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颜七王妃》 第1章 一无所知的未婚夫 看着镜子里面黄肌瘦、满是痘痕的那张脸,楚阡陌心里一阵恶寒,上一世自己虽然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貌,却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品质,怎么被人一刀毙命,就穿越到这样一副皮囊之中。 环顾一周,作为汐康王朝堂堂当朝丞相之女,居然室徒四壁,衣衫褴褛,整个房间里,没有一样拿得出手,入的了眼的东西。 寒凉似水的白月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窗户纸,照进来铺在地上,更显得凄凄惨惨。 肚子里突然发出“咕噜”一声,好似在提醒她,从昨天差点被父亲打死,不,原主已经被活活打死,到现在,她还水米未进。 想到这里,记忆“悠”地回到大脑,原主为什么会被打死,当然要拜姐姐楚寒烟所赐。 同样作为丞相的女儿,却因为嫡出和庶出这微弱的区别,而形同天上地下,昨天原主的母亲,为了能留住女儿一条小命,生生撞死在了石柱之上。 那殷红的鲜血,还若浮现在眼前,腥咸之气,就似萦绕在鼻息之间,冰凉入骨的阴寒,浸透了楚阡陌的心底,此仇不报非君子,填饱肚子排在前。 推开门,裹紧身上的衣服,却仍然冷的直打哆嗦,索性回去把单被也披在了身上,虽然并不能起到什么大作用,却总归是好了一些。 按照记忆中的线索,向厨房走去,心里发急,这腿和身子却不甚听话,还是慢吞吞的,可以想象这原主生前必是个体弱多病的主,又是软弱可欺的性格。 进了厨房,虽然已是深夜,却还是阵阵飘香,看来这丞相府的伙食还是可圈可点的,原主是怎么把自己糟蹋成这副样子。 顾不得那么多,拿起一个鸡腿,直接塞进嘴里。 “放下,谁让你进来的。”楚阡陌吃的正香,突然一个穿着暗粉色金丝拽地长衣,头上玉钗金簪,耳朵上环配叮当的妖娆身段出现在眼前,脸上尽是嫌恶,厉声喝道,随后跟着进来的是一个稍显丰腴的妇人,衣着华贵,一脸的慵懒和不屑。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楚寒烟和她的母亲素盼雪。 这女孩儿生的确实漂亮,只可惜上唇单薄如纸,下唇厚若残肠,颧骨高似峰山,典型的爱慕虚荣、好胜心极强、喜于追求爱情,却终不得善的皮囊。 大半夜的,锦衣玉食的楚寒烟会出现在这下人才会进出的地方,目的单一而纯粹,就是来和自己过不去的,不过自己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了。 “管你屁事!”想到她居然收买青楼老鸨子来陷害自己,楚阡陌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鸡腿,又囫囵咽下,双眼莹亮如月,毫不示弱地回视着楚寒烟。 “敢骂我,你活的不耐烦了。”昨天还在自己面前连说句话都不敢的楚阡陌,居然敢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那眼睛里又是什么眼神。 一手提起身上的华服,向着楚阡陌奔去,另外一只手已经做好打楚阡陌的打算。 “你们全家都活的不耐烦了。”楚阡陌刚好啃完一个鸡腿,身上也有了些力气,连嘴皮子都溜了很多,顺手把手中剩下的鸡骨头往楚寒烟脸上一扔,利落地捉起另外一只鸡腿塞进嘴中,灵活地一个闪身。 楚寒烟发着狠儿、带着劲儿的身子一个趔趄,额头上又挨了一鸡腿,戾气炸现,眼前就是一盆狮子头,“你昨天怎么没被打死。”说着对准楚阡陌泼了出去。 “死也要拉着你做垫背的。”楚阡陌索性把身上沾了狮子头汤汁的单被呼啦啦往宽大的灶台上一丢,登时盖住了一半的美味佳肴,楚寒烟目瞪口呆之际,只觉头上一沉,紧接着粘稠而带着热气的面糊,裹夹着颗颗圆珠向着她的脸和脖颈滴落下来。 居然是一盆翡翠珍珠汤! “楚阡陌!”一声嘶吼,响彻静寂黝黑又繁星点点的夜空,如一颗炸雷,拐着弯、带着线儿的钻进每一个或入睡了,或未入睡的人的耳朵里,一个贱婢所生之女,居然敢如此对待她。 “楚寒烟!”接下来的一声,虽然听起来苍白无力,期间似乎还带着滴滴嘶哑和轻喘,却毫不示弱的叫喊随即而至,从此刻开始,世上再无任人欺凌的楚阡陌! “好了。”妇人一声断喝,她毕竟比楚寒烟的城府要厚深很多,眉头轻耸,头上珠钗微微颤动,厌恶之色一扫而过,继而脸上一副恬静之色,“陌儿,你的母亲已经死了,以后我会对你和寒烟一视同仁,定不会亏待你的。” “鬼才相信,你逼死我母亲,是为了给我个一视同仁的待遇。”楚阡陌面上不屑,看向素盼雪的双眸中毫不隐藏的窜动着的火苗,让人很难相信,那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的眼神。 “陌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看着楚阡陌眼中的倔强和敌意,素盼雪心中不觉一凛,这个平日里一向软弱好糊弄的死丫头,今天这是怎么了。 “和青楼老鸨子串通,打死我,逼死我母亲,是误会么?让我母亲现在还暴尸寒野,也是误会么?”楚阡陌母亲本是异域血脉,生的灵动可人,命运不济才来到丞相府为奴,和楚征互生情愫,纳妾生女,却不成想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遭受素盼雪的算计、坑害。 “阡陌,这家里毕竟还是我说了算。”明显的震惊,在素盼雪略显丰腴的脸上一闪而过,她没有预料到楚阡陌居然敢把这样的话,就这么说出来,她也便失去了耐性,面上寒了几分,语气也多了几分轻蔑。 “我已经有了未婚夫,你还能全天下都说了算吗。”记忆里的话,就被楚阡陌机关枪一样的小嘴直接说了出来,说完她自己具是一愣,因为有关这点,居然除了有未婚夫之外,一切信息皆无。 “哈哈……”不知为何,楚寒烟还没等楚阡陌把话说完,就已经笑的花枝乱颤,“母亲,她说她的未婚夫……” 素盼雪也是一副高兴模样。 第2章 深夜酿祸 莫名其妙!楚阡陌在心底腹诽,反正也已经吃饱,不再理会这母女俩,一出门,才意识到深夜的寒凉温度,比刚才更甚,满身的鸡皮,让她忽然间浑身充满力量,三步并作两步,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娘,你就这么饶了那个贱人!她弄脏了烟儿的新衣服,该被活埋。”楚寒烟撒娇地晃着素盼雪的胳膊不肯罢休。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是想惊动相爷出来,看见她那一副寒酸相,心生怜悯吗?咱们还是要想别的办法,她不是害怕猫吗?”素盼雪的脸色暗了下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和刚才虚情假意的摸样判若两人,双眸中的阴狠,一闪而过,随后覆在楚寒烟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娘,还是您有办法!”楚寒烟喜上眉梢,昂着小下巴盯着渐渐远去的楚阡陌的背影。 夜已深,漆黑如墨,无比寒凉,楚阡陌一溜烟跑回房间 这间房,怕是丞相府里最破败的一间了吧,看来这个丞相是严重的惧内,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纳妾?原主母亲的美貌,一定是惊为天人。 那原主这幅皮囊…… 她再次看向镜子中的自己,险些把自己气背过气去。在她那个年代,颜值的重要性,可是当排首位。 一盆芦荟,映入眼帘,当务之急,还是要悉心调理这副皮囊,因为还不知道要跟自己多久。 敷了脸,又细细把这双手研究、打理了一番,这原主也配叫个女孩?!估计是平时被欺压太甚,无心顾及了。 许是多天未能安睡,刚躺下去,睡意已经袭来,素冷的夜里,连在那样轻薄的被褥下,都可以酣然入睡。 梦中,刀入心脏之后的景象再次出现在楚阡陌的面前。 仙风道骨,白发银髯,面色红润,慈眉善目,凌空而坐的老者在她的眼前,分外真实,又虚无缥缈,字正腔圆,又闪烁迷离,不断重复着这十六字真言。 “七王成主,方得圆满,终可回世,万事顺遂。” “七王成主,方得圆满,终可回世,万事顺遂。” “…………” 她感觉自己一直在试图去抓住什么东西,却始终没有抓到,她看到了自己灵魂出窍,来到一个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小女孩面前,一个穿着朴素,脸上却是绝美之姿的夫人,突然撞向旁边的石柱,一切是那样的血腥,又是那样真实…… 一把匕首,插入自己的心脏,握着刀柄的女人的脸,与楚寒烟的交叠重合,又急速地剥离,如此往复,似闪电般的速度,电石火花间,楚阡陌看到了一张男人的脸,是她上一世一见钟情的那个男人! 连续的似乎能听见劈啪作响之声的晃闪,让楚阡陌头疼欲裂,“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脸色煞白,夜仍是黑的,想来是被梦惊醒的。 七王是谁?! 先不管这些,明早醒来的第一件事是要想办法把母亲入殓了才是。母亲的后事,自然是交给这家事主理之人——素盼雪来处理。 没想到她居然如此阴狠,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想着原主的母亲,现在还暴尸在寒冷的后山荒野之上,一股怒气从楚阡陌的心底升腾起来。 又怎么会睡得着,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自己的脸上滑动。 心里突然一个激灵,想必原主对这种毛茸茸的感觉,是极其恐惧的,楚阡陌猛地睁开眼睛,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在这阴冷的暗夜里,闪着幽绿的冷光,正盯着楚阡陌看,是一只猫。 “啊!”的一声,楚阡陌从小床上蹿了起来,那只猫好似也被这声尖叫吓得失了魂魄,一个尾身溜下地,“呲溜”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门窗紧闭,哪里来的猫,定是有人故意为之,睡意全无,楚阡陌顺着床边的小窗,“蹭”地窜了出去,眼见着那只猫钻进了旁边的屋子。 那间屋子,对于楚阡陌来说是陌生的,她只记得丞相府凡有大事发生之前,重要人物都要先进这里,至于在里面做什么,她不得而知。 推门进去,就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知道是那只猫在里面瞎撺掇,她一定要把这只猫捉住,讨个说法。 正咬牙切齿间,“砰-啪”的一声,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连那只猫也感觉出自己惹了祸端,不在动作,瞬间的落针可闻,屋子外面突然脚步声四起,瞬间,整个丞相府灯火通明。 门被吱吱呀呀地急促地四敞着推开,整个房间顿时亮如白昼,在往地上一看,竟是好端端的一个佛像头,摔碎在地上,楚征的脸上立刻晕染了一层愠怒之色。 自己猜的没错,是有人故意为之,不一定用了什么法子,把猫引到这佛龛重地,而且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丞相楚征。楚阡陌小脸儿一凛,冷着脸站在那儿,不说话,面无表情,巴掌大的小脸儿上的双眸里,射出了两道与这小身量完全不符的骇人寒光。 “这可怎么了得啊,这是要出大事啊,相爷。”素盼雪呼天抢地地进来,看着一地的佛头碎片,惊慌失措,余光里瞟向楚阡陌的却是幸灾乐祸,她就不信,她个小丫头片子今天还能逃脱一死。 汐康王朝,民风淳朴、开放,只是因为皇子天家信奉佛法之道,所以家家敬若神明。 “跪下!”本来因为楚阡陌的母亲刚刚横死家中,楚征多少对楚阡陌有那么几分怜悯之心,却没想到她居然闯了这么大的祸,在汐康王朝,不敬神明,这是死罪。 相府虽大,却因为丞相大怒而牵一发动全身,整个丞相府都轰动了,还没等楚阡陌说话,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从外面冲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相爷,看在陌小姐年少丧母的份上,您一定要饶她一命啊。” 这人,在楚阡陌的记忆里,非常清晰,是母亲身边唯一一个衷心的嬷嬷,也就是自己现在唯一的亲人了。因为母亲的横死而卧床不起,这会子估计是听到自己惹了大祸,才不顾大病未愈,冲进来替自己求情。 第3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刘嬷嬷,您起来。”本就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要让还在重病中的嬷嬷这么跪着。 “陌小姐,快,跪下,求求相爷。”刘嬷嬷不知道今天的陌小姐怎么了,她的面上,恐惧又诧异,白了大半的头发由于匆忙,没来得及梳好,木质发簪歪歪地插在头顶,因由病着,脸上毫无血色,让楚阡陌的心里发酸。 “起来!”楚阡陌不为所动,小小的身板,不知道哪里来的那般力气,硬是把刘嬷嬷从地上拽了起来。 “陌儿,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啊,你这是要牵连整个相府的。”素盼雪看楚征不说话,连忙地在旁边添油加醋,听着像是疼惜,实际上却是在火上浇油。 “汐康帝王是仁君,所以才得天下百姓爱戴拥护,国泰民安,死者为大,有所指示,才出现这样的状况,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就降了罪,不会影响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吗?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汐康帝王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楚阡陌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不知道,楚阡陌是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主,在这相府里,连一个下人都可以随意对她呼来喝去,从来不敢反抗半句。 说完,楚阡陌轻蔑地看向素盼雪,那眼神大概是在告诉她,也只有你这样的小市民的想法,才会动不动就降罪。 一个十四岁小身量小姑娘的眼神,居然把素盼雪看了心里一个激灵,她正要说话,却被楚征截住,“死者有什么指示。” “刚才冲进这屋子里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的母亲。”楚阡陌的小身量,倔强地支撑着刘嬷嬷站不稳的身形,声音里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你胡说八道什么?”听见楚阡陌提到母亲,素盼雪不禁心虚,急着打断她。 “难道你是做贼心虚?!”楚阡陌小脖子一梗,一双丹凤眼中射出两道冷冷的寒光。 素盼雪,“……” “母亲说她现在孤苦伶仃、未着寸棺地躺在后山之上,她一个死去的人倒是没什么,但毕竟她是相府之人,苍天有眼,定会觉得这样才是对神明的不尊不敬。”楚阡陌的双眸晶莹透亮,说的笃定而坚决,让素盼雪心头一震。 “胡说。”楚征眉头深锁,沉喝一声,他特地嘱托素盼雪要厚葬楚阡陌的母亲,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父亲可现在叫人上后山查看,如果不是这样,阡陌甘愿受罚,但如果确是这样,也请父亲严令府上之人保密,毕竟,这是家丑,也容易给圣上造成误会,解释下来,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遭殃。”说道最后一句话,楚阡陌凛着一张小脸,看向素盼雪母女,这是一种警告。 “去!”楚征脸上是一抹狐疑,对着他的贴身护卫一抬手,这样也让楚阡陌放心,楚征的护卫还算公允,定不会为素盼雪颠倒黑白。 待搜到楚阡陌母亲的尸体,入了殓,东方已经放亮,楚阡陌的心里,微微送了一口气,虽然未能彻底为母亲出了这口恶气,暂时也只能这样,至于素盼雪这母女俩,一定会让她们血债血偿! 没想到楚阡陌的梦,如此真实,楚征本就对楚阡陌的母亲之死感到愧疚,狠狠地扇了素盼雪一个耳光。 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偷鸡不成反蚀米,楚寒烟早就坐不住了,她拽了把母亲的袖子,素盼雪对着她使了个眼色。楚寒烟心领神会,闪身而出。 待众人正要散去,楚寒烟突然去而复返,“父亲,小仙月来了。” “谁是小仙月?!”最近家里乱世不断,楚征整张脸沉得如同锅底。 “就是阡陌妹妹在……青楼里的相识……”楚寒烟假意支支吾吾,却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楚阡陌再像昨天那样被打一顿,必死无疑。 原主昨日在丞相府被活活打死,正是因为私自去青楼,向人讨教驭男之术。 “她来做什么?”一听到“青楼”两个字,楚征的声音陡然提高,整张脸皱在了一起,看向楚阡陌的眼神不善。 “说昨日晚上妹妹又去找她……她怕受到父亲责罚,不敢怠慢,一大早晨就跑来报告。”楚寒烟的声音微微弱弱,好似怕父亲动怒,却又字字珠玑,挑动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你让她进来。”楚阡陌早就想见一见这个素未谋面,却要伙同楚寒烟母女俩无诬陷自己的恶人,双眸里扫出来两道凌厉。 “她怎么敢留在这里,早就走了。”楚寒烟瞄了一眼楚征阴沉的脸,再看向楚阡陌,一脸得意。 “我还没长开,学驭男之术那些东西干什么呢?”楚阡陌把自己的小小身板,窝进身后宽大的凳子里,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楚寒烟,“又不像姐姐,现在已经凹凸有致,和太子殿下早就珠胎暗结。” “楚阡陌,你再瞎说我非撕烂你的嘴。”虽然事情她是做了,只是她毕竟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就这么被当众说了出来,让她今后如何做人,骂完之后,立刻转换话题,“谁不知道,你是为了钱。” “我是为了多少钱呢。”楚阡陌面上的表情寡淡、镇定,摆弄着自己常年不得换洗,已经漏了洞的袖子。 “十两银子。”本就是无中生有,楚寒烟没想到楚阡陌到跟自己讨论起这件事来,偷瞄了母亲一眼,发现素盼雪也是一脸无奈,脱口而出。 “一个丞相府的小姐,连十两银子都拿出不来,这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父亲,家里的钱是您管吧。”楚阡陌一双丹凤眼,慵懒地转向楚征。 “每月给你二十两,你都不记得了吗?”丞相府的所有开销,当然是素盼雪在掌管,只是她从未把该给楚阡陌母女的月例交给过两个人便是了。 “我不记得,账本应该记得,而且上面应该有我的收讫手印吧。”楚阡陌的眼里扫出一抹淡淡的不屑,灵动的双眸看向额头微汗的素盼雪。 第4章 顺手牵羊 “发月利的小丫头手懒,你又是丞相府的大小姐,说不打手印,她也是没办法的。”素盼雪咬着后槽牙,却不得不继续强自镇定,小拇指一痛,珍惜了多年的指甲硬生生被自己掐断了,手掌上是个深深陷下去的殷红印子。 “看来这府上只要还有个名分的,就可以胡来了,要了什么,领了什么,都不用打收讫手印的对吧。这样的做法,怎么能担当的起丞相府掌管家财的重任。”楚阡陌眯着一双狭长的,看似生涩懵懂的丹凤眼,眼神中却凛冽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熠熠光泽。 “哪有的事儿,不过是一次半次少了手印而已。”素盼雪面色土灰,怎么就扯到这个上面来了。 “我今年十四岁了。”楚阡陌煞有介事地伸出瘦小干枯的小手数着,“十四乘以十二,等于一百六十八个月,每个月二十两两银子,三百三十六两银子,除去我打了收讫手印的,剩余的是欠我的,是不是都应该给我。” “哪有的事儿,你的那份,是给了你母亲的。” “那应该有我母亲的收讫手印吧?” “……” “我母亲的那份,除了打了手印的,是不是也应该给我。” “……” “趁着相父在,你一手交钱,我一手打手印,我母亲的那份,暂时也按十四年算起。” “……” “你不动地方,是等着我算我母亲是哪年跟相父成亲的吗?那恐怕就不是这个数了。” “……” 最后这件事,以素盼雪支付了楚阡陌三百三十六两银子收了场,一众伸长了脖子的丞相府家丁,才四散开去。 气的浑身哆嗦的素盼雪,当着相爷的面又不敢发作,两排银牙,几欲咬碎,“呼啦”甩了袖子,刚要往外走,只听见楚阡陌正在盛情邀请楚征,“父亲,您十四年都不曾去过女儿的房间,不如今天就赏个光。” 慌忙转头,“相爷,我正要跟您说,陌儿今年就要及笄了,我想给她换一间更大的屋子。” “准了。”楚征一晚上没睡好,现在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那现在就派人给我搬过去吧,刘嬷嬷的东西就一起搬过来。”楚阡陌凛着一张小脸儿,也不客气。 “……” 她们的东西,本就不多,一会子的功夫就搬完了,虽然说下人因为着素盼雪的关系,都没什么好脸子,东西也是随便一扔就拉到了,房间也只是简朴的两间,一大一小,却终归让她和刘嬷嬷有了个相对安全的容身之所。 “陌小姐啊,你今天算是惹恼了大夫人啊,以后可怎么办。”刘嬷嬷心疼地把楚阡陌楼进怀里,愁容满面,楚阡陌小,不懂事,她可是见惯了这相府的阴险黑暗。 “您放心,刘嬷嬷,我一定会让您过上好日子的。”楚阡陌反搂着刘嬷嬷的腰,她两只细长的小胳膊,还抱不过来。 “我这么大岁数了,死不足惜,你怎么就不能为了自己再忍一忍。”刘嬷嬷双眼暗淡无光,埋怨着怀里的小丫头。 “嬷嬷,母亲之前一直忍着吧,有好结果吗?”楚阡陌把小脑袋伸到刘嬷嬷面前,眼光灼灼地看着她。 “哎,那倒是……”刘嬷嬷叹了口气,有的人,天生就是命不好,只不过她不想把这句话说出来,让楚阡陌伤心。 “嬷嬷,您能帮我找一套男人衣服吗?”有一个念头,一直在楚阡陌的心头闪动,青楼的老鸨子和这个叫小仙月的青楼女子,一次又一次地栽赃陷害一个无辜之辈,定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你要男人衣服做什么。”刘嬷嬷一脸狐疑,浑浊的目光中有些担忧。 “我要出府一趟,女扮男装更方便些,免得让街面上那些人看见我闭月羞花之容貌,动了歪心思。”为了不让刘嬷嬷担心,楚阡陌轻描淡写地开玩笑。 听着楚阡陌对自己容貌的描述,刘嬷嬷往她的脸上看了看,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找衣服去了。 片刻之后,一个小身板的小生从丞相府的大门,大摇大摆地出去了,守门的小厮看着那架势,愣是没敢拦。 一路上,楚阡陌把小手背在后面,看似闲庭信步,大脑里的小算盘却打的劈啪作响。 突然,前面的两道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两道身影,从后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区别,都是穿着烟灰色的上等丝质长袍,连上面的金丝云秀团皆似相同之式。墨黑的长发,飘在肩上,头顶是简单的簪子窜起的端正的冠发。 如若一定要说有区别的话,左边的人气势非常,而右边的人,宽肩炸背,应该是个习武之人。 而真正吸引了她注意力的,是两个人长袍之下,坠在腰间的随着走路的摇摆而荡来荡去的玉佩,一看之下,楚阡陌便已经辨别出,左边的这个是皇家之物,而右边的,便是明显的仿制痕迹。 眼珠一转,楚阡陌扁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别推我。”说话间,整个人猛地冲入前面的两人之间,回头点头哈腰地到了歉,随即转身过去,大摇大摆地进了前面的燕春楼。 一迈进这烟花之地,浓重的胭脂水粉味道扑面而来,里面轻纱幔帐,让人眼花缭乱。随处可见穿着艳丽,提袖半掩面的姑娘们,正在翘首期盼。 一个有了点年纪,脸好似刚从白面缸里捞出来,又吃了血腥之物一样的女人,操弄着肥硕的身段和粗糙又故作娇媚的声音,“这位爷,您可是有相熟的姑娘。” 在看清楚阡陌的寒酸打扮和青涩面孔之后,脸上笑意荡开,面漏不屑之意,不过又在看见楚阡陌故意跌落出袖口的玉佩穗之后,立马再次笑脸相迎,一双白胖的大手,更是搭上了楚阡陌的胳膊。 光是那玉佩配饰,一看便知是贵重之物,又怎么可能是这个少年的东西,不过不管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只要有钱,就是这燕春楼的座上宾。 第5章 脸红了的小毛贼 “我找小仙月。”楚阡陌扁着嗓子,不着边际地抽开老鸨子的双手,这么丑,可别传染我。 “小仙月,楼上待客,小心侍候着。”老鸨子扯开嗓子喊了一声,那声音造作悠长,楚阡陌边上楼边不自觉地挖了挖耳朵。 她刚走到这特地在外面刷了墨绿色颜料的楼梯的一半,老鸨子热情洋溢地就要喷洒到街面上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爷,您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我想您想的夜夜睡不安稳呢。” 一回头,楚阡陌看见一个男人,正是她刚才遇见的,不过只是进来了一个,应该是那个习武的。 躲还来不及,她迅速收回目光,进了楼上已经为她敞开的一扇朱红的屋门。 “爷,今天想怎么玩?”楚阡陌一进屋,就被一个娇小的满身香粉气的女子从后面抱住了腰。 “爷今天跟你好好玩玩。”楚阡陌掰开小仙月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前面,鹅蛋儿脸,杏核美眸,白皙颀长的脖颈,穿了件艳绿色的薄纱裙罗,楚楚动人,眼神里却全是计较。 “爷,这么长时间不来,您不记挂小仙月吗?小仙月都想您了。”说着这不着边际的话,小仙月的手拽在了楚阡陌的腰间系带之上,顺手解开,一双手却并不着急脱去楚阡陌的衣服,而是双双探向楚阡陌的腰间,必然是在研究这个布衣少年身上到底有多少钱财,可供自己套弄。 如果是和看起来一样寒酸,她也犯不上还一味地给了好脸色。 “记挂啊,因为小仙月,我昨夜整晚未睡,这不,今早顶着这两个黑眼圈就来会美人儿了,你可要怎么奖励我才好。”楚阡陌也不着急,右手食指勾起小仙月的下颚。 这小仙月把楚阡陌的腰间摸了个遍,连一个铜字儿也没有,脸上笑意全无,挥袖挡开楚阡陌的胳膊,“像你这样连半个铜字子儿都没有的主,惦记我惦记地睡不着的,在这汐康帝京,多了去了。” “我最见不得美人儿动气了,长皱纹,爷我得多心疼。拿这个去,把这街上喜欢的东西都买了,爷就在这儿等你。”楚阡陌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抽出一枚玉佩,晶莹剔透,应着正好朝阳,居然一点杂质都看不出来,认谁看,都是一块上等之作。 “爷,我就知道您最疼小月仙了。”这小月仙变脸比变天块,见到这玉佩,立即喜上眉梢,不容分说,在楚阡陌脸上就是一吻,怕楚阡陌反悔般飞奔下楼去了。 小仙月一走,楚阡陌四下找了半天,终于在红丝幔帐后面找到了纸绢,在脸上一顿猛蹭,心里的恶心才止住一二。 估计是出去的小仙月跟外面的人说了什么,不一会儿,进来了燕春楼的伙计,送来了茶点、零食,对楚阡陌恭顺有加,说了好些个阿谀奉承的话,让她耐心等待。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小仙月推门而入,脸上是愠怒却又不敢发作的不情愿。 彼时,楚阡陌正翘起二郎腿,扒着坚果仁儿,无所事事,看见小仙月回来,立刻是百无聊赖间,遇到什么新鲜事的兴高采烈,“怎么样。” “这是什么啊,都当不出去。”小仙月摸着手里温润的触感,有点舍不得撒手,但是又刚刚经历了无人问津的尴尬,当铺的人光是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却不见有人对这块玉佩出价。 “放心,一会儿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你以后就不用侍候这么多男人了。”楚阡陌手里是一把瓜子,她向着桌子中间的盘心儿洒落下去,眸光冷了几分。 “真的吗?”小仙月只以为那是一句承诺,没想到眼前的这位看起来平凡到尘埃里的少年,居然就许了她终身,她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要多少钱给燕春楼的老妈子,再多少钱留给自己。 毕竟这年头,千情万意,如不黄金二两,一定要在出去之前,把这一辈子的打算都做好。 突然,楼下惊呼声四起,整整齐齐的靴子的硬底儿,磕在木质地板上,手中的长矛有规律地戳在地面上,顺着半敞的窗子望出去,一楼居然站了两排官兵,威严肃穆、严阵以待。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顶戴红缨华菱,身穿墨灰色宽肩铠甲,脚蹬云字底儿的鹿皮靴子,首领摸样,“燕春楼,可有叫小凤仙的。” “有,有,有,杜爷……”这个人是帝都护卫都督,杜凌,铁面无私,身手不凡,帝都无一人不认识,老鸨子刚要拿出她招呼人的那套热情,却又觉得不对,这几十个凶神恶煞,怎么看也不像是来嫖娼的,反手一扬手中的绢丝,“小凤仙!”嗓子里的尖声已经破了音儿。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凤仙急匆匆下了楼,手里的玉佩还没舍得松开。 “人证、物证俱全,拿下!”杜凌眼风凌厉扫过小凤仙手里的玉佩,“刚才收到秘报,你拿着皇家之物四处典兑,钱财是小,坏了天家名声是大,即刻押回府衙,等候发落,老鸨子负连带责任,一并拿下,燕春楼即可封印,违抗者斩!” 劈手夺过小凤仙手里的玉佩,杜凌摇了摇头,不知道又是哪个皇子做了如此上不得台面之事,悄无声息也就罢了,闹得满城风雨。 顿时,整个燕春楼乱作一团,楼上走下来一个小身影,穿着男孩子的衣服,头发散落开来,却明明是个貌不惊人的姑娘,只是那眼中的灵动,让人无法忽视。 “瞎胡闹什么。”杜凌在心里嘟囔了一句,忽然一个趔趄,玉佩脱手向地上落去,纵是他身手极高,也完全没有意料到那个姑娘会撞了自己。 眼看着玉佩就要落地,这等好玉,落地定碎,突然一个小巧的脚尖一勾,随后是一计轻笑,“官爷,抱歉!”姑娘复又把玉佩塞回到杜凌手中。 “她……”小凤仙抬头,看见楚阡陌,正要喊冤,被杜凌大喝一声,“带走!” 刚没入主街旁边的胡同,楚阡陌突然觉得肩头一紧,随后整个人以“大”字的姿势,被贴在的墙面上,她上一世虽为顶尖特工,却无奈这原主身体的薄弱基础,而反抗不得。 “哪里来的小毛贼。”一张俊脸,就停在眼前三指之间,距离近到眉毛深处的一道疤痕,清晰可见,无端端给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增加了几分英气,不知道怎么,就让她微微脸红。 第6章 你平时不照镜子吗? “你莫不是要亲我?”想到自己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楚阡陌肆无忌惮地伸出右手,顺着男人缚在腰间的玉带一划。 “你平时不照镜子吗?”冷千秋看着眼前这张生涩小脸,心里好笑,面上却冷若冰霜,还带着那么些与生俱来的迫人气势。 他早就在被她撞了之后就发现端倪,反正闲来无事,索性等着看她玩什么猫腻,却真真儿没有想到,她有这等本事,悄无声息地就把个昨个儿还车水马龙的青楼封杀了,更没想到,居然是个姑娘。 呵,一个逛青楼的姑娘,这世间还真是无奇不有,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墨黑的长发,随风飘起,暖绒绒地骚了楚阡陌的鼻孔。 “阿嚏。”她不是故意的,却成功地让男人嫌弃地松了手,她乘机溜走,“只是借了你的东西,用了一下,不要那般小气”。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跑出去老远。 借东西用一下?她可知道她借的是什么东西?!冷阡陌摸出腰间的玉佩,鼻息间一声冷哼,这女孩手脚倒是利索,几秒间的功夫,又把玉佩换了且还了。 一个皇子,居然来这种地方,很显然不是什么磊落光明的主儿,楚阡陌心里腹诽,不敢停留,加快了脚步。 “七爷。”刚刚和冷千秋在一起的灰衣青年在他的身后,唤了一声,在这样的地方,叫“王爷”有失体统,只能唤“爷”,“没找见。” “人已经走了。”冷千秋没有看他的贴身护卫炫明,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了。 这让炫明觉得很没面子,他可是汐康王朝一等一的高手,曾经随着七皇子南征北长,立下赫赫战功,却让一个小鸡仔一样的毛贼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掉了。 瞥了一眼冷千秋,见他并没有愠色,一颗惶惶不安的心,稍微好受了些,看来是不用遭受惩罚了,又忽然一肚子委屈上来,“爷,以后能不能不让我替您进那样的地方了,我又不爱那口……” 话还没说完,冷千秋一个凌厉的眼风,硬生生地把他后半截的话斩落在腹腔之内。 “你不去,难道我去!”已经出了步行街道,前面树下拴着两匹高大的骏马,冷千秋话一出口,人已经飞身出去,一个利落又漂亮的旋身,堪堪落在马背之上。 七皇子,英名早成,汐康二十六年,大敌当前,无人敢接兵符,时年十五岁的冷千秋随着大哥主动请缨,一战成名,从此南征北伐,平定江山,大皇子和七皇子为汐康太平盛世立下汗马功劳,更是百姓心目中的无冕之王。 功高盖主,这是历朝历代的忌讳,皇帝忌惮自己的儿子,还在其次,以太子为首的一众皇子,终日惶惶不安,草木皆兵,唯恐突有一日,大哥夺了皇位,又或者入驻了东宫,成了新的太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上下齐心,太平盛世不多久,大皇子就被以莫须有的罪名问斩。 从此,七皇子心灰意冷,鲜少出门,终日两点一线,只往返于朝堂、府中,虽然威望犹在,却已主动交出了兵权,又因为对皇上屡屡直言顶撞,并不得宠,其他皇子才如释重负,却试探不断。 所以他便装作烟花之地的常客,只不过每次进去的,都是炫明而已,他不屑于此,更是因为自从濮阳菀凝不在之后,便没有女色能近其身了。 丞相府后院是女眷的宅子,菏泽阁是主院,自然也就是素盼雪的住所,屋子里,素盼雪阴沉着脸,半卧在太妃椅上,楚寒烟满脸的气急败坏,在地心踱来踱去。 “别转了,头晕。”素盼雪终于忍不住,呵斥道,这楚寒烟已经在她这儿来来回回地走了有小半天了。 “娘,难道就让那个小贱人这么嚣张下去?!”楚阡陌不但毫发无伤,还讹了她们三百多两银子去,从来没吃过瘪的楚寒烟,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她在屋子里吗?”素盼雪心里的不甘,又怎么会弱于女儿,她半眯着的眼睛中,露出丝丝狠厉。 “听门口的小厮说,一早穿的不伦不类地出门去了。”楚寒烟咬着牙,眼睛也跟着母亲眯了眯。 “咳咳……”素盼雪带着纤长护甲的右手,捏着丝绢帕子,对着楚寒烟招了招手,楚寒烟立刻附耳过去。 “好,就这么办,娘,不能立马杀了那贱人,也要让她尝尝厉害!”楚寒烟立刻眉眼舒展,挑开门帘走出去,随后对一直站在门口候着的,她的贴身丫鬟姿安招了招手,两个人边说着话,边笑着往旁边的院落去了。 急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楚阡陌却没有看见刘嬷嬷,出了门转了一圈,还是不见刘嬷嬷的身影。 这丞相府的各个公子、小姐,均有自己的院落、下人,唯有楚阡陌,有这一间遮风避雨的屋子,已经算是比之前好了千倍万倍的待遇,更别提有下人侍候,她倒是不在乎这些,只是没个人问话。 刘嬷嬷身体还未痊愈,她更加不放心,直奔后院守门的小厮,“刘嬷嬷呢?”知道这些人从来不把自己当回事,楚阡陌说话的时候,小身板站得倍儿直,声音洪亮,一双青涩的丹凤眼中,飞出丝丝凌厉。 本就得了大小姐的指示,让他告诉楚阡陌刘嬷嬷待的地方,这会儿看见楚阡陌,竟然生出几分恐惧,忙不迭失用手一指佛堂,“在……在那里。” 汐康王朝,几乎每家都有佛堂,只不过普通百姓人家的简陋,大户人家的庄重,是闲人免进的场所,刘嬷嬷又怎么会出现在佛堂里呢? 一种不祥的预感,让楚阡陌的脚步加快,却在佛堂门口,被两个黑脸的强壮家丁给拦住了。 “刘嬷嬷在里面吗?”楚阡陌凛着一张小脸儿,厉声问道。 “在。”两个家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是不看楚阡陌。 “让我进去看看。” “夫人说不准任何人进了这佛堂。” “那刘嬷嬷为什么进去了?” “她在里面跪拜、受罚。” 第7章 就听娘的 “她为什么受罚。” “小的们不知道,小的们只是奉丞相妇人之命,在这里把守。” “你让我进去看一眼。”楚阡陌说着,突然向前,两个家丁一个没留神,门已经被推开,虽然两扇门被链子锁扣着,没能完全四敞打开,那缝隙却足够让楚阡陌看见里面,刘嬷嬷拱着身子,跪在地上,头发乱蓬蓬的,面无血色,不知道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多久,连外面的喧闹都听得不甚清晰,估计是就要晕厥过去。 再看两个家丁,一副软硬不吃的死相,楚阡陌顾不得多想,转身进了菏泽阁,门口的丫鬟还没来及进去通报,楚阡陌已经挑帘进了屋子。 “你们凭什么关了刘嬷嬷。”楚阡陌的小身板直挺挺的,生涩的丹凤眼射出两道寒光,锁在素盼雪略显丰腴的脸上。 “放肆,丞相夫人惩罚个奴隶,还要向你汇报吗?”素盼雪的贴身丫鬟正在给素盼雪捶背,看着楚阡陌,不等丞相夫人开口,厉声喝道。 “你算哪颗葱?我在跟丞相夫人说话,你难道想当丞相夫人?除了出身和心地不善之外,你还是有几分胜算的,至少看上去有那么几分姿色。”她虽然是个丫鬟,原来却没少仗着主人欺负楚阡陌,今天也算撞在枪口上。 “……”这一招挑拨离间用的,小丫鬟立刻感觉丞相夫人的身子躲了开去,还好似斜了她一眼,吓得她脸色青白,一口气淤积在胸口,再不敢作声。 “她不受罚,就是你受罚,正要找你呢,你倒是自己来了。”一直坐在旁边的楚寒烟,从檀木椅子上起身,笑着扶了扶自己头上,被插的流光溢彩的飞仙髻。 “我为什么要受罚。”楚阡陌也不等丞相夫人说话,自己拽了把椅子,大咧咧地坐上去。 丞相夫人想发作,却又想等着看楚阡陌的笑话,终是把脸上的愠色敛下,用手里的绢帕点了点鼻尖,掩饰而过。 “丞相府里的猫,今早就被发现惨死在你的房间门口。那天可是它把你带去的佛堂,你妈能附了你的体,也就能给了它灵气,你这么杀了它,就是对神灵的大不敬,不当罚吗?” “我为什么要杀了它。” “因为你怕猫啊。” “我怕猫,我怎么敢杀它。” “……那就是刘嬷嬷杀的,罚她有错吗?” “那只猫应该有几十岁了吧,和丞相夫人一样风烛残年了?” “胡说,那只猫体态矫健。”那只猫确实是素盼雪嫁到府上来的时候,从素家跟随她一起来的,那时候它还是只小猫崽,现在应该和楚寒烟同岁,十六岁。为了奉承母亲正值好年华,楚寒烟脱口而出。 “它体态矫健,刘嬷嬷病中连路都走不利索,能抓住它?” “……” “这么说,你们怪错人了吧?” “……”屋子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刚才还如同一直好斗的公鸡般的楚寒烟,此刻小脸涨红,低头不语。 “刘嬷嬷本来就有病在身,被这么无缘无故连罚带吓的,你们是要给些精神补偿吧!” “没听说惩罚自己府里的下人,还要给补偿的。”楚寒烟忍无可忍,反驳道。 “天子犯法,还与庶人同罪呢。你是说相府的人高于天子吗?还有,刚才不是说那只猫有灵性吗?杀了它就是不敬神灵吗?必须得找出杀了它的人吧。要不,就禀告圣上,彻查到底?!” 素盼雪,“……” 楚寒烟,“……” “你说呢,丞相夫人?” “去,着人把刘嬷嬷放了,拿二十两银子压压惊。”素盼雪咬着后槽牙,回头冲着她的贴身丫鬟说道,顺势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要是真的扯上神明,再扯上佛龛,最后还指不定牵扯出什么,绝对不能因小失大。 因为惦记着刘嬷嬷,楚阡陌没工夫再耽搁,跟在丫鬟后面出去了,剩下屋子里的两母女,对着喘粗气,最终丞相夫人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 “娘,烟儿要被气死了。”楚寒烟一跺脚,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楚阡陌绕进去了,往日那个冥顽不灵的蠢笨小丫头片子,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看来,她活在这世上一日,就少不了这些个幺蛾子。”素盼雪突然恢复了往日的淡定,只是眼中闪现出来的寒光,时深时浅,“你也有些日子没见过太子了吧。” “娘……”说到太子,楚寒烟娇羞地低下头去,两朵红云飞上双颊。 作为丞相府的嫡长女,又是汐康王朝当朝皇后的亲外甥女,楚寒烟当然早就给自己许了最好的夫君,只等良辰吉日完婚,入主东宫,从此和太子一起等着坐拥天下了。 皇后无子,三皇子是从小养在她的凤合宫的,自然也和她亲厚,和自己的亲生母亲疏远,也才能成为太子,这天家的人每说的一句话,每迈出去的一个步子,都暗藏着风潮涌动。 “那把太子请到府上来,也是人之常情。要是恰巧那个丫头片子冒失了当朝太子,这丞相府想护着她也无能为力不是。”素盼雪反话正说,却让楚寒烟喜出望外,“就听娘的。” 说完,羞答答地一跺脚,提着裙裾,挑开帘子出去了。 “刘嬷嬷,您又做什么去了。”楚阡陌在里屋补了个懒觉的时间,出来又寻不见刘嬷嬷,正焦急的时候,看见刘嬷嬷从外面进来了。 “要有贵客登门,这会子全府的下人们都在忙着打扫院子,装饰门廊。”大概是因为这两天的楚阡陌,让刘嬷嬷感觉有了主心骨,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 “那么多人忙活呢,不差您一个了,再说您不是下人,您是我的长辈。”楚阡陌把刘嬷嬷扶到椅子上坐下。 “陌小姐,可别这么说话,折煞我了。”刘嬷嬷拗不过楚阡陌,坐在椅子上,确是满脸的不自在。 “您以后不许叫我陌小姐,就叫我阡陌,这是命令。”楚阡陌枕着小脸儿,看起来还真是像那么回事。 第8章 人未仰,马未翻 “好,阡陌啊,以后万事儿忍着点儿,忍到你及笄就离出嫁不远了,哎,不管嫁个猫、嫁个狗,都好过在这相府里。”说着,刘嬷嬷抹了把眼泪,随后又抽了把自己的脸,“瞧我这是说什么呢。阡陌啊,今晚太子殿下要来探望大小姐,你就别出去了,免得沾惹上不该沾惹的麻烦。” “知道了,刘嬷嬷。”楚阡陌本想多问一些自己未婚夫的事情,但是看见刘嬷嬷的情绪不高,所以痛快地答应了刘嬷嬷的请求,心里却没怎么当回事。 可能还是忙上忙下的,累着了,刘嬷嬷早早地就睡下了,楚阡陌在屋子里用芦荟敷了会子脸,又摆弄了一会儿头发,都十四岁了,连一个好看的簪子也没有,更不用说步摇或者华胜。 睡意全无,楚阡陌决定出去走走,相府虽然是自己的家,她却从来没有好好地走上一圈,说来令人心酸。 今晚月如银盘,黄蒙蒙的光辉笼罩在苍穹之上,没有往日那般清冷,洒下来,落在没有暗影的地面上,让人有几分亲切感。 院子里相较往日肃静很多,楚阡陌乐得自在,突然抬头,双眼不仅冒出绿光,树下居然有几匹骏马,这样的反应,让楚阡陌心里不禁一震,没想到原主谦懦的性格,竟然有这样的喜好,她终于明白今天刘嬷嬷为什么特意嘱托自己不要出门了。 她虽然不曾骑过马,上一世却是一等一的特工,当然不能让原主好不容易才有的小火苗就这么灭了,而且这般有趣的事儿,她又怎么能错过。 楚阡陌身体瘦小,是劣势,却也是优势,几下子就爬上了那匹最高的马背之上,蹬的高,望的远,连呼吸都觉得通畅了许多。 自己好像有天生的驭马天赋,骑起来毫不费力,光是有节奏的“哒哒哒”的马蹄声,就让她心情大好。 前面就是相府的荷花池,这个地方楚阡陌和妈妈曾经来过,也是在晚上,借着夜光,偷偷赏荷,卑微又甜蜜。 正想着,那匹马突然失心疯般地往荷花池边冲去,远远望去,荷花池旁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隔着三十几米的距离,正在托着孔明灯,向着中间的方向放手开去。 楚阡陌一眼便认出,那姑娘,不是楚寒烟还能是谁,她正往这边瞧来,脸上没有惊慌,却有几分得意之色。 瞬间明白,这温顺的马,突然暴躁,定是这条路上被做了什么手脚,而楚寒烟也是故意和太子隔开几十米的距离。 院子再大,也不禁四条腿的马匹狂奔,眨眼间,骏马嘶鸣,前蹄马上就要冲着太子殿下扬起,楚阡陌一手拽着马缰绳,另外一只手拉住太子腰间玉带,大喊一声,“跳起来!” 太子从小厌恶打打杀杀的东西,看见一匹高头大马向自己袭来,早就魂飞魄散,听见楚阡陌的声音,来不及多想,冲着她的话去了,飞身一跳,被楚阡陌堪堪拽在马背之上,也正是这一飞身,刚好把冲过来的楚寒烟踢入了荷花池中。 过了荷花池,高头大马好似恍然大悟,镇定下来,恢复了原来的温顺样子,“哒哒哒”拘谨地小跑起来。 “放肆!”惊魂未定的太子,大喝一声。 “人人敬仰的太子殿下,居然怕马,这件事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楚阡陌在马背上往后挪了挪,隔开和太子间的距离,心里骂着孬货,脑子却飞速旋转,小嘴不停。 “……”太子殿下没有想到,这个惊了他的小丫头片子不但不停马谢罪,还一套一套的,而且这个马还越走越远。 “哪个女人不想自己的夫君气势如虹,英雄盖世,您要是在这相府之内表现出害怕之意,我那个姐姐可就说不定在心底嫌弃您了呢。” “……” “看这马儿多温顺,它刚才跟太子殿下闹着玩呢,现在是不是感觉很好。” “……”被她说的,感觉还真是没那么差劲。 “吆,姐夫,您这么爱骑马,可是也该和姐姐一起骑,今天还往前走吗?”感觉自己安利地差不多了,楚阡陌可没有心情陪个文弱太子骑马赏月。 “停下吧。”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连称呼都从太子殿下,变成姐夫,你谁啊你。不过这一邪一正之间,还让人挺受用。 “是,姐夫。”楚阡陌跳下马,楚寒烟早就被家丁捞了上来,领着一群人围了过来,“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一匹马而已,有什么可怕,不要大惊小怪。”太子背着手,仰着刚才被吓得素白的小脸,强撑着,根本无暇顾及现在还如落汤鸡一样的楚寒烟,连句安慰话都忘记说。 “太子殿下不是素来怕马……”楚寒烟本以为太子殿下会抓了楚阡陌,至少也应该赏几鞭子,怎么是这样的无动于衷,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胡说!”自己的未婚妻果真是这么想自己的吗?他大义凛然地弾了把自己的衣襟,“今日天已入夜,我就先走了,待改日与寒烟一同踏马言欢。” 说完,太子殿下不等楚寒烟回应,手背在身后,径自向门口走去,他带来的小厮立刻上前打灯的打灯,打扫袍子的打扫袍子,开路的开路。 再转过头来,荷花池旁,哪还有楚阡陌的影子。自己本来想来个一石二鸟,却没想到最后落得个两空的结局。 “阿嚏!阿嚏!”楚寒烟身边连个毯子都没有,狼狈地接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在这静谧柔和的月色下,竟是显得那般的格格不入。 这个晚上,楚含烟在菏泽阁哭得肝肠寸断,这一次把太子邀约到相府,不但没来及说上几句体己话,诉几句相思之情,太子殿下就匆匆离开了,走的时候,面色不豫,却好像并不是针对楚阡陌。 “好了,别哭了。”素盼雪终究是失去了耐性,不耐烦地喝了一声,“不知道帮忙想办法,只知道添乱。” 第9章 江湖郎中 “娘,您这是怎么说话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啊。”楚含烟也不愿意了,恼怒代替了委屈,倒是止住了眼泪,一甩袖子,气鼓鼓地在椅子上转过了头去。 “我就不信,我还没有办法治得了那个小丫头片子了。”素盼雪也是气的牙根直痒痒,这个前几天还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死丫头,怎么就在差一点被打死之后,敢蹬鼻子上脸了。 “就是。”听到这句话,楚含烟又来了精神,转过身来,顾不得再跟母亲闹别扭。 “听说大学士府上有了不干净的东西,请了仙家来做法,仙家受神灵指示,刺死了大学士家的庶出女。”素盼雪的声音厌厌的,像是动了心气,这话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历朝历代,嫡庶有别,嫡不容庶的故事也就多了,所以奇招频出,都只为净了自己的眼。 “娘,这就好办了啊,我这就让紫安去找仙家。”楚含烟的眼睛马上立了起来,兴奋又狠厉。 “这要是死了人,怎么也是大事,相爷那边也要有个交代,所以事情要做的周全才好。”素盼雪的声音还是低沉沉的,如两厢金属轻轻刮在一起,“听说,人的阴气重,才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这样,你先找个江湖郎中……” 素盼雪在楚含烟的耳边嘀咕了半晌,楚含烟高兴地站起来,“我知道了,娘,您等好吧。” 一夜好睡,刘嬷嬷第二天起的早,从院子里拾了柴火,做好了饭,摆上了桌,楚阡陌才醒过来。 “阡陌,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刘嬷嬷怜爱地看着楚阡陌,嘱咐着。虽然不是锦衣玉食,但是现在因为楚阡陌自己有了点钱,托出府的小厮也能带回来点儿荤食,比以前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了。 “刘嬷嬷,您也吃。”楚阡陌坚决不分什么主仆,每次都是把刘嬷嬷按在凳子上,跟自己一起吃饭,“您现在就是我的亲人,将来我给您养老送终,” “哎,好。”刘嬷嬷抹着眼泪,应承着,她是做梦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个懦弱终日受人欺负的小主子会奋起反抗。 两个人温馨地吃着饭,刘嬷嬷突然想起了早晨在院子里看到的情景,“不知道是谁生病了,后院今天请了个大夫过来。” “大夫?您不认识?”丞相府是有自己的大夫的,如果是疑难杂症,丞相也可以请御医来,可最近没听说谁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啊。 “不认识。看起来,像个江湖郎中。”刘嬷嬷摇了摇头。 手上吃饭的动作没有停,楚阡陌的小脑袋瓜子里却已经开始飞速旋转。 “刘嬷嬷,我吃完了,出去玩一会儿,很快就回来,您别急着找我。”她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趟,怕刘嬷嬷担心,只说自己出去玩。 这府里的大事小情,都是素盼雪说了算,从外面请大夫这事,肯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不想惊动菏泽阁的丫鬟,楚阡陌从后墙跳了进去。连刘嬷嬷都能看出来是个江湖郎中的人,估计不会得到素盼雪的重视,楚阡陌照着小厢房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从花墙的空隙,楚阡陌看见一个戴着深蓝色方折帽,穿着灰白色素布长袍,唇边有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那里,把桌子上的桂花糕,往袖筒里藏。 “干什么呢?”楚阡陌顺着窗户进来,也不着急从窗台上跳下来,就坐在上面,抱着小膀,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江湖郎中。 “咳咳,你是谁!”江湖郎中吓了一跳,站起来转过身,看见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片子,放下心来,声音里充满了埋怨。 “我是相府的丫鬟,桂花糕好吃吗?”楚阡陌从窗台上跳下来,绕着桌子走了一圈。 “咳咳,我是丞相夫人请来的贵客,来给府上的夫人小姐诊视身体,你要做什么。”江湖郎中挺了挺脊背,白了楚阡陌一眼。 “你先给我号号脉。”楚阡陌把纤细的胳膊腕往前一伸。 “你个小丫鬟,凑什么热闹。”江湖郎中不屑地甩手坐了下去,不再理会楚阡陌。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多余的钱赚还不好么?”楚阡陌说着,从袖筒里摸出了五两银子,扔在了桌子上。 这相府就是阔绰,连个小丫鬟出手都这样大方,江湖郎中心里想着,两眼已经冒光,尤其是想到相府的大小姐刚才给自己的承诺,更是心头一喜。 有钱就是爷,江湖郎中忙不迭时地把桌子上的银子送进了袖筒里,看楚阡陌是个还没长开的小姑娘,也不忌讳,探出右手的食、中二指,轻轻重重轻轻,有模有样地微闭着双眼思量着。 稍后,睁开眼睛,把楚阡陌的小胳膊腕子扔了出去,“钱是你自己给我的,不许反悔啊。” “我不反悔,说说。”楚阡陌似笑非笑地盯着江湖郎中,让江湖郎中总感觉她在自己身上有所图的样子。 “除了阳火旺,啥毛病没有。”自己八成是遇到个傻子,自己身体啥毛病没有,跑这儿来送五两银子,不是傻就是吃饱了撑的。 “你该不会舍不得给我开药,诓骗我的吧?庸医。”楚阡陌笑笑地锁着江湖郎中的一双冒着精光的眼睛,毫不客气。 哪怕是赤脚乡医,最不愿意听得评价也便是“庸医”了。 江湖郎中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我对天发誓,如果诓骗你,死全家。” “那我就相信你喽,一会儿表现好,我得到的钱,再分你一半。”楚阡陌的笑意,在脸上荡开,小身板“嗖”地从来时的窗户窜了出去。 把江湖郎中弄得莫名其妙,正百思不得其解中,前门被推开,有人来叫,说丞相夫人有请。 素盼雪见到江湖郎中,又是几番嘱咐,一行人到了楚阡陌的屋子面前。 “阡陌,今天请了郎中来给府上的人诊视身体,你也来看一下。”丞相夫人皱了皱眉,可还是不得不开口。 第10章 自然会有人弄死她 “给我自己看啊?我什么时候这么受重视了。”楚阡陌在帐子里,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在躺着。 “咳咳,其他人都诊视过了。”饶是心里怒火中烧,丞相夫人还是不得不好声好气地应付着。 “男女授受不亲,听说可以悬丝诊脉,拿根红绳来吧。”楚阡陌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吓得刘嬷嬷双腿发软,刚要去给丞相夫人跪下赔不是,却让楚阡陌从帐子里伸出一只手,死死拽住衣角,动弹不得。 “别给脸不要脸,你个贱婢,居然学天家的那一套,赶快滚出来。”楚含烟忍无可忍,破口大骂。 “哦,那可以不给我诊视啊,反正你们又不在乎我的死活。”楚阡陌的声音弱了下去,好似马上就会睡过去。 “多嘴。”丞相夫人狠狠瞪了楚含烟一眼,小不忍则乱大谋,不用说悬丝诊脉,就算是隔空诊脉,只要江湖郎中有机会说她阴气重,一切就是水到渠成,“阡陌,就听你的,让刘嬷嬷把红绳系上吧。” 不多时,红绳的另外一端,被递到了江湖郎中的手里,这个时候,丞相楚征刚下朝回来,正好接到门口小厮的禀报,说丞相夫人请了大夫回来,正在给后院的人诊视身体,这事做的得人心,所以楚征也来到了后院。 当然,是素盼雪特意嘱咐小厮这么跟楚征说的。 悬丝诊脉,是有相当高道行的中医才能做到的,很多御医馆里的做了好些年御医的大夫都不敢轻易尝试,只不过刚才丞相夫人交代过,不管诊出来什么,只要说阴气重,他就算完成任务,拿赏走人就可以了。 江湖郎中半翻着白眼,做摸做样地切换右手五指,良久,双目突然张开,“哎呀。” 哎呀声后,帐子突然打开,床上的小人儿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怎么,大夫,我的身体可有大碍?” 居然是刚才让自己号脉的那个小丫头! 江湖郎中的脸色突然涨红,又变成青紫,慢慢消退,成了苍白之色。 “陌儿身体可有问题。”丞相夫人心急火燎,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恨不得替江湖郎中说出“阴气重”三个字。 “大夫好好给我诊视身体,我必定日日求佛祖保佑,保您全家平安,您瞧,佛堂就在您身后,听说当面许愿当面灵。”楚阡陌下了地,慢悠悠地卷起红线,虔诚地蹲在郎中面前,“您倒是说说,我身体可有大碍?” “小姐的身体阴……阳……阴……阳气过重,火力太旺,最近要多吃清凉败火的东西。”江湖郎中紧闭双眼,咬紧牙关,钱没了可以再赚,惹了丞相夫人,可以逃之夭夭,反正他本来就是一江湖骗子。只是自己昨天才刚刚娶了小妾,还没睡过新鲜劲儿,可不能就让自己把自己咒死了。 “你……你怎么回事。”素盼雪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这怎么可能!气急败坏又恶狠狠地盯着江湖郎中,话也冲口而出。 “丞相夫人好像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啊。”楚阡陌的小身量,站的倍儿直,一双灵动双眸似笑非笑地锁着素盼雪几经变化,就快抽筋的脸。 “咳咳,这有什么满不满意,诊视身体,是要看清身体状况,怎么说的好像我安排好是的呢。”丞相夫人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咳嗽了两声掩饰过去。 “爹,天儿越来越热了,大夫都说我需要吃点清凉的东西,败败火,我和刘嬷嬷又不会做啊。”看见后院和谐,楚征高兴,面色也好,丞相夫人从心里害怕他就一下子应成了楚阡陌什么。 赶快把话头接过来,“阡陌人机灵,又好学,就自己去厨房多学点做膏子的方法,那样就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调和了,简单又方便。” “姐姐也是自己在厨房学的吗?” “……”你个庶出的,也配跟我女儿比,只是这母慈女孝的一面,不好在丞相面前打破。 “我自己学也成。” “……”素盼雪面露丝丝喜色,只想把这场闹剧赶快结束。 “夫人补给我些买膏子材料的开支,还有省了的服侍丫鬟的月例钱。” “……”给脸不要。 “夫人,是在等我算十四年来的总数……” “……暂且给二十两,不够的话,再找我支取。”为了避免楚阡陌狮子大开口,素盼雪赶快接道。 “相爷,后院的身体,诊视完毕。”素盼雪现在只想快点离开楚阡陌这个简陋、晦气的房间,把楚征支出去,也好把这一肚子的邪火发出去。 “这样,我就放心了。”楚征说完,转身向自己的书房走去。 素盼雪出了屋,楚含烟紧咬着内唇跟了出来,一屋子本准备看楚阡陌笑话的丫头、婆子也跟了出来,那个江湖郎中还铁青着脸坐在刚才的小凳子上。 “从不食言,嗟!”说着,楚阡陌把手中的十两银子,抛到江湖郎中怀里。 虽然没挣到丞相夫人承诺的五十两,但是拿了十五两,又保全了一家老小的性命,也算赚了,江湖郎中把银子塞到袖筒里,逃一样,窜出了丞相府。 丞相夫人突然病倒,听说是急火攻心,相府上下总算清闲了几天,楚阡陌也出去转了两趟,买了些草药膏,看看能不能给脸上的痘痕消消炎,免得每天连个镜子都不敢照。 今天,皇宫里头派人来相府传了话,说皇太妃喜欢热闹,最近这阵子凤体欠安,好不容易有了点精神头,让小辈们都进宫陪陪皇太妃。 “哼,老天真是开了眼,那个小蹄子在我这儿命硬,我弄不死她,自然有人会弄死她。”接了这道圣旨,丞相夫人的脸色不再苍白无色,命了贴身丫鬟去库房里看看皇上赏赐的东西还有哪些,眼珠子也开始噼哩叭啦地转个不停,看的楚寒烟目瞪口呆。 待丞相夫人跟她耳语几句,楚寒烟立刻眉开眼笑,“娘,您这招‘捧杀’,实在是高啊。” 第11章 相府二小姐到了 突如其来,又令人费解,丞相夫人在接到圣旨之后,硬撑着还未痊愈的身子,给楚阡陌张罗了无数的金钗、玉簪、华胜、步摇、扁方,甚至把前不久皇帝刚刚赏下来的锦缎也拿来给她做了衣服,只说是第一次进宫,不要给丞相府丢了颜面才是。 刘嬷嬷发自内心地替楚阡陌高兴,楚阡陌心里总觉得丞相夫人是心怀不轨,但是她终于肯大方一回,她万没有便宜了她的道理,尤其是那步摇,她前一世看见许多有身份的女眷都戴,走起路来,随着步伐微微摇动,好看又威风。 虽然一直侍奉不受重视的主子,刘嬷嬷毕竟是这丞相府中的老人,对宫中的规矩还是懂的十分透彻的。 想着最近楚阡陌的变化,刘嬷嬷担心她在宫中会闯出什么祸患来,听说她的未婚夫在宫中向来我行我素,行为乖张,发作起来,即便是皇帝的面子也不给,却是个十分清冷之人,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恐怕不会替楚阡陌担着。 这些话刘嬷嬷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一再叮嘱楚阡陌要按照规矩行事。 本来丞相府应该给楚阡陌配两个贴身丫鬟,但是这府上除了刘嬷嬷并没有自己的贴心人,楚阡陌执意只带刘嬷嬷。 楚寒烟借故自己的姨母,也就是汐康王朝皇后想念自己,接到圣旨的第二天便入宫了,而今天便是楚阡陌要入宫的日子了。 今天的楚阡陌,稍加烟粉修饰,再加之连日来用了芦荟和草药敷贴,之前的痘痕居然几不可见,头上梳着流云髻,正中间插了浅粉色华胜,发髻上是翠蓝色的步摇,月牙白地儿,藕色织纹牡丹花的锦缎长袍裙,这已经是刘嬷嬷能想到的最华贵的打扮。 稚嫩压不住的隆重,总是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的不合时宜,只不过这些楚阡陌并不在意,她对这次宫中之行,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因为终于可以见到自己那个未婚夫。 出了丞相府的大门,轿子已经停在了门口,看过去,那轿子的顶部是白玉莲蓬,正中心镶嵌了一个熠熠生辉的柔白珍珠,绛红色的轿身,金黄色的流苏垂落四周,轿帘上是印了凤凰交织嬉戏的龙纹图案,针线细腻,一看便知不是民间之物。 想来这汐康大帝,必然是极为孝顺之人,皇太妃想见的人,即便如同自己这种毫不起眼之辈,也是兴师动众,派了宫里的八抬大轿来接。 来不及细想,太监一声“压轿,”楚阡陌按照刘嬷嬷的嘱托,小步上前,刚刚坐稳,轿身已经离地,一高一低有韵律地向前行了去。 皇后是楚寒烟的姨母,想必一定会为难自己,这皇太妃又会是怎样的人?不管发生什么,自己是不怕的,只担心连累了刘嬷嬷,或者惹了她担惊受怕…… 心里想着事情,身体随着轿身的起伏而有节奏地上上下下,头脑居然就有些迷糊,困意袭来,刚要睡去,突然前方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声音,“传皇太后懿旨。” 轿子戛然而止,略有仓促地落在了地上,接着外面是整齐的声音,从混沌中醒来的楚阡陌晃了晃小脑袋,意识到,外面的人应该是都跪下来了,正要伸手,一只浮尘过来挑起轿脸,高明海枕着一张脸,“丞相府二小姐,接太后懿旨。”那声音里已经是明显地不悦。 楚阡陌连忙下轿,谨垂眼帘,双膝跪地。 “太后有旨,近日西风频动,不易宫中女眷聚集,又念旅途劳顿,准相府二小姐入皇子承乾殿歇息,择日觐见,钦此。”那尖细悠扬的尾音,挠着人的心坎儿,传出去老远。 楚阡陌举起双手接了懿旨,抬头看见了高明海审视又失望的眼神。 皇太妃向来疼爱七皇子,可惜这七皇子已经二十四岁了,也在皇后的极力主张下,娶了七皇子妃,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仍然膝下无儿无女。 丞相府二小姐这门亲事虽然早就定下,却迟迟不见七皇子有什么动作,今天借着机会,想让两个人提前见面,以增加感情,只盼望着情到深处,做点什么出格子的事情,也好。 只是这高明海一见楚阡陌,心先凉了半截,这张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一行字:乳臭未干,黄毛丫头,身材橡根柴火棍子,要想让心高气傲的七皇子为情所动……定是要辜负了皇太后的一番好意。 楚阡陌不知道高明海心里所想,知道让自己入住的承乾殿,必定是自己未婚夫的府邸,当下欣然应允,耐着性子,按照刘嬷嬷的教诲,捏着步子回了轿子上。 重新起轿,刘嬷嬷刚要跟上去,却被高明海用浮尘截住,“太妃说了,闲杂人等不必跟着,太后定会安排。”虽然他已经断定,皇太妃失策了,不过还是必须按照上头的嘱咐来,并不敢自作主张。 刘嬷嬷虽然放心不下楚阡陌,但是不敢违命,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独自出宫去了。 想必这承乾殿也接了旨意,门已大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早就有丫鬟等在了门口,待楚阡陌下了轿子,引领着一路进了凌墨阁,冷千秋正襟危坐,面沉如水。 如果不是他最尊重的皇太妃的旨意,他死也不会等在这里,自从濮阳菀凝离他而去之后,他早就对女色失去了兴趣,况且还是丞相府的人,谁不知道丞相府和皇后的关系,怕是皇后看见送来的七皇子妃在自己这里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又送来的一枚棋子罢了。 正想着,炫明挑帘进来,“七王爷,相府二小姐到了。” 这等锦衣华服,一看便知是出自皇宫深处的锦缎布匹,连皇帝的赏赐都穿在了身上,必定是相府夫人器重之人,如果说和皇后没有关系,又有谁会相信,一个不够,又送来一个,皇后当他这个七皇子是颗软柿子吗?! 当下,冷千秋的眼里,寒光四射,杀机四起! 第12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听得“七王爷”三个字,楚阡陌心里一阵激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七王”就是自己的未婚夫。 心里谨记着刘嬷嬷的教诲,垂着头,蹲了个身,捏着嗓子,“给王爷请安。”可还是压不住那颗就要跳出来的心,既然是自己的未婚夫,便不需要完全遵循皇宫里的那一套,顾不得多想,楚阡陌抬起头来。 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冷却了下来,居然是那个逛青楼的皇子!她的脸上,先前是悸动未退下去的潮红,又是一阵错愕,紧接着是不想接受现实的恼怒,最后是无计可施又心灰意冷的颓然,一时间,面上几近抽搐,身子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一个不务正业的一珠皇子,怎么可能成主?看来自己是要想别的办法回到前世去了。 冷千秋亦是一愣,没想到早就许了自己的丞相府二小姐居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而且是个逛青楼、偷玉佩的孩子。 难道她知道自己是她的未婚夫,所以才偷了自己的玉佩?!还让燕春楼关了张。十三、四岁,便如此心机深沉,冷千秋在心里冷哼一声,一拍旁边的圆几,“大胆,我让你起身了吗?” 他这一拍,不要紧,满屋子的人都跪了下来。 “你也没让我不起身啊。”楚阡陌心里对冷千秋厌恶,可是看着满屋子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的人,额头也不禁冒出细密的汗。 七皇子刚刚下了朝归来,头上还戴一顶铺霜耀日盔,上面撒着一把红缨;身上还穿着一副钓嵌干枝梅花榆叶皮甲,系一条红绒勒甲条,前后兽面软皮掩心;上笼着一领绛紫色花袍,垂着条黄绒飞带;脚登一双棕褐色文字底的鹿皮靴,趁着那双炯炯不善的眸光,一看便知道是个暴虐的主儿,可别自己还没想出来法子,先丢了小命。 这么想着,她的声音就弱了下去。 没想到是个小丫头片子,冷千秋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先给三十个板子来个下马威,看着那张稚脸,还说了这么一句让人回了丢身份,不回气结的话,完全失去了高手对决的快意,“腾”地起身,往外走去。 “王爷,这……”炫明忙调转了个跪的方向,跟冷千秋请示,毕竟这相府二小姐是皇太妃下旨进的承乾殿。 “让王妃处理吧。”丢下这句话,冷千秋挑帘出去,屋子里隐隐响起叹息声,下人们终于松了口气。 王妃?他居然已经有了王妃。那自己不就是妾吗?她终于明白,素盼雪和楚寒烟耻笑自己的原因了,不但是个不争气的一珠,还是做妾。 心里腹诽着,眼前人影晃动,刚才她低着头没有看清楚,冷千秋刚才坐着的位置,后面还有两个丫鬟。 这两个丫鬟是冷千秋的贴身丫鬟,一个叫千羽,一个叫千寻,都对主人忠心不二,这会子看见主人不待见楚阡陌,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话也没说,一前一后起身跟着冷千秋走了出去。 既然七王爷下了令,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还是把楚阡陌领进府的那个小丫鬟,又带着楚阡陌去了后院,去了王子妃的仰心阁。 那王子妃自是早就接到了丞相府二小姐今日入承乾殿的消息,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应该是七皇子和她一起见过这个将来要嫁过来的丞相府二小姐,可是一直等到这个时候,七皇子连句话都没有,心里正烦闷。 “王妃,七皇子心里有您呢,这不是让人来见您了吗?”外面的丫鬟进来传话,七皇子妃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丫鬟桂月,看着王妃的脸色说道。 “估计也是个不待见的。”七王子妃垂着眼帘,专注地盯着自己青葱般的嫩指,说到“也”字,目光微敛,透着酸楚,生生地把指甲掐断在自己的手心里。 这七皇子妃,是从二品内阁学士的嫡长女,如果没有皇后的一再撮合,她是绝对没有机会高攀到承乾殿的,可也正因为皇后,七皇子连她这个仰心阁的门,都不曾迈进来过半步。 她是皇后的人,不假,可是日日看见那如朗朗清辉明月般英气逼人的七皇子,爱慕之心渐浓,已经裹了嫡长女的羞耻,多次主动明提、暗示,却始终连七皇子一个侧目都不曾换来。 眼看着王府又要进新人了,见惯了天家、名臣后院的勾心斗角,心里难免纠结难过,嫉意横生。 “听说是个身材干瘪的小丫头,这之前没有比较,七皇子还看不到您的好,现在两相比较,相信七皇子很快就会回心转意。”月桂眼巴巴地盯着七王子妃的眸光流转,小心陪着笑。 “刚才在凌墨阁,顶撞了王爷,王爷不是也没说什么嘛。”七王子妃心思深沉,自然在前院有自己人,虽然凌墨阁里的人各个忠贞不二,但是这样的消息还是很容易就从外围传过来的。 试问承乾殿上下,有谁敢在冷千秋面前说个不字,这刚一见面,就顶撞了,还连一个板子也没有挨,自己坚守了这么久,宁可错杀一万,也绝不能放过一个。 想到这儿,王妃的杏核眼微微眯起,眸光艳潋,光彩照人,却透着无尽的阴险气息。 “王妃,您的意思……”月桂看见王妃终于没了之前的颓废之色,整个人也随之振奋起来。 “你说,如果王爷这个还未完婚的小未婚妻,和他最亲近的护卫,有点什么的话,她还有翻身的机会吗?”王妃的脸上,刚才的落寞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狠厉之色,她见惯了后院的那些个争风吃味的勾当,自己的这些伎俩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月桂俯身过去,耳语半晌,沉沉跪了下去,“王妃,您实在是高,您这般伶俐、敏锐,定会让七皇子看见您的好,和您有情人终成眷属。” “好了,你这小嘴儿就是甜。要是跟对了主子,怕是好了已经做妾,最不济也成了通房丫头。”王妃娇滴滴翘起护甲,端起眼前的茶,看似无意,眼角斜睨着跪在地上的月桂。 “奴婢一心一意侍候您,绝无二心。”月桂磕头如捣蒜,她从五岁就跟着王妃,自然知道王妃想要什么,忌讳什么,又忌惮着什么。 第13章 夜闯凌墨阁 “去回了吧。”这回答应该是合了王妃的心意,虽然还是绷着脸,却是说不尽的笑意含在脸皮下面,对着月桂摆了摆手里的丝绢。 月桂出去,只说王妃这会子身体不适,给楚阡陌安排了辉月阁,这辉月阁,是距离王妃的仰心阁最远的一处院子,久无人居,只有两个粗使丫头在照料着,所以到是干净利落,只是简陋。 府上的丫鬟婆子十分会看眼色,既然是王爷不甚重视的人,后院又是王妃在掌管,也便没有必要尽心竭力地照顾。 用过了午饭之后,原本守在辉月阁的两个丫鬟,也溜到别出去了。 楚阡陌不在意,正好喜欢这样的清净,也便于她思考,她该如何拒了这场婚事?看样子七王爷对自己是一样的厌恶,她没有话语权,他应该是有的吧,那自己只要做足他讨厌的样子,应该就可以了。 这天家的人,是真会享受,就这么间破落院子里,也是高床软塌,明幔轻枕,让人难免困倦,在午后的阳光之下,居然就沉沉睡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墨灰色已经渐渐落了下来,正准备出去转一圈,忽然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思忖间,沉在门帘底部的流苏哗啦啦响动。 “见过王妃。”看见一个贵衣华服、正冠凛目、光彩照人的玲珑身段走进来,楚阡陌不觉惊艳,蹲了个身请安。按理说,她见王妃的时候,对自己的称呼应该是“妾身”,但是一来自己还没有和七皇子成婚,二来是对这门亲事,从心底抗拒,便省了称呼。 随后在心里暗骂七皇子,家里有如此美妃,却还出去沾花惹草,好一个好色之徒。 “二小姐请起。”王妃虚扶了一把,继而撂下脸来,“这院子里原本不是有两个丫鬟吗?怎么就趁着我一眼没有照顾到,薄待了二小姐,拉下去每人十个板子,罚一个月的月例钱。” 紧接着,外面响起了急匆匆赶回来的两个丫鬟的告饶声,渐听渐远。 楚阡陌始终没有作声,这等势力的奴隶,惩罚了不为过,只是这王妃演的又是哪一出,开始是连个面没照,这会子又跳出来,大有为自己做主的架势。 至于这是不是真打,又是不识真罚,不得而知。 这王妃,人美亦,只是眼底总有些让人如鲠在喉的阴暗之色。 “这屋子兴是许久没人住了,怎么有股子土味道,对下人管教不严,让二小姐见笑了。”王妃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楚阡陌,传言不假,确实是个华丽俗气的柴火棍子而已,只是那双眸里却是与年纪不符的凌厉之色,看来自己防患于未然的想法,未尝不是正确的。 “王妃客气了,我并没有闻到不同的味道。”楚阡陌说的倒是句真心话,这里虽然简陋,却比自己在丞相府的居所好了不止百倍。 “二小姐大度,我作为这后院主掌,却不能大意,去,点些香来。”这后半句是冲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月桂说的。 原来是来宣布自己是后院之主的,楚阡陌在心底嗤笑一声,我才不屑于你那个精虫上脑的夫君,不过也因此在心里杜绝了自己与这位王妃修好的想法。 月桂心领神会,立刻转身,不一会儿又去而复返,手里多了已经点燃的香。 王妃又与楚阡陌寒暄几句,急匆匆地离开。 虽然上一世还没有活到与天家后院女人纠缠的年纪,楚阡陌毕竟是两世为人,这王妃突如其来的示好,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妙兆头,这屋子自己还是不待为好。 想到这里,楚阡陌也出了房门。 暮色四合,转眼间,夜幕就没了天边最后一道灿红的霞光,上苍如同笼罩了一顶密不透风的黑帽,这承乾殿的后院,也只有仰心阁和辉月阁透出点点灯火色。 炫明双手背在后面,疾步向着后院而来,他从小习武,走路带风,却一直没想明白相府二小姐让人传话,让他来这辉月阁是所谓何事。 不过细想下来,上午刚在王爷那儿吃了瘪,这会儿找他这个王爷身边最亲近的人问话,也是没错。 虽说夜深人静,他不应该来这女眷聚集之地,但是一来没把二小姐当女眷看,她就还是个孩子,二来毕竟是太妃宣旨进了承乾殿的,王爷可以怠慢,他却没那个胆量。 到时候,皇太妃舍不得埋怨自己的皇孙,遭罪的可还是他。 毕竟是将来的侧妃,炫明从进了院子就开始咳嗽,却始终无人应答,后院的丫头婆子什么样,炫明心里清楚,想来大概是没什么油水,偷奸耍滑去了。 可是这二小姐也不在院子里吗? 炫明本来就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在院子里踌躇了半晌,还是推门进了屋子,果真空无一人。 既然大老远的赶过来了,也不能这么就走了,炫明在地中心站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就觉得浑身无力,许是今天跟着王爷下午又出了趟城累着了,索性在圆几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了。 这一坐不要紧,居然昏昏欲睡起来。在王爷女眷的房间里睡觉,这可是失了体统,一个激灵,炫明站起身来,却再次跌进椅子里。 一股燥热忽然袭来,难以启齿地羞耻想法在他的心底流窜,眼前就浮现出了千羽那双剪水秋瞳。 他早就喜欢上了七王爷的贴身丫鬟千羽,只是还没有机会表白,当下不知怎么,一门心思想抱着她一亲方泽。 想着那双笑目,如牛的力气贯穿了他整个身体,连某个难以启齿的位置都开始跃跃欲试,他一鼓作气站了起来,冲出了辉月阁。 千羽和千帆平时是轮值的,遇到七王爷心情不好,怕一个人有了闪失,会两个人都睡在凌墨阁的外间。 冷千秋平时最厌有人扰了他的清梦,可是炫明此刻像只着了魔的狮子,门声如雷,在寂静的凌墨阁外“咚咚”作响。 作为贴身丫鬟,时时要想着主子,自然觉轻,千羽知道冷千秋的性子,吓得外衣都来不及系上,只披在中衣外面就开了门,咬着牙,低喝了一声,“哪个不开眼的,急着投胎。” 在这承乾殿,就算是火烧眉毛的事儿,也绝对没有人敢夜闯凌墨阁。 第14章 后院出了大事 见开门的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千羽,再看着那开开合合的嫣红的樱桃小口,炫明最喜欢的就是千羽这泼辣的性格,内心虽然震惊于自己的所作所为,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扑将上去,嘴里也说出了让自己无地自容的话,“千羽,你给了我,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啪”的一巴掌,实实在在地打到了炫明的右脸上,即便是汐康王朝,民风开放,千羽也不是扭捏的性格,却也禁不住这样的口无遮拦,千羽登时双目猩红,恨不得一刀捅了炫明,“你个登徒浪子,看我不上报七王爷剐了你个没羞臊的。” 炫明一愣,心底懊悔,这回惹了天大的误会,只是身体不受控制地再次扑上去。 千帆也披了衣服出来,看到这个场景,吓得眼泪都下来了。平日里,炫明刚正不阿,英明神武,跟在七皇子身边,对女色从来都是目不斜视,今天这是犯什么混,缓过神来,忙上去帮千羽推炫明。 正急得跳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一声闷哼,炫明整个人栽倒在地。 这么一闹,冷千秋哪有不醒的道理,穿着月牙白的中衣,墨色长发披在肩上,素白的手攥起拳头咯咯作响,面上是锅底一样的黑。不一会儿的功夫,凌墨阁前便聚集了数十个人,千羽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冷千秋毕竟天家出生,对后宫那些个手段见惯了,所以便知道炫名是着了迷香之道。命人取了一桶凉水,对着炫明当头浇下。 待炫明清醒,不容分说,先拉下去打了三十个板子。 打板子的人,都是炫明的手下,加之大家看的清楚,这次炫明是受害者,自然放了水。 纵使如此,炫明也已经无法站立,挨完板子之后,被两个人拖回了凌墨阁。 冷千秋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千羽和千帆跪在右手边。 炫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自己死不足惜,只可惜丢了王爷的颜面,更是对不起千羽。 “临死之前,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冷千秋开口,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瞬间冰化。敢在承乾殿的凌墨阁做出这种苟且之事,三十个板子只是个开胃小菜。 “冒犯了王爷……唐突了千羽姑娘……在下死不足惜,只是,只是事有蹊跷,还要给王爷讲清楚。”炫明本就不是巧舌如簧之人,今天又却是犯了大忌会,脸色涨的通红,说话也结结巴巴。 不过也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个清楚,说完之后,头顶在地上,不敢看冷千秋,更没脸看千羽。 “丞相府二小姐命人来叫你?你可认识那丫鬟?”冷千秋眸色阴暗不定,这个小丫头住进承乾殿的第一天,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自己还真是小看了她。 “不认识,在下本就对后院女眷不甚熟识,所以便也没有多想……”说到底,还是自己考虑欠周,炫明说着说着没了底气。 “你们两个起来吧。”冷千秋心里思量着,转向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千羽,现在事情已经问清楚,我这就杖毙了这个孽畜,给你个说法。” 这两个贴身丫鬟是冷千秋除了炫名之外,最信得过的人,不给个交代,他心里过意不去。 千羽哪敢起来,她虽然此刻恨炫明恨的牙根痒痒,但是也知道炫明是七王爷最器重的人,要是真的这么被处死了,以后王爷身边一定是缺了得心应手的人。 她本就不是怯懦的性格,又一心为主,听了原委,况且在场的又都是凌墨阁的人,自然不会传出去,她早就止住了眼泪,“爷,让他死了是便宜了他。” “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就是你,你说怎么办。”冷千秋恨铁不成钢地斜睨了炫明一眼,沉声问道。 “让他欠奴婢一个人情,将来奴婢随时可取。”已经十六岁的千羽,是承乾殿出了名的鬼见愁,不单因为是王爷亲近的人,更因为古怪精灵,天不怕地不怕,犯到她手上,估计不死也是扒层皮。 “那就便宜你个混账了了。”冷千秋转身取了创药,没好气地丢到了炫明的手边,却越想越不是滋味,“你现在就回辉月阁。”他倒要看看,是谁?要做什么? “王爷……”真是刚出狼穴,又要入虎口,炫明惨白着一张脸哀怨地叫了一声,却明白七王爷向来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绝无收回的可能。 “我亲自送你过去。”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天边已经泛白,把人叫了过去,却又不归,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怕打草惊蛇,凌墨阁的人都悄无声息地散去,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两个人扶着炫明回了辉月阁,冷千秋枕着脸,踱在后面,额头突然被一个东西轻轻一荡,随后发出了个微弱的铃铛声。 原本母妃爱柳,所以承乾殿内四处皆柳。发出声音的铃铛,正是顺着左前方一棵粗壮垂柳的枝藤落下,拽着的绳是棕绿色,铃铛是枯叶之姿,又轻便小巧,如若不是冷千秋习武,耳力极好,根本发现不了。 顺着这铃铛向上看去,郁郁葱葱的枝桠正中,露出些许的藕荷色,再仔细看去,树上居然睡了个人,不是楚阡陌又是谁! 还在熟睡中的小人儿,头上的步摇已经滑落了大半,华胜也已经歪歪扭扭,两只手枕在脑后,这个小铃铛的另一端正是栓在这右手腕上,整个身子,只有双腿看起来规规矩矩,整齐地斜蜷在一条比较粗的树枝上,撑着全身的重量。 丞相府的二小姐,荒睡在承乾殿内的树上,成何体统,冷千秋冷着脸看了半天,内心几经辗转,还是拂袖而去,直接回了凌墨阁。 回去的时候,千羽和千帆已经备好了晨浴用品,和早餐茶点。 沐浴更衣完毕,刚进了芙蓉厅,准备用早点,王子妃院子里的下人惊慌失措地前来禀报,说后院出了大事,请七王爷前去定夺。 第15章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此刻的辉月阁前,已经围了好些个人,看见冷千秋沉着脸走进来,各个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 冷千秋挑帘进了门,看见炫明一脸尴尬地半卧在床榻之上,屋子里已经满是后院的丫头、婆子,都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喘,楚阡陌歪在圆几边上的椅子里,头发已经重新梳过,这回是个简单的元宝髻,卸了华胜和步摇,完全是个孩子的模样,脸上看不出情绪,倒像个没事人。 王妃立刻迎了上来,满目的悲戚、悔恨,蹲了个身,“臣妾给王爷请安。”看见冷千秋没有反应,讪讪地站了起来,用手中的丝绢点了点眼角,“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一时失察,居然在这后院之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冷千秋枕着脸,撩起袍子,坐在了圆几旁另外一张椅子上,“啪”地一声拍下去,对着楚阡陌喝道,“起来!” 这一喊,屋子里除了王妃之外,都跪了下去,楚阡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动不动就跪的毛病,是得改改了,不过她看着冷千秋拧在一起的两条剑眉飞扬,英气夺人,大有杀之而后快的气势,还是跳了起来。 王妃知道冷千秋这是动了怒,心里一喜,食指戳向楚阡陌,“还不跪下!” “给谁跪。” “在七皇子面前,你不当跪?” “那你怎么不跪?” “我又没犯错误。” “我犯了什么错误” “你做出这种事,还说自己没犯错误” “什么事?” “你的闺房里怎么会有男人。” “这不是我的房间啊,是你让我住这儿的。” “我是七皇子妃,这后院的上上下下都是我在打理,你这种无足轻重的人,难道还想让七皇子亲自给你安排住处吗?”王子妃本想一直秉持着自己大家闺秀,内阁学士嫡长女的温婉贤良,踩了楚阡陌的同时,也在自己爱慕的夫君面前抬了自己。 可不知怎么,就被这个小丫头的不按套路出牌的路数,带的跑偏了去,想归正都归正不过来。 “这么说,后院都是你的屋子,那男人不是睡了你的屋子么。” “你……”王子妃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嫡长女,这种话怎么能听得了,满脸臊的通红,气的说不出话来,也就失了原本拿捏好的阴风暗语,“人就在你的榻上躺着,你还敢抵赖吗?” “我没在你屋子里住啊,他自己在你的屋子里住的,我抵赖什么。” “……谁能给你证明。” “七皇子啊,他看见我在树上睡的啊。” 王妃,“……” 冷千秋,“……”有种被抓包的窘迫,原来那个时候,这个小丫头已经醒了,却居然掩过了自己的耳目,自己这一世英名…… “混账!敢拿我的护卫做这种下作事儿?!”当下,冷千秋再拍了桌子,王妃没想到楚阡陌压根没在这屋子里过夜,早晨又已经先于自己见了王爷,只当自己已经败漏,慌忙间直挺挺跪了下去。 事情一目了然,不一会传信儿的小丫鬟也被带了过来,看见这场景,吓得哆哆嗦嗦说了实话。 “王爷,我一切都是源于臣妾对王爷的一颗拳拳之心啊。”虽然在这后院之内,颜面尽失,可王妃拎的清孰轻孰重,登时哭得梨花带雨。 “禁足仰心阁。”本以为是楚阡陌那个鬼丫头作的什么幺蛾子,却没想到两个同是皇后的人,也要内斗,七皇子也懒得再管,这王妃是迟早要被赶出承乾殿,至于现在,留下来给皇后传个话,也还是多少有些用处,“丫鬟杖毙!”这样的事情,在他的承乾殿绝对不准许再出现,他素来最厌烦后院起火,互相间的腌臜,这也是以儆效尤。 少不了一顿哭喊求情,冷千秋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眼看着就到了上朝的时间,他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那我怎么办啊?”突然,后面响起了楚阡陌的声音,不急不缓,是完全与一个十三四岁孩子不符的沉稳腔调,“我这样一个黄花大姑娘,这要是传出去……”他俩的案子算是结了,她白白被冤枉吗? “……”冷千秋心里好笑,她是个柴火棍子好不好?面上却不动声色,这承乾殿内还没人敢对他的决定有过质疑,不过他也见惯了父皇后宫女人的伎俩,无非是趁机给自己提提身份,他倒是想看看这个诡计多端的小丫头又是打的他什么主意,左右他是不会答应,“你想怎么办啊?” “让她赔偿我50两银子。” 冷千秋,“……”他完全没有想到,楚阡陌要的东西,与他毫无关系,虽然他也不屑,可还是脸黑如墨。 王子妃,“……” “堂堂七皇子妃不会连50两银子都没有吧。” 这荒唐又搞笑的一幕,最后以王妃给了楚阡陌五十两银子收了尾。 冷千秋甩袖而去,王妃气哼哼地回了辉月阁,门口已经有了府兵把守,一屋子人瞬间散去,只剩炫明屁股上有伤,走的慢,落在了最后。 “你喜欢七皇子那个贴身丫鬟?胆子可够大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一般人都会避嫌,楚阡陌却笑呵呵地凑过来,瞪着一双黝黑的大眼睛,她不讨厌炫明,这人看着就挺正直。只是,连七皇子的通房丫头都敢想。 不过,也许这就是天家的日常做法呢,总不能一辈子都做通房丫头吧。 “……”这相府的二小姐,倒是个有趣的人,怎么也不像王爷所说的那样狡诈阴险。 “喜欢就去追啊。” “怎么追。” “直接告诉她你喜欢她啊,趁热要打铁。” “……”有道理! “她跟你说什么?”走出去很远,还是能看见楚阡陌满脸笑意地跟炫明在说着什么,冷千秋索性站在原地,等着炫明一步一步挪出来。 “……” “你想挨板子?” “侧王妃说我喜欢千羽,胆子够大,让我趁热打铁去表白。” “……”没想到,她心这么大,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换作别人,轻了擦眼抹泪,重了寻死觅活都有可能,她到好,转眼替别人操心去了。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第16章 速去辉月阁 回了屋子,七王妃把屋子里所有的伸手可以触及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直到闹的没了力气,才趴在梳妆台上哭了一回。 “现如今连一个柴火棍子般的半大丫头,都骑到我头上来了。”杏核美目红肿如桃,看着镜子里的美人儿,七王妃的清泪又情不自禁地离了眼窝。 自己在这承乾殿内,独守了两年空房,半点宠爱没换来,眼看着后院来了新人,刚一出手就败了下风,多少委曲求全,心有不甘,齐聚心头。 “王妃,王爷心里还是有您的,这人证物证俱全,不还是只禁了您的足,没舍得动您一根手指头嘛。”月桂在旁边小心陪着笑脸。 “就你话多!”七王妃把卸下来的护甲,一股脑地全砸在了月桂的身上,她当众跪了,从娘家带来的丫鬟也被杖毙,难道还不够丢人显眼。不过,终究还是因为月桂的话,心里的委屈清浅了几分,只是对楚阡陌的恨意更浓。 之前,虽然没有冷千秋的宠爱,却也相安无事,这承乾殿上下的家事大权都掌握在她的手里,不可谓不是人上之人。 怎么这个小丫头一进来,就让他损了夫人又折兵,只气的那细碎的银牙咬的咯咯作响。 “王妃,您就这么忍气吞声了?”月桂知道王妃心里所想,只是这样的话,王妃自己自然不好主动说出口。她小心地递上帕子,重新为王妃净了面,上了妆容。 “我是堂堂从二品的嫡长女,就这么被一个庶出还未进府的小丫头摆了一道,好说不好听。”七王妃摆弄着头上的凤爪华胜,厌厌又阴恻恻地说道。 “只是我们现在被禁了足……”月桂好似力不从心地瘪了瘪嘴,眼神却瞄了一眼镜子里的王妃。 “是禁着足,可是这仰心阁的一日三餐照旧,晨浴暮憩依然,不还是有进进出出的人么,捎出去些话,还做不到么。”盯着月桂插好头上最后一块扁方,七王妃的杏核美目微眯,丝丝暗光闪过,月桂心领神会,俯下身来。 “王妃,您足智多谋,若非生的女身,必是大将之才。王爷最忌讳仗势凌弱,又厌烦睡间被扰,您这一招实在是高。”月桂双手正了正王妃头顶正中间的发冠,两人在镜子里欣然对视一瞥,眼角眉梢均是笑意。 楚阡陌昨夜没有睡好,今天一整天都哈欠连天,之前被罚了的丫鬟,一个叫作玲珑,另外一个唤作银凤的,又重新回了辉月阁,不知怎么,竟是对她十分恭敬,三餐侍奉的勤勉,果蔬茶饮更是没有间断,楚阡陌不好拒绝,白天没得着机会补个觉,晚上早早地就歇了。 正熟睡间,突然有人推她,虽然力道不大,但是因为之前的特殊环境,楚阡陌向来睡眠清浅,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见是银凤掌了盏铜鎏金底座的红烛灯,叫她起来沐浴。 “什么时辰了?”看着外面漆黑如墨,楚阡陌心里蹊跷。 “寅时一刻。”银凤边答,边替楚阡陌穿了中衣,随后退出账外。 寅时一刻,起来沐浴,难道是承乾殿的府规?还是今天太妃下诏觐见?楚阡陌心里不愿意,但是想着见完太妃,就可以回丞相府,离开承乾殿这个四处透着古怪的地方,更远离那个好色又凶神恶煞般的七王爷,也是好事儿。 楚阡陌出了帐子,银凤已经掌起了五盏烛火,地中心放了一只看起来十分考究的楠木圆筒,里面装了三分之二的水,上面漂浮着的粉嫩娇灿花瓣,在这温润烛火的照耀之下,泛着朦胧的艳潋光色,倒是让楚阡陌完全忘了对那软枕的贪图。 走到那木桶旁边,楚阡陌顺手撩了一把水,晨露的薄凉,浸的五更刚醒的她一个哆嗦,已经临夏的帝都,这样的温度,定是在外室置了一夜的结果。心底狐疑越发凝重,笑意随即攀上丹凤眼角,“这个温度,灭火正好。” 谁知话一出口,银凤仿若受了无边的惊吓,手里握着的第六盏红烛应声落地,双膝盈盈跪地,求饶不止,“都是奴婢该死,不该打早了水,才让温度不合侧妃您的要求,求侧妃您饶了银凤一命。”说着,银凤举起右手,对着自己的脸颊,狠狠扇了下去。 楚阡陌片刻愣怔,环顾四周,玲珑早已不知了去向,她心里一声冷笑,看来天家的后院实在孤寂、无聊,居然让这位王妃爱上了谋划一出又一出的好戏。 “你对自己这么舍得下手?不疼么?”楚阡陌窝进圆几旁边的大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盯着匍匐在地上的银凤。 “侧王妃是嫌奴婢对自己惩罚地过轻吗?奴婢这就自裁,让您消气。”银凤说着,跪爬到旁边,取了另外一盏红烛,拔了铜鎏金的底座,露出银尖,向着脖颈划去。 银凤本以为楚阡陌会出手阻拦,在银尖马上就要触到脖颈的时候,她抬眼向楚阡陌望去,只见楚阡陌把原本搭在椅子撑上的双脚,已经早早地已经缩到了椅子上去,好似怕溅到自己身上血一般,面上喜滋滋地盯着她,“对不住了,我没有什么伤痕膏子,你好自为之”。 终究是对自己下不去手,银尖拐了弯,落在了手背之上。银凤在心里直骂娘,这根火柴棍子是当真的不按套路出牌,这么血腥的场面,居然一直看戏般的在笑。 我看你一会儿还笑不笑地出来,这样想着,银凤嘴中不停地告饶,双手交叠,一掌重似一掌地扇在自己的脸上。 而此时的凌墨阁,门声大作,外面是哭天抢地的求救声,今天是千羽当值,咕噜一下起了身,连外衣都来不及披,直接拔了门闩,低吼道,“哪个天杀的吃了熊心豹子胆。” “千羽姑娘,求您禀报王爷,速去辉月阁,再晚去一会儿,恐怕银凤的命就没了。”玲珑一把抱住千羽的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第17章 我就是王法。 这么一闹,想冷千秋听不见是绝无可能了。 照常来说,冷千秋辰时早朝,卯时用早点,寅时末会被叫早,所以寅时一刻是睡意正浓,也是最躁打扰的时候。 千帆听见哭闹声,忙进了屋子,侍候着冷千秋更了衣,还没等冷千秋出来,玲珑已经爬进了凌墨阁的里面,头顶着地,不停地鸡啄米般地磕着头,“七王爷,奴婢恳请您快些去辉月阁,侧王妃正在责罚银凤,您若是去晚了,银凤的命恐怕是要没了。” “放肆!谁是侧王妃!”冷千秋黑着脸,“嚯”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说他心底对那个丫头没有什么好印象,就算是圣上赐的婚,也还未过门,怎得就一口一个“侧王妃”地叫上了。 “王爷,奴婢失言,是……是丞相府二小姐。”玲珑匍匐在地,因着恐惧,整个小身子缩成一团,颤抖着停不下来。 这个时候,炫明也闻声赶了过来,看见冷千秋脸沉如水,站在门边不敢出声。 自己小瞧了这个丫头,她一进府,还真是鸡犬不宁!冷千秋双手背在后面,大步踏出了凌墨阁,他倒是要看看,这根柴火棍子,到底意欲何为,炫明紧随其后。 银凤发现楚阡陌真的不在意她的死活,着实不敢再拿那烛台的银尖比划,只是一下重似一下地扇着自己的脸颊,一张标志的瓜子脸,早就肿成了血包子,五指印记,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楚阡陌就蹲在椅子面上,眯着一双丹凤眼,替银凤加油鼓劲,“加油!左脸打得少了,加油!使劲儿!该右脸了!” 冷千秋一进屋,就看见这一幕,堂堂丞相府二小姐,只穿着白色中衣,蹲在椅子上,给一个下人呐喊助威,让她扇自己的脸。成何体统!当他的承乾殿是三岁娃娃的娱乐地!? 撩袍坐在圆几另外一侧的椅子上,“啪”地一拍圆几,“起来!”满屋子人齐齐跪下,吓得楚阡陌“蹭”地一下子跳到了地上。 她知道这尊黑神会来,但是没想到带了这么强大的冷冽戾气。 “奴婢该死,请王爷恕罪。”七王爷终于来了,银凤在心里暗骂玲珑拖延,再晚来一些,自己怕是已经演不下去了。 “何罪之有。”看来这相府二小姐也真是个狠厉角色,把一个下人的脸打成这样。对于这样无良的人,眼不见心不烦,就借着这个机会把她赶出府去,估计父皇也再无托词,冷千秋心里打定主意,面上冷清,沉声问道。 “寅时一刻,侧王妃着奴婢打水沐浴,点烛尽欢,奴婢仓促间没有做好水温,害侧王妃动了怒,惩罚了奴婢,奴婢就算死了也在所不惜,只是惹了侧王妃生气伤了身子。”银凤边说着,边用右手心抹着眼泪,手背上的刺目的划痕还在往外渗血,就连见惯了横尸遍野的炫明,在这承乾殿的平静之地,也不觉心里一揪。 “放肆!给我拉出去打三十个板子!”身居内院,夜半沐浴,只因水温不适,就动手将人打成这样,顾不得皇帝的赐婚,也顾不得是太妃宣入的承乾殿,先公平处置了再说。 得了令的炫明,向楚阡陌走过来,却偷偷地递了个眼色,他怎么也不觉得是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做出了这样的事儿,可是她却没有半分辩解。 “可有王法可言?!”炫明走近,楚阡陌突然凛着一张小脸退后了一步,墨玉般沉甸甸的大眼睛,锁向冷千秋。她本不想分辨,如果这样能让冷千秋更加厌烦自己,毁了这桩婚,岂不是万事大吉。 可谁知冷千秋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给自己三十个板子,就自己这小身板,三十个板子,非死即残,断没有受了的道理。 “我就是王法。”居然有人敢在这承乾殿跟他讲王法,所谓王法,本就是上位者的规定,只是话一出口,冷千秋就想到了皇后那阴狠的眼神,这相府二小姐莫不是故意为之,“王法”这个词可大可小,若要是有人硬要拿这两个字做文章,也是个麻烦。 “七王爷不是一向公允示人吗?怎么这回倒要率性而为。王爷进来也看见了,她一直是自己在打自己,我可是一手指头都没有动她,听得也是她的一面之词。”楚阡陌的中衣有些大,这会子又是一天中最凉的时辰,她两只胳膊裹着自己,小小的身体看起来更加干瘪,本是一副楚楚可怜之相,怎奈得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不服输的光芒闪烁不定,无时无处不是倔强之色。 “那你说来听听。”许是先入为主,本就没什么好印象,冷千秋倒确实没有给她个辩解的机会,不过他素来公允,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生冷。 “不是你半夜叫我起来沐浴的么?”楚阡陌蹲到银凤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脸上似笑非笑。 “侧王妃,断没有这样的道理,奴婢怎敢随便惊动您安寝。” “倒是衷心为主的好态度,所以你和玲珑晚上是在哪儿睡得。” “侧王妃,您说笑了。我们两个是您的贴身侍奉,自然是在您的帐外。” “天这么凉了,两位姑娘还赤着身子睡么?” 银凤,“……” 冷千秋,“……” 满屋子人,“……” “奴婢两个人自然是盖了被子。”银凤被说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只是脸上的羞臊是看不出来了,完全被肿胀遮了去。 “那我叫你们沐浴打水,你们两个生气了,所以故意磨蹭?” “侧王妃,哪里的话,您一知会,奴婢两个人片刻都不敢耽误,匆匆忙忙便赶去弄水了,可还是误了水温。” “你撒谎!”楚阡陌突然起身,大喝一声。 “侧王妃……”银凤头顶在地上,玲珑也爬了过来,“侧王妃,要杀要剐随您,您千万别生气。” “你们两个盖着被睡觉,我知会你们去打水,你们一刻都不敢耽误地去了,被子是如何有棱有角地叠在那里的?” 银凤,“……” 玲珑,“……” 第18章 请丞相府二小姐到凌墨阁 两个人要在半夜弄这么一大桶水,又怕提前惊动了楚阡陌,自然是没有住在辉月阁的。 “奴婢……” “奴婢什么奴婢,你是谁的奴婢,你们主子只教了你们如何使用阴狠的招数,却没教你们如何自圆其说吧。” “都是奴婢们所为,并没有任何主子指使。” “承认就好!” “……” 再无论如何审问,银凤和玲珑也都只说是嫉妒楚阡陌的容貌,擅自而为。 冷千秋心里冷哼,嫉妒楚阡陌的容貌,这借口简直是敷衍的不能再敷衍。心里明白大概又是王妃所为,这到不出他的意料,皇后的人,又有几个不是心狠手辣,不过既然是窝里斗,他没有费力气深究的必要,两个丫鬟是留不得了,直接送了掖庭。 这么一闹,又临近了上朝时辰,冷千秋站起身来,刚要往外走。 “七王爷,我就这么被白白冤枉了一场么?”楚阡陌在身后幽幽开口,这会子眼神里的凌厉敛起,眸光莹亮清澈。 楚阡陌在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她是没有能力毁了这桩婚事的,但是一定要想办法让冷千秋拒了这门婚事,如果将来自己在丞相府实在不想呆了,就带着刘嬷嬷自己出去。 只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必须有足够的经济能力。 “你想如何。”在天家后院,这样的事实属平常,断了公道,又罚了始作俑者,已经是最大的恩典,冷千秋的眸色冷了下去。 “王爷三十个板子的惩罚,虽然没有落到我的身上,却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王爷赔偿一百两银子吧。”楚阡陌不再看冷千秋,吸了吸鼻子,身子缩成一团,窝进了宽大的椅子上,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可怜。 一个丞相府的二小姐,开口闭口就是钱,俗不可耐,冷千秋懒得与她理会,一个眼风过去,炫明拿过腰间的荷包,正欲数来,被冷千秋劈手夺过,“duang”地一声扔到圆几之上,转身就走。 “炫明护卫。”炫明已经出了门,听见后面有人喊他。 其实后面除了楚阡陌之外,也再无他人,他转回身来,“您有什么吩咐”。 “千羽的脸蛋儿,肤如凝脂,你帮我问问用得什么法子。”那天在凌墨阁,匆匆见了冷千秋的两个贴身丫鬟一眼,看进心坎里的就是那莹白如雪的肌肤了。她自己白是白的,只是脸上还有些痘痕,成了她心里的一滴蚊子血,如鲠在喉。 看着冷千秋的脸色,自己以后怕是也没有机会再到这承乾殿内了,也就没有机会再跟千羽讨教理肤之法了。 炫明听见是关于千羽的,脸臊得通红,“二小姐,这个忙,属下实在……”自从那天之后,他连看千羽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你这人,怎么这么笨,我这不是帮你找了个极好的机会,打破了之前的尴尬,你俩的关系自然就更进一步了,然后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不是水到渠成。”楚阡陌对着炫明眨了眨眼睛,一副“你懂的”表情。 “多谢二小姐提醒。”自己怎么没想到,炫明瞬间觉得心里有了几分底气,上次楚阡陌提醒他趁热要打铁,他始终没敢说出表白的话,但是像这样的帮忙,应该是要简单多了。 “谢什么,礼尚往来么。”楚阡陌的小脸儿,笑吟吟的,眼神清澈明亮,孩子般的纯净。 炫明打了千,出了辉月阁,一眼就看见等在那里的冷千秋,他的心里咯噔一声,七王爷何时等过人,又是上朝前的紧迫时间,自己刚才又是想的少了,连忙紧走了几步。 “说了么?”冷千秋面色冷清如常,看不出情绪。他只是好奇,她刚才也说自己被吓的不轻,转眼间就和炫明眉开眼笑地在说些什么。 “侧王妃……”感觉到冷千秋的一个凌厉眼风,连忙改口道,“相府二小姐,想让我帮着问一下千羽理肤之法。” “心够大。”这一次,冷千秋直接说了出来。 “这相府二小姐看上去倒是个有趣的人。”冷千秋没有动怒的表现,炫明松弛下来,把心理话说了出来。 “觉得有趣,赏你便是。”冷千秋说着,嘴角微微翘起,脚步加快了几成。 话一出口,炫明吓得差点跪了下去,这可是天家的大忌会,不过看见冷千秋完全没有不虞之色,连忙又跟上去,“王爷说笑了,在下心里只有千羽。” “你是说皇帝赐予本王的侧妃,不如千羽?”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在天家上位者面前说话,真是几个脑袋都不够。 下了早朝,还未进门,一直守在门口的小厮前来禀报,皇太妃着人宣七皇子今日携准侧妃觐见。 把马缰绳扔给小厮,冷千秋进了门,边走边思索,见完太妃,这二小姐终于可以打道回府,承乾殿也能平静如初,是好事。 而且看这位二小姐平时的行事作风,想在皇太妃面前出点子差错并不是太难的事儿,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找个合理的借口,退了这门婚事。 只是从他这承乾殿走出去的时候,二小姐必须是有模有样的,不能让人挑出礼来。 想到这儿,身边正好过来一个小厮,冷千秋摆手过来,“去辉月阁,请丞相府二小姐到凌墨阁。” 他的王府后院本就不热闹,现在王妃被禁了足,辉月阁的丫鬟也进了掖庭,思来想去,他只能让千羽和千帆帮忙捯饬捯饬那根柴火棍子,至少看上去得像那么回事。 楚阡陌进了凌墨阁院子的时候,冷千秋正站在荷花池旁想事情,汐康大朝多年来繁荣昌盛,太平盛世,只是最近境北频繁受扰,朝堂之上居然无人请缨。 正思忖间,就看见个瘦小身影进了院子,现在的楚阡陌,丝毫不在意自己在冷千秋面前的形象,完全忘了刘嬷嬷的嘱咐,甩着两只纤瘦的小胳膊,顶着连整齐都算不上的元宝髻,素面朝天,迈着大步子就进来了,要不是裙筒窄,恐怕就要跑起来了。 第19章 我在前门等你 “给王爷请安。”楚阡陌一进院子,就看见一个清寂隽秀,英姿挺拔的身影,迎风而立,已经换下了朝服,墨发扑洒洒落在龙凤纹的灰白长袍之上,遮住半额,怎一副盛世美颜,却偏偏给了这样一个流连烟花之地的不思进取的主儿,心里所想,敷衍地蹲了身,垂眸请安。 “皇太妃今日宣我携你进凤慈殿,念你年纪小,让千羽千帆与你梳洗打扮一番。”看着眼前的这根柴火棍子,冷千秋心里冷哼,还好自己想的周全,否则定会让人看了笑话去。 听见今天终于能够进宫,又能看见千羽千帆,楚阡陌心里高兴,脸上也就红扑扑的,“谢王爷。”连语气里都是些欢快。 千羽和千帆早就等在了门口,接楚阡陌进去,本来是打算在冷千秋的屋子里与她收拾,不过在楚阡陌的一再坚持之下,只好又拿了东西去了千羽和千帆的房间。 千羽和千帆都是对自己主子忠心耿耿之人,知道冷千秋不待见这个未来的侧王妃,两个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刻意躲着楚阡陌热忱的眼神。 楚阡陌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她不在乎,奴婢本就该和自己的主子同心同气,这样的态度,竟然让她对两个人更滋生出些好感来。只是她从小就没有和下面人打交道的经验,不知道该如何拿捏,忽然想起来,两个人是冷千秋的通房丫头,那…… “你们二人的皮肤这样通透、莹亮,必定十分得王爷喜欢。”楚阡陌太想讨教理肤之术,先说了讨巧的话。 哪知道她刚说完这话,身后的两个人齐齐地跪了下去,楚阡陌再看下去,两个人虽然都垂着头,却能明显看见羞得通红的脸颊。 “快起来!快起来!”楚阡陌纳闷,这都是什么规矩,这样看起来合情合理的事情,也不能说出来吗?这身在天家,可真是麻烦。 可不管怎么说,两个人都不起来,还好似受了莫大的屈辱。 “怎么了?”冷千秋从未携过女眷,自然不知道这一通收拾需要多久,在外面等了一会子,回去找人,却发现并不在自己的屋子里头,想这凌墨阁之内,她们也只能是去了千羽和千帆的屋子,可刚一挑帘,便看见这样的场景,两个脸红如血,一个抓耳挠腮。 他问,屋子里的三个人却不答,楚阡陌不吱声,在冷千秋的意料之中,两天下来,让他觉得不管楚阡陌生出什么事来,都不足为奇。千羽千帆却从来不敢在他面前这般摸样,只是咬着下唇,四目中隐隐有着泪光。 “你们两个出去。”冷千秋发了话,千羽和千帆站起身来,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却始终垂着头。 “怎么着了?又是她们两个要陷害你?”千羽和千帆在他身边服侍多年,最得他的心意,居然让这两个人跪了,他难免面色不虞,声凉如水。 “我只是夸了两位姑娘一句而已。”到底是心疼两个通房丫头,不过是自己有错在先,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是冷千秋这话又太过难听,好似她乐于平白无故冤枉别人一样,所以这一句话,先是服软,后是倔强,一双墨玉般沉甸甸的大眼睛睨着冷千秋的双眸。 “夸了什么。”他知道她向来巧舌如簧,天底下有哪个姑娘不爱被人夸奖,她若是再强词夺理,就算今日太妃宣了入宫,他也定将她一脚踢出这承乾殿外。 “我只说她们二人的皮肤通透、莹亮,必定十分得王爷喜欢。”她说的有错吗,她们的皮肤就是很好啊,见不得两个人吃一点亏,难道不是十分喜欢她们两个人吗?自己哪里有说错! “放肆!”伴着一声断喝,冷千秋的一只大掌“啪”地拍在了梳妆台上。 楚阡陌吓得一个激灵,怒气却也升腾而起,从她进了这承乾殿,他每次见她都要拍桌子,今日她只不过奉承了他的通房丫头一句,何错之有,不想看见她,退了这门婚事就是,何苦这等为难她! 思及此,她扯下头上刚刚把头发盘上去的簪子,扔到了地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话还没有说完,下颚传来一阵剧痛,孱弱纤小的下巴已入他的拇指和食指间,“楚阡陌,我将你处死在这承乾殿内,皇后又能耐我何?” 从她一入这承乾殿内,他便无片刻安宁,却偏偏她永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还不是有皇后撑腰,他性格乖张,却向来行事低调、谨慎,但并不是意味着她能一再以下犯上,无法无天。 皇后巴不得她死,怎么会耐他以何,只是七王爷说的是实话,如果她死在这承乾殿内,只会有人弹冠相庆,世上便再无楚阡陌这个人而已。 如若是在自己未重生之前,她可是超级女特工,即便他行伍出身,她也会毫不犹疑地和他一较高下,只是现在她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孱弱的身子,连冷千秋的一脚都禁不住。 她两世为人,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可心里那一份绝强,让她原本想服个软,说出来的话却是,“我死不足惜,只是你怎么忍心脏了心头好的屋子,手上沾了晦气,又怎么畅意在烟花之地,秦楼楚馆。” 簪子拔下,她如瀑布般的墨发沉沉坠在腰间,动了气而显得愈发苍白的小脸上,一张嫣红的小口张张合合,墨玉般的双眸里是讥笑的不屑,竟让他一时失神。 自己倒是差一点忘了,她是在那样的地方遇到他,自然会往那方面想去,这样正好,可以替他传了话给皇后,他现在毫无进取之心,她的势力可以只手遮天,指日可待。 “再给你一刻钟时间,我在前门等你。”说着,冷千秋甩开大手,挑帘出去。 由于两个人力量差距,让楚阡陌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不过到底是身子纤瘦,灵活有余,站稳了身子,长长输了口气,捡起地上的簪子,她的头发又长又滑,千帆刚才好不容易才弄好的,这下子又白白浪费了,她兀自有些不好意思。 第20章 你就是阡陌?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5697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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