你了？我律所首次为你开张！」 身后一道声音幽幽道：「新开张来打黑歷史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陈志转过头。 可能是陈志说话太过亢奋，也可能林煜走路鬼一样没声音，总之陈志什么都没感应到，林煜就捏着杯子面无表情站在了他身后。 陈志一个激灵起身往外跑，嘴里絮絮叨叨：「开玩笑，哈哈，你们慢慢解决，我先走了。」 第61页 直到走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再也听不到外面一点声音，玻璃杯落在了桌面，方离抬起头，桌上多了杯牛奶，林煜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人和人总有些时候不需要任何意识形态的默契，似乎只要足够在意，就能轻易冰释前嫌。 方离喝了一口说：「叔叔，我感觉我们现在有一点不一样。」 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哪里不一样？」林煜漫不经心问。 「比如……」方离眯下眼，杯子里的牛奶安稳如初，裁处完美的横截面，顿了半天才道：「你现在会回我消息，会主动给我台阶下，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样做，是因为叔叔你对我……」 林煜打断他：「和一个孩子僵着，不是什么趣事。」 「可我在你这里，不算孩子不对吗？」方离说，「至少从某些意义上来说，根本不算。」 至少在感情上是平等的，无关年龄经歷。 似乎某些林煜自己都不敢确定的心思倏地被戳破，他自暴自弃问：「那你想问什么？」 「所以叔叔，你是不是对我有点一心动？」 「轰」一声，林煜脑子有一瞬空白。 在这一瞬间，他无法明确否定或者是有个肯定的答案，那些暗藏在潜意识里的想法像是学生课堂上迷迷煳煳被老师点了名收到的惊吓，其他几十双眼睛都看过来，一瞬的清醒干脆到他没法自欺欺人。 林煜努了努嘴，想反驳什么，又听到了男生失落说：「叔叔，你对我心动了，可还是想着和舅舅旧情復燃，这样很渣。」 林煜：「……」 他还真是……渣得莫名其妙。 方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利落失落没那么重，轻得好像只是一丝丝的抱怨。 并不需要回应。 于是林煜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沉默，一如既往、随便、又毫无用处地回那么两句，然后冒了头的某些东西就会缩回去，全身而退一直保持沉寂。 林煜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年轻，优秀，有责任心。这其中的哪一条都十分吸引人，可当真正思考起来，他理智又毫不犹豫把冒了头的念头掐灭，也逐渐开始反思这个台阶是不是错误的。 「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林煜说，到头来他也懒得再去解释一嘴和顾萧辰的关系了，「我感情问题和你没关系。」 方离握着玻璃杯的手微微抖了下，默不作声喝掉剩下的半杯纯牛奶。 下班后一群人照旧浩浩荡荡去了健身房。 陈志扫一眼休息室坐着的人，顿时有点拯救了世界的那股劲问林煜：「你们和好了？」 「你神经？」林煜在跑步机上拧眉瞥他一眼。 和好的前提是有过分裂，分裂的前提是一段合乎完美的关系，究根到底这词用在两人身上不合适。 「你们前几天不是闹不愉快了吗？我这不就问候一下嘛。」陈志笑嘻嘻去给他买了瓶水回来，谄媚问：「明天早饭有着落了嘛？」 「早发想吃自己做，以后没有。」 「你两还绷着呢？」 「我和一小孩绷什么？」林煜从机子上下来接过水喝了一口，喉结顺畅一动，等瓶盖再扭回去后，嗓音乍然冷了点，「以后不要不乱揣测，不然告你污衊。」 不仅是嗓音冷，说出的话也冷。 陈志热心好市民对尚未解决的矛盾没有退缩之心，反而更加亢奋，像那种孩子立志要做大事拯救宇宙一样，又不能太明显，忍着兴奋的劲问：「你们到底有什么问题没解决啊，是不是那小孩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我收拾他去——」 林煜那口水还没完全咽下去，连呛了好几下：「对不起你个头啊，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给我滚。」 「哎呦喂，我又没说啥，你怎么这么大反应。」陈志没感觉到林煜那股心虚，继续说：「那小孩现在不是再给你赔罪嘛，你别小心眼，原谅他呗，他就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做错事也就教育教育就行了，他也就人高马大的，说不定晚上害怕黑呢。」 林煜觑他一眼：「谁都跟你一样？」 「别不信啊，说不定是真的。」 不得不说，陈志这张嘴真的很准。 * 顶头上司回归一周前，一群人抱着「天要亡」的心态决定再次聚众斗酒。 陈志对聚餐这件事很有盼头，他是一个热热闹闹的人，走到哪都不会冷场，下班冲进办公室勾着林煜的脖子道：「哥们，你上次立下的豪言壮志，隔壁组可是说了，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喝趴下，为此，隔壁组今天下了血本，聚餐都在一个豪华的大酒店！」 下血本的根源其实是，乐意为他单，好酒随便他喝，缘由也很好理解，林燕这个位置在顾萧辰回来之后肯定要变动，一来林煜能力有目共睹，二来顾萧辰在群里也隐隐透露出有这意思。 比如顾萧辰刚通知完回公司时间，下面紧跟着几条林煜这两个月的战绩，附上一堆夸赞。 一群人不禁感嘆，原来在实力面前，私人恩怨真的可以被定义为不过尔尔。 林煜扯开圈住他脖子的手，面无表情道：「离我远点。」 陈志没在意自己被嫌弃这档子事，转头对方离说：「一会你就能看到你林叔叔烂醉如泥的样子里，要想做什么趁早下黑手，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第62页 男生正往包里塞着平板，手勾住肩带往身上挂，在陈志的话后动作一顿，看过去，余光正好落在另一张桌子的主人身上，两人心有灵犀又或者说是做贼心虚视线在空中一撞，林煜迅速撇开，心里一边骂着陈志这傢伙嘴欠话多。 「发什么愣呢。」陈志看到他背上的包，一副准备踩点熘走的模样问：「你这是要回家吗？不去了？」 背包老老实实斜挂在少年的肩上，方离在下班那一刻准时踩点离开说：「不去了。」 「诶，你要不要我送你一下？」陈志纳闷问。 「不用。」 下一刻，少年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林煜锁好门，陈志在他旁边问：「不是，你没感觉有点不对劲吗？」 「有什么不对劲的？」林煜强装一种不明所以的态度，把钥匙丢进口袋里，说：「要走抓紧走哦，别耽误时间。」 「行吧。」陈志咕哝两句，「就是感觉你俩最近相处有点奇怪。」 下楼的一路，林煜都显得心不在焉，又漫无目的瞟着什么。 最后上了车，终于确定了，方离的确走了。 就这还说带他回家呢？ 紧接着这想法让他再次惊了一下。 怎么显得他藕断丝连的呢？明明说了拒绝的话，却还是抱有某种期待，一边把人往外推，又希望对方能跨过所设的阻力往他身边靠。 那还真特么……挺渣的。 陈志转着方向盘一边问候前面别车的孙子，气得手在方向盘上勐砸了几下，怒喝道：「你他大爷的！别你爷爷的车，我要不是心善，我现在直接开过去让你全责！」 他刚骂完，又有一辆车别了进来。 陈志一个人骂是不起劲的，他微微侧了眼，透过后视镜准备找林煜双人骂一番，最好能送前面的车上西天那种。 后视镜里的人不知在想着什么，回了神和他对时尚，陈志正准备激情开麦找认同，那人幽幽开口问了一句：「我很渣吗？」 或许是这问题不该出现在这人身上，又或者陈志正一脑子火他兄弟这毫不搭边的鹅毛情绪让他没转变过来—— 于是在那句话尾音结束的同时，前面「砰」地一声—— 靠！ 他真撞上了前面那别车的孙子了！ 小轿车的车主正认认真真见缝插针，一个加速还没踩下去，虎躯一震来了个剎车。 第四十三章 怕黑 交警来的速度很快，拍照取证拖了车，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几句：「交通路口注意点。」 陈志收了警示牌，上车连上车子蓝牙和江浩胡丙骂骂咧咧：「全责呗，这帮别车的龟孙自讨苦吃，车被交警拖去了，我俩？我俩没事，车速不快，碰了下，马上就到，你让他们把酒开好，等着我和林秘书，马上到！」 说着，陈志突然想到什么，扭了头，问林煜：「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被一打断，林煜回想起来刚才莫名地发言听羞耻的，他靠着车窗，懒懒回了句「没事。」 「啧，我想起来了，你说的好像是你是渣男来着。」后视镜里的人不想搭理他，陈志对电话那头人道：「这车子主要是为林大秘书撞的，我当时正骂得起劲，准备转过去想找点认同，林煜莫名其妙说了句自己是渣男，给我渣懵了，一下就撞上去了，前面那龟孙，下车还和我吵一架，死不讲道理，居然说别一下怎么了，问我着急投胎吗？哎，我就着急了，要是车速快别进来，他得下去见他家祖宗了……」 出发早，即使路上出现了小状况，但处理速度足够快，两人到的时候也只迟了半个小时。 陈志这个话痨骂骂咧咧一路，到了还拉着一群人扯，林煜脑子嗡嗡地坐在位置上不吭声，只有在陈志声情并茂绘声绘色表演来找捧哏时，配合应那么两句。 这一群人上一次统统宿醉，打了夜仗似地在公司小群里撒泼打滚发誓再也不喝了，誓言要多狠毒有多狠毒，一到桌上什么都抛掷脑后，尤其是在敬林煜的时候毫不含煳。 任丹说：「少敬一杯都是对林秘书的不尊重！」 陈志捧哏：「说得对！」 黎烟说：「喝趴他！」 陈志附和：「有志气！」 林煜练就了「千杯不醉」的本事，以至于他的酒量对其他人来说至今都是个谜，公司上下，还没见过林煜烂醉如泥的状态。 其实不是，林煜醉过很多次，只是他端着，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不堪一击。 清醒没醉，都看不出来他的异样。 林煜是顾氏公认的一朵高岭之花。 桌子上今天是实打实地轮了一桌，菜没吃多少，酒一群人开了两三箱。 陈志扫一眼空瓶，准备给林煜挡两下，旁边杯子重重摁在桌面，在光下闪了一下眼，林煜刚独自灌完一杯，瘫靠在椅子上，光下面容清冷，眼缝里藏匿一抹凉，没一会眉头一拧，林煜扶着他的椅背站起来，低声说：「我去吐一会。」 陈志被那画面塑造的莫名的情绪沖了一下，反应过来人已经出去了。 有人问：「怎么走了啊？」 陈志抿下唇干笑声：「喝多了，一会别敬了啊，这么喝下去身体得遭老罪，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他。」 胃里灌了满满的酒，阵阵噁心不停挤压着。 第63页 陈志到时候林煜已经吐了两轮，各种酒香混在在一起，味道相当奇怪，林煜靠着洗手台，刚漱完口下巴上残留着水，瘦白的手撑在檯面上，骨筋线条凸显分明，洗手间冷色的白炽光衬得他人影单薄。 陈志掩了下鼻子，伸手去扶他，又被轻松避开，他改手拍了拍林煜的背，给他顺气，担忧地絮絮叨叨：「哎呦，你这是喝了多少，要不你别回去了，我给你开个酒店，你去休息一下。」 镜子里的人伸手抹掉下巴的水，陈志看过去，林煜眼睛是红的。 他不确定是因为呕吐导致还是其他什么。 洗脸时候前额碎发沾了水，却抗衡不过蓬松的髮根，只有发梢贴在他额头上。 林煜抽来纸一点点挤干水，随便揉几下把纸团扔进垃圾桶，问：「大概还需要多久？」 「一两个小时吧，要不了多久，已经趴一拨了。」 林煜点点头。 微信里的业主群突然跳出消息。 常年这种群聊是免打扰的，如今这条是艾特了所有人，林煜随手点进去。 里面已经有了99+消息。 最新一条是物业发的。 物业：大家不要害怕，警察已经来处理，不要担心，天晚了，各位业主们明天还有工作的早点休息 出什么事警察都来了？ 林煜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在小区，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酒吓醒了一半。 翻了四五轮才摸清楚是226有贼入室盗窃，巧的是226业主家里有小孩子客厅装了监控，226业主发现立刻报了警找了物业，现在是晚上十点半，好在226今天没人在家，不然和贼碰上还可能发生冲突。 入室盗窃这事说严重也严重，说不大也不大，人员伤亡没有就是万幸。小区早些年也经歷过这种事情，安静久了就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陈志看林煜突然绷紧又松一口气的模样，活像经歷完世界大战似的，纳闷问：「发生啥了你紧张成这样？」 林煜一愣，手机丢回兜里，吐出一口酒气，才回答：「我紧张什么。」 两人走到包间门，这家酒店的隔音并不好，能听到里面喧闹的人声，中间还掺杂着碰杯声，陈志抓上把手还没压下去，林煜突然停下脚，陈志偏头问：「不进去？」 林煜揣在口袋里的手指在一起捻了捻，然后「咔嚓」按了下骨节，他宛若放弃挣扎，又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倏地道：「你继续去吧，我先走了，问就说小区出事了，我回去一趟。」 撂下这句话，陈志反应过来身旁的人「咻」地带走一了阵风。 「我靠，什么事能跑这么快。」陈志看着背影咕哝了两句。 知意小区旁边是一路的榕树，错落的路灯长久伫立其中，周边安静地听得见草丛里某只虫子的长嘶。 警车顶的灯闪烁，林煜到的时候几个警察刚做完调查，押着人往外面走，物业在旁边协助警察调取相关资料，林煜是跑着进来的，在台阶处稍稍停顿住喘着气，喝了酒的缘故他脑子有点晕乎乎的。 领头警察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凌厉看过来，「大晚上喝酒跑这快干嘛？」 物业害怕自己客户盲目被狙，马上过来扶他，说：「又有应酬啊？」 处理了太多醉酒寻衅滋的案子，再加上这么晚的天，难免要超敏一点。 林煜稳住气息，说：「抱歉，刚又酒局，听说小区出事了回来急了点。」 他模样看起来很可靠，警察盯了半天没挑出来撒谎的成分，才和蔼慈祥说：「有担当，有责任心！国家就需要你这样的人！行了，天晚了，是担心女朋友吧，抓紧回去吧，早点休息。」 物业心说这傢伙哪来的女朋友。 就感受到林煜撑开他的手说了句「辛苦了」忙往楼上沖。 「诶。」物业原本想说「照顾一下对门的男孩子」，奈何林煜喝醉了也能熘那么快，硬生生把话咽回去，反正警察这边已经处理好了，大不了他一会转上去照看一下，总之今晚註定是个不眠之夜。 小区的门灯是各家各户的，大多数业主是不会主动把灯打开晾在门前的，这些都是年轻人，不走夜路，走也是手机电筒勉勉强强照应着。 于是在这些住户的印象里，到了夜晚，他们的长廊几乎是黑灰色的，最亮的是那清亮的月光贯穿过、在地面洒下一滩薄凉的水潭的时候。 在林煜的刻板印象里，也顺理成章是这样，他自己也不大乐意开灯，但这不代表对面的不会，因为门灯是门对门共享的。 长廊里有一声猫叫，轻柔细长，像是模煳的呓语。 顶端的灯是亮着的，柔黄的光灯，远远看过去从一星亮的地方散落下来，薄薄地拢住中间那块领域，游弋到墙面上垂泻而下，明暗过度在边角是灰暗的。 少年人单薄的影子就蜷坐那块暗里，背抵着墙，怀里紧紧抱着那只叫「六六」的猫，六六脑袋一点点蹭着他的下巴。 少年感应似地抬起头，光揉过发梢错落在睫毛上，打下一层密影，错落的光擦在眼底，眸上有一抹亮，像是山松藏匿的明月。 林煜心头一下被凉意拨了一下。 直到完全停住脚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跑得有多急，背后细密的汗逐渐变凉，像染上了方离眼底那一抹沁心的凉。 第64页 「怎么蹲在这？」两人对视了很久林煜才问，他嗓子里还有浓烈的酒味。 嗓音在空荡荡的长廊里清冽空灵，又被酒炙烤得听起来喑哑。 「叔叔……」少年的嗓音更沙哑，林煜一时不知道对方是是不是在他来之前哭过。 蹲久了腿微微发麻，方离抵着墙站起来，他个子很高，这会面色泛白垂下头问他：「今晚能去你那住吗？」 林煜张了张嘴发现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他觉得自己疯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抽身跑过来，小区会有保安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更何况警察已经来了，出现盗窃的是别的业主，不是这个孩子，完全没必要去担心，可他想到如果这个孩子会害怕，心头就酸软一片，最后他只轻声问了句：「害怕吗？」 良久，眼中山松上的明月沉了下去，方离的嗓音终于裹挟着一点委屈「嗯」一声。 林煜最先的想法是，他可以抱抱这个孩子，说句「别怕，我在」，可他还是抬手摁掉了走廊的灯。 他心底的声音告诉他，该到这了。 继续下去，某些东西会有一盏没关掉的灯，在光下显形，以后就再也遮不住。 长廊彻底黑下来，在那按键「咔哒」一声中，他的手腕陡地被方离从后面紧紧抓住，他没来得及反应，后面很低的嗓音就带着一丝颤抖压了过来： 「叔叔，我怕黑。」 第四十四章 借宿 门开了。 浅浅的月光照进去，被半开的门切割出出斜斜的明暗，白亮的水潭中间映着两道重叠单薄的影子。 洗衣液中的柠檬香很重，身后的手环住他的腰，方离额头很轻压在他的肩上，错落的唿吸扑在背上，很烫。 林煜一只手抓着门框，线条在月光下很清晰，他食指指尖抬起微微颤抖最后还是摁了回去，身子灌满水一样又闷又笨重，唿吸也是。 不知这样抱了多久。屋里的猫等急了从卧室飞窜过来，那团黑影眨了眨眼，喵一声不忍打扰又熘走了。 林煜才说：「别抱我……松手……」 「叔叔。」方离声音在背后又闷又低，陈酿着一点哭腔，「我害怕，让我抱一会好不好……」 林煜挣扎了几下，又顿一会，败了下问：「一会是多久？」这话音落下，后面的人就倏地配合他松开了。 方离抱得很轻，只是虚拢住他，压过来时候却像接住了整个世界，松手后先是一轻，继而却是更沉闷的情绪压在心头。 林煜拉着人进来了，关上门，全世界都没了光，能看见只有方离那双漆亮的眸子，他今天喝得很多，非常放肆，吐的时候世界天旋地转，中间打车时候还输错了几次密码。 所以呢，所以他喝多了，林煜想。 对，他喝多了。喝醉的人可以失态，可以说想说的话、问荒诞的问题、做毫无厘头的事。 你看他现在，反应这么迟钝，脑子这么不清醒。 他只是喝多了。 只是喝多了。 他抬头看着那双眼睛木讷问：「你真的喜欢我吗？」他不清楚自己问这个干嘛，也没有想要的答案，他只知道，如果每天工作忙到疲惫、喝酒喝到麻醉，能有一个人给他一个拥抱、把他往家里带，他就会很开心。 就像刚才被抱住那一刻，心头蹦出了一闪而过的火花。 但如果，被假惺惺的拒绝后，还能一直抱住他就更好了。 方离直愣愣看他没回答，林煜开始有点后悔问这个，最起码这句话不是他这个年纪该问的。 幸好他今晚喝了酒，什么都能含煳过去，他揉了下脸给自己找台阶说：「抱歉，喝得有点多。」 房间光被打开，相当刺眼，林煜适应一会闷声去了卫生间换下今天的衣服换下来丢进洗衣机，再肆无忌惮沖个热水澡。 沉默有时就是一种干脆的答案，林煜擦干头髮撑着洗手台慢慢撸思路，脑子意识迟钝又混沌，他想得到方离肯定的回答，想不到对方沉默不语的样子，他不明白为什么当他去较真问的时候，对方会突然沉默，明明平时可以轻松说喜欢到现在就不行了，好像真的只是和他看个玩笑，他惊慌失措笨拙猜测什么是真的，到头来尴尬挠头在原地打转，万分窘迫。 他不明白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男生，到底想要的是些什么，他没法否定自己心动这件事实。 如果这个男孩子是认真的，那他想要的，但凡他知道，也愿意给。 如果只是和他开个玩笑，那就到此为止好了。 厨房只进过两次方离就做到了如指掌了，萌生出一点主人气息来，他去柜子里找到蜂蜜，泡了一杯蜂蜜水，端着出来，林煜刚好洗完澡。 林煜擦干头髮，疲惫在沙发上坐下。 蜂蜜水被推到他面前，方离说：「叔叔，解酒的。」 「嗯。」林煜似乎神经还浸泡在酒里，刚才的清醒挣扎像是在酒面冒了头，很快被沉重的力往下拖。 蜂蜜很久之前买的，意识尚未模煳的时候，林煜还能给自己泡一杯，买了半年，用的次数屈指可数。 林煜喝了半杯，感觉有点甜过头了，齁得慌。 「不好喝吗？」方离偏头问。 林煜放下杯子回答：「太甜了。」 说完，旁边人「嗯」一声拿走杯子，林煜越过沙发后檐看过去，方离进了厨房。 第65页 他盯着厨房的门看了一会，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林煜侧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靠枕盯着茶几边沿发呆，半分钟后，方离端着杯子从厨房回来，他抬头，杯子里刚才多了两篇干柠檬。 林煜一愣，「你在哪找的？」 柠檬片不知什么时候买的了，大概是之前超市促销送的，促销小姐说晚上喝美白促进代谢来着，放着放着就不记得了。 他抿了一口，温度比上一杯稍高，是重新泡的，微酸的柠檬片抵了原本蜂蜜的甜腻，清新的香混在里面，闻起来不是单纯的蜂浆味。 也许不是蜂蜜的问题，要在里面加点东西才好喝。 甜得太纯粹，也难以下咽。 看着他喝完，确定对方满意了，方离才徐徐开口：「在冰箱里找的，最里面，不太能看到。」 林煜没什么兴趣「嗯」了一声。 方离忽地凑过来，林煜手一抖，差点没抓住杯子，方离看着他的眼睛，相比他十分清醒说：「叔叔，喜欢你这个问题，如果可以，等你酒醒了你再问一遍，那样我的回答才有意义。」 客厅只有他们零零散散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六六耐不住这寂静窜出影子跳到方离身上，毛茸茸的脑袋蹭他的掌心。 六六他养了足足六年，很亲他。 林煜神经又挣扎几番，问：「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这个也可以等——」 林煜打断他说：「我现在很清醒。」 方离看着他似乎在确定话中的真实性，林煜沉沉吐出一口气，喝完杯子剩下的蜂蜜水起身去卧室：「那明天再说。」 方离盯着桌上空掉的水杯坐了一会跟进卧室。 林煜理着被子余光瞥到他，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方离今晚要住在他这，问：「你站这干嘛？」 「叔叔，我今晚住你这。」 「你……」林煜很轻地眨了下眼。 知意小区结构多样，满足各种社会人士的需求，比如林煜这个是单人房，也就是一间卧室，一间厨房以及一间洗手间，没有单独的房间供客人居住，他买的时候也是充分考虑的，陈志江浩几个人不可能在这借宿的，没有必要买多余的空房，顾萧辰也不在他这住，更何况他买这间房的时候，他和顾萧辰还没在一起，又充分考虑到以后他如果谈恋爱有对象，住在一起也是难免，于是他当时买了一张两米多的大床，足够两个成年人躺在上。 半晌，林煜瞥一眼床难以置信问：「你不会是想和我住一张床吧？」 方离抱着猫飞快摇头，像是提出这个要求会被赶走似的，「不是，我可以打地铺。」 林煜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柜子里有多余的被子，也有地垫，大床和墙中间空间足够大，打个地铺绰绰有余。 就在这个记忆回笼片刻，林煜抓着被子松了手，上床侧出一半空地，关掉房间的灯，语气略沉说：「一人一半，将就一下吧。」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方离站在黑暗里没动。 ？ 不是。 你还不太好了，搞得他盛情邀请似的。 林煜胡乱抓着被沿，攥紧的手指没在柔软棉质的被褥里，微微分离开点，微弱的声音被被子挡得一点闷，他淡淡道：「那你回去睡。」 许久房间没在黑暗一样的安静中，林煜还以为人真走了，松了遮脸的被子，然后另外半边床一沉，六六一只脚踩到他下巴上，因为爪子被亲爹修得极好，没有痛感。 被子微微扯了下，方离的声音贴得极尽，还带着勉为其难：「那好吧，我闷将就一下。」 六六的脚没完全落下来，林煜准备去接手时，被一撤，方离问：「儿子能上床吗？」 这话意义相当含煳，语气不亚于一对老夫老妻的吴侬软语。 什么的吴侬软语？ 林煜一个激灵，纠正他：「那是你儿子！」 在看不见的场景里，方离点点头，「那我儿子能上床吗？」 林煜这一刻想骂人，为数不多的想骂人，最后还是忍住了，被子重新盖到脸上说：「能。」 六六喵了两声挤到两人中间，方离直直躺下，直到旁边完全没了动静，事物都回归到寂静中，酒精的劲重新压住每一神经，林煜终于感觉到了困意。 旁边人似乎咕哝了什么，但已经听不清了。 宿醉的痛一如既往，第二天醒来，林煜本能去捞手机，锁屏显示时间是十点，并没打算起，身上还是浓浓的疲惫感，平时节假日也是这样，醒了那么一下不想起就躺了回去。 他翻了个身，柔软的被子揣在怀里，摸索出一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不到三秒，感觉有点不太一样，被子上有一股淡淡的不属于他的香，倏地想起来，昨晚有个人在他着借宿了，睁开眼床边早就空了，他睡觉不老实，现在滚到了大床正中心，哪怕有人也被一脚踹了下去。 客厅传来一点点声响，大概是凳子被碰了一下，林煜半坐在床上发懵，久久没等到凳子落地的声音。 但能确定，他的家里现在还有别人在，这个认知让他挤开困意爬下了床。 请假条 今天回来晚了，稿子还没碰qwq （跪下哭） 抱歉，明天给你们双更，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第66页 马上考试了，今晚剩下时间就复习吧qwq 我不是故意的qwq 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麻熘滚） 凑个字数：………………………… 第四十五章 知音（二合一） 六六皮起来无法无天，以桌子为出发点，飞到椅子上，结果不是自家布置的距离，撞在了椅背上不幸跌到桌底，方离从厨房出来，眼疾手快扶住椅子才没打扰到屋里的人。 他单手抱起六六，轻轻揉了下猫的脑袋，在小声委屈呜咽声中，轻声哄道：「疼吗，乖，别吵到叔叔休息。」 六六飞快眨了下眼，哼唧两声后安静趴在他怀里。 林煜换好衣服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场景。 少年的嗓音沉得如同霾，压在宿醉醒来人的心头，方离安抚好猫重新回了厨房。 林煜洗漱完方离刚好端着早餐出来，时间卡得恰好。 两人面对面坐着，气氛陷入前所未有的尴尬。 林煜没断片，还记着昨晚那些插科打诨往外冒的问题，他闷声窑口煎蛋只希望这顿早餐能够快点过去。 「叔叔，昨晚的问题，你要再问一遍吗？」方离喝了口粥主动提起昨天的话题，然后放下碗安静看他等答案。 林煜强装的从容有点崩不下去，依旧不打算戳破：「什么问题？昨晚喝得有点多，断片了。」 昨晚问话他是做了心理准备的，晕乎乎的状态给他了冲动的底气，当下万分清醒，他没胆去问。 方离点了点头：「好。」 一个好字，让林煜心里不很是滋味，他好像各种别扭了起来。 这顿早饭倒如他意吃得飞快，中间方离废话都没有。 只要方离不说话，他们之间的话题就可以没有。 送走人，林煜烦躁搓把脸，洗完昨天的衣服决定再回去躺一会。 下午顾萧辰的电话就来了，他捏着手机烦躁去了阳台，嘴里叼了根烟。 顾萧辰下周回来，给他打电话也不奇怪，林煜烦的是现在他对那小孩有了一点不该有的想法，顾萧辰这个电话倏地挑起了一个尴尬局面，而这个局面横在中间会把他冒头的想法摁回去，且以后再不会有。 电话接通，顾萧辰还是老一套寒暄完才开始话题：「我下周就要回去，我记得你手下那项技术是今年筹备结束对吧？」 顾氏是主做it技术服务行业，顾萧辰所说的是林煜前两年开始策划的一项传感技术，受环境影响主要研究时间在五六七月份，用于环境监测，这项技术在原有的发展现状有了大大的突破，能够大大降低成本达到高效率运转。 起初林煜做这项研究顾萧辰打算让他去开发部，奈何林煜甘愿做个秘书，负责高层管理。夏季则泡到研究室，这项技术受环境因素制约性强，突破难度大，目前已经有了雏形，今年夏季是最后一次测试。 因为应用区域窄，所以精密度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他靠着阳台懒洋洋吐口烟回答：「五月份会有最后一次测试，测试成功后就可以投入市场。」 「是这样的，我现在在国外，上周碰到了一家专攻传感技术的公司老总，关于你那项技术我和他聊了聊，他对你抱有十分大的期望，所以想问一下你的意见，要不要发展到国外，以后还有机会在国外做研究。」 传感技术国外需求相较更大，林煜策划就想明白了往欧洲发展。 但也仅限于这项技术，他准备等这项结束后，金盆洗手，安安分分做一个秘书，不再操心那么多，这个行业不好熬，再往下他可能只会碌碌无为。 林煜实话实说：「这项技术肯定是要向国外进军的，后面我不会再做研究，这项技术可以交给被人，毕竟这不能算是一个行业性的突破。」 「林煜，你还年轻，再熬几年或许还会有些成就的。」 「顾总，你也说了是或许，信息产业这碗饭不好吃的。」林煜掐灭菸头丢进垃圾桶，他站在这，从阳台上能远远看到这小区外面往来如织的车辆和行人。 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林煜是个很没耐心的人，劲头过了会觉得枯燥无味，他曾经也试图做出突破，最后发现自己根本没能力在这个行业熬下去，这项技术已经是他对it最高的热爱了，也算的上有始有终。 「但万一能有成就呢？」 「我现在没这个耐心了。」林煜垂眼说。 他大学那会，教授告诉他信息产业要沉得下心来，沉得下心来也可能没什么成就，那时候林煜还不信，沖教授干笑一声，评价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太「沮丧」。 在大学熬了三年，焚膏继晷埋头苦学，大四考研那会林煜去阳台吹了会风，那会外面也和现在一样，车水马龙，阳光落在他脸上，他当即放弃了，转头接受了顾氏的offer。 第一年在策划部待着，第二年爬上秘书长位置，到特立独行做研究。 在别人看来似乎已经很圆满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都没得到。 如果这个项目已经完美结束，他恐怕早忘记了。 顾萧辰似乎深感遗憾。 这种遗憾说不上来友善，仿佛看到一件有价值的商品被摔碎。 林煜挂掉电话又点了根烟，眯着眸子朝外面观望许久最后只是很轻嘆了口气。 有的时候人真的需要那么点运气和天赋。 第67页 毕竟努力的人太多了。 其实他这条路走得不算舒坦，他没有上流的资源，靠自己走到这一步没什么不满足的。 就像是大学时候偶然参加的流沙盘活动，他一整局都处在逆流中。 或许我们的并人生没有机遇。 当下兴许是最好的。 林煜不是纯粹的悲观主义，而恶是大彻大悟的清醒，以至于他知道见好就收，及时止损。 * 周一早会结束，陈志这大喇叭在林煜办公室持续播报：「顾总下周就要带着人回来了，婚礼已经定好地点了，你到时候去不去？」 林煜瞥他一眼：「你觉得呢？」 「前男友婚礼就别去了吧，多尴尬。」 「你说什么都对。」林煜佩服了。 顾萧辰婚礼他自然是去的，到时候全公司上下都出席，就差他一个，光是想想都尴尬到无地自容。 陈志「啧」一声，朝着空着的桌子问：「小孩今天怎么没来？」 「学校有事，你关心这么多干嘛？」 「随便问问。」陈志指尖在桌上敲了敲，又鬼鬼祟祟四下瞅瞅，小心翼翼说，「我打算跳槽了。」 林煜先是惊讶一瞬，联想到早餐店那一幕，又点点头：「挺好的。」 陈志两手攥紧，像个小夫君似地问：「所以我想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林煜目光无意识瞥一眼旁边空着的桌子反问：「我跟你走干嘛？」 「前男友公司你呆着能舒服？这阵子是顾萧辰出去了的，马上他带着他的顾氏夫人一起回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公司再传点风言风语，你不难受啊？」陈志连摇了好几下头，「要是我，我早拍屁股走人了，再说你手里还不是有个项目，带着走呗，还是跳槽的加分项，万一你混得更好一点呢。」 林煜挺想问顾萧辰和陈志哪来那么多万一。 跳槽的事他也有想过，不过想的不是更好，事业上升期，甚至峰顶期，跳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尤其是他这种没门路的，有门路的大概也是高薪闲职，林煜考虑到跳槽之后从底层做起，他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转回像陀螺一样的生活中，精力也不一定跟得上，老闆还不会给什么好脸色，薪水低就更不用说了。 他不是陈志，他没有后路能走，在顾氏他也算不上憋屈，在这待了这么多年，成绩实力也早已让人刮目相看了，更何况这项技术是他大二开始忙的心血，最后一年关键时期，不能懈怠了。 林煜摇摇头：「暂时不想跳槽。」 「行。」陈志说，「那一以后要是想跳了，尽管开口，我这边给你走点能走的关系。」 「你想好什么时候离职了？」林煜问。 陈志想了下，转着桌上笔徐徐道：「暂时这事不算太急，顾萧辰现在还没回来，我就不添这乱了，等他和他那夫人办完婚礼吧，公司再忙一阵子时候提，不然短期找不到助理，活全落你身上了。」 「这不用你操心，忙不了多久。」 「没事，我也不着急。」 下午林煜昨晚最后的分析，办公室门被从外面推开。 进门不敲门的一种是没礼貌，第二种是进自己办公室不用敲门。 方离这阵子已经把他办公室当成两人公用的，他推开门那一瞬和林煜对上视线，两人又藏着心思秘而不宣地撇开。 下班点，方离一手勾上包转过来看他。 林煜听到他起身动作，忍不住看一眼，视线又在空中相撞，他张张嘴要说什么，方离先了他一秒问：「叔叔，你今晚有事吗？」 林煜挣扎几秒，没跟着他节奏走，反问：「你有事说事，不用问我。」 「可以和我一起陪朋友吃个饭吗？」 林煜纳闷问：「什么朋友？」 「之前你见过的，在一中那边的。」 林煜皱下眉，「你那些朋友我又不认识。」 「那可以认识一下吗？」 这感觉很奇怪，泛泛之交用不着了解身边的人。林煜呛了下，明明前几天还问人家是不是喜欢自己，现在却又泛泛之交形容两人的关系。 「不乐意也没关系。」方离说，「反正……」 「陪你去吧。」林煜站起来拿了钥匙说。 方离眸子波动一下，跟在了他身后。 吴昊宸这阵子刚打卡完几个有名的景点，写了不下十篇游记，下面就等着杂志社寄证书了，据说大学评奖评优用得着。 叶尘考了驾照，至于程望被他那个财大气粗的爹以「了解祖国每一面」为由，送到乡下两个月，他爹给他包了十几只鸡，每天鸡狗相伴，驰骋乡土之间。 乡下环境早就不是人们眼中单一的黄土，公共设施十分齐全，和早期的县城有的一拼，至于下个月可能不太好过，要被送进深山里锻鍊。 他皮肤晒黑了些，叶尘刚见到他想忍没忍住笑，有生之年第一次带了点真诚的歉意说：「抱歉，真没忍住。」 程望怨气剜他一眼。 吴昊宸转着桌子上的筷子等方离的消息。 程望刚从乡下回来，方离主动在群里发消息要为他接风洗尘，几年的兄弟，方离能有这心？程望哪想哪不对劲，在群里严刑逼供，才得到正解，方离说要带个人和他们一起吃饭，认识一下。 叶尘接着逼问是谁，方离回了四个字：喜欢的人 第68页 那一晚，群里四个人三个顶着八卦的心思研究了一整个晚上。 最后没打过困意慌张告下段落。 聚餐的地点的定在一家老火锅店。 方离领着人到的时候，四拼锅底上翻着雾，因为是他喜欢的人，三兄弟特意空出两并排位置给他。 吴昊宸第一发现两人来的，看到林煜那一瞬间脑子冒了个问号。 林煜年纪不大，但是身上的西服明晃晃写着「社会青年人事」，怎么说也比他们大了三四岁，笃定不是他们这个年纪，他知道方离这人刁钻，也没想过这么刁钻。 这么说方离喜欢比自己大的？哥系的？ 他看着的目光太过直接大胆，方离拉开椅子林煜他坐下，林煜纳闷问了一句：「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说话刻意没带长辈的尖酸与刻薄，吃个饭犯不着让一群孩子拘谨。 吴昊宸也觉得这么看着人不礼貌，摇摇头笑一下，他笑起来少年气十足，乖乖应道：「哥哥好。」 这会程望也有点意外，但是他从他爸那领教处变不惊的本领，没表现得像吴昊宸那么夸张。 林煜被叫哥哥有点哭笑不得。 那次喝醉酒叶尘是亲手把人送过去的，其他人没见过林煜，叶尘是见过的，他刚从手机上看过来时候还纳闷了一下，怎么是带叔叔，要不是他见过，他也笃定像吴昊宸一样。 叶尘灭掉手机，沖林煜一笑叫了声「叔叔好」，对旁边两个麻瓜解释：「你俩想啥呢，这是方离叔叔。」 吴昊宸心说吓我一跳，方离说的是带喜欢的人来，但来了另一个，他们也没多嘴问，免得让林煜觉得自己不受待见。 但是叶尘的一句「你俩想啥呢」，林煜就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他笑着语气还算和蔼问给他做介绍心直口快的叶尘：「怎么，他们以为我是谁？」 一旁的方离身子僵住，拆筷子递给他，准备转移注意力：「叔叔，筷子。」然后沖叶尘眨了下眼。 刚巧叶尘手机来了条消息，他低头看一眼错过了方离的暗示，沖林煜笑道：「方离说要带他喜欢的人来吃饭，没想到是叔叔您，我之前见过您，所以没误会。」 毕竟成年了，谈恋爱也不再是早恋，在叶尘眼里，林煜的定位是叔叔，没道理管束方离的恋爱自由，他也就大大方方说出来了。 林煜抓着筷子的手一抖，目光从眼尾睨过去，方离面不改色给菜下锅，好像在说「是你自己非要问不要怪我」。 他就知道，怎么会无缘无故叫他吃饭。 林煜深吸一口气一时没想到怎么接话，最后笑笑说：「原来如此。」 叶尘是个自来熟，熟络说：「方离叔叔就是我们叔叔，叔叔，以水代酒我敬您一杯！」 和一群孩子吃饭自然用不着喝酒，林煜接了杯酸梅汤，在一群人碰完杯后，又看了一眼方离。这次脸上带字的换了，是林煜，他脸上仿佛写着「等我回去收拾你」七个大字，后一饮而尽。 如果陈志是个大话痨，那么叶尘是个小话痨，小话痨在心里找了找定位，和他唠。 叶尘起初会把他当成苛刻一点的长辈，毕竟有之前那几条微信大开端，耐不住林煜的话题很贴近他们这群年轻人，而来林煜不会让话掉在地上，程望能怼他的缝都照不到了，他觉得自己遇见知音了！ 两人聊得有点上头，方离那一刻油然而生一点竞争的错觉，夹菜的速度更快了，试图用事物堵住林煜的嘴，结果林煜直接放了筷子和叶尘继续唠。 吴昊宸和程望并排坐一起，他平时更喜欢一个人享受两个人的位置，在学校老师特批他一个单人单座，这次和程望坐一起是特意为了避免两人掐架做的牺牲。 桌上气氛这么乍然一看很诡异。 叶尘和林煜饭也不吃了，隔着桌子聊得热火朝天，方离顶着一张臭脸目光在林煜和叶尘中间飘，衣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叶尘越说越高兴，话题从一开始叔叔在哪工作，做的什么，到后来话题一下被他的知音带偏到了方离身上。 他千年难遇的知音问：「小离之前在学校有喜欢的小孩吗？」 吴昊宸和程望心说完了，开始套话了，但一想方离那规规矩矩的作风，又有恃无恐起来。 叶尘一言难尽「啧」一声回答：「别提了，我们也是第一次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之前都没见他多搭理过谁。」 方离也放了筷子，坐在旁边安静听两人说。 终于从这句开始贊同叶尘，对，就这样和叔叔说。 林煜又问：「那他在学校只学习吗？」 「对啊，只学习，闷得要死，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也不知道学那么多干嘛，去年高三百日誓师那会，发烧了也不请假回去，直接烧晕过去了，结果……」叶尘在方离的逼视下和自己的意识下，一下停住嘴。 林煜在「烧晕过去」一瞬看向方离，这会叶尘又止了声，他转回去皱眉问：「结果怎么了？」 叶尘干笑一下，「结果就是烧了高中！期末考试和第二名拉开了更大的距离！」 这话太假，明显对方不想说，林煜也注意到了方离的暗示，没揭穿，笑着圆话题：「发烧还有这好处呢，但是生病还是要去医院，别学啊。」 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叶尘最尽兴，走之前拉着知音道：「叔叔，要不加个微信吧。」 第69页 「行啊。」林煜调出二维码，确认加上后才收起手机。 「叔叔，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啊。」 这会一群人出了商场，林煜站在路灯下沖远走的三个人影招招手：「行，以后有机会在陪你们吃饭，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第四十六章 我有那么老吗 南城这会晚归的天，终于毫无负担退掉全部凉意，尽管一路走过的风只有垂危的温热。 安静这件事倒是能够保持得顺人心意。 两人不谋而合没提刚才的餐桌上的话题，免得窘迫，林煜把人送回家，后面的六六跟了上来。 方离站在门框里忽然道：「舅舅说他周六回来。」 顾萧辰说到底是方离的舅舅，就目前林煜他有想法也好，没想法也罢，只要两人不得不相处在一块，局面都只能用尴尬形容。 林煜不大清楚方离这时候提出于什么心理。 他理解的是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要到此告一段落。 「我知道。」他应一声抱着猫进屋。 门一关，里外分隔开听不见一点动静。 除了多出来的一只猫，只要一关门，看到不到对面217的门牌号，生活好像就又回到原位。 林煜眯着眼在脑子里把这思想颠来覆去捣腾一通，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生活出线一条分割线，还是以某个人为界限，割除两块不同的区域，跨过去就会发生变动，一旦这条线被隐藏，又会回到宛若囹圄的生活之中。 对日期，每一个日子都是平等的，平等地被掩盖在一层灰濛濛中，没人能记住全部，也不能轻易说出某天早上中午晚上干了什么，倘若出现了不一样的那就会印象深刻，但也只能说个大概，没人能说出完整的细枝末节来。 提到横在中间尴尬的成因，林煜理所当然认为方离在向他传达一种不需要言语的意思，那就是保持距离，也许是因为心虚，他都没深思顾萧辰不知道这件事，根本不需要瞒上欺下刻意隐瞒。 然而方离根本没有收敛骚气的操作，每天变花样给他做早餐，下班依旧跟在他身后进健身房，给他端茶送水的活干得比之前还要殷勤，林煜才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 周六下班，陈志拉着他的手「深情款款」道：「兄弟，我对象今天准备来一起吃饭，你能露一手吗？」 许祇什么身份林煜也不傻，说是吃饭无非是陈志前阵子提跳槽给他找门路，说实话他真的没那心。 林煜抽回手，说：「知道了，一会我去买菜。」 「行！」陈志乐呵呵去接人了。 知意小区里就有几个大超市，距离近的在楼下往里走几圈就到了。 方离比其他时候还要粘人，一个变量会引动另一个量，林煜觉得这变量是顾萧辰明天会回来，而随之变动的是方离，不安的暗涌浮在心底，像是沉入海底的石头。 推车里满了一半，林煜心不在焉挑选佐料，家里的醋还是酱油来着，快用完了，记不得他索性两样都放进推车里。 方离提着香菇回来，余光瞥一下把酱油放回架子上。 林煜皱眉问：「你把东西放回去干嘛？」 方离看着他说：「醋没了，酱油还有很多。」 他怎么知道？还记这么清楚？ 最后林煜还是懒得问闷声「哦」了一声。 男生肩宽体阔，又有这个年纪少年人特有的单薄，走在前面给人莫名的心安感。 这背影说真的有点迷人。 林煜想，如果他再年轻一点，遇到这样的一个人，大概会冲动一些。 他年轻时候不算是保守的人，也会有天马行空的想法，会幻想，会坚信自己是天选之子。 后来渐渐失败多了，也就不再想当然了。 人的气势就是那么好挫。 但…… 二十五岁也不算老吧。 可好像和这个少年人一对比确实有点，林煜觉得自己最近有点敏感了。 他告诉自己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用不着焦虑，每个人都会这一步，结果刚走到肉类区就莫名其妙问旁边人：「我有那么老吗？」 林煜想起周一一起吃饭的叫吴昊宸的男生，吴昊宸明明见到他叫哥哥，为什么方离却一口一个叔叔。 方离停下脚，超市天花板刺眼的光照在他眸子上，照出一片清亮，林煜说话时候，他总是这样停下手中所有事，认真看着对方。 林煜舌头打了个结，后知后觉这个问题有点矫揉造作，张了张口：「我就瞎……」 方离眼珠在他脸上转了转，说：「叔叔很年轻，皮肤也好，长得也好看。」 林煜心一横：「那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叔叔？」 「那……」沙哑的嗓音低低沉沉的，方离看着他找了找称唿，说：「哥哥？」 那……什么？ 哥什么？ 靠。 林煜脑子一空，耳朵嗡一下，冒了红。 他其实也没想好让这人改什么好，只是莫名的情绪席捲来人就会说点莫名其妙的话，问荒诞的问题，做毫无厘头的事。 可他最近莫名其妙的情况有点多。 「哥哥。」方离笑了下，不知是不是诚心要逗逗林煜说，「你耳朵好红。」 然后他脚上一痛，低头一看，黑色皮鞋毫不怜惜踩在他雪白的球鞋上，他错愕对上林煜皮笑肉不笑神情，那只脚又在他脚面拧了下脚尖。 第70页 方离：…… 刚买的鞋，就这么祭了。 「哥哥……」 林煜一副得逞的模样看他，大概是因为不好意思，脸色涨红，还要坐立撞镇定，从牙缝里挤出字：「说。」 「踩痛我了……」 林煜恶狠狠踩了最后一下，收回脚不咸不淡「哦」一声。 方离偏头笑了笑，肩膀微微发抖，没有和林煜一样的实质的伤害，打击却不小。 林煜咬牙切齿看他：「再笑把你嘴封上。」 方离配合他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压直嘴角认真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笑了。 林煜：…… 两人回去，米饭已经被陈志蒸上了，客厅里三个人围茶几坐着，一把瓜子能扯三个话题，陈志主控全场。 门打开看到方离几人已经见怪不怪了，陈志身边的几个人许祇都认识，没见过这个孩子，顺嘴问一句：「这是？」 「顾总外甥。」陈志回答。 许祇疑惑瞥一眼，林煜介绍了名字打完招唿，和方离一起进了厨房。 关于方离，问起来话题就很尴尬，尤其是问林煜，别人会说一句「老总外甥」，可在他这多一个标籤——前男友外甥。 许祇古怪问一句：「你们顾总不是下周结婚吗？」 他从陈志这也听了点林煜和顾萧辰的风流传闻，也算不上传闻，陈志作为消息准确的情报员，供词极具真实性，更不会在他面前说谎话。 顾潇尘前一天分手，后一天出差，两个月回来就要结婚。 对于这个速度，许祇作为旁观者，都觉得快。 「是下周结婚。」江浩说，许祇的话无非是方离的身份，导致林煜和自己前男友还牵扯不清，解释道：「小孩跟着林煜学习的，住对门，比较钦佩林煜，过来蹭饭。」 他避重就轻，形容成方离主动，而不是林煜盛情邀请。 许祇点点头：「小孩还有点不懂事。」 缠着自己舅舅的前男友，传出去真不好听。 对于别人的私事，任谁都不能过问干预，许祇也只是问一嘴没放在心上。 许祇古怪疑惑的目光，林煜一下就察觉到了，关上门，超市那一段有温度的氛围一下就降下来了，像是刚沸腾被掀了盖子不说，还吹来一阵冷风。 「哥哥……」方离忽地叫他。 林煜看了下，的确是醋空了，把旧瓶子扔到垃圾桶里，新的拆开包放好位置也没等到下文，转过去问：「什么事？」 「以后，可不可以别告诉别人，我是舅舅的外甥……」方离说。 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名字，不是谁的谁，不能因为某人的光芒就被掩盖。 可他又能怎么向别人称唿这个孩子，讲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其中各种牵扯和纠葛。 林煜问：「那我怎么向别人介绍你？」 「就说我是你跟在你身边学习的学生行不行？」 林煜垂了下眼，这个确实可行：「那以后……」 「也可以说是你的追求者。」 ？？？ 林煜被打得措手不及。 唯独这次，他没有再去找话呛对方，偃旗息鼓收了声。 好像事实摆在他面前无法辩驳一样。 两人做了七道凉菜五道热菜，林煜拉开门叫外面几人出来端菜前回头对方离说：「在别人面前还是叫叔叔，听到没？」 方离没反问他，点点头应道：「好。」 哥哥这个普普通通的称唿在两人之间好像见不得人。 就像暗中生长的那些见不得人的情愫一样。 林煜作为秘书，当晚接到顾萧辰的消息，明天下去加班去接人，还要把公司最近的工作做汇总，他向来严谨，汇报早在一周前已经入手了，他提前意识非常强，不会给任何人机会打得他措手不及。 * 下午两点是阳光最刺眼的时候。 顾萧辰这次不是一个人回来，一併回来的有顾氏的老董顾云，也就方离的母亲，还有那个早就广为人知的未婚妻。 顾云作为董事长长年在国外奔波，但林煜作为高层也见过许多面，不至于认不出来自己的上司。 隔着人群林煜就看到了顾萧辰，身边紧挨着的女人带着口罩看不到容貌，想来就是顾萧辰的未婚妻，顾云一袭黑色西服带着墨镜，三人身后跟着一个助理拎着为数不多的行李。 第四十七章 布丁 顾氏总裁和老董，休息日把人叫出来当司机。 林煜心想真他大爷是闲的。 不言而喻是在给他下马威，家财万贯的顾氏老总，休息日什么司机安排不上，叫他一个秘书跑来跑去。 顾萧辰的未婚妻叫桑宁，从外表看典型的事业型女人，见到他熟练摘下口罩示人，同他握了手做自我介绍：「您好，桑宁，听顾总提过你，非常出色的秘书。」 这话明摆着在恭维，林煜笑了声：「抬举了，我听说桑女士也非常优秀，在国外做自己的产业。」 隔着墨镜，顾云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番，随后摘下眼镜说：「行了，上车回去，别在这闲聊。」 林煜目光这会多瞥了一眼，顾云四十多，保养得很好，脸上墨镜外的大片肌肤透着光泽，眼尾细纹都没有，往那一站也就是三十出头的姑娘。 他兴致缺缺把人送去公司，四人在办公室开了简短的会议，顾萧辰只是出差两个月还好，和顾云这个常年在国外的董事要费不少口舌。 第71页 未来走向，企业规划，林煜信手拈来。 会议长达四个小时，陪三人吃完饭是晚上九点。 饭桌上两个小时除了工作也没什么话题，林煜通过观察确定，桑女士似乎对他和顾萧辰的过往一无所知。 除此之外，桑宁对工作的认真程度以及热情，原始在做几个人不能比的。她和顾云是合作伙伴，两人在异国他乡建立「友谊」，顾云牵线搭桥介绍顾萧辰给桑宁，桑宁需要一个伴侣的空闲时间帮他主持内务，挑中了门槛不高的顾萧辰。 林煜略略大量就摸清了门路。 只想未来这位女士听到风言风语不要被惊到才是。 回到小区，长廊里的对面的门依旧半开，光洋洋洒洒落在廊道里。 林煜刚到门口对面某人幽幽探出半个身影，他被吓一跳，没好气道：「你站着干嘛？大半夜cos鬼啊。」 方离略是一点愧疚把手里东西递给他，「哥哥，蛋糕。」 在隐约的光下，透明的盒子看得到六寸的蛋糕，和之前插的花差不多，偏蓝色的，林煜接过盒子说：「今天不是我生日。」 「只是平常的甜点。」 「哦。」林煜又问，「那你买这么大干嘛，又吃不完。」 「可以放进冰箱，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 林煜略略点头，提着蛋糕输完密码忽地转头问：「要不一起吃？放冰箱口感不好。」 方离没回答直接跟着进去。 219这扇门踏进去已是有恃无恐。 他们的相处模式逐渐转为一种细腻的平淡，周日他还要加班到很晚，顾萧辰回来这周他的休息日被直接砍掉了，结束还要陪顾云顾萧辰以及桑宁去吃饭，其实完全没必要带上他，这三人几乎是一家人了，不需要他这个外人来打圆场。 大概是顾萧辰设法他能适应桑宁这个身份。 他心大也好，不记事也行，他真的没放在心上。 而一回到知意小区，身心俱疲唯一的安慰，是他很晚回来，门前的灯都是亮的，对面的门框里会冒出人影，周六给他送蛋糕，周日是亲手做的寿司。 周一公司上下开了一天会，林煜连办公室都没能进，下班才回去，方离却不见踪影。 顾云回来了，想必也是带人走了。 然而今天晚上回去，也没见到人，217的门是紧闭的。 六六刚在窝里熟睡醒，他刚在沙发上坐下，就懒懒爬到他怀里撒娇，林煜一边给猫顺毛一边给方离发消息。 。：今天去哪了？ 等了三分钟对面没回。 。：人呢？ 林煜又问了一遍。 半分钟，聊天框终于有了回復。 -：在外面，有一点事情 -：密码546986 林煜刚想问什么密码，方离就说了： -：217门的 -：冰箱里放了布丁 家门密码方离毫不保留交到他手里，林煜握着手机看了许久。 心脏又倏地一跳。 公司楼下小有情调的咖啡厅里唱片悠然哼着调。 下午会有陆陆续续的人入座，在里面一聊一下午，顾云和方离在靠窗的位置，从外面的玻璃窗看，顾云靠着玻璃懒懒盯着方离，从对方手机响了一次，两次，方离再也没法忍住回消息，到现在放下手机直视她再次给出不容置喙的回答：「我不考虑的，现在我要回去了，您自己慢慢喝吧。」 刚走到咖啡店门口，后面顾云快步绕到他面前，她个子比男生矮一个半头，无论工作再忙她也得体大方，挑唇说了句不知是赞美还是拉人下水的话：「是我儿子，脾气和我倒是像，不像那个垃圾。」 方离懒得听她这些有的没有的话，径直打车回了小区。 小区进去有家烘焙店，经方离观察的一阵子，里面的芒果布丁很合林煜口味。 他在里面充了张卡，每天会顺手带一俩盒回去。 217的门在一阵「私自进去不好」「密码都告诉我了」「是他主动邀请我进的」「知道密码也不能随便进」「我只是想吃布丁」的风暴中「嘀」一声打开。 林煜第一次觉得自己偷感如此强烈，握着门把手犹犹豫豫压下去。 「哥哥，你……」 偷感极强直接屏蔽了周围的动静，方离的脚步在长廊里听不到一点动静，毫无端倪一下站到他旁边，林煜抓着把手的手直接吓松了，好一会瞪着站在阴影里的人：「你怎么走路一点动静都没有？吓死谁？」 方离垂下眼皮，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林煜绷着唇瞥到他手里的袋子，二话不说开始岔话题：「你买什么去了？」 「芒果布丁。」方离说。 林煜清亮的眸子一动：「哦。」 到底是没进217的门，林煜抱着新买的芒果布丁熘了回去。 进到别人领域说实话会不自在，但对某些人，又总会抱有对各个领域的好奇心，林煜保证他心底只是有一点好奇，而且他把那点好奇心摁灭了。 芒果布丁是现切的，很新鲜。 算是他为数不多喜欢的甜点。 第二天一早才到走廊，他远远看见隔壁组的组长把他办公室的一张桌子往外托，那人看到林煜道：「林秘书，来得正好，帮个忙，帮我抬一下桌脚，卡住了。」 林煜往里面看一眼，办公室没其他人进，问：「你搬他办公桌干嘛？」 第72页 「顾董让的，让搬去她办公室。」组长说。 林煜搭把手把桌子抹出来，「那他人呢？」 「被顾董叫去了。」桌子被成功抹出来，组长蹲下身子和他打了个招唿打开下面的滚轮推着走了。 陈志不仅是其分组的成员，还是公司上下的情报员，桌子前脚刚走，后脚跟过来：「顾董可是说了，自己这么多年没在国内，亲自培养小孩，你说这到底是什么命啊，十八岁，人生巅峰！我现在眼红到仇富！」 「哪来什么人生巅峰。」林煜睨他一眼，「都是靠自己努力得到的。」 「此话怎讲？」 「人家十八岁能够独立生活，会做饭，自律，学习能力强，你呢？」 「不是，你还真说啊！」陈志痛心疾首，「终是纣王迷了眼！你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蔑视我，你还维护他！」 林煜：「……」 其实说到后半句他也意识到了，这么说话里话外都透着维护的意思，这两个字很奇妙，他现在却不想否定这种奇妙的感觉以及别的什么意思。 「嚎完了？」林煜问。 陈志保持假哭的脸，呆着问他：「你有啥指示？」 「嚎完了就出去，把门带上。」 「薄情！」 「赶紧的。」 「无义！」 陈志又絮絮叨叨演了一齣戏才走。 方离被顾云叫去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林煜还是心不在蔫等了一天的消息，都没等到方离的一声报备。 报备？ 林煜在心里斟酌了一会，觉得这个词还是很中肯的。 窗户今天没关，三月下旬的天忽冷忽热，阴晴不定。 他下午熬完一堆五月份需要用的数据，刁根烟进了吸菸室，办公室很安静，方离也只是偶尔和他有一点话，和平时没什么太大区别，但林煜就觉得空空的。 尤其刚才办公室门紧闭，陈志像方离来之前那样，艷羡地嚎自己爹不够努力，让他觉得方离好像没来过。 方离在顾云那，他不可能找藉口去顾云办公室见这个人，只能闷着，闷着闷着觉得天莫名地热和烦躁，陈志中午约饭的请求都被毫不留情拒绝了。 昨天高层开会加了会班，其他工作人员是准时下班的，逃离了领导下班都是悠哉的，顾萧辰平时和他们呆久了，打成一片，理所当然的下班时间也没啥芥蒂，十分自在，现在不一样，这是顾氏老董回来的第二天，一个个收起尾巴偃旗息鼓下了班。 陈志今天忙东西出来晚一点，按照这个时间点，没特殊事情，林煜是已经在回去健身房的路上了，这会他一出来，就看到林煜站在门口四处观望，他飞过去问：「怎么，等我下班啊？真贴心！」 第四十八章 是不是想我了？ 「我等你干嘛。」林煜避开他说。 陈志问：「那你等谁？胡丙江浩都回去了。」 林煜顿一下，「没等谁。」 「鬼扯，我看你在外面转悠好久了。」陈志毫不客气拆穿。 从公司到健身房陈志吐槽一路今天顾萧辰和顾云的到操作，林煜整个过程听得心不在焉，偶尔长短不一错落有致地搭腔。 直到话题关到另一个人，陈志问：「你是不是在等那小孩啊？」 林煜才回神没什么情绪说：「等他干嘛。」 「你那不成你还能等顾萧辰不成？」陈志说，槓铃挑了最有分量的，他提起来还有点费劲。 顾萧辰带着桑宁今天一大早给公司高层管理都发了婚帖，人数范围二十来个，林煜理所当然收到了，他扫一眼扔抽屉了。 他没搭理咕哝两句资格锻鍊去了，往门口看了不少次，方离始终没来，回去小区的灯也没亮。 六六每天用不完的精力，大概是白天没人逗它，晚上见人兴奋很久，林煜走到哪它跟到哪，在这过活一段时间，也适应了环境，从桌子上乱跳也不会再撞到头，这会一蹦一跳往林煜怀里钻。 林煜怨气有点重，沖它道：「你爹不要你了。」 始料未及，这小傢伙听懂了，眨眨眼爪子乱踩一通转头生闷气了，过了半小时又往他怀里钻。 这性格和那小孩居然这么像，林煜心想。 两天过去了，方离始终不见人影，微信消息还停留在那天晚上，好像人间蒸发 了。 在无数次点进那聊天框后，林煜还是没忍住主动发了消息。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被钓了。 他一上头这傢伙就跑没影了。 骗子。 一条消息半个小时才有动静，这半个小时林煜内心挣扎才没把人拉黑。 结果消失两天的人问： -：六六最近怎么样？ 「真想把你毛拔干净。」林煜对怀里的猫幽幽道。 六六舔爪子动作一停，葡萄那么大的眼睛盯着他，轻手轻脚爬起来，收着尾巴一点点爬下去，被吓地一下跑了。 林煜吓唬猫够了，回了消息： 。：不太好 -：？ 。：毛没了 -：？？？ -：你是不是吓唬它了？ -：你别吓它，胆子很小 -：方便给我拍个照片吗？ 林煜面无表情灭掉手机。 他确定了。 这小孩不是喜欢他。 接近他是为了给猫找保姆的。 第73页 六六似乎已经习惯了林煜吓唬它的毛病，没几分钟壮起胆昂首挺胸从角落里窜出来，一副马上荣获表彰的模样，因为按照这个节奏，林煜会补偿它一个罐头，至此从未失手过。 痛哉！ 今天没有。 林煜因为它的铲屎官心情相当不好，木着脸看它，它收起士气开始抓林煜裤脚，呜咽几声用脑袋蹭林煜裤脚。 「没用。」林煜把它从地上拎起来，「刚刚不是走得很有气势吗？你真和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句话说不得，走了还回头干嘛？不是喜欢走吗？」 六六前两只爪子在半空抓他手臂，脑袋又蹭林煜手腕使出浑身解数沖他撒娇，后面两只脚在半空中直扑腾。 「跟你爹一个德行！」林煜评价道，然后把它丢到沙发上警告道：「今晚你有没有罐头看我心情。」 六六不死心往他腿上爬。 拍完照还没发过去，消息连环窜出来。 -：哥哥 -：哥哥 -：哥哥 …… 这两个字连续刷屏，林煜打断他才有了正常的消息。 。：说 。：再刷拉黑 -：哥哥 -：我们今晚带六六去散步好吗？ 很好。 林煜低头看一眼腿上的小傢伙说：「你以后都没罐头了。」 六六：？ 六六搬过来第一天，其他的不说，装备十分齐全，一堆东西占了不少地方，光是整理都需要两个小时才能分配到位，由此可见家庭地位不容小觑，林煜想半天才想起来熘绳放在了柜子第二层。 小傢伙自觉凑上来，没要林煜多费心。 这会天色已晚，苍穹遮了一层幕布，小区外面的林荫小道人影稀疏，脉脉清辉透过枝叶罅隙投落下来，间隔有序的路灯灯芯很亮，洒落下来却晕成团团雾。 路灯下烟圈一个一个冒，春初的残叶落在地面，烟圈在半空刚靠了下光，悠然破散。 林煜刁着烟靠着柱子蹲坐在路灯下，手里攥着猫绳， 方离给他发了张奶茶店的照片。 天虽晚，奶茶店依旧人气高涨。 林煜咬了烟躯，最后勐吸一口，掐了菸头，扔进旁边垃圾桶里，找了个风大的地方散味。 他在这抽完了一根烟，结果方离在奶茶店。 他舌尖低了下上齿，扫一眼打了几个字。 。：千里暮山红 。：六六要跑了 。：我抓不住它 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五六秒。 这五六秒林煜看着地上乖乖挨在脚边的猫一阵心虚。 方离回了个「好」。 小区外面往西略偏，一人一猫在远一些的桥上转一圈又熘回来，半小时后重新出现在去小区的小道路口。 这条林荫道和小区分割出明暗，小区的光亮，只是零星的灯火看起来都是热热闹闹的，远间谈笑声隐没在昏暗里如同一拨又一波的浪潮，潮来潮去。 手机响了一声。 -：哥哥，我在路灯下 小道顶端的路灯周边是昏暗的，打下来心无旁骛的灯柱像是不动的聚光灯。 林煜正巧走到第一个和第二个路灯中间，抬头就看见男生修长的身影站在灯柱中，这里的灯与灯间距大，他站在同身后一样的昏暗中，越衬得光下的少年耀眼。 十几米的距离很难看到对方的眼睛，可林煜还是觉得他俩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一下。 方离走过来把奶茶递给他，一边牵上猫绳说：「哥哥，抱歉来晚了。」 几天不见面的人，样貌不会有明显的变化，但人的记忆是个很模煳难以定义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对声音这个部分难以有准确的形容导致无法区分具体变化，又或者方离长时间没说话的缘故，林煜觉得男生的嗓音比之前还要低，在耳边晕成和路灯一样的雾状，擦在耳边很痒。 奶茶的茶味偏重，三分糖没那么甜，林煜吸一口短暂转移注意力才忍住挠耳朵的冲动，没话找话：「六六最近吃得有点多了，你看看它是不是胖了，以后需不需要给它减食。」 六六：？ 方离「嗯？」一声，当真把六六拎起来试了试重量。 林煜心说，我就随便说说。 但这话题毕竟是自己找的，也必须实践才有处安放，他心虚看一眼旁边人，六六像个工具猫被拎起来，在手里晃两下，又放回地面。 为什么人需要体重秤？ 因为人的手并不精准，小幅度的变化难以判别出来，所以胖了瘦了只是估量词，这样鬼扯的话肯定也不会又准确的解决方案。 方离眸子在六六身上定两秒，林煜这会莫名尴尬等着下文，方离忽地转头看他，点点头，喉结动了下悄声说：「确实胖了。」 林煜别开眼同情看一眼地上的六六。 辛苦一下你了，以后趁你爹不再再给你补罐头。 方离盯着他的侧脸，停了三四秒补完后半句：「多吃一点无所谓，节食对身体不好，以后晚上一起带它散散步，锻鍊一下就好了，说不定能够强壮一些。」 减食不等于节食，方离大大方方明明白白偷换了概念。 林煜听出来了，他捏着奶茶又吸一口咽下去，嘴里是新鲜的茶味，回答：「嗯，锻鍊一下挺好的。」 「那我们明天晚上也带六六散步吗？」 第74页 「嗯。」 夜晚的空气沉淀一天的清新在这时候都冒出来了，小道一路忽明忽暗，六六走在前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见到亲爹明显活跃起来，围着两人打转，中间方离为了避免踩到小傢伙，磕磕碰碰撞到林煜好几次。 林煜奶茶也没法安心喝，在方离下一次撞过来之前短暂扶了一下，问：「你感觉这两天学得还可以吗？」 「还好。」方离回答得倒认真，「没有你教得我的好。」 林煜一时没法在这里听出恭维还是实话，笑笑应一声，「以后不懂的我也不介意给你补习一下。」 「那我不会的有点多。」方离说。 小道不长不短，换作方离来之前，林煜半小时带着六六熘了两三圈，这会像是安了减速器，半小时他们还没走到头。 间隔长的路灯把两人一猫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静谧的林荫道下忽明忽暗，偶尔因为他们的主人交叠在一起，没一会又抽离开。 一个小时后，小区的灯又灭了几盏，那一灯之隔的地方比小道要热闹，没人知道为什么热闹。 还有一步踏回小区，方离没头没脑叫了林煜一声「哥哥」。 「嗯？」林煜看他问，「怎么了？」 小区里面不知哪几家的光映在方离眸子里，清亮柔和，让他的眼珠子上度上一层淡薄的雾。 身后小道周遭的丛林里有只早蝉，发出长嘶的嗥鸣。 明明这时只是春初，却有秋末的凉意，林煜被那眼神惊了下，心脏狂跳中，听到方离低沉的嗓音问他：「哥哥，你是不是想我了？」 第四十九章 目光 人什么时候能坦坦荡荡说出顺心的话，那种对感情不需要嘴硬的、蹦出的确切的回答？ 林煜不知道，反正他说不出来。 他也没否定，效果堪堪达到默认，两人回来一路保持的寂静谁也没打破。 方离带了六六回去，站在门外道：「明晚见。」 隔着门缝，从长廊倾泻的月光就落在林煜身上，身子隐匿在光亮切块后，面容在月光上清晰，神情却看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怎样的，他顿一下说：「好，明晚见。」 关上门后的几分钟里，房间的灯是没开的，黑色让环境越显得寂静，于是心脏「砰——砰——砰——」又沉又缓地跳动，每一下都震得人胸腔发颤。 * 顾萧辰和桑宁的婚礼是在周六距离公司最近一家酒店。 周五下班陈志钻进办公室，周围结婚的人不在少数，婚礼也参加过那么机场，除了当事人挑不出几个能感同身受激动的人，而作为婚礼主角的前任，自然有点奇怪的韵味。 陈志在下班之前半小时熘进林煜办公室，首周撑在办公桌上，在手机上搜着几家服装店，抬眼说：「你明天服装准备好了？」 林煜从笔记本上一堆数据中移开眼，感觉莫名其妙，「我准备服装干嘛？又不是我结婚。」 「你前男友结婚啊，气势不能输！」陈志中气十足。 倘若不是陈志是不是给顾萧辰冠个「前男友」的名号，林煜合理怀疑自己早就忘了这件事情，虽然才两个月，这两个月中顾萧辰无缝衔接，直接结婚了，听起来讽刺至极，但他也记不清了，以至于那段来恋情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他和顾萧辰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一起做过什么，又说过什么话，统统找不到一个答案。 「那我应该怎么做？」林煜皮笑肉不笑陪他扯淡。 陈志立刻滔滔不绝：「你应该明天艷压全场，让顾萧辰后悔一辈子，咱们再租一个身高190、年轻帅气、一表人才的男模cos一下你男朋友！成为——」 「成为全场的焦点？」 「对！」 林煜关掉电脑扫一眼桌上的计时钟，距离下班还有三分钟，这三分钟足够给兄弟治脑子了，他用看智障的眼神看陈志说：「你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吗？他结婚我去抢风头，你看看你还有没有再脑残点的想法，我带你去医院创造一下医学界的奇蹟。」 「你说这话！」陈志一开口，一股东北味：「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 「让你治病，我也是为你着想。」林煜笑着说。 陈志：…… 他兄弟还真是没一点人情味。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林煜和顾萧辰的事，却统一守口如瓶，桑女士在公司已经半周了，没有人透露出一点风言风语，林煜起初还挺担心这件事会让这位女士遭到冒犯，事实是不需要瞎担心的。 下班几人在一楼撞见了桑女士，陈志这人主动打了招唿。 桑女士是个矜贵飒爽的女人，眸子透着一股干练的精明，她不是纯种的中国血统，还有一部分是她韩国母亲的血统，皮肤白得在人群中出挑，五官有着泡菜国的立体，这让她带着一种异域风情的美，能让男男女女都为之倾倒。她唇上有一颗唇钉，在光下闪了闪，桑宁抬抬下巴沖他们打招唿，挑了下唇露出笑，稜角下包裹着温和：「辛苦了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桑女士是在等顾总吗？」林煜问。 桑宁是个清醒的女性，她是顾萧辰的未婚妻，明天是顾萧辰法律上的妻子，但她不喜欢被称之为顾夫人，她觉得女人和男人结了婚也不能被剥夺了姓，不能因为她结了婚，从此以后她和她丈夫一同出席场合就要被剥夺自己的有姓的权力，她不愿被冠上男人的姓，不愿被叫谁谁的夫人。 第75页 结了婚，男人却依然可以用自己的姓，她只能是谁谁的夫人。 她是不愿意的，她是她自己。 她是顾萧辰的夫人，顾萧辰是他的先生。 别人称唿她是顾夫人，却没人称唿顾萧辰是桑先生。 桑宁是不接受的。 林煜深刻明白，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属品，他也贊同桑女士的思想，更觉得如果女人都能像桑女士一样摆脱传统思想的束缚，那她们的人生是会更精彩的。 桑女士是厌恶「女性尴尬」言辞的，桑女士身上的自信是女性本应该拥有的，她觉得女性的尴尬太多了，女人不是漂亮的代名词，女人是人，应该健康不被物化，她不会有公司那群女性的焦虑，不会为了追求漂亮的曲线苛刻自己，她对女性能够释放出纯真的善意，大胆撕掉标榜在女人身上「雌竞」标籤。 她在顾氏这几天是没什么太多工作的，她喜欢和办公室里的姑娘们聊天，她会夸赞姑娘们的优点，她的眼睛很漂亮，作用是去观察每个人的优点。 她说权力不能用「男女平等」形容，不是女性要拥有和男性同样的权力，她说那就是人该拥有的权力。 她常笑着说的一句话是「姑娘自信点，我们不是尿得高就被夸的男性，但因此更不要否定自己」。 姑娘们围着她说「桑女士支教辛苦了。」 林煜偶然撞见过几次，观察过两三天，姑娘们和桑女士相处得非常愉快，姑娘们在桑女士的夸赞下，不再琢磨去像物件一样展示自己的这那，一点点撕掉物品的标籤，她们没法完全改变，但身上的束缚一点点抽丝剥茧。 林煜有时候上下楼看见也会细心夸赞几句，得体而不恭维。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些姑娘们能像桑女士一样追求耀眼的自己。 桑女士沖他笑着摇下头，回答「没有，等你们顾董，这——」 正巧，这会顾云从楼上下来，身旁还跟着方离。 方离垂眼盯着手机眉心蹙起。 大概是这个年纪的男生对父母管束的抗拒。 林煜顺势转了下身。 顾云目光在她们这一群人身上扫了扫，这几秒林煜合理怀疑是因为心虚，害怕桑宁知道自己和顾萧辰那点破事，最后没看出来什么端倪，挽上桑宁和他们打招唿。 「林秘书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辛苦你们跑一趟。」顾云说。 方离跟在顾云身后比她慢一步，这会在「林秘书」中勐地抬头，眉心舒展开，眼睛赤裸裸盯着他，打了声招唿：「林叔叔好。」 方离看他的目光想来大胆炙热，这眼神林煜看过无数次，可这次不一样，这一次场景里不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心脏倏地一跳，这眼神一下变得不再是看到这么简单的形容。 而这一声独有的招唿，让气氛也微妙起来。 顾云警觉拧下眉，瞥一眼方离，因为在她回来这么长时间里，她发现她这个十几年没见面的儿子十分难搞，话不会说上几句，哪怕她无数次强调自己是他妈，他是自己怀胎十月剩下的种，方离始终对此无感。 顾云最后的目光最后落在林煜身上，审视意味十足，几乎是要把人看穿了。 林煜为人处世游刃有余，但架不住方离还盯着他的目光，嘴像压了千斤的锤一样，半天「嗯」一声说：「回去了啊，以后不会的再找我。」 方离嘴角勾出笑：「好。」 顾云最后实在没看出来什么，也耐不住陈志江浩和胡丙没耐心打了招唿走了，这个小插曲不了了之。 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健身房，从公司出来陈志像是脱了一层壳，他在林煜旁边的跑步机上，调慢速度说：「我感觉我现在在公司都像个间谍！」 「怎么，真像之前说的窃取公司机密等处分了？」林煜笑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那个小插曲，他现在心情不错。 「怎么可能，我还能等着吃官司不成。」陈志说，「我现在打算好了，等到顾萧辰结完婚就递交辞职申请。」 林煜木脸看他一眼，陈志忍不住问：「你这又是什么眼神，哥们，我有点分不明白你那么多眼神什么意思？要做表情包吗？」 林煜没回答，旁边江浩笑得停了跑步机回答：「哎呦我去兄弟，你可太有意思了，你刚刚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顾萧辰爱而不得呢！卧槽哈哈，咋滴，等顾萧辰结婚你就死心啊~」 林煜配合点点头：「我眼神就这意思。」 陈志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能不能把重点抓好了，你们这群，高中理解题都零分！我在说离职的事情，关乎人生的大事！正经一点，好歹也共事好几年了，能不能，表现得不舍一点，不要寒兄弟的心成吗？」 「不能。」林煜面无表情说，「你以后就是对家公司的了。」 陈志：…… 他转头看向江浩，江浩沖他挤出假哭的表情，开了嗓子：「你莫走~」 白瞎他这么多年掏心掏肺！ 胡丙从跑步机上下来，问了句有点温度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离职？」 「参加完婚礼就提。」 「这么快？」胡丙诧异问。 「嗯，好久之前就考虑了。」陈志也下了跑步机，「真可惜，不能和你们当几十年兄弟了。」 林煜垂了下眼，他第一天知道其实有点不大能接受，但这毕竟是陈志自己的人生，现在那股劲缓了下去，终于正式这个话题说：「你是离职了，不是我死了，以后不是见不到面了，在说能走到哪去，南城许祇自己都回来得勤。」 第76页 陈志闷了下，悄声说「以后见面次数可比想像中少」。 几人没听清，胡丙问：「你说什么？」 陈志笑了一声：「林煜说得对！」 第五十章 牵手 夜来风卷了一抹凉擦过。 知意小区西边的林荫小道不成文上成了两人「秘密空间」，某种情绪秘而不宣。 南城突然来了个大降温，这会直接降成深秋。 方离下班人被顾云叫了去。 时间线变得很规律，这人会晚上九点和他「约」在小道，不知从什么地方赶过来，会给他带杯奶茶，甜点，这种听起来会被「年轻化」的东西。 果不其然，八点五十分男生的阔影匆匆从路头拐过来，「认领」被林煜牵着的猫，身上衣服单薄地很，林煜直起身挂在小臂上的外套递给他：「晚间降温，穿上。」 外套上是买的大一号的，压箱很久了，偶尔在家穿过几次，后来林煜想着给丢了，又没实施，今天降温摊上用处了，来之前他特意洗了一遍，熨了一遍，又喷上一层压箱的香水。 香水是之前买的栀子香的，他挺喜欢却一直没场合用，今天也是第一次受命上场。 方离套上借着昏暗的光看几眼问：「哥哥，这是你的衣服吗？」 林煜奇怪「嗯」一声，「别人的你愿意穿吗？」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的，说完自己也愣一下。 林间的风莽莽撞撞跌过来，揣着一抹暧昧缱绻。 方离被六六拉着往前走，慌乱之下抓了下林煜的手腕。 大降温之下，他刚穿上外外套，手指依然是冰的，紧贴的手腕收藏着对比之下滚烫的热，反应过来勐地松开手。 林煜心惊一下。 这一下却好像给那抹凉撕开了个口子。 「我听说哥哥你那个项目下个月就可以试验了，真的吗？」 两人在这条路上话也逐渐变多，一般都是方离主动开口，林煜再一句一句回应。 方离会主动给他讲在学校的事情，其实在学校他闷头扣课业的时间，但和这个人说话，他就能把一句变成两句三句，又或者演绎成一则故事，逐渐绘声绘色，他面孔没什么情绪，和林煜说话偶尔对视一下的时候，眼缝里磨出一抹清凉的亮。 城里难得有这么好的月色，月光照亮整条路，眼前一切都是清洗的。 「你以前去过乡下吗？」林煜问。 方离摇了下头：「没有。」 忽然，林煜似乎找到了一个能够让他侃侃而谈的话题。 「你看这条路。」他抬头瞥了眼月，月光赤裸裸倾泻下来，效果不比白炽光差，还带着朦胧的意韵，像是虚无缥缈的雾，他说：「乡下的月光比这还要亮，走夜路不需要打灯，夜越深天越亮，也不会静寂得吓人，因为草丛里会虫鸣，夏天的时候树上还有蝉叫。在村子里还有整片的林子，夏初乡里的人会在晚上举着电筒去抓幼蝉猴，就是没脱壳的蝉，课本上应该讲过。」 说完，他们从桥上折回来。 成立没有完全寂静的夜色，远处小区外道上几辆货车走着晚归的路，鸣笛声远远从天边划过来。 在林煜说完，草丛里当真出现一声短促高调的蝉嘶，像是被了一下立刻收了声掩藏好自己。 六六又往前一勐趋，主人一心思在旁边人身上，被他扯一下。 他们并肩走着，把六六安抚回来手背倏地贴到了一起，两人都被惊得当即停了下脚像是心虚的学生，蝉鸣又高璇一声。 方离的手劲瘦，大衣捂着的情况下终于带了温度，贴着皮肤林煜能感觉到凸起的手骨，男生的手他之前认真观察过，哪怕现在闭上眼睛，也能復刻出一些细节。他正想着找点什么话题，对方食指颤抖着似有若无颳了他的指尖。 那种痒像火花一样在指尖擦过，在心间野蛮生长，比周遭的野草长势来得还要疯狂。 他余光侧过去睨了一眼，乡下的月光好像透过混沌不清的记忆照了过来，喉结在光下滚动了下，男生慌张撇过脸，他手指从林煜无名指第二道线划到指尖，又去触碰小拇指，像是一点点的试探。 他没避开，那只手便不只是确定了什么还是本身张狂，绕过手腕手指一根一根扣进了他的指缝。 凌乱的心脏沉闷长缓混在深秋似的夜里，月光倾泻普照大地，追着人影。 「喵。」六六走累了无赖扒着方离被另一只手捞住。 虚贴着的掌心沁出一层细密炙热的汗，唿吸热得能开见雾。 林煜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虚浮的状态，半飘在天空，像走进了不透气的蒸笼，持续升温。 方离也好不到哪去，唿吸被紧紧提了起来。 他们就这样……牵手了…… 两人跨过分割的路灯，心照不宣收回手。 直到回去门关上，打开客厅的灯，适应光线慌乱靠在沙发上，林煜还有一种不怎是感觉。刚才那一个小时，宛若凭空从生命力挖了去，前后找半天对不上帐。 他们真的牵手了？ 他盯着掌心看半天，掌心残留着湿热的汗，宛若冷冷深秋的天热出迷濛的潮红，汗水具体是谁的已经分不清了，他张开的手指微微抖了下，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倾尽全力震到发麻。 林煜捂着脸仰头靠在沙发上，做了好几个深唿吸。 第77页 缓了一个小时，终于僵硬的血管一点点软化了，所有的事情有迹可循了，从浴室出来林煜躺进柔软的被子里。 在床上躺了三个小时也没睡过去，捞过手机靠着肢体记忆点进微信。 发现下面又冒了个红点。 他随手切进去。 -：【暧昧 杨丞琳】 靠…… 合了三次眼，下面莫名多了一个点赞。 。 对，莫名多的。 林煜捂着被子心说，才不是他点的，是莫名多的。 不过三秒，某人的消息追了过来。 -：哥哥 -：我们是在暧昧对吧 。：嗯 两分钟，林煜睁开眼已经撤不回来了。 -：好 -：哥哥早点休息 -：我们明天见 。：嗯 以前林煜想不明白那些铺张、把感情描述地天花乱坠的人，如今心脏勐一跳，完全不输那些阔词。 知意小区静得能够听到徐徐的风声。 「嗯」了早点休息的这位，在床上辗转反侧足足三个小时也没睡过去。 房间的密码大大方方被放出去，之前方离告诉他的时候他觉得这件事通体荒诞，透着难言的情感，却没联想到自己身上。 他自己夜早就把密码给了陈志几个人，倘若他当时没上头，联想到了，绝对会转化成类似问题掩盖下去，来搪塞自己。 休息日他没定闹钟的习惯，除非有事会定，而昨晚他太慌了，以至于忘了今天顾萧辰和桑宁婚礼这件事。 林煜是被陈志江浩胡丙进门声吵醒的，他睁眼坐起来，三人已经推开门和他大眼瞪小眼了。 他摸来手机，锁屏显示十一点，昨晚休息太晚，后半夜睡得太沉，他这会还没想起来这件事，眼皮干涩，嗓音带着怨气问：「你们大早上就来蹭饭，要不要考虑——」 陈志还揣测林煜参加顾萧辰的婚礼会不会紧张得起个大早，路上和胡丙江浩大方赌了一百块，第一眼就给他看蒙了，这会一提嗓门，「哥们，你说什么呢？现在十一点了，顾萧辰婚礼十二点，你这才睡醒？你这心有点过大了吧！」 「什么婚礼？」林煜还蒙着。 等他被一冲击醒来下床洗完漱是半小时的事了。 几人急匆匆下楼，陈志絮絮叨叨：「我还以为你早就去了，你心真大啊，还好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的时候，我想到来你这转一圈，你今天要是真不去事可就大了，桑宁她现在对你可眼熟了。」 林煜揉了揉太阳穴，这一波一波的冲击让他舒适有点反应不过来。 胡丙给他递了瓶水，「现在去也来得及，十二点呢。」 江浩乐了，「你昨晚做贼去了啊，醒这么晚，黑眼圈还这么重。」 林煜心说比做贼精彩多了。 陈志这才注意到，林煜眼下的乌青，纳闷了：「你不会是昨天就没记着这事吧？」 「记了。」他灌了口水，嗓子舒服了点，半天又折了下：「又忘了……」 陈志心说你压根就没记得，一想到昨天下午又和桑宁顾云碰了面还能忘，就觉得他这兄弟记忆力是真牛逼！ 四人匆匆忙忙踩着点赶到了，陈志一人去随了礼金。 大厅里还在准备，外面来了不少顾家和桑家的亲戚，陈志拉着三人找到公司的组织。 桑家和顾家财大气粗，包了整个酒店，顾萧辰和桑宁两人是红色镶金丝旗袍，在里面招唿客人，正忙，看到四人只是略略打了招唿，四人实在没必要去掺和。 桌上几个目光落在林煜身上，在林煜看过去又飞速撇开，看热闹的心情在此刻达到顶峰。 陈志戳了点糕点丢进嘴里说：「这家点心还不错，林煜你不是还没吃早饭么，尝尝，诶，你看啥呢？」 林煜正靠着椅子目光到处扫，跟个雷达似的，在被陈志点名后又勐地收回来，「没什么。」 参加婚礼的人多，有桑宁和顾萧辰的合作伙伴，还有家里人，桑宁母亲和父亲特地从韩国飞了过来，据说在韩国那边婚礼回国之前已经办过了。 第五十一章 混淆 一群人听完婚礼流程，吃完酒席收拾东西离开。四人觉得大门挤绕了花坛出去，就在这林煜碰见了他找的那个人。 昨晚经歷一场惊心动魄的「牵手」运动，从失眠睡过头，到吃完酒席，整个流程他丢了魂一样，现在瞥到这人像是回魂了，心情还有点微妙的好。 只不过另一个人现在不太好，方离身边围了一群人，有顾萧辰、桑宁、顾云以及桑家父母和顾家父母，场面很好理解，自己舅舅结婚两家人聚在一起，方离作为小辈被拉过去闲扯一顿，开个小辈的玩笑。 方离却不大高兴，他在顾云身边一直都是一种状态，抿着唇，蹙起眉，绷着一张脸，顾云拍了拍他示意给点好脸色，方离直接避开她的手。 一群人在他们必经之路，陈志不想碰面，准备绕道走，被林煜揪了回来。 林煜面无表情说：「回去呢，你干嘛？」 「不是。」陈志压低声音，「你没看见他们一家人在那啊。」 「在那在那呗，赶紧走。」 陈志转过去找胡丙和江浩帮衬，两人耸耸肩，「走呗，又不耽误事。」 顾萧辰正对方离说：「小离，好好说话。」 第78页 男生冷冷「哦」一声。 顾云说话方离一句听不进去，家长只当这是孩子叛逆，不愿意被这群有代沟的家长，没聊顾萧辰发话少年却没再忤逆。 桑家父母诧异看一眼顾萧辰，顾萧辰解释道：「姐她常在国外，小离和我接触比较多。」 「这样啊。」桑女士的母亲点点头。 几人刚走过去便听见这个小插曲，象徵性打个招唿准备离开。 众目睽睽之下，方离却一下抓住了林煜的手腕，低头说：「叔叔，等我一起走。」 林煜：？ 陈志：？ 胡丙：？ …… 世界一下陷进寂静。 林煜废了好大劲才把手抽出来，顾云率先皱眉开口：「你扯林秘书干嘛？」 可惜方离并没搭理她，目光赤裸裸落在林煜身上，再次说：「叔叔，我跟你一起走。」 林煜被定在原地，半天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陈志也纳闷了，但是他机灵，立刻出来打圆场：「小离，林秘书今天不去健身房，他今天还有事，带不了你，改天吧。」 顾云盯着几人，迟迟没说话，害怕方离会在桑家父母面前把事情抖出来，最后还是顾萧辰率先开口：「小离这几个月是林秘书带的，看来这个教师还真是没找错，那这样吧，小离你和林秘书先回去，我记得你住的地方和林秘书挺近的。」他说完看向林煜：「林秘书，能捎一下吧。」 林煜点点头，「走吧。」 顾云盯着背影看了很久，直到顾萧辰提醒才会神。 回去林煜开车，方离闷声坐进副驾驶。 后面不知来龙去脉的自觉去了后座。 陈志作为气氛组顶樑柱，主动问：「小离，你咋非要找林秘书啊？」 林煜险些把加速踩成剎车，透过后视镜说：「我开车呢，别说话。」 陈志纳闷「啊？」一声。 「干扰我注意力。」林煜义正言辞。 陈志闭了嘴，但他是摁不住好奇心的。 半分钟后，车间里江浩和方离没看免打扰的两个人手机同时响了。 【讨论组（4）】 陈志当场拉了个没有林煜的四人群。 陈帅哥：@- 咋回事啊，被顾董说了？ 陈帅哥：被家长说正常，别生气，好好沟通就行 江浩：多大点事，叔叔你这么大时候还被摁着揍呢 胡丙：别放在心上 …… 胡丙带过方离一段时间，这孩子并不是陈志和胡丙理解的那种和家长置气的孩子。就像林煜发火一样，他们绝对不会把问题往林煜身上想一样，他们都太清楚林煜的为人了，了解方离后也会同样如此。 方离盯了几秒只是距离地回了句谢谢便把群消息免打扰了。 他刚准备灭掉手机，收到了胡丙的私信。 胡经理：小离，你是不是和家里关系不好？ 这种被打探隐私的感觉并不好。 方离皱眉准备戳字过去，对面又来了一条。 胡经理：你喜欢林煜对吧。 这句话胡丙没再用问号，是很笃定的话。 紧跟着，后面又来几段消息。 胡经理：我记得你 胡经理：五年前去一中百日誓师演讲的时候，那个小孩是你吧 这次方离盯着屏幕发了很久的呆。 一中是公办的初高中混合学校，那是在五年前百日誓师结束后的晚上。 被叫去作为标杆的演讲人不止林煜一个人，还有胡丙江浩，他们三个人一起，那天晚上初中正好放学，他们三从礼堂大厅出来，在校园里闲逛，重新光顾一下这座母校。 一中有一个巨大的池塘称为状元池，状元池周围是茂密桂花树，枝干上上挂着高三学子的许愿的吊牌，红丝垂穗在微风里懒懒动起身子，池塘上蜷一抹淡香游荡。 林煜似乎对许愿这件事，提议来这里逛逛。 那晚月亮在池塘落清影，岸边有个黑乎乎的影子。 高三生从礼堂涌出，校园热血沸腾的喊声唿啸而过，各个教学楼灯火通明，初中早已离校，其他高年级的在教室埋头苦学，一边期待一边紧张高三学长们的气氛。 林煜不近视，远远就看见岸边蹲着的影子，他刚走过去那影子就勐地跳进池塘，林煜吓一跳，二话不说冲过去把人捞上来。 林煜把那个影子捞上来后没有责备，只是轻声安慰着，碰巧，那会下了晚自习，整个学校沸腾起来，路边的声控灯倏地通明一亮，也就是那人和刺眼的光一样，永远刻在了影子的心里。 而那个影子就是方离。 可能林煜也不大记得这件事了。 但方离一直记得，他每一年的百日誓师大会都会翘了课去找林煜的影子，鬍鬚思之切，去年的百日誓师大会前他发了高烧，却依然没请假等着林煜的出现，最后烧晕在了课堂上。 方离的记忆被胡丙的剩下的消息来回了神。 胡经理：池塘的水不深，我没记错你是趴着进去的 所以你是抱着死透的心去的。 胡经理：我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这么做 胡经理：你也知道是林煜救的你 胡经理：你对林煜是感恩还是喜欢你自己清楚吗？ 胡经理：不要混淆，我能看出来林煜现在对你有感觉，你不要把这两种感情混合 第79页 胡经理：你更不要像顾萧辰那样，哪天想明白了，就和他提分开，然后转头再和一个在一起 胡经理：他受不住的 当事人已经因为逃避或者难过记不清很多事情了，可胡丙还记得林煜为什么和顾萧辰在一起。 那是最让人头疼的一个客户，每次灌酒灌到人神经发麻，却是在顾氏最重要的时期，也是顾氏当时最大的客户，那晚林煜陪顾萧辰喝到吐，回来在医院吊了两天的水，禁了一个月的酒，吃饭都是要最清淡的。 那一个月顾萧辰对林煜照顾有嘉，却混淆了原本的职业操守，混淆了恩和情，那一种环境下滋生的心动，是漫长的吊桥反应，不是剎那的心动，缓慢有度，没一点都刻进了骨子经过筛选，一点一滴都是合格的，经得起检验。但开头莽撞，逾矩，后面的每一步都在犯错，为贷款的开头还利息。 最后註定不欢而散。 林煜这个人实诚，任何事情在他眼里都能用时间、努力解决，感情他也这样套下去，却忘了人需要天赋和运气，感情需要机遇，机遇到了你就遇到了你喜欢的那个人、遇到了你合适的那个人。 林煜拐进停车场踩下剎车，终于受不住旁边灼热的目光动了嘴皮子问：「你盯着我看干嘛，我脸上有字？」 说完，车子刚好停下。 方离眼珠子转了一下，用口型说：「没有，哥哥，我喜欢你。」 林煜拔钥匙的手一抖，拧眉说：「别发神经。」 「好。」 后面陈志发了一路的消息，群里在某人打开后就会显示99+了，却一直没收到回復，被前面杂乱的对话弄懵了下纳闷，这纳闷主要在上车前脸色很丑，现在嗓音听起来蛮高兴的方离身上，他「啧」抬头说：「你早说你林叔叔说你两句你心情就能好啊，白瞎我这半小时，不行了不行了，我吃多了坐车上一直用手机晕死我了。」说完，他拉开车门下去找垃圾桶。 回了小区路上，方离回了胡丙的几条消息，前面的人突然转过头问他：「你和谁发消息呢，手机从路上响到现在？」 方离手指在微信里划了两下，屏幕举到他面前，下面的消息还在不断。 【讨论组（4）】 陈帅哥：人家的一车温暖比不上他的一句寒霜~ 陈帅哥：我的心在四月那么亮~ 陈帅哥：多少爱能重来？ 江经理：吐成那样还能发消息？ 胡经理：…… 胡经理：吐完没，回去了 …… 林煜突然抿了下唇盯着屏幕问：「他帅还是我帅？」 「什么？」方离瞥一眼屏幕又瞭然：「哥哥帅。」 「那你为什么给他备註这个？」 「这个是群暱称。」 方离点开给他看，因为没给陈志备註，在群里的暱称就是他自己改的，至于江浩和胡丙没有乱改暱称的习惯顶着的是方离给的备註。 林煜「哦」一声又问：「那你给我的备註是什么。」 方离闷了下，在林煜的逼视下吐出两个字：「可爱。」 四月的天，倏地暖了起来。 热风从长廊尽头熘进来，像是迎来了一场盛夏。 「哥哥，你耳朵红了。」 「你看错了。」 「那一会带六六去散步吗？」 「嗯。」 「那我们今晚还牵手吗？」 林煜：「……」 第五十二章 我介意！！！！ 五月光最清冷最刺眼的时候，是传感器最佳运时期。 林煜整天泡在办公室里，从早上忙到晚，研究室助理徐宇陪他熬了几个大晚各种调试，终于完美告下段落。 徐宁从这个项目开始一直跟在林煜身边，他是最早转正的实习生，在这个项目里大展头角，他是个微胖的男生，此刻摘下眼镜趴在桌上大松一口气问林煜：「林秘书，首战告捷，要不要去撸串，现在才十点半——」 说一半又停下来，道：「高兴过头了，忘记有人等你了。」 林煜是上周回到研究室的，这两周里每晚都会有一个男生在他下班后出现在楼下接林煜回去。 徐宁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只感觉那场景是半个世界人的神往。 他们早一点到晚上九点，晚要折磨到晚上十一点，区区两周，南城天气魔性跳跃，各种大降温，像是考验谁似的。 徐宁是技术部的，对高层管理人员接触只有林煜和陈志几个人，陈志几周前离职了，现在只知道林煜一个，所以并不知道方离是谁，他中间八卦问了一次，林煜含煳不清没说清楚。 林煜合上最后定型的资料放进柜子里，锁上说：「早点回去吧，撸串等过阵子抽个空。」 今晚依旧是个大降温，实验梧桐树紧挨着一盏灯，光穿透梧桐叶模煳叶影，方离站在树下熟练走过来把手里的外套披在林煜身上，把手里热的奶茶递给他。 林煜结果奶茶抓了一下他的手，掌心是热的，才说：「这阵子天气冷，下次就在我办公室呆着，我去找你就行。」 「没事，不是很冷。」方离手指熟练扣进林煜的指缝，暖意一点点传过去。 晚上是等林煜出来一起吃的，两人上车，方离坐进副驾驶看着林煜问：「哥哥，一会想吃什么？」 「都行，有点饿找个不排队的吧。」林煜想起来徐宁的提议，问：「要不要去撸串，今天项目结束了，以后不用熬了，明天陪你一起回去——奥，你要和顾董一起回去。」 第80页 「我都可以，哥哥想吃什么吃什么。」方离灭掉手机，「哥哥明天是还要去散步吗？」 听他语气不对劲，林煜问：「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要一起看电影吗？」 看电影…… 这件事似乎也的确是他们应该做的。 现在的关系林煜不知道怎么去描述，他们在做的似乎是暧昧关系里可以做的，看电影是，一起散步是，等下班也是，但牵手不是，可他们谁都没郑重问或提过在一起这件事，好像已经在一起了，两人秘而不宣守着这个秘密，谁也不敢公之于众。 哪怕是和对方把这个口子戳破。 徐宁平常是和林煜背道而驰，今天太激动，水喝得有点多，这会觉得他是喝酒了。 月光频添一丝白，晕黄的路灯下少年给男人披上外套，两人手牵手往停车场，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他感觉喝假酒撞鬼了。 两人在烧烤吃了一点，回来已经夜深人静时。 两只手在黑暗里缠了好一会才依依不捨松开，林煜靠着门抬眼看男生，男生却迟迟没输密码，他歪头笑了下，「回去吧。」 「哥哥。」方离突然凑近叫了他一声。 一股热流贴到耳边，林煜「嗯？」一声。 「可以抱一下吗？」 知意小区临近的喷泉噗噗吐着泉水，势头渐勐，汹涌澎湃。 回到房间洗完澡林煜的脸泛着潮红，黑夜像是铺天盖地的流体，这流体第一次是烫的，方离虚拢过来抱他那一下，脸埋在他的肩上，唿吸顺势擦着他的耳郭。 那热比浴室的还要让人难耐。 项目再次经过检查核对，以及各方面认证开始投入实操和大规模制作。 技术部为此连开了两次会，三天整个部门都在庆祝，徐宁刚领完方案去林煜办公室，就遇到了个小插曲。 四楼楼梯口漫着一股烟味，他抬头看过去。 顾云嘴里叼着烟，菸头冒着白烟，勐吸一口菸头直接摁到了旁边的男生身上，说话恶狠狠的，「我说了，我是你妈，你非要留在南城读什么学校？跟我去国外读书，你在这小城市能有什么出路？你哪怕往顶尖城市走走，在那读个差不多的学校我也能理解，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菸头在袖子上烫出一个洞，皮肤上出现刺痛，方离没来得及躲开，硬生生被烧了一下。 顾云顶着他脸绷紧：「看你这张脸就烦，以后整了去。」 徐宁躲在楼梯口没上去，等顾云踩着高跟鞋走远才冒出身子，和楼梯口的男生来了个碰面，男生看起来十七八岁，他尴尬笑了下，扬了下手里的东西标时自己路过，然后迅速上了五楼。 心说难得走一次楼梯遇到这事。 到五楼他余光向下瞥了一眼，男生顺着楼梯往楼下去了。 徐宁皱了下眉，这背影为什么有点像和林煜走的那个？ 但他很快把这个给归结成生性多疑。 林煜对方案很满意，下午顾萧辰来找他对接详细谈了一下进军国外的发展方向，推荐他去国外深造的意向很强，林煜最后还是拒绝了。 他并不相信人生有太多万一，他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守旧派。 但人生是他，没人规定一定要惊骇世俗，他想要的就是平平淡淡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好，以后会有无数人进军那些旁人期待的领域。 陈志离职半个月了，没法串办公室，消息发得很勤。 一天三四十条是有的，尤其是四人的群聊得热火朝天。 林煜这阵子才闲下来点进去。 然后一进去就是陈志猝不及防艾特他。 陈志：你生日是月底吧，六月初？ 陈志：几号来着？ 。：问这个干嘛？ 。：你要回来？ 陈志刚离职第二天陪许祇飞去了国外，事情不多奈何距离远，没法回就回。 陈志：我们这边快结束了 陈志：你过生日肯定要回去啊 陈志：我在洋人这吃了半个月的西餐了，要吐了，我要吃你做的饭 林煜闷声笑了下，打字宽慰他。 。：行，我做饭 陈志：所以你生日几号来着 林煜过生日一直都是过阴历的，陈志这傢伙直记阳历日期，每年都要来问一遍。 。：今年六月八 。：端午节前两天 陈志：不是，我是问农历 。：你问这个干嘛，不是只记阳历吗？ 陈志：标记一下，总不能每年都问吧 「……」 你不就是每一年都问吗？ 。：五月三，你对日历找呗 。：行了，不聊了我忙了 下面胡丙和江浩有出来和他扯了一会，陈志得到准确消息直接切出去给另一个人报了过去。 方离：谢谢 陈帅哥：话说，你要问你林叔叔的生日自己去问呗，咋还从我这绕一圈 方离平时像个人机，说不出来几个有温情的字，陈志本来都觉得这小孩装高冷不会回了，对话框跳出来两个字。 方离说：惊喜 陈帅哥：那你还挺有情趣 方离站在洗手间盯着这几个字看了一会，觉得相当中肯灭掉手机。 忙起来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从泡进实验室开始，到现在验收成果只是眨眼的事，直到两天后手机跳出来提醒明天是母亲节林煜才记住一个准确的日期。 第81页 前几天是劳动节和青年节连放五天假，林煜全泡在公司，顾萧辰和顾云答应给他调休，为的就是明天的节日，他每年都会回福利院去陪两位阿姨，现在以后都不例外。 今天周六是调休，他下班给方离问他在哪，方离说已经回去了。 。：哦对，你没有调休 -：以后都不去了 。：？ 。：怎么了？ -：在家学一样的 。：嗯 。：也行 林煜回去顺手带了对方喜欢吃的几道菜。 他给男生夹了筷子菜，问：「还想去乡下逛逛吗？」 纠于上次的乌龙林煜又添一句：「哥哥一直呆在你身边。」 方离又给他夹一筷子，一来一回的，说：「想去。」 「不过母亲节，你不陪你妈妈过吗？」 方离筷子一顿，又恢復平常，「不陪。」 「和顾董闹脾气了？」 「没有。」方离喝了口水，「不想提她。」 「好。」 没一会，方离压下心头的情绪问他：「只带我去吗？」 「嗯，胡丙和江浩明天还要工作去不了。」 方离这会那点不愉快彻底消灭了，他嘴角频添一丝笑，然后问：「哥哥，这算是带我回去见家长吗？」他又小声说，「可是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诶。」 林煜一口米饭呛得脸色涨红，方离给他递了水，喝下去半杯才好受一点。 男生又说：「没关系的，哥哥以后不喜欢我还可以找别人，我不在乎。」 于是他切生生挨了一下，林煜没说话吃完饭把他轰走了。 前一脚人刚走，林煜收拾完厨房手机多了一条消息。 -：没关系的，我们一直暧昧也可以 -：哥哥不给名分我也不介意的 「……」 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早就不在暧昧了，只需要一个口子就能完全确定。 林煜突然起了玩心。 。：你不介意就好 。：我找个能确定关系的 -：？ -：哥哥，我介意 。：不 。：你不介意 。：你继续嘴硬 第五十三章 唇友谊 福利院三楼是个巨大的露天阳台，晚风吹得惬意。 福利院的孩子已经被阿姨催着上了床，整个小房子乍然安静下来，周边成群的灌木丛里藏着的虫子发出长长的嘶叫。 林煜提了两把竹编椅子放到阳台上。 方离在他坐下扣住了他的手，两个椅子距离不算远，此刻只有苍穹一轮明月是亮的，世界大部隐藏在灰白的暗处。 林煜小心翼翼做贼心虚瞥了通往三楼的道口，确定不会有人突然上来回握过去。 主人们面不改色，手却在暗处暧昧纠缠在一起。 「哥哥，阿姨说我们要住一间房。」方离偏头看他说。 福利院的房间不多，物尽其用，那一间房是给林煜专门留的，这些年和他同一辈在这长大的孩子回来的不多，基本上没有在这夜宿的，经常回来的甚至就他一个人。 今晚是个半明月，乡下的房子个头偏矮，和城市里一比，相形见拙。房顶阔落暴露在苍穹下，月色薄如蝉翼，却洒下足足半个白昼，清辉下一切有形的事物身子都挡出一道道灰影。 林煜靠着椅背，两条长腿随意慵懒曲了下伸出去，视线落在阳台沿边上，那里抹了一层清凉的月色，又白又亮。 嗓音懒懒回应了一下：「嗯。」 方离半真不假问：「那我是打地铺还是和你一张床？」 「又不是没睡过。」林煜说。 话音落下，握着的两只手同频抖了下。 草丛里发出一声虫叫，那种时而低沉时而高调的长嘶，像是琵琶拨了弦。 他们对话的间隔有点长，以至于林煜这句话像是被单拎出来了，一下意思就含煳不清了。 这含煳不清但是两种意思的事情都是切实发生过的。 林煜本能转过去看方离，对上了灼热的目光，今晚月光实在是清白，光看起来都带着凉意，月挂在偏南的方向，刚好在男生漆黑的眼珠上打下一星亮斑，细密的睫毛上也沾了清秀的雪雾。 椅背的高度比较矮，他靠在里面，睫毛轻轻颤了颤，眼皮再一向下，目光就落在对方的薄唇上。 上下眼皮轻轻碰了下，像是神经被惊了下似的。 林煜这一刻觉得有点口渴，干渴的难耐从嗓子里漫上来，胁迫喉结滚了下。 月光给苍穹之下的事物都度了一层清亮，像是造物者给世间万种上了与生俱来的光。 方离眼里映着的是背对着光的人，男人唇颤了下，月光擦着发尾落在他眼里。 男人抓着他的手，缓慢朝他靠过来，每近一点落在他脸上的月光就羞涩一点，藏着身子，直到完全隐匿起来，脸上是挡出的暗影，闷热的鼻息落在了他的唇角，又热又痒又麻，对方唇角在距离他仅剩一厘米的时候顿了下，微微颤了下，终于偏偏了头下定决定心贴了上来。 林煜另一只手撑着身子坐起来后，挪到了男生的后颈，指尖从后面钻进发缝，携一拨凉贴在方离头皮上，男生的睫毛颤了颤，唇感受到一抹凉后是一点点摩擦出来的热，鼻息逐渐紊乱。 林煜的唇在他唇上轻轻蹭了许久，直到楼道传来动静，惊觉又不失风度的撤开，视线在他身上停了两秒，最后一同收回去的还有藏在下面的手。 第82页 上来的是林阿姨，这会氛围有点诡异，她却也没察觉，说：「房间给你们收拾好了，小孩子们都睡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辛苦了。」林煜收起凳子示意方离一起走。 关上房门方离还没回过神，赤裸裸的目光落在林煜的唇上，缓慢地在混沌模煳的意识里找确认。 所以他们是接吻了对吧？ 林煜和方离对视了很久，他思路已经撸清晰了，他说不清什么时候喜欢这个男生的，但这现在已经是确定了，他刚才吻上去的确存在冲动、脑热成分，但确实他最真挚最想做的，这一份赤裸裸的感情没什么不妥的，但要是有，大概是这个男生现在乐不乐意。 他深吸一气，话头还没开，先被方离打破了，他问：「哥哥，你刚才是亲我了对吧。」 显而易见是亲了，林煜缓慢点了下头，在心里一边想着措辞。 这件事他们迟早要一点点搬出来白扯个清楚，现在就是该好好把这件事说清楚的时候，不能再拖了。 林煜深吸一口气，确保自己除了脑子现在热，思路还是清晰地的说：「我们现在，你觉得应该是什么关系？」 他现在避重就轻地旁敲侧击方离的想法。 方离眼珠在他身上定着，看起来似乎有点陶醉似的，顿两秒开始陈述某些事实： 「哥哥之前和我发生过关系，对吧。」 提到这个，有点意料之中的成分在，林煜缓缓点头：「嗯。」 「我也一直在追哥哥。」 林煜再次点点头：「嗯。」 「我们也睡过一张床。」 「嗯。」 「我还和哥哥牵过手，牵了很久，我主动的。」 「嗯。」林煜又点点头，最后那半句「我主动的」他又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没打破现在的气氛，安静听方离说。 「哥哥今天又亲了我。」 「嗯。」林煜停一下，大概觉得这些时间线里牵扯着他们的事终于理清了，问：「所以。」 「在哥哥亲我之前，我们一起牵手，散步，一起看电影，哥哥还给我抱，我问哥哥我们是不是在暧昧，哥哥当时给的答案是是。」 林煜再次点点头，「是我说的。」 「所以在哥哥和我接吻之前，一直都是暧昧期。」方离说，他状态像是喝了假酒，看起来有些恍惚，但思路清晰地像是做数学题，他盯着林煜看一会，终于下定了结论：「现在哥哥亲了我，但是从没说过喜欢我，所以我们不是暧昧期，但是也没有在一起。」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和我——」 「所以哥哥不喜欢我，之前是和我暧昧，是暧昧对象。」方离笃定道：「现在接了吻，不是暧昧期，又接了吻，所以我们现在是——」 林煜觉得有点扯，但还是耐心听他下文。 方离说：「唇友谊。」 ？？？ 什么友谊？ 方离认真看着他，再次重复：「唇友谊，哥哥和我是唇友谊。」 我唇你大爷的唇友谊！ 林煜上了床，把被子揉得凌乱，坐在床上瞪着恶狠狠道：「行，唇友谊，以后我和你就唇友谊，你最好一辈子都和我唇友谊！」 方离半跪着上床，问：「那哥哥要再亲一下吗？」 一脚猝不及防踹在他了他的膝盖上，天气热他们穿着短裤，白皙的腿上缓慢出现一道红印，可想而知这一脚是下了决心的。 在福利院待了两天，白天林煜和方离说话不超过三句，晚上又一肚子怨气，身体力行抱着人就啃，证实「唇友谊」。 林阿姨奇怪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终于关心问了下：「小离，你是被蚊子咬了吗，嘴怎么老是这么肿？」 她又转头看了下林煜进行对比，林煜却心里一惊，觉得背后直冒热汗，他看起来毫髮无损，林阿姨纳闷了，「我看小煜也没被咬啊，再说蚊子怎么会往嘴上咬？奇了怪了，我记得你们房间插了蚊香液的。难道是阿姨做菜太辣了？」 方离学林阿姨一样假模假样看一眼林煜，桌下一只脚狠狠踩了他下，他才回答：「不知道，可能是蚊子咬的。」 林蚊子：…… 林阿姨又咕哝了两句晚上又仔细检查了蚊香液是不是坏了，还给换了个新的。 在福利院待了整整三天两人才打道回府。 当晚方离抱着自己枕头出现在219门口。 林煜看着门框里站着的人，明知故问：「你来干嘛？」 「哥哥一起睡。」方离这几天胆子愈来愈来，抱着枕头准备往里面沖。 林煜直接把人推出去，「睡什么睡，回去自己睡。」 「哥哥。」 「滚。」 林煜直接锁了门，没几分钟阳台传来六六的叫声，这几天两人不在都是给胡丙过来餵的，小傢伙上午回了一趟自己家，现在跳到了阳台上。 按理说这小傢伙这么多天没见到他亲爹不该来他这的。 难道是也想他了 他打开玻璃门让小东西熘过来，然后那想法突然有了答案，那答案把他吓了一跳。 方离抱着枕头也翻了阳台，在阳台灰暗的角落里探出身子，林煜后退一步撞了下玻璃门。 「你是不是有病？」林煜心脏差点停下。 方离站得笔直，抿抿唇问：「哥哥接受六六吗？」 第83页 「猫留下，你走。」林煜下通牒。 方离把六六从地上抱起来，盯着面瘫脸面无表情说着死皮不要脸的话：「父凭子贵。」 「我去父留子。」 在阳台上耗了足足十分钟，方离逮了空学六六钻了进来。 林煜怒视卧室床上躺着的人，男生抱着猫把被子蒙在脸上，露出一双眼来，声音在被子下有点闷，「哥哥，你今晚不亲我吗？」 「……」 「我们现在是唇友谊。」 林煜直接上了床，把被子一掀，二话不说啃了口，啃完直接洗漱去了。 第五十四章 交往 调休结束的次周五，终于有了真正休息感觉。 调休这玩意严重溺爱人性，先享受，苦难什么的往后排排，结果还没乐够，时间一晃而过，比正常作息难受多了。 陈志这个蹭饭头子走了，迎来了第二代头子，江浩办公室离林煜的远，选择了便利的通讯。 江浩：知道这会什么最香吗？ 江浩：在这个完美的季节 江浩：冰啤配麻小，快乐少不了 得到林煜允许，几人下班开车直达海鲜市场。 海鲜市场瀰漫着腥味，水池里通着氧气，嘈杂人生由远及近，里面各种大娘大爷的叫卖声，议价声，不绝如缕。 江浩捞了八九斤龙虾，老大爷要帮忙说什么不肯，裤子拉到膝盖，下去趟了四遍水。 胡丙提着称好的虾子付钱好笑看他。 「诶，林煜和那小孩呢？」他扫一圈发现只有胡丙在，低头抄水洗掉腿上的污泥问。 胡丙说：「俩人去超市买酱料了，分开行动速度快一点。」 江浩直起身子，环顾四周光秃秃的海鲜市场茫然问：「去哪买的酱料？」 「……」胡丙也僵一下，「好像是几里外。」 海鲜市场周围除了卖海鲜的没什么商贩，是南城城区的边角料，承包大半个市的海鲜买卖，最近的超市离这也有七八里，开车还要一会。 超市里在佐料区逛了两圈购物车半满，各种瓶瓶罐罐。 林煜转头发现方离不见人影了，低头髮消息问人去哪了。 -：酒水这边 酒是江浩点名要的。 林煜推车走过去。 一瓶伏特加被放进推车，方离把手里的放下去，确保安全又把怀里抱着的也一骨碌放进车里，鸡尾酒、白酒、果汁都有。 林煜挑了下眉：「你要调酒？」 方离点点头又去货架上挑挑拣拣。 林煜忽然想起来方离喝醉那几次，问：「你能喝吗就调，再说你会吗？」 「能。」方离侧过脸，笃定说：「学过。」 学过不代表会啊。 林煜把扫兴的话咽回去，整理了下购物车里的酒瓶，鼓励道：「我看好你。」 酒水区又逛到水果区挑了牛油果和柠檬，又买了点薄荷。 林煜挑眉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问：「你准备调什么？」 「宫崎骏的夏天，激情海岸，莫吉托，萨蒂格鲁夫……」方离简略报了几个名字。 名字听起来颇为浪漫，这几样林煜之前尝过，度数不高，宫崎骏的夏天偏甜，适合微醺。 去收银台之前方离又去搬了一扎啤酒。 林煜纳闷看他一眼。 方离说：「江经理不是要喝冰啤吗？」 「那你不是要调酒嘛，还喝啥冰啤。」 方离看他说：「我又没说要给蒋经理调。」 「？」林煜忽然心头被软软触了下，笑问：「怎么，拿我试手？」 方离没说话，不置可否。 车子半小时后出现在海鲜市场。 江浩湿漉漉的腿已经自烘干了，幽怨看着林煜：「我们在这都等一个多小时了，你们买啥了买那么久？蚊子都吃饱了。」 「无偿献血值得赞扬。」林煜说。 林煜鲜少和方离开玩笑，闻声他偏头笑了下，这不巧了，江浩和胡丙没见过他脸上多余的表情，江浩心直口快说：「你会笑啊。」 方离和林煜对视着敛去笑意，才回答：「我不是面瘫。」 「哎呦，我也没说你是。」江浩笑着扛着袋子打开后备箱，和里面的东西打个照面问：「你们买这么多酒干嘛？」 林煜咕哝一声：「你管那么多呢。」 清洗小龙虾花了半个小时，江浩和陈志两个人性格上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举着手机给陈志打视频，镜头在大盆上转一圈：「看，九斤小龙虾，今天吃个爽！」 「不是，」陈志还在国外啃面包，每天咒骂老外的胃怎么能存放这么难吃的东西，这会要炸了，「我一走你们吃这么好？你也不怕撑死！」 「哦吼吼，撑死也乐意。」江浩贱兮兮沖他笑。 「你和谁打电话这么开心？」一个低沉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陈志镜头里露出一个人影。 只是一截手臂，江浩也知道是谁。 他刚要找藉口把电话挂掉，陈志说：「那啥，不聊了，我们忙了。」说完他沖镜头口型道：「今天没理他，吃醋了。」 江浩沖镜头无声笑笑，「嘟」挂了电话。 陈志脑袋挨了一下，抬头对上许祇不苟言笑的脸，许祇皮笑肉不笑：「你说吃醋呢？」 「我我我。」陈志笑笑，他瞥一眼关上的办公室门，把人拽到身上坐着，在许祇脖子上啃一下，「哥哥，今天忙完啦？」 第84页 许祇掰开他的头：「你下次咬能不能有个轻重。」 陈志头埋在他锁骨上闷声「嗯」一下。 吃小龙虾是个很费劲的工程，江浩塑料手套已经破了两双，洗了两次手之后不再做挣扎赤裸上场。 他看着林煜旁边的一碗还在不断增多的虾仁咽咽口水，目光又飘到扒虾男生的身上，方离抬头瞥他一眼，淡声问：「干嘛？」 语气听起来难得的欠揍。 江浩泄气往椅子上一靠，深知自己羡慕没用，转头看向胡丙：「胡哥哥……」 「闭嘴。」胡丙压根不看他一眼。 江浩又转向林煜：「煜哥哥~」 方离在手顿一下。 林煜低头和陈志发消息问事情，全然不知桌上的暗涌，视线从手机手挪过来：「有事说事，把你嗓子给我松开。」 江浩指指他和方离中间的碗，方离还在往里面放虾仁，江浩说：「你看那些虾子，看起来都好肥。」 「你要吃自己扒啊，和小孩抢什么？」林煜说完，方离给虾仁淋上一层汁，把碗推到他面前。 江浩眨巴着眼。 林煜沖他笑一下，挑了只最肥的丢进嘴里：「确实很肥。」 江浩：「……」 吃完饭一群人收拾收拾回去了。 冰箱门被打开，方离站在冰箱前左挑又挑。 林煜问：「你找什么呢？」 方离把今天买的酒水、饮料取出来放到桌上，说：「调酒。」 「你现在给我调酒？」林煜纳闷了，今天在桌上，一口酒没让他喝的小孩现在要给他调酒，合着不让喝是留着肚子喝他调的酒，一时心头五味陈杂只感到无奈，不知是感动还是服气。 方离在他无语的目光下问：「哥哥，你尝过宫崎骏的夏天吗？」 「喝过怎么了？」林煜问。 「会醉吗？」 林煜摇摇头：「度数不高，和啤酒差不多。」 方离把这酒放在一边，又问：「激情海岸呢？」 林煜想了一下说，「没。」 「好，那尝试下这个。」 方离去厨房前把手机电筒打开搁在了桌上，然后关了房间的等，玻璃窗的窗帘敞开，玻璃门开了能够六六跑的缝。 半小时后方离端了两杯「激情海岸」出来，又去第二趟把开好的酒和备好的水果整齐排在桌上。 「激情海岸」顾名思义下面海岸，由鲜橙汁、先菠萝汁、桃子利口酒混合成，下面放了切割完美的冰块，上面一层是摇冰的香博利口酒、伏特加和蔓越莓汁混合成，橙子斜躺在里面。 度数并不高，林煜接过尝一口，依旧是不喜欢里面蔓越莓汁的味道，他咽下去点点头，「确实还可以。」 客厅里只有手机电筒的光，从桌面上向四周发散，两人面对面坐着。 这张桌子比较高，林煜基本不用来吃饭，放一些东西，刚才嫌不好看全部收拾里下来，照进来的月光眉梢落在桌头。 光透过酒水，映衬得那颜色很漂亮。 「哥哥喝这个会醉吗？」方离指着那杯「激情海岸」问。 「不会，这个度数很低。」 「好。」 方离眸光的星亮垂落在新的酒杯上，一边倒酒一边说：「那再尝尝萨蒂格鲁夫。」 萨蒂格鲁夫酒精度数更低。 林煜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看方离倒了一份伏特加，一份朗姆酒，一份龙舌兰酒，一份白兰地，一份金酒和一份威士忌，在杯子里放上冰块摇匀倒入被子里，上面放上两片薄荷，亲手给他调了杯tomorrow。 他挑了下眉想问「你确定这是萨蒂格鲁夫」，就听见男生说：「这个度数比较高，酒性烈，要闷下去。」 这是tomorrow的特色，六种基调酒配成，名字很直接，喝下去醒就是明天了。 林煜确定了。 这孩子想灌他。 在他审视下，方离面不改色把杯子推到他面前，酒在光下晃了下，方离说：「尝尝。」 萨蒂格鲁夫的干姜水占比大，这会他口中略微干涩，他下意识咽了咽。 他尝了一口，咽下去没一会胸腔里漫出热，唿吸都被压得绵软滚烫。 一口不至于醉人。 方离问：「感觉怎么样？」 林煜含笑看他一会没回答，紧接着从凳子下去，站起来撑着手肘。 光穿过他的手肘落在下颌上。 那股热在两人之间横道而行，浓重的酒味喷洒在人中处。 林煜的眼睛很亮，他捧着方离的脸，手肘撑在桌上眼缝里是清亮的光，室内灯看不清楚他面部的细节，只能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嗓音沙哑问：「你灌我想干嘛？」 贴在脸上的手指带一点凉意。 他没等到方离答案撑着桌子凑过去，骗了下头，在唇几乎要贴在一起时，方离突然偏了头，他的唇落在对方的脸上。 「不让亲？」林煜追着他的眼睛问，「不是说唇友谊吗？」 方离喉结沉默动了下。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让灼热盖上一层凉。 「我现在不想是唇友谊了。」良久方离说。 林煜安静问：「那你想是什么？」 「哥哥。」 「嗯。」 方离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们交往好不好？」 林煜没说话。 第85页 方离没喝酒，却像是醉了一样，声音黏煳又急促：「你答应我，我们就亲好不好？」 林煜很轻地眨了下眼，轻地他感觉不是自己在眨眼，是旁边的光闪了下。 他手指从耳垂下划到喉结，喉结痒得动了动，形状在月光眉梢下格外清晰，林煜才吐出一点浓重的酒气，「好，我答应你，我们交往。」 窗外的光亮如白昼，脉脉清辉朦胧似雾。 浓重的唿吸在客厅里游荡，唇瓣单薄凉意后是逐渐滚烫，浅浅的试探后彼此逐渐热烈回应起来。 —— 咳咳，《强吻定情》已经签约了~ 一边脸红一边嚷嚷着要把哥哥c得说不出来话的纯情年下攻 vs 万年冰山硬不开窍我俩纯打pao圆滑受 就是这个强吻爽 求收求收 第五十五章 男朋友 月光切割出光影，房间里的一切事物被搁浅。 温热的舌尖肆意缠绕着，林煜闭着眼，感受男生给他的回应。 如果桌上的酒杯没倒，他们或许会吻得更久一点。 是林煜倾身碰到了那杯tomorrow。 客厅灯被拍亮，方离衣服湿了个透，他似乎有点飘忽垂眼看林煜。 林煜脸有点红，说话带着微喘：「去浴室洗一下，我去给你那件衣服。」 进到卧室，他刚拉开衣柜的门，脑子却里闪过一道影子，勐地冲进浴室。 已经迟了—— 方离拎着他买的那个少儿不宜的东西转脸看他。 他没读懂那是什么神情，全身漫着一股热，把那玩意抢过来扔进了垃圾桶，他喉结动了动：「我没用过。」 在光下男生眼睛的颜色是淡棕色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这一看林煜慌了，不打自招：「三次……」 「就三次，你撩我时候用的。」 「真的只有三次……」 方离眼睛向下垂了下，眼下有一点薄粉，林煜跟着看下去，才发现方离上身是赤裸的。 脑子「轰」一下狼狈逃出去。 中间还膝盖还撞在洗衣机上磕了下。 躲回卧室，整张脸埋进被子里，试图将自己捂死，没成功。 他不敢想刚才的背影有多狼狈。 但他敢想—— 男生赤裸的上身，肌肉线条流畅饱满，充满力量，在他看下那一刻，绷得很紧。 手感肯定…… 他坐起来搓了两把脸。 缓了一会壮胆拿了浴巾和衣服过去。 敲完门，浴室门开了一条缝，伸出来的手紧緻有力，上面还残留水珠。 林煜咽了下口水松手。 十分钟后男生穿着他的衣服进到卧室。 原本宽松的款式，硬是撩出宽阔的身形。 「洗好了啊。」林煜抬眼抓紧手里平板直起身子，暂时他还没勇气相处一室，滚掉屏幕从床下跃下去，「我去洗一下。」 说完抓着提前备好的衣服跑去浴室，里面的热气还没散去。 林煜又盯了一下垃圾桶里的东西，想着明天给处理掉。 方离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想着要不要把衣服换掉，低头闻了下，上面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是蓝月亮的。 最后心安理得躺进被子里。 林煜洗完澡才勉强回神。 他一边吹头髮一边细细回想刚才的事情，一点点抠出来，反覆咀嚼。他们现在一起了好像。 不是好像，是确实在一起了。 所以他们现在是情侣关系。 他是方离的男朋友。 方离是他……男朋友？ 为什么调过来感觉那么奇怪。 头髮吹干了，林煜思路从他们刚认识那会撸到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奇怪。 方离今年十八岁。 他今年生日没过，算二十四岁，那么他们相差了六岁。 他男朋友比他小六岁。 六岁，半轮。 他上学比同级的早一岁，相当于他十八岁那年，大一时候，谈了一个六年级的小朋友。 卧槽！ 林煜浑身一震。 再一想，方离和他发生关系那天刚好成年，所以，但凡他早一天买醉，已经进去了。 林煜剎那从欣喜的情绪转向复杂。 方离在房间等了很久，没等来人，主动找了出来。 「哥哥。」他看着那人后背叫了一声。 林煜忙拔下吹风机插头，塞进柜子里。 卧室的床很大，两人安静半坐在被窝里，林煜关掉灯，打开床头的小灯。 他不怕黑，也没有喜欢留灯的习惯。睡觉前把手机扔在枕头边，需要起夜手机将就一下就行，但这个习惯是因为方离养成的。 那只手像之前那样晃过，扣进他的手腕。 「方离。」在客厅那会，想开口的冲动似乎氛围营造不够被摁掉了，他现在还是想说个明白。 这是他第一次叫方离的名字，男生往他身边靠了靠。 房间的门关上了，只有窗帘是开的，月光渗进来，照出房间半边影子，这月光不是泾渭分明的光影，是模煳柔和的雾。 轻轻落在柔软被子上，能看到几道不平整的波痕。 「你有没有觉得……」这么说有点矫情，林煜却还是执着想听一下方离答案，他问：「我年纪有点大？」 第86页 就连顾萧辰介绍他们的见面的第一面，都说他是叔叔。 陈志、胡丙和江浩也说他是叔叔，他和方离差了六岁多，也许男生慕强心理，在年纪上也这样，对比自己大的存有一种崇仰的爱慕，像学生时期有学生会喜欢老师，喜欢教官那样，模煳了真正的感情。 他挺怕方离对他是这种想法，如果是这样，持续不了多久的。 当然，有第一次分手，林煜不寄希望于遇见一段一下子久确定一辈子的感情。 说不定，某天他们会因为某件事情争吵，分开。 方离盯着他脸看了一会。 林煜说：「不是长相……也算是，人到后面会老得很快，你可以类比一下，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六年之后，你才二十四岁，但我是三十岁了，身材样貌都没现在这么——年轻，如果不健身，可能会发福，会有各种问题，然后——」 「哥哥。」 这个一下让林煜噤了声。 两人对视了几秒，方离说：「喜欢你和年纪没有关系，也不是因为哥哥成熟又或者慕强心理导致的。」 「那你为什么一见到我的时候就说喜欢我……」 「哥哥你可能不大记得了。」方离靠着他的肩低声说，他嗓音被月色染上一层情绪，「五年前的时候，在一中的「状元池」，是你把我拉上来的。」 「我有半条命是你给的。」 「但我喜欢你不只是因为你救了我，更多是因为哥哥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这样讲很煽情。」 「哥哥会因为我害怕把我带回家，哥哥会因为我年纪小，把我带离那些不好的地方，也会因为我不能吃辣照顾我，也会答应我的要求。」 方离顿一下：「有感恩的成分，但也有喜欢。」 「胡经理对我说，不要混淆恩情和感情。」 「我清楚，没混淆，从来没混淆。」 方离撑着一只手靠过来，偏头吻了吻他的唇，黑夜里他的眼镜很亮，他笑着说：「至少，只是恩情，我们不会做这些事。我也不会想和哥哥牵手，不会心跳很快，不会接吻，也不会睡在一张床上。」 「更不会……吃醋，难过。」 酒精迟钝麻木神经，林煜想了很久，才在尘封的记忆里找到一个模煳的影子。 「那个小孩是你啊……」林煜感慨了一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问方离为什么要跳下去，还是向他解释其他的，那些可能只是因为他意愿转变的，诸如此类的各种问题，找不到一个完美的开端。 感情是个很复杂的东西，绝对不可是方离笃定的没混淆那么简单。如果没混淆为什么他们没相处时候就懵懂和他滚到一张床上去。 如果没混淆，为什么给了冷脸还要靠近他。 可如果真是报恩，有很多方法。 事情比林煜起初思考的更要复杂了。 看到他茫然的神情，方离一下后悔开，至少他应该等林煜确定他的感情后再说，而不是这么早宣之于口。 这感情很难拿让人不怀疑。 等林煜回过神，他已经被方离摁靠在床头柜上，男生吻住的他的喉结，舌尖不断撩拨，大手熘进他薄薄的睡衣里。 男生嗓音很低沉，不知道是那种情绪压制的，却又撒娇亲昵一声声叫他「哥哥」。 全身着了火，林煜完全没了空隙去思考那些问题，他抓着另一只冒犯他的手，唿吸急促：「你别……」 被子下一阵悉索声，林煜彻底没了定力。 他吻着男生的唇，下巴，喉结，锁骨，青涩迷离有情/色。 林煜浑身发烫，靠着柜子喘气，偏过头看窗外的月色。 枝影斑驳落在墙面，乍然掠过的微风能吹动婆娑的影子。 他伸手勾住面前和他一样慌乱少年的脖子，脑袋靠过去，他当然知道为什么方离突然烧出这些火，无非是想打断他的思路，他嗓音被着暧昧气氛烧得喑哑：「我帮你。」 「不要！」男生勐地抓住他的手，「哥哥……」 「为什么。」林煜眼下有一抹清亮，神情看起来无辜无害，他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很低，故意挑逗：「不让哥哥碰？」 方离准备跳下去跑进浴室，林煜从后面拽住他，「回来，你这样属于耍无赖。」 方离这一刻有点崩溃。 林煜问：「不好意思？」 他低声「嗯」一下。 这模样和他平时在外面一样傲娇，让林煜更起玩心，他虽然话是这么说，其实也没那胆子，却还是坚持循循善诱：「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了吗？」 方离：「嗯。」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总要这样的。」 方离垂眸看他，林煜心脏跳了下。 男生似乎是思考可行性，最后肯定了他的说辞，坐到床边，低着脑袋说：「那哥哥试试吧……」 ？？？ ！！！ 不是！！ 我只是说说！！ 说说！！ 「哥哥……」见他没动，方离抬头看他叫他。 第五十六章 你们在一起了？ 早上方离是被手机消息声吵醒的。 他瞥一眼旁边熟睡的人，轻手轻脚出了门。 早上五点起来炸人的是吴昊宸。 吴昊宸反射弧相当长，这是四人/帮统一的评价，千年和他说完的事情或许今年某月某日才从床上惊坐而起，一拍脑子——卧槽，原来是意思！ 第87页 但他心心细，记性好。 吴昊宸：我想起来 吴昊宸：你当时说你带你喜欢的人来吃饭，我还以为那人没来，但我记得你说是男的，没猜错是你带来吃饭的那个哥哥吧 吴昊宸：你高二借给我的那本数学《金考卷》第三套卷子里！里面夹着的就是他的照片！当时放的位置是第二道填空题！我不可能记错的！我记忆里贼牛逼！ 吴昊宸：你暗恋你叔叔啊？ 吴昊宸：不是哥，你这是开玩笑吧 吴昊宸：我可能没睡醒 吴昊宸：【打晕自己.jpg】 他在聊天框里叫了半天，方离换完衣服才回復。 -：不是亲叔叔 吴昊宸：哦，那就行 -：还有 吴昊宸：还有什么？ 方离低头想两秒，把衣服放进盆里打开水龙头。 吴昊宸：还有什么？你说啊 -：现在是男朋友 吴昊宸：？？？ 吴昊宸又在聊天框哇哇半天。 转身进到四人组里。 吴昊宸：@所有人 吴昊宸：方离背着我们谈恋爱了 叶尘：我白天见鬼了？ 程望：@-，哥们，说话 -：v·-·v 叶尘：？？？ 程望：你给我v·-·v个头啊？ 外面门被敲了两下。 -：男朋友醒了，一会聊 叶尘：？？？？ 叶尘：你他大爷说什么？ 林煜睡眠浅，在那几声震动了就醒了，等他从昏昏沉沉的状态里挣扎出来，旁边空了。 林煜身上睡衣还没换，靠着门框，和里面人对视几秒，不知自己来干嘛。 方离侧身让出道：「哥哥，要不要补个觉？」 「嗯？」林煜声音模煳，走了进去。 方离拉上房间的窗帘，理好被子，这会五点四十，林煜八点上班，吃早饭加赶路也就半个小时，还能再睡一个多小时。 林煜不认床，昨晚两人闹得有点晚，想也没想倒下去就睡。 去公司是踩着点到的，他还有点恍惚。 顾萧辰还在打跨国会议，一个小时之后叫走了林煜。 「传感这个项目欧洲那边很看好，虽然这个不算什么突破性成就，但是可以大大提高效率。」顾萧辰说，「所以对方真的非常希望你能扩大范围，跳出局限性。」 「抱歉，我没那么多精力，这个难度不是说说就能跨过的，对我来说强度很大。」林煜说。 顾萧辰看他安静几秒后嘆口气，「那行吧，现在方案已经有了雏形，和国外那家企业，聊得也还不错，我这边给你争取利益最大化，专利已经申请了，就等下来了。」 「估计就今年除了本职工作，对这个事情伤心会忙一点，除此之外没什么太多事。」顾萧辰欲要抬手拍林煜的肩，被林煜避开了，他干笑一声：「就这样了。」 「行。」 「那就这样定好了，出差时间大概是八九月这个时候。」 回到办公室，电脑里徐宁传来几份相关文件。 文件没第一时间被接收，林煜下意识打开手机打开微信，刚才谈话时侯就响了几次。 陈志：过阵子就回国了 陈志：给我办个欢迎仪式哈哈 陈志：准备迎接龙王驾到 「……」 顶端的聊天框空荡荡的，暂时没有动弹的想法。 林煜草草回了几句，打开免打扰，把手机丢进抽屉。 这个方案并不让他过于头大，战线会长一些，中间各种拉扯，费心不费力。 最近几天顾氏会议开得很勤，顾萧辰对林煜的夸赞越来越频繁。 周四上午，林燕主动提出调职回策划部，林煜荣升副经理高位。然后顾萧辰转头把公司丢给他，去了干过度蜜月。 从会议室出来，几个人小声交谈着这件事。 「林姐，你怎么主动提离职啊。」林燕旁边的女生压声问，「好不容易坐上这个位置，才三个月就辞，我要是你，我肯定不愿意松手。」 林燕虽然任职期限短，也是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奖金，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笑笑不以为然：「你以为顾总真愿意把这个位置给我啊，我一手担着策划，一手管着公司大小事，你年纪太小，以后就知道了，再说这次顾总出售哦也阔绰，发了不少奖金，你别提我布置，怎么算都是我赚的，别放心上，今晚姐请客，带你们去吃一顿。」 顾萧辰不会傻到让一头骆驼担两份粮，当时肯定林燕也不过是她知情达理，识时务，笃定林燕会适时放手。 女生瘪瘪嘴，反被安慰一通，道：「行吧，策划部也没什么不好，以后再努力。」 两人转头和林煜碰到。 林燕毫不介意职位的转换，朝他笑着打招唿：「恭喜林总升职！」 「别恭喜了，林部长今晚要不要赏脸带组员一起吃个饭？我请客。」林煜笑道。 林燕也不和他客气，「行啊，今晚吃垮你，得开好酒啊，我们陪你喝一圈。」 「行。」林煜顿一下，示弱：「酒今晚我就不受了，再喝我这身体可造受不住。」 下班前林煜给那个寂静的对话框发了消息，问方离要不要一起去。 对面回復很快，可以看出来对方很闲，不发消息像是在治他不主动的病。 第88页 -：哥哥 -：我今晚还有事 -：【兔兔跪下.jpg】 -：【猫猫.jpg】 林煜心里有点落差。 。：忙什么呢？ -：【猫猫哭.jpg】 -：不是什么大事 林煜扔了手机，在长廊上的对话抛掷脑后，晚上和一群人刚了半天酒。 胡丙没喝酒惦记着把他送回去，打开门扶着他摁亮灯，把林煜放在沙发上，去厨房里找蜂蜜。 如今陈志出国了，他得善后。 在厨房里翻箱倒柜也没找到，又拉开灶台下面的柜子一个个找，问：「林煜，你那个蜂蜜我之前给你放油烟机柜子里，现在怎么没了？你换哪去了？」 半天外面门响一声，有人说：「在冰箱里。」 胡丙纳闷出去，方离刚开门站在门框里。 胡丙一愣：「你怎么来了？」 方离：「我……」 林煜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看他，说：「滚出去。」 方离一只脚撤出门，他勾了下肩上的书包带，又停下脚，抿抿唇似乎在辨别林煜话的真实性。 这一刻，好像出去偷腥回来的负心汉。 「让你滚。」林煜拖着嗓子又说。 「好。」 方离撤出去关上门。 胡丙：？ 冰箱在厨房和客厅的交界处，他拉开上层，果不其然，上面安静放着半瓶蜂蜜。 他泡了一杯放在林煜面前，语重心长像个试探儿子的老父亲：「你和小离现在是……」 「仇人。」林煜难得喝醉后多话，「你看不出来？」 他现在绷着眼皮，看起来表情有点凶，胡丙竟一时没分辨出真假。 林煜吹了口蜂蜜水，胡丙说：「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呢。」 林煜呛了下：「你说什么？」 「我说我以为你和小离在一起了呢。」胡丙给拍了拍他背，给他顺气，「他不是在追你吗？诶，我记得进来时候关了门吧，他怎么进来的？」 林煜眨了眨眼，把剩下的蜂蜜水灌下去，杯子放在桌上，他怀里抱着一个抱枕，盯着某处发呆，神情看起来有点飘忽。 他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方离好像说了一句：「胡经理说，不要混淆恩情和感情」。 那么胡丙知道这件事？ 什么时候？ 林煜咬着唇，半天吐出一口气：「进来时候门没关紧，你先回去吧。」 胡丙又看一会，「行，那我先回去了，你休息吧。」 方离站在门口，低头髮消息。 -：哥哥 -：胡经理走了我能进去吗？ -：哥哥 -：你是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没关系的，我会保守好的 林煜盯着手机发了会呆，屏幕光有点晃眼。 经这小孩这么委屈的提醒，他确实没有和别人公开的打算，刚才方离推门进来，胡丙打量的目光还让他惊慌失措了一阵。 。：不能 。：回你自己家 。：【微笑】 -：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不是故意不陪你的 林煜咬着唇又盯着这些字。 生气？ 他为什么要生气？ 陪？ 他需要一个小孩陪？ 方离还在继续发。 -：【兔兔委屈.jpg】 -：知道错了，能不能让我进门？ 方离站在门前透过监控观察，胡丙已经走了一会了，打开门往对面门前站。 像是二月份那会，他刚搬来时候一样，站在门前敲门。 敲到林煜愿意放他进门。 林煜打开门说了句「进来」去了浴室。 洗掉一身浓重的酒味，进到卧室，方离正把几身衣服往他衣柜里放。 「你把这当自己家了？」林煜拧眉问。 他早就发现这小孩的无法无天了，和他那只猫一样，有恃无恐，仗着他脾气好绝对不会被赶出去，在他家里为非作歹。 第五十七章 都是成年人，慌什么 方离垂眼打量他，光落在他细长的睫毛上，半晌唇一碰：「哥哥住我那也可以。」 十分钟后，林煜进了217的门。 这间房子是原始的简易风格，家具不多，占地最大的也就是六六的玩具，在客厅里有一个巨大的猫爬架。 林煜旅游似的观望一圈，进到卧室。 衣柜还没关，剩下不多衣服零零散散挂在里面。 他瞥一眼床，上面被子平整地理好，这张床他睡过一次，不过那一次他大脑很不清醒，除了和这房子主人身上一样的香以外什么都，没记住什么。 方离洗完澡，床上躺着的已经半睡过去了。 关掉房间的灯，方离轻手轻脚上床。 他动作始终很轻，轻到这几天林煜什么都没发现身边人就没了踪影，于此，林煜睡眠质量大大折煞，为的就是捕捉那轻之又轻的动静。 林煜喝得多，脑子昏沉沉像是乌云重压的天气。 「吵到你了？」方离凑过去搂他的腰。 他这下让林煜心一跳，林煜眯着眼半天才挣脱那模模煳煳的意识，低声「嗯」一下又说：「不是，没睡深。」 「哥哥，你现在想睡觉吗？」方离问，脑袋埋在林煜的锁骨上，说话带的温热碰得皮肤很痒。 第89页 林煜想说「你在什么废话」，可对方现在身份不一样，他半天眨眨眼，回抱过去：「不想，你要说什么？」 这小孩有什么事，要说什么话总是衣服小心翼翼的，前面常有前奏。林煜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果断，却面对这个小孩子时候想把这个稜角磨掉。 被子里的手指背方离勾着，对方又是闷声问他：「哥哥，我们现在是谈恋爱吗？」 「怎么不是？」 「不知道，感觉很奇怪。」方离说。 林煜纳闷「嗯？」一声。 「感觉和别人不一样，感觉我们没有那么亲。」方离小声说，「像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 我…… 林煜把他脑袋掰过来，「你管和你睡一起的，和你亲嘴的，叫普通朋友？你帮普通朋友……」剩下的，转成了蚊叫。 「没有。」方离说。 他也想不清楚，总感觉亲昵又疏远。之前最起码还有他在追人这明了直接的答案，现在只觉得醍醐灌顶。 好像牵连被直接砍断了，然后生硬配凑在一起，又随时都能做了断。 对，就是这种感觉。 方离说：「感觉就算是一下分开，也没什么，只是没人一起睡觉了。」 窗帘没关，汩汩月光度在林煜的眼珠子上，一抹清亮。 半分钟后，林煜吐了口酒气说：「你是不想谈了吗？」 方离手倏地收紧，「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离。」林煜嗓音很沉，「恋爱不会是一直热恋，会有冷淡期，我理解你是什么感觉，就像是看到了一块蛋糕，你觉得很可口，但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 「不是这个意思。」方离再次否认。 林煜却认定是这样。 半小时后，林煜侧躺着，方离从后面抱着他，前胸贴后背，被子里下是黏煳的热，林煜忍不住一只手抓紧床单。 他半仰了下头，额前有细密的汗，方离的手压在的侧腰上，唿吸贴在他耳边：「哥哥，真不是那个意思……」 林煜确定了，确实不是那意思。 —— 传感器的方案完全占据了林煜的午休时间，连续一周都被刨了去。 偶尔休息的时间是陈志在微信上给他几里哇啦分享的趣事。 陈志：我下周就能回去了 陈志：还有两周就是你生日 陈志：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陈志：国外这边感觉没啥有趣的，有你可能也看不上 。：别整那套 。：一起吃个饭就能 。：生日也没啥好过的 经陈志提醒，林煜特意去翻了日历，今已周四了，这周末赶上端午节。 按照惯例，还是回福利院和阿姨们过。 日历界面停了两秒。 林煜切进微信。 -：阿姨，今年端午节就不会去了 -：有点事情 李阿姨：工作吗 李阿姨：没事，你忙你的 林煜盯着「工作吗」三个看一会，湖底想起来方离之前的话，敲字过去。 -：陪男朋友出去玩 对面许久才回消息，经歷了一阵头脑风暴。 李阿姨：新男友啊？ 李阿姨：啥时候带回来吃饭啊 林煜之前顾萧辰在一起时候林阿姨和李阿姨就知道了，起初还挺难接受，也可能是他们的关系仍需要芥蒂，没怎么干预。 李阿姨：哎呦，不行啊，福利院这边太多孩子了，没法招待 李阿姨：你们在外面好好玩啊 福利院能养育十几个孩子，怎么会一个人吃饭都没法交代。 林煜只觉得愧疚。 之前和顾萧辰在一起时候，李阿姨打电话叫两人回去吃饭，他们那会还在出台，两人站在阳台聊工作，林煜领命转头问顾萧辰要不要去吃饭，当时顾萧辰哪怕脸色转换得再快，林煜还是在那短暂的神情里感受到了厌恶，顾萧辰工作很投入，压根没关乎林煜什么时候接的电话，掐没掐，直言：「那地方去干嘛，还不如找个餐馆，又不是订不起。」 现在反倒叫阿姨小心翼翼起来了。 林煜短暂走神，才回过去： 。：嗯，新男朋友 。：是个小朋友 。：他回去过了 。：陪你们吃了两顿饭 。：成年了 消息一度安静又一度热闹有去有回。 福利院两个阿姨抱着手机感觉脑子又被冲击了一波。 林煜一直是个有责任心挑不出来什么毛病的孩子，反倒越是这样，她们也越难干涉，万一他走的路是对的呢？ 这周林煜明白了方离那种若即若离随时能断的感觉是为什么了，他白天工作，方离去哪他也不清楚，交流少得可怜，这样撸下来，他们除了晚上在知意小区那两间房子有着短暂的温存，其他就断得干干净净。 他主动发消息很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毛病。 值得庆幸的，他试图去改了。 聊天框的量也逐渐可观。 。：端午节三天假期 。：出去玩？ -：哪里啊？ 他也不知道。 转头林煜上网搜了一圈，特意在打上标籤情侣、暧昧、浪漫各种标籤的推荐帖子里看了一圈。 第90页 两人又在聊天框里商量半小时，最后一致决定—— 观摩杜甫祠。 林煜鲜少出门旅游，一来工作之前没什么钱，而来工作后没人一起出去，数了各种出差他还真没和谁约过出去。 下班方离给他发消息在超市买菜，林煜直接开车过去。 「哥哥，我想吃可乐鸡翅。」方离推着车跟在他后面。 男省略比他高，说话时候总是眼睛垂下来，超市晚间的灯总是大放光彩，衬得人的眼珠子都是亮的。 林煜拉着人走进货架间，这地方的东西逛的人少，他四下打探一圈，垫了下脚短暂亲了下男生的唇和喉结，低声说：「你再叫一声哥哥，给你做。」 方离和他对视两秒，弯了下身子：「哥——」 他发誓，这个放养生产品的货架，平时真的没人！ 他过来之前也是确定好没人的！ 他不是想玩公众情趣！ 他没这个癖好！ 在前面一堆小情侣推着车子进来，林煜条件反射似的勐地推了下方离，硬生生把那声「哥哥」扼杀在了摇篮里。 「你上次说的那个中老年奶粉，是哪个牌子啊？」男人走在前面，视线在货架上搜寻，没关乎到他们这边的情况。 女孩子倒是看到了「啊」一声，只是本能打量一眼在察觉到林煜的尴尬后立刻撇开，回头说：「好像这边没有，往左边那个架子逛逛吧。」 直到两人推着车子离开，林煜才从惊慌失措中挣扎出。 方离抓着推车，他相较就比较淡定，满脸淡然看林煜。 林煜新说自己真是水逆，拉着人略显狼狈逃离这个幻想「无人区」。 卖生食的地方人多，嘈杂声像是潮水涌来，可林煜还是听到了那微乎可弃的笑声，转头瞪方离一眼。 方离敛去笑，一本正经说：「哥哥想听我回家再叫。」 林煜脸红得像是被抽了几巴掌。 谁要听了？ 不过…… 他感觉他们现在是在热恋。 结帐的收银台会拜访许多货架，各种甜食琳琅满目，但都不及顶端那一堆「少儿不宜」、情侣看了会羞涩的傢伙抓眼。 林煜当然看到了那玩意，以前可能不怎么会关乎，但现在不一样，他有男朋友，而且他男朋友火气还挺旺，还传染。 买的东西收银员一点点钦点，东西有点多，这时间就比较无聊，可以肆意乱瞟，他视线从那玩意上收回来，下意识看一眼旁边的人。 方离同样如此，从那些傢伙上收回视线本能看他，两人视线在空中在撞了下马上收回来。 林煜脑子里蹦出来一句话。 这玩意多正常，都是成年人了慌什么？ 性需求有什么羞耻的？ 等他思考完这两句话，他手里多了两盒杜蕾斯。 林煜盯了盒子上「超薄」「尊享三合一」的字看了两秒，把东西放在台子上，抬头对收银大哥说：「结帐」。 第五十八章 都喜欢 林煜脸又像被抽得一样红了。 自从坐上车，副驾驶上的那位精准掏出两个盒子，左瞧瞧右瞧瞧。 最后一脸认真问：「哥哥，有两种味道，苹果和香草的，你喜欢哪个？」 车子来了原地剎车，还好这会已经拐进了小道，车流少，不然就是事故了。 林煜深吸一口气：「我在开车，别说话。」 「好。」 男生抱着东西身子放松窝在椅子里，认认真真读取上面的小字。 这个插曲让吃饭这个过程都暗藏一种躁动，两人带六六散完步回来。 方离伸手去掏柜子里东西问：「哥哥，你现在洗澡吗？」 「……」 林煜买这个东西的时候，纯粹是他自己心里有点小悸动，他其实并不确定方离愿不愿意和他做这种事情，毕竟第一次只是乌龙，他们没认真探讨过这个问题。 万一方离接受不来，他就有点窘迫了。 但这些想法一扫而空，方离现在全身上下，大写特写着「好想试」。 「你先洗。」林煜抓着浴巾退回卧室。 「其实……」方离别开脸，林煜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不好意思起来，就听到那嗓音说：「我们可以一起洗……」 ？？？ 他抱着浴巾飞速进了浴室，全身上下还因为那句泛着红。 这个澡他洗了足足半个小时，外面人也没催。 等他慢吞吞从浴室里挪出来，门恰好开了，方离吹干头髮裹着浴巾从217回来。 ？ 不是？ 你就这么等不及？ 方离身上冒着沐浴乳的香气，从后面搂住他的腰，短暂停两秒手伸进柜子里去除吹风机，给他吹头髮。 他之前挺糙的，洗完头髮鲜少吹，擦完躺穿上就睡。这玩意还是方离买的，说什么要给他吹头髮，男生头髮短，他说没那么矫情，对方也不听。 真是无法无天的…… 风速不大，指尖拨进柔软的发缝，撩下一片痒。 「哥哥，这温度可以嘛……」方离说，嗓音低沉。 本来就热，方离贴着他说话更热了。 林煜往前动了下，「挺好的，别贴在我耳边说话。」 「可是我就想和哥哥靠近一点。」方离说。 林煜感觉自己耳垂被轻轻亲了下。 第91页 不是感觉，就是方离亲他了！ 酥酥麻麻的感觉遍布全身。之前林煜那些生理反应，其实对方这点程度都没抵达，他就已经受不了了，这具身体好像偏爱这小孩似的，一点点轻飘飘无意的动作，都能让他全身敏感起来，浑身血液在血管里疯狂翻涌。 头髮吹完，林煜全身漫着红，头皮上的那只略带凉意的手已经撤走，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热。 「哥哥。」他耳垂又被轻轻咬了下，方离从背后抱住他，「我们今晚要用那个吗？」 在进浴室那会，他心里有点敲退堂鼓，本想着要不算了吧，谁知这么一撩那点心思彻底跑了。 用啊，当然用，不然买来干嘛。 两人磨磨蹭蹭进了卧室，方离抬手要去开灯被林煜摁住手，他背对着这人偏了下头，卧室门开着，客厅没关的灯，光透过门框进来，刚过床沿，衬得房间气氛越发暧昧。 「就这样挺好的……」林煜低声说。 身上薄薄的睡衣被撩了个角，林煜整个人趴在床上，脑袋和唿吸埋在被子里，恨不得把自己捂死一样。 「哥哥……」方离喘口气，「放松。」 林煜攥着被子转过头，看到方离拆了两个盒子，直到后面感觉传凉意，他意识到多了个东西。 他没买。 「你……什么时候买的？」林煜飞速眨眨眼把脑袋埋回去，后面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刚在一起的时候。」方离说。 靠…… 林煜感觉自己耳朵在滴血。 窗帘总是半开着，透过窗子看到其他栋住户零星的灯，距离原因模煳成星影。 房间里除了沉重的黑色，还有浓重的唿吸。 「哥哥……」 「哥哥……我们好亲密……」 在超市里想听的那声哥哥，这一晚切切实实听了个够。 而路上那句「想用哪个味道」，在床上被引诱的回答是「你用的，我都喜欢」。 翌日醒来，窗外的日高起。 细细感受完身上的各种不适后，林煜睁开眼，手挡住刺眼的光，半天才适应本能去抓手机。 这天看起来似乎已经正午了。 果不其然锁屏上显示——上午11：53。 他很久没醒这么晚了。 上一次还是在上上个月的某个休息日。 对，某个休息日。 ！ 林煜一个激灵要坐起来，身后痛把他拽回床上，他「嘶」一声再三确认时间。 星期五。 完蛋，翘班了。 躺在床上听天由命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副经理了，顾萧辰去度蜜月了，没人管他了。 顾云最近居家办公，忙海外的事，这边她不怎么上心。 林煜又安心睡了半个小时爬起来。 客厅被阳光铺满，六六趴在自己的沙发怪兽里懒懒打个哈气，面前的饭盆还有半盆猫粮，一看就是方离餵过了。 那小孩呢？ 半个小时后房门从外面打开，方离进门换完鞋，把手里东西放到旁边的架子上，就听到人声问：「你买啥去了？」 林煜抱着六六站在卧室门框里。 方离瞥了一眼，把鞋子放好说：「药。」 「什么药？」 他问完，客厅出现片刻寂静，林煜抱着六六钻回卧室：「那什么，我还没睡醒，再补会觉。」 没一会，方离提着袋子进来，把六六丢出去关上门。 林煜本想躺着，发现有点躺不下去，改为趴在被窝里，转头道：「药放下就行，我自己来。」 「嗯？」方离试图想像了下那场景，有点想笑：「哥哥，你自己涂不了。」 他弯下身子，膝盖压在床沿上，半跪着去掀林煜身上的被子。 林煜扯着被沿，脸又像被抽了一样红：「不行，我自己来！你出去！」 「哥哥。」方离又叫了他一声。 林煜彻底受不了了，半撑起身子，伸起手，胡乱捂在他脸上，闷声呵斥：「给我闭嘴！」 就是那声撒娇的哥哥，在床上哄骗了他一晚上，什么姿势都骗去了。 「哥哥……」那只瞎不拉几的手被抓住，「不会疼的。」 「不要！」林煜拒绝。 方离：「是因为不好意思吗？」 林煜：「……」 方离循循善诱：「哥哥，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林煜：「？」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方离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一点林煜是深有感悟，终是林经理从了惑，大义凛然贡献出了自己的屁股。 两人定的机票因为这茬被取消了。 林煜后悔莫及，好不容易等来的假期准备开始一次旅游，这么了断了。 端午前一天，林经理屁股终于活过来了，大胆坐了一天不回来翘班的工作。 晚上解决完晚饭，顾萧辰发消息过来说已经定好了时间。 顾萧辰：九月十号那天 顾萧辰：机票提前订，我到时候给你安排住处 林煜草草回几句，偏头问旁边无聊在群里给陈志扣消息的人：「你大学在哪读啊？」 说来惭愧，他居然连自己男朋友去哪读书都不知道。 「就在城大。」方离问，「怎么了？」 「那你什么时候开学？」 第92页 「九月十六，怎么了吗？」 「啧。」林煜瘪了下嘴，心头一下不是滋味：「本来说送你去学校的，但是十号出差。」 对于送男朋友去学校这件事，林煜带着强烈的新奇感和激动感，不过一下就泡汤了。 城大距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开车也要一个小时，来回就是两小时，林煜忽地看方离半开玩笑问：「要不我买个房子在你学校旁边吧，然后工作辞了去你学校旁边找，反正我这么多年存的钱也没用。」 在学校旁边买个房子，陪方离读完大学四年，绰绰有余。 方离原本还因为他出差难过，现在闻声看过来：「真的吗？」 「嗯，骗你干嘛？」林煜又问：「你打算读研吗？或者准备去哪里读研，我在那也买个房子，陪你。」 「读研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开学前会计划好。」 「没事，提前做好准备就好，不用有压力。哪怕不读研也没什么关系，你那么聪明，听说你学的金融专业是吧，出来工作——」林煜顿一下，想到什么，「你工作不用愁，完，这个工作还不能辞，你毕业后还得进公司。」 方离拧了下眉：「哥哥，我专业你听谁说的？」 「你舅舅啊。」林煜警觉问：「什么意思，不是这个专业？」 方离抿了下唇。 林煜：「说话。」 「不是……」方离丢开手机，往他身上靠，「学的计算机应用技术。」 「……」林煜面无表情看他，麻木问：「觉得头髮多？」 方离：「……也没有」 林煜撸了下他脑袋：「确实多，够掉一阵子。」 方离：「……」 在他一言难尽表情下，林煜终于回归了正题问：「你为什么会想学这个专业？」 学计算机出来大多工作室程式设计师，这个行业说法最多的就是吃年轻饭，久了就熬不下去，经歷什么都跟不上，尤其是头髮。 第五十九章 心虚 方离任林煜挠了几下，十分诚实回答：「程式设计师比较赚钱。」 「？」林煜难以置信问：「你觉得这行挣钱——不是，我意思是相比你家里的产业，你觉得这行出来挣钱吗？」 各个行业就当下来说，都是从商钱来得更快，何况遍布海内外产业的顾氏，林煜甚至只能看到冰山一角，可这一角的一毛都足够平民百姓终生衣食无忧，这远是埋头工作上进青年穷其一生不能相媲美的。 方离垂了下眼：「那些和我没关系。」 「怎么这么说？」林煜疑惑问。 据他所知，顾云只有方离这一个孩子，虽然林煜能感觉到他们的关系很奇怪，但不至于让一个孩子在十七八岁这个年纪，用金钱去衡量未来。 方离没回答。 似乎本能抗拒这个问题，林煜「啧」一声问：「那你喜欢这个行业吗？」 「还好。」 「有特别喜欢的专业吗？可以转专业吧。」 「转专业要等大一下学期。」方离拨弄着他的手指，目光落在圆润的指尖，支付擦过那里一阵酥麻感。 林煜没有收回回来人任由他拨弄，安静看他一会再次问：「没有喜欢的吗？」 方离终于回答了这个问题：「赚钱的就喜欢。」 林煜半天笑了：「你财迷？」 只不过这半天微妙的的停顿，掩盖了他脱口而出想问的问题——你是不是缺钱。 方离不是个会隐藏的人，又或者说是掩藏得很好的人，他自己想开口甚至不许要林煜去问就能直接被告知，而不想宣之于口的，暗示或者直接询问都不会得到答案。 不想让他成为一个别扭的小孩，林煜总会适可而止。 更多是他架不住房里垂下去的目光。 他们性格就是这样适配。 - 陈志飞回国是六月二十三。 他提前给几人发了消息，提前一小时几人就在机场候着。 国内外天气天壤之别，下午太阳最毒辣的时分，手机显示三十二度。 陈志一手抹汗一边拉着许祇上车，「快点开个空调救救我，我快热死了。」 在国外穿的是羽绒服，怕路程中冷，他虽然没穿羽绒服那么夸张，还是实打实在里面套了一件相对于薄的棉毛衣，长袖毛衫，在这夏天能够被人认证为神经病、缺窍。许祇倒还正常，身上是薄薄的衬衫。 林煜车子里的冷风空调口在前面，陈志拉开副驾驶位置准备冲进去，和位置上的人险些来了个脸撞脸。 方离退了下身子，淡声陈述：「有人。」 车里的冷风溢出，衬得后背更热，陈志说：「你去后面坐着，我坐这行不？」 方离委婉说：「不行。」 陈志目光看向林煜，对视一眼对方没说话。 陈志：…… 不是？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一开始不是一直撵人吗？怎么这小孩还坐上副驾驶了？ 他转头看旁边车里的两人：「我不在这个月发生啥了？」 许祇绕到林煜驾驶位敲了窗子，他还是和和几个月前林煜见到的那样，冷着一张脸，温文儒雅问：「我开车行不？你们去后面。」 林煜问旁边人：「换吗？」 陈志下巴掉地上了，瞪眼看方离一会，直到对方吱声「换」才磨磨蹭蹭捡起下班坐进车里。 第93页 半路上，四人小群响了。 陈自恋：@-，@胡经理，@江主任 陈自恋：说实话，我不在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陈自恋：林煜怎么让你坐副驾驶了？@- 陈自恋：@-他怎么换个位置还要问你？ 陈自恋：@-到底我不在这的这些日子你对我兄弟干什么了？ -：v-·-v 陈自恋：？ 陈志埋头在键盘上斗争，专注于手机，没看到后面两人的动作，更没看到提示——「-」邀请「林秘书」加入了群聊。 陈自恋：@- 你给我兄弟下/药了？ 林秘书：？ 陈志手一抖，手机滑了下去。 等他捞起来隔壁车私发来了讯号。 江浩：他俩有姦情 陈志表情精彩纷呈，抬眼偷摸看后视镜和后面来了一记对视。 低头迅速打字：真假的？ 陈帅哥：不可能吧 陈帅哥：嘶，有一点可能 江浩：你大胆问就知道了，林煜肯定不会不说的 于是陈志真就斗胆问了。 陈自恋：@- @。 你俩在一起了？ 几分钟里被艾特的两人都没说话。 陈自恋：我靠，真假的？ 林煜：脑子不好就去治 -：v-v 聊天框里又寂静一会。 陈志也觉得不可能，找了个话题。 陈自恋：@- 你这个颜文字哪来的？我怎么没有？ -：^v_v^ 陈自恋：…… 他又透过后视镜往后面看一眼。 方离低头看手机，感觉到什么抬起头，面色冷淡。 陈志刷扭回头。 这颜文字就是这面瘫打的？ 这是面瘫打得出来的？ 几人买完菜进了小区。 陈志打开门里面的活物勐地冲上来，发现扑错人了勐地拐弯撞在了椅子上，趴在地上啜泣。 「？」陈志皱着眉，表情有点好笑问：「它是不是不待见我？」 方离站在最后面，眉头倏地一皱，奈何挤不进来，林煜一下就看出来他心疼了，推了下陈志进来把猫捞进怀里。 江浩：「这猫不是小离的吗？怎么在你这啊？」 「他就住对面，我喜欢抱过来养有问题吗？」林煜强装镇定道。 江浩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结果陈志踏进了阳台，声音从那边传来：「你俩衣服怎么晾一起啊？」 ？ 你管人家衣服干嘛？ 身后传来声音说：「我那边衣杆坏了。」 「我看没坏啊。」陈志闻声看两眼说，「感觉好好的啊。」 林煜心说以后陈志再敢踏进来一步他就把人灭口。 几人在林煜家蹭吃蹭喝，蹭得心安理得，临走前陈志还转脚说：「下次我们再来啊。」 许祇沖林煜笑笑把人揪走了。 他们这群朋友的关系很是微妙，哪怕中途另来了一个人，也能被接纳，然后迅速打成一片，方离是因为林煜，许祇是因为陈志，他们对待朋友身边的人，总能有足够强大的包容度。 周三挤在每周中间，总是边紧张边放松。 他们的群聊从四人发展到五人再到六人。 说什么话都在这个群里，一来不觉得需要遮掩，二来省事，比如现在要找两个人不需要一个个私戳。 江浩：@林煜，@胡丙 江浩：我这边忙完了 江浩：下楼吃饭吗？ 胡丙：我也忙完了 林煜这边也刚结束，准备回復却被一条私信打断。 -：哥哥 -：我给你带饭了，马上就到 林煜立刻拒绝了江浩的邀约。 立刻某个闲人八卦的心就上来了。 陈志：什么意思？ 陈志：你和谁去吃饭？ 林煜直接灭掉手机。 方离敲门进来把手里的餐盒放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解开塑胶袋，拆掉封口的保鲜膜。 「哥哥，我特意做的黄焖鸡，放了辣椒。」他说着看林煜，脸上大写特写「求夸」。 林煜往沙发上一坐，应一声「知道了。」 他低头夹了块肉放进嘴里，方离坑着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横在他和桌子面前，和他对视，眨眨眼：「哥哥……」 林煜呛了下，方离忙给他递水，说：「哥哥是不是腻了，看到我吃饭都不舒服。」 林煜边灌水，边瞪他，缓一会才问：「你吃了吗？」 「吃了。」 「吃的啥？」 「黄焖鸡。」 林煜戳了下米饭，「怎么不过来和我一起吃？」 方离眨眨眼没说话。 「你不会没吃吧？」 林煜戳进app点外卖。 这倒不是，方离确实吃了，为了尝试和林煜一样程度的辣，在家里辣得眼泪四溢，最后放弃了，喝了一升水。 这会压根吃不下一点，摁着林煜的手说：「真吃了。」 林煜皱眉，从他的表情上猜到了什么：「你嘴怎么这么肿？别告诉我你吃的和我一锅的。」 方离：「t-t」 林煜看他表情一边想笑又一边心疼，方离是真的一点辣椒都不能碰，那一次吃地锅鸡的场景，男生脖子通红的样子，记忆犹新，他抬手碰了下方离的唇，「别瞎试，一点辣都吃不了试什么试。」 第94页 方离没说话。 林煜目光在空中凝一下，倾身吻了吻他的唇，「乖。」 方离的脸是红的。 接下来这一周他来得都非常勤，每次都是解决午饭过来，林煜没怎么在意，因为方离的回答是另做了。 直到这情况持续到次周三，方离脸色不太好看，额头冒着冷汗进来，在林煜严刑逼供下，知道这傢伙吃辣椒了。 他一边扶着人一边下楼，无奈教育着：「不能吃辣别碰知道吗？你说你迁就我干嘛？」 方离脚步飘飘然，个子又很高，几乎是挂在他身上被前拖着下楼。 两人刚挪到大厅门前，和这阵子不在公司的顾云打了照面。 「你们干什么呢？」顾云语气听起来有点尖酸。 她绷着脸视线从林煜身上挪到方离身上。 大概是因为顾云身份的原因，他一直都不怎么想和她碰面，这会那种心虚更是让人惶恐。 林煜还算冷静：「他不舒服，我送他去医院。」 第六十章 拉黑 顾云问得很犀利：「他不舒服你送他干嘛，和你有什么关系？」 来往的闲杂人员不由得往这看几眼。 方离站直身子，脸上病气很重，唇色泛白，毫不犹豫道：「和你没关系。」 林煜心一惊。 他看向顾云，对方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波澜不惊开口：「我说了，我是你妈。」 方离收回视线，拉着林煜直接出了公司大楼。 南城六月的天像一口熔炉。 从大楼绕两条道才是地下停车场，彼时几棵杨树屹立在这座熔炉中，腼腆垂下头。 空中每一道有气无力的气流都裹挟着不饶人的热。不知道是不是神经受到刺激过大，林煜到车上才回过神。 方离面无表情，脸色极差靠着车窗。 林煜的手还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温度比打凉气的车里还要冷。 迟钝沉重的慌张督促他把手抽回来，挣扎两下又摁下了苗头。 「和顾董闹矛盾了？」这个问题问完林煜忽地想起来之前已经问过了一遍。 一个问题重复问了两边，甚至是三遍，那对方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车里保持着寂静。 林煜插上钥匙，「咔嚓」声后旁边人像是思考了许久终于开了口说：「她没养过我。」 林煜开空调的手一顿。 方离又说：「我五岁时候，她和那个男人离了婚，没再管过我。」 但是最恨顾云，最起码她每个月会打生活费过来给他，生活不算窘迫。她最恨的是那个男人，是他的生父，给了他前十几年的困，顾云每个月打过来的生活费十分可观，那个男人各种方法挪走了他的一切生活费。 他之所以听顾萧辰的话，愿意和顾萧辰心平气和说话，是因为这几年他的生活来源一部分源于顾萧辰，而顾萧辰作为顾云的弟弟，这恩情也算有一份。 这些年已经相安无事过去了，方离也成年了，他也有了自己的生活，所以他能坦然接受自己被抛弃的事实，恨也好，不恨也罢，已经至此。偏偏顾云却在他保送之前得到了消息，干涉他的选择，干涉他的人生。 他也心存过幻想，顾云回来干涉他或许是想弥补那些缺席的人生，可顾云一块看到他和那个曾经置他们一样困境的男人相似的脸，情绪一直处于失控状态，更多是要控制他，让他按照她固执的路走下去。 不为他考虑以后，而是在某个拐弯口勒令他，方离没底这个路口走完后，他稀里煳涂的一生会不会又再次因此停滞，顾云说到底，不在乎他。 他不是顾萧辰的孩子，顾萧辰会在边缘捞他一把，也仅限于这捞他一下，不会再有多余的牵扯。 顾萧辰这个人就是这样，帮一把是他乐意做的极限，他不愿意把人带到自己的生活中，尤其是占用他时间的人。林煜说他是孤傲的，他不需要任何人，更不想任何人需要他。 南城到处是林荫道，高大的梧桐树随处可见，阳光穿过叶缝倾泻下无数光斑，流水似地从眼前划过。 从公司到医院一路上，林煜都安静听着方离的自述，那些经歷像是潺潺溪水和谐宁静，又像火山隐匿着长久深沉的暗涌，足够沉寂又好像随时惊涛骇浪。 下车前，方离熄了声，林煜停好车拔下钥匙依旧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有点涣散。 方离摸不准，他从没和一个人这么倾诉过，他一直很纠结这段不光彩的过往，想要欲盖弥彰，却发现越是如此就越杯弓蛇影。 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叶尘抱着手机刷的什么情感视频里有一句：真正相爱的人，不只是，是看过彼此丑陋的伤疤却依然爱着对方。 而他一直处于这个试探的边缘，他很早就想开口了，只是不知从何开始，到哪结束。 他不想絮絮叨叨说不清什么，更不要林煜觉得他在委屈，在矫情，在别扭。 更不要让林煜觉得他应该被补偿。 车门打开那一瞬，热流挤进来，方离拉住了林煜的袖子。 「怎么了？」太久没吭声，林煜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喑哑。 「哥哥是不是觉得我不太好……」方离抿了唇，模样窘迫。 「我一直都觉得你不太好。」 方离全身凉了一下，林煜从前面勾着他下车，脑袋险些撞上车门，没反应过来下了车，就听到前面人闷笑说：「天天跟个小绿茶似的，没说两句就和我委屈，怎么夸你好？」 第95页 这次换方离没了声。 男生不怎么晒，在阳光下皮肤白得刺眼，林煜转过头就见到男生抓着他的手站在原地，脖子和脸上漫出潮红，闷声说：「不是绿茶，就是喜欢哥哥……」 林煜直接被他逗乐了。 人们说胃是情绪器官，那痛似乎被这还算得上的好心情缓和了些。 林煜带他挂完号检查没什么问题去了拿药。 从医院出来，林煜也懒得再回公司，到家给方离煮了粥，方离想帮忙被他推去了房间。 小米粥泛着香，林煜盛了一碗端进了卧室，方离坐姿啊床上眨眨眼道：「哥哥，我能下去喝，没这么脆弱。」 林煜不听他这档子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生病了将将就就过去了的人现在却那么矫情去照顾别人，「你在那坐好了，能不能想想你刚才下楼那会有多虚。」 方离闷闷「哦」一声还是乖巧听了林煜的话。 下午等人休息好，林煜才回公司。 江浩得到消息飞速来了他办公室。 林煜问他：「顾董今天来公司说什么事了吗？」 他现在对于顾云不知道有和感想，只希望以后不要太多麻烦的好，至于方离，现在他能把对方照顾好，不需要顾云插手。 「顾董来公司了吗？」江浩纳闷一声，「我没看到她人啊。」 「你来不是说这个的吗？」 「不是啊。」江浩把手机的六人群聊天界面调出来，「我们商量给你过生日这件事呢，艾特你半天每个消息，我就过来了。」 群里消息每天上百条，林煜直接拉进了免打扰，刚才也没看那几条艾特消息。 他兴致缺缺「哦」一声，随口说：「在家里把，不想出去麻烦。」 江浩得了消息在群里宣告。 顾云一半不会来公司，中间来那么几次肯定是有事情的，各种大会小会要开半天，因为心虚，这种不常理的行为让林煜纳闷了两天，而这两天顾云也没再来过公司。 周六早上，林煜一醒来下意识去找身边的人。 休息日方离一般是陪他睡懒觉的，这会人却没了。 客厅的桌上有早饭，夏天没有凉得太快，林煜吃得时候还是热的。 他草草应付几口才看到方离给他发了消息。 -：哥哥，有点事情处理一下，我晚上才能回去 -：按时吃饭 -：不要吃凉食 林煜原本下意识想问什么事，有删了去。 方离的风格是如此，他要是愿意说，会直接告诉林煜，如果说是有点事，那就是不想告诉你，问也没用，像是没法打破的一项原则。 林煜在家窝了一天，难得想看看今天的群消息，奈何所有人的保持寂静，他只能先开头。 。：你们忙啥呢？ 江浩是最先有动静的。 江浩：你不是明天生日吗？ 林煜扫了眼日历才发现，今天已经二十九号了，他生日是三十号。 他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想法，方离是不是去给他准备什么去了。 结果下面连蹦出来几条消息让他心灰意冷。 江浩：明天再给你过吧，今天有事 陈志：我也忙了 陈志：虽然没法给你卡点过 陈志：但是明天也能庆祝，一样的 -：？ -：叔叔明天过生日吗？ 他们几人的生日都是选在前一天开party，卡零点庆祝。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现在这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至于方离，这个名副其实的男朋友连他生日都不知道。 林煜原本想着，没什么一个生日而已，最后还是气不过在聊天框里刷了几十个表情包，结果方离就回了他一个。 -：v-v 。：拉黑了 -：哥哥 剩下的方离再发已经是红色感嘆号了。 林煜在家窝了一天，六六惨遭毒手，毛差点被撸秃了。 他在沙发里看了一会电视，然后被综艺里的笑声吵醒，抬头看钟，已经十点五十多了。他醒得晚，休息日基本是昏昏沉沉慵懒的状态，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林煜打了个哈气起身，他以为方离出去有事忙最多是忙到下午就回来，结果是一天。 他受不了给对方发了消息，却石沉大海。 洗完澡是十一点四十，他擦完头髮自己真不大想吹，犹豫一会抱六六进了卧室。 房子里熄了灯，处于孤寂的状态，卧室空调打得低，吹得林煜头皮有点凉，他忍不住往杯被子了钻了钻。 然后听到了外面门被敲响的声音。 他看了眼手机，十一点五十八，这个时间点还有谁会来？ 陈志、江浩、胡丙和方离，他这会有点激动地觉得这几人在密谋着给他庆生，按捺着莫名的激动下床开门。 第六十一章 是这个意思 知意小区长廊一缕风在黑夜里含羞熘过。 门外不是他想像力的成群结队，只有方离一个人。 蛋糕的烛火映在男生脸上，他眸子里摇曳着火光的星亮，墙壁的挂钟此时刚好走到零点，玻璃壳上映着人影和烛光，「滴答」声在孤寂的夜陡然升温，黑夜里这渺小的动静被放大，其后他听到门外的少年说：「哥哥，生日快乐。」 彼时皎月挂天涯，光泻楼台梢头处。 第96页 房门被关上，方离把蛋糕放在桌上，对他说：「哥哥，快许愿。」 林煜的胸口是胀胀的、饱满的、柔软的。 直到蜡烛即将燃尽，他才道：「那就希望我和男朋友长长久久。」 林煜许完愿，吹灭了蜡烛。 方离着急道：「哥哥，愿望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胡说。」林煜茫然又急迫道：「心诚则灵。」 「嗯，心诚则灵。」方离俯身吻了吻他的唇，林煜忍不住勾住他的脖子回吻过去。 灯打开，林煜才发现蛋糕上有两个小人，他指着穿黑色西服的问：「这个是我？」 蛋糕通体是橘黄色，上切面是葱绿色，蛋糕上是俩个小人，穿校服的q版「方离」抱着q版「林煜」的腿，林煜的脑袋上角有个灵性的愤怒标志。 方离点点头：「是的，这个是我们今年第一次相遇时候穿的衣服。」 林煜又瞧了瞧，他西服口袋上还有个别致的图案，他自己也不太记得那天穿的是什么了，又是什么天气。 但一直有人记得，从大体到细枝末节。 林煜鼻尖有点酸，奈何嘴巴毒：「我怎么不记得你那天抱我腿了？明明是扯着你出去的。」 方离在他大腿最敏感的地方戳了一下，林煜忽地想起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方离的确没有抱他的大腿，只是触到了他最敏感的地方。 「哦对了，你为什么不知道我生日，你回来这么晚就是去买蛋糕了？」早上的不高而别，林煜还是想问：「你早上到底去干嘛了？」 「没有，记得的。」方离说：「早上去蛋糕店了，不是买蛋糕，是我自己做的。」 林煜一顿定在原地。 方离开了灯，适应一会调出手机相册，「哥哥，我想换个壁纸了。」 方离手机壁纸是之前一起吃饭时候拍的，趁林煜低头放过贴时候拍的，没有正脸。 「嗯？」林煜抗拒一声，他并不喜欢在镜头前。 方离：「我们拍一张合照好不好？」 「你想怎么拍？」 「合照，哥哥靠着我或者我靠着哥哥都可以。」 林煜想了一下，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靠了下他的肩说：「拍吧。」 方离飞速调出前置摄像头，找了个角度按下快门，林煜忽然动身在他侧脸亲了下，他惊喜看着照片。 头顶的灯光温柔，林煜偏头亲了吻他的脸颊，他抬了下眼看镜头。 林煜对照片还挺满意，「这个还行吗？」 方离脸是红的。 林煜笑着看他，起身准备去切蛋糕被旁边一直没动的人抓住手腕。 林煜：「干嘛？」 方离轻轻眨了下眼：「感觉拍的不太好。」 「哪里不好了，这不挺好——」 「可以拍亲嘴吗？」 「……」 林煜相切的蛋糕没切成，最后进了冰箱，两人从一开始的亲密照逐渐撩起火，至于最后还能想到把蛋糕放进冰箱已经是足够理智了。 然而怎么滚到一起的，细枝末节被火烧得不见踪影了。 阳台上的窗帘摇摆着身子，六六趴在阳台上看着里面的两道人影，懒懒打了哈气。 外面逐渐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线打在梧桐枝叶上。 - 正午十二点，陈志和许祇提着蛋糕从蛋糕店出来和江浩胡丙会面。 陈志把蛋糕抱在身上坐进副驾驶，纳闷转头问胡丙：「之前不都是给他卡零点过的吗？今年怎么就推迟了啊。」 「别管这个。」胡丙看了眼手机的时间说。 陈志又看江浩。 江浩耸耸肩：「我不知道，反正他就是说别打扰林煜。」 「你们这样，我还以为林煜有人陪了。」陈志嚼着口香糖说。 几人到小区是十二点半，陈志食指压着唇「嘘」一声：「别敲门，别说话，给他个惊喜。」说完他开始按密码。 几人悄声打开门，客厅里只有一只猫趴在窝里，懒洋洋得不想沖几个熟人哼声。 「林煜人呢？」陈志纳闷极了，又看到卧室门闭着，瞭然这傢伙还没醒，不然这门一定是开着的，他抱着蛋糕小声指挥：「江浩，你去开门，一会门打开就喊生日快乐！给他个惊喜。」 「好。」江浩比了个「ok」的手势。 胡丙又瞥一眼手机有点犹豫，但江浩已经手压到把手了。 门被江浩飞速拉开，唯恐给里面人带了预告就无法达到惊喜效果似的。 四人紧凑靠在一起，只是那一声生日快乐还没喊出口，被里面的一声阻断—— 「早安吻，亲一个。」林煜刚睡醒声音很黏煳。 他半趴在方离身上，和这人碰了碰唇。 他舔了下上唇，问：「昨晚你感觉——」 两人一般发生完关系，林煜早上都会问一嘴，说事情去还是调研都可。 现在嘴巴捂住了，他纳闷看方离，对方食指指了下房门。 林煜「嗯？」一下，似乎想到什么转头看过去。 门口四个人目瞪口呆看着里面的场景，江浩咬了下唇「嘶」一声。 胡丙抿抿唇短促「嗯」一声。 至于陈志，眼睛瞪得贼大，长长「嗯」一声又倒吸一口凉气「嘶」好几声吼道：「我说什么！你能被窝里藏猫就有一天能被窝藏人！我说了吧！」 第97页 胡丙连扯上人灰熘熘关上门。 「我他大爷的说什么？！我说了他俩有事吧？！看到没，看到没？！」陈志坐在沙发上像个被欺骗的老父亲，「这玩意还想骗我！被我们抓个正着！」 许祇摁了下他的脑袋：「别整得抓偷情一样。」 「这他大爷的和偷情有什么区别？」陈志痛心疾首。 林煜想把自己捂死，又一次失败了。 方离掀开被子一角给他透风，「哥哥，昨晚很舒服。」 林煜耳朵几乎冒血，闷声说：「知道了。」 两人又躺了一会，林煜挣扎着起床，好在方离睡之前都会给他换好衣服，不然两人身上的痕迹要震惊死外面的人了。 林煜满脸阴郁爬起来拉开门。 外面的陈志还在喋喋不休控诉林煜和方离：「他是不是一开始就对林煜有意思？！我这火眼金睛早就看出来他俩关系不纯洁了，那小孩还天天骗我，说他俩没事，还偷摸问我林煜生日！胡丙，你是不是知道这事？我说你为什么要让我们晚点来！」 「说够了？」林煜站在后面冷声问。 陈志转过头，从容就义：「没！这就是你俩偷情的后果，应该被大众控诉，被世界控诉！」 林煜在那几分钟窒息中想明白了，把密码告诉陈志就是最大的错误，他之前就已经反思很多次了，这次终于爆发了。 他走到门前换密码。 陈志：「你干嘛呢？！你把兄弟当外人？！」 方离刚好从里面出来，也听到陈志载外面骂骂咧咧说了半天，这件事确实是他们不地道，他进厨房倒了杯水递给陈志：「陈助理，喝口水。」 陈志：「谢谢啊……」 林煜在门前戳了好几下，咕哝了一声：「换什么这玩意进不来？」 最后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串数字——217的密码，他眯眼掏出手机把键盘切换成九键模式，在键盘上打了一遍。 54698 6 林煜 六六 ？？ 方离正好走过来，看到了他手机的界面，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林煜悬空的手指蜷了一下，输入了新密码：326454 326454 方离 陈志喝了口水不服气：「为什么你密码能让他知道，我们就——哦，你们关系不一般。」 最后只能闷声剎了车。 林煜「砰」关上门。 谁知，陈志又嘴欠：「发什么脾气嘛，不就坏了你的好事嘛。」 许祇这一刻不想保他了，对林煜凉声道：「你处理吧，我不掺和。」 在这的几个小时，林煜怎么看陈志怎么不顺眼。 这傢伙翘着二郎腿问方离：「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多久了？谁追的谁？是不是他搞的你？我那次就说他这人恶毒吧，你这么小年纪都不放过。」 「没有，我追的哥哥。」 「啊？——咳咳。」陈志呛了口水，「你叫他什么？哥什么？！」 林煜站在洗手间把衣服丢尽洗衣机恨不得把陈志大卸八块，最后终于忍不了了，伸出身子：「你能不能闭嘴？」 陈志对他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转头就又问方离：「那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啊？你怎么追到他的，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你怎么发现在咱林大秘——林经理的魅力的？我靠，等等，不会是刚来公司那会吧，我记得你天天给他做早饭，一见钟情啊！ 」 方离看向林煜，眼神问「可以说吗？」 第六十二章 苦涩 林煜没说话，但方离从他的眼神里同样读了出来——「你要敢说你就死定了」。 于是他转头道：「五月下旬在一起的，一个月多了。」 「砰」林煜摔上滚筒洗衣机的门。 方离：「喜欢是二月份。」 林煜摔上了洗浴室的门。 仗着陈志不怕死，方离认定不会被自己男朋友灭口，两人在客厅一来一回什么都扒了个干净。 林煜晾完衣服出来。 外面人倏地噤声。 方离迅速腾开旁边的位置给他坐下，又倒了杯水，乖乖道：「哥哥，喝水。」 林煜抿一口没说话，气消了大半。 他抬头瞥了一眼沙发上的几个人。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等这几个走了，再好好亲一会。 陈志话痨名副其实，曾经林煜听他说许祉拉着他聊天长谈地久，就是不聊工作，可能是他拉着许祉，他这人一说话就停不下来，非常上头。 方离不太爱说话，只有在林煜面前多一些，或者说非常多，这会配合陈志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陈志突然问了一个很犀利的问题：「你舅舅或者你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方离在听到「你舅舅」一瞬怔愣一下，又在「你妈妈」那一瞬恢復如初，好像一颗石子落下最后归于平静。 顾潇晨就是他生命里的那颗石子，坠入之出转了好几圈波纹，不久归于平静，掀不起太大波澜，等他足够深沉广阔，这颗石子便显得微不足道。 林煜去冰箱提蛋糕，冰箱打开发出很轻的拉扯声，他本能看一眼那边的人，心里同样有着期待和担忧。 阳台窗户依旧没换，薄薄的一层纱，微风捲帘，光就落在少年人身上。 方离微弓起背，劲瘦手掌交叉握着撑在胸前，眼睛微微向下垂了两秒像是在思考又或者犹豫。 第98页 林煜拆掉外面的盒子，撕了餐具包装，不想为难人，打断他们：「行了，过来吃蛋糕，昨天就买了，不吃浪费了。」 方离做的蛋糕不大，款式精緻独到，林煜之前提过一嘴喜欢吃奶油，奈何奶油太甜总容易腻，他特意选了低糖的，外圈包裹着葱绿的几层梧桐叶。 「来了。」陈志率先站起来。 方离走过来说：「我的事情和那个女人无关，但是舅舅那边我会趁早说的。」 林煜切蛋糕手顿一下，心里又被那种柔软蓬松胀胀的感觉占据，他说：「无所谓的。」 他睫毛垂了下，就一个不经意又或者专注给他们切蛋糕的动作。 林煜唯一的算得上「家人」的，是福利院的阿姨。 又说到底，不是亲生的孩子，是几十分之一，他们的关系并不算亲，他们相处起来还是小心翼翼，这段歷程中他没有收到太大的阻碍，他们诚惶诚恐在一个屋檐下。 林煜无法深刻理解一段亲情会影响什么人生，只是知道方离必定有着僵局。 和顾潇晨的，和顾云的。 而这两段，是他必须陪着方离走的。 一群人在这赖到下午离开。 方离和林煜收拾好客厅，中间两人心照不宣一言不发，这种沉默常常出现，谁也不觉得尴尬。 直到房门关上，那些可能有着外人的气息被阻隔，方离从后面抱住林煜的腰问：「哥哥，你是不是不高兴？」 林煜笑了声：「为什么这么问。」 「我们在一起其实和其他人没有关系，哥哥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对吧？」 林煜点点头：「嗯。」 「但那种感觉，哥哥能够理解吗？」方离说，「比如今天听到陈助理问我舅舅和那个女人知不知道，就是有一种被认可的感觉，虽然意义并不大，也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可人是群居动物，是有意识的群体。」 方离：「我们并不能只通过单纯的思考和理智活下去，就像哥哥对我心动一样，不是理智所决定的，会有冲动。」 林煜转过身看他，指尖在空中和他缠了一会，「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我其实想听听哥哥是怎么想的。」 他身上的死局目前不破的杀伤力是最小的。 「我。」林煜拉着他脱下鞋慵懒躺上床，动作神情自若，漫不经心，满不在乎，好像回答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还好，没那么矫情，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你还是个孩子，不要为难自己开开心心就行，我不想你和家里人争吵，最起码不要因为我，因为一个不在你们生活共同点的人。」 方离家庭情况林煜差不多了解，他更多真的是不在意，他不需要顾潇晨的认可，顾云也更不在话下。 方离像是松了一口气，他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安放下来：「那就好。」 ── 慵懒的假期匆匆而来，又急匆匆而去。 七月中旬敲定了所有流程。 顾潇尘对比非常满意，不知是不是他对桑女士同样没有耐心，还是桑女士更注重工作，蜜月提前早早结束。 顾潇尘一回到公司，第一个找上的就是林煜。 他笑容满面，然而开口第一个问题就让林煜有些头疼：「我听说小离最近和你相处不错，你觉得他能力怎么样？」 林煜理了理手边的资料，给他递了根烟起身去吸菸室：「进来说。」 进到吸菸室，林煜点了火把打火机递给他。 顾潇尘吸一口看一眼菸灰缸，里面沉灰没之前那么厚：「你这是戒菸成功了？」 「嗯，有一阵子了。」林煜说，吸了差不多半根，他吐出烟回答顾潇尘的问题：「小孩子很聪明，听话也懂事。」 「那是。」顾潇尘笑笑，「听我姐说前阵子他生病了，你送去的医院，没让你太费心吧？我想了一阵子还是觉得太麻烦你了，这次工资给你补贴。」 林煜目光从眼尾看他一秒收回来：「不是什么太大问题，补贴用不上，当时他有个问题过来问我，我点了外卖叫他一起吃，结果他不能吃辣，胃疼得厉害，我就给送医院去了，怎么，他没和你说吗？」 什么补贴不补贴都是扯淡，顾潇尘明显想要旁敲侧击问点什么。 方离性子太冷淡了，能让他做到心悦诚服主动出击的人容易勾起别人的好奇以及没有同等待遇人的好胜心。 顾潇尘是好奇还是好胜林煜不得而知。 顾潇尘：「他没说，他这小孩有点傲，生病什么的，不乐意说，像怕被取笑似的。」 林煜眯了眯眼弹了下菸头的灰，旁敲侧击问：「你感觉他以后有发展的潜力吗？」 顾潇尘愣一下，有点装疯卖傻的韵味：「这个看情况，你是觉得他哪里有问题不太合适吗？」 「这倒不是，只是说有点欠缺，你要是定了我就全身心培养他，毕竟以后说不定还要一起共事。」 「那……说不清，你看看他哪个地方欠缺补补，到时候我们再做决定，当然，这个决定还得你点头。」 林煜笑着点点头，正好两人烟燃尽了，他掐了火丢掉菸头。 心里已经完全有个数。 顾潇尘培养方离是假。 那为什么要把方离弄进来呢？ 林煜有点摸不着头绪，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直接问。 第99页 虽然这说法不太体面。 「你舅舅为什么当时一定要把你弄进来呢？你暑假放放松学个车也挺好的啊。」林煜百思不得其解，他坐在沙发上拨弄着六六柔软的毛髮问：「当时你专业也没告诉我，说是学的金融，你知道吗？」 方离倒了杯水坐下说：「我大概知道。」 「为什么？」 「因为……顾云，她要我和她去国外，她知道自己拿我没办法，让舅舅过来找我。」 林煜愣了下。 「之前一直回学校也是因为她，顾云联繫班主任要求我报考国外学校。」 林煜抿抿唇：「那或许也挺好的，她可能觉得对不起你，想要弥补——」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其实不是。」方离抓着六六的爪子，细长的睫毛垂下，从林煜的角度看，他眼底有一抹亮，却带着浓重的凉意，「她其实离婚之后有过二婚，但是那个人……出车祸没了，她当时的孩子也没了，她很多年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其实她也可以再婚，但是她不相信男人了。她再婚的那个是为了小三带她出的车祸，并且车祸流产后，医院说她无法再有身孕。」 林煜心口闷着气：「所以，她想到了你？准备把你带回身边。」 「是这样。」方离点头，「但是我和我的亲生父亲长得相像，她不待见我，只觉得我身上有他的一部分血脉。」 林煜喝了半杯水，尘封的抽屉很久没打开过，里面放了一包他之前买的烟，他扫了一眼日期，吻了吻方离的唇，「就一根，允许一下，没下次。」 方离眨眨眼看他，「这样会戒不掉。」 林煜揉揉他的头髮：「乖，一根不打紧，以后都让你看着，也不买了。」 关上阳台的玻璃窗，说好的一根林煜却连抽了好几根，等到第四根的时候方离动辄起身过去掐了他的烟，重重吻了过去。 口腔里有浓重的菸草味，尝起来有点苦涩。 第六十三章 吃醋 和前男友的外甥在一起这件事，一旦被清晰挑出关系，就会显得一切牵扯都是在欲盖弥彰。 这几天顾潇尘偏偏和他交接程序频繁。 周六难得有时间喘口气。 方离灭掉手机靠在他旁边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嗯？」林煜来了点兴趣，「和你朋友吗？」 「嗯，算吧。」 这个算吧听起来并不舒畅。 当晚几人定了餐厅，林煜才知道这个算吧是什么意思。 地点在一家餐馆，几人定了一大桌，除了上次见到的三个人，还有额外四五人。 关系不算好，只能算个同学，也算半个同学聚会，中间带了男女朋友的，马马虎虎凑出一桌人。 这些是保送生，不是一个班的，唯一一个高考状元是在校时候和方离被一起提去办公室批斗的程飞。 林煜特意换了一身休闲服，他本山朗俊秀，和方离站一起，年纪上看不出来什么差距。 菜馆名叫「梧桐小炒」，其他家灯牌都是红黄的，显得他们家翠绿的标志脱颖而出。 林煜临近门前拉了一下方离。 方离纳闷问他：「怎么了？」 他往里面看一眼，悄声问：「你们这种同学聚会，我去会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方离低头调出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探讨知识海洋（9）】 吴昊宸：记得带对象 吴昊宸：没对象吃狗粮 程飞：够了！ 李成：有女朋友o～ …… 「不算同学聚会，不是一个班的，各个班都有。」 「你们也算校友──」 「对象可以不是一个学校的。」方离下意识去抓他的手。 这次落了个空，林煜说：「还是不了吧，这样感觉有点奇怪，就说我是学长。」 外面天很暗，餐馆里的光从玻璃门里透过来。 方离垂眼看他，狭长的眼缝里眸子贼亮，却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吴昊宸在里面，位置怼着门，看外面人停了很久，觉得眼熟，凑近一看是方离，拉开门道：「你俩怎么不进来？」 林煜忙道：「说点事。」 三人陆陆续续进了门。 里面位置坐得七零八乱，不确定多少人，为了宽松基本岔开，后来的只能见缝插针。 一群人见到方离热热闹闹打了招唿，但看到林煜面生，他又和方离保持着一小段距离，一时不确定是不是一块的。 有人看向林煜问：「这位是？」 吴昊宸心说方离也真是的，把人晾着，忙介绍道：「他是方离──」 方离却一下打断他：「学长，以前来过学校演讲。」 男生拉开自己旁边空的位置，说：「啊，学长啊，学长好！方离，你坐这吧。」 叶尘看到自己的知己先是眼睛一亮，却在短短几句话中间摁了激动的心，眯眼看了会，拉开自己旁边位置：「哥哥，坐这！」 桌上氛围还算热闹和谐，只有其他三人止不住看手机。 上次吃完饭后，被吴昊宸戳破，方离没再隐瞒，直接摊了牌。 吴昊宸：卧槽？这是吵架了？ 叶尘：应该是吧……？o_o 程望：他俩刚才在门口吵架的？ 吴昊宸：不知道啊，我过去他们没说话 第100页 叶尘：应该是吵架了 叶尘：你看方离旁边坐的是谁？之前给他表白那个男生，记得不，二班的 叶尘旁边人捣了他一下，「你给谁发消息呢，手速打这么快。」 叶尘干笑一下：「没事。」又看一眼旁边的林煜，正好扫到他在发消息。 。：生气了？ 。：没不想公开 。：只是觉得不合适 哈？ 叶尘又本能去看坐在对面的方离，对方安静扫了眼手机，没回，和二班的庞鑫继续聊着什么。 叶尘轻轻「嘶」一声。 林煜合上手机问他：「你嘶什么？」 这一声嘶林煜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叶尘飞速收回视线，心里有点犹豫不知道还说不该说，说了万一增加矛盾怎么办，不说又像是在帮兄弟隐瞒。 沉思了好一会，叶尘觉得知音难寻，低声道：「哥哥，你看方离旁边那个，和他聊天的那个。」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方离扯了扯嘴角。 林煜点点头：「看到了。」 叶尘声音更压着情绪：「那个是二班的，庞鑫，去年给方离表过白，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喜欢方离。」 林煜飞蹙了下眉，安慰自己说没事，谁都会被人喜欢，何况是方离。 然而，下一秒庞鑫起了身。 「我去趟洗手间。」他又看向方离：「一起吗？」 桌上出现片刻的安静。 直到方离也起身点了点头，两人出了餐馆。 桌上轰地爆发出起闹的声音。 庞鑫喜欢方离这件事玩的一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程飞是个心直口快的，立刻摁住在场人的气氛：「你们别瞎起闹啊，方离有对象的，上次他回校回对象消息连同我被叫去了办公室，可别瞎起闹啊。万一人家对象知道不高兴了，会闹矛盾的。」 桌上长长「啊」一声，少年人的八卦心是止不住的，立刻一群人七嘴八舌问起来。 「他还谈恋爱了？！」 「方离对象你们见过没？一个学校的吗？」 「不是我窥探人家隐私！我是真好奇他会和什么人谈！」 「是那种顶级学霸吗？！」 耳边嘈嚷一片，奈何声音再大，林煜都听不进去，他目光紧盯着餐馆合上的透明玻璃门，凉意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知道对方喜欢他还要单独一起出去…… 叶尘担忧看向他，试图说些什么。 六人群里消息依然是热闹的烟花。 陈志：@- @。 这个周末没人打扰你们了 陈志：可以过个幸福的休息日了 陈志：有没有想我？ 陈志：我已经去了外地了 江浩：两人聚餐去了 江浩：我和胡丙打算出去旅游 陈志：就两天休息日，旅什么游？ 江浩：南城花园，你值得拥有！ …… 林煜低头看了一会，私戳陈志让对放打个电话给自己。 林煜在饭桌上只是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存在感并不强。 有人突然问他：「学长，你和方离一起来的，知道他对象是谁吗？」 林煜僵了一下，摇头笑着说：「这个不清楚。」 陈志电话在他说完顺理成章来了，他藉故出去一趟。 刚到门口，就看到路边的两道人影在交谈什么。 去洗手间是假，把人单独带出去是真。 庞鑫领人去了门口的空地，旁边是稀疏的车流。 林煜心脏像是被掐了几下的疼。 庞鑫问方离：「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方离往门那边看，同样注意到了门前耳边夹着电话的林煜，这一刻他有点后悔，视线停在林煜身上回答旁边的人：「有男朋友了，我得回去了。」 庞鑫下意识去拉了下他的手腕：「你说的是实话还是客套话？」 隔得有些远，林煜听不见两人说了什么，等他挂掉电话再抬眼，就看到了两人扯在了一起。 林煜唿吸变得沉闷滚烫，他不清楚是该用恼羞成怒形容此刻的情绪还是用哽咽难过，他做了最出于本能的方法，就是离开。 他不记得是怎么上的车，怎么回的家了，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在输密码了。 心头汹涌着酸涩。 他才知道恋爱可以是这种滋味。 其实方离什么都没做，他也知道可能是在故意气他，不会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可那种情绪止不住的漫上来。 他靠着墙喘了一会，尝到了嘴角的咸涩。 黑夜总会让过敏，放大一切感官。 林煜觉得自己是个非常理智的人，在这段感情里，他其实一直都把方离当做一个孩子看，他非常在意年龄差，始终认为这是跨不过的鸿沟，就好像今晚聚餐之前，他刻意换上的休闲服，想要磨灭这差距。 但其实没什么觉得他们有问题。只有他自己想得特别多。 方离刺激他也情有可原，否则他一辈子也无法感觉到一种恋爱的平等，永远把对方当做孩子，永远放纵和溺爱，永远单方面定义感情。 方离挣脱开庞鑫的手，眼睁睁靠着车子从他面前驶过。 他慌忙去掏手机，回復那几条消息，却提示被拉黑了。 几人的聚餐一下走了两个人。 第101页 尤其是今晚八卦话题的焦点人物，一下子少了些兴致。 有人问庞鑫：「你们出去聊啥了啊？看你们站那好久了。」 庞鑫好半天才回神，问叶尘：「刚才那学长是他男朋友吧？」 叶尘一愣：「他和你说了？」 「没说。」 方离的确没说，但刚才方离慌张的模样，庞鑫自己也猜了出来。 「啊？」有人惊讶问，「刚才那个学长是方离男朋友啊，不是，那刚才他咋没说啊，不会是两人闹矛盾了吧。」 「应该是，这闹得。」 程飞狠狠呛了一口，问叶尘：「你说刚才那个学长是方离对象？！」 不是可爱吗？ 给一个学长备註可爱……？ 这难道就是情趣？！ 方离打车回到小区是半个小时后，他喘着粗气，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来不及思考狂奔上了楼，看着门缓气，他抬手敲了好几下门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 第六十四章 撞见 方离选则直接输入密码，门刚打开，里面灯没开他刚要开口黑暗里的人伸手勾了他的脖子。 他一个踉跄弯下身子，尝到了一个咸涩湿热的吻。 他心脏像是被掐了好几下。 他有被一只手勾住，用力一扯把他整个人带进来，松了片刻关上门。 林煜靠在他身上喘气，阳台窗帘是长久开着的，借月光他能看见林煜的眼睛，沾了泪的睫毛。 「满意了？」林煜嗓音听起来特别哑。 他一直觉得如鲠在喉这个词太夸张，直到现在，只是被略微刺激一下，那种钝痛才叫他彻底领略。 方离没说话，他衣服被林煜一点点扯下拉着往浴室走，「你不是一直想和我一起洗澡吗？」 林煜也不相信谈个恋爱能改变某条性子，现在也是彻底信了。 他背抵着墙一手抓方离的领口，另一只手勾开花洒，水从头顶落下来，水刚开始有一点凉，渐渐才升温。 水从额头滑下，模煳两人的面孔，林煜手从方离的后脖颈插进头髮，水声在浴室里十分空灵。 两人身体里藏着一把火，不断交融。 「哥哥……舒服吗……」 「轻一点……」 「你刚才是不是吃醋了？」 「嗯……」林煜双手抓着方离的肩，眼里水雾不断溢出，眼底是一片红。 「那以后，哥哥还要隐瞒我们的关系吗？」方离问。 「不要……」 这个澡洗得有点久，两小时后出来林煜整个人有点虚脱被方离抱着放到床上。 方离从抽屉里拿出药膏，林煜整个人趴在床上，小心翼翼向后看。 药膏被挤到棉签上，随即方离的手向下垂，他脸色瞬间涨红。 没一会床面向下压了一块，方离从后面撑着手吻了吻他的耳垂：「哥哥脸好红，还没缓过来吗？」 「别凑这么近。」林煜试图拍开他。 却被抓住手，方离亲昵吻着瘦白的指尖，「为什么？」 「王八蛋。」林煜直接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睡前他把人摁到怀里，警告道：「下次再敢刺激我，门都别想进。」 「哥哥。」方离又叫了他一声。 林煜缓过来，恢復了平常一惯的凶样：「有事说事。」 男生突然抓了他的手，一本正经斩钉截铁道：「我爱你。」 林煜心头有火花蹦了一下，心脏开始砰砰砰跳。无论多少次方离这么一本正经和他告白，他还是有些耐不住。 他低头碰了碰对方的唇，「嗯，知道了，早点睡。」 方离不买帐，乌漆的眸子定在他身上，「那哥哥呢？好像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一次都没有。」 林煜用惯用的口吻说：「喜欢是不用说的，乖，早点休息。」 ── 接下来一周，林煜都心情大好。 江浩问他：「你遇到什么喜事了吗？」 林煜虽然还顶着一张臭脸，说话倒有了几分人情味：「还行，谈恋爱了就这样。」 江浩震惊得中午多吃了一碗饭和胡丙吐槽：「他笑着说谈恋爱就这样的时候，我快吓死了，我还以为小离惹他了。」 林煜飘了很久。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洋洋得意。 顾云周四上午来了公司，直接请林煜去了办公室。 敲门进去，顾云放下手里的东西，拨了一下桌子上的磁球，指了指面前的椅子，抬下下巴：「坐。」 工作上林煜确保没有出现问题，和外企合作整个流程是顾潇尘在操心，顾云一来公司点名要找他，林煜不由得心虚起来。 又不知道面对顾云有什么值得心虚的，因为方离和这个女人算不上真正的母子。 「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顾云往椅子上一靠，语气有点傲慢，「我发现方离最近一直往你那边跑，中午给你送饭，公司是有食堂的对吧，再不济外面也是有饭馆的，我想问一下他这么做是干什么？你们关系很好吗？他生病那天也是来给你送饭的吧。」 顾云长时间不在公司，按理说是不会知道这件事的，现在知道这么清楚想必也是早就有所怀疑。 林煜告诉自己别心虚，在其他人眼里也不过是两人关系比较好，何况方离年纪小，亲近和自己好的人很正常，千万不能不打自招。 第102页 林煜镇定道：「是这样，小孩之前我带过一段期间，喜欢往我这跑。顾董是觉得哪里出问题了吗？」 顾云盯着他看一会，毫不遮掩打量的赤裸，试图在他脸上找出破绽，最后无果，语气淡淡：「没什么，你和方离最好保持距离，免得出现什么风言风语。」 林煜眯了下眼回答：「一个小朋友而已。」 下午去了健身房，方离大多数在他旁边粘着，偶尔去等待室里呆着。 前台那姑娘换了班，对他挺好奇留了会，抓了把瓜子坐在方离旁边，顺他目光看了眼林煜问：「你和林老闆什么关系啊，看你这在这陪他都小半年了？他是你什么人啊？」 林煜说话打马虎眼，喜欢搪塞，前台决定从小孩下手。 方离眼珠颜色有点淡，浅棕色，从林煜身上挪过来看她一会说：「男朋友。」 前台嘴里瓜子发出咔嚓一声，随即像是定住了一样不可置信看他，又看看林煜，心说我应该没睡醒。 倒不是有多诡异，而是她猜测过各种关系，唯独没猜过这层。 前台觉得这小孩挺乖，问什么答什么，把瓜子分了一捧在方离面前。 半小时后瓜子耗尽，林煜也健身完过来找方离，在两人面前坐下，问：「聊什么呢？」 不等方离回答，前台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坦坦荡荡：「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哦对了，明年情侣一起办卡打8.8折。」 路过林煜她还不怕死拍了拍林煜的肩，笑道：「林老闆，深藏不露。」 休息室就剩下两人。 林煜逼视方离问：「你说的？」 方离：「哥哥，她问的。」 「所以你就告诉她了？」 「嗯。」 「那问你银行卡密码你是不是也说？」 「546986。」方离说。 林煜：「……」 晚上两人依旧去小区外的林荫道跑步。六六脖子上繫着猫绳，蓄足力向前沖，一身毛冲出飞机耳，一边喵喵喵乱叫。 林煜最近主动扣了方离的手，两人就慢悠悠在这逛着，咬耳朵讲点情话。 七月酷暑天，夜来风带着凉意吹散暑气，从头到脚都是舒畅的。 林煜提了顾云今天的事，问：「她知道这件事会告诉你舅舅吗？」 顾云心比针细，而且耐得住性子，林煜比较牴触这类人。 这种人总会有一种无声的威胁。 「会。」方离说，「哥哥，这件事其实他迟早都会知道的，并且只是知道，他没法替我做决定，更何况，我们的事和他没关系。」 林煜轻轻嘆了一口气：「要是这样最好了。」 两人散了一会步拎着六六回去。 一楼的几户人家回来比较晚，基本上这个时候都会和他们碰面，打个招唿。 二楼这个时候却都是静悄悄的沉静在孤寂的夜里，无声无息。 两人到楼梯口相视一眼，有些耐不住性子，林煜吻了吻方离的喉结，两人难耐接吻上楼，楼道里全是沉闷闷的唿吸声。 林煜被方离抵在门上，推了他一下示意对方开门。 顾潇尘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么一幕。 自己的前男友和外甥吻在一起。 今天他听顾云说两人关系过于紧密的时候，还有些不信，他虽然没怎么带过方离，但这么多年下来也大略明白这个孩子的性子。 而林煜压根不想和他有关系的人牵扯。 这样的两人关系怎么可能会好？ 他记得方离是住在这，晚上过来看一下是怎么回事，却撞见了这么一幕。 浅薄的月光从廊端延伸进来。 两人在昏暗下吻得很投入，林煜背靠在门上，男生低着头和他肆意亲吻。 他们完全没注意到站在墙角里的人。 方离一边输密码，一边任由林煜亲着他的喉结，他嗓间溢出笑，很低。门开后搂着人进屋。 顾潇尘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他印象里林煜是个很理智的人，哪怕如今已经切切实实、明明白白撞见了这一幕，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甚至想要打断两人，亲口问一句：你真的是林煜吗？ 他没见过这样的林煜。 那么一个理智的人，怎么会和一个孩子在一起？ 配得上他的应该是一个沉稳，有能力的人，而不是一个只适合恋爱的孩子。 两人大概是抵在了门上。 顾潇尘能听到里面窸窣的对话。 「哥哥，别这么撩我。」方离嗓音很低。 林煜在他脸颊又亲了亲，笑了一声说：「你怎么真的不禁逗，乖，再亲一会，诶诶诶，错了，别这样……」 两人在里面即将做什么，某个认知让顾潇尘懵了很久，他像是没反应过来，好长时间他眉头都是拧在一起的。 不知道具体在这里待了多久，直到整个走廊听不到一点动静，顾潇尘摸了摸口袋，嘴里叼了根烟才下楼，点上火，一边掏手机给顾云打电话。 第六十五章 难堪 周五依旧是个晴天，林煜吃完早饭去公司，江浩从顾潇尘办公室回来抓着他进门。 「你干嘛呢？」林煜皱眉问，「陈志冒冒失失，现在你怎么还继承——」 「你和小离事情，现在顾潇尘和顾云知道了。」 今晚林煜醒来床边久违是空的，按理说昨天干柴烈火那种情况方离有什么事也是会等他先醒来。 第103页 刚才江浩是从顾潇尘办公室那边过来，林煜心里「咯噔」一下问：「他是在办公室吗？」 江浩观察着他细微的变化，脸色也不太好重重点头：「嗯。」 顾云和顾潇尘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林煜也是明白的，问题是他不清楚为什么这件事总让他觉得毫无预兆，虽然顾云上周给他打了一记预防针，他和方离在公司接触也有所收敛，甚至到现能暴露在顾潇尘和顾云视野里的地方他和方离从来没有一起出现过。 「骂他了？」林煜问。 他下意识又去抽屉里找烟，拉开柜子，看到里面空空如也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戒菸很久了，他抬下头，江浩给他掏了一包抵了打火机。 「骂了。」江浩顿一下，「说得很难听。」 每一句都戳在心窝子上，令人难堪至极。 江浩甚至后悔听到那些内容。 他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在楼下和早餐大爷唠了一会老顾客陈志离职的事情，顺便给胡丙带了份早餐，他办公室还在对面，这份早饭让这地顺理成章成了他必经之路。 一桩桩毫无联繫的事情，总是以各种蹊跷的方式撞在一起。 让人仓促、无地自容。 顾潇尘真正想让一个人难堪是关不住的，就像今早没关上任公司上下人员围观的办公室房门。 顾潇尘当时靠着办公室的桌子，手里夹了根抽尽菸头，原本说什么话都老套圆滑温和的嗓音压着令全公司都觳觫的愠怒：「方离，你觉得你和他搞在一起脸上有面子吗？是不是我放纵你太久了，你认不清你自己了？他比你大几岁你知道吗？再不济，他之前是什么身份你应该清楚吧，我说的不是他什么职位！我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你脑子一热干出的事情，是会成为一个多大的笑话你知道吗？！」 「你凭什么觉得他能看上你？你现在就和外面被包/养的学生有什么区别！你和他在一起也是吃他的用他的吧，小区那套房租够压得你喘不过气了吧，你有什么资格去和他谈恋爱？！」 「要不是我当时把你接过来！你指不定在哪个角落里要饭呢，还上学读书，你想想有可能吗？你是怎么报答我的？！」 「你有什么资格和他站在一个层面？！他现在事业有成，他能买车买房，照顾自己的生活，换了你他一样可以和别人风风光光在一起！你呢？你有什么？！」 「你离了别人你什么都不是！」 「你想想你买药的钱都掏不出来的时候？！去和他谈恋爱试试！」 「你有什么资本和他谈啊？！你想想你早饭吃不起的时候！想想你在学校晕倒没钱去医院的时候！你想想，你有什么资格去和一个社会上的成功人士谈恋爱？！」 「你怎么确定他就没有一天玩腻了就把你踹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我今天把现实给你说清楚，没有人会要一个累赘在身边！特别是他！」 方离垂着头站在顾潇尘面前挨训，看不到表情。 过程中顾云翘腿坐在办公桌椅子上，一声不吭看着，最后掐了菸头吐出烟圈，笑了一声：「真把自己当个人看。」 顾潇尘太知道怎么戳心窝子了，他更知道方离的窘境与困境，每一个字都精准戳在嵴梁骨上。 少年人的嵴骨不畏暗途、不惧苦难，担得起整个灿烂光明的世界。 却在最亲的人面前一根根断裂，碾成粉末，残风一卷，洒了漫天的悲怆。 「骂肯定得挨一顿。」林煜抽了四根觉得没意思把烟丢给他问，「那打他了吗？」 江浩取去的时候只听到了部分，方离低着头从门前能看到他的侧脸，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十分显眼，他深吸一口气说：「打了，打了一巴掌。」 林煜心口像是被戳了一下。 他把手里的打火机也丢给江浩，直接出了门。 办公室门口人群早已散去。 办公室和顾潇尘那间中间隔了十几米。 林煜碰见方离是在走廊的楼梯口。 他伸手抓住低头下楼的男生把人拉进办公室关上门。 方离眼底是一片红，不知是那鲜红巴掌印疼得还是自尊心被打击所致。 林煜抬头盯了他一会，动了动唇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两个人走到现在不是方离一个人的事，顾潇尘的做法俨然是在逼方离。 林煜其实不是个能够完全冲动的人，他真正上头，心思疯狂入乱麻时候就想到了会有这天。 他们迟早会被发现，无论是身份还是年龄差，都会面临巨大的压力。 却不曾想，这些压力，他曾觉得可能会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全落在了方离身上。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他必须承认，他之前想过退缩，想把不该有的情绪和心思都掐灭在摇篮里，他不想面对各种流言蜚语各种压力。 他觉得合适很重要，他需要一个能站在他身边的人，这个人不合格他就踢掉。 后来他发现人不是这样的单纯。 人如树，向上生长，向下扎根。生长的是他如诗如歌的前程，扎根的是他人该有情和心。 他也是会心疼的。 男生额前的碎发有点乱，侧脸的指印逐渐红肿，那双看他的眼睛除了往日、他早已见惯的深情，还有几分畏惧和羞耻，那种奋力用各种壁垒、砖瓦把自己隐藏住的羞耻。 第104页 方离好像身上总是背着一层壳，一层光鲜亮丽的壳，可一旦走进去，就会发现其实他内心满目疮痍，早已干涸枯死。 就像陈志那样，看到他会艷羡。 可走进去的林煜只剩下心疼。 他们对视了很久，久到方离眼底那滴泪干涩到疼痛，林煜抬手将它抹去，另一只手一根一根插进方离垂下的指缝。 他们最初牵手的时候，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然后虚握在一起，但林煜这次握得很久，很长很闷的一声抽气声后，林煜说：「乖，回家等我，不要瞎想，我下班回家给你做饭吃。」 方离垂头靠在他的肩上，整个人唿吸不顺畅地抽泣，他第一次如此，他嗓音湿热，说话也断断续续：「哥哥……哥哥，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以后能赚钱的……没有人比我爱你的……」 林煜感觉到肩上传来滚烫的热，他心脏又酸又麻，无数根看不见的针各个方向扎过来，他的身体几乎在颤抖，他拍了拍方离的背，「怎么会不要你，别瞎想，别听旁人瞎说，哥哥爱你的，别哭了好不好，我心疼。」 方离深吸了一口气，收起声，抬头和林煜对视，咬着唇重重点头。 只是他眼眶里蕴着的剔透的泪，像一层坚硬的外壳，无比光亮刺眼。 林煜感觉心口要炸了，他给人擦着泪一边絮絮叨叨：「乖，回家，不要瞎想，哥哥爱你的，哥哥只是平时不说，不会不要你，只要你不提分手，就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好不好？」 他第一次像哄孩子一样去承认他爱谁。 林煜觉得爱和一辈子这两个词都很沉重，重到只是口头上说说，份量也没法拎起来。 各个办公室装修和格式都千篇一律。 这会不是初春，小暑既过，即将迎来入伏。 这间办公室的窗户和他们遇见的那天一样敞开，帘子在闷热天里懒懒动下身子，窗外是翠绿的梧桐，阳光穿过罅隙，投照出无数光斑。 顾云下午又叫了林煜去办公室，他整个人还有些没回神，抽不出精力来和顾云对峙。 却在对方下的通牒里惊醒── 顾云说：「你和他趁早断干净，不要毁了他的前程，你自己如今是这样，犯不着拉着别人下去。林经理，你以后再努力也就是这个位置，因为人有些东西是天生註定的。但是他和你不一样，他有更广阔的天地，他以后的身份，地位，和你是天壤之别，你和他在一起只会是他经歷里的一个污点，趁早洗干净对你和他都好，你也不想他和自己舅舅前男友在一起这样的流言蜚语漫天飞吧。」 顾云抿了口茶说：「我会带他出国，你以后别联繫他。」 「你们必须断干净。」 林煜脑子是空白的，他庆幸自己现在还有说话的力气，反驳道：「你没法替他做决定，他应该过自己想过的人生，读自己想读的大学，用不着过你那种生活。」 「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你怎么确定他情愿过你这种生活？」 林煜如果现在还能有一丝理智，完全能够听明白顾云在偷换概念。 可他在听到对方要把方离带出国后，整个思路断了线，唯一的念想是驳斥顾云那种粗暴的行为。 第六十六章 一辈子男朋友 下午整个公司都浸泡在流言蜚语中，入伏天，热气拢得人喘不过气，一切都在闷沉中发酵。 地上车库古怪的气息剑拔弩张，散发着歷久弥新的怪味。 林煜插上钥匙，双手撑着盘圈，头埋在方向盘上，身上那股不合时宜的凉气褪去才发动，密密麻麻的汗珠在冷热里迸发出。 他输入密码推开门，地面爬过来毛茸茸的生物，亲昵娇哼费劲全身劲往他身上爬。他低下手，小傢伙顺势跳上来。 厨房里的动静倏地停下，唯有油烟机在唿哧唿哧作响。 方离身上繫着他家里唯一的围裙，手里还拿着铲子。 夏天天黑的晚，彼时穷极近黄昏，厨房窗外是重叠的火烧云，落在少年身上镶了一层毛绒的边。 林煜抱着猫愣神眨了下眼。 门惯性关上。 阻隔了今天交替的冷热。 客厅里缓慢吹着冷气的空调，厨房里大力运转的油烟机，怀里撒娇的猫，窗外葱绿的梧桐和杨树，喋血的黄昏，以及门框里匆忙出来迎接他的少年。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会很迷茫，光是这两个字就能轻易耗掉大半生。 有人活到六七十也是在混日子，有人取得望城莫及的成就也觉得索然无味，人们总是行色匆匆，寻找必须要抵达的远方，却也在剎那明白什么是毕生所求。 林煜迷茫了几十年，却剎那找到了一种归属。 也许风浪是必要的，也许也只是阳光恰好，也许又是心里那涨涨的抵达了临界点。 林煜突然感觉再也等不了，顾不上什么矫情，也顾不上什么造作，他走得很急，三步作两步到了方离的面前，给了对方一个拥抱，轻轻地碰对方的唇。 他们大多时候总是这样，青涩躁动地碰对方的唇，什么都不做，嘴唇相触就觉得足够满足。 目光从眼缝里里落下来，方离轻轻眨了下眼看他，充斥着各种情绪。 林煜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记不住，也应该是摸爬打滚这么多年导致的，他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去理解治癒伤痛，麻木比无谓的清醒更让他愿意接受。 第105页 这一刻情绪上头他也可以忘记今早的、也可能是前一秒的、歷歷在目的那些难堪。 他也接受其他人和他不一样，接受方离现在没法抛开所有束缚赤裸裸接受他的热情。 铲子上残留着凉去的油，一滴缓慢划到边缘坠落在地面。方离抓着铲子的手离得远一些，垂头蹭他。 直到怀里的猫发出抗议，从林煜手腕挣脱跳下去，到了别的地方耍，他们才回神，心照不宣进了厨房。 林煜手撑在台子上问旁边的人：「你觉得现在和我这样的生活，还可以吗？」他语气很委婉，因为顾云存心呛他，问得小心翼翼。 方离视线从眼尾瞥扫过来，只是轻轻一个动作，在这个问题后林煜唿吸更重了，但方离没一会就收了回去，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沉默很多时候可以说是默认，但在方离身上不是，林煜非常清楚，方离没回答绝不是不想，而是他有别的答案，并且这个答案在他心里现在不合时宜，要等等，等到他主动说的时候，答案就是他满意的。 说一点影响没有是假的，知意小区219今晚显得格外寂静，中间六六几次受不了，闹腾了两人很久。 小区旁边的林荫道总是蒙上一层神秘的白色面纱。 两人带着六六散了半小时才回来，又是心照不宣地洗漱。 而那个需要等等的答案，从水中浮现上来。 方离从口袋里抽出一样东西，这玩意他从公司回来跑了好几趟，现在塞到了林煜手里。 是一张银行卡。 林煜问：」给我这个干嘛？」 顾潇尘戳嵴骨的字字句句，都烫得他心头疼，但顾潇尘他说错了，因为知道自己的窘境，他会守着口袋过日子，知意小区的房价的确贵，所以他省吃俭用攒下每一分。 他也没有吃的用的全花林煜的，他攒的可能不够给林煜买个房子，买辆车子，但足够去超市付钱，给淋雨买甜点，哄林煜开心。 方离说：「哥哥，密码是你生日。这里面的钱是我这些年攒的，是自己挣的，没有找别人要，不多，只有十万了，但是我以后会挣很多，足够买房子，买车，也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也可能说这话有点早，也可能那时候不在一起了，但我应该能做到。」 林煜看他神情除了懵还夹杂着浓重的心疼，他能猜的到顾潇尘会说什么话。 顾潇尘和顾云夹杂打击。 看着林煜把卡塞进口袋，全身终于方离了一点。 林煜去了趟客厅，回来往他手里塞了三张，给他一张细数一句：「这个是给你上大学的，这个是读研的，这个是工作的，不想读研也没关系，算奖励，不工作都可以，哥哥养得起。」 方离垂眼看几秒，没收，忽然问：「哥哥是要包/养我吗？」 林煜一愣，眨眨眼：「你从哪学的这个词？」 「没学。」方离塞回去给他，」不用哥哥养，我能养得起自己。」 「你如果不收，那你的这份我也还给你，我们就各过各的。」 方离被刺激得很敏感，他看着林煜，脑中挑挑拣拣哪句话是认真的又哪句话是开玩笑的成分重一点。 目光打量在林煜身上，琢磨半天也没考究出明细，最后林煜拉了他一把：「我只是想对你好，可能我哪个地方考虑的不周到，但是不要想太多好吗？」 「没想太多。」方离说。 「那就收下。」 方离眼神软了下来，不再是棱光似的满是条条框框，失去了原本僵硬：「那我怎么对哥哥才能全是一点回报。」 「方离……」林煜叫他，语气忽然重下来，又倏地连身再心都放松起来，「我对你好，你给我当一辈子男朋友怎么样？」 这半分钟，林煜都没收到回復，他下意识撇开眼：「没事，不强人所难，以后如果遇到更合适的，或者我们之间不合适了，也可以分──」 「不会分手。」方离抓着他的手腕，再次熟练一根一根手指插进他的指缝，「只要哥哥还喜欢我，我就能一直一直和哥哥在一起。」 「那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呢？」林煜盯着衣柜问，柜子没关，里面方离的衣服少了五四件，他明明没刻意去记，却能清晰知道少了哪几件。 一件黑色的卫衣，一件牛仔外套，以及两条休闲运动裤，一条灰色的，一条米色的，米色的是工装裤，他特别喜欢方离穿这条裤子，他习惯把手伸进口袋隔着柔软的布料把对方撩得耐不住，然后方离会低喘咬他的耳垂。 这些东西一消失，连着主人也会慢慢退出去似的，好像一丝一缕把生活抽开，没法再缠绕在一起。 方离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抓着的手紧了紧，「不需要选择什么，目标只有唯一个。」 林煜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你的衣服，都去哪了？」他手指划过去，「原本不都是放在这的吗？是突然不想住了，还是要划出一点点的界限……」 方离以为这件事林煜也会默不作声，和他秘而不宣地度过一段时间，然后再说计划和打算。 可林煜显然没有在乎。 他忽然觉得自己把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看得太重了，心理上把顾潇尘和顾云的否定看得像万倾山河压在心头。 其实根本没什么，人都会受到阻拦…… 其实根本没什么。 第106页 是他把那些无所谓的东西看得太重了，他应该听听林煜说什么，他应该只在乎这个人喜欢或者不喜欢，在意或者不在意，而不是别人，毫不相关的人。 大道理他都懂，也能讲得明白，却一遇到林煜，哪怕只是别人说说，他都自乱了阵脚。 他低头吻着林煜的喉结，看着对方眼底一点点烧出比火烧云还过分的红，房间里的暧昧逐渐白热化。 林煜手在柜头撑了一下，方离一下子回神收了手，抻着身子坐起来。 林煜嗓间一阵干渴：「怎么停了？是不想了吗……」 「不是。」拉开柜子，方离掏了两样东西，他拆开一盒，「上次用得多，没买新的，不太够，我下去一趟吧。」 林煜眨眼看了一会，他并不想这烈焰正旺的时候剎车，舔了下唇勾住方离的脖子，对方喉结凸起处被他吮吸地泛红，嗓音被烧得又低又哑：「想不用试试吗？」 方离怔了一下，没说话。 林煜舔舔唇：「我想试试。」 他主动贴过去，在锁骨上很轻地咬了一下。 他眼眶是红的，腰被方离手腕勾住，发软得要紧。 他们的唇总是亲昵羞涩碰在一起，即使什么都没深入，却情/色迷离。 夏夜吐了白地的酷暑，捲来一阵凉，和皮肤炙烫的汗形成鲜明的对比，无比刺激。 林煜受不了干巴巴的形态，他沉着声问和现在毫不相关的问题：「告诉哥哥，你那张卡是怎么挣的？辛苦吗？」 方离喘着气：「不太辛苦，学习好有红利，那些家长愿意出高价请我做家教。」 第六十七章 幻影 小区外有一条梧桐道，枝叶繁茂，中间却总有一条天光的缝，刺眼的光就从这条天缝泄下来。 林煜总觉得这梧桐不够地道。 福利院西边十里有一家小学，小学出来也是一条梧桐道，那里的梧桐枝叶宽大，枝叶相接，遮出一条林荫道。 这些年他去过很多地方，唯有村里的梧桐没开天光。 路上的行人用不着撑太阳伞，也不会被晒着，头光全部落在梧桐叶上，原本浓得阴绿的树叶，本身了发光。 那里的梧桐球也比其他地方更具有生机。 林煜忽地觉得这里有些喧嚣。 如果可以和一个很重要的人住在深巷里，看着清晨浓转稀薄的雾，去楼下买一份早餐带回来，坐在一张四仙桌上享用，那样携手白头到老，那才是幸福。 他所嚮往的无非—— 梧桐住巷尾，老宅看深秋。 他就做了这么一个梦，方离和他在深巷里，低头交谈着什么，大概是一些平淡的碎语，他没记得是什么。 他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声音是对门传来的，好几个人的交谈声。 对门住的是他身旁空了去的人。 林煜简单收拾了下，拉开门。 顾潇尘和顾云指挥着几个工人往外面搬东西，闻声顾潇尘瞥了他一眼，顾及一边物业算个路人，语气还算过得去：「吵到你了啊，这边搬东西动静有点大。」 物业笑笑：「林老闆和小孩关系也好得很，两人经常一起出入，好得跟一家子似的。」 「他人呢？」林煜皱了下眉问。 「谁？」物业愣一下：「搬家啦，他没告诉你吗？」 顾云头也没转，指挥工人打包，不咸不淡：「他跟你有什么关系？问那么多干嘛。」 气氛倏地僵硬下来，就连一直老套圆滑，应付各种场合都运筹帷幄的顾潇尘也不知该怎么续话题，准备一笑而过。 也许是昨晚还是带着怨气睡过去的缘故，又或者这嘈杂声对社畜十分不友好，又可能是顾云这种冷淡和她本身就让林煜牴触的关系。 一股火热暴躁从血管冲上来，林煜眼皮紧绷着，刚醒和压的低，嗓音听起来有些哑：「我是他男朋友，你算什么？」 旁观几个震了一下，纷纷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去。 物业也有点懵。 顾云终于纡尊降贵侧了下脸：「机票后天下午的，在此之前你不会见到他人。」 太阳穴一跳，「你什么意思？」林煜问。 217的住户东西不多，工人打包了三个箱子把里面清扫干净，重置了密码。 顾云扫一眼，拍了拍手，「放上车就行。」没回答踩着高跟鞋走了。 没一会，长廊里只剩下物业和林煜。 林煜抖着手掏手机给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发过去，四五次都是对方已关机。 物业摁下他的手，欲言又止最后说：「别打了，他手机被砸了。我也没想到你们是这种关系，早上六点时候那……小孩出门了，我没多久就接到217就要搬走的消息，等我上来已经开始搬了。」 「他自己同意的？」林煜脸色泛白。 物业不忍心点了点头。 林煜疯狂给顾潇尘打电话，对方全部挂断。 他记得顾潇尘的住处，飞速开了车过去敲了一天的门。 晚上十一点，顾潇尘终于忍无可忍下了楼，隔着铁门不耐烦道：「林煜，你现在感觉自己可不可笑？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有意思吗？你再敲门我就报警了！」 「我就问你问你一句，他去哪了？！」 林煜从今早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夏天的熔炉竭忠尽智挤出他所有的水分。 第107页 林煜平时很注重自身形象，从没这么狼狈过。门灯下，他现在头髮很乱，全身软绵绵站在门外，西服已经湿了个透，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没等到顾潇尘的呵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方离见到林煜是在周六夜晚的医院。 周六早上顾云打了他的电话把他震醒。 电话里说要见他，方离拒绝了。对方却说林煜目前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方案在她手里，只要这个断崖式丢失，林煜的前程便会黯淡无光。 方离记得那份策划，林煜熬了好几年，之前也听林煜说过一阵子，这将是他毕生的心血。 他万万没想到顾云和顾潇尘会对他使阴招，他刚踏出门没看到门口有人，但出门前有敲门声，他立马察觉不对劲要往回缩，直接被顾潇尘带来的人摁住，带着出了小区。 顾云说，他不听话就可以毁了林煜一辈子。 他不太明白顾云这个事实上的他的生母有多大的权利。 也不知道这一句话的真实性有多大。 可他看着她把林煜的资料一份一份保存下来，看着和她有合作的各个企业都明确表示会拒绝林煜进入他们行业，才明白，钱不是全部。 有钱也没用。 更何况他没钱没能力去和顾云作斗争。 顾云说：「你想清楚，要不要亲手毁了他？」 「没有你，他的生活可以照旧，但是一旦你违抗我，我就可以让他没有前程，他过去所取得的任何成就——当然，他建树不多，但我都会这些变成一把灰。」 「那个时候你再想想，他又愿不愿意接纳你？」 方离妥协了。 回来搬东西时他试图给林煜发条消息，顾云干脆利落砸了他的手机。 顾云说：「以后不允许你联繫他，给我断个干净。」 「我警告你，别耍心眼。你但凡联繫他一天，我都不会让你好过。」 凌晨顾潇尘打电话给顾云说林煜晕倒了。方离就在旁边听着，他不说话，更不会主动和顾云说话，却叫了这女人一声妈，求着来了医院，承诺在林煜醒来之前消失。 他们到病房是下午。 病房空调温度打得低，床上人手上吊着葡萄糖，架子上空了两个瓶子。 医院消毒水味重，几个家属小声掩住鼻子，「怎么喷这么多？」 方离却始终感觉不到味道，他站在床前，看着林煜的脸，一点一点刻画，拼命想要记住关于林煜的细节。 林煜的睫毛很密，皮肤现在因为病态更苍白，医院窗外的梧桐稀疏的暗影落进来，刺眼的光停在他脸上，眼下打出一小片阴影。 十分钟后，顾云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那表上面镶了钻，随着动作反射的光刺了下方离的眼，他微乎可微眨了下。 顾云说睨他一眼：「看够了吗？抓紧走。」 「飞机还要四十分钟零三秒起飞起飞。」 距离起飞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 方离跟着顾云上了去机场的车。 情绪波动较大，身体能量低，中暑昏厥，林煜醒来是周日晚上八点。 护士见他醒了过来安抚两句，查看情况后拔了针，说：「你现在身子有些弱，好在平时挺注重健康，没什么太大问题，可以出院了。」 「现在几点了？」林煜意识很模煳，他挣扎好久喃喃问，掀了被子爬下来。 「啊，下午七点。」 机票是几点？林煜不知道。 他从医院飞奔出来，又和外面的热气擦了一身汗，车速踩在高压线上向机场狂飙。 车窗外的风景从未如此流速飞过，车窗上沿边漏了到缝，骇人的风声唿啸进来，疯狂嘶吼，要吓住谁一样。 车上的蓝牙电话终于通了过去。 顾潇尘被烦得头疼，他语气糟糕透顶：「能不能别再打了？！他已经和他妈出国了！你现在再问也没有用！」 「刺啦——」刺耳的长音尖叫穿透小半条道。 车轮胎挤压着远方能看到水面似的柏油马路，在一个急剎车和粗暴滑行下歪着身子停下。 前面的轮胎爆掉了。 顾潇尘耳朵贴着，被刺得手机掉到了地上，他痛苦搓了下耳郭，出现了短暂耳鸣。 林煜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抓着方向盘，他心死如灰般问：「方离到底去了哪？我需要知道具体的位置！具体的位置！」 顾潇尘气急败坏：「都说了你们得断！你听不懂是不是？！我姐她不接受同性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你分手？」 「我他大爷不需要知道你跟我分手是为什么！我就是要知道他人在哪！我不管她接不接受！我要知道他——」 「嘟」一声顾潇尘掐了电话。 林煜的脑子出现短暂空白，在那一声中断中好像终于听到了车胎爆掉的声音。 街道上人流如织，喧嚣如同潮水在林荫道涌来涌去。 明明这会是酷暑，林煜却感觉一身的冰凉，身上被冷汗浸湿。 南城的酷夏，宛若一口持续加温的蒸炉，热腾腾炙烤着大地。 车门打开，林煜下来在一级阶梯上绊了下，整个人摔在地上，地面高温终于让他感觉到了盛夏。 皮肤传来一阵阵刺痛，却好像毒瘾一样让人如痴如狂，他感受着密密麻麻的钻痛，一点点灼烧着皮肤。 第108页 他下意识抬手抹了把脸，却摸到了一把咸涩的泪。 明明昨天他们还同床共枕思考着未来，现实却只是一瞬之间崩塌成泡沫的幻影被一点点戳破。 第六十八章 迷雾 江浩和胡丙得知方离被顾云带走，怕林煜受不了打了一天电话，却都没通。 219也空无一人。 最后一通电话是林煜不知在哪打的，环境还挺嘈杂。 他们导航着林煜定位到的时候拖车刚把车架上去，车胎摩擦得惨不忍睹。 街道偏僻，人少，没有出现交通事故，工人沉思很久也没想明白怎么做到的。 江浩远远看到林煜正蹲在一棵梧桐树下抽着烟，地上已经肆无忌惮积了一堆灰。 他身上穿的短袖，右手劲瘦的手指夹着烟，刚好露出手臂的严重擦伤，皮肤被石粒撕出密密麻麻的口子，血汩汩流出来，血肉里混着脏灰。 车子被拖走了。 江浩和胡丙站了很久，看着林煜抖着手像是神经错乱一样抽完一整包烟，他吸菸动作急促，赶着解决某项任务似的，事实上发疯想要遏制心头一阵痛。 烟是在旁边的便利店买的，林煜有一阵子没抽了，现在抽得凶，烟味呛得眼泪出来从框里翻出来。 半个小时后，林煜站起来，拍了拍溅到身上的菸灰，灰在空中飘了一会然后沉到地面，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嗓音疲惫沉重：「回去吧。」 他嗓音被烟雾熏得听起来有些哑，眼眶是红的。 江浩曾经说，林煜这个人克制，对很多事很多人毫不在意，能够让自己轻易放下，不计较也不记仇，对待自己的事情也是，他就像个不倒翁，即使大风大浪也会站回原地。 胡丙说林煜这个人沉默寡言，总是半进半退，看着好像清欲寡淡，却心思敏感，会想很多。 陈志说他太冷淡，不在乎什么，又在某个领域追毛求疵，局限。 林煜的确是个很矛盾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又觉得其实得不到也无所谓，他一点点压制自己欲望，让自己什么事都表现得不那么热情，把自己当做一块木头雕刻自己要的形状暴露在他人眼里。 这块木头不是别人怎么喜欢的，在他眼里确实最完美的。 林煜有时候觉得自己心大，什么都记不住，偏偏有时候又吹毛求疵记住无数细节，一点点扣出来反覆咀嚼。 他面对别人没法热情，可一旦一个炽热的人靠过来他就没法拒绝。 江浩送他回了小区，两人也跟在后面进了屋。 林煜一句话没说，像浸泡到了一个独立的世界，简单洗漱完去卧室。 脚步在门前停了一下，目光朝沙发上瞥了一下，说：「我没事，睡一觉就没事了。」 他心很大的。 睡一觉就没事了。 江浩看了他一会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煜是个别人绞尽脑汁不知从何安慰的人。 无论别人说什么，他总是「我没事」「不重要」「没必要」「多大点事」，他自己就把自己估量得很好。 人们太安逸后总不相信暴风能够叫此刻的完美瞬间崩塌。 倘若有一天真的塌了，他们便嗅着漫天飞扬的尘土，一点点感受真实，再悲痛欲绝。心口塞满无数酸涩委屈。 酷暑里，林煜直接的感受却是内冷外热，无论再怎么粘稠的热流，也钻不进身体一丝一毫。 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许久，身子软绵绵的，额头冒着冷汗，折腾了两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凌晨一点嗓子里传来阵痛。 手机切进打车app后，他短暂地抬起眼看向门，仿佛视线能够穿过去。 客厅里的空调持续在20度，他身体里也是模煳的凉意，他忽然想起来二月的某天。 他也是发了烧，天气也是这么凉，这样靠着柜子打车。 那些场景一帧一帧在脑子里回溯，明明画面里的人前天还在身边，他却觉得隔了好远。 林煜觉得没法握在手里就是虚无缥缈的，不真实的。 方离只是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两天，或许是悲伤过度，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又或许是他又开始雕刻完美的自己，他忽地生出一种好像这个人没来过的错觉，好像只是他看过的某个电影里面比较喜欢的角色，上头一阵子不久就会遗忘。 这一刻看向门，只是记住了那敲门的环节，仿佛误闯进了电影镜头里的画面不知所措。 直到他脚裸被一个毛茸茸的傢伙蹭了蹭。他才惊觉回神。 这之间，也不过花了短短三秒。 六六是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往常这个点屋里的人会睡得很熟，起夜也会照顾它轻手轻脚的，奈何今天的动静比较急促。 它在家无聊了好久，江浩和胡丙昨天和今天来给它餵了饭。但是它所忠诚的主人却忘了这事。 林煜抱着六六坐进沙发里，摸着柔软的毛髮，像是吸了漫天飞舞的尘埃，恍然惊觉，心从万里阴空坠落，他听到急促唿啸的风声，大脑从空白里倏地挣扎出，这一刻真正意识到缺了什么。 他试图让自己不去深想。 没有用任何交通工具，在六六入睡后出了门，凌晨从小区走到最近的一家医院，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到的时候晨昏破晓，天边睡眼迷濛吐着白雾，外面的早餐店人声嘈嚷，蒸汽冒着粘人的热。 第109页 林煜应付了两口看完医生再折回去。 他适当催眠自己，弱化沾星点就难以喘息的领域，习惯却是难以改掉的，他还是习惯去做身边有方离的事。 他像是活在迷雾里。 八月中旬，陈志和许祉分手了，他从国外飞回来才知道消息。 他试图安慰林煜几句，对方神情几近茫然。 陈志去厨房给他接水，脚刚要他进去，林煜忽地问：「方离是谁？」 陈志心一惊转过头去，沙发上的林煜背对着阳台的光坐在沙发上，怀里安静趴着猫，猫咪闻言抬起头蹭他，林煜垂下眼，深沉地盯了两秒。 突如其来又转瞬即逝，都会让人觉得好像只是穿过了一场嚮往的梦境，醒了就什么都没有。 陈志拍了拍他的肩，林煜曾经不怎么愿意记住东西，他总不把身边的人或事放在心上，陈志曾经和他提一些过往，他总是眯起眼睛又摇摇头，用能使对话者哑口无言的语气说：「记不太清了。」 林煜家里有个厨柜，高高耸立在门侧，陈志一直不太清楚林煜买这个干嘛。 旁边的人突然把猫抱开起身去拉开柜门，这橱窗是老早古式的设计，上面是纱窗，中间玻璃门，下面是柜子。整体在房间里比较突兀，曾经好多次他们都提议丢掉，林煜却说留着。 林煜拉开上面的纱窗门，提出来一个篮子放到桌上。 陈志好奇看过去，篮子里有一个纱袋里面装着干花，他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于是指了指问：「这是哪来的，干嘛的，你拿这个做什么？」 鲜花的观赏期很短，尤其是花枝。在那段时间他们琢磨了一会，林煜说做成干花能够长久保存。 那天应该是个阴雨天，光线不那么暗，少年人抱着猫坐在阳台上一片一片揪着花。 嘴里幼稚絮絮叨叨，摘一片叨一句：「哥哥喜欢我，哥哥更喜欢我，哥哥最喜欢我……」 林煜被他弄得有些羞耻，过去揉了他两把脑袋，两人闹到一起，时间一长，眼神对上就容易擦火，林煜安静看着男生的眸子。 外面下了雨，线条轻易密集，落在少年背后，空气中能够闻到雨的气息。 他青涩去碰对方的唇。 林煜心脏被抓了一下，他没回答陈志，把花篮提去了卧室的床头。 这一系列动作也让陈志剎那明白过来。 人生难有知己，终始一路更难求。 陈志去了别的地方发展，紧接着江浩因为家里一些事辞职回去了。 胡丙也辞职了。 一瞬间原本安静的世界面目全非。 九月份林煜去了国外，聊完合作后，拉着外企的老总单独聊了很久，他们中间酒喝得多，林煜眯着眼靠着座。 英国佬总是让氛围优雅贵气一点，房间里放着林煜欣赏不来的某个唱片。 红酒瓶赤裸的玻璃上，映着头顶的灯，老总趴在桌子上保持着自己的风范，不让醉酒后露出丑态。 林煜他浑身总是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狭长的眼睛眯着，端得很，对方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醉。 项目结束后，林煜留在了英国，工作也转向外企，重新进入it行业，每天泡在办公室。 他不和外国佬泡咖啡馆，国外工作时间没有国内紧绷，他也依旧坐在电脑前。 旁边的琼斯总是很惊嘆，他话比较多，而说得最多的大概意思就是：你们中国人真不要命。 他相当热情，试图拉着林煜和他有更多户外活动，被统统拒绝，却还是乐于和林煜交流。 这林煜归结于对他这个「外国佬」的好奇。 琼斯买了一本汉语词典，试图和他用母语交流，最后恹恹告退。 吃了老祖宗文化的福，林煜偶尔蹦出来有点哲理文化的话，琼斯就瞪大眼睛看他，无比钦佩。 琼斯和家里人关系好，总会通电话，说得最多的翻译过来就是：外国佬同事不得了。 陈志说：尔等外国佬，怎懂我中华魅力，致敬我伟大的老祖宗 第六十九章 别等了 方离是被摁着进去的，他的身体被禁锢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顾云语气冷淡对门外的包裹严实的男人说了两句。 方离之前想过跟顾云到了国外再想办法逃走，顾云像是知道一样，收了他的护照身份证，更别提特意带他来了一个小语种国家，这边人说话他都听不懂。 而来这里不到一周，方离还没摸清楚情况就被摁到 手术台。 刺眼的光圈逼近眼睛，不知那个医生给他注射了麻醉剂，玻璃壳上映衬着他苍白的面容，眼缝在一点点闭合，最终挣脱不开药效闭了眼。 他心脏有焦灼的痛，他不知道这群人到底要做什么，在国外他甚至连基本的通讯设备都没有。 如果……他在昏沉的意识里想，他醒来以后会不会比现况更糟糕，他会不会这么一闭眼，醒来就再也记不起什么。 万一他可能不记得什么了，是不是那段回忆只有林煜孤零零守在那。 他醒来是在术后是一个小时后，他迟钝缓慢睁开眼。 床头金属片被光照得映出了他面无表情、陌生的脸。 方离想起来那个午后，他被顾云拉下去站在楼梯口，对方拿菸头烫了下他的衣服，说：「看到你这张脸就烦，整了去。」 第110页 麻醉感逐渐褪去，脸上延缓传来一点痛感，只不过这不算什么事，因为方离脑子是空白的。 又是一个无法控制的变量。 顾云想办法给他申请了这里的学校，他总是带着翻译器上课，他试图去交流，这里却一个会讲中文的也没有。 校园依旧喧闹，笑声宛若浪潮，穿在林间。 方离却沉默寡言在这里日復一日。 / / 麻木的工作能够劝退各种烦心，消磨去胡思乱想，林煜把自己丢进工作中，让时间一点点和解。 那个曾经人人说的「万一」到底是没出现，林煜工作逐渐高升，但是突破性进展也没有出现过。他早就坦然接受人不温不火的一辈子了。 两年林煜带出了一个自己团队，企业向国内发展，公司人员向国内调动，调动的名单里就有林煜。 中间两年欧洲各个地方跑，两年快跑完了，他来时候带一点私心，却始终没遇到他想找的那个人。 陈志说世界很大，分开会很难遇到。 回国的飞机穿梭在云间，每一片都像这两年藏着的诗与泪。 一同回来的还有琼斯，林煜平时冷淡，相处久了就可以察觉到细微的神情变化，琼斯操着不熟练的中文问他：「腻是不似心情不好？」 「为什么这么问？」 「腻回家应该凯信，不是着阳。」琼斯说。 林煜嗯一声：「到中国找个普通话好一点的老师，你不标准还有口音。」 琼斯：…… 琼斯为老师辩驳：「劳斯嗦哦，着阳庆民。」 林煜：…… 老总和顾潇尘有点交情。入驻国内的公司，就近选择，也是在南城，林煜理所当然搬回了知意小区。 217搬来了另一家住户。 房间里和走之前一样没有变化，里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沙发上套了防尘罩，掀开是干净的。 琼斯坐在沙发上那期面前桌上的相框问林煜：「着个似谁啊？」 浴室的水刚好落在最后一滴，在桶面里砸出波纹，林煜探出身子看一眼。 那个相框是生日和方离拍的合照，他洗的这张比较含蓄，是他亲吻方离侧脸的那一幕。 客厅里出现一阵寂静。 琼斯睁了下眼意识到自己似乎可能说错话了，准备找点话圆乎过去。 其他同事不怎么热情，林煜不说话他们不会主动找林煜，琼斯常常听到他们说这个个外国人太冷，中国人没有想像中那么热情，尤其是情绪比较难猜，林煜带他们时候几乎看不出来喜怒。 琼斯却觉得林煜这个人比较好懂，不爱生气，虽然平时没见过他笑过，说话也字少往外面蹦，也不会不会答别人的问题，但不高兴会很明显，比如现在林煜忽然没声，可能就是心情不太好。 「sorry，窝碎口文文，腻不回答也魅管戏。」 外面客厅已经打扫过，唯剩不是特别重要的浴室。 琼斯肯定林煜不会回答放下相框准备去唤六六不让气氛这么尴尬。 林煜却在他旁边坐下重新拿起那个相册坐下，相片里方离似乎受宠若惊抬头看向镜头。 三年眨眼过去了。 如果不是这张相片，林煜可能觉得这是昨天，又或者是无数光年之前。 琼斯其实在之前有无意瞟到过林煜的手机，那会林煜常常会盯着那几张相片发呆，其中他看到的就是这张，他觉得这有侵犯别人隐私和构成偷窥的成分没问，可现在着相片赤裸裸放在他面前，难免压不住好奇心。 他其实能感觉或许这个人就是造成林煜目前状态的始作俑者，身份可能是前男友之类的， 他看了下林煜的脸色，觉得今天可能会揭开迷雾，大胆问：「用腻们话酱，似不似白月光？」 林煜忽地一言难尽看他一眼，笑了下：「你的汉语教师还教这个？」 然后林煜恢復一往如前的姿态回答他的问题：「是男朋友……」 没分手应该算是男朋友。 琼斯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盯着林煜看，要把人看穿一样，一来林煜短促只有几秒的笑是他这几年在林煜脸上第一次看到的别样的神情，让他比较惊讶，二来是林煜的这位男朋友，不是他猜测的前男友，可这几年他都没见过甚至没听过。 林煜精准狙击他的疑问主动提起：「在国外读书，没法见面，再等等他应该就会回来了。」 「腻特别喜欢他吧？」 林煜停一下，他忽然捕捉到相册的角落还有一只歪着脑袋的六六，可能是过于专註里面一个人的缘故，他没看到，这会六六爬上了他的腿，爪子去扒拉相框。 林煜说：「我特别爱他。」 他很少说他喜欢谁，方离在时候只偶尔开下口，方离却能高兴很久。 「我爱他。」 「很爱。」 不过现在方离不在这，但是一遍一遍重复对别人说，他很爱他。 林煜想—— 如果你不在这，听不到我说爱你，那我就说给别人，让这句话口口相传，让风带给你听。 陈志在国外呆了好一阵子，和一群外国佬穷傻，也是各个国家跑，呆的久一点的是在英国，听到林煜回国还带了个外国佬二话不说打车过来了。 他听过林煜讲得最多的就是这位同事，推门进来时候林煜放好相框看过来，两秒后沖门说：「来了啊。」 第111页 这会是个盛夏。 为了通风窗户依旧没关，夏天的风凌乱，从外面闯进来，炽热的光线打在客厅里。 陈志忽然萌生一种错觉，好像他们还没散。 还是一群人浩浩荡荡来林煜家里来蹭饭。 其实很多事情最深的感触不是被冲击那一瞬，不是被瞬间泯灭的时候，而是带着一层想要遗忘被毁灭的壳子忽然在某天想起那段曾经。 陈志忽然觉得嗓子有点酸涩。 明明哪一步都没错，可他们却面目全非、满目疮痍。 「愣着干嘛。」林煜抬了下下巴说：「进来呗。」 / / 林煜去健身房续卡，是次年二月份，天有些凉。 前台还是那个姑娘，姑娘嚼着口香糖还是那样有气质：「林老闆，之前好久没看到你了，听说去国外发展啦？」 林煜一搭有一搭没地和她扯。 最后她把卡推给林煜，林煜忽然想起那会这姑娘也是这么把卡推给方离的，他垂眼看了一会才收下。 前台忽地问：「你男朋友呢？上大学了吧，应该今年毕业吧，哦不对，他如果读研的话还要一阵子。」 林煜突然手就停了，几近茫然问：「大学是几年制来着？」 「四年啊，读研要久一点，你怎么这个记不清了？」 四年。 二十九了。 林煜点点收起卡。 陈志空降南城是四月份，工作转到了林煜所在的公司，凭着这几年各个地方出色的凭证，轻轻松松入职。 这傢伙又恢復之前过来熘他的办公室，这几天特别频繁，看起来情绪也比较激动，说话急促还总是断断续续。 陈志红着眼说：「他回来找我了。」 林煜愣一下才想起来那天早餐店雾蒙蒙的场景，具体里面人他已经记不清了，他们很久没见了。 以至于他想起来之前一群人，也是一团模煳的影子，胡丙江浩，他们也很久没见了。 他下意识去看手机，里面以前总是99+的聊天群，已经沉寂很久了，在长条里缩着默不吭声。 陈志在他办公室说这话的时候，许祉就在楼下，陈志二话不说请了假下楼找人，他跑得很快，在夺门而出的片刻他突然停了下转头像是喃喃又像是询问：「你觉得我们能和好吗？」 他人自有他人命。 林煜摇了摇头回答：「不知道。」 陈志又问：「你觉得如果方离回来了，你们会在一起吗？」 林煜被定住神，最后苦笑一声：「不知道。」 最起码陈志和许祉是因为两人矛盾分的，而他和方离中间莫名出现了一条沟壑，湍急的水流拼命阻拦。 「林煜。」陈志突然沉沉叫了他一声。 「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不回来了你怎么办？」陈志垂眼说：「他还年轻，要不你放弃吧，别等了。」 第七十章 六六 六六死了。 在方离走后的第五年的二月。 这天天气不错，空气中有清晨特有的清新的气息，光线浅浅落在阳台上，被檐遮出一块细长的三角。 是个休息日，林煜原本准备睡个懒觉却想起来没给六六餵食，倒了半碗猫粮在房间唤一圈没见到踪影，林煜想着它饿了自己会出来没打算再找，却被阳台一声尖叫扯过去。 他隐约觉得心慌。 217住户一醒来发现阳台上多了只猫，她知道这是对面家宠，试图去逗弄一下，半分钟对方都没有动静，她用指尖戳了一下猫的身子，是僵硬冰冷的。 猫死了。 这只猫年纪大了些，总是一幅懒态，她一开始没有意识到，等这个认知清晰出来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其实林煜有所发觉六六的生命将近，最近六六很粘他，总希望和他呆时间长一点，似乎是代替某个人多陪陪他，他察觉到了六六即将迎来结局，这下脚步有点飘，像是唿吸被夺走在风里窒息飞速穿梭。 琼斯说他对六六比对自己还要上心，是如此，他总是把这个小傢伙当做方离的缩影，猫随主人，方离养了六六六年，早就像是磨子刻出来地相像了。 林煜也养了六六六年，熟知它的性子。 猫总是用赤裸裸的眼神看他，像那个孩子一样，如今却安静阖眼趴在他曾经主人曾经的阳台上，像它初到那天，肆无忌惮有恃无恐窜到另一家的阳台。 林煜抱着小傢伙回到沙发上，他眼底有点红，想说什么嗓子哑得没法出声，六六的毛髮依旧柔软，他指尖一点点拨弄着，像是曾经无数次那样，只不过这一次他怀里的小傢伙已经没有了温度。 都说生命对死亡具有感知，六六在感觉到自己不行后尽量让每天呆在他身边时间更长一些，用尽最后一口气爬上阳台，安详在那。 林煜眼底泛红，嗓子像是在火里炙烤得哑：「你也想他了对吧。」 「你说你没等到他，我能等到吗？」 「五年了……」 林煜抱着六六说了很久，房间里空荡荡有一点回音。夕阳边陲之际，他带小傢伙的尸体去了火葬场，一路上他险些开不下去。 回来他手里多了个盒子，连骨灰带盒一共四斤。 他翻遍了手机找到了张照片洗出来做了个相框放在桌上。骨灰盒被他放进了花篮，和那袋干花一起。 第112页 他平时不怎么爱拍照，也没给小傢伙拍，一时有点焦灼，如果方离以后回来看不到这小傢伙是不是特别难过。 他直接去了陈志家里。 陈志一脸纳闷：「你怎么还亲自跑一趟，要什么照片，哪天的？」 「全部都要。」林煜说。 「啊？那有点多，我找找。」陈志点击相册，自动识别有六六一个单独的相册吗，里面有上千张，几乎记录了六六这些年的全部歷程。 「你要这么多干嘛？还得一张张传，保存，你直接给他拍呗……」说到后面陈志有所察觉，声音弱下来，不确定问：「六六是不是不在了？」 「走了，年纪大了。」 猫的一生是短暂的。 林煜说：「走之前去小孩之前住的阳台，除了这个不算有遗憾。」 陈志当然知道六六对林煜意味着什么，他从没见过过林煜对什么那么上心过，猫是方离留下的，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方离的一部分留在了这，尤其是两个小傢伙性格无比相像。 气氛忽然沉重下来，陈志说：「要不放下吧，五年了，说不定他有新的生活了。」 「你和许祉之前分手了多久？」林煜突然问。 他转变太快，陈志没转过来，顺着他的问题被牵着走，实诚回答：「三年。」 林煜点点头：「时间问题而已。」 「万一，林煜我说万一。」陈志不苟同他，「万一他在别的地方有了喜欢的人，或许他已经忘记你了怎么办？五年前他才十八岁，年纪小，心性不成熟，说不定遇到了别人呢？说不定那会只是冲动，忽然被迷了眼，而且他现在才二十三岁，再过几年也就二十七八，可是你过完今年生日就三十了，没有时间在去磋磨了。」 陈志说的道理林煜都懂，谁也没办法说准中间会不会出现什么变量。林煜一直觉得自己可以控制生活中的一切变量，只要他走得稳就是一条直线，哪怕遇到阻碍，只要他深刻思考清楚怎么走，就可以避开。 却忽略了有些意外是没有端倪，没有预兆的，突然阻碍是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去设想哪种方法是可以解决困境的，没有时间给他想出路，他註定要在迷谷里。 六六走了，家里除他以外没有活物。 林煜感觉这是一场浩大的拼接，把他人生打乱一截，再抽出去拼凑起来，这个二月囫囵接在五年前那个清晨，219重新恢復寂静，比之前更清冷的寂静。 琼斯问他为什么是买小区，他的家底足够他去更好地带买栋房子，衣食无忧一辈子。 可房子一大看起来特别空，林煜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人，最初是，曾经有一段时间不是，现在却还是，明明变来变去的生活都是自己的，他却有点眼红那段热闹的生活，眼红自己的过去。 一点点动静都会在一个寂静宽阔的领地放大，咩一点都像是对神经的摧残。 江浩的父亲患肺癌，再提起这件事是七月份，他办完了家里丧事回南城，来了林煜这，相比之前他憔悴了些，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大概是过年时候。 江浩瘦了点，看起来却比之前精神了些，那些宛若海藻一样缠住他的事，终于消停了下去，有种如释重负的模样，他说：「怎么说都不听，化疗之后还抽菸，天天不吃饭，我妈伺候他还要闹脾气，走了也挺好，化疗疼得很，他也不用受苦了。我妈我也接来这了。」 中间多亏胡丙在中间陪他打转，不然他还真顾不过来。 「马上三十了。」江浩说：「这几年忙来忙去，这么多变故辛苦了。」 他这话像是在对自己说，也是和林煜和他们一群人。 「胡丙呢？现在你们打算做什么？」林煜叼着烟问，他这几年抽菸比较凶，酗酒也酗得厉害，时间把他篡改得面部全非。 江浩倏地笑了下，那种既沉重又轻松的。 林煜之前喜欢去阳台抽菸，这几年却像是颓废了些，他比之前更老陈些，大概压抑过久他被逼着开了几个口子也乐意和别人坐在一起疗效，那种彻底带着身心的忧愁喜怒，不再掺假，他习惯把自己真实的感受掺在客套话里，好像那样他也是一真诚的人，说着真话，只不过别人都不大相信，这样却又是林煜最舒服的点，他真的在别扭和真实里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阳台。他叼着烟眯起眼透过烟雾看阳台，那个小孩子走得时候天气似乎也是这样。 马上六年了，他快三十了。 心口却依然缺失那二十多岁荒野徜徉。 阳台被粉刷成白色，阳光落在上面更刺眼，林煜像是被这光刺了一下，睫毛很轻地颤了一下说：「小孩走那天，也是这个天，你说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不回来了的话，我要不要等他一辈子？」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问，他很少问别人问题，关于自己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决定，别人再也进不来，况且问别人好像显得自己特别没有主见，林煜很少这么说，哪怕现在，他也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 他心里其实有答案的，不过这五年的确让他茫然有彷徨，他不再那么肯定一些事，也觉得很多事情也不是自己能主控得了的。 江浩没回答他这个问题，抓着他摁了烟，略微刻薄道：「你少抽点菸，对身体不好。」他蹲一下，缓和语气，改用一种无奈困扰道：「我现在对这玩意有点敏感。」 第113页 菸头还剩最后一点星火，在玻璃质的菸灰缸里被侧面玻璃放大，像是一把火，林煜低眉看一眼，最后扯出笑说：「知道了。」 最终林煜还是在江浩的逼视下，苟且偷生般抽了三根烟，客厅里一股味。 江浩走之后，林煜打开阳台的窗户通风，他靠在沙发上，胸腔到嘴里都是浓重的烟味，像是喝酒之后酒精遍布全身，压迫每一根神经，让他产生微醺感。 五年其实很多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他和方离怎么走到一起的，怎么相处的，最后怎么分开的，他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他二十岁的青春里。 这个人干净、清明、炽热像是初晨刺眼的光，落在身边遍地都是热闹温暖的。 他想起之前的某一次，是在办公室应该。他叼了根烟准备去吸菸室，男生出现在他桌边，瘦白的手指夹走了他嘴里的烟，后面薄纱掩住的窗子依旧半开，纱窗一动就能看到办公楼后面的杨树以及远远的梧桐。 还有一次，他记不得那天是为什么了，是在阳台那，身后天色整个暗下去，徒留一点白色清辉压在遥远的地平线含羞露出身子。方离把他抵在门框上，重重吻住他，菸草味在两人口腔打了个来回。 第七十一章 久久 某个昏沉的清晨，林煜做了个梦，梦见方离回来了，睡在他旁边，手轻轻抚他的额头，低声和他说什么，他听不清记不住，只能猜是「我爱你」。 外面的天还没翻出鱼肚皮的白，浅浅吐着晨昏的雾，夜间下过一场细雨，空气染上雨的气息，含蓄蔓延。 窗帘是关着的，只有特别窄的缝，能看到模煳幽幽的光线，模煳。 这天气适合睡觉，被窝里温柔的暖意，被褥柔软覆在身上，面料舒适地拽着人起不来。 林煜迷迷煳煳睁下眼，房间就他一人，放在外面的手微微蜷缩勾了下被子，像是无意识的动作，嗓间些许干渴，他舔了舔唇，轻轻嘆口气：「原来是梦啊。」说完重新闭上眼回到昏沉的梦潮。 不过也没再梦见那个男生。 早知能梦见他，我就不探虚实，不睁眼了。 我好想你。 半梦半醒的人总是意识模煳，林煜就在这模煳中想着不着边际的话，有些是对方离说的，有些是说给自己听。 直到那种朦胧如迷雾混沌的感觉褪去，完全醒来，天也大敞光亮。 林煜撑着手在台子上喝了一杯温水，厨房后面有一课高大葱绿的杨树，在二楼只能看到下端,几片被细雨打得光亮，它的经脉和梧桐几分相像，他盯着外面几片叶子发了好一会呆，没意识地把杯子被放到桌面发出的「哐」一声才把他拉回神。 这是六六走后第二个月，四月天。 谷雨天，雨生百谷。家中恢復早些年的寂静，跟着寂静下来的还有林煜的心。 他细细密密泡在这种感觉中，也渐渐习惯恢復早前的生活，不是完全復刻，那些思念旁生枝叶，又一根根扎进他心那片窄窄的土地，再疯长。 林煜以为哪怕他就在原地，时间长了感情会逐渐变淡，他曾经这样遗忘了许多人、事，哪怕他轰轰烈烈执着过的，可那种喜欢却密密麻麻，涂遍身心。 没有相片，他几乎快要忘记那个人长什么样了，以至于声音，他更是想不起来，他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如果方离以后某天站在他面前，他还能不能认出来，五年变化会不会很大？ 林煜幻想过无数次他和方离如果在某个街口在某个地方遇见会是什么场景，他想他应该不会犹豫上去抓住房里的手，问问对方这些年过怎么样，还喜欢他吗？要不要重新在一起？ * * 生活似乎在走上一种冰凉的正轨，半掺热闹。 这种错觉出现在那群蹭饭大军重新到来的时候。不过之前是三个，现在四个，琼斯也加入了大军。 陈志始终坚信伟大的老祖宗能把外国佬玩得团团转，抓了把坚果翘着腿：「琼斯，你这个名字不吉利哦，我们中文翻译过来是穷死。」 琼斯不以为然，他现在中文学得炉火纯青，在本地三年更是如鱼得水，他不屑道：「谐音算个什么翻译，哨片外国人。」 第一年来这。琼斯这个老外中文只会简单的交流，至于一些深意一窍不通，陈志总是嚷嚷着沾了老祖宗的光在琼斯面前各种炫技，时不时蹦出几句诗词、文言文、成语把琼斯耍得团团转，琼斯那会不分敌友，瞪大眼听陈志给他放屁。 后来呆了几个月，觉得不对劲哭着喊着让林煜给他找老师报班，每天刻苦学习，最后终于确定了陈志在耍他，追着陈志在小区里狂奔了一圈。 陈志电话响了，瞥一眼去了阳台。 他和许祉还没和好，两人拉扯了大半年，各种矛盾都没解决，缩在阳台角落打电话。 里面人正聊着，听到阳台几声吼叫：」你管我呢？！少管那么多行不行？我在哪跟你有什么关系！」 沙发上一群人面面相觑，陈志回来，琼斯难以置信问：「你疯了？你那么说话，不怕他不要你了？」 陈志抓着手机转两圈，「你懂什么，这——」 「哥哥，我在林煜这吃饭呢，很快就回去，想吃什么，我给你带，想你了……」林煜拎着装衣服的篓子从阳台另一角出来，边点开手机里录音，录音里称职的嗓子夹得要冒烟。 第114页 陈志僵硬转过去。 林煜：「下次吼，别等电话挂掉吼。」 「靠！」陈志悽厉嘶吼。 琼斯毫不犹豫给丢了片橘子皮，「跟兄弟装个屁啊！」 陈志满面通红瞪林煜：「你怎么还是这么毒。」转头讨伐琼斯，「外国佬少叫！」 盛夏将迎来句号，空气中有热烈的阳光的味道，它无数从越过阳台穿过窗户投落在客厅里，一群人就坐在沙发的光里。 几人短暂的聚餐却总是像有一群人一样，酒足饭饱开始有头没尾瞎聊。 在林煜抽起来第三根烟的时候，陈志终于忍不住说：「你还等那小孩啊？」 林煜就抽不下去了。 他喝了点酒，九牛一毛的量，这会是夏末秋初的天气，大概是眼光太过热烈以至于和那个二月有点相像，以至于林煜快混淆了。 又勐吸了一口烟，在团团雾里眯起眼，语气温柔：「等啊，还没回来不是吗？」他偏头问陈志，语气滷味理所当然。 陈志这会忽然好奇方离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药。他这些突然挺佩服这个孩子的，居然能让林煜记这么多年，然后不断动摇自己的性格，原本那些老树盘踞的形态都不在了。 沙发直对阳台林煜坐了很久，他总是这样盯着阳台看，阳台角落的一块墙皮被时间剥落也没来得及修復。 「那如果他不回来了呢？」陈志问。 「你怎么老喜欢问这个问题？」林煜掐掉烟，嘴角笑淡了下去却还有余温。 他的眼睛狭长，外面的光点缀在黑色地方，看向眼尾时候总是饱含深情。 说到方离时候他总是会先停顿一下，像是细细回想那短暂的日子，语气再变得出奇的温柔。 * * 这年的春节来的早，在月初。 转眼是第六年的二月了。 这几年福利院发展越来越好，过来资助的富商也越来越多，甚至几个孩子被领养了去。 李阿姨满头落雪白髮，老了些，身上的衣服换了新，脸上笑多了，见到林煜却总是那样顿一下像是遗憾。 林阿姨拉着他说话，从东扯到西，关乎生活各方面，最后低低劝他：「实在不行，咱就不等了。」 从福利院开车出去路过一家店，林煜下去买了包烟。 门口有只猫在和狗在逗乐，大多数的普遍情况人们说猫和狗是合不来，这只猫却与众不同，尤其是它眼下两道涂鸦似的花纹，只有林煜巴掌那么大点，三角的耳朵端正，耳窝里毛茸茸的白，脸也圆滚滚的。 也许是养猫的都对这种小傢伙都有好感。林煜往兜里揣着东西看忍不住看一眼，那猫灵性得很，特别亲人，和他相对一眼朝他爬过来，动作匍匐，林煜意识到它有一条腿是瘸的。 林煜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小傢伙一点点挪到他脚下，像曾经的六六一样无法无天抓他的裤脚，他有一瞬愣神。 明明他没记住很多事情，可当重演他就能迅速想起。 林煜抱起小傢伙转身问门前躺椅上的老闆：「老闆，这只猫能卖吗？」 「啊？你要买猫？」老闆醒了两秒躺回去，指了下：「这猫腿瘸了，而且是野猫，你买它干嘛？」 「觉得有眼缘。」 老远乐呵一笑：「你们有才人就是不一样，这小傢伙都能看出来眼缘。」 「那您能卖我买，我真心喜欢这小傢伙。」 老闆作为网络冲浪达人，想了两秒说：「卖什么就算了，既然你说有眼缘，我也做个贵人，送你了，但是你得和我加个微信，我定期问问情况，可不能虐带着小傢伙，不然我就曝光你。」老闆故作严肃睁开眼。 「行，我肯定把它照顾好好的。」林煜笑着调出微信二维码。 加了微信老闆叫住他从屋里提了两瓶饮料出来塞给他：「路上喝，不收钱，注意安全，照顾这小傢伙。」 林煜道谢带着小傢伙走了。 下高速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小傢伙带到宠物医院各种检查，确保健康没什么问题林煜才松口气。 冥冥之中这个词总有种神秘绑定运气的韵味，林煜之前觉得生活各种联繫就像是简单的程序，是按规定走的，哪怕出错相接，也不会这么复杂用「冥冥之中」和「有缘」说，现在乍然觉得，这个词很中肯。 总有冥冥之中，他註定要遇到谁。 「后腿没什么炎症，即使瘸了也不会导致生病什么的，要是当家宠要定时杀虫给它洗澡。」给小傢伙做检查的姑娘之前一直在这工作，林煜也经常过来，一来二来熟也就聊得多一些，猜想到六六去世后，林煜准备收养这只猫。 林煜拍照给老闆发过去。 老闆：嚯，这小傢伙命好，还真遇到有缘人了 老闆又问了些相关情况，又问他：打算给它起个啥名字啊？ 林煜垂下眼，手指在桌上轻轻扣了下。 。：久久 第七十二章 应酬 倘若六六只能相伴在彼此身边六年，那这只就叫久久好了。 「九九？一个六六一个九九，你这数字游戏啊？」陈志在朋友圈看到猫立刻给他戳了视频。 视频通话里林煜拨了拨猫的耳朵里白色的绒毛，视线定在猫身上纠正他：「是天长地久的久。」 视频里陈志「哦」一声。 第115页 久久前肢没有问题，行动还算方便流畅。 放到床上，各种好奇心指使在上翻山越岭。 压在心头的尘埃似乎终于有些松动，其中一层抽身离开。 总有一天会抽完的，林煜想。 ＊ ＊ 走入「青绿」花店是个偶然间。 一种无形的偶然牵着他往那走，成为註定的冥冥之中。 今天是二月七号，再过十天，是方离二十四岁的生日。 毛毛细雪环抱住整座城市，漫天是天女吐的浓浓的雾。 明明前天还是二十几度的热天，这会却凉意沉重。久久需要的吃食在这边才买得到，林煜从雾里走出来，身后是后便利店，余光却瞧见了「青绿」花店。 姑娘的脸包裹在羽绒服白绒绒的帽子里，瞅见他露出一笑。 姑娘的眼里有细雪，亮晶晶的。 林煜进了店，姑娘问他：「要插花吗？」 南城的天气跳脱，可二月明明一直都挺冷的，可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年的二月像是昨天一晃而过的冬季高温天。 一晃而过也像。忽如其来，不知其去。 林煜突然想到今年方离24了。 自己多大了？ 31了。 有点老。 确实老了。 「青绿」花店老闆爱干净，玻璃窗擦得蹭亮，外面是浓厚的雾，拼接出一道反光镜。 林煜抬手把那抹红色影子的围巾向上拉了下，与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对视片刻才轻声回答，转头问姑娘：「要，有花篮吗？」 「啊。」姑娘轻轻嘆了口气，「花篮今天已经没有了，货明天才能到。」 林煜垂眼没什么情绪「嗯」一声。 他找了个花瓶毫无章法插了一束，姑娘眨眨眼有礼貌地没吭声。 车灯穿过薄雾，阳光从天边溢出来，见缝插针穿梭在雾里，硬生生把雾挤散开，不一会无影无踪了去。 在外面虚无缥缈不找目的地闲逛一天，直到天被巨幕遮住，路灯大方露出面容，林煜去了小区外的林荫道。 这会已经只有干枯光秃的枝桠，冬末特有的冷寂，不需要那道茂密的屏障做遮挡。 路灯下辗转回到前几年那样，有一人一猫的影子。 夜色含吞下几颗亮星，皎月利牙，挂在天际。 几阵风卷寒气过来，林煜想几秒把手伸进口袋，久久停下步子扒他裤脚，林煜脸上淡出笑，捞起久久，久久身子小，刚好够进大衣的口袋，它身子藏进林煜的口袋只冒出圆圆的脑袋，爪子扒住口袋上檐向外张望。 「真乖。」林煜垂眼挠了挠它的脑袋，久久沖他撒娇地叫一声。 * * 那家地锅鸡生意照旧火，浆色的花坛依旧葱郁，到的时候那个曾经的位置是空的，林煜立刻定了座。 他点了一份不辣的菜，旁边航空箱里放着久久。 刺眼的光穿过那道玻璃窗再次落在他身上。 远处光秃秃的树上有两只麻雀窃窃私语，光掠过照亮树枝沧桑的纹路。窗外走过几对人，光线忽明忽暗。 林煜看一会收回视线，咬一口煮到发烂的鸡肉。 又灌一口店家提供的酸梅汤。 真酸。 不知是不是光太刺眼，他眼底刺出一抹红。 方离，你要是再不回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座小城他们并肩走过的地方太多，这几天年假林煜全部逛完了。他执着找寻曾经的痕迹，他感觉他快要忘掉了，那些记忆抽丝剥茧，快要破灭了。 * * 工作不会是尽人意的松弛有度，闲累总是走上极端。何况it行业的「闲」限于枯燥乏味，「忙」涉及共同讨论。 而「会议」之累大过半边天。外国老总，这两年也常待在中国，中国文化了解不少，人情世故也一套一套，那点老谋深算全学了去，尤其是令人繁琐无味的「会议」，将汉字魅力体现得淋漓尽致，开个会整得像演讲声情并茂。 周日被叫来开会，台下愁眉苦脸，台上唾沫横飞。 曾经的四人重新混进会议室，如今多的琼斯已经翻了四五遍手机，在群里各种痛斥好去意义毫无人性的大会。 林煜架不住这催眠也拨了几圈，忽地老总点了名。 林煜抬眼：「怎么了？」 老总操着流畅的普通话说：「你今晚有个应酬，是和外企的合作，只是先交流一下，不用有太大压力，你带陈助理一起去。」 林煜纳闷问：「外企合作找琼斯去不是更好吗？」 「不，对方是个华人，年轻有为，二十五都不到，前年入的行，能力非常非常强！」老总颇为感慨，「后继有人啊。」 「二十五不到？」林煜「啧」一声，「你确定你没搞错？」 按照一般情况来说，二十二岁才能大学毕业，读个研再深一点读个博，二十五岁都不到，在行业崭露头角的是什么天才？ 据目前，林煜还没见过所谓的「天才」。 「没搞错！」老总笃定道，「不过因为不是特别确定，对方有意愿来我们公司发展，让你去了解一下。」 「来公司？」林煜更纳闷了，「那直接来面试呗，弄那么麻烦，还要陪吃饭。」 「毕竟对方有实力嘛，约个饭也无所谓，就当放松了。」 第116页 林煜心说也是绝了，还得陪人吃饭，他倒要看看这人多有为？踩着寒冬尾巴的凉叫他去吃饭。 这会冬准备收手告退，全世界浸染一种透彻清明的凉，车流如织，人声如同浪潮浮动，远处模煳的影子中亮着星灯。 陈志一边抱怨一边开车，「神经病，元宵节把人叫出来吃饭，离谱到家了，还叫两个人陪吃饭，怎么不上天呢，他最好请我吃两顿元宵好好给我赔罪，再拿出让我刮目相看的成绩，不然我当即把他丢出。」 林煜在旁边下意识去摸手机问陈志：「你说今天元宵节？」 「对啊，怎么了？」 林煜摁亮屏幕，锁屏上写着二月十七号，元宵节。 锁屏还在推送节日习俗，日历跳出他设的一条提醒。 小孩生日。 这四个字在林煜心头有压了压，他睫毛轻轻颤了下。 方离二十四岁了。 陈志察觉他情绪落差转头问：「怎么了？怎么一下不高兴了。」 林煜灭掉手机靠椅子闭上眼，「没事，到了叫我。」 餐厅定的地方距离公司还有一段距离，陈志扫一眼他视线重回路上，「你要是不舒服就在车上休息吧，我下去就行，都一样的。」 「没事。」林煜语气带着浅浅的疲惫。 - 大学四年，方离语言不通只能靠着翻译器，中间几年顾云没给他任何通讯设备，他像是与全世界断联了。大二他利用各种碎片时间找了许多资料，各种学习吃下一点简单交流的语句，凭着出色的学习能力和发达的头脑再加上与众不同的华人外貌，很快让院系里的老师注意到，他拼命抓住每一点机会向外爬。 为了磨掉顾云的疑虑拿走护照，这两年陪着教授北美、欧洲各地飞，终于找了机会回国，他几乎是一秒也没法等了。 餐厅的灯光落下一丝柔黄，方离的教授是个大咖，人脉广，帮助大多数优秀的学生提前拿到各种百强公司的offer。 老教授也因为这位优异的学生特意修了汉语，这次特意去找了大企业老总，以企业名义邀约，也算是人生伯乐，他扶了下小圆框眼镜说：「顾离，你不用紧张，你的实力进任何一家公司都是够的。」 方离紧扣的手因为这个称唿愣一下，许久松开手。在餐厅里反光的玻璃镜随处可见，随处都可以镜子检查着装，检讨自己的表情，方离瞥一眼旁边的玻璃。 面容早就和几年前不一样了。 姓也变了。 没什么可紧张的了。 - 林煜脸色不好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情绪一下落下去了，陈志在后面劝一会和他一起上了餐厅二楼。 包间门打开，里面的人背对着他们的视线。 林煜心脏瞬间像炸掉一样停止。 他一直觉得什么都不记得，久了不见的会陌生，可这么多年他不断反反覆覆走曾经走过的东西，只要一看到那段啥日子就会鲜活分明起来，在记忆里倏地盪出清晰的轮廓，从眼前划过，仿佛就是前一秒的发生过的。 背对着他的身子闻声转了过来，是一张很陌生的脸，晕黄的灯下视线和他隔空相撞，包间长廊有嘈杂的人声，场景里混乱模煳，充斥着许多人，这场景却觉得和自己无关。 林煜看到陌生的脸心头那股躁动和狂跳被摁了下去，却在那赤裸的视线下重新冲破顶峰，他今晚的心脏像是一条曲线，忽上忽下，一会在最高点一会在最低点。 那人背着头顶落下的光，隔着一层朦胧像雾的光看他，直勾勾的。 第七十三章 不想听 林煜从来不相信虚无缥缈的「万一」，至今他也没有哪个万一是能来的。 从公司管理转回it行业却是怀抱了这种心态，从方离出国，他唯一的途径只有通过行业相交，等着那说不定的阴差阳错就能找到人。可在这迟来的阳错里，耐心逐渐消磨。 这个背影太像方离了。 或许是时间漫漫，记忆消减，有些东西已经被岁月模煳记不清了，所以他认错了。 他在门框里停了三秒，进去看起来却还从容，只有他自己知道步伐踩在海绵上。 陈志小声问他：「你是哪里不太舒服？」 林煜却木然和桌上对面的人对视，灼热的视线隔着桌子相接，林煜听到自己内心亘古的心跳，源远流长，上一次心跳这么快是什么时候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男生垂下眼，低声说：「林总好。」 这声音更让林煜心头一跳，声音他不算太熟悉，那音调却让他全身血液颤动，他对声音一直不敏感，这时卡在熟悉和陌生之间。他忽地记起之前某一次，方离忙什么事几天没见，和他说话声音他都觉得有点陌生。 他有一种难以遏制，荒诞的想法，面前的是不是方离？ 可这张脸和他记忆里模煳的影像、相片里清晰的面容完全不一样，这张脸线条刁钻，精緻得不像原生的。 老教授拄着拐杖，以为林煜事欣赏，笑着介绍：「林总，这位是我门下的学生，叫顾离。他真得非常优秀……」 老教授讲了许多，这个人多么优秀，拿过多少奖，是怎样的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知真假。而在「顾离」两个字后，林煜无法再听见任何东西，脑神经被向后扯去，没法思考，没法接受。 第117页 他就呆愣愣和面前人对视，忽地站起来。 老教授和陈志同时懵住。 林煜沉声说：「不太舒服，失陪一下。」 方离目光循着那道背影出去，许久才收回来，陈志立刻打圆场：「抱歉，他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方离收回目光：「他生什么病？」 陈志一愣：「不知道。」 「去看医生了吗？」 陈志：「……不知道。」 「那——你知道么？」 这一刻陈志忽然恍惚了一下，他在这对话里居然感觉到一种久远的熟悉感，似乎在很多年前，有人问过同样的话，眼前倏地浮现出模煳的光，具体场景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顾云姓顾，方离名离，这两个字碰在一起，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洗手间的光惨白，映在镜子里的脸也是，林煜撑着洗手台，脸上水珠向下滑落在他西服的领口，浸湿出深黑。 林煜摁着胸口的位置，一手点开沉寂却一直置顶的聊天框。 里面是无数条视频通话，偶尔会有几条语音掺杂在里面。 ——「哥哥，我马上到。」 ——「哥哥，我想你了。」 ——「我一会去找你。」 ——「我睡不着，能不能去你那？」 ——「哥哥，一会可不可以再亲我一下。」 …… 几条零星的语音，林煜一点一点如痴如狂扒出，反覆温习。 为什么总觉得像…… 为什么…… 是已经记不清了吗？已经会为别人心动了？ - 陈志陪两人顺畅聊着，酒足饭饱，他扫一眼手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陈志担心皱起眉。 「陈助理，可以把林总微信推我吗？」方离拨着桌上的筷子问，模煳如同朝雾气的光落下来，映出一牙亮在他的眼底。 陈志想也没想拒绝：「抱歉，林总他有男朋友不加微信。」 旋即，他愣一下。 这些年找林煜要联繫方式和当年顾晨一样来他这边旁敲侧击的不少，他从善如流以此藉口逃脱，但面向群体都是对林煜有好感和非分之想。再进来收他能察觉到林煜和这个人之间有点怪异，可惜没有端倪，甚至他们就是第一天相间的陌生人，他就是能感觉到奇怪的地方， 现在恍然认识到对方只是工作上的交流，他这么一说，反倒显得十分有问题，陈志改口：「他有工作号，我可以推你。」 桌上前一秒小动作纠结的瘦白的手指一下蜷缩住，像是一下勐地神经抽搐再也收不回来。 陈志视线就落在那节骨分明的手上，下意识皮一眼男生，对方唇角轻颤一下唇色逐渐泛白。 方离心头像是被反覆掐了很多下变得酸软，光穿过他打颤的睫毛，他抿了下唇松开手。 六年了，他不值得能让对方等这么长时间。 他下意识去攥酒杯，惦记着今晚开车没碰，他至今没尝过什么酒，现在灌下去又冰又苦又涩，比深冬的严寒还要沉重。 明明酒又辣又醉人，却还要往下灌，像是再自虐里寻找快感。 - 林煜在楼下抽了半包烟又去洗手间准备洗把脸，被转角的人影吓一跳。 逼仄的空间里漫着一股酒香，身旁被遮出大半阴影，男生头髮被揉得有点凌乱，坑着头，仗着身高体长，手后撑在洗手台上，闻声抬眼，迷离的醉眼穿过碎发的缝隙看他，愣一下直起身跌跌撞撞靠门让出道。 林煜没动，他莫名被定住脚。 方离想问林煜有没有人出来自己，他琢磨着低声叫了句：「哥哥。」 林煜皱下眉：「这不是你该叫的。」 身后那只手倏地收紧，男生脸色变得惨白，在国外呆的四年，他总是沉默寡言，以至于很多事情再也没法开口，他再也没办法隔着几年的变故坚持说下去。 他低头「嗯」一声消失在转脚。 背影消失在长廊，林煜合了下眼他觉得自己疯了。 这座城市灯火通明，散落的月光雾化漫在高楼大厦顶端，人潮车流，全世界全是杂声，林煜在浪潮里穿梭，他看不到这座城市的光辉，他眼里只有那一抹影子。 他被当作疯子也好，神经病也罢，他不在乎了。 他一直都太畏畏缩缩，举手投足之间漫出他固执的深思。 喝酒没法开车，方离坐进后点进某app找代驾，路边的灯穿过阔落的树缝落过来，树干的阴影张牙舞爪落在他的侧脸。 林煜一刻也不敢停，他勐地拉开车门，声音哽咽带着低哑的哭腔问：「是方离对吗？是的对吗？」 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巧合的名字？怎么会这么恰巧对方会叫他那个称唿，怎么会有那么相似的背影，又怎么那个眼神也那么相像！为什么说话的语气会那么像，为什么一定要来他这？ 一个人的面容即使改变了，但是神情不会，背影不会，说话的语气不会，即使这些年把一个人窜改的面目全非，他还是能执着在人群里找到那人的与众不同！ 车窗外的光晕晃，却照得林煜脸上的泪清亮。 方离手中的手机从虎口滑下，他重重点了下头，他从没见过林煜这样，他没见过对方哭到全身发抖，泣不成声，说话也断断续续。 林煜感觉心口要炸了。 第118页 他抬手抹掉林煜下巴眼角的泪，垂眼问：「你现在男朋友好吗？」 林煜嗓音沙哑：「好啊。」 方离在这一路就想明白了，可听到答案还是会心痛。 他想问有我好吗？ 可话到嘴边成了却木讷问：「比如？」 林煜已经不再是他的男朋友了。 外面的光静默拢住城市，世界无比喧闹，车子身影藏匿在灰影中，明暗交杂。 「比如……」林煜吸了吸鼻子，「比如——」 方离在逼仄的情感中打断他：「算了，我不想听了！别说了！」 林煜就站在车外，方离旁边的椅子陷下去一块，手机落在车里投照上来一片光。 他的后颈后有一片凉意，林煜一只手撑在椅子上，另一手抵在方离的后颈，在对方轻轻抖一下后，他摁着向自己勾了下，两人唿吸近在咫尺，菸草和红酒的味混在一起，他们能感觉到对方炽热的唿吸。 林煜说：「特别好，六年了他依然回来找我，你呢？有交往新的人吗？」 方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面对林煜还是本能摇头诚实回答：「没有比你更好的人。」 他还想说什么，剩下的话被堵住，他们依旧是青涩地碰对方的唇，感觉到一块湿润和凉意。 他们微微分离上下唇，尝到了咸涩的泪，已经分不清具体是谁的了。 他在模煳的泪中看到林煜眼里的星亮，他睫毛轻轻颤着，距离很近，他只能看到林煜眼里的亮了。 这个吻又长又涩在两人心口炸开。 他终于明白那位所谓的「男朋友」是自己了。 无数个万一如今林煜终于等到了一个。 这个「万一」苦涩，入喉发噎，他哭得耳膜阵痛，每一个气管都灌满了咸涩的泪，眼泪却总也止不住向外奔腾。 在这一瞬，他看到了飞逝的流年，造事主终于捨得在此作出了结。 外面忽然落下绵密的雨丝，带着舒心温柔的暖意。 这是南城今年初春的第一场雨。 路灯下断断续续的丝线谱写着曲调，远处人潮传来嬉笑的喧嚣，在耳边缠绵。 第七十四章 我爱你 除了工作上，时间挤兑出生活的人会轻易变得陌生，多年不见，物是人非，周遭迎来巨变，对方各种情况都会变，人生始终在这巨变中穿梭。 六年不见，林煜猜过他们不熟悉对方，不再有共同话题。 或许他们见面无法开口，时间沉重压在舌尖，再也说不出话，可胸腔里那汹涌再也藏不住。 方离勾住他的腰将人整个拉进来，轻轻关上了身后那扇门，世界一下静谧下来，外面潮涨潮落的嘈杂声被拒之门外，能听见的只有细密雨丝擦着车窗落下的声。 方离总是习惯虚拢住他，牵手是，拥抱是，这次却抱得很紧。 分离开时他们唿吸都很重。 林煜声音哑得沉：「喝酒了？」 他嘴里还有浓重的红酒味。 方离「嗯」一声。 他相比之前更沉稳了些，大概是他们刚才重新遇到。 林煜点点头，「好，我开车。」他又问：「和我回家吗？」 方离却问：「哥哥，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林煜：「知道，你二十四岁生日。」 「不对。」方离说，他拨弄着林煜的手指，指尖在林煜掌心划了划，流出一片痒，林煜要问他时候，他垂眼，目光落在林煜的锁骨上发呆，继而道：「六年前的今天，我十八岁的时候，我们做了什么，哥哥还记得吗……」 林煜喉结动了下。他拉开门进到驾驶位，快速发动车子，在车流里迅速流畅奔驰。 后视镜里男生的目光赤裸裸落在他身上，林煜却觉得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 直到车停在一栋明晃晃的大楼前，看着光灯成线流动包裹住大楼的边框，方离靠在椅子上感觉了点醉意，他眯起眼明知故问：「哥哥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林煜进到停车场熄火，「你不是问我六年前的今晚发生了什么吗？」 方离迟钝点点头：「嗯。」 「我记不太清了。」林煜又说，「所以重温一下。」 这会天气还有凉意，宾馆人陆陆续续入库。 林煜开了间大床房，拿着房卡上楼，方离始终慢一步跟在他后面。 到门前摁上卡他顿了下，身体里的火似乎因为一路狂奔过来被流动的凉意扫了下去，那股躁动得空冷静了下来。 林煜僵硬握着房卡，侧身看方离，才想起来他们激动得太白热化，以至于忘了问许多东西。 长廊安静没有人声，林煜问：「在国外过得好吗？为什么长变了，有没有想我？」 方离习惯把自己隐藏得很好，哪怕曾经林煜这样问他，再难的坎他都会淡淡一笔带过，也会把事情做得完美再吭声，他不想去给林煜带来困扰麻烦，他觉得一个人什么都能扛下来，总是一个人把事情处理好，苦乐不与他人同担，他以为这是成熟稳重，到头来不过是敞开心扉的人都没有罢了。 可是人生太短，他没那么多时间去深思，去熟虑，去打造光鲜亮丽的外壳，他内心的贫瘠一览无余。 他就是这么一个活生生、不完美的人。 方离想了两秒回答：「不好，过得一点都不好，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不习惯那边的生活，没有长变，是她把我摁去整容了。」 第119页 长廊里静了片刻，方离更郑重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我很想你，无时无刻不。」 林煜抓着卡的手颤了颤，他倾身贴过去，吻了吻对方的唇角。 成年人的时间概念总是会迷茫混淆，六年可以是一眨眼，可以是昨天，时间问题根本不叫问题，只要他记得住，那就是永恆的。 他们在一个湿热的长吻里挪进房间。 林煜松开他：「我先去洗澡，你去买下东西，不用戴明白吗？」 一月初那会临近春天，林煜经常做梦，醒来在浴室待上半个小时才能得以放松。 这个澡林煜洗得很迅速，他半坐在床上，解开浴袍，两条白皙长腿交叠，身子靠在柜子上。 年纪大了后身材容易走样，健身林煜一刻也不敢放松，唯恐真叫岁月摧残了去，以至于他现在明明三十岁了，看起来依然二十多。 方离回来迟他五分钟，手里提着袋子看到他的模样唿吸倏地重下来，他把袋子放在床上去了浴室。 只是反反覆覆洗了个手便出来了。 林煜拆了塑胶袋垂眼说：「不是让你别用那个吗，你还买干嘛。」 「哥哥。」即使热水洗完手，这会还是迅速凉了下来，这凉意抓住了林煜的脚裸，让林煜身子轻轻颤了下，紧接着那条腿…… ############ 手机来了电话，是陈志。 林煜走掉没和他打招唿，他咬住唇垂下眼，抬手要去摁挂断，震动模式方离没注意他在干嘛，于是勐地操作林煜手抖摁下了接听—— 「不是兄弟，你人呢？！我在下面找了你一圈，你今晚怎么回事啊，还有那个什么天才，也消失了！」 突兀明朗的声音穿插在房间里。 方离瞬间死死捂住林煜的嘴，把电话挂掉。 方离垂眼看到林煜满眼惊悚的模样，他眯了眯眼：「哥哥，你喜欢……？」 「我没这……癖好！」 这是个很美的夜，雨幕笼罩着整个世界。 林煜在意识模煳里赶在这一天过去前说：「宝贝，生日快乐。」 方离眨了下眼，盯着他的脸看，嗓音被那一声「宝贝」烫了一下，「哥哥，你叫我什么……」 林煜扯了下笑，任他折腾死活不再开口。 翌日他们是被一阵闹铃吵醒的，在休息日他没有定闹铃的习惯，这个认知在他从疲惫感中挣扎出勐地把他创醒。 林煜抓着手机，准备下床，被床上的大手捞住，方离沙哑的声音在嗓子里磨磨蹭蹭往外蹦：「哥哥，要去哪里……」 他才想起到昨晚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昨天的事情一帧帧一幕幕浮现出来。 方离真的回来了。 旁边人昨晚睡得晚，但因为没有具体做什么，留有充足体力，只眯眼迷茫了一会，又精力充沛彻底清醒，他感觉到被子下的手在理智中想要松开，又在不舍里搂紧了下，矛盾得不可开交，最后不知道该不该松手。 林煜看着他满是纠结的动作，喉咙发酸哽咽，掀开被子和里面人对视片刻，人刚清醒声音总是带着脾气的苛刻，他特意放柔了语气：「我要上班了。」 方离松了手，囫囵从床上爬起来，紧绷着进到浴室：「哥哥等我一下，你没开车，我送你。」 林煜全身心都放松下来靠着浴室的门框看他，看他慌慌张张头不是头，差点拿洗面奶当牙膏的模样，心脏被暖意烫了下。 公司到这家宾馆距离比小区到公司近得多，知意小区开车要半个小时，因为在一座城市，尤其是知意小区对他的意义沉重，林煜宁愿早一点赶一段距离。 这次距离也只有平常一半，方离却硬生生开了四十分钟。 林煜下车好笑问他：「我都快怀疑你无证驾驶了，你驾照怎么考的开这么慢？」 「我只是想和你待时间长一点。」 林煜咽一口气，问：「那你今天有事要忙吗？」 「嗯。」 「要出国？」其实说到现在，有所修復的是他们，却还有一堆毛叶没处理。 林煜不想让他出国，他不清楚这六年下来他和顾云是怎么相处的，有没有所缓和，如果有，他更愿意去找顾云还是就在自己身边？ 顾云走之前问的话，当时答案明确，如今变数过多，答案可能早已脱胎换骨。 方离重重点了下头：「嗯。」 林煜下意识去摸口袋，衣服是今早去买的公告的，里面是空的，他偏头沉沉吐一口气：「下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今天你下班之前。」方离又说，「她今天要去医院，我得去看着。」 其实这样方离还关心顾云，他心里不是滋味，沉重到喘不过气，「进医院？她怎么了？」 「精神病。」方离回答。 他发现顾云有精神病是在第三年，那个国家法律制度体系完善，治安严格稳定，不达死刑，却轻易能领几年盒饭。他不断诱导顾云发病，最后送去了精神病院。 飞机落地他去了那里。 顾云的病房是单独的，方离进去的时候她正在阳台抽菸，细长的烟躯在她好看的手指中夹着。 长发达腰，韩式的大波浪让她凌厉的气质看起来温柔了些，她眯着眼睛眺望这座城市。 她大多数时候还是正常的，控制不好会发病，她试图对方离好一些，却总是在他身上看到过去某人的影子，一次次恶化。 第120页 她侧过头扫一眼方离，烟从她的嘴角滑出，在空中破散，灰飞烟灭。 顾云笑了下，转回去不在看他，问：「见过他了？」 「嗯。」 方离止步在离她五六米的地方，没情绪应声。 「我想明白了。」前一根尽了，她又点上一根。 阳台上有个柜子，上面放着某个牌子的香菸，方离这才发现她抽了一盒。 「你知道嘛？」顾云说，「这几天有很多小孩子来这里，我发现他们年纪很小，没法分辨对错，我让他们做什么好坏都会做。」 「小孩子三岁时候，是没有认知的。」 顾云撩了下长发。 方离这才在她脖子上看到一条长长的疤，「这是你小时候，在我脖子上亲手用刀划的，我差一点就死掉了。」 第七十五章 不完美 顾云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大概还是母子连心，他心脏跟着颤一下。 顾云说：「你那时候年纪太小了，我出差一个月，回来就不认我了。我不知道他怎么教你的，我看到你总会想到那场景，太恐怖了，我不明白怎么会有孩子对自己的母亲下手，我一直都很矛盾，到底要不要对你好。」 风在这会凉意没褪，烟味也染上一丝，在鼻尖倒显得沁人心脾。 「其实我也想清楚了很多，各有各的委屈，你没法否定你带给妈妈的伤害，可是你也难受，没有认知年纪做错的事，然后爹不疼娘不爱的。」顾云说，「本来没想过和你提这件事，但……」 「就这样了，回国吧，去找他。」 方离指轻轻颤了下，「脖子上是……我做的？」 「会有其他人吗？」顾云抿住烟点上火，天气凉得透骨，她却还是露肩黑裙，眸光从烟尾扫过来又短暂收回去，有种惊心动魄的毒美。 「或许我运气不好，不适合结婚。」顾云眼底红了点，她吸了吸鼻子，「又或者我和你母子羁绊太深根本走不掉。」 她下定决心恨这个孩子时候，还是会每个月打巨额生活费过去，那笔钱被人渣撬走后，她改让顾潇尘去照顾方离，嘴上说着恨，每一步都没缺席，她想通了一点点时候，准备把方离带到身边，对方不愿意，她一筹莫展之际展现出全心的偏执，她试图不再去管，让方离待在「城大」，方离却又和林煜搞在了一起。 顾潇尘和这个人的出入她知道一些，她当晚在阳台上抽了一包烟，听顾潇尘讲了林煜一晚上当场决定第二天把人带走。 其实她那之后打算松手了，那护照她早早给了方离，却没想到方离比他想像中更沉稳，解决一切，保证身后筑建的堡垒不会轰然倒塌，才迈出步子，每一步小心翼翼，认定自己身后不会有人替他支撑着，全世界似乎都会促使他身后的废屋倒下。 方离站在原地，垂下脑袋。 顾云掐掉烟：「回去吧，他也没那么坏，等我治好了，就去找你。」 方离好一会才吭声，应了个好。 从这里飞回国内，赶车去公司还要半个小时。 老教授声音从车载蓝牙传出来：「小离，你想去的这家公司给我发了消息，让你过去任职，你想做什么直接告诉我，我和他那边商量，工资什么的……」 「不用了老师。」方离说，「我自己去说。」 「你在那边有认识的人吗？」老教授担心问，「没认识的不好办事。」 方离隔着网线点头：「有，男朋友在那。」 —— 陈志在林煜一早进公司便盯着他问，「你昨晚去哪了？我给你打电话刚接通两秒就挂了，你当时干嘛呢？」 林煜瞥他一眼：「少管别人事。」 「诶──兄弟在外面等了你一个小时，你现在说这没良心话！」陈志愤愤不平，他目光忽地扫到某一处，在林煜猝不及防时伸出手，扯了扯他的领口，「我靠！吻痕！你这特么去干嘛了？偷腥了？又动心了，你不是要等——」陈志停了下来，他觉得林煜能够放下之前挺好的，不用再提让林煜难受。 转口道：「怎么样？昨晚过得开心吗？」 林煜眯眼看他一秒：「开心。」 陈志挑挑眉，对于这个答案比较意外，于是大胆继续问下去：「你们是单纯解决需求还是决定认真一点？」 林煜说：「认真的。」 陈志更起劲：「认真的？！你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认识的，多久了？你昨晚跑出去就是去找他的？」 「嗯。」林煜说，「六年前认识的。」 ？ 陈志：「我认识吗。」 「认识。」 他在脑子里颠来倒去，木然开口：「顾晨啊？」 听到这个名字林煜下意识皱眉想问顾晨是谁，忽地想起来方离堵着在卫生间那一幕，男生自称是他男朋友，于是有了点印象。 陈志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话，疑惑道：「不是他那是谁？」 「他回来了。」 陈志愣一下：「谁？」 过了半晌，在林煜看智障的眼神中勐地回神，「方离回来了？！你是说昨晚是和他？」 「嗯。」 他大爷的就说！林煜怎么可能会突然放弃！ 结果是因为某人回来了！ 「你怎么遇到他的？你们就在哪碰到的？怎么一下就……」陈志盯着他脖子上的吻痕看了下，「就一下干柴烈火了？」 第121页 「……」 陈志干笑一声，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过继续道：「那他人呢？我曾经也是帮过他和你打一把伞助攻，这不高低得拎上好烟好酒来看看我？」 「出国了。」 「啊？」 手机震了一下，林煜低头扫一眼：「现在回来了。」 陈志更懵了。 林煜解释说：「你昨晚见过他了。」 陈志：？ 「那个就是他，不过让顾云动了脸，你没认出来。」 陈志一拍脑门：「我去！我说昨天感觉他那么熟悉！他还找我要你微信，不过我说你有男朋友了没给他……嘶，但是动了脸你是怎么认出来的？他自己和你说的？」 可是那么沉默寡言的一个人，怎么会主动开口，更何况他还说了林煜有男朋友，既然有了新的人，他再联繫林煜找那段过去，成什么样。 「不是。」林煜顿一下，「直觉。」 陈志「靠」一声，「你他大爷的演偶像剧呢，整容了都能认出了！」他竖起大拇指，「兄弟，牛的！」 方离到的时候林煜已经下班十分钟了，林煜就在楼下等他，他把车子停到林煜面前，拉开副驾驶车门。 林煜靠着座椅问他：「事情都处理好了？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有点。」方离偏头不看他，「我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她。」 到底该不该联繫，该不该关心。 顾云说的对，他们各有各的委屈。 「没什么需要面对的，不要给自己造成心理压力就好。」林煜说。 车在树叶下的光影中飞速流动，漫天光斑如洪水泄出。 219的沙发上传来一点骚动。 方离下意识去叫「六六」。 林煜动作顿住。 沙发上的小傢伙露出毛茸茸的脑袋爬出来，方离有那么一瞬茫然，林煜解释说：「这是久久。」 「那……」 「去年走了。」 林煜从柜子里掏出一沓相片递给他，「这是这几年的照片，你可以看看，小傢伙长得很好，自然离世。」 方离的脑袋「轰」一下空白。 他好像听不懂林煜在说什么了。 更残忍更冰凉的话却钻进他的耳朵，「六六走之前去了你的阳台，只可惜没等到你，这辈子也就这一个遗憾。它过得很好。」 以及那个骨灰盒，林煜也一併给他：「烧完才四斤。」 林煜看到了男生脸上夹杂痛苦的神情，方离的唿吸沉重到无法唿吸，他死死盯着一沓照片和骨灰盒。 林煜从侧面抱住他的腰，下巴抵在对方的肩上，柔声说：「别难过，我们在一起养久久好不好？」 生死离别是寻常。 方离眼下是红的。 他刚收到六六是在那天晚上，整栋小区都是黑暗的，顾云和人渣早已留下他一个人离开，入室盗窃犯就是坦坦荡荡进了他的房间，他强壮睡着对方却趴在他耳边说「我知道你没睡着」，他却始终不敢睁眼。 他感觉到锋利的刀在他的腰上滑下，粘稠滚烫的血液溢出却一声不吭。 这道疤直到现在都愈发修復。 六六就是隔壁邻居的猫崽子，也就是那时跳了出来吓得入室盗窃犯慌张失措，逃得无影无踪，第二天都没查到什么。 他第二天被顾潇尘带去了医院，回来就盯着隔壁的六六发呆，那会六六只有巴掌点那么大。 也正巧邻居家有许多猫崽，大手一挥把六六送给了它。 他那会还小，房子也大，一个人生活，就带着六六，每天晚上坐在书桌上和一只猫讲话，一讲就是好几年。 他不怎么可以和人交谈，却唯独愿意和这只猫说话。 某种意义来说，这才是他家庭里的一员。 他现在低着头，一声不吭，眼底却红得要出血。 林煜感觉得到他绷紧的背嵴，抬手轻抚他的背，房间里是怅然的安静，看他这样子林煜心里也不好受。 方离虽然每次逗他招惹他，但不高兴或者是难受到深处从开始一句话不说，自己憋着，等到和解，然后释然。 林煜以为这次也是这样，对方却在他前面开了口：「哥哥……它是不是特别难过……」 林煜看到一滴泪从方离的下眼睑悬空坠落，落在了骨灰盒上，却重重砸在了他的心头。 他唿吸被这滴泪压得紧，轻声安慰道：「没关系，它在天上能看到你，它知道你也想它。」 久久缓慢从沙发上爬到地上，又去抓方离的裤脚，喵喵喵叫几声。 方离把它捞进怀里，盯着看很久，问林煜：「它后面的腿是受伤了吗？」 「不是，出生就不完美。」 第七十六章 人都不在了 晚上九点，公司老总打电话过来。 「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啊，我看了各方面资料，觉得非常不错，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就是薪资这边你觉得该怎么定呢？」 能者多得，过高他有有些捨不得，老闆有些犹豫。 瘦白的手抓在白瓷缸上，用力到筋骨凸起，林煜眼下有湿润的烈红，他抓着手机示意方离，才得以喘息回答，他努力稳住气息，声音还是那一惯的情绪：「尽量往高得提，毕竟天赋不可多得，被挖走再去谈，价格只会更高。」 「这……」老闆拿捏不定，「我是希望尽量少一点，毕竟刚毕业两年嘛，虽然有不少成就，但是没有真正工作过，履歷不够。」 第122页 「这又不是销售，又不是让他去卖东西，少考虑那么多，这人是肯定要挖的，和钱比……」他眼睛向下瞥了下。 「咋了？」 林煜说完后半句：「哪有人重要。」 老闆只当他说的学识，「确实，那我就高薪聘请了，你那边留意好，别让人给挖走了。」 林煜悠悠道：「嗯，那你尽量动作快点，把价格提得高高的，我听说最近那几家也在挖，机会失不再来。」 「行！」老闆义愤填膺，「我就说这人不可多得，没想到那几家也在争，我去和那边联繫，先挂了，我去忙这事了！」 浴室灯换了暖色调的。 光落在方离脸上，林煜挂掉电话和面前人对视，低头吻了吻他的唇。 多年不见，方离如今成熟，两人在一起磕磕碰碰比之前更容易起火。 「哥哥。」方离揉了揉，「说你爱我。」 「不爱……」 方离委屈看他，表情说「你怎么可以嘴这么硬」，他低头吻了吻### 林煜身子勐地一颤。 林煜垂眼看他，眸子上有潮湿的雾，在光下有一注亮：「要不要……」 方离撒娇道：「哥哥，说爱我好不好？」 林煜看他一眼，偏过脸：「不爱。」 ###### 「方离……我爱你……」 「你憋着不难受吗……」这时林煜弓起身子。 「还好……确实不舒服。」 「那我们做吧——」 「不行，今天也不合适。」方离坚持说。 「为什么？」 「会弄得疼你的，我捨不得。」方离说。 林煜心脏被狠狠掐了下。 两小时后，才洗完从浴缸里出来，他脑子里忽然闪过前天晚上方离做某件事的场景。 方离感觉到他目光硬生生憋住没抬手，「哥哥怎么了，洗完可以先去床上我一会过去。」 方离还停留在不好意思的时期。 林煜手指在唇上靠了下指指他，「我可以。」 「不要！」方离脸瞬间又红了几个度。 林煜金枝玉叶，他怎么配得上这个人给他…… 一双有力的手已经贴到了那膝盖上，林煜示意他从水里出来坐到浴缸壁上。 方离恨不得把自己埋掉：「不行！哥哥，我自己来。」 「我是男朋友。」林煜捧着他脸吻吻他的唇说，「你也这样做过，怎么到我这你就不行了？」 「不要。」方离固执说，他从浴缸里爬出来用浴巾裹住身子，「哥哥快出去。」 看他这模样，林煜皱下眉，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方离不知为什么总是一副亏欠他的模样，林煜忍不住问：「方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我？」 这话虽然听着一副自恋得要人命，却事实也是如此，林煜脸色平淡得和在工作上没什么区别。 方离心思被戳破，顿一下：「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 方离像个犯错的学生，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话，他垂下头和林煜对视：「觉得哥哥给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觉得不可以。」 林煜靠着白瓷砖的墙壁看他，神情散漫不羁。 方离垂下眼，眼尾有一片红，终于忍不住：「哥哥，别这样……」 林煜直接扯掉他的浴巾，摁着他到客厅沙发上，弯下身子，一只手盖在方离的眼上，吻了吻他的耳垂、唇，柔声道：「乖。」 然后他半跪下沙发前，手掌微微分开一些距离，虚拢在方离眼上。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其实也有点紧张。 透过指缝，掌心下的眼睛能够看到大部分##### 另一只好看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 方离仰起头，喉结重重向下滚动一下，他吐出沉重的气，「哥哥……」 「嗯。可能不太熟练，以后多练习。」 「哥哥……」方离脸色涨红，嗓音喑哑。 「我在呢。」 「哥哥……我爱你……」 方离攥紧手，在急促的唿吸里说爱他。 翌日醒来，日上三竿。 方离手机收到了一堆文件，是老教授给他传过来的，包括公司给他的聘请书。 「哥哥，年薪一千八百万。」 方离惊讶对林煜道，「是哥哥帮我的吗？」 「我帮你什么。」林煜满嘴泡沫从浴室里出来，「你自己靠实力争取过来的，和我没关系。」 「不是你昨晚电话里和──」 「那也是你……唔……」林煜吐了口泡沫，「实力，你要是没能力我说破嘴皮子也没用。」 方离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想「哥哥真好」，「没有哥哥我根本没有现在」。 他走进浴室从后面虚拢住林煜，「哥哥昨晚说『和钱比』，人更重要是说我对哥哥很重要吗？」 「麻烦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说你的才能。」林煜嘴硬得很，「什么人好不好的，是人才就好。」 「哦，哥哥还是觉得我好。」 林煜：「……」 醒太迟林煜请了半天假，下午带着人去了公司签合同。 办公室这里依旧光亮，长风醉酒，熏熏然擦过帘子进来。 林煜搬了椅子和老总面对面，「他想再加两百万，正好也凑个整，这个价格不算高了。」 第123页 老闆有点牙疼，看一眼沙发上的人，方离扫一眼林煜背影点点头，「能不能再加两百万？」 老闆「嘶」一声又倒吸一口凉气，在心里忍痛苟同「人才不可多得」「机不可失」，最后下定决心放放血，「行！加两百万就两百万！凑个两千万。」 他当即改了电子文档重新列印合同摁下手印，林煜没表现得太明显，把东西递给方离：「收好了，别弄丢了。」 老闆又拉着方离寒暄了一会，直到跨国视频打过来，挥挥手说：「你们先去忙吧」，然后办公室门被敲开。 陈志拿着策划案放到桌上，瞥一眼方离手里的东西问：「合同吗？签完了？」 方离点点头。 陈志一笑对林煜说：「咱林总又幸福了。」 老闆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林煜想暗示一下陈志，奈何他头迅速转了过去没看见，大大方方对老闆说：「人家男朋友在这啊，工作恋爱人生美满了。」 「什么男朋友？！办公室恋情？」老闆眉头一竖。 陈志说：「他俩一对啊，好几年了，他俩一起工作，妥妥的办公室恋情么！」又劝慰道：「哎呀，放心，林总和小离谈恋爱不会影响他们工作的，你不用担心，他俩就是工作的料！」 「我说的不是工不工作啊。」老闆欲哭无泪，他一开始觉得这个人不错是因为林煜从来没有怎么样夸赞过一个人，没想到如今是这层关系，林煜就是想从他这里挖一点出来去！ 老总顿时觉得自己被诈骗了好多钱。 赶在他控诉废话一小时之前林煜起身拉着方离，逃之夭夭，「我们先去忙了，以后再说！」 林煜办公室和在前在顾氏的十分相像，只是没有那个吸菸室，他背靠着窗子，半坐在窗沿上，长腿一脚略微悬空，办公室比之前大得多，这个二月和往常那个一样阳光刺眼流着温柔的暖意，溪水一样的涓涓细流。 林煜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夹到手里刚碰到唇，男生一只手撑在他坐的窗沿，精瘦的手抽走他的香菸。 男生凑得近，能看到一根一根茂密的睫毛，光散落下，停在眸子里，映着他，林煜挑了挑眉，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二月，男生笨拙老套说着的干朗情话，他轻轻笑一声，要说什么唇被碰了碰。 方离抿了抿唇说：「哥哥想抽菸的时候，可以试试和我接吻。」 「接吻能戒菸？」林煜笑问。 「应该可以。」 两条胳膊顺势压在方离的肩上，手指在后面微微缠了缠，对视两秒后林煜吻了上去。 房门「砰」一下被推开，陈志依旧是那样大大咧咧进来：「林煜，你真是幸福——」 林煜忙把人推开。 撞见了办公室恋情具象的陈志被定在原地。 林煜飞速擦了下唇，冷眼瞪着他：「你还不滚？」 「啊……」陈志向后退出门框，「哈哈哈，你们继续，继续哈，继续亲，真带感啊你们哈哈。」 在「砰」一声关上后办公室恢復寂静。 那股燥热模煳漫上来，林煜嗓音被目光看得喑哑，听起来缠绵悱恻：「人都走了还不继续？」 「好。」 方离咽了咽喉咙。 紧接着碰了上去—— 「笃笃笃——」 老总在外面敲门：「林煜，你出来一下开一下会。」 我！他大爷的！ 第七十七章 当前章节由于违规已被下线，暂时不能阅读 第七十八章 了不起 吴昊宸知道方离回国时正在陪女朋友逛街，二话不说扯上人定了餐馆，他握着手机说话都在颤抖，说话都有点不利索，断断续续联繫程望和叶尘回来。 程望和叶尘兜兜转转好几年，终于是程望暗恋修成正果，在毕业后靠着死缠烂打的第五年拿下了叶尘，这会两人还在度蜜月。 一群聚到一起是晚上七点。 毕业后他们见面机会锐减，大学期间还好，及时几人报的大学不在一个省也不愿，来回还算方便。 可惜程望气运不行，距离叶尘是最远的，每次开车来回七八个小时，只为了见一面。 又凭藉着嘴欠，叶尘那会烦他得很，有时出去和是由聚餐不见他，他就在楼下抽根烟拍张照片告诉叶尘自己来了，再开车回去。 某一天叶尘喝得醉醺醺的，酒劲叫情，抱着电话和他哭，那会是半夜，他当即半夜请假开车到叶尘的学校，结果叶尘哭着哭着睡着了，他在宾馆住了一夜，第二天陪叶尘去吃饭，玩了一通，走时候叶尘红着眼和他说了句「兄弟，谢谢你」。 要不「兄弟」和陌生的「谢谢」，程望觉得那回自己真的会憋不住开口。 后来毕业他们有一年没见面，直到叶尘家里出现变故，两人在酒吧遇见，程望也彻底忍不住了，当晚把人摁上了床。 又怕这人跑各种想进办法把人拉进公司，摁在自己身边，叶尘这人吃软不吃硬，他各种哄骗把人留在身边， 叶尘安全感不足，心思敏感，也吃这一套。他小心翼翼护着，看着这个人一点点愿意剥壳，让那紧紧缠绕的茧丝脱落。 他细心学会爱这个人。 过了这么多年，走过了青翠匆匆的年少，叶尘依然对恋爱怀有激情。 即使他们早已并肩站在一起，胸腔里那股情感却从未懈怠消弭。 第124页 餐馆前的灯光模煳微弱，夜里还有初春的凉，叶尘抓了一会程望的手送开往里走。 他们毕业后工作上事比较多，多多少少需要帮忙，林煜这些年帮了他们不少，几人也经常聚在一起和陈志那一群来蹭饭，他们的交集在淡浓种切换。 林煜招手让他们过来。 看清他身边的脸那一刻吴昊宸整个人是懵的，他看着林煜生出一种在看疯子的神情。 叶尘和程望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后也没吭声。 程望眼里那一刻几乎生出怜悯，他觉得林煜疯魔了，这些年他们不止一次见过林煜喝醉酒抓着空气喊方离的名字。 如今在他们眼里，林煜已经认不出方离了，找了个和对方相像的人，错认成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一时他们不忍心打破这幻想，心里得出的念想是林煜真得疯了。 在这群古怪的目光里，林煜问：「你们不会觉得我疯了吧？」 吴昊宸和程望欲言又止，叶尘瞥一眼方离，觉得当人家面说不好，委婉道：「没什么的，时间问题而已。」 林煜直接笑了。 方离看一眼吴昊宸旁边的女生，问：「陈诗？」 六年年少时期青涩半褪去，有些模样早已模煳。 女生一愣：「你认识我？」她在脑子里搜罗一圈没找到相像的人。 她和方离不算熟，即使方离没动脸，她或许也认不出来，而方离却记得这个女生，是吴昊宸整个高中过程的暗恋对象。 这下，吴昊宸瞬间愣住：「你真是方离？」 方离瞥他一眼，这一眼足够一群人确认了，叶尘惊了一会：「你怎么变化这么大？脸跟动过似的，你之前不长这样吧？」 方离没说话。 林煜手在桌下抓着他的食指，轻轻捏了下，不经意或者似有若无的小动作，起到了不可收拾的安抚作用，方离终于毫不在意说出：「动过。」 「啊……」程望难以置信啊一声。 林煜松开方离的手示意一群人坐下来吃饭。 餐馆里打了暖气，关上门，那股凉意被隔绝在外。 陌生的面容总是插着距离感，多年不见的人，都会叫时间陌生化了去。 可没一会，推杯问盏，举手投足间，那点陌生感像门外的凉意被隔绝，或许是那点凉意并不重又或者里面太热闹。 方离一只手在下面和林煜缠在一起，另一只手在给林煜夹菜，他还是话不多，林煜在桌上一一回应着，嘴角总是挂着笑。 「方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叶尘忽然问。 方离回答：「三天前。」 吴昊宸本痛斥道：「那你现在带想起我们？！」 林煜挽着方离沖一群人笑笑。 叶尘伸手去拿冰可乐，手被程望摁回来，程望压了压他的胃，轻声说：「别喝冰的，天凉，你胃也不好，一会出去给你买热牛奶。」 「一罐。」叶尘试图协商。 程望把他摁着红色罐子的手抓着塞到桌下，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挠他的掌心，偏头在他耳旁说：「别喝凉的，一会给你买热的奶茶。」 林煜和吴昊宸正聊得热火朝天，从方离回来扯到工作。 他再三确认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下面手回握住程望，唇轻轻在程望喉咙上碰了碰，小声说：「好，我们一会出去一趟好不好。」 程望低沉的嗓音应到「好」 。 没一会两人毫无理由出去了一趟。 门口的几棵树还是光秃秃的，细小的嫩芽被身后的光照亮。 程望眼里映着细碎的光，目光落在叶尘身上。 外面凉意遣散部分人潮，街道上略显空旷，柔和的光穿梭在黑夜里，偶尔车流打着光束穿过。 周围略显安静，风都是祥和的。 程望吻了吻旁边人的耳垂，「好爱你。」 程望并不是嘴欠，他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没法宣之于口，后来在叶尘的感染下，逐渐开口，发现也没那么困难。 叶尘不是沉得住气的人，他敏感不善于隐藏，心直口快，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没有太多顾虑，也容易磕磕碰碰撞满身伤。 灯下光晕黄，唇瓣在那下缠绵许久才依依不捨分开。 叶尘踮脚抬手，指腹一点点拔掉程望唇角的光亮，他目光大胆炽热，敛一微波，舔了舔上唇，说：「程望，我爱你。」 无论是这句话听了多少次，再次重现在耳边，程望心脏还是在胸腔里沉重又响彻地跳动，他合了下眼，再睁开眼里好像有松山明月。 明月的光落在叶尘身上。 林煜耐不住某些人总是玩他的手指，弄得他心痒痒的，不止一次偏头去看方离，目光似有若无落在鼻子下面，最后拉着人出来啃了好一会。 「哥哥。」方离喊他时候正好有一缕风擦过，最后停在他耳边，带着缠绵的暖意。 「我在呢。」林煜说。 光束穿梭而行，天边明月高照，站在人流散去的街口，他们忽然生出一种一辈子都是如此安逸美好的错觉。 路灯下两只手紧扣在一起。 他们一瞬茫然又一份安心。 林煜忽然偏过头问方离：「方离，你觉得你这辈子最了不起的事是什么？」 是拿了无数的奖，还是一个人独自走过崎岖不平的日子…… 第125页 方离眼睛看他，似乎是想了两秒，睫毛一颤，然后贴到林煜耳边说：「追到你。」 黑夜忽然模煳了光影。 方离问：「哥哥，你呢？最了不起的事情是什么？」 林煜脑子里忽然想起和这个差不多的夜，耳边腾升出模煳的喧嚣，肆意的风声。 林煜说：「救下你。」 方离抱住他，额头无数次压在他的肩上，「哥哥，我爱你。」 「嗯。」 「哥哥，你爱我吗？」 「不爱。」 「哦。」 林煜瞥一眼他：「骗你的，爱。」 重新聚会餐桌上，又是一阵热闹景象。 尤其是叶尘，吴昊晨，程望三人仿佛回到了年少轻狂时岁月，方离本身沉稳，也难得在一起几人的斗嘴里笑出声。 这顿晚饭吃得尽兴，他们都没喝酒，却每一个神情，每一句话，都像泡在酒缸里，带着酣然醉意。 夜来风浸了些暖意，曾经副驾驶上的男孩长大了，手足间透着沉熟稳重，主动进了驾驶位。夜晚清流的光从车窗泄下来，涓涓细流舒缓滑过，林煜靠在副驾驶上目光从眼尾扫过去，静了一会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像是终于放松了下来，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的归属，苦尽甘来，从此天光大亮，二月温暖如初。 方离没有开车去知意小区，而是在一栋房子前停下。 林煜解开安全带，问：「这是哪？」 「哥哥不记得了吗？」方离又再次手指一根一根插进指缝，「我说以后会努力挣钱给哥哥买房子的，给哥哥一个家。」 林煜有种梦醒的错觉。 他从车上下来恍恍惚惚走进去。 这是一栋小别墅，他之前说自己受不了大房子，会觉得空旷，方离记得清楚，他废了好多心思把原本的设计翻改。 卧室是他们一起的，旁边有一个久久的小窝，浴室设计在卧室旁边，能够听到里面的动静。 阳台和他们之前住的知意小区一样，朝阳设计。 第七十九章 七年 「哥哥对这还满意吗？」 这里的装修风格是仿照219设计的，林煜进来并没感觉什么陌生感。 他摸了下沙发，手感甚至和他家里是一样的。进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总会觉得不适应，而这总会觉得的不适应被完全磨掉了。 林煜点下头：「还可以。」 别墅距离公司相对小区近一些，虽然这十几分钟的路程，很轻易会被消费掉，似乎也看不出来什么重要性，却剎那让人觉得疏松许多。 二楼的阳台和知意小区的阳台相像，光折过上沿落下来，擦过阳台面亮得刺眼。 设计大同小异，有几年一成不变的生活气息。 「车呢？」两人站在阳台，方离从后面楼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温烫的气息落在耳边，「哥哥喜欢哪种的？」 他嗓音带着浑天然的哑，像模煳的风里夹杂沙砾，林煜偏开头，和温热的气息拉开距离，才回答：「别看我这么近，车子无所谓，代步而已，也不去哪。」 「奥。」方离拖着微长的调子，再次凑过去，「哥哥，我想贴近点。」 林煜「啧」，嗔笑：「粘人。」 「嗯。」方离嗓音黏煳煳又叫他一遍，「哥哥。」 靠。 别墅里的生活用具齐全，拎包入住，方离开车回去接六六，回来路上倏地下起一场雨，纷纷然然，分明的雨珠砸出一朵朵雨花，再融去地面的水潭。 「赶紧过来。」林煜张开外套撑在头上在他开门那一瞬冲过来。 方离抱着久久和他挤在衣服下，在两人飞速疾驰的努力下，纷纷顺利一人湿了半个身子。 林煜有点哭笑不得：「犯蠢了。一会都要洗澡，湿了也不打紧的。」 主要是冲过去那一下前，林煜觉得这场景挺美的。他低头扫一眼，现在裤脚湿个透，黏在腿上泛褶，那美感就一扫而空了。他靠着门前的柱子偏过头一笑。 天色已晚，门灯微弱的光落在他脸上，眉眼终于在暗处透出他的成熟，这是一种沉寂久久的美感，是陈酿的酒，醉人浓烈，包裹着岁月沉积的老陈。林煜眸子有一点星亮，在暗处格外清晰透亮。 方离被这场景定住脚，怎么也挪不动脚，他前所未有冲动燥热抓着人低头重重吻下去，在这之前他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憋得住，什么都能在上头那一瞬过去再做反应，再有行为动作。 他一只手钻进林煜的衣服里，后腰的线条摸了这么多天依旧爱不释手，差不多六年的时间，且不说走样，光是发福的可能性就大得可怕，林煜的身材却比之前还要好，线条流畅，肌肉紧緻，摸上去手感很棒，这人常年在办公室坐着，撩开衣服，皮肤在光下白得刺眼。 林煜如同盘踞老树，沉淀散发亘古神秘的气息。 而如今方离是这老树下的过路人，被深深吸引，彳亍许久，落住在这树下。 两人跌跌撞撞进屋，林煜撑着沙发，「还没进浴室呢，你扒我什么衣服！」 方离不以为然，手还在肆意妄为，和之前装不懂的样子如出一辙，「哥哥，你脸红了。」 林煜咬牙别过脸看他：「你以为你脸就不红！」 他裤子整个被扒掉，合眼不做挣扎。 爱咋咋地吧。 第126页 方离今天实在绷不住，可林煜对自己身体素质十分放心，寻思即使方离成长又能怎样，他健身六年没落下，再不济方离也比他小了五六岁，绷不住也没什么可紧张的，可方离兽性比他想像还要迅勐，像是爆破的水阀，他捂着腰实在受不住，剎那思潮被拽回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黑夜里的一声一声慌乱的求饶震得人耳膜发软。 「哥哥，我爱你。」 林煜磨牙有气无力回答：「哦。」 「爱我吗？」 林煜有气无力回答：「又又又问，不爱……」 「哥哥……」 「方离，你再咬一口我就把你踹——王八蛋！」 方离拨弄着他头髮，「哥哥，我错了。」 第二天醒来依旧日上三竿。 搬好行李，毕竟在知意这住了这么久，经歷了世事无常，大起大落，林煜忽地生出一种不舍来，他抓着行李箱手指在拉杆上焦躁敲了敲，「啧，一下搬走还有点难受。」 对门的217是个女孩子，性格好，久久在那会儿常常会来逗逗小傢伙，包饺子总有林煜一份，也可能是搬家意味着「分离」，虽然不是什么生活重要的成分，却像一幅画忽然少了一块。 人生总是有大大小小的分离，光是听也叫人难受，明明也没有过多交流，一时感情也矛盾到不可开交，姑娘惋惜看他：「这就搬走啦？」 能有个舒服的对门邻居挺难遇的，邻里关系不好处理起来叫人身心俱疲。楼上几家关系不怎么样的，一点点小摩擦都要吵很久，谁也不让这谁，仿佛退一步就是输了，就是对不起自己。 林煜沖她笑笑：「搬新家了，房子没出，以后会偶尔回来。」 姑娘送他下楼，指了下方离问：「这是？」 「他啊。」林煜拉开后备箱把东西放进去，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停顿，随口回答：「男朋友。」 「啊……诶？啊。」姑娘讪讪点头。 内心我老天，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怎么连个前兆都没有。 她扫一眼方离，别说，长得倒还不错。 搬完东西到新家，林煜只想倒头就睡，这会目近黄昏。 然后手机「叮」一声，他第一次没关免打扰，具体为什么没关他也不记得了。 胡丙：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想你了 他盯着手机看两秒脑子冒出问号，这是在问谁？ 然后一分钟后消息被飞速撤回。 「谈恋爱了这是？」林煜趴在床上新奇问一嘴，他拽了个靠枕坐起来戳字。 陈志作为古希腊监管消息的神，第一个回復。 陈志：？ 陈志：@胡丙 你他大爷的想谁了？ 有人问林煜按着删除键把对话框里的字删掉，他无疑是去收起键盘，下面跳出两条消息。 胡丙：没事 -：@江浩 他想你了。 陈志：？？？ 「嗯？」林煜疑惑去抓床边打字的人，「你在胡说什么啊？你这造谣，等等，他说的是男朋友吧？胡丙不是直的吗？嘶，好像也不是，他没说过性取向，不会是受我们影响导致的吧。」 这罪恶感就大了。 「他喜欢江主任。」方离灭掉手机说。 「你从哪知道的？不可能吧，都多少年兄弟了。」 何况之前江浩那么开放，和别人也交往过，胡丙还说自己是喜欢女的，这么多年他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关系，也是一直暴露在大家眼下的，怎么会发现不到？ 暴露在眼下，不对…… 林煜眯下眼，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江浩家里出事，胡丙也辞职了，江浩说没有胡丙他差点挺不过去。 靠，合着不是直男，是深柜啊。 方离手机收到好几条消息，林煜伸头看过去。 ＆%：我是江浩 ＆%：我是江浩 以上是打招唿内容 你已添加了江浩，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江浩：？？？ 江浩：你在说什么？ 林煜一时摸不准，「应该不可能的吧。」 方离眼不眨一下打字：六年前 对方正在输入中……倏地消停。 「六年前？什么意思？」林煜问。 群里陈志还在抓狂：@胡丙 @江浩 什么情况？！到底什么情况？ 陈志：@- 你又知道什么了？！ 陈志：@。 出来说话啊 陈志戳进江浩的微信页面，直接被创了下，某人个性标籤大大咧咧挂着：hb 他心说可别，点进胡丙的，个性标籤：jh ？？ 他大爷的到底什么情况，他二话不说咔咔一顿截图甩到群里。 陈志：解释 陈志：@江浩 @胡丙 陈志：别装死 陈志：什么时候你俩啃一起了？！ 陈志：什么时候背着兄弟啃到一起去了？！说话啊！ 「你意思是六年前他们就在一起了？」林煜看着消息难以置信问。 方离「嗯」一声点头，「也可能更早，我发现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他还是低估了人性。 。：六年前就在一起了@江浩 @胡丙 。：藏挺深啊 屏幕前的江浩抓耳挠腮，蹲在咬了咬手指，他刚从他妈那出来，刚看到消息两眼一黑，知道这事捂不住了。 他内心痛斥方离一边敲字：七年前谢谢 第127页 陈志当晚疯了。 陈志：你他大爷的再说一句呢？ 陈志：七年前？！七年！ 陈志：兄弟们有多少个七年够你们骗！ 陈志：我前阵子还和许祇说有个不错的「1」要不要介绍给你！你已经吃这么些年了！ 胡丙：@陈志 谢谢你，别给他推 江浩：不说是怕你嫉妒 陈志：？ 陈志：@许祇 嘴一个 许祇：滚 陈志：t-t 其实刚在一起那会，江浩一直不太确定胡丙的性取向，他其实偷偷摸摸喜欢过这个人一阵子，奈何这人总是一副清心寡欲，而且从来没表示过自己的性向，以至于他们都默认他喜欢女的。 他们在一起那天是胡丙晚上喝多了，发消息给他问要不要在一起。 第八十章 年纪 他当时一上头直接去了胡丙的住处，两人二话不说吻到了一起，关系含含煳煳半个月。暧昧发挥到了极点。 这极点终止是陈志所造成的，陈志大心脏，而且对兄弟那是毫无感情，在两人暧昧期间，一天去胡丙办公室八百遍，胡丙也不敢在他面前回江浩消息，两人藏着掖着，还正是上头期，有了陈志在中间作阻碍直接把沉寂里的两个人整暴发了。 一来这傢伙导致消息回復不及时，二来江浩串室时候，陈志必在，这傢伙和人磕磕碰碰就算了，还导致两人暧昧期没个独处空间。 因为把胡丙当做直男，毫不在意「磕磕碰碰」，噎着了抓着胡丙的手要水，饿了来蹭吃的，江浩也知道他不带脑子，还是一肚子醋。 胡丙发觉就开始哄他，也有了一定的催化效果。 江浩回去时候胡丙就在门口迎接他，他一下车就得到了一个宽厚的拥抱，胡丙紧紧搂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初春凉意重，那滚烫的唿吸就反差在他耳边：「想你了。」 「都老夫夫了。」江浩伸手推他，「还整这套？」 胡丙低头吻他的唇，两人唇瓣纠缠好一会江浩推着人进门，问：「胡丙，你说实话，你是真发错了还是故意的？」 他没有责怪的意思，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隐藏这么多年，要怎么开口。突然告诉他们自己和胡丙在一起七年了？这也太震撼了。 胡丙落后一步关上门，又从后面抱他，手勾着他的手指，柔声道：「这么多年了，也还给个名分了。」 「那你也提前和我说一声啊，吓我一跳。」江浩解开扣子，「你知道嘛，方离六年前就知道这件事了。」 「嗯？」胡丙挺意外的，想一下又觉得没什么，方离本身就不爱说话别人猜不到他想法，看到什么肯定也不像陈志那样憋不住事，「知道很正常，迟早要知道。」 「也对。」江浩侧头吻了吻他的下巴，从口袋掏出东西。 「香草的？」胡丙撕开外面的包装，「我记得你之前喜欢青苹果的来着，没有了？」 「大号的没了。」 这会微信跳出来视频通话，是陈志，江浩慌乱扫一眼灭掉手机。 陈志：有姦情 陈志：你们居然不接电话 陈志：说说你们在干嘛？ - 林煜灭掉手机，拽方离上床，给自己找了个人形枕头。他躺在方离腿上，抬手百无聊赖戳了戳那山峰似的喉结，手指勾着衣服领口，指尖向下，那领带和领口轻松被扯开，胸口那块还留着昨天暧昧的痕迹，林煜摸了下，那指尖带着一点酥麻在方离身上叫嚣，方离耳根上漫出潮红，劲瘦的手抓住林煜的手，低头吻了吻林煜的指尖。 林煜捏了捏他的耳垂，直到那柔软的地方泛起血红才松手：「叫声哥听听。」 方离轻轻咬了下他的指尖：「哥哥。」 林煜扯下自己的领带：「我自己脱还是你来？」 「我来。」 「今晚温柔一点知道吗？」 一想到腰要断掉的感觉他就一阵后怕。 方离克制咬下下唇：「好。」 - 人群密集的地方，不专注自己事的这类多了，便容易滋生谣言。 林煜到高层管理日子比较清闲，再加上和方离重新在一起，一股脑解决工作上的事情，就去方离那逛逛。 「年纪轻轻混到这个阶层，平时一句话不搭理别人，怎么上来你不知道啊？」茶水间传来一点窃窃私语。 「谁不知道他是靠林总爬上来的。」旁边男人笑道：「不过林总三十多岁了保养成那样，哼呵呵，要是我我也乐意。」 热水壶水流小，半分钟才接满，林煜在这中间听了个全，他轻轻摁了下手指，发出「咔嚓」一声。 他深吸一口气抬眼往那边，却被挡住，方离等他一会没等到直接找出来了，「哥哥，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林煜被他挡住大半视线，没看到人。 先开口的男人见正主两个都来了，拽着同伴往外走。 林煜把保温杯塞给他，「我没事，你先回去忙，下班再说。」 方离抓着他的手腕，「可以现在说吗？我忙差不多了。」 林煜领他去办公室，他打量了会方离的眉眼。 这段时间他能明显在这孩子眉眼找出成熟气息。 方离抓着杯子，拧开灌了口水，喉结轻轻下沉再浮回来，骨节分明的手在杯子侧壁安静敲了两下，「我听见了。」 第128页 林煜拉开抽屉摸了包烟，他低身去找打火机，手下压着的被方离抽走：「哥哥，别抽菸。」 「嗯。」林煜找一圈也没找到打火机，方离问他，「哥哥很在意吗？」 「啊……」问题被反过来问他有点懵，「我是怕你心里不舒服，毕竟你自己的努力——」 「我不介意。」方离放下杯子，把杯子放到茶几上，一系列动作沉稳自如，面对那些闲言碎语也就好像这放杯子的动作，毫不费力，恰如里面的水量也只有拿杯子的人知道，别人隔着屏障什么都看不见，他笑一下：「嫉妒我的人，会想尽办法找我的问题，我也不在意，我更在意在哥哥这里，我到底有没有出息，哥哥觉得好就行，哪怕我没什么能力，靠哥哥上位，何尝不享受享受恃宠而骄呢？」 ？ 林煜说：「恋爱脑。」 「哥哥，你是不是焦虑啊？」方离攥着他的手，捏着他的指尖把玩，指腹擦着圆润的指甲，擦着节骨线，握得十分紧。 怎么不是呢。 他们的年龄差时刻都在警告林煜他在老牛吃嫩草，别人看见都会说一句方离年纪轻轻靠他爬上来，怎么会不焦虑呢。 方离说：「下个月有个项目，我相信有哥哥在，我会完成非常好。」 方离没听到他的回答直接绕开话题，林煜被紧握的手收紧有松开，深深吐出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悲伤：「你不觉得，我们差得有点多吗？你猜二十多，我就三十多了？」 窗帘依旧没关，风出奇带一点暖意。 方离眸子一动：「哥哥是觉得我年纪太小，不想谈了吗？」 林煜被他绕一下。 方离继续说：「哥哥是不是看不上年纪小的了，觉得我现在已经不配了，喜欢颈沉稳的？」 「是不是腻了？」 愣了三四秒，林煜才反应过来，他这次没揶揄方离这倒反天罡的操作，干笑一下：「行了，既然你都不嫌弃，我有什么焦虑的。」 —— 这本还有两章完结，隔壁《强吻定情》（现耽）和《校草对我死缠烂打了》（校园） 在存稿ing 《强吻定情》八月稳定更新，八月一八月二爆更，一天八千~（非常需要收藏嘻嘻，全文免费） 第八十一章 脸红（大结局） 方离说的项目是他进公司的首发任务，距离结尾前一周，他已经名声大噪，半个月的时间，工作效率能力是进公司几年老员工也男一比肩的。 传到林煜这的时候他笑笑什么话都没说。 他觉得自己可能太闲了，以至于思考的有些过犹不及。因为专业对口，能力并行，他才是真明白方离做到这步不只是一些天份，还要饱尝艰苦。这是必须在同一层次的人，才能彻底理解的艰难。 方离下班等他一起走，抓住他的手，手指一根一根插入他的指缝。 「哥哥，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有一点。」 「因为什么？」 林煜偏头看他，这时两人走到停车场，走得迟没什么人，他忽地抱上方离，方离感觉不太对劲，盯了他头髮看了两秒，「不想说吗？」 「没事。」林煜松开他拉开副驾驶的门。 就只是突然想抱抱你。 没有什么事。 很单纯、无理由的。 方离对他笑了下，「没事就好。」 「嗯吶。」 他们交流方式在其他人眼里似乎有点奇怪，似乎并没那么亲密，两人感觉却无比舒畅，有些话似乎不需要说，也不需要问便可知晓，可辨真假，相处到一定程度，更多的是心照不宣。 项目结束林煜带他回了一趟岔口村陪阿姨和孩子们吃饭，这是他回国见的第一面。 林阿姨正在院子里洗菜，闻声停下动作沖他笑，喊来李阿姨招唿他们进去，「稍等啊，还有几盆就洗完了。」 福利院这几年景气不错，招了几个帮忙的阿姨，活也没那么重。 晚上一群人吃完饭林煜拎着椅子和方离去了楼顶。 晚风沾染些许暖意，这会也是四月，依旧是个月色极好的夜，清辉追及发梢，光影模煳，乡下的光总是清明的，照得世界通亮。 黑浓的夜里，天光倾泻地那么彻底，两只手在阴影里纠缠在一起，方离唿吸略重，他偏头，林煜背对着月光眸子注视他，那一牙亮带着沁人的凉意，却又无比炙热。 林煜偏过来，轻轻蹭了蹭他的唇，他们起初不会接吻总是这样亲昵又青涩蹭着。 抓在椅子的手不自觉收紧，林煜另一只手扣住方离的后颈，重重加深。 在福利院的呆一晚两人开始耐不住，这地方约束太重，什么也做不了，第二晚便打道回府了去。 他们算着把某些解决了，美美睡一觉，一群人空降新家。 啤酒水果零食堆满茶几，几人手里抓着一捧瓜子畅聊，关上厨房的门，那热闹的声音被拒之门外，林煜手撑在灶台上，身后是开着的窗子，他总是背对着窗子和外面的光融为一体。 方离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在林煜的注视下捏着林煜的下巴重重吻过去。 他们鼻息交错，方离动了下手指，拨了拨他的手指，没一会两人手指开始纠缠在一起。 他们偏头喘口气，后面的门砰一下被推开。 第129页 生活在一起久了更喜欢亲自动手给对方做饭，外面几个对自己厨艺十分自信，嚷嚷着要进厨房。 几道错落的人影看着方离背对他们，林煜后撑着灶台看他们。 陈志愣一秒尖叫道：「林煜，你怎么那么红——」 方离垂眼看林煜，嗓间溢出轻笑。 林煜毫不留情给他一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