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树银花》 第1页 《铁树银花》作者:幡茶【cp完结】 简介: 真纯情嘴硬攻x爱撩拨但暴躁受 沈银x陈寐 — 黑料缠身的陈寐,因得罪金主,深陷「包养、耍大牌、gay」等丑闻之中,一怒之下,在网上公开自己性取向。 人生至暗时刻,因机场大屏铁树银花般的画面,毅然前往一方小镇,遇见了赤裸半身,手挥花棒如雄鹰展翅般,打散铁水落成花的沈银。 沈银脸冷话少,甚至不愿与他多说一个字,倒是容易耳朵红。 偏偏一身叛逆劲儿的陈寐要招他,越挫越勇,越撩越有意思,甚至理所应当地认作自己老婆。 只是还没撩到手,陈寐就离开了…… *分别三年再重逢,老婆性情大变,怎么办?* 沈银(一把拽住):你为什么不说一句就走? 陈寐:不想说! 沈银(蹙起眉头):你怎么可以这样? 陈寐:等等?怎么事情变得有些不一样? *片花* 助理:小寐哥,你怎么流鼻血了? 友人:听说你流鼻血了? 陈寐:对,我又对他一见钟情了! — ps:陈寐不舔不内耗,不顺心就走;不是直掰弯x3; pps:作者文案废物,嘆气,恳请大家去看正文! — 民俗文化资料参考后期附上,作者笔力理解力有限,部分有出入望谅解,作私设; — 第1章 01是gay,怎么了! 嗡嗡嗡——— 嗡嗡嗡——— 「靠!」陈寐轻骂一声,头昏脑胀地从沙发上撑起疲惫的身子,摸索着不知在哪里嗡嗡作响的手机,低声烦躁地嘟哝道,「在哪儿呢?」 昏暗的客厅,瀰漫着浓重的菸酒味,地板上散落的酒瓶因他的走动,时不时发出清脆叮噹的玻璃碰撞声响,惹得耳膜发疼。 俯身在地上摸索半天,总算是在第三个电话铃的最后一秒按下了绿色按钮。 「餵?」 「你他妈终于接电话了!」经纪人许沉扯着嗓子大骂道,「你知不知道!你凌晨发的信息已经在网络炸了?!」 「……」耳朵都快要聋了,陈寐把手机搁置一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刺眼的阳光一时之间让他难以适应,无奈只好抬手挡住眼睛,企图遮挡整片光亮。 「你什么时候改的密码?!谁允许你改的密码?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任性?!」许沉捶着面前的桌子,力道大得差点将手边的水杯震翻,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陈寐啊,陈寐!要想不被公司雪藏,你就好好听话!先安分一段时间……」 陈寐不以为然,「雪藏就雪藏呗,我早就不想干了!」 「呵,你说的倒是真,那巨额违约金你赔得起?」许沉不屑,「你也就二十二,惹上谁不好!你他妈惹上严弋文!」 「他自找的!」陈寐揉着太阳穴,好在是适应了通亮的光线,在酒架中难得找到矿泉水,仰头一口喝下去,让水慢慢润开他那发干的喉咙。 烟抽多了,喉咙就沙哑得像是被胶水黏合在一起,一说话就扯着疼。 许沉无奈,「诶呦,活祖宗啊,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现在形势都很明显了你现在是惹他不高兴了,连跪下道歉都没用了,严弋文他现在就是要把你往死里打压,哪怕你真没陪睡,没包养,你说这放网上谁还信你?」 「爱信不信。」 「……」许沉翻一记白眼,「这下好了,原本公司还想着你先避避,等过了这风尖浪口,大众都遗忘了,你再出现。」 「可你…」许沉一大清早就被气得肺疼,陈寐这小子大半夜和网友互怼就算了,甚至直言自己就是同性恋!捂着胸口喘气,「你居然直接自爆?!」 「再过多久,我再沉寂多久,都无济于事!」陈寐说道,「谣言不会因你的不作为而止,相反会加倍地诋毁你!是什么就是什么,我要告诉大众真相!给我自己一个清白!」 「切。」还是太年轻,许沉不想抵抗了,「这圈子要真是这样,之前那个谁就不会抑郁自杀了。」 陈寐回想之前同公司的演员,诬陷网暴,在真相没公之于众就了结了他的生命。他愤然,挂断电话前,撂下一句,「我要好好的活着!他们所做的骯脏龌龊之事,我总有机会找着,并揭发!」 「你……你当陈胜吴广啊揭竿起义?还揭发啊?」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许沉被这么一搞,这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干脆挂了电话,手抖得连水杯都拿不稳了。 「许哥。」助理小如靠着玻璃门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寐哥怎么说啊?我还要再过去他公寓一趟吗?」 「不用了。」许沉顺下一口水,摆摆手道,「你先休个假吧,正好也快过年了,多回去陪陪你家人。」 「那——许哥我什么时候能上班?」 许沉挑眉,有些不可置信,「平时没见你上班这么积极啊?」 「我…」小如讪笑,「这不是怕小寐哥真不干了,我这助理也就没饭碗了呀。」 「奥,我说呢。」许沉放下水杯明白了,「你放心,陈寐那小子顶多折腾一星期,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到时候有你忙的。」 「好嘞。」只要饭碗还在,一切都好说。「那许哥你先忙,我先出去了。」 第2页 「嗯。」许沉扶额,懊恼着怎么惹谁不好就偏偏惹上了二代公子哥严弋文呢。 陈寐切回热搜界面,果真关于他话题热度居高不下。 #陈寐 gay#、#陈寐 包养#、#陈寐 陪睡#、#陈寐 耍大牌#……… 所有关于他名字加上各种黑料,一一轮了个遍。先前他得奖那会儿都没这会儿火热。 果真人只有在最糟糕落魄的时候,谁都要来踩上你一脚。 譬如,先前挑是非的小鲜肉,现在直接阴阳他耍大牌,性骚扰同剧组男演员;得罪的一些金主们,纷纷明里暗里给上他一记教训…… 可真是有意思。 陈寐沖完澡收拾完客厅。颓废了近三天,抽了这么多年戒的的烟,喝了这么多年禁的酒,他想明白一个道理—— 「他凭什么要在意外界的看法!他又不又不活给他们看!老子想干嘛就干嘛!」 于是乎,从助理那里要了帐号,一登上,成千上万条消息弹跳出来,谩骂、指责、戏嚯……尽数侵占他的眼睛。 编辑完信息,他毫不犹豫地点击发送——「再说一遍!我他妈没陪睡!更没包养!还有!老子就是gay怎么了!!!」 一经发送,评论区彻底被攻陷,黑粉,路人粉火速评论骂他。 [呵呵,果真是没素质!] [都拍到了,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死gay!] [就是你!骚扰我家哥哥!恶人有恶报!] [白瞎我的眼了,证据确凿了,还出来狡辩。] [就是,没见过这种人,真不知道是哪些人粉这人,素质堪忧,品德败坏。] …… 陈寐闲来无事,一一回击了,后来觉得没意思,干脆丢下手机。既然事情都到这地步了,不到真相大白,谁都不会放过这落井下石的机会! 可这年真就是难过了啊。 陈寐瘫软身子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家指定是回不了了。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陈朝丰肯定是不想见他。 当然,换做是平常也不一定愿意。毕竟他现在可是儿女双全,婚姻幸福美满,事业蒸蒸日上。哪还想管他这上不了台面的前妻儿子。 他心想,与其在这待着,倒不如找个好去处先散散心,把这几年缺失的时间都补回来。 没带上几样东西,背了个包他就直奔机场了。临走前,看见橱柜里的相机,又折回来把他揣进包里。 想不到去什么地方,干脆就随机挑了最近的一个航班,登机前,他看了眼大屏,目的地好像是什么明港机场? 没听过,更没去过。 从杭州出发,直达明港,在万米高空之上,陈寐半梦半醒的,落地时机舱的轰鸣声让他不适,后知后觉地发现,再过几日就是正月初一了。 往年在外地拍戏,一日復一日,没觉得过年的气氛有多浓重,可这一下机,机场地勤人员亲切地一句,「新年快乐。」 让他原本悬在万米高空之上的心也落了地,有了着落和归属。 陈寐当初进,陈朝丰强烈反对。 他一从政的,最不屑的就是娱乐圈子里的人。加之此次陈寐的事,他公开承认了自己的性取向,他估计更是懒得管他这同性恋的儿子了。 这么丢人的事,他陈朝丰不可能承认。 再者,真正意义上,他没有全部的责任与义务去管陈寐。这在离婚之前,就早已白纸黑字写清楚了。 因而,陈寐不想也不需要陈朝丰掺和。更不想在这过年过节的,给自己图不快。 和南方不同,这一入北,气温就降了不少,比起杭州的湿冷,这风里的干,一吹就像是要把他的肌肤撕裂。 时值春运,各大交通枢纽都是满满的人,水泄不通。 陈寐蹲在地上,略显疲惫,看着面前经过的计程车,硬是没有一辆为他停留。 屏幕上显示的打车界面,依旧是处于缓冲状态,打不到一辆车。 「唉。」陈寐缩缩脖子,将半张脸埋进围巾里,等了老半天,实在是冻得不行,才灰熘熘地再次返回到机场的一楼大厅。 耳边萦绕着全是机械的女声,没半分情感地播报着航班信息。 手机仍旧是止不住的消息弹跳出来,陈寐懒得看,坐在椅子上,身子向后一靠,滑到各大社交软体,长按,删除! 唿—— 一身轻! 七点整,人流量较之先前总算是少了些。 没有目的的陈寐,悠闲自在地在巨大落地窗前来回踱步。 不理会周遭的纷纷议论,阵阵喧譁,他沉下心,思索着该去往哪儿。 身后的大屏,忽的从原先的品牌gg一切换,笼罩着夜幕,在有力的敲击声中,譁然,绽放一片璀璨光芒。 星星点点,似烟花,又似星光,熠熠闪闪。 陈寐感嘆于这绚烂的华丽,这转瞬即逝的浪漫,眼里全是在火树银花之下,手挥棒锤击打的画面。 他们半身赤裸,一击一敲,一挥一舞,生动地展现着火的魅力。 陈寐痴迷地望着,他心里豁然,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要去往何处。 去往这漫天星光。 【作者有话说】 试发一章,喜欢的话,求求手动收藏,投餵海星哦!感谢大家!^_^ 预计三月初开始更新(让俺再多囤囤稿) 第3页 【关于本文】基调整体轻松可爱(75%) 前期是沈银和陈寐的乡村田园生活;后期娱乐圈部分涉及不多,只是后边会有部分综艺片段穿插但不多; 民俗文化打铁花部分参考资料后续附上,原谅作者笔力和理解力有限,尽量避免常识性错误; 最后也希望读者宝宝们能多多评论,好与坏我都欣然接受,你们的陪伴将是我不断努力的动力!感谢大家! 期待我们在温暖三月的相遇!^_^ 第2章 02铁树银花 这是一个小镇,尤为不起眼。 找了家勉强看起来不错的酒店,其实与其说是酒店,倒更像是空出几个房间,改成的低廉三无宾馆,但好在卫生环境还算过得去,陈寐也就不再换了。 只是陈寐在这闲逛地游走了两日,也没见着机场大屏上那恢弘壮观的景象。 来自南方的他,起初有些难以适应北方的暖气,天又干又燥,头天深夜他就流了鼻血,浑身不舒服。 整整歇了一天,他才勉强好转些,闲来无事就在小镇里瞎逛。 小镇不大,像是山环绕而成的小平原,但西边要比东边的地势明显高些。陈寐开着老闆的电动车,沿着一条路自西向东绕一圈。 山峦重叠,连绵不断,隔绝了喧嚣。没有大城市的霓虹,小镇静静地伫立在群山之中。孕育着这里一代一代的淳朴生活。 相比他以往的生活,这里的时间好像是被放慢了,日落得晚,夜来得晚。老人在广场上一坐就是一天,小孩一玩也是一天…… 在斑驳的街道中,吃上一碗胡辣汤,配上炸丸子,看着这浓郁的烟火气息,陈寐竟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觉。 中央的广场是小镇最繁华的地方,四处洋溢着的满是新年的气氛,瀰漫着的都是欢声笑语。 「那儿!快去快去!」 「等等我!」 「快点快点,要来不及了。」 「马上马上,帮我占个位儿!」 …… 一旁的人像是被什么吸引,纷纷朝外侧的大广场上走去。 陈寐随着人流一道,往广场的方向走去,带着困惑,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不多时,人群之间一阵骚动,人潮涌动起来,又自觉地以中央的一大架子为圆心,绕圈分散开来。 陈寐不明所以,好在没有脱离人群。 中间的架子,距地面足足有十米,四方八角,钢架支撑加固,还有柳枝错落垂在其间,这么仔细一看,陈寐倒觉得像是潦草的花架。 「这是要做什么?」陈寐低头问拽着他裤脚的小男孩,「要比赛?比谁爬得高?」 「哥哥是哪里来的?」小男孩一下就知道陈寐不是这里的人,「这是花棚!等下要表演。」 「花棚。」陈寐重复道。心想和自己想得差不多。 「哥哥。」小男孩仰起头戳戳他的手心。 「怎么了?」 「你是来这干嘛的?」 「玩的。」 小男孩半信半疑地点头,「哦。」 「怎么?你不信?」陈寐被他这小表情逗笑。 小男孩立马摇头,解释道,「我们这没什么好玩的。」 「是吗?」陈寐冷得将手插回兜里,勾着笑回,「我还挺喜欢这的。」 「所以,这到是有什么表演?」 话音刚落,一个大铁炉出现在中央,陈寐竟感受到了一阵暖意。 「来啦来啦!」小男孩激动地攥住他的手腕乞求道,「哥哥,你可以抱我起来吗?」 陈寐懒得回,装作没听见。 可小男孩并未就此作罢,晃着他的手臂,喊得更大声了,「哥哥,你可以把我抱起来吗?」 陈寐被他晃得心烦,本不想搭理,可垂眸对上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心一下子就软了拍拍手道,「上来吧。」 蹲下身子,将他扛在肩上。 「谢谢哥哥!」 清脆的声音伴着一阵敲击,夜幕之下绚烂地迸发出火花,似是满天烟火,绽放在夜空之中,点亮了这一座小镇。 这就是他在大屏上的看到的,这次亲眼目睹,陈寐微微恍惚——花棚之上,绚丽夺目的似花瓣,太壮观了。 「这是……」 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之中,陈寐看清花棚下赤膊上阵的人,他们轮番接力,在熔炉之中舀出铁水,注入棒棍凹糟,再奋力地一击打,滚烫的铁水沖向花棚,在柳枝的缓冲下,又哗地散落。 「好厉害!阿银哥哥真厉害!」男孩在陈寐的肩上挥舞着手大喊,「好漂亮!」 「这是打铁花!哥哥。」男孩俯下身回答陈寐,「是不是很好看?」 陈寐点头,比他看过的烟花要更为震撼。 这高达上千度的铁水,在一瞬间迸发在夜空,散落至大地,他们竟然还光着膀子,在这又冷又危险的条件之下,带来视觉盛宴。 强劲有力的敲击声,在欢唿声中达至高潮。 伴着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新的一年如约而至。 表演结束后,陈寐被深深吸引,久久难以平復他的心情。突然后悔自己没有用相机记录下来。 待人群散去,陈寐仍在原处停留。看着方才的表演者,在整理工具准备离开。 他们打出的一簇簇的火花,是在祈愿,望消灾降福于人间。 第4页 真挚而又热烈,不畏严寒,不畏艰险。 「阿银哥哥!」 顺着熟悉的声音,陈寐看见一群中年人里有一个年轻的面孔,侧头望过来。 他的脸上染着些灰,眼睛亮亮的,朝陈寐的方向看去,而后一笑,蹲下身张开怀抱。 陈寐被他的笑吸引,自己也不受控地朝他挪动步子。 相比之前,这会儿又是昏暗的月色,沈银一把抱起沈喆问,「怎么就你一人?爷爷呢?」 「爷爷在家里呢。」沈喆把冰冷的手伸进沈银的脖子里,「阿银哥哥,你刚才真厉害!」 「怎么这么冷?」沈银被他触碰肌肤的手,冷得缩了缩脖子,拍拍他的脑袋问,「刚才去哪儿玩了?」 「我没有!我看你表演了!」 沈银腾出手去拿一旁的袋子,准备回去,狐疑地反问道,「是吗?」 「是啊是啊。」沈喆委屈地跺着脚回。 「诶诶诶……」抱着的沈喆这么一动,他手上的袋子都要拿不稳了,警告道,「再动我就不抱你了。」 「可是,阿银哥哥。」沈喆委屈道,「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不……欸。」沈银刚想说不是,可手中的袋子不听话地从指缝中滑落,直直朝地面砸去。 在距离地面不到几公分,陈寐快步接住,双手抱住,沉甸甸的,还热乎乎的。 「诺。」陈寐递到他面前,「小心。」 「谢谢。」沈银接过袋子,庆幸里面的棒子没有摔地上,笑着再次感谢,「谢谢你。」 「……」 这近距离的笑,弯弯的眉眼,嘴角泛起的浅浅酒窝。陈寐心一颤,他还没见过如此这般干净纯粹的笑。 「哥哥!」沈喆身子向前一扑,双手顺势搭在他的身上,嘟哝道,「阿银哥哥,这位哥哥可以为我作证!我刚才可认真地看了你的表演!」 陈寐一把抱过沈喆,对上沈银的眼神,「是啊,他看得可认真了。」 沈银没躲闪,认认真真地打量他一番,拍拍沈喆的后脑勺道,「下来,回家。」 沈喆这会儿听话地点头,从陈寐身上下来,小跑跟上走在前头的沈银,「等等我啊,阿银哥哥。」 独留陈寐一人在广场之中,看着人一点点地散去。 待走远,沈银停下脚步,害得沈喆一个勐扑撞入了他的大腿根处,捂着鼻子,哭喊一声诶呦。 「你怎么能随便跟陌生人在一起?」沈银担心,眼前这人看着不像是当地人,面生。告诫道,「以后不能随随便便跟陌生人说话,知道吗?」 沈喆不服气,那个哥哥一点都不像坏人,他刚才还把自己扛肩上了呢。 可他不敢当面说,撅起小嘴点头,含含煳煳地应道,「我知道了。」 「真的?」沈银反问,他那不服气的样子,轻嘆一声,蹲下身柔声说道,「刚才不是故意对你这么凶,是我担心你,怕你玩着玩着找不到回家的路。」 「……」沈喆交叉着双臂看着他。 「阿银哥哥错了。」沈银捏捏他的小脸蛋,「原谅阿银哥哥好不好?」 「那…」沈喆自然是开心,小脑瓜子一转,「那阿银哥哥可要教我打铁花。」 「你……」沈银感觉自己被套路了,被一个小屁孩玩弄了,可又没办法,点点头,「知道了。」 沈喆欣喜地环抱住他,「阿银哥哥最好了!我最喜欢阿银哥哥了。」 「好。」沈银起身,单手将他抱起。 准备朝小村走去时,不经意地向后瞥一眼,他怎么还站在哪儿?他是哪里来的?来做什么? 第3章 03沈银 「餵?」睡梦中陈寐被一通电话吵醒,打着哈欠问,「谁啊?」 「你死哪儿去了?」 「……」陈寐翻个身继续睡,连眼皮都懒得抬,这声音这语气一猜就知道是谁了,「大年初一的,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爸,你不是最忌讳这些吗?」 陈朝丰厉声道,「到底跑哪儿去了?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你还睡得着?!」 「不然呢。」陈寐无所谓的语气,「难道我还得哭着喊着找你帮忙?」 「………」陈朝丰被他气得手抖,茶杯都握不住了,「你那净丢人脸的破事,我帮不了。」 「正好,我也没打算劳烦您。」陈寐在被窝里憋得慌,干脆坐起,「毕竟明年您就是正市长了,我可不想给您留污点。」 陈朝丰顺下一口茶,吐出掺着的茶叶,「你最好是。」 「哦。」陈寐眼神呆滞地望着墙壁,忽地,一阵浓重的血腥味袭如口腔,手一抬指缝间淌着从鼻腔里喷涌而出的粘稠液体。 靠,他又流鼻血了。 ………… 陈朝丰最后挂断前,以他那往常官腔极重的,又充满告诫之意地撂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陈寐扔下手机,直接沖向厕所,对着洗手台用流水清洗鼻腔,随后胡乱抽几张纸巾揉作一团,塞进鼻孔里。 那副模样极了,还挺狼狈,像是被某个不良少年打了一通。 陈寐自己也憋不住笑,对着镜子就是傻笑。笑够了,才想到陈朝丰这通电话,根本就不是来关心的,而是来告诉他,这段日子让他安分些,别再整出什么大么蛾子。 不然,对他的升迁仕途,影响重大。 第5页 哼,陈寐冷笑一声,脸阴沉下来,陈朝丰还依旧是老样子,秉承「初心」,坚守「本心」。 一大清早被这么一折腾,陈寐已然没了睡觉的兴致。换了身衣服就去楼下吃早点去了。 新年第一天,小镇格外的热闹,晚上没注意看,这干枯树杈上都挂满了大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曳。 「叔儿,我要这个!」沈喆裹着大红围巾,戴着大红帽子,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盯着蒸笼里的大馒头,馋得不行。 「还有呢?」 沈喆咽咽口水,摸摸兜里的钱,忍痛割捨了热乎乎的豆浆,摇头说,「没了。」 「好嘞。」 「还有这个。」陈寐指了指一旁的豆浆,还有一些肉包子,「这些也要了。」 沈喆双手捧着比脸大点的馒头,偷偷观察着昨晚见到的陌生哥哥。心想他吃的好多啊。 小脸一动一动地蹲坐在台阶上,眼神没从陈寐的手上挪开过,盯得死死的。 陈寐故意在他面前熘一圈,假装很烫地咬了一口肉包,实则在用余光瞥他。 沈喆是真受不住这香味,早上爷爷给的少,说是多的要压在枕头底下,等年过了再用。 他只好拿这点小钱,给自己买早饭。 「要吗?」陈寐不打算逗他了,从袋子里拿出热乎乎的包子递给他,「诺。」 沈喆眼睛看得要直了,犹豫半天,心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气鼓鼓的,「我就要吃肉包!」 一个兇巴巴的,「你忘记阿银哥哥说的话了?你答应过他什么?!」 正纠结中,一个更诱人的肉包出现在他的眼前。 沈银递给他,「诺,阿喆,吃这个。」 说罢,沈银眼神警惕地看着身旁的陈寐。 「谢谢阿银哥哥!」沈喆欣喜地接过,心满意足地跑去广场玩了。 「你好。」陈寐最先开口,「我们又见面了,真是缘分。」 沈银不回答,心想这人真没安好心。 「我叫陈寐。」 「……」 沈银依旧警惕,看了一会儿微微点头,不说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陈寐尴尬地愣在原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他这人不笑的样子,还挺冷漠的,挺有反差啊。 更有意思了。 「阿喆。」沈银快步跟上,「要记住,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要,哥哥会买给你的。」 「嗯!」沈喆点头。「可是……」他抠抠沈银的手心,「我觉得那个哥哥不像是坏人。」 「坏人不会把那两字写脸上。」 「哦。」 陈寐懊恼,他这买这么多,以前节食健身时就会控制碳水摄入,现在一时间也吃不下这么多。头疼地看着袋子中的大肉包。 喵—— 一只狸花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脚边,蹭着他的裤腿。 「那就你吃。」陈寐掰成小碎,一点点的。 狸花猫吃得欢,陈寐看得也开心,总算是没浪费。 不过,他有一点不悦,明明自己好心想给小男孩好吃的,他为什么要以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这令陈寐很是不解,郁闷地坐在石墩子上。 他要问个清楚! 小跑着到广场,环顾一圈,在不远处的湖边看见那人的身影。 「我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陈寐穿过长廊,走到他面前说道。 沈银被这突然出现在身后吓一跳,立马恢復镇定问,「你要说什么?」 「我要说,很高兴认识你。」说着陈寐探出手,「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长这么大,二十年的时光里,沈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伸出手与他相握,「沈银。」 「沈银。」陈寐笑着重复一遍他的名字,夸赞道,「好好听的名字。」 沈银木讷地看着他,搞不明白这陌生人到底要做什么。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感谢道,「谢谢。」 「不客气。」陈寐不急着松手,反而是握得紧了些,「你刚才为什么要以那种…厌恶的眼神看我?」 沈银挣开他的手,「我没有,我只是在担心你会不会是一个骗子。」 「骗子?!」陈寐哭笑不得,哪有他长得这么好看的骗子,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公众人物,只不过最近黑料缠身,有些狼狈罢了。 可转念一想,在远离喧嚣的小镇,估计他根本就不认自己,管他什么明星,在沈银看来,就是一个骗子。 还真有趣。陈寐敛起笑,正经地说道,「我可是一个大好人。」 「奥。「沈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直觉告诉他,这人不算坏人,但也称不上他口中的好人。 「你们昨晚的表演很精彩。」陈寐说起了昨晚的那场酣畅淋漓的打铁花表演。「我还没见过,有这种形式的烟花,看着还挺好玩的。」 「这不是在玩。」沈银突然严肃,「这是在祈愿,是很认真的仪式。」 陈寐意识到自己的话,改口道,「让我很震撼。」 沈银认为面前这位人太过随意,也不会懂打铁花民俗文化的内涵和魅力。 更不想再与他多待片刻,冷淡地留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 也不必,不必这么较真吧。 陈寐皱眉,不过他这样子他竟然更想贴近他了。 第6页 有时陈寐也说不明白这种叛逆的想法,不过见到沈银第一眼,就觉得自己沦陷了。 当然,在经歷这一晚后,陈寐陷得更是彻底了。 沈银于他就是深渊,他自甘堕落,甘愿坠入黑暗。不过沈银与无尽黑的深渊不同,他璀璨耀眼,绚丽夺目。 「阿银哥哥。」沈喆跟在他屁股后,「今晚你还表演吗?」 「应该吧。」 「爷爷不是说了,以后几天你都要上场。」沈喆不明白,其他叔叔们为什么不想让阿银哥哥登台,「哥哥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上场啊?」 沈银回道,「因为还要继续努力啊。」 小沈喆不懂,在他眼中阿银哥哥比其他叔叔打得都要好,可那些叔叔就是不想让爷爷教他,更不想让他替代爷爷,甚至老是在背后说阿银哥哥的坏话,太可恶了。 陈寐一下午都在琢磨,他该怎么让沈银放下戒备,相信他真的是一个好人,而不是他口中的骗子呢? 真是令他头大,比他在媒体前不骂脏话要难多了。因为,现在的他真是毫无思绪头绪。 一直到晚饭的点,老闆很是热情地招唿陈寐一道吃饭,也晓得他是南方人,怕不适应北方的重口,给他的稍许清淡些。 「小陈啊,」饭桌上老闆娘禁不住好奇问,「大过年的,怎么就跑这来了?不回家吗?」 陈寐脸上挂笑,总不可能说他是惹了大麻烦跑这来的吧,「来看这儿有名的打铁花。」 「来看打铁花?」老闆娘有些惊讶,「我们这儿很少有外地人,像你这样大老远过来,专门看打铁花的。」 「我们这儿就很少有外地人来。过年过节也就是在外工作的人回来。」老闆补充道,「谁能想到我们这小地方呢。」 「我觉得这儿很好啊。」陈寐在这将近一星期,「生活自在悠闲。」 「可总归是留不住人啊。」老闆惋惜道,「这太闭塞了。你能知道我们的打铁花,我就很是意外了。」 陈寐困惑,想到那晚的表演者都像是年过五六十的中年,沈银倒显得格格不入,「这项技艺现在就没有年轻人学?」 老闆喟然,放下筷子道,「这打铁花的技艺可不一般,难啊。没有天赋哪怕是练上个几十年都无用。」 那倒是实话,单单是铁水近一千六百的高温就让人望而却步了,更何况要赤膊上阵,在刺骨寒风中用木棒敲击,散成细碎,那真的太难了。 「如今,也就东边的沈村有那么一帮人现在还在坚持着。只不过……」老闆欲言又止,看看屋外喧闹的景象,继续道,「现在年轻人只图它好看了。」 话是如此,陈寐陷入沉思,这无不是它的现状,现实又悲哀。 独坐在窗边,指尖燃着一根烟,正正好能看到旷然广场之上,又一场祈福禳灾的虔诚信愿。 上身赤裸的沈银,头顶葫芦瓢帽子,挥舞着花棒,手臂肌肉线条匀称有力,向上一击扣,手臂伸展像是翱翔上空的雄鹰展翅,带动着整个身子,紧绷着的每一处肌肉线条,都恰到好处的隐没在璀璨的「花海」之中。 陈寐目光炯炯,痴迷地望着,殊不知指尖已被菸蒂烫出了一个小水泡。顾不上疼,他心想,真好看。 深夜,陈寐彻夜难眠,只要闭上双眼,脑海之中浮现的就是,沈银在万千铁花之下,激情演绎的模样,他脸上漾着笑,以及那灼灼的目光…… 光怪陆离之下,陈寐为之振奋。宛若灵光乍现,他勾起嘴角,知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第4章 04拜师 为表明自己的真心和诚心,陈寐早早地就去了东边的沈村,在外徘徊半晌,待熟悉的身影从里头窜出来,他才上前。 「小朋友。」陈寐唤住沈喆。他照旧是一身红衣红帽,脸蛋鼓囊囊的被围巾裹住,活脱脱年画上的大胖娃娃。 沈喆转着眼珠子,没想到这位哥哥怎么就找上自家屋子,一转身就想跑。 陈寐眼疾手快,单手勾住他的领子,轻轻地拽过来问,「还记得哥哥吗?」 「诶呀——」沈喆被揪住衣领,难以动弹只好老实地回过身,眯眼挤出笑意,「记得,记得。」 那就好。 陈寐晃着那热腾腾的大肉包,「诺,给你的。」视线瞥向门缝问,「你阿银哥哥呢?」 果真是没安好心,都直接上他家来了。沈银快步穿过院子,敞开半扇门,疑惑中透着不悦,「你怎么会来这?」 嘿,他这一大早的过来,来门口吹了近半小时的寒风,听沈银这语气怎么这么不舒服。 陈寐唿着热气,将手揣回兜里,视线从门缝里瞥一眼,「不能来吗?又不是来找你的。」 沈喆拿着热乎乎的包子埋头吃着,顾不上沈银喊他的声音,蹲坐在角落抱着不知从哪里被肉香吸引的狸花猫。 沈银一时语塞,真就是第一回见有人上门是这么理直气壮的,「那你来找谁?」 「沈顺成大师。」陈寐回。 「有何事?」沈银依旧站立在门内,敞着半扇门没有让他进门的打算。 陈寐在外头冷得发颤,脖子都缩进毛衣领子里,仅露出一双眼睛,「来学打铁花。」 沈银见他这副模样,在听他这语气,与其说是来学打铁花的,倒更像是来玩的,没多说一句话,喊了一声石凳上的沈喆,就将那半扇门无情地关上了。 第7页 「靠!」陈寐是真憋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然后狼狈地将帽子带上,这地儿真他妈太冷了,他一点也不想再多待。 甚至觉着自己就像是个傻子,一大早就等在这儿,风大就算了,怎么还不让他进去,哪怕是进门喝口茶再拒绝他也行啊。 陈寐越想越气,将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头,鼓着脸走了。 走了有一半路,陈寐许是被风吹得清醒了些。 东汉刘备拜访诸葛亮也是三顾茅庐,才最终请动诸葛亮先生。他这也就一回,这诚心属实是不够,那惨遭拒绝也不无道理。 为表自己的诚心和实意,隔天早上陈寐再次拜访,手上提了几大盒礼品,又再度登门。 这会儿够诚心实意了吧。 「哥哥。」沈喆年纪小,但头脑灵光,一见他就扒开门缝探出头道,「你又来了?」 那期待的眼神,陈寐一眼就看穿,从袋子里掏出方才买的大肉包,「诺,一个够不够?要不要两个?」 「够了够了。」沈喆笑眯眯地接过,门缝有敞开了一点,侧出身凑到陈寐耳边,「阿银哥哥今天出门了,就只有我和爷爷在家。」 果然,没有一个小孩能够拒绝一个大肉包子,实在不行那就两个。陈寐沾沾自喜,「那你能不能让哥哥进去?哥哥有事着你爷爷。」 「嗯——」沈喆牢记阿银哥哥的教诲,不能让陌生人进屋。 陈寐看出沈喆的顾虑,又拿出一个大肉包,「哥哥是真的有事情找爷爷,还有哥哥不是坏人。」 沈喆纠结一番,看看包子再看看陈寐,确实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坏人,踮脚攀住门框,含着包子还是打开了门,指指里屋的小平房道,「爷爷在里面,我带你过去。」 「好。」陈寐拿起脚边的一大摞礼品盒子,跟在沈喆身后,「对了,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沈喆回,「沈喆。」 「奥,我叫陈寐。」陈寐心想自己应该与沈银差不多年纪,「你可以叫我陈寐哥哥,或者阿寐哥哥。」 说完,陈寐就觉得不对,阿银哥哥听着不别扭,可是阿寐哥哥,就有点奇怪,像是阿妹。 「算了,你还是叫我哥哥好了。」 「阿寐哥哥。」沈喆很快就习惯了这个新称唿,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又喊了一声,「阿寐哥哥。」 「呃——」陈寐无奈低声道,「阿寐哥哥就阿寐哥哥吧。」 「爷爷。」沈喆一进屋就朝里侧大声喊着,「爷爷,有人找你。」 片刻之后,里侧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透着疑惑,「谁啊?」 「是阿寐哥哥。」沈喆小跑进去,转进用帘子隔开的小房间,「陈寐哥哥。」 「陈寐?」沙哑的声音跟着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对应谁的脸。但遗憾的是,对不上会是谁。 「沈爷爷好。」陈寐径直上前,深深一鞠躬,标准的90度,「我是陈寐,我这次过来想恳求您能教我打铁花。」 尊重的称唿,简洁的自我介绍,直奔主题,陈寐俯身看着地上的砖块,没注意到一旁眼睛瞪得老大的沈喆。 沈喆险些握不住手中的肉包,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场面。 沈顺成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这场面,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起身将他扶起,笑着问,「小伙子,你刚才说什么?我年纪大了,没听清。」 「沈大师,我想学打铁花,您可否收我为徒?」陈寐重复道,满脸的真诚。 沈顺成一走近,看清他的脸,不禁被他这语气和神色逗笑,「小伙子,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我不是什么大师。」 陈寐:「沈大师您谦虚了,您一直坚守着这一项技艺,已然是远高于大师级别。」 「有快七十年了。」自十岁开始学习打铁花这项技艺,现在八十高龄的沈顺成已经有七十年的坚守了,「但也称不上大师,就是个知七八的老头。」 「沈爷爷。」陈寐认真地道,「您七十年的坚持,一定是出于对它的热爱,我也热爱这一门技艺,从我亲眼见证铁水散成花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彻底爱上了它,我也想学。」 沈顺成听着陈寐的话,陷入沉思,眼前的小伙和沈银差不多年纪,但眼里都有着一样的光。他虽然老了,视力模煳,但他能感受的到,「小伙子多大了?」 陈寐答:「二十二。」 沈顺成点头,「那比阿银大了两岁。」 说罢,沈顺成有凑近看了看他,「叫陈寐对吧,我多年没怎么外出,见你面生,你是哪家的孩子?」 陈寐点头如实道,「我从外地来的。」 沈顺成有些惊讶,认真地又看了陈寐一番,长得俊俏,脸蛋白皙,眉眼好看。隐隐有些担忧,「阿寐,打铁花很苦很累的,我十岁那会儿,学了几个月就瘦了十斤……」 「沈爷爷,我不怕累也不怕苦。」冬天拍下水戏,夏天高温房里拍武打戏,哪怕是摔了折了骨头,他都不怕,这打铁花所需经歷的他自然也是不怕。 沈顺成蹙起眉头,他不倒不是不愿收他为徒,只是他知道这上千度的铁水若是一不小心落到皮肤上,那刺痛感有多煎熬。 「阿寐,爷爷知道你不怕累不怕苦。」沈顺成坐回凳子上,「但它也绝不简单几月就能学会的。」 第8页 要打好铁花,打的发,基础扎实还不够,还需要时间的锤鍊和磨砺,除非是天资聪颖的天才,否则就是后天勤奋的普通人。 沈银属于前者,也一直在磨鍊。 陈寐听懂了他的话,严肃认真地道,「沈爷爷,我不是一时兴起,我是真的想学透。」 话落,周遭一片安静,就连边上玩闹的沈喆也安静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陈寐直接是直接了些,可真是一片真诚,潜心向学。 「那就让阿银教你吧,他很厉害的。」沈顺成自知年纪大了,反应迟钝,动作没年轻那会儿敏捷,「阿银。」沈顺成唤了一声。 陈寐这才转身,沈银疑惑中透着几丝警觉,仔细看还透着一丝厌恶。 沈银在沈顺成招手之下走近,视线在陈寐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沈顺成道,「我知道了,爷爷。」 陈寐愣了一会,一激动顾不得跟前的沈银,膝盖触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向沈顺成拜去,「谢谢师傅!」 这场面,在场的其余三人都惊到了。真是影视剧上拍的那样,拜师的情形,如出一辙。 「快起来,快起来。」沈顺成将他扶起,「不用叫我师傅,跟着阿银他们叫我爷爷就成。」 「好的爷爷。」陈寐说着,想起屋外的东西,拍落膝盖上的灰尘,起身到外面把东西都一併搬进来。 「爷爷,这是给您买的。」 沈银看着那一摞盒子,隐隐有些头疼,这人真是来学打铁花的? 沈顺成还没见过这么多东西,往日过年做客也没见这么多的东西,「阿寐,这……一定是花了很多钱吧?」 陈寐否认道,「没没没,一点点心意,爷爷您就收着。也当是过年的礼了。」 「谢谢阿寐了。」沈顺成见他这般执着也不好再过多拒绝,「中午有事吗?」 「没事。」 沈顺成说,「那就留下吃午饭吧。」侧身问沈银,「刚才去买菜了?」 沈银点头,「买了。」 陈寐欣喜,「谢谢爷爷,那我帮阿银弟弟一起做午饭吧。」 沈银不由得皱起眉头,朝陈寐看去,照着他的话重复了一遍,「阿银弟弟?」 陈寐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是啊,阿银弟弟,你二十,我二十二,没错啊。」 没等沈银说话,陈寐朝沈喆招唿一下手, 「走了阿喆弟弟。」跨出门槛前,仍不失礼貌地欠身和沈顺成说,「爷爷我们去准备午饭了。」 沈银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转头望向爷爷。 「觉得奇怪?」沈顺成看出他的不解,拍了拍一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阿银,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吵着要学打铁花?」 沈银不假思索地道, 「十岁。」 十岁那年他难得跟着爷爷去了一趟郑州,那次也是沈顺成第一次在大舞台上表演打铁花,他清楚记得那会儿的人不多,也就三十个左右。夹在人群之中,沈银听到了人群的欢唿声、惊嘆声,当然还有数落声、质疑声,那时他就有了想学习这一项技艺的想法,他不想听到质疑的声音。 可是,那时他太小了,加之那些叔叔们的反对,沈顺成送他去了寄宿学校。 一直到念完高中,考入大学,他才再次提出想学打铁花的想法。而且那个想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执着。 原本的沈顺成希望沈银能够有不一样的人生,而不是困在这一方小镇,可是当他看到沈银眼中的光,那一瞬间,让他想起了十岁的自己。陈寐方才也是这种眼神,那种执着与坚定,他太熟悉了。 「我记得我那会儿还打你了。」沈顺成回忆。 沈银回,「不痛。」 柳条直接抽在皮肤上怎会不痛呢,沈顺成嘆气,「我那会是想你走出小镇,有不一样的生活,而不是像我一样一旦束缚在了这里,就再也离不开了。」 「我知道。」沈银点头,「我和爷爷一样喜欢这里的生活,喜欢这一项技艺。」 沈顺成轻抚着沈银的肩,「你知道吗?爷爷刚才在阿寐的身上看到了当年和你一样的感觉。我相信陈寐和你一样,也是因为热爱。」 沈银不言,他的热爱之中夹杂了沉重的责任,他想把这一项技艺传承下去,若空有一腔热爱,也会被时间消磨泯灭,化为虚无,但是责任让他在这份热爱中坚守。 「这项技艺需要你们年轻一辈。」沈顺成语重心长道,「叔叔们和我都老了。」 衰老最让人无能为力,沈银看着年迈的沈顺成,难免泛起伤感,鼻子一阵酸楚,低声道,「我明白,爷爷。」 第5章 05飘雪了 「阿寐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呢?」一到屋外,沈喆的脸又鼓囊了起来,更像是年画娃娃了。 陈寐疑惑,忍不住上手捏捏他的脸,「怎么了?年画娃娃?」 「什么年画娃娃?」沈喆皱起眉,嘟起嘴,「我都和阿银哥哥说好了,他要先教我打铁花。」 说着说着沈喆还委屈起来了,「你怎么插队啊,阿寐哥哥。」憋着泪,「不是要有个什么先什么到的吗?」 「先来后到?」陈寐憋着笑看他。 「我不知道!」沈喆愈发觉着委屈,「我不管,阿银哥哥答应我了的。」 「可是爷爷说让阿银弟弟教我的。」陈寐玩心起,想逗逗沈喆,「那要不你等我学会了,再让阿银弟弟教你?要不然你阿寐哥哥我教你?」 第9页 「啊——」沈喆气哭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不要!」哽咽着,望向陈寐,后悔刚才让陈寐进屋了,和阿银哥哥说得一模一样,阿寐哥哥就是坏人! 「阿寐哥哥是坏人!」 「诶——」陈寐见状有些慌了,上前把他抱起闹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阿银可以一起教我们两个啊。」 「是吗?」沈喆泪眼婆娑,抿着嘴,「阿银哥哥会教两个人吗?」 陈寐帮他抹去眼泪,「这有何难?」 心想,多贿赂贿赂不就成了,况且他这么聪明,教两人有何难度。 陈寐有些后怕,在兜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能吃的东西,艰难摸到一像糖盒的东西,接过拿出来一看,是个烟盒。 心生疑惑,什么时候装进去的。 但这也不能用来哄沈喆,无奈之下只好打算放进去。 「你在做什么?」 沈银的语气冰冷,像极了这寒冬天,冷得刺骨。 「没做什么?」陈寐一手抱着沈喆,一手握着烟盒。 再看怀里沈喆没抹干的眼泪,此情此景像极了坏叔叔威胁小朋友抽菸。 陈寐下意识要收回烟盒,谁想沈银大步一跨,拽住他的手道,「你要给他?」 冤枉啊,陈寐心里喊冤,「怎么可能,我就是不小心摸了出来。」 沈银盯着陈寐道,「阿喆闻不来烟味,你要是憋不住就去外边。」说罢就把沈喆带走。 须臾,屋外就只留陈寐一人。他气急败坏地踢了踢一旁的墙角,他还没解释呢,这人是在给自己警告? 再者,他已经戒菸很久了,只不过最近偶尔心烦才会抽几口。 陈寐立在寒风中片刻,丢了烟盒跑进厨房,径直走到沈银跟前,「我没有憋不住!我刚才就是掏兜的时候不小心摸出来的!」 沈银听完,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哦。」 「哦?」陈寐一旦脾气上来了,就要发泄出来,眼前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他是多说一个字都嫌累是吗。 「你回一个哦字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陈寐轻哼一声,「你要向我道歉。」 沈银燃起火,抬眼看他问,「为什么?」 「因为你误会我了,让我觉得不舒服。」陈寐给出理由。 「对不起。」沈银放入木柴,话也跟着火的蔓延,延伸到了陈寐耳里。 陈寐这气撒不彻底,他虽同他道了歉,可就是不得劲儿。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沈银说完就没再理他,任由陈寐站在灶台边,不出声。 陈寐无声地盯着沈银,自我调节道,「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图不快,对他为什么要生气,不气不气,生气是魔鬼,对他没什么好生气的。」 自我调节完,陈寐便离开了。沈银余光看见他跑到院子里和狸花猫玩了起来。 果然,他就是图新鲜,哪是什么真心实意来学习呢。他倒是要看看这陈寐能坚持多久。 飘雪了? 陈寐感知脸颊上湿湿的,抬手触碰时指尖的温度融化了轻盈的雪花,化成一点小水珠,顺着下颌线落入领口。 「好冷——」陈寐龇牙,缩紧脖子抬头仰望天空。 这个视角很神奇,直面雪从天降落,密密麻麻的,朝着他聚拢,触碰到他时又因热意化开。 「又下雪了?」沈喆抱走陈寐臂弯里的狸花猫,见怪不怪地说了一句。 陈寐沉浸在飘雪的欣喜之中,对于一个南方人而言,可真是太新鲜了。 他哈一口热气,搓热自己的手心,像是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使命,全神贯注地接着雪花。 沈银闻声朝门口瞥了一眼,这已经不知是冬天里的第几场雪了,不免有些发愁。 「好冷啊,好冷啊。」 陈寐跳着身子,正正好落入了沈银的视线之中,他的周围都是因唿吸唿出的热气,碰到冷空气立马形成的白雾。 沈银无奈嘆气,敞开门让沈喆把他叫进来。 「阿寐哥哥。」沈喆喊了一声,「阿银哥哥叫你进来。」 兴奋劲过后,陈寐小跑进厨房,进门前掸去身上的雪,明明也就待了一会儿,身上却落满了。 「你叫我?」陈寐揣着手走到灶台边,有想烤火的意思,「什么事儿?」 沈银见他耳朵冻得通红,起身让出一个位子,「叫你添点柴。」 「奥,就这事。」陈寐不太情愿,但他是真的好冷。绕过桌子走到炕边,指了指里边的木柴,「加这个?」 沈银回了一个嗯,而后就走到一边摘菜去了。 烤火一下子就让人暖了起来。陈寐原本冰冷的手现在都感觉要冒汗了。 看眼屋外和狸花猫玩得欢的沈喆,再看眼忙得有条理的沈银,他倒是有些无聊了。 目光呆滞地盯着里头的火苗,看着橙色的火焰,心想这温度估计是在800到1000度了吧。可铁水的温度高达两倍,是什么样的勇气让他们不穿上衣上阵的。 想着想着,陈寐竟萌生出摸摸火苗的想法。只是还没着手实践,就听到沈银喊了他一声。 他才稍稍回神,「怎么了?」 「加柴。」 陈寐这才将木柴丢进去,「你洗好菜了?」 坐着实在是太过无聊,陈寐闲不住地起身,走到沈银身旁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第10页 「……」沈银看他一眼,又看一眼坑里的火。 「我刚刚只是走了神。」陈寐解释道,他不想被认为自己无用,而且今天是第一天当徒弟,一定要帮忙,「我可以帮你洗菜,还有……」环视一圈,指了指碗筷,「还有它们。」 「你洗菜吧。」沈银将刚才摘好的芹菜递给他,「水在缸里。」 「缸?」陈寐反问,而后就看见门后边的一口大黑陶瓷缸,「那你是不是还要挑水?」 这种不太现代化的生活,陈寐还是先前拍戏时碰到过,谁曾想这里也是用缸装水,没有自来水。 「现在不挑。」沈银擦干锅,准备加油,也没朝身后看他。 「哦。」陈寐用葫芦瓢舀起水,在盆里沖洗芹菜。 「那什么时候挑水?」 「明天。」 「早上?」 「嗯。」 一问一答,陈寐问什么,沈银就答什么。不主动找话题,而且每问一个问题,他的答案就越发简洁。 自讨无趣,陈寐别了别嘴,就没再问下去。 洗完菜他又坐回了炕旁,干起了他的「本职工作」——添柴加火。 双手撑着下巴,蜷着膝盖,看着正在炒菜的沈银。 他极为熟练,倒完油,待油温合适,就加入切好的菜,握着锅铲在大锅里不断翻炒。 手臂有节奏地上下摆动,他的脸上却依旧平淡,陈寐不禁怀疑他这做出来的菜会有味道?但事实表明,他做出来的菜不仅有味道,而且非常合他胃口。 「平时都是你做饭的?」陈寐忍不住发问。 沈银总算捨得将目光挪到他的身上,微微点头。 「哦。」陈寐无理由佩服每一个会做饭的人,还有会做饭的男人更加分。 陈寐看他一手拿着盘,一手将菜盛起来。他隐约可见他的肱二头肌在发力,依上次可见,他的身材一定不错,应该也少不了这颠勺的锻鍊。 噗嗤—— 陈寐觉着自己的想像力过于丰富和离谱,憋不住笑了出来。 沈银皱眉,表示不理解,看了眼他之后就端着盘子走到一边。 「靠。」陈寐轻骂一声,他那副模样是在看傻子吧。 之后陈寐就专注加柴,不再多看沈银一眼。生怕就和刚才一样思绪飘远,万一想到什么黄色东西就不太好了。 沈银做事极有条理,不慌乱,一桌子的菜在一个小时多点的时间就完成了。 陈寐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佩服。这满满一桌子菜,都是他一人干的。 「阿银啊。」 陈寐正想夸赞沈银一波,吹一波彩虹屁,就被屋外低沉的一声打断。他好奇地望向屋外,想探寻声音的来源。 须臾,一个裹着黑色毛皮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叼着烟和沈银打招唿。 沈银叫道,「二叔。」 「诶。」身穿毛皮大衣的男人笑着露出黄黄的标准八颗牙,随后又瞥到了一旁的陈寐,皱着眉头道,「这是?」 「二叔!」陈寐照着沈银喊道,既然他和沈银同辈分,那他跟着他叫准没错。 被陌生人叫了二叔的男人,一脸纳闷,「小伙子你谁啊?阿银朋友?」 勉强算是,陈寐心想,但立马摇头道,「二叔,我是沈爷爷的徒弟。」 「徒弟?」男人反问。 「爷爷今天新收的徒弟。」沈银帮忙解释,而后指了指男人手中的烟,「二叔,把烟掐了吧,阿喆闻不来这个味。」 「奥奥。」男人将烟丢地上,抬脚在地面摩擦,将烟蹭灭。「俺爸咋突然想到收个徒弟?」 沈银回,「今天。」 「俺去问问。」男人说罢就朝里屋走去。 「你二叔?」待男人离开,陈寐细细回想一番,低声嘟哝道,「长得不太像。」 沈银点头,没再多说一句。 没过一会儿,又是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探头进来,「饭做完了?阿银。」 陈寐仰头望了眼,二叔?怎么又来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沈银开口回道,「是的,三叔。」 「三叔?」陈寐头大,「你真是有多少叔啊?」 「六个。」沈银回。 「这么多?!」陈朝丰也就两个姐姐,之前他还嫌烦,要叫大姑、二姑。现在想想可比沈银要好太多了。 「那你这大叔,二叔,三叔的,都能数数了吧。」 沈银回,「五叔和小叔都在广东打工,基本不回来。也只有大叔,二叔和三叔他们会过来,所以还不至于到数数的程度。」 「一,二,三,四……」陈寐掰着手指头,一脸震惊地说,「沈银,这是你回的最多的一段话,足足有四十三个字!」 沈银:……… 白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陈寐嗤笑一声道,「我这是在夸你!」 第6章 06和你不一样 一进主屋,陈寐下意识地数了数,还真是三个,以桌子的主位开始顺时针数起,应该就是大叔,二叔,三叔。暗想这收徒的仪式真是隆重,不自觉地挺直背,拂去衣上沾染的灰尘。 「爸,这是您今天收的徒弟?」二叔最先开口。 「徒弟?」边上两人发出同样的疑惑,目光齐刷刷地朝陈寐这边看过来。 「叔叔们好。」陈寐暂未打好腹稿,只能脸上堆着笑道,「我是陈寐。」 第11页 「一起过来坐吧。」沈顺成喊了一声,「阿寐。」 陈寐也有眼力见儿,觉察了此刻饭桌上的异样气氛,不再做声地走到沈银一边。 一围圆桌,按着辈分依次落座。陈寐大致扫视一番差不多是猜了出来。 除去三位叔叔外,还有几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应该就是沈银的堂兄。这么一看,沈银算是辈分最小的。 「明树。」沈顺成指了指陈寐,「阿寐和阿银差不多年纪,都是真心想学,现在年轻人有这份真心,我们也应当支持。」 「爸,我知道您是想让这打铁花的技艺传承下去,但是…」沈明叔拍了拍右侧的大哥,继续道,「阿银这个年纪应该还小,哪知这里头的苦,我们这是无奈才这样,你看小弟他们,不还是去了广东,到现在……」 右侧的沈建树咳嗽一声打断了沈明树的话,「爸,明树的意思就是怕阿银忍受不住苦,再说了这么高温度的铁水,要是落到皮肤上,您就该心疼了。」 「还有这小伙子。」说着话题就落到了陈寐身上,「这长得俊俏,脸蛋白净,也干不了苦力活儿啊。要是学到一半,还落下什么毛病,这说出去,以后谁还想看咱们的表演。」 「是啊。」沈明树接话,「我那烫伤的皮肤,现在还留着疤。年轻人还是学点别的好赚钱的养活自己。」 …… 陈寐前几句听着还算顺耳,可到了后边就不太听得进去了——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就是在内涵他吃不了苦头,想学不过是图好玩罢了,不过三分钟热度。 可碍于都是长辈,陈寐没说话,觉察到沈顺成的脸色阴沉,他撂下手中的小酒杯,厉声道,「我没逼你们学!你们要是不想再干也可以去广东!」 沈顺成动怒了。 沈建树立马上前,「不是那个意思,爸。明树就是喝了点酒,乱说话呢。」手肘碰了碰沈明树,呵斥道,「喝酒就只会乱说话!」 「爸,我真喝多了,我也想着把这项技艺传下去。」沈明树上前安抚沈顺成,「阿银和…」记不清叫什么抬眼看了看陈寐,「这位小伙子,他们想学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陈寐扯笑,勉强回应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但愿是真喝多了,陈寐心想,偷偷地看了眼身旁的沈银。他面色平静,似乎是见怪不怪。 「下次少喝点。」沈顺成面色稍霁,「以后你们出去表演,也带上阿寐。」 「……知道了。」沈建树点头,看似不太情愿。 午饭总算是过去了,陈寐算是看出来了,沈银的三位叔叔尤其是为首的两个叔叔,不好相处。而且他们不太同意沈银学打铁花这件事情。 真是出于关心,还是出于别的原因,陈寐不得而知。 「看样子你叔叔们反对我学打铁花。」陈寐蹲在门槛旁,看着沈银舀水洗碗筷。 沈银背着身子,没有回话。 陈寐继续道,「我看出你叔叔们也不太同意你学打铁花。」 「一直都是。」沈银将水倒入脏水池中,转身从他身边经过。 陈寐不解,「为什么?」 「不知道。」沈银拎着盆再次从他身旁经过。 「哦。」陈寐起身,揉着蹲久而麻木的大腿,「那你为什么这么想学?」 沈银这次没有回答,而是将同样的问题,原封不动地抛给了他,「那你为什么想学?」 陈寐没有犹豫,「我喜欢啊,那你呢?」 沈银没回话。 「是喜欢?还是和你叔叔们一样迫于无奈?」陈寐追问道。 「……」 沈银将碗筷叠好,略过他走了。 又不说话,陈寐跟上前,「你不说,那我就当你是和我一样喽。」 沈银顿住脚步,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和你不一样。」 陈寐捂着撞到的胸口,气急败坏,「你能不能别突然停下!」 沈银见他一副吃痛的表情,后退一步道,「抱歉。」 方才的一撞把陈寐撞得发懵,导致没听进刚才沈银的话,只看到他唇齿微动,挤出一个「抱歉」。 「阿寐哥哥!」沈喆小跑着上前,一把拉过陈寐的手,「我们一起去和大头玩。」 「大头?」陈寐还要追问沈银问题呢,被沈喆的小蛮力拽着出了厨房。 「对!大头!」 沈喆托起猫猫头指给陈寐看,「大头的头很大,所以就叫它大头。」 原来是这样,这种取名方式又简单还直接,让人一下子就记得住,陈寐俯身摸摸大头的头,以往怎么没发现这狸花猫的头这么大,脸圆圆的鼓起来,和沈喆一对比,还真不愧为大头的名字。 不过大头不太喜欢有人摸它的头,龇着牙,发出警告地闷声。 「之前的肉包都白吃了?」陈寐顺着他的毛,指着大头道,「你这小没良心的,都不让摸头。」 喵—— 猝不及防,大头往陈寐身上一个勐扑,利爪蹭过他的羽绒服,霎时间陈寐分不清是天上飘下的雪花,还是羽绒服内胆里的鹅绒,哗的,在风中飘扬。 「大头!」沈喆一把薅过大头,像闯了大祸一般,缩起脖子。 陈寐眼睁睁看着衣服被划拉开一个口子,里头的鹅绒无情地离他而去,没半分留恋与眷恋,身子陡然冷了一个度,如坠冰窟。 第12页 「真是没良心的小猫。」陈寐感嘆道。 不过这衣服质量也确实不行,还什么大牌子,简直就是空有其表,华而不实。 喵—— 被沈喆拎着脖子的大头丝毫没有歉意,更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仍旧是倔强的低声嘶吼,予以反抗。 「你摊上事儿了,大头!」陈寐抱过它,指着那破烂衣服,「看你干的好事儿。」 唔—— 大头埋头在他的衣服上嗅了嗅,声音跟着软了下来,没刚才的硬气,转而蹭着陈寐一脸无辜地看他,好似在说,「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好不好?」 声音越发软了,带着撒娇的意味,换做谁能招架得住,一团软绵绵毛茸茸的趴在你身上撒娇。 陈寐也抵挡不住,「不和你追究了。」 当然,衣服还是要买。陈寐本身也没拿多少衣服,这件羽绒服根本扛不住零下十度的气温,他本来就想着某天去附近商场买些保暖的衣服。 「你们这有什么买衣服的地方?」陈寐单薄一身毛衣,双手环抱着自己问面前的沈银。 「镇上。」沈银不明白他为什么只穿了薄薄一件毛衣,皱起眉问,「你衣服呢?」 「被大头划破了。」陈寐哆嗦着回,「你有没有别的外套?借我穿一下。」 没过一会,沈喆拿了一件中长的羽绒服递给他。陈寐赶忙套上,肩正合适,袖子也刚好,他还挺满意,「看来我们的体型差不多嘛。」 两人虽身高相仿,但上次陈寐见他赤裸的上半身,没想过这人的身材会如此之好,肩膀处的肌肉线条流畅,衬得锁骨更深肩更宽,双开门倒是夸张了些,但沈银的肩绝对是他见过这么多男人里最好看的。 沈银欲言又止,抬手帮他将褶着的领口翻出来。 「等我买了衣服再还你。」陈寐看出这衣服如新的一样,猜测他也不常穿,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可以将它占为己有。 沈银回,「没事。」 「我等会就去买衣服。」陈寐看着窗外的雪小了不少,「对了买衣服的店在镇上的哪里?」 陈寐逛了这么久的小镇,还真没见着一个像样的大商场,「我之前都没见到。」 「在……」沈银比划了一下,「你等下到村口直走,先到镇上的广场,然后广场的东南一侧有一条街,你往左拐……」 「嗯。」陈寐方向感差,再听他这番抽象的描述,有些想打哈欠了,「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哪怕是困意袭来,他仍旧是一副认真的表情,「然后呢?」 沈银放下手,没再继续说下去,他这副模样根本就没在听。 「算了,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早说不就好了。」陈寐低声嘟哝,「还让我动脑子记路。」 沈银没听清,就看他小嘴叭叭,感觉是在骂他,便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这衣服真好看。」陈寐懒得再重复,随口说道。 还真是在骂他,沈银转身离开,快步朝屋外走去。 「现在就出发?」陈寐小跑跟上前,心生疑虑这人迈这么大的步子做什么,不怕踩雪滑倒吗,「你慢点,等等我。」 有了前车之鑑,陈寐这次特地与他多留了半步距离,免得他又突然停下,自己又不得不撞上去。沈银的背实在是太结实了,跟块石头一样。 在门口嬉闹的沈喆,就看着阿银哥哥径直朝他这边走来,心虚地把大头护在身后,「阿银哥哥。」 沈喆走近蹲下身叮嘱道,「阿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回来的晚的话,你就和爷爷先吃饭。饭都在锅里热着。」 「我知道了。」沈喆乖巧地点头,而后就看见身后的陈寐,拧起眉头指着他的衣服,好是眼熟。「阿寐哥哥也一起吗?」 「嗯。」陈寐戴着帽子,衣领拉得老高,露出唯独一双能辨认的眼睛。 「阿寐哥哥的衣服。」沈喆上前又仔细打量一番,更加确信,「这是阿银哥哥的衣服!」 「是啊。」陈寐唿着热气,侧头望向大头,眼里带着一丝可怜,「还不是因为大头把我的衣服弄坏了,我也只能穿你阿银哥哥的衣服了。」 「对不起啊,阿寐哥哥。」 陈寐勾起笑摸了摸大头的头回道,「没事,谢谢你阿银哥哥的衣服,我穿着正正好。」 「嗯。」沈喆脸上挂起笑,突兀地一句,「这件衣服好久没见阿银哥哥穿了,我还以为小了穿不上呢。」 陈寐的笑容不着痕迹地僵住,所以正如那天所见,沈银的身材就是比他好。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半步距离走到村口。 第7章 07颜值撑不起的大花袄子 「我们要走过去?」陈寐不敢相信,这大冷天的冒着寒风走在路上,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沈村在最东,到村口的一条泥路年前还没来得及修上路,雪落在泥地上每走一步都是艰难,若是稍不留神都可能会摔在地上。 「不是。」沈银停住,转身跟他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多久?」陈寐最不喜等人,以前拍戏就最烦那些有些名气爱耍大牌摆架子的人,尽管如今他也被扣上这个耍大牌的劣迹明星里。 「不用太久。」沈银指了指里侧难得见的两层大房子,「我去借一下车子。」 陈寐顺势望去看样子是村委会,刷着红漆挂着红正的大横幅,还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陈寐颔首,「那你快点,我不想被冻死。」 第13页 沈银应完就快步朝里侧走去。陈寐见他熟络地与开门的人说了几句,而后又朝他这边看来,不出几分钟,他就骑着一个带棚的电动三轮车出现在陈寐面前。 「这是?」坐过敞篷三轮车,但这种带着棚子的还真是头一回见,陈寐走到车头问,「你让我坐进去?」 沈银解释,「公交车最近停运了,正好书记有三轮车还带棚,就坐这个先去镇上。」 陈寐怀疑这小三轮,仅有三个轮子,安全系数肯定很低,他犹豫着。 「你放心,我载过阿喆很多次了,没有危险。」沈银看出他的顾虑,「你要是不想坐,也可以走过去……」 那还是这三轮车吧,陈寐心想,起码他还有棚,冷风吹不着。 大步一跨,跨上车后座,是小了些,但勉强也能安放他的大长腿。「你慢点开。」陈寐挤在里头,叮嘱道,「要是冷了就和我说。」 沈银转动车钥匙,拉下手剎,缓慢地提速,车子在雪泥地里摩擦的阻力也有些变小,他格外小心地控制方向,好在这会儿的雪没那么大。 「……当然我也不一定会开着三个轮子的车。」陈寐弯着腰继续说道,「但可以帮你推。」 路上很安静,偏僻的道上也见不着别的车。仅有沈银开着格格不入的三轮车,在道上落下一条一条的车轮印子。 等车子驶入小镇,周遭才变得热闹起来,窝在车棚里的陈寐看见四轮子的车从他身旁疾驰而过,寒风就嗖嗖地吹进缝隙,不禁打了个寒颤。 三轮车大概是转了有七八个弯,终于在一处平地上停下。 「到了?」陈寐探出脑袋看这陌生的环境问道。 沈银停好车,朝他说道,「下来吧。」 弯了快一路的腰,陈寐不适地反手揉着,抱怨道,「虽然不太冷,但是他这棚太低了,弯的我腰伤都要復发了。」 话说这腰伤,是陈寐拍骑马戏的时候,不慎从马上摔下来,落下的病根子,这弯腰的时间长了腰后的肌肉就有些僵硬需要按摩一下才能缓解。 好在不算太严重,之前医生的嘱咐是,不剧烈做伤腰椎的行为,一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还好这路不算太远。」陈寐正想再多说几句,但对上沈银通红的脸颊,有些说不出口了,他这么冷的天没什么防护措施,硬是吹着风开了一路,也不说一句话。 「快进去吧。」陈寐把手揣进沈银的口袋里,试图给他取暖。 冻得快没知觉的手,在陈寐温暖手心中,慢慢地有了暖意。沈银任由他指尖摩挲着他的手,跟着他的步子走进衣服店。 陈寐没顾得上看店面,就看到「xxx服装店」,那就是买衣服的地方了。 里头果真是比外头暖和,待了没几分钟,陈寐就觉得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 「小伙子,买衣服还是裤子?」穿着大红棉服的大婶,一脸笑意地迎上来,上下仔细打量陈寐一番,「小伙子长得可真俊。」 「谢谢婶,我买外套,最好是羽绒服,保暖的那种。」陈寐环视一圈,里头的衣服款式不多,但乍一眼望去都是鲜艷的红色,补了一句道,「黑色的那种。」 「黑色?」大婶皱起眉头,「小伙子,新年就该穿红色的,你长得好看,皮肤白更是要穿红色的,显气色!」 「我没穿过红色的。」陈寐如实道,「您就给我拿黑色的,实在不行跟黑色沾点边的颜色也行。」 「没穿过红色的?」大婶抓重点的能力一绝,「那小伙子,你就更应该穿红色的,相信婶儿,你穿红色指定好看!」 「等着,婶儿给你去拿。」 无奈卖衣服的大婶太过热情,陈寐只好先是点头,反正这会儿时间还早,「那婶儿,你别拿太红的。」 「知道知道。」大婶拿起晾衣杆,朝里侧走去,还不忘和陈寐说,「小伙子,你要相信婶儿的眼光,你这般俊俏的男孩子就该配红色!大红色!」 陈寐合理怀疑大婶只是想推销她的衣服,他承认自己的颜值,但不认为红色很好驾驭。 「你觉得我适合红色吗?」陈寐走到一旁,问坐着的沈银。 他一言不发,但看起来耐心十足,看见陈寐走过来自觉地腾出一个位子给他。 沈银回,「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陈寐坐在他的一边,「我平常的衣服都是黑白灰,最多是出席活动或者拍摄需要才会穿一些鲜艷的衣服。」 「嗯。」沈银听着他的话,应和道。 「对了,还有一些时候,我会穿我不喜欢的衣服。」 「嗯。」 陈寐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讲话,微微嘆气,「你是不是除了嗯之外,就没有别的话了?」 沈银偏过头,愣了一会儿,开口问,「是什么时候?」 奥,起码还是听进去了。陈寐撑着下巴,慢悠悠地回,「走机场的时候。」 不知何时起圈里兴起了机场走秀这一说法,倒不是真的在机场走秀,而是穿着代言的衣服,在一众媒体和闪光灯面前,全妆且状态极佳的全方位无死角的生图直出。 陈寐不太理解,但也被经纪人「批评」过几次,让他走路走慢点,不然媒体镜头都捕捉不到他的代言穿搭,有次他无意穿了件带明显logo的衣服,许沉连夜打电话,让他把那logo的衣服别再媒体面前穿,理由是和他的代言是竞品,不能被品牌爸爸看到。 第14页 后来,陈寐干脆就只穿纯色的黑白灰,不带标的。 「哦。」 沈银的回答依旧是简洁得不能再简洁了。因为他对陈寐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诺。」大婶勾着一件衣服递到他面前,「这件。」 陈寐瞪大了双眼,这件衣服,倒抽一口冷气。一件大花袄子,镶着花,又红又绿的,但碍于大婶那灼灼的目光,陈寐笑着掩饰尴尬,余光中瞥见嘴角带笑的沈银。 沈银真就什么都不帮他,甚至还想他的笑话,陈寐从大婶手中接过大花袄子,干笑着穿上,心中默念道,自己的颜值也是能hold住的。 「诶呦,诶呦呦。」大婶拍着手,拉着陈寐左看一圈,右看一圈,满意地点头,「真是好看,小伙子就要相信婶儿的眼光,你看着红袄子穿在你身上,皮肤衬得更白亮了,精气神都足了不少,像极了香港的那个最帅的那个……」 大婶皱紧眉头,就是记不起来那个港星,「诶呀,婶儿记不起来了,反正就是好看极了!」 陈寐半信半疑,没转头问身后的沈银,「婶儿,你这有镜子吗?」 「镜子?有有有。」大婶领着陈寐都在角落处的全身镜。 「嗯——」陈寐整理好衣领,挺直背,走到煳了一层灰的镜子前,依稀可见他的帅气,似乎也不错呢。 「看吧,婶儿的眼光独到,你就该穿花花衣裳,漂亮!」大婶的夸赞从陈寐踏进店门就没有停过,「小伙子,要不要再给你那几件?婶儿这还有很多时髦的衣裳。」 「不用不用。」陈寐赶忙拒绝,穿上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可不想再别的花花衣裳了。 「那个……」大婶把目光挪到了身后的沈银,「这位小伙子……」 陈寐报復心起,绕到沈银面前,拉着他问,「婶儿,你给这位小伙挑一件衣服呗。他适合什么样儿的?红的?还是绿的?或者黄的?」 沈银敛起笑,茫然地睨了眼陈寐,片刻反应过来陈寐内心的小计谋,面色严肃地看着大婶。 大婶认真地打量一番,面露难色,「我这可能没有这位小伙子适合的衣服。」 「啊?」陈寐纳闷了,「花衣服也不合适?」 大婶点头,「这小伙子长得硬朗,适合深色的衣服。」 陈寐小计谋没得逞,瘪了瘪嘴,视线挪到一旁的沈银,话是没错,这人五官深邃立体,特别是衔接处的眉骨。 稍许失落地回道,「好吧。」 「那小伙子,你就这件了?」 如此的热情,陈寐也不好再拒绝,干脆地点头,「多少啊,婶儿?」 「便宜的。」大婶弯腰在柜子里拿出塑胶袋,将原先的黑色衣服套进去,「八十。」 「八十?」陈寐震惊,没想到还有这等物价,不确定地又重复了一遍,「八十?」 大婶听他这语气还以为是贵了,「小伙子,这衣服质量可好了,怎么穿都坏不了,我这也是看你穿得好看才给你实惠了些……」 「婶儿也赚不了多少钱,你八十都还嫌贵?」 「不是,不是。」陈寐摆手解释,」我就是比较惊讶罢了,那我扫你?」说着陈寐找二维码的照片。 「扫什么?」大婶疑惑。 「诺,婶儿。」没等陈寐反应过来,沈银不知什么时候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 大婶接过一百元,从衣服兜里拿出二十块钱,「诺,找你的。」 「谢谢大婶。」陈寐感谢过大婶,低声地跟沈银说道,「等下我把钱转你。」 「没事没事,以后常来啊。」 走出服装店,陈寐才想到在这个经济交通闭塞的小镇,很少会选择行动支付,更何况大婶年纪大了,也搞不来那些繁琐的交易方式,反倒是最初的纸币交易更在这里适用。 「等一下。」陈寐站在门口,想从口袋里摸手机,摸了半天也不见手机的踪迹,惊恐地抬头看他,「我手机好像丢了。」 下一秒,陈寐尴尬地笑了笑,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是大花袄子,而不是黑色的羽绒外套,难怪找不到兜里的手机。 而后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他居然穿着这衣服站在大街上,若是被狗仔拍到,那不得气死许沉。可转念一想,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哪来的狗仔,况且他现在的黑料远不及一件大花袄子。 为缓解尴尬,他问道,「你觉得我穿这衣服好看吗?」 陈寐目光里透着些许期待,但也对沈银的回答抱有一丝期待。 果然,沈银仔细打量一番后,简洁明了一个字,「丑。」 这回陈寐没生气,因为他也不指望这人能说出什么好话来。「有吗?我还觉得挺好看的。」 沈银将原来的衣服袋子给他,「手机在这里。」 接过袋子陈寐拿出手机,解锁,「我加你一下,把钱转你。」 「不用了。」沈银拒绝。 「为什么?」陈寐不明白,「刚才是你帮我付的钱,我现在手上没现金,或者等我有了现金再还你?」 「不用了。」沈银见他早上拿了这么多东西,单看那些东西应该就花了不少钱。 「那怎么行?」还钱到可以先缓缓,但是他现在必须加上沈银的联繫方式,「那加个好友也成啊。」 沈银没办法,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的二维码,递到他面前。 第15页 滴一声,沈银的联繫方式就出现在了陈寐的手机界面。 沈银的暱称就简单一个字母s,也是简洁明了的一个字,冷得都能从这个s中感受到。 不过,头像倒是还有点热意,是腾空散开的铁花。 「你的头像很好看。」陈寐点完好友申请,抬头和他说,「你通过一下,那个背影头像是我。」 沈银点击同意,好友聊天界面就弹出一个红包。 「不用了。」沈银态度坚决,「我是不会收的。」 陈寐没在意,「你收你的,我发我的。」 也不是不可以,沈银退出聊天界面,任由那个红包躺在两人空荡荡的聊天框中。毕竟这红包超过二十四小时就会自动退还至对方帐户。 雪天,天色阴沉得快,不知不觉间夜幕从远山处缓缓笼罩起小镇。 「现在回去吗?」陈寐看着纷飞的雪花如同柳絮从上空坠落,「雪下大了。」 明明也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三轮车就被大雪覆盖,模煳可见它的外形,像是一个巨无霸大面包。 沈银看着白茫茫的前路,雪将道路覆上厚厚的一层,他冒着大雪又跑回屋檐下,「等雪小一点再说吧。」 这哪还有要小的趋势,只有愈下愈大的徵兆。 「这是哪儿?」陈寐点开地图输入自己的旅馆名字,想看看离得有多远。今晚回沈村估计是不太现实了,那只能期望这离他的旅馆不远。 沈银接过手机,输入具体地址。 运气不错,他们离旅馆不到四百米。 「跟我走吧。」陈寐确定好方向拍了拍沈银的肩膀,「这雪是不会变小了,还是趁着没变大先回我那边去。」 沈银踌躇,点点头跟上了陈寐。 第8章 08生不了孩子的! 鞋子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作响,陈寐突然顿住,奇怪的是沈银似乎是预判了他,提前半步停下问,「怎么了?」 陈寐转身,把手机递给他,「我迷路了。」 他方向感是真的不好,加之这里的路本身就是弯弯绕绕的,刚才他还能顺着地图上的绿线走,但估计是信号问题,等界面刷新他已经偏离了预定路线,「你看看怎么过去?」 沈银接过手机,原本的红点已经是偏移到了目的地的反方向,「方向反了。」他掉头,红点也跟着摆正方向,「跟着我。」 「哦。」陈寐双手揣进口袋里,跟在沈银后头,原本半步的距离近了些。 穿过老旧小区的狭小巷子,又拐了几个转角,陈寐总算是看到了led灯牌上的旅馆名字。雪中的红色泛着微弱的光,忽闪忽闪的。 陈寐快步上前,走到屋檐下抖落身上覆着的雪花,有些因接触到热温已化成水,顺着他的指尖滴在地面上。「老闆?老闆娘?」 陈寐走到前门敲了敲门,没有回应,转头便向后门走去,「老闆他们不在,可能是去做客了,我们从后门进去。」 后门是一扇小铁门,但其实只要手伸进去掰开插销就能轻松打开,陈寐已经很熟练了,自老闆告诉他能从这进去后,他就懒得绕到前门了,但因这次是沈银带的路,也就到了前门。 咔哒,插销打开,铁门也依着惯性向后移动。 「进来吧。」 陈寐订的是一个标准间,特意选的一米八的大床房,他从镜子里瞥一眼身后的沈银,内心窃喜,还好不是一米五的小床。 沈银没立马进来,而是走到另一边拿出手机要打电话,「我先打个电话。」 陈寐把门虚掩,好在屋里的暖气足,不一会儿整个屋子就暖了起来。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起身将窗帘拉上,把屋外的冷空气一併隔绝。 沈银依旧没有进来,陈寐心想着这么冷的天为何要去外头打电话。只是还没等沈银打完电话,自己的手机也响了。 陈寐还纳闷,这大过年的,还有谁会记得他,不情不愿地走到床头柜旁,看清来电显示的「许沉」,眼睛就开始发酸。 慵懒无力地餵一声,「又有什么事儿?」 许沉本作好挂断的打算了,没想到接得这么快,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事先确认一下,你的微博密码改回来了没?」 「根本就没改。」陈寐靠在墙上回,「之前是你们登陆频繁才显示验证错误的。」 「真的?」许沉半信半疑,「那等会儿我叫小如把密码改了,安全起见,这次不告诉你了。」 「哦。」陈寐好多天没登微博等社交软体,自然也不在乎。「那你打电话过来,就为了问我密码的事情?这么闲?大过年的还操心我的事情?」 「屁——」许沉还不是怕他又跟上次一样,没提前告知擅自登陆帐号,又在网上肆无忌惮地发言,「我真是怕了你了,你暂时先别看热搜,我又怕你到时候在与网友互怼一波,我又要加班了。」 许沉都快热搜ptsd了。 「奥。」陈寐面无表情的应道。 这反应有些出乎许沉的意料,作为经纪人深知自家艺人的性格,陈寐就是典型的脾气暴,不能受一点憋屈。 面对陈寐的一反常态,他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儿吧?」 陈寐回,「没事啊。」 许沉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真没事儿?」 被问得不耐烦了,陈寐打算挂电话,「没别的事情,我要挂电话了,你有空关心我,但我现在可没空感谢你,有正事就快说,别弯弯绕绕的。」 第16页 「……」许沉这才听得舒服,耸了耸肩开始说此番通话的目的,「你三月份杀青的剧,再过几天就要开播了,因为你这齣了问题,剧方那边也没打算宣传,但这损失需要我们承担相应比例,你想想是直接从你那工资帐户上扣还是……」 陈寐大概猜到了,收视多半是要大跌,毕竟观众不会为一个「劣迹」一人买帐,「工资帐户上直接扣。」 「嗯。」许沉点头,「这是一件事情,还有一件事情,你还记得蒋之钰吗?」 「谁?」陈寐锁紧眉头,「干什么的?」 许沉提醒道,「那个剧的男配,男三。」 快一年前的事情了,陈寐印象不深,「怎么了?」 「就是耍大牌的那个小爱豆。」许沉换了个姿势,准备开骂,「仗着背后有人,直接在媒体採访说你耍大牌!真是颠倒黑白!」 「就是那个演技烂得要命的爱豆?」说起耍大牌他就有印象了,讥笑道,「他可真是敢说啊。」 蒋之钰就是之前剧里的男配,选秀出道的爱豆,演技烂但因为是资本塞进来的,导演只能顺着他来。 偏偏这人破事特多,夜戏迟到还要整个剧组等他,陪他ng多次,一直熬到凌晨。 试想身为一个打工人,大冬天的上班,明明只要三小时就可以完工,硬生生被拖着延长到六小时,是什么概念?! 陈寐在显示器前等戏,没见过这等不敬业的人,词现场顺,现场背,还矫情地嫌太冷。 等到他下戏,陈寐是真的忍不住了,工作人员没勇气说就算了,就连导演都这么没骨气。 干脆直接暴发,夺过导演的大喇叭怒怼,「没演技是能力问题,迟到还破事一大堆的就是态度问题。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一个人,全剧组上上下下近百号人要等你,现在是凌晨三点,从晚上九点,整整六个小时!你他妈可真是厉害!」 回怼完,陈寐撂下大喇叭起身打算离开。 被他这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怼,这爱豆哪受得了,当场就和他结下了梁子,他理直气壮地走上前,在陈寐耳边说道,「我乐意。」 切—— 陈寐懒得搭理,没正眼看他就径直离开了。 那现在陈寐完全理解,他这种行为了,就是心眼小来报復的。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他瞎编,但现在网上的舆论都导向他,屎盆子往你身上扣,我们也没办法。」许沉劝道,「你这段时间就先缓缓,少在网上发言,过段时间再说。」 「我现在没这个时间。」陈寐还要学打铁花呢,「更懒得和不明真相的网友们互怼。」 许沉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挂了。」 「诶——等等——」许沉也是好奇,「所以你现在忙什么呢?」 陈寐轻笑一声,「忙着追人啊。」 「什么?」许沉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警告道,「你到时候别给我搞出个孩子!」 陈寐语气散漫,「我是gay怎么生孩子?」 「……」也有道理,许沉松一口气,「被你气傻了!」 「挂了!」 「这段时间老实点,知不知道?少上网,多看书……」 真烦,陈寐干脆利索地按下挂断键,终于是安静了。 「靠!」许沉听着耳边没有情感的嘟嘟声,就知道又被无情挂断了。 好在这次的陈寐还算老实,没搞出烂摊子。 「哎,真烦。」陈寐坐起身,抬手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总算是安静了。」 正想再伸个懒腰时,他侧头发现房门口的沈银,对上他黑沉的眼眸,「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沈银关上门,「刚刚。」 「奥。」难怪刚才没听见关门的声音,「那你在门口有听到我讲电话的声音吗?」 陈寐没有闪躲,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深邃而迷人。 「没有。」沈银挪开视线,将手中的快餐盒子放到桌子上,「买了点晚饭。」 怪不得这么久回来,陈寐放下手机,走到餐桌旁,饭还热乎的冒着热气。 陈寐眉眼含笑,「谢谢你啊,阿银弟弟。」 沈银没理会他,默默地拆着筷子,将饭放到陈寐手边,而后抽了个凳子在对面坐下。 见他无动于衷,陈寐拿起筷子夹了菜放到他的饭上,「多吃点啊,阿银弟弟。」 沈银抬眼看了他一眼,闷头吃饭。 「花了多少钱?」陈寐问。 「18。」 听罢,陈寐拿起手机,叮一声,沈银的手机响起。 陈寐又发了一个红包,还是刚才那句,「你收你的,我发我的。」 沈银顿住手上的动作,突然问,「你是不是碰上了什么麻烦?」 陈寐嚼着饭问,「你这个问题的依据是什么?」 沈银思索一番,「你刚才问我有没有听到你讲电话的表情,很奇怪。」 「就因为这个?」陈寐觉得可笑,「我什么表情?」 「……」沈银被问住了。 陈寐咽下嘴里的饭,一本正经地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一个演员,表演是我最擅长的。」 沈银没说信还是不信,陈寐也一时难以捉摸他的想法。 其实刚才他是心虚,自己的话不知有没有被他听到,其他的倒是无所谓,就是那句「生不了孩子」,也不知会不会对这位二十岁的懵懂少男留下什么阴影。 第17页 吃完饭,陈寐才反应过来,自己吃了这么多。没有上镜需求,不刻意控制体重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吃饱就犯困,陈寐挪动几个步子,舒舒坦坦地躺在床上,就像一个「大」字。 「该干点什么呢?」陈寐望着天花板出神,「干睡觉太没意思了。」 翻个身,他又唰地起身,走到沈银面前,「你有什么消磨时间的好办法?」 沈银看了眼回,「看书。」 陈寐面露难色,「那还是算了。」 他最不喜看书,一个个的文字堆砌在一起他就头大。但矛盾的是,他很喜欢读剧本,钻研剧本里的每一个字,可能他觉得台词赋有鲜活的生命力,给以画面感,让他觉得有意思。 「除了这个你还能想到别的吗?」陈寐环顾四周一番,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能够消磨时光的事情。 忽然,陈寐灵光乍现,跑到行李箱旁,在里头一通翻找,总算是翻到之前助理放在里头的扑克牌。 没想到之前觉得最无用的东西,成了最有意思的。 陈寐将牌打乱,抽出大王小王放到一边,「接玩不玩?」 沈银肉眼可见的没有兴趣,连眼皮都懒得抬。 陈寐并不打算就此作罢,撑着双手抵在他面前,「现在才六点,你真想这么无聊的坐着?」 为了让这个游戏听起来更具诱惑力,陈寐还提出了惩罚机制,很简单就是问对方一个问题,但也可以选择不答。 「玩不玩吗?」陈寐眼睛亮闪闪地盯着沈银。 「你一个人玩吧。」沈银拒绝得无情。 「诶呀。」陈寐异常坚持,拉扯着他的袖口,「我一个人玩都没意思啊。两个人才有意思!」 「……」 沈银看着他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竟被他说服了,点点头。 第9章 09多看对眼睛好 作为游戏王者,陈寐的逻辑和技巧尤为清晰。但是他却挑了一个纯靠运气的游戏,偏偏沈银的运气格外好。 「我又没牌了。」陈寐摊手无奈地嘆气,「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沈银理着牌,同时也想着这次该问什么问题。 之前的问题,对于陈寐来说根本没有杀伤力,比起惩罚倒更像是在做人口调查。沈银问了他的年龄,出生地这些身份证上的问题。 陈寐一心想赢游戏,比起沈银那些无意义的问题,他的那些可就有意思多了。毕竟游戏里最刺激的就是惩罚环节。 「你想好了没?」陈寐夹着多余的牌,娴熟地把玩着,「实在不行,要不换我问你?」 「但是是我赢了。」沈银髮完牌,认真地说道。 陈寐按住纸牌,「那你快问,我数到三,不然这次机会就作废!」 「一,二……」 三字还没出口,对面终于飘来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个问题,还算是有意思,陈寐开口回,「当然是来学打铁花呀。」 「那你为什么要挑这个时间来?」 陈寐勾起嘴角,抬手示意他开局,「这是第二个问题,等你赢了我,我再回答。」 沈银意识到自己多问了一个问题,自觉地噤了声,注意力转移到了纸牌上。 这一局,比之前的要有意思多,两人的牌顺序被打得很乱,同序号的牌出现的频率极低。 更为戏剧化的一幕是,在陈寐仅剩一张牌的时候,竟然直接与首位的牌序号一致,场上所有的牌都归他所有,这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刺激感,让他忍不住的开始提前庆祝。 「阿银弟弟。」陈寐炫耀着手中的厚厚一沓纸牌,「要不你直接认输吧。这样我还可以回答你之前的一个问题。」 沈银的规则意识强,摇头道,「继续。」 「行吧。」陈寐信心满满,也乐于继续陪他玩。 最终结果就是,陈寐获胜了。 作为胜者他不着急理牌,而是悠闲地将身子向后一靠,假装冥思苦想。 片刻,陈寐开口问道,「你话是天生这么少?」 本想问个刺激的,但是陈寐又觉得没必要,不然他这话少的人估计都不想跟他说话了。会直接给人吓跑。 沈银点头。 「为什么啊?」陈寐追根究底,「是不爱说话?还是不愿跟外人说?」 「不愿跟不熟悉的人说。」沈银如实回答。 陈寐点点头,「明白了。」 以后多的是时间相处。 「行了,都快九点了。洗漱洗漱睡觉吧。」陈寐打了个哈欠说道。 沈银突然起身对着他说道,「你刚才问了我两个问题。」 「所以呢?」 「那你也应该回答我刚才问的问题。」 「……」陈寐吃惊地看着他,又觉得好笑,他还真是把游戏规则深深刻入了dna。 「我想想啊。」陈寐起身与他近乎平视,「因为没人管我,所以我想是什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回答完了。」陈寐走到卫生间,关门前抛下一句,「你满意吗?」 「我…」沈银还没完,砰一声,就被无情地阻隔在了门外。 沈银无措地站在门外,其实他的本意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听到了陈寐的回答,还有他那认真和感伤的表情,他后悔自己好像不该问的。 第18页 他的问题戳穿了他内心的痛楚。他自己是一个没有父母照顾的人,但幸运的是,他有爷爷和阿喆。 而陈寐呢,在过年的日子里,他从几千米远的地方到这个小镇,一定很难受。 「对不起。」 陈寐洗漱完,刚推门就听到了他的道歉,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道歉?」 「我不该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的。」沈银满眼真诚,「我只是……」 「哈?」陈寐没明白,「输了就该受到惩罚,这很正常,你为什么要觉得抱歉?」 「我不知道你是一个人。」 「……」一个人明明很好啊,陈寐突然笑道,「对了,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演员。」 表演是陈寐最擅长的。 「……」沈银的眼里闪过一丝气愤,随即被窘迫占据,没说半句话,就冲进了卫生间。 陈寐看着他的耳朵变红,感觉真有意思,原来逗沈银是这么好玩的一件事情。 他可太喜欢了。 「你不脱衣服吗?」陈寐躺在床上,靠着枕头看从卫生间里洗漱完出来的沈银。 沈银没抬眼看他,似乎是气还没有消。 「问你话呢。」陈寐坐起身,「我早就和你说我是演员了,是你不信的。」 「我没有不信。」沈银反驳道。而后又走到沙发上,打算在那睡觉。 「你睡这里就行。」陈寐拍了拍他的空余的位子,「一米八,挤得下我们两个。」 「不用了,我睡沙发就行。」 陈寐发现,沈银总是在某些事情上很是执着。 「老闆说,这沙发很久之前的了,底座已经不稳了。我之前坐的时候就嘎吱嘎吱作响了。」陈寐一脸严肃地和他说,「如果你不想弄坏赔钱的话,那你今晚就睡沙发。」 说罢,陈寐躺下床,「对了,这个沙发是这个数!」 陈寐抬起手比了个四。 沈银站在一旁思索一番,四位数不是一笔小数目。 三分钟后,陈寐就听到身旁掀开被子的声音,嘴角勾起笑,果然沈银就是太天真,连着两回都信他的话。 「关灯吗?」沈银有些别扭的躺在一旁,不敢动弹。 「开关在你那里。」陈寐侧头看他,「你要是懒得动,那就我过来关。」 没等陈寐伸手过去,灯一下就熄灭了。 周遭立马陷入了黑暗之中。 陈寐盯着黑黑的天花板,喊了一声沈银。 「你的背很好看。」陈寐又说,「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沈银睁着眼,没搭话。 「睡这么快?」陈寐不信,继续道,「好看的背就应该多露,对眼睛好。」 沈银听不下去了,「你在胡言乱语吗?」 陈寐扑哧一笑,「我说梦话呢。」 整个人放松下来,他就会说些没有逻辑的话,陈寐依旧盯着天花板。 沈银应了一声,就没有说话了,只觉得这暖气太足,吹得他脸热乎乎的。 一想到刚才沈银的背,陈寐就有些清醒,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内心强烈的欲望。 沈银的背,单薄的衣服将他的身线勾勒得淋漓尽致,宽肩窄腰,还有白色衣服里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在昏暗的灯光下愈发勾人。加之他无意地抬手,因力道而紧绷起的肌肉,这些动作让想像力本就丰富的陈寐陷入了遐想。 身为演员,他丰富的想像力也是他的一大优势。但过于丰富,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无心睡觉,陈寐的思绪也逐渐飘远,但他更加确信一件事情——他是喜欢男人的。 至于陈寐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对男人的欲望要大过于女人的这件事情,还得从他刚入圈开始说起。 但这又与他为何入圈谈起。事情之间总有着微妙的联繫,如环扣一般在暗处紧密连接,一环一环地发展。 陈寐的母亲平韵之是一位话剧演员,某种程度上从小就耳濡目染戏剧艺术的薰陶,自然而然地也有自身独到的理解。不过初中以前,平韵之忙于全国和世界的巡演,小陈寐也就一直和从政的陈朝丰生活。 一直到他初中毕业,十五岁那年,平韵之和陈朝丰就离婚了。 陈朝丰疑心重,始终认为平韵之和搭档江茗之间有着情愫,但真正离婚的原因却是陈朝丰的出轨,也真是可笑。 分分合合的夫妻关系也因此破裂,未成年的陈寐判给了母亲,这也是他真正接触并喜欢表演的开端。后来又在母亲挚友江茗的指导下,他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表演的道路。 这是他为何入圈的原因。 学表演,一定是灵魂与角色的对话,情感和精神的共鸣,免不了与异性演员的相处。陈寐也是在这过程中,越发懊恼,相较于和异性间的情感交流,他更能被同性演员所吸引。 他们演绎的故事,塑造的角色形象,他总能代入当下的「自己」,无法自拔。 他们的肉体轻触,言语浅谈,那个自己总能映射出真正自己的想法。 也正是如此,他有意识地去接受本真自我所表达的情感。 但总归是常人难以接受的事情,陈寐那时候就很煎熬也很痛苦。 一直到入了圈,用不好的话来说,鱼龙混杂之地,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并非异类,谁都有喜欢的权利,喜欢是不需要被干涉的。 第19页 陈寐见了太多太多的同性恋人,甚至是各种难以接受的关系。因而他也接受了自己,更为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性取向。 窗外的寒风瑟瑟,躺在床上的陈寐感受着漂浮周围轻抚他肌肤的暖流,听着寒风吹动玻璃的声响,四下的黑让他无理由的失眠了。 陈寐翻动着身子,加之刚才沈银身下的视觉冲击力,大脑神经细胞异于往常的活跃。 他探出手,试图去开厕所的灯,只是还没够到,就被一只手攥住,粗糙的皮肤贴着他的指关节,让他挣脱不开。 「你没睡?」陈寐自觉的动作够轻,惊讶地问道。 啪—— 沈银将床头的灯打开,刺眼的光线一时间难以适应,陈寐闭上眼,「你开灯前能不能提前说一下。」 「哦,抱歉。」沈银松开手道。 他在黑暗之中隐约感知到有东西,条件反射地就攥住了,一开灯才发现是陈寐的手。 「你是不是也没睡着?」陈寐起身掀开被子,凑到他的身旁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沈银点点头,看他清醒的样子,「你也没睡着?」 「是啊。」陈寐故作苦恼,「我现在一闭上眼都是你那好看的背。」 「你…」沈银听不下去了。 陈寐嬉笑道,「骗你的,是床太硬了。」 他以前睡的都是总统套间的大床房,被子都是柔软亲肤的质地。 沈银不信,「那你之前也睡不着?」 「对啊。」陈寐踩着拖鞋走到床沿,眼里透着难以捉摸的笑意,「要不你可怜可怜我?把我带回去?」 这次沈银聪明了,没再入他的套,单手将被子搭在脸上,不再理会。 不过陈寐心情不错,哼着歌进了卫生间,越发觉得沈银有意思。 第10章 10舆论导向 第二天清早雪就停了,拉开窗帘的一瞬间,整个玻璃都被雾笼罩着,陈寐哈着气在上面擦出一块,张望了四下的街景——白茫茫的一片,枝桠上覆着厚厚一层,生怕下一秒把它压断落入某个倒霉的人身上。 街道小巷上已然多了扫雪的身影,也少不了兴奋玩雪的小孩子和小动物们,草坪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脚印,陈寐循着足迹看到了树下跳窜的狸花猫。 这里的狸花格外多,但花纹都各有特点,和大头的横条纹不同,这一只狸花的条纹杂乱些,倒也可爱。 陈寐看得入迷,和城市的繁华不同,这里更贴近自然,生活祥和舒适,年味也更浓厚。 前些日子挂在树杈上的红灯笼,这会儿正随着风摇曳,白里透着红色,喜庆。 「你醒了?」陈寐看着窗影里隐现的沈银身影转身道,「雪停了。」 「嗯。」沈银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意识模煳地望着窗外的景象发呆。 昨晚睡得太晚,直接导致早上起不来,哪怕强撑着起来,意识也模煳不清。 看了好一会儿窗外的雪景,他才声音低沉地说道,「等会儿我就回家,昨晚谢谢你。」 「谢谢我什么?」陈寐明知故问,「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沈银回,「谢谢你让我在这住一晚。」 「没关系,应该的。」陈寐指了指桌上早饭,「这是老闆娘送来的,你洗漱完吃点,现在还热着。」 老闆一家很热情,总是邀请陈寐与他们一道吃饭。前些日子,老闆的儿子放假回家,他们就更是热情了。 陈寐和他们上大学的儿子年纪相仿,自然也就将陈寐当做了孩子照顾。 毕竟过年没有在亲人的身边,一定很是孤单。 沈银点点头便去了卫生间洗漱。 「一定要今天就回去吗?」陈寐坐在对面看着沈银问道,「路上这么多积雪,不好开三轮吧。」 「我走回去。」沈银咬着包子回,「阿喆和爷爷在家等我呢。」 「你可以跟他们说,过几天再回去啊。」 沈银态度坚决,「不行。」 过了会儿又解释道,「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也不方便,阿喆还小,需要照顾。」 那确实是。陈寐想了想,「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不用。」沈银果断拒绝。 「一个人回去多危险,两个人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无聊了还能聊聊天,走累了还能……」陈寐一时间想不到走累了能干什么,但他试图已昨晚说服他玩牌一样,说服他让自己与他一起回去。 不过这一次,沈银的态度异常坚定,「我一个人可以的。」 「那…那你的车怎么办?」 「等过几天来拿。」沈银回,「我和书记说明原因了。」 「……」 既然如此,陈寐也就不再坚持,反正他现在也不回去,和沈银也是能常见面的,不差这一两天,点点头道,「那你回去小心点。」 沈银嗯了一声,随后起身走到门口。 陈寐紧随其后,「我送送你啊。」 「不用了。」沈银回,「外面冷。」 「没事没事。」陈寐丝毫不畏惧寒冷,抓起衣架上的外套就跟了上去。 沈银见他穿的是昨天买的大花袄子,指了指塑胶袋里的衣服,「那件衣服你先穿着吧,我现在不穿了。」 陈寐一顿,扫了眼衣服,点点头,「那下次还你。」 沈银说完前脚就迈出房间,后脚陈寐就跟上。 第20页 一直穿过巷子,陈寐还是跟着沈银,没打算折返。 沈银停住脚步,怕他再次撞上,特地向侧边挪了几步,「你还不回去吗?」 「回去也没什么事情。」陈寐揣着手回,「就当赏雪景了。」 「哦。」沈银继续迈步前进。 又转了几个拐角,沈银再次回头,「你还认识回去的路吗?」 陈寐向后一看挑眉道,「记得。」 这一路上就他们两人的脚印,他只要循着脚印原路返回就可以了。 「回去吧。」沈银没动,指了指身后的路,「再走下去,就要到了。」 「那也不是不行。」陈寐小声嘀咕。 「你回去吧。」沈银再次说道。 「……行吧。」陈寐也冷,方才走得急,没把围巾戴上,「那你路上小心。」 「嗯。」沈银嗯一声,就转身离开朝人行道上走去。 此情此景,想像力丰富的陈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大雪纷飞,千里送君,依依不捨。 他笑自己的想像力,不过他确实有些留恋。 循着脚印,陈寐一会儿就找到了旅馆的路。 正要进去,就看见老闆儿子一脸欣喜地站在门口,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陈寐绕到前门,走到他跟前,「怎么了?」 张长程有些害羞腼腆,扣着手心道,「那个……陈寐老师,我是你的粉丝。」 「……」陈寐皱眉,不确定地重复道,「粉丝?」 「嗯!」张长程点着头,为表示自己的真心,他罗列了陈寐参演的电影,影视剧,以及刚出道参加的综艺节目,「陈寐老师,我看过你的好多作品,《银花》、《戏瘾子》、《演技百分百》……」 还真是啊,陈寐心想,哪怕是他唯一参加过的综艺他都知道。 「谢谢你的喜欢。」陈寐礼貌地握了握他的手,「你叫我陈寐就行,不用加老师,我听着怪别扭的。」 张长程瞪大双眼,看到自己的偶像此刻正握着自己的手,完了,他这双手要裱起来了。 话也变得磕磕巴巴,「陈…陈寐……我…我能和你合张影吗?」 「可以啊。」陈寐爽快答应,在这里能遇见粉丝真是一个奇蹟。 「你这个发网际网路上吗?」拍完陈寐问了一句而后说道,「我最近的那些事情你应该也知道。」 「不不不。」张长程立马摇头,「我自己留作纪念。还有网上那些事情我不信。」 陈寐有些惊讶,也出于好奇地问,「为什么?明明说的这么真。」 张长程认真地回,「那些视频都是只言片语,更多的都是零零碎碎断断续续剪辑拼接在一起,没有逻辑性,只有针对性,各方面的针对性,但是这些针对性的言论太多就会干扰大众的判断,导致多数人都信了。」 张长程道明了网络舆论以多压少的现状。 「奥。」要是所有网友都像张长程这样就好了,陈寐心想,但是他也没办法左右别人的想法。「谢谢你的信任。我确实没有做那些事情。」 说完,陈寐笑着补了一句,「当然我脾气差是真的。」 「那…那性取向呢?」张长程嘴快地说了出来,但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道歉道,「对不起。」 「也是真的。」陈寐到不在意。 张长程点点头,手比作发誓的手势,一脸严肃地说道,「陈老师,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我也会永远支持你的!」 「谢谢你。」陈寐感动不已。 沈银花了一个半小时,终于是回到了家,一夜大雪,未修的路更是难走,途中有两次他险些摔倒。 「阿银哥哥,阿银哥哥回来了。」沈喆坐在炕边,透过窗户缝就看见屋外的沈银,激动地跑出来,扎扎实实地抱住了沈银,「阿银哥哥终于回来了!」 沈银抱起沈喆朝屋里走去,「爷爷呢?」 「在里屋睡觉呢。」沈喆回道,「今天早上太冷了。」 沈银放下沈喆,先去厨房拿了一些木柴,在炕底下加了点,快要熄灭的火也慢慢地又旺了起来。 天气一寒,沈顺成的膝盖就隐隐作痛,慢慢地坐起来,「阿银回来了?」 「嗯。」 沈顺成往他身后看了眼,「阿寐呢?回去了?」 「嗯。」沈银收拾着桌子,点头应道。 「这些天下雪,刚才你大叔过来说后几天的表演要延后几天了。」 沈银点点头,「我知道了。」 见沈银没多说什么,沈顺成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昨天你大叔的那些话,你别放心上,他就是这样的人,酒喝多了爱乱说话。」 沈银嗯了一声,走到沈顺成旁边,「爷爷,我没事。」 沈顺成知道他听话懂事,那些叔叔们的话他也不愿反驳,只是他现在年纪大了,再过几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帮沈银了。 「你叔叔他们那边,爷爷会去说的,你就专心的学,多跟着。」沈顺成摸着他的头道。 真是可怜的孩子。沈顺成对上他的眼睛,心疼的不行。 「爷爷。」沈银抿了抿嘴,还是问了出口,「我爸妈他们以前也是跟着小叔他们一起去了广东吗?」 自沈银记事起,父母就不在身边,一直是沈顺成带他,沈顺成也从未提及关于他父母的事情,只是二叔他们偶尔提起小叔,他也猜测自己父母是否也和小叔他们一样,离开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第21页 可沈顺成不愿提及,他就猜测这是否也是爷爷的痛楚,不愿说起更不愿别人说起。 昨天二叔的话还是让爷爷生气了,但这样让沈银更加想知道,自己的父母,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回来。 沈顺成嘆了一口气,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阿银啊,这件事情以后爷爷再告诉你好不好?」 虽然很想知道,但看到爷爷的难过,沈银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爷爷。」 「诶呀——」 沈喆一进屋就被门槛绊倒,脸朝着地摔倒,愣了几秒,他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落下,委屈巴巴地道,「好痛啊。」 沈银快步把他抱起,掸去身上的灰尘,揉着他的腿道,「不哭不哭,揉一揉揉一揉。」 沈喆哭诉着门槛太高,撒着娇要爷爷把它去掉。 沈顺成替他擦着泪,安抚道,「爷爷等下就让阿银哥哥把他拆了,好不好?」 「好。」沈喆这才露出笑容。 和沈银一样,沈顺成也很疼爱沈喆。不过和沈银又不一样的是,沈喆是领养的。 第11章 11不可理喻 比起粉丝和明星的关系,陈寐更认为张长程是自己的朋友。一下午时间的相处,陈寐发现张长程待人真诚,处事有分寸,说话有深度,亲近又保持边界感,让他很舒服。 在圈子里待得越久,这种朋友就少之又少。 上一次这么舒服的交流,还是和江茗,一个温文儒雅的男人。陈寐觉得平韵之和江茗在一起的决定才是最正确的。 年少时的懵懂,以搭档互称,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彼此珍视。好在他们跨越了这一界限,终成眷属。 「你们这儿经常下这么大的雪?」陈寐看着窗外又飘起的雪问道。 张长程跟着望过去,「今年的比往年的要大。」 也不知沈银在做什么,陈寐还挺想知道的。 「对了,我听你爸爸说,你是研究生?」陈寐突然想起,「是z大的学生?」 「嗯。」张长程点头。 「真厉害。」陈寐也对学习好的人带有一层滤镜,「学的是什么啊?」 「研究方向是民俗文化学。」张长程解释道,「民俗学和文化学的融合。」为了更好地了解自己的方向,他就举了一个例子,「就比如我们这里的打铁花,蕴含丰富的民俗内涵,我们就是解释和揭示其隐含的文化意象,让其发展传承,也让更多的人认识到这一项文化艺术活动。」 具体的实例结合,陈寐就明白了,简单来说,研究民俗文化现象的发生、发展以及传承。更甚者,将民俗文化与民族精神相结合,渗透到国人的血液之中,发扬与传承。 陈寐感嘆道,「意义非凡啊。」 「是的。」说起自己的研究方向,张长程的明显的兴奋和激动,「是精神寄託,也是精神支柱。」 打铁花是小镇的祈福消灾的仪式,是小镇上人们的精神祈愿,希望火光照亮前方,吓退灾祸。 陈寐沉思片刻,抬头问道,「你能和我说说你们这里的打铁花吗?」 张长程思考一番,从小的所见所闻结合研究所学,开口道,「打铁花始于宋代,兴盛于明清时期,和当时兴盛一时的道教文化密切相关,好像也与当时的冶铁文化、商贸文化有关。我们这里的打铁花也依託这些文化……」 陈寐听得认真,想起之前在沈顺成屋子里看到的一些铁器。 「但是我们这边打铁花真正的起源,还有待考究。」张长程说完,莫名嘆了口气,「只是现在的很多民俗活动都有着消亡的迹象,更不用说我们这儿的打铁花了。」 陈寐看着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无法言说的无奈,便不再多言。 快节奏的娱乐时代,总人忽略原本的美好。 桌角手机的震动声打破了须臾的沉默,陈寐瞥了一眼是红包退还的消息,他还真的没收。 张长程的话题也随着一声震动转移到稍许轻松的话题,「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看一眼时间,陈寐点点头,「对了,我最近拜了师。」 已将他视作朋友的陈寐也毫不遮掩,与他分享自己要学习打铁花的决心。 「拜师?」张长程疑惑地重复道,「拜什么师啊?」 陈寐回,「学打铁花。」 张长程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是东边的沈村?」 「嗯。」陈寐点点头,「是沈顺成先生」 「那可太奇怪了。」张长程挠挠头,诉说之前研究调查时的经歷,「去年暑假,我和同课题组的师弟一起拜访过沈家,但当时他们的态度不太友好,拒绝了我们。」 「怎么会呢?」陈寐想来沈爷爷是个和蔼的人,虽然沈银警惕性较高,但是态度也不至于到他口中不友好的程度。 「是的。」张长程继续道,「后来我师弟没办法换了个相近的课题。」 「……我知道了。」陈寐想到饭桌上的那些叔叔们,「你们碰上的应该是沈顺成先生的儿子,他们确实不太好相处。」 「那应该就是了。」张长程回忆去年暑假那些将他们拒之门外的男人,从年龄上判断确实差不多。 「当时我们还找了村书记,和我们学院一起建设相关的民俗文化活动,但还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开展。」 第22页 …… 一番交流,陈寐大概是知道了小镇打铁花的现状,难怪那些叔叔们会说出如此现实的话。资金的匮乏,知晓的人少之又少,这两大无疑不是打铁花的困境。 张长程看得比陈寐深入,了解得也全面,他是真的很想把自己家乡的民俗文化发扬,让家乡的打铁花走出大山,让更多的人看到。 而后几天,一直下着雪,到了初九雪才总算是停了,也难得出了太阳。 陈寐这几日没去沈村,闲暇时光和张长程待一块,自上次了解到打铁花文化后,他便萌生出一个想法——他想以他的方式将这一民俗文化传递出去。 「你要出去?」 张长程下楼碰见「全副武装」的陈寐,若不是他气质出众,他合理怀疑是家里进了贼。 陈寐摘下口罩点点头,「嗯,去沈村。」 停了几天的公交,今天终于恢復正常,陈寐也按耐不住要出去的心。 昨晚赶论文熬到凌晨的张长程这会有些疲累,打了个哈欠道,「奥,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陈寐点点头,随即就出门了。去公交车站前,他先去了之前的服装店,不知道沈银有没有将书记的三轮开走。 照着记忆中的路线,陈寐好不容易找到服装店,只是在周边熘达了一圈,没看见那个长得像巨无霸面包的小三轮。 「婶儿。」陈寐探头问之前的大婶,「你们门口的小三轮什么时候开走的?」 大婶闻声看过来,先是一惊,又立马露出笑,「这不先前的小伙子吗?怎么不穿那漂亮衣裳了?」 陈寐随口扯了个谎,「等会儿要干活,捨不得穿,就怕它坏了。」 大婶放下瓜子,掸了掸身上的瓜子壳,笑眯眯地说道,「婶儿的衣服质量好,坏不了。」 「嗯,主要是捨不得穿。」陈寐扬着笑道,「对了,那婶儿门口那小三轮……」 「奥对对对。」大婶拍了拍手,「那三轮隔天之前另一个小伙子就过来推走了。」 「诺,这袋瓜子还是他给的呢。」大婶指了指桌上的一大袋瓜子,「小伙子真是客气。」说着她就招唿陈寐,「来来来,你也过来拿点儿,我这一人也吃不完。」 陈寐摆摆手道,「不用了婶儿,我还要下地干活呢!」刚迈出店门,他又折回来,扒开帘子道,「谢谢婶儿。」 大婶笑得合不拢嘴,「现在的孩子可真有礼貌。」 居然隔天就开走了,陈寐走去公交站的路上想,那天还好雪不大。摸出手机给沈银髮了条消息,【我一会儿要过来】。 发完他就立马将手揣进口袋里,按照以往的惯例,沈银回消息起码要等一小时,最快也是半小时。 陈寐属实是好奇,他这不回消息的时间都在做什么,怎么会有人不随身携带手机呢。 作为一个不能没有手机的人,陈寐一刻不见它就心慌,因而他非常不理解沈银的这种行为。 嗡嗡,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陈寐惊讶他这次回消息的速度,居然不过三分钟。想着要好好调侃沈银一番,只是下一秒点开消息,看到发件人他的脸就垮了下来。 有些时日未联繫的陈朝丰竟想起给他发消息了。不知他哪里来的视频,陈寐看封面就猜到是什么了,没点开看。 底下跟着一段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单看文字,陈寐就感受到了他的质问语气。看来他现在从第三者口中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但是比起信任陈寐,他更愿意相信他人。 陈寐没回,而是拉黑了他的联繫方式。烦躁地将手机放进兜里,下意识地要去摸烟盒,想了一会儿,才记起之前丢掉了。 被迫只好深唿吸,将内心的烦躁情绪释放。 一直到他下车,走到门口手机才姗姗地震动一下。 陈寐敲了敲门,开门的竟是二叔。 「二叔。」陈寐有礼貌地喊了一声。 沈明树嘴角叼着烟,不悦地看他一眼,扬了扬下巴就朝院子里侧走去,没同他说一句话。 陈寐跟在后头进了院子,四下打量一番,进了屋里。 刚踏进去他就被厚重的烟味呛到,捂着鼻咳嗽着,坐在凳子上的沈建树手中也夹着烟,眉头紧锁地瞥了眼进门的陈寐。 「咳—咳——」这么大的烟味,陈寐止不住地咳嗽,厌恶地看了他们几眼,明明阿喆闻不来烟味,他俩却还这么肆无忌惮地抽着。 陈寐忍不住了,指了指菸蒂道,「叔,室内还是别抽菸了,满屋子的烟味让人受不了。」 沈明树上前,脸色比刚才更是差了,走到陈寐面前带着口音道,「俺想抽就抽,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年纪大了,还是让人觉得不可理喻。陈寐把窗户打开,「二叔,还真就碍着我了,我闻不来烟味,一闻就会死。」 「怎么你也有哮喘?」沈明树一副不信的样子,嘲讽道,「可真是金贵身子。」 陈寐白了一眼,而后抓住了关键词「也」,立马想到阿喆,所以阿喆是患有哮喘。 他环顾四周,担忧的问道,「沈银和他弟弟呢?」 「去医院了。」沈明树回,依旧是那令人厌恶的表情,「一大早上的,啥事也没有不就是咳嗽了几下,沈银就硬是要送去医院,我看多大点事儿啊。」 陈寐拿起手机看到方才沈银髮来的消息——【不用过去了,我现在在医院】 第23页 「有病!」陈寐盯着他骂了一句,然后就拨通沈银的电话。 「诶,你骂谁呢?这么没礼貌!……」 「还说要学打铁花,我看就是过来玩……」 懒得理会身后沈明树的责骂声,陈寐小跑到门外,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响,有些担忧。 哮喘是突发性的,有些人闻到刺激的气味或是过敏性,会引发支气管痉挛,造成唿吸困难,若是严重极易造成生命危险。 陈寐一口气跑到公交站,拨了两个电话都没接,他只好又拨了一个。好在总算是接通了。 陈寐直截了当,「阿喆没事吧。」 「现在没事了。」沈银刚缴完费,这会儿正拿着药去走廊找沈喆。 「你们在哪个医院?」陈寐问,「我现在过来。」 「镇卫生院。」沈银答,「你不用过来了,我们马上就要回来了。」 「你们还是先别回来吧。」一想到屋里那刺鼻的烟味,陈寐就头痛,「你二叔根本就没当回事儿,刚才我进去抽了都有一包烟了。」 「你已经到了?」 「嗯。」陈寐坐上车,「你就在卫生院等我,一会儿去我那儿。」 不容沈银拒绝,陈寐态度坚决,「必须等我!」 挂了电话,沈银提着药走到走廊边的长椅旁,沈喆这会儿好很多了,都能在椅子上蹦哒了。 「不回去吗?阿银哥哥。」沈喆见他坐了下来,脸凑到他身上,「我们还有别的检查没做吗?」 沈银摇头,「等人。」 「谁啊?」沈喆好奇。 「陈寐。」 「阿寐哥哥!」沈喆激动得大喊一声,差点把护士给招来,他手舞足蹈地挥着手,「好哦,我好久没见阿寐哥哥了,可想他了。」 初见陈寐,沈喆就觉得这个哥哥人好,后来陈寐给他带肉包,他更觉得这个哥哥好,他喜欢和阿寐哥哥玩,就像他喜欢和阿银哥哥玩一样。 第12章 12能不能回我的消息快一点 陈寐来得很快,不到半小时就到了。 走廊处的长椅上,沈银垂着脑袋,双肘撑着膝盖,一动不动地坐着。看样子有些疲惫。 沈喆蹲着趴在窗沿上,支着右手在看窗外的风景。 陈寐轻声地走到他面前,他闭着眼没有觉察。他又蹲下身仔细端详一番,他睡觉的模样和平时不太一样,气质要柔和一些。 许是感受到了唿吸声,沈银睁开了眼,毫无防备地对上了陈寐的目光。他下意识地身子往后靠,砰一声头撞到了墙上,狼狈地揉着后脑勺。 陈寐被逗笑,起身道,「醒了?」 「没……」沈银吃痛地揉着,说话思路都被打乱了,「不是,刚才没睡。」 「哦。」陈寐顺势在他一旁坐下,拿起沈喆的检查单认真地看了一番,「过敏性哮喘?」 「嗯。」沈银点头,「烟味过敏,一闻到烟味就会咳嗽,如果严重就会唿吸困难。早上可能是因为隔壁有人抽菸,咳得厉害,沙丁胺醇也难以缓解,就问二叔借了车,赶忙送的医院。」 冒着严寒,陈寐难以想像从家到这卫生院,这十多公里的路,有多艰难。 他拍了拍沈银的肩,安慰道,「现在没事了。」 沈银低声嗯道,「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再等等。」陈寐从兜里掏出肉包,递给沈银,「刚才在路上买的,应该还热着。」 揣在兜里捂了快一路,但愿还热着。 沈银愣了半秒,而后接过,回了一句「谢谢。」 「阿喆。」陈寐朝走廊尽头靠着窗的沈喆喊了一声,晃晃手里的肉包道,「吃不吃?」 「阿寐哥哥!」沈喆欣喜地跑到他跟前,眼睛亮亮地点头,「是我最爱的肉包。」 「吃吧。」陈寐摸摸他的头髮,随后也摸了摸沈银的,「吃吧。」 沈银反应迅速,一下子就弹开了,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阿喆让我摸,你为什么不让我摸?」陈寐以他自己的逻辑反问道。 「因为他是他,我是我。」沈银似乎被他带偏了,回答得思路也格外清奇。 「好吧。」陈寐收回手,问一边吃得津津有味的沈喆,「阿喆,等下哥哥带你去个好玩地方,去不去?」 沈喆含含煳煳地应道,吃得差不多时,摸着油滋滋的小嘴问陈寐,「阿寐哥哥我们一会儿去哪儿?」 「好玩的地方。」说完陈寐拉过沈喆的手,打算离开。 那个满是烟味的屋子他不想去,更不想让阿喆去,那些叔叔们他看不惯,也不想看。 「好哦。」沈喆对玩的东西尤感兴趣,抱着陈寐的大腿就跟着上前。甚至没多看一眼身后的沈银。 快下楼梯时,陈寐侧头问,「你呢?」 沈银不出声地跟在后头,不自然地对上他的视线,「和沈喆一起去。」 「奥。」陈寐点点头,大的说不动那就直接带小的出去。 「要去哪儿?」沈银别开视线问。 陈寐答,「附近商场。」 其实说大卖场要更加贴切,前些天张长程带他去过,陈寐恍惚了一下简直就是二三十年前才会见到的。 不过他不带沈喆逛大卖场,那儿人多。他们去的是旁边新搭起来的充气城堡。 据说是今年才有的,陈寐必须带沈喆去玩。 第24页 「那里人太多了。」沈银皱眉,「避免不了会有人抽菸。」 「我知道。」陈寐答。 一出到外头,他冷得缩了缩脖子,也不愿再过多解释,抱起沈喆简短地回了一句,「去了就知道了」。 凭着记忆,陈寐找到了透着感的大卖场,穿过马路就到了临时搭建的室内充气城堡。 「到了。」陈寐放下沈喆,走到售票处。 售票的女人抬眼看他,吐出嘴边的瓜子壳,看着这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小伙子,咱们这只接受一米四以下的。」 「我给我弟买。」陈寐招唿沈喆过来,「这个。」 女人尴尬一笑便拿出售价表,「一小时10元,两小时20……」 有了上回的经歷,陈寐现在基本随身携带现金,掏出一张一百放在桌上,「不用找了。」 女人没见过这么爽快的人,接过钞票验了验真假,嘴角压抑不住笑,「好嘞。」 「去玩吧。」 听罢,沈喆蹦蹦跳跳地脱了鞋钻进充气的大城堡。 「看什么呢?你也想玩?」 陈寐走到坐在一旁的沈银,他格格不入的坐在女人堆里,显得有些无措。他就抽过一把椅子,专门挑了个空隙坐下,没等沈银回答,他直言道,「别想了,他只接受一米四以下的。」 「不想。」沈银收回视线问,「这是免费的吗?」 「怎么,如果说不是免费的?你现在就要给我钱?」陈寐莫名一通气从心底打来,喃喃道,「之前发你的两个红包,你还一个都没收呢。」 其实不是钱不钱的事儿,就是说不上来的别扭,他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况且那点小钱他也不在乎。就是……就是他单方面的不想欠着谁。 「那些钱我不该收。」沈银一脸严肃地回道。 陈寐摸不着头脑了,「为什么?」 「那天你带到家里的东西,花了很多钱吧。」沈银认真地回答,「才会拿不出现金…还有那天在酒店里说的话…」 说到一半他就顿住了,有些慌张别开视线生硬地接下去,「如果不是免费的话,我还是把钱给你。」 那天沈银正要进门,无意间听到他的一句「直接从我工资里扣」,话里带着无奈和心酸,尽管后续的话他没去听,但之后觉察到他面色的异样,他说不上来是同情还是感同身受。 总之那些钱他不该收。 「呵。」陈寐轻笑一声,真不知他是哪里看出他的窘迫,低声嘀咕道,「那你怎么不看看我那两个红包里有多少钱。」 没想到看着冷冰冰的沈银,心思可真细腻,陈寐眼珠一转,心生一计,仗着他炉火纯青的演技,弯下嘴,「被你发现了啊。」 沈银无意戳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陈寐耸耸肩,嘆气道,「过段时间,我可能还要换个地方住…唉,本来是有钱的,但却是最近遇到点事儿……唉…我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装作不在意就不会想起自己的窘迫…」 沈银犹豫着,悬在半空的手不知该放在何处,他没安慰过人,也没见过像陈寐这般失落,木讷地搭在他的肩上。 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陈寐内心窃喜,但不敢表露,戏要演的全,更要演的真,他强忍着泪水,对上他的眼睛,释然道,「路要朝前走,人也要往前看。」 沈银沉默,盯着他看了会儿,「你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这段时间可以住我们那……」 这么快就上钩了,陈寐斜眼看他,「那真是谢谢了,不过真的可以住你们那儿吗?」 「你是爷爷的徒弟,没关系的。」 「真的吗?「陈寐假意抹抹眼泪,一脸真挚地看他,「真的可以吗?」 沈银一愣,他的肤色本就白皙,现在又泛着泪光,脸颊一抹红晕,破碎的模样让人心生怜爱,点点头道,「可以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陈寐演不下去了,头一回竟融入不了戏里,也只能怪沈银太过配合。 「小伙子,怎么还哭了?」 「这是碰上什么事情了?快跟阿姨们说说…」 一时间陈寐的出色演技打动了旁边的女人们,她们好意地围了上来,询问他的情况。 「是啊,男儿有泪不轻弹,有大事一定不能憋着,要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年纪轻轻的,可别想不开啊…」 陈寐心虚地摸摸鼻子,扯出一个微笑道,「我…我没事,也没有想不开,阿姨们别误会啊。」 「真没事儿?」 「怎么了?失恋了?」 「不不不。」陈寐赶忙摆手否认,「我真没事,就是…就是…」 「沙子进眼睛里了。」沈银立马接话道。 「对。沙子进眼睛里了。」陈寐没想到自己的演技打动的不止沈银,还有身后的一群热心观众,无奈说道,「真没事。」 「没事就好,可别想不开啊,小伙子。」 陈寐笑着摇头,「不会不会。」 「你们这儿的人真好。」陈寐低声对着沈银说道。 沈银点了点头,见他情绪稳定,也主动地找了话题,「你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明天。」陈寐心急,正好明天张长程也要回学校了,他又无事可干了。 「好。」 主动一次后,沈银又恢復了往常的沉默,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手机的震动声都没听见。 第25页 「餵。」陈寐看不下去了,手肘碰了碰他的身体,提醒道,「你手机在震。」 难怪回消息这么慢,陈寐心想。 「我能和你商量个事吗?」见他接完电话,陈寐挪近凳子,指了指手机,「以后能不能回我的消息快一点?」 「我最不喜欢等了。」他继续道,「倒不用秒回,起码别让我等一小时吧,这样真的很累。」 确实是实话,若是他很想得到一个回復,而对方迟迟没有回应,那等待的时间就尤为煎熬。 「知道了。」沈银回。 但愿是真知道了。 第13章 13太阳没打西边出来 翌日,陈寐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沈银家。正在等车的他碰到了出发去高铁站的张长程。 张长程一老远就觉着背影眼熟,经过时才发现是陈寐,停下车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要回去了?」 陈寐闻声走近,俯身把手搭在车上,「没,去沈村。」 昨晚回去得晚,早上又出发得早,就没来得及和他说。 「奥。」张长程记起先前陈寐说起他要学打铁花的,点点头,「那我们送你过去?」 「不用麻烦。」陈寐摆摆手,「我坐公交就行,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没等陈寐说完,张长程就已经从副驾上下来,主动揽过他的行李箱,「用不了多少时间,公交车来得晚,你估计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陈寐想想也是,与其在寒风中等待,倒不如现在就搭车过去,「那你来得及吗?」 「来得及。」张长程放好行李箱绕到车前,「我晚上的车,现在就跟我发小出去熘达一圈。」 「哦。」陈寐点头,朝着主驾驶座的男人打了声招唿,「谢谢啦。」 男人和张长程是髮小,但两人的气质大相迳庭,和张长程身上的学生气不同,张长程的髮小较他更为成熟,多了社会歷练过后的疲态。 男人笑着回,「没事。」 看样子是没认出陈寐来,又或是他根本不会想到会在这遇到,他只当是张长程的同学,「你是阿程的同学?也是寒假来沈村考察调研的?」 陈寐嫌麻烦也没过多解释,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对去沈村考察。」 男人瞥了眼后视镜,「是和阿程一样研究民俗这些高深莫测的东西?」 高深莫测,陈寐被他的前缀形容逗笑,虽然在没有张长程的解释前,他也觉得如此抽象,但现在有了了解,男人的反应让他想到了自己,点点头道,「差不多。」 「你这……高深莫测是什么形容啊。」张长程嫌弃道,「上回不跟你解释过了吗?」 「这么抽象?我哪理解的了?」 「我不是还给你举例子了?」张长程无奈,试图再次开启他的长篇大论,「就好比……」 「诶,打住!」发小赶忙转移话题,「唉,你们研究生也惨,和我们这打工人一样,也就初十就要上学了。」 这种情形似乎经常发生,彼此也都不在意。 「是啊,半个打工人,廉价劳动力罢了。」张长程笑着道,透着些淡淡的辛酸。 「没事儿,这不有你哥我罩你吗?」男人作势拍拍胸脯,「现在叫声哥,保你一生富贵荣华。」 「滚。」张长程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转而侧过头和陈寐说起之前的话题,「我这次回学校,跟我导师说一下我们这边的情况。」 张长程所言的就是以教育为媒介,开设相应的实践研学课程,与民俗表演者一同发扬打铁花的文化艺术。 陈寐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如果是资金方面的问题,我这边可以帮忙的。「 张长程说,「这个不急,要事先和沈村那边的打铁花师傅沟通好,只要互相的目标一致,后续进展也会顺利很多。」 陈寐贊同,「是的,只要是想法一致,后续的话也能藉助网络新媒体的方式宣传。」 现在网际网路发展迅速,机遇与挑战并存。社交媒体、短视频和数位化保护等新技术与打铁花相结合,若能融合共生那必会焕发新生。 但这需要藉助的不单单是两方力量,政府、社会等的关注和支持也是重要的一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关键突破是让打铁花的演艺者接受新的技术。他们长期受旧的思想束缚,许多思维都被固化,久而久之就不愿改变,以致产生失望和无奈的心理。 这无疑加重了打铁花宣传的难度。 「没错。」张长程也有此想法,「和老一辈的人沟通明白并说服他们,才是现在的问题关键。」 陈寐一想到那些叔叔们的态度,深深地嘆了口气,「那还挺难的。」 「一点点来吧。」张长程安慰道,「至少沈老先生愿意收徒了。」 「你们聊什么呢?」发小突兀地插了进来,一脸的不可置信,「是沈村那一帮打铁花的叔儿?他们收徒了?真的假的?」 「收的谁啊?」发小好奇发问,「他们不是只传内不传外的吗。」 「传内不传外?」陈寐反问道,「还有这说法?」 发小朝后瞥他一眼,「听说,好像还传男不传女。」 「哈?」陈寐表示不理解,喃喃道,「封建糟粕。」 「那可是一群老顽固。」发小接话道,「所以这次收的徒弟是谁啊?」 第26页 陈寐抬手指向自己,「是我。」 发小再次震惊,音量提高了不少,重复道,「是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好好开车吧。」张长程看不下去了,提醒道,「该转弯了。」 「沈老先生和那些叔叔们完全不一样。」陈寐解释道,「他可不是老顽固。」 发小大致明白了些,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太阳怎么会打西边出来呢。」 村里的路没修完,泥里裹着雪,天气严寒又成了冻土,车子尤为难开。为了安全起见,发小就将车停在了村口。 「对,就停这。」陈寐指着刻有沈村的大石板,「我走进去就成。」 「你可以吗?」张长程递给他行李箱,看着那破烂不堪的泥路。 陈寐点头道,「可以的,之前来过很多次,已经习惯了。」 发小也跟着出来,一开车门险些扭到脚踝,骂了句脏话,「草。」 「阿程同学,你这走过去可要小心啊。」他提醒道。 「嗯,你开车也小心。」说完陈寐走到张长程旁,「你到学校了跟我说一声,路上注意安全。那些事情就麻烦你了。」 张长程点点头,「没关系,有进展我立马和你联繫。」 和他们告别后,陈寐独自拖着行李箱走在路上,好在东西不多,走得也不算吃力。 刚到门口就碰见提着水桶出门的沈银,「这么巧?去打水?」 沈银放下空桶,帮他将行李拿进屋里,「昨天收拾了一下,如果还有缺的东西,可以和我说。」 陈寐环视一圈,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尽管没之前在家的大,但也起码有柜子有桌子。他满意地点点头道谢,「谢谢啊。」 「没事。」说罢,沈银也就带上门出去了。 陈寐没花多少时间整理东西,毕竟带的不多,哪怕有缺的也可以网购。这里的网购倒还算方便,没他想像得差。 出自己的房间,陈寐认真地转了一圈,之前都是在其他屋子,草草看几眼,也没注意过这另一侧的这几间屋子。 也是只有一层,中间隔开形成了几个房间,一左一右对着门,布局紧凑。 沈喆躺在左侧的房间里,专注玩着小玩具,没发现进来的陈寐。 「你玩什么呢?」陈寐坐到床边摸了摸他的脑袋。 「嗯?」沈喆扭过头,抛下手中的玩具一把抱住陈寐,「阿寐哥哥来了!」 沈喆兴奋地在床上跳着,手却紧紧抱着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嗯,来了来了。」陈寐尝试着挣开,奈何小阿喆还是有点力气,加之他侧着坐有些使不上劲儿,无奈道,「能不能让哥哥我喘口气儿?」 「嗯?」沈喆低头瞪着大眼睛看他,「阿寐哥哥说什么?」 「没事了。」陈寐深唿一口气,瞥见床上放着一本书,「忧郁的民俗学?」 「阿银哥哥在看。」沈喆回道。 「对了。」陈寐谨慎地往窗外瞥了一眼,沈银正在院子扫雪,他凑近问道,「阿寐哥哥问你件事儿。」 「什么?」沈喆乖乖坐下竖起耳朵听。 「阿银哥哥是还在读书吗?」 沈喆先是点了点头,思索一番后又摇了摇头。 「是在读还是不读了?」陈寐疑惑,又问了一遍。 沈喆挠着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支起脑袋朝后问道,「阿银哥哥,阿寐哥哥问我,你现在还在读书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寐不敢转头,直觉告诉他这个话题有些敏感,所以只能悄悄地来问沈喆,可是偏偏回答他的还是沈银。 「休学了。」 沈银简单的三个字解答了陈寐心中的困惑。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变化,就像是单纯地复述。 「奥。」陈寐点点头,起身指着院子里的雪,试图转移话题,「这雪也太厚了,我帮你一起扫雪吧。」 未等沈银开口,陈寐快步走出屋子,已经拿起扫帚扫雪去了。 「我就只是单纯的好奇问问。」见沈银出来,陈寐主动交代,「听爷爷说你比我小两岁,那我想你这个年纪应该是在读大学。」 「嗯。」沈银扫着另一侧的积雪应道。 「奥。」陈寐没心思的划拉着雪,「就只是好奇,刚才在阿喆床上看到一本书,看书名还挺有意思的,叫忧郁的民俗学。」 「我大学的专业是民俗学。」沈银解释道。 「怪不得。」陈寐小声嘀咕,想到张长程在z大研究民俗学,转过身走到他的面前说,「我有一个朋友是z大的学生,你们应该会有许多共通话题。」 「z大?」沈银停下手中的动作,「我也是z大的。」 「那很有缘啊。」陈寐惊喜,「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介绍他给你认识,你们一定会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嗯,不过我也有快一年没去学校了。」 陈寐听出他语气里的顾虑和担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的朋友和我一样很好的。」 沈银点点头继续走到另一边扫雪去了。 第14章 14别生气啊 雪化了有一段日子,气温也是出奇的冷,哪怕是出了太阳,稀微的暖意在寒气瀰漫之中也是无能为力。 陈寐待了有快一星期了,除却清早和沈银挑水,其余的都是坐在门边,看别家的狸花猫与大头嬉闹,或是和沈喆玩沙子。 第27页 日子算不上单调乏味,可时间久了也生出无趣之味。 「沈银。」陈寐径直走到沈银一旁,无情地抽走他的书,「我们什么时候学打铁花?」 起初陈寐心想这或许是一门考验,有关耐心的考验,他也欣然接受,毕竟学艺先修心,心静不躁方可成事,且成大事。 可这平静了五日,沈银丝毫没有要教他之意,陈寐干脆开口问他。 沈银放下笔,收回视线看他,正要开口,门外的人沈喆小跑进来说道,「阿寐哥哥,又有快递到了。」 「好,我知道了。」在没得到确切的答覆之前,陈寐依旧站在沈银一边,「到底是什么时候?」 沈银起身去夺他手里的书,面无表情地道,「先去拿快递。」 他夺书的力道很大,陈寐险些也要被这股力拽过去,对上他的目光,陈寐茅塞顿开,意识到了一个重大的事情,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生气。」沈银的语气平平,放好书没留一个眼神给他。 陈寐心一颤,这分明就是了,因为他又骗了他。小跑着上前,试图解释,「你别生气啊。」 「说了没有。「沈银步子迈得大,分明是不想让他跟上,「先去拿快递。」 陈寐一听「快递」二字,太阳穴就隐隐作痛,心想着这罪魁祸首,可真是让他难堪啊。 「那你等等我啊。」陈寐拿起手机跟在后头喊道。 两人一言不发地走往村委会,陈寐在后头捋着思路。 难怪沈银这些天反常的话少了,多半时间都在屋子里看书学习。陈寐一边捋着,一边也不忘在身后偷偷打量他。 走到村委门口,见着书记熟悉的面孔,陈寐算是将这些天的事彻底捋清了,前因后果,他都弄明白了。 是该生气,而沈银这态度已算是不错了,陈寐心想,若换做是自己,被人以同一个理由骗了不下三回,他早就气得将对方骂得狗血淋头了。 「又来了?」书记端着茶杯,指了指门边的一大个纸箱道,「豁,今天又是个大傢伙。」 「冷暖变频立式空调。」书记慢悠悠地读着那快递包装上的几个大字,惊嘆道,「这得花不少钱吧。」 「用不了多少钱。」陈寐赶忙开口,「都是二手的,昨天的那些也是,全是二手的!」 「洗衣机,电冰箱,电动车……」书记笑着掰手指头,有些不信,「都是二手的?」 陈寐心慌,被书记这么一数,他心更虚了,没想到自己闲下来竟网购了这么多东西,根本不敢看此时沈银的表情,急忙制止道,「是的是的,麻烦书记了,这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快递了。」 「没事没事,主要是快递太大,这不好送过来,也怕磕着碰着,就让你们亲自过来一趟。」书记没看出陈寐的慌张,依旧漾着笑道,「小快递的话,我们都会统一签收安排专门的人派送至各家各户。」 「太感谢书记了,处处为村民着想。」陈寐瞥一眼沈银的冷脸。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为村民们服务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那我们先回去了。」陈寐只想快点逃离,这简直就是对他网购的公开处刑。 「那个。」刚抬起箱子的一角,陈寐尴尬地喊了一声沈银,「能不能帮我一下?」 沈银走到另一边,抬起另一角,和书记道一声感谢后,朝门外走去。 「这是最后一个了!」走在后头的陈寐说。 沈银「嗯」一声,没再说话。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前些天,他还哭诉着说自己的窘迫,艰难的生活境况,可谁曾想他差点补全了全部的家用电器———空调,冰箱,洗碗机,微波炉,洗衣机,烘干机甚至是电动车,除了汽车比较困难外,其余的只要是他能想到的,全都买了。 这谎言自破,陈寐打脸得猝不及防,甚至还能感受余后的痛感。 「我知道。」沈银回,本不想情绪化,可转身对上陈寐那无辜可怜的眼神,他越觉得自己犹如小丑,语气冷冰冰得道,「你是演员,最擅长的就是演戏,是我愚笨再次忽略了这一事实。」 「对不起啊。」陈寐立马道歉,这次确实有些过分,以往的玩笑可以不当真,但沈银难得放下戒备,却意识到是谎言,他说的这些话已然是克制多了。 「对不起。」陈寐再次道歉,态度诚恳,「我当时只是不想收你的钱。」 「……」沈银没再说话,转而默默地抬起箱子继续朝前走去。 沈银安静地走着,老实说生气占少数,绝大部分还是觉得自己的可笑,怎能随意轻信一个陌生人,还试图以自己的方式去设想。 真是可笑至极,这般情形也算是咎由自取。 陈寐见他又是那般平静,就越是心慌,他宁可现在沈银大骂他,也不想如此沉默。 完了,本以为关系近了些,这下好了更是远了。比这快递盒隔开的距离都远了不知几百倍。 「这又是什么?」不明情况的沈喆兴奋地跑上前,努力辨认快递盒上的图片信息,不确定地问,「空调?」 「阿喆。」陈寐火速打断,「你进去去给哥哥接杯水,要渴死了!」 「奥奥。」沈喆听话地跑进屋里,院子里终于是仅剩他俩了。 「我真的很抱…」歉字还没落地,沈银就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去。 第28页 「唉。」陈寐无奈嘆气,拿出手机赶忙将那些未发货的退了回去,发了货的申请退还。自我安慰道,「没事,人可以再追,技艺也得继续学。」 知晓自己最不缺的就是坚持,区区一小挫折,根本算不上事儿。 接过沈喆的水,润了润喉咙,他也就想通了。起码现在的生活质量提升了,不单单是他自己的生活便利了,沈银他们的生活也会方便许多。 沈银冷得好似一块冰,陈寐撑着脑袋光明正大地注视着他。新买的空调已是用上了,只是暖风吹不散他面色的阴沉,这着实是令陈寐苦恼。 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将他哄好? 「我来!」快他一步,沈银接过水桶,顺势去拿墙角的棍子,主动揽活,「我去挑水!」 「……」沈银垂眼看他一眼,见他龇着牙一副殷勤的模样,无奈地放缓了脚步。 井在门口的斜坡,算不上太远,就是挑满水后有一段上坡路要走。平日里陈寐不觉着累,常年举铁的他这肩头的两桶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可偏偏今天的路有要与他作对之意,化开的雪水在阴暗处结起一层薄薄的冰,远看以为是水滩,可一脚踩上去,陈寐的心一凉。 砰—— 紧随其后,刺骨的水浸透全身,从里到外,全是凉意。 「靠!」陈寐揉着险些扭伤的膝盖,对着水桶骂了一句。 沈银闻声而来,半坡处的陈寐背对着他,没有起身坐起来,而是嘴里飙着脏话,指着水桶颇有要干架的气势。 和撒泼的小孩简直如出一辙,沈银低笑一声,立马又收住走到他的跟前,伸出手。 「真他妈是服了!这都能摔!靠!气死我了!」陈寐发泄着,气鼓鼓道,「我不干了!谁他妈爱干谁干……」 正骂得起劲,眼前的光亮突然被遮挡,他陷入一片阴影之中。不明地抬眸,原本鼓囊囊的腮一下子就瘪了下来,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立马没了脾气。 扯扯笑道,「我背词儿呢。」言罢他握住沈银的手,借力起身,抖落身上的水,拿起空桶又折回去,「我重新去接。」 「不用了。」沈银勾住他的衣服领子,湿漉漉的都能拧出水了,稍稍用力往后一带,「先回去换衣服。」 斜坡的坡度让身高相仿的两人有了身高差,沈银的一拽让陈寐感觉被扼住了咽喉,以及居高临下气势的压制,乖乖地点头。 狼狈的跑回房间,浑身都湿透了,浸入身体的寒意不由得让他打了个寒颤。 陈寐顾不上太多,脱了个精光钻进被窝里,带着底下柴火的余热,慢慢的身子也暖了起来。 阿嚏—阿嚏—— 陈寐缩在被窝里,几乎不留一丝缝隙,掖着被子角边只探出一个脑袋。 「阿寐哥哥。」沈喆吃力地爬上他的床,坐在一边带着哭腔问,「你这是怎么了?」 沈喆俯身抱着陈寐,「你是要死了吗?」 「……」陈寐深唿吸,沉着脸自我调节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阿寐哥哥!」沈喆哪见过这场面,陈寐的嘴角泛白,浑身还在发抖,更加害怕了,瞬间豆大的眼泪掉落。 「欸。」陈寐伸出手摸他的脸,「你别哭啊,你阿寐哥哥我还没死呢。」 「呜呜呜——阿寐——哥哥,我——我——不要你死!」沈喆抽噎着,泪水夹杂着鼻涕,一併流了下来。 陈寐更是没见过这场面,手足无措地安慰他,「那个,阿寐哥哥只是挑水的时候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真的。」 沈喆还紧紧抱着他,哭得更伤心了。 陈寐:……… 这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现在掀开被子在他面前来几个后空翻展示自己的生龙活虎吧。他现在可是只穿了一条内裤! 「阿喆。」沈银不明所以地喊了一声。 陈寐眼里透着光,沈银的出现如救星降临,让他「感动」,仰起脖子求助,「你快跟你弟弟解释解释,我只是挑水的时候摔了一跤,不小心把水泼到身上了而已。」 沈银将碗搁置一边,上前将缩成一团的沈喆抱起,安慰道,「阿寐哥哥只是着凉了,没有事的,不哭了好不好?」 沈银的语气温柔,眼神也柔和许多,手有节奏地抚摸着他的后背,「不哭了好不好?阿寐哥哥睡一觉就全都好了。」 「真的?」沈喆泪眼婆娑,在沈银的安抚下有些缓解。 「嗯。」沈银点头,把他抱出了房间。 陈寐笑着挥手道,「阿喆,哥哥没有事。」 沈喆的悲伤情绪在沈银的安抚下慢慢消散,不一会儿就跑去院子和大头玩了。 「阿喆没事了?」陈寐闻声抬头,是沈银。 「嗯。」沈银拾起散落的衣物,走近将一碗热腾腾的姜茶递到他面前,「喝点姜茶驱寒。」 「你能帮我拿件衣服吗?」陈寐坦言,「我脱光了。」 「在哪儿?」沈银放下姜茶在周围环视一圈。 陈寐回忆,「应该是柜子里面,第二层?你找找看有没有用压缩袋装着?就那一套。」 照着他的话,沈银在柜子里看了一圈,总算是在最上层看到了用压缩袋装着的衣服,「是这个?」 陈寐侧头,「是的,谢谢啊。」 伸出手接过,以最快的速度掀开被子,一件一件地穿好上衣,再套上裤子。没过三分钟,他就穿戴完毕,站在沈银面前,接过姜茶,暖暖地喝了一口,「谢谢啊。」 第29页 姜茶顺着喉口,不一会儿全身都透着暖意。 「没事。」沈银偷偷地挪开视线,面色平淡地接过碗,欲离开, 「阿喆没事吧?」陈寐抹去嘴角的水痕,盯着沈银,「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他了?」 「没。」沈银摇头,「他只是想到了之前的一只小猫。」 陈寐哦一声,揉揉脸,大概是明白了,走到沈喆身旁坐下。小孩子的心思总是这般纯粹与美好。 喝完姜茶后的陈寐脸颊透着一抹红晕,额角的碎发慵懒地垂在眉骨上,耷着脑袋坐在沈喆一边。 不经意望去,也像一只猫。 第15章 15不盲目吃苦 老实的说,在这待久了,陈寐再一次悟出了一个道理——比起精緻浮华的他更喜欢实用的,就好比这些家电,远比奢侈品更有意义。 「其实这洗衣机和烘干机也是很有用处呢。」陈寐站在一旁,指了指正在运作的洗衣机,尝试着说服沈银,「我也是想着这么冷的天,手洗衣服多冻手啊……还有这空调,爷爷年纪大了又怕冷,哪怕炕上暖和但坐久了腿脚也会酸,那电动车你以后还能载着阿喆出去,省得再去问书记那儿借,多麻烦,你说是不是?」 沈银没回声,就静静地看着他,明显是看透了他的心思。 「唉,身为徒弟,我只是想尽我的绵薄之力,报答师傅。师傅授予我技艺,传授我知识,我岂能知恩图报?」陈寐慷慨激昂的一番话,打动了自己,唯独没有打动面前的沈银。 他稍稍动了动嘴角,别开视线掩盖他不屑和不耐烦的神情。 「真情实感。」陈寐满眼真诚,一字一句道,「这不是在为我的谎言找藉口,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满口谎言的人,但是我也有一片真心,你怎么能因为我一时的失足就如此定义我?」 既然怎么哄都哄不好,那陈寐就只能拿出他最熟练的那一套,以柔克刚。 「我…」 沈银欲开口解释,陈寐抽一记鼻子,抬眼偷偷观察着他的反应。 「我也知道我错了,不该欺骗你。」陈寐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不矫揉不造作,正正好地对上沈银的目光,唇齿微动,「你能不能原谅我啊?」 「我…」沈银一愣,不知所措地抬手去擦他眼角的泪,「你…别哭啊。」 「我没有。」陈寐委屈巴巴,嘴角向下,又问道,「那你能不能原谅我啊?」 沈银收回手,机械地上下摆动脑袋,估计是没见过这等场面,处于懵圈的状态之中。 「真的?」陈寐不作罢,凑近又确认了一遍,「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这回沈银是机械地左右摆动脑袋。 「太好了!」陈寐眼里放光,激动地攥紧他的双手,而后腾出左手大拇指勾住小拇指,笔笔直直地立着中间三根手指,发誓道,「我陈寐以后再也不骗你了!骗你就是小狗!」 「……」 手被紧紧攥着,沈银也慢慢地意识到此刻事情的发展走向了,点点头挣开他的手就离开了。 耶斯,陈寐一副胜利姿态,这不轻松拿捏,简简单单。 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那就必然能成,方才的那些也只不过是洒洒水了。 「阿银,有点事儿…」沈明树一进屋子就感受到里头不寻常的暖意,皱着眉看了一圈,「哪儿来的风?这么热?」 「二叔啊。」陈寐闻声探头,不太友好地答道,「沈银刚出去,您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也一样。」 自上一次和沈明树闹不愉快后,两人彼此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身为小辈,陈寐还是尽量保持着虚假的尊重。 沈明树没看他一眼,而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径直坐在凳子上,「我说呢,哪来的暖风,原来是空调啊,这是不是你买的啊?小陈?」 明知故问,陈寐假笑道,「是啊二叔。」 「哟。」沈明树故作吃惊,「这得老多钱吧?你看看你,这些天也不冷啊,花钱买这些做什么?」 陈寐懒得回,简单三个字,「我愿意。」 「奥。」沈明树翘起二郎腿,身子往后一靠,语重心长地「教育」语气,「小陈啊,你说你是来学打铁花的,可这点苦你都吃不了,再说现在天气都不冷,要是赤膊上阵你是不是就不愿意了?」 沈明树的话里话外都是看不起陈寐的意思,最后一句直接明涵,「一个连苦都吃不了的人,还想着在这学打铁花,简直就是个笑话!」 陈寐哂笑一声,心想去他妈的辈分,「二叔,吃苦又不是纯受罪,吃苦也是要有意义的吃苦。」 陈寐能吃苦,但并不是所有的苦都吃,那些明明可以规避的苦,他就是不愿意,有能力改变环境,就不会一味地接受。 拍戏的苦他能吃,因为他热爱自己的工作。 「二叔。「陈寐慢悠悠地走到他的面前,坐在一旁,不紧不慢地翘起二郎腿,「不能盲目吃苦啊,我有能力来改变这恶劣的环境,那为何还要接受,再承受?」 顿了一下,陈寐继续道,「我理解,您是没办法改变只能接受,但又不甘心,所以想着让他人也跟着一道承受,这是不是有点儿小心眼儿了?」 最后的话,陈寐的杀伤力满满,把沈明树气得脸色铁青,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回怼,只能发泄在地上,狠狠地放下翘着的腿,愤然离去了。 第30页 「二叔,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陈寐假模假样地抬脚要跟上前,实则心里乐得不行,「对了,我还没说完呢。」 他可不是什么软柿子,更不是想捏就捏的。 在言语上占上风的陈寐有些得意,愉悦地起身朝外头走去,不过还没抬脚脸就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刚要进门的沈银。 「啊。」陈寐吃痛地捂着额角,骨头间的碰撞尤为疼痛,更何况是勐地一下,「操好痛。」 这难道是顶撞长辈的下场吗?陈寐头晕乎乎地心想,那这来得也太快了吧,他还没得意多久呢。 「没事吧?」同样是被撞到额角的沈银,忍着疼痛道,「我不是故意的。」 「没…没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陈寐理解,「你没事吧?」 沈银回,「我没事。」 他脸上没什么痛苦的表情,甚至是没撞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陈寐都怀疑撞到的到底是不是他。 「奥,对了,你二叔找你。」陈寐想起刚才沈明树进门时说的话。 「嗯。」沈银点头,「是明天要去隔壁小镇表演。」 「表演?」陈寐兴奋地问道,「那我能不能跟着一起?」 「可以的。」 「太好了。」 「你二叔找你就为这事儿?」陈寐觉得不像是沈明树的风格,「他还说什么了吗?」 「没。」沈银见他面色不悦,估计又是在爷爷面前反对他学打铁花吧。 不对劲啊,不就是被自己说了几句?陈寐心想,但一想到明天可以看表演他就开心得不行。 「那你今天可以教我打铁花吗?」陈寐拉过他的手,眼里满是请求,「我好想学啊。」 「……好。」沈银受不住他的这般一语气,也就点头答应了。 先前几天的天气不好,不太适合在外面练习。这几日地上的雪化得差不多,天气也不错,也适合练。 沈银在树底下找了几颗规则且大小合适的石头,又从里屋拿出了两根柳木棒。 「你在做什么?」陈寐跟在后头不明所以,凭着之前和张长程一道查阅的资料问道,「不应该先烧铁水吗?」 沈银递给他石头和柳木棒,「这些都还早。」 「啊?」接过柳木棒,陈寐仔细观察,这短短的两根木棒竟能承受一千多度的铁水高温,打散出绚丽的碎花。其中一根柳木棒的前端有一个凹槽,长时间的积累已在其中燃灼残留的黑灰,斑驳有力。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单纯的打空气?」陈寐疑惑地看着他。 「打这个。」说着沈银将一个石头放入凹槽之中,「先打石头,看看你能打多高。」 「奥。」陈寐点点头,学着记忆里沈银击打木棒的模样,握紧另一根木棒对着正下方用力击打。 顺着一股从下至上的力量,石头腾空而起,但在重力的作用下,他并没有打很高,仅仅是触及到了树梢,没一会儿功夫就嗖地掉落,在地上翻滚几圈就滚到了树下。 「怎么样?」陈寐满怀期待,等着沈银的反应。 「再来一次。」沈银面无表情地拾起掉落的石头,再次放上凹槽,「再来一次。」 照着方才的姿势,但力道比刚才更大了,啪一声,石头再次腾空,在触碰到树稍的地方又抵挡不住重力的作用,甚至比刚才坠得更快,嗒的清脆一声响,滚落到了沈银的脚边。 「这次呢?」陈寐不太自信了,和刚才相比,似乎不高反降了。 沈银捡起原来的那颗石头,拿过陈寐手中的柳木棒,向后一步退,示意他看仔细,「打铁花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足够的力量能将铁水抛至高空,并在力的作用下分散成尽可能小的颗粒。打石头是为了练力量和整体的协调能力,能够将石头打到十几米高,就为以后的打铁水奠定良好的基础。」 「原来是这样。」陈寐点头,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认真观察他的动作,手部的击打、肩部的挥动、双脚的移动,每一个细节他都看得仔细。 就像他之前学习打戏,武术老师的提手抬步、出拳收手、勾腿回步,每一个动作他都精准把握,多加训练最后完美呈现。 「看明白了吗?」沈银精准地接住下落的石头,转身和陈寐说,「先练习力量和协调能力。」 「明白了。」从零开始,就要稳扎稳打,一步一步不得心急,「那我再试一次。」 从沈银接过柳木棒,他深唿一口气,闭眼回忆了他的动作要领,轻松地以下棒叩击上棒,再确定好叩击位置后,左臂舒展奋力一击,啪一声响,石头应声悬空,飞出几米远高。 这一次似乎比刚才要好一些,石头触碰到了更高一点的树梢。 「这次呢?」 沈银走过去捡石头,「比刚才要好一点。」 「哦。」虽然这是事实,但陈寐莫名失落,他怎么能用如此冷淡的语气和满是希望的他说话呢。 「再来一次。」沈银无情地继续说道,没觉察他的表情变化。 「嗯。」失落归失落,但不打击他的信心,陈寐把石头放置凹槽,和刚才一次不一样,他稍稍吸取了经验,改变了手臂的发力点,凭藉上臂带动下臂,再带动手中握着的木棒。 啪,跟随着石头升空的路线,他估摸着比之前一次又进步了几厘米,还是有进步的呢。 第31页 陈寐小跑着去捡石头,紧接着又再一击打,不出所料,又是进步了几厘米。 这小小的进步大大的鼓舞了他的斗志,陈寐循环往復地击打着木棒,落地捡石子,再次击打。 就连原本帮忙捡石头的沈银都显得有些多余,他沉浸其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但吸取着前一次的经验,不断地改进和提高。 站在树旁的沈银注视着他投入的身影,伴着一声声的击打声,他好像有了和以往不一样的感觉,说不上来但就是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第16章 16厉害吧 陈寐全身心投入其中,不分半点的神,反覆久了后背都隐隐有些热潮汗意,脱去羽绒外套,撩起袖子继续。 没了厚重衣物的束缚,每个动作都较先前的要轻盈和舒展,他也渐入佳境,找到了其中的诀窍——小棒要正正好地对上上棒的凹糟中心,奋力一击时才有更高的效果。 「沈银!」陈寐得意洋洋地转身,挥挥手中的柳木棒示意他看,「你看好了。」 沈银的目光追随着那腾空的石头,在脱离木棒时,垂直地抛离逼近树梢的顶端,树枝颤动又落入。 目光追至半空时,陈寐恣意的笑猝不及防地映入眼眸,目光所及皆是。 「厉害吧。」陈寐跃到沈银面前,挥舞着手中的木棒得意地笑着问道。 这颇有孔雀开屏一般炫耀得意之势,但好像陈寐有些忘形了,全然不知头顶的石头真直直地在重力加速度的影响下坠落。 「啊——」 一个趔趄,陈寐下意识地勾住沈银的腰,吃痛地捂住额角,抬眸看他,「怎么了?」 话音刚落,重重的石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刚才的位子上。 有惊无险,陈寐痴笑着,眼里丝毫不遮掩他的佩服,「好厉害啊。」 沈银眼疾手快,在石头快碰到他的瞬间将他拽了过来。 这么近的距离,沈银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以及他琥珀色的瞳孔在一点点地放大,甚至都能看到自己的脸。 「嗯?」陈寐撑着他的腰,脸又贴近了些,盯着他的眼睛道,「我发现你的睫毛好长好翘啊,还好浓密,真令人羡慕。」 说着禁不住诱惑地想要伸手去摸。 「谢…咳…谢。」沈银轻咳一声,身子向后一倾,试图挣开他的禁锢,拉开彼此的距离。 「不用谢啊。」摸到睫毛的陈寐变得兴奋,勾了勾嘴角道,「不用谢。」 「你还练吗?」沈银背着他去捡地上的石头。 「当然。」陈寐绕道他面前,伸手去拿他手上的石头。在触碰到石头的时候,他突然玩心起,指尖轻轻地抚过他的指腹,「对了,你觉得我刚才厉不厉害?」 「……」 沈银被这如水般的轻点吓到,立马收回手慌不择乱地放进口袋里,面上倒是波澜不惊地点点头,「厉害。」 「奥。」陈寐计谋得逞,跟着他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等真的打累了,陈寐才抽空休息。他抱起一旁的衣服走到沈银身边,见他给自己腾出一块地方,才就近坐下。 「你以前也是从打石头开始的?」陈寐侧头看他问道。 沈银没看他,点点头道,「是的。」 陈寐好奇,「奥。那你一开始能打多高?」 沈银指着面前的那棵树,「大概有十几米,差不多就是树顶。」 「第一次就能打这么高。」陈寐很是佩服,斜坡上的树估计也有十来米高,再加上坡度的七八米,足足有个二十来米。 陈寐转着手中的石头,这也而非小石子,它也有重量。沈银能打这么高,除了力量的强大还有他技巧的灵活运用。 「那你是不是天赋型选手?」陈寐总结道,「第一次就能打这么高,那可真是不一般啊,沈大天才!」 「不是。」沈银否认得快,「只是运气好罢了。」 「你可真是谦虚,难道你运气次次都这么好?第一次能打这么高你说那是运气,那之后都这么高,你还觉着是单纯的运气好?」陈寐反问。 沈银没回答。 「你就是实力强!」陈寐说着就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往自己身上一带,咧着笑道,「要相信自己啊,阿银弟弟。」 沈银一怔,他的那些叔叔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你怎么不说话?」陈寐不解,抬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欸,我可不随随便便夸人的啊。」 这确实是事实,除了自己他很少真正地发自内心去承认他人的优点,除非真能让他信服且为之震撼的。 尽管许沉老说他自大又自负,恃才傲物,但陈寐觉得他演技好就是事实,也不可妄自菲薄吧。 沈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是回了一个「谢谢」。 「除了谢谢呢?」陈寐看着他追问。 「那…」沈银茫然不知,蹙了蹙眉道,「你也是天赋型选手。」 「额——」陈寐低头轻笑一声,怎么搞得像是被迫夸赞呢,但听着还是挺顺耳的。 「你还是实话实说吧,天赋型选手不敢当,勉强就当个后期实力型选手吧。」 「嗯。」 午后的阳光阴的快,悬在西边山坳处的太阳洒下残余光芒,留的细碎的痕迹在树影之下,沈银的阴影笼罩着陈寐的侧边脸庞,逆着光的陈寐看得痴迷。 第32页 沈银的睫毛扇动,宛如振翅的蝴蝶,一上一下地压下一片阴影,扰乱了陈寐的心思。 他看得入迷,圈里的美男子他见过不少,戏里戏外不下百个,可偏偏他一见沈银就被深深吸引。他有着与身俱来的阴郁气质,不动声色时疏远得让人不敢靠近。 可一笑起来,又是反差感十足,干净纯粹,让他挪不动道儿。就像现在,陈寐单手撑着脑袋,侧着注视着。 不追到可真是暴殄天物。 「对了,明天是去哪儿表演?」陈寐换了个姿势继续盯着他。 沈银闻声,余光扫在他的身上,又迅速收回,「就旁边的另一个小镇。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都会过去。」 陈寐点头,回想之前的场景,拿起手机打开天气预报,隐隐有些担心,「可是明天晚上要零度欸。你们不冷吗?」 「靠近铁炉边的话不冷。」沈银回。 「为什么不穿衣服啊?」陈寐疑惑,难道这也是某种无意义的苦? 沈银解释,「表演过程中铁水的温度极高,若是不慎掉落到衣物表面就会滋生火星,渗入到里边就会伤及皮肤造成烫伤。不穿衣服就可以尽可能地避免这种风险,而且我们在挥打过程中,皮肤表面会有汗渍,从物理层面上来说,汗液的汽化成膜在一定程度上也会构成保护膜,来保护我们防止受铁水的伤害。」 「莱顿弗斯特效应。」陈寐接话道。 沈银有些诧异地点点头,「不过我们也会採取一定的保护措施,头上也会带葫芦制成的帽子。」 「那为什么不直接穿防铁水的防护服?这样会更安全吧。」陈寐说出了自己的疑问,「这样哪怕是再寒冷也会好些啊。」 「但是这样的表演效果就会不好。」沈银说道,「也不符合传统。」 陈寐同意他的前一句话,但对以后一句他想予以反驳,「现在时代在进步,传统也应当融入新的元素,而不是一尘不变、墨守成规」,但对上沈银认真的样子,也就动了动嘴唇,没忍心说出口。 「不过。」沈银停顿片刻,看着远处即将落入山林的太阳继续道,「传统也不是什么都不变,中华有如此多优秀的传统文化,承载依託着我们的根与魂。时代变迁的同时,文化的传承与发扬也要融入新的时代潮流,要创新也不忘守正。」 陈寐惊嘆地看着沈银,不知不觉间这周遭的氛围越发的红了,「我觉得说的特别有道理。」 不愧为名校的学生,说话就是如此的有深度,陈寐钦佩不已,哪怕是休学他依旧是优秀的沈银。 「所以,你为什么休学啊?」 余晖映在山坳,天空晕染着橘红的色彩,像极了油画中的景象,陈寐感到一丝寒意,将外套搭在肩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银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也随之覆上一抹淡淡的忧伤,「爷爷年纪大了需要照顾,阿喆还小也需要照顾,他们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想失去他们。」 陈寐轻抚着他,亲情对他来说太遥远了,自他记事起平韵之就在全世界巡演鲜少见面,一年到头估计也就那么两三回,一只手都掰得过来。陈朝丰就更别提了,哪怕是心繫全市人民,也不多一分到他这儿子身上,可笑的是,他连全市人民都系不住,更别提陈寐了。 真是讽刺。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难得的沉默不语。甚至不该问这个让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沈银坐得直,比一旁屈着膝盖低头沉思的陈寐高出不少,「走了。」他动了动肩膀,「太阳落山了。」 「嗯?奥。」陈寐回过神,也跟着站起,拂去身上的灰尘,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谁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呢?陈寐心不在焉地走着,他好像没有亲近的人,失落地嘆了口气。 没了太阳,周遭的气温骤降,他禁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阿嚏——」 一进屋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陈寐不由得将衣服拉链拉高。 沈银转过身问道,「着凉了?」 「没。」陈寐擦着鼻子摇头,「估计是风吹进鼻子了。」 「奥。」沈银应声,随后就去烧饭了。 陈寐有些提不起兴致,多半是练了一下午累到了,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埋着头平躺在床上。 这个姿势很舒服,虽然看着很别扭,但每次陈寐熬通宵拍戏过后或是心情欠佳的情况,维持这个姿势躺一会,整个身子就会好受许多。 「你……」沈银拿着水杯走到门外,就看到他奇怪的姿势,轻声询问,「你是不舒服吗?」 「……」 陈寐没反应,兀自维持着奇怪的姿势。 沈银上前轻轻拉过被子的一角盖在他的背上。陈寐只穿了一件低领毛衣,埋头的动作还露出了后脖颈的一大块皮肤。 见他依旧是没有反应,沈银把杯子放到桌上准备离开。 「你怎么走了?」 正要关门,沈银就听到后面沉闷沙哑的声音。 「我没有睡着。」陈寐缓慢起身,揉揉脸颊继续说道,「我刚才没听到,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沈银摇头,「就是经过的时候,看到你门没关帮你关一下。」 「奥。」陈寐拿起外套穿上,俯身穿鞋,「不用关了,我也要出去。」 沈银「嗯」一声之后就离开了。 第33页 陈寐穿好鞋,舒展身子伸了个懒腰,这样躺过整个人确实舒服不少,「哪儿来的水?」刚好出门就瞥见桌上的水,还冒着热气, 反应半秒,他勾了勾嘴角,捧着水杯快步跑到厨房,凑近沈银的耳边,「谢谢你的热水啊。」 第17章 17sss卡 「什么?」沈银侧头看他,微微蹙了蹙眉。 「嘁——」陈寐不紧不慢地拿起水杯,当着他的面抿了一口,哈出热气道,「好喝。」 「哦。」沈银语气平平,与他拉开距离,「刚才沈喆拿过来的。」 「什么?」陈寐明知故问,紧接着又抿了一口,「沈喆拿什么过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沈银依旧平静,指了指他手中的杯子,「热水。」 「奥~」陈寐放下杯子,「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我要问什么?」 沈银没停下手中的动作,瞥他一眼,「我猜的。」 「那你猜的可真准。」说着朝他竖起大拇指,「真厉害。」 沈银点点头,而后就继续炒着锅里的菜。 陈寐窃喜,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而后抬手将嘴边的水渍抹去,露出眷恋般的神色,「真好喝,要是再能来一杯就好了。」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沈银,「你说呢,阿银。」 沈银闷上锅盖,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接过他的空杯子俯身拿起暖水壶,又倒了一杯递给他。 陈寐顺势接过,抿一口道,「还是阿喆倒的水好喝,你倒的水一点都不好喝。」 「都是一样的水。」沈银回道。 「是吗?」陈寐故作惊讶,装模作样地又抿了一口,评价道,「我觉得不一样,你倒的水没有味道,淡淡的,阿喆倒的水就不一样了,甜甜的。」 沈银皱眉,但没听信他的一番话,只是回了一句,「原来如此。」 「本来就是。」陈寐看穿了他的伪装,他的演技一点都不好,平淡得无波澜,一眼就看破。 若有演戏综艺邀请陈寐当导师,他定能一针见血地评价他人的演技。而沈银就是里面最木讷的,能让他吐槽个一天一夜的人。但是陈寐还是会给他一张sss卡,毕竟当个花瓶也是不一般的存在了。 沈银没理会他,紧接着又炒起了另一盘菜。 陈寐觉着逗他有趣,索性就坐在一旁看他,兴致好了哪怕是不说话也觉得有意思。 这几日屋内暖和,沈顺成的腿脚也较之前利索些,难得四人一起凑齐吃晚饭。 「明天要去表演?」沈顺成问道,「隔壁小镇?」 「嗯。」沈银点头,将菜夹给埋头苦干肉的沈喆。 「那阿寐也跟着一起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沈顺成看向一旁吃饭的陈寐,「这几天阿银有教你打石头吧。」 「是的,爷爷。」陈寐放下筷子点头,「今天打了一下午呢,我还打了有十几米。」 沈顺成脸上漾着笑夸道,「很厉害啊,头几次就能有这么好的感觉,多练练指定能行。」 「嗯,谢谢爷爷。」陈寐转向沈银,「是阿银教的好,没有他,我可能打都打不起来呢。」 「是你有天赋。」沈银认真地回道。 「不不不。」陈寐难得谦虚,「你才是,我只是练得时间长了,找到了感觉而已。」 「……」沈银没再回话,估计已经知道凭他是根本说不过陈寐的。 「都厉害!都厉害!」埋头干饭的沈喆,嘴角挂着的几粒米饭,嘟哝道,「阿银哥哥和阿寐哥哥都厉害!」 「都厉害,都厉害。」沈顺成笑得合不拢嘴,也跟着沈喆说道,「都厉害。」 快吃完饭时,沈顺成叮嘱道,「阿银,要注意安全,这铁水要是落到皮肤上肯定是会烫出一道疤。」 「知道了爷爷,」沈银收拾碗筷回道。 「嗯,还有啊,你叔叔他们那些话你就别听,尤其是你二叔。」沈顺成继续道,「到时候阿寐跟着去,也要注意安全。」 「嗯,我晓得的。」陈寐搀扶着沈顺成回屋里,「爷爷,您放心。我们会小心的。」 沈顺成点了点头,一步一颤地走回屋里。 长时间的久坐,腿部的肌肉就会僵硬不好使力,这年轻时落下的毛病上了年纪就加倍要命。一严重起来,根本无法站立,更是无法行走。 「唉,年纪大了啊。」在陈寐他们的帮助下,他艰难地躺上床,无奈地说道。 「爷爷。」沈喆趴在床边,「阿喆会一直陪着你的。」 陈寐的心随之一颤,沈喆用稚嫩的声音说出了治癒人心的话,他的脸埋在爷爷的手心,轻轻地蹭着。陈寐为之动容,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俗气的富贵荣华,一直是简单的陪伴而已,可是到现在他好像还是孤身一人。 「怎么了?」一旁的沈银察觉到他情绪的异样。 「没事。」陈寐摇头,「我想起手机还在充电,先过去拔一下。」 「哦。」沈银点头,默默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看着他离开。 临近九点,沈银经过陈寐的房间时,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了他平躺在床上的样子,好像依旧是埋着头的姿势。 他不明白,这种奇怪的姿势维持久了,身子不会麻吗。 咚—咚咚—— 陈寐迷迷煳煳中听到敲门的声音,脑子反应片刻,不想说话。 第34页 咚—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陈寐仰头揉揉眼睛,在枕头里埋久了有点适应不了室内的光线,眯着半只眼睛扭头看外边。 「你没睡吧。」沈银立在门口问道。 陈寐懒懒地摇头,勉强睁开双眼。 「哦,阿喆要我给你的。」沈银晃了晃手中的小玩偶。 陈寐直起身,挥了挥手示意他进来,「给我吧。」 「你刚才…」沈银把玩偶递到他手上,「在做什么?」 「酝酿睡意。」陈寐捏了捏小玩偶的脸,回道,「我平时都这样。」 「哦这样子啊。」 「嗯。」陈寐的语调稍稍后扬,「你除了要给我这个,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沈银回。 「行吧。」陈寐抱起小玩偶,摆正它脖子上的小围巾道,「明天好好谢谢阿喆。」 「…不用了。」沈银立马解释,「他记性不太好,睡前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你到时候跟他说了,他反而会不愿意把这玩偶给你了。」 「哦这样子啊。」陈寐未觉有怪,点点头道了一句晚安。 「晚安。」沈银说罢也就关上门离开了。 门轻轻扣上,陈寐就「大」字伸开,长嘆一口气,望着天花板发呆。发了一会儿呆,摸着沈喆给的小玩偶,它的毛软软的手感不错,慢慢地他的心情也就好了起来。 至少现在他过得也还算不错。 翌日清晨,沈银早早地起床将东西收拾妥当,由于这次是去别的小镇表演,路途较远一来一回也不是办法,所幸他提前做好饭叮嘱沈喆在家照顾好爷爷。 「我知道了,阿银哥哥。」沈喆拍着胸脯,「你就相信我!我一定把自己和爷爷照顾得好好的!」 沈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有什么事情要给我打电话,再……」 「再跑去找书记爷爷!」沈喆抢答。 「嗯。」沈银点头。 「阿银哥哥你就放心好了。」沈喆牵过他的手,往门外走去,「阿喆可棒了!」 「对,我们阿喆最棒了!」陈寐摸着他的头髮,对沈银说,「我们是不是今晚就能回来?」 「嗯。」沈银回。 「走了走了!」沈明树开着大三轮车停在门口催促道,又将炉子、杆子以及一些小花棒搬上后头。 「今儿路远,得早点过去。」紧随其后的沈建树跳下车,往屋里走来,和沈银说道,「等会儿你坐你三叔的车。」 说罢,沈建树迈进里屋和沈顺成说了一些话,再出门时面色不悦地瞥了一眼门边的陈寐,「你也跟着?」 「嗯。」陈寐回。 「谁?你?」丢下菸蒂的沈明树拍去棉服上的菸灰,眯着眼看他,「你去做什么?玩儿啊?」 「好了。」沈建树喊了一声,「咱爹说了,让他一起跟着。」 但沈明树未作罢,径直走上前,继续道,「大哥,俺跟你说,这娃儿不得行,苦都吃不了能学着个什么东西?我看还是让他趁早回去,别在这儿浪费咱们的时间。」 「我…」陈寐正要上前回击,被一侧的沈银往后带了带,低声询问,「拉我做什么?」 「二叔。」沈银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语气强硬且不容置喙,「他没有玩,更没有浪费我们的时间。」 「你——」沈明树哪见过沈银这般态度,有些不爽,可抬眼对上他眸色的幽深,隐隐后背发冷不服气地叨叨,「你这样对二叔说话的?没大没小!」 「他怎么就没大没小了?」陈寐听得不舒服,本来就和他不对付,对他那阴阳怪气的语气更是难以忍受,「还有现在是谁在浪费时间?话这么多?」 「你—」沈明树被陈寐一怼暴躁得撸起袖子,作势要和他说个明白,顺带教他如何做人,「你他妈说谁呢?」越说越激动,「我瞅你这样就是不怀好意,我看你就是在外头犯了什么事儿!跑俺们这儿来,还学打铁花,我呸!」 说罢,真就在陈寐脚边吐了一口痰。 陈寐拧着眉毛,犯噁心捂住鼻子往后一步退。 「哼!」沈明树侧头转向沈银,抬手毫无客气地指着他,「俺爹就是听了你的瞎话!你还胳膊肘往外拐,帮着一个外人,平日里见你和那村书记老头在一块我就烦!不就是出去读了几年大学,真就翅膀硬了想教你叔儿做事?!」 陈寐火蹭蹭蹭得往上冒,说他就已经不爽了说沈银他更不爽了,一把将沈银护在后头,「我犯什么事儿你管得着吗?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就这么爱管闲事儿呢?还有教你做事还用不着读上几年大学,你还不够格呢。」 陈寐这种人见多了,倚老卖老说话尖酸刻薄,不可理喻。年纪大了更是无理取闹。 「来来来!大伙都来看看。」沈明树一屁股坐在地上,也快六十岁的人了,还真就是不怕丢人,一把拽过陈寐的手抵在自己头上,「年纪轻轻的不就是多说几句,就敢动手打人?大伙儿过来评评理!诶呦…诶呦…」 陈寐:…… 可真就是够丢人的,撒泼打滚起来真是头疼,气得。 陈寐眼皮一翻,大大的白眼落在他身上,面色淡然地道,「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诶呦…诶呦…」沈明树并未作罢,揉着脑袋瓜呻吟着。 「……」 四下安静,好似对此情景也见怪不怪。 第35页 沈建树从兜里掏出烟,眯着眼打起火星,滋啦一声,一缕烟顺着清早的风飘散。 沈银直直地立在陈寐身后,抬手将他从沈明树的禁锢中挣脱。 外人甚是,嘴上劝着他好了好了,其实比沈银他们更为冷漠。 这一可笑的行为,在旁人的「劝说」下,草草收场。沈明树也达到预期效果,悻悻地拍去身上的灰尘,一言不发地撂下车子走了。 第18章 18确实是害羞 沈明树就这样抛下东西走了。 姗姗来迟的三叔,并未目睹方才那「热闹」的情形,搓着手停下车问,「还不出发?刚看见二哥又折了回去是忘什么东西了?还是啥我在后头喊他都没理俺。」 沈德树挠着头走到沈建树旁,接过烟凑近在他菸头上点燃,抽拉一口问,「刚才怎么了?」 沈建树心烦地按灭菸蒂,指了指沈银和一旁的陈寐,「你俩开那辆去,我们后头跟上。」 沈银点头,上前一步去开车。 陈寐快步跟上,左手顺势拉住他的手臂,「你刚才没生气吧?」 「你没生气吧?」沈银插进钥匙准备起步,「二叔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能生什么气。」陈寐挤着他坐在一边,他有气当场发泄出来就消了,更何况沈明树还不值得他置气,「那你呢?」 「我没有。」沈银看着前面的路回。 「你为什么……」话问到一半陈寐小声地收住,冷风唿唿的将他大脑清醒——沈银的表现足以看出他的态度,而且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我已经习惯了。」 沈银的平淡的话杂糅在寒风里,陈寐心一颤莫名心疼。盯着他的侧颜久久无法回神。 真的是小可怜。 陈寐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察觉到沈银的愣神以及回神后的反应,他先见之明地别开了视线。 沈银的目光扑了一个空,在他身上停留半秒又回到了前方的曲折道路。 这几天的太阳好,路上的雪泥也变得僵硬,轮子轧过不至于陷进去,但颠簸得越严重了。 「怎么路修到你们村就不修了?」陈寐颠脑壳嗡嗡响,揉着太阳穴道,「是要等年后再修吗?」 「不是。」沈银回,「是修路的钱不够。」 「政府没有补贴政策吗?」陈寐疑惑,之前陈朝丰也有提及过乡村建设的道路修建,在符合条件的前提下,政府是会有相应的补助政策帮助乡村建设,改善经济环境,助力乡村振兴工作。 路是致富之道,俗话说,想致富先修路。路能带动乡村经济的发展,缩小村与镇之间的差距,无疑这一条通往小镇的路是沈村振兴的必由之路。 「没那么简单。」沈银长嘆一口气,「这算是村部的自行修路项目,公路局出一半的费用,另一半需要村部或村民凑齐。而且听书记他们说材料的欠缺也加重了申请的难度,加上村民的收入也有限,尽管大家也希望能有一条好路,但这更是难上加难。」 陈寐听明白了,这确为复杂,每一环都需要有强有力的支撑,但资金不足这一环,项目就难以推进,更不会有施工队接着一个没有保障的项目。 「所以…书记他们决定是村部出资修建。」车子总算是驶出了坑洼不平的泥路,沈银的声音也变得清晰,「但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 陈寐点点头问,「还差多少?」 「什么?」沈银没听清他的话,反问道。 「修路的钱还差多少?」陈寐凑到他的耳边问,「我可以帮忙。」 「……这得问书记他们,你有……」钱字还没说出口,沈银立马顿住,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了解陈寐,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是有难言之隐?还只是单纯的身为一名演员体验不一样的生活? 「我有什么?」陈寐问。 「没什么。」沈银轻咳一声,「下次去村委那边吧。」 「奥。「陈寐点头,不放弃地追问道,「你刚才还问我有什么啊?」 「我没问。」沈银缓慢转向,惯性的作用他与陈寐的距离更近了,几乎都能感受彼此之间的体温。 「是吗?」陈寐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挠挠头茫然地将手环住沈银的腰,扬起嘴角笑着解释,「抱紧点,我怕我飞出去。」 「……」 沈银睨一眼他的手臂,紧紧地圈着自己,不留一点空隙。 陈寐内心欢喜,管它有什么没什么的,他现在可是搂着沈银! 「到了。」 车子停在一片空地,和先前的广场差不多,空旷敞亮。沈银稳稳地停好,从一侧下来到后面搬东西。 这是一场美丽与危险并存的展演活动,为确保在场人员的安全,展演的准备工作也至关重要。 从花棚的搭建开始,陈寐帮沈银一道将车后的柳枝和钢管搬到中心,着手搭建。 陈寐自觉地站在一旁,钻研着他们搭建的手法。这和帐篷的搭建颇有相似之处,首先就是要用四根钢管搭建一个正四方形的底座,用于固定。 但相较帐篷,它又有为复杂。沈银熟练地稳固住底座后,分别对四个正方形面用两根钢管绑定构成更为稳固的三角形结构,而后就是横竖网格状排列形成平面。 第一层的构造大体展现出来,陈寐猜测第二层与之相似,主动地拿起相应高度的钢管递给沈银,「诺,是不是要这根?」 第36页 「谢谢。」沈银惊讶了一下,俯身探手立马握住。 接下来两人的配合默契,搭建花棚工作的效率也提高不少。陈寐负责递钢管,与此同时也会在空余时间帮助他加固。沈银则攀爬着在平台上接绑。 花棚初步成型,而后就是铺设柳枝与色彩。对彼此熟悉配合的两人,这更是简单,在大叔他们还在准备木棒时,两人已经完成了花棚的搭建。 「你之前也参与过花棚的搭建?」下来后的沈银略有疑惑的走到他一旁问道。 「没。」陈寐摇头,抑制不住得意地道,「我天生学习能力就很强。」 「哦。」 「学什么都很强的。」陈寐以为他不信,绕到他前头倒着走继续道,「除非我懒得学。」 「嗯。」 面对面走着,陈寐看清沈银的额角浮起一层薄汗,顺着肌肤流过眼角,原本平静的内心不觉间泛起一阵涟漪,慢悠悠地漾开。 「怎么了?」沈银被盯得不知所措,欲快步逃离。 「你出汗了。」 没来得及逃脱,沈银就感受到额角的轻拂,揉皱的纸巾一角蹭着他的眼皮,禁不住痒的沈银闭上了眼。 眼前陷入了黑暗,陈寐停了手上的动作,凑近一步在他的耳畔说了句话。 温热的唿吸气流扰乱了沈银的大脑,他怔怔地站在原处,久久才适应眼前的光亮。 而罪魁祸首的陈寐早已没了踪影。 陈寐绝非心虚,相反比起光明正大地看他的反应,他更喜欢在暗中观察他。 人本能地会在对方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可偏偏独自一人时会毫无顾忌地释放出来。 他站在树干后面,探着头窥视着此刻沈银的反应———— 他呆愣地站在原地,哪怕只是一个他的后脑勺,陈寐显然见得他的耳朵燎原之势般地红了起来,透着光甚是明显。 这才是沈银最真实的反应,对于他那轻佻的话他居然不是生气而是另一完全相反的表现。是什么呢?陈寐倚靠在树干旁冥思苦想。 「你…你怎么在这?」沈银磕磕巴巴的,当视线猝不及防地和陈寐撞了个满怀便下意识地转头道,「我…我以为你去别的地方了。」 」害羞「,陈寐的大脑里突然蹦出这个词语。 对,就是害羞。陈寐越发笃定,之前逗他的时候他略带愠色而非绯色,也不愿与他交流,而这一次全然不同。他确信自己的直觉,此刻的沈银是害羞了,害羞得脸也红了。 喜滋滋的陈寐走出树荫,漫步到他身边,故作不解地问道,「咦?阿银,你的脸怎么红了?」 「…太阳晒的。」沈银低着头走着。 「哦。」陈寐不打算就此打住,冰冷的手指碰了碰他的耳垂,「那它为什么也这么红?还这么热?」 「…也是太阳晒的。」沈银依旧低着头走着。 「原来是这样。」陈寐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是刚才的话。」 「没听见。」 撂下三个字,沈银便快步离开了。 他果真是不经逗,偏偏陈寐是乐在其中。 总高度达十米的花棚伫立在空地中央。一棚两层四方八角,象徵着道教「一元二仪三才四象五行八卦」。 夜幕降临,沈银同沈建树他们一道抬出巨大的熔炉,装入生白铁以及用于辅助其熔化的焦炭、石英石等材料,伴着沉闷一声响,鼓风机的运作开始了打铁花关键部分的制作。 夜幕低垂,满月挂至浩瀚无垠的夜空,击鼓鸣声,人潮涌动,一场盛宴即将拉开帷幕。 陈寐脖子上挂着相机,时刻准备着记录火与神灵的碰撞交融。 鼓声止,祈愿始。 响亮的花棒击打声在迭起的喝彩声推至高潮。 一棒,两棒,三棒…………八棒,九棒,十棒,整整十棒! 这十棒象徵着十全十美吉祥如意的铁花,在高空绽放,承载着美好的祈愿。 这是心灵的寄託,是身心的欢愉,情感的释放。 金光灿烂之中,花棚宛若微观宇宙,在这神圣空间里世俗与神圣交融,而沈银他们则是信使,将美愿传达至神灵。 【作者有话说】 十棒的寓意(一打政通人和、铁花献瑞;二打天降百福、神州同乐;三打五谷丰登百业兴旺;四打满堂喜庆、健康长寿;五打前程似锦、步步高升;六打一顺百顺、万事如意;七打财源滚滚、遍地生金;八打吉星高照、天地同辉;九打和谐稳定,共享太平;十打富贵花开、华夏昌盛;) 第19章 19好看得挪不开眼 陈寐的目光追随着沈银,从头至尾他的目光未离开他半秒。哪怕在流光的铁花之中,他总能一眼认出,这是沈银。 他如雄鹰般在灿黄的火光中展翅,挥舞着花棒叩击,手臂的收缩舒展,清晰的肌肉轮廓适时紧绷舒张,薄汗覆着肌肤表面,他全神贯注,在铁水迸发出铁花之后,嘴角泛起虔诚的笑意,他享受着火与光的洗礼,热爱着属于他的一切。 这才是真正的沈银,纵使是在这贫瘠之地,他依旧熠熠发光,闪亮夺目。 盛筵落入帷幕,喝彩声掌声没入深沉的夜色之中,偌大的广场仅剩下沈银他们在整理。 狂欢后的空虚,众人退去后的孤单,落寞的身影在昏暗灯光之下忙碌着。 第37页 「我帮你。」陈寐放下相机,抬过熔炉搬上车子。残留的温度还是让他觉着烫手,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耳垂,试图缓解指尖的痛感。 「没事吧?」沈银凑近看了看他的手。 「没。」陈寐甩甩手问,「花棚也是现在拆?」 「我们来就行。」沈银指了指几个壮汉,「你去边上吧。」 和搭花棚不同,此刻已是夜里十点,气温跌至零下,金属钢管变得冰冷刺骨,加之光线昏暗,上下攀爬的危险性也显而易见。陈寐没经验,沈银自然也不会让他帮忙。 陈寐听话地走到一边,不给他们添麻烦。恰好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张长程。 「餵。」 这一通电话来得正好,陈寐正想着将今晚拍的素材发给他,这样一来也能让学院那边更好地了解当地打铁花的形式。 「不好意思啊,陈寐这么晚打扰你。」张长程的声音有些急促,「你现在在镇上吗?」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是…」张长程平復唿吸,「能麻烦你去找一下章岩吗?」 「章岩?」陈寐头一回听这名字,不免有些疑惑,想了想问,「是你那发小?」 「对。」 大晚上的突然打电话过来,多半肯定是有要紧事。 「但是…我现在在邻镇。」陈寐如实道,「不过马上就要回去了。」 「这样子啊…」张长程若有所思,平静下来后,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冲动,「那…那算了,本来也没什么事儿。」 陈寐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吵架了?」 可发小间的事儿他一个外人掺和又算什么事呢。 「其实也不算。」张长程深唿一口气,「就是…章岩和我表白了。」 !!! 还好是在打电话,不然他那表情简直是丰富又多彩。没想到发小也是同类。 「但是我拒绝了。」张长程继续道。 倒也正常,一个从小长大的人居然喜欢自己,那不得吓死。 「嗯…是有点突然了。」陈寐回。 「他喜欢我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张长程有些懊恼,是自己的一再容忍才导致现在这样的局面。 前些天有人给章岩做介绍,当天他就告诉了张长程问他什么想法,那会的他还未察觉异样,只是感慨了一下。 「你就没什么别的想法?」章岩在电话一端问道。 「别的想法啊。」张长程沉默片刻,「那应该就是……我们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 「奥。」章岩的声音明显一沉,「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这么一反问,张长程稍稍一愣,一时语塞,「我…还早吧。」 「是啊,我也还早。」章岩长舒一口气,「最好永远不结婚。」 最后一句的声音很小,但一端的张长程还是听得清楚,「…对了,我导找我了,我先挂了。」他随口扯了个谎,匆忙挂断了。 而后就是今天,电话一接通,章岩开口就和他表了白,其实也不算是意料之外,只是没到本以为会因时间沖淡的感情居然在这一刻见了天光。 「章岩,你知道的。」张长程理性分析,「哪怕我也喜欢你,可我们所处的环境根本就不可能接受。」 「那你喜欢我吗?」章岩不管身处何处,他只追问张长程的感情,「你喜欢我吗?」 「我……」张长程犹豫了,他也不知自己是喜欢还是别的什么,他无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今天的事情就当作是你喝醉了,酒后的胡话。」 他在给自己台阶,也希望此刻的章岩能够明白,并顺着他往下走。 「我没喝酒,更不是胡话。」章岩显然不想规避,「这个问题就这么难吗?不是喜欢就是讨厌,两个选择,你就这么难回答?」 「我…」张长程头一回被他搅得思绪混乱。 「我明白了。」章岩突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了。」 「章岩…就这样吧…」张长程不想直面这个话题。只是话到一半,章岩把他挂断了。 他有些无措,人在几百公里之外的郑州,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章岩到底怎么样。他不知道自己算是喜欢还是不想失去这份友情,总之此刻他的大脑很乱,乱到直接给陈寐打去了电话。 「我大概知道了。」陈寐坐在台阶上,听完张长程的一番话有些明白了。 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张长程也是有超乎友情的感情在,只是他的顾虑比章岩要多太多。所以他宁愿说服自己是不想失去一个朋友,也不愿承认自己对章岩模煳不清的爱意。 「承认自己的取向,确实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接受。」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出发,陈寐真诚地说,「章岩应该也是考虑很久才说出口,所以比起逃避这个问题,倒不如直接与他说清楚。」 喜欢也好,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也好,都应该让章岩知道。 「我知道。」张长程慢慢地理清思路,其实和陈寐说完他就隐隐有些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了,「对了,我和导师说明了沈村的现状,导师说下个月让我师弟过来调研,到时候我也会一起过来,如果沈村那边的师傅可以接受的话,那后续的进展也会顺利很多。」 「嗯。我明白。」陈寐点头,「我这边有个朋友,和你是一个学校的,到时候我介绍给你认识,正好也是打铁花的传承人。」 第38页 「那太好了。」张长程的语气中带着意外与欣喜。 「嗯。」陈寐点头,正好沈银那边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章岩家在哪儿?我去看一下他现在的情况。」 「没事了。」张长程看着几分钟前章岩发来的消息,满是歉意,「打扰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他刚才回我了,我过几天月初回来和他当面说清楚。」 「没关系。」陈寐回,「当面谈会更好。」 「是的。」张长程反覆琢磨着他的消息,迟迟不知该作何回復,「那我先挂了,谢谢你啊陈寐。」 陈寐回,「是我该谢谢你。」 最后还是回了一句,【我月初要回来,我们当面聊聊吧】 【到时候来高铁站接你】 章岩近乎秒回,「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来来回回地出现,似乎也在斟酌着开口,只是一直等到次日张长程依旧是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走了。」沈银装载完毕,走到陈寐面前,见他若有所思又上前一步喊了一声,「陈寐,回去了。」 「哦。」察觉后的陈寐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起身走到他旁边,「都弄好了?」 沈银点头,拾起他脚边的相机挂在他的脖子上,「你忘了这个。」 陈寐看着胸口的相机反应过来地点点头,「差点忘了。」 「我们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对。」沈银将钥匙插进口子里,打开车灯缓慢地驶到他面前,「上来吧。」 深夜温度低,陈寐哆嗦着蹭到他身边,盯着他由衷地感嘆,「刚才的表演好精彩啊。」 「好看得都挪不开眼了。」他继续道。 其实,挪不看眼的原因有二。一是铁花在夜空之下绽放如银树般绚烂夺目,让人挪不开眼;二是沈银在火光之中展翅如雄鹰般恣意自由。 沈银回,「等你学会了,也能呈现这样的效果。」 显然沈银只知其一,未知全部。 一想到白天他那副害羞模样,陈寐勾了勾嘴角,「我是看你,才挪不开眼。」 顺着风轻轻地飘到他的耳边。 吱啦—— 车子毫无徵兆地急停在了半路。 陈寐失笑,他现在的反应未免过于强烈了些,顺着惯性他朝前倾了倾,「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不…」沈银惊慌地看着他,「我…我没有,是车子它好像坏了。」眼里透着一丝无辜。 「啊?」 难道是车子也听不下去他的骚话了吗,陈寐心想,他可是肺腑之言啊。 陈寐干笑一声,「那怎么办?」 跟着沈银走下车子,在车边绕了一圈,他立马发现了问题所在——车胎坏了。 这荒郊野岭的,唯独一条柏油马路。深夜十一点,半天没有其他车的影子,陈寐有些绝望,「该怎么办啊?是不是没有备胎?」 沈银无奈点头,车子承受了这么多东西,一颗钉子就足以毁掉一个车胎,「我去打个电话。」 说实话陈寐不抱多大希望,大叔他们走得早这会儿估计已经到家了。都快十二点了,估计没什么人会跑大老远来接他们吧。 果不其然,沈银没多久就折了回来,面露难色,「再等等吧,或许运气好能碰上别的车。」 「但愿吧。」陈寐打了个哈欠,狡猾的寒意瞬间将他裹挟,不免又打了一个寒颤。 他已经是不指望能遇上什么车了,只求夜里的风能体谅他们,别吹这么勐烈。 反过来想,陈寐还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么空旷的地方只留他们和一辆车,不也给了他和沈银共度良宵的机会。 如此想来,陈寐就开心多了,甚至觉得夜风也变得柔和了不少,还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时机。 「沈银。」他裹紧衣服朝车后走去,茫然地看着他问道,「你在做什么?」 第20章 20 23:59 沈银用着车上的钢管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帐篷,立体三角形的结构上盖了一块布。 「简单版帐篷?」陈寐挑眉,乍一眼望去挺像。 沈银搭得差不多,起身点点头,「简陋了些但也能防点风。」 陈寐钻进简易版的帐篷里,腾出一片空地拍了拍示意沈银进来,「进来吧阿银,一起看星星啊。」 旷然的平地,寂静无声,沈银坐在「帐篷」里,才发现原来今夜的星空如此美丽。 繁星点缀幽蓝的夜空,以往总觉得这里的夜很贫瘠,隐隐透着悲凉意味,可真正坐下来凝视它时,夜空浩渺,星月粲然。 陈寐曲着双腿,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欣赏着这意外的美景。 皎洁的月色笼罩着他们,透亮宁静,陈寐再一次感受到了自然带来的抚慰,没有污浊洗涤着他的心灵,他深唿一口气,慢慢地闭上了双眼,享受着久违的安宁。 太困了,陈寐一点点耷拉下脑袋,不想再睁眼了。 余光中沈银瞥见他的脑袋像是安了雷达一般准确地埋进腿里。他不知道为什么陈寐似乎很喜欢将自己的脑袋埋起来,不管是趴着还是坐着,他都很执着。 心想着,哪天自己失眠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来酝酿睡意。只是在这种情况下睡觉的话,应该会感冒吧。 「沈银。」陈寐突然出声,睁开眼睛问,「你能抱着我吗?我有点冷。」 第39页 「啊?」沈银心虚地别开视线。 「我能抱着你吗?」陈寐挪着屁股到他身旁,眼睛亮亮的,还带着点小委屈,「我好像感冒了。」 「你……我把衣服给你吧。」沈银正要把外套脱下来,腰间一紧,陈寐已经靠过来双手环住了他。 「不用,这样我们两个人都不会冷了。」他说服沈银,「你看这样是不是就暖和多了?」 对上他的目光,沈银失神地点点头,发出沉闷的一声嗯。 沈银不知自己确实是被他说服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就是说不出任何话拒绝他。 「我们现在在露营诶。」陈寐思维跳跃地说道,「有星星,有月亮,有树,有风……」 「你以前露营过吗?」说到一半,陈寐突然转头问他。 沈银摇头。 「这也是我第一次。」陈寐回,「也是你的第一次,我们真有缘分。」 沈银点头。 「你知道露营都需要做些什么吗?」陈寐撑着脑袋靠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 「嗯…我想想啊。」陈寐抽出一只手,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放在「帐篷」角落,光线不明不暗正正好够看清对方,「那…那我们聊天吧。」 沈银的眼眸深邃,多看一眼陈寐都觉得自己要溺在里面了。 「你说我们能在十二点前遇上好心人帮我们送回家吗?」 「不能。」沈银语气肯定,拿起手机点亮,「距离十二点还有二十分三十秒的时间。」 「好吧。」陈寐接受这个残酷现实,「那你说等下的气温还会再继续下降吗?」 「会。」沈银点开天气软体,「实时检测数据显示,一点的温度是零下八度,现在是零下七度。」 …… …… 片刻之后陈寐迟钝地哦了一声,眼神涣散地看着光源抱怨道,「我发现和你聊天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只会问什么答什么,就像是在参加知识问答,不对,知识问答起码还有情绪的变化,你却没有一点起伏。」 说着说着,陈寐莫名觉着委屈,努了努嘴道,「沈银,你是siri吗?」 「我在——」 机械且无感情的女声从角落里传了过来,本就冷的天更是冷了。 陈寐是真的感冒了,他的身子越来越冷,太阳穴也疼得厉害。人一旦生病起来,情绪就格外低落,更别说现在这糟糕透顶的环境了。原本还自我安慰道没事,这会儿又难受到了极点。 他对着手机不停嘟哝着,「你好烦啊,以前叫你的时候你总是不出声,现在不叫你了,你就自作多情让我难堪。烦死了——」 「陈寐。」沈银用手背抵了抵他的额头,有点烫,「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没有,我就是冷。」陈寐把他抱得更紧了。 此刻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是一团浆煳,全都煳在一块儿,毫无思绪昏昏沉沉的。 「这里一点都不好,天气这么冷就算了,连你也这么冷,我一点也不喜欢……」陈寐迷迷煳煳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那你要回去了吗?」沈银顺着他的话问道,俯身垂眸,发现他似乎又在试图找一个地方把自己埋进去。 陈寐一定是发烧了,他已经烧到在说胡话了。 「不行,我还没追到你呢,怎么能回去!」陈寐埋到一半的头又缩了回来,像是在思考久久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沈银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侧了侧,面色紧绷,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倒不是因为从他口中得知他的性取向,而是从他口中得知对象竟是他。如此一来,一切都有迹可循,沈银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时间在这一分一秒之间流逝,漫长得难以忍受,沈银不知该作何反应,怔怔地看着他。 「对,我不能回去!我陈寐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坚持,没什么事情——」陈寐停顿片刻,继续道,「没什么事情是我陈寐做不到的。」 沈银的肢体有些僵硬,不知所措地看着眼眶泛红的陈寐。然而,小声嘟哝着的陈寐在这般情形下显得愈发脆弱,也格外粘人。他一直蹭着沈银,执着地探寻一个地方好让自己钻进去埋起来。 「陈寐。」沈银的下巴被他的头髮蹭的痒痒的,很不舒服,揪住他的衣服领子往后拽了拽,「你别蹭我了。」 「不行!」陈寐企图挣脱他的束缚,生病让他变脆弱的同时也让他变得无理取闹,他干脆张开双臂一整个将沈银环住,脸搁在他的肩上晃着脑袋,含含煳煳地道,「我就要蹭。」 沈银一手撑着地以抵消他的强势拥抱,一手握住他的胳膊以解除他的桎梏,「你坐好。」 陈寐撅起嘴听他的语气表示不满,想再次拥上去将他环住,可对上沈银的眼神——眸色阴沉又带有警告意味,佯装乖巧地在一旁坐好,双手揣在口袋里,身体蜷缩着。 「你坐好。」沈银的语气稍缓,与他拉开几厘米的距离,在确认他不会再蹭上来时才安心地继续说道,「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取暖的东西。」 陈寐没有反应,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看他绕到车子后侧,俯身专注地在一堆钢管铁棒中翻找片刻,才勉强是找到了一些干的柳条和木棒。 目光收回,沈银蹲在「帐篷」外沿熟练地用小刀刮下木棒表层的木屑,易燃的木屑上架上木棒和干柳条,一点一点地火势随着空气的推动而蔓延,没多久陈寐就感受到了融融的暖意从外渡到里,又从里散到外。 第40页 沈银虽没露营的经歷,但他的野外生存技能一定很出色。陈寐思维跳跃地想,他会搭帐篷还会生火,做饭又是那么厉害,将来若是贝爷邀请他参加荒野求生,他一定要带上沈银。 噗—— 荒谬且离谱的想法又出现了。 沈银闻声抬头,即使不说话,陈寐也看出他眼中的疑惑。 「我在想你要是参加荒野求生,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火光闪烁照在沈银的脸上,他欲言又止,须臾的眼神交错,他径直跃过了他转而走到斜侧。 「这就是我刚刚在想的。」陈寐解释,「很离谱吧。」 隔着几步距离沈银应声坐下。 短暂的愉悦后,陈寐还是扛不住感冒症状的干扰,情绪低落地凝视着眼前的火堆。 好在是面前的这堆火,在寒夜里才不至于让陈寐太过煎熬。 十二点缺五分,沈银时不时地用余光瞥眼一旁的陈寐,尽可能地不让他睡着,一旦睡着就极易再次着凉,更是加重他的病情。 陈寐比刚才安分很多,也安静许多。这副模样鲜少有见,他令沈银难以捉摸,心底的疑惑又多了几分,所以他真的是遇到了什么事才跑到他们这小地方来的吗? 陈寐从未提及过哪怕是真的问到了,他总是能随意地带过去,或是总以同一个理由搪塞过去,可见他并非真心。沈银看着跳动的火光,似乎也就想通了——也是他是一个演员,最不容置疑的就是他的演技。 如此想来,沈银的内心也就舒服多了。 「阿银。」陈寐朦胧之中听见汽车的鸣笛声,竖起耳朵细细聆听,「你有听见车子的声响吗?」 沈银直起身子往外边看去,一束灯光穿透雾茫茫的黑夜由远及近,他立马起身挥动双手大声唿喊以引起司机的注意。 「23:59」 陈寐看到亮起屏幕显示的时间,心想他要是和沈银打赌的话,那他就赢了。 第21章 21出现幻觉了? 「我是不是赢了?」陈寐躺在病床上第一时间就是确认最后的结果,浑然不知手上还插着输液针管,「我是不是赢了?」 「诶哟,%&@#」隔壁的大爷操着一口方言低声骂道。 陈寐听不懂,一脸茫然地盯着昏暗的天花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他们已经在小镇上的卫生院里了。 「% 原来是在说梦话,陈寐反应过来撑着另一只手坐起,隔不远的另一张病床上,是吊着一条腿的大爷,他鼾声如雷惹得护士时不时都要进来给他翻个身。 这小卫生院基础设施不好,隔音效果差,总是吵得其他人睡不好觉。护士无奈之下只能隔一段时间过来,帮他动动身子顺顺唿吸。 陈寐看一圈周围,没发现沈银,本以为他是去卫生间就坐着等他,可老护士进进出出都有几回了,也没见沈银的人影。 「护士姐姐。」老护士一开门他就轻声地喊道,「您知道刚才和我一起过来的人吗?他去哪儿了?」 老护士走近看了眼他的吊瓶估摸还有十分钟的样子,「你说的是沈银吧,他在走廊上坐着呢。」 陈寐点头,有些好奇,「护士姐姐认识他?」 「是——」老护士刚要开口却被一旁的鼾声打断,无奈地走过去帮着大爷翻了翻身子。 屋里又静了下来,老护士继续道,「小时候他也老发烧,大半夜的他爷爷就骑着三轮来打吊瓶,每次还老是碰到我值夜班。」她找了个凳子坐下,「沈银这孩子比别的小孩要听话,我插针他都不哭的,就安安静静地看着我插,也不给我们添乱,可懂事了。」 老护士一回忆起十几年前的事情就说得停不下来,感慨道,「这一晃眼就是十几年,刚儿看见还以为又是他爷爷带着发烧的他过来呢。」 「嗯。」陈寐认真地听着,「原来小时候的他话也这么少。」 「对了。」老护士凑近看了看陈寐,觉着面生,「你是沈银的朋友?」 陈寐点点头,听她提起沈银儿时的事情不免有些好奇,嘴甜地又喊了一声,「护士姐姐,那沈银打吊瓶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什么都不干吗?」 老护士皱着眉头回忆以前的事情,思索片刻无奈地摆了摆手,「好多年了,我也不太记得了。」 「好像是不怎么说话,也不太高兴。」须臾她补充道。 「奥。」 陈寐想起自己以前最开心的就是感冒发烧,因为这就意味着他多了整整一天的休息,不用上课做作业的感觉他最喜欢了,还可以尽情地看动画片和玩玩具。 更重要的是,身边的爷爷和看护阿姨总能满足他的各种需求。 但上了初中之后,许是青春期的发育体质变强了,那段时间他几乎没有再发烧感冒了,顶多是喉咙痛,吃颗药就没事了。 这次难得发烧,陈寐莫名涌上久违的欣喜。 「可能是父母不在身边吧,毕竟一个小孩儿,又是发烧生病的。」老护士解释道,「那会儿他估计也就个六七岁。」 「好小啊。」陈寐想像不出六七岁的沈银,但能理解小小年纪父母就不在身边的感觉。 「那会他发烧一直都是他爷爷带他过来的吗?」 「是啊。」老护士对这印象尤深,一个白髮老头牵着稚嫩小孩,一老一小看着都让人心疼。 第41页 陈寐的共情能力向来很强,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深夜寒冬发着烧沈银和年迈沈爷爷的画面,眼眶发红地望向门外正推门而入的沈银。 沈银不明所以,看着护士在拔他手背上的针,难道是被弄疼了? 「你没事儿吧?」隔着一张床的距离,他问道。 「……」 完蛋,鼻子堵住了,陈寐本想抽一记鼻涕以掩饰此刻的窘态,可用力一抽发现他要窒息了,憋得脸颊发红,无奈地张着嘴唿吸。 「小伙子?你没事儿吧。」老护士见状立马放下针管试图掐他的人中,「没事儿吧?小伙子?」 「没—唿—没事——唿——」 他的气总算是顺畅了,陈寐调整好唿吸回,「刚鼻子堵住了。」 「吓死我了。」老护士长唿一口气,她上次被旁边那大爷吓过后一直心有余悸,拍拍胸口道,「还以为跟上次那瘸腿大爷一样,鼾声打到一半要岔气儿呢。」 陈寐讪笑,「……不会不会。」 「那就好。」老护士绕到另一边又给大爷翻了个身,离开前和沈银说道,「让你朋友好好休息,隔段时间量一下体温,别又在烧起来了。」 「好的姨。」沈银送她到门边,「麻烦您了。」 「没事儿。」 沈银虚掩上门,走到陈寐床边,「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陈寐坐直身子,难以想像他刚才那副模样有多好笑。拍拍床沿腾出一个地方,「你坐这吧。」 「我坐凳子上就行。」沈银找到桌上的水银温度计,「你先躺着休息吧,一会儿我过来给你量一下体温。」 「奥。「陈寐乖乖地躺下,没了吊瓶的束缚现在他想怎么动就怎么动,挪动身子朝里侧躺去。 沈银起身收回凳子,打算去走廊再休息一会儿,刚才估摸着他吊瓶的时间差不多就打算找护士拔针头,但一进门就已经拔了。 「你要去哪儿?「听凳脚的挪动声,陈寐仰起头一脸疑惑地问,「又要出去?」 「我就在门口的走廊。」沈银回。 「你不陪我吗?」陈寐弯下嘴角,不理解地眨眨眼。 「我就在外边。」沈银别开目光,不知作何回答。 「……是因为大爷的鼾声太大吵到你了吗?」陈寐猜测,「还是……」 「大爷的鼾声太大了。」沈银违心地回。 「可是——」陈寐正要开口,就见沈银坚定地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合上门。 「可是什么?」大爷突然出声,翻动身子对上一侧的陈寐。 吓得陈寐一哆嗦,尴尬地笑笑,「大爷您醒了?」 「都没睡着过!」大爷揉揉眼睛,指着那吊着的腿,语气不悦地道,「这玩意儿挂着这么不舒服,我能睡着?!」 「也…也是。」陈寐心虚,方才说大爷鼾声大岂不是都被他听到了,「不好意思啊叔,刚才的话……」 「什么话儿?」 不知大爷是真没听见还是在装,陈寐一时间拿不准,「就是…就是…我说你鼾声大。」 话音刚落,一阵鼾声又响了起来。 陈寐略有些无语,敢情大爷是只听了「可是」二字,其余时间还是睡着了。也好,毕竟刚才那些话他听了指定不高兴。 所以真是大爷的鼾声太大,吵得沈银睡不着?可是这一墙之隔也能听到啊,陈寐不明白。 算了,想不明白就算了。他安慰自己,反正等会儿他也要进来,分开一会儿又会怎样。于是乎他又像一只虫子蠕动着重新挪回床中央。 打完吊瓶身体就舒服好多,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碎是凌晨四点多了,在不多时天也要亮了。 一旁的大爷依旧鼾声不断,老护士也不再进来给他翻身了,多半是下夜班回去了。陈寐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就主动替大爷翻身,只要他的唿吸变得急促,他就起身帮大爷调整姿势。 五点一刻,大爷的鼾声突然停住,吓得陈寐鞋都来不及穿跳下床凑近看一眼大爷,甚至还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地感受他的唿吸。 「唿——」大爷嘴巴一张哈出一口气。 这酸爽,陈寐一整个身子向后倒去,他被化学攻击了。 「你怎么……」正要进门量体温的沈银看见他皱着一张脸,半跪在地上作呕吐状,「你是哪儿不舒服吗?」 他赶忙上前,递给他纸巾,「要不要我去叫一下护士?」 「不——唿——不用」陈寐冲到窗户边,生无可恋地趴在窗沿边大口唿吸着新鲜空气,摆摆手道,「我没事。」 「那要不要量一下体温?」 「等会儿。」陈寐心有余悸,拉着沈银的手臂快步去了走廊,「在这量吧。」说着张开了嘴。 沈银擦拭干净体温计,抬起的手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陈寐见他迟疑,慌张地捂住嘴巴,模煳不清地问,「你是不是闻到什么了?」 他别过头,不可置信地哈了一口气,凑起鼻子细细嗅着,好像没什么味道啊。放下手赶忙解释,「刚才我以为大爷要上不来气了,就帮他翻身顺顺气,但我还没动呢,大爷就突然冲着我吐出一大口气。」 陈寐不想再回忆了,那是充满味道的回忆,他皱着眉头辩解,「我真没有味道啊。」 一通解释下来,沈银总算是跟上陈寐的思路了,点点头还是将体温计递给了他,「量吧。」 第42页 「奥。」陈寐解释完毕,乖乖地将温度计抵在舌根,双目无神地盯着前面的时钟。 平日里他最注重自身形象的,更别说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不能有口气,哪怕是有那也要香香的。 漫长的五分钟,看着分针秒针一圈圈地转动,再用余光瞥眼沈银,他居然隔了一个位子坐在他旁边。 抵在舌根的温度计因他的震惊而往前动了动,陈寐睁大了双眼,脑海中浮现一个他最不愿接受的想法——他不会是,是在躲着自己吧。 宁愿坐在冰冷的走廊,也不愿待在他的身旁;哪怕是一同坐着,竟也要隔着一个位子。陈寐越想越不对劲,怎么白天还是个害羞的沈银,到了深夜就跟变了一个人? 难道是他发烧烧傻了,出现幻觉了吗? 第22章 22全赔了 「三十七度四。」沈银转着温度计看里面的水银柱,「烧退了,但还是有一点点低烧,你再进去睡会儿吧,别着凉了。」 陈寐不信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生疑虑,是真的退烧了?真是出现幻觉了? 「阿银,你刚才为什么不和我待在一起?」陈寐追问,「明明走廊里的鼾声更大啊,还有这里除了鼾声还有别的声音啊,你为什么就不和我待一块儿?」 他如此执着于知道答案,可偏偏沈银又难以开口,总不可能说刚才你的那些话,把他吓到了吧。而陈寐显然是不记得他说过什么。 陈寐步步逼近,一字一句清楚地问道「你不会是在躲着我吧?」 温热的唿吸声顺着走廊的一阵风萦绕在他耳旁,沈银木讷摇头,「我没有,我只是习惯待在走廊。」 「是吗?」陈寐挑眉一脸不信,他的演技仍旧是这么拙劣。但好在不是躲着他。 「是。」沈银点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管是躲着他还是没躲着他,这个问题就很古怪,陈寐是先入为主了,那他怎么也就先入为主了呢。 明明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徒弟关系,互相不了解,怎么这一问搞得像是什么暧昧关系了。 「那就好。」陈寐长舒一口气,欢愉地走回病房踏实地躺上床,掖好被角闭眼睡觉。 独留沈银一人郁闷地坐在走廊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兀自思索。 陈寐醒来是被窗户刺眼的阳光照醒的,迷迷煳煳地强睁开一只眼,意志驱使他起身下床,穿好衣服走到走廊。 揉着惺忪的睡眼,他没看见沈银,彻底睁开后还是没看见,「又跑哪儿去了?」他小声嘟哝道。 懒懒散散地伸了一个懒腰,回身去拿床上的手机给他发消息。 【你去哪儿了?】 消息刚发现出,他就听见身后叮一声,沈银双头提着冒热气的早饭,出现在后头,「你先吃点早饭吧,一会儿医生上班了应该还要再配点药什么的,你就先待在医院吧。」 「奥。」陈寐接过一袋早点,打开一看是热乎乎的豆腐脑,再打开一看,「咸的?不应该是甜的吗?」 土生土长一南方人,陈寐没亲眼见过胡辣汤底的豆腐脑,甚至还飘着葱。 沈银反应过来,换了一边递给他,「这个是你的。」 「你们都吃咸的?」陈寐再一次表示惊讶,「好吃吗?」 「嗯。」沈银盖好盖子,系好袋口,对豆腐脑是甜还是咸并不感兴趣,「我先回去一趟,你有事的话直接打我电话就行。」 一天一夜没回家了,沈银刚顺路去菜场买了点菜,还给沈喆和爷爷带了早点。 「行。」陈寐摆摆手与他告别,「那你路上小心。「 沈银走后,他就默默地坐在走廊处吃早点,饿了整整一夜他感觉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不知上部戏的片酬减去违约的金额的话还剩多少,他打开银行帐户查询,瞬间就傻眼了。 「餵?」许沉懒洋洋的声音似乎并没有睡醒,「谁啊?」 「陈寐。」陈寐言简意赅,「我钱呢?」 「什么钱?」许沉翻了个身看眼来电显示,「哦是陈寐啊。」 「上部戏的片酬呢?被扣完了?还是没到帐?」陈寐看着卡上仅剩的五十万陷入了沉思。 「奥那钱啊。」许沉稍微清醒,「都赔了,你知道的现在品牌方都谨慎,哪怕你这些算不上违法行为,但是他们鑑于后期的品牌效应和市场前景,只能以先前合同签订的方式和你解约,好的品牌方倒也不追究后续,但那些仗势欺人的品牌方硬说是我们违约在先需赔付一定的违约金。」 「合同上也没明确说是哪些违约行为啊?」陈寐有些气愤。 「一切解释权归他们所有。「许沉嘆气,「你就省省吧,在闹下去打官司各种负面新闻若是再出现,指不定你就得遭全网抵制了。」 「靠!」陈寐憋不住骂了个脏字,不服气道,「凭什么啊?他们说违约就违约?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他们,我没有违约!」 「得了得了!」许沉彻底清醒了,「商人就是那样,无利益不成人嘛。你别一大早就在我耳边咋咋唿唿的,这些天单是你那些事儿我就忙得不行。」 「你也可以不管我。」陈寐白眼。 「别乱说。」许沉掀开被子舒展身体,「我是你经纪人,也算你半个老闆,怎么对你老闆说话呢?」 「哼。」陈寐轻哼一声,「你和李总好上了?她真要为你离婚了?」 第43页 许沉没听出他的暗讽,还傻乐呵地笑笑,「先替我保密哈,你那违约金的事儿就算了好不好?」 「不好!」陈寐斩钉截铁,「那些钱就该是我的!」 「嘶——」许沉纳闷了,「你要是这么看重钱,做那些事之前怎么就不想想现在呢?现在想钱了?以前怎么不收着点脾气?在酒会上直接和严弋文开扛啊?」 「那是两码事。」陈寐无语,「一个是原则问题,一个是底线问题。」 「奥奥奥,原则、底线。」许沉阴阳怪气,「那你现在就不该问我钱的事儿。」 「你——」陈寐若不是因生病没什么力气,不然他就怼得许沉说不出半句话。 「诶呀,小寐啊,别我我我了。和你说一个还算好的消息,你之前的那部戏,反响没预期的那么扑。」 这算是好消息吗?陈寐利索地撂下一句,「那些钱我必须要回来!」,而后就挂断了。 「诶诶诶——餵?」许沉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不出所料地瘪瘪嘴,「年轻人,脾气太爆,在娱乐圈里可真是憋屈死他了。」 草,陈寐烦躁地丢下手机,没有钱怎么活啊。但这五十万他必须要给沈村,修路虽是杯水车薪,但起码也可以用来其他的基础设施建设。 从未想过,他也会这般窘迫。以前花钱是大手大脚了些,又没存钱的习惯,这要紧关头也不能应急。唉,陈寐苦涩地嘆气,事已至此,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三十六度九。」医生眯着眼睛看了看说道,「烧退了就好,现在还有哪儿不舒服吗?张开嘴巴,我看下喉咙。」 说罢一根冰凉渗着酒精味的压舌板抵在他的舌苔上,又顺势向下压了压,「挺好,没发炎。」 「奥。」应完陈寐立马俯身靠近垃圾桶吐了一口唾液带着刺鼻的酒精让他不适。 「配点退烧药,如果还是半夜发烧的话先吃上一颗缓缓,其他的话……」医生的字龙飞凤舞看不清一点,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他又划出一条流畅的弧线,最后重重地点在末尾,「也就不用了,看你体质还行,也不是什么重感冒,多休息休息就能好。」 「谢谢医生。」陈寐打算起身离开。 「没事儿,拿着这单子去楼下缴费,药房就在边上。」 取完药的陈寐颓丧地埋着脸倚靠在座位上,思来想去那些钱再要回来的可能性近乎为零,只能想点别的办法帮助沈村筹钱了。 沉痛缅怀他逝去的那些钱的间隙,他竟然隐隐听到了手机的咔嚓拍照声响。身为艺人具备的敏感能力,他敏锐地朝声源望去,楼梯转角一晃而过的身影让他起疑,直觉告诉他,他被人偷拍了。 可是,在小镇待了也有半个多月了,陈寐几乎可以断定没人认识自己,甚至都不屑于关心娱乐圈的无聊琐事。 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还是对方单纯被他自带的氛围感所吸引。 陈寐思索一番,觉得后者更有说服力,也就不再放心上,干脆拎着袋子回家去。 「嗯?」沈喆坐在门边捧着小玩具和大头玩耍,老远就看见陈寐熟悉的身影,快走近时抱起大头迎了上去。 从村口走到沈银家是一条崎岖小路,不下雨倒还好没那么泥泞,但一下起雨来就很是要命,搞不好鞋子都会陷在泥潭里。 这些日子天气还算暖和,泥地也干得差不多,勉强能当作是一条路。陈寐揣着兜踢着路边的石子儿,郁闷无聊地走着。 「喵——」大头挣脱沈喆的怀抱,一个俯冲稳稳地落在陈寐脚旁,蹭着他的脚踝软软地又喵了一声。 自上次大头闯了祸被沈喆一番「教育」后,它似乎明白了自己的错,再加上大头极为聪明的知道陈寐会餵他好吃的之后,越是黏陈寐了。 一日未见,它高高翘起的尾巴像流动的丝带在他腿上游走,不免怀疑大头上辈子是不是妲己转世。它那妩媚劲儿勾引着一夜未见的陈寐。 「来。」陈寐一把抱起猫妲己,它欲拒还迎地用猫爪爪蹭蹭他的鼻尖,装作不经意地眨眨眼,谁看了不迷煳,更别说是纣王了。 陈寐心情好转,一手抱着猫一手牵过沈喆,「怎么就你一人?你哥呢?」 「阿银哥哥去二叔家了。」沈喆蹦跳着走路,跳过一个水坑后继续道,「书记爷爷也去了。」 「书记为什么也去?」陈寐困惑地蹙起眉头,「书记还管这些事儿吗?」 「书记爷爷很好的。」沈喆停下脚步,认真说道,「他对我们都很好的,村里的大大小小事他都会管的。」 「奥。」陈寐点点头,书记一看就是面善心善的人。 「那我过去看看。」说着陈寐弯腰将大头送入沈喆的怀里,摸摸他的脑袋道,「你俩乖乖在家哦,我一会就回来。」 「啊?」沈喆一人本就无聊,现在好不容易盼来的阿寐哥哥也要出去,失落地别下嘴,顺顺大头的毛道,「好吧,又只剩下我们了。」 昨天沈明树在家门口又是哭又是喊的,村里的人免不了说闲话,一早就传到书记那儿了,刚好沈银也在他就叫上沈银一起打算再去和沈明树多沟通沟通。 沈明树是村里出了名的倔脾气还不好惹,六十不到的年纪顽固得不行,前些年村里想搞民俗文化建设,和大城市的高校一起开设实践教学基地,一来能传承文化,二来也能藉此振兴乡村,一举两得的事。 第44页 谁知一大波人浩浩汤汤的来却被沈明树挡在了屋外,好说了半天,他硬是没听进去一句,最后还拿了锄头扬言赶人,说是这项技艺不传外人更别说开什么基地传给别人,还说什么那不叫传承叫偷。 竟是些瞎扯的话。 书记也是无奈,最后还是送走了学者专家们,大家都知晓发扬民俗文化是一项长期艰巨的工作,也理解让老一辈的人去接受新的思想还需要一段时间。 可书记也不想放弃,修路通村是大事,民俗发扬也是大事。好在去年沈银回村,受高等教育的他也正有此意,两人时常探讨接下来的发展。 村民的思想工作要做到位,这样才能携手发展。 第23章 23最具影响力的演员 「书记你就别再多说了,这只是我们家的事儿,您就别管了成不成?算我求你了啊?」 陈寐抬脚正要进门,就听见沈明树不耐烦的话。 「沈二啊,我怎么能不管呢?」老书记语重心长地道,「这不单单是你们沈家的事,更是我们沈村的事,现在都在搞建设搞发展,我们也想把我们的文化发扬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 「那干我什么事儿?」沈明树沉着脸,厌恶地瞥眼门外的陈寐背过身继续道,「搞建设搞建设,除了搞建设你就没别的话了吗?再说了,现在村里的建设都搞成了嘛?村口那条路从去年说到今年,也没见你们修啊?怎么现在就要把主意打到我们这儿来了?还不是觉着我们这老实人好欺负!」 强词夺理的沈明树让老书记失望地连连摇头,再多说一句都觉得心累。 「二叔。」站在一旁的沈银开口说道,「打铁花让更多的人了解认识是我们的责任,我们有义务去发扬这一文化,书记的话没错这是为了一个村也是为了一个镇,更是为了我们这个文化的传承与延续。现在这个大环境下我们已经很难了,为什么就不听书记?藉助外力创新去改变呢?」 沈明树彻底垮下脸面色不悦地瞪着沈银,顾不上太多径直走到他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直直地扇在沈银的脸颊,嘴里不忘辱骂着,「你他妈长大了还翅膀硬了是不是?一个小屁孩毛都还没长齐就敢跟我作对?我他妈就知道你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对我们不懂得感恩就算了,还企图把我们的本给别人,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俺爸——」 「沈明树!」 赶来的沈建树先陈寐一步喊住了他,他一把拽过沈明树大吼道,「你他妈闹够了没?!」 「大哥。」因惯性撞在墙上的沈明树,怒意仍是未消,也没意识到沈建树的警告,「我这是在教训一个不懂得感恩的人!我们给他吃给他喝,他还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家的事——」 「够了。」沈建树大力地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制止他后头的话。 「痛吗?」陈寐心疼地抚摸沈银脸上发红的印记,气愤地瞪着沈明树在内心一顿咒骂。 「没事。」沈银回,而后又伸手握住陈寐的手腕放下。 沈银不知是被打懵了还是怎的,陈寐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低落,难以捉摸。他看着沈银面无表情地走到沈明树前,态度坚决语气强硬地道,「不管有没有资格,这件事情必须按书记的做。」 「你——」刚说出口的字在看到沈银阴沉的眸色后,又生生地挤入了鼻腔被迫发出一阵呻吟。 话落,沈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寐快步跟上,靠近沈明树时还故意用肩撞了他一下,反正这人又不是他的谁,他何必碍于情面给他好脸色看。 「你小子!」沈明树冲着他就是一口唾沫吐到地上。 「就这样吧。」比起顽劣的沈明树,沈建树还算是明事理的人,他陪笑着脸走到书记跟前,弯着身子道,「真是不好意思啊书记,您说的那些事儿我到时候和俺爸商量商量,阿银说得也有道理。」 「嗯,此事重大,肯定是要大家一致同意才能开展下去。」书记点点头,终于是挤出了一个微笑,「那我就等你的消息。」 「好好好,麻烦书记跑一趟了。」 送走书记后,沈建树这个当哥哥的给沈明树狠狠地批了一通,打是不管用了,毕竟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哪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无顾及地拿着扫帚在屁股上打。 沈建树说了有快半个小时,也不知面前这人听进去了没。 「听明白了吗?书记他们的意思?」沈建树抿一口水润润发干的嗓子,「你最后就不该说那些话!阿银现在都这么大了,哪怕是不多想可当场肯定是听出了端倪,咱爸都交代过了,你刚才那么一说……唉……」 沈建树无奈地嘆了口气,摆摆手仰头闷下杯中的水。 「早知道晚知道,反正总得知道。」沈明树无所谓地嘟哝道。 陈寐一言不发地跟在沈银后头,踩着他的影子想找一个话题与他说话。 可跟了快一路,还是找不到话题,陈寐有些懊恼,以前他可是最擅长和人聊天,哪怕是尬聊他也能游刃有余地进行下去,现在却没辙了。 沿着小径一直向下,陈寐隐隐察觉这不像是回去的路,小跑到他的前头,倒走着问,「我们是要去哪儿吗?」 沈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绕到另一边继续前进。 「……」陈寐不放弃地侧到他的跟前,背着手道,「这不是回家的路吧,我们是要去别的什么地方吗?」 第45页 沈银停下脚步,陈寐也跟着停下,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你先回去吧。」沈银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跟着你吧。」陈寐担心他,抿了抿嘴回道,「我不认识回去的路了。」 陈寐满脸真挚地望向他,企图告诉他自己不是在找藉口,他是真的不认识。 沈银沉默片刻,侧过身走到栾树下背对着陈寐曲腿坐在地上。 他这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难过的样子吗?还是他觉得被打了很丢人?这些想法在陈寐的脑海中一一闪过。他脸上的红印褪了一点,但在肤色偏白的沈银脸上还是依稀可见。 陈寐在他的另一侧坐下,靠着树干慢慢地扭过头看他——沈银目光无神地看着湖面,他甚至不眨一下眼。 他一冷漠陈寐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阴郁气息,现在这幅模样,连粼粼的湖光也漾不开他脸上的波澜。 陈寐纠结地咬着下嘴唇,终于开口打破了带有寒意的气氛,「我刚入圈的时候,我爸就特别不同意,为此事我们还吵过好多次,甚至还动了手……」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说说自己被陈朝丰扇巴掌的事吧,陈寐细细想来,还是有点共同之处的,应该能够安慰到他。 「其实吧,我爸那人特自私他嘴上说着是为我好,实际上就是怕我惹出什么事儿让他丢面子。」陈寐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头丢向湖中央,可石头打偏了,掠过湖面滚落到枯草丛里,无任何波澜。他努努嘴继续道,「我就不听他的那些鬼话,转头就签了合同,你知道他当时是什么反应吗?」 沈银闻声抬眸,目光短暂地在他身上停留,须臾又别开视线摇头。 陈寐耸耸肩撑起树干起身,握着手中的石头朝湖边走近了些,「他二话没说就扇了我一巴掌。」 咚——石头沉入湖中,伴着沉闷一声周边泛起层层涟漪。 沈银微微仰头看着陈寐的影子落在自己身上,他平淡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诧异与同情。 陈寐清楚记得那巴掌的力道,猝不及防地让他差点站不稳后退了半步才稳住,「不过我可不好惹,他这人从小就没管过我自然就没什么资格阻碍我,我当着他的现任妻子的面把他以前那些烂事全都说了出来,气得他的脸都快扭曲了……」 说着他轻笑一声,那模样他记得更清楚,他变脸的程度堪比川剧表演。 「不过呢,现在他可不知道我有多给他长脸,我是获了最佳男主角等一众奖项的优秀演员,还是全国网友票选出来年度最具影响力的演员之一!而那些事都成过去式了,现在是他自己啪啪打脸的程度了……」陈寐又捡起两颗石头,「我相信你也可以,让那些人打脸!」 两颗小石头在手心摩挲着打转,陈寐奋力一丢,啪啪几声,石头在湖面激起水花,又因抛物线的弧度朝前跃下,完美的激开了数个水花。 「真不错!」陈寐回头朝他抬抬下巴,拂去手上的沙土走近蹲下问道,「你现在好点了吗?」 身上的阴翳突然消失,蹲下身的陈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沈银收回视线,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他现在的思绪已然还停留在刚才二叔的那些话里。 「还没好吗?」陈寐泄气地顺势坐下,气馁地支着下巴嘆气道,「我最不会安慰人了……」 许久,沉闷的一声嗯带着震鸣从他的鼻腔中泄出来转而进入陈寐的耳中,似是谁触碰了琴键上的低音节。 「打水漂吗?」陈寐递给他石头,邀请道,「很好玩的。」 接过石头,他收起腿俯身向前,在离湖面数米的距离甚至没有起身,沈银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将石头抛了出去。 一下,两下,三下,紧接着石头又在湖面上轻盈跳跃,整整激起了十个水花,泛起的涟漪闪着光亮,陈寐吃惊得瞪大了眼,真是高手啊。 不愧是打铁花的,手臂的力量大得惊人。他能把石头击上高空也能将它激起湖面。 「你好厉害啊。」陈寐由衷地夸赞,「还来吗?」他不自量力地道,「我们可以比赛。」 沈银刚才已看出他的水平不差但也算不上好,点点头道,「你先来。」 「你不需要让着我哦。」陈寐勾起嘴角,信心十足地朝湖边走去,弯腰找准角度眯着眼睛甩出一道近乎直线的路线。 一个,两个,三个,他默默数着,不多不少刚好六个。 「到你了。」陈寐跑到他跟前找了差不多的石头递给他。 沈银依旧是刚才的姿势,唯独换了一只手丢掷。陈寐看着他捋起一点的袖口,露出的手臂部分因他的用力而紧绷起来,线条硬朗流畅,肌肉结实,还有他因使力而鼓胀的青筋虬结,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自然地将视线转移至湖面。 不出所料,可仅以两个水花赢了陈寐。陈寐不免怀疑他是不是放水了,但看他刚才那副专注的模样,可能只是失误了吧。 「回去吧。」 才比了一轮沈银就打算起身离开了。 「啊?」陈寐并不过瘾,拉着他的手请求道,「再来一轮好不好?」 「……」沈银瞥一眼时间已是十一点钟,回去还得洗菜做饭怕是要晚吃饭了。 陈寐见他没反应,不自觉地嘟了嘟嘴松开手道,「那回去吧。」 「你先还是我先?」 第46页 刚迈一步的脚又欣喜地收了回来,陈寐跳到他跟前,「你先!」 沈银的丢掷速度很快,没几秒湖面就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到你了。」沈银将石头递给他。 「奥。」待湖面平静陈寐照着葫芦画瓢,有模有样地依着他的姿势丢掷。 「一,二,……靠,」陈寐不可思议地看着湖面,「十!」 他居然赢了! 「你真没让着我?」陈寐跟在他后头走着,挠着头笑笑,「原来我这么厉害。」 「嗯。」沈银点头,纠结了一下还是转回身道了一句「谢谢」。 虽然自己并不是因为被二叔扇了巴掌才难受的,但是他还是很感谢陈寐。 「啊——嘶——好痛。」陈寐揉着额角吃痛地咧着嘴,「你怎么不说一声又停下来了?」 「对不起。」沈银赶忙道歉。 「没事没事。」他揉揉额角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沈银顿住,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现在说这话显得特别肉麻,抿了抿嘴摇头。 「哦。」陈寐挑了挑眉,扬起嘴角道,「不用谢。」作势揽过他的肩,「阿银弟弟,这是哥哥我应该做的。」 「……」 沈银脸上闪过一丝愠色,没再搭理他转身离开了。 「诶——」陈寐失笑跑上前解释,「抱歉啊,一时没收住……」 【作者有话说】 陈寐:我不管,骂得最惨也是最具影响力的! 第24章 24世外桃源 陈寐屁颠屁颠地跟着上前赶忙解释,「我就是想逗你一下,让你开心点。」 沈银没因他的步伐而慢下来,依旧是快步向前走着,步子迈得很大。陈寐步子杂乱,三步并作两步,倒不是跟不上而是他又要绞尽脑汁地找理由,又要分出心来跟上他的步伐。 完了,陈寐自知方才有失分寸,这不是平常可以容许他随意轻佻。他垂丧着脑袋懊恼不已。 「阿银哥哥!阿寐哥哥!」清脆稚嫩的声音由远及近,急匆匆地飘了过来,「你们终于回来啦!」 沈喆趴着窗盼了好久,总算是看到熟悉的身影。先是一个小点点,慢慢地放大,本以为只有阿银哥哥一人,但朝旁边一看,低着头的阿寐哥哥矮了一些正好被挡住。 陈寐循声望去,沈喆牵着大头的前脚一路狂奔过来,一人一猫差不多个子,踉踉跄跄地在他们面前站定。 他憋着笑,「阿喆,你怎么拉着大头跑啊?它都走不稳了。」 「大头跑太慢了。」沈喆嫌弃地摸摸大头,「我跑得快,当然要帮它一起啦。」 「奥。」陈寐憋住笑抱起沈喆,「走了。」 「阿寐哥哥,阿银哥哥为什么不高兴啊?」沈喆扑在他的怀里,对着他的耳朵几乎是用气声说话,很轻很轻。 沈喆能明显感觉出沈银的情绪,以前他也见过阿银哥哥这样,只是那是他还小不会开口问。现在不同了,他会说话了还有阿寐哥哥。 「是因为我吗?」 「嗯?」陈寐被气息搞得耳朵发痒,他抽出手挠了挠,同样小声地对沈喆说道,「不是的,阿银哥哥只是累了。」 「哦。」沈喆半信半疑,「我在家可听话了。」 「哥哥当然知道阿喆最乖了。」陈寐亲亲他的脸颊,「阿银哥哥只是昨晚没睡好太困了,今天又走了这么多路累到了。」 「哦。」沈喆点点头这才相信,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贴近。 「对了,阿寐哥哥我丢了一个小玩偶。」沈喆知道阿银哥哥累了也就不再去麻烦他,而是和陈寐说起了自己的小玩偶们。 「刚才丢的吗?那应该很快就能找回来。」陈寐安慰道。 「嗯…」沈喆拖长尾音,皱着眉头道,「我也不清楚,早上要玩的时候就没有找到。」 「这样子啊。」陈寐想了想沈喆床上的小玩偶尤其多,之前他也给他买过好多个,「那会不会是躲在床的某个角落里?没有找到呢?」 「也许吧。」沈喆撅撅嘴。 「说不定回去就找到了哦。」陈寐捏捏他因撅嘴而嘟起来的脸颊肉。 「嗯!」沈喆眼睛亮亮地点头。 已值晌午,挨家挨户的烟囱上头缭绕着白烟弥散着饭菜香,惹得肚子咕咕叫唤。 陈寐殷勤地在厨房忙活,特有眼力见地给他递盘子,加柴。这种活儿干多了就极易上手,他现在都能把控火候了,什么时候加柴都了如指掌。 沈喆也是,小小的身子在厨房里来回跑着,知道阿银哥哥累了他就听话地多帮忙。 「小心别磕着了。」沈银一把拽过他的衣领,将险些撞上灶台的沈喆拉住,拿过他手中的筷子道,「阿银哥哥来就行。」 「我来我来。」陈寐立马从他手里夺过,扯着笑道,「我来就行。」 「你陪阿喆出去玩吧。」沈银收回手走到灶台加柴,目光也没停留在他们身上,「再过十分钟就可以吃饭了。」 陈寐握着手中的筷子无奈地别下嘴,拉着沈喆就出去了。显然他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缓过来。 正对窗户陈寐曲腿坐在小凳上,这个角度刚刚好,既不显得刻意又能光明正大地看他。 斑驳的白墙像极了老式的电影荧幕,其中正正方方的窗形就是投射的影片,沈银即是影片中无一句台词的花瓶,他有条不紊地在灶台的一角演绎着,许是屋外的空调暖风吹进屋子,加之他又忙碌,他脱下外套拿起挂钩上的围裙,背对着他反手打结。 第47页 外衣里头穿的是较为修身的黑色毛衣,宽硕的肩膀将毛衣撑开勾勒出紧緻的肩线,围裙的带子随意地挂在腰间,松松的结衬得他的腰身更加窄。 一宽一窄,陈寐抬手隔空比划了一下他的腰肩,「靠,绝了。」他痴迷地轻声说道。这身材比例简直太完美,是他梦寐以求的也是难以企及的。 忽而,「花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朝窗户这边走来。陈寐没来得及熘,低头挪开视线。 抬眸时「花瓶」面无表情地将窗户拉来了一条缝。里面的热流钻出缝隙冲到他的脸上,陈寐后知后觉地脸热了起来,也迟钝地意识到这个位置沈银根本发现不了他。 而他心虚的模样被脚边的大头逮个正着,它圆熘熘的眼睛盯着陈寐,喵一声跳上窗台,懒洋洋地伏在台子上透过窗户看着里头的沈银。 唿—— 陈寐长长地唿出一口气,又勐地吸入一口冷气让自己清醒,他无意想歪但是沈银的背,沈银的手臂,沈银的……有关沈银的全身都极具冲击力地展露在他脑海中。 唿—— 他闭眼平復心情,暗暗发誓一定要有机会去摸摸,摸摸他的背。 「阿寐哥哥!」 沈喆突然在他背后出现又整个身子从后边扑上来,一时间让陈寐难以招架,反手托住他的腰将他扶住,拍着他那幼小易受刺激的心灵道,「你吓死我了,怎么了?」 「哦。」沈喆把大头从窗台上抱下大头,它不情不愿地伸着爪子企图逃离,「我没有找到那个小玩偶。」 「没有吗?」陈寐频繁地用冰冷的指尖触碰发烫的脸颊,「你还记得那个小玩偶长什么样子吗?说不定我在哪儿见过。」 「嗯……」沈喆低头思考,「是一个毛茸茸的小熊,它的米黄米黄的毛,耳朵小小的,眼睛大大的……」 听着沈喆的描述,陈寐总觉得他口中的似曾相识,不过沈喆的毛绒小熊很多他一时也拿不准是不是就是那个,「还有呢?有没有和其他小熊不一样的地方?」 沈喆脱口而出,「就它脖子上围了棕色的小围巾!」 「小围巾?」陈寐紧锁眉头,这不就是前天晚上沈银拿过来的吗,他不确定地问道,「你确定是丢了?而不是……」 没等他的话说完,沈喆如捣蒜般连连点头,「我确定,阿寐哥哥。」 那为什么沈银说是沈喆主动要给他的?还是沈喆记性不好忘记这件事情了? 正当陈寐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沈银在里屋冲着窗户喊了一声,「进来吃饭了。」 对上他深邃的眸子,陈寐动摇了最初的想法,迸出了另一个近乎荒谬的的想法——他那天不会是,是在拿小玩偶安慰自己吧? 可为什么呢?他明明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啊。 「奥,来了。」沈喆放下大头蹦蹦跳跳地进了里屋,要进门时还不忘叫一声陈寐,「快点来哦,阿寐哥哥。」 「嗯。」陈寐茫然地点点头应道,打算一会儿问个清楚。 村里的闲话真是传得迅速也传得荒唐,就连平日里不下床的沈顺成都得知了昨天清早沈明树乱闹的事情。 「听隔壁的婶儿说明树是不是又要上吊啊?」沈顺成放下筷子也习以为常了,「今早你是不是也过去了一趟?」 沈银回,「没,就是拿了条麻绳在屋里喊了几句。」 「要他他也不敢。」沈顺成了解他的脾性,胆儿小没什么本事,「你大叔后来也去了?还有书记?」 「嗯。」沈银点点头,也没动筷。 「还是去年那件事儿?」沈顺成那会儿突发腿疾,近半年都躺在医院病床上难以动弹,一直由沈银照顾着,那些事情也是后来才听沈银提起。 「嗯。二叔还是不同意。」 「唉,那也由不得他。」沈顺成嘆一口气连连摇头,「明树这人啊,我老说他就是一只蛙,井底的蛙,偏偏还有驴的倔脾气……」他拍了拍沈银的背继续道,「阿银啊,爷爷年纪也大了,有些事情就交由你去决定,大叔三叔还算明事理,二叔的话就当听听,别放心上。」 「我知道爷爷。」应完的沈银没立马拿起筷子,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 但爷爷年纪大了,吃饭就回屋里去了。 默默埋头吃饭的陈寐再一次见证了谣言的威力,不敢想像他的那些事情如今传成了什么玄幻离奇的版本。想到这,他突然不愿面对转而想退缩逃避了。 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要给自己一个清白,而现在看来,那些话就像是一个泡泡,一戳就破了。 这里的小镇,这里的沈村,沈银沈喆还有爷爷他们让他感到了久违的,就像是人生失意之时闯入了一片世外桃源,不愿离开。尽管世外桃源也有风雨,但对陈寐而言就已经是他可长居的地方了。 他可以不去面对那些风浪,让它慢慢地平息,在海底里暗潮涌动,说实话是有些自欺欺人,真到那时候了他真的还能像最初一般迎面直击吗。 陈寐拿不准。 第25章 25朋友 陈寐将毛绒小熊的围巾系好,放进衣服的里侧从自己的房间钻出,蹑手蹑脚地往沈银的屋子走去。 他要当面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推开虚掩的门,并未见到沈银,明明灯还亮着怎么就见找人影。陈寐纳闷地走近,桌上摆放着的是看到一半的《忧郁的民俗学》,其他还放着各种专业书。 第48页 陈寐随手翻了最上面的一本,夹着他的笔记——一笔一画条理清晰地写明了,什么是民俗学、民俗学的意义、民俗学的现状……一页一页往后翻,沈银字迹清晰地还作了总结。他针对性从打铁花出发,写明了它发展的难点和重点,还列想了几条改善现状的建议。 教育、实践、媒体、网络……他有自己的想法,把能够去突破的地方都列了出来。 陈寐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了他对打铁花的热爱,对这片土地的热忱。他更能体会上午的那件事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了。 重新摆好他桌上的东西,陈寐找了个椅子坐下,打算等他回来。只是等到他都犯困了,也未见沈银。陈寐不解地揉揉眼,隐约中听到了另一边的动静。 他凑近窗缝竖起耳朵听,耳朵都要贴上玻璃了也听不清话,只隐约能听出是沈银和爷爷的交谈声。 无意偷听,他只是闲着没事又属实好奇,拉高外套拉链朝屋外走去。 夜里九点的院子静悄悄的,也难怪他能听到爷爷屋里的声音。这个时间的沈喆已经熟睡,察觉不到周遭的声响,沉沉地在梦乡酣眠。 夜里的雾气浓重,玻璃窗户因冷暖温差而蒙上了厚重的霜,昏黄的灯光映着熟悉的身影。 雾气缭缠模煳了陈寐的视线,他看不清沈银的身形轮廓,只得全神贯注于细碎在风里的交谈声。 「阿银啊,这件事情爷爷瞒了你这么多年……我记得那时你比现在的阿喆还要小,还不会说话,更不会走路……」 什么事?陈寐蹙了蹙眉,双手附在窗台边,不由得地朝前凑了凑。难道是关于沈银的父母?陈寐心想。 一直都没听他提及过关于父母的事情。之前又听老护士说小时候的沈银都是爷爷带他看病,那沈银的父母应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吧,陈寐猜测,或许也和小叔他们一样在广东生活。 可怜小沈银,陈寐心疼地缓缓唿出一口气,白茫茫的水汽又将窗玻璃蒙上了浅浅的一层。 「但你的眼睛就一直盯着我,圆熘熘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我……我就想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傢伙……夜里寒,又是在那么一个惨澹晦暗的巷角,你就这么看着我,没有哭声,安安静静地在纸箱子里躺着……」 长期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让陈寐有些吃力,尤其是这个姿势格外伤腰,他反手撑着腰间,趴开双腿调低位置的同时,改变这别扭的姿势。 只是他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沈银和爷爷的第一次相遇会是在一个巷角,为什么小沈银会出现在纸箱子里。 须臾大脑宕机,陈寐错愕地没稳住脚跟往后退了几步。咔吱清脆一声响,他惊恐地看着地上被踩断的枯木干,呆愣在原处不知所措。 「什么声音啊?是阿喆吗?」 窗内飘来疑惑的声音,「这么晚了他还没睡吗?」 「是大头吧。」 沈银沙哑的声音让心慌的陈寐稍稍镇定了些。他轻手轻脚地拾起地上的枯木干,纠结着不知是继续听下去还是装作无事发生地离开。 内心煎熬,又无措地杵在原处,现在的陈寐听不进任何,包括闻声而来的大头正好奇地盯着他,发出喵喵喵的叫声。 所以,沈银是爷爷捡来的。这个想法侵占了他的大脑,让他生出怜悯之心。 陈寐僵硬地立在柴堆旁,回想初见沈明树他们如此阻挠沈银学习打铁花,清早又是说出那一番话,现在陈寐全都明白了, 什么传内不传外、什么传男不传女的,他当时只当是封建糟粕,谁曾想真有老顽固会把它奉为圭臬,可笑又离谱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沈银的身上。 陈寐气愤的同时又忍不住地心疼沈银。怎么办呢,不知道现在的沈银会是怎样的心情———难过?伤心?感激?还是……他想像不出来,甚至都无法专注心神地思考。 演绎过形形色色的角色,他都能融入其中去感受去理解去表达,不同的角色性格不同的人生经歷,他都能慢慢地找到状态,可唯独现在不行。陈寐难以置身于沈银的世界,以他所想,这太难了。 他有点苦恼,因为现在他不可能装作无事发生的离开,他看着身后的背影一点点靠近,而后就清晰的听到沈银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席捲他的全身。 「你都听到了吧。」 不是一个反问句,而是在已知答案的情况下的陈述,语气平淡无波澜,除了沉闷的尾音,陈寐听不出任何的异样。 就像是刚才在屋内的交谈没有发生过一样,陈寐回身,视线几近与他平视,他看清沈银面色的平静,如湖面般无波澜。 「你……」陈寐不敢与他直视,嗫嚅道,「你……没事吧?」 沈银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到了他手中的小玩偶,「其实这个玩偶不是阿喆要我给你的。」 「我知道。」陈寐收起小玩偶,感受到了他在有意躲避他的问题。 「是我当时看你心情不太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看到了阿喆床上的玩偶。」沈银经过他的身边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看到它会高兴。」 「奥。」陈寐点点头,搬来小凳子在他身边坐下,顺顺小熊的毛递到他面前,「诺,你现在拿着。」 沈银没说话也没抬手接。 第49页 「谢谢你。」陈寐动了动小熊的耳朵,「我看到它之后是真的变得高兴了,所以现在你拿着,我希望你也能因它变得高兴。」 「……」沈银沉默几秒,接过小熊道,「我没有不高兴。」 「……我知道。」陈寐勾了勾嘴角,「那我希望你能看到它变得更高兴!」 又再是几秒的沉默,沈银突然直直地盯着陈寐的眼睛,那深邃的眼眸映衬着月色的皎洁。 陈寐一字一句清晰地听到他口中的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是因为要追我吗? 沈银没接下去问。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想要追你啊。 陈寐没直接说。 而是换了种委婉的方式道,「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啊。」 朋友,沈银怔了一下,长这么大他好像没有什么朋友。这个词语对于他来说太过遥远,以致此刻的他恍神了许久也没反应过来陈寐口中的朋友是何意义。 「你怎么了?」陈寐纳闷,他也没说什么别的吧,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那…那你希望是什么答案啊?」 「朋友。」沈银终于是回过神来,坚定地重复道。 「……」陈寐不免嘆气,朋友就朋友吧,就先朋友再恋人,也不是不可。 「那身为朋友,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陈寐朝他身旁挪挪,「你真没事吗?」 沈银的眼眶瞬间湿润,但他强撑着没有让泪水流下来,他摇摇头语调中带着哭腔道,「有事。」 强忍了这么久,一旦有了豁口,沈银就绷不住了。他的嘴都快抿成一条线了,伴着微微的抽搐,嘴角又一点一点地向下弯成一个弧度。 陈寐见过他面无表情的模样,见过他害羞脸红的模样,也见过他厌恶嫌弃的模样,唯独没见过这般难过伤心的模样。 身为朋友,陈寐自然地揽过他把手搭在他的肩膀处,轻轻地拍着,尝试着安抚他此刻的心情。 「那…你要不要和我说说你现在是怎么想的?」陈寐补充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沈银抬眸望向他,他的眼神和他手里的小熊眼神一样,小心翼翼的闪着泪光盯着他。 陈寐要沦陷在他的眼里了,他不自察地咽了咽口水道,「我们是朋友,朋友是可以倾诉的。」 「…我…」沈银思忖片刻,慢慢地开始讲述他的儿时经歷以及他的成长历程。 听爷爷的口中得知,他的生父生母将他抛弃,那时他只是襁褓中的小孩在寒冬的夜里遇见了沈顺成。 冥冥之中的缘分,沈顺成难得来郑州表演,可那场打铁花不尽人意,气温低得根本无法达到铁水的温度,在强烈的斥责和谴责声中他神色恍惚,不知是不是冻着出现了幻听,他竟在一片骂声中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而他竟也真的看到了,心软的沈顺成将他带回了沈村。小傢伙的事情他在郑州和本地来回奔波,最后终于在开春的日子里小傢伙有了户口。 登记名字的时候,工作人员问到他叫什么,他思索一番,原本是想叫他沈星,因为那天遇到这个小傢伙的时候他的眼睛好似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可是总觉得沈星就只有一颗星星,他就想银河有很多的星星,满意地朝着工作人员大喊,「叫沈银,银河的银。」 ………… 「我以为是铁树银花的银。」陈寐轻轻地说道。 「我很感激爷爷,是他把我带了回来,让我有了一个家。」沈银看着天上的星星继续说道,「记事起的这十几年,爷爷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做人做事的道理,我都记在心里。」 沈银的情绪在陈寐的安抚下慢慢缓解,他低下头眼眸随之浮现一层阴霾,抵着舌根一字一句地道,「我挺恨他们的……」 陈寐明白他口中的「他们」,也就是他的亲生父母,不管是不是有苦衷都不能不负责任地将孩子抛弃。 如果是放在现在那必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可这已经过去了快有二十年。 「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又为什么要将我抛弃,明明可以不让我出生……」沈银眼眸的阴霾浓重,就如同窗玻璃上的霜化不开,他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近似低喃地重复着,「为什么啊?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 某种程度而言,陈寐和被抛弃也并无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他大抵是明白了他此刻的内心,其实比起说是一种恨,他更是希望能够得到父母的爱。 因为他也是这样,小时候会努力做好每一件事情去换取陈朝丰和平韵之的陪伴,可是长大了一点之后,他才知道有些爱是永远都得不到的,倒不如是自己的爱永远是无保留又一直存在的。 「他们不值得你去质疑自己。」陈寐起身蹲在他的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注视着他认真地说道,「你现在是沈银,你有我们,爷爷、阿喆还有——我」停顿片刻,他继续道,「我们是爱你的。」 「嗯。」他的鼻腔里发出沉闷的一声。 短暂的沉默过后,陈寐被一股力道顺势向前挪动了几步,而后又紧紧地贴住。沈银俯身将他环住,头抵在他的肩膀处,声音发颤地道了一声谢谢。 第26章 26咬钩 许是感冒没彻底好透,又加之昨晚在屋外吹了冷风的缘故,陈寐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鼻子也堵住了,差点让他换不过气来。 第50页 头埋在被窝里好一会儿鼻子才勉强通畅,他掀开被子坐起身开始回忆昨晚的事情——好像沈银主动抱了他,那肩头的触感以及他在自己耳畔的温热气息将他一点点唤醒。 所以,他们现在真的是朋友了?陈寐庆幸之中又不由得生出一分苦恼,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沈银的房门口。 侧身倚靠着门,他轻轻地推开,探出头问道,「你在干什么呢?」 坐在书桌旁的沈银闻声回头,「你醒了?」放下手中的书走到陈寐面前,「刚才看你还没醒来就没叫阿喆叫你,早饭放在锅里热着。」 「奥。」陈寐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沈银竟然主动与他说话了。 洗漱完去厨房的时候,沈银已帮他盛好了粥,递过来的时候问道,「对了,你感冒好些了吗?」 「差不多。」陈寐吹去表面的热气慢慢地喝下一口,「就是有点鼻塞,还有点头疼。」 「奥。」沈银点头。 静静地看他喝了一会儿粥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说了句等一下之后便起身朝屋外走去。 头疼让陈寐的反应变得迟钝,勺子在粥里搅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句什么话。 放下手中的勺子单手撑着下巴开始思考,其实朋友也不是不可,起码沈银愿意主动地与他说话了。循序渐进也勉为其难的算是一条路,陈寐心想,就是慢了些,不过对沈银还真是快不了一点。 尽管陈寐没有追人的经验,毕竟他的姿色摆在那儿,若不是公众人物的关系,恐怕追他的人都能从这排到法国巴黎。这方面陈寐是极为自信的。 反之亦然,他也是信心满满地追沈银。 「你吃完饭,把这些药吃了。」沈银拿着药盒一一摆在他面前,耐心十足地和他说用药量,「这个是针对头疼的,一日两餐,一次一粒,这个是针对鼻塞清热解毒的,一日三餐,一次也是一粒。」 这些药基本上都是他经常备着的,爷爷年纪大了抵抗力不太好,一到冬天或是流感爆发季节极易感染,好在今年不算严重,这些药基本上都没怎么拆封过。 「都是一次一粒?」陈寐吃完饭感觉头更涨了,没什么精气神地撑着脑袋懒懒地问道。 「嗯。」沈银点头,见他气色欠佳,担心又再次发烧加重病情,抬起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不太烫。 陈寐毫无防备地看他将手附在自己的额头,原本蔫了的身子却因他的触碰而焕发,霎时间鼻子通了,头也不涨了。 神奇,沈银简直比药还要管用。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沈银被他这突然的凑近有些不适应,解释道,「我刚才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那有没有发烧啊?」短暂的好转之后,陈寐将手肘抵在桌沿故作虚弱地朝他睨一眼。 「没有。」沈银摇头。 「是吗?」陈寐揉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道,「可是我感觉我还是头疼?要不你再摸摸看?是不是摸得时间太短了?要不我凑近些?」 说着他主动地换了个位子,在沈银的身旁坐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道,「你再摸摸吗?万一摸错了呢。」 「我真的好难受啊……」陈寐使出浑身解数,等待着沈银的上钩。 作为岸上的渔父,他难得有耐性地盯着手中的鱼竿。他有预感,再过几秒,他的鱼儿该咬钩了———沈银紧攥的手一点点放松,有要抬手的徵兆。 「……没有发烧。」 这一次沈银的手在他的额头上停留了片刻,在收回手的同时他甚至在自己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下,与自己的温度差不多,更加确定地回答,「没有发烧,你一会儿把药吃了再去睡一觉,应该会舒服些。」 「没有发烧啊。」鱼儿上钩的欣喜让陈寐暂时地忘却了隐隐作痛的头,而后他摆正身子恢復原样,「那就好。」 「嗯。」沈银点头应道,看着他的靠近内心纠结着,或许这就是朋友之间的相处方式吧。 许是没交过朋友的缘故,从小到大更没有除了爷爷和阿喆之外与他亲近的人了,沈银自然不知如何与朋友相处。 陈寐的出现已是让他意想不到,而原本又只当他是心血来潮在这玩几日就离开了。可这都有了快半个月,他似乎是真心地想要学。 加之这近半个月的相处,他渐渐地也对他有了改观,可能和陈寐相处就是这样的吧,他会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也心思细腻地捕捉你的情绪,当然也有吊儿郎当的样子。 沈银心想,大概是真的误会了,陈寐是真的想和自己做朋友。 「你现在好点了吗?」陈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就昨晚……」 之后的事情他迷迷煳煳地记不太清,在沈银抱住自己的时候他就思绪混乱了。 「嗯。」沈银侧头舒展嘴角对他笑笑,「我没有事。」 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一夜之后他也就想通了,如陈寐所言——人不值得因无意义的事而怀疑自己。 闻言陈寐同样回復他一个笑容,「有事的话,可以找我。」揽过他的肩「强调」道,「因为我们是朋友。」 沈银点点头,更加肯定了内心的想法。 药的后劲太大,陈寐原本想着吃完早饭就去一趟书记那里,但扛不住药效的作用,而是回屋补觉去了。 第51页 一直睡到下午两三点他才迷迷煳煳地从床上坐起,目光呆滞地瞧见被角眼熟的玩偶,明明昨晚已经给了沈银,这会儿怎么又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里。 「这个不是拿给你了吗?」陈寐见沈银进屋举起玩偶问道。 沈银的视线越过玩偶聚在他脸上,「阿喆说送给你了。」 「送我了?」陈寐蹙眉,开玩笑道,「不会又是他睡前说的话吧?」 听出其中的含义,沈银跟着笑道,「这次是真的和他说过了。」 「那就好。」 言罢陈寐掀开被子当着沈银的面穿裤子,边系皮带边说道,「等下去一趟书记那儿吧,问一下村里修路的事情。」 「嗯。」沈银背对着身子应道。 「还有——」陈寐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挑眉,心想他又不是什么都没穿,「还有我上次和你说z大的研究生张长程,他们下月初要过来这边考察。」 「之前也有来过。」沈银回忆,那时他还在医院照顾爷爷,抽不出时间和他们取得联繫,这件事也就由二叔他们擅自做主地拒绝了。 「对。」陈寐点头,「这一次他们和导师那边商量过了,还是觉得有必要开设教学实践基地,书记那边这几日应该也会收到消息。」 「嗯。」沈银应声,余光中瞥见他已经换好衣服也就回身继续道,「昨天书记有跟我提过,去二叔家也是看他现在的态度,只是二叔这人固执,到现在还是很牴触。」 一提到沈明树,陈寐就没什么好脸色,本身就讨厌他而且昨天又动手打了沈银,现在一提起他陈寐就有生理性的厌恶,「管他做什么,他就是一个固步自封的糟老头子,还坏得很!」 书记做事讲求和,自然是希望和心和力同做一件事。只不过,现实而非理想,总存在些与实意不和的事,难以真正地做到和。 沈银理解书记的想法,也理解沈明树的做法,但有些事情等到真正各自接受时,就已经晚了。这也是为何哪怕当时的沈明树如此阻挠,他也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必须要创新合作发展民俗文化。 「……是的。」沈银被他的精悍的评价逗笑,「只要我们真的改变了现状,二叔自然也会慢慢地接受。」 其实二叔也不算坏,只是他不愿接受自己的无能,本质上也是不想让这项技艺失传。 陈寐点头表示贊同,「那倒是。」 「那我们早点过去书记那儿吧。」陈寐催促道,「一会儿晚了的话做饭也得晚了。」 沈银回,「不着急,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早上只喝了一碗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进食。沈银这么一说,陈寐确实觉得肚子空空的,但又怕耽误时间走到厨房拿了个锅里的馒头道,「走吧。」 「不用这么着急。」沈银见他抓起馒头就往外头走,立马跟上前说道,「吃完再过去就行,晚饭做做很快的。」 「嗯?奥。」陈寐听清他的话后放慢脚步,沈银做饭又快又好吃,好像是不用这么着急。 「你做饭都是谁教你的啊?」陈寐好奇心起,啃着馒头问道。 「以前隔壁的大娘。」沈银答。 他很小的时候,只要家里就他一人时隔壁的大娘总是叫上他一起吃饭,去的次数多了总归是不太好意思,沈银就会照着大娘做饭的样子学,尝试着次数多了竟也能做出几道像样的菜。 时至今日也有快十年了,烧菜做饭对于他来说已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有时甚至都成了肌肉记忆,加多少油放多少盐,他都能精准控量。 「隔壁大娘?」来这么久,陈寐好似还没碰见过。 「前几年过世了。」沈银语气沉重地回道,「突发心脏病,抢救不及时……挺突然的。」 大娘的孩子都在外地打工,也都组建了各自的家庭,平日里鲜少回来,也就过年的时候热闹些。以往沈银休息在家的时候就会帮大娘砍些柴干点农活,但后来一次回家的时候,大娘就不幸离世了。 陈寐感觉有些噎,喉口难受不已。所以沈银休学一定也是不想某天回到家里见不着爷爷。 就着水慢慢地顺下去,他也想在有限的生命时光里陪伴着爷爷,陈寐无声地注视着他,没有心思继续吃下去。 死亡面前,人总是无力的。 「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一句话让我感触很深…」沉默良久,陈寐开口道。 沈银抬眸对上他的眼睛,诧异之余多了几分感激,原来他看懂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近乎同时两人异口同声,「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作者有话说】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出自《寻梦环游记》,有感而发。 第27章 27梦想 「谢谢。」 望着他深邃而明亮的眼眸,陈寐挪不开眼地盯着看他,宛如一汪碧水他看清了自己的脸倒映在水眸之中。不自然地率先别开视线,陈寐摇摇头道,「没事。」 他究竟知不知道这副模样有多惹人怜爱。陈寐在心底里暗暗苦恼,若不是碍于口中的朋友,他恐怕真是难以自持地想吻上他的唇,一点一点地含住,再一点一点地撬开…… 他的思绪又飘远了。 陈寐心虚地揉揉鼻尖,故作镇定地道,「鼻子好痒啊。」 「鼻子痒?」沈银信以为真地凑近看了看,「你……流鼻涕了。」 第52页 「啊?」陈寐窘迫地低下头捂住鼻子,一把扯过沈银递过来的纸巾,略显尴尬地笑笑,「我就说呢,应该…应该是感冒的缘故。」 他试图挽回自己的颜面,不过好在不是流鼻血,不然可真就说不清楚了。 「嗯,我知道。」他慌乱侷促的样子全然展现在他眼前,沈银抿嘴憋着笑点头。 很好笑吗?陈寐偷偷打量着他微微上扬又压抑不住的嘴角,不明所以地嘟了嘟嘴。 好在原本沉重的氛围也因这一段小插曲慢慢地淡褪消散。 沈银和以往不一样了,陈寐啃完最后一口馒头更加确信了,本就有信心的他更是要爆棚了。 「走吧。」仰头喝完水抹去嘴角的水痕,他拍了拍沈银的肩膀,「去书记家。」 并排走在小道上,陈寐突发奇想地绕到沈银的另一边踢道上的小石子。正好是斜坡,小石头顺势滚落老远才停下,他快步上前又朝前边踢去。 「你来吗?」陈寐挥着手在前头喊他,「我们比谁踢得远。」 悠哉的田园生活让他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乐趣,哪怕是这路上的小石头他都能想到消遣的快乐。 走上前的沈银瞟了眼他脚下踩着的石头,明明陈寐要比自己大上两岁,但有时候又觉得他比自己想像的要更幼稚一些,就好比现在他满眼期待地盯着自己,总有种沈喆想玩一个游戏来徵得自己同意的错觉。 「玩吗?」陈寐扯了扯他的胳膊,再一次询问道。 他此刻的眼神和沈喆简直如出一辙,沈银恍惚几秒后点点头,心里不由地想他是真的比自己大吗? 看到他的同意,陈寐早有准备地从手里拿出另一颗小石子摆在他脚跟前,「开始吧。」 去书记家的路就是一条直直的小道,踢石子再适合不过了。 「对了,我小时候可是足球队的。」陈寐很是自豪地看着两颗石子快速地朝前滚动,因地面的摩擦阻力和力道的作用方向不同,一前一后差距不断增大,最终陈寐的石子稳稳地停在了前面。 「怎么样?」陈寐欣喜地跑上前重新捡起石子抛给后头的沈银,「虽然吧我打铁花的臂力没那么强,但是呢我的脚力很大。」 接过石子的沈银由衷佩服道,「很厉害。」 陈寐自然也不谦虚,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小时候踢足球的经歷,「我以前还想过当足球运动员呢,还想着把国足踢进世界盃呢。」 不过这倒是有些痴人说梦了,但做梦嘛,总是玄幻一点。若是切实际点那就不叫梦,而是叫梦想了。 「市级比赛的时候,我连破对方多道防线越过守门员直接进框。」这些陈年光辉事迹,往常都没什么机会和人诉说,一直憋在心里。难得有倾听的对象,陈寐就剎不住车,总想一股脑地倒出来告诉对方。 毕竟换作是以往,就算是只提一嘴网络媒体就能将他的童年种种扒出来,或许还能扒出他数学只考二十多分的黑歷史,到时候还免不了套上一个「学渣」的头衔。 「那时候全场沸腾欢唿,都在尖叫吶喊。」至今回想起来陈寐都倍感自豪。 「你小时候在足球队里担任什么啊?」沈银专注地聆听他的儿时光辉事迹。 陈寐垂直扔起石子,下落时抬脚用膝盖一顶,伴着清脆的一声响,他中气十足地回道,「终结者左边锋!」 沈银点头应道,「奥。」 居然这么平静,陈寐意犹未尽地抬手捋捋刘海,「你是不相信我?」 「没有啊。」沈银被他问得一头雾水,赶忙否认,「我没有不相信你。」 「是吗?」陈寐双手插回兜里,噘了噘嘴道,「那你不应该有所反应吗?」 「……」 呆怔少顷,沈银拍着双手鼓掌,嘴巴比成o字型别扭地「哇」一声。 「这才对嘛。」陈寐勉强满意,尽管他这演技依旧是如此的笨拙,不过看着还挺可爱的。 「哇什么呢?」书记闻声走了出来,陈寐见的次数多了他也能一眼认出并叫出他的名字,「陈寐也来了。」 「嗯,书记好。」陈寐礼貌地微笑上前,「我们过来想找您聊一些事情。」 「这回不是拿快递了吧。」书记开玩笑道。 「不是不是。」陈寐难为情地笑着摆手,「是正事儿,书记。」 「进来坐吧。」书记眯着眼笑,敞开大门让他们进屋,「屋里暖和。」 「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你们一起商量。」 刚落座书记客气地拿了杯子要泡茶给他们喝,「不用了书记,我们自己来就行。」陈寐和沈银连连上前制止书记,「不麻烦书记了。」 「没事没事。」书记执拗地要给他们泡茶,撒开手端到桌边倒上热水道,「这些事情啊,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人多帮忙,我年纪大了都跟不上时代潮流了。」 现在发展离不开网际网路技术,各种直播短视频这些的,书记也是听沈银的科普才豁然大悟,晓得自己的思维和如今有些脱节,这段时间一有空也总戴着老花镜摆弄着电脑,看一些有用的信息好来助力沈村。 「多亏了阿银,我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的方式。」书记真心地感谢沈银,「前些日子也接到了z大关于打铁花实践基地项目建设的消息,他们学校那边看得出来很想与我们合作,只是……」书记欲言又止,望向门口的那条土路。 第53页 「这是好事啊书记。」陈寐安慰道,顺着他的视线也明白了书记内心的顾虑——路修不好,哪怕最后基地建设成了,大家也会因为交通不便而搁置计划。 「路的事情一定是有办法的。」沈银也知道书记的担忧,「后续实践项目落实后肯定也有充分的经费支持。」 「是啊,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书记嘆气,「但这个头一定要开。」 「书记。」陈寐指了指门口的土路,「这里路的造价和施工成本有做过估算吗?大概是需要多少?」 尽管陈寐清楚知晓他的那五十万并不能造成一条路,但他能以其他的办法尽可能解决这个问题。 「成本的话……」书记皱眉思索,从文件袋里那出了先前的数据报告以及报价单,粗略计算的话,「最少也要个百来万。」 「这是最少的,不包括人工和其他费用,杂七杂八加起来也要个两百多万。」 「我大概知道了。」陈寐点头,和他预估的差不太多。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书记忧虑地抿了一口茶,「我们这边收入低,贫困人口也多,这也就是为什么迟迟难以实施的关键。」 「书记,我这边想资助沈村。」陈寐说出自己的想法,递出银行卡道,「我这里有五十万,资助沈村的基础设施建设。」 虽说沈银早已知道陈寐这次的主要目的,但是当他毅然决然地拿出这么一笔钱的时候,他还是稍许震惊地望向了他。 此时的陈寐让他觉得陌生,这不是贬义,而是他真的没有想到陈寐考虑得远比自己想像中的要远。 「这……」书记犹豫着没收他手中的卡,「有人资助那我们一定是感激不尽,但是…阿寐啊,这五十万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书记尽可能委婉地表达,毕竟在他们这个村哪怕是整个镇,五十万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赚得的,对于他们这一群体而言,五十万最起码也要个七八年的时间。 「我们也是不想让你们有负担,要不这些钱你还是先自己留着,你年纪轻轻的,用钱的地方还多着。」 书记不知道陈寐的经济状况,只知道陈寐是来沈村学打铁花的,他知道事情的必要性,但也不愿以此上升至道德层面让人感到负担。 资助也好,捐款也好,都是出于个人意愿。 「书记,您就收着吧。」陈寐坚持将卡放到书记手中,「我有经济的能力,想要尽我所能地帮助这个村,这里的人能有一个幸福的生活环境。」 「您就收下吧,书记。」 陈寐真诚地看着书记,「我是真的想为这儿出一份力。」 在这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扶助的意义,往年他都会把自己挣的一部分捐赠给贫困山区去建设他们的基础设施,让山区的人们也能享受到便捷优质的生活方式。 「阿寐啊……」书记欣慰地握着他的双手,「真的是太感谢了,我一定要召集全村的村民一起感谢你为我们村做的贡献。」 「这个…」陈寐不太好意思,如此大的场面他难以想像,含蓄地拒绝了,「不用麻烦了书记,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行不行,一定要办得隆重,这是我们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书记紧攥着陈寐的手不放。 「不用了吧。」 陈寐侧头朝沈银投去求助的目光,乞求地用唇型说道,「帮帮我啊」。 「书记。」沈银心领神会,「陈寐刚来这不久,也不是这里的人,村里多闲言杂语,万一传了些不好的话那对陈寐也会造成干扰。」 「是啊书记,这也不合适。」陈寐附和道。 一来,他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村民们对他多少是不熟悉;二来,他现在的处境也不合适,若是无心者发到了网上,较于赞赏更多的还是谩骂,对沈村也不利。 「说来也是。」书记点点头,「还是你们考虑周全,我一时间还真就忽视了。」 「但不管怎么说,阿寐啊书记要代表全体村民向你表示最衷心的感谢,你也是我们这个村的恩人。」言罢书记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不不。」陈寐无措地也跟着鞠躬,「书记言重了,言重了。」 「书记,我印象中东部政府有帮扶的政策,我们这边又有打铁花的民俗文化,到时候若是上报到县里,我想一定也有其他的市政府愿意帮这一文化的发展。」先前陈寐有听说陈朝丰在忙对口帮扶的政策,那或许也能藉助文旅对沈村的文化资源加以扶持。 「那我们这边的打铁花也要有相对完善的体系。」沈银接话,他知道陈寐的意思,「这一次与学校的合作效果好的话,后续的帮扶也会顺利些。」 「嗯。」陈寐点头贊同。 「是啊。」书记茅塞顿开,「这一环扣一环的,只要第一环扣上扣好,那后面也就顺其自然了。」 「对了,下个月月初,学校那边会有人过来考察,我这一把年纪了也不知怎么与年轻人交流。」书记揉着太阳穴,「到时候的事情就交给你和阿寐吧。」 书记信得过他们,也知道打铁花一事沈银最为了解,又是z大的高材生,自然也是放心交由他沟通。 沈银应声点头。 关于后续村里打铁花的发扬,陈寐没有插话而是静静地听着书记和沈银的对话。 沈银的思路清晰,有自己的想法,也能一语道出现阶段的挑战与机遇。陈寐就聚精会神地盯着他,本就着迷的他陷得更深了。 第54页 不管是在哪儿,追逐梦想前行的沈银总是闪闪发着光。 第28章 28你不对劲 临近五点,书记仍旧是不舍地送他们到门口,又是执意要送他们到路口,陈寐说了多次「书记不用送了,外边冷」,仍是不管用,书记一直是送到了路口处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路上回去小心啊。」书记在后头喊道。 「您回去吧书记,外边冷。」陈寐又折回去挥着手让书记别送了。 沈银跟着搀扶书记到门口,临走前认真地向他承诺,「书记您放心,后面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去做好。」 书记抬头望着沈银,感慨道,「阿银长大了,我当然是放心。」 走到半路时,陈寐侧头看他,「书记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吧。」 「嗯。」 「那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懂事听话。」就连生病发烧都不哭闹的小沈银,肯定是个乖宝宝,「是不是很招人喜欢?」 未等沈银开口,陈寐自答道,「一定是的。」眼神无保留地落在他的身上,慢悠悠地继续,「现在一定更招人喜欢,长得这么好看,人又那么懂事孝顺,学歷高还聪明有能力……」 长长的铺垫一番,陈寐才开始考察敌情,「行情一定是不错吧。」 沈银听不懂他这番话,微微蹙起眉,脚步也慢了下来,疑惑发问,「什么行情?」 「就……」陈寐本不想如此直白,可偏偏他还真是不知道,无奈只好明说,「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沈银回得干脆。 「现在没有还是一直没有?」 「……」 「我没别的意思。」对上他的眼神,陈寐赶忙摆手假装不在意,「我只是突然想到,随口问一下。」 「反正回不回答是你的权利。」他心虚地别开眼,没什么心思的扫视着周围环境。 半晌沈银开口回道,「一直没有。」 漫无目的地扫视完一圈,陈寐还是忍不住地将目光停在他身上,「为……」 「你呢?」 一直都是陈寐主动地问他,沈银难得问起了关于陈寐的一些事情。 「我?」陈寐愣了几秒,立马回道,「我不可能有女朋友的。」 见他没多大反应,陈寐知道他大概也是明白自己说这话的原因所在。 但又急于知道他的态度,他便干脆挑明,「我是同性恋。」 出乎意料,本以为沈银会沉默一会儿再有所回应,谁想他下一个问题险些让陈寐走不稳而崴脚。 「那男朋友呢?」 陈寐听得一清二楚,没什么犹豫地摇头,「也没有。」 沈银回,「奥。」 「虽然我是同性恋,但我不随随便便交男朋友的。」陈寐补充道。 「嗯。」沈银点头。 有来有往的,他也不再继续问下去。就像是象徵性地因陈寐问了一个问题,他也礼尚往来地回一个相关问题。 走着走着,陈寐发现了盲点——正常情况下有人突然说自己是同性恋,表情管理再怎么到位,也还是不可避免地震惊一番。 先不管接不接受,反不反感,沈银的表现就极为反常,异于常人地平静。 「不对啊。」陈寐绕到沈银跟前,不解地看向他,「你不对劲啊。」 「……」沈银更是不解,重复道,「什么不对劲?」 陈寐直说,「你的反应不对劲。」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识地在某天就已经告诉了他,还是在老早之前他听到自己和许沉的那一通电话。 「哪儿不对劲?」沈银往侧边一步跨继续朝前走。 「哪哪都不对劲。」陈寐越是细想就越是觉着不对劲,忽而他一拍脑袋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他的那些丑闻还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呢。 「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我的那些事。」陈寐想解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关系不会要因此毁于一旦吧,「那些都是假的。」 「啊?」沈银真是一头雾水了,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 「我说那些都是假的,你别信那些媒体的瞎编。」以为是他没听清,陈寐又大声地重复道。 沈银没有上网的习惯,除了查阅资料也不会特意上网搜索,更不会主动地浏览文娱网站。因而娱乐圈大数据暂时还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你说的那些我不知道。」沈银隐瞒了之前陈寐因发烧而说的胡话,「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反应?」 「……」 还好不知道,陈寐松了一口气,那些事情一时半会儿地解释不清,况且也没什么必要和沈银说这些,既然他不知道那就是最好的。 老实说,他不是一定要他有什么反应,他就是想验证内心的猜想。 身为一个gay,或多或少都自带雷达属性,他承认自己不可能百分百做到准确无误,毕竟在张长程和章岩那儿他就翻过一次车。但是眼前的沈银,他试探过觉得十有八九他也是,要么就是一个深柜。 反正撩也好,追也罢,主动权是他自己手上,他看得透彻也清醒。自己喜欢的就要主动出击,除非自己没那么喜欢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知道。」陈寐回身跟上前,「可能…可能你比较独特?和别人不一样。」 沈银茫然地望向他,闪过一丝惶恐后,快步朝家走去的同时撂下一句,「我先回去做晚饭了。」 第55页 怎么突然走这么快?跟在后头的陈寐纳闷不已,趁着太阳还没落山他小跑着也跟了上去。 感冒让陈寐又歇了近五天,没有力气打石基本上自上次练过后就没怎么动手过了。 再次拾起木棒打沙陈寐明显感知手生了,掌控不好力道和方向,独自打了多次勉勉强强能触及之前的高度。果然熟能生巧,陈寐蹲坐在树下小歇时想,沈银能有如此能力不单单是他天赋异禀,更是他长期坚持的成果。 由于再过几日张长程和他的同门师弟要过来,这段时日沈喆学习之余也要着手准备项目的详细资料以及一些相关的材料。 正好身体不适的陈寐也无事可做,干脆就有了充分的理由赖在沈银屋里,没事干就翻翻他书柜上的书,或者撕几张白纸靠在窗边挂着一条腿偷偷地观察他。 起先陈寐还是偷偷地透过书页缝隙,但后来他就明目张胆了起来,因为沈银专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的分心,就连屋外上蹿下跳的大头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直接拿起笔隔空在他的脸部轮廓比划一番,眯着眼睛计算着他的稜角弧度,差不多准确后落笔在白纸上,满意地画完后他又会光明正大地拿起画纸,企图透过光来检验自己的画作。 光影相重合,明暗分明,沈银的轮廓堪比雕塑艺术中的神作,额头、眉骨、鼻樑每一处转角近乎完美,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正正好地都展现在了他这伟大的脸上。 难怪自己会迷得神魂颠倒,对于一个顶级颜控,审美又格外挑剔的陈寐而言,沈银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专属,绝美的皮囊之下还是如此强大的内心。 愉悦地观赏完两大杰作,陈寐收回腿坐正身子,见沈银仍旧是专注地看着书,他也有模有样地学他翻了几页。 「阿银哥哥!」 沈喆突然地一声喊打破了这静谧和谐的氛围。 沈银闻声回头,见沈喆横抱着大头径直上前,问道,「怎么了?」 「大头被别的猫亲了!」沈喆极力抱着它试图不让它挣开逃脱,嘟着嘴告状道,「是只公猫!」 噗—— 看一眼气愤嘟哝着嘴的沈喆,再看一眼叛逆劲儿足的大头,陈寐真是憋不住笑,放好书走到他面前,顺顺大头的毛,「是不是看上我们大头了?」 「不要不要。」沈喆抱紧大头,一脸嫌弃,「那只猫一点都不可爱,大头不可以喜欢它!」 颜控还不止他一个啊。 「那要是大头也喜欢呢?」 「那也不可以!」一个不留神大头逃脱了他的禁锢,咻地一下跳上窗台,熟门熟路地拉出一条缝钻了出去,甚至还嚣张地朝沈喆喵了一声,「大头!」 沈喆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它是不是又去找那只丑猫了?」 「好了好了。」陈寐先沈银一步蹲下身哄沈喆,他这俨然是一操碎心的「小父亲」模样,耐心地说道,「大头要是喜欢肯定也有它的道理是不是?它们要是彼此喜欢,阿喆肯定也不愿意看到大头伤心对不对?」 彼此喜欢,总不能棒打鸳鸯吧。 「是吧,沈银。」他抬眸望向身后的他。 「阿喆,」沈喆还小,沈银尽可能地以沈喆能听懂的方式表达,「喜欢谁呢是猫猫的自由,猫猫有权利去选择,我们不能干涉他们的自由……」 沈喆听得懵懵懂懂,「可是……那只猫真的很丑。」 到底是有多丑啊,能让沈喆如此执着地阻拦。 陈寐朝窗户一侧望去,还真有一只玳瑁色的猫亲昵地舔着大头的脸,温柔地蹭着它。大头懒懒地靠在玳瑁猫身上,撒着娇享受着这般惬意。 这哪里是丑猫,这简直就是猫届的top级,又是难得一见的公猫,要知道玳瑁色公猫出现的概率为三千分之一,这三千分之一的奇遇让大头碰上了。 不单单是绝顶的帅哥,还是名副其实的招财猫。大头一定是拯救了猫届星球。 「阿喆。」陈寐拉过沈喆凑上窗檐,「你看看它哪儿丑了?那明明就是祥瑞!」 大头恰到好处地勾着玳瑁猫,它无法自拔地亲着大头,毫无顾忌地当着他们三人秀恩爱。 「它……」沈喆脸贴着玻璃不可置信,他的好大头被别家猫拱了,关键是它们还心甘情愿。「其实也不是不行。」沈喆试图说服自己。 沈银打量着玳瑁猫,「它是别处来的吗?之前一直都没见过。」 「不知道。」沈喆悄咪咪观察好些天了,「上次碰见过它和大头在一起。」那时他不在意只当是大头新交的朋友,可谁想是新交的男朋友。 「好像是一只流浪猫。」沈银仔细地观察一番,玳瑁猫的毛有些打结,比起家养的,它要瘦弱一些,而且总会时不时警惕地朝别处观望。 「啊?」沈喆耷拉脑袋,「阿银哥哥我们能收养它吗?」 嘴上说着猫猫不好看,可又见不得猫猫受苦。 「可以啊。」沈银摸摸他的脑袋道,「阿喆一定会慢慢喜欢它的。」 沈喆点点头笑着,不再是嫌弃了。 喵—— 玳瑁猫蓦然回首,好似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软软地喵了一声,还眨了眨眼,好似在感谢。 「猫猫好像听懂了。」陈寐对沈喆说,「它一定是一只聪明温顺的猫猫。」 第56页 第29章 29禁止溺爱 流浪了数日的猫猫,终于有了一个家,小主人嘴上不停地嘟囔着它听不懂的话,可手总是不老实地按耐不住要摸它,作为奖励他老是餵它吃小鱼干。 除此之外,它还老是能够吃上陈寐投餵的猫粮和冻干。 短短几日,原本瘦弱的猫猫肉眼可见的圆润了些。 沈银拆猫条的时候,还纳闷它为何迟迟不上前,懒懒地趴在树下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他。换作是之前,只要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它就风驰电掣般曲在他脚边。 「怎么不吃了?」沈银不解地上前,凑近一看这猫平躺下来都比最初圆了有一圈,「你吃饱了?」 喵—— 懒散地回应一声,垂下猫头匍在地上。它是真吃不下了,原本的一天一顿,现在竟成了半天三顿,关键还不重样。 大头倒是不觉有什么不对,似乎也习以为常。它胃口好,吃不下还乐于和其他猫猫一块儿分享。 沈银抱起沉甸甸地猫猫,蹭蹭它的毛笑着说道,「我知道了。」 收起猫条,敛起笑绕到院子外看了眼正打石的陈寐和沈喆。 陈寐露着半个胳膊,有模有样地教着阿喆,「你要这样,对准这个口子再打,位子不能偏,知道吗?」 陈寐蹲着身子,认真地讲给他听,「来再试一下。」 沈喆点点头,小小的身子艰难地挥起木棒,「是这样吗?阿寐哥哥?」 「真棒!」陈寐予以肯定,见身后站着的沈银他笑眯眯地跑上前,「你先练着哦。」 「怎么样?」他急于在沈银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是不是出师了?」 「勉强可以。」沈银抓起地上的一把沙,放到他的木棒凹糟里,「打这个试试看。」 「沙子?」陈寐疑惑地看了眼,这沙子细碎地堆积在小口子上,比起石头似乎将它们打散更有难度,「我试试看。」 按着这几日练习的习惯,他跑到空旷的地方奋力一挥,沙子在抛掷空中的一瞬间散开,不到几米又因重力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有点难度,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急躁了。讪讪地笑道,「我再来一次。」 言罢又抓了把沙子,起挥时他思考了一下,有力道是基础,还得有技巧,沙子非石头它散但也难以受力,一时间散不开。停下手中的动作,沈银将手中的木棒递给他,「你示范一下我看看。」 接过木棒,沈银舒展胳膊的同时,背部的肌肉紧绷连同上臂,张驰有度地挥棒,譁然,细散的沙子悬至半空,呈现完美的弧度,以沈银为圆心,散落在他的圆周处。 陈寐惊嘆地瞪大了双眼,若是铁花一定更为绚烂,挪不开眼地盯着他的后背,陈寐咬了咬嘴唇克制住没去摸。 「你再试试看,和石头比沙子的难度会大些,但也更接近铁水的触感。」沈银交给他木棒说道。 「……」脑子自动过滤了他口中的话,陈寐呆怔地看着他上下嘴唇的跳动,没点头也没摇头。 沈银不解地挥了挥木棒,「不想了吗?」 「想想想!」陈寐下意识地回答。 「那你怎么不拿着啊?」沈银只听他说想,但手上愣是没有要接的动作,「…这个。」 「嗯?奥。」陈寐反应过来赧然地接过跑到别处打沙去了。 慢慢地唿出一口气,偷瞄一眼身后的沈银,他真的对沈银要没抵抗力了。 「阿喆。」见陈寐跑去另一边,就叫了声一旁偷着休息的沈喆。 「唔——」偷懒被抓,沈喆灰熘熘地走来狡辩道,「我刚刚很认真的,阿银哥哥。」 「嗯。」沈银点点头,倒不是他偷懒的事情,「你是不是刚给猫猫吃过小鱼干?」 「啊?」沈喆挠挠后脑勺想了想点头问道,「怎么了吗?」 看沈银的脸有些严肃,沈喆不由得站直了身子,「我只餵了一条小鱼干。」 沈银问道,「一条小鱼干,那怎么猫猫怎么就吃不下午饭了?」 「啊?我不知道啊。」沈喆装傻,想起之前他刚接回大头的时候总是爱给它加餐,一天两天到没被发现,可某天大头难受地吐,连着几日带去镇上的宠物店才知道是吃太多撑住了。 沈喆这才承认他老是餵大头小鱼干,好在大头有了这一次经歷后吃不完总会和其他猫猫分享。 「我想让猫猫多吃点。」他如实道,「但阿银哥哥我真的只给它餵了一条小鱼干啊。」 「我知道,但猫猫吃太多会难受的。」沈银耐心地解释,「阿喆吃多了是不是也会难受?」 沈喆点点头,还是疑惑地皱起眉,明明就一条小鱼干啊。 「那下次我们有规律地定量给它餵食好不好?」沈银说道,「还没给它取名字呢,你想想叫它什么好不好?」 沈喆坐到一边,双手支着脑袋开始思考,「袋子?」 「袋子?」沈银重复道,「叫这个吗?」 「袋子!」沈喆欣喜地朝树下的猫猫叫了一遍,「好听!袋子!」 「什么袋子?」陈寐闻声走来,不明白地顺着沈喆的视线望去,「它叫袋子?」 「对!」沈喆眼睛亮亮的,看顺眼了他好喜欢的,世上没有丑猫猫! 「你是不是刚才也餵了袋子?」沈银问道。 陈寐点头,「它可喜欢吃冻干了。」 第57页 真相大白了,本以为只有一人溺爱着这小猫,谁曾想它享受着三份的溺爱。 沈银无奈地看他,哭笑不得,「这几天,阿喆餵它小鱼干,我餵它猫条,你餵它冻干,再餵下去它估计要承受不住了。」 「啊?」陈寐仔细一瞅袋子,这么一看他好像确实胖了不少,低声说道,「我想让它多吃点的,之前他那么瘦小。」 恰巧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可以见得,相较于沈喆是口是心非的溺爱,陈寐就是实实在在的溺爱,而沈银的话,勉强算是有节制的溺爱。 猫猫太过可爱,谁能拒绝呢。 「那以后袋子的饭我们要适当的规律些,也要控制好量。」沈银提议道,为了袋子的健康,这是最佳的方式。 「好!」陈寐贊同,「冻干就当它们的餐后小零食。」 「小鱼干就是它们听话的奖励!」沈喆附和道。 「猫条就是……」听着沈喆和陈寐昂扬的声音,对上他们坚定的眼神,沈银顿了顿,轻咳一声继续道,「猫条就是他们的开胃小甜点。」 「没错!」陈寐伸出手示意他们搭上来,中气十足地像是在宣誓,仪式感满满地道,「为猫猫健康,禁止溺爱!」 沈喆踮着脚双手握着陈寐的手,应和道,「不溺爱!」 沈银被迫将手搭在上面,在陈寐期许的眼神催促下,不情不愿地轻声复述道,「为…猫猫健康,禁止溺爱。」 声音越来越小,「我还以为是什么蚊子在叫呢,嗡嗡嗡的。」陈寐故意调侃他,怕他抽回手立马将余下的手放了上去,紧紧地攥住,上下晃动几下后,不舍地拿开。 后劲十足地回味着沈银手的触感,没怎么和他牵过手,刚才那么一摸——他的掌心似乎比他大些,也更加结实,估计是经常劳作的缘故,和陈寐光滑细嫩的手相比,他就更有纹理感,还有些粗糙,甚至还能感受到掌心的薄茧。 他居然很喜欢那种感觉,再一次联想到他的背,骨节分明的手,那富有颗粒度的糙感,配上他的脸…… 靠,陈寐羞耻地低下头,不自然地捏捏耳垂,他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又在对他意/淫。 「咦?」沈喆扯着陈寐的衣服,一脸困惑地道,「阿寐哥哥的耳朵怎么这么红?是刚刚蚊子叮了吗?」 天真的沈喆没听出陈寐的潜台词,真当是有蚊子地看着陈寐,气愤地道,「蚊子太可恶了,居然敢咬阿寐哥哥!」 「是…是啊。」陈寐不敢正视沈银,装模作样地挠挠耳垂,「是啊,真痒。」 莫名其妙,沈银看着他从自己身旁经过,紧盯着他的耳垂,没有鼓包。 哪来的什么蚊子?这分明是冬天。 故作从容地经过沈银,一进屋陈寐就将头埋进枕头里,低声嘟哝道,「好丢脸!好羞耻!」 但愿沈银不知道自己的荒诞黄想法。跑到卫生间,他拉上窗帘,以防万一地又锁紧门,蹲坐在马桶上不争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潮红,唇角湿润…… 不明真相的还真以为他是经歷一场怎样的性事。 可现实是,他什么都没做,单单是脑海里就浮现了一系列不可描述的画面。只怪他想像力过于的丰富强大,一发不可拾的。 「唿——」陈寐极力恢復平静,调整唿吸。开始反思,明明自己也不是那种欲望强烈的人,这种正常的生理反应也就一下子就下去了,可这次来势汹汹的,难以招架。 好像沈银的冲击力大得不止一点点啊,他总结道,真不想做朋友了。反正也出柜了,再亲他一下怎么了。 冲动归冲动,冲动过后他还是认清现实,他要是真亲估计就真连朋友都别做了。 「啊——真烦。」陈寐沖完澡,热意将他的思绪混乱,烦躁地喊了一声,在里面又待了好久,终于是开门出去了。 「你怎么在这?」刚推门陈寐惊恐地看着门外站着的沈银,他似乎也被他突然的开门吓了一跳。 「我…上厕所。」 「奥。」陈寐拍拍胸脯,平復心情,敞开门道,「你进去吧。」 还没走出半步,陈寐惊慌失措地拦住门缝,「等一下!」 「怎么了?」沈银不明所以地回身问他。 「我……」陈寐小心翼翼地嗅着,好像除了水汽,就是沐浴露的味道,松开手道,「没事,我以为我手机落在里面了。」 「在这呢。」他从兜里掏出手机亮他面前,「我记错了,你进去吧。」 「……」奇怪,沈银微微皱了皱眉,问道,「别的东西有忘吗?」 陈寐连连摇头,「没有了,你去吧,别憋坏了对身体不好。」 「……」难以反驳,陈寐就已经跑回自己的屋里了。 砰一声,门无情地将沈银隔在外头,所以他是真忘什么东西了?还是…… 疑惑中窗外突然飘进一阵风,带着屋内的水汽和热意一併涌入他的鼻腔,淡淡的沐浴露清香中夹杂着难以形容的腥味。 沈银说不上来,看着马桶——他是不是上完厕所没沖水。 逃离「作案」现场的陈寐,伏着身子埋在枕头里,依旧是难以面对。尽管细细回味的感觉还不错…… 【作者有话说】 袋子:猫猫我呀,算是遇到心软的神了:) 第30章 30入神 第58页 一连几日,陈寐仍旧是难以直视沈银,尤其是在那晚之后他做的「噩梦」,更是不忍直视此刻面无表情看书的沈银。 他居然还会那样,花样多,骚话还不重样。 啧啧啧——陈寐不禁惋惜不太可能。偷偷瞄一眼他,甚是。 不行不行,陈寐即刻剎住车,一声不吭地跑出屋外,自顾自地打起了沙子。 许是这几日陈寐太过专注于打沙,哪怕是休憩时刻也不像往常一般黏在沈银身边。 他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怪怪的,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不少,耳边不再是陈寐的声音。无徵兆地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享受着这久违清净的同时,沈银竟还有些难以适应。想来也是矛盾,见多了觉着心烦,不见了反倒是想念了。 单手抵在下巴,侧着头看窗边陈寐打沙的背影——他全神贯注地打着,一击一挥,学习能力本就强的他加之反覆的练习,现在已经能打散沙子成绽放的烟花,散落在院子的每个角落。 看得入神,沈银没觉察手中笔的掉落,不得不承认他对陈寐的改观是翻天覆地的,只是唯独有一件事他不愿承认。 打累了的陈寐四肢瘫软的坐到树下,垂着脑袋无力地盯着日渐亲昵的袋子和大头。 只可惜袋子是玳瑁猫,还是公猫,极大的可能是无法生育。默默地嘆一口气,仰头将水一饮而尽。 水顺着他的唇角流下,沿着他的脖子滑过突出的喉结,又慢慢地淌过脖颈与衣领的衔接处,沈银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一滴晶莹的水珠,不知为何他竟有些遗憾水珠在渗入衣领口后就停止了。 饮完水陈寐顺势将嘴边的水痕抹去,意犹未尽地舔舐着未干的水渍,他微眸着,目光缓缓地落到了对面的窗玻璃。 沈银慌张地低下头,偷窥的心虚感让他不自在地胡乱翻着书本,却又毫无心思地看不进去一个字。 「太绝了。」陈寐欣赏着窗玻璃在光的反射中映衬出他的脸,稍微自恋地扬起下巴,睥睨着自己再次感嘆道,「不愧是我。」 倏尔口袋里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美色的沉醉。 心有余悸,沈银掩着额头假意是正对上陈寐的视线,一抬眸却看到了打着电话的陈寐。 和方才俨然是两幅模样,此时的陈寐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面色不悦地在说些什么。 会是他的父亲吗?沈银的思绪飘远,没听他提及过他的母亲,提及的父亲也是不好的回忆。他默默嘆气,说不上来的失落。 「你这电话打得可真是时候啊。」 虽然缓得差不多了,但他还是稍稍有些喘,说话的时候带着气声。 「怎么?你刚干什么呢?」许沉走进办公室拉上百叶窗,舒坦地坐上办公椅搁起腿饶有趣味地道,「办事啊?没打扰你们吧。」 「靠。」陈寐听出他的话,揉揉眉心道,「滚,我刚在打沙呢。」 「打什么沙?你这是想不通做什么傻事呢?」 许沉损起自家艺人来不留一点情面,好在陈寐心情不错也愿意与他瞎掰扯几句。 「是啊,想不通那些钱为什么会赔。」 许沉感觉自挖了一个坑,「你可别傻不愣登地去告啊,你现在的风评有在好转,再来那么一出,再得罪个谁就又完了。」 「风评好转?」陈寐抓住重点,「我怎么就突然风评好转了?」 「夸张修辞。」许沉笑笑,「你演的那电视剧你看了吗?关于你的演技可是频频上热搜啊。」 「我从来不看自己演的剧,演成什么样我心里清楚。」陈寐不屑道,「我还不至于去看自己的剧来质疑自己的演技。」 就是这么自信,这么狂。 「额……」许沉翻了一个白眼,可这偏偏就是最不容置疑的,「也是,这次也算是你的演技,你的业务能力让观众有了那么一丢丢的好感。」 「嗯,然后呢。」一丢丢好感就等于没有好感。 「然后呢,我听小如说你最近在做公益事业?」许沉放下腿坐正身子,「给贫困山区捐款了?」 「这不是一直都在做的嘛。」陈寐不耐烦,带着质问的语气道,「身为我的经纪人,你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 「哎哎哎,现在是老闆了。」许沉狡辩道,「我这不是忙别的事情吗,小如说你还再学什么打铁花?」 起先许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不信的,陈寐怎么跑到荒山野岭去学一个没怎么听过的东西,指定是疯了。 可后来小如又发了一些陈寐的照片,才有些动摇,「你不是去追人的吗?」 陈寐问,「这冲突吗?」 「……」思索一番许沉摇头道,「不冲突。」 「那不就好了,我现在忙着呢。」陈寐着急挂电话,不打算与他多说,「没事我就挂了。」 又是这一套,许沉赶忙开口,「别老是这几句话就打发我。不是,明明我是老闆,那也应该是我的台词啊。」 许沉真是当老闆上瘾了,陈寐无语地问道,「那请问我亲爱的老闆,您这次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确认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都快一个月了。」 「再说吧。」 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况且在这待习惯了他根本不想回去了。 第59页 「总得给我个准信吧。」许沉点开邮件,大致扫了一眼,「我还给你安排点事儿干啊。」 「我最近不适合接任何通告。」陈寐原话转述,「不是你说,让我先沉寂一段时间的嘛。」 「那是之前的话。」许沉头疼,「不作数的。」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陈寐懒散地打了一个哈欠,「就当给我个休假不成吗?以前这么多钱白给你挣了?剥削的资本家?」 「……」话也不无道理,「那就批你一个假吧。」 「好嘞。」 「还有……」话还没说完,陈寐又将他挂了,气得许沉在电话一头大吼,「我他妈不是剥削的资本家!」 挂了电话,陈寐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利己的资本家。」 阿嚏—阿嚏—— 吼完的许沉没缘由地连打两个喷嚏,合理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本倒还好奇许沉口中的一丢丢好感是多少,但真正下回社交软体的时候,他的手迟迟不敢点登陆的按钮,内心挣扎一番他还是退出了,关闭后台。 亲眼目睹谣言的扩散和蔓延,一时间他真不太敢看了。 「喝水吗?」 沈银突然站在他跟前,颀长的身影逆着光让他愣了几秒钟。而后接过他递过来的水道了声谢谢。 「没事。」沈银从边上那拿了把凳子在他身旁坐下,侧头盯着他,「你在休息吗?」 饮完水的陈寐点点头,不太敢正眼看他,只是余光瞥了眼他,「有什么事吗?」 「没。」沈银髮现,原来是陈寐喝水的习惯才会让他的唇角总是湿湿的带着水痕。 他习惯性地伸舌头抵住内侧,再用嘴巴一整个含住瓶口,也因此水会顺着他的唇角漫出来。 「要纸吗?」 「嗯?」抬到一半的手突然悬在半空,陈寐恍神地点点头,心底里有些发虚,那天他应该没表现得太过直白吧。 主要是他脑海里的画面太过赤裸,他现在不得不自带马赛克地处理掉,不然又要去一趟厕所了。 「谢谢啊。」 沈银不说话,陈寐更不敢说话了。两人就并排坐着,看着袋子和大头肆无忌惮地亲嘴。 好像真是快到春天了。 「那个……」陈寐打破沉默,「你是出来透透气?」 「嗯。」沈银回,「你刚才……」 沈银是被他传染了吗,怎么说起话来也吞吞吐吐的,「刚才怎么了?我刚才就歇了会儿,接了个电话,别的也没干什么。」 「奥,对了张长程这几天有联繫你吗?明天就是三月了,他们具体是什么时候过来有和你说吗?」 「这个啊。」陈寐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他说是四号左右,因为那个师弟要上完课过来。」 沈银看了看日历点头道,「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接他们吧。」 「那行,我和他说一声。」编辑完消息,陈寐突然想到之前的那个面包式三轮车,「我们是去村口接他们吗?书记的那辆三轮车?」 沈银回,「高铁站吧。书记的儿子这几日从外地回来,可以借用一下他们的汽车。」 「可以。」 镇上没有高铁站,最近的是在县里。一来一回地两人拖着行李也不方便,加之张长程的父母除了酒店还有个小饭店,一时间也抽不出时间接他。好在沈银考虑地周到。 「他回我了。」陈寐看了眼消息,「他说可以,他们现在买的是五号下午的车票,到高铁站差不多是四点,但我们到时候不用书记他们的车,到时候是和他的朋友一道过去接他们。」 陈寐说完又低头给张长程回復,【你和章岩后来怎么样了?】 张长程也不遮掩,回得迅速,【其他的就和平常一样,没什么不一样。】 而后又接了一条,【就是感觉他也在等当面聊天的时机吧。】 陈寐回,【当面肯定是比发消息要说得清楚。】 【是的】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也在反思,我对他好像不止于友情。】 陈寐能感受得到,那次他心切地打电话过来,能让对方如此冲动的,在他心里一定是不一般的存在了,他又摇摆不定,很明显张长程也感受到了。 【慢慢来吧。】 陈寐发完消息,感同身受地瞟了眼沈银。他有所察觉地动了动眼皮,轻颤着睫毛侧头望过来。 【作者有话说】 惨咯,要坠入爱河了 第31章 31适合接吻? 提前联繫好了章岩,三人一道去高铁站接张长程和他的师弟。只是五号那天师弟临时有事就只能延后几天再出发。 出发前张长程也特地打电话与陈寐说明了情况。临上车前他再一番确认,确保陈寐他们临时没有别的事情能够一道过来接他。 【你放心,我们一会儿就出发去高铁站。】 消息刚发出没多久,屋门口就是一阵清脆的汽车鸣笛声,【章岩过来了。】 他实时发送消息给张长程,陈寐大概也猜到张长程是想要有个缓冲时间,不然他也不会反覆再三地来确认自己是否一道过去。 【这么早?】 高铁上信号不好,隔了数秒才又来一条,【章岩今天不送货吗?】 章岩在镇上开了家杂货铺,基本上什么都卖,生意相当好。在整个镇上也大有名气,基本上连附近几个镇的货也会从他这家店里进货。 第60页 平日里他送货跑路外出比较多,生意好得不行,不过今天也确实难得有空的早早到了沈银家。 【可能今天店里刚好有帮手。】陈寐回,【上次去看门口还贴了招聘gg呢。】 前阵子陈寐和张长程抱怨这天气干想买个加湿器,可网上挑了半天也选不到满意的。正好张长程说章岩那儿有几款卖得不错,性价比高,可以让他某天送货的帮他带一个。 陈寐不太好意思干脆就和沈银一道过去,正好他也打算买个多功能的拐杖,让爷爷走路能便利些。 原本只当是小小的杂货店,可隔天去的时候才发现这店面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吃穿住行样样都有,也难怪生意这么好,东西全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价格还比网上的还要实惠。 「你这挺全啊。」陈寐惊讶地环视一圈,进进出出的人不免让他往里又挤了挤,「连这都有。」 陈寐没想到他这居然还有老式的碟片和放映机,在拥挤的店里还专门腾出了一面柜子摆放它们。 搬着箱子的章岩闻言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个人爱好。」放好后他朝里屋抬了抬下巴,「里头还有好多呢。」 「真看不出来,你还对这些感兴趣。」陈寐痴迷地驻足停留,里头很多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电影,单单是封面就能感受到它们厚重的年代感了。 「是吗?」章岩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后笑着走到他边上,拉开玻璃柜门抽出了其中一张,「我最近在看这个,古龙小说改编的。」 陈寐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不用看名字单是扫一眼他就知道是哪一部作品了。 「阿程也喜欢这些。」说着又翻出了几张,「听他说他喜欢某个演员好像就拍过里头的一些经典片段…」 听到这,他终于是捨得分出点神来听他的话。 章岩没察觉地哈了口气擦着碟片的外壳继续道,「那时候他还关注了他的各种动态,还老是给我推……」语气酸酸地反驳道,「但我也没看出来他演得有多好。」 「他推你的,你确定都看了吗?」陈寐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意味深长地道。 章岩对上他的视线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直言,「不想点进去。」 很长一段时间他主动与他聊天总是绕不开那位演员,甚至让章岩觉得自己被忽视了,有些气人但又莫名发泄不出来。只好倔强地不点开看,也算是间接告诉张长程——你是不是不重视我了! 当然陈寐也不傻,很明显章岩这是吃醋了啊,庆幸地小声嘀咕道,「还好你没见进去看。」 「什么?」章岩没听清地凑近问,「你刚说什么?」 「…没。」陈寐摇头,笑着指了指他手中的碟片,「这张碟片我也很喜欢,看了不下百遍。」 「是吧。」如遇同道中人,章岩毫不避讳地直言,「他肯定是会毁经典的。」 「……」陈寐不好点头又不好摇头,只好尴尬地笑笑。 因为章岩口中的「他」,就是此刻站在章岩面前的陈寐。 求生欲满满的陈寐可不想在这般情景下掉马,放下手中的碟片和说了句「你忙吧」就转头朝沈银一旁走去。 「看的怎么样?」陈寐在背后拍了拍他,见他专注的模样又稍稍凑上去问了问,「有满意的吗?」 沈银闻言点了点头,手中的这根拐杖他就挺满意的——智能的款式,根据人体工学合理的设计,底部採用防滑材料耐磨不变形,自身也可随时调节高度,重要的是它能与手机端同步实时监测,摔倒也能立即触发报警装置发送至紧急联繫人。 「这个很适合爷爷,有时我外出不在的时候也能及时知晓一些意外事件的发生。」 「嗯。」陈寐看了眼包装上的介绍,也觉得合适,喊了声章岩让他帮忙包起来,顺带还有他的加湿器。 「诺。」章岩放好货,连单子都没开直接给了他们,「就这两样?没别的了吗?」 「嗯。」沈银已提前拿出了现金给他。 「不用不用。」章岩摆摆手,「阿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把钱收回去。」 章岩很是热情,硬是不收他们的钱。 「这哪好意思啊。」陈寐夺过沈银的钱又塞了过去,「你收着,买东西哪有不付钱的道理。」 「诶呀。」章岩着急卸货急匆匆地往外赶,偏偏陈寐还穷追不捨,两人一前一后扯着衣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吵架的戏码。 「真不用。」章岩力气大,不一会儿就挣开了。 「……」陈寐最不喜欠着人情,执拗地愣是要把钱塞给他。 「我来吧。」 沈银从后头跟了上来,轻松地把车上的货扛到肩上,有序地放到章岩后头的仓库。 陈寐一拍脑子,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这么大一车货章岩和司机师傅两人要卸好久,他俩正好可以帮忙卸货,也勉强算是抵个人情吧。不然可真过意不去。 「我也来我也来。」撸起袖子就开干。 「你们这是当我帮工,给那些钱?」章岩一眼就看出来了,开玩笑道,「我这帮工一趟货可以有个好几百呢。你俩这样到时候不会我还要补你们差价吧?」 沈银哂然,继续帮忙搬货。 「阿程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陈寐玩笑道,「那钱也就别补了。」 第61页 章岩笑得爽朗,「那以后就是朋友了。」 「都是朋友,都是朋友。」陈寐应和道。 章岩性格直率,加之陈寐本身与他磁场就合得来,成为朋友也是自然的事。 「嗯。」卸完货的沈银擦着身上的灰同样也点了点头。 陈寐之外,他现在又多了一个朋友——章岩。 不对,确切地来说是两个,章岩与未曾谋面但是同校同专业的张长程。 卸完货的三人一道坐在店门口,支了个小桌板喝着水,陈寐善于聊天总能接住话题又不失分寸地抛给你。整个过程自然又不刻意,让人很舒服。 沈银默默地喝着水,听着也会适时聊上几句,轻松自在是他所有同龄人交谈下来最大的感受。 陈寐的笑让他有感染力地也跟着舒服,周遭的环境慢慢地静了下来,他看着漾着笑的陈寐,说不上来的,就好像是心突然那么一下的漏了一拍。 被察觉的别开脸,沈银含着水改用余光瞥他———依旧是舌头先抵住杯口,一点点含住喝水的陈寐。 他这个姿势好像很适合接吻? 沈银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没等他回神理智立马遏制了这荒唐的画面。 就如影像放映时突然的黑屏,吧嗒一下,沈银的脑海陷入一片黑暗,他慌神地揉揉眼。 「餵。」陈寐俯下脸,又喊了一声,「刚刚和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我……」沈银不自在地继续揉着眼睛,「好像…有东西进眼睛里了。」 「什么?虫子吗?」陈寐担心地摆了摆手,试图赶走那恼人的小虫子,「睁开眼我看看。」 「没…算了。」沈银不敢与他对视,头脑一片混乱的他只能僵硬地直起身子,别开头,「没了。」 「没了?」陈寐不放心地道,「我看看。」 「……」 不由分说地,陈寐靠着桌沿要向前凑近。 「…真没了。」沈银有些急了,稍稍提高了一些音量。 两人对视上时又立马小了几个分贝,「真没有了。」 「奥。」陈寐不甘心但也只好作罢,努了努嘴吐槽道,「这么冷的天,真是难为那些虫子了。」 「嗯。」章岩若有所思,照模照样地朝四周摆了摆手,「今儿你们来了,虫子难道是太兴奋了?」 「可能吧。」沈银喝了口水接话道。 口干,舌燥。 「你来了。」陈寐跑出门沖章岩招了招手,「来这么早?先进来坐吧。」 「昂。」章岩摁灭菸蒂,掸了掸身上的菸灰,关上车门跟上前,「店里不忙就早点过来。」 陈寐点了点头,领着他进了里屋。 「对了,上次的加湿器用得怎么样?还干吗?」章岩问道。 「特别好用。」陈寐比了比大拇指回道,「我这几天一直用着呢。拐杖也是,爷爷偶尔上下床也方便了许多。」 先前的拐杖不好着力,有时候力使偏了它就会掉,爷爷又俯身困难只能喊屋外的沈银或是沈喆,一来一回地尤其麻烦。 不过,有了这根拐杖后爷爷用得简单,也好操作,智能的设计更是极大的提高了它的整体性能。 「那就好,我这商品都是经过前期调研的,毕竟我的客户群体都是镇上的人,多生活有部分困难的中老年人,那服务他们的就一定是要优质产品。我们这里的人生活水平上可能没那么好,但我也是想能让他们在有限的条件下拥有美好的生活品质。」 这也难怪,章岩的生意能做大,除了品类的丰富更是他真诚待人的一颗心。 陈寐听着这话,深受感触。如此的话他听了不下三次——沈银、张长程以及现在的章岩。 他们年龄相仿,虽环境荒瘠恶劣,但在这片土地之上孕育了无数的生机,也滋养出了他们这三棵参天大树——深根于乡土,茂叶于山海。 【作者有话说】 阿银这个思想很危险吶(啧啧啧……(邪笑.jpg)) 第32章 32烦躁 「沈银呢?」章岩四下张望一番,「他人呢?」 陈寐答,「他在书记那儿,过一会就回来了。」 「奥,你们……」章岩清了清嗓子,声音却是小了些,神秘兮兮地凑到他面前问道,「你们俩什么关系啊?」 「你觉着什么关系?」陈寐轻挑眉梢,有意思地反问道。 「我吗?」章岩转了转眼珠而后紧盯着陈寐,一副不可言说的表情。 竟还有些欠欠的,陈寐禁不住发笑,「你想什么呢。」 「我能想什么啊。」章岩狡辩,「所以到底是不是啊。」 陈寐如实地摇了摇头。 章岩张着嘴啊了一声,略显失望地晃了晃脑袋。 陈寐更觉着好笑,无奈地道,「真是让你失望了。」 「真的吗?」章岩依旧有些不信,再一次地确认道,「只是朋友?」 「嗯吶。」陈寐点点头笑笑,「当然啦,我多的是时间,也有的是办法。」 追人呢要有技巧,说白了就是套路。陈寐清楚得很,追沈银更是要有千层的套路,这跟剥洋葱一个道理。 章岩一下就明白了,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因为之前他也是这个想法。只是他和陈寐又不太一样,他能天天见沈银,自己却不能天天见张长程。 第62页 时间久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念着想着就急了,一着急就易冲动,一冲动就难以收场。 「唉。」他不免嘆了口气。 陈寐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 「这次阿程回来也好,好当面聊聊,本来还想着关店几天去找他的。」章岩自我安慰道,「我其实也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有些事情不说不说,可能就永远没机会了……」 看了眼时间正正好一点半,长唿一口气道,「有点紧张啊。」 想知道结果但又害怕知道,陈寐深知这种矛盾的心理,加之他们两人本身就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再熟悉不过了,可能对方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偏偏隔着几千公里之外,等待结果的过程最为煎熬。 代入此刻的章岩,陈寐的心也随着分秒针的跳动也快了些许,不知为何他竟萌生出想要抱一抱章岩的念头。 而且下一秒他也确实这么地做了,只不过他只是虚虚地靠了靠,隔着距离的拍了拍他,安慰道,「没事的。」 「嗯。」章岩也同样有分寸地回道。 短暂的,片刻的,确切地来说也根本算不上是拥抱。 「当然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坦然接受。」收回手的章岩松了松肩膀,抿了一口水尝试着缓解内心深处的紧张情绪。 放下水杯的章岩朝屋外看了眼,正瞅见门外的沈银,喊了一声,「你回来了。」 陈寐闻言回身,绕过章岩快步朝他走了几步,「书记那边都商量好了?他怎么说?」 沈银点点头,视线越过他落在了身后的章岩,「刚到?」 章岩回,「来了有一会儿了。」 「真是麻烦了。」说着沈银弯腰在一旁倒了杯水递给他,「诺,喝点水。」 「不麻烦不麻烦。」章岩摆摆手,「陈寐刚给我倒过水,我就不喝了。」 「奥。」沈银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将杯子抵在桌子边上问,「那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出发了?」 「差不多。」 言罢章岩拿了车钥匙往外边走去,「先等等哈,我先去发车。」 陈寐笑着沖他比了个ok的手势,又眼疾手快地先沈银一步抓住他的胳膊,「书记那儿怎么说?可以吗?」 「可以。」沈银垂眼看着被他拽得紧的胳膊,又蹙眉抬眸动了动,「衣服要拽坏了。」 「奥奥,抱歉。」反应过来的陈寐立马松手,讪讪地笑道,「一不小心劲儿使大了。」 跟在他身后,陈寐继续道,「我还以为你刚才没听到我说话呢,看你光顾着和章岩讲话,都不理我。」 沈银侧走一步停下,刚要开口便被车里的章岩打断了。他探出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个,这副驾……」 陈寐一秒get,推着沈银往后座走,「知道知道,你不说我们都坐后头。」 「真是感谢。」章岩双手合十,「下回请你们看片儿。」 「嗯?」这话极有歧义,若不是知道章岩有很多碟片,不然真得想歪,陈寐打趣道,「岩哥你这说话可要注意点儿,到底是看什么啊?」 「看碟片。」章岩望了眼后视镜,尴尬地笑笑,「嘴快了。」 「你喜欢看电影吗?」陈寐侧头问沈银,「我们哪天可以去他那儿搜罗搜罗有什么好看的。」 「我那儿有可多了。」章岩插话道,「我那儿还有个影音室,你们也可以去我那儿,氛围极佳你们肯定喜欢!」 「影音室?」 陈寐家里也有一个,和吧檯一起。以往只要一休息就待在影音室里,品酒看电影。倒是现在,对酒没多大的兴趣了,顺带对看电影也缺了几分兴致。估计是那一次喝勐了,至今看见就酒就隐隐胃疼。 「在你店里?」 开着车的章岩不耽误地和他说道,「昂,就在阁楼。那儿可以直接从外边进,我架了个梯子,改天你们要是想过来,直接去就行」顺带抽空从旁边的小抽屉里拿了个钥匙,「这个你们拿着,小阁楼的备用钥匙。」 他也不客气地接过钥匙,「谢啦,原来那儿是影音室。」 「客气,那是我和阿程一块儿设计的。」章岩骄傲地挑了挑眉,「别看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阁楼,它里头可是别有洞天,到时候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这么一说,更是激起了陈寐的兴趣,挪了挪屁股靠近沈银,「有空我们也去看看呗。」 「这段时间可能不太行。」沈银看了他一眼,认真地回道。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说有空去吗。」陈寐又挪近了些,「总不可能一点空都没有吧。」 不容他继续,陈寐眨眨眼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电影?爱情?动作?科幻?」 「惊悚。」 沈银说了一个陈寐最不愿看的类型。 「惊悚?」他重复了一遍,倒不是胆小,就是他看那血腥镜头会反胃。但如果是和沈银一块看,他求之不得,赶忙点头,「好!那就看惊悚的,越惊悚越好!」 「你那儿有吧?」陈寐问章岩,「惊悚悬疑大片。」 「有。」章岩拍拍胸脯,夸张地道,「超级惊悚。」 「我就喜欢这样的。」陈寐强装淡定地点点头,甚至不忘嘴硬一下,「想不到你也喜欢惊悚。」 沈银嗯了一声。 「那说好了,我们下回有空就过去。」 第63页 沉浸在和沈银看片的喜悦之中,陈寐俨然忽略了自身固有的恐惧,反倒是心情极好地跟着电台歌曲哼了起来。 与此同时,也忽略了玻璃窗上显现的倒影——板着一张脸的沈银,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哼—嗯—哼嗯——」 伴着抒情的旋律,从他口中飘出来却变了味,多了欢快与期待。只是这轻快的节奏惹得沈银好不愉悦,还有些说不上来的烦闷。 透过玻璃偷瞄一旁的陈寐,沈银不明白他是不是对谁都是这样。看着飞速倒退的窗外,他愈发郁闷了,怎么自己会因这点事情而烦躁,明明都是朋友,他有什么好不悦的。 对啊,他这是怎么了。沈银头疼地索性闭上了眼睛,将这些没有缘由的想法一一清除,深唿一口气慢慢地回到正轨。 相反,陈寐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就连一上车的张长程就立马察觉到了,他稍有心事地没看一旁的章岩,转而侧身靠着椅背与陈寐聊天,「你怎么这么高兴啊?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了吗?」 「有吗?」陈寐弯弯眉眼,尾音也随之上扬,瞥眼身边的沈银勾着笑道,「我那是见着你才这么高兴啊。」 张长程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话也说不利索了,「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自带粉丝滤镜的张长程根本听不来这些,再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又该不理智了。 尽管两人已是朋友,但是这种情形下,换谁能受得了,他刚才可说的是,见着自己高兴诶。 「你怎么结巴了?」章岩企图与他搭话,「是冻着了吗?」 「不是。」张长程恢復正常,「我没有结巴。」 「那你刚才怎么有点……」章岩没怎么见过他这般模样,找不到什么确切的词语来形容,想了半天他艰难挤出一个词语,「娇羞?」 张长程不由分说地捶了他一拳,顺带赠了他一个白眼,「滚,你他妈才娇羞!」 怎么能在他的偶像面前这么说他,太没面子了! 好不容易调整好状态,被章岩这么一说他又有些羞赧了,「你能不能别在我偶像面前这么说我!」 紧接着章岩又狠狠地被锤了一记,他吃痛地揉着胳膊,可脸上的笑要压不住了——对嘛,这样才是他的阿程。 他止不住笑地看他,「这哪儿来的你偶像……」 话落,章岩眸色一沉,怔怔地转向后侧的陈寐,「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闪过一丝的错愕,弱弱地问一句,「他?他是?你偶像?」 「你不知道?」张长程同样惊讶,好像先前确实也没特意说过,因为大脑自动默认他已经是知道了。 车内的气氛陡然尴尬了几分。 夹在两人中间的陈寐生硬地扬了扬嘴角的弧度,「大家都是朋友,对,都是朋友。」 章岩心虚地避开了陈寐的眼神,回想之前他说的那些话,着实是心慌——说人坏话就算了,偏偏还是当着本人的面。 「我…」章岩握着方向盘,手心冒汗地去拿纸巾擦,对上陈寐的视线不自在地笑笑,「抱歉啊,我那时…随口说的。」 这般突如其来的掉马,陈寐也是难以意料,摆摆手道了句没事。 状况外的张长程呆怔几秒,不明所以地望了眼后座的沈银。 第33章 33身居上位 三月的天气渐暖,盎然的春意扑面而来,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清早刚打开窗大头和袋子就嗖的一下熘进了陈寐的屋里,明目张胆地霸占他的床,肆无忌惮地秀着恩爱。 揉着惺忪的睡眼,他无奈地看着,缓了会儿神。洗漱完就屐着拖鞋跑到厨房,倚着门问道,「早上吃什么啊?」 沈银闻声抬了抬锅盖答,「馄饨。」 陈寐敞开门,凑近嗅了嗅,「胡椒味。」 「这碗没加。」说着沈银从小锅里又拿出了一碗,清汤的。 南北方间少不了的饮食差异,陈寐偶尔尝试几次新鲜的饮食倒还好,只是吃久了免不了的不适应,就比如说是胡椒味,总觉得有点重口。 「哦。」陈寐窃喜一下,没急着去接碗而是弯腰俯身在碗的边缘轻轻地抿了一口,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一脸享受地道,「啊,好喝。」 鲜香暖热的汤水顺着喉口流入胃里,彻夜的飢饿感渐渐消散,「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沈银回,「你拿着吧。」 这个姿势令他尤为别扭,陈寐单腿抵在板凳上,整个上半身都侧到了他的面前,低头喝汤时正正好能看清他的后脑勺,他的后背,以及因俯身的姿势而露出来的一截后腰。 凹陷的腰窝,流畅的腰线,白皙的肤色衬着透亮的光线…… 唿——沈银微微侧目不着痕迹地唿出一口气。 「哦。」陈寐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可碍于他刚睡醒脑子还没清醒,动作迟缓地抬起头对上他即将别开的眼睛,「等一下。」 不知是否有意,陈寐这会儿像极了树懒,肢体好似开了0.25倍速,左脚悠悠地踩地,撑着的手也慢慢地松开,一个趔趄又立马抓住沈银的手,「不是故意的。」 陈寐先一步开口,他真的只是睡迷煳了,还没缓过神来。 好在汤没洒出来,沈银的手稳。扶着他的同时又能稳稳地端着碗,顺带还用脚摆正了要倾倒的凳子。 第64页 「还是我来。」沈银把碗放到桌上,指了指道,「你吃吧。」 陈寐蒙圈地点点头,乖乖地坐到凳子上,依旧是不清醒的状态,盯了好一会儿的碗,终于是开口问道,「勺子呢?」 沈银走到一旁拿了勺子递给他,一脸认真地问他,「你真不是故意的吗?」 「啊?」吹冷了的馄饨扑通一声掉入汤底,陈寐侧身躲过溅出来的汤汁,也勉强算是醒了点。 他略有可惜地嘟嘟嘴,手上仍不放弃地挑着方才的馄饨,「故意什么?」 手快的他没一会儿就捞起了刚才逃走的馄饨,满意地大咬一口,浸着鲜甜的汤汁,好是美味。 浑身上下也立马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清醒,思路也一下子清晰了不少。 吃完一个,他不满足地又挑起一个,和先前的不紧不慢相反,这一次的陈寐不再拖沓,径直送入嘴里,咬破薄如蝉翼的皮子,裹住内里的肉,大快朵颐地道,「奥,你说摔倒吗?」 沈银想了想,纠结了会儿才点头。 摔倒是其次,只是他突然地凑上前让他不由得地多想。可是,他好像对谁又都是这样,沈银捉摸不透。 又是一个馄饨送入嘴里,和先前几个不一样,这个更大,外形更正更好看,边缘的弧度恰到好处正正好能将内里的粉嫩肉心包裹,展现着它本该的模样。 只不过,这个馄饨出奇的大,甚至比陈寐想像的要大许多,一口含不住,不得不中间咬断。 「不是故意的。」判断失误,陈寐尝试了两次才吃完那一个馄饨。 「奥。」沈银应声。 不明所以,心里淡淡的。 彻底将方才的馄饨吞之入腹,陈寐盯着跟前的沈银,心虚地往下瞥了瞥,侧身摇摇头道,「不对,我是有意的。」 「你——」沈银再次被戏耍,他略显气急败坏地指了指陈寐,接不上话地败于下风,只好是假意地踢了踢他的凳脚。 看破不说破,吃完最后一个馄饨,陈寐惬意地靠在凳子背上。换作是以往,沈银根本是懒得计较,可先前的有心加之这次的无意,他反而是有些小脾气了。 那不就恰恰是在意自己的表现吗,陈寐喜滋滋地回味着那鲜香的馄饨,同样也品味着沈银的细微变化。他可以断定,如今的沈银心里的防线又一次被他击溃了。 只不过沈银这人好似嘴硬得很,直觉告诉陈寐,追他的老婆还需一段时日。 自章岩那天的赔礼道歉以及两人的谈心之后,陈寐就深信自己是身居上位的,因而沈银于他就是他的老婆。他追老婆天经地义,理解老婆更是他应该做的。 老婆嘴硬,那他就要顺着老婆来,不然老婆真就生气哄不好了。 况且沈银在这方面的修为算是登峰造极,换作是玄幻修道他估计早就是幻化成仙,自己都没什么机会了。 好在这不是玄幻武侠电影,陈寐单手撑着脑袋憋住地又笑了起来,他的脑子里总有着奇奇又怪怪的想法。 「老…阿银!」回归现实,陈寐跑到院子里朝他喊了一声,「你做的馄饨真好吃!」 沈银迟钝地转过身,不怎么想搭理他,敷衍地点了点头。 「你做什么呢?」陈寐走到他跟前,看着他将角落里的小水缸一点点舀满。 「一会儿要打水。」沈银专注地干着手上的活,自然是不多分一点眼神到身边的陈寐。 「打水?」陈寐重复道,想了会而后点点头道,「那一会你教我呗。」 和打石头,打沙子不同,打水是最最接近打铁水的,它们的力道触感也极为相似。如果说打石头是打铁花的入门,那么打水就是精通打铁花的重中之重。 无疑打水也是对每一个匠人的考验和挑战,这是每一个上场人必须经歷的,也是它的最后一道门槛。踏进了那就是对你的认可,对你这一项技艺的肯定;反之也是对你的磨砺。 换言之,沈银也是对他有了一定的信心,才会点头同意。 「你先试试。」说着他递给他两根柳木棒。 其实,打水同样也需要赤膊上阵,需要你去感受水落在肌肤上的触感与温度。血肉之躯,单是细小微不足道的铁水都极有可能烫出水泡,毫无夸张的说只有将水打成蒙蒙的细雾方可在这一场美丽与危险并存的狂野艺术中,展现出超神的魅力。 至于沈银为何会现在让陈寐打水,那是因为他相信陈寐。 「你不先教教我?」陈寐犹豫地未接,「或者你先告诉我一些小技巧?怎么打?」 「之前的打石和打沙已形成了肌肉记忆,这次的打水同样的道理。」沈银抬了抬手示意他行动,「我相信你可以的。」 「啊——」 陈寐顿了顿,所以老婆不仅是没有生气反而是相信自己。 天,陈寐稀里煳涂地接过,现在哪怕是让他打铁水他都义不容辞。果真,爱情会让人变得盲目,更别说是如今色慾薰心的陈寐。 「我试试。」陈寐撸起袖子,十足的干劲止不住地蹭蹭蹭要往上冒。 舀起一瓢水倒入凹糟之中,找了一块空地小跑上前要起挥时,他赶忙剎车,紧急撤回一个前步,脱下身上的外套一个转身套在了沈银的头上。 声音低沉地道,「怕你淋湿。」 没等沈银有所反应,他勾了勾嘴角扬起一个贴心的弧度。 第65页 沈银:「……」 头上的外套无情地压着他的头髮,下垂的衣领遮挡了大部分的视线,连同陈寐脸上的表情。 「你看好喽。」几米之外,陈寐扯着嗓子朝他大喊。 里头是一件单薄的毛衣,动作幅度的变化之下,腹部腰间紧绷的肌肉明晃晃地展现在沈银面前。他不自在地拉下一角。 余光中,他一动不动地立着。陈寐卖力地打水,企图引起他的注意,只不过他怎么直直地杵在那儿,没什么反应呢? 陈寐疑惑,莫非是被刚才那一幕震撼到了?他那霸道的男友力让他回不过神来了? 打得差不多时,他快步走到他跟前,掀起衣服探头进去,有些遗憾地道,「你睡着了?」 沈银微闭着双眼均匀的唿吸划过他的脸颊,难免让陈寐有些发痒——他睡觉的模样真是迷人。陈寐难以自拔地有多看了几眼。 明媚的阳光被隔绝在外,衣服里侧的光线昏暗,陈寐也同样静静地站着。 沈银有些唿吸不畅,虽然是闭着眼但他却感受到了灼热的目光以及温热的气息在一点点地吞噬着他,让他不得不睁开眼,故作吃惊地往后退了退。 「醒了?」陈寐拿掉头顶的衣服,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亮堂了。 「嗯。」沈银揉揉眼睛,拨弄着头上杂乱的头髮,「昨晚忙着整理资料,睡得有些晚了。」 「奥。」陈寐点点头,伸手帮他整理头髮,「那你刚才看到了吗?」 「看到了。」 陈寐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他一眼道,「真的?」 「还需要再多练练打沙。」 这是实话,陈寐的身上满是水痕,也不是那种细小的水珠,而是没有打散的水花, 「我也觉得。」陈寐没反驳,比起上台表演他的火候还是差远了。 话落,他捡起地上的柳木棒抓起一把沙子又练得起劲,甚至都没顾上身上的半湿的衣服。 「我知道我现在还差点,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的。」陈寐抖落身上的沙子,转头和身后的沈银说道,「你知道的,我这人最不缺的就是坚持。」 言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银。 这话好生耳熟,沈银微微蹙眉佯装是光线过于刺眼,抬手挡了挡眼睛。 第34章 34自1为是 完了,老婆好可爱。 陈寐赤裸直白的目光,让还未踏进院子的章岩有些望而却步了。 「怎么不进来?」陈寐收敛目光,招了招手有些惊讶,「来这么早?」 「十点要和我们老师那边视频会议。」身后的张长程推开章岩,有些嫌弃地小声嘀咕道,「怎么挡在门边呢?」 「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沈银上前,「正好你可以提前看看哪里还需要改的地方。」 章岩没作声,与面前的陈寐心领神会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长程拍了拍身后的师弟回道,「行,那我们一起。」 三人一同聚在树下的小桌子上,整整齐齐三个角,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一一有商有量地改进着。 相反,陈寐和章岩显得格格不入。对于晦涩抽象的学术理论,陈寐一概不知,也几乎提不起兴致。当然更别提章岩了,他是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就晕。 索性两人自觉地不上桌,搬了个小板凳在一旁唠嗑—— 「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那你们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章岩倒是学会话术切磋了,看样子他目前也不怎么样,陈寐推断,否则以他的性子早就是与他说了。 再者,张长程近来也没怎么提及两人的情况。所以很明显,关键时刻某人退缩了。 「还能怎么办啊,追老婆还需要时间呗。」陈寐说着看了眼沈银,他认真到都没有察觉。 「等等。」章岩拧眉,打断道,「你刚刚说什么?老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狐疑地又重复了一遍,「沈银?你老婆?」 「你这什么意思。」陈寐不解,「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反正也是迟早的事。」 章岩左看看沈银,右看看陈寐,紧锁的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开,「我怎么感觉你有点自以为是?」 「不对,你有点——」为了更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观点,章岩甚至用手比划了一下,食指直直地竖起杵在他的面前一字一句地道,「自1为是。」 「滚。」陈寐不留情面地挪开他的手,反驳道,「你懂什么。」 自己是什么属性自己再清楚不过了,陈寐对自己更是深信不疑。虽说他没亲身实践过,可是在有意无意地接触以及章岩的科普之下,他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在上位。 若是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能够游刃有余地永居上位,除非是沈银哭着求他。 不过显然沈银是干不出这种事情的。 综上所述,他就是那个上位主导者,容不得半分半毫地质疑。 「懂的自然懂。」章岩邪笑道,「不瞒你说,我见沈银的第一眼就觉得他这人不简单——」 为了激起对方的好奇心,他故意降低音量放慢了语速,「他藏得很深的。」 「是吗?」陈寐不以为然,心想一个撩了还会面红耳热的纯情大男孩,能藏得了什么,最多不过就是他那早已察觉的性取向。 「昂。」章岩挑了挑眉,「直觉告诉我,他跟我是一样的。」 第66页 陈寐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你干脆就直说,我不瞎。」 「只是自我认知不够清晰。」章岩补刀道。 「靠。」陈寐忍不了了,想了半天硬生生地憋出一句,「你等着。」 章岩欠欠地笑道,「拭目以待。」 言罢,丢下陈寐跑到了刚开完会的学术堆里。 「嘁——」陈寐站起身懒懒地舒展着手臂,实在是搞不明白章岩怎么有这种看法,不过他到也不在意。单手插兜走到树下,顺势捡起被风吹落的一页纸。 有一段黄色高亮部分,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写道,「……人类生活在这样一个有声有色、光怪陆离的民俗化象徵世界之中[1]。各种事物形态都赋予它存在和有所依赖的价值与意义……」 初看他有些头大,分明每个字他都认得怎么组合在一起就看不明白了呢。 「这什么意思啊?」他小声地凑到沈银的耳边问道。 虽说会议已经结束,但是在会议过后老师所指出的一些问题需要及时的补充与改进,以及学院与沈村这边的对接需要进一步地跟进。因而陈寐也不好太过大声打扰到他们,只是轻声地问了问。 沈银认真且耐心地开口解释道,「沈村打铁花无论是器具、衣着还是行为都具有其特定的社会意义,它不单单是民众强烈的心理特质,更为甚者它可以承载这片土地。」 言下之意就是,打铁花的传承与发扬不可浮于表面,更不可操之过急,在发展和弘扬的同时不能摒弃它内在的深层含义以及特有的象徵意义。 陈寐半知半解地点点头,把纸压在笔下后挑了个空的地方坐下,身子前倾伏在桌子边缘极力地去听懂他们之间的学术交流。 学术不免枯燥乏味,更何况陈寐并非主修,对此也算得上是一窍不通。好在沈银的吸引力过于强大,他还真就是听进去了一些,勉强是有了自我的见解。 趁着休息的间隙,陈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不妨试着录一些小视频,学院学校一定有在运营的公众号,它本身就有学生量的基础,在此之上宣传我想也能后面开展课程这些也能顺利些,学生自然对打铁花的内涵也能慢慢地理解和加深。」 宣传方面,陈寐自身有经验。其实简单来说,这与剧的宣发制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部剧的开播早早的在前期就有预告和曝光,藉此获取流量并提升剧和演员的知名度。 同时当剧正式上线之后,从商业角度来说,更能够实现小而转大化,一定程度上也算是业内的共识。 同理,学院后续的课程开设以及沈村的实践基地建设,可以借鑑其中的核心思想,尽可能在最短时间内让打铁花传播出去。 陈寐徵求大家的意见道,「你们觉得呢?」 「我觉得可行。」沈银率先开口肯定了他的想法,「正好村里也认证一个公众号,开设一个民俗文化的专栏。」 「这很可行啊。」张长程应和道,「网媒现在可火了。」 「对啊对啊。」章岩立马附和,「阿程说得对,网媒可火了。我之前还尝试过在平台上直播带货呢。」 没想到章岩还紧跟直播浪潮,这令陈寐意想不到,好奇地问道,「直播流量如何?是不是很不错?」 在满是美颜滤镜的网红中,章岩就已是一股清流了,严格意义上他算不上标准的帅哥,眉眼鼻单看总是缺点什么,但整体观感却是独有他硬朗的气质,可以想像他直播间的热闹程度。 「你还做过直播?」张长程同样惊讶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章岩回,「之前不是给你分享了一个连结吗?我就在那个平台直播。」 「有吗?」张长程回忆,想了想道,「哦,那一串乱码,我以为是垃圾网站就没点进去。」 章岩无奈地摊摊手,「好吧。不过还好你当时没点进去,不然得气死。」 难以想像,网友竟会如此刻薄,还很容易被带节奏,首播当天他其实并没有露脸,起初几十分钟直播间也没有什么人,直到他不小心连麦到了另一个博主。 素质堪忧满嘴狂暴粗口的人,就因为他不露脸在他的直播间里刷了一大波恶评,若不是当时他忙估计早就骂得他狗血淋头了。 不过这也给他带来了流量,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黑红,他的帐号竟还真就做成了,现在主页挂几个橱窗都有月入小一千的收益。 「这个?」 张长程翻到原先的聊天记录,点开其中的连结,吃惊地道,「你的粉丝数都有万了。」 陈寐搜索了他的帐号,大致浏览了一下,没露过一次面的章岩短短的几个视频也有破万的播放量,可以见得这新媒体的流量之大。 章岩难得谦虚地回答,「运气好吧。」 「我倒是觉得这个新媒体会有越来越爆的势头。」张长程分析道,「这对我们对沈村何尝不是一个机遇。」 沈银点点头,「下午我去村委那里一趟,和书记说一下目前的进展顺带把公众号以及视频号的事情说一下。」 陈寐举手示意,「我也去。」 「那我也一起吧。」张长程想了想回。 「我也去!」章岩紧随其后,反正就是不管张长程去哪儿做什么他都跟着。 「那…我也去。」师弟抬了抬手,「我得和师兄一起。」 第67页 「你们——」陈寐无奈,好不容易有了和沈银单独相处的时间,这样一来又没了,失落地嘆了口气,努努嘴道,「行吧。」 自上星期张长程的师弟来沈村起,沈银一下子忙了不少,白天三人待在一块儿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深奥的学术探讨,晚上沈银又独自窝在房间里看文献学习…… 明明离得这么近,却让他衍生出隔万重山海的抓狂感。他想方设法地找寻机会间隙与他相处,使出浑身解数地走进他。可这长期以往也不是个事儿啊,真是矛盾,又想等等老婆,又想拉着老婆私奔。 唉——陈寐不由得嘆了口气,矛盾的很啊。 「一会儿我和陈寐一道去就行。」沈银开口道,「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们了,你们就好好休息休息……」 深得陈寐之心,他赶忙接话,「对啊,忙了这么多天要不多休息几天?养养精神?」 拉过师弟的手道,「小方师弟是不是也头一回来这里?」未等方裴回话他继续道,「难得来一趟那可要好好逛逛啊,正好现在这个季节适合踏青,感受一下大自然多好啊。」 陈寐试图说服一心向学的方裴,扭头看向张长程,「你说是不是啊,张博士?」 张长程赸笑,「是啊,来了这么久还没怎么带你去周边逛逛。」开玩笑道,「我这当师兄的可真是太过分了。」 方裴推一把鼻樑上的眼镜,眯眼笑起来憨憨地道,「师兄,一点儿都不过分。我热爱学术,我不辛苦!」 看他这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陈寐憋着笑说服不下去了,无声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学术界的未来不能没有他,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 「不过,师兄…」推完眼镜他揉了揉鼻尖道,「要是你要出去的话,能不能带上我啊?」 「你?」张长程还没开口,章岩就皱着眉头反问道,「凭什么去哪都要带上你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张长程反问章岩,「他是我师弟跟着我怎么了?倒是你店里这么忙,就非得跟我来这?」 章岩被回怼地开不了口,只是无声地动了动嘴巴。他还真是不知作何解释,求助地朝陈寐抛了个眼神。 方才还瞧不上他,说他自以为是,不对,是自1为是。那这回就别指望他帮衬解围。陈寐在这一点上,还真就是小心眼了。 眼神即将对上之际,他无情地别开了,一把拉过沈银推着他往前走,「诶呀,都中午了,快快快去做饭了,要饿死了。」 求助失败,章岩心虚地摸了摸头髮,「我…我也饿了,跟你们一起。」 「回去吃。」张长程语气强硬,「我妈给我们留饭了。」 「啊?奥。」没得办法,章岩灰熘熘地同他们说了再见,「那我先去把车开过来。」 「路上小心。」沈银顿住脚步,不等陈寐推搡,他后退一步与他们说了声再见。 看来有眼力见的不止陈寐一个,沈银也看破了章岩和张长程的关系。 所以,事到临头退缩的人不是张长程,而是章岩。陈寐心想,在情感上还都是矛盾的人啊。 张长程稍许气愤地瞪了一眼章岩,上回主动与他沟通反倒是这人扭扭捏捏试图迴避,真就搞不明白章岩在想什么,过家家也不是这么玩的啊! 「呃……那…那我们走了?」 状况外的方裴一脸茫然,推了推眼镜感觉章岩哥对他有敌意,还是很大的敌意。 【作者有话说】 [1]乌丙安《民俗学原理》 第35章 35真实的自己 送走张长程他们,陈寐先一步进厨房,整个身子堵在门口不打算让沈银进屋。 「怎么了?」沈银淡淡地看他一眼,问道。 「你怎么只和他们说麻烦了?就不和我说?」陈寐尤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直了直身子继续道,「我都没听你和我说过……」说着故作委屈地瘪瘪嘴。 不,这不是细枝末节,这分明就是非同小可之事。 沈银怔愣片刻,原本没觉得哪里不对,但被陈寐这么一挑明好像他顺理成章地把他当作是自己的人,甚至有些理所应当了。 这种想法很危险,非常危险。 「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吧。」沈银想起之前答应他的事情,尝试别开话题。 毫无防备地,陈寐差点怀疑他忘了呢,掩饰着内心的雀跃,装傻道,「你这算是在感谢我?」 沈银点头「嗯」了一声,见陈寐并无任何反应,小心翼翼地道,「不算吗?那…」他咬咬牙继续道,「那你想我怎么做?」 难得一见的反常,陈寐不明所以地摸摸头髮,怕他突然反悔赶忙点头,「那就说好了,明天去看电影。」 「惊悚的?」沈银问。 陈寐嗓门响亮地吼道,「惊悚?」 「你不是说最喜欢惊悚的吗?」沈银满脸不解,月初分明就是他口口声声说最喜欢的就是惊悚电影,怎么现在还这一幅反感模样。 「奥——」陈寐想起来了,之前自己在车上信誓旦旦言道自己是越惊悚越好,出于男人的自尊心,他恢復淡定,「我当然是喜欢惊悚的,越惊悚肯定是越好,但主要是我怕你接受不了,你也不必为了迎合我而委屈自己……」 「我没事的。」沈银对上他的眼睛,认真且单纯地道,「我也喜欢惊悚的电影。」 第68页 那还有什么好迴旋的余地呢,陈寐僵着嘴角的一抹笑意点点头道,「那就是最…最好了。」 没得办法,谁叫老婆喜欢呢。陈寐后退一步让沈银进来,小声地嘟哝着重复道,「我最喜欢惊悚的了。」 比起自我安慰,这更像是自我麻痹。 沈银蹙起眉看了眼他问道,「你说什么?」 「没——」陈寐摆手,笑意丝毫没有淡褪,心虚地道,「我好期待明天啊。」 「我也是。」 出乎意料的,沈银的嘴角扬了扬,回给他同样的笑容。 陈寐瞪圆了眼睛,又不确信地揉了揉,这还是他认识的沈银吗?不过没深入多想,他到真就是期待起了明天。 管它什么惊悚,追老婆没点自我牺牲,以后还怎么让老婆安心跟着自己! 不得不再一次感嘆爱情的伟大力量,陈寐喟嘆不已,同时立马给章岩发了消息,恳请他不要打扰两人的好时光。 章岩回得晚,兴许是也记上白天他的视而不见,但秉承着一贯的优质服务宗旨,他回了一个ok,顺带附上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细品就有点阴阳怪气了,陈寐轻笑一声,打字回道,【我下回和方裴说让他住我们这儿,正好这还多一个小房间。】 【好兄弟!】章岩这会儿倒是秒回。 【客气】 陈寐回完敞开门径直穿到沈银的房间,「对了,之前给方裴留的房间现在应该还空着吧。」 沈银闻声徐徐抬头,合上书点点头,「一直都空着。」 「那就好。」陈寐利索地在他的床边坐下,低头打字回復章岩。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在方裴来之前他们就有考虑过他的住宿问题,原本考虑到张长程随时都会回校以及来回交通和成本方面,就想他直接住在沈银家里。但后来过来的晚了也就住在了张长程这边,毕竟他们家有个小旅馆。 可如此一来,章岩就不乐意了,但他不敢说。 「昂,我想着过几天让方裴住过来。」收起手机抬头回道,「阿程四月初估计要回学校,小方师弟一来一回的也不方便,我就想着让他住我们这儿省事。」 「奥。」沈银收回视线,默默地又将合上的本子打开,看了良久不经意地开口道,「你对他还挺好的。」 「那是自然。」陈寐挑挑眉,并未多想,「我对朋友都很好的。」 在这一点上,陈寐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只要是他的朋友,他愿意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他们。 沈银没做声只是点了点头。 「那等下次他来的时候我跟他说一下。刚好明天去镇上买点好吃的,感觉小方师弟还挺喜欢吃小零食的,怎么样?」 须臾沈银保持着方才的姿态,未半点变化。 「你听到了吗?」陈寐走到他的背后,想他看书太过投入侧首俯身喊了声他的名字,「沈银,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没啊。」 沈银:「…听到了。」 「那就好,小方师弟这么爱学习一定很安静,也不会打扰我们。」 沈银无奈地睨一眼陈寐,他眼睛亮亮的,似乎很是期待。本该压下去的不爽,再一次莫名其妙地涌了上来。 「你是不是困了啊?」捣鼓完相机的陈寐倏尔抬眸,通过镜头问他。 「没有。」 陈寐看着屏幕里的沈银,他看了眼镜头,又立马挪开视线低头盯书本上的字。 「奥,那为什么你一直盯着这一页?」说着他镜头一转,慢慢挪近给桌上的书一个特写,「它讲了什么啊?也是关于民俗的原理吗?还是……」 陈寐切换画面捕捉沈银的侧脸,只是还未对上焦他就不配合地合上书页站了起来。 「已经很晚了。」沈银指了指墙壁上的钟表道,「该睡觉了」 「嗯?」放下相机的陈寐愣了一下,分明几分钟前某人还不困啊,怎么现在就改口要睡觉了? 「你是不喜欢我拿相机拍你吗?」陈寐问。 好像喜欢,又好像不喜欢。不喜欢镜头对着他;可如果手持相机,对面的人是陈寐的话,他好像又不那么地讨厌。 沈银打量相机一番反应迟钝地点了点头。 陈寐打一个响指自信地道,「我明白了。」 他不是不喜欢,只是不适应。 「你是不是没怎么看过镜头里的自己?所以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甚至对镜头反感?」陈寐追问。 如此隐晦的想法竟被陈寐一语道破,沈银小心翼翼地掩藏惊讶之余稍稍点头。 「那就好办了。」说着陈寐把相机递到他面前,「你可以看看镜头里的自己,这样或许能习惯些。」 说罢,相机便落在了沈银的手中,点开方才的视频,看着自己的正脸,与镜子里的不太一样,镜头里的自己似乎更真实? 这有些矛盾,照理是镜子里的自己更为真实。 ——你是不是困了啊? ——没有。 画面的一里一外,都是他熟悉的声音,也是平常的对话没什么特别,和平时并无区别。 镜头一点点聚焦,沈银的脸再一次出现,背着光线侧着角度,他的眉骨鼻樑以及下颌骨,阴暗分明地展现出来。 ——已经很晚了,该睡觉了。 话落,陈寐没来得及制止,画面也随之自动切换了另一段。 第69页 熟悉的画面一一呈现在他眼前——栾树、湖水、草地、碧绿清澈透亮…… 小小的矩形画幅框住了这里的春天,还有他的秘密基地。 画面里的人独自走在湖边,踩着石头一步一步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累了就靠着栾树坐下,曲着双腿抬眸好似在望着什么。 画面外是沙沙的响声,时不时还有小猫的喵声,软软糯糯的,像极了撒娇。除此之外是陈寐压着嗓音的嘘声警告,估计是怕被发现。 沈银面不改色地看着视频,记起来了,那天是他的生日。 其实确切来说,那是他拥有自己名字的日子。没有人包括爷爷都不知道他何时出生,又来自何处,这种关乎出生存在等的问题总会在这特殊的日子里让他迷茫困惑。 天空的飞鸟,湖里的游鱼都知晓自己的生处归路,而他却不能。这总让他滋生出淡淡的忧伤与迷惘——他是否真能找寻属于自己归途?他的努力与付出是否真有收穫?在这片贫瘠的沙土之上是否能开出一片花海?…… 倏尔镜头中穿插了一段空景,恰巧林间飞过一群鸟惊扰了水中的鱼,唯独没有惊扰兀自深思的沈银。小猫咪看不下去了,调皮地越过草丛跑到栾树底下。 画面戛然暂停在沈银的回眸里,他眼眸隐含的忧伤与失落全部落入他的镜头里,一览无余的。 原来并不是镜头里的他真实,而是陈寐的镜头抓住了最为真实的自己,才显得如此熟悉。陈寐好像也总能确切地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屏幕亮度一点点熄灭,趁着最后的一点光亮,陈寐率先开了口,「我不是故意跟着你的。是袋子带我过去的,然后我就迷路了……」 「你知道的,我最记不住路了…」他小声嘟哝道。 沉默片刻,沈银触了触屏幕,在最后一秒钟的时候将它点亮,语气淡淡地道,「哦,我以为也是一只猫。」 「你那天是…心情不好吗?」陈寐发现只要他不高兴的时候都会去湖边坐在树下发呆。 「没有。」沈银下意识地否认,可对上他殷切的目光他还是点了点头,「有一点。」 「因为沈明树的事情?」陈寐直唿其名,「沈明树那天又来找你了?」 沈银嗯了一声,继续道,「但不是因为他。」 尽管沈明树总会有意无意地反对他,但是既然去做了就一定要让他刮目相看,摒弃原先的看法。 「那是——」 正想要开口追问,低着头的沈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其实那天是我的生日,但又并不是我真正出生的日子,是我真正拥有沈银这个名字的日子,也是我的人生开启的日子……也算不上悲伤就是感慨自己的二十年,浑浑噩噩的,一事无成的……」 说着他轻笑一声,陈寐闻声望去——白炽灯光下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原来他内心的压力这么的大,陈寐慢慢挪近弯下腰仰头,道了句晚来的生日快乐后,抬手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脸颊,柔声地安慰道, 「阿银,你已经很棒了。」 「对了,这个送给你。」言罢,陈寐将床边的相机递给他,「我拍了很多很多——有你、有爷爷、有阿喆、有大头和袋子,还有沈村的每个角落的……」 在他无事可做的日子里,拍了许多的素材。原本是自己的私心,知道自己总会有那么一天要离开沈村,离开沈银,因为他不可能一直地去逃避。但陈寐希望自己能够留下一点专属于这里的回忆。 不过现在,比起自己沈银更需要,陈寐一併握住沈银的手,将暖意一点点渡到他的手心之中,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是见证你成长的地方,他们也因为你的存在慢慢地变好。」 感受着指尖的触碰,他又握紧了些,继续道,「我希望你能快乐,也希望你能记录下美好的生活。」 闪过一丝的错愕,沈银怔怔地握着这留有余温的相机,耳根热热的,眼眶也热热的,喉口有些唾沫粘连地哽咽道,「谢谢你,陈寐。」 「那拉钩?」陈寐抽出一只手,比了比小拇指。 沈银配合地伸出小拇指与他扣住,听他说着「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换做是以前还会觉得幼稚,后知后觉地才发现明明是多么可爱的行为啊。 「说好了,别做小狗哦。」陈寐像是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髮,「晚安吶。」 沈银乖巧地点点头,同样与他道了一声晚安。 静悄悄的夜,沈银躺在床上有些失眠,干脆就拿起相机把里面的视频和照片一一仔细地看了一遍。然而一直到凌晨两点,他也没有丝毫的困意,彻底失眠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后,脑海里突然浮现陈寐趴着埋在枕头里的画面——好像是酝酿睡意?稀里煳涂的,他竟然第一反应是去找枕头,把自己埋进去。 在稀里煳涂的,这种方法似乎管用。 第36章 36那你呢 只不过,这方法虽管用,就是后劲有些大。沈银一早醒来左手发麻,甚至有些痛。 「你手怎么了?」眼尖的陈寐一进厨房就看出了他的异样,「扭到了?」他关心地走上前询问。 「没,刚才出门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沈银撒谎,他可不想让陈寐知道自己是因为学他的姿势才这样的。 陈寐皱起眉头,心疼地揉了揉,「要小心啊。」说罢紧张地试图去撩他的袖子,「我看看磕到哪儿了,有没有哪儿起淤青啊?有没有哪儿出血啊?严不严重啊?要不要喷点药,或者去医院?」 第70页 陈寐一连串的问题容不得沈银开口打断,他无奈地只好实话实说,「是睡觉的时候压着了。」 「啊?」陈寐疑惑,脑海中想像了一番,是怎么样的姿势会让他的手痛得这么严重,甚至是抬手都有些困难,好奇地发问,「你是怎么睡的啊?」 「……」沈银一向不擅长撒谎,加之陈寐这灼灼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被迫说出真相,「我昨晚失眠了。」 「哦。」相处这么久,陈寐也慢慢地了解了一点他的性格,除了嘴硬这一点不太好之外,沈银哪哪都好,顺着他的话继续道,「然后呢?」 「我……」沈银眼神闪躲,「我就尝试了你的方式,想试试看有没有用,然后就……」 陈寐听着他越发小的声音,勾起笑挑了挑眉,询问道,「那有用吗?」 沈银如实地点点头。 噗— 「抱歉。」陈寐实在是憋不住笑,反观他正经的样子又觉得内心愧疚,他怎么总是相信自己随便找的藉口。 沈银不明所以,反问道,「这很好笑吗?」 「不…不好笑。」深唿一口气,他恢復正常帮他辩解,「一定是枕头的问题,不然就不可能压到左手。」 「……」沈银耳朵一红,没接话。 怎么会这般害羞。陈寐盯着他红到滴血的耳垂,顿然萌生出一股邪恶的念头——想肆无忌惮地撩拨他,让他的耳垂他的脸他的全部都红红的。 可是,他又不忍心。自己随便扯的慌他都会信,这般单纯的沈银他怎能不负罪恶感地逗他。便殷勤地帮他揉着肩膀处的肌肉,「这样有没有好点?疼不疼?」 沈银不吭声,疼也不说,不疼也不说,任由陈寐捏着。 揉了有一会儿,陈寐才与他说起了实话,「其实,我保持姿势主要是为了让不高兴的事从脑子里消失,酝酿睡意也算是隐藏的疗效吧。」 肩上的动作一停,沈银侧眸看了他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道,「其实你不高兴的时候,也可以和我说……」 陈寐耸耸肩,继续捏着还顺带摸了一把他坚实有力的背,心满意足地笑笑道,「没事,这个方法对我很管用的,每次趴着埋一会儿头,就跟倒垃圾一样所有的烦心事都一併消失在心里。」 「奥。」沈银欲言又止。 肩上的力道轻了些,一点点地陈寐收回手,揉久了自己也觉得手酸。 「对了,我们下午去章岩那儿怎么样?」陈寐提议,「章岩刚给我发了消息,说是下午正好有事要出门,让我们直接过去就成,想看什么就直接去他店里面找就行。」 「嗯。」沈银点头,隔着一段距离,恍惚间眼前的陈寐离他又远了一点。内心深处隐隐浮起一阵害怕,脚下的步子也一下子毫无徵兆的乱了。 临出门前,陈寐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真看惊悚的?」 以为陈寐是要迁就自己,担心他接受不了惊悚的,沈银肯定地道,「我可以的。」 心如死灰的陈寐艰难地嘆出一口气,「奥。」 一路的车程竟让陈寐有种视死如归的错觉,就跟小时候的他被告知去打针是同一个感觉,明明很恐惧但又不能退缩。他将头抵在窗玻璃上,没什么心思的看着这明媚的春光。 沈银难以捉摸,用余光偷偷看他——他目光无神地对着窗哈出一口气,待水汽消散后又耐心地继续吐出一口气。 本该是满心期待的他怎么一言不发? 「要不就不看惊悚的了。」沈银突然开口,他不想让陈寐因此感到负担。 「啊?」陈没回过神,伸手抹去玻璃上的水雾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勉强。」沈银答。 他看出来了? 陈寐挺直背视线与他相平,语气决绝地说道,「一点都不勉强。」 怎么会被看出来呢?这可是属于男人的面子啊。 陈寐维持着挺拔的姿势,又重复了一遍,「我怎么会勉强呢,这简直就是笑话,区区一个惊悚片而已,那还不至于,要知道我可是差一点就要去参演温子仁导演的片子呢。」 再次止不住地胡言乱语,侃侃道,「温子仁你知道吗?他可是世界公认的恐怖片大师,当年他单是以一部小成本的电锯惊魂出道,便创出了票房奇蹟……主要也是那会儿我没往欧美方向发展,不然我说不定还能在招魂里露个脸呢。」 沈银听完总结道,「那还挺遗憾的。」 「是吧,我也觉得。」陈寐故作惋惜地摇摇头,「所以,我怎么可能觉得勉强!明明一点都不勉强!」 陈寐反覆强调,就怕真的露馅。不过还是要感谢之前电影鑑赏课的老师,那个古怪小老头,多亏了他是温子仁的狂热粉,他才能瞎掰扯点东西来。 见沈银半天没点反应,陈寐追问,「你不相信我?」 倒不是不信,只不过陈寐好像是误会解了些什么,他的本意并非是质疑他的胆量。 可不管怎么说,双方也都不勉强。 「没有。」沈银摇头回,「你是不是很喜欢温子仁导演?」 「…算是吧。」陈寐心虚地别开视线,指了指窗外道,「你看树都发芽了,那是不是桃花?」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沈银看到了零零散散的几朵粉色桃花点缀在枯枝上,融融的暖意之中流露着盎然的春意。 第71页 不过他无心欣赏这春色,沈银斟酌一番开口说道,「说不定下一次你就能——」 「那个呢?」陈寐又指向了白白毛茸茸的一丛,打断了他的话,「好像雪挂在树上啊。」 还未说完的沈银瞥了眼窗外答,「梨花。」 「奥。」陈寐举起手机拍了几张,低声喃喃道,「原来梨花长这样。」 「那这儿有樱花吗?」陈寐的目光在两侧的大道上搜寻,在他的常识记忆里,他对樱花最为熟悉了。 「镇上的公园里有。」沈银回,「现在应该也开了,一会儿可以看完电影过去。」 陈寐欣然地点点头,扭头沉浸在沿途的景色之中。 还未说完的话,被一经打断似乎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沈银心想,可能对陈寐来说他不需要这种安慰吧。 欣赏得差不多时,陈寐突然想起他刚才好像打断了他的话,转头看他,「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嗯?」 陈寐提醒,「就刚刚我问你梨花的那个时候。」 「奥。」他故作思考,在车子到站前回道,「没有什么,就正好想和你说樱花。」 「这样子啊。」陈寐走下车嬉笑地看他,勾住他的肩膀说道,「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沈银敷衍地应了一声。 「你们还没走?」 一进店里,陈寐就看见三人各站一方,没什么交流地站着。话落,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前脚刚踏进的他和沈银。 「去哪儿?」张长程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不耐烦地看向章岩,语气不悦地道,「都等着呢。」 「方裴有什么想去的吗?」章岩转头就问一旁默不作声看电脑的方裴。 「我吗?」莫名被cue的方裴不情不愿地合上电脑,拧起眉毛无辜地望向陈寐。 再怎么蠢笨的人都能看出章岩和张长程之间的异样,方裴也是在今早无意撞见两人的争执才得知张师兄和章岩如此的不对头。 虽隔得距离远了些,但他清楚地看到师兄脸上的烦躁和愤怒,师兄脾气这么好的人,一定是章岩做了过分的事不然他绝不会这样。 因而,从上午开始到现在,两人僵着坐在店面的一里一外,若不是陈寐的及时出现,也不知这冷战要到何时才会结束。 「这几天天气好,公园里的花都开了。」陈寐立马接话,「小方师弟是不是还没见过成片成片的樱花?」 「对。」方裴连连点头。 陈寐提议,「那不正好,你们就一起去公园赏樱花。」 「是啊是啊,我们一起去赏樱花吧。」总算是有机会逃离这地了,方裴径直走向陈寐,「我和你们一起。」 等等,方裴好像是误解他的话了。陈寐拉过沈银尴尬笑笑,「抱歉啊小方师弟,我们就不过去了。」 「啊?」方裴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别下嘴瞅了眼满是怨气的章岩。 「实在是抱歉啊。」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有机会和沈银单独相处的,陈寐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目光瞟向章岩挤着眉道,「对了小方师弟,过几天你住我们那儿去怎么样?你张师兄不是正要——」 话还没完,方裴迫不及待地答应,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 「走了。」章岩心领神会地开口,又小心翼翼地走到张长程跟前,故作委屈地道,「我错了阿程。」 张长程不想理会,径直掠过他走到陈寐他们面前,「那过几天就麻烦你们帮我照顾一下师弟了。」 「小事儿。」陈寐摆摆手道。 沈银接话道,「没事的。」 唿—— 总算是彻彻底底只属于两人的美好时光了。 陈寐长唿一口气,松松肩膀抱起一盒碟片摆在沈银面前,蹲着开始挑电影。 「你说章岩是不是又惹阿程生气了?」陈寐放下手中的碟片问道。 「可能吧。」沈银没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张一张地看着。 「唉。」陈寐干脆坐下,深嘆一口气有点搞不明白两人目前的状态,「你说阿程这次回学校,章岩会说出口吗?」 「……」沈银忽而放下手中的碟片,抬眸与他相视,思考片刻又继续翻找下一张碟片,语气没什么波澜地道,「不会吧。」 「为什么?」陈寐对他的回答有些诧异,「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不是肯定,我只是觉得起码现在他不会。」 陈寐仍旧不解,知道他们两人的事情,心思如此细腻的沈银定然也是察觉到了,可他始终是无法接受章岩就这么屈服于现实。 「那你呢?」 沉默良久,陈寐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也会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真·心有灵犀^_^ 第37章 37最好的 「什么?」沈银艰难地找到一部看似不错的惊悚片,问道,「看这个怎么样?」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陈寐挪开碟片,起身凑近了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问道,「如果你是章岩,你会怎么做?」 「做什么?」沈银反问,试图挣脱他紧攥的手,眼神也不自在地别到了一边,隐隐有预感接下来的话会是什么。 「看这个吧。」他突兀地补了一句,「听说这部曾经被奥斯卡提名。」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陈寐异常执着,再次重复道。 第72页 沈银没继续接话,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逃避。 短暂的寂静过后,他似乎想明白了开口道,「但我不是章岩,所以你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他是觉得自己是在与他讨论问题本身吗?心底里莫名有些不爽,陈寐忽而嗤笑一声,「奥,既然你不想回答,那就算了。」 「我没有不想回答。」 沈银总是在某些事情上格外执着,甚至有些固执,继续道,「我和他不一样。」 「行吧。」 陈寐算是看出来了,他这哪是固执,这分明就是在逃避,他怎么可能听不出自己的话里话呢,他这么的聪明。 「那就看这一部吧。」陈寐没什么心思再继续挑下去了,起身拍拍身上的灰直接往屋外的楼梯走去。 人的情绪就好比这难以捉摸的天气,明明方才还暖洋洋的,这会儿倒是起了风,一阵一阵的。 此刻的陈寐大抵也是这样。 兴致缺缺地看着大屏上的阴森小巷,半个身子倚靠在沙发上无心沉浸其中,可怖的背景音也自动地被过滤掉。发怔的他甚至有了想喝酒的念头。 要是这里和在他的影音室一样,有一整面的酒柜就好了。陈寐烦躁地想着。 反观沈银,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这令本就烦闷的陈寐愈发地躁了。 与此同时桌边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不停,他感觉心里的那团火又要压不住了。 起身,懒得多看一眼,他干脆利索地将他挂断。 看得入迷的沈银总算是扭头看了过来,按了暂停键。 「继续看吧。」撂下手机,陈寐抬眸与他说道。 「哦。」沈银点点头,顺便扫了眼他的手机屏幕。 不过一分钟不到,手机又再次嗡嗡嗡地响起。 不愿理会,陈寐瞥了眼手机懒得再起身道,「帮我关一下。」 「不看一下吗?」沈银问。 「有备註吗?」这个私人手机除了认识的人,其余的都是骚扰电话。 「没。」沈银看眼长串的异地号码回。 「那就挂了。」陈寐打着哈欠懒洋洋地回,「我困了,你自己看吧。」 实在是没任何心思再继续下去了,陈寐索性整个身子躺倒在沙发上,随手盖了一件衣服遮住眼睛。 不到十分钟,平稳的唿吸声在衣物的包裹下变得柔软。 所以,刚才的话是让他生气了吗。 沈银后知后觉地把音量关闭,昏暗的影音室里让他看不清方才陈寐的表情,只能凭藉声音辨别。 他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沈银确信,方才的他是在试探自己,而他显而易见地撒谎了。陈寐最为知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明知的他却还是欺骗了他。 只是…沈银思忖片刻,如果彼此都是朋友的话,他还是不要告诉他了。不然…… 倏尔金属与玻璃间震动的沉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沈银回身望向声源,熟悉的那串号码又出现了,没有任何的备註。 会是谁呢?沈银心想。看一眼不为所动的陈寐,他好像是真的睡着了。 要不就等他自动挂断吧。沈银坐在原处等待着。 震动声越发急促,一併扰乱了他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心脏的频率也随之快了。 对方一定是有什么事吧。沈银纠结着,或者还是叫一声陈寐吧。可是,他把自己遮得严实,总有种将一切拒之于外的决绝。 正想着,那恼人的震动声终于结束了。 可这样一来,他也无任何心思去看电影了。目光无神地注视着血腥的高潮画面,面色冷淡地调整着唿吸,尝试着让心跳恢復正常。 蜷起双腿,他的后背稍稍向沙发一侧倾斜,小心翼翼地瞥一眼大衣下陈寐的睡颜。 许是怕闷得唿吸不畅,陈寐特地在衣服的后摆处折起一角露出小缝隙。这么刁钻的角度,沈银坐着的位子竟然能正好瞥见。 手机的震动声果真没将他惊扰,陈寐垂着眼眸,浓密纤长的睫毛掩盖着下眼睑处的卧蚕,投影的灯光闪过,沈银看得更清晰了,绯红的面色湿润的嘴唇,他轻轻柔柔地唿吸着。 不由自主地,沈银的心跳又乱了。 一定是被突然出现的无脸鬼混吓到了,沈银别开视线干脆快进跳了过去,进度条直接到了他下线的位置。 心不在焉地看了七七八八,到片尾曲谢幕的时候,沈银也没搞明白谁是幕后真正主使。 要不,还是与他说实话吧。沈银偷偷看一眼还在熟睡的陈寐,他依旧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安静地躺着。 可…嗡嗡嗡—— 沉闷的声响再度袭来,深唿一口气他索性接了起来,低声喂了一声。 「你是陈寐?」 听对方的语气有些奇怪,沈银没有出声,打算挂断。 「你怎么不说话?害怕了?」突然对面传出刺耳的笑声,她的声调也变得尖锐,「你终于敢接电话了,你把我哥哥害成这样,现在就想玩消失?是不是?……」 沈银警觉地不出声,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有电话?」陈寐毫无徵兆地睁开眼,问他,「谁啊?」 沈银皱着眉,摇摇头。 「骚扰电话?」陈寐拿过手机,疑惑地喂了一声,「哪位?」 「陈寐,你是不是陈寐。」对方的语气变得兴奋,「你就是陈寐!」 第73页 「哪位?」陈寐看了眼不认识的号码,蹙起眉看向沈银,「刚打来的?」 沈银点点头,小声说道,「这个号码已经打了不下三次了。」 「三次?」陈寐震惊地反问。 须臾,未等对方开口他迅速挂断。警觉地问道,「刚才她有说什么吗?或者你有跟她说什么吗?」 「她…」沈银细细回忆,「她问我是不是陈寐,还说了一连串奇怪的话。」 「哪些奇怪的话?」 「她说你把她的哥哥害成那样,还玩消失…」沈银如实回道,「但我没有开口说话。」 「奥,我知道了。」陈寐直起身将它拉入黑名单。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沈银轻声地问道。 「没什么事情。」陈寐抬眸回,「就一普通的骚扰电话,以后一般没有备註的最好不要接。」 沈银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电影放完了?」陈寐瞥到屏幕上最后的职演表,揉揉眼睛有些不可思议,「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所以幕后大boss是谁啊?」睡了一觉后,陈寐的情绪稍有好转,虽然刚才的那一通电话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有些疑惑。 「是…」沈银也不知道谁是幕后大boss,含含煳煳地随口说了一个。 「啊?怎么是他?」尽管整部影片专注心思看的时长不超过十分钟,但对那个角色陈寐还是有点印象,吃惊地道,「我以为他是好人。」由衷感慨道,「真是一大反转,编剧也太牛了。」 沈银心慌地不敢看他,又再次问了一遍,「刚才的那通电话真的只是骚扰电话吗?」 「昂。」陈寐起身按了一旁的开关。 屋内瞬间亮堂起来,一时难以适应光亮,沈银低下头道,「你…你来这里还有别的原因吗?」 「沈银。」陈寐站在他的面前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沙发一侧的沈银,「我发现你总是在一些事情上莫名执着。」 沈银不作声,也没有抬眸,一言不发地看着身上的阴影慢慢地消失。 「问这么多遍,你觉得有意义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罢陈寐便觉得舒畅不少,背过身撂下一句「这个电影真不错」就离开了。 算了,不告诉他了。 沈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打算说了。 他好像只把他当作朋友,之一。 等沈银彻底适应白炽的光线后,偌大的影音室静静的只剩他一人。好可笑啊,自己明明是已经把他当作最好的了。 「餵?」走下阁楼的陈寐找了处偏僻的地方给许沉打去了电话。 许沉一接通他直接质问道,「你把我私人的手机号给别人了?」 「啊?」许沉还没反应过来,看一眼来电显示,「小寐啊,怎么这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你是不是把我的私人号码卖给别人了?」 「我没有啊。」许沉赶忙否认,「现在我可不敢了。」 陈寐白眼,哂笑道,「那上次我的电话就是你卖给严弋文的对吧。」 「冤枉啊。」许沉试图狡辩,「是那混蛋拿林岄的片约威胁我的,你知道的,那时林岄是新人,那可是贺岁档啊……没有那部片子就真没有出路了,我们公司也不能只靠你一个人啊,商业角度看太冒险了……」 「那我的私人号码是怎么泄露出去的?」陈寐揉着眉头,不想再听他的长篇大论,过去的事情许沉总有一万个藉口。 确实从公司的长远发展出发,他们不能只有一个陈寐,他们要有很多个像陈寐一样,拥有多项资源商业价值可观的艺人。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陈寐要有同理心,本身就是利益关系,许沉将来也还是要靠着他赚钱。因而,陈寐再怎么无理取闹,许沉也只会口头上说说。 「我马上让小如去查查。」许沉与他保证,「这种事情以后绝不会再发生。」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这次是真的。」许沉再次保证,「对了,确定是私生吗?」 「蒋之钰的。」陈寐一下就猜到了,「他火也火了,怎么就还是跟我这替罪羔羊过不去呢?」 「啊呀!」许沉勐一拍脑门,「瞅我这猪脑子,忘记和你说了,蒋之钰死了。」 「……」震惊良久,陈寐艰难地开口,「他死了?」 「是啊,就凌晨的事情,很突然吧。」许沉嘆了口气,「热搜都爆了。」 陈寐百感交集,胸口发闷。 「对了,我现在才知道蒋之钰背后的金主竟然是严弋文!」许沉低声说道,「那你的那些事情就很明显了,他在背后就算没煽风也一定有唆使,我原本还纳闷严弋文怎么就他妈的突然这样……」 「我知道了,先挂了。」陈寐心不在焉地挂断了电话。 有预感,他好像在这里待的时间不多了。 第38章 38烈酒 陈寐久久地伫立在树下,等站得腿酸了,他才想要去几步远点的小卖部买包烟。 久违的菸瘾又犯了。 里面没什么有名的牌子,只有简单的没怎么听过的牌子,还是十块钱一包的那种。 现在思绪一团乱麻,他也懒得讲究,将就着随便买了一盒。拆开后将烟叼在嘴边,擦了一根火柴将它点燃。 滋啦一声,火星将烟的白色外衣燃着,一点点地向内里的菸草蔓延,辛辣的味道从舌尖直冲口腔深处,不到一秒贯入头顶,暂时地麻痹了他的大脑。 第74页 唿—— 一点点地吐出烟雾,内心的恐惧、担忧、不安、烦闷……所有的思绪一併涌出,此刻的身子似乎是无意识的躯壳,空空的。 待一根烟彻底燃尽后,他又点了一根。 直到沈银过来的时候,盒子里的烟只剩下寥寥无几了,「抱歉,菸瘾犯了。」 陈寐轻咳一声,侧身将半根烟按灭,抬手拂了拂周遭的烟雾。 沈银皱着眉没有说话。 「难受的话,就去别处。「陈寐指了指旁边,「这烟味大,身上沾了一会儿回去阿喆会不舒服的。」 沈银依旧没有说话。 陈寐继续道,「我等会儿再回去,等烟味散没了再说。」 「……」 「和你说话呢。」陈寐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不说话?」 沈银点了点头,眼里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毫无防备地去拿他手中的烟盒。 「你做什么?」陈寐被他的举动吓到了,立马将烟盒收回,警告道,「小小年纪抽什么烟。」 但他又异常坚定,不等陈寐「教育」,他就眼疾手快地抽走了其中的一根,侧头凑近陈寐,用他那还未完全按灭的菸头点燃自己的那根。 「靠!」陈寐憋不住骂了句脏话。 看着他指缝间夹着的烟,白雾徐徐地瀰漫开来,直冲他的鼻腔,禁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沈银虽说是第一次碰烟,但以他的天赋异禀,只是在阁楼上看他抽菸的模样就能模仿学个七八分像。 一言不发的沈银,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陈寐,在这一瞬间,陈寐也不想再说话了,只想沉溺在此刻的烟雾缭绕的迷离氛围之下。 谁也没有抽一口,任凭烟从头燃至尾,触碰到皮肤有灼热的疼痛感时,陈寐才沙哑地道,「你不学好啊。」 「我已经二十一了。」沈银回。 差点忘了,他刚过生日。 陈寐丢掉手中的菸头,连带着的烟盒抛入一旁的垃圾桶,笑笑道,「二十一了也不可以。」 「那你呢?」 「我啊。」陈寐夺走他手中的烟,「因为我比你大。」 大一岁半,也是比你大。 「对不起。」 陈寐的笑容僵住,不明所以地盯着他,「你为什么道歉?」 「你生气了吗?」沈银问。 好像他总是在不高兴烦躁的时候会有忍不住要抽菸的念头。 「你觉得呢?」陈寐掸去身上的菸灰,挑了挑眉反问。 沈银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一脸认真地再次道歉,「对不起。」 嘴硬归嘴硬,好在态度端正。陈寐轻笑一声,替他拂去身上的灰,解释道,「虽然刚才是有点不高兴,但也不全是因为你——」 方才的话也只是单纯地逞一时之快地堵他,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必要了。 「也得和你说一声对不起,我这人的脾气不太好。」 陈寐瞥见他被烟烫到的手指,红红的估计得起泡,这么好看的一双手要是留疤了,他倒抽一口气,这得担上多大的责任啊。 「疼吗?」 感受着指尖轻柔的风,沈银木讷地摇摇头。这点伤对他根本算不上什么,铁水刺到后背的钻骨头的痛才是难以忍受的。 「不疼?」陈寐半信半疑,凑近又吹了吹,「去里面找找涂点烫伤膏吧,发炎就不好了。」 「不会的。」 风吹得他心底痒痒的,之一就之一吧。 「走吧。」待身上的烟味散得差不多时,陈寐拍了拍他说道。 章岩的小小杂货铺果真是什么都不缺,没一会儿他就看见了柜子里的烫伤药膏,挤了点在棉签上轻轻地擦拭着。 「沈银。」 「嗯。」 「你打铁花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会被铁水烫到?」 「嗯。」 「哦。」陈寐点点头,停下手中擦拭的动作,「那我不想学打铁花了。」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让沈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是因为害怕吗?」 陈寐扣着棉签下方的木棒,躲闪他的视线点点头。 「哦。」收回悬在半空的手,他熄灭了手机屏幕——新註册的社交软体,第一条推送的就是关于陈寐的,他没来得及点进去看,陈寐便先开了口。 「但是……」陈寐顿了顿,没接着往下说。 好像没有但是了,他就要离开了。 「涂好了。」棉签被掰断的同时,陈寐说道,「但愿不要留疤。」 「留疤的话……」沈银思考片刻,笑笑道,「那也挺好的。」 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陈寐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也没什么心情再开些玩笑,「那还是算了吧。」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缝照在两人的身上,静静地,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 风轻轻吹,光暖洋洋,细细嗅时,好像还有花的芳香。 若是以后的生活都是这么的惬意安适就好了…… 消息一条一条地毫无防备地弹了出来,嗡嗡的震动声惹得气氛好不愉悦。陈寐深唿一口气,稍稍缓神后下定了某种决心点开社交app,心一横地输入帐号和密码。 验证失败。 命运总是这样,在你自以为做好充分准备并打算迎面直击之际,他倒是乐在其中地开个小玩笑,让你乱了阵脚想退缩。 第75页 删除密码,重新输入。 一秒,两秒,三秒…缓冲五秒的界面终于加载完毕,将今日的热搜词条一览无余地跳入他的视线。 #蒋之钰 自杀#、#蒋之钰 背后金主#、#蒋之钰 陈寐#、#陈寐 无辜#、#陈寐 消失#…… 每一条话题的后面都带上了深红的「爆」字,实时话题热度仍在已不可挡的趋势飙升,全都离不开蒋之钰和陈寐两人。 犹豫的手无目的地划着名,迟迟不敢点进去,他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发展到了何种地步?对他而言是一条无生还的死路,还是柳暗花明的活路? 若是有酒就好了,烟的话就算了。陈寐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熟悉的念头。 「你想喝酒吗?」陈寐停下脚步,问沈银。 「现在?」沈银回身看他。 陈寐收起手机点点头,指了指天道,「现在还早,赏樱花的话,一般晚上更加好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确实,这会儿的天还亮堂。 「那走吧。」沈银回,「等天黑了看夜樱。」 「好啊。」陈寐难得有心情笑笑,「走,买酒去。」 镇上的物质匮乏,没有大城市的小酒馆,更没有年轻人一向青睐的的酒吧,晃悠了一圈才勉强在一家小店里找到了酒,还是浸泡在罈子里陈年老酒,积灰的坛身乍看都有个几十年了吧。 店老闆是个老酒鬼,眯红着脸尤为热情地给他们舀了几壶,止不住地夸奖着他这坛酒,「小伙子,你们可算是找对地方了,我这儿的酒那是色香味俱佳,尝过的都说好,今儿刚开坛尝尝鲜!」 「够了够了,谢谢老闆。」耐不住老闆的热情,陈寐看着剔透的酒水口腔内早早地分泌出了唾液。 话说借酒消愁,陈寐再一次地沦落于此,好在这一次身边还多了一个沈银。 「你是不是也没怎么喝过酒?」陈寐看他皱巴的脸问道。 艰难地一口抿入齿缝,酒顺着舌尖淌入舌根——酸酸的、涩涩的、苦苦的……就是品不出一丝丝津甜,这酒真的好喝吗? 沈银不免怀疑,不确定地瞅一眼身旁的陈寐,他神色淡然地仰头喝下一口,酒水润入心肠时,脸上洋溢的竟然是笑,释然的,又怅然的? 猜不透。 「你喝醉了吗?」 眼前的陈寐怎么突然变成了两个?沈银强撑着眼皮摇摇头,「没。」 「那你的酒量比我想像的要好。」说罢他又抿了一口,言简意赅道,「老闆的酒,很烈。」 比他之前喝过的任何一种酒都要烈,但它的回甘也是比其他所有的都要惊艷。轻薄的甘甜穿透鼻腔涌上来,在厚重的酸苦之中弥足珍贵。 苦尽甘来?陈寐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一成语,细细品品真是如此。 沈银神志不清地嗯了一声,抵着脑袋靠在树下,一言不发地看着逐渐模煳的陈寐。 不能睡。 快要闭眼时,他告诉自己,合上的眼皮在意志力的驱使下,还是睁开了。 「我上一次喝酒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陈寐盘腿坐在草坪上,烈酒的搅动之下他的思绪飘回了四个月前的场景。 「剧组杀青宴」,难得一见的大资方竟赏光参加,大手笔的在满觉陇包了家米其林一星餐厅,足以见得资方的分量。 只是这派面实在反常,哪有杀青宴只邀请主演的?陈寐一进餐厅就感到不对劲。 第39章 39睡着 再一推门就更不对劲了。 偌大的一层包厢里,寥寥几人坐在主位眯眼打量着他,似乎是等的久了,肉眼可见的不耐烦。 「来得这么晚?」主位之一的男人率先开口,点了点酒杯,「不先自罚一杯?」 「一杯哪够啊?」边上的秃顶男人邪笑,「不得先喝个十杯?」 「就是,严大少爷难得赏光,一杯就不尽兴了。」大腹便便的男人附和道,「怎么的也要喝个尽兴。」 说话这人陈寐看的眼熟,之前有在陈朝丰家里见过——盛达房产的肖总,去年为了西湖区的房地产开发获审批特地造访陈市长家里,又是买菸酒送金条又是谈郊区的高尔夫俱乐部。 投其所好,显而易见,煞费苦心。 不过,这西湖生态保护区到今年也迟迟不动工,看来陈朝丰还是有点底线在的。 「嘘——」严弋文作势安静,勾起笑抬了抬手道,「你把我拉黑了?」 质问的语气之中带着丝玩味,「要知道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工夫才要到的,你就这么把我拉黑了?」说着他起身踱步到陈寐面前,一把拉过他的衣领,饶有趣味地道,「欲擒故纵啊?」 「放手。」陈寐厌恶地挣开,嫌弃地拂去沾染的酒臭。 一股气蹭得从底下冒上来,许沉他妈的居然把他给卖了!不想再多待一刻,他现在只想好好问问他的那位「好」经纪人。 「脾气这么大?」严弋文瞪圆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玩了这么多人还没遇到像他这样不听话的,「怎么——」他拖长声音,「来都来了还打算端着?放不开啊?」 「有病。」陈寐咒骂一句,径直往门口走去。 「欸——」秃头男小跑上来,眼疾手快地扣住他的手,威胁道,「想跑?饭碗不要了?」 「陈寐是吧?」贿赂男堵在门边,早有准备的将手机对准他,「从你进来到现在一直都在录像,你要是不好好干,这段视频就会出现在明天的头条,你最好是想清楚了。」 第76页 潜台词,搞你是轻轻松松,你最好是识相。 准备工作还挺到位,陈寐嗤笑一声,无所谓地道,「发呗,一段视频而已。」 「一段视频?而已?」严弋文可笑地重复道,酒精上头地双手钳制他的脸,「可真有意思。」 冰冷的手在他的嘴唇上摩挲,一点点地试图撬开他的唇缝。意图再也明显不过了,陈寐哪受得了这种把玩,反手就是一巴掌,语气冰冷地说了声滚。 什么档次的人,还有这种癖好。 气急败坏的陈寐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巴掌。 严弋文的左侧脸颊瞬间就红了,泛着酒晕,他竟乐在其中地笑了。 绝对是有病,神经病。 本想再抽一巴掌的手悬在半空,不屑再打,太脏了。 「你是我见过最有脾气的。」他眸色阴沉闪过一丝令人作呕的兴奋意味。 什么油腻发言,陈寐毫不吝啬地白他一眼,敢情他还有受虐倾向,那可真是个神经病。 懒得与他多说一句,更不想多看一眼脑子有病的人,他抬脚就要走。 这种事情在圈里多了去了——某某金主包养小明星,某某男星陪睡换资源,某某某多p聚众淫乱……他有所耳闻,只不过没想到还有人把注意打到他身上。 「放心,只要你把我伺候好了,这个视频就不会传出去,说不定你还能在李导的贺岁片里混个脸呢?」严弋文拿出他惯用的手段诱惑陈寐。 只不过,他完全想错了。 用不着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他就能在李导的贺岁片中担任男主,还露脸,当他是十八线啊?舔着求资源? 「切——」陈寐勾勾手哂笑道,「那你要我怎么伺候你……们?」压低身子凑到他的耳边,「还有我要的可不只是李导的小角色。」 严弋文的魂都要勾没了,价钱出得值,巴掌挨得也值,急切地一把抓住陈寐的头髮,五指紧扣施力,竭尽全力地向下按着。 「操。」看着挺立的下半身,真是神经病,随便说几句就成这样了?这太他妈羞辱他了,陈寐反手扣住严弋文,将他抵到墙边,顾不上秃头油腻男人的阻拦,对着他的小兄弟就是一踢。 「啊——」严弋文吃痛地捂住下半身,面目狰狞地怒骂,「不识相的东西,操你妈的,有病……」 看懵的两人赶忙撂下手中的手机跑上前,一併骂着陈寐。 「你他妈才有病呢。」 听不得人骂他,还是神经病骂他,陈寐撸起袖子作势要去拿酒,还没有谁强迫他干过些什么,一个有点钱有点势的男人牛逼得以为人人都要敬着哄着,自己恶得发臭都不知。 脾气一上来,比火山爆发还可怕,如岩浆般的酒水浸入地毯裹挟着暖气散发出刺鼻的酸臭味。 「靠。」严弋文怒气上升,趁着陈寐要离开的间隙,握起酒瓶子朝他的后脑勺抡去。 砰—— 玻璃渗着殷红的血融入酒水之中。 …… 酸臭的味道干扰他的思绪,「唿——」陈寐睁开眼,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回忆得断断续续,说得也毫无逻辑。 「沈银。」夜有点凉,他不由得裹紧衣领,「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回覆。 睡着了? 陈寐俯身靠近,轻笑一声,他睡得还真是时候啊,明明都到他一直想知道的地方了。 「也行吧,睡着就睡着吧。」陈寐自我安慰道,「正好过去的这些事也不打算让你知道,一点意义都没有……」 「沈银。」还是忍不住地轻轻唤了唤他的名字,「今晚的星星好像都被云层挡住了呢,不过——」他抬眸,摇曳的樱花恰似繁星点缀在枝头,「今晚的樱花格外美丽。」 只可惜这么美的夜樱只有我一人欣赏了,陈寐心想,多少还是有点遗憾。 沈银的酒量是他没有想到的,小小的一杯都招架不住,脸红扑扑的,垂着脑袋唿吸均匀地紧靠在树旁。 认真地打量一番,陈寐也自愧沉迷于美色难以自拔。 美酒沉醉,美色旖旎,美人勾魂。陈寐心想,偷亲一下,应该不会发现吧? 须臾沈银的睫毛颤了颤,好似有所察觉。 亲一下吧,陈寐默默地鼓气,这次回去了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了。 亲他一下吧,就连风都看不下去了,急促地从地下颳起一阵风催促着。 不就是亲一下嘛,发现了…就发现了吧。 反正,反正也喝醉了。 陈寐眸色低垂,目光聚焦在沈银的粉嫩嘴唇上,这么一看倒还挺像樱花的花瓣,只是他沾染了湿漉漉的雾气,慢慢地化开漫到他的心尖儿。 轻声地靠近,多一刻都不敢唿吸,他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那软软的唇瓣,湿漉漉的,沾染着水渍透着淡淡酒味,还有…樱花的味道? 怎么会呢?明明不是樱花味的酒啊。陈寐内心一顿疑虑,睁开眼才好笑地看到花瓣不知何时落在了两人的唇瓣间,不偏不倚,正正好。 隔着轻纱般的花瓣,他嗅到了,属于两人的独有气味。 风停了,沈银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 眼圈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多半是酒精上头引起的不适,他懵懵地打量着面前的陈寐,久久没有说话。 第77页 久到陈寐率先开口,「你喝醉了。」他嬉笑着拿去他头顶的樱花瓣,「原来阿银的酒量一点也不好啊。」 沈银难受地揉着胸口,闷得慌,但嘴上依旧是不承认,嘴硬地不愿提,「刚才是有什么东西把我堵住了吗?要唿吸不过来了。」说着咬了咬嘴唇。 「哦,原来是它。」沈银舔着樱花瓣,湿漉漉地含在嘴边,羞赧地脸颊绯红。 风又起了,月色被遮挡在云层之中,隐隐只剩下浅浅的月晕,朦胧的月色里,沈银的这般模样尤为勾人——一切都是淡淡的,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再亲一下,也不为过吧。 没丝毫地犹豫,陈寐趁势抬手挡了挡沈银的眼睛,轻轻地如花般又点了点。 沈银木讷地感受着唇上的温度,眼前一片漆黑,大脑一片空白,所以,他这是在做梦吗?陈寐亲了自己? 不确信地舔了舔,花瓣又落了下来。 原来是梦啊,沈银闭上了眼享受着这温热的气息。 ——要是真的就好了。 心头莫名泛起一阵酸痛,「我真的喝醉了。」沈银含含煳煳地道。 「什么?」陈寐静下心认真地听,半晌都没有动静,低声喃喃道,「原来又睡着了。」 怎么将这么大的一个人带回家呢? 陈寐靠着树干想着这难题,让本就疼的头,更是太阳穴隐隐发痛。 「唉。」陈寐长吁一口气,索性就瘫软身体埋头倒在沈银的肩头,「要是一直在这就好了。」 可是,世外桃源是有期限的,他不可能永远躲在这里。他总要回去面对那不堪的现实,甚至比预想更为糟糕。 头隐隐作痛,静音的手机依旧一刻不停地亮起,期间还有一通来自国外的电话。 第40章 40你别烦我 头昏脑胀的沈银一直睡到中午,晕乎乎地环视一番——他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内心的疑虑强撑着他的意志让他下床。 头一回喝酒就断片,仅有胀痛的脑袋提醒着他,然而有关昨晚发生的一切,他一概不知。脑袋昏沉沉,一思考太阳穴就隐隐作痛,强行阻断他的思路。 陈寐呢,他昨晚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印象了。不知为何此时的他越是想去了解陈寐,却越是害怕两人的距离会更远。 好奇怪啊,是昨晚的酒还没有醒吗?还是没有睡醒?竟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心里闷闷的。 「唉。」沈银不由得地嘆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决定点开那一条条和陈寐有关的所有话题,好的坏的,真真假假,一併都看了。 但好像看完后,心更闷了。 所以,只身一人到这偏远的地方只是为了逃离他那一团乱麻的生活,根本不是如他所言的学打铁花,他说的冠冕堂皇又理所应当。 到头来也不过是藉口罢了,仗着自己精湛不可挑的演技,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推开———感觉自己又被骗了。 「你怎么了?」推门而入的陈寐看到发怔似的沈银一言不发,会在想什么呢。走近床边嘲笑道,「你睡懵了?沈银?刚和你说话呢,怎么看着这么呆?」 沈银闻声掀起眼皮摇摇头,语气沉闷地道,「没有。」 暂未察觉异样的陈寐只当他是喝懵了,无聊地嘟嘟嘴「哦」了一声,而后又别下嘴,一副泄了气的模样,「那你怎么一副没精打采,还…还……」该怎么形容呢,对上他的目光他有些语塞,无奈地还是闭上了嘴。 其实自己昨晚的酒也还没醒,现在思绪也没清晰,「好吧。」他干脆爬上床蜷起腿,手肘撑着膝盖没什么心思的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 沈银在想什么啊,乌云瀰漫不开他脸上的阴翳,阴沉的像是要下雨了。 「你在看什么呢。」实在承受不住沉默的气氛,陈寐轻轻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肩膀,继续道,「是不是要下雨了?天都阴沉了快一上午了。」 沈银回,「可能吧。」 原来,心口闷是因为要下雨了。 「那我想等会下雨的时候去打水。」陈寐想了想,不知为何脑子里一下子就冒出了这疯狂的念头,甚至怀有期待地问身边的沈银,「你可以陪我一起吗?」 「下次吧。」沈银拉上窗帘,起身下了床。 没开灯的卧室一片昏暗,晦暗的光线之中他听到身后传来沙哑声音——没有下次了。 沈银顿住脚步,愣神地攥着门把手。 一,二,三,四……陈寐有所期待地在心里数数默念——他会答应自己这过分的要求吗。 「…下次吧,陈寐。」沈银推开门,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我去煮醒酒汤,你等下过来喝。」 陈寐无力地垂下脑袋——又想找一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了。 阴沉了一上午的天终于哗啦开一个口子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窗沿。 吧嗒,吧嗒吧嗒,无规律地打在窗户,让人好心烦。 「阿寐哥哥。」 忽而清脆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包裹住陈寐,沈喆艰难地爬上床双手环抱住埋头的陈寐,贴近耳朵好奇地道,「阿寐哥哥低着头在做什么吗?」 突然出现的沈喆来不及让陈寐调整情绪,他慌张地擤了擤鼻子。 「你哭了吗?」灰暗的卧室里沈喆还是立马就捕捉到了他的不对劲,声音软软地凑近道,「阿寐哥哥为什么要哭啊?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第78页 「没…没有啊。」陈寐偷偷摸一把眼泪,庆幸刚才沈银拉了窗帘也没有开灯,房间里昏暗得看不清,他不想被任何一个人看到自己如此难堪的模样。 太丢人,太没面。 「那…阿寐哥哥的声音怎么和以前不一样?」沈喆问。 陈寐收拾好心情,捏了捏他的脸笑笑,「那你说说看,以前阿寐哥哥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嗯…」沈喆托着下巴陷入思考,想了想眼睛亮亮地道,「和袋子一样围着大头喵喵的声音,亮亮的,好听的!」 小孩子的比喻还真是巧妙又可爱。 陈寐起身将他抱起,不可思议道,「阿喆,你是不是长大了?」 「是吗?」沈喆搂着他的胳膊道。 「是啊。」陈寐托着轻轻掂了掂,「重了点。」 沈喆欣喜地将他搂得更紧了,声音响亮地冲着屋外的沈银道,「阿喆长大了,阿银哥哥你听到了吗,阿喆长大了!」 沈银闻声点了点头,把刚煮好的醒酒汤放在桌边对陈寐说道,「刚煮好,等它冷点再喝吧。」 「好。」把沈喆放下,陈寐回道。 淅淅沥沥的小雨整整下了一下午,一刻不停地,雨势没有变大的趋势但也没有消失的迹象。搞得浑身上下都湿哒哒黏煳煳的。 无聊心烦的陈寐独自坐在房檐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机,哪怕是屏蔽了很多,但依旧抵挡不住外界潮水般的言论涌向他。 还有经纪人许沉,助理小如,朋友张长程和章岩……可唯独没有平韵之。 陈朝丰他已是不在乎了,可是平韵之难道就真的也对他不闻不问吗?那江茗呢? 想着想着,陈寐突然释怀地笑了笑——果真啊,亲情他得不到,也不配得到,以前幼稚一点还以为自己慢慢长大变得听话懂事,他们就愿意分一点给他,但好像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痴望的爱最终还是幻化成了泡影。 所以啊,人都是自私的,也只有自己的爱才算是毫无保留。 真惨。 自私的陈寐这会儿也只能自己同情自己了。 「你还想再感冒,让自己不舒服吗?」沈银的声音冷不丁的从头顶飘来,「穿这么点衣服,在外面吹风不冷吗?」 「要你管。」陈寐径直起身搬起小板凳,与他作对似地又往外挪了挪。 细雨扑打在脸上,心情更糟了。 沈银看着他倔强地揣着手,一言不发地任凭雨水飘向他的面庞,像是伫立在门口的石墩子。 沉默片刻,沈银毫无逻辑地开口道,「陈寐,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陈寐下意识地反问,但问完他就后悔了,这次闹得这么大应该全都知道了吧。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沈银执着地问。 其实本来有想过,但又觉得没必要,赌气道,「告诉你有用吗?」 人还没追到手,就让他看到自己这般狼狈模样。陈寐你不觉得丢人吗?心中的一个小人双手叉着腰审判道。 「我们是朋友,陈寐。」沈银把他往后拉了拉,试图将他拉回屋檐,「你是可以告诉我的。」 操,谁他妈想和你做朋友啊。 「我知道一定不像是网上说的那样,你遇到了其他的事情对不对?你根本就没有……」 陈寐别扭地甩甩手,双手插起兜,抛下一句「你别烦我」,便一头扎进雨雾里,头也不回地跑去了外面。 为什么会下雨啊,陈寐抱怨说变就变的天气,一点都不好让人捉摸。戴着帽子漫无目的地走在小路上,明明昨天的花才勉强开得旺盛,今儿却被雨无情地打落在地上,稀稀落落毫无生气。 那昨晚的樱花也会这样吗? 彼时的陈寐,就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茫然无望没有着落,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意识脱离躯体,浑身只是剩下冰冰凉凉的躯壳——这种空洞虚无的后劲比他醉酒后都要勐烈。 冰冷刺耳的手机声钻入耳朵,他木讷地解锁手机,看着国外的号码陷入沉思。 「餵?」声音颤抖地艰难发出一声。 「小寐。」 久违的声音飘入他的耳朵,顷刻间不争气的泪水譁然沿着脸颊淌至下颌,无阻拦地一直到脖颈。慢慢的风一吹就干涸成皱缩的泪痕,像是一条条的藤蔓缠住了他,让他发不出一个音节。无助又绝望地看着雨势渐大。 静默稍许,对面自知愧疚地笑了笑,「是妈妈。」 所以自己的事情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吗,是真的闹大了,对吗。 「妈妈回国了。」平韵之强压着哽咽,轻声询问道,「你在哪里呀?我和江叔叔想过来找你。」 怎么毫无徵兆地就回国了。 「妈妈有些话想和你说。」平韵之一字一句带着恳求的语气道,「妈妈想见你,可以吗?」 握着手机的手瞬间脱力,砰一声,手机重重地砸在了泥地里,溅起的脏泥布满了他的裤腿。 不能要了,陈寐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不可以。 捡起来的时候,手机自动挂断了。 算了脏都脏了,陈寐索性自暴自弃地玩起了踩水坑,就和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的,跳的越高越好,越高越好。 ————让他暂时忘掉这一摞的烦心事吧,什么都不要去想,也什么都不要去做。 第79页 最好是将这一切糟糕的,一併被大雨沖刷,不留痕迹的,消失不见。 第41章 41谁要和你做朋友 在陈寐仅有的回忆之中,关于平韵之的记忆少之又少,唯一印象深刻的大概就是她和陈朝丰离婚那天,签署子女抚养权时平韵之说,「小寐,妈妈会再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一个完整的家,对于那时渴望被爱的陈寐来说,就像是天上的星星突然掉进了他的小水缸里,他小心翼翼怀揣着,捧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星星沉入缸底。 在同龄人都叛逆的年纪里,陈寐格外懂事,他认真地去学习,就算是他差得不行只有两位数的数学他也硬着头皮去学,尽管改变不了仍旧是两位数的现实,但他期望能够得到母亲的爱。 快十六岁时,平韵之说到做到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江茗成了他的继父。 江茗人很好,对他也很好。若不是他和陈朝丰长得有几分像,陈寐都希望自己能是江茗的儿子。 在旁人都反对他学表演的时候,江茗是第一个支持并给他意见的人。 他告诉陈寐,人是为自己而活的,而不是为别人,因为他们不会对你的生活负责,而你却要承受全部责任。 平韵之确实这么做了,她为了能登上更大更好的舞台,食言了。 没有像承诺一样,给他一个完整的家。陈寐依旧在破碎不堪的地方生活。也意识到自己小心翼翼守护的星星只是倒影而已。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还要去犹豫呢。 索性,毅然决然地遵从自己的内心,表演也好,进娱乐圈也好……人人都自私都自我,他为何要起顾及别人,做自己乐意的事情,不好吗? 跳累了,浑身污泥的陈寐干脆一屁股坐下,反正脏都脏了,再脏一点也没什么所谓了。 坐在泥潭边,他甚至还想再脏一点——撑开双臂一点一点向后倒去,墨绿的樟树冠和灰濛濛的天空颠倒了方向,这个角度看倒像是茫茫无尽的海中倏尔出现漂浮的舟,在暗流涌动的海面挣扎着驶向彼岸。 整个身子彻底躺下,背后是黏湿的土地,耳旁是雨水溅起的声音,眼前是猜不透来自何处的雨水如细针般扎入他的身体。 自己好像山林间的一棵树,亦或是一棵草,闭目在春雨的洗礼中涅槃。 意识快模煳不清时,他突然感到手臂隐隐一阵刺痛,是雨吗?还没完全回神,下一秒那刺痛感又深了深,像是要刺进他的骨头里。 「我是在做梦吗?」陈寐睁眼看着手腕处流淌着的鲜血,「为什么会这么痛啊。」 身体冰凉,脑袋昏胀,估计又发烧了。 ——「我要你死!」 ——「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是你害死我的哥哥,是你害死了我的哥哥。」 「好痛——」陈寐唿吸沉重,面色苍白,无力地瘫软在床上,眉头紧锁地低语,「好难受——」 昏迷的他一直在低声重复着,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过。 沈银抬水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烫,用毛巾擦了几次还是不管用。 「还在发烧吗?」 「嗯。」 「刚缝的针还有渗血吗?」 「没。」 「那就好,拿刀的那人呢?」 「跑了。」 「……」 迷迷煳煳中陈寐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艰难地掀起眼皮发怔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 他不应该是躺在树边的吗?怎么躺在了床上?而且…这难闻的消毒水味,陈寐勐地起身,他怎么会在医院? 「啊—」手臂的受力让他扯到了伤口,他吃痛地喊了一声。 「小心。」张长程赶忙上前护住他另一只插着针的手。 「我怎么在这儿?」陈寐问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纱布包着的手臂,「我这是怎么了?」 「是…」张长程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开口,瞥了眼一旁倒水的沈银。 「先喝点水。」沈银把杯子递到他面前,「不烫了。」 陈寐偏头不打算喝,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手机,「帮我打一个电话。」 「先喝水。」沈银不依不挠,「你刚才出了很多的汗。」 「阿程你帮我拿一下。」没搭理沈银,陈寐越过他直接叫了张长程,「应该还有电。」 「啊?哦。」愣了一会儿的张长程还是点点头把手机递给他,「刚才在给你换衣服的时候,顺便也把手机擦干净了,上面全是泥。」他解释道。 「谢谢啊。」陈寐点开许沉的通话记录,抬眸感谢道。 「是沈银擦的。」张长程指了指他说道,「你刚才那一身脏衣服也是他帮你换的。」 陈寐睫毛一颤,故作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也不敢抬眼看他只是轻轻地说了句谢谢。 如此狼狈的模样,还是被沈银看到了,对不对?陈寐不敢去想——看到浑身是泥还有血的自己,他会想什么,真的会觉得蒋之钰的死与自己有关吗,真的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为了资源而出卖自己的人吗?他真的会信吗? 「我操,你总算是被我打电话了,你人没事吧?刚刚小如发了一个视频,我都快吓死了,偏偏你的电话还打不通,我以为你……唉,还好还好你人没事,那私生他妈的是不要命了吗!敢拿刀捅你!……」 陈寐心不在焉地听着,但隐隐也有预感,先前电话的威胁,现在又是直接捅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对他住的地方都这么熟悉。 第80页 说着说着,许沉突然抹了一把眼泪,「小寐啊,是哥对不住你,现在公司已经努力在公关了,蒋之钰牵扯出来的事情已经极力在澄清了,严弋文那边他也正焦头烂额呢……」 蒋之钰自杀这一事近乎轰动了整个娱乐圈,炙手可热的新星突然逝去,生前有关他的各大新闻都被一一翻了出来,无良媒体藉此也不忘蹭热度,连带着陈寐一併发到了平台。 ——爆红背后的代价。 ——沦为资本的玩具。 ——到底是谁说了谎:陈寐or蒋之钰。 …… 在逝者面前,下流媒体没有给他应有的尊重,相反是无尽的猜忌与博眼球的龌龊做法,更为甚者,借着整顿肃清娱乐圈的旗号,实则还是资本的挡箭牌。 ——深扒蒋之钰的真实背后,是咎由自取还是自食其果? 「澄清的事,过段时间再说吧。」陈寐说,「等我回来。」 「过段时间?怎么不趁热啊?」许沉纳闷,「好不容易有机会把先前的事情都解释清楚,怎么现在要等等?」 「还有,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啊。」许沉揉揉太阳穴,「你不觉得现在的形势对我们有利吗?」 死者为大,陈寐觉得不合适,「我过几天就回来。」 许沉不明白,有些许的愤然,「他之前做了这么多针对你的事情!我倒是觉着营销号说得挺有道理,他就是咎由自取,仗着背后是严弋文就在圈里横行,我之前还纳闷呢,怎么在他身上有你的影子,现在看来还真是可笑,他就是原原本本地在模仿你!」 「我知道,但是先等等,也不差这一时。」陈寐说,「如果你是蒋之钰的父母…」说着他顿了顿,「如果你是他的家人,听到那些话你会怎么想?」 许沉沉默稍许,意识到自己的不得体,点点头道,「那先等你回来再说,但是严弋文那边我们还是要发通告澄清。」 陈寐回,「我知道了,那先挂了。」 「等等。」许沉赶忙叫住他,「那你先给我个准信,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吧。」说罢他就挂断了电话。 一周的时间够他好好和爷爷他们做个分别吧。 「你要回去了?」张长程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是不是因为网络上的事情。」 陈寐点点头,还是忍不住想去看沈银的反应。 他有所察觉地看过来,陈寐心虚地别开头,苦涩地笑笑,「本来就是要回去的。」 「哦。」张长程若有所思地应道,「那下次我们送你去机场吧,沈银也一起。」 沈银闻声点了点头,似乎有话要说。 「好啊。」 「对了,我妈做了饭要我去拿。」张长程挥挥手机,「我先回去一趟,一会就过来。」 「好。」 待张长程离去,狭小的病房里就只剩下他和沈银了,隔着一条过道。 和上一次来医院一样,沈银还是坐在破烂的凳子上,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开口。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陈寐靠在枕头上看着天花板说道。 「你的手还疼吗?」 「你只想说这个?」陈寐扭头看他,想了想回,「不疼。」 沈银点点头,摩挲着双手顿了顿,继续道,「是上次那个陌生电话吗?那个人?」 「我不知道。」刚缝好的伤口怎么会不痛,而且现在的他又发烧,整个人脆弱得不行。 「你骗人对不对?」他的演技好像比以往差了一点,应该是生病的缘故,他的嘴唇干巴巴的透着惨澹的白。 陈寐无力地扯出一个笑,干巴的嘴唇稍稍动动就感觉干裂得要渗出血来,自暴自弃道,「是啊,我又是骗你的。」 …… 「陈寐。」沈银思考良久,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易碎的一颗心,问他,「我们是朋友吗?」 陈寐犹豫了,不敢再看他,淡淡地回了一句,「沈银,你真的很烦。」 「是朋友吗?」沈银又重复地问。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不是说朋友是可以倾诉的吗?朋友之间不应该……」沈银自顾自地说着,「不应该坦诚吗?如果…如果早一点告诉我,或许事情就不会变得这样了,或许……」 他没再或许下去,估计是不敢了。 陈寐轻笑一声,翻个身失望地道,「谁他妈要和你做朋友。」 第42章 42不见了 心烦地不想搭理,手又痛得受不了。 陈寐咬着牙,小声嘀咕道,「操,怎么这么疼。」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把我当作朋友?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不对?」 沈银的话如同细密的绵针扎进皮肤,刚才缝针的时候都没那么痛。 难道说是过了麻药的后劲这么大? 陈寐再也受不了了——不想追了,凭什么要让自己这么难受啊。顾不上手臂的疼痛,反手抽开脑袋下的枕头用力丢向沈银。 「对,我没有把你当成朋友,从一开始就没有!我把你当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索性一股脑地都宣洩出来,「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想说!」 沈银怔愣地望着他,也没躲开,枕头就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咚一声落地,他也没去捡,估计是被砸懵了。 「凭什么就一定要告诉你?」难堪就难堪,狼狈就狼狈,「网上说得没错,我就是那样的人,我他妈就是脾气差还他妈自私的要死。你现在可以不用和我做朋友了,我也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第81页 该说的不该说的,陈寐一口气全说了,强忍着痛意拉起被子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了进去——他现在不乐意了,也不想追了,什么都不想了。 须臾,四周意外意安静了。 隔着薄薄的一层被子四下竟然没了声,就连走廊嘈杂的吵闹声也出乎意料地消失了,陈寐茫然地盯着布料缝隙里透进来的光。 好像这狭小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人了。 陈寐掀开被子探出头看了看——沈银走了,一声不吭地走了。 …… 也好,总算是清净了。 他艰难地拾起地上的枕头,都懒得拍上面的灰直接把头深深埋了进去。绵软的触感让他一点点地好受,有种沉溺在水中的错觉,水一股脑涌入鼻腔的窒息感让他短暂的清醒。 唿—— 昂起头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就像是退潮连带着麻乱糟心的东西落回海底。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陈寐总是要骗他,这很好玩吗?沈银一言不发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心不在焉地转动着手机,屏幕每亮一次都会弹送一条关于陈寐的消息。 ——他到底在想什么?自己又在难过什么? 久久地坐在走廊,沈银依旧是想不明白。 夜深了,一门之隔的陈寐把灯关了,四周变得昏暗又静悄悄。 一夜的宿醉让他元气大伤,下午又淋了雨,陈寐头昏脑胀,加之刚才那一通发泄更是损耗了他的力气,陈寐已经转不动脑子了,也不想再去想了。 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好好地睡一觉。 沉沉地睡一觉,等睡醒了,事情或许就没有那么麻烦了,闭上眼的陈寐想,深深地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一切的糟心事就等他睡醒了再说吧。 嗡嗡嗡——嗡嗡嗡—— 第三次尝试唿吸的陈寐,还是放弃了,他根本睡不着,床头的手机又开始发出恼人的声响,难以入眠的痛苦,紧绷的神经如弦一般最终还是断了。 嘣一声,陈寐酝酿的睡意以无效告终。 会是谁呢?他撩开被子,彻底睡不着了,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点开手机看来电显示——没有备註,但是每个数字组合在一起他确那么的熟悉。 不想接。一直等到它自动熄灭。 须臾,自动挂断的电话再一次拨了过来。 陈寐还是不想予以理会,任由手机响着,等到它再次熄灭。 对方似乎并不罢休,又或者是碰到了什么事情,锲而不捨地又拨了第三个电话。 「餵?」 「小寐。」 果真,是江茗。 陈寐深唿一口气,打算按掉。 「小寐,别挂。」对方似乎是猜准了他的下一步动作,立马开口,「妈妈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陈寐没有说话,胸口牢牢得被堵住,就连唿吸都困难。 「对,我们回国了,就住在以前的杭州的那套老房子,你是不是很久没过来了。」江茗的语速很慢,像是在诉说着内心的忧伤,「花园里都长野草了,早上还碰见了一只野猫,你妈妈说它很可爱……」 不知为何江茗如此执着地打电话过来,难道仅仅是为了和他说那一间长久未住的老房子? 陈寐木然地望着窗外,雨好像停了。 「你在听吗?」江茗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沉默良久后才终于说出口,「小寐,你妈妈生病了。」 江茗停顿片刻,「她,很想见你。」 重重地在胸口捶了几下,几近窒息的感觉才稍许好转,陈寐艰难地开口,「……我知道了。」 所以,平韵之是因为生病了才想起自己。 她明明是一个要强,有自我的追求的人啊。为了自己的事业和未来,她可以潇洒地出国,不受外界的影响。可唯独这一次,她却突然地回国了。 陈寐隐隐有预感,一定是到了不可挽留的地步她才会选择放弃,不再继续自己的事业,选择回国,见被她丢在国内的陈寐。 可能从生理意义上来说,平韵之是他的生母,是她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尽管母爱他不像常人一般可以得到,但平韵之给予他高于常人的物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正是如此才造就了现在的陈寐。 他可以不去顾虑物质上的任何,因为他本身就拥有着。但与此同时他也失去了本该得到的爱。 大抵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陈寐深嘆一口气,或许这一次他能够去知道原因。 蜷缩在床的一角,整个人隐匿在漆黑的病房里,四下寂静无声,雨也停了,没了恼人的嘀嗒声,一切都沉浸在浓厚的夜色之中,沉沉地昏睡着。 唯独陈寐是清醒的,内心的念头也愈加强烈——他必须要回杭州,在此刻。 本该是阴天的日子,不知为何空中又飘起了雨,气温也随之降了几度,脱下的厚棉袄又不得不再次找出来换上。 「阿银哥哥,大头是不是着凉了?」蹲坐在门槛上的沈喆,一脸疑惑地看着懒洋洋趴在角落的大头,「它怎么没精打采的?」 沈银拿了件厚衣服装进袋子里,草草地扫了眼角落里的大头,「是不是吃多了?」 装好衣服,他又拿了保温盒装了点粥,难受归难受,生气归生气,但陈寐发了烧又刚包扎好伤口,他也不能就这么撂下他不管。 「可能吧。」沈喆挠挠头,揉了揉它的肚子,「好像是跟以前不太一样。」 第82页 喵,大头牴触性地叫了一声,伸出爪子悬在半空象徵性地朝沈喆抓了抓。 「大头好像不太喜欢你摸它肚子。」准备出发的沈银见状提醒道。 「啊?怎么会?」沈喆觉得奇怪,「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应该只是这一次吧。」沈银解释完,又折了回来,叮嘱道,「阿银哥哥去一趟阿寐哥哥那儿,一会就回来,你待在家里别乱跑。」 「哦。」沈喆乖巧地点点头,笑着道,「你就放心吧,阿银哥哥,我已经长大了。」 「阿寐哥哥说的。」他补充道,急于得到夸奖地眼神盯着沈银。 「我知道,阿喆是真的长大了。」沈银揉揉他的脸,「变得越来越懂事了。」 说完,沈喆脸上就溢满了喜悦,手舞足蹈地与他告别。 还没走出几步,迎面便撞上张长程,他摇下车窗喊了一声沈银。 「你们怎么过来了?」沈银撑着伞走近,心想张长程可能是过来找他要资料的,便开口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现在要去一趟医院,项目书可能要晚点再给你了。」 「没事没事,这个不着急。」张长程摆手回道。 「奥。」沈银点点头,「那你们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别的事吗?我……」 正说着,沈银注意到主驾驶的章岩不自然地推了推一旁的张长程,表情也有点,奇怪。 沈银敏锐地察觉到了,「是陈寐叫你们过来的吗?」 张长程点了点头,但不一会儿又摇了摇头,「其实……」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同沈银解释,毕竟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他都猜不准也不好说,只知道沈银和他的关系并非如此简单。可至于是何种复杂他又形容不出来。 「什么?」雨声打在伞上的声音让他听不清张长程的话,索性就收了起来,俯下身问道,「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说……」张长程支支吾吾,因为从陈寐出发坐上高铁,一直到抵达机场,他都没有提及一个有关沈银的。 张长程不明白,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寐回去了。」还是一旁的章岩如实地告诉了他,「今天早上的时候。」 「什么?」沈银根本不敢相信,细密的雨落在他的脸上,让他感到一阵寒意,随之而来的是微微发颤的嗓音,「他回去了?」 「嗯。」张长程抿了抿嘴,打开车门将他往里拉了拉。 他是真的不想和自己做朋友了,是吗?沈银心一颤,喉口突然被东西堵塞,咽不下去也咳不出来。是因为自己吗?自己的那些话让他气得连一句话都不说要离开吗? 糟糕,不仅喉口堵住了,胸口心口通通被堵住了,难受得要死。 见他这副模样,张长程撑起伞,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发生这种事情,肯定是需要他本人亲自出面解决的,而且娱乐圈里的事,这么多人关注着,再发酵下去最后对陈寐一定不好。」 「我们要相信陈寐,他一定不会被外界的舆论压力干扰,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大众一定会看到真正的陈寐,站在他这一边。」张长程看着面色难看的沈银小心翼翼地道。 或许他也是在担心陈寐,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就回去吧,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你——」章岩还没说完就被张长程重重地一记捶打断,同时还白了他一眼。 算是知晓一二的章岩就不像张长程一般好声好气了,沈银就是不开窍又或者说他开窍了却嘴硬不承认。 换作他是陈寐,他也一定不会再这样追下去。当然,陈寐也确实用实际行动证明了。 「…我知道了。」良久,沈银才开口,接过伞便转身离开了。 「快进来,阿程。」章岩赶忙拉张长程进车里,「别淋着了,会感冒的。」 「章岩。」张长程气愤地甩开他的手,「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章岩哑口无言,只好转移话题,「雨好像下大了。」 须臾,雨声打在窗玻璃的声响更大了,也更密了,雨刮器来不及刷干,又立马布上了密密麻麻的一层。 张长程看着沈银的背影,总觉得有说不上来的悲凉——他走的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是深思熟虑,下定了某种决心。 直至他消失在雨雾中,张长程突然意识到,和送走陈寐的感觉不一样,一个是去往喧嚣的都市,而另一个是去往贫瘠的乡村。 伞遮挡不住迎风吹来的寒雨,沈银每走一步都觉得沉重,陈寐有自己的生活,在他的生活里可以没有他。恍惚间,他意识到他和陈寐之间的差距,他们隔得远不止这里到杭州的几千公里。 第43章 43倒春寒 说来也怪,明明都是四月了,天气却像是回到了初冬般的寒冷,沈银收拾着房间,顽劣的寒风透过窗户缝钻了进来,不免让他微微打了一个寒颤。 陈寐是真的离开了,没有音讯地离开了。 沈银将衣架上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打开衣柜时鲜亮的大花袄子平整的摆在中央,想起两个月前他还总不嫌弃地穿着在他眼前晃悠,那时还觉得烦不想理他,现在反倒是觉得怀念。 他深嘆一口气,把叠好的一摞衣服盖在了大花袄子上,心想不去看它可能就会慢慢忘记。 第83页 一切收拾都收拾得差不多,沈银环视一番发现床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小玩偶,孤零零地躺着,怕自己又莫名会想到陈寐,他干脆也就将它锁进了衣柜里。 「阿银哥哥。」沈喆抱着小娃娃跑到他的后头喊了一声,瞥一眼空空的房间有所察觉地问道,「阿寐哥哥还会回来吗?」 已经有十多天没见着阿寐哥哥了,以往不是这样的,沈喆拽了拽沈银的手,难受地揉揉眼睛,带着哭腔,「他还没教会我怎么打石头呢。」 沈喆目不转睛地盯着蹲下身的沈银,热乎乎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脸,「阿银哥哥是不是也难过啊?」 沈银沉闷地「嗯「了一声紧紧地搂住沈喆, 「以后阿银哥哥教你打铁花。」 胸口堵得难受,鼻子好像也堵住了。 「阿银哥哥,这个给你。」沈喆晃了晃手中的小娃娃。 「嗯。」沈银接过软软的小布娃娃,它的眼睛亮闪闪的。 「阿银哥哥。」沈喆头靠在他的沈银的肩上,「为什么这几天这么冷啊?现在不是春天吗?」 南方有回南天,北方有倒春寒。 而今年的倒春寒恰巧比往年的来得早,又倒得寒。 沈顺成疼痛难耐地半躺在床上,揉着钻骨头疼的膝盖道,「今年是不是格外冷啊?」 「嗯。」沈银将室内的温度又调高了几度,长达一星期的阴雨,冷空气侵入范围又大了些。 「是啊,爷爷。」沈喆揣着小手,怀里抱着懒洋洋的大头,「还好我们有空调。」 「对了。」提起空调沈顺成想到了有段时日未见的陈寐,「阿寐呢?」 「他回去了。」沈银回。 「原来是回去了啊。」沈顺成惋惜地嘆了口气,「阿寐这孩子聪明又懂事,还挺捨不得的。」 沈银不做声,默默地帮他揉着腿。 「…对了,上次书记说的事儿,和学校那边商量得怎么样了?」沈顺成年纪大了,自上次从医院回来就一直遭受着病痛的煎熬,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些事便全都交由沈银拿主意。另外,沈银做事他也放心。 「商量得差不多了,学校那边下学期就要开设打铁花的相关课程了。」和学校沟通方面比他想像的要顺利很多,双方也很配合,自确定项目内容后,学校就开始着手准备课程的理论教学了,后续的实践教学也就在他们沈村进行。 「我下午再去他们那儿一趟,把我们这边的情况和后续的地点确定一下。」 沈顺成欣慰地点点头,感慨道,「阿银长大了,也越来越厉害了。爷爷看到你这样就放心了……」 听着他的话,沈银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胸口一阵酸胀,赶忙低头抽了一记鼻子。 下午去了章岩的店里,本以为张长程也会在,可当沈银踏进门的时候,只见着埋头认真看文献的方裴。 「你师兄呢?」 方裴闻声抬眸,「回学校了。」 「奥。」沈银点点头,是听陈寐说过月初他要回学校,但怎么也这么突然,「是学校那边临时有事吗?」 「……」方裴思考一番,关闭电脑回,「应该吧,张师兄回去得挺突然的,可能是导师贵州那边的项目需要他过去吧。」 「嗯,有听他说过贵州那边的情况。」沈银回,「那,章岩呢?送货去了?」 「他…」方裴欲言又止。 「你怎么来了?」正巧章岩拎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想了想突然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酒壶,问,「能喝酒吗?」 「啊?」沈银不解地反问,「现在?」 「对啊。」说着他已经从柜子里拿出酒杯,满满地倒了两杯递给他,「诺,拿着。」 「方裴一点用都没有,一杯酒就倒下了。」饮完一杯酒他冲着方裴吐槽道,「只知道死读书。」 「我……」方裴难以辩驳,他不但酒量差还怂,只是不服气地嘟了嘟嘴而后又开了电脑看文献。 「你看。」章岩摊摊手,随后一把拉过沈银,「走,陪我去喝酒。」 喝了酒的章岩力气格外大,拽着沈银一直走到附近的公园才罢休,撂下酒壶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虽说这会的雨停了,可地上仍旧是湿漉漉的,章岩倒是不介意,已经喝了不下五杯了。 「你怎么不喝?」他蹙眉问道,「没喝过酒?」 说罢他突然笑了一下,明晃晃地问道,「你喜欢陈寐,对不对?」 「嗯?」沈银侧头看他,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这么说。 「切——」章岩仰头又将一杯酒送入口中,「你别蒙我啊,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沈银淡淡地哦了一声,学着他的样子仰头将满满一杯酒饮入口中,冰冷的酒从喉口一直抵达胃部,灼热的躁感毫无防备地蔓延至全身。 是啊,初春萌生的情愫最经不起推敲,残余的冬寒一吹就全暴露了。 倒春寒一出现,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时间还在流逝,不知不觉间现在已经是四月了。 此刻沈银的心像是一张被揉皱了的纸,陈寐在他的生活里留下了一道一道的摺痕,难以抚平,就算是他用尽全力,那浅浅的印记仍旧印刻在他的心里,浅浅的,难以忘怀的。 不知不觉间,一壶酒已空了底,对坐的章岩脸涨得通红,颓丧地耷拉着脑袋,目光无神地盯着面前的空酒杯,停顿片刻他突然烦躁地将它丢掷到地上,低声咒骂一句后踉踉跄跄地起身离开了。 第84页 沈银的酒量仍旧糟糕,不到三杯他的思绪就已经变得混乱又迟钝,若有所思地望着散落在泥里的花瓣,隐约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抿了抿嘴,舔舐干净残留在唇上的酒渍,慢慢地品味着这酸涩的滋味,不由得皱起眉——明明上一次是甜甜的。 难道是酒精麻痹他大脑的同时,也让他的味觉变得麻木?不相信的沈银又小心翼翼地舔舐唇角的余味,闭上眼细细回味——涩涩的,一点都不甜。 「再喝一杯?」章岩原来又去打酒了,已喝得醉醺醺的他,都快要站不稳了。 「不喝?」章岩见他没任何反应,不耐烦地踢掉脚边的酒杯,索性仰头直接对着一整壶喝了起来,嘟着嘴道,「真没意思。」 「…不是说要陪我的吗?怎么这么差劲,一点意思都没有…嗝…草,为什么都要走啊…」章岩一手抱着酒,一手拽着沈银的衣角,眼睛红红的,「再等一下不行吗…我不是胆小鬼…我只是……」 沈银看他瘫软身体,一整个倒在他的身上。除此之外,还有被打翻的酒壶,几乎全部都落入他的领口,顺着肌肤淌入腰腹,湿答答的,好不舒服。 见壶里的酒全空了,章岩彻底崩溃地半跪在地上,「就不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吗?嗝……你就不能…嗝……他们就不会逼我了,不会逼我了……」 「呕,好难受啊。」章岩把沈银拽得更紧了,干呕了有几分钟后,突然眼睛直直地盯住沈银,良久才开口,「你为什么不说啊?为什么啊?」 沈银被盯得慢慢回神,对啊,自己是为什么呢。 被他拽得喘不上气,沈银止不住地咳嗽,想了半天低声地道,「可能是因为——他的生活里可以没有我,但,我的生活里…不能没有他……」 沈银说得很慢,慢到每说一字都像是斟酌,又像是在怀疑。 对于陈寐来说,沈银可能仅仅只是短暂的出现了一下。但对于沈银来说,短暂出现的陈寐是他无意识再也忘不掉的。 就像八点档播放的电视剧一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真会看上山里的穷小子———很俗很老套,又很真实。 「阿银哥哥?」 院子的门嘎吱响了一下,而后又是细碎的脚步声,沈喆从床上坐起朝屋外喊了一声,「是阿寐哥哥?」 「是我。」沈银打开灯,屋里一下就亮堂起来,他走近问道,「还没睡吗?」 「阿银哥哥。」揉着惺忪的睡眼,沈喆挪挪身子靠在他的身上,皱眉凑近嗅了嗅,「阿银哥哥喝酒了?」 沈银低声地嗯了一声。 「哦。」沈喆双手环住他的腰,撒娇道,「我想和你睡,阿银哥哥。」 「好。」沈银摸摸他的头髮,「哥哥先去洗个澡,一会就过来陪你。」 迷迷煳煳的沈喆欣喜地点点头,抱了一会儿困意就袭上心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便睡了过去。 沈银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回床里,盖好被子后轻轻地回身,步子没迈几步就看见扒着门缝的袋子。 怕惊扰小主人睡觉,它压着嗓子跑到沈银脚边,焦急地咬了咬他的裤腿。 「怎么了?」 沈银感受着它的往外拽的力道,不明所以地走到院子,看着袋子轻柔地舔着大头的毛。 「是大头?」沈银疑惑地蹲下身,大头看样子好像有点不舒服,它低声呜咽着,垂着脑袋没有力气地喵了一声。 沈银的视线向下,注意到大头的腹部比以往鼓了些,难道又吃多积食了?可似乎和上一次又不太一样。 沈银打量了许久,大头好像更黏袋子了,它紧紧依偎在袋子怀里。 所以,大头是怀孕了。 第44章 44小三花 「这小奶猫也太可爱了。」 同片场的工作人员都被小花猫吸引得挪不开眼了,围着满地打滚的小花猫一个劲儿地拍照。 「欸,这是三花吧。」 「是诶,还是棕瞳。」 「以前怎么没见过片场还有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啊?」 「是啊,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可爱?」 …… 从演员导演到摄影场记都好奇这小三花从哪儿来的,又耐不住它实在可爱根本走不动道,心痒痒的都蹲下身小心地摸它。 「嚯,它怎么跑这来了。」 喵,小三花的声音突然变得软糯,上扬的尾巴循着声源摆动得厉害,这副模样把得旁人都萌化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又爱撒娇的小猫咪呢。 「饿了吗?」 「怎么可能?小寐哥。」小如瞪大了眼睛,揉了揉猫猫肚子,「它刚才可是吃了一整根猫条呢!」 「是吗?」陈寐抱起小三花,用鼻尖蹭了蹭它的额头,「你怎么不餵它冻干?」 「小寐哥。」小如无奈地摊摊手,「你这也太溺爱它了吧,这么小的猫,一根猫条已经很多了,再吃冻干会积食的!」 「小寐哥,你到底会不会养猫猫啊?」小如忍不住提出质疑。 「当然会啊。」陈寐挑眉,「我以前可是餵过玳瑁的!」 「玳瑁?真的假的?」小如一脸不信,「你成天拍戏还有时间去猫咖?还去餵玳瑁?」 话是如此,陈寐这几年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手头的剧本gg片约都排得满满当当,一部戏拍完都抽不出时间休息就又要投入到下一个角色当中。就算是有间隙,许沉还要让他出席各种红毯活动,说是未雨绸缪,怕他在片场待久了被人忘记。 第85页 不过这显然是无稽之谈,单单是陈寐上档的剧不管是待播还是已播,就已经是让观众深深记住了。 说白了,许沉纯粹是想着让他带新人,在大场合里多露露脸,这样也不用愁没资源给他们。 陈寐自然是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反正都是赚钱,只要不损害到他自己其他都好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时间?」陈寐抱着小三花坐在凳子上反问。 「我当然知道啊。」小如掰着手指头,「前年,去年,今年,除了现代剧之外,你都在这横店。」夸张地指着休息室,「它都快成你的第二个家了。身为你的助理,小寐哥我都要吃厌这里的菜了。」 「哦。」以表同情陈寐点开聊天框给她转了帐,「那这次去吃点好的。」 「真的?!」小如欣喜地看着这数字,再次感嘆陈寐的阔绰,更是对他死心塌地了,敛起笑,「谢谢小寐哥,那我去买饭了?」 「去吧。」陈寐拿着剧本,也不忘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小三花。 「不对。」小如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前年你休了三个月的假。」 陈寐心不在焉地应道。他现在的心思都在踩奶的小三花上,软软的小爪爪肉嘟嘟的,粉粉的小爪垫一点点地踩在他的胳膊上,热热的软软的,可舒服了。 这小三花是杭州老房子的流浪猫生的,大概三月份的时候江茗打电话过来说是一直餵养的三花怀孕了,而后到了五月初三花就生了一窝小三花,可当时杭州暴雨只活下了一只。 加之江茗又要出国,不能再餵养它们了。陈寐想了想就干脆将它带到了自己身边,有只可爱的小猫咪在身边陪伴着,他拍戏也不觉得累,还很享受每天能和小猫咪贴贴的时光。 就像现在这样,陈寐蹭着小三花,顺带背会儿词,一点都不觉着无聊乏味。 「小寐哥,饭来了。」小如提着外卖盒放到桌上,迫不及待地拆了筷子打算开动。 「哦对了。」刚要下口,小如就想到刚才许沉打过来的电话。 「怎么了?」 「小寐哥,你真的不考虑再录综艺啊?」 「不想。」陈寐一向不喜欢综艺录制,这种有剧本的节目丝毫没有意义。 「这个不一样。」小如试图说服他,「不是那种抓马的娱乐综艺,是特定主题的文化类型综艺。」 「文化类型?」陈寐好奇。 「就和传统文化有关的,结合地域特色,每一期都会讲述当地的民俗文化。」小如解释道,「有些还会有非遗传承。」 陈寐若有所思,「那为什么找我啊?」 「什么?」小如不可思议地咬了咬筷子,「小寐哥,你现在可是圈里的零绯闻实战绩的视帝,大家都巴不得你去呢,你可是收视保障!」 「哦。」陈寐语气平平地应道。 「但是。」小如提高音量,「最重要的一点,小寐哥你之前不是学过打铁花吗?」 「多久的事了。」陈寐皱了皱眉,「再说了我当时也没真正学会,只是学了点皮毛。」 「皮毛也是毛。」小如拉了拉他的手,「诶呀小寐哥,你就去嘛。」 「……」陈寐无奈,「许沉开多少价,我加倍给你。」 「一万。」 「行。」陈寐勾起嘴笑了笑,「那你记得跟他说,那个综艺我不参加。」 「啊?真不参加?」小如有些遗憾,首先不是钱的事情,她是真的很想一起跟去,不想一直待在这横店了,还有这些天老是刷到打铁花的视频,有机会都想亲眼看看这盛宴。 特别是,那视频里的男生超级帅,身材超级贊。 「怎么了?觉得为难?」陈寐见她出神的样子,抬手打了一个响指,「那我自己跟许沉去说好了。」 小如回神,或许给小寐哥看看视频,说不定他就会改变这个决定,毕竟她知道小寐哥喜欢的类型——五官深邃立体,宽肩窄腰,必须眼睛好看。 「小寐哥。」她拿出手机凑上前,「你要不要看看帅哥打铁花啊?」 「帅哥,打铁花?」陈寐不屑地道,什么帅哥他没见过,打铁花的帅哥他更是早就见过了。 「嗯!」小如眼睛一下子亮了,「还是个高材生。」 这有什么,陈寐突然想到沈银,他倒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不过,他也是个高材生,还是z大呢。 「你这什么表情?」小如看着他的表情有些疑惑,「不相信我?」 不是不信,而是他已经见过最好的了,也再也没谁能超越沈银了。 「拿来看看。」 他倒是要看看,这人和沈银有多大的差距。 「诺,这个。」小如点开视频放到他手边。 ——黑沉的夜空之中,在一声声的叩击下譁然散开漫天星火,骤然黑夜被点亮,灿若繁星,溢满整个星河。 与此同时,也点亮了隐匿在黑暗之中的匠人,他们头戴葫芦瓢帽,裸着上身,一击一叩,声势浩大地祈愿着。 陈寐松了手中的筷子,震撼且不可置信地挪近——他好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如雄鹰一般,他自由地展翅,在属于他的天空之上。 盛宴结束,一切又陷入黑沉的夜色。 陈寐失神地唿出一口气,企图消散内心无端泛起的波澜。 第86页 真的是,沈银。 时隔近三年,他又出现了。 「……怎么样?小寐哥」见他没半点反应,小如在他面前摆了摆手,「是不是很震撼?」 「……嗯。」陈寐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那小寐哥,你接一下电话呗。」小如指了指手中显示的「许老大」,讪笑道,「都响了有一会儿了。」 「哦。」陈寐稍稍回神,接通了电话。 「小如,综艺的事你跟你小寐哥说了没?」许沉开门见山,「这次你机灵点,哪怕是骗他也要让他去,我都在导演那儿夸下海口了,不然……」 「你那天又喝大了?」陈寐打断道。 许沉只要一喝酒就爱随口答应别人的事,一些老狐狸就特地等他喝醉了再谈正事儿。 「我…」许沉试图狡辩,「喝了一点点,清醒着呢。」 陈寐轻笑一声,「总得吃点教训吧。」 「别啊。」许沉这会脑子转得快,「人家节目组都发我策划了,你就不先看看?」 「不想看。」陈寐果断拒绝。 「真不看?」许沉些许受挫,小声嘀咕道,「这次好像去的是你之前那地儿,好像还有什么打铁花?」 「什么?」陈寐沉思稍许,「那你先发我看看。」 「好嘞。」 许沉动作倒是快,电话一挂断,他就收到了综艺的文件——《奔赴1600度的浪漫》。 「奔赴1600度的浪漫?」小如皱眉读着,抬眸问,「小寐哥,为什么是1600度?1600度温度?」 「嗯。」陈寐点点头,「铁水到达的温度。」 「这么高啊,那他们赤膊不会烫伤吗?」 「当然会啊。」陈寐答。 「那为什么不穿防护服?」小如问出了他之前的疑惑。 陈寐放下小三花,故作深沉道,「到时候去了不就知道了。」 说罢起身离开了。 「啊?不吃了?」小如心疼地看着整桌的菜。 「!!!」彻底反应过来的她,嗓门响亮地道,「真的吗?小寐哥,我们可以去新地方啦!」 「嘘——」陈寐食指抵在嘴边,示意她冷静,「这有什么好兴奋的?」 小如激动地点点头,沖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果真,还是美男计对小寐哥最为有效。 【作者有话说】 下篇啦—— 第45章 45你流鼻血了? 落地明港,陈寐还在下电梯就看到一行人堵在出口。 「这么多人?」陈寐诧异地看着蜂拥而至的人流。 「是啊,公开行程啦。」小如似乎不足为奇,「小寐哥,你就是太低调了,平常大家都没机会见你,现在好不容易有行程安排,那肯定是要来见你啊。」 「还有,小寐哥知道吗。」小如一说就止不住地想吐槽,「作为你的粉丝有多惨吗?你都不营业,哪怕是微博社交平台也只是转转代言gg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关注了个假号呢。」 「有吗?」 「有啊。」小如肺腑之言,「要不是你一部部的作品,粉丝合理怀疑你又消失了。」 「和上次一样?」陈寐笑着说道。 「对,和上次一样。」小如努努嘴,好奇发问,「所以,小寐哥,前年你到底做什么去了?连许老大都联繫不上你。」 「这么想知道?」 陈寐一脸认真地侧头看她,小如满眼真诚地嗯了一声。 他俯身在她耳畔语气低沉缓慢地说道,「前年啊,我想想……我闭门修行去了,佛说戒骄戒躁,平心静气,方能有所成。」 「真的?」小如不可置信又觉着合乎情理。 须臾,他噗嗤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道,「这你也信。」 「啊?」小如失望地垂下脑袋直言,「小寐哥,要不是你公开了自己的性取向,我现在合理怀疑你在撩我。」 面对助理的精准吐槽,他摘下墨镜,挑了挑眉,抱起小三花走到前头,脸上漾着笑与涌上来的人打招唿,「好久没见着这么多的人了,辛苦大家等这么久,天气这么热,一会我请大家喝奶茶。」 「也和大家诚心道个歉,一直没在社交平台上活跃营业,以后我会多多上线与大家分享生活日常。」陈寐微微鞠了个躬,随后抱起小三花沖大家撒了个娇,「小三花可爱吗?」 「是新的小猫?真可爱。」 「寐寐,这次怎么想到录制综艺了?我记得上一次录的时候,还是五年前……」 「对啊,是和这一次的地方有关吗?上一次你是不是就在这儿受伤的?」 「是蒋之钰的私生吗?」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陈寐一时间插不上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镜头,迟缓地在人群簇拥中艰难前行。 「所以,蒋之钰的死和你有关系?对不对?你们真的是为了同一个金主?为了资源竞争?」 欢声笑语中,顿然又提及了当年的事情。此言一出,小如条件反射地按住陈寐的手,轻声提醒道,「小寐哥,注意言行啊。」 陈寐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只要不惹他,什么都好说,但要是触到他,不亚于一场火山爆发。更何况这显然是当年诬陷陈寐的谣言,他们公司已经发过律师函警告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旧是有人对此耿耿于怀。 第87页 陈寐步伐一顿,抱紧怀里的小三花,抬眸凝视发问的那人。 小如屏住唿吸,四下瞬间安静了些,显而易见众人对这个话题敏感又好奇,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更别说是娱乐圈里毁三观的八卦。 忽而陈寐笑了笑,对着勇敢发问的人道,「三年前的话,我还要再重新说一遍吗?要不我就捡重点说?不是什么资源也没有什么金主,和任何一个谁都没有关系。」 「现在你听明白了吗?」语气平缓,听不出任何的烦躁与不悦。 ——真是去修行了吧。 小如不敢相信他能这么淡定,一点脾气都没有。 「小寐哥。」坐进摄制组的车里,小如靠过身子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陈寐见她一副想说又不说的便秘样,「想问什么就问。」 她尴尬地耸耸肩,「你真去修行了?刚才那人这么犀利的问题你都不当场发飙,也太…太奇怪了。」 「不是你说要注意言行的吗?」陈寐笑着答。 「那我以前还天天挂嘴边,怎么没见你收着点呢?」小如当面回怼。 「那大概是……」陈寐单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越发熟悉的风景道,「三年过去了,我长大了。」 「哈?」小如失望地揽过小三花,「就知道你不会说实话。」 陈寐笑笑,「那你还问我。」 「小寐哥,我跟你也快有七年了,我一毕业就跟了你,虽没经歷过大风大浪,但怎么说也见过了风风雨雨,怎么说我们也是有过大场面的人。」小如说着说着就变得严肃,车内的气氛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敛起笑侧头看他。 「所以,小寐哥,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和人敞开心扉呢?总感觉每次遇到什么事你都是自己解决的,你不是还有我们吗?」 「……」陈寐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算了。」小如摆摆手,作了闭麦的手势,很有求生欲地把台本给他,「对了,小寐哥这个是等下的流程,一会要见当地的打铁花传承人,有一些问题你先提前准备准备。」 陈寐仍旧停留在小如刚才的那一番话,总觉得这段话很耳熟,像是回到三年前,病床旁的沈银质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明明是朋友啊。 可他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算了,陈寐还是觉得烦闷,头靠在椅背上打算睡觉休息。 迷迷煳煳中,思绪飘回了那年冬天打铁花的画面。大概是自他答应了该综艺的邀约,小如怕他中途反悔几乎他一闲下来,她就故意刷打铁花的短视频,背景声调得响就算了,还总是一遍遍重复地看。 一直到剧组杀青,动身前往拍摄地她才罢休。 画面中,一切都很模煳,像是蒙上一层厚厚的雾,他拨不开隐隐只能见到昏暗光线中勾勒出人的身型轮廓。除此之外,他还感受到了大铁炉熔铁水的灼热感,明明隔的这么远,他却真真切切地在额角溢出一层薄薄的汗。 真是奇怪,是梦吗? 陈寐强睁开眼,抬手摸了摸额头,汗津津的,还真是热出汗了。 「小寐哥,你醒了?」小如挥动着手中的扇子,满头大汗地抱怨道,「车子的空调坏了,现在只能开窗通风了。」 难怪,陈寐头昏脑胀地点点头,拧开一瓶矿泉水,口干舌燥的他仰头喝了一大半,才勉强意识清醒。 「还有多久?」陈寐问。 「快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满脸堆着笑道歉道,「马上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这车子不知怎么的空调突然坏了,以前我开了这么多年的车,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看了半天也没瞅出哪儿不对……唉,也没想到大中午能碰上这麻烦事儿,真是抱歉……」 「没关系。」陈寐回完又仰头将剩下的半瓶水喝掉,戴上墨镜侧头望着窗外逐渐熟悉的风景。 待它拐进一条小路后,刻有「沈村」的石碑正正地立在村口,还多了两座气势雄伟的石狮子。 车子的速度慢慢放缓,陈寐理了理衣领,随后将额角碍视线的碎发往后拨了拨。 「到了,小寐哥。」小如提醒道,「等下应该会先拍一段嘉宾出场的素材用作节目的前期片花。」 和其他传统的文化类节目有点不同的是,它而非是大篇幅晦涩难懂的解说叙述,相反以嘉宾的视角探寻深刻的文化内涵,拍摄更是以一种生活化的vlog形式亲切无距离地呈现给观众,无疑这成为它出圈的关键,在一众单纯娱乐的综艺中脱颖而出。 「我知道。」陈寐点点头,之前有补过几期大致上对导演拍摄的核心和所要表达的主题有了初步了解。 不过,这一次和往期相比又大有不同。节目导演李卫潼又多了一个视角——当地人的镜头。 至于为何会独出心裁,主要来源是他首次实地考察採风时遇到的一位年轻人,见他的第一眼他灵感迸发,甚至想以他为原型创作一部电影。 在深入交谈之后,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作为一名记录者他无法感同身受,再怎么精湛的摄影手法都无法诉说他在这片土地的二十年,他的热忱、坚持是远超越他镜头下的片段。 不是亲身经歷永远就永远只是在外徘徊,倒不如让亲歷者以他的方式去一一讲述。 因而,也就有了这次综艺新手法的拍摄 。 第88页 一踏入炽热的土地,出乎意料,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开阔平坦的水泥路面。摘下墨镜抬手遮挡刺眼的光线,陈寐看着一行人朝他走来。 走在最前头的是拍摄总导演李卫潼,常年的外地拍摄把他晒得黢黑,乍一走来一眼就看到他露在外头白晃晃的八颗大牙,「陈老师,一路舟车劳顿,辛苦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陈寐走近与他握手。 「很感谢陈老师来参加,真是我的荣幸啊。」李卫潼舒展眼角皱纹,笑着道。 「李导言重了,我才是幸运能与你合作。」 虽说李卫潼比陈寐大了有快十岁,但是资歷上远不及陈寐。在业内他也只能说是个初出茅庐的导演。现在也是凭藉这档综艺节目斩获新锐导演的头衔。 若说是言重,那还是陈寐言重了。 李卫潼讪笑,「陈老师,与你介绍一下。」说着一位身着白色衬衫的男人被推了上来,「这也是此次节目的嘉宾,是沈村这儿的人…」 陈寐的目光被白色衬衫的男人勾住,笑容顿时僵住,怎么台本上没提前写啊。 「叫沈银—刚好暑假放假——以后的几天就一起拍摄——」 陈寐捡着重点听李卫潼说的话,原本也只当时抱有侥倖心理,看看现在的沈银。可正当沈银立在他面前,他这会儿又说不出话里了,毕竟当时两人也算是闹掰了,不,确切地来说是他单方面的闹掰。 加之后来种种事情,他也没那么多的精力和想法。只是,这再一见,内心的躁又压制不住了。 「…小寐哥…」小如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你…你流鼻血了。」 靠,陈寐窘迫地擦去鼻血,沉默片刻勾起嘴角笑着道,「真抱歉,有点兴奋。」 第46章 46燥热 「是不是天气太燥太干了?」李卫潼顺势台阶,「陈老师是南方人吧,那儿湿度大,一时间适应不了流鼻血也正常。」 陈寐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眼神时不时地往他身上飘去。三年未见,这人反倒更是出挑了,无论是身形还是样貌,每一处都惹得他心痒痒。 尤其是今日这幅装扮,不知道是不是妆造组的功劳——衬衫肩线勾勒出坚实有力的背骨线条,稍长出的衬衣角用一根皮带固定扎进腰身,宽肩的衬托下腰臀比例近乎完美,黑色的垂感西裤布料紧紧包裹住他的下身,修长且紧实。 靠,沉寂许久的躁动又要抑制不住了。 陈寐心虚地用纸巾蹭了蹭鼻尖,重复道,「对,天气太干了。」 「那我们先去住的地方?」李卫潼未察觉气氛的异样开口提议,见陈寐无异议便拍了拍沈银,「小沈带路吧。」 「陈老师走这边。」沈银往外一退,指了指右侧腾出的一片树荫地方。 「谢谢。」陈寐重新戴上墨镜,隔着一步的距离走在他的左侧。 眼不见心不躁,陈寐心想,插着兜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陈老师,是第一次来这儿吗?」李卫潼试图找话题。 陈寐闻声放慢脚步,语气无波澜地回,「有来过,不过很早之前的事了。」 「奥。」李卫潼点点头,「那之前来是不是和现在差别还挺大?」 「差别可大了。」陈寐由衷感慨道,「之前这条路还是泥地,现在都已修成水泥路了。」 尽管这些年没有再回过沈村,但是每年他都会把自己赚的一部分钱资助给沈村,帮助他们建设发展。 没想到,在他看不到的日子里,这里的一切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更想不到的是,沈村还建了民宿,距离民俗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是打铁花的实践教学基地。 「是啊。」年前刚堪过景的李卫潼也不由得感慨,「现在打铁花火了之后,来这的人比往年都要多。」 「那是好事。」陈寐瞥一眼身后的沈银,正闷声不响地帮忙搬行李。 沈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眸朝他望去,没来得及躲闪,陈寐只能沖他笑笑以缓解内心的尴尬。 「陈老师。」沈银也不躲闪,反而是径直朝他走来,指了指行李箱道,「我帮您一起拿上去吧。」 陈老师?陈寐听得别扭,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也不好直言,只能嗤笑一声,点点头,「辛苦小沈了。」 「那行,陈老师下午就先好好休息。」李卫潼说,「明天正式拍摄,具体拍摄情况晚点跟拍导演会与您详细沟通的。」 「我知道了,那麻烦李导了。」说完,陈寐就紧随其后地上了楼梯。 民宿是简单的上下两层,一楼是简单的就餐和休息区域,二楼的话就主要是卧室和阳台。装修的整体风格简约,不过也能看得出民宿老闆有自己的风格,软装设计上下了不少功夫——楼梯间的墙壁上摆放着木格书架,外置阳台的半壁玻璃窗设计。 更意外的是,他居然还合理应用空间,在上下楼衔接的地方隐藏式开设了一个影音室。 「哇。」小如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脸震惊,「这也太神奇了,居然是影音室欸。」 莫名觉着熟悉,陈寐应和地点了点头便回房间打算休息。毕竟出了点血,需要一点时间恢復。 前脚刚拐进二楼,他差点被吓到,拍了拍胸脯不悦地道,「你怎么还在?」 沈银靠墙站着,闻言望了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第89页 「什么东西?」陈寐盯着他手上的小纸盒,着实好奇。 「不进去吗?」沈银没立马给他。 「进去做什么。」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陈寐堵在门口,与他平视。 话说他现在不太好捉摸沈银的内心,事情也算是过去三年了,三年间两人丝毫没有联繫,这么突然一重逢,他还是那个肤浅易上头的陈寐,但是沈银呢? 「外面太热了。」沈银回。 「不就是…」陈寐对上他的眼睛,一双失落又可怜的眸子,说话的气势都低了下去,无奈地敞开门妥协,「进去吧。」 真是怕了。他竟萌生出沈银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质问他当年事情的错觉。 「好。」沈银这会儿又听话的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间。 拉上窗帘打开空调,一连串动作下来,身后的沈银还是没有把东西给他,惹得陈寐有些不耐烦,摊开手道,「现在可以给我了吗?」 沈银一言不发地走到他跟前,突然隔这么近距离,陈寐不自在地后退一步。 也正是这一步,让本无退路的他一个趔趄直直地坐在了沙发上。反手撑住靠垫,磕磕巴巴地道,「你…东西呢?」 「……」沉默不言沈银突然眸色一沉。 「等一下。」陈寐本能地护住自己的脸,眼神转变得太过直白,本就有些拿不准的他觉得自己下一秒要被打了。缓缓挪动屁股坐到一旁,「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不是都让你进来了?」 「陈寐。」沈银居高临下地喊了他的名字。 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平静。偌大的卧室只有唯一的空调在唿唿地吹着冷风,不禁让他后背一凉。 不会吧,陈寐强装镇定,他应该不会在意此前的事情吧,这么久了也应该忘得差不多了吧。 「…真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陈寐挺直腰背,摆正坐姿试图不在气势上落下风,「刚才听李导说你放暑假了,现在是回校上课了是吗?」 「嗯。」 没有陈寐的允许,他一直没有在沙发上坐下。 「哦。」陈寐的头微微上扬,「大几了?」 「要大四了。」沈银答。 「那快毕业了。」 「嗯。」 一问一答,沈银迟迟没把手上的纸盒递给他。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能长长铺垫这么多,陈寐有些抓狂,最后实在受不了干脆就从他手里夺了过来。 「谢谢你的东西。」陈寐掂了掂重量,还不算重。 「不用谢。」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陈寐假意打了个哈欠,「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你之前为什么突然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沈银没徵兆地问道。 「……」才卸下防备的陈寐,这话如当头一棒,哈欠打到一半「啊」了一声。 「我……」陈寐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首先,这事情过去了也有三年了;其次,在当时的复杂情况下,所有的事情都压着他,他也无法顾及;再者,此刻面前的沈银总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了。 加之,舟车劳顿他分不出半点心思。 以上种种,陈寐选择先暂缓,「我累了,这事儿等我休息好了再和你说。」 见沈银没任何反应,他放软声音,看着他的眼睛道,「好不好?」 「你这一次要待多久?」沈银问。 「这一期拍完。」陈寐如实道,「一星期。」 得到肯定的答覆,沈银才点点头,「里面是加湿器,用着不会干。」 陈寐微微勾了勾嘴角,又不着痕迹地压下去,点点头哦了一声。 等沈银一走,陈寐终于是压不住嘴角,欣喜地拆开包装将它抱在怀里。 「小寐哥。」帅哥一走,小如按耐不住地走了进来,看到他满眼的笑容,脚步一顿,弱弱地问道,「小寐哥,你这模样……」 不好形容,小如又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词形容。 「我怎么了?」陈寐轻轻地把加湿器放到桌上,一脸疑惑地道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上扬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好吧,自己好像有点过于激动了。陈寐敛起笑,嘟哝道,「一个加湿器而已。」 「什么?」小如没听清,但肉眼可见她脸上的八卦表情,「小寐哥。」一脸谄笑,「小寐哥,刚才那帅哥怎么从你房间里出来啊?他待了这么久?」 陈寐淡淡地嗯了一声。 「哦。」小如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眼睛瞪得老圆。自一下车,陈寐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又联想到许久之前许老大说他那时忙着追人,细细摸索,大脑迸发出一个大胆又合理的想法。 「小寐哥。」 「说。」陈寐太过熟悉自家助理的德性。 小如会心一笑,清清嗓子道,「我有一个不太实际的想法。」 陈寐从猫屋里抱出小三花,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那个帅哥…是不是就是你之前在追的?」 哗,一个不留神,小三花从他怀里挣脱直接跳到了床上霸占了他的地方。 陈寐一挑眉,不置可否。 「你这依据从何而来?」陈寐把小三花放回沙发问道。 「就…就你刚刚突然流鼻血…」小如回。 第90页 陈寐蹙眉,「不是说了嘛,我那是天气太干,天气干才流得鼻血。」 哪真有人抵挡不住沈银的身材诱惑而不自持地流鼻血呢。 「我话还没说完呢。」小如挠挠头,「我就是给你递纸巾的时候,看到你的眼睛一直盯着他,都没下来过。」 「哦。」陈寐尴尬地手忙脚乱,在行李箱捣鼓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这么明显吗?他心想,没记错的话后面明明戴墨镜了呀。 对了,想起来他要干什么了,拿起睡衣准备沖个澡睡觉。 「没事了吧?」陈寐问道,「没事的话,帮我餵一下小三花,我洗个澡打算睡了。」 小如摇摇头,算是确定了内心的想法。不过,小寐哥这么不知收敛的模样,到时候被眼尖的网友发现怎么办啊?不对,小如又自我否定,小寐哥的性取向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再说现在不是恋爱自由吗。 对,就是这样。 浑身的燥热在冷水的沖洗下,才算慢慢地平復下来。陈寐闭目感受着水流淌过肌肤,连带着内心的躁热一併褪去。舒坦地平躺在床上,房间里充斥着湿漉漉的水汽,裹着沐浴乳的淡香,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陈寐:完了,又要坠入爱河惹…… 第47章 47这很正常 「见着了人了?」章岩坐在店门口大老远就看见了沈银,等人一走近他惊讶地「嚯」了一声,「平时怎没见你这么穿?」 「导演说要穿得正式些。」沈银答。 「是吗?」章岩意味深长地又细细打量一番。 虽说陈寐与沈银断了联繫,但和张长程却是一直保持着,这一次陈寐来沈村录制节目也是提前与他说了。 可张长程终究是不了解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也就自然而然地不怎么在陈寐面前提沈银的事情,最多就是说说沈村现在的状况,其他的也草草带过。 不过嘴贱的章岩又憋不住地要和沈银说些有的没的,这一次陈寐来沈村录制节目的消息也是他悄悄透给沈银的。 「对了早上你来过店里?」章岩是听店员说起,「怎么想到买加湿器了?」 沈银闻言抬眸,「天气太干。」 「干?」章岩就像是听到了一笑话,一时间笑得合不拢嘴,「我看你是买给陈寐的吧,跟我说话还这么弯弯绕绕,也太不把我当兄弟了,亏我还总在阿程那儿帮你打探消息。」 「不是的,岩哥。」沈银解释,「早上走太急没来得及跟你说。」 见他一副认真模样,章岩得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逗你的。那他收了没?」 沈银点点头,「收了。」 「那是好事儿啊。」章岩说,「怎么看你不太高兴啊?」 「有吗?」沈银微微舒展眉头,弯了弯嘴角,「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太兴奋了?」章岩一眼看穿,「不过也正常,毕竟三年没见了。」 三年,其实再确切一点是三年零四个月。 「这三年,你们真的一点联繫都没有?」 几乎没有思索,沈银沉闷地嗯了一声,情绪也明显地低落了许多。 「奥。」章岩唿出一口烟,一向擅长调动气氛的他,这会儿也缄默不语。 三年,没有丝毫联繫的三年,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煎熬,而重逢较之欣喜更多承载的还是惶恐与惴惴不安。 他忍受不了和阿程一个星期不联繫,惊讶沈银与陈寐三年的同时,心底里也产生了对沈银的同情。 所以,他这三年是怎么过的——从懵懵懂懂地意识到对陈寐的喜欢,到无法自拔地陷入对陈寐的想念,再到甘于现状地接受陈寐的离开…… 现在陈寐又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章岩若有所思地看着沈银,一直到指间的烟燃到皮肤才有所反应地安慰道:「三年的时间是会改变很多东西,但是有些东西是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改变或消逝的。」 就像他和阿程之间的感情,互相惦念又牵挂着彼此。 「…我知道。」沈银低声地道,「其实…这三年我一直都在关注他的生活。」 他发了什么动态,宣传什么新剧,代言什么品牌,获得了什么奖项……沈银都记录在了自己的本子里,一字一句写完,他都会有一种离他的生活又近了一些的错觉。 曾有一次,宿舍同学借用他手机线上做题时,手机弹出了一条有一条关于陈寐的新闻。 答完题后,舍友震惊地问道,「你还追星?」 要知道,一向寡言少语,绩点稳居第一,长相高冷出挑的沈银,几乎无法和「追星」一词挂钩,甚至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传承、发扬和创新才是他沈银毕生追求的,而追星这种庸俗的事情根本连他的眼都入不了。 然而这惊天的发现,不亚于偷了荤的和尚,简直就是不合常理。 沈银不避讳地点了点头,伸手要拿回手机。 「你…追的是谁啊?」其余的舍友好奇地上前询问。 「陈寐。」沈银如实回道,没抬头专注地看着他最新发的动态——盛典的红毯妆造。 墨绿色西装将他的气质衬托得格外优雅,领口处的银色胸针点缀,既不显得沉闷反倒是多了几分他固有的随意。 是他记忆里的陈寐,沈银小心翼翼地将照片保存,在本子上写下日期。 第91页 这已经是他离开的第两百二十一天。 「陈寐?好耳熟的名字。」 「是不是去年那个被包养的?」 「不是澄清了吗?」 「这你也信,肯定假的,我看他一定是傍上了更大的,那个严说不定是被他的幕后金主打压呢。」 「这么刺激?贵圈真乱。」 舍友七嘴八舌,口无遮拦地乱说着。 「那是—」不知何时隔壁宿舍的男生走了进来,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笑了笑,「不然,曾经在网上骂声一片险些公开抵制的恶迹艺人,怎么会在一年不到的时间有这样的成就,背后的——」 话还没说完,重重地一拳挥在了他的左脸,灼热的痛感让他捂着脸咒骂一声,「你有病吧!这是事实,还不让人说了?!」 「你这是在污衊。」沈银一字一句地道。 「草。」男生本就看沈银不爽,不就是成绩好长得好而已,至于这么多人都喜欢他吗,「你是他谁啊,一个劣迹gay的狗腿子?你不会也是gay,还痴心妄想有朝一日与他约一发?……」 男人说得越发噁心,沈银紧攥着拳头,不由分说地在另一侧又是一拳,咬着牙道,「不许你这么说他!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我送你进医院。」 带有威胁性的,沈银恶狠狠地盯着他,不禁让他身子发颤,嘴硬地憋出一句,「你他妈真是疯子。」 沈银没有反驳,警告道,「你要是敢去网上发这些恶劣虚假言论,到时候就不是进医院这么简单。」 男生没见过这般疯狂的沈银,像一头恼怒的狼兇狠地撕咬着他,瞬间噤了声,捂着脸一个劲儿地点头。原本只想是出出心中的不爽,没曾想到后果会如此惨烈。 此番事件后,舍友都知道沈银是陈寐忠实的粉丝,同时对这位小乡村来的学生多了几分忌惮——不好惹也别污衊陈寐。 不过,后来陈寐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在圈里不靠任何人,是靠他自己努力争取得到的。不存在任何金主,包养,竞争,这一道道谎造的谣言都不攻自破。 烟燃到头,章岩可惜地将它按灭,只抽了一口。这种单方面的输出,想必更是艰难吧。 出乎意料,沈银扬起嘴角笑了笑,「我想好了,这一次我想以行动告诉他,我很喜欢他。」 「嗯。」章岩不罢休地又点燃了一支烟,欣慰地点点头,「长大了啊。」 以前还是个懵懂的小朋友。一晃眼,沈银大学都要毕业了,是打铁花的传承人,是沈村是小镇的骄傲,也是市省的骄傲。 不知是否是一连几个夜戏耗尽了精力,还是回到沈村又让他浑身松懈,陈寐竟无梦酣眠睡到了下午六点,整整五个小时。 屋内昏暗无光,他目光呆滞地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时间分不清是在沈银家里还是民宿。 喵,小三花有所察觉地叫了一声,躺在被角一侧的它舒展四肢,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哦,是在民宿。 陈寐闪过一丝失落,一把抱住小三花在它背部贴了贴,几乎同时他听到了自己和小三花肚子的咕咕声。 「饿了?」他轻笑一声,起身拉开窗帘走到桌边,晃了晃手中的猫粮,「吃饭了。」 小三花是真饿了,嗖地一下跳到了碗旁,伏着前腿低头急切地吃着。 「诶,慢点慢点。」陈寐笑它那急迫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饿着你了,不给你吃饭呢。」 喵,小三花凶凶地沖他吼了一声,似乎不想被打扰吃饭。 「好好好。」陈寐无奈地笑着,「不说了,你好好干饭。」 总算是安静了。小三花的脸都快埋进碗里了,但陈寐又不好打断,看着窗外的景色思考着——也不知道这个点的沈银会在做什么。 说来也怪,明明以前不会想到他。可能是再见面,他心底里的一团火又重新点燃。 「唉。」陈寐自顾自地嘆气,一来觉得自己有点肤浅不争气,二来又确实对沈银没有抵抗力,「行吧。」自我宽慰道,「我只是去看看阿喆和爷爷,对,顺带去看看他。」点点头,「这很正常。」 沈村的太阳落得晚,七点缺一刻橙红色的太阳还挂在山坳,橘红的余晖铺满整个大地,走在小路上的陈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恬静与放松。 果然,最好的地方还是沈村,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除了现在是盛夏别无区别。 陈寐找了一颗石子,沿着沈银家的方向,慢悠悠地踢着。现在的路没之前坑坑洼洼,而是水泥路,石子踢起来也要顺畅很多,还没踢几脚,就到了沈银家门口。 几只小花猫扭成一团,似乎在打架,再走近好像是在争抢什么东西。 「怎了又抢小球!说过多少遍了,老大不能抢小小的……怎么不听?」恰时,身穿白色短袖,踩着人字拖叼着冰棍的小男孩闯入这混乱的画面。 瘦瘦高高的,小麦色的皮肤,闻声他抬眸朝外望了过去,怔愣几秒,趁着冰棍要滴落的瞬间,他勐地吮吸一口,瞪圆了眼睛跑上前,带着不可思议地喊了出来,「阿寐哥哥?是阿寐哥哥?」 第48章 48我很想你 「是阿寐哥哥!」 语调由原先的惊讶不确定,转而变成了兴奋激动。沈喆顾不上门口正吵架的猫,也顾不上穿的拖鞋,磕磕绊绊地跑到他跟前,眼睛亮亮地抱住陈寐,「阿寐哥哥,你终于回来了,阿喆好想你啊。」 第92页 沈喆不遮掩自己内心的思念,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我真的好想你啊,阿寐哥哥,你都跑去哪里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越说越委屈,陈寐听着也觉得愧疚,揉着他的脸一直与他道歉,「对不起啊,哥哥遇到点事情,只能回去了…对不起阿喆,是哥哥走太急没与你说……」 苍白无力的解释,陈寐看到他越发觉得难受。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自己为什么就是不与沈银联繫呢? 或许,是自己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吧。 沈喆抹抹嘴角,把陈寐抱得更紧了,以前要踮起脚才能够到他的腰,现在稍稍一抬手就能把他的腰箍住,力道也比以前大了不少。 陈寐感慨着摸了摸他的头,「阿喆真的是长大了,都到哥哥这儿了。」他比划了一下,「现在是不是在上小学了?」 「嗯,要读二年级了。」沈喆回,嘴上的冰棍融化了一点,他干脆蹲下身餵给缠着他的腿的小猫猫。 一只,两只……陈寐数了数有五只,品种毛色相似,年龄看着也差不多,估摸着应该是兄弟姐妹。 他蹲下身,摸摸猫咪的脑袋,它们享受得翻了个身匐在他的脚边,没有一点陌生的意思,亲昵地嗅了嗅他的味道。似乎很喜欢,又大胆地伸出舌头舔舐着陈寐垂下来的手。 痒痒的,温热的。陈寐惊喜地揉了揉猫咪的小爪爪。 「三三和小小很喜欢你诶。」沈喆同样惊喜地指了指正闭眼舔手的两只小猫,重复道,「阿寐哥哥,它们很喜欢你。」 「真的诶。」 陈寐还是头一回发现自己是这么的招小猫猫喜欢。 「它们是谁家的小猫啊?」他好奇地问。 「阿寐哥哥不知道吗?」沈喆抬眸问道。 陈寐蹙起眉疑惑地「嗯」了一声。 「奥,我想起来。」沈喆嘟了嘟嘴,「大头怀孕的时候,阿寐哥哥回去了。」 「大头?」陈寐不可置信地抬高了音量。 「嗯。」沈喆点点头,「袋子来了之后,大头和它几乎天天黏在一起,后来大头吃得很多,还比以前懒了很多……」沈喆回忆着那年大头的异样,「是阿银哥哥发现大头怀孕的,那时我们还跑去镇上的宠物医院给大头做了检查,前年夏天的时候,大头就生了它们……」 陈寐耐心地听着,恍惚间无形的时间具象化了眼前圆滚滚的小猫咪,他探头往里望了望,「那大头呢?还有袋子?」 「……」沈喆埋头继续餵着小猫猫没有回答。 隐约间陈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抿了抿嘴看着簇拥在一起抢着小零食的小猫们。 七点一刻,落日彻底沉入山林,短暂的将蓝调时刻留给他们,静谧的蓝笼罩着嬉闹的小猫还有沉默不语的沈喆和陈寐。 在完全陷入黑沉沉的片刻,屋檐上的挂灯亮了,沈银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怎么不进来?」他是对着陈寐说的,「天都黑了。」 「我…」蹲得久了,双腿发麻,麻痹的神经让大脑也迟钝了些,陈寐思考片刻道,「顺路经过。」 撑着一旁的墙壁,他不至于太过明显,故作不经意地抖了抖腿,仰头挪开他的视线道,「天黑得真快。」 「嗯。」沈银顺着他的方向也抬头看了看天,而后敞开大门,叫了一声阿喆示意他先进去。 「那…」见沈喆进屋,陈寐不自然地跺了跺脚,「那我先走了。」 「等等。」没等他转身沈银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他的劲儿很大,陈寐明显感受到了向后一拽的力道。另外,夏天天热穿得单薄,他还察觉到了一种不属于大自然的热意正在迅速地蔓延开来,夹杂着粗糙的触感。 陈寐大脑嗡地一下,下意识地想往回收手。 对方似乎先他一步预判,手握得更紧了,掌心的薄茧像是要嵌入他的肌肤,让他说不上来是舒服还是难受。 「你不进去看看爷爷?爷爷很想你。」 陈寐与他平视,「那你先放手。」 沈银没立马松手,而是说话的声音轻了很多,「我也很想你。」 很轻很轻,轻到只能察觉他唇齿上下启动。 但是,四周很安静,陈寐又隔得近,他勾了勾嘴角,皱起眉头「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玩心大发,陈寐还是改不了想撩沈银的「坏」习惯,他向前一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一般陈寐主动问了,沈银就会害羞,选择沉默。他倒不是为了听他再说一遍,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逗沈银很好玩。 因而,陈寐并不希冀他的回答,反而是他的反应——那种不经意间的脸红或是耳热。 只不过,这一次胜券在握的陈寐输了。 「我也很想你。」沈银恢復了正常的说话声,同样也盯着他,「我很想你,陈寐。」他又重复了一遍。 「……」 难以置信,陈寐的瞳孔放大,震惊地看着他,尽管是一言不发,但他的表情表达了他的全部想法——这还是他认识的沈银吗? 「我——」 「等一下。」怕他再说一遍,陈寐及时打住,「我们进去吧。」 「好。」沈银弯了弯眉眼,依旧是不松手。 「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沈银问他。 第93页 陈寐感觉自己是完全被牵着的状态,全然在方才的震惊之中没缓过神,自动忽略了他的问题,「你说什么?」 不过在来之前他确实没怎么进食,加上考虑到上镜需求他吃得不多,这会儿也着实饿了,肚子已老实按点地咕咕响了起来。 「……」陈寐尴尬地别开头,觉得丢人。 「我知道了。」 沈银突然的一句,让他更是莫名其妙,他知道什么了?刚刚又是问了什么问题? 「你知道什么了?」陈寐反问。 「我们先去吃饭吧。」沈银说。 这算是邀请吧,自己可没有主动提,陈寐心想,故作矜持地点点头,「那也行吧。」 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坐满一张桌子了,沈顺成难得斟了一杯小酒,眯眼享受地抿了一口,怀念道,「还是原来的味道啊,一点都没有变。」 「爷爷。」陈寐拆了花生米的袋子递给他,笑着让他慢点喝。 沈顺成开心地点点头,放下酒杯望向陈寐,「阿寐啊,你终于回来了。」 「嗯。爷爷我回来了。」陈寐的心头一热,久违的情感从心底唤醒,让他浑身都暖暖的。 「…瘦了。」沈顺成心疼地揉了揉他的手,「在外面是不是没按时吃饭?沈银也是,这次回来又瘦了点……我听隔壁老李说,今年夏天温度要破四十……」 沈顺成难得有这么多的话,三人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的话,似乎除了沈喆,沈银和陈寐都在强忍着泪意。 离家的人,最受不住长辈家长里短的叨念。陈寐偷偷地唿出一口气,这才是真正的家,简单又温馨。 「爷爷,你是不是喝多了?」沈喆抬头问道,「以前好像没有这么的话?」 沈顺成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爷爷没有喝多,爷爷是太高兴了。」 「哦。」沈喆点点头,笑嘻嘻地道,「阿喆也很开心,阿银哥哥放假回来了,阿寐哥哥也回来了。」 「阿寐哥哥。」沈喆侧头问他,「你这一次还会回去吗?」 没等陈寐回答,沈银点了点头,「会的。」 「那…」沈喆有一丝失落但还是期待地继续道,「那阿寐哥哥,这一次会陪我们过暑假吗?上一次阿寐哥哥来是寒假。」 「会啊。」陈寐捏捏他的脸笑着说。 「真的吗?」沈喆肉眼可见的欣喜,放下筷子双手合十地鼓掌,「太好啦,阿寐哥哥你知道吗,我现在会打沙子了。」 「这么厉害啊。」陈寐说,「那什么时候给我露一手?」 「嗯…」沈喆挠挠头,「这几天阿银哥哥要帮一个叔叔拍东西,我不能捣乱…」想了想,他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我可以现在就给你看。」 「欸。」陈寐一把拽住他的领口,提醒道,「刚吃完饭,不能剧烈运动。」 「等下次阿银哥哥拍完,你给哥哥看,怎么样?」陈寐提议。 「嗯,好。」沈喆被说服,高兴地勾起小拇指与他拉勾,「说好了,阿寐哥哥,到时候给你看看我的厉害!」 陈寐漾着笑点头,视线飘到一旁沈银身上时,不经意间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饭后,陈寐并不着急回去,帮忙收拾了碗筷,就在院子里和五只小猫咪玩耍。沈喆还是一如既往地偷偷餵小鱼干,难怪各个都圆滚滚的。 「嘘——」沈喆瞄一眼屋内的沈银,悄咪咪地凑到陈寐耳旁,小声地恳求道,「别告诉阿银哥哥哦,我只餵这一次。」 陈寐扑哧一笑,「别餵太多,猫猫会不舒服的。」 「嗯,我知道的,阿寐哥哥。」说着,他拍拍胸脯向他保证,「只餵这一条。」 陈寐理解地点了点头,关于大头和袋子的事情他也意识到了,主动地避开不谈及。 「阿喆。」沈银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时,走了出来,「快九点了,你该洗漱睡觉了。」 沈喆不情愿地努努嘴,但也不好顶嘴,乖乖地站起来,依依不捨地与陈寐道别,「再见,阿寐哥哥。」 「明天我过来找你。」陈寐与他挥手,「快去吧,晚安。」 待沈喆进屋,陈寐也站起来准备回去——现在沈银太不一样,以至于他得好好想想。 「你也要回去了?」沈银走近问他。 「嗯。」陈寐点点头,这会才发现他身上还围了围裙,心想应该是还有活没干完,抽空叫沈喆洗漱睡觉,抬抬手道,「你去忙吧。」 「你不想知道大头和袋子的事情吗?」沈银解下没来及脱的围裙问道。 刚迈出一步的陈寐闻声又绕了回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我想知道。」 沈银从旁边抽了一把椅子就近坐下。 ——好像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直球式追爱开启—— 第49章 49你又在骗我 大头怀孕后,越发的不愿意动了,胃口肉眼可见变好的同时,也会因腹部的不适而噁心难受。 天气一天天的热了起来,时常能见到袋子专注地舔舐大头的毛,试图缓解它的不适感。 阿喆也会蹲坐在一旁守着,小蒲扇给它们拂去夏日的躁。 沈银那段时间却是格外的忙,村里的实践基地要动工,与施工队沟通的同时,也要经常与院方联繫提供相关的材料和信息,再者视频号慢慢地做起来,需要不断地收集素材拍摄剪片…… 第94页 若不是章岩抽空过来帮忙,一天二十四小时对他来说几乎不够用。 沈银坐在椅子上,望着皎洁浩瀚的星空,想了想还是从这个地方说起比较好—— 「六月十号那一天,下了一场大暴雨,回到家的时候阿喆焦急地跑过来说大头要生了。我跟着他跑到院子的小木板屋里,大头难受地呜咽……」他停顿下来,说话的速度也放慢了不少。 陈寐觉察地伸出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他的手边,没有扣上。 雨势太大,把大头的毛全都打湿了,阿喆慌乱地打着伞给它披上了外套,袋子浑身湿透地蜷缩在一旁,用温热的舌头舔着它的脸。 冷风吹得大头瑟瑟发抖,它难以专注也没有力气生产,小猫的身体卡住,破掉的羊水渗着血让大头虚弱无力。 阿喆吓坏了,不知所措,只能盼着阿银哥哥能回来得早一些。 「我到的时候,大头已经生了下来。」瘦弱蜷缩的小猫挣扎着爬行,守在一旁的袋子依偎在大头身旁渡给它仅存的热意,来不及反应,沈银找来小盒子把大头抱了进去,它太过虚弱,浑身发冷颤抖,甚至眼珠泛白,一切都变得不可控。 沈银冒着大雨,借了车以最快的速度将它们送到镇上的医院。一路雨水如瀑布倾泻在眼前,看不清路面的情况,甚至差点陷在泥泞的小路里,他尝试多次凭着记忆里的画面,算是幸运及时地到了宠物医院。 陈寐沉闷地「嗯」了一声,他感觉身上湿答答的,好像是和大头淋了同一场大雨。 「虽然就医及时,大头在之后几天也慢慢恢復了身体…」沈银深唿一口气,收回视线慢慢地低下头继续道,「但是…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去年的时候,天气太冷大头受不住,静静地睡在了小木屋的角落。」 没有任何徵兆的,在一个平静的午后离开了这个地方。 陈寐心里堵得难受,一口气梗在胸口让他不舒服,看着脚边蹭蹭的小猫,也想到了自己的小三花。 「大头走后,袋子变得郁郁寡欢,不喜欢在院子里待着了,我们经常找不到它。」 沈银和沈喆会满村子的找袋子,头几次还能找到,可到了后来,袋子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找遍了都找不到它。就和它突然的出现一样,它又消失不见了。 「袋子来的时候是大头带回来的,大头走后,袋子想去找它,把它带回来。」沈银的声音沙哑低沉。 话落,院子里寂静得只剩下风声。两人并排坐在一起,没有任何交谈,感受着风无情地将白天的余热吹散,一併带走身上的汗渍,后知后觉地觉察凉意。 蹲下身摸摸小猫的陈寐率先开口,「它们叫什么名字?」 「一一,二二,三三,四四,小小。」沈银回,「阿喆取的。」 大头的离开,再是袋子的消失,沈喆也肉眼可见的话少了很多,想到了以前的小猫。沈银没有将小猫们送走,而是全都留了下来,一共五只陪伴着沈喆和自己。 小猫们很粘阿喆,也亲近他,渐渐的,沈喆也开朗了许多。 「我也养了一只小猫。」陈寐抱起像是小小的小猫说,「是一只小三花。」 沈银点头应了一声。 「我叫它小三花。」 老实说,给猫猫取不是一件容易事,他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反倒是某天他随口一句小三花惹得它侧头看他,不确定的陈寐又喊了一声,它又侧头朝他眨了眨眼——好像很喜欢。 小三花,就是独属于它了。 「我这次还把小三花带过来了。」陈寐指了指手中的猫,「它们长得有点像,花色差不多,都一样可爱漂亮。」 「我明天就可以把小三花带来。」 沈银伸手摸了摸小小的下巴,「阿喆一定会很喜欢小三花的。对了——」 兜里的口袋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的话,陈寐看了眼来电显示后接起。 「小寐哥,你没在房间?」小如压着声音问道。 「嗯,在外面散步。」陈寐回,「找我有事?」 「哦对,就那个跟拍导演过来了,和我们讨论一下明天的拍摄事宜。」小如答。 「行,我知道了,马上回来。」 小如沖身后的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回道,「好嘞。」 挂断电话的陈寐瞥了一眼身旁的沈银,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问,「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沈银瞥了眼时间,「你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忙?」 陈寐如实点头,「明天拍摄的事。」 「现在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沈银起身走到他跟前道,「天黑走路不安全。」 说着,从车棚里推出电瓶车,「去年买的,方便送阿喆上下学。」沈银解释道。 「哦。」陈寐点点头,两个轮子的总比他两条腿来的快。 电瓶车不大,但勉强也能坐下他们两人,陈寐坐在后座戴上沈银递过来的头盔说了一句「谢谢。」 大小正合适,看样子是给阿喆挑了成人款的,陈寐猜测。 隔着不到两公分,沈银在前头坐下,埋头插着钥匙孔,全然不知身后被挡视线的陈寐。 好薄好宽的背啊。 月色撩人,沈银的背散发着无形的魔力将他深深勾住,挪不开眼睛,以及他蠢蠢欲动的手。 第95页 ——这么好看的背,要是摸一下的话。 陈寐抿了抿嘴,联想到赤裸上半身打铁花的沈银,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轻轻摸一下的话,总不会被发现的吧。 邪恶的想法一旦滋生纵有燎原之势,他咬了咬唇,探出魔爪伸向浑然不知危险的沈银。 一点,一点,就只差一点点了,陈寐心脏扑通扑通地蹿动着,相较于做贼般的心虚,更多的是即将得逞的兴奋。 「啊——」 说来也巧,一个急剎打乱了陈寐的邪念。他吃痛地捂着额角,皱眉道,「怎么了?」 靠,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我看错了。」沈银重新启动车子慢慢加速,「刚才那团黑影以为是一只猫。」 「…哦。」陈寐郁闷地应了一声。 老实说,和自己预想的一样,沈银的背坚实有力,哪怕是这么轻轻磕一下,他感觉自己都有点头晕目眩,要眼冒金星了。 怔愣片刻,陈寐索性就贴近抱住了他的腰,为了让他能听清,他特意提高音量道,「以防万一,我得抱紧点!」 感受到腰间一紧的沈银无心听他说话的声音,六神无主地放松了控制车速的手。 作为对自己的补偿,陈寐理所应当地摸到了他的背,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骨骼分明肌肉匀称,尤其是现在沈银绷直身体的姿势,腰以上部分的嵴椎骨深深凹陷出了一条沟。 性感得让人慾罢不能。 陈寐不争气地唿出一口气,试图平復内心的波涛汹涌。 ——这小子,三年不见,更是让他抓心挠肝了。 「到了。」 沈银停稳车子,没有立马下车而是侧过头看他,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这么快?陈寐隐隐有些可惜,好不容易摸到他的背,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这就到了?! 趁他还没看过来的间隙,陈寐心生一计——闭上了眼睛,装睡。 见他没半点反应,沈银耐心地又叫了一声,「陈寐,到民宿了。」 「……」 实力派演员的演技展现时刻到了。 他佯装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扫一眼民宿的四周,故作惊讶地道,「到了?我居然睡着了?…靠着你的背?」 沈银点点头,低头看了看他环抱着自己的姿势,没有开口提醒,只是抬手理了理凌乱的衣服。 由于箍得太紧,宽松的短袖都被抱出褶皱了。 「放心,我可没流口水啊。」陈寐捋了捋他的衣角,示意他放心,确保可信度,他认真地说道,「我睡觉没有流口水的坏习惯。」 「我知道。」沈银不在意,反而是问他,「你睡得好吗?」 当然了,陈寐挑了挑眉收敛自己的高昂情绪,淡定地道,「还行吧。」 沈银没什么过多情绪地「哦」了一声。 陈寐沉浸其中,没有觉察,起身站起来往民宿大门走去,快推门时又觉得会不会过于明显,还是走到他跟前说了一句「谢谢」。 「我走了。」他笑着沖他摆了摆手。 「陈寐。」沈银突然喊住了他。 「嗯?」陈寐疑惑地看他,「还有事?」 「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毫无缘由地一句,陈寐不解地「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他站在路灯的外侧,不知道是不是光晕的缘故,陈寐隐约看到了他眼里蒙上的一层阴影。 「你不是说只待一个星期的吗?」沈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恍惚间,气氛变得莫名熟悉。 沉默片刻,陈寐扯出一个笑容道,「本来是一个星期的,但是我现在改主意了。」 他需要一个假期,而不是一味地追求去填补内心的空缺。 没来沈村之前,他觉得自己活着大抵就和平韵之一样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事业。但再回来沈村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也没有开心。 沈银无声地点了点头,转身骑着车离开了。 后知后觉的,他离远了,消失在黑沉的夜色之中。 撞到的后劲过于勐烈,以至于陈寐恍恍惚惚地站在路灯下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竟怀疑他是不是生气了的错觉。 因为他的话,沈银生气了? 第50章 50不好拿捏 「小寐哥?」小如趴着窗户看,等沈银离去才敢出声叫陈寐,「你回来了。」 陈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不确定地揉了揉额角,好像是有点痛。 「陈老师,抱歉这么晚过来找你。」一进门跟拍导演就与他道歉,「拍摄场地遇到了点问题一直忙到现在。」 陈寐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那现在问题解决了吗?」 跟拍导演点点头,「已经解决了,那耽误陈老师一点时间,我们对一下明天的台本?」 说着就从包里拿出a4纸大小的本子,见陈寐点头就将另一份递到他手边,解释道,「这是大致的拍摄流程,您可以先看一下,和初版相比做了一定程度上的改动和调整。」 接过台本,陈寐粗略地翻阅了几下,和前几年拍摄的综艺相比,李导追求的真实性是最不容置疑的,并没有像先前那样,连艺人提问都是模板套用,艺人冲突也是提前预演的。 也正是这个原因,陈寐之后就再也没有接过综艺的邀约。哪怕是许沉擅自接下了,他都不留情面地拒绝了。理由也很简单,他不想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第96页 不过,这一次除了私心作祟之外,也确确实实是被李卫潼身为导演对民俗的敬畏之心和诚心所打动。这也让他想到了之前自己最初的想法——凭藉自己的力量去发扬打铁花。 与其说是对台本,倒不如说是探讨当地的民俗文化。考虑到拍摄视角的独特,跟拍导演先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陈老师,是这样的,我们导演组希望的是从一个倾听者的角度出发,对沈村打铁花和当地传承人进行交流,通过与他们的对话,探寻他们背后的故事,让大众能更为深入地感受到文化内涵与其潜在的魅力……」 跟拍导演说得详细,尽可能地表述清楚让陈寐理解——《奔赴1600度的浪漫》节目组呈现给观众的是传统文化艺术的本身,而非仅限于艺人个人魅力的呈现。 「所以陈老师,拍摄过程中我们的主镜头可能不会一直给到嘉宾。」 「我明白。」陈寐合上台本点点头。 坦白来说,艺人接拍影视剧以外的综艺录制,在提升人气的基础之上,也是为了更好的树立个人形象,简单来说,就是立人设。人设立住了,才能让大众在演员之外记住艺人本身。 因而,节目组在调整拍摄风格方面,也是提前与艺人沟通并提供n b,「不过陈老师,我们也开设了一个嘉宾专栏,全程记录您在整个节目录制过程中的经歷,部分也会在剪到正片的预告里。」 这是节目组想到的最周全的方法了,在不影响艺人曝光的同时也能保证节目的初衷。 「周导,我想在最初签订合同的时候,我也已经和李导表过态。」陈寐理解导演组的顾虑,坦言道,「我三年前在这待过一段时间,接触过一点关于打铁花的文化,也和村子里的人相处生活过,今天我再回来的时候,最大的感触就是这里变了,变得越来越好了,你可能不知道以前进村的唯一一条路是泥土路,下雨天的时候泥泞得根本没有人会想到来到这个地方,更别说是来这里打铁花,但是你看现在,它已经是一条宽阔平坦的水泥路了……」 三年时间,从一条路开始,沈村在通往更宽阔的大道。 它需要的不单单是沈村人的努力,也需要外界的支持与帮助。 「所以,周导。」陈寐收回视线望向他,「我理解你们的想法,也支持你们的做法,我也希望沈村以及其他的民俗文化能够让更多的人看到,被认可被尊重,尽我们可能地让他们更好。」 跟拍导演周重感谢能被理解,也很欣喜能够与志同道合的朋友共事,在浮躁的大环境下尤为难得,他也格外珍惜,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揉了揉眼睛,倒不是要流泪,就是感慨有人懂的感觉太奇妙了。 「会的,陈老师我们会秉承初心带给大众最真实的沈村。」 陈寐点点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那周导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拍摄呢。」 「嗯。」周重收拾完桌上的东西也就起身离开回了住处。阖上门的那一下就明白了为何李卫潼会如此坚定执着地邀请陈寐参加这一档节目,哪怕是拒绝了其他的一线二线大咖。 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轻信了当年网上的流言蜚语,真当他是倚仗别人才得以圈里立足。这会儿想想还真是可笑,陈寐是真与圈里接触任何都不一样,无论是气质谈吐还是思想,都是令他颇有感触的。 或许,也正是如此,哪怕他的突然消失,再度回归大众视线时依旧能逆风翻盘,直至今日的成就。 不过周重还是和大众一样,禁不住地好奇在他消失的那三个月到底经歷了什么。直觉告诉他,那是他离开沈村的三个月。 「小寐哥。」等周重走后,小如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真的相信你去闭关修行了。」 「我说的可都是真话。」看她一副认真的模样,陈寐起身揉着额角道,「有没有冰袋啊?」 「冰袋?」小如没反应过来地重复一句,「你要这个做什么?消肿?」 刚才只是一点点痛,现在闲下来没事就痛得厉害,怕肿起来陈寐想了想就用冰袋消消,「对,消肿。」 「也不水肿啊。」小如打量一番,「而且小寐哥现在也不需要上镜吧,你不打算洗漱睡觉吗?」 「你看看这儿。」陈寐撩起头髮,「有没有要肿起来的迹象啊?」 小如凑上前盯了半天,把镜子递给他疑惑地摇摇头,「怎么了?小寐哥,你是磕到哪儿了吗?」 「一个很硬的东西。」陈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嘟哝道,「居然没有淤青。」 「啊?」小如觉得莫名其妙,但也跟着担心,「疼不疼啊?小寐哥,我去找个冰袋过来。」 「对了——」折回来的小如问道,「要不要去买个药喷一下?要是伤到骨头就不好了,还离脑袋这么近……」 「有点常识,磕一下还不至于把脑子磕坏。」陈寐嫌弃又无奈地回道,「大晚上的就别出去了,不安全,你去冰箱拿个冰袋给我就行。」 「奥。」小如讪笑着跑去拿冰袋了。 敷冰袋的间隙,陈寐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他抽出一只手摸到床头的手机,面容刚解锁,两条微信就弹出了内容—— [我到家了。] [阿喆问我你明天什么时候过来?] 是沈银髮过来的。 第97页 陈寐点开两人的聊天界面,都快忘了其实他们是有加好友的,还以为上次闹掰后他会把自己拉黑,毕竟他后来没有给自己发过任何一条消息。 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闹掰后的前一晚——是他偷拍他醉酒照片并嘲笑他酒量差。 三年过去了,不知道他的酒量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差劲。 陈寐轻笑一声,由于一只手不好操作他不着急回他消息。 [你睡了吗?] 对方又发来了一条。 真是奇怪,陈寐捏着冰袋,冰块的寒意侵入他的大脑,让他一点点清醒。 好像沈银变得不是一点点。换做以前,哄着骗着他嘴硬到连说一句谢谢都觉得难堪,更别提一句我想你。而刚才他竟然拢共说了有快三次。 三次诶,这不是一个小数目。陈寐轻叩着枕头,难以捉摸,也猜不透。 思绪快要飘远的时候,冰袋外的水珠滚落正好点亮了即将自动熄灭的屏幕,刺眼的光亮将他拉了回来。 心生疑虑的陈寐点开摄像头,翻转镜头对准自己的额头拍了一张照片,看了没什么问题后点击发送,附字:[刚才磕到的,感觉要肿。] [哪儿磕的?]沈银似乎是守着手机的,没一会儿就发了过来。 陈寐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回:[磕到的是一个很硬的地方。] 沈银:[疼吗?] 陈寐回了一个龇牙的痛苦表情包。 沈银:[我给你带点喷喷的药。] 陈寐真觉得沈银变得不一样了,虽然照旧体贴,但是现在感觉像是长嘴了似的。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他如实发过去,[用冰袋敷完基本上没什么事了。] 「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许久,陈寐才看到他发来的简短一个哦字。其实他确实有想再逗逗他的冲动,不过放下手机还是觉得算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算了,再想下去,陈寐觉得自己脑子要炸了,放下冰袋擦干水痕他躺下准备睡觉。 嗡——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对不起,刚才的那句话是怕你又突然离开,心急才说的,我没有不相信你。三年前的事情,如果现在你不想说的话,没有关系我愿意等你的。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 还是沈银。 陈寐反反覆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仰头望着天花板,直觉告诉他,沈银是真的变得不一样了,变得让他不好拿捏了。 他没有回覆,装作没有看到消息,打心底地好奇这三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第51章 51止痛 不过细细想想,自己的三年好像也变了很多。睡了一下午的原因,现在陈寐反倒有点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最后索性就坐起身,走到楼梯转角处隐匿的影音室。 随意挑了一部电影,打开投影窝在沙发上看,就当作是打发时间,不让自己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现在的陈寐基本上不怎么抽菸了。一来算是为自身健康着想,不想老了黑肺;但究其根源还是那段时间抽得勐了,情绪一上来不节制地抽,抽出心理阴影了。 不过,酒的话,还是难戒。 起身走到一旁的小酒柜,他专注地挑了起来,白葡萄酒居多,度数不高差不多微醺。 取了高脚杯,倒至六分满,正好影片的龙标淡下去,片名占据整面墙。 「游鱼日记。」陈寐摇晃着高脚杯,总觉得这部片子在哪儿听到过。耐着性子地看了下去—— 开头就是导演的惯用运镜,在嘈杂喧嚣的菜场里,人声喧譁,每切一次景都是一幕幕生活化的画面,争论声此起彼伏,层层推进,倏尔周围的杂声弱化,环境也从菜场转变为老旧的居民楼,酣睡的人突然惊醒,冲着楼下的菜场破骂一声…… 故事也就这样展开了。 没猜错的话,算是轻喜剧类型,生活化的效果在镜头里展现得淋漓尽致。就是,没什么大的剧情点,平铺直叙式的剧情节奏,在不到二十分钟,葡萄酒的副作用上来了——他有点犯困了。 迷迷煳煳的,陈寐自动过滤掉了声音,也模煳了画面。这种昏沉沉的状态一直到最后影片结尾,全黑了之后他才稍稍有所反应地抿了一口残余的酒。 涩味反上来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影片结束了。 挺无聊的片子,陈寐撑起身关掉投影仪心想,好奇驱使他拿出手机输入「游鱼日记」,首先跳出来的就是「游鱼日记烂片」,其次是「游鱼日记难看」,看来确实不是一个好的片子。 陈寐点进最新词条,除了零散的官方宣传,其余全是清一色的差评,他粗略地扫了一眼,网友的评价犀利毒到,字字不带脏话却句句精准抨击—— poke:日记写的还不如我小时候的流水帐呢,起码我还会告诉老师我干了什么。 骂人不脏:编剧不会真的是一条鱼吧。 不好看别找我:花这钱买电影票还不如去公园买点鱼食餵鱼来得有意义。 …… 片子虽看得无聊,评论倒是有意思极了,陈寐干脆一条一条地看了起来。 我是槓精:所以这片子真的是拿来洗钱的?宣传诈骗啊…… joker回復我是槓精:展开讲讲。 他似乎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这种现象其实并不少见,「大制作」电视剧才是重灾区,很多投资人的非法资产都会藉以娱乐圈操作,近几年翻车的也不少,被针对的也多,但仍旧有胆大的人冒险前赴后继。 第98页 陈寐嘆了口气,他隐隐有预感。再刷下去一直看到自己名字的出现,一切就全都明白了。 a不起来:话说这不是原来陈寐要接的吗? 粉头:还好他没接。 butt:之前不就是得罪了这个金主才被踢出去的吗?据说他的戏份全删了,笑死他这也算是因祸得福,没演这个烂片。 寐事回復butt:乱说,无凭无据的就知道瞎扯,公司已经澄清过了,他根本就没有接过这部片子,更没有删戏份这一说法。 butt回復寐事:你没事儿吧,这也信?你们正主都消失这么久了,都没有出面回应,公司的一条申明就把你们骗住了?真好笑。」 一看时间,评论时间已是前年的七月份,算算时间那时候的他正待在杭州老家,无心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很多都是许沉和公司出面解决的,也难怪有人会借题发挥。 后续的评论他草草地翻了几下后就将手机丢到一边,接下来的评论已经从影片针对到他个人,不管是真是假这种场面再度上演了。 从事发至他消失的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在猜测他到底去哪儿了,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不是也顶不住舆论自杀…… 在戾气横生的评论区里唯独一个为寐事的帐号以事实证明,坚定地站向了陈寐这一边。 久违的暖意让他慢慢松懈下来,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回想他消失的那三个月———没有闭关修行,但让他想通了很多,也释怀了很多。 落地杭州萧山国际机场时,雨停了。 地上仍旧是湿漉漉的,车子经过还会溅起不少水,不难想像深夜杭州的雨势有多大。不过好在,他踏出机场的时候是没有雨的。 杭州偏南,不像北方寒得刺骨风如同刀绞,水汽也充沛许多,但这也不算一件好事,就比如现在烟潮得点了几次燃不着。最后索性一整盒的烟都丢进了一盘的垃圾桶。 八点正是大城市的早高峰,从机场到市区单单是高架就堵了快有半小时,司机习以为常地哼着歌,时不时从后视镜打量这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 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但他似乎没有丝毫要接起的念头。 「小伙子。」司机忍不住地提醒,「你手机一直在响。」 陈寐低声「嗯」了一声,看到备註的许沉心烦地直接挂断。 对方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罢休地又拨了几个。一直到陈寐关机他才没办法地放弃。 太累了,近乎彻夜未眠的陈寐此刻身体是软的,没什么力气。下了车也没有进屋,而是坐在附近公园的长凳子上,手肘抵着膝盖低头沉思。 杭州的春天来得要早一些,绿意盎然的草坪点缀着色彩斑斓的小花,经歷春雨的洗礼,一切都在恣意生长宣告着春天的来临。 「小寐?」 陈寐闻声抬眸,江茗拎着袋子一脸惊讶地走向他,「你回来了?」 带着厚重的鼻音,陈寐轻嗯了一声,点点头。 「我出去买了点早饭。」江茗抬了抬手,「你怎么不进去?刚到的?」 「刚到。」 「那正好。」江茗笑着点点头,「我们一块儿回去,你妈这时候应该是醒了。」 「她见到你一定高兴。」江茗走在一旁喃喃道,「特别高兴。」 「江叔叔…」陈寐见他低喃的模样,欲言又止,有些年没见过了,江茗和印象相比要老很多,不到五十的年纪头髮却白了不少。 「韵之肯定不会想到,今天就能见到你。」 「嗯。」陈寐放缓了步子,可能是感冒的缘故他现在有点头重脚轻,强撑着意识走了进去。 ——老房子还是原来的模样,和他离开时一点没变。 多的就是人气,主桌上的陶瓷瓶插着新鲜的花束,厨房的电饭煲在滋滋冒着热气,客厅的电视播放着晨间新闻……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小学时期,欣喜地放下书包冲着里头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可感冒太难受了,他喉咙痛得发不出声,只能象徵性地动动嘴巴,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你回来了。」平韵之披着毯子从房间走了出来,扶着栏杆走下楼梯。 岁月似乎没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她一步一步地像是舞台剧结束向观众谢幕,陈寐强压胸口的酸胀,但平韵之一走近见到她苍白憔悴的面容,他还是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咚一声,双腿瘫软无力地倒在了沙发,来势汹汹的感冒,他还是没有撑住。 「小寐哥?小寐哥?」 在一声声的叫唤中,他艰难地撑开眼皮呆滞地看着周围。 「醒了?」小如不确定地挥了挥手,「小寐哥,该化妆了。」 「哦。」陈寐怔愣一秒,沙哑地应道。 天竟然不知不觉地亮了,他撑起身子坐起,揉着酸痛的脖子,仍旧有点迷煳。 「小寐哥。」小如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指了指酒杯问道,「你昨晚喝酒了?」 陈寐睨了一眼点点头。 「哦,你睡不着吗?」小如放好酒瓶转头问他,「跑来这喝酒?」 「睡了一下午,晚上睡不着也正常。」陈寐解释。 「嗯……也对。」小如挠挠头,「我以为你又因为什么失眠了呢。」 「…没有。」 身为他的生活助理,小如算是对他的生活起居各种习惯了如指掌,有时都怀疑自己都不如她了解自己。 第99页 「对了,小寐哥。」小如递给一个喷雾剂,「诺,这个是活血化瘀,还能止痛,你一会儿记得喷一下。」 接过喷雾剂,陈寐有些震惊,「你大早上去买的?」 「不是。」小如摆摆手,「是昨天那个帅哥给我的。」 「他人呢?」陈寐问。 「应该是走了吧。」小如看眼墙上的时间,「七点不到就在门口了,吓我一大跳,我差点以为又是什么私生,不过听他说一会儿有拍摄……」 陈寐走得有点快,没听清小如的话,要下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勐然收回了脚———他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对啊,陈寐攥着喷雾剂杵在楼梯口反思。抬手摸了摸额角的地方,好像是有点痛,确实有喷一下止止痛的必要。 第52章 52看着眼熟 「诶?就你一人?」推门而入的章岩见他杵在楼梯口,不解地发问,「沈银呢?没来?」不确定地又朝四周看了看,「不可能啊。」 「走了。」陈寐收起喷雾剂走了下去。 「走了?!」章岩惋惜地摇摇头,「对了,你没事儿吧?沈银一大清早的,天还没亮就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消肿止痛的喷雾剂……」为了表现出沈银的着急心切,章岩特地又加重副词以强调,「他特别特别的着急,在店门口等了好久,我当时吓得直接小跑过去给他拿。」 陈寐耐心地听着,也确实七点不到就给自己送过来了。 「我还以为是沈爷爷伤到腿了,他可焦急了,听说还去跑了其他药店都没开门…」章岩夸张地道,「还好我店里有,不然就只能等别家开门了才能买到,你说是不是?」 陈寐听得有些不好意思,一下子感觉手中喷雾剂的分量都重了不少。 「诶呀。」章岩笑笑,「后来他才跟我说是你磕到额头了,我看看是磕哪儿了?」说着他仔细地打量了陈寐一番。 「嗯…」不确定地指了指额角,「是这儿?」 陈寐尴尬地笑了笑,找补道,「昨天是有点疼来着。」越说越心虚,谁能想到沈银真给他买喷雾剂了。 章岩哭笑不得,心知肚明地调侃道,「这么一看是有点严重,好像都青了呢,唉早知道我就应该跑快点的,不然就该肿起来了……」 「打住啊。」陈寐越听越不对味,甩开他的手,「你是不是特地过来笑话我?」 章岩狡辩,「怎么可能。」 「那你过来做什么?找沈银?」 「一半一半。」章岩扬着下巴回,「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陈寐看他一副欠欠的样子,懒得理他,嘁了一声后就上楼洗漱去了。 「诶,别走啊。」见他不入套章岩灰熘熘地跟上前问他,「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过来?」 陈寐摇摇头,没停下步子。 「对了。」章岩先他一步走上拐角处,指着影音室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特别熟悉?」 「你店里的阁楼不是也有一个。」陈寐抬头回。 「昂。」章岩一挑眉,满怀期待地盯着他。 「所以…这是你开的民宿?」陈寐问。 「准确来说,是阿程、沈银和我,我们一起开的。」章岩自豪地道,「这是阿程设计的,是不是特别好看?那个阳台的玻璃风格也是阿程想的,还有那个画是阿程精心挑选的……」 一到阿程,章岩就停不下来,生怕哪个说落了。 陈寐敷衍地应着。 洗漱完上妆时,陈寐突然问道,「你们怎么想到开民宿了?」 「开民宿吗?」章岩放下手机想了想,「其实第一次是沈银提出来的,那会儿和z大合作开设的实践课程有了很好的反响,加上视频号也做起来了,来这的人就多了起来,特别是外地的驾车过来……」 新媒体的兴起确实带来了很多难以想像的惊喜,沈银在平台上发布的视频点击近乎破百万,甚至还多次登顶热门话题榜,很多游客先是被他扎眼的颜值外表所吸引,但后来亲眼目睹过打铁花的盛宴之后,更是对这古老神秘又壮阔的画面震撼。 「但因为没有住的地方,很多人又只能当天回去,或者去其他地方找。」章岩如实道,「一直这样不做出改变的话,很容易消磨大家的新鲜感。」 陈寐认同地点了点头。 「所以,当时沈银找到我提起来的时候,我觉得特别有道理。正好阿程也在,我们一拍即合,就这么定了下来,去年年初动工,年底就基本上试营业了。」 差不多说完,章岩突然走近,「这些,沈银都没有告诉你?」 陈寐摇摇头。 「这三年…」章岩突然正经以一副哥哥的模样,欣慰地道,「他长大了很多,也变得越来越优秀了。」 「嗯。」陈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直都很优秀。」 「对了——」章岩还是好奇两人之前发生的事情,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双方似乎都挺在意彼此的,可能真是有什么顾虑吧。 算了,他轻笑一声转移了话题,「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过几天阿程也要回来一趟。」 陈寐点头,「好啊,那等阿程回来我们好好的吃一顿。上回听阿程说是26号,学生那边的事情处理好就回来。」 「是啊。」章岩又坐回沙发,抱怨道,「谁知道现在当了老师也这么忙,感觉除了他自己的工作还总是有学生找他。」 第100页 谈起阿程,章岩的话匣子又一下子打开,合不上了。 张长程博士毕业后就留校当了老师,现在入职差不多有一年时间,除却正常的节假日会回家,其余基本上都是章岩耐不住寂寞跑到郑州找他。 只不过最近暑假,游客比平时多了快两倍,沈银又在忙着综艺拍摄抽不出时间,他也就没办法老老实实地管民宿还有他的杂货店。 「对了,我听说你那小店还在其他地方开了很多家?」妆造差不多搞完时,陈寐难得地插了一句。 「不多不多,也就开了四家。」章岩故作谦虚地摆摆手。 陈寐挑眉「嚯」了一声,竖起大拇指道,「可以啊,章老闆,都做这么大了。」 「诶呀,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了。」章岩咧着嘴,「阿程也真是的,这都和你说。」 「打住打住…」陈寐紧急撤回,实在是受不了了,无奈道,「真是哪哪都绕不开你的阿程啊。」 章岩尴尬一笑,「没得办法,我太想他了。」 「好,我明白了。」陈寐本想离开,但突然想到什么,便慢悠悠地从桌上拿出喷雾剂,对着镜子喷了几下。 喷完之后他撂下一句「拍摄去了」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阿嚏——」章岩嗅到刺鼻的药味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子总觉得刚才陈寐是故意的。 上午的拍摄是寻找打铁花,也就是陈寐前往沈村去找传承人沈银。因为昨天说过要带小三花一起,他就这会儿一块带上了。 民宿和沈银家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拍摄是步行过去的,好在他对沈银家熟悉,抄了一条小道大大缩短了节目组预定的路程,也算是少受点烈日的暴晒。 九点不到,气温已升到了快三十七度,无风吹拂,阳光直直地照在地面,一行人好比在烧烤架上炙烤,若是再多待一刻就有被烤焦的危险。 「这…」周重纳闷,「不是去那儿的路吧,不对,又好像是。」 「就是了。」陈寐回,「地图上的路线是绕远路的,走这条会快很多。」 周重抹去额头的汗点头哦了一声,不免好奇地问了一句,「陈老师以前是去过小沈家?」 陈寐侧头看一眼镜头,弯弯嘴角笑道,「没,我猜的。」 「啊?」周重看着镜头里的他,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确定地又看了看前边的房子——确实是沈银家。 「哇陈老师,吼厉害啊。」同行的摄像大哥全副武装,操着一口广东口音夸道,哪怕是扛着相机仍不忘腾出一只手沖他竖大拇指。 陈寐轻挑眉梢回,「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抱着小三花的小如看透不说破,努了努嘴,和陈寐眼神对视时自觉地抬手做了闭麦的动作,就像是在说,「我嘴很严的」。 陈寐满意地顺着它的毛,快到门口时,他轻轻拍了拍小三花的头,「下去玩吧。」 「在这儿?」小如不确定地看了圈四周,发现门背后有几只猫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小傢伙。 「嗯,小三花该认识新朋友了。」 小三花差不多快三个月了,虽是小小的那么一只但它活泼又好动,之前在剧组拍戏小如稍不留神,这小傢伙就会偷偷熘到别处玩。 曾有一次单是找它就动用了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在大家的寻找下才算是找到——不知是不是小三花想妈妈了,蜷缩在道具房里边的玩偶母猫怀里酣睡。 其实原先小三花在杭州时,一直是由隔壁家的母猫带着,最初几周猫妈妈会悉心舔舐照顾小三花,只是后来时间一长,又加上别的小猫排挤,小三花就总是被孤立。 孤伶伶的一只蜷缩在角落,江茗心疼就带回了家,自己照着医生和网上的指导,一点点让小三花学着怎么使用猫砂盆,怎么吃饭。小三花也聪明,长得也快,两个月的时候就是一只独立的小猫猫了。 后来江茗要出国,小三花就託付给了陈寐。中途陈寐也有想过给小三花找个小伙伴一起玩,但总归是不亲近,加之别的小猫他也不放心,总是觉得会把它教坏,索性就自己陪着。 不过,一一它们他一见就觉得小三花一定会喜欢它们,它们也一定欢迎小三花。 不出所料,为首的一一从门背后挪动着步子走到小三花前,试探性地嗅了嗅它的味道,似乎并不排斥,小三花也不怕生有回应地朝一一靠了靠,轻轻地喵了一声。 比小三花高出一截的一一俯下身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它的毛,以示友好地交流着。 紧随其后,二二三三也翘着尾巴围在小三花身旁,轻轻地嗅着它,同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好像它们很喜欢对方欸。」小如不可思议地目睹了全程。 「那当然了。」陈寐得意地语调上扬,那可是沈银家的小猫,毕竟自己还餵过它们的爸爸妈妈呢,论辈分算的话,小三花也算是它们的妹妹了。他自然也是放心小三花和它们一起玩。 「太神奇了。」小如仍是震惊,细细观察了一番眼前的拥着小三花的五只小猫,「咦?它们算是什么品种的猫?毛色还挺好看的,是玳瑁?狸花?」说着她更是震惊,「应该不太可能吧。」 「是聪明漂亮的小猫。」沈喆突然从窗户里探出脑袋,见到门外的陈寐立马兴奋地大喊一声,「阿寐哥哥!」 第101页 不出几秒,沈喆踩着拖鞋就跑到他的跟前,一把揽住,「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一早沈银就忙着和几个叔叔拿着相机在拍东西,留他一人无聊地写作业,盼着阿寐哥哥能早点过来,「阿银哥哥还在拍东西呢。」 「在里面吗?」 话落,李卫潼就闻声走了出来,疑惑地看了眼时间说道,「这么快?我还以为要一段时间呢。」 「抄了近路。」周重解释道。 「奥。」李卫潼不觉有怪,点点头,「那陈老师先休息一下吧,我们这儿再补几个镜头。」 陈寐点点头回,「行。」 在追求真实性的同时,李卫潼对待拍摄也很严谨,空景叙述是他擅长的手法,上午他跟随着沈银在四处逛了逛,也算是他平日的生活写照,打打水,练习击花,拍摄视频…… 陈寐找了个角落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沈银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在树底下支好三脚架调整着镜头,他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因面前如长炮的相机而分心。 这好像是他每天都在做的事,他已熟练地找好机位,自如地挥舞手中的木棒,动作舒展到位,适当也会停顿讲解。 应该是在录制教学视频,陈寐猜想。 在最后木棒击起石头的一瞬间,摇臂上升,画面里椭圆的石子直冲树梢顶端,树叶因其力道之大而颤动,也惊扰了休憩的鸟吓得在空中盘旋。 咚—— 石头落地,监视器才慢慢地出现沈银的背影,他在检查刚才拍摄的视频。 「完美。」李卫潼对着监视器满意地点点头。 「拍得怎么样?」他走到沈银身旁拍了拍他的肩,问道,「是不是调整一下光圈就会好一点?」 「嗯。」沈银侧身点点头,「比以前好多了。」 李卫潼的拍摄很专业,也是个狂热的相机爱好者,基本上什么场景什么背景他都能清楚地说出对应的参数。早上沈银正好问起他拍摄的问题,他自然是乐意帮他解疑答惑。 「你这是微单,和单反不同它这是电子取景,对焦技术也较单反好,适合拍摄视频。」李卫潼解释道。 沈银接话,「对,它对焦性能平滑稳定,视频解析度也相应高一些。」 「是啊。」李卫潼点头认同,「看来你买它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去研究。」 「其实……」 「嚯,拍了什么?」 陈寐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他盯着沈银手里的相机,莫名眼熟,「不介意加我一个吧?我对相机也挺有研究的。」 「当然可以啊,没想到陈老师也对相机也有研究。」李卫潼腾出一个位子道,「一起看看小沈拍的。」 「好啊。」陈寐歪头又细细地看了眼相机,扬了扬嘴角没笑出声,难怪看着眼熟。 第53章 53反拿捏 这不正是自己送给他的那一台相机。 陈寐心不在焉地看着,耳旁是沈银和李卫潼的对话声,听得断断续续,他记得之前送给沈银是希望他能记录生活的点滴,而他也确实做到了。不仅如此,它也见证了他的成长。 「陈老师。」沈银侧头看他,「您觉得我拍得怎么样?」 「…」忽然被叫到的陈寐,像是开小差被抓包,眼神飘忽地斜了眼相机,点点头,「挺好的。」 「那…」沈银继续问道,「陈老师觉得我还有哪里需要改进的?」 「哪里需要改进的啊。」陈寐拖长尾音重复,更像是一个被抓包还理直气壮瞎扯的学生,「我觉得衣服太碍事了。」 李卫潼闻言笑出了声,「陈老师看的角度很独特啊。」 反观沈银一本正经,倒真像是听了进去,「那下次就跟正式表演一样,不穿衣服录。」 那怎么行,自己都还没仔细看过呢。 陈寐摆正身体,轻咳一声,「开玩笑的,我觉得很完美,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了。」 「还有——」陈寐看一眼沈银,笑笑继续道,「你这是教习视频吧,不穿衣服录确定不会影响到教学质量吗?」 「噗—抱歉。」李卫潼实在憋不住,咳嗽一声找补道,「原来陈老师是真幽默啊。」 「活跃活跃气氛嘛。」陈寐语气轻松道,「毕竟接下来还要和小沈待很久呢,你们一口陈老师,陈老师的,我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说完他又特地看了眼沈银。 对于陈老师这个称唿,他不介意别人这么喊他,但是只要沈银一喊,他哪哪都觉着别扭,说不上来的别扭。 「那…不叫陈老师的话。」李卫潼有些为难,毕竟咖位摆在那儿,总不能叫小陈小寐吧,叫哥的话更奇怪,「该怎么称唿呢?」 「你觉得叫什么比较好听?」陈寐扭头和沈银平视,直勾勾地盯着他,轻飘飘地对着他动了动嘴。 ——阿银。 沈银没有躲闪,分辨出他的唇语,不假思索地道,「阿寐。」 「阿寐?」李卫潼跟着喊了一声,似乎不太奇怪但会不会太过亲昵? 「可以。」陈寐点点头,像是刻意强调,「那以后就不要再叫我陈老师了,若真要称唿老师,沈银到更是我的老师了,我还要跟着他学习打铁花呢。」 似乎又挺有道理,李卫潼默默点头,可阿寐二字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那行,你们熟悉熟悉,我先去调整一下机位,一会儿就录。」 第102页 李卫潼又有了新的拍摄思路,迫不及待地对着对讲机开始调度摄像。 待他离去后,陈寐找了个凳子在树荫处坐了下来,门口的小三花和别的小猫玩得正欢,一下子就融入其中,小小的一只叫得格外响亮。 正看着,沈银忽然上前挡住了他的视野,遮得严严实实。陈寐不尽兴地啧了一声,「你挡住我了,阿银。」 沈银凑得近了些,蹲下身盯着他的额头问,「你喷药了吗?」 「什么药?」陈寐明知故问,顿了顿,浅笑道,「奥,你说那个红色瓶盖的?」 「嗯。」 看他抿嘴点头的动作,陈寐突然那么一下又有点小邪恶的心思——他撩起碎发靠近道,「你猜。」 清爽的柑橘香中夹杂着淡淡的草药味,沈银闻得心安,「我早上去章岩店里买的,本来想直接给你的,但是太早不想打扰到你休息,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很巧遇到了你的助理就交给了她。」 陈寐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他这算是在回答自己? 「因为李导说希望能记录下我往常的生活,没来得及见到你就先回去了。」 「哦。」 算是在回答自己吧。 「好像是有点青。」沈银自顾自地道,「晚上也记得喷,早晚各一次,好得更快些。」 说着他抬手拨正他的头髮,「阿寐,你头髮乱了。」 「……」温热的气流触碰到他的脸颊,陈寐下意识地轻颤睫毛,失神地点了点头。 他这一声「阿寐」,猝不及防的,语气轻轻的带着安抚的情绪,让陈寐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方才的主动权是在自己手上啊。 「是…是吗?」陈寐磕磕巴巴地捋了捋头髮。 「这边。」沈银指了指自己的额角提醒道,「有点偏了。」 「哦。」照着他的提示,他动了动髮丝。 沈银紧盯着他,「是这儿。」 「这儿?」陈寐蹙眉问他。 到底是哪儿啊,陈寐压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再这样下去估计自己要唿吸困难了。 「不对。」不知是不是沈银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干脆握住他的手腕一点一点地挪到太阳穴处,「是这儿。」 好像窒息了,陈寐思绪混乱地看着他引导着自己,一点一点指尖划过他的太阳穴,神经敏感地动了动,怔怔地别开视线。 这会儿拍摄的工作人员都各自忙碌,主导演李卫潼拿着对讲机指挥现场,乱中有序。无人注意到背阴处的两人,抱怨着天气的燥热。 视线收回,沈银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他没有凳子便曲腿半蹲着,手自然地搭在膝盖边缘,眼睛却始终停留在面前比他高一点的陈寐,不太自然,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又迟迟没有开口。 有点热,不对,是好热。 热得发懵,陈寐神志不清地缩手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果然汗涔涔的——热得手心都冒汗了。 突然手心一沉,相机落到了他的手里。也总算是有人打破了这闷热沉默的气氛,飘着一阵细微难以察觉的风,「对不起,之前答应你的没有全部做到,明明拉了钩……。」 拉过钩的,却还是没有做到。沈银难掩失落,垂眸不再作声。他是用相机记录下了他的生活,某种意义来说,它也算是自己对陈寐的念想。这是他送给自己的,三年了一直用它记录——爷爷、阿喆、大头、袋子、一一……都框进了这小小的取景框里。 但是,陈寐还说过,希望他能够快乐——后半句他做到了,前半句却不能。 相机。 答应。 拉钩。 零零散散的词语叩击着陈寐,他隐约有点记起了,虽然具体都说了什么他实在是回忆不起来,不过拉钩这事情,只当自己那时幼稚一时兴起,也没想过沈银真要履行。可竟然,沈银不但履行了,还因为自己未能全部做到而感到难过。 陈寐稍许平復,回神打量着眼前的沈银,他真有几分像是失约的小狗,垂丧耷拉着脑袋。他偷偷地勾了勾嘴角,诧然于他真诚的同时,也想道破「有些话听听就行,不用死板地真去做」,只是一对上他的眼睛,话到嘴边还是憋了回去。 ——沈银和别人不一样。 须臾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毅然地抬起手伸出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一拉,对上大拇指一按,「之前的失效了,现在重新拉钩画押。」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之前…之前的事情。」陈寐思量几秒,还是转移了话题,「好了,现在又开始生效了。」 沈银终于抬眸,身上的阴霾虽不是一瞬间就消散,但陈寐明显可以感到方才如同被雨淋湿的小狗狗摇了摇它的尾巴尖,似乎是不那么的难过了。他眼眸闪过一丝欣喜与惊讶,点头嗯了一声。 鬼使神差地,陈寐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髮,笑着道,「小狗真乖。」 沈银轻轻地蹙了蹙眉,不解地望向他,似乎是想予以辩驳,但话还没来得及说,李导的大喇叭一吼,打破了这微妙的局面。 「小沈,差不多准备开录了。」 「…好的,李导。」沈银起身侧头回应。没走出几步又退了回来,「昨天有用那个加湿器吗?它好用吗?」 陈寐抬眸看他,没有回答——他在反应。 加湿器好不好用是其次,主要是他看不太懂沈银,直接却又小心翼翼。可偏偏自己也被他牵动着。 第103页 直白点说,自己好像反被他「拿捏」了。 虽然说,「拿捏」这一词来形容会不太合适,在双方的感情方面带着不平等或是某方控制某方的意味。但是陈寐着实是找不到确切一点词语描述他此刻的内心想法。 并且,他现在的心情的的确确地在沈银的「掌控」。他的欣喜、烦躁、难受……多方面的积压在心底的情绪都在一点点在他的牵动之下漫上来。 就像是泥沼里的气泡,原本都沉在底部,却因为陷入沼泽中人的一举一动,而不断地冒上来,再破掉。 和最初的肤浅想法不太一样,他也不再是出于单纯的兴趣去追求沈银。而是,他似乎是想认真地对待? 说不上是哪种程度的认真,陈寐双手撑着下巴,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思考着。 一个必要但不充分的条件下,陈寐迟疑片刻,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沈银好像喜欢他。 怔愣稍许,他不可思议地抬手捋了捋头髮,将原本整好的髮型搞得凌乱。 「啊,小寐哥。」化妆小姐姐抓狂地抱头吶喊,挎着化妆包小跑上前,「别动别动小寐哥,这马上就要录了。」 「抱歉啊。」后知后觉的陈寐不好意思地说道,思绪回归自然他习惯性地弯起眉眼笑了笑,「下次不会了。」 面对陈寐这般模样,化妆小姐姐的心都快被他融化了,哪还生气得起来,更为夸张的是她甚至都觉着陈寐一笑连风都吹得温柔了,一併将劳累与燥热吹散,娇羞地从兜里拿出定型喷雾挡着他的眼睛喷了几下。 只是陈寐喜欢的是男生。她倒不是有非分之想,但真心好奇陈寐是不是情场老手,撩人都这么无形,又是如此出众的颜值,应该没有谁会对他有抵抗力吧。 再者,圈里人乱嘴杂的,她或多或少也听过不少关于陈寐的,真真假假一时也难以分辨,但抛开其他不谈,她到真是有种陈寐很会的错觉。 「餵。」陈寐喊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指了指自己的头髮,笑着调侃道,「你这也太不放心了吧,喷这么多?」 「抱歉抱歉。」连忙用掏出纸巾擦掉,用梳子梳开。 陈寐接过纸巾道了一句没事就起身朝李卫潼的方向走去,边走仍不忘沖她保证,「放心,我不会把头髮弄乱的。」 「……」化妆师小姐姐杵在原处,看着他突然加快步伐在一人肩膀上拍了拍,等那人反应过来转身的时候他又绕到了前头,扬着笑在说些什么。 她着实是好奇。 【作者有话说】 阿寐和阿银在这里祝大家520快乐鸭~~~都要甜甜的~ 第54章 54极致浪漫 「你怎么想到给我加湿器?」趁着录制间隙,陈寐拍了拍他,而后绕到跟前问,「是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吗?」 沈银点了点头,情绪没方才低落,认真地回答,「这儿的天气干,觉得你会不习惯。」 事实证明,他确实不习惯,一到就鼻血不止。 「哦。」陈寐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单单是因为这个吗?」 在一波头脑风暴之后,陈寐迫切地想要跳步骤直接验证他的结论,「没有其他原因?」 到底是不是因为喜欢。 还是说沈银一直是在意三年前他突然离开的事情。 沈银几乎没有思考回他了一个有,但具体是什么他没有明说。 「那是什么?」陈寐追问。 见他没有要回答的迹象,陈寐干脆挑明,「阿银,我感觉你变了——」此言一出,他明显感受到沈银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变得让我更加猜不透了,但是——」他故意停顿没有说出来,转而是观察起了他的神色。 这很有意思,他观察得细緻——眼尾的下摆,瞳孔的收缩,睫毛的轻颤无不描述着沈银内心的忐忑不安。 结论验证了百分之七八十之多,陈寐诧然之余皆是欣喜。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了不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种的转变,大抵是被自己的人格魅力所吸引,但是他现在也懒得管这么多了。 他喜欢自己,自己也算是喜欢他。 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为确保结论的准确可靠性,陈寐还是收敛了内心的喜悦,哪怕十有八九,他还是要耐着性子等他真的承认。 毕竟分别三年再重逢,老婆突然「性情大变」,他自己也需要花一点时间消化消化。 「但是,我不介意再猜猜。」言外之意,现在的我又可以光明正大地撩老婆了,和以前一样。 沈银的眉头轻皱,好像并未听出他的「别有所图」,小心翼翼地回了一个好字。 阳光刺眼,他一时间看不清面前陈寐的表情,但是直觉告诉自己,以前的陈寐又回来了。 这很矛盾,不能说是一件好事,但也绝非是一件坏事。因为沈银已经不能也不想再回到三年前那个自卑又愚钝的自己。 三年的时光,他努力靠近陈寐,可是他不知道陈寐是否感知到,还是仍旧当他是只出现在这一段时期里,离开后又没有任何交集了。 他很害怕可他又无能为力。 ——依陈寐的性子,他似乎从来不会因为他是沈银或任何的谁,而真正地把你纳入他的生命之中。他的内心设限太高,以至于在狭小的空间里容不下除自己之外的任何。 第104页 就像陈寐从来不会真正袒露内心,又加之演员的身份,精湛的演技总是让你在折服的同时暗自神伤。 「餵。」陈寐咧嘴笑着,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难道…」他轻笑一声凑近看他,「是被我迷住了?」 没错,以前的陈寐是真的回来了。 沈银回神地揉了揉眼睛,低声道,「不是,是阳光太刺眼了,有点不舒服。」 「这样子啊。」陈寐拉长尾音,伸出手替他挡了挡,「那现在呢?」 「…好多了。」沈银心底莫名泛起一阵酸楚,点了点头道,「我先过去李导那边。」 精益求精的李卫潼,对远景的镜头机位不太满意,感觉框进门外的小花猫们会更有生活气息,不然总觉得寻常的沈银生活里带有那么一点沉闷压抑的味道。 欸,这就走了?陈寐不尽兴地努了努嘴,他还没有开始呢,看着他的背影他止不住地低声嘟哝了一句,「可恶。」 上午直至下午,一整天的录制都很顺利,尽管期间耐不住李卫潼的跳脱思维,但艺术家嘛,总有点特立独行和不着调的想法,这没什么毛病。 唯一不太顺的应该就是临结束的后采。陈寐的跟拍导演兼执行周重,和李卫潼起了点冲突,确切来说只意见不合,一方的妥协—— 「我并不认同你的观点。」 临收工的结尾,几乎所有人都累得两眼发昏,加之天气闷热,有几位小姑娘都嘴唇发白有点中暑的迹象,还坚持抵在墙边听李卫潼的突发奇想,不敢多言。 「我想你这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周重直言,「李导,你不觉得刚才所说的未免过于随心所欲了些?」 话落,打瞌睡开小差的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面对团队里老大的要求,不管多难他们只能尽力去做,也绝不敢有半点懈怠,更不敢向周执一样当面回怼。 霎时小房间里静得只剩下嘎吱作响的风扇,明明已经是最大档位可仍旧还是闷得慌。 「我想我们是一个团队,团队里不单单是只有你一个人。」周重看着坐在中间的李卫潼,指了指外边阴沉的天,「天气预报显示,六点才会有暴雨,现在是五点还有整整一小时的时间,从早上六点到现在,将近十一小时的拍摄……」 「我知道。」李卫潼终于开口打断,面对周重咄咄逼人质疑的语气,他沉着气皱眉扫了眼远处灰濛濛的天,说不上生气就是有点可惜,「但是……这里好久没有下过雨了,万一……」 他深知他的想法很疯狂——等一场暴雨,感受暴雨之下打铁花的震撼场景,那简直浪漫疯了。 「难道你们不觉得,在雨中看一场打铁花是一件极致浪漫的事情吗?」说着,李卫潼期许地望向了准备过来后采的沈银和陈寐,「小沈,你有尝试过吗?在席捲的骤风急雨之中让铁花恣意地融于其中,化作有温度的水馈赠给大地,给一切。」 他试图说服沈银,也企图他能理解自己,「就是,就是……」李卫潼蹙眉的同时,一併用双手比划着名,想让在场的每一位懂他的点,语气有些急,「就是在尽情燃烧之后,最后又一併归于平静。」 难怪艺术家都是孤独的,李卫潼展现得淋漓尽致。说完之后,他又冷静下来,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失落地垂下手,「算了,一会儿后采完,就赶紧收工回民宿。」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录制了快有十二个小时,确实在某方面周重考虑得要比他周到,但是当面被反驳拂面子,李卫潼还是觉得难堪与生气。 中途进屋的沈银和陈寐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但是凭藉屋内不对劲的气氛以及面面相觑的工作人员,也算是猜出了几分,同样也没有多说什么。 还是突如其来的雷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周重率先开口,「先带陈老师他们去后采,a组收拾设备。」他调动现场气氛,「辛苦大家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收工回去休息了。」 话落,在场的人才有所动作,毕竟干他们这一行最不能缺的就是眼力见儿。陈寐也习惯了,这种情况在拍戏时尤为常见,特别那些有个性的导演身上,很难不与编剧或是演员产生分歧,影响成片耽误进度是一方面,耗磨人的精力更是一方面。 但是很多艺术家们,在追逐极致的完美时总是忽略了其他同行人的精力。李卫潼即是如此,他痴狂地想要和所有人记录见证他自以为的浪漫。 「走了。」陈寐拍了拍沈银示意他与自己一同出去。 沈银愣了一下,他在想李卫潼刚才所说的,好像他从来没有肆意地在雨中挥舞木棒,让铁花融进雨水之中。 「怎么了?」陈寐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有所觉察的俯身侧头轻声地在他耳边说道,「错过这场雨没关系,还有下一次。」 「我知道。」沈银点点头,拉过他的手走了出去。 他大概明白,团队工作就是要考虑全部,而不是一味地凭自我意愿随心所欲,时间一长就满是裂痕。周重的话虽然重了些,直白了些,但细细想来也在为李卫潼着想,提醒他。 待屋内走得只剩下李卫潼和周重两人,天花板上的吊扇才有效果地将闷热的空气吹出去,稍稍地凉快了起来。 「对不起。」周重绕到李卫潼跟前,低下头喊了声哥。 李卫潼不予理会,双手环抱胸前郁闷地背过身。 第105页 「错了,哥。」周重又绕到另一边,声音软软的带着哄的语气,「我是怕跟以前一样,那些有心之人将这发到网上,被一群不明是非的人骂。」 艺术家们的一些行为总是不易被人理解,甚至有人藉此诟病。 「是吗?我又不在乎。」李卫潼没看他,但垮起的脸稍微是好看了点。 「可我在乎。」周重又重复了一遍,「哥,我在乎你。」 李卫潼有所动容地放下手,「行吧,那周重你以后别当这么多人的面说我,话还说得这么重。」 「我知道了。」周重揉了揉他的肩,「没有下一次了,哥。」 李卫潼没那么生气了,点了点头道,「那走吧。」 「等一下。」周重拉过他的衣摆,往后拽了拽。 李卫潼感受着耳旁轻柔的话语声,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好吧,还是原谅他这一次。 六点缺一刻,正式收工。 整整十二个小时的拍摄总算是结束,收场的人无声抱怨着工作性质的辛苦,但还是满足能准点收工,赶在暴雨之前回到民宿休息。 「a组完毕。」 「b组完毕。」 …… 对讲机实时汇报收工进展,李卫潼瞥了眼设备车旁的周重,无心理会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ok,下班」。 「陈老师还不回去?」周重掐灭菸头,绕到车头问,「快要下雨了,要不搭我们的车回去?正好顺路。」 和陈寐住的民宿不一样,其他工作人员的住处都安排了镇上。 陈寐摆摆手道,「不麻烦周导了。我也马上就回去了。」 坐上主驾驶位的周重点头哦了一声,并未立马发动车子,而是先擦了擦副驾的座椅,笑着解释道,「刚才放了道具,太脏了。」 陈寐点点头,说了句「路上小心」就进了院子。正好撞见和沈银说完话的李卫潼,这会儿他倒是没刚才的冷脸,细看竟还有点开心? 「那我先回去了。」李卫潼漾着笑,一直走到设备车进了副驾,他的笑还挂着。 陈寐纳闷,目送他们的车离开后,他才开口问沈银,「你说李导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高兴?」 「要下雨了。」 「啊?」陈寐不明所以,仰头看灰沉的阴云像是巨大的帷幕落到了面前,「好像是哦。」 可是,他不是应该感到惋惜吗,毕竟拍不了他所想的极致浪漫。 六点整,帷幕彻底落下。暴雨倾泻而下的同时,一声「阿寐」裹挟着湿漉漉的水汽笼罩住了陈寐。 紧随其后,暴雨声中他清晰地听到了—— 「你想看李导口中极致的浪漫吗?」 第55章 55共浴(bushi) 是自己疯了,还是他疯了。 或者说两人都疯了。 疯到现在的两人浑身湿透,甚至多少还有点狼狈。 不,是特别狼狈,定型的头髮沾了雨水一整个耷拉了下来,仅有几簇顽强地挺立着,但这显得更加好笑。 「你笑什么?」陈寐握着木棒,蹙起眉头问他。 「没…」沈银憋不住笑,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道,「你的头髮。」 「又乱了?」陈寐随手拨了拨,无奈道,「算了,就这样吧。」 雨幕模煳了他的视线,但是他明显地看出沈银笑得有点猖狂过分,低骂一声,「靠,有什么好笑的?」径直走到他跟前,用木棒轻轻敲了敲他的手臂,「不许笑!」 「嗯…不笑…不笑了。」话是这么说,可也不见他有些许收敛。 真的有这么好笑吗?陈寐自我怀疑地想拿出手机看看镜头里的自己。 「陈寐。」 「嗯?」手机没在手边,好像是放在屋里没带出来。 「我不笑了。」沈银忽而严肃了起来。 突然一下不笑变得严肃,陈寐竟有些不适应,见沈银舀了一瓢水倒在他木棒的凹槽中,同样把剩下的水倒入自己木棒的凹槽。 「继续吧。」他用木棒的头顶了顶他手里的木棒,「用我刚才教你的方法。」 陈寐愣了一下,而后点头哦了一声。 沈银口中极致的浪漫就是,在雨中打水。其实本来是要打铁花的,但这场雨来得太过匆忙,一切都没来得及准备,没有提前熔铁水,也没有提前搭花棚。 所以,雨水就成了他们自然现成的部分。 照着沈银的方式,他舒展上臂扬起木棒,在升至与眼齐平的瞬间,用尽全力挥起另一根木棒,对准凹糟底部,一击一叩。 哗——伴着风声雨水被打散,又立马融入到从天而降的雨滴之中,在力的作用下,清晰可见雨落得更快,也更有力的坠入泥土,啪嗒一声飞溅起的雨水沾到裤脚,若是再有力一点的都能够到脚踝以上的几厘米左右。 往往沈银打出的雨水溅起来就是这样。陈寐的话,勉强也不赖。 「哇。」陈寐惊讶地看着裤腿上星星点点的泥渍,说不上来的激动,快步跑到沈银面前,伸出自己的长腿给他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沈银点头蹲下身想帮他擦去泥渍。 「诶—」陈寐看着他的头顶,本想收回的腿却被他拽在手里,见他认真地用手擦掉泥点,忍不住丢下手里的木棒摸了摸他的头髮,「没关系的,脏了就脏了,再换一条就行了。」 第106页 沈银似乎没听见,仍旧专注地擦着。 「阿银。」陈寐动了动腿,「不用管它,我们继续怎么样?我觉得我已经有感觉了。」 「……哦。」擦得差不多沈银才总算是起身点了点头。 「我能理解李导了。」陈寐张开双臂,仰起头感受着雨的洗礼,「那种尽情释放,恣意张扬又疯狂极致浪漫。」 如果是有温度的铁花,闪耀绽放在雨幕中,最后一併落入泥里,归于平静。 ——简直浪漫疯了。 「等下一场雨的时候,我们打铁花。」沈银侧头看着他被雨浸湿的脖子,不自觉地抿了抿嘴。 「好啊。」陈寐收回手,扭头看他眯起眼笑了笑,「这是我打铁花之前的最后一次考验,我成功了对不对?」 「嗯,你成功了。」沈银深沉地看着他,就连雨水润湿了眼眶都没捨得擦。 ——是有下次的。他紧攥着手中的木棒,看着欣喜的陈寐,心口暖暖的,他一直在意那天没有答应与他打水。好在,时隔三年终于有机会了。 「那…下场雨的时候…」陈寐敛起笑,一字一句地道,「你和我一起。」 「嗯,一起。」雨大了,模煳了他视线,但他真的好开心,开心到要握不住手中的木棒了。 「你又在笑什么?」陈寐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髮,无奈地瘪了瘪嘴,「好吧,我知道很乱了。」 沈银轻轻地嗯了一声。 「……」陈寐欲言又止,凑近打量了一番,恶作剧地拨乱他的头髮,笑笑,「你也很乱。」 沈银无动于衷,又是简单地哦了一声。 「…好吧。」陈寐疯狂得有些累了,脏都脏了干脆坐在台阶上,绷直双腿,懒懒地用手肘靠在地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享受雨水落在脸庞的滋味很舒服,在浸润肌肤的同时也洗涤了他的内心,什么都不想,就这么坐着。 风声止息,只有雨声和两人交错的唿吸声。大概是闭目了一刻钟,陈寐慢慢地睁开眼,发现沈银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和他不一样的是,他屈腿坐着,手肘抵在膝盖,低头不知在看什么。 「进去吗?」陈寐问。 沈银闻声抬头回了一个好。站起身时他没立马向前走,而是回过身伸出手。 心有灵犀,陈寐弯了弯嘴角同样伸出手等他把自己拉起来。 「真没想到,雨会这么大。」走回去的途中,心思不正的陈寐开始假意抱怨起了这雨,「你看,都把我们淋得这么湿。」 穿深色上衣的陈寐到不明显,但浅色衣服的沈银就不一样了,这会儿闲下来仔细看,是能够透过薄薄的布料看到他傲人的身材。尤其是胸口处湿透的全裹住了,胸肌若隐若现,以及那不可言说的地方。 陈寐遗憾地啧了一声,怎样才能正大光明的看呢? 进屋用干毛巾擦头髮的时候,他灵光乍现,反应极大地咚一声站起,「我要洗澡!」 「…嗯。」沈银把毛巾搭在手腕,抬眸看他,「现在?」 「对!」陈寐索性将毛巾一丢,朝他走近,「你也要洗澡,不然会感冒的。」 「可…」沈银看了看卫生间,「只有一间。」 不管,陈寐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我体质不好很容易感冒的,一感冒肯定又要发烧,那到时候综艺就录不好了,会拖累大家的拍摄进度…」 「那你先去洗。」沈银准备去拿之前他留着的衣服,「之前的衣服我收起来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去拿,或者我去民宿给你拿。」 「不行。」陈寐不达目的不罢休,「你淋成这样,肯定也会感冒的,万一也发烧了怎么办?还有卫生间里不是有一个小隔间吗?我去里面沖,你用外面水龙头里的热水,我洗的快你还能进去。这样我们就都不会感冒了。」 沈银怔愣片刻,在思考。 「诶呀—」陈寐干脆推着他进去卫生间,「别想了,再想就要感冒了…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共浴,你想这么久做什么?」 「等…等一下。」被推得踉跄的沈银一时间乱了思绪,「我先去拿一下衣服。」 「好!」陈寐咧嘴笑道,脱下厚实的牛仔裤,乖乖地坐在马桶盖上等他。 两分钟不到,沈银拿着衣服进来了。 「你…」一进门就看到光腿坐着的陈寐,不过上衣将他的内裤遮挡,他屈着双腿全神贯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个?」接过衣服的陈寐,不急着脱上衣,而是指着自己的头髮道,「居然乱成这样,都快给小鸡一个家了。」 沈银无心思地应了一声。 「那我进去洗澡了。」 一直到隔间的帘子拉上,潺潺水声萦绕耳畔,沈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衣服拿错了。 衣服是其次,关键是那是他的内裤。 「陈寐。」沈银在帘子外喊了他一声。 没反应。 「陈寐。」又喊了一声。 回应他的只是哗譁变大的水声,以及氤氲的水汽。 算了,沈银也不打算洗澡了,只能守在帘子外等水声什么时候停。 一分钟,两分钟…一直到第五分钟,水声才有了变小的迹象。 「陈寐。」他又喊了一声。 「你叫我?」总算是听到了。 「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沈银吞吞吐吐,「你…你…」 第107页 「我什么?」陈寐直接拉开帘子的一条小缝隙,探出头问,「怎么了?你洗完了?」 「不是。」沈银深唿一口气,把手中的衣服递给他,「你拿错了。」 陈寐平淡地哦了一声,但没接。 「我手湿了,不方便拿。」他伸出手在他手上蹭了蹭,「很湿,还有沐浴液。」 「那…你一会儿好了叫我。」沈银感受着黏腻顺滑的触感,有些热。 「好。」陈寐得逞地笑了笑,「你直接放边上就行,我够得到。」 「…哦。」 「你快洗吧,别着凉了。」陈寐提醒道,「我也快好了。」 沈银木讷地点点头,「好。」 待他把帘子拉上,他受不住身上的一股热意立马用凉水沖了一个澡。 凉水划过肌肤,一点点地才将身上的燥热褪去,沈银闭眼长舒一口气,头脑变得清醒。自己的体质一向很好的,根本不会感冒,可为什么会答应一起洗澡的要求。 明明他可以等他洗完了,自己再去洗也不迟啊。 对啊,为什么呢。沈银慢慢擦干身上的水珠,突然背后一凉,脚底一沉,他不敢动了。 「抱歉。」陈寐无徵兆地拉开帘子,「不知道你还在洗澡。」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银的赤裸的后半身,之前单单是他的背就冲击力极强地让他念念不忘,现在除了背还有他的臀,他的股,以及他的双腿…… 靠,冲击力强到陈寐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再三确认有没有流鼻血。 沈银僵在那儿,没有动弹。 恰好陈寐清清楚楚地欣赏完了他的全部,不对他的二分之一,还有前半身没看。 宽肩窄腰,肩颈腰间腿部,每一处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美感和力量感兼具,比例优越。更有意思的是,他的臀竟意外地丰满?不知这个形容词贴不贴切,反正之前想摸背的念头,他又多了一个——想摸一下臀。 「你…」沈银咬着牙,「怎么好了也不说一声?」 「抱歉啊。」陈寐重复道,「真不是故意的。」 可仔细一听,怎么就听不出一丝蕴含的歉意?沈银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动作,「你先把帘子拉上,我好了和你说。」 「…好。」恋恋不捨地拉上帘子,陈寐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刚才那一幕,轻笑一声,老婆真是性感又害羞。 站在隔间里,陈寐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声,不然还能多看一点呢。站了大概两三分钟,他急切地想怎么还不叫他。 老老实实地又站了三分钟,他凑近帘子听,也试图透过缝隙看,好像没了声音。 走了?没叫他? 「沈银?」陈寐朝外喊了一声,没有反应,再喊一声,又没有反应。 他急躁地拉开帘子,果然外头空荡荡只剩下还没化开的水汽———沈银居然没有叫他就走了。 行吧。陈寐不生气,倒是迫切地想看看他脸红了没。 第56章 56疤痕 「沈银?」陈寐猫着腰,走到厨房试探性地喊了他一声。 「一会儿一起吃饭吧。」沈银没看他,「把你的饭也一块儿烧进去了。」 「好的。」陈寐直起身走到他面前,「我来烧火。」 很久没有生火了,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忘记饭的火候。虽然以前掌控得挺厉害的,但现在他不太确定。 「我来就行。」 「没事儿。我帮忙,不能又白蹭一顿饭。」陈寐说着看他的神情,居然没有脸红,甚至还有点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似的。 可以啊,陈寐坐下拿起打火机燃起小木屑,他居然没有一点点红的痕迹。 见他已经熟练地生起了火,沈银便走到水池边洗菜,没有任何异样。陈寐真的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 「对不起啊。」安静片刻,陈寐又忍不住地提了一嘴,「就刚才,我是真忘记跟你说了。」 「…没事。」沈银沖洗着菜叶回。 「那个…」陈寐盯着他的背,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刚才的那一幕,不过这一次他想到了他背上一道道褐色的疤痕,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盘在他的背阔肌两侧,「那个你背上的疤是打铁花时留下的吗?」 水声停止,沈银转身点了点头。 「疼不疼啊?」陈寐有些心疼地问道。 「不疼了。」 「一开始是不是会很痛?」陈寐一边看着火一边问,「我之前在新闻上看到过被热水烫伤的小男孩,他整只手都起泡变红,严重的地方还掉皮了……」 一想到新闻里那张图,他就有些害怕,热水不过一百度就能烫成这样,上千度的铁水要是烫到身上,他根本不敢想,那血淋淋的画面。及时打断想像。 「没那么严重。」沈银回,「我只是一些溅起来的,就红了一下。」 为了不让他担心,沈银没告诉之前严重到都出血了,现在伤口癒合就留疤了。 「不止是红了一下吧。」陈寐戳破,「都留疤了,一定很痛,这么好看的背…」 「现在好了。」 陈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就埋头估摸火候。细细回想,好像之前没有看到过,还是说这次离得这么近,又刚好在光线亮堂的地方才看得清楚? 陈寐不得而知,但直觉告诉他,三年里一定有那么一些是新留下来的。 第108页 这三年他不仅要学习,又要帮助学校实践教学,除此之外,听章岩说还要参加各种展演活动去宣传。他和自己一样,三年里忙得抽不出时间来。 「陈寐。」 「嗯?」 「火要灭了。」沈银提醒道。 「哦。」他赶忙加了一根木柴,见火势又旺了起来后,抬头道,「你怎么不叫我阿寐?」 「嗯?」沈银放下锅铲侧头没听清。 「没事。」看到他蹙眉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笑,「就想叫你一下,阿银。」 莫名其妙,但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沈银故作矜持地哦了一声。 「阿寐哥哥,你晚上还要回去吗?」感觉被冷落了一天的沈喆突然放下筷子挪到陈寐身旁,头抵在他的手臂上撒娇道,「可不可以留下来,陪陪我啊?」 「嗯。」陈寐也想啊,正愁着怎么开口,既然阿喆提了他肯定乐意,「可以啊。」 「真的吗?」沈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吃饭的劲头也来劲了,大口大口扒着饭,「太好啦!」 「你晚上不回去?」沈银闻声看了过来,「住在这?」 陈寐扬扬下巴回,「对啊,我要陪阿喆一起。」 「但…」瞥见沈喆期待欣喜的目光,他顿了顿没继续往下说,而是微微点了点头。 「阿寐哥哥,我想和你一起睡。」沈喆蹭着他的手臂,声音软软地道,「我都好久没有和你一起睡了。」 被蹭得痒痒的,但又暖暖的。 「阿寐哥哥也想和阿喆一起睡。」陈寐捏捏他的小脸蛋回。 虽然沈喆现在已经八岁了,长得也高了不少,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和他撒娇。 「我好高兴啊。」沈喆压抑不住兴奋,晃着脑袋蹭得更厉害了。 不免让他萌生出小猫咪粘人撒娇的念头,他真是太可爱了。 「好好吃饭。」沈银看不下去地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不许乱动。」 沈喆不敢顶嘴,乖乖坐好,但还是按不住叛逆地嘟了嘟嘴。 「也不许乱蹭。」沈银没搭理继续道,「平时也是,吃饭要有规矩,坐要有坐相,不许这么歪七扭八地坐着,不消化。老师不是说过的吗?」 沈喆不服气但又没勇气地「哦」了一声,「知道了。」 陈寐憋着笑,有趣地看了眼沈银,听他的喋喋不休,没想到他还是个严厉哥哥。 「吃饭吧。」沈银恢復平和的语气,「吃完和阿寐哥哥一起去玩。」 「嗯,好。」沈喆坐正身子,待沈银说完笑嘻嘻地扭头看了眼一旁的陈寐。 他似乎是听进去了,但感觉又完全没。 陈寐不着痕迹地也微微挺直背,挪正步子专注吃饭。 晚饭过后,他给小如发了一条消息,说是有点事情就不回民宿了。她也回復得快,不到一秒钟就发了一个ok的手势,紧跟其后的是一张表情包。 ——单眼wink,咧嘴歪笑的粉色海狸。 听说是叫loopy,新晋的表情包顶流。小如最喜欢用,多得他都怀疑有上千张,但最多的不是阴阳怪气就是撒娇卖萌。 阴阳怪气常见于工作对接日常发疯,陈寐到没怎么收到过,主要就是各种可可爱爱的loopy。 但是今天这一张他细品就总觉得不太对味,像是隐隐在表达「懂得都懂」或是「我就知道」的感觉。似乎小如对于他的消息并没有觉得意外,也不好奇追问是什么事情,甚至还在她的意料之中? 算了,陈寐没心思猜,毕竟他现在满脑子在想些更为有意思的事情。退出聊天框,按灭手机之时,突然想起登录一下社交帐号,毕竟答应给粉丝们要多多营业的。 但问题是,发什么呢?思来想去,还是随手发了一张此刻雨后清新的大自然。配了一个树、天空和小人的emoji。 发送成功,短短几秒,消息框就一个个红点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各个私信戳他,屏幕就像是中了病毒被消息轰炸攻击,难免有些眼花,最后还是无奈地退出了社交平台。 「阿寐哥哥,你知道吗…」坐在一旁埋头玩泥巴的沈喆突然抬头看他,「你这次回来,我很开心,爷爷很开心,阿银哥哥也很开心。」 收起手机陈寐点头应了一声,擦了擦他脸上的泥,「阿寐哥哥也很开心。」 「不过我觉得你回来之后,阿银哥哥才是最高兴的。」 有些意外,陈寐回,「有吗?」 「有啊。」沈喆眨巴眨巴眼睛,「反正以前阿银哥哥就很少笑,就…很严肃,对,但你知道吗,我今天无聊的时候偷偷观察,他笑的次数好多啊,特别是对你的时候……」 认真地听完阿喆的话,陈寐细细想想,确实。单单是他的头髮他就笑了不下三回,晃神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阿银哥哥很辛苦很累。」沈喆用泥巴堆起了一个像是小蛋糕的形状,「他要去郑州读书,周末要赶回来陪我和爷爷,放假还要教打铁花,有时候还要去别的地方表演,空下来他还要拍视频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这里的打铁花。」 陈寐沉闷地嗯了一声,和自己想得差不多,沈村的打铁花以及它本身能够有现在的成就,一定是他努力的结果。 沈银是真的做到了,陈寐欣慰骄傲之余,心里闷闷的有些心疼。三年,短短的三年,他是付出了多少才能拥有如此的成就啊。 第109页 看着在厨房忙碌的沈银,他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他站得住直,背光将他的轮廓描画得清晰,真的很像一只雄鹰。破败的环境依旧压不住他那顽强热烈的野性力量。 忽而,厨房的灯暗了下来。沈银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跟前,「我去收拾一下屋子,好久没住了。」 「我和你一起过去。」陈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去哪儿?」沈喆闻声抬眸,眼睛亮亮的指了指泥土,求于夸奖地道,「看,我做的生日蛋糕!」 陈寐张大嘴巴哇了一声,竖起大拇指道,「真厉害,那我们是不是要点蜡烛许愿?」 说罢找了一根小树枝插在上面,用手机的手电筒充当火烛,「来吧,我们闭眼许愿吧。」 沈喆闭眼双手合十,像是虔诚的小信徒。陈寐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闭眼许愿。」 许完,郑重其事地俯身吹灭,「嘘——记得不要把愿望说出来哦,不然就不灵了。」 「嗯!」沈喆乖巧地点头,「那我们吃蛋糕。」 沈喆的动手能力和想像力真是丰富,陈寐惊讶地看他切开的「蛋糕」里竟还有「巧克力熔岩流心」,还有「巧克力脆脆」。 差不多吃完「蛋糕」,两人才回去收拾房间。沈喆的房间不大,床也只是一米五的,根本睡不下两人,因而沈银还是打算给陈寐腾出之前的房间让他睡。 一推门,熟悉的感觉就涌了上来,屋里几乎没什么变化,摆设布局都还是他最初到来的模样。唯一有所不同的大概就是,没有人气。 总觉得灰濛濛的,有一层薄薄的灰,但也有可能只是心理作用。 「我睡这儿?」陈寐心里的小九九又开始了。 沈银从柜子里拿出了被单被套,点了点头。 「阿喆的床太小,睡不下。」沈银回,「还有他的睡相不太好,会有扯被子的习惯。」 「…哦。」老实说陈寐不太乐意,好不容易住下来,怎么的也不应该他一个人睡啊。 「阿银。」他扯过被角,「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 「阿寐哥哥不和我睡吗?」正要开口,突然进门的沈喆打断了他的话。 「你的床太小了。」沈银解释,「阿寐哥哥可以先陪你玩一会儿,等你睡了就再回来。」 「啊?」沈喆失落地垂下脑袋,「那阿银哥哥你的床不是很大吗?我们可以一起睡!」 这倒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沈银瞥了眼一旁的陈寐,没说话。 「我觉得可以。」陈寐看他,赶忙小声说道,「等他睡着了我再回去也不迟。」 沈银想了想最终还是被说服,轻声地回,「那一会儿再套。」 「好吧。」 一会儿的事一会儿再说。 第57章 57错觉 知晓是三人睡一起,阿喆是最开心的一个,其次是陈寐。沈银的话,分不太清,勉强算得上开心,但也很平淡。 沈喆贴心地分享了自己的小玩偶,排成一排整整齐齐地,仔细那么一看倒还有点像是楚河汉界,沈银和陈寐各据一方,互不干扰地看着嬉戏玩闹的他。 九点缺一刻,沈喆乖巧地收拾好小玩偶,放在胸前平躺下来,「九点到了,我该睡觉了。」 大概是沈银定下的规矩,他已习惯成自然了。 「那我关灯了?」沈银对着陈寐说道。 收起手机的陈寐点了点头,稍稍挪了挪身子也乖巧地躺下,「关灯吧,我也要睡觉啦,晚安。」 灯熄灭的同时,沈银轻轻地也道了一声晚安。 一瞬间,敞亮的房间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静悄悄地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唿吸声。 小孩子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二十分钟都不到,身旁的阿喆就睡着了。他蜷缩身子紧挨着陈寐,气流唿吸有规律地轻拂在他的手腕,实在是痒得受不了,他才轻声地抽开手。 不想惊扰入睡的阿喆,陈寐的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小心翼翼,屏着唿吸向外侧动了动。 「他睡着了。」沈银突然开口,轻轻的。 「啊?」几乎是压着嗓音,陈寐低声道,「我知道,但我好像手有点麻了。」 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手落在阿喆的肩膀处,刚才他一翻身整个都压住了。 血液流通不畅,时间一长就麻成马赛克了。 「你等一下。」沈银慢慢起身打算开灯。 「别开灯,会吵醒阿喆的。」 「行吧。」沈银收回手,问,「他还压着你吗?」 「现在我抽出了。」陈寐小幅度地动了动,「你感受到了吗?我的手?」 「嗯。那我们去那个房间。」黑暗中沈银努力辨认陈寐的位置,「要不打个手电?」 「手电?」陈寐担忧地问,「它应该不会很亮吧?要不我们摸黑……」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噤声——阿喆蹬直腿,扯过被子勐地抱住他的腰。 安静片刻,陈寐无奈地嘆了口气,「怎么办?我好像动不了了。」 沈银眉头一皱,「什么?」 「阿喆抱我太紧了。」 「那…」沈银摸索着碰了碰沈喆,他一整个身子都靠在了另一侧,「那要不再等会儿?等阿喆完全熟睡了,我们再出去。」 陈寐无声回了一个好字。 第110页 莫名被戳中笑点,他轻轻颤了颤身子,极力克制住自己。 有所察觉的沈银一脸茫然,「你怎么了?」 「没…」陈寐深唿一口气,「阿银,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幅模样,很像是在背着孩子偷情?」 明明是再正经不过的事情,套个被单而已,可硬生生地变了味。 沈银不答,装作没听见地沉默不语。 大概是又过了十多分钟,腰间才没了束缚,「你睡了吗?」陈寐低声询问,「现在可以动了。」 「好。」沈银撑起身子,摸索着前进,屋子的布局他尤为熟悉,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陈寐的一边,探出手道,「你把手给我,我带你出去。」 隐约间陈寐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循着源头他攥住了沈银的手,骨节分明掌心宽大,薄茧粗糙摩挲着他的指腹。没有犹豫他紧紧将它扣住攥紧。 「走吧。」 力道轻柔而有力,陈寐没有顾虑和畏惧,任由他将自己带出黑暗。黑夜里无着落无安全感的虚无,瞬间消散。恍惚间他就是雄鹰带离自己摆脱深渊,翱翔于天空之上。 一时间不太适应光亮,陈寐双目无神地站在沈银身后,不松手也不抬步。 「你困了?」见他没有要继续向前的意思,沈银回身问道。 短暂地失神后,他收回思绪点了点头,「有点。」 「那你先坐着歇会儿,我过去套被单就行。」 「能不套吗?」 「啊?」沈银顿住脚步,「不套被单的话……」 「就不能一起睡吗?」陈寐靠在墙边,眼巴巴地盯着他嘟哝道,「套被单好麻烦的。」 「但是…」沈银别开他的视线,「三个人一起睡,会不会太挤?」 「…好吧。」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失落地努了努嘴,「那一起去套被单吧。」说罢,慢悠悠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其实套被单根本花不了过多时间,几分钟的事。 「你要回去睡了吗?」坐在床边的陈寐有些不甘心,还是想再挽留一下。 「如果你有话要和我说的话,我可以再过一会儿。」沈银说。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好像还是绕不开。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对你说?」陈寐故作轻松地笑笑,挪动身子腾出一个位子,拍了拍示意他坐过来。 沈银听话地坐了过来。 「你一直是用那个相机拍的视频吗?」陈寐问,「包括教学短片和宣传视频?」 沈银睨他一眼,眼眸稍黯地点了点头。 「奥。「陈寐想到之前小如给他看沈银拍的视频,突然好奇网友们会有何想法,「那你会去看视频底下的评论吗?网友都会发些什么啊?」 「不太清楚。」沈银干脆拿出手机,点开视频软体里的评论区亮给他看,「我一般不太会去看评论。」 其实最初沈银是有看评论的习惯的,甚至还会认真回答网友们对打铁花相关的一些问题。但后来有一条视频爆了之后,就全是不正经的评论,还有些直接私信表明爱意的,男的女的都有。言论坦荡直白毫无遮掩。 自此之后他就有阴影了,便没有看评论的习惯了。 「啊?」陈寐不解地翻看评论区,原本还疑惑为什么,但没翻几条就真相大白了。 ——露骨直白的话,他这纯情的沈银怎会招架得了。 [baga:老公(跪滑)(嘴叼玫瑰)结婚(亲吻)!] [lu:我的妈,我的袄,我的褂子,我的袜,我的老公你别跑] [错错:老子要和你做饭(吐烟圈ing)] [阿嚏:都闪开!老公是我的!我先!我先!我先!] …… 诸如此类。 「其实吧。」陈寐憋着笑道,「这没什么。」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他清了清嗓子,「这很正常,另一方面来说也算是大家对你的一种喜欢,就是疯狂了些,但是谁在网上还没两幅面孔?」 在虚拟的网络平台也不过就是过过嘴瘾罢了,谁会真的素未谋面就老公老婆的叫。 说罢。陈寐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自己的社交帐号,「诺你看,我这也是一大片一大片。」 沈银粗略地扫了一眼,不是老公就是老婆的,还有各式的h话。 「你要接受大家变相又变态的赞美和夸奖。」陈寐老神在在地拍了拍他的肩,「你看这个不还叫我老婆呢。」 他指了指一个寐事的,好生眼熟。 「这没什么,他又不可能真的成为我老公。」陈寐嗤笑一声,「你说是吧?」 见沈银没有反应,他开玩笑道,「我也可以在你下面评论老公好帅啊。」话落他捧腹大笑,断断续续地道,「要是…要是你不介意的话。」 「……」沈银按灭手机,没有搭话。 「诶呀,开玩笑的了。」陈寐见好就收,「就是想和你说,不要太过在意网上的评论。」 沈银大概是听明白了,点头哦了一声。稍许他开口道,「我有点困了。」 「奥。」瞌睡虫也被唤醒,陈寐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点点头道,「那你回去吧,我也有点困了。」 「嗯。」 两人一前一后地坐起,陈寐跟在他身后,这次实在是找不到怎么留他的藉口了。偷偷地看着他推门,走出又关上。 第111页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同手同脚了,而且,耳朵边边有点红? 是错觉? 陈寐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好像是有点绯红。奇怪,他想不通地扑通一声向后倒去,实实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忽而,他捶了一下被子,勐地惊醒—— 「靠,刚才应该叫老婆的!」他懊悔地又捶了一下被子,沉闷的一声,再一次重复道,「明明是老婆!」 罢了。陈寐掩面反思。 没反思几秒,他的思绪飘到了那个名「寐事」的,这个一直站在他这一边的人。 好奇心驱使,他再次登陆社交平台,果然几小时前发出的微博,前排就是他的评论——要好好享受自然的美好啊。 点进去他的主页,明晃晃的铁桿,超话八级。他所发的每一条转发的每一条,全都是陈寐。 「天吶。」翻了近乎一小时,陈寐由衷感慨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 沈银关上门的剎那,长长地唿出一口气。没立马进屋,而是轻声地走到院子,希冀夜晚的风能吹散他身上的燥热。 无心欣赏沉寂曼妙的月色,他来迴转着手机,忽明忽暗的让他心虚。好像除了那些话之外,也没有哪些话是不该说的吧。 沈银不确定地点开自己的社交帐号,反覆再三翻看才勉强心安。 恢復平静后,他才打算回到屋里,经过陈寐的房间时,竟意外发现门缝底里还漏着光。 怎么还没睡?是睡不着吗? 沈银若有所思地站着,其实他知道刚才的陈寐还是刻意避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唯一的亮光熄灭,彻底陷入黑暗之后,他才反应迟钝地回了房间。 第58章 58等雨 咚—咚咚—— 迷迷煳煳中,陈寐听到了敲门声,意识不清的他不想予以理会,只当自己是在做梦,翻了个身又接着睡觉。 咚咚—咚—— 敲门声急促了些,他难耐地扯开被子角,含含煳煳地叫了声「谁啊?」 「是我。」沈银回。 五点不到的时候,沈喆被尿憋醒,意识没彻底清醒就冲到卫生间解决。这种情况基本上时有发生,多数情况在解决完后他都会回到床上接着睡觉,不吵不闹。 可今早却直愣愣地坐在床上看着一旁空空的地方出神。 觉察不对的沈银跟着坐了起来,「你怎么了?」 「我是在做梦吗?」沈喆半眯着眼,揉了再揉,「阿寐哥哥呢?他怎么不见了?」说着嘴巴以肉眼可见地瘪了下来,「不是说好要陪我一起睡觉的吗?他是又走了吗?」 害怕像上次一样没有徵兆地不再回来,沈喆眼眶泛红地望向沈银,「阿银哥哥,是又和上次一样吗?」 「不是的。」沈银轻柔地抚平他翘起的头髮,语气软软地安抚道,「阿寐哥哥只是出去接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了。」说着指了指床头柜,「诺,手机是不是不见了?」 沈喆挠头并不怀疑,回过神地哦了一声。 「现在还早,你先睡下。」沈银替他盖好被子,「阿银哥哥去看看。」 闻言沈喆乖巧地掖好被子,心安地闭上了眼睛。 是沈银?这么早是会有什么事? 带着疑惑他踉跄下床,懒洋洋地倚在墙边,开大门缝问,「怎么了?现在要录制了?」 「不是。」沈银回,见他一副疲惫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开口。 「那是怎么了?」哈欠不断的陈寐,泪眼婆娑,强撑开即将阖上的眼皮,随口道,「你这个点过来,不会是邀请我和你一起打水?」 「不是。」沈银欲言又止。 既不进屋,又不说明来由,略有起床气的陈寐耐心几近耗光,面色一沉,「难不成你睡不着要我陪你?」 「……」沈银不回,点了点头。 「啊?」困意笼罩令他思考停滞,陈寐不得已按了按两侧的太阳穴,企图让自己清醒几分———刚才他是说了什么,让面前的沈银点头的? 「那个…」沈银抿嘴,眼神飘忽,「阿喆刚才醒来的时候没见着你,以为…你又有事离开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沈银才会过来找自己。陈寐点了点头,认真地道,「我答应过他的,以后再也不会不告而别了。」 「嗯。」沈银说,「我说你去打电话了,一会儿就回来的。」 「那走吧。」陈寐搭上门说。 中途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手机没拿便又折了回去。既然拿着手机他又习惯性地解锁浏览聊天界面。 好巧不巧,有段时日未联繫的陈朝丰竟给他发了条消息。没心思细看,索性退出锁屏,轻嗤一声。 大抵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他这人竟良心发现觉得愧对陈寐,又加之平韵之祭日将至,他还觉得对不起已逝的前妻,假惺惺地想与他一道去墓园祭奠。 这三年来,差不多到了时间,他就是这般假模假样。其实说到底,他那哪里是愧疚,分明就是心虚。 凤凰男的死性,但也不改。 陈寐懒得搭理,他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无妨,就是别在他面前装什么「好爸爸」形象,虚伪至极。 十二点多入睡,不足六小时的睡眠让他头重脚轻,尤其是陈朝丰那厌恶劲儿,他全然提不起睡回笼觉的兴致。 第112页 平躺在床上,目光涣散地盯着天花板,晨光熹微,细细簌簌地几簇透过窗帘照在床边,搅散的睡意难以拼凑,他只好继续盯着。 方才过来的时候,沈喆还是睡着了,小小一团蜷缩在床边。许是缺乏安全感,他占了原本沈银睡的一边,反倒是腾出了偌大的空间留给他俩。 陈寐选择了中间的位置,自然而然沈银就睡在了他的另一侧。隔着几厘米的距离,两人一言不发地躺着。 毕竟也就五点,起床的话还太早。 可是,陈寐怎么也睡不着了。天花板再盯下去都要盯出花来了,他实在没办法,本想趴着把自己埋进枕头里,但尝试几次,根本不可——除了他,沈银也枕着。 那该怎么办呢?陈寐无奈地转着眼珠子,转到快抽筋时,他突然想到或许可以把自己想像成一口钟,手就是钟摆,以手肘为支点,他垂下下臂,一左一右,一右一左,有规律地摆动着。 这似乎还挺有意思的,他想,机械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麻痹大脑的同时也能分散注意力。 ——真好,他有了除埋头以外另一项技能。 一左一右,一右一左……反覆不断地重复着。 「你是睡不着了吗?」忽而耳旁传来沈银的声音,「因为我刚才吵醒你了?」 停止摆动,陈寐侧转身子回他,「我是有点睡不着,但不是因为你。」 「那是…」沈银没接下去转而点了点头。 他真好看。还是第一次以这个角度观察沈银,陈寐上头地感嘆,透着刚睡醒的缱绻,满眼温柔地望着自己。 沈银是真的喜欢自己吧? 他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视线也无遮拦地向下瞥了瞥,「你这个疼不疼啊?」 还是禁不住诱惑,陈寐探出手摸了摸他腰间红红的一道疤,明显的痂估计是新烫伤的,「是什么时候烫到的?」 腰间一紧,沈银感受着温热肌肤划过的触感,唿吸被打乱,思绪也是,完全没有预料到。 但他还是强装镇定,极力平復紊乱的唿吸道,「上个月不小心碰到炉子烫到的。」 陈寐一边轻抚着,一边蹙眉道,「一定很疼吧。」 「嗯,还好。」沈银回。 陈寐没再说话,莫名地陷入了沉默,但他没停下手上的动作,依旧用着指腹抚摸他的伤疤。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明媚的阳光全都钻进屋子,七点半的闹铃声准点响起,沈银才感受不到腰间的温热。 「阿寐哥哥。」沈喆一睁眼就热情地抱住了他,像是失而復得的小玩偶,把头埋在他的肩膀道,「我以为你刚才又不见了。」 「怎么会?我去打电话了呀。」陈寐晃了晃早有准备的手机,揉揉他的脸道,「睡得好吗?」 沈喆喜悦地点点头搂着他不肯松手。 「先去洗漱。」沈银在一旁催促道,「等下章哥哥要过来接你了。」 录制期间沈喆难免会无聊,章岩反正也不去郑州了,他一人现在店里也无事就叫了阿喆陪他一起看看碟片,顺便指导他写作业。 「哦知道了。」小跑去卫生间的沈喆,不一会儿又折了回来,一把拉过陈寐,背过身要他一起陪他洗漱。 昨天将近十二小时的录制,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导演组一致商讨决议下午再进行后续的录制工作。 一来李卫潼的想法丰富,不知不觉间素材占满了他的电脑内存不得不抽空整理;二来这七月的天属实躁热,长时间户外拍摄就算是身体素质极好的摄影大哥,也不得不叫苦,都干了好几瓶藿香正气水了。 正午地面近四十度的高温,轻轻用脚一碰都觉得要化成水了。小猫们各个都耷拉着脑袋,静静地伏在电风扇边上吹风。 小三花同小如一道回了民宿,她说怕小三花适应不了新的环境会睡不着。 陈寐并不这么认为,小三花融入得很快,莫名有种回到家的即视感。它不怕生,东嗅嗅西闻闻,对待阿喆也是出奇地友好,愿意依在他脚边肆无忌惮地舔舐着手上的小毛爪子。 但最终他还是让小三花回了家。 ——不是怕适应不了新环境睡不着,而是一一它们太热情会过于兴奋得睡不着。 「诶,你说下一次下雨会是什么时候?」 没有来由,休憩的陈寐突然坐了起来,问一旁走神的沈银, 「天气预报显示之后几天都是大晴天。」 夏天的雨最不可捉摸,偏偏它又随性有时乌云都积压山顶了,却只是象徵性地颳风,实在不行就吝啬地下几滴。 可有时却又猝不及防的,明明万里无云几分钟后暴雨倾泻——这种情形,陈寐是在之后的某一天遇上的。 那是一场令他终生难忘的雨,至于为何,他也是后来才明白的。 回神的沈银抬头看了看他回,「可能一会儿就下了。」 「是吗」陈寐心不在焉,睨了一眼问,「和昨天一样?」 沈银嗯了一声,重复道,「和昨天一样。」 这次的话似乎很有把握,许是在这一个地方待得时间久了,连难以捉摸的雨他都了如指掌,陈寐仔细嗅了嗅周遭的空气,据说有人能闻到独属于雨天的味道。 ——湿湿的,黏答答的混杂着尘土草根的土腥味,以及昏昏欲睡的前兆。 陈寐屏住唿吸,随后深吸一口,好像除了燥热之外,别无一丝雨的气味。 第113页 真的如他所说,傍晚会下雨?他不免怀疑。 「你说一会儿会下雨吗?」录制结束,陈寐撑着下巴坐在树荫底下等车子过来。 「不会吧。」收拾东西的小如闻声走了过来,「小寐哥,你今晚也住这儿吗?」 「看雨吧。」陈寐回。如果是下雨,他就留下不回去了。 好像远处是有一点黑沉沉了。 「对了,回去之后有哪些行程?」 「我看看啊。」小如点开手机日程表回,「录制结束29号回杭州杂志拍摄,1号的话许老大想让你去趟公司,听说是有好几个剧本邀约,就昨天发你手机上的那几个,看看哪些比较合适?还有就是15号的专访,关于这部文化综艺的。」 「其他呢?」 「其他……」小如摇摇头,「还是和之前一样,能推的都帮你推掉了,就是除了那个专访,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知道了。」陈寐略显失望地看着黑云被吹散,「1号不去公司了。」直言道,「那些剧本我不喜欢,没必要浪费时间,我一会就和许沉说,用不着等到1号。」 许沉内里的小九九,他还是了解的,说是等他一道商量,实则暗地里早就打好算盘,不管他接不接他都要把新带的人塞进去。借着陈寐的名气他自然也是好提要求。毕竟在影视圈里他已是不可撼动的存在了,谁不想让陈寐来参演自己的作品呢?哪怕是短暂出镜就已然是锦上添花的程度了 。 当然,陈寐也不在意,他挑剧本还是尊重自我意愿,喜欢就接不喜欢再怎么高的片酬和待遇,他也不会多看一眼。许沉大概就是看透了这一点,吊着剧方试图从中牟点好处。 不过比起那些龌龊骯脏的资源置换,他这样子也算不上卑劣,顶多就是商人自以为的小聪明。 「好。」小如陪他坐了一会,总觉得他情绪有点不对,身为助理多年这点职业的洞察力还是有的,弱弱地问了一句,「小寐哥,你是不是有点想喝酒了?」 「有点。」陈寐如实道。 看样子要比她预想的再糟糕一点,「那一会儿车来了,我们先回去休息?」 不会下雨了,陈寐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喝点酒会让他好受些。 沈银后采结束时匆匆走到院子,本想上前却看到他身旁还有助理,犹豫着还是打算站在原地等他。 空气里好像没了雨的味道。那今晚是不是就没有理由留他下来了,沈银失落地又嗅了嗅。 一直到车子开到门口,滴了声喇叭,他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总觉得会过于牵强。小跑着出门,只是还没出到门口,车子就驶远了,留下难闻的车尾气。 怔愣片刻,待车尾气彻底消散,沈银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你嘆气做什么?」 陈寐抱着小三花疑惑地问道,他改主意了,管它下不下雨,他就是要和沈银待着。还有,说不定沈银比酒来得更有效。 「没。」抑不住脸上的笑,恍若失而復得般的宝贝,沈银紧盯着他低声道,「没,我以为下雨了。」 单单是因为雨才高兴?陈寐放下小三花走到他跟前,指着粉色的天,「你说错了,今天是不会下雨了。」 沈银依然是漾着笑嗯了一声,「那我们一起等雨。」 第59章 59叫哥哥 「等雨?现在?」沈银怕不是在说胡话吧,陈寐不确定地又指了指头顶的天,「你觉得这个样子,会有雨吗?」 有没有雨已经不重要了,沈银抬头望天的同时伸出手握住了他,「留下来。」 听起来像是请求。 不对,没有任何语气助词,就连一个吧都没有,竟还有点强势?任由他握着的陈寐怔愣稍许,明明力道不重,轻轻一挣就可以摆脱,但他没有而是点头嗯了一声,「留下来一起等雨。」 等雨的过程是漫长的。 明知道今天不会有雨,可心知肚明的两人还是默契地找了个凳子并排坐着。 粉色的天空不知不觉间晕染成蓝紫色,再是橘红色。直至落日沉入山林深处,月光洒落地面显现两人的影子,沈银才开口说话,「我刚才以为你回去了。」 不知为何,沈银总觉得他下午的状态和三年前分别那晚很像。他害怕某一天回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不想我回去是吗?」陈寐问。 内心是不想的,可理智告诉自己,陈寐有他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因为谁而留下来。 「既然这样…」见他冥思苦想的模样,陈寐难得有心情地笑了笑,「那…我要和你睡。」 弥补一下昨晚的遗憾。 不等沈银回答,他径直坐起身回了屋。 「下次回去的话,可以提前告诉我吗?」 不知何时沈银一道跟了进来,「不要什么都不跟我说,好吗?」 「你吓死我了。」毫无防备的陈寐被他突然的出声吓得缩了缩身子,「我什么时候不和……」说着说着他自觉地噤了声 ——好像上次是没有和他说来着。 「上次,上次……」看他惹人爱怜的模样,陈寐抬手蹭蹭自己的鼻尖轻描淡写道,「上次是因为走太急了,忘了。」 「……」沈银没有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好吧…」他心虚了,「你知道的,当时是怎么样的情况,我是有点烦躁。」 第114页 当时近乎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像是浪潮般席捲而来,留不出分毫思绪应对,加之身体虚弱大脑难以正常运转,理智早已被情绪控制,他对他发火,说出那些话纯粹是烦,糟心的烦。 只是深夜执意回杭,就另当别论了,他现在还不想说 。 「哦。」沈银看不出情绪地点了点头。 须臾,眸底泛起一缕淡淡的忧伤,「那今天呢?」 靠,他居然看出来了。陈寐心一颤,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 小如看出来他是能理解的,毕竟与他共事也有七年之久。可沈银是怎么察觉他的不对劲呢。 「今天…」他答得有些磕巴。 其实也不过就是陈朝丰的一通电话,可偏偏就是他的这一通电话让陈寐心绪不宁。明明不去在意,可它还是顽固地如同身体里蠕动的小虫,一点一点啃噬着他的神经,难以平静。 陈朝丰单向输出了很多,大概意思就是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爸爸,平韵之离世的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反思,认为愧对于陈寐,希望两人能有机会好好地聊聊,他也算是陈寐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出于尊重陈寐没有打断他的假惺惺,一直到通话结束他也秉承着对方先挂的礼数,可就是每次都如出一辙的表演,让他心生厌烦。以致于扰乱他的心绪。 沈银小心翼翼地又怀有期待地注视着他。 「今天…」他顿了顿,「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爸的事吗?」 沈银点头,那时二叔还强硬不想与外界接触合作,甚至动怒打了他一耳光。陈寐为了安慰他,也说了自己同样的遭遇。 他不可能忘记,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地倾诉。 「他下午给我打了一通电话。」陈寐继续道,「从我出生到有记忆,他几乎没怎么管过我,一直到和我母亲离婚我才知道他对他有点印象。」毫不夸张,陈朝丰根本配不上父亲二字。 「后来就是我进娱乐圈,又出了那一些列的事情,他都没有关心过我一点。」不想说得太过复杂,也不想牵扯太多,他稍有保留地接了下去,「不过,他现在估计是年纪大了总觉得亏欠我太多,想试图弥补,说归根结底我身上也流有他陈朝丰的血。」他轻嗤一声,「说什么血缘关系不能选择,好坏都要接受……可我不想,甚至是和他离得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见,这有错吗?」 深唿一口气,「所以,我才有点不舒服。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 真是讽刺,除了仅存的血缘关系陈朝丰说不出任何,他妄图以此得到宽恕,可在陈寐看来,这种没有爱的血缘关系于他而言是枷锁,是捆绑他的绳索。更谈不上亲情二字。 话落,紧盯着他的沈银撑开双臂一把将他揽入怀里,「你没有错,一点都没错……」 所谓的血缘关系,所谓的同属一脉,若是没有爱的前提,说白了就是道德捆绑,还附加了责任与义务。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选择去成为它的牺牲品,更不用觉得有道德负担,我们都是在凭藉着自己的意愿生活,而非他人意志。 「阿寐。」沈银柔声喊他。 「嗯?」 近乎低喃,他又轻轻地喊了一声阿寐。 「嗯?」陈寐凑近试图听清他的话,不过他好像是一直在重复着自己的名字,似是安抚,一点点将他凌乱的思绪抚平。 在背上的束缚即将松懈之时,陈寐主动地搂紧,稍稍抬了抬下巴抵在沈银的肩窝处。 果然,留下来是明智的决定——比起酒精的麻痹,沈银更为奏效。 并且,有奇效。 凑近蹭蹭他的头髮,嗅嗅他的味道,清新的茶香钻入鼻腔,惹得鼻子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要不叫我阿寐哥哥吧。」突发奇想,陈寐侧头看他,半开玩笑道,「我比你还大两岁呢。」 「……」沈银不做声,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你看,阿喆叫我哥哥。」陈寐松开手,坐直身子试图说服沈银,「那论辈分的话,你是不是也得叫我一声哥哥?」 先不管什么辈分不辈分的,陈寐就是想听他叫一声哥哥。还没怎么听过沈银喊哥哥呢,这不亚于一件稀奇新鲜事儿。当然换做是老公的话,甚是美哉。 见他蹙眉似乎不太情愿,陈寐清清嗓子开始忽悠,「除了阿喆还没有人叫过我哥哥呢,我没有弟弟妹妹,亲戚邻居也很少联繫,不像你有阿喆…」说着适时别嘴,「失落」地耸耸肩道,「算了,我去洗漱了,有点累了。」 说罢,径直坐起身朝屋外走去,没多一分眼神留给身后的沈银。不过余光中他的犹豫不定神情清晰可见。陈寐勾勾唇推门出去,独留他一人兀自踌躇。 比起刚刚,陈寐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多了,隐约间还能听到卫生间里他哼歌的声响,轻快欢脱的。 鲜少听他讲述自己的心事,真真切切的,从他口中说出。茫然之中难掩内心的欣喜,感受着肩膀残存的温度,他才确信刚才那一幕是真实发生的。 不是臆想,更不是妄想。 恍惚片刻,卫生间的歌声戛然而止,伴着嘎哒一声门响,他抬眸望见发梢沾水的陈寐,脸颊泛着红晕的,眼里含带笑意的——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没错了。 「怎么?卸了妆就不认识我了?」陈寐调笑道,「你不是见过我素颜的样子?还有我化妆前后也没多大变化吧?」 第115页 沈银怔怔摇头。 「奥。」陈寐故作惊讶,「那你为什么这么盯着我?」 「没…没什么。」随着他的步步逼近,沈银一时间难以措辞,吞吞吐吐地道,「我…我…我也要去洗漱了。」 「你慢点儿。」陈寐后撤一步提醒道,「水还热着。」见他急匆匆地沖向厕所,有些无奈,「急什么,我又没用多少热水。」 没有回应,只有他无情阖上门的沉闷声响,以及紧随其后的哗哗水声。 「这么着急的吗?」陈寐不解地嘟哝道,不免自我怀疑,「我应该也没洗多久吧,也就二十分钟而已啊……」 舒坦地平躺在床上,久违的惬意袭上心头,他总算是如愿地睡在了沈银的床上。 不是三个人挤,而是两个人,就他和沈银,想想就兴奋。 陈寐恣意地翻了个身,裹着他的被子,靠着他的枕头,强势地侵占了拥有沈银味道的东西。 混合着淡淡的沐浴清香,好闻得让他痴迷上头,就像是沈银本人让他欲罢不能。 一旦沉溺其中,陈寐便无法自拔地遐想——他宽阔坚实的背,紧实有力的腰腹,修长挺拔的双腿,骨节分明且有薄茧的手…… 「嘶——」 这不是遐想,怕是意淫吧…… 陈寐蜷缩成一团,钻进被子羞耻地埋在里头。 要是一会儿睡觉的时候也是这个姿势的话……靠,打住。 陈寐松开被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绯红的脸庞,企图让自己清醒。可耐不住后劲过强,心不在焉地扑腾起来,随手拿了床头柜上的手机,但愿能够缓解一下他躁动的心。 屏幕一点亮,还没做好面部解锁准备,手指就一不小心误触了新弹出来的社交信息。 陈寐纳闷地嗯了一声,什么时候他的面容解锁这么好使了,他都没睁眼。 再定睛一看,他恍然大悟地奥了一声,他错拿沈银的手机了。 不过,他居然不设密码,对骗子来说那岂不是大自然的馈赠?他轻笑一声,心想这不哥哥就派上用场了。 「阿银。」 瘫着换了不下数个姿势,才等到姗姗来迟的沈银。他撑起身子握着手机朝他晃了晃,「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什么?」沈银闻声走近,空气中瞬间瀰漫开沐浴液的香味。 倏尔熟悉的味道将两人彻底笼罩,唿吸交错中,陈寐惊奇地发现沈银的瞳孔在不断放大,放大,甚至能看清自己疑惑的眼神。 反应竟如此之大,陈寐不免猜测是真有什么大秘密。 短暂的惊恐之后,沈银强装镇定,「你看到了?」 陈寐点亮屏幕转向他,漾着笑道,「你猜。」 「或者…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告诉你。」他笑得得意,又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沈银纠结地抿了抿嘴,「我……」 「算了。」陈寐把手机丢给他,打了个哈欠怏怏道,「好睏啊,想睡觉了。」 言罢作势要躺下去。 「阿寐…哥哥。」 一进一退,欲擒故纵,对沈银尤为受用。 断断续续,不太连贯。陈寐倒也不再逗他,喜滋滋地回味着那一声「阿寐哥哥」,压抑不住勾起的唇角,侧头别向另一端,语重心长地道,「阿银弟弟,以后记得手机要设置密码。」 沈银在背后低沉地哦了一声。 「不是谁都像我这样的。」陈寐闭上眼睛解释道,「我可一点都没看里面的东西啊。」 好奇心是有,但这种偷看他人手机的癖好,他没有。 【作者有话说】 阿银:好险,差点就要被发现了。 阿寐:他刚才是不是叫我阿寐哥哥,是不是! 第60章 60又怎么了? 良久,沈银才反应过来,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小心翼翼地挪到陈寐一侧注视着因屈身而隆起的背嵴,伴着均匀的唿吸声,上下浮动如一只酣睡的小猫。 小猫没有察觉身后灼热的目光,懒懒地抬手蹭了蹭鼻尖,不知为何总觉得莫名一阵痒,可好像也没有什么包。 真是奇怪。 倦意占据全身,陈寐不愿再多分一毫思索,只当是夏天到了有点蚊虫,大不了明天睡前喷点驱蚊的药水罢了。 小猫眉头轻皱,似乎是受了惊扰,奈何小猫太困太累,仅仅只是象徵性地动了动手指,再无其他动作。 「蚊虫」见状就愈发地肆无忌惮了。 小猫时而挠挠脸颊,时而蹭蹭额头,可就是找寻不到真正作祟的源头。 「啊——」 啪,沉寂的黑夜在他烦躁地一声中惊醒,瞬间屋内灯光如昼,晃得沈银不由得揉了揉眼睛道,「怎么了?」 「有蚊子。」陈寐斩钉截铁。 「啊?」睡得闷热的沈银脸颊有些绯红,不解地看了圈四周,「哪里?」 「难道蚊子没有咬你?就只咬我?」陈寐纳闷,就因为他是新来的,好欺负? 「……好像没有吧。」沈银说着挠了挠自己脖子,「可能我没感受到?」 陈寐瞥了眼他通红的脖子道,「也许吧。」 「你很热?」陈寐扯扯被子,确定空调温度是23度。 「有点。」沈银回。 估计是被突然吵醒,他显得有些茫然无措,两眼无神地盯着唿唿吹冷风的空调,好一会儿才开口继续道,「我去拿一下花露水。」 第116页 「…好。」陈寐调低温度,好像隐约是有点热。 既然起身,他干脆就去了趟厕所。 「你怎么也在?」正推门的陈寐恰巧撞见从卫生间出来的沈银,有些奇怪,「你不是去拿花露水了吗?」见他沾水的发梢,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估计是睡得热出汗,他顺带来洗把脸。 「在这。」沈银伸手递给他,并没有解释前面一个问题。 「你先拿回去。」陈寐往里挪了挪步子,沖他笑笑,「我想上厕所。」 「好。」沈银侧身给他让出位子,不着痕迹地深唿一口气,「那我先进去了。」 「嗯。」 扬长的尾音在门缝中挤了出来,在仅留的几毫米不到,沈银瞬间失神,前脚一抬企图将门抵住,「那个,等……」 等一下。 砰,无情的一声将他阻隔在外,令他侷促难堪。 「怎么还在这?」比起刚才,解决完生理性需求的陈寐要清醒不少,「不是说要进去?」 他纳闷地打量一番靠在墙边的沈银,没有眼神的交流——怎么看着像是干了坏事的小朋友。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寐用湿着的手拍了拍脸颊,「你忘什么东西了?在里面?」 「……没……没有。」沈银避开他直白的目光,「想在外面多透透气。」 陈寐瞥眼窗外皎洁的月色,若有所思。 「好吧。」他拿过沈银手里的花露水,胡乱在露着的肌肤上喷了喷,刚才在镜子里并未发现蚊子包,想来这里的蚊子真是狡猾,做了还不敢留下「作案证据」。 「那你透气吧。」他挥了挥手,将花露水的气味散开,透着夏天独有的味道,还掺杂着细微难以言喻的气味。 ——陈寐说不上来的熟悉,好似在某个时刻他也曾嗅到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他没有闻出什么吧,沈银呆愣在原处,默默祈祷花露水的味道能够掩盖他的羞赧。 大概过了有一刻钟,或是远不止此,陈寐听到身旁窸窸窣窣的动静,懒洋洋地侧过身,哈欠连连道,「阿银,你身上好香啊…」 「我能抱着你睡吗?」实在是抵不住困意,没等到回復,他便撑不住地耷拉上眼皮沉沉睡去。 霎时,四下再度陷入沉寂的黑夜之中。借着窗外倾泻而入的月光,沈银看清了他沉睡的模样,甚至意外地发现他后颈上的一颗黑色小痣。 恰似这般月色,着实令他沉醉。 沈银稍稍挪动身子,将手臂往前探了探,均匀平稳的气流滑过肌肤,酥酥麻麻的,像是微弱的电流嗖得一下钻透全身,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花露水果然奏效,陈寐睡得踏实没有再被恼人的蚊虫惊扰,舒坦地伸直手臂圈住热意的源头,暖暖的很舒服。生怕暖意消散,他急切地跨起腿裹挟着被子一併缠住,直至它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才罢休。 待一切安然,他才心安理得睡下。 和往常累得睡下不同,这一次出乎意料的没有做梦。一直到闹铃响起,他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人呢?」 床旁空荡荡的,沈银已经醒来去了外边。好在还存着余温,证明他也不过刚起估计在卫生间洗漱,陈寐抚平皱痕悠悠起身走了出去。 的确,沈银正弓着背在洗漱台边上刷牙,见他过来自觉地腾出一个位子。 彻夜无梦,陈寐心情极好地对着镜子哼歌,时不时地打量一番默不作声的沈银。 俨然又回归到了最初的状态。 ——不知为何,沈银心底浮现一丝惶恐。 「怎么起这么早?」 「是我又吵醒你了吗?」 近乎同时,两人心有灵犀般地开了口。 默契地相视一笑,陈寐摇摇头回,「没有,也该醒了。一会儿还要回去,不能被发现了。」 毕竟他是偷偷留下来的,若是组里传了闲言碎语,就免不了一通猜测八卦。他倒是没什么所谓,就怕这人多嘴杂的,传到网上指定是又掀起一番波澜,对沈银不好。 再者,今天一早就开始拍摄,不像昨天到还有理由说是提前过来。今天提前反倒显得有些奇怪了。 「我住在这儿的事只有小如知道。」陈寐补充道,「就昨天和阿喆逗猫的那个,除了她没人知道。」 沈银点头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用流水沖了把脸。 「对了。」陈寐难掩八卦之心,「你有没有发现李导和周导的关系不太一样?」 说来也怪,明明周重和李卫潼之间产生了分歧,但收工时两人的关系反倒是格外亲昵,特别是李卫潼上副驾时,周重的嘴角上的笑都没有下来过。 陈寐的gay达又响了。 「周导?」沈银反问,似乎是在搜寻对应的人脸,停顿片刻他茫然地摇了摇头。 「就是跟我一起的那个导演。」以为他没印象,陈寐详细描述道,「就穿黑色衬衫,戴白色遮阳帽那个,个子和你差不多高的。」 沈银淡淡地哦了一声,继续摇头。 「诶呀。」陈寐扬起脸,擦干脸上的水有些无奈,难怪老婆这么愚钝,在某些事情上就是缺乏观察。 「到时候你留意留意,我觉得两人一定有猫腻。」对上沈银认真思考的眼神,他忍俊不禁,抬手抹去他嘴角的牙膏沫,「阿银,你要善于观察。」 第117页 任由他摆布,沈银怔怔地盯着他。 心底难免涌上一阵忧伤,明明离得这么近,人就在他眼前,可他还是觉得遥不可及。 不敢光明正大的,只能偷偷摸摸的,有时胆大妄为了,却也心惊胆颤,患得患失。 「你想什么呢?」陈寐揉了揉他的脸,「这么认真?」 「没。」沈银趁机抬了抬手与他相触,「我能送你回去吗?」 大抵是太过了解陈寐,害怕他又一时兴起,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沈银很是矛盾,进得多了怕他牴触还是退了退,退得远了自己心有不甘又进了进。 「怎么不行?」陈寐蹙眉,怎么睡都睡过了,反倒他还害羞了起来?真是纯情的老婆一枚啊。 既然如此,他也肆无忌惮了起来。没徵求沈银的同意,上了车就揽住他的腰,紧紧扣住。见他没多大反应,干脆半张脸贴上了他的背,说是挡挡脸,怕被人看见。 这颇有自我欺骗之意,如此惹眼的姿势很难不被人注意,不过好在这个点确实早,路上并没什么人。也就寥寥几个老头老太睡不着来熘达。 「那我就不进去了。」沈银停在路边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到都到了,就进去坐坐嘛。」陈寐不情不愿地松开手道,「反正还早,我一个人等着也挺无聊的。」 「…我还是先回去了。」 在一些事情上,沈银总是异常执着,愣是说不动。 老婆这又是怎么了,陈寐郁闷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太对劲,「那好吧,你回去吧。」他摆了摆手,没再多言。 直至沈银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陈寐仍旧是没太搞明白,揉揉太阳穴闭目放空。 ——总不可能是他察觉自己没说实话吧。 不对,陈寐摇摇头否定,他说的是实话,只不过是不全的实话。 再者,关于平韵之的事情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况且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也早已释怀,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所以,思来想去,陈寐还是觉得沈银是害羞了。既然如此,那只好多撩撩他,好让他再适应适应了。 须臾陈寐扬起笑,看来是不能有所收敛了。 【作者有话说】 陈寐:(点头深思)一定是我撩得不够卖力。 沈银:(亲亲老婆)(抹抹眼泪)老婆别走,我害怕。 陈寐:(自信微笑)对,没错就是这样。 沈银:(蹭蹭老婆)老婆别不要我。 第61章 61过火 撩沈银,于陈寐而言简直不要太容易。 全然沉浸在自己的美妙幻想之中的陈寐,浑然不知化妆师小姐姐那丰富多变的神色。 「咳—咳咳—」 「你感冒了?」被咳嗽声打断的陈寐终于有心思理会旁人。 「咳咳—」小如捂住嘴巴,挤弄眉毛冲着某个方向眨巴着眼,硬是不说话。 「眼睛抽着了?」陈寐不解,「眨这么快?」 「咳——不是。」小如偷偷瞟眼一旁的化妆师,背过身指了指他的后脖颈,唇语道,「小寐哥,有点红。」 「有点红?」陈寐重复,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侧头对着镜子看了看,还真是泛着红晕。 看来那狡猾的蚊虫还是留下作恶证据,偏偏还在他那颗痣附近,还挺会挑地方的。 「昨晚有蚊子,被咬了。」陈寐面不改色地解释,「我还以为没留印子呢。」 「这样子啊。」小如半信半疑,扭头看向化妆师赶忙点头,「对,我刚才还看见了,要不小姐姐帮忙拿粉底遮一下?」 化妆师小姐姐似乎是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压着好奇心在那「蚊子包」上抹了点粉底液,轻轻地用粉扑点开。 ——这哪里是蚊子包,分明就是吻痕啊。 情趣,一定是情趣,她在内心吶喊。 「夏天的蚊子确实多,而且这民宿附近又是树又是河的。」化妆师小姐姐有眼力见地附和,「我刚才好像也差点被叮。」 演戏演全套,她还下意识地挠了挠手臂。 「是吧。」小如挑眉,拉过化妆师的手,「好巧,我咬的也是这儿,可红可痒了。」 「那要不你们也用粉底遮遮?」陈寐看不下去,心想不就是一个蚊子包,也用不着多此一举地用粉底盖掉吧,录综艺要的不就是真实性吗。 待妆造结束,化妆师小姐姐满意地欣赏完自己的杰作后就离开了。屋内仅剩下补觉的陈寐和按耐不住的小如。 门一掩上,小如揣着手凑上前,单是后脖颈处的吻痕就颇有冲击力地想像出昨晚的情形,「那个…小寐哥…就是…昨天你是不是…怎么早上回来了?我以为…」 磕磕巴巴的,陈寐听得头疼,「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弯弯绕绕的。」 被看穿的小如讪笑,警觉地往外头看了看确认没有第三人之后,压低声音道,「小寐哥,就是那个,你知道的吧那个。」 声音愈发小声,和嗡嗡的蚊子声响不无区别,陈寐揉揉太阳穴,听得云里雾里,敛起眉眸底浮现一缕困惑,「哪个?」 「就那个。」小如加重尾音,摆动的手都快扭成麻花了。 「那个?」陈寐眉头紧锁,一脸茫然,看她欲言难止的一副便秘模样,更是一头雾水,「到底是啥呀?」 懵得他都飙东北话了。 第118页 「诶呀。」小如眼一闭,脱口道,「小寐哥你们这几天可要稍微收敛点啊,镜头很高清的。」 「收敛?」陈寐捡重点听,他怎么能收敛呢,他可是下定决心了的,还有他那儿放肆了,不就是摸了几下背,而已啊。 一点都不放纵,还叫他收敛,这怎么能行! 「是啊。」小如指了指他的后颈,「还好用粉底遮住了,不然被拍到指定是上热搜的程度。」 陈寐听明白了,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敢情刚才那一唱一和的是把它当吻痕了,「都说了是被蚊子咬的。」 「小寐哥,我勘查过了,现在就我们俩人。」说着她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个二字,「你就别蒙我了,你那个一看就是吻痕好吧。」 「你很有经验?」陈寐挑眉反问。 「那当然了。」小如自信点头。 「行吧。」陈寐耸耸肩,「被你发现了。」 「所以…」好奇心驱使,小如压抑不住嘴角,收回中指道,「小寐哥你是这个?」收回食指继续道,「还是这个?」 「你猜。」陈寐觉得自己算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哪有人会喜欢把吻痕留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以沈银的性子,他还不如那蚊子来得大胆些。 「嗯…」小如转一圈眼珠子,「我觉得……」 显而易见的事实,怎么需要考虑这么久?陈寐啧了一声,「这么难看出来?」 小如摇摇头,咧嘴与他笑了笑,「我觉得是这个。」 与此同时,陈寐明晃晃地看着一个拳头亮在了他的眼前,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不争气地道,「回去的时候我给你批个假。」 「为啥?」小如疑惑。 「去看看你的眼睛。」陈寐拨开那恼人的零,「要不直接去浙二眼科吧,我那儿有路子,保准你回来之后就和孙悟空一样火眼金睛。」 「我猜错了?」小如拧眉,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不太确定地缓缓伸出中指,伸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劲,又立马收回,勾出一根食指道,「是这个?」 眼眸里流露的震惊到不可思议再到难以置信。 陈寐起身,不想多言,撂下一句「不然呢」便推门下楼了。 「靠,居然是这个。」小如抬手紧盯着食指,都快成斗鸡眼了,还是不愿相信陈寐的话。 待彻底反应过来,她小跑着跟下楼,在陈寐踏出门的那一刻,语重心长道,「那个小寐哥,组里各个都是猴哥转世,你们…你们稍稍收着点…」 「放心。」陈寐拍拍她的肩,不紧不慢地道,「我可有分寸了。」 那最好是这样。 小如对上他的眼神,莫名地心慌慌。 虽然吧,陈寐的性取向早就人尽皆知,算不上什么秘密,更没什么好遮掩的。可据她了解,沈银在视频平台上的粉丝数量高达几十万,她就是其中之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粉丝掐起架来,身为公众人物的陈寐又得在热搜上轮一圈了。 唉,小如嘆气,双手合十祈求这段时间的小寐哥别太过火。 似乎祈愿被听到,陈寐接下来的几天里果真是「安分守己」。小如的评判标准是,他身上是否留下不该有的痕迹。 好在这些天都不用拐弯抹角地让化妆师在不该上粉底的地方抹了。直至录制结束前的一两天,她那紧绷的神经才有所松懈。 可上天总不尽如人意,在放松之际给以当头一棒。小如捂着眼睛如一只受惊吓的鸟,仓皇逃窜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以寻求一双干净的眼睛。 ——脏了,脏了,眼睛脏了。 小如唿吸急促,抵靠在墙根面红耳赤地回想刚才那一幕,是沈银强迫的吧?这也太太太带感了。 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站反。 短暂的欣喜掠过,继而职业的素养压制磕糖的本性,她拍拍脸颊强装淡定,四下晃悠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安心离去。她可不敢打搅,默念身为助理她已经打败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同行。 「刚才周导找你做什么?」 差不多收工之时,陈寐眼尖地看到周重把沈银叫到一边。周重神秘兮兮的样子似乎是在避着谁。 他找了个角落,目光紧随沈银,竖起耳朵极力辨认他们间的对话。只不过距离实在过远,加之热浪的干扰,陈寐隐约间听到一些打铁花、拍摄类似的字语。 「他说想拍一场暴雨中的打铁花。」沈银回。 「他?」陈寐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猫腻,「这不是李导之前心心念念要拍的吗?怎么周导也突然来了这等兴趣?」 前些日子李卫潼执着于拍摄一场暴雨中铁花盛放的画面,只不过这段时日一直没有雨的踪迹,别说是暴雨就连一滴雨都够呛。 「不过这暴雨估计是没什么可能了吧。」他浏览一番天气预报,「后几天热得不行,全是大太阳。」 「所以,周导希望录制结束后来一场人工雨。」 果真有鬼。 陈寐歪嘴一笑,一副「不愧是我」的表情,抓住重点道,「我就知道,鬼鬼祟祟的,指定有点问题。」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加之猜测得到验证,沉浸在欣喜里的他仍不忘啧啧感嘆,「没想到还真的是。」得意地沖他挑眉,「我厉害吧。」 见他面上并无过大波澜,以为是不相信,他喋喋道,「你别不信啊,这种情况在我们圈子里可常见了,暗戳戳的多了去了,当然明目张胆的也多,像周导这样的我也不是头一回见了,之前就有一个同组的男演员给我……」 第119页 话题好像跑偏了。 陈寐及时剎车,对上沈银深邃的眼眸,干涩地笑道,「总之,我一看一个准。」 老实说,同性恋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泛交滥交甚是常见,像李导他们这般纯的倒是少见,但也不排除他不知道的可能。 身处其中又公开了性取向,陈寐或多或少会收到同性间的暗示,某种程度上他的gay达灵敏度也提高了不少,因为实在是不可避免。 之前同剧组男演员只是之一,拍摄间隙送水送饭是常态,时不时还打着对戏的幌子上他房车,又以感谢为由对他动手动脚。目的明确者更为大胆。 只不过这些心思在他眼里不过是最低端的小伎俩,一眼就能看破。当然也一看一个准,基本上都能将此扼杀于摇篮之中——除那个男演员之外。 说来话长,他不想多说。 敛起笑,步步逼近,毫不掩饰地道,「我看你就挺准的。」 【作者有话说】 陈寐:那些都是我玩剩下的,这种雕虫小技,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沈银:呜呜呜呜呜 第62章 62这是吃醋 膝盖骨抵住他的腿,陈寐借力身子前倾,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的眼睛。 瞳孔聚焦放大,深邃的眼眸之中透出无防备的惶恐。继而,眸底寒光侵占,在闷热的气氛里尤为强烈。 陈寐不由得后退半步,缩回蹭着的膝盖。不免怀疑撩的方式是不是不太对。 反思中的陈寐突然手腕一紧,猝不及防地身子向后倒去,原本就没站稳的他,重重地磕到了突起的大石头,瞬间的痛感让他本能地骂了一声。 「靠,我的…」还没骂完,后背又撞在了墙壁。 咚的一声,他蹙起眉头,嘶了一声,心想不会骨裂吧。大抵是冲击力太过勐烈,一时间麻痹了大脑神经,陈寐竟觉察不到一丝痛感。 无端的怒火蔓延,他怒吼道,「你干什么?不就是…就是…」对上他幽深的眼眸,不禁哑火小声嘀咕道,「不是喜欢我吗?」 手攥得更紧了些,像是要嵌进去一样。 「你…」 「除了他还有别人吗?」沈银沙哑地问道。 「啊?」被打断的陈寐不解地拧眉,痛感让大脑宕机致使他难以思考,只能生硬地问,「哪个他?」 单人旁的还是女字旁的。 「李导?周导?」陈寐观察着他的神色,难以捉摸,「不是他们?」 沈银深唿一口气,无声地上下动了动唇瓣,并未作答。 「到底是谁啊?」陈寐忍着脚踝的刺痛,龇牙回忆方才的那一番话。 不就是说了自己gay达很灵嘛,其余的好像也没什么了吧,那沈银为何莫名其妙的… 等等,待适应痛感大脑重新运转,对上沈银掩藏的愠色,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沈银是不是吃醋了? 「哦,你说的那个他啊。」陈寐挺直背,没再挣脱转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是那个同剧组男演员。」 手腕稍稍松了点。 「其实也没什么,这种事情我也见怪不怪了。」陈寐不在意地努努嘴,「我这不是公开了自己的性取向吗,免不了有人追我,毕竟我长得…」 手彻底松了。 沈银无声地点了点头,随之而来的是淡淡忧伤,什么都不说沉默地扭头要走。 还没说完呢… 陈寐察觉后背一空,这才实实地靠上了墙,原来方才是沈银先一步抵住稍许缓冲了些。 「诶,等一下等一下。」陈寐快步上前去拦他,「我没别的意思啊。」慌张地解释道,「除了他没有别的人了。」 本想着逗逗老婆,可谁曾想会这样。 「真的,我不骗你啊。」跟在后头的陈寐辩解,「你的手有没有事啊?疼不疼?要不要我揉揉?」 「阿银?沈银!」 没反应。 他径直朝前走着,不留一分眼神到焦急的陈寐身上。 ——沈银真是吃醋了。 好像算得上是一件好事。揉着脚踝的陈寐心想,说明老婆又在乎自己。只是老婆害羞不肯说,但是善于观察的他已经从他的一举一动之中发现了。 看着沈银离去的背影——头也不回的决绝,恼怒的步伐中透着淡淡的苦涩。 惊喜之余还夹杂着难以言喻的低落,摸到渗血的地方,陈寐神经一抽地嘶了一声,回过神看他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莫名地挠挠头。 「唉。」长嘆一口气,他坐在台阶上自言自语,「老婆真的越来越难懂了呢。」 毫不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加之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沈银重重地砸在了墙上,不知是不是触及内里的骨头,他麻木地难以曲指,一动弹就疼得厉害。刮擦到的地方也在渗血,带着墙壁上的灰土,有点狼狈。 心情复杂的坐在栾树下,良久,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与冲动。 这是他无法克制的,就跟那次陈寐突然消失一样,他克制不住地想要去找他。 方才陈寐的那一番话,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他不应该那般质问,更不应该发了疯似的紧攥他的手…… 可怖的情绪如乌云涌动霎时盖住晴空,黑压压的令他窒息,他喘不过气地发泄。 可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悲伤和空虚。 第120页 没有雨,来势汹汹的乌云就被吹散。如同此时的沈银,面对陈寐也只能暗自神伤。 他们之间不一样的太多了,隔得太远了。又或许自己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陈寐不知何时从身后冒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背问,「你手没事吧?」 下意识地要缩回的手,一把被他抓住,陈寐皱起眉头,裹着沙的血已经凝固,细碎的砂石嵌在关节的伤口,触目惊心地倒抽一口气,「是不是很痛?」 「我刚才…」 「一会儿再说。」陈寐打断他的解释,心疼地碰了碰他的手心,「去医院包扎一下,可不能留疤。」 「没事,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那怎么行?」陈寐一把将他拽起,「去医院拍个片子,万一骨折了怎么办?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心有余悸地回想刚才那沉闷的一声,他似乎都听到骨头嘎哒的声响,赶忙催促道,「快点快点,我们开车过去,不然医院要下班了。」 耐不住陈寐的强硬,沈银还是坐上了他的副驾。和市区拥堵的晚高峰不同,路上基本上都是电瓶车,机动车道尤为宽敞,没十多分钟就稳稳地停在了卫生院门口。 赶在下班前四十分钟,挂号拍片一套流程下来也没花多少时间,就是复诊的时候,老医生摆正眼睛在光下看了老久的片子。 「医生没伤到骨头吧?」陈寐担忧地问,也不知道看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问题。 「唉。」老医生摘下眼镜长嘆一口气,放下片子递到两人面前,「你们看看。」 心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寐接过片子,有模有样地放在光下细緻观察一番。 「看出什么了没?」老医生忽而一笑,点了点沈银的手。 「没。」陈寐如实回,不确定地凑近又看了看,「你看出什么了吗?」 沈银摇摇头,「没事。」 「医生,您别吓我们啊。」陈寐讪笑,「您有话就直说好了。」 「没什么大事。」老医生按了按沈银的关节,「是不是有点疼?还好只是扭到了筋,上点膏药就行。」 长舒一口气,还好没伤到骨头。 只是陈寐还是不明白开头的嘆气是为何,直言道,「医生是真没什么问题吗?」 老医生停下笔抬眸说道,「你怀疑我的技术?」 「不是不是。」陈寐赶忙摆手解释,「刚才看您嘆气,我有点紧张。」 闻言,他又拿了桌上的片子,指给他看,「我头一回见这么标緻有型的骨头,这磕着碰着的多可惜啊。」转而严肃地对沈银道,「小伙子做事不能冲动,你这一看就是跟人打架伤的,别仗着人高马大就上去跟人干架,我跟你说,我年轻那会儿……」 老医生似乎误会了什么,陈寐及时打住,「医生,他很乖的,没有打架就是不小心撞到墙上了。」 老医生一脸不信地睨他一眼,点点头语重心长地道,「那你以后多看着他点,这么好看的骨头要是折了,可就真可惜了。」 好像白解释了,陈寐无奈地哦了一声。 「行了,去拿药吧。」老医生起身脱掉白大褂,脱掉一半,仍不忘别过身再次提醒,「虽然没伤到骨头,但还是得注意。」 「是啊,伤筋动骨一百天。」陈寐也摆起了长辈的姿态,摸摸他的头道,「阿银,看来以后得好好看着你了。」 又是摸头。 不和往常的「乖巧」,沈银后撤一步摆脱了他的抚摸。 手突然落空,看样子是没哄好。陈寐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落寞的背影以及包着纱布的手着实有点可怜。 该解释的也解释了,怎么他还是这一副模样。陈寐不解,索性上前,先一步开副驾的门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觉得我又在骗你?」 「没有。」沈银顿住脚步,站在车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骗人。 沈银的演技一如既往的差劲,但依旧是惊艷的花瓶。 「好吧。」看他躲闪的眼神,陈寐习以为常地点点头,还是嘴硬的沈银。干脆转换了话题,「对了,过几天阿程要回来,我们一道吃个饭怎么样?」 推他进门,陈寐眼疾手快地繫上安全带,拍拍道,「我送你回去。」 说罢,快步绕到车前,怕他跑了连安全带都没系好,就先发动了车子,「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 副驾总算有了回应,沈银点头嗯了一声,疲惫地靠在玻璃窗上,不再多言。 车内的气氛和来时一样安静沉默。到红灯口时,陈寐轻点剎车,侧头道,「我过几天要……」 没了后话,透过玻璃倒影他看到闭目休息的沈银——均匀的唿吸,上下规律浮动的胸脯,似乎睡得很沉。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回去几天,晚几天说也一样。他当时是那么想的。 沈银果真睡得沉,一直到车子停稳在家门口,沈喆蹦跳着跑上前他才迷迷煳煳地睁开眼,反应迟缓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见他没有要留自己的意思,陈寐直接地问出口,「这次不打算留我?」 由于这段时日都是早上录制,又是去往民宿附近的实践基地,一来一回的麻烦,加之撩得沈银太过火,他非但没有免疫反倒是有点排斥? 第121页 陈寐索性就忍着不过夜,但是要在他那儿待到很晚才回去。 可这一次,录制也要告一段落,他总该不用回民宿了吧。 见他不答,陈寐自顾自道,「医生不是说了吗,要我好好的看着你,你这伤口又不能碰水,万一发炎了,大热天的可怎么办啊。」 迎上来的沈喆一眼就看到包着伤口的沈银,担心地瞪圆了眼睛,埋头用嘴吹着冷风。 「没事。」沈银摆了摆手,对沈喆说,「不用吹。」 听话的沈喆还是小心翼翼地牵过他的手,心疼地问道,「阿银哥哥又被铁水烫到了吗?」 「不是。」沈银回,「只是不小心磕到了,你先进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 沈喆进去后,他才回答陈寐的话,「我自己可以的。」 陈寐失落地哦了一声。 「留下来吃个饭吧。」 脚步一顿,陈寐漾开笑小跑追上沈喆,「我也去看看厨房里面有什么!」 【作者有话说】 发完疯的阿银,抱头痛哭中…… 阿寐快别说了,他真的咬碎了 :( 第63章 63灯塔 考虑到沈银包着纱布的手不能沾水,又扭到了筋不能着力,周重也没办法,只能让他好好养伤。至于雨中打铁花的拍摄,也就延后等他彻底好透了再说。 「不好意思周导,耽误您的时间了。」沈银与他道歉,「不小心就扭到手了。」 「没事儿。」周重摆摆手道,「本来也是我要麻烦你,况且这种事情也无法预料,你好好休息等手痊癒了,我们有的是时间再拍摄,不着急的。」 沈银点点头,拿出相机递给他,「我以前有试着拍过在雨中打水的视频,可能没有像李导所言的那般震撼,但或许也能和李导口中的浪漫挂钩。」 看完视频,周重止不住地点头称赞,「太神奇,太完美了。」和他想像的全然相符,其实不论是铁水还是单纯的水,匠人打得好呈现出来的效果都是震撼人心的。 视频不长只十几秒,周重反覆看了又看,逆向而上的水散成细碎的水丝,宛如朦胧的雾遮挡直下的雨滴,一併笼罩其中的沈银,震撼之余带着神秘。 「怎么想到在雨中打水的?」周重抬眸问。 他尝试着去了解,李卫潼总是有奇怪甚至是无厘头的想法,他知道这是艺术家与生俱来的「悖俗」。 若换作他人,周重只作旁人尊重但不理解。可是李卫潼的话,他想去知道,他虽没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但可凭后天的努力。 「是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他紧盯着沈银投以求助的目光,眉头微蹙,似乎是一直以来困扰的难题,「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突然噔一下地想到?」 沈银陷入思考,是为何想到要在雨中打水呢。 好像是从那次拒绝陈寐之后,他就这样了。他后悔当初的决定,企图在一次又一次中填补内心的空缺,与此同时幻想能再有机会见他一面。 幻想成真,他们确实重逢了,可沈银并没如愿般的高兴,他甚至觉得自己被一张网缠住,失落与惶恐交织,找寻不到出路,以为自己成功了低头看才知道原来还是在网中。 这种感觉比起长达三年不见陈寐要更加严重,来得也更加兇勐。如果说陈寐是远处的灯塔,一叶扁舟的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朝灯塔驶去,本以为近了些,看到了塔身。 然而灯塔亮起之时,刺眼得让他心生畏惧,只筋疲力尽地瘫坐在船板上摇动船桨。 ——正是沈银当前的处境。 「其实…」沈银慢慢地道,「我不是突然有这个念头的。」 闻言周重诧异地紧蹙眉头,不解地动了动唇却没有开口,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我一个朋友无意间说起的。」那时的他应该很难受吧,「只是我没有答应。」 「所以…后来一到下雨天,不自主地我就会想到。」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都透着隐晦的伤感。 眉头舒展,周重点头「嗯」了一声,恍然间觉得沈银的周身附着雨后的湿气,朦朦胧胧的让他觉察到了一些暗含的情愫。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吧。」周重望向他说道。 非常非常重要。 沈银点点头回,「非常重要。」 「李卫潼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周重燃了一只烟,侧头道,「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您随意。」沈银回。 吐出烟圈,周重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菸灰,淡然一笑,「也是我的爱人。」 沈银并不意外。 「我想你肯定也猜出来了,也没必要在你面前遮掩些什么。」周重又抽了一口,「可能我不太清楚你和你的那个重要朋友之间的事,但身为过来人,看到你时我一下子像是又重回了二十几岁那个年纪,因而总觉得该对你说些什么。」 烟燃到一半快触到中指的素色戒指时,他慌张地弹了弹。 「李导比我大四岁,我刚入戏剧学院正赶上他毕业,那时我对摄影很感兴趣,没事就爱瞎琢磨镜头,背着相机包在学校乱晃悠。」说着周重轻笑一声,将菸头按灭。 大学的事情太过遥远,差不多都有十年时间。可初遇李卫潼的记忆恍若昨日,他歷歷在目。 时值六月,周重心血来潮去了东城校区,南锣鼓巷东棉花胡同的本部,没怎么在本部上过课的周重一时间还迷了路,稀里煳涂地进了一条巷子——幽深绵长,斑驳的墙垣,爬满植被的外壁,光映射着翠绿照进他的框镜。 第122页 眯起眼,他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李卫潼闯入了这幽静之地,身穿学士服的他抛起帽子,咔擦一声,恣意张扬的李卫潼定格在了他的心里。 很长一段时间,周重连做梦都是他的笑容。 一根烟不尽兴,周重又燃了一根,很久没有这样随心地聊天了。圈里戾气太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多了去了,人心多面,渐渐的也就习惯少说话了。 大抵是见过太多虚假,难得一见这般真诚的沈银,不免回想起曾经的自己,尽管已被圈子打磨的圆滑世故,可仍旧怀念最初的美好。只一眼,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二十多岁的影子。 「那天我外出拍摄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他,说来也巧,他看我拿着相机一把拉住要我给他照几张。」 李卫潼力道很大,自己不由分说地被他拽出了小巷子,硬是拍了好多照片。 「你这构图不对啊?」李卫潼皱起眉头评价道,「你是学摄影吧?新生?还是业余?」 「业余的。」周重如实回。 「怪不得,画面都没有唿吸感。」李卫潼锐评,丝毫不嘴软,「把我拍得跟个死人似的。」 一时间周重不知该回什么,自信心备受打击。 见他沉默不言,李卫潼拍了拍他的肩,「正常,不过你这张拍得挺好。」指了指最开头自己闯入镜头的画面,「不对,是非常好。」 周重气馁地嗯了一声。 「你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吗?」李卫潼换了话题。 周重点了点头。 「大几?」 「大一。」 「难怪。」李卫潼一副「我猜对了」的模样,嬉笑道,「诶呀真可惜,我大四了,要毕业了。」 和李卫潼说话是没有条理的,前言不搭后语,那是周重最初的想法。 后来缘分使然,他又见了李卫潼几面,对他的跳脱思绪更是深有体会,像是喝醉了一般,没有逻辑性可言。可是周重一点都不反感,相反他越来越期待能见到李卫潼。 一直到他毕业入圈,真正接触到这个行业时,才知晓像李卫潼这般优秀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很难被认可,才华再是出众还是会被有心之人嫉妒排挤。 可他不是艺术家,不明白李卫潼的心思,他尝试过追赶,李卫潼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花很长的时间去琢磨钻研,会因他失落怅然,也会因他欣喜悦然。 哪怕是他随口的一句话他都要想很久。 可能正是如此,他才会觉得沈银身上有自己那年影子的错觉。 「说偏了。」燃完这一根周重轻咳一声不再点手里的那一根,而是重新塞回了烟盒,笑笑道,「过量了,不然就该说了。」 身子向后一靠,他拍了拍沈银的肩膀道,「喜欢一个人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会格外在意,这很正常。」 没道明他的那个朋友,可周重还是猜了出来,震惊之余沈银又觉得合乎情理,毕竟用陈寐的话来说,他的演技一向拙劣很容易被看穿。 他点头嗯了一声。 「喜欢一个人,觉得自卑也很正常。」周重继续道,「他在你心里一定是最完美的,但是,你若反过来想在他眼里你又何尝不是一个完美的存在?」 四捨五入,周重也有四十了,和李卫潼在一起也十年之久,经歷了这么多他也希望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身处困境的沈银。 爱情本身就是一个奇妙而复杂的事物,你憧憬嚮往的同时,也惴惴不安。 「还有,很多时候两人相处也没有这么复杂,也没一定要去揣测对方,其实也就他一句我一句的话,事情就都解开了。」到年纪了,周重和李卫潼彼此间也没什么隔夜的糟心事,当下说开问开就都好了,「实在不行,或是不知该怎么说,喝个酒就好了。」 醉后吐真言,喝醉也就不会去在意一些有的没的了,再者,酒后壮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谢谢周导。」不知该如何感谢他的开导,沈银只能单薄地道一句感谢。 「诶客气。」周重摆摆手,「要是不介意,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哥。」 「谢谢重哥。」沈银满眼真挚地道,「这段时间,我…确实徘徊不定,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局者迷,周重说得有理,他确实是太喜欢陈寐了,以致于总患得患失。 另外,他也想找个机会和陈寐喝点酒。 周重有感地看了他一眼,笑笑道,「没事儿。」 聊得差不多时,李导来了电话。 周重接起电话,亲昵地喊了一声哥,在对方说完一长串之后,他宠溺地笑着回道,「墨绿色那套吧,别个玫瑰银胸针,好看。」 沈银没刻意去听他们的对话,但大概能猜到是在挑选衣服。他思索着方才周重的一番话,或许灯塔不远了,他不妨打个信号灯探测一下。 「不好意思啊。」挂完电话,周重脸上仍挂着笑容解释道,「下个月有个专访,帮忙挑衣服。」 沈银点头,「是这次录制的专访吗?」 「对。」周重说,「除了你们嘉宾的专访外还有导演的採访,之前立项的时候就备受媒体关注。」开玩笑道,「这不把放荡不羁的李导搞得都精緻起来了。」 民俗文化一直都是重点关注的话题,加之李卫潼拍摄的手法和方式新颖,还没定档就已有一大波媒体提前宣传,专访也是,针对嘉宾和导演双向的交流探寻节目的内涵。 第123页 「我还挺紧张的。」沈银还没正式的接受过採访,只是市里电视台来访时,他会有一个简单介绍沈村打铁花文化的内容。可真正地坐下来交流沟通,专访还真是头一回。 「没事儿。」周重安慰道,「到时候你跟陈寐一起,他有经验人也挺好的,我看他对你也挺好,肯定也会帮你的。」 为缓和他的紧张,周重又开玩笑道,「你这么一说,搞得我也有点紧张了,就怕李导又要口出狂言了。」 「又」字别有意味,李卫潼确实在某次访谈中坦言「现在的综艺都没有任何营养,都是工业流水线生产制作的复制品」,甚至大放厥词,「他要引领新的时代潮流」。 「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周重起身道,「对了,这个视频可以拷贝一份给我吗?」 「当然可以。」沈银本来也是有给李导看的想法,周导给的话那自然是更好。 临走时,周重碰上说是闲来无事熘达到沈银这儿的陈寐,打了招唿后没多想就上车开回镇上。 不过等红灯无聊时,他稍许纳闷——这么晚了,陈寐为何会去沈银家?民宿熘达过去怎么说也有个一千多米,他不累吗?真是太过无聊? 他不得而知。 【作者有话说】 主持人:您拍摄的初衷是什么? 李卫潼:给市场上那些没营养没内涵的综艺一点点颜色。 周重:他的意思是,现在的综艺缺了点色彩,他想补充一些不一样的,看起来像食物更加有营养些。 第64章 64阿猫阿狗阿银 「怎么周导又来了?」一踏进门,陈寐就疑惑地问道,「不是录制结束了吗,他们怎么还不回北京?」 「不知道。」沈银摇摇头,「周导过来是来问前两天说的打铁花的事情,顺便过来……」 「不行。」没等沈银说完,陈寐径直打断,「手还没好呢,怎么可以打铁花,李导是不是疯了?」 「不是。」沈银耐心地说道,「他是来跟我说不用了,也来看看我的手。」 听罢,陈寐讪笑,「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嘛,他怎么能忍心让受伤的你去打铁花呢,我看看,现在怎么样了。」 说着,他极为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腕,附身仔细地看了看,「伤口倒是没有流血了,有些也慢慢地要结痂了,现在曲手指还疼吗?」 沈银曲了曲食指回,「不疼了。」 这几日,陈寐待的时间比往常要久。擦药,换纱布都是他帮忙换的,除了洗碗由阿喆代劳,陈寐还揽下来给他洗澡擦身的活儿,说是除了重要地方之外他都看过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洗澡去吗?」陈寐侧着脑袋发呆看他,「已经九点多了。」 「我自己可以的。」合上书沈银回。 又来,陈寐耐着性子说,「我洗的很小心的。」 沈银没抬眸看他,「我知道。」 「你害羞?」见他慌乱地整理的书本模样,陈寐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笑笑道,「还是…你对自己的身材不自信?」 眼珠一转,陈寐想到了一个方法激他,「我接触过的男模也不少,但是和他们比起来,你的……」他刻意延长后话,明目张胆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手中的书一顿,沈银抬眸望向他,视线相撞他动了动嘴,「那你再对比对比,我没有不自信。」 隐约间怎么还有牙齿碰撞的沉闷声,陈寐得逞地勾唇笑了笑,点点头道了一句好。 早知道就用这个法子了。 陈寐如愿地替他擦着身子,细緻到不放过一处肌肤。老实说,他没见过多少男模,硬照上的大多都是p图精修后的,可现在眼前的沈银是原图直出,不加任何美颜滤镜修饰,唯一有的滤镜就是他的眼睛。 他的身材比例太优越了,肌肉饱满结实线条流畅自然,摸起来的手感更是绝。 氤氲的水汽笼罩着这一具诱惑力十足的躯体,黏腻的触感夹杂着淡淡的沐浴气息,还有说不上来的酸涩味道。 倏尔可怕大胆的念头压制不住地要冲破水雾——要是自己的躯体贴上去,会是什么感觉?热热的?黏黏的?还是… 「操。」陈寐及时打住,耳朵火辣辣的,他怎么又想歪了。 沈银闻声不解地「嗯」了一声,抬眸看向他,「你刚才说什么?」 「有吗?」陈寐心虚,「奥,我对比了一下,还是你的身材好,好得太多太多。」 「陈寐。」沈银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全名。 「嗯?」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偷偷地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怎么了?」 「……」沉默须臾,沈银摇了摇头,「没事。」 莫名其妙,陈寐继续拾过毛巾擦干他的背,靠近疤痕时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明天阿程要回来了。」擦干身子,陈寐提了一句,「章岩说明晚一道过去接他,顺便吃个饭怎么样?」 艰难地穿好衣服,沈银点头说了声好。 不知为何,明明有宽松的t恤,而且就搭在椅背上,陈寐偏偏拿了件他几年前压箱底不合身的衣服。 衣服布料绷着身体,特别是腰腹部位,明显短了一截,明晃晃地露着。 「小了?」见他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陈寐才提出疑问,「怎么会小呢?」 第124页 沈银点头问,「你在哪儿找的这件衣服?」 「就…就柜子里啊。」他回,「我看着挺合身的呀。」 不免怀疑陈寐是在睁眼说瞎话。 直白赤裸地盯着他看的样子,沈银害羞地又往下扯了扯。 「这难道不是当下最流行的?」 陈寐就是故意的,「露脐装?可好看了。」 手上的动作一顿,沈银不愿搭理,索性无奈地回了句,「那你看吧。」 「……啊?」 这么明显?陈寐只好尴尬地笑笑,他确实别有用心,可当面戳穿的滋味属实是稍许难堪,努努嘴说了一句好吧。 怎么听着有点勉强,是不喜欢? 既然录制顺利结束,陈寐又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不过他倒是老实地睡在原先的房间,也没再耍什么小聪明。 十一点一过,他自觉地收起画纸夹在书本当中,坐起身啪地关掉桌上的檯灯,「该睡觉了,阿银。」 沈银一旦学习起来颇有废寝忘食之意,从他眼下淡淡的黑眼圈中得以察觉,陈寐不在的日子里,他不知是何时睡的。 「熬夜对身体不好。」身为哥哥,他有必要制止这种行为,「你手都受伤了,更要好好休息。」 沈银慢慢地从知识中抽离出来,稍稍回神地点了点头。 萌生出的哥哥责任感在此刻达到顶峰,陈寐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感慨道,「真乖。」 「你为什么老摸我头?」沈银抬眸问他。 手一顿,陈寐睨他一眼,「有吗?」 「很多次。」 「是吗?」不在意的陈寐一挑眉,「我怎么不知道?」 好像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根本不会去在意,「可能是看你比较可爱?我见着可爱的都喜欢去摸摸。」 「尤其是见到阿猫阿狗。」陈寐嬉笑道,「还有阿银。」 闻言沈银脸色一变,没什么语气地背过身道,「我要睡觉了。」 阿猫阿狗阿银,没什么问题啊。 「不都很可爱吗?」杵在门口的陈寐纳闷地嘀咕一句。 翌日,天刚蒙蒙亮,屋外就是滴的一声鸣笛,睡眼惺忪的陈寐趴在窗户上震惊地看着章岩跨出车门,走路带风地朝里屋走来。 ——不是说好的下午去接张长程吗,怎么一大清早就来扰他清梦? 「咦?」章岩转着钥匙圈,上下打量陈寐一番,「你不应该在民宿吗?怎么跑这来了?」 「不行吗?」懒得搭理,略带起床气的陈寐打了一个哈欠,「不是哥,现在才几点?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心急啊。」章岩把钥匙揣进兜里,瞥眼墙上的时钟,「这不也七点了,早点来不挺好。」 「诺,还带了早饭。」说着指了指桌上的塑胶袋,「不知道你在,就没买你那份。」 陈寐失望地啊了一声。 「嘁—」在他面前章岩还是原来一副贱兮兮的样子,根本没个三十岁的样儿,笑嘻嘻地道,「骗你的,在这儿呢。」 说着,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三明治。 「就知道你会跑这来,听某人说你吃不惯油腻重口的,特地去买了个三明治。」 「某人?」陈寐抓着字眼,不忘感谢,「谢谢岩哥。」 「是啊。」章岩扬了扬下巴与刚进来的沈银打了个照面,「诺,某人来了。」 同样惊讶的还有章岩口中的某人,他瞥了眼时钟,七点多一刻,开口道,「岩哥,来这么早?」 「给你们带了早饭。」章岩颌首指了指桌上,「趁热吃。」 「麻烦岩哥了。」沈银偷偷瞄了一眼一旁的陈寐,见他手中拿着的是三明治。 「放心。」章岩故意当着陈寐的面,声音响亮地说道,「你之前不是说陈寐他吃不来油腻重口的吗?担心他在这里吃不惯?所以,我这次特地买了三明治。」 「你看看。」章岩故意的有些明显,「我们的沈银对你多上心啊,怕你水土不服,怕你吃不好,还怕你睡不好,又是送加湿器又是早饭的……」 一说起来,章岩就止不住,沈银对陈寐的偏爱他一外人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陈寐啊。」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章岩不得不正经一回,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这次回来,我们大家都很开心,晚上一定要喝个酒,还有沈银一起,我们不醉不归!」 手一挥,嗓子一吼,他这顺水也算是推舟一程。 「好好好。」陈寐笑着应和,「晚上必须要喝酒,再次回来能见着大家,我也很开心。」 他看穿章岩的心思,特意拉了拉沈银的衣角,「不过,阿银的伤还没有好,就不许喝酒了。」 力道不重,可沈银还是往他身边靠了靠,面上略带失望地蹙了蹙眉,没说什么但看神色似乎是想要喝酒。 「不许。」陈寐侧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上视线有仁慈地宽慰,「下次可以。」 「啊?」章岩夸张地喊了声,只是没有后话,露出一副耐人寻味地样子。 ——他就知道陈寐心里有沈银。 「诶呀。」陈寐解释道,「又不是没有机会了,下回等阿银手好了,我们拉上他一起也行啊。」 「那倒也是。」说着章岩别头悄咪咪地沖沈银眨了眨眼。 以前不理解沈银,觉得陈寐的离开是及时止损。可是时间一长,慢慢地和沈银相处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第125页 只能说是各有各的苦衷,各有各的难言之隐。就好比是他和阿程,若是时机恰到好处,彼此间又惦念牵挂,一切都无法阻挡他们。 所以,沈银和陈寐,现在缺的就是一个时机。 【作者有话说】 章岩:都让一让,神助攻来了! 第65章 65瘾念 话说时机,倒也是姗姗地来了。 「白的?还是红的?」 章岩等这顿饭,不,确切而言是这杯酒,等得有些时日了。一进店,他就喊来了服务员,「除了啤的,有白的吧?」 「有的。」过来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男生,留着板寸,拿个菜单本,娴熟地摁开笔头,侧身准备写单子,「宝丰?宋和?仰韶?」 「都上都上。」章岩手一挥,环视一圈,「你们这儿有包厢吗?安静点儿的?」 「我带你们过去。」男孩走在前头,脸上漾着藏不住的笑意,估计是很久没看到这么豪气的大老闆了,人也机灵地喊了声老闆,「在屋后头,你们小心台阶。」 一行人穿过小巷带着进了后屋,和前屋不同这儿一看就是vvip的包厢,格格不入的灰墙浮雕,牌匾一挂一下子就拔高了档次。在这小地方尤其少见。 「哟。」章岩稀奇地调侃一句,「小伙子有前途啊。」 「够了啊。」张长程无奈地用手肘碰了碰他,见笑道,「你先去忙吧,一会儿点的差不多再叫你。」 眼里见十足的男生递上菜单合上门便离开了。 「点吧,章老闆。」陈寐有模有样地拿起菜单本,大致浏览了一下菜品,都是当地的家常。 章岩讪笑,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点菜,「你们来就行,只要别把我们的酒忘了就成。」 「说好的,今晚不醉不归。」他补道。 「那必须的。」陈寐跟着应和。 张长程再是一脸的无奈,扶额与沈银笑笑,「看来到时候得我俩把他们搬出去了。」 沈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了阿银。」等上菜的间隙,张长程问起了沈村的近况,「最近是不是又忙了很多?」 基本上一到假期,尤为暑假来学习打铁花的人就多,另外还有些小孩子也会跟着过来体验。 今年不出意外,也是如此,沈银点头回,「是的,今年比往年还要多。」 所谓的名人效应,多半都是奔着陈寐来的。尤其是节目官方发布了他的录制片花和打铁花视频后,这几日明显地又多了不少。 「你怎么不问我忙不忙?」得空看过来的章岩,故作酸酸地说了一句,「民宿和店里的事情也忙得我不可开交,我都快要累死了。」 「那你还一大清早就跑阿银家去?」张长程戳破他,方才一上车陈寐就与他吐槽。 章岩尴尬地笑笑,摆摆手自觉地噤了声。再者断断续续地听了些大概,都是学术上的交流,他也插不进嘴干脆先喝起了酒,与一旁的陈寐聊天。 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年冬天——沈银和张长程在树下探讨学术,而无所事事的他和陈寐就在一旁闲聊。 平淡而美好。 「听说你第一天就流鼻血了?」章岩抿一口酒道。 「嗯?」陈寐闻声收住了手中的酒杯,预感不妙,「你怎么知道?」 「真是太兴奋了?」章岩细品道,「还是……」眼神不经意地往沈银身上飘去,「所以才流的鼻血?」 这么明显?陈寐心虚,轻抿一口白酒,好酒是好酒,就是烈了点,他努起眉头,不置可否。 「是不是?」见他不答,章岩心领神会地眯起眼向后一靠,饶有兴趣地道,「我发现你们俩还挺像的。」 声音不大,但是陈寐听得清楚。 酒杯往桌上一搁,他也来了兴致,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吧,你们…」章岩停顿须臾,瞅眼聊得心无旁骛的沈银和张长程,索性就提了提音量,「都一样的嘴硬。」 陈寐勾起嘴角笑笑,「这我可不认。」 沈银嘴硬是事实,自己嘴硬根本不可能,简直就是污衊。 章岩手一摊嘴一瘪,仿佛是在说,「你看,你这就是嘴硬」。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流鼻血的?」陈寐问。 舒展手臂,章岩不紧不慢地一口饮尽酒杯,点了点杯沿示意他满上,「先倒上我再告诉你。」 行吧。 一杯斟满,递到他手边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章岩眉毛一挑,「当然。」 拿起桌边的手机,翻翻找找半天终于点开一段路透视频,「诺,全方位多角度地记录了你的流鼻血名场面。」 果真,镜头是高清的,360度无死角地记录了他的流血cut。 如此看来,也难怪章岩一眼就看出来———他太明显了,在对上沈银的那一瞬间,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眸子发光直勾勾地盯着沈银。与此同时,黏稠鲜红的血液顺着人中肌肤淌入唇角。 可以想像得出当时沈银对他的震撼程度了,他显而易见地沦陷其中。 「我那是……天气干。」声音越发没底气,陈寐也无法再辩解,「行吧,我确实又对他一见钟情了。」 和三年前一样。 酒量好的章岩又仰头饮完一杯,而后撂下杯子啧啧感嘆,「我就知道,你对他有瘾,忘不掉的。」 第126页 时间是不会磨灭本有的瘾念。即使深藏多年,一旦遇上,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剂量,照样如洪水勐兽般侵噬全身。 确实如此,陈寐无法反驳,点点头望向对面的沈银,他的脸怎么有点红? 他勾起唇角漾开笑,抬手隔空与沈银碰了碰杯,「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须臾章岩口中的瘾作祟,他克制地用酒压了压。 「那既然如此……」章岩顿了顿,捕捉到两人的小动作,倏尔又觉得没什么问得必要,默默地为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再怎么样,他总归是旁人。 「什么?」醇酒入喉,烈得发干,陈寐清了清嗓子,「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章岩转移话题,「看得出来你还是挺喜欢逗他的。」 尾音上扬,陈寐点头嗯了一声。倒上酒同样与他碰了碰杯。 偷偷瞥眼脸颊绯红的沈银,心生疑惑,难道是太热了? 24度,似乎是有点热。 「聊什么呢?」玻璃间清脆的碰撞声惹起张长程的注意力,侧过身问道,「这么开心?酒又要见底了。」 真是一个不留神,桌上的空酒瓶子又多了一个。 「是吗?」章岩心虚地挠挠后脑勺,赶忙接话,「我们在聊陈寐流鼻血的事儿。」 真是对不住了,兄弟。 难得喝得尽兴,章岩可不想就此打住,「就这个,我今早在网上刷到的。」 「是不是天太干了?你那儿不是有加湿器?」张长程并未察觉其中的异样,只当是陈寐水土不服,「比起靠海的南方,我们这儿确实很干。」 「加湿器阿银早就给我了。」陈寐回,「现在也已经适应,几乎是不流鼻血了。」 「那就好。」张长程点点头,似乎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继续道,「阿银做事一向细心周到,我导师天天在办公室里夸他。」 「是啊,镇上的书记也老是夸他。」章岩跟着附和,「说是咱们这儿的骄傲!」 沈银的脸颊更红了,耳廓也稍稍红了些。他笑得腼腆真诚,沉默地摇了摇头。 看来是害羞了。 陈寐挪到他一旁打趣道,「诶呀,知道我们阿银优秀没想到是这么优秀。」 「他可优秀了。」喝上头的章岩恨不得用尽毕生所学夸赞沈银,可奈何学到用时方恨少,只能干巴巴又粗鲁地道一句,「他可牛逼了,陈寐。」 耳廓的红晕浸到了耳舟,透着光愈发明显,耳垂也是。沈银仍旧是不说话,迟钝地再次摇了摇头,倒是多了摆手的动作。 太害羞了? 陈寐纳闷,虽说看他害羞的模样让他兴奋,只是他这般模样还是头一回见——安静乖巧地坐着,任由他们调笑。 「好了好了。」张长程适时打住,给章岩倒上满满的一杯,「看你把阿银夸的,人家都说不话来了。」 章岩尽兴地仰头饮尽,眼神柔柔地盯着他笑,含含煳煳地说道,「我们阿程也很厉害的,超级超级牛逼!」 说完不忘竖起大拇指,对着其余两人一一展示,又撂下酒杯大喊一声,「牛逼!」 张长程无奈地喝了口饮料,尴尬地笑笑,「别介意哈,他一喝多就这样。」 「…我难得喝酒,高兴嘛。」章岩小声嘀咕道,「平常我都听你的话,只喝一点点的。」 「好,我知道了。」张长程语气轻柔地安抚道,「那你难不难受?」 「……不…」一对上他的眼睛,章岩立马改口,「难受,好难受。」 「…行吧。」张长程起身,撑起他的肩,「我先带他去一趟洗手间,一会就回来,你们先吃。」 章岩踉踉跄跄地坐起,嘴上浮起难以掩饰的笑容,靠近沈银时又不着痕迹地拍了拍他的肩。 这一举动恰巧被看过来的陈寐捕捉,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 待门合上,屋里就只剩下了他和沈银,见他周身的红晕并未淡褪,陈寐起身拿了空调遥控器滴滴几声,调低了温度问道,「你是不是很热?」 闻声抬眸的沈银,目光晦暗地凝视着他仍旧是不说一句话。 「沈银。」走近唤了他一声。 沈银依旧是沉默地盯着。 「餵。」陈寐凑上前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看着他逐渐放大的瞳孔中显现出自己的面容,「你怎么不说话?喝假酒了?」 「嗯。」沈银终于是有所反应地点了点头,忽而又摇了摇头,「不是。」 「你真是喝假酒了。」陈寐开玩笑道,随后伸出一根食指勾了勾指头问,「那你看看这是几?」 意欲开口的沈银抿了抿唇,可最终还是没蹦出一个字来。 「你……」陈寐不解地揉揉眼睛,甚至怀疑是自己喝醉出现的幻觉。 不过,几杯酒也不至于让他醉成分不清真假。 倏尔,猝不及防的,手心一热。 沈银竟然主动勾起手,引导着陈寐往他自己的脸颊以及耳垂探去,与此同时,他低语着「好热」二字。 ——靠,难道是突发的瘾念致使他产生幻觉了? 【作者有话说】 章岩:你流鼻血了?是不是…… 陈寐:对,没错,我又对他一见钟情了,不行么? 第66章 66到底亲不亲 「好热。」 「好难受。」 第127页 眼里含着水花,湿漉漉的。 沈银低声嘟哝着,「我好难受啊,阿寐……阿寐…」 滚烫的脸,失神的眼,含煳的话……陈寐内心一颤,大脑蹦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急于验证地俯身嗅了嗅,真是喝酒了。 「你什么时候……」 沈银无徵兆地伸手勾住他的后颈,打断了他的话。温热有粗糙质感的手指在后颈的肌肤上摸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痒痒的,但又莫名的舒服。 看着眉头紧蹙的沈银,陈寐忍不住地勾唇笑了笑,「你在找什么?「 「……」沈银执着地触摸着,没有回答。 到底在找什么呢?陈寐尝试侧头看他的后颈,究竟是什么让沈银如此聚精会神。 别扭的姿势让他不太舒服,索性把脑袋抵在他的手腕,闭目假寐。 不知是被禁锢了还是怎的,沈银的动作突然僵住,定在了他的后颈窝处,就连手指的力道也变得轻柔起来。 轻轻柔柔,小心翼翼,好似一阵微风拂过,惹得他颤了颤睫毛。 倏尔,有什么东西点在了他的颈窝,湿润而温热的,陈寐骤然一哆嗦,睁开眼睛惊讶地看到对面的玻璃映射出交错的影子,沈银侧头吻在了他的后颈。 酥酥麻麻,如一股电流钻入大脑,酒后的醉意让他发烫,迷迷煳煳地他瞪大眼睛。 ——这不是幻觉!沈银就是在亲他。 可为何他偏偏如此执着于自己的后颈窝?而不是执迷于自己的唇?陈寐蹙起眉,轻哼了一声以发泄内心的失落。 闻声的沈银停止了亲吻的动作,酒精的作祟致使他胆大地俯身亲了他后颈窝处的小黑痣。 在光晕之中,他后颈凹陷的肌肤愈发透亮,黑色小痣也格外迷人。与此同时还掺杂着难以言喻又让他欲罢不能的气味,恍恍惚惚的,借着酒意沈银克制不住地吻在了他心心念念的地方。 和上次月色的亲吻不同,兴许是酒后壮胆,他竟然敢用舌头舔舐它。沾着水光的小痣诱惑极了,他吞咽一下口水,深唿一口气,闭目吮吸了一下。 瞪圆眼睛的陈寐简直不可置信,他明显地感知颈部肌肤的紧缩,以及沈银齿关的触碰。 酒后的沈银竟然是这样子的。 幸灾乐祸的陈寐没有多大动作,闭上眼眸,静悄悄地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期待醉酒的他还会做出何种出格之举动。 「陈寐。」沈银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浸润的后颈被他用指腹擦拭干净,沈银略恢復理智地回身直视面前的陈寐。 「阿寐。」他又唤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点沙哑,衬得屋内又冷了几分。 十五分钟前调低的空调总算是起了效果。 冷风唿唿地吹散他脸上的绯红,思绪也跟着清晰,「你是不是在装睡?」 靠着的陈寐没有动静。 「是真的睡了吗?」他随之嘆了一口气,低沉的话语声在最后的气息之中蔓延到了陈寐的耳畔。 「我好喜欢你啊,陈寐。」 靠,陈寐在心底里炸开了烟花,他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憋不住地漾开笑,但又立马不着痕迹地收住,发出哼哼唧唧的声响企图矇混过关。 「特别,特别,喜欢。」 语气坚定有力,可细细回味最后的气声却是虚的。 「其实……」盯着他的嘴唇,沈银有些出神,「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三年前分别的时候我好难过…好难过…」他的嘴角瘪了下去,回想那年春寒料峭,他的胸口就开始发闷,甚至喘不上气来。 内心深处波动的惶恐与不安再一次地涌了上来,势不可挡。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除了伤心难过,别无他法,他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找陈寐,也只有到他迷失在偌大的萧山国际机场时,他才真正地意识到两人外在的差距。 ——他是高高伫立在大屏幕之上的,而自己只能抬头仰望。像是皎洁星空之中触不可及的月亮,不吝啬地洒下一片月光落入他的眼帘。 「我害怕你不再回来,害怕永远见不到你…」话到一半,沈银伸手握住了桌上的杯子,那是章岩趁乱偷偷倒的白酒,仰头抿了一口,皱巴巴地咽了下去。 酒入肚,他才勉强压住汹涌的洪流,可是洪流过后残留的是一片狼藉,又是无尽的空虚侵占着他。 「可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发现并没有想像之中的那么开心。」这种短暂的快乐比起无望的等待来得更为兇勐,好比方才那一口酒,胀痛的不适感远超于饮入喉口的快感,「有时我甚至觉得,得到你的评论回復要比你当面与我说话要更快乐。」 曾有一段时间,小如会借着陈寐的名义与底下的评论区粉丝互动聊天,说是与粉丝培养感情,也算是宠粉福利。陈寐并不在意,也就任由她随机宠粉。 听完沈银方才的一番话,陈寐的喉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胸口也是。 原来,是他误会了。 「那时我总是期待着你的回覆,只要你一发动态,我会第一时间评论…」沈银眼眶湿润地盯着陈寐同样湿润的嘴唇,真的是弯弯的月亮,「你拍了什么剧,代言了什么,要参加什么红毯,得了最佳男主角,成为品牌大使……我都知道。」 沈银耷拉下脑袋,说话的声音也小了,「我想和你离得近一些。」 第128页 哪怕是隔着屏幕。 或许,这颇有自欺欺人的意味,可对于沈银来说卓有奇效。 忽而,他不说话了,四下陷入深深的静谧之中。陈寐深唿一口气,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沈银正默不作声地死死盯着他的嘴唇看。 不对,不是星空中的月亮,是水中月亮的倒影。沈银眼神飘忽,可眼里强烈的欲望一览无余。 「阿银。」陈寐一眼看穿,抿唇抹去残留的酒渍,「你到底亲不亲?」 水中的倒影忽而泛起一圈涟漪,沈银不确定地抬手揉了揉眼睛。 「不亲的话……」陈寐眯起眼,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仰头饮尽,在快感还未彻底消散,他勾住沈银的脖子语气柔柔地道,「那我要亲了。」 话落,沈银心口一怔。苦涩发酸的滋味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醇厚回味无穷的味道。 恍惚间,这种味道让他熟悉,也让他欲罢不能。 沈银异常珍惜这份味道,他探索着祈望能尽数侵占吞没占为己有,心急地侵入,含住…… 被咬到舌头的陈寐闷声发出了一个「唔」字。 沉闷的,勾人的。 勾得沈银迷乱,他非但没有收敛的迹象,反而是加重力道吻得很深很深。 在痛觉传至神经末梢的瞬间,心跳加速,陈寐的整个身子也软了下来。 沈银的攻势在他的意料之外,不到几秒陈寐显然占据了下风,他被迫接受着沈银强势地亲吻,自己别无他法,难以反攻。 沈银亲得不留余地,也蛮不讲理,紊乱急促的唿吸宣洩着他的不安,这不禁让陈寐产生出沈银想将他吞之入腹的可怕错觉。 「唔。」受不住的陈寐艰难地又发了一声,「你,轻点…」 然而,这并不管用。 这一声重新燃起沈银将熄的念头,他猖狂又无章法地一併含住了他的唇,以他独特的方式吮咬。 几近窒息,眼眶发红的陈寐无奈地将他推开。 「咳咳——咳——」 头一回,真的是头一回。他被亲得如此狼狈。 陈寐止不住地咳嗽,嘴唇被吮得通红,隐隐还有些胀痛。 被推开的沈银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的陈寐。 ——他好像搅乱了水中的月影,破碎的月光只剩下残影了。 「你……」调整好唿吸的陈寐正要开口,却发现他的眼眸蒙上了一层灰濛濛的阴翳,这幅模样好生惹人爱怜,语调立马软了下来,摸摸他的头询问道,「阿银,你没事吧?」 沈银垂下眼眸,失神一般呆滞地看着他,方才那拼尽全力的吻耗费了他全部精力,此刻大脑停止运转,他处理不了任何事情。 除了眼前如电影倒带般,杂碎卡顿地一一显现,耳畔飘荡着模煳不清的声音。 「阿银?」 「沈银?」 「你喝傻了?还是……亲傻了?」 …… 他,好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陈寐亲了他,梦里的陈寐说喜欢他……… 最后梦里的陈寐离开了他。 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第67章 67太阳雨 然后,梦醒了。 酒也醒了。 沈银低落无助地望着天花板,再一次沉溺于无穷无尽的空虚之中,「阿寐,阿寐……」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喊了几声。 没有回应。 「陈寐?」沈银慌张地起身,顾不得脑袋的晕眩,他强撑着走到门边。 「阿银哥哥,你醒了。」回应他的是蹲坐在门槛上的沈喆,他小跑上前揽住他的腰。 「阿寐哥哥呢?」酒的后劲致使他现在的头仍旧是胀痛难耐。 「不在阿银哥哥的房间里吗?」沈喆绕过他走进屋内,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纳闷地挠了挠头,「咦?明明昨晚是阿寐哥哥送你回来的呀?怎么不见了?」 对啊,怎么不见了? 沈银按着太阳穴试图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可是除了梦里虚无的不真实,他记不起任何来。 「阿银哥哥。」沈喆惊恐地发现他的纱布在渗血,声音颤抖地道,「你的手,它在流血。」 起身的力道太大,一不小心撑开了结痂的伤口,沈银无心换药包扎,此刻他心急如焚地想要知道,陈寐究竟去了哪里。 「阿银哥哥。」沈喆用手掌挡住视线,只露出一丢丢的指缝瞥一眼,「流了好多血。」 殷红的血透过纱布慢慢地晕开了一大片。 「没事的,阿银哥哥一会儿就好了。」沈银抽出另一只手安慰他,「你在家乖乖陪着爷爷,哥哥出去一趟。」 直觉告诉他,陈寐可能又一声不吭地离他而去了。 至于为何,大概是他厌倦了这种平淡没有乐趣的生活,他又该回到原本的生活当中。 「餵?」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电话打不通。 「阿银?」章岩坐在前台偷懒玩手机,「你怎么来了?」 「岩哥。」沈银直奔主题,怀有期待地问道,「陈寐他有回来过吗?」 「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章岩按灭手机屏幕,朝他走近,「不是昨晚跟你一块儿回去了吗?」 沈银摇头。 「我记得昨晚是他发消息给阿程,说是你喝醉了他先送你回去了。」章岩沖阳台喊了一声阿程,「昨天陈寐是有给你发消息吧?」 第129页 正浇花的张长程拎着洒水壶进来,回道,「是啊。」 原本以为清醒的会是他和沈银,没想到最后还是喝了酒勉强清醒的陈寐送了沈银回去。 「怎么了?」擦干手,张长程疑惑地询问,「怎么就你一个?陈寐呢?怎么不跟你一块儿…过来?」说着他的声音微微地弱了下去,稍蹙起眉头好似觉察到了什么。 ——难道两人的关系并没有缓和,昨天的种种只是表象?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解决根本性的问题? 困惑的他不禁又蹙了蹙眉,侧头睨了眼一旁的章岩。 若不是昨晚他撒谎将自己骗了出去,他还是想以共同朋友的身份,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好好聊一聊。否则,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无形之间还是会将他们推开。 对此,他深有体会。 朋友也好,恋人也罢,亲密关系间最怕的不就是疏远。这非距离产生的阻碍,而是情感上的冷淡。 陈寐和沈银间本就相隔数千里,若这次重蹈三年前的覆辙,那两人可能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昨晚你醉得太厉害,陈寐就先送你回去了。」张长程回忆着,有所怨气地瞪了眼一旁的章岩。 心领神会的章岩心虚地抬手摸了摸鼻子,附和道,「是啊,跟哥混了这么久怎么酒量还是不长进呢?」 「我…我也不知道。」沈银面露难色,转向张长程喊了一声阿程哥,「那陈寐除了这些还有说别的什么吗?」 这,除了这些,陈寐也没说任何啊。况且,依陈寐的性子若真是有什么,似乎他也不会说,除非是他主动地说起。 张长程摇头,解释道,「当时我们在外面遇到点事儿,回来得晚了些。」 其实也不是什么事儿,就是章岩不知道怎么的醉酒「发疯」,压着他在墙上又是亲又是啃的,到现在他的后背都隐隐作痛。 沈银低落地「哦「了一声,怅然地埋起头,手部因方才伤口流血疼痛得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或许他只是出去散步了?」张长程想了想安慰道,估计是三年前的事情给他留下了阴影,导致现在的沈银过于敏感了。 可是,如果单纯只是朋友的话,为什么沈银的反应会如此之大?甚至张长程的脑海里蹦出一个离谱荒谬的念头,沈银好似是被遗弃在乡下的小狗狗,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主人已经回到了大城市。 倒不是说陈寐是没心没肺的主人,可就是他亲眼见到沈银的这般模样,心生怜悯又备感疑惑。所以,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长程不明所以地看着沈银,隐约听到似是抽泣的声响,再是沈银抬眸试图以擤鼻子掩盖的窘态。 「你……」张长程别开窥探的视线,从一旁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没事吧?」 「没事。」接过纸巾的他抹了抹快干涸的眼角。 「好了好了。」章岩迈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腕问道,「怎么伤口又流血了?过来我给你换一下纱布。」 纱布上的血变得深红,看着还挺瘆人,「早知道昨晚就不偷偷给你换酒了。」说着章岩有些愧疚,他没想到酒精会如此刺激他的伤口。 「你故意换他的杯子?!」张长程的音量稍许提高了点,难怪昨晚的沈银出奇安静,哪怕是聊到他最关注的事情也只是简单地回应几个字,原来是章岩这个傢伙偷换了他的饮料,略有些恼火,「你是不是有病?」 「我……」章岩弱了气势,默默地替他换纱布,半晌满脸真诚地解释道,「我其实是想帮沈银……」 但是在张长程眼里可信度几乎为零。 试问有谁会想着以喝酒的方式解决问题?再者,喝酒能解决得了问题吗?分明自己就是喝了酒「发疯」的人,现在还妄想借酒帮他,也不知章岩现在是不是酒劲没过还在发疯。 「是吗?」他无语地白了他一眼,现在他的后背又开始作痛了,不对,还有他的嘴唇,火辣辣的麻感涌了上来。 操,鲜少有想骂脏话的冲动。张长程嘴巴抿成一条线,好在对他早已习惯也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我看你到现在酒还没醒吧?」 「其实,岩哥说的没错。」沉默的沈银突然开口道,「是我没有把握住机会。」 「什么?」状况外的张长程更加茫然。 是他自己贪心地想要攥住月亮,想留在梦里。殊不知水中的月亮被他打碎了,也消失了。在梦里自己稀里煳涂地说了很多,也幻想了很多。 「阿程哥,岩哥。」沈银好似下定了某个决心,「你们可以帮我照顾一下爷爷和阿喆吗?」 他眼神坚定,泛着眼角的泪光,一字一句道,「我想去一趟杭州。」 霍然张长程顿悟,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坐在副驾上的张长程开口问道,「关于沈银和陈寐的事情?」 后视镜里,沈银步子急促地奔向入站口,可每一步都不慌乱反倒坚实有力。 「差不多。」章岩顺势望去,他正巧消失在转角处。 不明所以张长程嘆了一口气,这一下就说通了。他原本只当两人是朋友,事实却是比他想像得要更为复杂。 「你嘆气做什么?」章岩侧了侧闻声看向他。 「没什么。」回神的张长程继续道,「就是想到上一次我们坐在同样的位置看阿银离开的背影,有些感慨。」 第130页 不知不觉间,也已经过去三年了。 「这一次他是去杭州。」张长程陷入回忆,「上次,上次是回家里。」 勾起记忆的章岩跟着点了点头,「是啊,这一次去杭州总不会无望而归了吧。」 「嗯?」敏锐地察觉出其中的含义,「阿银以前也去过杭州?去演出?」 「不是。」章岩欣慰地笑着拉下手剎,驶出临时车道,慢慢地道,「话说这也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挺突然的。」 张长程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很早之前的事情……那为什么没听陈寐说起过?」 「是不是下雨了?」章岩拨了拨雨刮器,看着豆大的雨滴砸在挡风玻璃上打断,「真是奇怪,外面不是开着太阳吗?怎么就下起雨来了?」 「太阳雨。」张长程科普,「可能是远处的某个地方在下暴雨,强风把雨吹到了这儿。也可能是天上的几片云碰撞在一起,水汽过重下的雨。」 「那我们是不是很幸运?」章岩减慢车速,驶入了一条陌生小道,「说不定阿银到了杭州还能见到彩虹。」 「你……」 你有没有一点常识?张长程本想这么说,可转念一想,他也希望这场临走前的太阳雨可以带给他幸运,于是乎点了点头,「会的。」 只不过,沈银到杭州的话估计是要晚上了。 第68章 68雨幕 事发突然,挂断电话的陈寐立即搜寻最近赶往杭州的航班。 最快的是在隔壁机场,若是高铁转乘可能赶得上。陈寐滑动着手机屏幕,冷静下来细想方才的那一通电话。 打电话过来的是跟在陈朝丰身边多年的司机,陈寐也算是有点印象,都叫他老郑,人老实,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可怎么好端端的,陈朝丰会跳江? 这俨然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儿,一个惜命的人怎会选择这般方式?还是想不开跳江自杀,陈寐平静下来总觉得陈朝丰闹这一出与先前的种种反常迹象有关。 他不太相信。 可是,大晚上的老郑打这通电话过来也没有必要骗他。他显然也是情急之下想到的自己。 ——毕竟陈朝丰最近过得确实不顺,和现任妻子离了婚不说,又被老丈人剥夺了权,钱财两空,无依无靠,能想到的也真就是他前妻的儿子了。 要不,还是回去一趟。听老郑的语气似乎是真的大事,万一陈朝丰…… 算了,陈寐点亮屏幕还是在购票软体上买了最近的一班动车票和机票。 「阿银。」 「嗯?」 幸好,沈银还没昏睡过去,方才在车上给他灌了水,回来又帮他擦了脸和身子,这一番操作下来可把他累坏,明明自己也是个醉酒的,怎么还要服侍一个他?! 陈寐有些气愤,但看在刚才亲了他,占了他便宜的份上他也就不再追究。谁叫沈银的酒量能这么差?一杯酒都能吐成这样。 不过好在自己的努力也不算白费,沈银现在总算是清醒了些,能够听清他说的话了,而且还能给以回应。 「你现在感觉好一点吗?」他问。 眼眶湿湿的沈银托着下巴回,「好多了。」 「那我问你。」说着他伸出食指,「这个几?」 「一。」沈银答完,抬手试图想把手指掰回去。 「好。」陈寐满意地摸摸他的头,看样子是清醒了不少,「你现在乖乖地躺好。」他指了指身后的床,「然后睡觉。」 喝酒的沈银比他想像的要叛逆些,小动作尤其多,话也要密很多。 「我能不躺下吗?」他可怜巴巴地道,「这样我就看不见你了。我想看着你睡。」 「不行。」陈寐难得一见地拒绝。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他乖巧地躺下,但仰起头看他。 「没有,我当然是喜欢你的。」陈寐觉得他这个别扭姿势有点像四肢被禁锢的小狗,等待着被阉割,「噗——」 靠,他这轻奇又不受控的脑迴路又出现了。但意外的,原本被那通电话影响的焦躁感稍稍减轻了些。 「你笑什么?」沈银顽强地仰着头,蹙眉不明所以,坚持不懈地追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你刚才的话是在骗我?」 「怎么会?」陈寐一挑眉,俯身又在他的唇上点了点,似是安抚语气轻柔地道,「乖啦阿银,我都亲你了,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再说了,不喜欢我会让你按着亲?」 尽管他不是很想承认刚才那狼狈的样子,但是他确实是很享受这种亲的感觉。 说明沈银对他的感情是真真的,他是真在乎才会亲得如此勐烈。 「……」 这一次沈银回应地轻柔,许是躺着的缘故他使不上劲儿,只是默默地接受着这如蜻蜓点水般的温柔。 恰似一抔月光洒落,让他心安地沉浸在梦里。 安抚得差不多时,陈寐说起了回杭的事情,「有点紧急情况我现在需要回一趟杭州。然后月底还有一个杂志拍摄,估计下一次过来需要下个月了。」 说着手机滴一声响,是老郑发来的消息,[现在在手术室了。] [好,我尽快赶回来。] 发完消息,陈寐继续道,「这次我可是提前跟你说了。」 沈银耳廓绯红,点了点头。 「行吧。」见他听到了也回应了,陈寐直起身来打算离开,「那你睡吧。」 第131页 恍惚之中,沈银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最终被一扇门无情阖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淌下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美梦离他远去了。 再一次醒来已是混沌的黑夜,凝望着寂静无声的房间,昏昏沉沉地确信那就是梦。而他也已经没有丝毫的记忆,像是被谁偷走了,留给他的就只是无尽的空虚,和难以言说堵在胸口的惆怅。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航班即将抵达杭州萧山国际机场,现在是晚上八点,机舱外温度是二十八摄氏度……」 悬在万米高空之上沉沉的心终于是落了地。 沈银缓缓睁开双眼,华灯粲然点亮了整个杭州城,繁华璀璨,江水横亘其间,久违的熟悉感又一次袭上心头。 机场大屏轮番播放的依旧是陈寐的gg代言,相较于上一次徘徊在机场的茫然无助又失望而归,这一次他有了目的地——陈寐的家。 这是陈寐助理小如告诉他的,也是他仅有联繫到陈寐的最后稻草。 小如同样也是意外陈寐突然的消失,可若是算算日子的话,这个时间前后陈寐确实有极大的可能待在家里。至于为何,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就告诉了沈银他的住址。 「小寐哥极有可能会在家里。」她是这样说的。 夜里的风残留着白日的余热,但也夹杂着淡淡的水汽一一吹拂在沈银的额头,吹乱头髮的同时也带走他额间的汗意。 「小伙子,风大的话就把车窗关上。」 车子在江边疾驰,夜里车辆稀少,迎面而来的风如透明无影的江水,唿唿地在耳畔唿啸。 司机大哥抬眼看后视镜里的沈银,从上车到现在,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的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阴郁的气质,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加之,他设定的目的地是钱塘江沿岸的高档小区,高档小区是其次,关键是钱塘江沿岸。这让他更是多想,这几个月来,跳江的年轻人可越来越多,失恋的、破产的、压力大的…前些日子还听同事说起大半夜拉过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女生,结果第二天就上了新闻…… 还有,听谁说起昨晚还有个中年男人在江边徘徊许久,似乎有轻生的迹象,不过好在晨间新闻并未报导。总之,他尤为敏感,更别说车座后的年轻小伙子,若是真有什么事情想不开,那…… 惊骇,可怖。 细思极恐。 「小伙子。」见他没有反应,司机大哥把方向盘握得紧了些,「你这是回家?」 「……不是。」回过神的沈银抬眸看他,回道。 「不是回家?」司机大哥心一紧,手不由得又握紧了方向盘,「那你这是……没…遇到什么事吧?就是…」 「我去找人,哥。」沈银转而望向一旁的大江,说,「这是钱塘江吗?好美啊。」发自肺腑的感慨,弥散在江面的霓虹光扑朔迷离,江沿岸迎风飘荡的锦簇夏花,无不昭示着独属于杭州城的繁华浪漫。 「……」司机大哥警觉地放缓车速,「小伙子,其实比钱塘江更美的是人生,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想想……」他尝试着挽留一个生命,「你还这么年轻,未来必然是一片大好……」 「什么?」看着离江的距离越来越远,沈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哥,我想您应该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来这儿找我的一个朋友。」 「是吗?」司机大哥不太相信,「那等下你就让你的那位朋友下来接你,我不太放心。」 「我……」沈银不确定陈寐是否在家,毕竟到现在他还是没能联繫上。 「小伙子,你家在哪儿?」司机大哥心善,他是真不想一个年轻孩子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哥带你回家,好不好?想想家人,想想那些爱你的人……」 沈银这是遇到了心暖的人,只是他可能真的是误会了。 在车上与司机大哥说了很多,也总算是让他放心,自己确实是来找朋友而非想不开轻生的。 「小伙子。」司机大哥将他送达门口驶出一段距离后又折返了回来,喊了他一声,侧身从副驾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他,「诺,这把伞你拿着,一会儿估计是要下雨了。」 不知道他的朋友会什么时候过来接他,但看这天凭藉着他多年夜里开车的经验,估摸不出半小时就该下了。 接过伞的沈银感激地道了一声谢谢。 「对了,小伙子。」司机大哥并不着急接单送下一位乘客,而是将车子靠马路内侧动了动,打开双跳灯解开安全带从里头走了出来,从兜里掏了两根烟一根夹在自己手里,一根递给沈银,问,「抽吗?」 「不了,谢谢。「沈银摆手回。 大哥理解地点了点头,解释道,「晚上开车疲惫,总需要一根烟缓缓。」 沈银点头嗯了一声。 「其实小情侣间吵架很正常。」他抽了一口烟,慢悠悠地吐出来,「我跟我老婆结婚二十多年,现在还是经常吵架……」听方才的那一番话,司机大哥断定是小情侣之间的矛盾,一个一声不吭地跑回来,一个穷追不捨地跟过来。 他拍拍沈银的肩,同时按灭菸头,点了几百米开外的订单道,「别多想,说开了就好,万一是误会呢?你说是不是?」 「欸?下雨了?」正说着,细密的雨丝打在玻璃窗上,「你看吧,我就说该下雨了。」大哥用手遮挡,立马进到车里,对着沈银挥手道别,「小伙子我该接客去了,没准一会儿你女朋友就来找你了呢。」 第132页 尽管司机大哥还是误会了些什么,但是沈银此刻恍惚间也期待,或许那不是梦,又或许真有什么误会。 「谢谢哥,您路上小心。」 送走了好心人,沈银找了一路灯下的长椅,在雨还没有彻底打湿前坐了上去。 深夜十一点,雨幕笼罩着钱塘江,裹挟着薄薄的一层纱,地处滨江的高档小区隐匿在静谧的夜色里,唯独风声雨声有节奏地迴荡在耳畔。 「我当然是喜欢你的。」 「要不要你做我老婆?不开玩笑的……」 「阿银,你真是可爱。」 「男朋友?这个怎么样?」 …… 半清醒半沉沦,沈银撑着伞倚靠在长椅上,脑海浮现的画面、耳畔迴响的声音都是关于他的那个梦。 半真实半虚假,他茫然无措,双目定定地望着水雾缭绕的江面。 忽而,薄雾之中闪过一缕金光,耳畔多了车轮碾碎细雨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沈银有预感,他收回目光抬起手上的伞柄,霎时晃眼的光线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风声休止,四目相对,时隔十二小时,陈寐竟然在数千里之外的楼下看到等待许久的沈银。好比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没来及拿伞,他一下子就被罩了进去。 第69章 69可怜小狗 凌晨六点落地。 没有丝毫休息的余地,陈寐匆匆奔往市中心的医院。就连车上补觉的间隙都被陈朝丰的这档子事占据。 挂断电话,陈寐蹙眉揉着因睡眠不足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好在没了昨夜醉酒的痕迹,头脑还算是清醒能够捋一捋这突发状况。 陈朝丰跳江自杀说到底只是博他前妻和老丈人的同情,只不过他们并不在意,只当他是狗急跳墙,事发之际第一时间就封锁了各大媒体消息,只说是深夜某男子醉酒失足落水,并未指名道姓。 其实,细细想来这也算是念及旧情,毕竟陈朝丰之前那糟粕烂事还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包养情人、知恩图报、凤凰男…… 也算是他咎由自取,死性不改还妄图再上演一番,而现在也总算是翻了车,吃到了苦头。 算是活该。 彻底捋完,他的精力就和手中发红的电量进度条差不多,即将告罄。只是暂时他还没办法充上电,医院里又是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总不可能真让他自生自灭吧,看在生父这个身份上,他也算是自认倒霉。 人生风光无限之时,视陈寐为累赘,置之不顾;人生落魄潦倒之际,视陈寐为依靠,紧抓不放。 好在陈朝丰惜命,跳江也不是随随便便地纵身一跃,相反他似乎是找准了角度,仅仅只是大腿磕到了底下的尖石,划了一道大口子,再是骨头折了。 进病房他就看见那满是伤痕的腿部,缠着纱布又打着石膏,脸上轻微也有擦伤,但问题不大,就是陈朝丰刻意得太过明显,惹人生厌。 「小寐。」吊着腿,也阻碍不了他酝酿已久的演技,既然无法在前妻和前老丈人身上挽回点什么,那就从他前前妻子的儿子身上得到点怜悯,「爸爸见到你这的好开心,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恰到好处的哽咽,「我…我以为自己要死了…还好你终于来了。」 可就是没有泪水淌下来,陈寐坐在床边对这个演技不太满意。 「爸爸知道自己错了,不应该抛下你,那时你还这么小……」 陈朝丰一声又一声的「爸爸」听得陈寐刺耳,他若真是愧疚,就不该演这么一出烂剧。 「不过好在你现在长大了,这么优秀,爸爸真的很骄傲。」 话题似乎终于绕到了正题上。铺垫了这么多有的没的,陈朝丰总算是开了口,「小寐啊,爸爸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你了,你能来爸爸知道,你还是在乎我这个爸爸的。」 呵,陈寐憋不住地嗤笑一声,也就是说陈朝丰还妄想着从自己身上得到点好处。 是谁自出生对他不闻不问的?是谁说过不认他这个同性恋儿子的?是谁在他被陷害又第一时间与他划清界限的? 「爸爸总归是你的爸爸,现在爸爸老了,你也不忍心我现在这幅模样吧?」 现在反倒是理所应当地要求他担起儿子的责任,真是可笑至极。 手上的水果刀一顿,陈寐晃了晃削好的苹果,不满意地看着中途断掉的苹果皮啧了一声。 「您还真是多想。」陈寐咬了一口苹果慢慢地咀嚼咽下,「跳江自杀还得挑角度,那刚才的那一番话是不是也早就打好稿子,预演了很多遍?」 「你…」陈朝丰被堵得心虚,假模假样地摸了摸胸口,「小寐,你怎么能这么说?」 「只可惜啊。」陈寐轻笑一声,「演得太假太烂,亏我还大老远跑来欣赏您的表演。」 听了医生的临床诊断和术后检查,陈朝丰看起来严重其实也不过就是小骨折,哪儿都没伤到,顶多就是破了相。 在这一张虚伪深情面容上留了点应得的痕迹,恰好也将他的自私势利展露得一览无余。 「我…」陈朝丰避开视线,怎么连陈寐都指望不上了,他有些急恼,「那凭什么那个女人你就这么在意?她有管过你吗?」 那个女人? 陈寐攥刀的手一紧,睨了他一眼,「你和她能比吗?」 第133页 「她是你的母亲,养你是她本应该做的事情,我是男人需要赚钱,需要有事业来支撑这个家庭……」陈朝丰看样子是连带脑子也一道摔坏了,开始口无遮拦,「我不管你是有原因的。」 刀背嵌入肉里,陈寐愤恨地看着他,「你他妈还不配当一个男人,想要钱就直说,闭上你那张烂嘴。」 「还有……」 正要继续开口,沙发上充着电的手机叮叮的响了起来,铃声急促持久,似乎是有事情。 陈寐把手上的刀一撂,白了眼起身离开。 看着刀尖对着自己,陈朝丰自觉地噤了声,身子也艰难地往里挪了挪。生怕自己的脸再破相。 「小寐哥!」 小如一喜,「你终于是接我电话了。」 被陈朝丰的糟心事一搅,陈寐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谁知道医院的移动充电宝这么少,他还是借了隔壁床位的人才充上的电。 「你…在家吗?」小如试探性地问道,「又一个人喝酒了?」 「没。」陈寐拔下充电线疑惑地回,「你怎么知道我在家?」 「真在家?」小如说,「那沈银你见到了没?」 「谁?」思绪混乱,陈寐反问,「沈银?」 他不是应该在沈村的吗?怎么跑这来了? 「是…是啊。」小如不明白,但如实地回答,「他联繫不上你,就给我打了电话,我想这个点你应该会在家所以就告诉了他地址…」越解释越觉得异样,小如心虚地抿了抿嘴,「小寐哥,你们没怎么样吧?」 「没。」陈寐拧眉,心生疑惑怎么他突然来杭州了呢,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现在这边有点事,之后再给你回电话。」陈寐翻了翻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倒确实在早上一连拨了好几个。 真是奇怪,明明昨天晚上当面和他说清了的呀。 「诶好,没事儿你不回我也没关系。」既然联繫上了陈寐她也就放心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挂断电话,陈寐第一时间是给沈银拨去了电话,他的小区安保比较严,若是没有业主同意一般是不会让陌生人进去的,也不知道现在这么晚了,他会在哪里等着。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机械的女生无情地从通过屏幕传到耳边,陈寐不解地揉了揉眉心,看着窗外黑沉的天心底不禁泛起一阵担忧。 「你要去哪儿?」陈朝丰慌张地倾起前身,赶忙叫住,「小寐,爸爸不乱说话了,你能不能留下来照顾我啊?」 陈寐这一走,他的后半生可真就是没什么可依靠的了。得罪了老丈人一家,估计是杭州都难以混下去,好在陈寐现在出息…… 「这张卡给你。」说着陈寐从口袋里掏出来时准备好的卡,本来也是过来做个了断,他也不算欠他陈朝丰什么,也不想往后这人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里面的钱够你找个地方好好养老了,前提是你不再干出些出格的事情。」 陈朝丰瞥了眼桌角的卡,沉默不言。 「你这病没什么大事,最多是住个一个月。」他说得干脆,也无负担,「住院手术的钱全部都给你付了,如果你实在不行就找个护工。」 事已至此,他也算是仁至义尽。 「小寐。」陈朝丰不敢看他,虽然目的也达到了,可莫名心里堵了那么一下。 「以后的事情,就别烦我了。」陈寐深唿一口气,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对了,下个月我母亲的忌日请你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出现,因为你不配。」 不配当一个男人,不配当一个丈夫,也不配当一个父亲。 方才陈朝丰的那一番话,他是看在这人病怏怏的样子下忍着没有动手。 平韵之在成为母亲的同时,她首先是她自己,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追求,她不该被压迫在女人、母亲角色的重重枷锁之中。平韵之已经在尽力地去改变这种偏见了。长大的陈寐也能理解她。 因而陈朝丰没有资格去以此为理由把过错推置,这只会让他觉得更加噁心无能。 阖上门,走出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陈寐的步子慢慢的轻快了不少。 不被虚伪亲情牵绊的感觉让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陈朝丰最后的点头也终于是死了心。 可能算不上忏悔,但起码他也放弃那假惺惺的言行举止了。毕竟,他也是有点自知之明,既然有了钱的保障,心总是安些。 陈寐住的不算是市中心,打车回家还需要耗费个把小时,期间拨了几个电话仍是关机状态。又拨了个安保的电话,竟没有访客信息。 这不免令他更为担忧。 车行至大半程时,不巧又下起了雨,无徵兆的。频繁的雨刮器扇动更是恼得他心烦意乱。 所以,沈银为何突然地跑来? 也不知道这人现在在哪?有没有带伞? 索性夜里的车不多,司机也是老手,熟悉杭州城的各个地方,提前十分钟抵达了他的住处。 顾不得淋湿,陈寐径直推门下车没半分地犹豫没入雨夜之中。空荡的街巷,泛黄的路灯,哪里有沈银的身影。 不对,他有所感应地顺着强光望去。 倏尔,周遭的一切彻底暗了下来,一股力量强势地将他推入温暖熟悉的怀抱,没来得及探寻温暖的源头,他又感到腰部一紧,整个身子都有种嵌入其中的错觉。 第134页 「沈银?」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而是更深一步的主动。 「你怎么……」 来了二字还没说出口,顷刻间就被沈银的吻堵了上来,湿湿的黏黏的,还带着点血腥味。 陈寐被迫接受着和昨晚一模一样的攻势,同样紊乱的唿吸,同样无章法的入侵,同样的窒息感…… 靠,陈寐心底暗自叫骂。任凭是他再怎么喜欢,可也是扛不住连续两天的勐烈攻势,红肿的嘴唇还是今早刚消的。 靠,沈银不会是特地跑过来亲他的吧?就因为昨天没有亲过瘾? 「唔…沈…银!」被亲得有些恼火,陈寐强硬地将他推开,问道,「你干什么?电话关机打不通?人联繫不上?你……」 说话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 沈银眼眶湿润,耷拉着脑袋,别下了嘴。 莫名像是一条可怜被抛弃的小狗? 「你的手……」视线慢慢挪下,不知是不是刚才的挣扎扯到了伤口,纱布晕开了一大摊血迹,陈寐慌乱地拉过他的手,轻声安抚道,「怎么不说话?疼吗?」 小狗浑身湿漉漉的,摇摇头没有说话。 心里的恼火无端被熄灭,陈寐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头,「跟我回去。」 【作者有话说】 小狗内心os:主人是不是不要我了?怎么办。:( 第70章 70你当我老婆 小狗不为所动。 既不前进,也不后退。陈寐又是用力一拉,他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杵在原地不动。 不走? 怎么小狗突然有了脾气,变得这么倔。 陈寐拽着无形狗绳的同时,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后颈,似是安抚又似是揭开项圈的动作,「先上去,雨要下大了。」 雨丝确实是密了些。 「陈寐。」小狗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陈寐有回应地嗯了一声,俯身吹了吹他手上的伤口,「说吧。」 依他的性子,不说是断然不愿与他上去。沈银就是这么的执着。 「你又什么都不说地走了。」沈银垂下眼睛,失落地说道,「之前明明说好了的。」 一时间分不清他眼角的是泪水还是雨水。陈寐不解地啊了一声,这次可真是冤枉啊。 「我跟你说了的呀。」他回。 沈银看着地面心灰意冷地摇了摇头,「你在骗我。」 「我——」这次真的是冤枉啊,陈寐提高了音量,「我真的和你当面说了,你还点头回应我了!」 「有吗?」沈银的眼睛蒙上了薄薄一层水光,在昏黄光线的映照下略显落寞。 「是啊。」陈寐无奈地抚了抚他的脸颊,「你难道都忘了?」 「没…」他顺势耷拉下来,低声嘟哝道,「我以为那是一场梦。」 「梦?」陈寐真是好气又好笑,怎么自己做了噩梦还大老远跑过来质问自己?不嫌累吗? 「我……」沈银努了努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梦里你不见了,我以为你又和上次一样离开就再也不回来了。」 联想昨晚他酒后吐露的真心,陈寐忽而萌生出自己才是那个「抛妻弃子」渣男的念头,什么都不说的丢下沈银,让他心有余悸地大老远跑来找自己。 该死,他真是该死啊。 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老婆呢。 「好了好了。」陈寐俯身探头哄道,「那不是梦,那是真的。也怪我不在你清醒的时候跟你说,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沈银对上他的眼睛回。 知道不是梦,鼻子反倒是酸酸的,胸口也胀得难受。 「那现在可以上去了吗?」 陈寐温柔地亲了一下他的唇,比起他的兇勐,陈寐的亲法就柔和多了,甚至连雨丝都轻柔地缠绵在两人的唇间。 带着宠溺的语气,陈寐扬起尾音「嗯」了一声。 哄得差不多的小狗总算是点了点头,给以肯定的答覆。 雨丝随风飘荡,一把小伞艰难地遮挡身形高大的两人,沈银不由分说地将他护在自己身边,而自己的右肩全部暴露在雨幕之中。 这姿势看着有点霸道,不,是非常霸道,生怕陈寐他再次消失,他又抓狂不知所措地寻找。 陈寐瞥了眼附在肩膀上的手,掌心宽厚温热,明明自己心里没有一点安全感,可还是强装出无畏的模样。 有点心疼,陈寐回神看向他。 明明自己还是一只需要有人爱的小狗狗,但还是一心要保护自己的主人。 天,有这样的小狗狗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电梯门一开,陈寐突然开口,「阿银,我们在一起吧。」 在一起,陈寐特地加重了这三个字,屏幕上数字跳动的同时他静静地等待着沈银的回答。 「在一起?」沙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欣喜、不可置信、惶恐、疑惑、茫然…… 叮,二十二楼到了。 「对。」不急着走出电梯,陈寐换了另一种方式,笑笑轻松地道,「对啊,你当我老婆怎么样?」 沈银停顿须臾,眼神直直地望了过来,唇瓣微动,像是在思索。 「阿寐。」似是下定决心,他喊了一声,继续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我感觉你不太高兴?是因为我吗?」 第135页 瞳孔放大,知晓沈银敏感但陈寐还是因他的话戳中而惊讶,敛起笑容他点了点头,「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嗯。」沈银明白了,与他的父亲有关。 「不过,现在我和他彻底没有关系了。」陈寐语气轻松,无丝毫眷恋之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搁置久了觉得还是有必要尽早了掉。」 闭塞狭小的空间里,沉默了稍许。仅余下头顶的小空调唿唿吹着冷风,让人不由得地起鸡皮疙瘩。 「那…」陈寐按开电梯门的同时,清亮的声音伴着暖意缓缓地落入沈银的耳畔,「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男朋友?」 像是在做梦。 沈银愣愣地跟在他身后,推门、换鞋、关门一连串动作下来他都没从那一声「男朋友」里缓过来。 纯情的老婆现在呆呆的。 陈寐漾着笑戳了戳他的腰,光明正大地喊起了老婆,「喂,老婆,手给我看看。」 沈银乖乖地伸手。 「嘶——」伤口的痂被撕裂,加之湿了雨的缘故,伤口附近的肉有些泛白,估计会感染。陈寐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扒开纱布,轻轻地上着消毒药水,「你这伤口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重?明明前几天我看的时候都快癒合了呀。」 沈银盯着陈寐后颈上的小痣,痴痴地摇了摇头。 「唉。」陈寐嘆气,用嘴吹了吹,待药水差不多干时缠上了新的纱布。 另外,他心情不错地系了一个蝴蝶结,满意地点点头,「怎么样,老婆是不是很好看?」 沈银耳朵红了一圈,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喜欢沈银这幅模样。 「你突然来杭州,阿喆和爷爷知不知道?」 一切洗漱完已逼近零点。原本的困意也因沈银的出现消失得无踪迹,陈寐干脆与他聊起了天。 「不知道,但是我和岩哥他们说了。」沈银躺在陈寐一旁,挪了挪身子与他贴得近了些。 其实,沈银还是黏人的,陈寐发现他都不愿与自己留一丁点空隙,就算是隔着被子他都要执着地掀开,一直到肌肤与肌肤紧密接触的状态,他才罢休。 「那你为什么突然跑到杭州来?」尽管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想,但他还是想从沈银的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我不想自己的生活里没有你。」沈银侧身抽出手搂住了陈寐,用行动诠释了内心的不安。 「不想你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不想你消失之后就彻底把我忘了。」 「不想……」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唿吸声越来越沉重。而后陈寐觉察到他搂着的手稍稍松了松,他胸口一闷,侧身将沈银搂紧,探到他耳边夹着气声一字一句道,「不会的,我会永远在你的生活里陪着你。」 似是回应,沈银低沉地嗯了几下。 紧搂着熟睡的沈银,陈寐反而没有丝毫的睡意。透着微弱的灯光他盯着面前的沈银。 微皱着眉头,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做什么噩梦。他轻轻地将它抚平,忍不住地又在他的唇上点了点。 ——瞬间明白沈银为何如此执着于自己后颈处的小痣了,因为他对沈银的唇同样也没有抵抗力。 一下。 两下。 三下。 不知亲了多少下,陈寐仍是不觉满足。老婆真是哪哪都好,哪哪都让他欲罢不能。 他无奈地轻嘆一口气,又是亲了一下。 「唔…」沈银突然动了动唇,似乎有话要说。 「老…婆。」断断续续的,不太连贯的。 可模煳中像是在喊老婆?陈寐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狐疑自己是听错了。 霎时,清楚的连贯性的,沈银又喊了一声。 这回听得真真的,确实是老婆。 陈寐顿住,我的老婆想当我的老公? 【作者有话说】 陈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老婆其实是我老公。 第71章 71火山口 仍是没有困意。 陈寐无聊地卷着沈银的头髮。 原来这才是真正沈银睡觉的模样——他极有依赖性地紧靠着陈寐,低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双手环抱着他的腰。 真是一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狗。陈寐心软软地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唇。 真软,真好亲。 虽然上半身被沈银箍得紧,可他的双腿竟意外老老实实地搭在被子上,姿势颇为别扭。 其实,他也是想把腿靠在自己腿上的吧。陈寐猜想,不然他为什么要把被子夹这么紧。 既然如此,陈寐轻轻地扯掉碍事的被子。果然不出所料,像是得到了应允,沈银顺势把腿伸了过来,似是蛇盘踞在他的大腿根处。 「你怎么这么纯情啊?」陈寐低声地调侃,「明明都睡一起了,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呢?」 心不在焉地揉着他的头髮,嗅着夹杂其间熟悉的沐浴液气味。 突然意识到,这款沐浴液在沈银的家里也用到过,还是他很久之前代言的一个品牌。 如此想来,冥冥之中两人还挺有缘分的。 嗡—— 床头柜的手机在黑暗处亮了一下。 会是谁在这么晚的时间发消息?他稍稍挪动身子企图去够。 「老婆…嗯…别走。」 察觉到动静的沈银闷声道。 第136页 说梦话了? 顿住动作,陈寐竖起耳朵听,真是好奇他到底在做什么梦,是美梦还是噩梦?不过,看他皱巴巴的模样应该是噩梦。 会和昨晚一样吗?梦到自己离开,再无所顾忌地跑来找他。 说实话,方才在电话里听到沈银来这儿的消息时,他下意识以为是小如心血来潮的玩笑——他难以衡量沈银对他的感情。 长这么大,陈寐做什么事都是以自己为主,就连一开始对沈银的穷追不捨也只是出于满足自我的心理,离开沈银也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 也正因如此,他自然地忽略了沈银对自己的情感。三年之久的等待,换作是谁都难以忍受,可沈银强忍着愈演愈烈来势兇勐的爱意,找寻不到宣洩口。 刚才也看到了,沈银身上什么都没带,连唯一的手机都没了电,可以见得当时他是多么着急,以致于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多多少少有点狼狈。可他又顾不得那么多,他第一念头就是抱住,他失而復得又心心念念的人。 陈寐的心为之一颤,与此同时泛上一阵酸楚。 归根结底,三年前的事情确实是他太自我了。图一时的口快,忽视了本就什么都不知的沈银,什么都没说清就抛下了他,这对他来说不公平,可是,可是要把自己的过往一一揭开,他自己反倒是迟疑了。 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一个人,独自面对生活,独自消化情绪,独自收拾心情。但是生活之中突然冒出一个沈银,他居然有点不习惯了。 倒不是不自在,就是单纯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唉。」陈寐不知所措地嘆了一口气,小声嘟哝道,「头疼啊,头疼。」 「嗯?」睡梦中的沈银突然睁开了眼,仰头与他对视,含含煳煳地问,「是发烧了吗?」 沈银怎么这么好啊。 「你没睡?」下巴被他的头髮蹭着,有些痒。 「好像没有。」沈银看着他,身子往上靠了靠。 「……!」 那岂不是他刚才肆无忌惮地行为都被他知道了! 陈寐强装淡定,他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反倒是沈银占了自己这么大的便宜,故意装作睡着的模样欺骗自己。 「你知道你刚才叫我什么?」他先发制人。 「嗯,我知道。」沈银面色比他淡定,眸色深沉地盯着他,嘴巴上下动了动,「阿寐。」 耳朵没有红,脸颊没有红。 沈银这是出息了?陈寐啪地打开卧室的吊灯,直起身揉了揉眼睛又凑近看了看——确实没有任何红晕,倒是眼眶湿湿的,泛着水光。 「怎么了?」沈银头昏脑胀地问,此刻的身体像是灌注了铅难以动弹,脑子也涨得难受,根本睡不踏实。又或许是睡得断断续续,他没什么感觉。 隔着鼻尖的距离,陈寐闭眼蹭了蹭而后直视,轻声地说道,「你刚刚叫的不是这个。」 温热的气息缠绕在鼻尖,他感觉身子在发烫,与此同时下半身的某一处尤为强烈,似是火山口在汩汩冒着热意,若是一个稍不克制总觉得有岩浆会喷射出来。 不对,沈银湿漉漉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惊恐。 陈寐不解地用纤长的睫毛与他碰了碰,他的睫毛同样浓密卷翘,不一会儿就纠缠在了一起,掺杂着暧昧的热意他用额头贴了贴,「你好烫啊,阿银。」 他的气息从鼻尖顺到耳畔,酥酥麻麻的,简直就是不可抗拒的外力让某处的岩浆上下搅动了一番,再多一句估计就要…… 沈银不敢想,这种感觉比任何时候来的都要强烈,最近的一次他仓皇地逃到卫生间自我解决,可是现在他难以动弹,连起身都费力,哪还有力气跑去浴室。 「额头烫。」 「脸烫。」 手顺着往下摸。 「脖子烫。」 探入棉薄的短袖。 「心跳得快。」 「胸口也烫。」 陈寐预感不妙地拧起眉,「你发烧了?」 「……」沈银不答,抿着嘴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刚才淋了雨,伤口又发炎,眼下的黑眼圈还这么重,一定是发烧了。陈寐探身从抽屉里翻找温度计,没有。 「你等一下,我去客厅找一下。」说罢,连拖鞋都懒得穿,径直跑了出去。 「我……」难以启齿,沈银埋头想把手探入滚烫的火山口。 被陈寐这么摸过之后,他感觉自己比刚才要更热了。 怎么会这样,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欲望过。艰难地撑起身子,头重脚轻地挪到浴室,拨开花洒整个身子靠在墙上,顾不得身上的衣物任由冷水浸湿周身的燥热。 「唿——」他瘫软双腿,照着之前的方法一点一点试图纾解,可头疼得厉害,他根本专注不了。 「靠。」看着全身湿透的沈银,陈寐把温度计一放快步冲进浴室把水关掉,「嘶——这是冷水啊?」 纵使是夏天,可冰凉的水还是让他打了一个哆嗦。 彻底脱力的沈银整个身子靠在了他的怀里,不禁让陈寐往后撤了一步,反手用腰抵住水池边缘将他扣住。 残留的沐浴香中带着点他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腥腥的? 好像在某天晚上他也闻到过。 陈寐转了转眼珠,视线不经意地向下瞥去——湿透的绵薄睡裤将他的内里衬得明显,棉柔的布料包裹着他凸起的部位,完美不留痕迹地展露在他面前。 第137页 在他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它自己似乎有意识地动了动。 「我……」沈银湿着眼睛,犹豫地动了动唇,「我…克制不住…对不起…我可不可以……」 「不需要道歉。」陈寐勾唇笑了笑,摸摸他湿答答的髮丝,打断道,「先换一下衣服,量一下体温。」 沈银沉闷地嗯了一声,塌下腰有点泄气,似乎不太情愿。 老实说,陈寐也不想这样,毕竟这湿漉漉粘哒哒的氛围再适合不过。再者,现在的他也不再满足于徒手之事。 但是理智告诫他,沈银一定是发烧了,他必须吃药然后好好休息。 含了五分钟的温度计,陈寐一连深唿吸了不下十次,他提醒自己要冷静,不可趁人之危。 「38.6。」 确实是发烧了。 「吃药。」陈寐找了退烧药餵给他。 这会儿的脸倒是红了,乖巧地张嘴喝水将药顺了下去。 「睡觉。」陈寐似是下达命令,不愿多说一个字。 生病的沈银柔弱了很多,比刚才淋雨的模样更为可怜无助——裹着被子两眼汪汪地盯着,恰似一汪春水要把他融化了。 「唿——」陈寐别开视线,闭上眼强行让自己想其他的。 想什么呢? 想想窗外的雨?还没真正见过沈银雨中打铁花的模样,但只要是他,就一定很好看……不对不对,怎么又是沈银? 陈寐拍拍脸颊,晃了晃脑袋,想想后天的拍摄?可是自己拍摄去了,沈银怎么办呢?他一个人?会不会很孤单,他都发烧了呢,他怎么忍心丢下他一个……不对不对,怎么还是沈银? 既然放空不了,要不就干点别的什么来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吧。 手机,对,刚才他想看看是谁这么晚发消息来着。 睁开眼,沈银居然还盯着他,于是就下了最后通牒,「闭眼,睡觉。」 「难受,睡不着。」沈银有点讨价还价之意,「我能再看一会儿吗?」 怎么感觉自己对待小狗有点严厉了呢? 「……」陈寐愣愣瞥了眼沈银的下半身,这会倒是消停了,可是自己怎么也无缘无故地有感觉了,「靠。」低头轻骂一句,干脆一把拿走桌边的手机,三步并两步地往卫生间跑去。 不对,跑到一半,陈寐又折了回来,他忘了点东西。 忽而意识朦胧的沈银感到嘴唇一麻,撑不住地合上了眼。 第72章 72寐神 「超话签到…提醒?」 「寐神求追更?」 「寐神何时出手?」 「寐神……」 盘腿坐在马桶盖上的陈寐眉头紧锁解读着这类似二次元的加密通讯。 明明字都认的,怎么就是看不明白呢? 方才亲得太过匆忙,一不小心就拿错了手机,导致他对着沈银的手机发了一会儿呆。 手机一明一暗不断地有消息弹出来,嗡嗡地震动声驱使着他的好奇心。 虽然说自己有分寸感,对他人手机这些比较私密的东西并不想过多干涉,可是,这会儿干坐着也是干坐着,何况沈银又不是外人……稍微看一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没什么不可吧。 他自我安慰道。 要不看一下?万一是什么重要的消息,错过了的话那岂不是很可惜?而且对方现在还在发呢。 看一下?陈寐心想,试图说服自己降低内心的负罪感。 看一下吧,这消息再弹下去他手都要麻了。 沈银的手机依旧是没有密码,轻轻一滑就进入了主界面,然后陈寐就看到了上述一条条奇怪的消息聊天框。 都是临时发起的会话,多达数百条,一打眼望去全是各种「大大」、「寐神」、「更新」等的字眼,看不明白,陈寐不解地读着一条条的私信,更是好奇沈银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首先,为什么他们要称唿沈银为寐神? 其次,更新什么?打铁花的视频? 再者,这些用户的头像怎么都是自己? 越是好奇,就越是难以控制,陈寐换了个姿势,屈腿用双手环住,然后下巴抵在膝盖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在即将自动熄屏的瞬间,他灵光一现,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那个熟悉的名,它出现了。 ——所以,寐事是沈银,沈银是寐神?! 沈银是那个一直站在他这边,一直都维护他的人。 沈银是那个永远在评论的最前排,第一时间出现的人。 沈银还是那个叫他老婆的人…… 天吶,不可思议。 陈寐拍拍脸,点进了他的主页——全是关于自己的,甚至有那么几条小如也曾给他看过。 当时只是随手比了个大拇指,没想到竟全是沈银剪辑的。 陈寐慢慢地往下滑着,年初的红毯,去年的影视剧,这些年的作品……一个不落地在他的主页当中,有点恍惚,有点心疼。 或许这就是沈银口中「有时甚至觉得,得到你的评论回復要比当面的说话要更快乐」、「我想和你离得近一些」。 …… 回屋的陈寐步子迈得很轻,生怕惊扰睡觉的沈银。小心翼翼地扯开被子,被窝被他捂得格外热,细看枕头上还有汗渍,倒也算得上好的徵兆——他在一点点退烧了。 盯了会儿沈银,陈寐收回视线,他决定了,他要对老婆好,对老婆要好一辈子的那种。 第138页 翌日清晨,沈银还在睡梦之中就隐隐听到了像是饭碗类似的陶瓷碰撞声响,下一秒他又被刺耳的一声啪惊醒。 「吵到你了?」陈寐穿着围裙小跑到门缝边,尴尬地笑了笑,「要不再睡会儿?」 他还没准备好呢。 沈银:…… 茫然地看着他,退烧的他反应稍许迟钝地点了点头。 「怎么粥这么难煮?」陈寐懊恼地看着跟清水似的还夹生的米,妥协地还是打开了某蓝色软体。 他分明就是照着步骤来的啊,为此他还特地翻箱倒柜找出了砂锅。 这些厨房用具是小如擅作主张替他买的,说是点外卖不卫生也不健康,身为助理她有职责和义务保证他的饮食品质。只是他常年在外拍戏,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来得及拆开就被丢进了储藏室。 也因此,陈寐除了会煮泡面加香肠,其他一窍不通。 也总不可能让生病的沈银跟他一起吃泡面吧,这太不像话。所以,陈寐自以为能行的在某书上搜了教程开始煲粥。 早上七点到现在,将近三小时,竟还是一锅水。有种越努力越心酸的赶脚。 陈寐泄气地靠着储物柜,自我反思。 「你在煮粥?」 沈银突然从身后走了上来,掀开盖子看了看,简明扼要地指出,「水加多了,米加晚了。」 「……」陈寐点点头,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没那么烫了。 「还难受吗?」他问。 「好多了。」说罢,沈银靠到他身后紧紧地伸手抱住,头抵在他肩膀上,闭眼不再多说什么。 ——生完病的小狗比以往要黏人多了。 粥虽没煮成,但也是吃上了。 外卖也没什么不好的,看着沈银吃得香他就很是满意。 「我明天要去拍摄,你想一起去吗?」陈寐主动问。 闻声放下勺子沈银抬眸看他。 「离得不远当天就能回。」他又说。 「好。」须臾沈银点头,抿了抿嘴问,「不会打扰你吗?」 「怎么会。」陈寐摆摆手,「我的业务能力可是一流的,哪会打扰我呢。」 听罢沈银弯起了嘴角,「我还没怎么看过你拍摄时的样子。」 沈村的拍摄多半是两人的共同拍摄,就连后采环节也是双人採访。所以确切来说沈银还真没有站在监视器前看陈寐拍摄的机会。 「这样子啊。」陈寐听着心底泛酸,揉揉他的头髮,「以后会有很多很多时间的。」 「嗯。」他很乖很乖地点了点头。 对于发现沈银小号这件事情,陈寐并不打算告诉沈银。他尝试着多在社交平台上分享工作之外的生活——看到奇特的云,碰上突如其来的雨,捕捉小三花的可爱瞬间…… 在发布后他也不同往常着急退出,会耐心等待着沈银的评论,与此同时也会一一回復粉丝的评论。 这种变化一下就让小如发现了,她欣喜陈寐主动营业的同时也好奇他这变化的原因。有时甚至怀疑面前的陈寐是被夺了舍,不是对着屏幕傻笑就是无端地问起他演技如何。 要知道陈寐从不对他的演技保有质疑态度。有情况,小如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身为小寐哥的心腹,她必须守口如瓶、谨言慎行。 「你说我之前这个古装的装造会不会过于寡淡?」陈寐拿出手机指给她看,「演技会不会突兀?不像是反派?」 小如纳闷地「啊」了一声,挠挠头,「不会啊,谁说反派就一定要黑眼线?小寐哥你这演技简直就是无可挑剔,一个眼神就能把人杀死,哪里突兀了?」 说着她有些不服,「到底是谁敢质疑我们小寐哥的演技!」 「那倒没有。」陈寐也不谦虚地淡淡回了一句,转而说起了他手中的视频,「我就是觉得这视频剪辑太厉害,我怕我的演技hold不住。」 「怎么会。」小如细细地欣赏完某不知名粉圈大神的视频,不禁啧啧感嘆,倾尽毕生所学,「这简直就是画龙点睛!」只不过这视频好生眼熟,「是寐神剪的?」 陈寐挑眉,「你知道?」 作为陈寐的一大粉圈运营一姐,她对此了如指掌,这可真是触及到她的领域了,「寐神。」她夸张地重复道,「寐神欸,圈里神一般的存在,凭一己之力把你那些黑粉震慑住的大神,只要他一出马每个作品那都是转发破千万百万的……」 想不到竟会是这样的沈银。陈寐自豪地挺了挺背——那是,也不见是谁的老婆。 「还有……」一聊起寐神,他那神秘的做派更是引一众网友的好奇,「寐神除了在网上活跃,基本上都不参加线下粉丝应援的,也不知道是男还是女?」 「好奇?」陈寐反问。 「那当然了。」小如垂丧着脑袋,「真想有机会见见这一大神,他简直就是我的神!」 「……」陈寐看破不说破,「机会肯定是有的。」 「不会的。」小如瘪瘪嘴,「小寐哥,你是不知道我之前私信他都不回的,感觉是一个高冷的酷boy。」 高不高冷不知道,沈银倒确实是不会看私信,「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不是你发的太过露骨?人家不好意思回?」 「是吗?」小如不以为然,「也就是正常地表达我对寐神大大的爱……」 [大大,饭饭,饿饿] 第139页 [神子大人(舔屏)加饭,么么] ——比起沈银视频号下的评论,那确实是勉强好一些。 不过,陈寐眼珠子一转,脑海里蹦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凑到小如身旁,「小如,可不可以借你的手机一用?」 「我的?」小如纳闷地递给他,看见陈寐熟练地打出一行字—— [老婆老婆,亲亲,求加更求加更] 「啊…这」小如看他面不改色地打着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小寐哥,你这样子……他不会生气吗?」 「他?」酣畅淋漓地发完,陈寐将手机递还给她,意味深长地拍拍她的肩,「不会生气的。」 ——哥只能说这么多了,剩下的你就慢慢品吧。 老婆,嘿,我的老婆。陈寐心里美滋滋,虽然这已经改变不了他是下面那个的事实了,但也总是要过过嘴瘾的。 自己怎么就稀里煳涂地,不明不白地成了下面那个呢?老实说,他其实也不太在意这些反正不都是喜欢,况且有了那么一次的体验之后,他竟还有点舒服。 只是,一想到这,陈寐握紧了拳头替自己惋惜,他做了那么充足的准备,身为一个学渣都写了满满一页的笔记,怎么到临场考试的时候突然告诉他换重点了呢? 不甘心,他熬了明明熬了一整个通宵的。 第73章 73我才是老婆 原本以为除了月底拍摄以及下个月月中的专访就没有别的工作安排,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许沉不知又被谁灌了酒满口胡话地替他应下了一部文艺片。 据说导演野心勃勃地想要冲击国外的奥斯卡,直接跳过了国内的华表奖。简直就是痴人说梦,陈寐只当是个笑话不予理会,谁曾想七月中旬导演竟还真亲自找上门,递上了本子。诚意颇丰,只是这未免过于不自量力。 虽说陈寐的演技不容置疑,但近些年来他多活跃于电视剧方面,电影这种大荧幕的作品倒是少之又少,对他而言不亚于是一个挑战,对于制作方可能也是一个风险,更别提那些期望冲击大奖的班底。 只不过导演似乎就是认定了陈寐,多方要到他的私人住址诚心邀请他参演片子。最后陈寐也同意了,一来以他现在这个年纪确实需要有更多面展现给大众,而不拘泥于小荧幕的创作;二来,片子的剧本也确实吸引,奥斯卡有夸张之意但入围倒也是不无可能性,毕竟现在只是一只羽翼未丰满的小鸟,后期的制作拍摄跟上来的话,说不定真是一只雄鹰。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沈银相信他能行。 「你真觉得这片子能得奖?」待导演离去,陈寐惹不住地往他身上靠去。 沈银对上他的眼睛,点点头。 「可是……」陈寐身子向上蹭了蹭,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倒也不是说我安于现状,就只是真的转型的话,面临的困难会更多,电影和电视的拍摄是有极大不同的,你适合电视剧并不代表你适合电影,反之亦然。」 「……我明白。」沈银思索片刻,他知道陈寐不是怕自己演不好,也不在乎得不得奖这些,他其实心底里是希望得到对方的肯定和认可,「我相信你可以的,困难也会迎刃而解的。」 陈寐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髮,点头嗯了一声。 「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沈银坚定地道。 有沈银这一句话,陈寐久违地感受到了心安,「阿银。」他喊了一声。 「嗯?」沈银任由他摸着自己的头髮,俯下身凑近听。 「你真好。」他仰起头,贴着耳朵一字一句地道,「我也一直会站在你这边。」 「我知道。」说着沈银主动地在他的嘴巴上碰了碰,「很早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在他被叔叔们质疑的时候,陈寐就坚定地站在了自己身旁,告诉他很优秀,很厉害,而且很爱他…… 情到深处,沈银克制不住地咬住了他的舌头。 陈寐吃痛地「唔「了一声,下一秒他就退缩地打断,「等一下啊。」 「……」沈银莫名地盯着他,问,「怎么了?」 「我…我还没准备好。」试图逃避,陈寐已经被头几回他发狠似的亲吻吓怕了,一碰到舌头就条件反射地隐隐作痛,「你先让我起来。」 「好。」沈银还算是听话,抽开手耐心地等他坐起身。 说没准备好,那只是骗骗沈银的鬼话,哪有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早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小跑到影音室,娴熟地里边的抽屉柜里拿出一盒套以及精緻玻璃包装的润滑液。 「我以为那是酒。」沈银脸色绯红地说。 骗人的幌子罢了,陈寐笑意一沉,一一将东西摆到他面前,暗想这不两岁的差距就体现出来了。 「凸点?螺纹?」沈银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冰凉?」 抓关键字的能力倒是一绝。 陈寐沾沾自喜地扬了扬下巴,以一个专业代言人的口播素养,「爱他就要给他极致的体验。」 当然,他不是这个的代言人。 沈银:…… 不知是懵了还是害羞了,沈银怔怔地望着那凸点螺纹冰凉的字样发呆。 好像冷场了…… 陈寐尴尬地咳嗽一声,讪讪地推了推桌上的「小玩具」,强装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安慰道,「别害怕,你要是紧张,我们可以下一次。」 第140页 「或者,我可以教你?」 转念一想,下一次不知该等到什么时候,电影开机前期他需要提前入组适应新的环境,况且沈银也差不多该回去了,毕竟不知不觉间也要到七月底,打铁花培训基地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他。 不行,陈寐自顾自摇头,不等他开口擅自做了决定,「你躺好,我教你。」 恍惚间他看到了沈银脸上一晃而过的诧异,他不为所动。 心里发虚的陈寐不愿被看穿,神色淡然地继续表演着他提前预演好的剧目,「那要不我大致给你讲一下?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沈银仍旧不言,若有所思地盯着陈寐。 黑沉的瞳孔在一点点地放大,陈寐清晰地看清了沈银眼中的自己,眸色愈来愈沉,像是乌云笼罩预兆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其实…」自己也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但虚心好学的陈寐在网上搜索了一整夜的资料,抱着势必要把沈银拿下的决心,他硬生生地熬了个通宵,「也不是很难,就是你知道吧,因为构造问题从生理学角度来讲,是从这个地方进入的。」说着撅起屁股,羞耻地指了指自己的下边。 「但是呢,不能直接进去,你要用这个。」打开精緻的瓶子象徵性地点了点,「先把手指涂抹均匀,然后在一点点地进去……」 干说总归是有点干巴,「要不我们实操吧。」 陈寐一愣,纯情的老婆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欣欣然地点头。 沈银有模有样地把瓶子里的东西点到掌心,借着掌心的温度化开尽数地抹在他的食指、中指以及无名指。 「然后呢?」差不多时,他抬头问。 「就……不对。」陈寐疑惑,「你抹什么?」 「然后呢?」他追问。 「好吧。」碍于沈银这般好学,陈寐妥协地继续科普,「就一点一点地打开啊……扩到差不多的时候就进去啊。」 道理都懂,说说简单做做难。 须臾,沈银像是一个优资生等待着在考场上大展身手,他认真坚定的眼神不免让陈寐生疑——到底谁才是上面的那个。 「就这些?」 听沈银的语气像是已经掌握要领,难免带有着优资生独有的自信。反倒是学渣陈寐有些心慌,教学霸做题已经很荒谬了,抢夺学霸试卷那岂不是更荒谬。 可荒谬归荒谬,身为老公他确该对老婆体贴入微,细緻用心。 「差不多。」抽了张纸擦拭掉黏腻的液体,「那……你准备好了?」 沈银抬眸,眼眸里的乌云似在翻滚,浓重的眸色顷刻间侵占陈寐的视线,陡然让他打了个哆嗦,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陈寐磕巴一顿,「你这么看着我…是…是什么意思?」 未等他回答,陈寐眼前一黑——沈银已欺身压了上来,力道猝不及防的,脚步都没来得及站稳,惯性的作用下就倒向了沙发,好在陈寐贪图享乐专挑柔软弹性的沙发垫,这会儿正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就势又往回弹了弹。 「你做什么?」状况外的陈寐一时间竟分不清当下形势,双腿向前蹬了蹬企图将他翻过身,「我……」 无用功。 沈银的臂力过于强势,他无济于事,就连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脚力,他终结者左前锋的头衔在沈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被压制得死死的,毫无反抗的余地。 「我……」 无果。 「等……」 好不容易喘口气憋出一个字又被沈银兇勐地堵了回去。 「靠!」 气急败坏的陈寐干脆一口咬住了他的舌头,霎时血腥味涌入口腔他慌神地瞪大眼睛,低声咒骂一句,「你他妈是狗吗?」 连亲带啃的。 沈银只愣了半秒,没因流血的疼痛而就此打住,反倒是像一只恶狗被骂得激起了他内里潜藏已久的野性。他蠢蠢欲动地勾了勾他单薄的布料,黏湿的指尖在他的腰间肌肤游走,惹得陈寐下意识地止住了原本即将骂出口的脏话。 ——这还是他认识的纯情老婆吗? 沈银眼角泛着欲望之火灼烧正旺的红光,陈寐在他的眼眸之中就是一只弱小无助的羔羊。当即陈寐就老实了,小腿稍稍蹭了蹭他的大腿根以求示弱。 ** 沈银不愧为一个资优生,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得心应手,就算是他从未触及过的领域只是经陈寐稍一点拨,他甚至能融会贯通了。 他已经从如何解答一道题演变成如何高效简洁的解决一系列的题。 陈寐自愧不如也心甘情愿,自己确实没有在这方面占优势的方面。但是,他可以在口头上占优势。譬如,陈寐发现沈银在专注做的时候根本不会多说一个字,闷头钻研着如何让他舒服,与此同时让自己舒服。 「阿银,你在想什么?」陈寐把玩着他湿漉漉的髮丝,尽管耗尽了精力但还是强撑着力气撩拨,「是它还是它?」顺势手指往下拨弄一番,有意思的,它向前动了动。 「……它?」陈寐夹着气声,惊嘆于沈银好体力的同时为自己方才的举动而后悔。 ——看它这副模样,免不了又是一场造次。 「阿寐。」 「阿寐。」 沈银迷离的声音在他耳畔游走,勾摄心魂的同时扰乱了陈寐的思绪,他只能迎合着沈银的攻势,这资优生举一反三的能力已经达到巅峰。 第141页 「这儿?」沈银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敏感点,兴奋地顿了顿,「你动了。」 陈寐难以伪装,只好喟嘆地唿出一口气,闭目仍由他摆布。 散落的酒杯,滴落流淌的水渍,暧昧交织的气氛终于在一瞬的黑夜里结束。 「靠——」 花光全部力气,陈寐终于把胸口积压的脏字骂了出来。 舒坦。 沈银他妈的绝对是恶狗,根本不是乖巧的小狗! 「阿寐……」 陈寐懒得花力气回应,太丢人了,被小狗蒙蔽了。 「老婆?」沈银弱弱地喊了一声,意识回笼他略带歉意地把他抱了起来。 「别喊我老婆。」说完最后一句,陈寐合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所以,我才是老婆?! 第74章 74期待和你下次见面 自七月底一别至今日已有一个月整的时间,两人联繫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有时沈银上午发出的消息,陈寐都要下午或是晚上才能看到,一来一回的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异地恋的滋味。 老实说这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全身心投入在工作学习中倒还好,没那么强烈,可一旦闲了下来,心里就痒痒的,看见沈银的聊天框就想弹一个视频给他。当然这种事情他也没少干。 某天夜戏结束,一上车还没坐稳他的相思病就如滔滔江水涌入,没顾上时间就给沈银弹了一个视频。 「嗯?你那边怎么这么黑?」陈寐疑虑地凑近看。 沈银点亮床头灯,「刚睡下。」 沈银接视频也好,回消息也罢总是很迅速,陈寐不免怀疑他是不是特地守着,为此他深深地反思了一番。 「怎么了?」亮灯后沈银敏锐地捕捉到了陈寐脸上的疲态,「黑眼圈好重。」 「是吗?」他揉揉眼睛,解释道,「刚下夜戏。」 「这么晚啊。」沈银已坐起身走到了窗边,夜色漆黑浓重已然是深夜十二点多,「还没到酒店吗?」看着视频里忽明忽暗的灯光他问。 手机镜头对着窗外的马路,陈寐回,「快了。」 许是太久没见又或许是太过劳累,原本存了好多好多的话要说,在一见到对方哪怕是隔着屏幕竟然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看着。 ——发现沈银黑了点,脖子和脸有轻微的色差,反倒是显得他更为成熟了。 「你黑了。」他突然开口。 沈银一顿,视线飘到了自己的脸上,「这几天的来基地体验学习的人多,基本上都在室外。」 「涂防晒了吗?」他问,黑了倒是无所谓反正也不影响沈银的帅气,就怕这强烈的紫外线把他晒伤,「之前给你寄的你用了吗?」 身为代言人,陈寐总能收到品牌方爸爸的各种礼品盒,想来自己也够用干脆就一併转寄给了沈银。对此小如还开玩笑说到时候干脆直接填沈银的地址好了,省得多花运费钱,还麻烦。 麻烦归麻烦,但品牌方寄和陈寐自己寄完全是不一样的概念。他宁可多花点钱和时间自己去寄。不然他就夹带不了私货了。 「用了。」沈银俯身去找箱子里的防晒霜,其中抽出一张小卡大小的纸张,「对了,这个是你画的吗?」 快空瓶的防晒霜后是一张人物简笔画像。 「对啊。」陈寐漾开笑回,「怎么样?是不是画的很像。」 「是我?」沈银狐疑地凑近看了看,仍不忘夸奖地竖了竖大拇指,「很好看。」 「我小时候不仅是踢足球的,还是学画画的。」陈寐侧了个身把手机搁到窗檐,来了兴致,「哎,其实可以画的更好只不过片场事情多,总是被人打断。」 这话是真,因为饰演一位聋哑的哥哥需要带一个小他十多岁的弟弟,小演员又刚接触拍戏新奇得很,总是跑到陈寐的房车里与他这位哥哥玩。 「哦对,你的眼睛还是那位小朋友画的。」他补充道。 「还挺像的。」沈银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片场的环境还适应吗?」 影片的故事是发生在海边的一个小岛上,聋哑人应默在炎热的夏季遇到了只身一人来旅游的法国男人伊萨克。应默不会说话但知道自己那是喜欢,因他的到来应默的生活有了不一样的色彩,他会偷躲在礁石后看男人冲浪,会跑到教堂里观察他颂歌的模样…… 小岛的夏天很热,湿湿热热的海风让陈寐看到了应默悲剧的本身,他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忽而抬眸对上他的眼睛问,「你说应默为什么会跳海?」 剧本围读时陈寐就和沈银讲过这部片子,当时的感触还不深也只是纯粹地替应默的结局而惋惜,可现在陈寐觉得应默的死其实早已决定了,无关他人,法国男人的到来只是在他本该结束的人生里多多让他停留了。 重新叠好画纸收进小盒子里,沈银才慢慢地开口,「或许是他想回自己的世界了,这个世界带给他了太多痛苦,就连唯一的美好也只是暂时的。」他长唿一口气,「尽管伊萨克不像身边人一样排挤他,会尝试着学习手语与他交流告诉他小岛之外的生活。也让应默开始嚮往追逐,可是夏天会结束,伊萨克会离开……」 应默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改不了他是聋哑人的事实,这个世界对他的敌意太多太多,原本以为他可以跟上伊萨克,但现实是伊萨克会回到法国,他仅仅是他旅途之中的一部分。 第142页 陈寐安静地听着,感觉沈银可能是想到了过去的事情,他也是这样无望地接受自己离开的事实吧,所以才会患得患失。 不过好在他不是伊萨克,伊萨克不会回来,但是他陈寐会。他会义无反顾地把沈银拉到自己的身边。 「对伊萨克来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沈银说完沉沉地看着屏幕里的陈寐。 「对我来说,」陈寐深唿一口气,坦诚地对上他的眼睛,「那些过往从不会过去,我遇到的你就不只是旅途的部分,而是我生命里的全部。」 许是没想到陈寐突然的深情告白,沈银的耳廓稍稍泛起红晕,他点点头说了一句「我知道」。 真正说开了之后,沈银的心态也有一定的转变,他继续努力地跟上陈寐脚步的同时也尝试去放下患得患失的自己。 「那…」须臾,陈寐漾开笑问,「喜欢老公的画吗?」 沈银怔愣一秒,点点头回,「喜欢。」 若不是上一次影音室里的放纵,陈寐竟萌生出自己是老公的错觉,只是一想到沈银如恶狗般的兇勐,他的屁股就隐隐作痛。 另外,痛归痛,他现在却有点想念那种在欲望之中沉沦的感觉了,不禁吞咽了一下口水。 沈银似乎也觉察到了他内心的邪恶想法,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那一次确实是有点过分了,「那个…消了吗?」 「哪个?」 「…腰上的。」沈银左手撑着额头羞愧地低下了头。 自己失去理智地亲他身体,在陈寐撩拨之下失控地想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的疯狂执念,到现在还让他有些后悔。 「那个啊。」陈寐语气轻松,「真可惜,都快没了。」 「哦。」沈银回。 「要不…」突然凑近,陈寐用一个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要不你来我这儿,我们再来一次?」 「这…可是我再过几日就要开学了,基地这几天忙也抽不出时间来。」 就爱看沈银正经回答自己问题的样子,太可爱了。陈寐得逞地笑笑,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气,「那怎么办啊?我好想你呢。」 「我也是。」沈银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他,也克制不住地要翻看他的社交平台。只是陈寐是真的很忙,已经好一阵子没有上线了。 「也快了。」陈寐安慰道,「国庆你不是放长假,我正好也有个活动到时候就多跟剧组请几天假,我来沈村找你怎么样?」 沈银的眼睛一亮,但又不想表现得过于明显,就顿了顿掩饰自己内心的欣喜,最后才点头说好。 老婆真是可爱。陈寐轻笑一声,隔空摸了摸他的头。 一直到他回酒店,洗漱完躺在床上,两人的视频仍旧是没有挂。 沈银坐得笔直,安静地看着他卸妆护肤,陈寐比较精緻最后还要贴上一片面膜。一切洗漱完毕他终于舒坦地大字躺下,长长地「啊」了一声,含含煳煳地说了句舒服。 「唔唔看到唔…我…唔唔唔?」敷着面膜不好说话,陈寐只能抿着嘴唔唔发声。 沈银眉头都挤成一字了,「什么?你说什么?」 「我唔,唔唔唔唔。」 沈银:…… 「等唔下。」陈寐坐起身,把手机搁到一边,好在是自己学了手语,双手合十又比划了几下。 沈银专注地看他手势比划,猜测,「你想我?」 「唔是。」他摇头,又重复了一遍。 「……」沈银茫然,看了不下三遍还是猜不对,只好等他揭晓。 「诶呀。」揭下面膜的束缚,陈寐一字一句解释道,「期,待,和,你,下,次,见,面!」 「期待和你下次见面。」沈银也跟着重复了一句,然后他学以致用且举一反三地回了一句「我爱你」。 「你会这个?」陈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只会这个。」他实话实说。 「是只学了这个吧。」陈寐揭穿他。 「嗯。」应完他又比了一遍,慢慢地,「我,爱,你。」 嘴角扬的都到耳后根了,陈寐觉得自己在做提拉紧緻,他要来个比沈银更牛逼的,「老,公,比,你,更,爱,你!」 看沈银眉头紧锁的模样,他就知道他没看出来——甚好。 「老公爱你,老公爱你,老公爱你!」陈寐比划了三遍,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 「……」沈银看不懂,只看懂了「爱你」的手势,大概也是同一个意思吧。 「明天休息吗?」 「不休息。」 「哦。」 「后天呢?」 「也不休息。」 「哦。」 「大后天?「 「不休息。」 「啊?」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困意慢慢地袭了上来,然后陈寐就沉沉地睡去没有了意识。 沈银不捨得挂断,轻轻地躺回床上,靠着枕头贴近手机,感受着陈寐均匀的唿吸声,自己也撑不住地合上了眼皮。 一觉睡到大清早,两人的视频居然还挂着。怕吵醒屏幕前的沈银,陈寐特地放轻了动作,只不过还没把被子掀开他就猝不及防地睁开了眼。 「把你吵醒了?」陈寐轻声道。 睡醒的沈银有点懵,定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你再睡会儿。」虽说昨晚是夜戏但今早还是要早些出工,「现在才六点半。」 第143页 「要出发去片场了吗?」沈银揉揉眼睛问。 「嗯。做个妆发就该过去拍摄了。」他打着哈欠回,「你呢?什么时候去基地?」 「七点多吧,这几天会有电视台的来採访得早点过去准备。」沈银也跟着他一道去卫生间刷牙洗漱,虽隔着几千公里可同步做着一样的事情,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陈寐吐掉牙膏沫点头「哦」了一声。 《奔赴》不出意外很成功,仅仅是两期就连续霸榜各大平台一举成为本年度最受欢迎的top1。独特的拍摄手法加之观众对打铁花的兴趣,《奔赴》一经上线就受到了广泛的关注,与此同时有政府的扶持,网媒等的营销宣传也更加到位。 因而,现在沈村的打铁花又再一次火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除却他个人的视频号,沈村的官方帐号也在一夜之间涨了快几十万粉丝,沈银现在犹清楚记得书记戴着老花镜不可置信地盯着电脑屏幕数数的模样。多方的关注以及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一时间沈村的打铁花在多个平台转载,单单是上个月沈银就被多方的媒体採访。 ——打铁花让更多的人认识到了,沈村也做到了。沈银向他的叔叔们证明年龄不是束缚他能力的全部,眼界才是。 「对了。」擦好防晒沈银想起前几日书记说的一件事,「今年市里会有一个文化艺术年度最具影响力人物的评选,书记说我入选了。」 「那是不是要去领奖?」陈寐抓住关键,「什么时候?」 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怎么能错过。 「不太清楚。」也是前些日子书记偶然说起,「估计还早,一般是年底吧。」 「年底啊。」陈寐眼珠子一转,「那还早,我先去帮你挑几套西装。」如此重要的场合,一定是要盛装出席,陈寐开始思索什么款式和颜色的西装才能在正式场合下,「高调」而不失谦逊地宣誓自己的主权呢。 ——这是一个难题,好在距离年底还是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够他好好地琢磨了。 「不用这么麻烦。」陈寐拍戏就已经够累了,他不想再让他多为自己的事情操心,「我到时候去问岩哥借一套就成。」 本身也不是常穿的衣服,沈银觉得借一下就成,再者他和章岩的身型也差不太多。 「那怎么能成?」陈寐可不这么认为,「以后这种场合肯定会越来越多,而且你穿西装一定很好看。」 沈银本身就是衣架子,哪怕是套个麻袋在身上走路上他都要留意多看几眼,更别提西装了。而且印象里沈银确实没怎么穿过西装,好像是一次都没有。 「我认识一个专门做西装的师傅,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陈寐说,「我正好也想做一套了。」 西装这东西格外讲究,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毫,手工测量尤为细緻。乍一看,沈银的肩身要比自己宽一些,其余的尺寸他到确实好奇。 看出沈银的犹豫,陈寐大抵是猜到了原因,「我也就这段时间累点,下个月拍完这个戏份就会好很多,夜戏也会少点。」 「一点都不麻烦。」他提高音量道,「还有,我想知道你到底比我大在哪里……我说的是,身材。」 沈银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有点被说动了,「那…那我们下次一起去。」 「那说好了。」陈寐凑近勾起小拇指,「拉钩,说到做到。」 「嗯。说到做到。」沈银回应地弯了弯手指。 第75章 75我爱你 本说好的十月份见面,可奈何某人着实是等不急又熬不住异地的苦,九月才过半就从小岛奔去了郑州。 「我估摸月底回来。」收拾得差不多时,陈寐说,「你放心活动肯定会准时参加的。」 「小寐哥。」小如见他如此心急的模样,难免有些担忧,「你这么突然回去,没遇到什么事情吧?」 至今小如仍是没猜出寐神就是沈银,以致于她隐隐有预感——陈寐此次如此着急忙慌的,指定是和他脱不了干系。再者,近日寐神在陈寐的评论区明显没那么活跃了。 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陈寐闻言顿住,要说还真是有点事情。 话说这段时日他也是本本分分地演戏,也没碍着谁或是惹着谁,但也有可能近日的娱乐圈确实没什么新鲜事儿,各大营销号狗仔也闲着无聊,总是想在他身上挖到点什么陈年旧事,好博博眼球,藉此赚些流量之外的收入。 他点开今早推送的一篇名为「深扒陈寐消失的过往:涅槃?堕落?」的营销号文章,标题噱头十足,粗略一看他的评价是——作者的文学造诣全都花在了标题上,通篇大白话毫无逻辑可言。 全篇读下来就是诈骗既视感,无观点无论据,与标题丝毫没有干系,唯一有点关系的可能就是陈寐这一关键字,简单一句概括就是,近来的营销号着实无聊,打着他陈寐的幌子博取一些热度。 结果自然明了,黑粉黑的自有道理,路人路的一脸懵逼,简言之,无事发生。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陈寐,自己确实还没有好好的与沈银说起过自己的一些事情。以前他是习惯一个人,几乎不会主动敞开内心,尤其是他早年的经歷,只是现在他早已不是一个人了,他是该告诉沈银真正不告而别的原因了。 当然,最大的一部分原因还是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沈银对他的爱,那种无意识的流露,悄然崩塌的防线已彻底将沈银揽入自己的生命之中。 第144页 说是原因,倒不如说是他的心结。即使自我早已释怀,但真正说出口还是有些困难。陈寐在飞机上想了很久,三年前有关平韵之的过往也再次像是电影放映一般一一浮现在脑海之中。 在陪伴平韵之的日子里,他慢慢地明白,其实平韵之一直都想努力地去扮演好母亲的这个角色,在陈寐还牙牙学语时她就放弃过自己的事业,全身心地去抚养这个小生命的长大。初为母亲,平韵之很挫败面对哭啼的陈寐她不知所措,一个人经常崩溃大哭找寻不到生活重心,母亲于她而言是沉重的,加之那段时间陈朝丰处事业的上升期,陈寐的所有都压在了平韵之一人身上,一度母亲这个枷锁让她迷失了原本舞台上闪闪发光的自己。 这种压抑的生活一直延续到陈寐四岁,在江茗的鼓励之下她重新回到了舞台,也正是在舞台上平韵之找回了自己,她意识到自己不该被家庭束缚,她要去证明自己。 「妈妈不是不爱你,只是妈妈选择了不一样的方式爱你。」这是平韵之坐在长椅上对他说的话,至今陈寐仍旧清楚记得。 她不是不爱自己,而是她的爱很慢很慢,慢到现在陈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你那天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早就出去了吗?」 路灯之下,陈寐语气沉沉地开口。 沈银有所预感地点了点头,关于母亲陈寐从未提及过,但是在他杭州的家里,沈银收拾房间时无意翻到陈寐儿时的照片——陈寐的眉眼笑容和他的母亲很像。 「我去看我母亲了。」他说,「她三年前过世了。」 「对不起。」本以为自己会是平静地说出口,可一见到沈银,胸口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酸胀,「没有告诉你真正的原因……」他抽了一口气,「现在才想到告诉你。」 沈银轻轻地将他揽过来抚摸着背。秋天的夜晚不如夏夜的闷热,期间还夹杂着一丝秋意凉爽,沈银贴近看他,「你不需要道歉,况且现在知道也不迟啊。」 陈寐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就隐隐有预感,预感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推开阳台门的向下看时,果然夜色之中陈寐戴着一顶帽子蹲在树底下抬眸与他挥了挥手。 顾不上太多,鞋带都没系就冲出了宿舍楼,下台阶还险些绊倒,不想让他等太久,沈银一把抱住了他——他似乎不太高兴。抱得很紧,没有说话,就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 良久陈寐抽了一记鼻子才再次开口,「你现在都不在评论区里喊我老婆了,以前明明都会叫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是带着哭腔,沈银用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泪说,「你知道了。」探头拉了拉他的帽子迎上去吻他的唇。 与其说是吻,更像是心意相通的印证。 陈寐点头嗯了一声,「很早就知道了。」 「有些事情我知道要慢慢来。」沈银顺着他的背安抚,其实陈寐也只是习惯了把自己一个人圈起来,「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在身边等着你的,」 「嗯。」陈寐垂下脑袋,「其实我很少哭的,就是偶尔难受的时候才这样子。」 「我知道。」沈银又吻了一记,语气温柔,「一路上累不累?」 「还好。」陈寐回。 其实在飞机上除了平韵之的事情,他还想到了应默—— 小岛夏天结束的时候,应默的生命也就结束了。在伊萨克离开的前一晚他曾去找过他,偷偷预演了千百遍的「我爱你」在看到他的那一眼却成了「一路顺风」。最后上船前伊萨克主动地拥抱了他,还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法语,虽然应默听不到,但是陈寐听到了也听懂了,他说的是「我爱你,应默」。 …… 可是不管伊萨克最后说的是什么,对应默早已不重要了。就像是小岛还会有下一个夏天,但应默就永远停留在了这一个。 「你还没有喊我。」走到一半,陈寐突然停下脚步对一旁的沈银说道。 「老婆。」沈银轻轻地唤了一声。 ——对,他们不是应默,也不是伊萨克。 陈寐漾开笑点头嗯了一声,「我爱你。」 第76章 76爱人(完) 定制西装一事,陈寐花了不少心思,哪怕是没有什么事情他也不嫌麻烦地跑去店里,挑面料选材质小到针线纽扣他都要亲自过目,就差亲自上手了,生怕哪里不合意,做出来就不完美了。 毕竟沈银这般完美身形定然是上乘的西服才配得上。 自十月初量好身型到现在已过去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陈寐就跑了不下十回,其中五回就有被媒体拍到,敏锐的狗仔朋友又开始开动他们的小脑筋,总觉得这一高频繁的出现在同一家私人店并非偶然,最先开窍的已在门口蹲点,企图拍到一些劲爆的照片并以此在各大网媒中一骑绝尘。 终于,在光棍节双十一各大平台都在满减大促的时候,xx营销号再一次曝出勐料——「某已出柜c姓男顶流恋爱瓜」。 此消息一出,本疯狂消费的群众纷纷转战吃瓜队列,单是已出柜三个字就锁定了陈寐,毕竟他也是圈里鲜少几个承认自己性向的艺人,瞬间网友攻占xx营销号评论区: 百分之四十的是送上祝福—— 「祝九九」、「要幸福啊」、「祝嫂子和不知名姐夫长长久久」……一大堆附和99的; 第145页 百分之四十的是集体失恋纷纷在xx营销号评论区里哭—— 「啊啊啊妈妈我失恋了」、「怎么办我的老公,我的老公被人抢走了」诸如此类的,甚至最为搞笑的是有人安慰,「不是楼上的姐妹,你清醒一点他是gay啊」,结果一点进人家主页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零,继而评论区沉默了…… 除此之外,百分之二十较为理性开始推断陈寐的恋爱对象会是谁,进而猜测谁上谁下,严谨的网友为此专门开了个名为「零一之争」的超话,在激烈的辩论和火热的票选之后,仅以百分之零点一的胜点最终敲定陈寐是零。 …… 与此同时,正在飞机上补觉的陈寐一无所知,他甚至已经做了一个美美的梦,不对是一个色色的梦,现在已没有之前的马赛克处理,那画面简直堪比艺术的大片。 那情离迷乱的画面搞得他人心黄黄的同时更是期待下机见到沈银了。 ——要在影音室做,不对,要在新买的进口大沙发上做,然后再是影音室、卧室、大浴缸……把所有能做的地方都做了…… 对,就是这样。陈寐兴奋地已不能再多等一秒钟。 尽管两人见面的时间不多,但只要谁一有时间都会空出时间飞到对方所在的城市见上一面,小别胜新欢这对于精力旺盛的两人更是,纯情着纯情着总归是少不了擦枪走火,干点一些出格又是合乎情理的事情。 作为先撩者陈寐总是喜欢蹭他的腿,又漫不经心地缠绕他的头髮丝询问是否想他,想他什么,想他哪里,怎么想的……游刃有余地看着沈银的耳廓变红再是他绯红的脸颊,一直延伸到脖子根处,他仍旧不作罢。 待沈银不再嘴硬,也不再纯情,沉闷的嗯一声并且身子颤动一下,陈寐就了如指掌地不再他与他咬耳朵,得逞地笑笑,看他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小狗沈银被他激得毫无理智,一口咬住他的脖子,闷声地咬他一口。 ——残存的理智就是,他不敢光明正大得咬在上边而是咬在陈寐的锁骨处。 杭州陈寐家里是沈银最为肆无忌惮的,也是陈寐最为享受的,多亏他平时贪图享乐,什么都要买贵的质量好的舒服的,尤其是在他的影音室——昏暗的光晕,悠扬的乐点,柔软的沙发,绵软的地毯,所有都恰到好处,再适合做/爱不过了。 当然也不是说在沈银家做得不享受,就是沈银在做的时候总是要抽出几分神在屋外走动的脚步声里,也因如此陈寐不得不也要几分小心,不可对幼小的阿喆留下大大的冲击力。只是有些时候除了沈喆还有那几只小花猫要扒拉门试图闯入,几根猫条都贿赂不好…… 多少令陈寐懊恼。 索性,两人去了之前陈寐住的民宿,刚好民宿又扩建了不少沈银就单独重新装修一番成了两人临时的小屋。 陈寐得知甚是激动,一键下单了沙发、床、地毯……全换了的同时又加了许多必不可少的家具。这次的沙发就是他花了好大功夫从国外空运过来,等了半个月之久这次终于是有机会用上了。 ——所以,必须要先在这个沙发上做。 他很喜欢在被沈银压下去的同时又微微弹动的几下,以及那肌肤间碰撞的律动。 只可惜,可恶的xx营销号毁了他一路的好心情。 xx营销号在零点又发了一大勐料,一段号称「独家」的高清视频。 画质模煳,打着xx营销号独家的水印,是狗仔深夜蹲点在陈寐小区楼下的战利品:陈寐和某不知名男子的亲密互动。 「据知情人士爆料,该男子是与陈寐合作《成华》的三线小明星童忱,两人相识于剧组,拍摄期间更是多次传出童忱出入陈寐房车,童忱私下约会陈寐,此次更是深夜回到陈寐家中共度一夜,曾就有爆料童忱与陈寐有同款衣服首饰,现在疑似同居……」 一下飞机的陈寐窝着火无处发泄,看着胡言乱语的营销号真想把该xx营销号炸了——竟然敢说是童忱?他妈的童忱能跟他的沈银比吗?明明沈银比他高比肩比他宽,童忱那一个能比吗!还有哪个知情人士?这破营销号一天天的就他妈想着怎么年底沖业绩,不顾他的死活了?! 杵在柱子旁不着急拿行李,陈寐第一时间就艾特了xx营销号,发博—— 神经,能不能看清了再乱说。 一条不过瘾,陈寐认为有必要再来一条。 只是还没发出去,许沉先见之明地打来了电话,「大哥,你真是我大哥啊,停手啊……」 「为什么?」陈寐反问,他倒不是要公开沈银的身份,但是也不容许这一无良营销号乱造谣,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他凭什么要跟无脑的营销号过不去。 删掉,不发了。 直接让自己的律师将这无脑营销号告了。 陈寐眉毛一挑,远处沈银正沖他挥手,心情瞬间大好,「好了,我不发了。」 「……」什么时候他的劝说对他这么有用了?许沉纳闷,受宠若惊地点点头,「那我发一个声明?」 沈银隔得远,并没有走近估计也是看到了xx营销号的瞎扯。 「不着急,我自己发。」陈寐轻笑一声,挂断电话压低帽子快步跑到沈银一边拽住他的胳膊道,「走吧。」 考虑到公共场合陈寐耐着性子不做出亲密的举动一直等到上了车才长舒一口气凑上前吻住了他,「想我了吗?」 第146页 「嗯。」沈银亲吻的间隙回应他,「非常想。」 看得出来是非常想,尽管克制但他亲的方式总有种要将陈寐吞之入腹的错觉。 「我也是。」险些窒息,陈寐勾着他的脖子回。 车子停得很隐蔽,这个点正好附近也没什么车,陈寐突然来了兴致,勾了勾沈银的腿问,「有多想?」 「我…」沈银顿住,愣神地盯着他,陈寐的意图太明显了。 「你耳朵红了,阿银。」陈寐抬手用指尖蹭了蹭他的耳廓,俯身低语,「好红啊……」 「没有。」 「又嘴硬。」陈寐笑着道,「这里有没有人,还有…你这车子停得这么好,不做点什么是不是有点可惜?」 明晃晃的勾引。 「唿——」沈银深唿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你冷静了,它一点都冷静不了。」陈寐指了指他的腰间下处,一脸得意地笑笑,「你脸红了,红透了,阿银。」 「不可以。」沈银低下头拒绝,已经红到了脖子。 「……」撩得差不多了,陈寐就此作罢,别下嘴道,「好吧。」 沈银沉闷地嗯了一声。 车内忽而沉默,彼此各怀心思冷静地并排坐着。 良久,估摸着平復的差不多时,陈寐率先开口,「童忱就是之前跟你说那个追我的男演员。」 话说这个童忱倒也是个手段极高的,起先陈寐都未察觉到只当是想要讨好的三线小明星,一直到他突然上房车故作醉酒要爬他床的时候,陈寐才恍然大悟当即给他一记警告——敢上你前途就没了。 沈银算是恢復了正常,眼神飘忽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不吃醋?」陈寐问。 「不会。」沈银回,「我比他好看。」 「噗——」陈寐被他逗笑,摸了摸他的头髮,「也是,我只喜欢像你这样好看的。」 「不对,」他补充道,「没有人再比你好看的了,只有你,我最喜欢了。」 沈银不为所动,但是从窗户的倒影上看到勾起唇角的他泛起一阵笑意。 纯情老婆真好看。陈寐止不住地想。 「快回家吧。」他催促道。 沈银拉下手剎驶出地下停车库。 一路上格外顺利,没有红灯一路绿灯畅通无阻。车子在民宿前停下,顾不上拿行李陈寐直奔他的大沙发。 「正正好。」他看影音室中央的大沙发,昏暗的房间里瀰漫着淡淡的花香,不免让人沉醉。 还未寻到香味的源头,陈寐身后一紧,没半分反应的余地,他径直倒向了柔软的沙发,依旧是富有弹性,另外胜在新字,这一次回弹得更为有力,肌肤之间的触碰摩擦都更有力道。 「下次新家也买一个新的吧。」沈银压着嗓子说,「也放影音室里。」 还在享受触弹绵软质感的陈寐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不对。」沈银否认自己,「要买好多个,在卧室,客厅,厨房……」 「厨房?」陈寐抓住关键字,「你疯了?……不过也不是不可以。」 沈银压得更紧了,双腿抵着他的同时手也不老实地在他身上乱摸。 「杭州的家那里也换一个新的。」陈寐说道,「全换新的!」 「嗯。」沈银扶住他的腰,向上顶了顶,「我来换。」 颇有霸总风范,陈寐笑笑,「好啊,金主爸爸都发话了那自然是金主爸爸出钱啊。」 这种事情上陈寐并不在意,只要是沈银想他从不会扫他的兴。 …… 沙发做了,浴缸也做了,床上也做了…… 陈寐吃力地瘫软在沈银身上,身上黏黏的,但他并没有觉得不适,反倒是想让这些东西在身上留的久一点。 「要去洗澡吗?」沈银摸着他的头髮问。 「嗯……再等等。」陈寐摇头,「我喜欢你的味道。」 「好。」沈银没在多言,他也很喜欢,喜欢陈寐的温度,陈寐的身体,陈寐的一切。 「我这次要待久一点。」陈寐贴着他说道,「对了,西服已经做好了,我给你带过来了。」 西装一做好,陈寐第一时间就放进了衣柜里,生怕有褶皱。另外专门用大的行李箱装好,从杭州一路带到沈村。 「嗯。」沈银点点头,「月底我们一起去市里。」 颁奖在十一月底,市里尤其重视专门联繫了媒体记者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一群文化艺术影响者们。 「那肯定。」陈寐迫不及待地跑下床,在行李箱里小心翼翼地拿出西装,不是沉闷的黑色而是在衔接处多了刺绣元素,「你上我看看。」 「我先洗个澡。」沈银走近,惊讶地看着这一套西服,真心地道,「谢谢,我好喜欢。」 「行。」陈寐接受他凑上来的一个吻,深情的,缓慢的。 …… 只是洗澡还是耽搁了,禁不住诱惑的陈寐还是引诱了沈银一番,不出所料浴缸又是一次。 下午一直到深夜,陈寐才看到身着西装的沈银在自己面前,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若不是看在新衣服的份上他就冲上去狠狠地做了。 「真合身。」沈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 「真好看。」陈寐两眼发光地看他,手不老实地在他背上摸了摸,沈银的背宽阔厚实,布料恰到好处地衬托着他的每一寸肌肉,好似是米开朗基罗一点点雕刻出来的作品,堪比神作。 第147页 「要不就这么穿着,不脱了吧。」陈寐不捨得他脱下。 「要好好挂起来。」沈银认真地说,「这是你送给我的,我要好好挂起来。」 「……」看他这般认真的模样,陈寐又是心软软,点点头说了一句好,「以后我要给你买好多好多漂亮衣服。」 漂亮老婆就应该穿漂亮衣服,陈寐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沈村生活的日子总是让陈寐感受到家的感觉。待了快半个月,每天能吃到沈银做的饭,陪陪为学习苦恼的阿喆,逗逗日渐圆润的小三花,闲来之余练习打铁花,偶尔章岩也会过来找他们聚聚,免不了的诉说他对阿程的思念之情…… 陈寐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日子也过得快,一眨眼就到了月底,二十九号那天陈寐早早地准备了去市里的行李——西装,领带,以及他纠结许久的「小玩具」。 「我要穿这个!」除陈寐之外,阿喆也很兴奋,一大清早的也挑起了衣服,「拍好看的照片。」嘟哝着嘴,穿着前些日子陈寐买的小西服,若是手捧一束花倒真像是一个小花童。 「好好好。」陈寐替他摆正领子,「我们拍最好看的照片。」 本来爷爷也是要一起去的,但总归是年纪大了不方便出远门就交由章岩帮忙照顾。 提前一天市里就派专车来接他们,足以见得市里领导们对此的看重。 难得出门的沈喆尤为兴奋在车上说了一路的话,陈寐根本插不进去,无奈只好到了酒店才勉强单独有机会亲他。 「你紧张吗?」他问,「明天就要上台领奖了。」 沈银摇头,「有你在我一点也不紧张。」 虽说上过综艺有过专访,但这么大场面的颁奖仪式他也是人生第一回,难免也会有一点小紧张。 陈寐握住他的手,在他的脸侧亲了亲道,「我们阿银最厉害了。」 颁奖前一个小时,陈寐在卫生间找到了沈银。 受邀参加的都是各省的领导干部还有国家级老艺术家们,沈银作为最年轻的领奖者更是备受关注,早早的那些自以为的媒体以及跟风的营销号就把热度升至高点—— 舆论又是一把双刃剑,可以把人捧到高处也可将人拽落悬崖,陈寐对此再了解不过,他知道沈银在担心什么。慢慢地走上前,替他摆正领带抚平领口,考虑到沈银化了妆也就吻在了他领口上的火花刺绣,语气温柔地道,「你只管做你的,永远不要在意旁人的看法。」 沈银稍许放松地点了点头。 额前碎发捋上去的沈银成熟了不少,但是在陈寐眼里他仍是那个有理想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向所有人证明民间艺术的魅力,让大家认识到了这一群扎根乡土默默坚守的一代人。 最后的大合照环节,陈寐偷偷熘到舞台正对面在所有人都鼓掌欢唿的时候,他拍下了这一美好的画面,一眼就看到盯着他镜头闪闪发光的沈银。 他越过镜头,对上陈寐的眼睛,满眼含笑地动了动唇—— 我,爱,你。 年底十二月是娱乐圈的年度总结,颁奖盛典活动,陈寐的行程又是被挤满了,各地飞的间隙也不忘和沈银视频聊天。 自上个月市里的颁奖后,异地的时间不知不觉又持续了一个月之久。沈银也在忙碌,打铁花基地在扩建项目,各大高校抛来合作的橄榄枝,各省区也相继邀请他们展演…… 也不知异地何时结束,或许元旦?或许新年?又或许情人节? 在飞往洛杉矶中途,陈寐想到了事情的最开始,如果他没有看到大屏上铁树银花般的灿烂,会不会还能再遇见沈银?他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的? 落地洛杉矶,沈银髮来了一条消息—— 「包的最里侧小夹层放了一个火花小胸针,不管多远,不管结果如何,都让我陪着你。爱你的沈银」 对,应默这部片子入围了奥斯卡。 …… 对了。 说起xx营销号的事情,陈寐隔天就发了声明—— 「本人确实处于恋爱状态,但作为个人隐私暂不想公开爱人的任何,还望大家谅解多多关注作品,谢谢。」 不否认事实但也拒绝透露一切有关沈银的信息。 字里行间也让媒体猜测陈寐口中的爱人并非圈内人士。 在陈寐发完声明的第一时间里,童忱也发微博澄清自己并未在拍摄期间与陈寐老师有任何亲密之举,表示自己是陈寐老师的粉丝所以才会买同款,并声称自己那晚一直在剧组拍戏。 怎么看都像是来蹭热度的,但好在也是说明白了。 ——所以,不知名男子另有其人。网友纷纷猜测但最终无果,陈寐低调地从未公开,也再也没有被拍到过。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坦然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一直到沈银毕业那年,作为z大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他的演讲视频冲上热搜,凭藉着他的颜值和才华一举拿下热搜第一。 甚至是往后几个词条都是有关沈银—— #沈银 最年轻的非遗传承人# #沈银 打铁花# #沈银 奔赴1600度的浪漫# 以及紧随其后热度暴增的词条:#沈银 陈寐# 得知沈银上热搜的时候陈寐正在马不停蹄地往学校赶,多亏小如打电话过来他才严严实实的全副武装地出现在z大。 第148页 不过大家似乎是朝着另一方向偏移,评论区里一派祥和。在颜值即正义下,粉丝路人纷纷表示很养眼。不过也只是单纯地过过眼瘾,毕竟陈寐已承认恋情,cp粉们也就只是暗暗磕。 无掀起波澜,风平浪静。 唯独有一条隐没在平和的海面—— 「怎么感觉是真情侣呢?眼里都拉丝了啊。」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番外会有哒!另外好想给我们的岩哥和阿程一个甜甜的小番外呀!感谢大家的收藏啊,鞠躬鞠躬~~~ 第77章 后记&参考文献 纠结了好久,还是觉得应该写一个后记(作为第一次拥有五百收藏的小小感慨,也希望以后有更多个五百的累积)。准确来说,这是真正的第一次能把一个完整的故事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告诉大家,在最后写下全文完三个字的时候,内心也是感慨万千。 歷时四个月之久,从二月份我第一次看到打铁花的场景时,脑海中就有了这么一个故事。老实说我这人有一个坏习惯,写故事之前最先想到的是一段一段碎片式的画面,没有大纲线(后期在想剧情的时候很是吃力),导致写着写着笔下的人物就突然有了新奇的想法要跳脱我的手笔,这让我很困扰。 当然,更为困扰的是,身为一个完全的新人,期间总是会放弃的念头(我想这也很正常,单向的输出总是会消耗精力,另外自己也并非全职,实验也总是遇到难题),好在及时调整心态——写文何尝不是另一世界的慰藉。 现在回过头来再看这本文,以一个「外人」视角出发,首先还是要夸一夸这位大大,你能够把完整的故事讲述给大家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当然在很多地方还是需要改进的,人物设定不够饱满,单薄难以着力。故事流畅但也缺乏转折,倒是可以充当一个睡前的文。——对自己还是要严苛一点,我会好好努力的,请大家相信我啊。 最后(避免不了还是想煽情一下),感谢我的一个朋友,其实很早之前就跟她开过玩笑说要写一个牛逼的文,然后好好感谢一下她一路以来的支持。虽然这个文不牛逼但还是要谢谢她,谢谢她比我导还要push,让我一个ddl战神变成了囤稿大神;谢谢她在我有无数个新脑洞要写的时候督促我始终如一,不始乱终弃;谢谢她在我卡文的时候,点拨再给予我自信…… 也感谢每一位读者朋友,你们的每个评论我都看的(cp后台没有弹幕提示,我也是手动一页一页点开看的),但是我是真社恐不知道怎么回,原谅我,真的真的很感谢大家。 最后的最后,也祝大家看文愉快^-^ ··· 番外还在烹饪中,大家有什么想看的不? ··· 参考文献 [1] 1600c的中国式浪漫_孟达. [2] 《打铁花》及其创作阐释_崔艺馨. [3] 符号学视域下确山「打铁花」的价值研究及传承路径_赵晨杰. [4] 河南省确山「打铁花」民俗文化研究_张凤. [5] 中国「铁花」民俗文化的当代传承研究_杜昊. 【作者有话说】 好羞耻啊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