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五零,女兵上雪域高原》 第一卷 第1章 解脱 冯素莲躺在吱嘎作响的破木床上,神情木然望着破旧的麻布蚊帐顶。 用了几十年,缝缝又补补,腐朽不堪,就如同她残破不堪的身体。 形容枯槁、满头白发、双眼浑浊,透着岁月的沧桑和苦难。 右腿传来一阵剧痛,感到浑身酸麻的她想挪动一下身体,手刚碰到腿,钻心的痛铺天盖地袭来。 昨天下雨,年近九十的她下地干活儿,路面湿滑,摔到地里,右大腿腿骨骨折。 在雨中淋了许久,还是大学生村官来家里看望她,不见人,到地里寻找才发现。 送到县医院,因年事已高,做腿骨置换手术风险大,且无意义,医院只开了些止痛药,让抬回家慢慢养着。 “妈妈!你醒了?”正在看电视的小儿子听到响动,转过头。 “细毛,你哥哥呢?”冯素莲脸色苍白,疼出一身冷汗。 二毛在家坐不住,老喜欢跑出去,经常被人打得头破血流。 二毛、细毛都是傻子,六十多岁,头发都白了,智力只有五六岁,不会干活儿,每天等着冯素莲给他们做饭洗衣。 村里的孩子顽劣,总爱作弄兄弟俩。 冯素莲劳累一辈子,一身都是病,类风湿严重,指关节、膝关节肿大变形,整个腰背弯曲到快九十度。 她活得很累、很累,可是她不敢死,死了没人照顾两个傻儿子。 这么多年省吃俭用,给两个儿子攒了十几担谷子。 “哥哥在外面玩!”细毛走到床前,“妈妈,疼吗?” “细毛乖,妈妈不疼!”冯素莲怜爱的看着小儿子,伸出手却够不到。 “细毛吹吹!”细毛弯下腰对着冯素莲的腿用力呼呼,“不疼,不疼!” “妈妈不疼,细毛真乖!”冯素莲抚摸着白发的傻儿子,浑浊的眼睛湿润,“细毛,去把哥哥叫回来!” “嗯!”细毛哒哒哒跑出去。 昏暗的屋子很安静,电视在播放新闻。 这是大学生村官来后给她家申请的,交不起月租费,只能看几个免费频道。 “讣告,王福生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2024年6月5日去世!享年95岁!王福生同志于1948年参加革命…” 昏昏欲睡的冯素莲睁开眼,看到电视里黑白照片上的人。 长相俊美、眼神阴沉,与当年的公爹有六七分像。 身居高位多年,浑身散发着官威。 呵,这就是自己一辈子未曾谋面的丈夫、前夫,自始至终他们活在两个世界。 当年她抱着一只大公鸡拜堂成亲,伺候公婆,养老送终,等着他归来。 等来的却是一纸书信,他们是没有感情的旧式包办婚姻,是旧时代的产物。 轻飘飘一句没有感情的旧式包含婚姻,她就被休弃,成了弃妇,王家人将她嫁给几十里外的穷苦人赖阿贵。 赖阿贵不但穷,还好吃懒做,更是家暴成性。 骂她贱,新婚夜发现她不是姑娘身子。 当即暴揍,追问奸夫是谁,冯素莲三缄其口。 十个月后生下儿子大毛,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六七岁时,莫名溺死在水塘里。 冯素莲怀疑是赖阿贵干的,因为他认定大毛不是他的种,开口闭口骂孩子野种,骂到气头上还将冯素莲一顿暴揍。 那个年代,男人打女人家常便饭,司空见惯,没人劝阻。 不知是因为长期家暴,还是赖阿贵经常醉酒,后面生的两个儿子都是傻子。 赖阿贵把账统统算在冯素莲头上,时常不着家,着家必醉醺醺,必逮着冯素莲一顿胖揍。 好多时候,冯素莲熬不下去,想一包耗子药吃了一死百了。 可两个傻儿子惶惶无助的拉着自己喊妈妈,冯素莲的心一次又一次软下来。 熬啊熬,熬到八十年代,好酒的赖阿贵终于喝死了,喝了工业酒精勾兑的假酒。 剩下她拖着两个傻儿子过日子,虽艰难,但不用活在家暴恐惧中。 只是两个儿子智力实在低下,根本无法生活自理。 冯素莲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终日低头干活,一刻不停歇,已经忘了上一次抬头看蓝天是什么时候。 日渐衰老的身躯越来越乏力,可是家底才挣了那么点儿,如今自己倒下,再也起不来,两个孩子咋办? 冯素莲茫然望着帐顶。 电视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一位满头银发、高贵优雅的贵妇被子女搀扶着,对来客鞠躬还礼。 王福生的子女都很出息,有政界、商界、娱乐圈的,大厅里熙熙攘攘,好不风光,极尽哀荣。 “妈妈!”二毛、细毛满头大汗跑回来。 不止二毛,就连细毛,衣服也脏脏的,脸上有青紫。 很显然,又被人欺负了。 “妈妈,饿!”二毛将血糊糊的手藏到背后,冲妈妈撒娇,纯真如稚子。 冯素莲看着两个傻儿子良久,再看看昏暗、破败的家,长长叹口气。 一个羸弱的老太婆,带着两个傻子,谁都可以欺负。 不单孩子,就连大人也是,自家的宅基地被邻居占去大部分,还挡住进出的路。 找邻居理论,被一把推倒,骂一个傻子要什么宅基地? 如今自己再也无能为力,看着头发花白的傻儿子,冯素莲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可两个傻儿子怎么活? “细毛,把床下的罐子掏出来。” 细毛比二毛稍微聪明一点儿,许多事儿冯素莲都让他做。 细毛蹲下,从床底扒拉出一个布满灰尘的小罐子,端到床边,“妈妈!” “把那个小纸包取出来!”冯素莲沉默好一阵,狠心道。 细毛取出一个小纸包,早已泛黄的旧报纸。 “打碗水来!妈妈给你们吃糖!”冯素莲轻声道。 “唉!”二毛欢喜的跑去厨房,拿来一只大碗,水装的满满的,洒了一路。 冯素莲把纸包里的白色粉末倒进碗里,搅了搅,“二毛,喝吧!” “嗯!”二毛血糊糊的手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下几大口,“妈妈,不甜!” “只有这么点儿!下次妈妈多买些!”冯素莲凄惨一笑,泪水从干涸、浑浊的眼中流出。 “细毛,该你了!”冯素莲看向小儿子。 细毛端起碗,递到冯素莲嘴边,“妈妈喝!” 冯素莲接过,和着泪大口大口喝下,剩下一些,“细毛真乖,妈妈喝了,剩下的都是你的,喝吧!” 细毛端着碗,小口小口喝着,开心道:“妈妈,好甜!” “细毛真乖!”冯素莲的泪止不住的流。 “哎哟!”突然二毛捂着肚子,“妈妈,痛!” “到妈妈这儿来!”冯素莲伸手,搂住二毛。 “啪!”细毛手中的碗掉落,痛苦的捂着肚子,“妈妈!” “到妈妈这里来!”冯素莲又搂住细毛。 当初是自己把他们带到这个世上,现在把他们都带走。 “妈妈,难受!”两个孩子痛得受不了,倒在地上呕吐、翻滚,呼吸急促。 冯素莲也没好到哪里,腹如刀绞,整个人抽搐痉挛。 这辈子太真苦了,老天总是欺负穷苦人!连死都不能痛快的走! 细毛难受的往门外爬去,求生的本能。 “细、细毛,别去!”冯素莲费力唤道。 细毛回头,呆呆看着妈妈,妈妈的眼中有难过、愧疚、不舍。 傻了一辈子的细毛眼神从痴傻突然变清明,似乎明白了什么,艰难往回爬,“妈妈!” 费力伸出手,想要抓住妈妈的手。 “好孩子!妈妈对不住你们,妈妈实在没办法,只能把你们带走!来世投个好人家!别再跟着妈妈遭罪!” “妈、妈,爱你!”地上的二毛、细毛眼睛里渐渐没了光,渐渐没了动静。 强撑着的冯素莲也泄了气,意识开始涣散。 恍惚中看到一道身影冲进来,是那个村官。 一脸焦灼,满脸泪水,急切地呼唤着:“冯奶奶、冯奶奶!” “不、不用,总算、解、脱、了!” 冯素莲渐渐感觉不到身体痛苦,有东西挣脱桎梏了自己一辈子的躯壳,变得轻盈,和未有过的轻快。 终于解脱了! 第一卷 第2章 执念 冯素莲觉得呼吸艰难,仿佛有千斤重物压在胸口,用力推却推不动。 “真嫩啊,别动,让哥哥解解馋!”一张臭嘴在脖颈间急切地乱拱,手粗鲁的撕扯着冯素莲的领口。 冯素莲睁眼,自己被人压在床榻上动弹不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那是自己坠入地狱的那一晚。 白天办完婆婆丧事,夜里被隔壁堂伯哥王德贵强暴。 第二天王德贵拿出一封信,丈夫王福生的,巴拉巴拉一大堆,最后一句话,让王德贵给找户人家将自己打发了。 那时冯素莲胆小怯懦,被王德贵玷污,觉得自己很脏、很羞耻。 尽管心中一万个不甘,却没勇气去找王福生说理,任凭王德贵将她嫁给几代贫农的赖阿贵。 从此过着苦难的一生。 前夫王福生官运亨通,一生风光,子女皆有成就,可谓团花锦簇。 堂伯哥王德贵先后当上大队书记、公社书记,在乡里威风几十年,子孙皆是乡里的实权人物,枝繁叶茂,好不兴盛! 唯有自己,一辈子泡在苦水里,比黄连还苦。 “不!”冯素莲心中呐喊。 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恨自己为何没能奋力反抗?让畜生得了逞。 那是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压在心底几十年洗刷不清的耻辱。 梦境再现,冯素莲不管不顾朝着王德贵脸上狠命抓去。 此刻她用足了力气,毫不手软,以泄心头多年的恨意。 “哎哟!”王德贵不防怯懦的冯素莲敢反抗,脸上挠出几道很深的血痕,连皮带肉。 “啪!贱人!”王德贵一巴掌猛地扇来,冯素莲脑袋嗡嗡响。 王德贵用力撕扯,男女力量悬殊,冯素莲怎么挣扎也翻不了身。 “不要!”冯素莲眼泪狂飙,这是她一生都洗不掉的耻辱,她不要! 尽管是一场噩梦,她也不要!她要反抗! 冯素莲拼尽全力,膝盖一曲,用力朝着某处狠狠顶去。 “啊!”王德贵惨叫着,在床上痛苦翻滚。 冯素莲推开王德贵,跌跌撞撞跑出去。 院子里月光清冷,一股寒风吹来。 冯素莲打了个哆嗦,这梦境太真实了!连风都是冷的刺骨。 王德贵捂着裆部从屋里追出来,“你个死娘皮!老子弄死你!” 来不及多想,冯素莲撒丫子狂奔,朝着十几里外的公路跑去,只有那里通向外界。 这一次,她是清白干净的!她要逃离这个让她噩梦开始的地方!逃离王德贵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冯素莲跑啊跑,激动的泪水不停地流,哪怕胸腔火辣辣地疼,嗓子干得冒烟,也不敢停下。 直到跑到公路上,冯素莲觉得安全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再没力气起来。 好一阵才嚎啕大哭,困了她一辈子的枷锁被挣脱,喜极而泣!重获新生的感觉真好! “叭叭叭!”尖锐、急促的喇叭声疯狂响起,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带起一阵尘土。 沉浸在喜悦中的冯素莲愕然抬头,被刺眼的大灯照的无法睁眼。 “老乡,你没事儿吧?”绿卡车里跳下两个人。 “?”冯素莲看不到光亮外的景象,整个人懵的。 这梦怎么越来越光怪陆离,还能梦到汽车! 冯素莲悲苦一生,梦境中永远是黑暗、沉闷、窒息,一个人独自在黑暗中艰难前行。 这一次有车还有亮光,不再沉闷。 待其中一人走到跟前,冯素莲看清是黄绿色军装的军人。 咋还冒出军人?冯素莲甩甩脑袋,这梦越来越神奇。 “怎么回事儿?”后面停了长长一串军车,一个接一个的车灯亮着,像一条长龙。 “报告营长,路中间坐着一位老乡,我们差点儿撞上!”司机战士报告。 刚从半岛战场撤回国内,又马不停蹄奔向大西南,人困马乏。 两人刚换了开车,人还不太困,不然这老乡得创飞。 谁大半夜坐马路上?吓死个人! “老乡,你怎么样?”陆远平看着地上呆呆傻傻的年轻女子。 衣衫凌乱、眼睛通红、脸颊高肿,像是刚遭遇过什么,狼狈不堪。 领口的盘扣被扯掉,春寒料峭,单衣单裤,脚上仅一只鞋。 他们是军人!跟丈夫一样的军人! 现在自己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可以光明正大、挺胸抬头去找丈夫。 什么包办婚姻,她愿意,她愿意跟他过一辈子! 她给他爹娘端屎倒尿,伺候几年,二老都是她给送的终。 古代有七不出,她这样的媳妇是不能被休弃的! 冯素莲心情激动,明知是梦,可是心中有执念。 千万次曾问过自己,若那时自己是干净的、清白的,会不会去找他? 答案是会! 现在她是干净、清白的,她要去找他。 “同志,帮帮我,我要去找部队找我男人!”冯素莲站起来,一把抓住陆远平。 “老乡,你冷静!”陆远平被陌生女子拉扯住,很不自在,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我男人是军人,你们带我去找他!求求你们!”冯素莲死死拉着陆远平的手,生怕他跑了。 “老乡,你先别急,你先说说你丈夫是哪个部队的!”陆远平感觉女子好像有些神智不清,眼神时而清亮,时而迷茫。 “哪个部队?他跟你们一样啊!”冯素莲不知道军人还有什么不同。 “我知道,他是军人,可是部队不同,驻地也不同,你不说他在哪里,我们没法帮你找!”陆远平耐心解释。 “他在哪里?”这话把冯素莲问住。 她哪里知道他在哪里?唯一的一封信是寄给他堂兄王德贵的。 他们从未谋过面,与她成亲的是一只大公鸡。 冯素莲心中苦涩,梦中何处觅夫婿?一行清泪无声落下。 “老乡,你别哭,你别哭啊!我们帮你!”陆远平见这姑娘眼神绝望、悲苦无助,莫名动了恻隐之心。 “老乡,你仔细想想,可有什么信件、或捎的口信,提过哪个地方?他叫什么名字?”陆远平耐心提示。 “他叫王福生,48年参的军,现在在…”冯素莲陷入回忆。 想起那封信,好像提过王福生在一个什么城市,是什么城市呢? 冯素莲想啊想,年代太久远,九十岁的脑子早已混沌,多少年前的陈年往事一时想不起来! “锦、锦、锦城!”冯素莲突然脑子闪过一道亮光。 “你丈夫在锦城?”陆远平惊讶。 “对,锦城!”冯素莲肯定道,“他在锦城。” 第一卷 第3章 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老乡,醒醒!”有人轻轻推了推冯素莲。 冯素莲被吵醒,睁开眼,棚杆撑着车顶,草黄色的蓬布盖住。 车里的战士纷纷往下跳,一位年轻的女军人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冯素莲甩甩头,这梦怎么还能继续? 恍惚记得前面的梦,自己拉着一位陌生军人,要人家带自己去部队找男人,然后上了车。 再低头看看身上,穿着这位女军人的外套,脚上还穿着一双千层底的新布鞋。 “老乡,老乡!”女军人神色担忧。 这位老乡眼神不太对劲,不会是疯子吧?眼神时而清醒、时而呆愣。 要真是个疯子,可咋整?一晚上驶出上百里,早已远离她的家乡。 “同志,我怎么还在梦中?”冯素莲声音干涩。 身上哪儿哪儿都酸痛,胸腔干痛,不能用力呼吸。 “老乡,这不是梦!你跟我们正赶往锦城!去寻找你丈夫!”女军人温柔道,“走吧,下车吃早饭!” 冯素莲跟着女军人下了车,清晨的阳光透着些许凉意,一层淡淡薄雾在慢慢消退。 “哎哟,腿都麻了!”有战士使劲儿跺脚,龇牙咧嘴地单脚跳,似哭想笑。 一股麻痒从脚心往腿上窜,冯素莲也感觉到两条腿酸麻。 自己不是喝耗子药死了么?怎么这感受那么真实?活生生的! 用力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嘶!疼得眼泪差点掉下。 蚂蚁啃噬的酸麻,大腿的疼痛都不及心中的震撼强烈,冯素莲呆呆看着眼前真实、鲜活的战士们,想不明白咋回事儿? “来,老乡,吃早饭!”女军人递过一碗热粥、一个大白馒头。 “谢谢!”冯素莲接过。 馒头的麦香、热粥的米香钻进鼻孔。 一口咬下,香香甜甜的馒头真真实实,再喝一口热粥,浓稠清香还微烫。 冯素莲默默吃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现在,她确信自己是真的活着,为什么自己会活过来,还回到七十年前? 昨晚的一切也是真的! 真好!冯素莲对自己心道,原来自己重生了!还回到从前。 一定是老天怜悯她上一世过得太苦,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补偿前世的悲苦。 她一定珍惜机会,好好来过,这一世她要活得精彩,改写苦难人生。 昨晚没让王德贵得逞,再也不用背负一辈子的羞耻。 “老乡,你怎么啦?”女军人见冯素莲边吃边哭,不知哪儿又触动到她敏感的神经。 “没事儿,我是高兴,我是高兴!”冯素莲胡乱用手抹掉脸上的泪水,露出笑脸,“谢谢你,同志!” “呃,不用不用!”女军人仔细打量冯素莲,这会儿看着挺正常的。 “同志,我叫冯素莲,你呢?”冯素莲见女军人偷偷打量自己,主动自我介绍。 “我叫白洁茹!团部卫生员!”白洁茹不好意思笑笑,偷窥被发现。 “真好!”冯素莲看着俊俏、自信的女军人,要是自己也能成为她这样的军人,该多好! “老乡,你丈夫在部队是做啥的?”白洁茹随口问。 “我也不知道!”冯素莲茫然道,“我没见过他。” “?”白洁茹惊愕,“那你们怎么成的亲?” “与公鸡拜的堂!是他爹娘买的媳妇。”冯素莲苦笑。 白洁如眼中流露着同情和不忍,没再问下去。 在那个年代太常见,男子在外走南闯北,家里长辈买个媳妇。 几年后男人回来,有良心的会留下女子,有的直接带着妻儿回来,买来的女子成多余的人。 也有男子客死他乡,女子就守望门寡,给公婆养老送终。 不管哪种结局,最可怜的都是这买来的媳妇。 苦没少吃,好处一点儿落不着。 陆远平忙完,端着一碗热粥大步朝这边走来。 中等偏高个头,二十四五岁,满面风霜,眼神如猎豹机警、敏锐,步伐坚定有力。 战场上九死一生,眼神凌厉,带着一股杀气,但掩饰不住他自带的书卷气。 冲冯素莲笑笑,在旁边坐下,“白洁茹,情况怎么样?” 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冯素莲,这会儿人看起来很平静,眼神清亮,不似昨晚迷茫、散乱。 “还好!”白洁如笑笑,“老乡昨晚大概受到惊吓,这会儿好多了,情绪也稳定。” “那就好!路上辛苦一下!这里就你一个女同志!帮忙照顾一下老乡!”陆远平和蔼道。 “没问题!陆营长交代的任务,保证完成!”白洁茹开着玩笑,活跃气氛。 “老乡,这是我们团卫生员白洁茹同志,路上由她照顾你,有啥事跟她说。”陆远平道,“当然,找我也一样!” “谢谢首长!”冯素莲低下头小声道,昨晚拉着人家一顿哭闹,真丢人。 “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找到你丈夫!”陆远平安抚道,“老乡,你哪里人?” “望乡村。”冯素莲脱口而出。 “望乡村?”陆远平一愣,“你不是凉风村?” 行军地图上,那条路附近是凉风村。 冯素莲懵逼的抬起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自己重生在凉风村王家,不是生活了七十年的望乡村赖家!两地相距三四十里。 “我以为、我以为你问我娘家!”冯素莲窘的脸通红,蹩脚的撒谎。 娘家,冯素莲的生命中根本不存在。 所谓的娘家在望乡村隔壁的西沟村。 爹死在战乱中,娘带着她流落到西沟村,为了活下去,与一个鳏夫组成新家。 几年后娘病死,继兄娶媳妇,哥嫂嫌她累赘,撺掇继父将她卖给王家做媳妇。 前世这个时候,王德贵将她送回西沟村。 冯家房门紧闭,不肯接纳她。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王德贵问有没人愿意要她,直接领走就成。 他们王家响应政府号召,不兴包办婚姻,放冯素莲归家。 她又羞又窘,无助站在人群中,像牲口一样任人打量。 最后被来看热闹的赖阿贵领走。 按王德贵的话说,这种祖上几代贫农的人家,是她最好的归宿。 胆小怯懦、没有主见的她像提线木偶,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就连抛弃都被利用来彰显人家的仁义。 那时的她,沉浸在自己脏了,不干净的自怨自艾中,没有勇气反抗,任人摆布。 这一世,她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第一卷 第4章 纠缠 王福生用小梳子将头发梳成分头,抹了头油的头发乌黑油亮,对着巴掌大的小圆镜左顾右盼。 “嗯,不错!多俊俏的后生!”王福生冲镜里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 刚提拔为警卫连连长,又在热恋中,正当春风得意。 “报告!”门外响起士兵的声音。 “进来!”王福生收好小梳子、小镜子,端起严肃面容。 “报告连长,营门口有女同志找你。”通信员大声报告。 “知道了!”王福生端着架子冷冷道。 通讯员转身出去。 “茵茵搞什么?今天不是星期日,怎么找来了?”王福生心中嘀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抬起手腕看手表,现在才下午五点,还不到下班时间。 想到娇软可人的胡茵茵,身体不自觉开始燥热,真是个迷人小妖精! 渴望见到茵茵的王福生戴上军帽,掏出小镜子再次整理仪容,脚步轻快地出了办公室。 冯素莲紧张不安站在营门口,不时往里张望,心咚咚狂跳。 两世为人,第一次做这么大胆的举动,千里寻夫,不知他会不会接纳自己? 偶尔有军人进出,不免瞅一眼这位乡下女子。 冯素莲身上穿着陆远平半路上找老乡买的一身半旧衣裳,脚上是白洁茹的那双千层底布鞋。 到了锦城,路过军管会,将冯素莲放下,确认王福生在,车队才离去,部队到郊外驻扎。 一位年轻俊俏的军官匆匆走来,冯素莲痴痴看着。 昂首挺胸,腰间扎一根皮带,不胖不瘦刚刚好,黄绿色军装衬得人神气十足。 这就是自己丈夫,真年轻,真俊! “人呢?”王福生伸长脖子四周看,没见到熟悉的倩影。 “报告连长,这里!”哨兵指着冯素莲。 王福生的目光落在冯素莲身上,上下打量。 灰头土脸的乡下女子,双手粗糙,头发枯黄,痴痴望着自己,那目光渗人。 “老乡,你找我?”王福生笑容客套、疏离。 “是!”冯素莲欣喜、激动,“你就是王伢子?王福生?” “是…”王福生皱了皱眉,目光审视,“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王伢子是他以前的名字,参加革命后叫王福生。 老家的人只知他叫王伢子,部队的人只知他叫王福生,她怎么都知道? “我是冯素莲!”冯素莲抹了抹激动的泪。 “冯素莲?”王福生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 确定自己没印象,“对不起,老乡,我没见过你,也不认识你!” “我知道!”冯素莲上前,拉住丈夫的手,“我是你爹娘给你娶的媳妇。” “什么?”王福生脸色大变,声音不自觉拔高,像甩脏东西一样甩开冯素莲的手。 有路过的军人扭头看向这边,王福生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 将冯素莲拽到边上,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公爹过世几年,婆婆前几天也走了,我只能来找你!”冯素莲看着面色阴沉的王福生,声音越说越小。 “不是说了我们是包办婚姻,不作数的吗?我让我哥重新给你找户人家,你跑这里来做什么?”王福生语气不悦。 “王伢子,我愿意跟你过日子,我不介意包办婚姻,不要赶我走,好不好!”面对强势的丈夫,冯素莲没了自信,低声央求。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跟你说了我们是包办婚姻,是封建产物,新时代不兴这个! 我已放你自由,你我婚嫁自便,跑来纠缠算怎么回事儿?你要做新时代女性,自强自立!”王福生半是责怪半是威胁。 明明写信给堂哥赶紧将这麻烦送走,怎么反倒找上门来?怎么办的事儿? 王福生心中埋怨堂兄王德贵,竟连自己的地址都告诉! “我、我…”冯素莲嗫嚅着,“我给你爹娘送了终的,你不能休我!” “谁休你了?都说了我们俩的婚姻不作数!哪来的休?”王福生气得想要暴走。 两人话都说不到一块儿,根本无法有效沟通,心中甚是厌恶。 “王伢子,你别赶我走,我无处可去!”冯素莲这两天建立起来的自信被彻底摧毁。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为看在伺候老人多年、给老人送终的份儿上,这男人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我让我哥给你找户人家,你还要怎样?我不认识你,我们俩没感情!别来纠缠我!”王福生无语问苍天。 “你哥,你哥!你哥他不是好东西!”反复提及王德贵,冯素莲忍不住大声驳斥,羞愤的眼泪夺眶而出。 欲言又止,差点儿被玷污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前世自己是被玷污了的,那个畜生!他怎么敢的?自己是他堂弟媳!不怕老天爷打雷劈死他? “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泼妇!乡下无知妇人!”王福生对冯素莲厌恶至极。 冥顽不灵,听不进人话。 “王连长,咋啦?”有人见冯素莲抹眼泪,王福生一脸气急败坏。 “啊,没事儿,教导员,老家亲戚!”王福生扯出一个笑脸。 “走!”王福生扯着冯素莲往僻静处走。 冯素莲抗拒着,两人一路拉拉扯扯。 “王福生!”迎面一位漂亮姑娘骑着自行车过来,利落地停下,带着醋意问:“她是谁?” “一个乡下亲戚!”王福生松开手,撇清关系。 冯素莲看着姑娘,跟电视里那位银发贵妇的身影重合。 软羊皮半高跟黑皮鞋,显腰身的卡其色列宁装,乌黑的麻花辫上扎着绢花,时髦、青春、俏丽。 耀眼的光芒衬得冯素莲灰暗、瑟缩,上不得台面。 “亲戚?”胡茵茵目光在两人中逡巡。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不是! “你是他什么人?”胡茵茵冲冯素莲抬了抬下巴,神色倨傲。 “我…”冯素莲瞥向王福生。 王福生抿着唇,目光阴冷,暗含警告,示意她不许乱说。 “你看他做什么?问你话呢!”胡茵茵见两人眉来眼去的,心中酸溜溜。 “我、我、我是他媳妇!”冯素莲鼓足勇气。 旧时代包办婚姻又怎么?再是买的又怎样?她是拜了堂的,他爹娘摆了席的。 比这个女人早了五六年,侍奉过公婆,为什么要隐瞒? 冯素莲说完,挺胸抬头,她正大光明,问心无愧,没啥见不得人。 “王福生!”胡茵茵怒了,大声质问,“你不是说单身吗?她是怎么冒出来的?说!你个骗子!” 胡茵茵不是软弱好欺的冯素莲。 她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新时代女子,曾经的锦城资本家千金小姐,怎会忍气吞声? “茵茵,你听我说,你听我说!”王福生拉住胡茵茵。 “我根本不认识她,她叫啥都不知道,她突然冒出来的,说是我爹娘给我娶的媳妇,我也是刚知道的!” “真的?”胡茵茵半信半疑。 “千真万确!茵茵,我的心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中只有你!”王福生低声哄道。 “那她咋办?她可是你爹娘给你娶的!”胡茵茵噘着嘴,“我可不做小!现在也不兴两个三个!” “给我点儿时间,乡下女子没见识,好打发!”王福生拉着胡茵茵柔软的小手,用力捏了捏,安抚道。 “你说的!不许骗我!不然跟你没完!”胡茵茵很满意王福生的态度。 第一卷 第5章 把事儿闹大 “我骗谁也不能骗你!”王福生好声哄着,“你先回去,这里人多嘴杂,我把她解决了就去找你!乖!” “真的?”胡茵茵盯着王福生的眼睛,看他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真的!比金子还真!小乖乖!真香!”王福生在胡茵茵耳边低声呢喃,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体香。 “讨厌!”胡茵茵羞红了脸,这个男人又想要了。 在王福生胸口轻轻捶了一拳,飞快地蹬着自行车走了。 “慢点儿!路上注意安全!”王福生目送胡茵茵离去的背影,恋恋不舍。 两人早就有了肌肤之亲,结婚申请已递交,就等组织政审通过,偏偏这时冒出个乡下女人。 许久,王福生转过身,冷脸看着冯素莲,毫不掩饰的厌恶。 冯素莲静静望着王福生,男人的两面展露无遗,温情似水与冷若冰霜切换自如。 前世苦难一生,尝尽人间冷暖,看得出这男人对她没有一丁点儿感情!怜悯都没有!更别说愧疚! 给他爹娘养老送终又如何?道义绑架不了他。 自己不过无依无靠的乡下女子,于他无任何助力,没有学识,没有靓丽的容颜,更没有显赫家世助他上青云。 买来的媳妇,连糟糠之妻都算不上,他们是包办,从未见过面! 只要他不承认,这桩婚姻就不作数! 他参加革命,积极进步;而自己旧思想、旧女性,依附男人而活的菟丝花。 在王福生与胡茵茵面前,自己是那个不知趣的三儿,是他们自由恋爱、追求幸福的绊脚石、拦路虎。 “走吧!”王福生自顾自往前走,不管冯素莲有没有跟上。 “去哪儿?”冯素莲一路小跑。 “找个旅馆住一晚,明天赶紧回去。”王福生没好气道。 走了一阵觉得不对劲儿,回头,冯素莲并没有跟来,而是站在远处。 “你干啥?杵这里不嫌丢人啊?”王福生气恼。 自己相貌英俊的堂堂军官,让人知道这灰头土脸的乡下女子是自己原配,丢死人。 “王伢子,我不偷不抢,有啥可丢人的? 我是包办的没错,我与你的确没有感情!可你爹娘是我送的终。 你娘瘫痪在床的这几年,是我一把屎一把尿伺候的,没饿着她一顿,没让她尿湿过一次! 纵有千般不好,你也不该这样对我!” 冯素莲深吸一口气,把前世今生心中的委屈一吐为快,眼中甚至带着些许恨意。 你王福生开口闭口包办婚姻,没有感情,好似受了天大委屈。 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是你王家主动娶的,伺候老人、养老送终完了,一句没感情,就踢出王家。 还被畜生玷污,让自己在苦海里挣扎一辈子! 而你王福生娶了漂亮、有学识的资本家小姐,步步高升,一生享尽荣华富贵。 凭什么?好人不得好报! 见面到现在连句对不起都不曾有!冯素莲心中堵着一口恶气出不来! 王福生没想到这个瑟瑟缩缩的乡下女子能说出这些话,竟让他无法反驳。 下班时间到了,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大院里出来不少军官,都好奇往这里张望。 王福生不好当众甩脸子发火,只得放下身段,拉扯冯苏连,“能不能别在这里闹?咱们去旅馆说,好不好?” “不好!”冯素莲甩开王福生的手,大声道。 “哄我回乡下,让你堂兄把我嫁了,给你的新人腾位置!做梦!” “你!”王福生的心思被戳穿,恼羞成怒。 “你个疯婆娘,你就是闹到天边去,我也不会认!你爱走不走!” “大家看呐,陈世美!进城当了官,抛弃乡下原配!”冯素莲恶气不出,心绪难平。 自己也说不清为啥,就想把事儿闹大,不想王福生好过。 若不闹大,谁来帮她?难道回去等着被人嫁给赖阿贵?重蹈前世苦难? 不管闹成啥,既然不认她,她也让这个男人落不着好,大不了一同回乡下种地。 “你干什么!”王福生气急败坏,去捂冯素莲的嘴,要将人拉走。 “放开我!”冯素莲挣扎着大喊大叫。 男人力气比女人大,冯素莲被强行拖拽着离开。 营门口的哨兵伸头看过来,想问干什么,见连长瞪自己一眼,忙缩回头,脸上满是纠结。 自己是该帮老乡呢?还是装没看到,任由连长将人拖走? “唉,怎么回事儿?”路人远远围观着,小声嘀咕,无人上前帮忙。 军管会门前,军人拖一个乡下女子,搞不清什么状况。 “陈世美要抛弃秦香莲!”冯素莲边挣扎边喊着。 “哟,莫不是这军官的乡下媳妇?”任谁听到陈世美就立马想到男人抛弃糟糠之妻。 “嗨,这事儿多了,男人出息了、发达了,谁还要糟糠之妻? 以前三妻四妾,现在一夫一妻,乡下媳妇只能甩了! 看样子乡下媳妇不甘心,跑来闹腾。”围观的人小声议论。 因为战乱,四处逃难,好多男人在外面几个家。 军人也不例外,南征北战、音讯不通,几年联系不上,重组家庭是常事儿。 建国后,法律规定一夫一妻。 有良心、家境好的给钱财补偿,好聚好散;没良心的直接踹人。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留一个,注定有人哭、有人笑。 “王福生,你干什么?”贺洪生厉声呵斥。 下班路过,听到女子在大声哭喊,却无人相助,贺洪生身为军人,哪能坐视不管? 挤进人群一看,竟是下属王福生在欺负老百姓,顿时火冒三丈。 不是说这女子是老家亲戚吗?怎么拉拉扯扯的? “教导员!”王福生见状,忙撒手。 冯素莲脱身,跑到贺洪生身后,“首长!王伢子是陈世美!他为了娶城里姑娘,让我另嫁!” “嚯!原来是为了娶新人!够损的!”人群中爆出惊呼声。 “不是说人民子弟兵吗?怎么这样?”人们议论纷纷,跟平时宣传的军人形象不一样啊! “我根本不认识你!五六年没回家,你说是我媳妇就是啊?”王福生百般辩解。 “我若不是,何苦不远千里跑过来?王伢子,你个没良心的,我伺候你爹娘,给他们养老送终。 你若真不知晓,怎会写信让你堂兄将我另嫁?你缺德带冒烟!为了娶城里姑娘糟践我!呜呜…” 前世没想明白,这会儿话赶话,冯素莲猛然顿悟,难怪碑上不让刻自己名字! 敢情那封信早就到了,他们早就商量好将自己扫地出门! 思及此,冯素莲心中那个恨啊! “天啊!怎么做得出来…”在场的人对这位军人的印象坏透了。 “老乡,咱们进去说!”贺洪生意识到不能再说下去,得赶紧离开,不能让负面影响继续扩大。 贺洪生能领着王福生、冯素莲进了军管会。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胡茵茵推着自行车若有所思。 第一卷 第6章 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老乡,喝口水,慢慢说,到底咋回事儿?”贺洪生递过温突突的搪瓷缸子。 “谢谢首长。”冯素莲接过,一口气喝下大半。 见到王福生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教导员,我真不认识她…”王福生吊儿郎当歪靠在办公桌边上。 “闭嘴!没问你话,让女同志先说!”贺洪生呵斥道。 亏自己看好他,团里难得的神枪手,各种枪械玩得很转,剿匪时击毙土匪百发百中,绝无活口。 前两年推荐他入党,做他的入党介绍人。 部队上识字、枪法准、脑子又灵光的兵不多,出于爱才、惜才,使了不少力提拔上来。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嫌弃乡下媳妇! “我叫冯素莲,是王伢子爹娘48年冬买来的媳妇,那会儿他爹时日无多,没撑几个月便走了。 他娘瘫在床上,是我伺候的,里里外外都是我支应。 前些日子他娘走了,我只能到部队找他,可他却说我们是包办婚姻,让我另嫁!” 冯素莲话没说完,鼻子一酸,委屈的泪珠啪嗒啪嗒掉落。 “对不起,小冯同志,是我们没教导好王福生,让他产生资产阶级腐朽思想!”贺洪生心中愧疚! 多好的女子,任劳任怨照顾瘫痪老人,还送终,替他尽了孝,才让他忠孝两全。 女子不过二十岁,算起来十四五岁进的王家,照顾两个老人,撑起一个家,不容易! 这小子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学那些忘本的人,抛弃糟糠之妻! “王福生!”贺洪生面色严肃。 “到!”王福生应声,身体依旧歪歪倒倒靠在办公桌上。 “立正!”贺洪生厉声道。 “是!”王福生立正,挺胸抬头。 贺洪生背着手,绕着王福生转了几圈,“给小冯同志说声对不起!” 王福生莫名其妙看着贺洪生,“教导员,我们是包办婚姻,没感情,我深受其害!” “道歉!”贺洪生疾言厉色。 “对、对不起!”王福生不情不愿。 “知道为啥给小冯同志道歉吗?”贺洪生问。 “我爹娘不该买她!”王福生满不在乎,怨爹娘多事。 “呵!”贺洪生要被气笑,指着王福生半天说不出话。 以前觉得这小子机灵,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机灵过了头,是钻营、势利! “人家从未出过门的乡下女子,千里寻来,先不说你们的婚姻作不作数,单是人家尽心尽力伺候你爹娘一场,你就该好吃好喝供着! 你倒好,二话不说就撵人!这是军人、党员做得出来的事儿吗?跟那些官僚大老爷有什么区别?你的思想呢?觉悟呢?别忘了,你是党员!” 贺洪生恨铁不成钢骂道,说着来气,朝王福生踹了一脚。 早知是这么个玩意儿,就不该推荐入党! “哎哟!”王福生吃痛,揉着腿,嬉皮笑脸的,“教导员,轻点儿!” “轻点儿?信不信老子把你踹出去?”贺洪生一把扯下军帽。 好久没上战场,改成搞政工,真不习惯。 换作以前,先连踹三脚这小子再说,人民子弟兵这么对老百姓,简直抹黑军人! 现在文绉绉跟他的讲道理,这小子压根没当回事儿! “咕…”冯素莲的肚子叫起来,脸尴尬地红了。 “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儿?人家来了连顿饭都不招待!”贺洪生对这个下属又多了几分失望。 先不说人家有恩于他,就是陌生人求上门,也该喝口水、吃口热乎饭。 “打饭时间过了,带小冯去食堂,让炊事班开小灶,好生招待!别委屈了你媳妇!” 贺洪生觉得两人多接触,迟早会有感情的。 这位小冯同志双手粗糙,一看就是个勤快人,有这样的媳妇,日子能过得差? “教导员,我可以安置住招待所,管她吃住几天,但是做夫妻真不成!”王福生急眼了。 他答应了胡茵茵的,胡茵茵才是他的真爱! “王福生,不过小小连长,就开始忘本,以后敢让你担重任吗?”贺洪生说重话。 “教导员,我有喜欢的人!准备结婚了!”王福生梗着脖子,不为所动。 “什么时候的事儿?”贺洪生惊愕,“我怎么不知道?” “已经向团部打报告申请!”王福生眼中带着乞求。 “教导员,我是真不知道老家有媳妇,感情的事儿勉强不来!让我跟她睡一个被窝,不如你毙了我!”王福生半是耍赖半是哀求。 “递交申请?我怎么不知道?”贺洪生挠挠头,不应该是一级一级上报吗?怎么绕过营部的? “那天你不在,找营长签的字!呵呵!”王福生笑嘻嘻道。 “胡闹!这事儿能让人代签吗?这是十万火急的事儿吗,不能等我回来再签?”贺洪生怒了。 这小子摆明了玩心眼,故意趁他不在时签字,只怕没那么简单。 “女方什么情况?”贺洪生问。 “锦城百货商店财务!”王福生道。 贺洪生狐疑地看着王福生,“就这些?家庭成分干净吗?” 若没问题,何必刻意绕过自己?王福生是军管会警卫连连长,责任重大,政审更严格。 “组织上在审核!”王福生的目光不自然地闪躲一下。 “王连长啊!我知道感情的事儿不能勉强,可人家小冯同志替你尽孝几年,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乡下女子离开婆家,生存艰难!再说了,感情嘛,多接触接触,总会有的! 我看啊,你放弃那姑娘吧,人家有正经工作,再找容易!怎么样?”贺洪生苦口婆心地劝。 小冯多朴实的姑娘,品质没问题,家中又是贫农成分,多干净的背景。 于王福生的仕途来说,真的很般配。 “教导员!我答应娶人家,也递交申请,突然说不娶,人家姑娘怎么看?” 王福生嫌弃地看一眼冯素莲,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酸味儿,默默往边上挪了挪。 土了吧唧、大字不识的木头人,和洋气十足、有文化、学识、懂情趣的城里姑娘,任谁都知道选哪一个! “这有啥难的?就说乡下有媳妇,爹娘娶的,跟人家好生说清楚,城里姑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人家小冯可是实打实的拜了堂的,正儿八经的媳妇!你呀,丢不得!” 贺洪生重重在王福生肩头拍了拍,“赶紧的!带你媳妇去吃饭!” 王福生还要说什么,被贺洪生推出去。 “教导员,我…”王福生对着门喊。 “快走,快走!莫要打扰老子休息!”贺洪生在里面笑骂。 “走吧!”王福生对着门发了一会儿呆,申诉无效,只得带着冯素莲去食堂。 第一卷 第7章 就当是他偿还自己的 “王连长,去哪儿?”路上有人打招呼。 “去食堂吃饭!”王福生心不在焉地笑笑,闷头往前走。 不似往日停下拉呱一阵,嘚瑟得不行。 “唉,这会儿打啥饭?早过了饭点儿!”问的人提醒。 “嗯,知道!”王福生脚步不停。 “咦,这王福生咋啦?”再回头,王福生后面跟着乡下女子,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亦步亦趋。 呵,看不出这小子还挺害羞的,跟媳妇都隔这么远! 来到食堂,炊事兵正在打扫食堂,马上关门。 “有什么吃的?”王福生问。 “没了!这都七点过了,王连长!”炊事兵道。 “煮两份素面。”王福生置若罔闻。从口袋掏出钱。 “王连长…”炊事兵正要重申,猛然看到后面的冯素莲。 立马换了一张热情笑脸,“哟,嫂子来啦?欢迎欢迎!” “乱喊什么?”王福生听着刺耳。 “呵呵!”炊事兵也不生气,笑嘻嘻接过钱,“嫂子稍等,一会儿就好。” 炊事兵一溜烟跑到后厨,“班长、班长,两份素面!” “马小五,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炊事班长老张批评道,解下围裙挂门上。 “班长,是警卫连王连长!”马小五激动道。 “警卫连也不行,过了饭点儿,自己想办法解决!”老张不满,“饭店也有打烊时间!” “班长、班长,是嫂子来了,看样子赶了远路!”马小五解释道。 “嫂子?哪个嫂子?”老张莫名其妙。 “就是王连长媳妇!”马小五低声道,“乡下来的,看着挺不容易的!” 老张闻言,沉默一会儿,叹口气,挂上围裙,“烧火!” “唉!”马小五打开灶门。 锅烧热,老张放了点儿猪油,利落地打了两个鸡蛋。 “班长,王连长点的两份素面!”马小五提醒。 “知道!”老张手上没停,白一眼马小五,“你不是说乡下来一趟不容易吗?” “呵呵,就知道班长心好!”马小五呵呵傻乐。 两碗鸡蛋面很快煮好,马小五端出来,“王连长,面好了!” 王福生与冯素莲面对面坐一张桌子,默不作声。 马小五感觉怪异,见过不熟的,没见过这么不熟的。 “嗯,谢谢!”王福生淡淡道谢,“唉,怎么有煎蛋,我不是说了素面吗?” “我们班长说嫂子来了,哪能简单?特意加的。”马小五笑道。 “这是你们炊事班擅自加的,不是我点的,我可不会补钱!”王福生说完,夹起煎蛋狠狠咬了一大口。 马小五笑容僵住,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擅自加的? “嫂子,您慢慢吃!”马小五忍着不快,微笑着招呼冯素莲。 “谢谢你,小同志!”冯素莲冲马小五友善地笑了笑。 马小五闷闷不乐回到后厨。 “咋啦?”老张见这孩子欢欢喜喜出去,垂头丧气回来。 “那个王连长,哼!”马小五气鼓鼓的,“好心给他添煎蛋,不收他钱便算了,还落不着一句好话。” “他说啥了?”抽着旱烟袋的老张眯缝着眼睛,吐出一阵烟雾。 “说啥,说他点的素面,擅自给他加蛋,他才不会补钱!”马小五模仿王福生说话。 “算了,咱又不是冲他去的,就当他放屁!”老张又吐出一口烟。 “班长,你是没看到,话没说完就夹起煎蛋吃,那模样,活脱脱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哼,还连长呢,就这觉悟!我呸!” 马小五不满,真是好心喂了狗! “臭小子,胆子不小,敢背后编排上司!”老张笑着拍了一下马小五后脑勺。 “班长!”马小五捂着脑袋,“你比他资历老多了,功劳比他大,没见你拽!真要上战场,俺也不会比他差!” “行啦!做好你的工作,别人的事儿少管,你呀,真是个孩子!”老张抽完一锅旱烟,磕了磕,收起烟杆。 偌大的食堂,王福生和冯素莲默默吃面。 这鸡蛋面放了油、青菜,饿了一天的冯素莲先是小口小口吃着,后面顾不得抬头,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连汤带水吃得干干净净。 放下碗,却见王福生鄙夷地看着自己,他的碗里汤汤水水剩着。 “嗝…”冯素莲打了个饱嗝。 王福生脸色变了变,强压下想要吐槽的话,起身就走,丢人,太丢人了,多说一句都掉身份。 身上一股味儿,不知多少天没洗澡,吃没吃相,饿死鬼一样。 想到跟这样的女人睡一张床,王福生浑身不自在,哪儿哪儿都脏,一天都无法容忍。 让他跟冯素莲过一辈子,他宁愿出家当和尚! 冯素莲在后面一路小跑,“王伢子,去哪儿?” “招待所!”王福生深吸一口气,“还有,请叫我王福生同志,不要王伢子、王伢子的叫!影响我形象!” “哦,知道了,王伢子!”冯素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喊他王伢子。 “你这女人!真是榆木疙瘩!”王福生气得要跳脚。 王福生不再理会冯素莲,径直往招待所去。 他不想安排冯素莲住部队招待所,但有教导员过问,再不乐意,也只得安置。 自己的前途、婚姻都捏在贺洪生手中,第一关得先通过他。 这辈子他死都不会娶冯素莲,他不会给她好脸色,免得被缠上。 必须想办法逼她讨厌自己,逼她找贺洪生,让这门旧婚姻作废。 写了一晚住宿,交了钱。 “好了,我还有事!”王福生转身就走。 “唉,王伢子,等一下。”冯素莲喊道。 “又咋啦?”王福生眉心直跳,这女人没完没了,“跟你说了叫我王福生同志!” 招待所工作人员嗤嗤偷笑,英俊的警卫连连长有这么土的名字,娶的媳妇更是土的掉渣。 “我没钱!”冯素莲眼睛一闭道。 本不想找王福生要钱,可自己身无分文,身上衣服还是陆营长帮忙买的,鞋子是白同志借的。 你王福生再不认,至少现在自己是他名正言顺的媳妇。 用自己男人的钱,天经地义!她才不会傻乎乎地讲什么骨气,死要面子活受罪! 就当是偿还自己的! 第一卷 第8章 鸡肋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胡学汝问妹妹。 这是一处独栋小洋房,原锦城百货洋行胡家胡公馆,私人产业。 尽管已将高级水晶灯、紫檀木、鸡翅木桌椅、西式洋床等撤换掉,可堂皇的门窗依然透着奢华。 “别说了!”胡茵茵蹬掉软羊皮高跟鞋,一屁股倒在沙发里,面色难看。 “闹别扭了?”胡学汝懒懒靠在沙发上,脚搭着茶几,随意抽出一支刀牌香烟。 “哼,这个王福生,看着老实,敢玩我!要不是撞见,不知要瞒到什么时候!”胡茵茵没好气道。 “自己相中的,怨谁?给你介绍好的,你看不上,嫌人老,自己找个小白脸,却是个花花肠子。” 胡学汝吐出一个烟圈,语气嘲讽。 胡家是锦城排得上号的资本家,解放时父母、兄弟带着大量金银细软逃往海外。 他们兄妹是不受宠的姨太太所生,留下善后,处理不动产。 没想到锦城解放比他们预期的快,破城后,他们走不掉,只能留下。 迫于形势,陆续捐了不少不动产,公私合营,胡学汝做百货商店副经理,胡茵茵做财务。 商人的钻营刻在骨子里,为了在新朝站稳脚跟,胡学汝托关系搭上市府一位实权人物。 花式送礼结交,被撵出来不说,还被臭骂一通。 得知这位实权人物单身中,将妹妹推出去。 偏偏这死丫头不知哪根筋搭错,嫌高官又老又丑没文化,一身土包子气。 对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嫌弃,亲没结成,差点儿成仇。 自己带回来一个,是年轻英俊,但胡学汝一眼便看出此人贪恋的是胡家的财富。 见到洋房里的摆设,眼睛都直了,目光中的贪婪一闪而过。 贪婪也有贪婪的好处,不怕你不贪,就怕你啥都不贪,反倒让人无法掌控。 妹妹好小白脸,小白脸嘴又甜,好话一哄,脑子一团浆糊。 没多久两人打得火热,如胶似漆。 这王福生官太小,搁以前,连他家门槛都碰不到,更别说登堂入室。 如今嘛,往日不可追忆,这种不入流的小虾米,居然也能成胡家女婿! 看在是军管会的,又刚提拔为警卫连连长的份儿上,将就一下,运作运作,后劲儿还挺大的,算是有点儿潜力。 “哼!”胡茵茵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烦躁地窝在沙发上,这破沙发真硌人,怀念以前的进口洋沙发。 “这日子过得真憋屈!”胡茵茵发着牢骚,“这不能用,那不能用!挣钱有屁用!” “闭嘴!”胡学汝一改刚才的慵懒,严厉呵斥,“小心祸从口出!改改你那小姐脾气,现在是人民的天下!” “哼!就会训人!”胡茵茵被抢白,气得头扭到一边,不理会哥哥。 整天就爱拿她说教,在外面跟个龟孙一样,陪着一张笑脸,要多卑微有多卑微,哪还有半点曾经的胡三少风采? “好啦,别生气,我这不都是为你好!”胡学汝不想跟妹妹置气,主动低头。 胡茵茵看一眼哥哥,噘着嘴没说话。 “你还没说,那个王福生咋回事儿?”胡学汝问。 “这个王福生,说自己单身,早几年乡下就娶了媳妇!”胡茵茵气不过。 王福生说他不知道,是父母给他娶的,也跟自己保证只娶自己。 可她去而复返,听到冯素莲的话,他是没见过,但知道冯素莲的存在,还写信让乡下堂兄赶紧打发了。 算时间,这些都是跟自己好上后才做的。 胡茵茵不关心那个女人死活,而是心里膈应,王福生明明有媳妇却骗她单身! “媳妇找上门?十有八九是甩不掉了!”胡学汝靠在沙发上,闭目良久道。 “他们没见过,不认识也没感情,这种包办婚姻也作数?”胡茵茵不服。 “若他回去与她好聚好散,安置妥当,自然可以不作数,但找上门来,你觉得部队管不管?”胡学汝问。 “为啥要管?不是说打破封建包办婚姻吗?既然是,为啥还要捆绑?” 胡茵茵脑子转不过来,哥哥说的啥意思。 “你看看你,叫你多读书,你脑子里整天情情爱爱!”胡学汝眼神嫌弃。 “那乡下媳妇苦出身,是包办婚姻,但新政府是谁的天下,就是这帮穷苦人的! 包办婚姻作不作数,得分人!除非乡下媳妇自己另嫁,否则王福生休想甩掉!” 胡学汝捋着头发,这王福生还有点儿脑子。 不出面,让乡下亲戚糊弄着把人弄走,可惜功败垂成,让人打上门来。 若王福生不能让她心甘情愿放弃,那,妹妹没啥戏了。 “小白脸那儿你就别打米了,过两天锦城商会与军管会有场联谊会,准备准备。 据说是一批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功臣,比你那个小白脸优质多了,更有前途。” 胡学汝谋划着借妹妹搭上更高级别的干部,以此庇佑胡家。 像茵茵这种要样貌有样貌,要文化有文化的年轻姑娘最抢手。 那些进了城的干部,泥脚杆一洗,立马觉得自己高贵了,喜欢年轻漂亮、有见识的城里姑娘。 以茵茵的条件,找个营团级军官轻轻松松,以后胡家再也不用每天惴惴不安,担心这担心那的。 一天天的这运动、那运动,胡学汝担心哪天把自己给运动进去。 胡茵茵面色古怪地看一眼哥哥,“再等等!看他那边表现。” “有啥好等的?一个小小连长,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再说那乡下女子,千里寻夫到这里,你以为是个简单的?动动你的脑子!” 胡学汝气恼地戳了一下妹妹脑袋。 “记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好蹬了小白脸,找个更好的!” “吃饭啦!”厨房里走出一个肤色白皙的美妇,身材婀娜多姿。 胡茵茵待美妇摆好饭菜才慢悠悠起身,坐上饭桌,何暮云全程保持微笑,态度温和有礼。 “嫂子,今天的汤怎么这么油?叫人怎么吃?”胡茵茵拿起筷子,被一股油腻腻的味儿闷住。 “我看看!”何暮云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母鸡汤,“不油啊!这汤很鲜,你尝尝,是你平时最喜欢的!” “呕!”胃里一阵翻涌,胡茵茵捂嘴,起身冲进卫生间。 胡学汝跟何暮云面面相觑。 “呕、呕…”卫生间传来胡茵茵的干呕声。 胡学汝来到卫生间门口,胡茵茵趴在盥洗台上,呕得眼泪汪汪,脸色煞白。 “你跟小白脸上床了?”胡学汝声音冰冷。 “?”胡茵茵惊愕地抬起头,矢口否认,“没、没有!” “啪!”一记耳光甩过来,声音清脆响亮。 胡学汝眼神阴鸷,“蠢货!你坏了我的大事!” 第一卷 第9章 拾荒 早饭后,正在操场带战士操练,营门口打来电话,有女同志找王连长。 “女同志长啥样?”王福生问。 “是个老乡!”电话那头哨兵回道。 “告诉她,我在上班,没空!哪儿凉快让她上哪儿待着去!”王福生说完啪地一下扣了电话。 有病,以为全世界都围着她不成? 也不管别人上不上班,大清早就来纠缠!王福生对冯素莲厌恶至极,很不能立刻消失。 挂电话的声音把哨兵耳朵震得嗡嗡响,连长火气好大! “小同志,王连长咋说?”冯素莲问。 “呃,老乡,我们连长说他在上班,现在没空,要不你先去逛逛,中午或下午下班再来?”哨兵委婉道。 “哦!”冯素莲踯躅片刻,期期艾艾道,“那小同志,你能帮我找个袋子吗?” 哨兵看冯素莲几秒,没忍心拒绝,“稍等!”,又打了个电话。 过了一阵,马小五提着两个麻袋匆匆跑来,“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探亲家属不应该在招待所休息吗? “你好!小同志!”冯素莲腼腆笑笑。 “谁要麻袋?”马小五问哨兵。 “这位老乡!”哨兵朝冯素莲努了努嘴。 “嫂子,你拿好!”马小五将麻袋递给冯素莲,“你要麻袋做啥?” “我、我有用!”冯素莲不自在道。 “食堂还有事儿,我先走了,中午嫂子可要来吃饭?”马小五关心道,看样子不受王连长待见。 “不用!王连长忙,不去打扰他!”冯素莲拿着两只麻袋离开。 她在山村生活一辈子,没啥见识、技能,不知自己能做啥。 看到有人捡拾垃圾堆里的牙膏皮、玻璃瓶,一问才知这叫拾荒,可拿到废品收购站去卖钱。 王福生昨晚给了冯素莲一点儿钱,不多,只够几天住宿。 勤劳一生的冯素莲没打算向王福生伸手一辈子,觉得拾荒挺好,无本买卖。 说干就干,兴匆匆跑来找王福生,要两只袋子,却不想人都没见到。 好在小战士人不错,帮她找了两个。 冯素莲提着麻袋,拿根棍子,在各个垃圾堆里翻找。 垃圾堆散发着阵阵恶臭,冯素莲浑然不觉,从里面掏出玻璃瓶、牙膏皮,运气好还能捡到包装纸。 不知不觉,一只麻袋装了大半,冯素莲擦擦汗,颇有成就感。 “老李,王福生的结婚申请交你这儿了?”忙完事情,贺洪生找到营长李定武。 “?”李营长莫名其妙,“交给我?这事儿不归你管吗?” “王福生前些日子交给你的结婚申请,不记得啦?”贺洪生提示。 “真交给我了?我咋没印象?”李营长挠挠头,疑惑道,“结婚申请他干嘛交给我?” “你先别问,找找看,应该还没上报吧?”贺洪生没解释,直接在办公桌上翻找。 李营长想了想,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报告,“这里!” 那日王福生过来,跟他抽了一根烟,临走时丢给他,说教导员不在,让他帮忙签个字。 他没顾上看,通讯员正好送来文件,一打岔忘了个干净。 贺洪生拿起申请看,结婚对象是锦城百货商店一个叫胡茵茵的姑娘。 “这小子动作够快,刚提拔就娶媳妇,双喜临门呐!”李营长玩笑道。 “哼!这小子心眼子多着呢!”贺洪生冷哼一声。 “咋啦?你不是一直看好他吗?咋改口风了?”李营长不解。 “他乡下媳妇找来了!这小子不老实!”贺洪生语气不佳。 “昨天在营门口拉拉扯扯,不承认,还想撵人走!你说说,这是子弟兵干得出来的事儿吗?” “乡下媳妇?那他还打报告结婚?”李营长哪里听得。 “哼,进了城,生了花花肠子!要我说咱们就不该留在城里!这事儿团里不是一起两起!” 李定武是个直性子的人,最恨嫌贫爱富。 同僚中有几个想方设法蹬掉乡下媳妇,还津津乐道,令他极为反感。 才解放几年,就有人褪色,恬不知耻,把糊弄、甩掉乡下媳妇引以为荣。 “这报告不用上报了!”贺洪生将申请收走。 “这媳妇不同于别人,给王家二老养老送终,王福生母亲瘫痪几年,全是人家伺候,这种媳妇都抛弃,还是人吗?” “这种媳妇他敢不认?老天爷不劈死他!”李营长撸起袖子骂道。 “我跟你说,老贺,你可不能签字!不然,我跟你没完! 别人咱管不着,但咱们营不准出这种忘恩负义、薄情寡义之人!” “行了!你也别着急上火的!我呀,昨晚给他做了思想工作,让他们多接触接触,慢慢会有感情的。” 贺洪生说着自己的得意之作。 “就该这样!什么包办婚姻没感情?扯淡!要现在他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泥杆子,你看他敢不敢休媳妇?”李营长一语洞穿实质。 营房吹起下班号,吃饭时间到了。 “走,到我家吃饭,尝尝我媳妇做的家乡菜!”贺洪生拽着搭档往营门口走。 “唉,那不是王福生吗?他咋跟着去食堂?你不是说他陪媳妇吗?”李营长看着远去的背影道。 “这小子搞什么名堂?”贺洪生拧眉,难不成安排家属自己在招待所吃? “走,去招待所看看!”两人不放心。 离招待所不远处,有人在垃圾堆旁打架,吓得路人纷纷避开。 “哪里来的外来户,也敢跑我们地盘上抢垃圾!” 两个拾荒的按住地上的人,用力拉扯麻袋,奈何地上的人死死抱住不撒手。 “这是我的!”冯素莲倒在一堆烂菜叶上,身上沾满污水,表情倔强。 “干什么?”李营长大喝一声。 “她抢我们垃圾!”两个拾荒人毫不慌张,拉着麻袋不松手。 紧随其后的贺洪生看到地上的冯素莲,整个人亚麻呆住,“怎么是你?小冯同志!” “首长?”冯素莲见到贺洪生,一惊。 麻袋被拾荒人抢走,转身想跑。 被李营长一把薅住,“放下!” “这是我们的地盘,是我们的废品!”拾荒人争辩。 “什么你们的?人家捡的!谁规定这垃圾堆是你们的?如今是新社会,少来旧社会那套!”李营长一通吼,两个拾荒人跑了。 不舍地回头好几次,那一麻袋废品能卖不少钱。 第一卷 第10章 以武德服人 冯素莲不安的扯着衣角,身上臭气熏天,默默往后退了退。 “给!”李营长把麻袋递给冯素莲。 冯素莲看一眼,迟疑着接过,垂着脑袋,像犯错的学生。 “你住哪里?”贺洪生问。 “就在前面招待所!”冯素莲声若蚊讷,没谁愿意别人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没进过城,城市道路错综复杂,怕迷路,她没敢走太远,每条巷子都原路返回,再走下一个巷口。 笨人有笨办法, “走吧,饭点了,去晚没饭吃!”贺洪生故意不提拾荒的事儿,彷佛没察觉到冯素莲的尴尬。 几人来到招待所,食堂开始收锅碗瓢盆。 “同志,还有饭吗?”贺洪生问。 “没了,打完了!”炊事员端着汤盆、大餐盘往里走。 “三份杂酱面!”贺洪生掏出钱点小灶。 “首长,我有钱!我来付钱!”冯素莲从兜里掏出钱,抢着付。 “好了,小冯同志,你就不要跟我争了,今天我请客!你看,我不是请你一人,还有李营长!”贺洪生笑笑,推开冯素莲的钱。 “就是,小冯同志,咱们坐下,今天咱们吃大户,白吃老贺一顿!”李营长接过话,大咧咧坐下,龇着牙笑。 冯素莲这才收起钱,心中总觉得欠了天大人情,念叨着,“改天我做饭请两位首长吃!” “好呀!你是南湖省的吧?我也是,好久没吃家乡菜,到时候一定尝尝!”李营长维护着冯素莲的自尊和面子。 三大洋瓷碗的杂酱面端来,冯素莲闻着肉香,肚子咕咕叫了两声,面色一红,太丢人了。 “快吃!快吃!我可是早饿了!”李营长端过碗,嚷嚷着饿,大口大口扒拉着。 冯素莲见无人注意自己的失态,暗自松了口气,埋头吃起来。 “小冯,你与王连长怎么打算的?”吃得差不多了,贺洪生才开口问。 “不知道!”冯素莲抬起头,眼神茫然。 王福生连话都不想跟自己多说,谈何打算? “那你呢?你是怎么个想法?”贺洪生忍住怒气,看来这小子又糊弄自己 “我不知道,公婆走了,娘家回不去,王伢子又不认,我…” 冯素莲迷茫,自己重生回来做什么?这个丈夫连彼此了解的机会都不给,将就过的可能都没有,自己缠着有意义吗? 可是自己又能去哪里? “你怎么想起拾荒?”贺洪生问。 “不想吃闲饭,拾荒能挣钱,自己养活自己。”冯素莲笑笑,“就是邋遢了些!” 贺洪生与李定武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同情。 这个朴实乡下女子,没了婆家,娘家也不肯要,只得投奔丈夫,偏偏丈夫又是没有良心的。 人勤快,也舍得下面子去拾荒,却被人欺负。 “要是这里有份工作,你愿不愿意?”贺洪生沉默片刻问。 “工作?”冯素莲惊讶地望着首长,“我可以吗?” 乡下谁家要是在城里有份工作,那得羡慕死多少人!自己有那个命吗? “当然可以!靠劳动吃饭,没什么不可以!”贺洪生道,“就是工作又苦又累,收入也不高。” “我愿意、我愿意!”不待贺洪生说完,冯素莲忙表态。 “我还没说啥工作,你就愿意!”贺洪生好笑,“街道搬运站,装卸货物。” 街道办的,装卸物资的劳力,不分男女,力所能及内的全负重。 旧时的苦力,解放后由街道管理,纯苦力、低收入、青春饭,老了一身伤痛。 就这,没关系还进不去,属于街道集体企业,算是正经工作。 “我行!”冯素莲不带犹豫,“首长,我能吃苦,不会偷懒!” “那好,我们落实了再通知你!”贺洪生点点头,与李定武离开。 “老贺!你怎么给她安排这个工作?搬运工可不是闹着玩的!老了腰痛!” 出来后李定武不满,“为啥不安排纺织厂?” “纺织厂是那么容易进的?”贺洪生大步朝前走,“就这,我还得找政委出面!咱这级别可没那么大面子。” “老贺,我记得嫂子不是糊火柴盒吗?干嘛不介绍给小冯?”李定武问 “李营长,李定武同志,搬运站是正经工作,糊火柴盒是计件小工,不是正经工作!” 贺洪生觉得搭档想一出是一出,里面的关系都没搞明白,不过,心是好的! “哦,对了,那个王福生,我得去问问,这小子答应的好好的,怎么又糊弄!” 说起王福生,贺洪生再没有往日的欣赏。 有的人不能看表面,一直以来王福生展现给他的是机灵、有想法、求上进。 现在看来,不过是圆滑、钻营、功利,虽然枪法准,但这不是他骄傲的资本。 贺洪生铁不成钢,出于爱才,希望将王福生拉回来,不能因为进了城,被腐蚀堕落。 冯素莲这样勤劳本分、朴实无华的女子值得珍惜。 “砰!”贺洪生猛地推开宿舍门。 “谁啊!没见老子在休息啊!”双臂抱枕、闭目养神的王福生吓一跳,破口大骂。 一扭头,见到来人,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教、教导员!” “呵呵,挺悠闲嘛!王连长!”贺洪生阴阳怪气。 “教导员!啥事?”王福生讪讪。 教导员、营长脸黑的能拧出水,王福生直觉不是好事。 “啥事?王连长,昨晚答应好好的,你就是这么完成任务的?”贺洪生背着手不满道。 “我、我不是安排在招待所的吗?我也有自己的工作,总不能一直陪着!”王福生辩解。 “你忙我不否认,你有工作要做也没错,中间空了,为啥不去看看?”贺洪生眼神犀利。 王福生无可辩驳,耷拉着脑袋,“教导员,强扭的瓜不甜!我、我…” “你什么?进城当了干部,拽起文来,什么强扭的瓜不甜?侍奉你爹娘、养老送终时,没见你说强扭的瓜不甜! 用完人就甩,你还是人吗?还是革命干部吗?”贺洪生一针见血。 “教导员,我那会儿不在革命吗?给家里去的信都石沉大海,谁知道家里娶了媳妇!”王福生委屈道。 “别跟我扯东扯西的,就说小冯你怎么安排?”贺洪生发现这小子实在滑溜,一句话能顶十句。 “教导员,我、我…”王福生见两位上司虎视眈眈盯着自己,气势一下子弱了。 “别我我我的,就说你要小冯,还是那个城里姑娘!”李定武边问边撸袖子。 “别啊,营长!”王福生往后退。 教导员以理服人,营长以武德服人,三句话不对,营长是真要动手,下手不清。 第一卷 第11章 她怀孕了 “报告!”门外有战士喊道。 “进来!”李营长不满的看向战士,来的不是时候。 “报告连长,营门口有人找你!”战士见几位首长表情各异,有些懵逼。 “谁?”王福生问。 想借机溜走,躲过营长的武德服人,又怕营门口是冯素莲,那也是个难缠的,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不知道,只说是位女同志。”看样子营长要揍人,战士想赶紧溜。 “不知道?接个电话都不问清楚!”王福生板起脸训人。 “好了,你下去吧!”贺洪生对战士道。 战士转身就走,一点儿不想八卦。 “你也别磨磨唧唧,去看看,是小冯的话,对人家好一点儿!哦,对了,给人家买身衣服!捡垃圾都让人欺负!” 贺洪生想起冯素莲一身旧衣服,身上沾满烂菜叶汁水。 “什么?捡垃圾?这人有病吧?故意让我丢脸!”王福生一蹦三尺高,就知道这疯婆娘不安好心。 “混账,说的什么话?谁有病?不偷不抢捡垃圾换钱,怎么就丢你的脸?把人家扔在招待所不管不问,你还有理了?” 贺洪生帽子一扯,也开始撸袖子,今日得来个男子双打。 “别啊!”王福生往门口挪。 “老子跟你好说你不听!”贺洪生松开风纪扣,手痒痒得狠。 “我、我听还不成吗?”王福生低声道。 “算你识相,你给老子听好了!是小冯的话,待人家好些,慢慢处,咋会没感情?侍奉你爹娘几年,是个好姑娘。 是那百货商店姑娘的话,好生跟人说清楚,咱是革命军人,敢作敢当,错了就错了,人家也不会故意为难你。” 贺洪生苦口婆心。 “知道了!”王福生不待教导员说完跑了。 “你咋那么相信他,那小子滑头得很,揍一顿都不一定会老实!”李营长不满道。 “再给他一次机会!打人解决不了问题,问题在他身上,必须他自己想通。”贺洪生何尝不知道? 营门口来人,不管是小冯还是那姑娘,都得王福生自己去处理。 “你呀,还是不想放弃!”李定武哪有不明白搭档的心思。 真要放弃的话就该不闻不问,直接让他退伍,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追着讲道理。 “老李,是人都会犯错,不能一棍子就将人打死! 再说,他不是个例,我们要刹住这股风气,若能挽救,不正说明我们的工作正确、方法得当吗?”贺洪生耐心解释。 “行啦,我不跟你争,反正大道理我说不过你!不过,我觉得这家伙不会回头的!”李定武有自己的识人之术。 “希望他能知错就改,不然,我这一世英名算是栽他手里了!”贺洪生苦笑。 王福生大步流星来到营门口,是胡茵茵,一身灰蓝色翻领洋装,腰身勾勒得凹凸有致,洋派、时尚,赏心悦目。 “茵茵,你怎么来了?”王福生上前握住恋人的手。 这才发现胡茵茵的手冰冷,脸上不是红润,而是苍白无华,“你病了?走,我带你去卫生所看看。” 说罢拉着胡茵茵就往营区里面走。 胡茵茵没动,王福生拽了拽,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啦,茵茵?” “那个乡巴佬你什么时候弄走?”胡茵茵靠在树上,神情倦怠,紧紧盯着王福生。 王福生眼神躲闪,“茵茵,给我些时间,那乡下女人难缠的很,闹得我们教导员都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打算跟乡巴佬过日子?”胡茵茵语气酸酸,也很冲。 她胡茵茵那么傲娇的千金大小姐,一时意乱情迷跟这个男人上了床,却不想竟有了。 现在这男人想左右逢源!做梦! 小小连长,真没看在眼中,是这男人,缠上自己的。 在百货商店与她相撞,眼中闪过惊艳,之后隔三差五蹲守在百货商店门外假装偶遇,演技拙劣。 常年混迹商界、上流社会的她哪有看不穿的?不过这男的长得不赖,天天被一个军人蹲守,满足了她的虚荣。 半真半假交往,却不想一个没把持住,生米煮了熟饭。 玩火反被火焚,胡茵茵有些后悔,肚子里揣上,身价也就掉了。 “不可能!那个女人邋里邋遢,让我跟她睡一晚都不可能!恶心死了!”王福生断然道。 “你在说我吗?”冷不丁一个声音冒出,吓了俩人一大跳。 扭头,却见冯素莲提着鼓鼓囊囊的麻袋,一股浓浓的垃圾怪味儿,神色坦然。 “你这是干什么?故意到这里来丢人!”王福生嫌弃的连连后退,用手捂着鼻子。 老天爷,这女人疯了,真去捡垃圾,乡下人邋遢,已让他无法接受,现在更是一身恶臭。 “呕、呕!”臭味儿熏得胡茵茵胃里一阵翻涌,扶着树不停干呕。 早上好不容易才止住恶心,早饭都没吃。 呕了半天,吐出黄水、胆汁,脸色白得吓人。 “茵茵,你怎么啦?走,我带你去看医生!”王福生心疼坏了,掏出手帕帮着擦拭嘴角涎液。 “不用!”胡茵茵软绵绵靠在王福生身上,有气无力。 “那怎么行?吐成这样!”王福生坚持,搀扶着胡茵茵往营区去。 “跟你说了不用!”胡茵茵恼怒,一把推开王福生。 “你到底怎么啦,茵茵,有病得治!”王福生现在只想带着茵茵离开这里。 美人就是美人,病了都那么美,娇弱无力让人心疼,哪像那疯女人,丢人现眼不自知。 “她怀孕了!”冯素莲玩味的看着两人。 自己前世生育过三个孩子,再熟悉不过。 “什么?怀、怀孕?”王福生惊愕的看向冯素莲,啥意思? “你、你胡说什么?”胡茵茵否认,气势不足。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清楚,你们两人清楚!”冯素莲冷笑,鼻子酸酸,满腹委屈。 亏他还是军人,明知家中有媳妇,就敢跟别的姑娘上床! 难怪婆婆一死就急着打发自己!冯素莲想明白这些,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前世苦难一生,就因为挡了别人的道,被人玷污,扔给懒汉、家暴男糟蹋。 因为清白被毁,前世背负一生枷锁。 重生后,以为干净清白,自己坚持不懈,这个男人会看到自己的好。 却不知,乡下女人这身份注定被抛弃! “啪!”前世今生的委屈、恨意汇集在这记耳光上,冯素莲恨恨道,“王福生,你不是人!” 第一卷 第12章 迈出第一步 耳光清脆响亮,哨兵吓一跳,从岗亭里探个脑袋出来。 见连长捂着脸,忙缩回脑袋,没看见、没看见! “你、你个疯婆娘!”王福生哪里吃得亏? 上前一把抓住冯素莲衣襟,想要一个大耳刮子扇回去。 “打!用力打!”冯素莲把脸往前凑,面带讥讽。 “我不信部队首长不管!你这巴掌敢落下,我就让你回乡下!看你怎么当官?怎么耀武扬威!” “疯了、疯了!怎么就遇到个疯婆娘!”王福生打又不能打,骂又骂不过,气得抱头蹲地上。 自己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让这么个疯子来折腾自己! 三人僵持在原地,沉默不语。 “茵茵,你听我说…”过了好一阵,王福生才回过味来,去拉胡茵茵。 现在最大的雷不是冯素莲,是怀了孩子的胡茵茵! 没有怀孕,他还能左右逢源,辗转腾挪。 这怀了孩子,要么娶胡茵茵,要么背负处分回乡种地! 他想娶、愿意娶胡茵茵,不想回乡种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逼日子,他一天也不想过! “别碰我!”怀了孕的胡茵茵难受,心思多疑,脾气多变。 见冯素莲和王福生纠缠不清,对王福生心生怨恨。 恨他欺瞒自己,哄自己上了床,如今没了退路。 “茵茵,我是爱你的!我是封建包办婚姻的受害者!”王福生痛苦不堪,委屈至极。 “你说怎么办?”胡茵茵心中好乱,脑子里一团浆糊。 三个人的空间太拥挤,她无路可退,那边又不肯撒手,怎么办? “茵茵,你听我说!”见胡茵茵语气放软,王福生立马趁热打铁。 “茵茵,趁现在还早,赶紧把孩子打掉!” “什么?”胡茵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福生,你还是人吗?” “茵茵,我这不是没办法吗?闹大了,我干部当不成,还有可能退伍回乡! 只要你打掉,我慢慢想办法打发了这个疯女人,一定会娶你的!” 王福生涎着脸,抛个媚眼,做出一个你懂的表情,自以为很帅,分分钟拿捏这女人。 “啪!”胡茵茵想都不想甩过一记耳光。 “王福生!你、你他妈不是人!老娘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玩意儿!” 骂完,毫不犹豫转身蹬着自行车跑了。 岗哨的哨兵听到响亮的巴掌声,觉得自己脸上都疼,妈耶,今天王连长出门没看黄历么? 不用看就知道,连长又挨了耳光。 几人的话断断续续传入耳朵,哨兵大致推断出这是一出感情纠纷。 只是没想到原配、现任都不是好惹,夹在中间的王连长两头不讨好,不挨巴掌才怪! “茵茵!茵茵!”王福生去追,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奈何胡茵茵背影决绝,蹬得很快,没能追上。 “这下你满意了?疯子!”转过身,王福生换了张脸,恨恨道。 这女人的出现,打乱他的计划,坏了他的好事! 要不是这疯子,茵茵怀了他的孩子,他不得乐疯了!老王家后继有人! 自己升官、娶美女、生孩子! 可是,因为眼前这疯婆娘,美女跑了,孩子也不能留,弄不好,连官都当不成! “怎么叫我满意?是你自己乱搞!”冯素莲一点儿不同情。 看着王福生吃瘪,只觉心中畅快。 “你!疯子!我前世欠了你不成!你要这么为难我!”王福生恨不能一把掐死她,希望这人从来没出现过。 “对!你前世欠我的!”冯素莲冷冷道。 王福生闻言,惊愕的看着冯素莲,莫不是真的疯了不成?神神叨叨的! “王伢子,我不会让你好过!我不在乎你认不认我!就是不撒手!想娶城里姑娘?做梦去吧!” 冯素莲恶毒的说完,拖着麻袋转身走了。 冯素莲卑微一辈子、胆小老实一辈子,却悲苦一生! 此刻突然发现,做恶人真爽! 别人恨得牙痒痒,想干却干不掉,想想就开心死了! 拖着麻袋来到废品回收站,不懂,提着麻袋上秤。 “唉,你干啥?你想炸秤啊?哪有你这么称秤的?”收废品收购站的大爷呵斥。 一把薅起麻袋打开,“东西要分类,牙膏皮、玻璃瓶、废纸的收购价不一样!”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冯素莲被吼得一愣一愣的。 “第一次卖废品?”大爷收了凶巴巴的态度。 “是!第一次卖废品。”冯素莲将麻袋里的废品倒出来分拣。 大爷没说话,只是蹲下来帮着分拣。 也许只有穷人不嫌弃穷人,又或许废品站的气味儿闻惯,大爷没觉得冯素莲身上臭气熏天。 “一共三毛钱!”过完秤,大爷噼里啪啦算了一阵,报出总计。 从旧挎包里掏出三张毛票,“点一下,拿好了!” (注:五四年钞票是老币,一元、两元、五元…到一万元,五五年发行人民币,使用分、角、元。 换算麻烦,此处用分、角、元,特做说明。) “谢谢大爷!”冯素莲捏着三张毛票,晕晕乎乎,这是自己重生后挣的第一笔钱! 废品收购站分类堆放了许多东西,冯素莲走出来,路过一堆书籍,被一个封面吸引,是小学语文课本。 冯素莲停下脚步,看着课本挪不动腿。 “怎么,姑娘识字?”大爷见冯素莲眼睛盯着课本,馋的不行。 “不多,识几个字。”冯素莲捏着手中三毛钱,小声问,“大爷,这课本能卖吗?” 大爷看看穿着脏兮兮的姑娘,眼神中多了几分温和,那是对读书人的尊崇。 “是个好孩子,这书两分钱一斤收的,你要的话,一毛钱拿去吧。” “唉,谢谢大爷!”冯素莲喜出望外。 还没捂热的钱取出一毛递给大爷,将那捆扎的牢实的书麻溜装进麻袋。 厚厚一大捆,老沉了,那可是小学一到五年级的全套教课书! 解放前的旧版教科书,现在用新版,不然不会全卖掉。 冯素莲没读过书,前世大集体食堂时,有扫盲班,每天必须认字才能吃饭,有幸学了些。 老年时,大学生村官黄毓秀到村里驻扎,得空来她家坐坐。 边干活边给她讲述外面的世界,那时她就想,如果重来,她也要读书,成为黄毓秀那样自强、自立、自信的女性。 现在她得了书,向曾经的理想迈出第一步。 第一卷 第13章 招不招女兵 得了书的冯素莲无心捡拾垃圾,拖着麻袋急急忙忙回招待所。 “砰!”闷头走路的她撞到一个坚实的胸膛。 “哎哟!”冯素莲差点儿弹出去,被一双有力大手紧紧抓住。 “小冯?”声音熟悉,带着惊疑。 “陆、陆营长!”冯素莲顾不得鼻子酸痛,连连后退。 自己一身恶臭,别把人给熏着。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同时问。 陆营长他们不是在城外扎营吗,怎么又进城了? 不是找到丈夫了吗,怎么破破烂烂、臭烘烘像叫花子? “你先说!”两人再次同时开口。 说完两人都呆住,怎么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大眼瞪小眼,俩人呆呆看着对方。 “噗嗤!”冯素莲忍不住笑了,“陆营长,你先说吧!” “我来招兵,要在这里待几天。”陆营长简短扼要,“你呢?你丈夫没在?” 陆远平那天没等到冯素莲丈夫出来,就把人扔下走了,始终放心不下。 “他、在。”冯素莲提及王福生笑容消失、兴致缺缺。 “他在?那你…”陆远平打量着冯素莲。 还是自己给她买的那身半旧的衣服,身上很脏,沾满黄黄绿绿的烂菜叶汁水,像是钻了垃圾堆。 “他找了城里姑娘,不肯认我。”冯素莲将麻袋往身后挪,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脏衣服。 “找城里姑娘?不肯认你?”陆远平觉得耳朵听岔了。 “他说不认就不认?他们领导是谁,走,我带你去找!都解放了,怎么反倒没地方说理了!” 陆远平出身革命家庭,延安读书,高中毕业参军,参加了解放东北的第一场大战役。 之后驻守东北,半岛打起来,是第一支进入半岛援助的部队。 与那些进大城市,被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腐蚀、意志不坚定的人不同,陆远平是纯粹的革命军人。 不嫌贫爱富,不喜欢找所谓的有文化的城里姑娘附庸雅俗,更不会看不起乡下人,嫌没文化,丢人现眼。 他接受的是纯正的红色革命教育,解放贫下中农、无产阶级。 不会高高在上,看不起穷人。 “不用,不用!”冯素莲摆手,“他们首长已经知道,还批评了他。” “批评了他?然后就不管了?什么领导,敷衍了事!”陆远平甚是不满。 这要是他的下属敢这么对待乡下媳妇,他直接一脚踹出部队,撵回去种地,看你还有啥资格嫌弃别人?臭毛病惯的! 打着反抗包办婚姻的幌子,为一己私欲,抛弃糟糠之妻,娶城里姑娘。 哪怕再不喜欢,人家替你尽孝,好歹妥善安置、补偿人家啊,看看这身上穿的啥? 还是来时路上自己买的,路边有户人家,临时停车跑去买的。 欺负姑娘无依无靠,无人撑腰,把人家晾一边,去拾荒! 这是军人干得出来的吗?陆远平觉得这种人不配继续留在部队。 “没有,贺教导员和李营长答应给我找份工作,以后我就能自己养活自己。”冯素莲替贺洪生、李定武辩解。 “那你丈夫呢?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陆远平看着傻乎乎的冯素莲。 叹息乡下女子的单纯、善良,就这么饶过忘恩负义之人。 “他不认,又能怎么办?”冯素莲也不想放过,“今天那个城里姑娘来找他,那姑娘怀孕了。” “什么?”陆远平震惊,“那你岂不是…” 陆远平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这什么人呐!居然还能在部队混! “以后有工作了,自己养活自己,有没有男人无所谓。”冯素莲笑笑。 “这种人给我,我也不稀罕!只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吃那么多苦,替他侍奉公婆,养老送终,凭啥他升官换老婆? 我就是不撒手,天天在他眼前晃,看他怎么收场?最好让他回乡种地,当一辈子泥脚杆,看那城里姑娘还要不要他!” “呵呵!”陆远平被逗笑。 看不出这女子挺有个性,就该治治没良心的忘恩负义之辈。 “陆营长,你们招兵怎么没啥人?” 冯素莲见征兵站有不少年轻人来,问过后说回去考虑考虑,资料都没填就走了。 记得乡下谁家要是有人当兵,家中荣光无限,怎么这里反差那么大? “我们是去雪域高原修路,那里苦寒、缺氧、道路险阻,一般人吃不了那苦。”陆远平很淡定,意料之中。 现在日子好了,谁不想过好日子?谁愿意去不毛之地?更何况城里人。 “修路?”冯素莲心中一动,“你们招不招女兵?我想报名,我不怕吃苦,我有力气!” “你?”这个出乎陆远平的意料,“部队不是给你安排工作吗?干嘛要参军上雪域高原?锦城待着多好!” 人人避之不及,这傻姑娘迎难而上。 “嗯!你们不是没人报名吗?我做第一个!”冯素莲坚定道。 参军的想法在遇到白洁茹时就有过,军人令人敬仰,王福生除外,那是个垃圾。 “小冯同志,你想好了!我们是去雪域高原修路,餐风露宿,缺氧、寒冷,睡帐篷、地窝子。 冬天冰天雪地,夏天山雨滂沱,山体滑坡、泥石流是常事,一不小心就送命。”陆远平劝道。 这就是为啥来咨询的人多,报名的不多,锦城的人都知道雪域高原,都知道参军意味着什么,好多人没那个勇气吃苦。 “我想好了!我不怕吃苦!再苦总比无处可去强,比让别人甩包袱送给懒汉强!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长这么大,第一次为自己的命运做选择!陆营长,相信我,我不会后悔!” 冯素莲定定看着陆远平,目光坚定。 陆远平眼神纠结,他同情这姑娘的遭遇,欣赏她的坚忍不拔,可他真不忍心带她上雪域高原。 雪域高原的路通了只是字面意思,一条简易公路,极其难走。 还时常塌方,他们守护雪域高原的同时,还要建设。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他们是雪域高原早期建设者,奉献青春,甚至献出生命和热血。 “陆营长,我真的能行!” 冯素莲说完,不等陆远平点头,径直走到报名处报名。 “同志,你要报名?”工作人员惊讶,“我们这是上雪域高原,那里条件相当艰苦,一般人扛不住。” 这次招兵除了因为战斗减员需要补充兵力,还因为雪域高原实在险恶。 缺氧造成身体损耗,意外死亡。 有塌方、泥石流等自然灾害造成人员伤亡。 也有修路、运输翻车造成的的人员伤亡, 也有人受不了,申请下高原的。 这次招兵是为上雪域高原筹集足够人手。 第一卷 第14章 我要报名参军 “是!我要报名参军,上雪域高原!”冯素莲肯定道。 “我们…”工作人员还要说什么。 “让她报吧!”陆远平在后面道。 “那好吧!”工作人员递过表格。 被一只大手接过,陆远平掏出上衣兜里的钢笔,“我来填。” 乡下女子没读过书,不识字,怎么填写? “不用,陆营长,我能行!”冯素莲拿过表格,“我认得一些字!” “哦,你还识字?”这个出乎陆远平意料。 “嗯!”冯素莲拿起笔,在表格上一笔一划认真填写。 籍贯好填,南湖省安永市广陵县,冯素莲笨拙的写着,字迹歪歪扭扭、忽大忽小。 家庭地址,冯素莲纠结一会儿,写了记忆中早已淡忘的娘家西沟村,家庭关系填写继父冯光宗。 她不想填凉风垭村的王家,王福生送她都不要了,那里还有个人面畜生王德贵。 也不可能填苦难一辈子的望乡村赖家,自己逃出王家就是不想再被送给赖阿贵! 更何况现在自己与那里毫无关联。 总之,现在的自己与前世的苦难割裂,自己做主选择新的人生。 尽管这条路不好走,会很苦,但自己心甘情愿! “陆营长!”冯素莲局促的看向他。 陆远平微微俯身,表格上有一栏文化程度,“高小!” “啊?”冯素莲愣住,这也可以? “虽然没读过书,但你识字,以后慢慢学习,高小文化没问题。”陆远平笑。 “好了!”冯素莲把表格交给工作人员。 这是自己前世今生填的第一份表格,它将改变自己的命运,是自己亲手填的。 冯素莲切实感受到自己的命运自己主宰的自豪,说不出为什么,变得自信许多。 “南湖省安永市广陵县?你在这里报名?”工作人员看着表格问。 “是!” “你有其他手续吗?比如户口本、介绍信什么的。”工作人员又问。 冯素莲摇摇头,半夜逃出来,连衣服都是陆营长送的,鞋子是白洁茹的。 “这个恐怕不行!”工作人员否决冯素莲的报名资格。 “你没有任何资料证明自己,不符合报名条件。” “我来这里找丈夫,他就在军管会,警卫连王连长,我可以让他来证明。”冯素莲急忙道。 为了参军,不介意利用一下王福生的身份。 “王连长?”工作人员打量冯素莲,又脏又臭,跟个叫花子似的。 他们是军管会的干事,临时协助陆远平征兵。 “给她报上吧,是我从广陵县凉风垭村带来的,我做她的身份证明人。”陆远平插话。 “那、好吧!”工作人员见陆营长发话,不再坚持。 “小冯同志,你有什么特长、专长?”工作人员做进一步登记。 “特长、专长?”冯素莲懵逼,啥意思? “就是你会啥?”陆远平直白道。 “我会做饭。”冯素莲有些气弱。 “噗嗤!”工作人员笑了,是个女人都会做饭。 “这个不算,除开做饭以外的。”陆远平也被逗笑,这姑娘有点儿憨。 冯素莲揪着衣角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有啥特别之处,自己不怕吃苦,有力气,再多的没了。 见冯素莲想不出,陆远平也不为难,“没有就算啦,反正上去是吃苦,能吃苦就行。” “陆营长,唱歌算不算?”冯素莲小声问。 “算啊,你会唱歌?唱一首听听!”陆远平鼓励道。 “那我唱《歌唱祖国》?”冯素莲问。 “好啊!你会唱这首歌?欢迎欢迎!”在场几人鼓掌欢迎。 这首歌诞生于1950年国庆,1951年9月开始全国传唱。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冯素莲清清嗓子,用质朴的民族唱法唱这首歌。 歌曲激昂,令人激情澎湃,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一起唱。 “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英雄的人民站起来了,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 唱完时,人人眼中有光,斗志昂扬,浑身充满力量! 冯素莲从来没有今天这样挺胸抬头,充满自信。 “小冯同志,想不到你唱得这么好!”工作人员很满意,“军管会有文工团,不如你去那里。” “不!同志,我要上雪域高原,跟陆营长他们一样修路、建设、守卫雪域高原!”冯素莲倔强道。 “小冯,就留在文工团,听他们的,文工团很适合你!”陆远平也劝。 冯素莲有更好的去处再好不过,雪域高原的艰难困苦就留给他们这些男人上。 “陆营长,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参军了!留在锦城,我还不如去街道上班。”冯素莲坚持道。 她参军是想要像陆营长他们一样,不怕吃苦,建设雪域高原。 而不是躲在后方享福,这不是她参军的初衷。 “呵!小冯同志决心挺大呀!”工作人员很感动。 见她是女同志,歌唱得不错,才改主意留在锦城,既是照顾,也是物尽其才。 没想到这位女同志挺倔,非要上雪域高原,不免多了几分敬重和欣赏。 “你呀,有福不享非要吃苦!行,满足你的愿望!跟我们上雪域高原!可不许后悔哟!”陆远平不得不答应。 “不后悔!营长!”冯素莲向陆远平敬礼。 工作人员拿出一套军装、被褥,“记得十五号早晨八点半在这里集合!” “是!”冯素莲认真道。 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小心接过军装、被褥。 “我帮你拿!” 见冯素莲双臂平伸托着,生怕弄脏,陆远平伸手接过。 “谢谢陆营长!”冯素莲欢喜地拖着麻袋,与陆远平回招待所。 “你麻袋里装的啥?”陆远平见冯素莲宝贝的很。 “书!废品收购站买的!小学一到五年级课本!”冯素莲凑近陆远平,“只要了一毛钱!” 说完一个人捂嘴笑,乐不可支,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 “运气不错嘛!一毛钱买这么多书!我怎么碰不到这好事?”陆远平看着变得鲜活、灵动的冯素莲笑。 “明天我再去,再买几本书,得空了就看书学习!将来也像陆营长一样有文化!”冯素莲想到了好主意。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多买些,还有日用品,那上面啥都没有!”陆远平很是赞同。 说到这里,想起冯素莲一无所有,从兜里掏出钱,“借你的,去买些生活用品。” “不用!”冯素莲坚决拒绝,“我找王伢子要,以后就再无关联,可不能白便宜了他!” “哈哈!”陆远平逗得哈哈大笑,就该这么收拾混蛋。 第一卷 第15章 两清 “怎么是你?”王福生快步走到营门口,冯素莲从岗亭后面现身。 天色将黑,饭点儿已过,王福生原本要去胡公馆哄哄胡茵茵,尽快打掉孩子,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接到电话说有个叫茵茵的女同志找他,屁颠屁颠跑来,却是他最不想见的人。 “我不说茵茵的名字,你会出来?”冯素莲面带讥讽。 之前对他还抱有幻想,有滤镜,觉得他英俊、神气。 现在彻底死心,自己也毅然决然参军,即将去艰苦的雪域高原,自己与他平等,不再仰视。 再看这个男人,发现他眼神浑浊,夹杂太多欲望,看自己毫不掩饰的厌恶,还有深深的恶意,甚至是恨。 呵!想来王德贵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授意,包括玷污。 思及此,冯素莲突然觉得就这么放手,成全这对儿狗男女,太便宜他们。 那个叫茵茵的城里小姐也不是啥好鸟,看自己的倨傲、俯视,彷佛主宰蝼蚁的上帝,高高在上。 冯素莲恶向胆边生,决定不让他们好过。 “王伢子,给我钱!”冯素莲大声道。 岗亭的哨兵诧异的看向冯素莲,第一次见女人跟男人要钱那么大声,在他认知中,女人要钱总是小心翼翼,低三下四。 “干嘛,才给了你钱,就用完了?还有,跟你说了叫我王福生同志!”王福生破防。 旁边还站着下属,这死女人故意的,就是让他丢脸。 “用完了!没钱了!王伢子,你要不给,我找你们首长!”冯素莲充耳不闻,依旧叫他王伢子。 哨兵憋着笑,眼睛瞟向前方,嘴角努力向下压。 妈呀,连长叫王伢子,咯咯咯,怎么那么好笑! “用完了?你吃的啥?这么快用完!”王福生气急败坏。 “给不给?不给我这就去找你们首长!”冯素莲不跟他磨叽。 “给给给!”王福生掏出钱夹子,拿出两张花花绿绿的大钞,“拿去!就这些!赶紧的,回老家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臭死了,一靠近就让人恶心得想吐。 “不够!”冯素莲接了却不走。 “怎么不够,回老家的路费绰绰有余,别贪心不足,我一个月工资没多少!”王福生收起钱夹子,不打算再给。 “嗤!”冯素莲笑了。 “王伢子,我到这里几天就一身旧衣服,你是眼瞎还是故意装看不见? 好意思嫌我臭,欺我乡下人,拿几个小钱打发我回去!告诉你,王伢子,做梦!” “我要进去见你们贺教导员、李营长,问问他们,这样的兵也配待在革命队伍中?也配做军人?”冯素莲对哨兵道。 “你干什么?”王福生拉着冯素莲到一边,钱夹子掏空,“给给给,讨债鬼!你就是故意的!老子前世欠了你!” 这死女人怎么突然变了,唯唯诺诺不见,似乎换了个人,不知从何处来的底气,学会拿捏,真是可恶! 王福生头大,胡茵茵还没来得及去安抚,这个死女人又来纠缠,榨干他的钱,不给就拿上司威胁! 若不是在营门口,王福生想一把掐死这个疯女人! 心生怨恨堂兄王德贵,办的什么事儿?把这个大麻烦扔到自己这里! “不够!”冯素莲依然不为所动。 这点儿钱一个月工资都不到,得狠狠敲一竹杠,是王家补偿自己的亏欠,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你!”王福生抬手想一个耳刮子扇去。 冯素莲直直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戏谑、蔑视。 王福生缓缓放下手,转身到哨兵跟前,“身上有多少钱?借我!” “连长,我没多少,都给家里寄了。”哨兵没想到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战士没啥钱,一个月两三块钱的津贴,够买牙膏、牙刷、毛巾等日用品,整数寄给家里,自己留几毛零钱。 “少废话!”王福生上手,在哨兵身上掏出五毛钱,再搜不出。 塞给冯素莲,“给,就这些!咱们两清了,赶紧走吧,回乡下找人嫁了!别再纠缠我!我们一辈子、两辈子、生生世世都不可能!” 不等冯素莲开口,大步回了营区。 这个疯女人,打死都不能要!敢这么拿捏他,有一就有二,自己不能被她套一辈子! “小同志,还你!”冯素莲将五毛钱还给哨兵。 自己是折腾王福生,没想过殃及池鱼。 能想着往家里寄钱的人,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冯素莲不忍心为难。 是王福生欠她,不是压根不认识的这位小战士。 “不用!嫂子你拿去吧!我下个月发工资还有!”小战士见冯素莲又脏又臭,被连长呵斥,不免心生怜悯。 “拿着,小同志!我这里有多的!”冯素莲将五毛钱硬塞给小战士后,转身走了。 冯素莲拿着钱没有去买衣服,直接回招待所。 马上参军,以后部队会定期发放,没必要浪费钱买衣服。 刚才领了一套,现在有换洗的衣服,终于可以洗个澡了。 冯素莲花两分钱在澡堂子好好洗了个澡,把脏衣服洗干净晾在窗台上,风大吹一晚就能干。 这会儿才有空清理麻袋里的书。 解开绳索,厚厚一摞书,除了一到五年级的语文、数学,还有自然、音乐、美术教科书。 冯素莲拿湿抹布将书本面上的灰尘、污渍擦拭干净,放桌上晾晒。 靠在床头,拿起一年级第一册翻看。 里面有书的原主人稚嫩的字迹,锦城联大附小一年级二班傅冰。 “噗嗤!”冯素莲看着忽大忽小、跑出框格外的字体,忍不住好笑。 繁体字,笔画多,这个叫傅冰的小朋友写的时候一定很崩溃。 翻开书,里面干净整洁,是个很爱惜书的孩子。 旧式教科书中,里面是些朗朗上口的短文,写春夏秋冬、燕子、花红柳绿、云雨雷电等,配了不少漂亮的插图。 还有简单的一二三四等字,包括笔画顺序等。 有知识、有趣味,不知不觉冯素莲把一本看完。 “咚咚咚!”有人敲门。 冯素莲打开门,是服务员。 “都几点了,还不睡,电不要钱啊?”服务员态度不好,凶巴巴的。 整栋楼都黑乎乎的,唯有二零三室亮着灯!是那个又脏又臭的乡下女人。 待看到冯素莲披散着及腰长发,身穿白衬衫、黄绿军裤,愣了一下,这是军人才有的。 立马软了语气,“十一点了,早点儿休息。” “对不起,对不起,看书忘了时间!”冯素莲忙道歉,赶紧熄灯睡觉。 第一卷 第16章 买、买、买 “大爷!”冯素莲大清早出现在废品收购站,提个空麻袋。 “这么早,又来卖废品?”废品站大爷见冯素莲还是昨天那一身,但干干净净,人也露出真容。 灵动的双眼,眉眼弯弯,上翘的嘴角几分狡黠、几分倔强,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粗糙的手和小麦肤色。 “不是,大爷,我来是想再买几本书。”冯素莲蹲下,帮大爷分类废品。 勤快惯了的人眼里有活儿,见不得乱糟糟的废品堆地上。 “要啥书?”大爷与冯素莲很投缘。 爱读书的人难得,特别是女娃娃,更难得。 “有初中、高中的书吗?”冯素莲越来越贪心,小学的已满足不了她的胃口。 “有!在书籍那堆里,自己去找,我这会儿不得空!”大爷指了指书籍那堆。 冯素莲在书籍堆里不少废报纸、画报、杂志,翻开杂志、画报,很美很好看,看得冯素莲心动。 可是自己资金有限,能带走的能带走的东西有限,只能优先选教科书。 一通扒拉,在底下翻出初中、高中教科书。 不像昨天那捆,全套还保存完好,这次零零散散。 冯素莲不知道初中、高中哪些教材,只要看到初中、高中字眼的都扒拉出来。 扒拉好一阵,麻袋里装了不少。 把翻乱的书籍整理好整齐码放,又帮着把大爷分类好的废品逐一归类堆码。 中间有人来卖废品,冯素莲帮着称磅秤,手脚麻溜,报数准确。 有了她帮忙,大爷轻松多了。 “大爷,这些书多少钱?”终于得空,冯素莲提过自己的麻袋与大爷算账。 “算了,今天你帮了我不少忙,就当酬劳,拿去吧!”大爷豪迈的大手一挥。 “啊?”冯素莲愣住,“这、能行吗?” “咋不行?这废品收购站就两人,同事这两天家中有事,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要不是你帮忙,我得忙到什么时候?废品便宜,不值几个钱,你又没占到便宜!”大爷笑道。 “那,谢谢大爷!”冯素莲喜滋滋提着麻袋走了。 来到百货商店,上班时间,逛店的人不多。 “天,大城市果然不一样,这个年代就这么奢华!”冯素莲看看琳琅满目的商品,双眼看不过来,不知该先看哪里。 于后世而言不算多繁华的百货商店,在山村待了一辈子的冯素莲眼中,相当震撼。 柜台里的营业员见到大门外有人进来,抬眼一看,提着大麻袋,土里吧唧的,撇撇嘴装没看到。 冯素莲在柜台间逡巡,寻找要买的商品。 “同志,麻烦拿一下那个手电筒。”冯素莲喊道。 柜台里的售货员眼皮子一抬,人纹丝不动,“三块五一个!” 售货员的眼光毒辣,一眼就能识别出有钱人和穷人。 “我知道,我买一个,还要五对儿电池!”冯素莲知道人家看不起自己。因为穿的寒酸。 前世看多了这眼神,一点儿不陌生,她懒得计较,掏出一把钱,“一共多少?” 售货员才不情不愿起身,拿过一个手电筒和五对儿一号电池,“七块!” 冯素莲点出七块钱递给售货员,将手电筒和电池装入麻袋。 得亏那会儿还没开始计划经济,不然冯素莲有钱也买不到。 解放初期,市场商品供应严重不足,国家实行“计划经济”,1955年第一张粮票发行,老百姓进入漫长的“票证时代”。 粮、油、肉、布等,小到灯泡、肥皂这些小日用品,大到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等,全都凭票供应。 甚至连茅厕里的大粪、尿都凭票供应,不是你想拉走多少就多少。 冯素莲穿梭各个柜台,本子、铅笔、钢笔、墨水、蜡烛、火柴、针线、盐、白糖,最后买了一摞草纸、两块棉布。 售货员们诧异的看着这个乡下女子买、买、买! 败家、太败家了!谁家婆娘,这么不把钱当钱? 纷纷窃窃私语,嗤笑乡巴佬没见过世面,又眼红这么豪横。 冯素莲恍若未觉,直到手中只剩一块钱才停下,那一块钱是这些天的伙食费。 商店二楼,胡学汝抽着烟,静静看着楼下冯素莲买东买西,面露鄙夷。 哼,穷人乍富就这德性! 胡茵茵脸色苍白从卫生间出来,见哥哥堵在路上,神色慌乱的低下头。 “三哥!”见躲不过,胡茵茵只得招呼。 “那小白脸还没来找你给个说话?”胡学汝吐出一个烟圈,慢悠悠道。 胡茵茵垂下头,没说话。 “赶紧处理掉,越拖越被动!”胡学汝猛吸一口烟,扔掉烟头,狠狠黏一脚。 目光再次瞥向楼下,冯素莲正往外走。 “切!穷鬼都能随便出入!妈的!”胡学汝烦躁的骂了一句。 胡茵茵顺着哥哥目光看下去,惊愕道:“怎么是她?” “你说谁?”胡学汝挑眉。 “那个提麻袋的,就是王福生的乡下媳妇!她怎么找到这里的?”胡茵茵神色慌乱,这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三哥,就说我不在!”胡茵茵转身要往休息室躲。 “慌什么!你想多了!人家是来买东西的。”胡学汝看不起妹妹经不起事儿,屁大点儿事儿就慌里慌张。 “买东西?买啥?”胡茵茵再探头,楼下已不见冯素莲身影。 “多了,乱七八糟一大堆,蜡烛、火柴、卫生纸,穷嗖嗖的,啥都想买。”胡学汝语气轻蔑。 “买了一大堆?”胡茵茵心往下沉。 难道他们好上了,真要过一辈子?给她钱添置生活用品。 那乡下女人可是一分钱都没有,住招待所都是王福生出的钱! “行啦,赶紧把肚子里的肉处理掉!别傻乎乎等下去,人家吃干抹净,不打算认账。” 胡学汝见妹妹紧咬下唇,知道这恋爱脑还不死心。 “凭什么?就这么白让他睡了?不行,我要去部队找他们领导!让他不得好下场!”胡茵茵不甘心。 “蠢货!说你蠢你还不信!闹大了对你有啥好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破鞋?”胡学汝气得要死。 他也不想饶过王福生,可闹开了,妹妹身价掉了,怎么攀高枝? 有文化的黄花闺女一抓一大把,人家位高权重,凭啥要一个已是破鞋的资本家小姐? 第一卷 第17章 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路过理发店,冯素莲瞥到镜中的自己,半旧的衣裳,两根略微枯黄的麻花辫。发量不少。 想到干练的女军人白洁茹,冯素莲走进理发店。 “出去、出去,我们不卖废品!”立刻有人来驱赶。 经常有收废品的来收碎发,他们有固定的回收人,陌生人不给。 “同志,误会了,我是来剪头发。”冯素莲忙解释。 “剪头发?”理发师打量着冯素莲的麻花辫,满意点头。 “剪多长?要是能齐耳剪,一块钱,怎么样?” “啊?”冯素莲愣住,“那么贵?我不剪了!”说罢转身就走。 “唉,同志,等等!你误会了,是我们给你钱!你的头发长,发质不错,发量又多,我们收购长发!。” 理发师拉着冯素莲,生怕她跑了。 “你们钱?”冯素莲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儿颠,剪头发还白得钱! 在山村待一辈子,真不知道外面世界有这些买卖。 “对!我们收购好的长发!”理发师拉着冯素莲坐下,围上理发巾。 “同志,给我剪个好看的发型,女军人那种,过两天我就入伍。”冯素莲叮嘱道。 她不想弄的丑兮兮的,影响军人形象。 “哟,你参军了呀!真了不起!”理发师的剪子往下走了几厘米,“给你剪个干净、利索、好看的短发!” “诶,谢谢你,同志!”冯素莲道谢。 理发师剪下麻花辫,赶紧用橡皮筋扎紧收好。 然后用喷壶在冯素莲头上喷水,打湿头发。 冯素莲心中忐忑,担心剪出来自己是丑八怪模样,到时丢死人了。 看着理发师用小梳子朝上梳起一缕头发,用长剪子嚓嚓剪掉。 如此反复,镜中的自己一点点变化,从丑兮兮的、吐得掉渣慢慢变得好看起来。 理发师耐心修剪二十几分钟,镜中人变成齐耳侧分短发,发尾内扣,额前一缕薄刘海。 “怎么样?满意吗?”理发师问。 冯素莲不敢置信的呆呆看着镜中的自己,俏丽、清爽、利落,这是自己吗? 以为自己丑,原来自己也可以这样美! “满意、满意!”冯素莲连忙点头。 理发师摘下理发巾,抖落碎发,递给冯素莲一元钱。 遗憾道,“可惜没有照相机,不然,该拍张照片挂橱窗里!” “不用、不用!”冯素莲脸色绯红,提着麻袋离开理发店。 路上冯素莲昂着头,引得路人纷纷回头,目光中有惊艳、欣赏。 回到招待所,冯素莲迫不及待换上军装,翻出抽屉里斑驳的圆镜。 镜中一名干净、利落、俏生生的女兵映入眼帘。 “你好,冯素莲同志!”冯素莲微笑着对镜中的自己打招呼。 “你好,冯素莲同志!”镜中的冯素莲也向她打招,目光坚定。 加油!冯素莲,这一世,一定要活出个人样! 这是自己人生的转折点,冯素莲想要留个纪念。 想到刚才理发师说的话,她洗漱干净,穿着军装来到照相馆。 照相师傅见漂亮女军人进来,忙主动热情招呼。 冯素莲说想照一张照片作纪念,问多少钱。 “一寸证件照三毛五,二寸照五毛。”师傅报价。 “这么贵?”冯素莲咋舌。 火柴才两分一盒,盐一毛一袋,薄薄一张小照片竟要三毛五。 “那看你怎么想,它不能吃不能喝,但许多年后,你看还能看到你年轻时的样子! 这么一想,你觉得值不值?”照相师傅笑眯眯问。 冯素莲点点头,青春一去不复还,一张照片能记录一瞬间的青春,这么一想,确实值。 “那照一张吧,要一寸的。”冯素莲还是心疼钱,选了一寸照。 “好嘞!来,姑娘到那边凳子上坐好。”照相师傅招呼道。 面对相机坐好,师傅掀开相机上的黑布,钻进去调整镜头。 “姑娘朝这里看!微笑!”照相师傅左手举在半空,示意冯素莲看那里。 冯素莲看过去,僵硬的露出微笑,第一次照相没经验,紧张、局促。 前世找过的相是身份证,人多,流水线操作。 没人关注你笑不笑、好不好看,只关注露出耳朵、眉毛,穿深色衣服。 “姑娘你这样可不行,照出来不好看!”师傅脑袋伸出来,“这样,我喊一二三,你说茄子!” “好的,师傅!”冯素莲点点头,不明白啥意思,照做就行。 “好!看这里,对,一、二、三!”师傅再次钻进黑布里。 “茄子!”冯素莲刚喊完,就听啪的一声,灯光熄灭。 “好啦!照的不错!”师傅满意道。 “啊,就照完了?”冯素莲懵逼。 “嗯,照完了!三天后来取,保证你满意!”师傅笑道。 “谢谢你,师傅!”冯素莲欢欢喜喜回招待所。 自打决定参军,决定扔掉王福生这个垃圾后,冯素莲行事果决、风风火火,不再需要事事瞻前顾后、想东想西。 今天自己干了两件大事,心一直动动狂跳,感觉自己好疯狂,但是感觉很爽。 一身崭新的军装,仿佛给了她无穷的力量,有勇气做前世今生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拽了拽身上的军装,生怕弄出褶子,站那儿呆呆想了好久,这一切那么的不真实。 自己一个乡下女子,要当女兵了! 良久,心虚平复的冯素莲不舍的脱下军装,仔细折叠好,又穿回那身便装。 现在,还有一件事要做。 再次来到军管会营门口,通过哨兵联系上贺洪生。 “让她进来吧!”贺洪生回道。 贺洪生放下电话,背着手在办公室走来走去,王福生还没处理好这事儿?小冯能上班时间跑来,估计又是扯皮。 思及此,贺洪生心中真的动了念头,决定放弃王福生。 这种觉悟的人,已经不适合在部队发展。 思想腐朽堕落,为了跟城里姑娘结婚,算计、抛弃替他尽孝的糟糠之妻。 人家找上门,不积极、主动、妥善处理好,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拖拉、回避,影响恶劣。 若不严惩,会有更多的人效仿,风气会越变越坏。 第一卷 第18章 一万个不服 “报告!”门外响起一道脆生生的女声。 “进来!”贺洪生看向门口。 一个俏生生的女子推门而入,齐耳短发,干练、漂亮,“教导员!” 贺洪生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冯素莲,惊喜道:“小冯,是你!哎呀,模样大变,我都没认出来!” “呵呵,我自己也没认出来!”冯素莲俏皮道。 “这发型好看,女同志就应该这样,收拾打扮自己,这么漂亮的媳妇,王福生看到,肯定舍不得! 怎么样,你们和好了吧?那就好、那就好!知错能改,还是好同志!”贺洪生高兴道。 贺洪生潜意识以为是王福生带着冯素莲剪发打扮的,不是说女为悦己者容吗? “呃,教导员,上次你说的帮我找工作…”冯素莲不想提起渣男王福生。 “工作?你是为这事儿来的?再等等,这事儿还没落实!”贺洪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找政委出面,跟街道联系,人家说现在搬运站满编,得等等,有机会及时通知。 一个卖苦力的工作都紧俏得不行,想进去的人太多。 “呃,教导员,我的意思是那工作我不去了,就不麻烦教导员和营长记挂这事儿!”冯素莲急忙道。 “你不工作?那你咋办?还去拾荒?”贺洪生关心道。 “不是,我、我已报名参军,不久就要上雪域高原!”冯素莲不打算瞒着贺洪生。 这是一个好首长,热心帮她,给她撑腰,她很感激。 “你上雪域高原?”贺洪生声音一下子高八度。 “你怎么那么傻?那是女同志去的地方吗?你知道那里有多苦吗? 你报名的时候,那些人没告诉你吗?那里苦寒、缺氧,道路不通,现在去的十有八九是修路!” 贺洪生噼里啪啦一通说,这个小冯怎么那么傻,跑雪域高原,男兵都受不了的地方。 冯素莲静静等贺洪生说完,才缓缓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还报名!每年牺牲多少战士!每年有多少人扛不住想要下来!”贺洪生以为冯素莲不知道更多的。 “我知道,报名时陆营长劝过,但是我还是决定报名参军!”冯素莲坚定道。 “与其回去被人打发做一个无用的人,不如上雪域高原、建设雪域高原,轰轰烈烈一生!虽苦却有意义,值得!” “你呀!”贺洪生指着冯素莲,不知该说啥。 一个女同志,这么坚定地上雪域高原,参加建设。 这么好的战士,他感动、欣赏、敬佩,这才是真正的革命战士!王福生配不上这么好的女同志! “那你与王福生…”贺洪生斟酌着。 突然发现小冯参军了,王福生不但配不上,若小冯反过来告他破坏军婚,嘿嘿,王福生吃不了兜着走! 想想就觉得暗爽,这小子油盐不进,这下踢到铁板了! “我和他不可能了!送我也不要!不过,我希望组织上尽快把他清理出革命队伍!”冯素莲坦然道。 “?”贺洪生呆呆看着冯素莲,狠人!手起刀落不带半点儿犹豫! 不过,他欣赏这种性格! “小冯能通知,你的诉求我们收到,王福生同志在婚姻问题上确实有过错,没处理好! 不过,若因此一棍子打死,是不是…”贺洪生纠结道。 对王福生他是一种矛盾心态,既看不惯他的臭毛病和腐朽堕落,又不想一棍子打死。 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看到的更多的是他的优点,总觉得放弃了可惜。 “教导员,这样一个思想堕落的人,还适合继续留在部队吗?那姑娘都怀孕了,你说,你怎么处理?”冯素莲一气之下冲口而出。 “什么?”贺洪生拍案而起,“这个王福生!简直浑蛋!” 捅这么大的篓子,想留都留不住了! “小冯同志,你怎么知道的?”贺洪生稍稍冷静后问道。 “我撞见的!”冯素莲道,“教导员,如果这样王福生还不受处分,不清理出革命队伍,我一万个不服!” “好!小冯同志,你别激动!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 贺洪生下定决心,这事儿不再帮王福生包着,决定在营部党支部会议上讨论如何处理,然后上报团部。 “王福生处理回乡,我与他不再有任何关联,桥归桥、路归路。 他不是嫌弃我是包办婚姻的么,嫌弃我是没见识的乡下女子么? 我倒要看看我与他位置颠倒后,他还会不会这么坚决地打破包办婚姻? 但如果你们不处理,包庇这种人,我还会来找你! 哪怕上了雪域高原,我也会通过组织找你们!” 冯素莲铁了心要将王福生痛打落水狗,不给他翻身的机会。 “看不出,小冯同志气性蛮大啊!”贺洪生不生气,反而被逗笑。 原以为冯素莲是个软绵好欺负的软柿子,却不想是个泼辣女子! 不过也对,性子不泼辣,怎么有那么大的决心上雪域高原? “阿嚏!”正在训练士兵的王福生莫名打个喷嚏,脊背莫名发凉。 战士们瞅一眼连长,装作没看到。 “强度不够,加跑十圈!”王福生板着脸丢下话,转身走了。 操场上的排长们面面相觑,连长这话没头没脑,抽的哪门子风? “全体立正,向前跑步,走!”排长们纷纷下令,战士们绕着操场跑。 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连长下达的命令,不得不执行。 王福生回到宿舍,扯掉军帽,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长叹息一口气。 眼看着和茵茵好事将近,那个死女人、疯婆娘冒出来,事情全被打乱。 撵又撵不走,一天天装疯卖傻,几次跑到营门口胡搅蛮缠,闹笑话。 战士们都在私下里笑话他,有个乡下媳妇,还有个王伢子的土名。 本来茵茵怀上孩子是件大好事儿,如今为了不激怒那个疯子,不得不委屈茵茵去做掉。 那可是老王家的第一个孙辈! 想到这些王福生气得吐血!真是前辈子欠的,阴魂不散缠着。 第一卷 第19章 警戒任务 “王福生!”李营长喊道。 “到!”王福生立正。 “晚上六点半,带一个排到礼堂警戒,有一场军民联谊舞会,有重要首长莅临,你提前布置好警戒。”李营长严肃道。 “是!”王福生带人去现场布防。 晚饭后,王福生带着一个警卫排的战士在礼堂各要点据守,担负起警戒任务。 宣传部、市商联的人下午就布置好舞会现场,这会儿提前到来,再次调整音响。 礼堂中间的长椅子全撤掉,沿着会场周边摆了一些长椅子,和小茶桌,摆上瓜子、花生。 会场上对角线拉了两根线,上面缠着彩纸条。 灯光师调整灯光,一会儿明亮、一会儿幽暗。 舞会七点开始,王福生他们六点半之前全部到位。 “连长,你不参加舞会吗?”有战士小声问王福生。 上面横幅上写着军民联谊舞会,懂的都懂,其实是给军官、城里姑娘牵线搭桥。 “去,干好你的事儿,这些是你该操心的吗?”王福生剋了战士一顿。 战士马屁没拍着,讨了个没趣。 这种舞会以前多,连级以上单身干部都必须参加,后来渐渐少了,怎么今天突然又搞一场?王福生心中生疑。 以前不是连级干部,每次舞会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搂搂抱抱,抱着漂亮的城里姑娘笨拙地转呀转。 现在自己有资格了,接到的命令还是警戒任务,心中不免失落。 自始至终,王福生都没意识到自己已有两个女人,没资格参与。 只在乎没能去享受漂亮姑娘崇拜的目光。 老百姓对军人很敬仰,发自内心喜欢军人,以嫁给军人为荣。 六点五十分,两辆大卡车载着姑娘们来到礼堂门口。 姑娘们穿着得体美丽、落落大方,相互搀扶着从车上跳下。 王福生带着排长巡视各警戒点回来,在礼堂门口正好看到姑娘们下车。 “茵茵,下来呀!”有姑娘伸手,向车上的胡茵茵喊道。 胡茵茵第一次坐卡车,上去时同伴们生拉硬拽爬上来,现在下去,看着高高厢板,不敢跳。 “来,我接你!”王福生想都没想,大步过去,伸出手接住胡茵茵的手。 本来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胡茵茵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用力一把带下来,扑在王福生怀中。 胡茵茵的脸红了,有激动也有委屈。 “茵茵!你怎么来了?”王福生深情地望着胡茵茵,轻轻捏了捏她柔弱无骨的柔翼。 今晚的茵茵刻意打扮,擦了胭脂涂了口红,身上撒了香水,纯白色翻领衬衫、灰蓝色半身裙,妆容淡雅,衣着简洁大方又高雅,在一众姑娘中鹤立鸡群。 这般模样的茵茵王福生从未见过,不似往日的骄奢,多了几分有内涵的知性味儿,这样的女性哪个男人能抗拒? 王福生的眼睛有些腥红,这是他的女人,怎能让旁的男人触碰? “我怎么不能来?你是谁,管得着我?”胡茵茵昂起头反问。 脑子灌水了,会被这么个没担当的男人哄上床,遇事不敢担责,让自己去打胎,几天都不见人。 胡茵茵对眼前这男人说不出什么滋味,自己第一次交给他,也喜欢那张脸,可是他的表现令人失望。 今日的打扮是哥哥请人给自己造的型,不是自己喜欢的风格,很抗拒。 被哥哥狠狠凶了一顿,不得不顶着这副行头出门,看到同伴们经验的目光,虚荣心得到满足。 现在这个男人主动献殷勤,胡茵茵心中又嗔又怨,奈何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快点儿,茵茵!”同伴呼唤。 “来啦!”胡茵茵顾不得和王福生掰扯,去追同伴。 王福生的目光追着胡茵茵进了礼堂。 “连长,你认识这姑娘?”排长暗戳戳地问。 两人的眼神黏糊,一看就有故事!警卫排长不是随便谁都能当上! 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察言观色是基本功,不然怎担任警卫工作? “去,皮痒痒了?管起老子的事儿!打起精神,今晚有重要首长参加!”王福生打起官腔训斥下属。 心中暗肘,自己做的有那么明显?旁边人都看出来了! 七点,一批军官排队整齐有序进入会场,一板一眼仿佛上战场。 切,土包子!王福生心中不屑。 一看这批军官是刚下战场的,黢黑、粗糙的肤色,饱经风霜,眼神带着杀气,但进入会场时明显感到别捏、局促。 在城市混了几年的王福生自诩为城里人,甚是看不起那些本分的军人,觉得呆板,不懂与时俱进,不懂情趣,不会享受生活。 军官们进入会场,各个在领队的口令下站队列,然后分别落座到角落的长椅,脊背挺直,双手放膝上,目视前方。 原本轻松的会场气氛变得严肃起来,随意说笑的姑娘们有些不知所措,该不该上前打招呼? “嗤!这是谁的队伍?咋感觉还在解放前?啧啧!”警卫排长伸长脖子往里张望,不觉好笑。 就像当年自己初进城那会儿,傻不拉几。 “谁知道呢,应该是半岛战场刚下来的。”王福生猜测道。 报纸、收音机经常有关于半岛局势的消息,去年已签订停战协议,后面是善后,具体的他一个小小连长就不知道了。 “嘎吱!”两辆吉普车停在礼堂门口。 王福生和排长瞬间打起精神,立正敬礼,坐吉普来的必定是师以上首长。 车上下来两位四十多岁的军人,面容和蔼,“舞会开始了吧?走,进去看看!” 两位警卫员护在两位首长两侧,首长们并排走进会场,车上的警卫员占据车子四周,警惕地扫视周边情况,看到各据点的士兵。 待首长进去,门口留了两人,其余的跟着进入会场。 是军管会司令、政委!王福生吓出一身冷汗! 这两位大佬从不出席这种舞会,今晚联袂出席!意味着这场舞会的分量有多重! 会场里放着轻快的音乐,却没人跳舞,军官们板板正正坐那儿,等着首长入场。 “唉,不是舞会么?怎么不跳啊?”政委操着浓重的川音问。 “报告首长,同志们等着首长讲话!”领队的军官大声道。 “哎哟,讲啥子话嘛,今天你们是主角,给你们找媳妇的!快快快,音乐响起来,舞跳起来!” 政委笑道,冲音响控制那边挥了挥手。 舒缓、轻柔的音乐响起,灯光调成舞厅的幽暗、明灭。 第一卷 第20章 何苦拖累人家 “听命令,起立,大家跳起来!”领队军官下达命令。 在座的军官们茫然站起来,跳舞?不会!找谁跳?不好意思乱搭讪。 “姑娘们,热情些、主动些,这是咱们的革命军人,刚从战场下来、保家卫国的军人!他们不会跳舞,你们多教教!”姑娘这边的领队鼓励道。 于是姑娘们纷纷鼓起勇气,主动邀请军官跳舞。 军官们开始不动!被领队的骂了,“一群土包子,上啊!人家姑娘们都主动了,咋还愣着!真丢人!” 军官们这才起身,肢体僵硬地跟着姑娘站到舞厅中央,大眼瞪小眼。 好在姑娘们带着任务,都落落大方,教军官们跳舞,不,是在舞池中走路。 不是踩舞伴的脚就是跟别人相撞,也不懂舞伴的手势语言。 见到背后有人,舞伴会轻拍肩头示意跟着自己转方向,结果带不动。 姑娘哪有军人的力气大?军官们不明白,姑娘拽不动,舞池里的人撞来撞去。 开始紧张的军官们连连出糗,但是大家都出糗,谁也别笑谁,大家都笑了。 这一笑,气氛缓和,变得轻松许多。 姑娘们也边跳边告诉舞伴手势语言,军官们这才恍然大悟。 不怪军官们笨,舞会筹备仓促,也没找专业人士指点基本的交际舞礼仪,这才乱成一锅粥。 “走,跳舞去!”李营长拽着陆远平来到礼堂,“你小子,我说去哪儿了,原来又上战场!” “营长!”王福生冲李定武敬礼。 “王福生,情况怎么样?”李定武换成严肃面孔。 “报告营长,一切正常!”王福生大声回道。 军管会司令、政委在,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松懈。 王福生别的不会,擅长审时度势、钻营,大领导在,怎么也得努力表现,若能得青眼,便青云直上。 这就是他当初为啥削尖脑袋也要留在军管会警卫营。 “嗯!打起精神,首长来了吗?”李定武再看不惯王福生,此时以大局为重,关注工作。 “报告营长,来了!在里面!”王福生回道。 “走,咱们进去!给你挑个心仪姑娘!”李定武对陆远平道。 陆远平盯着王福生看了几秒,小冯所谓的丈夫,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就是那个王福生?”陆远平问。 “是啊!这小子枪法准,全团第一,人机灵,就是机灵过了头!”李定武语气不太好。 “乡下有媳妇居然还找城里姑娘,两头瞒,嗯,主观意识有问题!” “这样的人还留在部队?还担任警卫工作?”陆远平问。 老李他们怎么带的兵?枪法好的兵又不是找不到,缺了红萝卜开不了席? “嗨!别说,今晚临时任务,只能安排他!他的事儿,我和老贺不是没做工作! 不过我跟你看法一致,这种人哪还有必要叽叽歪歪,一脚踹了,别带坏了部队风气!” 说起这个,李定武觉得陆远平的话甚合他意。 在德与才上,他认为选德,老贺惜才,一直在挽救这小子。 进入舞厅,灯光幽暗明灭,里面人影绰绰。 “呵!”大咧咧的李定武猛地后退一步,舞池里的人搂搂抱抱,蛮尴尬。 又不是没见舞会,可是每次他都想逃离,很不适应这种场合。 陆远平平静地看着,找了个位置坐下。 与李定武不期而遇,革命圣地一同参的军,李定武是当地老乡,进步青年,比他大三四岁。 集训时在一起,两人很聊得来,尽管一个纯粹的农民、一个革命后代,一文一武。 后来分到不同部队,各自随着部队打仗,北上的北上,南下的南下。 开始有书信往来,后来就联系不上了,今日意外重逢。 陆远平没打算参加舞会,进了军管会后特意告假,找到警卫营。 冯素莲已是他的兵,自然要给她撑腰,讨要说法。 却不想王福生上司是李定武,见面时两人都愣住。 回过神的李定武激动地拉着陆远平的手,说喝两杯庆贺庆贺! 被陆远平打住,说了冯素莲与王福生的事儿,问李定武作为上司怎么考虑的。 得,女方娘家人打上门,李定武老脸挂不住。 “先过了今晚再说,为你们准备的舞会,司令、政委到场,警戒任务重大,走,咱们去看看!” 就这样,陆远平被拽到礼堂,“我跟你说,老李,今晚先放过,但这事儿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行行行!”李定武打着哈哈。 行不行的,他们也只能支部会上讨论,然后上报。 不过十有八九,王福生这小子得踹出革命队伍。 “怎么样,有没有中意的?”李定武坐到旁边,一脸坏笑。 “去你的!马上就要上雪域高原,何苦拖累人家!”陆远平笑着踢了李定武一下。 “咋,上雪域高原就不娶妻生子啦?雪域高原是和尚庙?只配单身?”李定武不赞同。 “行啦,什么和尚不和尚的?建设雪域高原让你给说成啥了?还营长呢,你看看你的觉悟!”陆远平笑骂。 “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李定武也不生气,一如当年,亲密地往前凑。 “同志,能请你跳一支舞吗?”一道娇软的声音响起,一股香风袭来。 陆远平抬眼,一位温婉知性的漂亮姑娘站跟前,双眸含情。 “快!去呀!”李定武推了推陆远平,这么漂亮的姑娘,配这小子正好! “呃,谢谢你,同志,抱歉,我不会跳舞!”陆远平礼貌婉拒。 “不会没关系,我教你!”胡茵茵露出顽皮娇笑,执着道。 舞会开始有一会儿,都没她相中的, 之前心中还念着王福生,可是听到会场里最低都是营长,王福生连入场资格都没有,胡茵茵突然觉得放不下的王福生不香了。 还是哥哥睿智、有眼光,胡茵茵心动,在军官中寻找目标。 领队的让她和另一位活泼大方的姑娘陪司令、政委跳第一支舞,之后首长们略坐一会儿便离开。 胡茵茵没机会进一步表现。 首先无法靠拢,首长身边有警卫员,生人勿进;其次,人家是有家室的,自己没戏。 在舞池中搜寻许久,终于相中儒雅、浑身充满正气、刚毅力量的陆远平。 不是王福生那种小白脸,但特别耐看,特别是眼神,坦荡荡,带着一股凌冽的气势,让人感觉安全踏实。 “不用了同志,我有对象!”陆远平再次婉拒,“这位李营长没对象,要不你们了解了解?” 这么娇滴滴的城里姑娘,多半爱幻想。 现实很残酷,雪域高原的苦,两地分居的苦,她吃不了。 注定没结局的事儿,没必要开始,让彼此都不愉快。 “你干嘛!”李定武气得踢一脚陆远平。 自己一糙老爷们,与爱讲究的城里姑娘坐不到一个桌子,不如回老家娶个乡下婆姨过日子踏实。 第一卷 第21章 一路货色 高傲的胡茵茵没想到自己出师不利,竟被拒绝! 甚至连五大三粗的军官都看不上自己,不免气结、郁闷,脸上有些挂不住。 因为江景在露台,没人敢到这边来打扰,也因为跟苏无恙说话的是江景,她的工作被人自动自发的接了过去。两人从天南聊到地北,最后聊到像江景的郑扬,苏无恙情绪有一瞬间的低落,之后便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苏影湄住的地方,离桃源西,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一路上,苏影湄一面紧张着神情,然而,一面又显得十分的无力!或许,这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吧!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做那样的梦。 “干什么?”莫夏楠在那边挑挑眉,可不觉得这个儿子会好心的关心这种事。“没什么咩,难道爹地不想妈咪?”贝贝继续『奸』笑着问。 下定决心之后,夏阳再次练起混元桩,巩固自己拳术境界的同时,也在尝试控制元气,突破暗劲。 “哎……一个大好早晨就这么被毁了,贝贝,我们再去睡咯回笼觉吧!走!”莫佳豪转身出去边走边道。 “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你们看到的就是事实。”冷墨琛毫不避讳。 宝贝垂头用抱歉的口吻道:“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之前……”“是不是都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陈天宇打断她。 而且篱上蛆十分的“懂事”,每到逢年过节时分,便带着重礼,去警务司司长家里走动,所以只要不做出过于天怒人怨的事情,警务司对于他平时鱼肉商贩的事情,都秉承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则,根本不予理睬。 愣了半晌,白忆雪才意识到,自己的伤心和难过,乃至发呆,全都是最最没用的举动。 出于惊叹和对男人身体的好奇,曲祎祎摸得忘乎所以,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正职”是什么。 见莫若离此等痛苦表情,却仍是强颜欢笑,只隐忍不发。苏景年煞是心疼。 这是一个黑压压的树林里,昏暗的光线穿透树梢射了进来,四周甚至看不清楚自己有几根手指头。 又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气中响起,孙长老身形有些颤抖的指着凤箫痕。 慕容云未曾想,自己的几句玩笑话,九儿竟是有些当真了。她这一当真,倒是弄得一旁的凉之也有些当了真。 “曲言哥,公司的事我没参与。可我总觉得你们这样做不好。现在喻家所有的担子都在你身上,我希望你能有一个强势的、果断的态度!大是大非面前有一个明确立场。”喻楚楚抬眸,犀利的眼神直视曲言。 唐淼心里清楚,阴庭一定是这么想她的,那句话就差直接写在阴庭的连上了。 而且从儿子要跟自己父亲打听事情这点上判断,就让李氏更加确信自己的这个想法了。 姬若离不答反问,一脸不满,似乎在抱怨唐淼的不信任,唐淼忍不住噗呲一笑,姬若离这阴谋家露出委屈的眼神,实在是不适合他的气场呢。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停下来了,后花园的花开得极为艳丽,花儿的颜色多姿多彩,在红色、粉色、黄色、紫色的花丛中,有一抹雪白被花团锦簇环绕,成了眼前最美丽的风景。 第一卷 第22章 这世界疯了 “怎么样?能尽快安排手术吗?这事儿拖久了麻烦。”胡学汝急切道。 “呃,三少…”陈祖光欲言又止。 凤祖和祖龙两位陛下都要亲自前往,作为龙凤治下的诸族强者,他们自然不能让陛下在人祖治下低人一头,所以他们积极准备,早早前来恭候两祖法驾。 这中间,他鼓动艰难与洛丹伦亡灵抗衡的辛迪加来到希尔斯布莱德,并把这里当做他们的后勤基地。辛迪加的首领艾登·佩尔诺德也因为洛克的拒绝帮助,同意了他的要求。 楚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心里一直回响着秦然最后的那番话。 下一秒的功夫,蓝莓也是走了进来,在看清屋里的情况时,蓝莓也是愣住了。 锦绣先是站在监护室的窗子前朝里面看了一眼,见顾年华依旧安静地睡着,这才转身,轻轻拍了拍江珊。 “好,好,丫头有心了。”顾老爷子高兴得不行,抱着那人参跟宝贝似的舍不得撒手。他才不会假腥腥的客气,说这东西太精贵,他不能收什么的。这人参,他很喜欢。 人族、海族、妖族、大荒诸族,在此一刻,无不心悦诚服,比起永不临尘的大神来贺,他们就显得微不足道,此时此刻,他们心情恰恰相反,一种荣欣之情充斥在他们心头。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安格尔的潜台词都听出来了。麦格妲的眼圈一红,正想说些什么,她的大腿就被坐在旁边的母亲辛迪娅按住了。辛迪娅用警告的眼神瞟了麦格妲一眼,转过头时又是满面笑容。 等锦绣下了班跟秦美菱打了招呼以后,三人一狗便朝着裁缝铺走去。 “将军,天狐族长胡方来了!”沉寂了许久,鸿海大王壮着胆子来到了方敖的面前,天狐秘境之中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后半夜已经过去,方敖在此已经静坐了很久。 周围的许多人都不忍的闭上了眼睛,他们在脑海甚至可以预想到在生化战士暴虐拳头下,李煜脑袋被直接打碎的一幕。 见武义如此凶悍,另外两个浪人吓破了胆,头也不回地竟然逃跑了。 方敖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耳边的轰鸣声变得越来越大,那巨大的牛角转瞬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都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已然要放弃地面上的驻点,转化为地下或者海域、岛屿上,其他的组织或者势力就根本没可能情况比保护伞公司好上多少。 步都本是联盟内亲近马家的英雄,几乎是客卿一般的存在,对于其中的龌龊自然是了如指掌。 这一次派出生化战士是他请求的,而最终结果是无一生还,如果怪责起来,他绝对负主要责任,按照安布雷拉的冷厉风行,沦为试验品占很大可能性。 手指上有了戒指,奈奈子似乎活力加倍了,她笑得更灿烂了,拖着李如海准备去桥那边找鬼屋。 几人说笑着走出办公楼,老远就看见秦守如那辆跟火车车厢似的加长轿车停在市厅大门口,霸气侧漏。 没出息!太没出息了。楚知秋现在是强烈地感觉自己的修为丢人,楚知秋回去就开始挖洞,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了个密室,然后弄了一堆食物进去,宣布闭关。 第一卷 第23章 谁给你们的胆子 “好了,小冯,快回去吧!这里腌臜,马上就是军人!别整的臭烘烘的!”废品站大爷笑呵呵的撵人。 “你可以歇会儿吗?大姐,那新兵们都没合格,你先练他们去吧!”左轮说。 周壹和林茜茜并不知道他们來酒店被林冰冰看到了,他们已经相依着躺在床头说着双方的话題。 “你别以为只有你父族是这样的,其他一切种族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有些大族在血脉强者这方面并不太稀缺,就没有像你父族一样做的如此急切。但事实上,即使是九品种族都会这么做,有不少与你父族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句“郭家人”再次让陈霆震惊的愣住了,其实郭念菲对关晓彤只是当做朋友而已,没别的心思,但是郭念菲的奶奶张雅却不这么想,也许是张雅因为喜欢看关晓彤演的电视剧而产生了好感才这么说的。 “哈哈,我与清正申交手尚打了这么久,孤落却早早就将青余击败了,如此变态的实力,还有什么好打的。”青訶无奈一笑,坦诚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qq号的?”子源越来越好奇,子翔的手机怎么会被别人看见。 “唉唉?鲁迪诺斯他们在干什么?”卡修斯惊诧的声音,在盖亚身旁的那一块田地中响起。 云若汐终于成功突破到逆天道第一个境界,造化境一重天,成为了无上存在,让老龙皇与碧柔等人无比的羡慕。 但是,就在这破碎的天地之间,六道身形,在那天际之上不断地碰撞,令得本就疮痍遍天的天地,再度破碎。 “休得推脱!琰儿你的功劳,夫君一定会记在心里!夫君会对琰儿一辈子好的!”刘范抱紧了蔡琰,‘吻’了蔡琰额头一口。 当然这望江台偶尔也会变成血鬼们的练功之地——谢君和手脚发痒的时候若是没人陪着切磋个几招,望江台里的花花草草们会很惨的。所以在这点上,秦石还是挺欢迎血鬼们过来串门儿的。 星辉佣兵团的成员集体失声,搞得豪雨佣兵团的成员也不好意思继续争了。大家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凌羽说:“我再做两天的调整,然后就去试炼空间呆一段时间。”他虽然经历了无数的厮杀,不过,他觉得自己仍然需要这种艰苦的磨炼。 “先找份工作吧,一切总是要慢慢来的,一口气吃不成胖子。”说着这话,赵敢悠悠的看向窗外,外面霓虹交错,车来车往。 “他的右胳膊哪儿去了……”这个恐怖的问题着实没有人敢猜测。 郭临知道金香露授予自己精英学生称号,不只因为自己是她情人的徒弟,更主要的是今天自己的表现,征服了她。可是,对落魄的魏少天,郭临丝毫不介意再踩他一脚。“等等。”郭临还有话要说。 桃花源中很多技艺都是代代相传的,比如说是苍古的武术,比如说是长眉的技艺,当然旁人也可以拜师求艺,但最终学到所有技艺的一般只有一人。长眉便是村中医术最好的人,当初那赵敢浸泡的药水其实也是他调配而成的。 第一卷 第24章 打你算轻的 夜已深,胡学汝在客厅走来走去,坐卧不安,心头惴惴不安,总觉得大事不妙。 “学汝,你这是咋啦?”何暮云被丈夫走来走去搅得不安。 上次这样还是锦城解放那晚,看来又有大事儿发生。 “哐哐哐!开门!”大门外传来拍门声,急促有力。 简单的说,碧玉现在可谓是妖怪历史上第一个被人类欺负成这死样的妖怪。 搬着画架的木柠西,看到她拿出一部投影仪,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她。 作为工业城市,大邱的早上有很多的白雾,犹如身处十八世纪工业革命时期的雾都伦敦。 这里是延安城区最火的一条美食一条街,香味扑鼻,令来的人无不见到其总总林林的美食而垂涎欲滴。 虽然知道她没有资格对他发脾气,毕竟是她要求他这么做的。可是只要一想到鑫鹏的付出到头来全数归功于他,她就无法不恨。 “你就非要放弃我么?”他们四目相对,欧绮合的黑眸却显得更加的野蛮,恐慌和愤怒。 “算了,我不管你了,只要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就行了,身为兄弟,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邓丛飞无奈的说着。 若是丁管家在,任谁是不敢这样的,只是丁管家不喜欢蹿红鸟乱的氛围。 “对了,眼睛怎么不对劲,你哭过?”欧绮合的眼眸中,因此带着一种幽暗,过度后的幽暗。 而此刻,身旁的温兆阳,由于听不到这谈话的内容,所以看到林飞的神色变得严肃后,不由地在一旁忧虑地问了起来。 心底虽然莫名有些发虚,但郑气在表面上却还是瞪着一双死鱼眼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上官云一心求欢,哪里知道退避,被秦兰心一掌打在胸口,当即倒了下去。 只是,她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来这是哪一本高数上面的知识点,或者是自己见过的数学公式。 而从俩人身体接触的地方,罗夏的身体中,居然也出现了黑气,正在被其拉扯。 “很简单,既然我教你黑客技术,那就意味着我是你的师傅,那我吩咐的话你一定会听的,对吧。”林宇强忍着心中的笑意,淡定的说道。 「我知道。」宗政回头看了眼他坚定不移的双眼后又将目光放回球场之上。 若不是王俊局长突然杀到,可能打乱了他的计划,天知道他又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龙老弟,这么跟你说吧,在北宁,哥哥我是通吃,如果老弟你以后遇到什么难事儿找哥哥,哥哥帮你摆平,怎么样,咱够意思吧”,王迪叼着着烟,手一扬,很是‘威风’。 道云初也发现黑色灵体不屑搭理自己。娃娃感觉自尊心被侮辱,却又不可奈何。灵体实力强横经验丰富,道云初根本无法左右。 “真正的高手在这里,其他的都是土鸡瓦狗,尔等多些人手速速去抵挡就是”剧毒魔王对着前来汇报的魔兵说道。 每一阶修为修炼到后期,都需要一定灵力积累和领悟,还要有一点运气方可进阶。随着修为越高,需要修灵者的天赋机缘越高。 “什么?分量减少微乎其微?恶来,你估摸着我那鸿钧戟现在大概还有多重?”刘天浩苦着脸去问典韦。 一般来说留恋人世间的孤魂野鬼都是贪恋人世间繁华,还有就是做鬼聚在一起那都是为了互相找乐子,而这些鬼魂虽然聚在一起,但是却一个比一个沉闷,实在是有悖常理。 第一卷 第25章 身陷囹圄 “王福生!”刚查完岗哨回来,一辆吉普车冲到警卫连。 营长李定武满面怒容,教导员贺洪生一脸寒霜。 “营长、教导员!”王福生的心莫名咚咚跳。 回头恰好看到萧三拿弓的动作,瞬时觉得有些迷人,呆了呆立马回了神,在回头,那三个猎物竟然成了萧三的了,对于这突然扭转的情况,丁香有些愣了。 老房子,二室一厅,看上去四周应该是重新装修过的,木质地板也刚刚换过没多久。 “亦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你硬要把房子给我……我,我们就绝交!”秦之好拿出了杀手锏。 林雨涵有些委屈,自己这个明明是要做好事的,咋到头来还被王飞训了一顿? 一旁大臣为之附和道,目光所望之人正是此前击败萧三的大力士。 丁二这时候也没有开始的笃定,坚定的心开始动摇了。只是这时候,他没有开口说话。 外面的人肯定会说,她这个溟王妃没有本事没有魅力,拴不住自家男人的心,才会让他在新婚不到两个月,就上青楼找姑娘。 楚轩瞟了一眼饭桌,桌子上一个馒头,一个鸡蛋炒咸菜条而且菜很少应该只是抄了一个鸡蛋。这也太简单了,这都什么年代了。 “所以,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东西,因为我不能确定,你们会不会把我老哥、老爸牵扯进来。”姜雨瑶又道。 她的杀气比其他人要重,尤其是在遇到这些烦心事儿的时候,明明已经过来了却什么都不能做。 这要是传出去了,往后江大的人可怎么混!?说我们学校就只会纸上谈兵,不切实际!? 也是为一种连招提供了可能性,更给出完美的实战操作性,给后来人打了样儿,更是开启了一种全新的连招先河。 “酒不好,二位将就着喝吧,下一次,再给二位补上。”魏延端起酒碗跟他们碰了一下。 “难道这老贼,知道些什么?”史辛后背冒着冷汗,手足有点冰冷。 吕氏想着,自己作的孽本就应自己还,也是到时候了。即刻拔下来头上的簪子,捅在自己的喉咙上,血一下子呲了出来,吓得大喜差点没稳住自己的鬼气,“你发什么疯”。 吕建设看着奖状,喜不自胜,不由仰天大笑数秒,然后去跟人家主任握手问好,把秋水生产大队脚踏实地种粮食的点点辛苦和未来计划给主任好好说说。 “某典军校尉魏延,现要前往营救皇上,闵将军要一起吗?”魏延说道。 程皓对于她的举动有些意外,因为他认识的苏檬,眼中只有自己的目标,不会关注已经过去的人和事,他没想到分手最后,她竟然会一直在关注他的消息。 有人擅长交际,频繁起身,往来于各张桌子,挨个敬酒,侃侃而谈,忆往昔同窗岁月;班上的风云人物,例如班长、李静、李伽等人,被围在饭桌前,寸步难行,反复的举杯,神色中充满无奈。 叶龙沉默,之前叶凡表现出来的武力太强大了,他根本就没还手之力,不放任,还能如何? “你们看,真的味道很好,给你们说了,是我赵家穿了三代,不,是穿了十八代下来的秘方!”赵青龙很得意的道。 第一卷 第26章 护犊子 “关我什么事儿?又不是我让你干的!”王福生不屑。 没人发现王福生与胡学汝目光交汇一刹那时的尽在不言中,我扛下所有,家里的一切交给你! “既然大家都体验过了,现在就由我来给大家大略介绍一个吧。”他接着道。 闲聊了一会,天也开始黑下来了,下雨天,这天很早就黑了,他们修复好屋顶后,也没有再出去。一个个都累坏了,倒是都铺下了草席,开始躺倒下来。 虽然心里不是很愿意,但是听到自己老大这么说,王二也就点头答应下来了,但是前提是这件事情王二他要参加,而且是要求在冰霜的身边保护他。 “老板,给我来一块油饼吧。”一位身形消瘦的男子走到早点摊子前,轻声说道。 院子门前有一颗空心古树,树枝一边伸出墙外,一边庇荫着东隐院,绿油油的一片。 而后好像不过瘾一样甩起手又是两巴掌,在看上去的时候,马军妻子的脸颊完全肿了起来,两颗牙齿都被穆东打的脱落了,甚至眼眶都溢出点点血丝。 我没有让若兰开口,因为我知道他肯定不想我这么早出院,但是她明白我决定的事,很难改变,所以她没有开口,只是看了我一眼。 在凌娜的眼中,聂风虽然很强,但是他还没强大到可以凭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飞鹰佣兵团的程度。 陈凯十分绅士和殷勤的跑到副驾座的位置,帮助杨雨濛将车门打开。 三人一起走了进去,酒会里的人全部将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毕竟叶雄身为叶家的二公子,旁系的很多人还是想着巴结的。 不过因为湖水深不见底,也只泛起了一点点涟漪,便没了声息。太后突然感觉不适,就回了慈宁宫,却留下康郡王妃在榻前伺候。太后屏退众人,与康郡王妃说了半天的话。 “哈哈哈……这就是你所谓的手段吗?”蚩尤大笑起来,他还没等天火消散,就直接在另一处显形了,正如他所说的,他是不死不灭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龙族并不能吸收妖核里的奇特能量,这也让武傲天等人期望的落了空。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殿‘门’被锐物破开,木屑分飞之下,一道人影飞奔而入。 “少爷,‘门’口一共五十七个警察,包括十个防暴警察。另外还有两百多个武警!”一号俯卧在地面向凌风报道外面情况。 刘芷虽喜乐天,不忌生人,但若要亲近有加,却并非容易的事情如今却轻易和刘弘jiā好,莫非,这世上真的有血缘力量,才让她如此亲近刘弘么? 宝锦紧紧抓住他的手,下一瞬,他的头无力地歪去,那嘴角,却是含着笑的。 凌风无奈的叹息,仰头看着无限的苍穹,几只苍鹰在凌风犀利的目光之下疯狂而逃,落下几片羽‘毛’消失在无限苍穹之中。凌风摇了摇头。 对于这个问题,李恪刚才只顾上说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了,根本就没有说这后面所发生的事情,现在王珂最关心的就是李二同志都是怎么和李恪说的。 就在这时候,宏烨的灵魂突然散发出一阵非常强烈的深紫色的光芒,跟着那些暗灰色的丝线马上便被这道深紫色的光芒给完全摧毁了,就连一丝能量都没有流下来。 第一卷 第27章 为祖国建设出力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呀!”白洁茹迷迷瞪瞪醒来。 “是我,陆远平!”传来陆远平一贯沉稳的声调。 白洁茹披衣起床,打开门,“陆营长,你…” 话未说话,见到陆远平身后的冯素莲,“小冯?” 这正是逐渐出现了变异的标志,有了这个好的开头,秦明干活更有动力了,将泰坦星界要塞的一千多度能量浪费了大半之后,终于将第三代的红纹草培育出来。 卓凌与张领队的腰间用一根粗绳捆绑着,张领队对这里比较熟悉,不容易『迷』路,就按照以往的路线,带着卓凌上山。 “多谢大家的关心。”璎珞珞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大门处,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慕云澄抽出太乙龙纹,并用剑架住他脖子,自己与溪贝则跟在后面,防止他再度脱逃。 再看卢天章牙关紧咬,双目如灯瞪向前方,已是死了,却不曾瞑目。 以世家的傲气,以花暮辰这样惊才绝艳的男子,若是咽不下这口气,吴贵妃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安妮洛特顾不上这一路不断使用传送术而导致的魔力透支,她擦了擦自己额头的冷汗,然后就火急火燎的去找艾琳了。 如果直接被命中,梅龙现在这种活靶子状态,就算不死,也的受伤。 “洗不掉的,这不是心恋的怨念,这是她的执着,这是千千万万雷神之妻被你杀害之后诞生而出的强烈执着”,‘李海’睁开了眼睛,望着水母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充满了深深的悲哀,还有浓浓的思念。 可以说,这代表着,在这个混乱如同末日的时刻,这就是唯一的生路。对此,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兴奋无比。桐人等玩家,也是如此。 印加王笑了笑说,“那有什么不可的?”说着,便带着大家进到了隔壁的那间屋子里。 加上到了阴阳宗的地界,要防的还不止曲无声,还有更让人头疼的曲鸣蝉,这一个在她心中更值得忌讳。 对苏倾城来说,k国不仅是生她养她的故乡,更是她为靳枫打下的天下,她希望自己年迈之后,靳枫能够接替她的位置,将k国发展的更好。 又过了一会儿,不知从何处开始,这洞穴的石壁上出现了数量庞大的黑曜石,它散发出来的光芒比夜明珠强百倍,而且还充满了属性力量。 盛家这些年,虽然在帝都不显名声,但他们的根基都已经是在金陵里。 这一睡,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反正,韩啸睡觉,是不可能睡到自然醒的。 见到厉盈盈不为所动,宋缺不由得怀疑,难道陆清欢和厉景琛没有关系?要是有关系,厉盈盈怎么会这么平静。 大家马上停止了说话,赶忙匍匐跪趴在地上,静静地等着给大王施礼。 “媛儿放心,敢欺负媛儿的人,爹爹和叔叔们都不会放过他!”洪蓝温柔的保证着,眼神中闪过凶狠的杀意。 “虽然控制的力度还有待提升,但是也已经不错了。”巴达克完好无损的飘浮在那里,双手抱胸,不过他的脸色,依旧很慈祥,像是父亲在教导自己的孩子。 不一会儿就有人打回了冰冷的井水,在加来王的注视下狠狠的泼在沈弦的头上。 第一卷 第28章 把自己医成废人 “小冯,怎么会突然参军了呢?你那个未曾谋面的丈夫呢?没找到?” 躺在床上,白洁茹问出心中疑惑。 乡下女子千里寻夫,若有依靠,丈夫怎会乐意两地分居,更何况还是进出不便的苦寒之地雪域高原。 她把床头柜上的礼盒拿过来,拆开包装后,一个红色的戒指盒露了出来。 齐靖无奈,忙叫了出租飞行器过来,打发同学们都坐上飞行器这才跟云瑶回家。 林霜微笑着,然后见儿子念念从地毯上爬起来,奶声奶气地跑过来喊“妈妈”。 市镇内的街道如传闻所说,全都是干净整洁的水泥路面。远远望去,可以看到这里人口非常稠密,路上人来人往,在街旁店面中进进出出。 那具骸骨的骨架,无比晶莹,散发着可怕的气息,其骨竟是正在长出皮肉,如同是要复生一样。 疯子视线投过来的那一秒,林霜心里莫名闪过一丝惊恐,就像恶梦再一次降临。 最终,安老实得了消息,安太太和安公子的确出城了,但是出城之后根本没有去安家的庄子上,而是跟着镖局的人南下,去了江南。 纪闫坤和夏津钟虽然身板底子硬实。还是免不了为这皮肉之苦吃尽了苦头。他们不能像柱子一样躺在床上养伤。每天还要做许多事情。 而王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是兢兢业业,给了个不大却实权很大的长安令,倒是让陈铮有些失望,才能和学识都有,唯独少了点寒门野心。 向仁杰和萧何虽然和他分配到了不同的擂台,但是他们的比赛都比较晚,所以就跟着叶凌寒一起来到了九号擂台先看完他的比赛。 “哼!是你,救肖云那厮的也是你吧,真是深藏不露,没想到还是个高阶魔法师!”离思光见是钟堔,当然知道这堵土墙和就肖云的土石之柱都是来自他所为。 顿时间,一股无名的怒火‘嗖’的一声,直往他的脑门而去,他的双眼里露出了阴森的目光,苍白的面容开始红涨而起。脸上露出几分狰狞,他紧紧的咬了咬自己的牙关,双眼里立刻间变得几分令人悚恐般的光泽。 当初他在欧洲的时候为尼多尔强行提高基因解锁度的时候也有着同样的感觉,虚浮,不稳定,看来他应该刚刚才提升到这个层次不久才对。 “明白了。”夜天寻暗中苦笑,雨薇这么做其实是在变相保护许山,因为即使她不提此事,身为特使的自己也会审判许山。导致几十万天军死于已手,许山就是死上百次都难以赎罪。 金龙战士势不可挡,从出现到现在不过半刻钟,就有数位天外使者身死,那强大的形象让妖族众人激动的疯狂。 几人一听,顿时都没了话。离晗韵的眼泪有不争气的开始往下掉,啪嗒啪嗒的滴在桌子上。 天山上沉积了千年的积雪短短一瞬间被挥发,就连不远处的天池也一瞬间被烧干,露出了裸露的池底,一些变异了的鱼类在做着垂死挣扎,保护一会儿就散发出了迷人的香味。 先头部队死死拦在城门处,四下伏兵尽起,顶着乱箭往内冲杀,抢夺吊桥,城门。 在过去,中式菜刀也就砍刀、斩骨刀、片刀、剔骨刀等有限几种,据说很厉害的厨师,可以做到一把菜刀走天下。 第一卷 第29章 一个字也不信 早上八点半,征兵办几十个穿着军装、背着被褥的新兵。 冯素莲站那儿很打眼,唯一的女兵,脸上有青紫,两只手裹着纱布。 大家奇怪的偷瞄冯素莲,这怎么有女兵?怎还受着伤?伤成这样也要? “杜师弟果然最懂大义。”宜迟听杜大成这样一说,不由憨憨地说道。 “要不就让嫂子说一个秘密,我们都不知道的。”意婵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不错,一想到能知道很多秘密,特别的精神。众人都沉默了,那便是默认了,目光盯着清让,不知道她会说什么。 之后,若馨与村长及其他几个长老一起商量祭祀的事情,忙忙碌碌又过了三天,和风华的事情便也暂时放在了脑后。 话还没有说完,夏晚竹就被赫连钰玦推到拐角处的宫墙上,高大的身影覆了上去,重重吻住了她。 “云好,我上次发给你的那个邮件,你帮我……”慕一一说到这里有些犹豫。 她的身子慢慢地下滑,背抵靠着橱柜蹲了下去,心底涌起的酸涩和委屈瞬间就把她眼眶里的泪水给激发了出来。 只是苦了夏晚竹这半年来都在做新娘子,她想她应该是世界上第一个结婚也结了半年的新娘。 “谁说狐狸就不能吃薯片了?”低沉如二次元cv大神般的嗓音从他口中飘出。 太子亲自率军前来讨伐,华硕与虞子琛联手迎战,虞家军一夜之间扩招几万人马,多为南湘壮丁,与端木云泽昔日旧部西疆军会合淮水,准备与太子来一场恶战。 例外吗?明明知道不可以相信他,偏偏心里莫名地涌起丝丝的甜。颜萧萧表情微微舒展,却别扭地继续沉默着。 漆黑岩洞内,微微蓝色缝隙静静照亮周遭半米左右的地方,看起来并不是很起眼。 不过这些人其实对地狱犬的了解并不多,甚至可以说,以往他们基本都在对付各种怪物怨鬼,对恶魔,以及恶魔的爪牙们可没多少了解。 只是看着时间不早了,想着她的身体,怕她也累垮了,这才走上前,轻轻揽着她说。 而在这莫名所在之外,璀璨星空下,远方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隐隐可见。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冯晓,你待在下路猥琐点,我去找机会!”扔下这句话,王跃离开了下路。 祁睿泽走进主卧室给她放水洗澡,出来时,韩瑾雨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想到这里,随后,这些人在这个时候,也是摇了摇头来,然后是没有多说什么了。 苏如绘对这只几次引起自己与甘然之间争执的兔子早就恨到了极点,干脆借机提出要甘然将之带走。 可他似乎将我讹上了,那血是翻来覆去地呕,坐是翻来覆去地打,也不与我说什么,整日的表情都仿佛置身在水深火热之中,很是痛苦。 被好友放弃的孔一娴有气无力地倒在沙发上,盯着常翊发来的那几条信息来回看着,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根据狼牙发回地情况推断,制造这个麻烦的势力有两方,占领新诺里的商会,也就是复苏会,另一方则是众多势力处心积虑要干掉的主控者。 刚刚升到20级,凑齐了一套火妖套装,想到西门玥面前耍耍威风,于是就有了这一次的火妖副本活动。 第一卷 第30章 蹬鼻子上脸 听着林轩的话,刘老并没有理会林轩,而是缓缓从巨大白虫的口中爬了出来。 当年的赵无量,一剑在手横扫天下,压的上古族,也抬不起头来。 龙渊将这一个月之内去了城中醉月街,到过格斗场等事情详述给凌九天后便垂下头,等凌九天发落。 许多武道强者,他们可以达到现在的境界,他们对于武道都有着强烈的追求。 只见聂广剑器之上,绽放出无数白‘色’剑气虚影,随后那些虚影随着一剑刺出,合于剑锋之上,抵御这道拳风。 实际上他直接横跨出一步,就可以到了黑风山的。但是在凡间,他需要给三藏一个震撼的看法。 郭青抽到了后期决战的第一个名额,他有些发愣,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 看着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天兵天将,易寒眼中生出杀意。自己没有找天庭的麻烦,天庭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这次同学聚会是孙涛促成的,见夏美珍和罗心琪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顾远身上。 他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很可能是真的,因为现在那个空间法则越来越有要蜕变成为另外一种东西了。 “那你带我和姐姐去看看吧。”他至今仍未向月虹透露虚水下的秘密,这一点知夏是知道的。 他恨陆飞,不光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是为了救陆飞的父亲而死,更恨陆飞为什么要回周家。如果他不回周家,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 因此,若能将陆飞打发到另外一个世界,它自然是举双手赞成!为此,它甚至可以为了陆飞破例一回,解除他身上的天道誓言,让他成道,飞升而去。 老者没让心中的失望之意表现出来,只微微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微微皱起眉道:“原来是你。”虽然觉得没必要用神识查探了,但他还是依据规程用神识在寻易脸上扫了一下。 当信邪带他落在一座大岛上时,寻易以为到了地方,不想信邪在挥手打发了上前拜见的两个老者和一个中年人后,把他领进了一座传送阵。寻易再次咋舌,紫霄宫占地之大远出他想象。 “我看到过琴的过去,”林涛看见x教授气喘吁吁的模样,连忙说道:“教授,你有话直接发送给我的大脑就行了,没关系的,事急从权,我不介意。那么我继续表达我的观点。 没有爬到足够的位置,莫说挑拣的资格,就连投靠的资格都没有,妄评他人,不过徒增笑柄耳。 杨盛被带走后,杨延居高临下,俯视着族人,便见昔日对他也敢摆出一副公正面孔,对他指手画脚的同辈们,多敢怒不敢言,全然不复平素的骄横,仿佛一口积攒在腹中十余年的浊气终于吐了出来一般。 那学校离我们并不远,我连忙带着大家在诚实里穿行。可等到达那个学校时,我却有点傻眼了。 “六十六号,你能感应到那朵花的位置么。”唐宇精神力已经是散开,可是对于天才地宝的定位,唐宇却是有些生疏。 那个诞生于不可知岁月的神秘死灵法师,每每试图揭开他面纱的时候,总会受到更大的震撼。 唐宇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不过脸上那种人畜无害的笑容实则有些让人恍惚。 望着叶秋的身影,穆止戈不知道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否追赶上叶秋,他的目光中充满坚毅,以后要努力修炼了。 天音而起,无尽之力在此番倾涌而动,随着那一道道无尽的光华不断凌舞之间,紫寒周身外那一股剑意却在此时‘乱’了四方之灵。 马哲的手一放开,刘亦妃的手臂就感觉一阵冰冷,原来侵入骨头的痛感完全消失了,红肿的手臂再次回复光洁细腻。让刘亦妃无比的惊奇。 面对姜玉轩,燕南洲第一次没有了自信,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对等境界之下,自己居然没有丝毫的胜算,怪不得敢正面挑衅燕家。 不少人对这位摩柯圣子面生,有封印者们普及,摩柯圣子乃是宇宙中一位中级势力的圣子,虽然比不上前十的圣子,但也能排在十几位左右,论实力并不弱。 “什么奇货可卖,人家那是奇货可居!”姜玉轩真的无语了,虽然两者的意思差不多,但是前者太有侮辱性了。 “不过按照我的估计,他应该不会败,那人去找他的麻烦,既可以免得我们出手,也可以看看那家伙的实力到底高到什么程度,难道你们不好奇吗?”林武柔的话说到了两人的心里,关于叶秋的真实实力,几人都很好奇。 冷籽言的这个举动,让苏络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依然觉得分外的心疼,很是后悔。 林游无奈,只好冲着张毅略一抱拳,踏着滚云化作一道流星,朝远处飞射而去。 毕竟自己唱歌是什么声音的,至少座在周围的同学可是都能听到的,没办法弄虚做假。 “刚刚那些妖族是怎么回事呢?他们怎么能够进入这里?”长宁尚不知道云澜对于她的未来有何打算。但现在在这里,自然要为自身安全考虑。那些妖族总归是个麻烦。 ps:懒得那么多废话了,有鲜花、月票、评价收藏的都丢给本殿下吧,怎么说也得月票上个榜单不是吗? “对了,这个礼拜六咱把你姥爷接过来住几天好不好?”林妈突然问道。 第一卷 第31章 求人 “连长!”王福生回到办公室刚坐下,通讯员来了。 “什么事儿?”王福生没好气。 “营门口有两位女同志找你。”通讯员被连长甩脸子,莫名其妙。 “两位女同志?”王福生头大。 透过玻璃窗看着来来去去的行人,突然感慨,人的一生好似都是在忙忙碌碌的过,看着,竟然有些出神,直到看见外面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那个胡先生,和魔都的翡翠公主,到底是会更厉害一点?”刚才说话的青年人,再次忍不住大声说道。 顾筱北坐在宽阔的老板台后面,转动着法式真皮椅子,才知道厉昊南忙起来是真的很忙,不停开会,不停有电话,不停有电视电话会议……可是无论厉昊南怎么忙,他都要求随时随地都可见看见顾筱北。 “老张!别‘乱’说!”卫承明沉声喝道,林峰有许家的支持,亦有无上世家李家的支持,这样的人物就算杀了人,恐怕也没啥事,更何况,张铁凭什么喊人家杀人了呢?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况且一次你也救了我的,我现在只不过是报恩而已!”苏菲笑道。经过之前的战斗,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再次拉近了很多。 见林峰不在意,麦哲伦微微松了一口气,打开了身边的一个红绸盒子,取出了一顶古怪的帽子,看样子是巴麦风情了。他亲手给林峰戴上,随后沾了几滴所谓的圣水,洒在了林峰的身上。 “呲”衣袖瞬间着火了,林西凡大惊,当下连连收手,后退了几步,将火苗扑熄。 “如果你能放过我,我就告诉你。”暴熊现在还有最后一丝希望,那就是能以这个为条件‘交’换,毕竟能活着谁也不想死。 两个神使相对看了一眼,然后又看看林炫蓝,只苦笑的份,他们来到人界,因为是神皇恩准,从地狱偷渡过来的,当时带着一身鬼气来到魔都的时候,就没有少受林炫蓝和展白的气。 “那里怎么会出现这么一道空间裂缝?还如此的巨大?神界的空间可是极其稳固的,撕开这么一道空间裂缝,恐怕连强大的主神都办不到吧?少字”看着那犹如一张大嘴一样的空间裂缝,有人一脸震惊的说道。 叶才满上了十三层,电梯打开,入目是普通的一间间办公室。他七拐八拐,来到尽头的办公室。左右看了看,才推门进去。 “你可真是个色狼,那种货色你也看得上的,”宋灵灵不满的嘟着嘴。 “不错,这就是离火珠,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瞧得孤枫取出离火珠,韩令狐面色一喜。 一向都是勇猛精进的叶进,第一次陷入了彻头彻尾的瓶颈之中,这就好比一个全力猛烈冲刺的人,忽然脚下出现了无数的陷阱和障碍一般,而且这些陷阱和障碍都是高不可攀,简直到了无法逾越的地步了。 “崩灭!”叶进一声大喝,扬手一个霹雳震雷,正轰击在了剑阵正中位置的阵盘之中,紧接着,八十一口长剑齐声震荡轰鸣了起来,整个虚空仿佛被打碎扭曲的琉璃一般,出现了无数扭曲的波纹空间。 此刻,双腿上闪烁光芒的魔纹竟在不知不觉间消退,黑色肌肤也正在逐渐退去,不消片刻,那原本黑乎乎的双腿又恢复如初,仿佛一切都未曾放生过。 第一卷 第32章 我不服 “切!”王福生见姑嫂走远,冷嗤一声。 掂了掂手袋重量,妈的,果然资本家就是有钱,随随便便一出手就这么大一包,自己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 这是他的失策。可能是他根本就没有把上次见刘斌时把刘斌对他的提醒没有当做一回事,所以才导致了今日的身份直接暴露。 淋浴的水哗啦啦地淋在魏队的脸上分不出是泪还是水,只看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 马云天思量良久,渐渐觉得自己做的有些卤莽,心下憾颜,低着头,淡淡说道:“回去吧。”周公义等人没了好气,恼怒不已,纷纷转头回走,走时还向沈剑南冷冷的瞪了一眼。 周司白闻言,侧目扫她一眼,看清她浓妆艳抹的五官,眼底泛冷。 原先计划五百只的数量,刘岩提高到了七百只,报名的六七十户人,平均下去每一家大概养个十只左右。 第二日云依醒来就看见自己的背包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背包里的东西一样都没少。 两个大汉紧张起来,他们以为刘岩就是个生意人,没想到他会这么狠,两人确实不怕挨打,但是被打死是没有想到的。 昨天晚上叶白回来尝试把四中属性糅合在一起,弄出一把匕首,但是没有想到火属性就像一个狂暴的野兽,几乎不和其他三中属性相融合。 “昂秀星团,招有志之士。”涯婧一字一顿将挂在城门楼的横幅念出来,意思很简单明了。 魍魉,传说为荒古纪四鬼之二,实力惊人,堪比神明,曾经也是某些部族奉为图腾的存在。 “当!”在人们惊讶的目光中,段青峰的宝剑被徐厉的拘魂钩爪死死的卡在了手中。 十大战灵就像闻到腥味的野狗一般,不等秦川开口,一旦黄泉精粹鱼被捕捉回来,根本没有丝毫反手的机会,就会被分尸。 “此话当真?”被叫做“魏老头”的紫袍大臣脸色怔了怔,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反问道。 终于,当所有的大个狼蚁都被华天收拾掉之后,他和蚁后的距离,也仅有三丈左右。这样的距离,对于蚁后来说,已经十分的危险了。 “现在,请所有考核着开启电脑,开始答题。期间不得喧哗,不得左顾右盼,任何违法考核守则的人,都会被直接取缔这次的考核资格,并且一年内禁止参加考核。”一位工作人员拿着话筒大声道。 “笨蛋,这当然是假的了。”一个刺猬头男生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的过道上,却是有些不屑地说道。 霞光洒下时,她不抬头去看,扬起的脸上竟东一块西一块的染上了红紫,将那张清冷美颜毁的面目全非,若不是昔日清冷模样犹在,怕是已经难以辨认。 “咚!”被秦轩击中之后,华天直接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伴随着华天的昏迷,那恐怖的魔气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你跟一个相师玩躲猫猫,他知道你下一步躲哪,你往哪躲,只能跳进相师给你准备好的火坑之中。 “王掌柜,你马上准备车,送陆去三十里营子。”王幼恒对王掌柜吩咐道。 林逸风走进去时,众人已经开始送礼。他们的习俗是,不管送什么,送多少,都要念出来,然后写到礼簿上。 第一卷 第33章 自己把路堵死 “小冯,走,打饭去!”晚饭时间到了,白洁茹叫上冯素莲。 “呀,这么快就要天黑了?真快!”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冯素莲抬头看向窗外,不知不觉已夕阳西下。 白洁茹帮她抄笔记,她翻看着教科书,类似后来的赤脚医生手册,是一些很实用的日常医疗、救助知识汇总。 短期培训就这样,只能捡实用、重点的讲,时间不够,参加培训的人员文化参差不齐,来不及做系统、理论的培训。 冯素莲看得如痴如醉,有些自己前世用过,有些闻所未闻,这些知识打开她的新认知。 出门来,各寝室的学员都拿着碗,往食堂去。 “白洁茹,快点儿!”有熟识的学员同白洁茹打招呼。 见冯素莲两只手包着,脸上有淤青,好奇地打量,“你就是新来的三一九师一团一营的卫生员?怎么成这个样子?” “昨晚跟歹徒搏斗伤的。”冯素莲笑笑,依旧用这个说辞。 “厉害!”学员赞道,“你一个女同志,敢跟歹徒搏斗,不怕吗?” “不怕!只恨自己力气小,没本事,不然该废了他,免得四处为害!” 冯素莲说起那两个地痞流氓只有恨意,要是自己会拳脚功夫,一定让他们做太监。 “嘎!”一辆吉普车停到跟前,李定武跳下车,“小冯!” “李营长,你怎么来了?”冯素莲惊诧。 “来看看你,怎么样,习惯吗?”李定武态度和蔼。 “习惯,我很喜欢!”冯素莲露出明媚、阳光的笑容。 在突然看到某人时,笑容僵住,变成厌恶的表情,“你怎么来了?” 车上的王福生认出冯素莲,疯了一样挣脱贺洪生的拉扯下车。 贺洪生只得也下车跟过来。 “营长,她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军人?我怎么一点儿不知情?” 王福生看着气质、模样大变的冯素莲,心里各种滋味翻滚。 人靠衣装马靠鞍,不过换了一身军装,这疯婆娘就人五人六的,像那么回事儿。 这让王福生接受不了,凭啥这疯婆娘也能参军? “她为啥不能参军?凭啥要你同意?”李定武鄙夷的眼神。 “她不是说是我媳妇吗?不该经过我的同意吗?她的参军不符合流程!我不同意!”王福生态度坚决。 王福生可不想这个他自始至终都看不上眼的乡下女子跟他一样出人头地,加入到革命队伍中。 自己马上要被踢出部队,怎能让这个女人展翅高飞?死也要拉下来! “你不是说你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不承认她的身份吗?怎么这会儿又说她是你媳妇?她是物件儿啊,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李定武讥讽。 “我,我那是没转过弯,现在我想通了,愿意跟她过日子!”王福生眼珠子一转,恬不知耻道。 他瞬间转过弯,既然冯素莲参军,如今最好的办法是跟冯素莲捆绑在一起。 只要他不撒手,要么冯素莲参不了军,要么自己不用开除党籍,退伍回乡! “不要脸!王伢子,亏你还是参加革命多年的军人!”冯素莲要被气笑。 “我愿意跟你过日子,你嫌弃,算计我,撵我走! 如今我独立自强,参加革命,你舔着脸来说什么跟我过日子! 你还要不要脸?别以为昨晚的事儿让那个姓胡的顶包,你就躲过了! 你把城里姑娘肚子搞大,现在来跟我说要跟我过日子,当我是收垃圾的!我呸!” 冯素莲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乡下女子,怎会轻易让王福生算计了去? “包办婚姻!说得好!王伢子,我告诉你,你一天没踢出革命队伍,我就一直告你乱搞男女关系! 你这种人不配待在革命队伍,你是败类!我要让你升不了官,发不了财!” “你!疯婆娘!”王福生气急败坏,“把我踩到泥潭里,于你有什么好处?得饶人处且饶人,姓冯的,你不要太过分!” “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也得看什么人!你!我永远不会饶过!哼!”冯素莲带着恨意。 此刻她明白,自己前世的苦都拜这个男人所赐,他不是无意的,而是故意的! 为了保证自己前途顺畅,不让她出现和挡住自己未来,让王德贵玷污自己,将自己送给卑贱、品性恶劣的人折磨。 将自己束缚在山村,一辈子走不出去! 再看这人,冯素莲笑自己重生回来时,居然还那么天真,还想跟他将就一辈子,以为能跟着他好日子! 怎么可能?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人家就谋划好一切,他亲娘上山那日便是除掉自己的时候! “李营长,贺教导员,他的处理结果下来了没有?”冯素莲问。 “已经上报,最终结果还要等几天!”贺洪生道。 “好!我会一直盯着这事儿!他不离开部队,我就死咬着不放!一会儿我会写份检举信交给上级,只要他的处理结果不满意,我就一直告下去!我与他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冯素莲不会放过这个男人,她要毁掉他的一切,让他现出原形,将他打落尘埃!看看这一世,还能不能那么风光!死后还极尽哀荣! 看看没了权势的他,子女是不是还成材,成为政界、商界、娱乐界的大佬! 没了他的庇护,那个王德贵和他的子女,还敢不敢横行乡里,祸害百姓? “姓冯的,你个疯婆娘!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别以为穿上军装就了不起! 你怎么让我脱下这身皮,我就让你怎么脱下这身皮,不信走着瞧!” “张狂什么?能耐着你了!”李定武一脚踹过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贺洪生定定看一眼冯素莲,这个女同志与初识时已完全变了!现在是王福生高攀不起的存在。 偏偏王福生认不清现状,往死里得罪!这个结永远打不开!王福生自己把路堵死! “小冯,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两人沉默走着,白洁茹问。 “是!”冯素莲没心思提及这垃圾。 关于王福生,白洁茹昨晚从冯素莲那儿了解不少,对这人就没好印象。 刚才王福生说那些话,更让白洁茹厌恶,这都什么人啊,居然堂而皇之混进革命队伍! 这样的败类早该清除出去! 第一卷 第34章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王福生仰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晃荡着冯素莲的容貌。 想到冯素莲神采飞扬、英姿飒爽,王福生就烦躁不已,觉得这个女人夺走了自己的运势。 自打这女人出现,自己就一直走背运,如今还要被退伍回乡。 王福生不甘,自己居然被一个乡下女子算计成功! 该怎么办?就这么认栽?不,这不是他王福生的性格! 当初那样的绝境,都能被他绝处逢生,今天这算什么?不就是男女关系么? 姓冯的都参军了,也不承认自己跟她之间的关系,那就不存在乱搞男女关系,就不存在道德败坏、思想腐败堕落,最多不过是恋爱中没能克制! 王福生这样给自己开脱。 可这又能怎样?营长、教导员都已认定,支部会议形成决议上报,谁还会帮自己呢? 王福生转动着脑子,必须在最终决议下来前,找人帮忙,不然再无挽回的可能! 实在不行,回去就回去,有这一大包珠宝首饰,还能饿死不成?王福生宽慰自己。 突然手一顿,这东西自己喜欢,别人会不喜欢? 对呀!怎么没想到呢?王福生一骨碌翻身坐起,打开手袋,看着里面耀眼的珠宝,神情纠结。 最终捡出一半,用报纸包好,装进挎包出门,趁着黑夜掩饰,往某个地方去。 “三一九师一团一营全体集合!”陆远平吹响哨子。 各连战士背着背包排好队列,一溜的军车整齐排放,整装待发,操场上安安静静。 冯素莲站在后勤机关队列中,手上的纱布已取掉一些,食指、中指、无名指还包裹着。 部队即将开拔,医疗卫生培训结束,各学员归队,白洁茹回到团卫生队。 王福生的处分决议交上去后,一直没审核下来。 陆远平找过李定武两次,迟迟等不来结果,现在开拔,后续只能通过书信了解。 只是陆远平感到奇怪,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儿,怎么会拖这么久? 看着面前整整齐齐如青松挺拔的战士,陆远平做出发前的最后动员。 “今天我们出发,前往雪域高原,参加雪域高原道路建设,那里环境艰苦,不比之前的战场轻松。 缺氧、物资稀缺、补给困难,这将是一场艰苦的持久战,大家有没有信心?” “必胜!必胜!”战士们齐声道,壮志热血、激情澎湃! “好!出发!”陆远平一挥手,战士们排着整齐的队列依次上车。 军车一辆辆载着战士们离去。 “冯素莲,出列!”陆远平喊道。 “到!”正要上车的冯素莲出列,“营长!” “一会儿坐我的车!”陆远平看着冯素莲的手道。 “营长,我能行!”冯素莲不想特殊照顾。 “服从命令!”陆远平板着脸很严肃。 这手怎么爬车?骨头还没养好,使不上力,除非不想要手。 “是!”冯素莲瞅一眼营长。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管是不是照顾,自己一个新兵必须服从领导安排。 集合前,自己那两麻袋书、买的日用品用纸箱打包好,被陆营长带走。 “上车!”所有人员走完,陆远平上最后一辆军车。 “是!”冯素莲往车后去。 “站住!”陆远平突然觉得这小冯脑子不够用。 自己都站在副驾驶门前,这么明显的示意,她竟然往后走! “营长?”冯素莲一脸茫然。 “坐副驾驶!”陆远平道。 “啊?”冯素莲愣住,副驾驶是营长坐的,自己怎么好去挤那个座位。 “快上,磨蹭啥?”陆远平严肃道。 “营长、我、我…”冯素莲摆手,“这是您的座位i,我上后面车厢。” “冯素莲同志,现在是在部队,服从命令!”陆远平没空说太多。 “是!”冯素莲连着被营长凶,并没有觉得不舒服。 部队开拔,事情繁杂,营长还一直记挂、关照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乖乖上车,伸手要去拉车门。 驾驶座的战士伸手拉住冯素莲的手腕,陆远平在车下搭住冯素莲腰上皮带,用力一托举,将冯素莲送上车。 “注意保护好手,不要乱动!”陆远平丢下话,转身到车厢上车。 车子开出营房,压在车尾,一路向着雪域高原奔去。 冯素莲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跟自己老家大同小异。 有水田、高粱、玉米、有桑树,有小山丘、竹林以及低矮的农舍。 公路是两车道的土公路,碎石子铺在土路上,坑坑洼洼,车子开过,带起一阵尘土。 没一会儿,驾驶室里就尘土弥漫,嘴里一股泥腥味儿。 “呸呸!”开车的战士打开车窗吐口水,满嘴的尘土。 冯素莲听着声音熟悉,扭头看,“同志,我们见过?” “啊?”开车战士瞟一眼冯素莲,也觉得眼熟,“同志你是哪里人?我们好像见过!” “我是广陵县人。”冯素莲道。 “广陵县?前不久我们才路过那里!还捡了一位老乡…”战士说到半截突然停住,扭头看一眼旁边的人。 “我就是那个老乡!”冯素莲嘿嘿一笑。 “你、你也参军了?”战士吓一跳,“还真没认出来!这身军装一穿,完全变了个人!呵呵!” “是啊,没想到我们成了战友!”冯素莲也认出,这就是那晚差点儿撞到自己的小战士。 “呵呵,好巧啊,谁能想到会成为战友?”小战士乐呵呵地,“咦,老乡,你不是说找你丈夫吗?没找到?” “死了!”冯素莲淡淡道。 现在冯素莲不想跟王福生有半点儿瓜葛,死了干净。 “死了?”小战士收起笑容,同情道,“老乡,节哀!” “不用节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冯素莲莫名冒出一句话。 前几天看书看的,当时觉得这句话很好,好在哪里说不出,此刻突然冒出,冯素莲才懂了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还有,小同志,我叫冯素莲,以后请叫我小冯同志,如今,咱们是战友!是并肩参加雪域高原建设的战友!”冯素莲认真道。 “是,小冯同志!”小战士立马回道,“小冯同志,我姓赵,赵晓生!我们将是雪域高原的建设者!” 第一卷 第35章 不能鸡飞蛋打 “报告!”通讯员抱着一叠文件进来。 贺洪生接过文件,慢慢翻看,批阅,突然拿着一份文件顿住,“嗯,这是怎么回事儿?” 抬头看向通讯员,通讯员一脸懵逼,他只负责送文件,里面啥内容他哪儿知道? “好啦,你出去吧!”贺洪生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问错人了。 通讯员走后,贺洪生神情困惑,手指轻击书桌好一阵,起身拿着文件去找李定武。 “老李,你看看!” 李定武抽着烟,顺手接过,“咋,批复下来了?哼,那小子早该踢出去,就不该留在…” “怎么回事儿?老贺!这怎么变了?”李定武不可置信。 文件中只批评王福生没有严以律己,犯了生活作风问题。 鉴于其良好的认错态度,秉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原则,决定给予降职处分,降为副排长,调至军械处守军械。 “不知道!我也刚得到的!”贺洪生抓过桌上的大生产香烟,抽出一支点上。 这处分决议透着蹊跷,只字不提与冯素莲的关联,抹掉冯素莲的痕迹,变成与那位城里姑娘的事儿。 只降职处分,还调动到他们无法触及的军械处。 明降暗升,那可是相当重要的岗位,与警卫营不相上下。 “这小子,看不出,还真会钻营!看来又找到一座靠山啊!”李定武盯着文件上的签字处落下的名字讥讽道。 还真是小瞧了这家伙,必死的局面,他居然能翻盘,不可小觑啊! “老贺,看来咱们有眼不识泰山!只怕咱们与他的梁子是结下了!”李定武自嘲道。 “确实,只以为这小子枪法好,没想到钻营更是一把好手!佩服佩服!”贺洪生吐出一口烟,将烟头狠狠摁在烟灰缸。 心中有愤懑、失望,可是又能如何,这是上级部门下达的最后决议。 说明王福生越过自己,打通上面关节,以权压人,他们不过营级,上下衔接最紧密的级别。 再往上走,上升通道越来越窄,越往上越难升职。 难不成堵上两人的前途去闹个你死我活?跟组织掰大腿,较劲儿? 若较劲儿后把王福生弄走,那也值得,可若是没有,兴许退伍的是自己两人,得不偿失。 “老贺,咋办?执行还是不执行?” 贺洪生沉默良久,叹息一声,“事已成定局,你我阻拦不阻拦都改变不了,何必徒劳?” “那小冯那里?” 答应了给人家一个说法,现在这事儿稀里糊涂了结,李定武深感无力,觉得对不起冯素莲,愧对这身军装。 若小冯没参军,就这么回乡下,李定武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不是有娘家了么?给那个老陆去封信,要怎么做,他们自己掂量。 毕竟小冯是苦主,那边出面比咱们更有力度。”贺洪生道。 “老贺,我发现你也变得圆滑了!”李定武指着搭档笑。 王福生出自他们营,怎么会没有理由申述?只是正面硬刚,面子太难看,结局更难看。 换成陆远平与冯素莲出面,中间有个缓冲,就算弄不走王福生,至少也会对他的升迁造有一定影响。 在李定武给陆远平去信的同时,王福生接到调令,到军械库去报到就任。 “你不是连长吗?怎么变成副排长了?”胡公馆里,何暮云惊愕道。 “还不是因为那个疯婆娘,死咬着不放!”王福生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委屈状。 深情款款握着胡茵茵的手,“茵茵,现在障碍没了,我终于可以娶你了!我们再也不用分开!孩子也能保住!真好!” 胡茵茵却对王福生没了感觉,如今成了不值钱的副排长,更是看不起,想要抽出被握着的手,“我困了!” 坐旁边的何暮云暗暗戳了一下小姑子,这蠢货,这个时候拿什么乔?赶紧哄着啊,警局里你三哥等着捞呢! 家里就两个妇人,副排长再不值钱,可人家顶着这身军装,走哪儿都比她们管事儿啊! “干啥?”胡茵茵不满嫂子戳她。 “哎哟,咋啦,不小心膈到你啦?”何暮云挤出笑脸哄道。 又对王福生道,“妹夫啊,你见到你三哥了吗?他的事儿咋说?” “唉,三哥的事儿麻烦!”王福生闻言,摇头叹息,“三哥也是,怎么走一个臭招?把自己搭进去,不值、不值!” “那、咋整?妹夫,你可不能不管,他也是为了给你们排除障碍,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如今你和茵茵好事将近,不能丢下你三哥不管!” 何暮云心中把这对儿狗男女骂了个遍,脸上却一副楚楚可怜、做小伏低状。 “嫂子,不是我不帮忙,那些东西送去,人家不肯接,最后我用了其他办法,才悄悄送出去。 现在使不使力,咱们也不好老去催,东西都送出去,你要得回来? 催急了,人家撂挑子不管,可就真无路可走了。 欲速则不达,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耐心等着!”王福生忽悠道。 “妹夫!费心了!”何暮云也只能说着软话,“我一时心急,你别怪嫂子!” “不会的,嫂子,我理解!”王福生也不想再掰扯,他怕露馅儿。 “茵茵,我又递交了结婚申请,待通过了,咱们去把证领了,不然再拖下去,你这肚子…” 王福生只想赶紧把胡茵茵与自己绑定,自己赔上前程,总不能鸡飞蛋打,一头也捞不着。 胡茵茵不耐道,“我困了!”。 不想回应王福生的话。 “对对,妹夫考虑得周详,赶紧把证领了!放心,妹夫,约好时间,咱们赶紧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何暮云殷勤道,生怕小姑子出幺蛾子。 “嫂子,是我跟他领证,你凑什么热闹?搞得像你要嫁给他似的!”胡茵茵不满地翻个白眼。 三哥前脚进去,这女人就不安分起来,跟王福生眉来眼去的,这当自己是瞎子? “哼!”胡茵茵起身,甩着脸子走了。 何暮云尴尬坐那儿,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强颜欢笑道,“王排长,对不起,茵茵让我们给惯坏了,说话没大没小的。” 王福生没说话,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何暮云,成熟韵味的少妇更迷人。 “茵茵这脾气该改改了,也就我能包容她,要是能像嫂子这么大体,唉…”王福生欲言又止叹息道。 第一卷 第36章 向雪域高原进发 车队离开锦城,向雪域高原进发! 途经两个县后,景色逐渐荒凉,人烟稀少,沿着盘山公路爬到山顶平缓处。 已是下午两点多钟,众人饥肠辘辘。 “原地休息!”陆远平向下面下达命令。 车队靠山体停好,战士们跳下车,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边找地方方便,然后抽一根烟。 冯素莲想要开车门,被司机小赵拦住,“等一下,我来!” 小赵下了车,跑到副驾驶这边,却见陆营长已打开车门。 一手搭着冯素莲的手腕,一手搭在皮带上,用力一带,将冯素莲稳稳放在地上。 “谢谢!”下了车的冯素莲红着脸道谢,目光四处瞟。 下午的阳光,看着很大很灿烂,但感觉不到多少温度,凉飕飕的。 “要去方便吗?”陆远平问,面色坦然。 “啊?”冯素莲没想到陆营长窥破自己的心思,脸红到耳根,“嗯!” “走吧!”陆远平带着冯素莲往后面走到拐弯处,避开众人视线,“去吧!” 冯素莲钻进草丛,手笨拙地解开扣子… 好一阵才收拾妥当出来,陆远平背对着她,站在远处拍打着身上。 “我好了!”冯素莲小声道。 自己行动不便,又是全营唯一的女同志,路上方便时很不方便。 早就憋得不行,一直忍着。 下车时四处张望,不知该往哪里找地方方便,又不好找人帮自己守着。 没想到陆营长主动问起,真是个细心的人。 “好啦?”陆远平停下动作,打量一下冯素莲,确认没问题。 “嗯!”冯素莲不好意思道,“你要去吗?我帮你看着!” “不用,你歇着,补充给养!”陆远平摆摆手,自己往草丛里钻去。 冯素莲没敢回头看,回到车队停靠处。 “给!”小赵递过一个冷馒头。 “谢谢!”冯素莲笑着接过,大口吃着。 冷馒头有些干,冯素莲差点儿噎住,灌了好大一口水,又捶了捶胸口,才滑下去。 “你怎么只吃半个?不饿吗?”见小赵只掰了半个,剩下的装挎包里。 “呵呵,饿了再吃!”小赵笑笑,“后面的补给站不知还有多远,能不能赶到不确定,省着点儿。” “啊?我…”冯素莲一听,明白了意思。 再看看其他战士,老兵都只吃半个,省下半个,喝水都只是小口抿。 新兵跟她一样,一口气吃完一个,大口喝水。 有老班长笑骂着,“你们这帮新兵蛋子,没吃过战场上的苦,傻不愣登一下吃光,不留点存留,遇到突发情况,没个应对!” 新兵们傻傻地听着,又不上战场,干嘛吃个馒头、喝口水还要省着? “傻了吧?知道我们是去哪儿?雪域高原!”老兵蹲在地上,传授经验。 这一路荒凉得很,方圆几十上百里无人,补给困难。 经过三年多、十多万人军人的共同努力,终于修通了第一条通往雪域高原政教中心-朗萨的公路。 说是公路,是一层石灰、一层粘土、一层石子的砂石土路,就这样的路,牺牲了三千多名官兵。 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土公路,要翻越二十一座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大山,大多一面靠山、一面悬崖峭壁,坡陡弯多。 部队所用车辆多是战场上缴获来的,美制t234道奇车,战士们叫它“大道奇”,车况差、时速低。 考虑路况、车况因素,沿线每隔七八十公里左右建一座兵站。 路况不好,遇到塌方或泥石流挡住道路,几天出不去都有可能。 所以吃的、喝的,得省着! 这些都是在长期的战斗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在半岛战场上,吃的、喝的几天送不上来,全靠大家平时省下来的那点儿炒面续命。 至于水,更是可贵!曾经几万公斤苹果,只有一个送到最前线的坑道里,那时上面已断水七天! 而所有送苹果的战士都牺牲了。 听完,新兵们忙把没吃完的馒头收进包里,也意识到自己以后将要面对的环境有多恶劣。 “小赵,还你!”冯素莲将自己包里的馒头取出一个还小赵。 原本以为下一站有补充,所以当小赵递给自己时没多想,现在明白了,哪还心安理得? 自己包里的馒头没动,占战友的便宜? “不用、不用,我这儿还有!”小赵摆手。 “拿着!我包里也有!”冯素莲坚持。 “你别听老兵瞎说!那是半岛战场上的事儿,都过了!”小赵安慰道。 “不管啥时候,这个优良传统要保持,雪域高原不是闹着玩的。 不但补给困难,再往后走,海拔越来越高,会缺氧,呼吸困难!” 冯素莲不容分说将馒头塞进小赵包里。 至于什么海拔、缺氧,都是这些天的培训课上,老师讲的。 她不太懂,下课特意请教,才知道缺氧有多严重,还有许多后遗症。 第一批上雪域高原的部队没经验,白白牺牲好些战士,造成非战斗减员。 所以培训课中单独一课讲高原缺氧的症状、后遗症、危害及防护改善措施。 氧气袋是最好、最便捷的解决措施,可惜没有,连制氧设备都没有,卫生员只配了些感冒类的药品。 “啊?这么严重?”小赵挠挠头。 缺氧是啥明白,可到底有多厉害,没有切身体会,想象不出来。 毕竟这高原上还有那么多牧民生活,总不能他们不缺氧吧? “嘶!”山风吹来,本就感觉有些冷的冯素莲忍不住打个冷颤。 初夏时节,锦城开始穿单衣,上到山顶,单衣扛不住。 “集合!上车!”陆远平大声道,战士们纷纷爬上车。 这一次冯素莲没有逞能,而是等小赵上了车拉自己。 陆远平一如上次,将她托举上去。 不是冯素莲耍大牌,而是不想老是给人添乱。 自己的手早日好了,才不连累战友。 要是逞能,不听劝硬要自己扒拉,没好的手再受伤,那才是害人,拖累战友! 车子沿着山路盘旋而下一段路,又盘旋而上,渐渐地越爬越高。 冯素莲越坐越冷,尽管驾驶室有热气儿,可车门缝不停灌冷风,靠窗半边身子凉凉的,不禁后悔该加条裤子。 可行李在车厢里,总不能停下车说冷,搞得像大小姐,整个车队为你停下! “给!”小赵从背后抽出一件旧军装,“不嫌脏的话,先应付着。” “不用、不用!”冯素莲婉拒,自己冷,别人也冷啊。 “快拿着!我开车不冷!晚上休息时才用!”小赵扔过来,不再说话。 山路开车,不能分心,弯道实在多。 第一卷 第37章 夜宿兵站 万幸第一天还算顺利,天将黑时在一个山坳中的平地停下。 两座大山间的平缓地带,坐落着一座孤零零的兵站,落日余晖下,显得孤寂苍凉。 今晚夜宿兵站。 明明像鸭蛋黄一样红彤彤的夕阳,可一下车,迎面吹来一股凉嗖嗖的风。 “嘶!”透心凉的感觉。 兵站里停着早他们一个多小时抵达的报饭车,犹如古代的‘飞马传递。 汽车从离开营区就处于失联状态。 兵站没有电话,车队路上行进,报饭车走前面,先到兵站报饭。 见到车队轰隆隆开过来,报饭车的战士咧嘴笑,闲着无事,正拿着铁锤、铁楔帮兵站劈柴。 兵站大多建在靠近森林的地方,每个兵站都有木料堆放场,兵站官兵每年都要花许多时间上山伐木。 干枯倒地的树木,用双人拉的大木工锯锯成一节一节的木料,装上大货车拉回兵站,再用大肚锯锯成一米左右的短节。 刚才报饭车去几公里外的森林帮忙拉木柴。 这条线建了几十个兵站,都是简易营房,没有围墙,没有大门,遇到刮风下雨,牦牛会跑到这里躲避风雨。 出发前每人一块防雨帆布,把被子、褥子、衣服等放一起,捆成大背包,往车厢里一扔。 战士们下了车,提着各自背包进大通铺。 一间屋子中间一过道,左右两边都是木板钉的通铺,一个房间能睡四五十人。 屋里昏暗,弥漫着说不出难闻的气味儿。 大通铺窗户上原先装了玻璃,风吹雨打,许多窗户都破了,买不到玻璃,用木板把窗户钉上。 冬天漏风,寒气逼人,夏天窗户打不开,不透气,气味难闻。 一个营的战士住进来,几个大通铺立马挤得水泄不通。 “小冯,你睡这里!”陆远平把通风最好的门口位置安排给冯素莲。 “是!”冯素莲=没啥讲究。 人满为患,不可能为一个女同志再隔出一间,睡靠外的位置已属照顾。 扔下背包,战士们开始找厕所。 出了门不用问,闻着味到几十米外的地方上厕所。 旱厕,木板钉一下就算蹲位。 冯素莲看着男兵们跑过去,没跟过去,不用猜也想得到,没有女厕所。 只能等男兵上完,自己再去。 “小冯,去吧!我帮你守着!”小赵出来,见冯素莲远远站那儿。 同车一天,熟悉许多,再加上当初自己与她最先相识,这会儿营长有事忙,主动承担照顾女同志的任务。 “谢谢!”冯素莲忙跑进厕所。 这种旱厕到了冬天,大小便冻在一起,像石头一样坚硬,掏厕所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儿。 离住房远,冬天半夜起来解手,冻得瑟瑟发抖,几个小时都睡不热乎。 磨磨蹭蹭好一阵,冯素莲才出来,天差不多已黑尽。 来到食堂门口,有个水缸子,舀一瓢水洗手。 “嘶!”冯素莲没想到这水凉得像三九天的冰水。 “凉吧!这才哪儿到哪儿!还早着呢,后面越来越冷。”小赵笑道。 “你咋知道?”冯素莲好奇。 自己前世看过电视,知道雪域高原的厉害,小赵从哪里知道的? “嗨,前几天没事儿,跟办事处跟那些汽车兵打听的。”小赵道。 那些在这条线跑了两三年的汽车兵告诉他,兵站建的地方又冷又荒凉。 ‘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氧气吃不饱,六月雪花飘,四季穿棉袄’就是兵站的真实写照。 兵站没有洗浴设施,汽车兵跑一趟朗萨,一个多月不洗澡、不洗衣服,只有回到内地才能洗澡、洗衣服。 常年身上脏兮兮、臭烘烘的。 而他们上雪域高原去驻守的地方比这还要荒凉、严峻。 “我跟你说,这些兵站四周荒凉得很,土坯房,遇到风吹雪进房,半夜还有鼠和狼。”小赵低声道。 “真的?”冯素莲紧张地看着黑洞洞的四周。 “别怕,咱们人多!”小赵安慰道。 “呜呜…”兵站的发电机响起嘈杂噪音,食堂的灯亮起来,微弱的黄色灯光。 每张饭桌一盆土豆、一盆白菜,战士们吃馒头稀饭。 “小赵、小冯,这里!”陆远平见到两人进来,招了招手。 “谢谢营长!”小赵抓起馒头装进挎包,把挎包里的冷馒头掰碎泡粥碗里。 冯素莲有样学样,也把热馒头揣包里,把冷馒头泡热粥。 没啥油水的炒土豆丝、炒白菜很快见底,都是能吃的年龄,吃啥啥不剩。 冯素莲手不方便,陆远平夹了两筷子放到她碗里,“快吃!吃完了赶紧洗漱,九点停电。” 发电机耗油,只能满足基本照明,吃饭洗漱后就停了。 “怎么样,小冯,习惯吗?”教导员伍三思笑呵呵问。 冯素莲是他们在路上捡的,带到锦城找丈夫,丈夫不认,凑巧碰到征兵,又来到他们部队,大家算熟人了。 “习惯,教导员!”冯素莲微笑道。 不过十分钟全部吃完饭,洗漱后回到大通铺躺着。 现在海拔不算高,几乎感觉不到高原反应。 冯素莲没瞌睡,翻出培训课笔记本重新温习,当了卫生员,基础医疗知识要扎实,关键时刻能救战友的命。 “这么黑?不怕伤到眼睛?”陆远平进来。 “没事儿,一会儿就睡了,不影响。”冯素莲笑笑。 “给!”陆远平递过一个手电筒,很亮。 至少三节一号电池,比冯素莲的两节一号电池量多了。 “不用、不用,营长!”冯素莲忙婉拒。 路上跟小赵聊过,他们开车的都带着大号手电筒。 汽车兵的手电筒,途中抛锚掉队要用,到了兵站也要用,还有备用电池,手电筒于他们很重要。 “营长,我买了的!”冯素莲掏出自己的,没舍得用,现在不得不用。 “嘁嘁嘁,通通通!”发电机停了,大通铺瞬间陷入黑暗。 唯有冯素莲的手电发出亮光 “休息了!”陆远平低声道,不能因为看书影响到其他战友。 “是!”冯素莲将笔记本收好,关了手电筒,合衣躺下。 大通铺很挤,但冯素莲与陆远平之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中间用被子隔开。 第一卷 第38章 入梦来 “呼!”一道响亮的呼噜声悠扬响起。 “嘘!”又婉转落下。 “呼噜!”另一道呼噜声轰隆隆响起,像来了重载车。 冯素莲刚闭上眼,大通铺里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这个下去,那个起来。 “咔嚓咔嚓!”中间响起一道磨牙声,像是在啃噬骨头,咬牙切齿。 “嗯,好吃、真香!吧唧吧唧!”有人砸吧着嘴,说着梦话,大概是梦到好吃的,吧嗒声特别响。 冯素莲没想到集体宿舍会这么热闹,前世带三个孩子,孩子夜里爱打铺盖,她经常醒来,也没这么热闹过。 大通铺里人太多,空气中各种怪味儿,除了长时间散不出去的怪味儿,还有脚臭、屁臭、汗臭。 冯素莲闭目躺着,没敢翻身侧睡,一侧身,自己睡舒坦了,惊扰到旁边的陆营长。 没睁眼,但冯素莲感觉得出旁边的陆营长很别扭,身体僵硬,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 这样的姿势睡觉很累,很难深度睡眠。 自己再翻身乱动,陆营长那边位置更窄,一晚上都不用睡觉了。 冯素莲双手搭胸前,听着大通铺里的呼噜声、磨牙声、梦话,迷迷瞪瞪许久才睡去。 睡梦中,前世放电影般闪现,梦见聪明可爱的大毛,那个死后从不曾入梦来的孩子。 “嘻嘻,妈妈,刺泡,好好吃!你尝尝!” 大毛手里一把刺泡,那是自己割猪草时发现的,摘了给大毛吃。 大毛好喜欢,穷人家的孩子,没有吃过糖,没吃过水果。 一颗刺泡就让他开心得不得了,尝了一颗,挑出最红最大的那颗投喂自己。 那会儿正怀着三毛,害喜厉害,酸酸甜甜的汁水入口,满嘴的酸甜味儿,舒坦极了。 瘦瘦的身躯、大大的脑袋、眼睛大大的,大毛乖巧懂事,劳作时跟在自己身边,用小小的力气帮自己搭把力。 有时去远处劳作,不便带他,他就坐在家门口,乖乖望着自己离去的方向。 见到自己回去,大毛会开心地朝自己飞奔而来,喊着“妈妈、妈妈!” 画面一转,却是大毛瞪着惊恐的大眼睛,口鼻中全是淤泥,手里抓着一把泥的惨状。 小小的肚子胀鼓鼓的,喝了许多泥水,死状凄惨。 水塘边上有挣扎的痕迹,那一片湿滑的苔藓上全是抓痕。 冯素莲挺着大肚跪在地上,哭喊着大毛、大毛,手忙脚乱地抠出大毛嘴里的淤泥,用力按压,挤出肚子里的泥水。 浑浊的泥水从大毛嘴里淌出一些,可是大毛没有任何反应,就那么瞪着惊恐的大眼睛,无神地望着天。 冯素莲无助地抱着大毛哭喊,身边懵懂的二毛跟着哭。 看热闹的村民们摇头叹息,有好心的老人劝冯素莲节哀,给孩子换身衣服,赶紧埋了。 哪有什么衣服?破旧的家一贫如洗,仅有的几毛钱都让赖阿贵抢去喝酒。 赖阿贵满嘴酒气,在破床上睡得如死猪,打着呼噜。 得知阿毛淹死,不耐烦地翻个身继续睡,咕哝一句:“野种!死了正好!” 伤心欲绝的冯素莲哭喊着去挠这个没心肝的畜生,却被赖阿贵一掌推倒,重重摔在地上。 “啊!”突然黑暗中冯素莲惊叫着睁开眼,一骨碌坐起来。 “怎么啦?”身边响起一道低低的关切声。 冯素莲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噩梦,梦到前世的苦难。 那一推,七个多月的细毛早产,瘦瘦小小像只猴子。 她贴在胸口带着,孩子才活下来,从小就小小的一只。 跟二毛一样,长大后的细毛也痴傻。 母子仨让赖阿贵看着烦,喝酒回来就揍人,孩子护着,连孩子一起揍… 如今自己重生,一切都已改变,自己参军上雪域高原。 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瓮声道:“做了个噩梦。” “我去上厕所!”冯素莲轻手轻脚下床,摸出手电筒蹑手蹑脚出去。 陆远平伸手摸了摸旁边的枕头,一片湿濡,亦起身,拿着手电筒跟出来。 小冯梦中几次哭喊着‘大毛、大毛’!声音悲伤哀痛,叫人听了难受,甚至能听到啜泣声。 举着不太亮的手电筒,冯素莲出门来,一股冷风吹来,不自觉打个冷颤。 一轮冷月挂在夜空,透着清冷、悲凉。 “大毛、二毛、细毛!你们还好吗?”冯素莲望着冷月,鼻子酸涩。 明明一切都重新开始,为何三个孩子入梦来? 那是前世一生的悲苦、一生的歉疚! 自己将他们带到这个世上,让他们尝尽人间悲苦! 这一世自己勇敢改变,走了另一条路,不再重蹈覆辙,改变人生。 那三个孩子呢?她不想他们重生,他们的重生只是重复苦难。 她宁愿他们重新投胎,找个好人家,希望老天补偿他们前世的悲苦,愿他们来世喜乐无忧! “走吧!我陪你!”陆远平从黑暗中走出,看着身影孤单的女子,说不出的怜悯。 不知为什么,陆远平觉得那背影透着苍凉、悲苦、沉重,仿佛穿越时光而来。 冯素莲惊讶回头,黑暗中走到月光下的陆营长,冷月的光辉撒在他身上,似披着一层光,像悲悯慈悲的菩萨。 “对不起,打扰到你了!”冯素莲歉意道。 “没事儿,你是女同志,一个人出来,我们也不放心!” 陆远平将手电筒的光亮照到冯素莲跟前,自己与她保持一步的距离。 俩人默默向几十米外的旱厕去。 “窸窸窣窣!”突然不远处响起细微的跑动声,还有一股冷风吹过。 “啊!”冯素莲下意识扭头往回跑。 “咚!”撞在陆远平胸膛上。 “哎哟!”鼻梁骨被撞痛,鼻子酸酸涩涩,眼泪汪汪。 “你没事吧儿?”陆远平一把扶住,“别怕,应该是地鼠!” “对不起!”冯素莲捂着鼻子,羞愧道,都死过一回的人怎么还胆小怕鬼了呢? “没事儿,你进去吧!我在外面守着。”陆远平拍了拍冯素莲肩头。 荒原的黑夜里,女同志胆小正常,他并没有觉得好笑。 好一阵,冯素莲出来,陆远平在不远处静静等着。 再回到大通铺,身体差不多凉透,躺回铺上,许久都不暖和。 “盖上!”陆远平将中间隔着的被子给冯素莲盖上。 “不用!”冯素莲低声道。 “行啦,快睡!”陆远平不容拒绝,低声道。 多了一床被子,温暖许多,冯素莲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磨牙声中很快酣然入睡。 第一卷 第39章 救人 “嘘嘘…”一阵刺耳、急促的哨子声响起,“起床、起床!” 睡梦中的人瞬间醒来,翻身下床,叠好被褥,用防雨帆布打包好,扛着扔到车厢里。 然后洗漱,去食堂用早餐。 冯素莲的手没法快速打包,小赵过来帮忙,营长不在时,他主动替补上来。 这一回冯素莲多穿了件外套,可还是感觉冷嗖嗖的,手冰凉。 明明到夏季,可这里却像深秋,早上冰凉,果然高原就是高原! “小赵!帮个忙!”冯素莲拉着小赵悄声道。 “啥事儿?”小赵问。 “帮我把军大衣取出来!”冯素莲道,一会儿只怕会更冷,还是提前预备好。 两人丢下碗筷,跑到停车场。 小赵上车厢,取出冯素莲的棉衣,也把自己的取下来。 出发后,车队一路向上爬,在山间盘旋,走了大半天才从这座山爬到另一座山。 从车窗能看到对面山上隐隐可见的路,像一条若隐若现的线。 车上冷飕飕,冯素莲将棉大衣盖在身上。 阳光透过车窗玻璃照在脸上,没多少温度,却如针扎般刺疼,那是强烈的紫外线。 持续爬坡不到一个小时,车队不得不停下,汽车兵揭开前盖,里面冒出阵阵水汽白烟。 路边有冷却池,下坡轮胎降温的,另外还有蓄水池,爬坡的车水箱升温快,加冷水降温。 战士们钻草丛如厕,然后在路边歇息,活动一下手脚。 汽车兵往冷却后的水箱里灌水,检查车辆状况,半个小时后再次起程。 上完坡接着是下坡,绕着山路盘旋而下,不停踩刹车,要不了多会儿,好些车轮开始冒烟。 一个小时后半山腰上,车队从冷却池开过,然后再次停下休整。 全是山路加陡坡,爬坡又下坡,上坡水箱受不了,下坡刹车、轮胎受不了。 今天走得慢,在山间上上下下,走走停停。 渐渐的开始有人感到不舒服,耳朵嗡鸣,仿佛有气堵在里面,听声音恍惚不真切,还有人感觉头晕、恶心像感冒。 不再说笑,蔫嗒嗒的,靠着车壁无精打采。 冯素莲也感受到,知道这是高原反应,敲了敲身后的厢壁。 告诉陆远平,她感觉到高反,估计有不少战士也出现症状,问要不要给战士发药。 陆远平点头说知道了。 再次停车休息时,陆远平问有没有感觉头晕恶心、耳朵嗡鸣不舒服的,那是高反,可以到卫生员那里领药。 新兵难受的领了药,老兵硬抗,觉得不过感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跟战场上的恶劣环境比起来,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下午四点多钟,抵达兵站。 战士们不似昨天活蹦乱跳,到处转悠。 进了大通铺,好些倒头就睡,补充体力。 吃饭时不想起来,被陆远平等干部挨着叫起来,再没胃口,都必须吃点儿。 餐桌上老兵们还好,吃不下也使劲儿往嘴里扒拉,要想扛住高反,必须吃饱,才有足够的体力去耗。 新兵们实在难受,扒拉小半碗就再吃不下,只想躺着,脑袋晕沉沉,呼吸费力。 有战士咳嗽,咳出粉色的痰。 “哎呀,这、这是…”战士吓坏了,急忙呼叫,“卫生员,卫生员!” 冯素莲跑过来,见状安慰道,“这是缺氧,呼吸不畅,肺部里面血管破裂造成的,尽量减缓运动,少说话。” “来,吃颗药!”冯素莲给战士发药,一颗阿司匹林。 别小看这不起眼的阿司匹林,只能缓解一定的高反症状。 对于雪域高原上的牧民来说,却是神药,感冒发烧,一颗阿司匹林就能救命。 士气有些低迷,战士们早早躺床上,很少有撑到九点的。 陆远平、伍三思等干部的脸色也不太好,强撑着。 冯素莲身体瘦弱,反而症状最轻。 往往是身体强健的人症状明显,因为身体强健的人肺活量大,耗氧量大。 上了高原,氧气含量不足时,耗氧量大的人脑部供血严重不足,自然很难受。 冯素莲照着手电筒,反复看高反一课的笔记,生怕漏掉内容。 “通通通!”一声怪响后,发电机停止工作,大通铺陷入黑暗。 “哼、哼!”有高反难受的战士时不时哼唧两声。 “嘘嘘!”、“呼噜、呼噜!”也有战士依然打呼噜。 “咯吱咯吱!”磨牙的继续磨牙。 冯素莲听着这些声音,慢慢入眠。 “啊!啊!”突然有人大声叫喊,脚猛地踹旁边一脚。 “哎哟,张发财,你干嘛!”被踹醒的战士眼冒金星,气得推了一把踹他的人。 这一响动,惊醒好些人,都以为张发财做梦,没当回事儿,纷纷翻身又睡。 冯素莲迷迷糊糊听到,有些好笑,怎么有人做梦都这么大的阵仗? “叮铃铃!”正要继续入梦,脑中警铃大作。 冯素莲猛地翻身爬起,跳下床朝着刚才大喊大叫的人跑去,爬上床摸到人。 张发财正张着大嘴使劲呼吸,发不出半点儿声音,身体呈怪异姿势抽搐,逐渐停止抖动。 “营长,手电筒打开,救人!”冯素莲双掌交叠,在张发财左胸口处用力按压。 话音未落,手电筒亮起。 冯素莲翻身而起那一刻,已惊动陆远平,跟着翻身而起,顺手抓过手电筒追过来。 动作默契,仿佛练过千百遍。 其他战士也惊醒,纷纷爬起来围观。 “散开,别挡住他呼吸!”冯素莲大声道。 不过几个按压,冯素莲觉得心跳如雷,喘不过气来。 战士们呼啦一下散开。 “怎么回事儿?”另一间大通铺的伍三思大步过来。 “快,教导员,捏住他的鼻子,往嘴里送气!”冯素莲满头大汗,张发财好像越来越没动静。 “啊?”伍三思愣住,男人跟男人嘴对嘴? “快!”冯素莲急切道,“快救人啊!” “我来!”陆远平明白了意思,将手电筒塞给伍三思。 “先看他口腔里有没有异物或分泌物,清理干净再送气。”冯素莲叮嘱道。 陆远平掰开张发财的嘴,确认无异物和分泌物,捏着他的鼻子,往嘴里送气。 “数着我的按压次数,十五个送一次气,持续1秒以上,确保胸廓隆起。” 冯素莲说话时,自己都已经呼吸不过来,双臂酸软无力,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第一卷 第40章 心肺复苏 “我来!”伍三思见冯素莲动作迟缓,满头大汗,知道体力耗尽。 冯素莲让开,伍三思上床,学着冯素莲的动作,双手交叠,以掌按压左胸部。 战士们打开手电筒照明,远远看着,都揪着心,这是新兵中,身体素质相当不错的人。 这才上高原第一晚,难不成要报销在这里?高反这么厉害,会要人命。 没一会儿,伍三思也满头大汗,脸色煞白,动作慢下来。 这动作看着简单,相当耗费体力,更何况这里本就缺氧,要不了多会儿,人就晕晕乎乎,手脚发软。 “我来!”陆远平推开伍三思接上。 张发财一动不动,众人的心慢慢沉入谷底。 “小冯,这个有用吗?”伍三思靠在床边,脑袋嗡嗡响。 眼睁睁看着身强体健的新兵蛋子渐渐不动弹,那滋味真的很难受。 陆远平按压几分钟了,还是没反应。 “不要放弃,再坚持,只要他身体还是热乎的,就不要放弃!”冯素莲坚定道。 每十五个按压,就往嘴里送一次气。 “我来!”小赵见营长动作慢下来,赶紧接上。 又按压了几分钟,依然不见动静。 战士们默默排着队,一个累了另一个接上。 时间过去二十几分钟,伍三思一直盯着张发财的脸,面色凝重。 没说话,但心中已认定这是徒劳,只是给自己、大家一个交代而已。 不可能出现奇迹,死了的人还能活过来? 突然,张发财紧闭的双眼缓缓转动了一下。 “快,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冯素莲惊喜道。 这话给大家打了一剂强心针,按压的人浑身有了劲儿。 又继续了一分多钟,众人都盯着张发财的眼睛。 “诶!”张发财发出一声叹息,眼睛缓缓睁开,茫然盯着眼前的人,胸口好痛。 “醒啦、醒啦!”冯素莲喜极而泣。 张发财觉得头顶的卫生员聒噪,想动一下。 “别动!现在你不能动!”冯素莲忙按住。 “我怎么啦?张发财不解,“我的胸口好痛!” “你高反引发突发心脏病!差点儿命没了!这么多人给你做心肺复苏,才把你从鬼门关抢回来!”冯素莲道。 “心脏病?”张发财惊呼一声,人顿住。 稍微一用力,眼前便阵阵发黑,浑身无力。 只记得睡梦中胸口一阵绞痛,无法呼吸,随后陷入昏迷中。 恍恍惚惚觉得整个人飘飘荡荡,几次要脱离身体,却又被什么给拽回来。 “别激动!刚救回来,不宜情绪激动!”冯素莲按住这个易碎品。 “呼!”确认人救回来了,大家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太好了!”都忘了自己正高反,替劫后余生的战友高兴。 待张发财状态好一些,冯素莲这才让战士们抬到门口通风好一点的位置,让他静卧休息,旁边安排警觉的老兵照顾。 “咚!”冯素莲想要回铺上,结果双腿一软,坐在地上起不来。 “哎呀,小冯,你咋啦?”伍三思伸手想拉不敢拉。 “没事儿!腿软了,歇会儿就好!”冯素莲笑笑。 刚才太紧张,又用力按压,现在警报解除,缺氧加上疲惫,整个人一泄力,腿就没了力气。 陆远平过来,扶着冯素莲起来,“不错!小冯同志!” “应该的!”冯素莲一阵后怕。 要是自己那会儿大意,那么明早张发财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战士们像看神明一样看着冯素莲,看不出卫生员身怀绝技。 听声音就知道人出问题,还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冯素莲受不了战士们灼热的目光,出去吹吹风,缓一缓! 陆远平默默跟出来,担心小冯又摔倒。 真好,自己救下一位战士!避免了一场意外,冯素莲心中对自己道。 “你的手怎么样?”陆远平看着冯素莲的手,关心道。 手指被掰断,还打着夹板,刚才那么用力,不知骨头有没有移位。 “还好!用手掌按压,没伤到手指!”冯素莲笑笑,手指隐隐作痛,肯定移了位,明早重新包扎。 “你这急救方法叫心肺复苏?怎么从来没见过?”陆远平第一次见识到把死人救活,很是震惊。 “啊?什么?”冯素莲装傻充愣,转换话题。 “营长,我建议明天把他送医院!后面的高反更严重,他的心脏受损,经不起...” 再来一次,不可能还这么幸运从阎王那里抢回来。 这次救回来纯属运气,没有药品,抢救回来的战士只能静养。 “嗯,明天你坐小赵的车,往回走,先就近送医院治疗,待康复后送回锦城。”陆远平略微思考后安排。 往回走海拔降低,氧气充足,有助心脏恢复,不敢冒险往前走,海拔再升,那不是让战士白白牺牲? “是!”冯素莲接下任务。 “辛苦了,早点休息!”陆远平拍了拍冯素莲肩头。 再次躺回大通铺上,疲惫的冯素莲闭上眼,想睡却睡不着。 这个心肺复苏法是大学生村官黄毓秀教她的,看电视时,卫生健康知识中介绍的急救法。 祖孙俩聊着闲话,黄毓秀告诉她这个心肺复苏法对所有心脏骤停的人都管用,包括溺水之人。 冯素莲想起溺水而亡的大毛,心中遗憾当年没能救回大毛,缠着黄毓秀学心肺复苏法。 黄毓秀手把手教她,讲得很详细。 后来看到电视中雪域高原的战士脸上、嘴上、耳朵、手上满是冻疮,又给她雪域高原的故事,雪域高原的建设发展史,以及当年有多少官兵牺牲在上面。 那会儿黄毓秀告诉她,有的战士因为高反引发心脏病,而丧命。 这些故事深深烙在冯素莲的脑海里,为那些战士的牺牲感到惋惜。 张发财大喊大叫那一声,触发了她脑海中沉睡的警铃。 在她都没意识到为什么时,下意识地就做起心肺复苏。 来不及想其他的,直到陆营长问,才意识到自己露馅儿了。 她记得黄毓秀说过,这个心肺复苏急救法是六十年代国外一名医生发明的。 现在才五四年,这个急救法还没出现,自己一个乡下女子,没学过医,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今晚把陆营长糊弄过去了,以后呢? 冯素莲惴惴不安,可若重来,她依然选择犹豫救人! 庆幸自己前世学会了它,这一世虽不能救大毛,但能救战友,她觉得值! 第一卷 第41章 护送回锦城 “路上注意安全!”陆远平叮嘱冯素莲。 “是,营长!保证把张发财同志平安护送回锦城!”冯素莲敬一个军礼。 “你的电筒给我!”陆远平伸出手。 冯素莲从挎包里掏出,不解地交给营长。 “我俩换一换!”陆远平将自己的大手电筒塞给冯素莲。 “不用,营长!我的够用!”冯素莲推辞。 营长的手电筒用处大着呢,集合、夜里查岗都要用,自己那个小手电筒,根本看不清。 “拿着!小赵、小罗的手电筒不够时,你这里还有一个备用的!”陆远平强硬塞到冯素莲手中。 “谢谢营长!”冯素莲这才明白,原来营长是担心半路出故障,两名司机的手电筒不够用。 “你们两个开平稳些,不要顾着赶路,忘了安全,这里比不得平路,山路弯多路陡!”陆远平又叮嘱司机。 上雪域高原,荒凉偏远,几十上百里荒无人烟,路况、车况都不好,改为两名汽车兵开一辆车。 赵晓生、罗金荣两人负责送张发财,冯素莲随车照顾。 “是,营长!”两名战士大声道。 “带着路上吃!”伍三思提着一大包馒头、几个热水壶。 “教导员,我们都带了的!”冯素莲忙道。 “拿着!你们一辆车,多带些有备无患!我们这边人多,不缺吃喝!”伍三思将包和水壶递上驾驶室。 “教导员、营长,心肺复苏法差不多就这样,可让战士们都学习了解,药品我带了点儿,剩余的你们带着!”冯素莲叮嘱道。 刚才吃早饭时,冯素莲把心肺复苏法给几位干部讲了要领,并做了示范。 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遇到,冯素莲只希望战友们都平安。 大家很快掌握要领,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动作能救人。 “小冯啊,你在那儿学的神技?”伍三思笑着问。 “呵呵!教导员,还没学会?”冯素莲顾左右而言他, “干嘛,人家小冯都毫无保留传授了,你还要刨根问底?难不成要去偷师学艺?”陆远平玩笑着把话岔开。 冯素莲感激地看了一眼陆远平。 “你们任务完成后即刻归队,我们的目的地是朗萨。”陆远平命令道。 “是,营长!”冯素莲、赵晓生、罗金荣敬礼道。 “是!”张发财中气不足,躺在木板担架上,抬手敬礼,眼眶湿润,满是不舍。 走了就再没机会上高原,他不想离开这个营。 可教导员、营长告诉他,再往前走,海拔更高,他的心脏承受不住。 回到锦城,会安排他在锦城驻守部队,一样保家卫国。 他这才同意下山,心中充满遗憾。 “张发财!一路平安,回去了记得来信,以后我们下高原,去看你!”战友们大声道。 “一定!你们一定要来!”张发财绷不住,躺在木板上泪水涟涟。 车厢上,张发财的担架被固定住,身上盖着被子,用绑带绑住,免得车辆转弯时左右甩动。 冯素莲坐旁边守着,没有心脏急救药品,全靠病人硬抗,一直提着心,生怕路上突发状况。 一辆车孤零零行驶在山路上,群山寂静,偶尔一只飞鸟飞过,天上的云静静飘着,一片孤寂。 “谢谢你,小冯同志!”张发财看着眼前俏丽的女兵道。 “谢啥?我是卫生员,应该的!”冯素莲替病人掖掖被角,“感觉好些没?” 绕着山爬上爬下,走走停停,海拔往下降,冯素莲没了耳朵嗡鸣、气堵的感觉。 “好多了,呼吸顺畅多了!就是胸口还疼!不能深呼吸!”张发财回道。 “那就好!”冯素莲松口气,“你的胸口疼,估计是昨晚被我们按压的。” 快五点中刚来到前天借宿的兵站。 “同志!”兵站的战士上前,“怎么这会儿到?多少人吃饭?” “就我们几个!我们不是打饭车,是送病人下山。”两个司机跳下车。 “病人?”兵站战士跟着小赵他们来到车后。 打开厢板,冯素莲正在费力解绑带。 “你们、你们不是前天路过的吗?”兵站战士见到冯素莲一下认出来。 “是,昨晚有人突发心脏病!”小赵回道。 几人上车,帮着将张发财抬下车。 “我自己来!”抬下车的张发财想要自己走动。 “别动!”冯素莲拦住,“等到医院治疗了再说!这会儿你的心脏负荷不起运动。” “唉!真没用!诺大的个头,搞得像瓷娃娃!”张发财无奈躺下,任由战士们抬进屋。 知道躺久了难受,扶着张发财靠着背包半躺在大通铺上。 小赵、小罗先去吃饭,冯素莲守着病人。 “同志,这真的是心脏病人?”出来后兵站的战士拉着小赵、小罗问。 “当然,没见病人很严重吗?动都不能动!”小赵道。 “不是,我们是好奇,兵站在这也有两三年了,受伤下山的见过,心脏病还能活着下山的,头回见!”兵站战士解释道。 在五零年代,心脏病等同于绝症,好些战士在雪域高原因为肺水肿、脑水肿等得不到及时救治,牺牲在高原。 高反引发心脏病不在少数,真没见到能活下来的。 “嗨!别说了!昨晚我们也吓得够呛!”小赵说起这个,既后怕又骄傲。 把昨晚的经过吹了一遍。 “真有这么神?按压心脏就能救活?”兵站战士不信,这么简单,为啥还牺牲那么多战士。 “骗你干嘛,喏,小冯同志是卫生员,是她最先警觉不对,爬起来救人的! 别看按压简单,可累人了!我帮忙按压不过两三分钟,就累得喘不过气,手软绵无力!” 小赵甩着手臂道。 “同志,你的粥!”冯素莲正给病人喂药,兵站战士端着热粥过来。 “谢谢!”冯素莲冲战士笑笑,去接碗。 “算了,我们来!”兵站战士见冯素莲手上包着纱布,自己都是伤员。 兵站战士用调羹搅着散热,吹一吹喂病人。 “我自己来!”张发财实在不习惯让人伺候,自己有手有脚的。 “别争!待到了医院医生看了再说,你现在乖乖听话。”冯素莲笑道。 兵站战士照顾下,张发财红着脸被围观、被投喂。 第一卷 第42章 总算把人活着送回来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冯素莲一个人坐餐桌前喝粥,兵站的战士们或近或远看着她。 “呵呵,小冯同志,你按压心脏救活那位同志,是真的吗?”兵站战士笑着挠挠头,凑到桌边。 “你们想学?”冯素莲看出战士们眼中的渴望。 这里上上下下的车队,有军人、有内地工作人员,兵站战士见过太多生死。 这种靠按压心脏救人的法子太神奇,他们想学,希望能救更多的人。 眼睁睁看着战友倒在自己面前,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很难受,很无力。 “嗯嗯!”兵站战士们齐齐点头,“可以吗?” 这是人家的神技,不外传也情有可原。 “可以,没问题!来吧,我给大家讲解、示范!”冯素莲爽快道。 回到大通铺,选一名战士做模特,躺下,然后逐一讲解动作要领。 从清理病人口腔异物、分泌物,到双手交叠在左胸口按压,按压的频率和力度,以及用纱布覆在病人口腔,人工呼吸的频率、时长、胸廓鼓起才算送气完成等。 讲完后让每个人演示,动作要领不到位的纠正,包括做模特的战士,换人后也都上手演示一遍。 冯素莲又把自己培训课学的知识也给大家讲一遍,温故而知新,也让战士们多一些常识,说不定哪天用上,救下战友。 连病人张发财都看得津津有味,认真学习。 时间过得很快,快要停电。 “同志,这附近可有医院?”冯素莲问。 明日可以拉着病人直奔锦城,可她小心为上,能找到医院,最好先去看一下。 就怕自己一个大意,让战友在最后一刻倒下。 “医院?你们往前下山,下完山两条道,一条是来时路,另一条是通往凉县县城,往里大概走个十几公里。 其实下山后距离锦城不过二百公里,不若直接到锦城,没必要耽误,县城条件不见得有多好。”兵站战士提议。 “谢谢!明天看情况。”冯素莲道谢。 夜里冯素莲和小赵、小罗他们住同一个大通铺,守着病人。 小赵、小罗说他们可以照顾病人,哪好让女同志跟他们挤一堆? 冯素莲不同意,山路难行,司机白天开车本就辛苦,夜里该好生休息,让他们在守着病人,明天怎么开车? 一番争执后,冯素莲坚持睡在病人身边,小赵、小罗睡另一边。 没一会儿,困倦的小赵、小罗发出呼噜声,病人张发财也发出细微、绵长的呼吸声。 冯素莲也不知为何,病人的呼吸声一停顿,自己就不自觉的醒过来,伸手摸一把旁边的病人,确认是否正常。 天亮时,冯素莲疲惫不堪,无精打采。 “对不起,辛苦了!”张发财歉意道。 晚上几次呼吸不畅,停顿下来,正憋着难受,被人拍醒,醒来后那股难受劲儿才消去。 别说冯素莲,连他自己都昏昏沉沉的。 “没事,只希望能把你平安送到锦城!”冯素莲笑笑。 看着病人苍白的脸,心提得紧紧的。 临别时,兵站战士们送了一包热馒头,昨天的冷馒头留下他们吃,水壶全灌上开水。 盘旋在山路绕啊绕,终于下了山,大道旁一条更烂的土公路。 “砰砰砰!”车子停下,小赵拍了拍身后的厢壁。 “什么事儿?”冯素莲大声问。 “下山了,你看看要不要去凉县?路很烂!”小赵提醒道。 冯素莲掀开蓬布,土公路坑坑洼洼,车子下去就跟摇船一样左右晃荡。 看看易碎品张发财,冯素莲犯了难,最后咬了咬牙,“往前走,前面应该也有县城!” 凉县路难走,颠簸下真怕把人送走,要是不行了,退出来都很难。 不如往锦城方向,应该会路况越来越好,医院也应该越来越好。 提心吊胆往前又走了近百公里,终于到了绵县,赶紧开到县医院。 将张发财抬下来,送往抢救室。 县医院也没啥特效药救治,只能输液增强体质,缓解症状。 输完液,张发财看着好了些。 县医院的医生劝他们赶紧送锦城,他们这里没有特效药,病人并没有过危险期,耽误不起。 于是冯素莲几人饭没顾上吃,又忙不迭的往锦城赶,终于在晚上十点多钟抵达锦城军医院。 “怎么这会儿才送来?”军医见到抬进来的病人,噌地一下跳起来。 一边训斥,一边命令医护人员送急救室抢救。 冯素莲要跟进去,被挡在门外,“等着!” 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冯素莲不安地望着急救室。 “给!”小赵递过一个冷馒头。 “谢谢!”冯素莲接过馒头。 谢天谢地,总算把人活着送回来!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手脚发软、发抖。 她不知道这是低血糖,只知道饿得无力。 冷的掉渣的馒头连吃两个,灌下半壶冷开水,人才好受了些,靠在长椅上歇气。 小赵、小罗也没好到哪里,哆嗦着手啃馒头。 “你们先去招待所歇息吧!这里我陪着就够了!”冯素莲对两人道。 “没事儿,要等一起等!”小赵道,哪有扔下女同志,两个大男人跑掉的? “别争了,你们还要开车,我困了可以在车上补瞌睡!”冯素莲推着两人出去。 靠在长椅上冯素莲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 “张发财家属!”不知过了多久,有护士推开门喊道。 “同志,这里、这里!”冯素莲一个激灵醒来。 “你是张发财什么人?”护士问。 “我是三一九师一团一营卫生员冯素莲,张发财是新入伍战士,高反引发心脏病,我奉命送他回锦城。”冯素莲道。 “人抢救过来了,推到病房去吧!”护士觉得这话奇怪,没往深处想。 冯素莲与护士将病人推到病房,心脏监视仪器、氧气罩全配上。 张发财静静躺着,彷佛睡着了一般。 “注意观察病人状况,有事呼救!”护士交代道。 冯素莲傻眼,以为自己可以轻松了,没想到,“同志,我…” 话未说完,护士已经走了,冯素莲只得拖根凳子,趴在床边守着病人。 第一卷 第43章 不如就这么误会下去吧 夜里张发财稍微一动,冯素莲就醒来,查看动静。 中间几次护士查房,一晚上冯素莲都没能好好休息。 天蒙蒙亮时,才昏昏沉沉睡去。 “叮叮哐哐!”护士车在走廊响起,冯素莲一个激灵醒来,天色大亮。 冯素莲抬起头,蒙了一瞬才想起自己守在病人床前。 看向监测仪,一切平稳,长舒一口气,扭头时发现张发财正定定看着自己。 “你醒了?感觉好些吗?”冯素莲惊喜地起身,双臂酸麻,“哎哟!” 似有千万只蚂蚁在手臂上啃咬,那酸爽滋味儿,简直了。 冯素莲龇牙咧嘴,甩动双臂。 “嗯,好些了!”张发财笑笑,面色涨红,很是焦灼。 “你怎么了?”冯素莲问,“可是哪里不舒服?你等着,我去叫护士!” 说完急忙跑到门口,“护士、护士!病人不舒服!” 护士一听,丢下手里活儿快步跑来,见病人正要起床,面色涨红,“你怎么样了?感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张发财又羞又窘,“我想上厕所!” 输了不少液,尿憋得不行,看冯素莲好不容易睡着,不忍心唤醒,自己一直憋着。 “慢点儿!”护士扶着张发财下床,慢慢往走廊尽头的厕所去,不满地瞪冯素莲一眼。 怎么照顾病人的?上个厕所也大呼小叫! “我…”冯素莲尴尬的脸一红,“同志,我来吧!” 怪自己观察不仔细,那么明显的暗示自己竟理解错! 自己往远处一张望,陆营长就能猜到是想上厕所!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张发财忙道,“你是女同志,哪好跟着上男厕!” 护士一听,眼神古怪地看一眼张发财,合着我不是女人? “同志,我来吧,我是部队卫生员!”冯素莲从护士手中接过病人。 护士这才注意到冯素莲的粽子手,语气软下来,“你自己都行动不便,还是我来吧!” 昨晚没看到,难为这卫生员守了一夜。 从厕所回来,张发财轻松多了,让护士去忙,自己和冯素莲回病房。 “怎么样,张发财同志!”小赵、小罗提着饭盒进来,打的稀饭、馒头。 “好多了!”张发财闻着香喷喷的白米粥,突然觉得好饿,接过碗,“我自己来!” 回到内地,呼吸顺畅,又输了液,身体好转许多,有力气吃饭了。 这两天又饿又难受,想吃吃不下,这会儿终于能吃顿饱饭。 “小冯,你回招待所休息吧,张发财我们来照顾!”小赵见冯素莲顶着两个黑眼圈,面色蜡黄。 “不用,昨晚趴床边休息了的。”冯素莲婉拒,“小罗守着,小赵载我去趟军管会,把张发财的调动手续办了。” “冯同志,我家在锦城春西路28号,我妈是家庭妇女,常年在家糊火柴盒,麻烦你们跑一趟,让我妈来照顾,你们好早日归队!” 张发财不想因为自己拖累三位战友。 对哦,这次征兵不就是锦城的吗?瞧自己的脑子,真是猪脑子!冯素莲拍了拍自己脑袋。 “那小赵,咱们现在就走,办完手续顺道把张妈妈接来。”冯素莲安排道。 坐上军车,直奔军管会。 “你们王连长呢?”在营门口登记时,冯素莲随口问。 “你认识王连长?找他什么事儿?”哨兵反问。 “我?王连长老乡,办事路过,随便问问,没啥事儿。”冯素莲讪笑。 “走啦!”哨兵道,“早几天来,还能见到!” “走啦?上哪儿去了?”冯素莲心中窃喜。 “不知道,换了一位新连长,昨天到的。”哨兵不认识冯素莲,也不知道王连长到哪里去,因何而走。 登记完的小赵与冯素莲相视一笑,都误以为王福生被撵回老家。 士兵一问三不知,一定是贺教导员和李营长给王福生留面子,让他悄咪咪、体面地离开部队。 两人进入大院,到团部办公楼找到办事员,办理张发财的交接手续。 “张发财同志在总医院内科住院,希望你们及时派人接洽。”小赵认真交代对方。 “行,我们知道了,下午就派人过去!”办事员回道,第一次接收到心脏病的,真是奇了! 两人下楼转过拐角,与到团部办事的贺洪生迎面碰上。 “贺教导员,你怎么来了?”冯素莲惊喜道。 “小冯?”贺洪生吓一跳,“你、你不是上高原吗?怎么在这里?” “哦,上去了,有战士身体不适,引发心脏病,紧急抢救后送回来。”冯素莲解释道,“教导员,王福生走了?” “嗯!”贺洪生垂下眼眸,信誓旦旦地,结果事情弄成半吊子,不知该如何面对苦主。 “终于走了!这种人留在部队是祸害,玷污革命队伍!”冯素莲扬眉吐气,“谢谢你,教导员!” “啊?”贺洪生愣住,谢啥? “教导员别难过,这种人走了好,免得带坏风气!”冯素莲以为贺洪生在惋惜王福生。 “有啥难过的?自己不听劝,我呀,是劝不动咯!”贺洪生有感而发,王福生找到新的靠山。 “走啦,教导员!”冯素莲冲贺洪生挥挥手,欢欢喜喜跟着小赵下楼。 “唉,小冯…”贺洪生想要说什么。 “我们还要去接病人家属,不跟你聊啦!”冯素莲回头,“替我谢谢李营长!” “唉,那个…”贺洪生想要告诉冯素莲王福生没走,是调走降职留用。 可看着冯素莲满心欢喜样,没忍心开口,不如就这么误会下去吧! 王福生着实厉害,自己和老李都扳不动,小冯不过一个小战士,更不可能。 还要上高原,知道真相反而堵心、闹心,不能安心工作,还是不知道的好! 贺洪生看着冯素莲脚步轻快的背影,默默道。 “真好!这种不纯粹的人就该清除出去!”小赵替战友高兴。 “嗯!”冯素莲开心道,“等以后我提了干,专门请假一趟回老家,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当泥杆子的?咯咯咯!” 第一卷 第44章 捎口信 “二十五号、二十六号、二十…”冯素莲沿着一排平房看门牌号。 房子外搭了不少偏房,门牌号被遮挡住,很不好找。 “姐姐你找谁?”一道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冯素莲回头,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女孩好奇地打量自己,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特有神。 “呃,小朋友,二十八号是哪家?”冯素莲微笑道。 “二十八号?你找谁?”小女孩歪着脑袋。 “嗯,我是张发财同志的战友,我来找张妈妈!” “我哥的战友?”小女孩很惊喜,拉着冯素莲往自家跑,“妈、妈,我哥的战友来啦!” 小女孩推开围了小院的门,“姐姐,快进来!” “锦秋,谁来啦?”屋里出来一位四十不到的妇女。 挽着发髻,打了补丁的衣裳干净整洁,再看小女孩没有补丁的漂亮衣衫,可见这家人很稀罕这孩子。 “这位姐姐,我哥的战友!”小女孩介绍道。 见冯素莲一身军装英姿飒爽,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偷偷摸了摸军装。 “张妈妈好!我叫冯素莲,是三一九师一团一营卫生员。”冯素莲礼貌道。 “冯同志好!”张妈妈疑惑地看着冯素莲,“你真是我儿的战友?他不是参军上雪域高原吗?” “是!刚上去他高反严重,突发心脏病…” “什么?心脏病?”张妈妈一把抓住冯素莲的手,“我儿子、我儿子他怎么样了?” 心脏病可是要命的!儿子好好的,怎会得这病?人呢? 看着外面空空的,张妈妈心慌慌!“同志,我儿子呢?” “呃,张妈妈别紧张,张发财同志现在在军管会总医院,已抢救回来,我来是替张发财同志捎口信,带你去医院看他。”冯素莲温声道。 “好,我这就去!”张妈妈拉着冯素莲就要出门。 突然想起什么,又急忙跑回去,拿了个小包袱,“走吧,冯同志!锦秋,你在家守着,妈去去就回!” “不要,妈,我也要去看我哥!”小女孩哒哒哒跟在后面。 “乖!一会儿你爸回来带你去下馆子!”张妈妈心里急,不得不耐心哄孩子。 “不要,妈,我要去看我哥!”小女孩不依,扭着身子撒娇。 “你这孩子,下午还要上课!”张妈妈严厉道。 “妈妈!我就看一眼我哥!”张锦秋眼睛包着泪水。 “这!”张妈妈为难地看向冯素莲。 “姐姐,我能去看我哥吗?”小女孩眼巴巴看着冯素莲。 “走吧!车停在路口的!耽误不了几分钟!”冯素莲莫名觉得小女孩亲近,不忍拒绝。 “谢谢你,姐姐!”小女孩立马变成笑脸,拉着冯素莲的手。 “呀,姐姐,你的手怎么啦?受伤了?”小女孩这才注意到冯素莲的粽子手。 “嗯!” 张妈妈低头一看,原来这位女军人两只手中间手指都缠着纱布。 忙松开自己的手,“对不起,没弄疼你的手吧?” “没事!”冯素莲笑笑,“伤口已经愈合!” “姐姐,疼吗?”小女孩轻轻拉着冯素莲的手,眼中有心疼。 “不疼了!”冯素莲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小女孩脑袋,毛发柔软。 车停在巷子口,不少孩子围着看稀奇。 “张锦秋,你们家来大官啦?”有孩子羡慕地问。 “我哥的战友!”张锦秋仰着小脑袋,可骄傲可骄傲了,故意亲昵地往冯素莲身边靠了靠。 “来啦?”小赵见冯素莲带着母女俩出来。 “嗯!”冯素莲点点头,“张妈妈,你坐前面吧!” “不、不用,我坐后面!”张妈妈摆着手往后面车厢去,“你的手伤着。” “张妈妈,听我的,你坐前面!”冯素莲拉住张妈妈,将她推到副驾驶这边。 小赵打开车门,张妈妈推拒不过,只得上了车。 小赵关上车门,与冯素莲来到后面车厢,先将张锦秋托上去。 “来,姐姐,我拉你!”张锦秋转身伸出手,另一只手把住车厢栏杆。 下面小赵托着,上面张锦秋拽着,冯素莲轻松上车。 军车开走,巷子口的孩子们看着军车走远,迟迟不肯散开,很快巷子传遍了,张家来了大官。 “发财、发财!我的儿!”来到医院,见病房里乌泱泱挤满了人,张妈妈心慌意乱。 “妈!我在这儿!”被一群医护人员围着的张发财听到母亲的声音。 人群让开一条道,张妈妈上前,看着插着监测仪的儿子,想上前又不敢,“儿子,你咋样?” “好多了,妈,别紧张!”张发财安抚母亲。 “哥!”张锦秋从后面伸出脑袋。 “锦秋,你咋来了?不去上学?”张发财看着淘气的妹妹好笑。 “我来看看你!哥,这位姐姐说,你得了心脏病,是真的吗?”张锦秋关切道。 “嗯,多亏冯同志警觉,及时救了我!”张发财感激道。 张妈妈惊愕地转头,看着冯素莲,这位女同志竟然是儿子的救命恩人! “谢谢你!冯同志!”张妈妈朝冯素莲鞠躬道谢。 “张妈妈,客气了,救死扶伤是我们卫生员的本职工作!”冯素莲忙拉住妇人。 “就是你救的人?”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军医饶有兴致的看着冯素莲。 “是!”冯素莲不得不认下。 “听病人说你用的心肺复苏急救法?能否演示一遍?” 中年军医实在好奇,什么方法能让人心脏骤停还能恢复跳动?简直就是起死回生! “呃…”冯素莲为难看看众人,全都一脸巴巴的模样。 “不方便传授?”中年军医猜道,忙歉意道,“不好意思,冒犯了!” “不是!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手不方便!小罗,小赵,你们帮忙演示一遍吧!”冯素莲对两位战友道。 于是现场找人做模特,躺病床上,小赵、小罗一个按压心脏,一个演示先清理病人口腔,然后隔着纱布吹气。 冯素莲在一旁讲解动作要领、节奏、送气频率以及什么状态才代表送气到位。 “哎呀!”看到送气时,张妈妈一把捂住女儿的眼睛。 众人扭头,张妈妈不好意思的脸红了,讪讪道,“孩子小,这个、这个…” “妈妈,这是医生救人!”张锦秋扒拉开母亲的手,“我想学!” 第一卷 第45章 多带些药上去 小罗演示到嘴对嘴送气时,捏住病人鼻子,隔着纱布覆上嘴部,并没有真正送气,冯素莲讲解这一步的要点。 张妈妈不好再蒙住女儿的眼睛,自己羞窘地垂下眼帘,面色不自然地红起来。 张锦秋瞪大眼睛看,“冯姐姐,为什么送气只一两秒,不应该使劲儿吹吗,越多越好呀!” “不行,这跟呼吸一样,不能光进不出,人工呼吸频率跟自然呼吸差不多,送气比自然呼吸稍微多一点儿就行了。” 冯素莲没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观察这么仔细,能想这么多。 “锦秋!”张妈妈扯了扯女儿,羞死人了,这傻孩子居然还当众大声提问。 “妈,别拉我,我在学习!”张锦秋不满地冲母亲嘟囔。 “嗯,这套动作很有科学道理,小冯同志,你从哪儿学的?”中年军医点点头,目光灼灼盯着冯素莲。 自己毕业于南雅,未曾听闻这套救人理论,一个刚入伍的卫生员从何得知? “呃…”冯素莲被问住,又来了! “怎么,不方便说?”中年军医有些失落,还想着找到人请教。 “呃,没啥不方便,是位道士,那年夏天有人落水没了呼吸,都以为没救了,道长用此法救活。”冯素莲眼睛一转,编了个故事。 “道士?可知他姓甚名谁?道号叫什么?居哪个道观?”中年军医急切道。 “不知道,游方道士!”冯素莲摇摇头。 心道我也不知道上哪儿找个懂心肺复苏的道士给你,抱歉。 “真可惜!”中年军医惋惜道。 冯素莲看着中年军医,“医生,可以给我开些药吗?” “你的手吗?”中年军医看着冯素莲的手,“我让护士给你重新包扎一下,顺便带点儿药。” “不是,我需要很多药!”冯素莲打断,“高原进出一趟不容易,我想多带些药上去。” 一路上几十、上百里不见人烟,生病了连医生都没有,更别说医院。 这里是总医院,药品丰富、齐全,自己是卫生员,自然想带些药。 “行,你先去把手包扎一下,再到办公室找我!”中年军医转头对护士道,“小杜,带小冯同志去换药。” “是,黄院长!”小护士道,“跟我来吧!” 来到护理站,护士拆开冯素莲手上纱布,看到断了半截指甲、结痂的手指惊呼,“天,咋弄成这样?” “跟坏人搏斗时伤的!”冯素莲笑笑。 “那也得保护好自己呀!”小护士动作轻柔,用酒精消毒,然后涂抹碘伏,“你知不知道,你手指断了?” “嗯!知道!” “哟,那你可麻烦了,这几个月要注意,不能使重力,不然骨头歪了,手指变形,以后有影响,使不上力!记住了吗?”小护士叮嘱。 “谢谢,我记住了!”冯素莲微笑道。 “好啦!”小护士将废纱布扔垃圾箱,“去找黄院长吧,后面一栋楼,二楼左转最里面办公室。” “谢谢!”冯素莲出了护理室。 “张妈妈!”迎面碰到提着开水瓶的张妈妈。 “小冯同志!”张妈妈叫住冯素莲。 “什么事儿,张妈妈?”冯素莲停下,“你不用担心,下午会有新单位的同志来照顾张发财同志。” “不是,小冯同志!”张妈妈将冯素莲拉到角落。 “怎么啦,张妈妈?你有困难?”冯素莲不解。 “那个、小冯同志,谢谢你救了我儿!”张妈妈感谢道。 “不用客气,救战友应该的!”冯素莲心中嘀咕,这位张妈妈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那个,小冯,救我儿的时候,真的、真的对着嘴那个、那个…”张妈妈脸不自然地红了。 “送气吗?”冯素莲好笑,“当然要啊,不然怎么救活他?” “真的!”张妈妈眼睛瞪大,纠结一会儿,支支吾吾道,“既然这样,要不,要不,你做我儿媳吧!” “?”冯素莲惊讶地瞪着张妈妈,“不用,张妈妈,我是卫生员,救人应该的!” “可是你都跟我儿、跟我儿嘴对嘴亲过,以后还会有谁要你?”张妈妈着急道。 “咯咯咯,张妈妈,没事的,医护人员紧急情况下救人,没那么多讲究!再说了我只是按压心脏,给张发财送气的是其他战友!”冯素莲被张妈妈逗笑。 “真的?”张妈妈还是不相信。 “当然,小赵、小罗都在现场,你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张妈妈,真的没啥,你不用放在心上!”冯素莲宽慰道。 “那就好!”张妈妈长舒一口气,放下心里负担,“谢谢你,小冯同志!” 没有亲嘴就好,不然心里老是纠结这事儿,好好的姑娘以后可咋嫁人? “妈,你拉着冯姐姐说啥?去了老半天!”张锦秋突然冒出。 “哎哟,你这丫头,咋跑出来?你哥呢?”张妈妈吓一跳。 “那两个大哥哥在照看!”张锦秋回道,又追问,“妈,你拉着冯姐姐说啥?” “没说啥!小冯同志救了你哥,不得说声谢谢?”张妈妈说完拉着女儿回病房。 “医生!”冯素莲来到黄院长办公室,沿袭前世的习惯,称呼医生而不是职务。 “来啦,快请坐!”黄院长热情招呼,递过两张处方签,“这些药够不够?” 冯素莲接过,龙飞凤舞的奇怪符号,一个也看看不懂,讪讪道,“我看不懂!” “哦,瞧我!”黄院长恍然,“我给你念念,阿司匹林一件、棕色合剂一件、银翘解毒片一件…” 一共十几种常用药,都是整件整件的。 “够不够?”黄院长问。 “够、够了!”冯素莲没想到黄院长这么大方,想了想,又问,“有没有维生素?” “?”黄院长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你知道维生素?” “嗯,略微了解一点儿!”冯素莲微笑道。 都是前世黄毓秀告诉她的,雪域高原没有蔬菜,战友长期吃不到足够的果蔬,严重缺乏维生素。 人体缺乏维生素,嘴唇干裂,身体血液凝固机能损坏,伤口溃烂,血液不易凝固。 黄院长又开了一张,维生素c,以及其他维生素药片。 第一卷 第46章 眼花 “同志,我取药!”冯素莲将处方签交给药房的药剂师。 “这么多?”药剂师惊呼,“谁啊,开这么多!疯了!当饭吃啊?” 再一看处方签上的落名,顿时闭嘴,对着窗外的女兵瞅了瞅,“要这么多干啥?” “呃,带上高原的!分配的药太少,怕不够!”冯素莲陪着笑脸。 后面排队的人都盯着她,那个年代搞特殊化很容易引起反感,冯素莲给药剂师解释,也是说给众人听的。 “这么多,你一个人带得走?”药剂师问。 “我们有车,我马上叫人来!”冯素莲连忙道。 “去吧,把车开到后门!”药剂师了然。 冯素莲跑回病房,“小赵、小罗,走,装药!” “诶,好嘞!”小赵、小罗跟张发财告别,“走了,张发财同志,好好养病!” “再见!”张发财不舍道。 “冯姐姐,你们要走了?”张锦秋追出来。 “嗯,装完药就出发!”冯素莲冲小姑娘挥挥手,“再见,小妹妹!” “冯姐姐,等我长大了,也参军上高原!”张锦秋大声道。 “好好念书!多学本领!”冯素莲回道。 车子开到药房后门,已堆了二十几只纸箱。 “这些都是你们的!”等候的药剂师指着箱子道。 “哇,这么多!”小赵、小罗欢呼,“小冯同志,你太厉害了!你别动!我们来搬!” 两位战士欢欢喜喜将纸箱搬上车,捆绑固定好,这些都是好药。 前几天他们上高原,一个营才分了一个医疗箱的,林林总总十几种药,一种药只装了小小一瓶。 现在二十几箱,全是整件,还有酒精、碘伏、蓝药水、紫药水、纱布等,发大财了! “同志、同志,你不要这样,药刚发完!”前面药房有人在争吵,药剂师在劝解。 “谁啊,这么大脸面,能把总医院的药都拉光!”有人大声道,“我倒要看看是谁?” 声音很快来到后门,“小冯?”白洁茹看到熟悉的车牌号和三人,惊疑不定。 “白同志!”冯素莲惊喜,“你怎么在这里?还没出发?” “怎么是你们?你们一营不是出发好几天了吗?”白洁茹忘了来质问的事儿。 药剂师跟着追过来,见双方是熟人,默默退回去,让他们自己扯皮去。 “有位新战士高反严重,引发心脏病,抢救后送回来!”冯素莲拉着白洁茹的手,“你们还没出发?” “今天出发,我来搞点儿药,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打劫这么多!”白洁茹看到车厢里好多药笑道。 “嗯,你弄了多少?”冯素莲问。 “没多少,一样要到一包!你找谁开的?弄这么多?”白洁茹羡慕坏了。 “呵呵,说是院长!”冯素莲知道为啥院长给她那么多,“你的药呢,装上来吧!” “小赵,去前面帮我把药搬来!”白洁茹也不纠结,笑呵呵道,“这么多,打劫、打劫!劫富济贫!” “行啊!正好我们搭伴!”冯素莲高兴道。 小赵、小罗抱着两只纸箱子回来,里面零零散散装着各种药。 “天,维生素药品你都搞到!”车厢里,白洁茹一一抚摸着纸箱,全是未开封的整件! “听说高原没啥蔬菜,要了些预备上!”冯素莲道。 有白洁茹陪着,冯素莲多了同伴,心里很欢喜。 “唉,你刚才说新战士高反严重,引发心脏病?”白洁茹欢喜过后,后知后觉想起这事儿。 “是啊,吓死我了!”冯素莲说起一阵后怕,“差点儿没抢救过来!大家接力抢救近半个小时,才活过来!” “心脏病给抢救回来啦?”白洁茹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了,“你们有特效药?” “没有,就是做心肺复苏抢救,不过病人很虚弱,赶紧送回内地!”冯素莲道。 “谁啊?这么大本事?什么心肺复苏法这么厉害?”白洁茹好奇,团里居然出了神医! “这样…”冯素莲把心肺复苏法讲解演示一番。 “这样能行?”白洁茹眼睛瞪得溜圆。 “当然,那位新战士也是抢救了好久才恢复自主呼吸!”冯素莲道。 “诶,你还没说是谁救的?”白洁茹一直想知道答案。 冯素莲笑笑没说话。 “你笑啥?是谁?”白洁茹胳膊肘捣了捣,随即反应过来,“是你?” 冯素莲笑而不语。 “行啊!小冯同志,看不出来你身藏绝技!咱们团可是捡到宝啦!呵呵!上高原第一天就立下大功!”白洁茹打趣道。 “呵呵,能把战友救回来就是最好的奖励,什么大功不大功的没想过!”冯素莲谦虚道。 终于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冯素莲有了自信。 只要勇敢踏出那一步,乡下女子又怎么样,一样改天逆命,不比男儿差! 风吹动,蓬布随风扬起一个角,白洁茹不经意瞥过,见到一位穿军装的。 正小心搀扶着一位漂亮姑娘,眉眼间全是喜滋滋和刻意讨好。 白洁茹觉得眼熟,一时竟想不起是谁,再要看仔细,蓬布随风落下。 “你看啥?”冯素莲见白洁茹撩开蓬布张望。 “咦?”车子拐弯,白洁茹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啦?”冯素莲凑过来,路上没啥特别的呀! “小冯,你那个王伢子呢?还没退伍?”白洁茹想起那人是谁。 “回乡下去了!咯咯咯!”说起王福生的结局,冯素莲一阵痛快。 “回乡下了?谁告诉你的?”白洁茹拧眉,是自己眼花? “贺教导员!早上在军管会碰到,亲口告诉我的!”冯素莲道。 白洁茹听了,没作声。 “你怎么啦?”冯素莲摇着白洁茹胳膊问。 “没啥,看到个人,一晃而过,我还以为是那个王伢子!”白洁茹闷闷道。 “怎么会?他呀,现在是乡下泥杆子!”冯素莲捂嘴笑。 “哼,等将来我提干,回老家去看看那个王伢子在做啥!感受感受衣锦还乡是什么滋味儿!” “促狭!你跑他面前嘚瑟,不怕他缠上你?”白洁茹笑。 “那种人肯定见不得你好,小心他说你是他爹娘买的媳妇,赖上你!” “他敢!当初是他不认的,现在,他想认,我还稀罕呢!买的媳妇不是包办婚姻么?怎么,变回泥杆子又认了?做梦!” 冯素莲冷嗤道。 第一卷 第47章 别小看她 “快!白洁茹,就等你了!”刚出城,几辆军车等在那儿。 “唉,好的,秦干事!这是一营的车,编入我们车队。”白洁茹道。 “一营的车,怎么回事?”秦俭不解,一营还有掉队的? “上去了,有战士高反严重,送回来。”冯素莲解释道。 秦俭看一眼,不认识这女兵。 “我是一营卫生员冯素莲,这次的新兵!”冯素莲主动自我介绍。 “哦,你就这次特招的女兵!”秦俭恍然,从对面车上跳下。 爬上冯素莲他们的车,“走吧!” “诶,秦干事,这几辆车不是咱们团的呀!”白洁茹看着这几辆车的车牌陌生。 “等你,搭的汽车团的运输车!还是你们这车好,只载人!”秦干事靠着车厢坐下,摊开手脚。 “那几辆车装了啥?”白洁茹问。 “给上面送补给,满满一车,坐都没地儿坐。”秦干事笑道,“你们也装了些物资啊…” 待看清是啥后,一下子坐直,惊呼,“天呐,谁的?这么多!” “小冯搞的,怎么样,是不是想打土豪?”白洁茹玩笑道。 “你弄的?”秦干事看着冯素莲,两眼灼灼。 “嗯!找院长开的!”冯素莲笑笑,物资奇缺的年代,搞到这么药确实牛逼。 “嘿,看不出,你厉害啊!一下搞这么多,都是紧俏药品!”秦干事眼神中流露出欣赏。 “以后化缘就派你去,咱团就不用这么扣扣搜搜的!” “人家是一营卫生员,以后能不能在一块难说!你尽想好事儿!”白洁茹笑。 上了高原,一个团会被打散,分到好几个地方修路。 说笑间汽车出了城,穿过两个县境,越走越荒凉,然后盘山而上。 “嘶,咋感觉凉飕飕的!”白洁茹觉得身上越来越凉。 “爬上山还要冷!估计爬完山要下车休息!”冯素莲有了经验,往白洁茹身边靠,两人挤着暖和些。 下午快四点爬上山顶,果然停车休息。 掀开车篷,一股凉风吹过,“妈呀,真冷!”白洁茹身上冒起鸡皮疙瘩。 驾驶室的小赵、小罗跳下车,跑到后面打开厢板,白洁茹先跳下,伸手拉冯素莲。 冯素莲借着几人的力跳下,拽着白洁茹往回跑,跑出三四十米,钻进草丛。 “嘻嘻!”白洁茹好笑,“上次你怎么上厕所?你一个女兵,很不方便吧?” “嗯嗯,陆营长在外面守着!”冯素莲扭捏道。 “陆营长人好!挺会照顾人的!”白洁茹了然。 从草丛出来,大家拿出自己包里的冷馒头啃,默契的只吃半个,小口小口抿水。 “前面还有多远到兵站?”白洁茹问。 “应该还有五六十里吧!”冯素莲想了想道,“估计六点半、七点能到,这条路上的第一个兵站。” “走,上车,太冷了!”山风吹来,亮晃晃的太阳没一点儿温度。 上车后,冯素莲有经验的翻出外套穿上,军大衣搭在两人身前。 “嚯,你俩够夸张的啊,又是加衣服又是棉大衣的,有这么冷吗?” 秦干事上车看到两人挤一块,盖着棉大衣,忍不住笑了。 “秦干事,建议你也套上春秋装,军大衣盖上!后面越走越冷!”冯素莲好心提醒。 “你们女同志天生怕冷,我们是男人,没那么怕冷!”秦干事没听,就这么大咧咧坐下。 其实他感觉到凉意,本来也想添加的,但冯素莲一说,虚荣心作祟,硬装出不怕冷。 车子开始盘山而下,走了许久又盘山而上,越走越凉。 待抵达兵站已快七点,掀开车篷,一股寒气逼进来,秦干事不自觉打个哆嗦。 下了车,秦干事见其他人都穿着春秋套,这才暗自后悔没听劝。 “咦!好冷!”白洁茹声音发颤。 没想到大夏天能这么冷,“这什么地方?这里的人怎么生活?一年四季穿棉袄?” “嗯,差不多吧!兵站的战士说高原早晚温差大,早上棉袄,中午单衣,晚上又是棉袄。”冯素莲把听来的告诉白洁茹。 “晚上睡觉暖不暖和?”白洁茹想到在半岛战场上,冬天滴水成冰,窝在战壕、地洞里。 那滋味太难受了!冷得睡不着,困倦至极,却常常梦中冻醒! 那会儿就盼着有朝一日在暖和的被窝里美美睡上一觉。 “嘿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冯素莲狡黠一笑,很期待看白洁茹进大通铺的反应。 待男兵上完厕所,两人轮流守着进厕所。 小赵、小罗帮忙把背包提进大通铺。 “嘿,白洁茹,到啦?走,开饭了!”有人跟白洁茹打招呼,是团部先到的那些人。 “嗯!开饭了?走!”正要往大通铺去的白洁茹立马掉头,拉着冯素莲去食堂。 “白洁茹,上哪儿捡个新兵蛋子?”团部的人同白洁茹开玩笑,见冯素莲面嫩。 “一营的卫生员!”白洁茹顺手端过粥给冯素莲。 “谢谢!”冯素莲抱着粥碗喝。 “咦,你确定是新兵蛋子?”有人看着冯素莲的两只手质疑。 “怎么不可能?别小看她,本事大着呢!”白洁茹护着冯素莲。 “啥本事,说来听听?”大家很随意,吃饭时很豪放。 不但大声说话,粥喝得滋溜滋溜响,馒头不超过五口就啃完一个!真的是一帮糙老爷们! 但那种轻松、随意的氛围冯素莲很喜欢,来回转动脑袋,看这些人聊天。 “嘿,小冯同志,这么快就回来啦?那个病号呢?没事儿吧?”兵站的战士看到冯素莲,关切地问一句。 “嗯,送回军管会总医院,已脱离危险!”冯素莲微笑道。 “怎么?你上过高原啦?”前面笑她新兵蛋子的几人惊讶。 看不出来呀,细皮嫩肉的,居然上过高原! “算不上,在下一站,有战士高反严重,引发心脏病,不得不送回进城,算不上真正上高原。”冯素莲脸泛红,急忙辩解。 “这么严重?”在场的人很是触动。 都说上高原会有高反,大家做好了心理准备,不就是缺氧、头晕、恶心么,这难不倒从半岛战场下来的钢铁战士! 凭借顽强的意志力,没什么挺不过来! “嗯,个体差异,一般是头晕、恶心,严重的有脑水肿、肺水肿,极个别的会突发心脏病。”冯素莲认真道。 白洁茹扭头看向冯素莲,这妮子还说自己没文化,课上老师讲的,她记得一点儿不漏!可见下了不少功夫! 第一卷 第48章 分药 “心脏病还能救活?”有人反应过来,发出灵魂拷问。 “怎么不能?那病号就是小冯同志救的!”兵站战士反驳道。 “真的?你们看到啦?不是说在下一站吗?”灵魂拷问的人再次拷问。 “我、没有!”兵站战士回道,“不过人家病号亲口承认的,还有、还有…” 兵站战士在人群中搜寻,“快,小赵,你过来,告诉他们,小冯那个心肺复苏有没有用!” “啊?”小赵嘴里包着馒头,端着粥过来,“咋啦?” 发电机声音太吵,说话都得扯着喉咙大声吼。 “你告诉他们,你们送的那个病号是不是心脏病?是不是小冯同志抢救回来的!”兵站战士拉着小赵道。 “当然!”小赵喝一口粥,“谁不相信?我来现场演示一遍!谁要试试?” “我!”提出质疑的人撸起袖子,“我倒要瞧瞧什么方法能救心脏病!” 冯素莲闷头喝粥,任由小赵玩闹,白洁茹也充满好奇,想看看冯素莲的心肺复苏法是啥? 于是一帮人很快吃完饭,邀约着回大通铺。 长期跑这条线的汽车连的人听到,也跟着凑热闹,大通铺里挤满了人。 “哎哟!”刚进去,白洁茹惊呼,捂着鼻子扇风,“这味道都赶上半岛那会儿了!” 长期不通风的房间、加上脚臭、汗臭、屁臭等各种怪味,奇臭无比。 冯素莲和白洁茹的背包在通铺最外面两个位置,通风算好的,越往里越难闻。 “好啦,躺下!”小赵拍了拍手,一脸坏笑地命令道。 “干嘛要躺着?”扮患者的人见小赵笑得瘆人,直觉不好。 “病人不躺着抢救,难不成站着抢救?”小赵反驳。 “快点儿、快点儿躺下!”看热闹的人催促。 “好吧!”假患者无奈躺下,围观的人多,很不自在,双手搭胸前。 “手拿开!”小赵命令道,“你当睡觉呢!” 假患者瞪一眼小赵,乖乖把手拿开。 “小罗,你按压!我送气!”小赵道。 “好嘞!”小罗蹬掉鞋子,爬上通铺,跪在假患者跟前。 “你、你干嘛?”假患者想要坐起来。 “躺下!心肺复苏救人!”小赵说着将假患者按倒。 小罗伸手在假患者左胸口心脏位置,双手交叠用力按压。 “哎哟!”假患者痛呼,“你这是救人吗?” “嘿嘿,这才哪儿到哪儿呢!那天张发财差点儿把肋骨给他压断!”小赵撸起袖子,擦了擦嘴道。 “你、你又要干什么?”假患者盯着小赵的手。 “每十五个心脏按压,送一次气!”小赵说着,捏住假患者鼻子,嘴凑过来。 “赵晓生!你个狗日的,你憋坏!老子弄死你!”假患者意识到被捉弄,一把掀开小罗、小赵。 翻身爬起来,追着小赵打。 小赵早就蹦出老远,小罗在通铺上笑得捶床,其他看热闹的人笑了那叫一个欢啊! 一帮糙爷们难得闹腾,就差把屋顶掀翻。 白洁茹看了大致的演示过程,“真是这样的?” “嗯,不过心脏按压是有节奏的,你心中默数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每十五个送气一次。 送气之前,先检查患者口腔有没有异物或粘液,有的话,先清理干净。 送气时在患者嘴上覆一张纱布,另外送气时记得捏住患者鼻子,一次送气一至两秒,胸部鼓起。” 冯素莲不厌其烦,详细给白洁茹讲解要点,因为她是卫生员。 “小冯同志,真有那么神?”秦干事在旁边听得很仔细,这女兵讲得似模似样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嗯,不止心脏病人,溺水、车祸、受伤的,心脏骤停时,立刻用这个办法,很多能恢复心跳。”冯素莲认真道。 这里条件艰苦,大家医学知识匮乏,冯素莲懂得不多,希望这些有限的急救技能帮到更多的战友。 原本打闹的战士们渐渐安静下来,终于相信这是真的。 就连假患者也静下来,认真听讲,明白刚才小赵那个是什么意思。 “还真有这么神奇的医术!小冯同志,这是你家祖传的手艺吧?”秦干事问。 “不是!”冯素莲笑笑。 “通通通…”发电机发出最后的轰鸣,大通铺瞬间陷入黑暗,九点到了,停电睡觉。 黑暗中,冯素莲与白洁茹两人挨在一起睡。 两个人,又多一床被子,暖暖和和的,冯素莲很快睡着。 “嘘…”、“呼噜…”、“咔嚓、咔嚓!” 打鼾的、磨牙的、说梦话的,又开始了,这次分毫影响不了冯素莲。 迷迷糊糊中听到这声音,反而很踏实,身边全是战友。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就上车赶路。 冯素莲、白洁茹爬上车,有人过来敲车厢,“同志!” 白洁茹掀开蓬布,是汽车连的人,“什么事儿?” “你好,我是汽车二连三排排长孙友田,你们车上有药品?”那人说着踮起脚尖往里瞄。 两位女兵上车时,掀开蓬布,视力极好的他一下子看到二十几只装药的纸箱子。 “这是我们一团的!”白洁茹直起身体挡住。 自己都还没打土豪分田地,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 “呃,同志,我们是给里面一个营送补给,那里进出一趟很难,能不能匀一些给我们?”孙排长请求道。 “运送的补给里没有?”白洁茹问。 “有,不多!一样只有一瓶,那边路不好走,正是多雨季节,塌方、泥石流是常事,希望多送些给他们!” 白洁茹听了,为难地看向冯素莲,“怎么办?” “分吧!分成三份,你一份、我一分、他们一份!”冯素莲谁都舍不下,这些药谁都有用。 “诶!谢谢、谢谢!”孙排长激动道,冲他的兵喊道,快来帮忙! 十几辆没走的车里立马跳下人,跑到小赵的车上,帮着拆箱分药。 “我的老天,这个都搞到了!”孙排长看到维生素c,眼睛都直了。 对于那些吃不到果蔬的战士来说,这维生素c简直帮了大忙! “同志,这个能不能多分一些?”孙排长眼巴巴的看着两位女战士。 “拿吧!”冯素莲心在滴血。 默默分了一半给孙排长,自己和白洁茹分剩下的一半。 这才第一个兵站,就被薅的剩下三分之一不到。 冯素莲担心与一营汇合时,她连纸箱子都没得剩。 第一卷 第49章 第一座大山 今日的车不停的爬坡又爬坡,车子爬不了多久就得停下来加水、歇气。 冯素莲、小赵、小罗还好,一团团部其他人好奇得不行。 看着冷却池、水箱,看到汽车兵揭开冒着白烟的引擎盖时,以为车子要爆炸。 好些人穿着军大衣下车,碎石子沙土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老路。 常年有大量运输车跑,耗损严重,压出深深的车辙印。 “你们常年跑这种路?”白洁茹看着咋舌,问孙排长。 “这算好的了,看到旁边的这些小路了吗?以前人扛马驮就是走那些路。 十万大军修路,这几座小山还算好,再跑一会儿,就要翻越真正的大山! 那可是第一座大山,海拔三千多米,后面海拔四千多米的大山有二十一座! 知道修第一座大山,牺牲了多少人吗?”孙排长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下来。 “多少?”白洁茹问。 “每公里七名军人!”孙排长眼眶泛红。 他们是汽车兵,保运输,道路修到哪里,他们的车就开到哪里。 修路这三年多见过太多的死亡。 这是通往朗萨无法绕过的第一座大山,常年冰雪覆盖。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修路没有大型机械,一面山、一面悬崖,军人克服高寒缺氧、冰雪封山、猛兽出没和塌方、泥石流等地质灾害。 用铁锹、钢钎、铁锤等简易工具一点一点儿凿出来。 冯素莲上次跟着一营,都是半岛战场老兵、锦城新兵,并没有真正了解这条路详情的人。 因为分药,跟孙排长关系亲近许多,所以能听到内幕。 “这公路谁养护?”白洁茹问。 冯素莲不懂什么叫养护,只觉得这公路破损严重,应该尽快找人填补路面。 “这一段路有八百多公里,有一个团的人养护! 冬天天寒地冻,路面结冰,动不了工,夏天雨水充沛,塌方、泥石流接踵而来,疏通道路都很艰难。” 孙排长无奈叹道。 谁不想开车走平坦的道路上,可这里就这条件。 孙排长他们看着这条路一点一点凿通,看着无数军人为之牺牲,知道这路来得多么不易! 再上车,走了没多久,气温明显下降,悬崖峭壁上的公路坑坑洼洼。 宽的地方容两车通行,窄的地方仅容一车通行,悬崖边没有护栏。 白洁茹掀开车蓬,好奇的打量着第一座大山。 视角原因,看到悬崖这边仿佛悬空,惊得捂住嘴,往山壁这边挪。 “妈呀!真是吓死人!”见惯了枪林弹雨的白洁茹被这种山路吓得腿软。 “别看!”冯素莲拍了拍白洁茹。 之前坐副驾驶,看过,上坡时汽车颤抖着盘旋爬坡,虽费力,速度不高,感觉不到多害怕。 待到下坡时,冯素莲感觉脚趾抠紧了地板。 车子仿佛刹不住,俯冲着往下,好似要冲下悬崖。 冯素莲好几次吓得差点儿失声尖叫,昏昏欲睡的瞌睡都吓跑了。 这还是靠山壁,驾驶室在外侧,不知开车的小赵他们是什么感受? 反正下车时,冯素莲腿是颤抖的,背是湿的。 就这样还要克服身体渐渐显现的高反症状,冯素莲再次开始耳鸣,知道高反来了。 再次休息时,冯素莲问大家有没有感到头晕、恶心的,可以到她那里拿药。 战士们没说话,但看脸色都不太好。 “这是高反,感觉不适的一定要说出来,及时吃药缓解!千万不要不当回事硬撑!”冯素莲认真道。 前面一营就这样,老兵觉得没那么娇气硬撑,晚饭时一个个蔫嗒嗒的。 “你们别小看高反,该吃药吃药,这里最大的敌人就是高反,不要轻视!”孙排长帮着做工作。 这才有人开口找冯素莲要药。 起先以为是晕车,没好意思说,多丢人,原来是高反! 白洁茹也拿着药挨着查看战士们,走完一圈回来,脑袋晕晕乎乎的,胸口像是被禁锢,肺张不开,吸不上气。 “你快吃药!”冯素莲见到白洁如脸色煞白,忙扶着坐下。 “没想到我也成了纸老虎!”吃下药的白洁茹自嘲道。 “这个是身体差异,别乱想!”冯素莲宽慰,“肺活量大的人高反明显!” “你这一说,挺有道理的!高原缺氧,高反不就是因为缺氧才产生的?”白洁茹笑道。 “你呀,少说话,好生歇着养精神!”冯素莲道。 上车后,白洁茹软哒哒靠在冯素莲身上,每一个转弯甩动,都头晕恶心的难受。 顾不上害怕悬崖峭壁的惊险,每次恶心想吐,急忙掀开蓬布,冷风一吹,又没了恶心感。 来回折腾得够呛,冯素莲看着揪心。 等到了兵站,白洁茹是小赵、小罗、秦干事扶着下车的。 “我不想吃饭,就想睡会儿!”白洁茹脑子混沌,难受、犯困,只想躺下。 路上高反,又吹了不少冷风,灌了一肚子冷气,冷嗖嗖的透心凉,开始发起烧来。 躺在通铺上,冯素莲喂了些药,将两人的被子都盖上,灌了壶热水,放进被窝里。 白洁茹很快沉沉睡去,另外也有几名战士也躺下。 “小冯,开饭了!”小赵在门口低声道。 “你们去吧!等你们吃完换我!”冯素莲回道。 好几个病人,她不放心,害怕遇到张发财那种突发情况。 小赵、小罗很快吃完饭跑回来,端来两碗热粥、两个馒头。 “白同志,起来喝点儿粥!”冯素莲唤醒白洁茹。 “吃不下!”白洁茹脸色绯红,呼吸有些急促,带着热气。 “吃一点儿,没有体力扛不住高反!来,我喂你!”冯素莲扶着白洁茹靠在背包上,用勺子喂。 白洁茹强忍着恶心吃了小半碗,忙推开,“不行了,再吃又要吐了。” 软绵绵倒下,只觉得天旋地转的难受。 其他吃完饭回来的战士也有不少带着热粥回来,劝躺着的战友吃几口。 这才海拔三千多米,后面的大山全是四千米以上,可咋整? 白洁茹都倒下,冯素莲心里是慌的,怕自己应付不了后面。 这一晚早早停电睡觉,冯素莲没敢睡死,随时保持着惊醒状态。 一会儿眯眼、一会儿醒来。 第一卷 第50章 白云山上有人家 迷迷瞪瞪中,冯素莲察觉到旁边的人猛地一动又顿住,然后翻身坐起。 “怎么啦?”冯素莲睁开眼,悄声问。 白洁茹没说话,黑暗中摸索着摸到挎包背上,又摸索着下地。 冯素莲忙跟着起来,打开手电筒,扯过军大衣给白洁茹穿上,“要上厕所?” 白洁茹点点头,两人打着手电出了门。 走出来,一股寒气逼人,两人打了个哆嗦,相互搀扶着往厕所去。 “好像来了!”白洁茹声音颤抖,发了烧,从热被窝里出来,冷热交加。 “来了?”冯素莲愣了一瞬才明白啥意思,“难怪你反应那么严重!” 本身女子来例假,身体就会有各种紊乱、抵抗力下降,再遇到高反,双重夹击,不难受才怪! 怕白洁茹脚软无力,两人一起进厕所。 内裤上有一块褐红色污物,白洁茹了然,“果然!” 半夜三更,又是男女混住,还真不好弄,只能换上纸,强忍着。 待明早弄点儿热水擦掉污物,洗内裤别想了,晾晒的地方都没有,每天都在赶路。 回到大通铺,冯素莲翻出药让白洁茹吃。 因为身上终于来了,烧开始退下。 “嘘…”“呼噜…”“咔嚓、咔嚓”,大通铺里依然热闹得很。 冯素莲挨着摸了摸病号额头,喂了点儿药,这才钻进被窝,浑身冰凉。 蜷缩成一团,好久才暖和,刚闭眼就天亮。 白洁茹已经起床,不再发烧,人也好些了,就是脸色依然苍白,主要还是呼吸不畅,总觉得吸不上气。 趁着大家去吃早饭,两人上厕所,换下脏污的内裤。 “你等着!”冯素莲跑回去,拿水壶接了温热水。 躲在角落偷偷摸摸将内裤上的脏污搓洗掉,然后爬上车,搭在棚杆上晾着。 “呼!”两人长舒一口气,相视而笑。 女兵就是这些地方麻烦,幸好现在两人搭伴,相互打掩护、帮忙,要是只有一人,呃,就尴尬、麻烦了。 去吃早饭时都快结束了,好在兵站战士认得冯素莲,将自己的那份儿匀出一些。 两个女兵这才喝上热粥。 大家都开始上车,两人一人拿个馒头赶紧上车。 “诶,今天你坐别的车!”秦干事要上来,被白洁茹拦住。 “干嘛?”秦干事不解,“就你们这车宽敞!只坐了两人。” “换一辆车吧!今天不行!”白洁茹脸色泛红。 再是老革命,这种事没法对男同志明言。 秦干事是单身汉,哪懂这些?一脸狐疑地盯着白洁茹看,“搞什么名堂?神神秘秘的!” “秦同志,坐我们的车吧!”孙排长已经瞥到里面的东西,知道女同志不方便。 “你们那车?我怕被甩出去!”秦干事玩笑道。 “你坐驾驶室,我坐后面!我们习惯了!”孙排长拉着秦干事上自己车。 “你们以前在战场上,遇到这事咋办?”车上,冯素莲好奇,再过几天就该自己了。 “还能咋办?尽量找机会避开人换纸,下不了阵地,内裤几天不洗也是正常的! 阵地上的战士十天半月不洗脸、刷牙,一身军装全是汗臭、酸臭!”白洁茹坦然道。 “你真厉害!”冯素莲崇拜道,要是自己会觉得很难受、不自在。 “环境在那里,没法讲究!我们还算好的,一场仗打完,休整时可以换洗。 当年那些长征的女兵那才叫艰苦!一路急行军躲避敌人追击,遇到冰冷的河流必须蹚水过去,身上来了也得下水。 敌人可不会给你休整时间!好些女兵都得了严重妇科病!她们才叫苦!我们算啥?”白洁茹道。 冯素莲没说话,不知道以后到了目的地,会遇到什么问题? 身体差异,女兵每个月要面临几天不方便。 建设雪域高原的十万大军里,也有不少女兵,她们是怎么解决的? 白洁茹的状态比昨天好了许多,就是怕冷,裹着棉大衣,手依然是冷的。 因为车棚的遮挡,两人没看到沿途路边不时有个小土包。 那是牺牲的雪域高原建设者,有筑路牺牲的军人,也有跑运输的汽车兵,长眠在此,守护这条用生命铸就的道路。 半道上在一片缓坡车队停下休息。 站在半山腰,放眼四周全是山,隐隐看到远处的白云山上有人家。 “望山跑死马,到对面那里不知要走多久?”冯素莲好奇。 这可不是平常见到的山丘、小山,这里全是大山,不知对面有没有公路? “别看在对面,直线距离不算远,要走过去远啦!没个两三天走不过来!”孙排长回道。 “你、你们去过?”冯素莲大吃一惊。 “差不多的地方去过一次,要翻过一个又一个的小山头才能下来,再绕行,又要爬一个又一个山头,才能上来。 这里的人很少出行,不得已才不得不出门一趟。一包盐、几根绣花针拿到这里,可以换三头羊!” 孙排长在这里跑了两三年的运输,除了工地上遇到过一些来帮忙的当地老乡,往返路上,很少遇到出行的老乡。 这里太荒凉、偏远,出行不易。 再次上车起程,车队在坑坑洼洼的土公路上摇摇晃晃前行。 冯素莲掀开蓬布,看蓝天白云,正午时分,一天最温暖的时候,只要不吹风,还是有点儿温度。 突然冯素莲看到半山腰上有人边跑边用力挥手,是个穿藏袍的半大孩子,很激动,嘴里似乎在喊着什么。 “快停车!”冯素莲大声道。 车子还在前进,驾驶室的人根本听不到。 冯素莲急忙扑到前面猛拍驾驶室,副驾座的小罗扭头问啥事儿。 “快停车!”冯素莲再次大声道。 小罗看口型明白了,拍了拍小赵,车子停下。 “怎么啦?”昏昏欲睡的白洁茹被吵醒。 “有人在后面追!”冯素莲掀开蓬布。 那孩子跑得气喘吁吁,杵着膝盖喘气,见车子停下,又继续跑。 小赵、小罗下了车,冯素莲、白洁茹也下了车。 那孩子终于跑到跟前,黝黑的肤色,脸颊上两团高原红。 一身单薄的藏袍又脏又旧,打着赤脚,头发脏乱,许久没洗,一股一股的,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味道。 第一卷 第51章 找金珠玛米 “金珠玛米,阿巴阿巴…”男孩焦急地冲冯素莲他们连比带画的说着什么。 在场的几人都不明白他说的什么,但猜得出事情很急。 冯素莲听出金珠玛米的意思,当年那些知青唱的歌里就有。 金珠玛米是打开铁链的兵,是藏语对我们军人的美称。 “老乡,你慢慢说,遇到什么事儿啦?”白洁茹轻声道。 男孩双手捂在胸口,做出咳嗽、痛苦的表情,又指了指对面山上,然后拉着白洁茹往回走。 “你是不是家里有人生病了?”冯素莲连蒙带猜。 男孩茫然看着冯素莲,并不懂她在说什么。 “怎么啦?”孙排长见冯素莲他们掉队,停下车跑回来看。 “孙排长,这里有一位老乡,好像是对面山上的,应该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很着急。”冯素莲指了指男孩。 “扎西德勒!”孙排长对男孩道。 “扎西德勒!”男孩看着孙排长。 孙排长又叽里咕噜问了几句,男孩也叽里咕噜回答。 冯素莲他们傻傻看着他们沟通交流,上雪域高原还要学会少数民族语言? “他叫强巴,是对面白云寨的朗生,家中阿爸病了,咳得厉害,又发烧,跑了两天的路。 到这里拦截军车,希望要点儿药,救他阿爸。”孙排长对冯素莲他们道。 “咳嗽、发烧?”白洁茹当了几年的卫生员,比较有经验,“等着!” 爬上车,拿出一瓶棕色合剂、一包阿司匹林、一包甘草片给孙排长,讲了用法。 孙排长再转给强巴,一样一样把用法告诉他, 强巴认真听着,不停鞠躬表示感谢。 别小看这点儿药,在那个年代,没用过药的人吃了特别有效。 棕色合剂、甘草片止咳祛痰,阿司匹林退烧,是当时治疗感冒发烧常用的疗效药。 “扎西得嘞!”强巴拿着药往回跑。 “等一下!”冯素莲叫住。 强巴站住,不解地看着冯素莲。 “这鞋子、大衣送你!”冯素莲抱着军大衣和一双军用胶鞋过来。 他们穿那么多都觉得冷,这孩子打着赤脚跑这么远,又住对面山上,单薄的藏袍哪里能御寒? 男孩连连后退、摇头,他只想要点儿药救阿爸,没想过要更多的东西,拿到药已感激不尽。 金珠玛米救了他们这些农奴,他们感谢党,感谢恩人领袖! “小冯,不行!“小赵急忙跑回驾驶室,拿出自己的大衣和胶鞋,”给,我的!” 男孩还是摇头。 孙排长接过小赵的大衣和胶鞋,用打包带捆扎好,塞到男孩手中,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 男孩抱着大衣、胶鞋冲几人鞠躬,眼睛里闪着泪花。 “饿了吧!吃点儿!”小罗递过一个冷馒头。 男孩摇头,但眼睛紧紧盯着馒头,嘴里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可以看得出相当的饿。 “吃吧!”小罗将馒头塞给男孩。 男孩看看众人,见大家都面露善意,这才拿起馒头大口大口吃起来,真的是狼吞虎咽。 没吃两口,噎得眼睛一翻一翻,脖子伸的老长。 “快喝水!”小罗忙打开水壶,给孩子灌水。 男孩抱住水壶一阵猛灌,那是渴极了。 “给!”小罗将一个旧挎包、水壶挂在男孩身上,“路上吃!” 挎包里装了几个冷馒头,鼓鼓囊囊的。 男孩看着印着五星的挎包,轻轻抚摸着,激动的泪水决堤而出,不停用袖子擦。 来的时候就带了一团糌粑,早已饿得脚发软,又饿又渴,前胸贴后背。 他每天站在山上看这边,看到像蚂蚁一样的军车开过。 阿爸告诉他,那是金珠玛米的车。 他很羡慕,幻想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金珠玛米,开着军车,每天从对面的路上经过。 每次经过时给阿爸按喇叭,让阿爸看看神奇威武的自己! 现在阿爸病得很重,再不吃药就得病死,强巴忍着对猛兽、狼群的恐惧,翻山越岭跑来找金珠玛米。 金珠玛米不但给了药,还给吃的、穿的!更加坚定了自己也要成为金珠玛米的心! 强巴对着众人不停喊着:“金珠玛米,扎西德勒!” “快回去吧!”孙排长挥了挥手,对男孩用藏语道。 男孩转身跑了,跑了几步又回头,冲几人挥手,用藏语说了句什么,定定看着众人。 孙排长点点头,用藏语回了他。 男孩开心转身跑开,脚步轻快,像欢快的小鸟。 “你对他说了什么?他这么高兴?”大家好奇。 “他问将来他也能成为金珠玛米吗?”孙排长笑道,“我告诉他,能!” “看不出,孙排长厉害啊,还懂藏语。”白洁茹打趣道。 “在这里快四年了,工地上有不少来帮忙的老乡,一来二去学会了些。”孙排长笑笑。 “朗生是什么?不是说这里的穷苦人是农奴吗?”冯素莲忍不住问。 “是农奴,农奴有等级之分,有差巴、堆穷、朗生三种。 ‘差巴’相对幸运,能分到一小块地,但部分收获上交地主,自己仅能糊口。 ‘堆穷’没有固定土地,整天在庄园劳作,生活艰难。 ‘朗生’是农奴中的最底层,是地主的私人财产,睡牛棚里。 像强巴,他身上这身破衣服,白天是衣服,晚上就是睡觉盖的被褥,垫一半盖一半。 这里离内地近,是最早解放的地方,老乡的日子相对好一些,不过看病吃药依然艰难。 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一个人跑这么远,也是厉害,路上有狼群出没,还有猛兽。”孙排长介绍道。 众人听了,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那个年代物质匮乏,道路艰险,运输困难,想帮忙都帮不上,只能一点点改变。 “小赵,你把大衣、胶鞋给了孩子,你穿啥?”冯素莲问。 “我还有一套,出发前领了一套新的!我看那孩子脚大,你的胶鞋他穿不了。”小赵挠挠头。 “你观察挺仔细嘛!”冯素莲笑。 她拿大衣、鞋子时犯了难,男子身材宽大,自己的大衣男孩估计穿不了几天就穿不下。 而自己就这一件,脱下来送了,再往里走,自己只有挨冻的份儿,根本扛不住。 可是看着男孩单薄的破衣烂衫,冯素莲不忍心,狠狠心脱下送那孩子。 胶鞋倒是有两双,脚上一双,另一双备用。 女人脚不大,自己只有三十六码,那男孩的脚至少三十八九码,冻得通红,裂着血口。 自己本就不容易,看着比自己更艰难的人,总是忍不住想伸手帮一把。 看着那孩子的可怜样,莫名想到前世跟自己苦了一辈子的两个傻儿子。 六七十年代的山村,又偏远又穷,本就没啥钱,攒一点儿都被赖阿贵搜出来拿去喝酒。 大冬天的,孩子打着赤脚,就如强巴一样,冻得通红,长满冰口。 在场几人哪个不是心软的人?拼拼凑凑帮男孩,要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他们都想跟着男孩去寨子里看看病人。 “走吧!耽误了不少时间!”孙排长催促道。 大家再次上车,不停朝着男孩离去的方向张望,默默祝福他平安到家,他阿爸早日康复。 第一卷 第52章 冒雨前行 “还难受吗?”冯素莲摸了摸白洁茹额头。 “没那么难受了!”白洁茹捂着腹部,脸色苍白,苦笑道,“就是这里难受!” 腹部坠胀、腰像是要断了般直不起来,此时特别怕冷。 车辆前行,车厢里不断灌进冷风,四面透风,感觉更冷了,手脚发凉,偏偏这会儿没热水捂肚子。 “咚咚咚!”冯素莲敲了敲驾驶室。 这次是小罗开车,小赵坐副驾驶。小赵扭头。 冯素莲比了个停车的手势,车子再次停下来。 “怎么啦?”小赵问。 “小赵,换一下,白同志冷!”冯素莲道。 小赵下车,跑到后车厢,“白洁茹,下来吧!” “不用、不用!”白洁茹摇头,为难地看向挂在棚杆上的东西。 “去吧!这个时候讲究不了那么多!”冯素莲不容分说将白洁茹推着下了车。 然后将内裤顺手扯下,挂到侧边厢板上,拿背包挡住,动作一气呵成。 小赵只看到冯素莲扯了个啥,然后被背包挡住,疑惑地看一眼冯素莲。 猜着是女同志不方便的东西,很自觉地没多嘴问。 驾驶室里好了许多,虽然车门有冷风灌,但发动机散发着热气,比车厢里暖和。 白洁茹裹着军大衣,身上慢慢暖和起来,比之前好受了些。 就是每一次车子颠簸,有一股热流跟着涌出,那滋味只有经历过的女性懂。 追上前面的车队,停下休息等他们。 白洁茹下了车,着急地拉着冯素莲往草丛里钻。 女同志到这种恶劣环境真的太不容易,旅途中又遇到高反,没有坚强意志很难撑住。 出来后,冯素莲给高反的战士发药,有的战士在好转,有的战士现在开始出现症状。 “妈的,老子以为躲过了,还是没逃掉!多少年了,小时候发烧才这么难受!”有战士接过药笑骂道。 头晕、恶心、胸闷、四肢无力,吸不上气,难受的战士吃了药,上车躺着。 大家都很乐观,蔫嗒嗒的还不忘耍嘴皮子,说俏皮话,士气不算低迷。 天黑前赶到兵站,饭菜已经准备好。 “咦,怎么又是土豆、白菜?”有战士看着桌上两盆没油水的土豆片、白菜难以下咽。 高反就让人难受,嘴里没味儿,再看到这与其说炒,不如说水煮的菜,更没胃口。 “小子,别嫌弃,再往里走,你连白菜都吃不上!”兵站的战士道。 “咱们这里离内地近,道路还算通畅,这些菜能运过来,再往里走,运进去的东西越难,有吃的都不错了!” 孙排长一帮汽车兵没开腔,闷头吃饭。 “大家尽量多吃些蔬菜!雪域高原上果蔬少,里面条件会更艰苦!长期缺乏果蔬,身体就会缺乏维生素,血液凝固差,嘴唇溃烂。” 冯素莲对大家道,“不管好吃、难吃,为了身体,都吃下去!” 战士们闻言,不再抱怨。 新兵不说了,这里面绝大多数是半岛战场下来的老兵,什么苦没吃过? 上战场几个月下不来,几天喝不上水,吃炒面,冬天是石子般坚硬的冻土豆。 眼前的这些比那会儿好了千百倍,热腾腾的粥、白面馒头,还有炒菜。 回到大通铺,大家都早早休息。 今晚明显比昨天要冷了,两床被子盖着都不怎么暖和。 冯素莲、白洁茹静静躺着,听着满屋子的呼噜声、磨牙声、梦话,还有屋外呼呼的风声。 “淅淅沥沥…”半夜里,冯素莲被雨声吵醒。 睁开眼,呼噜声、磨牙声、梦话少了许多,淅淅沥沥的雨声特别清晰。 冯素莲裹了裹身上的被子,感觉有些湿冷,屋里有冷风在灌。 “哎呀,下雨了!”早上起床,战士们惊呼。 翻出雨衣穿上,出去洗漱上厕所,吃早饭。 孙排长忧心忡忡望着淅沥不断的雨水,天空灰蒙蒙像一块打湿了,拧不干的抹布,空气中弥漫着水汽。 正是六月,这雨一下,没个两三天不歇气,路上那些土质疏松的地方极易发生塌方、泥石流。 他们要送的这批物资是道路建设中的一条分道,那边没有别的部队相连。 连兵站、养护都没有,是一支孤军,所有补给、一应物资全靠外界运送进去。 上次送的物资仅够维持三个月,这次就算一路畅通送达,也比上次拖延了一周。 要是路上再遇到阻塞,孙排长不敢想,那边的战士们吃啥? “排长!”有战士担忧地看向孙排长,都是运输老兵,知道这场雨他们将面临着什么。 “吃完饭出发!”孙排长果断道。 孙排长找到一团团部的负责人,告知后面的各种可能性和危险,以及他们的主要任务。 “我们一起上路!”团部负责人当机立断。 这会儿刚下雨,路况没那么糟糕,至少能赶到下一个兵站,能走一段是一段。 孙排长他们的运输车除了物资,还装了一个排的战士,挪到这些车上太挤。 关键是这种高原山路从没走过,有汽车连这些老司机带路,安全许多。 三两口吃完早饭,全部上车冒雨前行。 车队重新编队,孙排长安排副排长的车打头阵,自己的车押后,中间夹着一团团部的车。 下了大半夜的雨,道路泥泞湿滑。 汽车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颠簸、摇晃前行,雨水遮挡视线,左面悬崖峭壁,右面是嶙峋山石,弯多又急。 走得很慢,冯素莲不敢看外面,怕自己看到车子冲向悬崖时会忍不住惊叫。 走了三四个小时,好不容易来到一段平缓路段,车队停下休整。 白洁茹与冯素莲顾不得雨水,往草丛里钻。 天冷尿多,早上喝的粥,早就憋得不行。 男兵还好,站在车尾掀开帘子放水,女兵没这条件。 哗哗放水好一阵,打个冷颤,包袱松了,终于感觉好受了。 “你感觉咋样?”冯素莲关切的问白洁茹。 “好多了!”白洁茹笑道。 “这雨一下,脑袋也不晕了,身上也不痛了,看着车子打滑,差点儿冲出悬崖,惊出一身冷汗,啥病都好了!” 第一卷 第53章 我一人就够了 这一天的雨没歇过,灰蒙蒙的天,不过下午四点,前路几乎看不见了。 挨到五点终于抵达兵站,才走了一百多里地,二百里不到。 下了车每个人身上都粘糊糊的,潮湿、阴冷。 兵站里还有一些人,滞留在这里的。 一问才知,这边已经下雨两日,路况不好,他们没敢走。 一团的人听闻滞留,虽然觉得行程受阻,但也只能顺应天时,等待天晴路况转好。 可是孙排长一听急了,那些等待物资救命的战友咋办? 吃饭时再次与一团团部的商议,一团的人留在这里等待天气转晴,他们冒雨送物资,再等,那边的战士该断粮了。 一团团部的人纠结半天,只得同意。 因为有那么多战士,整个车队行进速度确实慢了许多。 第二天,雨小了许多,天色也亮了许多,看样子到中午就能歇住。 大家喜出望外,全都行动起来,都不想滞留。 于是队伍再次拉长。 “孙排长,你们走前面吧,不用管我们,我们跟其他部队的组队,慢慢走就是。”一团团部负责人找到孙排长。 孙排长看着负责人纠结半天,“你们走我们前面!” 雨水泡过的路不好走,孙排长他们的车全是物资,很重,碾压过的路,后面的车更难走。 平路便罢了,这里是高原,全是大山,不停翻越,一个不小心就是翻车。 一团拉的全是战士,孙排长知道有多危险,只得带上他们,让他们走前面。 副排长的车打头阵,一团的车跟着,然后是其他部队,最后是物资车。 “老孙!”副排长一听急了,这样送物资,啥时候送达? “听命令!”孙排长严肃道,“路上注意安全,你身上背的是上百名战士的性命,不可大意!” “是!”副排长只得服从命令,“你多保重!” 车队头车、尾车都很重要,头车观察路面、警戒危险,尾车收尾,处理一切问题,带走所有掉队的人、车。 需要经验丰富的老司机相互配合。 在这种难行的山路上,两者的责任都重大,都危险重重。 这个情况下,走末尾的车是最危险的,路最烂。 泥泞、软烂的水泡路上,车队摇摇晃晃前行。 好几截路骑着路肩过,时不时有泥土滚落,路变得越来越窄。 到物资车过的时候,车轮子压过,左边开始倾斜,右边贴着山体。 司机不敢乱动方向盘,擦着山体慢慢溜。 到孙排长的车时,几乎没路了。 孙排长看看左边的路肩,垮塌下去,跟着是左转弯,一个不小心就得翻车。 前车转过弯,司机跳下车,跑回拐弯处,指挥孙排长的车。 这个时候全靠车上人与车下人的默契度。 指挥的人举起左手示意前行,右手微微左右摆动,示意调整左右方向。 车子贴着山体,左轮骑着路肩堪堪溜过,跟着拐弯,到左后轮通过时,半只轮子悬空。 前面所有车辆都停下,紧张地看着尾车通过。 待看到孙排长的车通过时,大家忍不住欢呼。 没敢多停留,这种泡软的路重载车辆稍微一停留,就会下陷,那就走不了了。 中午时分,找到一片开阔地,做短暂修整。 天色亮了,雨也歇住,没一会儿太阳从云层中洒出阳光。 空气清新、湿润,四周的山仿佛水洗过,干净澄澈。 看着放晴的天,大家悬着、压抑的心放松,露出欣喜。 啃了半个冷馒头,大家再次上车前行。 后面的路越走越奇怪,几乎是沿着河岸边走。 河里的水浑浊、全是红泥色浑水,越前行,水流越大。 从半沟河水慢慢变成满沟河水,再到水位上升,变得湍急。 开始大家看着新奇,后面渐渐不说话了。 他们一面贴山、一面临河。 河水湍急不说,水位还在涨,快与路面齐平,再傻也知道是涨洪水了。 车队的速度明显加快,没人说话,都注视着河水。 突然前面头车叭叭响了两声,每辆车依次后传,表示前方有危险,注意通行。 前面的路上有零星的碎块,说明有塌方、泥石流的可能,车队要快速通过。 右边山体上不断有碎石滚落,车辆快速打着方向盘绕开前行。 “窸窸窣窣!”小罗在副驾驶观察着山体,听到这声音。 抬头,有一片山体泥石在缓缓往下滑动。 “快!滑坡!”小罗惊呼。 “叭叭!”小赵猛烈地按着喇叭提醒后车,一脚踩死油门,猛地往前冲。 “哐啷!”山上一片泥石滑落,挡了半边公路,小赵的车堪堪跑过,挡住物资车! “哎呀!”冯素莲和白洁茹在车厢里看到,忍不住惊呼。 小赵没敢停留,继续往前开了几百米,车队在那停下。 得知物资车被阻在后面,几位负责人赶紧往回跑。 领头的副排长跑得最快,边跑边喝住众人,“你们别过来!” 滑坡地方,物资车的战士们被孙排长撵出来,跑过那一片烂路。 只剩物资车与孙排长在那边。 “老孙,快过来!”副排长急得大喊。 孙排长没理会,而是打开第一辆车的车门。 “别过来!”见副排长要跑过来,孙排长大声喝住。 副排长只得止步,看着孙排长上了车,开车往这边冲来,那是战友们等着救命的粮食。 山上的泥石断断续续滑落,路面高低不平,到处是障碍。 孙排长愣是一一绕过,将物资车开过来。 跳下车又往回跑,“快开走!” 司机马上上车,将车开走。 副排长要想跟上,“老孙,我们一起!” “少废话,我一人就够了!若出了意外,你负责把整个车队带出去!尽快把物资送达!”孙排长边跑边命令道。 “老孙!”副排长眼眶泛红。 孙排长开着一辆又一辆物资过来,跳下车又跑回去。 身上被汗水打湿,跑动的速度在减慢,几次车子卡在路中间,孙排长退出又辗转腾挪,凭借过硬的驾驶技术,愣是将物资车开过来。 冯素莲和白洁茹带着药箱跑过来,揪心看着孙排长跑向最后一辆车。 那是孙排长的车,在两百米外。 此时的孙排长手脚发软、颤抖不止,第一次上车没能上去,摔了一跤。 这边的人发出惊呼,高原缺氧,又高强度来回跑了十一二趟,强行将车开过来,此时严重缺氧又力竭。 孙排长深吸一口气,肺张不开,头晕目眩,脑袋里一片嗡嗡嗡响。 孙排长甩甩头,用尽力气爬上车,启动车辆向着前方冲。 “窸窸窣窣!”山坡上的碎石、泥块滚落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冯素莲看着摇晃着向这边冲过来的最后一辆车,心中紧张,不经意瞥了一眼山体。 却见整个山头缓缓向下滑动,惊得脑子一瞬的空白,疾呼:“快停下!快停下!” 双手交叉用力上下挥舞,示意车子停下。 对面的孙排长看到,瞳孔放大,余光瞥到有黑影压下。 本能地猛踩油门,死命按下喇叭,物资车疯了一样猛冲过来! “轰隆!”山体滑下,巨石、泥块将车子笼盖住。 “孙排长!”众人痛呼! 第一卷 第54章 找到孙排长 “老孙!”副排长嘶吼着往前冲。 “危险!”冯素莲、白洁茹死死拉住。 “轰隆!”剩余的山体继续滑落,再次覆盖上。 好些泥石滚落进河里,河水溅起,整条公路被阻断!至少有上百米的泥石堆。 “老孙、老孙!呜呜…”副排长嘶吼着不管不顾跑上前,双手用力刨土。 “快,大家一起!”一团负责人挥手招呼大家救人。 刚滑落的巨石土堆松软,根本没法落脚,大家只能徒劳地用手刨啊刨。 可是埋在上面的泥土、石块不停地往下掉落,砸伤了不少战士。 “王排长、王排长!”冯素莲呼喊副排长。 这么大的山体滑坡,没有工具,光靠双手刨不出来。 副排长完全听不见,双眼通红,手指已经挖烂,冒出殷红的血,和着泥土,感觉不到痛,机械地不停刨啊刨! 嘴里喃喃念着,“老孙,你撑住!你撑住!我一定救你出来!救你出来!” 冯素莲听到,心如刀绞,鼻子酸得不行! 在场的战士都抿着唇,用力刨土,只想救出战友! “范科长!这样救人不是办法!”冯素莲扯了扯其中一人,一团团部的后勤科长范鹏举。 “小冯啊,你有什么好办法?”范科长眼睛红红的。 没谁眼睁睁看着战友牺牲在眼前,心里好受,忍心丢下不管! “孙排长他们送的物资很紧急,说是那边没有任何外援,已经延期,再拖延,只怕那边断粮太久扛不住。 必须尽快让王排长他们赶紧上路,顺便通知前面的养护队,带工具来抢修,我们留下继续救人!”冯素莲提议道。 半道上堵着这么多人,都留在这里于事无补,还耽误急需补给的部队。 事已至此,留下一些救人也只是尽力而为,活着的可能性不大,只希望将战友刨出来安葬! “嗯,也只能如此!”范科长思索后道。 “王排长、王排长!”范科长拍了拍王排长肩膀。 好久王排长才转过头,眼神茫然。 “王排长,你们的任务紧急,得尽快出发!我们留一个班的战士救人!尽快赶到前面通知养护队!”范科长道。 “老孙还在下面,我怎么走?”王排长怒吼。 “他就在前面的,只隔着我们几米,很快就能挖出来!他还等着我们救他!我们不能扔下他!”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没有放弃,你们有更重要的任务执行,我们会留人救他!不会抛下他!”范科长忙道。 “王排长,那边还有许多战友等着你们的物资!孙排长冒死也要开过来的物资车!就是不想耽误补给送达!”冯素莲劝道。 “呜呜!”王排长纠结,一个大男人,哭得泪水滂沱,“老孙,老孙!对不起!对不起!” 脱下军帽,冲着泥石堆三鞠躬,敬了一个军礼。 一抹眼泪,大声道:“汽车二连三排的战士,执行任务!” 汽车连的战士停下手中动作,默默起身,冲泥石堆三鞠躬,齐刷刷敬一个军礼,“排长,我们走了!” 冯素莲他们的车留下,还有一个班的战士,其余的全都走了。 白洁茹也走了,她是团部卫生员,必须跟随大部队,带走了那天分的药。 大家在周边搜来树枝、木棍,站在稀软的泥石堆里,个个像泥人。 冯素莲顾不得手痛,双手抱着树枝插进石块缝隙,用力下压,将石块撬下去。 在孙排长的车子的大概位置,大家希望尽快将车子找到,找到车子就能找到孙排长。 天色黑尽,河水哗啦啦,几乎涨到路面。 大家舍不得停下来,冯素莲拿来手电筒,绑在腰间,继续刨泥土。 高高的泥土堆愣是让他们给刨出一个大坑,可是还是找不到物资车。 明明很饿很饿,可是没胃口吃饭,找不到物资车就找不到孙排长,那种难以言表的痛梗在心头,吃不下任何东西。 冯素莲撬完一块石块又一块石块,剩下的泥石往下坠落。 “砰!”冯素莲再次往缝隙中插入树枝时,感觉到与石块不同的触感。 似乎有弹性,不是石块那种硬邦邦。 “快,这里!一定是这里!”冯素莲惊喜道。 这是驾驶室上面的顶棚,只有那里和引擎盖是铁皮,才会坚硬有微弱弹性。 “真的!”其他战士围上来。 过来时被绊了一下,是被泥土盖住的车厢顶棚的棚杆和蓬布。 “嗯,应该是驾驶室位置,前面是引擎盖!小心陷下去!”冯素莲提醒道。 大家用手刨,将石块搬开,泥土刨开。 好一阵,终于看到被泥土掩盖的军绿色车顶。 赶紧用手刨开泥土,是副驾驶位置,整个驾驶室向左倾斜,驾驶室位置被砸出一个凹坑,上面有一块巨石! “孙排长!孙排长!”大家激动地用石块敲击车顶,看里面有没有动静。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大家欢喜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默默将引擎盖的泥土刨开一些,然后用树枝、木棍撬驾驶室上的巨石。 树枝、木棍太细,一用力就咔嚓断裂。 看着无动于衷的巨石,大家都恨自己不是大力士,眼看着战友就在下面,却救不了! 小赵、小罗还好,老兵能忍住,有几个新兵蛋子,急得抹眼泪。 突然远处闪过一抹亮,众人转头,几辆车首尾相接,缓缓朝着这里开过来。 “这里!这里!”冯素莲举着手电筒用力晃动,养护队到了! 好一阵,车子终于抵达。 却见每辆车前面的保护杠上有一名战士,一手举着大灯引路,一手抱住保护杠,人都快冻僵! 那时的车子老旧,车灯不亮,这种弯多又急,雨后湿滑的路很不好走,战士们为了赶夜路,只能出此下策。 “你们、你们这么过来的?”冯素莲一帮人惊呆。 “车灯不亮,情况紧急,只能想办法赶来!”头车跳下一名老兵,“怎么样,找到车子了吗?” 老兵看着眼前十几个一身泥的战士,也是吓一跳。 要不是有大灯照着,黑咕隆咚的夜里,指定能吓死个人! “找到了,驾驶室上有块巨石,我们挪不动!”冯素莲拉着老兵爬上泥土堆。 第一卷 第55章 雪域高原建设者 老兵看看石块,又看看变形的驾驶室,敲了敲,“同志、同志!你咋样?听到回应一声!” 明知道希望不大,还是希望出现奇迹,可惜没有任何响动。 “唉!”老兵叹口气,“拿绳子来!” 绳子套在石块上,几名战士用木杠撬,下面的战士用力拽绳子。 石块摇晃两下,滚落下来。 驾驶室凹扁、塌陷,半开的玻璃窗压在一起。 “只能从副驾驶进去。”老兵观察后道。 这些养护兵经历过不少,施救很有经验,又带了工具来。 大家先将前面泥土铲掉、挪开,露出车头,露出驾驶室。 驾驶室这边无法打开,费了好大力气从副驾驶打开。 孙排长头部压破、变形,面目全非,与挤压变形、凹陷的车顶镶嵌为一体。 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脚死死踩在油门上,车头还散发着热气。 “同志,我们接你下车!你手松一松!”老兵眼睛泛红,对着孙排长敬了一个礼。 再掰孙排长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手缓缓松了。 用千斤顶将凹陷的车顶慢慢顶起,驾驶室只容得下一人辗转,老兵搬弄了许久才将孙排长挪出来。 惨不忍睹,整个人已僵硬,躯体保持着开车的姿势,无法扳直。 此时天已明,河里的洪水略微退下一些。 冯素莲用水壶里的水打湿毛巾,将看不出模样的面部擦拭干净,满是血污的衣裳换掉,换上一套干净军装。 自己是死而复生的人,对于孙排长一点儿不感到害怕,心中只有敬仰。 这是当年为建设雪域高原牺牲的千千万万无名英雄之一! 没有棺材,只能用他的被褥将他包裹,用绑带捆好,带回养护段,找了个朝阳、能看到公路的地方埋葬。 这样孙排长能每日看着战友们的车子经过,就不会那么孤独! 冯素莲几人找了一块木板,刻上:汽车二连三排排长孙友田,于一九五四年六月二十八日牺牲于垭口,终年二十四岁。 老兵默默看着这女兵一笔一划填上红漆,“干嘛写那么多?” 打仗牺牲时,找得到的尸首,有个坟堆都不错了,没几个还能有如此详细的记载。 “他是英雄、烈士,值得人们记住他的名字!希望将来他的家人来看他时,能找到他!”冯素莲叹口气道。 这些雪域高原上牺牲的兵,好多埋在路边,无名无姓,几十年后家人寻来,却找不到谁是谁。 孙排长车上的物资全部转到冯素莲他们车上,满满一车,是那支部队的救命粮,孙排长牺牲性命也要送过来的。 这车粮食就由他们接着去送。 孙排长的车子车头受损,引擎盖砸变形,其他无大碍,车里装的满满当当,没变形。 养护段将车挪到路边,打算将车修复,用来做养护车,短途运输。 留下救援的那班战士没车,养护段派了一辆车送,下一个兵站,团部应该会留人等着。 果然天黑抵达兵站时,有人等着。 兵站见冯素莲他们全都一身泥,烧了热水给他们洗澡、洗头。 冯素莲手上的纱布在刨土、撬石块时掉落。 洗完澡后看着只剩半截指甲的手,冯素莲擦了点儿蓝药水,简单用纱布包上,不再加夹片像粽子一样,灵活许多。 衣服是小赵、小罗帮忙洗的,冯素莲要自己洗,被他们批评,手再弄坏了,还要拖累他们。 冯素莲只得讪讪闭嘴。 说是洗衣,不过将衣服泡在水里,把泥浆搓掉,清洗一下就好。 挂在屋外晾晒,风大,一晚上便能干了。 “老孙没了?”吃饭时,兵站站长特意找来,眼睛红红的。 “嗯!埋在养护段后面的山坡上,立了块木碑!你认得他?”冯素莲问。 “我们是老乡,相邻的两个村,四九年一同参军的,每次路过我这里,都要唠上几句…”站长话未完,声音哽咽。 “他聪明、机灵,几天就学会开车,我笨,学不会,就只会修路,修完路留在兵站搞后勤。 每次见到他,他总是乐呵呵的,吹牛说再烂的路他都能开过去,可是、可是这次怎么就…” “节哀!”冯素莲无力安慰。 “孙排长有些遗物,能否麻烦你转交他家人,记得告知他埋在哪里,也许几十年后家人会来找寻。” “他连媳妇都没娶,哪来的后人?”站长难过道。 “他有兄弟姊妹吗?”冯素莲问。 “有!” “那也许有一天子侄寻来呢?写信告知一声,家人知道他长眠在哪里,心中有个念想! 现在交通不便,或许将来有一天方便了,家人寻来。”冯素莲道。 站长狐疑地看着冯素莲,这里那么难走,除了军人,还有谁愿意上来? 他不会想象到几十年后,这里变得富饶、美丽,这条线路会成为人们自驾游的首选线路。 冯素莲笑笑,将孙排长的遗物交给站长。 半旧的军用挎包、水壶、半旧的胶鞋,以及身上的现金,总共五块三毛两分。 被褥用来包裹孙排长了。 看着这么点儿东西,大家说不出什么滋味。 “谢谢你,小冯同志!”站长感激道。 本来这些东西冯素莲打算带着,给那支偏远孤军送补给,肯定能遇到王副排长,交给他寄给孙排长家人,没想到这里遇到他的老乡。 别小看这点儿东西,在那个年代,都是好东西。 这一夜,冯素莲单独一间屋子,没啥人,就他们两车人。 冯素莲躺在通铺上,听着隔壁传来的呼噜声,回想着自己重生以来遇到的一切。 走出那个封闭的小山村,外面的世界这么大。 从未想过这一世自己居然参了军,成了一名女军人! 这雪域高原会是什么样?还未抵达终点,这几天的艰险,让她知道里面会更艰难。 她将在这里扎根,建设雪域高原。 这里跟小山村一样贫穷、落后,甚至气候、环境更恶劣。 可她不后悔,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这里有千千万万的战友跟她一起并肩战斗,共同建设雪域高原。 这一世她不再是软弱可欺的乡下农妇,而是勇敢女性,雪域高原建设者! 第一卷 第56章 可惜,没有如果 第二日,两辆车结伴而行。 “路上注意安全,路况不对宁愿停下来,也别硬闯!这一段路百里内都有兵站,补给没问题!”站长殷殷叮嘱。 听到太多战友牺牲的消息,都是十八九、二十的毛头小子,充满生机和活力。 最美好的年华牺牲在这里,令人心痛,可是他们不上来,谁来建设雪域高原? 看着一车稚气,眼神坚定的兵蛋子,能做的只有几句叮嘱。 “谢谢!我们会的!”冯素莲冲站长挥挥手。 晒了一天的路面干了许多,没了高原汽车老兵带路,走得小心翼翼。 路上太沉闷,盘旋在悬崖峭壁上没有护栏的窄公路,来回转急弯。 这次冯素莲他们走前面,物资车重,走前面稳,能压住速度。 没了白洁茹搭伴,冯素莲一个人闷闷的,坐在粮食堆上摇摇晃晃。 走了几十里山路,不见一个人影。 群山寂静、苍茫辽阔,蓝天上偶尔一朵白云,间或一只雪鹰飞过,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好啦,这里我们分路!我们先去一趟羊措再回来!”冯素莲对另一车战士道。 几天后到了临芝,这里是交通要道,有几条道通往不同地方。 一条通往朗萨,是冯素莲他们集结的目的地。 但现在他们要送救命粮,只能与战友分开,往羊措去。 只剩他们一辆车,这不是好事儿。 路上遇到状况时,救援很难,方圆几十里无人。 在路边等待,运气好几个小时、一两天后有路过的车辆,运气不好,十天半月都没车辆经过。 冬天更麻烦,在车里等待,一旦汽油耗光,就只有冻死。 而出去寻求救援,只能徒步行走几十、上百里,无风雪还好,若有风雪迷了路,也会冻死野外。 修车时,野外零下二三十度,扳手很快粘在手上,躺在冰冷的冰雪上,要不了多会儿全身失去知觉。 这会儿是夏季,还算幸运。 路上看了太多雪山,这里沿途居然是一片绿色,突然觉得好养眼。 下午五点多钟,到了兵站。 看到孤零零一辆车,兵站的战士甚是惊奇,第一次见到一辆车往这里走的。 “你们去羊措?”战士惊讶,“前几天不是刚过去吗?” “嗯,我们是最后一车物资,有战友牺牲了,我们帮忙转运!”冯素莲解释道。 “你们、你们拉的是孙排长那车?”战士恍然。 “嗯!” “孙排长、孙排长就这么走了…”兵站战士难过道。 给羊措送物资的都是孙排长他们,往来几趟,大家都熟悉了。 前几天王副排长带队过来,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大家还开玩笑问孙排长是不是回去相亲娶媳妇了? 结果王副排长红着眼眶告诉他们,孙排长埋在泥石流里。 这里见过太多生死,可是每一次听到,还是会很难过,那是自己身边活生生的战友。 这次在,下一次就不一定在! “羊措还要走几天?” “顺利的话要三四天!王排长他们过去有三天了,说不定后天你们就能碰上。”兵站战士道。 “那么远?前面只有这一条路吗?” “嗯!这条路是我们修筑的!要通往格木,中间全是荒原、沼泽!”战士回道。 他们就是那支部队留下的,中间设了五六个兵站,越来越远,孤军深入。 沿着这条道路又走了两天,终于在兵站与王副排长他们碰头。 “你们…”王副排长诧异地看着冯素莲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带着一团的人走出最难的那几段路后,王排长他们便加速赶路。 “我们把孙排长那车送来,这里补给肯定不够,再落一车,他们更困难!再说这是孙排长拿命换来的,不能丢下!” “谢谢!”王副排长感激道,“我还想着下次路过时捎走!没想到你们送来!” 说起孙排长,王副排长眼里湿润,“老孙他…” “葬在垭口养护段的山坡上,从那里孙排长可以天天看着车队路过!”冯素莲淡淡一笑。 没提孙排长的惨状,无端让人更难受! “谢谢!”王副排长抹了一把眼泪,“路过时,我去看看老孙!” “他的遗物交给垭口兵站的谢站长,他俩是老乡,委托谢站长给家里邮去。”冯素莲交代道。 “谢谢!你们费心了!”王副排长道谢。 没说最后这些东西还是得他带到锦城邮寄,谢站长走不了,只能委托路过的人。 “怎么样,物资送过去还及时吧?”冯素莲关心道。 “已经断粮几天,全靠打地鼠、挖草根、摘野果充饥,再不送去…”王排长说不下去。 老孙拼了命地把物资车开过来,救了那么多人,自己却永远留在那里。 若当时是自己,也会毫不犹豫那样选择。 这支车队里,开车技术最好的就属老孙和自己,有能力在紧急状况下把车开过来的只有他俩。 老孙一个人留在那边,保住战士们性命的同时,也是最高效的处理方法。 若让战士开车,路上不少石块、泥土,山坡上还不时滚落,一般人很难应对,极易熄火趴窝,后面的车都过不来。 也正因为如此,老孙一趟又一趟,导致最后自己力竭。 若不是摔了那一跤,没有耽搁那几秒,老孙绝对能冲过来! 就差那几米就能冲出来,偏偏被滚石砸中! 这几日晚上一闭眼,就看到老孙瞪大双眼,拼尽全力向自己冲来的景象。 他懊悔不已,如果重来,他一定不管不顾跑过去,哪怕只开走一辆,也能为老孙争取足够的时间! 可惜,没有如果! “物资转到我们车上吧!”王排长道。 “不用,都走到这里,我们反正延迟归队,不差这一两天!你们赶紧回去,运送下一批物资!不然这里又得断粮!”冯素莲摇头。 满满一车,转运费时费力,王排长他们还得安排人再跑一趟,倒不如他们直接送过去。 “那行吧!路上注意安全,记得顺着公路走,不要乱钻草丛,前面沼泽多! 若掉进沼泽,不要乱动,趴到地面,慢慢爬出来!或是同伴拉出来!”王排长叮嘱道。 前面的路越修越难,因为沼泽,也牺牲了不少战士。 第一卷 第57章 还是女同志会当家 车子走过草原,进入山区,在沙土路上转悠,这里太寂静,完全是无人区。 要不是有路,冯素莲他们都怀疑是不是走错了。 “叮叮当当!”“嘘、嘘!”下午两三点钟,转过一面山,远远就见前面热闹场面。 一边是战士身上绑着绳索,悬空掉在山崖上凿山壁,身下是湍急的河流。 另一边则哨子声急促,催促战士往远处撤,好多人四处散开。 “砰、砰!”那一片山石崩裂,刚才还悬空凸起的巨石在爆炸声中分崩离析,溅起飞石、沙尘,掉落江水中。 冯素莲在这边都感受到空气的震动,忙掀开车蓬张望。 “嘘、嘘!”有人吹着哨子,摇着小红旗跑来,“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怎么闯到这里来?” “我们是送物资的。”小赵跳下车。 眼前的人脸色黑红,脸颊上一团高原红,皮肤因暴晒脱皮,嘴唇干裂,看着有四十出头。 “送物资?前两天不是刚走吗?”那人往后面望,“怎么就你们一车?” “嗯,是孙排长那车物资,我们帮忙转运!”小赵点头道。 小罗、冯素莲也从车上跳下来。 那人眼睛瞪得溜圆,“这怎么还来个女同志?” “这是我们营的卫生员,不是给你们送的!”小赵一听,就知道这人在想美事儿。 “呵呵,我还以为是我们的!”那人呵呵笑着,挠挠头,欢喜地冲远处大喊,“营长,营长,有物资到!” 不知从哪儿钻出一名军人,灰蓬蓬的,面相沧桑,也是皮肤蜕皮,嘴唇干裂。 “你好!你们是哪支部队的?”营长曹刚正打量着这三人。 虽然有些脱皮,但肤质细嫩,很明显是才上高原的部队。 “报告营长,我是三一九师一团一营汽车连赵晓生,奉命上高原,目的地朗萨,这是孙排长那车物资!转道送达,请接收!”小赵敬个军礼。 “小孙那车物资?”曹营长转头看向车辆,不是孙排长的车牌号,眼神中流露出难过。 对着小赵敬礼,“好,收到!” “小杜,叫几个人来搬运!”曹营长对安全员道。 “是,营长!”安全员小杜摇着手中的绿旗,冲远处吹哨子,“快,有物资到!” 远处搬运土石方的战士们一听,都欢喜地跑过来,“这次咋么送那么频繁?” 待走近一看,只有一车,有些失望,“怎么只有一车?” “怎么,嫌少?”曹营长眼睛一瞪,“这是孙排长那车,拿命换来的!” “啊?”战士们愣住,随即没人再说话。 孙排长牺牲的事儿,听王副排长说了,要不是孙排长,那十几车物资都过不来,默默掀开车篷卸货。 “哎呀,太好了,又有维生素!”战士们看到面上的几只药品纸箱子,欣喜道。 “唉,别动!那药是我们的!”冯素莲忙招呼道,“给你们的王副排长他们前几天给过了!” “啊?我还以为又送的呢!”战士们不好意思笑笑,不舍地盯着几只药箱子看啊看。 “你是卫生员?”曹营长想起王副排长的话,这些药是从别的卫生员那里打劫来的。 “报告营长,三一九师一团一营卫生员冯素莲!”冯素莲立正道。 “嗯,不错!能搞到这么多药!连维生素都搞到,本事不小!”曹营长很欣赏,笑呵呵道,“怎么样,考不考虑留在这里?” “啊?”冯素莲呆住,可以随意调动? “不用担心,我去向你们上级协调!”曹营长热情道。 “谢谢营长,我是新兵,奉命送病号回内地,还没跟部队汇合!我、我…”冯素莲委婉拒绝。 “营长!”急匆匆赶来的卫生员小李神情哀怨。 “小李啊,看看这是新上高原的三一九师一团一营卫生员小冯,新兵蛋子。 瞧瞧人家,第一次上来,就带着那么多好药!多学学!”曹营长有些嫌弃地看着自家卫生员。 “营长,你让我下山,我也能搞来!”小李不服气,这天高地远的,想搞药也得有地方啊! 多了一车物资,他们又可以多熬一些时间,全营都很高兴。 晚上冯素莲他们在这里吃晚饭,清可照人的稀粥,一人一个馒头,不像外面管饱,连菜都没有。 唯独冯素莲他们三人,每人两个馒头。 小赵、小罗是老兵,一眼看出端倪,冯素莲是女性,饭量没那么大,但心思要细腻,都看着这些战士在省着吃。 没办法,不知下一批物资几时送到,而他们将越修越远,运输线越拉越长。 冯素莲看得心里发堵,战士们每天劳动强度那么大,却一碗粥一个馒头,连蔬菜都没有,这样身体根本扛不住。 战士们风吹日晒,个个像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黑红的脸上一块一块的脱皮,嘴唇干裂。 “营长,这附近有没有野菜?挖些来熬在粥里,给战士补充维生素也好!”冯素莲低声对曹营长道。 “前几天这一片都挖光了,要吃就得走远!”曹营长心里也不好受。 可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修路,必须按进度完成,分不出人手去远处挖野菜。 这里是野外,有猛兽,不能一两人单独外出。 冯素莲还想说什么,突然发觉很苍白无力,建议种蔬菜吧,施工队是不停移动的,没人没时间种菜,种了还没吃上就得开拔。 突然灵光闪过,想起一样东西,“营长,下次你们要些豆子!石磨来!” 曹营长看着冯素莲,“豆子?怎么说?” “豆子用处大了!”冯素莲激动道。 “豆子营养丰富,磨成豆浆,战士们补充营养,还可点豆腐,做各类豆制品菜,就连豆渣也能做成菜、饼。 除了这些,还能发豆芽,给战士们补充维生素!粮食不够,豆子比粮食耐饿!” 前世拖着两个傻儿子,很多时候就靠一点儿豆子续命。 那时冯素莲想尽办法将豆子做成各种花样,豆子是她们娘仨的救命粮。 “乖乖!对呀!怎么就没想到呢!”曹营长挠挠头,一语惊醒梦中人。 “老马,这事儿记上!以后咱们就这么做!”曹营长对司务长大声道。 “好嘞!”一旁的司务长眉开眼笑,“营长,女同志就是心细,还是女同志会当家!” 其他默默吃饭的战士听到能吃上豆制品、豆芽,个个眼睛亮晶晶的,透着欢喜,沉闷的气氛顿时变得欢快起来。 第一卷 第58章 尽自己微薄之力 “小冯同志,还有好的建议吗?多说说!这里都是一帮糙老爷们,没那么细致,这里是真艰苦啊!”曹营长难得敞开心扉。 “呃,营长,豆子有好多品种,黄豆、绿豆、豌豆都很实用,豌豆还能发芽成豌豆苗,也是很好的蔬菜。 几个木箱子种上,随时带走,豌豆苗可以反复收割,战士们多少也能吃上绿色蔬菜。”冯素莲提议道。 “对!就这样!”曹营长一拍大腿道,“乖乖,有了这几样东西,怎么也能好过些!” “还有吗?还有吗?”曹营长又追着问。 “有一种菜叫紫菜,海边的,晒干压成饼状,二两一块用水泡开,能煮一大锅汤,带咸味儿,听说也能补充身体好多营养!” 冯素莲想起在锦城招待所里喝过的汤,黑绿黑绿的,飘在汤里,一股海鲜味儿。 冯素莲没吃过,问打饭师傅是啥,师傅告诉她叫紫菜汤。 当她看着只用半块就熬了两大桶汤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东西! 难怪这汤便宜,一分钱一大碗! “紫菜?”曹营长疑惑地看着冯素莲,“这玩意儿贵不贵?” 军需物资实用为主,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太贵的东西报上去不给批的。 “呃,应该不贵吧?我喝那汤一分钱一大碗!”冯素莲也拿不准。 “不管了,先报上去,贵了上面自然不批!”曹营长果断道。 “老马,把海带也写上!紫菜、海带总能要到一样!” 曹营长联想到海带,曾经吃过一两回,好像也是泡发。 “对了,营长,要是可以,你们再要些萝卜干,运输不怕挤压,咸辣味儿,一年四季都可做菜,那东西不值钱,便宜,比新鲜萝卜好运输!” 冯素莲听到便宜二字,立马想到萝卜干,家里吃不完的萝卜要么泡酸萝卜,要么做萝卜干。 “对、对!咋把这玩意儿忘了,老马,记上记上!”曹营长激动地站起来,背着手走来走去,痛快! “嗯嗯!”马司务长不住点头,在小本本上认真记下。 “这生活还是该女同志来管!”曹营长挠着头道。 正在记录的司务长手一顿,不满地瞥一眼曹营长,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一旁吃饭的卫生员小李嘿嘿直笑,又一个无辜躺枪的。 “呃,营长!我是乱说的,第一次上高原,啥也不懂,具体情况也不了解,胡乱出主意,你别当真!”冯素莲谦虚道,曹营长这话让她如坐针毡。 人家卫生员、司务长干得好好的,先后因为自己被营长嫌弃,后悔自己不该多嘴。 “没事、没事!幸好你来了!不然哪会想到这些实用、便宜的东西? 真要是弄来一两样,战士们的生活也能改善改善!谢谢你,小冯同志!”曹营长感激道。 “营长客气,我也希望能帮到大家!”冯素莲心里好受了些。 战士们崇拜的望着冯素莲,这位女同志真厉害! 吃过饭,大家早早入睡,没有汽油耗费,蜡烛也很宝贵,手电筒更是。 冯素莲受到优待,住的营长、教导员的帐篷,营长、教导员到别的帐篷挤一晚。 地上垫着树枝、枯叶,再铺上被褥,被褥很薄,一个人睡哪儿凉飕飕的,盖上棉大衣勉强感到暖和。 夜里山风呼呼响,夹杂着河流的奔流声,寂静而嘈杂。 帆布帐篷四处漏风,地脚、缝隙,哪儿哪儿都是风,冯素莲蜷缩着、蒙着头,好久好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早上被尖利的哨子声吵醒,脑袋晕晕沉沉、浑身酸痛。 睡在地上,吸了地上湿气,湿气重,就会有睡不醒、浑身酸痛、无精打采状态。 前面嫌弃大通铺混杂、怪味儿难闻,这工地上更艰苦、更具体。 自己只睡一晚,就觉得难受,战士们长年累月这么过,怎么坚持下来的? 顶着黑眼圈出来,战士们正在洗漱。 有牙膏的挤一点点在翻毛的牙刷上,刷牙,没牙膏的含口水漱漱口就成。 抹一把冷水就算洗脸。 没有护肤品,脸上要掉不掉的干皮卷着,新老肤色斑驳,花兮兮的。 冯素莲穷苦人出身,从王福生那里要来的钱买了各种生活物品,唯独没买护肤品。 知道高原紫外线强,前世电视上那些战士就跟这会儿的战士们一样,脸上一块一块地掉皮。 问护肤品价格,一小盒要三四毛钱,觉得太贵,犹豫半天还是没舍得买。 这会儿脸上火辣辣的刺疼,干皮一小块一小块卷起,才知道这高原紫外线有多可怕。 “怎么样,小冯同志!睡得还好吧?”曹营长笑呵呵打招呼。 “还好!呵呵!”冯素莲讪笑。 早餐依然是一碗清粥加一个馒头,这次他们是一人三个馒头。 “怎么又多一个?”冯素莲不解。 “带着路上吃,我们这里的规矩,出门的多带两个!”曹营长呼哧呼哧喝着粥。 叮嘱道,“都带上,谁也说不准路上会遇到啥状况,把水灌满!” 这些都是大家总结出来的野外生存之道。 “谢谢!”冯素莲原本想要推拒,想想还是收下。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里几十、上百里无人烟,身上不带足水和吃的,那是大傻子,匹夫之勇。 多一个馒头,关键时刻能救一条命。 “小冯啊,麻烦你个事儿!”曹营长拿出一张信纸。 “这是物资清单,你们要路过临芝,麻烦你交给临芝招待所的办事员,希望尽快把这些物质送过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冯素莲接过信纸,盖了红章的。 “曹营长,还有一事,教一下你们!”临别,冯素莲纠结再三,决定就把心肺复苏法教一下。 “心肺复苏法这么管用?”曹营长听完,觉得太玄幻。 “嗯,我们这次送回内地的病号就是用心肺复苏法救回来的,不管有用没用,你们学会,以后兴许能用上!” 冯素莲看着这支孤军,希望尽自己微薄之力帮到他们。 “成,小李,找几个人来学!”曹营长大手一挥道。 不管有用没用,先学会,技不压身,再说又不用喂饭养着。 耽搁了半小时,教会小李和几名战士,冯素莲不放心,让他们分别演示一遍,确认无误后,才上车离开。 第一卷 第59章 这主意不错 “同志,请问办事处在哪里?”临芝招待所,冯素莲问服务台的招待员。 这里是军用招待所,也是雪域高原上的临时军部办公处。 两栋楼,一栋接待南来北往的运输人员及部队过往人员,一栋办公。 “你啥事儿?”招待员是名女战士,不是寻常见到的百姓。 “我们帮羊措那边交一份物资清单。”冯素莲回道 “后面大楼一楼右转第一间办公室。”女战士指了指后面,瞅了瞅冯素莲脱皮的脸,“没擦护肤品?” 冯素莲笑笑,没说话。 “你们以为上高原是好玩的?就这么冲上来,脸不烂才怪!”招待员忍不住责怪。 漂漂亮亮一女兵,愣是给晒得皮肤爆裂。 “唉…”小赵听着刺耳,要去理论。 “算了!”被冯素莲拉住,“人家没有恶意!” “各部队补给情况如何?能跟上吗?”军部办公楼三楼会议室里,正在开会,张军长问。 雪域高原部队不但担负着道路建设的任务,还要随时应对匪徒骚扰、地方恶势力的破坏,与地方政教处理好关系等工作。 十几万军人的吃穿、劳动工具等全从内地运送上来,运输是其中相当重要的一环。 没了运输,高原上的所有工作都得停摆,陷入孤立无援中。 可十几万人的吃穿消耗巨大,运输线一日不曾停歇,还是有不少偏远地方因为补给不能及时送达,只能挖草根、打地鼠。 为此,军部三天两头开会,讨论如何解决补给不及时的问题。 “唉,道路难行,现在又是夏季多雨季节,好多路段塌方、滑坡,战士们就是日夜不歇运输,堵在那里也走不了!想快也快不起来!”供给部部长赖部长无奈道。 “嗯,这个很正常!修了四年,运输线越来越长,补给线拉长,高原上修路本就是一项艰巨任务。 这四年来我们客服种种困难,牺牲那么多战士,才取如此成绩,现在距离朗萨还有一段距离,争取年底前修通。 另外其它几条通往外界的道路也要修通,从战略意义上来讲,这几条道路都很重要! 这样,压力给到你们供给部、后勤部来咯!”张军长笑道,“集思广益,想想怎么解决补给缺口大的问题。” “要运送的物资太多,只能保障基本的粮油、保暖衣物以及日用品,还有劳动工具、炸药等。 车辆只装得下那么点儿,每次压缩了又压缩了!”后勤部长扶部长叹道。 “好些地方最后连土豆、萝卜都省掉,连菜都吃不上。” 道路难走,修路时牺牲不少战士,为了及时送达,汽车兵冒着危险赶路,运输途中也牺牲不少战士,这条生命补给线,是用生命和鲜血铸就的。 “大家回去多想想办法,以前长征那么艰苦都熬过来,现在这点儿困难再难,也难不过当年!”张军长给众人打气道。 “咚咚咚!”冯素莲敲了敲门。 “请进!”办公室里的办事员头没抬,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核对账目。 “同志,这是羊措的物资清单!”冯素莲将单子递给办事员。 “放这儿吧!”办事员依然没抬头,每日账目繁琐,进进出出,头晕脑胀的。 “羊措那边希望能早日送过去。”冯素莲不放心的叮嘱一句。 “知道了!”办事员回了句,哪个不急?急也没用,运不过来。 “走吧!”见办事员没空搭理,冯素莲与小赵、小罗准备离开。 “诶,同志,等一下!”刚走到门口,办事员叫住。 “怎么啦,同志?”冯素莲转身。 “这是羊措的物资清单?”办事员声音高八度。 不经意瞟了一眼,天啊,这都什么东西?黄豆、绿豆、豌豆、紫菜、海带、萝卜干! “是啊!我们从那边过来,帮忙带的。” “羊措的疯了不成?要这些东西!供给明细里根本没有!”办事员激动道,“我上哪儿给他下计划?” “可是同志,这些东西很有用啊!你们可以采购呀!”冯素莲没觉得哪里有问题,缺货补货不就得了。 “你想得简单!你想要啥就送啥,这里缺的东西多了去,这个要这样,那个要那样,买得过来吗?”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女同志太想当然了!办事员心道。 “同志,这几样东西真的很实用!”冯素莲耐心解释,毕竟男同志对柴米油盐不在行。 “你看,这些东西耐储存、易运输,不用担心路况不好、时间长了会坏掉。 而且豆子比大米更耐饥饿,还能制成各类豆制品,能补充战士们的营养,还能发豆芽做蔬菜。 紫菜是压缩的,一小块能熬一大锅汤,还是海产品…” 开完会下来的扶部长、赖部长等几位首长在门外听到,眼前一亮,不由得停下脚步,静静听着冯素莲的话。 “同志,你看这豌豆,顶饿不说,种出来的豌豆苗,可以连续割十几茬儿,正好解决战士们吃菜难的问题,工地搬迁时,木箱子装着就能带走,简单方便。 萝卜干比萝卜好运多了,一年四季都能吃,还带着盐和辣椒,一两块萝卜干就能解决一顿饭。”冯素莲喋喋不休。 “可是这些都不在物资清单里,需要打报告申请,未必能…”办事员听了也很心动。 “那就打报告!”扶部长背着手进来,“小刘,你现在就写!” “是!部长!”小刘一听,喜出望外。 “小同志,你哪支部队的?”扶部长饶有趣味看着女兵。 “报告首长,我是三一九师一团一营卫生员冯素莲,刚入伍的。”冯素莲敬礼道。 “哦,刚入伍的?卫生员?”扶部长拿过物资清单看,“是你给他们建议的吧?” “报告首长,羊措的战士们很艰苦,前些日子断粮,只能打地鼠、挖野菜、摘野果充饥。 补给到了,一顿也只有一碗清粥和一个馒头,连蔬菜都没有,就想着要是有这几样东西,也许能改善战士们的伙食…” 冯素莲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一个新兵蛋子,啥也不懂就乱出主意。 “呵呵,不错不错!这主意不错!女同志是要想得细致、周到!”扶部长看着清单不住点头。 要不提,都忘了紫菜,海边到处生长,不值钱的东西,晒干压缩送到雪域高原,还真是发挥了它的用处。 单子在几位首长手里辗转,纷纷点头,面露欣喜之色。 第一卷 第60章 有勇气、有胆量闯雪域高原 “小同志,豌豆苗真能割十几茬儿?”扶部长虚心请教。 他是中原人,对豌豆苗的这种吃法第一次知晓,韭菜人人皆知,没想到豌豆苗也能这样? “是的,工地经常迁徙,用木箱子种上,十天半月就能长到二十公分左右,割完一茬儿,一周后就能割下一茬儿。” 前世家里穷,冬季全靠一小块自留地种的豌豆苗拿去卖,换取盐巴、火柴、针线等东西。 “看,人多就是力量大!这位小同志能想到这办法,太好了,每个部队都发一些,给战士们改善改善生活!” 扶部长高兴道,“小同志,要不要留在这里,到我们后勤部来?” “嘿,老扶,想得美!我还在这儿呢,就抢我的兵!”门外有人笑骂,是军部卫生部陈部长。 “哎呀,老陈,你卫生部不缺她一个,这小同志挺机灵的,适合搞后勤工作,就留在我这里,怎么样?”扶部长笑道。 “你咋知道我卫生部不缺人?你不知道高原医护人员奇缺,这么机灵的小同志,脑瓜子灵光,更适合当卫生员!”陈部长才不会松口。 “小同志,留在卫生部吧!你一个女同志,到基层不方便,我换一个男同志去。” “呃,谢谢首长关照,我们是新上高原的部队,半路护送病号回内地,我、我还没有归队,营长还等着我们!” 千辛万苦上来,冯素莲不想躲在安逸的地方,那样还不如当初留在锦城。 “哟,小同志决心大啊!是个好同志!”扶部长、陈部长异口同声赞道。 当初上雪域高原,都以为在大西南安营扎寨,没想到接到紧急命令上雪域高原。 好多人接受不了,想当逃兵,甚至连个别中层干部都打报告,要求调离。 西南局开动员会,做各级官兵思想工作,军部首长们把自己家属接来做表率,一同上雪域高原。 家属们分散在祖国各地,有自己的工作。 接到电报,扔下工作,扔下大一些的孩子,送给当地老乡,带着最小的孩子与丈夫汇合,义无反顾上高原。 张军长带着妻子、最小的女儿参加誓师大会,四岁不到的小女儿向官兵们敬礼,表达上雪域高原的决心,鼓舞广大战士。 那时没有公路,上高原全靠徒步行走,缺氧的情况下,人人背着几十斤的装备、物资,艰难翻越一座座雪山。 张军长小女儿因为高反发烧,医治无效,病死在半路上,成为上雪域高原牺牲的第一位战士! 今天见到这位女同志,拒绝照顾,毅然决然奔赴最艰苦的一线,令在场首长们大为感动。 现在高原部队最需要的就是这种“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忍耐、特别能团结、特别能奉献”的精神。 这位小同志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勇气、有胆量闯雪域高原!是个好同志! “报告首长,既然选择参军上雪域高原,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别人吃得下的苦,我也吃得下! 别人吃不下的苦,我也吃得下!”冯素莲认真道。 都是苦,跟前世比起来,这里再苦,有千千万万战友一起并肩战斗,他们是雪域高原建设者。 几十年后,这里被建设得美丽富饶,他们是高原建设的先驱者!这样的苦值得! “好好干,小同志!”首长们纷纷鼓励道。 “部长,写好了!”趁着当家领导都在,小刘唰唰几下把报告写好。 “嗯!”扶部长接过,匆匆扫几眼,笑着对几位老伙计道。 “走吧,麻烦各位再上去一趟,找老张、老谭,赶紧把这事儿落实了!” “走吧!走吧!早日落实,大家心里踏实!”几位首长说说笑笑返回三楼。 “小同志,你真厉害!”办事员小刘崇拜地看着冯素莲,“第一次这么高效、快速的审批!” “呵呵,能帮到大家就好!”冯素莲没想到会这么巧,遇到军部首长们。 回到招待所住宿,还是刚才那位女战士。 写了房间,领了钥匙准备离开。 “唉,同志,等一下!”女战士叫住冯素莲。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塞给冯素莲,“给!” 冯素莲摊开手,是个用过的贝壳油。 “拿去擦脸,会好些!”女战士道。 “谢谢,你留着吧!”冯素莲往回推。 这里物资匮乏,这贝壳油有多金贵,无需多言,人家都省着用的,送了自己就没了。 “给你,你就拿着!你们天天在工地上暴晒,擦上保护皮肤,我们在招待所待着,比你们好多了! 再说我已托人帮忙捎带,过几天就有新的!”女战士友善道,是个爽利人。 “那,谢谢你!”冯素莲收下,真诚道谢。 “谢啥,没剩多少,赶紧抹上,不然后面脸上皮肤会暴得更厉害!”女战士微笑道。 冯素莲到洗澡间,洗了上高原来的第二次澡。 一桶热水、加一个热水瓶就洗完,条件艰苦,这还是军部招待所才有这条件。 洗完澡,冯素莲趁着脸上还有水汽,抹了点儿贝壳油。 半透明状、似猪油,无色略微有点儿香脂味儿,抹上后没那么干绷,润润的。 手上的纱布去掉,没再包裹。 半截指甲长出一些,指头消了肿,黑红色痂掉了,指尖长出粉红的新肉。 只要不使力,指头感觉不到疼痛,里面的骨头正在愈合。 衣服没法用力搓洗,只在盆里泡了些水,用手掌按压几下。 小赵、小罗帮忙拧的水,晾晒在外面吹着。 站在楼顶上,冯素莲欣赏这里的风景,看着远处的山坡,绿荫中似乎有白色、粉色的花。 “山上好像有花?”冯素莲不太确定。 小赵、小罗抬眼望去,瞅了半天,“像是杜鹃!” 半岛上见过不少,不过跟这个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这是高原杜鹃,这个季节正是绽放的时候!”有老兵忍不住插话。 “这么冷的地方也能生长?”小赵好奇。 “所以它这会儿开放,全年最暖和的季节!”老兵笑道,“美吧?” “美!”几人齐点头。 湛蓝的天上,飘着一朵白云,四周一片绿色,远处是雪山,美得像幅画。 第一卷 第61章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嘿咗、嘿咗!”冯素莲下车,傻傻看着劳动场面,这就是一营? 个个脸上脱皮,黑一块白一块的,身上灰扑扑、脏兮兮的。 有的往河边拖木头,有的在木垛那边拉大锯。 “嘿,小冯,你们回来啦?”有战士朝他们打招呼。 冯素莲仔细一看,是几个熟悉的战士,“是啊!你们怎么晒成这样?” 不就分开二十几日吗?一个个都变了模样,快认不出来了。 “别笑我们,你们也没好多少!”战士们哈哈大笑。 冯素莲他们脸上也脱皮,上高原的第二道关,过了高反,便是高原紫外线暴晒。 那个年代没有防晒霜,连香脂这种最简单的护肤品都是奢侈品。 从车上抱下纸箱子,战士们都围上来,“哎哟,上哪儿搞的,这么多?” 前面留下的医药箱里的阿司匹林都吃完了。 “总医院,路上被打劫走了好些!”冯素莲笑道。 “谁啊?敢抢我们一营的东西!”老兵们一听,撸起袖子不干了。 “团部!还有一支深入无人区的孤军!要去找他们?”冯素莲玩笑道。 “那、算了!”老兵讪讪,这高原上啥都缺,连空气都缺!这么多药不被打劫才怪! “回来啦?”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冯素莲转身,是陆远平,脸上脱皮,嘴唇干裂,深深的裂纹。 “报告营长,张发财同志已安全送到总医院,目前已转危为安,已由新单位接收,他家人到医院探望!任务圆满完成!”冯素莲敬礼道。 “好!完成得不错!”陆远平眼中带笑。 “我们已向团部为你请功,你敏锐警觉,采用正确手段救死扶伤,是我们大家学习的榜样!” “啊?”冯素莲愣住,“营长,我、我是卫生员,应该的!” 没想过这也能立功。 “好啦!能不能评功,团部会认定的!”陆远平好笑。 这个小冯有时很聪慧,有时又显得笨笨的。 “嗯嗯!”冯素莲小鸡啄米般点头,“营长,看!” “嚯,遇到大财主啦?搞到这么多!”陆远平看着地上七八个纸箱子,装得满满的,全是好药。 “嘿嘿,总医院化的缘,院长批的!”冯素莲得意道,一脸的求表扬。 “厉害啊,小冯同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回去一趟,就薅来这么多好东西!”陆远平很给力的表扬道。 翻捡了一番,全是感冒发烧、化痰止咳常用感冒药,甚至还有一箱装了维生素。 “呵呵,运气好,遇到总医院的黄院长,他来了解心肺复苏法,让小赵、小罗给他演示一遍,找他开了些药。”冯素莲乐呵呵道。 “你倒是机灵,一个心肺复苏法,赚这么多药回来!”陆远平被逗笑。 这小冯挺会做生意嘛,顺着杆子爬,薅来这么多药品。 这里确实急需药品,每日都有战士受伤,还有些劳累过度,加上缺氧,身体严重不适,药很快用完。 “木头堆好,别垮了!”陆远平冲堆码的战士吼。 “营长,咱们拖这么多木头做啥?”冯素莲好奇。 “这里是朗萨河,河两岸居民通行不便,架一座桥。”陆远平指着对岸道。 两岸居民要过河,必须绕到下游的渡口坐船,通行很不方便。 “咱们会修桥?”冯素莲眼睛瞪得老大。 “这十几万大军哪一个会修路?会架桥?可是你一路走来也看到了,这些都是他们修建的!”陆远平道。 “军人没有什么不能的!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军人上!” 陆远平自己都没想到,他们上雪域高原接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架桥!还以为是修路。 “不是,营长,这么宽的河面,不是架一座小桥那么简单,河水那么深,咱们从来没修过,能行吗?”冯素莲担忧。 十几二十米的小桥就不说了,这可是百多、二百米的河面,单是河里打桩就是个难题。 “放心好啦,我们负责按图纸施工,有专门的技术人员监督、指导。”陆远平挠挠头。 这种专业性很强的工程,他们提不出啥建设性意见,只能按照技术人员的要求施工。 “团部在哪里?”冯素莲四处张望,岸边除了木头,就是一片帐篷。 “在修进朗萨的公路!你们碰到一起啦?”陆远平问。 “嗯,出发时在总医院碰到白同志,我们路上一起的,后来遇到塌方,有同志被埋在里面,我和小赵、小罗留下参加抢救就分开了!” “人救回来了吗?”陆远平关心道。 冯素莲摇摇头,“被巨石砸中,泥石掩埋,挖出来时头部与车顶镶嵌在一起,手死死抓着方向盘…” 陆远平拍了拍冯素莲肩头,没说话,他理解那种心情,眼睁睁看着战友牺牲在眼前,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害怕吗?” “不怕!我只恨自己什么都帮不了!”冯素莲难过道。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心肺复苏能救活多少人?功德无量!又带了这些药上来!”陆远平宽慰道。 “你的手怎么样了,还疼吗?” “好的差不多了!”冯素莲举着手道。 从挎包里掏出手电筒,“对了,你的手电筒,谢谢!” “你拿去用吧!”陆远平没接。 “你晚上巡夜要用!我可不能影响营长的工作!”冯素莲将手电筒塞给陆远平。 “哟,小冯,回来啦?”教导员伍三思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身锯木屑。 “是,教导员!卫生员冯素莲归队!”冯素莲敬礼道。 “嗯,张发财人还好吧?妥善安置了?”伍三思拍打着身上渣子。 “报告教导员,张发财同志转危为安,住在总医院,新单位手续也办好了。”冯素莲回道。 “陆营长,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了,明天可以施工了,先打木桩!”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拿着图纸跑来。 说是图纸,不过一张大白纸上画的草图,标注了许多数据。 每遇到河流、沟壑,都是现场测量数据,根据实地情况制定方案,然后伐木造桥。 不可能一板一眼的拟定可行性报告,预估造价,审批… 要那样,一两年都动不了工。 这是五十年代的雪域高原,十几万大军徒步上高原筑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很多时候连这种草稿图纸都没有,实地勘察,一阵讨论后,边施工边调整。 中间还要剿匪、抵御敌对势力的侵袭、骚扰,四年时间,即将打通这条雪域高原通道。 第一卷 第62章 礼尚往来 冯素莲伸长脖子、歪着脑袋看技术员手中草图。 “你看得懂?”技术员张志成见这女兵都快杵到图纸上去了。 冯素莲摇摇头,“看不懂!” “那你看啥?”张志成好笑,看不懂还凑那么近! “好奇!图纸长啥样,呵呵!”冯素莲不好意思笑笑,“同志,你是学啥的,学建桥的?好厉害!” “哪有,那是上大学才学的,我不过高中生!”张志成有些讪讪。 上高原四年,建了好几座桥,有点儿经验,加上有文化,便被任命为技术员,主要负责建桥。 一个月前接到任务,督造朗萨桥。 这次遇到的不是高原老兵,是一支刚上高原的部队,什么都不会,要现教。 这里并不是建桥的最佳位置,但这里直通朗萨城。 建桥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两岸通行,若建在下游或上游,依然要绕行,失去建桥的意义,不如坐渡船。 所以反复勘测后,上面指示就建在这位置,两岸居民不用再绕道。 建造难度大,河面宽,河水深,仅靠铁锤、榔头、凿子、木锯、钢钎这些简易工具造一座两百多米长的木桥,也只有这些军人敢上。 “木垛不要堆太高!”张志成突然脸色一变,冲着堆码的战士大声吼道。 战士们一脸茫然看着技术员,读书人规矩真多!堆码都要讲究。 “陆营长,我要批评你!你看看你的兵! 我强调了多少遍,木垛不能堆太高,不要超过三层,说了多少遍,怎么就是不听?” 张志成转头对着陆远平一阵喷,丝毫不顾及面子。 “听张同志的!严格按照施工要求做!”陆远平严肃对战士们道。 “是!”战士们没再加高,重新起垛。 张志成看着这些生龙活虎的战士,眼露悲悯之色,神情哀戚。 “对不起,是我工作没做到位,下次不会再有了!”陆远平主动道歉。 “该我道歉,不该冲你发火!”张志成扯了个笑容,却是苦笑,“你们上来,是不是路过一座忠烈桥?” “嗯!你们修的?”陆远平问。 “嗯!那是我们工兵连上高原修的第一座过河桥,也是夏季。 没经验,木垛全堆在河岸边,为了方便取材,堆码五六层;上游连日暴雨,突发洪水。 那日战士们正在河里打桩,奔流的洪水冲垮木垛,木垛全部滚落,没来得及上岸的十几名战士被木垛…” 这事儿成了大家心中永远的痛,看到堆高的木垛就会想起那日场景。 “谢谢!是我们没有引起足够重视!”陆远平重重拍了拍张志成的肩。 下午收工,全营战士集合,开了安全意识教育会,由张志成现身说法,强调安全意识的重要性。 “同志们,我们是来建设雪域高原的,会有流血、牺牲!我相信大家做好了思想准备,不怕流血、不怕牺牲! 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自己安全意识淡漠、麻痹大意而牺牲,那样的牺牲太不值! 前面战友用生命换来的经验教训,我们一定要时刻牢记!这样,他们的牺牲才有意义!大家记住了吗?”陆远平大声问战士们。 “记住了!”战士们大声道。 终于明白为啥技术员冒那么大的火,换做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吃晚餐,各自拿着碗排队,一碗粥、两个馒头,一小勺土豆丝,比羊措条件好了些。 这里是朗萨,城里住着雪域高原政教中心的一众人物,周边有农田、牧场,出产青稞、牛羊。 城里吃羊肉、牛肉、糌粑,喝青稞酒、热腾腾的奶茶。 我军的纪律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所有供给全从内地运来。 战士们默默吃着,这一路吃的都是这些,没胃口也得吃,因为劳动强度大,肚子饿,不吃不行。 “扎西德勒!”有几位衣衫褴褛的老乡背着背篓怯生生地过来。 “扎西德勒!”陆远平起身,“你们好,有什么事儿吗?” 老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不懂陆远平的话,憨厚地笑笑。 取下背篓,拿出里面的东西,一袋二十来斤的青稞面,往陆远平怀里塞。 “唉,老乡,我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陆远平往回推。 战士们都围过来,“老乡,我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老乡们见战士们围上来,急忙摆手往回走。 “老乡!老乡!”陆远平拉着老乡,将青稞面还回去。 这点儿青稞面是老乡攒的口粮,一看就是农奴出生,苦巴巴的,哪能要人家的东西? 老乡见金珠玛米不收自己的东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坚决不收回去,双方僵持着。 “扎西德勒!”张志成挤进人群,用藏语跟老乡打招呼。 “扎西德勒!”老乡见终于有人能说话,很高兴地交谈。 双方一阵叽里咕噜后,张志成对陆远平道。 “他们是这里的朗生,感谢金珠玛米的到来,他们得以重获自由,得知我们在这里修桥,特意送点儿青稞面表达他们的心意。” “你跟他们说我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心意我们收了,东西拿回去!”陆远平对张志成道。 “我跟他们说了,可是他们坚持!陆营长,我建议收下!”张志成建议道。 “张同志,这怎么行?违反纪律!”陆远平摇头。 “陆营长,不是有礼尚往来吗,咱们收下,再送些大米、白面,表示感谢,这样也不会亏着老乡们。” 张志成他们待的时间长,一路过来,当地的老乡们都是这样热情地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有一回修路路过老乡家门口,老阿妈送糌粑到工地请战士们吃。 战士们修完路离开,从未出过远门的老阿妈牵着马愣是送了二百里地。 苦了千百年的农奴真的很感谢党、感谢恩人领袖、感谢金珠玛米。 “行吧!咱们收下!”陆远平沉思片刻,觉得有理。 “老郑,去拿二十斤大米、三十斤面粉、十斤土豆送老乡!” “是!”炊事班长老郑眼里有舍不得,可还是执行。 “老乡,拿着,这是我们的心意!”老郑将东西递给老乡。 老乡们连连摇头,表示不要。 张志成拉着老乡,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老乡们这才收下,不停鞠躬,说着“扎西德勒、扎西德勒!” 第一卷 第63章 去炊事班帮忙 “小冯!”陆远平在外面喊。 “唉,营长!”冯素莲正在铺被褥,忙出来。 “你的东西!”陆远平抱着一个大纸箱。 冯素莲要伸手接,被躲开。 “你不要手啦?”陆远平瞪一眼,直接抱进帐篷,放到那几箱药旁。 转身出去,一会儿又抱来一箱。 “谢谢!”冯素莲就这么干看着,啥也做不了。 “好啦,以后有空可以看书了!”陆远平拍拍手。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张志成,他也是高中生!” “谢谢营长!”冯素莲连连点头。 陆远平摸了摸地铺上的被褥,又出去一趟,抱了件军大衣进来,“这里靠近河边,夜里冷,当被子盖。” “营长,我有!你自己用!”冯素莲指了指自己身上的。 “我还有一件,你们女同志怕冷。”陆远平放下军大衣,“褥子太薄,夏天还好,冬天会更冷。” 军人就一床被褥,一半铺床,一半盖,很薄。 夏天还好,冬天天冷时,根本不保暖,睡觉时能盖的都盖上,蒙头睡觉,晚上常常冻醒。 “谢谢营长!”冯素莲局促不安,鼻头酸酸,只会不停说谢谢。 长这么大,从来没人这么关心、照顾自己。 只有在遇到陆营长他们后,被人关心、照顾,感受到自己是个女性,感受到这世间的温暖。 “谢啥?这里条件艰苦,照顾女同志应该的!”陆远平笑笑,笑容温暖、和煦。 “王福生的事儿处理结果咋样?你回去问了吗?” “问了,回老家去了!”冯素莲开心道。 “问的谁?这么肯定!”陆远平替冯素莲高兴。 “门岗哨兵!” “哨兵?他怎么知道,消息可靠吗?”陆远平有些怀疑,这个消息是否准确。 “后面还遇到贺教导员,确认了!”冯素莲说起这个,眉开眼笑,发自内心的开心。 “那就好!”听到跟老贺确认过,陆远平这才放心,“时间不早了,早点儿休息!” 冯素莲打开纸箱找书看,纸箱里除了书,还有买的火柴、蜡烛、针线、一包白糖、盐。 扯了两块布做内衣、内裤,最贵的便是那手电筒和几对儿电池。 这些便是前世今生,王福生亏欠自己的补偿,还是自己死皮赖脸要来的。 冯素莲看着好笑,特别期待几年后去看王福生黯淡无光、生无可恋过穷苦人日子。 前世仕途顺遂、爱情甜蜜,忝居高位不可一世,这一世成了农民,看你还怎么嘚瑟!哼! 人人都有怨人穷的阴暗心理,冯素莲也不例外。 但她一点儿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就怨他穷,怎么了? 照着蜡烛看了会儿小学三年级的书,语文简单,认生字、组词、造句,还有成语故事,看得津津有味。 但数学就看得费劲儿,二年级的多位加减、乘除,乘法口诀都没背熟,学得磕磕绊绊。 三年级的数学增加相遇问题、追击问题、还有几何图形认知、分数问题等。 冯素莲觉得脑袋瓜不够用了,发现自己好笨,看不懂,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原来书是最好的催眠手段。 夜里呼呼风声、哗哗水声不断。 冯素莲的帐篷在营部,挨着营长、教导员一众领导的。 被大家的帐篷挡着风,不像在羊措四处漏风,冷飕飕的。 各种声音伴着,冯素莲安然入睡。 “嘘嘘!”尖厉的哨子声响起,冯素莲从睡梦中醒来。 天光大亮,又是一个晴朗的天。 早饭后开始干活,工地上用石灰粉划出线条、打桩位置等,一直到河里。 见大家都在忙,冯素莲主动去扛木料。 “嘘嘘!”突然响起哨子声,陆远平面色难看地跑过来,“谁让你干这个的?” “我自己!大家都在忙,我…”冯素莲还要说什么,却见营长脸黑得像锅底。 “冯素莲同志,你的工作不在这里!”陆远平生气道。 骨头都没长好,再掰断手就废了! “?”冯素莲茫然看着营长,在哪里? “你是卫生员,包扎、拿药!”陆远平恨铁不成钢,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 “可是这会儿没病人!”冯素莲嗫嚅道。 “那就先去炊事班帮忙!”陆远平头疼这个实心眼儿的女兵。 “是!”冯素莲被批评了,讪讪走了。 陆远见冯素莲耷拉着脑袋走开,想安慰两句,又忍住。 “你干嘛那么凶?”伍三思问,“这么实心眼的同志,难得!” “骨头都没长好,工地上的活儿哪一样是轻松的?干不了一天,那双手就得废掉!不凶点儿,吼不住!” 陆远平都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紧张,吼完了心里莫名其妙的后悔。 “对女同志温柔些,女同志脸皮薄,你这么大声吼,面子上挂不住!”伍三思委婉批评。 “老郑,我做啥?”来到炊事班,冯素莲没有贸然插手。 “你的手不好使,那就切土豆吧!”老郑挠挠头。 这里大锅饭,煮饭、蒸馒头都是体力活,最轻松的是切菜,其实也不轻松,一大盆切完,胳膊都是酸的。 “诶,好勒!”终于领到任务,冯素莲脸上露出欢喜。 系上围裙,拿起菜刀咚咚咚切土豆片,然后切成丝。 干脆利落,切的片厚薄均匀,切成丝后粗细均匀。 切到后面,老郑他们都围着观看,嚯!没一会儿切了一大盆。 “瞧瞧,人家怎么切的!”老郑对身边的几位小战士道,表情嫌弃。 笨手笨脚的,切的土豆厚一块、薄一块,粗一根、细一根的,简直就是猪食。 “小冯啊,你这是练了多少年的功夫啊,切这么好!啧啧,这刀功,可以当厨师了!”老郑忍不住表扬。 “这算啥本事,熟能生巧!多切一段时间,人人都会!”冯素莲笑笑。 前世吃了多少土豆、萝卜、白菜,闭着眼都能切好! 切完后在水中过一下,捞出沥着,热锅放油。 烧旺后抓一把干辣椒丢锅里,随后倒入土豆丝,快速翻炒。 撒入盐,再翻炒几下,起锅。 “咳咳咳…”辣味儿随风飘到工地上,呛得人只咳嗽。 “嘿,今天炊事班弄啥好吃的?这么香?”战士们闻到不同往常的菜香,都充满了期待。 第一卷 第64章 第一次吃到饱饭 “噹、噹、噹!”陆远平挽着袖子,用力击打木桩,伍三思蹲地上扶着。 “扎西德勒!”昨天那几位老乡又来了。 “扎西德勒!”陆远平放下铁锤,“老乡什么事儿?” 老乡们听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双方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尴尬。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需要我们帮什么忙?”伍三思起身,和蔼问道。 “呃…”老乡说不来汉话,着急不知该怎么表达。 其中一位老乡蹲下,扶住木桩,另一人拿起铁锤,砸向木桩,然后看向陆远平和伍三思。 “谢谢老乡!”陆远平他们看懂了,老乡是想帮忙,“这个危险!” “呃呃…”老乡们被拒绝,抱着铁锤不撒手,比手画脚地表示他们会干这个。 他们观察了好久,鼓起勇气来的,希望自己能帮到金珠玛米。 “陆营长,就让他们参与吧!”张志成过来劝道。 这些老乡热情、实诚,一片心意被拒会难过。 “那好吧!注意安全!”陆远平盛情难却。 见陆远平点头了,老乡们欢喜地挤开陆远平和伍三思,噹、噹、噹砸向木桩。 有几位老乡抢过河水里的战士的铁锤,卖力地干活。 “唉,老乡,河水冰冷!我们来!”战士们跟老乡争抢起来。 雪域高原上的河流即使夏天,也冰冷刺骨,站水里没一会儿便冻得腿脚发痛,冷入骨髓。 老乡们摆摆手,这些都是他们日常干的,再苦再累也不觉得苦和累。 参与到施工队,与金珠玛米一同干活,他们觉得浑身有劲儿。 这不是给地主老爷干活,这是修自己的桥!不一样! 陆远平看着热情高涨的老乡,仿佛看到解放区的百姓!发自内心的热爱、拥戴军人。 “咳咳咳…”炊事班那边飘过来呛人的辣味儿,不少人咳嗽起来,老乡也不例外。 “咳咳咳…”有位老乡咳得厉害,怎么都止不住。 “老乡,你没事儿吧?”陆远平关切,之前就见他时不时咳嗽几声。 “阿爸!”扶木桩的少年见父亲止不住,担忧地帮着拍背。 张志成过来,用藏语询问少年。 “这位老乡咳嗽有些日子,常年劳累,没钱治病,全靠拖。”张志成给陆远平介绍。 “走,老乡,去看病吃药!”陆远平见老乡脸色黑红,一脸病容,眼泪都咳出来。 张志成对老乡用藏语说了,老乡摆手,穷苦人哪有钱看病吃药? 张志成告诉他不要钱,金珠玛米免费给他看病吃药。 “托切那、托切那!”老乡不停念着,少年也是眼睛亮晶晶,面露感激之色。 “嗯,这土豆丝脆嫩,跟咱们做的不一样!好吃!”老郑几人品尝着冯素莲炒的土豆丝。 “要是有青椒、醋,味道更好,酸辣土豆丝,特下饭!”冯素莲笑道。 这里只有油、盐、干辣椒,酱油、醋、味精什么的,想都不要想,只能保障最基本的吃喝。 “诶,对了,用这辣椒籽自己种,不就有青椒?”冯素莲看着遗落在灶台上的辣椒籽,灵光一闪。 “嘿,还是小冯聪明,我们咋没想到呢?”老郑懊恼道。 一直愁吃不到新鲜蔬菜,青椒不就是?干辣椒里多的是籽,咋就没想到这办法? “小冯、小冯!”陆远平喊。 “到!”冯素莲丢下手里的锅铲,跑出去。 “这位老乡咳嗽不止,应该是长年累月熬的,给他拿点儿药。”陆远平安排道。 “是,营长!”感觉到自己有用,冯素莲欢喜接下任务。 仔细打量老乡的状态,面色咳得绯红,头上冒着虚汗。 冯素莲伸手在老乡额头上摸了摸,感觉有些低烧。 “来,量个体温!”冯素莲拿出温度计。 老乡茫然看着温度计,少年亦是一脸好奇,不知这是做啥用。 冯素莲发现语言不通很麻烦,便比划着放进衣服内的咯吱窝下,然后指了指老乡。 老乡明白了,接过体温计贴身放进衣袍内的咯吱窝下。 夹着冰冰凉凉的体温计,老乡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 咳嗽一下都惴惴不安,生怕温度计被折断。 冯素莲没有手表,看不到时间,只是大概算着时间,几分钟后让老乡取出。 对着阳光看温度计上的刻度,三十七度八,果然低烧! “你除了咳嗽还有什么?”冯素莲问。 老乡父子看着冯素莲,茫然摇头,听不明白。 “咳咳咳…”冯素莲做咳嗽状,看着老乡,老乡点头。 “啐!”冯素莲又做一个吐痰的动作,看向老乡,老乡点头又摇头,偶尔有。 大致交流后,冯素莲猜着老乡应该是肺炎。 翻出阿司匹林、复方甘草片、棕色合剂,按剂量配好,让老乡吃下。 没一会儿,咳嗽症状减轻。 少年一直盯着父亲的表情,慢慢看到父亲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一些,跟着欢喜。 “托切那、托切那!”老乡不停道谢。 “开饭啦!开饭啦!”老郑扯着嗓子吼。 战士们纷纷停下手中活,在河边洗一洗,拿碗打饭。 老乡们放下手中工具回家,被陆远平、伍三思拦住,邀请一同吃饭。 生病的父子被冯素莲带到炊事班。 用备用碗筷给他们每人一碗粥,两个馒头,一勺土豆丝。 老乡们局促地端着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先吃。 白粥、馒头散发着诱人香气,从未吃过的老乡们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吃吧!”陆远平、伍三思冲老乡们笑笑,举了举手中的碗和馒头,示意他们趁热吃。 “托切那、托切那!”老乡们鞠躬道谢,然后蹲在一旁狼吞虎咽。 早上吃的一小团糌粑,打桩劳动强度高,早就饿得脚发软。 热粥下肚,温暖了胃,浑身的毛孔都舒张,真香!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饭食! 胖乎乎的白面馒头,一口咬下,全是麦香,老乡们感受到幸福是什么感觉! “老郑,今天手艺进步啦?土豆丝炒得这么脆!”战士们纷纷赞扬。 不是往日的水煮土豆丝,而是脆嫩爽口,辣乎乎的,吃得人冒汗,特别有食欲,甚至还看到油星子。 “不是我,是小冯!”老郑端着碗靠在洗菜台上,乐呵呵道。 “看不出小冯手艺不错!”伍三思大口嚼着馒头,呼哧呼哧喝着粥。 “是啊!”陆远平笑笑,阴差阳错的,吃了顿美餐。 今日不但是战士们吃得美,也是几位老乡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饱饭! 第一卷 第65章 苦中作乐 “托切那、托切那!”老乡们告辞,得回去干自己的活儿。 “等一下,老乡!”冯素莲叫住生病的老乡。 拿了半瓶棕色合剂、几片阿司匹林、几片复方甘草片,三日的量,从未用药的人,这些药足够。 “回去后继续吃药!”冯素莲叮嘱道。 老乡看着珍贵的药想要拒绝,却拒绝不了,眼神挣扎。 这里药比盐还珍贵,穷人一辈子都吃不起。 每日咳嗽,难受得很,有时咳得喘不过气,快要被憋死。 刚才吃了药,好一阵都没怎么咳嗽,感觉好受多了,呼吸也顺畅许多。 “阿爸!”少年扯了扯父亲,劝他收下。 这里除了地主老爷、活佛们病了有药吃,穷人不识药,更找不到医生看病。 金珠玛米送的药都是药到病除的神药,没法拒绝! “托切那、托切那!”老乡接过药,双手合十,不停道谢。 “等一下!”伍三思、陆远平追过来,手里拿着几件旧军装、旧胶鞋。 老乡们衣衫褴褛,打着赤脚,叫人看了于心不忍,仿佛想起当年穷苦的自己。 几位干部拼拼凑凑,把旧衣服、旧鞋送给他们。 “托切那、托切那!”老乡们哪肯收,摆手连连后退。 本来是帮助金珠玛米的,结果又吃又拿的,不好、不好! 双方互相推让,张志成来劝了好一阵,老乡们才收下。 “托切那!托切那!”老乡们抱着这些宝贵的衣物,不停鞠躬道谢,眼睛都红红的。 “对不起!”陆远平突然对冯素莲道。 冯素莲看着营长,面露不解。 “不该当着那么多战士凶一位女同志!我的工作方式欠妥!”陆远平眼神坦荡,带着真诚。 “啊?”冯素莲这才明白过来,连连摆手。 “我、我,营长是为我好!我干嘛要生气?我是难过自己没用!跟你没关系!” 见冯素莲发窘,陆远平好笑,“不错,今天中午的菜做得很好!” “那、那就好!”冯素莲呵呵笑。 “不过,也要记得保护好自己的手!”陆远平不忘叮嘱。 怕这实心眼的战士拼命劳动,把手废了。 “切菜使不了多大的力,要是连切菜工作都做不了,我真成了废物!” 在这里她有了归属感,不再孤单、无依无靠,这里是革命大家庭,有领导、组织、战友们的关怀。 “你看,又忘了!你的首要任务是尽快把手养好,不能心急。 不然真成了废物,我们革命队伍可不养废物!”陆远平佯装生气道。 “是,我一定尽快把手养好!不成废物!”冯素莲忙保证。 “这才是好同志!”陆远平不吝表扬。 “呵呵!”冯素莲被表扬,不好意思憨笑,“营长,咱们能不能做几个木箱子?” “做什么用?”陆远平问。 “咱们没啥菜,战士们顿顿吃这几样,又没油水,我想着能不能种点儿菜。” “种菜?这倒是个好主意!”陆远平想起南泥湾,不就是自给自足、自力更生么? 来了才知道这里有多艰苦,缺氧、气温冷,贫瘠、道路不通、人烟稀少,要啥没啥! 他不白粥馒头,但如果能多一些蔬菜更好,这里环境艰苦,需要多样的饭菜补充营养。 “你准备种什么?”陆远平好奇。 “嗯,辣椒、土豆!”这里目前能搞到的种子就这两样。 “辣椒?”陆远平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还是你聪明,居然想到这个办法!” “只是这里寒冷,能种出来吗?”陆远平不确定。 “现在是夏季,气温跟内地深秋差不多,应该能长出来,至于能不能长成,我也不知道,不过总得试试,冷了抬回帐篷呗!” 冯素莲脑子一转道,人冷了都知道躲屋里,菜冷了放屋里,应该能行吧? 前世农村不是好多反季节蔬菜?好多薄膜大棚种菜。 “成,一会儿让木工组打两个箱子试试!”陆远平也想试试。 “营长,告诉你个好消息!”冯素莲想起在临芝的事儿。 “啥好消息?”陆远平见冯素莲笑得神秘兮兮,像只偷油的小老鼠。 “后面补给会有黄豆、绿豆、豌豆、紫菜、海带、萝卜干!”冯素莲低声道。 “?”陆远平盯着冯素莲看,“你听谁说的?” “临芝军部,首长们正在讨论!应该会通过的!”冯素莲面露得意之色。 “你提的?”陆远平一下子猜到里面关窍。 “羊措那支部队在无人区,补给供不上,断粮时只能挖野菜、草根、打地鼠。 补给到了也只能一碗粥、一个馒头,连菜都没有,附近的野菜吃光了!” 陆远平听了心里亦不是滋味儿,也明白了这几样物资的作用和意义。 “看来你更适合搞后勤工作!”陆远平笑道,“你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办法,解决战士们的伙食问题。” “营长,我现在也挺好的呀,首长都说了,这里医护人员奇缺!我将来要成为高原军医!”冯素莲豪情壮志。 “哟,志气不小嘛!加油!冯素莲同志!未来的雪域高原军医!”陆远平鼓励道。 “呵呵,就是、就是文化跟不上!” 冯素莲想起自己连三年级的数学都看不懂,不好意思挠挠头,牛皮吹大了。 “怎么,遇到不懂的了?”陆远平问。 “嗯,三年的数学看不懂!”冯素莲越说声音越小。 这才三年级的,后面的更难! “这样,以后每天晚饭后一个小时文化课!”陆远平安排道,“全营愿意学习的战士都来听课。” 部队里好多战士没啥文化,多是乡下苦出身,这里没啥娱乐活动,不如给大家补文化。 学习知识,丰富战士们的精神世界,将来离开部队,也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安置上选择多一些,也能有更好的前程。 这里虽苦,也要苦中作乐,把战士们组织起来,学文化、学唱歌,调剂单调、沉闷的生活,生活多姿多彩,才能保持昂扬斗志。 “是!”冯素莲欢喜道。 “你的那些书得借用一下咯!”陆远平庆幸帮着把书弄上来,不然讲课连教材都没有。 “没问题!随便用!”冯素莲大方道。 第一卷 第66章 精神粮食 “嘿,小冯,你还真是说行动就行动!”老郑一帮炊事班战士挖泥土。 这里土壤肥沃,是种植的好土壤,就是太冷,适应这种温度的作物少,而且仅有夏季,能种的作物更少。 “嘿嘿!这不是想早点儿种上辣椒么!”冯素莲将土壤里夹杂的根须捡出来。 箩筐里的土壤湿润、松软、肥沃,上好的土壤。 “咦,这里还有辣子草?”有战士扒拉到一簇熟悉的草。 “我瞧瞧!”大家全都挤过来。 辣子草又叫辣蓼草,在内地很多地方路边、水沟边常见。 没想到这高原上也能见到,太神奇了。 “摘一些回去!”冯素莲突然有了想法。 “拿去干嘛?叶子都老了,不好吃!”在老郑眼中,这是野菜。 “谁说不能吃?别把它摘光了,留着它再长些!” 这里就一簇,看来在高原上它们生长也不易,不能一下给薅光。 这是辣蓼草的一种,花期8-9月,果期9-10月,产雪域高原,生山坡草地、河滩草丛,海拔4500-5000米。 辣蓼草的作用很多,乡下多用蓼花做酒曲。 水辣蓼和大红蓼的叶子不但可做酒曲,嫩叶还能吃,也能用来做辣味儿调料。 也有的钓鱼佬用辣蓼草扔水塘里醉鱼,农村也有将辣蓼草丢旱厕里,杀蛆虫。 “做啥?这点儿也不够大家吃啊!”老郑不解。 “看能不能做成酒曲,捂醪糟!”冯素莲笑嘻嘻道。 “真的?”战士们一听,寡淡的嘴里全是口水,仿佛闻到酸酸甜甜的米酒香甜味儿。 “这东西做酒曲?”老郑惊了。 自己做饭这么多年,才知道酒曲竟是这草制成! 别说老郑,战士们也都一次听闻,明明酒曲是一团粉子啊,不是绿色的! “行不行不一定,试试看!”这里的气温低,没有老酒曲,冯素莲没把握。 前世自己苦难日子里常做,做一次酒曲能用两三年。 孩子们馋了,捂点儿醪糟,二毛、细毛开心地又蹦又跳,天天问好多次,醪糟好了没有? 闻到屋里飘着酒香时,拉着她快打开看看,那是娘仨最开心的时候。 原本没当回事的战士们这下把它当宝贝,小心翼翼采摘,好像这是易碎品。 “差不多了!”冯素莲道,“先试试看,不摘多了!做酒曲最好是蓼花。” 炊事班的战士们抬着几箩筐土回来,围观冯素莲做酒曲。 “你们别光看,帮个忙,磨点儿米粉!”冯素莲分配任务。 “好勒!”小战士们舀了点儿米,没有石磨,用石块捣成米粉。 冯素莲将辣蓼草切成小段,倒入沸水中煮软捞起,拧干水分。 与米粉、麸皮混合,加入适量水搅成糊状,搓成小丸子。 面筛里均匀摆放丸子,用新鲜松针盖住,放在阴凉、通风处。 “就好啦?”战士们没想到这么简单。 “嗯,等一两天发酵,长出菌丝就算成了,没有老酒曲,不然该裹些,肯定能发出来。”冯素莲笑道。 “没有老酒曲,就完全靠它自己发酵,估计效果不是很好!” “哟,今晚不吃饭啊?”木工组的战士扛着几只木箱过来。 “呀,这么快就做好了?”炊事班的战士接过木箱。 用边角料做的,算是废旧利用,底部贴心的钻了几个眼子漏水。 “能不快吗?早日弄好,咱们早日有菜吃!”木工战士乐呵呵道。 营长任务安排下来,听到种菜用,个个积极得很。 送完木箱,没舍得走,帮着一起装土,然后眼巴巴看着冯素莲。 老郑拿出辣椒口袋,袋子里面辣椒籽不少。 冯素莲将干瘪籽剔出来,留下饱满、色泽鲜艳的籽,温水浸泡。 “好啦?”大家看得莫名其妙。 以为小冯洗种子,结果泡在热水里不管了。 “还要等会儿,大概半个小时取出,这叫催芽!”冯素莲解释。 这些是前世村官黄毓秀教她的科学种植法,新农村时代的催芽方式,出芽快,出芽率高、成活率高。 “我滴乖乖!小冯,你这是啥神仙种地法啊,温水泡种子!”农村兵第一次听闻。 “泡了就可以种了?”老郑学得认真,每日除了做饭就是做饭,学种菜当成生活小乐趣, “还不行,用纸包着,几天后出芽了!再移栽。”冯素莲摇头。 盆里铺上草纸,浸泡过的辣椒籽平铺上面,将草纸喷湿,盖上纱布,每天定时喷湿,4-5天就能发芽。 “我滴乖乖!以前种地种子直接种地里,今天小冯这搞得好高深,我都怀疑自己会不会种地!” 农村战士挠挠头,看得晕晕乎乎。 冯素莲笑笑,前世自己一把年纪,黄毓秀来科普时,自己也一样,但催芽的种子确实比撒种出芽快,长得好! 傍晚吃过晚饭,陆远平给冯素莲讲课,本着自愿的原则,想听的来听就是。 张志成、伍三思闲着无聊,也翻了两本教材来看着玩。 得知这里有书,大家都来借书。 实在无聊,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吃饭,天黑就睡觉。 难得有本书让脑子里不那么空。 “这样,我们分成三组,从一年级到三年级,想听课的自由选择。”陆远平顺势分配任务。 拉上张志成、伍三思现组成临时教学小组,战士们分成三组,听老师讲课。 讲的课随时打断提问,都很随意,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营地气氛活跃,不像往日沉闷,吃完饭就回帐篷躺着。 有精神粮食,人的精气神就不一样。 教一年级的伍三思那边人最多,好多战士不识字,围着教导员学写自己名字。 学会了的找人借笔和纸,写下来用手一笔一笔描摹。 陆远平这里的三年课程有些深,听的人不多,有的听一会儿听不懂,转去听二年级张志成的。 “刚才讲的相遇问题、追击问题明白了吗?”陆远平讲完后问。 “明白了!”冯素莲点头。 有人讲解就是不一样,好些不明白的地方一下子理解了。 “不错,学得挺快,明天教你水流问题。”陆远平表扬道。 “什么是水流问题?”冯素莲懵逼。 “就是河水流动时船顺流、逆流的速度、达到时间,还有人游到对岸的时间,到岸边的位置。” 陆远平简单介绍。 “啊?”冯素莲呆呆傻傻,好复杂。 第一卷 第67章 这么多惊喜 “哐当!”“当”“刺啦”冯素莲听到一阵细微的叮铃咣当声,迷迷瞪瞪醒来。 帐篷里黑乎乎的,好像是炊事班做早饭。 还早,翻身又睡,还能睡会儿。 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坐起,手忙脚乱穿戴好,匆匆洗一把脸,跑到炊事班。 天儿蒙蒙亮,没有手表,看不出几点,估摸着大概是五点多钟。 “不好意思,睡着了!”冯素莲连连道歉。 完全忘了自己在炊事班帮忙,作息该跟着炊事班。 “你来做啥,还早,多睡会儿!”老郑挥手让她回去。 炊事班战士这会儿正抽空洗漱,灶台上一两人守着。 “不,我现在是炊事班战士!”冯素莲本就起晚了,哪好意思心安理得又回去睡? 粥已熬上,馒头上蒸笼着,好像没自己啥事儿。 总要做点儿什么!冯素莲转一圈,见角落的土豆,装了一盆子。 “做啥?”老郑上前端住,对这个女兵很是无奈,生怕没活儿干。 “做个凉拌菜!”冯素莲乐呵呵道。 “走吧!”老郑无奈。 水冰凉,其他战士也来帮忙,“小冯,又弄啥好吃的?” 这土豆他们想不出还能咋弄,翻来覆去炒土豆丝、土豆片、炖土豆块,还能变出啥花样? “凉拌!”冯素莲笑笑。 “凉拌?”大家都愣住,能生吃? 待冯素莲咚咚咚切成丝,用清水洗掉淀粉,开水锅里焯水一分钟捞起沥干。 没有辣椒油,烧热油,抓一把干辣椒、少许盐撒在土豆丝上。 淋上热油,激发出一股香辣味儿,趁热拌匀,香气四溢的凉拌土豆丝出锅! “哇,真香!”闻到这香味儿,战士们肚子开始咕咕叫。 “你这倒是个巧宗!”老郑发现这么弄,耗油不多,但味道鲜美。 “这叫跑油!闻着香,看着有油,其实费不了多少油。” 冯素莲也没藏着掖着,传授秘籍,都是前世生活中积累的小窍门。 “小冯行啊,以后当家,小日子准过得红火!”老郑赞道。 陆远平的哨子声还未吹响,好些战士就起来洗漱。 大清早的,那香气在整个营地飘荡,肚里没啥油水的战士哪里闻得? 哨子声一响,战士们拿着碗开始排队,起床哨变成开饭哨。 陆远平都给整懵了,这是第一道哨子声啊! 今天的早饭,每人多了一勺凉拌土豆丝,人人像捡了金元宝,眉开眼笑的。 爽脆、香辣的土豆丝爽口下饭,吃了浑身暖洋洋的,心情愉悦。 今天干活格外卖力。 “嘿,这小冯还真适合搞后勤!”伍三思抡着铁锤砸木桩,心情莫名的很好。 不就一勺土豆丝么,可是美好的早餐能让人一整天心情美好。 扶木桩的陆远平笑笑,看得出他也很高兴。 揭开纱布,将辣椒籽的草纸喷湿。 “怎么样,发芽了吗?”炊事班的战士想看,愣是没敢动。 “还没,还要等几天!”冯素莲满足大家的好奇心,端给大家看,辣椒籽略微有些发胀。 放下辣椒盆,冯素莲又在土豆堆里一阵翻捡。 “找啥?”大家好奇。 “找带芽胞的土豆来种!”找了十几个土豆,个大,上面有不少凹点。 每个土豆切成几块,每块上有两三个芽点。 “?”老郑一帮炊事兵全懵逼,“土豆切了还能种?” “能啊,节约种子,只要上面有这些凹点,就能出芽!”冯素莲指着凹点介绍道。 从灶洞里掏出柴火灰,土豆块全部滚上灰。 “裹灰干嘛?”老郑问。 “土豆切开,断面抹上草木灰杀菌,这里没有草木灰,就用柴火灰替代!”冯素莲化身农学老师。 在装着泥土的木箱里间隔一定距离刨坑,将土豆块种下。 大家看得一愣一愣的,这能活吗? 冯素莲笑笑,“过段时间就看得见了!” 拿个箩筐、铁锹准备出去。 “又做啥?”老郑就知道小冯歇不住。 “我去山坡上转一下,看能不能挖点儿野菜,给大家改善伙食!” 冯素莲发现伙食太单调,调料只有油、盐、辣椒,蔬菜就土豆,弄些野菜调剂一下。 “你们两个一起!”老郑指了指两名小战士。 “唉,好嘞!”小战士挺喜欢这个任务,欢欢喜喜接过冯素莲手中的箩筐,又拿了两把铁锹。 “老乡,你不能下水!”路过工地,冯素莲见到昨天那位生病的老乡,正站在水里打桩。 “呃…”老乡拿着铁锤,局促不安,以为自己被嫌弃。 冯素莲的话听不懂,但看得出是不赞成,突然觉得自己成了没用的废物,心里难过。 “你的病还没好,水里寒冷,劳动容易出汗,一冷一热,你的咳嗽药就白吃了!”冯素莲和颜悦色,不想老乡误会。 老乡呆呆看着,真的听不懂。 张志和过来,同老乡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最后老乡才放下铁锤,父子上岸去拉大锯。 “老乡今天咳得厉害吗?”冯素莲问张志成。 “好多了!” “别让他下水,他的病拖得久,一两天的药不能好彻底,让他不要着急,把病养好比什么都强。” 冯素莲不懂藏语,只能交代张志成。 “嗯,谢谢啊,小冯同志!是我们粗心,忽略了这个问题!”张志成诚恳检讨。 “老乡心意是好的,但也要保重身体!”冯素莲理解那种心情。 自己不也一样,总想多干活儿,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张志成转头对老乡叽里咕噜一阵,原本闷闷不乐的老乡听完,露出笑容,连连点头。 又向冯素莲‘托切那、托切那’的道谢。 冯素莲冲老乡友善的笑笑,“好好养病!” 又对木工组的战士道,“还要两只箱子!” “诶,没问题!”战士们擦擦汗,去边角料堆里翻捡木料。 来到山坡,到处是野草,内地是春季野菜多,过了吃野菜的季节,不知这里还寻不寻得到? “咦,野山葱!”小战士扒拉到一窝。 “嘿,这里也有!”冯素莲也找到一窝。 “快,这里还有野大蒜!”另一名战士也高声欢呼。 这个季节,正是雪域高原野山葱、野大蒜生长最茂盛的时候,三人开心坏了。 没在意时不觉得,用心时才发现原来山坡上有这么多惊喜。 太好了,今天能享用一顿美餐! 第一卷 第68章 厨师三板斧 “快!老郑!还要两个箩筐!”两名战士抬着一箩筐的野菜回来。 正在厨房忙碌的战士们全都出来看,乖乖!野山葱、野蒜叶、嫩荨麻叶! 荨麻叶只有幼苗时期的嫩叶可食用,成熟时期的荨麻叶经过加工做药用。 小战士将箩筐里的野菜分拣出来,顾不得擦汗,又带走两个箩筐。 连着跑了两趟,把野菜全部搬回来。 全班战士一起动手,将野山葱、野蒜叶、荨麻叶分别洗净。 冯素莲留了一撮野山葱,种木箱里当作料,炒菜时撒一把增加色香味。 “哎哟,这荨麻叶真厉害!”有战士不停挠手背,红彤彤一片。 荨麻叶上的刺毛会释放蚁酸,不小心蛰到,一阵刺挠,又麻又痒又痛。 “你们不痒?”老郑问冯素莲三人。 三人呵呵笑着伸出手,红肿一大片,徒手摘的,顺着叶子的方向摘,可还是被蛰到不少。 “你们疯了!”老郑惊呼,就没见过这么傻的兵,荨麻厉害得很! “没事儿,一两天就消了!”三个傻呵呵笑,摘了这么多野菜,好有成就感。 “今天中午吃荨麻叶粥吧!”冯素莲提议,“下午包野山葱、野蒜叶包子!” 荨麻叶焯水几分钟捞起,放入冷开水中浸泡,固定颜色和质地,免得发黄、软烂。 拧干剁碎,连同焯过的水一同加入粥里,汁水里有维生素等各种人体所需的微量元素,舍不得倒掉。 放一点儿油脂、盐,碧绿的荨麻叶粥便好了。 中午一人一碗浓稠的荨麻叶粥,两个馒头。 战士们第一次吃香浓的荨麻叶粥,上高原这么久,终于吃到绿色菜叶。 老乡们没想到金珠玛米也吃这野菜,他们通常是焯水后剁碎,混在糌粑里吃。 像这种熬得香香的浓粥,也是第一次吃,被香浓的口感惊到,怎么比混在糌粑里好吃? 穷人没吃的,野菜混主粮里掺杂着吃,无油无盐,味道自然很差。 这粥里放了油、盐,味道能差? 老乡们在这里吃了两顿饭,吃到他们很难吃到的油盐,觉得金珠玛米的伙食简直是神仙饭食。 今天老乡们只喝粥,馒头没动。 “吃啊!”陆远平劝道。 老乡们拘谨的笑笑,欲言又止,想走又舍不得走。 “怎么啦?”陆远平关切道。 老乡们看看彼此,不好意思开口,手足无措,表情纠结。 “营长,他们想将省下的馒头带回去!”冯素莲看出来。 换位思考,家里有妻儿老小的,都会这么做。 总不能自己吃得饱饱的,家里的老人、孩子还饿着。 “拿去吧!”陆远平将老乡们没吃的馒头递过去。 “托切那、托切那!”老乡们欣喜,不停鞠躬,拿着馒头欢喜离开。 “说是晚上包包子?”陆远平笑呵呵看着眼前的女兵,神采飞扬,眉宇间全是自信。 “嗯嗯,还挖了些野山葱、野蒜叶。”冯素莲见战士们吃得香,很开心。 “人手够吗?要不要增派几名战士?”陆远平问。 旁边的战士们全都支着耳朵听,晚上吃包子,个个眉飞色舞、挤眉弄眼的传递消息! “报告营长,我们申请支援炊事班!”这种美差千年难遇,不能错过。 “呃…”冯素莲本想说不用,可看到战士们巴巴的眼神,把话吞下。 “你们倒是动作快!”陆远平好笑,“行,你们去吧!” “是!保证完成任务!”战士们大声道。 “小冯同志,什么时候开始?”战士们热情地围着冯素莲。 “走吧!”想歇会儿的冯素莲带着战士们来到厨房。 “老郑,他们是来支援包包子的!” “?”老郑看着喜滋滋的一帮小小战士,乐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才刚下肚,就想着下一顿!” “呵呵,我们做啥?”战士们热情似火。 于是和面的和面,切菜的切菜,厨房里忙得叮叮当当,晚上吃包子的消息不翼而飞,传遍全营。 坐在工地上歇息的战士们一听,也不歇息了,立马起身干活。 冯素莲切了盆土豆丝,下锅翻炒几下,再拌入野山葱、野蒜叶、油、盐。 野山葱、野蒜叶特有的香气激发,个个馋得不行。 揉好的面团醒发好,揉成条、切成大小等份的剂子,开始包包子。 数着人头,一人两个,几大盆的馅儿,围满了人。 炊事班战士还好,包过几次,包出来像模像样。 支援的战士哪里包过?不是皮厚了,顶上老大一坨面疙瘩,要不就是馅儿多了,四处露馅儿。 奇形怪状,丑兮兮的。 冯素莲、老郑包的最好,皮薄馅多,大小均匀,漂亮美观。 四点钟开始蒸包子,熬粥。 干活儿战士们时不时往炊事班望去,嗅一嗅空气,盼啊盼,终于看到厨房升起炊烟。 风一吹,飘过一股野山葱、野蒜叶的香气。 真是煎熬,还不收工! 五点半,陆远平的哨子声响起,最动听的哨音! 呼啦,收工!战士们动作迅猛,收拾好工具,洗手,拿着碗往食堂跑。 全都伸长脖子,看着前面的人端着粥,拿着两个热腾腾包子出来,羡慕坏了。 “狗日的,这是哪个包的?”有战士边吃边笑骂。 有领到露馅儿的,也有领到皮厚的,骂是骂,吃的动作可不慢。 馅儿里有土豆、野山葱、野蒜叶,炒过的土豆丝有油,吃起来香喷喷的。 几口一个包子下肚,两个吃完,意犹未尽。 一碗白粥下肚,抚着肚子打饱嗝,那个美呀! “小冯啊,你来了,咱营的伙食质量直线上升啊!”老郑端着白粥,大口咬着包子。 “嘿嘿,老郑,你没发现你的油、盐消耗很大?”冯素莲捂嘴偷笑。 厨师三板斧,火大油多味精起坨坨! 那个年代,只要舍得放油,再不好吃的菜都美味可口。 “也没多多少,哪天炒菜不放油?”老郑不在意,“倒是跟你学了不少技巧。” “喂,小冯,明天吃啥?”有战士凑过来打听。 以前顿顿白粥、馒头、土豆丝,老三样,没人关注,现在小冯一天弄一个花样,大家开始期待。 “还没想好!”冯素莲尴尬笑笑。 就这点儿原材料,再好的厨艺也黔驴技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但看到战士们激情高涨,生龙活虎,冯素莲觉得再累再苦也值! 第一卷 第69章 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小冯,木箱子,放那儿?”木工组的战士送来两个箱子。 “唉,谢谢,就放那儿!”冯素莲道。 “怎么,箱子不够?”陆远平正在洗碗。 “嗯,昨天的箱子种了土豆,这两个拿来种辣椒。” “辣椒还没种?”陆远平见昨天抬那么多泥土,以为都种上了呢。 “还没,种子还没出芽。” “种子没出芽?”陆远平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见营长一脸好奇,冯素莲把辣椒盆端给他看。 揭开纱布,盆底铺着的草纸上,辣椒籽比一般种子大,好像是泡涨的。 “你这是泡发种子?”陆远平问。 “应该是催芽,先用温热水浸泡半个小时左右,然后在湿纸上让它发芽,每天定时喷水,保持草纸湿润,给种子提供水分,四五天就出芽。”冯素莲解释道。 “你这方法挺适合用在这里,天气寒冷,种地里出芽率低,催芽后再种地里,成活率高。”陆远平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咦,营长,你咋知道的?”冯素莲没想到营长还懂这个。 “南泥湾大生产,家家户户都种地,看多了自然懂些。”陆远平笑呵呵道。 “这里的泥土挺肥沃的,虽然寒冷,也不是一点儿不能种地。 要不是咱们四处流动,我真想把旁边这片山坡开出来,种上小菜,战士们能多吃些蔬菜。 再养上几只鸡、几头猪,以后还有蛋、有肉吃!”冯素莲看着不远处的山坡遗憾道。 “这里能种些啥菜?”陆远平来了兴趣。 这个女兵很聪明,想法多,很会生活。 她说的没错,若不是流动性大,开荒种地是个不错的主意。 运输困难,一切都坐等补给,太掣肘,不是他们这种老革命的性格。 “嗯,这里寒冷,那就种内地秋冬季蔬菜,特别是生长周期短的蔬菜。 这里冬季有多长?我不清楚,但我想至少咱们能有半年时间种菜。 吃不完的蔬菜做成咸菜、泡菜,冬天也能有菜吃,还能减轻运输线的压力。” 冯素莲说起这个,侃侃而谈,前世几十年的苦难生活,积累了不少生活经验。 这里的艰苦环境跟自己在望乡村赖阿贵家差不了多远,全靠自己想办法。 “你们那里秋冬季都有些什么菜?”陆远平很心动。 “嗯,莴笋、白菜、芥菜、菠菜、胡萝卜、韭菜、萝卜、番茄、茄子、青椒、豌豆尖,其实这里应该能种豆角。 这些菜产量高,像韭菜、茄子、番茄、青椒、豆角、豌豆尖,都能重复采摘。 收获期长,这些菜足够战士们年头吃到年尾。 就不知南瓜、冬瓜这些瓜类能不能种?不然冬天还能存放些瓜,菜式就更多了。” 冯素莲眼睛亮晶晶,恨不能这会儿就挖地种菜, “嗯,你倒是提醒我一件事!”陆远平猛然道。 “咱们得想办法弄些胡萝卜籽上来!战士们普遍有夜盲症,天一暗就看不见。 这里冬天至少有四五个月,雪茫茫一片,很伤眼睛。” “呀!”冯素莲懊恼地拍一下脑袋,“那日在临芝军部,怎么把它给忘了?” 那是时,物资匮乏,不但是战士们,就是大多数国民,也因为营养不良,有夜盲症。 需要补充维生素a,需要吃胡萝卜、动物肝脏缓解、改善。 “营长,要不咱们给军部首长去封信?提一下?” 想到好多战士冬天顶风雪修路,眼睛视物不清,却一根绳索绑着,吊在悬崖峭壁上凿壁,心里就难受! 旁边伍三思、张志成、老郑一众人都听得心动,小冯的建议很有可行性。 流动性大,他们就多做些木箱子,迁徙时搬走就是。 不等不靠,自力更生,尽量改善战士们的伙食,减轻后勤补给压力 “这样,你给军部首长写封信,把你这些想法都告诉他们!”陆远平提议。 “我?不行不行!”冯素莲摆手,“我的字太丑,有些字会写错,还是营长你写吧!反正我说的你都明白! 自己那字一笔一划、大小不一,实在拿不出手,首长怎么能看这样的信? “呵呵!”陆远平被逗笑,“你没上过学,字写成那样已经很不错了!这样,我帮你写,最后落名,你亲自写上你的名字。” “啊?营长,你就写你的名字吧!我的字影响美观。”冯素莲憨憨道。 “不行,名字必须你自己写!”陆远平坚持。 这是小冯的建议,对所有战士有益,兴许能立功,自己怎能冒名顶替? “哦,那好吧!”冯素莲无奈,眉头拧着,小脸苦巴巴的,发愁怎么把名字写好。 “小冯啊,你不去搞后勤可惜了!”教导员伍三思甚是惋惜。 “教导员,我要是搞后勤,那咱们营的卫生员就没了!”冯素莲笑道。 “卫生员缺了,可以重新安排一个。 但若是后勤工作搞好了,受益的不止我们一个营,而是整个雪域高原上的所有战士! 要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别小看后勤,后勤是部队的强有力支撑。 一场战斗能否打赢,后勤很关键,战士们没有吃喝,哪来的战斗力?” 伍三思道,好多同志都忽略后勤,认为后勤不重要,不愿意搞后勤工作。 “啊?”冯素莲见教导员神色严肃,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见识短浅。 自己的目光、格局只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看不了那么远,只是单纯地尽自己所能改善身边战士们的生活。 教导员的话让她意识到,这高原上还是十几万战士,他们也需要提高生活质量,改善伙食。 “行啦,老伍,咱们给军部写信不也一样?”正在写信的陆远平插话。 小冯一个新兵,被人欺负、算计的乡下女子,能想到这些很不错了! 不能一下子要求人家变得有格局、有远见!那她都该当教导员了,而不是卫生员! 人是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以小冯的觉悟、悟性,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成迅速成长起来! 确实小冯天生是个搞后勤的,但现在她还没想通,执着于她的军医梦。 不知几年后她到底是后勤干事,还是军医? 第一卷 第70章 人生就是不停的相聚与别离 “来,小冯,教你一些常用藏语!”张志成拉过冯素莲。 她是卫生员,又是女性,与老乡打交道的时候多,部队经常组织医护人员巡医,给老乡看病。 语言不通很麻烦,趁自己有空教一教,待木桥建成,自己不知会调到哪里去。 “诶,太好了,谢谢你,张同志!”冯素莲很高兴。 不懂藏语,跟老乡沟通全靠比画和盲猜,有人主动教,哪有不抓住机会的? “我说,张同志,干脆全营集合统一教,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 大家都学会,遇到事儿也能跟老乡沟通,不止小冯要懂,我们大家都有必要学。”陆远平提议。 “对!老陆说得对!”伍三思很赞同。 他还想着自己一会儿蹭课学习,才上高原,什么都听不懂,每次跟老乡大眼瞪小眼,鸡同鸭讲,很无奈。 “成!那现在就集合学习吧!”张志成也很爽快。 “嘘嘘!”陆远平吹响哨子。 在帐篷里休息的战士们立马集合,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儿。 “咱们上高原有一个月,以后常驻高原。 现在、将来都要跟老乡打交道,为了更好、更有效的开展工作,有必要了解当地习俗、礼仪、语言。 今天,我们请张志成同志教大家常用藏语,方便大家跟老乡沟通。”陆远平大声道。 “是!”战士们齐声道。 “今天我先教大家藏语的日常用语,首先问好是‘扎西德勒’,表示欢迎、祝福、吉祥等美好祝愿…” 张志成站在台上,一句一句教战士们常用藏语,以及它的意思。 晚安是‘宫珠德勒’。 早上好是‘修吧德勒’。 对不起是‘冠达’。 辛苦了是‘嘎地’。 叫什么名字是‘名卡热’。 再见是‘卡里沛’。 多少钱是‘贝下卡则热‘。 我爱你是‘啊让拉嘎格都’。 太好了是‘呀咕嘟’。 好的是‘啦嗦’。 下次再见是‘杰斯杰勇’。 表示对长辈的尊敬,在长辈名字后面加一个‘啦’字,比如“扎西啦”。 讲完后,战士们念念有词,“宫珠德勒”“修吧德勒”… “唉,‘叫什么名字’怎么说来着?”连着教了好几句,老郑记不住,念着念着想不起来。 “名卡热!”冯素莲回道。 “哦,对、对!瞧我这脑子,真笨!”老郑敲着脑袋。 “才学,哪里一下全记得住,明天跟老乡说说话,要不了一会儿你准能记住!”冯素莲笑嘻嘻道。 “诶,这办法好!”老郑一拍大腿,“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好使!” “小冯,来,上课啦!”陆远平冲这边喊道。 “唉,好的!” 天边的落日余晖,最后几丝亮光,冯素莲还以为今天不上课了呢。 三个学习小组很快又围着不少人,看不清没关系,主要是听。 天越来越暗,人渐渐散去,只剩陆远平与冯素莲这一组。 “看懂了吗?”陆远平照着手电,拿根小树枝在地上演算题目。 “呃…”冯素莲迟疑着,不是很明白。 她怕自己摇头,营长又得再讲一遍。 “没懂?”陆远平见她神色迟疑、迷茫。 “嗯!”冯素莲不好意思点头,自己怎么这么笨? “没关系,明天再讲,今晚你把我讲过的在脑子里过一遍,把没懂的地方记住,明天仔细听,就会想明白。” 陆远平并没有不高兴。 “嗯,好的,谢谢营长!”冯素莲接过书本。 “等一下!”陆远平拿出写给军部领导的信,“来,签下你的大名!” “啊?”冯素莲一听,紧张起来,“我的字…” “没关系!首长看的是内容,这些对全军战士很有用!签吧!”陆远平指着信纸下面的落款处。 “我、我…”冯素莲握着营长第过来的钢笔,手发抖。 “紧张啥?不就写个名字么!”陆远平故作随意。 冯素莲深吸一口气,把信纸铺在木板上,握着笔一笔一划写下‘冯素莲’三个字。 字体忽大忽小,占了一行半的宽度,跟陆远平苍劲有力的行楷字没法比,丑的没眼看,辣眼睛。 “好了!”冯素莲把笔收好还给营长。 这个任务好难,背上热得不行,直冒汗,她宁愿去摘一箩筐荨麻叶。 “嗯,写的不错!”陆远平没有嘲笑,而是鼓励。 “有空多练习练习,以后当军医,也需要一手工整漂亮的字!” “哦,好的!那营长,你能不能帮我写一些字?我照着练!”冯素莲很羡慕营长那手漂亮的行楷字。 “嗯,明天给你!”陆远平应下。 “唉,营长,小赵他们呢?怎么没见着他们?” 冯素莲总觉得营地差了什么,后知后觉发现少了小赵他们,工地上不见汽车连的人。 “汽车连整合到高原运输团,以后在整个雪域高原跑,有可能专门跑内地到高原线路,也有可能高原上内转。”陆远平回道。 “啊?他们就调走了?我还以为回团部执行任务!过段时间就回来!”冯素莲失落道。 一路走来,三人经历很多,结下深厚的革命情谊!这突然调走,连个告别都没有,甚至连他们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别难过!咱们是革命的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都是参加革命建设! 兴许哪天你下高原,就坐上他们的车!也说不定过几天是他们送补给过来呢!”陆远平安慰道。 “嗯!”冯素莲点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人生就是不停的相聚与别离,一路上走来,风雨同舟一段路,有离开的,又有新加入的。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陆远平抬手看了看手表。 “嗯,宫珠德勒!”冯素莲冒出藏语,俏皮的看着营长。 “哟,不错嘛,学的挺快!宫珠德勒!”陆远平笑呵呵道,冲冯素莲摆摆手。 夜风吹来,冷嗖嗖的,钻进帐篷,虽不是很暖和,但挡住了不少风。 洗漱后裹着被褥,看了会儿书,把今晚讲的内容认真看一遍,然后关掉手电筒躺下。 眼睛合上之前,一再提醒自己,明早千万不能睡着了。 第一卷 第71章 酿醋 “滋啦!”冯素莲将热油淋在土豆丝上,激起香辣味儿和香葱味儿,用筷子拌匀。 “哇,真香!”炊事班战士闻着就觉得肚子饿。 “好啦,端出去吧!”冯素莲放下筷子。 老郑用抹布擦着灶台,脸上笑呵呵的,小冯支援炊事班,炊事班的伙食质量上升,他有荣与焉。 战士们抬着粥桶、蒸笼出来,开始打饭。 外面早就排着长队,全都翘首期盼,想看看今天吃啥。 还是香辣土豆丝,加了些香葱,味道又有些不一样,战士们欢欢喜喜,这香辣味儿好吃。 微辣,喜欢辣、不喜欢辣的都感觉刚好,吃完身上暖洋洋,微微出汗,干起活儿来有劲儿。 “怎么啦?有心事?”老郑见小冯一人端个粥碗,默默蹲一边,心事重重。 “老郑,咱们有空坛子啥的没?”冯素莲突兀地问。 “做酸菜、咸菜?”老郑神色疑惑,这里连蔬菜都没有,拿啥做? “只有油盐,我想做点儿米醋,以后做酸辣味儿的菜,吃着开胃。” 冯素莲想了想,以目前的条件,唯有醪糟、米醋有可能做出来。 昨天在山坡上没有找到酸味的野菜、野果,不然可以弄酸辣土豆丝。 唉,就米、面、油、盐、土豆,要想弄出更多花样,难!冯素莲弄了两天就感到技穷。 看到战士们热切的目光,冯素莲心虚,觉得愧对战士们的期盼。 要是有一坛子泡菜就好了,至少有酸味儿。 可是连蔬菜都没有,泡啥?行得通的只剩酿米醋。 “你会酿醋?”老郑觉得这个女兵像宝藏,发掘不完。 “呵呵,乡下粗糙的土酿法,味道不咋样,就一股酸味儿。”冯素莲讪笑。 家里穷,什么都得想办法自己做,一点儿粮食精打细算,勉强过活。 长年累月只吃盐味儿、泡菜酸味儿,二毛、细毛吃腻了,闻着别人家的油盐酱醋香,馋得不肯走。 逼得冯素莲学会酿米醋,弄来哄孩子们。 “有酸味儿也成!等着!”老郑起身回厨房。 窸窸窣窣翻半天,拿出一口大肚坛,能装二十斤左右。 “怎么样?”老郑问。 “真有啊?老郑,厉害啊!”冯素莲膜拜,自己当初采买东西都没想到。 老郑居然带上来了,一路颠簸,得费多少心思,小心呵护才能完好带上来? “还好啦!”老郑被女兵炙热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 这坛子跟着他从半岛战场上回来,坛子里装满米,就不易颠簸坏。 如今来到高原,原本还想着泡菜呢!先酿醋吧! 听闻要酿米醋,炊事班的战士们顿时来了精神,几下洗洗涮涮把锅碗瓢盆洗干净,等着看小冯酿醋。 冯素莲把辣椒盆的辣椒籽喷湿,辣椒籽比昨日又大些了,芽即将破壳而出。 把面筛端出来,还未扒开松针,就隐隐闻到酒香,看来是成了。 解开上面厚厚的松针,一股淳厚的酒香飘出,丸子上全都一层菌丝。 “嗯,好香!”战士们围上来,惊呼,“呀,长霉了!” “这是菌丝,说明发酵成功,酒曲成了!”冯素莲好笑,这些战士们真可爱。 “啊,就好了?”战士们尴尬地挠挠头。 “还没!晾晒一下,等菌丝晒干,就可以做醪糟了。”冯素莲将面筛放到坝子上阳光照射的地方晾晒。 “小冯,坛子洗干净了!”老郑提着洗净的坛子回来。 “舀五斤米洗净沥干,不能沾油。”冯素莲将坛子用开水过一遍,倒扣沥水, “还要烧一坛子开水晾凉,都不能沾油!” “好勒!”战士们不用吩咐,各自抢活儿干,一起酿醋。 一想到以后有醋吃,嘴里不停冒酸水,好久没吃酸味儿,嘴里寡淡得很。 冯素莲将沥干的米倒锅里,小火翻炒,老郑亲自添柴,担心给烧糊了。 米炒至金黄,铲起装面筛,摊开晾凉。 晾凉的炒米装入坛子,冯素莲想了想,回去把自己那包白糖拿来,放了小半包。 “呀,小冯!”老郑看得心疼。 内地还好,白糖虽贵,但买得到,这里白糖是有钱也买不到,不想小冯还藏着这好东西!却这么糟蹋! 一倒小半包,把大家看得心肝颤! “小冯,知不知道这白糖有多金贵?”老郑恨自己动作慢了,没能及时止住小冯。 “呃,加点儿糖,米醋味道、口感好些。”冯素莲也舍不得的,纠结了好一阵。 “唉!小冯呀,真是个实诚人!有醋就不错啦,谁还挑剔味道好不好? 这一包白糖,关键时候,能救多少人性命,知道不?” 老郑又气又好笑,这个女兵憨乎乎,一股牛劲儿。 “我、我知道…”冯素莲拿着剩下的半包白糖,垂下头,鼻子酸酸的。 前世临死,孩子们都没能吃上白糖,一包耗子药哄孩子们是糖。 那么明显不同,可没怎么吃过糖的两个傻儿子信了,喝的那么高兴! “诶,小冯,对不起,我、我不该那么说…”老郑忙道歉。 见女兵难过地低下头,老郑慌了,后悔刚才语气冲了,高高兴兴的事儿,愣是让自己扫了兴。 人家好心拿出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白糖,不就是想酿的米醋味道好,让大家吃得更香吗?自己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没事儿!”冯素莲抬起头,笑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好心!” 晾凉的开水倒入坛子,用筷子将里面的米、糖、水搅匀。 坛口盖上草纸,再盖上油毡布,用麻线捆紧,放在厨房外日光照射的地方。 “就好了?多久可以酿成醋?”战士们很有成就感,开始幻想开坛的喜悦。 “还早,得晾晒三四个月。”冯素莲看着没多少温度的阳光估摸。 “啊?要那么久?”战士们齐声道。 “这里温度不高,坛子里没有酸味东西做引子,发酵慢。”冯素莲解释。 要是有醋或苹果等带醋酸的添加,可很快酿出酸味,这里没有,全靠米自己慢慢发酵。 酿醋除了醋酸引子,还跟温度有关,以这里的温度,肯定比内地的时间长。 “哦!”战士们似懂非懂,但学到了。 第一卷 第72章 咱们营捡到宝了 “修吧德勒!”老乡们来工地上,战士们纷纷用藏语热情招呼。 “修吧德勒!”老乡们不解,怎么一夜之间金珠玛米都会说藏语了?但还是热情回应。 “名卡热?”战士们又问。 “扎巴!”“多吉!”父子俩回道,又问金珠玛米,“名卡热?”… 工地上战士们与老乡们边干活边交流,战士们学藏语,也教老乡们汉语。 老乡们很快学会了“早上好!”“你好!”“谢谢!”“欢迎!”“对不起!”等常用汉语。 虽不是很流利,有时还要靠比画和猜,但大家都很开心。 连蒙带猜、磕磕绊绊的,工地上欢声笑语。 老乡们不再局促,战士们也不用因为语言不通,只能眼神、动作示意。 战士们知道了这几位老乡的名字,家住离这里不远的农庄。 老乡们也能喊出一些金珠玛米的名字,距离拉近,感觉更亲切! “阿爸,阿确那嘎!”少年多吉对父亲说道,两眼亮晶晶,满眼期盼。 扎巴笑着看向战士,战士看着父子,挠挠头呵呵笑,听不懂。 “多吉问他想参军,可不可以?”张志成在一旁翻译道。 “啊?”战士看看张志成,又看看少年多吉,尴尬道, “他还小啊,再说了,能不能行得问营长、教导员。 我只是战士,没那权力批准,呵呵,张同志,你替我回答吧!” 张志成笑笑,对着父子俩一通叽里咕噜。 开始多吉眼神失望难过,说他年龄小。 后面说他长大些,可以参军,多吉脸上立马露出欣喜笑容。 “啦嗦,呀咕嘟,托切那!”多吉欢喜道。 “嘘嘘!”陆远平吹响哨子,午饭时间到。 战士们放下手中工具,“走,老乡,吃饭!” 老乡们放下工具,大大方方跟着战士们去打饭。 “咦,这是啥?”看到坝子上放个面筛,里面全是长霉的小丸子,有战士伸手去摸。 “诶,别动啊,那是酒曲子!”炊事班战士忙大声喝道,“小心弄坏了没醪糟吃!” “啊,捂醪糟的?”伸出的手忙缩回,难怪有酒香味儿! 扎巴、多吉几位老乡经过,闻到酒香,吃惊的看着酒曲。 这个小丸子好香!那酒味儿比地主老爷喝的青稞酒淳香! 不觉看了又看,金珠玛米太神奇了,还有这东西! “喂,别摸!面筛里是捂醪糟的酒曲子!”战士们一个传一个,就怕有莽撞的弄坏酒曲。 “啊,醪糟?哪里、哪里?”后面的战士只听到醪糟两个字,激动坏了。 于是再传下去,成了中午吃醪糟。 “吃醪糟?”排在队尾的伍三思疑惑地扭头看陆远平,“炊事班捂醪糟啦?” “没听说!”陆远平伸长脖子看前面,人头攒动,但未见战士们欢呼。 若真是醪糟,早就欢呼雀跃了,更何况空气中并没有闻到醪糟那特有的酸甜味儿。 有战士打了饭往外走,陆远平瞟了眼,还是白粥、馒头。 “咦,怎么都说吃醪糟?”伍三思懵了。 “以讹传讹!话传到后面就全变了!”陆远平猜测。 没一会儿经过面筛,闻到酒香味儿,再看里面的酒曲子,陆远平笑了,谣言的根源在这儿! 不用猜就知道是小冯弄的!女同志就是不一样,谁都没想到,她居然能弄出酒曲。 有了酒曲,就能捂醪糟。 这里的天儿早晚温差大,喝点儿醪糟汤挺不错的。 “谢谢!”老乡们接过白粥、馒头,用古汉语道谢。 老郑他们惊讶地看一眼,友善地笑了笑,真好,老乡也会说汉语! 战士们学藏语,老乡们学汉语,都努力向对方靠拢。 “听说今天吃醪糟?”到陆远平打饭,冲老郑他们玩笑道。 “吃醪糟?”老郑惊讶地看看营长、教导员,“酒曲还没做好,醪糟还早,谁说的?” 陆远平笑笑,“传话传的,酒曲多久能做好?战士们挺期盼的。” “曲子明天才能晒干,醪糟还要等几天!”冯素莲回道。 见战士们都喜欢,纷纷打听,心里很高兴。 “不错!这个就能想到!”陆远平表扬道。 冯素莲脸上微微一红,“东西不多,能想到的就这些。” “诶,老郑,你这宝贝里泡的啥?”伍三思见大肚坛坛口密封,放在阳光下暴晒。 这可是老郑的当家宝贝,跟着他走南闯北,一直没舍得扔。 “哎哟,教导员,别碰啊!”老郑把伍三思拉开。 “干嘛,这么紧张,啥好东西?”伍三思勾起好奇心。 “小冯酿的醋!”老郑低声道,脸上喜滋滋的。 “什么?醋?”伍三思不敢相信。 柴米油盐酱醋茶,酱油、醋可不易得,穷人连盐巴都不容易吃上,更别说酱油、醋! 那是有钱人家才吃得起的!小冯居然会酿醋! 乖乖!这要是真成了,一营牛逼了!吃香喝辣! “小冯,真的?”伍三思目光灼灼。 “乡下土法酿造,就一股子酸味儿,比不上城里的香醋。”冯素莲谦虚道。 “要等上三四个月,还不知道成不成!” “成!准能成!”伍三思笃定道。 “小冯就没有做不成的!老陆,咱们营捡到宝了!” 陆远平大口啃着馒头,冲冯素莲笑笑,目光中是赞许、肯定。 利用仅有的原材料,想到捂醪糟、酿醋,真的是谁都没想到。 丰富战士们的餐桌,每天的新奇激励着战士们的斗志,这样的好同志不可多得! “小冯啊,你来了,咱们这日子过得美!要是团部那边知道,指定会来挖人!”有战士开口道。 “那不行!小冯是咱们营的宝贝,谁来都不给!”伍三思当即否决,这么好的同志,傻了才放走! “小冯,我跟你说,你就留在咱一营,哪儿都不许去,知道吗?”伍三思认真对冯素莲道。 “我知道!教导员!”冯素莲笑笑,军部领导要挽留,她都没答应。 “行了,没影的事儿,吓唬小冯干嘛?再说,真要是团部来要,那是咱们营的光荣和骄傲! 于小冯是好去处!干嘛不放?”陆远平不赞同道。 这里都是男兵,小冯一个女同志很不方便,他希望小冯早日调到团部,跟白洁茹搭伴。 第一卷 第73章 酸辣土豆丝 “你好!”多吉鼓足勇气开口,蹩脚的汉语。 晒着太阳看书的冯素莲抬头,是那个小少年。 “塞巴旺!”冯素莲冲多吉微笑,“你有什么事儿吗?” 少年呆呆望着冯素莲,这句话没学过,听不懂,冯素莲也没学过这句藏语,不会说。 两人尴尬笑笑。 少年见冯素莲手中的书封皮是彩色的,很漂亮,眼睛都直了。 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书本,痴痴盯着,目光炙热。 “你想看?”冯素莲将书递过去。 多吉惊讶地看着冯素莲,这么珍贵的东西,贵族老爷才有资格碰的东西,自己也能碰,也能看? “看吧!”冯素莲微笑道,那眼神她熟悉了,穷人渴望读书的眼神,“书!” “书!”多吉重复着,原来这叫书! 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小心翼翼接过。 接触到书本的那一刻,多吉激动得想哭! 原本书本在手里是这样的感觉!多吉感觉好像有一扇神奇的大门在向自己打开。 书本不是很新,若有若无泛着淡淡的油墨香。 书是三年数学下册,繁体字,多吉咂摸着书本,轻轻翻开,全是看不懂的字、符号和图画。 多吉看着图形很吃惊,画得好像,文字、符号看不懂,但图画一看就懂。 一直翻一直翻,专门找图画看,看得如痴如醉。 “多吉!”扎巴喊道,休息一会儿该走了。 “阿爸!”多吉这才回过神,冲扎巴叽里咕噜说了什么。 扎巴慈爱地笑笑,点点头跟其他同伴先回家。 多吉恋恋不舍将书还给冯素莲,对她说了句藏语。 “我听不懂!”冯素莲无奈笑笑。 少年挠挠头,指了指面筛,意思是酒曲子是什么做的?做什么用?那酒香味儿太诱人。 “来吧,我教你!”冯素莲大致明白了意思,带着多吉到发现辣蓼草的地方。 摘了一把辣蓼草,打算给多吉做点儿。 多吉抬眼看到山坡上的什么,欢呼一声跑过去。 将一颗黄绿色叶子的植物掰断,扒光叶子,杆子掰成两半,欢欢喜喜跑回来。 递给冯素莲一截,自己咬了一口手里那截,示意她尝尝。 冯素莲凑近闻了闻,一股植物特有的清香,还有一股酸味儿? 轻轻咬一口,酸汁充斥口腔,酸得人灵魂出窍!冯素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整张脸皱成一团。 “哈哈哈!”多吉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没想到金珠玛米这么怕酸,这可是他们难得的美食! 酸过后,冯素莲喜出望外,没想到这里也有酸杆!太好了! 放眼望去,山坡上好几株! “托切那、托切那!”冯素莲激动,拉着多吉不停道谢。 多吉反倒懵了,不明所以。 手里的半截没吃,冯素莲又去掰了一根,没舍得一下掰光,留着多吃几顿。 “你这是干嘛?”老郑好奇,见小冯跟多吉拿根树枝欢天喜地回来。 “老郑,尝尝!”冯素莲掰一小块递过来。 老郑笑笑,随手放嘴里,真是长不大的孩子,田间地头找到零嘴。 突然老郑呆住,整个人酸的挤眉弄眼,连忙吐出来,“呸呸!上哪儿找的,酸死个人!” “呵呵,山坡上!今晚咱们吃酸辣土豆丝!可算找到酸东西了,这可是宝贝!”冯素莲将酸杆掰成段放盆里。 “这个当醋?”老郑认出来,这不就山坡上那颜色鲜艳、怪异的植株吗? “对啊,这是多吉他们这些孩子吃的零嘴!”冯素莲笑。 “就像我们小时候喜欢野地里找刺泡、刺梨、酸唧唧草吃,这里咱们不熟哪些能吃,但老乡们知道。” “这个不比咱老家那酸杆酸!”老郑想起家乡也有一种草杆,有的叫它虎杖。 也是一根植株,水嫩嫩的,一口咬下全是酸汁,酸的要死。 不过真没人想到当醋用,也不知小冯怎么想的。 “这算啥,辣蓼草还能当辣味儿调料呢!待后面黄豆到了,咱们做豆花,辣蓼草打作料,香得很!” 冯素莲说着,手却没停,洗净辣蓼草,焯水捞起挤干。 “还做酒曲?”老郑不解,面筛里的能用好几次。 “教多吉!”冯素莲笑笑,有战士帮忙将米粉磨好。 冯素莲每一步都放慢,让多吉看仔细。 最后将搓好的丸子放筲箕里,用新鲜松针盖住,放阴凉通风处发酵。 “等两天!”冯素莲伸出两根手指。 多吉连蒙带猜听明白了,点点头。 “金珠玛米…”多吉看完该走了,踯躅着不肯走。 “怎么啦?” 多吉挠挠头,眼神渴望,“书!” “你想借书?” “嗯!”多吉用力点头,热切地看着冯素莲。 书很珍贵,不是他们这种穷人该碰的东西,可是他太喜欢了,还想再看看、摸摸,没看够。 “等一下!”冯素莲回帐篷,纠结半天,拿出一年级的语文上册,“先看这本吧!” 多吉认出不是之前那本,这本更漂亮。 翻开,里面的图画更多,更好看,多吉欢喜道,“托切那、托切那!” 抱着书蹦蹦跳跳往农庄跑,今天自己学会了做酒曲子,还借到书,好开心。 老郑笑眯眯看着,喜欢读书的人都一样,看到书挪不动腿。 这多吉一看就是个聪慧、机灵的孩子,真要是有机会念书,一定有出息。 冯素莲将酸杆捣烂,汁水拧出来,居然收集了一碗! 想了想,这不是现成的酸引子么,把大肚坛口打开,倒一点儿进去,重新封口,可以缩短酿醋时间。 晚饭时大家排队打饭,发现还是土豆丝,但是闻到空气中浓浓的酸辣味。 土豆丝里并没有放辣椒,而是绿色碎末,看不出是什么。 一人一勺土豆丝,吃起来酸辣酸辣的。 “咦,这土豆怎么是酸辣的?没看见辣椒和醋呀!”战士们吃着开胃的土豆丝,好奇不已。 “小冯,这又是什么秘籍,居然弄出酸辣土豆丝!”伍三思夹着土豆丝打量,上面的绿色碎末似曾相识。 “辣蓼草!”陆远平品出来了,只是酸味来自何处?不是早上才酿的醋么? “用辣蓼草和酸杆子做的,味道怎么样?”冯素莲端着碗凑过来。 老郑的干辣椒剩的不多,经不起她造,就用辣蓼草替代辣味儿。 “好吃!”不少战士纷纷赞道,酸辣味儿实在开胃,比香辣味儿的还好吃。 第一卷 第74章 脑子还是新的好使 “金珠玛米!”一大早多吉跑来还书。 “看完啦?”冯素莲笑着接过书,随口问了句。 却见多吉目光黏在书上,很是不舍。 回去了一直看,天黑了都不肯休息,早上早早起来又看,没看够。 可是一会儿要干活儿,会把书本弄坏,只得还给金珠玛米。 “还想看?”冯素莲问。 多吉看懂了她的表情,羞愧地点点头,自己得寸进尺。 “中午我们一起看!”冯素莲友善道。 “嗯!”多吉脚步轻快跑了。 很快来到中午,多吉排队打饭,巴巴望着冯素莲。 “给!”冯素莲给他打完饭,从围裙兜里掏出一年级数学上册。 “托切那!”多吉好开心。 找个角落蹲下,迫不及待翻看,此刻饭菜香都抵不上书本的吸引力。 扎巴见儿子专注地看书,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他儿子多能干,会看书! “阿古桑依(明白吗)?”张志成端着碗蹲旁边,随口问了句。 “阿古玛桑,迪卡热?(不明白,这是什么?)”多吉忙请教。 张志成一看,是一年级上册的阿拉伯数字,捡根小木棍,在地上边写边念: “几(一)、妮(二)、松(三)、西(四)、啊(五)、出(六)、镇(七)、介(八)、谷(九)、居(十)。” 多吉认真跟着念,“几、妮、松、西、啊、出、镇、介、谷、居。” 手在地上划拉,写完眼睛亮闪闪,自己会写汉字了!欢喜地冲扎巴喊,“阿爸,阿爸!” “亚博度、亚博度!(很好!)”扎巴眼里闪着激动的泪光。 儿子比自己能干,都能念书了! 其他战士都围上来,也跟着念,吃饭的时间,又学会了一到十的藏语。 张志成笑笑,放下手中碗,伸出食指,念道:“一、几!” 多吉茫然跟着念,“一、几!” 张志成又伸出中指,“二、妮!” 多吉似乎有些明白,跟着念:“二、妮!” 张志成伸出无名指念,“三、松!” 多吉一下子明白,眼神不再迷茫,欢喜的念道:“三、松!” 刚才只是跟着念、写,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次张志成用手指表达出清晰的含义,聪慧的多吉悟了,开智了! 心里突然亮堂,脑海里不是一片混沌,瞬间变得明亮!眼神也变得清亮有神! 冯素莲忙活完,端着粥碗过来,就见多吉伸着手指,念念有词,“几、妮、松、西、啊、出、镇、介、谷、居。” “学完了?”冯素莲有些遗憾,错过了一趟课。 “金珠玛米,几(一)、妮(二)、松(三)、西(四)、啊(五)、出(六)、镇(七)、介(八)、谷(九)、居(十)。” 多吉见到冯素莲,比着手指教她。 张志成笑笑,这小孩太聪明了!要不了几天,就能无障碍交流,果然,脑子还是新的好使! 再看书,多吉终于看懂了,图画上东西的数量正好对应着数字,原来是这个意思! 多吉幸福得想要飞起来!他看得懂这书了! 扎巴见儿子学兴正浓,没舍得打断,与同伴们默默回家。 “嘘嘘!”不知不觉间,开工哨子声响起,多吉才惊觉,自己还没吃完饭! 战士们去了工地上,剩下多吉和炊事班的人。 多吉几口喝完冷粥,抱着书专注地看起来,嘴里不时念叨着,在空中划拉,学写字。 冯素莲笑笑,爱学习的孩子招人喜欢。 “小冯,这酒曲子差不多了吧?”老郑端过筲箕颠簸几下,酒曲子上的菌丝已经晒干。 “嗯,可以了!找个瓶子装好,今天咱们就捂一盆醪糟试试!”冯素莲提议。 “好、好!”小战士们积极响应,赶紧翻箱倒柜找东西。 “一群小馋猫!”老郑笑骂,从角落翻出一个罐头瓶。 留了三颗酒曲子,其余的全装玻璃瓶里密封好。 战士们打了十斤米蒸米饭,蒸熟后倒面筛里摊凉。 待温热,冯素莲将碾成粉末的酒曲子撒在米饭里,拌匀。 装入饭盆里,中间戳一个窝窝,剩余的酒曲粉撒面上,再撒些凉白开润透,剩余的水倒中间的窝窝里。 盖上纱布、油毡布密封,箩筐里铺上青稞秸秆,放入醪糟盆,用军大衣捂住,再盖上秸秆,放灶台边。 “呵呵,过两天就能吃醪糟!”小战士们拍拍手,满意道。 “迪卡热?(这是什么)”多吉全程看完,酒曲子是这么用的?酿酒? “醪糟!”冯素莲回道,并不懂多吉说的什么。 “醪糟?”多吉茫然,不知何物。 “嗯,过两天请你吃,吃了你就知道了!”冯素莲恨自己笨,悟性不高,只能比划吃饭的动作。 “些拉卓布度盖儿?(好吃吗)”多吉看明白了。 冯素莲点点头,吃的不外是好吃吗?能吃吗? 俩人各说各的,居然没跑偏。 多吉崇拜地看着冯素莲,金珠玛米好厉害! 会建桥,做的饭菜好吃,还会酿酒! 心中盼望着自己快快长大,长大了就能当金珠玛米,就能变成有本事的人! 天色不早,该回家了,多吉拿着书舍不得还。 “金珠玛米…”多吉抚摸着书本,纠结好一会儿,慢慢递给冯素莲。 “看完啦?”冯素莲诧异。 多吉摇摇头,眼睛盯着书,满是不舍。 “你等一下!”冯素莲心软,拍了拍多吉肩头,跑回帐篷。 “给!”冯素莲递过一个本子、一支带橡皮擦头的铅笔,削好了的。 多吉看着这些东西,连忙摇头,他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知道很贵重。 “这样的!”冯素莲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出1、2、3… 多吉的眼睛瞪得溜圆,这个变戏法一样会现出字! “拿着!”冯素莲将本子、铅笔还有数学书一并塞给多吉。 “托切那!托切那!”多吉连连鞠躬。 “自己都舍不得用,倒是舍得给别人!”老郑笑着摇头。 空闲时小冯拿着练字本,用树枝在地上练字,本子上是营长起的字。 “我字写的不好,用本子练浪费,等我练好了,再在本子写。 多吉是个聪明孩子,正是念书的时候!能帮就帮一下!”冯素莲呵呵傻乐。 第一卷 第75章 最紧张、微妙的时刻 “小冯,晚上的土豆怎么吃?”小战士端着一大盆洗净的土豆,问冯素莲。 “呃,要不咱们做粉蒸土豆?”冯素莲挠挠头,有花样也不敢弄啊,油、盐、辣椒经不起造! 要满足几百人的用餐,做不到精细,炒土豆丝、土豆片、红烧土豆是常用菜式。 没有酱油,红烧土豆自然不在考虑之列,只剩下炒土豆丝、土豆片。 可长年累月吃捅一道菜,不变换花样,真的没胃口,冯素莲能想到就粉蒸土豆、土豆泥。 “粉蒸土豆?”小战士们迷茫,还有这菜? “呃,就跟粉蒸肉一样,土豆切块,裹上米粉,没肉。”冯素莲讪讪道。 “诶,好嘞!”只要是换一个吃法,大家都很期待。 冯素莲炒了半盆米,没有石磨,只能用石块、擀面杖碾成碎米粒。 再去山上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野菜啥的。 山坡上转了一圈,好多野草都不认识。 只在一堆灌木丛中发现一颗野花椒树,还没结籽。 冯素莲好惊喜,摘一片叶子闻闻,浓浓的花椒味儿,太好了! 摘下一把叶子,回去时又摘一把辣蓼草。 “哟,这又找到什么宝贝啦?”老郑见冯素莲连蹦带跳地回来,脸上笑得灿烂。 “看,这是啥?”冯素莲递过花椒叶。 “高原上还能有这个?”老郑惊了,“结籽了?” “没呢!”冯素莲摇头,“用叶子替代,吃着也香。” “这叶子能吃?”老郑看着肥厚、粗壮的老叶子,想象不出来,怎么吞下去。 “切成碎末,拌在米粉里蒸土豆,不喜欢的挑出来扔掉。 主要是增加香气,就跟菜里的花椒粒一个道理。”冯素莲解释道。 “哦!瞧我这脑子,老咯、老咯,真不如你们年轻人!”老郑这才明白。 花椒叶、辣蓼草洗净,切成碎末,加上盐,一起拌入米粉、土豆块中,在蒸热的蒸笼里铺匀,大火蒸。 很快厨房里飘出椒盐味儿。 “咦,这什么味儿?”工地上干活的人纷纷抬头张望,小冯又有新菜? “嘿,老陆,今晚有好吃的!”伍三思站起身,擦一把汗,喜滋滋道。 “嗯,怎么有花椒味儿!”陆远平嗅了嗅空气。 他觉得自己好像变馋了,天天盼着下工,看今天吃什么?以前从不会在意这些。 “花椒?老陆,开什么玩笑,这里怎么会有花椒?”伍三思否定。 “不一定哦!”张志成拿着图纸过来,回头望了望营地的炊烟。 “这高原上,偶尔会野花椒树,不过这个时候,花椒应该没结籽,怎么会有花椒味儿?” 工地上,大家抠破头也想不出,这花椒味儿怎么来的,今天的肚子饿得特别早。 待晚饭排队打饭时,大家都看向蒸笼,椒盐花卷? 打开蒸笼,一摞是馒头,另一摞是… 一碗粥、两个馒头、一勺土豆? 战士们看着碗中的粉蒸土豆,好神奇的吃法,闻着香香的。 “是啥?是啥?”后面的人闻到浓郁香气,急切地问。 “粉蒸土豆!”打过饭的战士让开位置,往外走的时候,不停回答大家的提问,香气飘了一路。 花椒叶剁得很碎,吃进嘴里能感觉到,可以吐出来,也有的喜欢这种口感,一起吃下。 这里寒冷,椒盐中带着辣味儿,很适合,人人吃得麻乎乎、辣乎乎的,浑身通泰。 “这小冯也太聪明了,想出这法子!”张志成吃到花椒叶,筷子剔出来,在碗沿上敲了敲。 “她这吃法也没错!”陆远平大口嚼着馒头。 “怎么?你们家乡有这吃法?”张志成问。 “没吃过,我母亲提过,花椒树长嫩叶时,摘回家和上面糊油炸着吃,特别香!是她们家乡的一道美食!”陆远平道。 “营长,俺老家就这么吃!”有小战士插话,“嫩花椒叶油炸了,可香哩!” “小冯,这花椒叶哪儿找的?”有战士吃着香,“明天能不能做点儿花卷?” 好久没吃,老想了! “好啊,明早做花卷!”冯素莲应下,只要有原材料,都愿意满足战士们的小小要求。 “真的?”其他战士一听,满眼亮晶晶,“哇,太好了!” 陆远平、伍三思看着大家闹腾,笑笑没说话,劳累一天,说说笑笑的,气氛活跃挺好的。 洗过锅碗,冯素莲解下围裙,匆匆出去。 “咦,小冯,去哪儿?”陆远平来找冯素莲,却见她往营外跑。 “报告营长,我去摘花椒叶!”冯素莲笑嘻嘻道。 “走吧,一起!”陆远平不放心这个时候女同志单独外出。 “不用、不用,就在山坡背后,要不了多久就回来!”冯素莲摆手。 马上开课,还有人等着听课呢。 “没事儿,你不是说要不了多久吗!两个人快一些!”陆远平坚持。 小冯没意识到这里并不安全,前两年修路部队边修路边剿匪,夜里和衣而眠,随时准备战斗。 反动势力、敌对分子不时骚扰、袭击营地,连着剿了三四年。 现在少了许多,不是没有。 而且这里是朗萨,整个雪域高原的政教中心,各派势力云集于此。 如今公路即将修通,也是各方势力最紧张、微妙的时刻,暗潮涌动。 他们在城外,安全又不安全,小冯是新兵,没那么敏感的政治嗅觉,想不到那么多。 只是单纯地想给战士们多弄点儿好吃的,却不知暗处有敌对势力在窥视,伺机而动,并非表面看到的那么和平、安宁。 “那、好吧!”冯素莲见营长眉头微微拧着,眼神担忧,没再坚持。 “老陆,上哪儿去?”伍三思看到。 “摘花椒叶!”陆远平笑笑。 “张大年!”伍三思大声道。 “到!”一个大高个跑过来,营里的神枪手。 “去,保护营长、小冯同志!”伍三思命令道。 这种势力混杂的地方,天黑后不允许单独外出,老陆陪小冯外出,他更不放心。 老陆是营长,更是他的多年的老战友,不想他出意外! 真要是出意外,麻烦大了,这里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对雪域高原的未来造成影响。 “是!”大高个快跑,很快追上营长,就是气喘的厉害。 第一卷 第76章 逃跑的农奴 “营长!呼呼…”张大年大喘气儿,面色紫红。 身体强壮、身高马大的人在高原上一动便喘粗气,没办法,肺活量有那么大。 “嗯!”陆远平点点头,明白老伍的意思。 “就摘两把花椒叶,用不了那么多人!”冯素莲傻傻道。 “呵呵,没事儿,人多热闹!”张大年看看营长,笑呵呵道。 “这里好多草不认识,也不知能不能吃,明天问问老乡,多找些野菜给大家吃!” 冯素莲看着漫山遍野的野草,恨自己没文化,懂的太少。 “你很优秀!”陆远平由衷赞扬。 见到黄绿叶子的植株突兀地杵地里,问,“这就是酸杆子?” “嗯!留着慢慢吃,用的时候掰一根,可以挤一碗酸汁!” 山坡上没有路,冯素莲带着两人斜插横穿,直奔山坡后面。 “这里!”山坡后的灌木丛,冯素莲扒拉开,荆棘挂在衣服上,勾起线。 “小冯,你可真能找,藏这里都被你找到!”张大年惊叹。 谁会往灌木丛里找野菜?花椒叶与灌木叶混在一起,很难分辨。 “呵呵,好吃的人,闻着味儿就能找到!”冯素莲玩笑道,手脚麻溜地摘叶子。 “嘶!”张大年不防,被花椒刺扎到手,“看不出,这树刺还挺多!” “我来就好,你们别动手!”冯素莲一只手拉着树枝,一只手灵巧地采摘,像采茶姑娘的手,上下翻飞。 陆远平没说话,默默摘着,手上被扎了好几下,麻痛麻痛的。 “好啦,先摘这么多吧!过几天再来!”冯素莲摘了满满两口袋。 “走吧!”陆远平一直暗中观察着周边。 “窸窸窣窣…”不远处传来轻微响动。 “谁?”张大年、陆远平唰地一下拔出枪,对着不远处幽暗的灌木丛。 冯素莲傻愣愣呆住,刚才还说笑的人瞬间变脸,气势凌厉。 “啊、啊!”灌木丛一阵抖动。 “出来!”张大年挡在营长前面,大喝。 好半天从里面钻出一个脏兮兮的人,满眼恐惧,浑身颤抖、哆嗦个不停。 身上的破衣被荆棘、灌木刮成一缕一缕的,长期没洗的头发一股一股。 双手慌乱地挥舞着,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看到对方拿枪对着自己,想跑不敢跑。 “却苏印?(你是谁)”陆远平厉声喝问。 “阿巴、阿巴!”对面的人一愣,随即阿巴阿巴的叫着,脚一动,还有稀里哗啦的铁链声。 “营长,他脚上有铁链!”冯素莲看到,那人枯瘦如柴的脚上,被铁链死死套住。 “农奴?”陆远平盯着那人,没有放松警惕,慢慢靠近。 “阿巴、阿巴!”农人眼中流着泪,眼神绝望,以为要被打死。 “营长,他好像是个哑巴!”三人走近,冯素莲见这人只会阿巴、阿巴。 “别害怕!”陆远平收起枪,面色不再凌厉,温和道。 “阿巴、阿巴!”农奴害怕地往后退,一瘸一拐。 “别怕,老乡!”冯素莲上前,“我们是金珠玛米!” 农奴听到金珠玛米,神色疑惑,脸上的恐惧少了些。 “小冯!”冯素莲要再往前,陆远平喊住。 “没事儿,营长,他是穷苦人!”冯素莲看得出,这人受了不少苦。 脚上铁链很短,不能大步走路,防止农奴逃跑、暴乱。 腿上、脚上伤痕累累,衣服褴褛,有不少鞭打的痕迹。 “塞巴旺!”冯素莲试探着招呼。 “阿巴、阿巴!”农奴回道。 冯素莲走到农奴跟前,仔细打量。 农奴脸上有伤,嘴里好像没了舌头,一双手脏污不堪,上面也有不少伤口。 “跟我们走!”冯素莲伸出手。 农奴看着冯素莲,见她眼中没有恶意,迟疑着往前挪动脚步,每走一步,血水从脚踝处流出。 “我来!”陆远平上前,半蹲下示意农奴趴到他背上。 “阿巴阿巴!”农奴吓得后退。 “营长,我来!”高大的张大年挤到营长前面,不容分说背起农奴。 陆远平中等身材,跟张大年一比,矮了半个头,身板也小了一号。 农奴想要拒绝,却被张大年背起就走。 已过去四十几分钟,伍三思不停地望着山坡那边,怎么还不回来? 突然看到山坡上几道身影,忙快走几步,可算是回来了,紧绷的心稍微松懈。 可是怎么多了个人?张大年背的谁? “老陆!”伍三思迎上前,“咋回事儿?” “回去说!”陆远平带着人快步回营。 “怎么啦?”正在学习的战士们见张大年背着老乡回来,都惊讶不已。 “找铁锤、凿子来!”陆远平命令道。 “是!”有战士立马跑去拿工具。 冯素莲跑回炊事班,在厨房里找吃的,什么都没有,“快,老郑,弄点儿吃的!” “诶,好勒!马上!”老郑带着两个小战士走进厨房。 冯素莲拿了只碗,跑回帐篷,倒了点儿白糖,兑上热水端来。 “当、当!”陆远平、伍三思蹲地上,拿着铁锤、凿子凿铁链,铁链上火星子飞溅。 农奴哆哆嗦嗦,紧张、害怕,不安地四处打量。 张志成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叽里咕噜说着藏语安抚。 “老乡,喝水!”冯素莲端过糖开水。 张志成给农奴翻译。 “阿巴阿巴!”农奴见是刚才的女兵,双手合十表示谢意,接过碗。 又饥又渴,双手颤抖不止,一大口热水喝进嘴里。 农奴顿住,眼睛瞪得溜圆,这是什么?世上还有这么好喝的水? “糖水!”冯素莲解释道。 张志成惊讶地看一眼冯素莲,转头翻译给农奴。 “阿巴阿巴!”农奴眼含热泪,不停道谢,原来这叫糖水! 多少年后都还清晰记得,那一碗温热的糖开水有多甜! “他的舌头怎么回事?”冯素莲关切道。 张志成垂下头,好一阵才叹息道,“他应该是城里逃跑的农奴!” 这农奴也不知怎么逃出来的?一旦被抓回去,绝对被打死。 农奴于奴隶主,根本不当人,动辄鞭打、挖眼、割舌。 牲口还有牲口棚,农奴连牲口都不如,睡牛棚里,身上那身藏袍就是他们晚上睡觉的被褥。 第一卷 第77章 打开铁锁的兵 “咔嚓!”一只脚镣凿开,脚踝处血肉模糊,鼓起的踝骨能看到骨头。 “营长,我来!”有战士见营长、教导员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小心弄,别伤到老乡!”陆远平、伍三思起身换人。 站起来瞬间,眼前一片黑,脑袋充血,耳朵嗡鸣,比白天抡大锤还累。 每一锤不轻不重,不能砸偏,凿子不能跳动,不然会凿到脚上。 老郑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进来,好多战士闻到油盐香味儿,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真香,肚子好像又饿了。 “当、当!”战士用力砸下最后一下。 “咔嚓!”另一个脚镣也凿开。 农奴终于重获自由,颤颤巍巍站起来,一瘸一拐走了两步,热泪滚滚。 “阿巴、阿巴!”农奴冲陆远平、冯素莲、伍三思在场的所有人不停鞠躬。 “老乡,饿了吧,快吃点儿!”老郑见老乡颤抖个不停,知道那是寒冷饥饿所致。 老乡呆呆看着那碗冒着香气的面,不敢接。 “卡拉撒!(吃饭)”张志成友善地对老乡道。 “吃吧!”老郑将碗塞到老乡手中。 “阿巴、阿巴!”老乡再次道谢,才拿起筷子吃面。 从未用过筷子的老乡笨拙地握着筷子,面条总是滑落。 筷子只有贵族、地主老爷们使用,穷人是不配使用的。 老乡见过,却未用过,颤抖着半天也吃不到嘴里,最后将面赶到碗边,才扒拉进嘴里。 天啊!他吃到了什么? 美食!有油、有盐,这面条不同于他们吃的糌粑,滑滑溜溜,轻轻一嚼就烂。 吞咽下,肚子里顿时暖洋洋的! 老乡狼吞虎咽,将满满一洋瓷碗面条一扫光,连汤带水地喝得干干净净。 “阿巴、阿巴!”老乡身体终于不再颤抖,冲大家深深鞠一躬。 “老乡,给你包扎一下!”冯素莲打来一盆热水,带来药箱。 老乡惊疑不定地看着冯素莲,连连摆手。 张志成上前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摁住老乡坐下。 冯素莲用纱布给老乡擦拭伤口。 背上全是鞭痕,手被经常踩碾,指骨变形怪异,比之前的冯素莲惨。 大腿、小腿全是伤痕,右小腿腿骨断裂,明显肿起。 用了三盆热水才将伤口清理完毕,用酒精给伤口消毒,老乡竟一声不吭,似乎感觉不到酒精沾到伤口的灼痛。 没啥好的外伤药,再擦上碘伏后,用红药水、蓝药水,涂抹上就算完事儿。 断裂的小腿腿骨用木板固定住,绑上纱布、绷带。 身上的袍子烂得不成样子,脏兮兮、臭烘烘的,还有虱子在跳。 大家拼拼凑凑,给老乡凑了一身穿的,将那破袍子扔灶洞里烧了。 见老乡头上头发粘成一团,虱子蹦跳。 张志成对老乡叽里咕噜说了一会儿,老乡点点头。 “打热水来,老乡愿意把头发洗了!”张志成对老郑道。 热水打来,张志成要帮老乡洗,却被老乡拉住手。 “?”大家都不解,难道老乡不肯?传闻这里的习俗是一生只洗三次澡。 老乡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又指了指张志成的头发。 众人恍然,老乡是要剪掉自己的头发。 找来剪子剪掉黏成一团的长发,扔火里烧了,飘出一股蛋白质烧焦味儿。 第一盆热水很快变成黑汤汁水,抹上肥皂洗第一遍。 第二盆稍微好一些,直到第三盆,才算干净。 若是不剪掉长发,不知得多少盆水? 擦干发,张志成用理发剪给老乡把头发修剪。 再打量老乡,发现这人好像很年轻? 忽略掉脸上的伤口,是个五官深邃、身型瘦高的美男子。 一身没有帽徽、领章的旧军装、棉大衣穿在身上,竟穿出几分军人的气势! 老乡摸着身上的军装,眼睛亮晶晶,看得出很激动。 “老乡,吃点儿药!”冯素莲拿来一片阿司匹林。 身上伤口多,一旦感染便会高烧。 老乡看着药片,没伸手,知道这是药,很贵重,自己没病就不浪费。 还是张志成劝了后才接过,冯素莲还没来得及说喝水顺下,已一口吞下。 天早已黑尽,亮着马灯弄完的。 “大家去休息吧!”陆远平看一眼手表,已九点过。 将老乡留下,与张志成挤一个帐篷,方便照顾,几个战士抬着老乡去帐篷。 “营长,以后怎么办?”冯素莲面露不忍。 “他的腿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不然以后会成瘸子!干不了活儿!” “嗯!”陆远平不知在想什么,“暂时不让他离开营地,先把伤养好再说!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是!”冯素莲大声道,欢欢喜喜走了,就知道营长会心软。 看着小冯欢喜的背影,陆远平忍不住轻笑出声,这女兵傻乎乎的,但很善良,心性纯洁。 “真要将人留下?现在最敏感,若人家找来不给,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伍三思担忧。 “老伍,那你知道交出去的后果吗?”陆远平抬头看看天上,圆月清辉,偶尔一两颗星星闪烁。 伍三思没说话,他怎会不知道? 上高原前,专门组织干部学习,这里宗教复杂,等级森严,农奴是没有人权的,比牲口还不如。 稍微有反抗意识的农奴都死得很惨,像这个带着脚镣跑出来的农奴,抓回去绝对是死路一条。 而且会先饱受各种酷刑折磨,绝对不会让他痛快的死! “我们解放雪域高原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些穷苦人?”陆远平拍了拍老友肩膀。 “与地方政教搞好关系,是尊重民俗,尽量减少流血,希望和平解放雪域高原! 但不是让我们为了所谓的搞好地方关系,把老乡推出去! 我们本就是来解放这里的穷苦人,交出去,与我们上高原的初衷相悖!” “是我教条了!”伍三思猛然醒悟。 战场上自己都无所畏惧、悍不畏死,怎么在和平解放的工作上,反倒束手束脚的? 和平解放,不等于没有原则的退让,该坚持的原则要坚持。 在农奴眼中,他们是金珠玛米,是打开铁锁的兵,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兵! 第一卷 第78章 是条汉子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响起。 睡梦中的宫巴猛地翻身坐起,本能地想要逃走。 “别动!”张志成在他一动作时便按住,用藏语安抚。 张志成起身,低声告诉宫巴没事儿,那些人进不来,他出去一会儿。 “站住!”哨兵毫不犹豫举枪对着冲过来的马队,十几人来势汹汹。 “@#¥%……&*!”马队为首者叽里咕噜,哨兵听不懂,只是举枪对着,示意不许再往前。 营地战士们都被惊醒,黑暗中全都警惕着、伸手摸着枪,随时待命。 “怎么回事儿?”陆远平、伍三思打着手电出来,张大年跟着,手搭在腰间手枪处。 “@#¥%……&*!”那人又重复一遍,面带不善,看得出在语言威胁。 “你有什么事儿?半夜三更闯我军营!”陆远平语气冰冷、严厉。 “&¥*5#.....@&8!”对方不知听不听得懂汉语,依然叽里咕噜说着藏语。 “听不懂!”陆远平摇头,“请你们马上离开营地!” 对方气恼,说了半天,这些汉人装傻充愣的,一问三不知。 什么修路架桥建设雪域高原!明明就是想占领他们的家园,夺他们的权!让那帮穷鬼翻身! 这些汉人坏得很!让穷鬼们跟他们作对,鼓动穷鬼们造反! 那个逃跑的宫巴就是前两年蹦跶得最凶的,整天吵着闹着要找金珠玛米,带领穷鬼跟他们要平等、要自由,真是笑死人了! 宫巴在穷鬼中声名鹊起,穷鬼们觉醒了反抗意识,很快形成一股力量,跟地主老爷们分庭抗礼。 城里的老爷们派人趁黑绑走宫巴,关进地牢,想狠狠折磨后弄死他。 可内部分成几派,争斗厉害。 有的想要抗争到底,有的左右摇摆,有的支持新政府,愿意和平解放。 部队没进城,正加紧修通城外几条通往外界的路。 城里驻了个办事处,杀奴隶不再像以前那么随意。 宫巴一直没能杀成,却不想下午奄奄一息的人突然暴起,反杀看守人,逃跑了。 这是千百年来,地牢里逃出来的第一人! 发现后他们分成几路人马追击,这一支走的最远,从下游渡河又绕过来。 宫巴是城外农庄的农奴,直接去的农庄,没找到人。 回来路过营地,怀疑宫巴藏在这里,便要闯营搜查,被哨兵拿枪对着。 “哒哒!”对方为首的马往前踢哒,看着是勒不住马,实际是试探闯营。 “唰!”陆远平、伍三思、张大年同时拔枪,冷冷对着那人,“后退!” “请你们立刻离开营地!”陆远平厉声呵斥。 对方见状,不甘地勒马后退两步,双方剑拔弩张对峙。 “却苏印,卡内沛巴?(你是谁,哪里的?)”张志成跑来,对着对方为首之人问。 对方几人对视一眼,这里面居然还有懂藏语的。 “&¥*5#.....@&8!”为首之人叽里咕噜道。 “¥#……*&!”张志成摇头。 来回说了许多,对方见陆远平几人的枪始终没放下,脸色冷峻对着他们。 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骑马走了,中间回头好几次。 “走了!走吧,回去睡觉!”张志成松口气,拉着陆远平、伍三思回去。 “晚上警惕些,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陆远平对哨兵道。 “是!”哨兵大声道,“营长放心,我们不会让他们踏进营区半步!” “他们是哪里的?”陆远平问张志成。 “城里管治安的,就是一帮打手、监狱的行刑者!供人驱使的爪牙! 老乡叫宫巴,二十二岁,是领头闹事的农奴,关了两三年,下午打死看守跑出来的!” 张志成叹道,“这人命大,关押、折磨几年,还能凭着顽强毅力活下来。找机会逃跑,跑这么远,是条汉子!” “要不,咱们想办法把宫巴转运出去,留在这里始终不安全,那些人肯定还会来!”伍三思提议。 三天两头来闹事不是个事儿,影响部队作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前日防贼的。 宫巴的腿伤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养好,伤筋动骨一百天。 差不多一个月桥就建好,然后他们与团部汇合,修最后一段路进朗萨的路。 到时宫巴怎么办?带进城不是羊入虎口? 就算他们护着,可人总有落单的时候,人家要置宫巴于死地,怎么都能找到机会。 不如把宫巴送出去,送到一个远离朗萨的地方,这样才能真正安全。 “等运输车来了再说!”陆远平也赞同。 “营长!”冯素莲跑出来,“发生什么事儿了?” “来抓老乡的!”陆远平想了想道,“这里不太平,以后不要单独外出。” “抓老乡?”冯素莲一脸震惊,“都解放了,怎么还有人敢抓老乡?” 陆远平有些无奈,耐心解释道:“解放不等于和平,内地前两年不是还有剿匪? 这里更严峻,还在和谈,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解放,好多地方穷人还是农奴,被地主、贵族欺压着。” “为什么不打倒那些地主、贵族?”冯素莲不解。 内地不都是打土豪分田地,穷人翻身当家做主吗?怎么这里不行? “有些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这里政教盘根错节,有它的历史根源,形势复杂,不是一朝一夕就改变的。 国家会一步一步解决,不要着急,现在咱们要保护好宫巴,不要让那些坏人抓走!”陆远平叮嘱。 “是,营长!一定保护好老乡!”冯素莲一脸坚定的表情。 张志成回到帐篷,宫巴坐那儿惴惴不安。 “好啦,没事儿了,他们走了!”张志成用藏语安抚。 “阿巴、阿巴!”宫巴挣扎着想要离开,不想拖累金珠玛米。 “快躺下!有我们在,没人能欺负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张志成认真道 一个农奴带着伤,能逃到哪里去?说不定那些人就在外面等着! “他们说了,你叫宫巴,是带头闹事的农奴!”张志成扶着农奴躺下。 这话一出,宫巴惊得又要坐起。 “躺下!关了你两三年,你还能顽强地活下来,还能逃出来!宫巴,你真了不起!”张志成赞扬道。 “是条汉子!令人敬佩的勇士!放心,我们是专门为穷人说话的,我们会保护你!” “阿巴、阿巴!”宫巴流下激动的泪,终于盼来了金珠玛米! 第一卷 第79章 守株待兔 “嘘嘘…”哨声响起,张志成翻身起来。 宫巴惊疑不定地想要起身,不明白哨声是什么意思。 “你躺着别动,这是军营的起床哨声,你腿脚不便,一会儿我把早餐给你端起来。”张志成藏语安抚。 宫巴这才重新躺下。 外面响起说说笑笑的说话声,窸窸窣窣的洗漱声,宫巴听得热切。 要是自己不是哑巴,要是那年跑掉,找到金珠玛米,也许现在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像战士们一样说说笑笑、谈笑风生。 可惜自己没跑掉,如今成了哑巴,腿也断了,再也当不成金珠玛米! 想到这里,宫巴心中难过。 帐篷掀开,张志成端着热粥、馒头进来。 “吃吧!一会儿天气暖和了,背你出去晒太阳!你需要多晒晒太阳!” 见宫巴神情沮丧,问他,“怎么啦?” 宫巴望着张志成,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说不了什么,只会“阿巴阿巴!” “别难过,伤筋动骨一百天,腿上的伤慢慢养,给你做付拐杖,拄着就能行走。” 张志成以为宫巴在担忧自己的断腿。 “宫巴怎么样?”吃饭时,陆远平蹲到张志成身边问。 “醒了,正在吃早饭!”张志成挪了挪,给陆远平让个位置。 “他很急切,帐篷里关不住,等会儿把他弄出来晒晒太阳!地牢里关了两三年,长期没有阳光照射,身体机能伤害很大。 长年累月关闭在狭小空间的人,对自由极度渴望,一会儿找木工组打付拐杖,这样他没那么焦虑不安。” “昨晚没发烧吧!”陆远平记得宫巴一身的伤,不知有没有因为感染高热。 “?”张志成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他一晚上没吭声,你不提我都以为他正常。” 匆匆喝完粥,张志成回到帐篷,摸了摸宫巴额头和身上,觉得有些热乎乎的。 宫巴刚吃完,却见张志成风一样进来,摸自己额头、身上,不明所以,张志成又风一样走了。 “小冯!”到炊事班找冯素莲。 “诶,什么事儿,张同志?”冯素莲正在用餐。 “借一下温度计,给宫巴量一下体温。”张志成怀疑宫巴低烧。 冯素莲回帐篷翻出温度计,甩了甩递给张志成,“知道怎么用吗?” “知道!”张志成拿着跑回帐篷。 “三十八度二!”量完体温,张志成看着体温刻度,喃喃道,属于高烧。 “小冯,宫巴三十八度二,拿点儿药!”张志成来还温度计。 还能有啥药?退烧、止痛都是阿司匹林,冯素莲给了张志成一片。 药省着用,宫巴他们从未用过药,吃药效果明显。 吃过药,张志成要去上工。 “阿巴、阿巴!”宫巴脸色有些红,神情不太自然。 “你要做什么?要出去?再等会儿!”张志成看看外面,温度不高,风一吹凉飕飕的。 “阿巴、阿巴!”宫巴一听,神情焦灼起来。 “好吧!”张志成无奈。 搀扶着宫巴站起来,给他裹上棉大衣,背出来放到阳光充足的地方晾晒。 “你在这里晒着,有事儿叫小冯她们!”张志成交代宫巴。 “阿巴、阿巴!”宫巴苍白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急切又表达不出来,单脚蹦跳着,目光四处逡巡。 “不行,宫巴,你不能出去!外面危险!”张志成劝道。 “阿巴、阿巴!”宫巴点头又摇头。 “你想做啥?”张志成挠头, “他要上厕所!”冯素莲给辣椒盆喷完水出来,见宫巴的面色道。 “啊?哦哦!”张志成恍然大悟,扶着宫巴蹦蹦跳跳往厕所去。 冯素莲这会儿有空闲,拿着箩筐、铁锹出去。 “你又闲不住!”老郑忙完,从厨房出来。 “呵呵,弄些泥土把这两个箱子填满,辣椒籽已经出芽,后天就能移栽。”冯素莲呵呵笑。 “这两天不太平,大家一起行动!”老郑叫上几个战士。 在那天挖泥土的溪沟边挖,远处多了几个眼生的人,不时往这边溜达。 衣着算不上光鲜,但比来帮忙的老乡好多了,至少不是破衣烂衫,看着还算体面。 “别往那边看!”老郑见冯素莲往那些人那边张望,忙叮嘱。 “他们是什么人?前几天都没出现过。”冯素莲看着那些人不像穷人,也不像贵族。 “昨晚来抓老乡的那帮人,他们认定老乡在营里,不能闯营,就在外面守株待兔。 知道宫巴在里面待不了几天,只要出去就能逮住。”老郑老革命见识多,这种把戏一眼看穿。 “那咋办?”冯素莲又要转头去看那帮人。 “别转头!你再转头,他们可以肯定宫巴就在我们这里!”老郑低声喝道。 这小冯有时挺机灵,有时像个小白。 “啊?哦!”冯素莲脸一红,顾着好奇,一点儿没有警惕心。 自己做自己的,压根不在意,对方可能要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 可若老是看他们,就证明自己心中有鬼,印证他们的猜测! 前世空活九十岁,一点儿智商没涨!冯素莲暗自骂自己猪脑子! 几人抬着几箩筐泥土回营地,将泥土倒地上晾晒。 宫巴坐在院中间晒太阳,见战士们奇怪操作,眼中全是疑问。 “杀菌、翻晒,种菜用!”冯素莲笑盈盈道。 不管宫巴听不听得懂,至少给人一个回应,不能当空气无视。 “阿巴、阿巴!”宫巴也开心回应,有人同他说话。 冯素莲望望外面,奇怪,今日老乡们怎么还没来? 想了想,回帐篷拿了几本书,将宫巴挪个位置,背对着太阳,大家一起晒太阳看会儿书。 “谢谢!”战士们都很开心,这些教材书在这贫瘠的地方都是极好的精神粮食。 看看图画,认一认上面的字,时间一晃就过去。 宫巴分到一本语文书,眼睛顿时亮起来,露出孩童才有的惊喜神色。 从小就渴望读书,那时在城里给贵族少爷当牛马,每日驮着少爷去书院念书。 少爷进去,他在外面等着放学。 每次看着少爷的书袋,他就有种想摸一摸的冲动。 终于瞅着机会,偷偷摸了摸,那种触感无法言喻,是他第一次距离书本这么近。 也因为偷偷摸了少爷的书本,被别的奴仆撞见,像老爷告状,随后挨了一顿打,撵回农庄。 第一卷 第80章 秘密 “金珠玛米!”身后响起多吉的声音。 众人扭头,却见多吉身上的袍子扯得稀烂,脚上的胶鞋不见了,脸上有青一块、紫一块。 “多吉,你这是怎么啦?”冯素莲忙起身。 上下摸着多吉,查看伤势,“谁打你了?” 可惜,双方语言不通,感受到对方的关切,却无法交流。 “冠达(对不起)!”多吉眼睛通红,羞愧地将数学书递上。 冯素莲看着多吉手中的书,撕成两半,沾了不少泥水。 “没关系!”冯素莲心疼坏了,又不好责备,轻轻拍了拍多吉肩头。 看多吉脸上的伤,身上的破袍子,想来为了保护书本已尽力。 她不知道,就是因为到农庄没能搜出宫巴,却搜出几件旧军装、棉大衣、胶鞋和书本,那些人才认定宫巴被藏在军营里。 将衣物划烂,扔泥水里,穷鬼们不配拥有这些! 抢书和本子时,多吉拼命阻拦,被人连踢带踹好几脚,趴在地上死死护住书本,还是被抢走,撕了扔泥水里。 “阿巴、阿巴!”突然宫巴激动地冲多吉喊叫。 多吉蓄满眼泪的眼睛看过去,瞬间呆住,想认不敢认。 印象中的那人黝黑、健壮、高大、俊美,眼前人削瘦、面色苍白、脸上有伤,右腿笨拙地伸着,裹着纱布。 “阿、阿古拉?(叔叔)”多吉迟疑地喊道。 “阿巴、阿巴!”宫巴激动地点头,伸手拉住多吉,不停地打量。 “阿古拉、阿古拉!”多吉确认这是自己叔叔,大声欢呼。 “嘘!”老郑忙将手指放唇间,示意声音小些,指了指远处的山坡。 多吉领会,忙捂住嘴,大家将宫巴抬到有帐篷遮挡的地方晒太阳。 多吉忍不住,急忙跑去工地,拉着父亲就跑。 扎巴莫名其妙,被儿子拽着,来到营地。 儿子把他带到一个穿军大衣的人跟前,定定看看他,脸上全是欣喜。 扎巴顺着儿子的手看向那人,那人正痴痴看着自己,眼中有泪。 “宫巴!”扎巴惊得眼睛瞪大,“你怎么在这里?” “阿巴、阿巴!”宫巴抓住兄长的手,急切的想要说话,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宫巴,你的舌头…”扎巴看着弟弟嘴里空空的惊呼。 “原来你被他们抓走了!我们、我们还以为你去找金珠玛米…” 扎巴话未说完,泪流满面。 宫巴是兄弟几人中最聪慧的一个,也是农庄里觉醒最早的农奴,具有反抗意识。 不知从哪里听闻金珠玛米上雪域高原解放穷苦人,宫巴热血沸腾,鼓动农奴们行动起来,跟地主、贵族们抗争。 盼啊盼,金珠玛米们一直没来,便组织青壮们去找金珠玛米。 可是还未出发,他却突然消失了,大家都以为他独自去找金珠玛米。 约好的几人觉得宫巴不够意思,说好的一起,结果自己偷偷跑了。 昨晚城里来了一队人马,冲进牛棚将农奴们全撵出来,在里面一通乱翻乱找。 领头的人问:“宫巴在哪儿?交出来?” 农奴们面面相觑,宫巴回来啦?没看见! 见农奴们全都摇头,搜查的人愤怒,马鞭随意抽打众人,将搜出来的汉人东西全部划烂! 这些穷鬼居然跟汉人勾结上!想翻天!做梦! 那些人走了后,扎巴一家人聚在一起,猜测宫巴到底怎么回事儿。 是参加金珠玛米回来了?还是前两年的突然消失是被抓走了? 惴惴不安挨到天亮,来找金珠玛米。 却见那些人骑着马到处逡巡,四处搜索,好久才离开,扎巴他们这才敢过来。 现在看到弟弟的模样,不用猜也知道弟弟被抓到地牢里! 可怜弟弟一个人在地牢受尽折磨,他们却一无所知,只以为找到金珠玛米! “啊、啊!”扎巴懊悔地捶打自己脑袋。 恨自己没去找弟弟,弟弟一人受苦受难! “阿巴、阿巴!”宫巴拉住兄长的手摇头。 冯素莲他们看着难受,全都眼眶红红。 “宫巴,看,这是啥?”张志成拿着一副拐杖欢喜的跑来,用藏语喊道。 “怎么啦?”却见宫巴拉着扎巴的手,两眼泪汪汪,张志成一脸懵。 “他们是亲人!”冯素莲听不懂,但看得出那种亲人间才有的关切。 “2#^7$#$...”张志成询问扎巴、多吉怎么回事儿。 “他们说啥?”问完,大家问张志成。 “宫巴是扎巴最小的弟弟,前些年带着农奴闹革命,想去找我们,突然消失,农奴们都以为他找我们去了…” 听完张志成的讲解,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身为农奴,就算知道宫巴被关在地牢,他们又能如何? “宫巴,来,试试!”张志成不想气氛太沉闷。 “阿巴、阿巴!”宫巴看看拐杖,又看向张志成。 “这样!”张志成将拐杖放在咯吱窝下,演示如何拄着走路。 宫巴扶着站起来,接过拐杖,拄着走了两步,很快掌握要领。 来回走了两圈,脸上露出开心笑容,终于又可以走路了。 扎巴不停擦眼泪,弟弟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 张志成跟扎巴讲述昨天冯素莲、陆营长他们怎么碰上宫巴,怎么救治,昨晚那帮人妄图闯营的经过。 “托切那、托切那!”扎巴双手合十,不停朝冯素莲、在场军人鞠躬感谢。 “宫巴的事儿不要声张,你们装作跟平常一样!”张志成藏语叮嘱扎巴父子。 “其他老乡就不要让他们知晓,人一多,消息容易泄露!” 见晒太阳时间差不多,张志成对宫巴说了几句话,宫巴点点头,拄着坏拐杖回帐篷。 扎巴带着多吉回工地干活,大家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中午吃饭,多吉打了饭就消失不见,扎巴看了没吱声,知道儿子去了哪里。 其他老乡见怪不怪,多吉性格活泼,人机灵,准是缠着金珠玛米要书去,昨晚那书、本子、铅笔全都毁坏。 饭后扎巴便催着同伴们回农庄,生怕呆久了发现这里的秘密。 第一卷 第81章 天神降临 冯素莲拿湿布小心擦着数学书,将上面的泥土擦去。 好不容易将一页擦出来,泥水浸透进纸张肌纹里,始终显出一片污渍。 而且纸张起皱,凹凸不平。 这都不算啥,难的是被撕烂,每一页都要重新沾粘,没透明胶,白纸条一粘,就看不到下面的内容。 “你这书没用了,弄不出来!”老郑看了摇头。 “嗯!”冯素莲应道,手里动作没停。 “那你还弄它做啥?”老郑不解。 “这一册我已看完,擦干净,沾粘上,别的战士也许还能用!”冯素莲笑道,“无聊时有本书翻翻也挺好的。” “你呀!”老郑笑笑,没再说啥,由着她去。 确实,闲暇时有本书看,精神世界都要丰富许多。 一点一点擦拭,好久才将书本擦拭完,放在阴凉处阴干。 “冠达!金珠玛米!(对不起,金珠玛米)”多吉不知何时过来的。 “剋米度!(没关系)”冯素莲笑笑,拿起书本问,“还要借吗?” 多吉摇摇头,谁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跑来搜查,再把书弄坏,他万死莫辞。 刚才在帐篷里,他教叔叔认汉字,说汉话。 虽然叔叔说不了话,但是能听懂汉话,交流起来会方便很多。 叔叔手里有一本书,叔侄俩看了好一阵,看得津津有味。 “杰斯杰勇!(再见)”多吉鞠一个躬,转身回家。 “杰斯杰勇!”冯素莲回道。 拿起盆子捡土豆,开始做晚饭。 “咚咚咚…”冯素莲切着土豆,心莫名发慌,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老郑!多吉有危险!”突然冯素莲丢下话,拼命朝营外跑去。 “快!跟上!”灶头上的老郑一听,冲小战士们吆喝,提着家伙事儿冲出去。 “多吉、多吉!”冯素莲一路狂奔,胸口像要炸裂,肺部被紧紧禁锢。 跑出营地几百米,就见一队人马跑来,尘土飞扬。 冯素莲瞥到最后一匹马上拖着一根绳子,后面拖着一个人。 双手捆束,竭力奔跑想要跟上马的速度,跌倒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几次,再没爬起来,被拖拽前行。 “多吉、多吉!”冯素莲嘶吼着,拼命挥着手,“停下、停下!” 马队很快奔到面前,朝着冯素莲直直冲去,意图吓退她。 冯素莲见马匹冲自己来,不管不顾朝着第一匹马扑过去,手拼命挥舞。 那领头的人看清冯素莲手中的东西,瞳孔倏地瞪大,拼命勒住缰绳往旁边躲闪。 “吁!”马嘶鸣着高高扬起马蹄,擦着冯素莲落下。 “放下多吉!”冯素莲一手拽住马镫,一手举着菜刀,大声道。 马队被迫停下,后面的多吉艰难爬起来,“金珠玛米!” “@%……&83%#!”领头的人叽里咕噜骂道。 “放下多吉!”冯素莲听不懂,知道不会是好话,她懒得理会,只要留下多吉。 那人又骂,怒不可遏却又畏惧冯素莲手中亮晃晃的大菜刀。 老郑他们也赶到,手里拿着锅铲、火钳、铁锹,“站住!放下多吉!” “&*¥%#2&!”那人气急败坏,来这么多汉人! 后面又跑来不少,那些人手中拿的不是炊具,而是真理! “老郑,多吉在后面!被他们抓了!快去!”冯素莲死死拽着马镫不撒手,将菜刀递给老郑。 老郑接过菜刀,跑到后面用力砍断绳子。 多吉本就破烂的袍子,烂的衣不蔽体,在地上被快速拖拽,膝盖、腿上擦伤不少,血肉模糊。 手腕被绳子勒破,皮肉外翻。 “金珠玛米!”原本坚强、一声不吭的孩子,突然鼻子一酸,止不住流泪。 “没事、没事!”老郑将手腕上的绳子割开,轻轻拍着孩子后背安抚。 见多吉救下,冯素莲这才放开马镫。 “多吉,你怎么样?”冯素莲拉过多吉检查伤势。 “@……*#4%!”领头的人怒骂着,用力挥鞭,所有人跟着跑了。 “怎么回事儿?”陆远平、伍三思等人追来。 先是冯素莲举着菜刀冲出大门,接着是老郑一帮炊事班战士,哨兵赶紧跑去汇报。 “多吉独自回家,被他们盯上!”冯素莲搂着多吉一阵后怕。 庆幸来得及时,不然多吉被抓走,又像宫巴一样被割舌,甚至会更严酷! 扎巴他们是好几个成年人,要抓不是那么好下手,可多吉一个孩子,孤身一人,许久才离开军营,一定有问题。 那些人抓不到宫巴,自然要抓多吉去拷问。 “你们去农庄给多吉家报信!”陆远平指派两名战士,“路上注意安全,这里情况复杂,提高警惕!” “是!”两名持枪战士往农庄去,大家带着多吉回营地。 “阿巴、阿巴!”宫巴拄着拐杖,见到多吉的狼狈样,急切地问。 “@#……&¥!”多吉告诉叔叔刚才发生的事儿,笑着说没事儿。 可是小小的身体颤抖不止,还是泄露了他的害怕、恐惧。 地牢、血监狱的名头不是吓唬人的,多少人进去,都没再出来。 叔叔告诉过他,那里面阴森森、血气冲天,全是冤魂! 路上被那帮人追上拦住,问他宫巴是不是在军营里? 他摇头,不能出卖叔叔,更不能出卖金珠玛米,金珠玛米救了叔叔,是保护穷人的菩萨兵! 被领头的甩了几鞭子,逼问他,他始终摇头不承认。 便被那伙人绑住,准备带回去好好折磨一番,不信问不出下落。 那时恐惧笼罩着他,害怕、无助,可是他没想过屈服,眼中只有恨意! 好在老天保佑,金珠玛米来救他了! 看到冯素莲举着菜刀大无畏地扑向领头的马匹,多吉觉得冯素莲像天神降临!浑身笼罩着光环的天神! 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冯素莲打来热水给多吉清理伤口,消毒后抹上红药水。 “你很勇敢!”冯素莲冲多吉竖起大拇指。 多吉看懂了,小脸不好意思地红了。 多吉的袍子烂得不能再穿,有战士将自己的旧军装找来,冯素莲用针收一下给多吉穿上。 以后个子再长,将收的地方放下,就能接着穿。 多吉穿着旧军装,开心的转来转去,上次送的没舍得穿,被那些坏人弄坏,还好好收着,没针线缝。 与叔叔宫巴站一块儿,仿佛自己已长大,成为金珠玛米,威武神气! 第一卷 第82章 喜欢看那双眼睛 晚饭时两名送信战士回来。 “怎么样?找到多吉家了吗?”陆远平问。 “报告营长,找到了!”战士回道。 农庄很大,成片成片即将成熟的青稞,农奴们在地里劳作。 破破烂烂的牛棚、羊棚,既是地主家关牛羊的,也是农奴们住的地方。 有一幢漂亮房子,那是地主老爷的。 因为城外到处是汉人,留下监工,自己躲到城里,到了收获季,派人来收粮食。 见到战士,扎巴上前询问。 双方比划着交流,扎巴大致知道多吉遇到危险,被金珠玛米救下,今晚在军营歇息。 战士也让扎巴他们不要单独出行,当心被绑走。 扎巴点点头,军营安全,儿子在那里他不用担心,又对同伴们转告不要独行。 吃饭时伍三思望着说说笑笑的宫巴、多吉叔侄俩发愁,这里不安全,再这样下去,宫巴迟早会被抓住。 唉,补给车还不来!伍三思叹气。 饭后大家继续学习藏语,张志成在台上大声念道: “你好,姑苏德波!”“见到你很高兴,切让结威嘎不穷!”“我的名字是,额阿吉明”… 宫巴、多吉坐一起跟着念,每一句有汉语、藏语,别人学藏语,他们学汉语。 宫巴念不出来,但是他听得见,每听懂一个意思,眼睛闪闪亮,仿佛前行的路有明灯照耀指引。 叔侄俩融入其中,好像自己是其中一员。 学完藏语,又分组学文化。 有战士学藏语意犹未尽,缠着宫巴、多吉练习,双方边说边比划,能交流许多。 有的围着张志成、伍三思学低年级课程。 冯素莲蹲在地上,捏着树枝一笔一画写字,左手拿着本子,上面有陆远平给起的字。 “字练得怎么样?”陆远平笑问。 “啊?”冯素莲抬头,不好意思笑笑,“还没练好。” 陆远平看地上的字,横平竖直倒是有,就是没笔锋,搭配结构不合理。 “写字除了横平竖直,还要注意结构,这里有口诀,你看,偏旁单人立,垂露起中央!” 陆远平说着,写了你、伸、他、信,着重讲解、示范怎么写才好看。 “偏旁三点水,皆在弧线上!”陆远平又写了江、河、湖、海。 冯素莲一个字、一个字在空中临摹,临摹完,看向营长,然后呢? “不能贪多,今天就练这几个字!多临摹几遍,自然能掌握要点! 等你把这几个写好了,再教你后面的!”陆远平脸微微发红。 这小冯直勾勾盯着人看时,有点儿憨乎乎的,但眼神澄澈,毫无杂念,全是对知识的热切、渴望。 陆远平没有意识到自己很喜欢看那双眼睛。 “哦,好吧!”冯素莲听进去了,对着地上的字用树枝仔细临摹。 写完一个,都要问一遍,“对不对?” 陆远平笑着点头,“嗯,比之前的好了不少!” 得了表扬,学习尽头更大了,擦掉再写下一个,写着写着写出感觉来,字渐渐显出结构、笔锋来。 “营长,你看这个字怎么样?”当再次写完‘海’字,冯素莲开心地喊道,跟营长的字有点儿像了。 “嗯,写的不错!”陆远平笑着点头。 冯素莲抬起头,这才发现操场上空荡荡,天色黑尽,是营长打着手电筒照明。 “哎呀!这么晚了!”冯素莲惊呼,忙起身。 “咚!哎哟!”动作太快,头顶撞到陆远平下巴,脑顶门好痛。 “嘶!”陆远平捂住下巴,牙齿嗑崩一下,脑袋晕晕乎乎,这小冯猛地冲起来,躲闪不及。 “对不起、对不起,营长,你没事儿吧?”冯素莲揉着脑袋。 见营长面色痛苦,急忙去扒营长的手,看有没有伤到舌头。 “没事儿、没事儿!”陆远平连忙退开,摆手,“时间不早,快回去休息!” “营长,你真没事儿?”冯素莲有些无措,觉得自己冒冒失失的。 “没事儿!你看!”陆远平松开手,忍痛扯个笑脸。 冯素莲仔细看了看,营长的嘴好像肿了? “好啦,没事儿,快回去!”再要凑近看,被陆远平扶住肩膀转了个身。 “营长,宫珠德勒!”冯素莲走了两步,回头道。 “宫珠德勒!”陆远平笑笑,冲冯素莲挥手。 待冯素莲身影消失,复捂住下巴,嘶,真痛!舌尖差点儿磕掉,冒失丫头! 多吉挨着叔叔宫巴坐着,局促不安,第一次睡这么好的地方,有被褥、军大衣盖着,比牛棚干净、暖和。 “睡吧!”张志成打着手电筒进来,拍了拍多吉轻声道。 “阿巴、阿巴!”宫巴扯了扯多吉,示意他躺下。 多吉盯着张志成的手电筒,第一次见,不像家里的酥油灯,豆丁点儿大的光亮,风一吹就灭。 “看吧!”张志成无法忽略多吉的灼灼目光。 多吉接过,光亮对着自己,被强光刺到,眼睛不自觉的一闭,忙移开。 “嗤!”张志成好笑,用藏语介绍道,“发亮的叫灯泡!” 摁动开关,手电灭了,帐篷里一片黑暗,唯有帐篷帘外的月光亮堂堂。 再一摁,手电亮了。 多吉眼睛瞪得大大的,别说多吉,宫巴也没好到哪里,嘴张得老大。 一生禁锢在农庄的农奴,认知中只有贵族、地主老爷、活佛、监工、挨打责罚、吃不饱饿不死的糌粑,再就是生死。 这手电于他们的认知冲击,不亚于冷兵器的人见到枪炮。 昨晚就见张志成拿着这个亮闪闪的东西,不知怎么弄的就灭了。 宫巴虽好奇但忍住,话都说不了,没法表达。 多吉接过手电筒,一关、一开,又打开一扇新奇世界的大门。 “它为什么会亮?”多吉拿着手电筒左看右看、上看先看,看不出所以然。 张志成将手电筒尾部拧开,给叔侄俩看,里面有粗粗的、银白色的东西,那是一号电池的底座。 张志成倒出电池,手电筒瞬间熄灭,再装进去,手电筒顿时发出亮光。 多吉接过来,学着倒出,就着外面的月光,多吉看出电池不同,前面有小凸点,后面是平底。 “这是正极,这是负极!”张志成用藏语教多吉,“电的原理,正负相连,手电筒才能亮。” “哦!”多吉不懂,但明白它们必须一个方向装进去,小凸点朝里,手电筒才能亮。 摆弄一阵后,依依不舍还给张志成,“托切那!” “好了,睡吧!等你长大了参军,也会拥有一个手电筒!”张志成安慰道,看出多吉很喜欢。 第一卷 第83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小冯,快来!”炊事班的战士们喜气洋洋。 冯素莲一进厨房就闻到一股酒香,大家围着捂醪糟的箩筐,嗅了又嗅。 “这么快?”冯素莲快步走过去,嗅了嗅。 醪糟是前天午饭后捂的,到这会儿还不到48小时,高原温度不高,虽闻着酒香,但醪糟还未完全发酵。 “咋样?”战士们眼巴巴。 “嗯,再捂一捂,吃起来才甜。”冯素莲道。 前世自己做醪糟,最开始没经验,也是闻着酒香就揭开,结果光有酒香,醪糟未发出来。 一尝,淡淡的一点儿甜味,吃起来怪怪的。 后面慢慢积攒出经验,多捂个半天、一天,那酸酸甜甜的味道正好。 “哦!”战士们有些失落,目光盯着箩筐舍不得挪开。 “好啦,中午一定能吃!快干活儿吧!说明这里能捂醪糟,以后咱们隔三岔五的做,大家吃个够。” 冯素莲知道大家好久没吃甜的,嘴里没味儿,那种心情很迫切。 “诶!小冯真厉害!”战士们纷纷赞道。 “有啥能干不能干的?就是经验,多做几次,你们也能捂出好醪糟!”冯素莲笑。 一想到以后能随时吃上,开心坏了,干起活儿来咚咚作响,格外卖力。 吵得还在睡觉的战士不得不早起,睡眼惺忪,“今天炊事班疯了不成,锅碗瓢盆叮咣作响,干嘛呢?” 有鼻子灵敏的,嗅了嗅空气,“嗯,好香,一股酒香!” “没闻到啊!”别的战士跟着嗅了嗅空气,啥都没闻到,不过是觉得今天的空气很特别。 不等陆远平的哨声响,好多战士已经拿着碗筷去排队了。 厨房里时不时飘出一股酒香,战士们在门外探个脑袋,厨房里浓浓的香气,“醪糟好啦?” “还没,早上还吃不了!”冯素莲好脾气的解释。 “真香!”还没打饭,等饭的战士在门口舍不得离去,闻一闻也解馋。 “好啦,别堵着门口,蒸笼来啦、热粥来啦!”老郑冲门口的战士喊。 炊事班的战士两人一组往外抬,放在门口的石台子上。 陆远平起来吹哨,发现大部分战士都去打饭了,“这帮臭小子,今天这么积极?” 白粥、馒头、凉拌麻辣土豆丝。 战士们或蹲、或坐,大口吃着,乐呵呵的。 宫巴与多吉自己来打饭的,老郑端来一根凳子,宫巴坐着,晒着太阳,喝着热气腾腾的粥。 不时瞟向厨房,浓浓的酒香,比贵族、地主老爷的青稞酒还香,是什么?真令人好奇! “哟,你们这帮兔崽子,动作倒是快!全都吃上了!”伍三思笑骂,他和老陆正常作息,今天成了后面的。 “嘿嘿,教导员,今天有好东西!醪糟出来了!”有战士笑呵呵道。 “真的?这么快?”伍三思脚步加快,“嘿,小冯是真能耐哈!” 陆远平笑笑,眉眼间全是笑意,能吃上好的,谁不高兴? “说是醪糟好了?”打饭时陆远平问。 “嗯,好了,再捂一捂,中午喝醪糟汤!”冯素莲道。 问的人太多,冯素莲想捱到晚饭吃,大家实在太热切,那还是中午吧! “真的?太好了!”旁边喝粥的战士一听,立马欢呼起来,“中午吃醪糟!” “真的?太好啦!”这一喊,不得了,全都欢呼起来。 宫巴、多吉一脸懵,不明白战士们为何突然激动起来。 “中午吃醪糟!”张志成用藏语给他们解释。 “醪糟成了?难怪闻到酒香!”多吉恍然,“那我的酒曲是不是也出来了?” “?”张志成不解,“你的酒曲,啥时候的事儿?” “金珠玛米教的!”多吉指了指冯素莲,“做了好些!” “应该也成了!”张志成笑道,这里就没有小冯做不出来的。 饭后收拾完厨房,冯素莲翻出角落里的筲箕,也是一股酒香。 “多吉,你的酒曲!”冯素莲冲多吉招手。 多吉过来,厚厚的松针下浓浓的酒曲香。 小心揭开松针,酒曲上长满菌丝,多吉看向冯素莲,怎么坏了? “还要还晒太阳!等菌丝晒干才好!”冯素莲将酒曲移到面筛里,放阳光下晾晒。 宫巴凑过来,打量着酒曲,这个就是制醪糟的? 地主老爷家经常酿青稞酒,农奴是没资格喝的,偶尔闻到酒香,馋得不行。 有几次宫巴偷看酿青稞酒,还挨了打。 只记得将颗粒饱满、富有光泽的上等青稞洗净沥干,大火加水熬煮,煮熟的青稞捞出,晾去水汽。 撒上粉末并搅动,装入坛子密封,过几天就能享用。 宫巴一直好奇那撒在煮熟青稞上的粉末是什么,想来就是这种酒曲了! 想到自己无意间学会了酿青稞酒,宫巴高兴地‘阿巴、阿巴’叫,恨不能现在就酿青稞酒。 “叔叔,这是金珠玛米教我做的酒曲!”多吉骄傲道,自己也是有本事的人。 宫巴更开心了,多吉连酒曲怎么做都学会,那以后他们叔侄可以做很多很多的青稞酒。 “阿巴、阿巴!”宫巴拉着多吉比画,他也想学。 “你也想学做酒曲?”多吉看明白了叔叔的意思。 “啊啊!”宫巴点点头,一脸期盼。 “可是你不能出去啊!”多吉为难,“你一出去,就会被他们抓住,还会连累金珠玛米!” 宫巴愣住,亮晶晶的目光渐渐变暗淡,失落地拄着拐杖走开。 是啊,金珠玛米救了自己,外面那些人就守着,那些人手段残忍。 再抓回去绝对不会有机会活下来!会死的很痛苦很痛苦!还会连累金珠玛米。 想到自己成了废人,宫巴就难过、失落! 他才二十二岁,还很年轻,他一直渴望参军,成为一名金珠玛米,可惜… “怎么啦?”冯素莲见刚才还欢欢喜喜的叔侄,这会儿都沉默。 “叔叔想学做酒曲!”多吉说着藏语。 指了指酒曲,又指了指宫巴,再指了指营门口,做了个摆手的动作。 冯素莲看懂了,“没关系,我去摘回来!”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教会宫巴做酒曲,捂醪糟,以后也能有生存之技。 第一卷 第84章 比青稞酒更香甜的酒 “小冯,你一个人去哪儿?”老郑问,冯素莲打着空手往营门口去。 “摘点儿辣蓼草!”冯素莲回道。 “你又不听招呼!”老郑咚咚咚跑来,生气道,“都说了不太平,你怎么还敢一个人出营?” “没事儿,就在前面,不过二三百米的距离,哨兵看得见!” 冯素莲觉得每次都拉着别人很麻烦,大家都有事儿要做。 长辣蓼草的地方就在哨兵视线范围内,摘一把就回来,真没啥。 “你呀,小心无大错!”老郑边走边教训。 “上了战场,人人都不听招呼,都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问题,各行其是,还怎么打仗? 军人就得服从命令,才能做到令行禁止、统一行动!” 冯素莲顿住脚步,意识到自己没有大局观,还是普通百姓的自由散漫意识,诚恳道歉。 “对不起,老郑,我错了,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几分钟的事儿,不去麻烦别人!” “你呀,还是太年轻,没经验!”老郑语重心长。 心意是好的,可影响却不好,没有安全意识、自我保护意识,对这里的敌我复杂情况没有清晰认知。 一个女兵单独行动,真要是落单,那些人可不会心慈手软,要么抓走、要么弄死。 这里民风彪悍,动起手来毫不犹豫。 前两年战士们修路,被骚扰、突袭,那些人可谓残暴至极,对我们战士下手残忍。 对自己人也一样不手软,有位活佛因为亲近新政府,有军人护送,众多信徒的保护下,回寺庙的路上都被杀害。 既然有老郑陪同,摘了辣蓼草,又去掰了一根酸杆子。 往日人迹罕至的山坡上有不少马蹄践踏的痕迹,远处有人骑着马,死死盯着冯素莲和老郑,看来那些人是认定宫巴就在军营里。 “唉!”冯素莲叹口气。 老郑的担忧没错,自己真要是一个人,兴许真的会被掳走。 “走吧!”老郑掰了酸杆子,不待冯素莲说话。 “宫巴留在这里还是危险!”冯素莲没回头,对老郑道。 “只要宫巴不出来,他们知道也无可奈何!只是宫巴不能躲一辈子!”老郑也忧心。 多吉已经去工地干活,宫巴一人在坝子上晒太阳。 “就是这种草!”冯素莲将辣蓼草递给宫巴看。 宫巴一看,这不是田间地头、水边常见的野草么? 见时间还早,冯素莲教宫巴做酒曲。 这次冯素莲弄了一颗老曲子磨成粉,撒在丸子上做引子。 “好啦,捂两天就成了!”冯素莲盖上新鲜松针,放到阴凉处,比了个二。 宫巴点点头,两天后就成了! “阿巴、阿巴!”宫巴全程看得很仔细,看完后坐那儿发呆,不知想啥。 冯素莲端出辣椒盆,里面的辣椒发芽,长出三四毫米。 将木箱里的泥土弄平整,用筷子戳了许多小窝窝,然后将辣椒芽移栽。 “阿巴?”宫巴不知何时凑过来,看着神奇的操作。 “种辣椒!”冯素莲微笑道。 看了一会儿,宫巴看会了,“阿巴、阿巴!”,他也想上手学。 “弄吧!”冯素莲将盆子让开。 宫巴用筷子轻轻夹起一颗芽,小心放进土窝中,再轻轻赶一点土埋上,全程屏住呼吸。 “厉害!”冯素莲冲宫巴竖起大拇指! 宫巴开心地笑了,做成一件有意义的事儿,感觉自己不是废物。 剩下的都让宫巴种完,冯素莲再喷点水,让土壤保持湿润,放再阴凉的地方。 新移栽的嫩芽,很娇嫩,经不起暴晒。 再去看土豆箱子,冒出不少绿点儿。 “阿巴?”宫巴又问。 “土豆!”冯素莲回道。 宫巴一脸茫然,听不懂是啥。 冯素莲回厨房,拿出一个辣椒、一颗土豆,分别对应放到辣椒、土豆箱子,给宫巴看。 “阿巴、阿巴!”宫巴开心的笑了,是这两种作物! 中午煮醪糟汤,不似米粥浓稠,每人多配半个馒头。 揭开箩筐上的秸秆,那香气浓郁,还带着酸酸甜甜,战士们不自觉的吞咽口水。 “咕咕…”此起彼伏的腹鸣声响起,饿了! 解开麻绳,揭开油毡布和纱布,酸酸甜甜的香气喷薄而出。 “哇,好香!”大家全都盯着满满一盆醪糟,眼冒绿光。 粘米酿醪糟没有糯米的好,可这会儿在战士们眼中,这是全天下最香、最甜美的醪糟。 “你们端吧!我手使不上劲儿!”冯素莲让开。 “我来!”力大的战士自告奋勇上前,小心端起。 老沉的一盆,轻轻一晃动,醪糟水就快要溢出。 “哎哟,慢点、慢点儿!别撒了!快让开,别挡道!”老郑在一旁招呼战士们闪开。 放到灶台上,大家都不做声,美美地吸一口香气,酸酸甜甜,带着香浓的酒味儿。 宫巴拄着拐杖,看到那一盆白生生的醪糟,还有比青稞酒更香甜的酒? 微风吹过,工地上劳动的战士们全都停下,“闻到没?醪糟!醪糟!” “闻到了,妈呀,真馋人!”大伙儿好饿,盼着营长快吹哨。 “干活儿、干活儿!用心干活儿,中午吃醪糟!”陆远平见大家心不在焉,大声喊道。 “营长,中午能不能早点儿下工?”有战士笑嘻嘻道,“我们想多闻闻,太香了!” 高原寒冷,夏季早晚温差大,战士们天天高强度劳作,肚里没啥油水。 喝一碗热腾腾、酸酸甜甜的醪糟水,既解馋又解乏!真过瘾! “臭小子,馋啦?”陆远平笑道。 “可不!营长,都快忘了醪糟啥味儿了!”战士们呵呵傻笑。 “成,中午提前十分钟下工!”陆远平点头。 “哦,太好了!”战士欢喜,冲其他人大声道,“同志们加油干,营长说了,提前十分钟下工!” “哦!加油干!”工地上一片沸腾,大家激情满满,干的热火朝天。 多吉也不例外,眼睛亮晶晶的,干活特别有劲儿! 醪糟是自己看着做的,做的这么成功,有荣与焉! 待陆远平哨子一吹,战士们动作之快,提着工具就跑,眨眼间,工地上就没人了。 “这帮臭小子!”伍三思笑着摇头,与陆远平慢慢回营地。 第一卷 第85章 连吃带拿 “真香!”食堂前排了长长的队,酸酸甜甜的香甜气令人陶醉,心情愉悦。 “老郑,还不开饭啊?”战士们笑呵呵地催促。 “马上、马上!”炊事班的战士们抬着蒸笼出来,几大桶醪糟水。 两个半馒头、一碗醪糟汤,汤里的醪糟都搅散了的。 人太多,总不能有人吃到成团的,有的光是汤水,搅散了大家都能喝上几粒米。 “嘿嘿!”有战士发现自己碗中飘着指尖大小的醪糟,像占了多大便宜,欢喜得不行。 喝一口热腾腾的醪糟,妈呀,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儿,能把人馋哭,那叫一个美! 苦寒之地,辛苦劳作之余,能吃到热气腾腾的甜汤,绝对事件令人愉快的事儿。 “营长、教导员!快点儿,晚了汤都没了!”战士们欢喜地冲陆远平、伍三思喊。 “叔叔!”多吉端着醪糟水来到帐篷里。 “阿巴、阿巴!”宫巴开心接过。 煮醪糟的时候,他一直在灶台看着,闻饱了酸酸甜甜,这会儿终于能吃上。 叔侄俩一人一碗,吹吹,轻轻咂一口。 宫巴还好,那晚已尝过白糖水,知道这甜是什么滋味儿。 可怜多吉没尝过,醪糟水一入口,整个人傻了,好半天没反应。 “阿巴、阿巴!”宫巴回味完美味,见多吉呆呆愣愣,忙摇晃多吉。 “叔叔,这是世上最美的味道吗?”多吉眼中有泪,原来这就是甜的感觉。 “阿巴、阿巴!”宫巴用力点头。 在这里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吃饱穿暖,见到许多从未见识过的东西,学了汉语和知识。 是他们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外面操场上吃饭的扎巴和其他老乡也没好到哪里,都是第一次吃到甜汤,眼眶湿润。 “咦,种的啥?冒绿芽了!”有战士蹲在土豆箱子旁,看到星星点点的绿意。 “唉,别动啊,土豆!”老郑大声道。 “土豆?真能活?”好多战士立马围过来看稀奇。 “至少现在发芽了,以后能不能长成,看情况!”老郑也不确定。 后面的天气会越来越冷,估计土豆会冻死。 “应该能成!”冯素莲肯定道。 “为啥?”有战士不解。 “季节对不上,这都到八月份,看这里的天气,只怕还没长大就得冻死!” “冷了,咱们搬屋里去呀!”冯素莲笑笑。 前世后面那些年,到处是反季节蔬菜,不就是屋里种的。 “啊?还能这样种菜?”好多战士惊了,这什么惊天言论? 谁家不在地里种?小冯居然异想天开搬回家!这是庄稼人么? “有啥不能的?人冷了知道添衣、烤火、躲家里猫冬,这菜咋就不能种屋里?”冯素莲反问。 “?”战士们挠挠头,竟无法反驳。 “嘿,我说,这小冯真是个人才!想想她这话还很有道理!”伍三思胳膊肘捣了捣陆远平。 “嗯!等有菜种了,咱们试试!”陆远平突然有屋里种菜的冲动。 想要验证室内种菜的可行性,老吃土豆,正常人都受不了。 “叭叭!”营门口有喇叭声响起。 陆远平回头,两辆补给车到,顿时露出欣喜笑容。 车子开进来,在操场上停下,跳下几名战士。 “嚯,你们一营日子过得美啊,酸酸甜甜的,啥好东西?”汽车兵笑嘻嘻道。 太香了,二里地外就闻见,本就饿的肚子更是饿得慌! “来来来!你们是贵客!先来!运气好,赶上吃醪糟!” 陆远平、伍三思将汽车兵推到前面,“老郑,先给他们打!” “好嘞!”炊事战士从厨房取出备用碗筷,给汽车兵打汤、发馒头。 “醪糟?这里还有醪糟?”汽车兵感觉自己不是在高原,是回内地了。 “当然!我们自己捂的,快尝尝,味道咋样!”老郑一脸骄傲。 战士们吃得好,他这个炊事班长脸上有光! “滋溜!”汽车兵吸溜一口,幸福地眯起眼。 滚热的醪糟汤涤荡了寡淡的口腔味蕾,温暖了饥饿的胃,浑身充斥着快乐因子。 “咋样?好喝吧?”老郑美美地看着汽车兵。 “好喝!”汽车兵竖起大拇指,“老班长厉害!” “呵呵,不是我厉害,是这位小冯同志厉害!她做的!”老郑不好意思贪功。 “难怪了!”见到冯素莲,汽车兵们恍然,女人嘛,就是会持家。 “咦,不对呀,你怎么捂出醪糟的?”有汽车兵觉得不对,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就大米饭捂呀!”冯素莲笑笑,“只要有酒曲就能做!” “酒曲?什么是酒曲?”汽车兵好奇,从没见过捂醪糟。 “喏,面筛里晾晒的就是!”冯素莲指了指石头上的面筛,多吉的酒曲,差不多晒干了。 “这叫酒曲?怎么做的?”汽车兵看看拇指大小的丸子。 “辣蓼草煮了剁碎、拌入米粉、麸皮搓成丸子,撒上老酒曲捂出菌丝,晒干即可!”冯素莲介绍道。 “辣蓼草?”汽车兵茫然。 “就是辣子草!水沟、路边都能找到!”冯素莲解释。 “哇!就这么简单?”汽车兵在高原跑了两三年,竟不知还能这样改善生活! “嗯!”冯素莲点点头,“你们回去也能自己做!” “那个、那个小冯同志,这酒曲能不能送我们几颗?呵呵…”汽车兵挠挠头。 连吃带拿的多不好,可拿回去就能让炊事班赶紧做上。 好久没吃过这酸酸甜甜的东西,嘴里寡淡的难受,想让战友们都吃上。 “有,等着!”冯素莲回厨房,倒出五颗酒曲,拿纸包上。 “谢谢!小冯同志人美心善!”汽车兵如获至宝,仔细收进兜里。 就着醪糟水,三两口吃完馒头。 大家一起卸货,扎巴他们也来帮忙。 “营长!”冯素莲叫住陆远平。 “什么事儿?”陆远平拍打着身上灰尘。 “营长,能不能让补给车把宫巴送走?”冯素莲拉着营长到角落,低声道。 “外面那些人一直不走,宫巴在这里不安全!” “?”陆远平定定看着冯素莲,“你又跑出去啦?” “嗯嗯…”冯素莲脸一红,支支吾吾,“我是和老郑一起的,没有单独行动!” “不许违反纪律!不然开军籍!撵回去!”陆远平严厉道。 这小冯啥都好,就是有时有些莽撞,顾头不顾尾。 “不会、不会!”冯素莲连忙保证,“营长,现在说宫巴的事儿!” “嗯,你的建议很好!”陆远平点点头,转身走了。 第一卷 第86章 突出重围 “阿巴、阿巴!”宫巴不舍,不停地摆手。 这里是他的家乡、有他的亲人,还有他想学的东西。 “宫巴!不是撵你走!是这里不安全!先把你送出去,远离这里,让他们抓不到你。 待你伤养好,这里彻底解放,你再回来!”张志成用藏语劝道。 “阿巴、阿巴!”宫巴眼眶湿润,他喜欢这里的金珠玛米! “宫巴,别怕,所有金珠玛米都会保护你!不会不管你!只有离开这里,你才安全! 你喜欢念书,在别的地方也能学习!成为有用的人,待这里彻底解放,你还能回来帮助大家!” 张志成做宫巴思想工作。 “弟弟!你不是说金珠玛米是菩萨派来的兵吗?相信他们,跟着他们走!”扎巴握着弟弟的手。 尽管很舍不得,可是跟活命相比,他宁愿弟弟逃得远远的活下来。 那些人心狠手辣,弟弟再被抓住,只有死路一条。 “阿爸,我陪着叔叔!”多吉不忍叔叔一人背井离乡。 哑巴、语言不通,生存艰难,还拖累金珠玛米。 他陪着,既能照顾叔叔,又能学习知识,再长大一些,他就能参军,成为金珠玛米。 刚才看到汽车兵开车,很是震惊!他想学,他也想开车!神气极了! 扎巴看着儿子,不舍,可是想了想,点头答应。 儿子也被盯上了,不如一起走,叔侄俩有伴,相互照顾,跟着金珠玛米,不用担惊受怕、吃不饱、穿不暖。 “上来吧!”汽车兵打开后厢板,多吉爬上去。 下面几人将宫巴托举上去,在车厢前部用秸秆铺了厚厚一层,垫上褥子,叔侄俩可坐可躺。 篷布遮盖着,一路上遮风挡雨,也挡住那些人的视线。 为不露破绽,扎巴催着同伴们回家,山坡上的人看了没动。 “走了!”汽车兵上车。 “等一下!”冯素莲跑来,“多吉!” 多吉掀开篷布角,“金珠玛米!” “拿着!”冯素莲把一年级的语文、数学共四册塞给多吉,还有一个密封的玻璃瓶子。 多吉接过,被撕掉的那本书已经擦干净,用白纸沾粘上。 看不到的内容用钢笔描补上,是陆远平描补的。 玻璃瓶子里装着酒曲,多吉那份儿。 “托切那!托切那!”多吉眼睛红红的。 “好好的!一路平安!”冯素莲眼睛也红红的! “出去后不要停车,一定要保护好他们!”陆远平交给汽车兵一封信,严肃叮嘱道。 将宫巴、多吉送到临芝办事处,信中向首长汇报宫巴的遭遇,请求妥善安置。 叔侄俩都很聪慧,可教他们文化知识,若是能教会他们一技之长最好不过。 将来回乡可做农协会骨干,协助地方工作。 “陆营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一定把他们安全送到临芝!”汽车兵认真道。 大家如往常,该出工的出工,装作不在意汽车的离去。 多吉和宫巴坐在摇晃的车中,感觉新奇,坐车是这感觉。 汽车出了营地,径直开走。 山坡上的人见到,立刻纵马追逐,很快越过汽车,示意停下,他们要检查。 有的甚至从侧面靠近车辆,拿刀去划篷布。 多吉和宫巴一人拿根拐杖,守在车厢两边,紧张地盯着不时被风鼓起的蓬布。 一旦有人挑破蓬布,伸脑袋过来,就给他一记闷棍!将他戳下马! “叭叭!”汽车兵面色冷峻,这个任务难度不小! 但是难不倒他们,见多了,持枪悍匪都遇到过,这小风浪算啥? 汽车丝毫不减速,直直往前冲! 副驾驶室的战士迅速掏出枪,伸出半个身子,举枪对着前面拦路的人,大喊:“退开!” 原本盛气凌人的爪牙们见到黑洞洞的枪,顿住,纷纷勒住马头闪开。 妈的,这帮汉人真讨厌,动不动就拿枪吓人! 可是自己手里除了弯刀、马鞭,并没有枪,连最古老的火药枪都没有。 只得不甘心地让开,不远不近跟着,不敢贸然上前,这些汉人手中有真理。 可是又担心车子里装着他们要抓的人。 有人拿着弯刀悄悄靠拢,想偷袭持枪战士,战士侧身就是一枪,子弹擦着那人耳边呼啸而过。 马匹受惊,怕倒在地,那人跟着摔倒,其他避让不急的马匹跟着撞翻,倒下不少。 汽车兵猛踩油门往前冲,依然有马匹紧咬不放。 就这样一直跟了十几里地,马匹渐渐疲乏,两者之间差距越来越大,再也追不上! 眼睁睁看着前面的汽车越来越小,无奈,悻悻而归。 一直紧张的多吉和宫巴才泄了气,后知后觉背已打湿。 叔侄俩紧紧拥抱,喜极而泣,终于逃出生天! 陆远平他们见到马队追着汽车去,也提枪追出大营,远远瞄准。 见马队冲到前面,汽车却丝毫不减速。 跟着聚拢的马队往两边让开,汽车突破包围,扬起尘土跑了,才舒了一口气。 下午冯素莲做事心不在焉,总是向车子离去的方向眺望。 “看什么,咳咳…”老郑蹲地上,将枯叶卷吧卷吧,点燃当烟抽,被呛得直咳嗽。 “在想多吉和宫巴安全了没!”冯素莲有一搭、没一搭切着土豆丝。 那么多人围追堵截,令人担忧,汽车兵就四人,一人开车一人掩护。 都说双手难敌四拳,这些人穷凶极恶,战士们能对付得了吗? “放心,只要突出重围就没事儿!”老郑扔掉叶子烟。 “马是牲口,能跟发动机比?再跑个十几、二十里地,就追不上!那帮人没枪,奈何不了!” “?”冯素莲呆住,对呀,怎么没想到呢? “咚咚咚!”心头巨石落下,心情大好,欢快地切着土豆丝。 第一卷 第87章 只是想让战士们吃好点儿 扎巴回到农庄后一直神不守舍,不知弟弟和儿子到底逃脱了没? 想返回军营去看看,又怕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干活时几次差点儿被镰刀割到手,妻子问他怎么啦,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说了容易泄密,又多一人跟着担忧。 夜里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便急急忙忙催促同伴出门。 来到军营,一切如常,大家吃过早饭开始干活。 扎巴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没看到儿子。 “放心,他们成功逃离!”张志成低声道。 “托切那、托切那!”扎巴悬着的心终于放心,不停道谢。 这次送来的补给有几袋子萝卜,吃了一个多月的土豆,终于能换个菜式。 战士们对今天的菜很期待,不知小冯又弄啥新菜。 冯素莲洗了一大盆萝卜,为难地看着,纠结做啥菜。 外面有人在盯着,酸杆、辣蓼草、花椒叶都不好弄,厨房里就油、盐、辣椒。 都不多,得省着用。 “想啥呢?”老郑问,这小冯拧着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在想这萝卜咋弄?”小冯看向老郑,想听听他有啥有好主意。 “有啥好想的,随便一弄都好吃!顿顿土豆,早就腻了。 你就一块生萝卜给他们,他们都欢喜得很。”老郑笑道。 “生萝卜?那战士们不得骂死!”冯素莲摇摇头。 知道老郑说的玩笑话,不过老郑有一句说得对,顿顿土豆,大家吃的都受不了。 那就炒萝卜吧,可萝卜刮油,不加点儿油水,吃到肚子要不了一会儿,就挠肠刮肚、饿得难受。 中午炒萝卜丝,多放了一勺油,撒一把干辣椒炝炒,香辣香辣的。 “阿嚏!”工地上干活儿的战士们不少被辣椒呛到,“小冯在放毒气弹啊!呵呵!” 都猜到吃啥了,手里的动作不自觉加快。 “照这速度,咱们怕是要不了一个月就能完工!”张志成擦了擦汗道,引桥建完,开始往河里延伸。 “这速度还快?”伍三思直起身,“要是打仗,这速度该挨枪毙!战机稍纵即逝。” 没有原材料,现伐木,大锯子锯,还要晾晒干才能使用,不然要不了多久就得变形、垮塌。 高原缺氧,用力过猛就头晕脑涨,呼吸不过来。 “你们算不错啦!这可是目前高原上我们修建的最大的桥!”张志成扶了扶眼镜。 “我预计要两个月,看这架势,一个月就能完工!” “那正好,修完了我们与团部会合!”陆远平扯下帽子扇了扇。 现在他们就像打仗一样,各自坚守一片阵地。 战场上相隔不远,能听到对方那边的动静,这里相隔远,车子都没有,无法互通有无。 这里局势复杂,农奴还是农奴,并未因为他们的到来而翻身。 上面一直与高原上各派政教势力和谈,寻求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达成和平解放雪域高原得目的。 面临的问题很多,生存环境恶劣,道路险阻、物资匮乏、语言不通。 道路不畅通,对方摇摆的人就多,敌对势力就猖狂。 只有道路通畅,对这一片的掌控才强有力,和谈时我们才能占据主导地位。 想到还有千千万万个宫巴、扎巴、多吉等着他们去解放,陆远平恨不能明日雪域高原就天堑变通途。 “还是上战场打仗痛快!这里整天修路、修路!”伍三思觉得没劲儿。 这些兵可是战场上九死一生活下来的,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兵。 如今拿着铁锤、大锯干建筑,真的浪费! “老伍,你就把它当成没有硝烟的战场,修好一段路便是消灭一片敌人,解放一片穷人!”陆远平开解道。 雪域高原的解放任重道远,他们只是筑路先驱者,后面还会有更多人上来,一点点改变这里。 中午每人一勺炝炒萝卜丝,吃着带油水、香辣回甜的萝卜丝,战士们很满足。 纷纷吵着还想吃萝卜馅儿包子。 下午炊事班吃过饭就开始忙活,加上支援的战士,一起包萝卜馅儿包子。 剩余的萝卜冯素莲切了晾晒,准备做萝卜干,还用木桶泡了两桶泡萝卜,留着冬天没菜的时候吃。 “就这么用完了?”老郑看得心疼,战士们还没吃够呢。 “手有余粮,心中不慌!谁知道冬天补给能不能准点儿?”冯素莲笑道。 前世看电视时,大学生村官黄毓秀告诉她,雪域高原冬季四五个月道路不通。 现在的道路难行,车子也远不如几十年后的,战士们运送一趟不容易,冬季晚点可能性极大。 一营才上高原,不会想到这些,自己略知一二,自然要早做准备。 山坡上的那帮人一连蹲守好几天,只见到扎巴他们进出,就是不见多吉。 慢慢地反应过来,多吉早就跑了!也就是说,那天的汽车里不但藏着多吉,一定还藏着宫巴。 后知后觉的爪牙们气急败坏,冲到营门口,挥舞着弯刀,叽哩哇啦一阵乱喊乱叫。 哨兵冲天放了一枪,惊动炊事班、工地上的陆远平他们,全都提着家伙事儿跑来。 那些人被枪声吓住,没敢再往前,但是表情愤怒、仇视。 不用翻译,也知道是在咒骂、恐吓。 一番对峙,陆远平直接告诉他们,要找的人已经送走了,他们抓不到了。 张志成翻译给他们,那帮人眼神凶狠地盯着陆远平,恨不能将他撕碎。 “请你们远离我们军营!否则下次再敢硬闯,就不是朝天放枪!”陆远平严厉道。 “#¥!%&*59#!”领头的人咒骂一句,狠狠一挥鞭,带着马队撤了。 “快、快!老郑,咱们去摘花椒叶!”冯素莲欢喜地拖着箩筐跑来。 “冯素莲!”陆远平头大。 “危险并没有解除,知道宫巴、多吉逃走,他们只会更加仇视我们,伺机报复!” “我知道,可是营长,这会儿上面应该没人,我们赶紧摘些花椒叶!”冯素莲急切道。 陆远平看着这女兵澄澈的眼神,知道她只是想让战士们吃好点儿。 “你们几个带上枪,跟着老郑、小冯!”陆远平命令道。 “是!”五六名战士背着枪,欢欢喜喜跟着上山,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还没出营逛过。 第一卷 第88章 能文能武 “花椒叶都摘了!”冯素莲手指翻飞,快速摘着。 “好嘞!”老郑可不想小冯有事没事跑出来,摘完了正好。 花椒树上开始结籽,很小一粒一粒的。 “咱们怕是等不到花椒籽成熟!”冯素莲看着花椒籽满是惋惜。 再等上一个多月,就该成熟,摘回去又能用上一阵子。 冬天天冷时来一道麻麻辣辣的菜,吃着暖暖和和多好! 几人齐动手,将这株野花椒叶摘个精光,只剩光秃秃的树枝和籽。 返回时将酸杆全挖走,辣蓼草叶也挖走,种到厨房外的湿土里。 “嗯,多了几样东西,有种地主老财的感觉!” 老郑看看地里的酸杆、辣蓼草,又看看箩筐里的花椒叶。 “其实山坡上应该还有能吃的野菜,只是我们不认得!”冯素莲遗憾。 每个地方都有独属当地的野菜,非本地人不知道。 “够啦,有这些已经不错啦!”老郑很满足。 天气渐渐转凉,战士们在河里搭桥,每天冻得够呛,冰冷刺骨,泡不了多久就得换人下水。 吃饭时大家都是嘴唇青紫,浑身颤抖个不停。 这些天特意煮干米饭,用花椒叶、辣蓼草熬汤,麻麻辣辣去湿气、暖身体。 酸萝卜泡出酸味儿,切了几个熬酸辣萝卜汤,辛苦一天的战士们,哆嗦着手,满足地吃着。 终于在八月底木桥建成。 通桥那日,河两岸聚集了许多人,人山人海。 有衣衫褴褛的农奴,也有穿着华贵衣袍的贵族、地主老爷、活佛们。 以及凶神恶煞、在人群中窜来窜去的爪牙。 千百年来,终于有座搭桥可直通对岸。 下游渡口的船老大今日也歇业,特意跑来看通桥。 城里驻军办事处首长、团部首长、朗萨政教头领等,一同剪彩,然后走上大桥,感受朗萨河的首座大桥。 人群中发出欢呼声,百姓们由衷感谢金珠玛米为他们做的实事。 不少百姓拿着糌粑送到军营,战士婉拒,那是老乡们节衣缩食省下来的。 挡不住老乡们的热情,只得收下,陆远平让炊事班蒸馒头,回赠老乡。 不然哪里吃得下,老乡们个个皮包骨瘦,怎能占用他们的口粮? “咦,什么味道,怎么闻到酒香?陆营长啊,你这里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团长高正轩嗅了嗅鼻子,乖乖,这香味儿老馋人了! “报告团长,炊事班熬的醪糟汤!一会儿尝尝!”陆远平邀请道。 “早就传闻你们一营日子好,果不其然!”政委唐得志笑道。 送补给的战士回到临芝,绘声绘色说起在一营喝的醪糟水,还带回酒曲子。 临芝办事处那边都惊呆了,高原上还能这般操作? 宫巴、多吉留在办事处,多吉平时帮帮厨房、有运输队到了,帮着搬运、打扫车辆。 汽车兵保养车辆,鞍前马后地打杂,顺便学汽车维修,有时还能上车摸一摸、感受感受。 空闲时拿着书本学,不懂的问人,都很乐意教他。 宫巴的伤也在好转,也能搭把手做些简单工作。 办事处炊事班不会捂醪糟,还是多吉手把手教的,尽管他自己也只看了一遍。 但醪糟最后真的捂出来,大家都称赞他厉害。 自然多吉手中的酒曲子很快被四处游走的汽车兵給诓走,捂醪糟在高原上渐渐传开。 好多战士间接受惠,都尝到美味。 修路的一团也是刚得知消息,高正轩、唐得志他们不太相信。 一营的炊事兵做的饭菜又不是没吃过,上了高原咋就变成厨神?高原上都快传遍了,吹得神乎其神。 这会儿闻到香甜的醪糟水,嘴里不停分泌唾液,胃里绞痛得厉害,相信一营的伙食是真的好! “一般,都是一样的补给,不过是多想了些法子,想方设法换口味! 河水冰凉刺骨,炊事班尽力让战士们吃好些!”陆远平笑道。 “哟,咋还种上菜了?”唐政委看到几只大木箱里绿油油的。 高正轩凑过来,看得眼冒金光,三四寸长的嫩芽,叫人稀罕。“好像是土豆、辣椒?” “是的!”陆远平面上有光。 “我说,陆营长厉害啊!上了高原,你们一营居然开窍了,这东西都弄出来!”高团长搓搓手。 “快说说,咋弄的?” “小冯!”陆远平冲厨房大喊。 “到!”冯素莲拿着锅铲跑出来,里面忙得热火朝天,今日聚餐,炊事班忙。 “来,给团长、政委汇报一下,这些菜是咋种的!”陆远平眼中含笑。 “是!营长!”冯素莲道,看向团首长,“土豆是把带芽胞的土豆切成小块….” “哟,小同志,你这土豆种植方法、辣椒催芽法新颖,很值得推广! 只是这天时不对,高原越来越冷,冬天又是冰雪天,这土豆、辣椒能种成吗?”唐政委问。 没想到这女兵挺厉害,居然想到把土豆切块节省种子,干辣椒大家都有吃,愣是没想到种植。 “报告政委,天冷了我们会把箱子搬回帐篷,能不能种成,还要等上两个月才知道,我们还在试验阶段。” 冯素莲实话实说。 “木箱子搬进帐篷?这是什么说法?”汤政委觉得好笑。 “嗯,跟人一样,躲屋里暖和些!在外面肯定会冻死。”冯素莲一本正经道,前世的大棚蔬菜哦! “哈哈哈,你这小同志,小脑袋瓜真会想!那我们就拭目以待,要是能行,全团推广,向师部给你请功!”唐政委笑道。 “哦,对了,陆营长,上次你们给卫生员请的功,批下来了,获得师部三等功嘉奖,人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喏,就这她!”陆远平道。 “她?她不是卫生员吗,怎么到炊事班?”唐政委不解。 “她的手受伤,暂时到炊事班帮忙!”陆远平含糊道。 “不错、不错!小冯同志能文能武,当卫生员救命,当炊事员是了不起的大厨!是个好同志!” “政委,她厉害着呢,路过军部,提了不少好建议,帮军部解决高原后勤供给难题!”陆远平赞扬道。 “好、好!给咱师、咱团增光!好同志、好同志!”唐政委越看这小同志,越喜欢。 “怎么样,小冯同志,想不想到团部工作,帮助全团提高伙食质量,咋样?不能你们一营吃香喝辣吧?” 第一卷 第89章 说不出的不舍 “呃…”政委的话让冯素莲纠结。 她喜欢一营的战士们,这里学习氛围浓,试种了土豆、辣椒,院子里还有辣蓼草、酸杆,还酿了米醋,泡酸萝卜、腌萝卜干。 她把这里当成了家,让她换一个地方,舍不得。 “去吧,你不是和白洁茹熟吗,正好你俩搭伴。”陆远平道。 “政委,换个男卫生员过来,女同志在基层诸多不便。” “营长!”冯素莲望着陆远平,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明白营长是为她好,可心里酸酸的,甚至有一丝丝的委屈,好像被抛弃的小猫小狗。 “去团部,是首长的信任和看重,不能光咱们一营过上好日子,还有其他战士。 你有这方面的天赋,发挥你的特长,让更多的战士吃饱、吃好,激发高昂的革命激情!” 陆远平笑道,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可是,营长…”冯素莲还要说什么。 “文化课不用担心,白洁茹是初中文化,她能辅导你,政委、团长都是文化人,不懂的都可以请教他们。” 陆远平知道她还想说啥。 “是!”冯素莲拿着锅铲,只得应下。 “老高啊,这下全团都能过上好日子啦,哈哈哈…”唐政委很高兴捡了个宝回去。 “老唐,你的意思小冯去炊事班?”高团长打趣。 “怎么会!开个学习班,让各营来人学习,看看人家小冯是怎么变出不同的饭菜!”唐政委道。 小冯的心肺复苏能起死回生,这么厉害的卫生员,去当炊事员,那不是大材小用么。 当然也不能浪费她的做饭天分,把那些奇思妙想教会炊事班就行。 “还是老唐会想办法!”高团长大笑。 “咦,这坛子做啥用?”唐政委见阳光照射的角落放着一只坛子,用油毡布封了口。 “小冯酿的醋,这里缺少调料。”陆远平解释道。 “酿醋?啧啧,小冯啊,这都能做?回去咱们团部赶紧酿一坛,嘴里淡得没味!” 唐政委愈发坚信把小冯调团部的正确性。 半岛战场苦得一逼,跟着撤回国内,一路奔波,在锦城做短暂休整后上雪域高原。 两个多月的土豆,吃得人味蕾都失去知觉,生活中少了品尝美食的乐趣。 不是贪图享乐,而是长期单一食物,会让人渐渐烦躁,失去期盼,情绪低落。 这就是为何一营的战士们每日能保持激情,提前近一月完成任务。 所以后勤保障很重要,吃饱、吃好,工作积极性高,效率极大提高。 “我说,你们还种这玩意儿?早就过了开花的时候!”高团长看到酸杆、辣蓼草。 女同志就是爱美,上高原都不忘花花草草的。 “那是我们的作料!”冯素莲小声道。 “哦?作料?”高团长愣住,自己误会了。 “这是酸杆,很酸很酸,可当醋用;这是辣蓼草,醪糟酒曲子原料,也能当辣椒用。”冯素莲介绍道。 高团长和汤政委面面相觑,他们什么都不懂,团部营地附近的山上也有,竟白白浪费。 “来,团长、政委,干饭啦!”陆远平喊道。 一大碗醪糟汤,两个大花卷。 一口热腾腾、酸酸甜甜的汤,再一口椒盐、咸香的花卷,那滋味儿,美的能把舌头咬掉。 “你们还有花椒?”唐政委一口咬下,就感受到久违的、熟悉的花椒香味儿。 “这是花椒叶,小冯在山上发现的!还结了花椒籽,再等大半月应该能成熟。”陆远平大快朵颐。 真香,锦城的花卷都没这香! “这里还有花椒树?”高团长、汤政委惊了。 “有,不过不多,这是小冯在灌木丛中发现的,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陆远平脸上带着骄傲,自己招了一个厉害的女兵! “对了,因为摘花椒叶,我们还救了一位老乡…”陆远平那几日的经过一五一十向领导汇报。 “这里斗争形势复杂!我们早日把路修通,穷人早日得解放!”唐政委良久道。 明明他们都已抵达朗萨,可农奴还是农奴,贵族还是贵族,地主还是地主,高高的宫殿里还住着那些所谓的活佛。 听陆远平说到爪牙们穷凶极恶,几次想闯营抓农奴,心中愤怒、难过。 这是他们在的情况下,保护一位农奴都不得不想法送出去。 他们没有到达的地方,农奴被抓住,岂不是随意折磨致死? “快了,咱们还剩下三十公里就到朗萨!最多一个半月!”高团长道。 有些事难过也没用,双方高层还在和谈,自己能做的就是快点、快点、再快点儿把路修通。 每个人都尽自己努力做好分内工作,不拖大局后腿,雪域高原就能早一日解放! 饭后团长、政委回团部,冯素莲跟着一起,去收拾行李。 “哎呀,真想把这泡萝卜、萝卜干带走!”高团长盯着两只木桶道。 团部的萝卜早就造完,就没人想过泡一些留着冬天吃。 瞧瞧人家一营,攒了不少家底儿。 “团长,人都给你们了,东西就别想了,我们一营还指着它过冬呢!”陆远平玩笑道。 “行啦!不跟你们抢!反正要不了多久,团部都会有!”唐政委笑道。 刚才看到小冯倒了几颗酒曲,人家心里有数着呢! “营长!你的大衣!”冯素莲背着背包出来,拿着陆远平给她的旧大衣。 “送你了!拿去用吧!冬天更冷!”陆远平没有接,而是递给她一样东西,“给你!” 冯素莲一看,是个本子。 打开本子,起的字,旁边标注写字要点,每种偏旁的都起了三四个字,整整大半本。 陆远平空闲时写的,还没写完,想不到今天冯素莲就要调走。 “谢谢!”冯素莲接过,“我带走四年级的书,其他的留下,路通的时候,应该能汇合,我再来换书。” 两大箱子书,不好搬走,不如留给战士们看,同时… 冯素莲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想把书留下,潜意识中,希望能时常见到陆营长。 “好!看完了,记得回来换!”陆远平定定看着女兵。 明明希望她去更好的地方,可临到这一时刻,心中一股莫名的情愫,说不出的不舍。 第一卷 第90章 拔营 “再见!营长、教导员!”“再见!老郑、张同志!”冯素莲坐车上,向一营的战友们挥手道别。 “再见,小冯!别忘了一营!有好的记得捎个信儿!”老郑追着车子大声道。 “老郑放心,我一定记得!”冯素莲探出大半个身子,大声回道。 没一会儿,吉普车变成一个小黑点儿,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陆远平呆呆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不知在想啥? “好啦,小冯如你所愿,去了更好的地方,你该高兴!”伍三思拍了拍搭档肩头。 都舍不得小冯,可还有更多的战士需要改善伙食,于小冯也是好的去处。 “嗯!”陆远平声音闷闷的,心中仿佛缺了一大块儿,空落落的。 下午一营全体战士开始整理收拾,该拆除的拆除掉,该打包的打包。 明天拔营,运输车将会把他们送去另一个工地修路。 “金珠玛米!”扎巴他们看到,心中发慌。 金珠玛米在,他们心中有底气,金珠玛米走了,他们感觉失去了主心骨,失去了庇护神,害怕被报复。 “怎么啦?”陆远平见老乡们恓惶不安。 “你们要走啦?”扎巴问,眼神不舍。 “嗯!我们还要去修别的路,就在附近,应该不远!”陆远平安慰道。 一个多月的相处,双方能简单藏语、汉语混合交流。 “能不能不走!”扎巴他们眼中满是期盼。 “恐怕不行,上面有命令,我们必须执行!”陆远平温和道, “哦!”老乡们眼中的光亮变得暗淡,嗫嚅几下,终是忍住,没有开口央求。 “扎巴,如果有事,可以找金珠玛米求助,只要是穿这身军装的,都会帮助你们!”陆远平对老乡们道。 “我们知道!”老乡们笑了笑,可掩饰不住那份浓浓的不舍和难过。 金珠玛米来了,地主老爷、贵族老爷们都不敢随意打杀他们。 他们也能时常跑出农庄,到处走走,比以前自由许多。 “离你们最近的金珠玛米就在城里,从这桥上过去,进城就能看到有一个办事处,他们会帮助、保护你们! 不要怕,两三个月后我们又会修到朗萨城,我们还能再见面!”陆远平给老乡们一颗定心丸。 “真的?”老乡们眼睛顿时亮晶晶。 “当然!兴许哪天还能看到宫巴和多吉回来!”陆远平笑道。 “嗯!你们一定要回来!”扎巴拉着陆远平的手道。 “会的,一定会的!”陆远平拍了拍扎巴的手坚定道,“你们还没翻身当家做主人呢,我们怎能走?” 老乡们没啥可表示的,纷纷加入劳动,帮着拆卸,表达感激之情。 “扎巴,这是一点儿心意,你们收着!” 扎巴他们走时,陆远平拿出一包盐和感冒药。 一瓶棕色合剂、一小包复方甘草、阿司匹林,最常用、最有效的止咳、退烧、止痛药。 “托切那、托切那!”扎巴眼眶泛红。 上次冯素莲给的几天的药量,他吃完后,药到病除,不再咳嗽,也不再时不时低烧。 同伴们都羡慕坏了,金珠玛米的神药,他们都想要,可没病没灾的,哪好意思开口? 每日来工地帮忙,吃得饱饱的,再开口要药,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这会儿金珠玛米主动给的,老乡们定定看着那些药,根本拒绝不了。 这雪域高原上,什么都难得,特别是盐巴、缝衣针,还有救命的药! 别说农奴,就是贵族们,吃盐也不易。 陆远平送的这包盐巴,够这几位老乡家里吃许久,是高原上最贵重的礼物。 第二天吃过早饭,战士们把帐篷拆除打包。 几十辆运输车开来,帐篷、工具、粮食等就装了不少,剩余的装人,挤得满满当当的。 “当心些,别把木箱子、坛子、泡菜桶弄坏!”老郑啥都不关心,就盯着自个儿的家当。 特批炊事班一辆车,除了锅碗瓢盆,就是这些宝贝。 木箱里的土豆、辣椒秧苗娇嫩,碰断了就少了一颗的收成! 坛子就不说了,大家还等着吃醋呢! 两桶泡萝卜、萝卜干更是让战士们垂涎,天天盼着下雪,下雪就能吃上! 酸杆和辣蓼草连土挖走,不知别的地方有没有,有备无患。 车子开动,炊事班的战士们紧紧护着坛子、泡菜桶和菜箱子,比人还金贵。 冯素莲留下的两箱书、几箱药品都收到陆远平、伍三思的车上。 “嘿,小冯这里还藏了好书!”张志成惊喜道。 坐车厢里无聊,将纸箱打开找本书看看,打发时间,却不想居然看到线装本的《全唐诗》! 还有《三国演义》《东周列国志》,这可是男人们最爱看的历史演义书! 抽出一册翻阅,再看书册背后,乖乖!乾隆年间扬州印书局印刷出版的,还是活铜字版! 这可是难得的珍品,战火纷飞,好多珍藏典籍流失。 “我说,陆营长!这小冯深藏不露啊!这书都能搞到!”张志成两眼放光。 “嗯!在锦城收集的!”陆远平看到这些珍品也是愣了一下。 他只是保管,从未擅自打开过,知道是她从废品回收站淘来的,真不知道这丫头居然淘到宝! “拿来!”陆远平手一伸,将张志成手中的书抽走,放回纸箱原处。 “唉,看嘛!我看看!多好看!”张志成想去抢。 “别动!小冯没允许,不许乱翻!你也知道是好东西!弄坏了你赔不起!” 陆远平将纸箱合上,用绳子捆紧。 “唉,看一会儿都不行?小气!”张志成郁闷,上来三四年,好久没看到好书! “看这个!”陆远平从另一只箱子里随手掏出一本初中物理书。 “财迷!”张志成笑骂,有总比没有强,物理书就物理书。 靠着车厢,慢慢翻看,没一会儿就看得津津有味儿。 第一卷 第91章 她怎么变出来的 “嘘嘘!”哨声响起,终于下工。 大家扛起铁锹、提着箩筐回营地。 洗手的水冰冷、刺骨,虽说已经两个月了,可每次一碰水,白洁茹还是习惯性地缩一下手。 脸上的皮肤脱皮一层又一次,后悔上来时没买护肤品,现在有钱也买不到。 食堂前排起长队,白洁茹跟在队伍后面,没有任何期盼。 顿顿白粥、馒头、土豆,没有油水,吃得人麻木。 不吃又饿,吃吧,顿顿一样,味蕾已失去知觉,味同嚼蜡。 很怀念在半岛战场上,吃的、喝的经常几天送不过来,又饥又渴,送上来的冷馒头都吃得鲜美无比。 如今顿顿热粥、白馒头,反倒吃得乏味。 果然,人不能过好日子,日子一好,这毛病、那毛病都出来了。 白洁茹心中鄙视自己,好日子一过,反倒娇气起来。 一辆吉普车开进院坝,吱的一声停下。 白洁茹回头看一眼,是出差的团长、政委,说是朗萨河的桥修通,去剪彩。 “白洁茹!”政委喊。 “到!”白洁茹出列,小步跑到政委跟前。 “看看,这是谁?”唐政委笑呵呵的。 吉普里又下来一个人,一把拉住她,欢喜道,“白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白洁茹定睛一看,“小冯?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到一营吗?” “她调到团部,以后你们俩搭伴,程泽调一营。”政委笑道。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呵呵…”白洁茹搂着冯素莲欢喜道。 打饭路过的程泽顿住,“政委,我调一营?” “嗯,后天去报道,明天他们拔营,修北路。”政委道。 “是!”程泽郁闷,干得好好的,莫名飞来调令。 “怎么?不乐意?”政委看出程泽脸上的不高兴。 “没有!”程泽挠挠头,说不上愿不愿意,就是好好的,突然调动,没反应过来。 “你小子,运气好,掉福窝!人家一营种菜、有醋、有醪糟,日子过得美着呢!”政委拍了拍程泽肩头。 “真的?一营怎么会有这些?”程泽惊呼,其他战士听到,都围过来。 天啊,种菜、有醋、有醪糟,那得是什么日子?想想就流口水。 “所以说,你是掉福窝里了!”政委得意道。 “喏,这些都是小冯搞出来的!以后,咱们全团都能吃上!大家想不想吃醪糟?想不想吃香辣土豆?想不想吃酸辣土豆?” “想!”战士们突然觉得嘴里全是口水,仿佛闻到香辣味儿、酸辣味儿。 “那就加油干,小冯来给大家改善伙食,咋样,欢不欢迎?”政委大声问。 “欢迎!热烈欢迎!”战士们纷纷鼓掌,原本沉闷、低迷的气氛变得热烈、活跃。 “谢谢大家!我一定努力做好工作!”冯素莲被巨大的热情包围。 “嗯,白洁茹,小冯就交给你!”政委很满意大家士气提振。 小冯调过来是正确的,战士们的伙食真的该改善改善了。 苦寒之地,人烟稀少,几乎与外界隔离,生活单调得乏味,唯一能改变的就剩下那可怜巴巴的伙食。 “来吧!跟我来!”白洁茹接过冯素莲的背包,热情道。 终于有女同志搭伴,一个女同志真的很不方便。 来到白洁茹帐篷,里面跟冯素莲在一营时差不多,堆满药箱,剩下窄窄一块地便是地铺。 “这些药多亏从你那儿打劫来,不然这会儿都没药了!”白洁茹笑道。 放下背包,“你就这点儿东西?” “嗯,还有两个箱子搬不走,留在营长那儿。”冯素莲拘谨,不知自己的床铺哪儿。 “咱俩挤着睡,没问题吧?” 白洁茹将药箱子重新整理,稍微挪开一点儿位置,将铺在地上的秸秆匀过去一些。 “我来!”冯素莲蹲下,一同整理,这里比一营的条件还差。 一营修桥,营地固定,又有大量木材,女同志受照顾,陆远平给她的地铺下铺了块木板,睡着好多了。 团部是修路,几天就要往前移动,地铺都很随意,又没有木板,全铺地上,就一点儿秸秆。 身体吸地上的湿气,又冰冷,每天起床,脑袋都是晕晕沉沉的,浑身酸痛。 看得冯素莲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你咋啦?”白洁茹见小冯眼中流露出难过。 “没啥!你一个人这么睡,身体受得了?”冯素莲问。 “有啥受不受得了的?每日能睡安稳觉多好!”白洁茹好笑。 半岛战场上能够舒坦地躺着睡整觉简直是奢望,这里除了苦寒,没啥不好的。 冯素莲还想说什么,见时间耽误了不少,白同志还没吃饭来帮的自己,忙道,“快走,肚子饿了!” “走吧!”两位女兵拿着碗筷去食堂。 “安置好啦?”政委、团长刚打完饭。 “报告政委、团长,安置好了!”冯素莲大声道。 “嗯,不错!”政委笑笑,“老朱!这是一营调来的小冯同志,这几天先到炊事班指导你们工作!” 炊事班长朱有槽莫名其妙抬头,干什么玩笑,炊事班还需要啥指导?不就是白粥、馒头、土豆! “谦虚些,别用那眼神看人!”政委嫌弃,“看看一营的伙食,再看看你的,就知道差距在哪儿了!” “政委,咋的,一营的补给好些?”老朱不服。 “人家跟咱一样的,但人家能做香辣土豆丝、酸辣土豆丝、椒盐花卷、熬醪糟汤喝、还种菜、泡酸萝卜、腌萝卜干,你有吗?”政委问。 “啥?”老朱以为自己幻听,“怎么可能?他们哪来的醋?哪来的泡菜坛?怎么种的菜?种子从哪儿来?” “瞧瞧!你觉得不可能吧?所以说让小冯指导指导你们炊事班呢!” 政委食指虚点着老朱,“同样的补给,人家小冯就能弄出这些!” “?”老朱瞪着冯素莲,“她怎么变出来的?” “想知道?明天让小冯变给你们看!虚心些,好好学!我可是特意从一营给挖来的!” “没问题、没问题!呵呵,政委英明,把一营的宝挖走!”老朱立马谄媚道。 “别说好听的,多跟小冯学学!战士们的伙食质量提一提,别整得跟猪食一样!”政委笑骂道。 第一卷 第92章 离去的背影 “咱俩一人睡一头,今晚睡觉不怕冷了!”回到帐篷,白洁茹对冯素莲道,“我睡外头,你睡里头吧!” 外头靠门帘,有风漏进来;里头一样有风漏进来,稍微好一些。 “好!”冯素莲没有拒绝,只是将自己的油毡布取出,挡在门帘四周。 “给!擦擦脸!”冯素莲拿出那盒舍不得用的蚌壳油脂。 “啥?”白洁茹接过打开,一股淡淡的清香,里面还剩指头大的透明油脂。 “哪来的?这可是好东西!” “临芝办事处招待所同志送的。” “你自己用吧!”白洁茹还给冯素莲,“我习惯了!” “快擦擦!你看你脸上都成啥样!”冯素莲摁住白洁茹,不由分说往她脸上涂抹。 “你这丫头,别浪费!擦了也好不了,你自己用!”白洁茹要挣扎,被冯素莲紧紧摁住,“我用不上!” 在一营,冯素莲每天在厨房,没啥风吹日晒,皮肤脱皮不严重,也没那么黑,油脂一直留着。 白洁茹不同,政委、团长都在工地上,她也不例外。 整天灰扑扑的不说,被紫外线一直晒着,又寒风吹,那张脸皲裂成一块一块的,还脱皮,跟个糙汉子似的。 冯素莲看得心疼,政委、团长粗线条,愣是没想过调剂女同志的岗位。 白洁茹只得乖乖任由冯素莲折腾,慢慢地眼眶开始泛红,鼻子发酸。 一直像个男人般勇往直前,都快忘了自己是女人,突然被人关爱,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小委屈。 “明天你跟我到炊事班帮忙吧!”冯素莲道。 “我去干嘛?我又不会做饭!”白洁茹拉抻身体,躺在暖和的被窝里。 终于不用蜷缩成一团,整宿睡不暖和,手脚冰冷。 多了小冯,不但多了被褥,还多了两件军大衣,小冯自己的,还有陆营长送的。 “跟我学啊!你一女同志,工地上也使不了多大劲儿,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不如学做饭,把饭菜做好,发挥的作用更大!”冯素莲劝道。 “哟,小冯,我发现你现在挺会说啊!小嘴叭叭的,我竟无法反驳!”白洁茹咯咯笑。 “本来就是啊,每个人的能力不同,只有放在最适合的位置上,才能发挥最大作用!”冯素莲辩道。 “我怎么有种跟陆营长说话的感觉,你不会被他给影响了吧?”白洁茹玩笑道。 “?”冯素莲愣住,好像是哦,不知不觉中被营长潜移默化。 “陆营长心细,你在一营一定被照顾的很好!”白洁茹道。 冯素莲嗯了声,前世今生,就陆营长给的温暖最多,让自己感受到被人关爱是怎样的感觉。 “唉,也不知将来什么样的女同志能嫁给陆营长! 人长得好看,又有文化,自己有军功,父母是老红军。 啧啧,这么好的条件,得多优秀的姑娘才配得上?”白洁茹感叹。 “他父母是老红军?”冯素莲很惊讶,第一次听说陆营长的家庭情况。 “嗯,第一支爬雪山过草地、到达革命圣地的红军队伍!就连他都是!”白洁茹道。 “他?他那会才多大?难不成他父母带着他长征?”冯素莲好奇。 记得电视上有个采访,当年红军长征,最小的战士是一位元帅的外甥,只有七岁还是九岁? 陆营长那会最多四五岁,怎么可能? “不清楚,听说好像是他父亲背着长征的!”白洁茹想了想道,无意间听到的这么一句,没问过。 “他父亲?不是他母亲?”冯素莲懵逼,带孩子不都是母亲吗,白同志搞错了吧? “是他父亲!”白洁茹肯定道,当时自己也迷惑过。 “哦!”冯素莲有些遗憾,要是陆营长在就好了,可以求证。 黑暗中,俩人一时睡不着,兴奋地嘀嘀咕咕聊天,又说起分别后各自的事儿。 “你们真去了羊措?”白洁茹惊讶,“你们胆儿真大,一辆车就敢闯无人区!” 一旦车子出故障,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留在原地、外出寻找救援,都是赌命。 “不去能行吗?孙排长拿命换来的物资,不送去对不起牺牲的孙排长! 羊措那边是真苦!孤立无援,战士们吊在悬崖峭壁上凿路,高强度劳作,一天却两顿,一碗清粥、一个馒头。 王副排长他们送去时,羊措已断粮好几天,周围的野菜都挖光了,这一车物资他们又能多撑十天半月!” “唉!”白洁茹听了,忍不住叹气,却无能为力。 这里就这条件,十几万大军上来就是一点一点改变这里的。 “诶,看不出啊,小冯,你竟会做那么多吃的!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白洁茹笑道。 “也没啥了不起的,乡下穷,没啥吃的,不得绞尽脑汁弄一口吃的?”冯素莲谦虚道。 前世苦难一辈子,两个傻儿子,一个酒鬼丈夫,家徒四壁,生生把她逼出来的。 这些都拜王福生所赐! 想不到前世吃的苦,在这里用上,那苦也不算白吃。 就不知退伍回乡的王福生现在如何。 细皮嫩肉、油头粉面的,想到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脚杆上蚂蟥吸得又肥又大,吓得吱哩哇啦鬼叫,冯素莲就乐不可支。 活该!你不是做高官吗?这一世让你尝尝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是啥滋味儿! 冯素莲胡思乱想着,迷迷瞪瞪的,眼皮子越来越沉,睡过去。 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有双手抱着一个婴儿,悲伤不舍,似乎说了什么,但冯素莲听不到。 另一双粗糙的手温柔地接过婴儿。 “同志,你放心,我会用自己的命护着孩子!你放心去!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是那双粗糙手的声音,冯素莲很熟悉,多少年都不曾听到的温柔声音。 接着感受到一阵温暖,是不舍的母亲在亲吻孩子。 然后毅然决然的离去,边走边哭,背影无奈、悲伤。 冯素莲看着离去的背影,想要伸手去抓,却徒劳,挥舞的小手什么都抓不到。 “哇哇哇…”一阵婴儿悲啼。 第一卷 第93章 93、竟不如兵蛋子想得通透 “别走、别走!”冯素莲哭喊着伸手抓,却什么都抓不到,猛地醒来。 发现泪流满面,枕边早已打湿一大片。 “小冯?”黑暗中,白洁茹被惊醒,打开手电筒,关切道,“你怎么啦?” “没事儿,做了个梦!”冯素莲声音有点儿嗡。 “梦到伤心事儿啦?没事儿的,都过去啦!”白洁茹坐起来拍了拍,以为梦见那个渣男。 “我没事儿,你快睡吧!”冯素莲擦擦脸道。 帐篷里重新归于平静,冯素莲回想着刚才的梦境。 看不见梦里的人,但感受得到一个母亲的悲伤与无奈。 明明一场梦,为何自己会那么难过?心中有种难以释怀的伤感。 为何突然做这梦? 梦中她听到逝去多年的母亲的声音,还看到那双粗糙的手。 七八年前母亲病故,这世上再也没人疼爱过她。 继父、继兄眼中,她是拖油瓶,只会吃白食的丫头片子。 母亲病故,她失去最后的庇护,整日不停干活,不敢停下来。 寄人篱下,生怕被赶出家门,战乱年代,一个未成年的女子能往哪里跑? 后来继兄娶媳妇,她更是被嫌弃,继兄与嫂子找了牙婆,将她卖给王家做媳妇。 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少一个吃饭的人,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希望,还能换两袋子粮食。 在冯素莲沉睡的记忆中,从小自己就随着母亲四处躲战乱,四处乞讨。 总会时不时到一个无人荒村转悠,然后失望地带着她离开。 后来流落到西沟村,母亲身体越来越差。 与鳏夫冯光宗临时组成家,在西沟村落脚。 之后母亲一病不起,越发病重,临终前叮嘱她长大了,回那个叫梁山村的地方去看看。 一遍一遍叫她记住母亲的名字何鲜花、父亲叫李祖海,走时眼中满是愧疚、不舍。 后来她卖给王家,给王家做牛做马,先后送走两个老的。 再后来被王德贵那个畜生玷污,送给赖阿贵做媳妇,一辈子再没离开过望乡村。 生活的苦难压得她喘不过气,早忘了母亲临终遗言。 这会儿突然好多遗忘的记忆涌出来,冯素莲不明白,为何母亲要叫她去梁山村? 那时太小,依稀记得路很难走,那一片长满荒草,残垣断壁上全是烧焦的痕迹。 前世今生,冯素莲早就忘了梁山村在哪里。 她所有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父亲。 母亲告诉她,在她很小很小时,父亲就死在战乱中... 冯素莲胡思乱想中昏昏入睡。 再次睁眼是白洁茹把她摇醒的,“小冯起床啦!” 冯素莲这才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战士们都起床洗漱,准备吃早饭。 翻身起来,浑身酸痛,脑袋晕沉沉的,睡地上的后果就这样。 掀开帘子,迎面吹来一股寒气,嘶,一夜间气温下降许多。 洗漱用的冷水,抹在脸上,一个激灵,人瞬间清醒。 冷风很快带走脸上水分,脸上紧绷绷的,用手一摸,磕磕巴巴的,全是要掉不掉的死皮。 排队打饭,冯素莲觉得冻脚,脚上的胶鞋穿不住,路边的小草上一层白霜,才九月初,就比内地的霜降还冷几分。 打了饭蹲在路边吃,风一吹,脸上刀割一般,手指又冷又痛,冒着热气的馒头很快就没多少热乎气儿。 “怎么样,小冯,今天中午给大家弄啥好吃的?”政委蹲到冯素莲旁。 “政委,只有土豆,再变也变不出其它的,今天降温,不如给大家做个香辣土豆丝吧!”冯素莲冻得脚趾头都木了。 胶鞋抵着一双穿,鞋早就松垮垮的,鞋面软踏踏的,棉线袜子不保暖,还老是往下掉,袜口没弹性。 这还只是秋季,到明年开春有半年时间,后面的风雪得有多冷?想想就不寒而栗。 “嗯,不错!同志们,加油干,今天中午吃香辣土豆!”政委大喊,“大家想不想吃?” “想!”战士们齐声道。 香辣土豆,想想就带劲儿!热乎乎、辣乎乎的,吃了浑身暖洋洋的,多舒服! “政委,白同志不如跟我到炊事班做饭吧!她一女同志,工地上干不了啥!”冯素莲道。 “行啊!一会儿你直接通知她,这方面我们给疏忽了,谢谢你的提醒!” 政委看着冯素莲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心中惭愧不已。 “政委…”冯素莲欲言又止。 “什么事儿,说吧,不用顾虑!”唐政委好笑,小冯有事都写在脸上了,明晃晃的。 “那个,咱们能搞一些木材吗?”冯素莲四下瞅瞅,低声道。 “搞木材做啥?”政委不解。 “给战士们做床板!地上睡着太冷,长期睡地上对身体不好!” 冯素莲发现老一辈的军人好纯粹,傻乎乎地硬吃苦。 自己已经够憨够傻,还有比自己更傻的。 “弄那个做啥?咱们四处游动,那东西累赘、麻烦,军人讲究那么多做啥? 劳动完了,席地而卧!早上起来继续工作!”唐政委觉得女同志就爱讲究。 “不是的,政委,短时间没问题,可是长时间睡冰冷地上,对身体是伤害! 你不觉得每天醒来身上酸痛?脑袋晕沉沉? 再说了,马上冬天,高原寒冷,一直睡冰冷的地上。 整宿睡不着,白天干活没精神,最后不影响的是工作吗?”冯素莲据理力争。 唐政委认真看着冯素莲,思考她说的话。 对啊,后面的天儿越来越寒冷,身体承受是有极限的,再这么睡地上,身体迟早会垮掉。 “全团这么多人,上哪儿弄那么多木料?”唐政委纠结。 “政委,一营刚撤走,那里有不少废边角料可以利用! 一营还有大木锯,再伐些,做成帐篷大小的木框架和木板。 框架摆上,木板铺上就是床,还能隔绝地上湿气。 搬迁时也方便,拆掉帐篷,木框架和木板拆下就能带走。 一劳永逸,可用上好多年,随便带到哪儿都行!”冯素莲鼓动道。 “嘿,小冯,你这主意不错!一会儿团部开个会,讨论讨论!”唐政委眼前一亮。 活动框架加两块木板,战士们不用睡地上,实用简便,干嘛不要? 看来自己思想、观念陈旧了,竟不如兵蛋子想得通透! 第一卷 第94章 挖野菜 “小冯来啦!”老朱热情招呼,想看看这女兵能使出啥招? “你好,老朱!”冯素莲客气回应。 “咱们这会儿做啥?你只管命令,我们全力配合!”老朱笑呵呵道。 “呃,有坛子吗?”冯素莲环顾厨房,比一营的好不到哪里去。 简易棚子,简易灶,行军大锅往哪儿一放,就是炊事班的阵地。 “坛子?你等着,我找找!”老朱在角落扒拉好一阵,翻出一个缺口破坛子。 “能用吗?”老朱巴巴的问。 冯素莲接过来,对着光查看坛肚子,没有砂眼,“能用!” 坛口缺了一块,用油毡布包裹住勉强能用。 “先把土豆泡上,中午做香辣土豆丝;蒸十斤米饭捂醪糟,再打五斤米做米醋。”冯素莲安排道。 “啊?”老朱愣住,还真的能变出醋和醪糟? “不想吃?”冯素莲俏皮道。 “想吃、想吃!”老朱连连点头,“崽子们,干活儿、干活儿!” “是!”炊事班战士们喜气洋洋。 泡土豆的泡土豆、打米蒸饭的蒸饭、洗坛子的洗坛子。 “小冯,这个咋弄?”小战士把五斤米洗净、沥干,不知下一步要怎么做。 “我来吧!”冯素莲接过沥干的米,“谁来烧火?要小火,我炒米!” “我来、我来!”一直插不上手的白洁茹自告奋勇。 “小火、微火!”冯素莲强调。 “没问题!”白洁茹坐到灶前。 战士们围着灶台学习,五斤米水分慢慢炒干,渐渐变黄,待变成焦黄,铲到面筛晾凉。 装入坛子,倒入凉白开,搅拌均匀,坛口盖上纱布,再盖上油毡布密封,放在阳光照射处。 又马不停蹄,将蒸熟的米饭晾凉,拌上酒曲装盆,密封后装箩筐里盖上军大衣捂上。 “放灶台边,生火做饭时温度高,捂得快些!”冯素莲拍拍手道。 “这就好了?”老朱眼花缭乱。 “嗯,天气降温,醪糟大概要三天才出来,醋嘛,看开春能不能酿出来!”冯素莲估算道。 “呵呵,三天时间快!一眨眼就到了!呵呵!”小战士们呵呵傻乐,像捡了金元宝一般。 忙完这些,把泡过的土豆几下洗净,这水冰冷刺骨。 “咚咚咚…”冯素莲麻溜地切土豆丝。 不止战士们、白洁茹,就连老朱都看呆。 “乖乖,小冯,你这土豆丝儿切得又细又均匀,我都怀疑你是酒楼出来的大厨!” “就是、就是!”大家纷纷点头,好崇拜。 “还好啦!”冯素莲笑笑,手里动作不减。 前世切了几十年,又在一营每天切一大盆,闭着眼睛都能切好。 没有别的作料,就油、盐、辣椒。 放辣椒时,冯素莲特意多放了半把,天儿冷,吃了暖和。 中午战士们嘶哈嘶哈吃着爽脆的香辣土豆丝,个个眉开眼笑。 老朱每打一勺念叨一句,“小冯炒的香辣土豆丝!” “嗯,不错,小冯!”唐政委嚼着爽脆的土豆丝,被惊艳道。 同样的食材,做同样的菜,味道天差地别! 老朱他们也炒过香辣土豆丝,结果全一个味道,水煮土豆丝!软哒哒,不见半点儿油星子。 战士们看着那个破坛子,心中满是期盼,吃着饭热烈讨论三天后的醪糟。 感觉生活很充实,醋酿上,醪糟捂上,吃着爽脆的香辣土豆丝,小日子过得美美的! “你早上的建议很好,团部决定采纳,已派人通知一营。 分出一部分人手,尽快做一批木框架和木板,以及种菜的木箱子。”唐政委大口嚼着馒头道。 冯素莲惊讶看着政委,这速度也忒快了吧?她还以为要讨论个两三天,再向上请示走流程。 “另外,通知了另外两个营,派人来学习做饭!你费心教一教!”唐政委认真道。 看看这会儿的战士们,士气高昂,活力满满!吃得好、吃得饱才有斗志!果然不错! “我会的!”冯素莲点点头。 想到酒曲子只剩了两颗,冯素莲看着四周的山坡,“下午我到山坡上转转,看找不找得到野菜啥的!” “嗯,叫上老朱他们一起,不要单独行动!”唐政委叮嘱。 “我知道!”冯素莲笑道,宫巴的事儿让她明白,这里并没有真正解放,不可大意。 “挖野菜?哎呀,太好了!”饭后炊事班的战士们高兴坏了。 拖着箩筐、拿着铲子,顾不上午休,催促着冯素莲快走快走! 正午时分,最是暖和的时候,淡黄色的太阳懒洋洋的,没多少温度,但感觉扎人,紫外线太强烈。 山坡上晒着太阳,寻找野菜,突然有种野营的松弛感。 “喂!”看着山坡下劳作的战友们,炊事班的战士大声呼喊,挥舞着手打招呼。 山坡下的战士们抬头,冲山上的战士喊,“多摘些!” 呼来喊去,热闹得很。 “哎呀,这里居然有婆婆丁!”白洁茹惊呼。 “这里也有!”又有战士惊呼。 冯素莲也发现一大片,天啊,发大财啦!大家开心坏了!赶紧蹲下采摘。 都以为雪域高原寒冷,野菜少,却不知道这里其实是野菜主要产区之一。 婆婆丁,又叫蒲公英,是雪域高原上最顽强、最常见到的野菜。 性味苦甘而寒,药食两用食物,营养成分丰富多样。 营养价值和药用价值随季节变化而有所差异。 春季和夏季,叶片鲜嫩多汁,适合做食材。 到八九月份,营养成分达到高峰,此时的蒲公英不但营养丰富,药用价值也极高。 很快摘了两大箩筐。 “咦,小冯,你摘这个做啥?”白洁茹见冯素莲掰了一根色泽艳丽的植株。 “这是酸杆,可当醋用!”冯素莲掰一小块儿,“尝尝!” 白洁茹随手放进嘴里一嚼,立马酸得人挤眉弄眼直哆嗦。 “呸呸呸,我的妈呀,酸死个人!”白洁茹吐出来,“你咋知道这个能吃?” 这一带到处都有,从未想过能吃。 “老乡告诉我们的!一营就是用它当醋!”冯素莲小道。 “难怪呢!明明你说醋要几个月才能酿出来,你们怎么就吃上酸辣土豆丝的,原来是它!”白洁茹恍然。 冯素莲东张西望,然后朝着溪沟边去。 “小冯,你去哪儿?”白洁茹跟上。 “我看看那边有没有辣蓼草!” 这里虽然有,但相对较少,水边、溪沟边容易找到。 第一卷 第95章 油荤 “你找它做啥?这叶子都老了,吃不了!”白洁茹见冯素莲盯着辣蓼草两眼冒光,难以理解。 她知道辣蓼草能吃,但这个季节的辣蓼草老叶子居多,不好吃。 “做酒曲子!叶子当辣椒用,酸辣土豆丝作料就齐了!”冯素莲开心道。 这几株正开着花,辣蓼花做酒曲子,效果更好! “你的酒曲子就是这么来的?”白洁茹今天学到好多生活小妙招,“这个当辣椒?能行吗?” “能行!”冯素莲肯定地点点头。 两人摘了不少,直到口袋里装满,手里拿不下才罢手。 “跟你在一起,怎么有种遍地是黄金的感觉?啥都是宝!”白洁茹觉得心里满满的。 “真没想到,这里会有...哎哟!”话音未落,冯素莲脚下绊了一下,向前踉跄几步,差点儿摔个狗吃屎。 “你没事儿吧!”白洁茹眼疾手快一把拽住。 “没事!”冯素莲回头,看一眼被绊的地方,突然愣住,刚才居然没注意到! 地上一大片干枯的蕨草,炊事班生火就爱用它,自己怎么把它给忘了呢? “怎么啦?”白洁茹跟着回头,不知冯素莲看啥。 “快!好东西!”冯素莲拉着白洁茹跑出来,“快,拿铲子来!” 战士们一听,呼啦啦拿着铲子跑来,“啥好东西?” “蕨根、蕨根!”冯素莲欢喜道。 “蕨根?”战士跟着看去,一大片干枯黄叶,他们最爱扒拉的枯叶。 “咱们把根挖回去,榨汁做蕨根粉!”冯素莲没想到这寒冷高原上有这东西。 这蕨草跟内地的蕨草外形上有些不同,但一眼能认出。 蕨根出粉不多,蕨根粉做菜吃味道不错。 “这个能榨粉?”战士们惊了,真的吗? 白洁茹不太相信,那根的汁水很难吃,饿极的情况下,咀嚼出汁水勉强活命,可制粉真没听说。 “信我的,能行!”冯素莲激动道,“秋冬季正是挖蕨根的时候,出粉多。” “挖吧!挖吧!”战士们也不磨叽,铲子下去,蕨根露出来。 细细的一根,深褐色的根茎,似草根非草根,似树根非树根。 “这个能榨出粉?”白洁茹严重怀疑。 “能,只是出粉不太多!”冯素莲肯定道,“一百来斤蕨根,出粉十斤左右。” “铲子不行,得用锄头深挖!下面的蕨根才好!” 冯素莲看了看挖出来的蕨根,又细又烂,蕨根扎根深,要挖到一尺深以下,才有指头粗的。 在吃不饱的年代,蕨草是穷人的救命粮。 春天长出的嫩芽摘了,焯水后当饭菜吃,吃不完的晒干存着,底下的蕨根可榨粉吃。 前世冯素莲带着两个傻儿子,春天摘嫩芽、秋天挖蕨根榨粉填肚子。 “好嘞!”战士们提着铲子跑回去,很快去山下工地上拿了几把锄头。 一锄头挖下去,指头粗的黑褐色蕨根露出来,比刚才的烂根好多了。 老朱拖了几个箩筐过来,看着老大一片蕨草,嚷嚷着,“哎呀,发财啦、发财啦!” 一人一片地,卖力挥锄深挖,很快就装满四箩筐。 “够了,先挖这么多吧!”冯素莲道。 蕨根挖着不算费力,根须细,裹满泥沙,很难清洗。 榨粉时更费力,没有机械打碎,纯手工捶打,这几筐够炊事班折腾好些天。 “还有那么多,不挖可惜了!”老朱满眼舍不得。 修路沿途山坡上蕨草不少,竟不知蕨根还能出粉,老朱觉得心在滴血,错过了一大片好东西。 “就这些需要不少水缸、木桶,咱们炊事班有多少桶?”冯素莲问。 “唉!走吧!”老朱招呼大家下山。 炊事班就那些家当,小冯说得对,挖多了,没桶装也是白搭。 “喂,挖到啥?”山坡下战士们见炊事班战士又是挑,又是抬的,箩筐里满满当当,都好奇。 “婆婆丁!蕨根!”老朱大声道。 “蕨根?老朱,啥蕨根?”战士们听着新鲜。 “过几天就知道啦!”老朱卖关子。 弄回炊事班,蕨根先扔水里泡上,明天再清洗。 战士们清理今晚要吃的婆婆丁。 冯素莲则把辣蓼花洗净,制作酒曲,白洁茹打下手。 冯素莲用松针盖住丸子,放一边发酵菌丝。 “哇,酒曲子就这么做好啦?”战士们以为很高深的东西,原来这么简单。 “还早,这天儿冷,菌丝能不能发出来难说!”冯素莲没把握。 “能成,准能成!”老朱笃定道,大家还指着它吃醪糟,不成哪行? 馒头蒸上,粥熬上。 开始弄婆婆丁,焯水后放入冷开水中过水,去苦味的同时固色。 拧干水分,切成小段,粥里放了些,剩下一大盆做凉拌菜。 撒上盐、辣椒段、酸杆汁,滚油淋上,滋啦、滋啦!一股鲜香、酸辣味儿飘出。 嗯,真香!大家忍不住吞咽口水,乖乖,真馋人! “老朱,吃啥啊,这么香?”下班的战士们老远就大声问。 炊事班舍得用油?大老远就闻到香气,人人加快脚步。 “排队、排队!”老朱笑道,战士们全围上来,盯着那盆婆婆丁眼冒绿光,油汪汪的一盘菜。 两个馒头、一碗浓稠的菜粥、一夹凉拌婆婆丁! 看着粥碗里飘着的油星子,战士们脸上笑开了花,终于吃上油荤!。 “哟,老朱,今天这么大方?舍得放油?”高团长、唐政委看着碗中油汪汪的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哪儿啊,这是小冯弄的,没费多少油,叫啥、叫啥…”老朱一时愣住。 “跑油!”白洁茹插嘴,说完捂嘴笑。 “对对,叫跑油!热油淋上,耗油不多,却油汪汪的,看,是不是吃着老香!”老朱得意道。 “嗯,不错不错!”唐政委表扬,“再接再厉!战士们吃得好,更有干劲儿!” “嘿嘿,政委、团长,瞧瞧这是啥?”老朱拉着两位领导看角落的大木盆。 “这就是你们今天挖的宝贝?”唐政委看着黑不溜秋的东西问。 “嗯,蕨根!榨粉!”老朱满是自豪。 “确定?”唐政委、高团长眼睛瞪得老大。 这东西他们当年在山上打游击,饿极时刨出来嚼过,真不知道还能这么吃! 第一卷 第96章 自己想多了 “小冯啊,咱们是不是也种点儿土豆、辣椒?”唐政委问。 “啊?”冯素莲愣住,“这个…” “怎么啦?天太冷了?”唐政委自己都好笑,这天儿人都冻得不行,菜是那么好种出来的? “天冷是一个,没有木箱子,而且、而且帐篷温度也不高,不确定能不能行。 等有木箱子了,我试试。”冯素莲不忍领导失望。 “嗯,谢谢!”唐政委知道这样的环境下种菜很为难人,可又不甘心,总想试试。 “政委,山上的蕨根很多,咱们趁着天不算太冷,多挖些榨粉,战士们多一样吃的。 就是没有大水缸沉淀,不然能弄好多蕨根粉。”冯素莲遗憾道。 “成,明天派人把这附近的蕨根都挖了!”唐政委为了战士们多一口吃的,也是拼了。 饭后,冯素莲把辣椒袋子里的辣椒籽倒出来,选出颗粒饱满、圆润的。 用温水泡发一阵,再用湿草纸铺盆底,将辣椒籽一粒一粒放上,盖上湿纱布,放灶火旁。 先把种子催芽,几天后应该会有木箱子到,试试看能不能种活。 “这叫催芽?”老朱一帮吹士兵看得傻眼,“热水泡了还能发芽?不会烫坏?” “不会,水温以手感觉温暖的温度泡种子,不是让你用开水、烫水烫!”冯素莲讲解细处。 “活了一把年纪,第一次见,真稀奇!”老朱呵呵笑道。 “小冯,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白洁茹眼神崇拜。 别看小冯没念书没啥文化,一个乡下女子,但生活经验相当丰富,她的好多理念、知识全完颠覆他们的认知。 “呵呵,也不是啦,乡下人为了活命想的辙。”冯素莲谦虚道。 “这天儿能活吗?”白洁茹问。 “我、我也不确定,试试看,兴许冬天咱们能吃上新鲜辣椒!最不济也能吃辣椒叶!嘿嘿!”冯素莲不好意思挠头。 “辣椒叶也能吃?”大家更是一惊。 “能啊,作物能吃,它的嫩叶当然也能吃!”冯素莲觉得很正常的事儿。 不止辣椒嫩叶能吃,豆角、南瓜、茄子好些作物嫩叶都能吃,甚至茄子茎秆上的皮都能吃。 饥荒年代,为了活命,人什么法子都想出来。 经历过前世,知道再过几年将是三年自然灾害,全国大面积灾荒,饿死不少人。 别说嫩叶,树叶都给扒光,再后面是树皮晒干磨成粉,混在野菜中搅成糊糊吃。 还吃一种叫观音土的粘土,白色无味,肚子填饱了,却拉不出来,活生生把人憋死。 那时人饿得浑身浮肿,脚都抬不起来。 听闻河沟里的水葫芦能吃,村民们一夜间将水葫芦捞个精光。 水葫芦也不是全都能吃,只有嫩叶部分能吃,其余的嚼不烂,软绵绵的像海绵。 就这样,她都护着大毛、二毛活下来。 眼看着灾荒年即将过去,大毛却离奇溺水而亡… 怎么又想到前世的苦难去了?冯素莲摇摇头,甩掉那些苦难。 天色有些暗,寒风呼呼,大家回帐篷窝着。 冯素莲翻出写字本,手指虚空临摹陆远平的字,没舍得开手电筒。 “这么黑看得见?”白洁茹洗漱完进来。 “嗯!”冯素莲收起本子。 “我看看!”白洁茹接过本子,借着帐篷外的一点儿光亮看,“咦,这是陆营长的字?” “嗯,是啊!陆营长的字漂亮,我跟着学!”冯素莲点头。 白洁茹看本子上只有陆远平的字,不见冯素莲写的,“你写的在哪儿?” “我、我还没学好,本子不多,没舍得用!”冯素莲讪讪。 白洁茹很欣赏,“难得啊,小冯同志!艰苦环境下还不忘学习!” “哦,对了,陆营长说你是初中文化,我若是有不懂的,可以请教你吗?”冯素莲想起陆远平的话, “当然可以!你有啥要问的?”白洁茹乐意至极。 相互探讨,互相进步,还能打发时间,多好! “这个!”冯素莲从挎包里拿出语文书,翻到一页问,“这字咋念?” “哦,这叫揠苗助长!”白洁茹一看,是成语故事。 “压、压苗助长?”冯素莲似懂非懂。 “揠苗,拔苗的意思,这个故事上讲一个农夫急于让禾苗生长,将禾苗拔高,禾苗全死了。 表示做事急于求成,反而把事情弄糟!”白洁茹讲解。 “哦,是拔苗啊!”冯素莲明白了,“叫拔苗不好吗?为啥要叫揠苗?” “呃,这是古代成语,那会儿拔苗就叫揠苗。”白洁茹能解读的就这么多。 “咦,小冯,你哪儿来的书?”白洁茹后知后觉。 “在锦城废品回收站淘的。”冯素莲呵呵笑,“你要看吗?我还有一本数学书。” “要啊,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看看书。”白洁茹很渴望。 闲得实在无聊时,把药箱子里的说明书都翻出来看半天。 “你咋想到带书上来?早知道我也买几本书!”白洁茹翻着数学书,“四年级数学?” “嗯,三年级的陆营长讲完了,现在是四年级。”冯素莲巴巴看着白洁茹,像虚心求教的学生。 “就是说,你还有五年级的书?”白洁茹猜测。 “嗯,还有初中、高中的!”冯素莲道。 “天啊!”白洁茹惊了,一把抓住冯素莲,“书呢?” “在陆营长那儿!我带不走那么多,陆营长说,待我看完这两册,路也差不多修通了。 在朗萨城碰面,我再换书。”冯素莲解释。 “陆营长对你真好!”白洁茹笑的意味深长。 “嗯,陆营长有时也很凶的!”冯素莲没想其他的。 “我去报道第二天,上工地干活,还被他狠狠凶过,骂我不要手啦,后面就在炊事班帮忙。” 白洁茹定定看着冯素莲坦然、纯真的眼神,没说话,自己想多了? 印象中陆营长有谦谦君子风,但也是铁血军人,很少管这婆婆妈妈的事儿。 又是给小冯起字帖,又是帮她保管书籍,工作生活中的各种关照早已超出一般的战友情。 但小冯的脸上一点儿看不出异样。 也是,以陆营长的条件,小冯哪儿哪儿都不匹配!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第一卷 第97章 鲜活有精气神 早上馒头、热粥、辣乎乎的凉拌酸辣土豆丝,吃得大家微微冒汗,浑身暖洋洋的。 “小冯,我们做啥?”政委安排了一个排的战士到炊事班帮忙。 “呃,上山挖蕨根!”冯素莲没想到政委给了一个排的人手。 这也太夸张了,不得把山头一个个给翻个遍? 不过看这天降温速度,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迎来第一场雪。 冯素莲、两名炊事班的战士带着上山,教大家怎么挖最好的蕨根。 其余的战士在家洗昨天泡水里的蕨根,然后捣烂。 今天人多,撒得开,除了挖蕨根,冯素莲还带着战士们漫山遍野找其他野菜。 山坡上的婆婆丁,溪沟边、石缝处的野山葱,枯黄的草地中的野大蒜,弄了不少。 一趟又一趟往家里搬,院坝里堆了不少。 “咦,这里还有这东西?”有战士扒拉开枯草,看到好东西。 “怎么啦?”冯素莲凑过来,没看到啥啊。 “粘土!”那战士拈起一小块淡黄色土块,用力一捏成齑粉,再用舌尖舔舐一点儿。 “粘土?”冯素莲不解,“观音土?” “不是,是做水缸的土!”战士又连着扒拉几处,越拔越欢喜,“咱们可以做坛子!” “你会做?”冯素莲问。 “嗯,我家祖辈都是做这个的,咱们榨蕨根的水缸、酿醋泡菜的坛子,现在都有了,呵呵!”战士开心道。 “真的?太好了!”冯素莲意外惊喜。 高原上竟然也有粘土,战士中藏龙卧虎,还有这等手艺人! 本来还发愁山上的野菜摘不完,眼睁睁看着气温降冷,却没有东西装野菜,这会儿不用愁了! “哎哎,怎么挑黄土回来?”老朱看着地上倒的一堆黄土。 今天更疯狂,满院子都是蕨根、野菜,老朱欢喜得直发愁,没东西装。 “呵呵,老班长,这是做坛子用的粘土,咱们发了!”战士欢喜道。 “呵呵,小子不错!”老朱一听,脸上的笑容越发大,重重拍了拍战士肩膀。 政委、团长见冯素莲他们一趟又一趟往回挑东西,忍不住来看一眼。 这一看,乖乖,整个院坝都快铺满了! “想不到这里好东西不少!”高团长有种做梦的感觉。 有这么多好东西没发现,每天只吃土豆!天啊!白吃了这么多苦! “这黄泥土做啥?”唐政委觉得奇怪,单独堆放一边,一定有用。 “水缸、坛子有着落了!”老朱眉飞色舞,从来没这么富裕过。 “哦,小冯还会做这个?”唐政委恨不能抱起冯素莲转几圈。 “是陶大勇!”老朱笑道,“祖上是制陶手艺人,咱们把这些野菜腌上,冬天多几道菜!” “嗯,不错,老朱学会当家了!”唐政委表扬道。 “政委,这不是跟着小冯学的,说是冬天冷,补给有可能跟不上,咱们得多攒些!”老朱有些惭愧。 半岛战场上,战士们经常吃不上饭,被围困在一个个高地上,做好的东西送不上去。 上到雪域高原,脑子里有种潜意识,觉得这是国内,全国解放。 思想放松,压根没有冬藏意识,总觉着安全了,补给会定期送来。 要不是小冯昨晚特意提醒,他真没想这些。 “政委、团长!”冯素莲、白洁茹抬着一箩筐的野大蒜回来。 “小冯啊,咱们团这是发大财啦?哈哈哈!”唐政委目光慈爱,这小冯太能干了! “政委!”冯素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太忙了,忙得浑身是汗,“政委,陶大勇同志会做陶罐、水缸!” “嗯,老朱说了,咱们做些水缸、泡菜坛,这个冬天各营多储备些冬粮!”唐政委背着手,意气风发。 “政委、团长!”冯素莲将唐政委、高团长拉到一边。 “咋啦?神神秘秘的!”唐政委好笑。 “政委、团长,咱们不能只管自己的几个营!”冯素莲欲言又止。 “小冯啊,有啥尽管大胆说,别吞吞吐吐的!”唐政委鼓励道。 “能不能把水缸、坛子多做些,给军部、其他兄弟部队送一些? 或者把做法告诉他们?趁着天还不冷,都做些储备泡菜、酸菜?” 冯素莲想到军部首长们为解决后勤问题发愁,冬天的后勤保障更是难上加难。 “嗯,你这建议很好!”唐政委沉吟片刻道。 自己光顾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忘了这里的条件,还有其他兄弟单位。 “老高啊,小冯的建议很不错,咱们立刻把水缸、坛子、蕨根粉制作方法整理好,命人送往临芝军部,希望能帮到兄弟单位!咋样?” “成!”高团长点头,含笑看着小冯。 中午简单用过午餐,战士们分组清理战果。 野山葱、野大蒜、婆婆丁择菜洗净,晾晒着。 蕨根泡水里清洗干净,战士们用石块在石板上砸烂蕨根,没有石臼,砸烂的蕨根装木盆里反复搓洗。 搓洗的水红褐色,过滤后装桶里沉淀。 很快炊事班的桶用光了,大家拿出自己的盆子,院坝里一排排的小盆,很是壮观。 陶大勇带领几个战士又挖了许多陶土,碾碎过筛,又准备简单的制作工具。 文书将陶土选法,水缸、泡菜坛的做法,蕨根的挖掘、制作方法等写上,两名司机带上几个冷馒头出发,前往临芝军部。 冯素莲带着白洁茹、炊事班战士将野山葱、野大蒜叶、婆婆丁焯水腌渍,特意留了点儿,与土豆丝一起炒制后包包子。 晚饭时战士们吃着香喷喷的菜包,人人都开心得不得了。 炒制过的馅儿鲜香,有油水儿,野山葱、野大蒜特有香气,能把人馋哭。 “这野菜包子也能这么好吃!”高团长三两口干掉一个,一口热粥下肚,美! “嗯,小冯是个人才!”唐政委稍微斯文些,也没好多少。 对于他们这种老兵来说,野菜没少吃,第一次发现野菜也能这么好吃。 看着战士们吃得狼吞虎咽,人人脸上喜滋滋,鲜活有精气神。 唐政委嘴角不自觉地上翘,这才是士兵该有的样子,年轻、有活力! 第一卷 第98章 像过年一样 “还在忙?”唐政委听到外面响动,出来一看是冯素莲和炊事班的战士们在倒沉淀水。 “嗯,五六个小时,淀粉差不多该沉淀下去,换水!”冯素莲回道。 倒掉红褐色的水,底部是灰白色的淀粉,小盆里的全汇集到木桶里。 掺水搅拌浑浊,开始再次沉淀。 院坝上的小盆全腾空,只剩十几个木桶。 “唉!”冯素莲叉着腰,看着角落堆放的蕨根叹气。 明天最多能腾出七八个木桶,还有不少蕨根没榨!有种叫花子捡银子,不知放哪儿的赶脚。 另外有战士在碾陶土、筛陶土,个个忙活得很。 陶大勇活泥巴,穿件破衬衫,撸着袖子揉搓陶泥,然后抱起,用力摔打,把陶泥里的空气挤压出来。 看着一大堆蕨根榨不了,陶大勇心里急,加班加点想早点儿把水缸弄出来。 有不少偷溜出来的战士一起帮忙。 本身晚上没啥娱乐活动,玩泥巴既帮忙,又好玩,还学手艺。 见陶大勇摔打泥巴,其他几人也效仿,不停摔打,没一会儿便浑身热得不行。 “看不出,这还是个体力活儿!”高团长也摔打了一会儿,喘着粗气道。 “呵呵,这个要巧劲儿!高原缺氧,干起来是费劲儿!”陶大勇擦了把汗,叉着腰大喘气儿。 几块摔打过的陶土合并成老大一块,陶大勇费力抱起又摔打一阵。 然后放在转台上,让两名战士帮忙拨动转台,自己扶着陶土塑型。 周围围满了人,看着一大块陶土在陶大勇手中慢慢变高变大,再慢慢变成下小上大的大肚水缸。 半个小时后,第一只水缸做成,用木刀剔出来,小心翼翼挪到边上晾晒。 两名拨动转台的战士甩着胳膊,满头大汗,做水缸太不容易了! “明天就能烧制了?”唐政委看着大肚水缸,不敢相信。 自己带的兵不仅能上战场杀敌,还会修路、架桥,甚至还会烧制坛坛罐罐,感觉这不是普通兵,该是无所不能的特种兵! “看天气,晾晒干了才能烧制,不然冷热不均会裂开。”陶大勇开始下一轮摔打陶土。 好些战士看会了,纷纷上手一起干。 就着清冷月光,陶大勇他们愣是赶制了七八个水缸、三个大泡菜坛才停歇。 “好啦,今天先干到这里,十二点了,大家赶紧休息!”唐政委再次看了看手表命令道。 “政委,再做两个,一窑烧了!”陶大勇还想一鼓作气。 “陶大勇同志!精神可嘉!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点一点做。 革命工作要干,身体也要爱惜!该休息必须休息!”唐政委认真道。 一帮战士这才恋恋不舍洗漱,回帐篷睡觉。 累是真累,战士们一倒头就睡过去。 早上酸辣土豆丝,里面拌了野山葱,特别鲜香下饭。 还是那个排的战士来支援。 挖蕨根、野菜的一组,挖陶土、制水缸的一组,洗蕨根、榨粉的一组,继续昨天的工作。 挖陶土、筛土、摔打战士们都会了,陶大勇教了两名战士做水缸,教会后就丢手。 自己带着几名战士找地方挖窑洞,准备烧制水缸、泡菜坛。 转了一圈,最后采用冯素莲的建议,在厨房旁挖坑烧窑。 厨房节约柴火,还能顺带烧热水给战士们洗个热水澡,夜里睡着也暖和。 “小冯,我咋感觉咱们越来越像开杂货铺的?”山坡上白洁茹望着厨房边奋力刨坑的陶大勇几人。 “呵呵!”冯素莲挠挠头,好像是哦! 不是修路么?不是挖野菜么?咋干着干着,就、就变成制陶、烧陶了? 冯素莲要是看到一营一连的人在干啥,更傻眼。 此刻的一营一连又回到原来的营地,砍伐了不少木柴,拉大锯扯大锯,锯木条,干得热火朝天。 “慢点儿、慢点儿!”陶大勇几人小心抬着水缸坯、泡菜坛坯放进窑中,按序整齐摆放,封窑。 窑顶、门洞四周堆满了木柴。 “政委、团长!”陶大勇递给两支火把。 唐政委、高团长接过,点燃柴火堆,燃起熊熊大火,慢慢烧进窑洞内壁的木柴,从孔里冒出青烟。 厨房的几口大锅里热水很快烧热,用油毡布在厨房后围上,搭成简易棚子。 半小时轮一班,战士回来洗澡,营地像过年一样热闹。 战士们边洗澡边唱歌,上来两个多月,第一次这么痛快地洗热水澡。 第一波的蕨根粉三次沉淀后,桶底剩下灰白色淀粉,铲出来装簸箕里晾晒,忙活一通,才三簸箕。 战士们热情不减,源源不断的蕨根挖回来,待大水缸用上,速度就上来了。 “哎呀,什么味儿?醪糟出来了?” 好多战士一进厨房,闻到浓浓的酒香味儿,都盯着盖着棉大衣的箩筐看。 冯素莲将捂酒曲子的筲箕端出来,揭开松针,酒曲上长满菌丝。 “真香!这就是酒曲子?”老朱这些天学了不少本领。 “嗯,晒干了就能捂醪糟!以后咱们随时能吃上!” 冯素莲欢喜道,辣蓼花做的酒曲比辣蓼叶的好。 “小冯,醪糟能吃了吗?”陶大勇甩着脑袋上的水凑过来,恨不能揭开棉大衣。 “我看一下!”冯素莲揭开棉大衣,浓烈的香甜气扑鼻而来。 陶大勇自告奋勇端出一大盆醪糟,解开油毡布、纱布。 “哇!好香!”战士们使劲儿嗅着空气中的香气。 口水不停吞咽,太馋人了,那香甜气,一整盆都能吃下! “吃!今晚醪糟汤!”冯素莲见战士们馋得慌,这些天都很辛苦。 “哦!今晚醪糟汤!”战士们欢呼。 一轮残阳西下,厨房上空炊烟袅袅,微风一吹,寒冷刺骨夹杂着酸酸甜甜的香气。 战士们伸长脖子望向厨房,心都飞回去了。 “呵呵,这帮臭小子!”唐政委好笑,“老高,吹哨子吧!我都馋了!” 高团长拿起哨子嘘嘘一吹,呼啦啦,战士们跑得飞快,像兔子一样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唐政委、高团长回来,已经有战士打到醪糟汤,美美地喝上。 吧唧吧唧嘴,引得后面的战士笑骂,“狗日的,就不能不吧唧嘴?” “不急、不急!醪糟汤有多的,锅里还有、还有!”冯素莲大声道。 看着桶里的醪糟汤快没了,后面的战士往前挤。 “叭叭!”营门口响起一阵喇叭声。 第一卷 第99章 视察 是去临芝军部送信的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吉普,以及几辆补给车。 “哟,赶得巧啊!可算是赶上吃好的啦!”几位中年军人下来,其中一位打趣道。 这几位军人都肤色黢黑,脸上有脱皮,看得出长期风吹日晒。 皮肤粗糙,人看着有五六十岁,其实不过四十出头。 唐政委、高团长忙敬礼,“军长、政委!” 几位中年军人回礼,“嗯,不错嘛,老远就闻到这里吃好的!” 军部的张军长、谭政委、后勤部扶部长、供给部赖部长以及陈参谋长,来视察三一九师一团工作。 “呵呵,今天刚捂出来的醪糟,首长们来得正好!小冯,快,给首长们来碗热的!”唐政委冲冯素莲喊。 “是!政委!”冯素莲和老朱从厨房打来几碗热醪糟汤。 “咦,小同志,你不是一营么,怎么跑到团部来啦?”扶部长接过醪糟水笑道。 “呃…”冯素莲尴尬。 军部挽留,自己拒绝,这会儿又调到团部,有点儿出尔反尔的味道。 “部长,是我挖来的,不能一营吃香喝辣,其他单位苦巴巴,让她到团部发挥更大的作用。 这两天二营、三营会陆续派人来学习,如何提高战士的伙食质量。”唐政委出面解救冯素莲。 “小唐啊,看来你的思想工作做得好,当初我们都没能做通小同志的思想工作!”扶部长哈哈大笑。 陆远平写的信、宫巴、多吉带去的酒曲,教他们用酸杆替代醋等,给了军部太多惊喜。 前天一团又写信说自制蕨根粉、水缸、泡菜坛等一系列自力更生措施,军部首长们实在按捺不住,亲自过来看看。 一口热腾腾的醪糟水入腹,浑身暖和不少。 “嗯,这醪糟比我们那边捂的好!酸酸甜甜正合适,酒香味足!”扶部长赞道。 军部食堂的战士们在多吉指导下做的,份量、温度上没把握好,悟出来的醪糟燥辣,还有苦味儿。 “这就是蕨根粉?”张军长看到几个簸箕里一团一团的白粉。 “是!蕨根虽然出粉,就是出得少,一百来斤就这么点儿!”唐政委说着少,嘴角却是压不住的上翘。 “嗯,不错不错!”张军长伸手拈起一点儿,微微湿润,轻轻一捏,成粉末。 “还有这么多没榨?”张军长看着角落堆放成小山的蕨根。 “是,盛具少了,正在赶制水缸!”唐政委回道。 首长们看看十几个水桶、以及大大小小的水盆全是红褐色的水,下面显出一层沉淀物。 “嗯,不错!”首长们不住点头。 再到厨房查看,锅里还有一大锅醪糟汤,和一摞蒸着馒头的蒸笼。 “这是啥?”扶部长见案板上几个大盆子,盖着纱布,香香辣辣的。 “我们腌的野山葱、野大蒜叶、婆婆丁!”冯素莲揭开给首长们看。 一股香辣味儿飘出,还带着一股酸辣味儿,首长们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瞧瞧,还是你们会过日子!”张军长笑了。 要是每一支部队都这样过好日子,他半夜都能笑醒。 每天睁开眼,就是修路和战士们的吃!上高原时不过三十八岁,不到四年时间,头发白了大半。 “咦,小冯啊,这就是你说的催芽?”扶部长揭开灶台上的一个盆,里面是刚出芽的辣椒籽。 “是!”冯素莲回道。 其他几位首长忙凑过来看,一层湿润的草纸上,辣椒籽一粒粒摆放,胀鼓鼓的,有芽破壳而出。 “真能种出来?”扶部长脸上的笑容没听过。 “一营的已种了一个月,种在木箱里,夜里寒冷,可抬进帐篷里,能不能成还有待验证。” 冯素莲没敢乱吹牛,扶部长的目光太殷切,她怕到时没成功,让首长失望。 “不错了!能有试种的想法,就很大胆、创新!”扶部长鼓励道。 “你们这厨房不错啊,暖暖和和的!” 谭政委四处打量,灶火只一点点燃着,可整个厨房很暖和,感觉不到寒风。 “政委,是窑炉在旁边生火!”唐政委笑道,“走,各位首长参观一下我们的窑炉。” 首长们来到窑炉,陶大勇和几名战士端着碗,大口嚼着馒头守在窑炉前。 一股白烟从空洞飘出,这一片暖烘烘的。 “政委、团长!”陶大勇几名战士起身。 “嗯,咋样?”唐政委问。 “报告政委,明日早上就可以撤火。”陶大勇大声道。 “这一窑烧了多少?”扶部长问。 “水缸三十个、泡菜坛三十个!”陶大勇如数回答。 “嗯,唐政委,我们要一半,要不要得?”扶部长背着手。 “首长们来一趟不容易,车子也不好装,不如装满一车,能装多少是多少。”唐政委体贴道。 “行,我们就不客气啦!”扶部长高兴道。 首长们又问了陶大勇不少制陶、烧窑的问题,聊得很热闹。 这边冯素莲接到政委、团长的暗示,重新开火,做几道热菜。 掰一块蕨根粉,调成糊糊,倒锅里熬,不停用锅铲翻转,没一会儿,蕨根粉成了透明的一团。 捞起待冷却,切成片状,锅里放油炒制,配上腌渍的酸辣野山葱、野大蒜叶调味儿,一道酸辣、鲜香的蕨根粑出锅。 又做了一道炝炒香辣土豆丝、烙了一盘焦香馒头片。 在窑洞旁的人肚子全都发出咕咕的鸣叫声,饿啊! “走、首长们还没用餐,咱们尝尝小冯的手艺!”唐政委、高团长邀请道。 “好啊!好久没闻到这么香的菜,一定要尝尝!”张军长道。 没有餐桌,饭菜就摆在灶台上,大家围着灶台吃饭。 不太亮的马灯照着,大家吃着上高原来最美味的一顿饭菜。 “嗯,这蕨粑味道不错!”首长们被惊艳到,软软糯糯、咸香酸辣。 “要是配上回锅肉,味道更香!”冯素莲遗憾道,这里就这点条件,做不出更好的。 蕨粑费油,自己只放了一点点油,做得干巴巴的,可首长们吃得很香。 “可以了!没想到蕨根粉还能这么做!” 扶部长心里那个美,战士们能吃到好的,他比谁都高兴。 “嗯,小冯这土豆丝炒得好!脆嫩爽口!”张军长对土豆丝赞不绝口。 吃太多软塔塔的水煮土豆丝,嘴里早没味儿。 那盘焦香馒头干,首长们一人尝一块,没再吃。 “来,给烧窑那几个小鬼送去!”谭政委端起馒头干对唐政委道。 “我们借花献佛,感谢他们帮我们烧水缸、泡菜坛!” 第一卷 第100章 启发 “唉!大勇,我尝一块!”馒头干端出去,战士们呼啦啦围上来,围着陶大勇讨要。 用油烙的馒头干,老香了,撒上几粒盐、一点儿辣椒粉,要把人馋哭。 要是再来点儿胡椒粉,孜然粉,妈耶,能把手指头一块儿吞了。 “别抢,别抢!”陶大勇竭力护着碗。 “都别抢,给送补给的战士们,他们辛苦了!”陶大勇挤开人群,来到运输战士们面前,“给!” 运输战士们蹲在窑炉边,正美美喝着醪糟汤,啃着馒头。 “啥?”运输班长瞥一眼馒头干,咽了咽口水,“你们吃。我们有这些够了。” “吃吧!今天运气好!平时来还吃不上!”陶大勇往前递了递。 运输班长看了眼陶大勇,又看了眼围着的战士们,拿了两块儿,“够了,你们吃吧!” 战友的心意,不接,人家也吃不下,意思意思一下就行。 运输再苦,好歹有机会回内地,多少有机会吃顿好的。 高原上老三样:馒头、热粥、土豆,偶尔会有点儿萝卜。 陶大勇将剩余馒头干分给烧窑战士一人一片,又给出差军部的司机一人一片,剩下的给其他战士拿去分。 一碗馒头干愣是给吃出大餐的赶脚。 “小冯啊,这次补给有黄豆、绿豆、豌豆,还配了石磨,你打算咋弄?你说的紫菜、海带暂时还没采购到。” 扶部长虚心请教。 “真的?太好啦!”冯素莲开心坏了。 “首长,黄绿、绿豆可以发豆芽,战士们能换着吃豆芽,炒豆芽、豆芽汤; 还能磨成豆浆,每天早上一碗热豆浆,营养又美味,剩余的豆浆点豆腐,中午、晚上的家常豆腐、烙豆腐。 还能捂豆腐乳,炒臭豆腐,豆渣拌上野菜,烙豆渣饼,要不粉蒸豆渣!能做的菜太多了!”冯素莲一口气说了许多。 “哈哈哈,看看,就这几样东西,小冯能变出这么多花样!”扶部长开怀大笑,其他首长不住点头。 这样战士们的伙食极大提升,营养也得到保障,压在心头的巨石总算卸掉一块。 “诶,对了上次你说豌豆…”扶部长记得豌豆的作用也很大。 “豌豆?可以像发豆芽一样发豆苗吃,也能种木箱子里,长到半尺左右割一茬儿。 一周后又能割一茬儿,只要不老,就能一直割下去,要是长老了,就让它长大,吃豌豆荚!” 冯素莲说起种菜,两眼熠熠生辉,能把菜发挥到极致。 首长们看着这位女战士,越看越喜欢!多一些这样的兵,战士们就能过得好一些! “听说一营的萝卜让你做成萝卜干、泡萝卜?装哪儿?”扶部长又问。 多吉在临芝成了大家的藏语老师,自然一营的好多事儿就瞒不住。 包括每天晚上的文化课、冯素莲如何变着花样做饭等等。 扶部长他们没想到一营能过得多姿多彩,很是欣慰。 “呃,用木桶装!现在好了,有水缸、泡菜坛,以后都能做咸菜、泡菜。 要是再有老姜、辣椒泡上,就更美了!”冯素莲美滋滋道。 “小冯说得有道理,雪域高原寒冷,是该考虑弄一批老姜、辣椒上来。”张军长被提醒。 “要不再弄些花椒?这天气,东西不易坏,寒冷地方用得上!”谭政委补充道。 “真的?哎呀,太好啦!做菜又能变好多花样了!”冯素莲开心坏了。 “呵呵,瞧瞧,小冯同志一定又想出不少菜式!”扶部长笑道。 “首长,要是真有这些作料,到时咱们还能弄火锅吃,大冷的天儿,围着热辣辣的一锅热汤吃肉喝酒,想想那滋味儿就美!” 家里穷,冬天冷,二毛、三毛想吃肉。 冯素莲到集市上买人家不要的淋巴肉、肉皮回来,清理后用小火炉炖上。 老姜、辣椒、花椒一丢,再放入豆腐、血旺、粉丝、萝卜、包菜,就是他们娘仨的火锅。 二毛、细毛最爱吃,每次都吃的精光,那是一家人冬天里最幸福、温暖的时光。 “哎哟,老张,瞧瞧,东西还没影,小冯的菜已经等着了!扶部长逗乐,“火锅真有那么好吃?” “当然!”冯素莲至今都回味,尽管那些肉很差,别人不屑一顾。 “那好!等朗萨路修通,咱们的庆功宴就由你来做,大家吃火锅!咋样?敢不敢接这个任务?”张军长突然开口。 “报告首长!敢!”冯素莲敬了个军礼,大声道。 “好!肉我负责提供,火锅你负责安排!”张军长大笑。 在场众人喜气洋洋,这消息一放出去,各修路部队不得干的嗷嗷叫!那士气绝对空前高涨! “首长,能不能弄些粉丝上来?”冯素莲想起漏掉了它,也是耐储存,便于运输的东西。 “嗯,这个建议不错!粉丝、粉条都是好东西!”张军长不住点头。 首长们很高兴这一趟视察,启发很多。 “唐政委,给你们一个任务!”张军长对唐得志道,“你们窑炉多烧些水缸,泡菜坛,再烧制些火炉!” “是,军长!”唐政委立正道。 张军长想了想,对扶部长道,“老扶,我觉得要不成立一个高原土杂烧制厂!那几个小鬼做班底,再配些人手,就在这里开厂。 土杂日用品,既能供应朗萨城百货需求,又能供应部队需求,比从内地运送便宜。” 十几万大军,水缸、泡菜坛、火炉需求不是小数字,再加上高原几乎没有任何工厂,什么都靠运输。 这土杂厂办起来,能解决部队很大需求,还能满足当地的日常需求,一举两得。 “好!回去我尽快安排人手过来!那个陶大勇能干,就担任生产厂长,专管技术、生产!”扶部长很是赞同。 “小冯,辛苦一下,把黄豆、绿豆、豌豆能做些啥,都写出来,让各部队拿去学学!”扶部长对冯素莲道。 “啊?这还需要学?”冯素莲有些懵,发豆芽、做豆腐不应该是人人都会吗? “当然,战士们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你懂的未必别人就懂! 你看我们在场的,好多都没听说过!”扶部长解释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 夜里冯素莲和白洁茹打着手电筒,洋洋洒洒写了好多。 包括发豆芽、制豆腐、豆腐乳、萝卜干、泡萝卜、种豌豆苗等,改善高原战士们的伙食质量。 第一卷 第101章 就你们像过日子的 “小冯!”凌晨三点钟,老朱在帐篷外敲了敲,轻声道。 “嗯?”冯素莲迷迷瞪瞪醒来,“醒啦!” 今天炊事班磨豆浆,比往日早一点儿起床,冯素莲翻身坐起,白洁茹也跟着起来。 从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冰冷的空气一激,人不自觉的打个哆嗦,好冷! 搓搓脸,甩甩头,甩掉瞌睡,两人迅速穿好衣服,洗漱后来到厨房。 老朱他们已经调整好磨子,开始磨豆浆,豆子是昨晚泡的。 磨子不大,外径直径不过两尺左右,再大就不好手推。 得借用长长的木架推动,那种大磨子推着费劲儿,但磨出来的东西细腻。 几圈后有豆浆流出来,流到磨口下的木桶。 泡了五斤豆子,满满一大桶,磨了一个多小时。 操场上几根木棒架起,中间横放一根木棒,滤架吊在横着的木棒上,过滤豆渣,然后熬豆浆。 炊事班的动静有些大,好多战士被吵醒,不待吹哨就起床洗漱。 厨房炊烟袅袅,除了馒头香,还有淳厚的豆香味儿。 七点钟战士们排着长长的队,等着打饭。 一碗豆浆、两个馒头。 豆浆原汁原味儿淳厚香浓,可惜没糖,只能吃白味儿或加盐。 就这样战士们吃得很满足,终于不再是白粥、馒头。 “咦,这馒头味道不错!小冯啊,是怎么做的?” 早上扶部长吃着馒头,觉得很香甜,不是平常吃的白味儿。 “首长,这里面添加了醪糟水,发酵,顺待添加酸甜味儿,口感好些。”冯素莲回道。 “瞧瞧,还是小冯会想办法!”扶部长笑道。 按理白味儿馒头最好吃,可长期一直吃,再好吃的东西都会让人受不了,换一下口味挺好的。 饭后运输车留下一辆等着装水缸、泡菜坛,其余的随首长们离开。 “小同志,好好干!”首长们鼓励道。 “是!首长!”冯素莲大声回道,随后期期艾艾的,“首长,那个…” “小同志,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扶部长道。 “那个,首长,补给能不能送点儿麦子上来?”冯素莲小声道。 “麦子?”扶部长不解,种麦子?这里属于高寒地区,麦子可种不了。 “是、是,发麦芽做麦芽糖,这里没糖,长期不吃糖,战士们想得很,有麦子就能做麦芽糖,给大家解解馋。” 冯素莲越说声音越小,会不会要求太多? “嗯!可以考虑!”扶部长想都没想道。 白糖在内地都是紧俏物资,高原补给中几乎没有白糖的存在。 小冯建议很不错,没有白糖,自己土法制麦芽糖,也能解决没糖吃的困扰。 “?”冯素莲惊讶抬头。 “怎么?不要?”扶部长笑。 “要!要!”冯素莲惊喜道。 “好好干!”扶部长重重拍了拍女战士肩头。 又对陶大勇几名战士道,“以后这里就是土杂厂,你们把好质量关!多生产些水缸、泡菜坛、小火炉。” “是!保证完成任务!”陶大勇几人认真道,眼里全是骄傲。 一觉醒来,士兵陶大勇变成土杂厂厂长,尽管只有十几个兵,可级别变了,是干部! “不错,一团很好!继续努力!戒骄戒躁!”张军长、谭政委对团部领导们道。 “是!”唐政委、高团长脸上洋溢着笑容。 车子离开营区,向临芝奔去,这次视察工作很满意。 营区工作照常进行,该干嘛的干嘛。 冯素莲在一个大簸箕里铺上湿纱布,将昨晚泡发的绿豆均匀平铺在纱布上,盖上纱布洒上水。 用木板锅盖压住,放在阴凉、避光处。 “这就好啦?”老朱问。 “嗯,每天定时浇水,保持湿润,不能见光,四五天就好了!”冯素莲道。 “那锅盖咋办?”老朱纠结,高原做饭没锅盖可不成。 “啊?”冯素莲为难,得用重物盖住,豆芽才长得粗壮。 发豆芽除了温度影响,还要有水分,还要遮光、要有重物压住,才发得又快又粗,不然发得慢不说,还很细。 “用这个行不行!”白洁茹找来一件破雨衣,“上面盖点儿土,不也是重物?还遮光!” 昨晚白洁茹与冯素莲整理资料,弄明白了发豆芽的诀窍。 “咦,还是你会想办法!”冯素莲高兴道,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大锅盖还给老朱,盖上破雨衣,再盖上一层土。 “嗯,四五天后咱们能吃上豆芽了!”冯素莲满意拍拍手。 院坝的面筛里,晾晒的酒曲子菌丝晒干,老朱颠儿颠儿找来玻璃瓶,将酒曲收好,以后做醪糟全靠它! 弄完这些,快九点钟。 冯素莲没去山坡上挖野菜、蕨根,和白洁茹把补给中的萝卜挑选出好的清洗。 一部分切成条晾晒,一部分洗净晾干,等着做泡萝卜。 品相不太好的留着做菜、包包子吃。 操场上摆得满满当当的,有萝卜条、蕨根粉、沉淀的木桶、小盆等,还有堆积带清理的蕨根。 运输队的两名战士闲着无聊,也来帮忙,忍不住道,“这么多部队,就你们像过日子的!” “嗨,也就这几天小冯调来,咱们这里才看着像,之前都一样!”老朱笑道。 窑洞那边陶大勇他们天亮时就已撤火,等窑内慢慢熄火、冷却。 中午窑洞内的余火燃尽,温度降下来,拆开窑洞口。一股夹杂着烟尘的热气扑面而来。 “咳咳咳!”陶大勇被烟尘呛住,转身咳嗽。 里面飘出不少灰屑,一呼吸就呛人。 “陶大勇,这样不行,你们得带上口罩!”冯素莲忙回去翻找,却发现只有可怜巴巴的几个口罩。 前世,冯素莲看电视上讲过,煤窑、水泥厂这种粉尘多的地方,工人干久了,吸入太多粉尘,沉淀在肺部,肺就会变变得跟石头一样硬。 这是一种职业病,叫什么肺来着?冯素莲敲敲脑袋,恨自己没文化,没能记住! 狠狠心,冯素莲把口罩都拿出来。 “不用!有没生病,戴什么口罩!”陶大勇囧的脸都红了。 不就是烧窑么?戴什么口罩?在他们的认知中,只有医生、生病的人才戴口罩。 “戴上,以后你们一直烧窑,这粉尘吸多了,会得病!”冯素莲着急道。 第一卷 第102章 甩开膀子干 “得病?什么病?”陶大勇听着不舒服,好好的,谁乐意听人说得病? “真的,这种粉尘吸多了,肺会变硬,咳嗽、喘不过气,人会憋死,肺里全是粉尘。” 冯素莲把记得的症状说了,这些都是自己的战友,她不希望他们有那一天。 “小冯,你听谁说的?”白洁茹当卫生员几年,第一次听这么新鲜的事儿。 “嗯、嗯,我也说不清,反正干这种活儿的人,时间久了,总是咳嗽。 咳出来的痰都是灰色的,呼吸急促、费力,胸痛!”冯素莲能记得的就这些。 “?”陶大勇盯着冯素莲,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他们家世代制陶、烧陶,祖辈几代人都得同样的病。 年纪轻轻,不过三十来岁就咳嗽、咳灰色痰、呼吸费力、急促、胸痛,然后不治而亡。 很少有活过四十的,死的时候都很痛苦。 一直以为是祖坟风水有问题,原来是这个原因! “戴口罩就好了?”陶大勇请教。 冯素莲摇头,“纱布口罩挡不了多少粉尘,这种工作不宜长期干!” “那你知道这种病怎么治吗?”陶大勇想起家中的父亲,时常半夜咳得喘不过气。 “有一种技术叫肺灌洗,就是洗肺!将肺里的粉尘用药水冲洗出来!不知哪家大医院有这技术!”冯素莲知道的就这么多。 冯素莲只知这技术,却不知这技术八十年代才有。 陶大勇听了没说话。 “你家有人得这病?”冯素莲见陶大勇神色难过。 “嗯!”陶大勇闷闷道,“我父亲好多年前就这样。” “最好让他别再干了!”冯素莲建议道。 “小冯,那我们也会得吗?”其他战士惴惴不安。 “啊?”冯素莲后知后觉,自己这一番话把大家给吓到了。 忙安慰道,“没事,你又不是烧一辈子窑,干个一两年问题不大,再说咱们工地上不也每天吸入水泥粉尘?” “工地上也会?”战士们惊了。 “呃!”冯素莲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越描越黑,自己一知半解,解释不清反而容易引起战士们的误解、恐慌,影响士气。 这叫什么?危言耸听,动摇军心!古代要挨军棍的! “嗨,用不着那么紧张!”白洁茹插话。 “咱们每天工地下来,哪个不是鼻孔黑黑的,说明什么?说明灰尘大啊!小冯说得没错,水泥粉尘肯定会吸入肺中。 但也用不着惊慌,量变到质变有一个积累过程,又不是一天两天就得?人没那么娇气。 就算不干这些活儿,空气中不也有灰尘?难不成咱们不呼吸了? 再说这雪域高原上,咱们哪一天不面临各种困境? 缺氧还得肺水肿、脑水肿呢,甚至引起突发心脏病都说不定。 大家怕了吗?没有!这点儿粉尘比起来算啥?” “对!这点儿粉尘算啥!”陶大勇甩甩脑袋大声道,革命战士,哪能畏畏缩缩? “谢谢你!”冯素莲悄悄道。 “谢啥!你也是好意!”白洁茹笑笑,“你这些知识哪里学的?我还真不知道!” “嗯嗯,听人说的。”冯素莲支支吾吾的。 窑洞里的热气散尽,扑出来的烟尘渐渐稀少。 陶大勇和几名战士戴着口罩进去,有口罩确实好多了,不会一呼吸就烟尘四起。 大水缸、泡菜汤一个个搬出来,一摸还热乎乎的,有的还发烫。 在院坝摆开晾着,没多会儿全部冷却。 陶大勇对着光,挨个检查大水缸有没有砂眼,挑出一个有砂眼的,还行,手艺没丢。 冯素莲检查泡菜坛,点燃纸条扔坛子里,盖上盖子,灌上坛沿水,封住坛盖。 过了一会儿,坛沿的水被扯进坛子里,就证明坛子没有砂眼,不漏气。 白洁茹、老朱他们都有样学样检验每一个泡菜坛,有两个漏气。 “哟,这是什么道理?”运输兵看得稀奇。 “我也不清楚,反正买坛子时别人这么教我的!”冯素莲不好意思。 前世买坛子学的鉴别法,真不知道是何道理。 “这叫虹吸原理!”白洁茹开口解释。 “纸条扔坛子里燃烧,耗光里面的氧气,若没有砂眼,就形成密闭空间。 因为氧气耗光,里面压力变小,形成压力差,虹吸作用就将坛沿的水吸进去。 若有砂眼,内外压力一样,坛沿水就吸不进去。” “啊,是这样啊!哎呀,又学到知识了!”战士们没想到简单的方法蕴藏着科学道理。 纷纷赞道,“白同志,真有学问!” “这算啥,念了初中物理,你们也一样。”白洁茹好笑。 全部检查完,陶大勇爬上车,目测车上面积,预估能装下多少。 从山坡上薅了许多松针、枯草回来,水缸、泡菜坛装上车,中间缝隙填上松针、枯草隔离,共装了四十五个。 “路上慢点儿,小心颠簸!”陶大勇叮嘱道。 “带上,路上慢慢吃!”老朱包了一包热馒头,两壶开水。 “谢了!”运输兵一踩油门,载着坛坛罐罐走了。 “好啦,该弄咱们的啦!”冯素莲选了两个泡菜坛。 把早上洗净晾晒的萝卜切成两半,丢进坛子里,倒入凉白开,撒上盐,盖上坛盖,灌上坛沿水。 再把蕨根沉淀水倒了,归拢到大水缸里,有砂眼的大水缸不影响使用。 院坝里的木桶、小盆一下收光,只剩下几个大水缸。 两个漏气的泡菜坛也没浪费,洗干净装腌渍的野山葱、野大蒜叶。 “嗯,这才像伙食团!”老朱叉着腰,满意道,“好啦,这下可以甩开膀子干了!” 乱七八糟的院坝收拾、归拢后,又恢复干净整洁。 战士们加快进度,晚上政委、团长下工回来,七八个水缸装得满满的。 地上的蕨根所剩不多,榨过的蕨根渣堆在外面路边晾晒,晒干后可以当柴火烧,一点儿不浪费。 晚上馒头白粥,还烙了豆渣饼,豆渣混合着腌渍过的婆婆丁,锅沿上炕的。 豆渣饼酸辣、咸香,分量不多,一人一小个。 “咦,咋不见豆腐菜?”唐政委问冯素莲。 早上豆浆有剩的,小冯不是说点豆腐吗?中午不见豆腐,晚上还不见豆腐。 第一卷 第103章 找佐料 “豆腐不多,做菜分量不够,不如捂霉豆腐,做豆腐乳。”冯素莲回道。 “哦!”唐政委啃着大馒头,说不上失望,也说不上高兴,只是遗憾预期的美食没吃到。 “政委,要不明晚聚餐,给大家弄一顿豆花饭,咋样?”冯素莲看出唐政委想换口味。 想来其他战士也想,老吃土豆,谁不想换一道菜? “?”唐政委眼中闪过惊喜,“好是好,会不会太浪费?有了一顿充,没了敲米桶!” “明天这段路修完,后天往前拔营,庆贺庆贺,大家辛苦这么久,也该吃一顿好的! 豆花饭不贵,一斤黄豆至少能出二十碗豆花,咱们这里人数加起来,用不了十五斤黄豆。 剩下的豆渣,咱们不做豆渣饼,做豆酱,拌馒头吃、炒菜做调料都行。”冯素莲算给政委听。 “政委!”旁边的战士们一听,个个喜出望外。 这一盘算,唐政委心动了,十五斤黄豆不但能美餐一顿,还多一盆豆酱,确实划算。 “老高,咋样?想不想吃豆花?”唐政委问高团长。 “好啊!两三年没吃豆花,小冯这一说,馋得慌!”高团长西南人,豆花是家乡美味。 家里穷,豆花只有来贵客、年节时吃上。 几粒盐、蒜泥、小葱、辣椒粉、青椒蓉、花椒粉,掺点儿汤汁就是调和。 有的加薄荷、折耳根丁,要是有酱油、醋、再加上香油,那调和的味道,不摆了! 特别是青椒蓉,细长的二荆条丢柴火灰里烤熟,加入大蒜,石臼捣成泥,淋上热油,巨下饭。 高团长抹了下嘴,不能想,再想今晚睡不着! “好!明晚聚餐,吃豆花饭!”唐政委大声道。 “哦哦哦!”全场欢呼雷动! “豆花饭!我能吃五大碗米饭!”陶大勇笑道。 “臭小子,美的你!”高团长薅了一下陶大勇后脑勺。 “五大碗没有,老子这里匀半碗给你!好好干!” “是!团长!”陶大勇乐呵呵道。 晚饭后陶大勇带着土杂组的战士们继续玩泥巴,赶着多做些,后面陆续有运输队来拉货。 不少战士闲着没事跟着学,天冷,揉泥巴、摔泥巴暖和又好玩。 冯素莲就着月色,拿根烧焦的小树枝,在石头上练字。 这两天忙着摘野菜、做这做那,几乎没空看书。 “哟,小冯在学习?”唐政委也来看热闹。 见冯素莲蹲在地上划拉什么,走近看是练字。 “政委!”冯素莲讪讪,自己这鸡爪字挺丢人现眼的。 “嗯,写的不错嘛!这楷书写的有模有样!”唐政委点评。 “不是说你没念过书?这手字拿出去,说你是初中生都有人信。” “我跟陆营长练的,才练不久!”冯素莲被表扬的不好意思。 “哦,难怪了!”唐政委恍然。 “陆营长可是团里文化最高的秀才!那手字是出了名的!你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捡了大便宜,居然拜他为师!” “啊?”冯素莲实在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 凌晨四点起床做早饭,冯素莲打了十五斤黄豆泡上。 老朱看得肉疼,豆子其实不多,两袋黄豆、一袋绿豆、一袋豌豆。 黄豆能做的菜最多,消耗最快。 “小冯啊,这豌豆啥时种?”老朱问,不是说豌豆苗能割了一茬儿又一茬儿么? “等木箱子到了就种!”冯素莲也着急,可是没木箱子,种哪儿。 吃早饭时,战士们有意无意往厨房里瞅,看有没有泡黄豆,看到那一大桶黄豆,欢喜的相互挤眉弄眼。 吃过早饭,冯素莲拉着白洁茹在山坡上转悠。 “找啥?”白洁茹不解。 连着挖几天,这一片山坡全被战士们的锄头翻了个遍,再挖都得往远处去找。 “找佐料!”冯素莲带着白洁茹顺着溪流逆行。 新鲜野山葱、野大蒜叶、辣蓼草、酸杆,还特意挖了不少野大蒜头。 “够了吧?”白洁茹看着箩筐快装满,晚上豆花佐料足够了。 “再找找!”冯素莲往灌木丛里钻。 “什么?”白洁茹不解。 “看有没有野花椒!”冯素莲很遗憾,上次那颗花椒树没赶上。 既然有第一颗,就应该能找到第二棵。 两人在灌木丛里钻来钻去,棉衣都被棘刺勾了不少线出来。 “嘿!快,前面肯定有!”冯素莲闻到花椒特有的椒香味儿,一定是青花椒! 扒拉开几簇灌木,一棵野花椒夹在其中,树枝上一串一串的,结满青花椒。 “太好啦!咱们有花椒啦!”冯素莲欢喜得很不能扑到花椒树上拥抱。 两人摘花椒,灌木多,藤蔓、荆棘缠绕,两人个子都不高,高处、远处的摘不到。 看着花椒就在眼前,哪舍得放弃,拿铁锹铲荆棘,拉住花椒树枝往下拽。 完全忘了时间,直到远处传来老朱他们焦急的呼喊声,才想起来。 “唉,我们在这里!”冯素莲与白洁茹对视一眼,吐吐舌头,大声回道。 炊事班的战士们寻着声音跑来。 “你们干嘛跑这么远?”老朱气坏了,“吓死人了,再找不到就得所有人出动!” “对不起,一高兴就忘了时间!”冯素莲道歉。 “找什么…”老朱话未说完,呆呆看着花椒树,“乖乖!你们居然找到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摘啊!”老朱顾不得批评两个女兵。 “诶,好嘞!”七八个人围着花椒树,一番折腾,把花椒树摘个精光,连叶子都没放过。 “呵呵,发财啦、发财啦!”老朱吆喝着,带领大家回营地。 “找到人啦?”半道上碰到陶大勇几人上来。 “找到啦!”老朱喜滋滋的。 “哟,这么多花椒!”陶大勇惊了,“难怪找不到人!” 冯素莲和白洁茹的棉衣都勾破了,身上不少落叶、钩针草。 “下次可不敢跑远了!可记住了?”老朱严肃道,可嘴角明明往上翘。 “是!”冯素莲认真道。 第一卷 第104章 豆花饭 野山葱、野大蒜、辣蓼草、酸杆、野花椒和花椒叶装了整整两箩筐。 闻着野花椒的椒香味儿,人人喜笑颜开,可以想见今晚的豆花饭有多美味。 “咦,今天的午饭怎么晚点了?”战士们下工回来,厨房外不见摆放蒸笼、粥桶。 “马上、马上!”随后炊事班抬着一桶桶面疙瘩出来。 还有一盆酸菜,婆婆丁、野山葱、野大蒜叶混合的。 “哎哟,面疙瘩!天啊,不过日子啦?”战士们乐坏了。 这面疙瘩汤鲜香、浓稠,满满一碗热腾腾的,疙瘩拌着浓汤一块吃下,配上酸酸辣辣的酸菜,简直不要太美! “老朱,是真打算有了一顿冲啊!”唐政委看着香喷喷的面疙瘩,咽了咽口水。 “呵呵,换个口味,总不能天天吃馒头!加上剩下的大米,其实没多费面粉。”老朱笑呵呵解释。 为了找冯素莲和白洁茹,炊事班耽误了做饭时间。 冯素莲急中生智,提议煮面疙瘩下咸菜,又快又省事,还换口味。 面疙瘩大受战士们的欢迎,特别是锅底剩的锅巴,老朱刮出来问谁要,战士们为抢锅巴差点儿打起来。 “我怎么闻到有股花椒香?”高团长端着疙瘩汤四处张望,太香了。 “嘿嘿,团长你的鼻子咋这么灵?”老朱得意地笑了。 “?”高团长呆呆望着老朱,“真有花椒?哪里搞的?藏这么深!” “呵呵,不是我,是小冯和白洁茹找到的!”老朱揭开桶盖。 青绿色的花椒圆润、饱满,散发着浓郁的馥郁香气。 “乖乖!你们可真行!哪里找到的?还有吗?”高团长挠挠头。 “那边山坡上,顺着溪流往回走,有片灌木丛,在灌木丛深处发现的。”老朱道。 “所以我们中午吃面疙瘩?”唐政委冷不丁道。 “可不…”老朱拍了一下自己嘴巴子,接那么快做啥? “哦,我说呢!”高团长也反应过来。 批评道,“你是怎么当班长的?两个女同志跑那么远?不怕危险?” “团长、政委,不关老朱的事儿,是花椒太难摘耽误时间,里面全是灌木,我们是一起的,没有分开。” 冯素莲忙辩解。 “小冯同志!你也要挨批评!”唐政委严肃道。 “这里不光有政治斗争,还要与大自然做斗争,天气冷了,山上有野狼、野牦牛,说不定还有熊。 不能为了一口吃的,把命送了!” 能够找到这东西,除了冯素莲,找不到第二个人会这么干。 再看看两个女兵的棉衣勾破不少,还用猜吗? “是!”冯素莲耷拉着脑袋,自己挨批就算了,还连累老朱。 又看向白洁茹,要说点儿什么,高团长使了个眼色,唐政委只好忍住,闷头吃面疙瘩。 “说两句就行了,人家也是想让大家吃好,高高兴兴的事儿,没得到表扬,反而挨训,没人心里好受。” 高团长拉着搭档到一边说话。 “不说重话不行啊,老高,这是野外,危险!不说重了,下次又跑远,出事儿了咋交代? 我也知道她是好心!可咱们也得考虑她的安全。”唐政委心里也不好受。 “怨我,不该嘴快!”老朱讪讪道。 “没有,是我不对,连累你挨批!”冯素莲笑笑。 “嗨,说啥连累不连累,我是班长!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没做好!”老朱坦然道。 老兵了,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再说小冯是新兵,自己是老兵,本就该多担待。 饭后炊事班还在洗锅洗碗,就有战士跑来,说要帮忙推豆花,生怕晚饭推迟。 半小时后上工,战士们看着桶里的豆浆,眼睛亮晶晶的。 “小冯,我喜欢辣的,多放点儿辣蓼草!”见冯素莲弄作料,不忘叮嘱一句。 “小冯,多放点儿花椒,麻辣的最好吃!”又有人喊道。 “小冯,我喜欢蒜味重的!”“小冯,多放点儿酸!”… 每一个路过的战士,说着自己喜欢的口味。 “好!”冯素莲笑眯眯的,都答应好。 “众口难调!提的要求各不同,你怎么满足?”白洁茹好奇。 “拌一盆混合作料,再把每种作料单独装一碗,喜欢什么口味,自己添加就是。”冯素莲回道。 “哎呀,你真聪明!”白洁茹没想这么简单,自己竟发愁怎么解决。 “没啥奇怪的,上灶台久了自然想得到。”冯素莲好笑。 三点半厨房开始烧豆浆,整整三大锅,烧开后满屋的豆浆淳香。 “火撤掉!”冯素莲喊道,灶台前的白洁茹、另外两名战士将柴火撤掉。 待豆浆稍微冷却,冯素莲将按比例调配好的盐卤水用锅铲分次放入豆浆中。 豆浆没一会儿开始出现棉絮状,奶白色的豆浆逐渐变成黄绿色的水。 又过了一阵,凝结成一锅豆花,以及析出的黄绿色的洘水。 三锅豆花点完,饭蒸子烝的沥米饭也好了,差不多五点钟,工地那边吹响哨子。 呼啦啦战士们跑得飞快。 豆花端不出来,排队进厨房打豆花、米饭。 作料盆放在操场中间,有配好的作料,喜欢某种口味可以单独添加。 战士们没想到还有这种组合吃法,真是开了眼界。 配好的混合作料里淋了香油,味道鲜香、麻辣、酸辣味儿十足,战士们都觉得很合适。 除了个别特别偏重辣的、酸的、麻的添加了些辣蓼草、酸汁、花椒叶。 冯素莲点的豆花绵扎、嫩,同样一斤豆子,别人出二十碗,她能出二十三、四碗。 而且豆花一坨一坨的,筷子挑起不散。 烝沥米饭剩下的米汤装了三大盆,都放在外面让战士们喝。 一碗豆花、一大碗干米饭,一口下去,妈耶,这日子,简直赛神仙! “陶大勇!”高团长喊。 “到!”蹲在角落的陶大勇站起来。 “给!”高团长将自己碗中的米饭往陶大勇碗中赶。 “团长,够了、够了!”陶大勇没想到团长记着这事儿。 “接着!多吃点儿,好好干!给咱团争脸了!”高团长拍了拍陶大勇。 “是!”陶大勇大声道。 厨房的锅里还剩下小半锅豆花,战士们已分发完毕。 冯素莲给炊事班的战士打豆花,突然一只碗伸过来,一双骨节分明、修长,却有些粗糙的手端着。 冯素莲惊讶抬头,却见那人笑吟吟道,“今天运气好,赶上豆花饭!” 第一卷 第105章 顾家狗 “营长!”冯素莲激动地喊道,眼睛一下子亮闪闪的,“你怎么来了?” “来送床板!”陆远平眉眼间全是笑意。 “快!营长,尝尝豆花!我点的!”给陆远平装了满满一大碗,还要往里装。 “够了,再装就装不下了!”陆远平的手指都泡在洘水里。 老朱在一旁没眼看,暗自好笑,娘家人来人,给孩子激动的。 “没关系,营长,你尽管吃,我吃不了多少,超的扣我的!”冯素莲说完,又拿只碗跑出去。 打了一碗作料,“营长,尝尝!我配的!” “好!”陆远平夹起豆花蘸了蘸作料,扒拉豆花就米饭。 一入口,鲜香麻辣、酸辣爽口、绵扎水嫩,每一粒大米都变得有滋有味儿,陆远平突然觉得好饿,大口吃着。 “好吃吗?”冯素莲端着自己那份过来,巴巴望着营长。 “嗯,好吃!”陆远平笑着点头,吃的很幸福、满足。 “给,我的!”冯素莲把自己的碗推过来,把米饭往营长碗里赶。 “不用,我够了,你自己吃!”陆远平忙捂住自己的碗。 “我在炊事班干活,不饿,吃不了这么多!”冯素莲倔强道。 营长捂着碗避让,她感觉不开心,小嘴不自觉的嘟起。 “好吧,我分一点儿豆花。”陆远平拿开捂碗的手。 不忍拒绝小冯的一片心意,高兴的气氛被破坏多没意思,主动赶了一坨豆花到碗里。 老朱在一旁,暗自好笑,炊事班也不轻松,这么好吃的豆花,哪有吃不下? 娘家人待遇就是不一样! 白洁茹不时瞟一眼两人,陆远平边吃边听冯素莲叽里咕噜聊这里的一点一滴。 不时点头,笑着看看冯素莲,眼神是不掩饰的欢喜。 冯素莲则像只快乐的小狗狗,眼神干净、澄澈,营长的一句赞同、认可,能让她开心的手舞足蹈。 白洁茹好笑地摇摇头,两人大概都没意识到什么,不知要多久,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你笑啥?”白洁茹的偷瞄被陆远平发觉,笑道。 “没笑啥,你这娘家人一来,小冯可开心坏了!”白洁茹打趣。 “小冯在这里,多关照关照!你们是女同志,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她一女同志留在营里,多有不便。” 陆远平不知有没有听出白洁茹的话,但人人都能看得出这位营长很护崽,对小冯是真的很袒护。 “营长放心,白同志对我很好!我的文化课都是请教的她!现在我们俩都在炊事班帮忙。”冯素莲帮着白洁茹说话。 陆远平这才仔细打量白洁茹,脸皴得厉害,黑黢黢的,看来在工地上没少晒。 暗自摇头,工地上那么多人,不缺一个女同志,团长、政委也太粗线条。 再看看自家的小白菜,虽然有些黑、脸上也有脱皮,不过没有皴,甚至还长了点儿小肉,有点儿肉乎乎的。 那双眼睛亮亮的,仿佛星辰大海,令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陆远平甩甩脑袋,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 “哟,陆营长大驾光临啊!”唐政委端着碗过来。 “政委!这不给你们送床板,顺便取经嘛!团部伙食飞速提升,我们下面基层也不能落后!”陆远平笑呵呵道。 “瞧瞧!明明是不放心小冯,非要说得冠冕堂皇!”唐政委指着陆远平笑。 “这小冯真是个宝!看看这些蕨根粉、泡菜、腌菜、这豆花饭! 你要是中午来,还能赶上面疙瘩!这才叫过日子!啧啧,以前吃得跟猪食一样!” “政委!”老朱听了不乐意。 你表扬小冯,也不能把炊事班的人贬得一文不值,当初在战场上,就这猪食,战士们都不一定能吃上呢。 “政委,老朱挺好的!”冯素莲尴尬。 因为自己,老朱无辜躺枪几次,冯素莲觉得挺对不住老朱。 默默往营长身边挪了挪,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陆远平察觉到小冯的小动作,眉眼间压抑不住的笑意。 “其实小冯也就三板斧,再厉害也挡不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三板斧用完,跟老朱没啥两样。” “嗯嗯!”冯素莲小鸡啄米般点头,“就是、就是!” “瞧,你们俩倒是默契,一个说,一个跟着附和!不愧是师徒!”唐政委笑道。 “师徒?”陆远平没明白啥意思,怎么扯到师徒上了。 “怎么?你不算先生?大秀才亲自教小冯写字!”唐政委笑。 “哦,那个算不得先生!”陆远平恍然,随手帮的小忙,当不起先生二字。 床板、架子拉了几车,明天拔营,直接跟着到新营地卸货。 冯素莲带着陆远平参观成果。 “豆芽都发上了?”陆远平看着角落的簸箕。 “嗯,就等木箱子到,赶紧种豌豆苗、辣椒、土豆,营里的土豆、辣椒长得咋样?还活着吗?”冯素莲问。 “还活着,每天老郑他们十点过抬出来晒太阳,下午三四点钟抬回厨房保暖,就是长得有点儿慢。” 陆远平回道,天冷作物自然会减慢生长速度。 “估计后面长成有点悬,不过豌豆苗肯定没问题!”冯素莲道。 “豌豆苗本就耐寒,是冬季作物,长到半尺多长,留半指长割,一周割一茬儿,战士们每周能吃一回蔬菜。” “嗯,回去让老郑他们种上!”陆远平觉得豌豆苗成功的可能性大,“需要用热水泡发,催芽吗?” “可以,温热水泡发五六个小时,再播种出芽快,咦,营长,你都学会了?”冯素莲没想到营长记得这个。 陆远平笑笑,“这不跟你学的?这雪域高原啥都没有,不多学点儿不行啊!” 留下炊事班战士学习,陆远平赶夜路回一营,团部派吉普送。 “营长!”冯素莲追出来,“给!” “什么?”陆远平打开,口袋里装了不少花椒叶、青花椒,还有半盆腌菜。 “你?”陆远平有些无奈,“给了一营,团部战士们吃啥?” “还有很多,明天再去挖就是,你拿回去让一营的战士们尝尝。 也让老郑他们趁着天没下雪,多摘些腌上,过两天泡菜、大水缸拉回去,多装些,冬天多备些菜。” 冯素莲不由分说,塞给营长。 “政委,我就不客气了哟!”陆远平对唐政委道。 “拿去、拿去!都是小冯弄的,稀罕你们一营没吃上!”唐政委笑道。 小冯十足的孩子习性,顾家狗,有好东西不忘往娘家扒拉。 第一卷 第106章 席梦思 “这双棉靴你拿去穿!”陆远平拿出一双七八成新的军靴。 “啊?”冯素莲很懵,部队没到发服装的时候啊,营长哪来的? “拿着,最近降温大,军需还没到,将就穿,可能不合脚,用鞋垫垫一下。”陆远平像个老父亲般叮嘱。 “咦,陆营长,你那双美式军靴呢?”唐政委一眼认出这是半岛战场上战士们穿的,鞋面是布的。 七八成新说明用过,可他记得营级以上干部都发过一双美式军靴,那是缴获的物资。 牛皮质地,牢实又暖和,多少人羡慕。 陆远平笑笑,“女同志脚小,穿不了。” 用那双美式靴找营里最小脚的战士换的这双旧靴子,他记得小冯就一双胶鞋和白洁茹送的一双千层底布鞋。 这些天早上起来,胶鞋根本穿不住,冻得脚发痛。 想到这女兵无亲无故,就把自己都舍不得穿的美式靴换一双小码的旧靴带来。 “营长不用,我在厨房干活儿,不冷!用不上!”冯素莲连连摆手。 这些御寒之物在冬天珍贵得很,自己用了,营长就没有。 再傻也知道,营长用自己的跟别人换的,大家都只有一双,给了自己,营长就没有了。 “拿着!我还有一双,唐政委也说了,上级奖励了一双。”陆远平板着脸将靴子塞给冯素莲。 “谢谢营长!”冯素莲鼻子酸酸的,被人关爱的感动。 凌晨起床,地面很冷很冷,脚冻得发痛发木,长了好几个冻疮,一直忍着,没想到营长记着。 “好了,我走了!表现不错,我放心了!”陆远平看着冯素莲道,眼里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嗯嗯,营长,下次什么时候来?”冯素莲抱着棉靴,心中说不出的不舍。 “看吧,有可能团部开会,也有可能道路修通汇合的时候!” 陆远平拍了拍冯素莲肩头,“回去吧,外面冷!” “不要,我要看着你走!”冯素莲声音嗡嗡的。 “嗤!”陆远平笑了,这女兵傻傻的,“那好吧,我走了!一会儿赶紧回屋!” “嗯!营长再见!”冯素莲挥手。 “再见!”陆远平从车里探出头,挥手。 夜色中,吉普车很快变成一个小亮点,直至消失。 陶大勇和一帮战士在玩泥巴,一营炊事班来的战士也加入,玩得热火朝天,营长几时走的,都没注意到。 冯素莲呆呆站立许久,才抱着靴子回帐篷。 “陆营长走啦?”白洁茹在看语文书。 都翻第二遍了,可这里实在没啥娱乐的。 “嗯!”冯素莲坐下,情绪有些低落。 营长来了,她好高兴,以为要待上几天,结果吃完饭没多会儿便离开。 “咦,啥?”白洁茹见冯素莲抱着一包东西。 “营长给的靴子。”冯素莲打开。 这双靴子虽穿过,但擦拭得干干净净,没有脚臭味儿。 “咦,还有鞋垫、袜子!” 白洁茹看到靴子里鼓鼓囊囊的,一摸,掏出两双新尼龙袜,鞋底还铺着一双鞋垫。 “啧啧,这可是好东西!估计是陆营长自己用的。”白洁茹看着两双尼龙袜标签都没拆,42码的。 解放初到八九十年代,尼龙袜都是高档品。 比线袜子好,线袜子穿两天,袜颈就松了,走着走着就往下滑,缩进鞋子里。 “啊?”冯素莲囧了,不安道,“那我退回去!可是营长走了!” “退回去干嘛?陆营长送你的!你脚都长冻疮了,快穿上啊。”白洁茹可以肯定陆营长是有想法的。 只是看小冯,怎么一点儿没反应? 白洁茹不知道,冯素莲前世一直活在苦难中,没被人爱过,重生回来,感情上白纸一张。 在冯素莲的心目中,陆营长宛如圣洁、完美的神祇,悲悯、关爱、呵护,是自己仰望的高山。 从未动过世俗念头,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早已往那边靠拢。 “还不冷,等下雪了再穿!”冯素莲舍不得。 现在虽然冻脚,还能忍受,等冷得受不了再穿。 “你呀!非得把脚冻坏了才满意?不是浪费了陆营长一片心意?”白洁茹笑着摇头。 这小冯虽说二十岁了,还没开窍。 喜欢陆营长,见到陆营长时整个人神采奕奕,却读不懂陆营长的心意。 估计两人要走到一起,还得磨难一番。 早上吃过早饭,开始拔营。 有了窑洞烧窑,营地晚上暖和多了,大家挺舍不得搬走。 “大勇!走啦!”战士们拆帐篷,打包被褥。 厨房留下,还留了一套炊具,一口大锅、蒸笼、面筛簸箕、一坛泡菜、口粮等。 营地只剩下两三个孤零零的帐篷,这里便是未来的土杂厂。 其余的东西搬上车,沉淀的蕨根粉倒掉污水,抬上车。 这次搬家,难度最大的是炊事班,豆芽、泡菜,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 跑了两趟,才搬完,营地往前拔了几公里。 到了新营地,冯素莲没去管搭建厨房,而是拖着箩筐,拿着铁锹叫上白洁茹出门。 “小冯,你们又去哪儿?”老朱问。 “就在溪沟边,挖土种菜!”冯素莲指了指山坡脚下。 溪沟边的泥土松软、潮湿、肥沃,黑油油的肥土。 十个大木箱子,一箩筐一箩筐很慢,也费力,半天也装不满。 干脆叫上几个战士扛着木箱到溪沟边,一铲一铲直接往木箱里装,装满了再抬回去,省了来回跑的时间。 用一只木箱子种辣椒,筷子在土里戳出一个一个的小窝,将辣椒芽轻轻放入,再扒拉一点儿土盖上。 “完啦?”炊事班的战士问,不是说还要种土豆、种豌豆吗? “今天弄辣椒,土豆、豌豆明天弄!”冯素莲拍拍手。 自己和白洁茹的帐篷还没搭呢。 两人先打固定栓,然后展开帐篷,固定、支撑。 再将分发的木架子、床板铺地上。 看着薄薄的褥子,冯素莲想了想,又拖着箩筐出去。 没一会儿拖回来满满一箩筐的干枯松针。 铺在床板上,再铺上秸秆、褥子,坐上去软软和和的,比地铺舒服多了。 其他战士们也跟着去山坡上薅松针,动作慢的,只能去薅枯草。 总之每个战士都有了一张软软的席梦思。 第一卷 第107章 富裕的地主老财 拔营大家都忙,今天吃两顿。 晚饭又吃面疙瘩,每人一碗半,没吃午饭,多添半碗。 本来饿得咕咕叫的战士们一听,高兴坏了。 就着酸酸辣辣的腌菜,滋溜滋溜喝着面汤,嚼着有嚼劲儿的面疙瘩,那个美呀! “唉,陶大勇,你们怎么来了?”大家排队打饭,陶大勇带着他的兵来了。 “呵呵,离得近,来噌点儿吃的!就知道今天吃好的!”陶大勇看到面疙瘩那个开心。 特意算着时间过来的,五六公里对于他们来说,那都不叫事儿。 跑步不过二十来分钟,走路也不过一小时。 为了一口吃的,值得! “狗日的,你小子倒是精明!”唐政委端着面疙瘩大笑。 “政委,我们不会做饭!”陶大勇为难地挠挠头,“玩泥巴行,做饭,真的弄不来!” 高原煮饭要技巧,锅盖必备,锅沿用布将缝捂住,不漏气,还要时间足够长。 陶大勇他们不懂,老朱也忘了告诉。 几个傻兵煮一锅粥,就是不熟,傻眼,中午吃了一顿半生不熟的粥。 摔泥巴不轻松,十几个战士没一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无比怀念曾经的猪食。 “你那脑袋瓜那么聪明,咋就不转弯呢?不会做饭,不会煮面疙瘩吗?”唐政委要被气死。 自己的兵居然要被饿死,说出去丢死人! “我们煮饭你们又不是没瞧见,咋就不晓得盖盖子、捂帕子?”老朱又气又好笑。 “没想那么多!呵呵!”陶大勇挠头。 自己不过一士兵,哪会想那么多?突然提为土杂厂长,不但管生产、技术,还要管战士们的吃喝。 没留一个炊事兵给自己,靠他们自己解决,这里是高原,不是内地。 对高原的认知仅停留在缺氧上,并不懂什么压力的问题,只按平时的方式做饭,哪里煮得熟? 这会儿才搞懂!所以别小看做饭,那也是一门学问!隔行如隔山,此话不假。 吃过晚饭,冯素莲把晾干的萝卜码上盐巴,撒上辣椒面、花椒叶碎末、辣蓼草碎末,拌匀装坛。 “咕咚!”旁边有人吞口水。 冯素莲抬头,是陶大勇他们,萝卜干太香了,舍不得走。 目光灼灼盯着盆子里越来越少的萝卜干,全都往坛子里装,再装就没了。 “这些带回去吧!”冯素莲用洋瓷碗装了满满一碗,“吃完了再来拿!” “唉,还是小冯同志最好!”陶大勇赶紧接过,好话不要钱的往外送。 “等一下!”冯素莲叫住陶大勇,将一只木箱子的泥土倒出来,“木箱子拿回去!” “干嘛?”陶大勇不解。 “拿回去装土种豌豆苗!你们以后就有蔬菜吃!”冯素莲又给了一包豌豆、黄豆、绿豆。 “豌豆用温热水泡发五六个小时,再种到土里,一窝放一粒或两粒豌豆…” 冯素莲把如何种豌豆,怎么收割豌豆苗;如何发豆芽,注意哪些细节一一讲给陶大勇他们听。 “听明白了吗?”冯素莲问。 “听、听明白了!”陶大勇一下子听那么多,还记不全。 “记不住没事儿,自己慢慢摸索也能弄出来。 你只要记住豌豆苗每日抬进抬出,定期晒太阳。 割的时候留点儿茬儿,一周后又有吃的。 发豆芽不能见光,保持水分、上面加点儿重物,豆芽才粗壮。”冯素莲提炼出重点。 土豆、辣椒这种不耐寒,又是高难度的就不教了,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唉,谢谢、谢谢!”陶大勇和战士们扛着木香,大包小包带着,欢欢喜喜回土杂厂。 “过两天弄几个小坛子来,给你们装豆腐乳、豆酱、萝卜干!”冯素莲想起漏掉的,昨晚营长走都没法给。 “唉,好嘞!”陶大勇连吃带拿的。 想想好久没吃的豆腐乳、豆酱,嘴里又开始流口水。 送走了陶大勇他们,冯素莲将盆子里的豆渣放蒸笼里蒸熟,开始做豆酱。 战士们用菜刀剁辣椒,不停地阿嚏、阿嚏。 “老朱,咱们得弄个石臼!”冯素莲看着粗糙的辣椒颗粒,不是很满意。 “石臼?”老朱惊悚,“难不成真要打一个?” “嗯,明天咱们找块石坯,用凿子慢慢凿,十天半月,总能凿一个出来!”冯素莲觉得这个应该能实现。 蕨根粉全靠战士们用石块砸,工作效率低,蕨根里的淀粉没榨出多少,有石臼就方便多了。 “好、好吧!”老朱发现这位女兵真的好有闯劲儿。 不等不靠,只要能想到的办法,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其实冯素莲是记得前世电视里,高原上的牧民用石臼捣青稞粉受到启发。 豆酱装入缸,不多,就铺了个缸底。 “乖乖!咱们现在就像富裕的地主老财!”老朱叉着腰,十分豪迈。 这厨房就是他的战场,这些锅碗瓢盆、坛坛罐罐就是他的武器、功勋。 想着豆酱、豆腐乳都不多,提议道,“要不咱们明天再做些豆腐,多捂些豆腐乳,豆渣正好做豆酱。” “好啊!”冯素莲笑,老朱这么快改变观念。 昨天打十五斤豆子做豆花,老朱心疼得就差拉住冯素莲的手,把豆子倒回去。 说干就干,打了十斤豆子泡上,看到麻袋里的豆子消下去不少,老朱一脸肉疼,狠狠心不去看。 第一次这么败家,不太习惯。 冯素莲又打了一碗豌豆用温水泡上,催芽,明天种上。 忙完这些,已是晚上八点多。 就着锅里的热水,打了些回去洗漱,顺便泡了个热水脚。 回到帐篷,窝在床上,暖暖和和的。 虽然没了窑炉的热气烘烤,但这床有床板隔离地面,又加了不少干枯松针垫底,厚实、软和,比之前的地铺舒服多了。 打着手电筒看了一会儿书,便躺下睡觉。 高原上电池不好搞,用完就没了。 冯素莲买的五对儿电池,已经用完一对儿,又送了白洁茹一对儿,只剩一对儿备用电池,天寒地冻,电池不经用。 黑暗中,冯素莲的手在比划,练习写字,脑子里回想着写字本里的字怎么写的。 “你睡了?”好半天,冯素莲突然发现白洁茹好像很安静。 “嗯?”白洁茹闭着眼正要入睡,被这么一喊,又醒过来,“怎么啦?” 第一卷 第108章 毕业作品 “没啥,你怎么不爱说话了,有心事?”冯素莲终于意识到白洁茹哪里不对劲儿。 “没有!”白洁茹翻个身,“可能身上要来了!” “哦!”冯素莲信了,“要不要喝点儿糖水?我有白糖!” 身上要来那两天确实难受,腰部隐隐坠胀。 “?”白洁茹很惊讶,“你有白糖?” “嗯,在锦城买的,用了点儿,一营酿醋时放了小半包。”冯素莲道。 “你!”白洁茹心疼得差点儿坐起来,深吸一口气,“你可真傻!” “嗯,老郑也是这么说我的!”冯素莲知道白糖珍贵,至于这么激动么? “在战场上,你这包白糖能救多少人,你知道吗?”白洁茹幽幽道。 “啊?”冯素莲不安,“我、我只是想让醋的口感好些!” “你连心肺复苏都懂,咋不知道白糖的重要性?”白洁茹觉得这小冯有时浑身冒傻气。 “白糖不就是吃的?还能有啥作用?”冯素莲真不知道,村官黄毓秀没与她聊过。 “白糖的作用大了去了!你说的白糖水,能救活不少饥饿、濒死的人,一口糖水下去,就能醒来。 战场上还能用白糖消炎、杀菌,伤口溃烂,撒上一把白糖,几天就能愈合。 甚至炸药里添加白糖,威力巨大!” 白洁茹在战场上经历太过,战争中最紧俏的物资,石油、白糖、食盐、药品。 “哦!”听完,冯素莲后悔自己莽撞了,更后悔买少了,早知道该多买些上来。 “你那点儿白糖留着,别傻乎乎乱用了,多可惜!”白洁茹叮嘱。 这小冯吧,聪明时无人能及,有时又傻得令人无语,很跳脱。 白洁茹有点儿理解为啥这妮子读不懂陆营长的心了! 明明很喜欢、很依恋陆营长,可眼神澄澈毫无杂念,大概是情窦未开。 “噗嗤!”白洁茹觉得好笑。 二十岁的妮子,做了别人好几年的媳妇,竟情窦未开,想想觉得太不可思议。 “你笑啥?”冯素莲莫名,说着白糖的事儿,白同志笑啥? “没啥!睡觉、睡觉!”白洁茹不好点破。 就让他们自己水到渠成吧!反正煎熬的是陆营长,白洁茹恶趣味地想着。 “咦,老朱,有豆浆咋还熬粥?”早上战士们打饭,明明闻到豆浆香气,却打的粥。 “咋地,熬豆浆就一定是喝的?”老朱笑。 “这不闻到了嘛,老香了!馋!”战士们呵呵笑。 这些天的伙食顿顿有花样,日子过得美美的。 “做豆腐乳,过几天拌馒头吃!”老朱道。 “啊?真的!太好了!”战士们乐坏了。 想想麻辣味儿的豆腐乳,馒头吃着都特别香。 饭后冯素莲开始种豌豆,在木箱子里均匀地戳好小窝,一粒、两粒不等,放进小窝,盖上土,种了五个木箱子。 “就好了?”炊事班的战士们看得津津有味。 “嗯,你们要注意,最好在十点多钟暖和的时候种,下午三四点钟后收回厨房保暖。” 冯素莲特意叮嘱各营来学习的炊事班战士,昨晚二营、三营的人也到了。 接着又开始选土豆切块,滚上草木灰种木箱里。 一营的大头、小侯还好,前面见识过,二营、三营、包括老朱、白洁茹他们,全都惊讶的张大嘴。 还能这么种土豆?与自己认知完全不同。 “这能活吗?”老朱不放心。 “能活!我们一营的都长一尺多高了!”大头、小侯抢着回道。 “选的时候,选这种芽胞多的,切的时候尽量保证每一块上有两到三个芽胞。”冯素莲拿着土豆讲解。 “芽从这里发出来?”好些战士们没种过地,新奇极了。 白洁茹也听得津津有味儿,她是城里的女学生参加革命,想不到种地还有这么多学问。 “对呀!”冯素莲又讲解裹草木灰的作用。 最后大家上手种土豆,剩下的几个木箱都种上,颇有成就感。 跟着又学习发豆芽、做豆酱、捂霉豆腐、学做酒曲、捂醪糟、做米醋、做萝卜干、挖蕨根榨粉… “想不到这辣蓼草还能当辣椒用!”二营、三营的炊事兵感觉自己在坐火箭。 好多打破了自己的认知,明明就那几样东西,可是经过小冯的手,能变出好多好多。 那些难吃的野菜,都美味儿无比。 “老朱,打点儿面粉,咱们搓面筋。”即将学完,冯素莲想到还能做的一道菜。 “面筋?”老朱一脸惊讶,那可是好东西。 “嗯!趁着几个营的学员都在,学一学,实在没菜了,也能换一换大家的口味儿。”冯素莲道。 “成,弄吧!”老朱咬咬牙答应,小冯比他会算、会过日子,不会浪费。 二十斤面粉揉成团,分成几份装纱布袋里,在水盆里搓揉。 洗出来面团里的粉质,水浑浊后换水,直到面团再洗不出粉质,水变清亮停止搓洗。 浑浊的水汇集一起沉淀,得到的沉淀物叫澄粉,可做凉皮或冰皮月饼。 搓揉过的面团没有粉质,变成蜂窝眼状的面筋,上蒸笼蒸熟。 切成块或片,炒着吃、红烧、炖肉、拌凉皮吃等等,吃法多种多样。 好多南方战士都没见过,北方战士看到,馋得不行,家乡菜! 午饭后就让人去通知陶大勇他们,晚上吃好的。 四点过陶大勇他们扛着小号坛子来了。 “吃啥?”还未进厨房,就大声嚷嚷。 “面筋、凉皮、蕨粑!”冯素莲在厨房忙活,指挥着老朱一帮战士团团转,个个脸上喜滋滋的。 面筋切成指头大小的坨,用酸腌菜炒,酸酸辣辣的,哎呀,馋死人! 凉皮则是用剩余的豆花调料凉拌,油汪汪的,嗯,口水、口水捂不住了。 最后是蕨粑,晒干的蕨根粉碾碎,加水调成糊糊,倒锅里,不停搅拌,没一会儿熬成一坨透明物。 冷却后切成片,加萝卜干炒制。 “咱们这是过年不成?”唐政委、高团长下工回来,几大盆热腾腾的菜,还吃的干米饭。 “呵呵,这是炊事班学员毕业作品!没费多少原材料!”冯素莲笑呵呵道。 “首长们放心大胆的吃!敞开了吃!” 第一卷 第109章 败家子 “团长、政委!”陶大勇敬礼。 “嗯!怎么样?现在吃饭没问题了吧?”唐政委问。 “没问题!军部派的人到了,班底配得齐,有炊事员,还有口粮,现在我们每天能生产五十个水缸、坛子。” 陶大勇汇报道。 “嗯,不错!你这生产厂长算是走马上任了!你们来了,军部的人呢?没来?”唐政委看向人群。 这两天团部人多,各营来学习的炊事兵,多了不少生面孔。 总不能自己的兵吃香喝辣,把军部的同志晾一边喝西北风。 “都带来了,呵呵!”陶大勇笑呵呵的,打秋风哪有不积极的? 冲人群大喊。“老崔!” “唉!”排队的人中,走出一人,快步走来。 “政委,这是军部派来的崔俊生崔主任,负责财务和后勤,是个文化人!”陶大勇介绍道。 那时一个初中生都很稀有,派一个文化人过来,老稀罕了。 “政委!团长!”崔俊生向两位首长敬礼。 唐政委打量着崔俊生,上衣口袋别一支钢笔,文质彬彬的。 一看就是长期搞后勤工作的,可见军部对土杂厂的重视。 “你好,崔俊生同志!欢迎欢迎!这里条件艰苦,辛苦啦!”唐政委、高团长热烈道。 “首长客气!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为建设雪域高原走到一起!大家互相努力、互相帮助、共同建设雪域高原!” 崔俊生眼神真诚,说的绝对不是虚话、客套话,肤色黢黑,伸出的手粗粝。 “崔主任在高原待了不少年吧?”唐政委问。 “五零年随军部上来,在后勤负责财务预算。 军部首长很重视土杂厂,希望土杂厂能为高原部队后勤保障发挥重大作用。”崔俊生回道。 “失敬、失敬!向老同志致敬!”唐政委、高团长向崔俊生敬礼。 这崔主任看着年轻,是个老资历。 “当不得、当不得!我们建设雪域高原,你们在半岛浴血奋战,都不容易!”崔俊生感慨。 “大勇从战士一下子提上来,没啥文化,也没啥带兵经验,在管理上你多费心教教!” 唐政委像老父亲,不放心自家崽。 “陶厂长很不错,吃苦能干,技术好,高原上这样的人才不多!”崔俊生表扬道。 “我这几天跟着学了不少技术!将来回地方,兴许也能去一家土杂厂!呵呵!” “政委、团长!”陶大勇打来饭菜。 “走、边吃边聊!”唐政委拉着崔俊生蹲到边上用餐。 “嗯,这面筋好吃!”一口下去,崔俊生被惊艳到。 酸酸辣辣,腌渍的野山葱、野大蒜、婆婆丁作配料,与多年前自己在北方吃到的风味完全不一样。 这是一种南北杂烩做法,北方食材,南方家常炒制,酸辣爽口又下饭。 把顿顿馒头、白粥的麻木味蕾打开,好有食欲。 “呵呵,应该是小冯想出来的!”唐政委脸上有光。 “嗯,小冯同志在军部名声可大了,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崔俊生用力扒拉着米饭。 同样匮乏的物资,这女同志愣是弄得多姿多彩,把苦逼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特别有奔头。 “呵呵,还好啦!”唐政委嘴角都压不住,假意谦虚。 “这蕨粑不错!”崔俊生吃到软软糯糯、鲜香麻辣的蕨粑,心里一万个大写的服! 来这里快四年,漫山遍野、随处可见的蕨草,没想过还能做成美食! 虽说制取麻烦了些,可真的很值得,特别是冬日大雪封山,补给到不了,这些储备的东西可以救命。 这样的同志不搞后勤真的可惜! “还好、还好啦!大勇,小冯给你们的豌豆种上了没?”唐政委关心道。 “种上了!呵呵,都发芽了,差不多半个月后就能吃上豌豆苗!”陶大勇觉得自己挺有悟性的。 小冯教的种豌豆、发豆芽,他居然都会了。 听的时候晕晕乎乎,动手时脑子清明,木箱里的豌豆发芽,豆芽也捂出来了,过两天就能享用。 “那就好!要不了多久,这条路就该通了,任务完成,我们该去修南线!你们继续留在这里烧窑。 趁我们还离得近,多向小冯学些,以后日子也好过些! 荒郊野外,你们人不多,夜里警醒些,这里并不太平!”唐政委不忘叮嘱。 “我们知道!”崔俊生回道,上来这些年,见过太多突发情况。 “政委,咋样?”冯素莲端着碗过来。 “不错!就是太奢华!过年都没这么丰盛!”唐政委笑道。 “呵呵,军长答应的庆功宴火锅,比这个还丰盛!你吃不吃?”冯素莲俏皮道。 “吃,怎么不吃?”唐政委眼里都闪着亮光。 光想想那热气腾腾的场面,就美得不行,更别说油汪汪、大块的肉! 几个月不吃肉,每天高强度劳动,是真的很馋肉,做梦都流口水的想! 所以这带油的面筋、蕨粑吃着特别香、特别滋润。 “政委,咱们团部有谁是石匠?”冯素莲凑近。 “石匠?做什么?”唐政委手一顿,知道这女兵又有主意。 “凿个石臼!榨蕨根速度快,还能捣辣椒粉、捣糍粑…”冯素莲又开始畅想。 这几日教学员们这、那的,没空去找石块,再冷下去,这事得拖到明年。 “停、停!”唐政委不能听,听了就忍不住想,天天梦里全是美食。 糍粑,那可是糯米!好多年没吃到家乡的糍粑。 “石匠不一定能找到,明天安排人弄块石头回来凿!”唐政委道。 “谢谢政委!”冯素莲欢喜道,“有了石臼,咱们又能做许多好吃的!” 崔俊生在一旁笑吟吟看着这女兵,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叽叽喳喳的,像只快乐的小鸟。 吃过晚饭,陶大勇他们离开时,冯素莲给了不少东西。 一坛子萝卜干、豆腐乳、腌野菜、豆酱、酒曲子、一包蕨根粉、一大碗绿豆芽,拿回去自己炒。 不止陶大勇他们,各营学员都一样的,还分了一小包晾干的花椒。 除了泡萝卜没动,蕨根粉留了些,其他的都分完了,原本明天吃的绿豆芽菜也没了。 老朱看得心直滴血,这个败家子!可他知道,这都是给下面战士吃的。 罢了罢了,大不了重做就是! 第二天,各营炊事兵带着大包小包,又到土杂厂领取大水缸、泡菜坛,满载而归返回各自营地。 第一卷 第110章 咱们又有菜啦 “你们四人一组,不许走散,听到没?”老朱板着脸严肃道。 “是!”冯素莲几人齐声道,拖着箩筐往山坡上跑。 “冯素莲!”老朱追出来大声喊。 “到!”冯素莲回头。 “不许私自行动!”老朱最不放心的就是这女兵。 牛劲儿大,傻乎乎的,为了吃的不管不顾。 “是!”冯素莲笑嘻嘻的。 天气越来越冷,野菜也越来越少,多数都枯萎了,倒是蕨菜不少。 支援的二排战士在山坡上奋力挖掘,蕨根粉吃了些、送了些,剩余不多,赶紧补充。 天空蓝蓝的,很澄澈干净,可太阳却淡黄、淡黄的,没有温度。 微风一吹,山坡上的人不自觉地瑟缩。 “呵!好冷!”冯素莲缩了缩脖子。 通红的手拖着箩筐上的棕绳,都快冻木了,脚上的胶鞋松松垮垮,线袜子滑到脚底。 蹲下把线袜拉上来,看着鱼嘴一样的袜口,冯素莲无奈叹口气,真碍事! 干脆把线袜脱了,装口袋里。 脚指头、脚边紫红、发肿,冻疮越长越多。 胶鞋松垮,捡一把松针铺里面,再穿上。 白洁茹也没好到哪里,手脚都长了冻疮,棉靴也没舍得穿。 一天天往山坡上跑,费鞋、费脚,后面更冷,要是军需送不进来,冬天还指着仅有的棉靴过冬。 “要不你回去吧!”冯素莲见白洁茹脸色煞白。 身上来了,量大,稍微一动便是洪流,身体最虚最怕冷。 “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弄点儿回去!”白洁茹哪是轻易放弃的人? 几人沿着溪流逆行,这种地方野菜相对多,还没枯萎。 野山葱、野大蒜、辣蓼草还能摘到不少。 都是把土里的一块儿挖出来,山葱头、大蒜头腌渍后很美味,大家没舍得放弃。 山风吹得人直哆嗦,每个人的箩筐里才小半框。 “看这天气,应该快下雪了吧?”白洁茹呵着手,看看天担忧道。 一下雪什么都没了! “那得加快!”冯素莲一听急了,把几人的野菜汇总到白洁茹的箩筐。 “你回去吧,顺便跟老朱说一声,我们不回去做午饭,午饭不用等我们,我们摘满了再回来!” “干嘛我回去?我也要摘!”白洁茹坚持。 “行啦,这个时候你别争!快回去!”冯素莲拉住白洁茹的手。 两人默默对视,只有女人间才看得懂的眼神。 良久,白洁茹退让,“好吧!” 冷是其次,身上洪流般,再不回去换不行了! 冯素莲帮着抬出山口,又返回。 顺着溪沟不停找啊、挖啊,看到灌木丛都往里钻,希望能再找到野花椒。 这次没那么好运,一直没碰到。 下午两点多钟,才从山沟里出来,每人的箩筐都装得满满当当的。 院坝里堆了些野菜,白洁茹、老朱几个守家的人在整理、清洗,蕨根挖了许多。 “回来啦!灶上热着粥喝馒头,快去吃!”老朱见三人冻得脸色青紫,忙去厨房打来热水。 “哇,真暖和!”三双脏兮兮的泥手按进盆里。 三人呵呵傻乐,脑袋都被风吹木了,布军帽挡不住寒风呼呼吹。 “还乐!”老朱看得心疼,“快去灶台吃点儿热乎的!” “唉,谢谢老朱!”三人笑嘻嘻跑进厨房。 灶洞里燃着余烬,一股暖气熏着,顿时暖和多了。 解开蒸笼盖,热腾腾的水蒸气蒸蔚,白粥那么香,馒头白白胖胖。 一口热粥下肚,五脏六腑活过来,冰凉的身体由内而外感觉到温暖。 三两口吃完出来,又拖着箩筐往外跑。 “唉,明天去吧!这会儿也挖不了多少。”老朱叫住。 “还早,能挖多少是多少!谁知道啥时候下雪!”冯素莲不习惯坐等,现在要跟老天爷赛跑。 “注意安全!你们两个跟上!”老朱让另外两个战士也拿上箩筐,多一人多一分力量。 “咱们刚才逆流而上至少一二公里,再往上走意义不大,不如沿着溪沟往左右两边平推,找婆婆丁。”冯素莲提议。 溪沟蜿蜒崎岖,潮湿、滑溜不好走,还冷嗖嗖,野菜不多。 不如就在山坡向阳一面搜寻婆婆丁,应该还能挖到一些。 五个人分成两组,左右各一组,相约不走远,在彼此视线范围内。 于是山坡下面是二排战士挖蕨根,上面是冯素莲他们摘婆婆丁。 五点钟时,一人一箩筐婆婆丁拖回营地,人都快冻僵了。 挖蕨根很累,挥舞着锄头,只要不停歇,身上就不冷。 工地战士也一样,夯土的、搬运的,来回动着,脸上冷但身体是暖和的。 冯素莲他们蹲在地上顶着风一点点挪动、搜寻,摘取一颗颗婆婆丁,是真冷! 站起来就是眼前一黑,双腿酸麻如蚂蚁啃噬。 “摘了这么多?”唐政委、高团长没想到这天气,炊事班还找到这么多绿油油的野菜。 “嗯!”冯素莲脸色青紫,嘴唇冷得失去血色,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冻成这样?算了明天就不挖了!”唐政委看着这傻女兵,心疼道。 “不行!还没下雪,还有不少野菜没摘,多可惜!”冯素莲颤抖着声音,倔强道。 “小冯,走,快进来烤烤!”白洁茹拉着冯素莲进厨房。 老朱带人打饭,冯素莲几人围着灶台烤火。 灶火温暖,冯素莲好想把手脚伸进火里烤! 吃过晚饭,战士们都没回帐篷休息,自发分组摘菜洗菜、洗蕨根榨蕨根,争分夺秒储备粮食。 冯素莲把剩下没舍得吃的萝卜洗了切了,晾晒做萝卜干。 “叮叮叮!”有两名战士在角落凿石臼。 花了一天时间从山上凿的一块石头,拖回来凿石臼。 营地就一盏马灯亮着,却能感受到那种火热、齐心协力的氛围。 到八点多钟,愣是把所有野菜弄完,蕨根榨完。 唐政委、高团长把战士们撵去睡觉,炊事班还在收尾。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这些留给老朱他们做!”唐政委对冯素莲、白洁茹道。 “没事儿,几分钟就干完!”冯素莲在拌婆婆丁作料,笑着道,“马上装坛!” 看着女兵通红、紫涨的冻疮手,唐政委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好啦!咱们又有菜啦!”冯素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叉着腰满意道。 不枉辛苦劳作一日。 第一卷 第111章 避风湾 “水壶呢?拿来灌上!”战士们打完锅里的热水,还剩一点儿,老朱问两位女兵。 “唉,好嘞!”冯素莲跑回去拿来水壶。 灌上捂在铺盖里,能暖和一下。 实在太冷,薄薄的被子已盖不住,即使有两件军大衣加盖。 屋里冷风四处钻,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冷嗖嗖的睡不暖和。 再冷下去不知该怎么过? 冯素莲一个南方人,这样的冬天前世经历过一次。 某一年冬天,南方大部分地区下大雪,连着下了好几天,冰天雪地的,那年冬天是真的冷, 出门不过一会儿,身上的热乎气就流失殆尽。 脚冻木了,一双烂鞋没法出门,娘仨窝在家里差点儿冻死。 七十多岁的她哆哆嗦嗦出门,扒拉回一捆湿柴,烧得满屋烟子,好不容易才有了点儿暖气。 “哎呀,妈呀,这才刚开始,还没下雪,后面几个月可咋过?”冯素莲泡完热水脚赶紧上床。 白洁茹没说话,抱着热水壶蜷缩在床上。 累了一天,身上很不舒服,浑身冰冷,腰腹坠胀、隐痛。 “呼、呼!”外面风声呼呼。 帐篷里一股冷风钻来钻去,头顶一点儿热乎气都没有。 冯素莲将脑袋蒙在被子里,蜷缩着稍微暖和一些。 旁边的白洁茹一会儿翻一个身,一会儿又翻一个身。 睡得迷迷糊糊的冯素莲几次被弄醒。 “白同志没你是不是不舒服?”冯素莲再次被弄醒,忍不住问。 黑暗中好一阵都没回答,冯素莲以为白洁茹睡着,正要接着入睡,听到一声闷闷的哼唧声。 忙翻身坐起,一摸白洁茹,额头上是冷汗,身上冰凉,蜷缩成一团。 “哎呀,你感冒了?”冯素莲忙打开手电筒。 “没有!身上来了就这样!”白洁茹苦笑。 “不对啊,上次咱们在路上没见你这么严重!”冯素莲打量着白洁茹,在想问题出在哪里。 好一会儿明白过来,天冷再加上今天一直洗野菜、蕨根,冷水泡久了。 找出阿司匹林喂给白洁茹,犹豫了一下,翻出白糖。 倒了点儿出来,用水壶里的热水化开。 “来,喝水!”端给白洁茹。 “谢谢!”白洁茹端起一口喝下. 喝出是甜水,惊讶抬头,“你…” “喝吧,喝了身上暖和些,就没那么疼!”冯素莲柔声道。 那种难受深有体会,前世每天没个停歇的时候,三九天一样泡在冷水中。 夜里就这么疼得睡不着,一股一股的洪流往下涌。 “你真傻!”白洁茹要责怪的话却说不出口,叹息道。 “东西本就是拿来用的,你是革命战士,身体不舒服,正好用上!”冯素莲一本正经道。 “说不过你!以后不要再给我用!忍一忍就过去了,留着救命的时候用!”白洁茹叮嘱道。 “嗯嗯!知道!”冯素莲也不争辩。 “呼呼!”外面寒风呼啸,帐篷跟着波浪般涌动。 “哎呀,妈呀!”冯素莲一个激灵,忙钻进被窝。 她们的帐篷在营部中间位置尚且这样,那些在边上的帐篷不知该冷成啥样! 躺一会儿,浑身没一点儿热乎气。 冯素莲突然想起油毡布和雨衣,哆嗦着爬起来,翻出油毡、雨衣,打开挡在帐篷帘和自己头顶处。 总算挡住了不少风,屋里没那么冷了。 脚冰凉,好久都睡不着,冯素莲又爬起来,把袜子套上,这一次总算睡着。 凌晨四点过,厨房传来叮叮咚咚的响声。 冯素莲一下睁开眼,呀的一声,翻身起来,睡过头了。 白洁茹也被惊醒,忙起身。 “你人不舒服,多睡儿!”冯素莲按住白洁茹。 “没事儿,没那么娇气!”白洁茹坚持。 战场上可没谁来照顾你,半岛战场上不也天寒地冻的? 身上来不来,一旦战斗打响,就得随时跟上,救治轻伤员,抬下重伤员和牺牲的战友。 没日没夜、没吃没喝的。 “对不起,睡着了!”两个女兵顶着寒风跑进厨房。 “你们来做啥,回去多睡会儿!”老朱满眼心疼,这里又不是战场上,女同志用不着拼命。 “那哪儿行?你们都在干活儿,我们睡懒觉,这像话吗?”冯素莲说着系上围裙。 “白洁茹,你来烧火!”灶前的战士主动让开。 “不用,我去洗土豆!”白洁茹端起盆子去捡土豆。 “叫你去你就去!”冯素莲夺过盆子,笑嘻嘻道,“别抢我的活儿,你就烧火行!” 大家是老战友,白洁茹的状况自然清楚。 一个战壕同吃同住,女同志也没啥秘密,老朱他们一看白洁茹脸色就知道身体不舒服。 今天比昨天冷了许多,天亮时,天空不是湛蓝湛蓝,而是灰蓝、灰蓝的。 太阳比昨天的颜色还淡,没有温度的黄,估计只有一两度。 抬着粥桶出来,老朱望了望天儿,“看这架势,下雪就这两天!” “啊?”冯素莲一听急了,“那咱们还得加快速度!这点儿菜哪够!” “吃完饭,我们都上山去摘!”老朱想了想道,“跟政委再要几个人手支援!” 漫长的冬季,没有菜光吃土豆吃很痛苦。 吃过早饭,又派了一个班的战士跟着炊事班上山摘野菜。 山坡上分成好几组,撒开了摘菜。 这次走得远些,冯素莲看着箩筐里小半筐野菜,起身歇口气。 腿麻得连脚底板都好像被蚂蚁啃噬,酸麻酸麻的。 拍着腿,举目望向营地,突然呆住。 营地立在一大片的平地上,所以风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每一间帐篷穿梭。 可是这里有山坡,再往前两三公里拐过弯,就有一个大凹型,是个天然避风湾! “你在看啥?”白洁茹见冯素莲半天没动,站那儿发呆。 “白同志,你看!”冯素莲指了指凹处。 “看什么?”白洁茹看了看,啥都没有。 “你看看咱们的营地,再看看这边,发现啥没有?”冯素莲指了指营地道。 白洁茹来回看看,一脸茫然,都是空地,有啥不一样? “这边是凹型,有山挡着,要是咱们在这里扎营,风没那么大!”冯素莲知道为啥了。 白洁茹是老兵,都没意识到这个,估计团长、政委他们也没意识到,只按固定距离扎营,没考虑其他的。 “咦,你这么一说,挺有道理的!”白洁茹恍然。 第一卷 第112章 下雪啦 “政委,咱们的营地能不能往前挪一挪?”冯素莲拉着唐得志问。 “怎么啦?”唐政委脸面灰尘,用冰冷的湿毛巾擦拭。 “前面两三公里的地方,有个避风湾,要是在那里,风应该没这么大!”冯素莲道。 “避风湾?”唐政委愣住,随即拍了拍脑袋,“失误、失误!” 上战场打仗久了,竟然忘了这一茬儿。 “老高,走,去看看!”唐政委叫住高团长。 “看啥?”高团长拿毛巾拍打身上灰尘。 “小冯发现前面有个避风湾,咱们看看,要不要把营地往前挪挪,这地方确实冷。”唐政委道。 “走吧!”高团长丢下毛巾。 这里的风实在大,晚上睡不暖和,不止两个女兵冷,男兵也冷得不行。 “小冯,一起看看去!”唐政委叫上冯素莲。 女同志考虑得细致,一块去提一提参考意见。 顺着山坡走了两三公里,果然有个大弯,一大片凹进去,天然避风湾。 “嘿,这可真是块宝地!”高团长欣喜道。 之前不觉得有多冷,完全忽略了找避风湾。 连着两天降温,深刻体会一把雪域高原的冷,冷风满屋乱窜,一觉醒来,浑身透心凉。 有了这避风湾,至少不用吹冷风,就是用水没那么方便。 营地那边虽然风大,但取水方便。 现在天冷了,只能顾一头。 “这会儿一点多钟!”唐政委看看手表,沉吟片刻,“要不下午拔营,怎么样?” 两三公里,东西直接扛过来,一个下午安营扎寨没问题。 “成!就这么着!”高团长干脆道。 于是几人回到营地,下令拔营。 到工地干活的战士们又回来,打包被褥,叮叮当当拆除帐篷。 来回几趟,扛着帐篷、床架、床板到避风湾扎营。 “这地方好!”战士们欢喜道。 拐进弯,风势小了一大半,而且这里坐北朝南,太阳直射时间长,是个向阳坡。 冯素莲看到山坡上还有不少绿色,应该是婆婆丁。 冯素莲和白洁跑了两趟,带走帐篷、床板,床架、被褥、铺垫用的松针等。 老朱他们帮着把药箱带走。 厨房设在往前走的出弯处,依着山坡搭个窝棚,围上油毡布遮挡寒风,挖坑垫上石块,便是灶洞。 种菜的木箱也被战士们抬过来,辣椒长了寸多长,土豆冒出新芽,豌豆长得很快,也长出半寸新芽。 这些是团里的宝贝,都盖上油毡布抬走,生怕冻死了。 泡菜坛、腌菜坛,一个没拉下,全搬过来。 忙碌一下午,总算安顿好,帐篷里几乎没有风乱窜了,当然也并不怎么暖和。 好在那个年代修路简单,就地取材,把路推平夯实,有碎石子就撒上,没有那就那样。 不需要河砂、水泥铺水泥路,不然四年时间不可能修出两千公里的路。 一个是水泥在那个年代金贵,运输也不便。 另一个是雪域高原的天气,用水泥的话,只能在三月份下旬到九月初,不到半年的时间内施工。 这路不知何年何月才通? 虽然往前挪了两三公里,战士们每天往返路工地的程加长,不过要不了几天路就修过来。 晚饭简单,面疙瘩,一人一大碗。 晚上睡觉好多了,大家能安安稳稳睡到天亮。 就是用水得省着,大家多了一项任务-挑水。 山上摘的野菜、蕨根直接弄到溪边,洗净了再带回营地,弄后续步骤。 陆续弄了几缸腌菜和二三百斤蕨根粉。 这天早上七点多,天似亮非亮,灰濛濛的,异常寒冷。 “看着天,怕是要下雪了!”老朱叹一声。 冯素莲拖着箩筐准备出门,看能不能再摘点野菜。 “小冯,今天就别出门了!”老朱看着女兵冻烂的手道。 连着冰水中泡着洗菜,好多战士的手都冻坏了,红点点的冻疮都是轻的。 有的肿的像发面馒头,小冯那双手指关节上都裂开血口子,像一张张嘴。 就为了抢在下雪前多弄些野菜。 “啊?还没下雪,弄一点儿是一点儿。”冯素莲笑呵呵道。 和白洁茹转过弯,往前面的山坡去。 这一片还没摘过,兴许有点儿收获。 一片枯黄中,偶尔有绿色,那是婆婆丁! 蹲在地上不停挪动,好多婆婆丁都蔫嗒嗒的,经不住冻,明天来都该枯死了。 两个女兵摘啊摘,只要能吃的都摘了。 突然有小白点飘到手上,冰冰凉凉的。 “呀,下雪啦!”白洁茹惊呼。 冯素莲抬起头,灰蒙蒙的天空上灰白的小点儿飘洒。 伸手接在掌心,似小绒点儿。 天空无声无息,四周很静谧,唯有远处隐约传来打夯的口号声。 突然有种苍茫辽阔的寂寥感。 冯素莲呆呆望向远处,不见人烟,天地悠悠,透着无尽的荒凉和孤独。 工地上的人是那么渺小,仿佛蚂蚁一般。 心情莫名低落,瞬间有些迷茫,上雪域高原值得吗? “走吧!”白洁茹扯了扯冯素莲衣角,这妮子又发呆。 两人拖着满满的箩筐,到溪边清洗。 溪边的石块冒起白烟,将婆婆丁倒入溪水中,冻得发痛的手按进水中,像针扎一般。 小白点越来越密集。落在头上、身上不化。 风一吹,脸上像刀割。 “好啦,咱们回去吧!”淘洗两遍后,冯素莲感觉人都快要失去知觉。 两人抬着箩筐回营地,今天的胶鞋异常滑溜,不知是不是沾了水的缘故? “两个小祖宗!你们真是不要命了!”老朱看得心肝儿颤。 两女兵冻得快没人样儿了,傻呵呵抬着一箩筐野菜。 顾不上暖和暖和,冯素莲将婆婆丁摊在簸箕里沥了会儿水。 然后拌上盐、辣蓼草末、花椒叶末等装坛。 盐、辣蓼草浸入受伤的冻疮口,又痒又痛又辣,跟上酷刑般。 咬牙拌好装坛,赶紧用清水清洗,都不敢用热水。 热水一去,辣蓼草的辣劲儿能让手一晚上火辣辣的痛。 天黑了,雪已经积了一层,一脚踩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没至脚踝。 打来热水泡脚,脚黏在胶鞋里扯不出来,用力一扯,脚上冻疮火辣辣的痛。 第一卷 第113章 花椒水泡脚 “嘶!”冯素莲感觉脚上某处冻疮被扯动,有液体流出,冰冰凉凉的。 “咋啦?”白洁茹关心道。 “没事儿!大概是脚上冻疮黏住了。”冯素莲抱着脚一点点慢慢脱鞋。 终于脱下,不太明亮的手电筒光亮下,袜子上有几处黑黑的,那黑黑的还在不断晕开。 “我看看!”白洁茹凑过来,“你这是冻疮破了。” “没事儿!”冯素莲心疼新穿的袜子弄脏了,这是营长送她的,第一天穿就弄成这样。 小心脱着,可尼龙袜与脚上的冻疮、血粘在一起,好几处结痂冻在一起,轻轻一脱,又破一个冻疮。 “不行,你不能硬脱,先在水里泡一泡,泡软了再脱。”白洁茹果断道。 在半岛战场上好多战士脚冻坏,也是粘在一起,只能用温水浸泡后再脱,硬脱的话会撕下一大块皮肉,很难好。 连脚带袜放进盆里,袜子里晕出红色。 白洁茹的也没好到哪里,脱不下来,也只能泡水里。 过了一阵,再试着慢慢脱开袜子。 脚趾上、脚侧上的冻疮肉都烂了,血糊糊的,烂肉上脓水混合着血,看着很可怖。 翻开袜子内面,上面沾了不少脓疮、腐肉和血。 轻轻用帕子把脚擦干,还有脓水不断渗出。 冯素莲倒掉脏水,又去厨房打了一盆,撒了点儿盐,端回来两人再泡。 “这高原真冷!十月初,至少还有五个月的冬天,怎么熬?”冯素莲叹气。 “我估计不少战士也长冻疮了!”白洁茹忧心忡忡。 “明日炊事班多烧些热水,把花椒叶拿来熬煮,加上盐,让大家泡泡脚。”冯素莲想到土法祛除冻疮。 不管有效没效,花椒水可以驱寒,盐水可消炎,不让冻疮继续溃烂。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似鹅毛般飘落。 “这天气,明天该停工休息吧?”冯素莲透过帐篷缝隙望着屋面的白晃晃,那是积雪反光。 “怎么可能?不是说了年底前全线贯通,还有几十公里,不可能停工!”白洁茹见多识广。 军令在,哪怕是下刀子,也得继续,在规定时间完成任务! “可是地都冻住,怎么施工?”冯素莲不解。 “自己想办法克服!”白洁茹肯定道。 战场上经常接到匪夷所思,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情况紧急,没道理可讲,战士们牺牲性命也要去完成。 热水很快冷掉,赶紧擦擦脚,窝到被窝里,帐篷里冷嗖嗖。 庆幸垫了木架子和床板,不知那些没有木架和床板的部队,战士们睡在冰冷的地上如何睡得着? 冯素莲和白洁茹依偎在一起睡,半夜尚且被冻醒。 凌晨四点钟起来做早饭,掀开帐篷,外面白茫茫一片。 寒风凛冽,冯素莲缩了缩脖子,快速向厨房跑去。 今日穿的营长送的棉靴,包着脚暖暖和和的。 积雪没过半个小腿,一踩下脚往雪里沉,走着费劲儿。 “咚咚!”跑进厨房,冯素莲用力跺了跺脚,生怕雪水浸湿棉靴。 “啊!好冷!”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冯素莲感觉身上的热乎气儿快速流失,浑身透心凉。 一张嘴,全是白气。 “还早着呢!这才哪儿到哪儿!”老朱见怪不怪。 “这鬼天气!”冯素莲笑骂着,端着盆去捡土豆。 “用热水洗吧!”老朱见女兵手上冰口狰狞,再用冷水一冻,该爆裂。 “嗯嗯!老朱你太好了!”冯素莲笑呵呵道,她是真没勇气。 冻裂的冰口一用力就裂开,里面像针扎。 半桶热水泡了会,很快洗干净。 擦干手,切土豆丝,不然一会儿冷水冻在手上,又是冻疮。 雪还在慢悠悠地飘着,战士们站在雪地排队打饭,不停跺脚。 老兵还好,有在半岛发的旧棉靴、棉帽子保暖,新兵只有那双胶鞋、布军帽。 雪没掉半截小腿,灌进胶鞋里,脚很快冻木。 打的馒头、热粥、土豆丝很快冷掉,战士们三两口吃得飞快, 然后扛着镐锹上工地,个个脸上红紫。 今天修路进度慢了许多,先把积雪清除,再薅平、夯实。 不少战士的手冻坏,一用力冻疮口就裂开,血水流。 天寒地冻,没一会儿血就冻住。 中午回来吃饭,冯素莲看到好些战士手上沾满血迹,看得特别不是味儿。 要给大家发纱布包一包,被拒绝了。 本身药品就少,能省则省,再说下午干活伤口一样会崩开,浪费了。 “没事儿,在俺老家,冬天都这样,开春就好了!没那么娇气!”战士们安慰冯素莲。 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北方孩子冬天破衣烂衫,哪一年冬天不是熬过来的? 这里虽然也冷,但是吃得饱、穿得暖! 呃,不算暖和,但比起家乡,好了千百倍! “政委,战士们的军需啥时候能到?”晚饭时冯素莲问唐政委。 一整天站在雪地里,不管是胶鞋、棉靴,早被雪水打湿,脚早已冻坏。 再不解决,只怕战士们的脚迟早得废,影响战斗力。 “应该就这两天吧!估计路上不好走!”唐政委抬头看看灰暗的天,叹道。 相信军部首长比他们还着急,十几万大军的军需,天气变化无法预测,运力就那么点儿。 基本的吃都很难维持,还要加急送保暖的,几千公里的烂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唐政委嗅了嗅空气,闻到一股浓浓的花椒味儿,“小冯,又做啥?” “没做啥,熬了些花椒水,一会儿让战士们泡泡脚!去寒!放了盐,顺便给冻疮消炎。” 冯素莲能做的只有这些,自己没啥文化,想不出更好的。 “有用吗?”唐政委第一次听闻这说法。 “嗯,我们家乡的土办法,冬天长冻疮,就熬花椒水泡脚,管不管用,用一用,至少能去除身上寒气。” 冯素莲挠挠头,记得好像冻疮还是会长一些,但身体会暖和许多。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管不管用试了再说!”唐政委看着战士们冻伤,心里也不好受。 一桶桶滚烫的花椒水抬出来,战士们提回去泡脚。 艰难脱开脓水、血水沾粘的鞋袜,冰冷的脚泡进花椒水里。 冻疮去没去掉暂且不知,不过当晚战士们睡了个安稳觉,浑身暖洋洋的。 第一卷 第114章 回家的感觉 两天后雪终于停了,冯素莲觉得更冷了,空气都有种硬邦邦的感觉。 挑水也更难了,溪沟上结了层冰,透明的薄冰下溪水潺潺流动。 敲开冰层舀水,然后挑回去。 老朱觉得用不着那么麻烦,就地取材,把雪熬化即可。 冯素莲觉得雪水太脏,别看雪白雪白的,一熬化,里面不少草屑、渣子。 洗脸洗脚没啥,煮饭的话还是溪水干净。 老朱笑笑,由着她去。 战场上可没啥讲究的,活命要紧! 木箱子里的辣椒、土豆苗长得极慢,要死不活的,虽然绿油油。 唯有豌豆苗傲然挺立,长了十几公分长,郁郁葱葱的,再等个三四天就能割头茬儿。 “豆芽总算出来了!”冯素莲揭开破雨衣,下面黄灿灿的黄豆芽。 “瞧瞧!”老朱他们都挤过来,这天寒地冻的,居然发出来了。 “乖乖!这黄灿灿的,真稀罕人!” “天儿实在太冷!要不煮豆芽盒子饭!”冯素莲提议。 白粥,馒头没味儿,还冷得快。 不如擀面条,与粥一块儿熬,加上豆芽,撒上盐,放点儿油,吃起来又香又暖和。 “这主意不错!”大家一直赞同。 于是馒头改做面条,擀成一张张薄片,折叠后切成韭菜叶宽度的面条。 锅里熬上白粥,再煮上面条,最后加入油炒的豆芽,一整个大杂烩。 有油有盐味,老远闻着香香的。 下工回来的战士们,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打上满满一碗滚烫、浓稠的盒子饭。 一个班一坨豆腐乳,窝在帐篷里,就着豆腐乳滋溜滋溜吸着,吃完浑身暖洋洋的。 几天了,终于吃到不冷的饭。 没有裹白酒,豆腐乳霉味重,没有酒香,就简单的盐味、辣味,但战士们吃的很满足。 “叭叭!”外面有喇叭声。 大家出来,几辆补给车开来,轮子上缠着防滑链,顶着风雪不眠不休开了几日。 路上不敢停,一停就很难打着火。 在兵站歇息,早上得用热水淋发动机才能打着火。 半路大雪,一旦大雪封山就要等很久,战士们还等棉鞋、棉帽穿呢。 “还有吃的没?”有人跳下车,跺着脚大声喊道。 “有!”冯素莲没有多想,赶紧回道。 把灶里的灰烬扒拉两下,抓一把枯草丢进去,轻轻一吹,火立刻燃起来,往锅里掺水烧开水。 外面很热闹,战士们都来卸货,听声音好像是御寒的棉衣、棉鞋、棉帽到了,欢声笑语的。 秦干事、范科长他们现场统计,跟着按各排开始分发,好多新战士早就冻得不行。 晚饭吃得一干二净,老朱把明早做馒头的面团割了一大坨,现擀面。 七八辆车,十五六个汽车兵,饿了一天,得多煮些。 “咚咚!”门外汽车兵们用力跺脚,拍打身上灰尘。 白洁茹打了两盆热水出去,给她们洗脸。 “呀!白洁茹!”有人欢喜喊道。 “嘿!赵晓生!怎么是你?”白洁茹欣喜道,“你不是在一营吗?咋在这儿?” “呵呵,我们编入汽车团,跑整个高原!”赵晓生面色青紫,咧嘴呵呵笑。 军车驾驶室密封不好,冬天开着,室内有点儿热乎气,可靠车门一侧冷风不断灌,能把人半边身子冻僵, “白同志!”小罗在后面,也是呵呵傻笑。 “快,进厨房烤烤!”白洁茹见汽车兵冻得不行,忙往屋里赶。 “哇,真暖和!”厨房里暖暖的,热气腾腾,锅里煮面条,冯素莲正往盆里放油。 “小冯?你怎么在这儿?”赵晓生、小罗齐齐出声。 “呀!小赵、小罗!”冯素莲惊喜得差点儿扔掉盆子,“是你们呀!” “你咋到团部来了?”小赵、小罗问。 “跟团部卫生员换的,你们呢?在汽车团还好吗?”冯素莲手上动作不慢,去坛子里夹了些腌菜。 “还好,到处跑!”小赵、小罗傻笑,“小冯,你煮的面真香!” “还好啦!早点儿到还能赶上盒子饭,这会儿只有清水面。”冯素莲甚是遗憾。 面条挑出来,淋上热汤,汽车兵们围在灶台吃,又累又渴,饿了一天。 十几个兵愣是把满满一锅面和面汤吃光光。 “咦,你们怎么有腌菜?”有汽车兵都快吃完,才后知后觉这面条酸酸辣辣的,还有绿叶子。 “这是婆婆丁腌菜,前几天山上摘的,留着冬天没菜时吃的。”冯素莲笑笑。 “呀,高原跑了两三年,竟是第一次吃到婆婆丁腌菜。”汽车兵惊讶,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老吃土豆嘴里没味儿,不得想法子改善伙食!”冯素莲笑笑。 “看来以后得多跑你们团,有好吃的!”酸酸辣辣的面条吃完,汽车兵们暖和多了,开着玩笑。 “欢迎欢迎,晚两天来,还能吃上豌豆苗!”冯素莲指了指角落的木箱。 “呀,你们还能种出菜?真神了!”汽车兵们围着木箱叽叽喳喳。 “以后各部队都有!你们到哪儿都能看到。”冯素莲笑道。 “啥意思?”汽车兵们不解。 “小冯想出来的,军部已经给各部队传达了,种豌豆苗很简单,又耐寒,各部队应该很快就有!”白洁茹插话道。 “哇,小冯,你好厉害!”小赵、小罗简直要崇拜了。 “还好啦!高原上没吃的,不得多想法子!”冯素莲谦虚道。 “还是咱团部好,还有花椒水泡脚!”泡着花椒水,小赵、小罗美美的,有种回家的感觉。 “呀!你们还有床板?”待进了帐篷,其他汽车兵坐到床铺上,没有意料中的冰凉。 扒拉开一看,竟是床板上铺满了枯草、松针、秸秆。 “是啊!”战士们很是骄傲,我们这是床,可不是地铺。 “哎哟,还是你们会过日子!”汽车兵们美美躺下。 腰酸背痛的,躺在这软软的木板床上真舒服。 待忙完冯素莲和白洁茹回到帐篷,她们的两套御寒物放床上,绒衣、棉大衣、棉靴、棉帽。 穿上贴身的绒衣裤,棉裤不再空荡荡,穿成铁板的旧棉衣也能换下来洗洗。 早上再出门,人人戴着棉帽子,身上暖暖的,不用缩着脖子。 吃过早饭,汽车兵们用热水淋发动机点火,呜呜半天才打着。 “小赵、小罗!”冯素莲追出来,一个小坛子,用报纸、麻线封口,盖上盖子。 “这点儿咸菜拿着,你们路上下馒头吃。” “呵呵,谢谢,不客气啦!”小赵笑得眉开眼笑。 “谢谢啦!”其他汽车兵按了按喇叭,表示感谢。 “路上注意安全!”冯素莲挥着手,目送战友们离去。 第一卷 第115章 重逢 接下来的日子,又断断续续下过两场雪,拔营了几次,不断向朗萨城靠拢。 冯素莲他们每次拔营前,唐政委、高团长都会带上冯素莲选营地,首选避风,其次取水。 没办法,这里真的太冷,帆布帐篷根本挡不住寒风。 宁愿取水多走几步,也要选一个避风处扎营,不然一晚上都没法睡着。 在冰雪地上扎营,尽管他们有木架、木床板,可一扎营,冰雪地就会融化,帐篷里湿滑、阴冷,那滋味很难受。 不知睡在地上的兄弟部队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辣椒苗、土豆苗盖上秸秆保温,白天有太阳时抬出来照射,下午降温抬回厨房。 夜里挨着灶洞,利用灶火灰烬保温,还盖着油毡布保温,像伺候祖宗般精心。 辣椒苗、土豆苗虽没冻死,但长势相当缓慢,快两个月了,不过尺半的高度,植株还算粗壮。 冯素莲每天都观察,怀疑是不是因为寒冷,它们矮化了。 她没啥文化,也不懂科学,只觉得跟人一样,冷了就佝偻着身子缩成一团,这样暖和些。 虽长得慢,但都绿油油地活着。 只要活着,大家就有信心,每天乐此不疲地抬进抬出。 唯有豌豆苗,不怕冷,长势喜人,三周后割了头茬儿。 那天团部所有人欢呼、沸腾,吃到上高原几个月来的第一份真正意义的绿叶蔬菜。 炝炒的豌豆苗,那个清香味儿,把战士们给馋的,不停舔着干裂的嘴唇。 上高原久了,尽管有豆芽、豆浆、野菜偶尔补充,战士们还是不可避免地缺乏维生素。 嘴唇干裂起皮是最明显的特征,其次就是便秘。 没有足够的蔬菜、油水、热水润肠,便秘成了战士们统一症状。 冯素莲和老朱他们能做的就是每日上下午两次烧开水,放点儿盐,挑到工地上给战士们喝。 多喝热水有利于缓解便秘,可大冷的天儿,水喝多了尿多。 实在便秘厉害的,找冯素莲她们拿药,只有三黄片、牛黄解毒片这类清火的,顺带给一两片维生素c,就是最好的。 在各种小问题的折磨、困扰中来到十二月,离朗萨城只剩十公里不到,胜利在望。 “加油!军部命令我们务必在这个月把cz、qz两条线贯通! 到时朗萨城开庆功宴!”唐政委、高团长带着冯素莲边走边看选营地。 这一片离城近,几乎没啥山,偶尔一两个小土堆山包,根本挡不住寒风,走了好一阵依然是空旷地。 “看来,这次只能立在寒风中了!”唐政委苦笑。 “要不就不搬,大不了每日往返多走一段路。”高团长看着呼呼北风吹的旷野提议。 “要是常驻的话,打个地窝子就解决了,偏偏三天两头的挪窝,还真是愁人!”唐政委叹口气。 都是凡身肉体,这么冷的天,没谁会不冷,人人手上、脚上都长满冻疮,脸上被风吹烂,皴了。 真的考验人的意志! “咱们还算好的,多亏小冯提醒,弄了床架、木板!”高团长庆幸道,“不然,还真扛不住!” “政委、团长,咱们能不能搞点儿猪油?”冯素莲喘着粗气,一开口满嘴冒白气。 “猪油?补给送啥咱们有啥,谁知道呢?张军长不是答应了庆功宴的肉他包了吗? 兴许会有吧?也许会是牛油、羊油也说不定!怎么,几个月没吃肉,馋慌啦?”唐政委笑。 那个年代,几个月、一年吃不到一次肉很正常。 “不是,战士们都长冻疮,脸上都皴了,买不起香脂,咱们用油脂擦脸,也能缓一缓。”冯素莲摇头道。 前世冬天,冯素莲娘仨就这么干的,虽然一股油腻味儿,但管用,脸没那么干绷,也不会皴。 “哟,小冯这主意不错!”唐政委深以为然。 脸上、耳朵上、手上、脚上全是冻疮,晚上结痂,早上一洗脸,一不小心擦到,得,又流脓水、血水。 反反复复,很烦人。 “咦,前面有人!好像是咱们的人,不知是哪支部队的?”冯素莲看到远处有几个小黑点,没有骑马。 没有骑马,可以排除那些贵族老爷、爪牙等。 穿着不算单薄,大步流星,只有军人才有这种气势,只能是我们自己人。 “唉!”几人朝着对方走去,挥着手。 那边也加快步伐,用力挥着手。 待走近,却是陆远平、伍三思带着张大年,也是来找营地的。 那边的qz线路贯通,就剩这里,他们接到任务,从朗萨城往外修,与团部汇合。 一路没找到合适的营地,不知不觉走过来,看到远处几人像是唐政委他们,便过来看看。 “政委、团长!”陆远平、伍三思向首长敬礼。 全都黑紫的脸,耳朵、手上长满冻疮,脸上皴得一块一块的,嘴唇干裂 “你们怎么也找到这里?”唐政委问。 “我们负责最后一段路,找营地,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陆远平笑呵呵道。 看到唐政委身后的女兵,不敢置信,“小冯?” “营长!教导员!咱们又见面了!”冯素莲眉眼弯弯,眼睛里闪着亮光,居然和一营重逢! 只是那张脸有些惨不忍睹,黑红黑红的,皴得厉害,这傻姑娘还乐呵呵的。 “小冯啊!不错!”伍三思满意点头,“豌豆苗吃了几茬儿,辣椒、土豆还活着!” “真的?太好啦!”冯素莲欢喜道。 “我们团部的也活着,就不知会不会开花、结果,要是不行,那就把菜叶摘了炒了吃。” 一说起吃的,冯素莲滔滔不绝。 “哈哈,看看,咱们团就属小冯最会吃!”唐政委笑道。 这苦逼的日子,全靠每日的伙食不断的小惊喜,支撑大家熬下来。 “营长,你们的豆芽、豆腐乳吃上了吗?”冯素莲见营长没说话。 “吃上了!蕨根粉我们也弄了些,没来得及弄多少就下雪了!”陆远平看着活泼开朗的女兵,眼里满是笑意。 跟第一次见到的乡下女子判若两人,谁能想象八个月前,这女兵恓惶无助、狼狈不堪? 如今满是自信、阳光、乐观?尽管冻得傻呵呵的,可整个人却是快乐的、开朗的。 第一卷 第116章 试试就试试 “走!跟我们回团部,尝尝小冯的手艺!”唐政委拉着陆远平几人往回走。 “好呀,今日运气好,沾光到团部打牙祭!”陆远平、伍三思喜滋滋道。 大冬天实在冷,团部吃盒子饭的时候多。 今日营长、教导员来,冯素莲特意烙了些椒盐味儿的饼子,切成指头大小的块儿熬在粥里,油汪汪的。 肚里没油水许久,闻到那烙饼的香气,香飘十里。 开饭的时候,人人喜气洋洋。 滚烫、浓稠的粥里不时吃到一块儿有嚼劲儿的烙饼,像捡到便宜般开心。 “营长!”冯素莲端着一大碗盒子饭挤到陆远平、伍三思、张大年中间。 “你不回屋吃?外面多冷!”陆远平挪了挪,挡在冯素莲前面一点儿,挡住寒风。 这傻姑娘冻得手烂成啥样儿了,也不知带爱惜!陆远平潜意识琢磨着让人带盒香脂上来。 白洁茹端着碗路过,默默回了帐篷,陆远平没有意识到哪里有问题。 “你们来了,呵呵,想你们!”冯素莲傻呵呵的,看到一营的人,心里莫名的开心。 “营长,尝尝烙饼,可香了!”冯素莲将自己碗中的烙饼扒拉给陆远平。 “你自己吃,我这里有!”陆远平下意识想要盖住自己的碗。 “我这一碗多些!”冯素莲坚持往营长碗中扒拉,陆远平只好接住。 伍三思张口刚想开玩笑问自己的呢?看到两人那神同步的甜蜜笑容,突然意识到什么,笑笑忙低下头,闷头吃自己的。 张大年挠挠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多余,明智地没开口。 “小冯,下顿还有烙饼没?”战士们吃着香,开始想下一顿。 “隔天吧!”冯素莲笑笑。 油不多,尽管省着用,烙一次饼也会用去不少油,顿顿这么耗,要不了几顿,就得用光。 唉!穷啊!补给运不上来,食油最难运,每次都只配送一桶。 看着老大一铁桶,其实里面根本没装满,为了运输,通常只装到四分之三或五分之四。 二百斤不到,几百人,要用一个多月、两个月,不省着用不行。 唐政委、高团长也挤过来。 “怎么样,小冯做的盒子饭好吃吧?”唐政委得意道。 “嗯,好吃,回去我们也改做盒子饭!”陆远平满意地点头。 冬天就要多吃这种连汤带水的,浑身暖和。 “要是高原上有食油,咱们就不用过得这么扣扣搜搜的!”唐政委滋溜滋溜吸了一口热粥感叹。 “哪有那么美的事儿?”高团长笑道。 部队有规定,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高原上本就物质匮乏,常见的就牛、羊、青稞,贵族们制成酥油、奶茶、青稞粉、青稞酒等享用。 即使当地有酥油、牛羊肉卖,部队都不允许到地方采购。 一是物质匮乏,部队需求量巨大,容易抢夺地方生存资源。 二是敌对势力借此挑拨,很多贵族拒绝售卖。 为保障十几万大军的基本生活,所有军需全从内地调运。 道路难行,军需量实在庞大,米、盐、油都只能满足基本量。 每天高强度劳动,又是高寒地带,没有油水填肚子,真的很难受。 战士们晚上要忍受寒冷,还要忍受饥饿。 没有油水的食物消化快,常常半夜冻醒后就饿得慌。 干部、战士同样的伙食,没有特殊化。 唐政委、高团长每晚也饱受寒冷、饥饿困扰,所以每人都瘦成一道闪电,脸上黑红黑红的,没谁是油光水滑的。 “政委、团长!我想到一个办法!”冯素莲凑过来。 “啥办法?”唐政委露出惊喜。 “大豆榨油!”冯素莲低声道。 “大豆榨油?”在场几人惊了,可真敢想! 没榨油工具不说,得多少大豆才能榨出油,剩下的豆饼太浪费! “嗯!大豆榨油可划算了!”冯素莲有前世记忆。 “怎么个划算法?”几人全盯着她,听不得油水二字。 “嗯,一百斤豆子能榨十几二十斤豆油,剩下的豆饼泡一泡,还能熬豆浆,还能点出不少豆腐。 就连剩下的豆渣,咱们也能吃或做豆酱!一丁点儿都不浪费! 算起来,同样的豆子,比单纯磨豆浆、点豆腐多出十几二十斤豆油!”冯素莲算道。 “真的?”唐政委挠挠头,乖乖,真要是这样,好像是挺划算的! 只是印象中怎么那些榨油后的豆饼都喂牛喂马了?以至于有种认知误区,觉得大豆榨油太浪费。 “当然!”冯素莲肯定地点头。 前世村官黄毓秀带领村民们开办的豆油厂就是这么利用的。 大豆全身都是宝,几次榨取后的豆渣,没人吃才拿去喂牛、喂鸡或沤烂做田肥。 “要不要试试?”唐政委很是心动,“可惜大豆没剩多少,要不还真想试试!” “我们一营还有些,咱们凑一块试试?”陆远平开口。 只要能提高战士们的伙食,都想试试。 十几二十斤油可让战士们多吃几顿带油水的,冬天的豆腐放在室外冻成冻豆腐,可以慢慢吃。 豆渣烙饼、做豆浆、蒸菜都好吃。 “嘿,试试就试试!”高团长一拍大腿,果断道。 “老陆,你们营的大木锯还在吗?锯棵老树做榨油机。” “留了两把,其余的上交了。”陆远平笑嘻嘻道,这些工具可以报损耗。 “行啊,置办起家当了!”高团长捣了陆远平一拳头。 “有备无患嘛,谁知道后面会到哪里修路,有大木锯,方便多了!”陆远平笑道。 “成,说好了,你们回去做榨油机!”几人说干就干,开始商讨具体步骤。 “政委、团长,要不咱们两处合作一处扎营?”陆远平提议。 “荒野上太冷,不如挤一块儿,相互取暖,咱们从中间往两头修路,提高速度。” “这主意不错!”高团长甚是赞同。 “嗯!行!”唐政委想不到更好的。 荒郊野外,寒风呼啸,夜里零下十几二十度,抱团取暖是最简单、便捷的办法。 十公里不到,不过半个月就完工,没必要来回搬动。 最终选定在几公里外的几个小山头处扎营,多少还是能挡一点儿风,那里正好有条溪流经过。 第一卷 第117章 验证 “营长!”团部与一营在新营地汇合,见到陆远平,冯素莲那个开心,像个孩子。 “嗯,你们的帐篷搬过来啦?”陆远平问。 “过来啦!正在卸货!”冯素莲傻呵呵地笑啊笑,不知道为何自己会那么开心。 “老陆,这里没事儿,要不你去帮帮小冯搭帐篷?”伍三思一本正经。 “你一人忙得过来?”陆远平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没事,这不还有张大年他们?能行!你去帮小冯!”伍三思笑道。 “不用,教导员,拔营好多次,我们能行!”冯素莲说完跑了。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女同志力气小,多帮帮!”伍三思推了搭档一把。 “来,接住!”车上的战士往下递东西。 白洁茹、冯素莲在下面接。 “我来吧!”陆远平伸手接住帐篷包。 “不用,营长,我们能行!”冯素莲憨憨道。 “哎哟!”白洁茹痛呼一声。 “咋啦,白同志?”冯素莲忙上前查看。 “没啥,冻疮破了!你跟陆营长弄着,我去找点药。”白洁茹话没说完,闪了。 “唉,白同志,你去哪儿?药在这里!”冯素莲着急,白同志糊涂啦,药箱就在车上的。 “我找唐泽,他那儿有好东西!”白洁茹回道。 “哦!”冯素莲恍然。 “咦,不对呀,营长,一营的药跟团部不一样的吗,你们啥时候又得了好的?”冯素莲后知后觉。 “不管她,她跟唐泽要好,可能有事儿找他!”陆远平看着落荒而逃的白洁茹,胡说八道。 “哦!”冯素莲点点头,理解为跟自己想见营长一样的心情。 陆远平将帐篷包扛到小山包角落,“兄弟,挤一挤!” 扎帐篷的战士往旁边挪了挪,让了个位置出来。 “谢谢!”陆远平放下东西,又去取木架和木板,“你在这儿守着!” “东西没人要!”冯素莲放下被褥包,跟着一同返回,“营长,那儿不是我们的地儿!” “没事儿,挤一挤,总能加个塞,女同志怕冷,照顾照顾应该的!”陆远平笑笑。 好久没听到她叽叽喳喳的声音,陆远平自己都没发觉的嘴角往上翘。 “哟,真是热心!呵呵!”不远处的唐政委看到,笑得意味深长。 “啥热心?”高团长一头雾水,不明白唐政委说啥。 “没事儿,还早!”唐政委拍拍手,继续干活。 “我说,你说啥,神神叨叨的!”高团长顺着唐政委的目光看去,啥也没看到。 “你个糙老爷们,懂啥!时间到了,你自然知道!”唐政委表情嫌弃。 “嘿,老唐,说得好像你不是糙老爷们似的!”高团长挠挠头,什么时候搭档这么嫌弃自己的? “呀,营长你扎的帐篷真好!”冯素莲由衷赞叹。 帐篷绷得紧紧的,比往常的高、宽敞,还是男人的力气大。 “以前都是你和白洁茹自己扎的?”陆远平围着帐篷走一圈,看有没有哪里需要调整。 见后面紧邻小山头,找来铲子在后面顺着土包刨了条长长的排水沟,免得积水漫进帐篷。 一旦人多,这一片的积雪会融化,污水横流,挖条排水沟,让污水流走。 “还是陆营长想得周到,我们都没想到!”战士们见状一起帮忙,把后面清理干净。 “老兄,等一下帮个忙!”陆远平叫住运输队队长。 “什么事儿?”运输队长指挥车辆掉头,准备返回汽车团。 “我们想去伐木,派辆车用一用!”陆远平拍了拍队长肩头。 “伐木?伐木做什么?”队长好奇。 “有用!帮个忙,就耽误半天时间,咋样?”陆远平笑笑。 “你们要去哪儿伐木?”队长问。 “随便,这一片你们应该比我们熟悉,哪儿有树林?”陆远平看着队长。 “行,走吧!”队长略一沉吟。 车队让副队长带队赶回去,留了两辆车帮忙,自己也跟着。 “王二虎、李天佑!”陆远平喊道。 “到!”两名军人应声,建桥时木工班的。 “带两个班的战士伐木!”陆远平安排道。 “是!”两人齐声道,扛着大木锯,各自带着自己的班上车。 陆远平跟着一块儿去,天黑了还不见回来。 “老郑,陆营长他们啥时候?”晚饭后冯素莲跑到一营找老郑。 “谁知道呢!”老郑也张望了好几次。 两个班的战士都没吃,东西热在灶上。 厨房依着山头搭的,竹竿、木棍搭的架子,盖上油毡布就是厨房。 “哟,辣椒居然冒花苞了!”冯素莲惊讶道。 “可不,都以为活不了,三个月了,今早竟冒花苞!”老郑都觉得神奇。 正是最冷的时候,都打算把辣椒叶摘了炒菜吃,今早搬家,发现辣椒树冒出好些白点儿。 “土豆呢?这么说,再等一个月,土豆也要开花啦?”冯素莲大受鼓舞。 这里寒冷,辣椒比正常的延迟了近三周开花。 土豆跟辣椒差不多,适应性比较强,生长缓慢些,照顾得当,也能开花。 “谁知道呢!这些天儿冷,都没抬出去晒太阳。”老郑道。 开始信心满满,一天一个样,后面冷了,感觉像是停止了生长。 之所以还一直养着,就是想用一个冬天来验证,它到底是冻死、还是停止生长,开春再开花结果! 所有人都不抱希望时,它却在最冷时节冒出花苞。 “按这个速度来算,我们团部的得再等上三周才能开花!”冯素莲掰着手指算道。 不管咋样,反正都不亏,不是吃叶子,就是吃果实。 “老郑,不管结不结果,三月份开春后,咱们全部清理掉,重新播种,到六七月份,绝对能吃到新鲜辣椒和土豆!” 冯素莲知道高原上不是种不出菜,而是种菜的时间段在开春到初秋,抓紧的话,能收获不少菜。 可惜要修路,不然开垦一大片地,夏季能出产不少。 “嗯!要是有韭菜、空心菜种子,加上豌豆苗,咱们一年四季都能吃上绿叶菜。”老郑对豌豆苗情有独钟。 辣椒、土豆花费精力最多,迟迟不见动静,倒是豌豆苗割了一茬儿又一茬儿。 第一卷 第118章 有眼不识泰山 “哎呀,怎么把他们给忘了?”冯素莲一拍脑袋。 韭菜、空心菜虽不耐寒,不过春季到秋季能吃好几茬儿,也是割了又长的。 “运输队还没走,待会儿让他们帮个忙,给军部扶部长捎个信,弄些种子上来!”冯素莲急道。 自己怎么那么笨啊?上次要是想到,这会儿兴许各部队就能吃上韭菜! “这里寒冷,能种植的蔬菜应该从耐寒、反复收割去考虑。”老郑认真道。 “咱们从锦城上来,最理想的是从锦城一带的蔬菜中筛选出耐寒菜,兴许能成活不少。” “呀!老郑,你好厉害!”冯素莲眼睛一亮,老郑说得好有道理。 “呵呵,这不都是跟你学的!”老郑绷不住,不好意思笑道。 养了三个月的菜,没事就琢磨,慢慢悟出一些道道。 不用打仗,每天都是修路,炊事班自然得想法怎么提高战士们的伙食质量。 “小冯,听说路通了要开庆功宴?说是吃火锅?”大头、小侯凑过来。 “嗯嗯,首长说了,他负责搞肉!”冯素莲点头。 “辣椒、老姜、花椒、油、盐、醪糟熬锅底,要是有豆瓣、大骨就更好啦!熬出的汤底香浓。 煮上肉片、血旺、冻豆腐、豌豆苗、粉丝、萝卜…”冯素莲捂住嘴,口水要流出来了。 “咕咚!”一堆围着的炊事兵全在吞口水。 想想,香辣的汤锅,大片的肉!血旺、粉丝!人人陶醉,天寒地冻的,围着大铁锅,吃的满嘴流油! 乖乖,那得是什神仙日子! “别说了!再说都饿了!”老郑笑道。 “叭叭!”外面响起喇叭声,大家跑出去。 远处两辆汽车开来,路上溜滑,慢慢悠悠开着。 “老郑,快,弄吃的!”陆远平跳下车喊道。 两个班的战士冻得够呛,身体僵硬,腿都打不开。 还是其他战士跑去,两人搀扶着一个,托举着抱下来。 “热着呢!你们快进来吃!”老郑加把柴火,让厨房更暖和。 二十几个兵全挤进来,浑身哆嗦个不停,真冷! 冯素莲打来两大盆热水,让大家暖暖手。 几个汽车兵都没好到哪儿,半边身体快冻僵,没有知觉。 伐木时还好,个个热得满头大汗。 坐上车没一会儿,身上的湿衣贴身透心凉,车厢里坐着,四处漏风、灌风,那滋味… 要是路再长,估计能把人冻得下不了车。 就着蒸笼、铁锅蒸着,大家围在灶台边烤火、边吃。 筷子都拿不住,干脆握着筷子扒拉盒子饭。 伍三思带着战士们嘿咗、嘿咗将两根大料卸下。 “教导员,做啥用,整这么粗的大料!”有战士好奇。 “榨油!”伍三思也不隐瞒,“问一问,咱们一营有谁做过木匠,会做榨油机?” “榨油?教导员,光有榨油机不行啊,差的东西多了!能成吗?”有战士提醒。 “还差啥?”伍三思心中暗道完球。 “还要石碾子!还要竹子编的油箍,还要吊梁的大木槌,撞击榨油,还有木楔子,还有…”战士越说越多。 “没事!不做撞击榨油机,就做简单的,杠杆式压榨!石碾子没有,用石磨磨也一样!”陆远平出来,听到打断。 这地方,没有条件创造条件,实在没有的工具就改变制作步骤,东西死的,人是活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你们真能榨出来?”运输队长好奇。 这个团好像特别与众不同,会想到种菜、发豆芽、榨蕨根粉、腌野菜、烧坛坛罐罐,现在又折腾着榨油。 要真能成,那高原上的战士们有福了。 “不试试怎知行不行?”陆远平笑笑。 “用啥榨?”运输队长想知道。 “大豆!” “大豆?能行?那得浪费多少大豆?”运输队长惊了,“你们一团分了多少?” “跟大家一样的。” “那点儿大豆能榨多少?用完了后面几个月你们吃啥?”运输队长觉得一团的人太疯狂。 “加起来有百来斤,要是运气好能榨出二三十斤豆油。 剩下的豆饼再熬豆浆、点成豆腐冻上慢慢吃,豆渣也能烙饼吃。”陆远平回道。 “?”运输队长眼睛瞪得老大,难怪舍得呢! 很是羡慕,“真想留下来看你们怎么榨油的!想不到榨油的豆饼还能点豆腐!” “没事儿,若真成了,我们会给军部上报,希望在全军推广。 高原实在太冷,不多吃点儿带油水的,长年累月高强度劳动,战士们的身体扛不住!”陆远平实话实说。 这里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月两月,而是好多年,修完路还要建设高原。 将来高原会上来更多的建设者,如果不解决吃的问题,会极大限制高原的建设、发展速度。 这条道路每日的繁重运输中,生存物资比重太重,占用其他建设物资的运送。 高原半牧半耕,农业只种植青稞,再无其他。 十几万大军全是汉人,蔬菜供应是无法回避的大问题。 陆远平觉得修路的同时试验种植,不但能改善战士们的伙食,也为将来多元化种植打基础。 包括前面的土杂厂,这会儿的榨油,以后都有可能是高原的基础产业。 “呵呵,有文化就是不一样!能想这么长远!”运输队长听完陆远平的话,颇为感触。 自己每天就是不停地跑着,运输各种物资,觉得这是自己的本职工作,从未想过更高更远的。 人家陆营长就不一样,就连一个榨油,都能想那么长远。 可人家说得很有道理,高原寒冷,自然需要更多的油水,才能扛饿、保暖。 十几万大军的需求量巨大,若是高原有榨油厂,那就能解决这个问题,还能腾出运输力量运送其他物资,加快建设。 “这算啥?是从小冯的榨油提议中想到的。”陆远平谦虚道。 “小冯?”运输队长四处张望,“就是那个提议补给豆子,给大家改善伙食的女兵?” “对啊,刚才打热水的那位女兵!”陆远平点头。 “原来是她呀!有眼不识泰山!”运输队长惭愧。 激动地对陆远平道,“陆营长,你是不知道,那些兄弟部队战士有多感激! 吃了几年的土豆,终于吃上豆芽、豆浆、豆腐!还有醪糟!那日子别提多美了!” 第一卷 第119章 榨油 吃过早饭,陆远平没去工地,与几名木工组战士一起讨论怎么做榨油机。 团部、一营两个炊事班的人都凑过来看热闹。 “照这个做!”陆远平画了一张草图。 座式杠杆榨油机,长长的木杠下是榨油桶,油桶下是集油的磨盘。 填装油料的油箍放进榨油桶,木柄末端坠上石块重物,杠杆原理,另一端油桶里的油箍慢慢渗出油。 “这个能行吗?”王二虎问,“我们老家的榨油机都是横式木槌撞击的。” “怎么不能行?这种省力、省地,就是出油量没有你说的撞击法大。”陆远平拍了一下王二虎后脑勺。 这种杠杆式榨油机虽然出油量小些,但可拆卸,方便搬运,适合他们这种流动性大的部队用。 在革命圣地搞大生产运动时,就是这种榨油机。 “可是这么好的料切割了多可惜!”王二虎看着两人合抱的大料舍不得,坚持自己的看法。 这么好的大料该剖成两半,中间掏空放油饼,掏空的木料做木楔子。 另外再用大料做架梁和木槌,一样可以榨油,一样可以拆卸,只不过费劲儿些。 “营长,我觉得王班长说得有道理。”冯素莲插话。 这种大料没个百年长不了这么粗壮,锯成一根一根的木方太可惜。 再说撞击式榨油,不是非得吊房梁,大料做成三米高的架梁加横梁,一样能吊木槌。 反正都伐了两个大料,料子足够。 “那好吧,改成横式榨油机。”陆远平听完冯素莲的阐述,觉得有道理。 于是将一根大料从中锯开、掏空,做榨油机主体和木楔子。 另一根锯成架梁、横梁、大木槌。 这种大料厚实,只能用榫卯连接,没有这么长的钉子。 架梁锯下后,半吊子的一堆人争论了半天,怎么卡榫。 那个年代的人见的榫卯制作多,耳濡目染,加上动手能力强,一堆臭皮匠愣是拼凑出来。 几日后榨油机制成。 “乖乖!要不是这里漫山遍野的冰雪,我都以为回到老家了!”唐政委围着威猛、古朴的榨油机,啧啧赞叹。 别看一帮大头兵,还真是卧虎藏龙,这东西都给造出来。 “来,试一试!”唐政委大手一挥,豪迈道。 一帮半吊子榨油师傅上场,黄豆磨成碎末,大铁锅炒制,再上蒸笼蒸熟,摊开略微晾凉,装入铺了秸秆的油箍中。 然后填装进中空的榨油机中,一次填装十饼,然后上木楔子。 再用大木槌撞击木楔子,木楔子大小不一,有各种尺寸和厚度,从小到大、从薄到厚,不停变换。 木楔子从少变多,从薄变厚,油慢慢渗出来,先是星星点点,接着汇成涓涓细流,清亮透黄。 从油槽流到出油口,一只桶在下面接着。 油箍是拆了簸箕边上的竹块制成,秸秆是战士们从自己床底扒拉出来,洗干净晾干的。 四名战士抱着大木槌后退,然后用力往前冲,砰地撞在木楔上。 每撞击一次,木楔子往里挤压一点儿,待一根木楔完全卡进榨油机,再添加第二根。 所有木楔子全部卡进榨油机,十个油饼的油也差不多都榨出来。 这一轮榨油才算完成,一榨子油料从上完到压榨好,差不多需要近两个钟头。 稍事休息后,再装、再砸、再压,直到把所有油料榨完。 一直榨到下午三四点钟,一百斤大豆榨完,团部、一营各自出的五十斤。 “就榨完了?”唐政委、高团长看着两个半桶油和一堆压紧实的豆饼,觉得太少。 两麻袋的豆子,就得了这么点儿油? “呵呵,快,过称、过称,看看多少油?”唐政委回过神欢喜道。 老朱、老郑提着自家大称,一个称油、一个称豆饼。 “油十五斤”“豆饼八十五斤”,两人很快报数。 “嗯,不错、不错!”唐政委表扬道。 战士们辛苦几天,这会儿榨完油,个个眼睛放光,不忍打击积极性。 “呵呵!”战士们开心坏了,以后能经常吃到油了。 “小冯,这些豆饼咋弄?”老郑掰了掰,豆饼铁实,咋熬豆浆? “用温水泡,10斤豆饼兑70斤水,泡八小时,搅拌均匀就能熬豆浆,烧开后两到三分钟,过滤,再点豆腐。”冯素莲回道。 “好嘞!”老郑、老朱带着自己的战士们分豆饼,你一块我一块、你一块我一块。 然后回去烧热水泡豆饼。 “唉,我咋觉得哪里不对?”高团长挠头,说着心中疑惑,团部、营部坐一起开会讨论总结。 除了团长、政委、营长、教导员,还有后勤科长、司务长,干事小秦负责会议纪要。 “用了两个木工班人力、两辆运输车砍伐,三天时间制作榨油机,一天时间榨油一百斤大豆,出油十五斤,豆饼八十五斤。”陆远平报出账目。 “对、对!妈的,费了老鼻子劲儿,才这点儿油!我说哪里不对劲儿!”高团长拍着大腿道,心里挺失望的。 众人沉默,大豆榨油,豆饼还能熬豆浆,从大豆算,确实不亏,出了十五斤油,还剩下八十五斤豆饼,能熬不少豆浆。点不少豆腐? 可是怎么每个人都觉得巨亏呢? 榨油机用的百年大料,花三天制成,这些都是成本。 “如果只榨这一次油,算起来是巨亏,不过榨油机若是一直用,成本摊下去就不算亏。 再就是大豆榨油,既然还能出豆腐,出油率自然不会很高。 若各部队推广,会两个问题。 一是大豆不多,可能一两月榨一次油,只得二三十斤油和一堆豆饼。 二是需要制作不少榨油机,成本高、利用率低。 而且榨油机笨重,搬运费时费力。”陆远平想了想道。 “看来,推广榨油行不通!”唐政委不甘心。 “政委,我觉得行得通,但我们需要改进!”陆远平提出不同看法。 “哦,怎么改进?”唐政委眼里重新燃起亮光。 陆远平道:“我记得古书上记载,有些出行不便的偏远地方村民用土法榨油。 石磨子磨碎,炒制后蒸熟,油箍或纱布包好油料,直接用重物压在磨盘上,慢慢渗油,一两天后出完油。 方法比这个简单,只是出油量低很多。” “嗯,这法子简便是简便,不过怎么感觉像是过家家?忙活两天,出一斤油?”唐政委纠结。 第一卷 第120章 愁 “啪!”高团长一拍大腿,“老唐,我觉得可行,有总比一点儿没有的好!” 光靠配送的补给,那点儿油省了又省,每天吃素,几个月不见一点儿肉荤,肚里清汤寡水,难受得很。 榨油虽少,那也是油,能解解馋。 “嗯!”唐政委点头,很是认可,“不过,我觉得咱们还可以改进改进。” 唐政委希望在横式榨油机和简单压榨式渗油中寻找一个折中的方法,既不用太费劲儿,又能多出油。 “咱们不是修路吗,我想石块是各兄弟部队都容易搞到的,出油少就多压一块重石,这个法子简单易学。 再配上豆饼制豆腐法,比较实用。”陆远平斟酌道。 其他部队很难搞到大木锯,制作不了榨油机,但石磨有,石块易寻,简单榨一榨,也能得到几斤油。 “行吧!老陆,你把榨油法总结一下,加上豆饼做豆腐的方法一块写上,给军部汇报。”唐政委安排道。 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每支部队都在不停迁移,大型榨油机用不上,只能采用轻巧实用的。 “嗯,小冯又在弄啥?这么香?”一股香味飘进帐篷,在场众人肚子立马饿得慌。 劳肠寡肚几个月,一点儿油星味儿飘过,人人都能闻到。 走到厨房门口,那香味儿能把人馋死,满屋飘着油香。 门外堵了不少战士,“该我们二班了!呵呵!” “这是干嘛呢,都堵在厨房门口,不开饭啦?”唐政委大声道。 “呵呵!这不正在开饭呢吗!”战士们笑嘻嘻道,“今天每个班加一个油煎饼!” 领了油煎饼的战士欢喜地端出来,在一边分饼子,饼子都是划好的。 冯素莲每个饼都是同样的一大勺面糊,一调羹油烙,老朱均匀切好块儿。 战士们每人一块儿油饼,舍不得一口吃掉,小口小口慢慢吃,手指上的油吮了又吮,真香! 多少年后回味,都觉得美味无比! 烙完油煎饼,掺一瓢水把锅里的油熬一熬,洗锅水掺进粥里,搅和搅和,油汪汪的。 没人觉得那是洗锅水,看到打的粥里有油,那个欢喜! “老陆,你们就在团部吃吧!”唐政委邀请道。 “不了,几步路就回去,还是吃自己的!”陆远平几人笑道。 “营长、教导员!”冯素莲追出来,端着一个洋瓷碗,“给!” 一碗油汪汪的烙饼,刚出锅的,油还滋滋作响,空气中一股椒盐香味儿。 “你吃吧!”陆远平没接。 熬了几个月,战士们都馋油得很,团部的油也不多。 “拿着!这是老郑分配的!你们是来团部开会的同志,打了你们的口粮。 还有一个饼是给榨油的同志们的!”冯素莲不管,塞给陆远平,转身跑了。 “我说,你真不吃?不吃我吃了!”伍三思玩笑道。 “就是,营长,你要是不吃,我们可不客气了!”司务长也开玩笑。 “美的你们!给木工班几个小子吧!”陆远平递给司务长。 这些天木工班加班加点做榨油机,今天又榨油,比修路还累,全靠腰部使巧力撞击木楔子。 干完活儿个个累得汗流浃背。 司务长把油煎饼端给木工班的战士,多少人围上来,那个羡慕嫉妒恨。 一帮战士围着,闹哄哄的,两个油煎饼不知多少人分食,老远都听到欢笑声。 一口咬下,焦香、油滋滋,夜晚好多战士做梦,全是油煎饼飘来飘去。 “天啊,好大一锅!”凌晨老朱他们来到厨房,五斤豆饼泡了满满一大锅豆浆出来。 豆饼子也没舍得一下子都熬了,吃一次熬几块,能吃个六七次,天冷豆饼不易坏。 锅铲一搅动,豆饼泡软泡散,锅底全是豆渣。 分成两大锅,再掺一些水熬煮。 豆渣多,得不停搅拌,免得糊了生锅底。 水烧开一会儿,撤火,舀出来过滤,再掺水过滤几遍。 重新熬煮豆浆点豆腐。 豆渣加入剁碎的腌菜,烙干饼子,早餐除了白粥、馒头,还有一小块酸辣豆渣饼。 好多人舍不得吃,装兜里,干活累了时才掏出来啃一口。 虽然又冷又硬,但酸酸辣辣的,别有风味。 趁着空隙,冯素莲、老朱他们把压出的豆腐切成两寸见方的小块儿,装簸箕里晾晒。 室外零下十几度,没一会儿便成了冰疙瘩。 中午红烧冻豆腐、土豆块,放油翻炒后,掺水闷煮,抓一碗萝卜干炖上。 午饭时一人一勺,战士们看着碗里略带点儿红辣椒、黑绿色辣蓼草的冻豆腐、土豆块、萝卜干,欢乐的气氛像过年。 萝卜干少,拈到的战士欢呼,好似发财,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傲娇的吃下。 “在干嘛?”陆远平来还洋瓷碗,见冯素莲对着几只木箱子发呆,手指抠着泥土。 “营长!”冯素莲小脸皱成一团,像个小老太。 “遇到困难啦?”陆远平难得见这女兵愁成这样。 “我在想大豆榨油到底值不值得!剩这些豆饼,天冷还能放,若是天热可经不起放。 又没多少,还得赶着把豆饼吃完,留着豆子可以慢慢发豆芽、磨豆腐都行。 唉,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早知道不弄那么大一架榨油机!”冯素莲感觉比前世还愁,这日子实在紧巴。 “想那么多做啥,万一哪天榨油机有大用呢!至少也不是白辛苦,多了几斤油!”陆远平无力地安慰。 十五斤油,团部和一营各得一半,这一分,看着更少得可怜。 “营长,你说这高原上能不能种出油菜?”冯素莲异想天开。 “也许吧,以后路修完,兴许就驻守某处不走了,垦块地试试。”陆远平蹲下,“你们的辣椒还没开花?” “没,还要等几天,你们那边开过了吧?”冯素莲看着绿意盎然的箱子,狠了狠心道。 “不结果的话,把叶子摘了炒来吃了,种豌豆苗划算,辣椒、土豆生长期太长,费时费力还不一定有收获。” 天天绞尽脑汁弄吃的,冯素莲把自己逼进死胡同,心情很沮丧。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陆远平察觉到女兵的情绪异常,安抚道。 第一卷 第121章 不是这样的 “韩大山、常福旧社会余孽,长期欺行霸市,行凶作恶,罪大恶极,现宣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江边沙滩上的公审大会上,白沙区公安分局罗天亮大声宣布道。 隆冬时节,淫雨霏霏,码头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年前枪毙一批罪犯,震慑那些隐藏在人民中的敌对分子、宵小。 原本像死猪一样的胖三、水壶两人猛地剧烈挣扎,想要站起来反抗,被压着的武装人员死死压住。 两人气得眼睛腥红,恶狠狠看向旁边的胡学汝,“都是你、都是你!” 肠子都悔青了,就因为一根金条打瞎了眼,以为轻松搞定,却不想赃款退赔不说,自己还吃枪子! “胡学汝,黑心资本家,雇凶迫害革命军人,性质恶劣,罪大恶极,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罗天亮继续宣布。 “不!”胡学汝眼睛瞪得老大,老婆不是说找王福生打点了么?怎么还判死刑? 胡学汝想不通,拼了命挣扎,他要问个明白,散尽家产送自己上路,死不瞑目。 “老实些!”胡学汝挣扎太厉害,武装人员压不住,直接给了一枪托。 枪托狠狠捣在肩胛骨上,只听咔嚓一声,胡学汝立马软哒哒跪趴在地上,依然倔强地抬头,朝人群中张望。 与一双眼睛四目对视。 何暮云捂住嘴,眼中全是不敢置信,流着泪冲胡学汝不停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挤出人群,何暮云跑去军管会找王福山,她要救丈夫。 “王排长不在!”哨兵打了电话后回道。 “他去哪儿了?”何暮云整个人疯了般,上前去抓哨兵。 “咔嚓!”哨兵拉响枪栓,指着何暮云厉声道,“后退!” 王福生调走后,换了一位连长,李定武、贺洪生整顿警卫营风气。 年前社会治安动荡,潜伏的敌特偷袭,搞了几场破坏。 现在各部队提高警惕,不许任何人靠近哨兵,哨兵神圣不可侵犯,若有谁胆敢靠近,可直接开枪。 哨兵心慈手软、没有经验,给了何暮云活命机会。 若是真正的敌特,哨兵没及时开枪,便是给敌人机会,此刻自己该是一具冰冷尸体。 “嘎!”何暮云看着黑洞洞的枪口,顿住,本能后退,“他去哪儿了?” “请假回家!”哨兵缓了语气道。 何暮云跌跌撞撞跑回胡公馆,家里就佣人在做饭。 “小姐和姑爷呢?”何暮云没见到胡茵茵,更没看到王福生。 “姑爷带着小姐去医院,小姐说肚子不舒服。”佣人宋妈回道。 “去了哪家医院?”何暮云急得团团转。 自己男人马上吃枪子,小姑子夫妇还有闲心上医院,心中对王福生的恨意滔天。 “说是部队医院!”宋妈想了想道。 两人出门时嘀咕过,部队医院虽然技术不行,但安全,圣玛丽医院技术好,但年底,社会治安乱。 何暮云出门,准备找个人力车去部队医院。 却见一辆人力车跑过来,里面赫然坐着胡茵茵和王福生。 “王排长,你不是说找人打点了么?怎么你三哥还被判了死刑?”何暮云冲上来拉扯王福生。 王福生正搀扶着胡茵茵下车,一脸的宠溺和讨好。 胡茵茵傲娇地挺着大肚,满意王福生的态度。 算你小子识相,做低伏小,嘴像抹了蜜似的,尽管知道这男人哄自己开心的,不过胡茵茵愿意沉溺其中。 没了任何退路,不得不嫁给这个虚头巴脑的男人。 这男人也算有本事,居然能全身而退,还保留干部身份。 虽说排长小了些,不过以男人的手段和本事,升职是迟早的事儿。 那个乡下婆娘乐颠颠跑去雪域高原当大头兵!永远别回来!冻死在那鬼地方! 按理王福生每月只一天休息时间回家,但他就有办法天天夜里跑回家。 夫妻俩夜夜睡一个被窝,天亮前又起床跑回去。 也不知这男人哪来那么好的体力和精力,夜夜折腾人,自己都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他还能精神百倍地早起。 “三嫂说啥?”王福生强壮镇定,一脸的不解。 “今天的公审大会,你三哥、你三哥判了极刑,立即执行!呜呜…” 何暮云这才后知后觉,丈夫可能已枪毙,心中又悔又恨。 “不可能啊?三嫂你是不是听岔了,谁告诉你的?”王福生继续表演。 “怎么可能听岔,江边那么多人的公审大会,我离他就二三十米的地方!怎么可能听岔!”何暮云怒道。 “你不是说找了人吗?怎么会这样?啊!” 何暮云抓着王福生要说法,扯得王福生军装凌乱。 “三嫂!”王福生恼怒,怒喝着将何暮云一把推开。 “哎哟!”何暮云后退两步,一个屁蹲坐地上。 头发散乱,眼睛腥红、红肿,像个疯婆子,没了往日的端庄、优雅。 “是他自己弄的事儿,怨谁?该送的钱送了,捞不出来我也没办法!我不过一个小小排长,就这么点儿能耐!” 王福生恶狠狠道,不装了,露出森冷面目,哪还有什么卑微讨好? 何暮云惊讶抬头,呆呆看着这人真面孔,这才是真实的王福生! “他是为了你和茵茵,才出此下策!为了你们送了自己的命,你们却…”何暮云坐在地上,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冷。 “茵茵,外面冷!我扶你回屋去!”王福生换上温柔面孔。 “嗯!”胡茵茵走了两步,停下回头,“三嫂,与其无头苍蝇般乱窜,不如把三哥尸首赶紧领回来安葬。” “你!”何暮云心中悲凉,胸口气得一起一伏,“你三哥为了谁?落得这结局,两个没良心的东西!” 胡茵茵厌恶地拧眉看了眼地上女人,撇撇嘴,平日里端着范儿装高贵,这会儿跟个骂街泼妇有何区别! “茵茵别管,你管好自己就行,小心肚子!还有几天,咱们儿子就该出生了!”王福生搂着妻子,语气不屑。 “啊!你们这帮畜生!”何暮云只觉脑子一片空白,爬起来猛力推了一把胡茵茵。 “砰!”胡茵茵不防,往前一扑,肚子撞到门上。 啊的一声惨叫,人往下滑,身下流出一片红色。 第一卷 第122章 哪个女人不生孩子 “茵茵、茵茵!”王福生一把抱起,急切呼唤。 “我疼、疼!”胡茵茵脸色煞白,浑身冒虚汗,身下的红色漫延,打湿裤子。 “我送你去医院!”王福生手忙脚乱抱着胡茵茵。 眼神冰冷的瞪了一眼何暮云,似要吃人,“孩子要有事,我活剥了你!” “我、我…”何暮云浑浑噩噩,身体筛糠似的。 寒冷的天,淫雨霏霏,迟迟见不到人力车。 胡茵茵疼得无力喊叫,血水滴答滴答滴落。 “姑、姑爷,送医院怕是来不及,小姐应该要生了!快回屋吧!”宋妈哆嗦着劝道。 这都什么事儿啊,自打这姑爷上门,胡家祸事不断。 三少爷被抓,三少奶奶散尽家产捞人,人没捞出来。 这会儿小姐又… 这姑爷就是个煞星,小姐怎么眼瞎找了个煞星?只怕胡家再无宁日! 树倒猢狲散!宋妈琢磨着,领了工钱该何去何从。 王福生抱着胡茵茵回屋,“快去烧热水,让老王头去圣玛丽医院叫陈主任!” “唉!”宋妈去忙活,无人管何暮云。 “啊!好痛!”胡茵茵痛呼,头上满是汗。 阵痛一阵紧似一阵,没有喘息的功夫,胡茵茵胡乱伸着手,一把抓在王福生脸上。 “嘶!”王福生疼得龇牙咧嘴,这死女人指甲真长! “王福生,你个王八蛋!”胡莹莹破口大骂,“你倒是快活了,老娘疼死了!啊!” 痛极的胡茵茵顾不得形象,什么脏话、恶毒话都骂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身上的疼痛。 王福生看着床上面目狰狞的胡茵茵,露出厌恶之色,远远站着,静静看着她在床上喊叫、哭骂。 “何暮云,你个贱人!老娘跟你没完!”胡茵茵骂完王福生,又骂害她的三嫂。 “呜呜,王福生,你个浑蛋,我疼!呜呜…”胡茵茵看向床前丈夫,伸手示意他靠近,抱抱、安慰自己。 王福生冷冷看着,突然觉得生产的女人面目可憎,丑陋无比。 一点儿没了怜惜之情,满是厌恶。 “茵茵,你安静些!你看看你像个什样子?”王福生忍着厌恶批评。 “?”胡茵茵呆愣住,以为自己幻听,这是对自己甜言蜜语的那个男人? “我疼!”胡茵茵嗫嚅道,被王福生冰冷态度吓道。 “疼?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疼?就你娇气,大呼小叫的!”王福生不悦道。 “我、哎哟!”胡茵茵刚歇口气,又发作,痛呼。 腹部仿佛被人硬生生撕扯着,好似要把人撕成两半,整个人直挺挺的,冷汗直冒。 无助地看向丈夫,满是眼泪,“王福生,我、我疼!呜呜…” “我去看看热水烧好了没有!”王福生非但不关心,还找理由走了。 “不要!啊!”胡茵茵徒劳地伸手,想要丈夫陪在身边,可是门无情地关上,丈夫走了。 “不要、不要、呜呜…”无助、绝望、恐惧包裹着胡茵茵。 第一次生产,无人关照、陪伴,茫然不懂如何生产,一次次的阵痛折磨着她。 此刻脑海里回忆的每一场欢爱都充满了嘲讽,当初欢爱有多甜蜜,此刻的阵痛就有多痛。 腹部的撕扯疼痛让她恨不能一头撞墙上,可身体软绵绵,无力躺在床上。 比起身体的疼痛,心中更是一片冰凉。 身下一大片湿漉,黏黏糊糊的全是血水。 胡莹莹自己看不到,脸上的血色褪尽,一脸惨白,口渴至极。 “水、水!王福生!”胡茵茵干哑的嗓音喊道,没有回应。 “宋妈、宋妈!水!”又呼唤佣人。 宋妈在灶头忙着烧热水,杀鸡炖汤,一个人忙得飞起,没空关注小姐,以为姑爷守着。 王福生陷在沙发里,双腿搭茶几上,抽着烟、不时咂口茶,坐等当父亲。 没理会卧室里传来的哼哼唧唧和咒骂声,女人不能太惯着。 生个孩子叫唤个啥?又不是只有她一人生产,哪个女人不生孩子!资本家小姐就是矫情! 屋里的叫骂声渐渐少了,到最后安静了。 “哼,没人搭理,不叫唤了?就不能惯!”王福生撇了一眼楼上,心中暗自得意。 “小、茵茵呢?”陈祖光穿着白大褂,一身寒气冲进来,后面跟着一名女护士、老王头。 老王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路上打不到人力车,一路小跑到圣玛丽医院。 陈主任一听,带着一名妇产护士出来。 今天见了鬼,路上竟无一梁人力车!三人只得跑着回来。 “在屋里!叫唤好一阵,这会儿安静了!大概累了,在睡觉。”王福生起身道。 “什么!怎么能让她睡过去?”陈祖光惊呼,急忙跑上楼。 “小姐、小姐!”推开门,只见胡茵茵毫无生气躺在床上。 “快!输氧气、输液!”陈祖光吩咐护士。 自己扒开胡茵茵眼帘检查瞳孔,“小姐、小姐,快醒醒,你不能睡着!” 宋妈听到动静,也跑上楼查看。 “小姐,怎么会这样?姑爷不是守着吗?小姐昏过去怎不叫醒?昏过去了怎么生孩子!这不要人命吗?” 宋妈急得口不择言,语带责怪。 “我、我哪懂?”王福生见医生、护士、仆人都面露责备,讪讪道。 “哇!”氧气灌入,胡茵茵被激醒,一把扯落氧气袋。 “小姐别动!给你输氧,不然你和孩子都保不住!”陈祖光按住胡茵茵的手。 “陈、陈叔叔!呜呜…”胡茵茵睁开眼,呜呜咽咽哭起来。 “好啦,别哭别哭,哭了就不好看啦!茵茵乖!”陈祖光轻轻拍打着胡莹莹,轻声哄道。 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就跟自己的孩子、小妹一样。 “陈叔叔,我疼!”胡茵茵泪汪汪看着陈祖光,“我不生了,好疼,呜呜!” “好,我们不生、以后不生了!”陈祖光温柔地哄着,“先让护士检查一下,好吗?” “嗯!”胡茵茵茫然点头。 陈祖光带着王福生、宋妈出去,留下护士检查。 “啊!”屋里胡茵茵惨叫,吓得王福生一个激灵,不解地看向陈祖光。 陈祖光抿着唇,手不自觉地攥紧。 “陈主任,小姐宫开八指,羊水早破,已力竭,再拖下去…”护士出来低声道。 第一卷 第123章 这世界终究是颠的 “宋妈,给小姐端一碗鸡汤米饭来!”陈祖光对宋妈道。 “诶!”宋妈忙去厨房。 又对护士道,“一会儿吃完,准备催产!” “陈主任,孩子咋样?”陈祖光进屋,王福生叫住。 陈祖光眼神不善,冷冷打量这位胡家姑爷,茵茵、三少爷怎么选的,选了这么个货色? 油头滑脑,太过精明算计,别看穿着这身皮,却不是善茬儿。 “茵茵活、他活,茵茵死、他死!”陈祖光冷冷道。 “保…”王福生追着要说保大保小。 “砰!”卧室门被关上,差点儿撞上王福生鼻子。 “妈的!”王福生没绷住,举手想要砸门。 现在胡家是他的天下,胡学汝枪毙了,没了他的庇护,胡公馆立马就能被追缴。 什么茵茵活他活,茵茵死他死?忽悠老子呢! 王福生知道陈祖光这是拿孩子要挟他,要保大! 宋妈端着一碗鸡汤米饭进去。 “我、不吃!痛!”胡茵茵疼得话都说不连贯,头发湿漉漉地粘在额头。 太疼了,疼得没力气,没胃口吃东西。 “茵茵乖,吃点儿东西才有力气生!”陈祖光好生哄道。 “陈叔叔,我不生了,快给我打麻药,我要剖腹产!”胡茵茵抓着陈祖光的手哀求。 要是能一头撞墙死,她一定会。 “在医院我肯定给你剖腹产,可是茵茵,现在不是医院,只能靠你自己生下来! 乖,趁着阵痛间歇吃几口,我们再打催产针,很快就能生下!” 陈祖光看着无助的茵茵,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老王头到医院时,告诉过他,茵茵是被三少奶奶猛力推了一把,撞到大门上导致大出血,提前生产。 而三少奶奶是因为三少爷被枪毙,怪罪姑爷没把人捞出来,一时激愤。 胡家算是垮了! “唉!”陈祖光心中暗自叹气。 茵茵眼瞎,学汝糊涂,为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出手,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太不值、太不值! 闹成这局面,只能先把茵茵保住! 至于肚子里的孩子,陈祖光顾不了,活不活看他自己造化。 胡茵茵吃了几口鸡汤饭,便推开,鸡汤油腻,一向嘴刁的她吃不下。 护士打了催产针,没一会儿,阵痛加剧。 “茵茵忍住!”陈祖光握着胡茵茵的手,“深吸一口气,跟着我的口令呼吸!呼!吸!” 陈祖光调整着胡茵茵呼吸、用力, 有人陪着,带着节奏,胡茵茵的情绪稳定下来,跟着节奏用力。 “生下来啦、生下来啦!”半个多小时后,终于产下一个浑身青紫的孩子。 疲惫至极的胡茵茵脱力,昏睡过去。 陈祖光与护士分头,一个救孩子,一个救胡茵茵。 王福生在外面听到欢呼声,却迟迟听不见婴孩的啼哭。 推门而入,“孩子怎么样?” 没人理会他,护士不停拍打、搓揉婴儿,婴儿软哒哒,一直没动静。 床上的胡茵茵脸色白得跟张纸一样,陈祖光给她输氧,输液。 “怎么会这样?”看到青紫、毫无反应的婴儿,王福生觉得可怖、丑陋。 护士累得满头大汗,胳膊都酸了,孩子还是没反应,“主任!” 陈祖光忙完胡茵茵,接过孩子,大力用手拍打、搓揉。 “你们这是干嘛?”王福生要疯了,劈手上前抢夺。 孩子像破布娃娃,被这么折腾,还能活吗? “别动,要想孩子活就放下!”陈祖光厉声喝道。 王福生被镇住,不得不放下,孩子还没凉,应该还有救。 遇到一般人家,这孩子已经被当作死婴扔了。 陈祖光是西医,有专门的抢救措施,救一救,有一半活的概率。 又忙活了几分钟,就在陈祖光都以为没希望时,孩子发出微弱的哼唧声。 这一声犹如天籁之音,陈祖光倒提起孩子,在足底弹了一下。 “哇!”孩子啼哭,哭声像小猫。 “好啦!”陈祖光终于松懈下来,谢天谢地,母子平安。 这才有空给产妇换床铺,清理床上脏污。 胡茵茵困倦至极,孩子的哭声都没能吵醒她,陈祖光将孩子包好塞到她身边。 孩子哼哼两声,跟着母亲安静睡着。 待药水输完,确认产妇无大碍,陈祖光这才带着护士离开。 “陈主任,用过饭再走吧!”宋妈端出饭菜。 “不了,医院还有一堆事儿!”陈祖光摇摇头,尽管又累又饿。 叮嘱宋妈,“多观察小姐,有情况到医院叫我!” 三少奶奶不见踪影,那位姑爷此刻在屋里装深情,坐那儿看孩子,看得目不转睛。 诊费不给就算了,连句谢谢都没有,更别提留客用餐。 陈祖光看了直摇头,这个家是彻底败了! 推开大门,门外站着何暮云,浑身被雨水湿透,失魂落魄,眼神直愣愣,看到陈祖光没反应。 “三少奶奶!”陈祖光喊道。 “没了、没了!人没了!”何暮云喃喃自语。 “节哀!”陈祖光无力安慰。 “人没了!埋到哪儿都找不到!呜呜!”何暮云绝望地哭道。 这一天到处跑啊跑,丈夫没能救下,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来尸首都不见。 她的天塌了,全是一片湿漉漉的黑暗,就跟这寒夜里的阴雨一样。 “陈主任,学汝没了,什么都没了!呜呜!”胡暮云扑在陈祖光怀里失声恸哭。 “唉!三少奶奶!别难过,我去帮你问一问!”陈祖光同情道。 “真的?”何暮云眼中燃起希望。 “你先回去歇息,我去找人问一问!”陈祖光拍了拍何暮云,揽着她进了屋。 “三少奶奶!”宋妈见到,吓一大跳。 “给三少奶奶收拾一下!”陈祖光交代道。 这个家全乱套了,唯一活着的男人王福生仿佛死了般,万事不过问。 “你先回医院!”陈祖光对护士道。 “主任,你真要帮啊?”护士忍不住多嘴。 “胡家这样,谁还敢沾惹?当初他们动手的可是一名女军人!” “我知道!与学汝多年的交情,就当为朋友做的最后一件身后事!”陈祖光无奈笑笑。 以胡家的姿态,捐赠加上识时务,不蹚浑水,完全能平平安安过日子。 可偏偏一时糊涂,走了这么一招臭棋,好好一个家分崩离析。 而罪魁祸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有妻有子!这世界终究是颠的! 第一卷 第124章 嘴边的肥肉 “谢谢你,陈主任!”在一座小土堆前,何暮云烧着纸钱,眼睛通红、神情悲哀。 “谢啥!学汝也是我朋友!”陈祖光将最后几张纸钱扔进火堆,除了唏嘘还是唏嘘。 有些真相他没法告诉何暮云,那位姑爷根本没找人,算起来那笔钱财应该被他给吞了。 真是活久见,这不就是拆白党么?可为何还能穿着那身皮耀武扬威? 陈祖光没告诉何暮云,不是惧怕王福生,而是不想伤口撒盐,失去丈夫的弱女子拿什么跟那人斗? 再说贿赂这事儿,本就敏感,捅出去,于私,加剧何暮云与那人的矛盾,于公,弄不好会把何暮云给弄进去。 妈的,怎么算都白白便宜了姓王的狗东西! 陈祖光觉得胸口有东西堵住,不吐不快,吐了则是更大的灾祸。 “三少奶奶,你有没有考虑…”陈祖光纠结,吞吞吐吐。 “考虑什么?”何暮云前路茫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三少奶奶,学汝不在了,你何不去与孩子们团聚?留在这里已没意义!”陈祖光委婉道。 东西没了,人也没了,有啥可守的? “?”何暮云惊讶抬头,“还能走吗?” 当初锦城解放,来势迅猛,他们连出城都没来得及。 “能,打听过,走正常途径,去公安局办理移民或探亲就能走。”陈祖光眼中带着鼓励。 希望三少奶奶远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拆白党。 “好!我走!”何暮云干脆利落,这里没有她留恋的,“学汝,对不起,我要去陪孩子们!” 何暮云对着小土堆喃喃道,这里整日提心吊胆的。 如今鸠占鹊巢,胡公馆姓王的当家作主,连她藏匿的最后一点儿身家都被搜走。 “我没有盘缠...”何暮云难过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你确定要走,我帮你办好,再通知你!”陈祖光不觉得意外。 “谢谢你,陈主任!待我与孩子们团聚,会把钱还给你!呜呜…”何暮云眼眶再次湿润。 在这里她举目无亲,小姑子胡茵茵与那姓王的与她已是死仇! 每日看到那一家甜甜蜜蜜,她怕自己忍不住,哪天提刀砍人。 “谢啥!”陈祖光惨然一笑。 三少奶奶他能找关系弄走,茵茵却无力搭救,只能与那姓王的日夜相伴,还有一个孩子羁绊。 睡梦中,一个浑身冰冷的身体挤到床上,胡茵茵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产后身体很虚,一点儿寒风就让她感到浑身寒气直冒。 “茵茵、茵茵!”王福生抱着暖和的身体,舒坦地喟叹。 “别碰我,滚开些!”胡茵茵挣扎,满是厌恶,身体冻得直发抖。 “茵茵,还生气呢?”王福生涎着脸。 “我那不是第一次当爹,什么都不懂嘛,再说哪个女人不生娃?不都好好的?” “滚!”胡茵茵对这男人没了感觉,厌恶他的靠近。 “?”王福生坐起,黑暗中死死盯着胡茵茵,一言不发。 胡茵茵背对着没理会,好一阵后背空着,实在冷,拽被子裹后背,却发现被子拽不动。 转过身,却看到王福生目光森森,吓得失声尖叫,“啊!” “哇!”这一尖叫,吓哭孩子! “胡茵茵,别给脸不要脸!这胡公馆没老子罩着,早他妈给收了!你以为你还能安逸躺在这西洋大软床上坐月子?” 王福生恶声恶气道。 胡茵茵被子捂住嘴,浑身颤抖,这男人太可怕了! “听话,咱们好好过日子!啊!”王福生抱住胡茵茵,不停亲吻。 胡茵茵身体抖啊抖,身体到心底都冷透了,牙齿咯咯咯打颤,身上鸡皮疙瘩直冒。 身边的婴儿哭得岔气,嗓音都哭哑。 王福生没理会,现在他憋不住了,需要就地解决。 “不要!”胡茵茵回过神,意识到王福生在干啥,忙推拒,“我还没满月,放过我!” “茵茵,茵茵!”王福生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剥衣服。 “求求你,别这样,再等几天!”胡茵茵低声哀求。 “茵茵、茵茵,我爱你!”王福生不管不顾… “小姐!小姐!小少爷怎么啦?”楼下宋妈听着孩子一直哭,忍不住上楼敲门。 “滚!”王福生低喝,随手抓起床头的水杯砸向房门。 正在兴头上,被人叨扰,不识相! “砰!”一声巨响,宋妈吓得连爬带滚,逃回房间。 婴儿啼哭声也戛然而止。 不知折腾了多久,王福生终于满足,餍足地抱着胡茵茵,轻抚道,“茵茵,我爱你!” 摸到枕边一片湿冷,猛地坐起拧开灯,却见胡茵茵早已泪流满面,眼睛红肿,神情麻木。 “妈的,晦气!”王福生看着面目丑陋的胡茵茵,顿时索然无味。 起身穿戴好,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看到客厅空荡荡,总觉得少了什么。 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少了每日半夜似幽灵般坐客厅里发呆的何暮云。 脑海中突然闪出何暮云丰满弹性的曲线,娇艳欲滴、吹弹可破的肌肤。 鬼使神差去推何暮云的门,屋里什么都没有! “砰砰砰!”王福生拍宋妈的门。 “姑爷,什么事儿?”宋妈战战兢兢开门。 “你家三少奶奶呢?”王福生神色冰冷。 “三、少奶奶?”宋妈不自觉地瑟缩一下,“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王福生很意外,一个资本家婆娘能跑到哪里? “说是、说是去上海…”宋妈吞吞吐吐。 “去上海?去上海做什么?说!”王福生喝道。 “坐船去香江,然后、然后去海外,与老爷、太太、小少爷他们团聚!”宋妈一骨碌吐完。 “什么?她跑了?谁给她的胆子?”王福生愤怒。 “不、不知道!”宋妈眼神躲闪。 “陈祖光?”王福生敏锐捕捉到,质问。 宋妈垂下头,算是默认。 “好啊,一个旧社会的毒瘤,竟敢资助资本家太太潜逃!”王福生语气森森,拳头攥紧。 嘴边的肥肉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溜了,王福生那个气啊!心中恨死了陈祖光。 第一卷 第125章 汇合 “呼呼呼!”寒风呼啸,战士们打完饭都躲到帐篷里。 这鬼天气,冯素莲、老朱他们连饭菜都不敢端出厨房,不然后面的战士打的就是冰疙瘩。 路修完,营地一直没动,还窝在小山头里。 这是进的路段上唯一能挡风的地方。 所有部队都没进城,只有一个办事机构在城里。 进城的几条路都已修通,城里局势更紧张,有的欢喜、有的恐惧、更有的准备搞事。 “叭叭!”刚打完饭,外面传来汽车的叭叭声。 老朱出去一看,乖乖!长长的车队望不到头,这是大部队来啦! “快!赶紧生火烧热水!蒸馒头、熬粥!”老朱跑回来喊道! “煮多少?”冯素莲问。 “再做一份晚饭!”老朱回道。 “这么多?”冯素莲惊了。 “应该是军部上来了!”老朱有经验,猜测道。 十二月二十三号了,马上月底,路已通,就不知何时进城。 这会儿冒出长长的车队,只能是军部! 补给车不会来这么多!那得多少物资? “老朱,战士们走那么远,一定冻坏了,不如熬醪糟汤,驱驱寒!”冯素莲提议。 “成!”老朱赞同。 捂了老大一盆醪糟为聚餐准备的,这么冷的天儿,远道而来的战士们一定冻坏了,醪糟派上用场。 “哎呀,妈呀!真冷!”外面喧闹声,下车的人不停跺脚,浑身都冻僵了。 “同志,快来洗个热水!”冯素莲他们打了好多盆热水出来。 司机、战士们都拥上来洗热水,暖暖手。 “小冯,打盆热水过来!”唐政委老远喊道,身边站着军部的几位首长,都冻得够呛。 “是!”冯素莲跑回厨房。 “怎么样,小同志!今天我可是带了几扇猪肉、几车菜来,聚餐的火锅交给你啦!”张军长笑道。 帐篷里挤满了人,围着小火炉烤手,终于汇合了。 “是,首长!”冯素莲欢喜道。 没想到军长真给搞来,这下战士们可以解解馋了! “哈哈,瞧瞧,说到肉,个个眼里冒绿光!”扶部长玩笑道。 周边的人全都看过来,那眼神馋的,恨不能抱着猪肉猛啃! “小同志,今晚吃啥子好的?我们可是腾空了肚子等着吃好的哦!”谭政委玩笑道。 从临芝搬迁军部,风雪天路难行,防滑链缠着,溜溜滑滑走了三天,路上啃冰馒头,个个都冻得慌。 “呵呵,熬的醪糟汤给大家驱寒!”冯素莲回道。 “哦,醪糟汤?难怪这么香!还真是呢!吃完了你们就没啦!是给聚餐准备的吧?”谭政委问。 “是!一会儿再捂就是,灶火烘着,最多后天就能出来。”冯素莲能想出许多办法。 现在各个帐篷里都有小火炉,陶大勇他们烧制的。 连着大风雪,荒郊野外,帐篷挡不住风,不生炉火不行。 让陶大勇他们加紧制作了一批,土已冻住。 这些粘土是陶大勇他们在第一场雪后快速反应,趁粘土没彻底冻住,连着挖了许多天,筛土后保存的原料。 团部来要小火炉,陶大勇他们把剩余原料全烧了火炉,现在还有许多存着,就是没人来提货。 “还是你们一团会享受!瞧瞧这小火炉!啧啧!老张,咱们军部也配上!”谭政委提议。 “嗯,待卸了货,让运输队去土杂厂拉一批!”张军长点头。 这里比临芝冷多了,以后军部就设在朗萨城,没有火炉,别说睡觉,就连办公室都坐不住。 冯素莲在厨房里翻出蕨根粉,熬了一团蕨根粉团,切成片炒了一份酸辣蕨粑。 天儿实在冷,多放了些油,撒了点儿花椒粉。 又炝炒一份黄豆芽。 那香味儿在营地上空飘荡,饥饿寒冷的战士们更饿了。 炒出来后开始打饭,战士们闻着香甜的醪糟汤,酸辣的蕨粑,冻得黑红的脸上乐呵呵的。 打了饭菜后往帐篷跑,围着小火炉,美美地吃上。 冯素莲备了一份给首长们端过去,却见白洁茹也端了一份。 “咦,你这是谁的?”冯素莲好奇。 “首长家属们!”白洁茹笑道,“今晚咱们帐篷得挤一挤!家属们冻得够呛!” “没问题!”两人各端着饭菜出了厨房。 “哎呀!真香!”饭菜端进帐篷,首长们齐声道。 冯素莲将醪糟汤盆放火炉上煨着,首长们自己打饭。 这会儿才有空打量,首长们个个都冻得脸青面黑,端碗的手都在颤抖,手上都是裂开的带血水的冰口。 说不出为啥,冯素莲突然鼻子一酸,别说战士们,就连身为高层的首长们,也没好到哪里。 “嗯!这馒头真香!怎么是甜的?”首长们狼吞虎咽。 一口馒头一口醪糟汤,好一会儿身体才慢慢暖和,缓过劲儿后才开始夹菜吃。 “这炝炒豆芽,带着糊辣味儿,吃着带劲儿!”扶部长笑道,“冻了三天,总算吃到热乎的!” “小冯啊,你们搞的那个榨油机咋样了?”扶部长捧着碗,呼哧呼哧吃着,不忘谈工作。 “嗯嗯…”冯素莲羞愧,“效果不是太好!成本投得高!” “怎么个高法?”扶部长好奇,“挺好的呀!” 当时可把后勤部的同志们给激动坏了,大豆榨了油油还能点豆腐,豆渣也能吃,这个思路简直逆天! “一百斤大豆只榨了十五斤豆油!剩下的豆饼,天冷可以慢慢吃,若是天热就放不住,算起来反倒加快大豆消耗。 而且榨油机制作成本高,使用频率低,若各部队都制作,搬迁不方便,所以,不太推荐此法。” 冯素莲给首长们算账。 几位首长相视一眼,这确实是个问题,可是高原上他们能利用资源就这些,食用油一直困扰着他们。 “我们想了个便捷方法,简化榨油步骤,不用榨油机,只需石磨即可,缺点是但出油率低。” 冯素莲叹口气,“本身大豆不多,为获取豆油,差不多得一次消耗掉,得不偿失!” “老唐、老高,把你们的榨油机给军部,咋样?”扶部长想了想道。 “啊?”唐政委舍不得。 第一卷 第126章 表率 “你们团部使用频率不高,榨油机放这儿浪费,不若给军部! 军部专门搞个油坊榨油,给各部队供油,以后大豆各部队减半供应。 剩余的集中到军部榨油,再分发给各部队,连同豆饼。”扶部长说着自己的想法。 “是!”唐政委沉默片刻后答应了。 虽然出油量不高,有总比没有的好,集中榨油,可省去各部队自己榨的成本,省时省力省成本。 榨油机也得到最大利用。 冯素莲端着空盆、空桶回厨房,却见厨房外的空地上放着几扇冻猪肉,硬邦邦的。 战士们还在卸货,一袋袋的土豆、萝卜、胡萝卜、芥菜头、还有几袋粉条、海带、紫菜。 这些是为了庆功宴,特地从锦城加急运上来,运送的是雪域高原跑了几年的老司机。 “这里有几袋种子,首长说给你们的!”有司机提着一个口袋下来。 冯素莲接住,是一些耐寒的菜种,胡萝卜、芥菜、菠菜、芹菜、大蒜、莴笋、白菜、韭菜等,每样一小包。 “蔬菜抬进厨房,猪肉就冻在外面。”老朱安排道,厨房里暖和,猪肉容易解冻。 “哟,你们还种上青菜呀!”战士们看着木箱里的辣椒、土豆、豌豆苗,羡慕坏了,不说吃,就看着都养眼。 军部、汽车团厨房也有豌豆苗,不多,除了炊事班,一般战士真看不到。 天儿太冷,团部的辣椒始终没能开花,土豆也一样,毫无动静。 这些天没见太阳,叶子开始泛黄,唯有豌豆苗长得好。 夜已深,炊事班还在忙活。 煮好的干米饭晾凉,然后拌酒曲做醪糟,庆功宴没酒怎么成? 装了三大盆的米饭,酒曲子差不多给用完了,留了一个做引子。 三个箩筐裹着旧棉衣、秸秆,围在灶前,灶里的余烬红红的。 几口大锅里全泡上豆饼,明天做冻豆腐。 厨房需要一直有余烬燃烧,炊事班的战士值夜班,两小时换一人。 大家抢着守夜班,能烤火,还能烤两个土豆吃,多美! 忙完后的冯素莲回到帐篷,里面挤了两位女同志,其他女同志挤在隔壁两个帐篷。 帐篷里的药箱子被白洁茹重新整理,把许多药腾到两三个箱子里,腾出一块地。 纸箱子铺地上,再把木板床上的松针、枯草匀了些过来。 “你就是小冯吧?”其中一位年长些的女同志主动招呼。 “是!”冯素莲看着对方,不知该怎么称呼。 “这是谭政委爱人李同志,这位是张军长爱人樊同志。”白洁茹介绍道。 “李同志好、樊同志好!”冯素莲一一打招呼。 李同志年龄稍长,年约四十,举手投足间颇为干脆利落,是位风风火火的女干部; 樊同志约摸三旬,眉眼间给人温温柔柔的感觉。 “瞧瞧,还是你们年轻人能干!”李同志笑吟吟指着冯素莲,对樊同志赞道。 “可不!”樊同志轻言细语。 冯素莲不好意思道,“以前在乡下就是这么过日子的。” “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樊同志打量着冯素莲,语气关切。 冯素莲笑笑,“还好!” 前世听村官黄毓秀说过,当初上雪域高原,张军长带着爱人、四岁不到的小女儿带头上高原。 半道上小女儿高反发烧引发肺炎,无药医治,成了上高原牺牲的第一位烈士! 冯素莲不敢看樊同志的眼睛,同为母亲,她知道那种丧女之痛有多痛! 当年大毛溺水而亡,她的心被撕扯,痛到无法呼吸。 冯素莲不知道,看着风风火火、泼辣利落的李同志也没好到哪里。 原本在几千里之外的干部学校培训,接到谭政委的电报。 从培训学校退学,寄养在老乡家的两个孩子被迫送养,老乡怕她反悔,让她写下永不相认的送养书。 对于一个母亲何等残忍?可为了支持丈夫的工作,李同志毅然决然写了。 只带走最小的孩子,一岁多的小儿子。 辗转几千里来到锦城,随丈夫上高原,孩子留在锦城能办事处托儿所。 上高原干部的孩子都只能寄养在这里,给一群没有生育过的女兵带。 女兵们也只有十五六岁,什么都不懂。 有一次陈参谋长回锦城开会,顺道去托儿所看望老战友的孩子,老战友是上雪域高原的一位副师长。 结果孩子发烧,奄奄一息躺床上,尿裤子了也没人换,看得陈参谋长很不是滋味儿。 再问看孩子的女兵,一脸茫然,并不知道孩子生病,自己忙得晕头转向,根本顾不上。 陈参谋长带着孩子上医院看病打针,随后找到办事处领导,对此进行批评。 孩子们的父母在雪域高原流血流汗奋斗建设,孩子却连基本的照顾都没做好,让上面的同志们怎么安心工作? 当初好多官兵不愿意上雪域高原,革命胜利了,谁不想在大城市安定下来,娶妻生子。 却要上雪域高原,不但缺氧、苦寒,那里形势特别复杂,千百年来都无人征服的地方。 这一上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活着下来! 为了做表率,军部首长们带着家属第一拨出发。 张军长甚至带上小女儿,小女儿的夭折成为张军长夫妇一生的痛! “这两天打扰了!”李同志和樊同志挤在纸板铺垫的地上。 “李同志、樊同志,你们睡这边吧!”冯素莲拉着两位老大姐往床板铺上挪。 “不用,这里睡着一样的!习惯了!”樊同志笑道,“前两年上来,可是连纸板、枯草都没有呢!” 冰冷湿漉的地上铺上被褥,半铺半盖一路走上来的。 这个团挺聪明,弄些木板、木架,加上枯草、松针,比他们那会儿暖和多了! 那时的战士们老实,又没有工具,真没动过这个念头。 “李同志、樊同志,要不咱们换个方向!都能睡床板上!”冯素莲提议。 知道这些老革命不会自己一个人睡床板,调整方向,这样每个人上半身躺木板床上,腿搭在纸板那边。 “小冯,果然年轻人脑瓜子好使!”两位老大姐欣然同意。 四个人躺下,今晚不能再用小火炉,没位置放,人多挤着也暖和。 第一卷 第127章 又见到你们 凌晨三点多钟,冯素莲和白洁茹就被老朱叫醒。 “这么早?”李同志、樊同志迷迷瞪瞪跟着醒来。 “你们睡,厨房熬豆浆需要早起。”冯素莲低声道。 来到厨房,好几锅豆饼泡的满满当当,用桶匀出,分批次掺水熬豆浆、过滤。 得亏军部食堂的人也在,人多、家当多,很快熬完。 留一部分给战士们做早餐喝,一部分点豆腐。 “这豆饼能点出这么多豆浆?”军部炊事班的人简直像看稀奇。 榨油后的大豆熬豆浆、点豆腐法一团刚兴起,还没在各部队传开,军部炊事班震撼的不行。 一是大豆榨油的很少有人见过,多是芝麻、菜油籽,更别提榨过的豆饼还能点豆腐,偶尔见过的可都是喂牲口。 说是豆饼有营养,牲口吃了长膘。能不长膘么?这么多豆浆呢! 早饭时军部首长们到厨房参观,看到一锅锅点好的豆腐,全是从榨油后的豆饼中制取,很高兴。 大豆又开发出一项新技能,油虽少,蚊子腿也是肉! 将来可以考虑种植高原大豆、油菜籽,开办榨油坊解决部队食用油问题。 再看到木箱子里的辣椒、土豆、豌豆苗时,很是欣慰。 虽然辣椒、土豆没开花,但一营的开花了的,说明方向没错,只是这天气实在太冷而停止生长。 至少春夏秋三季种植蔬菜是可行的,首长们开始考虑在各部队推广,特别是那些驻守部队。 每人除了豆浆、馒头,还有一小块酸辣、椒盐豆渣饼。 军部的同志们简直惊了,这里还能吃到花椒? 李同志、樊同志那些家属都来参观厨房。 泡菜、腌菜、醋坛子、醪糟、蕨根粉、还有种植的蔬菜,榨的大豆油,真的开了眼。 上高原几年,压根没想到高原上也能烧制陶器、火炉。 不过仔细一想就能明白,高原上那些贵族、地主老爷不就有各种陶器?当时怎么没想到呢? 想想前几年白吃的那么多苦,老革命们又是感慨又是笑的,还是年轻人厉害,能想到这些! 早饭后军部、团部首长们进城,商议入城日期和相关事宜。 陆远平、伍三思带着张大年等一个排的战士担任警卫工作,挑选的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 营地这边留了一位副军长、一位副参谋长坐镇。 汽车兵们检修自己的汽车,营地人比往日多了一倍,相当热闹。 “冯同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喊道。 冯素莲转身,是穿着旧军装的多吉和宫巴,叔侄俩笑呵呵的。 “多吉、宫巴!”冯素莲惊喜。 多吉的头发也剪了,带着风雪帽,个头飞长,身高快超过自己。 宫巴的腿伤已养好,不再需要拐杖,行走自如。 身形高大的宫巴,哪怕是旧军装,也穿出军人的气势,不说话时,真的很像那么回事。 “你们也上来啦?真好,又见到你们!”冯素莲拉着叔侄两人打量。 两人都长了些肉,面色红润,不再骨瘦如柴,眼睛里有光彩。 “嗯,回来看看阿爸!”多吉眼睛亮晶晶,活泼开朗, “咦,你会汉语啦?”冯素莲后知后觉。 “嗯,一年级的书我和叔叔都学会了!还会写好多汉字!”多吉骄傲道。 “真厉害!”冯素莲表扬道,“你们昨晚住的哪儿,怎没见着你们?” “在一营那边,问了老郑,说你在这边,过来看看!”多吉说话间显出几分老成。 “想家啦?”冯素莲问。 多吉点头,眼神担忧,“不知阿爸他们过得好不好!” 这种天寒地冻的天儿,对农奴来说是一年中最痛苦、最难熬的。 冰冷的牛棚地上,全靠身上的袍子熬冬,一半铺地上,一半盖身上,真的冷! 脚上还没有鞋子,还要下地干活儿,伺候地主老爷。 “什么时候回去?”冯素莲问。 “嗯嗯,不知道。”多吉挠挠头。 冰天雪地的步行不变,从这里到家至少要走一天,路上能冻死。 进城那日,极有可能阿爸他们进城来看热闹,但人多,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 最好的办法是开车回去,可部队的车不能随便动用。 再说大冬天一辆车路上容易出故障,很麻烦的,一般都是两辆车同行。 为了叔侄俩回家一趟动用两辆车,四名司机,好像不太合适? “你们在临芝还好吧?”冯素莲聊别的。 “嗯,我和叔叔都会开车啦?”多吉说着,脸上全是骄傲。 “真的?”冯素莲觉得不可思议。 车上那么多东西,双手、双脚不停变换,那会儿多吉汉语都不怎么会说,怎么学会开车的? “真的!开车很简单,一学就会,走,我教你!”多吉说着拉着冯素莲就要上车。 “不用、不用!”冯素莲忙摆手,看到那个铁疙瘩就发怵。 呜呜叫着往前一窜,吓死人,自己有自知之明,就不去捣鼓了。 “很简单的!”多吉热心道,“脚踩离合、刹车,然后一拧钥匙就打着火!” 有的人天生就是为某件事而生的,在天赋面前,努力不值一提。 “呵呵,我觉得还是做饭简单!”冯素莲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阿巴、阿巴!”宫巴拉住多吉。笑着摇头,劝住侄儿的幼稚行为。 “多吉,又想摸车啊?”有老司机逗道。 “老班长,可以吗?”多吉笑嘻嘻问。 “今天不行!全部检修,马上要进城,所有车辆还要擦拭干净!”汽车兵回道,“改天吧!” “哦!”多吉有些失望,不能给冯同志显摆自己的车技,“进城那天,你去看吗?” “我?恐怕不行!”冯素莲摇头,“有庆功宴,我们要准备火锅,走不了!” 说实话,还没去过朗萨城,好奇但不想去。 都说里面很恐怖、可怕,是贵族的天堂,农奴的地狱,本能地抗拒。 “庆功宴?火锅?火锅是什么?”多吉没听过。 “火锅就是在锅里煮菜吃,菜不会冷掉。”冯素莲解释。 “哦,就是贵族老爷吃的铜锅子。”多吉恍然。 有幸在大冬天见过少爷他们吃铜锅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羊肉片下锅,那香气能把人馋死。 第一卷 第128章 多吃几次肉 “咚咚咚!”冯素莲切着胡萝卜,今天给大家换道菜,好多人围观。 “瞧瞧,这速度、这刀法,完全就是酒店大厨!咱们这高原部队里还真藏龙卧虎哈!”泼辣的李同志笑道。 “可不!这刀法一般人真没有,小冯同志,你是切了多少年练出来的?”樊同志声音轻轻柔柔。 “没多久,也就几年,每日要伺候…”冯素莲打住话,不想提及王家。 伺候王福生的娘近五年,每天忙完外面又忙家里,动作不麻溜不行。 如今再回想,心中不禁升起疑团,王福生的娘到底有没有收到过王福生的信? 还是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是伺候王老婆子的工具人?不然为何用完即扔? 一百斤谷子买个媳妇,伺候两个老的,家里家外的活儿都得干,比养牲口都划算! 以前从未想过,这会儿蓦地冒出这奇怪念头! 在场的人都很明智的没有追问,都是从旧社会过来的,女子生存不易,打住的话肯定不是好话。 “今儿中午就胡萝卜吗?”樊同志岔开话。 “嗯,胡萝卜粥!胡萝卜吃了对眼睛好,熬粥不但有甜味儿,胡萝卜汁水都是好东西。 有维生素,全吃进肚子里!”冯素莲笑道。 胡萝卜粥前世冬天常煮给二毛、细毛吃,白粥什么都不放,胡萝卜淡淡的甜味儿,特别清香。 白洁茹看了眼冯素莲,没纠正,胡萝卜富含胡萝卜素,确实对眼睛好。 豆腐分成两部分,一些切成块放外面冻上,一些装盆里待用。 “这胡萝卜咋有的切片、有的切丝儿?”李同志不解。 “切丝的下午包包子,豆腐、粉丝、胡萝卜、猪肉馅儿的。”冯素莲回道。 “包包子?”大家都欢喜地惊呼,“不是庆功宴才吃的吗,这会儿就吃肉?” 想到热气腾腾、香喷喷的大肉包,每个人都馋得不行。 “要不了多少肉,调点儿肉味儿!天儿冷,吃好点儿不易饿!”冯素莲笑道。 “可是你这一说,我突然觉得饿得厉害!”李同志幽幽道。 “呵呵,就是,小冯同志,你这一说,都觉得好饿,肚里全是馋虫!怎么办?”众人笑哈哈的玩笑。 一说起吃包子,气氛活跃,人人欢喜,没一会儿整个营地传遍,下午吃包子! “冯同志,下午我来包包子!”多吉不走了。 “阿巴、阿巴!”宫巴也点头,脸上难得露出狡黠、顽皮笑容。 “你们会包吗?”冯素莲不肯定。 “会!不信你问老张!”多吉挺了挺胸膛。 “嗯,多吉、宫巴包包子、做馒头都挺厉害!”军部炊事班班长老张点头。 中午简单的胡萝卜粥加馒头,吃完后大家闲来无事,全都加入包包子大军。 老朱带人剔冻肉,费老鼻子劲儿。 “老朱,顺便把骨头剔出来,火锅熬汤用!”冯素莲提议。 这会儿得赶紧剔出来,不然等到庆功宴那天,根本来不及。 “我来!”好几个力大的战士抢过斧头,将冻肉哐哐一阵猛砍。 奈何冻得太厉害,溅起不少冰碴子,肉才受了点儿皮外伤。 “哟,这冻肉不好弄啊!”大家开始研究起如何将冻肉脱骨。 “不行的话,把一营的锯子、推刨借来用一用!”冯素莲想到一个办法。 “锯子?推刨?干嘛?”众人不解。 “砍不动,那就用锯子锯,肉切不动,用推刨像刨木头一样刨,不然怕是天黑,咱们都吃不上!”冯素莲解释。 “嘿嘿,还是小冯脑子转得快!”战士们一听,好有道理。 有了这两样工具,冻肉果然很快弄开,取下一大块后腿肉。 用推刨刨成一片片的肉卷,再剁成肉泥。 热锅下油炒肉泥,然后将胡萝卜丝、剁成碎末的粉丝、豆腐泥下锅一同翻炒,加入盐,炒了整整两大铁锅。 那肉香飘荡,整个营地都闻见,营地外引来几头雪狼,围着营地逡巡。 “我说老朱,你们团部吃肉包,不能把我们一营给丢下啊!”老郑跑来,气鼓鼓道。 肉在团部,锯子、推刨借了,然后一营的战士只能闻闻肉香? “老郑!这里!”冯素莲装了几盆肉馅儿,“这两盆是你们的!” “嘿嘿,多谢!”老郑立马转阴为晴,笑出一脸褶子,“快端走!” “嘻嘻!”身后的大头、小猴几人进来,端着肉馅跑了。 冯素莲、白洁茹、军部家属们、闲来无事的战士们都来包包子。 老郑和其他几个战士继续剔骨,腿骨、肋骨、龙骨拆解出来,装了几桶。 “这么好的肋排,煮火锅炖汤可惜了!”好多人惋惜。 肋排做糖醋排骨、椒盐排骨、煲汤的好食材。 冯素莲看了都舍不得,尽管剔的很干净,没多少肉,“要不肋排先留着,只用腿骨、龙骨熬汤?” “嘿,不识货了吧?这才是好东西!”老朱拿起腿骨、龙骨,“这里面有好东西!” 腿骨、龙骨熬汤最好,骨油多,里面还有骨髓,敲开一吸,一根骨髓就出来,那滋味儿… 肋排虽然嫩,但没有骨髓,吃不到啥好东西! “庆功宴也别都弄完了,冬天还长,留一点儿过年!”老朱盘算着。 至少开春前不会再有物资车上来,馋了几个月,这点儿肉不能一顿造。 “嗯,明天再弄些豆腐,剁些肉做血粑,烘干了可以放很久,慢慢吃,要是有血旺就更好了。”冯素莲想到故乡的一道菜。 猪血、豆腐、猪肉加上作料混合搅拌,揉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丸子,炭火烘干,一年四季都能当菜吃。 要是有猪小肠的话,还能做血肠。 “唉,这倒是个好办法!”老朱眼睛一亮,赞同道。 “哎呀,你们一团怎么能想出这么多办法?”李同志听了忍不住道。 这些冻肉拉上来,丈夫他们看着既欢喜又发愁。 欢喜战士们有肉吃,发愁这肉不能久存,做不成腊肉、香肠。 听小冯的意思,加上豆腐搓成丸子,烘干就能长久保存! 那就是说战士们可以多吃几次肉? 天啊,太好了,以后就用这法子,高原上的战士们能经常吃到肉。 大家纷纷询问冯素莲怎么做血粑,冯素莲讲完后道,“要不咱们今晚就做一些?” “好!”众人异口同声。 第一卷 第129章 你想多了 “范科长,吃肉包,是给陶大勇他们送过去,还是接过来?”冯素莲总觉得少了啥, 想啊想,终于想起少了陶大勇他们。 现在他们是单独的机构,不再隶属于团部,是隶属于军部后勤部。 虽说可以不管,可高原上难熬,难得吃肉,怎能忘了战友? 各部队的坛坛罐罐、小火炉,全靠他们供应! “哎呀!咋把他们给忘了!”范科长一拍大腿。 “老胡、老胡!快,安排车子去趟土杂厂,把战士们都接来!今晚大肉包!” “好嘞!”汽车连长胡耀武爽快应下,“一排一班出两辆车!到土杂厂接人!” “是!”正在擦车的战士们丢下手里活儿。 呜呜、呜呜几声打燃车子,开出营区去接人。 在营区外转悠的雪狼听到汽车轰鸣声,吓得四下散开跑出多远,然后又回头望着不肯离去。 “奶奶的!这几只狼想来添菜?”老朱看得手痒。 “老朱,这么多肉还不够你吃?盯上狼啦?”范科长玩笑。 “这几只狼挺肥的,真打来,能管几顿!”老朱眯着眼望着远处。 范科长见老朱当了真,忙严肃叮嘱,“马上进城,不要乱开枪,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恐慌。” “知道!”老朱耸耸肩,“想都不能想么?” “嘻嘻!”包包子的同志们都笑了,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灶上熬的白米粥,包子蒸上。 没一会儿肉香飘出,寒风一吹,整个营地都是肉味儿。 战士们的肚子全都咕咕叫,几个月没闻过肉味儿,这馅儿里有豆腐、粉丝、胡萝卜,特别鲜香。 大家盼啊盼,盼着开饭,可是一直听不到开饭哨,今天的晚饭开饭时间特别漫长。 天色灰蒙,不过五点钟,就好像要黑尽了。 “陶大勇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军长他们也没回来!唉,吃好的都不积极!” 冯素莲望着营区外,路两头都静悄悄的。 陶大勇他们离这里二三十公里,慢慢溜达怎么也该到了。 军长他们就更不用说了,十公里的路程,谈什么谈这么久? “开饭吧!给他们留着就成!”留守的副军长对范科长道。 “是,首长!”范科长吹响哨子。 战士们仿佛听到天籁之音,迫不及待从帐篷里跑出来,排队打饭。 两个大肉包,一碗白粥,打到的战士昂首挺胸走过,故意让肉香飘过,馋死每一个人! 回到帐篷,烤着小火炉,小口小口啃着大肉包。 一口下去,炒过的胡萝卜肉馅儿油汪汪,夹着炒香的粉丝、豆腐,满满一口,把人香迷糊。 都以为皮厚馅儿少,却是皮薄馅儿多。 多少年后战士们回忆起这顿大肉包,依然馋得流口水,世间再也寻不到这味道。 “叭叭!”远处出来汽车声,两辆汽车晃晃悠悠开回来,亮着路灯。 “哎哟,可算是回来了!”范科长跑过去,骂道,“狗日的陶大勇,吃大肉包都不积极!有问题!” “科长!我哪有?我这不来了么?兄弟们都带来了,嘿嘿!”陶大勇跳下车,嬉皮笑脸。 两辆车下来二十几个战士,全都冻得脸青面黑,手脚僵硬。 “老胡,路上遇到麻烦啦?”范科长转身问胡连长。 “嗯,接了人没走两公里,车子熄火,打不着,休半天都不行!”胡连长比陶大勇他们更惨,衣服后背上全是泥浆。 钻到车下修,人差点儿交待在半路上。 开车的几人轮番躺到车底下捣鼓,最后终于打燃,开车时整个人身体不住颤抖,手脚冻木了。 “走,去厨房烤烤火!”范科长拍了拍几个汽车兵,推到厨房里。 “给!”冯素莲给她们打来白粥、大肉包,“小心烫!” “谢谢!”几人端过烫粥,冻木的手没反应,直到粥烫到舌头,才意识到这是刚出锅的。 “谢了啊!”陶大勇接过包子,对冯素莲道,眼眶有些泛红。 昨天军部车队轰隆隆开过土杂厂,他们二十几人在门口巴巴望着,像被人抛弃的可怜小狗狗。 大冷的天,黏土已冻住,存的原材料用完,他们每日无所事事,巴掌的地方猫冬,人都闲的发霉。 胡连长开车来时,他们激动坏了,这个世界没有抛弃他们,还记着他们。 说是军部、团部吃大肉包,那个口水流啊! 谁知出去不过两公里,破车坏了,呜呜半天就是打不着,真是急死人。 几名汽车兵人都要冻过去,才把车子重新打燃。 陶大勇制陶、烧陶是一把好手,奈何不了汽车,只能干看着,什么也帮不了。 “谢啥,大家是一块儿的,有好的,怎能忘了你们?”冯素莲笑笑。 “庆功宴就这两天,别急着回去,吃了再走!今晚我们做血粑,烘干了带几个回去,里面有肉。” “真的?”陶大勇高兴坏了,拍了拍崔主任。 “老崔,你吃过血粑吗?有肉!呵呵,咱们以后有肉吃!” “没吃过,咋做的?”崔主任问。 “豆腐、肉、血旺、加上盐、辣椒啥的拌匀,揉成拳头大小的丸子,放灶火上烘干,可以放很久。 炒着吃、煮熟了凉拌吃,都行,很下饭。”冯素莲介绍道。 晚饭吃完,军部首长们还没回来。他们的饭菜热在锅里。 下午把仅剩的两块豆饼泡发,这会儿已泡好,开始熬豆浆、点豆腐。 点成豆腐后筲箕沥干,倒入盆中,肉剁成颗粒混入,豆渣也倒入。 舍不得用的花椒粉、辣椒粉拌入,再加入盐,拌匀。 搓成一个个拳头大的丸子,灶台上摆了几个簸箕,放血粑,灶火慢慢熏烤。 这两日厨房都有人,还有三盆捂的醪糟。 “这就好啦?”李同志、樊同志一大堆同志以为很高难,却这么简单。 “嗯,如果有猪血混合,做出来的血粑味道更好,不该有豆渣,估计味道会差许多。”冯素莲回道。 “嗨!你想多了,只要有肉吃,没谁会嫌弃!”李同志打趣道。 “就是!肉不好运输,你这法子既吃到肉,还能保存,多好! 我们呀,都学到了!以后也能经常吃到肉。”围观的同志们纷纷赞道。 第一卷 第130章 远远不够 “叭叭!”营门外响起一阵喇叭声。 首长们回来了,家属们急忙跑出去迎接。 冯素莲往灶洞里添把柴,烧热水,首长们肯定冻坏了。 “哎呀!说是吃大肉包?”首长们笑呵呵开着玩笑进来,个个面色黑紫,冻惨了。 “有,都给首长们留着呢!”冯素莲手脚麻溜地打了盆热水,“暖暖手!” 首长们挤在厨房洗手,又冷又饿,任是高原呆了几年,依然冻得浑身颤抖。 冯素莲揭开蒸笼盖,热气腾腾,大肉包、白粥端出来,让首长们围着灶台烤火、吃饭。 “还是家里的吃着香!”张军长啃着大肉包,喝着白粥。 空空的胃暖和起来,冻僵的身体关节这才灵活起来。 喝了一天的酥油茶,实在不习惯。 “小冯这包子包得好啊,嗯,有肉、有胡萝卜、有粉丝、有豆腐?这么丰盛?” 谭政委就着马灯看馅儿,太香了,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包子。 “嗯,用油炒过包的,吃起来油多、香!”冯素莲回道。 “咦,这是啥?”扶部长看到灶角簸箕里一坨一坨的东西。 豆腐不像豆腐,还拌了辣椒粉在里面。 “血粑,加了肉的豆腐大丸子,烘干了慢慢吃。”冯素莲解释道。 “加了肉?”扶部长听着新鲜,“你是不是冬天乡下熏的那种?” “是!我们老家叫血粑、血丸子!猪血、豆腐、肉混在一起做成,烤干后很香。”冯素莲知无不言、言无不细。 “老张、老谭,怎么样?你们担心肉运上来的储藏问题,小冯给出答应了!”扶部长得意道。 “要不要让锦城用这法子多做些?运上来给各部队? 豆腐、猪血都不贵,按比例混合肉,既吃得到肉,又不会把成本弄太高!”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张军长、谭政委纷纷点头。 腊肉、香肠是纯肉,地方供应不了这么多,但这种混杂的,肉用不了多少,多掺些豆腐,有个肉味儿就行。 烘干后保存时间长久,还运输方便,不担心摔坏,更不担心臭了、坏了。 “小冯,不错嘛?我们出去一天,你就给我们一个大惊喜!”张军长表扬道。 “呵呵,这也是临时想起的,这么多肉一顿吃了可惜,就想起家乡的血粑。 没有首长搞来的肉,想了也是白想!”冯素莲笑呵呵道。 “嗯,不错不错!”吃完饭的首长们暖和多了,说着风趣的话,厨房里很热闹。 “首长!”陆远平、伍三思吃过饭过来。 陆远平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冯素莲,似有感应,冯素莲抬头看过来。 陆远平装作不经意,挪开视线,这姑娘拌的包子馅儿太香,两个大肉包根本没吃够。 “好,人到齐了,开工作会议,安排明日的工作。”张军长道。 冯素莲一听,忙往外走。 “唉,小冯同志、炊事班的别走!你们的工作也是大头!”张军长叫住冯素莲几人。 “是!”冯素莲几人在门口停下。 外面寒风呼呼,冯素莲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这鬼天气! 陆远平默默后退半步,挡住门口的寒风。 冯素莲疑惑怎么突然不冷,回头,与陆远平四目相对。 “营长!” “嘘,别说话!”冯素莲想要再说,被陆远平低声打断。 冯素莲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认真听首长布置工作。 明天汽车连全部把车子开进城,与qz线的车队在神宫前汇合,象征cz、qz两条线路全线贯通。 首长们与朗萨各界一起拍照留念,接受献哈达、茶话座谈会。 冯素莲他们在营地准备火锅,首长们大概会在下午四点左右,返回营地。 “小冯,明天吃得好不好就看你们炊事班了哦!”张军长笑道。 “肉搞来了,粉丝搞来了,你要的我都搞来了,明天的火锅要让战士们吃得开开心心!欢欢喜喜!” “是!保证完成任务!”冯素莲、老朱大声道。 庆幸白天把所有冻肉骨头都拆解,不然明天有的忙。 夜里寒风呼啸,冯素莲睡得迷迷糊糊,总是听到若有若无的狼嚎声,以为是风的呼啸声。 早上吃过早饭,车队轰隆隆全部开出去,营区只剩下一营、团部、军部的战士和家属们。 几个炊事班合到一块儿,统一由冯素莲指挥。 “小冯,你分配做啥,我们就做啥!”老郑、老朱、老张齐声道。 “呃,谢谢!谢谢各位老同志的支持与配合!”冯素莲面色绯红,第一次指挥这么多人干活儿。 分成几组人马,切萝卜、切土豆、刨肉、熬大骨汤、熬醪糟汤、煮干米饭、蒸馒头的,各找各的阵地。 “哎呀,这日子美的,都不敢相信是真的!”李同志对樊同志感慨道。 “当初上雪域高原,是真难啊!那真是一步一步丈量着走到这里!” “是啊!”樊同志依然温温柔柔的。 “每人除了被褥,还要背武器、装备、口粮,一人至少七八十斤!爬雪山! 呼吸费力到肺好像要爆了,脑袋要炸开!看东西模糊的,耳朵听不到声音。 不敢掉队,再累也要紧紧跟着,不然掉队了就是死路一条。 我记得咱俩爬一座雪山,实在没力气,眼看着要掉队,坐雪地上直接往下滑!哈哈…” 樊同志说着,眼眶红了。 “可不,咱俩滑下去,棉裤全破了!那会儿啊,是真难!”李同志眼睛里也蓄着泪水。 近五年的时间,终于修到雪域高原的中心! 多少战士奉献出生命和热血,铸就的这条路! 听得一团的人唏嘘不已,那几年,他们在半岛上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冬天也是冰天雪地的极寒之地。 虽然只参与了最后这半年的修路,但切身体会到雪域高原的难。 它最大的难是这些困难不是短暂的,而是长期的、持久的,没有足够的毅力和热情,根本扛不住。 今天能吃到土豆、萝卜、全赖这些先驱者一点点打通天路。 可这远远不够,农奴还没解放,雪域高原还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 “咦,老郑,多吉和宫巴呢?”说起农奴还没解放,冯素莲突然想起今天一直没见到他俩。 第一卷 第131章 局势 “跟着营长他们进城去了。”老郑回道。 “难怪呢!”冯素莲总觉得少了啥,原来是少了叔侄俩。 萝卜、土豆、胡萝卜切了不少,冻肉刨了一盆又一盆,一卷一卷的肉卷红红白白,特别喜庆。 粉丝、海带泡发上,还有现做的冻豆腐。 十几口大锅熬着大骨、龙骨,还有熬醪糟的,整个营地热气腾腾,飘着肉香、酒香。 营地外来了更多的雪狼,大冬天无处觅食,被肉香给吸引过来,远远望着,不敢靠近。 下午四点钟,预定的返回时间不见人回来,大家望着朗萨城的方向望啊望,闻着肉香备受煎熬。 出去的人一个没回来,庆功宴只能等着。 一直等到五点半,回来了一支车队。 是一营的人,团部、军部首长以及汽车连、警卫连都没回来。 原定明日整个军部入城的计划打乱,首长们留下,明日军部剩余人员入城。 “发生什么事儿?”留守的副军长黄觉敏锐察觉有异。 “城里局势不稳,张军长决定留下。”陆远平神色凝重,身后跟着宫巴和多吉。 俩人身上的旧军装被扯破,身上不少脏污和泥水,特别是前面被磨破,脸上、手腕上有伤。 一看就是被人绑在马后拖拽过,整个人狼狈不堪。 跟着陆远平进城,看能不能遇到扎巴他们,一家人见个面。 谁知刚进城,宫巴、多吉被那帮爪牙盯上,碍于欢迎大会上,没敢动手,只能暗中伺机而动。 张军长他们都知道宫巴的事迹,这次特意带上,作为农奴的先进典范,在会上发言,多吉代叔叔讲话。 让农奴感到希望,增强信心, 会上多吉大胆、沉着的发言,宫巴站在多吉身边,脸上满是骄傲。 讲话完毕,台下热烈掌声。 拥立新政府的人纷纷表态欢迎张军长他们到来,支持新政府的一切政策。 其他人不表态,或表现出不满、愤懑。 叔侄俩下台后,悄悄与陆远平告假。 这会儿已是金珠玛米的人,坏人不敢轻易把他们怎么样!他们不害怕。 陆远平不放心,派了两名战士陪同。 几人离开大部队出来往城南去,一路上都是来看热闹的人,不少衣衫褴褛的农奴。 没遇到扎巴他们,往大木桥去,回乡下看看。 出了城,一直尾随的爪牙们逮着机会,特意带了枪,一队人马持枪冲上来,将四人冲散。 趁乱绑走宫巴、多吉,拽在马后拖走。 两名战士情急之下开枪警告,追着马队而去。 枪声惊动城里的首长们,询问怎么回事。 陆远平听枪声方向,判断一定是宫巴他们出意外,立刻汇报。 张军长神色凝重,命令一个班的警卫人员坐车去追赶,务必把宫巴、多吉活着带回来, 又找到朗萨城的政要、活佛们,明确要求不得伤害宫巴和多吉。 拥立新政府的政要、活佛们立马派出自己的人手,四处搜寻、拦截抓宫巴、多吉的人。 几方人马同时出动,那些爪牙拽着宫巴、多吉没跑多远,始终没找到下手机会。 后面两名战士不要命地死死咬住,路上还有不少农奴勇敢阻拦。 大会上宫巴、多吉的发言鼓舞着他们,他们也才知道前几年为何宫巴突然销声匿迹。 原来是被抓进血监狱折磨,没想到宫巴不但没折磨死,还伺机逃了出来! 在农奴们心目中,宫巴是他们的大英雄,怎能眼睁睁看着大英雄被残杀? 金珠玛米都进城了,来拯救他们的,农奴们有了勇气反抗。 纷纷挡在马队前阻拦,表达他们的愤怒。 这里面有扎巴,一家人早早进城,来看金珠玛米入城欢迎仪式,也想看看能不能看到宫巴和多吉。 多吉在台上发言,扎巴感到骄傲、欣慰。 弟弟和儿子在金珠玛米那里过得很好,都长胖了,还学会开车!出息了! 那身军装神气、威武!尽管没有军章、帽徽等。 待下台后去寻人,却找不见。 猜着宫巴、多吉在寻自己,扎巴带着老乡们操近路去大木桥堵人,却不想看到弟弟和儿子被人抓了。 扎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站在路中间不避不让,要与头马同归于尽,只为拦下弟弟与儿子。 其他老乡们也效仿,形成一道道人墙,阻拦马队… 最终被几方人马追上,解救下宫巴、多吉。 因宫巴、多吉一事,让那些不满和平解放的人暴露无遗,当即局面变得紧张。 为防城里局势异变,张军长当即表示为稳定局势,即刻入住。 于是首长、警卫连、全部留下,陆远平、伍三思带着汽车连的一个排返回,安排明日军部剩余人员入城。 唐政委、高团长也自告奋勇留下,待局势稳定再离开。 “好!大家开饭吧!今晚早点儿休息,明早入城!夜里警醒些!”黄副军长沉吟后安排。 “是!”陆远平大声道。 “宫巴、多吉,去后勤部领两套棉服!”黄副军长对宫巴、多吉道。 “是!”两人浑身湿透,早已冻得浑身颤抖,跟着后勤部的刘干事去领棉服。 “首长!”陆远平等两人走远,欲言又止。 “说吧!”黄副军长背着手。 “宫巴、多吉明天不进城,不如跟我们走!”陆远平道。 “目前朗萨城局势不稳,宫巴、多吉是某些人眼中钉、肉中刺。 很容易成为他们杀鸡儆猴的牺牲品,恐吓那些敢反抗的农奴。 虽然需要农奴积极参与解放工作,可宫巴、多吉留在群狼环伺的城里,迟早被抓住。 不如我们带走,等一两年后局势真正稳定,他们再回来参与土改、农协工作。” 一团过两天将拔营,离开朗萨、沿途返回临芝,再到倡都邦大镇往康丁县兴都桥镇方向修南线。 cz线分南北两条线,已修通的是北线,沿途多为牧区,人烟稀少。 cz线从锦城出发,到康丁县兴都桥镇,分南北两个方向行进。 行到倡都邦大镇两线汇合,通往朗萨。 北线全长2412公里,南线全长2149公里。 南线、北线沿途都要经过高山峡谷、原始森林、高原湖泊、草原湿地、雪山冰川等。 南线相对北线经过的地区,多为人口相对密集的地方,且风景更为秀丽。 “好!”黄副军长点头。 既然宫巴、多吉被带回来,说明军部领导们不想白白让他们牺牲,意在保护。 不是惧怕敌对势力,是不希望老乡成为斗争的牺牲品。 第一卷 第132章 不做无谓的牺牲 庆功宴终于开始,以班为单位打饭。 连汤带菜满满一大盆,架在火炉上咕噜噜煮着,两大盆米饭、一大盆醪糟汤。 围着火炉,大家吃得香喷喷、暖洋洋,每人至少两碗米饭。 大骨汤鲜美,加上里面的肉片,占了油荤的菜吃起来都特别香。 汤汤水水吃得干干净净,连菜盆都被大家抢着用米饭拌着,把盆里的汤水清干净。 大家吃得很尽兴,唯一遗憾的是首长们、警卫连、汽车连的大部分战友们没吃上。 “老张,剩下的这些,你们都带走,给昨天没吃上的同志们留的。” 老朱留了半扇肉,剩余的冻肉,连同昨天剩的肉卷、粉丝、冻豆腐等,都给军部伙食团。 包括已熏好的血粑,一团、一营用这半扇猪肉再做就是。 “谢了啊!”老张没客气,全都接了,“你们的豆子不多了吧,这一袋子你们拿去。” 不能白占便宜,都是革命同志,一团、一营榨油用了不少豆子,这两天吃的豆制品全是人家存的豆饼。 “谢谢!”老朱也没客气。 这一袋一百斤的豆子,和一营对半分,就着这半扇肉,正好做血粑,整个冬天都有肉菜吃。 “真舍不得离开!”李同志、樊同志对冯素莲、白洁茹道。 “谢谢你,小冯同志,这两天学了不少东西,以后自家小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儿。” 军部家属们都是老革命,过惯了苦日子,没想到同样东西,能变出这么多花样。 在临芝都吃食堂,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跟着一团伙食团生活几日,意识到很多东西需要自己去发现、去改变,不只是被动接受。 泡菜坛就不说了,就说野菜,腌渍成酸辣味儿的腌菜,比纯野菜美味多了。 不但调剂口味,也调剂大家单调的生活,这雪域高原的苦日子,也能变得多姿多彩。 “我们也舍不得!”冯素莲拉着几位老大姐的手,满是不舍。 “这点儿香脂你们拿去用!”樊同志从挎包里拿出一小盒蚌壳油。 “不用,不用!樊同志,你们收着!我们有了!”冯素莲、白洁茹连忙婉拒。 “拿着,你们这些孩子还年轻,冻坏了可咋办?以后我们在城里,怎么也比你们好过些!” 樊同志硬往冯素莲手中塞。 “真不用,樊同志!我们有猪油就成!”冯素莲认真道。 “我们还有半扇猪肉,炼点儿油脂,就能当香脂用!” “真的?”樊同志惊奇,“猪油也能用来擦手、抹脸?” “能!说不定你的香脂里也有呢!”冯素莲玩笑道。 “啊?”樊同志更惊异,“那岂不是咱们可以自己做香脂?那么多同志都冻坏了!” “哎呀,玩笑的,樊同志莫当真!”冯素莲见玩笑大了,忙澄清。 这些不过是自己前世的生活小招,至于香脂,也就这一世才用上,还是招待所那位女兵给的。 真让大家抹上,一个个的全是猪油味儿,不得被骂死。 “其实你的话也没错。”白洁茹道,“香脂里真有动物油脂,加上甘油或凡士林、香料等制成。” “啊?真的?”冯素莲眼睛瞪大,自己歪打正着。 “白同志,快说说怎么做,咱们也有猪肉,进城了也熬一些,给战士们擦擦。”樊同志、李同志很上心。 别说冯素莲、白洁茹、修路战士们冻得不成样,就连汽车连、还有他们这些后勤机关,没谁手脚、脸上、耳朵是好的。 零下二十几的雪域高原,冰天雪地、大风呼呼刮,还要长时间户外工作,不冻坏才怪! “动物油脂最好选用马油、绵羊油、鱼油,咱们目前的条件就这猪油,没有甘油、凡士林,也没有香料。 不若再加些盐熬制,涂抹在冻疮上,聊胜于无,至少滋润皮肤,也能消炎伤口。”白洁茹学过化学,懂一些。 “加盐,那不就是熬猪油吗?”李同志道。 从古至今,熬猪油都会加盐,以便能多保存些时间。 “是啊!若是能搞来凡士林、甘油,开春后再想法采集些花草做香料,咱们也能自己加工香脂。”白洁茹坦言。 这些天冯素莲的层出不穷想法,也刺激着白洁茹。 好多物资运不上来,但可以利用身边现有物质加工,自己做呀。 刚才冯素莲的玩笑话,一下启发她,土法制作比不上厂家生产的,高原十几万大军只需实用,无所谓好不好看,美不美观。 “哎呀,小白同志这主意不错!看看,咱们有土杂厂,再有榨油坊,说不定还能再弄个香脂厂,能解决战士们的困难!”李同志激动道。 “是啊!高原上有马、有羊、有牛,动物油脂多的是,怎么都能捣鼓出来!”樊同志眼里也闪着光。 “小白同志,可知怎么制作?”两位老大姐拉着白洁茹询问。 “呃,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有大致有这些成分。”白洁茹羞愧,自己只念了初中,早知该多念几年书。 “可以先试制,就当是熬油,再一点点调配比例提纯,加入植物香料混合,只要是油脂,都有护肤作用。”听了一阵的陆远平插话。 冯素莲的一句玩笑话,牵扯出一个创意,对十几万大军来说,很有必要。 陆远平把大致思路说了一下,从内地进凡士林、甘油原料,利用高原的动物油脂,自己调配提炼,比买的香脂便宜。 “这个主意好!”在场的众人纷纷赞同。 “好啦!两位大姐,这香脂收回去吧!我们有猪油能应对一阵!”冯素莲将蚌壳油塞回樊同志手中。 “再见!”军部的同志们上了车,同一团、一营的战士们挥手道别。 “再见!”冯素莲他们用力挥着手。 雪域高原的建设者们始终处于流动中,要建设的东西太多,最基础的道路还没建完,他们即将奔赴下一个工地。 大家再见面,不知何时、何地! “宫巴、多吉,你们留下,不是惧怕敌人,而是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陆远平严肃道。 宫巴、多吉被留下,找陆远平,激动地表示他们不怕敌人,要回朗萨城,带领乡亲们干革命,拥护金珠玛米。 “阿巴、阿巴!”宫巴连比带划,他熟悉朗萨城,他要做力所能及的事儿,不想做废人。 “宫巴,你是个好同志!我知道你有饱满的革命激情,你不惧生死! 但是我们的牺牲要有所值,不做无谓的牺牲! 你不是学会开车了吗,我们的运输急需大量你这样的汽车兵! 跟我们一起修南线,让更多的农奴得到解放!” 第一卷 第133章 有缘再见 第二日,一团团部、一营拔营。 二营、三营在另外两个地方拔营,向倡都邦大镇集结,在那里修南线。 宫巴、多吉以民夫身份跟随部队,编入运输车队。 宫巴作为实习驾驶员,由胡连长带着开车。 多吉跟着叔叔那辆车,兴奋的东摸摸西摸摸,他也会开车而且车技不错,可惜年龄太小,暂时不能开车。 冯素莲、白洁茹拆帐篷,男人扎的帐篷就是不一样。 俩人费力拔固定螺栓,半天拔步出来,最后让旁边帐篷的战士帮忙,才拔出来。 垫在最底下的木架与地上的冰水沤在一起,接触面都浸着黑水,湿漉漉的。 装车时,木架放一堆,木板放一堆。 拆完帐篷,还得弄厨房的锅碗瓢盆、坛坛罐罐。 “小冯!”陆远平拿着几本书过来。 “营长!”冯素莲意外这个时候陆远平还过来,人人忙得像陀螺。 “给,初中一年级的书。”陆远平递过书。 冬天虽黑得早,但冯素莲依然抽空学完小学五年级的课程,就是学到后面磕磕绊绊。 数学大致原理懂了,好多公式、度量衡换算需要死记硬背。 反正没人测评,白洁茹抽问一些简单题目,觉得还行,就算过了。 “谢谢!”冯素莲将书本放入药箱中打包。 “你的那几套线装书,可是宝贝,乾隆年间的书,很珍贵,我暂时保管着,待以后稳定了再交给你。” 陆远平都忘了这茬儿,刚才翻书时才想起。 “啊?真的?哎呀,那我不是捡着大便宜了!”冯素莲呵呵傻乐,“营长,你帮我收好!” 想了想,不放心,“算了,营长,你别还我,就送你了!我拿着也不知道咋用,坏了多可惜!” “我不要!”陆远平笑笑,“这可是你最值钱的家当,哪能随意乱送人?好啦,到了邦大镇再说。” 长长的车队装得满满当当的,东西多,人只能挤在角落。 最开始上高原,大家就背包加换洗衣物。 如今有木架、木板、小火炉、冬季御寒衣物、种菜的大木箱等等,每个人加在一起就是个庞大数字。 以至于车子装不下时,大家都很迷茫,前几次不都是这么多车装载吗?咋这次就装不下啦? 直到唐政委拍拍脑袋,笑呵呵说出原由,大家才恍然大悟。 不知不觉间置办起这么多家当,破家值万贯,还真是呢,看着不起眼的东西,却是大家必不可少的。 冯素莲、白洁茹与炊事班挤一起,没办法,炊事班的家当最多。 每一个坛坛罐罐都装着好东西,不得不小心伺候着。 大家把铺床用的枯草、松针、秸秆全弄来,隔在坛子间,防止被撞破。 青椒、土豆的嫩叶被摘来吃了,后面开花开了一半,就不行了,实在太冷。 冯素莲果断摘了吃嫩叶,重新种豌豆苗。 十个大木箱全是绿意盎然的豌豆苗,看着喜人。 这些箱子不能重叠,只能平放,很占位置,可大家依然宝贝。 冯素莲、白洁茹坐的胡连长这辆车,护着豌豆苗。 “小冯同志!”多吉爬上车,与冯素莲他们挤在一起。 “给!”冯素莲把二、三年的语文、数学书给多吉。 “谢谢!”多吉惊喜的捧着书本翻了翻,真好看。 有的内容他都能看懂,特别是语文,彩色的图案特别漂亮,车子启动了才不舍地装进挎包。 叔侄俩读完一年的书,会写不少汉字,能与大家用汉语流利交流。 宫巴不能说话,但他完全能听懂,也能写字来表达。 真的很可惜,不然宫巴将是一位很出色的地方工作者。 聪慧、有能力、学习领悟力强、有闯劲儿、足智多谋,却被那些坏人给割了舌头。 “宫巴,这段路是平路,你来开吧!”胡连长让宫巴坐驾驶位置,他们这车打头阵,在前面带路。 “阿巴、阿巴!”宫巴开心坏了。 从副驾驶跑到驾驶座这边,打开车门,拽着车门,大长腿轻轻一抬,帅气的上了车。 车子是早就打燃的,寒冷地方,又是那个年代的老式车,必须用热水淋发动机才能打着,再预热一阵才行开走。 宫巴摸着车,镇定自若,丝毫没有畏惧,而是兴奋。 抬离合,松刹车,挂二挡,缠着防滑链的车子缓缓起步。 车子稳稳前行,稳的像老司机在开,没有那种生手常见的急刹、猛起步,搞得车里的人前仰后倒。 胡连长开始还紧张的看着,后面看都不看,只看前进的路。 后面几十辆车,像一条长龙蜿蜒在公路上,很是壮观。 远处有成群结队的雪狼谨慎地望着,畏惧汽车这种会轰鸣、会叭叭作响的巨型怪物。 待车队开走,雪狼们全部跑到营地,东闻闻西闻闻,找到那些被战士们吃剩、丢弃的大骨头。 雪狼们眼睛冒着绿光,却不敢擅动,等着头狼先进食。 头狼啃了两口,光光的骨头早就被熬光了油水,又被战士们把骨髓吸了。 什么都没有,索然无味,坐到一边,嗷呜一声,示意群狼可以用餐。 群狼们得到指令,顿时抢作一团,饿了许多天,这里的骨头肉香馋的它们直流口水。 抢了半天,光骨头咯牙,连点儿油水都没有,群狼们只能失望地放弃。 在营地继续搜寻,可惜什么都没留下,连片烂菜叶子都没。 狼群嗷呜叫着,向远处的雪山上跑,那里有出来觅食的小野兔、羚羊,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吃的。 这冬天可真难熬啊! 慢悠悠行了近三十公里,路过土杂厂。 孤零零的几个帐篷,木栅栏围了一圈,这会儿没有原材料,没有烧窑,十分冷清。 听到汽车轰鸣声,陶大勇他们全都跑到路边,用力挥手。 车队在土杂厂停下。 “你们走啦?”陶大勇他们眼巴巴的,满是不舍。 “陶大勇,我们走啦!这里就交给你啦!带好兵,别给咱三一九师一团丢脸!” 唐政委、高团长下车,拍了拍陶大勇肩膀。 “政委、团长,我会带好兵的,不会给咱三一九师一团丢脸!”陶大勇大声说着,眼中却蓄着泪。 “陶大勇,这点肉给你们!省着吃,别一下给吃光了!做血粑,可以多吃几顿!”老朱提着一块冻肉过来。 都是曾经的战友,这一别不知何时相见,二十几名战士在这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 老朱特意割了一块五花肉,肥肉多,吃着香,解馋! “谢谢!”陶大勇声音哽咽。 “哭啥!你现在是厂长,是干部,怎么还像个孩子?”唐政委眼眶也泛红。 转身上了车,“保重!我们去修南线,有缘再见!” 这一别,谁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再见,战友们!”每一辆路过的车,车上战友们冲陶大镛他们喊。 “再见!”土杂厂的战士们全都眼睛通红,看着车队一辆辆从跟前驶过。 直到最后一辆车驶过,又走远,慢慢变成小黑点,然后消失。 土杂厂的战士们的心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大块。 第一卷 第134章 下次学乖点儿 两支部队人员太多,以致沿途兵站接纳不下。 老朱、老郑把自己的锅搬下来做饭,晚上一部分战士去大通铺睡觉,一部分在车里挤着。 冯素莲、白洁茹是女同志,安排到大通铺睡觉。 上高原时觉得大通铺臭,味道难闻。 这会儿寒风呼啸,进了大通铺瞬间觉得温暖无比,至少不是四处漏风。 相比寒冷,那点儿难闻的怪味完全忽略不计。 大通铺的玻璃早就冻裂,窗户像怪兽龇着牙,寒风呼呼往里灌。 战士们取出油毡布挡住窗口,找木棍定在窗口上,风终于小了些。 兵站的战士们忙得脚打后脑勺。 这些天连着大部队经过,都是撤离去修南线的部队,兵站补给都快用完。 “这兵站也太破了!”战士们议论纷纷。 陆远平拧着眉看了看,兵站就一个班的战士,除了基本生活物资,啥都没有,真怪不了他们。 玻璃经不起零下二十几度的温度,内外温差大,很容易炸裂。 “走!出去伐木!“陆远平叫上木工组的战士。 看着大木锯,开车往不远处的森林去。 人多力量大,天黑前拖回两根大树。 在空地上呼哧呼哧锯成一块块板子,又锯成窗户大小的板。 卡进窗框,不用铁钉,就牢牢固定在窗户上,再也不怕寒风吹了。 “谢谢、谢谢!“兵站的老班长笑开了花,他们也饱受寒风之苦,苦于没有工具,只能硬扛。 “谢啥!你们兵站除了发电机,大锯、斧头、扳手、铁锤、铁锹这类都该常备,下次给后勤提计划!”陆远平建议。 “哎!谁说不是呢!”老班长叹气,“提过好多次,都说等等,再等等!一线都不够!” 陆远平没说话,保一线没错,可兵站也是一线呀,每个兵站只需备用一套,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兵站是战士们行进途中的休息点,若都是这种寒风凌冽,四处漏风,跟住室外有啥区别? 见战士们抬着一个个大木箱进厨房,放到灶洞前,每个木箱都带着油毡布。 “这是啥?”兵站的人第一次见这阵仗。 “豌豆苗!不能在外面过夜!”老朱回道。 “?”兵站的人像看猴子一样,“那你们每天都抬进抬出?” “可不!”老朱将塌下的油油毡布扯了扯,不要压到豌豆苗。 “可以看看吗?”兵站的人想看看这鬼天气,老朱他们是咋弄出来的。 “看吧!”老朱掀开一角,郁郁葱葱的豌豆尖散发出一股清香,有二十厘米长。 “你们真厉害!”老班长没想到有能人在雪域高原的大冬天整出绿叶菜。 “厉害啥,不是全军都在推广码?你们没种?”老朱觉得奇怪。 这法子一团可没藏着掖着,包括发豆芽,全军都在传播啊。 “有种,没你们这么细心,前面吃过几拨,后面温度实在低,长不出来。”老班长羞愧。 “这东西虽耐寒,可也顶不住高原寒冷,要想吃到,可不得仔细伺候。”老朱深有感受。 “别看花的精力不小,吃的时候才一点点,就这几箱,厨房都腾挪不过来。” “哎哟,你们还带着冻肉?”兵站老班长看到车上挂着冻肉,羡慕坏了。 冻肉不能放车里,怕坏掉,老朱他们把冻肉挂在车外,有种显摆的味道。 “嗯!庆功宴没吃完,留着慢慢吃。”老朱谦虚道。 “庆功宴那么多人,就那几扇猪肉,竟然没吃完?”兵站的人不能相信。 好几个月、甚至一年不见油荤,不馋么?再说多少人啊,加上军部的,起码得有千号人吧?这点儿肉还能剩下? “可不,吃的火锅,大骨熬汤,肉刨成一卷一卷的,吃着可香啦!”老朱说着又馋了。 “你们真会过日子!吃得好还能有剩!”兵站的人那个羡慕嫉妒恨。 “那这些肉,你们还能吃多久?”老班长问。 “这个啊,我们做成血粑,能吃一年!”老朱得瑟。 “血粑?什么是血粑?”老班长好奇,兵站其他战士更好奇,能吃一年的肉,想想就美! “喏,把肉剁成泥,和在豆腐里,加上盐、辣椒什么的,搓成一个一个的大丸子,灶上烘干。 可以放很久,想吃了,取一个、两个煮一煮就能做菜,和着土豆丝、萝卜丝炒!”老朱介绍道。 “老天!这个办法好!早知道咱们也这么做!”老班长懊恼。 庆功宴,沿途兵站也分了一块肉,切成肉丝炒在土豆、萝卜里,吃了几顿就没了。 瞧瞧人家,这才是过日子! “没事,下次分肉就这么做,保证能吃很久!”老朱拍了拍老班长肩膀安慰。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部队启程,陆远平将昨天没用完的木板全带走,后面兵站估计也是这情况,能用上。 走一路堵一路,让后面的战友们不再挨冻。 “班长!看着他们那半扇猪肉,我一晚上没睡着,脑子里全是那猪肉在晃悠!”小战士望着远去的车队,不舍道。 “臭小子,谁叫咱不会计划?有了一顿冲,没了敲米桶?下次学乖点儿,做血粑,咱们也吃它一年!” 老班长薅着小战士的后脑勺道。 “班长、班长!”有战士在厨房惊呼。 “咋啦?”老班长吓到,三步并两步冲进厨房。 却见小战士手里拿着一块冻肉,还有一包排骨。 “班长,啥意思?他们落下的?”小战士眼睛粘在肉上,舍不得挪开,手都冻木了,也不肯放下。 “傻狍子!这是人家留给咱的!”老班长一下子领悟,鼻子莫名一酸,眼睛就红了。 想来是昨晚他们的目光太炙热,人家走时悄悄留了点儿。 “太好了,咱们又有肉吃了!”战士们欢呼。 “得了!这次咱们做血粑,省着吃!”老班长接过冻肉和排骨。 “班长,那这排骨呢?”战士们问。 肉可以做血粑,排骨没啥肉,只能熬汤喝点儿油水。 排骨冻在室外,只怕半夜得让狼给叼走。 “这可是肋排,炖汤的好东西,用砍刀剁碎,一块儿拌在豆腐里做血粑。”老班长想了想道。 “能吃吗?全是骨头渣子!”战士们吓一跳。 “傻了吧!肋排骨头嫩、软,里面汁水多,轻轻一剁就茸,味道不比肉差。”老班长肯定道。 于是烧热水泡黄豆,傍晚磨豆腐的磨豆腐,剁肉的剁肉,剁排骨的剁排骨。 人人争着剁肉、剁排骨,沾点儿油荤也美得不行。 剁完的菜板、菜刀、砍刀,还有手上洗出来的油水,放外面冻上,把面上的油脂捞出,有两三勺。 晚上炒土豆丝,人人吃得香喷喷。 第一卷 第135章 值得吗 “咱们这一路送,要不了多远,咱们准得送完!”冯素莲低声对老朱笑道。 “唉!想来他们有一两年没吃肉,咱们好歹上来前吃过几顿。 他们看肉那眼神跟狼有啥区别?恨不能生吞!这高原苦啊! 咱们这一趟往外走,日子要比他们好些,他们一直守在荒郊野外,要工具没工具,要人没人!”老朱叹道。 割肉时老朱也舍不得,可那些小战士瘦巴巴,盯着肉不停吞口水,脸上、耳朵、手脚冻得稀烂,心不自觉地软了。 割吧、割吧,他们做成血粑好歹能撑个大半年,解解馋。 冰天雪地前行相当困难,车子时不时趴窝,大部队继续前行到兵站汇集,留下两三辆车援救。 战士们并到其他车,留下汽车兵自己修车。 车里就够冷的,下了车更冷,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风从四面八方袭来,身上热气很快被带走。 汽车兵拿扳手的手很快和扳手粘在一起。 “胡连长,给他们几块木板吧!”冯素莲见战士脱掉大衣往车底下钻,躺在冰雪上。 就这么站着都冻得脚痛,躺下去是什么滋味?人都冻木了还怎么修车? “?”胡连长愣了一瞬,对呀,怎么没想到呢? 停下车,胡连长找到陆远平,“你的木板给我们几块!” “好!”陆远平没问,胡连长开口时他便明白做啥的。 “拿着!”每辆车挨着发放。 “嘿,谁想出来的?真是个人才!”汽车兵欢喜接过木板,放到车底下,再躺下去好受多了。 躺在冰雪地上要不了两分钟,人都失去知觉,手没了知觉,根本干不了活儿。 还得赶紧换人,不然一会儿拖出来的就是冰冷的尸体。 这下胡连长才放心带着车队离开。 “谢谢你,小冯!”胡连长说着鼻子有些发酸, 每回路上车辆坏掉,不得不留下慢慢修车时,心中总是担忧、不安。 竟没想到一块木板就能解决,这么多人,愣是没想过,全都傻傻的躺冰雪地上。 “谢啥!又不是我去伐的木。”冯素莲俏皮道。 “胡连长,待有空了,你们还可以在木板上铺上枯草、秸秆、旧棉衣,绑上绳子。 修完车连人带板一块儿拖出来,若是有滚轮更好,拖着轻松。”冯素莲天马行空地提议。 她没想过木板会和冰雪粘在一起,只是单纯觉得人那会儿冻僵了,自己从车底挪出来很艰难。 “?”胡连长呆呆看着冯素莲,“小冯,要不你到我们汽车连?” “我?”冯素莲忙摆手,“不行、不行,我看到汽车就发怵,我不学、不学!” “不是让你学开车,依然做你的卫生员,顺带提升我们的伙食,最主要的是多帮我们提合理化建议!” 胡连长诚恳道,这个小冯能看到、想到他们男人没看到、没想到、忽略掉的小问题。 而这些小问题却一直困扰他们,给他们一种错觉,这事儿它就没法解决。 可是小冯出其不意的小妙招,轻松化解。 胡连长眼神失落,依然执着地劝,“小冯,在汽车连你不用学开车,工作轻松,实在无聊,看他们修车就行!” “谢谢胡连长,在哪里都是工作,我不懂汽车,不会开车,于你们是负担。”冯素莲认真道。 汽车连人人会开车、修车,每辆车配两名驾驶员,路上换着开车都能轻松些。 修车时两人都会修车,也多一重保障。 自己啥都不会,跟自己搭档的人倒了大霉,开车一个人,修车一个人。 又是女同志,求援都去不了。 一无是处不说,还拖累人,何苦来哉? 人的用处要放在对的地方才有用,不然就是废物、拖累。 一路溜溜滑滑走了三天,到了临芝办事处。 还是那个大院,还是那两栋楼。 少了军部的人,又是冰雪天,办事处冰冰冷冷,一点儿没人气。 听到喇叭声,招待所的人在门口张望一下,冷的赶紧缩回去。 跑最前面的打饭车停在那儿,从食堂跑出来,冲着胡连长呵呵傻乐,“连长,烧了热水,今晚可以泡个脚!” 大冷的天,洗澡就别想了,有个热水洗脸泡脚已经很奢侈了。 路上这几日,战士们大通铺、汽车上轮流睡。 汽车上遭老罪了,冷得人直哆嗦。 长时间坐着,血液流动不畅,站起来时关节都是僵的,好一阵才能动。 然后浑身都是酸麻,像千万只蚂蚁在奔跑、啃噬。 得亏人多挤在一块儿,大衣、棉被全盖上御寒。 相比而言,大通铺简直就是天堂,没那么冷,还能躺下睡觉! 这几天最多就是一点儿热水擦把脸,热水泡脚想都不要想。 后面的军部办公室空出,虽没有床铺,但一营、团部的人有木架、木板,自己搭床铺,可以美美睡个觉。 “陈同志!”多吉下了车,蹦蹦跳跳跑到服务台。 “多吉?”服务台的女兵抬起头,惊讶道,“不是回朗萨吗?咋回来了?” “我和叔叔一块儿回来!”多吉笑道。 “我们跟一营去修南线!我叔叔跟着孙连长开车!” “真的?太好啦!”女兵欢喜道,“恭喜、恭喜!你叔叔心想事成!” 范科长、一营的陆远平、汽车连胡连长到服务台,询问住宿分配。 这种条件下不可能发房号,直接就指定住那栋楼的那几层,剩下的自己内部协调安排。 “汽车连住这头!”服务员指了指楼道的一头,房门全打开。 随后带着范科长、陆远平他们到后面一栋楼。 后面还有一支撤离的部队,那支没有木板,招待所的床铺留给他们。 炊事班的人顾不上搬运自己的被褥,全抬着大木箱往食堂厨房钻。 “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办事处食堂的人吓一跳。 来就来嘛,咋还送这么多东西?多不好意思! “这是我们的豌豆苗,借用一下厨房保温!”老朱、老郑对办事处食堂老班长道。 “啊?”食堂老班长惊讶,这三一九师一团的人也太神了吧! 这是种菜吗?简直就是伺候老祖宗! 这几箱子菜加起来不过一分地的面积,能种多少菜?够几人吃,值得吗? 第一卷 第136章 泛酸 “同志,我们有两位女兵,能不能给安排个床铺?”确认完住宿,陆远平开口道。 “两位女兵?要不嫌弃,就住我宿舍吧!后面的部队全是男兵,挤在一堆,上厕所都不方便。”陈敏提议。 老式房子,就尽头有水房、卫生间,没特意设置女厕。 “那太好了,谢谢!”陆远平感谢道。 范科长看一眼陆远平,这是我们团部的女兵,倒是让你给操心上了! 不过心里不得不佩服,没人家陆营长心细。 “冯素莲、白洁茹!”出来看到两人正提着被褥随大流往后面楼栋去,陆远平叫住。 “到!”两人停下。 “营长!”冯素莲傻乐,眼里一闪一闪的。 白洁茹默默瞅一眼陆远平,笑了笑。 “你俩的住宿不在这里,今晚跟这位小陈同志挤一挤,住她宿舍!”陆远平指了指身边的陈敏。 “是!”两人大声道。 “来吧!”陈敏带着两人往自己宿舍去。 路上不时瞅一眼冯素莲,“同志,我怎么看着你眼熟?” “嗯,六月份我们路过这里,往羊措送补给,你还送了我一盒蚌壳油呢!”冯素莲笑呵呵道。 “哎呀,是你呀!咋变成这模样了?啧啧!没托人买点儿香脂?”陈敏啧啧有声的惋惜。 多好看的一张脸,不会保养,晒黑了不说,还冻坏了,脸上一块一块皴掉,看着老了十岁。 “那边送补给的人不定,托人也没用!”冯素莲并不在自己的脸。 每天都在抠破脑袋想吃啥的问题,真没空关心那张脸,只要不冻坏,不痒不挠就行。 “这是我的宿舍,将就住吧!”陈敏推开门。 不过十平米的小房间,放了两张单人床,还有一张小书桌,两个木箱子,脸盆、洗脚盆放床底。 “这?”冯素莲、白洁茹为难,“还有一位同志?” “放心,她回去探亲,开春才能回来,床窄了些,只能挤一挤!楼道尽头有女厕!”陈敏热心道。 “太感谢了!”冯素莲、白洁茹异口同声。 见床上被褥是洗干净的,便叠好抱到木箱上,打开自己的被褥用。 “你们先休息!我还有事儿!”陈敏安排完,的赶紧回前台。 “你去忙!我们也长好去食堂吃饭!”几人出来,冯素莲、白洁茹往食堂去。 陈敏回到前台没一会儿,另一支部队也抵达。 “有吃的没?饿死啦!”车子刚停稳,就见一人跳下车大声喊。 “有呢,有呢!把住宿安置了,马上开饭!”食堂那边有人回道。 “妈的!这鬼天气!”曹营长用力躲了躲脚上的雪泥,“小同志,我们住哪儿?” “这一头汽车连,楼上两层你们的!”陈敏指了指另一头打开的房门和楼上。 “多谢!”曹营长转身出去。 “一连、营部、后勤上二楼,二连、三连上三楼,快,动作快些!一会儿开饭!” “是!”几位连长赶紧招呼各自的兵排队上楼。 房间的床铺根本住不下,战士们习以为常,将床铺并到一块儿,可以挤着睡四人,剩下的打地铺。 再冷也比窝在车里强,至少能躺着睡一觉。 忙乱一阵,总算安置妥当,各连带着战士到食堂开饭。 嚯,好家伙,食堂里人满为患。 一团、一营、汽车连的人站的站、坐的坐,狼吞虎咽吃着饭。 还是那土豆丝、白米饭,另外还多了一桶紫菜汤。 那海鲜特有的咸味儿,令好多战士目光投向汤桶。 早被前面一团等人舀光,连桶上巴着的紫菜都扒拉走了。 大冷的天儿,热汤泡饭吃着别提多香。 “团部、一营、汽车连,吃完的赶紧撤离,让后面的战友进来吃饭!” 唐政委见外面乌泱泱堵着一大帮人。 于是吃完的战士也不用等人,带着碗筷直接回宿舍,外面的人也自觉让开一条道。 “兄弟,你们是哪支部队的?从哪里来?”门外的战士忍不住开口问。 “我们是三一九师一团的,从朗萨那边撤下来!你们呢?”一团的战士问。 “我们从格木那边撤下来,去修南线。”这边的战士回道。 “修南线?那咱们是一块儿的!”一团的战士们纷纷道。 这一说,立马变得亲近起来,“明天咱们可能会走一块儿!” “喂,你们是羊措那边来的?”冯素莲听到格木两字,想起曹营长他们,好像目的地就是格木。 “是啊!你咋知道?”那边有人好奇。 “曹营长呢,咋没见人?”冯素莲冲人群张望。 “营长、营长,有女同志找你!快!”好几个战士立马大声喊道。 “谁啊?臭小子,皮痒痒啦,老子哪里认得女同志!”后面的曹营长笑骂。 当兵的生活枯燥,偶尔会开些玩笑。 “真的!这位女同志问你呢!”战士们急了,把冯素莲推出来。 “曹营长!不认识啦?”冯素莲笑吟吟的。 曹营长盯着冯素莲看半天,挠挠头,不确定道,“你是、你是小冯?” “认出来啦?”冯素莲笑道。 “不是,小冯,你咋变成这样啦?你的脸…”曹营长大嗓门,这一喊战士们都看过来。 “大家都这样啊!”冯素莲没觉得哪里不对。 放眼望去,哪个战士的脸不都是黑红黑红、皴裂的? “可惜了,上次你的脸可是好好的,俏生生的女兵,也给嚯嚯成这样! 你们领导就不知道照顾一下女同志?真是的!”曹营长不满。 糙老爷们吃苦就算了,连个女同志都不照顾一下,真是的! “领导照顾了的,我们在炊事班,比修路战士们好很多!”冯素莲忙为领导辩解。 “你们也去修南线?”曹营长问。 “是啊!你们在格木那边还好吗?”冯素莲关心道,“后面补给上来没?” “还好!后面送来一批豆子,幸亏有豆子,哪个天才想出来的?豆子真是个好东西!有营养还顶饿。”曹营长嘿嘿笑道。 没注意到冯素莲眼中一闪而过的骄傲。 “走啦!别堵在路中间!”陆远平大手罩在冯素莲脑袋上。 见冯素莲与这位曹营长聊得火热、亲切,陆远平没由来的泛酸,上来想都没想做了个亲昵动作。 “营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羊措的曹营长!”迟钝的冯素莲拉住陆远平。 “你好!”“你好!”两位营长握手,相互打量对方。 第一卷 第137章 好想一辈子牵着这双手 “你这领导当得不合格啊!”曹营长察觉出对方不大欢迎自己,不太友善。 “哦,曹营长何出此言?”陆远平挑眉。 “你看看,小冯同志的脸皴成啥样?咱们男人风吹日晒就不说了,糙老爷们,吃点儿苦没啥。 小冯是女同志,又不是没别的活儿,非得女同志跟着吃这份苦! 要不,把小冯调我们营!保证不让她风吹日晒。” 曹营长才不管对方高不高兴,就要帮小冯说两句。 一个女同志与两名司机押着一车补给,愣头愣脑闯进无人区给他们送去。 就冲这份交情,曹营长都要批评批评这位年轻营长,没经验,把女同志当男人用,那能行吗? “不行!小冯不去!”陆远平想都没想,立马否决。 团部已是最远的距离,再远他不放心。 这傻姑娘一身牛劲儿,不会照顾自己,整天折腾个不停,自己看不到,心放不下。 “咋的,你们照顾不了女同志,还不兴人家换地方?”曹营长语气不善。 “哎呀,曹营长,你误会了!”冯素莲忙打断,解释道,“跟营长没关系,我早就调团部了!” “调团部?那更应该批评,我找你们团长去!”曹营长认定团部领导工作没做到位。 “不是的,不是的!”冯素莲急得直摆手. “是我自己主动做的,领导有照顾!可是曹营长,你也看到,这鬼天气谁的脸上不皴? 才上高原,还没适应,明年冬天就好了,我没这么娇气,真的!” “你呀!”曹营长指着冯素莲,真是个憨傻女兵。 高原本就苦寒,女兵大多安排在后勤、机关部门,也不知这小冯怎么会留在一线? 一线再照顾,能有啥照顾? 炊事班看着轻松,其实很累,凌晨三四点就得起床,晚上八点多钟才下班。 再说小冯本是卫生员,但修路部队的卫生员说着好听,工作轻松,但一样上工地干活。 “营长,开饭啦!”有战士在催曹营长。 “来啦!”曹营长回了句。 又拍了拍冯素莲肩头,“小冯,想好了,要不要到我们营,放心,你们团长那儿我去摆平! 虽然我只是个营长,军部还是能找到说话的人,要调动一个人没问题!” 说完,挑衅地斜睨一眼陆远平,哼一声走了。 “哎,曹营长…”冯素莲要谢绝。 “走吧!”陆远平拉住冯素莲。 “营长,对不起,是我没说清楚,让曹营长误会了!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团部!”冯素莲见营长脸色不好,忙安慰。 “嗯!”陆远平应道,“我会尽快找人弄点儿香脂上来!” “嘎?”冯素莲感觉跟营长的话不在同一个频道。 “营长,不用、不用!咱们有猪油,很管用!” “他说得对,是我们没照顾好女同志!”陆远平执拗道,也不知在犯什么倔。 “可是营长,所有部队都这条件?怎么照顾?整天不干活,窝在帐篷里?帐篷更冷,还是厨房暖和!” 冯素莲定定看着陆远平,认真道,“营长,我一点儿不觉得苦,真的! 只要跟你们在一起,我就很开心!每一天都很开心! 若不是遇见你们,我只能窝在山村,嫁一个愚昧、好吃懒做的懒汉。 过着吃不饱穿不暖、时常挨打的日子,还要给人生儿育女,辛苦劳碌一辈子。 我宁愿跟着同志们上高原,建设高原,这样的生命才有意义!” 说着这些,冯素莲想起已经淡忘的前世苦难,眼眶红了。 自己何其幸运,重生回来遇到营长、白同志这些好人!改变了这一世的命运。 陆远平默默看着这傻姑娘。 黑红、皴裂的脸惨不忍睹,可那双眼睛依然亮晶晶,是那么迷人。 虽没多少文化,但人很聪明,脑瓜子很灵光,就是好像感情上很迟钝?还是自己表现得不够明显? 之前对这姑娘关心源自同情、怜悯、打抱不平,尽自己所能帮她,教她文化,让她自立自强。 什么时候这感情变了?陆远平想不起来,脑子里渐渐的全是这姑娘的身影,他知道自己动心了。 本想着温水煮青蛙慢慢来,刚才见曹营长那热切的笑脸,陆远平破天荒地感觉不舒服,觉得那笑容太刺眼。 下意识地做了个亲昵动作,向曹营长宣誓主权。 “营长,你怎么啦?”冯素莲见营长盯着自己发呆,担忧地凑近打量。 一定是曹营长的话给刺激到了,哎,都怪自己,干嘛介绍他俩认识? “好啦,别想那么多,赶紧回去休息!”陆远平拉着冯素莲往宿舍去。 “嗯!”冯素莲被陆远平拽着,大步流星往前走,“营长!” “嗯,咋啦?”陆远平回头。 “我的手…”冯素莲讪讪。 “哦,忘了!”陆远平淡定地放开,“快进去吧!早点儿休息!” “是,营长!”冯素莲急忙跑回宿舍。 哎呀妈呀,拍拍胸口,今天把营长给气坏了,拉着自己的手走一路都没反应。 陆远平见姑娘进了单元门,静静站了好一会儿。 原来姑娘的手是这感觉!软软的、小小的!好想一辈子牵着这双手! 可惜这傻姑娘愣是没反应,不知何时才能读懂? 慢慢转过身,却见白洁茹在身后不远处,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这么晚还不回去?”陆远平先发制人,唬着脸道。 “扑哧…”白洁茹被逗笑,“陆营长,这样可追不到姑娘哦!” 说完跑开。 “白洁茹!”陆远平的心思被人揭穿,气恼道。 “哈哈!”白洁茹见第一次见陆营长羞窘,乐不可支。 陆远平快步离开,白洁茹回头,看到陆营长脚步带着几分凌乱。 哇哦,陆营长的桃花要开咯! “白同志,你笑啥?”冯素莲见白洁茹推门进来,脸上的笑意藏不住。 “没笑啥!”白洁茹笑着摇头, 看着眼神清澈的冯素莲,心中暗叹,这头还没开窍,陆营长剃头挑子一头热,追妻之路注定路漫漫其修远兮。 冯素莲疑惑地看着白洁茹,今天是怎么啦,一个个都神兮兮的? 第一卷 第138章 你偷就偷,别浪费啊 第二日早饭,分批次进食堂用餐,老朱、老郑都带着人帮忙。 曹营长的炊事班也来,可厨房实在挤不下。 班长万仞山见厨房边上摆了不少木箱子,过上过下极不方便,但大家都很小心地绕过,不免好奇。 “这是啥?”拉住一个路过的战士问。 “豌豆苗!”冯素莲回道。 “豌豆苗?怎么会!这么冷的天怎么能长出来?”万仞山不信。 “来,你看吧!”冯素莲揭开油毡布,豌豆苗又长了些,郁郁葱葱。 “这、这怎么可能?我们种的都没活,就是活的也没能长大就死了。”万仞山觉得太神奇。 “这个有技巧的,你看我们用大木箱养着。 白天十点过太阳暖和了抬出来晒晒,下午三点左右抬回厨房烤火,夜里还要加上油毡布保温。” 冯素莲仔细讲解着,希望更多战友吃上蔬菜。 “老天,这得费多少劲儿?”老万感叹,累死累活养半天,才这么点儿。 没办法,咱们修路是流动营,等以后路修完了,就能固定下来,就能垦荒,弄一大片地来种。”冯素莲笑道。 “那不一样种不活!你看看这冰天雪地,有啥绿色?”老万觉得这小冯脑子好像不够用。 “试试看,给菜地也盖上被子,比如油毡布、草席,暖和了揭开晒太阳,冷了又盖上,兴许能种出来。” 冯素莲能说的就这么多,她不知这个年代有没有塑料布,估计有的话也很贵重,没谁舍得用来干这个。 “我的乖乖!这跟咱老家冬天在炕上种韭菜不一个道理?”老万悟了。 他们北方人,有精明的人家把自家的坑铺上泥土,种韭菜,冬天卖大价钱,割一茬又一茬儿。 “对!都是差不多的意思,要适宜的温度,这样啥菜都能种出来。”冯素莲没想到老万还知道热炕种韭菜。 “哎呀,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咋就没想到呢!”老万感慨,“还是你们会想办法!” “呵呵,这都是环境给逼的,为了战士们能有一口绿叶菜吃?”冯素莲道。 “老万、老万!”几个战士跑来,拉着老万急急忙忙往外走。 “啥事儿?”老万第一次见战士们如此激动。 “肉、肉!”战士们拽着老万往停车场跑,指着孙连长的头车,“快看!” 天色蒙蒙亮,只见侧身厢板上赫然挂着一扇冻肉,上面被锯了一个小缺口,那是锯给兵站留下的。 “乖乖!这一团可真是肥啊!居然有猪肉!走,找营长,劫富济贫!”老万大手一挥,带着战士们去找曹营长。 “咚咚咚!老曹、老曹!”老万用力砸曹营长的门。 “干啥?”曹营长睡得正香,好几天了,终于能躺平了睡觉,人困倦的紧。 “快起来!”老万语气紧迫。 曹营长一个激灵,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同屋的教导员、干事、通讯员等全都醒了。 顾不得穿衣,打开门,一股冷风灌进来,冷的人直哆嗦,“出啥事儿了?” “肉!肉!兄弟部队有肉,老大一块,足足一扇!”老万眼睛都是红的。 “啥?”曹营长三两下穿戴好,冲出房间,“在哪儿?” “这里、这里!”老万拉着曹营长往停车场走。 “格老子的!还真是的!”曹营长围着这扇肉打转,左右瞅瞅没人,“老万,动手!” “诶,好嘞!”老万就等这句话。 “老万,给!”有战士机灵的把砍刀递过来。 “我来!你们闪开!”曹营长躲过砍刀,砰、砰、砰!对着猪肉一顿猛砍。 冻成冰块的猪肉溅起冰碴子,以及几道白色的砍刀印记。 “阿巴、阿巴!”宫巴被惊醒,从驾驶室探出脑袋。 “妈呀!咋还有人?”一旁的战士给吓到。 “怕个球!老子的兵几年没尝过肉味儿,化点儿缘!”曹营长没搭理,依旧不管不顾猛砍。 老万在一边东张西望的望风,眼里亮晶晶的,闪着兴奋的光芒。 呵呵,有肉吃了! “阿巴、阿巴!”宫巴见曹营长还在砍,忙下车阻止。 “滚开!老子就弄点儿尝个味儿!”曹营长一把推开宫巴,压根没注意宫巴的异常,只当是个老兵。 宫巴不防,后退两步。 宫巴神情迷茫,这不是金珠玛米么?怎么还抢金珠玛米的东西?纠结该不该动手揍曹营长。 想了想,跑了。 “营长,营长!”小战士有些害怕。 “怕个球!一会儿咱们喝肉汤!”曹营长卖力砍着冻肉,身上暖和起来,就是气儿喘着费劲儿。 “不是的,营长,刚才那人好像不是军人,是老乡!还是个哑巴!”小战士吭哧吭哧道。 “啥?”曹营长的砍刀顿住。 玩球,抢老乡的东西!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喂!干什么呢?哪个部队的,你们领导是谁?”孙连长急急忙忙跑来,嘴角上还挂着牙膏泡沫。 宫巴跑来一阵比划,他立马明白车上物资被人抢了。 这里能抢物资的只能是昨晚抵达的另一支部队。 孙连长觉得羞愧,同是一个军的,上高原几年,怎么越发没规矩了? “同志,误会误会!没啥事儿!我们闹着玩儿的!”老万挡住孙连长。 “老子是二师三团二营的,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老子曹刚正。” 曹营长一人做事一人当,“老万,放开他!” 孙连长冲过来,宫巴紧随。 看着被砍出一条沟的冻肉,孙连长心疼坏了,“你们这帮莽夫!” 地上溅落的冰碴子上沾着不少肉屑,孙连长双手扒拉着,捧起来,手在颤抖,眼眶都红了。 骂道:“这是庆功宴大家都没舍得吃的,只吃了一点点,从嘴里省下来做血粑的!你偷就偷,别浪费啊!” 这扇肉做成血粑,一团团部、一营、汽车连分,还要吃一年,想想有多金贵! “你们好歹吃过了,老子的兵两年没吃过肉,都不知道肉是啥味儿了!”曹刚正诺大的汉子,颓然提着砍刀,心不甘。 “老曹!”教导员李济生、干事、通讯员几人跑来。 担心老曹冲动干傻事,李济生带人追出来,跑到厨房没找见人,又跑来停车场。 第一卷 第139章 几方人马 “老曹…”李济生看到那扇冻肉,话顿住,手心忍不住发痒,想去抢老伙计手中的砍刀。 “干什么?你们没吃到就来抢我们的?”孙连长急眼了,挡在冻肉前大声喝道。 上面怎么分配的他管不着,他手底下也有一帮弟兄,这是他们一年的肉食! 来一群人,人多势众就能抢,是不是? “阿巴、阿巴!”宫巴急得转转团,都是金珠玛米,他没法下手。 看到有人从军部楼栋出来,是团长、政委、陆营长他们。 “阿巴、阿巴!”宫巴边跑边喊着。 陆远平抬眼看到宫巴急切的表情,大喊一声,“不好,出事儿了!” 唐政委、高团长本能地跟着陆远平向停车场跑来。 却见孙连长挡在冻肉前,愤怒地与曹营长、李教导员对峙。 曹营长、李教导员明知这样做是犯错误,可依然想要从这里弄一块肉走。 老乡的就罢了,秋毫不犯,可这是兄弟单位的,怎么也得扒拉点儿下来。 自己吃不吃无所谓,但那帮辛苦了两年的兄弟们必须吃上! “干什么?”唐政委神色严肃。 兄弟部队抢物资不是没遇到,战场上为争抢缴获的物资,大打出手有的是,都是给自己部队扒拉热灰。 那时咱们穷,装备、御寒之物、鞋子好多都是通过缴获物资补充。 现在建设雪域高原,怎么还有抢物资的? 陆远平默默看一眼曹营长,高大瘦削的汉子,手里提着砍卷了的砍刀,执着地立在那儿不肯走。 旁边几位军人亦如此,今天势必要弄块肉下来。 “你好!我是二师三团二营教导员李济生!”李教导员主动与唐政委打招呼。 “你好!三一九师一团政委唐得志!”唐政委回道,脸色并未缓和。 别人抢自家东西,谁会给好脸色? “呃,我承认我们的行为欠妥!”李济生主动承认错误。 唐政委瞥一眼,知道行为欠妥,也没见你们要放弃! “呃,唐政委,这肉能不能匀点儿给我们?”李济生放低姿态。 “这是我们大家省下来的,凭啥给你们?你们的呢,吃完啦?”唐政委质问。 “我们?两年没见过肉!”李济生仰头望天,默默回想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 “两年没吃肉?庆功宴你们没分肉?”在场的人惊了,沿途兵站都分到一小块儿。 “我们在无人区深处,谁会开车在无人区走五六天,就为送一扇猪肉?”李济生反问。 在场的人沉默了。 十几万大军的雪域高原,真要全部供应一次肉,那得多少车? 再分发到散落各个角落的部队,顶天一扇。 一团团部、一营、二营三营正好在朗萨城附近,军部顺带捎过来,有幸吃上。 那些远的地方,若碰上正好送补给能捎上,像这种无人区的部队,肉本就不多,这次只能抹去。 “这肉不能给你们!”唐政委想了想道。 “为何?”李济生讶异抬头。 曹营长一听,冲动地提着砍刀往前一步,今儿这肉怎么也得扒拉下一块! “这肉不多,分给你们,战士们也吃不到啥,我们做血粑,到时分你们一份!”唐政委微笑道。 “我们还有些排骨,你们拿去给战士们熬个汤,解解馋!” “真的?”曹营长、李教导员高兴坏了,这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排骨啊,那肉汤老香了! “当然!”唐政委对孙连长道,“给他们一桶吧!” “嗯!”孙连长上车,提了一桶腌排骨递给曹营长,“给!” 腌排骨吹了几晚,风干了,不怕坏。 虽然舍不得,可听到曹营长的兵两年没吃肉,孙连长心里不是味儿。 “谢谢!”曹营长不好意思道,“刚才多有冒犯!对不起!“ “道啥歉!不都是为了那帮兄弟!”孙连长笑道。 从口袋里掏出刚才从地上扒拉的肉屑,“给!拿去熬汤!” 口袋被冰碴子打湿,一小把肉渣。 “谢谢!”曹营长这下更是大红脸,这么多肉让自己给糟蹋了。 老万接过一桶排骨,和那把肉渣,脸上笑开了花。 不管咋样,反正没有空手回去,这排骨得留着,到了工地,实在馋得慌了,放上两块熬汤。 “我们往邦大镇去,你们呢?”唐政委问。 “也是往那边集结,这一路咱们同行!”李济生道,“血粑啥时候做?” “看这架势,差不多得到邦大镇!这一路的兵站都不能久住!”唐政委也再想这问题。 这么多人,兵站根本无法承受,最多供应水,离开时都得把消耗的粮食、蔬菜用自己的补给补上。 不然后面的部队没得吃,兵站的人也得饿死在荒野。 “政委,要不留几名炊事班的,今天加班加点赶制,明天她们就能出发!”陆远平提议。 “这样冻肉不用一路招摇,做成血粑也方便携带。” “嗯,这主意不错!”唐政委点头,“老李啊,你们要不要留两个人手,顺便学一学?” “要、要!”李济生还没答应,老万就抢先应下。 吃过早饭,老朱带着炊事班随大部队出发,老郑带着炊事班留下,与老万留下的几个人立马泡豆子。 豆子是几方人马共同凑的,就连招待所也出了点儿。 温热水泡的,下午就可以磨豆浆。 同时,炊事班的战士用木工刨刨肉,一卷一卷的,吭哧吭哧愣是从早上刨到下午才刨光。 “我的乖乖!你们的脑子真不一样哈!竟能想出这法子!”老万叹服,包括招待所的炊事班。 人走了,陈敏也轻松了,跑来厨房看热闹。 看这些新奇的一幕,总算理解为啥一团能过得滋润,人家的办法就是多。 接着是将肉剁茸,几人抡着菜刀乒乒乓乓一阵剁。 这边豆浆也出来,过滤的、熬豆浆的,各自分组,有条不紊,各做各的。 冯素莲、老郑负责点豆腐,一版一版的豆腐压上。 厨房里热火朝天,一直忙到天黑,豆腐全都点完。 留了点儿豆花,晚上大家吃豆花饭。 冯素莲调的佐料,那麻辣、酸辣味儿,太下饭,大家最后都将调料拌饭吃了。 第一卷 第140章 高手 “看不出,你做饭手艺这么好!”陈敏吃撑了。 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同样的食材和佐料,一经小冯的手,变得美味、可口。 “就是,小冯你这手艺去当厨师都够格!”老万附和。 饭后开始做血粑,按比例把豆腐、肉泥、盐、辣椒、花椒粉混合,整整拌了六七盆。 然后搓成一个个拳头大的丸子,临时弄了铁丝网架在灶上。 灶上摆不下,就在食堂弄炭盆木架子搭着铁丝网烤。 愣是铺开一大片,很是壮观。 大家排班,分成两拨,上半夜、下半夜值守,添加炭火,血粑翻面。 直到次日十点多钟,冯素莲挨着检查,差不多烘干。 于是几方坐那分,你一坨、我一坨。 团部、一营、汽车连、曹营长这几家正户一家一百坨,招待所分得四十坨。 剩下七八坨零头,冯素莲留下,“这几坨我留着另有用!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大家都很满意这分配。 团部、一营是自己人,只要小冯在,伙食就不会差。 汽车连人数相对少,得了一百坨,很满意。 老万他们就更不用说了,劫富济贫,就是给五十坨也无话可说。 招待所更是,提供一下场所,五斤豆子就变成有肉的血粑,这便宜上哪儿找? 剩下的豆渣加点儿面粉、泡萝卜颗粒,烙的酸辣豆渣饼。 热的吃着香,冷了吃着也香。 豆渣饼分完,大家上车追赶大部队。 孙连长留了两辆车,一营老郑、曹营长的老万各带着的炊事班战士,加上冯素莲、白洁茹,共有十二三人。 “等一下!”陈敏追来,“小冯、小白!给!” 冯素莲、白洁茹一看,是两盒崭新的蚌壳油,“不用、不用!” 这是人家省着用的,到开春还有两三个月。 “快拿着!脸都皴成啥样了!”硬塞给两人,“好好保重!” “谢谢!”冯素莲、白洁茹握着带着余温的蚌壳油,眼眶泛红。 中午赶路,溜溜滑滑走到兵站,已是下午五点,再要往前已是不能了。 天黑看不清路况不安全,夜里温度太低,一旦故障,全都得在荒郊野外中挨冻。 “咦,今天怎么还有人路过?”兵站的战士们很是惊奇。 昨天中午轰隆隆过了两批车队,看样子从临芝办事处出发的,都没在这里停歇,直奔下一个兵站。 “我们是掉队的!”冯素莲十几人下车。 不到一百公里走的艰难,这还是草原,平路多。 后面慢慢山路多,速度想快都快不起来。 “咦,我怎么闻到一股烤肉香!”兵站战士闻到浓浓的熏肉香。 对于许久没吃过肉的人来说,肉香特别敏感。 冯素莲他们熏烤一晚上,每个人身上全是烤肉香味儿。 而且又拖着几只麻袋进来,那烤肉味儿更香了。 “啥好东西?真香!”兵站战士们目光灼灼,那几只麻袋里绝对是熏肉! “血粑!”冯素莲回道,从一只小布袋里取出一个,“拿去尝尝!” “这是什么做的?怎么会有肉味儿?”兵站的战士们拿着熏得黑红的血粑左看右看。 看不出什么原料,但是渗着油,散发着肉香。 拿过的手上也是那股熏肉香味儿,有战士吮了吮手指。 咸香带着麻辣,妈呀,恨不能把手指吞下。 “猪肉、豆腐、血旺,拌上佐料做的。”冯素莲回道,“我们老家的特产。” “你们做了这么多?”兵站战士们羡慕坏了。 随即懊恼道,“我们刚把肉给吃了!要是你们早几天来,我们也能做些!” “没事儿,下次你们就能做上了!”冯素莲安慰道。 “如果实在想吃肉,还可以搓面筋,红烧了吃,就跟肉差不多的口感。” “真的?”兵站的战士们眼睛一亮,“怎么做的,同志能说说吗?” 物资匮乏,又是极寒天气,人不吃点儿油荤,真扛不住。 战士们每天白粥、馒头,土豆都得省着吃,补给车要开春才上来。 一天只两顿,没多会儿肚子就空了,又冷又饿。 四处旷野,没去处,夜里没灯,那种孤寂、苦寒,待不了多久就受不了。 只能每天想法折腾吃的,人有事可做,脑子不会泛空,时间熬得快。 冯素莲坐下给战士们将如何搓面团得到面筋,就连那浑水沉淀下来,也是好东西-澄粉。 做凉皮吃或做水晶饺子、包子。 这一吹牛,又说起如何澄粉做素菜包子、饺子。 面筋如何做成素肥肠、如何卤着吃、烤着吃… 大家围着小火炉,聊吃的,越聊越兴奋,本就饿得慌,这下更饿了。 但大家喜欢听,听着得劲儿,有种红红火火、人间烟火气。 就连老万都听入神,他是北方人。 面筋、澄粉可不常吃到,那是富裕人家才这么奢侈的吃。 竟不知面筋还能做素肥肠、红烧等各种菜式,最多就是小时候赶集看到凉皮里又几块面筋翘头。 至于澄粉做水晶包子、饺子,更是闻所未闻。 这小冯是南方人,居然知道这么多北方饮食!太厉害了! 在场的人听了,都默默记下,那天实在馋了,搓一团面团试试,换个口味。 “小冯同志,能不能露一手?”兵站战士们听得流口水。 “好呀!今晚咱们吃烙饼盒子饭吧!”冯素莲也没推辞。 灶上的粥快要熬好,馒头也差不多了。 “那馒头?”兵站战士纠结。 “没事儿,明早蒸热了吃不一样?今晚咱们换个口味!”冯素莲去车上打了些自家的面粉。 加入水和少许盐调成糊糊,然后锅里淋上少许油,烙饼。 烙出的饼切成小块儿,拌入粥里再熬煮,没一会儿屋里全飘着油香。 再切半个酸萝卜丝,一颗辣椒,就着刚才的油锅翻炒。 每人一大洋瓷碗烙饼盒子饭,酸辣萝卜丝下饭,全都吃的呼哧呼哧。 烫烫的,糯香糯香的,吃下去,全身都舒坦极了,浑身暖洋洋。 “服!大写的服!小冯真是做饭高手!就这点儿油盐,愣是做出不一样的味道! 难怪你们团部、一营日子过得美!”老万扶着肚子,自叹不如。 “嗝儿!”兵站战士打了个饱嗝,太香了!好久都没吃得这么畅快! “以后咱们也多做些盒子饭!吃着暖和! 小冯,你们去修南线,以后还会再回来吗?” 战士们很喜欢这位女兵,希望还有机会再吃一顿她做的饭。 “呃,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我想就是政委他们也不知道!但肯定会留在高原,建设高原!”冯素莲回道。 第一卷 第141章 抢救 “拿着,路上吃!”早上离开时,兵站战士特意多给了几个馒头。 “够啦、够啦!再拿你们就没啦!”冯素莲使劲儿婉拒,战士们太热情。 “拿着吧!幸亏遇见你,学了不少东西!”战士们笑呵呵道。 昨晚大家围着小火炉聊天,冯素莲教大家许多小妙招。 如何做野菜酸腌菜,如何做米醋,如何用辣蓼草做酒曲子捂醪糟,辣蓼草还能做辣味儿品,大冬天如何培育豌豆苗… 给这些荒野中枯守的战士们带来好多新奇知识,得知冯素莲还带了书上来,战士们更是羡慕得不得了。 借过书本翻了翻,看不看得懂不论,突然觉得世界没那么冰冷、孤寂,变得多姿多彩。 原来精神粮食的贫瘠才是最难熬的,战士们决定下次让回内地的车队帮忙带书籍上来。 “真舍不得你们走!“兵站战士依依不舍,这是一群有趣的人,一起生活很有乐趣。 两辆车在冰天雪地的荒野中孤独地前行,路上全是被碾压过的车辙印,都不用辨认,只需顺着车辙前行便是。 车上实在冷,四处灌风,车里不挤,大家靠在车头的厢板上,这里的风最小。 为了赶路,除了一两次下车放水,没再停过。 越过一个兵站,准备到下一个兵站歇息,明天再越过一个兵站,差不多就能追上大部队。 车子突然停了。 “快、帮帮忙!“路边停着辆车,都快冻死了! 出故障,一直没修好,在荒野中冻了一天,派另一辆车往前面兵站求救,一去不返。 再没人来,今晚该冻死在这里。 “快上来暖和、暖和!”汽车兵们下了驾驶室,让冻坏了的战友们上去。 几人围着故障车尝试打着,可冻住了的车,没有热水,打着根本不可能。 大家都犯了愁,没有热水,这车修了也是白搭。 “我们有大铁锅!可以烧热水!”冯素莲见大家都在这里不是办法,既然要热水,那就想办法弄出热水。 “可是没柴火!”汽车兵欣喜过后是失望。 “我们去找!人多力量大!活人还能尿憋死?走,咱们去找柴火!”冯素莲说干就干,跳下车。 哇!傍晚时分,天色暗得早,四周一片冰天雪地,寂静无声,仿佛连时间被冻住。 大家看看,一起朝着远处的小山坡跑去,那里的雪底下至少有枯草、蕨根草。 没有工具,全靠手刨雪,没一会儿便冻得发红、发烫、发木。 果然,雪地下厚厚一层枯草、蕨根草。 顾不得湿润,全扒拉出来,抱回路边,垒两块石头当灶。 用车上铺垫的秸秆引火,湿润的枯草一放上去,全是青烟。 好在温度实在低,冰雪没融化,最底下的枯草还是干的,一半火焰一半青烟的燃着,总算烧了一锅热水。 一壶又一壶淋在发动机上,终于打着。 再检修,不过是线路老化脱落的问题,剪断重新接上。 就因为没有热水,什么都做不了。 大家重新上路,冯素莲把那堆没用完的枯草也抱上车。 “这东西没用了,还留着干嘛?”老郑不解。 “他们中午出去的车到现在都没回来,估计也在半路上熄火了!”冯素莲猜测道。 不然怎么都该有人或车返回。 天已黑尽,三辆车开着大灯往前赶路,走了二十几公里,果然见到另一辆车。 只是这车没反应,按理见到有车来,会探出头使劲儿挥手。 汽车兵们下车,打开那辆车,里面只有一人,人都失去知觉。 一动不能动,唯有眼睛还能转,那人费力道: “你们终于来了!快,明二娃步行求救,十有八九在路上冻住了!” “好,我们马上去!”其中一辆车带着老万他们赶紧往前追。 大家七手八脚把这位冻僵的汽车兵抬到后面车厢上,冯素莲给战士搓揉四肢,促进血液流动。 白洁茹打来一大盆雪,脱开战士大衣,露出手臂、脚,“用雪搓!” “啊?”冯素莲不解。 “被冰雪冻住的人用雪搓揉,才能快速恢复知觉,不能用热水,热水一去,四肢指定残废!” 白洁茹在半岛待了四年,见过太多被冻僵的战士,这是极寒地区的人千百年来积累起来的经验。 搓了好一阵,冯素莲、白洁茹的手都搓得没知觉了,那战士才慢慢有了点儿知觉。 这会儿老郑才端来一壶热水给他喝下,又冷又渴的战士一口气喝光,然后整个人才慢慢活过来。 外面的车也修好了,都是小故障,最大的问题是发动机一旦熄火,这种天气很容易冻住。 没有热水淋,怎么都打不着,小问题就能把人困在荒野冻死。 再次赶路,直到到了兵站,才见到追赶的车。 人在离兵站两三公里的地方倒下,早已没知觉,老万他们抬着人上车,边搓揉边往兵站赶,这会儿还在抢救。 冯素莲和白洁茹下了车,顾不得疲惫,加入抢救中。 这名战士一直步行,这种天气,又是傍晚时分,气温下降很快,每走一步都极大消耗体力和热能。 十几公里路,足足走了五个多小时,最终体力消耗殆尽,栽倒在路边。 老万他们也算有些经验,用雪搓揉,但因为冻得太久,好半天没反应,唯有胸口还是温热的。 大家都担忧得不行,冯素莲用笨办法,被褥用火烤暖,铺得厚厚实实,将人躺在上面,再用烤暖的被子盖住身体。 只露出四肢,继续用雪搓揉,直到手指能动了才擦干放进被窝里,脚也如此操作。 然后给伤员喂温开水,一勺一勺的温开水喂下。 伤员没睁眼,但能自主吞咽下热水,这就好办了,说明人还能活。 给两个伤员喂了片阿司匹林,又喂了白粥,大家挤在一块睡。 被褥给伤员用了几床,大家没啥盖的,只能和衣而眠。 下半夜,昏迷的伤员醒过来,嚷着要喝水、要吃东西。 大家又起来一通忙碌,虽然又困又冷,但战友活过来,比什么都高兴。 第一卷 第142章 追上大部队 “我还活着?”早上伤员彻底恢复知觉、神智,惊讶自己躺在大通铺上。 “你命大!再晚一会儿找到你,你就真成冰疙瘩啦!”老郑端来一碗热粥和大馒头。 在营地大家共同生活了几日,老郑认识这名叫明二娃的汽车兵。 “谢谢老班长的救命之恩!”明二娃感谢道。 “谢我做啥?要谢谢大家!要不是小冯主意多,我们也弄不走困在路上的第一辆车。 就不能及时追赶第二辆车,更不可能及时救下你!你呀,真是命大!”老郑拍了拍明二娃。 这次出发大家有经验了,跟兵站要了些木柴、秸秆,路上遇到趴窝的好救援。 四辆车没敢耽误,起程追赶大部队。 这一次直接越过一个兵站,往下一个兵站追去。 路上又捡了两辆趴窝的车,大家颇有经验地抱着柴火、大铁锅下车,生火烧热水。 很快问题就解决,在高原上汽车问题都不大,无外乎气温太低,缺氧,进气阀进的氧气严重不足,导致燃烧室燃烧不充分,积碳严重。 加上温度低,机油粘稠,那时除了造车技术落后,没有专门适用于高原冬季的机油,故而总是趴窝。 “这个是啥?”冯素莲问。 每次修车,汽车兵都要把一个像海绵的东西取出来抖一抖。 “滤芯!过滤空气的!”汽车兵解释道。 “过滤空气?为啥?高原不是缺氧吗?还咋过滤?过滤了还有氧气?”冯素莲一脸懵逼。 陶大勇他们烧窑,戴上口罩都觉得呼吸更费劲儿,除了出窑时不得不戴,平时打死也不肯戴。 看多了也知道汽车打燃跟氧气、空气有关,这高原本就氧气不足,再加个海绵,还咋进气? “?”修车的战士仿佛又什么被点燃,终于意识到问题在哪里了! “来,重新试试!”这次没有把滤芯塞回去,而是直接启动。 “呜呜!”发动机淋热的车子一下子打燃,一脚油门下去,轰鸣声相当有力量。 进气加大,燃烧充分,动力也加大。 可是滤芯不能不用,要过滤空气中的颗粒,不然混进发动机,燃烧室内杂质多,堵塞严重,要不了多久发动机就得报废。 汽车兵想了想,将滤芯用改锥戳了几个小洞,装回原位。 一路上汽车动力强劲,也没再动不动熄火。 到第二个兵站时,天还没黑,得知大部队就在前面兵站,大家心里踏实了。 明天准能追上,今晚暂时歇息这里。 吃饭前,汽车兵们聚在一起总结经验,把空气滤芯戳几个小洞,就能解决掉时不时熄火的问题,动力还加强。 暂时用此法,待与大部队会合,向上级提出,专门定制一批高原用的滤芯。 不要这种太过密集的滤芯,要稀疏一点儿的,就能避开车辆爱熄火的毛病,以及动力不足的问题。 “嘿嘿,也不是我聪明,是小冯的话提醒了我!”被表扬的汽车兵不好意思挠头。 大家把几辆车的滤芯取下做改进。 “改锥戳的洞是不是太大?要不用细铁丝烧烫了试试?”冯素莲见他们改锥戳的洞又大又破。 “咦!还真是哦!”汽车兵们反应过来,“还是小冯聪明!” 找一段细铁丝在火上烧烫,往滤芯上轻轻一戳,就是一个光洁、完整的细孔,每个滤芯均匀戳上几个。 再一试,车子很容易打着,一脚油门下去,很有力量,不像之前软绵。 “耶!咱们找到破解之法了!”汽车兵们欢呼。 第二天加快速度追赶,因为改良了滤芯,车子性能好多了,不但动力强劲,而且速度提升。 到下午三点钟,看到前面的长龙车队,终于追上大部队。 “营长!”到了兵站,车队按各自部队排列停车。 因为人实在多,兵站停不下,只能停在公路上。 冯素莲他们几辆车超车,然后各自归队。 刚下车,就见陆远平站在路口张望。 “回来啦?”陆远平露出笑容,担忧了几日的心总算放下。 “嗯,圆满完成任务!”冯素莲俏皮道。 炊事班的战士忙着卸货,整整两大麻袋的血粑,麻袋上都渗着油渍,浓浓的烟熏肉香味儿。 汽车连的被汽车兵们搬走,老万的就更不用说了,曹营长、李教导员亲自抬走。 “多亏小冯在!咱们路上还救了两名战士!”老郑笑道。 “嗯,不错!”陆远平背着手,“快去洗洗手,马上开饭!” 烟熏肉太香,路过的战士们都闻到,都挤过来。 “这些都是咱们的?”说着便要抬走。 “这一袋是团部的!”白洁茹忙拉住其中一袋,“老朱,快过来!再不来肉没啦!” 一下车就被塞了一嘴狗粮,两人自顾自说话,白洁茹完全被忽视。 自打上次被撞破,陆营长的意图越来越明显,小冯还是一如既往地迟钝,压根没往那个方面想。 “唉,好嘞!”老朱丢下手里活过来抬肉。 “呵呵,我以为都是我们一营的!”战士们乐呵呵道,“老郑,这么多,以后咱们每个月都吃上肉了吧!” “当然!一个月至少能吃三次!”老郑得意道。 一百除以十二,一个月至少能吃八坨,每次切上两三坨,炒在菜里,煮在粥里,美上天。 “小冯!谢谢!”胡连长过来道谢。 几名掉队的汽车兵把路上的经过向胡连长汇报。 胡连长惊了,作为老行家,自己居然都没想这些简单易行的办法,就能解决熄火问题。 更没想到困扰他们许久的滤芯进气问题,竟被一个门外汉一句话化解,惭愧惭愧! 更是路上救了两名战士!要不然这一趟又白白多了两位烈士。 “谢啥,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那么多人呢!”冯素莲不好意思道。 大家通力协作,怎么只谢自己?有种贪功的感觉。 当晚,汽车连全部开会学习,传授经验。 车子滤芯连夜改良,同时每辆车都装上柴火、盆、小火炉。 第一卷 第143章 脸皮厚,捞个够 “唐政委、高团长!多谢!多谢!”曹营长、李教导员找到团部,激动地拉着汤政、高团长的手道谢。 以为能分到一半,结果人家平分的,曹营长提回那一袋子血粑,感觉像做梦。 拿起血粑看啊看,熏得黑红黑红的,泛着油渍的光。 大通铺里全是肉香,战士们馋坏了。 随后老万切了一个血粑熬在粥里,是剁碎熬的,只为能多熬些油水出来。 是冯素莲悄悄塞给他的两坨,说战士们一定馋坏了,熬粥给大家解解馋。 老万只舍得用一个,另一个留着改天再熬粥。 一个营,一坨血粑丢进去能熬出个啥?可战士们很满足。 长久没吃肉,这熏肉真香,粥里能看到油星子,喝着格外鲜美。 “你这一路送,还剩下两个,准备给谁?”白洁茹问。 以为给陆营长,见冯素莲将血粑仔细包好收着。 “给小赵,还有王排长!”冯素莲认真道。 小赵是自己重生回来,遇到的第一个好人,王排长是上高原路上的同行者,结下深厚的革命情谊,不知道邦大镇能不能遇到? 汽车滤芯经过改良,后面的路程顺利许多,出故障的频率大为降低,而且动力强劲。 虽是山路居多,弯多路陡,但老司机们开得极稳。 依然艰难前行,路面上全是冰雪,前面的车容易打滑,后面的车容易陷落,路面车辆压多了,变湿软,车辙越压越深。 悬崖峭壁上窄窄的公路,没有防护栏,一个不留神,就会连人带车冲下悬崖。 司机们全都打起精神、凝神屏气,丝毫不敢大意。 车上全是战士,一车就是十几、二十条人命,全是战友。 饶是冯素莲、白洁茹走过一次这条路,可这会儿是冰雪路,依然紧张得不行。 没人说话,气氛紧张、沉默。 每次走出一条难行的山路,大家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不像之前大家在车上昏昏欲睡,总觉得身上冻得慌。 这会儿走山路,每个人都捏着一把汗,不觉得冷了,也感觉不到四肢酸麻,更没有瞌睡。 虽然艰难前行,但汽车很少在急转弯上坡时熄火,加之滤芯的改良,轰隆隆一鼓作气就上去了。 三天后抵达邦大镇,这里相对里面,气候温暖一点点儿。 全部下了车,来不及休整,各自带着各自的部队将奔赴指定地点。 团部从邦大镇南开始施工,一营沿着小路前行,以下一个小城镇作为起点施工,曹营长他们则是再下一个小城镇做起点施工。 团部在镇南扎营,一营、曹营长的人马则大包小包扛着东西前行,走山路抵达目的地。 奈何家当实在多,除了被褥等,还有帐篷、木架、木板、小火炉等,还有炊事班的锅碗瓢盆、种菜的大木箱、泡菜坛、粮食、土豆等。 每个人再怎么分配,都带不走这么多,只能分两趟走。 这里是高原,没有公路,全是山路,地广人稀,镇与镇之间距离差不多上百公里,这一趟翻山越岭,不走个三四天才怪。 最苦的是曹营长他们,还要再往里一个镇,就是说他们至少离邦大镇两百公里。 “营长,这些书就放我这儿吧!”冯素莲实在不想拖累陆远平。 两箱书不轻,一次只能扛一箱,不能吃不能穿的书在这时显得很累赘! “也好!就放你这里!你要保护好!”陆远平看看一座座雪山,小冯的建议是最好的选择。 老郑和老朱正在交涉,一营能想法带走坛坛罐罐,但是没法带走里面泡的泡萝卜。 只能匀到老朱的泡菜坛,老朱相应的还两麻袋生萝卜。 老朱舍不得,这两袋生萝卜是剩下的不多的蔬菜,可是战友有难不能不支援。 于是两个炊事班的人倒腾泡菜坛,别说老朱舍不得生萝卜,老郑他们还舍不得自己的泡萝卜呢! 辣椒炝炒泡萝卜丝,再加水熬汤,酸酸辣辣的喝着可暖和了,开胃又下饭! 还有那坛子米醋,还没舍得开封,老郑纠结半天,最后咬牙带走。 “喂!你们在干啥?”老万看到那么多泡菜坛、泡萝卜,眼睛都亮了。 乖乖!这高原上居然有泡菜坛,还有泡菜! “带不走,匀给团部!”老郑说着只叹气,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当! “哎,给我们、给我们!”老万着急坏了,“别装了,坛子、萝卜都给我们,给我们!” “干嘛!我们只匀萝卜,没说不要坛子!”老郑忙护住自己的坛子。 “嘿嘿,匀两个给我们呗!”老万涎着脸。 脸皮厚,捞个够,为了战士们吃上,拼了! “你们没有?”老朱记得首长们说了给各部队分发的。 “真没有!无人区,又不顺路,谁会单独送一趟!你看我们连小火炉都没有呢!” 老万看着团部、一营堆得到处都是的家当,羡慕嫉妒恨! “给你没问题,你能带走吗?老郑他们也是没法子才留下。”老朱不放心道。 “笨人有笨办法!”老万他们一无所有,这几个泡菜坛是怎么也要弄走的。 “老曹、老曹!”老万冲曹营长大声喊,“快,发大财了!” “啥?”曹营长跑过来,看着一大堆的坛坛罐罐、小火炉,“格老子的,你们可真会过日子!” “呵呵,老郑、老朱匀咱们几坛!得找绳子来,缠上!”老万乐颠颠道。 “嘿,你这主意不错!”我们也这么背几坛走!不然战士们都没得吃的!“老郑被点醒。 把坛子里的萝卜取出一些,留半坛子,坛子里的水也一样,舀一些出来。 一坛大概有六十来斤,背着虽费劲儿,但总是背得走,坛里的水还不会撒出来。 三个炊事班长一番交涉,老万匀到四坛泡萝卜,还得了半坛子米醋。 冯素莲还把自己剩下的最后一个酒曲子给老万,还有几张纸。 有酒曲子、醪糟、大豆发豆芽、榨豆油、豆饼点豆腐、蕨根榨粉等制作方法。 “谢啦!”老万眼睛红了,“还是女同志会过日子!” 临出发前,各部队通知战士们有没有信要捎的,汽车连要回锦城。 不少战士找人代写,信统一上交,审核后交胡连长他们带走。 出发时一营战士除了背包、粮食,还要扛木架、木板,抱小火炉、背泡菜坛、抬大木箱。 全是重装前行,就这样地上还留了一堆小火炉。 “狗日的,这些东西不要啦?那我们要了!”曹营长看得两眼放光。 “谁说不要?我们还要走二趟!”陆远平在背后幽幽道。 “呵呵,跑啥二趟?多累!”曹营长冲自己的兵喊,“三团二营的战士们,搭把手,把地上的东西都带走!” “是!”只背背包和粮食的三团二营的战士们一人捎带一样,很快地上就空了。 “走吧,陆营长!不用跑二趟了!”曹营长拍了拍陆远平。 “多谢!”陆远平真诚道。 “谢啥!你们匀给我们肉,还有泡菜,总不能白拿,算是礼尚往来!”曹营长文绉绉道。 第一卷 第144章 各奔东西 “小冯,走啦!”陆远平特意绕过来跟冯素莲道别。 “营长,好舍不得你们走!”冯素莲鼻子酸酸的,“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们?” “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自己照顾好自己!”陆远平憋了半天,只有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看着冯素莲皴裂的脸,长满冻疮的耳朵、手,甚至还有脚上,他无能为力。 高原上啥都没有,有钱也买不到护肤品。 “营长,我不想跟你分开,我想回一营!”冯素莲只想跟着营长走。 团长、政委、白同志、老朱他们都很照顾她,可她的心就像跟着营长走。 大概、或许是因为营长是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人,后面一直帮着她,让她产生依恋。 冯素莲自己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认为的。 “傻瓜,一营没有女兵,你一个人不方便!这里跟白洁茹作伴,有啥事儿也好有个照应!” 陆远平痴痴望着这个傻姑娘的脑袋瓜,很不舍,垂着脑袋,神情委屈,像只被抛弃的小猫小狗。 “有事写信给我!”陆远平冲口而出。 “嗯!”冯素莲顺口应下,觉得哪里不对,“营长,这里有邮局?” 两人面面相觑,是啊,路都没通,谁能送信?就连一营和曹营长的二营补给运送都是问题。 难不成两个营的战士出山来背,那得多大动静,来回路上还要消耗粮食! 这比进入无人区深处还麻烦,无人区深处是一点点公路修进去,补给线跟着延伸。 这里修路三个点分路段同时修,连接的只有难行的羊肠小道,补给全靠人背。 牛马驮的几率不大,除非当地贵族、地主老爷们愿意帮忙。 现在那里的情况不明朗,一营和曹营长的二营相当于孤军,消息阻隔,有事儿只能靠两条腿走过去。 “等一下!我去找团长、政委!”陆远平扔下冯素莲走了。 “政委、团长!” “咋?想把小冯带走?”唐政委玩笑道。 “那不行!小冯走了,咱们团部的伙食咋成?”高团长大煞风景来一句。 “政委,团长,有件事儿咱们忽略了!这个方法修路不行!”陆远平没有理会政委的打趣。 “怎么不行?”政委不解,分三段同时动工,效率最高。 “补给!补给过不去!”陆远平道。 “!”唐政委、高团长面露疑惑,随即恍然大悟。 完犊子,这是哪个仙人板板安排的?不提都没想起这茬儿。 前面在朗萨附近修路,公路向着朗萨延伸,两头几十公里,都有路、有人,补给不是问题。 下意识把这里也当成朗萨的情况,但这里全是山路,车子根本进不去,还等着他们修路呢! “咋整?”唐政委问高团长。 “咋整?军部在朗萨,难不成咱们又跑回去问?”高团长挠挠头,“只能咱们想办法解决!咋弄?” 总不能三支部队都挤在这里! “政委,我有个主意!”陆远平脑子快速运转。 “说!” “咱们相隔三十里地扎营,施工时分两组,以营地为起点向两头修路,这样可以最短时间把公路联通。 即使补给送来,团部背到一营,一营再背到二营,不影响工期。 若一个月修通九十里,一年下来就是一千零八十里,扣除冬季冰雪天、夏季暴雨山洪非施工期,怎么也能修七八百里。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还可以三支队伍轮流转动,留在公路这边,不能每次都让人家二营一直在最里面吃苦。” 唐政委补充道。 “好,就这么办!老曹呢?还没走吧!叫来一起商量商量!”高团长道。 “他们已经出发了!我去追,就不用返回,我们直接在三十里、六十里处扎营,向两头施工。”陆远平说完,朝着山路快步追去。 “营长,再见!”冯素莲瞅见营长说完事儿。 “再见!咱们很快又能见面!”陆远平笑呵呵地挥手。 “再见!”冯素莲眼眶红红的,以为营长在安慰她。 “冯同志!我们走了!”多吉带着宫巴来给冯素莲道别。 “你们也要去锦城?”冯素莲问。 “嗯!胡连长说了还要带我们去逛锦城,看看繁华城市!”多吉、宫巴的眼睛亮闪闪。 “有钱吗?没有的话,我的拿去!”冯素莲从身上掏出钱。 这几个月的津贴,总共不过十几块钱,一分钱都没花掉,有钱也没处也没出花, “要钱做什么?”多吉茫然,从没见过钱的孩子,根本没有金钱意识。 “这个拿去,逛城的时候看到喜欢的东西用它买。就跟这里用羊换东西一样的!”冯素莲解释道。 “啊?我们、我们不买东西!”多吉窘道。 就算用羊交换也买不起,他们是农奴,没有自己的财产,连他们自己都是地主、贵族的私人财产。 “拿着!锦城里有糖,拿去买糖吃,买新衣穿!”冯素莲不由分说,将钱塞给多吉。 “阿巴、阿巴!”宫巴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哪能白拿金珠玛米的钱? “行啦,宫巴!别争了,这钱在高原上用不出去,只有会内地才用得上我留着也没用!”冯素莲笑着对宫巴道。 “好啦!汽车连集合了,快去!”冯素莲推着多吉往回走。 “谢谢冯同志,下次我还你!”多吉鼓足勇气道。 他明白了锦城要用这个换取物资后,很动心,想给家里买点儿日用品,针线、盐巴、布匹是高原最紧俏的。 “好!”冯素莲应下,不然小家伙心里不安。 车队轰隆隆开走,几方人马各奔东西,很热闹拥挤的营地变得空荡荡。 其实也不空,毕竟团部也有近两百号人,相比之前显得空。 “你把钱全给了多吉,怎么不让他帮忙带香脂?”白洁茹冷不丁道。 着小冯吧很奇特,人很精灵,会做很多吃的,会相处别人想不到的办法。 可是有好像脑子不够用,比如感情迟钝,比如对这个好、对那个好,就是忘了要对自己好。 “啊!我、我忘了!”冯素莲后知后觉。 “嘿嘿,算了,反正脸都皴了,就算买了香脂上来,也是开春后,那会儿脸都该好了!” 白洁茹笑笑,本来打算用那扇猪肉炼点儿油给大家润肤,但曹营长他们的加入,肉明显不够用,这事儿便作罢。 第一卷 第145章 早知道该多送些 邦大镇是cz线的一个重要站点,这里人口相对聚集,头人对新政府持友善态度,是我们的坚定支持者、拥护者。 今天一下子到了这么多人,又呼啦啦散去。 镇上的居民都跑来看热闹,得知又要从这里修另一条公路时都热烈欢呼。 因为这次修路的方向是通往其他城镇,全是这一带的大城镇。 也是重要的商路,若是修通,能惠及以倡都为中心的周边所有城镇。 邦大镇的当家人邦大.多吉特意派人来邀请唐政委、高团长去喝酥油茶、青稞酒。 提起邦大镇的邦大家族,那是雪域高原赫赫有名的家族,著名的爱国商人,这一家族极具传奇色彩。 三代前是一所著名大寺庙在下面一个县的差户。 发家源于清末,雪域高原的政教与清政府发生剧烈冲突,为此闹独立。 清政府派出铁血大臣赵尔丰平定叛乱,赵尔丰很有能力,迅速平叛并进行改革,很快稳定雪域高原。 政教中两大教派首领中的一位逃往天竺,邦大.多吉的父亲邦大.列江在天竺经商,保护并资助这位首领。 两年后首领返回雪域高原,为报答邦大.列江的资助,授权邦大家独家经营整个雪域高原羊毛和贵重药品,明令其他商人不得经营,违者重罚。 后来又给邦大.列江长子邦大.阳佩以亚东总管(四品官)的封号。 巨大的垄断权使邦大家迅速成为豪门,生意做到整个大西南、天竺、魔都以及欧美。 邦大.列江死后,三个儿子中长子邦大.阳佩坐镇朗萨,也是朗萨城中坚定不移支持我方的政要。 次子邦大.热嘎坐镇天竺,三子邦大.多吉坐镇倡都邦大镇。 抗战期间,小日子对我抗战后方实行战略封锁,切断海路运输线。 邦大家开辟了从天竺经雪域高原,再到大西南的商路,全靠骡马运输。 一路上不但要翻越大雪山,忍饥挨饿,还经常遇到盗匪侵扰,为大西南输送、支援抗战物资。 同时动员、鼓励雪域高原的大中小商人不惜一切代价,支援西南大后方。 1950年邦大.多吉积极协助张军长进军雪域高原,担任倡都地区军政委员会委员等职。 唐政委、高团长商议,觉得不能空手去,可家里实在穷,纠结半天带了二十斤蕨根粉、一坛子泡萝卜、十个血粑做礼物上门。 走进邦大府,里面生着炭火盆,暖洋洋。 住了几年野外的两位团干部第一次感受到室内如此温暖。 在高大、气派的邦大府与邦大.多吉见面,进行亲切、友好的会谈。 邦大.多吉询问了修路部队可有什么困难,唐政委、高团长客气说没有。 邦大.多吉笑笑没再追问,农奴们称军人为金珠玛米,金珠玛米们有很严的军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刚才两人带来的礼物他看了,蕨根粉、一坛子泡萝卜、血粑。 经询问得知那灰白色的蕨根粉竟是野外荒草根所榨,可想而知,他们的生活有多艰难。 萝卜在雪域高原的冬天也是不可多得的蔬菜,没想到被做成泡菜。 再就是那黑红黑红的肉坨坨,闻着浓浓的熏肉味儿,说着豆腐与猪肉所制。 这些都是无菜、无肉,想出来的办法。 席间招待两位领导吃的手抓羊肉,两人吃了几口便不再吃,明明很喜欢。 唐政委、高团长对邦大家族了解不多,仅知晓是雪域高原难得的爱国政商,邦大家族在倡都一带相当有话语权。 与邦大家族搞好关系,于开展工作有利。 没想到这位头人说着流利的汉语,相当有见识、见地,甚至是博学多才。 令两人改变对雪域高原的刻板印象,以为他们只会念经、剥削农奴。 原来也极具政治头脑,一样有爱国心,说话间不觉亲近许多。 临别告辞,邦大.多吉送了五只肥羊做回礼。 唐政委、高团长忙推辞,这不是打土豪了么! “唐政委、高团长,收下吧,这是送给战士们的,邦大家一片心意,感谢你们来修路!”邦大.多吉微笑道。 单看这两位领导,都冻得不成样,嘴唇干裂,脸上皴裂,耳朵、手上那个全是冻疮。 跟那些士兵没啥区别,想来没少干活儿。 大冬天,送什么都不如送肥羊实在,既能解馋,又能补补身体。 “那、多谢多吉头人!”唐政委、高团长郑重道谢。 “说了叫我同志!我也是革命大家庭的一员!”邦大.多吉不悦道。 他是倡都地区军政委员会委员,也是革命同志,老喊他头人、头人的,是不把自己当成革命同志吗? “是!多吉同志!感谢您的慷慨解囊!”唐政委笑道。 待两位领导带着五只羊回来,战士们欢喜坏了,就像爹娘出门走亲戚,带回吃的那股欢喜劲儿。 “天啊!五只肥羊!”战士们围着羊,眼里全冒着绿光。 “团长、政委,你们多去吃几次酒,咱们能多吃几次肉!呵呵!” “想得美!人家邦大家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人家客气,你还一点儿不客气啦?”唐政委笑骂。 “咩咩咩!”肥羊感受到危险气息,不安地咩咩叫。 “老范!挑出最肥的一只咱们吃,给一营、兄弟营各送一只,剩下两只给二营、三营留着,明后天该到了。” 唐政委对范科长安排道。 “哎,好嘞!”接到这么一个美差,范科长喜滋滋的。 立马安排一个班,带着干粮,赶着两只羊去追赶陆远平、曹营长。 “老朱,这羊交给你,看怎么弄?让战士们美餐一顿!”范科长豪爽地将肥羊交给老朱。 大冬天没有草料,羊越养越瘦,得赶紧杀了。 “放心吧,保准让战士们吃的热热乎乎,满嘴流油!”老朱眉开眼笑接过羊。 拿走蕨根粉、泡萝卜、血粑时,老朱心疼的直滴血。 看到换回来几头肥羊,想想挺划算的,美美想着,早知道该多送些,是不是就能多送两头羊回来? 第一卷 第146章 这小日子美呀 “小冯!来,看看这羊咋吃?”老朱牵着三只羊回来。 “哎呀,三只羊啊!谁啊,这么大方?”冯素莲一把抱住肥羊,肉肉的,真可爱! “瞧瞧,想多了不是!这只才是咱们的,剩下的是二营、三营的!”老朱眼神嫌弃,却难掩得意的笑容。 “二营、三营?那咱们拿啥养?拖两天不得掉膘啊?”冯素莲看着肥羊,满是惋惜。 “要不咱们都杀了,给二营、三营冻上,等他们到了领走?”老朱提议。 “嗯,这样最好,既不浪费草料,也不掉膘。”冯素莲甚是赞同。 炊事班的人围着三只羊,讨论怎么弄才不浪费。 “灌羊血肠?羊肉肠?”冯素莲问。 一只肥羊团部近二百号人,一次全炖汤,大家只饱餐这一顿。 做成羊血肠、羊血粑可以多吃几次,就是每次都吃不过瘾,心里老是欠欠的。 “成,就这么办,羊肠有多少,咱就灌多少,剩下的分几次炖汤。”老朱也觉得这样好。 于是炊事班烧开水,磨刀霍霍,顺带泡发豆子,准备磨豆浆。 其他战士们闲着无聊,都跑来帮忙,营地里气氛欢乐,堪比过年。 “嘿,老朱,这羊皮可是好东西,别弄坏了,一整张鞣制鞣制,再晾干,做件羊皮袄子,暖和得很!” 有围观的战士盯着三只羊身上厚厚的羊毛,两眼放光。 “哎哟!你不说,还真没想起这茬儿!”老朱一拍大腿。 “这羊皮就算不做袄子,当被褥不错!咋,你会鞣制?” “我们家是猎户,镇上有家店专门收皮毛的,见多了会一点儿,没有专门鞣制用的药水,只能用土法鞣制,” 战士黄永福挠挠头,“效果不一定好!” 一个土法是将皮子上的肉渣、毛发清理掉,用草木灰包裹住皮子埋入干燥的土里,一个月后取出,便是熟好的皮子。 另一个是将处理后的皮子放入袋中,加入适量的粗盐,不停摇晃,直到粗盐变色变脏。 将煮熟的鸡蛋黄与炼化的猪油按比例配制,搅拌均匀,涂抹在皮面上进行按摩,促进皮革细胞生长和修复,提升皮质柔软度。 鞣制后的皮革抹上薄荷油等天然精油驱虫、防霉。 “管它呢,管用就成!”老朱不在乎道,这鬼地方要啥没啥,还讲啥质量? “想好哦,这样就要少吃三张羊皮肉!”黄永福先告知。 “啊?”老朱一听心疼了! 三张羊皮怎么也得有个二三十斤呢!太奢侈、太奢侈!还是先顾嘴吧!羊皮袄子就不要了。 “羊毛也不错!洗干净搓成毛线,织毛衣或织毛毯!” 冯素莲看着羊毛卷成一坨一坨的肥羊,目测能有多少羊毛。 可怜的肥羊被一群人围着,算计着怎么把它充分利用,就连羊粪都得做豌豆苗的肥料。 “嗯,就这么办?谁会剃羊毛?”老朱问。 “这还不简单,要么用剃头的推子推,看这么深的毛估计没用! 要么用剪子剪,剪子不锋利的话,费劲儿!要我说,还是宰杀了开水一烫,直接拔毛!”黄永福嘀咕道。 反正杀羊跟杀猪都差不多,完了就是烫毛、脱毛。 别小看猪毛、羊毛,都是好东西。 猪毛中猪鬃最有用,猪鬃是猪颈部、背脊部生长的5厘米以上的刚毛。 刚韧富有弹性。不易变形、耐潮湿,是工业和军需用刷的主要原料,可做日用刷、油漆刷、机器刷等。 一战、二战时期,猪鬃是战略储备物资。 羊毛就不用说了,它的主要用途就是御寒、保暖,可制羊毛衫、羊毛毯、羊毛地毯等。 讨论完后,水烧开了,大家开始宰杀肥羊。 肥羊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咩咩咩地叫着,听着挺可怜的。 听得冯素莲心里难受,成年羊咩咩叫,还不觉得有啥,换成小羊羔叫唤,真下不了手。 小羊羔的咩咩声像小孩在哭,心肠软的人听不得。 “你们女同志站远些!”老朱见冯素莲面露不忍,不免好笑。 “去磨豆浆吧,羊血我们会接着,羊毛脱了给你们留着!” “嗯!”冯素莲拉着白洁茹赶紧走开。 “你这样可不行!”白洁茹笑道,“要是上了战场,心软会要了你的命!” “我、我…”冯素莲沮丧地低下头,不知该怎么辩解。 “算啦!高兴的事儿,不说扫兴的话!”白洁茹拍了拍冯素莲。 一个善良的乡下女子,没上过战场,心软情有可原,待上了战场,自然会成长起来。 那边三只肥羊咩咩叫唤后再没声音,接着老朱他们不停忙碌。 磨好豆浆出来,肥羊已剖好,羊血、羊肠、羊杂、羊皮。 老朱他们把羊腿肉、脊背肉剔下,剩下的排骨、腿骨、脊椎骨堆一堆。 三只羊各放一处。 冯素莲、白洁茹带着几名战士忙着过滤豆浆、熬豆浆、点豆腐。 另外几名战士准备晚饭。 “今晚能吃上肉吗?”有战士见这会儿还不烧水熬汤。 “臭小子,着急啦?这会儿不赶趟,还要做血肠,明儿中午吃羊杂汤!”老朱忙得满头大汗。 晚饭是简单的面疙瘩汤,见战士们馋,不沾点儿油荤晚上睡不着。 老朱剁了一个血粑,熬在疙瘩汤里,战士们见到血粑下锅,心满意足。 一人一洋瓷碗疙瘩汤,里面能看到黑红的肉渣,汤里带着熏肉香味儿,吃着老香了。 晚饭后抽调两个班的战士来帮忙,大家都想来,可场地有限,只能来两个班。 这次的血肠、血粑是真的有血,按比例豆腐、血旺、羊肉、盐、辣椒粉、花椒粉(叶)搅拌均匀。 然后灌肠的灌肠,搓血粑的搓血粑。 灌肠要有技巧,找了根空心管套在肠子上,混合好的肉糜往管子里灌,再进入羊肠。 用针扎几个孔排气,差不二十公分就用麻线打结,一节血肠就算好了。 战士们稍微一用力,就给弄破,只能由冯素莲和白洁茹来完成,他们都去搓血粑,烘烤、翻检。 “咋样?”唐政委、高团长背着手进来。 “马上就弄完了!”老朱笑了一天,脸都笑酸了。 “嗯!不错!看,小冯在,这日子啊过得就是好,一头羊都能整出这么多花样!” 唐政委看着几个铁丝架上摆满了血粑、血肠,小火炉里燃着明明暗暗的炭火,不住地点头。 那肉香都飘到几公里外,麻辣的香味儿,令人垂涎欲滴。 案板上还摆着一大堆的七零八碎,又能吃上好几顿! 哎呀,这小日子美呀! 第一卷 第147章 美滴很 累了一天,终于能躺下睡觉,冯素莲明明很困,可总觉得缺了什么,空落落的。 看,人就不能闲着,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 冯素莲的脑子里莫名地闯入陆营长,笑吟吟的、关心的、生气批评的、不舍的… 不知陆营长他们走到哪儿了? 想到里面没有路,以后一营和兄弟部队的补给运送成了大问题,冯素莲忧心得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明明眼睛困得睁不开,可一闭眼,脑子里全是陆营长。 冯素莲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把陆远平当成生命中依靠的人,心有所属。 前世没有得到过爱,不懂爱情为何物的她,不知道自己无可救药爱上了陆营长。 在她的潜意识中,陆营长是天上的皎皎明月,圣洁不可亵渎。 陆营长的爱人一定也是仙女般的人物,美丽、博学多识,俩人相互扶持、真心相伴过一生。 谁会是陆营长的爱人?陆营长有了爱人,自己就得和陆营长保持距离,不能事事麻烦陆营长。 心莫名的难过起来,有种钝痛,闷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可陆营长幸福美满,她该高兴呀,该祝福才对! 自己怎么能这么坏?居然不高兴! 自己这是怎么啦?竟恩将仇报,不高兴! 冯素莲啊冯素莲,你这人怎么学坏了?跟王福生一样不识好歹! 冯素莲心中狠狠批评了自己,狭隘、自私! 一点儿没有革命的觉悟,辜负了陆营长对自己的帮助、辜负了陆营长对自己的大恩大德。 脑子里陆营长的身影来回闪现,冯素莲在开心、难过、自我反省中煎熬,迷迷糊糊睡去。 凌晨四点起床时睡死了,还是白洁茹临出门,见她没动静,把她摇醒。 “哎呀,怎么睡着了?”冯素莲惊呼,急忙翻身爬起来。 钻出被窝,冷得硬邦邦的冷空气冻得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手忙脚乱穿好,简单洗簌后来到厨房,老朱他们都忙碌起来。 “对不起!睡过头了!”冯素莲忙道歉。 “没事儿,昨晚你最辛苦,该多睡会儿!”老朱好脾气道。 大锅里熬粥,馒头已蒸上,冯素莲捞了几块泡萝卜,咚咚咚切成丝,两颗干辣椒切成颗粒 倒了几滴油,辣椒放锅里,香辣味一出来,萝卜丝倒入,翻炒几下起锅。 酸酸辣辣,下饭神器。 打饭时战士们东瞅瞅、西瞅瞅,鼻子不时嗅嗅,没有闻到预想的羊肉味儿,不免有些失落。 “瞅啥!一会儿就炖羊杂汤,中午准吃上!”老朱笑骂。 “真的?太好啦!”战士们一听,立马喜气洋洋,气氛顿时活跃。 “就知道老朱手艺好!呵呵,我还从来没吃过羊肉呢!这回一定好好尝尝!”“我连猪肉都没吃过几回!” 战士们七嘴八舌聊着吃肉。 都是穷苦人出身,有几人大快朵颐过?残存的记忆中,是难得某次吃过的一块肉。 大家吹得热火朝天,扛着工具上工地干活。 这种天气路面被冰雪覆盖,不好施工,那就先把拦路的石头凿了。 两人一组,一人扶着铁钎,一人抡大铁锤。 有高处悬空的巨石,就拴上绳索,一个人拿着凿子和铁锤,吊在半空中凿石头。 叮叮当当,场面甚是壮观。 冯素莲他们伙食团离工地不远,听得见、看得见。 蹲在路边揉搓羊毛的冯素莲抬起头,看到悬崖上战士们悬空凿石头,心跟着悬起来。 半空中吊着,四周全是寒风,这一干活儿就不能停下,上下一趟很麻烦。 一刻不歇的凿啊凿,人哪里受得住? 铁锤几斤重,凿子也不轻,半空中一使力,绳索就晃动,使了十分的力,落在凿子上只有五分。 有的位置巧妙的,战士还能用脚钩住某个突起的石块借力。 好多则是完全悬空,没有借力的点儿。 累得要死、冻得手脚麻木,凿了半天,却只啃了巨石的一点儿皮肉。 换人时,绳索上的战士两手拿着工具,人都冻僵了,全靠上面的人拉上去。 “这么凿,得凿到什么时候?”冯素莲忍不住问老朱,“干嘛不用炸药?” 这里全是山路,与朗萨那段平路完全不同。 “哟,你还懂这个?”老朱打趣。 “战士们吊在空中,使不上力,照这个速度,战士们就是不吃不喝、不休不眠,修不了多远! 用炸药一炸就是一大片,把大石块敲成碎石子,路夯实了填上,一条路就成了,多省事儿!” 冯素莲看着难受,全靠人力,再多的人力也比不上炸药的威力。 有现成能用的,为啥不借助外力? “谁知道呢?不过你说的蛮有道理!”老朱点头,炸药再宝贵,不就是拿来用的! 冯素莲用草木灰水反复揉搓羊毛,昨晚泡了一夜。 连续换了好几盆水,全是黑乎乎的汤水和渣子,羊毛里有不少渣子和泥沙,这会儿才算看到羊毛的本色。 “你还真把羊毛给洗出来啦?”老朱不觉好笑,就没这傻姑娘干不成的。 “嗯,再搓两遍就成了!晾干了就能搓成毛线织毛衣。”冯素莲红肿的冻疮手将洗净的羊毛用力拧干。 待厨房里烘烤的血肠、血粑烘干,就换成烘羊毛,不敢拿到室外晾晒,直接冻成冰疙瘩。 大铁锅里炖的羊杂飘出香味儿,其余的都冻上存着。 二营、三营的羊杂都是切好的,包括肉、骨肉都剁好分成一份一份的,放在室外冻上,吃时取一份下锅就成。 “要是有香菜就好了,牛羊肉跟香菜是绝配!”老朱闻着肉香遗憾道。 “哎,老朱你这一说,咱们是不是该弄点儿香菜种子?那玩意儿也耐寒!”冯素莲懊恼,咋把它给忘了。 “算了,咱这是白得的一只羊,又不是顿顿羊肉,犯不着,我跟你说,就这羊肉,战士们觉得吃得倍儿香!” 老朱端起一盆萝卜回去,萝卜炖羊杂汤,美滴很! “哎呀!妈呀!这羊杂真香!”工地上的战士们闻到,浑身充满干劲儿。 就着肉香,叮叮当当敲个不停,想到中午鲜美肉汤,人人动力满满。 第一卷 第148章 战友 “嘘!”终于停工的哨声响起。 “哦!吃肉咯!”战士们一阵欢呼。 奋力拉起吊着的战友,着急忙慌解开绳索,然后一阵风跑回营地。 今天不用人人排队,早就用盆装好,一个班一盆。 一个班的战士围着一盆羊杂汤吃饭,羊杂不多,但每个盆里都有分到。 每个战士都能夹到一块儿,吃的眉开眼笑。 谁要是有幸夹到第二块羊杂,就跟中了大奖似的,那个得瑟。 汤盆里飘着不少油星子,动作快的战士直接汤泡饭,烫烫的汤饭吃起来更香! “嗝儿!”吃饱的战士们打着嗝,真舒服! “政委、团长!”冯素莲端着碗凑过来。 “嗯,小冯,手艺不错!”唐政委正在吃萝卜,冻过的萝卜很甜,炖的汤清甜。 “那个,咱们就这么修路?”冯素莲没理会羊杂汤的事儿。 “不这么修,还能咋修?”政委、团长也无奈。 “不能搞点儿炸药炸么?照咱们这个速度修,不知修到何年何月。 张军长他们能很快修通北线,肯定用了炸药的!”冯素莲暗戳戳提醒。 前世村官黄毓秀可是绘声绘色聊过雪域高原的建设,那是用了大量炸药炸的。 她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发生过一个事故。 炸山后巨石松动,滚落悬崖,坠落时将一个排的战士给砸进百米江中。 江流湍急,江水冰冷刺骨,无一生还,全部牺牲。 “搞炸药?大冬天的,上哪儿找去?如果有,上面自然会分配!咱们不能坐等,总得先干着!”唐政委想了想道。 整个大部队在雪域高原上修了四年,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没有调配,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炸药没有运上来。 “哦!”唐政委这么一说,冯素莲觉得有道理。 修路的事儿她不懂,也提不了什么好的建议。 那时条件艰苦,修路的工具就铁钎、凿子、大铁锤这些古老工具,没有工程车、没有钻岩机。 最好、最有威力的便是炸药。 剩余的全靠人力一点一点凿,夯土,铺上碎石子,血肉之躯铸就天路。 “可是!大冷的天吊在悬崖上能凿出多少?”冯素莲问。 “我看战士们一使劲儿,人就荡开,很大一部分都白使劲儿!这样做不但危险,还没啥效果。” 唐政委、高团长沉默,谁也不想啊,可这挡在面前的山路不开凿,后面的都弄不了。 “团长、政委,要不咱们先凿除炸药孔,等军部的炸药到了,直接填埋炸山! 这样不用做无用功,大家也不闲着。”一旁的秦干事忍不住插话。 “主意是个好主意,看这架势,炸药从锦城运上来,至少得开春后!要等两个半月时间。 咱们这药眼得凿多远?到时记得多少? 填埋还得上下一趟,费时费力就不说了,里面还有两支部队,他们还盼着和咱们早日打通,及时补充补给!” 唐政委有种无力感,面对大自然,人力很渺小。 即便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奉献自己一辈子,也劈不开多少。 此问题暂时无解,几人闷闷,都愁眉不展。 饭后斗志满满的战士们顾不得休息,拿着工具去干活,叮叮当当凿石头。 动静很大,引得不少老乡围观,就连邦大.多吉都给惊动。 邦大镇的百姓可是见过世面的,修北线从他们这里经过,动静也大,那是炸山。 轰、轰、轰!长长一排山石接连起爆!场面壮观、震撼! 耸立的山石崩裂成一块块大小石块,飞溅、坠落至江中,山崖边上露出一条线。 金珠玛米在此基础上开凿、平整出一条公路! 修南线的金珠玛米也很壮观,是这叮叮当当声太过震撼。 山崖上布满了金珠玛米,对着山崖哐哐哐一顿猛砸。 “你们不炸山?”邦大.多吉不解、困惑,这是最新修路法? “没炸药,先这么干着!”唐政委起身道。 “没炸药?”邦大.多吉很是惊讶。 没炸药就敢修路,还是大冬天,这支队伍够生猛!也只有金珠玛米有勇气、毅力干这事儿。 “嗯!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凿吧!人多力量大!凿一点儿是一点儿!”唐政委呵呵笑道。 战场上很多临时下达的任务不也一样艰巨?甚至是根本不可能能完成的?大家不也一样完成? 邦大.多吉看着悬崖上吊着的战士费力挥着锤子,心有不忍。 “我那儿有点儿炸药,要不先拿去用着!光靠人力凿不是个办法!”邦大.多吉犹豫片刻后道。 手里的炸药是用来武装邦大府,震慑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敌的。 毕竟雪域高原上政见不一,邦大府势头太过强劲,不得不做防范措施。 “真的?太好啦!”唐政委惊喜,一把握住邦大.多吉的手,“太感谢了,多吉同志!真是及时雨!” 这回唐政委是一点儿没客气,“等我们的炸药送来,一定如数奉还!” 唐政委这下是真实感受到这位邦大当家人的博大胸襟,再没那种距离感,而是亲密无间的战友。 “呵呵,这回不叫我头人啦?”邦大.多吉打趣。 “呵呵,之前有不周之处,还请多吉同志见谅,我一定改正!”唐政委态度诚恳。 “一会儿我让人送来!你们也别折腾,凿几个炸药眼实在些!”邦大.多吉也不磨叽。 “好嘞!多谢、多谢!”唐政委紧紧握着邦大.多吉的手。 “嘘、嘘!”停工哨吹响。 干得正欢的战士们不解地停下,看向唐政委,“暂时停下,大家都下来开会!” 战士们从悬崖上拉上去,又走下来。 “咱们有炸药,现在重新分配任务,各分一段路,凿药眼!”唐政委安排道。 “是!”战士们齐声道。 这一次战线拉长,一下子铺开二三百米,十五米打一个药眼,山石太过巨大、牢实的凿两个眼。 调整后战士重新上悬崖找位置,一字排开凿。 邦大.多吉也派人送来炸药,老管家亲自押运,前拥后簇一大帮人,还带着枪,防止路上出状况。 足足有几十吨!乖乖,难怪是雪域高原上不可撼动的邦大仓! 第一卷 第149章 倒下 “我滴妈呀!这么多炸药!”冯素莲惊呼。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炸药,还这么多,太吓人了! 其他老兵还好,战场上大大小小武器、弹药见多了,没啥特别感觉。 熟练搬运,安置到远离人群聚集处,并有战士持枪守护。 “这些炸药要不给一营、兄弟部队送些?”高团长问唐政委。 那两支部队只怕比自己更艰难,更险恶,更需要炸药。 “嗯!明日安排一个连负责押送!”唐政委赞同。 今天应该能把药眼凿好,分出一个连的兵力押运,不影响进度,也能保障炸药路上安全。 有了炸药,大家行事谨慎多了,不敢随意弄出火星子, 靠炸药那边最外围的帐篷,夜里没再使用小火炉,杜绝一切危险因素。 血粑、血肠已全部烘干,自己的、二营、三营的分别收好。 冯素莲把三只羊的羊毛也分开烘,一并给人家。 “还不休息?”收拾完厨房,老朱见冯素莲还在翻羊毛。 “你们走吧!我把羊毛烘干,离不得人!”冯素莲笑笑。 “我陪你!”白洁茹见状主动留下。 “不用,一个人够了,你回去吧!要不了多会儿就能烘干! 这里暖和,我可不亏!”冯素莲笑着将白洁茹推出去。 没必要把大家都耗在这里,天不亮起床,忙碌一天,早就人困马乏。 “那我下半夜换你!”白洁茹没坚持,一人歇一会儿比两人都休息不到的好。 “嗯,好!”冯素莲点头。 厨房里只剩下冯素莲,大木箱里的豌豆苗已割掉,剁碎熬在粥里晚餐吃了。 灶上、地上小火炉的炭火似有似无,散发着热气,烘烤着羊毛。 不敢有明火,怕把羊毛烤糊。 没有灯光、更没有手电筒,油毡布围成的厨房有一块透明塑料窗,借着外面白雪的反光,勉强看得见。 闲着无事,冯素莲来回不停翻捡羊毛。 目测一只羊的羊毛大概有十斤左右,三只羊差不多有三十斤。 看来羊毛产量不低!但内地羊毛线却很贵。 冯素莲琢磨着自家这十斤羊毛用来做啥?织毛衣顶天也就六件。 要是部队成立一个毛纺厂,专门纺织毛衣,每个战士就能有毛衣穿,该多好! 胡思乱想中,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慢慢的羊毛不再湿润,再后来开始干燥,轻轻用手一捻,羊毛就散开。 “嗞、嗞…”灶上发出毛发被烧焦的声音,散发出蛋白质烧焦的糊味儿。 散开的羊毛透过铁丝网掉落炭灰中,被烧焦。 “哎呀!不好!”门外的老朱闻到,一声惊呼急忙闯进来,以为厨房着火。 却见冯素莲正在收捡羊毛,炉火上不断嗞嗞作响。 “咦,老朱你咋来啦?”冯素莲奇怪。 “姑奶奶,这都四点半啦,我不来战士们早上吃啥?”老朱真的服了这傻姑娘,“你一夜没睡?” “啊?天快亮了?这么快?”冯素莲不好意思,“忘了时间。” 手里动作没停下,羊毛分别装入三只布袋。 “哎呀,小冯,你怎么不叫醒我?说了下半夜换我!”白洁茹急急忙忙跑来。 “没事儿!都已经烘干!你看这么多!”冯素莲欢喜道。 “你呀!快回去睡会儿!”白洁茹叹道。 “不用,你们都来了,正好一起做早饭!”冯素莲将羊毛提回帐篷收好,又回来继续工作。 早饭时战士们发现小冯眼睛布满血丝,脸色倦怠。 “小冯,你怎么啦?”唐政委关切道。 “没啥,熬了夜,一会儿补个瞌睡就好!”冯素莲笑笑。 熬通宵的滋味儿不好受,看人都有些恍惚,声音缥缈,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还等啥,快去休息!你脸色都不对!”汤政委果断道,“冯素莲同志,命令你马上去补瞌睡!” 高原缺氧,再加上熬夜,这种寒冷天很容易把人击垮。 “政委,没事儿,我…”冯素莲话没说完,眼前一黑,直挺挺往后仰。 “唉!”旁边的白洁茹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没抱住,老朱吓得扔掉汤勺,伸手托住。 “快、快送回去休息!”唐政委忙道。 几名战士帮忙,七手八脚将冯素莲弄回帐篷,又弄了个小火炉烤着。 白洁茹翻出阿司匹林,喂了一粒,冯素莲迷迷瞪瞪吃下,人没醒来。 摸了摸冯素莲额头,有些发烧,想来是长期疲劳,缺氧高反加上熬夜,身体承受不住。 白洁茹将自己的被子也盖在冯素莲身上,装了一壶水放在床头。 “怎么样?”唐政委见白洁茹出来。 “在发烧!应该是高反!”白洁茹回道。 “让她好生休息!”唐政委没想到活蹦乱跳的小冯也会倒下,这同志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 “你留下照顾小冯,今天就不去炊事班!” “是!”白洁茹回到帐篷,翻出课本书,静静看书,陪着冯素莲。 机动连背炸药进山,给一营、曹营长他们送去,剩下的人员填炸药,爆破。 炸药一下子搬走三分之二。 工地外拉好警戒线,不让闲杂人靠近工地。 一个多小时后,所有药眼都填埋上炸药。 战士们陆续退出爆破场地,安全员吹着哨子清场。 十几分钟后,确认无人,再次响起哨声,操作员按动起爆器。 轰、轰、轰!爆鸣声次第响起,二三百米长的山头炸得漫天乱石飞溅。 地动山摇,连空气都在震动。 好在百姓们见识过,一点儿不慌张,纷纷跑出来,站远处观望,满脸喜气。 爆破结束,原本耸立的山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削平的平路。 “乖乖!有炸药就是轻省!这要是一锤一锤地凿,得猴年马月?”唐政委由衷感谢邦大.多吉的支援! 厨房里老朱和炊事班的战士们手忙脚乱,这一阵爆破,把厨房搭的架子都震垮了。 帐篷里白洁茹都被震得耳朵嗡鸣,但冯素莲毫无反应,在沉睡中,眉头拧了拧,面色绯红。 轰隆隆、轰隆隆! 梦境中电闪雷鸣,黑压压的天空中下着瓢泼大雨。 大雨下啊下,不知下了多久,山体垮塌,泥石流奔涌而下。 自己被泥石流掩埋,一片黑暗中,喘息不过来,微弱的声音呼喊救命。 忽然有双温暖的大手握着自己冰冷的手,“坚持住,我来救你!” 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粗粝,血水和着泥土,大手坚定、有力。 大手不停地刨啊刨,用力一拽,将冯素莲从黑暗中一把拽出! 第一卷 第150章 试探 冯素莲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喘气,仿佛劫后余生。 “你醒啦?”白洁茹凑过来,眼神欣喜。 冯素莲茫然望着白洁茹,眼神空洞,慢慢才有了光,神识回笼,意识到自己在帐篷里。 “我怎么睡在这里?”冯素莲嗓音沙哑,梦境太真实,胸口还残留着被挤压的窒息感。 “你呀,疲劳过度引发高反,快躺下,你还在发烧!”白洁茹扶着冯素莲躺下。 “我没事儿!睡会儿就好!”冯素莲不肯躺下,起身要去继续工作。 却发现用尽力气,竟推不动白洁茹,四肢软绵无力,帐篷里的东西在晃动。 “你别逞能好不好?你看看,你都烧到39度,不要命啦?高反会要命的! 你忘了张发财的事儿?想当烈士是不?”白洁茹的话有些重。 “我,我不想连累大家!”冯素莲嗫嚅道,“炊事班缺人,你不用守着我!” “我这是在执行政委的命令!你也是卫生员,不知道生病该休息吗?”白洁茹发现这傻姑娘很傻。 不管不顾,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生怕自己落后跟不上。 白洁茹不明白为啥,陀螺再转也有停歇的时候,这小冯除了睡觉,睁眼就没见她歇过。 “好吧,我休息!你不用守着我!老朱他们忙不过来!”冯素莲不安地躺下。 “行啦!今天没多少人,机动连给一营、曹营长他们送炸药,午饭、晚饭少三分之一的人!”白洁茹软声道。 “你呀,就安心歇会儿,我也正好借机躲个懒!” 冯素莲这才放下心来,“那机动连这一去一来,至少得一周。” “哪儿啊,明天下午就能回来!”白洁茹回道。 “有公路通那边?”冯素莲不解。 “不是,是改了计划,为保障补给,一营在前面三十里、曹营长在六十里的地方扎营。” 白洁茹也是早上听团长、政委给机动连下达任务时得知。 “哦!”冯素莲突然明白,营长说很快再见的意思。 想着营长就在前面不远处,冯素莲莫名感到心安、踏实,即使烧得浑身发烫,也不觉得多难受。 “最多两个月就能见到陆营长!”白洁茹没头没脑一句话。 “嗯!”冯素莲烧得绯红的小脸,露出甜甜笑容。 “羊毛你打算咋弄?”白洁茹问。 “这是团部的东西,份量不多,还真不好弄。 肉可以剁茸了混在粥里,大家都能吃上一口,这羊毛又不能吃,总不能一人发几根羊毛吧?” 冯素莲愁的小脸皱成一团。 “这东西属于废物利用,团部不会要!你有没有想过给陆营长织件毛衣?”白洁茹试探。 “团部真的不要?”冯素莲不确定。 “当然,这东西分不匀,都是男同志,谁会织毛衣?”白洁茹发现这姑娘关注的重点与众不同。 “真是这样,那我给陆营长织件毛衣。”冯素莲说话间眉眼灵动,“你会织毛衣吗?” “会一点儿,不过织得不好!”白洁茹回道,“你呢?” “还行吧!”冯素莲笑笑。 前世为了两个傻儿子,冯素莲恨不能十八般武艺都学会。 一把年纪愣是学会织毛衣,时常有好心人寄来旧衣物,做好事捐助贫困山区。 领回来几件别人挑剩下的,明显是儿童穿的,上面又脏又磨损严重。 城里人不稀罕的旧衣物,到山区可是抢手货,上面经手的村干部们优先挑选出质地好的、漂亮的。 然后是关系要好的人挑选,最后才轮得着冯素莲他们这种最底层的。 俩儿子是傻子,冯素莲一个年迈的老婆子,毋庸置疑是最后一个。 这还是有剩的前提,很多时候是没剩的。 二毛、细毛智商停在六七岁,从没穿过好衣衫,破旧的儿童毛衣也稀罕得不行。 成人身躯穿不进儿童毛衣,二毛、细毛恼怒,非要穿。 冯素莲只得拆了,看过镇上女人织毛衣,摸索着学织,还真织出来。 谁能想象一个七八十岁、老眼昏花的老太太,佝偻着腰,用指关节严重变形的手给傻儿子织毛衣? 织出来的毛衣很漂亮,二毛、细毛喜欢得不行,穿出去显摆。 被村里的孩子眼红,故意推到水沟里。 欢欢喜喜穿出去,哭哭啼啼回来,漂亮的毛衣变得脏污不堪。 唉,怎么又想前世那些苦难?冯素莲心中叹气。 “来,再吃颗药!”见冯素莲脸色绯红,高热一直不消退,白洁茹又拿出药。 “嗯!”吃过一粒药,困倦的冯素莲昏昏沉沉睡过去。 白洁茹时刻关注着,过一阵摸一摸额头,看有没有退烧。 帐篷外渐渐暗下来,白洁茹撩起帘子,外面灰蒙蒙的,看样子大概四点多钟,开饭时间快到了。 “叭叭!”正思索着,营外传来喇叭声,听发动机声,应该有不少车辆。 白洁茹看一眼冯素莲,见睡得正沉,便起身出去。 有十几辆车停在路边,车上的人跳下来,冻僵了正用力跺脚。 “小赵、小罗!”白洁茹意外看到老战友。 “嘿,白洁茹!又见面了!”小赵咧嘴笑,嘴上开裂,痛得他忙收敛笑容。 “你们怎么来了?”“小冯呢?”双方同时问。 “我们送二营去施工地!顺道给你们送补给!”小赵回道。 又冲白洁茹身后张望,“小冯呢?回一营啦?” “生病了?刚吃了药,正睡着!”白洁茹回道,“你来了正好!二营的羊肉你们带走!” “真的?”小赵听到肉,清口水不自觉地要流出来,失落道,“可惜我们不是一团的人,吃不上!” “咋吃不上?小冯给你和小罗留了个血粑!”白洁茹想起冯素莲前几日留的。 “什么血粑?”小赵听着稀奇。 “好东西,是熏肉,猪肉的,可香了!等着,我去给你们拿!”白洁茹说着转身。 “咚!”地一下撞到一个硬邦邦胸膛,“哎哟!” 捂住发酸的鼻子,眼泪都快掉下来。 一双大手扶住白洁茹,关切道:“没撞疼吧?” 白洁茹又气又恼,瞪着眼前人,“你说呢?” 第一卷 第151章 再见不知何年 “对不起、对不起!”杜心武忙道歉。 “没事你站后面干啥?”白洁茹凶巴巴的,蛮不讲理,跟平时判若两人。 “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杜心武欢喜又手足无措。 想看看撞到哪儿,偏偏白洁茹不让靠近,他只能傻傻站那儿,看着她捂着鼻子,眼泪汪汪的。 “杜教导,你赶紧看看呀,白洁茹同志伤到哪儿了!”一旁的小赵尴尬得脚趾抠地。 “哦!”杜心武领悟,上前拉开白洁茹的手,关切道,“我看看!” 白洁茹瞪了一眼,没说话,任由杜心武查看。 杜心武左看右看,没看出啥伤来,但看白洁茹眼泪都出来,一定很疼。 “对不起!”杜心武柔声道,欢喜的见面搞砸了。 “你们怎么也来了?”白洁茹气慢慢消了。 “路上跟二营碰到,结伴同行,听说你们在这里,转个弯来看看你。” 杜心武私下瞅瞅,见没人注意,悄悄拉了拉妻子的手,呵呵傻乐。 小赵识相地闪了,人家夫妻重逢,自己就不当大灯泡了。 杜心武是三营教导员,与白洁茹在撤离半岛时打报告结的婚。 一场战斗中,白洁茹冒着枪林弹雨,把受重伤的杜心武背下战场,及时救治。 杜心武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新婚不过三天便分开,随部队撤回国。 在锦城也仅仅见过几面,算起来结婚一年,就新婚三日睡在一起,然后各奔东西。 不思念是假的。 刚才白洁茹的蛮横有一半是真疼,有一半是怨气。 这男人太老实,都不知道找机会来看自己。 瞧瞧人家陆营长,怎么也能找机会看小冯,嘘寒问暖的。 这木头丈夫还是干政治思想工作的,却木讷,不知变通,真笨! 心中怨是怨,还是不忘关心,“你们去哪儿?” “我们去巴唐。”杜心武痴痴看着妻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夫妻俩这么分居,要生活在一起,估计得等到南线贯通,那又是三、四年,人生有几个三四年? 巴唐听着离倡都不过八百里,如今没有通公路,二营、三营再往前行二三百里,剩下的全靠自己走过去。 这会儿白洁茹算是明白,之前让一营、曹营长他们在前面两个镇施工的命令并没有下错。 这是要南线所有节点同时动工,加快进度。 按理来说这样分段同时施工,确实比从终起点两头往中间施工要快,可补给成了最大问题。 唉!白洁茹默默叹口气,“等着,我去找政委!” 丈夫去了更艰难的地方,自己实在不放心,还是随行吧,多少能照顾到一些。 高原上的军人,就没一个全乎的,脸上、耳朵、嘴唇、手上,还有看不到的脚上,全都冻疮叠冻疮。 “你去厨房,有你们三营的羊肉!”白洁茹不忘告诉丈夫。 “真的?”杜心武惊喜坏了。 上来八个多月,战士们一直吃素,馋肉馋的不行。 那天庆功宴的肉,几下吃光,一人几片肉就没了。 “报告!”白洁茹在团部帐篷外大声道。 “进来!” 白洁茹进去,里面有个戴眼镜的军人停下话,打量她,眼神从惊喜变成失望,“不是小冯?” “小冯生病了!这是卫生员白洁茹!怎么样?要不,派她去?”唐政委对张志成道。 白洁茹一脸莫名,“政委,去哪儿?” “倡都要修机场,缺人手,从各部队后勤抽调,你去支援下,咋样?”唐政委道。 “我…”白洁茹申请调动的话堵在喉咙,说不出口。 即使随丈夫调到三营,但修机场比修公路还重要,一样会抽调支援,绕一圈又回到原点。 “是!”白洁茹一咬牙道。 “那回去准备、准备,明日随张同志出发!”唐政委命令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白洁茹大声道。 “哦,对了,你来又啥事儿?”唐政委想起来。 “没啥事儿,就是那三袋羊毛要咋处理?二营、三营都来人了。”白洁茹随口扯了个理由。 “问二营、三营要不要,要就拿去,不要的话,你和小冯自己看着处理!” 唐政委疑惑地看着白洁茹,这个需要请示吗?看白洁茹的脸色,好像有心事,“老杜来啦?” “嗯,去炊事班领羊肉,一会儿就过来!”白洁茹点头。 “难怪!”唐政委笑着虚点着白洁茹,“去吧!去吧!” “报告!”正说着,外面响起杜心武的声音。 “进来!”唐政委好笑,这么快就追到团部来。 “政委!团长!”杜心武进来给唐政委、高团长敬礼。 “哎哟!老杜,怎么样?这次你们的任务最艰巨!有信心完成吗?”唐政委问。 “报告政委,有!”杜心武毫不犹豫道。 见妻子并没有欢喜雀跃,以为还没来得及说,“政委,我这次来,是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我申请把白洁茹调到三营!”杜心武没看到妻子阻止的表情。 “政委,你知道的,我们结婚快一年,总共在一起才三天。 这一趟修南线,不通路,再见面又得三四年!政委…” 杜心武看着政委,面露祈求,看着漂亮的妻子满脸皴破,冻得破破烂烂的,他心疼。 “嗯…”唐政委看向白洁茹,“我说呢,原来是这事儿!” “老高,咋说?”唐政委看向高团长。 这两口子情况具体,总不能让人家一直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吧? “去吧、去吧!”高团长不纠结。 别说他们夫妻,就是这团部,后面几年几乎都与二营、三营处于失联状态。 没办法,没路,还等着他们修通呢。 “可是,修机场咋办?”白洁茹问。 “没事儿,咱们另外派人去!你呀,就跟着老杜去吧!”唐政委笑笑,眼中有不舍。 白洁茹在团部当卫生员几年,半岛上结下深厚的革命友谊,这一走,以后再见不知何年? 他们三一九师上来是替换另一个师回内地驻防。 上来的过程中,全师被打散到各个施工地,已归属张军长麾下。 南线修通后,不知是就近整编到其他各部队,还是重新汇拢? 第一卷 第152章 你一定要幸福 “你在外面等着!”回到自己帐篷外,白洁茹对丈夫道。 掀开帘子进来,一股冷风嗖嗖灌入,冯素莲打了个激灵,醒过来。 “几点了?”冯素莲看着黑乎乎的四周。 “五点,马上开饭!我去打饭!”白洁茹轻声道。 顺手摸了摸冯素莲额头,没那么烫了,在退烧。 “我也去!”冯素莲感觉好了些。 “你就老实躺着,好不容易烧退了些!”白洁茹语气不耐道。 这傻姑娘就不能照顾好自己?出去一吹风,又病倒咋办?真不让人省心! “你怎么啦?谁欺负你啦?”冯素莲敏锐察觉到白洁茹的情绪变化。 “没谁欺负!”白洁茹眼睛有些泛红,“你好生躺着,我去打饭!” 说罢拿着洋瓷碗起身出去。 跟着丈夫走,是件高兴的事儿,可是一想到这些朝夕相处的战友不知何时再见,心里又酸涩得不行。 “奇怪!”冯素莲觉得白同志一定遇到事儿了。 白洁茹与丈夫到炊事班打饭,战士们都笑嘻嘻看着他俩,“哟,白洁茹,杜教导来看你啦?” “嗯!”白洁茹笑笑,看着这群可爱的战士,心中满是不舍。 打饭时,老朱特意多打了些菜,笑眯眯道,“杜教导多好,这点儿时间都抽空来见你!” “嗯!”白洁茹没勇气看大家。 “你去办公室吃吧!我给小冯端回去!”白洁茹对丈夫道。 抬眼见到不远处呵呵冲自己笑的小赵,想起自己把正事儿给忘了,“哎呀,你等一下,我马上拿给你!“ “没事儿,不着急!”小赵笑道。 送完补给,装了羊肉他们该回二营。 可白洁茹说的血粑一直没见送来,小赵只好找个借口,留下来蹭饭,等那个血粑。 白洁茹把粥递给冯素莲,“你给小赵的血粑放哪儿的?小赵来了!” “就在下面的药箱里!”冯素莲回道,“他们怎么来了?” “二营、三营都来了,小赵他们顺道给咱们送补给!”白洁茹又想起羊毛。 拿着血粑,拖着一袋羊毛出去。 “小赵!” 小赵见白洁茹拖着一只袋子过来,惊了,“这么多?” “哪儿啊!这才是!”白洁茹递过一个黑乎乎、油腻腻的疙瘩。 “真香!”闻着熏肉香,小赵觉得肚子里馋虫在翻腾。 路过的战士纷纷围上来,都是曾经的战友,羡慕坏了,打趣道,“小赵,运气不错啊,走,打土豪!” “去、去、去!你们都吃过了,我就这一坨,我们一个连的人吃!”小赵忙将血粑塞兜里,也不管油不油。 “替我给小冯说声谢谢!”小赵欢喜道。 “别急,这是二营的羊毛,你一块带走吧!”白洁茹将袋子一并塞给小赵。 “羊毛?”小赵打开看看,“拿来做啥?就这点儿?” “一只羊能有多少?”白洁茹好笑。 “这点儿拿去也做不了啥!不如你们留着。”小赵明白是杀了的羊身上的。 “你确定二营不要?”白洁茹问。 “确定、确定!这东西拿去也没用!你们留着!”小赵说完,挥挥手,“走啦!多谢!” 白洁茹拖着袋子回来。 “咦,怎么又拿回来?”冯素莲喝完粥。 “二营不要!你留着吧!”白洁茹将羊毛放回原位。 “我拿着?你呢?”冯素莲听着这话奇怪,俩人在一起,要用大家一起用啊。 “我一会儿就要走了,跟三营去巴唐,以后就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白洁茹垂着眼帘,不敢看冯素莲,好像负心汉似的。 “你去三营?巴唐在哪儿?为什么?”冯素莲几连问。 自己不就睡了一天么?怎么感觉外面的世界变了个样? “我调三营,巴唐离这里更远!你照顾好自己!”白洁茹郑重道。 “那怎么行!我去,你留下!”冯素莲一听急了,忙起身,“我去找政委!” 团部再不好,也比更远的荒野强!白同志是团部的老人,要去也该自己去,这里本是白同志的位置。 冯素莲以为自己挤占了白洁茹的位置。 “傻瓜!别去!”白洁茹按住傻姑娘,无奈笑道,“是我自愿的,这样我能跟丈夫在一起!” “啊?”冯素莲惊讶得嘴张老大,可以塞一个鸡蛋,“你、你结婚了?啥时候的事儿?”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从未听白同志提及。 “差不多一年!三营教导员老杜!”白洁茹没再隐瞒。 “那、那祝你幸福!”冯素莲眼中不舍,真心祝福。 随即爬起来,裹上大衣,将三袋羊毛一股脑塞给白洁茹,“你拿去!” “干嘛!”白洁茹推辞,“我们更往南,比这里暖和!你留着!” “叫你拿着就拿着!”冯素莲执意道。 “我又不是傻子!你们去的是没有公路的山区,进出不便!这些羊毛织成毛衣保暖! 再说万一有孩子了,不得给孩子备上穿的?” “有孩子了,会照顾回内地生孩子!有七个月的产假!”白洁茹被冯素莲的傻气逗笑。 “再说工地上,即使是夫妻,也不便住在一起,只是离得近些。” “啊?”冯素莲不好意思挠挠头,脸不自觉地红了。 竟不知还有这些政策,高原女军人生产前两个月,可回内地,生完孩子两三个月,再返回高原。 前后加起来,差不多七个月的时间。 只是孩子只能托付给家人照料,以后探亲才能见到孩子。 “好啦,羊毛留你这里!”白洁茹将羊毛留下。 “哎呀,你拿走!山区更冷!就算孩子不用,你自己也该用!”俩人推来让去的。 谁也劝不过谁,最后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我这里还有半包白糖!你拿去!”冯素莲想起自己一直没舍得用的白糖。 “行啦!你留着!高原上这东西不好寻!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白洁茹强硬的推回。 白洁茹打包,冯素莲默默帮忙,不知何时,眼眶蓄满泪水。 “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白洁茹将背包递给等候的丈夫,对冯素莲殷殷叮嘱。 冯素莲看到一个高大、粗犷的军人,满眼深情地望着白同志,那眼神中的爱意快要溢出来。 原来爱人的眼神是这样的! “我知道!”冯素莲吸着鼻音,“有机会多回团部来看看!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的!”白洁茹轻轻拥抱了一下傻姑娘,“别忘了给陆营长织毛衣!” “嗯!我记着呢!”冯素莲认真道。 白洁茹定定看着傻姑娘,纠结要不要点破,想了想,算了,还是等他们自己互通心意吧! 看着被丈夫牵着手,两人有说有笑的幸福甜蜜离去的背影。 冯素莲默默挥了挥手,“再见,白同志,你一定要幸福!” 第一卷 第153章 你是去支援,不是嫁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泪水模糊了视线,冯素莲抹了抹眼泪,吸溜了一声。 “咦,小冯?你在这儿?不是说你病了?咋还出来?” 从团部出来的张志成听到声音,手电筒朝这边照了照,竟是自己要找的人。 “张同志,你怎么也来了?”冯素莲问。 “路过!倡都修机场缺人,让各部队抽调后勤人手!我找你们政委,说你病了。 让白洁茹去,谁知她要跟着丈夫到三营!”张志成说着闷闷不乐。 “张同志,我去!”冯素莲一听缺人,立马主动请求。 “你不是病了吗?”张志成巴心不得。 来团部就是想撬走她,有她在,伙食质量绝对刚刚的! 可这会儿人家生着病,带走有点儿不近人情、太冷漠。 “生病又不是好不了,最多明天,准能生龙活虎!什么时候出发?” 冯素莲睡了一天,感觉好多了,除了浑身有些酸软、四肢无力、呼吸有些费力,没啥难受的。 “明早就走!你、真的能行吗?”张志成不放心地看了看冯素莲的脸色。 “没问题!等我一会儿!我去跟政委请示!”冯素莲咚咚咚跑到团部办公室。 “小冯?你咋出来了?”唐政委与高团长正商议明日分工的事儿。 “政委,我愿意随张同志去修机场!”冯素莲就跑了这几步,脚软得像面条,张嘴大口呼吸。 “你病着,怎么去?”唐政委摇头,“不行的话,让秦干事去支援!” 在一旁与范科长登记补给账目的秦干事默默抬头。 冯素莲感受到一道幽怨的目光,尴尬笑笑,秦干事无妄之灾。 “政委,我已经好得差不多,就让我去吧! 秦干事有文化,能把我的卫生员工作兼了,我却兼不了秦干事的!我去最合适!” 冯素莲找补的同时,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 唐政委定定看着冯素莲,“哟,小冯啊,你口才不错嘛,挺会说的!要是有文化,准是笔杆子!” “政委,这么说,你同意了?”冯素莲高兴道。 “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不放,觉悟岂不是还不如你这小同志?”唐政委笑道。 “谢谢政委!那我明早就跟张同志走了!”冯素莲高兴地离开。 “注意身体!多休息一会儿,别硬撑!”唐政委追出来叮嘱。 “知道啦!” “张同志,搞定,明早跟你一起走!” “那、好吧!”张志成目的达成。 为了确保第二日病好,睡前又吃了一粒药,热水泡脚。 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果然烧退了,翻身起床,麻溜地收好背包。 “怎么样?病好些了吗?”张志成关心道。 “好啦!你看活蹦乱跳!”冯素莲笑嘻嘻的。 “那就好,不然真不放心!”张志成帮忙把药箱子抱到团部办公室,交给秦干事。 “帐篷要带吗?”冯素莲不清楚机场那边是什么情况。 “带上吧!估计不会有空余。”张志成猜测道,他都还没去报到呢。 旁边帐篷的战士们来帮忙,三两下把帐篷拆了。 一大袋子的羊毛、两箱书、小火炉、脸盆,连同木架、木板扛到车上。 看到那两箱书,张志成眼睛都亮了,“陆营长把书还你啦?” “嗯!陆营长他们要搬走的东西太多!书只能留在我这儿!” 冯素莲并不知道张志成与陆远平那茬儿,老实道。 “小冯,你那《东周列国志》借我看看呗!”张志成先下手为强。 上次看了一点点,心里一直欠着。 “啊?”冯素莲纠结,陆营长说了那书很珍贵。 可书再珍贵,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借可以借,你要爱惜哟!陆营长说那是乾隆年间出版的老书。” “没问题!我最不喜欢那种不爱惜书的人!”张志成立马表态。 谢天谢地,总算得了精神粮食! 这冰天雪地,每天除了干活,感受最深的就是寒冷和饥饿。 物质匮乏,精神粮食更匮乏,小冯真是天使!居然带了那么多书! 有了书,再难熬的日子也没那么难了! 行李装上车,冯素莲总觉得少了啥,想了想,一拍脑袋,“等我一下!” “老朱!我拿点儿菜种子!”冯素莲冲到厨房。 “拿吧、拿吧!”老朱从一口坛子里拿出布袋,各种菜种子分了点儿出来。 “拿着!这是怎么啦,你和白洁茹都走!”老朱鼻子酸酸的。 “没事儿!老朱,我是去支援,完了我还回团部!”冯素莲安慰道。 “等一下!”老朱叫住,拿了两个血粑,“拿着,你忙活半天,总不能一口都吃不上!” “我不要,留给战士们吃!”冯素莲不肯收。 “咕…”张志成的脸一下红了。 上来几年,就这次庆功宴吃了一顿肉。 这熏肉太香,肚子不争气地叫了,真丢人! “拿着!那边的同志估计日子不好过!你带去让他们尝尝!” 冯素莲没再拒绝,“谢谢老朱!” “谢啥!你出力最多,吃肉却不在!”老朱伤感,像个老父亲。 “那啥,老朱,要不你再匀我一坛泡萝卜?”冯素莲顺着杆子爬。 “噶!”原本伤感的老朱顿时肉疼。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小冯,你是去支援,不是嫁出去! 咱就这点儿家当,匀给曹营长,又送给邦大仓,你再打劫,我这炊事班还办不办?” “就一坛!你放心,我回来时还带一坛泡萝卜回来!”冯素莲涎着脸,“老朱!” “唉!拿吧、拿吧!”老朱无力拒绝。 陶大勇他们的坛坛罐罐做的时间短,只供应到朗萨周边几支部队,就下雪冻住。 倡都离朗萨那么远,这边部队肯定还没分到。 没有菜的大冬天,一坛子泡萝卜不比血粑的份量轻! 于是炊事班的战士们帮着,吭哧吭哧抬着一坛泡萝卜上车。 “这小冯!人去支援,咋连咱们的泡萝卜都给支援走了?”唐政委从帐篷出来,正好撞见。 “小冯说了,回来时还带一坛回来!”老朱护犊子,生怕政委说小冯。 “嘿,你这老朱!瞧你那紧张样!我是那么没觉悟的?”唐政委指了指老朱,背着手走了。 第一卷 第154章 傻得很 邦大镇离机场不过百里,汽车愣是开了一上午。 从主路切换到支路,路变得相当难行,颠簸的厉害。 这段路碾压严重,车辙印深,又结了冰,碾着车辙印,底盘得刮住。 只能骑着车辙印,慢慢前行,有时单边骑行,侧着车身慢慢走。 修机场的这条支路是临时修的,进出车辆频繁,载重量大,路面惨不忍睹。 俩司机还好,坐驾驶室,再摇晃有抓手,看得见路况,心里有准备。 可怜车厢里的张志成、冯素莲,看不到路况。 冷不丁的哐当一下,车子便侧了身,人跟着往一边倒。 “哎哟!”冯素莲不防,感觉到车身倾斜,忙一手抱住泡菜坛,一手死死抓住厢板。 张志成则摔了个仰面朝天,早就习惯这待遇,爬起来帮着扶住泡菜坛。 没一会车身正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车子又往另一边倾斜。 “狗日的,这什么路?”张志成骂着,撩开蓬布看,全是深深浅浅的车辙。 很是无语,咋不填补上? 冯素莲没心情说笑,时刻关注泡菜坛,用背包、羊毛、两箱书将泡菜坛、小火炉顶在角落,自己坐旁边。 这样车子再颠簸,一个人也能同时护住这些东西。 最后十几里路走的那叫一个惊心动魄,若非带着泡菜坛,怎么颠簸都无所谓。 为了一坛泡菜,冯素莲、张志成愣是给弄出一身汗。 抵达工地,一片小山头,挖了一些,还有山头没挖。 正是午饭时间,看到车子过来,大家都知道又是支援的,这里是真正的杂牌军。 以三一九师师部警卫连、后勤机关人员为主,再加上各部队支援的。 只要从里面撤离出来的,都拦截要人手。 三一九师还在锦城,下属部队全被打散到各工地,上来后处于彼此失联状态。 整个师拆的只剩下师部领导班子、警卫连、后勤机关人员,分配到这里修机场。 战场上他们是指挥整个师作战的中枢和后勤保障,如今全都放下枪,拿起镐锹、锄头、铁钎、大锤做筑路人。 张志成、冯素莲跳下车。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有位饱经风霜、眼神犀利的中年军人过来,举手投足间自带杀伐果决的气势。 “报告首长!四二七师技术员张志成,奉命来报到!” “报告首长!三一九师一团团部卫生员冯素莲,前来报到!” 两人立正行军礼。 “你好!我是三一九师师长陈国栋,欢迎欢迎!终于派了位技术员来!”陈师长热情握着张志成的手。 文化人走到哪儿都受到重视,更何况这是具有战略意义的高原军用机场,技术员那是相当牛逼的存在。 果然,排队打饭的战士们全都投来钦佩的目光,对文化人的膜拜。 “报告首长,我之前修桥梁,修机场也是头一遭!”张志成怕首长期望太高,会失望。 “哦,桥梁专家!厉害啊!你们上来有五年,经验丰富!还请多多指导!”陈师长更满意了,笑得眼角堆满褶子。 “呵呵,大家一起学习,相互交流!”张志成谦虚道。 冯素莲笑呵呵看着,眼前人居然是自己的师长。 “小冯同志,欢迎、欢迎!唉呀,总算有一团团部消息,团部现在在哪里施工?”陈师长亲切问道。 看着自己的兵,莫名的亲近。 “报告师长,就在邦大镇,南线往南走的起点,一营也在不远处! 二营、三营在几百里外的巴唐!”冯素莲大声道。 “嗯!好、好!咱们三一九师好样的!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拿起枪是战士,拿起镐锹是筑路人!”陈师长赞道。 “你是卫生员,那就还是兼职卫生员吧,这里有几个女同志,跟她们住一起。” “是!” “小冯,这些东西放哪儿?”汽车兵帮着把张志成、冯素莲的行李搬下来。 “?”陈师长回头,以为自己眼花。 除了背包,地上摆着泡菜坛、小火炉、木框、木架、两个纸箱子、一只大麻袋… 什么时候战士配置这么多?陈师长蒙圈。 “那个、那个,师长,泡菜坛是团部炊事班的。 政委、团长听闻师部在这里,担心同志们没吃的,特意让我捎过来!” 冯素莲睁着眼睛说瞎话。 张志成面露惊愕,识相的没吱声。 人家这是给团部首长脸上贴金,多好、多贴心的同志! “这个唐得志、高正轩!有心了!”陈师长鼻子酸酸。 笑道,“一团居然想到搬泡菜坛上来,倒是有先见之明!” “师长,军部在朗萨城成立土杂厂,咱们团的士兵陶大勇当的厂长。 泡菜坛、小火炉都是土杂厂出的!以后会慢慢分发到各部队!”冯素莲解释。 陈师长看着冯素莲,很快明白话里的意思,敢情一团出了个烧制陶罐的人才,惠及各部队。 “好、好!一团不错!”陈师长听到这么多好消息,心情激动,“把泡菜坛送到炊事班!” “等一下,这里还有两个血粑,一块儿交给炊事班!”冯素莲从挎包里掏出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啥?难怪我老闻着一股熏肉味儿!”陈师长顿时觉得肚子饥饿难耐。 八个多月没吃肉,是人都馋。 “血粑,豆腐混着肉做的!都是政委、团长让带的!”冯素莲继续贴金。 张志成看着心疼,这傻姑娘说她不懂人情世故吧,人家知道往领导身上揽。 说她通人情世故吧,明明跟自己有关,却压根只字不提,功劳全给领导,傻得很! “嗯,谢啦!你们政委、团长有心了!”陈师长看着冯素莲道。 这血粑、泡菜来的太及时了! 两坨肉给战士们解解馋,顿顿土豆,嘴里早就没味儿,酸酸的泡萝卜正好开胃! “师长!”张志成欲言又止。 “什么事儿?小张?” “师长,小冯能不能安排到炊事班?” “炊事班?”陈师长打量着两人,恋人? “师长,我哪儿都行!”冯素莲忙表态,“挖土我有力气!” “师长,小冯同志最擅长伙食管理,她在,大家的伙食质量噌噌上涨!不用可惜了!”张志成瞪一眼冯素莲。 “这血粑、泡萝卜都是她想出的辙,还有大豆榨油、豆饼做豆腐,野菜腌渍、榨蕨根粉。 只要能用的,她都能想法做成吃的!” 第一卷 第155章 女兵宿舍 “都是小冯想出来的?”陈师长惊了。 自己也是老革命,参加过长征,干过敌后游击队,常年在山上打游击。 长期跟野菜打交道,竟不知蕨根还能这么吃,他们只在春天采摘嫩芽吃。 还有大豆榨油,觉得太浪费,竟不知豆饼还能点豆腐,这些都颠覆了自己的认知。 “是!师长,只要小冯进了厨房,战士们的伙食绝对不一样!这次我特意绕道去一团团部要来的。” “嗯,那小冯,你去炊事班吧,在团部做啥,这里还是做啥!”陈师长道。 “是!”冯素莲没有坚持下地干活。 不是想偷懒,炊事班起得早睡得晚,并不轻松。 她愿意去是因为她希望战士们都吃好,工地上她能力并不突出,但厨房里她能干得比别人好。 “哎哟,可算来了个本家!”炊事班长热情道,“我叫冯大贵!叫我老冯就好!” 这本家真贴心,一大坛子泡萝卜,两个香死人的血粑! 多来几个这样的同志,这里的日子得多美! “老冯!”冯素莲从善如流。 “这里伙食简陋,中午将就,晚饭你来露一手,咋样?” 老冯每日看着白米粥、馒头、不多的土豆、一点儿豆子,脑袋都要挠秃了。 大家每日劳动量那么大,没有油水还吃不好,自己心里愧疚得不行。 “好!”冯素莲微笑道,“我也没啥特别的手艺,不过是换个人,感觉味道不同而已!” 清的可照人的白粥,两个白味儿馒头,可怜巴巴的一小块子水煮土豆丝。 多么熟悉的情景,初到一营、团部不就这死出? 炊事班长们是同一个师傅教的?如出一辙的菜式和味道。 冯素莲端着粥碗,就进到厨房清理家底,琢磨能弄些啥。 一看跟团部相同的东西,稍微不同的是,豌豆剩得多。 冯素莲没问,估计跟兵站一样,太冷了,豌豆苗冻死。 看了一下,这里比团部稍微好点儿的是,修机场不用移动营地。 这样可以想办法种菜了! 在厨房外瞅了瞅,整个营地窝在一个小山头下,厨房在最边上,借着山体搭建的棚子。 外面全是空地,先弄一小块地试种豌豆苗。 “咋样?看出啥来?”老冯见冯素莲进进出出,东张西望,也不知看啥。 “呵呵,有空地就好!”冯素莲笑笑。 吃过饭,冯素莲这才去找自己的宿舍。 “咦,我的东西呢?”自己的背包、帐篷啥的,都不见了。 “张同志给你扛进来了!快进去!”一个女兵刚好从最边上的屋子猫着腰出来。 “谢谢!”冯素莲进屋。 发现这里的所有房子都特别矮,也很小,很黑,没有窗户,大半截埋在地里。 得勾着腰进去,狭长的坡度往里走,屋顶是木头架子上覆盖油毡布,再盖秸秆,最上面盖着厚厚泥土保暖。 进去后矮一点的能直起身,个子高的还得勾着腰。 这就是传说中的地窝子!比帐篷保暖,没有寒风四处钻。 冯素莲正要问自己的床铺在哪儿,就见在进门的第二个位置上,摆着自己的东西。 一共有五个女兵,加上自己是六个,看样子是大家刚才挤出来的位置。 几个女兵都好奇地打量着冯素莲,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装备!真壕! “谢谢!我叫冯素莲,三一九师一团团部卫生员,很高兴认识大家!”冯素莲主动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许红英,三一九师师部机要员,四八年参军,是女兵宿舍的老大姐!” 门口的女兵,也是刚才招呼的那位,颇有大姐风范。 “你好!我叫谢春红,军部通信兵,五零参军。”床位挨着冯素莲的女兵,一说话就笑嘻嘻的。 当初参军不到十五岁,谎报年龄,性格活泼开朗。 “你好!我叫林佳丽,四二七师三团团部卫生员,五零参军。”这是位个子娇小的女兵,说话细声细气,却透着倔强。 因为瘦小,报名时被刷下,看着文文静静的女孩,犯倔不肯走。 一直守到面试结束都不走,征兵领导见她执着、倔强,是个当兵的好苗子,把她招了。 “你好!我叫袁红梅,军部野战医院护士,五零参军。”这位女兵看年龄跟许红英差不多大。 原是名小学老师,参军没能被录取,找人借了一身旧军装,混进新兵队伍爬上车。 征兵干部发现,让她下车,她直接回道,“让我下车,那我就跳清江!” 最终成功跟着张军长他们,第一批上雪域高原。 “你好!我叫宋巧儿,军部文工团的文艺兵,五零年参军。”说完笑起来。 眼睛亮晶晶,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现出两个梨涡。 这丫头一直想参军,送参军的弟弟出发,才知也招女兵。 情急之下追着出发的军车一路狂奔,穿着旗袍追了很远很远,追出县城,车子停下,战友们把她拉上车。 每个女兵都有一个传奇的故事,鲜活、明媚,饱满的革命激情,是建设雪域高原的一股生力军。 本就拥挤的地窝子,因为冯素莲的大包小包,几乎没了下脚的地方。 “你们团部条件这么好?还有床睡?”谢春红问。 其他女兵们都是同样疑惑的表情,没好问出来。 “是啊!地上睡着冷!我们伐木做成木架、床板,每次拔营,拆掉就能带走,很方便。 若是有条件,大家都可以这样,不浪费,可以用很多年。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里比不得内地,长期睡在冰冷的地上,身体遭不住。” 在场几位女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说话。 睡地上的滋味她们深有体会,大家以吃苦为荣,没人想过做木架、床板,仗着年轻硬扛。 睡久了冰冷的地上,每月身上来时,腹痛难忍,浑身冰凉,那滋味很痛苦。 看着冯素莲齐全的装备,女兵们有种思想落伍的感觉。 好像有些苦可以不用吃,是可以改变的。 “来,大家帮帮忙!”冯素莲招呼道,“这床板横着铺,咱们挤一挤,都不用睡地上。” “好!”女兵们欢呼。 一起动手将地铺挪开,横铺床板,只够挤四个人。 剩下的两人则用冯素莲的帐篷铺垫,虽然睡着有些膈人,但好过睡地上,帐篷也有地方放置。 第一卷 第156章 你俩在干啥 “你的装备可真齐全!小火炉都带上!”女兵忙碌后,坐一起闲聊,纷纷打趣。 “也不是啦,我们每个帐篷都配置了的!”冯素莲忙解释,不是自己特殊化。 “正好咱们跟着享福!”大家笑道。 “呀,你还带了书?”许红英一直好奇两只箱子是啥。 看张志成费力扛进来,就知道份量不轻。 “书!小学到高中的书本,没事时学一学,我没啥文化。” “爱学习的好同志!”谢春红拍了拍冯素莲肩头,“能借我看看吗?我初中没念完。” “也借我看看!”其他女兵都开口。 当时一心参军,啥都没想,不管不顾上来,这五年,除了寒冷,就是修不完的路。 物资匮乏,更可怕的是精神世界也在枯竭,全靠革命意志支撑着。 看到书,感觉天地都亮了几分,又有了无穷动力。 “没问题,你们要看自己拿!”冯素莲很高兴自己费力扒拉带过来的书有用。 女兵宿舍里传来一阵欢呼声,引得男兵们纷纷朝那边张望。 平时也没见女兵们大呼小叫的,今天不就多了个同伴,至于吗? 唯有张志成知道女兵们在欢呼啥,书! 这里的伙食再差,人人都扛得住,因为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那也是一种选择,但书不是,是根本没有,没有,谈何选择?精神世界真的很枯竭。 一本课本书都能看得滋滋有味。 “嘘!”上工的哨声响起。 女兵们不舍地放下书本,出门扛着工具去干活,人人脸上是餍足的表情。 用一种状态来形容,就像那种吸足大烟后的满足感,精神抖擞。 张志成一看,果然如此! “小冯!”张志成叫住冯素莲,四下看看,压低声音,“我的书!” “等一下!”冯素莲返回屋里,从另一个纸箱里翻出一本。 蓝底白框的线装本,方体字,古香古色的书,保存完好。 想不出这书是怎么辗转,历经战火,却在和平年代,流落到废品站,真令人唏嘘! 冯素莲突然明白,为啥陆营长叮嘱她保存好,这么好的书本!后悔答应张志成。 自己一直没机会看那袋书。 在锦城,入伍前那晚,扛着那袋书回招待所遇到意外,袋子丢在巷子里。 是陆营长返回去找到的,当晚带她去白洁茹的宿舍。 手受伤没法使力,两箱书是白洁茹帮忙打包的,并不清楚废品站大爷给自己装了些什么书。 “小冯、小冯!”张志成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冯素莲出来。 “欸,来了!” 冯素莲出来,瞅瞅没人,从怀里掏出书,“给,别弄坏了!” “嗯,我知道!”张志成忙接过,揣怀里。 “欸,拿纸皮包一包!”冯素莲满脸肉疼。 一二百年的书本,没有纸皮保护,经不起搓揉。 “我知道!”张志成跑回宿舍藏书。 “你们俩鬼鬼祟祟的做啥?”身后响起一道严厉的声音,吓得冯素莲一动不敢动。 慢慢转过身,是师长和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军人,探究的眼神、严肃的表情。 “师、师长!”冯素莲只认得师长。 旁边那位大概率是政委,也有可能是参谋长,没敢贸然乱喊。 “你俩在干啥?”陈师长缓和语气问。 来了技术员,准备拉着看看怎么施工进度快些。 迟迟不见人,与政委返回来找人,却见这俩偷偷摸摸的,似乎在传递什么。 战场上说话大声惯了,刚才这一嗓子,竟把这女兵给吓得不轻。 “没、没干啥!”冯素莲尴尬地呵呵笑。 “师长!”张志成很义气,没有扔下冯素莲。 见张志成去而复返,冯素莲一脸牙疼的表情,不停眨眼睛示意他别过来,赶紧把书藏好。 张志成视而不见,仗义地跑过来。 完球!冯素莲生无可恋。 政委刘启智饶有趣味打量着这位女兵,看她挤眉弄眼的生动表情,觉得蛮有趣。 “啥东西?”陈师长板着脸。 “书!”张志成坦坦荡荡。 “啥书?拿来看看!”陈师长心中一喜,面上不显。 “物理书!”张志成迟疑一瞬,眼睛不自然地眨了一下。 “物理书?你还带书上来?”陈师长惊喜,自己的兵就是不一样哈。 “呵呵,小学到高中的所有课本,我没念过书,想着慢慢学。”冯素莲尬笑。 “哦,我看看,顺便也学习学习!”陈师长可没那么好忽悠。 书肯定是书,因为他确实看到了,但绝对不是什么物理书,明明是线装本,蓝底的。 “师长,我这就给你拿!”冯素莲转身回屋。 “不用,我就看看张技术员怀里那本!”陈师长恶趣味。 越是遮遮掩掩,越是令人好奇。 张志成看一眼冯素莲,眼神很是抱歉,冯素莲无奈耸耸肩,摆烂。 张志成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书。 “《东周列国志》?”刘政委手快过脑子,抢先夺书。 蓝底线装本,老版! 翻开书,略微泛黄的纸张,铜版宋体字,横平竖直、横细竖粗、起笔落笔有角有点。 书面干净整洁,印刷清晰,装帧精美。 不可多得的好书! 再翻到封底,看到出版书局印章,惊叹,“难怪呢!这么好的书!难得一见!” 《东周列国志》历史演义小说,男人们追捧的书。 刘政委拿着书,不舍得还,“还有吗?” 别说刘政委,就连陈师长目光都粘在书上,多少年没看书。 以前家里穷,在书店看到过这书,当然不是乾隆年间印刷。 翻过一两页,就被书中内容所吸引,可惜买不起,只能不舍地放回去。 今天在这里意外看到,真是三生有幸。 “没有!就这一本!”张志成抢先回道,“小冯就这一本,废品站捡的。” “呵呵…”刘政委笑了,“看完借我看看!” 这书没翻动过,保存很完好,显然是收藏本,不可能不成套! 这俩小鬼也识货,不舍得出借呢! 张志成为难地看向冯素莲。 “嗯!”不借能行吗?糊弄不过去。 “好,去吧,书收好!别弄坏了!”刘政委这才将书还给张志成。 “为啥不戳破?”陈师长看着急匆匆跑开的两个小鬼,问搭档。 “看一本是一本!换做我,我也舍不得!”刘政委笑道,都是爱书之人。 第一卷 第157章 争执 “来啦!今晚吃啥?”老冯笑眯了眼。 “嗯嗯,晚上吃面疙瘩或烙饼盒子饭都成!”冯素莲见时间早,“有锄头吗?” “有!”老冯从角落摸出一把。 冯素莲拿着出来,在旁边空地上吭哧吭哧地挖。 冰雪冻过的地梆硬,锄头落下,全是刺耳的金属与冰碴的摩擦声,听着倒牙。 连着挖了几下,不过溅起一些带泥土的冰碴。 冯素莲愣住,这就是冻土?自己没去工地干活,是不是都这样? “小冯,你要做啥?”老冯和一帮炊事兵不解。 “想开垦一块地种菜!看来有难度!”冯素莲杵着锄头,脑子飞速转动。 四周全是冰雪世界,银装素裹,看不到一点儿绿色。 “没用!这零下二十几度,地都给冻住,咋垦?就算挖出一小块,也种不活!”老冯觉得这本家傻愣愣的。 “我去扒点儿枯草!”冯素莲没反驳,但也不放弃。 想起路上扒开雪层取枯叶、枯草烧热水,触发灵感。 拖着箩筐,扛着锄头爬上小山头,扒开松软的雪层,将厚厚的枯叶、枯草掏出来。 来回几趟,弄回不少,撒在空地上。 找了些干柴引燃,带着水汽的枯叶、枯草冒出浓浓青烟。 风一吹,冯素莲熏得眼泪汪汪。 “你这是何苦呢?说了没用!”老冯就没见过这么拧的人。 冯素莲没说话,抡起锄头朝着烧过的地方挖下去,这一锄头挖着土了。 有门!冯素莲心中大喜,跟着火烧的方向挖。 “我说…”老冯还要劝,看到挖出的土,无话可说。 其他战士反应快,拿着锄头一起挖。 火烧完,他们的地也挖出一大块,差不多得有一分。 趁着泥土还没冻上,又用锄头将土块敲碎,捡出里面的石块、枯枝等。 都是苦出身的穷人,见不得有空地。 老冯虽然不太相信这地能用上,但手却不由自主地动起来。 捡石块、捡枯枝,搬来石块垒边。 再把厨房柴火中的粗树枝插在地边,围成一个菜园子。 “好啦?”老冯盯着本家。 “没有,顶上还需要搭架子,还需要用油毡布把四周围住,把顶上盖住。” 冯素莲到这时才想起,忘了问有没有油毡布,都没思虑周全就蛮干。 “你确定这搭起的棚子管用?”老冯眼神不定、纠结。 “不确定!”冯素莲讪讪,“我也只是试试!” 几十年后的暖棚用塑料薄膜,听村官黄毓秀说,北方的暖棚还要挖地沟,让热气穿过,才能保温。 “咱们这菜园子得围到厨房里,厨房的热气能让菜园子暖和。 要不,老冯咱们再挪个灶到菜园子这头,这样两头都有热气,菜园子肯定不会冻住。” 冯素莲对老冯道。 老冯眼珠子差点儿惊掉,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这哪里是种菜,跟过家家有啥区别? “小冯,咱们是工作,不是好玩!”老冯严肃地批评本家。 “我这也是工作,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冯素莲不服。 “你这娃娃,菜哪有在屋里长的?不见太阳活不了! 看你样子也是乡下来的吧,你见过哪个农民种菜在屋里种的?”老冯严重怀疑这女兵是个假把式。 “没说不晒太阳呀,天暖和时,拆开棚子照太阳,等下午气温下降,再围上。”冯素莲解释道。 “你这女娃!”老冯要被气死,“你这哪里是种菜?是伺候祖宗!” 搭棚子就够离谱,这还要时不时拆棚子晒太阳!这女兵疯了! “我们一营、团部用木箱种豌豆苗,每天都是这么抬进抬出的,一周吃一茬豌豆苗!” 冯素莲仰起小脑袋,倔强道。 “你…”老冯你半天,不知该说啥。 说人家胡闹,人家也是为了让战士们吃上蔬菜。 可这种菜法实在匪夷所思,且费时费力,值得吗? 忍一忍,熬一熬,一个冬天就过去了。 以前穷的吃不上饭,盼着有天能吃上饱饭。 到部队上能吃饱饭,又想着吃这好的、那好的,就没个知足的时候! “老冯!炊事班不是把饭菜做熟就好!是人都能把饭做熟。 炊事班是战士们的后勤保障,不但要吃得饱,还要吃得好,战士们才有革命激情! 就跟战士们修路一样,他们每天想的是如何把路修得又快又好。 而我们则是想着如何把饭菜做得美味可口,如何用仅有的食材变出更多花样,让战士们吃饱、吃好! 高原苦寒、孤寂,若连基本的伙食都没盼头,战士们怎么在高原上苦熬几年?”冯素莲据理力争。 炊事班的战士们呆呆看着冯素莲,这女兵嘴皮子厉害啊! 把老冯说得哑口无言,关键是说得好有道理,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老冯,就听小冯的,咱们试一试!”刘政委和陈师长进来。 看到营地冒起一股浓浓的青烟,却不见有人呼救,觉得奇怪,回来看看。 却听到老兵和小兵争执,在外面听了一阵,这女兵的观点令他们耳目一新。 是啊,军人该吃苦,可能改善的为啥不改善? 没苦硬吃,不是美德,是大傻子、是无能! “是!”老冯闷头出去。 “唉,老冯,你去哪儿?”冯素莲追出来。 “不用追,他去拿油毡布!”陈师长好笑地看着这女兵,“一营、团部还能吃上豌豆苗?” “嗯!前两天才割了一茬儿,剁碎熬在粥里,绿色的粥清香可口! 若觉得种菜园子不保险,咱们也改用大木箱。 每天抬出去晒太阳,又抬回厨房,夜里灶洞里留些余灰。” 冯素莲想着若行不通,可能还是得改用大木箱。 当初他们是盼着能驻防,好有块地种菜,可现在看来,还是想简单了。 “那围上棚子,是不是咱们以后也能吃上豌豆苗?”刘政委问。 “嗯,豌豆苗种植时间短,第一茬儿三周就能吃上,以后一周就能再割!可以反复割!咱们修机场要修多久?” 冯素莲的话跳跃很大。 “嗯,看进度,快的话明年六、七月份,慢的话九、十月份也不一定,小鬼,你问这个做啥?”陈师长笑道。 “时间够长的话,我们还能种其他菜,菠菜、白菜、芥菜、胡萝卜、莴笋…”冯素莲回道。 “你这小鬼,想法真多!可这高原,上哪儿找种子?”陈师长被逗笑。 第一卷 第158章 心服口服 “我有!我带了的!”冯素莲得意道。 “哟,小鬼,厉害啊,你这是有备而来?上高原前就知道这里艰苦?”陈师长越来越喜欢这个机灵鬼女兵。 “才不是!是军部进朗萨城时捎的!听说军部特意进了一批菜种,兴许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分到。” 冯素莲解释。 “看来,我们还是沾了你的光咯!”陈师长逗道。 “也不是啦!团部修公路,没法垦地种菜,只能用大木箱种简单易活的豌豆苗。 支援修机场,我想着这里应该能待个小半年的,带着种子来,看能不能种上。 一是改善战士们的伙食,二是积累一些高原种菜经验,方便全军推广。” 冯素莲说了心里话。 陈师长、刘政委对视一眼,全是欣赏的目光,这样的同志多好。 原来坚持菜园子种菜,并不是为了逞能、表现,而是为了全军战士! 老冯也听到,心中惭愧!自己狭隘了! “油毡布搬来了,要咋弄,你说!”老冯诚恳道。 “嗯,围这三面,把厨房这一面的油毡布撤掉,再就是棚顶…”冯素莲挠头,这个真考人。 “不对,还是四面,只围膝盖的高度,菜园子中间也插几根立柱,然后油毡布盖上,下大雪也压不塌。 与厨房相连的这一侧下摆做成活动的,厨房生火做饭,掀开隔帘,让热气过去。 菜园子另外三侧,朝菜园子里掏洞,每晚洞中燃些柴火和灰烬,保温。” 众人一听,俱是眼前一亮,这办法好! 空间矮,温度不容易流失,生柴火温度也容易升起来。 豌豆苗本来就是一茬儿又一茬儿地割,膝盖高的空间已足够。 晒太阳时揭开、盖上都方便。 大家齐动手,干得热火朝天,师长、政委都忍不住加入。 又不完善的地方,大家讨论一番又调整,终于一个低矮的菜棚子搭成了。 四边都从外向内掏了一个长洞,烧柴火,还做了挡风的门板,防止冷气从这了灌进去。 “哎呀,这菜可是过上跟人一样的生活,住房子、生火保暖,还要晒太阳!”陈师长拍着手上的泥土笑道。 “可不!这是破天荒头一遭见菜住房子的!真是开了眼!”政委也笑道。 “你们也是厉害,这么快就垦出一大块地!工地上的战士们都比不过你们这效率!” “这地不好挖,全是冰碴子!”冯素莲擦着汗,这一下午可是累坏了。 “那你们还挖出一大块!早知道该把你们调去工地干活!”政委逗道。 “我们哪挖得快?还不是小冯想的辙!”老冯这下对本家是服气了,这脑瓜子真没几个人比得过。 “小冯弄些枯叶、枯草烧地,然后跟着挖,这法子是真好使!” “你说什么?你们先烧地再挖地?”陈师长大嗓门炸响。 “是啊!你别说,师长,工地上也该用这法子试试!”老冯提议道。 “老刘!咱们指挥过千军万马,半岛上也待了四年,咋就想不到这个?”陈师长一把扯下军帽。 奶奶个腿的,拿锄头、铁锹跟冰碴子较劲几个月,竟闹了个笑话! “小鬼,你怎么想到烧地再挖地的,可是你们老家用过?”陈师长问。 “这地上全是冰碴子,锄头下去挖不动,春天雪会化,就想着烧火也能化雪啊!” 冯素莲觉得这很正常的事儿,没啥大惊小怪的。 “哎呀!下工时间到了!”刘政委一抬手,看到手表指针快走到五点。 师长、政委匆匆赶回工地。 这一嗓子,炊事班的人也回过神,忙活得把最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烧水、烧水,煮面疙瘩,剁一个血粑到锅里,给大家解解馋。”冯素莲麻溜地对老冯道。 “好嘞!”老冯心服口服,不再跟本家要争个一二三,这小丫头厉害着呢! 工地上的战士们扛着锄头、铁锹,说说笑笑回来。 “小张!别急着走!来,咱们讨论、讨论!”师长、政委叫住张志成。 “小张啊,你们在高原上几年,冬天都是怎么施工的?”陈师长问。 “硬啃啊!”张志成觉得,两位首长这话问得一点儿没水平,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五零年冬天我们抢修确儿山,除了冻土,还有大山巨石! 炸山石、钢钎、凿子、铁锤、圆镐,一下一下凿通! 牺牲了不少战友,是牺牲人数最多的路段,平均一公里就有一名战士牺牲。” 张志成说着,眼眶红了,以为自己早已淡忘,可一想起,还是忍不住难过。 陈师长没想到说到伤心处,默默拍了拍张志成。 良久才道:“这机场照这个速度太慢,咱们是不是考虑烧土再开挖?” 张志成惊讶抬头,“可以啊,这是个好办法!谁想出来的?真是个人才!” 两位首长苦笑一下,“还能有谁,你带来的小冯!” “?”张志成愣愣看着首长,“她上工地啦?” “没有,她在营地烧地,已垦出一大块菜地,效率比我们快多了!”陈师长说着,不觉好笑。 “我去看看!”张志成急忙跑回炊事班。 “咦,今天炊事班干嘛?饭菜还没做?”大家看着厨房外空荡荡的。 “这是啥?”看着旁边冒出油毡布搭的矮棚子,全都狐疑。 这么大,又这么矮,人咋住进去? 再一看,炊事班个个忙碌,烧火的烧火,搅面疙瘩的搅面疙瘩,剁血粑的剁血粑、切泡萝卜的切泡萝卜。 几个月没吃肉的战士们闻到熏肉味儿,顿时香得挪不动腿。 也不着急催促还不打饭,各个欢天喜地的,回去洗簌、收拾,再拿着碗筷来排队。 风一吹,泡萝卜熬出的酸汤味儿夹杂血粑的熏肉香,啧啧,要老命了! “咕咕…”好多人肚子叽里咕噜直叫唤。 为节省时间,让大家都吃上热乎乎的疙瘩汤。 直接排队进厨房打饭,大铁锅里浓浓的面疙瘩汤,里面有泡萝卜丝、熏肉泥。 每个战士端着滚烫的面疙瘩汤,乐滋滋的,回宿舍慢慢品味。 剁茸了的熏肉全融进汤里,每一碗都能看到黑红色的肉渣,都看到油星子。 浓稠的疙瘩汤,熏肉香配上酸萝卜,热气腾腾一大海碗。 开胃又解馋,每个人都吃得冒热汗。 “这小鬼!是有两下子!拳头大的一个血粑,愣是把这百多号人的肚子给糊弄住了!” 陈师长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好久没吃这么痛快! 吃好了,心情莫名地开心!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第一卷 第159章 活久见 “咱们试一试保温。”吃过晚饭,冯素莲对老冯道。 大家确认菜棚子没有漏风的地方,在四个长孔生火,烧热后改成余烬暗火,封住孔门。 看看时间七点半。 “十一点半到十二点还得再燃一遍,才能燃到我们四点多钟起床做早饭,那时可能还要再燃一次。” 冯素莲不确定这样保温能保持多久,只能先按这个时间节点试。 随后又用热水泡豌豆、黄豆,放在暖乎乎的孔洞旁。 “你们这是做啥?豌豆、黄豆都磨豆浆?”许红英几位女兵来看稀奇。 外面也围了不少战士,就见炊事班的生火、封门,像烧窑似的,可里面什么都没有。 “黄豆磨豆浆,做豆腐乳;豌豆催芽种豌豆苗。”冯素莲指了指豌豆。 “?”女兵们眼睛鼓得老大,“弄这么多?” 这小冯一来就大手笔,又是豆腐乳,又是豌豆苗,乖乖,这一下得消耗不老少吧? 不是说细水长流吗?小冯这么做,不怕坐吃山空? “豆腐乳给大家换个口味,咸菜咸,下饭还费不了多少,比吃豆腐菜划算!”冯素莲给女兵们算账。 老冯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本家还真会过日子。 “我们老家种豌豆没这么复杂,你这又是弄棚子,又是生火,好复杂。” 袁红梅当过县城小学老师,平时也种过菜,豌豆尖并不陌生。 就没见过谁家用热水泡豌豆,还要搭棚子。 “这里是雪域高原,内地的种菜方式不适合,气温太低,只能想办法升温。”冯素莲不好说几十年后有暖棚蔬菜。 “咦,你这么说,好像是这么回事!”袁红梅一想,觉得挺有道理。 “那你这豌豆用热水泡是啥意思?”好奇宝宝谢春红问。 “泡发催芽,这样种到地里出芽快,成活率高。”冯素莲耐心解释。 这些给军部的汇报中都有,想来有些部队没收到,也或许只有炊事班的知道。 “这冰疙瘩地你们怎么挖开的?”许红英觉得奇怪。 “烧地啊,烧了雪就融化,地就软了,一挖一坨土,你们工地上怎么挖?”冯素莲问。 “别说了,全是冰碴子,一天累死累活挖不了多少,你这法子倒是巧妙。” 许红英觉得这新来的女兵很聪明,脑子很灵活,说是没文化,但生活经验很丰富。 得知是种菜,战士们都很稀奇,纷纷表示活久见,第一次见种菜这么阵仗。 不过知道是为了大家吃好,还是很感动。 听说一营、团部每周一顿豌豆苗,那看冯素莲的眼神多了真诚和敬重。 冯素莲和老冯排好班,炊事班战士夜里十一点半起来加一次柴火。 这才回宿舍洗簌。 油灯点着,大家洗了脸脚就吹灯睡觉,就这么省着用,油还是不多了。 床板横着,腿脚还是在地上。 冯素莲后悔,早知该多带一块木板上来,就差一块木板的长度,脚搁在地上冰冷。 都说寒从脚起,脚不暖和,一晚上都睡不好,浑身冰冷。 幸好有个小火炉,燃上一根粗木材,地窝子里暖和很多。 “小冯,你该早来!我们就不用睡冰冷的地上,呵呵。”谢春红躺在木板上,兴奋得睡不着。 “咱们这里有没有大木锯?有的话,给每个战士都铺上。”冯素莲问许红英。 “没有!你们怎么会有大木锯?”许红英觉得奇怪。 “一营的任务是在朗萨河上搭建一座木桥,连通河两岸,方便通行,需要大量木料。”冯素莲解释道。 “你们真聪明,顺带给自己也弄一张床!”谢春红羡慕。 她们上来五年,一路上也修过桥,就没谁想过给大家弄几块木板和架子。 修完一个地方,马不停蹄奔下一个目的地。 心中火热,以艰苦奋斗为荣,甚至潜意识里觉得越吃苦越有觉悟,故而对改善生活条件好像没谁在意。 今天来了个新伙伴,带来好多不同的思想和认知,冲击着她们的思想。 原来建设雪域高原,改变雪域高原,并不只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还有她们自己身边的一点一滴,包括善待自己。 “小冯,你那血粑是你们家乡特产吧?能说说怎么做的吗?”不怎么说话的林佳丽问。 她来自四二七师三团团部,想着回去有机会吃肉,也弄些血粑,让战士们可以多吃几次肉。 “嗯,我们老家年底杀年猪后,都会用猪血、豆腐和着肉搓成丸子,烘干成血粑,年后慢慢吃。 切成片炒青辣椒、红辣椒,香香辣辣的,吃着可下饭了。” 冯素莲说的其实是几十年的情景,家家户户年底都制作血粑。 五十年代做得起血粑的人家,那得是多富裕的? 她和两个傻儿子吃得起,也是最后那十年。 政府关注贫困户,有贫困补助金,她们年底也能买上几斤肉做血粑。 之前都是半年、一年,甚至两、三年才有机会吃一次肉。 酒鬼、懒汉丈夫赖阿贵活着时,她们娘仨从未尝过,只能闻闻味儿,全进了赖阿贵的肚子。 做血粑时,头发花白的二毛、细毛一整天不出门,守着她做血粑,守着烘烤。 二毛很笨,居然无师自通,学会烘血粑。 烘干后眼巴巴望着血粑,咕咚咕咚咽口水,那傻乎乎的样子令人心酸。 冯素莲煮一个,炒上青辣椒、红辣椒,二毛、细毛开心坏了。 人虽傻,但记得第一筷子肉夹给妈妈,见妈妈吃了,这才高兴地吃肉肉。 俩儿子就着炒血粑,能吃三大碗米饭。 “咕咚!”黑暗中想起几声吞咽口水的声音,特别响亮。 瞬间聊天陷入死寂。 “哈哈哈…”活泼的谢春红最先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其余几人也放声大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隔壁几个男兵宿舍听得莫名其妙,今天是怎么啦,女兵这么开心! 脚搁在地上,寒气慢慢往上身蔓延。 冯素莲实在睡不着,爬起来把羊毛口袋放倒,脚搭在上面。 “咦,你这是什么?软软的。”谢春红问, “羊毛!织毛衣!” “羊毛?你太厉害了,居然搞到羊毛!”谢春红惊呼,就差坐起来,一惊一乍的。 第一卷 第160章 第一手资料 “邦大仓当家人送的羊,杀羊时觉得羊毛扔了可惜,就收着,想着空闲时织毛衣。”冯素莲老实道。 “你说的是邦大.多吉吧?”袁红梅问。 “嗯,是啊,还送了我们好多炸药炸山。”冯素莲遗憾错过看那壮观场面,自己竟然睡得死死的。 “五零年我们跟着张军长第一批上来,也是他招待的。 那时没公路,补给跟不上,我们每人背七八天的口粮,背着背包、武器、工具上来。 是他想法给我们弄补给,不然,还真坚持不到补给送上来。” 袁红梅感慨道,“饿得前胸贴后背,背着七八十斤的东西,又缺氧,爬过一座又一座的雪山。 邦大.多吉带着人出城十几里迎接,备着热腾腾的酥油茶、糌粑,你不知道,对于饥饿的人来说有多诱人!” 张军长他们投桃报李,在邦大镇休整的日子,野战医院免费为当地百姓看病、送药。 高原上的人很少有吃过药的,退烧、去痛的阿司匹林、止咳平喘的棕色合剂,简直就是神药,药到病除。 甚至还给难产的产妇接生,母子平安。 百姓们直念金珠玛米、活菩萨! 邦大镇不但位置重要,也因为有邦达仓的支持,这一片的群众基础好,工作开展顺利。 南线北线选择在这里交汇,除开地理位置,也有人为因素。 雪域高原上我们需要一个稳定、可靠的地方周转。 邦大仓为雪域高原的和平解放发挥了重要作用。 “小冯,我记得一团团部卫生员还有一个白洁茹,她去哪儿了?”许红英问。 半岛战场上碰到过几次,白洁茹漂亮、能干,一个人从战场上背着伤员、重伤员转运,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是女兵中表现相当突出的一个,还立功受奖的。 “白同志跟着她丈夫去三营,三营在几百里外的巴唐施工。”冯素莲回道。 “他们夫妻终于团聚了!”许红英叹一句,“我还以为他们要到南线贯通才相见呢!” “怎么会呢,杜营长可稀罕白同志了,路过邦大镇,特意绕道接走白同志。” 冯素莲又想起杜营长看白洁茹的眼神,爱意都要流淌出来。 “哟,小冯,你还懂这个?谈对象啦?”谢春红大咧咧问。 “没、没有!我去年才入伍的!”冯素莲慌忙否认。 “看你说得头头是道,以为你谈对象了!”谢春红失望,以为能聊些八卦。 “不是我说的头头是道,你们是没瞧见,杜营长那稀罕劲儿。 哎呀,我形容不出来,反正一看就知道很喜欢很喜欢白同志。”冯素莲羡慕道。 问室友们,“你们呢,谈对象了吗?” 瞬间一片寂静。 “哎呀,好困!”谢春红打个哈欠。 “时间不早,睡觉、睡觉!”许红英道。 冯素莲一脸莫名,自己话问的有毛病吗?怎么突然把话聊死了? 一时睡不着,黑暗中睁着眼望着屋顶。 地窝子,又是六个人挤着睡,比睡帐篷暖和多了。 没一会儿眼皮子沉沉,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再睁眼,冯素莲愣神,想不出自己为啥会醒来。 前世一辈子没有钟表,时间全凭感觉,天长日久,形成一种本能。 有事时到了那个点儿,人会自然醒来。 脑子有些迟钝,想不起啥,待要迷迷糊糊睡过去,突然想起厨房烧柴火的事儿! 忙起身,悄悄穿上靴子,抱着棉大衣,轻手轻脚往外走。 “你去哪儿?”惊动了门口的许红英。 “我去厨房看看!你睡!”冯素莲压低声音,轻轻关好门。 “嘶!”外面零下二十几度,冻得冯素莲直哆嗦,忙将大衣裹紧,朝着厨房一路小跑。 厨房有人在烧火,冯素莲走进一看,是冯大贵,“老冯!” “你来干啥?快回去,这里冷!今晚又没安排你值夜!” 老冯往孔洞里塞柴火,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在脸上。 “我来看看,咋样,柴火燃尽没?地还是不是暖的?” 冯素莲说着,掀开挨着厨房那面的油毡布一个缝,手伸进去感受。 不是想象中的冻死人,嗯,看来里面温度还行,说明柴火余烬还是保温的。 又摸摸泥土,没有意料中的冰碴子。 不掌握第一手资料,心中不踏实,非得自己来过一手。 “看来这个办法能行,就是要辛苦大家。”冯素莲惊喜道。 “嗯!”老冯埋头弄火,见差不多,又去下一个。 “要是上面再覆盖秸秆和泥土,更保温,就跟地窝子一样。” 冯素莲看着单薄的一层油毡布,太冷的天,油毡布经不起冻。 一面冷、一面热,要不了多久,油毡布就变脆、碎裂成碎片。 老冯看看本家,没说话,就这条件,还能咋弄? “唉,要是有大木锯该多好!”冯素莲嘀咕。 “正儿八经盖个菜棚子,木板盖子,蒙上油毡布,盖上秸秆、泥土。 木板一块一块的,晒太阳时一块一块揭开,完了又盖回去,绝对保温,晒太阳也没问题。” 后悔没找营长要一把大木锯。 看看放在灶洞边的豌豆,已经泡发得胀胀的,明早可以播种了。 火光亮亮的,冯素莲挨着试探里面的温度,都能摸到油毡布上的水汽。 “走吧!”老冯把灶门堵上,拍了拍手。 离开火堆,顿时感觉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不过百来米的距离。 冯素莲感觉边跑,身上的热气边快速流失,待跑回宿舍,身子已经冷透。 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进来,带着一身寒气上床。 薄薄的一床军被,再盖上棉大衣,直挺挺躺下。 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牙齿磕磕磕直打颤。 许红英侧过身,将自己的被子盖到冯素莲身上。 “我不冷,你自己盖!磕磕磕…”冯素莲低声道,话未说话,牙齿磕磕磕个不停。 “嘘!别说话!”许红英轻声说着,不容置疑给冯素莲盖上。 带着体温的被子盖过来,好一会儿才感觉到暖和。 第一卷 第161章 你尽管说 凌晨四点,冯素莲再次醒来,炊事班常规起床时间。 蹑手蹑脚穿戴好,将被子盖回许红英身上。 许红英睁眼看一眼没说话。 来到炊事班,战士们已经在蒸馒头、熬粥,然后磨豆浆。 冯素莲摸了摸菜棚子的地,揭开孔洞,里面还有余温,又烧了些柴火。 早上战士们打饭,就见冯素莲将点成的豆腐脑倒入模板中,压豆腐。 纷纷打听是不是中午吃豆腐,结果被告知做豆腐乳。 虽然不能吃上豆腐菜,但豆腐乳也不错,下馒头、下粥香得很。 吃过早饭,已是七点半。 “豌豆啥时候种?”炊事班的战士们问。 “马上!”冯素莲指挥大家再往孔洞中加柴火。 揭开盖着的油毡布,上面全是水汽,地上不时冒着缕缕白烟。 冯素莲将地起垄,呈梯形状,大约二十公分高,垄与垄间隔二十公分,仅容一人通行。 “这是做啥?”大家看着奇怪的种地法。 “起垄,可以堢水,防止水分流失,也防止水过多,沤烂根部。”冯素莲回道。 这些都是后面几十年里,农村一点点改进的科学种地法。 战士们也没问从哪里学的,照做就是, 一分地没费多少时间,便起得整整齐齐的,一垄一垄,像排列整齐的士兵。 在垄上按一定间距打窝,每窝撒上两粒豌豆,盖上土,淋上水。 因为有孔洞柴火保温,这块地时不时冒白烟,热气腾腾,水雾袅袅。 “咋样?”陈师长和刘政委过来看效果。 “嚯,这地整的可真齐整!新式种地法?”陈师长背着手。 “嗯!一直按这个保温,要不了几天豌豆就能出苗。”冯素莲越来越有信心,自己的方向没错。 “那就好,辛苦各位!”陈师长、刘政委很满意。 “这两天咱们就盖上!不用晒太阳!”冯素莲看看天上没多少温度的太阳。 盖上油毡布,又添了一把柴火,堵上洞门就不管了。 看了看压着的豆腐,已成型。 取出来切成三厘米见方的小块,放在铺着秸秆的簸箕上,足足铺了五簸箕。 用秸秆盖上,再用油毡布盖在面上,放灶旁捂菌丝。 冯素莲他们一刻不得闲,这边工地上也干得热火朝天、你追我赶。 一部分战士从山头上拔出枯草、枯叶烧地,一部分战士在后面跟着挖。 那速度比之前挖冰碴子不知快了多少! 有火烤着,挖的速度又快,没一会儿大家热得脑门上冒烟。 陈师长叉着腰喘着粗气,擦着额头上的汗,“格老子的,早用这办法,这山头早就弄平了!” 干不动了,比不上年轻人。 身上有旧伤,又四十出头,这种高速度的劳作,还真比不赢年轻人。 刘政委不比陈师长好多少,杵着锄头,“看来咱们老咯,思想跟不上年轻人!” 下工哨吹响,大家觉得没干多会儿,怎么就到中午了? 雄赳赳、气昂昂回来吃饭,各个神气十足,很有成就感。 中午是酸辣土豆丝、烙豆渣饼盒子饭。 豆渣饼加盐,用油烙的干饼子,掰碎放粥里熬。 滚烫的浓粥里有豆香味儿的饼子,虽然满口钻,但有盐有油,吃起来不难吃。 配上开胃的酸辣土豆丝,很是下饭。 土豆丝的酸辣用的泡萝卜水。 冯素莲还想着做一坛米醋,结果老冯翻遍了,愣是找不出一个坛子,只得作罢。 午饭后女兵们拿着书在地窝子门口看。 这是师部,除了警卫连,剩余的都是机关干部,都是文化人,哪里见得书? 围上来问书从哪里来的?能不能借一本看?也不嫌弃是教材书,有书打发时间就好。 “小冯的!”女兵们指了指冯素莲。 “小冯,借一本看看!”干部们眼神渴望。 “呃,等一下!”冯素莲不好拒绝,进屋把书都搬出来。 线装藏书用陆远平那件旧大衣包裹好,单独放一个箱子里。 “哎哟,这么多!”这一下吸引更多的人来借。 “看吧、看吧!”冯素莲把箱子放那儿,自己拿书看。 大家都窝在自己宿舍门口,津津有味地看书。 陈师长、刘政委闲着无事,也各拿一本翻起来。 “这新式学校的书跟私塾的不一样,还挺好看的。”陈师长被吸引,手里拿的初中物理。 私塾里只念古文、珠算,没有新式教学里的新式数学、物理、化学等。 “嗯!”刘政委正看着化学书,什么磷的燃烧点低,什么铜燃烧是绿色… 一箱子书给抢光了,冯素莲没得看。 只得把羊毛拖出来装簸箕里翻晒,将里面没有完全抖开的羊毛捻散。 “你这羊毛用来做啥?”老冯见这丫头没个停歇。 “搓毛线,织毛衣。”冯素莲没抬头。 “咋搓?”老冯好奇。 “手啊!” “这么多,你搓得完?”老冯没见过咋弄,看着足足四簸箕的羊毛,直摇头。 “跟棉花捻线一样的,没啥难的。”冯素莲说着轻轻捻羊毛给老冯看。 “用棍子缠住线头,慢慢缠起来,这边用手捻,就成了毛线。” “嘿,小鬼,你还懂这个?”刘政委放下书。 “嘿嘿,东西死的,人是活的,想辙呗!棉花纺过,试了下,羊毛也能这么纺。 只是纺得不均匀,不紧实。”冯素莲挠挠头。 “嗯,不错,善于思考!”刘政委点头,“还知道带书上来!解决了战士们的精神粮食饥荒!” “政委!提个建议!”冯素莲看着刘政委,欲言又止。 “啥?你尽管说!”刘政委好笑,这丫头很逗。 “书这么看,总有同志看不到,不如分组讲课,找有文化的同志讲,大家根据自己实际情况选组听课。 大家学习知识,也打发时间,我们在一营就是这么解决书本不够的问题。” 刘政委愣了一瞬,这丫头太聪明了! 对呀,战士中不少没文化,有的连名字都不会写。 既然高原苦寒,那就把枯燥的时间用来学习。 “政委,还可以学习藏语!方便跟老乡打交道!”话都说到这里,冯素莲不介意再提一个。 第一卷 第162章 什么都难不倒这姑娘 “藏语?怎么学?没人会呀,你会?”刘政委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迟早会与百姓打交道,学会当地语言很有必要。 “我只会一点点,他!”冯素莲指了指远处一个人躲在角落看书的张志成。 “他是老兵,藏语学得很溜,我们修朗萨桥就是他当的翻译,后来教全营战士学藏语。” “哟,看来咱们这里藏龙卧虎!不是没有人才,是我们没发现!”刘政委笑道。 “小张,来一下!” 张志成扭头,见刘政委冲自己招手,忙跑过来,“政委!” “你会藏语?”刘政委问。 张志成看看冯素莲,“是!” “那好!咱们成立一个学习小组,组织大家学习,小冯的这些书当教材。 每天中午半小时,晚饭后一小时,学认字、学文化知识、学藏语,你当学习组长。”刘政委命令道。 “是!” “这是个好主意!”沉浸在书中的陈师长听到,甚是赞同。 刚才借书,机关干部们有精神粮食了,但警卫连这些没啥文化的战士们只能干巴巴的望着。 要学习一起学习,要进步一起进步,不能落下一个人。 “大家停一下!师部决定成立学习小组,张志成同志担任组长,请张同志讲话。”刘政委大声宣布。 “好!”这一决定得到战士们热烈拥护,纷纷鼓掌。 “大家好!学习小组会利用这些教材给大家上课,我一个人力量有限。 有初中、高中文化的同志站出来,咱们分工,分成不同层次的小组讲课。 大家根据自己文化水平,选择不同的小组听课。”张志成道。 “张同志,我们没文化的,咋办?”有战士问。 “小学一年级组,从识字学起,工作之余学文化,将来回到地方,你也是文化人。”张志成鼓励道。 于是有文化的同志聚到张志成这里,初中的不少,高中的寥寥无几。 小学一年级分了四人讲课,先从教战士们写名字开始。 二到五年级各分两人,难度逐渐加深,需要慢慢讲解。 初中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各一人,这课程深了,听的人少。 高中没排,几个月时间,不可能学到高中。 许红英几位女兵积极报名,其中袁红梅当过小学老师,有教学经验,负责管理小学组的同志。 张志成主要管理初中组,除了授物理、化学课,还要教授藏语,是最忙的一位。 “嘘!”开工哨响起。 “张同志!你是高中文化,我初中没毕业,我有不懂的,可以向你请教吗?”谢春红追上张志成。 “可以!”张志成点点头。 “谢谢!”谢春红开心道。 “谢啥,大家是革命同志,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张志成谦虚地笑笑。 其他几位女兵笑嘻嘻看着谢春红,看得谢春红不好意思。 干活时有学习积极性高的,不忘请教和讨论。 工地上的气氛变得活跃,不似往日死气沉沉。 烧地、挖地,忙得不亦乐乎,还要时不时争论某个问题。 有时争得面红耳赤,还得请张志成去决断。 吵吵嚷嚷的,特别有生气。 “这才是战士该有的活力嘛!”陈师长看着战士们争吵,一点儿不生气。 “是啊!老陈啊,这些年咱们光顾着打战,忽略了战士们的文化普及,上来时完全没想起带教材书上来!” 刘政委既是自我检讨,也是感慨。 现在是另一个战场,虽没有枪林弹雨,但是一场长期、持久的建设、改造。 需要坚强的革命意志,孤寂、苦寒,更需要有丰富的精神粮食。 上来前,对形势认知不足,几个月来,战士们士气越来越低落。 今天这一提议,战士们热情高涨。 “张同志,藏语你好怎么说?”谢春红俏皮道。 “赛巴旺!”张志成道。 “赛巴旺!”谢春红跟着学。 “赛巴旺!”其他战士也笑嘻嘻跟着念。 “那对不起呢?”谢春红又问。 “冠达!”张志成又道。 “冠达!”谢春红重复。 工地上边干活边学习,没一会儿,这些简单的藏语都学会。 “赛巴旺!”“冠达!”“古特江哇(你吃了吗?)”“阿拉哇(你在哪儿?)” 大家嘻嘻哈哈说着藏语,以为很难的藏语就这么学会了。 “咳咳咳,你这就捻上?”老冯卷着枯叶抽,呛得直咳嗽。 “嗯!”冯素莲从柴火堆里找了根光滑小树枝,剥掉树皮做纱锭。 右手捏着羊毛,拇指、食指轻轻捻着,左手拿着小木棍缠绕,一根线从右手源源不断出来。 老冯傻傻看着,这还真的能行?神了! 手中羊毛快完,再抓一团在手中,如此反复,小木棍没一会儿变成一大团毛线球。 又换一根小木棍接着捻,毛线中粗,灰白灰白的本色。 炊事班的战士们看冯素莲像变戏法一样,都好奇地围观。 有学着捻线的,捻出一截毛毛虫,还是断的。 “毛手毛脚的,别浪费!”老冯看着心疼,拍了拍调皮战士的手。 没忍住问道:“小冯,你拿啥织毛衣?” 这姑娘一口气缠了三大坨毛线,又开始第四坨。 他没织过毛衣,但见过,不是得有毛线针么? “啊?”冯素莲干得起劲儿,老冯这一问,愣住。 对哦,毛线针呢? 拍拍脑袋,怎么老是冒冒失失的,顾头不顾尾! 目光在四周逡巡一圈,最后投向厨房,去柴火堆里扒拉一阵。 “有啦!”拿着几根略微细直的树枝出来,笑呵呵道,“修一修,就能当毛线针!” 老冯无话可说,什么都难不倒这姑娘。 又缠了两坨,一共五个圆滚滚的毛线球,估摸着有一斤半的样子。 见天色不早,冯素莲停下,明天继续。 起身跺跺脚,搓了搓冻红的手,哈口气,“豌豆地该生火了!” 下午三点半,天空上已看不到太阳。 把四个孔洞添上柴火点燃,压成小火,堵上孔门,让它慢慢燃烧。 “今晚咱们吃烙饼盒子饭吧!”冯素莲提议,馒头、白粥实在没味儿。 打了面粉搅成面糊,加点儿盐和泡萝卜颗粒,锅里放一点点油烙饼。 切成指头大小的碎块,熬粥里,很浓稠的一大锅。 烙饼的香气飘出去,整个营地都能闻到。 第一卷 第163章 把我们勾来 “上课啦!”晚饭后张志成在操场上喊道。 战士们汇集过来。 袁红梅身边站了十几位老师,张志成身边站了四五位老师。 大家按自己的实际情况选课程,然后到地窝子里上课,外面实在冷。 老师在地窝子门口,那里有光,能看书本,听课的在里面坐着,听就是。 学写自己名字的,老师用纸张写下,教会笔画顺序,自己拿回去一笔一划在地上临摹。 炊事班的战士没空,收拾锅碗瓢盆,准备下一顿的食材,还要给豌豆地添柴火。 冯素莲看着不多的黄豆,还有不少的绿豆、豌豆挠头。 黄豆可做的东西多,消耗快。 绿豆相对少一些,弄啥呢?豆芽? 好像也只有这个,一斤豆子发个五六斤豆芽,就能做一顿炒豆芽。 算起来是最划算的,其他的消耗量都比这大。 打了一斤绿豆,温热水清洗后,找了个无油的簸箕,铺平,用油毡布盖上,再压上些泥土。 冯素莲也没辙,能做的就这个。 没下雪前还能搞到婆婆丁、蕨根榨粉、辣蓼草、野花椒、酸酐。 隆冬时节,冰天雪地,啥都没有。 补给中有一捆海带、一袋紫菜,东西是好东西,可刮油。 没有油水的海带、紫菜越吃越挠肠刮肚,夜里都睡不着。 内陆人一直以为海鲜好吃,但没有油水的海鲜真的不好吃,越吃越饿。 这就是为啥有人迷惑,以前海边的渔民守着大海越很穷很饿。 长期吃没油水的海鲜吃不饱,渔民会拿海鲜去找人换粮食吃。 这会儿老冯守着海鲜也是无奈,偶尔弄一顿换口味行。 不能一直吃,越吃越饿,粮食遭不住。 冯素莲没想到一个师部会穷成这样,还不如团部、营部。 其实都是一样的补给,区别在于一团团部与几个营部距离较近,又在朗萨城附近,交通相对便利,消息传递快。 都赶在下雪前薅了不少野菜、蕨根等储藏,又有大木箱种豌豆苗,还有坛坛罐罐装。 品种丰富,伙食质量好。 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搭着庆功宴吃上肉。 师部远离,消息传递慢,收到时冰雪覆盖,啥都捞不着,坛坛罐罐更是听都没听说。 想想三一九师师部挺惨的,下属各部被打散不说,自己仅剩机关人员和警卫连,在犄角旮旯修机场。 跟曹营长他们深入无人区修路有得一拼,唯一区别是这里距离邦大镇不到一百里。 早知来的时候,多带几个坛子,再要上几根羊骨头啥的,师部也能沾点儿腥荤。 “老冯,明天咱们包包子吧!”冯素莲看着醒好的面团道。 这会儿课快结束,去了也听不到啥。 不如趁热打铁,把包子包了,明早直接蒸。 “那啥包?”老冯也想。 “土豆丝、泡萝卜!”冯素莲能想到的,就这个。 厨房里剩的几个萝卜全泡进坛子里,满满一坛,酸酸的味道比寡淡的白萝卜好吃。 “成!”老冯也爽快。 于是炊事班趁着天色未黑尽,叮叮当当一阵忙活。 切好的土豆丝、泡萝卜颗粒,锅里放油,一把辣椒丢进去,辣味飘出,土豆丝下锅。 翻炒两下,再加入泡萝卜颗粒,酸酸辣辣的香味飘出,装盆包包子。 “阿嚏!”“阿嚏!”顺风一吹,宿舍这边不少人被呛得直打喷嚏。 “咕咕!”不少人肚子开始鸣叫。 “阿嚏,炊事班在做啥?这会儿就赶下一顿啦?”陈师长被呛到。 闻着酸酸辣辣的香味,直吞口水,起身去厨房看看。 刘政委也出来,两人来到厨房,嚯,乖乖!一大盆油汪汪、冒着热气的土豆丝! “咋,这是要过年啦?”陈师长背着手进来。 “包包子!顿顿馒头,换个口味。”冯素莲呵呵笑道。 “你们炊事班毒烟一阵放,今晚好多人得睡不着!”刘政委笑道。 “瞧瞧,这土豆丝炒的油汪汪、热腾腾,看着就流口水!一定很下饭!” “还好啦,酸萝卜、辣椒提香、提味儿!要是觉得这菜味道好,下一顿再炒一个,大家吃沥水米干饭。” 刘政委这一说,冯素莲想起另一道饭菜。 “还有洋芋焖饭!土豆块儿用油翻炒,再焖上沥水米饭,焖出锅巴,焦香美味,就着豆腐乳、咸菜,香得很!” 冯素莲绘声绘色描绘,当年二毛、细毛最爱吃的饭。 “咕咚!”全是吞口水的声音。 门口探出不少脑袋,“小冯,要不明天就做洋芋焖饭?” 酸酸辣辣的香气把人全都吸引过来,得知是明早的早餐,各个喜笑颜开。 再听到什么洋芋焖饭,天啊,喉咙里都快伸出手来!太馋人了! “好啊!”冯素莲没想到大家会这么迫切。 “兔崽子些,不是上课么?怎么全都跑来啦?”陈师长笑骂。 “呵呵,师长,不能怪我们,风非要把香味儿吹到屋里,非得把我们勾来!”战士们笑嘻嘻道。 “老冯,我会包包子,我来帮忙!”有北方战士主动提出。 “对,我也会!我也来!”不少战士撸起袖子就要上。 “去去,把手洗一洗!”老冯笑着挡开魔爪。 “好嘞!”几个北方战士到门口洗手,回来加入包包子队伍。 其他战士守在门口看,也不嫌冷。 陈师长、刘政委也没撵人,难得的娱乐活动,就让战士们看吧。 “一、二、三…”有战士包不来,就担任点数任务。 一人俩包子,一百三十一人,得包二百六十二个。 一笼装三十个,得九笼少八个,有人很快算出。 “哧!”老冯忍不住笑了,“哪有那么准,恰好就那么准!” 每天做馒头,同样的分量,分剂子很熟练,基本不会少,也不会多。 不过包子很少包,份量未必准确。 包的馅儿也一样,到最后不是剩面团,就是剩馅儿,没见谁就刚好用完。 “呵呵!”算数的战士不好意思挠挠头,没干过伙食,还真没想到这些。 在战士们的注目下,包子包完,架在灶上蒸熟闷着。 “好啦,去睡觉!明早醒来就能吃上!”陈师长开始撵人。 “师长,要不今晚就发给我们?这一晚太煎熬,睡不着!”有战士提出请求。 “兔崽子!睡觉!闻着香气,做梦都是香喷喷的大肉包!”陈师长笑着,把人往回撵。 第一卷 第164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冯,这里!”一进屋,谢春红往旁边挪了挪。 “不了,许同志,咱俩换个位置吧。”冯素莲对许红英道。 “我晚上要进出几遍,睡中间会影响到你们。” “嗯,好吧!”许红英往谢春红那边挪。 冯素莲将自己的被褥抱到门口,“谢谢!” “谢啥!辛苦的是你们!为了大家吃上蔬菜!” “你晚上出去了几次?我怎不知道?”谢春红一脸懵,“我睡得很死吗?” “没影响到你就好!”冯素莲抱住谢春红肩头笑道。 能吃能睡是福,这小丫头五年军龄,比自己还小一岁多。 自己傻不拉几给人做牛做马,伺候王福生娘吃喝拉撒时,人家就上高原参加革命! 这么艰苦的环境,丝毫不影响她活泼开朗的性格,真的是个乐天派。 这样的人命好! “小冯,这是你捻的毛线?真好!” 袁红梅看到羊毛袋下去了些,多了几个鼓鼓囊囊的,打开一看是羊毛线球。 “嗯,没有纺纱车,用木棍绕的,有些粗细不匀,将就用。”冯素莲拿起一个毛线球道。 “你真厉害,还真弄成毛线!教教我,我也学织毛衣!”谢春红凑过来,羡慕道。 其他女兵羡慕地看着,没开口。 “嗯哼!”许红英戳了戳谢春红。 谢春红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 “好啊,羊毛有多的,正好够咱们一人一件!这两天我抽空捻成毛线,咱们一起织。”冯素莲大方道。 羊毛本就不是自己的,白捡的便宜,有人识货,织成毛衣穿,不浪费就好。 “真的?太好啦!小冯,我太喜欢你了!”谢春红开心地抱住冯素莲摇晃。 “哎哟,姑奶奶,要轻点儿,要散架了!”冯素莲被晃得脑袋发晕。 “呵呵,我手劲儿有点儿大!”谢春红讪讪收回手,一高兴没收住力道。 “你呀!淘气!”许红英戳了一下谢春红额头,“这是人家小冯的东西,哪能随便要?” 宿舍里就属这丫头爱闹腾。 “哎哟!”谢春红捂着额头,夸张地惊呼一声,“我这不是想找点儿事儿做,打发时间嘛!” “许同志,这不算我的东西,是没人要,扔了可惜,我带走的! 这么多,我一个人也用不完,正好分给大家,物尽其用!”冯素莲忙解释。 “谢谢!”许红英见大家眼神渴望,不好再拒绝。 “谢谢!”袁红梅、林佳丽、宋巧儿忙道谢,都围过来请教如何捻线。 冯素莲捡根小树枝演示。 “哇!就这么变成毛线?”女孩们崇拜了。 明明手中是一团羊毛,手指轻轻捻动,一根毛线就出来,太神奇了。 “我试试!”谢春红见冯素莲做的很轻松。 “哎呀!它咋变了?”从谢春红手中出来的是一节一节的肠梗阻。 “手指轻轻捻,不要时轻时重,左手的转速尽量匀速,两手要配合好,久了就能掌握好!” 冯素莲说着诀窍。 “我试试!”不怎么说话的宋巧儿看的时候,两只手就下意识在跳动。 “来吧!”谢春红递过去。 宋巧儿一手捻一手缠绕,开始生疏,一两下后找到感觉,整个动作舒展、协调。 “哎呀,巧儿,你这也太巧了!”谢春红咋咋呼呼。 “还好啦!”宋巧儿眼睛亮亮的,手中毛线很均匀。 舞蹈演员的肢体协调性很好,学得快,领悟也快。 “我也试试!”袁红梅看着手痒。 每个女孩都学了一遍,许红英都没躲过,实在太好奇。 “要不咱们把毛线分了吧!正好垫脚!”冯素莲提议。 夜里大家的腿脚都搁在冰冷地上,分了正好一人一坨,垫脚下捂脚。 于是,在豆大的油灯下,几人分羊毛,用油毡布包裹,放在腿脚处。 “哎呀,真舒服!”谢春红喟叹。 “睡啦!就你话多!”许红英拍了一下谢春红。 “呵呵!”谢春红呵呵笑,“好久没睡这么暖和!真舒服!” 大家没说话,都感觉很幸福,暖暖的。 虽然没说话,但冯素莲感觉得出,大家都没睡着。 “小冯!”谢春红试探着低声道。 “嗯?”冯素莲扭头。 “那个…”黑暗中,谢春红胳膊肘支着,探出半个身子,“你跟、那个张同志是你对象吧?” “不是、不是!”冯素莲忙矢口否认。 “一营修朗萨桥,他是上面派来的技术员,没多久我调到团部。 前两天他路过邦大镇,到团部要人手,白洁茹要去三营,我就过来!你、你别瞎说!” “真不是?”谢春红不信,“看你们那么要好,都以为你们是恋人。” “真不是!你别瞎说!对人家张同志不好!”冯素莲极力辩白。 “哦!”谢春红相信了。 “你不冷啊!”许红英拉着谢春红躺下,“行啦,这下能安心睡了吧?” 冯素莲扭头,这话咋听着怪怪的?“你喜欢张同志?” “没、没有!”谢春红否认,但心虚的语气,此地无银三百两。 “眼光不错!”冯素莲赞道,“张同志高中文化,有本事!你要真喜欢,就赶紧追!不然…” “不然啥?”谢春红又爬起来,望着冯素莲。 “修完机场,大家各奔东西,道路不通,消息阻隔,再见不知何年!这么好的人不久错过了!”冯素莲笑道。 谢春红没说话,在思考这事儿。 “小祖宗,快躺下!一惊一乍的,小心感冒!”许红英发现自己不该睡她俩中间。 白天缠着张同志学藏语,大家都看出谢春红对张同志有意思。 这丫头有事儿不藏心里,坦坦荡荡、直来直往。 这种人不轻易骗人,骗人时令人猝不及防,一骗一个准。 正因为如此,她能谎报年龄顺利入伍,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那么坦荡、真诚,谁会想到她会骗人? “哦!”谢春红躺下,没一会儿又爬起来,“真的不是对象?” “真的,千真万确!”冯素莲坚定道。 “这么优秀、这么好的人,你怎么会不喜欢呢?”谢春红不解。 有文化、有本事,长得斯文白净,颇有书生气质,是她心目中的爱人形象。 其实张志成早就晒得黑不溜秋,爱使人盲目,在谢春红眼中,张同志就是白净。 “睡吧!看对眼,哪儿哪儿都好!张同志在你眼中完美无缺!”许红英要被这丫头打败。 第一卷 第165章 小冯最好 夜里冯素莲起身,轻轻打开门,蹑手蹑脚出去。 “老冯?怎么还是你?” 见到生火的是老冯,冯素莲惊讶,不是说排班吗? “不放心,还没发芽,还是自己弄,心里踏实!”老冯手没歇着。 他也要认真学习怎么暖棚种菜,小冯他们要不了多久会离开。 冯素莲没再多说,去另外的孔洞生火。 “咚咚咚!”排班的小战士跑来,‘对不起,睡过了!’ 老冯看这小战士,严肃道:“下不为例!” 冯素莲看看,没说话。 没有闹钟、没有手表,半夜里准点儿出来干活儿,很为难人。 若没有前世几十年形成的生物钟,自己也不能准点儿爬起来。 老冯呢,他又是怎么起来的?难不成一直没睡? “是!”小战士惭愧,想要加入干活。 “不用了,柴火都添了!”见小战士要去动挡风门,老冯道。 拍拍手上尘土,“走吧,回去睡觉!” 凌晨五点,炊事班的人才开工,今天省去做馒头的时间,大家多睡一小时。 粥熬的差不多,才开始蒸热包子。 六点半不到,酸酸辣辣的包子香气随风飘散,把睡梦中的战士们全给馋醒了。 五分钟全都洗漱干净,拿着碗筷到厨房外排队,也不嫌冷。 “老冯,还不干饭?”战士们跺着脚催促。 “马上、马上!”老冯搅了搅白粥,“进厨房打饭。” 倒进桶里提出去,费时费力还冷的快,后面战士打的全是冷粥。 “还是老冯贴心!”战士们乐呵呵进屋打饭。 一碗滚烫的粥,两个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 端着一路小跑回地窝子,慢慢细品。 “哎呀,这么早开饭?”有战士看着打饭回来的人,忙加快脚步。 那油汪汪的包子,香气飘过,肚子更饿,叽里咕噜乱叫。 “这帮小鬼!起这么早!”陈师长推开门出来洗漱。 却见战士们都端着粥、拿着包子欢天喜地的跑回来。 难怪那包子的香味老往鼻孔钻,左邻右舍都吃上了。 “呵呵,师长!快!一会儿没了!”有小战士小笑呵呵道。 回到地窝子,坐地铺上美滋滋喝一口热粥,咬上一口包子。 一嘴就见到馅儿,酸辣混合着土豆的粉甜,油水浸润了包子皮,手上都是油的。 真香! “滋溜!吧唧吧唧!”没人说话,全是喝粥、吃包子的声音。 “嗝儿!”吃完,美美打个饱嗝。 美好的一天开始!洗干净碗筷,扛着工具上工地。 “老子还没吹哨呢,这帮小鬼就上工了!”陈师长大口大口嚼着包子笑骂。 今天比往日提前半小时上工,就没见战士们这么热情高涨过。 各组成员聚拢,先去扒拉雪底下的枯草、枯叶,然后撒在冻土上。 烧的烧,挖的挖,回味着刚才吃的包子。 “张同志,修吧德勒(早上好)!”谢春红凑到张志成跟前,大声道。 “修吧德勒,小谢同志!”张志成眼中闪过欣赏。 这小同志很好学,学习劲头跟小冯有一拼。 “张同志,以后咱们不如就用干活的时间学藏语,边干活干学习,一举两得多好!”谢春红提议。 “对,张同志!这样干活不累,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有战士附和。 这种学习寓教于乐,气氛活跃,学起来轻松愉快。 正儿八经地学,反而枯燥乏味,半天学不会。 “就是,张同志,这个提议好!我就在旁边听,也能学会不少!”又有战士附和。 工地上说说笑笑,不只学藏语,也会讨论头一晚学的知识。 “张同志,修完机场你会上哪儿?”谢春红擦了擦汗,顺便瞄一眼张志成。 “不知道,可能回原单位,也可能去支援修桥的部队。”张志成直起身,看看前面的几个山头。 选择这里建机场,是因为这一带离邦大镇近,平掉几个小山头,堆高夯实,便是机场。 长四千米、宽一百五十米,还要建一个简易候机厅。 时间紧、任务重,大冬天都得施工。 正常情况下,炸掉山头,推平、堆高、夯实,这种简易机场要不了多久。 这是五十年代,只有镐锹、锄头等简易工具。 又是高原,冰天雪地四五个月,真正能施工的不足八个月。 但部队不可能养着那么多人几个月,所以冬季再冷,一样干活儿。 “你们呢?回军部?”张志成随口问道。 “嗯!”谢春红深深看一眼张志成,默默打量他的身形。 张志成被看得莫名其妙,看看自己身上,以为有哪儿不妥帖,没有啊。 再抬头,谢春红已在干活,张志成不好问,只是一头雾水,觉得谢春红眼神怪怪的。 “嘘!”下工哨声响起。 “哎哟,收工啦,没干多会儿啊?”战士们觉着这两天的时间混得特别快。 “唉,大家猜猜中午吃啥?”有人笑道。 以前猜都不用猜,白粥、馒头、土豆老三样。 小冯来了后,时常变换花样,让大家惊喜。 “昨天不是说了吗,洋芋焖饭!”有人回道。 “是吗?咋没闻到土豆香味儿?”不少人嗅了嗅空气,没有特别的香味儿。 “咦,小冯,洋芋焖饭呢?”打饭时战士们看到是白粥、馒头,有些失望。 “晚上做,吃得饱饱的,夜里不饿。”冯素莲好脾气的笑笑。 “呵呵,太好了!”得到确切消息,顿时兴高采烈,奉上一定高帽,“就知道小冯最好!” “臭小子,难不成不吃洋芋焖饭,小冯就不是最好?”老冯笑骂。 这帮小战士比以前活跃多了。 吃过午饭,学习小组开课,没有硬性规定必须学,纯属兴趣小组。 有的战士这边听着小学二三年级的课,听到张志成讲化学课,全被吸引,纷纷聚过来。 “夜里坟地的鬼火其实就磷自燃,磷的燃点很低。”张志成讲道。 农村对坟地鬼火很畏惧,认为那是阴曹地府的幽蓝鬼火,这会儿讲到磷,张志成特意科普。 “为啥坟地会有磷?“冯素莲捻着毛线,不耽误她听课、提问。 “人的骨骼中含有磷,死后身体腐烂,骨骼中的磷慢慢释放出来,遇到空气自燃。”张志成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真的有鬼呢!小时候路过坟地,总是吓得鬼哭狼嚎,拼命跑。”有战士恍然。 “可是,为啥白天看不到呢?”冯素莲不解。 “磷白天也自燃,但因为磷自燃时的亮度不高,加上阳光强烈,看不到很正常。” 张志成没想到冯素莲会思考这么多,很是欣慰,“学习就该这样,不停提问、不停思考。” 第一卷 第166章 会有那一天的 “有文化就是不一样!这一说开,鬼火好像没啥可怕的。”有战士道。 “可不,白天坟地不也冒鬼火,只不过我们看不见,不也好好地从坟地经过?”不少人附和。 “张同志,那磷在人体中有什么作用?”谢春红问,除了袁红梅,五零年这几个女兵初中都没念完。 “磷元素是构成人体细胞膜的成分之一,有增强和保护作用,促进人体某些化合物的合成与分泌等。 磷元素与钙元素一起作用于骨骼,促进骨骼发育与牙齿的生长。 磷元素还可与脂肪合成磷脂,有效促进人体新陈代谢,快速带走人体内的部分废物和毒素,增强人的免疫状态。” 这个涉及化学与医学,张志成懂得不多,只能简单阐述。 “张同志,那半岛战场用的白磷弹又是咋回事?不是说磷的燃点很低吗?为啥还能烧死人?” 这里三一九师的战士多,在半岛目睹战友被爆炸的白磷弹活活烧死。 “白磷是一种极易燃烧的物质,具有强烈的刺激性,燃点低,仅40度,有剧毒。 燃烧的温度高达1000度!爆炸后产生高温火焰,轻易穿透皮肤并烧至骨头,对人员极大的伤害和痛苦,是一种极其残忍的武器。” 张志成对白磷弹的了解仅限于此,他没有经历过,仅从相关资料上看到过。 单看那些文字描述和图片,就让人感到恐惧、残忍。 白磷发现和使用于17世纪,主要用于引燃介质,比如火柴头中便有它。 除了人体生长必须,它的最大作用便是战争中。 白磷被制作成烟雾弹和燃烧弹,一战、二战中被使用,半岛战争中,美丽国多次使用。 直到1980年国际公约,禁止在战争中使用。 “唉,什么时候,咱们才有先进武器?”提问的战士叹息。 “会有的!兴许十几、二十年就有。”冯素莲冷不丁回道。 “有什么?”大家看着这位手不停捻,不停出毛线的女兵,身边一会儿就摆了两三个毛线球。 “嗯、核、核武器!” 村官黄毓秀跟她说过两弹一星,六十年咱们有了原子弹、氢弹、导弹,七十年代初有了人造卫星上天。 有了核武器,再没哪个敢欺负咱们。 八十多岁的她听不懂什么原子弹、氢弹,只记得核武器这几个字。 张志成惊讶低看向这位女兵,她不是没文化么?咋还懂核武器? 在座的人中,知道一九四五年小日子投降的人多,但知道跟美丽国向小日子丢了‘小男孩’、‘胖子’两颗原子弹有很大关联的人少。 “核武器是什么?”这下战士们激动了。 “我、我也不懂,就听人听过那么一嘴,洋人有的,咱们也要有。”冯素莲心中一跳,嘴又瓢。 “对!洋人有的,咱们也要有!原子弹咱们迟早会有的!”张志成解释道。 他理解为冯素莲道听途说的半拉子话,那时信息不发达,很多消息传到后面越传越离谱。 不过冯素莲说的核武器没错,原子弹就是核裂变产生爆炸,威力相当于十几、二十千吨tnt当量。 有了这大杀器,就问你敢不敢动? “张同志,啥叫原子弹?”果然有人没听过。 “是一种高科技先进武器,它的爆炸相当于现在最厉害的炸药tnt的几十千吨同时爆炸。 一颗原子弹就能炸掉一座城市,爆炸产生的热量和压力波摧毁建筑物和杀死人,人瞬间被气化。 有强烈的核辐射,没有当场死的人和动物会皮肤溃烂而亡,那一片地因为放射性污染,很长时间长不出生物。” 张志成描述着小日子当初被炸的场景,心中痛快。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天啊!太可怕了!世界上真有这样的武器?”有人觉得天方夜谭。 “当然,现在全世界就美丽国有!我们迟早也能造出来!”张志成坚定道。 “可是,那样的武器太恐怖,一颗就能毁掉一座城,要是每个国家都制造,一打仗,世界不就毁灭了?” 有人担忧。 “你真傻!”冯素莲撇撇嘴,“别人有,你没有,不是等着挨打?” “可是,原子弹会毁了这世界!”担忧的人觉得冯素莲脑子有坑,看不到它毁灭性的破坏力吗? “说你傻,你还真傻!”冯素莲笑道。 “这叫制衡!别人有,你也有,你都知道会毁灭世界,别人会不知道? 当你也拥有时,就不是你担心世界被毁灭,而是对方!有了忌惮,相互牵制,这世界才能和平!” “那要是制造的人不讲武德,故意挑起战事,扔原子弹,那咋办?”担忧的人又问。 这世上不讲诚信的人多了去。 “呃,这个…”这话把冯素莲给问住,挠挠头。 “那就不让他造呗!你有、我有,谁会愿意再多几个会造的?肯定会想办法不让别人造。” 冯素莲记得国际上有个什么组织,制约其他国家,不许造核武器。 “人家会听吗?”担忧的人不信。 哪有这么听话的,你不让我造,我就乖乖不造?凭啥? “好啦,别争!小冯同志的话很有道理,国与国之间军事力量匹敌时,彼此便不会轻易动武! 核武器咱们不一定要使用,但咱们一定要拥有,这样才有制衡的实力,腰杆子才能挺直。 不然咱们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只能被动挨打! 不要杞人忧天,原子弹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造出来的。 它需要先进的科学技术,还要有制造所需的稀缺铀矿等,不是谁都能造出来。 好啦,时间到,干活去吧!”张志成起身撵人。 “唉,你们见过白磷弹,说说啥样…”上工的人三三两两,继续刚才的话题。 “厉害啊,小冯,还懂核武器!还懂制衡!”张志成笑道。 “呵呵,听人说了那么一嘴,瞎吹!”冯素莲呵呵笑道。 “看看,这文化就是有用!一堂课听了这么多先进知识!感觉自己井底之蛙! 还是有文化好啊!搞科研,造原子弹!”陈师长感慨。 “是啊,说得我都热血沸腾!要是有文化,我都去造原子弹!”刘政委扛着锄头。 俩搭档向往造弹,向往国家拥有大杀器的那一天。 冯素莲听到,会心一笑,会有那一天的,将来咱们的国家会很强盛很强盛,繁荣昌盛、太平盛世! 第一卷 第167章 只是想让战士们吃好 “你这是打算把羊毛都捻完?” 营地上只剩下炊事班,老冯见冯素莲缠了那么多毛线球,还不停歇。 “嗯,趁这会儿空闲都捻成线,大家一起织毛衣。”冯素莲手不停。 “大家?”老冯愣住,这小冯是不是傻?这么金贵的羊就随便送人。 “嗯,我一个人用不完,大家分了都织件毛衣穿。”冯素莲没觉得有啥问题。 老冯沉默不语。 “老冯,黄豆剩的不多,豆腐乳捂了些,剩下的要不要捂豆豉?”冯素莲问。 多一些耐储存的咸菜换口味。 磨豆浆、点豆腐一次消耗量不小,做成豆豉可多吃几顿,也能炒菜时当调料放。 “这天儿还能捂出来?”老冯意动。 “能,放在灶边,这天气,六七天应该能捂出来。”冯素莲肯定道。 “那做吧!”老冯点头。 剩的不多,两顿豆浆就磨完,还费时费力,倒不如捂豆豉,一劳永逸,还经吃。 “走!干活!”冯素莲收拾起羊毛和毛线团,回厨房忙活。 将剩余黄豆全部倒出来,拣去里面的杂物、碎屑,倒温热水浸泡上。 割一大坨面团,又切割成几坨小的,“来,大家搓面筋。” “面筋?今晚不是吃洋芋焖饭吗?”老冯没搞懂冯素莲又搞哪一出。 “明天吃啊!” 几名战士各拿一盆,装清水,将面团放入水中,学冯素莲的动作,像搓毛巾一样揉搓面团。 清水很快变浑浊,又换清水,直到水变清,再搓不出浑浊物。 浑水汇集一起慢慢沉淀,得下面的澄粉。 看着变成满是蜂窝眼的面筋,南方战士们很好奇,“面团还真能洗!” 将面筋切成块,放蒸笼蒸熟备用,明天的新菜。 然后开始做晚饭,土豆滚刀切成小块,清水过一下,去掉面上淀粉。 那过的水里有淀粉,都没舍得扔,倒澄粉水中一起沉淀。 锅中放油,土豆块倒入翻炒,撒盐再翻炒几下。 “改成小火!”冯素莲对烧火战士道。 灶里的火撤掉一些,变成烘烤的小火。 将刚煮熟的沥米饭倒入大铁锅,盖住土豆块,顺着锅沿一圈加少许水,盖上盖子焖饭。 锅沿上用抹布将缝隙都捂住,不然米饭闷不熟,高原上气压低。 “滋滋、滋滋!”锅里响起细微的滋滋声,土豆块、米饭生锅巴的声音。 空气中慢慢飘散着一股焦香味儿。 “咚咚咚!”切了几个泡萝卜丝,在另一口大锅中用油、干辣椒翻炒几下。 五点钟,战士们冲锋般冲回营地。 “呵呵,真香!干活儿都闻到锅巴香!”战士们排着队进厨房。 锅盖揭开,满满一大锅干米饭,老冯用锅铲将锅底的土豆铲起、拌匀。 “诶,老冯,锅巴、锅巴!别弄散了!”看着锅巴被铲得稀碎,喜欢吃锅巴的战士急了。 “别吵,不拌匀,吃米饭的吃米饭,吃土豆的吃土豆!”老冯擦了把额头的汗。 一人一大碗洋芋焖饭,一筷子酸辣萝卜丝,米汤随意,温在另一口大锅里。 洋芋焖饭是真香,柴火灶、大铁锅闷的,自带一种说不出的柴火香味儿。 战士们好久没吃带油、带盐的干米饭,好吃得差点儿连舌头都咬掉。 配上酸辣萝卜丝,妈呀!再来两碗都能吃下。 好多人吃得太猛,被噎住,不停捶打胸口。 “锅里有米汤,自己打!”冯素莲大声道。 噎得慌的战士们又排队打米汤,浓粥的米汤也能顶一阵饿呢! “妈呀!这日子!美!”一碗热腾腾的米汤下肚,吃得饱饱的,令人舒服得直喟叹。 “哟,小冯,这是弄的啥?这么多,要过年啦?” 陈师长打了碗米汤,看到一大盆蜂窝眼的食材,不像豆制品,瞧不出啥食材。 “面筋,明天的菜!北方菜。”冯素莲打完饭,也端着一碗。 “面筋?”南方人的陈师长好奇,自己也算在北方待过,咋没见过? 革命圣地生活艰苦,搓面筋奢侈,平时混合着玉米、高粱做杂粮窝头、馒头吃。 “嗯,红烧吃、卤着吃、伴着凉皮吃都好吃。”冯素莲解释道。 “又想出新吃法?嗯,好是好,会不会太浪费?”陈师长在深山吃过草根、树皮,想得长远。 “不会!就连搓出来的沉淀物,都是好东西!留着庆功宴做凉皮或包水晶包。” 冯素莲也是苦了一辈子的人,忧患意识很重,永远都会想到万一,都会留下余地。 “那就好!”陈师长放心。 看到满满一大桶黄豆,心疼道,“又要做豆腐?” “不是,捂豆豉,可以多吃几顿。”冯素莲忙道。 “嗯嗯,这主意好!”陈师长点头,端着饭碗走了。 自己问东问西,搞得小鬼紧张兮兮的,人家只是想让战士们吃好。 “起嗝儿、起嗝儿!”谢春红打着嗝儿冲进来,舀起一大碗米汤灌下。 锤了锤胸口,堵在胸口的饭滑下,“妈呀,差点儿噎死我!” 见厨房角落堆放着好几个捂着的簸箕,不禁好奇,伸手去揭。 “唉,别动!”正在扒拉米饭的冯素莲忙叫住。 “咋啦?我就看看!”谢春红笑嘻嘻道。 “别,你手上有油,捂菌丝不能沾油。”冯素莲拉开谢春红。 东西本就不多,弄坏了多可惜、多浪费。 “开上课了,你的学生来了,快去!”冯素莲笑着将谢春红推出去。 虽是老兵,可年龄还不到二十,还是小姑娘心性,好奇、没轻没重。 洗完锅碗瓢盆,洗干净手,黄豆已泡发。 烧水煮黄豆,水漫过黄豆一指,煮熟后余火焖一阵。 直到用手轻轻一捏,黄豆变烂成泥,将黄豆捞出沥干,稍微晾一晾,拌上适量面粉拌匀,手不能沾水沾油。 倒入铺着秸秆、纱布的簸箕中,铺匀,盖上纱布,再盖上秸秆、旧棉被,放角落捂着。 “几天能好?”战士们心中欢喜,又多一道菜。 “六七天吧,只要黄豆面上长出黄绿色霉灰,便成了。” 说着又给豌豆地里生火保温,又将沉淀出的澄粉取出,晾在铺了纱布的面晒里。 一通忙碌后,炊事班才下班。 临走时,冯素莲拿了几根比较直的细木棍。 第一卷 第168章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推开地窝子门,里面可热闹了,都洗簌完,女兵们窝在床铺上,缠毛线。 缠得有模有样,圆滚滚的毛线球。 “唉呀!”谢春红瞟了眼冯素莲,一分神,手上的毛线断了。 放下毛线球,重新将毛线尾与羊毛缠上,轻轻捻。 左手缠,右手捻,时粗时细,缠的毛线球疙疙瘩瘩的,比旁人的大。 “我来吧!”冯素莲接手,另起头缠绕,谢春红缠的毛线球明天抽空拆了。 “这就是毛线针?”许红英拿起细木棍看。 “嗯,剥了皮,树枝两头磨尖就能用。” “我看看!”谢春红抢过来,“这能行吗?轻轻一用力不得断?” “咔擦!”话音刚落,树枝被她掰断一截。 众人齐齐看过来,眼神幽怨。 “我、我没用力,我不是故意的!”谢春红尴尬地支支吾吾,随手一掰,谁知它真的断了。 “没事儿,明天我再去柴火堆里找,这个朽了。”冯素莲安慰。 谢春红没敢再乱动,通信兵时常攀爬电杆,身手敏捷,手劲儿大。 “我先给你起针,你织毛衣吧!”见谢春红神情失落,冯素莲停下手中活儿。 拿出昨天磨好的一副毛线针,取出毛线球。 “大衣脱了!”冯素莲道。 “你干嘛?”谢春红脱下大衣,却见冯素莲在她身上用手量,嘴里念念有词。 “别说话,她在给你量尺寸!”许红英看懂了。 “不是,小冯!”谢春红转身,拉住冯素莲的手,“小冯,错了!” “什么错了?”冯素莲莫名。 “那个、那个张同志…”谢春红说到后面,脸都红了,声若蚊呐。 “谢春红,你疯了!”袁红梅噌地一下站起来,恨铁不成钢。 “你俩啥都不是,就巴巴给人织毛衣,你脑子咋想的?” “是啊!小谢,你要给他织,也得跟他表白了,人家也乐意,再织也不迟。 哪有什么都不是,就上赶着的?”不怎么说话的林佳丽也劝。 “我、我…”谢春红不知该怎么辩解,确实自己不够矜持。 可都是革命同志,谁追谁不一样,女的为啥非得端着? “小谢,要不缓一缓,你找个机会跟张同志表白,或者我帮你问问?” 冯素莲挺欣赏谢春红的勇气和眼光,张同志真的不错,文质彬彬,有文化,人也很细心。 “真的?小冯,你太好了!”谢春红欢喜地抱住冯素莲,“拜托你了!” “声音小点儿!咋咋呼呼的,生怕整个营地听不到?”许红英笑着摇头。 角落的宋巧儿默默看一眼,笑笑没说话。 众人都看出谢春红喜欢张同志,张同志毫无反应,估计没戏。 喜欢一个人,另一个人是能感觉到的,即使未表白,态度也会跟对待旁人有所不同。 张同志没反应,只能说明对小谢无感。 “毛衣织你的?”冯素莲问。 “就他的…”谢春红坚持,话语间带着丝丝甜蜜。 “没救了!”袁红梅笑骂,戳了戳谢春红额头。 “看你一天风风火火,却是个恋爱脑!成了还好,要是没成,看你这毛衣送谁!” “就不信追不到他!”谢春红倔强道。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在部队,男女兵是狼多肉少,女兵抢手得很,更何况这苦寒的高原,女兵更是稀缺。 脑子没进水的话,女兵主动追的话,十拿九稳。 “有勇气!敬你是条汉子!”冯素莲莫名想起这句话。 “哈哈哈!不敢、不敢!兄台费心!”谢春红笑嘻嘻拱手,不伦不类模仿戏曲里的侠士。 女兵们被逗笑,嘻嘻哈哈笑做一团。 冯素莲拿起线头在左手食指上缠绕,毛线针挑起一个圈,一针又一针地挑。 一根针挑了几十针,又下一根毛线针接上,然后第三根毛线针。 等第三根毛线针的针数够了,最后一针与第一根毛线针的第一针交叠。 右手小指勾着线,食指带着线和针穿过,出来的线套在第四根针上。 冯素莲连着织了好几针上下针,才交给谢春红,“好啦,先织上下针,织到一寸半再改成平针。” 谢春红在旁边看得一眼不眨,“小冯,你真厉害!十指翻飞,速度好快!” “我刚才织的就是上下针,会吗?”冯素莲问。 “嗯!会!”谢春红点头,看会了,“小冯,这毛衣张同志穿得下吗?” “穿得下!夏天修桥在一起,他的高矮胖瘦大概有个数。”冯素莲笑笑。 “哦!”谢春红一想也是。 接过毛线针,朝外戳一针,绕线,往回带,线绕回内侧。 针朝内戳一针,绕线,往回带,线绕回外侧。 在冯素莲手中犹如活了的毛线针,到她手里,一针一针戳,好似纳鞋底。 冯素莲蹲在地上,剥掉木棍上的皮,在石块上莎莎莎地磨尖子。 “你们谁要!”冯素莲问。 “小冯,你弄个东西也太快了!”袁红梅就见冯素莲在地上悉悉索索一阵,毛线针就出来一副。 “嘿嘿,这个简单不费事儿。”冯素莲笑呵呵道,“许同志,给你吧!” “谢谢!”许红英刚缠好一团,接过开始起针。 “小冯,比张同志略高,体型稍微稍宽大一点儿,该起多少针?” “啊?”冯素莲脑海里莫名蹦出陆远平,“给你爱人织?” 许红英深深看一眼冯素莲,咬咬唇,难得露出羞涩,“不是!” “嗯,张同志大概身高170,体重120斤,这毛线中粗偏粗,起的85针,你那个要不90针吧!” 冯素莲比着陆营长的身形回道。 “唉,红英姐,你对象是哪里的?不会就在师部吧?”袁红梅好奇。 三一九师从半岛战场撤回来就上的高原,许红英织毛衣,说明对方也在高原,那就只能是他们三一九师的人! “真的?”冯素莲抬起头,一脸八卦,“谁?” 不止冯素莲,其他几人都一个表情,脑子里飞速旋转,拿张志成做比对,比他略微高,还壮实一点儿的。 许红英是机要员,对象自然是首长级别。 女兵们比对一圈,不是高了,就是矮了,要不就是瘦了,就没一个比对上。 “嘘,秘密!”许红英笑笑,才不会说呢。 第一卷 第169章 我真没对象 半岛战场上,敌机轰炸师部,大家纷纷跑开隐蔽。 一直在后勤机关,第一次真正上战场,面临这场面的她没经验,吓得不知该往哪里跑。 一颗炸弹落下的瞬间,一个身影扑过来,将她扑倒在一个弹坑中,压在身下。 “轰隆”一声,刚才的地方炸成一个弹坑。 “你是怎么回事儿?不知道跑!”压在身上的人起身,拍打身上的泥土,骂她。 “我、我…”她无力辩驳,人都吓傻了。 “以后跑不了,就地隐蔽到弹坑里。”那人骂完教她。 “是,为啥躲弹坑里?”她不解。 “炸弹是空投,运动轨迹很难落在同一个点儿,几乎是不可能的。 弹坑还能避免爆炸冲击波,以及飞溅的弹片,记住了吗?”那人见她呆呆傻傻,再次强调。 “记住了!”她认真点头。 看着眼前这个英气勃发的军人,凶巴巴地说着保命技巧。 从旁人口中打听到这人叫陆远平,是一位连长。 再次见面,陆远平已是营长,到师部参加紧急会议。 那时他压根没认出她,还是她叫住他,说了当年救她的事儿,他才想起。 来不及多说话,便进师部开会。 她知道这是什么会,按理只需团级干部到师部开会,但这次事关重大,就近的营级干部全部来参会。 那人大步流星,走向被炸毁一半的师部指挥所。 几分钟后散会,每个人表情凝重,全都视死如归。 下面一场战斗,他们三一九师将以血肉之躯,阻挡十倍于我军的敌人。 敌人全是重甲装备,三一九师的任务是拖住敌人四十八小时,给大部队争取集结时间。 装备相差悬殊,人数相差悬殊。 敌军装甲、坦克后是装备精良的步兵,如何阻挡? 一个师就算全部上,十倍的敌人不过一两个小时就能歼灭。 陈师长和刘政委分析敌人的作战方式,发现一个bug。 敌军一旦遇袭,就会停下休整,派出小股力量清扫障碍。 如此便耽误一阵时间,短的半小时,长的可能一两个小时才继续前进。 “反正都是死,那就不惜一切代价,死死拖住敌人!化整为零!全师以班为单位,阻拦敌人!”陈师长悲壮道。 “保证完成任务!”干部们毫不犹豫齐声道。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一个师化作几百个作战点,每隔一二百米就是一个火力点,铺得漫山遍野,几十公里长。 战斗打响,后面的战友听着前面密集的火力攻击,我方稀稀拉拉的还击声,没多久我方没了声音。 战友们知道,一个班的人全部阵亡。 就这样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我方用一个班又一个班的火力和战士牺牲,一点点阻挡十倍于我军的力量前行。 没有一名战士后退,听到前面没了声音,便知道该自己了。 这场阻击持续近两天,全师打的只剩下半个营,后方大部队终于集结完成,并到达预定作战点。 接到撤退命令的陈师长、刘政委,看着只剩下的不到一百人,泪流满面。 看着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战士在眼前牺牲,心如刀绞。 陆远平、伍三思全都负伤,带着半个营殿后,掩护师部指挥所先撤。 到最后,半个营只剩下两个排不到的人回来。 那场战斗,在陈师长、刘政委两位久经沙场的老兵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痛。 也是那场战斗,许红英的心无可救药爱上陆营长。 可惜,之后再没机会见面,撤回国集结时碰到过,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坐上不同的闷罐车回国。 锦城休整半月,陆远平来过师部,向师部汇报工作。 许红英叫住陆远平,眼神缱眷,正要表白,却被伍三思叫走。 这一别,又是大半年,上了雪域高原都失联。 如今从小冯口中得知,一营就在邦大镇往南走的第一站! 许红英心中窃喜,织好毛衣,机场修完,向师部请假,去一营看望陆远平,一吐相思之苦。 看到自己送的毛衣,不用说,他应该明白自己的心意吧? 想到这里,许红英的心甜蜜蜜的,不自觉用手摸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脸。 黑了、皴了,他会不会嫌自己变丑? 几年时间,不少人给她介绍对象,全是营团级的优秀干部,都被芳心暗许的她婉拒。 眼瞅着马上二十三,就要变成老姑娘,俩人还没确定关系。 许红英不免有些暗暗着急。 每个人手中都得了一副毛衣针,开始起针,虚心请教冯素莲,该起多少针。 结果报的尺寸全是男子的,都是给恋人织。 “还说我,你们不也一样!”谢春红总算找到反击的。 “不一样!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确立关系,正大光明的,你那个张同志啥都不知道,万一人家有对象了呢?”袁红梅回道。 这句话有些伤人,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谢春红装作没听到,默默戳着毛线针。 大家劝谢春红,也有这层意思,都没戳破,袁红梅嘴一秃噜,好心办坏事,让人心里发堵。 “对不起,我不是那意思,我…”袁红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没事儿,我没那么玻璃心!若他有对象,那就算了,若没有,我一定要追到!”谢春红越挫越勇。 “好啦,睡觉!”许红英见大家都起好针。 “睡觉、睡觉!”谢春红收好毛线针。 看到冯素莲手里的毛衣针,惊讶道:“哎呀,小冯,你就起好针啦?” 冯素莲笑笑,“嗯,起好了!” “咦,你这针起的跟我的差不多,不会也是给对象的吧? 还说没对象,快说,对象是谁?你们团部的谁?”谢春红八卦心起。 “不是的,我真没对象!”冯素莲急忙辩解。 “那你给谁织的?这明显就是男人穿的!”谢春红不问出结果不罢休。 “反正不是对象!”冯素莲本能地不想说出陆远平。 不想因为这事儿让人误会,影响陆营长找对象。 “奇怪!不是对象,干嘛给人织毛衣!”谢春红嘀咕。 “我答应了白同志的!”冯素莲拉出白洁茹挡刀。 谢春红不解,咋又跟白洁茹扯上关系,“白同志拜托你给她丈夫织的?” 咋怪怪的?有这样的女人吗? “哎呀,不是啦!不是啦!”冯素莲说不清。 “那是啥?”谢春红还要追问。 “好啦,睡觉!”许红英打断,“这是人家的私事儿,不说就别老是追问,小冯不会乱来。” 第一卷 第170章 不肯入自己的梦 “营长的爱人会是什么样的呢?”黑暗中冯素莲瞪着眼睛胡思乱想。 “以后营长有爱人了,就不能再给他织毛衣!唉!” 冯素莲无意识叹气,看到女兵们都有自己爱的人,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很多余,格格不入。 旁边的许红英扭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其他女兵都没睡着,全都默默躺着,各自想着心事,思念同在高原,却无法相见的人。 “当当当!”一阵凿壁的叮当声。 冯素莲脚下是悬崖峭壁,悬崖一百多米处是湍急的江水,轰隆隆奔流不息。 悬崖上许多战士腰上绑着绳索,费力修凿炸出来的山壁。 突然她看到战士们上方的巨石缓缓松动、摇摇欲坠,那是炸山时震松的。 战士们毫无察觉,叮叮当当专注干活。 没一会儿,巨石松开的裂缝越来越大,肉眼可见。 “快下来!快下来!”冯素莲急得大喊,可没人听得见。 有人似有感应,转头看向她,冲她咧嘴一笑。 冯素莲瞳孔倏地瞪大,浑身冰凉,是营长!他怎么在上面? “营长,快下来!快下来!“冯素莲拼命喊,连爬带滚往巨石上爬,拼命挥手叫他们下来。 可没人听得见,没人看得见她。 她手脚被尖利石头割破,血肉模糊也毫无知觉。 她使劲儿爬啊爬,就是爬不上去。 巨石裂开的缝越来越大,缓缓下滑一点儿,随即迅速坠落。 “轰隆隆!”巨石带起尘烟,砸向那一片崖壁上悬吊的战士,迅速坠入江中。 “不要!营长!营长!”冯素莲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喊叫。 江中溅起巨大水花,水流湍急,江面远处浮起几根绳索… “营长!呜呜…”冯素莲趴在悬崖边,徒劳地看着再无动静的江面,绝望地哭喊。 “小冯、小冯,你醒醒!醒醒!”有人使劲儿摇晃。 “营长!呜呜…”冯素莲哭着从梦中醒来,茫然看着眼前几人。 “小冯,你咋啦,又哭又喊,手拼命挥啊挥,做噩梦啦?”谢春红眼神担忧。 那哭声撕心裂肺、绝望无助,就连她们听了都难受得不行,心跟着扯着疼。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战士们凿山,被炸松的巨石砸到江里…”冯素莲虚脱般,嗓音沙哑。 “梦境太真实,拼命喊他们下来,没谁听得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巨石砸中,坠入江中!” “没事,梦是反的!战士们会好好的!”许红英安慰道。 “对不起,吵到大家了!”冯素莲抱歉。 “嗨,说那些做啥!你没事儿就好!睡吧、睡吧!”谢春红对袁红梅几人道。 大家再次躺回床上。 冯素莲脑海中依然闪现梦中场景,心闷痛闷痛的。 这是村官黄毓秀给她讲的雪域高原修路中的一个惨烈故事,一个排的战士全部牺牲。 就算当时没被巨石砸中,一百多米高的地方掉落水中,人也活不了。 撞击水面的瞬间,水面很硬,犹如撞向水泥地面。 更何况河水是雪水所化,冰冷刺骨。 即使落入水中没摔死,冰冷的江水一会儿就能将人冻僵… 总之,没活路。 一个排的战士尸骨无存。 也许是离开那天,看到团部炸过的山,脑子里潜意识联想到那个故事吧。 冯素莲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营长好好的,战士们好好的,都长命百岁! “小冯,你梦里喊的营长是谁?”许红英心有所感。 “…”冯素莲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我们营长!” “陆远平?” 冯素莲扭头,“你认识他?” “嗯!”许红英没否认。 冯素莲恍然,一个师的!怎会不认识? “你喊他干嘛?喊他救人?”许红英听那哭喊声,直觉俩人关系匪浅。 梦中的人都是关系紧密的人,不是亲友便是至关重要的人。 “营长也在里面!”这句话说完,冯素莲的心像被针扎了般,痛到无法呼吸。 好一阵,才深吸一口气缓过来,那种痛彻心扉的痛。 “你们营长、对你很好?”许红英心里说不出啥滋味,酸酸的。 陆远平入别人的梦中,却不肯入自己的梦。 “嗯,营长对我很好,是他助我脱离困境,把我带到锦城,也是他招我入伍,带上高原。” 冯素莲突然很想念、很想念营长,没由来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 “你们营长,有对象了吗?”许红英问了一个很俗的问题,其实是旁敲侧击俩人的亲密度。 自古英雄救美,多以身相许。 就好比自己,一眼万年,心中再也装不下别人。 小冯也是陆营长救的,不会也对他芳心暗许? 心中不免对陆远平有了几分怨气,怎么哪儿哪儿都救人? “应该没有吧!”冯素莲听着别扭,突然不想营长有对象,一想心里就发堵。 “你怎知道?”许红英想知道更多陆远平的消息。 “白同志说的!”冯素莲翻了个身。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想别人窥探营长的隐私,许红英也不行。 许红英看着冯素莲的后脑勺,感觉有些事好像偏离预定轨道。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小冯与陆远平之间绝对不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梦中小冯那一声声‘营长’,犹如杜鹃啼血,声声哀鸣,痛彻心扉。 没有深厚的感情,绝对不会哭成那样,尽管只是梦境。 不过听小冯坦荡的语气,丝毫不带羞涩,好像又不是恋人。 回想起小冯毛衣起的针数,跟自己的一样,难道她也是给陆远平织毛衣? 许红英辗转反侧,一旁的冯素莲一动不动,便知她也没睡着。 直到冯素莲轻手轻脚起身去厨房,许红英才迷迷糊糊睡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日思夜想的背影,阳光灿烂,那背影上光影耀眼,令她无法看清。 她欣喜,快走几步想要追上,俏皮地拍一下他肩头,逗他。 然后看到他的惊喜表情,开心的抱着她旋转!那是她期盼了许久的重逢。 可是追了许久,那光影明明就在不远处,却怎么也追不上,也够不着。 第一卷 第171章 意图 “卡塔!”一声响,光影下的陆远平背影消失。 “陆营长!“许红英大喊一声,猛地醒来。 空气中似乎残留着一股冷风,旁边冯素莲已不见人,应该是凌晨四点多钟。 “呼!“许红英舒口气口,神情落寞。 入梦来,却是无法触及,就像现实中,与他总是完美错过。 茫然望着天花板,难道有的人注定无缘?情绪不免有些低落。 “红英姐,你怎么啦?”干活时,谢春红见许红英不说话,似乎有心事。 “没事,就听你们说话。”许红英低头干活。 几个女兵对视一眼,都察觉出今天的红英姐不对劲儿。 连带着大家都有些沉闷,没有往日的学习积极性。 这一上午的时间感觉好难熬,好不容易熬到十二下吹下工哨。 “收工、手工,快冲啊!看今天吃啥!”谢春红活跃气氛。 “猜,吃啥!我猜今天是酸辣土豆丝!”“我猜是盒子饭!”大家猜测道。 “张同志!”许红英叫住身边路过的张志成。 “什么事儿,许同志。”张志成停住脚步。 原本磨蹭着等张志成的谢春红回头,有些惊讶地看着许红英,难道她出面问?不是说好小冯的吗? 转念一想,管他谁,只要点破就好办,不行自己找机会堵住张同志问。 看见好的就要勇敢去追,这么好的男人不多,错过了不知何时才会遇到。 于是跟着袁红梅几人欢欢喜喜回宿舍。 “张同志,你在一营待过?”许红英支吾着开口。 “嗯!”张志成奇怪地看一眼许红英,这不是废话么?要不我咋认识的小冯! “你跟陆营长熟吗?”许红英顶着张志成古怪的眼神,又问。 “熟!我们俩的帐篷挨在一起,许同志,你想打听陆营长啥?”张志成听出弦外之音。 “我…”许红英没想到张志成这么直接。 不是说男人粗线条么?谢春红那么明显的意图他都没反应,怎么自己几句话,他就听懂了? “我想问一下,陆营长是不是…”许红英顿了一下,话拐了弯,“小冯有对象了吗?” 与其打听陆远平的事儿,不如绕一圈,换个问话方式。 “你到底是想打听陆营长,还是小冯?”张志成搞不懂女人七弯八绕的心思,不明白许红英到底是关心哪一个。 “呃!”许红英被噎住,果然直男就是直男,能把人噎死!“小冯有对象了吗?” “你打听这个做啥?”张志成并没有直接回答,“你们一个寝室,为啥不直接问她?” 张志成觉得这事儿透着诡异,这是个人私事,照常理,女人间更好问这话。 许同志却问自己这个了解小冯不多的异性,本能地没有贸然回答。 小冯是自己带过来的,还借了自己好书,俩人交情要比这位许同志深得多,本能地护住冯素莲。 “我只是关心一下,想着有合适的,给她牵个线!”许红英尴尬地撤了个谎。 “没有!”张志成丢下话走了。 不太喜欢跟这种九曲肠的人打交道,尽管许红英是师部机要员。 许红英想要再问,见人匆匆离去,明白人家不愿意多说。 不过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好受了许多。 看来小冯跟陆营长真不是恋人,那自己得抓紧了,不能再矜持。 这次不是小冯,难保下次不会有小朱、小何的。 陆营长红二代,自己又是老资历,战功赫赫,还是文化人,长相英俊,又爱出手救人。 哪天与人看对眼,真没自己啥事儿了。 许红英琢磨着怎么跟陆远平联系上,挑明关系,把俩人的关系确立,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她相信陆营长的为人,只要确立关系,就不会乱来。 午饭后许红英借口有事儿,没有参与授课。 窝在宿舍写信,只等哪天有运输车过来,帮忙给捎出去,带到一团团部,到了团部就有办法送达他手中。 每一封信都要经过审核才能发出去,现在顾不了这么多,师长、政委知道就知道。 “张同志,你等一下!”下午上工,听完课的冯素莲叫住张志成。 “啥事儿,小冯?”今天是怎么啦,都叫住他。 “那个,你谈对象了没?”见人都散去,冯素莲压低声音问。 张志成呆呆看着这傻姑娘,“没有!” “那个,你看小谢如何?”冯素莲满眼期盼,“小谢开朗活泼,聪明漂亮,喜欢有文化的人,你俩挺般配的。” 不可能说小谢钟情于你云云,那样显得小谢很不矜持。 冯素莲尽量把话的意思变成两人般配,撮合撮合。 给人家小谢留面子、留余地,万一不成,也不至于掉面子,彼此尴尬。 “小冯,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张志成目光灼灼。 相较于许红英,他更愿意跟这傻姑娘聊天,不用绕弯子,坦坦荡荡。 “我?呃…”冯素莲挠头,“不是说小谢的事儿吗?咋扯到我头上?” “小谢比你小,都开始找对象,你呢?”张志成的意图呼之欲出。 “我还没想过,呵呵!”冯素莲尴尬道。 “我也没考虑过!”张志成转身走了。 部队确实狼多肉少,可同样有文化、长相不错的男兵也少。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两类稀缺资源拼凑在一起时,未必就能完美凑一对。 很多外人看着完美的组合,但当事人并不合意。 “诶!你咋生气了?你考虑考虑,过两天我再找你!”冯素莲不死心。 张志成身形顿了一下,脚步有些凌乱。 这傻姑娘不是眼瞎,就是没开窍,要不就是真没想过别的! “啥叫也没考虑?明明都二十四五,年龄不小了呀!真是的!”冯素莲嘀嘀咕咕。 别人当媒人,双方都客客气气,自己当媒人,咋还被甩脸子了? 下午工地上,气氛沉闷、古怪,张志成有意无意躲着女兵们。 谢春红几次想凑近张志成,都被躲开,立刻明白应该是小冯把话挑明了,不是有对象便是没看上。 第一卷 第172章 生在福中不知福 晚上忙完回来,文化课已经散课。 冯素莲回宿舍,谢春红坐那儿发呆,没心情戳毛线。 见到冯素莲,谢春红淡淡看一眼,眼中没有往日光彩和欢天喜地,蔫头耷脑的。 “对不起!”冯素莲抱歉道。 “我已经知道了!”谢春红闷闷道,“人家看不上我,不关你事儿,你道啥歉!” “第一次做媒人,没经验,失败而归!“冯素莲苦笑。 谢春红双手托腮,“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没经验!” “扑哧!”袁红梅被逗笑,这丫头果然是乐天派,失恋都不忘贫嘴。 这一笑,气氛活跃起来,不再沉闷。 “你那毛衣咋办?趁现在刚起针,不如拆了给自己织!”袁红梅劝道,爱别人先爱自己。 “你毛衣为啥不拆?”谢春红反问。 “你这死妮子!我俩能一样?”袁红梅被气到,轻轻拍了一下谢春红。 “我俩咋不一样?你确定我追不上张同志?”谢春红不知想到了啥,眼里又恢复了光彩。 “就没见过你这么拧的,人家不干,你还非要强按牛头饮水不成?”袁红梅语重心长劝道。 “强扭的瓜不甜!感情讲的是你情我愿!死缠烂打让人看轻! 女兵都是百里挑一,他不稀罕你,有的是人稀罕!” “别跟我拽文,我还记得一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谢春红不服气道。 “我就不信,他是和尚!没有七情六欲!“ 说罢起身出了门,棉大衣都忘了穿。 咚咚咚跑到张志成的宿舍门口,“张同志,出来!” “吱呀!”门打开,出来三个人,张志成、陈师长、刘政委。 其他地窝子的门也悄悄打开一条缝,偷偷看八卦。 “什么事儿?”张志成不动声色。 “我…”谢春红有些懵,咋还冒出师长、政委来? 管他呢,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能退缩。 眼睛一闭道:“找你有事儿…” 师长、政委对视一眼,“你去吧!” 说完两人回屋,正好看看《东周列国志》。 “走吧!”张志成带着谢春红到厨房边谈话。 见谢春红穿的单薄,气鼓鼓的,身体冷的直打颤,纠结一瞬,还是将自己的棉大衣脱下给她披上。 不是动心,纯粹的战友情谊,照顾女同志,并非男女之情。 “你不冷吗?”谢春红心里一暖,带着几分甜蜜关切道。 张志成颇为无奈的看一眼这女兵,你把人叫出来,就为了问这句话?你说冷不冷? “小冯跟你说了?”见张志成没说话,谢春红破釜沉舟,直奔主题。 张志成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为啥?”听到这敷衍的话,谢春红的心被狠狠扎一下。 自己不管不顾倒追,还被冷淡对待,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做到这份儿上,不应该是感动吗? “抱歉,暂时没考虑个人事情!”张志成的回答很官方。 “啥叫暂时没考虑?你都二十四五,该结婚的年龄,为啥不考虑个人事情?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 谢春红咄咄逼人。 张志成没想到女人蛮横起来这么不讲理,谁说二十四五就必须谈恋爱、结婚的? 还有,这是个人私事,凭啥非要告诉你? “小谢同志,路还没修通,我暂时没心情考虑个人事情!”张志成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 “那是不是修完路就会考虑?”谢春红眼睛一转。 “也许吧!”张志成敷衍道。 他自己都不知道啥时候缘分来,也许某天和谁看对眼了,心动了,也许几年后还是孑然一身。 “那我等你!”谢春红欢喜道,“说好了,路修通,你做我对象!” 说完咚咚咚跑了。 “啊?”张志成愣住,随即反应过来,追了两步,“不是的,我没答应做你对象!喂…” 谢春红压根不听,跑回宿舍关上门,小脸兴奋得通红。 女兵都看着她,身上披着件男式军大衣。 “成啦?”袁红梅问。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袁红梅无语,处对象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算是是什么意思? “他说修完路再考虑个人事情,我跟他约定,路修通,他跟我处对象!”谢春红有几分羞涩。 女兵们默默对视一眼,这姑娘是真陷进去了! 人家这话是搪塞,她偏要认真,跟人家约定什么修通路处对象! “谢春红,你是不是傻?人家明明就是不愿意,你还跟人约定!”袁红梅气得。 想敲开这姑娘脑袋看看,到底装的啥?挺机灵一姑娘,怎么就不听劝呢?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他!”谢春红拿起毛线,一针一针用力戳。 她不信自己这么漂亮、活泼的姑娘,张志成一点儿不动心。 张志成垂头丧气回宿舍,师长、政委装作没看到他,津津有味儿看书。 这会儿张志成也没心情看书,默默坐地铺上。 反省自己哪里行为不妥,招惹到这位姑娘,以至于如此坚定的死缠烂打。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平心而论,小谢人不错,追她的人肯定不少。 但她不是自己心仪的那款,这种火热的追求不是甜蜜,让他感到烦恼。 明确表示拒绝,对方听不懂话似的,坚持喜欢。 还来个约定,让张志成感觉被套上枷锁,心里烦躁。 “哟,小张,怎么啦?”政委见嗜书如命的张志成一直没反应,不免好奇。 小谢张牙舞爪的跑来,把人叫出去,都是过来人,哪有不懂的? 怎么小张愁眉不展的?恋爱不应该是高兴的吗? “女兵都这么热情似火吗?”张志成苦恼道。 “咋?人家女兵追你还不乐意?”政委惊诧。 “小张,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送上来的对象还嫌弃,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单身? 十几万大军,只有两千名女兵,生在福中不知福!你要是说出去,小心被人揍!” “政委,我对她真没感觉,说了现在不考虑,还缠着,我…”张志成挠挠头。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政委好奇。 “不要那么咋咋呼呼的,心灵手巧,坚强勇敢…” 张志成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冯素莲,笑意盈盈,眼神坚毅、倔强。 第一卷 第173章 适得其反 “张同志,还你大衣!”大清早,谢春红咚咚咚跑来还大衣。 天寒地冻,都没有多余的,早上又冷,担心张志成冻坏。 张志成穿着绒衣,正冷得不行,谢天谢地,这疯丫头及时还回来。 “谢谢!“张志成接过大衣赶紧穿上,清鼻涕都冻出来,吸溜了一下。 “谢啥,本就是你的!咯咯咯…”看着张志成傻傻的模样,谢春红忍不住笑了。 拿着碗筷出来打饭的战士们冲张志成笑,一副了然的模样。 张志成无力辩解,知道误会了,可他说了有用吗?别人会信吗? 思及此,张志成冲谢春红翻了个白眼,这疯丫头就是故意的。 “咯咯咯…”谢春红得逞地笑着跑了,一点儿没有避讳的意思,巴心不得更多人看到。 陈师长、刘政委出来看到,笑笑。 这小谢是打定主意要拿下小张,就看张志成能顶到什么时候。 人家想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小张却避之不及,真傻! 之后劳动,张志成刻意躲开谢春红,躲开女兵,不想被坐实。 可谢春红总是时不时出现在他身边,请教他问题,有课本上的,有某句藏语如何说的。 总之让张志成无法拒绝,不得不回答。 战士们都看出谢春红的意图,有意无意闪开,将他们往一块儿凑。 看着张志成想逃逃不掉,想发脾气却发不了,谢春红越发坚信此法有效。 唯有宋巧儿担忧地看了看谢春红,又同情地看了看张志成。 过犹不及,欲速则不达,如此不给人喘息机会,很容易把事情搞砸。 没见张志成极力忍让,几次都深吸一口气,强压那股厌恶的感觉。 谢春红当成你逃我追的戏码,乐此不疲,完全忽略张志成的感受。 再这么下去,只怕是真没戏! 晚上忙完,冯素莲回宿舍,却见有人在门口徘徊。 “张同志?”冯素莲喊。 “嗯!”张志成在门口踯躅许久。 没勇气叫出谢春红,想叫她不要那么明目张胆,令人窒息,可又怕说了她变本加厉。 大晚上的跑到女兵宿舍门口找人,不是恋人也成了恋人,更说不清。 那个年代,思想纯正的人都很注重名声,不会乱来。 “你找小谢?”冯素莲问,“我帮你喊出来!” 冯素莲没想到小谢还真把张同志给拿下。 “不用、不用!那个、小冯,能不能给她带个话?”张志成忙摆手。 那疯姑娘出来,自己不是屎也是屎,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啥话?”冯素莲觉得好笑。 谈恋爱还用这么麻烦的让人传话?整个营地都知道他俩是一对儿。 “能不能告诉她,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真没考虑个人事情,对她、对她也没感觉,就不要…” 张志成知道这么说太伤人,可话不说重,到后面越麻烦,那是真的甩不掉。 这种窒息的追求方式,让他处于被动,有思想、有抱负的他很不适应,接受不了被人操控的感情。 “可是,小谢真的很喜欢你,你就不考虑、考虑?”冯素莲劝道。 这两天谢春红神采奕奕、开心快乐,对这段感情投入百分之两百的感情。 “小冯同志,感情的事是你情我愿,不是因为她付出,我就必须接受!” 张志成烦躁,怎么女人都是这种认知?有理说不清! 冯素莲见张志成失去往日风度,焦虑烦躁,沉默了,看来是真的不喜欢谢春红。 “好吧,我帮你把话带到!”冯素莲遗憾道。 “谢谢!”张志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推开门,谢春红低垂着头。 冯素莲知道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这么近的距离,又不隔音。 “都知道了?”看着谢春红一言不发,冯素莲心里很难受。 不喜欢一个人,对他的爱便是一种负担。 “嗯!”谢春红心里针扎一样痛。 “小谢!”宋巧儿犹豫片刻,“要不,你还是放弃吧!这种方式不适合张同志。” 谢春红没说话,眼泪大颗大颗滴落,第一次全身心投入感情,真心喜欢一个人,却铩羽而归。 被人弃之如敝履,怎么会不难过? 已织到分前后襟的毛衣上,滴落的泪点晕染开。 看着小谢伤心,大家心里也不好过。 “难过啥,没了张屠户,还吃不成猪肉?这么多男兵,还怕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干嘛非得在歪脖树上吊死?” 袁红梅气道,这丫头咋就那么拧,非张志成不可。 她们几个都是组织介绍的对象,营团级干部,彼此看对眼就确立关系。 革命军人,没那么多婆婆妈妈。 就谢春红愣是一个没看上,不喜欢糙汉,喜欢文化人。 好不容易遇到看上的文化人,人家又看不上她。 冯素莲默默陪着谢春红坐那儿,她没恋爱过,不知咋劝。 人这一辈子,咋过都是一辈子。 有选择了自己所爱的,和和美美过一生。 也有将就的,虽不完美,磕磕绊绊也过完了。 还有一辈子吵吵闹闹,甚至家暴,也过了一辈子。 就连她自己前世,被人强暴、被人算计、被家暴,却为了两个痴傻儿子,不得不活着。 年轻时爱情大于天,可走完人生路,再回头,也就那么回事儿。 营长呢,将来会有志同道合的爱人吗?是恩爱一生?还是磕磕绊绊将就一生? “小谢,别哭了!感情的事儿真不能勉强!”宋巧儿见一向乐观活泼的谢春红伤心,于心不忍。 “感情上讲究你情我愿,你勇敢追求张同志没错,可方法不当,适得其反!” “还要怎样?没脸没皮倒追,我还要怎样?他才明白我的心?”小谢也是有自尊、傲娇的女兵。 “这个是需要技巧的!张同志是文化人,讲究多,喜欢感情细腻、细水长流、日久生情、水到渠成! 你火辣辣的、不管不顾的追求,太过炙热,只会吓到他!”宋巧儿站在张志成的角度感受。 “那要怎么做?”谢春红抬起头,眼中燃起希望。 “呃,看你沉不沉得住气!”宋巧儿斟酌道,“有个成语叫欲擒故纵!” “啥意思?”谢春红不解,追求一个人还要使手腕? “嗯,既然他让你别缠着他,那就晾着他呗!看他能抻到什么时候!也给彼此一个冷静期。 你也冷静冷静,距离使人产生美,他不喜欢主动,你就变高冷,看他吃不吃这套! 若吃,那就是你们有缘分,若不吃,那、还是放弃吧!” 宋巧儿不敢把话说满,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她不忍这头倔驴头撞南墙终不悔。 第一卷 第174章 成全 “看我做啥?”宋巧儿被冯素莲看得不自在,生怕误以为自己是心机女。 “我觉得你说得好有道理!”冯素莲崇拜道。 “呵呵,还好啦!”宋巧儿讪讪,“你呢?桃花啥时开?希望你遇到的是彼此相爱的人!” “我?不知道!”冯素莲怅然。 “组织没给你介绍?”宋巧儿惊讶。 打量冯素莲,精致小巧的五官,眼睛特别有神采,干净、利落的短发显得人俏丽、爽利。 心灵手巧,精打细算会过日子,人聪明,一点即透,脾气好,吃苦耐劳。 是男人最理想的结婚对象,三一九师刚从半岛撤离,有不少没成家的营团级干部。 “组织介绍?”冯素莲吃惊。 恋爱不是自己找吗?咋还组织介绍?部队还负责包办婚姻?难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部队上男多女少,有不少干部因为一直打仗,没空解决个人问题。 组织会牵线搭桥,给老同志们凑个家。 当然,这个也不是绝对的,也有自己看对眼,自己处对象的。 你们营部、团部首长没有单身的?没人给你介绍?”宋巧儿问。 “应该有单身的吧!”冯素莲迟疑道。 至少她听白洁茹说过,陆营长没对象。 “那奇怪,怎么会没人给你介绍呢? 优秀、漂亮,又会持家,男人梦寐以求的对象!” 宋巧儿的话让冯素莲羞赧,“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看来你对自己的认知严重不足!”宋巧儿认真道。 “不信你问问男兵,他们愿意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十有八九会选你这款的!” “小冯,真的呢!巧儿说得没错!别说男兵,就是我,要是男的,也选你!”谢春红认同道。 “嗯,对对,小冯,你真的太厉害了!这么苦寒的地方,你都能过得有滋有味儿。 若是可以,我都想一直跟你一个单位,过好日子!”袁红梅玩笑道。 平日不怎么说话的宋巧儿难得话多,化身知心姐姐。 “记住,将来选爱人宁愿选一个爱你的,也别选你爱的!” “?”冯素莲懵逼,“爱人不应该是彼此相爱么?为何要选爱你的,不选你爱的?有啥区别?” 枉前世活到九十岁,却是感情小白!竟不知两个人的感情还有这些道道。 “傻,这世上真正彼此相爱的少之又少,可遇不可求! 多数人遇到的是不完美的感情,端看你怎么选。 爱你的人,他以你为主,爱你、呵护你,为你遮风挡雨,你能活得轻松自在,顺心顺意。 你爱的人,你以他为主,他的喜怒哀乐牵动你的情绪。 你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事事以他为先,会活得很累很辛苦。”宋巧儿像情感大师,讲解感情真谛。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看,有文化就不一样,看得通透!”冯素莲迷茫的心拨开迷雾。 “算不上啦,这几日见小谢追张同志,不免思考这问题。”宋巧儿谦虚道。 她与恋人是真心相爱,没有这些弯弯绕绕。 真心爱一个人,会在意对方所思所想,事事想着对方,绝不会忽略对方的感受。 自己是文艺兵,喜欢唱歌跳舞,舞台上鲜活明媚。 恋人虽是糙汉,可每次看她演出,总是热烈鼓掌,大声为她叫好。 见面时总是呵呵傻乐,笨嘴笨舌。 话不多,但她能感受到那份爱意,眼神、肢体语言中感受到自己被悉心呵护。 “诶,红英姐,你们是自己看对眼,还是组织介绍的?”袁红梅见许红英不说话,闷头织毛衣。 搁往常,身为u女兵寝室的老大姐,怎么也要语重心长忠告几句,今日罕见的沉默。 “肯定不是组织介绍的!”许红英原本不打算说,却鬼使神差说了句,说完自己都愣了。 “谁啊?红英姐条件这么好,能配得上的,至少得是战功赫赫的大英雄! 还得有文化,不能是糙汉子!”谢春红快言快语。 “就是!红英姐,快说说是谁?我们都想知道!”袁红梅也起哄。 “嘘,暂时不能说!”许红英毕竟是机要员,稳重得多,不像谢春红冲动。 还没跟陆远平挑破,话说早了,收不回来太丢人! 晚饭前,她抽空将写好的信件交师部审核,只待补给车来了捎出去。 “哟,你这毛衣织得快啊,前襟都快织好,赶着补给车来前织好!”谢春红一眼看破许红英的小心思。 许红英笑笑,算是默认。 “哟,这小许,我说怎么介绍的看不上,敢情早有心仪的!”刘政委翻看着许红英的信笑道。 “怎么,小许红鸾星动啦?”陈师长专注地看《东周列国志》,头都没抬一下。 张志成被谢春红搞得烦闷,没心情看书,陈师长趁机把书要来。 “可不!你猜是谁?”刘政委问。 “反正是咱们三一九师的,我想想!”陈师长抬起头。 把全师单身的营团级干部捋出来,发现能配上的,只有陆远平,“不会是平娃吧?” “料事如神!”刘政委指着陈师长笑。 “其实我早有心撮合他俩,奈何阴差阳错,总是找不到机会牵线,想不到小许看上的也是平娃。”陈师长说完笑了。 高兴道:“缘分兜兜转转,就在眼前!这下指导员该放心了!得赶紧把信送出去!” “我看那,信送出去不如把人送过去!”刘政委贴心道。 “待机场修完,干脆让小冯跟小许对调,小冯留下,小许回一团团部。 这样和平娃只相隔几十里,见面容易,好增进、增进感情。 兴许等南线修通,他们就能结婚咯!” “老刘,你这主意不错!一举两得!成全小许和平娃,小冯在,我们的伙食质量也好!” 陈师长一拍大腿道。 “哎呀,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平娃就要结婚了! 我怎么还记着那个在路边哇哇哭的小娃娃!我们两个还是红小鬼,饿得有气无力。 哄平娃跟我们走,平娃光是哭不肯走,还是指导员来了,才把他哄走。” 两搭档不禁感慨时光荏苒,当年的红小鬼,成长为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第一卷 第175章 脆嫩的绿色 今日阳光普照,连着几日阴天后放晴,压抑了几天的心情跟着明媚起来。 冯素莲揭开厨房这面的油毡布,只见冒着白烟的地上星星点点的绿色,长出寸许高的豌豆苗。 “咋样?”老冯、小战士们齐齐凑过来。 这些日子没谁轻松,怕错过夜里十一点半的加柴火,当值的战士都没睡,加完柴才敢放心睡着。 “看吧!”冯素莲让开。 老冯蹲下,看完笑眯眯起身,还是小冯有本事! “我看看!”小战士抢着看。 “今天太阳大,十点左右温度升上来,让豌豆苗晒晒太阳!再过半个月就能吃上。”冯素莲自信满满。 “就着豌豆苗,撑到开春,咱们再垦几块地,种别的菜,夏天咱们实现蔬菜自由。 多种些,吃不完的做咸菜,留着冬天吃,将来咱们离开,驻守的战士们还能继续种。“ 再把捂了好几天的豆腐揭开,覆盖着一层白菌丝,毛茸茸的。 全捡出来,没有白酒,取些泡萝卜水,将霉豆腐放在酸水里滚一下,裹上混了盐的辣椒面。 辣椒面不多,意思意思一下就成,弄了满满一大盆,蒙上油毡布存放。 绿豆芽也发好,满满一簸箕,足足有六七斤。 “还是小冯厉害!”看着冒着嫩黄芽儿、白嫩粗壮的绿豆芽,老冯叹服。 自己捂出来的又瘦又长,吃起来老巴巴的,瞧瞧人家小冯,捂出的白白嫩嫩。 “同样的做法,为啥你的不一样?”老冯不解。 “我加了重物,捂豆芽除了不见光、不能沾油、温度适宜、勤换水。 还有一个关键,就是要加重物压,为了顶开重物,豆芽拼命让自己长粗壮。”冯素莲以自己的认知解释道。 “哦,原来诀窍在这里!”老冯恍然大悟。 “我说呢,传过来的通知里,我还纳闷谁乱写的,牛头不对马嘴,竟是这原因。” “啊?” 冯素莲就说呢,给军部的报告里有写,咋老冯不知道,原来在这里搞岔。 可明明说了加重物的作用呀,也不知有多少人没当回事儿? 忙完这些,大家一起揭开豌豆苗顶上的油毡布。 油毡布上聚满水汽,一揭,滴滴答答掉入土中。 “我滴乖乖!”众人惊呆。 刚才只是从小角落看到,是欣喜,这会儿看着成片的绿意盎然,那是震撼!成功的欢喜! 他们做了什么?真的用屋子种出蔬菜,在这雪域高原,在这冰天雪地的大冬天! 战士们看着看着,笑啊笑,笑着笑着鼻子酸酸! 雪域高原太难了!八九个月没吃到绿叶蔬菜,嘴唇干裂得厉害。 每个人干裂的唇上全是卷起的死皮,不能撕,一撕就扯到生肉,血珠直冒。 “班长,咱们是战无不胜的威武之师!拿起枪能杀敌,扛起镐锹能修路,挥起锄头能在高原上种菜!” 有战士感叹,心中涌起自豪感,就没有什么能困住他们! 工地上,战士们总感觉这几天气氛怪怪的,原本活跃的女兵,集体沉默,也不说笑。 张同志一直跟师长、政委他们一个组,离女兵们远远的,仿佛洪水猛兽。 那晚不少人见到谢春红找张同志,都知道两人有感情纠葛。 看这架势,不是闹别扭,就是掰了。 谢春红不再死缠烂打,张志成松了口气,没了被穷追猛打的窒息感。 依然能感觉到谢春红时不时瞟过来的目光,如芒在背。 只盼着机场早点儿修好,赶紧离开,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挺尴尬、别扭。 微风吹过,空气中飘来一股清香味儿和辣味儿。 “咦,今天又是啥菜?”战士们闻到,找到话题,打破沉闷气氛。 “应该是小冯炒菜吧,又是炝炒!闻着不像土豆丝、也不像酸萝卜!真香!” 战士们猜测着,贪婪地嗅着清香味儿。 “嘘!”下工的哨声响起。 “走,吃好的!”战士们扛着镐锹、锄头,跑得飞快。 “老冯、老冯,吃啥好的?”战士们拿着碗筷来排队。 “哎哟,这是啥?绿茵茵的!”看到厨房外的那片油毡布揭开,“真给咱种出来啦?这是豌豆苗?” 顾不上排队打饭,全都挤过来看豌豆苗。 好久没看到绿叶蔬菜,个个看着豌豆苗眼冒绿光,甚至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豌豆苗清香。 “不打饭挤这里做啥?”陈师长、刘政委不紧不慢过来。 “师长、政委,快来看!”战士们让出一条道。 “!”不是意料中的么,还是被一片绿意冲击。 四周全是一片雪白,这绿色简直太养眼了!脆嫩的绿色,可以想见吃起来有多嫩! “乖乖!小冯还真弄出来了!”陈师长挠挠头。 修机场的成就感都比不上种出豌豆苗令人振奋,欣喜! 打了饭,大家都围着豌豆苗,边吃边聊着,还有几天能吃上。 好多战士第一次见起垄种地,纷纷询问缘由。 冯素莲也端着饭过来,顺带讲了起垄种地的好处,又讲起暖棚种菜。 内地冬天也能用此法种反季蔬菜,丰富蔬菜品种。 “小冯,啥时候种点儿韭菜?”有战士听到豌豆苗可反复割,想到韭菜。 “没有种子,等补给车来了,看能不能帮咱们从锦城带上来?再快要吃上,也得下半年去了。” 冯素莲懊恼当初居然忘掉韭菜。 “要是再有肉或鸡蛋就好了,好久没吃韭菜饺子!”有北方战士馋了。 “臭小子,美的你!”陈师长笑骂,“韭菜都没影,还想大肉、鸡蛋。” “师长,那不是馋肉了么?再说马上过大年,想肉…”战士呵呵笑。 “韭菜饺子没有,不过粉丝、豆腐包倒是能行!”冯素莲响起庆功宴前一日吃的大肉包。 “黄豆都用完了,哪来的粉丝豆腐包?”老冯忍不住提醒。 “黄豆没了,不还有绿豆么?”冯素莲笑道。 “绿豆出的豆浆虽然比黄豆少,但绿豆渣可做豆沙,要是有糖,还能做豆沙包!” “咕咚!”身边响起一片咕咚口水声,肉都吃不上,更别说糖了。 第一卷 第176章 般配 “叭叭!”两辆车摇摇晃晃开进来。 “还有吃的没?”车上的人探出脑袋,人冻得脸色青紫。 “马上!”冯素莲赶紧往厨房跑。 “小冯?”那人惊喜。 “王排长!是你?这个天你们怎么上来的?”冯素莲没成想这会儿见到熟人。 拉着王排长,“走,到厨房烤火!” “你们这里咋会有蔬菜?”王排长几人伸手在灶洞前烤火,顺便帮忙生火。 “盖着油毡布种的!”冯素莲利落的往锅里添水。 舀了些面粉调成面糊,又抓了半个泡萝卜切成丝,在另一口锅炝炒。 水烧开,舀了些开水倒另一口锅,就着酸辣萝卜熬汤,剩余的热水舀出来,给王排长他们洗脸洗手。 洗干净回来,这边的面疙瘩汤快煮好。 “这么冷的天,你们咋上来的?”冯素莲关切道。 冬天没有泥石流和塌方,但路面结冰。 山路多,路陡急弯多,一没控制好,就会冲下悬崖,完全是在死亡线上行走。 “呵呵,习惯了!跑了多少趟的路,熟得很!”王排长笑笑。 战士们在外面卸货,欢欢喜喜抬进厨房。 除了大米、面粉,还有土豆、萝卜、黄豆、绿豆,少量辣椒、海带、紫菜、粉丝、油盐。 以及牙膏、肥皂、卫生纸、电池、灯油、纸张等生活必须品。 “好啦,来吃吧!“冯素莲将面疙瘩汤盛上。 “谢谢!”王排长几人每人一大洋瓷碗,蹲在灶前呼哧、呼哧吃起来。 “还是小冯厨艺好!”王排长边吹着,边吸溜着吃面疙瘩。 酸酸辣辣的热汤吃下,浑身暖和起来,开了大半天的车,半边身子都冻僵了。 饥渴难耐,这种带着汤汤水水的面疙瘩吃着最舒坦。 卸完货的战士们都跑回宿舍写信,一会儿随补给车带走。 “你等一下,有好东西给你!”冯素莲想着给王排长留的那个血粑。 跑回宿舍,大家都忙着写信。 冯素莲打开纸箱,悉悉索索一阵翻,拿出一个纸包。 “啥?真香!”谢春红鼻子尖,闻到肉香。 “血粑,给王排长的!”冯素莲说完跑了。 “我说老闻到肉味儿,原来还真有!”谢春红织着毛衣。 “嗯,我也是,没好意思说,怕你们笑我馋!”宋巧儿写着信说道。 “咦,红英姐,你咋不写信?”谢春红见许红英着急忙慌的给最后一只袖子收针。 “我的早写了!”许红英十指翻飞。 “这王排长不会是小冯对象吧?”谢春红是最不着急的一位,有闲心八卦。 张志成就在眼前,不用写信,毛衣织好也不知何时送出去。 其他几位忙着写信,连同织好的毛衣,赶着这趟补给车带出去。 “王排长,给!”冯素莲递过一个油汪汪的纸包。 “啥?”王排长接过,一股熏肉香味儿。 “血粑,在临芝做的,给你和小赵各留了一个,拿去尝尝!”冯素莲总算把最后一块肉送出去。 “谢啦!你们留着吃吧!”王排长很喜欢,还是往回塞。 他们好歹能回锦城打牙祭,雪域高原上的战士们比他们更艰难。 “拿着吧!特意给你留的!”冯素莲没收,“这肉经放,哪天路上堵车,还能应个急!” “排长!”熏肉太香,小战士眼珠子都要粘在纸包上,浸出一层油。 “那、好吧,我就不客气了!多谢!”王排长收下。 “你有什么要捎的吗?一会儿我们就要出发,在邦大镇汇合。” “哦,你等会儿!我有件毛衣要给营长!”冯素莲拍拍脑袋,又急急忙忙回来取。 战士们写完信及交给政委,女兵们还有毛衣。 时间伧俗,冯素莲来不及写信,拿着毛衣直接交给王排长,“麻烦你交给团部政委,让他帮忙转交一下。” “呀,小谢还说中了?那个王排长真是小冯的对象!” 交完信件出来的几位女兵,正好看到冯素莲把毛衣塞给王排长,王排长笑呵呵的接过。 “呀,我还以为小冯起码找个营级干部!”林佳丽脱口而出。 以冯素莲的样貌和能干,不应该这么低的条件呀! 许红英没说话,默默打量王排长的身形,跟陆远平差不多。 心中忽然笑了,搞半天是自己捕风捉影、胡思乱想。 对呀,陆营长有文化、家庭出身好、有战功,前途无量,怎么会看上没文化的小冯呢? 心情莫名变得阳光明媚。 严肃地对其他几人道:“莫要以貌取人,小冯和王排长很般配!” 林佳丽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我说话没过脑子,别告诉小冯啊!” 想到不久爱人就会收到自己的信和毛衣,女兵们不由自主哼起歌,“花篮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 “哎呀,没馒头!”冯素莲给王排长他们准备路上的干粮和水。 补给车着急要走,可中午的馒头吃光。 “没事儿,一百里不到,晚上能赶到邦大镇。”王排长不在意道。 “那不行,现在是最冷的时候,不带干粮怎么行?以防万一!” 冯素莲说着打了些面粉,加上盐调糊糊,现烙了几张油饼,不多,一人一张。 那香气馋人,灶台边站了一圈的战士,咕咚咕咚咽口水。 “哎哟,烙饼啊,真香!”刘政委提着一大包信和毛衣,进来找王排长。 “馒头没了,给王排长他们烙个饼。” 冯素莲用汤勺沿着锅绕一圈,面糊顺着锅往下淌,稍后翻个面,没一会儿就熟了。 王排长几人拿着热乎乎的烙饼上车。 “王排长!“冯素莲抱着一棍柴火追出来,“带上!” “干嘛?”王排长不解。 “路上熄火时,烧热水淋发动机!还有那个空气滤芯,用细铁丝扎几个孔,就没那么爱熄火!”冯素莲传授经验。 “你咋知道?”王排长记得小冯并不懂车子呀。 “我们从朗萨撤离,路上琢磨的,胡连长他们连夜改良,车上都备了柴火和小火炉!” 上高原的路上,一同经历过生死,结下深厚的革命友谊,提醒一下,战友多一分安全保障。 “多谢!”王排长心里暖暖的。 “谢啥,还想请你帮个忙!”冯素莲笑笑。 “啥忙?” “下次回锦城,方便的话帮忙带点儿韭菜种子。” “好!”王排长非常乐意,“送到这里还是团部?” “呃,要不两个地方都送吧!”冯素莲不确定下一趟上来,机场修没修好,也希望团部、营部都吃上。 “走啦!”王排长冲冯素莲挥挥手。 “再见!路上注意安全,走慢点儿!”冯素莲大声叮嘱。 第一卷 第177章 破鼓万人捶 “好啦,上工、上工!”师长见时间都过了快一个小时。 人人都欢欢喜喜的,像过年一样。 “小冯,小王是你对象?”人散去,师长顺口问了句。 “啊?”冯素莲懵逼,就多说几句,咋就误会成对象? “不是、不是!我们只是认识!上高原时,我们跟他们车队搭伴。 路上遇到滑坡,孙排长为了将补给车开过来,被巨石砸中牺牲,王排长带着车队继续前进。” “哦!“陈师长笑笑,“见你又是送毛衣,又是烙饼,还以为你俩是恋人!” “不是、不是,真不是!”冯素莲感觉说不清,“我没对象!” “那你毛衣给谁的?”师长好奇。 毛衣是金贵东西,自己都没舍得织,却送人,不是关系亲密之人,谁会送? “是给一位朋友织的!”冯素莲含糊道。 “哦!朋友?看来做你的朋友很幸福嘛,有毛衣穿!”陈师长笑着走了。 尽管冯素莲一再否认,陈师长依然认定那就是给恋人织的。 也知道冯素莲没写信,下次寄信就知道是谁了。 反正不是王排长,就是一团团部的人,或者是一营的。 要是一团的,把小许和小冯互调,可能有些麻烦,成全一对儿就得拆散另一对儿。 陈师长又开始猜,会是一团的哪一位幸运者。 小冯虽不如小许有文化,但模样出挑,会精打细算,是过日子的好女人。 谁这么有眼光?挑中小冯? 上高原,扛得住这里艰苦环境的女兵,都不是一般人,值得拥有美满幸福的爱情! 炊事班的战士们笑呵呵望着冯素莲,也是一脸了然的神态。 “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冯素莲无力辩解,怎么男人也八卦?可又不能逢人便说王排长不是自己对象!越描越黑。 “知道、知道!”老冯不以为然笑笑,姑娘嘛,害羞正常! 补给物资将厨房堆满,需要挪地方。 冯素莲这才有空,把捂的豆豉揭开看,生出黄绿色的霉菌。 将豆豉摊开铺薄,放在阳光下晾晒。 厨房重新归置好,已是三点过,太阳没了多少温度。 几人将豌豆地的油毡布盖上。 “豌豆苗好像长了许多!”小战士看着明显变化的豌豆苗道。 见了阳光的豌豆苗疯长,长长了,颜色也从嫩绿变深了些,肉眼可见。 “但愿这些天多出太阳,多晒晒!”冯素莲手遮着额头,望着天上的太阳道。 “班长,明天是不是大年三十?”有小战士问。 “不会吧?”老冯手一顿,“这么快?” 上一个大年三十在半岛上过的,双方已休战,依然坚守阵地。 那晚难得大家吃上猪肉炖酸菜粉条,整个阵地上飘着酸菜、肉香。 三月底撤回国,坐军车一路向大西南挺进,锦城休整半月,补充兵力,然后就上雪域高原。 从一个寒冷地带到另一个寒冷地带。 这高原的寒冷不同于别地,别的地方至少有冬夏两季,这里只有冬季。 六七月份最温暖,早晚一样得穿大衣,中午有温度,却是针扎的刺痛,那是强烈的紫外线晒的。 几十、上百里见不到一个人影,见到的只有兵站。 再一算,在这里修机场,竟然修了七个月!其中有三个多月在冰天雪地中。 “班长,明天吃啥?”战士们又问。 去年有猪肉炖酸菜粉条,今年没猪肉、没酸菜,粉丝有一点儿。 “吃啥?”老冯挠挠头,痛苦地望向小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嗯,要不吃饺子吧!”冯素莲也头秃,建议道。 一忙碌,完全忘了今夕何夕,早知道豆芽就留着明天吃! 这下完犊子,啥都没。 “饺子?萝卜馅儿?”老冯问,没肉的萝卜馅儿饺子很难吃。 “粉丝、萝卜、豆干馅儿!”冯素莲能想到的就这些。 “豆干?你还会这个?”老冯惊喜,豆干是好东西。 “嗯,见别人做过,有些费豆子。”冯素莲讪讪。 豆干加青椒、红椒炒,香香辣辣很下饭。 前世豆干镇上有人卖,冯素莲套话套了些,回来自己琢磨出做法。 二毛、细毛馋肉,她做点儿豆干,没有酱油卤煮,用柴火熏一熏,用青椒、红椒炒一大碗。 在那个吃顿豆花都奢侈的年代,豆干更奢侈。 家里飘出豆干香味儿,赖阿贵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一巴掌拍掉两个傻儿子的筷子,骂孩子是光吃不干活的傻子,不配吃。 端起豆干碗将锅里的米饭碗倒进碗里,冯素莲上前阻拦,让他给孩子留一点儿。 被他一脚踹倒在地,骂她懒婆娘,就知道躲着吃好的! 越说越气,又连踹几脚。 冯素莲不敢哭喊,越哭喊越打得重。 二毛、细毛吓得哆哆嗦嗦,还是勇敢扑上来,抱住赖阿贵的腿,不让他打妈妈。 赖阿贵气急,操起扁担打母子三人。 冯素莲将孩子搂在怀中,扁担一下又一下落在背上、肩膀上。 打够了,赖阿贵一个人端着大碗吃豆干饭,吃完碗一扔,不见人影。 年轻时冯素莲反抗过,可力气比不过赖阿贵,反而打得鼻青脸肿。 找妇女干部反映,听赖阿贵说她是破鞋后,妇女主任立马变了脸。 不仅不帮她,还把事情到处宣扬,搞得她走到哪儿都被人以嘲讽、鄙夷的目光看。 女人们骂她破鞋,活该挨打。 男人们则时不时揩油,有时甚至几个男人当众对她动手动脚。 破鼓万人捶,在望乡村,冯素莲是人尽可夫的烂货。 挨打从没人帮她,女人们觉得痛快,男人们更是觉得欠打,想的是找时机将她压在身下,听她的哭叫、求饶声。 八十年代中期,好逸恶劳、爱喝酒的赖阿贵喝假酒中毒死了。 已是五十岁妇人的她,半夜依然被踹寡妇门。 那些几十岁的老男人一直惦记着,躁动不安。 逼得冯素莲操起砍刀,追着那些发情的老种猪砍,吓得那帮畜生屁滚尿流。 二毛、细毛也提着扁担一阵乱打,打中几个,知道娘仨会发疯,才没再招惹。 再后来,冯素莲的腰越来越驼,容颜完全老去,变得丑陋不堪。 再无人记得她曾经令人心动的美好容颜。 见到鸡皮鹤发、弯腰驼背、手指粗大变形、直不起身子、抬不起头的她,像怪物一样。 村里小孩见到,远远就扔石块,骂她丑八怪!老妖婆!出来吓唬人! 第一卷 第178章 低调 炊事班泡了几斤黄豆,又搓了几斤面筋。 五点钟战士们下工回来,简单的白粥、馒头、酸辣萝卜丝。 “咦,老冯,这要过年了,咱们咋还吃这白粥馒头?”战士们有些失望。 “慌啥?明天才年三十,咋,今晚吃了,不想明天吃?”老冯笑呵呵道。 “呵呵,我就说,有你和小冯在,咱们的伙食怎么可能差?”战士们得到想要的消息,开心端着白粥走了。 “这帮臭小子,一听到有好吃的,比兔子还跑得快!”陈师长在后面听到,对刘政委笑道。 “咱们上来这么久,要不明天休息半天,搞个联欢活动,大家放松一下。”刘政委提议。 在这里没有星期天和节假日,有假日也没去处。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就通知下去吧,大家辛苦一年,也该歇会儿。” 陈师长有时都觉得这种荒无人烟的苦寒地方难熬,比当年在山区里打游击还难熬,寒冷的天让人觉得时间特别漫长。 “老冯,明天年三十,准备弄啥好吃的?”陈师长打饭,顺便过问一下。 “师长,就这点儿家当,幸好今天补给车到,不然明天就一锅洋芋焖饭过年! 小冯说明天吃粉丝、豆干饺子,另外再弄个面筋、加上咸菜,差不多凑个年夜饭吧!”老冯在围裙上蹭着手。 “嗯,有饺子吃,还是粉丝、豆干,挺好!”陈师长能想象得出一定很美味。 粉丝没怎么舍得用,豆干是不常见的好菜,做成饺子,吸溜!陈师长都馋了。 晚学习时间,刘政委宣布明天只上半天工,下午搞联欢活动,晚上吃饺子。 “哦!”全场欢声雷动。 “政委,联欢活动怎么出节目?”活泼的谢春红大声道。 “随你们,可以以宿舍为单位出节目,也可以自己找人组合,还可以单独表演。 明早找许红英同志报节目,活动开始前都可以报名。”刘政委回道。 “谁担任报幕员?”谢春红又问。 刘政委本来想说许红英,看到这个胆大泼辣的疯丫头,“你敢不敢来?” “敢!”谢春红不带怕的,“报幕员最好两个,还差一位男同志,谁来?” 大家目光齐刷刷看向张志成,两人的事儿众人心知肚明。 有暗恋谢春红的,对比自己跟张志成的条件后自惭形秽,默默退出。 原本只是感受欢乐氛围的张志成,没想到这火突然烧到自己身上。 “看我做什么?我不会报幕!”看到咋咋呼呼的谢春红望着自己,张志成本能的抗拒,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照着名单念都不会吗?”谢春红感觉张志成是故意的,有些下不来台。 “我真不会,教书讲课行,当报幕员真不会。”张志成垂下眼眸,语气坚持。 “张同志不会,那就换一个吧!”刘政委见撮合无望,也不勉强。 大家又推选了另一名男同志,师部作训参谋钱永盛。 也是高中文化,平时话不多,长相逊于张志成,从战场上下来的,整体给人感觉比张志成粗犷。 钱永盛落落大方接受任务,倒是出人意料。 晚课大家无心上课,直接讨论节目,有的迫不及待回宿舍排练。 炊事班老冯他们听到外面喧闹、没空出去看热闹,忙着推豆腐做豆干,一直忙到九点过。 冯素莲回宿舍,女兵们生着小火炉,就着炉火的光亮织毛衣,排练节目。 “小冯,你回来啦!快,你准备表演啥节目?”谢春红热情道。 “我?我也要表演?”冯素莲惊了,“我啥也不会,就不参加了!看你们表演!” “不行,不行!女兵就咱们几个,我们每人都报了两个节目,你怎么也得报一个。”谢春红不依。 宋巧儿找了位男同志搭档,表演双人歌舞《白毛女》选段《北风吹》,以及《兄妹开荒》。 林佳丽、袁红梅、许红英合唱《南泥湾》《二月里来》,许红英还有诗朗诵《海燕》。 谢春红的黄梅戏《对花》《月儿弯弯照九州》。 听完大家的节目,冯素莲为难,这些歌她都不会,有些歌会唱,这会儿还没出来。 比如《大海航行靠舵手》《北京的金山上》。 “不可能,你一首歌都不会!必须报一个!”谢春红极力鼓动。 “要不我唱《东方红》!”冯素莲看向众人,这首歌人人都会。 “不行,这首歌适合合唱!”谢春红否定。 “那、《歌唱祖国》?”冯素莲没辙,拿出压箱底的。 这是前世村官黄毓秀教她的,国庆节到处播放这首歌。 黄毓秀告诉她这首歌的创作由来,1950年天津的一位音乐人到北京天安门,看到五星红旗飘扬,激情澎拜而创作。 1951年9月15日正式在全国传唱。 “《歌唱祖国》,你会唱?”谢春红一把抓住冯素莲的手激动道。 她们五零年上来的,消息阻隔,只听说有一首叫《歌唱祖国》的歌很好听。 “会!”冯素莲不好意思点点头。 “快,唱来听听!”女兵们都围上来。 冯素莲大大方方站好,开口唱道: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歌声高亢激昂、热血澎拜。 唱着唱着,女兵们跟着哼唱。 “太好听了!”谢春红一拍大腿,“这首歌该排在压轴!行,你就这首歌。” “小冯,你唱歌挺好听的,咋没进文工团?”宋巧儿甚是惋惜。 冯素莲唱得比军区文工团的几位独唱演员好,声音清亮、吐字清晰,纯纯的原生态民歌唱法,很质朴。 “我想上高原参加建设!”冯素莲傻呵呵道。 “来,把歌词写下来!”女兵们殷勤张罗,把油灯点上,冯素莲趴在木板上写。 “谁说小冯没文化的?瞧瞧这字!比我这初中生都写得好!还是行楷!” 袁红梅最先抢过歌单,被冯素莲一手漂亮的行楷惊艳。 “我看看、我看看!”谢春红也来抢。 “别抢、别抢!”袁红梅赶紧撒手,生怕歌单撕烂。 “啧啧,这手字说你是高中生都有人信!”谢春红咋咋有声赞道。 “就是,小冯,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这手字行云流水,字体舒展、大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同志写的!”宋巧儿笑道。 “呵呵,你们不嫌字丑就好!”冯素莲谦虚道。 许红英看着歌单上的字,怔怔出神,这手字真漂亮,在师部都少见。 看来这小冯并非真的没文化,只是低调而已。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 这首歌朗朗上口,旋律优美,女兵们躺下闭上眼,脑子里不自觉回荡着旋律。 第一卷 第179章 年三十 年三十凌晨三点多钟,炊事班便起床,将压好的豆干取出,搭个烤架熏烤。 熬的豆浆有多的,早上给战士们喝豆浆。 走到哪儿都有人在哼唱歌曲,为下午的表演做准备。 工地上大家没心情学藏语,也没心情问课本上的知识,而是打听旁人准备的什么节目。 “小冯,你们女兵表演啥节目?” 炊事班们咚咚咚切菜,冯素莲将晒干的豆豉拌上盐和辣椒粉,用油毡布盖上,再用麻绳捆好密封。 “保密!说了就没期待感!”冯素莲狡黠一笑。 “诶,粉丝别泡!”见老冯拆开粉丝要往热水盆里扔。 “咋弄?”老冯差点儿就扔进水里。 “换一种吃法!”冯素莲接过粉丝。 锅里倒上油,粉丝切换段,油热后放入锅中,粉丝悉悉索索炸成毛线粗的线条,空气中飘着膨化食品特有的香味儿。 “乖乖!小冯,你是咋想出来的?“老冯弄粉丝从来都是泡发,然后炖汤、凉拌、红烧,就没想过油炸。 “呵呵,无意中掉锅里炸了一截,发现挺香的,吸油,包成包子香,口感也不一样。” 这也是前世后面几年,有贫困补助金,娘仨生活稍微好转,买粉丝做年夜饭。 不小心掉落了一根粉丝到油锅,瞬间膨化变大,惊得二毛、细毛像看变魔术,觉得好神奇。 她又炸了些,俩孩子高兴坏了,吃到香喷喷的油炸粉丝。 以前看别人家年夜饭上花花绿绿的虾片咽口水,现在自己有油炸粉丝! 日子虽苦,俩傻儿子却很听她的话,乖巧懂事。 可惜不会干活,搬东西、背东西这种简单、负重不需要动脑子的活儿能行,其他的都是帮倒忙。 甚至干着、干着扔下活儿去玩耍,六七岁的智力,爱玩耍,轻易相信别人。 冯素莲干活尽量把他们带在身边,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 有时发现孩子不知啥时不见的,到处寻找,找到时浑身稀泥,被人推到水沟、池塘,甚至粪坑。 冯素莲快速捞起锅里的粉丝段,一包不过一斤,炸出来满满一盆,“尝尝,味道如何?” “咔嚓、咔嚓!”一人拿一截放嘴里,脆脆的、香香的。 “嗯,好吃!热的吃肯定好吃,就是吸油,冷了的话,估计很腻人。”老冯看着满满一盆泡乎乎的白色粉丝道。 “呵呵,第一次吃油炸粉丝,真香!”战士们吃到油水,回味无穷。 冯素莲将烘烤架上的豆干拿起看,水分还未干,灰白的豆干略微有点儿泛黄。 捏了捏,有些弹性,“再熏会儿!” 将油炸粉丝用擀面杖碾烂,用刀剁碎。 萝卜丝焯水拧干,剁成碎颗粒。 少许土豆丝亦如此操作,调个味儿,增加馅料分量。 最后取了二十几块豆干剁碎,两三个酸萝卜剁碎,增加酸味儿。 再锅中用油炒制,加入适量盐,香喷喷的馅料,豆干的香味最明显,仿佛肉香。 今天又是阳光明媚,十点多大家将豌豆地的油毡布揭开,豌豆苗噌噌噌又长了寸许。 “天啊,这豌豆疯了,长这么快!”战士们惊呼,照这速度,最多十天就能吃上豌豆苗。 冯素莲都很意外,也是第一次见这场景。 “估计是咱们生火的温度高,就像开春的豌豆不就是疯长?”老冯煞有介事。 众人一想,有道理。 豌豆苗的成功,让大家受到鼓舞,干活特别卖力。 中午吃的烙饼盒子饭,昨天给王排长他们烙饼,战士们都馋了。 天寒地冻,人体需要高能量的油脂抗寒、抗饿。 今天的油饼特地多放了些油,烙得油汪汪的。 打饭时看到不同往日的清淡,每人碗中粥面上全都飘着一层油,个个欢天喜地。 “呵呵,我咋闻到肉香?”打完饭的战士们四处张望,看到满满两大盆馅料。 目光粘在馅料上,“掺了肉的?” “想啥呢,豆干!”老冯笑骂,“看到没,这里还熏着豆干。” 豆干用了些,剩下的还在熏,已带着明显的烟熏黄,散发着近乎肉味儿的豆香,好诱人。 “这馅儿太香了,老冯,饺子管够么?我能一口气吃五十个!”有战士贫嘴。 “美的你!我也想呢!敞开肚皮吃!”老冯被逗笑,“今晚饺子保底一人十个,看最后能包出多少。” “节目还有报名的吗?”谢春红大声问。 许红英手中的节目单有三十几个节目,六名女兵报了十个节目,袁红梅、林佳丽、拆开又各报一个节目。 男兵一百多人才二十几个节目。 “没啦!小谢!差不多得了,看节目不也算节目!”有人笑嘻嘻道。 确认再无人报节目后,许红英排列节目顺序。 节目基本上以唱歌为主,歌舞剧的就宋巧儿的《北风吹》《兄妹开荒》。 诗朗诵有几个,许红英的《海燕》、张志成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钱永盛的《大堰河-我的保姆》。 另外张志成还有魔术表演,这个很令人期待。 一点钟,营地前的空地上,大家搬来小马扎,排着队列坐好。 太阳暖洋洋的,要是不时不时吹一股寒风就好啦。 寒风一过,大家都情不自禁抖一抖。 “小谢!我的节目排第几?”有战士悄悄拉着谢春红询问,好心里有个底。 “放心吧,报幕时会预告下一个节目表演,不用担心!”谢春红热心道。 “你们这是做啥?”联欢会即将开始,陈师长见炊事班抬着两盆馅料,一张案板、几个簸箕过来。 “嘿嘿,干活、看节目两不误!”老冯笑道。 包饺子费时费力,联欢活动一年就一次,又不想错过。 联欢会在刘政委、陈师长的总结演讲后开始,第一个节目便是集体大合唱《黄河》。 全场战士一起唱,钱永盛指挥。 “风在吼,马在叫,预备唱!“钱永盛大声起了个头,手冲台下一挥。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战士们雄浑的声音响起,气势磅礴。 冯素莲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磅礴气势,一个人的声音很单薄,但很多人汇集起来,这首歌的气势就起来。 奔涌的黄河浮现眼前,革命豪情充斥胸间,会场气氛一下就调动起来。 平时不怎么引人关注的钱永盛站在台上,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一道光环,散发着军人的光辉。 挥舞的双手仿佛指挥着千军万马,英勇杀敌。 第一卷 第180章 压轴 暖场后,便是战士们的表演。 男兵们唱的都是耳熟能详的革命老歌,《军民大生产》《解放区的天》《八月桂花香》《团结就是力量》等。 没有伴奏,全是清唱,唱完台下热烈鼓掌。 宋巧儿是文工团的,带了点儿化妆油彩,给女兵们抹上。 脸上红彤彤的一团,再在眼睑上轻轻一抹,眼睛变得明亮起来,嘴唇上一抹,变得红艳艳。 战士们看着化了妆的女兵,不时偷瞄一眼,真好看! “小冯,来!”宋巧儿找到包饺子的冯素莲,“就差你了!” “我不化,一会儿面粉糊脸上。”冯素莲看到宋巧儿手上的油彩,连连后退。 “哎呀,别动!”宋巧儿一把拽住冯素莲,不容她抗拒,手指挑着一点儿油彩往脸上招呼。 冯素莲不敢乱动,由着宋巧儿在脸上一阵涂抹。 林佳丽、袁红梅凑过来看,“小冯本来就好看,这妆一化,更好看了!” 冯素莲脸都羞红了,前世今生,头一次化妆,真有那么美? 女人都爱美,听着俩人的夸赞,冯素莲心里美美的。 炊事班的战士顾不得包饺子,也围着看宋巧儿如何化妆。 冯素莲从战友们的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惊艳。 “好啦!你看看,好不好看!”宋巧儿从兜里掏出一面小圆镜。 镜中的冯素莲眼睛明亮有神,挺翘的小鼻头更加挺翘,嘴唇上的死皮被油彩滋润,变得服帖。 红艳艳的小巧嘴唇,脸颊上的油彩遮盖掉皲裂的皮肤。 妆有些夸张,像戏台子上的大红脸,可镜中人五官精致、小巧立体,确实很漂亮。 “好看吧!”宋巧儿很满意冯素莲的反应。 “小冯,真好看!”炊事班的小战士直愣愣赞美。 老冯看一眼,笑了笑,心里也是美的,炊事班里有最好看的女兵! 颇有种老父亲看自己漂亮闺女的赶脚,特自豪。 “快,巧儿,做好准备,下一个节目该你啦!”谢春红报完幕,找到宋巧儿。 “好的,知道了!”经验丰富的宋巧儿一点儿也不慌张。 找到搭档男兵,大致对了一下戏路,就轮到他们上场。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台上响起宋巧儿的歌声,声音清洌、极具穿透力。 在后排包饺子、看节目的冯素莲被惊到,一直以为宋巧儿只会跳舞,想不到人家是歌舞全才。 这声音跟平时笑吟吟的邻家女孩模样反差很大。 演唱应该是专业培训过,讲究唱功,不像冯素莲原生态唱法。 上了舞台的宋巧儿换了个人,此时她是盼着买豆腐的父亲回来过年的喜儿,欢喜又焦急。 随后男兵扮演的杨白劳卖豆腐归来,买了一根红头绳,给女儿扎上,欢欢喜喜准备过个年,选段结束。 这段节目很应景,烘托出浓浓的年味儿。 “好!“战士们使劲儿鼓掌,大声叫好!冯素莲也情不自禁高声叫好! 两人鞠躬下台。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战士们齐声道。 “大家不要着急,宋巧儿同志后面还有节目,需要下去准备!请大家耐心等候!”谢春红上台解围。 继续报幕道:“下面有请张志成同志诗朗诵《假如生活欺骗了你》、魔术表演!”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张志成扶了扶眼镜,声情并茂地朗诵。 若非那身军装,忧郁眼神配上眼镜,颇有几分诗人气质。 谢春红痴痴看着,眼里闪着光,眼神崇拜、欣赏,学校文艺社团的台柱子都没他朗诵的好! 这会儿谢春红越看张志成越觉得像诗人,更加贴合自己想象中的爱人。 搭档钱永盛默默看一眼谢春红,笑着摇头,一脸花痴状,傻乎乎的。 看着挺聪明一姑娘,脑子却不好,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小白脸。 朗诵完,有战士抬着一张办公桌上来,桌上挡了块红布。 张志成站在桌子后,手朝空中一抓,吹一口气,摊开手,变出一个火柴盒。 打开火柴盒展示给大家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合上再打开,里面多了一枚硬币。 “哇!张同志厉害,居然能变出钱来!”战士们惊呼。 却见张志成又合上火柴盒,再打开,那枚硬币却不见了。 “咦,到哪里去了?”有战士激动地站起来,“张同志,钱藏哪里了?” 张志成笑笑,“它跑了!” 手举着火柴盒,打个响指,手一翻,火柴盒消失不见,变成一张手帕。 明明一张手帕,可是张志成连着捋了几下,再猛地一抖,变成一串相连的手帕。 “好!”战士们大力鼓掌,太神奇了。 “呵呵,这个小张,有点儿东西!”陈师长看得入神。 “他这是用障眼法吸引观众注意力,另一只手迅速切换!”刘政委一直盯着张志成,想看出在哪一步变的。 明明知道原理,愣是没看出来。 后排的炊事班战士都看呆了,饺子也不包了,往前凑,想看清楚。 “哎哎,干啥呢?挡着我了!”老冯骂几个兔崽子。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表演魔术,可不得看清楚? 张志成接着将一串帕子在手中团巴、团巴,猛地一捋,变成一支红色皱纹纸花。 “呵!我说昨晚找我要红纸做啥!”陈师长乐呵呵道。 “好!”台下一片叫好声和掌声,张志成鞠躬谢幕。 战士们被魔术吸引,不时交头接耳讨论魔术咋变的。 连许红英的诗朗诵都没能引起关注,直到报幕宋巧儿的歌舞剧表演,大家注意力才又回到舞台上。 “雄鸡雄鸡,高呀么高声叫,叫得太阳红又红,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裹着羊肚毛巾、涂着红脸蛋的男兵唱着歌上台。 “哈哈哈!“战士们笑得前仰后合。 这是四十年代大生产运动时期,革命圣地的一部著名秧歌剧。 台下战士们很多都会唱,和声时都大声唱,“怎么能躺在热炕上做呀懒虫!” 台上台下唱得热闹,师长、政委都跟着一起唱,活动气氛推向高潮,热闹又喜庆。 “下面我们有请炊事班冯素莲同志表演唱《歌唱祖国》!”临近结束,谢春红报出压轴节目。 “哟!小宋的歌舞剧都靠边,看来小冯实力不容小觑呀!”陈师长与刘政委打趣道。 冯素莲放下手中饺子,大步往前走,走到最前面的舞台。 转身看向大家,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冯素莲不免有些紧张。 “别紧张!”几位女兵冲她比口型,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冯素莲微微点头,深吸一口气,声音缓缓响起: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台下女兵们唱起和声。 第一卷 第181章 时光如梭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唱到最后,会唱、不会唱的战士们都跟着哼唱,旋律反复,听一遍就能记住。 唱完战士们激情澎拜,憧憬祖国美好的未来,期盼祖国繁荣富强早日到来。 最后是女兵们的小合唱《团结就是力量》,本来是唱《二月里来》。 许红英觉得结尾应该提振士气,就把《二月里来》安排到中间,结尾现改成《团结就是力量》。 临时起意,仓促举办的联欢活动圆满结束。 “哎呀,好久没这么开心!”散会时战士们意犹未尽。 有人缠着张志成解密刚才的魔术。 有的找女兵学唱《歌唱祖国》,谢春红把歌词拿给战士们抄写。 会包饺子的战士来帮炊事班包饺子,没人闲着。 今天年三十,奢侈一把。 饺子顶天一人十五个,肯定吃不饱。 面筋弄成红烧的,满满一大盆,油水足,又焖了一大锅洋芋焖饭。 按宿舍人头分饺子,用盆子装,洋芋焖饭也是,再配一大碗红烧面筋、一块香辣豆腐乳。 打饭时战士们有意无意瞟一眼冯素莲,冯素莲忙起来,完全忘了化妆的事儿,还顶着一张大红脸忙碌。 但在战士们眼中,今天的小冯特别漂亮。 冯素莲直到吃饭时才想起,赶紧找纸将嘴唇擦了。 熏豆干、油炸粉丝、加上萝卜颗粒一起炒制,油汪汪。 一口咬下,竟吃出肉香味儿,好吃得战士们差点儿把舌头咬掉。 做了这么多,依然吃得干干净净,就连饺子汤、米汤都给喝光,说是原汤化原食。 冯素莲意料中,又出乎意料。 意料中是因为都是青壮,饭量大如牛,又没有肉食,素食吃得多很正常。 出乎意料,是战士们把一大锅饺子汤、米汤都喝光,着实有些吓人。 结果战士们笑嘻嘻说,“今晚才算真正吃饱、吃痛快了!” 很多战士们舍不得一下把饺子吃光,只把洋芋焖饭吃完,饺子留着,夜里饿了再慢慢吃。 冯素莲忙完厨房,回宿舍,打来热水洗漱。 油彩卸妆很麻烦,洗褪色的毛巾上抹了不少油腻腻的红色,才勉强洗干净。 “卸了真可惜!”谢春红凑过来,“你上了妆真好看!” 年三十,大家都不想早早睡觉,可这里连灯油都得省着用,女兵们只能就着小火炉的火光织毛衣。 “唉,第六个年头了,也不知这路修到啥时候!”谢春红叹息一声。 几个女兵里,谢春红外向活泼,最感性,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本来兴致很高的众人,被这一句话击溃。 在雪域高原苦熬,食物单一,生活单调、枯燥,每天都生活在缺氧的苦寒中。 平时还好,累了倒头就睡,没空想太多。 今天年三十,难得放松,每逢佳节倍思亲,此刻难免思念远方亲人。 众人停下手中的活儿,袁红梅默了默道: “看这架势,南线从邦大镇到康丁县兴都桥镇,一千六百里的路程,山路崎岖,只怕又得三四年!” 一阵沉默,三四年,想想就觉得漫长、艰难、望不到头。 不能去想,就这么闷头干活,一天又一天,累了倒头就睡,挺好的。 若去想三四年后,倒计时间,掰着手指数日子,会很痛苦。 都是凡身肉体,这种苦寒真的很难熬。 当初上雪域高原,多少人抗拒,不少营团级干部坚决要求调走或转业。 好不容易全国解放,哪一个不是南征北战、枪林弹雨十几、二十年? 一身伤痛,都想停下来修养修养,没谁愿意上这穷哈哈、苦哈哈的破地方。 这里的解放不是武力解决,而是以和平的方式协商解决。 但实际上不时遭到顽固分子、敌对势力袭击、武装抵抗。 修建道路的同时,还要组织剿匪。 最开始上面命令的是另一支离雪域高原很近的部队,对方强硬回复:不去,他们忙,分身乏术。 雪域高原解放势在必行,不能拖延,有些事一拖就成历史问题,以后再要解决千难万难。 此时是最好时机,必须一鼓作气拿下! 无奈之下,才找的大西南部队,阐述解放雪域高原的必要性和重要意义。 大西南的两位首长召集各军长开会,提前得到消息的,找各种借口推脱。 雪域高原是根难啃的光骨头,没有赫赫战功,全是苦劳。 宁愿突突突打个痛快,也不愿意干这种望不到头的苦熬活儿。 两位首长最后把目光投向老实、厚道的张军长、谭政委。 “张军长,你们怎么说?”大西南首长头一次遇到这么难调动、指挥的事儿。 “听首长安排!”张军长没有拒绝。 都知道这是没有功劳,只有苦劳的脏活、累活儿,若他们也推拒,还有谁去? 张军长、谭政委接下任务,下面的官兵中很大一部分不理解,抗拒。 别人都开始驻扎当地,论功行赏,享受城里生活,凭啥他们还要上雪域高原去吃苦? 那里不但空气稀薄,甚至路都没有,冰天雪地,不是人生活的地方! 好多营团级干部找关系调动,甚至有位团长不肯到指定地点集结。 张军长、谭政委发火,绑也得给我绑上去,硬是把那位团长给带上雪域高原。 军部、各师部首长把自己家属叫来,带头第一批上雪域高原。 誓师大会上,上台表决心的是张军长四岁不到的小女儿!也成了上雪域高原牺牲的第一位烈士。 张军长、谭政委一帮人带着悲壮上雪域高原,都做好的牺牲准备。 自然环境极其恶劣,又有错综复杂的政教势力,路都没有,中间隔着大大小小的雪山,草原、沼泽、河流。 上雪域高原,有人退缩,也有人迎难而上。 大军沿途征兵,这几个女兵就是那时入伍的,一腔热血,不畏艰难。 十几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生生熬成三十岁的高原女子模样。 女兵安置在卫生员、文艺兵、通信兵、电译员等岗位,但时常抽调到各部队修路。 跟男兵一样风吹日晒,吃尽苦头。 一天天咬牙坚持,一晃眼,竟到了第六个年头,时光如梭! 第一卷 第182章 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一团信件、包裹!”王排长车子停在一团团部营地,大声道。 “哎哟,信使来啦!”唐政委、高团长笑呵呵出来,其他战士闻讯,也从帐篷钻出来。 年二十九晚上,有信使到,都希望自己能收到信。 “小冯织的毛衣,让帮忙转交一营营长。”王排长拿着一个包裹交给唐政委。 “哟,还真织成毛衣啦?小冯开窍啦?”唐政委笑道。 就说嘛,俩人多般配,错过多可惜,难不成陆远平离开前把关系挑明了? “啥开窍?”高团长一脸莫名,老唐说的啥? “算啦,你个大老粗懂啥!”唐政委嫌弃。 老高打仗行,这些儿女情长啥的,脑子里压根没装,极少给家里写信,好在还知道每月定时把钱打回去。 “我说老高,你也给家里写封信吧,趁这次一起带下去,家里啥情况也问一问,不能钱一寄,啥都不管。” 唐政委给搭档提意见。 “呵呵,写信不是要老命么?你也说了咱是大老粗,写那字太丑。”高团长为难道。 “不是还有秦干事么?你让他帮你代写不就得了? 几年不回家,家中老人好不好,媳妇、孩子咋样,总要关心关心吧?”唐政委提醒。 “钱都寄回去,有事儿不是有我媳妇在么?”高团长挠挠头,媳妇娶进门,不就是代自己尽孝么? “瞧瞧,自以为是了不是?你钱寄回去,收款人是谁?”唐政委问。 “我娘啊!”高团长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没给你媳妇寄?”唐政委惊诧。 “给我娘寄不一样么?一家人还分那么多?”高团长觉得老唐事儿多,婆婆妈妈的。 “你呀!不懂了吧!婆媳婆媳!你以为当婆婆的一定会给儿媳妇钱用?”唐政委虚点着搭档,笑他太傻。 “老唐,啥意思?我媳妇很孝顺,我娘通情达理,开明得很,怎会为难我媳妇?”高团长不认同。 “你呀!”唐政委笑,还是劝道。 “不管婆媳合不合,你呀,寄回去的钱分开,给你媳妇的就寄给你媳妇,别混在一起,听我的准没错!” “不会吧!我娘多善良的人,不会的、不会的!”高团长被说的有些烦乱。 唐政委笑笑,听不听在自己。 范科长、小秦分发信件,将一营、曹营长的分拣出来。 “咦,这谁的包裹?”唐政委见一堆信件中,有一个包装精致的包裹,很打眼。 “陆营长!”秦干事回道。 “咦,老陆啥情况?怎么都从师部邮过来?”唐政委看着跟冯素莲的包裹大小差不多,应该也是毛衣。 包裹上还有一封信,拿起来看,“师部机关许红英?” “老高,许红英我记得是师部机要员吧?”唐政委迟疑、不确定。 “是啊!咋啦?”高团长在写信,脑袋快挠秃了,拿枪行,拿笔太痛苦! “小许认识老陆?”唐政委觉得事情不对。 小冯给老陆邮寄毛衣,他们乐见其成,可冒出个小许也寄毛衣,啥意思? 非亲非故,哪个姑娘会给陌生男人织毛衣? 那个年代,除开亲人,女人给男的送毛衣,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难不成老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这可不行,必须刹住这股歪风!不能眼睁睁看着革命同志堕落,自毁前途。 “不清楚,他俩应该认识吧?老陆去过师部开会,再说了,老陆跟师长、政委,你也知道的。” 高团长想了想道。 “奇怪,怎么同时寄包裹?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唐政委觉得蹊跷。 老陆是原三一九师仅剩的几个干部,那场战斗三一九师被打残后,他与老高是从其他部队补兵力过来的。 共事不过两年,但对陆远平的为人还是很相信的。 “啥?老陆两个包裹?小冯和小许寄的?”高团长这下回过味来,“你的意思,老陆要有媳妇了?” “应该是!就不知这两人中谁才是!”唐政委捋着经过。 很明显,羊毛是小冯带过去的。 小冯给老陆织毛衣在情理之中,因为老陆看小冯的眼神,压根不是单纯的上级对下级的关心。 两人在一起,言笑举止神同步,很契合,不用猜,老陆就是喜欢小冯。 不过好像小冯没开窍!那这次织毛衣应该是那意思了吧? 那这个小许又怎么掺和进来了? 按理说他俩早就认识,若是恋人,老陆不可能还对小冯有非分之想。 若明知小冯与老陆的关系,还掺和进来,就有点儿那啥了。 可师部审核又怎么过的?师部两位首长清楚老陆的个人情况,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呀。 唐政委懵了,想不通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难不成三角恋?都没挑明关系? 那小冯有点儿悬,文化条件、资历上小许占绝对优势。 但若是共同生活的爱人,还是小冯最合适,多细心的人,能干、隐忍,有闯劲儿,生命力顽强。 除了文化、资历不足,小冯各方面都绝对碾压小许。 换做他是老陆,毫不犹豫选小冯。 唐政委没意识到自己偏心,小冯在团部待了四个月,团部伙食得到极大提升。 这样的好同志,自然会护着。 盯着许红英的包裹看半天,算了,既然师部审核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老陆收到自会明白,就不去操那个心了。 年三十大清早,派了一个班的战士给里面两个营送邮件。 三十里、六十里,路上不耽误的话,当天能赶到。 午饭时分,一营正在用餐,背着包裹、信件的战士来了。 ”快,有我的信没?“战士们围着送信的战友。 ”别急、别急,都交给营部了,你们自己去营部找!“送信战士喝口水,拿着冷馒头继续赶路。 前面还有曹营长他们的信件,今晚务必送达。 ”嚯,老陆,行啊,一下子两个包裹,小冯厉害啊!”伍三思看到陆远平拿着两个包裹,打趣道。 陆远平笑笑,没说话,眉头微蹙,这傻姑娘为啥不写信?光寄毛衣? 还有这小许咋回事儿?干嘛给自己寄包裹?心头默默捋了捋,跟小许没啥特别交情啊! 第一卷 第183章 心思昭然若揭 迫不及待拆开冯素莲的包裹,一件灰白原色毛衣赫然出现。 “呵!”陆远平看到织得平整、均匀的毛衣,笑了。 这傻姑娘真厉害,愣是把羊毛手工纺成毛线,织成毛衣! 毛线粗糙,但冯素莲有一双巧手,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冯素莲没有织那些花里胡哨的麻花针、蜂窝针,就织的最简单的平针。 平整、柔软,方便穿绒衣里,贴身暖和,就是有些扎人。 摸着精美、漂亮的毛衣,陆远平心里甜甜的。 可取出毛衣后,包裹里空空的,连个纸渣都没有。 将毛衣抖了抖,啥都没有,“奇怪!毛衣寄过来,信呢?” 无奈笑笑,大概是不好意思吧! “小冯织的?”伍三思看完自己的信,见陆远平拿着毛衣抖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嗯!”陆远平没有遮遮掩掩,巴心不得所有人都晓得。 “你小子有福啊!找到小冯这么好的姑娘!”伍三思捣了搭档一拳头,“早就看出你俩有问题!啥时候吃喜糖?” “八字还没一撇呢!”陆远平笑笑。 “啧啧!你就装吧!”伍三思撇撇嘴。 “小冯可是抢手得很,你要是不抓紧,只怕机场修完,说不定被别人拐跑!” “不会!“陆远平自信道。 那丫头傻傻的,情事上反应迟钝,自己与她接触那么久,总是谈工作,不谈感情。 试探几回,愣是没反应,总这么拖着不行,找个机会去看看她,顺便把话挑明。 自己马上二十六,不用打仗,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你这么自信?师部机关也有不少优秀干部没成家,不怕被人捷足先登?”伍三思半是玩笑半是真。 陆远平瞪了搭档一眼,“就不能说点儿好的?祝福的话?” “行,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伍三思怪声怪气地。 见还有一个包裹没拆,“小冯给你寄两个?你小子是掉进福窝里!” “不是,这不是小冯寄的。”陆远平忙道。 “咋?家里寄的?看看啥好东西!”伍三思随手拿起,包裹不重,还有一封信抖落。 “诶!”陆远平没来及阻止。 “三一九师部机关许红英!”伍三思念道,抬头盯着陆远平,“老陆,啥意思?” “我哪儿知道?我跟她又不熟!”陆远平解释道。 “老陆,我可跟你说啊,你可不兴搞那些花花肠子!你是革命军人的后代!不能给你爹娘抹黑!”伍三思严肃道。 “小冯是苦命人,被王家人算计做牛做马,那个姓王的忒不是玩意儿! 还好撵回乡下去了!不然对不起这身军装!好好待人家小冯!莫要伤害她!“ “行啦!我知道!”陆远平并没有不满伍三思的批评。 陆远平包裹都没拆,而是拆开信,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陆远平同志,你好!见字如面…” 看完信,陆远平没说话,对这个许红英有点儿印象,但不多。 许红英信中感谢他当年的救命之恩,啰啰嗦嗦说了一大通,末了问他可有对象? 毕竟是很冒昧的信,又要过师部审核,再是大胆也不好意思说太过的话,只是女性都比较矜持。 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明白啥意思。 陆远平对她有点儿印象,是因为那场惨烈战斗前去师部开会,被一个女兵叫住,感谢他救了她。 当场把他整懵,何时救过她? 直到许红英提及,刚到半岛战场的一次敌机袭击,是他扑倒吓傻的她时,他才想起来。 忙摆手说没事就好,然后就进师部开会。 会议后便是惨烈的化整为零,以一个班又一个班的战士牺牲拖住敌军前进步伐。 每个人英勇无畏,壮烈牺牲。 陆远平、伍三思他们都做好了牺牲准备,一营是最后的兵力,已经牺牲一半。 剩下的是营部和一个连,以及师部机关人员。 师部已销毁文件,给上级发最后一份电报,然后就地销毁设备,每人手里一颗手雷,与敌人同归于尽。 上级接到他们的汇报,忙命令他们,任务已完成,立刻撤退,大部队集结完成。 陆远平、伍三思带着一个连的兵力掩护,营部、师部机关撤退。 敌人被这支军队的疯狂阻拦吓到,依然按部就班前进,没敢贸然围追堵截。 就这样,陆远平他们撤离出来后,只剩下两个排不到的人。 去年半岛撤离时人多忙乱,她叫住自己,匆匆说过几句话,被别的事儿打断很快离开,再多没了。 难道那会儿叫住自己,就是为了表白?陆远平猜测。 部队女兵不多,雪域高原上更是稀缺,十有八九小冯和小许同宿舍。 唉,怪自己!没跟小冯挑明关系。 估计许红英套过小冯的话,认定自己没对象,才寄的包裹和信, 不对呀!即使小冯没长心眼被套话,但看到小冯给自己寄包裹,她应该明白,自己跟小冯关系特别呀! 看许红英字间意思,很笃定自己没对象。 那小冯给自己寄毛衣啥意思?报恩? 想到这里,陆远平又是好笑又是气,又是心疼。 傻姑娘傻里傻气的,明明心思昭然若揭,却毫无察觉。 大冷的天,又是纺线又是织毛衣,还要工作,不知给她自己织一件没有? 想不通中间出了啥事儿,这小许冒出来。 陆远平决定尽快回信,让送信返回的战士捎出去。 一封给小冯,谢谢她织的毛衣,问她在那边过得如何?为啥不写信? 一封给小许,明确告知自己有喜欢的人,谢谢她的喜欢。 考虑到小冯、小许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想两人尴尬相处。 陆远平没有着急跟冯素莲挑明,也没告诉许红英自己喜欢的人是谁。 “我就说嘛,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伍三思听完陆远平的话放心了。 送信战士第二日中午路过一营,陆远平将两封信、一袋羊毛、没拆封的许红英包裹一同寄了。 信和包裹回到团部,唐政委审核给冯素莲、许红英回的信。 看到陆远平明确表示自己有喜欢的人时,满意点点头。 看来老陆跟这个小许并没啥交集,是小许看上老陆,主动写的表白信。 第一卷 第184章 给营长回个信 “终于不用每晚生火了!”战士们将揭开的油毡布收好。 冻了两个月的油毡布早已变脆,折叠时悉悉索索掉渣,可大家舍不得扔,这里啥都没有,东西宝贝着呢! 这段时间,一周吃一茬儿豌豆苗。 剁碎熬粥、清炒、煮汤,翻来覆去就这些吃法,但战士们很满足。 寒冷的天儿能吃上新鲜蔬菜,以前想都不敢想。 “老冯,三月底,雪开始化了,咱们抽空到上坡上找找,看有没有嫩野菜,挖来尝鲜。”冯素莲提议。 “会不会早了些?”老冯道。 温度开始回升,夜里还是零度,白天也只有几度,雪才开始化,野菜要长好,也得再等个把月。 “找找看呗!”冯素莲有些迫切。 翻来覆去就那几样菜,已经不知道该做啥菜。 最关键是没有坛坛罐罐,连咸菜都没地儿储藏。 做的豆豉、豆腐乳各占一个大盆,每天做饭菜盛具不够用,很掣肘。 唉,不知陶大勇他们的土陶何时才能发放到这边? 可这些,依然挡不住冯素莲想挖野菜的心。 没啥新菜可做,中午豌豆尖熬粥,馒头配豆豉。 正排队打饭,来了两辆补给车,距离上次已过去两个月。 “有吃的没?”司机跳下车大声道。 冯素莲听着耳熟,从厨房跑出来一看,“嘿,小赵、小罗!” “呵呵,小冯同志,又见面了!”小赵、小罗冻得紫黑的脸,露着大白牙笑呵呵的。 “快进来!冷吧?”冯素莲招呼道。 “你看,谁来了?”小赵两人没着急进厨房。 冯素莲朝后面望,却见另一辆车下来两位熟人,冲冯素莲激动地叫喊。 “阿巴、阿巴!”“冯同志!”宫巴、多吉欢喜道。 “宫巴、多吉!你们怎么也来啦?”冯素莲开心极了,“快进屋烤火!“ “我们听说你在这里,特意过来看你!“多吉小大人似的,几个月不见,个头窜了许多。 “胡连长没来?”冯素莲只见宫巴、多吉。 “没来,胡连长在邦大站给一团那边送补给,现在我和叔叔一辆车!胡连长说我叔叔已经出师!”多吉骄傲道。 “宫巴,厉害!”冯素莲竖起大拇指。 正常学开车,从学修车开始,然后跟师傅半年的车,才有机会单独摸车,前前后后至少一年多才出师。 宫巴不过大半年,还冰天雪地跑内地,想来确实有开车天赋,才让胡连长这么早分配车辆给他。 “阿巴、阿巴!”宫巴表情羞赧。 “来,吃饭!”冯素莲给几人盛上菜粥、还有馒头。 来得及时,再晚一点儿,就只能单独给他们做饭。 只是这样一来,炊事班战士自己得重新做吃的。 打饭的战士们见宫巴、多吉穿的军装上没有军人标志,知道是老乡。 看着‘阿巴、阿巴’跟冯素莲开心交流的宫巴,战士们都好奇又惋惜。 好奇为啥宫巴是哑巴,惋惜这么帅气的小伙子竟然是哑巴。 “小冯,你咋认识老乡?”有战士问,关键这老乡的汉语说得很流畅。 “我们在朗萨修桥认识的!”冯素莲介绍道,“这是宫巴,是叔叔,这是多吉,侄子!” “你好!宫巴、多吉!”战士们友善同叔侄俩人打招呼。 “你好!金珠玛米!”多吉热情回应。 “宫巴、多吉!”张志成听闻来了两位老乡,有一个是哑巴,猜着是叔侄俩。 “张同志!”多吉眼里露出意外惊喜,居然还能碰到张志成。 厨房都快挤不下,吃过饭的几人出去交接货物。 “小冯,你的包裹和信!”小赵将一袋羊毛、还有一个用麻袋装的东西,交给冯素莲。 “谢谢!” 毛衣寄过去两个月,冯素莲一直盼着回信,没想到营长把他们那只羊的羊毛也给送来。 这些羊毛又能织几件毛衣、羊毛裤,真好! 将信揣进兜里,得空再看。 麻袋装的东西有小半袋,提着有些沉,还飘着肉香。 “羊血肠、羊血粑,是一营、团部一起凑的,唐政委说师部同志们没肉吃。”小赵回道。 陆远平给冯素莲装了两个,包裹回到团部,唐政委看到,又添加了些。 毕竟修机场的是自己的上级单位,怎么着也要省出几个送去。 “太感谢了!这下战士们又能吃上肉了!”冯素莲感觉暖暖的。 将麻袋交给老班长,“老冯,肉!” “感谢、感谢!”老冯笑眯眯接过。 冯素莲将羊毛拖回宿舍。 “哟,小冯,收这么大的包裹!谁寄的?”女兵们羡慕坏了。 “嗯嗯,还能是谁?一团呗!”冯素莲随口道。 将羊毛放好,冯素莲又出门,还要给小赵他们准备路上干粮。 “许同志!”门口与许红英撞上,“你咋啦?” 许红英抱着一个包裹,面色不太好,冯素莲关切道。 “没事!”许红英进了宿舍。 冯素莲来不及多想,匆匆赶回厨房,打了些面粉,搅成糊糊,烙油饼。 “小冯,你要不要给营长回个信?”小赵他们接了烙饼,没急着走。 唐政委把包裹和信件交给他时,特意叮嘱,让小冯给营长回信。 “哎呀!我忘了!”冯素莲这才响起,可不,小赵他们要返回邦大,正好可以捎信。 “等一下!”冯素莲急急忙忙跑回宿舍。 大家都上工地,宿舍一片安静。 推开门,里面坐着一个人,冷不丁的,把冯素莲吓一跳,“许同志?你病啦?哪里不舒服?” 许红英神情颓丧,好像、还哭了? 屋里光线不好,冯素莲关切地凑过去,想摸摸许红英额头。 被许红英抬手挡住,恹恹道:“我没事!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嗓音暗哑,很明显哭过。 “哦!”冯素莲不放心,还是尊重别人的意见,取了纸笔出去。 临出门,担忧地看一眼许红英。 时间仓促,冯素莲在厨房的案板上匆匆写了几句话。 “营长您好!我在师部很好,勿念,羊毛、血肠、血粑都收到了,终于能吃上肉了…” 写完冯素莲面色泛红,全是口水话,不知道营长会不会笑话自己,没文化,写个信都写不好。 第一卷 第185章 付水流 许红英抱着包裹静静坐在昏暗中,盼啊盼,盼了两个月,总算盼到回信。 包裹和信件送到师部办公室,心急的战士们立马跟到办公室,问有没有自己的信。 “许红英!”钱参谋拿起一封信大声喊道。 “这里!”许红英心中雀跃。 努力平复激动的心,装作不在意从钱参谋手中接过信件,不动声色捏了捏,信封很厚。 陆远平一定有许多话对自己说吧?写那么多,心里一阵小甜蜜! 拿着信挤出人群要离开,又被钱参谋叫住,“小许,等一下,还有你的包裹!” 许红英笑吟吟回头,看到钱参谋手中包裹,笑容僵住,欢喜的心沉入谷底。 自己寄出去的包裹,原封不动退回来,连封都没拆。 “小许,你怎么啦?”钱参谋见许红英没动。 包裹上的邮寄和收货地址是反的,很明显是退件。 “哦,没事儿!”许红英强撑着笑脸,装作不在意接过包裹,快步离去。 与进办公室的陈师长擦肩而过,见许红英抱着包裹,陈师长甚感欣慰。 臭小子挺会来事儿啊,还知道寄包裹回来!看来好事将近! 只是,那包裹咋瞅着眼熟?陈师长疑惑地回头,见许红英背影透着萧索。 “咦,没成?”陈师长嘀咕。 许红英身形一顿,加快脚步,眼眶不自觉地泛红、鼻头酸酸的。 强忍着心中酸涩、埋头回宿舍, 与冯素莲差点儿迎面相撞,看到她灿烂的笑容,觉得分外刺眼,有几分迁怒的意思。 冯素莲喊她,她都没心情搭理。 推门进去,女兵们正围着一袋羊毛叽叽喳喳。 “瞧瞧人家领导,多关心自己的兵,又给送来一袋羊毛! 啧啧,哪像我们领导,把我们踹出来,音讯全无,任我们自生自灭! 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还是小冯幸福,有个细心体贴的领导!”谢春红羡慕地吐槽。 “你傻不傻?你不会真以为人家是上级关心下级?”袁红梅觉得小谢有时脑子不够用。 这明显是那位营长对小冯有意思,频频示好。 “那会是啥?对象?”谢春红也不傻,男女之间除了同事关系、朋友关系,还有恋人关系。 “你说说,你织毛衣送谁?”袁红梅问。 “送谁?当然是张同志啊!”谢春红还没死心。 又织了一条围巾,就等着机场修完,正式与张志成处对象,管他张志成同不同意,反正那天说定了的。 “那不结了,人家有好东西,不也紧着自己喜欢的人送!”袁红梅戳了一下谢春红额头。 “哟,那这么说,上次小冯织的毛衣是给这位营长的?”谢春红恍然。 “难怪她说那个王排长不是她对象,看来是真的!” “不对呀,刚才我在厨房还看到一个包裹,也是给小冯的,小半袋子血粑、血肠。 听司机说是小冯她们团部和一营凑的,说师部没肉吃。”不爱说话的林佳丽质疑。 “血粑和血肠?天啊!小冯她们团部和一营这么富裕吗?匀那么多!咕咚!”谢春红吞了一下口水。 “袁红梅,照你的说法,难不成团部也有小冯的对象?” “臭丫头,你就拿话来堵我!”袁红梅笑着拍打谢春红。 俩人倒在床铺上,嘻嘻哈哈打闹,撞到一旁坐着发呆的许红英。 “哎呀,对不起,红英姐!”谢春红道歉,却发现许红英没回应。 仔细一看,许红英面色悲伤、难过,怀里抱着那日包裹,再傻也明白发生啥事儿。 “红英姐,你咋啦?”女兵们围上来,神色关切。 “没事儿!我有点儿累,下午帮我请个假!”许红英垂下眼眸,神色恹恹。 “红英姐,你对象他…”谢春红不知该怎么表达,人家正难过,说的不好更让人难过。 “查无此人,调走了!”许红英随口扯了个理由,“我累了,歇会儿!” 见此,几位女兵忙出去,把空间留给许红英。 终于安静了,许红英拿出那封信,看了许久,没有勇气打开。 包裹原封不动退回,就表明了态度,为何还要写那么厚的信? 解释吗?用得着写那么多? 许红英纠结再三,还是拆开信。 从信封抽出信纸时,心口一滞,似针扎般疼痛。 这陆远平是真狠,一点儿余地不留!连自己写的那封信都退回! 许红英再绷不住,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一片芳心付水流,痴痴等了几年,人家压根没那意思,做得很决绝。 自己真的那么不入眼么?在师部,有文化、有样貌的自己有的是人追!为何他就看不上? 明知信中不会是好话,可许红英找虐般,抽出里面仅有的一张纸。 薄薄的纸上寥寥几笔,感谢她的来信,自己有心爱之人!抱歉! 甚至连抬头、落款都没有。 许红英看得越发难过、伤心,知道陆远平是善意,不让她尴尬,可还是觉得胸口堵得发疼、发胀。 想要找陆远平,当面问他,自己哪里不好? 这时理解了谢春红不管不顾找张志成质问的那种不甘。 当时笑谢春红冲动、不理智,非要在一颗歪脖树上吊死。 如今自己身临其境,那种不甘充斥胸间,按都按不下去。 若陆远平在这里,许红英绝对会不管不顾堵人,要说法。 越是得不到,越是放不下。 许红英突然有种索然的感觉,提不起劲儿,没了那份革命热情。 在锦城休整期间,她本有机会留在锦城军管会机关,但她想离陆远平近一些,拒绝了这个机会。 整天风吹日晒,在孤寂、寒冷的高原坚持啥?自己想要的得不到,还有必要在这里蹉跎下去? 许红英感到迷茫!心绪低落。 “小许呢?”工地上,刘政委直起身子,总觉得少了个人。 “红英姐身体不舒服,请了半天假!”谢春红回道。 “咦,中午还好好的,咋就…”刘政委疑惑。 “不舒服就好好休息!”陈师长打断话。 “老陈,啥情况?”刘政委压低声音,搭档多年,俩人默契得很。 “估计没成,包裹都退回来了!”陈师长叹气。 第一卷 第186章 春天来了 “这平娃,多好的姑娘,咋就看不上?”刘政委想不通。 “谁知道呢!”陈师长惋惜。 “有文化、有样貌的姑娘,当年咱们可没机会选,这臭小子居然看不上,也不知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入他的眼?“ “这点儿跟指导员倒挺像的!莫非有了中意的?”刘政委猜测。 “嗯,你这么分析,挺有道理。”陈师长想了想道。 两个中年汉子在一起嘀嘀咕咕,像村口大妈似的八卦着。 冯素莲扛把锄头,拖着箩筐上山,寻找野菜。 残雪中露出星星点点绿意,昭告着春天的到来。 风一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从脸上刮过,冰冰冷冷的,冷风吸入鼻腔,酸涩冰冷。 本就稀薄的空气,呼吸仿佛被堵住,下意识张嘴猛吸一口气。 就在山南背风这面,冯素莲看到刚冒出嫩芽的蕨草。 算时间再过一个半月,五月中旬嫩茎秆能长到一尺多长,正是吃茎秆的时候。 想到这一片山头茎秆不少,全摘下,焯水晾干做菜干。 到七八月份,地下的根茎含淀粉量最多,挖出来榨粉,又多一道食材。 扒拉一阵,地里有不少婆婆丁,还太小,寸许长。 这会儿摘了太可惜,再等个三四天吧,纠结好一会儿,冯素莲没舍得下手。 草丛中还看到冒出寸许长的酸杆,真好,又多了酸味调料品。 往山坡上走去,树上也挂着残雪,许多树枝上抽出新芽,意外见到几棵洋槐树、榆钱树。 太好啦,槐花、榆钱叶又能做几道美食。 阳光明媚,看着残雪逐渐消融的大地,漫山遍野露出的点点绿色,心情分外舒畅。 翻到山北,积雪没化多少,厚厚一层,温度明显下降不少。 呼出的空气变成白烟,手没一会儿便冻红。 冯素莲走了几步,膝盖深的积雪,根本看不到积雪下的路。 想了想没去冒险,拖着空箩筐返回。 “咋样?挖了多少野菜?“老冯笑问。 “有不少,太嫩,再等几天,保准能吃上第一波鲜嫩的野菜!” 冯素莲笑嘻嘻放下箩筐、锄头,挑着两只空桶走了。 “又去哪儿?”老冯好奇。 “去溪边挑水,顺便看看有没有辣蓼草!”冯素莲脚步轻快。 说不清为啥,就是开心,营长给寄来一大包羊毛、肉、还有信! 哦,信还没看呢! 来到溪边,冯素莲没急着挑水、找东西,从兜里掏出信封。 看着陆远平特有的苍劲有力的行书随手体,仿佛看到营长正笑意吟吟注视着自己。 冯素莲心里甜甜的,轻轻摩挲着信封上的字,要是自己也能写这么漂亮,该多好! 拆开信,不多,就两页。 一如既往的关心,如春风化雨,令人舒适、温暖。 陆远平告诉她,她织的毛衣收到,很漂亮、也很合身,他很喜欢,穿在身上暖暖的。 夸赞她心灵手巧,问有没有给自己织一件,在师部过的好不好? 他们杀了团部分的那只羊,羊毛没舍得扔。 他洗净晾干,随信寄来,让她自己给自己做个羊毛褥子,垫着暖和。 信中得知,有了邦大仓的炸药支援,修路进度快了许多,三个月来他们往前推进几十里。 路只是推平,待春暖花开,路面解冻后再夯实。 说了许多施工遇到的问题和困难,又说了他们是如何克服的。 信末说虽然面临种种困难,但战士们斗志满满,因为他们有肉吃、有各种咸菜,以及豆芽、豆腐、豌豆苗吃。 这些都是冯素莲的功劳,因为她的聪明能干,战士们的伙食很不错!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结尾批评了她,为啥没写信?不是说好了给他写信的么? 然后严肃地给她下命令,以后有补给车,都必须给他写信。 他要随时关注她的思想动态,想知道她在师部过得咋样! “我很好!”看完信的冯素莲喃喃道。 后悔刚才小赵让她回信,只简单写了几句,辜负了营长的期待。 前世今生,这是冯素莲收到的第一封信,她珍之又珍,仔细放回兜里。 得空再看,慢慢咀嚼、回味。 说不出原由,只觉得天是那么蓝,阳光是那么明媚。 看着残雪消融,万物复苏,冯素莲觉得上雪域高原,建设雪域高原真有意义。 溪面上有一层没融化完的残缺薄冰,下面的溪水清澈、干净,静静流淌。 冯素莲顺着溪流逆行,扒拉开残雪覆盖的草丛,下面静静躺着几丛辣蓼草。 被积雪冻了一个冬天,依然绿意盎然,冒出不少嫩叶。 “呵呵,你可真顽强!这样的寒冬,你还挺立!”冯素莲笑道。 将粗壮肥叶摘下,装了小半桶,够做不少酒曲子。 继续往前,绕到山北,积雪厚重,冯素莲看到一大片被积雪覆盖的灌木丛。 留了个心,过段时间再来,看看里面有没有野花椒树。 “哟,还真让你找着啦?没冻死?”老冯见到水桶里洗净的辣蓼草,叶片肥大,不像才长的嫩叶。 “嗯,大概积雪盖住,里面不算太冷吧! 溪边有好几簇,嫩叶发了不少!过几天咱们的菜品丰富多了!”冯素莲欢喜道。 整个冬天白雪皑皑,要不是有豌豆苗这点绿色养眼,冯素莲感觉眼睛要被白雪反光闪瞎。 长时间处在白茫茫的冰冷世界,感到的全是寒冷、枯燥,人会烦躁不安。 即使使出浑身解数,就那几样食材,调料就油、盐、辣椒,还要省着用。 厨神来了都奈何不了。 冯素莲把能想得辙都想了,再玩不出花样。 谢天谢地,春天来了,遍地的野菜,要是再有几个坛坛罐罐就完美了。 吃不完的野菜做成腌菜储存,冬天就没那么难熬。 也不知陶大勇他们的土杂厂开工了没有?多做几个坛子! 冯素莲把辣蓼草焯水、拧干、剁碎,与炒熟、磨成粉的米粉混合搅拌,搓成小丸子,捂酒曲子。 “呵呵!“炊事班的战士们傻乐,“小冯,酒曲几天能做好?” “温度合适的话,四五天就成。”冯素莲回道。 “呵呵,太好了!再过几天咱们就能吃上醪糟!咕咚!” 正常情况下,人体每天必须摄入适量糖分。 战士们快一年没吃到甜食和糖,想到酸酸甜甜的醪糟,身体是那么的迫切,疯狂嚣叫着。 第一卷 第187章 缘分天注定 忙完厨房回来,冯素莲兴冲冲推开门,宿舍里安安静静的,全都早早躺下睡觉。 一股冷风灌入,床铺上的谢春红嘶的一声,缩了缩脖子。 “对不起!”冯素莲吐吐舌头,忙关上门。 许红英保持着平躺姿势,眼睛直直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冯素莲蹑手蹑脚走到许红英身边,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感觉她状态不好。 “我没事!”许红英声音暗哑,说罢,侧身背对着冯素莲。 举着的手僵在半空,冯素莲愣住,明显感觉到许红英对自己的冷淡、疏离,甚至还有些许不满。 讪讪收回手,蹑手蹑脚脱下大衣盖被子上,依旧不忘给许红英搭上。 这几个月来,大家都是这么相互依偎,相互取暖的。 许红英的背影绷直,呈现抗拒姿态。 冯素莲手臂半撑着身体,看着许红英的背影,两人间似乎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不说话,气氛沉默,不像往日嘻嘻哈哈打闹。 “小冯,你不冷?快躺下!”谢春红轻声道,挤眉弄眼示意她别问,赶紧睡觉。 “嗯!”冯素莲一头雾水躺下。 许红英不想迁怒的,可还是没控制住。 想了一下午,女人的第六感很准,把之前的许多事儿串起来,昭然若揭。 冯素莲就是给陆远平织的毛衣,包裹没有退回来,说明了一切。 陆远平只说自己有心爱之人,虽然没有抬头、没有落款,也没说心爱之人是谁。 但恰恰这些印证,他心爱之人就是冯素莲。 难怪那次噩梦,冯素莲哭得那么凄厉、声嘶力竭。 只有真正动情的人,才会如此在意一个人。 许红英恨自己为什么这会儿思维如此清晰,抽丝剥茧愣是把陆远平刻意隐藏的爱人找出来! 她迁怒冯素莲,明明问过她与陆远平的关系,她却矢口否认与陆远平是恋人! 弄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巴巴织毛衣寄过去,映衬他们忠贞不渝的爱情! 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若当初冯素莲如实坦言,自己自会知趣退出,何须搞得自己碰一鼻子灰,灰头土脸。 冯素莲却一脸无辜,一脸纯真,许红英从来没有如此厌恶过一个人。 涵养让她尽可能保持礼貌、克制自己的情绪。 冯素莲轻轻扭头,小心翼翼看着许红英背影,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知心大姐。 两人中间的空隙有些大,许红英往谢春红那边挪了挪。 “唉!”冯素莲轻声叹息,陆远平的信带来的欢喜,被许红英有意无意的疏远冲散。 明天找个时间问问,到底咋啦?让许红英莫名疏离自己? 营地就六个女兵,她不想因为自己闹不愉快。 累了一天,半夜终于不用再生火暖豌豆地,人松懈下来。 冯素莲想着想着,不知何时睡去,再醒来是凌晨四点多钟。 炊事班忙碌的一天又开始。 清晨,许红英恹恹起床,沉默着洗簌。 谢春红、袁红梅她们都没敢大声说话,大家变得客客气气。 工地上少了欢声笑语,调侃声。 这段时间钱永盛一直与谢春红搭档干活,谢春红轻省许多。 今天谢春红唉声叹气了好几次,搞得钱参谋看了她好几眼。 “看来是真的!”陈师长见许红英没了往日的淡定从容、优雅自持。 蔫头耷脑地干活,与之前判若两人。 “小许!”下工时,陈师长叫住许红英。 “师长!”许红英垂着头,面上有些发烧。 寄出去的信要过审,在领导面前,没啥秘密可言。 “身体不舒服?”陈师长关心道。 “没、没有!”许红英否认。 “看你精神不太好,发生什么事儿了?”陈师长问。 许红英没吱声,还用问么? “唉!陆营长谈对象了?”陈师长换个问法。 “嗯!”许红英声音低不可闻。 陈师长挑眉,还真是!脑子略一转,问道:“小冯?” 许红英抬头,面色更红,此时无声胜有声。 “唉!只能说你俩无缘!”陈师长遗憾道,“应了那句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同一个师,又有救命之恩,在半岛四年都让机会白白溜走。 小冯早不来、晚不来,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只能说缘分天注定。 上高原前陆远平都没对象,上高原这一路,接触的女性就两个。 团部卫生员白洁茹和新兵冯素莲,白洁茹有恋人,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小冯。 昨天的信件包裹,就属小冯的最夸张,一大袋羊毛、信,还有半袋子肉。 虽然肉交给炊事班,大家一起吃,很明显,师部沾了小冯的光。 这份肉有公心,更有私心,陆远平明晃晃的爱意。 看来小冯是入了陆远平的眼,更是入了心。 若小冯没出现,小许主动表白,可能有五五成算,培养培养感情,也是一对璧人! 可小冯出现了,小许迟来的情深,整得蛮尴尬。 “不对呀!小冯的回信看着不像呀!”陈师长想起昨天冯素莲的回信。 干巴巴的几句口水话,小学一二年级的水平,里面压根没有恋人间的甜蜜话语,纯纯的下级向上级汇报工作。 吭吃瘪肚憋出来的几句话,看得人犯尬。 许红英面色痛苦地看一眼师长,能不要这么扎心么? 自己满含深情写的告白信,被人无情退回。 小冯写的再狗屎,可架不住那人稀罕啊! 只怕收到信后,那人当宝一样收藏,乐呵呵回味一遍又一遍。 “我不是那意思!”陈师长意识到自己的话欠妥,“我的意思是小冯好像并不知道?为啥?” “不知道!”许红英语气不太好,“你该去问小冯!” 许红英扛着锄头,头也不回地走了,太扎心! ”小许,你是老革命,错过了就错过了!打起精神,不要垂头丧气的!”陈师长认真道。 革命军人,没必要为了一点儿情情爱爱,整得要死要活的,忒矫情! “是!”许红英没回头,这话像一记重锤,重重砸在心坎上。 自己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早该看淡生死,看淡情爱!何苦把自己弄成怨妇? “走吧!还说平娃不识货,小冯也不错!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刘政委笑道。 第一卷 第188章 垦荒 “走啊,小冯!听课去!”午饭后惯例学习时间,炊事班战士见冯素莲还在忙活。 “你们去吧!”冯素莲揭开豌豆麻袋。 豌豆苗耐寒,又能反复收割,豌豆消耗过一次,就再没动过。 黄豆消耗最快,冯素莲看着豌豆,琢磨着弄啥吃。 打了十斤豌豆洗净,泡在热水中。 “小冯,弄这么多豌豆做啥?”老冯看着心疼。 “豌豆一直留着不吃不行,我想着看能不能给大家换个口味。”冯素莲擦擦手,又扛着锄头去挖地。 “算了,我也去挖地!”小战士们见状,都摸出锄头,在豌豆地旁垦荒。 高原上也就三月底到九月份近半年时间能种菜,这都三月底了,得抓紧时间。 “看!这地一解冻,挖着轻松多了!”小战士一锄头下去,泥土松软、湿润,全是化掉的雪水。 “咱们多挖些,能种多少种多少,给兄弟单位也送些!”冯素莲提议。 这一带就他们修机场占了便宜,不用时常迁移。 团部、一营吃点儿蔬菜,全靠那几口大木箱,也只能种豌豆苗。 种其他菜,累死累活种两三个月,一顿就没了,分量还特少! 老冯笑笑,啥时候都惦记着娘家。 不过人家一团、一营也够意思,送小半袋的血肠、血粑,从战士们口中抠出来的。 还人家一点蔬菜,应当应分的。 “嘿,我说咋不见炊事班的来听课!”陈师长、刘政委背着手溜达过来,“准备挖多少啊?” “越多越好!把所有菜种都撒上!”冯素莲两脚叉在稀泥地里,奋力挥着锄头。 “全种上?咱们吃得完?”陈师长问。 “吃不完,送些给其他部队,另外留些做咸菜,冬天吃。”冯素莲早就安排的明明白白。 “坛坛罐罐能分到咱们这里?”陈师长很欣赏这姑娘。 吃着上顿,就想着后面几顿,有这样的人搞后勤,当领导的省心多了。 “土杂厂的送不过来,不还有一团么!”冯素莲笑嘻嘻道。 “哈哈,你倒是机灵,不怕你们团长、政委骂你,胳膊肘朝外拐?”陈师长哈哈大笑。 “这有啥,借几个,等后面师部领了,还回去就是,这叫互帮互助!”冯素莲辩解道。 “说得好!互帮互助!”陈师长越发觉得陆远平很有眼光。 这女兵聪明,脑瓜子灵光,心思单纯有爱心,跟这样的人相处轻松愉快。 刘政委笑笑,也理解为啥陆远平会对冯素莲动心。 两位领导也找来锄头干活。 “师长,咱们这条支路改天要不要重新填土夯一下?” 冯素莲脚上被稀泥裹满,费力抬脚,想起当初进来时的路况。 这会儿化雪,那路估计烂得没法走,车子指定得陷在稀泥里打滑。 “路很烂?”师长意外,“我们当初可是夯实了的。” 冯素莲摇头,“我们进来时路面已经碾烂了,车辙很深,车子只能骑着车辙边上的冻土行走。 现在化雪,只怕补给车进不来!” 说着指了指脚下,“你看,这样的路,人走着都困难!” “我们还真不知道,从没人提过,咱们抽个时间重新夯一遍!”陈师长抬头望望天。 “再过半月,雪化完,等风吹干,重新夯实,谢谢你,小冯同志,你不说,我们还真没想起这茬儿!” 上了雪域高原后,一直蜗着没再出去,脑子里的那条路依然是平整、坚实的沙土路。 压根没想过早被补给车碾烂。 “小冯啊,你是哪里人啊?”刘政委随口问道。 “广陵县人!”冯素莲手顿一下回道。 “广陵县?”刘政委惊讶,去年没在广陵县征兵呀! “是,我从广陵县逃出来,遇到陆营长他们路过,跟着到锦城,后来就参军跟着上来的。” 冯素莲不忍回忆那不堪的过往和前世。 刘政委听到逃出来,猜着是苦命人。 当初他们革命,好多女兵就是这么参加革命的,只是都解放了,怎么还有这样的苦命人? 想到自己把话聊死,刘政委有些讪讪。 “小冯能干!”老冯帮着解围,“早上四处转悠,发现不少野菜,再过几天,咱们就能吃上新鲜野菜。” “是吗?有些啥野菜?”刘政委问。 “婆婆丁、蕨菜、槐花、榆钱,还找到辣蓼草,过几天咱们就能吃上醪糟!”冯素莲笑道。 “呵呵,厉害!那咱们有口福了!”刘政委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笑道:“好久没吃糖,要是有糖该多好,包几个糖包子吃!” “是啊,可惜没有麦子,不然熬麦芽糖,给大家解解馋。”冯素莲遗憾道。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开心道,“政委,我有办法做糖包子!” “咋,你还真能做出来?上哪儿弄糖去?”刘政委好奇。 “不用,就用醪糟,跟绿豆沙混合在一起,不就是甜豆沙?就是口感差一些!”冯素莲激动道。 “嘿,还真是的哈!东西死的,人是活的,发明出醪糟豆沙包!哈哈!” 刘政委笑道,“这下我们可得天天盼咯!” “没问题,等酒曲捂出来,立马捂醪糟,多捂些给大家解馋!” 不说政委,冯素莲也馋了。 开工哨声响起,师长、政委走了。 炊事班继续垦荒,直到三点多钟,垦了两亩多地出来。 “人多力量大!看,咱们一会儿就弄出这么多!”冯素莲颇有成就感。 “明天捡里面的碎石块、树枝,起完垄就能种菜!” 回到厨房,做晚饭的做晚饭,磨豌豆的磨豌豆。 豌豆浆一部分过滤,过滤的水静置沉淀。 另一部分没过滤,连同刚才过滤剩下的豆渣一起,掺水熬豌豆糊糊。 一大锅黄灿灿、浓稠的豌豆糊糊,清香浓郁。 晚饭没熬粥,而是豌豆糊糊、馒头配豆腐乳。 “哎呀!豌豆糊糊,真香!”战士们第一次吃。 每人一大洋瓷碗,浓稠滚烫,滋溜滋溜,贼香! 豌豆顶饿,不像白粥消化快! “小冯,多做几顿豌豆糊糊,好吃!”战士们纷纷提意见。 “好!以后多做!”见战士们吃得开心,冯素莲心里高兴。 第一卷 第189章 如果有需要,我愿意留下 “嘶!”门一推开,带进一股冷风。 “妈呀,这都三月底了,还这么冷!”谢春红搓搓手,往床铺上缩了缩。 冲进来的冯素莲喊道:“快关上、快关上!” 几个女兵在缠毛线,笑嘻嘻道:“忙完啦?” “嗯!”冯素莲也扯一团羊毛,窝在床铺上缠毛线。 “欸,小冯,今天那豌豆糊糊挺好吃的,清香中微甜,好久没吃到糖,这糊糊真馋人!” 谢春红快言快语,手里的活儿不停。 缠了这么久的毛线,熟能生巧,如今缠得粗细均匀。 “明天还有豌豆凉粉,凉拌的,你们喜不喜欢?”冯素莲问。 “喜欢、喜欢!要是夏天吃就更好了!”女兵们忙道。 “喜欢就好!“冯素莲放心了,又道:“今天找到辣蓼草,做酒曲子,过几天捂醪糟吃。” “真的?”女兵们咋咋呼呼,“哎呀,太好啦!” “好久没吃甜的,嘴里寡淡得很,完了,小冯,你这一说,我又得好几晚睡不着!”谢春红唉声道。 “没事儿,我多做些,大家吃个够!” 别说谢春红他们,就连冯素莲都觉得馋了。 “诶,红英姐,你咋不说话?你不喜欢吃醪糟?”谢春红见许红英默默缠毛线,一直没说话。 “不喜欢!”许红英好一会儿才回道,专注于缠毛线,不想参与话题。 “红英姐,你咋啦?这两天你一直闷闷不乐。”谢春红凑到跟前,认真道: “遇到啥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 “你这死妮子!”许红英愣住,随即被谢春红的话给气笑,按住谢春红拍了两下。 “饶命、饶命!”谢春红夸张地大声呼救。 袁红梅、林佳丽、宋巧儿笑做一团,看两人打闹。 闹了好一阵,两人才住手。 一通打闹后,郁积在胸中的郁气消散大半,许红英坐起身继续缠毛线。 “诶,红英姐,跟你说认真的,你到底咋啦?昨天见你神色不好!谁惹你不开心了?”谢春红这次是真的认真。 “没啥!过了的事儿不想提!”许红英叹气,眼睛有意无意扫过笑呵呵看着她俩的冯素莲。 怪谁呢?明明自己先遇见的陆远平,无缘就是无缘,认识几年,愣是没抓住机会表白。 可是心口为什么会隐隐作痛? 看到许红英有说有笑,冯素莲也放下心,原本还琢磨着找机会俩人出去聊聊。 昨天许同志对自己的疏离,也许是自己想多了,谁都有心情不好时。 “小冯,这些毛线你又准备织啥?”谢春红又问冯素莲。 “我?嗯,织条毛线裤吧!”冯素莲面上闪过一丝羞涩,自己都没意识到。 被默默观察她的许红英捕捉到,心中暗自叹气,看来两人是挑明了。 “是你自己的?”谢春红八卦兮兮的。 “哎呀,离我远些!你个淘气鬼!”冯素莲羞窘。 “啧啧,小冯,还说是给朋友织的,哪有给朋友又织毛衣,又织毛裤的!你就糊弄我们!”谢春红撇撇嘴。 “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要误会!”冯素莲急忙摆手。 营长那么好的人,闹了误会,不是耽误人家找对象么? “那你说,那人是谁?你们一营的,还是团部的?以你的条件,那人一定很优秀!” 谢春红死皮赖脸缠着,非要问出来。 “不、不能说!真不是,别乱说!”冯素莲慌乱道。 这死妮子,再追问就露底了。 “哦!还是被我猜到了,就在你们一团,不是团部就是一营!”谢春红得意道,“我来猜猜,会是谁!” “哎呀,你这死妮子!不许胡咧咧!”冯素莲急了,越过许红英去挠谢春红的痒痒。 许红英麻溜地闪开,等这俩疯子闹。 “哈哈哈…”怕痒的谢春红被第二次攻击,倒在床上笑得喘不过气来。 “不闹了、不闹了!“谢春红眼泪都笑出来。 冯素莲撒手,神色严肃道:“不许胡说!真不是!” “好好好,不是、不是!”谢春红举手投降。 “你们准备织啥?”冯素莲问袁红梅几人。 “不织了!上次厚着脸皮织了两件,哪能还要?这是给你缠的,没啥可还,只能出点儿力!”袁红梅道。 “是啊!小冯,帮你缠的!”宋巧儿、林佳丽也附和。 “可是,这么多毛线,我一个人也用不完呀!”冯素莲挠头。 陆远平来信让她做一张羊毛褥子,昨晚回来大家都睡了,没好动手。 今天中午又忙着挖地,这会儿回来大家都在缠毛线。 还缠了不少,她不好说做羊毛褥子的事儿。 这下搞得上不上,下不下的。 “行啦,缠好毛线,你自己留着慢慢用!”袁红梅劝道。 毛线在高原、内地都是好东西,还愁用不掉? “就是!小冯,你别劝了,这东西你自己留着!”宋巧儿也开口道。 “好吧!先放我这儿,你们要织啥,自己拿就是。”冯素莲没再坚持。 “小冯,等路修通了,你打算去哪儿?”大家沉默了一会儿,谢春红又挑起话头。 “我?部队去哪儿我去哪儿。”冯素莲压根没想过离开部队。 她连家都没有,部队就是她的家,战友就是她的亲人。 “难不成要一辈子留在高原?”谢春红惊讶,“不打算回内地?” “一辈子留高原?”冯素莲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无法预知部队未来会去哪里。 高原苦寒,若一辈子留在高原… 她想起前世电视里看到的,高原除了这两条老公路,后面又建设了新的高速公路,隧道穿过群山,直接绕过这些盘山公路。 那时的雪域高原美不胜收,是多少自驾游客的首选线路。 “一辈子留在高原,也挺好的。”冯素莲笑道。 “啊?你真要留在高原一辈子?”谢春红问着玩的,小冯怎么当真了呢? “嗯,如果有需要,我愿意留下!”冯素莲认真道。 许红英抬头看了眼冯素莲,笑笑没说话。 陆远平的事儿让她心灰意冷,待机场修好,她向师部申请调动。 三一九师拆得七零八落,机关已没啥用,机关干部全上工地。 南线修通至少三四年,女兵在工地上作用不大。 要么调朗萨军部机关,要么回锦城军管会机关,反正,她不想再留师部。 第一卷 第190章 过冬的菜 “师长、政委!”下工时,许红英叫住陈师长、刘政委。 “什么事儿?”两位首长停住。 许红英垂头,表情纠结,好一会儿才道:“机场修完,我想申请调动。” “调动?”两位首长惊愕,“去哪儿?” 师部机要员不是谁都可以担任的,这一调动,就得提前找到接手工作的。 “随便!”许红英想说回内地,想想没乱说。 自己这是逃兵行为无异,再直白提回内地,被会人唾弃。 刘政委默默打量着许红英,“因为陆营长?” “这里我发挥不了啥作用!”许红英委婉道。 “?”刘政委与陈师长对视一眼,“我们考虑考虑!” “是!”许红英扛着锄头走了。 “看来伤得不浅!”刘政委惋惜道。 “唉,以前觉得还不错,半岛战场上表现英勇,想不到过不了情关!”陈师长眼神失望。 “英雄难过美人关,同理,美人难过英雄关!”刘政委自我解嘲道。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在锦城都没抓住最后机会,怨谁?” 对于许红英因为感情问题就想逃离,两人很是失望。 革命同志哪来那么多儿女情长?没了陆远平,还有千万个张远平、李远平,干嘛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过是吃不了高原上的苦,找借口罢了! 这一对比,两人觉得还是陆远平有眼光,选的人对!像小冯这种坚定、乐观、一心为公的人才是真正的革命人。 “师长,快,吃豌豆凉粉!呵呵!”打了饭的战士见师长、政委慢悠悠走后面,大声喊道。 “知道啦!”两人加快步伐。 白粥、馒头、几粒豆豉、两三块拌了辣椒油的豌豆凉粉。 换了菜式,战士们都欢天喜地的。 “哎呀,小冯,凉粉真香!”谢春红嗅了嗅碗中的凉粉,夸张道。 “就是!我还是第一次吃豌豆凉粉!”袁红梅笑道。 打完饭菜,几名女兵说说笑笑离开,许红英缀在后面,面色淡然,显得格格不入。 “看来去意已决!留不住咯!”陈师长失望道。 “小冯,菜地打算挖多少?一会儿叫战士们一起挖,早点儿种上。”打饭时陈师长开口问。 越看小冯,陈师长越喜欢,脸上整天笑吟吟的,就没见她怎么歇息过,像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 女兵相较于男兵,确实体力差些,但女兵可以提振士气,女兵在宣传队、卫生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许红英自己否定自己,思想严重滑坡,这是他和老刘始料未及的。 “战士们在工地上累了一上午,就让他们歇会儿,我们炊事班再忙个一两天就成,不用麻烦。”冯素莲婉拒。 上午抽空已经把昨天垦出的两亩多地里的石块、树枝捡出来,起了垄。 “不麻烦,这比工地干活儿轻松多了,天天上课,今天换种方式休息!”没走开的战士主动道。 吃完饭,冯素莲他们还在洗锅洗碗,就有不少战士扛着锄头在外边上挖地。 张志成也停下手中课来帮忙,他这一过来,连带着谢春红几名女兵都过来。 大家挥舞着锄头,说说笑笑挖地,没地方挖地的,就跟在后面捡石块、树枝。 “小冯,种啥菜啊?”战士们问。 “芥菜、菠菜、胡萝卜、莴笋、白菜、冬苋菜,还有辣椒!”冯素莲笑道。 “没有黄瓜、丝瓜、苦瓜、番茄、茄子吗?还有,韭菜呢?要是再种些葱姜蒜就好了!”有人觉得菜的品种少了。 “慢慢来,先种耐寒的,以后再弄其它菜种,不耐寒的估计还得加暖棚。”冯素莲好脾气的解释。 说到菜,大家兴致勃勃说起自己家乡的菜,不知不觉间气氛活跃,士气大振。 “芥菜是做泡菜、酸腌菜、梅菜的吧?”有战士问。 芥菜味道微苦,刮油,没油水的人越吃越难受,但做成咸菜,却很好吃。 “哎呀,咋让你一下给猜中啦?”冯素莲假意懊恼地逗道。 “等有了梅菜,再有猪肉就好了,梅菜扣肉,嘶,我能吃一碗!”大家都特别想念大肥肉。 “我想吃红烧肉,油汤泡着吃,老香了,嘶!”说到油汪汪的红烧肉,口水包不住了。 待战士们上工时,地又挖了两亩多,都清理干净,炊事班的人只需起垄即可。 第二天把菜种用温水浸泡,然后打窝种上。 豌豆又种了些,反复收割几次后,让它长大出豌豆,吃嫩嫩的豌豆片。 从干辣椒里抖出不少辣椒籽,种了有一两分地,泡发后直接种,没有等出芽。 还切了一盆带芽胞的土豆块,种了几分地。 还剩余少量菜种,又垦了一亩多地,全部种完。 这些稀奇古怪的种地法,惹得战士们都来学,掀起一股种菜热潮。 有的还在旁边东一块、西一块挖出巴掌大的土地,从炊事班讨了些土豆、辣椒籽、豌豆、黄豆、绿豆学种。 忙完这些,捂着的酒曲也该出来了。 揭开盖着的秸秆,酒曲上一层白毛,冯素莲放到太阳下晾晒、 望着山坡上越来越多的绿意,拖着箩筐,“走,摘野菜去!” “走,摘野菜!”小战士们无比雀跃。 地上的婆婆丁长到三四寸,嫩绿嫩绿的,正是鲜嫩多汁的时候。 “哎呀,这里也有!”小战士们欢喜地喊着,一大片山坡上全是! 每人拖个箩筐,蹲在地上摘啊摘。 “看,榆钱树、槐花树冒芽苞呢,再过十天半月,准能吃上榆钱叶、槐花!” 小战士抬头,打量着几棵树。 “老冯,去年来时错过了,这回一定得尝尝鲜!”小战士道,“榆钱糕、槐花糕,好多年没吃了。” “这里野菜不少,跟着是摘蕨菜,到了七八月份蕨根榨粉,还有野蒜叶。 有坛子的话,这周围山上的野菜都能搜罗不少!”冯素莲盘算过冬的菜。 老冯笑笑,有小冯在,遍地都是菜。 摘了几箩筐的婆婆丁,在溪边洗干净,抬回去做完饭。 晚上是炝炒婆婆丁,焯过水没啥苦味儿。 第一次每人分了足量的菜,人人吃得眉开眼笑。 多余的婆婆丁焯水后撒上盐,做咸菜。 第一卷 第191章 没啥难得住她 “醪糟好了没?都闻到酒香味儿了!”几天后打早饭,大家都闻到浓浓的酒香。 “应该能行了!中午喝醪糟汤,晚上豆沙包!”冯素莲笑呵呵道。 这些天的日子过得好了许多,豌豆尖、婆婆丁、辣蓼草、豌豆糊糊换着吃。 还吃了一次血粑面疙瘩汤,比过年吃得还丰盛。 气温一天比一天暖和,天湛蓝湛蓝的,春暖花开,春回大地,心情跟着灿烂。 醪糟捂了两盆,战士们每天都进厨房瞅一眼,闻闻有没有酒香。 然后端着碗在旁边菜地围一圈,边吃边观察发芽了没。 经常吃着吃着,有人惊呼,“快看,那边冒了棵嫩芽!” 开始稀疏,大家难得发现一颗,兴奋无比,到后面如春笋般冒出,竟分不出哪颗是新冒的。 “呵呵,高原上也不是不能种菜嘛!”战士们自信满满。 “要是能从锦城拉两头猪仔来就好了!咱们还能吃上猪肉!” “听说这里有一种猪,可惜部队不能去买,不然吃肉肯定没问题。”冯素莲遗憾道。 在邦大镇上,她有看到几头猪,混杂在羊群中。 张志成告诉她,那叫藏香猪,是雪域高原特有的猪。 跟羊一样放牧散养,长得很慢,差不多一年半到两年才100斤,肉质鲜美,肥而不腻。 冯素莲问他吃过没有,张志成摇摇头。 冯素莲把昨晚泡上的绿豆取出,泡得胀鼓鼓的。 清洗后放笼蒸铺匀蒸,蒸到绿豆轻轻一捏便软烂成泥。 倒入盆中,分次用擀面杖捣成泥。 锅里放适量油(这里没猪油,用的菜油)烧热,加入绿豆沙翻炒,吸入油后,再加入醪糟、醪糟水熬。 不停翻转,直到绿豆沙收汁,成膏状。 冯素莲拈起锅铲上的一点渣尝味儿,酸酸甜甜的,跟加白糖的绿豆沙不同的味道、口感。 “咕咚!”小战士们流口水,“味道咋样?” 闻着蜜香的酸甜味儿,早馋的不行。 “你们尝尝吧!”冯素莲拿碗舀了一团。 战士们欢喜接过,一人那双筷子挑一坨尝,绵软的豆沙,软烂的醪糟、豆沙吸满了醪糟汁。 妈呀,太好吃了!从来没觉得豆沙这么好吃。 豆沙馅儿做了整整一大盆备用。 午饭是醪糟汤和发糕,发糕里加了醪糟水,吃起来甜甜的。 “闻到了吗?醪糟汤!” 两三公里外的工地上,有人嗅了嗅空气,总觉得闻到酸酸甜甜的味道。 “不会吧,这么远还能闻到?” 另外的人嗅嗅,啥都没有,不过总觉得今天的空气很好闻倒是真的。 “反正我闻到了!”嗅觉灵敏的人肯定道。 “那当然,小冯都说了中午醪糟汤!你肯定是幻觉!”旁边的人打趣。 好容易捱到下工,众人扛起锄头、镐锹、箩筐跑得飞快,比干活还积极。 “哇!好甜!”越走越近,闻到蜜甜味儿,仿佛喉咙有只手要蹦出来。 排队进厨房打醪糟汤,两块发糕。 “今天怎么想起做发糕?”大家觉得稀奇。 发糕比馒头的面软和许多,白味儿发糕并不好吃。 “吃了就知道了!”老冯卖关子。 打了饭的战士狐疑,咬一口发糕,绵软劲道,吃起来甜甜的,有醪糟的蜜甜味儿。 “好吃!好吃!”反应过来的战士大口大口咬着馒头,再喝一口热腾腾的醪糟汤。 蹲在菜地边,心里那个美呀! 吃了甜食,人的心情莫名的好! “这小冯,就没啥难得住她的!”陈师长美美吃着发糕,这样的美食不可多得。 “我看厨房里一大盆豆沙馅儿!想到今晚的豆沙包,我感觉这会儿给我,我都能一口气吃光!”刘政委笑道。 当年爬雪山过草地,没吃的,饥寒交迫,还要翻越大雪山。 人饿的软绵绵,不敢停歇,多少战士一停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 跟那会儿相比,如今的日子简直是天堂,至少补给供应是充足的,不用忍饥挨饿。 过草地,他们是第一波,路上还能采摘到野菜充饥。 后面一波又一波,野菜摘光,树叶摘光、树皮扒光。 有支部队在草地上几进几出,致三百名战士齐齐饿死在半路。 明明前面不过几百米就有一条溪流,可是那些战士却没一人再有力气挪动身体。 被发现时,三百人齐整整坐那一动不动,已饿死好几天。 “小冯,不错!”陈师长兼冯素莲端着碗过来,大声表扬。 “醪糟甜不甜?要不要再甜点儿?”冯素莲问。 “够了、够了,就这个甜度正好!”战士们纷纷回道。 “小冯,再捂两盆,没吃够!”谢春红俏皮道。 运气好,分到三一九师修机场,捞上醪糟吃,这一吃才知甜食有多诱人。 “就是,小冯做多些!一个月吃个两三回!”不少战士附和,但不贪心。 “好啊,咱们十天吃一回。”冯素莲允诺。 “好!”众人齐声赞同。 陈师长、刘政委笑着,任由战士们闹腾。 “这雪化得差不多了,趁这几天天好,咱们把路修一遍,重新夯实。”陈师长看着艳阳高照的天道。 这会儿连日晴天,又有风,路面干得差不多,只需将车辙处填平,夯实即可。 加把劲儿的话,一周就能搞定。 “嗯!明天吧,机场这边暂时停下。”刘政委赞同。 机场的山头基本平完了,剩下推平和打夯。 不知候机厅的建材何时运上来,若不能赶在八九月份盖好,就得拖到明年这个时候。 下午女兵留下,支援炊事班包包子,女兵们欢呼一声,开心留下。 “哎呀,小冯,漏啦、漏啦!”谢春红咋咋呼呼嚷着。 包的包子不是馅儿露馅,就是皮厚馅儿少,包子褶子老大一坨。 其他几个也没好到哪里去,丑兮兮的。 特别是许红英,不露馅,外表勉强看得,但内里馅儿少的可怜。 “几位小祖宗,你们还是去休息吧!不然晚上我们要挨骂!”老冯忍不住道。 馅儿多的还好,馅儿少了的,得骂死人! “哎呀,老冯你别撵,我快学会了!”谢春红不达目的不罢休。 蒸出来的包子惨不忍睹,老冯不想挨骂,女兵包的单独放一个蒸笼。 分发时一个女兵包的,一个炊事班包的,搭配着。 免得有人连着吃两个皮厚馅儿少的,骂人。 第一卷 第192章 你们营长对你可真好 “嗯,豆沙包好吃!”战士们狠狠咬一口,就吃到蜜甜味儿的豆沙。 虽然看着不咋样,但味道没得说。 这伙食一天一个样,战士们都感到斗志满满,整天都充满希望。 “小冯,明天还能吃甜发糕吗?”小战士们冻疮手捧着粥碗,大口咬着包子。 “当然,醪糟还有不少,这几天都能做甜食。”冯素莲看着大家吃得开心,心里很满足。 不知老郑他们有没有做豆沙包?营长他们吃的啥?脑海中莫名跳出陆远平。 “哎哟,这谁包的,一口没馅儿,两口馅儿过了!”钱参谋拿着一个包子冲老冯吼道。 连咬两口都不见馅儿,褶子老大,巨丑。 老冯郁闷地看一眼女兵们,看吧,这帮小祖宗! “嗤嗤嗤…”几位女兵嗤嗤笑起来 袁红梅笑道:“小谢,肯定是你包的!” “才不是!我包的馅儿多,老是爆!红英姐,应该是你包的!”谢春红辩解。 “死妮子,啥都赖我!“许红英恼道,伸手去挠谢春红,都知道这姑娘怕痒。 “哎呀,不是你、不是你!|谢春红笑着闪开。 钱参谋反应过来,忙笑呵呵道:“没事、没事!” 美滋滋吃着丑包子,兴许就是小谢包的。 分发完后,炊事班全吃的皮厚馅儿少的丑包子。 “唉,班长,下次别让那几个姑奶奶来包!”小战士啃着难吃的丑包,咕哝道。 “傻了吧唧的!”老冯嫌弃道,“生瓜蛋子,啥都不懂!” “我咋啦?”小战士莫名其妙。 女兵包的包子这么差,还不能抱怨两句? “有女兵给你做吃的,你就偷着乐吧!人家好些兄弟部队,连个女的都看不到!你还嫌弃上!” 老冯滋溜一口菜粥,美美咬一口包子,眉头痛苦地蹙一下,好像真的、不大好吃。 “咦,小冯,你不吃包子?”小战士见冯素莲端着碗,用筷子呼哧呼哧扒拉粥碗。 “吃啊,掰碎了泡粥里吃,甜甜的,味道不错!”冯素莲笑嘻嘻道。 “诶,对啊!”小战士忙将粥碗放地上,把包子掰碎,果然吃起来味道大不同。 “还是小冯办法多!”小战士叹服。 “小冯!”文化课后,张志成叫住冯素莲。 冯素莲回头,谢春红亦回头,探究的眼神将两人来回打量。 张志成不悦,眉头微蹙,这人什么眼神?不满地瞪了回去。 “哼!”谢春红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明知大庭广众之下,两人不可能有什么暧昧,可谢春红心里就是酸得要死。 “啥事儿?”冯素莲眼神无奈,这俩一个没感觉,一个偏不死心。 “拿着!”张志成四下瞅瞅,将暗的天色,大家都回宿舍,坝子上无人,快速将书塞过来。 冯素莲默契地往怀里一揣,若无其事回宿舍。 “唉!”张志成压低声音道,“明天中午给我第四册!” “知道了!”冯素莲点头应道。 《东周列国志》共四册,张志成看完,陈师长、刘政委排队看。 然后张志成悄咪咪还给冯素莲,每册书都被牛皮纸仔细包好。 “张同志找你啥事儿?”刚进屋,谢春红就猴急地问。 “没啥事儿!”冯素莲面色不自然。 蹲下打开纸箱,背对着人将书取出。 “什么东西?我看看!”谢春红冷不防伸手抢过。 以前见过一两次冯素莲在里面悉悉索索翻东西,又出去。 “唉!”冯素莲起身,“别闹!快还我!” “嘻嘻,啥东西神神秘秘的?”谢春红压根没看书,快速翻着、抖着,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夹杂情书。 “小谢!”冯素莲大声道,面色不太好。 这书很旧,哪经得起小谢这样随意乱抖,爱书的冯素莲生气了。 “看一下!干嘛生气?”谢春红意识到自己过火了,但又抹不下面子,“不就一本旧书,至于吗?” 说着还嫌弃地拈着书,“旧成啥样了,还宝贝稀罕!张同志送你的?” 冯素莲接过书,“不是!” “你的?”谢春红凑过来,嬉皮笑脸道:“你还藏着宝贝?借我看看!” “不借!”冯素莲声音淡淡,这丫头天一头、地一头的,书到她手上,准得完蛋。 “小气!借我看看呗!”谢春红死皮赖脸,“那几本教材都翻腻了,正好看看小说!” “小谢,真不能借你!”冯素莲耐着性子道。 “为啥?你能借张同志,凭啥不借我?”谢春红心中不爽。 “你也看到了,这是一本老书,线装的,得有上百年的历史,尽量少翻动,不然哪天纸张碎裂,装订线断了。” 冯素莲猜着谢春红借书半真半假,其实还是担心自己跟张同志有啥瓜葛,心里不免有些郁结。 “上百年的老书?”许久不曾主动搭讪的许红英凑过来,“我瞧瞧!” “看吧!轻点儿!”冯素莲只得递过去。 许红英借着油灯微弱的光,轻轻翻着书。 雕版印刷的书,字体工整、清晰,即使灯光不好,依然看得清楚。 翻了会儿,见是无头无尾的第三册,便问:“其它几册呢?它应该是成套的。” “呃…”冯素莲迟疑,狠心道:“就这一册!我们营长放我这的!” “陆远平?”许红英听着扎心。 “?”冯素莲微微一愣,随即道:“是啊!他让我保管的,不敢乱借,弄坏了我没法交代。” 许红英垂眸,知道冯素莲没说真话,箱子里肯定有全套。 想到是陆远平托她保管,心里很不舒服,默默把书还了。 “那为啥能借张同志?”谢春红想不通。 “张同志在我们营待过,跟我们营长熟,我们营长同意了的。”冯素莲说着蹩脚的谎言。 谢春红盯着冯素莲看半天,猜不透真假,酸酸道:“你们营长对你可真好!啥都送!” 冯素莲将书小心放进箱子里,没敢当众打开大衣包裹,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明显感受到小谢、许同志对她的异样态度。 小谢她明白,误会自己与张同志有瓜葛,那许同志呢?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