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崽后和龙谈恋爱》 第1页 《揣崽后和谈恋爱》作者:昼深【完结】 文案 许以安穿越后,不明不白肚子里就多了个崽。 商明川:传说命中注定的人可以有感而孕,你是吾命定之人。 传说:我没有说过。 命不命定不知道,就是这崽好像不是人,他爹也不是人,许以安惊觉自己好像也不是人。 全员不是人实锤了。 注意: 做五休二,星期一至星期五每天晚上九点更新。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以安 ┃ 配角:商明川 ┃ 其它: 第1章 在度过短暂迷茫的时间之后,有些人能够幸运地找到自己前行的目标,但有些人还会在迷茫之中漫无目的的探索着。 有人喜欢城市的灯红酒绿,有人喜欢乡村的静怡朴素,有人喜欢旅途的多姿多彩…… 可是许以安这些年,走过不少地方,看过不少风景,却总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心中永远存在着一抹荒凉,让他无论何时都能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来。 这是最好的,这是流动的时间,可是许以安总觉得自己的时间好像停滞在了不知名的地方,总能牵动他一根心弦,让他无论在做什么的时候,总能勐地回过神,那时候,巨大的苍凉感就将他整个人笼罩了。 就像悬在心尖的一抹狗尾巴草,总在你将要忘记的时候,勐地搔一下。 毕业之后,他换过很多工作,也交过很多朋友,可总是也摆脱不了一个人的结局。 奶奶死后,他再也没有了亲人,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成长,总以为长大的时候会遇到一些人能够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可是到了最后孑然一人的时候,才明白,有些结局早在开始的时候就写下了。 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多余的存在…… 在忍受了几十年的孤寂之后 ,还要继续孤寂下去吗? 要守着心中空了的那一块,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吗? 他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天空,总觉得那里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才对,回过神来的时候,又一哂,自己怎么像个四十五角仰望天空的青春疼痛文学里的少年? 然而,离别的来临比他想像中的要早。 那是许以安的第二十九个生日,那天之后,他的年龄就永远留在了最好的年华。三十未满。 人总说三十而立,可是许以安却像个孩子一样没有安全感,或许他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孩童的时候吧,还没有来得及长大,便已经没有长大的机会了。 黑暗比想像中来的更早,如潮水一般涌来,带走了他身体的温度,在繁星满挂天空的时候,许以安离开了这个世界。 少有的一丝安心,让他勾起了一抹笑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这黑暗侵蚀的世界里竟然还有光明的存在。 光明带着灼烧灵魂的温度将许以安从沉睡中唤醒。 起先是一丝光线,像是鱼饵一般挑逗着许以安的神经,待他意识渐渐活跃起来的时候,那光线也越发明亮了,同时人间的声音也渐入他耳。仿佛隔水相望一般,朦胧又烦躁。 “老朽尽力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略有些无奈地说。 听他这样一说,站在床前的人们议论纷纷。 “唉,这个孩子没了,许老大那一脉算是绝了。” “是啊,好歹也长这么大,可惜啊。” “有啥可惜的,一个傻子,若是活了还得让许老二家养着,现在这个世道养活个人多难啊。” “你这话说的,积点口德吧!” “要我说许老二家就不该让个傻子去干那活,要不然这傻子也不会一头撞在石头上丢了小命。” “那活咋了,我们大家都能干,这也不活得好好的。”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看到老二家女人的脸色……” 众人渐渐消声,那许老二的那女人许柳氏脸色很不好,她也没有想过这孩子竟然连那点活都干不好,这下倒好,这些看热闹的人少不了要出去编排,他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在人命关天的时候,许柳氏却只是想到了自家的名声,由此便可知道,以往这孩子在这个家里过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日子。 许以安默默吐槽,可是却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他怀疑自己可能是穿越到了将死之人的身上。 可是别人穿越,无论原身是怎么死的,穿越过来之后都是活蹦乱跳的,怎么就他连个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不仅如此,还要忍受着头脑眩晕到呕吐的感觉,还有胃里时不时的绞痛,也不知道这孩子最近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听那女人的说法,这孩子的处境怕是十分难堪了。 然而,许以安这想法尚没有在脑海中转过一圈,后脑处传来的尖锐疼痛便将他的意识全部打散了。 这是要死了还是又要穿了? 这是许以安最后的念头。 到底是一条人命,就散是许柳氏胆子再大,也是不敢再大傢伙眼前做些什么的,她平常偷偷摸摸苛待这傻子就算了,好歹要在这些人的面前做些脸面功夫。 许柳氏做足了思想准备,一想到自己那年龄颇大却还没有娶亲的孩子,倒是真的悲从中来了,眼泪顺着略有些尖酸刻薄的尖细下巴上。 第2页 “以安啊!你那死去的爹娘将你託付给婶子,是婶子没有照顾好你啊,你把婶子也一起带走吧!”那掏心挖肺的样子,活像是那半死不活的是她的亲生儿子。 而她的亲生儿子许宏福已经被母亲这哀嚎的样子吓傻了,呆愣在一边,那说得好听是壮硕,说的不好听是肥腻的身体略有些哆嗦,配上那呆愣的表情倒是比躺在床上清瘦的许以安看起来更像个傻子。 躺在床上的人竟也叫许以安,若是许以安能够照照镜子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孩子竟长得和他一般无二,只是比他原来的身体看起来略显单薄。 许柳氏哭着哭着倒是有些真情实感了,她太难了,养活一个家尚且不容易,更何况她还要拖着一个傻子。 自己的当家的又是个扶不起来的,家里家外都要靠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把持。 谈何容易! 哥哥嫂子撒手走了,留下这个孩子,自己又不能把这个孩子丢了,平白落人口实。 “哎哎哎,这孩子倒是没有死。”一旁的老大夫擦了擦额角的汗,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呢。 许柳氏哭嚎的声音戛然而止,听闻那尾音竟然有些失望的样子。 “怎么说?” “这孩子虽然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但他的气息已经稳定了……” “什么意思?”许柳氏有些不祥的预感。 “便是好好养着,还能醒过来。”老大夫一停一顿地把话说出来。 许柳氏眼前一黑。 养傻子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竟要她养个“木僵”之人? 这怎么养? “可用参汤吊命。” 许柳氏真的晕过去了。 大傢伙看到这番好戏已是心满意足,待到村长到来的时候,已经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急迫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传播出去,脚步都有些仓促。 在这个封闭的村落,但凡谁家发生了一点事情都是值得炫耀的谈资。 许柳氏作为家里主事的,她一昏倒,房间里更是兵荒马乱。 幸好那老大夫还没有走,只是两针便把她扎的醒过来,虽然她很想再昏过去,但那针扎的她实在是坐立难安。 “醒了……”许柳氏气息不稳,迫切想要那老大夫赶紧将针拔下去。 “老大夫您真是妙手回春啊。” “哪里哪里。” “以安怎么被你们养成这个样子了。” 听到村长的声音,许柳氏哪还能再躺着,被自己儿子搀扶起来,一摸到他那满身的肥肉就气不打一处来,不争气的东西。 许柳氏一把推开他,自己站到了村长的面前。 “村长何出此言,我们家可是从来没有亏待过许以安,他这个样子也是他自己一不小心。难不成是宏福推的他?我们家平时待他如何,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这个时候又开始说我们家不好了?当初你们可是没有一个人要收养许以安的。” 许柳氏哪是能受得了气的人,当即就一顿话噼头盖脸怼向村长。 可是这话说的却是没有道理了,当初那许柳氏一家远道而来投奔哥哥的时候,谁能想到未来会出现那样的意外呢? 许柳氏一家在,他们又是那死去的许老大的亲人,谁能越过他们收养许以安? 现在这个年岁,自保尚且不容易,谁又愿意去养活别人的孩子。 更何况,许老大的遗产已经被那许柳氏一家牢牢握在手里了,谁又能从他们那里讨得一点好处? 总归是无利不起早,许柳氏一家才将许以安这个样子养在家宅里,顶多算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谁知道他会一跤跌成“木僵”之人。 “木僵”之人便是后世常说的植物人了。 “那你说现在如何?”村长作为一村之长本是不应该太过于插手村民的家里事的,但谁让那小傻子虽说傻却长得一副好皮囊,平日里也经常给人搭把手,十分得村民的喜爱,在刚出事的时候就有人去找村长给他撑腰了。村长要是不管这事,少说就会在村民的面前损了些威信,左右只是上下嘴皮子相碰的事情,他便来了。 “参汤吊命是万万不可的,那怕是要将我一家老小的命都舍了去了!” “参汤?”村长也是吓了一跳,这般好物其实寻常人家能够买得起的? “是啊,”许柳氏又挤出几滴泪来,“就算是哥哥曾经留下了些许遗产,这些年养活许以安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哪还有钱去买那参?依老大夫所言,这参汤少不得要喝个几年。” “是这样?” 那老大夫看着床上的病人,少年脸色尚好,只是醒不过来,嘆了口气道:“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够醒过来的。” 许柳氏看向村长轻声抽泣道:“我这拿出全部家当去买个参,只是以后便无能为力了。” 她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若是一分不出,在村长这里就过不去。 村长也知道不能逼许柳氏将全家人的性命都烧给许以安,便点头当做同意了。 以往出现“木僵”之人的时候,总是放着任天由命的,现在这许柳氏能够用大价钱给用上参汤,已经是能说得过去的了。 见村长点头,许柳氏心中那颗大石头终于放下,连忙将村长请了出去。 第3页 回过头来看到许宏福还愣在原地没好气道:“还不去找你爹!” “哦,”那许宏福走了两步仿佛回过神来问道:“许以安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当然。” “可是……” “没有可是!” 许柳氏积威颇深,许宏福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去把你爹昨日拿回来的参取来,两根参须就够了吧。” 最后一句,许柳氏的声音很轻,像是和自己说的一般。 那老大夫轻轻嘆了口气,显然无可奈何。 “啊?”许宏福徒劳地张了张嘴巴,迟钝的表情就像是脱了水的鱼。 “算了,我自己去。”许柳氏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去,满脸得意哪还能看出一点悲伤的样子。 许宏福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脸上又露出茫然的神色来。 第2章 那许柳氏看着那个被红绸包裹起来的一棵不大的人参,微微嘆了口气,这人参看着又小又干巴但价格却是相当不菲,买它的钱财都够寻常人家省吃俭用活个半年了。 她将红绸裹着人参一起塞在了怀里,深怕被人抢了似的,去厨房的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本是,许二买来给她滋养身体的。 在熬汤的时候,许柳氏心疼地扯了两根参须下来放了进去,被热水一滚,那参香就仿佛散出来了一样,许柳氏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的精神都有些好了。 许柳氏又看了一眼剩下的人参,仿佛很不是滋味似的缩了缩手,又勐地一闭眼,干脆眼不见为净,一股脑全部丢了进去,睁开眼看着参在滚水里翻滚的样子,别提有多心疼了。 “就算是送你走的买路钱了,下去了可千万不要和你父母说我们家的坏话,可不曾亏待了你。” 参汤熬好之后,许柳氏还在心疼自己那寸长的人参,见老大夫将参汤给许以安灌下去,口气酸的冒泡,“快去把村长请来啊,看看我们家到底是不是亏待了许以安。” 老大夫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没有听见,全心全意地给许以安把脉。 那一碗参汤是着实有效,许以安的脉搏跳动的更加有力了,只是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那许宏福唯唯诺诺问道:“兄长怎么样了?” 老大夫摇了摇头,“听天由命吧。” 那许柳氏的心气又是不顺了,这老贵的人参已经用了,这…… 去喊村长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许柳氏矜持道:“村长呢?”这参可不能平白就用掉了,自然要看到效果,好歹在村长那混个好脸也是好的。 “村长没空!”被支出去的人气喘喘跑回来。 “没空?” “是啊,听说从京城来了个大人物要在我们村修养身子呢,大傢伙都去看热闹了。” “什么大人物要来我们这个穷的只剩破裤头的村子?”许柳氏鼻子嗤出声。 山头许村,细数人口也不过百十来口,依傍大山而建,良田甚少,在这个重农抑商的朝代,田少也就代表收入少,所以这村里的人家是家家户户穷的别出心裁,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穷不到的。 所以说,这样的村落能吸引来什么大人物? 可别是痴人说梦了。 其实就在许柳氏让人去请村长的时候,许以安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只是没人看见。 接着那许柳氏就跟炫耀似的和那老大夫说着,自己这宅子是哥哥嫂嫂留下来的,却是这山头许村数一数二的大宅子,能和这个宅子媲美的也只有隔壁的商府。 但那商府年久失修,从外面看灰扑扑的,也不知道里面破成什么样,听闻原先还经常会有奇怪的声音,只是近些年消停了。 反正许柳氏的中心思想是那商府现在已经快要沦为鬼宅了,是比不上许府的。 外面嘈杂的声音也由远及近,最后统一钻进了旁边的宅子里,那许柳氏说着说着就心不在焉了,仿佛也很想去凑热闹似的。 那个跑腿的孩子已经早早跑去凑热闹了。 许柳氏轻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 老大夫在一旁欲言又止。 许柳氏见他这个模样,声音都加大了一些,说道:“老大夫可是觉得我这个妇人太过市侩?并非如此啊,要知道有个宅子多重要,若是没个好看的宅子,你看看我家孩子这个熊样,哪个小姑娘谁愿意嫁进来?” 许宏福在一旁缩成一团,也许是听母亲这样说的多了,神情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一片木然。 老大夫额头又隐约有汗水滴落,“夫人,古语有用参汤的药力刺激一说,若是一个时辰内能醒过来,他这身体也没有大碍了,若是没有,醒来的机会怕是就渺茫了。” 那许柳氏看了一眼许以安,长大了嘴好像要说点什么似的,但也没说,只是放低了嗓音道:“那你便随我去将诊金结了吧。” 这老大夫是余大脚从县城请来的,他到乡下出诊的诊金一般就是当季的粮食,也是体谅村民生活不易,所以村民有个小病小痛的也愿意找他。 许柳氏给老大夫装了粮食,又付给了余大脚一些酬劳,麻烦他再将人给送回去,那余大脚也应了。 第4页 余大脚本名余有财,并不是本村人,只是每每丰收的时候他就会来村里住上一段时间,以物易物收了些东西到外面卖,他给的价钱也公道,这让村民节省了许多力气,因此广结人缘,大家都愿意卖他个面子。 “路上小心啊。”供他食宿的寡妇叮嘱道。 那余大脚身材魁梧,憨厚地应了。 可是那寡妇却依旧担心,身旁的妇人笑她道:“看你担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男人呢。” “再说这样的话,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哎呦,吓唬谁呢。” “懒得理你,你没有听说西村上个月被妖怪抢了,死了不少人!”寡妇啐了她一声,大力关上了门。 西村离这山头许村并不太远,去县城就一定要经过西村周围,要绕开少不得要多走一两个时辰,那寡妇是担心余大脚遇到妖怪,这寻常人遇到妖怪,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那妇女悻悻然往回走,“这谁不知道。” 世道不易啊,妖怪横行。 许以安听到房间里没有了声音,幽幽地睁开眼睛,没想到穿越这等稀奇的事情竟也能轮到他的头上,听起来他这个身体原先还是个傻的,那自己以后说话、行为在这么奇怪,也不会有人感到意外了。 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你、你醒啦。”结结巴巴的声音就在许以安耳边响起,把他吓了一跳,他是感觉到屋子里面的人都走光了,才睁开眼睛的,谁能想到这人存在感这么低,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许以安哪里知道,那许宏福是在十几年的岁月中渐渐学会这样放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然母亲总会在各种时候提起他来。与其说许宏福生性愚钝,倒不如是在许柳氏的控制中慢慢磨掉了属于自己的特徵。 许以安没有原身的记忆,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但幸好许宏福还以为许以安是原先那个傻子,也没有想要听到他回答的样子。 “醒过来就好,谢谢你推开我。”许宏福说话声音又小又快,听起来不像是感谢,倒像是上香…… 从许宏福那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一般的感谢中,许以安窥探到关于许以安晕倒的些许“真相”。 现在是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忙着收穫,又没有后世那些便利的机械,人们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将那些粮食从地里收回来,这个时候就要看是不是干活的好把式了,天气多变,要是动作慢了遭了大雨,这大半年都白忙活了。 所以,那些村民刚才才会匆忙离开,田地虽然不多,但也不是轻松就能干完的活计。 许以安就是在干活的时候受伤的。 许家在山脚有一亩良田,早上趁着天色刚明,还不是很热,小傻子与许宏福两个人就去地里收割今年的稻谷。 不过多时,却从山上滚落一大石,傻子推开了许宏福,自己却也身形不稳向后倒去,虽然躲开了大石,却在跌倒的时候后脑撞到了地上的石块。 当时,小傻子一声没吭就晕了过去。 当时,看着小傻子后脑的血,许宏福差点被吓傻了,涕泪四流连滚带爬地去找许柳氏,可是许柳氏却让他隐瞒傻子是为了推开他受的伤。 许宏福心中有愧,却没有胆子忤逆许柳氏。 许以安看着许宏福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是小傻子可不能代替小傻子原谅这个人。 毕竟小傻子是真的为了救他一命呜唿了,可是他却连真相都不敢说出来,村民都以为许以安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许宏福低头吭哧了半响,终于有勇气抬头看向床上的人,但见床上的人面容清秀是他一直见到的样子,可是总觉得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是因为眼神清明吗? 不是…… 许宏福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傻子,心中有些慌,在以往,小傻子在任何时候嘴上都是挂着笑容的,平时觉得傻里傻气的,但是没想到不会笑的小傻子身上竟带着一些让人难以言说的味道来。 “你是小傻子吗……” 话刚出口,许宏福就暗骂自己傻了,这人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也是自己看着别人抬到这个床上的,自己又在这个房间从未出去,这面容也没有变,自己怎么会觉得是变了个人呢? 出人意料的,他一直以为没有有回应的傻子竟然摇了摇头,这让许宏福受惊半后退了两步。 许以安在摇头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说辞,他不可能一直装傻的,正好这人看起来是个好骗的,便从他入手,灌输小傻子因为撞了头然后不傻的思想吧。 “我……叫许以安。” 说出口的话有些沙哑和稚嫩,许以安自己听着都有些陌生,可能是因为小傻子以前是不怎么说话的,不然那许宏福怎么像见了鬼似的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屋子里缓缓蔓延开一股微妙的骚味…… 这人胆子也太小了,许以安比哭嚎着跑出去的许宏福还要震惊。 许以安本来是想编点什么来骗骗许宏福的,可是被他这番动作一惊,竟然把刚编好的理由忘记了七七八八。 可是许宏福还没有跑出院门就被一个中年男人拎着领口拽了进来,那许宏福双手扒门死活不愿意进来,脸上又是泪又是灰尘的,看起来悽惨极了。 第5页 “你为何不愿意进去,是不是以安已经……” 那中年男人语气痛心疾首,许以安听这个人的语气难不成这是小傻子那二叔? 进来的就是许二,他刚进了县城就听闻家里出事了,连忙将手中的货物草草出手就赶了回来,没想到还是慢了。 这好生生交到他手里的孩子,不过才二十岁就去了,他这百年之后该如何与哥哥嫂嫂交代? “爹呜呜呜。”那许宏福已经口齿不清了,许以安也没有想到会把人吓成这样。 其实若是平常,许宏福虽然胆子小了点但也不会被吓成这样。 原是因为,从旁处传来谣言,那西村的妖怪就是借着已死之人的身体大肆招摇的。 许宏福是看过许以安的伤口的,后脑血肉模煳,应当没有了生机!就连那个老大夫都说,就算能活下来也只能是个“木僵”之人了,醒过来的机会渺茫,可是这许以安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睁开了眼,还会说话了! “丢不丢人!男子汉哭成这样成何体统,站起来,好好说话!”看着这样的儿子,许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寻常人家像许宏福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上两个了,可是再看看自己家这个不成器的,二十有二还像个孩子一样哭闹! 再看那许以安虽说脑子有问题,但一眼望去也是个身材匀称的俊朗聪慧的少年,同样是二十左右,怎么就这自己家这孩子一脸不成器的样子呢。 “二叔。” “以安啊,你先等一会,看我怎么教训他。” 许以安站在原地看着二叔随手抄起了棒槌,就要敲那个吓得都快翻白眼的许宏福。 可是那棒槌还是没有敲下去,许二才像回过神来了似的,“以安,你……没事了?” 这没事了,也可换个说辞,“不傻了?” 许以安听出这言外之意,轻声道:“过去的岁月里,以安懵懂混沌,虽说能听到看到,却总也没法表达,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一样,今日脑袋这一撞,却是让我清醒了过来。” “竟有这般奇事?”许二叔也是赞嘆。 “父亲,那不是以安,肯定是被妖怪占据了身体。”许宏福还是一脸戒备。 许二叔却没有理他,对着许以安嘆了口气,“你这说话口吻倒像极了小时候,那时你也是这般聪慧。” 小傻子并不是生来变傻的,而是在三岁的时候无缘无故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听不到也说不出来。县城里最有名的大夫说,这是孩子自己关闭了心窍,只要开启心窍就会如常人一般了,只是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开启。 这件事在当初村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那许老大一直不许别人叫他的儿子傻子,说是很快就能开了心窍回到以前的样子,后来,许老大出了事,小傻子这个称唿几乎成了许以安的代名词,几乎没人有记得他的本命是许以安。 以安以安,许君以平安,许老大不盼望自己的儿子成龙成凤光宗耀祖,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 可怜天下父母心,许以安尝到了一些苦涩的滋味。 后来一晃就是十几年,那小傻子也没有变聪明的样子,这心窍可以打开的事情就被人们忘了。 许以安听到许二叔给自己找了理由,也便没有再解释,没想到这小傻子的情况竟然正好和自己相反。 以前奶奶说,自己三岁以前傻子一样,连递到嘴边的奶都不知道喝,也不会哭不会笑,别人都劝奶奶讲自己扔了说是养不活,可是奶奶还是固执地将自己留了下来,没想到三岁之后不仅能说能笑了,还是个聪明的孩子。 “幸好奶奶把你留下来了哦~”那时奶奶在最后的时候总会说这样一句话。 对于许以安来说,遇到奶奶是他上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可是……”许宏福还是不相信许以安就是以前的小傻子,但是父亲已经这样说了,他便没法反驳了,像是赌气一样自顾自走了出去,背影还一抽一抽的,应当还是在哭泣。 或许只有他,在为小傻子的消失感到悲伤,但是懦弱如他也仅仅能悲伤了,因为除了悲伤,他什么都做不了。 第3章 许以安并没有太慌乱的意思,左右他这个身份以前是个傻子,做些什么事情总有人给他找好藉口,就连现在许二叔也只是自顾自的说些自以为的体己话,丝毫没有意识到许以安地心不在焉。 “这样可好?” “嗯?”许以安将游离天外的注意力拉回来,就听到许二叔这么说,没有一点前期提要,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也大了,也到了该娶亲的时候了,若是继续住在这里,着实有些不方便的地方……” 许以安听明白了,这是看到自己不傻了,就要开始赶人了? 许府的宅子不算大也不算小,就算住个许以安也绰绰有余,这样说,无非是觉得“不傻了”的许以安在宅内有些碍事了。 “我不打算娶亲。” “说什么傻话呢,”许二叔不以为然 ,脸上还是一副长辈的和蔼样子。 但是,许以安清楚,这个二叔并没有他自己表现的那样好。 若是真的关心这个侄子的话,怎么会姗姗来迟,又怎么还在侄子刚“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要匆忙提出分家? 第6页 事出反常必有妖。 许二叔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自己发现。 许以安到底不是像这个身体一样只是个少年,懂得自然多了些。 但是,他并不打算拒绝许二叔的提议。 分家,也是他现在最想的事情。 一是住在一起久了,难免会暴露一些东西,许以安可不想让人轻易发现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二是他可不想娶亲,也不想让许二叔一家以自己血亲的缘由逼迫自己娶亲。 他又不喜欢女生,何必耽误别人? 上辈子,他能够顺其自然的单身下去也是依託于当时社会的开放,可是这里就不同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可不想因为住在一起就让许二叔拿着父母之命扯大旗。 所以,许二叔提议分家,正合他意。 但是,许以安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自然知道不能轻易让谈判的对方知道自己的筹码和目的,要不然哪还有谈判的资格。 “以安得叔叔照顾十余年,自觉添了不少麻烦,自然要留在叔叔身边尽孝,还望叔叔不要嫌弃以安愚钝。” 许二叔本以为许以安不傻了之后会想要离开这里,自立门户,可是听他这样一言竟然丝毫没有这个意思? 这可就难办了。 一个傻子留在家里还好,但是一个聪慧的少年留在家里可就会生出一些不能控制的事端来了。 许二叔觉得这孩子刚醒可能还没有回过味来,那便让他想个几日,到时候就该自己提出来分家了。 “二叔不是想你回报什么,这样吧,你也不要急着给二叔回復,先好好休养一些时日。” “是。”许以安表现出十足的乖巧来。 许二叔一回到卧房,许柳氏就着急忙慌地问道:“怎么样,那孩子愿意搬出去了吗?” 许二叔摇了摇头。 “怎么会不愿意呢,你没有将我们要分给他的东西说出来?” 许二叔有些不耐烦,“他都没有同意分家,我们就开始说财产的事情,这是个人都知道里面有古怪。” 许柳氏面上有些慌乱,“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你别在我跟前念叨,烦得很。” “你现在知道烦了,当初答应那道士照顾他的时候,你可是喜不自胜。” “你现在别跟我掰扯这些,那孩子愿意住就住吧,左右也占不了什么地方。” “不行!”许柳氏声音尖细,像是听到什么害怕的东西一样,“那道士说的话你忘记了吗,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不能和他继续住在一起,你看咱儿子都知道害怕,你怎么就能忘记当初的事情了呢?” 许二叔捏了捏微痛的额角,“那么久之前遇到的道士说的话你还记得,那你还记得当初哥哥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不记得,他说让我们不要干预许以安的选择。”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看他的想法是如何,到时候我们顺着他就是了。” 许柳氏嘆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二十年前】 漫天大雪将每一座山峰都盖得严严实实的,脚下是白茫茫的一片,若是不常走山路的人根本分辨不了,脚下的到底是路还是被积雪虚掩的坑洞。 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就连走山路最有经验的老猎手也不敢出门,但就是这样,在一条山间的羊肠小道上,一男一女互相搀扶着艰难行走。 积雪深重,两人脚下不停地打着滑,跌跌撞撞地前行,时间一晃就是半天,但他们前进也不过数十米而已,还要担心滑下那深不及底的山崖,两个人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得,面色发青,唿吸声沉重地仿佛世间都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往后望去是蔓延无边际的山脉,白茫茫的,近处还能看到脚印,远处却只有白茫茫,向前望去,也是一片白茫茫,在这样白茫茫的里,不免让人心里生出一股子绝望来。 女人是最先崩溃地,在一次跌倒后她趴在地上死活不愿意起来。 “站起来啊,走啊!”男人不敢用力拽她,生怕用力过度,两个人一起滚下去。 “走不动了,我好冷,我好饿……我们真的能活下去吗?是走到妖怪的地界了吗,为什么怎么都走不到头?” “别说傻话了……” 可是男人也不确定,他们二人衣着虽然厚实,但在这一路翻滚中,早已经浸满了雪水,微风一吹,便寒冷刺骨。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他和女人想的是一样的。 甚至,也想到了放弃,要不干脆放弃算了。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凭空而起,惊的二人瞬间精神抖擞。 “救命!佛祖救命!救命——” 二人的求救声戛然而止,只因为他们面前站着一俊秀男人,一头黑髮及腰,身着道士的青衣,怎么看也与佛祖无关。 只见他面色白净,嘴唇艷红,一股子风流之姿,看起来不像僧人不像道士,倒有些像雪妖。 脸看起来比雪还要白,捻珠串的手指也白的吓人,就连那脚腕露出的一截都是白的。 雪妖,没错了。 “我并非妖。”那道士似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似的开口解释道。 第7页 “饶我夫妇性命,家中有一幼儿等着我们去照顾,放过我们吧!”夫妇二人瑟瑟发抖。 在雪山之上出现一活物都十分显眼,他们走了这么些时间可没有看到这道士是从何处出来的,不是雪妖又是什么呢。 道士轻笑,“我不要你二人性命。” “你们可是要到那山头许村去。” “是。” “你们走错了,再走下去,怕是离死不远了。”在说话的时候,道士的嘴唇好像更加红了。 “可是,进村不是只有一条路吗?” 道士摇了摇头反问,“你们去许村有何事?” 是许久未曾联繫的哥嫂央人寄了信,说是二人不久便要离开人世,要将钱财交于他们。 那可不是小数目,二人利慾薰心,也不搞清楚其中的奇怪地方,便兴沖沖的来了,没想到外面还是暖阳,一走上去许村的路,便渐渐下起了大雪。 二人担心,返回之后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再来,怕是见不到哥嫂最后一面了,便想趁着雪还没太大的时候进山,谁知道这雪却没有丝毫停了的徵兆,反而越下越大。 “给你们一个忠告吧,钱财之物莫不可看得太重,该捨弃的时候就捨弃,不然丢掉的就该是别的什么东西了。” 二人确实有冲着遗产的缘由,现在被人戳破,两张脸立马红了起来,略有些窘迫。 听闻道士这样一说,夫妇二人也察觉到一丝异样了,那哥嫂二人身体一向健壮,要不然也不能将家庭经营地蒸蒸日上。现在想来,那封信,疑点重重。 “钱财我们不要了,求求大师救我们性命!”夫妇二人连忙跪拜。 他们的表现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却全然没有想到,那道士身着单衣,脚上甚至只是一双草鞋,是怎么能踏过那绵延的雪,到他们面前来的呢? “钱财乃立身之本。” 听到道士这样说,二人更是摸不着头脑,大师这意思,到底是让他们要还是不要?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二人要答应我一件事。” “大师请说。” “将一个孩子抚养成人,待到他成年,与他分家,那时他便不是你们的责任了。” “什么孩子?” “去吧。” 那道士话音刚落,便从破烂的袖口中抽出一根拂尘来,只是轻轻一挥,那夫妇二人便被漫天的白丝遮盖住了视线,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山头许的村口。 干冷干冷的村庄,哪还能看到一片雪花。 夫妇二人骇然对视,借着女人颤抖着声音问道:“嫂嫂什么时候生的孩子?” 二人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哥嫂求子数年,嫂嫂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男人没好气道:“哪来的孩子,嫂嫂神神叨叨的去拜过多少个庙宇了,要有孩子早就有了。” 二人面色迟疑,那道士要求他们抚养的孩子是哪来的? 二人都不是能沉得住气的性子,当天就将在雪山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哥嫂二人,可是哥嫂却不以为然笑道:“哪来的雪,自从入冬一来就没有下过雪,倒是你们,这么冷的天,怎么满头大汗?” 说起那封信,哥嫂也是一问三不知,男人想从怀中掏出那封羊皮纸信,却发现怀中口无一物。 二人都将那时的记忆深埋心底,当是做了一场梦,谁知道到了深冬,嫂嫂真的怀孕了。 生了一个白胖男孩,一股子聪明伶俐的味道,十分惹人喜爱。 后来,过了几年,哥嫂果然像当初的那封信说的一样,长辞于世了。 二人再次想起雪山的事,看向侄儿的表情也变得古怪,二人心里清楚,他们再也不能以平常心对待自己那小侄儿了。 第4章 许以安就这样在这个小山村里住了下来,哥嫂也不像看过的文中反派那样排挤他,也没有人来找茬,感觉自己穿越的姿势好像有些不太对。 不过这样平静的生活,他也并不讨厌就是了。 或许是换了个世界,他心中的孤寂并不如以往旺盛,有些随遇而安的味道。 哥嫂对于他该有的吃食都不曾少,只是不会过度亲近他罢了,甚至还有些疏远他的意思,这正合他意。 只是那小胖子倒是时不时偷偷用自己那小眼睛盯着他,带着些许幽怨,像是被夺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看的许以安浑身不自在,这天许以安又寻了凉快的地方坐着,那小胖子躲在一根手腕粗细的树后,幽怨地望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冲着小胖子招了招手,“过来!” “不要!”小胖子转脸就跑,那背影突然让许以安轻轻一笑,以前忘记的事情就像是从水底浮起的树叶一样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许以安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抓迟到抓的特别严,一到打上课铃的时候就会有老师带着学生会的人挨个班查看人数。 有一天,校长到下级学院视察,站在教学楼的大厅里,许是校长面容太过朴素,站在那里愣是没有人觉得他是老师。 看着打了上课铃还慢悠悠晃过来的学生,校长有些不满。 对着一个男生道:“你过来一下。” 第8页 那个男生抬眼看了他一眼,指着自己道:“我这个年纪,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我偏不!” 校长差点没被他那个中二的表情气死。 那个傻逼就是许以安的舍友兼同桌兼饭搭,一个徒长个头和脸蛋却没有长脑子的汉子。 那时,那个人是许以安玩的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知道他性取向的人,后来,毕业了,二人也断了联繫。 到了这个世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也没有做不完的工作,时间突然就变得漫长起来,以前忘记的事情竟然时不时的冒出来。 许以安这才发现,以前觉得痛不欲生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也不过是针搔指尖,微疼却不在勾起情绪的波澜。 以前觉得会永远铭记的事情就像水一般熘走了,走的毫无声息,到了这个时候想起来的时候,才感觉到,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多时间啊。 伤春悲秋不是许以安的性格,那些事情也只是在脑海中晃了一下,就沉去了记忆深处。 许以安觉得在这里也挺好的,反正在哪里都是一个人孤单到老的样子,在这里可比现代的说是高级疗养院的地方更加空气清新了。 许以安坐在树下,面前是摊着晒的稻谷,这是许柳氏碍于他脑瓜子还要修养便没有给他安排什么重的活,只让他撵一撵来偷吃的麻雀。 快要到冬天了,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开始准备过冬的粮食了。 这里可没有空调,许以安觉得怎么活过冬天是个问题,不过到深冬还要一段时间,到时再说吧。 初秋的天气很是舒服,太阳不是那么刺眼却也是暖和和的,坐着久了不免让人想睡觉。 许以安是被一阵带着腥臭味的风吹醒的,但是等他醒过来,树叶未动,阳光尚好,那风好像只是短暂地吹了他一下似的。 醒过来,许以安也不打算再睡了,拿起了摆在一旁的笤帚,在他睡着的时候有一小群麻雀好像知道他不会动了似的,正在奋力啄食稻谷。 可是当他一站起来,还未走到跟前,那麻雀便一窝蜂的飞起来,停在了大树的枝头上,沉甸甸的压得树枝都颤动了。 可是也不是所有的麻雀都飞起来了,有一只特别肥的麻雀直到许以安快要走到它身边了,才晃悠悠地飞起来,看着它那圆滚滚的肚子和小巧的翅膀,许以安是真的担心它会突然“坠机”。 “真的好肥。”许以安笑笑说。 那麻雀奋力煽动的小翅膀顿时停顿了一下,差点掉下来,就好像听懂了许以安的话大受打击一样。 转眼间到了黄昏,日头西落了,不管是人啊还是动物都归家了。 村落里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宁静且安逸。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有大嗓门的妇人叫骂起来。 那声音嘹亮,节奏分明,一开始许以安还以为有人唱起了rap,还心想,原来rap是由古流传至今的? 后来看到许柳氏那不喜的表情,才意识到原来那妇人是在骂人。 许以安:……打扰了。 晚饭过后,这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娱乐活动,那妇人的叫骂顿时引起了村民们的兴趣,有一个算一个饭后全都围在了妇人的身边。 那妇人是村里的寡妇,刚嫁到山头许村的时候也是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可是当她死了丈夫之后,就不得不变成这个泼妇的样子了。 村里闭塞,正是这样,人都得靠自己,你若是不强势,寡母的只会被欺负。 “咋了?!” “咋了,老娘的鸡少了一只!也不知道哪个该天杀的,偷了老娘的鸡!” “是不是被黄鼠狼拖走了?” 作为山下的村庄,经常会有山上的动物下山来找食物,不过现在是秋天山上食物丰盛,这种事情多半发生在冬季的时候,特别是大雪封山,人们没有必要就不会出门,谁知道山上会下来什么野兽? “不可能!我家那大公鸡多威武,狗都打不过!”寡妇嗓门大得很,旁边的小黄狗也像是在附和她一般嗷嗷直叫。 “那只啊,确实,别再是被人给偷走了。” “哼,要是被我抓到谁偷了老娘家的鸡,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抱着她腿的小儿子不知道母亲在生什么气,只是轻声道:“阿娘,饿了……” “乖,娘这就做饭给你吃。” 那寡妇进了门,脸上的戾气就消失了,剩下的都是担忧,她养的这群鸡只有一只领头的公鸡,公鸡丢了,她家母鸡这蛋再想孵出小鸡就难了,到了明年只能去换别人家孵出来的鸡仔了。 幸好,母鸡一只没丢,下的蛋还能给孩子补充补充营养。 这件事很快就翻篇了,人们将更多的关注度放在了住在商宅里面的人身上。 那个公子只在第一天来的时候见过面,后来就没有再出过门,採办些什么都是小厮一手操办的,那叫一个大手大脚,让人不免猜测,那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们没看到他那个脸俊俏的哦!” 粮食已经收完了,新粮还要过几日才能种,于是这段实际那各家各户都有了一些空闲的时间,聚在一起分享分享八卦也是村里独特的娱乐方式。 “有多俊俏?”这是那天没有见到那个公子面目的人问的。 第9页 “有多俊俏啊……”说话的人略显迟疑,绞尽脑汁想不出一些可以形容的词来。 正好这时许以安抱着一小袋新米路过,这是他在村头的磨坊刚脱壳的新米,香得很。 “比他还俊还高!”那人的手指向了许以安。 “那是确实俊俏。” 许以安自从不傻了之后也被拉进了村里适龄女子想嫁排行榜,以俊俏的容颜高居榜首,可是现在有人即将排在了他的前面。 许以安:??? 许以安没管那些人在聊些什么,笑一笑全当是打了招唿,径直走到了商府的门前,轻轻扣了扣门环,不一会就有小厮给他开了门。 “进来吧。” 许以安点了点头,随着那小厮将新米放在了厨房,小厮闻了闻新米也笑了,“可真香。” “那可不。”纯天然无公害的绿色食品。 那小厮和公子初来这里,并没有田地,况且这个时候正是收成的时候也没有人会卖地,只好暂时买一些粮食,那天许以安在晒粮食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要去磨坊买粮食的小厮,便说,要将新米脱壳之后卖给他,小厮自然乐得省事,便允了。 那小厮笑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 许以安点点头,看着小厮匆匆走了出去,于是便知道这小厮是准备拿给自己的“酬劳”,就是这一袋新米换的东西。 “公子,东西我便交给他了?” “去吧。”男人坐在案桌之后,半张脸都没在阴影中,只有线条分明的下颌能够让人看得真切,勐地一看有些阴鸷,但是那小厮是在他身边从小长到大的,并不害怕,取了东西就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嘱託,“公子啊,今天阳光甚好,听说明天也是这个天气,明天要不要我推你出去晒一晒?” “不。” 公子的回覆十分简洁。 小厮带上了门,将手中的物品交给了许以安,许以安谢过,走出了商府,转身进了许府。 山头许村没有私塾,只有一个教书的老先生,村里的人将孩子送到他那里去,在给上一些粮食就当是学费了,许以安本想问问老先生有没有纸的,谁知道刚到门口就看到那老先生带着孩子在细沙上写字,便绝了心思。 村里的人几乎没有用到笔墨纸砚的地方,许以安自然也不知道这笔墨纸砚的价钱几何。 许以安想着也不需要一套,只需要一些纸张,可能会便宜很多,毕竟他可不会用毛笔写字,这样的话,他的预算就大大减少了。 但是仅是买纸也要到县城里面去,从县城到山头许村路程颇远,走习惯人来回都不容易,他一个没走过山路的人怎么敢走,若是拜託脚夫帮他买也是可以的,但是那脚夫昨日去了县城换卖东西,今天还没有回来,更何况他也没有银钱交给脚夫。 以往的小傻子可是不知道存私房钱的。 说来也巧,今天那小厮正好和人打听要买新米,许以安想着那商公子从外面来行李里应该会带上一些纸张,便那么随口一提,谁知道就这样成了。 许以安一提,两人便一拍即合,由许以安拿新米过来,小厮给他纸,许以安再三强调,只要普通的纸就好,小厮也随口应了,公子带了许多纸来,就随便给一点就行。 没想到,还有纸换米这种好事。 两人都觉得不亏,自然双方都开心。 第5章 许以安摸着手中的纸,纸的触感与现代时候相差不大,这让他想起了以前读书的记忆,不由自主勾起了嘴角。 有时候他会觉得在现代的记忆是他的臆想,他实际上只是一个古代的少年,大概就是‘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这个原因。 许以安右脚刚踏进许府的大门,门后就有一个声音幽幽道:“你去商府干什么了?” 声音幽怨地宛如深闺怨妇,让许以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在红旗下长大的许以安是不相信妖魔鬼怪的,转身看向出声的地方,就见小胖子的肉手扒在门上,脸半藏在门后盯着自己。 怪不得刚才开门的时候觉得这厚重的门轻了不少,原来是后面有人在给他出一份力啊。 许以安没好气道:“雨你无瓜。” 小胖子许宏福一脸茫然,什么瓜? “我才不吃你的瓜!哼。”小胖子把门关好,又一熘烟跑开了。 许以安好笑的摇摇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天色将晚,已经有些黑了,房间里没有电灯那么方便的东西,许以安为了保护好自己的眼睛,点了一支蜡烛,凑着光将纸放在桌子上。 这张纸是没有经过裁剪的,平平整整,许以安细心地将其裁成手掌大小的纸片,然后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针线,将纸片缝在一起,又在外面封了快小羊皮,一个小巧的手帐本就这样做好了。 看着自己手工做出来的东西,虽然略显粗糙,比不得现代的本子精緻,但是许以安觉得已经很好啦,甚至有些成就感爆棚的感觉。 看着羊皮光滑的表面,许以安觉得还缺点什么,于是拿起小刀在羊皮右下角浅浅划了两个字母,这才觉得满意。 翻开羊皮封面,在第一页上用自己做的简易的炭笔提笔写下—— 2020/01/03 第10页 这是我—— “父亲母亲让你去堂屋,说是有事情要说。” 门面响起了小胖子的声音,许以安的“日记”不得不停止,他将炭笔夹在本子里一同塞进了怀里。 许以安打开了门,轻声道:“走吧。” 门里透出光来,小胖子好奇道:“天还亮着,你怎么就点上蜡烛了?” 这个时候的人们都是就着天光生活的,丝毫不觉得在这昏暗的天光下视物有何难度,可是许以安已经习惯了深夜加班外面还通明的世界。 于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路上小胖子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到了堂屋,他忽然叫住了许以安,“你怕道士吗?” “道士?” 小胖子咬了咬嘴唇,似乎是有些纠结,“你见到道士会死吗?” 许以安摇了摇头,他是人,道士也是人,他见到道士为什么会死? 看到许以安摇了摇头,小胖子的表情更加纠结了,短粗的眉毛揪成一团,也不知道是希望还是不希望许以安见到道士就狗带。 “父亲,我把许以安叫过来了。”他说完就走到了母亲的身后,站着了,许是能够在母亲的身后得到安全感,反正他一站定,脸上纠结的表情就消失了,垂眸看地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许以安看着神情严肃的夫妇二人,问道:“不知道叔叔婶婶叫以安前来何事?” 房间里点了两根蜡烛,幽幽地火光衬得每个人都脸色莫测。 许二开口道:“今日你去磨坊了?” “是。” 许以安没有说谎的打算,毕竟这事情他没有故意隐瞒只要有心人一打听就能打听到,他不仅去磨坊了,还与商府小厮做了交易。 许以安在小傻子的房间里找到过一张地契,上面清楚写着,山脚那块地是属于许以安的,况且那块地一直由小傻子料理,许以安自以为自己用了那些米是没问题的。 但是,许以安想了想自己洗澡的时候摸到的身上那硌人的骨头,又有些迟疑,若不是小傻子以前颇受叔婶虐待,不予吃食,毕竟那小傻子不能与人言,受了欺负也不能说出来。 难不成现在叔婶二人就是要因为那换米的事情怪罪自己? “是否与商家换了东西?” 许以安想了想自己怀里的那小册子,点了点头,问道:“可有不妥?” 许二叔沉默了片刻,“并无不妥,若是仔细说来,这许宅之物都是你的,自然可以随意取用。” “也是叔叔与婶婶的。”许以安回道。 许二叔却摇了摇头,“你父母二人只你一个孩子,这许府上下自然都是你的。” 许以安有些许的惊讶,小傻子的叔婶竟是这般大公无私之人? 那钱财颇丰,二人竟是没有分家产的意思? 小傻子痴傻多年,并不知道原先的遗产有多少,自然是他们二人说多少就是多少,想吞下多少都可以。可是,许二叔现在竟然说着家产都是许以安的? 这是个什么意思,哪有人要把自己吃了多年的肥肉吐出来的? 难道是许家欠了许多外债? 表上是要自己继承丰厚家产,实际上是背上了累累债务,余生都得辛苦还钱? 这个时候人就得守住本心,万万不可因小失大,因贪入狱。 许以安牢守本心,丝毫不为钱财所动。 “二叔此话何意,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何来都是我的这样一说?”许以安一副纯良的样子,像是不懂许家家财都属于他是何意一样。 许二叔看着这样单纯的许以安,心中也颇复杂,若不是今日许府来了贵人,他是不会将此事提前这么久的。 “以安啊,你且听二叔说。” “十几年前,你父母撒手人寰,将你託付给我夫妻二人,这十几年来,我们把你和自己的亲儿子养在一起,你们待遇无甚差别,我们是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了啊。前些日子你突然遭此次横祸,谁知道竟然是否极泰来,因此神智恢復了正常,我们也是十分欣慰啊。 这也算是能对得起你父母在天之灵了。 先前我便与你婶婶商量过,要给你找一门亲事,好好把关,给你娶一个好媳妇,那时待你家业稳定,我们再离开的,谁知道你竟然没有此意。” 许以安从中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离开?你们要到哪里去?” “孩子啊你不知道,我们之前居住于安阳县,是受了兄长临终委託才在此地停留这么多年,现在既然你已经成年,又是个有自己打算的,我想我们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说实话,这一层是许以安没有想到的。 他想过会和叔婶分家,各过各的,却没有想过叔婶会离开这里。 毕竟现在交通并不发达,现代时候人们觉得半天一天就能到达的地方,对于这个时候的人们来说就是一辈子到不了的距离。 人们的一生都几乎待在一个地方,在一个地方出生、长大、娶妻生子、老死…… 一个地方承载地是无数人的一生,沉重却又无可奈何。 “预计何时离开?”许以安问道。 许是没有想到许以安会如此干脆,许二叔愣了一下,缓声道:“后日。” 第11页 许以安点了点头,“那明日便好好清点一下家中财物。” 许柳氏听到许以安这话才开口道:“莫不是怕少了你的。” 声音里带着一些怨气,许以安觉得这口气才正常,有怨是正常的,毕竟付出了大半辈子,没怨是不正常的,除非另有所求。 破财消灾。 应当是这个意思,许以安就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个破财里消得“灾”。 “以安并无此意,只是此事不可马虎。” “你——” “就这样办。”许二叔打断了许柳氏的话,不容置疑道。 许以安走后,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个人,看见那人,许柳氏的嘴皮动动却是不敢出声了。 “倒是个俊俏的皮囊。”那人笑着道。 只见那人上千两步,身影落在烛火之下,让人听够将他的面容看个大概。 他身着青衣,唇红似血,脖子上还挂着一串佛珠,只是一头黑髮及腰,手中还拿着一把拂尘。 若是单看青衣、佛珠,保不齐会觉得这个人是个和尚。 但是那一头的黑髮又让人犯了难,难道是佛门的俗家弟子? 可是为何手中要拿着一把拂尘? 佛道双修? 叔叔赔笑道:“这孩子打小长相就好。” 可怜那许柳氏平日里泼辣,这个时候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件事已经过了好有二十年,她几乎要将那时的事情当做是一场梦了,可是这个道士又出现了,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似乎时间就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 许柳氏到底只是一个乡村妇人,哪里见过这等妖邪般的事情? 况且,那道士脖子上又多了一串颜色迥异的佛珠,她去过好些寺庙就没有见过这样的佛珠,一看到那佛珠心就直打颤。 那道士自称道士,可是身上却还带着佛家之物,看起来着实奇怪。 “大师,你看这事办的可还行?”许二叔语气十分尊敬,看来是对这个打扮的不伦不类的人十分相信。 “别叫我大师,叫我法号云栖泽。” “是,云栖泽大师。” 云栖泽一挥袖,“随便叫吧。” “大师,这事情是不是已经了了,那您答应给我们的东西呢?” “自然,要等,后日,定少不了你的。” *** 2020/01/03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从现实世界离开的时候正是新年元旦,所以我固执地使用那时的时间。 不是因为有多怀念过去的时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罢了。 第6章 清点财物的过程很快,就像是叔婶早已经准备好了似的,粮食、财帛等全都被分配的明明白白,而正是因为如此明白,许以安才有些诧异。 本以为前天晚上叔叔说的只是客气之词,可是今天这样一看,却是一点没有夸张,几乎全部东西都属于了许以安。 “叔叔,此分法颇有不公。” “何来不公?”叔叔婶婶没有说话,却是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似佛又似道士的人。 “你是谁?” 那人笑了,“我是谁又有什么要紧的。” “以安啊,这是大……云栖泽,你们以后可要好好相处啊。”许二叔语重心长地说到一半陡然想起云栖泽之前嘱咐过不要再叫大师的话,谁知道他这话到了许以安的耳朵里就变了个味道。 许以安:大云?栖泽?为什么姓大云?他是谁,我为什么要和他友好相处?这是什么强制□□朋友的画面? 他本就奇怪,为何叔叔婶婶分家的时候什么都不要,只在许府要了一个房间,原来是给这个人的? 许以安看向云栖泽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古怪,这就是常在古代剧中看到的江湖骗子吧,专门捡没文化没见识的乡村人行骗?虽然在外貌上有些不符合,但是从行为上来看,却是一点也不差 。 “以后多多关照。”云栖泽倒是自来熟,往许以安手里塞了个小荷包,许以安还没待拒绝就见他又塞了几个与他手中一模一样的小荷包到了叔叔的手里。 看着叔叔那感恩戴德的表情,许以安知道现在他们肯定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话的,只能掌握好证据再揭穿这个骗子的真面目了,这荷包就是关键证据,他倒要看看这个人在搞什么鬼。 看着许以安收下自己缝制的荷包,云栖泽轻轻勾起了嘴角,视线却越过一脸怀疑的许以安放在了商府那紧闭的大门上。 载着叔婶一家三口的牛车很快离开了,许以安看着地上留下来的车辙印,眼眸微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将钱财都给了他们,那你接下来该如何过活?” “你怎么知道?” 昨天分家之后,他心中略感不安,便偷偷将装满钱财的包裹藏在了叔婶的车上,是一个能被发现也不会丢失的地方,但是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保证没有被人看见,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难道他去翻叔婶的包裹了? 云栖泽失笑道:“放心,我对身外之物看得不重。” 这男人难道能听到自己在想些什么? “听不到,只是你的心里话都放在了脸上。” 第12页 “养育之恩岂不是比身外之物更重要?”许以安回道。 许以安自己心里清楚,他到底不是小傻子本人,这钱财若是分给他一点,他自然可以毫无芥蒂的用着,可是这叔婶二人可是将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他了,于情于理都让人过意不去。 养活一个普通孩子十几年尚且不容易,更何况是一个傻子,这便当是他们养大了小傻子的酬劳了。 许以安说完转身就进了屋子,虽说多了个同居者有些不大习惯,但左右也只是一个房间,不会经常碰面,那住便住吧。 云栖泽听着许以安的话,若有所思,这人竟然心里通明到这个地步,对待这般财物竟然毫不动心? 他看着许以安进了门,脸上微小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了,整个人身上气息便是陡然一变,变得生人勿近起来。 云栖泽边摇头边笑了笑,也进了房子,只是若是仔细看去的话就能看到他的脚并没有沾地,而是悬空漂浮着,整个人就好像没有重量一样飘进了许二叔为他留下的房间里。 而这一幕则被商府的小厮看了个正着,回了府就忧心忡忡地在自家公子面前转悠。欲言又止.jpg “怎么了?心神不宁的,难道有人要把你抓了出去炖汤?” “公子,人家又不是鸽子精!” “对对对,你是一只小麻雀,怎么了,村里的孩子又拿小石子打你了吗?” “才没有!” 自从和公子说了自己去尝那许家的稻谷被许以安撵之后,他就经常这样嘲笑自己。 麻平看着自己家公子,又被气的鼓起嘴,整个人都气得鼓了起来,仔细一看才知道,他身上那褐色的麻布哪里是麻布啊,分明是一片片羽毛摞起来的样子,羽毛一张开,看起来可不就是整个人都蓬松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与许家有关?”商公子放下书看向他。 一听公子问话,那麻平立马气消了,语气极快,神采飞扬,“公子啊,你是不知道啊!那许以安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是个狠人啊!” “哦,怎么说?” “他那哥嫂看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谁知道能让他给挤兑走了!” “哦?” “是啊,他们今天分家了!家产全归了许以安呢,他那哥嫂一家就坐个牛车离开了,都没带什么东西呢,村里的人都感嘆许以安不傻了之后是个厉害角色呢!” “啊,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那商公子眼睛都没有离开过书本,嘴上漫不经心地敷衍着小麻雀,可是那小麻雀却自顾自地说得开心。 “还有个打扮怪模怪样的道士飘进了许府呢,着实吓人,看着也不像是鸟妖啊,怎么会飘呢。莫不是蒲公英?我看着他的样子就害怕,都没敢多看两眼呢!” “道士?”商公子放下了书,像是将小麻雀最后一句听到了耳朵里。 虽然他一直深居浅出,到了这个许村几乎没有出过门,却总是从麻平的嘴里听到许以安这个名字。 “公子,听说那个许以安以前是个傻的,前两天磕了脑袋却是好了,你说稀奇不稀奇。” “许以安说我胖!我哪里胖了,正正好的身材呢!公子,你说他过不过分?!” “公子,许以安晒得稻谷的味道和别人的不一样呢,要不要尝一尝?” “公子,那许以安……” 这小麻雀精……日日和枝头的麻雀一般热闹。 不过这许以安倒是有些意思,用新米换纸,应当也是个爱学习之人,既然做了邻居,那便去打个招唿吧,也好看看进了他家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左右是个邻居,平民只见不是常说远亲不如近邻么,要是到时候许以安出了什么事情了,他这住也不能住得安稳了,少不得要被村民编排。 虽然现在已经被编排的不成样子了,麻平仗着自己麻雀的原型经常蹲在枝头听村民唠嗑,回来还会惟妙惟肖地模仿给他听,于是他对群众的想像力有了更深切的认知。 “是啊公子,我看他有头髮,手里还拿着拂尘,看起来像是道士!” “这样啊,”商公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轻声道:“房间的米可有了?” “公子你可是想吃米了,可是你先前不吃,我当是你不喜欢,已经吃的不剩多少了,怕是还不够公子您塞牙缝的。” “那便去许家看看吧。” “公子你说的对,我是想再和那许以安换米的,只是不知道现在他还愿不愿意了。” 小麻雀叽叽喳喳,后知后觉道:“公子,你想出门啦?” 先前来的时候就听主母吩咐一定要让公子多出门散散心、透透气,谁知道一到这许村,公子就好像在书房里扎根了一样,不肯挪动半步,现在竟然因为许以安想要出门看看了。 看来以后应该让公子多和许以安接触接触。 “嗯。”商公子这样说着,手便放在了身侧,轻轻一动,整个人便从书桌后面缓慢滑了出来,这样一看才知道那商公子整个人是坐在一个轮椅上的,双腿盖着个玄色的毯子,原来是个不良于行的,怪不得他不愿意出门。 谁又愿意这个样子出门被人围观呢? 第13页 这边许以安刚打开那个奇怪的人给的荷包,还未看清里面是个什么东西,就听到了外面的敲门上。 “来了。”他应了一声,将荷包随手放在了桌子上,谁知道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一个光点附在了他的腰间,闪烁了两下不见踪影了。 许以安一打开门,门外却是他没有见过的人,只见那人坐在轮椅上,表情平静地有些冷淡,只是面容清隽让人过目难忘,双眉斜飞,嘴角紧闭,却不觉得气势凌人难以相处,只觉得这人十分入眼……虽是坐在轮椅上,却并未让人觉得他矮人一头,反而神色自若,颇有些大家风范。 那公子是个陌生的英俊脸庞,但是身边的小厮却是许以安认识的。 那想必这个人就是刚来没多久的商家公子了吧。 “商公子?” “商明川。” “我是许以安。” “商明川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还请进来说话,我给你泡上茶水。” “好。” 谁知道刚说完这话,许以安双腿就是一软,竟然扑进了商明川的怀里,从旁人看来就是个投怀送抱的姿势。 许以安也是懵了,他手下按到的是个什么东西,硬硬的还有些纹路? 第7章 “抱歉抱歉!”许以安赶紧站起身来,刚才那腿软的感觉也已经消失了,只有脸上还留有些许微红。 “无妨。”商明川倒是坦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许以安倒在自己怀里的时候,那时时相伴的刻骨疼痛竟然减轻了些许,那少年身上软糯的感觉让他少有地感觉到了舒适,常年苍白的脸也有了些许血色。 两人双目相对神色都略有些不自然。 只有小麻雀站在一旁,感觉不到两个人之间奇怪的气氛,率直开口道:“许公子不必在意,我家公子不是那小气的人,况且你这小身子板也不会把公子压疼了的。” 旖旎氛围一扫而光。 于是许以安重新帮忙将男人推进了自己家的院子,院子里并无长物,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树,许以安并没有来得及打理院子中的花草树木,这样看起来不免有些凄凉之意,不过幸好主僕二人都不是那种有心人,这样看着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正好活动。 到了客厅,许以安让两人稍等片刻,自己去给二人泡茶去了,这许府并无别人,他必要事事亲为。 茶上了之后,这才开始谈正事。 “商公子此番所为何事?” “啊家中没米了……” 小麻雀道:“别听我家公子乱说,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要好好相处,自然也经常往来,这是公子让我给你带的上门礼,还请许公子收下。” 上门礼?这是什么礼?应当是和见面礼差不多。 许以安只得笑笑,接下了礼物又将自己刚从磨坊搬回来的新米搬给他们,还给了些其他的五谷杂粮,看起来倒是满满当当的。 麻平倒是不客气将那一小袋五谷放到了商明川的腿上,自己抱着那袋新米,看的许以安就是一愣。 这腿这样压着没有问题,不会伤到腿?只是到底是还不太熟悉,不好直接问,总觉得有些过于唐突。 倒是商明川并没有弱者的自觉,这点五谷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分量,只是有些没有正当理由亲近许以安这让他心情有些低落,表现在脸上就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茫然。 这场景看得麻平有些着急,一定要让公子和许以安好好相处啊,那样以后公子外出的机会就多了,自己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许公子啊,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风景好的地方,适合游玩?” 许以安刚醒过来没有多久,连村里都没有转一个遍,又怎么能知道哪里风景好呢?不过他还确实知道一个地方,也算是一个赏景的好去处。 “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也不远,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走到,路倒是好走,只是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并不知道怎么描述,若是让我带你去倒是能找到的。” “那就麻烦许公子了。” “好说好说。” 这便定下来了。 只是商明川走后,许以安越想越脸红,只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颇有不妥。 他那时怎么会腿软呢,也太奇怪了,还不偏不倚正好倒在了商明川的怀里,若不是自己是当事人,知道自己绝对没有那个心思,保准会以为自己是投怀送抱了。 可是,许以安又想到了商明川那个冷淡却带了点微红的脸。 自己的脸也越发地烫了。 许以安心中突然有个可怕的念头,难不成是一见钟情? 这个念头一出,心便是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无与伦比地显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许以安手按在自己不安分的胸膛上,眼前一阵阵发黑,难道是真的? 单身二十九年的许以安第一次感受到了一见钟情的魅力。 下一秒,胃里就翻江倒海起来,许以安捂着嘴跑出去将自己今天吃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酸气直冒,沖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反应也太大了。 据说剧烈地情绪波动会使人胃痉挛,然后导致呕吐。 他见过他舍友因为失恋在宿舍当场爆哭然后冲进厕所呕吐的样子。 第14页 一见钟情竟然喜欢到了这个程度? 许以安不得不正视自己对商明川的感情了。 而在小房间的云栖泽,双腿盘在一起,口中念念有词,半响睁开眼睛,喃喃道:“天道轨迹竟然有了变化?怎么可能呢?” 人间起运自有定数,从末法时代开始,守护天道的龙神湮灭,这个世界就像是被封闭起来了一样,灵气日渐稀少,飞升之事也已经成了不可能之事,大妖绝迹,小妖倒是层出不穷。 天道运作的终点是不可能改变的毁灭。 人不能窥探天机,只能从微弱的天地灵气来推测天道的未来,但是,今日,天地灵气竟然有了一丝不一样的律动,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也没能逃过云栖泽的感知。 他睁开眼睛,或许,这个世界会迎来不一样的未来也说不定。 许以安给自己倒了些热水喝,也没有胃口再吃东西了,便早早地睡下了。 只是这边他睡了,商明川倒是睡不着了,睁大一双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天。 小麻雀打着哈欠看着他,“公子你不睡吗?” “今天它硬了。”商明川缓声道。 “硬了!”小麻雀眼睛都睁大了,蹦蹦跳跳地就要掀开毯子看,却被商明川一把摁住。 “额,对不起公子,我刚才太着急,忘了这只有您夫人才能看。” 小麻雀退后两步示意自己完全没有做公子媳妇的意思,然后好奇道:“怎么会硬呢,一直不都是软的吗?硬了还疼吗?” 商明川摇了摇头。 小麻雀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却被商明川叫住,“回来。” 小麻雀急急道:“公子,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许以安就是您的药啊,怪不得国师的卦指向这里就是为了让你找到许公子啊,公子!我去和许公子说,从今以后你就再也不用受那种折磨了,那个位子也能……” “慎言。”商明川的声音很冷,是小麻雀从来没有听过的那种冷。 “公子……” “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不需要你去强迫他。” “我不会!我不——” “他是人。”商明川看向麻平,平时褐色的眼眸现在却已经变成了金色,这使他的脸看起来威严不可冒犯。 看着这样的公子,麻平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惧意,想要逃跑的本能,僵硬道:“是。” “去睡吧。” “是……” 第8章 第二天,许以安正在睡梦中,被门口一声打过一声的敲门声唤醒,他一边应着一边坐起身来,这么晚了,谁还找他有事? 可是,当他看向窗外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是正午了,太阳光透过窗户纸洒落在地面上,已经有些刺眼了。 他这一觉竟然直接睡到了晌午?怪不得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呢。 许以安尚且睡意朦胧,穿好衣服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麻平。 “许公子,这都太阳晒屁股了,您还睡着呢?” “午睡午睡……” “那你可用饭了?” “尚未。” “不妨和我家公子一同用餐?” “啊?” “快走吧。”麻平作势就要上来拉他,自从知道了与许以安靠的近些,能够让自己公子好受些许,麻平就打定了注意要撮合许以安和自家公子做兄弟,毕竟兄弟可以抵足而眠,那个时候公子是不是还可以好的更快些? 麻平觉得十分有可能。 “不了不了。” 许以安练练推辞,终于把麻平劝走了,这个自来熟的小厮真的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那好吧。”麻平走的时候还恋恋不捨的直回头,倒是弄得许以安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 关上门往回走的许以安,又觉得睡意阵阵来袭,这睡意来的着实蹊跷,就好像要将以前没睡好的觉全部补回来一样,睡得他浑身都懒懒散散的提不起劲头来。 只得先去井边提了一桶凉水上来,洗了把脸,这才感觉清醒一点。 清醒了之后才感觉到肚子里空空如也,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于是,许以安转身去了厨房给自己简单做了一份吃食。 热腾腾的汤面一下肚,顿时觉得好受了些许,只是被暖洋洋的太阳晒着许以安又有些犯困了。 他心里还记着和商明川的约定,清楚自己不能再睡了,这个时候可没有闹钟能把他叫醒,若是睡着了,怕是又要几个时辰了。无故爽约,并不好。 许以安坐在书桌前,随手拿了一本书翻看起来,这些书之前都在许府的书房里,保存的还算完好,只是上面大都是古文,许以安只能看个大概。 大概就是这个时候的一些奇闻轶事,据说有一个县城里面只有女子,没有男子,美人多姿多态,美的百里挑一,期间富饶,说是仙境也不为过,颇有些引人嚮往之意。 许以安觉得这也许就是缩小版的女儿国吧,若是碰见了可千万不能喝里面的水,保不准就怀孕了。 许以安放下书,右手不小心碰掉了那个小小的荷包,弯腰拿起来的时候却觉得自己的腰一酸,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体。 第15页 将荷包拿在手里细细端详,尚没有察觉到奇怪的地方,这荷包之内空无一物,那个道士看来真的是骗子无疑了。 待到中午过后,离约定的时辰也差不多了,许以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自己有些丰腴了的腰身,心说自己是不是这些天吃的东西太多了?但是,小傻子原先很瘦,即使是丰腴了一些,也只是腰上多了些肉而已,外衫一穿,看着还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 到了约定的地方的时候,商明川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依旧是一块毛毯盖在腿上,许以安看着心中就有些许不是滋味起来。 古时,若是想入仕途,有才华是不够的,还要无残才行,商公子坐在轮椅上也可以说是仕途无望了。 许以安说的那个地方不远,路途也并不崎岖,毕竟他自己也怕在山里迷路,只是凑巧走到了那个地方而已。 就在村民经常上山的那条路,出山左走,许以安却往右走。 才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是一片长得热热闹闹的枫叶林,枫叶茂盛且火红,成群结队的热闹,地上也已经积攒了薄薄的一层枫叶,看起来十分喜人。 脸色被枫叶映照的红红的许以安半张着嘴巴有些傻傻的可爱,看着这样的许以安,商明川嘴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好看。” “是吧,好看,比我前两日过来的时候还要好看呢,那时还没有这么红火。” “秋意浓了,景色也是一天一变了。” “是啊,公子你看那边能看到村子里的人家呢,房子都挤在一起了呢,怪热闹的,你看那边的挨在一起的两个是不是我们和许公子的房子啊?” 许以安顺着麻平的手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两个房子像是两个取暖的小动物一样挨在一起,这样看着竟然有些许的可爱。 下山的路理论上是比上山的时候好走些的,但是,走到一半的时候,许以安身体却晃了晃,这自然没能逃过商明川的眼睛。 “以安,你可是有些不适?” 许以安手里拿着商明川给的手帕,缓慢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有气无力道:“也许是受了风寒吧,不碍事,到时候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也许是昨晚吐过之后,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才又严重了一些。 “许公子,这风寒可不是小事啊。”麻平皱着眉头道,人类可是有很多因为风寒长辞于世的,怎么许公子就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呢? 商明川也是看着他,“身体不适,怎么还要出门?” “今日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感觉不适,要不然我也不会勉强自己的。”虽然商明川的脸色不太好,但是许以安还是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了被关心的滋味,心里熨帖极了。 “我们这便回去给你找个大夫看看吧。” 许以安刚想说不用麻烦了,看着商明川有些不悦的脸庞那话就咽了下去,为什么现在会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家长训斥了的孩童? “好吧。” 为了照顾许以安,三人下山的步伐慢了不少,只是没走两步,就迎来一群村民,手里拿着农具,一个个都面色不善的意思。 “这是怎么了?”许以安问道。 就听领头的汉子道:“是许家小儿啊,你有没有看着小牛?” “没有,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小牛是那寡妇家的小儿子,平日里在村子里经常能看到他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的身影,况且他的身边一直跟着一直乖巧的黄狗,故此许以安对他是有印象的。 “是啊,那寡妇家又丢鸡了,这次不仅丢鸡连带着那狗也不见了,有人说那狗是去追偷鸡贼去了,但是啊,这才没多久孩子就丢了。” “不会是去哪里玩了?” “不是不是。” “村里都找遍了,那孩子是个听话的,不会这个时候都不出来。” “一定是被歹人抓走了!” 众人很是焦急,这孩子丢了可是要紧事,匆匆和许以安说了两句让他留心一下,众人继续寻找起来。 一群人分成了两拨,一拨顺着出山的路寻找,一拨则是往山里面找。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回那个孩子了。 第9章 许以安心中很是沉重,在现代的时候,摄像头和通讯都很发达,就这样还有很多丢失的还自己找不回来,在这个时代……孩子找回来的机会是不是更渺茫了? 许以安理智能够判断,但是情感上却不能接受,他总觉得这个世界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山头许村被大山围在里面,向来是进来难出去也难,怎么会有人贩子到这个地方偷孩子?更何况,现在是秋天,食物充足,山上的野兽也不会冒险下山叼孩子。二牛的失踪有些奇怪。 一路上许以安都在思考,脸色难看的很,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更是腿一软,只是这次他倒是留了个心眼,宁愿倒在冰凉的地面上,也不愿意倒在商明川的身上了。一次还好解释,这一而再的保不准会让人误会他是故意的。 但是,当他从眩晕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商明川的怀里了,活像是他的怀里有什么吸引力一样。 许以安看着商明川面无表情的脸,试图解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第16页 兄弟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然而,还不等他解释,眩晕便一阵一阵地袭来,他强忍着眩晕产生的吐意想要站起来,却被商明川牢牢按在了怀里,“别动。你不舒服,别动了。麻平去叫大夫来。” 麻平应了一声,连忙跑了。 许以安仰躺在商明川的怀里,能够看到他的喉结随着说话一动一动的,觉得自己的口舌有些发干,半响才开口道:“我好多了……” 在商明川这怀里躺了一会,那呕吐和眩晕的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让许以安有种商明川成为了自己的药的错觉。 听到许以安的话,商明川没有再强迫他躺在自己怀里,把压在许以安身上的手拿了下去,像是有些不情愿似的,手指轻轻捏了捏许以安的发尾。 许以安赶紧站了起来,生怕自己将商明川压坏了。 可是他站起来的时候,盖在商明川身上的毯子也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在地。 商明川被毯子遮住的秘密就这样的在青天白日之下,暴露在许以安的面前。 那许以安一直以为是被盖住的双腿,谁知道竟然是一条布满金色鳞片的尾巴,在阳光下反射着金色的光芒,尾巴的下半截盘在一起搭在轮椅的脚踏上,竟然有些可怜可爱的意味。 仿佛是被许以安看得害羞了似的,那尾巴尖竟然微微抖了抖往盘成一盘的里面钻了钻。 有些可爱。 许以安赶紧将那毯子捡起来抖了抖,重新盖了上去。 商明川仿佛麻爪了的表情也有了些许变化,他比平常人类更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许以安。 许以安看着他的眼睛竟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金色的竖瞳,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野兽盯住了一样,全身战慄不已,心也乱跳起来。 商明川这个样子……真的太美了。 等许以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又已经坐在了商明川的怀里,而看看周围,是一个陌生的书房。 许以安:!!! 发生了什么? 看着许以安这个样子,商明川轻笑出声。 许以安:“笑什么?” 商明川拿出一本书放在腿上,解释道:“刚才看你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商某那个样子又不好在外面多待,便将你带到了书房,颇有冒犯,请恕罪。” “没有没有……”这个妖也太礼貌了吧,还看书?这和他想像中的妖怪可不大一样。 殊不知现在商明川也十分紧张,捏着书的手指头都用力的发白了。 他也是第一次被人看见尾巴…… 现在那与许以安接触过的地方都隐隐约约有些发烫,这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受。 “你、你你……”许以安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一切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而商明川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尾巴尖在毯子下轻轻地动了一下。 “你不是人?”许以安终于问出声。 商明川抿了抿薄唇,“嗯。” 那不知所措的样子颇像是被看了不该看的地方的小媳妇。 等等,看到尾巴对于他来说难道是什么重要仪式? “你不会灭口吧?” 商明川看向他,“不会。” “那就好。” 许以安放下了心,只要不灭口就好说,这年头谁还没点小秘密了,他有条尾巴有啥了不起,自己还是穿越的呢。 等等…… 他不会是蛇妖吧,那自己姓许,莫不是白娘子的故事?看看尾巴颜色,黄娘子? “你是蛇妖吗?” 商明川摇了摇头,这个时候的人们都是对妖又恨又怕的,为什么他看到自己的尾巴毫无感觉?而且,问了几句话之后,他竟然一脸放心的样子。他不明白自己的尾巴代表什么吗? “你不怕我?” “你不是不灭口吗?” 商明川不知道怎么接了…… 亲身母亲都对自己的尾巴憎恶至极,就连自己对这个一直折磨自己的尾巴都没有什么好感,为什么许以安不害怕? 其实刚才商明川也有些故意的意思,凭他的反应能力,若是不想让许以安看见的话,那毯子是不可能掉地的,可能……他也想知道许以安的反应吧。 许以安这个反应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和他想像中的任何一种都不相同。 怕是,商明川从来没有想过许以安的反应……会这么平淡。 幸好,麻平很快就回来了,看着两个人在书房,问道:“公子,你们怎么在这?大夫已经在客厅了。” 那老大夫平常都是在县城的,可是今天碰巧随了余大脚过来给村里的人看病,看完了那人就被麻平给拉到了这里来。 “哪里不舒服?” 许以安给几人倒了茶后,描述起自己的症状来。 “昨日晚上吐了,今天又有些想吐。” “吐了多少,颜色如何?” 许以安有些不好意思,“一开始吐的还有东西,后来就都是水了。” “今天吐了吗?” “没有。” “可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第17页 “没有……” 两人一问一答,倒是十分顺畅,只是那老大夫却慢慢皱起了眉头。 许以安有些不安,问道:“可是大问题?” “大问题倒不算,只是你这并不是风寒的症状,我观你脸色红润有光泽,不像生病的样子。” 麻平接话道:“怎么不像生病了,他刚才都晕倒了。” 幸好没说,晕倒在了他家公子怀里,许以安的脸慢慢红了。 “怪哉怪哉,孩子来,让老朽给你把把脉。” 许以安乖巧的伸出自己的胳膊,那老大夫细细把看了,在场的人皆是屏住唿吸,安静地等待着。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大夫的表情也越发难看。 许以安都觉得自己要被诊断出绝症了,心脏都跳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怎么了这是?” 老大夫收回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鬍鬚,直唿,“怪哉。” 许以安:“老大夫您直说吧,我能接受。” “你这脉象是有喜了啊。” 许以安茫然。 现场是死一般的寂静。 有喜?这是什么个病? 麻平笑出声,“大夫,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这许公子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怀孕呢?你莫不是看错了!男人怀孕,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那老大夫气的吹鬍子瞪眼,“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老朽行医数十载,喜脉不知道把了多少,怎么会把错?!脉象有力,孩子还很健康呢!” 许以安打断了两个人的拌嘴,声音带着十分茫然,“可是我真的是男人,啊?” 难道这个身体竟然不是男人嘛? 那老大夫吹了吹鬍子道:“男人怎么了?没点见识!别学那老一套,男人怎么就不能怀孕了?你可有和人发生关系?” “没有。” 老大夫看了他一眼道::“不是人的也行。” “都没有!”许以安脸色爆红。 这……老大夫迟疑道:“那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感而有孕,这感而有孕啊,古时便有记载,许是这个孩子与你有缘就一定要做你的孩子也说不定。” 这是什么解释? “感而有孕?”麻平看了一眼许以安又看了一眼自己公子,拍手道:“这些日子就我家公子离许公子近,不会是我家公子的孩子吧。” 而商明川则是一脸的‘我有孩子了惊喜来的太突然了’的表情。 许以安看着面前认真的三个人,就像在看三个傻子。 许以安:我、男的!黄花大闺男!怀孕不可能怀孕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怀孕的,我许以安,就是去跳崖,也不可能怀孕的。 许以安觉得这个现场就像是一个大型的闹剧,于是将一群人全部请出去了。 三人站在门外,麻平疑惑道:“公子这好像是我们家吧?” 话音刚落,脸色一红一白的许以安走了出来,转身进了许家大门。 老大夫还兴沖冲去拍门,“老朽有能力,老朽给你保胎啊!” 这年头能够看到一个男人怀孕,多么的不容易啊! 商明川:…… 许以安背靠着门,深深吸了口气,假的假的,这肯定是假的,老大夫年老眼花把错脉,他不可能怀孕的。 第10章 余大脚这边将老大夫带到村子里,自己就推着车去了寡妇家,车上带着给寡妇和孩子买的东西,脸色喜滋滋的,谁知道离了老远就看到寡妇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口。 她时不时拉住路过的人就问,“见到我家二牛了吗?” 一看到人摇头,寡妇眼睛里好不容易亮起来的光就灭了。 冬天里会有饿极了的野兽下山,吃家畜吃人都是有的,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防备着,寡妇亦然。 可是她没有想到在秋天就有野兽下山了,二牛那么乖的孩子,平常就在家的周围玩,不会跑远,听到她的喊声就会回来,肯定是野兽将他叼了去,不然怎么会找不到? 她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只希望老天能够开开眼不要把二牛带走,把二牛还给她。 “大妹子?!这是咋了?” 听到男人的声音,寡妇睁着一张泪眼婆娑的眼,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嚎啕大哭,“余大哥,你可也回来了啊!” “怎么了?”余大脚赶紧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就要将寡妇扶起来。 可是那寡妇脚都软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哭道:“二牛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怎么办啊,余大哥,二牛就是我的命啊!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啊! 她几乎找遍了全村也没有找到,有人让她在家里等着防止二牛回来找不到人,可是……二牛真的还能回来吗? 一想到二牛可能回不来了,寡妇的心都要碎了。 就算不是被狼叼去的,会有可能是遇到了人贩子吗?那他还能逃回来吗? 听到她这么说,余大脚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阿黄呢,它跟在二牛身边,没人听到它叫唤吗?” 若是狗叫来,好歹能有人看见二牛是怎么丢的。 “没人听见啊,阿黄也不见踪影。找都找不到,那么大个人就蒸发了一样。” 第18页 寡妇嚎啕大哭,她一个妇道人家这么些年养活几个孩子实在是辛苦极了,这个时候二牛丢了,就好像是当头给了她来了一棒,打得她失魂落魄,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别慌,大妹子,二牛肯定不会无缘无故丢了的,我帮你一起找。” “余大哥,都找遍了,整个村都找遍了。” “村里找遍了就去山里找,山里找遍了就去外面找,就算找不到也能知道他是咋丢的!” 余大脚转身就走,“大妹子你把东西拿进去,好好休息,我这就帮你给二牛找回来。” 余大脚话说的斩钉截铁,这让寡妇又燃起了一点希望,也许余大脚真的能把二牛找回来也不一定呢? “那我在家做饭等你们。” “好,我去找我的兄弟们,人多力量大。” 余大脚山路走惯了,步伐很快,不一会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只是这一走直到深夜他也没能回来。 天色渐晚,出去寻找的村民们也渐渐走了回来,大家心里清楚,若是今一天找不到,这找到的可能就渺茫了。 寡妇看着一个个人过来摇头,整个人的心都凉了,只是那还没有回来的余大哥让她的心里还有一丝希望。 饭摆在桌子上已经凉了,她一口饭没动,一口水没喝,就在门槛上坐了一夜,不管谁劝都不听,她的大儿子也在外面寻找自己的弟弟,家里就她一个人,她也顾不上休息,就坐在门口等啊等。 她的眼睛一直望向余大脚离开的地方,一直盯着村口,那是她仅有的希望了。 到了清晨的时候,天边雾蒙蒙的,有些冷,还有些静,寡妇苦等苦等,等得自己心力憔悴。 就在这个时候从村头那边匆匆走过来一个人影,寡妇的眼睛里陡然亮起光来,只是她哭了一晚,眼睛肿了一圈,看不清东西。 等到人走近了才看到是昨天帮忙寻找二牛的村民,寡妇颤巍巍开口,“找到了?” “找到了余大脚!” “余大哥?” 寡妇尚且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又听他继续道:“余大脚死了,就躺在村头呢!” 什么?! 说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寡妇的眼泪都要哭干了,这个时候茫然地看着对面的人,声音断断续续的,“怎么、怎么回事啊?余大哥怎么会躺在村头?” 她几乎喘不上起来,听不清也不想听清那人口中的话是什么个意思。 听到她声音中的哽咽,那村民也已经不敢再说什么重话了,生怕这个女人会受不了,只得道:“你自己去村头看吧。” 寡妇被两个力气大的妇女架着走到村头,嘴唇都哆嗦了,离老远就看到一个人影躺在地上,走近了一看才看清楚是个无头尸体。 这个时候寡妇心里还有一丝侥倖呢,但是看到尸体脚上那双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布鞋的时候,整个人都忍不住了,哆嗦成一团,喉咙里挤出哀嚎来,“余大哥啊!余大哥啊,这是咋回事啊,这是谁干的啊!” 这时,人们已经断定这个人就是余大脚了。 毕竟寡妇是最熟悉他的人了。 余大脚躺在地上,周围没有血迹,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脚印,只有一些水印,那余大脚就好像被人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浑身湿漉漉的。 他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躺着,只是本应该是头的地方只有一个平平整整的断口,没有血没有骨头,看起来着实可怕。 “这不会是妖怪干的吧?” “怎么会?” “那不然余大脚的头去哪了?” “怕不是个吃头的妖怪,那二牛也是凶多吉少了。” 一提到妖怪,众人都不敢再看,渐渐散去了。 只有寡妇央人将余大脚的尸体收了起来,打算过几日好好安葬了。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呀,身边的亲人竟然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她而去了? 若不是余大哥帮她出去找二牛,现在也不会冰凉凉地躺在这里了。 寡妇突然就想起当初余大脚刚来时候的样子,那天下着瓢泼大雨,他就跟现在一样身上也是这样湿漉漉的,狼狈极了,自己好心让他进门躲雨,还给了他干净的衣物,后来,他就将这恩情记在心里了,时常给自己带些外面的东西,要不就是帮忙干些活计,两人也互称兄妹,不是亲兄妹,更胜亲兄妹。 寡妇守着余大脚的尸体,暗自垂泪。 寡妇的大儿子从外面赶回来,就看到自己的母亲跪坐在堂前,整个人已经不堪重负摇摇欲坠了。 他上前道:“母亲,莫慌。我寻了大师来,大师说二牛是被妖物掠去了,现在还活着!他能将二牛救回来。” “真的?” “是。二牛丢的蹊跷,余死的蹊跷,定和妖物有关。我观那大师两袖清风不像是骗人的。” 寡妇的泪不声不响流了下来,“大师真的有用吗?娘只有你一个孩子了,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放心吧,这大师是我从县城请来的,据说是京城的大师,是个有本事的,他云游修行,路过此地,察觉到此地妖气旺盛,才停留几日。他肯定能将二牛找回来的,也能给余大叔报仇!” 第19页 “大师可有名号?” “云栖泽,云大师!” 第11章 许以安今天起得比平时早,看着自己已经明显凸出来的肚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 自己不会是真的怀孕了吧? 这个身体是小傻子的,难道在他来到这里之前,有人或者妖对小傻子做了什么? 许以安完全没有头绪,也不想相信自己怀孕了的事实。 这也太过骇人了,且不说男人能不能怀孕,就算是真的有孕了,也该符合基本的怀孕法则吧,怎么他这才发现怀孕,这肚子就大起来了? 这也长得太快了吧。 他肚子里的看样子应该不是普通的孩子了。 妖? 倒是让许以安想到了一个人。 商明川。 自己只和这一个妖近距离相处过,不会真的是他的孩子吧? 许以安只觉得这种想法是天方夜谭,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会是这个样子。 孩子? 从他确定自己性向的那一天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孩子了,这个时候突然得到这个消息,更多的竟然是感觉到荒谬。 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心中,他甚至觉得整个穿越都是一场闹剧,是谁在观察他吗? 或许是什么大型的整蛊活动,许以安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想要找到那个不存在的摄像头。 半响,他停下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也许这就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吧。 不过幸好的是,肚子不算太大,他身形又是偏瘦的,只要穿上衣服,肚子的存在就不是那么明显了。 商府。 “许公子好像不太能接受的样子,少爷那真的是你的孩子吗?” 商明川缓声道:“你真的相信感而有孕吗?” “难道不是吗?” “肚子里的东西像是被什么遮挡住了,就连我也不能得知里面是什么。”商明川抬了头,像是在隔着屋顶在看漫天星云一样。 麻平有些紧张,“竟然连公子您都不能探知,那里面的东西会不会伤害到许公子?” “现在还不能确定。” 若是里面的东西真的有伤害许以安的意思的话,他一定不会手软。 *** 许以安洗漱之后,就搭乘顺路车去了县城,那赶车的是山头许村的村民,正好今天要到县城有事。 男人怀孕太过惊世骇俗,为了防止自己在县城引起骚动,许以安今天穿了件颜色有些粉嫩的衣服,又用巾布包裹住了头脸,这才放心地走入医馆。 医馆里的人也只是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的小媳妇罢了…… “恭喜恭喜!这位夫人您有喜了。” 一个两个这样说,许以安还能自欺欺人,可是全县城的医馆都快被他跑遍了,听到的依旧是这样的话。 他不得不相信。 他、许以安、男人、纯爷们、真的怀孕了。 肚子里有一个正在成长的小生命,虽然他现在还不能真实感受到它的存在,但是……它已经在无时无刻地彰显自己的存在了。 剧烈的呕吐,昏睡,飢饿,都是它在提醒自己,不要忽略它的存在。 许以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种奇怪的感觉从心里生出来。 “你是我的孩子吗?” 肚子里的东西不能回答,许以安拍了拍自己看起来就像是发胖了一样的肚子,笑道:“行叭。” 回村的路比想像中的更远,许以安走了半天都没有走到,这让他怀疑自己迷路了。 毕竟他来的时候有村民相伴,回去的时候只是自己一个人,那村民还有事情要办,要在县城待到明天。 许以安只得自己回村。 可是,这进村出村只有一条路,好记的很,怎么会走错呢? 许以安试图退回去,可是身后的路就像是在水中浸散开来的水墨画一样在山间被抹去了。 那么长一条路,就这样在许以安的眼前消失了。 他好像只能向前走,许以安有些不安的摸了摸自己有些紧绷的肚子,这样的情况在他眼前发生,他不得不设想,自己是不是遇见什么非人类的东西了。 既然乱走只是浪费体力,许以安就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掏出了干粮和水,准备补充一下能量,他走了这么老半天也累了。 今天的肚子还好,没有折腾他,没有让他吐得昏天黑地。 许以安便舒了口气,慢慢地啃食干粮。 可是他这样闲适,那困住他的东西可忍不住了。 平地起了大风,唿啸而来,许以安被风迷得闭上眼睛,只觉得的好像四面八方的风都吹向他,自己好像是这个困境中唯一的异类一样。 许以安浑身都被针扎似的疼,周围都是风,他有些喘不上气来,难受地皱紧了眉头,双手却是护住了自己的肚子,整个人有些蜷缩起来。 可是那风颳得却是越来越紧了,许以安几乎已经无法唿吸了,脸色涨的通红,就在这时他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感受到他的难受了似的陡然发出一道柔和的光来,这光化作光幕,柔柔弱弱地包裹住了他的身体,让他感觉到浑身一轻,那狂卷着的风再也近不了他的身了。 孩子还能当保护罩用? 第20页 许以安睁开眼睛,就看到风在他的周围盘旋着,却也只能在他的周围盘旋着,怒号着,显示出人性化的愤怒来。 “让我吃了你!” 风在怒号。 “让我吃了你!!” 在风中渐渐显形出一个满脸毛髮,眼露凶光的兽类来。 许以安不知道这兽类的品种,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人性化的兽类来,和他记忆中的任何一种都没有任何相似。 或许是这个世界的土特产吧,妖怪什么的…… “我不可能让你吃了我,可以给你钱财或者粮食。” “我要吃了你!” 许以安觉得这个兽类好像智商不太高的样子,只有满口的吃人,并不能交流。 许以安想了想也明白了,自己在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和饭说话,或许这个兽类只是将他看做盘中餐而已。 哪有人在吃饭的时候会和盘中餐说话的呢? “让我吃了你!” 那兽类眼冒凶光就要扑向许以安,许以安不觉得这柔弱的光芒能抵抗住这妖物的攻击,正当他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眼前一道金光闪过,那兽类顿时支撑不了那庞大的形状,化作一团黄毛吧唧一声坠落在地。 许以安的面前陡然出现一个高大的男人,髮丝在金光中飘荡倒是有种风光霁月的味道,只是那人转过脸来吓了许以安一跳。 这人竟然是他认识的人。 “商明川?” “……散步。” 商明川的解释无力地就像村头秋天随风飘荡的柳枝条。 许以安看着他那两条大长腿,有些不明白他这些天为什么要坐着轮椅,是因为妖也每个月都有控制不住的那几天? 商明川看了个浑身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许以安,觉得他乖巧的就像毛茸茸幼崽,让人牵肠挂肚。 上午的时候他放心不下许以安肚子里的孩子,便去了许府,谁知道有人说许以安出去了,他等不回来许以安,自己心烦意乱,只得出来找他,谁知道走到山脚的时候,觉察到了山上有妖术的气息。 他一心顾念这许以安的安慰,竟然连自己的尾巴什么时候变成腿都不知道。 许以安:……为什么看到自己的腿他的表情会这么惊讶,没见过自己的腿? 许以安想对了,商明川确实没有见过自己的腿。 他是什么妖物,自己都不清楚,只知道身为人的母亲一看到他的尾巴就会尖叫让他滚,于是他也越发不想见人,不喜欢自己的尾巴了。 小时候,商明川还不懂自己与别人区别的时候,也是想有一双尾巴,好让别人接受自己的,后来渐渐明白,那些人并不全是因为他的尾巴,还因为他失了亲生父亲的心,已经是个没什么用处的废人了。 也只有面前的这个人,在他身上,商明川感受不到害怕、厌恶等负面情绪,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商明川对着许以安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这个时候许以安没有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废话,他知道,是商明川救了自己,顿时,捂着自己的肚子更加复杂了。 商明川不会真的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吧? 那团黄毛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想偷偷熘走,却被商明川揪着后颈提熘了起来,许以安这才看清楚黄毛的全貌。 原来是一只圆滚滚的黄鼠狼,油光水滑的,一双黑豆眼滴熘熘地转。 “放过我,我没有害人,一个人也没有吃过!”那黄鼠狼十分人性化的开口,前腿还在不停地作揖,后退耷拉在一起。 “可是你刚才不是想吃我?” “那是不知道您是这位大妖的相好的,小的有眼无珠。” 相好的?这个妖怪误会了什么?许以安张口就想解释,可是商明川却道:“这个理由足够你死上几百回了。” 队友在放狠话,自己还是不要开口拆台了。 “它真的没有吃过人吗?” 商明川点点头,“身上并没有吃了人的孽障。” “孽障?” “妖怪的身上带着自己独有的气息,若是害了人的,气息会夹杂着血气,这个身上没有。” “那这样吓人的妖怪该如何处理?” “便废他一百年修为。” “不要啊!小的一共才活了二百年。” “以示警告。”商明川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是要不还是杀了算了,那小妖立马不敢讨价还价了。 在妖怪里,弱肉强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现在只是损失了一百年的道行,小命还在就行。 许以安看着商明川只是轻轻捏了一下那黄鼠狼的后颈,那黄鼠狼的身形便整整小了一圈,就连毛色也没有之前看起来油光水滑了,干燥的竖立起来,表情也没有刚才那么有人性,变得蔫蔫的。 “你可在山下抓走过一个孩子?”许以安突然开口。 那黄鼠狼愣了一下,连忙摇头,这点动静被许以安看在眼里,他又问道:“不是你抓的,你知道他在哪?” 商明川又警告的搓了搓手指,那黄鼠狼浑身抖如筛糠,连忙道:“我就抓了只鸡,那个孩子就带着狗自己找来了,可不是我抓的啊!” 第21页 破案了,二牛为了找自己家的鸡带着阿黄来到了山上,却被黄鼠狼的妖术困在山上,应该是想要过几日再吃了,但是却正巧碰到了许以安。 许以安现在也不用猜这个黄鼠狼为何要困住自己了,应当是想多囤些粮食,毕竟冬天快到了。 黄鼠狼现在受控于人,哪里有反抗的余地,一五一十将自己做的坏事都说了出来,最过分的也不过是偷人家的鸡罢了。 “为何还不将那孩子放出来?” “我这修为被打散了一百年,就算是想要撤掉妖术也是有心无力啊。” 可是要破那妖术,就像一把锁要找对钥匙似的,在外面只有钥匙才能够打开,若是在里面就不一样了,可以强势破之或者也可以找到罪魁祸首,要挟他打开,就像现在商明川做的一样。 “要不这样,二位大爷您们可以进去将那孩子带出来。” “你现在又能动用妖术了?” 黄鼠狼赔笑道:“虽然不能将妖术解除,但是撕一个小口还是可以的。” 商明川不放心将许以安一个人放在外面,带着许以安一起走了进去,可是一进去,眼前就是一花,这天地间只剩他一个人了。 第12章 天是灰濛濛的,大片的雪花不停的落下来,放眼望去一片雪白,这个地方的天地灵气更加稀薄,商明川知道这个地方已经不是刚才的山上了。 那个黄鼠狼有问题。 商明川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幻境里,可以感觉到边界薄薄的屏障,只要一用力就能够打破,并不能够将他困在这里。 他看到茫茫的雪地里有一团雪白的毛球在动,粉粉的鼻尖茫然地轻颤,一双蓝色琉璃一样的眸子空荡荡的看着这个世界。 这么小的毛球,怕是不出一会就被冻死了。 商明川本是想出手将小毛球捡起来的,但是双手不出意外的穿透了小毛球的身体,他们并没有处在一个时空,意识到这点,商明川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那小毛球的动静越来越小,发出一声娇弱的喊声之后,它已经不能出声了,毛髮也被雪水打湿粘在一起,看起来分外可怜。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头髮斑白的女人轻轻地将那雪白的小毛球捡了起来,带到了自己那不算大却温暖的房间里。 她将小毛球擦干,包裹在暖和和的毛巾被里,还细心地给小毛球餵温热的奶水。 小毛球终于不再抖了,甜甜地睡了过去。 然而第二天,小毛球已经不见踪影,一个白嫩嫩的婴儿躺在小毛球曾经躺着的位置上,咿呀叫着,睁着一双透蓝琉璃似的眸子看着天花板笑,那是商明川漂浮着的位置。 看着这一切,商明川若有所思。 就在他同样的时刻,许以安也看着自己身边的一幕幕目瞪口呆。 上一秒还在看着商明川的背影,下一秒就出现在深宫大院…… 许以安想要找人问路来着,可是好像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的身影,他无奈只好自己寻找出路,可是无论走到哪里,最后都会出现在一间昏暗无光的房间里。 许以安站在这个空荡荡又黑暗的房间里,差点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这难道是死亡之前的走马灯? 随即女人的尖叫让他清醒过来,这样高昂的尖叫,他是绝对没有听过的,这一切他绝对没有看到过。 女人在生孩子。 许以安下意识的就想要迴避,可是他的行动已经被局限在了这个昏暗的房间里,他只好背对着女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的气息越来越弱了,终于在最后关头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终于生下来了。 “给我看看孩子……”女人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充满爱意。 “夫人,这孩子……” 与之相反的是,那产婆的声音却是带着颤慄和恐惧。 “这不是我的孩子!”女人竟失手将孩子丢了出去。 那孩子倒是坚强,被丢在地上也没有断气,反而拖着自己的小尾巴想要爬向母亲。 殊不知这样的场景在女人的眼睛里是多么的可怕…… 孩子被洗净之后也是白白嫩嫩的,可是,上半身是乖巧可爱的婴儿,下半身却是一条尾巴,这是谁何等地骇人。 女人和孩子差点被秘密处死,却被人救了出来,安置在京城的一所宅子里。 许以安亲眼看着这一切。 那女人已经是半疯了,疯了的时候会充满爱意的照顾孩子像是一个温柔的母亲,可是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尖叫着“小怪物”不让孩子靠近。 那个孩子坐在轮椅上显然不明白母亲为何会如此多变,茫然又受伤的看着这一切。 “我是怪物吗?” 许以安看着那个熟悉的尾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这是商明川的小时候吗? “不是!”许以安脱口而出。 那小小的商明川竟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一样,看向许以安所在的地方。 “你不是怪物!” 许以安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一切就像是被风吹散的沙一样迅速消失了。 他就好像窥见了藏在时间间隙里的商明川一样,心脏还在随之跳动。 小小的商明川那双水盈盈的眸子还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22页 他突然想将他抱在怀里安慰一下。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大号的商明川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许以安什么都没有问出口,只是默默地圈住了对方的腰,头也靠在对方滚烫的胸膛上。 这一瞬间,好像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大哥哥你们在干嘛?” 许以安像是条件发射一样推开商明川,就看到站在旁边树下,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拥抱的小男孩。 “二牛?” “你认识我?!” “汪汪汪!” 孩子的脚边还蹲着一只黄狗。 “我们我们……”许以安脸爆红,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这一幕会被别人看见。 商明川站在他旁边,生生比他高出了半个头,缓声道:“二牛怎么不回家?” 孩子看到他们的兴奋的脸上出现一丝怀疑,“你们是人吗?” 许以安点点头,轻声道:“你母亲在外面等你。” 二牛还是警惕地看着他们,倒是阿黄对他们摇起了尾巴,仿佛知道他不是坏人似的。 许以安还待解释什么,就听那二牛笑着道:“阿黄没有咬你们,你们肯定是人了!” 他在这里面游荡的时候,经常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若不是阿黄在,他保证会被吃掉了。 许以安看向商明川轻声问道:“这都是那黄鼠狼做的吗?” 商明川摇了摇头,“不像是他一个小妖怪能够做出来的幻境,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借它的手做这件事。”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出去问问它就知道了。” 商明川陡然发力,瞳孔转化为金色,浑身散发着陌生的让人害怕的气息,不过这里最害怕商明川的是阿黄,这个时候已经夹住尾巴躲在了二牛的身后。 许以安听到了一声像是薄冰碎开的声音,眼前的景色便是一晃,再睁开眼就是山里的样子了。 黄鼠狼没能等到他们出来算帐,在商明川破开屏障的时候,整个身体就陡然燃烧起来,化成了一撮灰。 二牛欣喜地抱住阿黄欢唿道:“我们回来啦,娘一定做了饭在等我们呢!” 二牛满面笑容跑回家,在他的时间观念里,他只是带着阿黄出去了一小会,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外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呢? 家中没有以往的热闹和温暖,竟然还能听见有人哭泣的声音。 二牛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就看到母亲跪坐在堂前在哭。 “余大哥呜呜二牛,是我对不起你们……” “……安排好你们的后事,我就随你们去了……” “娘……”二牛年纪还小,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画面,一时间眼泪鼻涕一同流出来,小脸皱成一团。 寡妇却没有回头。 二牛心中一颤,难不成自己是死了吗?现在只是灵魂? 他扑过去抱住母亲,眼泪鼻涕都蹭在了母亲的衣服上。 寡妇后知后觉看着扑入自己怀中的孩子,眼泪霎时间就涌了出来,“儿啊,你真的回来了?” “娘,我再也不乱跑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寡妇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二牛还想撒撒娇,就被母亲拽了起来,“走,去给仙师磕头。” 仙师?是自己在山上遇到的那两个人吗? 可是,显然不是。 寡妇将自己的儿子带到了堂屋,二牛就见着,自己家以前朴素的堂屋,现在已经挂满了黄色的帷布,烟雾笼罩的,还在中间搭了一个高高的台子,上面有一个人影坐着,嘴里还念着听不懂的经文。 二牛话还没出口就被烟雾呛得咳嗽了两声。 “妖气入体,此子命不久矣啊!” 寡妇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还让二牛也跪下,诚惶诚恐道:“仙师救命!” 要是说仙师作法的时候她还半信半疑,在看到二牛回来了之后,她已经完全相信这个仙师是真的了。 不是真的仙师,怎么会刚开始作法,二牛就回来了!如此有效! “莫慌莫慌。” 寡妇压低了声音,“求仙师明示。” “你只需……” 听着仙师的话,二牛疑惑道:“可是救我的是两个大哥哥啊。” “什么大哥哥,不要胡说!”寡妇慌忙捂住自己儿子的嘴。 “我没有胡说……”二牛的声音嗡嗡的,可还是坚强说了出来。 “没说错,”坐在上面的仙师笑了笑,“大哥哥是本尊派去救你的,晚上喊他们一起过来观本尊做法。” “谢仙师。”寡妇摁下了自己儿子的头颅。 二牛还是半信半疑,他觉得那两个大哥哥和这个人的感觉不一样。 晚上的做法地点倒不是在二牛家了,而是在村口的空地上,平地起了一个简陋的法坛,那自称云栖泽的大师又端坐在了上面,这神秘的样子倒是有些仙师的感觉了。 只是…… 许以安转脸看向身边黑着脸的男人,觉察到许以安的动静,男人冷哼了一声。 第23页 许以安道:“这世间竟有两个云栖泽,竟还都到了许村,真是巧啊。” “呵。”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大师拂尘一挥,竟划出一道光亮来,仿佛仙法显灵一般,有成群的散发着光亮的蝴蝶飞过来,绕着大师飞了一圈之后,又消失了。 村民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只觉得是神迹,发出阵阵惊唿,连连喊道“仙师!”“显灵!” 商明川依旧是坐在轮椅上,待在许以安的身边,他们都是被二牛叫过来的,而云栖泽则是自己过来的。 满脸写着‘赝品在哪看我不撕了他’的云栖泽就这样默默待在许以安的身后,脸黑的吓人,许以安仿佛能听到他对着赝品下咒的声音。 下咒?也是正统道家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过也算不上正统了,云栖泽那浑身稀奇古怪的打扮,许以安觉得二人半斤八两,甚至那坐在法坛上的人形象上还更像道士一些。 不会自己身边这个才是赝品吧? 那许二叔当做宝贝的荷包被自己打开后,里是空无一物,许以安想了想竟觉得这个可能性十分大。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许以安心中在想什么,那云栖泽凤目瞪了一下许以安,迅速走开了。 第13章 这边云栖泽刚离开许以安视线,上面那人就朗声道:“本尊观你村妖气冲天,当是不止一妖作祟啊。” 听仙师这样一说,下面的村民顿时有些茫然和慌乱。 “这是怎么回事?” “求仙师救命。” “仙师明示!” 那大师又道:“黑云自西边来,当是你们村近期发生怪事的源头。” “大师,源头是什么?”村长出来问道。 “天机被蒙蔽,本尊需要引子,打开天眼,与天地沟通。” “我们该如何做?”村长就像是一个合格的狗腿子,殷勤问道。 “需取黄狗之血,和二个有缘人的髮丝。” “黄狗之血?常人用的不是黑狗血?”从暗处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那大师倒是好脾气,“本尊与常人不同,自然需用黄狗血。” “哦?阿黄难不成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要被你灭口?”那人从暗处走出来,一把拂尘洁白如丝搭在手腕上。 “此处竟也有道友?” 云栖泽冷笑一声,没有接腔。 许以安却出乎意料的看明白了他脸上的意思,‘哪里来的野鸡也敢自称道友’。 听了大师的话,有人已经要去捉阿黄了,二牛却死死抱着阿黄不松手。 “二牛松手,这是救了你命的大师要的。” “不是他救的我。”二牛哭出声来,大师为什么要杀阿黄? 阿黄也好像知道什么一样,在小主人怀里乖巧极了,一声不吭,只是用湿漉漉的眸子望着他。 “二牛别闹,大师是想救我们整个村的人。” “小孩子不要这么自私,快松开手。” “不。” “二牛,听不听娘亲的话,把阿黄给他们。” “不,娘,我不要阿黄死。” 这边也有人走到了许以安和商明川的面前,“二者为有缘人,需取你二人一撮髮丝。” 商明川冷冷道:“身体髮肤受之父母,岂能轻易予人?” “可是大师……” “狗屁大师!”那边云栖泽已经不能忍了,这种低级骗子还敢打着他的名号行骗,简直是败坏他的名声! “岂敢不敬!”那大师并不知自己面前的是何人,还以为是以往遇到的那些“同行”,毕竟云栖泽打扮的不伦不类,身为道士身上还挂着一串佛珠,长得又和小白脸一样,看着就不像是正统道士。 话音刚落,那大师便站了起来,一把拂尘横在胸前。 那大师站起来之后,许以安才发现他的腿有些略短,与身体五五分,气势全靠法坛衬托。 云栖泽岂能忍受被人俯视,脚尖一点就浮在了半空中,比站在法坛上的大师还要高一点。 “妖物!是妖物!”大师大声喊道。 看着这倒打一耙的样子,云栖泽都快被气笑了,也懒得与他废话,拂尘一动便将整个法坛打散,那大师便惊恐发现自己被法坛的残骸埋了。 村长和村民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可是那大师倒是坚强,瞬间从袖口中射数张黄符,一张扑向商明川,其的全都扑向了许以安,既然打不过这人,就将他的同伙当做人质吧! 许以安:……他打的你,你打我们干什么?柿子捡软的捏? 许以安不知道这黄符的作用,但也知道这道士有些邪门,自己明明是个人类还要被攻击,到时候要是被制住了,无论有几张嘴也说不清了。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能躲过又是另一回事。 许以安他的反抗能力和阿黄差不多。 幸好商明川将之一一都挡了下来,不过那道士等的就是现在,他趁机甩出拂尘,那拂尘前端竟化作鞭子一样的东西将商明川的毯子一把扯了下来! 尾巴! 不能让村民看到商明川的尾巴,会被打死的! 第24页 商明川那个武力值,许以安是看过的,不能让村民被商明川打死! 若是为了封口,打死这些村民也太罪过了! 村民只是被蒙蔽了双眼。 说时迟那时快,许以安大喊一声趴在了商明川的腿上,将腰之下盖的严严实实。 不过这触感好像不太一样…… 许以安还没待多想,那商明川的手指就在自己的背嵴上摸了摸,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慄了一下,这让许以安感觉怪怪的。 “没事……” 自从那次之后,商明川已经能自由变换双腿了,只是不能久站而已。 许以安也摸到了腿的形状,赶紧站了起来,面色如常,只是耳朵红的快要烧起来了。 “不可能。”那大师惊唿一声,他明明感觉到了那男人身上无法掩饰的妖气,分明就是在化形期间的小妖,应当是半人半妖的样子,为何下面是双腿? “你是骗子!”许以安挡在了商明川的面前,铿锵有力道:“许村一向安宁,二牛也只是在山里迷路了,被我二人带回来,你竟然以此做文章,想要谋取不义之财?” 二牛抱着阿黄哭喊道:“就是二位大哥哥救得我,你想杀阿黄,你是坏人。” 许以安和二牛到底是被村里的人看着长大的,村民们有些迟疑了。 村长上前问道:“以安,此事可细细说来?” 可以,许以安便将自己从县城回来到山里迷路,无意间遇到了二牛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其中遇到妖怪的部分自然是被隐藏了下来。 那带着许以安进城的人也作证,“是啊,以安早上跟着我的车去的,回来的时候我还奇怪呢,咋这么晚,原来是迷路了啊。” 这样大家就信了个大半。 只是那大师还在挣扎,“山上明明妖气纵横,你们怎么可能完好无损的回来,还不是因为我在作法?” 那大师虽然日常行骗,但却是稍微有一些真本事的,不然也不会行骗了那么多个地方,他的确看到了山上妖气纵横,还心中惴惴不安呢,结果看到妖气散了的时候,立马就挺起腰板了 ,他并不知道这妖气散了的功劳要算在商明川的身上。 “哪来的妖气,你说有就有了?我们村山清水秀的,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妖怪。”有村民反驳道,他对于这个大师还没开始作法就开始收钱的事情有些不满。 那大师眉头都皱了起来,“吾乃是道门子弟,你们对吾不敬,不怕被惩罚吗?” 大师的声音里带这些怒气,村民们脖子微微一缩,有些畏惧,对于这种不了解的事情,人们天生带着一些畏惧之意。 “好大的口气,你的度牒呢?” 那大师气息便是一滞,行骗这么久,确实没有人胆敢向他索要度牒的。 “你可知吾是何人,竟敢向吾索要度牒?” 云栖泽的脸上带着些玩味道:“哦,你是什么个东西?” 那大师一怒,却是清楚知道自己打不过面前的这个古怪的青年,只得忍气吞声道:“吾乃云栖泽,道门圣子,道门以吾为尊,倒是出来没有人向吾索要过度牒。” “呵。” “吾这张脸便是通行证。” 许以安看向了还浮在半空中的云栖泽,见他气得都快要炸毛了,拂尘一出,竟是想要将这个骗人的大师当场打杀了。 那大师自然也察觉到了云栖泽身上浓重的杀意,顿时有些不解,那云栖泽时候道门圣子不错,但那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犯了个什么事情,已经被道门除名了。 所以他们这些半道子打着道士出来招摇撞骗的,都喜欢用云栖泽的名字,毕竟这样道门也不会找他们的事。 况且,那云栖泽几十年前便已经名满京城,这个时候也应当是满面垂髫了,他这个样子哪有不妥? 为何这个青年看起来就像是被冒犯了一样?难道云栖泽是他亲戚? 他哪里能知道面前的这个青年就是云栖泽本人呢? “就你这个丑样子?” 云栖泽已经举起了拂尘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了。 那大师求生欲还是有的,打不过这一个人,那两个也打不到,只好拉住了村长,半个身子都躲在了村长的身后,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能翻盘了,只不过还想挣扎一下,“你们任由他们对我无理,他日你村被妖邪肆虐,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 “大师!” 村民们心中又直犯嘀咕,到底从表面上来看,那行头齐全的大师确实像有真本事的,那个能飘起来的人长得也太好看了,有些吓人。 “大师,别呀,何不把法事做完?” “法坛已毁,这是不祥之兆啊!”大师捋了捋自己满是灰尘的鬍子,虽然满身狼狈,但还不忘端着架子。 “满口胡言。”那云栖泽朝他走来,吓得那道士简直想撒腿就跑了。 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一言不合就上手,直接将法坛都打散了,幸好他没有真正在作法,只是摆个样子,不然现在已经重伤了。 活蹦乱跳的大师这样想。 村长赶紧在当中充当和事佬一角,轻声道:“小友,留步,这大师是我们村的客人,你也是以安的客人,给老朽一个面子,此事就到此为止了吧。” 第25页 “不行。” 村长只好将目光投向了许以安,希望许以安能够说些什么。 可是这时许以安正给商明川盖毯子呢,一时间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有些茫然地回望,“怎么了?” 村长只好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听完,许以安道:“若是想此事到此为止,他就要把大家的钱还回去,还要向我们道歉。” 这个我们指的是刚才被大师针对的三人——云栖泽、商明川、许以安。 那大师一脸不忿,显然是不愿意道歉。 许以安又接着道:“对了,还有阿黄。” “放肆!”大师手又伸向了怀中,显然忘记了刚才商明川将他的符全部打飞,现在又想教训许以安了。 只是他话音刚落,云栖泽便动了起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大师便趴在了地上,背上还踩着一只有些秀丽的脚。 “还说什么废话。”那云栖泽一边说话一边用力拧着脚,那大师这个时候哪里还惦记自己的面子,只管保住小命就不错了,顿时哀叫求饶起来。 “道歉吗?” “道道道道!” “阿黄呢?” “道歉道歉!”大师只觉得自己嵴背都快要被踩散了,自己真的是啃到硬骨头了,谁能想到这么个地方会有这么几个厉害的人? 这还不算完,云栖泽伸手到大师的怀里掏了掏,掏出一物,端详片刻,扔回道士身上,嗤笑道:“竟还是个真的道士。” “本尊……吾……我我我本来就是真的。”他在云栖泽的目光下不由自主改变了自称,笑话,还倔强,是没被打够还是没丢够脸啊。 第14章 道士还不忘泼脏水,“不过他们确实是妖孽没错了。” 指向了商明川和许益安宁两人。 正在这时,一个众人都没有想过的人走了过来,开口道:“胡言。” 这个人的出现将人们都炸开了锅。 他竟是村民在村头发现的无头尸体——余大脚。 可是他这个时候面色红润,行动自如,竟和平常一模一样。 只是在场的众人到底是有许多都看过他的尸体的,就算没有看过也都听过,这个时候看到一个自己认知里已经死了的人面色无常的站在大家面前,众人心中皆是一凛,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 “余大脚,你是人是鬼?”问话的人声音都在颤抖。 就连二牛的娘亲都忍不住捂嘴哭了起来,“余大哥,这这……” 这是个封建社会,人们信仰鬼神,相信人死要入土为安。 这余大脚没有“入土为安”却诈尸了,这在旁人看来是不祥之兆。 “难道是像西村一样?”西村出了那件事,现在已经是个让人谈之变色的地方了,他们这些人什么时候想过这种事情竟也会发生在他们村? “大师在这,何不让大师看看。” “是啊是啊。” 众人不停附和,这个时候是谁都行,只要能出头解决他们的事情就行。 那大师自然感受到了余大脚身上的妖气,只是却没有出头的意思,现在他们人多势众,即使自己是真的道士怕是也抵不过他们几个人联手。 “道友,此事不得你我置气,可否与我联手将这几只妖物降服?” 云栖泽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那道士的心都凉到了谷底。 此事是天要绝他啊,竟是让他无意间遇到了这等妖物聚堆的地方。 可是那余大脚却走到了寡妇的身边,关心道:“二牛可找回来了?” 他自沉睡中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置于灵堂之中,想来是自己在昏迷中的人身没有变化好,被误会了。 但他坐起身来的时候亦是发现周围空无一人,此事略有些奇怪,他就循着火光找了过来,第一件事依旧是心繫着寡妇家的二牛。 听到他的关心,寡妇又想落泪了,将躲在自己身后的二牛拽过来,道:“这个皮猴子竟是在山里迷了路,方才被许家小儿带回来了。” “竟是迷路。”见到二牛没事,余大脚也舒了口气。 “妖孽、孽们!就算我今日身死道消,也不能让你们在此猖狂。受死吧!”他最先沖向的是看起来妖气最弱的余大脚。 谁知道寡妇却逼着眼挡在了余大脚的跟前,那道士再怎么混帐也是牢记祖训不可伤害普通人的,一时间拼命收回力,倒是自己被冲撞回来的法力激得口吐鲜血。 “为何阻我?”道士拂尘一搭,倒是有些许正气的感觉。 “余大哥他在村中住了好几年,不可能是妖物。”寡妇嗓门一向很大,更何况是护着身边的人,余大脚与她情深义重,并不是像村民们嚼舌根那样是想要迎娶寡妇,而是另有渊源。 余大脚的性命是寡妇救的。 那时他倒在溪边奄奄一息,浑身都是绽开的伤口,湍湍流着血,情况着实吓人。 寡妇观他是失足从山上跌落了下来,于是也不敢动他,只得是请了大夫,谁知道他那一身的骨头倒是好的,于是寡妇便将他带回了家救治。 可以说寡妇对余大脚有再造之恩。 第26页 就连余有财这个名字都是寡妇帮他起得,他那时醒来之后就将前尘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余大脚一个高大的汉子,有些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妇人,他骗了她。 他并没有失忆,那满身的伤也不是因为失足而是因为天雷。 妖修炼到了一定地步,总要化形,妖怪化形是要挨天雷的。 天雷的威力由妖的实力强弱而定,他那日的情景也不过是像夏日来了一场雷暴雨而已,并不算太兇险,但也让他化形后动弹不得了。 余大脚兼职脚夫,实际上却是一条草鱼妖啊。 他想去找自己那鱼兄弟寻找二牛的踪迹,却没想到自己会一头撞在了结界上,昏了过去,更没想到的是昏迷过去不能控制身体,身体半化形没了头,他也被人当做了尸体抛在村头。 他被寡妇救了一次的恩情已经还不完了,这次怎么可能还让寡妇挡在他的前面? 余大脚将寡妇拽到自己身后,一脸戒备的看向道士。 那道士却是笑了一声,“你竟敢上前,看我不——” 他的话却被云栖泽打断了,“歇歇。” 云栖泽施施然走了过来,手一抖,那拂尘扫了道士满脸,“激动什么。” 那道士两眼一翻,像是失了智一般,但很快回过神来,但他一下子就发现自己的法力已经不能用了,也就是说他的修为现在就像是被清零了一样。 冷汗瞬间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他从来没有听过被拂尘拂过脸,修为就没了的,他那可是数十年如一日苦修而来的啊! 他简直要跪下了,满脸悲愤,“道友何意!” “给你身上下了禁止,以后你便不可用术法骗人了,唯有生死攸关之际,才可使用。” 道士大义凛然,“现在就是生死攸关之际,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亡。” 他手指着许以安他们,脸上已经看不出刚才装作高人骗民众钱财的样子了。 那寡妇站到余大脚身边开口道:“大师一定是误会了,余大哥他不是妖物,我与他熟悉,自然知道他与平常一般无二的。不是妖物,也未曾被妖物附身。” 身边有村民附和,“我听闻西村那个人行为举止都十分诡异,听说被附身了之后是不能完全控制身体的,那才被人认出来。这余大脚看起来确实和平常一样。” “可是那头又怎么说?可是你我大家都看见的,他那会已经没有唿吸了!” “这是怎么回事?” 道士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怒问:“你听,他即已经死了,都是大傢伙亲眼看见的,现在死而復生,定是妖物!” “那你为何当时没看出他的尸身是妖物?你既然不是第一天修道,便可知,妖物死后尸体都是要灰飞烟灭的,哪里会有尸体留下来?” “这……”道士哑口无言了,这人说的没错,由古至今的妖物死去,尸身都会灰飞烟灭,除非有修行人使用秘术将尸身留下来。 云栖泽见道士有些相信自己的话了,嘴角勾起一个隐秘的笑容,随即眼睛牢牢盯着道士,用魅惑人心的声音道:“你还不懂么,你是中了幻术了。” “幻术?” 那道士浑身一凛,便施了术法开了自己的天眼,这样一看,这里哪还是村头空地,明明是在荒山之中,面前哪里还有村民,都是一株株的树! 身边也只有几人! 道士哪里见过这样的,腿阵阵发软,“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大妖怪?” 天道衰弱,人间称之为末法时代,空中灵气稀薄,就算是有妖,大多数也都是像草鱼妖那样的小样。 可是这种能屏蔽他这个道士的感知,根本不是一般的妖能够使出来的妖法。 商明川从来也未曾接触过别的妖怪自然不懂这个,许以安刚穿越没多久,就更不懂了。 而云栖泽呢?再厉害的妖他也不怕,自然不会像道士那般哆嗦。 于是那道士就发现在场的只有他一个在抖…… “难道你就是那个大妖?”道士颤抖的手指指向了美的有些妖邪之感的云栖泽,得到的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现在的道士竟然弱成你这个样子,还好意思打着云栖泽的名头招摇撞骗,我要是你早就羞愧而死了。” 云栖泽的话尖锐不似人声,像一把利刃戳进了道士的心里。 道士不免想到自己过去那颠沛流离的生活,一时间,心中竟是觉得生意寥寥,死意盎然,手上法力凝实就要拍向自己的脑门。 竟是不能忍受云栖泽的刻薄之言,要当场自戕! 他胸中悲愤至极,只想将自己的满腔热血喷在面前这个小白脸的脸上,好让这脸上显出吃惊的表情来。 就在这时觉察到了道士这边发生的事情,云栖泽略有些凝重将道士手上的法力卸下来,往他的脑门上贴了一张静心符。 这边,商明川也救下了泪流满面想要撞树而死的余大脚。 被贴了符之后,道士从刚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流了满背的冷汗。 自己从来也不是这样为了名声不要命的人啊,太奇怪了!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 那道士一胡思乱想,又感觉自己的思想不由自主的滑落深渊,只得静心不想,念起了清静经。 第27页 许以安没受到影响,看到两人不受控制的自杀,开口道:“这里是不是有迷惑人的东西?” 商明川眉头微皱,轻声道:“不可掉以轻心,你跟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 “好。”许以安觉得商明川还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到时候自己还能推着他跑,自然不会离开他半步。 商明川感受到许以安没有想乱跑的意思,放心了不少。 大意了,他看着周围,竟是没法感知到外界的任何东西。 那时他便没有察觉到妖力波动的痕迹,就连他们何时到这个地方的都不知道。 只怕是早就被诓骗,或者是迷惑在这里了。 只是刚才云栖泽一句话道破了幻术的存在,他们方才从自己的想像中清醒过来,怕是刚才他们的表现和道士、余大脚也差不多。 只怕这个幻境与那时“黄鼠狼”制作的幻境,出自一人之手,只是不知道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反正,商明川是打定主意要保护许以安了。 那道士一边念清静经一边看着被放在自己面前,头上跟自己一样贴了符的草鱼妖,心中闪过一抹光亮,“难不成是你打碎法坛的时候?” 云栖泽睨了他一眼,那道士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他现在是真的怕了这个人了,奇奇怪怪还厉害,你说,打不过人,这去哪说理去?况且,刚才还是他救了自己。 这一下子,道士就没有刚才那嚣张的气焰了。 “嗤,哪来的法坛。”云栖泽脸上浮现出熟悉的讽刺感,那道士没敢继续看下去,自顾自念起了经。 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几块破树枝搭起来的东西也敢称作法坛。” 道士不敢说话,他怕自己一说话,又被蛊惑了,分不清哪个是真实哪个是幻境。 他那确实不是正经法坛,正经法坛哪能随随便便就搭起来?他这不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云栖泽见道士没吭声,也没有继续讽刺下去,脚尖指向一旁拳头大小的土堆,土堆上面还搭着一些干枯的松树枝。 道士:? 云栖泽努了努嘴,面上似笑非笑,“你的法坛,喜欢么?” 道士:! 第15章 道士的法坛原是一个小土堆,那他们进入幻境的时间还要早一点。 这一点,许以安也想到了。 “那说明进入幻境的时间还要早一点。” 许以安道:“那这样是不是要比我们出去的时间晚一点?” “出去?” 许以安便将自己和商明川遇到黄鼠狼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道士恍然道:“我感受到妖气就是你们啊!” 他那时在盘坐时察觉到了一丝泄露的妖气,不过很快就在天地间湮灭了,他本以为那是哪个倒霉修炼途中死了的小妖。 一丝妖气? 道士说的是那只黄鼠狼吧,可是那时商明川…… 那时商明川打破结界的样子可不像是小妖,就连身为人类的他都感觉到了强大的气息。 许以安只是心里疑惑,没有说出口。 那道士又道:“怪不得从幻术中醒来,我就感觉不到你们两身上的妖气了。”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云栖泽会说他满口胡言了,可不是满口无言吗,在没有人的树林中自言自语还要作法…… 道士的脸都快红了。 “那时你们怎么出去的,这时便怎么出去不可以吗?”道士问道。 许以安亦是看向了商明川,商明川却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那时的结界与这不是同一种,我也找不到出去的窍门。” 那时可以从内部打破,但是这个幻境却给商明川一种不能轻举妄动的压迫感。 “那这可怎么办……” 云栖泽听完他们的话,却走到了余大脚的身边,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轻轻戳了戳像是还沉浸在幻境中的余大脚。 余大脚勐地回过神来,哆哆嗦嗦道:“村子起火了!” 道士不以为然,“只是幻觉而已,莫慌。” 云栖泽的表情却有些凝重,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余大脚只是个山溪里长大的草鱼,哪里见过大世面?他这还不懂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又被云栖泽的话问住了。 他是怎么进来的? 余大脚看了看周围,轻声道:“我不知道,我就醒来的时候,外面黑蒙蒙的,我就想看看大家都去哪了。” 余大脚陷入了回忆,他看到村口有亮光,就走进了亮光…… “亮光?”云栖泽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拍手道:“也许那就是出口。” “不一定,”商明川手牢牢扣住许以安的手腕,声音淡淡,“让我们进来的东西怕是没想过让没我们出去。” 许以安不明白商明川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妨碍他感受到商明川对自己的担心,在场的人和不是人的也就自己最弱鸡了…… 果不其然,商明川话音刚落,他们面前就捲起了一阵黄风,飞沙走石,让人睁不开眼,空气中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第28页 “来者皆客,都留下与我做个伴吧!” 从风沙中又有黄色的影子穿梭,许以安有些郁闷,难道还是那个黄鼠狼,可是那时他不是已经在商明川打破结界的时候化成灰了吗? 许以安想不明白,但还是提醒众人,“那时黄鼠狼便是藏在风沙里。” 云栖泽已是攒了满肚子的气,听完许以安的话之后就冲进了风沙里。 余大脚唯唯诺诺,“他不会有事吧?” 许以安还没有说话,道士就插嘴道:“有事的怕不是他。” 这个人有多大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果不其然,很快云栖泽就拎着一只黄鼠狼回来了,看着熟悉的捏后颈手法,许以安皱起来眉头。 他有些不安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商明川亦是闷哼一声,毯子下的腿已经维持不住化成了尾巴,但幸好没人看见,只有云栖泽往他们两瞥了一眼。 气势很足,让许以安有些心悸。 云栖泽有些不耐烦的在黄鼠狼身上贴了张符,然后将它仍在地上,“就是这个东西。” “好像是……”许以安有些不确定。 云栖泽却十分麻熘地将黄鼠狼捏成了灰。 他们周围的气息一变,树还是刚才的树,却已经不是刚才的排列了,他们也看见了山下正着火的村庄。 他们从幻境中出来了! 这么容易? 许以安反捏住商明川的手,自己的手腕被他捏的都有些疼了,可是看他皱着眉头不安的样子,又没有出声。商明川的话比平日里少得多,这让许以安有些担心。 一行人赶紧回村,却见村里大火已起,火红火红地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显得众人神色妖异。 “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火?” “怕是调虎离山之计,我们是虎,这才是真正的目标。”云栖泽指向燃烧着的村庄。 火花噼里啪啦烧得正旺,那余大脚眼睛都红了,掐了术法引了山泉水来救火,可是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在这等灾害面前,人显得如此渺小。 “救人啊救人啊!”余大脚喊道。 云栖泽表情却很是淡漠,“火已经烧到这个程度,要死早死了,要跑也早跑了。” 余大脚还待说什么,道士却打断了他,“火里面没有人的气息,他们也许早逃了,现在在哪躲着呢。” “但愿如此。” 火一直烧到了天明才停,到处都是残壁断瓦,木头都快被烧光了,有的地方黑炭一样还冒着火星。 不过,一路走来,倒是没有看见人。 对他们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也许真的像道士说的那样,村民们看势头不对,全跑了。 村里尚能看出来是个房子的,也就只有许府商府了,虽然被烧得焦黑,但还能看出个房子的样子来,不像其他的房子都已经被烧塌了、烧光了。 许以安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就见一个乌黑的人脸摆出哭泣的姿态,狠狠吓了他一跳。 人脸哭道:“公子,你可也回来了!呜呜呜!昨天好大的火,吓死人家了!” 这乌黑的人脸竟然是商明川的小厮麻平。 “他们回来了。” “余大哥!” 在麻平身后,熙熙攘攘的待着的竟然都是许村的百姓! 一个个被菸灰弄得灰头土脸的,但还是活蹦乱跳的。 余大脚吊起来的心狠狠落了下去,哽咽道:“大妹子,你没事就好!”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七嘴八舌,倒是说了个大概出来。 昨日那法坛起了之后,就颳起了妖风,村民们不敢出门,都躲在家里,关上了房门。 没一会,外面就起了火,等到人们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了,外面都是火,放眼望去都是火,火烧得人皮肤刺痛,他们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火里了。 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提起来,那许府商府的房子没有着火! 两家离群索居,周围竟是没有一点火。 众人急忙去敲门。 麻平打开了门…… 道士撕下门后焦黑的符,恍然大悟,“原来门上贴了辟火符,怪不得。” 不止是辟火符,在门上还有种类众多的符纸,几乎将门贴满了,道士觉得不止这里,其他地方肯定也贴了。 麻平哭哭啼啼道:“这火是妖火,水灭不了,我只好将符纸找出来贴了。” 这符纸有些是他从京城带来的,有些是从许府的小房子里找的,只是他一个妖贴这些符纸效果肯定不好,能保住这些人也已经是走了大运气了。 云栖泽看了看小妖手上被符纸灼烧的痕迹,嘆了口气,“竟是你这小妖救了这么多人。” 他口中轻念,手指覆上麻平的手掌,那伤痕便如同檐上落雪一般消融了。 麻平就觉得一阵清凉,再一看,那被符纸灼烧的痕迹就已经消失了,时时刻刻磨着自己的疼痛也消失了。 “咦。”他翻来覆去的看,伤口确实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村长拄着拐棍过来,精神不佳像是老了几岁,声音也很是疲累了,“若是没有你们的房子避难,我们村怕是也剩不了几个人了。” 第29页 村长说着就要跪下 ,许以安连忙扶住他,“以往以安多亏大家照顾,此事当是应该的,村长不必行此大礼!” 许以安朝商明川使着眼色,希望他能说点什么,还有松开手…… 商明川抓着自己的手腕,这让他在扶村长的时候动作很是别扭。 可那商明川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懂他的暗示,到底没有把手松开,虽然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在大袖的遮挡下不能让人看得清楚,但是他们两在这个时候还靠的这么近,还是会被人注意。 许以安暗自抽了抽,却没能抽动,只好用手指去扣商明川的手心,谁知道这样他握得更紧了,是那种要把手腕握断的握法,许以安只得不动了。 算了,握就握吧。轻点就行。 得知外面火灭了,心有余悸的村民都走了出去,不一会外面就嘈杂了起来,骂声哭声不绝于耳,倒是给这个遭受毁灭性打击的村庄添了一些人气。 家都被烧完了,还是因为那诡异无比的火,胆小的已经不敢留下来了,拖家带口出去找亲戚收留,胆大的还留下来,准备重新开始。 许以安也打算出去帮帮忙,却被云栖泽伸手拦了下来。 “怎么了?” 云栖泽神色冷冷,薄唇微启,“你命不久矣了。” 许以安:? 云栖泽:“听不懂吗,你要死了。” 第16章 要是以前,许以安一定不会信的,但是在经歷了那么一些奇怪的事情之后,许以安知道,有些事已经不能用常理看待了。 “怎么这样说?” 许以安声音极其平静,这让一直看着他的商明川心里就像被小猫挠了一下一样,痒酥酥的。 见他这么平静,云栖泽倒是有些平静,“你不怕?” 许以安反问,“为什么要怕?难不成我得了绝症?” 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亡来临的感受他已经体验过一次了,并不是无法接受的恐惧。 云栖泽清亮的眸子盯着他看,有些好奇,明明是少年的样子,为什么身上的气息却如此稳重? “你不是得了绝症,却和得了绝症差不多。” 云栖泽停顿了一下,见许以安表情没有变化,有些无趣地继续道:“你肚子里有不凡之子,成长迅速,你只是个凡人,很快就会被吸尽生命力,你死了之后,孩子没有养分,也会死去。” 许以安万万没有想到云栖泽说的是这件事。 他不自觉摸上了自己有些鼓起来的肚子,那次遇到黄鼠狼的柔光是孩子发出来的吧,自己被救了一次呢。 确实如云栖泽说的不是凡人的孩子,是凡人的孩子的话,怎么会成长这么快呢。 可是根据云栖泽所说的,自己和这个孩子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办法了吗? 许以安有些不舍,虽然他才有了这个孩子短短几日,但是已经默许了这个小生命的存在。 一个生命在自己体内成长的感觉,没有体会过的人是永远不会知道,那是多么神奇的。 云栖泽也没有想知道许以安内心的意思,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方子,递过去,“普通的虎狼之药是打不掉这个孩子的,你若是想好了,就用这个。” 许以安没有接,那方子却被商明川接了过去。 他面色凝重,好像是在细细看着。 从许以安这个角度看来,商明川的脸一半被黑暗遮住了,莫名妖异,这让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我不喝。” 商明川抬起头,表情竟和云栖泽有种莫名的相似,“你难道想死吗?” “这是我的孩子,不该由你们决定他的去留!” “那你自己决定,是死是活。” “不,我也不能决定,这得孩子自己决定。” 刚才还面容冷淡的云栖泽,这个时候手里却已经端了药来,嘴上挂着过分开朗的笑容,“来喝了吧,你难道想让孩子为了活下去撕开你的肚皮爬出来吗?” 只是一瞬间,许以安觉得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对立面,要逼自己喝下药,将孩子打掉。 他想逃,可是退路却被不知道何时回来的村民们堵住了。 “喝下去。” “喝!” “喝啊!” 所有人都在这样说。 许以安看着逼向自己的药碗,觉得自己已经无力抵抗了。 他仓惶的眼神突然就对上了商明川的眼睛,赤红的疯狂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许以安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那个人的眼睛不应该是红色的,应该是更漂亮的颜色,就像秋日枝头的银杏叶,或者是日出后的霞云,反正不该是这样让人心悸的颜色。 “你的眼睛……” 许以安刚想开口问,却被怼到嘴边的药碗堵住了所有的话。 许以安胸中生出一股怒意,这怒意来的出奇,他勐地挥手打开了药碗。 药碗落地的时候就像是一组慢镜头,许以安亲眼看见药碗在地上碎开,碎片蹦开来,药液洒了一地,苦涩的气味传到他的鼻子里。 这时周围的人都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样,一个个人都保持刚才的动作静止在许以安的面前。 第30页 他有些慌乱的四处张望,却听着空中传来一股嘆息,他身边的景物就像是晕开的山水画一般…… 一样晕开的还有他的意识。 【喝下去,……身体就是我的了。】 许以安突兀地睁开了眼睛,入目看到的就是一张恬静的睡脸,闭着眼睡的安静,髮丝垂在他如蝶翼般长密的睫毛上,许以安还在怦怦跳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许以安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方形的“盒子”里,身下有些颠簸,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掀开前面的帘子弯腰走了进来。 许以安从那帘子的空隙看出去,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趟正在缓慢行驶的马车上。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梦中的情景还歷歷在目,他现在怎么又会在马车上? “许公子,你醒啦!”麻平一掀开帘子就看到了睁着眼睛的许以安,顿时惊喜道。 “啊?” 从麻平的后面又钻进来一个人,正是云栖泽,“终于醒了,让我看看。” 他们一进来,这刚才还显得宽敞的车厢顿时就变得拥挤了。 而商明川也被吵醒了,许以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一直被商明川握在手里。 “公子不眠不休守了您四五天了呢,你要是再不醒,他也该撑不住了。”麻平唠唠叨叨道。 商明川刚才也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休息片刻而已,许以安一醒来他就察觉到了,只是感受到了许以安有些热情的目光,他想知道接下来许以安会做些什么……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麻平会进来。 “许公子既然醒了,就快把药喝了吧。”麻平递过来一只药碗。 看着熟悉的药碗,许以安心里就是一颤,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 “怎么了?”云栖泽十分自然的接过药碗,“这是我亲自煎的,趁热药效好,良药苦口,不要娇气。” 这根本不是娇气不娇气的问题。 许以安,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是梦中,不然为什么总要和药过不去呢? 云栖泽试探了药的温度之后就将药碗递给了离许以安最近的商明川,“你餵吧。” 商明川一只手接了,另一只手却依旧握在许以安的手腕上。 “喝吗?” 许以安急忙摇了摇头。 “不苦的。” “我不喝!”许以安斩钉截铁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梦中一个个逼近自己的人,还是因为那苦涩的味道,现在许以安绝对不想喝任何东西。 商明川很容易就感受到了许以安抗拒的意思,把药放到了一边,“你不想喝,那现在就不喝了。” “以后也不喝。” “好好好,不喝。” 云栖泽看向两个人的表情简直可以称之为震惊了,“商明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怎么能不喝……” 商明川却给了他一个禁言的表情,麻平多了解自家少爷啊,连忙把云栖泽拉了出去。 云栖泽到外面还生着气呢,“许以安那样,不喝药就等死吧。” “消气消气,”麻平一边帮着车夫赶车一边道:“你看许公子那个表情,肯定是做噩梦了,我家公子正哄着呢,哄好了再喝也不迟。” 噩梦? 云栖泽眉头一皱,又钻了进去。 这个时候商明川已经和许以安抱在一起了。 云栖泽:? 商明川将泪流满面的许以安哄睡着了之后,和云栖泽一起走到了外面。 这个时候马车已经停下来了,车夫把牵在马身上的绳索解了开来,带去餵食。 商明川就找了个相反的地方和云栖泽谈起了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明川眉头不展,“他说梦里你要用药打掉他的孩子。” “怪不得他用那样眼神看我。”云栖泽恍然大悟。 “只是梦而已,说清楚就行了,那药可是救他命的,不能不吃。” 商明川的眼神却变得尖锐,“你确定那是救命的吗?” “你什么意思?”云栖泽听出了商明川的话中之意。 “他为何昏睡了这么多天,还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忘了?!是不是因为药的原因?” “不可能,药不会有问题的。”云栖泽反驳。 “那药若是出自我手,你说有问题是有可能的,可是那药是我……师兄写的方子,是不可能出错的。” “那到底哪里出错了?” 云栖泽沉思片刻,“你说他将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了,还记得多少?” “他只记得我们在火灭后,回到了许村,还看到了活着的村民。” 还看到了活着的村民? 许村现在已经是一片焦土,没有人烟,甚至那土地近百年来都不能住人。 他们轻敌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小妖黄鼠狼,而是更诡异的妖怪。 只是一丝妖气,就让许以安这样昏迷了数日。 甚至,现在还不能清醒的思考。 许以安也已经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了。 梦中的事情在他清醒过来之后就像是有一只大手在将之一点点抹去一样,他已经不是很能回忆起梦中的事情了。 第31页 而且,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就像是被困在了玻璃房里一样,他能够看到商明川他们在为自己担心,可是却毫无波动,没有反应。 心如同一潭死水。 看着这样每天默然的许以安,商明川无比内疚,如果不是他松开了许以安的手,他也不会失踪。 他不失踪的话,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事情了。 就不会在被发现时躺在一片被火烧得龟裂的土地上。 那不是人类能安稳躺着的地方,可是许以安却躺的舒适,周身还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以肚子为中心。 他肚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17章 在耀眼的火光中,人们唱着晦涩的古老歌谣,一切都是为了迎接—— 许以安再一次从梦中惊醒,这些日子他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总在梦中看到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这让他越来越牴触睡眠了。 睡不好,吃不好,许以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本来就不是健硕的身子越发虚弱了。 临近京城的时候,他已经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瘦骨嶙峋地躺在商明川的怀里,马车车厢里的铺盖太单薄,商明川不忍让他一个人躺在上面,只得将他圈在自己的胸膛里,妄想用自己胸膛的热度暖热许以安的身子。 许以安看着商明川眼中浓浓的关心,很想问,我们不过相识几天,你为何要用这样悲伤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已经爱了我一辈子一样。 许以安未曾感受过这样的情感,心里面酸酸软软的,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就让他抱抱吧,如果这能够安慰他的话。 从许村离开后,商明川已经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了,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他曾经需要借着轮椅行走的样子。 可是,现在需要轮椅的却是许以安了。 云栖泽说最好不要经常闷在车厢里,所以偶尔商明川会用轮椅推着许以安在歇脚的地方转一转。 许以安倒是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看到许村之外的世界。 “不用太小心。”许以安看着小心翼翼生怕把自己碰伤了的商明川。 商明川抿了抿嘴巴,手上却依旧小心翼翼的,就像是捧着一个珍宝。 这让许以安许久未曾动过的少男心,怦怦乱跳起来,虽然他知道商明川对自己只是单纯的兄弟之情,于是许以安将萌芽的心动悄悄按了回去。 许以安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难受,虽然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但他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一切疼痛就好像是被过滤了一样,到他的感知里只有钝钝地轻轻地扯痛。 可是,许以安的身体却是不带停顿的虚弱了下去。 到了能看到京城的城门的时候,许以安已经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商明川坐在他旁边,整个人都快要凝固成一座石像。 “公子,马上就到京城了,许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快。”商明川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便没有出声了。 外面的云栖泽提醒道:“天色有些暗了,还是快一点吧。” 到了时间会关城门的,到那个时候,他们要强行过关有些不容易啊。 不容易,却不是不可能。 云栖泽的眼神坚定了起来。 许以安已经等不了一晚了。 能感受到他的生命力在随着体温一同流走,这一点一直握着他的手的商明川最能明显的感受到。 “许以安,不许睡了,你睡得够多了。”商明川轻轻晃动许以安的身体。 许以安费力半睁开眼睛,气息微弱,“我就再睡一会就好……” “不行。” 仔细听着,商明川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许哽咽。 离开京城的时候,他以为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事情了,但是感受着许以安正在慢慢流失的生命,商明川陡然感受到了无力。 为什么他没有救活许以安的能力? 那个时候的选择是不是错了,如果选择……的话,现在是不是就不用这样看着许以安一天天虚弱下去却无计可施? “好,我不睡……”说是这样说,许以安却已经睁不开眼睛了,他感觉到有凉凉的东西滴到了自己的脸上。 会是眼泪吗…… “公子……” 麻平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了。一路上安慰的话说了不少,可是公子脸上的笑容却是随着许公子的身体虚弱而慢慢消失了。 只有许公子好起来,公子就能恢復原样。 麻平不再试图安慰,而是快马加鞭,沖向近在咫尺的城门。 太阳已经完全落入了地平线。 幸好的,城门还开着。 麻平神色一喜,放慢车速就要进城。 可是,还没进去,他们的马车就被两个守门官兵,拦了下来。 “禁止进入。” “可是,这门还没关……” “可是什么可是,没有可是,时间已经到了。明天赶早吧。” 两个人笑嘻嘻的,显然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他们不觉得这么朴素的马车里会有什么大人物。 第32页 商明川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怀抱着许以安不打算起身,只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玉佩,掀开车门扔到了官兵们的面前。 “什么东西?” 官兵在看到玉佩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已经迅速消失了。 他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重新盖的严实的车厢,有些迟疑地捡起了玉佩。 旁边的官兵却道:“喂,里面的人,干什么呢,不服吗?还敢扔东西,要是砸到你大爷我——” 他的话却被捡起玉佩那个官兵打断了,仔细一看,那官兵已经流了满脸的冷汗。 “这玉佩下官有幸在三皇子那见过一面,只是不知道车里的是哪位皇子?” 皇子?!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那位刚才口出狂言的官兵立马抖成筛子,如果真的是皇子的话,就凭自己刚才的那些话,已经足够死上十七八次了吧? 这样一想,他哪里还敢出声,只期盼里面的人把他当个空气才好。 皇子?什么皇子? 商明川皱着眉头,冒充皇室是大罪吧?这些人为什么会误会,难道是因为那枚玉佩? 他眸色暗了下去,若是被误会成皇子,他们就可以顺利的入城了,就许以安现在的状况,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再继续拖延下去了。 守城官兵本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才能看到里面的人的真容,谁知道门帘被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掀了开来,一张美到让人窒息的面孔就露了出来。 他可以肯定,当朝的皇子里面没有一个能有这样的容颜的。 代表皇子地位的玉佩不能仿造,都是从皇宫内库的一整块玉璧上切下来的,每一个都有独一无二的纹路,且记录在案。 商明川也没想到会这么麻烦,给他玉佩的人只说,这玉佩可以让他在京城可以进出自由。 觉察到商明川有些不耐烦,守门官兵的姿态更加尊敬了,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京城里的传奇人物。 蔻贵妃。 说她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那个时候宫中有一个名为月珺的女子,当时还只是个贵人,生了小皇子之后,在等待封号的时间里,竟然投井自尽,小皇子也被歹人掠出宫去。 这事震惊朝野内外。 皇上下令封闭进城,出入的人都要搜查仔细,那段时间人人自危。 可是,那刺客和小皇子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 在几年后,那个名为月珺的女子竟然重新入了宫。而且,很快就获得了皇上的宠爱,将她捧在手心一样疼爱着。 听说她是那个月珺的双胞胎妹妹,名为月璃,现在已经被封了贵妃,赐字为蔻。取自,豆蔻年华,芳华无量之意。 还有人说,那个月璃现在还在寻找姐姐的孩子呢。 莫非? “快请进请进。” 想到这茬,官兵哪敢再拦,连忙恭敬将人带马车送了进去。 见人走了,那个觉得自己捡了一条命,一直不敢出声的官兵才小心翼翼道:“这位真的是那位?” “嘘,慎言。” 第18章 商明川意识到那守门的官兵将自己错认成了什么人,但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刻,因为许以安的情况更加不好了。 相比较于他枯瘦的身体,那圆滚滚的大肚子显得极其不协调,让人十分担心。 但是许以安的生命却是和肚子里的东西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还有多久才能到?” 云栖泽在外面给车夫指路,听闻商明川的声音,缓声道:“马上就到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云栖泽说的能够救得了许以安的人所住的地方。 马车七拐八拐的很快就停了下来,看到门上的牌匾,商明川就是一愣,“竟是国师府?” “如果他都没办法的话,那我是真得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够救许以安了。” 麻平上前敲门,门不一会就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有些稚嫩的脸庞来。 “何人?” 云栖泽递过去一张符纸,那小孩快速伸手夺了过去,一转眼又将门关上了。 众人只听门里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不一会门又开了,只是那小孩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就好像被烧了一样。 “没错了,”小孩说话声音有些闷闷的,“先生说了,你的话,就可以进来等。” “他不在?” 小孩解释道:“今天是奉月日的第二天,先生要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商明川倒是听过这个奉月日,据说是每月月圆的那三天,国师都必须要待在国安塔上,不仅要为国家祈福,还要占卜吉凶。 国师在国安塔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没人能够上去,消息自然也传不上去。 “我自有法子联繫他,稍等片刻,你先将许以安照顾好。” 商明川点了点头,拒绝了小孩的帮忙,他不想假手于人,于是用毯子将许以安裹了个严实,小心翼翼将他抱下了车。 那小厮名为荀林,是自幼就跟着国师的,对府里的事情很熟。 况且国师已经吩咐过,会有一个奇怪的僧人来做客。荀林早就将客房收拾好了。 看着云栖泽的扮相,和那个折腾人的符纸,荀林心中赞嘆,先生说的真对,真的是奇怪的僧人! 第33页 商明川自然是和许以安住一间房,实际上他现在也不需要房间,他没有休息的时间,一直照顾在许以安的身边。 等他们完全安顿好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今天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院子里点起了灯笼,屋里面点起了蜡烛,暖黄色的光照亮来了周围。 荀林按照先生说的,要好好招待几人,但是商明川是一步都不肯离开许以安身边,只草草吃了几口。 饭后,麻平已经和荀林打成了一片,聊得十分投机,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不知道何时出去的云栖泽也回来了,只不过他却是一个人回来的,身上带着凉气,一走过来就是一阵凉风。 “如何?”商明川正守着许以安呢,看到云栖泽就连忙问道。 “师兄明日才能回来,不过他给了我一粒药,许以安吃了就能好。” 云栖泽一边说 ,一边掏出一粒莹白的药丸来。 药丸一接触到空气,就发出一股子甜腻的香气,让在一旁的麻平都忍不住流出了口水。 “好香啊。” “真的好香啊。”荀林也这样说。 “你家先生炼丹的时候,没有给你吃过吗?” “这是丹药,又不是糖丸,怎么会随便给人吃啊。况且,我才没有见过先生炼丹呢。”后面一句荀林说的声音极小,在他身边的麻平都听不真切。 云栖泽见商明川没有拦着,作势就要给许以安餵下,只是咋送到嘴边的时候却突然被商明川叫停了。 云栖泽的表情有一丝的不自然,问道:“怎么?许以安的身体可等不了太久。” 商明川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只是平静道:“我知道,一路上都是我给他餵药的,让我来吧。” “好。” 云栖泽倒是爽快,也没有磨叽,直接将药丸交给了商明川。 那药丸小小的一颗,分量却是不轻,有些紧实的感觉,外面还流光溢彩的,看着就不是凡物。 商明川一手轻轻抬起许以安的头,给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另一只手捏开许以安的嘴巴,作势就要给许以安餵下去。 这个时候,门又被打开了。 一人风风火火走了进来,“我真是服了,什么劳什子的塔,真难闯。” 商明川听到熟悉的声音,将目光投了过去,进来的赫然也是“云栖泽”。 只是这个云栖泽和以往的形象可大有不同,脸上好似被烧了一样,黑灰附着在脸上显得有些狼狈,衣角也有被烧掉的痕迹。 看到商明川的眼神,他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仪容。 然后,下一秒他就和站在床边的男人对上了眼。 两个云栖泽面面相觑。 后面进来的那个,拍手称赞,“不错,模仿到了皮毛。” “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冒充我?”先进来的那个先发制人,率先质问道。 后面进来的那个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拍手称快,“不错,不错,师兄的傀儡术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啊。” “傀儡术?”麻平不解。 荀林解释道:“这个我是知道的,先生会用木头刻成人的样子,贴了符之后就和人一般无二了,一般人都看不出来呢!” “哇。”麻平看着那个和云栖泽一般无二的人,不由得惊嘆,这样的术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呢? “不过,只要用术法这么一拍,就会重新变成木头人了。”荀林在麻平身边解释,将这个小术法的技巧也告诉了麻平。 “以前先生经常这样捉弄我。” 云栖泽走向前,拍了那个先来的云栖泽一下,那人在他的手下竟然真的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木头人,掉落在地,还有一张符纸在半空中就燃烧殆尽了。 “这药丸是好东西啊,师兄平时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不过,你这样餵是不对的,”云栖泽从商明川手中将药丸拿了过来,卷在了一张符纸里,随即想往许以安的嘴里塞。 接着,门被第三次打开了。 第三个云栖泽进来的时候,麻平和荀林的表情都有些呆愣。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都让人对云栖泽张脸审美疲劳了。 “这又是木头人吗?” 麻平拦住最后进来的云栖泽,用荀林说的那个术法往他身上一拍。 拍。 麻平不解的拍了两下,那云栖泽依旧用一张黑得吓人的脸看着他。 麻平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咋回事啊?” 云栖泽一脸“不爽想打人这个小东西凑过来要不要打他呢,这么弱会不会被打死”的表情,吓得麻平赶紧躲到了荀林身边,两个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为什么没有用?” “不知道,他的表情好吓人。” “又来了一个?”先前进来的云栖泽微微一笑,“别闹了,先餵他吃药,不然这人可就救不活了。” “吃药?”最后一个进来的云栖泽的表情变得很可怕,竟然二话没说就走到了先一个的跟前,直接直接伸出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别闹——” 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手就被后进来的云栖泽捏断了,太过突然,他的表情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意思,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消失。 第34页 断了的手腕无力的垂着,手却还将包了符纸的药丸攥在手里。 云栖泽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众人都能听见手指折断的咔咔声了,“哦,我来看看这是什么灵药?” 那人手指被掰成这样却还是面不改色,甚至还笑了笑,“这样随意捏的身体,果然还不行啊。”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我还会来的。”那人用云栖泽过分美丽的脸庞抛了个媚眼,随即化作一缕轻烟,好像就这样散去了。 第19章 云栖泽却是轻哼了一声,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样,那缕轻烟飘散的身形顿时定在了半空。 两根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将轻烟捏住,“想走?” 他反手将轻烟拢在了袖子里,面上的表情终于缓了些许。 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麻平和荀林这才敢大声喘息。 “这是怎么回事啊?” “傻不傻?”云栖泽指尖都快要抵在荀林的额头上,“你自己家先生的傀儡术和这种粗制滥造的障眼法一样吗,这都看不出来吗?要是我不能及时回来,会发生什么?” 荀林羞愧般低着头,手指扭捏在一起,声音若蚊蝇,“对不起……” 商明川怔怔地看着臂弯里的许以安,手指狠狠抓住床边,指尖用力的有些发白。 他,竟是没有看出来那个云栖泽是个仿冒的,藏头露尾,包藏祸心,还不知道那药丸是用来干什么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的。 刚才若不是云栖泽及时回来,那药丸就被餵进许以安的嘴巴里了。 还是自己亲手餵进去的。 商明川,不能原谅犯了这种错的自己。 若是以前自己吃了这样的亏也就罢了,反正这一条命丢就丢了,从来也没有什么人期盼他活着,倒是有很多人希望他去死。 可是现在许以安是不同的。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却依旧能牵住自己的心。 这一刻,有一些坚持已久的东西在商明川心里悄悄改变了。 他想成为,那个可以保护许以安的人。 “那个人是谁?” 云栖泽:“你不要自责,他的法力高深,若不是因为我熟悉自己,也不可能发现他是假冒的。” “那个人是谁?” 云栖泽:“末法时代之后,许多修仙典籍都失传了,现在人间留下的术法不是断断续续的传承,就是自创的术法。” “他是谁?” 云栖泽嘆了口气,“他的身份我也不知道,但是却能知道他的目的。” 云栖泽将轻烟取出来,手指用力捏碎了。 众人的眼前兀地出现了一层水雾,一些画面就在里面出现了。 商明川定睛一看,那竟是个熟悉的地方,许府,场景也很熟悉,却和记忆中有些微妙的不同。 他们看到了被众人围起来的许以安,每个人的面孔都显得那么疯狂。 商明川也在其中看到了自己,那个双目赤红,逼迫许以安喝药的自己。 后来,药碗打碎了,许以安睁开了眼睛,眼前是睡容恬静的与梦中截然不同的男人。 商明川恍然大悟,原来那时许以安的反应竟是因为做了这样的梦。 可是,这样的梦为何和那个“人”有关? 他直觉,这里面有更深的因素。 在众人面前的雾中,许以安刚醒来的景色还是清晰的,随即却越来越模煳了,在云栖泽露面之后,眼前的画面就迅速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那妖物借着许以安的眼睛观察了我们。” “啊。”麻平长大嘴巴,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高端操作。 “怪不得变化的那般相似。”荀林感嘆,得到了云栖泽的一个白眼。 “这一切怕是都和许以安的肚子里的东西有关。” 众人看向许以安他那与瘦弱的身躯相比有些过分圆滚的肚子,心里不禁产生了一样的疑问,那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为何?” “因为那个人三番两次要给许以安餵药,而这药是催产的。” “催产?” 云栖泽手里拿着小小的药丸,上面的香气现在已经有些刺鼻了。 “不仅如此,这药丸,如果我没有闻错的话,它还有抹除神智的作用。” 商明川心中又是一凛,随着云栖泽的话,心越坠越深。 许以安只是一个单纯的山间少年,到底是谁,要对他下此狠手? “那人是在觊觎肚中的灵胎啊。”门外传来一个略有些低沉的声音,让听到的人如杨柳河畔,春风拂面,躁动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第20章 “你还知道回来。”云栖泽从鼻腔里发出轻微的哼声。 “师弟你用这样怨妇的声调说话,着实让师兄不适应啊。”进来的人面容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老,甚至有些年轻,身着白袍,站在云栖泽身边的时候更像是他弟弟。 “你跟多少人说过我是你的师弟?” 云栖泽听闻那冒牌货称国师“师兄”,自然怀疑到了那些冒牌货的身份是也能接触到国师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知道自己和国师的关系。 第35页 “怎么?” “幕后黑手就从那些人身上找吧。” 国师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拍手道:“那可太多了。” 云栖泽翻了个白眼,并不意外这人是这样的说话口吻。 从小到大,这人都是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谁能想到他竟然能当上国师,并且在外人的眼中一直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世外之人呢? 国师一进屋,就赶紧将外面那个衬托他神秘色彩的白袍给扯了下来,随手扔到了荀林那边。 荀林见怪不怪,将白袍捡起来,放好了。他可不敢像先生那样随意对待,要知道,这件白袍世间也仅有这一件了。 白孔雀尾羽炼制,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术法也奈何不了。 可以说,只要用这个袍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谁都伤不了里面的人。 是罕见的极品宝贝,若是放在别的人手里,保准会受到极高的待遇,也许能成为传家之宝,就算是放在庙堂供奉都有可能。 可是在这个人手里,就如同一间普通衣服一样,不受尊重。 “灵胎是何意?”商明川问道。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 国师娓娓道来。 末法时代之后,天地灵气日渐稀薄,凡间修士的典藏法籍也丢失甚多,随着连接天地的无根门的关闭,凡人不能飞升,仙人也不能回到凡间。这个世界就好像被封闭起来了一样,以往修仙界鼎盛之姿也再也没有人能够看见。 可是在百年之前,第一个“灵胎”现世了。 灵胎一出世便引发了天地异象,甚至在修行多年之后,面临飞升! “哇,那他飞升了吗?” 国师摇了摇头,以往凡间修士渡过雷劫之后,无根门就会被打开,修士从无根门离开飞升仙界,可是现在无根门关闭了。 即使那“灵胎”渡了雷劫,也没有地方供他去了。 理论上,他应该是有与天地同寿的生命的,但是雷劫过后,他却不知所踪。 在第一个灵胎“飞升”之后的数年间,人间又出现了不少“灵胎”。 渐渐的,人们知道了不少关于灵胎的秘密。 “其一便是灵胎虽出生后精神凝实,实力增长迅速,但是有虚弱的时间,那便是母体还没有生产的时候。” “那时,便有不少人将心思打在了这些未曾出生的灵胎身上,只要想办法夺了灵胎的舍,修仙的大道岂不是一片坦途?” 短短的一番话,让众人不寒而慄。 修仙之人越往后境界升的越慢,更何况凡人之身,命寿有时尽,不若灵胎之长也。 自然,这些人就将目光放到了灵胎身上。 那药丸的用途也就不难猜了。 只要许以安吃下药,他肚子里的孩子的灵魂就会消失,灵胎的舍不好夺,但是失去灵魂的灵胎,就像是一个空荡荡的器皿,到时候还不是随便谁来住? 孩子的身体在母体里成长好了之后,出生,这个时候母体就是一个已经用完了的工具,谁会在乎工具的死活呢? 怪不得,这孩子会如此霸道的吸收母体的营养。 商明川对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已经有了些许恶感。 “灵胎的出现是随即的,并没有规律可循。可是,只要有灵胎的消息,那些势力就好像是草原上闻到腐肉的鬣狗一样,围攻而至。这还只是消息,若是有人知道他肚子里是真的灵胎,你觉得那些人会对他怎么样? ” 商明川抱住了瘦弱的许以安,有些不安问道:“灵胎能不能打掉?”他只想要许以安好好活着。 国师倒是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笑道:“这些年来,倒是从来没有人这样提过,要知道灵胎就算是死胎也是世间罕见的灵药啊。” 血肉皆被分噬。 躺在商明川怀里的许以安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这句话了,竟然在昏迷中干呕了一声。 云栖泽见许以安的反应,有些不耐烦对着国师道:“先不管什么灵胎的,先看看他,身体怎么会这般虚弱,我用入虚丹餵他也没能好转。” “入虚丹?!”国师的声调高了八个度,“你知道啥呀,你就给他吃入虚丹?” 一脸的肉痛,那入虚丹造价不菲啊,就连皇上那边讨要,他也只一年给一粒。 “吃了几颗?” “也就……”云栖泽笑道:“一瓶?” “一瓶……”国师的脸色几乎石化,让旁人不免猜测,这人是不是想在地上滚来滚去以讨伐自己这个败家的师弟。 “你若是再不救他,我就把所有的药都给他吃了。”云栖泽笑嘻嘻道。 “你你你……”国师捂着胸口,做胸痛状,“所有的都吃了,你是想救他还是害他?” 云栖泽摊手,“我与他萍水相逢,能做到这般已是仁至义尽。” 国师嘆了口气,“你已经这样说了,也罢。” 随即他招唿上商明川将许以安抱着,“随我来。” “这里人多眼杂的,若是被有心人看见就不好了。” 国师一边说着,一边披上白袍,袍上流光溢彩,他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短杖,让他拎了起来,往地上一戳,那地上就出现个两人宽的洞口来。 第36页 云栖泽第一个跳了下去。 从洞口望去,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下面什么,是绿荫平地还是万丈深渊? 商明川只知道,无论下面是什么,都不是他退缩的时候。 于是抱着许以安,接在云栖泽的身后跳了下去,国师断后。 麻平则和荀林一同在上面守着。 本来已经是夜晚了,可是入了那个洞口之后,入目便是一片雪白。 白的铺天盖地,却不刺目,还有些软绵绵的意味。 若是许以安醒着的话,一定会大喊,棉花糖世界啊!可是他现在还在昏迷,自然看不到这一切。 国师看着抱着许以安的商明川,不着痕迹的嘆了口气。 他刚才还是有些话没有说。 故意将灵胎母体的事情隐瞒了下来。 养育灵胎的母体,没有一个是能活到生产的。 灵胎太过霸道。 第一个灵胎是从母亲的肚子里破体而出的,他也是唯一一个仅凭自己力量出生的灵胎。 那时的画面,让看到的人都不寒而慄。 女人定格在恐惧的脸,满地的血,被撕裂的肚子,和从撕裂的伤口中爬出来的婴孩。 这样的孩子能被叫做灵胎吗? 可是,那孩子出生之刻便已入道。 古有大能,朝闻道而夕入道。 可是,那孩童从他出生的那刻,他便已经一脚蛮横地迈入了道中。 这是何等恐怖的天分? 后来,那个以前界的老大叫做飞凤阁的地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个灵胎研究,从那以后,人间就已经几乎没有自己长大的灵胎了。 从灵胎在母体扎根的那一天,母体就会被发现,然后被“接”去飞凤阁,在里面生活,然后将孩子生下来。 就像是人类豢养猪狗一样。 母体的行动被限制,继续生存下去的意义就是生下来灵胎。 只是那灵胎里的灵魂还是不是原来那个就不为人知了。 生下来灵胎之后,母体就已经没有用了。 一个凡人生活在飞凤阁,可想而知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只怕是死了也悄无声息。 修仙者自诩仙人之下,他们觉得自己高于凡人,这样的想法不是一天二天了,他们忘记了自己本来就是人。 到头来,千里之阁,溃于蝼蚁,也是必然了。 国师想到了飞凤阁那坍塌的阁楼,和映红了半个天边的火,似是很开心似的勾起了嘴角。 “放这里。” 商明川小心翼翼将他放在一个宽大的仿佛云朵一样的台子上。 国师缓缓走了过来,手杖到之处,云朵四散开来,让人得以看着这个地方的原样。 一个简朴的木头房子,木头上满是看不懂的雕花。 许以安现在救躺在唯一的床上。 在仔细一看,这个地方竟然跟许以安刚才躺的房间相差无几。 仿佛知道了商明川的疑惑,云栖泽解释道:“芥子空间你知道吧,这个就和那差不多,大概是现实世界的投影,只有空间的主人容许才可以进出,对于现在的许以安来说再安全不过了。” 商明川点了点头,他在戏本中看到过芥子空间,听云栖泽一解释就明白了。 许以安只是安静的躺着,不一会,就让人感觉到他的脸色恢復了些许红润。 “这是怎么回事?” “果然如此,”国师解释道:“灵胎长大最需要的东西就是灵气,在外面,天地间灵气稀薄,灵胎若是想要活下去就只有吸收母体的生气,他自然卧床不起。在这个地方,有了充足的灵气,灵胎有了足够生长的灵气,他自然也就好了” 就是这么简单,但若是找不对方法又是那么难。 就像是许以安衰败下去那样速度,他又以那样快的速度好了起来,只是身体上的瘦弱没有那么快能够回来。 脸色倒是好看了许多,让人感受到他的确是在变好的,在变健康的。 “他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不要盲目乐观,他不像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这般生机流逝,对身体而言是很大的负担。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容器,差点被榨干,又被充盈,肯定会有亏损。你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吧,就算是成了木僵之人也是有可能的。” 就像是一瓶酸奶,把里面酸奶全部挤出来,这还不够,还要将装酸奶的瓶子都给挤变形了,然后再装入超过它容积的酸奶,瓶子能受得了吗? 商明川低头看着脸色红过头的许以安,问道:“怎么才能帮他?” 国师好像就在等他这句话一样,眼睛一亮道:“如果有人能够帮他把溢出来的灵气吸收掉,他的身体就会好很多。” 商明川没有让国师再多说些废话,一口应道:“我该怎么做?” 他不问自己会不会因此受伤,也不问需要付出多少代价,他只问,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才能以我微弱的力量帮得了你。 第21章 商明川需要做的是一个主动的过程,将许以安身体里多余的灵气吸出来,而不是等灵气自己溢出来。 这会给许以安的身体减轻许多负担。 投影空间与原先的空间是有差别的,比如,投影空间里面的东西都可以随着主人的心意而动。 第37页 现在,国师将许以安身下的床加宽了一倍,就算是商明川躺上去了也绰绰有余。 “躺到他的身边,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时间还长。” 商明川躺在了许以安的身边,一转脸就能看到许以安红彤彤的正在流汗的脸颊。 “闭上眼睛。剩下的都交给我。” 国师的声音像是被风吹散的雾气一般远去了。 商明川不知道这床有什么魔力。一躺下,睡意就来袭了,沉入了黑甜的梦想中。 看着商明川渐入睡眠,国师的神情变得愈发凝重,没有了刚才的嬉皮笑脸。 “很难吗?” 国师微微摇头,“看他们造化了。” 云栖泽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外走,“我听见外面来了一些客人,你莫要分心,外面交给我了。” “好,”国师笑的开怀,席地而坐,手杖摆在了膝上,随即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许以安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感受。 他是一条鱼,应当是一条白色的锦鲤。 本来开开心心的在水里游着,可是,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他的身边不知道何时出现一条红彤彤的小蛇。 小蛇就喜欢在他身边游,跟着他,在水里如影随形。 这让许以安有些烦了,他只想快乐的游泳,用自己有力的漂亮的鱼鳍波动水花。 可是,那蛇越来越过分了,竟然缠在了他的身上,再有力的鱼鳍也带不动一鱼一蛇啊! 许以安无力的沉底,窒息的感觉如影随形。 我怕是要做第一条被水淹死的鱼…… 在窒息来临的时候,许以安勐地睁开眼了眼睛。 抬眼望去,屋内摆放的东西看起来十分精緻,很明显这不是他以前的房间。 “公子你醒啦?” 陌生的小厮,陌生的房间。 许以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难道自己又穿了? “终于捨得醒来了。”云栖泽从外面走进来。 这张极具有个人特色的脸,许以安还是记得的。 随后麻平走了进来,“许公子,你终于醒啦!” 许以安顺着打开的门望出去,外面已是一片雪白了,大片的雪白飘飘而落,与墙上的红砖相映成趣。 竟已到了冬日。 许以安觉得自己可能昏迷了好久。 在他醒来之后,那些朦朦胧胧的记忆也都復甦了。 他知道自己在许村昏过去之后,是他们救了自己,并不显自己累赘,反而将自己带到了京城。 不然,那怪病汹涌,若是全靠自己扛,这个时候的坟头草怕是已经两米了。 不对,也没有给自己收尸的人,那是连坟都没有了,更惨了。 许以安在麻平的帮扶下,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大的宛如怀孕八九月的妇人了。 怪不得刚才睡梦中被缠住的身体那么重,窒息的感觉那么真实,原来是因为这么个大肚子。 倒是新奇。 许以安在原来的世界的时候,没有什么朋友,下属就算是怀孕了也不可能让他近距离观察。 所以他这还是第一次看这么大的孕肚,即使是长在自己的身上,也不能阻止他的好奇。 他隔着衣服将手轻轻搭在了鼓鼓的肚子上,那肚子里的小人竟然好像感受到他一样,肚子轻轻鼓起了一块,就好像在回应他一样。 他的手放在哪里,那鼓包就跟到哪里。 太有趣了。 “许公子,国师说,若是你醒来还要多走一走,到日子好生呢!” 好生? 许以安眼前却是一黑。 这这……咋生? 那个啥……能出的来? 不会被撕……裂…… 不过也说不准,这个世界这么神奇,男人都能怀孕,也许生孩子就是一下子变了出来,不需要经歷那些生产过程也说不定呢? 许以安兀自乐观着。 到了吃饭的时候还不见商明川出现,许以安问道:“你家公子哪去了?” 麻平疑惑地看向他,他也疑惑的望回去。 他应该知道吗? 倒是云栖泽开口道:“他有些事情要做,不过几日你就能看到他的人了。” “那便好。”不是出了什么事就好。 许以安醒过来之后还没有下床,这个时候被麻平扶着下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躺的太久了,他总是感觉自己的腿不对劲。 走起路来,一扯一扯,一蹭一蹭,就好像两条腿已经胖的碰到了一起。 他有些骇然,可是从上面望下去,他的视线被大肚子遮住了,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大腿,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尖。 他右手伸下去想摸摸自己的腿是不是肥的走不动了,却在大腿上摸到了硬硬的东西。 许以安:? 他用手指细细摩擦下去,发现自己大腿上长了个螺纹形状的凸起,这就是他走路为什么蹭到的原因。 那凸起绕着自己的大腿长了几圈,外面摸起来硬硬的还有些光滑。 看到许以安不方便的动作,麻平问道:“许公子怎么了,是想挠痒痒吗,让我来吧?” “不用了。”许以安被麻平的声音一惊,手上的力气不由自主大了一些,结果那凸起竟然动了! 第38页 许以安知道自己摸到的硬硬的东西是什么了,就是盘在他腿上的东西的鳞片。 蛇! 许以安汗毛都竖了起来,有什么比你腿上盘了条蛇,而你才刚发现,它还在动,更可怕的事情? “怎么了?” 许以安一动不敢动,“我腿上有蛇。” 他怕得要死,声音都在颤抖。 虽然他还没有看见那条蛇的样子,但是脑海中的想像已经快把他自己吓死了。 蛇是冷血动物,可是腿上的蛇好像是在他身上盘了许久的原因,已经被他的身体捂热了,所以他才没有感受到自己腿上多了条蛇。 这话麻平听到了,盘在他腿上的蛇自然也听到了。 那蛇放松了自己,任凭自己从许以安的腿上滑落在地,却没有逃走,而是盘成一团静静待在地上,一双金灿灿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许以安。 被这样一对眸子一看,许以安自己竟然产生了心虚的感觉。 这条蛇不过一指粗细,通体血红,只有尾巴尖一点是黄色的,鳞片还反光出五彩斑斓的颜色,许以安不由得感嘆,人家都说五彩斑斓的黑,他现在倒是看到了五彩斑斓的红…… 与身体不同,小蛇的眼睛是金灿灿的颜色,十分好看。 这小蛇一动不动的时候,就像是个工艺品。 麻平却赶紧将小蛇捧了起来,甚至还想要许以安捧着,“公子,这可不能离了您的身,国师说了,要您一直带在身上,直到生产,方能保全性命。 ” 许以安:? “你可别小瞧了他,你现在这样也是多亏了他呢!” 许以安:这蛇竟然是自己的药引? 第22章 知道这条小蛇不会咬人之后,许以安就放心的伸出手,让麻平能够将蛇放在上面。 他似乎是猜错了。 就算在外面待了这么一段时间,这蛇的身体依旧是温热的,它的身体里好像本就流着温热的血。 许以安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生物,它似乎很是乖巧,在许以安看它的时候,也抬着小巧的头看向许以安。 许以安还发现它的额头上有小小的鼓包,不自觉的用大拇指摸了摸,轻声道:“是刚才摔到的吗?” 小蛇似乎是被他的抚摸迷住了,呆愣在原地,任凭他轻轻抚摸自己的额头,仔细一看还能看到它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 似乎是那额头上的小鼓包,是它十分敏感的地方一样。 “咦。”许以安发出含煳的声音,将小蛇的身体微微掀起来,果然看到了藏在小蛇身下的小爪爪! 小蛇本就不大,那鹅黄色的小爪爪就更小了,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这个时候小蛇似乎是没有想到许以安会突然看自己的身体,小爪爪不由自主缩了缩,可爱极了。 可、可爱! 许以安第一次觉得蛇也能这可爱,也太有灵性了。 “蛇能长脚脚吗?你若不是这么小,我都以为你是龙了。”许以安笑了。 小蛇却阖眼轻轻将下巴搭在了许以安的手腕上,许以安笑声一停,有些苦恼,“你以后要待在哪里啊?大腿那可不行,我还要走路……” 小蛇也没有让他苦恼太多,一骨碌从袖口钻了进去,不一会就进去了大半。 一条蛇钻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即使知道这条蛇是自己的药,许以安还是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蛇动作很快,许以安看到袖口尾巴一甩,自己的胸口就已经有了暖暖的感觉。 小蛇好像停在了胸口处,它似乎比刚才更小了一些,只盘成了小小的一只,许以安觉得大概只有巴掌大小,带着温度在胸口处彰显自己的存在。 真的是蛇吗? 蛇也能变大变小? 难道是蛇妖? 许以安觉得自己还是别猜了,越猜越离谱。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醒来了的原因,那蛇没有再和自己肌肤相亲,而是隔了一层衣物。 似乎是知道许以安有些害怕似的,如果是真的,这蛇也太过人性化了。 麻平缓声道:“外面有些冷了,公子还是要多穿些衣物才好。” 麻平给他穿了厚厚的衣物,这让许以安捧着肚子的时候觉得越发重了,最后还给他披上了一个通体雪白的厚实披风。 许以安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觉得自己还没有出门就已经在流汗了。 “这这这也太夸张了,减去几件吧。”许以安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么多衣物,他并没有觉得很冷,也许是因为刚醒来,或者是因为待着胸口处的小蛇充当了暖水袋。反正他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最后在许以安的坚持下,他只穿了平常人穿的衣物,最后穿了个披风。 一推开门,就闻到了雪的味道。 不像在屋里的时候,有蜡烛燃烧后的气味,有不知名的薰香的味道,或许还有自己的体味,各种味道混在一起,说不上难闻,但也没有多好闻。 一打开门,风带着尚未下完的雪扑到脸上,带来的是微凉的干冽的碎雪的味道。 不过一会,扑在脸上的雪就化作了水滴,整张脸都湿润起来。 雪停了。 太阳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露了出来,阳光倾倒在雪地上,然后被雪反射到各个地方,天地间一下子变得明亮刺目起来。 第39页 院子里已经有人在打扫雪了,一扫帚一扫帚,将雪堆到一处,这雪是要化成水的,所以并不需要运到外面去。 看着这样的景色,许以安突然有种勐烈的自己真的是重新活了一次的感觉。 心脏久违的快速跳动起来,就好像……他不再隔离世人之外了。 有种奇怪的满足感。 第23章 许以安本来以为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见到商明川,谁知道当天晚上就见到了,还是以一种描写仔细了就会被锁文的情况。 晚上的时候,许以安觉得自己身上有微妙的味道,想一想也是许久没能洗澡了。 不能细想,细想就是臭气熏天。 他在入浴桶的时候谢绝了麻平的好心帮助,准备自己自力更生,虽然有个大肚子,但是小心一点还是没问题的。 因为记着麻平说过的,蛇不能离身,就将蛇挂在了浴桶边,手能够触碰到的位置。 谁知道在沐浴过程中,那昏昏欲睡的蛇从浴桶边滑落到了水里。 许以安赶紧将蛇捞了起来,谁知道那被水激得清醒过来的小蛇极其人性化的直愣愣地看着他。 随即,在他的手里化成了人形。 就是一瞬间的事,一条小蛇,噗的就变成了一个大汉。 水从浴桶中溢了出来,在地上蜿蜒开来。 仅供一人沐浴的浴桶中变成了两个人,两人的身子紧紧依偎在一起。 墨发批了满背,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指搭在浴桶边上,将许以安的身体圈在两臂之间,用力的绷紧了肌肉,他还记着不能挤到许以安圆滚滚的肚子。 许以安看着陡然出现在面前放大了的一张脸,条件反射将手抵在对方的胸膛上,面上一片茫然。 大变活人? 谁知道男人看着他轻笑了一声,似是觉得许以安慌乱的有些孩子气的表情很可爱似的。 许以安的手感觉到了对方胸膛的震动,被火烧了似的缩了回来,目光也不敢放在对方那张脸上。 俊俏的脸庞在平时就足够晃眼的了,这个时候离得这般近,冲击力可想而知。 就……不能细想,细想就要单方面开始恋爱了。 稳住,别慌,兄弟一起洗澡也是正常的。 谁还没和兄弟洗过澡,谁还没和兄弟睡过觉? 许以安好想揪住自己的头髮尖叫,他没有! 作为早就知道自己性取向和一般男生不同的人来说,许以安哪里还敢和他们一起洗澡睡觉……躲都来不及。 从知道自己与他们不同的那一刻,许以安就将自己从人群中分离了开来。 他一时着急,竟然将整个头埋进了水里,妄图躲避这个奇怪的局面,可是睁开眼,却能看到水里晃动的白晃晃的影子,慌乱间,水被呛进肺管,让他差点窒息过去。 下一面,他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男人拽出了水面,“怎么了?” 许以安要命的咳嗽,整个人的脸红的如火烧一般,半响好受了一些,也不敢看男人的脸,目光左转右转,不知道放在何处。 男人十分贴心的拍了拍许以安的背,让他顺顺气。 许以安:现在就是心情十分复杂,要是不洗澡就好了,臭就臭呗,反正自己闻不到。 “你怎么变成蛇了?”许以安丢脸丢得要死,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问话声嗡嗡的,妄图破罐子破摔,争取将局面转化成好兄弟搭肩洗澡的正常操作。 这个突然从蛇变成人的就是许久未曾见面的商明川。 “国师说,这样对你我都是好事。”商明川手扶在许以安的肩头,整个人的头竟然不由自主的想要靠了过去。 许以安赶紧将他推开,这个动作小蛇做是亲昵可爱,可是一个大男人做就有些奇怪了! 拒绝gay里gay气! 商明川似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推开,愣了一下,然后噗的一声又变回了蛇,终于如愿以偿的缠到了许以安的身上。 现在已经知道了蛇的真实身份,许以安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坦然接受小蛇的亲昵了。 小蛇却正好相反,知道许以安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再隔着衣物,而是想要直接贴着许以安的皮肤了。 于是许以安无数次将小蛇从自己的衣物里扯出来,可是这个时候小蛇却开始装作不懂他的意思了,一有机会就要钻进去。 许以安终于忍无可忍,将变成小蛇的商明川从怀里扯出来丢在柔软的榻上,两根手指按住了对方的尾巴。 “别动!”许以安的声音带了些许警告。 小蛇知道对方真的动气了,不敢动了,整条蛇变成了一根软趴趴的长条条。 “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不许装傻。” 小蛇点了点头。 “你现在能变成人吗?” 小蛇摇了摇头。 “能说话吗?” 小蛇摇了摇头。 “商量一下,待在我身上的时候能隔着衣服吗?” 小蛇摇了摇头。 许以安搓了搓小蛇的尾巴,“这个不能摇头!” 小蛇好像十分委屈似的将大半个身子搭在许以安的手臂上,用一双金灿灿的眸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仔细一看,眼眶里都水润了。 颇有种,你不愿意,我就哭给你看的意思。 第40页 许以安无奈了,变成蛇,智商也会被同化吗? 刚才那个短暂变成人的商明川和以往也有很大的不同。 看来,只能下次问问国师或者云栖泽了。 第24章 晚上的时候许以安睡得朦朦胧胧的,又感觉到了小蛇的变化,细长的蛇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热的男人的身体。 “我要走了,明日就要进宫。” “若是云栖泽要带你离开,你便随他去吧,在京城里我护不了你。” “等我……” 许以安想要张开嘴说些什么,可是意识却已经沉进了黑甜的梦想里。 等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小蛇已经消失了。 “自说自话……” 许以安口中喃喃,却不知道自己还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可是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太久,一股子微妙的疼痛传达到了他的脑海里。 就像是便秘一样,他想要站起身,可是那种疼痛却很快变了。 就像是有钝刀子在割他的肉一样,一阵阵一股股的疼痛涌向他。 后知后觉如他,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这种感觉……不会是要生了吧? 就像是脑海中有了“哗啦”一声,一股子坠痛,他的下半身全湿了。 “卧槽,我羊水破了。” 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吐槽他一个纯爷们对于羊水破了的感觉有多么操蛋,赶紧抱着肚子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喊。 “来人啊,我要生了!” 羞耻度何其爆表。 更让他羞耻度爆表的是他一边走,身下还有滑熘熘的液体流出来,让他走过路都变得湿漉漉的。 不过走了两步,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双腿失去力气,身子就要往下滑。 他理智上虽然想要站好 ,走出去求救,可是身体上却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只能一手扶着柱子,慢慢滑坐在地。 此时门依旧是关上的,而他的声音已经小如蚊蝇。 我怕是要做第一个难产而死的穿越男士了。 这是许以安在昏迷之前最后的想法。 然而,没过多久,一股身体被撕裂的疼痛将他唤醒。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疼痛呢? 就像是一百个打桩机在他的心脏上工作,又像是一百个职业拳击手在对着他的肚子练拳,又像是浑身坠落冰窖唯有肚子上放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我要死了……”许以安难受地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看见孩子了!” “坚持住!” “你生的可是灵胎啊,伟大!” 伟大个屁! 许以安青筋暴起,咬牙切齿,老子不想生了!让老子死! 可是生孩子却不是他想停就能停的。 到了后面许以安已经感觉不到下面的疼痛了,有的只是麻木的微动,就好像是身体已经知道他再也受不了这种疼痛了一样,蒙蔽了他的感知。 “生出来了!” 不知道别人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感受,许以安只觉得自己解放了,然后才觉得好像一个柔软的小生命和自己的心脏联繫起来了一样。 “给我看看……” 许以安的声音没人听见,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而已。 但是,还是有人将用襁褓包好的孩子放到了他的身边。 生出一个灵胎,对于身为凡人的他来说还是太勉强了,眼前已经阵阵发黑,但他还是强忍着探出头想要看看自己生的孩子。 然而,襁褓里却不是他想像中白胖白胖的孩子。 而是一个白胖白胖的毛球。 一个雪白的毛球安静的蜷缩在襁褓里,根本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眼睛鼻子嘴,就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毛球似的。 只是有地方的毛还是一缕一缕的,那是没有擦干净的血和羊水。 无疑,这个毛球就是刚才许以安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孩子”。 “这么小……” 许以安眼前一黑,不应当啊,这么小怎么会生的那么艰难? 世界观已经被之前发生的事情捶打过的许以安,并不觉得自己生了个毛球是件值得惊讶的事请。 还有种理所应当的意味。 灵胎,就应该是这种不平凡的样子。 可是他却不知道,这百年间的灵胎从来都是人身,未曾有过这样的先例。 “孩子刚出生都是这么小的。”麻平似乎是看懂了许以安的表情,笑着道。 “可是这也太小了……”许以安声音小小的,有些发愁,这个巴掌大小的小毛球应该怎么养啊? 这么小,这么柔弱,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正在许以安发愁的时候,小毛球挪动了一样,露出粉嘟嘟的小鼻子,和闭成一条线的眼睛,嘴里发出娇嫩且纤细的叫声。 简直要把许以安的心都要叫化了。 “饿了吗?” 许以安小心翼翼地将包着襁褓的孩子抱在怀里,却见他粉粉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还没有睁开眼睛就想要往自己的怀里拱。 “难道是要吃奶?” 麻平一语惊醒梦中人,许以安僵在了原地。 第41页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奶? 可是已经生了孩子了。 他难道还要有奶吗? 许以安如遭雷噼。 这个时候国师走了进来,看到许以安呆愣的样子笑道:“灵胎自然和一般孩子不一样,食灵气可饱腹。” 灵胎也可以吃常人的食物,但吃多了也并没有益处,一句话可以概括,可以吃饭但没有必要。 国师伸出一根手指,在毛球面前绕了绕,毛球的粉粉的小鼻子就嗅起来,小脑袋急急的跟着手指转圈圈。 国师浅笑,手指一弹,毛球便张开嘴吮吸起来,不一会就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在襁褓里歪着小脑袋睡了过去。 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许以安这个时候的心情。 不是孕育了一个生命那样伟大的感受。 而是,有一个小生命是和自己有无法切断的联繫。 这让,许以安有种自己不再是一个人的孤单的感觉。 很奇妙。 “给孩子起个名字吧。”麻平提议道。 “小名,雪球。大名等他长大一点再说吧。” 雪球。多么贴切的名字啊,洁白的毛茸茸的小毛球,就像雪一样干净软绵绵。 看着雪球熟睡过去,许以安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也想沉沉睡过去。 可是身下的床铺已经被羊水和血浸泡的不成这样了。 许以安先是在麻平的帮助下洗了个澡,在这段时间,床铺已经被换成干净的了。 看那床品舒适的样子,价钱应该也不会便宜,许以安开始思考将许府卖了的话,能不能换的上这笔人情。 晚上的时候,云栖泽也过来了。 那个时候,许以安正躺在踏上逗着雪球玩呢。 雪球这个时候已经能追着许以安的手指在榻上乱爬了。 “奇了。”云栖泽少见的露出稀奇的表情。 “怎么?” “竟然是个可爱的毛球,我还以为会是个长尾巴的呢。” “雪球有尾巴的。”许以安指向了毛球身后那个小小的毛球。 这一看,云栖泽差点乐出声,伸出手拨弄了一下。 那毛球倒是机警,一骨碌滚了开来,没让云栖泽碰到。 云栖泽倒是起了斗志,毛球不愿意让他碰,他偏要碰,手指快速拨弄,毛球到底还是一不留神被碰到了尾巴。 云栖泽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许以安在旁边看着,脸上已经挂起了慈祥的笑容,就像是在看两个孩子一样。 云栖泽得意了,雪球却不愿意了,小小的身体爆出大大的能量,张开粉嫩的小嘴,哭的惊天动地。 许以安还是第一次看到雪球哭,生怕他哭个好歹,连忙将他捧在手心,轻声哄道:“雪球乖乖,不哭不哭。” 云栖泽本只是想逗逗雪球,也没有想到他会哭的这么伤心,心里顿时产生微妙的自责感。 连忙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小兔子就放到了雪球的旁边。 那小兔子虽小,也有雪球的两个大。 雪球出生也只是短短的一天时间,他哪里见过兔子,顿时被这个毛茸茸的生物征服了。 哭声霎时间消失。 云栖泽见雪球被哄好,赶紧走了,他可不想再感受一下被孩子哭声支配的恐惧。 小兔子很乖,被放下之后就安静地待在原地。 倒是小雪球,粉嫩的小鼻子凑过去嗅了嗅,把小兔子都吓得缩了缩。 像是知道小兔子不会伤害自己似的,小雪球在原地跳了跳,下一秒就扑到了小兔子身上。 小兔子极乖,也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将小雪球抖下去。 小雪球像是很骄傲似的,抖了抖自己蓬松的白白的毛,然后挪到了小兔子两耳朵只见的头顶上。 远远看着,就好像是小兔子头上顶了个雪团,别提有多可爱了。 许以安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就这样,小兔子和小雪球被一起养了起来。 这个兔子也不知道云栖泽是怎么养的,很有灵性,会把自己清理的干干净净的,许以安也放心让小雪球和他一起玩。 只是,商明川自从入宫了以后就没能回来。 许以安市场从国师那里听到商明川的消息。 听说,他的身份是皇子,正是那个投井自尽的妃子月珺的孩子。 蔻贵妃名为月璃是月珺的妹妹,这个时候正全力推荐商明川,让皇上赶紧向天下人公布商明川这个皇子的存在。 可是,成为皇子,就代表他有竞争皇位的资格。 皇储一向是一个国家的重中之重,哪是那么草率就能够确定和公布的事情? 皇上肯定要派人好好查清商明川的底细,方能判断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皇子。 况且,皇上的孩子并不少,大家争了许多年已经不容易了,谁能接受还要多一个? 所以说,商明川现在的身份很是尴尬。 虽然以皇子的身份住在宫里,却还没有被皇上完全承认,众多皇子也不认他这个兄弟。 宫中的人都是看着皇上的脸色生活的,因着圣人的态度,他们对于商明川也并不是那么上心。 皇宫,被称为龙潭虎穴也不为过。 商明川作为一个没有背后势力的人,在宫中可以说是十分小心翼翼了。 第42页 他宛如在独木桥上行走,一不留心就是粉身碎骨。 更何况,那个蔻贵妃,如此殷切地推出商明川,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能够在皇宫中平步青云的人能是什么良善之人? 她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蔻贵妃入宫多年却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这让她在皇子的斗争之中,是被拉拢的存在。 可是,谁能说,她不是想将商明川拉到自己的阵营,让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定呢? 或者,她想从商明川身上得到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光是听国师说,许以安都觉得心惊胆战,他实在不敢想商明川在宫中到底是怎么样的如履薄冰。 第25章 这日一大早,国师就从宫中派人来接许以安进宫。 麻平、荀林皆不知道国师意图,许以安只好怀着疑惑的心情上了宫中派来的轿子。 在上轿之前,许以安将雪球交给了麻平照料,本以为是万无一失了。 谁知道在轿子到了皇宫大门时,自己坐着的软垫旁突然动了动。 许以安十分无奈的从里面挖出一团毛球。 雪球还以为许以安在和他玩呢,嘤嘤了两声又钻了回去。 许以安復又将他挖出来,雪球笑得开心,在许以安的手心里打滚。 外面却已经传来了侍者的声音,“请公子下轿。” 他是宫外的人,是不能直接乘坐轿子进皇宫的,就算有国师的令牌也不行。 许以安将雪球揣进了怀中,幸好雪球的身子不大,从外面看也看不出端倪。 雪球也很乖,在许以安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不动弹了。 许以安还是不放心,叮嘱道:“雪球乖,就这样待着不要乱动。” 雪球拱了拱他,权当做回应了。 许以安一下轿就看到了一座高高的塔,触及云霄,塔尖好似还泛着光芒似的。 见许以安视线所指所致,旁边的侍者解释道:“那是国安塔呢,国师祈福的地方。” 许以安想,既然是国师让人接他入宫的,他们的目的地一定就是我那个国安塔的方向了。 可是,能够清楚看到的是,那侍者带着许以安去的地方确是和塔相反的方向。 许以安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停下了脚步,问道:“这是去见国师吗?” “自是去见一个贵人。” 什么贵人要打着国师的名义来诓他入宫? “商公子你可认识?” 许以安抿了抿嘴唇,那侍者见他态度有些松动,缓声道:“便是去往商公子住所。” 竟是商明川想要见自己? 若是商明川以国师的身份接自己进宫是有可能的。 但是,许以安觉得,商明川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分明是想要自己远离京城的,只是自己因为生孩子耽误了时间。 千万不要因为自己进宫这件事情影响了商明川才好。 跟着那侍者七拐八拐,路上也听了很多嘱咐,无非是不要乱跑,容易冲撞到宫中的贵人。 许以安就觉得这宫中好像除了自己都是贵人,看着高高的围墙,觉得自己有些渺小。 这样充满古韵的红墙,他也只在参观故宫的时候看到过,还有些怀念呢。 可是,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游客了。 小雪球在他的怀里轻轻拱了一下,有些暖意,许以安的手搭上去带着些安抚的意味轻轻拍了拍,现在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不管小雪球是个什么物种,总归是自己生的,这是一种连接在一起的微妙关系。 许以安已经想好了,以后雪球长大了,要是想要一个球自己生活,许以安也不会强迫他待在自己身边。 虽然雪球是自己生的,但是也不代表他就是自己的所有物。 自己虽然以他的父亲自居,但是许以安清楚的认识到,雪球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他是灵胎,还是稀有的那种,如果未来他像国师说的那样走了修仙的道路,那么,他的寿命应当是很长很长的。 自己只能陪他很短的一段时间。 或许,为人父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在他小的时候,看护他、保护他、看着他成长,然后再看着他奔着自己的未来而去。 他们的联繫也就是自己这短暂的一生而已。 死过一回的许以安,对于这些事情看得已经算是比较透彻了。 根本上来看,他也没有把死亡当回事。 生命本不就是一来一回的事情吗,早晚、长短,又有什么重要的。 反正,除了自己没人能知道你经歷了什么。 除了自己没人能感同身受。 除了自己,也没人能选择你的未来。 所以,许以安觉得这样的自己能够牵挂着商明川,还是有些神奇的。 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就在许以安跑神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 面前是一座名为“豆蔻芳华”的宫殿。 门口的宫女一见两人就迎了上来,笑容甚是甜美,可是笑意却未及眼底,“快请进吧,娘娘已经等候许久了。” 许以安这才知道,原来要见他的人,是住在“豆蔻芳华”的蔻贵妃。 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以没有任何背景的身份坐上贵妃的位置,甚至坐稳了,没有人能够撼动,这是何等的厉害。 第43页 许以安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妖艷的充满气势的贵妃形象了,什么飞天髻,高挑眉,浓重的眼妆还有深红色的唇,一句话拐着弯说,话里话外都是陷阱,这种危险的人物。 可是他却被人带到了一亩花田旁。 花田里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花,争奇斗艳,开得热热闹闹的,却并不显得拥挤,能够看出侍弄花田的人是极其了解每一种花的特性的。 就在这时,从花田里走出一个淡雅的女子来。 淡雅。 又淡又雅。 穿着素色的衣裳,不着粉黛,万千黑髮也只是用巾布揽着,更显得她姿态风雅了。 与她的容貌相比,身后的花朵都略显失色了。 见她从花田走出来,一旁的宫女连忙上前伺候,她却轻挥了手腕示意都散开,自己施施然走到了许以安的面前。 行若弱柳扶风,清风扑面,风里还带着花香裹杂在一起的味道,说不出来是何种花香,却并不刺鼻,只让人觉得好闻,清香。 “你就是明儿喜欢的那个孩子吗?” 许以安一个激灵,明儿是指的商明川吗? 皇子可以喜欢男人吗? 许以安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商明川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而是被人知道他喜欢自己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蔻贵妃见他不回答,倒是捂嘴笑了笑,“真是个害羞的孩子,随本宫来吧。” 她上前就要牵着许以安的手,像是十分熟稔得样子,脸上也挂着可亲的笑容。 许以安却被她自来熟的样子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在皇宫里和皇上的妃子拉拉扯扯,要是被别人看见了,他这颗脑袋也别想要了。 蔻贵妃却笑道:“也是,这一身的汗味,本宫自己都嫌弃呢。” “来人,还不快带客人去歇息?” “是。” 许以安被宫女领到了一间亭子中,应当是要他静坐片刻,等待蔻贵妃更衣回来。 许以安并不介意自己一个人呆着,这样他还自在一点,有些社恐的他实在不擅长和自来熟打交道,更何况那个自来熟还是皇上的妃子。 幸好还有雪球陪着自己。 许以安手拍向胸口,可是,胸口那团毛茸茸却不在了。 不在了?! 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许以安顿时坐不住了。 这段时间只有蔻贵妃接近了自己,难道是她将雪球偷了去? 第26章 正在许以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传过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以安转过脸,就看见商明川身着华服缓缓的走了过来,眉毛是拧着的,却也没能使他的容貌失色。 “有人到府中以国师的名义请我入宫。”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啊。”国师在商明川身边连忙摆手。 听到国师的声音,许以安才发现商明川并不是自己走过来的,他身后还跟着数名侍者,看起来颇有威仪的样子。 接着商明川让左右侍人退下,自己则走进了亭子里。 蔻贵妃手下的宫女却当做没有听见商明川的吩咐一般,自顾自的站在原地,或许她只是蔻贵妃用来监视许以安的人。 “下去。”商明川冷声道。 “奴婢只听娘娘的话。” “那看来,你是不会听我的话了?” 商明川并没有皇上亲颁的旨意证明身份,所以他现在还不能以皇子自居,只能自称我。 许以安记得国师说过,蔻贵妃是支持皇上认回商明川的,为什么看起来蔻贵妃手下的人对商明川没有好感呢? “这是娘娘的宫殿,奴婢自然不会听你的话。” “你倒是胆大。”商明川声音中的冷意更甚。 “在娘娘的宫殿,你也敢这样说话,怕不是忘了,你现在有的可都是娘娘给你的,没了娘娘,你什么都不是。” 谁知道商明川听到她的话,却是冷笑了一声,“你不是蔻贵妃宫中的人,说罢,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借着蔻贵妃的名义说话?” 看着这样的商明川,许以安着实发现他和自己记忆中的人不大一样了。 以前,许以安就没有听过商明川会用这种有些凌冽的语气说话,记忆中他好像一直是个温柔不会端架子的人。 人总是在成长的,许以安十分明白这个道理,只有看到他说话间隙悄悄看向自己的余光,他心里才能确信,这个看起来尊贵无比的少年还是当初那个带着书生气的人。 许以安并没有觉得商明川这样不好,相反,看到这样子的商明川,他悬着的心却稍微放下了一些,看来商明川还是挺适应宫中的生活的,这样自己就不会总是担心他会在宫中过的不好了。 这个时代与现代不同,没有地位的人在宫中是不会过得很好的,弱肉强食就是宫中的生存法则。 “我对娘娘忠心耿耿,岂能不知道娘娘的用意,自然也能看清你的狼子野心。”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女人的娇斥声,“哦,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娘娘了。” 这时,换了一身华贵衣物的蔻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步步生莲,摇曳留香。 蔻贵妃穿了织金红绸,头戴了金缠丝髮冠,有些像许以安想像中的贵妃形象了。 第44页 只是与刚才的装扮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竟然让许以安产生这其实是两个人的错觉。 那宫女见到这样的贵妃,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趾高气昂,只是看到了贵妃的一个眼神,就连忙跪在了地上,膝盖与地面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娘娘息怒。” “本宫怎么会生气呢?” 蔻贵妃施施然半躺在贵妃榻上,伸出涂了艷红指甲的手指示意给站着的几位看座。 这样的蔻贵妃可比刚才那位“素雅农妇”看起来可怕多了。 很快那个和商明川叫板的宫女就被人拖了下去,本是叫喊着饶命,后来好像被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似的,只有含煳的声音了。 许以安愣愣的看着这一切,突然看向蔻贵妃的目光就直了。 他看到蔻贵妃的袖口有白毛闪现。 难道是雪球? 仿佛是觉察到了许以安的视线,蔻贵妃手搭在一起,挡住了许以安的视线,并轻声道:“下人管教不严,让你们看笑话了。” 商明川没有说话,国师笑呵呵道:“贵妃管教有方啊。” 蔻贵妃眼波流转,媚气横生,“可是,川儿为何总是不愿意与我亲近?” 商明川道:“人言可畏,我初入宫中,自然不能给贵妃惹麻烦。” “本宫可不怕麻烦。” 许以安看了一眼商明川,心想,你不怕,别人是怕的。 这蔻贵妃,怎么像个人格分裂? 仔细看来,现在的她和刚才的她,不仅是面上微表情不同,行为举止更是大大的不同,真的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难道是用脸上浓重的妆容掩饰,实际上蔻贵妃是两个人? 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情是能够真的在现实中发生的吗? 可是,许以安最在意的还是蔻贵妃袖口微微露出来的白毛。 像极了雪球的毛。 难道雪球真的是被蔻贵妃给抓去的,为何雪球能老实待在她的袖口里,难道是受伤了? “你为何一直看着本宫的手?”蔻贵妃好似对许以安的表情很感兴趣似的,手伸出来绕来绕去,好像想要看许以安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动起来一样。 许以安一惊,缓声道:“草民看见贵妃袖口好似带了皮草,有些好奇,一时多看了两眼,请贵妃恕罪。” 蔻贵妃呵呵笑了,手指拽住了白毛,扯了出来,丢在了许以安面前,“那便好好看看。” 在看到白毛被揪出来的时候,许以安的心跳差点停了,不过幸好的是,那并不是雪球的毛髮。 见许以安表现,商明川手指轻轻动了动…… 许以安低着头轻声道:“这毛色纯白,很是少见呢,与贵妃很搭。”伸手不打笑脸人,夸人总是没错的。 蔻贵妃嗤笑出声,“你的眼睛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许以安还要在说些什么,蔻贵妃却已经打断了他,抬了抬手,自有宫女伺候在她身边,将她搀扶了起来。 “本宫乏了,先去休息了,你们自是许久未见,便在这里好生聚一下,也不枉本宫安排这一场。” 待蔻贵妃带着所有人离开后,商明川才十分不贊同的看着许以安,“你太莽撞了。” 许以安不懂。 国师嘆了口气道,“你可知先一个看了贵妃手的人现在是个什么下场?” “我不是看她手,我真的只是看到了那个白毛……还以为……” 国师接着道:“被贵妃砍了手扔到了狮虎园。” 许以安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这样看来,他刚才是在生死间走了一遭。 但是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轻声道:“雪球跟了进了宫,可是我现在却找不到他了,刚才我还以为在贵妃袖中的是他。” “雪球?是他吗?”商明川伸出手,却见他手上团着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 听到叫自己的名字,嘤嘤了两声,露出被浓密的毛盖的严严实实的粉嫩小鼻子。 “是的。”许以安将雪球接了过来。 正当雪球以为自己会被好好抚摸的时候,许以安找到了他屁股的方向,用手指拍了两下,“不是说好不要乱跑的吗,你怎么不听话,你要是丢了,让我怎么找你?” 雪球从来没有被许以安这样对待过,僵着小身体一动不动,虽然不疼,雪球却十分灵敏的感受到了许以安的怒气。 许以安生怕自己将他打坏了,根本没敢用上力气,这个时候看着雪球不动了,也是担心,将他捧到了脸上。 却见雪球那两个小豆眼,这个时候已经溢满了泪水,许以安心酸酸的,却还在坚持板着脸,“知不知道?” 雪球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就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看到雪球的眼泪,许以安觉得自己板着的脸根本就板不住了。 可是,这样的话,会让雪球不能认识到自己做的事错在了什么地方。 他这次是正好被商明川捡到了,若是被其他人捡到呢,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了? “知道。” 雪球的声音又稚嫩又纤细,让许以安的心都被拨动了一下。 雪球说话了? 第45页 心软软的还有些复杂,许以安没有想过第一次听到雪球说话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的眼泪好似不要钱一样,还在往下掉呢。 “爸爸不是非要凶你,你看爸爸找不到你多难受啊,你要是被坏人捡去了,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小雪球在许以安脸上蹭了蹭,然后一股脑钻进许以安的衣服里不愿意出来了,好像害羞了似的。 商明川眼含笑意看着这幅画面 ,轻声道:“雪球可能比你想像中的厉害,他是奔着我来的。” “奔着你?” 听商明川说完,许以安才知道,雪球好像是感受到了商明川的存在,才会从自己的衣服里爬出去,找商明川的。 而且一路上都没有被人发现,这样看起来,雪球还是挺厉害的,就是这种行为不能鼓励,要是让雪球养成这个一声不吭就跑了的习惯就不好了。 换而言之,要不是雪球找了商明川来,蔻贵妃是没有想过让他和商明川见面的,也就是说蔻贵妃可能有其他的目的。 什么目的呢? 许以安自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毫无名气,怎么会得到蔻贵妃的关注? 难道是因为商明川? 商明川听到许以安的想法却摇了摇头,“有这个可能,可能性不大。” 现在的皇上好像被蛊惑了似的,十分听蔻贵妃的话,所以外界传的蔻贵妃想要皇上认了商明川,皇上还在迟疑的说法是不准确的。 事实上,是蔻贵妃还不想这么早就让商明川的身份定下来。 “那她让我入宫是为了什么?” 国师幽幽道:“怕是她已经知道你我所谋了。” 商明川面色不变,轻声道:“既然她已经知道了,那就尽快让你我所谋成为现实吧。” 听着两个人好像猜谜语一般的话,许以安摸不着头脑,就被商明川派人送出了宫。 看起来,商明川好像也不是很怕蔻贵妃。 国师亦然,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商量到一起去的。 第27章 许以安带着小雪球匆匆忙忙出了宫,竟是比入宫的时候还要容易一点。 仔细一想,这皇宫也太过空旷了,瀰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氛围。 许以安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整个人有种被危险的视线盯着的感觉,背后寒毛直竖。 他将雪球搂在怀里,回到了国师府。 这种寒毛直竖的感觉,直到进了国师府里才感觉好一点。 麻平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一看到他下轿,就连忙迎了过来。 “公子,你可也回来了。” “怎么了?” 国师府也与平常不同,灯也只点了几盏,大半个国师府都笼罩在黑暗里。 仔细一看,这天黑的也太奇怪了。 许以安刚出宫的时候太阳还只是有些西斜,却在短短的路程里,飞速落下了天边。 月亮也没有照常升起,天上的星星也几乎没有。 这样的黑,是没有任何光亮的极致的黑。 甚至看久了,好像自己也要被吸进去了一样。 “云栖泽说京城里有大妖要作法,让我们赶紧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商明川怎么办?” “我家公子和国师在一起,不用担心,我们留在这里也只是拖公子的后腿。” “现在还能出城吗?” 日落之时,城门便关了。 云栖泽走过来,缓声道:“不要收拾了,现在就走。” 许以安遥遥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商明川那会说的那些话是预料到了现在吗? 他们很快就坐上了马车,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只是要赶着出城。 黑夜,伸手不见五指。 不仅如此,家家户户都是黑的,只能听到人慌乱交谈的声音。 “为什么大家不点灯?”荀林有些慌张,他是听了国师的吩咐要他跟着许以安他们的。 云栖泽看了看周围道:“不是他们没有点灯,而是我们看不见而已。” 仔细闻的话能够闻到空气中烛火的味道,还有火的暖意,只是没有光而已。 光线被吞噬,自然像是没有点灯的样子。 现在的京城就像是被无边的黑暗笼罩了一样,没有光线,只有慌乱。 许以安乘坐的马车前挂了两盏灯,灯光也照不远,却能让他们避开在路上慌不择路的人。 城门近了。 云栖泽额头已经冒了一层汗珠,他在用灵力点灯。 平常灵力点灯是很轻松的事情,可是今天却不是。 灵力点灯比平常费力了千百倍,不仅要维持灵灯的燃烧,还要抵抗黑暗的来袭。 小雪球还待在许以安的怀里 ,仿佛感受到了外面的不一样有些瑟瑟发抖。 许以安忍者心中的害怕,轻轻拍了拍小雪球的背,试图安抚他。 幸好的是,城门没有关上,他们轻易的出了城。 也许是黑暗来袭的太快,守城的官兵还没有来得及关门。 不管如何,他们现在已经暂时离开了京城。 初出京城,天还是黑的。 但是马车奔了几里地之后,天色亮了。 却不是因为到了清晨。 第46页 太阳依旧是挂在西边,已经有半边落下山了,周围映照着半边天的红霞。 这是一幅很美的落日景象。 京城的时间好像和外面的不一样。 许以安看着西边的落日,感觉到了时空的错乱。 “这是怎么回事?” 云栖泽一离开了京城,压力顿减,将灵力附在了马蹄上,减轻马的负担,加速赶路。 “在你走之后国师传信,说是他占卜了一卦,天地异象,是毁灭的无解之灾。” “无解之灾?那我们还跑什么,还不如待在公子身边呢。” 荀林点点头,“我也想和先生在一起。” 云栖泽翻了个白眼,“冥冥之中却有一丝生机,指向西南方,我们现在便是要去救你的公子、你的先生、天下人。” 无解之灾。 一丝生机。 这在许以安听来都太过玄幻了,实在不是他能够想像到的。 “找到那一丝生机,我们该做些什么?” 云栖泽摊手道:“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马车中,听闻要去寻找一线生机,麻平和荀林的情绪都稳定了很多,虽然还有些不乐意,他们是不想和自己家公子或先生分开的。 “这样的黑日,我在文典中看过一次呢。”荀林轻声道。 “那你快说呀。” 荀林点点头,捧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头人,轻声道:“你看,这是先生给我解释的时候,做的小人。”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家先生给你解释的时候为什么还要给你做东西?” 荀林笑的腼腆,“因为先生担心我看不懂。” 荀林一边摆弄那个小人,一边轻声道。 据说,在远古时期,人神未分。 人类和神都住在一个世界上。 只是,普通人地位最低,伺候修仙者,而修仙者负责和神交流,侍奉神。 那个时候,世间有一神明与人类最亲近。 他就是龙神。 据说是世间最伟岸的神,长若无边无际,法力也用之不尽,没人看过他的真身,可是他的真身却活在每个人的心里。 他受修仙者供奉,向人间倾撒甘露,庇佑人类。 后来,末法时代来了。 人间灵气匮乏。 众神弃众生而去。 他们将神界与人间分开,关闭了连接人间与神界的无根门。 从此再也没有修仙者能够飞升。 神在人间的神坛被砸碎,碾平,神也渐渐的从人的心中抹去。 在人们的哭喊中,大火烧掉了那些神遗留下来的典籍。 从那之后,人间的灵气越发稀薄,神也不为人知。 人们更熟知的是修仙者,修仙者修仙者,修到最后就成了仙,所以人们已经没有相信神存在的了,他们以为曾经在人间活跃的是仙。 所以,现在还留有一些修仙者的传说。 可是有一神,他没有捨弃自己的信徒,他留在了灵气渐渐稀薄的人间。 他是龙神。 龙神之姿,是难以想像的宏伟浩大,他躺卧在天地交接之处,映着半个天都是金黄色的。 那时,他是人们的精神支柱,他让人们认识到众生没有被所有的神抛弃。 但是,人间的灵气太稀薄了,龙神徒有其身,却无法动用神力,也无法移动。 他的力量太强大了,而这被剥离了出来的人类世界太脆弱了,他若是施展神力,世界将要崩塌,人类将不復存在。 这件事,被供奉龙神的修仙者发现了,他们知道以往强大的龙神,现在已是不能动弹。 他们垂涎龙神的血肉,垂涎龙神的神位。 他们妄想取而代之,他们妄想啖其肉饮其血。 龙神觉察到了自己信徒的念头,却只能悲鸣。 龙神消失了。 血肉被分而食之,骨架被碾成粉,造成了法坛,造成了宫殿,造成了日日行走的路。 龙神悲鸣之后,黑暗降临了三天三夜。 没有光能够穿过黑暗,没有人能够走出黑暗。 有人说,那是龙神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所以文典称之为“龙问心日”。 这黑暗是给人们自检自己所作所为的,只有问心无愧的人才能活下来。 “龙问心日”过后,神彻底从人间消失了。 荀林说完了,眼巴巴看着众人。 麻平赞嘆了一声,“哇,龙神哎,我从来没有见过龙,以前竟然真的有龙存在啊!” “当然了。”荀林抬起头,让人觉得他如果有尾巴的话,这个时候已经翘了起来。 在他说完故事的时候,他手里的小木头人也慢慢变成了一只长着角的小龙。 麻平指着小龙道:“龙神就长这样吗?” 荀林:“据说比这个大无数倍。” “那应该是很大了。” “巨大。” “巨大!” 听着两个人的话,许以安也不怎么的就想到了商明川变化的小蛇,红色的小蛇长着脚脚却没有角,应该不是蛇吧。 也许,是蛟。 就在这个时候小雪球在许以安怀里不安的打起滚来,许以安赶紧见他取出来捧在手心,“怎么了?” 第47页 小雪球越滚越急,竟然忍不住抽搐起来,这可把许以安吓坏了,“雪球,这是怎么了?” 小雪球嘴里发出痛极了似的声音,一声声好像敲击在许以安的心上。 听到了车厢的动静,云栖泽伸头进来问道:“怎么回事?” 许以安急急道:“你快看看,小雪球这是怎么了?” 麻平赶紧去外面掌车的方向,换了云栖泽进来。 云栖泽想要将小雪球接过来细细查看,可谁知道小雪球一到了他的手里,浑身雪白的柔弱的毛竟然化作了尖刺,一瞬间就将他的手刺的鲜血淋漓了。 小雪球也变成了小血球。 许以安惊叫了一声,连忙将浑身竖着尖刺的小雪球接过来,似是有意识似的,尖刺在触碰到许以安的时候瞬间软了下来。 云栖泽倒是不在意自己满手的血,轻弹了手指,一团灵气被他丢向小雪球。 可以看见的是,小雪球瞬间就将灵气吸收了,抽搐着翻滚也慢慢停了下来。 到最后,就软软的一团躺在许以安的手心里,还是不是微动一下,口中发出虚弱的嘤嘤声。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云栖泽满手的血在他掐诀之后就消失了,他甚至露出了一个可以算是愉悦的笑容,“雪球有龙的血脉。” 雪球在抽搐的时候,身上的白毛化作了鳞片的形状,虽然只是转瞬即逝。 “所以,你在怀他的时候才会被人当做目标,想要夺取他的身体。”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以往的那些灵胎会被争抢了。” 龙之血脉。 何其珍惜。 第28章 灵胎竟然是龙之血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许以安不安问道。 吸食了灵气的小雪球已经沉沉睡去了,接下来的路程,众人的脸色显得不太好看。 周围的黑暗像是在追着他们走,如影随形。 幸好马车的速度够快,黑暗不能将他们吞没。 许村就在眼前了。 等他们入了村之后,竟发现那黑暗已经不能再近一步了。 这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就好像许村存在着天然的结界似的,许村内是平常的不能平常的日出,许村外却是浓重的黑暗。 那该是多么强大的结界,才能护得住一整个村庄? 许村的人和他们离开之时并没有什么差别,每个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劳作着。 就连房屋也已经恢復了当初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有火烧过的痕迹。 寡妇正在井边择菜,见到许以安打招唿道:“回来啦?” 许以安点了点头。 云栖泽却缓声问道:“余大脚最近可好?” “什么余大脚?”寡妇一脸茫然,仿佛根本不认识云栖泽说的人一样。 寡妇不认识余大脚了? 许以安心中带着疑问,却没有问出声。 一行人进了许府,许府倒是没有外面村庄那样干净,还带着火烧火燎的痕迹。 到了屋子里,许以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栖泽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村落不是真实的,就好像师兄带你进的那个‘芥子空间’一样,这也是被创作出来的真实世界的投影。” 所以许村发生了诸多事情之后还能变成与原来一般无二的样子。 所以,那些误入的人在出去之后,许村里的人才会没有他们的记忆。 换而言之,许村的村民都是假的投影,都是现实生活中性格的衍生物,不是真正的人,所以不会有真实的喜怒哀乐。 所以,创作出这个空间的人目的是什么呢? “是谁创造的呢?” 云栖泽摸了摸许府墙壁上的灰,“这不是很容易猜吗,是你吧。” “是我?可我不是普通人吗?”许以安指着自己十分吃惊。 云栖泽也有些郁闷,“是啊,我看你也像是普通人,但是普通人能活着生下带有龙之血脉的灵胎吗?” 许以安心里嚯的一声,果然,我也不是人吗? 现在倒好了,商明川不是人,雪球不是人,自己现在也不是人了。 小雪球一进了许府就清醒了过来,恢復了以往的活力,在云栖泽肩上蹦来蹦去,十分活泼的样子。 “那一线生机就是这个空间吗?” 他们进了这个许村之后,外面的黑暗果然不能侵蚀过来了。 可是,难道那一线生机就是让所有人都躲在许村里吗? “可能是这个空间里的东西吧,怕就是在许府里。” 也只有许府这个地方是不会随着许村的变化而变化的,能够变化的都是投影之物,那不能变化的就是真实的了。 众人开始寻找起来。 许以安也不例外。 对于自己不是人的这件事情,他还并没有真实的感觉。 毕竟以前的那么些年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这种认知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然而,寻找了一圈,却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线索的东西。 云栖泽沉吟片刻,“难道本来就没有什么,只是师兄想要我们离开京城那个是非之地?” 麻平和荀林一听都不安起来,眼里一瞬间就盛满了泪珠,“我们要回去!” 第48页 若是一线生机是假的,他们一定要跟在自家公子、先生的身边。 “等一等,不应该的,师兄不是那样的人。”云栖泽皱着眉头思考着。 在他记忆中的国师不应该是这般想要牺牲自己也要救别人的人。 在自己小的时候为他背了无数的黑锅,完全相信,他不是那样道德高尚的人。 他让自己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么一段时间,小雪球好像又饿了,在许以安手中哼唧哼唧。 云栖泽立马将灵气围绕在小雪球的周围,小雪球大快朵颐起来。 然而,云栖泽并不像之前那样只是让小雪球吃饱了就将灵气收起来。 而是,加大了灵气的输送。 灵气在小雪球的周围飞快旋转着,几乎要形成灵气的龙捲风。 许以安根本睁不开眼睛。 就在这时,小雪球的身体飘了起来,被灵气团裹在里面。 从里面发出雷电相交的声音,着实有些吓人。 云栖泽停止了动作,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 许以安的心都揪了起来,但他还能听见在灵气团里小雪球欢快的声音。 他知道,这是对雪球好的。 很快,灵气团就散了,从里面掉出来的不是毛茸茸的小兽,也不是矫健的小龙,而是一个白胖胖的小娃娃。 许以安连忙接住他,不确定叫了一声,“小雪球?” “妈妈。”雪球笑的露出两颗乳牙,十分依赖许以安。 谁知道许以安捏了捏他的肉嘟嘟的脸颊,纠正道:“叫爸。” “叭!” “爸,爸爸!” “叭,叭叭!” 行吧,叭叭就叭叭,好歹不是妈了。 小雪球变成了人,身上还自带衣物,也许是皮毛化作的。 据云栖泽所说,在雪球化成人形之后,他身上特殊的气息也被隐藏了起来。 换而言之,现在只有小雪球主动暴露自己不是人的身份 ,要不然任何人都会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就在他们准备再做打算的时候,许村的结界破了,黑暗勐地扑过来。 他们赶紧出门一看,只见许村的人都已经化作了泥胚。 他们好像并不是投影到这个空间里的人,而是泥塑的人偶。 太奇怪了。 但是许村的结界还是给了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让小雪球能够化形为人。 正在他们以为自己会被黑暗重新笼罩的时候,黑暗就如潮水一般退去了。 速度极快,就像他曾经那么汹涌来袭一般。 “一定是京城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若是“龙问心日”是要三天三夜的,可是现在却远远达不到那个时间。 一定是黑暗来袭的源头发生什么事情了。 京城出事了。 第29章 回去的时候,他们的速度很快,可是,黑暗褪去的速度比他们更快。 离开的时候黑暗追不上他们,回来的时候,他们却是追不上飞快褪去的黑暗。 即便如此,等到他们到达城门的时候也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太阳照常从东边升起,火红火红的充满朝气。 守门官兵一如既往的工作着,脸上神色毫无异常。 他们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照常观察每一个进门的人,和以前一模一样。 门外的民众已经在排队往里面走了,这是一幅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和谐景象。 许以安他们就像是打破了一幅宁静画面的闯入者,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们。 然而,许以安并没有觉得他们现在有些奇怪,顶多是因为赶路有些风尘僕僕罢了。 正当他们准备进城的时候,守门官兵将他们拦了下来,甚至还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看了他的眼色便迅速跑开了。 “进城的原因,家里几口人啊?准备在城里待几天啊?” 这些问话只是偶尔发生,然而那个守门官兵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并不是想要听他们回话,而是在拖延时间。 云栖泽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里,从袖中掏出了师兄交给他的国师令牌。 据说有这个令牌在手,整个京城就没有他去不得的地方,这是皇帝给他的特权。 谁知道那官兵没看到令牌的时候还能装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到了令牌之后整个人都警戒了起来。 他没想到这一行人能这么正大光明的承认自己的身份。 于是,只在霎时间官兵就反应了过来,吹响了口哨。 许以安他们的马车就被一群官兵围了起来,原来刚才那个离开的官兵是去叫人了。 一瞬间,锋利的武器全都指向他们,其中更有人厉声道:“既是乱成贼子的同党,还敢出现,当真是胆大!还不快下车,束手就擒!” 乱臣贼子?! 搞错了吧。 谁是乱臣贼子? 国师先前的地位可以说是超凡脱俗的,就连皇上和他说话的时候都是充满尊敬的,可是这个时候却被叫做乱臣贼子? 云栖泽自然不能接受这个说法。 “什么乱臣贼子?说。”云栖泽拂尘轻甩,打掉了他们所有人的武器。 那些官兵不仅没有畏惧,反而兴奋起来。 第49页 “便是你们!国师肖想皇位,与一歹人密谋谋反,被打入天牢,择日处死!” “你们还不快束手就擒,待我们禀告上去,也可从轻发落!” 官兵们笑笑,眼中露出狂热的神情。 皇榜上悬赏这几个人的钱财可是不少,足够一个六口之家一生无忧了! 在城门口,不乏有想要看热闹的人,他们有的是在城中听到风声赶过来的,有的是想要进城被堵在城门口。 一时间声音乱成一团。 这个时候守门官兵们哪能还能将这些想要进城的人放在心上,在他们眼里已经只有许以安他们了。 这一个个的都是明码标价的悬赏啊! 他们几个在官兵的眼里已经不是人的样子的,而是摞在一起的银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云栖泽已经不打算和他们好好说了,并不想浪费这个时间。 施法招来一阵风,迷了官兵的眼,他就带着许以安他们悄然离开了。 城门处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马车。 他们在进城后,先是去了国师府,国师府大门上果真已经贴了封条,还有几个官兵把守。 皇榜上张贴着他们几个人的通缉令。 说实话,上面的画像还挺传神的。 没办法,几个人只能做好伪装,幸好几个人都不怎么算人,伪装的过程很顺利。 就是小雪球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非要将自己围在许以安的脖子上充当毛皮围脖。 思来想去,毛皮围脖虽然可以衬托许以安身上暴发户的气质,但是小雪球现在变身还不是很稳,很可能会出现,毛皮变小孩的事故。 于是,小雪球的提议被毙了。 他们四个人已经按照自己的想法装扮妥当了,与原本的形象大相迳庭。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要搞清楚他们现在的状况,没有比问人更方便的事情了。 于是他们各选了一条路,准备去打听情况,过一会再在此处集合。 许以安最先问的是一个煮着馄饨的大叔,大叔见他轻声细语的也没有过多防备,可以说是知无不言了。 从大叔口中,许以安知道了大概的情况。 现在的皇位已经易主了,就是到底是哪位皇子胜利的也不清楚,皇宫现在固若金汤,没有人家能将探听消息的细作放进去。 只是据说,蔻贵妃已经被封为太皇后了。 但蔻贵妃膝下无子,他们还是猜不出来新皇到底是谁。 只是有些风声说是与那个投井而死的妃子有关。 听闻这一切,许以安的心如坠冰窟。 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那个成为皇上的人是商明川? 在封建时代,皇上的地位是很高的,万人之上,可是这个时候,先皇就这样轻轻巧巧的“让位”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新皇登基是要举行登基大典的,可是现在竟然连举办大典的意思都没有,这其中的意味就不免让人浮想联翩了。 几个人一碰头,发现得到的信息都差不多。 那现在事情就很简单了,找到他们口中的当事人,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要去天牢里找先生。”荀林丧着脸,要哭不哭的,先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不用,”云栖泽冷声道:“师兄并未在天牢,而是在皇宫。” 皇宫方向有师兄的气息。 闻此,几人便施法掩盖了身形,前往皇宫。 皇宫外面却没有人守着,就连宫门都是大开的。 宛如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但事到如今,不得不进,就是前方刀山火海,几个人也是去定了。 不过,整个皇宫已经被凡人看不见的结界给笼罩住了,这让普通人根本没法靠近。 “这是国师的手法。”云栖泽缓声道。 荀林也附和道:“是的是的,我在上面闻到了先生的气味。” 既然是国师的结界,云栖泽与他师出同门,自然可以轻松的在上面撕开一个可以供人通过的洞口。 很快,一个一个高的洞口就被打开了,洞口边缘斑驳的如同水底细纹。 几个人鱼贯而入,之后,那洞口就合在了一起,就像是从没有被打开一样。 第30章 皇宫里很安静,安静地不同寻常。 几个人一路走来竟然没有看见一个人的踪影,偌大的皇宫宛如一个空城 。 不过,没走多久,荀林就紧张兮兮道:“我好像听到了先生的声音,在那个方向!” “走。” 云栖泽说罢就一脸严肃的往前面走去,众人赶紧跟上他。 他前进的方向正是国安塔的所在地,只是国安塔现在的样子倒是和他们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先前金碧辉煌的国安塔,现在已经浑身斑锈,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了一样。 然而,最让他们震惊的是,在国安塔前的石柱上绑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人。 他们听到的被微风吹来的小小的人声就是这个人发出来的。 他像是受了酷刑一般,身上看不到一块好肉,皮肤像是花一样绽放开来。 “先生!”荀林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不成人样的人是他的先生。 第50页 国师这个时候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眼前一片血红,只能听到荀林朦朦胧胧的唿喊声,他不想有人救他,只希望不要再有人死去了。 “快走……快、快走……” 国师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说完就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几人小心翼翼的将国师身上的绑缚解开来,让他能够舒服的躺着。 云栖泽取出一枚丹药餵国师吃下,可以看到国师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就是迟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荀林和麻平留在此地照顾国师,而云栖泽则和许以安继续寻找商明川的踪影。 地面上有一条拖曳的血迹,一头连接到柱子,另一头则深入塔中。 可以预想的是,那些人给国师上刑的地方就是在塔中。 也许,商明川也在里面。 里面的人或许早已经做好了他们自投罗网的准备了,所以才将国师留在塔前的柱子上“引路”。 走到塔前云栖泽冷声道:“里面的气息让我感觉到了危险,你不要随我进去了,在外面等着吧。” 许以安清楚自己现在虽然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人了,但是还是毫无战斗力,勉强跟着云栖泽进去也只能添麻烦,于是并没有坚持,抱着雪球点了点头。 云栖泽脚尖一点冲进了塔中。 许以安退到国师身旁,看见国师已经有隐隐约约要清醒过来的意思了,连忙推了推还在哭泣的荀林。 “你家先生好像要醒过来了。” 果不其然,许以安话音刚落,国师就睁开了眼睛。 只是,看到这样的国师,荀林竟然后退了两步,喃喃道:“他、他不是先生。” 之间国师一掌拍地,整个人翻身而起,浮在空中。 而许以安他们则被掌风震的摔倒在地,滚了好几圈。 国师桀桀笑了两声,拂尘一挥,麻平和荀林便化为原形被他收在了袖子里,许以安刚想上前,自己的手腕却被人用力的握住了。 一转脸,那个拉住他的人竟然是商明川。 只是这个时候的商明川给他的气息却很是陌生,满脸戾气,此刻正双目赤红的看着自己。 “商明川?” 许以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商明川冷哼一声,“你竟是还知道回来么?” 许以安被他拉着走,踉跄了几步,问道:“你还好吗?” 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 “本尊好得很。” “先去救麻平和荀林,他们被假冒的国师掳走了!” “不用你管。”商明川冷声道。 许以安不愿意再走,强拉着商明川,“那有什么事情就在这说。” “进去说。”商明川疾步走着,竟然准备将许以安生生拖进国安塔里。 被商明川粗暴的对待着,许以安的手腕已经红了,他想要挣开商明川的手,却只是激怒了商明川,让商明川的手握得更紧了,像是要将他的手腕捏断一样。 “放开!嗷!”雪球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许以安被欺负,从衣服里钻出来,一口咬在了商明川的手腕上。 雪球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很快就将商明川的手腕咬出了血。 金色的血液滴落下来,竟然在地板上烫出一个个焦黑的小洞。 许以安担心的看向雪球,可是雪球却一脸懵懂的松开了嘴,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带着些孺慕的眼神看向了商明川。 他这是在商明川的血液里感受到自己熟悉的气息了。 可是雪球停止了攻击,商明川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厉色,空着的手一把抓住了雪球的脖颈,将他挂在了空中。 “你快放开他!不要伤害他!” 雪球那么小,那么柔弱,怎么能受得了商明川现在的力气? 许以安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这个局面,可是现在的商明川明显不正常,和刚才的国师一样,都好像被控制了一样。 怎么才能唤醒原来的商明川? 许以安小心翼翼的开口,“他是你的孩子,你不能伤害他。” “本尊怎么可能会有孩子?还是这么软弱的样子?” 许以安咽了咽口水,反正不管他怎么胡说,现在的商明川都是没办法取证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商明川伤害小雪球。 幸好,现在的商明川还能交流,还能听得进去自己的话。 “他的确是你的孩子,你忘了吗,以前你照顾我的样子?” 商明川眼中红光明灭,好像的确在思考的样子。 过了半响,商明川似乎是回想起来了,轻声道:“你大肚子的时候比较好看。” 许以安:???你想起了什么? 商明川脸上微红,相信了小雪球是他孩子的事实,然后将小雪球塞到了许以安的怀里。 小雪球一头扎许以安的怀里,只留在外面一个圆滚滚的屁股,这个人说自己软弱,再也不要和他好了! 许以安松了口气,现在可以知道的是,商明川并没有失忆,只是不知道被什么控制了想法。 这比之前设想的情况好多了。 谁知道,商明川将孩子还给了他之后,又继续拉着许以安往塔的深处走去了。 第51页 许以安看着商明川手上迟迟没有癒合的伤口,轻轻拉了他一下。 商明川果真停了下来,示意许以安有话就说。 商明川不肯松手,许以安也没有办法,值得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将商明川手上的伤口包扎好了。 只是,小雪球又开始在许以安怀里哼唧了。 许以安赶紧将小雪球掏出来,谁知道小雪球在这个时候变成了人。 小小的一只,坐在许以安的胳膊上,正与商明川面面相觑。 一大一小长得像极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大一小同时转过脸来看着许以安,许以安觉得,兴许小雪球真的是商明川的孩子也说不定。 就是那什么,感而有孕。 小雪球可能是被刚才商明川掐怕了,娇娇气气的抽噎着抱着许以安的脖颈。 商明川感觉到了小雪球身上浓浓的抗拒之意,血红的眸子竟然露出一些委屈的意味。 见商明川松动,许以安试探道:“你能带我们出去吗?” 商明川没有说话,只是又拉着许以安往外走了。 看来是愿意带许以安出去。 第31章 只是他愿意,有人却不愿意了。 他们才刚刚往前迈开两步,面前的路就消失了。 远处的青石板就像是立好的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在他们的面前一张张化为虚无,向下望去是黑色的深渊,很显然不是可以通过的好地方。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现实是,路消失,他们不可能从来时的路出去了,只能另找其他出口了。 而在找到出口之前,他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就算是停在原地也不可以,因为消失的青石板在接近他们,很快就到脚下了。 许以安又被商明川拽着往前走,有种自己变成大号麻袋的错觉。 商明川走得很急,有些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感觉。 他们没走多久,就到了塔的中间,许以安之所以能知道这是塔的中间,是因为,已经没有别的路了。 放眼望向周围,只能看到虚无,没有任何路可以供他们离开。 许以安大胆的猜测,这个地方就是那个幕后的人想要他们到的地方。 他们距离事实的真相很近了。 在许以安的面前有一方巨鼎伫立着,起来像是一个庞然大物,让人不免疑惑,这么大的鼎是怎么能搬到塔里面来的。 就在此时,安静许久的商明川动了,一把拉住许以安的手,跃起,跳进了巨鼎中。 失重感袭来,许以安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感到身边的风在动,喉咙不由自主紧了紧。 等到他睁开眼的时候,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换了个样子。 火红的彼岸花无边无际,映红了许以安的眼睛,若不是看不到奈何桥,他真的会觉得这是地府了。 只不过好像比起地府差别也不是很大了。 仔细一看,那盛开的彼岸花下,是带着腥白的人骨。 满眼的花,不知道下面有多少尸骨。 也许,这就是皇宫为什么没有人的真相吧。 不是没有人,只是所有人都换了一个形象躺在了这里。 彼岸花开得真好啊。 许以安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能盲目地被商明川拉着走。 很快,商明川就停下了脚步,怔怔的愣在了原地,就好像一个机器人失去了设定好的程序一样。 在这里没有一株彼岸花,没有一株草没有任何一株花,有的只是一棵巨大的看不着顶,若几十个人也不能环抱过来的不知名的树。 树上传来一声娇啼,似是鸟儿的啼鸣,又像是有情人的唿唤。 不过片刻,就有一只漆黑的鸟儿飞驰而下,身后的羽翼像是要遮盖住半个天空。 晃神间,许以安好像看到了一只火红的鸟儿,与这只鸟儿一般无二。 只是晃神而已,那只鸟儿已经近在咫尺了,锐利的喙像是要将自己啄穿一样。 就在此时,商明川挡在了他的身上,那鸟儿轻啼一声,婉转而下,化做了一个身着华服的女人。 见她模样似是蔻贵妃,只是却有微妙的不同,眼角高傲的挑起来,带着高贵的骄意。 “你倒是听话,”她笑得妩媚,嘴里的话却十分残忍,“将你带来的两人剥皮拆骨了,便是我今日的晚饭。” 千辛万苦竟是来送外卖的! 许以安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退后几步,防备的目光看着女人。 谁知道这时,裂帛声响起,一抹光极速飞来,一人从天而降。 “黒凤,我看你是也不想活了!” 那人竟是商明川! 两个商明川? 许以安懵了。 雪球却啾啾两声,那带路的商明川便化作了一个沾着血的木头人,手腕的地方还有牙印。 这是混合着商明川血液做成的商明川,怪不得气息一样,感觉却不一样呢! “龙神!”黒凤嘶鸣一声,“我敬你是龙神,也不过是虚称!你便觉得自己已经是真正的龙神了吗?就凭你如今还能打的过我么,念在往日情分,我可放你半身一命,但那个人我是一定要的。” 半身? 说的是谁? “妄想!”商明川厉声道,下手却是丝毫不留情。 第52页 两个人战在一起,就好像两个大型拆迁队,上天入地,掀风起雨,惊得天空失色,许以安只得抱着小雪球躲在树下。 幸好二人还有些理智,没有伤及许以安所在的地方。 两个人现在已经打的不成人形,一个变成了黑色的大鸟,一个变成了红色的有脚的大蛇。 打到后来,什么招式都好像被忘了一般,两人展现出兽一般的兇勐本能。 大鸟用锐利的喙啄食大蛇的身体,大蛇用爪尖撕扯下大鸟的肉。 血肉横飞。 金色的、黑色的血液像是急雨一般坠下,看得许以安心急如焚。 商明川却着实和那蔻贵妃说的一般,开始显现出颓势来。 他的实力比不过蔻贵妃! 黑鸟啼鸣一声,飞翅一收,竟向着许以安冲过来。 她要一击毙命,自然要找准商明川的弱点。 与此同时,大蛇也从空中坠落。 两个庞然大物迅速靠近,许以安觉得自己要是被压实了,保准会和土地化为一体。 然而,大蛇还是赶上了。 四足落地,紧抓住地面,粗长的身体弓起来,对着疾飞而来的大鸟张开了血盆大口。 许以安被结结实实的护在了血红色的大蛇身后。 那鸟气急,嘶鸣一声,不停地用尖爪去撕扯大蛇的身体。 看着眼前宁肯受伤也要挡在自己面前的大蛇,许以安眼中流出泪来。 “快走啊!” 眼见大蛇气息微弱,大鸟停滞在空中,桀桀两声,好像是在嘲笑一般。 正在此时,那已见颓势动作缓慢的大蛇,蛇头突射,快如闪电,一口咬住了大鸟的脖子,将其拽落到地。 随即,全身都盘了上去,将大鸟控制的不能动弹,身体渐渐缩进,竟是快将大鸟勒死了。 然而,大鸟死命挣扎,尖爪抓住了大蛇的腹部,爪尖深深的陷进了里面,血液涓涓而下。 大鸟喙微张,变回了人形,大蛇也闷哼一声,变成了商明川。 只是二人依旧缠斗在一起。 商明川手掐着蔻贵妃的脖子,掐地她面色涨红髮青,蔻贵妃手则掏进了商明川的腹部,从背后伸出来,俨然已经将商明川的身体掏出了一个洞。 她在等商明川死后,自己能够逃出生天。 然而商明川哪能给她这个机会,手上用力,清脆一声,蔻贵妃便已经双目失神,浑身没了力气。 商明川竟是捏断了她的脖子。 第32章 商明川满脸厌恶将蔻贵妃的身体扔下,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许以安和他怀里那个酷像自己的孩子。 “他是我的孩子吗?” 许以安看着商明川腹部可怕的伤口,有些哽咽,“我也不知道。” “先处理一下伤口,我帮你,我这还有云栖泽给的灵药。” 商明川却缓缓摇了摇头,这伤口只是看起来可怕,却并不能致命,能致命的是他在被这个世界排斥。 在变成蛇的时候,商明川只是以为自己是什么不知名的小妖,谁能想到会在皇宫知道那样的秘事? 龙神? 商明川不觉得自己是龙神。 他记得自己是商明川,记得自己看过的那些书,记得自己对许以安有奇怪的感情,却不记得自己是神。 商明川想着自己活过的这短短的几十年,以前为那条尾巴烦恼,可是却未曾想过自己还能有比半人半蛇更古怪的身份。 却在进宫之后知道,先皇招他入宫并不是觉得有愧于自己的母亲,想要在他身上补偿一二,而是听了蔻贵妃的话,想要以他的血肉练就长生不老的药丸。 一开始,商明川也只是以为老皇帝是被妖孽蒙蔽了双眼,联合了看出古怪的国师准备将妖孽伏诛,却没有想到,皇宫早已经变成了妖孽窝。 他们与妖孽斗法,两败俱伤,准备与妖孽同归于尽的时候,妖孽却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偌大的皇宫已经没有了多少个活人,不知道这个妖孽谋划了多久,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商明川与国师只得在皇宫外施了结界,不让妖孽逃出去,也不让普通人靠近,准备再做打算,掘地三尺也要将妖孽找出来。 谁知道,半个时辰前,国师觉察到结界的波动,有人进来了,很有可能是云栖泽他们。 他们二人只得过来找人。 幸好的是,商明川找到了。 “你想长命百岁吗?”商明川轻声问道。 许以安茫然的摇了摇头。 “只要你要,我就给你。” “我不要,你好好活着。”许以安不知道商明川在说什么,却随着自己的心回答了。 小雪球也露出一双清澄澄的眸子好奇的看着商明川。 “爸爸?” 商明川眼睛里的笑意都要冒出来了,手指像是散去的灰尘,若是整个人都消失的话,他就魂飞魄散,世间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了。 小雪球冲上去抱住了商明川,两个人竟然融合在了一起。 光球浮向天空,像是小太阳是的让人无法直视。 云栖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许以安的身后,轻声道:“你孕育了龙神的身体。” “小雪球?” 龙神的身体?那个黑凤说的半身? 第53页 “本当是无魂之物,不知道为何却有了一魂。” 说的是小雪球吗,许以安有些茫然,云栖泽是在说什么意思? “小雪球将身体还给他了。” “那小雪球怎么办?” 云栖泽不说话了。 天空中光团消失,却出现了一条金色的龙,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商明川飘忽而下,手中却托着一团小小的光团。 “小雪球?” 云栖泽道:“你没有完全融合,你就不是龙神了,没有完整的神力,你再也不是神了。” “不做神。” 神位有什么好的,那时候他不觉得,这个时候也不觉得。 就在这时,那死去的黑凤竟然站了起来。 她不是没死,而是早已经死了,早在商明川扭断她的脖子之前,甚至早到她已经记不清具体的原因了,她已经不会因为身体上的伤害而失去行动的能力了。 凤凰有浴火重生的能力,可是她却只是凤,并不能重生。 “你果然可以孕育神!”黑凤惊喜极了。 云栖泽和商明川同时挡在了许以安的前面。 黑凤道:“你们拦不了我,你们以为这是哪?是芥子空间吗?不。” 黑凤发出得意的笑声,云栖泽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黑凤已经将许以安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这里不是芥子空间,他们先入为主了,错以为这是芥子空间,实际上,这是死去的凤凰神体。 凤在这里,自然随心所欲。 黑凤转移到了凤凰的心脏,在水晶里凝固着一只漂亮的有着长长尾羽的金色鸟儿。 “凰,我找到办法能够復活你了。”她的声音激动的有些颤抖。 可是,当她想要将凰的精元投到许以安的肚子里的时候却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成功。 为什么不行? 她不解的挣大了眼睛,“凰的精元温柔又弱小,远没有龙神霸道,你为什么不能孕育?” “那是个意外。”许以安根本不知道黑凤在说什么,他一直以为孕育小雪球只是个巧合。 “不是意外,你身上有女娲氏血脉,你可以造人,自然可以孕育神。” 许以安:万万没想到,还能这样。 “我不知道。” 黑凤怒了,“就算是把你的肚子剖开,我也要凰塞进去!凰一定要活过来。” 这个时候商明川已经赶到了,“你可知许以安为何能孕育我的身体?” “他是女娲氏后人。” “几百年前,女娲氏不是不在,为何那个时候没人能够孕育出神体?” “为何?” “因为我与他是伴侣,你若是想要凰復活,可以自己孕育。” “你没有骗我?” “不过,你不能在这个世界。” 凤凰本为一体,神体威严,不是这个已经是末法时代的世界能够承担的了的。 黑凤脸色变化,似是想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商明川抓住许以安的手,离开了凤凰的身体,回到了外面。 可是,二人站定,面前的景色却与进去之前的有很大的差别。 古香古色的建筑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水泥森林,车水马龙,比起那时的景色,显然是现在更让许以安熟悉。 他们回到了现代。 “凤凰体内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商明川说。 许以安已经意识到了,他问了路人时间。 “现在……奶奶还活着。” 许以安有些难以按捺自己的情绪,双手无意识的握住了商明川的手,轻声道:“这个时候奶奶还活着!” 许以安的眼睛里有闪烁的微光,看过许以安记忆的商明川知道,奶奶对于许以安来说有多重要。 只是在去往奶奶所在的地方的时候,许以安却有些害怕了,不敢走到奶奶面前了。 “我该怎么说呢?” 这个时候的奶奶根本不认识他。 许以安和商明川在奶奶附近的小屋住了下来,平时给略显年轻的奶奶帮忙,只是没过多久,许以安的肚子就慢慢鼓了起来。这是商明川之前留下来的小雪球的灵魂。 肚子鼓起来了之后,许以安再也不敢到奶奶面前晃荡了。 这是这次可比上次快多了,不过半个月,许以安的肚子就已经很像八个多月的孕妇了。 “小雪球到底是什么?”许以安问道。 商明川眼中光芒浮现笑道:“他可能不是你想像中的孩子。” 许以安不明白商明川的意思。 “你有女娲氏血脉,女娲氏可以孕育自己伴侣的身体,用来復活那些只留下一丝一缕神魂的‘神’,可是后来,女娲氏被控制,强迫復活那些有用的‘神’慢慢忘记了真爱,几乎无法孕育后代。那时女娲氏的族长,抽取了女娲氏血脉投于天道之中,让天道自己选择孕育女娲氏下一代,而全部的女娲氏族人则化成了泥人。”这些都是他从小雪球那里看到的。 “就是许村吗?” 许以安想起来那个和自己名字一样却有些痴傻的“许以安”。 第54页 商明川点了点头。 许以安看着外面飘然而下的雪,所以自己和那个“许以安”其实是一个人吗? 本身和半身?就像商明川和小雪球? 许以安挺着大肚子走出了房门,屋外已经积了没过脚掌的雪了。 商明川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可是,走了一会,许以安的肚子突然疼了起来。 这是要生了! 许以安想起当初生小雪球的时候有多艰难,可是这次却和上次大大不同。 许以安还没有来得及品尝疼痛的滋味,小雪球就已经哌哌落地了。 雪白的一团落在白茫茫软绵绵的雪中。 看着这样的小雪球,许以安的心都要化了,伸手就要将挥舞着小爪爪的小雪球抱起来,可是他的手却从小雪球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他触碰不到小雪球! 许以安十分不解,焦急地想要将小雪球抱起来,这个时候商明川在他身上披上了厚实的披风,轻声道:“别急,你看。” 只见,奶奶轻轻抱起了小雪球,怜爱的走回了屋子。 “奶奶……”许以安喃喃看着她的背影。 “……是奶奶把我捡回去的。”许以安浅浅笑了,眼里却溢满了泪珠。 雪停了,天边升起了不停颤抖的彩霞,那是天道在赶他们离开。 原来小雪球是自己,也是商明川,他们本就是密不可分的一体,是前世今生的恋人。 商明川虽然没有了神位 ,但他的身体却是真真实实不带作假的龙神的身体,三千世界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许以安握住了商明川的手,两个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时光漫长,许以安却再也不会觉得寂寞了。 相伴永生,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这天,他们离开一个绚丽多彩的小世界的时候,看到了一棵熟悉的树。 树上有只鸟窝,里面有两只金灿灿的雏鸟,依偎在一起,紧闭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