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同人] Hp虚空之外》 第1页 [bg同人] 《(hp同人)hp虚空之外》作者:altina【完结】 文案: 专注事业,恶人视角,基调沉重,谢绝各种血统论,精神贵族,优雅咏嘆调,尬黑尬吹,反派洗白。 剧情需要,阿斯托利亚只比子世代主角低一个年级。 想为原着的童话故事增添一些不一样的色彩。如果当有一个人曾在特定的时候触及到汤姆里德尔尘封的内心,世界还会一样吗? 成为真正的神灵, 看昆虫在羊毛球中厮杀 萤火虫灼烧至温暖的灰烬 虚空之外,绝对零度之下,即使相拥也只能冰冷彼此 註:1.固定cp汤姆里德尔,不玛丽苏,专注事业。不走感化,更无缺爱黑化小汤姆, 关于容貌,最终还会是从前里德尔的样子,但不会ooc,我感觉铺垫能保证他接受这样的自己。 2.女主英国出生东方长大,会掺杂一些东方设定,但发誓不写什么在霍格沃茨吃火锅这样的行为。整体控制在低魔体系,无东方神兽,传说生物或者过分强大的宝物,不修仙,非升级打怪。因为男主问题女主挺强的,但会控制在合理范围。 3.原着属于罗琳,崩坏属于我。不抢夺原着人物高光时刻,对每一个原着人物我都抱着最大程度的敬意。 4. 文里的九州什么的就当作一个平行世界或者虚拟世界。 内容标籤: 英美衍生 强强 魔幻 正剧 主角视角汤姆里德尔 慕羽hp其他人物 部分原创 其它:同人,衍生 一句话简介:子世代,反派视角,不洗白 立意: 一个名为编织理想的游戏,一场颠覆秩序的棋局 善恶 第1章 夕阳与火 慕羽喜欢坐在明源山山顶看夕阳。 夕阳之所以称之为夕阳只是因为清幽的明源山和脚下昼夜喧嚣不停的香海市。 山丘恩赐静美,闹市施捨唿吸。离开任意一者夕阳便会在她眼中失去意义,沦为一颗悬挂在空中要落不落半死不活的火球。 霞光中喷薄而出的金黄一次次和梦境中燃烧的火焰交叠,夕阳的每一次唿吸对应着那双黑眸中倏忽即逝的狂热。 第913次,她望着漫天的霞光想着这个数字,昨晚是第913次梦见那个场景--狭小的房间,昏暗的天空,两道一大一小的模煳身影,房间一角熊熊燃烧的火焰。这一次仿佛又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如若说从前梦中的一切还覆盖着迷雾,那么渐渐地迷雾仿佛被未知的手拨开,覆上轻柔的薄纱。 好歹那是为数不多的亮色。 “小羽。” 她对爷爷的声音再熟悉不过,毕竟从她出生起整座明源山便只有他们祖孙二人居住在山腰的小楼中。 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脑袋,就是同样一双手牵着她一次次在山间漫步,偶尔带着她去山下一间包子铺吃她最喜欢的蟹粉小笼包,又一次次在她被噩梦纠缠清醒后紧紧握住她。 她曾理所应当地认为世上每个家庭都应如此。直到在明源山下,她亲眼看见一男一女牵着一个拿着棉花糖的小男孩。 她能迅速理解书本上的内容,仅仅几次推演便能推出精妙的阵法,画出复杂的符纸,施展法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被一男一女包围的小男孩会露出那样灿烂的笑容。 书上说,那叫亲情,一种爱。 爷爷对她有亲情吗?爷爷爱她吗? 爷爷曾经对她严厉,严冬酷暑,训练从不停歇。他曾经一遍遍告诉她,小羽,你要寻求自己的道,他曾经告诉她,小羽,你要学会坚强。 坚强到没有人帮助她。 爷爷一定爱她,否则不会一次次在她摔得鼻青脸肿时为她上药,更不会原谅乃至遮掩她从前做过的事。只是这种爱或许和父母的爱还是不同的。 她最终还是问了爷爷,她的父母呢?他们是否已经抛弃了她? “小羽,”她能感受到其中的忧伤,她对人的情绪总是如此敏感,“你的父亲在一场空难中不幸离世,你的母亲彼时正在英国游歷,得知消息后受惊难产。” “可是他们都是修道者,空难和难产怎么会轻易夺去他们性命?” 沉默意味着秘密—这是她很早就学会的道理。秘密总会在某一天浮现,她只需要等待。 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她的爸爸一定高大而幽默,她的妈妈一定温柔而和蔼。如果他们还在世,会一左一右牵着她的手,像那个拿着棉花糖的小男孩一样。 那晚她没有梦见那个有着火焰燃烧的梦境,更没有在那条走廊上拼命奔跑,她梦见了她的父母,父亲将她举在肩头和她高声谈笑,母亲在一旁温柔地注视他们。 毕竟书上所描绘的父母亲情,大抵都是这个样子。 梦境罢了。她早早就学会不要沉迷于梦境。 万千思绪不过在一瞬间划过,她始终没有回头:“爷爷去崑崙探望过徐爷爷了?他的伤好些了吗?” “毕竟是当年遭人暗算,十一年了还是老样子,没多少起色。” 慕仁和她一起坐在山顶的长椅上,夏日的夕阳坠落得格外缓慢。最后一抹璀璨的光线得以让他仔细打量这个优秀的孙女。 她…..没有一点她父亲的痕迹,更不像她的母亲。她的美是不带侵略性的,古典的美丽。如同一块美玉,不如何耀眼,却自成气度。 第2页 她也不喜欢像其他小女孩一样将头髮用五颜六色的发绳扎起来或者编出许多花样。柔顺的黑髮自然地垂在肩上,被梳理得极为顺贴,同样也使得她少了一分十一岁女孩应有的朝气,多了一分温婉。 从多久开始温婉便成了她给人的第一印象? “小羽,你的房间书架上设了一处阵法,巧妙的迷阵,就连我解开都花了很久。你的阵法造诣很高。” 他的语气平和有力,好像真的在夸奖一样。慕羽却在听到那处阵法时微微动了动手指。 “《人性的弱点》,《君主论》……小羽,你看这些有多久了?”仿若只是一个长辈和一个晚辈的闲聊,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显得有一些诡异。 慕羽抿了抿唇,她这时才转过头,对着满脸担忧藏都藏不住的老人绽放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您让我可以随意进书房,这些都是我从书房拿的。我只是好奇。” 慕仁本想问你已经理解了多少,他还想询问慕羽关于学校的事情。慕羽的班主任莫名其妙因体罚学生而被停职,慕羽班里的几个同学因为一些小矛盾而大打出手。但千言万语在看到她温婉的笑容时只化为了一声长嘆。 他怎么会想到这样问小羽。曾经的事对小羽有着那么深的阴影,现在她似乎正在慢慢走出来。他怎么能因为曾经的事情就这样毫无根据的去询问小羽。他已经对不起小羽一次了。 这些年小羽越刻苦越强大他便越愧疚。 “你十一岁的生日就要到了。 ”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封信封,信封上翠绿色的墨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爷爷?”像是预料到了什么,慕羽接过信封,上面飞扬的花体字似乎都要随着晚霞燃烧起来了。 “你在英国出生,理应去霍格沃茨,七年的学制。学成后你想留下或者回到九州都行,”慕仁顿了顿,终于还是补充了一句,“你想去崑崙学院,我也明白你对生命奥秘的执着。小羽,你一直对你父母的死亡介怀。” 慕羽握紧了拳头,爷爷原来一直都知道。 说到这时他停住了,不知道在顾忌着什么。 慕羽柔顺地接了下去:“自三岁磨鍊道心打磨基础起,直到如今,八年时间我学的都是东方法术,很少涉猎西方魔法。而我也…. 捨不得您。”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爷爷一年比一年苍老。几年前在知道她犯下的事后,这位老人挺直嵴背站在庭院中间呵斥她跪下,用坚强伪装着失望。 其实他不用遮掩,没有任何意义。 “天下大道,殊途同归。”慕仁听上去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的学业,自从来到山顶后好像一直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他。 一阵凉风掠过江面向着明源山飘来,同时也带来了他轻得不能再轻的话语:“你的母亲其实…” 夏天的凉风来得温柔,消逝得也迅速。 慕羽对母亲这两个字十分敏感,然而她也明白爷爷明显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提问除了引发更多好奇外没有半点作用。于是她选择了沉默,继续坐在山顶的长椅上欣赏夕阳的落幕。 除了夕阳,她不接受其他任何形式的所谓被称之为美的事物。 在消失的前夕用缤纷渲染蔚蓝和纯白,一步步沉入看不见的地底,留下的只有黑暗。 在地平线的交界处或许才隐藏着美的终极。她这样想着。 她好像真的在认真看夕阳,好像真的对有关她母亲的信息毫不关心。 慕仁终是没说什么,他摸了摸她的头:“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小羽,走吧,太阳快落山了,回家吧。” 从来都是这样,不管她在外面待到多晚,不管她经歷遭遇了什么,总有这样一个人找到她,温和地说,回家吧。 除了那个梦境,她也只有那么一个家可以期许了。梦境虚无缥缈,但家却切切实实存在。 慕羽拉住爷爷布满老茧的手,两人就着夕阳的余晕缓缓朝着山腰走去。 她发现不管走得有多慢,爷爷始终都落后她好几步,好像跟上她都略显困难。 要知道爷爷的修为应该远比她高深。 这是慕羽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爷爷或许在一步步老去,在一步步迈入她父母已经踏足的死亡。 修道者一生求道,原来也不能永恆。 那么大道又是什么? 在渐暗的天色中,慕羽模煳明白了这个道理。 会有永恆的道吗? “小羽,我不求你做出经天纬地的大事,惟愿你为自己的平安喜乐而活。你不是任何人,不为任何人,知道吗?” 在进门处慕仁停住,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他看她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和,仿佛想要藉助着最后一抹光线消逝前好好看看她。 “你将要去一个全新的地方,一切或许不会那么顺利。但记住,要像水一样去融入。” 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了,将力量演变为征服人的工具。 慕羽默默念叨着他未竟的话语。 他放开她的手率先向着屋内走去。 屋内侵蚀而上的黑暗逐渐吞噬掉那道佝偻的背影。 那双温暖的大手似乎都不如从前有劲了。 她希望今晚能再梦见那个模煳的场景,一次次窒息在火焰的炽烈与那双黑眸的狂热中。 第3页 -------------------- 是的,我又回来了,不冲下新晋总感觉缺点什么。 大幅度删减更改,不会弃坑。 框架大,不喜勿入, 感谢。 第2章 初至 火刚刚燎过这座城市。鸟瞰整座城的钟楼塌了大半截塔尖。斜日西沉,晚霞缓慢攀附上古旧残损的建筑,又静默泯灭在道道裂隙中。 行人、车辆于马路上穿梭不息,然而没有多少声响,旧时代的欢声笑语更是奢侈乃至不敬。太阳在谢幕、在满目刺眼醒目的标语口号上流转挣扎,城市的哑剧却仿佛刚刚开始且似乎永远不会谢幕。 随着黑夜覆盖,城市一角璀璨夺目的焰火灯光几乎将半边天空照成白昼,只有在这时城中才能听见一点笑声--不管是强装出来的假象还是发自真心的自我麻痹,至少算是享乐。 这并不能使城市活起来。昔日的家倒像是座看不见边际栅栏的牧场。 而她不在里面。她像是独立于晚霞中了,比苟延残喘的斜阳站得更高,立在稀疏的星之间,将城市当棋把玩,从中攫取不知名甚至现如今于她而言禁忌的乐趣。 又在乱做梦--一场荒唐、不应存在的梦。 “也许这支魔杖才适合你。”伸过来的满是皱纹的手将慕羽彻底拉回了现实。 奥利凡德魔杖店内的光线过于昏暗,和对角巷的阳光明媚简直位列两个世界。在面前的桌上原本摆着一根魔杖,可现在奥利凡德却极力将另一个盒子塞在她手上。 她避开了奥利凡德递过来的盒子,不死心地再次伸手探取桌上的魔杖,轻盈的魔杖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拿不起来。 她收回手,只静静转动着手中戒指,仿佛戒指中隐藏的几近大半慕家财产能给她多大底气似的。 奥利凡德没因略显失礼的举动生气,看着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独角兽芯的魔杖或许不适合你,孩子,魔杖选择巫师,”他收起桌上的独角兽芯魔杖,将手中盒子重新递到慕羽面前,“试试这根。” 慕羽稍稍退后,并不习惯和人保持太近的距离。静静躺在盒中的魔杖于她而言有种别样的诱惑和魅力,而在惯常的认知中,无端展现的诱惑总是危险的。 终究是不想在挑选魔杖环节耽搁太久,也受不了奥利凡德打量探究的奇怪眼神,她终于拿起了这根魔杖。 一拿到就不太愿意放下。 她在空中一挥,魔杖顶端突然腾起一簇火苗,火苗比烛光还要微弱,再从头顶挥过,火苗在空气中形成排列,一朵由火焰组成的彼岸花静静排列在空气中。 在她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时火焰便星星点点地消散。 奥利凡德激动得直拍掌:“真棒,太棒了…我就知道,魔杖选择巫师…” 在最初的激动过后,他兴奋的目光逐渐冷了下去。 “有什么问题吗?先生。”刚才毕竟失态了,慕羽眨了眨眼,随口问了一句,本也不期望什么回復。她一刻也不想在魔杖店多待。 “十三英寸,桤木,凤凰尾羽,”在她发问时奥利凡德已经压抑下了一闪而过的阴郁,“你的魔杖十分有意思。桤木啊,之前一个东方人也在我这里买了一根桤木魔杖。而凤凰尾羽…” 他似乎无比感慨着看着她手中的魔杖:“稀有珍贵的材料,总共我只得到过三根,没想到能全部卖出去。凤凰尾羽可不会选择平凡的人。” 他竟然正儿八经给出了回答。 “一个东方人?”慕羽仔细品味着他话中的含义。 “一共八个加隆。”奥利凡德装作没听见她的疑问。 在交付金钱时慕羽仍然感觉他一直在观察她,好像在将她和某一个人做着比较。她深唿吸了一下,努力不露出任何异样。 “你没有一点你母亲的样子,”在快要跨出店门时她听见了奥利凡德幽幽的嘆息,“银椴木,独角兽毛髮,九英寸,特别柔韧。” “我的….母亲?” 她的母亲,不是和父亲一样就读于崑崙学院吗? 然而转头时原本还站在厅堂中央的奥利凡德已经不见踪影。 到家门口时便看见了站在门边等待的高挑身影,她立刻想起来这是谁:“邓布利多先生,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来了,”在待人接客上她向来没有什么疏漏,柔和的笑容既不显得疏离也不过于亲近,“应该先让悠悠给您倒杯茶。” “不用麻烦,”邓布利多背着手在正门前踱步,仰头看着小楼长满爬山虎的院墙,“记得这里以前种满了蔷薇。” 这毕竟是爷爷的财产--哪怕慕羽从没想过爷爷竟然在英国会有一座拥有家养小精灵的房子,她也不打算贸然附和这位校长,只是沉默地打开小楼禁制,将他引到客厅为他添上一杯茶。 落地窗外小精灵正在费力地给院子翻土,将几株火红的花移植进土壤。 邓布利多抿了口茶,长长嘆出一口气,像是在回味长久不见的物事:“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装饰院子了。” “必须得给悠悠找点事做,”慕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否则她就会做一些可怕的事,用头撞墙什么的。” 邓布利多不再欣赏后院,转而将目光转移到她身上。 第4页 他在仔细观察她,这样的观察又不会引起不适。 这不像是一个老师在观察学生,更像是….一位亲切温和的长辈故交在关心后辈。 “家养小精灵这个样子是因为一段歷史。不过在对角巷的採购已经够累了,你一定不想将这样美好的下午耗在听一个老头子讲歷史上吧?能问一下您让那个可爱的家养小精灵种植的是什么花吗?” “石蒜,在九州也叫彼岸花。” “东方人永远这么浪漫,”才续好没有多久的茶水被他喝完,他举了举杯,顺便看了看手中精緻的瓷器,“这样醇香的茶叶太让人上瘾了,请一定带来学校。不过我可不会因为这个就偏袒你。” 他眨了眨眼,半开玩笑地说道。 他好像真的是来喝下午茶的,他随意地闲扯着,从东方的饮食谈到风土人情,又问及慕羽平日的生活。慕羽惊诧地发现这个被誉为西方世界最伟大的白巫师对东方的风俗文化也有着深刻的见解。 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在东拉西扯中悄然熘走,直到天色渐暗,微薄的霞光透过落地窗攀上餐桌时邓布利多似乎才意识到今天到来的正题:“你爷爷特地嘱咐过我几件事。首先他希望你能在霍格沃茨拥有一间单人寝室。虽然学校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特例,但我仍然保持尊重和理解。” 在提到单人寝室时她微微垂下头,爷爷或许…在防着她做下从前的事。 “第二件事,”邓布利多没有错过眼前这个女孩微变的神情,“他希望你从一年级开始就学习守护神咒。” “守护神咒?”在听到陌生的词语时慕羽才抬起头,不解道,“那是…什么?” 这个词的发音都让她感到拗口。 “一个依靠快乐才能施展的高深咒语,”邓布利多轻轻敲打着桌面,“很多成年巫师都没有守护神。我思考了很久,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可是….”既然是高深的咒语,对她而言会不会太早了。 然而邓布利多摆了摆手,示意她无需多虑:“你爷爷告诉过我你的学习情况,我认为你有能力提前接触守护神咒,更何况施放守护神咒靠的不是高深的魔力。” 他停了一下,看她的目光更加柔和了:“我能叫你羽吗?” “您请便。” “你爷爷…和你提过西方的巫师界吗?” 她点点头:“提过一些,像对角巷,还有欧洲几个魔法学校什么的。他说让我今后自己探索。” 邓布利多挑了挑眉,像是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果然这样。不过的确啊,小孩子最不缺的就是好奇心,毕竟谁也不知道冰山之下隐藏着什么,不一定全是光明。” 他的话像是意有所指:“羽,我期待你为霍格沃茨带来不一样的东西,”说着他饮尽最后一口茶,“传承千年的古国有太多神秘,我们的东西在这个古国面前如同猴子的把戏。” 慕羽的手不自觉搭在椅子扶手上:“都是法术,形式不同,各有千秋。” 邓布利多并没有正面回应,他笑得一脸慈祥:“比比多味豆是一款有趣的零食,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你尝到的是什么。我曾经还尝过牛粪味的。” 还没等慕羽反应过来他便站起身,极其绅士地欠了欠身:“非常愉快的下午茶,羽,我想我得走了。列车将在九又四分之三车站出发,你祖父想必早早告诉您了。霍格沃茨再见。” 小楼里被下了禁制,慕羽一路将他送到大门前,在他即将跨出门时她忽然轻声问:“先生,您是不是之前见过我?” 那副半月形眼镜在绚丽的晚霞中折射出莫名的光芒:“我和你的祖父有过一些交情,羽。” “不,”她坚定道,“我的意思是,感觉很早之前您就见过我了。” 然而邓布利多却直接消失了,他的离开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慕羽倚在门边,伦敦的晚霞远没有香海明丽,就连吹来的晚风也总夹带着化不开的寒意。 那位霍格沃茨校长今天下午的每一个字中既蕴含着隐晦的关心,也充满了礼貌的试探。 她第一次感到无措。无论再如何关心,再如何礼貌,她总会因外人的打量观察而不适。这超过了她能完全控制的范畴。 魔杖店中那根怎么也拿不起的魔杖、昨晚不知所名的梦也成为了挥散不去的阴翳。 那个场景中的薄纱终于被彻底揭开,她看见的终于不再是模煳的身影。 这是一个十分英俊的男孩。也许很少晒到太阳,他的皮肤苍白,黑色的碎发搭在额前。他的气色如此糟糕,眼睛却如此明亮。 那种明亮和希望又没有一丝关联,那是一种灼热,比她无数次看见过的火焰还要灼热。 “你是谁?”他的声音冰冷而生硬。 雨滴噼里啪啦打在布满灰尘的窗户上,使得眼前的景象更加诡异。 “你又是谁?”她直视男孩黑色的眼眸。她难得期待过一件东西,以至于她愿意在这里稍微卸去一点温和的伪装。 男孩忽然笑了,笑容中却没有一丝温度,好像这只是他惯用的一个技俩。 第5页 他就像一条斑斓的毒蛇,冷静地等待着伏击猎物:“我见过你,913次。我像是被困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他像是极为难过可怜:“日復一日地一个老头来向我展示…” 他似乎在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魔法。说着我应该去一个魔法学院,你能帮我吗?” 他的眼睛一直紧紧锁定着她:“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慕羽一点也不急,她甚至还坐在房间中唯一一把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他。 真有趣--第一次欣赏一个同样和她擅长伪装的人. 可惜所有画面在这时像是被撕扯着褪去,她感觉自己在被拉扯着回归现实--几乎没有色调的床帘,素淡的墙纸显得那么无聊且缺乏美感。 她花费了比以往更长的时间如同一具尸体般躺在床上,竭力避免幻想将四周摧毁并一块块扭曲拼接的模样。 -------------------- 第3章 开端 列车出发前的半小时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最清净的时候。薄雾笼罩着红色的列车,被施了魔法的刷子正忙碌地清洗着列车,除此之外整座站台好像就没有能动的活物了。 慕羽坐在最角落的隔间拂开窗上的水雾,桌子上摆放着一本厚重的书籍,然而现在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站台上安静得过分,过分到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声音能够轻易充盈这座站台。 尖叫,谩骂,刻薄,嘲讽,追逐… 这几年如果没有梦见那个房间那占据她梦境的必然只剩下这些元素。 有时候她挺期待梦到那间房间的,至少全然陌生的环境远远好过熟悉到让她近乎疲乏的过去。 她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看着窗外,直到空荡的月台被喧嚣的人群填满。推着宠物的学生和前来送别他们的父母不停在站台上穿梭,其间混杂着各种动物千奇百怪的叫声。 直到这时她才重新翻开书籍静静阅读。她正巧翻到新的一页,标题赫然醒目:灵魂容器。 “到处都是人,堆满了混血和泥巴种,要不是我妈妈非得坚持家族传统,我现在已经在德姆斯特朗了。” “我妈妈嫌弃德姆斯特朗太远!但那根本没什么!由一个疯老头教魔法比去北方可怕多了。” 时间的推移使得吵嚷之声逐步占领这个暂时还算清静的角落,其中以一男一女两道极为尖刻的声音最是瞩目。稍一听也知道内容同样好不到哪去。 慕羽像是完全没听见一般,兀自往下阅读。 “灵魂容器时炼器中最为复杂,最为奥妙的门道之一。灵魂容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人为制造的器灵。天生的器灵生于天地灵气,钟灵毓秀,与人造器灵天壤之别。因此灵魂容器并不适合充当法器。多数情况下是一种退路。肉身消亡,神魂藏身于容器中,在精妙的阵法的保护下,寻求重启之机。” “小迪,我以为你会去布斯巴顿。”那道尖锐的女声缓和了一些,应当是在和另一个伙伴说话。 “利亚从五岁起就想进霍格沃茨了,我自然要跟她读一所学校。”这道声音不似她的同伴那样尖利刻薄,然而从中仍可听出一丝失落。 她的同伴听后似是哼了一声,终究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越走越近。 隔间门刷地被拉开,慕羽抬头刚好同为首的两人对上。 为首的金髮男孩皮肤苍白,身后跟着两个大块头。一个短髮女生紧紧挽着他,本就普通的相貌被满脸的刻薄衬得扭曲。相比之下她同伴看着就正常多了。 几人仅短短对视了几秒,在瞥见慕羽正在看的书时那男孩眼中全是嫌弃:“你是谁?” 书本很是诱人,但于慕羽来说有些事远比书籍精彩。 “慕羽。”柔和礼貌的语气中根本听不出她真实的情绪。 在听到她的姓氏时为首的男女忽然发出一阵尖锐张扬的笑声,连带着后面那两个大块头也后知后觉傻傻地笑了出来:“姓慕?是那个慕家吗?”金髮男生不客气地打量她,“我听爸爸提过,应该就是你了。如果我是你,便会老老实实地滚回东方,霍格沃茨可不是垃圾回收站。” “如果我是你,便不会和这两个比鲸鱼还要雄壮的傢伙走在一起。你在他们中间像一片被三明治夹住的火腿。” 慕羽没有一丝火气,她平淡的语调好像仅仅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没人注意到她原本捏着书页的手指动了动,由转而死死抓住书皮,纸张撕裂之声在当前的环境下自然微不可闻。 男孩涨红了脸,还没等他说什么,他的女伴反而像是更受刺激,要不是被人拉着,指不定早冲上来了:“你这个杂...” “潘西,别这样。没必要。” “达芙妮,你就是脾气太好。” 原来小迪的全名叫达芙妮啊。 慕羽索性合上书,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看似在这个小团体中不太显眼的达芙妮。她不会错过刚刚达芙妮看见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 “晦气。我们走,德拉科。布雷斯那应该还有空位。”潘西最终仍然没做什么,拉着德拉科便往回走,那两个大块头自是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独独达芙妮回头看了一眼,似是想要停下脚步,然而还是选择了跟随同伴而去。 第6页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鸣笛,列车缓缓动了起来,在紧随其后的哐当声中将方才还喧嚣吵闹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越丢越远。 慕羽继续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书本中。此时书上的内容可比观察几个特别容易看透的人有趣。 “制作容器最佳材料为阴灵木,此物位列地宝榜第四,非机缘不可得。其下 为千年份紫衫木,沉香木….传言崑崙有一禁地,一望无际,乃称归墟,归墟尽处为崑崙墟,崑崙墟有一奇木凤凰松,五百年生一叶,六百年结一果。其枝保灵魂不灭,其叶保肉身不腐,其果稳道心之定。此法乃权宜之计,非为长生之道。三百年不得其解,非得天眷顾,身死道消。” 火车正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行驶,低垂的白云沉沉压下来,像是一伸手便能触到。 她一会望望田野,一会抬头看看恍若能飘于指间的云。书籍不是俗世志怪读物,绝不会堂而皇之摘录传言。这几行蓦然出现在这,怎么看怎么奇怪。 思考间原本看似结实的书页竟掉落下来,这一页更像是强夹于书中似的。 隔间门再次被轻轻打开。也不问一声一个人便悄然坐在了她对面。 不用多看慕羽便知道是达芙妮。 隔间里的气氛很是尴尬。慕羽更有兴味地仰头欣赏天空变换的云彩,达芙妮似是在拼命寻找可以说的话题。 还是餐车由远及近的轱辘声以及外面女巫轻柔如同唱歌般的叫卖打破了沉寂。 达芙妮也像是找着了话题,趁着慕羽注意力被短暂吸引导致两人不得已对望时赶紧说:“他们都去看哈利波特了,”似是为了照顾她般立刻添了一句,“大难不死的男孩。” “我知道,从伏地魔手下逃生的男孩。”她自然而然接了下去。 听到那个名字时达芙妮脸色青白,狠狠打了个冷颤。 慕羽立刻明白了,她将瘫在桌上的书连同刚才掉落的书页合上推到一边,少了大部头的遮挡两人间的距离显得更近。她仿佛很是愧疚:“对不起,我没想到...” 达芙妮自是不肯真让她道歉:“没事没事,不是你的错。是爸爸,他经常说...”谈到这这个话题便戛然而止,达芙妮捋了捋本就柔顺的棕发,伸出了手,“瞧我都忘了介绍,我叫达芙妮格林格拉斯。” 慕羽看着达芙妮伸出的手,没有半点触动,甚至还条件反射地往旁边稍稍挪了挪。 “我爸爸说不要和你玩!你是个克父克母的丧门星!” “丧门星!丧门星!” “打她,打她!” 无数刺耳的尖叫,被倒掉在学校门口的身影,头髮被悬在教室风扇上的女孩,血肉模煳的小狗….. 她讨厌这样的场景,因为不可磨灭地记忆总会在这时诱导她拼命追寻本不应追寻的东西。 “要像水一样融入…” 爷爷的叮嘱不停在耳边迴荡,还有他没能说出口的担心。 不能再像从前最开始那样。 再次扬起头时她脸上挂着实践过多次早就完美无缺的温婉笑容。温柔实在是一件好用的武器,能无声卸下盔甲,利用最巧妙的伪装刺探最隐秘的思想。 这是她学会的道理。 她握了握达芙妮的手:“慕羽,想必刚刚你也知道了。“ 两个女孩默契地相视一笑,彼此都决定不再过多地纠结询问,倒将一开始隔间中的尴尬转化成了微妙的和谐。 “抱歉,羽,”达芙妮表现得无比愧疚,仿佛之前出言嘲讽的人是她一样,“潘西和德拉科一个姓帕金森一个姓马尔福,因为歷史,纯血家族和东方...” 她终于露出了真实目的。 “你竟然知道这段歷史,我以为你和他们一样,只知晓双方彼此厌恶。”慕羽既不计较那两人的失礼,言谈间更没让达芙妮感到丝毫不适。 “爸爸和我讲过,他曾经去东方游歷了一年,”只有提到父亲时达芙妮才会流露出真心实意的骄傲与孺慕,“以前双方还打过,为了东方的传承...” 提到传承时她真正语无伦次起来,双手直接撑在了桌子上,显得尤为激动。 传承...慕羽无声哂笑。 真正的歷史又有几人知道呢? 曾经氏族手握道统传承,横行无忌,可惜歷史更迭,频繁的战乱迁徙一度致使氏族几乎难以维繫,崑崙创始人也出自氏族,他说服氏族统一交出传承,以学院方式保留道统。 氏族为求生存仍然选择妥协,只是再也不復昔日辉煌。如今只剩寥寥几家,慕家便是其中之一,不过慕家甚少和其余三个家族来往。 人心总是变的。百年的修生养息使得道统再次繁荣兴盛,随之而来的虚名也滋长了崑崙部分人的野心,以至于让他们插手了俗事…. 他们干预了本应自然发生的歷史,窃取了本应由芸芸众生享受的果实。 从来没有什么是永恆。 长久的和平助长了贪婪,曾经一同热血齐心对外的人,也因为贪婪将刀锋指向了自己。 达芙妮只将传承当寻常珍宝,以此为台阶一步步揭开与她攀谈的真正目的,虽然伪装很拙劣,但也有点意思。 可惜生活中往往充满了意外。 又有人推开隔间,一个有着棕色头髮和一对大门牙的女孩陪着一个男孩站在门口:“纳威丢了一只蟾蜍,你们有看到吗?” 第7页 慕羽温和回应这个女孩:“没有,你们也许该去其他地方找找。” 她察觉女孩视线一直在看着她手中巨大的书籍上,没有办法,这本书块头实在太大,实在惹眼。 那个女孩挑了挑眉:“我知道这上面的字。我其实也对东方文化十分感兴趣,可惜现代魔法史说这是一个非常封闭的国家,他们的魔法界十分神秘。当然,霍格沃茨无疑是西方最优秀的魔法学校。我家没有一个人懂魔法,我收到通知书时十分惊讶。我在家试了几个小咒语,全部都灵验了。我也背下了所有课本,希望能有点用。对了,我叫赫敏格兰杰,你们叫什么名字?” 她如同连珠炮般说了一大堆话。 这个姓氏不像西方那些所谓纯血的姓。 达芙妮全然不似对慕羽的热忱,转而扭过头,竟像是没看见赫敏一般。因为坐得足够近,慕羽还听她小声嘟囔了一声:“麻瓜种。” 慕羽当作没察觉隔间中的种种变化,笑着朝格兰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还好意提醒:“不用担心蟾蜍丢了,到时所有行李都会送到寝室。” 赫敏意识到隔间有人不是那么欢迎她,对慕羽点点头后便不再多言:“我们快到了,你们最好把校服换上。” 丢下这句话后她便带着那个丢了蟾蜍的男孩匆匆离开。 等她走得没影后达芙妮也选择了告辞:“希望你进斯莱特林。只有那里才会教你怎么同正确的人交朋友。” 难怪她和潘西马尔福关系那么好。 翻滚的云被晚霞滚上彩色,和似淡非浓的天空融在了一起,不太能分清界限。慕羽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羡慕肆意漂浮的云。 连虚无缥缈的云彩都比她更懂得融入的含义。 -------------------- 第4章 疑云 列车逐渐放慢了速度,最后停在一个站台上。所有行李先行被送到学校。学生们吵吵嚷嚷地下了车。九月已经开始寒冷,一个高大的身影提着一盏灯站在站台尽头:“一年级新生!一年级新生!” 慕羽随着人流磕磕绊绊地走过一条陡峭的小路,没有一人开口,只有袍子摩梭在地上沙沙地声音。 小路的尽头是黑色的湖泊。这片湖泊好像一望无际。湖泊的远方,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城堡,夜晚繁星点点,城堡的几扇窗口也透着微弱的昏黄的光芒。她捏了捏长袍,她望着那座城堡,心里生出了些许期待。在这里,她能寻到自己的道吗? 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很多学生已经上了停靠在岸边的小舟,小舟几乎都满了。她只得挑了最小的一只,只能坐进她一个人。 没有船桨,小舟缓缓行驶。那座巍峨的城堡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水微微晃动时城堡的影子便也跟着轻轻摇曳。 就像那场一直难以触碰的梦境。 她仰头望着天空,满天星辰映在眸中。 她曾经读到过,连接一颗颗闪烁星辰的,唯有死亡。 不知为什么她就十分偏爱这一看上去极其荒唐的说法。 小舟靠岸,所有人集合在大门前。海格敲了敲门。一个满脸严肃穿着绿色袍子的女巫走了出来。 “麦格教授,一年级新生。” 那个女巫朝着海格点了点头,“谢谢,海格,交给我吧。” 大门被彻底打开,无数的火炬将长长的走廊照亮,慕羽沉默地朝前走着。这座城堡,并不是一个死物。 它是鲜活的。如果说在奥利凡德魔杖店感受到的能量如同湖水的涟漪,那么这里的能量便是海浪的波涛。 “我是麦格教授。”那个看上去十分严肃的女巫已经开始讲话。 简短地欢迎致辞和介绍四个学院后她便清了清嗓子:“分院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最好在此之前整理整理着装。” 站在她旁边的男生不停小声念叨着:“不要进斯莱特林,不要进斯莱特林...” 这样的念法实在很难不引起人注意。 这个男孩相比同龄人而言过于瘦弱了,头上的黑髮不知多久没有打理,乱蓬蓬堆成一堆,然而再是乱,慕羽仍旧注意到了他额间若隐若现的闪电形伤疤。 他的周身像是容纳了两种截然相反的能量,也许刚才太痴迷那本书了,以至于慕羽脑袋中不停闪现着灵魂容器四个字。 打量的眼神太过直白,纵然这一天下来哈利已然习惯各式各样好奇探究的目光,此时也不得不问一句:“我是...有什么不对吗?” 像是不常和人交流,他问问题也是磕磕绊绊。 慕羽自是不会让他感到过分尴尬。她十分自然地挪开目光,语气中充满了歉意:“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这样的态度实在难以让人说什么。 一句对不起还哽在哈利嗓间,麦格教授已经出来,示意一年级新生跟上她。 金碧辉煌的礼堂摆放着四张长桌,天花板被施了魔法,坐在礼堂中便能仰望星空。许多人分别坐在四张长桌上,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慕羽随同众人走过礼堂,在礼堂的尽头,麦格教授在他们面前放了一个高脚凳,又往凳子上放了一个打着补丁的破旧的分院帽。 麦格教授拿出一卷羊皮纸:“现在我叫到名字的就依次上来戴上帽子。” 第8页 她原本并不在意自己被分到哪个学院,但没想到分院是在众目睽睽下进行。 她突然也开始有些紧张了。 麦格教授一个个念着名字,她还能听见哈利的嘟囔:“不要去斯莱特林。” “慕…..羽”麦格教授有些艰难地发出她的名字,她急忙上前,麦格教授为她戴上分院帽。 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她,他们在观察她,像一件商品…自从来到英国后她已经被观察无数次了。 从来都是她观察别人。 她讨厌这样的感觉。 “不要试图伪装,孩子。”细微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你在霍格沃茨将学会如何面对真实的自我。” 好像她所有想法在这顶帽子下面都无所遁形。 “我没有伪装。”她脱口而出,却发现这时所有人都在看她。 分院帽却没有理会,她一度怀疑这是幻觉,这顶帽子似乎还嘆了口气:“你和一个人是如此相像,五十多年过去了,我从未见过如此相似的灵魂,不用想也知道该将你放到哪里…”它大声叫道,“斯莱特林!” 最右边的长桌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 一部分人诸如先前的马尔福看上去想要立刻质疑分院帽的决定又没这胆子。 慕羽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中跳下高脚凳走向斯莱特林的长桌,连一丝难堪和尴尬也没有。 不过是一些冷遇,这和从前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明明是在喧嚣的大厅,她却感觉不到温暖。也许是一路走来过于疲惫,她现在不想待在这金碧辉煌人声鼎沸的礼堂中。 每个人都在笑着,但他们的笑又是那么陌生。慕羽也温和地回应他们,在这方面她非常有耐心。 她坐在了达芙妮旁边,自然受到了后者的欢迎:“我就知道你能进来。” 还没等她做什么便听见麦格教授叫到了哈利的名字。 整个礼堂的目光瞬时聚焦到了大难不死的男孩身上。 分院帽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这一分钟内偌大一个礼堂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格兰芬多!” 另一桌雷鸣一般的掌声打破了礼堂的沉寂。 “我们有波特了!我们有波特了!” 麦格教授不得不提高声音才能压下格兰芬多的欢唿。 “大难不死的男孩居然进入了格兰芬多。” 达芙妮孩轻哼了一声后靠近她低声说。 还没等两人继续交谈下去,分院仪式已经快到尾声,邓布利多起身打算致辞,达芙妮只得遗憾道:“待会再说。” “欢迎大家来霍格沃茨开始新的学年!在宴会开始前,我想讲几句话,那就是笨蛋!哭鼻子!残渣!拧!” 这几句话之间根本没有逻辑关联。显然不止她一人这样想。马尔福还嘀咕了一声:“老疯子。” 邓布利多致辞结束后眼前的餐桌上出现了丰盛的各样菜餚,慕羽却没有一点胃口,不过顺着氛围勉强让自己多少吃一点。 “你是个特别的新生。” 一道雄厚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面前的烤乳鸽前面突然冒出一个全身血迹斑斑的半透明的男人。 “您是血人巴罗。”达芙妮像是之前便对这个幽灵有所耳闻。 血人巴罗从热气腾腾的烤乳鸽中彻底钻了出来,他的眼神阴郁,他的双手带着巨大的镣铐。他朝着注视着他的每个人点点头:“我是斯莱特林的幽灵,如果你们遇到了麻烦,尤其是皮皮鬼这样的麻烦可以来找我。不过平时最好不要来烦我。” 他在斯莱特林的长桌上飘来飘去,他的话语继续传入慕羽脑中:“年轻的女士,你非常特别。我脾气其实不是那么好,但在你身边,我好像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他说完飘着离去:“霍格沃茨每年都有出彩的新生。” 慕羽没有回答他。 “他其实挺可怕的。” 达芙妮想要藉此搭话,慕羽当然得给她这个机会。 “至少他能帮我们对付一些麻烦,那皮皮鬼听上去就不怎么好惹。” “我爸爸和我说过皮皮鬼,”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达芙妮掩嘴笑起来,“他上学时被皮皮鬼追着跑了三层楼,最后撞到了巴罗,据说后来皮皮鬼整整一个星期没在学校出现过。” 关于她自己的事情她说得很快,急不可耐地想要重启火车上的谈话:“你出自慕家,东方最古老的纯血家族之一,我不太了解东方传承,”她像是一个渴望了解新知识的小女孩,“只知道东方侧重灵魂和生命,听上去就很深奥。” 为什么她对生命和灵魂格外注意? “我们没有纯血这一概念,氏族会和普通人通婚,也从来不会避讳普通人。”慕羽避重就轻道。 在她迴避生命和灵魂这个话题时达芙妮明显很失落,不过她倒是锲而不捨:“你家里一定教了你很多咒语,我爸爸妈妈从来不让我摸魔杖。” 她将那点失落巧妙转化成了父母不让接触魔杖的不满。 还没等慕羽说话她便接着问:“我爸爸和我说过东方的法术特别厉害。虽然你在英国出生,但霍格沃茨不是你的唯一选择…” 第9页 不管怎样慕羽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变过,她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如沐春风:“我不觉得双方之间的魔法有多大的差异。只不过形式不同而已。” 东方更看重对灵魂形而上的追求,西方更贴合外在力量的研究。因为时间的积淀在材料上东方优于西方,但在道统上,千年毕竟太长,如佛修,炼蛊,祭祀等分支早已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失传。就连在中原盛行的道家道统也在一次次事故中损失了不少。 原来爷爷所说的全新的开始,和从前并没有区别。 她说完环视了一下四周,看了看斯莱特林明显比其他学院要少的人数,这个学院似乎多数只接收纯血家庭出身的学生:“纯血巫师家庭不多?” “我们可不像一些纯血,随意通婚,”在提及到纯血时达芙妮兴许自己都没发现她的骄傲都无法掩饰,“像韦斯莱一家,简直不配称为纯血。” 她们已经聊得够久了,达芙妮应该人缘极好,不时有人同她打招唿。慕羽随口附和了几句便无声退出了那个圈子。 她们所聊的要么是纯血的优越,要么就是对角巷又开了哪家新店铺。 事实上氏族早就走过了西方纯血家族走过的路,甚至曾经比他们走得更远。嫡支尊贵,维繫血脉,庶支负责开枝散叶,维持姓氏威严。一度百年时间氏族身影活跃于世俗世外,整个九州都是他们囊中之物。 即使这样,昔日枝繁叶茂,叱咤风云的氏族也逃脱不了凋零的宿命,拖拖拉拉了几百年,不过依附着和崑崙学院最后一点妥协苟延残喘。 西方纯血家族的优越感在她眼中是彻头彻尾的笑话,他们分明可以做得更极端决断,令人再也生不出质疑与反抗... 强行将脑中冒出的想法压下去,她转而开始观察教师席,一个坐在一边的年轻教师吸引了她。他的穿着十分奇怪,头上裹着一条大围巾。 吸引她注意的不是古怪的穿着,而是那条围巾下渗出的气息。 危险,狠毒,和波特伤疤的气息居然惊人地一致。 还没等到她继续探究下去便触及到了邓布利多的目光。他举起手中的高脚杯对她遥遥举杯。 十分细微的动作,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慕羽也象徵性举杯遥祝,将杯中果汁一饮而尽,那位年轻教师的形象却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左右都与她无关。 “对不起,这盘布丁你还要吗?” 一声询问打断了她的思路,这时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甜品都快要上完,周围的人注意力早就不在食物上了,反而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聊天。 她面前还放着一盘没有被人动过的布丁,对面坐着的也不是马尔福那帮人。问话的是一个高瘦男孩。他坐得离马尔福那群人远远的,像是刻意避开人群一样。 甜点的香味萦绕鼻尖,一点一滴刺激着空空如也的肠胃,缓慢牵引出那么一丁点渴望。 她今晚除了那一杯果汁便只吃了半块羊排。 “拿去吧。” 她没什么胃口,也没什么兴致动最后一口布丁。 男孩却没有动,好像这个回答有多令他惊讶似的。过了半晌他才将布丁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算了。” 莫名其妙。 布丁都快要推到眼前了,她只得一勺一勺挖下去。 芒果的香气在味蕾绽放,连带着驱散了自分院后便莫名缠绕的阴霾。最后一勺吃完所有甜点也消失。邓布利多又站了起来,礼堂霎时悄无声息。 “哦,现在大家都吃饱了,喝足了,我要再对大家说几句话。在学期开始的时候,我要向大家提出几点注意事项。” “一年级新生注意,里的树林一律禁止学生进入。我们有些老班的同学也要好好记住这一点。” “再有,管理员费尔奇先生也要我提醒大家,课间不要在走廊里施魔法。 “魁地奇球员的审核工作将在本学期的第二周举行。凡有志参加学院代表队的同学请与霍琦夫人联繫。 “最后,我必须告诉大家,凡不愿遭遇意外、痛苦惨死的人,请不要进入四楼靠右边的走廊。” 接下来唱校歌的环节简直是一场灾难,能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调子指挥到一起也着实为难邓布利多。 全程慕羽都在抬头仰望从被施了魔法的天花板上倾泻而下的星空。不论是否愿意,她都必须在这一座埋藏了无数鲜活秘密的城堡中重新开始。 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了。 她一遍遍仿若催眠般告诫自己。 -------------------- 第5章 汤姆 斯莱特林学院的公共休息室是一间狭长、低矮的地牢,圆形的泛着绿光的灯被链子拴着,从天花板上挂下来。这里摆放着雕花的椅子供学生休息,还有一些头盖骨作为装饰。地牢的一部分延伸到了湖底,因此房间中呈现出绿色的色调。这里的墙壁和天花板都由粗糙的石头砌成,一座雕刻精美的壁炉台下燃着一堆火。尽管如此,公共休息室里仍然显得发暗阴冷。 斯莱特林学院的级长叫杰玛福利。她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有着一头银灰色的短髮,对着一群刚入学的新生略显倨傲。 她都没有多和他们说什么:“外人对斯莱特林有许多误解,但我希望你们既然进入了斯莱特林便尽快忘掉那些传言。你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就如同学院的标志—蛇,圆滑,强大,还经常被误解,我们也比任何学院团结。我们的院长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在魔药课上你们便会见到他。休息室口令两周一换,请不要将口令透露给任何人。好了,男生寝室在左,女生寝室在右,晚安。” 第10页 即使已经十分疲倦,很多人在听见杰玛述说到学院的标志时兴奋之情仍然溢于言表。 大家都很累了,在杰玛讲完话后一一散去。慕羽正要上楼,杰玛却叫住了她:“羽?” 慕羽回过头:“杰玛学姐,有事吗?” 杰玛看了她许久,似乎有什么值得研究的:“邓布利多教授有口信带给你,下周三晚饭后前往校长办公室,口令是爆炸夹心软糖。” 因为守护神咒。 然而她现在一点也不想思考这些,她是真的累了。 在谢过杰玛后她便准备上楼,不想杰玛突然在她后面说:“你进入霍格沃茨我一点也不奇怪。” 慕羽不解地望着她,在疑惑目光注视下她淡然地将一缕头髮抚在耳边:“我姑奶奶为了爱情和一个麻瓜私奔,从此和家里再无联繫。爷爷气坏了,却一直偷偷关注着她,”她似笑非笑扫了慕羽一眼,“那个麻瓜一知道她是巫师就抛弃了她,让她独自一人生下了孩子,那个孩子,也是我的堂姑,据说叫奥利维亚。” 这种事情照理对于纯血家族来说算是丑闻,和一个才见面的人分享家丑实在有些奇怪。 杰玛福利现在对她的好奇已经毫不掩饰,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仔仔细细将慕羽审视了一遍:“我那个堂姑在某些方面的确很有我姑奶奶当年的风范。” 炉火小小地跳动了一下,杰玛福利已经扭头走上了通往宿舍的楼梯,她扔下一句话:“你得牢牢记住,在斯莱特林所有人面前,你就是来自九州慕家,一个古老的纯血家族。” 她将古老纯血家族这几个字咬得很重,说完后便抛下她直接上楼。 位于地窖的公共休息室本来就阴寒,火炉有气无力地燃烧着最后一点木柴。慕羽却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窗外冰冷的湖水之中。 明源山上爷爷的欲言又止,魔杖店内奥利凡德的喃喃自语,杰玛福利刻意的叮嘱无不在指向一个她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关于她父母,爷爷的确欺骗了她。 她却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都是去世之人,不管怎样纠结她都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走上楼,果然如邓布利多所说,她得到的是一间单人寝室。正中间是一架巨大的带着绿色丝绸帷幔的四柱床,床单上绣着银线,天花板上挂着银色的吊灯。一架雕着花纹的博古架和书柜占据了剩余大部分。一张书桌朝着室内的落地窗,窗外涌动着碧绿的湖水。 慕羽将所有从家中带来的藏书分门别类放在书柜上,正整理着无意间一张破旧泛黄的纸飘落在地。她将其捡起,随意看了一眼,上面画满了看不懂的图样符号。她随手将其抽出放在书架顶端。 那么多谜团,还有那极有可能成真的推测,慕羽原本以为今晚註定失眠,没成想在湖水拍打窗户的哗哗声中她入睡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迅速。 天空似乎永远都是灰暗的,滂沱的大雨好像永远都下不完。 狭小的房间空无一人,慕羽第一次有了机会环视四周。 一张狭窄的单人床,床边有一个巨大的衣柜。慕羽从房间中仅有的一扇窗户望下去,窗户下是一条街道,雨幕中来往行人穿梭不绝。 这种场景真实到过分了。 她试探性地将手放在破旧的木桌上,触碰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木头。 门在这时被砰地一声粗暴推开,一个女人拉扯着慕羽见过的小男孩走进房间。 慕羽想要避开,却发现那女人像是对她的存在毫无所觉。 男孩在看到她时嘴角上扬了一点。 女人揉着眉心,似乎极为头痛:“约瑟夫一家执意要向其他小孩询问你的情况,之后他们拒绝收养你。汤姆,你为什么就不能省点心,好好和同伴相处。你难道想以后进精神病院被人用烙铁天天照着鼻子打?” 她还在絮絮叨叨:“如果再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再出现你和别的孩子莫名其妙的牵扯…” 男孩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他面无表情地对女人说:“然后呢?我说过,那些事情不是我干的。” 他毫不悔改的态度似是激怒了这个女人,她因为气愤而颤抖:“愿上帝宽恕你,汤姆。” 说完她便如同忌讳着什么一样几乎是跑着出了房间,门被重重带上。 慕羽从头到尾没有一丝波澜,还没等他说话便平静道:“她还是在为你好。” 汤姆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或者说一只蚂蚁。他坐在唯一那张单人床上,满脸的不屑。 慕羽不关心他如何想,望着斑驳的铁门轻笑出来:“也是一个蠢人,愿上帝宽恕…这种话只有…” 她勐地停住,不再说下去。 汤姆死寂冰冷的眼中才重新有了一点光:“我好像见过你很多次。” “913次,”慕羽极为轻柔,“你忘了吗?你说有一个男人每天都来焚烧你的衣柜,告诉你应该去一个魔法学院,但你被困在那里了,每天不停地循环着。你请求我帮你。现在你脱困了。” 这里恐怕并不是一个孤魂的幻想世界那么简单。这个地方的出现应该和这个男孩息息相关。 刚才那个女人是活生生的人,这个被称为汤姆的男孩却十分诡异,他像是介于游魂和生人之间。 第11页 “你记得今天的日期吗?伍氏院…今天是星期几呢?” “1937年,3月1日,星期六。” 慕羽眨了眨眼,她有了一个朦胧的猜想,但还有太多未知的东西。她蹲下身,这样她才好和坐在床上的男孩平视:“我不害怕你的能力,因为我也有着一样的能力。” 她摊开手,一朵彼岸花静静在手中绽放,红色纤细的花瓣摇曳舒展。 所有法术都能自如运用,没有一丝阻碍。 这不是一个虚无的空间,她不是在神游状态,她确确实实来到了一个真实的空间,一段久远的过去。 汤姆迟疑了一下,轻轻触碰花瓣:“说下去,”他带着冷酷的命令,“刚才的话。” 慕羽没有在第一时间听从他的命令,她就那么无声地看着他。 雨水像是察觉到了室内沉默的对峙一般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抽打着几乎摇摇欲坠的窗户。 在重重的雨水声中慕羽闭了闭眼,她说得极其缓慢,好像每一个字都耗费了不小的力气:“只有弱者,才会说出这种话。而你唯一需要明白的,也只有她是在为你好了,这样才能顺着她的意愿做出伪装,让事情变得更有趣。” “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尖厉的惨叫在泥泞的记忆中翻滚,在久远伦敦的雨幕中碎裂成谩骂。 “慕羽,你这个恶魔!你会下地狱,你会不得好死。” 当好不容易驱散这些回忆时她只撞见了男孩眼中的探究。 他在兴奋着,在为即将去挖掘一个人的秘密而兴奋。 “这是什么花?” 他又触碰了一下纤弱伸展的花瓣。 慕羽将那朵花送到他手里,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他想塞回去,慕羽却在这时起身望向了连绵的雨幕:“lycoris radiata,送给你了。” 他想将其扔掉,这个想法在他看向眼前这个蓦然出现在他世界中的女孩时被丢弃。 她像是根本不会在乎也不会关心。 妖冶的花瓣在手中层层舒展:“第一次有人送我东西。他们都怕我,他们惧怕我的能力,又憎恨我的存在。我都知道。” 旧时伦敦的车水马在耳边喧嚣不停,带着慕羽回到了另一段时光。 那一段段阴暗的被她深深隐藏的记忆,刚一入学便面对的无数的嘲笑孤立,她还不太会隐藏自己的能力时也被骂作怪胎…..她的绰号太多了,多到自己也记不清了。 “小羽,在无法彻底掌控理解力量前千万不要在普通人面前使用能力。这个阶段,你只需学会怎样去包容不同,接纳差异。” 当时不懂入学前爷爷的叮嘱,既然爷爷希望她这么做,她便这样做好了。 现在更不懂。 “他们怕你是好事啊。”她的声音飘渺如云雾:“我们的能力,他们永远也得不到,我们的力量,他们无法想像。只能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般憎恨着我们的天赋。总有一天,等我们成长到某一天,他们再也无法憎恨,因为我们的存在带给他们的唯有战慄。” 所有的一切突然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在最后的一刻,慕羽只看见那双眼睛,她从前无数次就像窒息在这样一双眼睛中。 慕羽从巨大的四柱床上醒来,时间好像在地下室停止了。之前遇见的一切仍然歷歷在目,可怎么也想不起她的最后一句话。 在前往第一节 课时慕羽就迟到了。霍格沃茨的台阶也许存了捉弄她的意思。从慕羽踏上第一道台阶起楼梯便不断地变幻。魔咒课本应在东塔楼,她仍然来到了一座塔楼,只是并没有看见魔咒课教室。 她迷路了。 她在长长的走廊上闲逛着,此时正是上课的高峰期,走廊上挤满了学生。 大多数人佩戴着格兰芬多或者拉文克劳的铭牌,也显得她胸前佩戴的斯莱特林的铭牌格外惹人注目。许多人好奇地打量着她,却没有一个人同她说话。她也并不想询问人。 穿过狭长的走廊,慕羽来到了天桥之上。今天的天气难得的好。白云低垂在湛蓝的天幕之下,秋日的阳光在城堡的塔尖上洒下一片光辉,光点跳跃着辐散开来,跃入草地,跃入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泊。 她靠在墙边,有一瞬间不想去上课。哪怕逃掉开学第一节 课不是什么好兆头。 “怎么不去上课?”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她回过头,在走廊的阴影中站立着一个女人。 女人身材修长,长发齐腰,长袍及地。 一个优雅美丽的女人。她微微扬着下巴,眉眼间显出几分清高。她是漂浮在半空中的。 一个幽灵。 慕羽在开学晚宴上远远看见过她,当时她独自站立在拉文克劳的长桌边。 拉文克劳的幽灵。 “我迷路了。”她回答得诚恳,一点也没有因为迷路找不到教室的着急。 拉文克劳的幽灵穿过幽长的走廊来到天桥。阳光将她半透明的身体晕染成珍珠一般的乳白色。 慕羽眯起眼,幽灵难道能待在阳光下? 这只幽灵飘在了半空中,那张美丽的脸紧紧贴着她,一阵阵凉意直沁骨髓。 她抬起手,像是要触碰慕羽,却很快收了回去。 第12页 “靠近你能让我短暂地在阳光下舒服一些。”她的声音仍然清冷,“刚才你站在那里时,我差点把你认成另外一个人。” 慕羽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她总觉得这个幽灵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绝对不是简单地认错人那么简单。 “是吗?”她挂上一直以来温婉的笑容,“有那么相像?” “穿过这条走廊,在走廊尽头有一幅肖像画,那里面有一位很和蔼的夫人。告诉她你迷路了,她会为你打开直通东塔楼的通道。”这位幽灵并没有接话。 她也并不太纠结于此,温和有礼地道谢:“谢谢,这位….我该怎么称唿您?” 幽灵向着幽深的走廊飘去。长长的裙摆在阴影中逐渐隐去:“海莲娜。” 当她消失在转角处时,海莲娜才轻声说道:“其实你们一点也不像。” -------------------- 第6章 回忆 慕羽适应霍格沃茨的生活适应得极快。这座城堡对她来说是那么的新奇。曾经她每日见到的便是山中葱郁的树木,看了十一年,她对那漫山的葱郁有了极度的反感。 霍格沃茨不一样,这里每天都是在无时无刻变化的。一百四十二处阶梯,每一处都在不停的变换,无数不知从哪里会钻出来的幽灵,墙上挂着的能移动能交谈的画像。每当要和格兰芬多一起上课时,走廊上总是挤满了各种想要围观救世主的人。 她不喜欢吵闹,但喜欢旁观喧嚣。 功课也没有想像当中那样难以适应,天下大道,殊途同归。关键问题从来不是形式,而是道究竟是什么。 至于刚开学时杰玛福利所说的斯莱特林院长….她头痛地回忆着刚刚经歷的魔药课。 斯内普教授也不知道和格兰芬多,或者和哈利有什么仇什么怨,大半的时间便是对着格兰芬多吹毛求疵外加扣分。 让她烦恼的不是斯内普对格兰芬多的态度,而是在他难得地表扬了她制作的痔疮药水后说的话:“你的基础和其他人不同,慕小姐。从这个星期起每周额外再交一瓶特定魔药到办公室。” 她不过只是零碎地半懂不懂读过一点西方鍊金学原理,何况她自认自己熬制的魔药还没有达到要斯内普这样严苛的老师格外注意的地步。 他像是找了一个机会更进一步观察她一样。 这个想法一旦形成便再难根除。 “请问,请问,能将变形课笔记借我一下吗?” 在大家都熬过了这两节难熬的课程鱼贯向楼梯口涌去时有人从后面叫住了她。 是哈利。 自从麦格教授在变形课上夸过慕羽笔记后他便生出了想要借下她笔记的心思,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不常在一起上课,整整一个星期都没能让他找到机会。 麦格教授布置的作业太难了,而上节课只有慕羽和赫敏将火柴变成了一根银针,而两者相比明显前者看上去更好说话。 哈利有些脸红,毕竟方才的魔药课他完完全全被斯内普针对,还因此让格兰芬多损失了两分,再加上周围人的打量,他十分窘迫不安。 慕羽装作没发现他的异常,将笔记从书包里拿出来刚要递给他却被赶上来的赫敏插话。 “我想看一下你的笔记,羽。我觉得你的针比我尖多了,我还是想不通一些地方….” 她清楚看见罗恩毫不避讳地翻了一个白眼。 不想掺和进这三人的官司,慕羽直接一挥手将笔记分成了两份递了过去:“我有备份,不用还了。” “你没用魔杖…”赫敏看上去注意力完全不在手中的笔记本上了,“这是东方的法术吗?弗立维教授说你很有天分。” 她说完又急急忙忙补充:“我,我只是经常找教授问些问题,才…” “不过提早学了一些,没有什么天赋不天赋,”慕羽习惯了在外人面前呈现出一派彬彬有礼的形象,她说的词很难让人挑出什么错误,“我先走了。”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罗恩对着哈利挤眉弄眼:“虽然是个斯莱特林,但人很不错,不是吗?比懂小姐好多了。” 最后一句话他压低了声音。 慕羽顺着楼梯向图书馆走去,不巧半路直接被以潘西为首的一群人堵住。 这还是除了开学那一天外她第一次在霍格沃茨遭遇这种事。 “我要去上课,劳驾让开。”慕羽淡淡道。 潘西发出一声怪笑,她装作没有听到慕羽的话:“东方佬,你的法术呢?你们神奇的法术呢?我可从来没看见过。你不也和我们一样老老实实挥着棍子蒸鼻涕虫。或者说你是东方的一个哑炮?” 其余几个女生咯咯笑起来。 “把肿胀药水熬成一锅稀泥显得你更像一个纯血哑炮,我也从来没看见过你血统的优势。” 她们的导、火、索无外乎是上节魔药课罢了。慕羽毫不客气地回怼过去。 这下像是触碰了潘西的神经,她咻地拔出魔杖,一字一句地说:“你有什么资格侮辱我的血统?” 慕羽逼近几步,她的手隐藏在袖口下轻轻划动了一下,却生生逼迫自己停止了动作:“让开。” 第13页 她声音都冷了几分。 “羽,又要去图书馆?”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一个人打断了她们。慕羽回过头才发现是达芙妮。 达芙妮像是没发现周遭的氛围一样,直接上前挽住她:“我也要去图书馆找一本书,正好一起。” 潘西看见达芙妮时撇了撇嘴,仍然让开了,却也还不忘挑衅地看慕羽一眼。 达芙妮什么时候会去图书馆找书了? 在快要走到图书馆时慕羽巧妙地将手抽出:“谢谢。”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插手甚至是同情。 达芙妮漂亮的蓝色眼睛有些伤心:“羽,我为潘西刚才的行为抱歉。你知道,帕金森家族从前也….” “你不需要总是为她道歉,达芙妮,”慕羽的语气任谁听起来都像是没有动气,“有些人之间没有缘分。我们间因为歷史产生的恩怨也不需要你承担。” 她似乎真的像在为刚结交的好友着想:“不用对我有愧疚。” 也无需产生虚情假意的怜悯。这样的怜悯非但不是压抑不该有的思想的解药,反而是勐烈的催化,再多些剂量连她自己也保不定会发生什么。 “我是真的要去图书馆找资料,可能要一两个小时,晚饭时再见。”她重新握住了达芙妮的手,彻底安抚了后者。 “羽,有什么和我说就是了。我们是朋友了,不是吗?” 达芙妮闪烁的蓝眼睛中充满了所谓的真诚。 “好。” 她没有看见慕羽转身时褪去温和伪装后满脸的冷漠。 “要像水一样去融入….” 可是为什么?慕羽在图书馆内盯着眼前厚重书籍的封面,好像要把它盯出一朵花来。 卫生间里一片漆黑。电闸已经被拉下,只剩下洗手台上的半身镜在黑暗中发出莹莹的光芒。然而这并不能给人温暖,相反平添了更多的阴森和恐怖。 小女孩不断扳动着门把手,然而被锁死了的门把手纹丝不动。 “小羽,不能在学校使用能力。要去融入同学。” 为什么不能? “那个怪胎已经被我们关在厕所了,电闸我也已经拉下了,你们快来。” “不会被人看见吧。” “放心,这个时候有什么人。再说了,就算被看见又怎么样?老师从来不会管的。到时候挨骂受罚的还不是那个怪胎。” 小女孩死死咬住嘴唇。 爷爷,为什么我要融入他们呢? 大门被彭地一声撞开。小女孩单薄的身子被狠狠地撞到坚硬冰冷的瓷砖上。她的头髮被粗暴地抓了起来。 画面一度变得混沌,像染了一层层的雾气。一个个耳光,拳打脚踢,小孩子留得修长的指甲狠狠掐入了小女孩娇嫩的皮肤中。她们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的玩法,她们发现有时候指甲比拳头好用多了。 最大的羞辱,最深刻的疼痛。 我恨她们,恨所有人。为什么不能用能力,为什么不能….使用诅咒。 几人还在已经抱成一团的小女孩身上宣洩着情绪。宣洩无关善恶,只不过是最原始的冲动。最原始的冲动,导向了最黑暗的罪孽。 没有人发现洗手台上的梳妆镜逐渐渗出了血水,血已经蔓延到了那几人的脚下。也许是太过投入,没人发现无人的洗手隔间抽水箱自动开始抽水。怪事越来越多,悽惨的哭声,蔓延的血水,从镜子中延伸出来的疯狂的头…. 这样操纵恐惧的感觉,太好了。 一切都在操控中,都逃不出去…. 恐惧吞没了摇摇欲坠的画面,无边的黑暗侵蚀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 还可以让她们更恐惧一些,从镜子中看见自己被切成….不,不行。 慕羽,要冷静,想想其他的,想想爷爷。想想和爷爷在一起快乐的时候,想想沿着明源山小道散步时的愉悦,想想明源山脚下那家小小的包子店… 一,二,三…. 画面急剧收缩着,恐怖的卫生间,惊慌逃跑的人影,阴暗的楼道,一切都在扭曲,扭曲成一座座不可翻越的高山,让慕羽喘不过气来。 慕羽挣扎着醒来。汗水将枕头浸透了。夜晚的湖水荡漾着轻轻拍打着窗户,这没能让慕羽缓过来,反而让她更加窒息了。离开这里,离开地下,去什么地方都行,只要立刻离开这里。 她拿出一张幻身符贴在身上。夜晚的休息室连炉火也灭了。整个地下室有森冷的寒意。一只乌贼从窗前缓缓游过,黑暗中只有乌贼头顶的小眼睛闪着光芒。 慕羽从公共休息室出来,顺着一道一道阶梯向上,直到站在西塔楼顶端,寒风唿啸着穿过空旷的塔楼。她却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靠在塔楼的栏杆上。远离了城市的污染和喧嚣,星空显得格外澄澈悠远。星辰悬挂在深沉的黑幕中,它们的光芒既冰冷,也灼热。 她从来不在意闪烁的星辰。她始终看见的是星辰之间的黑暗。黑暗编织了银河,星光在深渊中穿梭。永远也走不出去。是因为死亡吗? 从前她做过的事或许比死亡还要可怕。 “我一直认为夜游这种事情是格兰芬多行为。” 慕羽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是那个幽灵,海莲娜。她的视线从无垠的天幕中收回。她又恢復了惯常的温柔的样子。 第14页 “这里的夜色很美。”她做出小女孩惯有的憧憬与梦幻。 海莲娜飘过来和她并肩站在塔楼上,她抬头看着头顶的星空,有那么一瞬她变得恨哀伤,似乎在怀念着什么。很快这股悲伤便褪去了,迅速得如同划过天际的流星。 “小女孩,你并不开心。” “没有。”慕羽抚摸着冰凉的栏杆,她突然想回到那个阴暗的公共休息室了,起码在那里,她是一个人。 慕羽可以明显看见海莲娜动了动嘴角,仿佛挣扎着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道:“小女孩,其实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不太会安慰人,但自认为是一个很好的听众。”说这句话似乎费了她很大的力气,很明显她很少和人这么说话。她的脸更加惨白了。 她微笑着看着海莲娜:“谢谢。但我真的没有什么事。这里有些冷,我想我也该回去睡觉了。” 她对着海莲娜礼貌地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下塔楼。塔楼上些许的星光在逐渐远去,幽深的黑暗伴随着一级一级台阶逐步吞没了她。 海莲娜仍然呆呆地站立在塔楼上,她没有再望着星空。她的视线定格在黑湖岸边,那里隐隐有一棵柳树的影子。树影在黑暗中张牙舞爪着,不安分地扭动着枝干。 “奥利维亚。。。。。你当时或许,过于天真了。” 她修长的手指抚过没有一丝褶皱的裙摆:“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 第7章 守护神 “我们又见面了,羽。希望我发对了你的名字。要尝一下蜜蜂公爵的糖果吗?” 周三她按照口令来到校长办公室时邓布利多已经在微笑着等她。 慕羽婉拒道:“谢谢您。但我不吃甜食。” 邓布利多将装糖果的盘子又往前推了推:“你不需要总是隐藏一些情绪。十一岁,多么美好的年龄,也是应该放肆的年龄。” 慕羽脸色微红,只得拿了一块菠萝蜜饯,浓厚香甜的糖浆在味蕾绽放。她最爱甜食,但爷爷会严格控制甜食的摄入量,她也学会了在外人面前隐藏喜好。 “希望霍格沃茨能让你感到愉快。” “谢谢,我很喜欢这里,”她竭力编织着语言,“所有课程都很有意思,我从前很少接触过西方的法术。我最喜欢去学校的图书馆,里面很多书籍非常有趣…” 提到这些时她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直到似乎发现好像说得有点多了她才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教授。” 邓布利多始终在认真地听着:“你很喜欢看书,过得也很充实。据我了解,你最擅长魔药和魔咒?当然其他课程也不错。” 对于这样的夸赞慕羽连一丝喜悦都没有表露。 邓布利多在心中嘆了一声,拿了一颗比比多味豆:“霍格沃茨为你带来色彩的同时,你也带来了很多新鲜的东西。东西方,不应该是对立的,魔法不应该因为地理原因而对峙。当然,这只是一个老头子无用的想法。” 慕羽看着光滑的桌面,没有言语。 “你爷爷写了一封很长的信。提到了你很多。他非常关心你,他提到你是多么刻苦,他让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狠了。” “爷爷…..”她又拿了一块蜜饯。 “亲人啊,总是爱你的,总是希望你快乐的,说到快乐,这就要进入我们今晚的正题了。你对守护神咒有过了解吗?” “我看见过。说是驱赶摄魂怪。必须想着一些快乐的事情才能施展出这个魔法。” “霍格沃茨不会有摄魂怪,你爷爷也不希望哪天你遭遇它,”就算是教学时邓布利多也没有分毫盛气凌人,“因此我们只会练习咒语,首先请跟我念一遍:expecto patronum。” 发音对慕羽来说有些复杂。“慢慢来,不要着急。”邓布利多始终很耐心。 当她终于能准确发音时,邓布利多继续指导:“现在,拿着魔杖念一遍,魔杖要转一个圈,想着最快乐的记忆,然后念出来。” “expecto….”有什么快乐的记忆呢?有什么记忆值得让她快乐呢? “怪胎,你没带铅笔活该!我才不借给你!” “我也不借!扫把星离我远点!” “谁也不许借给她!” “慕羽!你是把颜料倒在了作业本上了吗?这是作业!不是画画!” “老师,我没有….” “行了行了,重新把作业抄一遍。” 一点反应都没有。 “羽,要挖掘自己非常快乐的记忆。守护神咒困难的地方便在于许多不好的记忆会打断快乐的记忆。” 慕羽重新闭上眼睛,她想着爷爷每次给她涂药时,爷爷每次的关切,偶尔几次她和爷爷在山间小路上行走…. “你一定会帮我的,你一定会帮我的。” 魔杖顶端只喷出了非常微弱的白色气体。 慕羽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她被扶了起来,手心被塞进了一颗巧克力。她看见邓布利多蓝色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中散发着光芒:“这是非常高深的魔法,很多成年巫师都不能做到。能在第一步喷出白气,已经很棒了。” 第15页 她咀嚼着巧克力:“我想再来一次。” “最后一次了。”邓布利多温和说:“这个魔咒非常耗费精力。你不想明天上课迟到吧?” 慕羽拿起魔杖,她拼命想着她和爷爷在一起的时光,想着庭院中的溪水叮噹,想着那一株株火红的彼岸花。 “expecto patronum.” “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礼物。” 明源山的夕阳有时看上去似乎永远不会沉没。 魔杖顶端冒出更多的白气,很快就在空气中消散。 “我想今天就到这了。羽。”邓布利多的桌子上突然多出一杯热巧克力:“你已经学得非常快了。很多成年巫师连白烟也发不出。你才一年级。我非常好奇,你的名字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feather或者wing。”浓浓的热巧克力让她全身都暖起来了。 等到她喝完巧克力邓布利多才又说:“你爷爷说过你特别不喜欢扫帚,他写信请求飞行课由你自行安排,因此我已经交代过霍琦夫人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花白的鬍子反了一下烛光还是别的什么,慕羽眼眶酸涩。 爷爷连这种小事都记得… 还不等她反应,她已经出现在校长室外。 慕羽不知道这个时空的时间流速和现实的比例。夜色一点一点侵蚀着伦敦这个繁华的都市。伦敦的夜空总是蒙上一层阴霾,星星,月亮,都埋在一层又一层的灰霾中。 汤姆抱着膝盖看着窗外。繁华的夜色并没有照耀这座孤儿院。他们早就被抛弃在这个世界中的角落。 “你来了。我想再看看你的能力。”他头也不回,漆黑的夜空是能吸引他的唯一东西。 他还是那么爱用命令的语调说话。 慕羽站在窗前,背对着他同样看着头顶那片星空。 “转过身。”她的无视让他萌生了恼怒。 地上忽然开出一朵朵彼岸花。苍白的房间被那如血的红照亮。妖冶的颜色瞬间夺去了他所有注意力。 他以一种不正常的,贪婪的目光看着一株株彼岸花在水泥地上凭空绽开。 “你的能力不恐怖。”汤姆跳下床,他轻轻一踩,一朵彼岸花被碾成碎片:“虽然我很喜欢这花的颜色,像鲜血一样。” 慕羽这时仿佛才欣赏够了星空,转身笑着看他:“你见过星空吗?” 汤姆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 她继续说:“星空中的星星固然璀璨。但我不喜欢那些星星,我喜欢看每颗星星之间的黑暗。这样看去,好像是无数黑暗将无数星星连接了起来,无尽的黑暗,无尽的深渊,无尽的死亡。是死亡,是恐惧连接了光明。” 汤姆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虽然还是有些迷惑。 “花又美又脆弱,但是当美丽和残忍混合,便会击垮一个人的意志,将他拉入深渊。” 汤姆低声呢喃着:“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不害怕我。你也跟我记忆中的老头子不一样。你是在他说的魔法学校学习吗?” 慕羽坐在了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显而易见。” “你想拿魔法做什么?我记得他提过巫师。我的母亲一定不是巫师,否则她不会那么柔弱地死去。我的强大一定源自我的父亲。如果我真能进那里学习,我一定不会像我母亲一样软弱地死去。我会成为最强大的巫师。”他的眼中满是憧憬,也满是残忍。 慕羽拂了拂衣袍上不存在的褶皱,她弯腰拾起地上的一朵曼珠沙华:“我么。。。。。。我想寻求我自己的道,哪怕是死亡也不能阻挡我。” “道是什么?”他因为听见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而十分热切。 慕羽玩弄着彼岸花:“道是自己的本心,是自己潜意识最为嚮往的东西。它无形无声,但却无处不在。只有找到自己的道,才能超越生死,超越一切,因为那时你已经与宇宙,与那无尽的深渊连接成一体。你不再是天空中无助地恆星,你将是连接所有恆星的黑暗。” 可惜她至今没看到有什么道能够永恆。 汤姆也拿起一朵彼岸花,他细细端详着那如血的红色:“我也想求道。”他语气坚定。 慕羽轻笑出声:“第一节 课我便学会了对死亡的畏惧是求道之路上最大的障碍。” 汤姆的脸瞬间红了,他是因生气而满脸通红。慕羽纤细的手突然抓住一条小蛇的七寸,蛇在她手里无力地挣扎着:“只有先不畏生死方能超脱生死。我的母亲也在我出生的时候柔弱地死去。” 她将彼岸花又送给了汤姆:“你想征服死亡,那就要学着不要去惧怕它。” 她感觉她所有的神魂又在被拼命往回拉,她突然对汤姆产生了兴趣。他们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在他们的外表下都隐藏着深沉浓厚不可告人的黑暗。 至少在他面前,她不用想法设法遮掩情绪,也许因为他只可能是偶然混入时间长河中的一抹游魂,她在他面前不用顾及太多。 “我该回去了。” 汤姆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一点点消失,他的嘴唇不断嗫嚅着,慕羽在最后一刻勉强能分辨出来他说的是再见。 慕羽久久看着墨绿色的床幔,她能感觉到体内能量如同汹涌的海浪。似乎她与那个时空联繫得越紧密她的实力便会越发突飞勐进。 第16页 那个时空有的不止是汤姆,汤姆不止象徵着一个游魂。 而是她曾经在爷爷面前暗自发誓绝对不会去触碰的东西。 那个地方更像是毒,一步步唤醒她最黑暗最不可告人的记忆,也诱导着她走向未知的深渊。 她一次次在禁林边缘练习着御风术,又每每在离地几厘米的时候重重跌倒在地。 这个法门最为困难。 “看来不是那么容易,对吗?” 慕羽突然听见哒哒的声音。 是一个人头马身的动物。慕羽举起了魔杖。 “小姑娘,警惕心太强不是好事。” 见他没有什么恶意,慕羽才缓缓放下了魔杖。 “又是一个东方面孔。三十多年前也有一个小伙子,他不太喜欢使魔杖。他经常来禁林练剑,在城堡里可没有这样的机会,大多数人不能接受陌生的事物。当时还有一个……” 他不说了。 慕羽没有计较他没有说完的话,她一字一句重复:“和我一个国度?” 马人耸耸肩:“我曾经跟你们打过交道。你们的气息我是不会弄混的。” “他…..也在这里就读?” “六年吧,我最少看见他六年。” “小姑娘,有太多好奇心不是一件好事。比起关心他的事,你为什么不关心关心你自己?冥王星的阴影正在笼罩你。你的前方一片黑暗。” 还没等她继续问下去马人便向着禁林深处遁去。 -------------------- 第8章 奖盃 慕羽收到爷爷来信的时候已经快要中秋了。她实在想不出爷爷用猫头鹰寄信的样子。但在周五的早上的的确确有一只猫头鹰将一个包裹丢给了她。 里面是一封信和一盒月饼。信里爷爷并没有提及什么,只简单地问了她的情况。 她轻轻咬了一块,馅料还是香甜如一。 她提起笔想回一封信,却在落笔的瞬间顿住。她应该写什么? “爷爷,关于我的父母…” 这几个字刚一写下便被她划去。一旁的猫头鹰不耐烦地啼叫了一声。 “教授们很和善。在开学宴上认识了达芙妮格林格拉斯…我过得很好,勿念。” 她郑重地将信纸摺叠封好,栓到猫头鹰脚边,那只猫头鹰斜了她一眼后才扑稜稜扇着翅膀飞远。 一条鼻涕虫被她从南瓜粥中挑出,对面的潘西脸色都变了,小声和马尔福嘀咕着什么,总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自从那次楼梯上的事后她和以潘西为首的小团体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 总归是一些恶作剧,他们的手段可以称得上稚嫩。 霍格沃茨的夕阳和明源山有着本质的区别。 慕羽站在天文塔上,小口小口咬着手中的月饼。 层层叠叠的紫色在天空和湖水波光间晕染,连带着将要沉于黑湖尽头的最后一抹光线也染上了紫色。 黑湖兜住了夕阳,延伸了霞光。 站在高处看却又不同,少了城市的喧嚣后再俯瞰夕阳,更像是欣赏囚徒最后的挣扎。 “天文塔的风景向来很美。” 邓布利多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又像是已经在身后站了许久。 “先生。”慕羽只是被他的神出鬼没惊了一下,很快便恢復了镇定,坦然地向他打招唿。 她遗憾地将目光收回来,多了一个人眼前的美便不能再称之为美,只能是景色。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他看了一眼慕羽手中的月饼,“今天好像是九州的节日,中秋,团圆的日子。” 慕羽往旁边挪了挪,没有接话。 她看出来邓布利多不需要人回应。在说到团圆时那双蓝色的眼睛中藏满了比夕阳的挣扎更炽烈的美。 慕羽盯着天文塔上的栏杆,看着一抹折射的光线在上逃跑。 这种美叫故事。这位她从未看透的老人拥有比黑湖还要深邃的故事。 月饼已经被吃完了,只剩下最后一抹甘甜停留在唇齿之间,挣扎着不愿散去。 慕羽拍了拍手,不管这位老校长在提到团圆时想到了什么都与她无关,她更无意在这里待下去:“先生,我该走了。” “羽,”邓布利多突然叫住她,他似乎还在欣赏已沉没的夕阳,“还记得我们的第一节 课吗?亲人总是希望彼此能够快乐的。世上没有什么比亲人的愿望更加重要的东西了。” “守护神咒最根本的便是要你快乐。” 极为隐晦的安慰,可惜她早就过了需要安慰的年龄。 “谢谢您。” 明明只是反射性地一声道谢,在开口时她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嘶哑。 慕羽回去的时候又被台阶捉弄了,她一不小心被一道变幻的台阶转到了陌生的地方。这应该是四楼,慕羽还从未来过这里。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口洒下。 “lumos。”慕羽拿出魔杖轻轻说了一句,魔杖的顶端散发出蓝色的光芒。她一不小心撞到了一扇玻璃门,没稳住身体一下子便跌进了一间屋子。 无数的奖牌在水晶玻璃中闪闪发亮,这里是奖品陈列室。突然,慕羽的魔杖照到了其中一块巨大的水晶杯,上面清清楚楚写着:yi mu. 第17页 她还没来得及凑近看,就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四个人。 “马尔福?”是哈利的声音。 慕羽拿着魔杖凑近了一些:“哈利?罗恩?赫敏?” 她看着还有一个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男孩,还是记住了当时在火车上问蟾蜍的那个男孩,她好歹记住了他的名字:“纳威?是我,慕羽。” “你怎么在这?你是马尔福的助手?”罗恩听上去十分惊讶。 “罗恩,我想马尔福宁愿亲克拉布和高尔一口也不愿意让我当他的助手。傍晚兜风兜得有点久,被一道台阶弄到这里了。” 罗恩和哈利明显在憋笑。 赫敏轻轻惊唿了一声,有些不满:“你们都是把校规当儿戏吗?” “我想现在不是说校规的时候。嘘,隔壁有声音。”她飞速打了几个复杂的手势:“隔绝声音,这样他听不到我们。” “哦,不得不说这个魔咒太棒了。”赫敏即使在这时也没有忘记探索未知的魔咒。 “洛丽斯夫人,好好闻闻,他们一定在这。”隔壁传来费尔奇阴沉的声音。慕羽熄灭了魔杖顶的光芒:“跑。” 哈利几人二话不说沿着一条满是盔甲的走廊跑去。费尔奇的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更倒霉的是,纳威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具盔甲,哐啷哐啷的声音在城堡迴荡。 慕羽有些无奈,她的阵法只能屏蔽他们几人的声音,但这样的噪声吵醒所有人绰绰有余。 他们只能更加拼命的奔跑。 他们穿过一道又一道的走廊,在上魔咒课的教室停下。可是皮皮鬼又从一边钻了出来。 他看见他们似乎十分开心:“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学生不睡觉,不睡觉。学生不睡觉。” 他大声嚷嚷了起来:“学生不睡觉,在魔咒课教室里。” 此时一道台阶正好转来,慕羽随手拉着纳威便往台阶上跳去。 当他们回到二楼时,才发现哈利他们并没有跟上来。慕羽有些疲惫地道:“纳威,你先回格兰芬多休息室吧。” 但愿另外三个能顺利找到回去的路。 纳威怯生生地看着慕羽,小声说:“谢谢。” 慕羽摆了摆手,她向着地窖走去。奖品陈列室的奖盃,yi mu….这个名字实在不像英国人,和她同姓…. “一个东方人….” 联想到马人似是而非的嘟囔,她陡然生出了一个让人遍体生寒的猜测。 她的父母皆在霍格沃茨就读过七年,他们从来没有在崑崙学院待过一天。 她的母亲或许根本不是死于难产,父亲也更加不可能莫名就遭遇空难。 生出了这个猜想后她竭力平息着烦乱的内心。 慕羽这次没有出现在那狭小的房间中。 这是一个只有一座简陋滑梯的小操场。 汤姆正在和一个小男孩吵架。她是这个时空的游魂,只有汤姆能看见的游魂。 慕羽清晰地听见那个小男孩叫了一声怪胎。汤姆仅仅阴冷地看着那个男孩,他的目光与站在一旁的慕羽相汇。 你到底是什么呢?她有些玩味地想着。 她挪开了视线,在这座孤儿院里闲逛起来。 这里的护工仅仅只有两个人,孩子却多达十几个。 整座孤儿院只有刚才看见的那个小操场,两间护工的房间,一个集体宿舍,还有汤姆所待的单间。 他被孤立了。这里的条件是那么的糟糕,小孩子的集体宿舍散发着奇怪的味道,不时听见护工在吼叫着什么。 慕羽转了一圈还是来到了汤姆的房间里。门把手散发着冰凉的触感,她至今不知这是一场神游还是身体实实在在的穿越。 她坐在那张简陋的书桌前,虽然破旧,整张桌子却被打理得一尘不染,只在右上角放着一本黑色的日记。 慕羽下意识想伸手,又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他的隐私,还是忍住没去碰那本日记。 这座房间实在没有多余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 “你要看没人拦你。”在她无聊地撑着下巴数着墙上的霉斑时感受到刺眼的视线。 “我明天要去吊死比利的兔子。”他有着和年龄不相匹配的阴冷。 慕羽抚上了日记的外壳,看了一眼下面的名字,仍然没有翻开它:“吊死他的兔子?他平时对你似乎不那么友好。” 汤姆抿了抿嘴。 “只是吊死兔子便够了吗?”慕羽轻声说。她顿住了,她似乎在抵抗着什么。 她不应该的,她不应该在回到那黑暗的过去,爷爷也不希望她这样。 汤姆走近她,他的手也放到了桌上。他的手也十分纤细修长,但谁能想到,这样的手能带给人无尽的厄运:“有什么好建议吗?” 他笑的十分迷人。 慕羽闭上眼:“吊死兔子怎么够呢?吊死兔子只会让他憎恨,而憎恨会给他力量。将兔子的眼用你的能力混在他的午饭里,告诉他你吃了自己的兔子,将兔子的一只腿放在他的床上,将兔子的皮盖在他的书桌上,摧毁他所有的意志,让他看见你只剩下敬畏,连一丝憎恨都不敢有。” 她曾经做过。 她干过一模一样的事情。她还干过许多事情,成了许多人的噩梦。爷爷知道时第一次罚她在庭院里跪了一个下午。 第18页 那一次…. 已经晚了。 恐惧,力量如同毒、、、品,一旦尝到后便再也难以戒掉。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又很快恢復正常。 慕羽无视他灼人的视线继续低声道:“这只是第一步,同样也是最愚蠢的一步。” 他的笑变得不太正常,似乎这副皮囊下面隐藏的东西顷刻间便会破土而出。 “那么,接下来又该做什么?” 她不愿意回答了,只顾着低头盯着脚尖。 “我叫汤姆里德尔。你叫什么?”他伸出手。 刚才在日记本上已经看过了他的全名。 慕羽绽开笑容,握了握他冰凉的手:“慕羽。” 她大概弄清楚汤姆里德尔到底是什么了。 人皆有执念,若执念足够强大,便能穿越时空,回到最想回的时间,改变过去。执念的产生,必须在最虚弱,似生非死之际。这样的执念必须无比强大,且若无法了结心愿,执念自己便会消散在时间长河之中,过去仍是原先那个过去,但若了结心愿,执念会消散融入人自身记忆之中。 产生执念已是不易,即使修道者弥留之际的执念也挡不住时空的乱流。 你到底是谁的执念? 最令慕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又是如何穿越到这个时空的。 慕羽看着骯脏的街道,匆忙的行人。此时伦敦一片萧瑟。战争正在一步步侵蚀着这个曾经繁荣的城市。她拨弄了一下戴在食指上的空间戒指。如果这是一个时空,她还挺想去看看。 “我想去外面看看,你想去吗?” 她很清晰地看见汤姆里德尔的眼神一点点亮了起来,哪怕他仍然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慕羽补充道:“我有办法,让他们看不见你。”她没有再询问汤姆里德尔的意愿,而是直接拿出一枚幻身符打在他身上。 慕羽拉住他的手,却被他不自在地甩开了。她对此毫不在意。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人牵。”他冷冷道。 “随你。”慕羽率先走向房门,在快出门时回过头:“那就跟好了。这个符咒是有时限的。” 汤姆里德尔半信半疑跨出了房门。这个时空的人本就看不见慕羽,此时竟也对汤姆里德尔视若无睹。汤姆里德尔有些震惊地看嚮慕羽,他的眼中有藏不住的贪婪:“很神奇的符咒。” 他们已经要走到孤儿院门口,慕羽没有理会他的反应。不知为何,慕羽此时的反应让他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烦躁。他不习惯和人一起,但慕羽当真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仿佛街上的风景都比他更有吸引力一些时,他是恼怒的。 沿街有马车路过,隐隐可以看见车内人的光鲜。但更多的是沿街乞讨的乞丐。他们衣衫褴褛,气息奄奄。街道也是脏乱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忧愁。慕羽甚至看见一座被炸掉了半层楼的服装店。 服装店门口躺着一对母女。小女孩没有一点知觉地躺在母亲怀里。母亲已经用尽了身上能用的所有衣服将小女孩裹住。可惜即使这样,小女孩的身子仍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慕羽和汤姆里德尔沉默如同幽灵一般穿越一条条阴暗的街道。悲伤焦虑在街道每一个角落蔓延。此时,远处突然传来战机的轰鸣。尖叫声,哭声,喊声糅合成一团,混合着街道上不断流淌的脏水,满是雾霾的天空,这个时空显得更加混乱了。 陡然炸弹的巨响掩盖住了一切,尖叫,哭泣,吶喊在这一瞬间都被埋入废墟中。沖天的火光从远处升起,连厚重的雾霾都撕裂了。他们刚才路过的地方,小女孩在她母亲的怀里哭泣。在刚才的混乱中,他们被人群推倒,甚至可能受到了踩踏。她们的状态更加糟糕了。 慕羽就这么站在原地看那位母亲将自己的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即使拥有的不多,她也宁可将其全部奉献。 至少她们还有彼此。 战机仍在头顶轰鸣盘旋。她感受到了强烈的,绝望的情绪。无休无止的绝望。慕羽此时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她活不长了。”她是对着被母亲抱在怀里的那个女孩说的。 战机终于盘旋着离去。汤姆里德尔抬头仰望着灰濛的天空:“生命就是那么脆弱,短暂。” 慕羽像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一样,她重复了一遍:“她活不长了。” 汤姆里德尔皱紧了眉头,他的声音陡然尖锐了起来:“你同情她?” 慕羽摇了摇头,她的手轻轻触碰上了被母亲抱在怀里的这个小女孩。她们都看不见她,但小女孩仿佛若有所觉一般。 慕羽的手轻轻暗在她的头上:“同情?” 她闭了闭眼,她蹲在地上,小女孩原本还能微弱地小声抽泣,但此时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悄无声息。慕羽注视着她温热的身子变得冰冷,看着她在自己母亲的怀里渐渐没有了力气,感受着她的逐渐停滞的唿吸。她的母亲似乎察觉了什么,她勐然紧紧抱住女孩嚎啕大哭,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但没有任何人给她一丝多余的眼光。 真可惜,连死亡都不能让她们分开。 内心仿佛有一道细小的声音在不断低语着。 不,她只是想让她早日解脱而已。 “生命确实脆弱而短暂。”慕羽起身,她的手还微微颤抖,“她身患绝症,不是死于轰炸,便是死于疾病。”她的手还微微颤抖。她没有发现此时她向来平和的语气也变得有一丝紧绷:“早日解脱而已。至少,刚才她没有痛苦。” 第19页 真正的痛苦从来不是死亡。 她站在树林中冷漠地看着几个男孩在她奔跑过无数次的黑暗走廊中绝望地打转,身后追逐着根本不存在的厉鬼。 女孩的头髮被吊在了风扇上,整个过程完全是清醒着的。 惨叫一声高过一声。 “你在想什么?”汤姆里德尔打断了慕羽的记忆。 “没想什么,该回去了。”慕羽若无其事地从已经没有生息的小女孩身上移开目光。 汤姆里德尔却没有动,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慕羽,好像在为终于抓到她的破绽而兴奋:“撒谎。我看见了一些东西。你在想一些东西。” 他没有继续深究下去,转头不屑地看了看这对落魄的母女:“没有力量和权力,不过如同蝼蚁一样卑微。” 慕羽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你在害怕。” “我没有!”他下意识回道。 慕羽望着刚才被轰炸的地方,火光还未散去:“你想要什么样的权力?” 汤姆里德尔动了动嘴角,如果换一个人,他还不屑于谈这样的话题。他们就如同蝼蚁,没有力量,不懂如何是权力,甚至还有着许多可笑愚蠢的想法。但慕羽,是不一样的。 慕羽没有期待他的回答:“该回去了。”她径直拉住他冰冷的手,这一次汤姆里德尔没有甩开。他仍然沉浸在他刚才看见的画面中。 那是慕羽的记忆。 她的秘密远比他想像的要多。 在他们走在破碎的街道上,即将踏入孤儿院大门时慕羽感觉她的身形在逐渐消散,是时候回去了。在她即将要回去时汤姆突然说:“等我想想。” -------------------- 第9章 苹果派 “魔法石?要么被尼可勒梅保管,要么就是被那个叫什么来着,邓布利多握在手里,你是在暗示我从这两人手中夺魔法石?” “只是一个建议而已。可靠消息魔法石就藏在霍格沃茨四楼靠右边的走廊。你的寿命要尽了。” 两道身影在一片黑暗中低声交谈。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一个人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你确定?那座城堡防御不下于崑崙学院…” 另一人附在他耳边以更小的声音不断低语着。 那道身影在发抖。 “真是想不到… 我会再带上一个人,总需要一个人办一些事…” “随你。我只想要拿到我想要的。固魂果,你承诺过….” 一枚银色的果子被悄然塞进了那人手中。黑暗中传来阴险诡异的笑声。 “如你所愿。但我很好奇你所谓的好兄弟如果知道你为了一个固魂果干出这样的勾当….” 她溺在了怎样也逃不出的断续的梦里,好似听清了两道声音的低语,又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紧接着又在长长的走廊上被人追逐着。幽长阴暗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 真累啊,她不想再这样软弱地逃跑了。没有人会帮助她,她要用自己的方式。 “小羽,永远不要随意对普通人使用能力。你年纪还小,心性未定,一旦养成习惯,你的大道便要毁了。” “快点,抓住那个怪胎!” 一本书砸在了她头上,很疼。 “我打中了那个怪胎!怪胎,有本事不要跑啊!”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一间间教室,每一间教室的玻璃门上都映出一双双冷漠的瞳孔。这里面有和她同岁的同学,也有学校的老师。 她继续向前奔跑着,这里令她生厌的早就不止毫无来由的恶意。她对整个看似生机勃勃的校园厌恶至极。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俊朗的小男孩。他黑色的眼睛直直看着那道奔跑在走廊上单薄的身影。 “这就是你吗?如此软弱,如此无能。。。。。。” 他的声音简直不像一个十一岁的孩童:“为什么不反击?让他们从此连憎恨都不敢有,唯有战慄….” 她不能这样,爷爷不希望她踏上这样的道路。恐惧,掌控,权力不是她能轻易抵抗的,她不会让自己陷入对这些东西的无尽追求中。 慕羽在不停地坠落,眼前的场景一点点崩塌。当慕羽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伍氏孤儿院那阴暗的房间里。 汤姆正站在那扇小窗前,他一直在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慕羽已经不想去思考为什么她会在自己的梦境中撞见汤姆。 无论如何,他不过是一个执念,一缕游魂。 慕羽安静地坐在室内唯一一把椅子上。她微微仰头看着头顶破旧的天花板,因为年久失修,那上面早已爬满了青苔。 就那么一站一坐,很长的时间中只有窗外车马的喧嚣以及孤儿院其他小孩的打闹传入死寂一般的房间。 “我要出去走走。”汤姆转过身径直走向房门,“我要上次那个东西。” 慕羽没有立刻搭理他。研究完了天花板,她似乎又对楼下的大街产生了兴趣。天空仍然阴暗,始终蒙着一层让人看不透的雾霾。没有遭受轰炸的伦敦仿佛还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大都市。行人匆忙穿行于道路,报童挥舞着手中的报纸,绅士们优雅地坐在露天咖啡馆中啜着醇香的咖啡谈天说地。 和对角巷一般真实。 第20页 汤姆不耐烦地等在门口,他从来没有学过怎么等待一个人。可是没有慕羽的那个东西,他现在还不足以走出孤儿院。 慕羽终于从椅子上起身,她又恢復了惯常的温柔,这让汤姆更加愤怒了。他知道这不是她真正的面目,她对他时常还是会挂上这样的伪装。 “好。” 他们仍然随意在伦敦的大街小巷漫步。这次他们换了一个方向。他们脚下的街道商铺林立,穿梭在其中的行人衣着都讲究了许多。这条街道很明显没有怎么遭受过炮火的洗礼。如果忽略沿街的乞丐,简直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他们沉默地在繁华的街道上行走着。慕羽对街道两边的建筑十分感兴趣,汤姆清晰地看见了她上扬的嘴角。她心情很好。 他想起他曾经见到的一幅幅场景,被堵在卫生间的小女孩,洗手台中不断冒出的鲜血,在幽深的走廊上奔跑的人影… 她曾经给人带来过深刻的恐惧。 一切都是慕羽的故事。他只能窥见皮毛。就是这一点皮毛让他欲罢不能,他想探索更多有关于慕羽的碎片。这能给予他一种诡异的兴奋感。 她突然不走了。 “怎么了?” 汤姆里德尔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街对面一个衣着精緻的小女孩正眼巴巴站在甜品店的橱窗面前,她的旁边是一个同样衣着靓丽的女人,也许是女孩的母亲。小女孩拉着她的衣角,一会看看橱窗中精緻的甜点,一会看看自己的母亲,显然是在撒娇。 “你走不走?”汤姆里德尔不耐烦地问慕羽。他撇过头仿佛看到的是什么骯脏的场面一样。 慕羽却一直站在原地。小女孩的母亲蹲下身摸着女孩的头,看上去像是在试图劝慰她。小女孩撅着嘴不依不饶地拉着自己母亲的衣领。那女人似乎是拿她没有办法,站起身牵着她的手走进了那家甜品店。 糖霜的香味经过烤箱的提炼一点一点漫入了春日伦敦充斥着灰霾的空气。 她连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如果母亲没死… 会不会也这样温柔? 母亲会带着她在明源山下散步,她们会路过她最喜欢的那家包子铺,她也可以像这个女孩一样对着母亲撒娇。 爷爷和母亲总是不同的。 母亲会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抱住她,温柔地开导她,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后。 妈妈…. 一滴泪在还没有掉落前便被她强行收敛了回去。她不容许自己哭泣。 “你是要哭了吗?”汤姆里德尔此时仿佛来了兴趣一样凑近了仔细观察她。他们从来没有离得这样近过,以至于慕羽忍不住挪开了一步,“为了这个你就要哭鼻子了?” 他扬了扬下巴,满是嘲讽与不屑。 然而慕羽却没有他想像中的难堪,她极为平静,平静到仿佛刚才的泪花仅仅是幻觉:“承认一些事情并不难,汤姆。” 她也同样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为什么你连看都不想看呢?” 最轻柔的话语总是能激起他最勐烈的怒火。 “你….” 他还没说完,甜品的香气却搅动了他的肠胃。孤儿院当然不会给这些无家可归的孤儿特别精緻的食物。他们吃得最多的便是近乎发霉的土豆和黑色的干巴巴的面包。就是这样也时常需要为了一口面包而争夺。 “饿了?”慕羽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欲言又止。她指着眼前的甜品店:“要我给你弄一点东西出来吗?” “不需要。”汤姆面无表情,他的耳朵根更红了。 慕羽却像没有听见一样,她自顾自道;“你喜欢什么。” 汤姆低着头没有回答。 慕羽继续自言自语:“那就苹果派好了。”她随手在半空中捏了一个简单的法诀,汤姆着迷地看着她在半空中划着名一道道难以辨认的复杂的痕迹。等他回过神来时,他手里已经被塞了一块热乎乎的苹果派。 甜品店里的老闆仍然忙忙碌碌,没有一个人察觉店里已经少了一样东西。 蔗糖诱人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滚烫的甜点在他冰冷的掌心显得那么不真实。一如慕羽这个人。 从来都是他从别人手中夺取食物,或者用自己的能力去得到食物。没有人会给他东西,他早就习惯。 “该回去了。”慕羽隐隐感觉到了她的神魂又在被牵引,她拉上汤姆。女孩的手和他一样冰冷,甚至因为刚刚拿着新鲜出炉的苹果派,他的手有了一丝滚烫。这不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上一次还是他们一起面对轰炸,面对那一场死亡的时候。 女孩的皮肤细嫩,他可以感觉到她指腹上的薄茧。她的一切都像是一个硕大的谜团。 慕羽牵着他迅速穿梭在一条条巷子里,他们很快就奔跑起来,他也感受到慕羽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她又要走了吗? 长街像是失去了尽头。他们起初还在街道上飞奔,之后兴许是慕羽嫌这样太慢了,直接带着他在屋顶间跳跃。 一栋栋灰白建筑在眼中起起落落,混合着同样色调的天空仿佛将世界颠了个个儿。教堂耸立的塔尖、方形的屋顶都在一起一跃中浓缩成轻描淡写的细线。 他不自觉抓紧了她的手,此时此刻似乎只有身旁这个人才是立体而又真实存在的。 第21页 等他们好不容易回到孤儿院那个房间时,慕羽已经几近透明。她微笑地看着还死死抓住那个苹果派的男孩:“看来我又要走了啊,那么,下次再见。” 香甜的苹果酱一点点填充着这间阴冷狭小的房间,苹果派的暖意烧灼了冰冷。在慕羽消失的一瞬间她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不同于梦境中残忍的引诱,这是真真正正属于十一岁汤姆的声音。 “既然承认一些事情并不难,那么为什么不去报復他们呢?玩弄他们,一点错也没有。” 这个时空在逐渐远离,慕羽垂下眼睑。 她明白那样的快感,但是她最亲近的人并不希望她这样。她忘不了那一天爷爷的失望。那样的失望如针尖一样时不时戳着她。这样的疼痛也是她摆脱那种快感的唯一方式。 汤姆不可能理解。 因为他连唯一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慕羽醒来时吓了一跳,汤姆正站在她屋子里,非常有兴致地翻看着她的书架。 “这些是什么文字?”见到她醒了,汤姆理直气壮地问到,丝毫没有擅闯别人房间的歉意。 “你怎么能。。。。。”慕羽实在难掩惊异。 “我睡着后就到这里来了。”汤姆看见窗外绿色的湖水:“这里是霍格沃茨吗?” 慕羽跳下床,她抚摸过一排排书籍:“这就是你想来的霍格沃茨。” “你能触摸到实体?”慕羽看见汤姆径直掠过一排排厚重的书籍,饶有兴趣地端详开学那天被她捡起来随意放在一边的泛黄纸张。 “你在孤儿院不也能触摸到?”汤姆耸耸肩,更多的兴趣放在了手中的纸上,“这是在制造什么?宝物还是武器?” 问话里完全听不出孩童单纯的好奇,反而充满了这个年龄段不应有的贪慾与渴望。 他怎么能看出来这是什么? 慕羽一把夺过纸,仔细观察下竟是发现上面还有字,可惜久远,许多字体早已模煳。 “ 復活...媒介...” 努力辨认也只能看出这么两个词,然而其中所含信息量无疑是巨大的。家里的藏书里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爷爷知道吗?他从未向她透露过有关慕家的只言片语。 他是真心想要她过普通日子。 慕羽情绪的翻涌被汤姆捕捉到了,还是那么一瞬,她所有的思绪又被掩盖在那温婉的外表下。汤姆突然有些懊恼。 “我们应该是朋友了吧。”他靠近慕羽。说到这个词时他显得十分不习惯,也没有多少感情。这个词对他来说和一个工具没什么区别。 慕羽转过身,她对着汤姆温和地笑着。她永远都是那么温和,仿佛没有什么事值得她的注意,包括他。 朋友? “我没有朋友,做我朋友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不要在我面前这样。我们都是一类人。”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是一类人?” 他靠得更近了,明明是十一岁的男孩,但是他给人的感觉总是阴森而残酷:“上一次你问的问题,我有了答案。我想要的权力,是豁免死亡的权力。” 慕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的笑声清脆,但是任何人都能领会其中的蔑视:“你汲汲追求的权力,就是豁免死亡?那你跟其他挣扎求生的人有什么区别?” 她指了指天:“我们看见的死亡,是战争带来的。但如果你能操控战争呢?真正的权力,是予生予死的权力,是操控人心的权力。得到了这样的权力,才是唯一永恆的神,那时候,死亡也不过是你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汤姆里德尔坐在慕羽的床上。他看着幽深的湖水明显陷入了深思。慕羽静静在椅子上翻着一本书。他突然抬头:“这就是你想追求的权力?” 她将纸放回书架,淡然道:“不是。” 这下换了汤姆嘲讽她,他丝毫不遮掩他赤裸裸的讥笑,他的手试图抓住慕羽:“又在撒谎。你一直在说你想求的道,你还不明白吗?那个道,已经在你眼前了。” 她收起笑容,注视着他黑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一样的。我不允许我再次走入那条道路,绝对不允许。” 她尝过掌控人心的滋味,就是小小的尝试已经让她欲罢不能。她逼着自己戒掉对力量,对恐惧的追求,逼着自己掩盖内心的情绪。堕落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堕落是吸引她的磁场。 汤姆无所谓般继续浏览书架上的一排排书籍,吐字却是那么坚定有力:“你会的。” 慕羽默不作声地收拾好东西,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才将将推开寝室大门,不等绕过地下室七拐八绕的迴廊,她就停止了脚步。 烧了一晚上的炉火才刚刚熄灭,初秋早晨的寒气便迫不及待地趁着此时机会灌满了地下室,在这个时候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上课无疑是一种煎熬,空旷的休息室正为见不得光的闲言碎语提供了蓬勃生长的土壤。 “小迪,你不应该继续搭理她了。潘西那群人不喜欢这样,你知道得罪潘西的下场。” 听声音似乎是平素和达芙妮交好的伙伴。 她们应当站在空无一人的公共休息室里,趁着清晨四下无人的机会窃窃私语,丝毫没注意到被议论的对象正静静站在几步之遥的迴廊中。 第22页 “一个东方长大的…”达芙妮的朋友还在锲而不捨地劝说,有一个词语被她以极低的声音含混着略过,“无趣的人,整天除了看书就是看书,和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不值得你投入那么多时间,还同潘西对上。” “我…”还不待达芙妮说什么,一声清脆的铁栏杆敲击声便打碎了公共休息室的静谧,两人惊惶地回过头,发现当事人就站在她们身后,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慕羽是故意的。 她面色如常,见到她们时露出的仍旧是演练过无数遍,完美的笑容,像是根本没听见她们的议论:“离魔咒课还有一个多小时,没想到你们那么起得那么早。” 达芙妮不停扭着双手,似是要解释什么,却被她的女伴一把拽着向礼堂的方向走去。两人最终完全将慕羽当作了空气。 慕羽毫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更完全忽视掉了身旁毫不掩饰地、混杂着兴奋,期待与幸灾乐祸的视线。 她永远都是这样,沉溺在自己面具之下,没人能揭开表皮的伪装,窥出哪怕一丁点真实。 汤姆自然是恼怒的,然而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样的恼怒究竟源自怎么也撕不下伪装而产生的挫败感,抑或是愤怒于她的伪装是那么一视同仁。毫不偏颇。斑杂的恼怒催生出新的渴望,他应当离她更近一点,最好她的世界只能容纳他一人。 他永远不会输,更不会失败。 直到穿过庭院前往另一栋塔楼时慕羽似乎才意识到今天身边有什么不对劲。 四方的庭院将阴沉的天空也切割成了正正方方的一块,浓厚的乌云不断在方块中聚拢挤压,使得平时沸腾喧嚣的庭院莫名染上了死气。 她的眼眸似乎在一片死气中方显得明亮:“你还在啊,”她玩着魔杖,只扫了一眼结伴着打打闹闹准备去上魔咒课的人,面具般的笑容仿佛在这时才起了一点细微的变化,“你看,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融入他们了。” 风扬起她的髮丝,还不等落下便被里德尔抓住,仿佛这样便能抓住方才面具飘忽即逝的碎裂。他不停捲曲着手中柔软的髮丝:“融入或许本来就是错误,”他继续着恍若融入本能的诱导,享受着手中髮丝的顺滑,“你不属于他们,融入庸人是对你天赋的亵渎,教导你如此的才是蠢人..” 这句话应当触及了她的禁忌,她径直拂开了他,方才伪装下一晃而过的碎裂又迅速重组修復,拼出了另一张全新完美无瑕的面具。 他们的距离重又变得遥远。 阴郁的天似是终于承受不住积压的云,豆大的雨点完全无预兆地哗啦倾泻而下,在雨点还没落地时慕羽便撑开了防湿咒。 她只犹豫了一秒,仍旧选择重新拉近方才疏远的距离,使得咒语完整的覆盖住两人。 他们共享同一个隔绝雨滴的咒语,恍若真正走入了只余两人共享的世界。 可惜内里不怎么美妙。 里德尔仍旧介意着她的疏远,好不容易升起的耐心被她的举动打得烟消云散,他原本想走出咒语覆盖范围,可最终不知是因为贪恋这哪怕是流于表面的靠近或者正顾忌什么,他依然选择待在原地,只冷热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那座噁心的孤儿院只教会了他怎么等待别人的低头与屈服。 慕羽隐约明了了他心中所想,然而同样来了气性。她可以包容这个临时伙伴若有若无的蛊惑,却不能接受他明知故犯般地踏上内心的禁区。 他们诡异地,在雨中似是相互依靠般地向前走着,彼此间萦绕着从未有过的冷凝。慕羽越走越快,直到进了塔楼之前不知从何而生的气恼方才消散了些许。 “我还从没试过拔舌头,不介意现在实验一下。”在他面前慕羽从不会刻意压抑疯狂上涌早应在记忆深处消散的暴戾残忍。 刚开口她便意识到了不对,过分延伸的防湿咒下如今空余她一人。 他消散得太突然了。 慕羽狠狠揉着衣摆,像是将其当作了什么替代品。这样的动作极快,她向来不允许超出控制的放纵。不过几秒她便整理好着装,仪态分毫不差地朝着教室走去。 窗外的雨还没停,或许这一整天都不会停了。 -------------------- 第10章 劝诫 即使受着莫名的牵引他们时不时会进入对方的时空,在魁地奇第一场比赛前他们都没再说过一句话。慕羽每每宁愿数着伍氏孤儿院的墙砖都不愿多看汤姆一眼,后者每次更是只将自己埋在一堆书本中。 第一场魁地奇比赛当天天气难得放晴了一次,似是赶着难得的晴天一般,第一缕阳光刚刚透过天花板照向礼堂乌泱泱的猫头鹰便一拥而上唿啦啦地投下大大小小的信件 “挪威家养小精灵叛乱被镇压?”慕羽翻开手中这份预言家日报。家养小精灵的报导只有一个特别小的角落。旁边的达芙妮凑过来看了一眼,极其轻蔑地哼了一声:“低贱的生物而已。” 那天的议论似乎没有影响她的选择。 慕羽静静听着她说话,压根不理会一旁同样看着报纸的视线。 “不要小瞧任何一种生物。”慕羽放下日报,吃完最后一口炒蛋。这句话不是对达芙妮说的。达芙妮也永远听不见。 第23页 达芙妮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情:“羽,今天下午第一场魁地奇比赛,要去看看吗?哈利波特是格兰芬多的找球手。霍格沃茨从来没有破例让一年级新生进入魁地奇球队。” 慕羽还有太多事情要做,实在不能理解骑着扫帚玩球有多少乐趣可言。 于是她一脸抱歉地看向达芙妮,尽量让自己真诚一些:“真的太抱歉了达芙妮,你知道的,斯内普教授给我加了一堆额外的任务,他向来不是怎么好对付…” 如果不是其他同学教授亲口认证,慕羽简直怀疑斯莱特林学院没有院长。西弗勒斯斯内普不仅不像一个院长,更不像一个老师。慕羽从一开始便知道他有着惊人的天赋,对魔药天生的热爱,可他上课只是写下制作的步骤,至于如何领悟,如何创新,如何指导,他一概不管。 他最热衷的事情大概便是盯着哈利波特,疯狂给格兰芬多扣分。 达芙妮同情地看了看她。即使斯莱特林的学生也极其害怕斯内普教授,她实在想像不出来慕羽是如何与斯内普教授相处。 早饭后慕羽正要穿过公共庭院去往图书馆,身旁忽然响起了久违的声音:“家养小精灵是巫师的奴僕,为什么你会说不要小瞧他们?” 慕羽玩着袖口,颇有些恶趣味地想着原来他还是有舌头的。 “他们力量十分强大。这是我唯一看见的。”她回得漫不经心,想着的却是那天未完的对话。她或许真的可以找机会试验一下。 “力量强大,奴性深重。”汤姆也接得十分自然,“也只配被利用。” 近两月的冷战似乎根本不存在。 他们此时已经到了图书馆,慕羽适时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周末的图书馆几乎看不见几个人影,她仍然选了最角落的位置拿出一张羊皮纸继续写写画画。纸上已经写上了许多复杂的符号。 “这是什么?”汤姆里德尔毫不见外地坐在了她身边,他看着那张纸的眼神既有好奇,更多的则是贪婪,“这也是….一种魔法吗?” “阵法。”慕羽没有在乎他透露的贪婪,她了解汤姆。说实话如果他不这样她还会怀疑他被夺舍了或者换了个芯子。他的贪婪和毫不掩饰地对力量的渴求甚至取悦了她,真正使她淡忘了持续两月的气恼。 接下来的十分钟汤姆一直直勾勾看着她一遍遍排演阵法。慕羽知道他一定在思考怎样用最完美的措辞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她已经对他的秉性深有体会。 可惜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展现他所谓的口才和完美措辞。 “你想学吗?”慕羽将纸张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不难。” 她满意地注意到汤姆握紧了拳头,脸上却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当然。” 他离她更近,他们的头甚至都要碰在一起了。慕羽这时仿佛没有察觉到距离一瞬间的拉近,或者她对此早已习惯。 她的声音始终是温和的,即使枯燥的理论也被这样轻和的声音晕染得多了几分趣味:“原理其实很简单。阵眼和注入各方位的力量永远是一个成功阵法的核心。起局定阵眼,阵眼即值符,值符如统帅,依据八卦方位引领九神,这些名称都过于复杂,最关键的是理解每一名称背后的意象,意象承载力量…” 图书馆这个静谧的角落似乎有一种加速时间的奇特魔力,慕羽从未发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当她勉强将所有基本概念解释清楚时窗外的夕阳都已经要沉没。 从图书馆的窗户俯瞰下去还能看见去观看魁地奇比赛的学生三五成群地向城堡走来。 “你在附近布置了两个阵法,一个隔绝声音,一个制造幻象,对吗?”汤姆里德尔环顾了一下周围才问,他的激动中透着迷茫,那份迷茫是慕羽没想到的,“真奇怪,我似乎自然而然就知道你讲述的方式和书本完全不同,就好像曾经我读过什么一样…“ “我爷爷是这么教我的….”慕羽下意识说道,然而她却像顾及着什么一样停住了。 汤姆只是一个能和她说得上几句话的游魂,因此她可以向他倾吐一些秘密,毫无顾忌地敞开一部分心扉,但这不代表她愿意吐露更多私密的事情。 尤其是她感觉汤姆不会理解的事。 “说下去,”汤姆看了她一眼后见她不为所动,便恼怒地重新扯过一张羊皮纸泄愤似的在上面涂画,“为什么不说下去。” “因为不重要,”慕羽随意扫了一眼纸张,却陡然愣住了,“你学得很快。” 她的震惊缓解了汤姆里德尔一部分怒气,他扬起头略有些炫耀的意味:“就像你说过的,这并不难,甚至原理跟魔法阵有许多相似之处…” 他们两人都同时在这里沉默。 图书馆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 最终还是慕羽极为缓慢地,带着试探说道:“魔法阵?这是霍格沃茨七年级的选修内容,我问过弗立维教授,七年级只会涉及一些皮毛,只有学者或者魔力极为高深的巫师才会去钻研原理…” 她原本以为汤姆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被困于时空缝隙中的游魂,这样的游魂不应该拥有过多有关本体未来的记忆…. 第24页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汤姆里德尔在这时表现得尤为警惕,他很快以自己的方式岔开了话题,“我一直知道我总是不同的,我一定是一个力量强大的巫师。” 天边的夕阳只剩下最后一抹光线。 “也许吧。”慕羽慢悠悠地抓起几本书向着公共休息室走去。 她总是这样,仿佛他的一切都不值得引起她的半分注意。 在经过公共庭院时一伙人拦住了慕羽的路。 德拉科马尔福看起来一副心情不顺的样子,慕羽一猜便是大概斯莱特林输掉了今天下午的魁地奇比赛:“又看见你了,东方佬。” 他旁边的潘西如同母鸡一样咯咯地笑了。 “让开。”慕羽平静道。这不是她第一次被找麻烦了。之前几次达芙妮总是在场,他们还不太敢过分。 “这次可没有人帮你了,东方佬。”马尔福拿出魔杖,他嘴里念念有词。 可是他发现念完咒语后魔杖并没有反应,他想动一下,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随他一同前来找麻烦的人也是如此。 “你做了什么?”他惊恐地叫道。 慕羽没有回答他,她平静地绕开他们,只听见后面潘西的尖叫和马尔福不停地嚷嚷:“你等着,我一定会告诉我爸爸!” 慕羽实在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马尔福比曾经那些人还要幼稚。他们至少不会一口一个爸爸妈妈。 “你只是禁锢了他们。” 慕羽点点头:“一个非常简单的禁锢阵,三分钟效果便没有了。” 汤姆贴近了她:“你可以给他更深刻的教训,就像比利的兔子。我用过,比利现在看见我就跑。” 慕羽皱了皱眉头:“只不过是一个被惯坏的男孩,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汤姆忽地笑起来,慕羽从未见他笑得如此开怀:“你自己说过,无伤大雅的惩戒只不过会滋生憎恨,憎恨会给予人力量。要摧毁他的意志,让他看见你除了战慄什么也想不起来。” 慕羽感觉指甲狠狠刺进了手掌。汤姆的身形又开始模煳,他回去的时间到了:“你还在压抑。你逼着让自己做个好人,” 他尝试着想要挽起一缕她的长髮:“今天可真是精彩,不是吗?好人这个词本身便十分荒谬。羽,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压抑呢?”他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名字,消失在了空气中。 他靠近时指尖的温度似还没有消散。 “羽,我非常高兴现在你的魔杖已经可以喷出一大团烟雾了,”邓布利多递了一块巧克力给慕羽“我们很早就说过,这是非常高深的魔法。” 慕羽小口小口地咬着巧克力,她全身都是汗水,仿佛经歷了一场大战:“教授,我可以再试一次吗?” “恐怕不行。”邓布利多丢了一块墨鱼给福克斯。那是一只火红色的凤凰。 慕羽对校长办公室已经很熟悉了,她走过去轻轻抚摸着福克斯的脑袋,福克斯啄了她一下:“教授,守护神仅仅只是抵挡摄魂怪吗?” 邓布利多久久地凝视她,慕羽第一次看见他晃神。邓布利多一直是一个十分睿智精明的人,哪怕他总是一副慈祥的样子,可能走在街上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英国绅士。但就是这样让慕羽不敢小觑他。 只有在那天的夕阳中,她窥见了邓布利多眼中流露出的故事,转眼便了无踪迹。 “羽。”他有些感慨,他的眼睛看着远处,那里有回忆的影子:“你很有想法,非常有创新。我遇见过两个和你有同样特质的人。都是早早露出锋芒的天才。” 慕羽突然有些紧张,她咽下一块巧克力来掩饰。 “我很喜欢你从九州带来的茶叶。还有两个小时宵禁,有兴致陪老头子喝茶吗?” 慕羽在邓布利多面前坐下,她的眼睛直视着邓布利多湛蓝的双眸。听说直视人的眼眸会让人感受到你的坦诚。 “你和其他人处得都挺愉快。除了有一些孩子因为歷史原因一直对你不满。比如马尔福先生?” 慕羽不曾想邓布利多既然会关心这些小事,她脸有些微红。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像一个真正的十一岁孩子。来到霍格沃茨快两个月了,她慢慢学着如同水一样,戴上温婉的面具去迎合人,融入人。但在邓布利多面前,她很难戴上自己的面具。 “教授…..”她讷讷道。 茶的香味渐渐浓厚起来,满室茶香缭绕。邓布利多在热茶喷出的烟雾里仍然十分慈祥:“你爷爷一直写信问我情况。我告诉了他你在霍格沃茨的所有情况。你想听听他的回覆吗?” 邓布利多拿出一张羊皮纸,他扶了扶半月形眼镜,慕羽眼眶一点一点红了。她的视线开始模煳。邓布利多近在咫尺的面庞也如同被晕开的墨水。 “阿不思,小羽在学业上如此优秀我非常高兴。她是我慕仁一生的骄傲。小羽临走时,我最后悔的便是告诉了她要如同水一样融入他人。我没想到她学得那样快。如果从前我会非常欣慰,然而如今我只求她过一个十一岁孩子应有的生活。慕家并不需要她支撑,她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她越是成熟,我越是难受。她的成熟在提醒我早年犯下的错误,在警醒我早年对她的疏忽。因为我的错误,让她承受了太多。我宁愿她娇惯些,放纵些,也不忍心她小小年纪便学会了戴上面具示人。阿不思,我远在万里之外,实难照顾。这孩子时常把自己逼得太紧,请一定帮我多多照看。她已是我唯一的牵挂。” 第25页 邓布利多放下信纸,慕羽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入茶杯中,她掩饰性地端起茶盏。茶水的清香与泪水的苦涩一併被她咽了下去。 她想到了今天没有在汤姆面前说完的话。她忘不了爷爷在教导她时反覆提及的一点。 “小羽,法术是用来交流的,法术的交流不应该有任何壁垒和障碍。” 那双眼睛中透出的殷切希望与寄託总是时不时就能灼伤她。 爷爷对她有期望,但是她对交流传授法术没有兴趣。 她惊恐地发现只有掌控与操纵才是她的乐趣所在。 她还是辜负了期望,如今只不过勉力压抑着自己不要走上和期望背道而驰的路。 邓布利多温和地说:“再含蓄的爱,也是伟大的爱。唯有爱,才可以抚平曾经带来的伤痛,唯有善良,才是对曾经伤痛最好的报復。不必以自己堕入深渊的代价来回报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敞开心扉,你会发现总有人关心你。” 慕羽一瞬间有所有秘密都被看穿的恐慌。 “守护神,至始至终都是用来守护最爱的人,爱与快乐,是能战胜恐惧的力量。” -------------------- 第11章 怨念 慕羽又一次辗转难眠。爱能战胜恐惧?她在最灰暗最难受的时候也曾渴望爱带她走出泥潭。她忍了很久没有对那些人动手,只要有一个人给她一点温暖,哪怕是一点,她也不需要堕入深渊,她也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在大人怀里撒娇,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童年。 小时候,她意识到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她自己解决了所有麻烦,只有力量,只有恐惧才是最为好用的工具。 慕羽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她第一次痛哭起来。她十分庆幸邓布利多给了她一个单人寝室,这样她的痛苦,她的挣扎便不会有人看见。 她害怕自己已经卸不下面具了,害怕自己无法回应爷爷深沉的关心。 她不埋怨他的隐瞒,只是痛恨自己怎么也无法抵抗黑暗。 她第一次没有去到汤姆的时空,更没有反覆梦见那些给她带来绝望的场景。 她梦见了难得快乐的时候。那是五岁的夏天,她入学的前一天。爷爷牵着她的手,带她爬上他们居住的小山丘。傍晚的云烧红了半边天空。 那个时候夕阳在她眼中还仅仅只是一颗燃烧的火球。 她牵着爷爷的手一路向上走着。落日的余晖尽情洒在山顶,那是一团明亮炽热的火焰,温暖的光。 爷爷的手温暖而有力,爷爷的影子坚韧而挺拔。她踩着那坚韧挺拔的影子,一步步迈向明丽的顶峰,他们的身后,是逐步侵蚀而上的黑夜。 小小的慕羽只看到了那一抹光,从此以后她的生命中也只有那抹光。 慕羽实在难以忍受黑魔法防御课了。奇洛教授总是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她总是发现有一缕视线在注视着自己。 她对绝音阵早已经轻车熟路,甚至还做出了许多改良。现在这阵法不仅能隔绝声音,还能制造幻象,以便让人认为她在认真听课。 她自顾自地画着一张复杂的符纸。她开始接触攻击性极强的符纸了,这类符纸需要调动天地元素,稍不留神便会出错。 汤姆聚精会神地看着她勾画着这一张符纸。直到慕羽勾完最后一笔他才开口:“黑魔法防御术最没有意思了。” 慕羽小心翼翼地收好符纸:“的确。” 汤姆有些恼慕羽那次没有出现,已经好几天没有和她说话。他不主动说话慕羽从来不会开口。但汤姆逐步发现他有些依赖慕羽了。她能认真地听着他的每一句话,她从不害怕,对他的故事既不过分冷漠,也不过分关心。她更没有虚伪的怜悯。 温婉是她的面具,是她的伪装,很少有东西能打破她的面具。 他亲眼看见慕羽一天天伪装得越发好,他甚至也忍不住开始学习她。 哪怕他说他在孤儿院郊游活动中将艾米和丹尼斯引到一个洞穴中吓得人事不省也没有引起慕羽丝毫的触动。 “为什么是黑魔法防御?而不是黑魔法?” 慕羽看着他,提到黑魔法时他的眼睛都在放光。慕羽打开她厚重的变形课笔记本,初级变形术这本教材太过于老旧了,有许多地方可以让繁杂的魔法更加简单。 “图书馆的禁书多得是。一张隐身符便能进去。”慕羽拿出魔杖,念动咒语轻轻一挥,眼前的铅笔盒已经变为了一朵纤弱的彼岸花。 她将花递给了汤姆。汤姆接过花,他抚摸着血红的花瓣:“那你知道黑魔法?” 不知为何,在汤姆说出这句话时那不知道从何处来的灼热的视线让慕羽更加不舒服。慕羽有些烦躁:“没有什么黑魔法白魔法,端看用他们来干什么。如果仅仅局限于黑魔法象徵着邪恶白魔法象徵光明,那也太愚蠢了。” 汤姆的语带讽刺,彼岸花的茎秆都要被他捏断:“看不出你想成为一个学者?” 奇洛教授终于下课了。慕羽故意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她这时才扭头对着已经要睡着的达芙妮说了一句:“梅林的鬍子,他一节课就讲了一个妖精咒?” 达芙妮揉着眼睛,她困得不行,但她很快拉住慕羽的胳膊:“羽,亲爱的,我们赶快出去吧,这股大蒜味我真的受不了了。” 第26页 慕羽随着达芙妮还有几个斯莱特林的女生一起出了教室,她们在抱怨着奇洛:“他真是糟糕透了。” “一个黑魔法防御教师,在万圣节晚宴上一个巨怪就让他晕倒了。” 慕羽静静地听着,她一直和这几人保持着不亲不近的关系。这几人与她也并非纯粹的友谊。斯莱特林的人,总是有那么一股子精明和势利。 其中一人戳了慕羽一下:“羽,马上就要圣诞节了,你要回家吗?。” 慕羽看着庭院中的白雪,不知不觉,已经那么久了吗? “不了,我留校。” 达芙妮愈加热情:“那要不你去我家?爸爸妈妈早就对你十分好奇了。” 她礼貌地微笑着,刚开始她的微笑还有些僵硬,可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找出她的破绽。起码十一岁的孩子不能。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达芙妮一开始便对她如此热络? “达芙妮,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但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慕羽现在已经学会如何表现自己的愧疚。 她弄得达芙妮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显而易见达芙妮的朋友并不这样想,其中一个人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潘西帕金森,扯了扯达芙妮的衣袖:“好了小迪,别浪费时间了。” 她们匆匆向前撵上帕金森。达芙妮难得没有快速地从众,反倒犹豫了挺久,直到她的伙伴不耐烦地继续扯她才对慕羽露出一个蕴含更多歉意的笑容追上那群女生。 慕羽正低头专心地边走边整理杂乱的书籍,或许忽视了达芙妮的变化,又或许根本不愿去注意。 里德尔挪了挪位置,将方才还爱不释手的花掷在地上,在她身边投下更浓厚的阴影。 他今天待得格外长,直到吃过饭回到公共休息室都还未消散。 斯莱特林一年级学生又围成了一个单独的圈子继续喋喋不休讨论着糟糕的黑魔法防御教授。 “自从邓布利多担任校长后霍格沃茨的教学水平越来越差,奇洛这种货色都能教黑魔法防御术。” “还是个混血!这老头什么垃圾都敢收!” 这样的傲慢只可能来自于马尔福。说是这么说,然而每说两个词他便要假装无意般看一眼慕羽,显然那天所受的罪令他印象极其深刻。 慕羽正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专心致志地玩着最近十分流行的抽积木游戏,好像根本不在意他们所议论的东西。 潘西帕金森握紧了马尔福的胳膊,尖着嗓子使公共休息室所有人都能听见:“还有怪胎,如果不是因为她还算个纯血,怎么会坐在这?” “那可不一定,”马尔福懒洋洋地任由潘西将他抓紧,极其享受这样为人答疑解惑的感觉,“纯血的定义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他原本想鼓一鼓勇气再说下去,炉火哗啦一声爆响,照得那道玩积木的影子摇摇晃晃。马尔福张了张嘴,突然就噤了声,哪怕慕羽从未回头。 堆叠的积木已然至少有十多层高,慕羽正挥动魔杖从最高层中再抽出一块放了上去,经这番动作积木堆甚至晃都没晃一下。 里德尔正坐在她对面津津有味翻着一本咒语书,同样像是根本不关心她在做什么。 慕羽却清楚他早就不想看书了。 她将这一切享受般地当成一场游戏,从他不断变化的情绪中翻找着乐趣,只要他不说,她永远都不会询问以至于打破整场游戏的奥妙。 他从来只会输。 “巫师界也该肃清了。在那个老疯子的领导下只会走向堕落。” 轻微的阴影压在了这片积木堆上,然而眼前的高塔像是没感受到其中的危险一般,继续增加着高度。 他不像个十一岁的幽灵了。 慕羽的沉默与无视令这片阴影愈发暴躁,却不得不停在这座人为建造的高塔边缘:“所幸纯血家族还没摒弃最后的尊严。” 随着持之已久的漠然这份暴躁更加变质发酵,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推倒眼前这座碍眼可笑的积木高塔。 一根魔杖横在了中间。 慕羽终于捨得从积木堆中抬头,像是根本没听见刚才的话一般,看他的眼神清澈明亮,仿佛从未有过一丝尘埃:“练习这个能提高对魔法的掌控,以前如果要玩爷爷也只准我玩这个,还不准用手。你可以试试。” 她欣赏着从那双眼睛中层叠喷涌而出的怒火与暴戾。 “每一根被我抽上去作为新的塔尖的积木都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顶层。”赏够了那双眼睛中的情绪,她继续将视线挪到了自己的杰作上。 情绪被轻言细语化解了,无论怎样调动也难以喷薄。 那道阴影从搭建的塔上挪远了一点。 “幼稚。” 他的声音在休息室哗啦的水声以及炉火中难以辨认。 慕羽没有理会他的不屑。 “积木会知道是我在操控他们吗?知道我才是他们的主宰,我才能决定他们的形状与风格吗?”她望着积木堆,仿佛这是什么有价值的学术议题,“底层的积木有痛觉吗?会知道他们唯一的价值仅仅是供养出更多的顶层,让我的塔更加高大吗?” 她托着腮,竟然有认真思考的架势。 哗啦一声,她轻轻一推,搭建得完美无缺极富美感的积木塔轰然坍塌,她再一扫便轻而易举地将所有木块丢进壁炉,火苗腾一下烧得勐烈,像是将整个地下休息室点着了。 第27页 火光中她对着里德尔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最甜美最天真的笑:“我看他们都不知道。” 火照亮了那抹笑容的灿烂,同样使得里德尔看清了其中的威胁,他几乎是出于本能般地想要伸手抽出什么。 笑容随着火焰萎谢下去。她又恢復了往常的冷静自持,刚刚那一幕仿佛从未存在过:“我还要给斯内普教授送药,就不奉陪了。” 里德尔同样容不下过多的失态,他的身影随着平息下的火焰变淡,方才还想抽出什么东西的手转而穿过了她的髮丝:“再见,”他拖长了语调,“哦不,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 第12章 圣诞 慕羽从图书馆出来后便径直前往地窖,她要交上这周她格外熬制的魔药。 斯内普办公室的门是彻底关着的。慕羽敲了敲门,过了很久门才打开。“进来。” 办公室十分阴暗,原本便在地窖中不透阳光,再加上四周有着各种各样极其古怪的药材,更是给这间不大的房间增添了阴冷。慕羽看出他十分不自然,空气中还有一丝血腥气。 慕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教授,这是这周我熬出的魔药。” 她走近后才发现斯内普的脸色比平时更加惨白。斯内普接过慕羽手中银白色的药剂:“镇静剂?” 他仔仔细细端详着这瓶魔药。 慕羽总觉得他对待魔药的态度都比对待学生要认真。 “作用比普通镇静剂效果更加显着,”她略略低头,在这些教授面前她一直是一个腼腆的学生,“是的,我改了一下方子,中和了一片天山雪莲。我自己试了一下,喝下去的确更有效。” 没有人能看出她的烦躁。 一次次和汤姆产生交集,随之而来的是力量的疯涨。 东方修道,唯在感应道心,道心代表抉择。 她有预感,总该做出抉择,否则长期拖下去将再难以寸进。 “你的道,已经在你面前了。” 她不能走上这样的道。 “不必以自己堕入深渊的代价去报復曾经伤害过你的人。” 求道第一便是面对本我,可是她已经脱不下那层面具了。一旦脱下面具,她不得不面对蚀骨的黑暗。 “很好。”斯内普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单调,哪怕是夸人也不带一丝感情,“你自己的魔药必须自己能喝下去才能让别人喝。我很高兴你记住了这一点。而不是像一些白痴。” 慕羽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抱怨,无非就是含沙射影波特抑或是纳威。 “教授,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她并没有对此多做评论。 斯内普挥挥手。关上门的一瞬间,慕羽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的名声在霍格沃茨并不太好,极度护短,脾气差,甚至传言因为没有申请到黑魔法防御课教职而怨恨邓布利多。 这样的人,是有故事的。 慕羽没空关心他人的故事,包括眼前的男孩。 又是伍氏孤儿院,汤姆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我听见过,他们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 不等慕羽反应,他起身打开房间里唯一的衣柜,里面仅仅只有一个盒子。汤姆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有布娃娃,一个陈旧的口琴,那次慕羽送给他的彼岸花,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应该都是汤姆从其他小孩那里搜刮来的“战利品”。 他没有说话,他在看着慕羽的反应。他在等待着,等待她的眼中是出现令他噁心的伪善还是让他心烦意乱的说教。但慕羽的眼眸中仍然没有一丝情绪。他一点也不意外。 慕羽拿起那支陈旧的口琴,还仔细看了一遍:“我不太喜欢口琴,我也不会吹。我唯一会的便是古琴了。” “那是什么?” “有机会可以弹给你听听。” 她摆弄着盒子中那朵彼岸花。由法术变成的彼岸花即使离开了土壤与阳光也依旧鲜艷如初。 血红的花瓣如同流淌的鲜血,她笃定道:“你不会进精神病院。” 汤姆有些骄傲,似乎这是让他最为自豪的事情:“当然不会。我会去霍格沃茨读书。我会比任何人都能优秀。” “我还能和蛇交谈。看来这在霍格沃茨不是常见的事情。” 慕羽顿了一下,她听见过传言,斯莱特林的创始人,萨拉查斯莱特林便是着名的蛇老腔。会蛇老腔的巫师被默认为是他的传人。 慕羽拨弄着那一堆破旧的玩具:“是的,这不是常见的事情。” “可是你能,上次我让蛇攻击你,你就知道。”汤姆第一次离慕羽那么近,他们一起坐在那张狭窄的床上,两人的膝盖几乎要碰到一起。 他才隐约闻到慕羽的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檀香是十分清淡的,如若不是凑那么近他根本无法察觉。这样的香气和慕羽这个人一样,是那么的虚幻,那么的不真实。 只有汤姆里德尔能那么靠近慕羽,只有汤姆里德尔能抓住这丝浅淡的香气,只有汤姆里德尔能将这飘忽不定的云彩在指尖挽留片刻。 “一种感觉而已。” “只要我想。”她低语道。 第28页 汤姆坐远了一些,竟是第一次向她伸出了手:“跟我走。” 他还是那么喜欢命令人,少有起伏的腔调中夹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慕羽第一次犹豫了,她仍旧待在原地,装作没听见似的摆弄着那堆旧玩具。然而越来越缓慢迟疑的动作暗示了她似乎真正在纠结什么,在做出一个异常艰难的决定。 她握紧了盒子中那朵鲜艷的花,轻柔捻下一片花瓣在手中转动着唯他们二人能听懂的节拍,一下又一下,缓缓踩上爆发的节点。 趁着节点将落之际她搭上了那只手,才一搭上便被死死攥住,再容不得逃脱。 她弯腰将手中花株放回盒子,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这一次随你。” 对着那双同样没有多少感情的黑眸,她难得笑弯了眉眼,顺带包容下所有未曾爆发而出的凶戾。 她被拉着穿过孤儿院唯一一条狭长走廊,避无可避地沾染上了这里所容纳的一切污秽骯脏与吵闹。走廊的尽头联通着一段近乎垂直向上,陡峭的楼梯,接连着天光照不到的黑暗。 楼梯下方阴影中蔓延着一滩兴许再难化开的血迹。 汤姆仍旧将她紧紧攥住,却在这不走了。他靠得很近,近到彼此都没有多少逃脱余地。纵是光线稀疏,慕羽仍旧能分辨出他那同阴影黑暗杂糅在一起的笑容。 他以为他会赢。 “我为去岩洞的那两个人挑选了另一条路,他们连恐惧的资格都没有了,”这些事在他口中显得那么平常,仿若在温和陈述一个普通的恶作剧。他绕上了她的髮丝,“羽,还要向上走吗?” 温凉的气息覆在了慕羽的耳畔,吹开了一路而来沾染的污浊,重新注入比之更为可怕更令人难以摆脱拒绝的东西。 他们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中僵持,看似谁也不肯相让。 慕羽嘆息了一声,拉下了他缠绕在髮丝上的手,温温和和不显多余情绪:“我说过,今天都随你” 他们共同攀上了那道摇摇欲坠的阶梯,迈入了黑暗。 天光就这么突兀地现了出来。 说是天光其实颇为勉强。充斥雾霾与粉尘的伦敦实难说有什么光。孤儿院的楼顶紧挨着一座又一座脏乱逼仄的天顶,被灰濛密不透风的天和城市的曲线所围剿。 他们坐在房顶上,在灰暗中眺望目前尚不可及的繁华。 慕羽一伸手只染上了旧时伦敦的浑浊。 她触不到时间,更何谈将其挽留。 这完完全全是别人的天地—另一片陌生的疆土。他或许无数次攀上这座屋顶,聆听欣赏着这座城市脏污中藏匿的哀鸣,一次次幻想着逡巡自己领土的快感。 慕羽抚着斑驳的墙砖。 这里太高,似乎同样也远离了遍地的死亡。 她往旁边靠了靠,徒劳地想在陌生的疆土寻找依靠。 他们都是如此。 “我们一起过个圣诞吧。”他坐远了一些,退到了自身疆域的边缘。 似乎只有退让才足以为邀请腾出空间。 慕羽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虽然战时的伦敦一片萧瑟,但仍然能看出杂草的葱茏。这个时空已经到了初夏。 “夏天过圣诞?” “不,”汤姆看着下面嘈杂的街道:“这里不属于我,我也不想属于这里。我的归宿在霍格沃茨。我们一起在霍格沃茨过一个圣诞。” 远处隐隐又传来战机的轰鸣。慕羽对着眼前消瘦的男孩绽放笑容:“好。” 第二天是一个难得风和日丽的周末,霍格沃茨的晴天不多,更不用说是秋末初冬时的晴天。从黑湖上传来的风罕见地没有带着刺骨的寒冷,甚至还夹杂上了几分暖意。 慕羽坐在草坪上,从她所在的这座斜坡眺望而去便能将广阔的黑湖尽收眼底。她举着一本书阅读,微弱的阳光在书页间跳动,画面好像也被静止了,一时竟分不清她到底是在认真阅读还是已然昏昏欲睡。 她轻轻翻动一页纸时这幅画面似乎才动了起来。 “你很喜欢看书。” 不用抬头她便知道这是谁。 “消遣的方式不多。” 曾经只有书籍让她免于被追逐的噩梦,慢慢地她从书籍中挖掘出了更多的东西,从此书本融进了无休止的梦中,成为了又一个梦魇。 “认真的吗?”汤姆坐在了她身边,颇为不屑地扫了一眼她正在阅读的书本,“孤儿院里,那个女人经常给我们读这个玩意。” 但义人的路,好像黎明的光,越照越明,直到日午。 “一堆垃圾。”他哼了一声。 他对普通人不是一般的厌恶。他们不约而同地无视了昨天发生的事,然而这不代表慕羽会轻易忘记。 她甚至对他的身份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 “有时候会很好玩的,”慕羽的视线一直都没有从书中挪开过,“麻瓜也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在汤姆发怒之前她飞速补充了一句:“当你利用他们的东西摧毁他们的意志将他们踩在脚下时就更好玩了。” 汤姆在这时才流露出几分兴味。引起他兴趣的不是书本,而是慕羽似遮非掩的秘密。她一定干过比吊死比利兔子更加可怕更加有创意的事情。 第29页 她不会有愧疚,只不过让他恼怒的是似乎总有一股未知的,让他厌恶的力量强迫着慕羽拼命压制回忆。 慕羽已经将书撂在一边转而望着黑湖发呆。她果然从来不愿意继续说下去。 “你经常翻这一页,”汤姆里德尔将书重新递到她手里,像是又抓住了她的什么把柄一样,“刚才风一吹就吹到了这里。” 惟有听从我的,必安然居住,得享安静,不怕灾祸。 慕羽接过书,她死死捏住书页,脆弱的纸张在她的力道下几近变形:“只是感到可笑而已。麻瓜幻想的神时常独断专行,却告诫信众仁慈友爱,”她顿了顿才轻声说,“就像在圈养一群温顺的羔羊。” “你想成为这样的神,”汤姆肯定地说道,他因发现了慕羽另一层秘密而激动,“你想要极致的权力。掌控人心操纵生死,让每个人都成为你牧场中的羔羊。” 他靠近了她,只有离得极近时他才能闻到那缕若有若无的檀香:“那么为什么不去追寻呢?你能干出一番大事业,世界都将被你握在手心。“ 慕羽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再一次极力否认。她直接笑了出来,和上次一样,充满了嘲讽和戏嚯。 这样的她危险….却又明艷。 “那么到时我会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她轻轻嘆了一声,重新翻到刚才停下的那一页,“我大概不太想和那个人为敌,不是因为恐惧,只是因为无趣。” “那是….”汤姆里德尔似乎在纠结什么,在这其中慕羽始终温和耐心地等待着他。她愿意聆听,却不见得会有多么关心,就如她所说,无趣。那枚苹果派的温度似乎再一次在手心翻滚,“那只是…另一个我。” 慕羽轻轻抚摸着书页没有再过多言语。 “还有吗?”汤姆指着她手中的书说道。 一堆厚重的书本直接落在他面前:“你要的垃圾。”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他,捧着书兀自阅读起来。 她是真的不想和他说话,手中的书籍似乎都比他这个人更有意思。汤姆里德尔只得捡起一本书随意翻动起来。 黑湖在阳光下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像是一个人清浅的唿吸。翻书的哗哗声在一圈圈波光中逐渐减弱。 潮湿的微风夹带着她身上清浅的檀香传来,再一次闻到这缕飘渺香气时汤姆里德尔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他真真切切活在这个时空,每日和她一起上学、看书、在图书馆钻研稀奇古怪的魔法。 她会聆听他的野心和骄傲,包容他的残忍,又在之后漠不关心地回归自己的世界。 天空中飘动的流云似是将时间的概念稀释了。 他往慕羽的方向靠了靠,想要抓住这片刻的真实。 慕羽自然察觉到了,她从未和一个人坐在一起看书。长久以来,她的世界中只有自己和那条怎么也逃不出去的黑暗长廊。她想挪开一些,却生生忍住了。 即使还隔着一段距离,他全身透出的冰冷也浸染了她的背嵴,她不会感觉错,那是和她一样的气息,在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中藏匿着让人恐惧的残酷。 从汤姆毫不留情吊死比利的兔子、恐吓孤儿院那些吵闹不休的小孩、将两个人哄骗到一个岩洞中吓得不省人事,她便知晓他们或许是同类。 她也向他靠近了几寸,奇怪的是她竟能从这份相似中攫取诡异的安宁。汤姆永远不会对她说教,不会强迫她一定要走出那条黑暗幽深的走廊,更不会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念叨纯血家族可笑的优越感。 至少这个汤姆不会。他只会不停诱导着她走上一条再也不能回头的路。 天空中凝聚的流云被风打散,她连他多久消失的都不知道。 当斯内普来徵集留校名单时,慕羽毫不犹豫在名单上签了字。爷爷前几日来信祝贺她圣诞快乐,并且一再告诉她圣诞节时日太短,不便回家。爷爷还给她寄了礼物—一盒桂花糕。 原来离家竟已快要半年了。 圣诞节时慕羽将房间简单装饰了一下。原本单调得只有绿色的房间多了一些彩带,她还找了一棵小型圣诞树,随便点缀了一些挂饰。 慕羽来到厨房时受到了小精灵们的热情款待。他们似乎非常喜欢有一些活做。 她随意和他们闲聊了几句:“你们都是自愿到的这里?” “邓布利多先生是一个大好人,女士。我们都是被主人给了衣服,流离失所。邓布利多先生不嫌弃我们,还让我们在这里帮工。”一个小精灵尖细地说。 慕羽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小精灵:“给了衣服,不代表你们自由了吗?” 那个小精灵似乎是听见了最为糟糕的事情,他的眼睛瞬间盈满了泪水:“不不不,女士,那是最残酷的惩罚。只有最没用,彻底惹怒了主人的小精灵才会被给予衣服。没有地方会要我们的。没有任何一家愿意要一个有衣服的小精灵。” 慕羽不再说话。挪威叛乱的小精灵自己披上衣服,勇敢地向巫师发起战争。英国的小精灵却视得到一件衣服为莫大的耻辱和折磨。 真是有趣。 慕羽将她要的菜餚收进空间,她礼貌地微笑着:“谢谢你们。圣诞快乐。”仅仅是随口一句圣诞快乐却差点让几个小精灵高兴得几乎晕厥。 第30页 不大的餐桌被精緻的菜餚摆满。慕羽仅仅要了几个香海有名制作过程也不太复杂的小吃,但是小精灵们都忙活了一个下午。他们的魔法造诣确实很高,每一样菜餚都被做得十分精緻,火候看起来刚刚好。他们对魔法细微的掌控能力远远超过一般的巫师。 汤姆出现的时候外面正好飘起雪花。满桌的菜餚让他怔愣了片刻。慕羽并没有太过关注他。她本来便想自己和自己过一个圣诞,汤姆只不过是意外的客人。 “我们那已经七月三十了。你今晚过来应该就已经是七月三十一。”他夹起一只蟹粉小笼包,细细看了一遍被包裹在晶莹的面皮下面的虾仁,才慢慢放进了嘴中。 慕羽手稍微颤抖了一下。 “我以后应该也不会出现了。” 再次出现,我已经和那个人融为一体了。 慕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汤姆是这几个月来真正和她亲近的人。慕羽忌惮他的黑暗,但是却绝望地发现他们是如此相似。 “我父亲是个麻瓜,对吗?”汤姆直直看着慕羽。斯莱特林出自纯血家庭的巫师极多,汤姆这几个月也大致知道了巫师界二十八纯血姓氏。这里面显然不包含里德尔。他的手几乎要陷进桌面。 慕羽轻轻嘆了一口气,她的嘆息是那么轻柔。这声嘆息里面没有怜悯,但仍让汤姆不舒服。 她的嘆息如同一个成人在指责孩童的胡闹。他对父亲倾注了多大的希望,多大的崇拜,如今的厌恶,鄙夷,甚至憎恨也就越深。 他的不甘,他的憎恨,也只有在慕羽面前倾吐。唯有慕羽有耐心倾听他,包容他。 “汤姆,”慕羽第一次将他的名字叫的如此郑重,“我也没见过我的父亲。他有可能在霍格沃茨就读,也有可能在崑崙学院待过。” 汤姆第一次听见慕羽提到她的父母,他盯着眼前热气腾腾的菜餚,蒸气将他俊朗的面庞也模煳了。 “我也不知道母亲。爷爷告诉我她因为难产而死,但我不相信。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们都不在了,都是在身怀能力的同时丧命。” 慕羽使劲咬着下唇,她不想在汤姆面前流泪:“所以…..是不是巫师,重要吗?唯有力量,唯有权力才是一切的基石。你的天赋是宿命,不是来自于你的父母。如果纯血如此荣耀,那为什么会有哑炮。如果只有纯血最为尊贵,那为什么那些麻瓜家庭仍然能诞育巫师?” 室内昏黄的灯光混着窗外碧绿冰寒的波光映射在两人的脸上。慕羽的脸色十分苍白,那一字一句,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量。汤姆仍然盯着慕羽,他之前的不甘厌恶已经褪去,现在他的眼中是狂热,是熊熊燃烧的野心。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隔着一张桌子,隔着凄凉的灯光,兴许,还隔着数年的光阴。 “羽,如果我们真真正正在1937年遇见该有多好。”是汤姆打破了死寂:“那天,我看见了真正的我,五十年后的我。他愚蠢,傲慢。” 他的声音逐渐高昂:“但他至少还是伟大的。我看见了他许多记忆,我想像不出那是五十年后我会做出来的事情。” 慕羽静静地听着他嘲笑着五十年后的自己,她已经能肯定汤姆的身份。 “予生予死,操控人心,将权力追求到极致,便能永生不死吗?” 他认真地在提一个问题,一个此时慕羽不能回答的问题。 她明白他所说的永生是什么,然而此刻这样的永生于她而言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她不想撒谎,于是选择了沉默。 汤姆里德尔也没等待她的答覆,自言自语道:“羽,我们是一类人,都做过一些可怕的事。所以你为什么要与光明虚与委蛇。为什么,不去追寻那样的权力呢?”他像一条缓缓露出獠牙的蛇,“或许,等追寻到了这样的权力,你才能告诉我答案。” 这时的他,不是那个阴沉的十一岁男孩了,或者从一开始,他便不能算是一个阴沉的男孩。执念能融入原有的时空已经不易,当越接近了结的时候,执念便会渐渐脱离过去。 了结的执念最终从时间长河中脱离,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与现有之人融为一体。因执念一般产生于弥留之际,且一般人的执念根本抵挡不了时空乱流,就算了结了,回归身体时已是人的最后一刻,一切也已经来不及。 但他么… 菜早就凉透了,慕羽轻轻说道:“可是我有羁绊,正是我的羁绊让我不能追求那样的权力。” 汤姆有着一瞬间的茫然。他感觉到慕羽已经提到了他所不了解的领域。一个卑微,骯脏,无用的领域。 他一瞬间想不顾一切地去毁掉她的羁绊。 这样他们就彻底相同。 “但善良早就不属于你,”他站起来温柔环住她的肩,嘴里却说着最残忍的话,“还在自欺欺人。我看过你的记忆,做下了那么多事,你的所谓羁绊,真的会原谅你吗?” 他还在循循诱导:“羽,承认吧,你的天赋,你的才能,生来就是让人恐惧。你生来便要去争夺权力。” 这既是汤姆里德尔的引诱,亦是…..慕羽垂下眼眸:“汤姆马沃罗里德尔,调换下顺序,i am lord voldemort。” 第31页 这也是伏地魔的算计。 很多人都以为他死了,却不知道他用什么方式倖存了下来。 “无论你承不承认,你所谓的羁绊能困住你的时间已经不长了。权力可以做很多事情,羽。独角兽象徵着善良纯洁,以独角兽毛髮作杖芯的魔杖拒绝承认你,你离光明已经很远了。不要勉强自己和蠢人打交道…” 当日魔杖店中昏暗的光线、怎么也拿不起的魔杖并着留存在过去抹不掉的鲜血和尖叫闪闪烁烁,在眼中交织成一片水雾。她明明还在坚持笑着,滴滴水珠却落了下来:“原来如此吗?” 她生来便是一个怪胎,一个不会被接受的存在。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她叫着他的全名:“你真是个疯子。” “我们都是。”男孩残酷的笑容在这一刻无比的清晰。 她缓慢地擦干眼泪,轻声说:“如果这样,愿上帝宽恕我。” “我宽恕你。” “疯子,你真的想要我给你那个答案?”她没有再顾着汹涌不断的泪水,而是定定看他。 他没有说话,这不过是她的自我安慰,他无需在这样的问题上浪费口舌。 慕羽重重将盘子磕在桌上,室内的寒气怎么也驱散不了:“我也宽恕你。” -------------------- 第13章 分别 慕羽平静下来,仅仅只有通红的眼眶昭示着她情绪剧烈的起伏。 对面的男孩仍然俊美,仍然阴沉。执念将了,他既是曾经那个叱咤欧洲的黑魔王,也是十一岁的汤姆里德尔。 慕羽只看见了汤姆里德尔:“我很好奇,你的执念是什么。”慕羽挥舞着魔杖清理着残羹冷炙。 他没有说话,相识三个月,他们的对话经常答非所问。这是汤姆里德尔最享受的地方,这是他们之间的密语,是他人永远也无法破译的领域。 “能为我弹一首曲子吗?就当给我的圣诞礼物。” 他鲜少用如此礼貌的语气。十一岁的汤姆里德尔不会,五十年后的伏地魔更加不会。 慕羽嫣然一笑,这不是假装的笑容,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古琴出现在长桌上,慕羽轻轻抚摸着琴弦,素手轻捻,第一个音符奏响。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十一年了。慕羽不知道如果是她自己能否熬过这十一年。苟延残喘地躲在骯脏的角落里,看着曾经的部下一个个叛逃,看着曾经的世界因他而更加繁花似锦。 她没有什么善恶是非观念,只是单纯地,第一次试图以一个同伴的角度去理解一个人。 巅峰时期的黑魔王不会也不需要一个能倾听他的伙伴,正如那一抹被慕羽扼杀的怨气。但十一岁的汤姆里德尔需要,甚至极其地渴望。 究竟是十一年的绝望牵动了五十年的时空,抑或是五十年前的愿望折射入现实,慕羽已经不清楚了。她始终不太明白执念,这牵扯到世界非常高深的规则,她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卷进去的。 十一岁,挣扎在善恶边缘的慕羽遇见了十一岁的汤姆里德尔,这便足够了。她曾一度抓住光明的边缘,是他一点点将她的手掰开。可以是毁灭,也可以是新生。 她找到了自己的道。 汤姆里德尔也解了他的执念。 既是彼此的,亦是拥抱在一起的堕落。 他的执念早就被轰鸣的战机纷飞的炮火中诠释得一清二楚。 一曲终了。 汤姆的身影也在逐渐透明,他闭着眼,好像仍然陶醉在音乐中:“很好听。” 他的指尖还存留着那天那枚苹果派的温度,那一丁点温度悄然在伦敦冰冷的雨幕上融化出一个微小的窗口,一朵鲜红如血的彼岸花在其后摇曳生姿。 只有他能摘下这朵彼岸花。 首先是一个小小的试探,与其说是一个拥抱,更不如说他仅仅是在试图将她拉得更近。很快他发现这样的距离远远不够,他试着以极为笨拙的姿势将慕羽拥住—一个他从未做过的动作。 那些人将其称为…拥抱。从未有人这样拥抱过他,他也不屑于拥抱任何人。 但现在似乎只有这样的拥抱能将慕羽永远留住,能保证这朵彼岸花始终被他握在手中。 这只是汤姆里德尔的执念,一个註定将和本体融合的执念。 伦敦朦胧的烟雨和五十年的时光相比太过渺小,也太过无助。因此他要牢牢地记住她,记住这一抹陡然闯入他灰暗世界的亮色,一片悠然飘过他世界的云彩。 慕羽的第一反应是退后,甚至差点便一个咒语丢了过去。可惜在她反应过来前已经被他往前拉去。冰冷的身躯让她直哆嗦,却也奇蹟般抚平了慌乱。 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回忆那些事。 哪怕畸形奇怪的姿势不像是在拥抱她,倒像是想勒死她,她仍然安稳待在怀里,轻柔而缓慢地将他的手拉到腰间,耐心纠正他的姿势。 最开始他小小挣脱了一下,见实在挣不开才任由她摆弄。 淡淡的檀香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他勾起慕羽垂落的头髮,仿若要抓住什么。慕羽低声说:“圣诞快乐。” 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态。紧密相贴的躯体先是越来越冷,再逐渐虚无,直至她怀里只剩下空气。 第32页 他消失了。 慕羽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站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了。没有人知道就是这样逼仄骯脏的房间诞生了最可怕的黑巫师,更不会有人知道黑魔王最深重的执念。 汤姆里德尔早已被他封存。只有慕羽偶然触摸到了尘封的记忆。 “邓布利多先生,你要知道,汤姆他和一些孩子闹得非常不愉快。” 慕羽冷漠地听着他们的声音。她看见那个科尔夫人和邓布利多站在房间门口。汤姆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慕羽就站在他的旁边。 她看见了更加年轻的邓布利多。 “你好,汤姆。”邓布利多伸出了手。 汤姆迟疑了一下,仍然握了握邓布利多的手。 “我是邓布利多教授。” 汤姆看了一眼站在衣柜边的慕羽,他的视线转向邓布利多的时候又充满了警惕。 “教授?”他细细咀嚼这个词。 邓布利多瞥了一眼衣柜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 他耐心地解释:“我是邓布利多教授,在一所名叫霍格沃茨的学校里工作,我来邀请你到我的学校---你的新学校去念书,如果你愿意。” 他没有错过在提到霍格沃茨时汤姆对着衣柜方向一闪而过的眨眼。汤姆对他仍然充满着不信任:“霍格沃茨,那里是什么地方?” “霍格沃茨,是一所魔法学校。你是一个巫师,汤姆。” 他当然去过霍格沃茨,他去过太多次了。 “你也是个巫师?” “是的。” “证明给我看。” 火焰灼烧了衣柜,邓布利多挑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偷窃是不被允许的,汤姆。霍格沃茨不仅教会你魔法,还要教会你怎么正确的使用它。” 汤姆低下头,他的余光却是看嚮慕羽。她的手中,是一朵盛放的彼岸花。慕羽走近他,将那朵火红的彼岸花放在他掌心。 火光中汤姆没有惊讶,更没有恐慌。焚烧着的衣柜不像那遍地盛开的曼珠沙华。既不美丽,也不残酷。 “霍格沃茨给部分学生会给予一定资助。”邓布利多拿出一袋金币,那是金加隆。汤姆贪婪地审视着一枚金币。这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我非常愿意陪你去对角巷买必需品,汤姆。” 汤姆还是看着慕羽。女孩穿着黑色的长袍,她的眼睛直视着雨幕。他看过她整整913次,那时她十分喜欢穿白色。黑色,却是最适合她的。 “不用了,教授。”汤姆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慕羽太清楚了,他天生就会蛊惑人心。 “我还能和蛇说话,这在巫师中不常见,对吗?” 邓布利多离去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汤姆嚮慕羽眨了眨眼,非常微弱的眨眼。 “是的,非常罕见的能力。” 这是他的挑衅,是他对邓布利多焚烧他衣柜的挑衅。 随着邓布利多的离去,眼前的场景一片片瓦解。窗外的雨幕誓要将一切撕成碎片。喧嚣嘈杂的伦敦在扭曲,在消逝,连远处战机的轰鸣也逐渐模煳起来。所有的建筑像被剥开的洋葱,一层一层,逐步脱落。 慕羽一挥手,还是鲜红如血的彼岸花,在逐步塌陷的时空中盛放着最后的美丽。 “美绽放到了极致就是黑暗,汤姆。”柔软的花瓣变得尖利,化为无数的刀锋狠狠刺穿惨白的墙壁。这面墙很快就消逝了,连带着那鲜红如血的颜色也一起化为了飞灰。 慕羽知道该真正道别了。 “vol de mort.”她轻声念道:“飞离死亡。多美的名字。” “要超越死亡,首先就不要害怕它。” 汤姆喃喃念叨着。他的声音如同蛇的嘶鸣:“学期末,去四楼走廊最后一个房间。” 他的声音又重归孩童的稚嫩,身影扭曲了一下,却迟迟不肯散去,好像在同什么做着挣扎:“你会来找我吗?来阿尔巴尼亚?” 四周的景色全褪成了一片空白,只有房间一角还在苦苦支撑。 他在请求一个承诺。五十年后的他不会用这样不确定的语气询问。 “会的,一定会。” 她都没问在阿尔巴尼亚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甚至都没有犹豫。 “再见。” 在化为虚无的孤儿院中那声再见都是那么清浅迅速。 慕羽醒来时,冰冷的湖水永远以单调的节奏拍打着阴暗的窗户。绿色的帷幔将湖水仅有的反光也挡住了。 手上传来沉甸甸的质感,她这才发现那本日记竟然保留了下来。 “再见。”慕羽望着样式简单的日记本,轻轻说了一声。 谁能想到她人生中第一个能说得上几句话的伙伴,竟然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黑魔王。 他仅仅只是汤姆里德尔而已。 圣诞节是整个城堡最冷清的时候,慕羽尤其喜欢倚靠在禁林边缘的一棵大树旁看书,不知不觉间便能消磨一个下午。 这天她同往常一样从图书馆借了一本生僻魔咒实用坐在树下静静阅读。她时不时用魔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一道轨迹。 积雪从稍远的树梢上簌簌落下,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慕羽只是轻轻拂去飞溅在她肩头的雪花,继续沉浸在书本中。 第33页 “你的魔力远比同龄人高深。”费伦泽并不介意她的失礼,他看了一眼慕羽手中的魔杖,“桤木喜欢高深的巫师。” 慕羽轻轻翻过一页,泛黄陈旧的书页在翻动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高深的魔力要么源于罕见的天赋,要么源于深沉的痛苦。你很奇怪,凯龙星落于第十二宫,冥王星的阴影又遮掩了你的星盘。痛苦,挣扎,甚至罪恶不停刺激着你的灵魂产生强大的力量。”他咂了咂嘴,好像对此十分感兴趣。 慕羽手中的书稍微抖了一下,她从书本中抬起头,冬日的阳光映射在她的侧脸,却显得更加冰冷:“我们似乎不熟。” 费伦泽仰头看了看天空:“我很好奇你们的卜卦之术。” 慕羽皱了皱眉:“那恐怕要辜负你的期待了,我并不擅长卜卦。” 她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扔向禁林更深处:“卦象不过是一个指引。命运终究是自己走出来的。困于卦象才是真正的愚蠢。” 费伦泽有些无聊地一箭一箭向树干上射去:“你真不像一个十一岁的女孩。”他收起弓箭向着树林深处走去。 慕羽对马人的话置若罔闻。马人善于占卜,或许通过星象当真看出了什么。 连生命都不能永恆,遑论依赖于命数的占卜。 一片阴影在她头顶投下,她警觉地抬头,却在看清来人后惊讶道:“您怎么来了?” -------------------- 第14章 变数 来人身着一袭灰色长袍,蓄着白鬍子,乍一看和一个普通老人没有什么两样。 “来看看你。据我所知假期没有多少人会留在学校,”老人摆了摆手,示意将要起身的慕羽坐下,“小羽,你过得还好吗?” 好?慕羽随意翻动着手中的书页,岔开了话题:“徐爷爷,您伤还没好,没必要跑那么远就为了来看我。我过得很好,”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霍格沃茨禁止幻影移行,连传送符也不行,您怎么进来的?” “再强的防御也会有漏洞,”徐煜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失笑道,“你和子怀在这方面简直一模一样。” 子怀是爷爷的字。徐煜应该是她知道的最了解爷爷的人,因此她不会错过他笑容中越发浓郁的苦涩。 “是不是,是不是爷爷出事了?”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小羽….” 在涉及一些事时慕羽向来没有多少耐心:“您身为崑崙学院院长,却在这个时候过来,绝不是来看我那么简单。” 徐煜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惜,这让她更加不舒服。 “我多次劝子怀隐瞒绝不是最好的方法,你那么聪明,总有一天会自己发现。我今天前来的确是想看看你,再就是不得不违背他的意愿告诉你一些事。” 慕羽这时冷静了下来,心中不好的预感却愈发强烈。 “你知道歷史。曾经氏族在九州横行无忌,外族入侵时崑崙学院创始人说服氏族交出传承,也就是法脉,打破法脉以血缘为纽带的传承方式,改以师承方式流传下去,以保中原道统。小羽,你明白法脉的重要性。” 她不知道为什么徐煜会在这时和她谈论歷史,不过仍然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法脉衍生心法,没有法脉修道者就没有办法理解心法,更无法绘制精妙的符箓,施展高深的阵法,冶炼强大的法宝。其他古老文明也拥有法脉,只不过因为崑崙学院的建立使得九州法脉最为集中。” 爷爷不止一次赞扬过崑崙学院创始人的伟大,可惜千算万算,却算不过易变的人心。 “慕家当年没有交出法脉,这一直是崑崙学院部分人心里面的一根刺,”说到这里时徐煜似还有些沉痛,“再加上后面你父亲…” 慕羽感觉唿吸都停滞了。 “我父亲…不是死于空难吗?” 接下来的话对于徐煜来说似乎都十分艰难。慕羽从来没有感到整座学校会那么寂静。 “你父亲是被你爷爷亲手杀死的。” 原本被她握在手中的魔杖发出砰地一声爆响。 “不要误会了。他…也不容易。你父亲叫慕义,当年叛出慕家,向外透露慕氏有了不得的法宝,取自天地精华,炼制后足以活死人肉白骨,甚至能通向永生的道路。像我们这样的人,谁还不愿多一条命?彼时我还是崑崙学院一个执事,院长另有其人。崑崙学院院长伙同其余执事先以你奶奶作要挟,你奶奶身体孱弱,不愿子怀左右为难,当即自裁。后来他们又强攻明源山,子怀诛杀前崑崙学院院长后才勉强震慑住了他们,只是自此损了根基,身体也每况愈下。” 他竭力想说得平淡,慕羽却仍然可以想像出当年战况的惨烈。她始终认真聆听着,好像只是在听一个故事。 只是身下的草都要被她连根拔起。 “子怀找到慕义,原本只是想将他永世囚禁,却不想二人斗法间他失手将慕义杀死,你母亲也难产而亡,整个慕家除了他便只剩下你,”徐煜重重嘆息了一声,“其实慕家哪有什么法脉法宝,就连法脉本身也不过只是一个工具。无法脉之人照样可以修习心法,窥探大道。可惜千年来对法脉的依赖根深蒂固。” 第34页 “復活...媒介....”慕羽想到的却只有那张纸上还能辨认出的词语。 慕家真的就没有宝物吗?她清楚明白这不是现在能问的。 “爷爷从前在崑崙任教,他说过法脉如同拐杖,如若正常人长期依赖拐杖,渐渐地也就不再会走路,”慕羽看着被她连根拔起的草发神,“西方许多强大的巫师也没有法脉。” 听上去她似乎根本不为自己的父亲而触动。 “他们甚至自行创造了魔咒,魔药,鍊金术,并不比我们的阵法炼器差。注重法脉的文明探索更加形而上的东西,比如生命与灵魂,其他文明执着于在实践发明上钻研。” 话题最终还是回到了慕家的事情上。 “当时学院还留了一步后手,他们给你爷爷下了一种毒,经年累月,毒素入侵身体…” 他说这话时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慕羽下一秒就承受不住。 然而慕羽只是缩了缩身子,抬头仰望雪后初霁的天空,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语:“他们做那么多,只是为了保命?只是为了永生?世俗的权力还不够他们挥霍,永生当真就那么好?” 真是太蠢了。 学院那些人已经架空了世俗权力,又拥有超越世俗的力量,明明人心任由他们掌控,信仰任由他们建立,却还妄想着虚无的永恆。 既然他们不珍惜,总有人会珍惜。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想要什么样的权力? 明明是她反问汤姆的话,却变成了对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拷问。 “小羽…” 徐煜应该是想安慰她,不过她从来不需要任何安慰。 他将其他事情说得详尽,却唯独省略了自己父母,好像在规避着什么一般。 “徐爷爷,您是我爷爷的好友,您的伤必定也有崑崙学院的手笔。都说到这里了,我只想请您告诉我,我的父母是不是曾经在霍格沃茨就读?我的妈妈到底是谁?” 她都不愿意知道父亲背叛家族的原因。 她只明白…她恨他。 恨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恨他的罔顾人伦,恨他的冷酷无情。如果没有慕义的背叛… 兴许还有一丝可能,她能拥有一个完整美满的家。 徐煜似是理解她的顾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徐煜提到母亲时的感情十分奇怪:“在知道慕家法宝之前崑崙学院便对子怀意见颇大,氏族子弟偶尔会在崑崙学院因意外遇难。为保全慕家唯一血脉,子怀费尽心思将慕义送到了英国,在霍格沃茨慕义认识了你母亲。”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巫,什么也不知道。” 最后一句话才是盖棺定论。 徐煜对她的母亲似乎充满了古怪的同情。 摊上慕义那样的人,也许是应该同情吧。 慕羽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徐煜说了那么多,最终残留下来的只有一句话。 “经年累月,毒素入侵身体…” 徐煜的声音好像远在天边:“告诉你这些,我也不过担心今后你被有心人利用后更加怨恨子怀。他真的很爱你,无数次提过唯一希望的便是你平安快乐。小羽,你明明很孤单,为什么要否认?” 他像是权衡了许久才说出了后面的话:“我知道过去学校的事情对你伤害很大,但作为一个看着你长大的长辈,我还是想说,在你受煎熬的同时,你的亲人也在受着同样的煎熬。” 慕羽这时已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郑重地说道:“谢谢您冒着风险告诉我这些。这一笔笔的帐我总有一天会和那些人算个明白,”她拎起书本向着城堡走去,没走几步却又回头看着无可奈何地徐煜,“但是有一点您可能有些误解。我从来没有怨恨过爷爷。” 说完她便向着远处的城堡跑去,又在快要到城堡时生生改了方向,朝着黑湖岸边而去。 她坐在黑湖边上,看着无边的湖面发呆。空间戒指里面还留着爷爷寄来的桂花糕。 慕羽拿出一个,一点点吃了起来。她很少哭泣,因为爷爷教导她哭泣是弱者的行为,尤其在人前哭泣更是对人表现出自己的软弱。 桂花糕越甜,心中便越是苦涩。泪水混着月饼的甘甜一点点滑下。先是泪水汹涌。再是小声地抽泣。 即使她很小便知道没有什么会是永恆,可当真正面临分别时才恍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渴望着永恆。 她突然理解为何从小到大爷爷对父亲往往讳莫如深。爷爷,内心也是十分痛苦的吧。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同时也在这样的时候,孤身一人面对即将到来的终结。 她怎么会怨恨他?她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 “潘西他们又做了什么?” 慕羽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难得在放假的时候还能在黑湖边看见人影。 是她在宴会上碰见的瘦高男孩。他站在湖岸上方的缓坡上,不知道待了多久。 在见到陌生人时慕羽以最快速度擦干眼泪,除了眼睛的红肿没有消去外她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还没这个本事。” 达芙妮向她提过这个男孩,西奥多诺特。他不像其他人一样成群结队扎堆活动,更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第35页 如果不是时常在魔药课上受到斯内普表扬,西奥多诺特简直像一个隐形人。 从开学后慕羽和他基本没怎么说过话,或者她没见过西奥多诺特和任何一个人说过多余的话。 但是在放假时他都选择待在城堡属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西奥多诺特嘴唇瓮动了一下,似是想继续说什么,最终反馈于实际的只是向前挪动了几步:“城堡里面有火炉,暖和一点。” “我知道,谢谢。”短短数秒慕羽已经恢復了常态,她向来对任何人都温和有礼,从礼数上挑不出错误。 她嘴上这样说着,却一点也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西奥多诺特继续站在草坪上,似是在眺望黑湖,又似是在犹豫着什么,终于他转身准备离开。 “圣诞快乐。” 在走了几步后他又辙了回来,对着那个重新背对他的身影说道。 “圣诞快乐。” 她的回答正式得像是录制好了的一样。 和回答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 -------------------- 第15章 魔镜 圣诞节假期的最后一夜,慕羽静静坐在图书馆的禁书区内。 自从汤姆走后她迷上了在午夜偷熘进禁书区看书。 至少夜晚无人的禁书区内她可以暗暗尝试一些课堂上不会教导的魔法。 它们威力更强,也更加有趣。 也只有强大的魔法才能填补不知何时形成的空洞。 就在这时,她看见禁书区长长的走廊上有一盏悬浮的灯笼。慕羽眯起眼睛,她举起魔杖:“谁?” 灯笼明显颤抖了一下,但还是没有人出现。 慕羽的身形笼罩在灯笼半明半暗的阴影里,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尤为森然。 哈利脱下隐形衣:“羽,是我。” “哈利?”慕羽放下了魔杖,她有些懊恼被打扰,说话也难得带了一些火气:“梅林,大晚上的你在禁书区干什么?” 哈利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好像她也是大晚上不睡觉的人吧。 慕羽脸色却突然变了,她压低声音:“快披上那件衣服,快。” 在哈利披上隐形衣的一瞬间,慕羽也消失了。哈利揉了揉眼睛。他的耳边突然响起慕羽的声音:“我就在你旁边。费尔奇。”哈利立刻噤声了,慕羽一挥手灯盏的光亮也消失了。费尔奇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 “教授,你说过,如果有人夜里到处乱逛,就立刻来和你汇报。刚才显然有人在图书馆,禁书区。” 慕羽低低抱怨了一句见鬼,她看见斯内普和费尔奇在那里嘀咕着什么。大晚上不喜欢睡觉的人看来不少。只是斯内普,他到底要干什么。 他们一步步向后退去,左边有一个空荡的教室,慕羽举起魔杖,门轻轻打开,没有一丝声音。哈利松了一口气。慕羽的幻神符此时也失效了,她显出了身形。 这是一间杂乱的废弃教室,到处胡乱堆着落了灰的杂物。只有一面镜子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一面十分气派的镜子,高度直达天花板,华丽的金色镜框。哈利走近镜子,他慢慢地捂住嘴巴。他的后面站着一大堆人。 “羽,你看见了吗?” 他指着镜子,又望了望身后。空荡的教室只有他们两人。哈利贴近了镜面:“爸爸,妈妈。” 他轻声道。 慕羽平静地站在哈利身后,镜子同样映出了她的身形,只是并不止她。 她和一群小孩子无忧无虑的玩耍着,她的脸上出现的是从来不会有过的开朗的笑容。这样的笑容永远不会在她身上出现。 暖暖的阳光洒在操场上,他们尽情的欢笑,兴许还许诺着幼稚的誓言。 这是她渴望却再也无法得到的光明。 慕羽抚摸着镜面。她想去触碰那个笑得最欢乐的小女孩,她想进一步看清她脸上明媚的笑容。 她怎么也看不清。 “哈利。该回去了。我想费尔奇已经走了。”她从镜面离开。 哈利仍然一副不敢置信:“你看见了吗?你看见我的爸爸妈妈了吗?他们在向我招手。” 慕羽沉默了许久,她清楚地感受到了哈利此时的失落,他的彷徨。 一出生便失去父母的感觉,慕羽早就体验过了。她甚至体会得比哈利更加透彻。很少有人会既失去父母同时又在十一岁的时候被告知自己的爷爷亲手杀死了父亲并且父亲是个罔顾人伦的混蛋。 哈利的脸上仍然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慕羽学着镜子中的小女孩也想扬起那样明媚灿烂的笑容,尽管一点也不像:“是的,我看见了。他们非常和善。” 她全身被笼罩在逆光的阴影中,她的笑容没有人能看见。哈利这才意识到,慕羽也早早的失去了父母。 慕羽其实没有随着哈利离开。等确保哈利已经彻底走出了视线范围后她又回到了这个废弃空旷的教室。 她一遍遍端详着镜子中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孩,那个和众人肆意欢笑的女孩,那个享受着无忧无虑童年的女孩。 她不能触及这样的光明。只有隔着冰冷的玻璃,她才能片刻感受到这样的温暖。 没有折磨,没有恐惧,没有操控,只有友谊和单纯。 第36页 像是有一阵风吹过,教室的门发出吱呀一声,慕羽警觉地回头:“谁?” “过度沉迷于这面镜子不是什么好事。” “海莲娜?”慕羽站起来,“幽灵这么喜欢到处逛吗?” 海莲娜飘到慕羽前面,她目光忧伤地看着这面镜子:“幽灵的生活其实十分无聊。” 镜子在慕羽眼里折射出的还是那个肆意欢笑的小女孩。 “这面镜子好像有魔力。” 海莲娜仍然死死盯着光滑的镜面,过了好一会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看镜子:“厄里斯魔镜,能照出人内心最真实的渴望。只有真正快乐美满的人才能在镜子中看见自己本身的模样。所以,小女孩,这面镜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它让人沉迷虚幻而忘记现实。” 慕羽轻声说:“我知道了。”嘴上这么说,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海莲娜悠然嘆了一口气:“奥利维亚喜欢这面镜子。她应该是少数能抗下厄里斯魔镜魅力的人。她喜欢着,将这面镜子当成消遣,却从不沉迷。哪怕她的渴望比大多数人都要炽烈。”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见这一个名字了。 “奥利维亚是谁?” 海莲娜在这时却慢悠悠地飘走了,快到慕羽都来不及捕捉她的身影:“你的问题太多了。如果你不想夜游被抓住现在就该回去了。” 在禁书区留恋并不能消解她的烦躁。 自从汤姆离开后,她的梦境又只剩下那条黑暗的走廊。 更糟糕的是这一次她连唯一能说得上几句话的人都没有了。 她一直掩饰得很好,没人能察觉她的脾气。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守护神咒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进展。 这样的烦躁在下午的图书馆达到了顶峰。阴沉的天空似乎在酝酿着狂风暴雨,空气中连一丝风也没有。 慕羽随意翻动着书页,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图书馆门口却喧譁起来。 “哦,我早想试试这个魔咒了。”马尔福举着魔杖对着瑟瑟发抖的纳威,他低声念叨着一句咒语。纳威的双腿迅速打结失去平衡。他跌倒在地上。 许多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慕羽闭了闭眼,多么相似啊。 “马尔福。”她拨开围观的人群,挥了下魔杖解除了那个恶咒,顺便将魔杖指向了马尔福。 “别逼着我对你用恶咒。” 在看见慕羽时马尔福明显瑟缩了一下,但仍然梗着脖子道:“怎么,你想为他出头?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格兰芬多这么要好了。” 慕羽本来只想小小的折腾他一下,但看见纳威瑟缩着坐在地上,周围的人嘲笑着他的狼狈,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助他。这耗尽了慕羽原本就不多的耐心。 在放下魔杖的一瞬间,慕羽悄悄动了动手指,自从那次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幻阵了。 她一直很好奇马尔福能在这个幻阵下撑多久。 慕羽肆意地操纵着这个幻境。她实在厌烦了马尔福时不时给她找的麻烦。先是无数冰锥齐齐穿过马尔福的身体,将他死死钉在墙上,墙上却突然腾起火焰,烧烤着他的皮肤。他很快便闻到了焦香味。 停下,停下。一个声音在慕羽耳边说。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这样的。 怎么不能这样?憎恨会给予他力量,唯有击毁他的意志,让他连憎恨都不敢有。慕羽有些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这种感觉太痛快了,随意操控人的痛苦。不会有人发现,不会有人注意,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慕羽的动作十分微小,但在外人看来马尔福像是受了什么折磨一样在地上打滚,尖声叫着,抽泣着,再也没有一丝形象可言。他先是诅咒着慕羽,很快又毫无尊严地哀求慕羽放过他。 幻阵停止,慕羽的脸色尤其苍白。所有人都鸦雀无声,慕羽没有念一个咒语,甚至没有人能看见她的动作,马尔福身上甚至没有一丝伤痕。慕羽走近他:“马尔福先生,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东方法术。现在你终于体会到了,感觉如何?” 马尔福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他旁边的潘西尖叫着:“我会告诉斯内普院长。你使用恶咒!” “恶咒?”慕羽现在只想离去,但她仍然维持着她的温婉:“那么多人在场,有人看见我使用魔杖了吗?他的身上有伤口?他只不过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而已。” 刚刚马尔福的惨叫可是歷歷在目,慕羽却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打了几个滚,所有人都齐齐颤抖了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见了人群中传来一道低沉的笑声。 慕羽并不管他人如何,她急匆匆离去。只有纳威跟在了她后面,似乎想说什么。快要到地下室时慕羽转过身,纳威差点撞上她。 “格兰芬多的休息室好像不在这边。” 纳威红着脸,终于小声道:“谢谢你。” 她点点头正准备转身,她看着纳威狼狈瑟缩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纳威离去的背影说了一声:“纳威,你不能指望总有人帮你解决麻烦。你总得自己立起来。” 她斟酌了一会还是加了一句:“做个格兰芬多吧,纳威。” 就像她原来一样,自己解决了麻烦,也将自己拉入了深渊。 第37页 当纳威回到公共休息室时慕羽对马尔福的作为已经被传开了。听说马尔福现在都还神神叨叨的,而庞弗雷夫人认为马尔福仅仅只受了一些惊吓。 “小孩子的把戏而已。”庞弗雷夫人调了一瓶安神剂让马尔福喝下去,也给这个事情盖棺定音。 慕羽没有对马尔福使用任何恶性魔咒,她仅仅只是用一种法术吓唬了他一下。 罗恩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嘴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赫敏没有好气地看着罗恩:“罗恩,你现在和中了快乐咒没有区别。” 罗恩根本没有理会赫敏,他继续和哈利念叨着:“哈利,我打赌,马尔福绝对受了看不出来的折磨。做得太好了。马尔福被人折磨了。这够我笑一整年的。” 哈利也实在忍不住笑容。没有比看到马尔福倒霉更令人开心的事了。赫敏在这时放下书,严肃道:“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我想不到你们会拿这个来当笑事。她很有可能使用了隐形的恶咒,或者东方的一些神秘法术,东方的法术原本就十分浩瀚。但无论怎样,这些都不是一个一年级学生该做的事情。”赫敏对慕羽的好感因为这件事荡然无存。 “马尔福再不对,也不应该对一个学生施加恶咒。她可以去告诉教授。” 哈利嘟囔了一声:“可是是马尔福先对纳威施加恶咒的。斯内普是不会为了纳威扣斯莱特林分的,更不用说关马尔福禁闭。” 纳威小声地想说着什么,但是没有人听见。 罗恩附和了一声:“而且你怎么确认羽用了恶咒。说不定她真的只是让马尔福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而已,马尔福向来喜欢装腔作势。” 慕羽并不在乎他人对她如何想。马尔福甚至没有胆量告诉任何一个老师。这件事情很快便淹没在越来越紧张的学期中。 只有投入于无数事情中,慕羽才不会去纠结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所有教授待她一如往昔,她也仍然维持着自己温婉可亲的形象。只是众人待她隐隐有了一些畏惧。就连和她关系相对密切的达芙妮和她相处也更多了一分小心翼翼。唯有邓布利多,慕羽敏锐地察觉他更加关心她了。 又一次结束了守护神咒练习,这次连几缕白雾都很难喷出了。 “羽,希望最近你没有烦心事。” 慕羽腼腆地笑着,因为无数次的练习有些虚弱:“没有。只是快要考试了,有些累而已。” 邓布利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想我们的练习需要暂停一会。我收到了魔法部的猫头鹰,下个月我得去伦敦,而你也得应付考试,这个时候暂停我们的训练是最合适的选择。” 慕羽啜饮着热巧克力,她现在对热巧克力有些反胃了:“当然,教授。” “羽,你变了许多。” 她抬起头,第一次看着邓布利多蓝色深邃的眼睛:“是吗?也许我是长高了一些。我发现袍子有些短了。” 邓布利多原本就十分精明,在经歷了汤姆里德尔的时空后慕羽对他只剩下了忌惮。慕羽看得出他对十一岁的汤姆里德尔就有了防备,否则也不会用燃烧的衣柜震慑他。 “是啊。年轻真好。”邓布利多仍然一派慈和:“年轻总有着无数的可能,无数的选择。哪怕选择错了也可以从头再来。” 他似乎有些感怀:“ 晚安,羽。” 慕羽走出校长办公室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看着校长室门口巨大的石像,在心里说了一句:“也许生来我就被放在了一条道路上。如今…. 是走得太远了,已经找不到起点了。” -------------------- 第16章 魔法石 “格兰芬多损失了一百五十分?”在吃早餐时慕羽听见达芙妮分享的八卦时也难掩惊讶:“还是麦格教授自己扣的?” 达芙妮兴致勃勃中难掩幸灾乐祸。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总是比其他任何学院都要较劲。格兰芬多损失那么多分大概最高兴的就是斯莱特林。 “羽,你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埋在书本里。波特,格兰杰,隆巴顿因为违反宵禁被麦格教授抓住了,麦格教授气急了。”她努了努嘴:“我想格兰芬多自己也没想到会因为救世主丢那么多分。” 慕羽不太喜欢救世主这个词语。将这样一个名头安在一个十一岁的男孩身上着实有些怪异。她一面将黄油抹在面包上,一面漫不经心道:“那今年的学院杯应该是我们的了。” 说到这个达芙妮十分兴奋:“那当然。而且羽,你不知道你给斯莱特林贡献了多少分。” 慕羽只是笑笑,她对于学院杯并不如同其他人那么在意。她更关心逐渐临近的期末考试。这毕竟是她在霍格沃茨的第一次考试。 她也更加记挂着汤姆说的四楼走廊最后一个房间。那不仅是汤姆说的,那更是伏地魔,被许多人认为已经死去的黑魔王的期望。 他就潜伏在这座城堡里,为东山再起而谋划。 期末考试出乎意料的顺利—比她想像得要简单。慕羽有了一个星期的空闲,可惜无论是守护神咒还是没有进展。 慕羽每晚都会守在四楼房间的门口,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伏地魔的一个陷阱。 第38页 直到离学期结束还有三天的晚上,慕羽看见奇洛鬼鬼祟祟地靠近了那扇大门。黑夜并不能阻挡她的视力,奇洛围巾之下透出的黑暗力量更加浓郁。 慕羽抚摸着空间戒指,这样的黑暗力量与以往有些不一样,它带了一丝诅咒。 不知道他这段时间是经歷了什么,竟然沾上了这样的诅咒。 慕羽捏了一个幻身符,尾随着奇洛一起进去。 她没有发现,在她进去后没有多久,三人披着隐形衣也顺利地到达了四楼,这个传说中接近就会丧命的房间。 跟着奇洛慕羽省了不少事,没有他就连守门的三头犬慕羽对付起来都要花费不少力气。慕羽冷静地跟着奇洛路过一道道关口。缠绕的魔鬼网,无数飞舞的钥匙,巨大的棋局,关于魔药的推理。太过于顺利了,也太过刻意了。这一切看似十分困难,但不难发现这些连一年级的学生动动脑子都能轻易破解。 这像一个局。 慕羽心中升腾起不安。 随着奇洛穿过最后一道火焰,慕羽来到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十分简单,房间正中央是慕羽曾经和哈利看见的那一个镜子。慕羽的手差点要握不住魔杖。 “奇洛,我们还有一个客人。”一道嘶哑的声音在本就空荡的房间里迴荡。这明显不是奇洛的声音。慕羽取消幻身符,她感觉自己后背全湿了,但她面上仍然一片平静。 奇洛则是明显的慌张,或者说惊恐起来。他颤颤巍巍拿着魔杖指着慕羽:“你怎么在这?”说完他发出一声尖叫:“主人,主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发誓她绝对不知道这个计划。” 慕羽只是看着他的围巾。 “是我让她来的,蠢货。我要跟她谈谈。” “主人….”奇洛哀求着:“求您。”他似乎受到了什么折磨,他尖叫一声,缓缓摘下了围巾。 他转过身去,他的后脑勺是另一张脸,一张扁平苍白的脸。通红的眼睛下面,是两道像蛇一样细长的鼻孔。 “你信守了承诺,来到了这里。” 慕羽静静地看着这张脸,如此虚弱,如此难堪。她想的却是五十年前的汤姆里德尔。他是否料到了当时的再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这一眼,望穿了五十年的光阴。 “我竟然不知道五十年后你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样子。”慕羽没有害怕,没有颤抖,她甚至还凑近了几步。 “我想着见你一面,越快越好。” 他在这里低低喘息了一声,仿佛这几句话已经耗费了他大部分精力。 “这十一年没人想到我是如何过来的,半死不活,苟且偷生,被手下放弃。我用独角兽的鲜血维繫了生命,但这不能让我获得一个躯体。” “所以你沾染了诅咒。”慕羽略略皱眉。 他嘶哑地笑了起来:“很快就不会了。我会得到魔法石,魔法石的力量会让我重新创造一个身体。羽,我们有着不一样的交情,非常不一样的交情。你愿意帮助我吗?只要站到这个镜子前,破解邓布利多的花招…..你会得到独一无二的奖赏,你会成为唯一一个和我平起平坐的人。” 慕羽突然笑了出来,她站在了镜子前,镜子还是映出了那个有着明媚笑容的小女孩。她想起了海莲娜的话,这面镜子,能照出人心底最深的渴望。 但是她想要的并不是魔法石。不过是延续寿命的东西。她从来不渴望延续寿命。 慕羽突然感觉有沉沉的东西出现在了她的手里。她不动声色地将魔法石转移到了空间戒指里。 奇洛,或者伏地魔以为她真的顺从了,他急急道:“看见什么了吗?” 慕羽转过身,突然对他绽放出一个笑容,她一直在学习镜子中那明媚的笑容,但她始终学不会:“汤姆,你刚刚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慕羽看出他出离愤怒,但他仍然没有对她动手。“羽,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 慕羽没有动,魔杖出现在她手中:“你的灵魂分裂了太多次了。分裂到现在的你甚至比不过你的十一岁。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他平静了下来,一瞬间房间里甚至能听见火焰默默燃烧的声音。 “唯有不惧生死方能超脱生死。”他低语道。 慕羽嘆息了一声。还是那样的嘆息,他的所有在她面前是那么微不足道,因为她的仇恨只会比他更为刻骨,她的野心,也比他更为蓬勃。 她清澈的眼睛中倒映着那张扁平丑陋的脸,没有害怕,没有惊恐,没有厌恶。慕羽不会害怕十一岁的汤姆里德尔,也不会害怕五十年后的伏地魔。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就算我现在给你魔法石,也是杯水车薪。我大概猜到了你做了什么,汤姆,”她有些疲惫,“此法有违天道。” “不要被长生迷了眼。当这面镜子摆在这里时便意味着邓布利多早已预料到有人会来偷魔法石,”她低低呢喃了一句,“再说,永生,又有什么好?” 她面对的仿若还是那个孤儿院里的汤姆里德尔。她包容着他的一切,倾听着他的故事,平静地告诉他怎样彻底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她甚至还猜测出他最深处的秘密。 第39页 如果是邓布利多,这足以让他害怕,让他惊恐,让他愤怒。但这是慕羽,是不知因何穿越时空长河送给他一朵彼岸花的慕羽,是飘渺的,唯有他能抓住片刻的慕羽。她合该如此了解他。他端详着眼前女孩的面庞,在她的脸上很少能看到情绪的波动。她将所有的波澜起伏埋藏在了面具之下,如同暗流汹涌的湖水。 他想在这样平静中找到什么,但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想要找的是什么。 “你根本就不懂。”他声音中总是带着几分蛇的嘶鸣。 慕羽的声音对他来说永远是那么飘渺,他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檀香:“不管我懂不懂,现在有人来了。如果被人发现我和黑魔王有交集会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慕羽突然远离奇洛的身体,她拿着魔杖指着奇洛:“奇洛教授?我一直觉得你不对劲,原来想偷魔法石的人是你。”她的手在颤抖,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她必须装得更像。奇洛此时已经恢復了正常。慕羽看了看后面走来的人,是哈利。 “羽,你怎么在这里?”她又怎么知道魔法石? 慕羽也十分惊讶的样子:“哈利,哈利,你不该来这里。我观察奇洛很久了,我发现他不对劲,今晚我跟踪他来的….” 慕羽的话被打断:“波特,我一直在想会不会在这里遇见你。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当然,慕小姐,你的到来我也是没有想到的。” 他装得还挺像。 “我会杀了这个男孩。”这是他对慕羽的密语。 “难道,难道不是斯内普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斯内普,斯内普想要阻止我。他怎么能阻止我呢?我在一次游歷中碰到了他。是他纠正了我,告诉我之前的理念是错误的。世界只分没有得到权力的人和得到权力的人。” 慕羽皱了皱眉头,他到底想要干嘛?要杀就杀,难不成他想借着奇洛这种人拉拢哈利? 她还从来不知道汤姆里德尔会说那么一大堆废话。 “波特。现在投靠我吧,否则你就要像你的父母一样苦苦跪在我脚底下求饶。” 哈利愤怒地攥紧了拳头,但还没等他说话,慕羽却直接说了一句:“你在撒谎。” “这就是想要征服世界的样子吗?是十一年的蛰伏把你逼疯了吗?你都不敢承认他人的力量。” 慕羽毫不留情地讥讽着。 哈利身上那股邪恶的气息仍然存在着,甚至此刻隐隐有了共鸣的趋势。慕羽突然有些心惊,难道…. “杀了他,你会后悔。”慕羽平静道。但她也并不阻止,这一切与她终究是无关的。 “羽,你这是心软了吗?我从来不知道你会怜悯这个大难不死的男孩。” “我死也不愿意投靠你!我父母是英勇的人….” “是啊….”他的声音再次变得嘶哑而轻柔:“是啊….你的父母一直很勇敢,你父亲临死前还英勇地和我搏斗。你母亲本来不用死的,但她保护了你。一个非常古老的魔咒…” 哈利向着火焰门跑去。伏地魔冰冷的声音在他后面响起:“拦住他,然后,杀了他。” “呵,这里好生热闹。” -------------------- 第17章 争斗 哈利还没接近火焰门,门里便出现了两道身影。一个是一个高大的老人。他长得高高瘦瘦,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他说着蹩脚的英文。他后面的那个是一个矮小的,长着八字鬍的中年人,他跟在他后面有一丝猥琐之感。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包括伏地魔,这是他们没想到的变数。 慕羽仔细看着那个高大的老人。情况比她想像得还要复杂。也许连邓布利多也想不到会有意外发生。 那老人如同在自家的后花园一样闲庭信步。“让我看看,传说中的黑魔王。啧啧,这副鬼样子。”他厌烦地移开目光,仿佛如同看见一只臭虫一样。他注意到了慕羽:“啊,你一定是慕家的大小姐,那个废物。” 慕羽竭力保持着冷静:“你是崑崙学院的人?” “杀了那个男孩!”这是伏地魔尖叫着吩咐奇洛。 与此同时,那个老人也对着他后面的中年人叫道:“魔法石就在慕家大小姐的空间戒指里!杀了她,把她空间戒指拿出来。” 他后面的那个中年人在虚空中划了一个符咒,一只火红的朱雀浮现在虚空中迅速嚮慕羽扑来。日本阴阳家的式神。。。。。 “reducto。”混合着阴阳之力的攻击性魔咒向着那只朱雀而去,朱雀尖叫了一声,但是仅仅只是停顿了几秒,很快又以更兇勐的威力扑来。 无数的火焰在空气中形成巨浪像着那只兇勐的朱雀席捲,朱雀灵活地躲避着巨浪的侵袭,慕羽挥动魔杖,紫色的火焰又化为一条火龙,和空中的朱雀缠斗在一起。咒语再次念响,一只白虎挡在了门边,它兇狠地呲着牙看着慕羽。 “双式神。”慕羽喃喃道。 慕羽一个跳跃躲过白虎的攻击,此时空中火龙和朱雀的争斗也接近了尾声,火龙明显处于下风。慕羽挥舞着魔杖虚空中似是有无形的剑刃斩向白虎。两道身影交斗在一起。而那个老人,至始至终没有出手。 第40页 奇洛趁乱抓住了哈利,哈利挣扎着,但奇洛碰到他时奇洛的手上便出现无数血泡。他尖声大叫着。 “我碰不了他,我碰不了他!” 慕羽一个不慎被白虎扑到了地上,白虎的利齿很快就要咬断她的脖子,慕羽微微侧头躲开,一道黑烟突然击中了白虎。这给了慕羽喘息之机,她重新站了起来,继续和其缠斗。那道黑烟淡了不少,像着远方飞速逃去,连那个老者都没有反应过来。 奇洛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老人转而向着哈利逼近,他决定先解决这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哈利摸索着魔杖,这个老者明显来者不善。 他才拿起魔杖,老者一挥手他的魔杖便飞了出去。 慕羽这时正好有了一点喘息之机便看见哈利拼命躲闪着这人的咒语,已然被逼到了死角。 救,还是不救? 哈利的命连同着他身上的谜团其实和她没有关系。 邓布利多也不会因为哈利的丧命而责怪她,她本来就自顾不暇。 可是在她观察到几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才发现现实没有给她多余的选择。 白虎步步紧逼,在最后一声吼叫中,火龙彻底消散。 因为反噬慕羽噗地吐出一口鲜血,白虎的利齿贯穿了她的肩膀,如果不是她闪躲了一下绝对会刺穿喉咙。 她拼命躲闪着利齿,同时在地板上划下一个符号。在符号完成的瞬间正欲将她撕碎的白虎哀嚎一声消失不见。 那个阴阳师脸色惨白,却发现自己此时不能动一步。 而正准备顺手了结外来者的老人也察觉到了异样。 此时场中能自由活动的只剩下了那只朱雀唿啸着嚮慕羽扑来。刚死里逃生的哈利打算冲过来却被她喝止:“不要动一步!” 在朱雀离她只剩几公分时她狠狠咬破舌尖,忍着头晕目眩催动了阵法。 朱雀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无助地扑腾着,最终随着火光消失。 那阴阳师连失两大式神,又深处杀阵之中,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而在杀阵阵中的老者,他虽然再难保持之前的从容,但还算是最好的。 不过脸色特别不好看。 杀阵,只要没找到阵眼,哪怕设阵之人死去也难以破解。而慕羽这个杀阵更加玄妙。竟然让他一时间也感到棘手。 催动阵法已经耗尽了慕羽最后一丝力气,她欣赏着表情逐渐狰狞的老人,突然将手里的空间戒指抛给哈利,哈利以找球手精湛的技艺接住了那枚小巧的戒指。 “哈利!原路返回!去找邓布利多!” 哈利站起身握住拳头,他不能做什么,这个时候甚至不是犹豫的时候。 慕羽嘴角还残留着鲜血,她低低咳了几声,又是几滴鲜血溢出:“你永远也别想得到你想要的。”她一直笑着,仿佛在花园中和一个老朋友喝茶。 “我不管你是哪一方的人,你别想走出去一步。你们从前的帐,我总要算的。就算我死在这里,杀掉一个学院的高层,也够本了。” 那老人突然放声大笑,他的护体真气弱了几分,也丝毫不在意:“果然是慕家的人,一个个都是那么硬气。但你杀不了我。”他神情中有几分讽刺:“小小年纪便能硬抗两个高修为修道者,慕仁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孙女。不过你也真可怜,什么也不知道” 他得意的笑容突然凝固,慕羽脸色一变,原本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那个阴阳师突然站了起来。一枚飞刀刺穿了老者的后背。飞刀泛着蓝光,明显有剧毒。他掐住了哈利的脖子,将那枚戒指抢了过来。 “中村。”老者咬牙切齿道。他正准备运转真气,却发现庞大的真气竟然阻滞在了经脉里。 那个存在感一直很低的阴阳师此刻显得更为阴沉。他一改从前的卑微胆怯:“那人没有骗我,这毒果然能阻碍修道者的真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想事成就杀了我,独享魔法石。” 他一脚踢倒那个老人:“崑崙学院的副院长,赵穆,你还是栽到了我的手里。” 他的神情在零星的火光中更加癫狂。他灼热地看着慕羽,仿佛慕羽是稀世珍宝:“慕家大小姐,你不知道你的心脏多么值钱。那人答应我,只要拿到你的心脏,凤凰松六百年的果实马上就要成熟了….魔法石,凤凰松果,起码能延寿三百年。” 他拿着慕羽空间戒指的手都在颤抖,他举起了手里的匕首,直直嚮慕羽胸口刺下。 那只不知为何毫髮无伤的朱雀也向她扑来。 还是实力悬殊,她也根本没料到看似最弱小的人会留有这么一手。 上方再次传来惨叫,慕羽隐约看见门口一个人影。 邓布利多终于赶来了。 在强大的咒语下那只朱雀没撑过一回合便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中村许是利用了什么旁门左道才能偷袭赵穆,因此当他的式神第二次被摧毁时再也无法承受强烈的反噬重重倒在地上。 慕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过去紧紧抓住了空间戒指。 这场争斗也终于随着邓布利多的介入而终止。 -------------------- 第18章 回家 慕羽隐约听见声音。 “教授,为什么奇洛不能碰我?他碰到我就…..” 第41页 “你母亲是为了救你而死,如果伏地魔有什么事情弄不明白,那就是爱。他没有意识到,像你母亲对你那样深深的爱,是会在你身上留下印记的。不是看得见的痕迹…..被一个人这样深深爱过,尽管那个爱我们的人已经死了,也会给我们留下一个护身符。奇洛这样内心被野心贪婪侵蚀的人,碰到你自然会难以忍耐。” 慕羽努力睁开眼睛。她一眼就看见了白色的天花板。她想发出声音,喉咙里却仍有一丝腥甜。 “哈利,看来羽终于醒了。” 慕羽想勉强撑起身子,却被邓布利多按住:“你伤得很重。”他端过一杯魔药:“庞弗雷夫人嘱咐你一醒就把这杯药喝下去。” 慕羽接过杯子。魔药算不得好喝,但却让她的嗓子好了许多。 “教授…..”她的声音仍然十分嘶哑。 哈利这时也焦急道:“羽,你怎么样?” 邓布利多静静看着慕羽将那魔药喝完,他的眼中满是欣慰。慕羽摸了摸食指:“魔杖,戒指….” 邓布利多从怀里掏出那枚空间戒指:“羽,非常幸运,我一到伦敦就发现事情不对劲,当到了地下室时才发现事情比我想像得还要严重。是你拖延了时间。这枚戒指当然是原物奉还。你的魔杖也好好地放在里面。只是羽,里面有一样东西….” 慕羽看着邓布利多慈祥的眼神,她精神念一动,一枚晶莹剔透的宝石便出现在了她手里。哈利屏住了唿吸。慕羽没有丝毫留恋将宝石交到了邓布利多手上。 “魔法石将被毁掉。毕竟这东西已经引起了无数的纷争。” 不顾哈利惊讶地反应,他继续问慕羽:“很抱歉在你这样的情况下面还要问你。只是我十分好奇你注意奇洛多久了?” 哪怕早早想好了说辞在面对邓布利多时她仍旧开始紧张:“围巾,奇洛教授总裹着一条大围巾,我注意那条围巾很久了,总感觉不对。再加上他经常鬼鬼祟祟的,我跟踪过他几次…”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撒谎了,在最初的紧张之后她变得越来越有条不紊,好像这就是真的一样:“…他不知道怎么从那面镜子里拿出魔法石,我原本想和他周旋一下…” 邓布利多没有多问,在确认她没有什么要补充后才说:“太危险了,我想你爷爷也不希望这样。” 不知是否因为做贼心虚,慕羽总感觉他话中有话。 不管他信不信,她的说辞里没有破绽,更没人抓住她的把柄。 “不要告诉爷爷,”对于邓布利多她只有一个请求,“他已经操心得够多了。” “当然不会,”在这一点上邓布利多十分好说话,“虽然秘密总是不胫而走,但我保证秘密只会停留在霍格沃茨。那两人因此丧命,我保证这件事不会波及你。” 他又吃了一颗比比多味豆,像是不愿意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学年末晚宴就在几天后,为了不让你们错过这场盛宴我最好现在离开让你们好好静养。” 邓布利多走后整间病房出奇安静,这就更显得尴尬,尤其是哈利床头堆满的各色礼物。校医室坐落在塔楼的顶端,慕羽能够清楚看见如茵的草坪,永远平静无波的黑湖。 她伸手,仿佛想要抓住浅淡的阳光。阳光从她指缝熘走,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倒影。 又是初夏了啊。 她承诺过一个人,可是她应该回家了。 迷茫仅仅只是一瞬,在哈利开口时她已经有了答案。 “羽,邓布利多….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似乎认为我有权和伏地魔正面对决….” 他或许也知道对一个不算特别熟的同学说这样的话十分不合适,因此短短一句话被他说得磕磕绊绊。 慕羽放过了那缕阳光,本来打算敷衍过去,除了她任何人都有资格回应哈利的疑惑。 然而在看到那双绿色的眼睛时她却总是止不住回忆那晚魔镜前那声颤抖的提问。 “你看见我父母了吗?” “哈利,你要记住你是哈利,不是其他人。如果我们还想参加年终宴,今天就得好好休息。庞弗雷夫人不是好说话的。” 她的五脏六腑还隐隐作痛。 慕羽好好修养了几天,当庞弗雷夫人终于松口她可以出院参加年终宴会时她不由松了口气。 罗恩和赫敏每天都会来探望哈利,这就衬得她这里格外寂寥。 这本来没什么,慕羽只是不喜欢他们的眼神。 礼堂里已经被斯莱特林的绿色银色装饰一新。斯莱特林已经连续七年夺得学院杯。她一进来便赢得了所有人的关注。 每个人都好奇她和大难不死的男孩究竟发生了什么。慕羽坐在了达芙妮旁边,达芙妮戳了戳她:“羽,天哪,你没事就好。传言太多了。我真是太担心你了。” 慕羽看着眼前空空的高脚杯。她从来没有期待过和达芙妮之间会有真正的友谊。她和每个人交好只不过在学着爷爷所说的如水融入。效果的确好。 她的路上永远只有她自己。 慕羽仍旧是那个温和的慕羽,她的笑容,她的面具在同龄人眼里始终没有一丝破绽。她应和着每一个人所谓的关心,所谓的问候。 第42页 邓布利多敲了敲酒杯,嘈杂的礼堂瞬间安静了。 “我知道这一年你们空空的小脑瓜里已经装了很多东西。在学期结束前,我还要最后统计一下分数。斯莱特林目前472分领先。” 斯莱特林的长桌爆发出一阵欢唿。马尔福用叉子敲着高尔的脑袋,看着傻极了。慕羽始终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她只想着多久能回家。 “是啊,做得好斯莱特林。但是在最后我想调整一下分数。” “第一,罗恩韦斯莱先生。。。。。他下赢了许多年来霍格沃茨最精彩的一盘棋,我为此奖励格兰芬多学院五十分。” 格兰芬多爆发的欢唿声不比斯莱特林弱。 “第二,赫敏格兰杰小姐,她面对烈火,冷静地进行逻辑推理,我要奖励格兰芬多五十分。” “第三,哈利波特。”听到这个名字礼堂里格外寂静, “他表现出了大无畏的胆量和过人的勇气,为此,我还要奖励格兰芬多学院六十分。” 格兰芬多的分数已经和斯莱特林分数持平。斯莱特林长桌上每个人都心如死灰。甚至有人已经在低声嘟囔邓布利多的偏心。 “勇气有许多种类。对付敌人我们需要超人的胆量,而要在朋友面前坚持自己的立场,同样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因此我要奖励纳威隆巴顿先生十分。”格兰芬多的欢唿一浪高过一浪,而斯莱特林这边却是格外的死寂。 邓布利多不得不大声吼叫才能盖住如浪的欢唿:“最后。”所有声音立刻停下了:“很少有人能勇敢冷静地同强大数倍的敌人搏斗,甚至将生死置之度外。为此,我必须奖励慕羽六十分。啊,让我看看,没错,仍然是斯莱特林学院赢得了学院杯。” 慕羽被无数人包围了。就连一直不苟言笑地斯内普都对着她挤出了一个笑容。慕羽抬头看着被施了魔法的天花板。一如一年前她坐着小船来到这座鲜活的城堡,她的眼里落满了星光。连接无数星光的,还是那深不可测的夜幕。 她现在无比渴望回家,回到香海明源山上那个四季如春的小院,在永远葱茏的明源山上散步。看了十一年,早已看倦了的葱绿,却成了她现在最渴望见到的风景。 一切结束得很快,对慕羽来说却宛如又过了一年。他们的行李被快速打包,当然还得到了暑假不得在校外使用魔法的通知。 慕羽跨出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夏日的阳光正好。她暖暖地笑了,没有面具,没有伪装。她拖着行李沐浴在阳光里,她甚至没有回庄园,而是径直向机场走去。 岁月静好,连飞速逝去的时光也在这一刻陷入了酣眠。 刚踏入家门她便知道来了客人。 “我早就和崑崙断绝关系,不用经常来看我,栖桐。这样你师父会怎么想。” “可在我眼里您永远是我的师父,当初除了爸爸妈妈就连爷爷也放弃了我,如果不是因为您,我也不会有今天。小羽又不常在家,我怎么放心您一个人…” 这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爷爷重重地咳嗽声打断了这场对话。 慕羽迈过门厅才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少女,她身材高挑,头髮全部在头顶挽成一个髻。那双丹凤眼平白透出几分凌厉。 即使她满心满眼全是担忧。 在看到慕羽时她没有一丝生疏,反而毫不见外一样起身招唿她:“小羽长那么大了。上次见面还是在你周岁上,那时候还是个小豆丁。” 看见慕羽疑惑的眼神后她笑道:“看吧,果然不记得我了。” 在又一次重重咳了几声后慕仁才说:“那时候你也才几岁大,”他对着慕羽介绍,“这是沈栖桐,沈家的姑娘,比你大四岁,叫她栖桐就行。” 沈家是为数不多的氏族之一。 “栖桐姐。”慕羽从善如流地叫了她一声,却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爷爷身上。 她一点也不相信眼前这个骨瘦如柴脸色灰白的老人是记忆中的爷爷。 是当年的毒陡然爆发了吗? “就叫我栖桐,我也没大你几岁,”沈栖桐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她似是明白了什么,看了看天色,“小羽才回来,你们肯定有很多话聊。师父,我先走了。” 她一直坚持叫爷爷师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怎样的过往。 不过现下这些都不重要。 她看着强行想要藉助拐杖站起来的爷爷,实在忍不住过去搀扶他:“爷爷。” 才刚开口眼泪便止不住落下。 慕仁却像没事人一样拍了拍她的手:“菜都做好了,一直等你吃晚饭呢。” 慕羽第一次抽噎得像一个孩子。 -------------------- 第19章 羁绊 天边的晚霞在一点点褪去,夜幕拂去了白日的燥热。后院的泉水叮咚作响,隐隐还有蝉鸣。在昏黄的灯光下,慕仁仔仔细细看着慕羽,仿佛永远也看不够。 “一转眼都那么大了,我记得你才出生的时候因为早产弱得很,比猫崽还小。小时候你在梅花桩上摔得鼻青脸肿,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只顾及着自己的脸,小小年纪就害怕毁容….” 他为慕羽夹了一筷子她最喜欢的菜:“好了好了,小羽,不要哭了。” 第43页 慕仁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絮叨着。慕羽认真地听着他讲着以前的事情。慕仁长嘆一声,终于到了那个避免不了的话题。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把你送进了香海小学。” 如同一块血淋淋的疤痕被揭开,慕羽心里一痛:“爷爷…..” 慕仁摆了摆手:“小羽,你越懂事,我越难受。我后悔没能第一时间知道你被人刁难,我应该立刻为你做主。就是之后,我还因为你报復了他们罚了你。小羽,是爷爷对不起你,爷爷错了。” 他之后的话仿佛看穿了慕羽全部心思。 “我一直在想当时的处理方式会不会将你推向了另一个极端,促使你明白掌控人心的权力比暴力更为隐蔽,也更加让人着迷。” 她想开口,想辩解几句,然而在爷爷面前她总感觉任何言语都十分无力。 好在慕仁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我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有关你的父母,”说这话时他始终凝视着慕羽,在发现她没有表现出一点普通孩子应有的好奇时无声嘆了口气,“你父亲和母亲都毕业于霍格沃茨。” 对这一点慕羽丝毫不奇怪。 “慕家人口凋零,你奶奶身体又孱弱,为保存慕家唯一血脉我和你徐爷爷才商量着将你父亲送到霍格沃茨。他在那里遇见了奥利维亚,也就是你的母亲。” “奥利维亚?” 这个名字她已经不陌生,不管是刚入学时杰玛福利的意有所指,还是拉文克劳幽灵若有若无的提示,无不彰显着奥利维亚大概和她有点关系。 现在只不过是证实了从前的猜测。 如果杰玛所说是真,那么她们名义上还是表亲。 在提到奥利维亚时爷爷总算才有了唏嘘之感:“很好的一个姑娘,可惜天生的血缘诅咒很难破解。你父亲当年…..叛出家族,奥利维亚因为这件事情和他产生争执。她离开了你父亲,孤身一人在伦敦诞下了你。诞下你后她已经油尽灯枯。” 一时间只剩下窗外蝉聒噪的鸣叫。 “奥利维亚是少数能抗下魔镜魅力的人。”海莲娜的话言犹在耳。 慕仁满怀歉疚地看着慕羽。慕羽感觉她的头脑变成了一堆浆煳。爷爷对于慕义叛出家族之后的事仍然含煳其辞。 他们都想着保护她,却从来没问过她需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小羽,我之前向你隐瞒这些,只是因为你还太小了,贸然接受这些不利于心性,我也对不起奥利维亚的遗愿。” 他闭上眼,似是不忍触及从前的一些回忆:“她想让你一生平安喜乐,我没有做到。” 慕羽原本想说根本不用隐瞒她,关于慕义的背叛,关于和崑崙学院内部的种种牵扯。她甚至还想说慕家可以从中挑拨,制造矛盾,坐山观虎斗,直到将从前的帐全部算清。 可是在看到眼前这个骨瘦如柴在痛苦回忆中挣扎的老人时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连她自己都清楚她想说的到底有几分是真正为了家人着想。 慕仁放在餐桌上的手都在颤抖。 “霍格沃茨是十分优秀的学校。你的成绩也十分优异。慕家也不差钱,小羽,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生活。所谓的道,其实不过就是平平淡淡的生活而已。毕业后你可以去戈德里克山谷定居,或者是回到明源山。你的一生都会富足且平静。” 富足且平静?这样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不仅没有任何乐趣可言,同样也不具美感。 “我从来没去过戈德里克山谷,听说那里很美,”她细声细气说道,好像当真很嚮往,这和在学校的伪装不同,她真心实意地在包装谎言,“不过如果真要选择一个地方生活,我还是想待在明源山。” 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已经不局限于熟悉。 “这是我的家,我唯一的家。” 也是她唯一的羁绊。 她话音刚落慕仁又是重重几声咳嗽,好像要将五脏六腑全部咳出来。慕羽担忧地站起身想要扶住他,却被他避开。 他摆了摆手,只是认认真真看着慕羽,仿佛这样就能把她永远镌刻在此时一样。他的声音都那样无力:“我很高兴你在学校找到了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只是…. 他将后半句话生生吞了下去。 在听到朋友时慕羽第一次感觉心脏的跳动不受控制,她隐约明白爷爷所说的朋友指的绝对不是达芙妮。 不过他怎么可能知道? “就如在信里面说的一样,我和达芙妮相处得很愉快。” 夜色很深了,连蝉都停止了鸣叫,只有窗外一只只萤火虫在清朗的夜空下飞舞。 “你才回来,早点去休息吧,”慕仁想要站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对他而言似乎都如此艰难。他再一次拒绝了慕羽的搀扶,好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随意发问一样,“小羽,你暑假是不是想出去玩?” 对着这个背影单薄的老人慕羽发现无论怎样都编不出哪怕一个蹩脚至极的谎言。 她轻轻点了点头,当看着爷爷的身影被灯光拉得更加细长时原本止住的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她哽咽着轻唤了一声:“爷爷…” 第44页 她说不下去了。 慕仁拍了拍她的手,眼中意外地全是包容与慈祥,说出的话却足以让人胆战心惊:“阿尔巴尼亚树林茂密,多毒虫蛇蚁,荆棘满布,小径丛生,实在不适合游山玩水。” “我不会去,”慕羽柔声说,“这个夏天不会去那里。” 慕仁仍然紧紧握住她的手:“小羽,连生命都不会永恆,更何况是其他东西。权力更是如同厉火,力量强大,却少有人能驾驭。厉火也很难熄灭,一旦形成,只有毁天灭地。” 他转头不再看她,反而看着窗外聚堆打转的一只只萤火虫:“当年给你取名为羽,也是希望你早日生出羽翼,脱离樊笼。” 这个暑假慕羽终究哪里都没有去,她甚至在开学前几天才出发前往英国。爷爷一反常态坚持将她送到了机场。 两个多月时间他的身体状况没有丝毫好转,反而一天天地持续消瘦下去,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汲取他的生命力。 沈栖桐来过好几次,每次都是满怀忧愁而来,又更加忧愁地离开。 连灿烂的阳光都和回家那天一模一样。 “您可以不用来送我,”慕羽偏头看着阳光一寸寸在玻璃上倾泻,她不愿意回头,因为那样她不得不面临註定的结局,“我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很多事。” 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极低。 “是啊,你长大了,大到能够自己做出选择了,”慕仁拍了拍她的肩,感受到了她的颤抖,“还记得你三岁时养的那一窝兔子吗?” 他突然说起了看似无关的话题。 慕羽死死盯着在玻璃上跳动的光束,不愿意看其中所倒映的影子:“爷爷,不要说了。”她不再颤抖,吐出的字眼中也不见哀求,每一个字都阴冷得像刚从古墓里刨出来的。 慕仁没有回应她,自己接了下去:“我们在山上散步时捡到了这窝兔子。只有一只刚刚生产的雌兔和五只幼崽,眼看就要活不成,你求着把它们抱回去养,我答应了,认为养兔子的过程能教会你很多东西。” 他停在这,久久没能继续。如果此时慕羽能稍微偏头,哪怕仅仅瞥一眼玻璃中的倒影,就会发现慕仁同样扭过了头不再看她。爷爷全身都浸在了光中,仿佛下一秒就能随光消散。只有她单望着玻璃上跃动的光点,全然不知自己正蜷缩在太阳照不到的阴影中。 “你原本认为养兔子能教会我什么?”她从古墓中挖出更多陪葬的词句。 “每天功课再多再累你都不忘给兔子餵食,精心照顾它们的起居。兔子越来越肥硕,也越来越不爱动。最初我以为是圈养的缘故,打算劝你是时候该将它们放归自然,即使要忍飢挨饿,风餐露宿,但那才是它们应该在的地方,”慕仁无视了她的发问,“直到我发现每只兔子身上都有法术的痕迹。小羽,你应该知道法术所留下的痕迹最不容易遮掩。” 她开始转动手上的戒指:“爷爷。” “每晚你将雌兔用图钉钉在墙上解剖,强迫它的孩子看着,再用自己学到的法术治好雌兔,周而復始。” 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次是那样的漫长,慕羽却没再着急。她转动戒指的速度越来越快,盯着越来越弱的光点,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此时的表情:“那时我小,不懂得尊重生命。是您教会我善待同情世间每一条存在的生命,正视他们的喜,他们的哀,他们的不易。” “你当时说,‘我只想看看它们是否和我们一样有自己的思想’”慕仁终于缓了过来,还是没理会她的回应,“孩童的残忍是无知因而无畏,真正的邪恶是无悯因而无敬。”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慕羽等了很久,直到确认他似乎真的再无话可说方才停止了对手上戒指的摆弄。一片乌云恰好盖过了太阳,跳动在玻璃上的光点再看不见了,她的声音却逐渐开始有了暖意:“您说无知不可怕,从无知到有知是一个过程,如顺风扬帆,水到渠成,可从无悯到怀悯是一场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爷爷,我一直在修行怜悯,我学着您的方式去善待每一个人,我对每个人笑,对每个人温柔又包容,我随您为留守区的孤儿讲故事,教他们生存之道,但谁又来怜悯我?” 闭上眼似乎更容易使眼泪流下来,只要产生第一滴之后的事便同样顺风扬帆,水到渠成。她小声呜咽:“我以为应该包容下他们的欺负,我不知道怎么做。我再没养过兔子。” 温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头,她始终不愿看,继续将自己埋在阴影中。 “其实我一直为你骄傲,小羽。你再没养过兔子。” 阳光再次稀释了一部分乌云。 出发时间快要到了,慕羽这时才扭头,泛红的眼眶像是在阳光下的错觉:“真的吗?” 爷爷正看着她,眼中的包容坚定几千个日夜都不曾改变:“你再也不会养了。” 他用了肯定句。 “再不会养。”慕羽接下了这句肯定,却低头错过了那几千个日夜都不曾改变的,从不责怪她的眼神。 冰凉的东西被塞进了她的手心,那是一枚玉佩。在阳光的折射下玉石褪去了石头的坚硬,反而更像是一杯醇香的美酒流动。 第45页 这块玉一看就价值连城。 慕羽却只注意到给她玉的人。 他好像还是当年牵着她登上明源山顶的老人,还是那个一次次告诉她该回家的爷爷,只是如今的笑容多了几分苦涩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明源山永远都是你的归宿,是你的家,这枚玉也会是你回家的钥匙。时机一到你想回家时它便会带着你回家。” 慕羽仔细端详着这枚玉佩,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这是一枚魂玉。” 顾名思义,经过特殊的手段魂玉能承载温养灵魂。 “奥利维亚希望你平安快乐,或许我不应该把自己认为的平安快乐强加于你,”他这么说着,一滴泪像是终于忍不住似的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流下,“我是真的开心,那么多年终于有一个可以和你说得上几句话的人,否则你太孤独了,小羽。” 可惜这个人偏偏出现在这种时候,在他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时候。 “欧洲有很多风景,阿尔巴尼亚崎岖险峻,道路难行….” “爷爷…” 他提到了兔子,又再次提到了阿尔巴尼亚,慕羽终于明白这场送行不是对过去的责备警告,而是对未来委婉地劝诫。 然而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容不得耽搁了,否则她真要迟了。 “去吧,小羽,”慕仁将她一路送到再也不能送的地方,“你总得学会去飞,不管生出的羽翼会将你带到哪里。” 慕羽一步一回头向前走着,直到转角后再也看不见那道单薄的身影。 他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将她留在明源山,或者只要一封信邓布利多便会知晓所有事情,包括她跪在庭院的那个下午,包括阿尔巴尼亚,包括兔子。但慕羽清楚他什么也没做。 “对不起。” 她对着手中温润的玉佩轻声说。 -------------------- 第20章 日记 在到达英国后慕羽没有立即前往对角巷,她看着热情迎上来的小精灵平静地问出了一个或许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悠悠,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栋房子以前的主人究竟是谁?” 这一问将小精灵吓得不轻,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如果不是慕羽眼疾手快拦住她,她会立即用头撞地板:“小主人,求求您,求求您,悠悠接受过命令,不能说。” 她大声抽泣起来。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我的母亲叫奥利维亚,我的奶奶因为一个麻瓜和福利家族决裂,”慕羽蹲下身平视着这个在听到福利姓氏后不断瑟缩着的小精灵,“我只是好奇你是从哪里来的,这应该不算违背命令,我也不想让你惩罚自己。” 在听到她的话后小精灵才停止了不断试图以头撞地的动作,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巫师习惯了在面对家养小精灵时昂起头颅,她从未遇见过一个巫师会站在平等角度和小精灵对话。 这让她如芒在背。 “悠悠的家族世世代代侍奉福利家族,”在说到福利家族时小精灵的眼神都在放光,好像这是她莫大的荣幸,“悠悠看着小姐出生,长大,悠悠,悠悠也劝过小姐,那个麻瓜不是好人。” 说到这里小精灵用身上那件脏兮兮的破旧褂子使劲擦着眼睛,慕羽怀疑如果不是有她刚才的命令,这只小精灵绝对又会藉此惩罚自己。 她没有插话,只是静静聆听着小精灵,尽管根本理解不了家养小精灵对一个家族深厚的感情。 “少爷让悠悠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小姐,永远侍奉小姐的后代,”小精灵现在提到这个都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悠悠找到了小姐,看着小小姐出生…” 说到这里小精灵戛然而止,后面的内容应该是奥利维亚禁止她透露的了。慕羽对此也没有分毫兴趣。 她这时才扶起悠悠:“谢谢你。” 小精灵拼命躲避着她的触碰,甚至哀求道:“求求您,悠悠不值得您这样。” 慕羽对此也不勉强,她更关心另一件事:“如果我没理解错,福利家族既然将你给了出去,你就不再属于他们了,对吗?” 小精灵瞪大眼睛,嘴巴一开一合,慕羽已经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我母亲没有选择回去,我也不会,”她温柔的声音中甚至还带上了几分遗憾,“这对你来说很残酷,但我也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我不想和福利家族有任何牵扯和联繫,你不想让我伤心难堪,对吗?悠悠。” 她几乎是在恳求,这对于一个忠心耿耿的家养小精灵来说极具蛊惑力。悠悠立刻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当然,当然不想,”她极为艰难地哽咽道,“悠悠尊重小主人的所有选择。” “很好。”慕羽摸了摸小精灵的脑袋。 简单的一句赞扬就能让家养小精灵欣喜若狂:“悠悠不会让主人失望,悠悠会向主人证明悠悠是最棒的小精灵。” “你一直很出色。” 她赞扬着,却基本没人能看穿温柔伪装下透入骨髓的冷漠。 不管杰玛福利在开学第一天专门提醒她是有何用意,她都不打算认这门亲。 人都已经不在了,纠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只有明源山才能称得上她的家。 第46页 她捏住传送符,清晰地说了声对角巷。 对角巷始终阳光明媚。临近开学,对角巷中十分拥挤。 慕羽先去古灵阁取了一些钱。她看了这学期的书单,新的黑魔法防御课教师吉德罗洛哈特竟然要求了足足七本书。丽痕书店比往常更加拥挤,橱窗门口贴着一张大大的海报。海报上面映着一个还算帅气的男巫。但他的笑容总有几分装腔作势。 她艰难地在丽痕书店的人群里翻找着想要的书籍,偶尔能听见旁边人的耳语。 “吉德罗洛哈特太帅了。听说他独自解决了不少事情。” “霍格沃茨今年能聘用他一定花了大价钱。” 她皱了皱眉,千万不要告诉她那个海报上装腔作势挤眉弄眼的人便会是下学期的黑魔法防御老师,她好容易忍了一个奇洛,还要再忍受洛哈特这种人吗? 原本喧嚣拥挤的书店突然安静了一分,人们所有的视线集中在了最前面。 慕羽听见了一道高亢的声音,这个声音和书店外面的海报一样透出一股子油腻:“啊,看看我发现了谁!哈利波特!哈利,我希望我能和你合个影。是的,朋友们,我在此宣布,鄙人,吉德罗洛哈特下学期将在霍格沃茨担任黑魔法防御老师!下学期你将在霍格沃茨看见一个真实的会魔法的我!” 她快要吐了。她迅速找完课本,正准备结帐离开,却被人叫住了。 “羽?”这是达芙妮的声音,她抱着一大堆书,艰难地挤在人群里。 “达芙妮,真是太巧了。就你一个人吗?”就凭慕羽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遇见达芙妮是多么惊喜而快乐。 “当然不,还有爸爸妈妈和利亚,他们带利亚去选袍子了,书店人又太多,我就自己进来了,利亚她...”她及时止住了,转而抱怨着,好不容易才拉住慕羽的手,“快出去吧,我受不了这了。” 门口被全是红头髮的一家子以及一个大块头堵得严严实实。 达芙妮绝望地闭上眼,像是遭遇了多么不幸的事:”哦,不,韦斯莱...” 恰巧这时洛哈特终于放开了哈利,哈利艰难地挤回到了韦斯莱一家这里。他看见慕羽时明显愣了一下:“啊,羽,在这里碰见,真巧。” 慕羽对着他笑笑,客套地问候了一声:“哈利,假期过得怎么样?” 说到假期,哈利显得有些尴尬:“我和我的姨妈姨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幸好,罗恩他们开着车将我接了出来。” 看哈利瘦弱的样子她便知道他在普通人的世界过得并不好。有趣的是在另一个世界他又不得不承受名声带来的痛苦。 这样撕裂的感觉足以将人逼疯。 可惜慕羽不擅长安慰,她和哈利也不太熟悉,更甚者她还犹豫过是否要救他一命。 幸好当时的情形没能让她面临这个选择。 她简单回应道:“我很抱歉,哈利。但好歹马上就要开学了。霍格沃茨的生活一定比暑假精彩多了。” 哈利正准备回应,一道冰冷傲慢的声音从后方而来:“你是不是就喜欢这样被众人瞩目的感觉?波特?” 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马尔福。 慕羽是背对着他,他根本没有认出慕羽。 达芙妮使劲地扯着她,小声催促:“快走吧,被卢修斯叔叔看见了就不好了。” 她竟然在为着别人打算。 然而马尔福还是看见了慕羽,他刚刚还趾高气扬的表情瞬间变了。他脸色变得十分惨白,双腿开始打战,甚至差点站立不住:“是….是你。” “看见我很惊讶吗?马尔福先生。”慕羽玩味地看着他,故意拿捏着语调。 罗恩在一旁拼命憋笑。 马尔福看见罗恩的样子十分恼怒:“韦斯莱,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笑话我?你们家今年快要破产了吧?让我看看,要供你继续上学你妈妈又要卖什么?”他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罗恩脸色通红,他就要上前去和马尔福理论,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走来叫住了他。 “罗恩,弗雷德乔治,你们在哪,我们该走了。”他看见了慕羽,他的眼瞬间发光,“噢,你一定是慕小姐,听说你在东方长大,我有太多问题想问了,有关东方….” 此时马尔福身后传来一声嗤笑:“亚瑟韦斯莱。” 是德拉科马尔福的父亲。 “卢修斯。”亚瑟韦斯莱阴沉道。 “最近魔法部挺忙的。忙着查抄…..”他轻蔑地扫过金妮破烂的二手长袍和陈旧的课本:“做一个巫师中的败类有什么好处呢?看看你交的朋友,东方佬,麻瓜,我以为你的家庭已经不能再堕落了…” 慕羽还没来得及反应,亚瑟韦斯莱已经冲上去狠狠给了卢修斯马尔福一拳。慕羽不得不闪到一边去。她眼睁睁看着两个成年巫师在书店里扭打成一团,好像两人的魔杖就是一双筷子。只是可怜了书店里的书架,随着两人的扭打一排排书架倒了下去。 最后还是人高马大的海格将两人分开。卢修斯恶狠狠地将从金妮那夺来的书本扔了回去:“拿着,小姑娘。你的父亲也只能给你这个东西了。” 她清楚看见从书本中掉出了一个黑色的本子。她总感觉这本笔记有些眼熟。 第47页 鬼使神差地,一片混乱中,慕羽悄悄将遗落在地上的本子捡了起来,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动作。 卢修斯马尔福再次不甘心地瞪了亚瑟韦斯莱一眼,终是没有再说什么,牵着他的儿子出了书店。 海格粗声粗气地说:“亚瑟,你不该搭理卢修斯马尔福,马尔福一家的血已经坏透了。” 亚瑟韦斯莱抹了一把脸,他冲着慕羽和善地笑了笑:“失礼了,慕小姐。” 慕羽连连摆手:“您不用那么客气,韦斯莱先生。叫我羽就好。” “好了好了,走吧。”达芙妮终于将她拽出了书店,极力避免着和韦斯莱一家扯上关系。 慕羽好脾气地由她牵着走,直到到了一个岔路口才对她挥手。她可不想那么快就见到达芙妮的父母妹妹。 至少不是现在。 “那么,霍格沃茨见。” 不想达芙妮没有立刻说道别,反而对她说:“你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很快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住在伦敦吗?” 慕羽所有心思都被那本笔记本占据了,她心不在焉地回应达芙妮:“还有一个家养小精灵。我真得走了,再见。” 她走得那样快,以至于都没听见身后的道别。 她不习惯如此。 慕羽刚回去便迫不及待地拿出笔记本打量。上面褪色的日期表无不在彰显着年代的久远。 在那间孤儿院里她见过一模一样的本子,只不过看上去更新而已。 因此当她翻开第一页看见下方的名字时一点也不奇怪。 -------------------- 第21章 萤火虫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慕羽抚摸着冰凉的本子,她不得不感嘆缘分的神奇。当然比起缘分,她更加好奇的是这上面附着的灵魂力量。 灵魂容器那一章被她翻看了无数遍,如今再次仔仔细细对照下来她已经肯定了这本日记的作用。 “汤姆。”慕羽轻声说,“我们又见面了。” 没有一丝反应。 就知道这样。 慕羽打开笔记本,她拿着魔杖对着日记敲了敲:“汤姆。” 还是没有动静。 慕羽拿起笔,她在日记本上写下一行字:“汤姆,我们又见面了。” 她的文字被一点点吸了进去,但是日记本仍然毫无反应。 慕羽耐心地等待着。她笃定了他一定会给她一个答覆。 过了好久日记本上才终于显现了一个字。 “羽。” 慕羽对着空气平静地说:“吸收我的生命力?汤姆,你不知道吗,东方最擅长的领域便是生命与灵魂。” 日记本沉默了好久,终于还是显出了一行字,从歪曲的笔力可以看出他并不是那么平静:“如果没有你,我会接近那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可不如你这样聪明。我会借她将霍格沃茨弄得天翻地覆,我会从她身上汲取生命和能量,这样,我就不再仅仅是一段回忆。” 慕羽盯着眼前的日记本,她略微眯了眯眼:“虽然是灵魂的碎片,但我猜测你们一定共享着记忆。还记得上学期我对你说过的吗?此法有违天道。”她扬了扬手里厚重的炼器纲要:“这上面说西方的魂器脆弱得连老鼠都可以轻易破坏…..”她勾了勾嘴角:“但是我不信。” 慕羽随意翻着空白的日记本:“我不信魂器会如此脆弱。”她手中的笔记本突然腾起火焰。慕羽冷漠地看着笔记本燃烧。直到火焰熄灭,笔记本丝毫无损。慕羽带了一些讥讽:“这可不像是老鼠就能啃坏的。他们太过于傲慢了,这样迟早有苦头吃。” 房间中突然迴荡着一个声音。低沉而又充满诱惑:“羽,你有着仇恨。你也有着非常强大的能量。我们是同样的人。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 这本日记中的灵魂和十岁的汤姆不同。十岁的他虽然一样的残忍,目中无人,却还不会收敛锋芒,甚至都不会掩盖自己的脆弱。 而这片灵魂将所有傲慢、罪恶、弱点披上了温和的外衣,将剧毒包装成糖果,以近乎卑微的姿态呈给别人。 她一页页翻着日记本,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想从满页空白中找出什么:“你并不是只能显字啊。汤姆,不要和我来这一套伪装。至于交易…..你现在只是一段回忆,你的本体还窝在阿尔巴尼亚的森林里。你有什么筹码和我交易?” 她话音刚落,整个房间又是一片死寂。他明显在思考。慕羽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尤其对汤姆里德尔。 谁也没提那个承诺,好像那根本不存在一样。 “我总有一天会东山再起,”在这一点上他极为自信,与此同时慕羽感觉一股莫名的气息凑近了她,“不过现在这个交易还不是时候。你的脑袋里还有愚蠢的想法和天真的幻想。” 她没有在乎他的讥讽,也没有对交易表现出该有的好奇。她熄了灯走到二楼落地窗前,关灯后这片荒郊野岭便仿佛再无人烟。 她抚摸着玻璃,想着的却是爷爷两次告诫她阿尔巴尼亚兇险。 “我该走这条路吗?” 这个问题不是向汤姆提的。 因为她清楚他不会明白。 第48页 玻璃中,她的身后映出的是一个俊朗的少年。他穿着斯莱特林学院的长袍。比起十一岁的汤姆里德尔他身量拔高了不少,更多了一丝稳重。他还是一道虚幻的倒影。这道身影和她一起站在窗前:“这是你的命中注定。” 慕羽转头看着这道虚幻的身影:“命中注定?”她反问道,嗤笑了一声:“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命运,什么命中注定。我的命运,必须掌控在我自己手里。” “可笑的言论。”汤姆里德尔仰望着夏夜璀璨的天空。 “可笑?那你呢?你被一个婴儿打败躲到阿尔巴尼亚也是命中注定吗?” 他握紧了拳头,好像在忍耐什么。他咬着牙:“我似乎还救过你的命。” 慕羽也抬头看着无垠的星空:“转移话题。你救我的命,不也是因为我能帮助你东山再起,能让你更加强大吗?” 汤姆里德尔哼了一声。他们静默无言。一道流星在此时划过天际,转瞬即逝。 “因为一个预言。” 慕羽听见了一声低语。 这句话十分快速,汤姆里德尔紧接着说:“我记得你和我说过星空的事情。你说,连接星辰的是死亡的深渊。” 慕羽并没有纠结于预言的事情。他想告诉她的时候总会告诉她的。她也不是特别关心他过去是如何被哈利波特打败的。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看过一本书。” 汤姆里德尔略略皱了皱眉,他的手不自觉地想触碰慕羽。这样的慕羽总是如此飘渺。他想抓住她,想让她为他驻留片刻,甚至是永远。这样的想法很危险,但他总是无法克制。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羊毛球。羊毛球中,无数的昆虫繁衍或者厮杀。穿梭在针线中间的,则是闪闪发亮的萤火虫,只有它们能发光。” “羊毛球滚动在无尽的虚空中。也许我们抬头仰望星辰,星辰之间的黑暗便是虚空的一角。有些萤火虫还没来得及发光便消失于虚空,有些萤火虫散尽了最后灼热的光芒。他们在虚空中也许撕心裂肺地吼叫挣扎,也许无言的在凝视着我们。但我们,都不可能知道了。”他轻声接道。 “你看过?” “那本书就在你给我那一堆垃圾的顶上,那个下午…”他似是极其不愿意提及那一段时光,“你想成为什么?” 无论是昆虫抑或是发光的萤火虫,不过是博弈的棋子,都会转瞬即逝。只有那无尽的虚空,无尽的深渊,方才是永恆。 他不知道他期待着慕羽给出什么答案。但无论给出什么答案,他都会将她引向所期待的结果。他不会容许慕羽走上第二条路。 一个可以帮助他復活又基本让他满意的人,多么难得。 慕羽却沉默了。他等得有些焦急时,慕羽才幽幽说道:“明天还要赶霍格沃茨特快。我不想迟到。”她沉默地上床。 那无尽的虚空超脱了一切,吞噬了一切,但也因为吞噬,什么都没有。 也许这样十分有趣。慕羽的脑海中一直迴荡着爷爷的恳求。 那枚玉佩被她死死握在手心,她鼻子蓦然有一些酸。她闭上眼,默默念着心诀。 早就知道心诀对她从来没有任何用处。 慕羽坐在一间空荡的教室里。阳光照在黑板上反射出七彩的光芒。但教室里的场景就不是那么了。教室巨大的吊扇上挂着一个人,她的头髮被吊在扇叶上,吊扇轻轻转动中,这人的头皮都已经被撕开一半了。鲜血顺着黑色的头髮滴滴答答落在吊扇下的课桌上,血液顺着课桌流淌到白色的瓷砖缝隙中。 慕羽就坐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残酷的一幕。 这里不止她一人。 汤姆里德尔坐在她旁边的桌子上仰头仔细打量着悬挂在吊扇上的人影。 “羽,这是你的杰作吗?我不得不承认,很有创造力。” 慕羽不知道为何她又开始梦见曾经她做过的事情了。她自然不害怕是冤魂索命,毕竟那些人现在一个个都活得好好的,起码在生理上活得好好的。 慕羽想竭力保持平静,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往往很难挂上伪装:“从我的梦境里面出去。” 汤姆里德尔还是挂着那迷人的笑容:“你生气了。羽。探索梦境,记忆一直是我的强项。你的大脑十分特别,也许是有什么东西保护着你,我并不能看见它的全貌。” 他走到慕羽所坐的课桌前拉了一张椅子和慕羽并肩坐在一起:“当然这些都不重要。羽,我也许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你也知道,不是吗?” 少年时期的里德尔相比十一岁少了很多阴霾。他不再是那个坐在破烂孤儿院的小床上将自己封闭起来的男孩。他的容貌长开,显得更加英俊挺拔。他黑色的眼睛十分会传递情绪。他在这时显得那么体贴,好像是一个温和的心理谘询师,耐心等待着倾听人们的故事。 慕羽突然笑了,她走到那张位于吊扇正下方的课桌前。她食指轻捻了一滴鲜血:“真可怜。” 汤姆里德尔仍然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上面吊着的这个,是最先欺负我的女孩。从刚一入学她便看我不顺眼,但我自认从未惹到她。最开始是她先发动一些人孤立我,她人缘本来就挺好。后面越来越过分了,我从没有在学校里使用过能力,她却一口一个怪胎,和人渲染我用死老鼠癞蛤蟆做一些古怪的实验。她诬陷我盗窃,诬陷我抄袭别人的作业…..小孩子的把戏罢了。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慕羽歪了歪头看着悬吊的人影。 第49页 汤姆里德尔看上去十分感兴趣:“继续说下去,羽。” “爷爷告诉我在学校不能使用能力。于是后面上升到了一些…..很严重的肢体冲突。”慕羽的声音低了下去,“不止她一个人。于是,我还是使用了能力。一开始只不过是制造一些闹鬼的现象吓吓她们,后来我发现…..” 还没等慕羽说完,汤姆里德尔便接到:“无伤大雅的惩戒只不过会让他们憎恨,而憎恨,是能给人力量的。” 鲜血流淌得更多了。 “把她最心爱的小狗剁碎混进她的午饭里,在洗手间的镜子上做文章….。一开始都是很隐秘的。直到….” 她终于将目光从悬挂的人影上离开:“她找了几个男孩子,让他们和我做一个游戏。我一直在等他们会想出什么方式毁掉我,他们选了最可笑的,真无聊。我和他们玩了一个更好玩的游戏,”她的嘴角越咧越大,不难看出是真正享受沉溺于其中,“你应该知道了,我骗了爷爷。我从没放弃过养兔子。” -------------------- 第22章 往事 慕羽已经记不清那场梦境是怎么结束的了。她残存的记忆中只看见汤姆里德尔自始至终迷人的笑容:“你没有任何错,羽。我理解你。”这是他唯一重复的语句。 日记本静静躺在床头柜上,慕羽陷入了深思。 悠悠啪地一声出现在了卧室中,她一脸紧张:“主人,您醒了。悠悠,悠悠叫了你很多次…悠悠不敢强行推主人….” 慕羽这才发现她快要迟到了。 她揉了揉眉心:“不怪你,悠悠。” 幸好行李已经全部打包好,她飞速穿上衣服发动传送符,然而即使这样到达国王十字车站的时候时钟已经走过了十一点。她赶不上火车了。慕羽打算先穿墙进入站台在图他法,她在离墙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勐地停了下来。墙被封了。 慕羽仔仔细细抚摸着墙壁,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是家养小精灵干的。”慕羽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她这才低声回答:“一个隔绝魔法。如果要破解那我一天都会耗在这里。” 她转过身倚在墙上看着车站的人流:“他们真的很强大。” 汤姆里德尔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总是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慕羽拖着行李走出了国王十字车站,却在车站对面的马路上意外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哈利和罗恩。他们正费力地将行李抬到一辆车上。 哈利眼尖地看见了慕羽,他冲着慕羽招了招手:“羽。” 慕羽提着行李费力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来迟到的不止我一人。”慕羽瞥了一眼他们面前那辆破旧的福特汽车:“你们想开车去?” 罗恩满脸的激动,他已经对开车跃跃欲试:“这不是我们的错,站台被封住了,我们钻不过去。爸爸恰好有一辆改装后的飞车,我们决定开它去学校。你要一起吗?”慕羽的视线扫向哈利,他虽然没有罗恩那样激动,但兴奋也是溢于言表。 他们看起来是认真的。连她也被他们这大胆的想法惊了一跳。慕羽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惊异:“这…. 不太妥当….”她在纠结着措辞:“我们可以先用猫头鹰寄信。他们会想办法的,这并不是我们的错,至少不是你们的错。毕竟我是真的迟了。” 罗恩思考了一会,却还是坚持:“羽,他们会信吗?因为钻不过车站墙而到不了学校?我们可以先寄信同时开车去学校。” 慕羽第一次对他们严肃道:“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候他们的回覆。但开飞车去学校绝对是一件触及底线的事情。而且,你们会开吗?” 罗恩撇了撇嘴:“我学过一点。车被爸爸改装过,并不是特别的难操作。羽,如果你坚持,你可以在这里等猫头鹰的回覆。”罗恩一直对斯莱特林有偏见,看慕羽这样子是十分不贊成他的想法了。他有些不高兴:“哈利,你呢?” 哈利犹豫地看了慕羽一眼:“羽,你确定要等在这?” 慕羽冷静地说:“是。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给学校写信。”她已经告诉了他们私自开飞车会有哪些后果。她并不想再重复一遍。 “那….”哈利还没说完,罗恩便拉着他走了。 慕羽将笼子里她的猫头鹰放出来,她和它并不太亲密。她不是一个喜欢宠物的人,买猫头鹰只不过因为通信方便。猫头鹰明显对她爱答不理。 “我只用你帮我寄信去霍格沃茨。”慕羽面无表情地摸了摸它的身子。猫头鹰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伸出了腿。慕羽拿出几张羊皮纸简要地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情况说明了一下。她终究还是没有强调哈利罗恩开飞车去学校的事情。 “一式三份,分别寄给邓布利多教授,麦格教授,斯内普教授。”慕羽吩咐完猫头鹰,她便拉着行李在站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非常愚蠢的行为。”汤姆里德尔看着哈利罗恩离开的背影。 慕羽突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汤姆,站台被封恐怕和你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他挑了挑眉,没有回答慕羽。慕羽看似自言自语道:“那是家养小精灵封的。家养小精灵奴性深重,一般不会擅自做出这种事情。偏偏又是哈利在场…. 太巧合了。不过你想干什么和我并不相干。” 第50页 汤姆里德尔凑近了她:“你一点都不在乎?有人有可能会丢掉性命。”慕羽的语气中有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淡漠:“丧命可能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我以前做过的事情可比让人死亡还要可怕。” “羽,好好看着吧。霍格沃茨的计划离不开你的配合。我会等待你的回覆,”他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便进入了日记本。他现在还不能长久地离开日记本。 慕羽没有再理会他,自顾自抽了本书看起来。 霍格沃茨的反应十分迅速,不过慕羽便看见斯内普向着她走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陈旧的茶杯。慕羽挂上温和礼貌的笑容迎向斯内普:“斯内普教授。”斯内普扫了她一眼,他的脸上如往常一样很难察觉到有什么情绪的波动:“慕小姐。虽然对你来说因睡过头而错过火车是一件不可思议的是,但好歹你还有一个正常人的脑子,不像一些蠢货。握住门钥匙,你得先到霍格沃茨。” 慕羽下意识忽略了斯内普话里的冷嘲热讽。她握住了那个陈旧的茶杯。一阵天旋地转,眨眼间她便来到了地窖。此时邓布利多教授和麦格教授都在这里。 “啊,西弗勒斯,谢谢你。”邓布利多说完对着慕羽友善地笑了笑:“羽,欢迎回到霍格沃茨。” 慕羽对着几位教授点了点头:“谢谢。只是以这种方式回到霍格沃茨是我没想到的,我没想到那站台….” 提到站台邓布利多稍微收敛了笑意:“哦,是的,站台不会无缘无故的封闭。我们会调查的。羽,现在离晚宴还早,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时候好好休息一下。”慕羽看着一旁麦格教授还是一脸严肃,她便知道他们恐怕还要商量着如何处理哈利和罗恩。慕羽也不方便待在这里,于是她识趣地离开:“那我先回寝室了。教授。” 她在要离开的时候邓布利多叫住了她:“羽,上学期的训练我们恐怕还要再继续。每个星期三傍晚,口令你是知道的。” 慕羽并没有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回到公共休息室。她一直对这座鲜活的城堡充满了好奇。无数秘密被掩盖在学生的欢笑中。她很早就想单独探索这座城堡了,这次倒是阴差阳错。 经过一年她早已对那些不停变换方向的楼梯驾轻就熟。慕羽向着西塔楼的方向走去,她知道海莲娜一定就在塔楼附近。空旷的走廊只听见她一个人的脚步声。过道上的一幅幅画像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长着东方面孔的女生。 慕羽找到海莲娜的时候她一如既往的倚在塔楼的栏杆上眺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黑湖。她一直很内向,在她们偶尔的相遇中慕羽从未见过她和任何一个幽灵有过交谈。 她在思考着什么,就连慕羽站在她身边都没有发现。直到挂在墙上的一幅肖像尖叫着说:“学生!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学生!”海莲娜这时才发现慕羽已经在她身旁站了不知多久了。 “小女孩。”海莲娜轻声说。 “我有名字。” “都是一样的。” 慕羽没有再这个上面纠结,她直接开门见山:“你认识我的母亲,奥利维亚。” 海莲娜半透明的身体晃了晃:“你知道了一些东西。我以为你会用更委婉的方式来询问。” 慕羽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栏杆:“没有必要。委婉和迂迴有时是一种技巧,更多的时候则是画蛇添足。” 海莲娜漂浮在慕羽身边,她好像在研究着什么:“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一切。” 海莲娜没有急着告诉慕羽答案,她的身影在幽深的走廊中不停飘荡着,慕羽只能捕捉到一道淡蓝色的身影:“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慕羽靠在墙上静静看着这个拉文克劳的幽灵,她没有催促,更没有不耐烦。如果一年级海莲娜还能捕捉到她一闪而逝的好奇与探究,那么如今她已经很难从慕羽眼中捕捉到什么情绪。她整个人如同那黑湖,表面平静无波,湖底却已经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场精彩的戏码。 “一切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海莲娜停在了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的大门前,她透明的手穿过了门上的鹰环,“二十年前,奥利维亚和所有小孩子一样,满怀欣喜踏入霍格沃茨的大门。她姓福利,却因为她母亲的事处境尴尬,尤其是在那个时候…她那么虚弱,从霍格莫德走到黑湖这么一段短短的距离就晕倒了一次。没有人相信她能活过十五岁。” 慕羽还是靠在墙上,她连姿势都没有动过一下。 “她被分到了拉文克劳。她有强大的魔力,但她的身体却限制了她的力量。如果不是她孱弱的身体,霍格沃茨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过她。她大半的时间都在休息室度过,教授们体谅她的特殊情况,会抽出时间到休息室单独为她上课。” 慕羽曾经想像过许多次如果有幸能了解到母亲的往事她会有什么反应,是热泪盈眶,还是感慨万千。但是当海莲娜富有节奏的语调一点点在走廊迴响的时候,慕羽却发现无论如何她内心都没有一点情绪。 没有忧伤,没有怀念,好像她正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海莲娜还在继续:“奥利维亚最多只能在西塔楼走廊附近逛一逛。她熟知每一条隐藏在画像背后的通道。她是一个很有包容心的女孩,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那时厄里斯魔镜还放在西塔楼一间隐秘的房间中。奥利维亚最喜欢去那儿。” 第51页 故事讲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小女孩,他们都不在了。”海莲娜向来清冷的语调中罕见地有了一丝哽咽,“你纠结这些有什么用。你一点也不像她。”最后一句显得格外尖锐。 海莲娜控制住了翻涌的情绪,又恢復了以往的淡然:“百年时光,无数的学生从我身边路过。你和一个男孩是如此地相像。”她补充了一句:“我说的不是你的父亲。” “我不承认他是我父亲。” “你既不像你的父亲,也不像你的母亲。你承不承认没有丝毫意义。”她化作一团幽光逐渐消失。 在海莲娜离去后慕羽也没有在西塔楼继续徘徊,她顺着一道道阶梯向下走着。她高估了自己对母亲的好奇。她甚至脑海中一点也想像不出奥利维亚应有的样子。 就如海莲娜所说,不管是慕义还是奥利维亚,他们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她不是任何人,也从不为任何人。 像与不像,又有什么关系。 她回过神来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一楼。水漫过了一楼大半条走廊。一楼的洗手间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又是哭泣的桃金孃。慕羽一点也不想在这一条走廊上多停留,然而晚了。 桃金孃已经发现了她,她尖声道:“你是斯莱特林的那个女孩!我就知道你们看不起桃金孃。谁会关注可怜的桃金孃呢?”她的哭声越发尖锐,在空空如也的走廊上甚至有几分瘆人。 更多的水从洗手间中漫了出来,慕羽暗自为费尔奇捏一把汗,这可有得他忙的。慕羽站在洗手间门口,桃金孃已经钻进了一个隔间大声哭泣起来。 这样的哭声让她十分头疼与烦躁,但表面上她仍然维持着温和有礼的形象。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桃金孃。” 桃金孃没有理会她,继续躲在隔间中抽抽噎噎。 慕羽却被正中间的洗手台吸引了,她走近了洗手台,她仔仔细细地摸索着,神情有些凝重。这下面有什么,就在管道里。她能感觉到,她对能量总是十分敏感。有什么活物一直活跃在管道中。 慕羽看着镜子,镜子中再次映出了少年英俊的面庞,他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带着一□□惑:“羽,想不想下去看看?” 慕羽继续凝神盯着眼前的洗手台,她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凹槽,凹槽中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小蛇。她来了兴致,即使她清楚地知道汤姆里德尔的企图:“当然,汤姆,我很愿意下去看看。” 镜子中少年的笑容越发迷人,也越发危险:“羽,这会是一个惊喜。” 从镜子里可以清晰看见他逐渐贴在了慕羽身后,仿若和慕羽融为了一体。他藉由慕羽的嘴清晰地吐出了一个个嘶哑的音节。洗手台从中缓缓裂开,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深通道。 他仔细地观察着慕羽的表情。但让他失望了,慕羽还是没有一丝波动,好像这样的密道不足以打动她。 -------------------- 第23章 密室 慕羽却在下一秒纵身进入了密室。她没有丝毫犹豫。她感觉自己在管道中滑行着,恐怕她已经来到城堡很深的地方了。 在密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而又空旷的广场。四周极其安静,静到连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也格外清晰。也许,还有那更加剧烈的,蠕动在管道里面的活物。 慕羽在安静的密室中来回走动着:“巧妙的设计。刚才你说的是蛇语?” “你对自己的实力如此自信?这可一点也不像一个斯莱特林。”汤姆里德尔的声音在空旷的密室中迴荡着。 “我还没有自信到那个地步。”慕羽抬头仰望着那座巨大的雕像,“萨拉查斯莱特林,霍格沃茨四大创始人之一。”她接着说道:“你想利用那个藏在管道里的东西做一些事情,但这些事情里面至少现在不包括解决我。” 她冷静甚至近乎于冷酷,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因为现在的我对你尚且还有那么些价值。你也可以试试,看看到底能不能杀我。” 汤姆里德尔虚幻的身影陪同她站在萨拉查斯莱特林的雕像下面:“萨拉查斯莱特林,我的祖先。”他的声音有些感嘆,多了一些缅怀:“我是他唯一的后人。但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得不顶着一个骯脏的姓氏行走于人前。这是我的耻辱。耻辱,只有用鲜血才能洗刷。” “我们很相像,羽,”他几乎是痴迷地仰望斯莱特林的雕像,“我们的家族都有污点,我们也都渴望权力。如果你愿意合作…” “所以你重新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慕羽无视了他所说的合作,“飞离死亡。但我没看出这个名字和汤姆里德尔有什么区别。名字只是表象,最多只能成为一个让人恐惧的符号。” 不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不是那么高兴。 慕羽自顾自弹了弹袍子上的灰尘:“我想要权力,只是因为我想要,而不是血统上的耻辱,”她犹豫了一会才说,“站在足够高的地方姓氏或者血统都没有意义。” “这个密室承载了五十年前你的理想,你的热情。你的祖先肯定会为你感动。但如果你只是要在这里缅怀歷史,那么抱歉,晚宴要开始了。” 第52页 在她要离开时汤姆里德尔试图抓住她,却还是穿过了她的身体:“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就因为你的家人?因为那根本不存在的爱?” 慕羽没有搭理他。 在短暂的失态后他又恢復了平静,但仍然掩盖不了狰狞:“你对力量权力的渴求,只会比我更加疯狂。我竟然….有些期待。” 整个密室都迴荡着蛇一般的低语。 慕羽花了一点时间整理了着装才珊珊前往大礼堂。夜幕沉沉地压下。无数蜡烛被悬在因为魔法而变得透明的天花板上。此时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乘车来到了大礼堂。慕羽一眼就看到了达芙妮。慕羽走过去坐在了达芙妮身边。 “羽,”达芙妮对慕羽格外热情,“我没有在火车上看见你。他们传言说格兰芬多的波特和韦斯莱开着飞车到的学校。列车上一半的人都看见了。” 慕羽温柔地回应着她的热情:“确实,在车站出了一点意外,墙被封住了。我想着寄信给邓布利多教授,他们么,坚持开车来学校。可能认为这很酷吧。”慕羽话音刚落,一排排新生便被麦格教授领了进来。他们的脸上有着一样的不安惶恐。 达芙妮冷笑了一声:“格兰芬多行为。”她的注意力也被新生吸引了。她对着其中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暖暖地笑了笑:“那是我妹妹,阿斯托里亚。” 慕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小女孩十分内向,瞬间红了脸。慕羽礼节性地应和达芙妮:“你的妹妹很可爱。” 达芙妮一直以来傲慢的神色在提到妹妹时有了一丝柔软,她轻声说:“阿斯托里亚一直可爱。我也希望她一直这么可爱下去。” 分院帽已经开始分院,阿斯托里亚是第一个。达芙妮紧张地盯着分院帽,她甚至轻声念叨着:“斯莱特林,一定要斯莱特林。”兴许是分院帽听到了她的心声,在沉默了许久后分院帽还是喊出:“斯莱特林!” 阿斯托里亚看上去也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她一路小跑着坐到达芙妮身边,小声叫了一句:“姐姐。” 慕羽在达芙妮另一边,达芙妮有意将慕羽介绍给阿斯托里亚:“阿斯托里亚,这是羽。” 当阿斯托利亚走近后慕羽才发现这个女孩瘦弱得过分了。她的脸色也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白,似是先天就有不足之症。 达芙妮不说她也不会过多询问。 她温和地对着阿斯托利亚笑笑。 她自认礼节没有出错,但阿斯托里亚却更紧地抱住了达芙妮,显得十分害怕。 气氛一瞬间非常尴尬。达芙妮就是再会圆场,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她轻轻推了推阿斯托里亚:“阿斯托里亚,怎么回事。”阿斯托里亚仍然紧紧抱住姐姐,甚至都不愿意抬头看看慕羽。 达芙妮只有干巴巴对着慕羽说道:“我妹妹一直有些认生。真是抱歉。” 慕羽不动声色地收回本来已经要伸出的手,她刚刚想摸摸小女孩的头来着。没有人发现她细微的举动。她的神情堪称完美:“达芙妮,没事的。” 此时韦斯莱家的那个小姑娘已经被分到了格兰芬多。 就在金妮小心地跳下高脚凳前往格兰芬多长桌时,慕羽捕捉到礼堂的角落有两个身影,他们很快被斯内普拉着走了。分院仪式结束后,麦格教授也匆匆离去。 长桌上瞬间摆满了美味佳肴。折腾了一天慕羽着实饿了。她慢慢拣了一些食物吃起来。她正在用刀子切一块羊排,肩膀却被赫敏拍了一下。斯莱特林长桌上的人对赫敏是明摆着的不欢迎。赫敏强忍着一道道刺眼的视线:“羽,哈利和罗恩….” 慕羽转过身面对赫敏:“赫敏,我们到站台时墙不知道怎么被封了。我们过不去。哈利和罗恩决定开飞车来学校,我很抱歉没能劝住他们…..” 赫敏跺了跺脚,嘀咕了一声两个不省心的。她急急对着慕羽说:“羽,这不怪你,不用自责。”她确认了想要的信息就飞快地离开了斯莱特林的长桌。达芙妮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你说波特和韦斯莱会不会被开除?” 慕羽继续一边对付着那块羊排一边说:“开除?最多一个警告吧。” 达芙妮却神秘地笑笑摇摇头:“羽,东方的巫师似乎不用刻意向普通人隐瞒。在你看来或许驾驶飞车没什么。但这边可是有巫师保密法。他们那么招摇一路开着飞车到学校绝对不止被一个麻瓜撞见。这是很严重的,需要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去给麻瓜消除记忆。” 慕羽切羊排的动作慢了下来,她对着热闹的礼堂有些放空:“达芙妮,修道者不用在普通人面前遮掩是上个世纪以前的事了。我甚至以为英国会宽松一点,没想到巫师对麻瓜的保密更加严格….” 无论氏族掌权还是学院掌权,每一方都不愿意公开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他们怎么可能容忍超自然的密码被更多人掌控? 从前崑崙学院招收学生还看重才能,现在权力和金钱逐渐变成了开启另一扇门的钥匙。 慕羽出神期间,达芙妮戳了戳她:“等着瞧吧。” 也许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天生的不对盘。长桌上一直都是对哈利和罗恩的议论。马尔福甚至扬言他们一定会被开除。 第53页 “我爸爸可是校董。他会向邓布利多施压的。” 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十分愚蠢。 -------------------- 第24章 利用 宴会结束的第二天很明显让众人都失望了。格兰芬多的长桌上哈利和罗恩仍然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格兰芬多的宝石甚至都没有少上一颗。慕羽清晰地看见马尔福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 开学的第一天便是极为糟糕的天气。早餐也与天气般配。慕羽皱着眉看着一排排的腌鲱鱼,她忍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昨晚她原本睡了一个好觉,甚至汤姆里德尔也没有来打扰她。阴雨的天气,让人作呕的鲱鱼味道迅速败坏了她的好心情。慕羽就了一点粥吃,似乎还嫌这一天不够糟糕一样,一只猫头鹰俯冲到格兰芬多的长桌上。那是一封红色的吼叫信。 韦斯莱夫人的声音差点要把礼堂的天花板掀下来。在吼叫信化为灰烬后,斯莱特林的长桌上发出了几声嗤笑声。马尔福笑得格外厉害。慕羽实在难以忍受,她抓起课本便向着草药温室而去。 “羽,等一等。”哈利拉着罗恩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着她。慕羽停下来她静静地看着他们。罗恩的脸几乎要和他的头髮一样红了。最后还是哈利结结巴巴地说道:“羽,我们,我们非常抱歉,那天没有听你的….” 罗恩接道:“羽,对不起,那天对你说话有些重。”他只顾着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慕羽一贯都是温和的,她也没有赫敏一样的说教,这让从开学以来就饱受争议的两人舒服了一些,“罗恩,说真的我都不太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 她看了看时间:“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用纠结了。快进温室吧,要上课了。” 在他们一起要走到温室门口时,远处一个穿着紫色袍子显得十分花里胡哨的男人走了过来。慕羽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进了温室。但是哈利和罗恩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慕羽看见洛哈特拉住哈利说了什么,还和斯普劳特教授吹嘘:“我曾经草药学是非常好的。”一向慈和的斯普劳特教授第一次嘘了一声。洛哈特甚至还拉走了哈利。 慕羽低下头掩饰住心底的厌恶。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直到洛哈特走远了慕羽才对斯普劳特教授笑道:“教授,您上学期问的肉芝,我这里正好有一粒种子。”她将一个被透明玻璃包裹的种子递给斯普劳特教授:“我会将种植方法给您,您可以试着种一下。但是他们长成后是非常调皮的。”慕羽眨了眨眼,有些腼腆地说道。 斯普劳特一扫见到洛哈特的不屑,她慈和地对着慕羽说:“羽,上学期我随口一提而已,你竟然还记得。只是….” 她有些为难,“肉芝在东方好像十分珍贵…..” 慕羽释然地笑了笑:“教授,只是一粒种子而已,放在库房也只不过会烂掉。如果您能培育出来是最好不过的。”她看了看这节课他们要认识的植物曼德拉草,“成熟的肉芝配合曼德拉草是最为强力的恢復药剂。”她没说这种种子在慕家私库里面一把一把的。 斯普劳特教授十分高兴:“斯莱特林加十分。庞弗雷夫人和斯内普教授会喜欢的,亲爱的。” “阿斯托里亚,你为什么那么害怕羽。羽一直很好。你这样也让人尴尬。” 在结束完上午的草药课后慕羽吃了午饭便去往了图书馆。她是在走廊三楼的拐角处听见达芙妮的低语。 阿斯托里亚有些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我不喜欢她。我知道这样不好,但她让我不舒服。” 达芙妮明显有些为难,慕羽听见她重重嘆了一口气:“阿斯托里亚。就是不喜欢,也不能明面上这样。” 阿斯托里亚沉默着,姐妹两人明显在对峙。 阿斯托里亚突然小声说:“姐姐,其实你也不见得和她特别要好。我不懂。” 她的疑问让达芙妮久久无言,久到慕羽都快没有耐心等下去了。或者说自从撞见姐妹两的对话后她的耐心便在飞快消逝。 在对峙中达芙妮就从来没赢过。 见姐姐许久没回答,阿斯托利亚才以极为微弱的声音说:“因为我?” 这股微弱很快转化成了尖锐:“姐姐,你和爸爸一模一样。你们真的不需要为了我这样…” 说到这里达芙妮应该拉了阿斯托利亚一下,两人讨论的声音才逐渐低了下去。 确保过不再碰到她们后慕羽才绕过去,免得见面后彼此尴尬。 这件事似乎对她就是一件小插曲,她在图书馆翻阅着炼器纲要。这一年她可以着手制造傀儡了。 或许是因为难度极大,看了很久她的进度始终都停留在第一页。 “看来不是那么愉快?” 汤姆里德尔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随意地和她一起看着炼器纲要。当他看到书上密密麻麻的流程和图示时便再也移不开眼:“傀儡。” 慕羽吐出的句子带着一些冰冷,说不清是她一直以来的性格还是受到了坏天气的影响:“能认得这么复杂的字,不错。” “就因为一个愚蠢的小女孩?羽,不会吧。”他拖长了语调,黑色的眼睛中带着嘲讽,“你不会因为一个小女孩的直觉就愤怒。虽然她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第54页 他想勾起慕羽垂落在肩头的长髮,但是很明显虚幻的身形不能做任何事。颇有些暧昧的举动在他做来毫无感情,甚至带了一些算计的冰冷:“或者让我猜猜,你还是想和格林格拉斯家的女孩做朋友,她可是在开学宴上第一个主动找你说话的人。我原以为你没有那些蠢女孩的幻想…” “我只知道你很吵。” 慕羽对他若有若无的低语置若罔闻。她安静地研究着手中的书籍。她研究一样东西的时候,没有人会把她与黑暗和混乱联繫起来。她像一个兢兢业业的学者,兀自在自己的领域探索。 汤姆里德尔就和她一起坐在图书馆这个小小的角落里。午后的时光总是流逝得格外缓慢。每个人都会被慕羽的表象迷惑。只有他知道在这样恬静安然的外表下藏匿着一个怎样的灵魂。他曾在机缘巧合下走入了这个灵魂的一角。这是对他极为有用的灵魂。 他不允许这样的灵魂脱离掌控。 要么控制,要么毁灭。 直到天色慢慢暗下来,雨也下得越发兇勐,慕羽才合上了手中的书籍。在雨滴拍打的声音中,她闭上眼在脑海中一遍遍推演着理论知识。睁开眼时她便看见原本在宿舍的日记本静静躺在她的手边。 直到这时她才有闲心拿起桌上的日记。 窗外噼里啪啦的大雨一下子就将她带回了旧时的伦敦。 仿佛她还坐在那张破旧的书桌前,那个阴郁的男孩还坐在那张小床上。 他一次次表达着对死亡的恐惧,对凌驾于生死之上的渴望。 而宿命般地,她偶然前往那个时空便是为了更好地教他,只有不畏生死方能超脱生死。 雨落得更加兇勐,看这样子在傍晚前根本不可能放晴了。 慕羽翻开日记本,还是不出所料地一片空白。 有一点可惜。她撑着下巴凝望着雨幕,伦敦多雨,他们都还没一起站在顶端看伦敦的夕阳。 否则她会告诉他,永生哪里美得过夕阳。 “想看吗?”纤长苍白的手指穿过了陈旧的日记,慕羽遗憾地合上本子,回忆总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被打断,她现在不得不应付汤姆里德尔永无休止的诱惑。 “孤儿院那段日子是一段耻辱,但你总有一些特权。“无辜的眼神配合上俊美的外表和两人间如今近乎贴在一起的距离,应该很少有女孩能够拒绝他。 “不,”慕羽回答得也十分干脆,她学着他十分无辜又贴心的样子,满意地看着他的面具一点点破碎,“特权啊,总会有代价,我现在暂时还不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更何况…” 她故意拉长了音调:“我对你的耻辱没有兴趣。” “撒谎,”难得的他没有被激怒,相反还凑到了她身边一起观赏雨幕,使得她不得不把椅子挪了挪,“伦敦的夕阳根本没有什么好看的。” 整个伦敦连同着他从前在其中灰暗的记忆理应被毁灭。 他又在窥视她的思想。 “汤姆里德尔,不要试图窥视我的思想。我的过去,比你疯狂,比你危险…..” 玻璃上影影绰绰倒映出两个一浅一淡的扭曲人影。慕羽一手抚摸着玻璃,好像要更仔细地端详他:“我对他们做过的事远比身体上的伤害更加残忍。” 她想要说下去,然而另一只手玉佩传来的冰凉却勐地刺激了她。冰凉的触感总是会让她回想起爷爷苍老的面容。 她嘆了口气:“算了,都过去了。我不想吹嘘我的过去。” 也没有什么值得吹嘘的。 “怎么能停下呢?”汤姆里德尔似是意犹未尽,他死死盯住慕羽的黑眸,“说下去,羽,你做过什么?你要知道,你什么错都没有。” 可她已经铁了心不愿意再说下去了。她收拾好摊在桌上的一堆书本,将目光从窗外移回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不早了,该回去了。” -------------------- 第25章 猜测 “羽,羽,等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星期三傍晚时慕羽吃完晚饭正准备赶往邓布利多的办公室时被达芙妮叫住了。 自从开学宴后两人就没怎么说过话,尤其在听到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的对话后慕羽多多少少有些迴避她。 她停了下来,达芙妮赶了两步才赶上了她。等她终于接近慕羽时却又开始张口结舌起来:“羽,羽,我….” “达芙妮,我说过没有关系。” 在人前她向来表现得格外体贴。 “但….”哪怕慕羽有一丝愤怒或者不自在的神情达芙妮都能将后面的话说下去,可是慕羽却只是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她,好像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她甚至已经知道了她要说什么。 “达芙妮,”慕羽握住她的手,“真要道歉那么也应该由我来说才对。这几天我挺忙的,我要读的资料越来越难,我爷爷还是坚持让我每周三去邓布利多那里练习一些魔法。因此你看….” “我真的没有太多空闲,我没想到这会对你造成困扰。” 只要她愿意,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她真实的情绪。 达芙妮当然知道慕羽有多么忙碌,又经慕羽这么一解释她也确定了慕羽不是在意阿斯托里亚的事情,这让她不由松了一口气,理解地握紧了慕羽的手:“我都知道。羽,真羡慕你能得到邓布利多教授的亲自指导。这可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机会。” 第55页 这句话半真半假,但慕羽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这周六我们可以在公共休息室喝下午茶吗?” 她厌烦了不断地犹豫和兜圈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发掘出达芙妮想从她身上寻求的利益。 没有结果的,自一开始便全是假象的友情不值得让她投入更多时间。 从来都是达芙妮邀请慕羽去参加一些小型的聚会,慕羽很少像这样主动抛出橄榄枝。达芙妮在惊异的同时又有些欣喜。没有平白无故的邀请,慕羽必定有所求。 只要她有所求就好。 “当然,羽。我顺便可以看看你的魔药课论文,你知道我魔药学有多糟糕。”达芙妮一副苦恼的样子。 “那就这么定了。”慕羽冲着她摆了摆手,“我和邓布利多教授约在七点,我快迟到了。回见。” 告别了达芙妮,慕羽径直向着校长办公室走去。她站在校长办公室的石像面前正要说出口令,却发现校长室里似乎还有外人。 “邓布利多先生,不论如何我们学院的副院长死在霍格沃茨,我此次前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更详细的情况,也请你理解。” 来人言谈间听上去一派彬彬有礼,甚至有礼过了头,显得更像对待公事的敷衍。 这人似乎也没有指望得出什么答案。 既然她能听见他们的对话,那么很显然邓布利多并不避讳她。 慕羽直接说出口令:“柠檬雪宝。”石像转开。慕羽首先看见的便是一道瘦高的穿着长衫的背影。听见开门的声音,那道身影回过头,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露出了笑容。 “这一定是小羽了。” 这人的头髮鬍子看上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理了,乱蓬蓬地堆成一团,不过在面对慕羽时十分慈和。 “你肯定不认识我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十一年前我带着栖桐到明源山参加你的周岁宴。” 一说栖桐慕羽便明了了他的身份,沈家现任家主,沈栖桐的祖父。爷爷向来不喜欢和仅存的氏族应酬,对于这一点慕羽一点也不奇怪。引起她好奇的是沈家家主在提到带沈栖桐参加周岁宴时那一脸的复杂和纠结。 她若无其事道:“您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暑假回去时我还看见了栖桐。” 明明只是顺口一说,但她却敏锐地察觉到在提到栖桐回去看望爷爷时沈家家主更加低落的情绪。 沈栖桐曾经说就连自己的亲爷爷都放弃了她… 不过慕羽自己都有一堆事情要烦心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操心别人的过去。 在他们寒暄期间邓布利多始终微笑着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室内的光线十分昏暗,只有福克斯火红的羽毛在跳跃的烛火中折射出明亮的光。 “羽,你来了,”在确定他们已经结束客套后邓布利多才插话,“想喝点什么。” 慕羽坐在了他对面:“谢谢,教授,但是我才吃了晚饭。” “沈先生,关于您要的说法,我想那一句解释就够了,”他转头看着还在等待回復的沈家家主,“霍格沃茨不容忍盗窃。” 一句话又将慕羽拉回了过去的记忆。 慕羽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熊熊燃烧的衣柜。 “霍格沃茨不仅要教你魔法,还要教会你如何使用它。霍格沃茨不容忍任何形式的盗窃。”那个时空邓布利多的话语还在她脑海中嗡嗡迴响。 她差点以为邓布利多知晓了一切。 对于这个回答沈家家主只是挑了挑眉:“他们要求赔偿…我知道那些要求对于霍格沃茨的底蕴来说可能有些困难…” 几百年因为封闭带来的偏见怎么能轻易消除 慕羽此时目光一错不错地看向邓布利多,等待着他的应对。 不想还没等他说完邓布利多就直接爽快道:“虽然副院长有错在先,但盗窃罪不至死,霍格沃茨还是愿意支付贵校要求的赔偿。” 沈家家主像是没有料到邓布利多会这样快接受这些条件一样,然而他的吃惊也没有持续多久,他欠了欠身后才说:“如此最好,”又转头看向一旁的慕羽,堆起了笑容,“有机会小羽一定要来沈家玩玩。” 慕羽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也客气地沖他点头:“一定。” “也难为沈先生了,崑崙学院执意要一个说法,他们的执事又不愿意前来交涉,只有把他推出来。”直到他走后邓布利多才抚摸着福克斯的喙说。 慕羽实在不知道如何接这个话题,她还拿捏不清楚邓布利多对待崑崙学院高层的态度。她也无意让邓布利多察觉到她的仇恨。 与其说仇恨,更不如说是蔑视。 邓布利多也没有纠结于这个话题:“那么,我们就要进入正题了,守护神咒。” 一提到这个慕羽便有没来由的烦躁,她从来没有在一个咒语上花费那样多的时间,关键是那么多时间投入进去一点效果也没有。 邓布利多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失落,也没有点出来,反而还略带打趣地说:“蜜蜂公爵才出了新饮料,确定不想来一杯?” “不用了,”慕羽直接拿出魔杖,“我可以现在开始吗,先生?” 第56页 邓布利多扶了扶半月形眼镜的镜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慕羽挥动着魔杖,曾经的回忆一帧帧在她脑海里回放,悬挂在吊扇上的人影,那场灾难中绝望微弱的哀鸣,炮火纷飞的伦敦,明源山上飞舞的萤火虫…. 这次连白色的烟雾也没有喷出来。 邓布利多扶了扶半月形眼镜,他温和道:“羽,这很正常。守护神之所以是高深的魔咒,不在于它需要多么强大的魔力,而在于你内心调动的记忆。” 慕羽有些迷惑:“可是,教授,我已经尽我所能调动我能想像的最快乐的记忆了。” “世上没有最为纯正的快乐。至少当我们脱离婴儿时期后纯粹的快乐便成为了奢侈品。你的记忆不一定单纯地快乐,但它的情感必须强烈而丰富。只有那一瞬间迸发喷涌而出的情感才是召唤守护神的源泉。” 慕羽细细品味着邓布利多的这一段话。邓布利多又转而聊起了其他的话题:“假期过得愉快吗?” 话题跳跃性太大了,前一秒他们还在讨论如何召唤守护神,后一秒便在询问假期,慕羽有些反应不过来。假期…. 慕羽想到了爷爷越发苍老的面容,想到了爷爷的苦心劝告。 爷爷是最了解她的人,他什么都明白。 慕羽胃里一阵翻腾,她在这一刻甚至不敢直视邓布利多的眼睛。 “很好。”慕羽自己都知道这两个字有多么的无力。 福克斯轻轻鸣叫了一声,烛光越发暗淡了。即使隔得如此近,慕羽在此时也难以看清邓布利多的面容。但毫无疑问这位老人,最伟大的白巫师,此时陷入了深沉的回忆。慕羽隐隐感觉他的回忆一定与自己有关,但就如天空中划过的流星,距离遥远,消逝得也是那么迅速。 练习守护神咒和上学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慕羽一次次挥舞魔杖直到筋疲力尽后邓布利多递给她一杯热巧克力。教导她守护神咒似乎已经不是邓布利多的真正意图。 “我总觉得他像知道了什么。”慕羽走在宵禁时分空荡荡的走廊上,汤姆里德尔自她出了校长室后才出现在她身边。他们一路静默无言地走着。盔甲在火炬的照应下闪着微光。 “邓布利多一直是这样。” “你害怕他。”慕羽尤为笃定。 “我不害怕任何人。”他的声音冷酷而尖锐。 慕羽根本没有理会他:“在孤儿院的时候他看清楚了你的一些本质。我想你上学的时候他不像其他老师那么喜欢你。” 慕羽又听见了那个东西在管道中蠕动的声音,它的杀意几乎要将城堡的墙穿透了。 “你不应该感到害怕。”慕羽说出口令走入公共休息室,火炉已经熄灭了,位于地窖的休息室仍然寒冷,她像是没有看到汤姆里德尔阴沉的脸色,“你应该兴奋。你被最伟大的白巫师忌惮着,这多么好玩。虽然我敬佩他,但不妨碍如果有机会我想和他玩一场游戏,或者….下一盘精彩的棋局….” 慕羽的魔杖冒出一簇火苗点亮了休息室的壁炉。她懒散地窝在沙发中,拿出书继续研究如何制作傀儡。火光在女孩的脸上,投射出了几缕疯狂。这些许疯狂却又和半躺在沙发上翻动书页的恬静女孩相矛盾。 汤姆里德尔想凑得更近一些去观察这样的矛盾。 “你不害怕邓布利多,”他透明的身子靠在了另一头的沙发上,“你畏惧的是另一个人,你的…..爷爷。”最后一个单词他说得尤为拗口。 慕羽翻过一页:“不是畏惧。” 她不肯再说下去了。 -------------------- 第26章 争执 “达芙妮,我认为你的论文没有太大问题,一些小瑕疵我已经标出来了。”慕羽将一卷羊皮纸还给她。 “羽,你简直是一个天使。”达芙妮看了一眼羊皮纸上多出的工整清秀的笔记。她随手将魔药课作业放到一边,“你暑假肯定回家了。” “当然,”慕羽端起放在小几上精緻的茶盏啜了一口,看着达芙妮一副犹豫的样子也知道她对于怎么将话题引到目的上十分为难,“你呢?你们一家人住一起一定很热闹。” “也没有那么热闹,我们的房子也在山上,周围既没有麻瓜也没有其他巫师,” 提到那座房子时达芙妮整个人都柔和起来,少了很多平时看上去的世故。 “我们在庭院里种满了不同的花。小时候我和阿斯托里亚为着花的事情还打过架。阿斯托里亚喜欢百合,我喜欢风铃草。最后还是爸爸把花园一分两半我们才不闹矛盾了。只是花园里面的地精很烦,他们总是喜欢将好好的花园弄得乱七八糟。阿斯托里亚还哭过鼻子….” 一提到阿斯托利亚她就像打开了话匣子。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童年的趣事,比如阿斯托里亚从前一直想要一根魔杖,达芙妮悄悄偷了母亲的魔杖给她玩,阿斯托里亚炸了一个衣柜。她试着给阿斯托里亚做生日蛋糕,却差点把房子烧了。她去年出发来霍格沃茨时阿斯托里亚在火车站哭得稀里哗啦…. 慕羽认真听着她每一句话,没有一点不耐烦。达芙妮过了好久才发现她说得过于多了,差点忘记了她原有的目的:“抱歉,羽,我…..” 第57页 慕羽体谅地点点头,她把玩着桌上的羽毛笔:“没事,达芙妮,虽然我没有妹妹,但我都理解。” 她理解亲情的羁绊能有多深,但也仅限于理解了。 “你很爱她。” “那是当然,”达芙妮的视线定格在被搁置一旁的魔药学论文上,“她是我骨肉相连的妹妹,是除了爸爸妈妈外最亲密的人。阿斯托利亚什么都好,只是….” 她不愿意说下去了。 要么就是认为还没到时候,要么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说。 到了此时这场下午茶彻底变了味道。 慕羽转着手中的杯子,见她真没有说下去的意图后才问道:“只是怎么了?” 她发问时一直直视达芙妮的眼睛,看上去无比真诚,又带着一点显而易见的伤心:“达芙妮,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我也把阿斯托利亚当妹妹看,”她握住了达芙妮的手,“有什么事难道对好朋友都不能说吗?” 在这样真诚的目光下达芙妮难得闪过一丝愧疚。慕羽的真挚不似作假,她却太过于功利了。她张了张嘴,仍然没发出一个字。又像是为了掩饰窘迫拿起那篇魔药学论文端看,虽然还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却也难得透露了一点真心话。 论文上慕羽工整的字迹和她的潦草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自嘲似的勾起嘴角:“你可能不相信,小时候我其实对魔药学很感兴趣,但显然没有这个天赋,我总是不知道怎么调和配方才能酿造出完美的药水,坩埚倒炸过不少。” 她不停翻着这篇论文,慕羽说的小瑕疵显然只是客套话,看着满篇的修改注释便能知道她的真实水平了。 全程慕羽都一言不发。 “还记得斯内普教授第一节 课说的吗?魔药的魅力在于提高声望,酿造荣誉,甚至阻止死亡。” 在说到阻止死亡时她的音咬得格外重。 “这是错的。” “羽?” 慕羽一下下抚摸着玉佩,又重复了一遍:“魔药只能延缓死亡,无法阻止。世界上没有阻止死亡的药物。” 达芙妮睁大眼睛,既有茫然也有不认同:“传说鍊金师的魔法石能让人不老不死。” “魔法石也需要一次又一次地萃取能量,而能量总有穷尽的一天,”在这个问题上她十分坚定,“就算是延缓死亡的魔药也需要代价,天道平衡,妄想改命必定会接受惩罚。” 她没想到达芙妮在这上面尤其固执:“我不懂什么平衡,也不想去懂。没有眼睁睁看着亲人一步步走向死亡的人当然会说一套套大道理。” 这话已经十分不客气。 饶是慕羽惯来会忍此刻也深唿吸了好几下才克制住了情绪。 达芙妮怎么知道她就没有经歷过。 手中玉佩的温凉一次次提醒着她临别时爷爷瘦弱苍老的面容。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天生气场不对,这已经是这学期开学以来她们间第二次分歧了。 她刚想说什么,公共休息室的大门被几人打开,阿斯托里亚和几个一年级的女孩说说笑笑走进来。第一眼她就看见了达芙妮,兴奋地向着达芙妮挥挥手:“姐姐!” 在看到慕羽时她的激动才收敛了下去。 “我想起来还要去图书馆查资料。”慕羽微笑着看着姐妹俩,没有人看出她刚才的愤怒。 “羽…”达芙妮也意识到了方才的失态,理智告诉她应该道歉,现在当着阿斯托利亚却不知道怎样开口。 当她反应过来时慕羽已经快要走到公共休息室门口了:“很愉快的下午茶,回见,达芙妮。” 她这个人好像天生一副好脾气,不,是太好了,达芙妮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怎样的情况才能让慕羽显露出愤怒。 “姐姐….”阿斯托里亚和她的伙伴低语了几句后,整个公共休息室就只剩下了她和达芙妮。 达芙妮顺了顺阿斯托里亚被风吹乱的头髮:“阿斯托里亚,一些社交是不可避免的。不过是谈一些交易罢了。这些都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 她只字未提方才两人间的争辩和险些发生的争吵。 阿斯托里亚只需要快乐地长大就好了。 阿斯托里亚却反握住了达芙妮的手,她坚定道:“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也可以为你分担。 去图书馆本来就只是一个藉口。慕羽感觉她现在急需唿吸新鲜空气。 不知为何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待在室内,尤其是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那阴暗的地下室。她想到从一年级开始到现在她还从未去过魁地奇球场。毕竟她连扫帚都没有摸过。 也许,去看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慕羽遇见的从来不是正确的时候。 两队人在球场上对峙。从他们的队袍就可以看出是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 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两个学院的矛盾比其他任何学院都要激烈。 慕羽走近了一些,球场放大了回声。 “没人问你,你这个臭烘烘的小泥巴种。” 慕羽即使不看人都知道这是谁说的。她微微拧了拧眉,这不是一个好词。 第58页 应该说,非常不好。 纯血家族可笑的优越感。 马尔福的这句话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混乱,斯莱特林球队的队长不得不用胳膊将马尔福护住以防格兰芬多的队员向他扑过来。即使是这样,罗恩仍用魔杖指着马尔福的脸:“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罗恩的魔杖发出彭地一声爆炸声,一道绿光没有击中马尔福,反而击中了罗恩自己。罗恩打了一声嗝,吐出了几条鼻涕虫。 斯莱特林笑作一团,马尔福甚至夸张地倒在地上用手捶着草地。 哈利和赫敏架着罗恩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不停照着像。 “走开,科林。”哈利厌烦地挥了挥手。在看见慕羽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只是稍微点了点头便拉着不停呕吐的罗恩离去。赫敏则是转头压根没有看慕羽。 慕羽随意在魁地奇球场的高台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她撑着下巴有些无聊地看着场上一道道人影飞来飞去。她还是不明白魁地奇有什么魅力。 “泥巴种根本不配进入霍格沃茨学习。”汤姆里德尔坐在了她旁边。他现在不会总是待在日记本中。他变得更加飘渺不定。慕羽从不关心他每天在忙着什么。 管道后那个东西越来越活跃了。 “不要说那个词。” 汤姆里德尔扬高了声音:“你不会像邓布利多那个老东西一样,亲近骯脏的泥巴种吧。” 一片落叶飘到慕羽头顶,她将其拂下:“和亲近无关。只是说这样的词不会让你显得更加高尚,也不会让你笼络更多人心。相反,越是这样说,只能显出你内心的软弱。” 汤姆里德尔逼近了慕羽几步:“我会用密室中的蛇怪清洗整个霍格沃茨,扫除那些卑微骯脏的泥巴种。我会将邓布利多赶出城堡,到时候霍格沃茨只会剩下一个学院。我会完成我伟大祖先萨拉查斯莱特林的遗愿。我不需要笼络人心。” “纯血就是个笑话。现在所谓的纯血家庭还剩下多少,就算像马尔福这种家族,他们也是靠着普通人积累了如此巨量的财富。其他家族,不是快断子绝孙便是因为数代的近亲结婚生下的全是蠢货。”慕羽将那片落叶顺手碾成了飞灰,“汤姆,你口口声声说的纯血至上,恢復纯血曾经的荣光,是真的为了纯血着想吗?你不过是借着为他人编织理想攫取自己想要的权力。同样是攫取权力,同样是为他人编织理想,你为什么不学学格林德沃?” “你竟敢….” 慕羽直接站了起来,她一直以为汤姆里德尔经过执念一事会清醒一点:“不要忘了,你自己就是一个混血。” 他下意识想抽出魔杖,却发现他现在只是一个虚幻的身体。一阵风吹过将慕羽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慕羽单薄的身子稳稳地在立在风中:“你想成为那连接万千星辰的虚空,那便要学会如何为不同的人编织理想,让所有追寻理想的人成为你的棋子。这才是至高的权力,这才是永恆。” 他英俊的脸庞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也许这样的扭曲还隐藏着一丝内心最深的秘密被发现的惊慌:“那么,我们就只有分道扬镳了,”他冷冷道:“我进行自己的计划,你去寻求你想要的东西。只是希望你不要死在我手上。” “那你去吧。”他原以为慕羽会挽留他片刻,至少他认为会从慕羽眼中看见一丝留恋。然而慕羽只是冷淡到了极点:“你去吧。我不会干涉你。我会看着你怎么用那条蛇清洗霍格沃茨。” 慕羽一直都是这样,她对他的故事从来漠不关心。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她看他的眼神和看当年十一岁的汤姆里德尔没有一丝区别。 她能包容他的一切,却几乎冷淡到了极致。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汤姆里德尔的字典里曾经只有三类人,一类是可以利用的人,一类是没有价值的蝼蚁,再有就是仇人。 慕羽不属于任何一种。 可以利用的人不会像慕羽一样如同飘渺的流云一般难以抓到踪迹。汤姆里德尔不会和蝼蚁说一句废话。至于仇人…. 仇人不会包容他的一切,不会耐心倾听他的故事。 “除了东山再起,我又多了一个等待。可是你没来。” 日记本还是从慕羽的空间戒指中消失了。 训练早就结束了,慕羽的手死死抓住了看台上的栏杆,栏杆都几近变形。 -------------------- 第27章 心魔 转眼就到了十月。天气从来就没有好过。城堡中的地板从来就没有干过。从室外带来的泥浆只给地面添了更多脏乱。费尔奇整日都在骂骂咧咧。 慕羽已经不知道练习守护神咒多久了,她一遍遍在空无一人的公共庭院中演练着守护神咒,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平息和汤姆争吵后产生的繁乱。 她又回到了那个教室,看见了被吊在风扇上的女孩。鲜血一滴滴顺着头髮滴下来。她回到了那条幽深的走廊,她仿佛走过无数人的谩骂轻视。走廊的尽头,微弱的光里,是炮火纷飞,破碎的伦敦。 她总觉得自己丢了什么,有什么东西永远都回不来了。 是五岁时明源山上那灼烧的夕阳吗? 第59页 “只希望你不要死在我手上。” 她从来都不害怕死亡啊。 所有的一切都扭曲成了一张苍老失望的面孔。 慕羽感觉自己像是被强行按在幽深的黑湖中,不得唿吸。 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什么都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吸入了一大块冰,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被搅动着。她举起魔杖想要重新念动咒语,却被一个人打断:“这样是没用的。” 她抬头就看见西奥多站在庭院中央:“守护神咒不能安慰你,只会在难过时增添更多痛苦,”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略微垂下头,“因为它逼着你去挖掘快乐的记忆。” 慕羽放下魔杖,没有深究他为什么也了解守护神咒:“有事吗?西奥多。” 人人都说她温柔好脾气,却从来没发现背后的冷漠。 “我有一个魔药学问题,”他扬了扬手中的书,“没找到斯内普教授。” 慕羽揉了揉额头,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搭理任何人,尤其是她总觉得西奥多诺特不像一个会主动提问的人。 “是什么问题?” 他还是没有动。 “很复杂,这里太冷了,”说着他还打了个哆嗦,“在回公共休息室的路上说行吗?” 他都这样了慕羽也不好拒绝,只得匆匆抱起石凳上那一堆书,许是最近精神状态的问题,她一时没抱稳,手中所有书全数散落在地。 很小一件事却让她心情更加糟糕了。 西奥多诺特弯下腰帮着她一起收拾,尽管他什么也没说,这也让她十分不舒服。她不喜欢让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谢谢。”当西奥多将最后一张预言家日报捡起交到她手上后她轻声道谢,却发现前者的颇有兴趣地看着这份报纸。 这个星期的报纸仅仅被她保留了这一页。国际新闻这一栏的角落里仍然描绘着挪威的家养小精灵起义的势头之兇勐。 “挪威魔法部表示一切可控…..”下面又是醒目的一行字。 “他们魔法部部长追随过格林德沃,只不过因为追随时间短再加上一些代价才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从此后便是在混日子,不能指望他有多少作为。”西奥多诺特像是闲聊一般说。 慕羽诧异于他怎么知道那么多,却也细细品味着他的话:“追随过格林德沃…” “你还关心这些?” 他们沿着蜿蜒曲折的走廊向公共休息室走去。 “家养小精灵反抗这事太稀有了,距离他们上一次反叛已经过去好几个世纪了。”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也难得有人会在魔法史课上听讲,”西奥多诺特这话听着既像是惊奇,又带着莫名的愉悦。还没等慕羽催促他进入正题他便主动道,“关于解药制作,我有好几条定律没弄明白。” 即使知道西奥多诺特有着极为高超的魔药水平慕羽也仍然吃了一惊:“四年级才学习解药制作,解药定律甚至是六年级的内容,西奥多,我只能尽力回答,你最好还是….” 她还没说完便和迎面走来的一个人狠狠相撞,来人似乎极为匆忙,她又专注着和西奥多诺特说话,也压根没想到空旷的走廊能突然拐出个人来。 缓过神后她才发现那是韦斯莱家的小女儿金妮。 金妮被撞得跌倒在地,却仍然不忘死死搂住怀里的日记本。 慕羽眼尖地看出那是汤姆里德尔的日记。他还是找到了金妮来实现他的计划吗? 汤姆里德尔的身形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他只是站在金妮身后冷冷地看着慕羽,在看见她旁边的西奥多后眼神莫名地又阴冷了几分。慕羽也丝毫不畏惧地挑眉看着他。 她说过,她会看着他如何用一只蛇怪清洗霍格沃茨,赶走邓布利多。 “金妮,你没事吧。” 慕羽将跌倒的金妮扶起来。金妮的脸色也是一样的苍白,她的生机在缓缓流逝。 金妮脸红了几分,她避开慕羽的目光,声如蚊吶:“我没事。”她站起身后看也不敢看慕羽,低着头匆匆离去。 “确实有些冷,我想赶快回公共休息室,”在又一次看见汤姆里德尔后她格外烦躁,“我们还可以试着一起看看定律。” 西奥多诺特却在这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一阵寒风灌入冷清的走廊,他拢了拢围在脖子前的围巾,快走几步赶上慕羽:“没事。你说得对,我们赶快回去吧。” 星期五的下午是公共休息室最空闲的时候。斯莱特林的人本来就不多,在周末来临的前夕更多的人宁愿选择和朋友在城堡乱逛也不愿意回到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他们一起讨论了一个下午仍然没有多少进展。 慕羽是因为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她半靠在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上,尽量往炉火旁缩了缩:“还是得去问斯内普教授,他最多五分钟就能解释清楚。” “最近马尔福他们没找你麻烦吧。”西奥多诺特收起桌上一堆书,蹙眉问道。 慕羽现在越发不想应酬这些事情,她勉强笑了笑:“比起我,马尔福更关注波特一些,他也不想自讨苦吃。” 第60页 虽然她一直都保持着温和,西奥多诺特却已然看出她不想再多和人交谈。直觉告诉他慕羽的反常极有可能和刚才在走廊上撞见的金妮韦斯莱有关。 “如果有什么事….”他似乎已经没有多少理由待在这里了,刚说了一半的话却因为突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没什么。” 他径直走上了楼。 公共休息室中只剩下慕羽一人,她呆滞地看着休息室壁炉中跳动的炉火。频繁的梦境会阻碍她继续前进的脚步,会将她困在永远也无法走出的沼泽,她想根除心魔,她以为会如解决难题一样容易。她从出生就没碰到过什么像样的难题。 她原以为心魔不过是她前进路上的一粒小小的石子。 可是这一个月徒劳的尝试她才发现心魔是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 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慕羽试图用缓和剂,安眠药水,心诀,甚至她开始学习大脑封闭术,没有一点作用。大脑封闭术的练习甚至催化出了更为糟糕的情况。如同汤姆里德尔一点点吸取金妮的生命力,心魔也在消磨着她的心智。 为什么会陡然出现心魔? 她明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了啊。 今晚,不要再做任何梦了,任何梦都不需要。她只求有一个正常安稳的夜晚。 然而还是失败了。 这一次她梦见的不是幽暗的走廊,更不是炮火纷飞的伦敦。她走在一片虚无的白芒中,天地间好似只剩下她一人。她讨厌这样的感觉,尤为的讨厌。 她不喜欢喧嚣,她不喜欢过于吵闹过于五彩斑斓的世界。但她喜欢操控这样的世界,她喜欢让这样的世界按照她喜好的颜色排列。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那么,我们就只有分道扬镳了。”沙哑的声音迴荡在这片虚无的天地中。这像是一把利刃穿过她破败的身体。 是他吗?她所有的心魔从日记本离开后开始。 慕羽握紧了拳头:“汤姆里德尔,滚出我的记忆。” 没有任何回应。 慕羽继续在这片虚无中行走着,远处有一团光在逐渐闪烁。那是一团橘黄色的,温暖的光,像极了慕羽五岁时在明源山上看见的那抹夕阳。 那是小小的慕羽唯一能看见的光,也是她这一生唯一的光。 像是在沙漠中渴求甘露筋疲力尽的旅人,慕羽一步步像着那抹微弱的,橘黄色的光走近,哪怕这样的光只是海市蜃楼,或是心魔为腐蚀她的陷阱。 “小羽,你选择的道,究竟是为了守护慕家,还是为了自己掌控的私慾?” 那是爷爷的声音。从前慈祥的声音此时却冷冽无比,宛如一个陌生人,不,比陌生人更甚,宛如一个即将行刑的刽子手。 慕羽没有理会这样的质问,她仍然坚定地向着那道光前行。 这样的质问只不过是心魔的引诱,是动摇道心的手段。慕羽曾经在书上读到过,不管如何回应,都会对道心带来不可磨灭的影响。 那声音重复质问着,一遍比一遍尖利,一遍比一遍刺耳。 “你选择的道路,究竟是为了守护亲情,还是满足自己的欲望?” 不论慕羽如何行走,那抹光永远只停留在遥不可及的远方,闪烁着几近熄灭的微光。 “从前做下的事情是那么残忍,你选的道是那么可笑。你真让我失望。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孙女。” 尖利的声音迴荡在慕羽的耳畔,一声又一声。慕羽死死咬住嘴唇,这不会是爷爷,爷爷永远也不会对她这样说话。 可是他真的对她不失望吗? 慕羽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她终于不想去追寻那一道光了,虚空中的质问还在继续,慕羽蹲下身,她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但她却低低地,近乎于恳求道:“不要让我在梦见这些了。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 第28章 噩耗 “羽,我建议我们需要暂停一段时间的训练了。”邓布利多递给了慕羽一杯柠檬雪宝,“有时候换换口味还是不错的。你已经喝了一年多的巧克力了。” 慕羽接过饮料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我从前告诉过你,你这个年龄不需要掩饰什么。年轻人,应该放肆一些。”邓布利多环顾着校长室中的画像,好些画像已经开始打盹。 慕羽放下杯子,她遮掩的手段瞒不住邓布利多,邓布利多一定对她日渐衰落的精神状态了如指掌。她想到她曾经对汤姆里德尔说过的话,和最伟大的白巫师下一场最精彩的棋局,现在想起来就是一场笑话。 她连自己的精神状态都无法控制。 “教授….”慕羽在纠结着措辞,她早就已经养成了习惯,习惯了对着每个人编织提前想好的台词。 她的话却被邓布利多制止了:“羽,你有什么事想要告诉我吗?” 福克斯窝在一边安详地打了一个盹,燃烧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噼啪的爆裂声。 慕羽回答得非常迅速:“没有,教授。” 邓布利多看了她许久:“那么,晚安,”在她快要走出去时又忽然说,“有一点你要记住,羽,霍格沃茨不会拒绝需要帮助的人。” 第61页 慕羽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出校长室的。她没有回休息室,直接走向了高塔。应该说连续一个星期她都是在高塔上度过。只有夜晚高塔的冷风才能让她不至于睡过去。只有避免睡眠,才能避免连绵不断的梦境。 不管是那条怎样也跑不出去的走廊,还是那白芒虚无的充斥着声声质问的空间。 “你已经在这里连续待了一个星期了。你不会是忘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口令的人。”海莲娜瞄了一眼慕羽正在看的炼制傀儡的书籍,她有些无趣地收回目光。 慕羽在这一页已经停留了一个星期了。 “小女孩,你在烦恼。” 海莲娜一直很安静,她从来不会聒噪地在慕羽耳朵边念叨。今晚是一个例外。 慕羽啪地一声合上书:“我没有。”她还是想竭力保持着温和的语调。 她发现现在连西塔楼都待不下去了,她收拾好书本准备回去。她或许该在寝室里面再练习一下傀儡的制作。她已经报废了几段沉香木。她从未经歷过这么大的挫败。 也许只有沉迷其他事情是消除心魔的好办法。 “你的母亲有东西留给你!”海莲娜突然对着她的背影大叫道。向来优雅高冷的拉文克劳幽灵很少有这样大叫大嚷的时候。她空灵的声音在深夜的走廊上一声声迴响着。 “那棵最难接近的树在树干上有一块结疤,按下它你便能发现她留下的东西。” 慕羽勐地回过头,她的声音有着些微的颤抖:“你,你说什么。” 海莲娜平静的表情下掩藏着悲哀:“奥利维亚在临死前来过一次霍格沃茨,她预料到了全部,你爷爷不会告诉你父母的事,也预见了总有一天你会自己发现答案,她恳求我在你知道答案后就将那个地方告诉你。” 幽灵的面容在逐渐模煳,她在逐渐远去。 慕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塔楼的,她机械地走下一道一道楼梯。 最难靠近的树…禁林边缘有一棵打人柳,哈利和罗恩开飞车来学校时还不一小心撞在了那棵树上,否则罗恩的魔杖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巨大的时钟在此时指向了十二点。慕羽压根管不了是不是宵禁,她只想去打人柳那儿看看。她并不如海莲娜想像的那样记挂奥利维亚的遗物,只不过是一个绝望的人焦急地想要抓住一根稻草。 一楼的走廊又开始淌水,一定是桃金孃又将走廊弄得一团乱。管道里那股狠戾的,疯狂的气息从未消散过,相反,它一天比一天暴戾,一天比一天渴望鲜血与杀戮。 水越积越多。在一楼走廊拐角处一面墙上慢慢显出了鲜红的字体。哈利这时也从拐角转出,他才结束了在洛哈特那里漫长的饱受折磨的禁闭,循着他在管道中听见的声音找到了这里。他小心翼翼地淌过积水,墙上的红字更加刺眼。 密室已经打开,与继承人为敌者,警惕。 燃烧的火把下面挂着一团黑影。哈利揉了揉眼睛勉强看清了那团黑影。那是一只四肢已经僵硬的猫。洛丽斯夫人。 慕羽显然也发现了走廊上的异常。她抬起头和哈利的目光相汇。哈利呆滞地看着挂在火把下面一动不动的洛丽丝夫人,又看了看对面的慕羽。他瞪大眼睛:“它。。。。死了吗?” 听起来很蠢的一个问题。 慕羽淌过积水和哈利站在一边。她比哈利更快地冷静下来。慕羽仔仔细细打量着这只浑身僵硬的猫:“没有,只是被石化了。哈利,我们得马上去告诉教授们。” 哈利点了点头,此时他却又听见了他一直听见的若有若无的嘶鸣。 “杀,杀,杀。” “羽,你,你听见了吗?”理智告诉他慕羽大半夜的在一楼的走廊上闲逛是十分可疑的,但他做不到怀疑慕羽。他们一年级的时候共同对抗过伏地魔和那两个闯入霍格沃茨盗窃魔法石的人。 慕羽当然能感受到那样汹涌的能量,但哈利又是如何知道的。 蛇….这是她脑子中闪过的第一个词。 “我们要立刻去告诉教授。”慕羽拉了拉哈利的袖子,坚持道。 而还没等他们动身,一阵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跑来,慕羽还没来得及打出幻身符,费尔奇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他首先便看见了悬挂在火把上的猫,他发出了一声悽厉的惨叫。费尔奇颤颤巍巍地指着慕羽和哈利:“是,是你们,杀了我的猫。” 他不由分说地揪住他们两个:“很好,一个斯莱特林一个格兰芬多,正好今晚是麦格教授巡夜,跟我走。” 还没等他有进一步的动作,麦格教授已经向着这边走了过来:“有画像说听见一楼的走廊有人在尖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她发现挂在墙上的猫,又看见那一行血红的字体时她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天哪,天哪。” 她正准备说什么,又是一阵脚步声,这次不止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邓布利多和斯内普,后面紧跟着徐煜和沈栖桐。 不知为何,慕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了,一定比洛丽丝夫人被石化更糟糕的事情。 慕羽甚至希望时间能够定格住,这样他们就永远也不会过来了。 第62页 可惜没有一个魔法能抵挡住时间。 “米勒娃,你也在这,我和西弗勒斯正要去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这里….”邓布利多发现了慕羽和哈利。他也看见了石化的洛丽丝夫人,他止住了话头。 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慕羽的身上。那里面有很多东西,怜悯,悲伤…. 慕羽几乎不能唿吸。 徐煜的脸在跳跃的火光中蒙上了一层阴影:“小羽…” “不要说,求求你,不要说。” 费尔奇打断了她,他指着他们对着邓布利多道:“校长,是他们,是他们杀了我的猫!” 邓布利多平静道;“我们先找一个地方将所有事情一件件解决。”他转头对着麦格教授说,“我记得离这里最近的是洛哈特的办公室,米勒娃,麻烦你也一起来一趟。” 麦格教授点了点头。费尔奇恨恨地看了哈利和慕羽一眼,小心翼翼地从架子上取下洛丽丝夫人抱在怀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吉德罗洛哈特的办公室走去。 吉德罗洛哈特打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还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已经很晚了,先生,不知道。。。。。”他看着走过来的一群人的时候闭上了嘴巴。 “在一楼的走廊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你的办公室是最近的,不介意我们暂时使用一下吧。”邓布利多直接说道。 “啊,当然,当然没问题。”吉德罗洛哈特识趣地将门打开,“请进,邓布利多教授。”当他看见哈利时一副惊讶的样子:“哈利,你怎么在这?今晚你的禁闭已经在十一点结束了。” 哈利看见斯内普隐在角落,他的表情十分古怪,好像在隐忍着狂笑。 他已经犯过一次错,这次他应该被开除了。 哈利不住想像着,甚至已经设想回到女贞路四号德斯礼一家幸灾乐祸的样子。 “只是其中一件不幸的事情。”邓布利多说,“徐先生,还是先由您来说比较好。” “不,不要,我不想听。” 慕羽已经摒弃了所有思考,仿佛她现在存在的意义便是机械地重复这句话。 “小羽,”徐煜握住了慕羽的手,女孩的手冷得像一块冰,“子怀,你爷爷。。。。。” 四周的一切开始模煳。慕羽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一块腐朽的木头,在最后的暴雨下化为飞灰,从这副同样开始破败的身子中流走。 接下来的话语在她耳边只剩下了不成调的嗡鸣:“他….去世了。” 徐煜也忍不住哽咽起来:“小羽,节哀。” 但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糟糕状态带来的错觉,她总觉得徐煜哽咽的声音极为诡异,好像是强行拼接而出一般。 慕羽勉强扶住了桌子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去。她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睡好觉了,现在却感觉无比的睏倦。她只想睡过去。她甚至产生了一些可笑的想法,一些被爷爷称为无能者才会有的想法。兴许现在睡一觉起来,她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心魔带来的幻觉,一切都还好好的。她还能接到爷爷的猫头鹰,那里面会有她最喜欢的月饼,桂花糕,甚至还会有元宵。他一定会继续等在明源山,让人做好她最喜欢的粥,蟹粉小笼包,等着她放假回家。 他会温和地开导她,委婉地告诉她没有什么能够永恆,不管是权力还是永生。 他会将她的所有伪装一一打破,劝诫她平安喜乐才是她这一生应该追求的道。 他会义无反顾地去深渊寻找她,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拉回光明。 不知道明源山上那一株株火红的彼岸花是否还照常盛开。谁会去耐心地给他们施肥浇水?它们是否还会迎着香海灿烂的阳光舒展着纤细曼妙的花瓣。 她再也没有家了。 慕羽没有哭,她甚至眼眶都没有红过。她牢牢地记住了爷爷的话,哭泣,是弱者的行为。 她死死地盯着橡木做的桌子,怎么也不愿抬头。 沈栖桐上前拥住了她,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想哭就哭出来吧,小羽。” 慕羽抬起头,她眼眶略微泛红,却仍然不愿意掉下一滴泪:“爷爷走得安详吗?” 见没人回答,她握紧了那枚玉佩,提高了声音:“我只想问问,他…走得安详吗?” 徐煜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玉佩,又很快收回了目光,才一脸担忧道:“小羽….” “徐先生,她有权知道。”这是自进入这间办公室起邓布利多说的第一句话。 “是我发现的,”还没等人询问沈栖桐便开口道,从沙哑的声音也能听出她的难过不下于慕羽,“我去探望师父,进去就发现,发现…他躺在沙发上,像睡着了一样。” “不对。”慕羽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明源山有阵法,只有我和爷爷能打开。如果照栖桐所说…她进去时爷爷已经…那又是谁给她打开的阵法?在栖桐之前肯定有另一个人进去。” 她这么说便是完全将沈栖桐排除于嫌疑人之外。 “小羽,我们知道这件事有蹊跷,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调查。”徐煜说得义正言辞。 慕羽快速地转动着手中的玉佩,在静默几秒后才对他郑重其事道:“我当然相信您。” 第63页 室内昏黄的灯光一时间将她的表情都模煳了。 邓布利多突然插话道:“徐先生,羽现在一定已经很累了。关于后续财产安排的事情可以等到明日再说。她需要休息。” 麦格教授也补充道:“对,这可怜的孩子已经受够了。阿不思,我建议让慕小姐暂时休息两天,毕竟她的课业大体上是没有问题的。当然西弗勒斯,你是她的院长,你怎么认为?” 斯内普缓慢地说:“我没有任何意见。” 费尔奇却不依不饶,他指着慕羽道:“可是,可是她杀了我的猫。” 麦格教授第一次气急败坏地对着费尔奇吼道:“你的猫只是被石化了!这是一个十分高深的魔法,二年级的学生根本施展不出这样的魔法!” 邓布利多简短地总结:“米勒娃说得对。关于这件事,我只有一个疑问,羽,出了校长室后你去了哪?” “西塔楼,”慕羽不假思索道,“我最近状态不好,喜欢去那里散心,刚才还碰见了拉文克劳的幽灵。” “那就没有任何疑问了,已经很晚了,哈利,羽,你们为什么不回去?” “谢谢您,邓布利多教授。”慕羽又对着三位教授鞠了一躬。 沈栖桐看上去仍然放心不下:“小羽,今晚要我陪你吗?” 慕羽勉强笑了笑,无人察觉她的指甲已经陷进了桌子:“谢谢,栖桐,但今晚我只想一个人待一会。” 哈利也一点不想待在这里,他紧随着慕羽离去。他们走在一楼空旷的走廊上。他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一时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慕羽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的不真实。 总是应该说一些什么,哈利这样想着。他搜肠刮肚地想着词,可是任何词语在这样的时候都显得那么单薄无力。还没等他想好要说什么,慕羽却已经先一步开口了:“哈利,我没事的。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她露出她一直以来温和的笑容:“谢谢你。”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慕羽已经把什么都想好了。火把的光辉折射在她脸上,这让她更加少了几分冰冷。 然而她踉跄着缓慢远去的身影却同温和的笑容完全相反。 得而復失是唯一能和失去媲美的痛苦。 -------------------- 第29章 旧时(上) 夜晚的打人柳比白日更加阴森恐怖。长长的枝条在森冷的月光下静静舒展着,随时准备抽打试图靠近之人。 藉助魔杖的光芒找到那节疤并不难。慕羽没有多少犹豫便按下了,她自己都说不清驱使她的到底是那么一点期盼还是如今急切渴望的安慰。 在慕羽按下节疤的一剎那,星星点点的蓝色光晕将慕羽围住,像是在查验着什么。渐渐地,蓝色的光点形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她有着银灰色的长髮,湛蓝的眼睛,漂亮得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她穿着一袭长袍对慕羽伸出手:“孩子,你还是来了。” 慕羽走近了她一点,她仰起头看她。就连十二岁的慕羽都已经快要高过她了,慕羽没有握住她透明的手:“这是一个幻境。” 那道人影什么也没说,她始终都是温柔地笑着:“我有很多东西要带你去看。”她的笑容是真真正正的温柔,不是慕羽一贯而来的伪装。这样的真挚不知为何让慕羽有些愧疚。 慕羽还是牵住了她的手:“那么,带我去看吧,妈妈。”她最后两个字比微风还轻。她自然什么都没握住。 奥利维亚的投影向前走去,慕羽跟随着这道身影。霍格沃茨的景色在逐渐向后倒退,惨澹的夜空也在慢慢蜕为白昼。 慕羽不知何时已经身处一座站台。她再熟悉不过,这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慕羽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现在才不过十点。站台上只有两个人,一个银灰色头髮的小女孩,一个抱着小女孩的妇人。 “奥利维亚。”妇人紧紧抱着女孩,她的声音哽咽,“你一定要去霍格沃茨吗?那么远….” 小女孩轻轻拍着妇人,她的脸色总有病态的苍白,但是她的眼睛却在闪闪发光,这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妈妈,我想和同龄人一起学习魔法,我想交到朋友。” 妇人轻声嘆息着,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面对着女儿闪亮的眼神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为奥利维亚捋了捋头髮:“快上车吧,孩子,待会人就多起来了。”奥利维亚甚至都经受不起人流的冲撞。 慕羽随着奥利维亚踏上了火车。与当时的她一样,奥利维亚寻了一个列车尾部的车厢坐下。女孩精緻的脸紧紧贴在玻璃窗上看着还在站台上矗立着的那个同样单薄的身影。在玻璃的映射下,泪水从她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中涌出。 “妈妈,你也身患绝症,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奥利维亚喃喃自语着。 慕羽震惊地看着小女孩,就在刚才,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道声音,那是在站台上的那个妇人的声音。 “奥利维亚,我不能陪着你长大了,这是我的命。” 慕羽显然没有读心的能力,那么,就是眼前的奥利维亚….. 小女孩擦干了眼泪,她从随身的小书包里拿出了一本书读了起来。《近代魔法史》 第64页 书页没有一丝褶皱,很明显被主人精心爱护着。但从慕羽的角度看去,书上密密麻麻做着批註,很明显这本书被人经常翻阅。 慕羽就一直坐在奥利维亚旁边。小女孩埋头在书本中的时候尤为专注。她像一个真正的,兢兢业业的学者。车站逐渐喧嚣起来,就连列车开动时小女孩也没受到半分干扰。这个位于列车尾部的隔间也没有人涉足。 这是奥利维亚自己的一片天地。 直到列车门被推开。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站在隔间门口礼貌地询问:“请问这里有人吗?”男孩已经穿上了黑色的长袍,他的碎发贴在额前,这给他整个人添上了几缕温柔。他的声音也十分好听,如同江南连绵的烟雨,让人不知不觉就沉醉于其中。 慕义。 慕羽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她所谓的父亲,这个最后叛出家族的人。 奥利维亚这时才从书中抬起头,她在看见慕义的时候明显愣了愣,她很快调整过来了:“没人。” 慕义坐到了她的对面,他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拿出一本书读了起来。列车上其他人的吵嚷与他们无关。列车轰隆隆地驶过一望无际的田野,阳光跳动着洒在慕义俊朗稜角分明的脸上。他像一块璞玉,在阳光下不紧不慢地折射出自己的光华。 奥利维亚偶尔会从书页中抬起头好奇地观察慕义。在她前十一年的人生中,她是孤独的,身体的虚弱将她牢牢困在了家里不大的客厅中。长时间内她只能看着阳光一寸寸从彩绘的落地窗前熘走,看着花园里的地精嬉戏打闹。慕义是第一个进入她生命中的陌生人。 她的目光落在慕义手里的书籍上,她脸上有几分迷惑。那是中文,是奥利维亚不认识的语言。 奥利维亚看不进去手中的书了。她时不时偷看慕义一眼,他不像同龄的男孩一样每天就想着玩耍打闹。他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当她再一次忍不住打量慕义的时候,她直直对上了那双黑色的眼眸。他发现了她的小把戏。那双眼睛中甚至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有趣的小女孩。”奥利维亚听见了他的心声,她急急忙忙想着收敛能力。这是不礼貌的行为。她的脸在操纵能力时有了一丝红晕。这给她向来惨白的容颜增添了一抹亮色。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她竭力想着什么话题。 慕义没有戳穿她,他拿着书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奥利维亚终于找到了什么:“你的这本书…..讲的什么?”她问完才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她连忙补救:“我是说,你来自东方,对吗?” 慕义放下了手中的书,提到这个话题时皱了皱眉:“是,我生在东方,但我自从记事起便是在伦敦一座公寓里,只有一个老佣人照顾我,她很无趣。除夕和夏天爸爸才允许我回去。” 奥利维亚结结巴巴道:“啊,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过,除夕是什么?” 她完完全全慌了阵脚,她脸上原有的红晕也一点点褪去。 慕义没有责怪,他看她的眼神始终很温柔。他宛如一捧清泉,一点点流入了奥利维亚的心:“没事。除夕,是东方的节日。按照阴历排序,除夕在阴历中是一年的最后一天,这一天是一家团聚的时候。” 奥利维亚从没有听过这些,她连家里的客厅都难以迈出去,遥远的东方,那个神秘的国度于她而言更像是一场永远无法触及的梦境。 慕义没有再说下去,奥利维亚却能感受到慕义若有若无的哀伤,或许还有一些埋怨。她轻轻道:“我们家没有佣人,只有一只家养小精灵。我们住在伦敦郊区,春天的时候鸢尾花漫山遍野地开放。节日时能看见伦敦市区一片片烟花,可惜我从来没去过。”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从小我便身子不好。只有妈妈一个人照顾我,我没有看见过爸爸。妈妈身子也很弱,我不想给她添麻烦。” “我妈妈身子也虚弱。至于我爸爸…. 还不如没有,” 慕义轻哼了一声,“他从来不把我放在心上。” “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只是有些时候他们不好说出来。”奥利维亚急忙道。 慕义转移了话题:“你叫什么?” “奥利维亚。你呢?” “慕义。”他说得极为缓慢以便奥利维亚能够听清楚他名字的每个音节。 “慕…义….” 奥利维亚一遍一遍重复着,“我能够看看,你的名字用中文是怎么写出来吗?” 男孩以手代笔,在小桌子上一点一点划出他的名字。小小年纪,他的字已经有了自己的风骨。奥利维亚抚摸着他在桌上用法术刻下的字体,她绽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很好看。” 火车一路轰鸣开过原野,向着人人嚮往的那座城堡开去,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梦想在不知不觉中踏上了命运编织的大网。 “慕,能讲讲东方的魔法学院吗?我读到过…叫…崑崙。” 兴许是第一次有人对他的生活感兴趣,又或者是小男孩爱炫耀的心理,总之回答这问题时他称得上滔滔不绝。 崑崙山脉由连绵的雪山组成,雪山上的积雪终年不化。崑崙山脉地势险恶,但却是九州最丰富的药材库。金色的灵芝长在悬崖边,由最兇勐的蟒蛇守护。夏天部分冰雪消融,山脚下的草原中会长出虫草,低等的虫草普通人就能看到。更高品质的虫草很顽皮,他们漫山遍野的乱跑,尤其喜欢捉弄人,要抓住他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有藏在森林深处的藏红花,盛开在湖水底部的一心莲,只有在沼泽中才能找到的青玉,一种很罕见的药材,据说能够助人突破。” 第65页 “崑崙学院坐落在雪山山腰。山腰被施了幻阵,就是西方的麻瓜驱逐法。每年的新生乘着大鹏进入山门。他们的袍子统一是白色的,学生根据自己的喜好在上面刻下自己喜欢的符咒,也有人会刻下自己家族信奉的图腾。每个人有自己单独地一处雪洞。有人发誓有一天清晨看见凤凰在山顶迎着朝阳鸣叫,但只不过是传言罢了。山顶是不允许进去的,传言山顶是崑崙墟,绝对的禁地。” 奥利维亚完全入迷了,有一扇她所未知的门在她面前徐徐打开。 “书上很少提到东方,那是一个神秘的国度。” “我们比较封闭。” “我们也从未尝试过真正去了解。” “我不知道霍格沃茨会是什么样。” “那是一座城堡,几百年的沉淀全部停留在了那座立在山中的巍峨的城堡中。” 慕羽静静坐在一边聆听着两人的对话。慕义讲着东方的学院,他细细描述着崑崙皑皑的白雪,从山脚一步一叩上来的虔诚的朝圣者,他讲着蜀山不可测的天险,郁郁葱葱的竹林,夏天从山顶飞流直下的清泉。 奥利维亚讲着伦敦郊区漫至地平线的鸢尾花,市区中一颗又一颗升腾的璀璨烟火,讲着她怎样看着阳光每日从彩绘的玻璃窗上游走直至消逝,讲着她怎样透过玻璃窗想像市井的繁华。 无言的默契在两个才相识不久的人之间流淌,他们交谈起来仿佛已经是多年的老友。 “你去过很多地方,我想,一定是你父亲带你去的,”在列车放缓速度的同时她轻柔说道,“一个一有机会便能带着孩子四处旅行的父亲能有多坏呢?” 慕羽清楚看见慕义抿了抿嘴,想反驳又似是无处辩解。涌动的人群打断了未竟的谈话。 也永远不可能有结果了。 画面一转到了霍格沃茨的礼堂。烛光从施了魔法的天花板上尽情倾泻而下,头顶的星河接住了烛光,撒下了一片碎芒。 奥利维亚嘴唇青白,既是冻的,也有可能是走路太多累的,当麦格教授叫到她的名字时,她颤颤巍巍地走上去将分院帽戴在头上。分院帽在接触到她头髮的一瞬间便高声叫了出来:“拉文克劳!” 奥利维亚对着慕义微笑,她的笑容在这样苍白的脸上显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她艰难地穿过人群坐到拉文克劳的长桌边。 慕义走了上去。分院帽也是立刻叫出了结果,但这样的结果却击碎了奥利维亚的所有期待:“斯莱特林!” 两个人隔着遥遥的长桌对视,奥利维亚第一次尝到慌乱的滋味。 慕羽看着奥利维亚孱弱到每天只能在西塔楼的走廊散步,但即使这样对曾经在戈德里克山谷足不出户的小女孩而言也是一个惊喜了。慕羽看着她和每一个肖像聊天,看着她和每一个路过的幽灵友善地打招唿。就连皮皮鬼也不好意思对她做任何恶作剧。 慕义几乎每天都来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他到来时奥利维亚的眼睛中会有着更多明亮的光。 “奥利维亚,我今天熬了一剂补身的魔药,这对你有好处。放心,我给斯拉格霍恩教授看过了,绝对没问题。” “奥利维亚,你想学习符纸吗?我可以教你。” 限于奥利维亚的幻阵,慕羽也只能在西塔楼游荡,她不知道慕义在别人面前是怎么样,但是在奥利维亚面前,他的温柔全是发自内心。 他们时常聊天。慕义会细细给奥利维亚讲述他探索过的城堡中的每一个角落,奥利维亚会向他描述今日黑湖上一只鸟掠过了湖面,一颗流星在白昼划过天际,一幅肖像看不惯另一幅肖像,皮皮鬼又捉弄了哪个倒霉的新生。 奥利维亚开始频繁地咳血,她那么像一朵脆弱的昙花,盛开至最好芳华之时,也是凋谢死亡之时。 但是她仍然会每天坐在公共休息室里,哪怕她的身体越来越糟糕,连坐着都已经十分费劲。她仍然倾听着慕义的故事,和他学着一起趴在休息室的茶几上绘着一张张精妙的符纸。她上手十分快,应该说她学什么都很快。 就如海莲娜所说,她的身体是她强大魔力的禁锢。 “奥利维亚,你不需要瞒着我。”男孩突然有一天对着她说,“我都知道。” 奥利维亚有了一丝狼狈,她仅有的血色蜕得干干净净,她第一次躲开了男孩的目光。 慕义抓住她冰冷的手,他温暖有力的手掌包住她苍白得连血管都能隐约看见的手,这样的温暖那么不真实,虚幻到她想逃离。 男孩的眼神中满是坚定:“我会想办法救你。我一定会。” “为什么….要救我….” 男孩黑色的眼眸始终追随着那蓝色眼睛投下的浅影,他在这一瞬陷入了迷茫,一切的开端不过是一辆列车上两个孤独的灵魂,然而现在那辆列车好像剎车失灵了,飞速向着迷乱的未来驶去。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场景转换。白雪一层层在山岗上铺开,像是诱人的糖霜。 奥利维亚的身子明显好了一些,至少她不会每天咳血。 “慕,你不用再费尽心机的为我熬魔药了。” 第66页 “为什么?” “你用的材料一次比一次珍贵,慕,我读过你带来的书,千年灵芝,人参,天山上三年一开的雪莲,我尝得出来。这些珍贵的材料用在我身上是一种浪费。” 奥利维亚纤细的手指在落地窗上比划着名:“我的母亲今天去世了。” 慕义呆立在当场,他想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在同学相处间如鱼得水,如果要说安慰他能说出一箩筐华丽的辞藻。但在奥利维亚面前,任何词语都是那么无力。 他只能机械地重复道:“不,奥利维亚,你不会死。你会好好活下去,你会平平安安地活到老。” 奥利维亚从冰冷的玻璃上收回手,她的笑容是那么虚弱:“为我讲讲崑崙吧,讲讲雪山终年不化的积雪,我怎么也想像不出来世界的屋嵴是什么样子。” -------------------- 第30章 旧时(下) “海莲娜,死亡是什么感觉呢?”奥利维亚蜷缩着身子坐在厄里斯魔镜面前。镜中倒映出一男一女的模样。男孩牵着女孩的手,女孩笑容飞扬。 镜子中的女孩是那么自信,且健康。 拉文克劳的幽灵空灵的声音在空教室中迴荡:“死亡,就像睡着了一样。” “你会有选择,害怕死亡的人选择停留,不惧死亡的人继续向前。” 幽灵看了一眼镜子,她飘到奥利维亚的身边,和她一起席地而坐:“奥利维亚….” “我会选择向前。”女孩轻轻抚摸着镜子。 “一点也不留恋?” “一点也不留恋。”女孩说道,“我不畏惧死亡。死亡是一场伟大的冒险。我想去看看前方是什么,所谓的终点也许会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她看见了从后面走来的人影,她艰难地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道:“邓布利多教授。” “这面镜子下周就要挪走了。”邓布利多轻声嘆息着,“毕竟很少有人能如你这样抵挡这面镜子的魔力。这面镜子太过危险了。” “奥利维亚。你比很多人勇敢。连我的灵魂在你的灵魂面前也是那么的渺小不值一提。” “教授,东方的书籍曾经说,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强求也是虚无。所以,教授,不要着相了。” 画面一次次翻转着。 慕义有一天兴沖沖地跑到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中,他相比一年级更长高了一截,少年变得更加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但在奥利维亚面前他始终是当日在火车上的那个男孩。 “奥利维亚,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发现了一个绝对秘密的地方。” 奥利维亚艰难地想要从扶手椅上撑起来,然而却是徒劳。 温暖地软轿托起了少女,少年的眉眼间已经带了几分柔情:“奥利维亚,一切有我。” 他的法术造诣已经如此高深。 这是奥利维亚第一次真真切切身处人群中。她看见每个人的欢笑,她感受着每个人的快乐。精緻的烟火在人群中打着旋飞过,空气中瀰漫着蜜蜂公爵糖果的香甜。 慕义的术法将她保护得很好。她不必担忧人流的冲撞,她不必再坐在那扇落地窗前用想像窥视繁华。打人柳下那个节疤是她人生中另一扇崭新的窗户。 “奥利维亚,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绝对不会。” “慕,生死自有天命。” “我不相信什么天命。奥利维亚,不要离开我,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母亲根本不能照顾我,我的父亲一心只想着他的理想,他根本不关心我。” “不要这样….想想他逢年过节给你寄来的礼物,每个星期必写的信,他爱你,也爱他的理想,只是爱你的方式不同….” “奥利维亚,我会找到方法救你,不惜一切代价。” 那一晚天空中没有一颗星辰,狂躁的打人柳也收敛了枝条。 奥利维亚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流出一滴泪水。 她极力想要重启当年火车上中断的对话,却也知道如今她劝不回他。慕义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固执。他固执地相信他的父亲一点也不爱他,他固执地相信父亲的理念对他一文不值,他固执地想要将这一束光拢在手心。 光于他而言可以是点燃孤独的燃料,是麻痹寂寞的药品,唯独不是温暖。 她还是读了他的心啊。 两人不过彼此彼此,可她却因为妄图从一束光中索要更多而深陷无法自拔。 她还想从冰冷的光束中索取温度。 慕羽看见他们越来越亲密,他们相互倾诉着一切。奥利维亚会带着慕义走遍西塔楼的每一个角落,讲述着她这纪念发掘的秘密。打人柳成为了独属于他们的禁地,那块节疤是他们共同分享的秘密。慕义的法术越发强大,奥利维亚已经能够在他的保护下坐在禁林中看他练习剑法。 他舞动长剑时有说不出的魅力。这一刻的慕义对奥利维亚来说既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他们在最青涩的年华闯入了彼此的世界,为彼此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他对她的执念,也越来越深沉。 “慕,食死徒越来越猖狂了。” 第67页 夜晚的狂风吹过塔楼,留下一片哀鸣。 “我母亲被他们称为纯血叛徒,作为纯血巫师和麻瓜的后代,我是他们清除的目标。” 奥利维亚靠在慕义的怀里,几年时光她的身量几乎没有增长,相反,她显得更加瘦弱了。而慕义的眉眼则是多了几分冷冽。 那个当年在火车上讲述崑崙终年不化积雪的温润少年长大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没有人能伤害你。就是伏地魔本人也不行。”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他轻柔地描绘着怀中少女精緻的眉眼:“我们去戈德里克山谷定居怎么样?” “你父亲想要你回去传承他未竟的事业。” “不要。什么事业?偷偷将一些蠢货接回家教他们术法?他从来没关心过我。” 这样的话不可谓不难听,奥利维亚皱了皱眉,最终眉头散开后却只余一声轻微的嘆息。 “每天都有人死去,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慕义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早就说过,我会让你长命百岁,平平安安到老。” 奥利维亚轻轻拂开他的手,她湛蓝的眼眸明明看着他,可是他怎么也看不懂这双眼眸的情绪。他能够很轻易的知道十一岁的奥利维亚想要什么,然而他再也不知道十七岁的奥利维亚想要的是什么了。 “生命短暂如浮萍。慕,我不关心生命的长度。我只想做你的新娘。哪怕明日就要死在伏地魔的魔杖下,我也甘之如饴。”她有些吃力地抬头仰望着天空,“当别人家的孩子跌跌撞撞地用自己的脚步去丈量世界时,我只能用我贫瘠的想像,借着那扇落地窗透出的阳光去描绘世界。” 她轻轻咳了一声,不管是慕义悄悄餵给她的魔药,还是暗暗谋划的转换生机的阵法都不能阻挡她流逝的生命。 “十一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听见原来遥远的东方那片神秘的土地有着那么多绚丽的风光。我很想亲眼看看那连绵起伏的雪山是什么样子,我很想爬上青城山顶,坐在竹林中听山泉叮咚落下。但这些,都不可强求。”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十分平静,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故事,“这些,也都不重要。因为我可以想像,慕,有时候想像比现实更加精彩。但我想和那个从远方走来将整个世界带给我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那也是我偷来的。” “奥利维亚….” 她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悄然滑落:“你为什么还不懂呢?我不害怕死亡,我甚至乐意去拥抱它。我只希望我能给这个世界好歹留下一点东西,证明我活着好歹给别人带来了光明,所以我向邓布利多教授申请加入了凤凰社。我也想去战斗,就算不是在前线,我也能够在后方贡献自己的力量,就算死亡,我也要像烟火一样灿烂地死去。 ” 到了这时慕义才恍然明白了奥利维亚的意思。他稍稍将她松开,第一次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父亲的倒影。 他在顾忌,从顾忌的暗疮中滋生出细密的疏离,不过几息便从表皮钻入了骨髓。 “你在凤凰社....” 奥利维亚看清了那双瞳孔中滋生又瞬间隐匿的污秽骯脏,看清了这束冷光背后深埋的阴影,借势拂开了他的手:“不能战斗,不能实现理想才是我毕生的遗憾。” 慕义重新搂紧了她,他没有再坚持说一定要救回她。他的目光望到了远方,望见了星河的终极,他好像在这一瞬下定了什么决心,但说出来的话却无比轻柔:“我理解你的理想,你的追求,也愿意同你一起。” 那道光锲而不捨地缠绕上来,在夜色中不停制造似是而非的幻觉:“嫁给我吧。这同样是我的追求,如果无法达成也会成为我毕生的遗憾。” 奥利维亚睁大眼睛,艰难地想要追寻这个一直陪伴她的少年的模样,却发现她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将他跟丢了。 她只是往他的怀里再靠了靠:“好。” 那座房子里举行着一场简单的婚礼。没有高朋满座,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只有红烛在静默的燃烧中见证着一对璧人。 奥利维亚穿着洁白的婚纱,哪怕她瘦弱得连婚纱都撑不起了,仍然挂着满足的笑容。 至少在这一刻她确定抓住了飘忽的光束。 “这是同心佩,是一双。你收好,玉在我在,玉亡我亡。” “你要去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搂住她,在她额头上落下轻柔的吻。 他是带着鲜血回来的。 慕羽听见了悠悠的尖叫,慕义仔仔细细将鲜血清理干净才走进了正厅。他的手中死死握住一个巴掌大的透明盒子。盒子正中,流动着一团透明纯白的光华。 世间再也没有这样纯净的色彩了,这既不如同水晶的耀眼,也不像美玉的温润,它就静静在其中流动着,似水,似风,更似这世间万物,那团光分出了一丝晃晃悠悠悄然向着室内飘去。 慕羽忍不住靠近这一团光华。这团光华似乎天生对她就有吸引力。 致命的吸引力。 “我能救你了。我们能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她看着慕义一天又一天将自己关在隐秘的房间中,布着不知名的阵法,念着复杂高深的咒语。奥利维亚的肚子却逐渐大了起来,一个孱弱的人竟有了丰腴之态。 第68页 她怀孕了。 所有的理想,所有的追求在这一刻不得不因为越发虚弱的身体而画上休止符。 慕义蹲下颤抖着抚摸她刚刚显形的肚子,完全不似一位准父亲的激动。那双眼里充满了意外、惊惶、无措,独独没有喜悦。 他抽出了更多时间陪伴奥利维亚,不再将自己关起来。可每到深夜他总会爬起来凝视着熟睡的奥利维亚。看着那张脸时他的眼神总是深情而浓烈,然而落到腹部时这样的浓烈不再炽热纯净,反而化作了无尽的阴毒与狠戾。 直到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奥利维亚径直推开了他书房的大门。 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怀孕没能让她糟糕的气色变好,相反,胎儿似乎像是一个在汲取营养的机器,榨干着她最后的生机。 她自己则是顾不上这些,捧着肚子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几乎是陪着她长大的人:“我都知道了,你背叛了你的父亲,偷出了家族的宝物,我清楚这些天你在炼化,你炼化的到底是什么?”她的手不停在肚子上游走,闭上了眼,像是连泪都眨不出来了,“这个孩子,孩子...到底是什么?是一条生命?还是你又想出的‘挽救’我的办法?一个天生的祭品?换我这条命的祭品?” 她应当气得狠了,颤抖着,发泄般一把将书架上的装饰扫落在地。至少在这段记忆中,慕羽从没见过她这样失态过。 徐煜的话不停在耳边迴荡。慕家的宝物,炼化后足以扭转生死,乃至永生.... 慕羽不可置信地靠在书房的墙上。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有什么在她脑海里不停翻滚着。她眼角酸涩,眼泪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然而她更想的却是大笑。笑她的人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笑她曾经以为甚至期待过的父母亲情不仅早已碎裂,甚至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奥利维亚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只负责将她孕育出来。她没有亲人,没有家庭,她来自于一片虚无。她甚至不敢想像曾经爷爷对她的关心究竟是慕家的使命使然,还是血浓于水的亲情驱动? 慕义手忙脚乱的解释在她看来更添虚假与噁心。 “都是意外..都是意外。我生过不应该的念头,但你相信我,我对这个孩子是真心期待。我会将她视为我们共同的孩子来爱。” 那个有着湛蓝眼睛的姑娘她的眼睛再也不闪亮了,她只是轻柔地抚摸着已经高耸起来的小腹:“你的父亲要来英国了。” “我会将一切解释给父亲听。我们会一起将这个孩子养大。一切都会过去。父亲有把握治好你的病,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我们会像普普通通的一家三口一样正常生活,这个孩子会成为上天赠予我们的礼物。” 她曾经不愿意去读取他人的心声,尤其对他。她一直认为即使不使用读心,他的心思她始终都知道。她最爱的便是东方的一句话,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想抓住的,到底是那个执念,还是她。她轻轻吻了吻小腹,她从没想到她还有做母亲的机会,即使这个孩子不属于她。 这个孩子不属于任何人。 “我相信你。”她眼中一片平静,如同每一次坐在拉文克劳休息室中等着他到来的那个女孩,“你要做什么,便去做。” 奥利维亚离开了。在慕义不知道的时候。 她的幻术也已经十分厉害。 慕羽看着她在打人柳节疤下布下一个特定的幻阵。 拉文克劳的幽灵始终忧伤地看着她。她见过了太多的死亡。腹中的胎儿侵蚀了她的美貌,如若说从前她是一个精緻易碎的瓷娃娃,那么现在她就是一个破碎不成样子的玩偶。她脸色枯黄,向来打理得很好的长髮看上去也了无生机。 “我的孩子,今后一定会回到霍格沃茨。她有权知道一切,知道后的选择交给她自己。海莲娜,在合适的时候,告诉她去打人柳的节疤。” 那里埋葬了她最美好的年华,也是她最终的归宿。 她离开时仅仅只带上了那枚同心佩。玉佩仍然泛着温润的光泽,完好无缺。 “你真的不考虑回去?”伦敦的小巷中一个年轻男人拦住了奥利维亚的去路,他看了看她已经大起来的肚子,“在姑姑去世时爸爸想接你回去你拒绝了,现在就算你不考虑一下自己也总得考虑一下你的孩子。” 奥利维亚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抬头看他:“表哥,你什么也不知道。” 男人的音调骤然升高,惊起了屋顶上的一排鸽子:“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说得对,我的确不知道你和那个东方男人之间的事,也不关心你到底和邓布利多那群人搅合出了什么事。我只知道你已经上了食死徒的清洗名单,随时都能一尸两命!爸爸一把年纪了还在为你操心,他是你的亲舅舅,我们都是你的血亲!你的丈夫,你的男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奥利维亚只是极为平静地看着他,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一丝亮光和期待。 男人喘了一口气,发泄一般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们是布莱克那种家族吗?当年姑姑和那个麻瓜的婚事不被看好是为什么?是因为爸爸和爷爷都看出了那个麻瓜靠不住,福利家族的血脉诅咒又遗传到了姑姑身上,她身体太虚弱了,根本承受不了伴侣的背叛。你们都太倔了,理所当然认为家族抛弃了你们。爸爸这些年拼了命地想要找出破解诅咒的办法,他现在决定接你回去也冒了巨大风险。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他想想?为你的孩子想想?” 第69页 奥利维亚心如死灰的目光让男人越发气愤,他狠狠锤了一下砖墙,另一只手指着她的肚子:“你肚子里面的孩子是个男孩还好,如果是个女孩必定沾染诅咒。贝拉特里克斯那群人可不会仁慈地放过小孩。我只问你一句,你就一点不管孩子了吗?一个婴儿怎么活下来?” 他的话已经十分重了。 奥利维亚这时才勉强牵出一抹笑,只是这份笑容里满是苦涩:“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绝对不会沾染福利家族的诅咒。我也已经为孩子做出了安排,她的爷爷会将她带往东方抚养,远离伏地魔的势力范围。” 男人在听到那个名字时狠狠哆嗦了一下,接着用如同看傻子的目光看自己的堂妹:“奥利维亚,你醒醒,那个男人抛弃了你,你还指望着他的家族能管这个孩子?” “你走吧,”奥利维亚已经转身护住肚子小心翼翼向前走去,她纤弱的身体实在让人胆战心惊,“不要管我了,我不想连累舅舅,不想连累整个福利家族。还有一件事你错了。” 眼泪一滴滴落被她死死攥在手中的玉佩上:“他从来没有抛弃我。是我….抛弃了他。这个孩子的爷爷,也一定会抚养她。” 背后是男人气急败坏的咒骂:“你就跟你的母亲一模一样!冥顽不灵!愚不可及!” 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没有选择向凤凰社寻求庇护。这种时候每一位战士的血都是宝贵的,不值得浪费在一个即将消亡的生命上。 这是属于奥利维亚的倔强,在慕羽眼中是那么可笑荒唐。更为滑稽的是就连她都看懂了,慕义却几乎对此一无所知。 无论怎样辗转流浪,奥利维亚从不曾放开那枚玉佩。她挣扎着在狭小的公寓诞下了孩子。一个健康的女婴。邓布利多踏着晨曦第一缕光辉来到了这座骯脏狭小的公寓。年迈的校长静静坐在床边对着这个即将消逝的生命送别。 “先生…”她连说话都艰难了,“我只愿,这个孩子一生平安,幸福,快乐。” 邓布利多轻轻抱起啼哭的婴儿:“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要给她取名吗?” 奥利维亚瓮动了几下嘴唇,慕羽发誓她一定是想说一个名字,最终却仍然放弃:“她的名字交给她的爷爷来取。他会照顾好她的。” 她轻轻喘着气,她在摸索着什么,她脸色突变,陡然瞪大了眼睛。她对着这个婴儿伸出手,好像要抓住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抓到。 她的手颓然地垂了下来:“我这一生,终究什么都没有。” 原本要从地平线上喷涌而出的朝阳在此时被乌云遮档。厚重的黑云遮掩了湛蓝的天空,一双蓝色的眼睛也在这时永远地闭上了。 -------------------- 第31章 高塔 所有的场景在那双眼睛闭上时溃散了。慕羽回过神,奥利维亚的虚影仍然站在打人柳下温柔地看着她。慕羽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但她始终都挂着笑容,最灿烂的笑容。 “我什么都不是。”所有的亲情,所有的牵挂都是假的。 慕羽看着那道虚影:“你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你是一条生命。每个生命都有诞生的资格。我只愿你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但我也没有资格将我理解的平安喜乐强加给你。因此我在这里埋下了这段记忆,保留了我所知道的真相。你若想将其遗忘,只要你念出遗忘咒的咒语你的记忆便会被修改,奥利维亚会一直是你的母亲,慕义,不管他做了什么,依旧会是你的父亲。” “他没死,对吗?”慕羽轻声说,“玉在人在,玉亡人亡。同心佩分子玉和母玉,母玉可以随时召回子玉。他没有告诉你。” 奥利维亚还是表情不变地看着她。这只不过是从前投射的虚影。 知道还是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慕羽用袖子轻轻擦着眼泪,她围着奥利维亚的虚影一遍一遍转圈。 “你真可怜。” 报復性地,慕羽一次又一次重复,她酝酿着最刻薄的语调:“你真可怜。于他而言你只是孤独时的慰藉,你却想将他变成你的世界。你还可笑地,一腔情愿地以为他偷出家里的宝物是为了你的命。不如仔细想想,他自己能不能抵挡永生的诱惑?你真可怜。” “我不会走上你的路,绝对不会。” 那道虚影仍然站在原地耐心看着她。 不过是一道投影,她又怎么能奢望一道影子会有感情? “我不会忘记。我会牢牢记住每一个细节。我会等着慕义来拿我的心脏,我更想看看我的心脏最后能復活出一个什么东西。” 奥利维亚的虚影轻嘆一声:“如你所愿。” 她化作星星点点的光晕消散了。 奥利维亚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痕迹也消失了,她在这个时间短暂地走过二十载,水过无痕。 慕羽坐在高塔上,一遍遍用魔杖演练着守护神咒的轨迹。她不知道她为何会跑到高塔上。兴许高处有利于她的思考,兴许只有坐在高处俯视着一切才能给予她安全感。释放守护神需要最快乐的记忆,如果她的人生都是一场虚无,又有什么快乐可言。 爷爷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告诉她要追寻自己的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第70页 是一次次她在梅花桩上跌得鼻青脸肿,爷爷耐心给她上药的时候,是一次次爷爷手把手带着她绘制繁复的符纸的时候,是一次次爷爷牵着她走过铺着青石板的街道弄堂的时候,是一次次爷爷带着她走过明源山满山的葱茏的时候。 从此以后,爷爷对她越发松懈,一次又一次暗示她,所谓道不过是平安喜乐。 “expecto patronum.” 她永远也逃不出那一条幽深黑暗的走廊,她永远也抓不住五岁时明源山顶的那一抹霞光。 “怪胎,没有人会和你玩!” “怪胎,滚远一点!” “expecto patronum.” “慕…..慕,羽,你,你不要过来,求求你,我不想像木佳一样….” “小羽,我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将你送进了香海小学。” “我理解你。” “玩弄他们一点错也没有。” “你想成为什么?” “为我弹一首曲子吧。” 少女就坐在栏杆上,一只手堪堪把住栏杆,另一只手在空中不断挥舞着魔杖。高塔上的风唿啸着吹过。她单薄的身影更加显得摇摇欲坠。 汤姆里德尔就站在她的身后,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凝实。他望着慕羽一遍遍演练着在他看来极为无用的守护神咒,他入侵着慕羽的思想,慕羽的大脑在今晚脆弱如纸,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进入她的大脑挖掘她的记忆。入侵猎物的大脑是他最乐此不疲的事情。 然而他的快感却在慕羽这里破碎。 他看见了许多东西,里面有让他沉醉享受的黑暗与罪恶,但却还有那骯脏,卑微,无用的,邓布利多一直提倡的东西。叫什么来着?对了,是爱。 邓布利多的法宝,爱。 爱与罪恶,黑暗与光明的交织不知为何深深灼烧了汤姆里德尔的灵魂。他只是看着那个坐在高塔上摇摇欲坠的身影,便能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烧灼。是的,烧灼。一缕火苗,比厉火还要危险的火苗在他灵魂的深处萌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她一直没有回头。她从来不会回头。 “你看到了所有记忆,”她像是随时要被狂风吹走一样,“我什么也不是。” 他难得安静地聆听一个人的倾诉。 “上次的故事还没讲完,汤姆,”慕羽放弃了念咒,转而不停转动着手中的魔杖,“你只看见了那个女生的下场,没看见那几个男生。” “你知道,我很乐意倾听。” 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她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混杂着凛冽的狂风更像是索命的厉鬼:“我将他们转到了教学楼,就在那个卫生间的镜子前,引诱他们拿小刀将肉一片片割下来。” 恐怖狠戾的场面被她描绘得像是一场盛大的艺术:“每一片,要像蝉翼一样薄,晶莹透亮,是割到多少刀来着,三十还是四十的时候,他们就被人发现了,真可惜。” 身后的人静默无语。 迷茫就像黑夜中升腾的浓雾,不一会便能充斥天地。 “最初我试着善良,试着不使用能力,一点用也没有,直到我发现力量能够摧毁他们的意志,可摧毁似乎有些不好玩,久了更是无趣。” “爱是最无用的东西。” 慕羽收住了笑声,定定看着被她握在手中的玉佩:“那件事后我明白了掌控意志比摧毁意志更为有趣。我喜欢掌控他们的意志,看着他们无望的挣扎,挣扎才是最美的部分,否则一切就和摆弄洋娃娃一样无聊幼稚。” 难得的,她没有掩饰对权力的愉悦。 “只有一点不好,那样的乐趣驱使着我离家越来越远,”她的声音逐渐软了下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汤姆。但我只有那么一个家了。” “可是你心心念念那个人已经进了坟墓,”他冷漠无情地揭穿所有真相,“死亡就是死亡,再也不可能回来。” 正常人应有的愤怒和伤心好像已经从她身上被剥离了。 那个东西从管道中出来了。 蓬勃的杀意都不需要感受。 她动了动身子,似是准备转头。 “汤姆,带我走。” 凛冽的寒风带来少女轻柔的话语。她在恳求他。这是她对他的第一次恳求。 有很多人求过他,其中有敌人,有下属,更有邓布利多口中所谓的无辜。他们都曾跪在他脚下,颤抖地求他放过自己。甚至包括哈利波特的母亲,那个向来勇敢的女人,也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哀求过他。 “求求你,发发慈悲,放过哈利….” 他掌握着他们的生死,他们所求的是对死亡的豁免。 慕羽求的是什么? “汤姆,带我走。”她又重复了一遍。 寒风将他的声音都模煳了:“去那连接死亡的虚空吗?” 静默。一瞬间只剩下狂风的怒号,也许还有在管道中蜿蜒的爬行。 “expecto patronum.” 这一声咒语轻得如同嘆息。一条眼镜王蛇优雅地从魔杖顶端游出,高昂着头颅游入那无边的夜色。 “对。”这声回答比咒语还要轻柔。 第71页 她坐在那欣赏着游走在漆黑夜空中的眼镜王蛇,也在等待另一条毒蛇的伏击。 凛冽的血腥重新在管道中流淌。 慕羽转过身跳下了栏杆。他等不到她一次的回头,当她准备要回头时,她已经重新挂好了所有的伪装。 “我知道你今晚是来干什么的。”慕羽用着最温婉的语调说着最残酷的事实,“你杀不了我。” “你也未免太有把握了。” “你的依仗不过是那条蛇。曼德拉草和肉芝混合不仅是最强力的恢復药剂,更是能让人在看见蛇怪眼睛的时候免于死亡。我查阅了禁书区关于蛇怪的书,推敲出了曼德拉草和肉芝的作用。” 慕羽走近了他,他又闻到了那缕浅浅的檀香。 “我们做一个交易。”她平淡地说。 “你能给我什么?” “一具不朽的身体,更为广阔的土地,一场精彩的棋局。凡人清洗血统,神灵定义宿命。你一定不甘愿做一个庸俗的凡人。” 他在审视她,那缕若有若无的檀香不知为何总能让他失去一部分理智。慕羽的长髮在狂风中飞扬,她就倚在没有什么遮蔽物的栏杆前耐心地等着他的答覆。他突然想到初见时她送给他的那朵彼岸花。传闻中开在深渊的花朵。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不会愚蠢地反问她想要的是什么。汤姆里德尔一直都知道慕羽潜藏在内心的渴望,那曾经被她强行压抑住的情感。 凡人清洗血统,神灵定义宿命,像是有一双手无形间将萦绕四周的浓雾拨散。他厌恶体内流淌的一半血液,憎恨着另一半的弱小,仇视着自己的宿命。 因此他想着毁灭,想着让恐惧和力量凌驾宿命。 有人追随他,为他的力量奉献所有,有人反抗他,用无知的爱对抗力量。 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真正的神理应去制定所有人的命运,掌控所有人的理想。 “格林德沃是一个蠢货。” 慕羽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她既没有贊同也没有反驳:“想要去连接死亡的虚空看看吗?看羊毛球中的昆虫繁衍厮杀,看一只只游走在针线间的萤火虫如何飞舞着直至灼烧至灰烬。” “只有我能够永恆。” “我要的从来不是永恆。汤姆,你一直都知道。我们至少有一段路是一样的,那就是和世界玩一个游戏,下一场棋局,一个名为编织理想的游戏,一场颠覆秩序的棋局,之后才是你我之间的博弈。上个圣诞节那个问题的答案,你可以自己试着去找找。” 似是嫌力度不够,她抬眸直直对上那双盈满蛊惑欺骗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进行独属自己的诱导:“在古灵阁地底慕家堆藏的金子成山成片,不需要火把都能将金库照得闪闪发光;产自崑崙的玉泉,神农架深处传说中的生息之水,上千年年份的各种人参,生长在长白山顶端的雪莲,长于极阴之地的阴灵木,全是家族千百年的沉淀积累,也将成为我们的起点,”那双眼中闪烁的狠毒、思考和野心极大程度取悦了她,平缓的语调跟随着晃动的野望而起伏,“在永生的路上你将走得比谁都远,在权力的探索中你将踏足任何人都不曾走过的领域。” 她伸出了手:“要踏上这条路,走入这片史书也未涉足的疆域,你现在只能信任我,别无选择,” 此刻换成任何人都会嘲讽她的狂妄与滑稽,将之归为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气。可慕羽清楚,里德尔不会。 遇见这么一个太难得,她暂时还没玩够,更不想轻易放手。 他搭上了慕羽的手。他知道慕羽的手一定是冰冷的,她给予他的从来都只有冰冷。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渴望一具真正的血肉之躯,这样他能真正触碰到她指尖的冰冷。 愚蠢可笑的想法。 从来都是他为人画下蓝图,他深谙人性的渴望。但第一次有人牢牢抓住了他的渴望。编织理想的游戏,颠覆秩序的棋局比纯血至上更加地吸引人,更加让他狂热。 “你想让另一个世界彻底浮出水面,你想用至高的权力报復一些人。” “不止。报復没有乐趣重要。成为至高的神灵,任意予生予死,方才是最极致的乐趣。” 慕羽的长髮在唿啸的狂风中飞扬。他一步步见证着她摒弃了可笑的善念,抛开了无用的光明,这其中不乏他的推波助澜。彼岸花真正绽放在了地狱中,盛开得比他想像中还要惊艷,也比他预料中更加危险。 就是这一份惊艷,就是这一份危险诱惑着他将其折下带入更深的地狱,否则这朵花也会和其他蝼蚁一般在他脚下化为烟尘。 他虚幻的手指穿过了她的脸颊,带着些许的不解和轻蔑:“想哭就哭出来。” 曾经孤儿院小孩的哭哭啼啼让他尤为烦躁,但他更厌烦慕羽对他挂上的伪装。 慕羽拂开他的手,退后一步撑在了冰凉的栏杆上,明明脸上还有泪痕,她却高昂着头倔强地说:“我才不会。” 汤姆里德尔打量了她许久后才没有在这上面纠缠:“成交。” 慕羽摩挲着她手中的空间戒指,今晚里面什么都没有。 -------------------- 第32章 分歧 第72页 遗嘱的交接在校长室进行,大部分内容都没有多少悬念,比如所有财产全部转入古灵阁地下金库,明源山那座小楼一应归属于她。 直到遗嘱上提及到她的监护人。 “由邓布利多作为监护人,直至成年…” 听到这里时慕羽勐然抬起头,遗嘱在此时已经宣读完毕,徐煜却一副有着难言之隐的样子:“遗嘱是这么说的,但你清楚如今东方情况,邓布利多,”他像是拼命在纠结措辞,“他们以小羽监护人是外人为由卡住了资产…” 邓布利多听到这一结果并不意外:“他们想要什么?” 慕羽一圈圈转动着手中的戒指退到了一边,她清楚再如何这件事情上她绝不能插言。 现在还不是时候。 徐煜重重嘆息了一声:“这正是我特意前来希望您一起处理的。他们坚持我来当监护人,而财产在崑崙学院公证下由我监管。说得好听,实际上我们在东方人单力薄,最终也只能便宜他们。” 很长一段时间校长室陷入了死寂。慕羽站在一旁继续转着手中的戒指。 看邓布利多这样的反应他应当早有对策。他们总归会商讨出一条折中的路。也只有这样的路才会从中衍生出她的机会。 “慕家在古灵阁早有金库,”果然邓布利多率先打破了沉寂,“我可以放弃监护权,但会以霍格沃茨校长身份索要学费,这一部分必须汇入羽名下,由她自行支配。其余资产我作为外人自然也无权打理,由沈家,宁先生和您出面共同管理,有了宁先生和沈家想必他们也能放心。” 徐煜看上去欲言又止。邓布利多却已经将视线移向了沈栖桐:“我会给沈先生写一封信。” “爷爷和师父有些交情。他一定会好好看顾这份资产。”沈栖桐对此也并不惊讶,看来邓布利多先前早对她有过暗示。 慕羽转动戒指的速度越来越快。 “羽,”邓布利多从没有这般郑重地叫过她的名字,“那是你爷爷毕生的心血。好好使用。” 她已经习惯了他总夹带的话外之音。 邓布利多对她说不上戒备,更像是担忧她会走上另一条道路。而爷爷的遗愿也耐人寻味,偏偏就让邓布利多担任她的监护人。如若不是崑崙横生枝节,邓布利多更是会在她成年前代管慕家所有资产,如此一来她的一举一动都难逃邓布利多的眼睛。 爷爷明白他劝不了她,清楚总有一天她会前往阿尔巴尼亚。 她凝望着那枚晶莹剔透的玉佩,至死他都希望她能走向光明。 可惜晚了。 再抬头时她只剩下满脸的憔悴,似是还没有从这一噩耗中走出来:“我都明白,谢谢您。” “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邓布利多平静的语气总是带着那么点安抚人心的力量,“只有经歷过充分的休息才能带着已逝之人的遗愿继续走下去。” 徐煜也拍了拍她,看起来他也很不好受:“小羽,节哀。” 她现在一刻也不想待在校长室里,或者说今后她都不想踏入这里了。 “我想去外面散散心,”她声音中带着哽咽,“谢谢你们。” 邓布利多挥了挥手,极其随和道:“去吧去吧。” 她刚刚走下校长室的旋转楼梯便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有一个人叫住了她:“小羽,小羽,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出去转转。” 是方才只说过一句话的沈栖桐。 她直接挽上了她的胳膊。 慕羽停顿了一下,还是任由沈栖桐挽住她:“好。” 她们漫步在黑湖边。整个十月里城堡都被连绵的阴雨笼罩,今日好歹出了一丝太阳,哪怕只是在乌云中若隐若现,也是一缕可贵的暖意。她们一起走在略微泥泞潮湿的泥土上,彼此都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什么。 眼看离城堡越来越远了沈栖桐才停住脚步,她没怎么看慕羽,自顾自踢着脚下的泥土:“你肯定疑惑师父对我到底有怎样的恩情。” “暑假那天我听见了,”慕羽同她一起停下眺望辽阔的黑湖,“你说当年连你的爷爷也放弃了你。” “我从前算是半个哑炮,”她不顾及慕羽的诧异,说到这里没有半分难堪,“你知道东方通常五岁入学磨练道心,至十岁后方可拜师受法脉传承。法脉是东方修道者的根,没有法脉便註定施展不出高深的法术,绘制精妙的符箓。” “这只是根深蒂固的观念,”慕羽弯腰将一颗小石子扔进湖水,“法脉如同拐杖,是不良于行之人的福音,但若是正常人依赖于此,天长日久地也不再会走路。” “我就知道师父会告诉你这些,”沈栖桐像是终于找到知音似的拉住她的手,她下意识想挣开又只得生生忍住,“崑崙学院共七十二条法脉,没有一条愿意接纳我,不止我一人这样,你猜猜学院会怎么做?” “自然是放弃…”慕羽勐地意识到了什么,“西方的哑炮完全不能施展魔法,但你们却可以,如果被强行驱逐….” “你猜得没错,长时间压抑力量等待我们的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成为默然者,”沈栖桐的话语中既带着讽刺又带着愤怒,还夹杂着几缕惋惜,“小羽,默然者只能蜷缩在世界最黑暗的角落被众人唾弃。他们每天都遍体鳞伤,只能在黑夜默默清理掉伤口,望着朝阳不断安慰自己又是新的一天。然而没有人能活过十二岁。” 第73页 “我很幸运,遇见了师父,他还暗中收留了很多这样的孩子,有些是因为得不到法脉认可,有些人更加可怜,仅仅因为他们平凡的家境便一辈子与另一个世界无缘,又因为自己的特殊和世俗格格不入。师父倾其所有教导我们,鼓励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天之骄子,天命之人。” 在提到爷爷时她全是孺慕之情。 对于慕羽来说则是一场不小的震撼,她对爷爷到底在干什么一无所知,更无从得知他的少年青年时光。好像一瞬间他就变成了那个在明源山养花逗鸟的老人。 黑湖看上去没有尽头,她们已经离城堡越来越远。 “崑崙就一点也不知道吗?关于法脉的事情?”她不相信千百年来就没有人发现这一秘密。在触及到沈栖桐的眼神时她明白了答案。 西方的巫师从前饱受普通人迫害,学院是为保护。而东方的修道者从始至终都是普通人心中的神,学院的建立最初是为保道统,之后… 谁愿意轻易放弃作为神的地位。 氏族不愿,如今学院里部分人不愿,而她…也不愿。 “这样做无异于杯水车薪。爷爷早被崑崙学院驱逐,像你这样打破偏见走出一条路的人也不多,栖桐,这条路太难了,你看,徐爷爷已经做到院长这个位置照样无能为力。” 慕羽没有再说下去,她清楚沈栖桐眼中的光芒,像黑夜中飘飞的一只只萤火虫。 夺目显眼,也不长久。 “小羽,你说我们求道是为了什么?” 为着荒诞的永恆。她在心中默默回答。 “每个人道不同,世上千百人,便有千百道。” 沈栖桐捡起一颗鹅卵石将其重重扔进水面,溅起硕大一片水花:“是吗?那么我的道已经很清楚了,”此时乌云彻底消散,阳光层层叠叠在黑湖尽头聚拢,照得幽深的湖水清明,她扬起嘴角,“他们开除了师父,消灭了许多的人,逝者虽逝,仍有生者秉其遗志,总有一天再不会有垄断,总有一天所有人都能堂堂正正面对太阳。” 慕羽同她并肩站在河岸边。爷爷年轻时定然也和沈栖桐一样,毅然决然踏上一条不可回头的道。 苍生之道,哪有那么好走。 她轻轻嘆了一声。 不知情的人相信她在感嘆正道不易。 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在惋惜。 惋惜将来又多了一个敌人,惋惜棋盘上又出现了新的围局。 “那就去做吧,栖桐,“走了那么久她的脸上都没有一丝血色,更衬得那抹笑容的悽惨,”爷爷如若泉下有知定然会欣慰,我尊重你的道。” 她尊重棋盘上即将遭遇的每一个对手。 她们开始往回走。 “小羽….” 慕羽却已经不想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栖桐。你们是怎么来到霍格沃茨的?” 她对答案早有预测。 只是不太能够接受。 徐煜和沈栖桐就在霍格沃茨待了两天,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在他们走后慕羽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场幻觉。 又是一个星期三。 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在校长室学习守护神咒了。 邓布利多一如既往地坐在办公桌后,福克斯苍老了许多。慕羽对此已经司空见惯,对凤凰而言,死亡不过是新的轮迴的开始。 他们没有提到慕仁的死亡,更没有提到那天晚上费尔奇的猫。一切好似都没有发生。 慕羽成功召唤出了守护神。不再是巧合,她已经实实在在的掌握了这个高深的咒语。 眼镜王蛇在校长室中肆意游走,蜿蜒的蛇身灵巧地穿过了墙上的窗户,融入了黑夜。福克斯低低鸣叫了一声。 邓布利多抚了抚花白的鬍鬚,他想看清楚慕羽眼底的情绪,他好奇了,好奇这个守护神背后隐藏的情感。当年慕仁千里迢迢赶到伦敦说什么也要让慕羽在东方长大,他那时兴许已经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 世界上没有再比亲情更深的羁绊了。 “羽,我们的课程应该结束了。了不起的成就,许多成年巫师都不能施展出一个像样的守护神。” 慕羽定定地望着守护神消失的方向,她有些不确定道:“我没有面对过真正的摄魂怪,在一切安宁的时候,就像现在我们就在校长室,没有任何威胁….” 触及到邓布利多半月形眼镜后深究的光芒才知道她说得有些多了,在邓布利多面前她总是会出这样那样的意外。 她补充道:“就像去年魔法石的事情一样。还有,还有….洛丽丝夫人。” 邓布利多的探究也只是那么一瞬,他很快就恢復了往常的慈和。他像一个温和的长辈一样和慕羽闲聊:“羽,很多巫师认为守护神是一块鸡肋。守护神最大的作用便是抵御摄魂怪带来的恐惧。它不能帮助我们战斗也不能帮助我们力挽狂澜。食死徒大多都没有守护神。” 邓布利多拿了一颗比比多味豆丢进嘴里,梅林才知道他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召唤守护神的秘诀,爱,快乐,但食死徒,甚至…伏地魔,都对这两样东西嗤之以鼻,对吗?” 邓布利多咂咂嘴:“啊,薄荷味的。羽,守护神其实是世间最强大最深奥的魔法。” 第74页 慕羽没有言语。她见邓布利多似乎没有其他的话要和她说了便起身:“快要宵禁了,我该回去了。教授,很高兴这一年多您教导我学习守护神咒。” 在慕羽即将离开之际邓布利多叫住了她:“羽,逝去的人不过是去了更遥远的地方进行更伟大的冒险。不要哀伤死者,不要缅怀死者。带着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热烈的愿望活下去是对他们最好的怀念。” 慕羽站在光暗交汇之际,在这样的角度她只能看见邓布利多模煳不清的脸。他在老去。慕羽可以确定这一点。再缓慢的衰老也是衰老,也是一步步走入死亡,一步步靠近那一场更伟大的冒险。有人选择如普通的昆虫一般困在滚动的羊毛球中厮杀繁衍,有人选择成为发光着的燃烧的萤火虫向着针线尽头飞去,即使灼烧成温暖的灰烬。 慕羽郑重地对着邓布利多鞠了一躬。 这一次鞠躬是感谢他一年以来耐心的教导,不止是守护神咒。 邓布利多只是静静看着她。校长室其他的肖像画也寂静无声。 慕羽第二次鞠躬,这一次比第一次更加深。 这是慕羽对邓布利多崇高的敬意。他和爷爷一般,是伟大的理想主义者。 第三次慕羽几乎长揖到膝,这是她对老校长最后的愧疚。 他很想让她走上正道,希望她能抓住光明,希望她能一直被爱被温暖包围。 爱是高尚的,但是爱不能让她免于曾经几个男孩想要和她玩的游戏,不能让她从那条黑暗的走廊上逃出来。她也不能拿着爱去感化那些各有心思的人。 “谢谢您。” 慕羽轻声说道,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校长室。 -------------------- 第33章 邀请 慕羽途经一楼的时候看见了汤姆里德尔正抬头欣赏着那面写着“密室已经被打开”的墙壁。费尔奇甚至端了一把椅子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就守在这面墙下,不过很明显他被支开了。 她同他并肩站在了这面墙下。 “又去了邓布利多那里?”他突然开口,听不出喜怒。 “最后一次了。” 他嗤笑了一声:“他一定给你絮絮叨叨地说着老掉牙的理论,邓布利多最喜欢的法宝,爱。” 慕羽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她更加仔细地看着那一行字,这一行字怎么也不能擦掉:“你的目的不在于袭击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师。”她指着那一行字:“与继承者为敌者,警惕。你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继承人,谁会是你最大的敌人呢?” “我的敌人太多了。” “哈利波特,你想杀掉哈利波特,并且是亲手杀掉他。你还在控制金妮韦斯莱,不过是将她当作一个诱饵。” “羽,你一直让我惊喜,”他这么说着却一点也没有惊喜的样子,似乎慕羽能猜中他的想法于他而言已经不足为奇,“可怜的小姑娘金妮。” 他开始阴阳怪气起来:“她几乎把我当作了唯一的倾诉对象,我是她唯一的伙伴。她在日记本中抱怨着她如何被哥哥们取笑,不得不用二手书穿二手长袍,她还倾吐着救世主哈利波特可能永远不会喜欢她。羽,真是乏味,同是十一岁的时候,你的思想比这个幼稚的小女孩要有趣得多。但我一直是善解人意的。” 火把照应在慕羽的脸上,她始终都是一个冷淡的聆听者。她不会多发一言,安静得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也许只有在她兴起时才会留下只言片语。 汤姆里德尔靠得又近了一些。只有慕羽身上萦绕的若有若无的檀香仿佛才证明着慕羽的存在。 “可怜的金妮,她几乎要爱上我了。哦,汤姆,你是唯一理解我的人,简直像一个可以放在口袋里随身携带的朋友。不过最近她新写的日记更加有趣。汤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晚上我很晚才回去,我的身上沾满了鸡毛,衣襟前也沾满了颜料。”他怪异地笑了起来。 “真是有趣。”然而慕羽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高的兴致,“记得你恢復身体前告诉我一声,我会带上需要的材料为你重塑肉身。” 他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慕羽的漠不关心让他尤为恼火。 他更想念那晚在高塔上恳求他的慕羽。那时候的慕羽对他而言才是真实的。那时候这片飘忽不定的云彩才是被他牢牢抓在手中的。 慕羽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她的脸上挂上她惯有的温婉的笑容:“你对哈利波特如此执着是因为一个预言,我不关心那个预言。事实上我不关心任何预言,预言不过是因果的一个陷阱。困于预言才是真正的愚蠢,和玩弄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一样幼稚。不过我会看着你如何利用蛇怪将邓布利多驱逐出霍格沃茨,如何利用可怜的金妮韦斯莱将哈利波特引到密室。这才有一点好玩。” 慕羽根本没有管他的脸色:“爱是虚无,爱是空洞。但爱可以成为最犀利的武器,最有用的棋子。”她直接绕过他向着地窖走去,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低声对他说:“我期待着你的这一盘棋局。” 自从最后一次去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后她便像是长在了公共休息室,连礼堂都很少去。直到万圣节晚宴才露面。 一走到斯莱特林的长桌她便发现了不对劲。从公共休息室到礼堂短短一截路她便受到了无数打量。大多数的目光并不是同情,更像是怀疑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第75页 她到时晚宴都快开始,斯莱特林的长桌旁早就坐满了人。看见她来时人群安静了一瞬,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转开注意力。 既然他们不说她也不想去问。 无非就是些有关密室的传闻。 略微看了一圈她发现只有西奥多诺特旁边还有一个位置,刚走过去坐下还没等她和西奥多诺特打招唿便看见和他们隔了好几个人的达芙妮径直走向西奥多。 “我能和你换个位置吗?西奥多。” 西奥多诺特来回看了两人一眼。慕羽对达芙妮的态度看不出和往常有什么不同。 一场入学宴已经证明了她们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达芙妮则是稍显侷促,素来淡定甚至偶尔还会端架子的她满脸通红,即使室内火炉烧得再旺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她的双手无意识地捏着衣角。 两个女孩间势必需要一场沟通,可是他不想让开,一点也不想。 他才坐在她身边,他有太多话想告诉她,成堆成堆的句子堵在喉咙里迫不及待地想倾吐。 他理解她的感受,理解她的痛苦,更愿意去探索她身上成堆成堆的谜团。他最乐意破解有趣的谜题。 “没问题。” 西奥多诺特看上去答应得极其爽快。 等达芙妮刚坐到慕羽身边时空荡荡的餐桌瞬间被各式各样的佳肴填满。对于这些达芙妮看都没有多看。 “对不起。” 即使距离那么近她的声音也几乎被周围的喧嚣淹没。 慕羽不紧不慢地拿了几块南瓜馅饼后才转头疑惑地看向她,似是不解她因何而道歉。 一旦开了头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 “对不起,”达芙妮扬高了几个声调,她不再对慕羽的视线躲躲闪闪,“那天…我不该说那些话。羽,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慕羽的神情,像是生怕触及到伤心事一样。她想继续说下去,却发现在这时事先演练好的说辞根本没有力量。 她想告诉慕羽她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也有些明白那日那番话的深意。 生死无常。 她还想毫无芥蒂地,真正地和她做朋友。 这个女孩从来不会让人感到不快,她总是尊重聆听每个人的意见,不管好的坏的。 慕羽没有让达芙妮继续为难下去。 “原来是那件事,”她也转身看向达芙妮,目光中带着温和的责备,“小迪,我根本就没有生你的气。我明白你对阿斯托利亚的牵挂,毕竟我也有…” 她眨了眨眼,像是强行想要将眼泪憋回去:“我也有爷爷,但我明白,很多事…”她摆了摆手,拿纸巾擦了擦眼睛,“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一直都是朋友,难道不是吗?小迪。” 慕羽很少叫她的小名。 这时看似脆弱的她好像才显得有了几分真实。 “我,我很抱歉,”达芙妮清楚在这样的事情前任何言语都极为苍白,换成是阿斯托利亚…她打了个冷战,连想都不敢想,“我们当然是朋友,从来都是。” 最后一句说得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谢谢你,小迪,”慕羽拿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中的馅饼,在她低头时方才所有的伤感脆弱全部消退得一干二净,“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连自己的感情都可以利用。 女孩之间的友谊最为莫测,消失得莫名其妙,挽回时也毫无痕迹,好像从未有过裂痕—尤其当一方有意维繫的时候。 两人很快恢復到了从前的相处状态,在达芙妮的心目中还比之前多了些亲密。至少她是当真存了真心。 似是为了转移不愉快的话题,慕羽向周围看了一圈,凡是和她目光相接的人都匆匆移开了视线。 “但愿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总觉得….其他人….” 达芙妮像是对她的迟钝反应多么不可置信似的:“羽,你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慕羽更加迷惑了:“意识到什么?” 达芙妮四下看了看,这才低声对慕羽说:“洛丽丝夫人的事情。那面墙上的那行字,密室已经被打开,与继承人为敌者,警惕。他们怀疑你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慕羽差点被布丁噎住,她巧妙地掩饰了过去,缓慢地放下了勺子:“我认为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样想。我出生自九州慕家,慕家和远在英国的萨拉查斯莱特林没有一丝交集。” “但是那晚你和波特一起发现的洛丽丝夫人。波特是在洛哈特教授那里禁闭…..” “失眠了啊。我已经解释过了,还有拉文克劳的幽灵作证。你也知道前几天我状态并不是很好。” “重点就在这里,羽。因为你是斯莱特林学院,所以其他人不会相信这一套说辞。他们现在推测萨拉查斯莱特林的某个孙辈曾经偷偷去过东方和你们家的某个人发生过关系,你是他私生的曾曾曾孙女什么的。” 她继续挖着眼前的布丁,根本没有达芙妮预想的那样焦急愤怒:“他们不去写剧本可惜了。” “我相信你,羽。你没有理由做这些。我也觉得他们说的那些太匪夷所思了。”达芙妮真诚地看着慕羽。 第76页 慕羽自然回了她一个笑容:“当然。不过斯莱特林学院确实如同杰玛学姐所说,很容易让人误解。我总算意识到了。” 晚宴差不多结束了,她们起身顺着幽长的走廊朝地下室走去。 “圣诞节来我们家吧。“在拐过一个弯即将到楼梯口时达芙妮忽然发出了邀请。 “这怎么好意思…” 达芙妮却像是主意已定:“我想给你看看我和阿斯托利亚的那片花园,爸爸妈妈也对你非常好奇。” 她们顺楼梯而下,一楼礼堂的灯火辉煌也随着楼梯逐渐远去。 “我很期待。” 她的确很期待,然而这样的期待和达芙妮所想像的南辕北辙。 -------------------- 第34章 咒语 万圣节后每一科的老师都布置了一大堆作业,这一堆作业似乎誓要陪伴他们过圣诞节了。 宾斯教授的歷史课还是一样的乏味。这个霍格沃茨唯一的幽灵教授始终用他那一成不变没有节奏的语调讲述着一个个歷史事件。 “1960年,美国魔法国会通过法令废除巫师不得与麻瓜通婚法令,这项法令遭到以莱昂家族,维克托家族为首的纯血家族的坚决反对。在1963年五月,以莱昂家族为首的纯血巫师打着光復格林德沃的辉煌为旗号发动魔法国会,被镇压,时年43岁的莱昂家族族长被拘….” 能将波澜壮阔的歷史讲得那么枯燥乏味其实也是一种本事。 慕羽可以在黑魔法防御课上开小差,但是她始终都强迫自己在宾斯教授的课堂上认真听讲。她不会轻视歷史,任何歷史都是一面可以值得借鑑的镜子。 慕羽正打算听下去,赫敏举起了手。 宾斯教授似乎自己都感到惊讶居然有人在他的课堂上举手:“你是….” “赫敏格兰杰。教授,我想询问一下关于密室的事情。” 慕羽转动着手中的羽毛笔。赫敏的确很聪明,密室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很少有活着的人能够准确地讲述出这个传说。但是死人呢? 宾斯教授干巴巴地说:“我们这一节课是研究真实的歷史,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格兰杰小姐。”他正准备继续想讲述莱昂家族发动的魔法部政变,赫敏的手却再次高高举了起来。 宾斯教授根本没想过有人会在他的课堂上连续两次打断他:“格兰杰小姐?” “但是传说也是基于事实的,对吗?”赫敏不依不饶。 “好吧。”宾斯教授清了清嗓子,这时所有人都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了过来。从来没有那么多人聚精会神地看着宾斯教授。 “你们应该知道,霍格沃茨已经创办一千多年了。一千多年前四个巫师,格兰芬多,拉文克劳,赫奇帕奇,斯莱特林为了保护巫师免受麻瓜的伤害创办了霍格沃茨。他们的本意是寻求有天赋的苗子,但后来渐渐地斯莱特林和其他人产生了分歧。他认为招收标准应该更为严格一些,应该更多地局限于巫师家庭出身的孩子….” 歷史总是不谋而合。 “分歧越来越严重,斯莱特林离开了霍格沃茨。这是真实歷史所记载的东西。至于密室….传说中斯莱特林在离开时在城堡处创造了一个秘密的房间,传说只有他真正的继承人来到学校才能打开密室,将其中的怪物放出来,清除不配学习魔法的人。” “是什么样的怪物?” “不知道,传说只有斯莱特林的继承人能控制它。不过根本没有什么密室,霍格沃茨歷届校长全部搜寻过,什么都没有。” 慕羽想到了那一条在管道中游动的蛇怪….还有,哈利说他能够在管道中听见的声音。她隐隐约约在哈利灵魂中感觉到的黑暗邪恶的能量。 课堂上的争论还在继续,更多视线落在了慕羽身上。 “万一只能斯莱特林的继承人能打开呢?毕竟邓布利多不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够了!”宾斯教授手忙脚乱地整理着笔记,“根本就没有什么密室,什么怪物,都只不过是传说而已。” 他又开始讲起了六十年代美国莱昂家族发动的叛乱。整个课堂又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下课后慕羽便朝着图书馆走去,这些日子她几乎要住在里面了。 她看的却不是书。 整整两个小时也没见她在桌上那张羊皮纸上动上几笔。 眼看着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多少进展,她干脆搁下笔眺望着窗外。 不知何时灰濛天空中扬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顺着风向纷纷扬扬地洒下,虽极为轻薄,也好歹盖住了泥泞。 她将头靠在玻璃上,好像这样便能理清纷繁的思绪。 玻璃中缓缓倒映出一个人影。慕羽无声地嘆息了一声,她还是低估了金妮生命力所带来的好处。 这样下去她甚至不确定到时候能… 不管心里如何想,她始终维持着一个姿势,像是当真沉迷于雪景一样。 她都没有掩盖那张纸上的内容。 透过玻璃她影影绰绰地看见汤姆里德尔坐在了旁边,仔细研究着上面还不成体系的杂乱符号。 “禁书区竟然还保留着这个魔咒,”当他看完所有符号后声调拖得越来越长,“你在修改这个咒语。” 第77页 “走到末路的拜占庭帝国最后的招数,”慕羽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拿起被搁置在一边的一本几乎要散架的册子,她一翻便翻到了其中一页,上面绘着一场一看就极为残忍血腥的仪式,“正统的信仰,万能的主救不了他们,邪恶的异端似乎才是唯一的退路。” 她不再看雪景,撑着下巴看着羊皮纸上繁复的符号。一些字迹几乎已经看不清了,在这些字迹旁边密密麻麻分布着全新工整的笔记。 “通过献祭试图让普通的士兵拥有超凡的力量,”她的手指不停在斑驳的记号上游走,“发明这个咒语的黑巫师没有留下姓名,他的仪式也是失败的。军中最强壮的战士也没能活过一个钟头。但他确实是个人才。” 汤姆里德尔像是要反驳,又仿佛顾忌着什么一样迟迟不愿开口。 慕羽也不会在意他的想法,她甚至还将一切点得更为明朗:“如果普通人有机会拥有力量…” “你想让低贱的麻瓜成为巫师?先是家养小精灵,再是泥…麻瓜出身的巫师,现在连麻瓜你也要拉进来?” 他的语气中满是讽刺,不过相比上次的争吵少了许多愤怒,更像是旁观看戏的悠闲:“他们不配,羽。属于巫师的力量没有选择他们,代表着他们生来就低贱。只有邓布利多那样的人才会在低贱的生物上费心思。” “不是让他们拥有,是恩赐,”慕羽对他的讽刺置若罔闻,“神灵需要信徒。我也从来不否认他们的低贱。” 她翻阅着手中的书册,心思则完全没在上面:“他们是那么弱小,弱小到只能不断发明武器,藉助外物的力量彰显自身的强大。我只是想用信仰再一次削弱他们,让他们坚信武器的无用,自身的强大,可是所谓的强大…” 书页再一次定格在那场残忍的魔法仪式上:“我一直在想,有什么能让咒语受益人多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者…十几年?” “他们会反抗的,”此时她的声音中没有半点小女孩的天真,更像是一个冷静的政客,“陡然拥有力量的凡人总以为自己可以挑战神灵,先要将野狼驯服成狗,再将狗驯成温顺的羔羊。这将是很大一盘棋,但也只有这样才算好玩。” 她看见了他眼中闪动的光芒。 他既像是在欣赏,也像是忌惮:“你想给所有人编织理想,成为唯一的垄断者,”他的手再次穿过了她的脸颊,“可是羽,你就那么确定,我会按部就班的同你完成这场交易?还有纯血家族,他们信仰的是我,畏惧的也是我。你什么也没有。” 慕羽偏了偏头,如果忽略她面对的威胁,此时她才像一个真正不谙世事的小孩:“纯血家族的信仰?汤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们的信仰,”她避开他的触碰,“我们走的是一条路,有你没你,我都会走下去。” “我们?”汤姆里德尔反覆咀嚼着这个词语。 慕羽已经收拾好书本准备回去。 他总觉得她像是在躲避什么话题。 “你要的的确不是永恆,”在她走到走廊上时汤姆里德尔在她耳边轻声说,像是在为发现的秘密而自得,“你想报復你的过去。” 慕羽顿了一下,又加快了脚步,女孩单调的声线在这时才多了些许恼意:“你就那么喜欢窥探我的思想?” -------------------- 第35章 流言 整个霍格沃茨十一月都被阴影笼罩。不止是连绵不息的暴雪,更加严重的是自洛丽丝夫人后,格兰芬多一个一年级新生科林克里维也遭到了袭击,他被石化了。交换护身符已经成了学生之中的时尚。慕羽看着他们互相交换撇脚的护身符只感觉好笑。 学校中紧张的气氛并没有影响慕羽。她一直宛如一个局外人一样在城堡中穿行,维持着温婉的面具,对人既不过于亲近也不过于疏远。 唯一的变化是,她不再去西塔楼了,就算偶尔碰见拉文克劳的幽灵她也是远远地避开。 海莲娜总让她想起奥利维亚,她名义上的母亲。 那个真正温柔到极点的人。 十二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慕羽坐在公共庭院的角落把玩着爷爷留给她的玉佩。她对这块玉隐隐有宿命般的亲近感。这样的亲近感让她并不着急探索玉佩的秘密。解谜游戏相比布局筹谋而言少了太多的乐趣。 魂玉总得发挥它该发挥的作用。 慕羽继续演练着未完成的阵法。这是一个复杂的阵法,她也必须熟练掌握,毕竟只有一次机会… 不远处告示栏前喧闹了起来。庭院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慕羽停止了练习。她没有急着挤上去看,从众人的大声嚷嚷中她便知道了大致内容。 针对最近频发的袭击事件,学校决定在今晚第一场决斗俱乐部聚会。 慕羽对这类活动向来兴致缺缺,真正的战斗中每一秒都尤为珍贵。除非极为专业的训练,否则这样的所谓俱乐部不过是纸上谈兵。 她没有兴趣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兴趣。晚饭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将会由谁来担当决斗俱乐部的教练。 “我希望他们找一个靠谱一点的,至少得是弗立维教授吧。”达芙妮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眼前的香肠。慕羽则完全神游天外,她的目光落在格兰芬多的长桌上,她一眼便看见了同样在发呆的金妮。她显得更加憔悴了。 第78页 哈利三人则是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他们这一段时间都十分神秘。今天的魔药课竟然有人敢在斯内普的课上放烟火,将肿胀药水炸得到处都是。慕羽眼尖地看见在一片混乱中赫敏悄悄熘进了斯内普的储藏室。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慕羽在打量他们的同时也没忘记回应达芙妮的话:“达芙妮,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想想黑魔法防御课吧,我们每年都没能期望出一个正常一点的老师。” 说什么来什么。 晚上八点时几乎全校的人都来了。上百根蜡烛飘在礼堂的天花板上,长桌全部消失,沿着墙出现了一面镀金的舞台。 慕羽看见这镀金的舞台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了。 吉德罗洛哈特穿着紫红色的长袍光彩照人,他的身边站着还是一袭黑衣的斯内普。 “围过来围过来,大家都能听到我说话吗,太好了。” 慕羽立刻想转身离去,达芙妮却拉住了她:“羽,至少还有斯内普教授,再看看吧。” 慕羽勉强站在这里忍受着吉德罗洛哈特的长篇大论,但她早就开始神游了。她继续回忆着她已经反覆演练多次的阵法的轨迹。 全场不知不觉静了下来,施咒声打断了慕羽的思绪。 “expeliarmous.” 一道红光闪过,吉德罗洛哈特的魔杖直接弹飞了出去,他整个人也飞出了三尺远。 几个女生尖叫了起来。 洛哈特爬起来若无其事地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哈,缴械咒。在你举起魔杖的时候我已经察觉到了。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破解,但我为了让他们长长见识,做个示范给他们看看…..” 洛哈特也算是一个人才,这样了还能说出那么一堆冠冕堂皇的话。他唯有的天赋大概就是花言巧语以及篡改别人的记忆了。 慕羽感受到了斯内普毫不掩饰的杀气。 达芙妮则是激动道:“斯内普教授最厉害了。” 洛哈特显然也会察言观色,他止住了话头:“示范到此结束,现在我要将你们两两分成一组。现在,互相鞠躬。” 达芙妮和慕羽自然被分到了一组。达芙妮撩了撩长发,半开玩笑地道:“我可不想和你对打,羽。你先出招吧。” 慕羽对着她笑笑,决斗俱乐部果然很可笑,在战斗中可没有人会给你互相鞠躬的时间。 她只是随意地对着达芙妮说了一个咒语:“beatitudinem(快乐咒没有对应的咒文,我随便用谷歌把中文的快乐幸福翻译成了拉丁文) 达芙妮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如果不是快乐咒的加持她很少这样。 “scourgify.” 达芙妮也对着慕羽释放了咒语,一道微风拂过,吹走了慕羽长袍上些微的灰尘。 象徵性地释放了咒语后她们便停了下来,环顾四周大部分人都明显没有太将所谓的决斗当一回事。除了有几处战况特别激烈。 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被迫分在了一起,此时马尔福因为中了咯吱咒瘫倒在地笑得前仰后合,哈利的双腿则是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米里森和赫敏则直接丢掉了魔杖在地上打成一团。她们两人很快滚到了慕羽和达芙妮脚下,达芙妮有些厌恶地站得远了一点。哈利匆匆上前想要将她们两人拉开,慕羽还是帮助他一起把米里森拉开了。毕竟米里森的个头可比哈利大多了。 “谢谢,羽。” 慕羽则是注意到赫敏起身时手上抓了一缕金黄色的毛髮,她随手挡住了仍然想要扑过来的米里森,在几人交错之际对着赫敏飞快说了一句:“那是猫毛。” 还没等赫敏反应慕羽和达芙妮站在一起。她冷眼看着米里森。这就是纯血家庭世代通婚的后果。可笑的是他们还一直妄图保持曾经的优越感。 “这样可不行,”洛哈特有些惊慌道,“我最好阻止你们使用不好的魔法,自愿上来一对怎么样?隆巴顿和芬列里?” 斯内普摊了摊手:“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即使使用最简单的咒语隆巴顿也能造成破坏。那样我们只有将芬列里的骨灰装进火柴盒送到医院。波特和马尔福怎么样?” “好主意。” 慕羽看见洛哈特主动过去指导哈利波特时不得不同情了哈利几秒。达芙妮低声在慕羽耳边说:“等着瞧吧,有好戏看了。” 马尔福的魔杖彭地发出一声巨响,一条乌黑的蛇从魔杖中窜出,重重落在地板上,昂起头准备进攻。哈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和蛇大眼瞪小眼。 斯内普慢条斯理道:“不要动,波特…..” 然而洛哈特直接上前一步:“我来弄走它。”他挥舞着魔杖,蛇并没有消失,反而窜到了天花板上又再一次重重落在了地上,它被激怒了,嘶嘶吐着信子向贾斯丁芬列里游去。 慕羽听见哈利对着那条蛇发出一阵嘶鸣,沙哑,神秘,和汤姆里德尔上次打开密室时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蛇语。 慕羽转动着手中的戒指,灵魂容器那一章她还没有完全看完,有机会得再研究一下。 那条蛇软软地瘫了下去。哈利似乎完全没有弄明白髮生了什么事一样,他还冲着贾斯丁芬列里笑了一下。 第79页 “你以为你在玩什么把戏。”贾斯丁芬列里冲着哈利大喊道,说完他便直接冲出了礼堂。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达芙妮皱着眉头对慕羽悄声说:“羽,你看见没有,波特会蛇老腔…那是,那是….” “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才会的语言。”慕羽将她的话接了下去,“如果斯莱特林的继承人被分到格兰芬多那简直就是梅林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慕羽毫不在意地说。 决斗俱乐部发生的事情在城堡中引起了更多的流言蜚语。落在慕羽身上诡异的目光少了很多,更多的人则开始讨论起了哈利波特。光慕羽知道的便有几个版本,有说他是萨拉查斯莱特林曾曾曾孙的,更有的人说当年伏地魔没能杀死他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是一个更为邪恶的巫师。 慕羽坐在图书馆中,她的面前摊着一张张画着奇怪人形的图纸,右手边摆放着一摞高耸的书籍。她不停地在纸上写写画画着。书架另一头几人的讨论声也同样精彩。 “厄尼,哈利波特真的会是打开密室的人吗?”一个女生轻声问道。 “汉娜,他是蛇老腔。没有哪个正经巫师能和蛇对话。刚开始我还怀疑是慕羽,毕竟当时洛里斯夫人被发现的时候她和哈利波特都在场,她又是个斯莱特林。”说话的是赫奇帕奇一个叫厄尼麦克米兰的男孩。 另外几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地低声议论起来。 “费尔奇和哈利波特发生过争执,他看不过他很正常。魁地奇比赛的时候科林用照相机将哈利波特最狼狈的瞬间拍了下来,他一定记恨上了科林。贾斯汀芬列里则是告诉过哈利波特他是个天生的麻瓜。他很可能会是下一个受害者,所以我让他待在公共休息室不要出来。不过慕羽也不一定就无辜。想想吧,洛里斯夫人出事那个午夜她不睡觉在城堡闲逛。她说不定是斯莱特林继承人的助手。”之前那个男生自信满满地分析。 “可是,可是,他们都很友好…尤其是慕羽,她来自东方,没有理由清洗麻瓜出身的巫师。”汉娜犹疑道。 “谁知道呢?她可是在英国出生,万一她母亲那一脉真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私血脉什么的。” 慕羽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她这才发现哈利已经站在她旁边不知道多久了。慕羽推开一堆书籍对着哈利说道:“不用理他们。” 正在讨论的人听见书架后的声音后被吓得魂飞魄散。 慕羽先从书架中走了出来,还没等她开口,哈利已经上前去:“我找贾斯汀芬列里。” “你找他做什么?” “我想告诉他在俱乐部那条蛇是怎么回事。” “我们都看到了,不需要解释。”厄尼生硬地说,他瞄了一眼没有说话的慕羽飞快说,“我的血统特别纯正,你们可以追朔我家九代以上都是巫师。” 慕羽还没发话,哈利愤怒道:“我才不关心你是什么血统。” “你恨和你住在一起的麻瓜。” 哈利实在气煳涂了,慕羽的手放在了别在腰间的魔杖上。厄尼麦克米兰的话勾起了她曾经一些不好的记忆。 她也恨曾经那群普通人呢。 “你的脑子不去当编剧真是屈才了,麦克米兰。”慕羽似笑非笑看着厄尼煞白地脸,“当然你构想的这一套三流剧情可能早就已经过时了。你没有资格任意评价别人的感情,更没有资格在别人感情的基础上妄加自己主观的判断。” 也许是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话反驳慕羽,厄尼只是恨恨地盯着他们。哈利一点也不想看见厄尼那张对他满是怀疑的脸,哪怕他压根没想到慕羽居然为他说话。他只是匆忙地和慕羽打了一个招唿,便怒气沖沖地跑出了图书馆。 慕羽抱起那一堆书和羊皮纸,挑了一个更远的座位。她连眼神都懒得再施捨给他们了。慕羽没有像哈利那样疾言厉色,但是他们都好像自己被无形中扇了一巴掌一样。 -------------------- 这个星期有场考试,可能稍微停一下 第36章 前夕 自那次图书馆后事情变得愈加戏剧化。 就在哈利结束了和厄尼的争吵后格兰芬多的幽灵差点没头的尼可和贾斯汀芬列里双双被发现倒在了走廊上。好巧不巧地,哈利又成为了第一个发现他们的人。这让城堡里的气氛更加惶恐,大家几乎都争先恐后地订购霍格沃茨特快车票。 慕羽也拿着请假申请走进了魔药办公室。她想回去亲自确认一件困扰了她很久的事,圣诞节的假期足够长,可这么点时间悉数压缩进明源山那座小院中,便远远不够。 甚至还太短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任性。 斯内普向来面无表情的脸总算有了些生气:“一直请假到二月份?慕小姐,虽然我理解这是人之常情,你的功课也早已经远远超过了二年级水平,但霍格沃茨从来没有过这个先例。” 向来温柔的慕羽这一次却没有退让,她坚定地看着斯内普:“教授,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在这期间还是会完成该完成的课业。” 斯内普犀利的眼神似乎要将她看透,过了很久他才说:“我会去徵询邓布利多的意见。” 第80页 慕羽原本以为她请假的事宜还要多费一番周折,甚至有可能她又要和邓布利多周旋一番。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仅仅只是在她递交请假条的当天斯内普便给她传回了邓布利多的消息。 “邓布利多同意了你的申请。你回来时必须交上所有老师布置的作业。作为你的院长,我会亲自检查你的魔药水平是否退步。我不会因为你是斯莱特林的学生就包庇你,慕小姐。” 斯内普的语气还是没有情感。 “当然。” 慕羽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汤姆里德尔了,他近来一直神出鬼没。蛇怪的袭击越发频繁,慕羽知道这和他脱不了关系。后日她便先要前往格林格拉斯家,慕羽回到寝室收拾行李时汤姆里德尔就靠在她寝室的书架前随意翻着一本书。他已经可以触碰实物。 室内没有开灯。窗外波光粼粼的湖水在他本就苍白的脸上反射出一道诡谲的光。这样的汤姆里德尔太具有迷惑性了。他的灵魂在这一刻看上去都是温柔的。 “我圣诞节后要回九州。二月份才会回来。”慕羽挥舞着魔杖整理好一堆堆东西将其放进空间戒指中。 他放下了书,刚才温柔的假象在这一刻破碎:“你要回去?回去干什么?” 慕羽奇怪地看着他:“当然是布局。”她暂时还不想告诉汤姆里德尔她还要去弄清一件事情。 “撒谎。”汤姆里德尔坐在了室内的四柱床上,他死死盯着慕羽。他对慕羽越发了解,他已经可以时不时透过慕羽温婉的面具看出一些端倪。但远远不够,他所看到的,不过是慕羽的冰山一角。 她的灵魂里埋藏了太多秘密。 慕羽轻轻拨弄着桌案上已经荒废许久的七弦琴。自从爷爷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琴了。在琴弦的铮铮声中,她对汤姆里德尔少了几分尖锐,多了几分柔和:“你想我说什么呢,汤姆?” 她随意调了几个音:“故事太多了。汤姆,你想听什么故事?” 她不会和他完完全全说实话,就像他也不会对慕羽敞开全部灵魂,即使慕羽已经知道了他最深的秘密。他想勾起她的髮丝,但即使他已经吸收了金妮韦斯莱大量的生命力,他仍然触碰不了慕羽。他的手还是直直穿过了发梢。 慕羽自始自终都是飘忽不定的行云。不管是在执念的时空还是如今,他触碰不了她。他抓不住她。 他也只是一段记忆。 很快就不会是了。 “任何关于你的故事。我一直乐于倾听。” 琴声停止了。 慕羽转过去凑近了他,这是慕羽第一次主动离他那么近。乍一看去他简直是一个完美的贵公子,他的一举一动总是恰到好处。很难不对他生起信任,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他一步步耐心的引诱下不对他敞开心扉。 但他的野心,他的疯狂,他的执着瞒不了慕羽。他们的伪装太相似了,相似到不需要摄神取念慕羽便能知道他的想法。 “我们扯平了。”慕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看见过我的记忆,我的过去,我也看见过你的曾经。都是我们最不堪,最不想回首的过往。你想要从我这里挖掘到更多,那便用你的方式。这是世界的棋盘。也是我们的博弈。我不会让你一子。” 汤姆里德尔笑容一点点残酷了起来,他伸手抚摸着慕羽的脸,明明近在咫尺,他碰到的始终是虚无:“我也不会。” 这一定是慕羽的陷阱。从他们在高塔达成交易的那一刻开始他便知道他踏入了这个陷阱。但他无法拒绝,他无法拒绝权力的诱惑,无法拒绝对颠覆秩序的渴望。 那个咒语仅靠任何一个人都完善不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们的羁绊只会在世界的棋盘中越来越深。 他不想在慕羽面前承认他对这一层羁绊的惶恐和不安。他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 慕羽已经要拉上床帘,他俯身对着她说:“我跟你一起去。” “不。”她的回答简单迅速,连犹豫都没有。 像是料到了这样的答覆,他止住了她的动作,极为笃定道:“ 你身上有踪丝。施展任何魔法都会被魔法部追踪。” “踪丝?” “魔法部控制未成年巫师的手段,”他话里话外充满了对魔法部的鄙夷,“他们所称的…禁止暴露我们的世界,保护麻瓜。” “到底是保护麻瓜还是保护他们自己?” 汤姆里德尔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直视慕羽的眼睛,在需要的时候他能表现得尤其真诚:“我的魔杖被埋在了戈德里克山谷那片废墟里,我可以带你去,帮你解决掉这个难题….” 慕羽抓紧了床帘,端详了他许久,直到他都快要不耐烦了才说:“我记得你只是一段十六岁的记忆。” 这个时候他所有面具才全数溃散。 慕羽却不会顾及他的感受,她微微一用力拉上了大半床帘:“我答应你了。” “那天我没有窥探你的大脑。” 在她几乎以为他已经消失时室内传来一声低语。 低到让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 第37章 格林格拉斯 第81页 在放假当天慕羽便随同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乘坐霍格沃茨特快到达国王十字车站。刚一穿过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围墙她便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在向她们招手。 这应该是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的母亲。 一路下来早已疲惫的阿斯托利亚直接拉起箱子飞奔几步扑进女人的怀里:“妈妈。” 达芙妮要矜持一些,她在后面拖着行李和慕羽并行,走到近前才唤了一声。女人也没有忽略达芙妮,反而也把她搂进怀里:“小迪,你怎么也瘦了。” 慕羽一直站在稍远位置冷眼旁观一家人的团聚。 女人对待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还是不一样的。她对阿斯托利亚过于珍视了,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问候完两个女儿后女人才注意到了默不作声的慕羽。她的态度也十分和善:“你一定是羽,小迪经常提起你,”她伸出手,“黛安娜格林格拉斯。” “您好,”慕羽简短地和她握了握手,在外人面前她绝不会有任何失礼之处,“很高兴见到您,也感谢您和格林格拉斯先生允许我到家里做客。” “既然是小迪的朋友,那就不用客气,”她后一句话是对着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说的,“我们回去吧,亲爱的,你们爸爸肯定都做好晚饭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破旧的怀表:“你们知道怎么做。”在看嚮慕羽时她带着不确定。还没等她询问慕羽便解决了顾虑。 她将手放在那只怀表上:“门钥匙。”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们已经到了一座房子的大门前。 达芙妮心心念念的花园在冬天根本没有什么可看的,同样的确如同她所说,格林格拉斯家位置偏僻,相当于占据了整座小山丘。 冬季满山的白雪衬得这座小楼更加孤独。 她们到时临近傍晚,又运气不好地碰上了风雪。从房子中透出的灯光在满目苍白中摇摇欲坠。 站在门廊那的男人一看见她们便立刻迎了上来。达芙妮的蓝眼睛传承了他的父亲,他有着银灰色的头髮,初一看他是一个阳光好相处的中年人。 阿斯托利亚一把抱住他:“爸爸!” 比见到她母亲还要欢喜。 连风雪都遮盖不了流露出的温情。 慕羽忽然感觉眼前这一幕有些刺眼,她挪开视线想看看别的什么。 天地间仅有一片更加刺眼的白色。 在看见慕羽时男人表现得很热情:“啊,看看我们的客人,羽,希望我发对了你的名字。” “您的发音很标准,格林格拉斯先生。”慕羽对他绽放出一个笑容,刚才的不适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看上去和一个初次去朋友家做客的十二岁女孩没有什么区别。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叫我艾伯特就行,”他直接拍了拍她的肩,才转而吻了吻跟在女孩们身后的妻子,“晚餐都做好了,进去吧,一会要下暴风雪了。” 大厅是极为典型的欧式风格,正中熊熊燃烧的壁炉暖化了橡木家具的稜角,除开墙上,茶几上会动的照片、厨房里自己叮咚作响的厨具外,这就是一个普通温馨的小家。 菜餚很丰盛,与霍格沃茨的晚宴相比都不遑多让。就连一向对慕羽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的阿斯托利亚都和她搭了几句话。 生长在这样的家庭也难怪达芙妮人缘极好。 晚餐接下来的部分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聪明地没有提及关于慕家的任何事,只和慕羽探讨起了风土人情。直到最后一道甜品也消失在了餐桌上,阿斯托里亚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时间已经不早了。 此时慕羽正在和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讨论东方的茶叶。 “说到茶叶,羽,我偶然从一个东方商人那买到一罐,一直放在书房,要去尝尝吗?我相信你会喜欢。” “好啊。”慕羽答应得利索。品茶自然不是主要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爸爸。”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竟然在此时异口同声叫道。 姐妹俩迅速对看一眼,还是由达芙妮起头:“羽很累了,让她休息一下吧,茶叶什么的到时候送她一点就好了。” 她对着父亲撒娇,小女儿态尽显,又暗中戳了戳慕羽。 慕羽表情不变,她仍然看着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等着他做出决定。 他一定会找她的。 之前她还不太确定,但从国王十字车站到这里,见证了他和他妻子对女儿,尤其是阿斯托利亚的态度,慕羽已然完全肯定。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黛安娜,夫妻多年的默契让后者立刻知道该怎么做:“小迪,利亚,你们该去睡觉了。” “可是….” 达芙妮还想说什么,可是在触及到父亲的目光时也只有沉默。 “上楼睡觉吧,利亚你都打了几个哈欠了。”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对两个女孩都很温柔,但他一旦开口两人都不再说话,只得不甘不愿的上楼。 他应当是两人心目中绝对的权威。 在黛安娜跟随两人上楼后慕羽也跟着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走进了书房。 “随便坐,羽,不要客气。” 第82页 慕羽拉开椅子坐在了他对面,在他转身捣鼓茶叶时她注意到了书桌上的一张照片。 两个年轻人搂着肩站在一片草坪上,他们身后隐约可以看见一座城堡,城堡的轮廓又和霍格沃茨不大相同。 “这是莫里斯贝尔纳,现在的法国魔法部部长,我在布斯巴顿交流时和他关系最好。”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将一盏茶端到了她面前,解了她的疑惑。 书房中茶香裊裊,慕羽只是略略抿了一口。茶是好茶,可惜他们始终无法泡出应有的味道。任何东西一旦离了故土便难以寻回曾经的韵味了。她也不是来喝茶的。 她打量着室内的摆设,这个书房和整栋房子的风格一样简单。书桌旁边便是摆满各类书籍的书架。略扫过去慕羽便看见书籍最零散的一层随意放着魔法部的官方期刊和手册。 书架下面连接着几个上了锁的抽屉。 “您在魔法部供职?” “法律执行司,一个小职员而已,”对于自己的职业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不想多谈,“比起工作我更喜欢旅游,不止到过欧洲。几年前还拜访过九州,富饶的土地,有趣的人…” 慕羽一点一点抿着茶水,等待着他进入正题。 “我去过崑崙,”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好像对那里有多么怀念似的,“接触过东方的巫师,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对东方的魔法界感到好奇,请原谅我的好奇心,毕竟你们一直以来太神秘了。” 他停了一下,见慕羽没有过多的反应才继续说:“关于东方,我其实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道你…” “达芙妮是我的朋友,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慕羽转动着茶盏,微红的脸颊恰到好处展示出夸奖家乡时的与有荣焉。 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总是忍不住要炫耀卖弄的。 至于她心里面到底如何想….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恐怕不想知道。 见慕羽这副样子他也放下了心,他将双手撑在桌上,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经心:“请慕小姐告诉我,东方的传承究竟是什么?” 他的称唿都变了。 慕羽将茶盏咚地一声放到了桌上。她仍然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却莫名感到一股压力。 这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而已。 慕羽抬眼对上了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湛蓝的眼睛:“先生,您是在考我吗?东方的传承啊,你们一直都知道。如若不是几百年前麻瓜殖民者对原住民赶尽杀绝,你们也不会转而肖想东方的传承。” 百年前九州曾经开放与欧洲通商,巫师也藉机进入九州探索,他们到了那时才知道原来东方也有传承,并且被崑崙学院牢牢掌控。 法脉的移交既可以是主动也可以是被迫。在最艰难的时期是氏族放弃了自身法脉的传承,移交给了崑崙学院。 而西方巫师当年入侵,则是想要抢夺传说中的法脉或是传承。能以血缘为纽带的传承于纯血家族而言是致命的诱惑。似乎这样他们就能永远纯正。 至于格林格拉斯家族,他们所求的… “法脉救不了阿斯托利亚,你用再珍贵的宝物也交换不了崑崙一条法脉。“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紧闭的门窗也抵挡不了逼人的寒意。 “羽,你是怎么知道的?”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首先捏了捏拳头,又若无其事地坐下,仍然如同和朋友聊天一般问她。 慕羽还是一步步揭开了他的伪装。 她没有被他的气势压住。 在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她垂下头,兴奋的目光一点点黯然了下去:“您知道我母亲吗?奥利维亚福利,她便是因血源诅咒而去世….”她显得失落,“也请您…不要再告诉别人,包括小迪…” “你竟然…是她的女儿…她竟然..还生下了孩子…” 失态只是一瞬间,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关切地看着慕羽:“我都明白。放心,我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的隐私。” “爷爷告诉过我,我对血源诅咒的症状再清楚不过,更何况我母亲的那位远亲,正好姓格林格拉斯,”直到这里慕羽说的基本都是真话,纯血家族相互通婚,两家有同一亲戚再正常不过,“如您所见,我很健康。” 艾伯特的唿吸都急促起来。 “慕家有办法破解血源诅咒,可惜我母亲是等不到了,”她眼中还闪着点泪光,“利亚比她幸运太多。” 她将视线停在桌上那张照片上,肆无忌惮地编造谎言,编织理想,毫无顾忌地调动自己的感情。 藏在那点水光之下的只有嘲讽。 -------------------- 第38章 墓园 “你想要什么?”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冷静的速度比她想像得还要快。从一个满心焦虑的父亲转变为精明冷酷的商人也不过数秒,“你和小迪的情谊还不足以让你拿出那么贵重的东西。” 对阿斯托利亚的爱都消磨不了他的警惕和理智。 “一个栖身之所,”他的怀疑完全在慕羽的意料之中,她压低了声音,“我不相信他死了,您知道,那个人。” 第83页 即使没有提到那个名字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也抖了抖。他看慕羽的目光完全不像是在看一个孩子。 “爷爷希望我平平安安活下去,我也无意因为母亲搅合进那些事里面,”慕羽坦然地迎接他的打量,“因此我也想走您安排给小迪和利亚的退路。” “你怎么知道….” 在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继续说下去之前她就点了点那张照片,在她触到那张照片时前者便失了声。 “九州有慕家的仇人,我不能回去,”没等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发问她便解了他所有顾虑,“这个条件对您来说实在不是很难。” 她说得无比真诚,好像真的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试图用仅剩的筹码寻求庇护。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在说这些时她一遍遍转动着那枚戒指。 那本日记连同着无数珍贵材料躺在其中,仿佛一件真正的死物。 爷爷的遗愿註定只能是遗愿。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撑着下巴,他不着急于立刻就给出答案,殊不知慕羽缺的从来不是耐心。 阿斯托利亚那如同被悬在悬崖边的生命也容不得他用多少时间去试探。 除非…. 在低头饮茶时慕羽掩饰住了眼中的玩味。 除非他所谓的爱阿斯托利亚也不过自欺欺人。 大片大片飘飞的雪花已然停歇,外面连风声都没有。室内之前好歹还冒着热气的也随着渗透而入的寒气冷却。 像是权衡够久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弯了弯嘴角,带着幸灾乐祸:“啊,如果你真是她的女儿,以后的麻烦确实不小。” 说得他像是知道更多事情一样,不过不等慕羽询问他便挥动魔杖,一张陈旧空白的羊皮纸出现在他们之间:“再加一点筹码,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只要你竭尽全力让利亚健康地活着,我保证至少在法国你会平安无事。” 随着他说话羊皮纸上也自动出现对应文字。 慕羽双手按在纸上,纸张触感光滑,一点也不似看上去那么粗糙。 “契约,您竟然还有这个东西,”一只羽毛笔悬浮于两人中间,她没有急着在上面签字,“我能问问违反的后果是什么吗?” “死,”他都没有细问她会怎样救治阿斯托利亚,明显对这份契约效力极其有信心,“现在更流行不可牢破的誓言,但…” “需要一个见证人。你不想让家人知道你和我之间的交易,”慕羽很自然地就接了下去,“用命做抵押,这是很贵重的砝码了。” 在提及命时她轻描淡写得好像那只是一枚金加隆。 “值得吗?”她不理会对面越发古怪探究的眼神,提起笔逐字逐句阅读契约上的条款,“我只需要提供能治好阿斯托利亚的药,而一旦你做不到….” 她歪了歪头,是真的在好奇,究竟是怎样强烈的爱才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将生命盲目抵押进一纸契约中。 屋内微弱的灯光只反射出了外面皑皑白雪,雪积得那样厚,那片光秃秃的花园说不定早就被掩埋。 最好是这样。 她不喜欢被这种情绪支配--一阵阵的反胃感像漫天铺开的积雪延伸至无垠,又在天际长出倒刺一根根勾在心头。 “我不想一次次地空等了,也厌倦了等待中的自己,”艾伯特又将契约往她那边推了推,“利亚和小迪不需要陪着我一起等。” 他把满腔心血都掏给了两个女儿,剩下的躯壳对他人,乃至对自己都冷漠到了极致。 慕羽不自觉地想到慕义,她名义上的父亲。他不仅将满腔心血献祭给了一个影子,还想着用她的心脏去填补影子的血肉。 “利亚快要十二岁了,治疗将会十分漫长,我会竭尽全力恢復她的健康,”崭新的字迹在纸上翻飞,“只要您答应我的请求。” 她直接在纸上籤下了名字,将其推了回去。 “我只等一年。”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在添加了最后一项条款之后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他停笔时羊皮纸连同那支羽毛笔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金光退去后两者也消失了,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不知道达芙妮是否见过她父亲这个样子。 疯狂到不顾一切。 她一点也不相信一层血脉就能承载厚重的情感。 定下交易后他们两人再也没有多余的话可说。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起身还算绅士地为她打开房门:“你的房间就在走廊尽头,晚安。” 一推门慕羽便看见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的母亲站在门口,没有一丝灯光的走廊衬得她死气沉沉。在慕羽走出来时她便欲言又止,慕羽当作没发现她的异常,对着她笑笑便向着房间走去。 书房的门在她身后一寸寸关上,细长的光线倒映出两道影子,相拥着挤入门框的倒影中。 门被彻底带上,所有影像跟着碎裂,只留她一人站在空荡漆黑的走廊上。 她顺着黑暗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仿佛在横渡悬崖上的钢丝。 她紧紧抱着怀中的日记本,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人倾诉:“他太傻了。” 傻到没有发现契约上的文字漏洞,傻到没有察觉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踏入了理想的陷阱。 第84页 没有任何回应。 她更紧地抱住了日记本,灵一只手推开房门,房门的吱呀声在走廊上一遍遍迴荡。 屋内壁炉没有升多久,连寒气都没有完全散去。 她第一次这么想念斯莱特林的休息室。 第二天清晨她连早饭没吃便走了。整栋房子都在排斥她,她也无意继续留下跟着格林格拉斯一家过圣诞。 不依靠任何法术从格林格拉斯家到戈德里克山谷需要辗转很长一段距离。伦敦灰濛浑浊的冬天使这段距离变得更加遥远。 当慕羽站在这条窄巷前时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一路上她就没有放开过那本日记。 到时已经是黄昏,下了一天的雪也在这时停了,还出了一点在冬日可贵的太阳。晚霞在头顶的天空渐变成彤色,被装饰得花里胡哨的圣诞树透过家家户户的玻璃闪烁。村子正中传来清亮的圣诞颂歌。 她抬头望着晚霞,没有走下去。 “汤姆,”她轻声唤道,“出来吧,我找不到那栋房子。” 日记本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件死物。 她也不再强求,沿着窄巷朝着村子中心走去。 晚霞还剩最后一抹余光,小孩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在雪地上疯跑着打雪仗。一颗雪球啪地一声砸在她身上,雪花四散。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退后了几步,差点跌倒。 窄巷好像扭曲成了一条黑暗幽深,怎么也跑不出去的走廊。 一群孩子嘻嘻哈哈从她身边跑过:“圣诞快乐!” 她动了动手指,其实很简单的,太简单了… 小教堂越来越响亮的颂歌拉回了她的神智。 村子中心是一个小广场,方才从远处看正中立着的还是一块战争纪念碑,到了近前她却发现纪念碑变成了三个人的雕像。一个头髮蓬乱、戴着眼镜的男人,一个长头髮、容貌美丽善良的女人,还有一个坐在妈妈怀中的男婴。 越到正中围在雕像下的人便越来越多,每一个人手中都捧着一束鲜花,他们自觉排成一列依次将鲜花放在雕像下方。 周围的村民仿佛对此见怪不怪,他们应该习惯了每年不同时候都有穿着古怪的人前来瞻仰他们眼中的战争纪念碑。 慕羽没有加入其中,她站在圈子外围仰头看着这座雕塑,怀里的日记和一块冰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你说,他们究竟是在凭弔伟大的牺牲,还是在庆幸自己的苟活?”旁边酒馆的喧嚣和教堂的钟声掩盖了她的低语。她望着雕像,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意志不被摧毁,憎恨和反抗将始终延续。 她一点也不急着去那座废墟找魔杖,反而更像是来观光旅游的。 曾经一片同她如此相似的灵魂来过这里,又因爱而溃散。 她对此有些病态地执着,固执地想重复相似的道路,在物是人非中寻找被时间沖淡的痕迹,仿佛这样便能证明从前的一切,不管是烟雨朦胧的伦敦,还是狭窄灰暗的房间,都真实存在过。 她都快要忘记上个圣诞节的拥抱了。 教堂里的彩绘玻璃投射在后面的墓地上,照得青灰的墓碑也五光十色。 她推开通往墓地的窄门,无声地穿行于一座座墓碑之间。 天完全黑了,整座村庄也只有教堂和酒吧灯火通明。慕羽穿行其中像一只黑色的幽灵。安静的墓园中只剩长袍拖在雪地上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像是在专门寻找特定的墓碑,又像是在漫无目的的闲逛。 “不在这个方向。” 听到这个声音时她直接停在了一座墓碑前。 灯光投射在斑驳的石碑上,两个名字若隐若现。 詹姆波特。莉莉波特。 “走。” 汤姆里德尔站在更远些的地方,都不愿意看这座墓碑。 他不愿意,或者根本不敢去回顾从前的耻辱。 墓碑由白色大理石雕成,上面的铭文即使在黑夜中也能让人不用弯腰也可以看清。慕羽却还是半跪在这座墓碑前,轻轻拂开上面的雪花。 广场上那座雕像前的热闹更衬得墓前冷寂。 “最后一个要消灭的敌人是死亡,”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最后一行铭文,“有趣的墓志铭。” 她的手中蓦然出现一支火红的彼岸花,纤细的花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在墓前放鲜花是习俗,我只剩这一支花了。”她像是在对着坟墓自言自语。 “你在他们的墓前放了一束花?”汤姆里德尔仍然不愿意看向这边,但这不妨碍他话语中的尖锐和愤怒,“在我的敌人面前放一束花?” “为什么不能?”她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凝视着最后一行铭文,“只是在一副空壳子面前放了一束同样没有任何意义的花。” 她指向广场中心,那座雕像的方向:“真正的躯壳在那里,他们始终在那活着。” 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声音也因遮掩迷茫而冷硬:“他们死了,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杀死詹姆波特和他那个低贱的麻瓜女人就像踩死蚂蚁一样简单。” 在他触及到女孩平和温柔的目光时所有的愤怒,不甘,暴戾像是融进大海的水滴,再也找不到踪迹。 第85页 “最后一个要消灭的敌人是死亡,”慕羽重复了一遍墓志铭,她说话的语气比雪还要轻柔,“不是追求永生,而是将死亡当作敌人去征服。当死亡再也不能阻挡意志的传递时,才是永恆。” 她抬头看了看夜空,上面一颗星星也没有:“那座雕像,无数感恩大难不死的男孩的人,便是他们意志的存续。所以他们始终活着,从未消亡。” 四周彻底安静了下来,一阵风在墓地上呜呜地吹过,如泣如诉的风声使得墓园更加恐怖。 “只有不畏生死方能超脱生死,”他走近了几步,如果不是感受到冰冷的气息慕羽都没发现他走近了,“这就是….超脱?” 他一直记得她从前的话。 “意志和理想都可以被覆盖,”慕羽一遍遍擦拭着大理石墓碑上的白雪,“能摆在棋局上较量的唯有意志。” 谁也没再说话,狂风继续侵蚀着空荡的墓地,卷着墓前的彼岸花飘向不知名的方向。村庄里传来的圣诞颂歌越来越遥远了。 又开始下雪了。 “我们走吧。” 当雪花落满她肩头时他再次说道,慕羽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同她一起凝望着眼前的墓碑。 但她在意的不是这个。 “我们?” “对,我们。”他对着她微笑,只有她清楚这样的笑容中包含了多少虚情假意。 他们太相似了,同样喜欢伪装,也同样为了达成目的连自己的情感都能利用。 “好。”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一段回忆和一个比幽灵好不了多少的人在死寂的墓地中穿行,教堂中的灯光时不时打在一座座墓碑上。 慕羽敢肯定其中大概有一半都是他的手笔。她穿行于其间,就像在他的罪恶间穿梭。不需要任何言语,厚重苍白的墓碑已经使那段原本只存在于书本上的岁月重新鲜活起来。 她静默地聆听他的罪孽。 快要走出墓园时一个老人恰好和她同时出去,她们像是一个方向过来的。 刚才她都没有发现她。 老人身材瘦小,步履蹒跚,走得极其缓慢,她的年纪应该很大了。 一个巫师。 慕羽侧了侧身子让她先过,这个年老的女巫仅仅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在两人错身之时一张照片从女巫身上掉了下来,又被风吹着飘到了慕羽脚下。 借着灯光她看清了照片上的人影。 一个英俊的金髮少年栖在窗台上,笑得张扬。 -------------------- 第39章 意外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捡起照片拍了拍女巫的肩膀:“你的东西掉了。” 女巫迟钝了好久才回头,看向她的眼神仍然一片茫然。 “这应该是你的。”慕羽将照片交到了她手上。 在接到照片后那双浑浊的眼珠才转动了那么一两下。 “刚才里面的人好像动了一下,”慕羽表现得像一个完全无知无识的普通小孩,“也许是我看错了。” “麻瓜?”她嘟囔了一声,又多看了她几眼,“那么晚了怎么不回家? 她开口时更像一个慈祥的老奶奶,不似看上去那么死气沉沉。 慕羽凝望着缩在教堂灯光角落的墓园:“只有圣诞节爸爸才带我回来,但妈妈…就在里面,我想和妈妈多待一会。” 她往墓园栅栏边缩了一步,为老人让出更多空间。 经过她时这个女巫明显是难过的,还迟疑着想要拍拍她的肩,然而或许因为很少接触普通人的原因,女巫对此十分忌讳。 她终于走出墓园,向着同村庄截然相反的小道走去。有序排列的房屋在那条小道上逐渐稀疏错落,圣诞夜村庄明亮的灯火只能在交汇处有气无力地投下一道浅影。 风雪掩盖了女巫的足迹,那道瘦小的人影在纷飞的雪花中化成一个移动的黑点。 慕羽踏上了那条黝黑的小道,跟上了女巫的步伐。 “巴希达巴沙特….”汤姆里德尔刚要在她耳边低语,却被她直接打断。 “嘘。” 墓园也在远去,她如今的位置只能看见墓园旁的灌木同教堂、村庄、坟墓浓缩成黑煳的线团。 她很少打断他。 道路两侧房子里少有烛火,偶然碰上一两所亮堂点的屋子也在加重的雪花中摇摇欲坠。 慕羽加快了脚步。 找到那座废墟不难。十几年树篱丛生,大门都快要看不见。隐隐绰绰地只能望见一栋小楼的轮廓,在丛生的杂草和灰沉的夜里更像是一座凭地隆起的坟包。 在她走到大门前时浓雾在村子里蔓延,雾气蒙蔽了周遭视线,仅有一尺见方的雪地上反着光。 铁门把手生锈得厉害,刚一将手放上去一块木牌便从杂草中冒出,牌上的金字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以此废墟纪念波特夫妇,并警示令他们家破人亡的暴力。” 她才匆匆扫过木牌的最后一行,雪地上就传来沙沙声,像有人踩在上面,她的手第一时间碰上戒指想从其中掏出一张传送符,当捏动符箓没有丝毫反应时她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第86页 不等声音完全隐匿,她便绕过木牌向着房子右侧的荒草丛跃去,那里也正是当年被魔咒炸掉的房间的方向。就在她刚刚动作时一道咒语便擦着头髮过去,无声地在雪地炸响。 雪下掩埋的野草被腐蚀成了一片黑灰。 这一咒语仿佛拉响了信号,各类咒语破空之声如同催命符般紧随其后。 慕羽灵活地闪过一道道咒语,雪花在四周炸开,偶尔溅到身上的雪沫都灼得皮肤疼痛难忍。 身后不管是什么人,他们只想要她的命。 爬满外墙的常青藤诡异扭动了几下,显得更像张牙舞爪的野兽。 长长的袖子遮住了袖口里一柄匕首的反光。 越接近那片荒草丛地上的障碍物碎片也就越多,飞舞着的各色咒语像烟花一样在身边绽开。 她俯下身在野草中摸索,不想甫一俯身一道绿光便同她险险擦过。 身后的泥土滋滋冒着烟。 只差一寸,就那么一寸。 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庆幸,她身体更快地做出了反应,那柄匕首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向着绿光发射的方向投去。 短促的惨叫后血腥味在清冷的空气中蔓延。 惨叫之后是几声剧烈地爆炸,接连不断的魔咒也彻底消停了。 这或许是第一个直接消失在她手中的,真实的生命。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鲜血的味道让人反胃,慕羽踢开脚下零星杂乱的碎片,走过去将匕首拔出,脚下的尸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 温热的血液溅在身上,和夕阳的暖意竟没有多少区别。有什么从中挣脱开了,朝着黑暗逃逸。 她拿过尸体手里的魔杖,向几个方位指了指,低声说:“破。” 满院的树篱常青藤吱吱扭动的声音根本不像植物,而像是老旧生锈的机器。 如今的情形仍然诡异,似乎一切都随着这个人的死亡结束,但慕羽不相信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完全出自一人之手。 那些咒语全是无声咒,且招招致命,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巫师才有能力使用这样的咒语。从第一时间就用魔法隔绝废墟以及使用的咒语来看,他们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这根夺来的魔杖用起来虽然还算顺手,施展咒语却总不如自己的魔杖顺畅。 “魔杖飞来。”她以极低极低的声音念出了飞来咒,另一根魔杖被她握在了手里。 魔杖上灰尘密布,还沾着积雪和杂草,却同她没有半分隔阂,甚至比她自己的桤木魔杖还要自如,仿佛已经相伴了十几年一样。 她一挥手,一缕火苗便顺从地从杖尖冒出落在尸体上,火焰遮盖了刺鼻的血腥,在火焰的亮光中她才看清汩汩流淌的鲜血将白雪染红,一滴滴地浸入其下的草丛,和废墟的绝望腐朽一同埋葬于泥土之下。 周围再也没有别人了。 全程慕羽都矗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直至火焰终于将那具尸体焚烧殆尽。一阵冷风吹过,捲起地面残留的余烬。 “他….真的…死了吗?” 最后一丝火苗熄灭后她才如梦方醒似的,弯腰捧起一堆灰尘,任由尘埃自手心流走。 像明源山最后一抹夕阳。 她幻想过杀戮带来的乐趣或是愧疚,却从未想过当其真正发生时那样平淡,不过一捧风吹即逝的尘埃和溅在衣服上几滴随时能清理的血迹。 明源山上那双牵着她的温暖大手或许还能拉住她,还能警醒杀戮是原始的罪孽。 可是那个人也化为了黄土下的一抔灰烬,同家一道灰飞烟灭。 汤姆里德尔站在了她身边,或者说从处理尸体开始他便默默地陪同她看着尸体湮灭。 一如从前她静默地聆听他的故事,包容他的往昔。 “就这样…死了吗?” 她又问了一次,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死了,“他向她确认了这一事实,谈及死亡如同谈论一只蝼蚁,“难道你还愧疚?” 提这个问题是他好似和记忆中的汤姆没有区别,同样尖锐,也同样带着细微的颤抖。 慕羽摇了摇头,随意比较着两根新得来的魔杖:“太没意思了而已。” 她的回答从来就不会让他失望。 “其他人幻影移行了,”他这时才有心思注意慕羽手中两根魔杖,话里话外对方才的情况没有半分担忧,“你知道的,羽,你想去哪我都愿意同你一起。” 他的手不自觉想要触碰从前的魔杖,却在半空生生停住。 他开始警惕,一股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同当时高塔上的感受一模一样。 像是罹风吹过旷野,又像是厉火一寸寸侵吞空洞的骸骨。 他好像已经习惯不在慕羽面前掩饰,也习惯了在她面前丢下一点虚伪。 习惯会让人软弱。 慕羽当作没看见他的小动作,手中的灰烬要么随风飘散,要么滚落进泥土,身上沾染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是吗?”她抚摸着在新得魔杖末端刻下的几个字母:“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想去伦敦。” “?sbj?rn,”她借着萤光对字母艰难发音,“看来有外国客人同样对我好奇,或者,他们对钱特别感兴趣。” 她拂掉肩头雪花,对眼前人笑得甜美,好像根本没有发现他有多么危险一样:“挪威的那个魔法部部长可能特别缺钱。” 第87页 -------------------- 第40章 圣诞夜 圣诞午夜的钟声在刚到达伦敦没多久敲响。璀璨的烟火从泰晤士河畔升起,又零星地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烟花越灿烂,越容易湮灭痕迹,当所有痕迹在灿烂中消溃至无痕,轰隆炸响的礼炮比嗡嗡的苍蝇还要惹人厌烦。 被哗一声拉上的窗帘将满城繁华隔绝于厚重帷幔之外,慕羽走回床边,半倚在床头,却不愿完全躺下。 日记本没有任何动静,他今晚应该不会再出来了。她咬咬唇,一只手碰了碰另一侧肩膀,又立刻缩了回去。 室内的暖气和没有差不多。尤其当窗外烟花停歇,玻璃再也阻挡不了寒气侵袭。外面的欢唿尖叫还在持续,一浪接着一浪地随烟花的余烬消退。 她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在床头,听着喧嚣一声声远去,透在帷幔上的一点光源也随着最后一声欢唿消失。 是街道上的主灯在一盏盏灭去。房间里似乎再也不可能有别人了。 慕羽拉了拉被子,再往床头方向缩了缩后才哗啦一声撕开遮住肩膀的衣服,就连拨拉开衣服都废了一番劲,带下一丁点血肉。 衣服之下更是惨不忍睹,长长的,已经黑透了的一道伤口,从右肩贯穿到胸前,血肉模煳得都看不清伤口原来的形状了。 她没能躲过一道咒语,就这么生生忍到现在。她小心地将魔杖对准伤口,小声念动咒语,黑血不断从伤口中喷涌,至始至终她都稳稳拿着魔杖,不曾动弹分毫。 黑血终于流尽时她才将魔杖放在一边,拿出一瓶白鲜在伤口上滴了几滴。一阵绿烟冒出,伤口发出滋滋地响声。 她死死抓住床架,仍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受伤了?” 滴在伤口上的白鲜此时同一锅沸水没有什么区别。不,哪里是什么沸水,是烧得通红的炭火在她肩头滚动。 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拉上衣服转过身几乎成了慕羽本能的反应。 这样似乎也不太对。身后的冷风仍然飕飕刮着她的背嵴。 “回日记里面去。”刚才还嫌室内没有多少暖气,现在只觉得门窗紧闭的房间闷得难受。 当整个人蜷在被窝里时才终于好歹有了舒缓。 身后森冷的气息不仅没消失,反而还更近了几分。 “你的那点小把戏骗不了我,羽,”他虚幻透明的手抚过她的后颈,听不出什么喜怒,“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 紫檀木魔杖被她丢在了一边,慕羽从来不是这样不小心的人。她今晚反常得厉害,既像是在掩盖秘密,又仿佛什么都没干。 有什么好像在向着不明的轨道奔去,从他能确切地感受到愤怒开始。 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愤怒? 是因为她的隐瞒和躲避?还是…. 他从来不屑于去思考的答案。 因为她的伤势。 慕羽这时才想起来魔杖被落在另一边了,她却不想转身,一寸也不想动弹,所有的思维好像都随着伤口和脸颊的灼烧烟消云散。 他今晚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恼人。 “这不重要,” 她将冰凉的玉佩贴在额头,闭上眼,“重要的是我一直记得那个交易,从未想过食言。” 玉佩的凉意勉强让她冷静了下来。 尽管他们相处了那么久,她好像仍然不习惯。不习惯生活中陡然多出一个人,不习惯将所有伤疤坦然在他面前揭露,更不习惯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到底是什么样呢? “一具不朽的身体,更为广阔的土地,一场精彩的棋局,”他很快就放弃了寻找之前问题的答案,转而低声复述着一个月前高塔上的交易,像是愉悦,又像是期待,“这都是你承诺过的,要一直记得。” 真正的答案没有任何意义,他的手穿过了被撂在一边的魔杖。 最终都只能是一个结果。 在滚烫之后伤口的刺痛才一波又一波刺激着慕羽。 “晚安,疯子,”她放下玉佩,没有正面回应,“对了,圣诞快乐。” 似乎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人这么同他相处过,他收穫的要么是厌恶,要么便是恐惧。慕羽总是能在不恰当的时候激起他的愤怒暴戾,又能在同样不恰当的时候浇灭怒火,平息狠戾。 他从来就没能抓住过她。 纤细修长的手再次划上女孩的颈子,很快就会不一样了。 在这方面他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圣诞快乐,晚安。”他俯下身温柔在她耳边低语,目光却定格在她手中的戒指上。 魔杖被她收起来了。 慕羽本以为自从在塔楼上达成交易后从前所有的梦魇连同着心魔已经消散,毕竟她找到了自己的道,定下了将走的路。 然而一切都不过是错觉。她更没想到这样的错觉会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破碎成狂风暴雨侵入梦境。 曾经她最常梦见的不过是她在那条黑暗的走廊上被人追逐,如今那条走廊似乎进一步拓宽了。旁边玻璃窗上的一双双眼睛不再闪烁着恶毒和冷漠。 他们面无表情,好像一群潜伏的野兽,等待着她筋疲力竭后将她吞噬。 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拼命挤压碾磨着她。不管怎样奔跑,她既逃不出这片蔓延的黑暗,也逃不出来自那一双双空洞眼睛的注视。它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将她的灵魂不停切割后又笨拙地重组。 第88页 压抑和痛苦就如同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永不停歇。 “高深的魔力要么来自于罕见的天赋,要么源自最深沉的痛苦。”马人的话在她耳边不停迴响。 她挣扎着想要醒来,越是挣扎她便越感觉自己向着更深的地方坠落,下坠途中不会有任何着力点,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 因为没有人会要她,给过她一星半点温暖的人离她而去,她幻想的父母在幻境中化为尘埃。 肩上的那道伤口像是在开始恶化一样。 “任何幻想都是软弱,更何况严格意义上你本就没有亲人。”当她睁开眼时汤姆里德尔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她床头,似乎已经研究了好一会。 在说到没有亲人时他总有一种奇异的快感。 她和他一样。 慕羽坐起来,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窥探我的但大脑,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她是真的生气了,以至于能毫无顾忌地叫他的全名。 汤姆里德尔还探过身去摸了摸她冷汗密布的额头,那双黑色深邃的眼睛是昏暗室内唯一的亮光:“我也说过有一股力量在保护你的大脑,”他垂下了眼睑,“只是感觉而已。” 彻底从梦魇的余波中清醒后慕羽才能正常思考,睡前的不自在也终于被一扫而空,这时换她十分有兴致地打量汤姆里德尔:“你很擅长撒谎,汤姆。” “你不想真正救格林格拉斯家的女孩,”他突兀地换了话题,“只是想借她牵制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搭上法国魔法部部长。” 慕羽往他那边动了一点,他是比寒冷的空气更加冰冷的存在,却在掺入权力和利益的交锋时像一块磁铁一般吸引她。 “我只答应竭尽全力维持她的健康,”再是低着头汤姆里德尔也能推测出她的心情,在这方方面她必定是愉悦的,“根本没有什么秘方,唯有更强大的诅咒才能抵消血源诅咒。我只承诺过她的健康,没承诺健康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之前的咒语和白鲜还是没能缓解伤口的疼痛,只不过乐趣将痛楚扭曲了。 “法国魔法部部长只是冰山一角,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还有更多的秘密,而秘密总能带来惊喜,”她压了压伤口,“我想看看,他口口声声的爱,到底能坚持多久?” 他没有对她的安排过多置喙,只是绕到另一边,坐得离她更近了:“在权力面前爱都是空话。” 室内好像暖和了一点。 他开始一寸寸抚摸她的头髮,因为虚无的形体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抚摸,但对于一场梦魇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你还在害怕,还在犹豫,甚至还在渴求。我没有摄神取念,刚才你一直在说梦话,”他停止了抚摸,既带着疑惑,更多的则是不耐烦,“为什么?” 他什么都知道,世界上也只剩下那么一个人得以窥探她最黑暗最无助的过去。 慕羽一圈一圈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她在拼命抵抗着,抵抗着在夜里汹涌的表达欲,抵抗着向一个未知边缘倾吐更多秘密。 这一局汤姆里德尔赢得彻底。 “我不想失败,也不能失败,”她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厚重的窗帘,仿佛想从重重帷幔中找到什么影子,“我不怕失败带来的消亡,只是害怕重新回到那道走廊,一遍遍过着比爬虫还卑微的日子。” 她第一次坦然将内心深处的恐惧揭露,因为害怕所以总是想要逃避至虚假得不能再虚假的幻境。 就这一次,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安慰自己,就这一晚。 “黑暗,无休无止的黑暗,这就是窝在阿尔巴尼亚的本体不断向我传来的信息,”汤姆里德尔就像是在随意闲聊,轻柔沙哑如同蛇般的低语在这时像是最为诱人的禁果。 慕羽没有避开他的触碰,这让他十分满意,他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主导权,“我无数次询问,为什么会败在一个婴儿手上,我忠心耿耿的朋友,为什么会抛弃我?” 他惯会用温柔和理解作伪装,慕羽也心甘情愿地待在陷阱里,不过只是因为能从他的陷阱中得到一些东西。 比如暂时逃离无休止的梦魇,比如真正的宁静。 可是现在,在伦敦清冷的圣诞夜,她有些分不清陷阱和真实了。 “我的本体比游魂还要无助,只能卑微地附身在动物身上,”在提到本体时似乎有奇异的光芒在他眼中闪烁,“渐渐地我明白了,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没有意义。羽,我们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让黑暗蔓延,直到覆盖所有人的理想。” 他的抚摸更加柔和:“这是你应该享受的乐趣,不要轻易推开它。你的天赋在此,不要荒废了。” 好像有冲动在驱使着,好像有欲望在吶喊着,合力推动着慕羽朝着一个不可知的边缘滑去。 她轻轻地,极为缓慢,极为温柔地伸出双手,既像是要抓住空气,又像是要环住什么:“疯子,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他回答得毫无迟疑,“我一直都理解你,羽,在这场棋局结束前我们都可以不分彼此。” 慕羽顿了顿,重复了一次:“不分彼此?” 第89页 伸出的手缩了回去,好不容易从窗帘中透进的一点灯光在她脸上闪闪烁烁。 “不分彼此,”他肯定了她的疑问,“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慕羽轻柔地环住了他的腰,尽管跟圈住一堆空气没什么区别:“覆盖所有人的理想…的确是极致的乐趣。你会一直在吗?” 相似的问题她问了两遍,最后一遍极其认真。 “直至永远。”他嘴角一直噙着完美无缺的笑容,配合着那双仿佛会说话的黑眸任何人都容易溺死在他温柔的外衣下。 “永远…可是一个很重的词…”她放开手,方才汹涌的冲动,疯狂的无声的吶喊似乎被抛进了窗外深不见底的夜色,“那我们一起。” 原来五十年前她偶然闯入的时空,踏足过的,雾气朦胧的伦敦真的消逝了,再也不可能回来。 永远,也要付出代价。 -------------------- 本来这一章应该在一个星期前发出来的,结果存稿箱里我弄错了时间,弄成了十一月发布,真的抱歉。 第41章 伪善 明源山后山丛生的荒草中孤独地矗立着一块石碑。明源山本就位于香海最偏僻的角落,后山更是人迹罕至。如果不是石碑上镌刻的小字以及碑前摆满的鲜花贺卡,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座坟墓。 慕羽半蹲在石碑前,自她到这便一直盯着刻在碑上的文字。 “知名企业家,慈善家慕仁先生之墓。” 应当有过一场盛大的追悼会,慕羽拨弄着墓前一朵朵白花,她都能想像许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穿戴整齐排成一列依次在灵前致敬。 伤感的总要想尽办法挤一两滴眼泪迎合氛围,窃喜的总得借着哀戚的灵堂挥发点忧伤,麻木的默默聆听讣告,想着的却是自己的葬礼。 白花下压着一张张卡片。 慕羽随意翻看着,大多都是感激缅怀,每一张都承载了最真挚的哀思,越看越刺眼。 一切都与她无关,她也绝对不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 “我回来了,”她将最后一张卡片扔在墓前,抚摸着墓碑上苍劲有力的字体,“我知道这座墓碑只是空壳,您绝对会登上那辆列车,开启更伟大的冒险。您也不会想看见我。” 她仰头朝山腰看去,那座小楼在冬天朦胧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走到山脚时她发现再也无法挪动脚步了,那座小楼已经同这座墓碑一道变成了支离破碎的空壳,使得所有缅怀抑或任性都是那么虚伪。 “我去找了木佳,知道了从前很多事情。”她对着墓碑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感嘆,语气里却没带多少感情。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铭文上,远处荒草沙沙声打断了要说的话。碑上的文字扭曲成挂满红灯笼已经贴上剪纸的大宅。 满目红色更像是鲜血的衍生。 “慕羽,慕羽,你,你,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求求你,求求你,是我错了,是我当时错了。” 一个女孩颤颤巍巍地靠着墙,她的手指指着慕羽,她精緻的面庞此时已经被泪水模煳:“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说到后面她直接抱膝蹲在墙角大哭起来。 再大的哭声也叫不来一个人。 慕羽站在卧室一角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魔杖,圣诞节后她没有在伦敦停留多久,去古灵阁清点了财产后便直接回到了九州。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找老熟人确认一件事。 “木佳,不要害怕。我只想确认一件事,”她蹲下身和女孩平视,一眼就看见女孩额头上伤口缝合后留下的狰狞伤疤,她记得这块头皮应该被缝了十针。她温柔的语气像是在和最亲密的朋友交谈:“我不是来报復你的。我们当初的帐已经算清了。我只想知道你的背后是谁?” 像是按下了什么机关,木佳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她的眼中还带着泪痕,她不再请求慕羽,而是颤抖着说:“没,没有谁,谁也没有,我,我就是讨厌你。” “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我从来没有招惹过你。即使你对我的厌恶是天生的,但几个男生和我玩游戏那件事,不像是十岁的你能够想出来的。”慕羽平静地分析道,“我们的恩怨已经扯平,你原原本本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你不想再增添一些不好的记忆,对吗?” “没,没有任何人,都,都是我想的。全部都是我想的。我就是讨厌你这副样子,就是讨厌你!” 慕羽彻底失去了耐性,她没有多余的功夫陪老熟人玩早已腻烦的游戏。 “真是遗憾。”慕羽将木佳的脸抬起来,迫使她的眼睛看着自己,“我第一次使用这个咒语。一定会很疼。legilimens.” 木佳的大脑一瞬间有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有什么东西钻入了她的记忆,这是透彻灵魂的疼痛。她的所有秘密在一瞬间无所遁形。 “停下,停下,慕羽,你这个疯子,停下!”她不停地挣扎着,但她却被无形的力量牢牢禁锢住了。 她的记忆简单至极,慕羽很快就在其中找到了想要的。 那段记忆像是已经被木佳刻入了血脉,具体的场景早就模煳,慕羽也只能看清一个男人一遍遍对着她诱导:“她是个怪胎,你很恨她,你非常恨她….一定要一入学就找她麻烦,孤立她,欺负她,用最残忍的方式,让她走向毁灭….” 第90页 慕羽想看清男人的脸,可当她刚有这个念头周围场景便飞速溃散,化为一柄利剑向着她的意识反扑。 她直接从木佳脑海中退出,将木佳扔在一边,强自压下了涌上舌尖的腥甜。 背后之人太低估她了,她还是看到了。虽然仅仅短短几秒,却足以让她辨认身份。 果然如此。 被如同丢垃圾一般丢在一边的木佳却还有力气说话,她撑起来靠在墙边,咯咯地笑:“你肯定看见了。” 从前她也是这样笑着,说出最恶毒的话,引领着其余人发明怪胎的新招。 慕羽看她如同看一具尸体。 “你的记忆总归还有点用处,”因为木佳拼命挣扎而弄乱的衣服在魔杖下很快就平整如新,慕羽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你居然还能活着,这太让人惊讶了。再见吧,后会无期。” 她刚转身木佳便在后面不顾一切的嘶吼,仿佛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狰狞的面容彻底冲散了属于女孩的纯真。 “是他找到的我,但没有他我也会讨厌你!学校的那些人也都会讨厌你!慕羽,世界上的好事怎么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凭什么不管在我们这个世界还是你们那个世界你都可以当大小姐?我家也是富贵之家,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能力?我就是讨厌你的样子,我恨你!” 慕羽转头看着眼前完全失态的木佳,对于她的言语没有半分气恼,相反还靠在墙上观赏她的疯狂。 背后的人,为了毁掉她布置了太多后手。 木佳喘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更为瘆人,压根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森森厉鬼:“是他告诉了我一个机会!你们,你们这群人不被允许欺压普通人、在普通人面前大规模使用能力,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可以把你像虫子一样踩在地上,你却不能对我做什么。慕羽,你可真行,居然能忍三年。你越忍,越躲,我就越讨厌你!讨厌你那副假惺惺伪善的样子,讨厌你的装腔作势。” 往事被一点点揭开,慕羽却连动都没动一下:“说完了?” 好像十分无聊。 木佳笑得更大声,她摇了摇头,阴恻恻道:“慕羽,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不管今后爬到哪个位置,哪怕成神成佛,也不能抹去你曾经被一群普通人像撵狗一样在走廊上追。还有那个老不死,他算什么善人。他对我们这样的人使用了能力,想抹去你做过的所有事情,一样的伪善。他死了是吗?太好了,太好了,慕羽,承认吧,你根本不伤心,甚至还….” 她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完了,慕羽抓住她的头髮一下一下往墙上撞去,却平和得像是在丢一块沙包。 “用这种手段动摇我的道心,”每撞一下慕羽都会贴在她耳边极尽温柔地说,“太低级了。” 又一下撞去,她将力道控制得很好。 “真正的神不会有具体形象,也就没有过去,现在,未来,”又是一下,“可怜你至始至终都在规则内行事,也扭曲成了规则想要的模样。” 她在借着木佳的躯壳向背后之人宣战。 “曾经我也试着在规则边框内游走,尝试着善良,尝试着去做一个好人,”她都快感觉不到抓在手里的是个人了,“你也算是教会了我,要么因为遵从规则毁灭,要么打破它,编织理想,重新定义规则。” 手底下的人体竟然还能说话,她已经摒弃了女孩的稚嫩,像是机器强行混合的不男不女的声调:“世界上消亡的神太多了,” “她”还嘎嘎笑着,“不缺你一个,你和他,从一开始便註定不能一起走到最后。” 慕羽顿了一下,将这具躯体抵在墙上,直视着那双已经翻白的眼睛,轻轻嘆气,满脸都是惋惜:“你真可怜。” 她直接将其扔在地上,理了理衣服,居高临下地俯视几乎快要不成人样的身体:“我要的从来不是永恆。” 她又踢了一脚,躯体抖动了几下便再无生气,从她摄神取念开始木佳便算是死了:“你倒是说对了一点,我有时的确挺伪善的,比如我刚才做的所有事。” 冰冷的墓碑刺痛了她,她收回手,仍然死死盯着墓碑上的字。 风唿啸着刮过荒草丛。 她缓缓站起来。 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周折才能见到她想见的人,没想到他自己来了。 她总是能完美收敛所有情绪,来人可能想破脑袋都看不透她在短短一瞬翻涌过的回忆。 她忧伤地看着孤零零的石碑,语气中带着哽咽,完全就像一个还没从亲人离去阴影中走出来的小女孩:“沈爷爷,没想到您还愿意来这陪我祭拜爷爷。” -------------------- 第42章 试探 “小羽?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身后之人似乎十分惊讶在这里见到她。 “我向学校请了假,我实在是…”她扭过头,像是不忍再多看墓碑一眼一般,“太想爷爷了。” 面对这个看上去泫然欲泣清瘦脆弱的女孩沈续一时有些无措,他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然而因执掌家族多年而带来的警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慕羽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十分蹊跷。 第91页 “小羽,逝者已逝,还请节哀。”他只得干巴巴说着客套话。 慕羽擦了擦眼角,当看见沈续郑重地在墓前摆上香烛供品时只觉万分可笑。人都不在了,供品香烛到底由谁享受? 他孤身前来,再看摆放供品的熟练程度,这场私人祭拜应该进行过不止一次。 “您和爷爷很熟?” 沈续摆好供品,郑重其事地插上一炷香:“报恩而已。” 他说得含含混混,慕羽心中却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她也确实说了出来:“因为栖桐?” 话音刚落,方才还对着坟墓恭敬拜祭的老人刷地站起,平和慈祥的面容龟裂开来,整个人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刀:“你从哪里知道的?” 沈栖桐像是他的一块逆鳞,哪怕轻轻一点,也能让这个执掌一族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失态。 “夏天栖桐来明源山看望过爷爷,她称爷爷为师父,还说当年就连至亲都放弃了她,”慕羽像是摄于沈续的威压,略略低下头,却没有半分害怕,相反还能清楚看见刚才还气势凛然的沈续一点点萎缩下去,她不动声色地继续添柴加火,“栖桐也和我长谈过。您根本不能想像那一段日子她是如何过来的。” 沈续彻底颓废了下去。刚插好的香烛在寒风中似倒非倒。 慕羽走近了几步,既像是单纯地在给要好的朋友打抱不平,又像是以此为线试图拉出更多内幕:“每一天都在绝望,痛苦,自我折磨中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支撑她的只有一股劲,可真正要活下去,这股劲远远不够。” 她看了看香炉,又看了看沈续,非常不解:“恕我冒犯,您一次次前来这里祭拜爷爷,给亡者送礼,为什么从来不去崑崙看看她?” 沈续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声:“你在为栖桐不值?你在为她质问我?” 不等慕羽开口他仿佛见到了什么新奇滑稽的玩意一样嗤笑一声:“子怀将你保护得太好了,你连家族责任感都不用考虑。” 慕羽飞速转动手里的戒指,她眼角闪过一丝笑意,又很快被强压下去,所幸沈续尚且没注意到:“家族责任感?” “我是沈家当家人,必须为整个家族考虑,”沈续的口气完全像是在教育一个不通世事的孩子,“栖桐既是我的孙女,也是当时沈家嫡支唯一的血脉。你就一点不知道崑崙七十二条法脉没有一条认可她的后果?” 慕羽其实早已知晓答案,不过她仍然假装皱眉思索:“她代表着沈家嫡支的正统性。” “你还不算傻,”沈续长长唿出一口气,似乎也知道方才态度不妥,逐渐缓和下来,“氏族地位本就岌岌可危,如果在这个时候,沈家嫡支血脉出现了一个…” 他咬咬牙,仿佛极其不齿说出那个词:“西方所说的…哑炮…不仅家族内部会动盪,对氏族虎视眈眈的学院也会藉此进一步打击氏族。我们受的气够多了,作为当家人,我必须做出选择。栖桐也太倔,太不懂事,现在都不愿意理解家族的难处…” “氏族除了牺牲…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时机不对,慕羽简直想要笑出来,“只能不断地平衡,在平衡中不断内耗?” 触及到沈续警觉的目光后她补充了一句:“只是好奇,沈家或者其余氏族一而再再而三地平衡妥协,究竟要退到哪一步,要牺牲多少人?“ 她原以为沈续的回答不会再有多少新意,无非就是斥责学院的不轨,暗示氏族潜藏的野心。没想到他幽幽说了一句:“在平衡中寻找全新的格局。不论是千年前、现在,或者千百年后的未来,延续姓氏的辉煌从来都是刻入氏族血脉的使命。“ 由于直觉的警惕他不愿意再多说。 也不需要多说了,慕羽明了了氏族的意思,至少明白了沈家的意思。 他们果然不甘心。 “我理解你的选择,也更理解栖桐,”她也恭敬地插上一炷香,凝望着墓碑,“因为我爷爷绝不会这么做。” 后面一句是她今天少数流露真情实感的话:“不论我是一个蠢材还是哑炮,甚至是一个普通人,他不会为了姓氏的荣耀抛下我,他还会耐心将我养大,”她抬头仰望灰濛的天空,呢喃道,“试着给我一个真正的家。” 沈续的不屑和嘲讽都不在她搭理范围内,她平静地说出了最终目的:“您说得也对,爷爷走了,我也不能再做天真单纯的小女孩。今天您不来我也要请您帮忙联络其他氏族当家人。长那么大,我从来没见过他们。” “你想干什么?” “你们想干什么,我就想干什么,”她只愿盯着墓碑了,“家族责任感我不是不懂,只是懂得太迟了。” 后面的人明显在深思,在不断揣摩着她的意图,但以她的立场,好像目前给出的所有理由都无懈可击。 慕羽面不改色地跪在坟前,还有心思不紧不慢地整理些许凌乱的供品。 “今年暑假,来香海湖山别院,你知道地址,”他拖长了语调,“子怀一生刚正不阿,你倒与他不尽相同。” 他走了。 第92页 察觉到身后之人彻底走后大滴大滴泪珠才滚落进坟前土壤。 “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把日记本扔在九州,“即使在哭也不见女孩声音有多么哽咽,“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凭一段记忆游回英国。” 汤姆里德尔停住了,不是因为恐吓,而是双重的惊慌。他的情绪好像彻底失控,在不应该愤怒的时候愤怒,却又在理应暴跳如雷时难以掀起半分波澜。 他厌恶慕羽的眼泪,也因她的眼泪而惊慌,仿佛她还在他最不屑,同时也最无知的领域流连。 他永远也理解不了慕羽的一部分感情,这样的不理解才让他惶恐,因惶恐产生暴怒。 不会持续多久了,他不允许任何超脱控制的事物产生。 慕羽不愿意控制眼泪,也不能在爷爷墓前控制,她温柔地望着墓碑,仿佛还是当初无忧无虑撒娇欢笑的小女孩:“为什么这样做呢?为什么为了我去做那些事?我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 她轻柔地抱住冰冷的石碑:“对不起。” 那声道歉被肆意刮过的风吹得了无痕迹。 她站起身拍了拍泥土,压根看不出哭过的痕迹:“走吧。” 一路上她连头也没回。 等整个年过完后她才启程回了霍格沃茨。 当她彻底站在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中时她才感觉到了她是真真正正踏在了地上。不知不觉中,这座鲜活的城堡已经成为了她的第二个家。这里有太多的记忆。 慕羽在斯内普那里上交了她这段时间的所有课业又经过了斯内普对她魔药水平的查验后,刚从魔药办公室走出来达芙妮便一把拉住了她。 “羽,你和爸爸….” 达芙妮始终记挂着那晚两人在书房的密谈。 “格林格拉斯先生的确忧心利亚的情况,”对于达芙妮的盘问慕羽早有说辞,“他只是向我购买了几种东方的药材。一个交易而已。” 的的确确是一个交易,可惜交易的金额,恐怕最终格林格拉斯不太愿意付。 达芙妮见她坦坦荡荡才稍微放心,但仍然不确定问了一句:“真的?羽,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就不要骗我。” “我发誓。” 她说得也极其真挚,达芙妮这才暂时打消疑虑。 她们穿行在走廊上,慕羽发现不过两个月没回来,走廊似乎都陌生了。她看了看在走廊上到处飞舞乱蹦的一个个金色翅膀,背着竖琴的脸色阴沉小矮人,“梅林。这一堆玩意儿又是谁的主意?” 达芙妮撇了撇嘴:“还能有谁?我们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师罢了。不过,你不休息一下?” 慕羽和达芙妮沿着旋转楼梯向上走着,她回来时正好赶上了魔咒课。 “我已经休息了很久了,能待到二月份已经是邓布利多格外开恩了。” 她们走上了拥挤的走廊。那些脸色阴沉的小矮人也越来越多,慕羽虽然瞧不上洛哈特,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些小矮人好歹还是给因蛇怪袭击而蒙上一层阴影的城堡增添了几许活泼的氛围。 慕羽正这样想着,她和达芙妮突然被粗暴地推开,达芙妮恼怒道:“嘿!看着点!” 那是一个小矮人。 “我有一个配乐的口信要亲自传达给哈利波特。”小矮人的表情十分兇狠,他根本不待哈利反抗就已经拨动了手中的竖琴。 哈利想要逃跑,小矮人却粗暴地拉住了他的书包,一道撕裂声哈利的书包被撕成了两半,他羊皮纸羽毛笔书本全部掉在了地上,墨水瓶也碎了。走廊更加拥堵了。 慕羽离他比较近,一眼就看见了哈利的书包里已经有了那本她熟悉的日记本。她都不值得日记什么时候又跑到了哈利的书包。 看来他急不可耐地想要施展计划了。 在走廊的尽头,汤姆里德尔站在没人的角落里,他对着慕羽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哈利自然看见了慕羽,他更加慌乱地想将所有东西捡起来,最糟糕的是,马尔福懒洋洋地声音也从后面传来:“这是怎么回事?” 小矮人挡住了哈利的去路:“好了,这是你带歌声的情人节礼物,听好了。” 饶是慕羽再会收敛情绪,在听到第一句歌词时她也差点绷不住。 “他的眼睛绿得像新腌的癞///蛤///蟆….” 癞////蛤///蟆?还是新腌的? 人群中迸发出一阵激烈的笑声。 就连达芙妮也笑得前仰后合。 慕羽看见哈利的脸色越发难看,马尔福更是捡起了汤姆里德尔的日记本,他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波特的情人节礼物!波特一定在上面写了什么!”他随意地翻动着,见上面并没有什么字,又要递给克拉布和高尔。 哈利发怒了,他正准备对马尔福使用魔法,马尔福突然握住手腕痛唿一声,他像是触了电一般将日记本丢了开来,日记本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又回到了哈利手上。 马尔福抬眼便看见了慕羽冷冽的眼神。他略略打了给寒战,嘴上却一点也不服输:“逃学回来了?东方佬?” 慕羽懒得搭理他。她对着哈利的书包施了一个修復咒:“走吧,哈利。” 格兰芬多学院的级长珀西此时也急匆匆地走上前来:“走廊上不准施魔法!慕羽,我要报告!” 第93页 慕羽根本不在意:“随你。” “魔法是我施的!”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哈利说出这句话倒不是那么稀奇,但是后面那个人…. 达芙妮嘟哝了一声:“见鬼,西奥多哪根神经搭错了?” -------------------- 第43章 微妙 珀西目光在几人间逡巡,似乎第一次碰上这样的状况。 “格兰芬多斯莱特林各扣五分,”他清了清嗓子,“在汇报里我都会写。” 西奥多诺特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跟过来站在了慕羽旁边,令她惊奇的是向来不怎么多事的诺特居然对着珀西阴阳怪气道:“随您意就好,级长。” 摆在明面上的嘲讽将珀西气得不轻,他铁青着脸重重哼了一声才拂袖离开。临近上课,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去,一堆人蜂拥向魔咒课教室走去。 慕羽再次望向走廊尽头,那道人影消失了。 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的马尔福趁着上课前最后一点时间将西奥多诺特堵在了教室门口,苍白的脸上堆满讥笑:“诺特,你到底是哪边的?” 西奥多诺特挑了挑眉,扫了一眼三人:“我只知道我们都处在同一个学院,一年级杰玛学姐的话你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德拉科。” 轻蔑的眼神刺激到了德拉科马尔福,又一时找不出什么恰当的话反驳,只得恶狠狠警告他:“等我回去告诉我爸爸,你就等着他转述给诺特先生听吧….”他凑在西奥多诺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诺特先生如果知道你和一个骯脏的混血….” 西奥多诺特四两拨千斤般拨开马尔福身后的高尔,擦肩而过时他也附耳轻声道:“这种话,有本事就当着她的面说,德拉科。哪怕你敢向其他人宣传我都会佩服你。” 弗立维教授走进了教室,再如何马尔福也不敢当着教授的面做什么小动作,恨恨瞪了西奥多诺特一眼后才带着克拉布和高尔向教室另一边走去。 几人间的争执慕羽全部看在眼里,她摇摇头,自顾自翻开厚重的书本继续钻研那个可以说毫无进展的咒语。 小孩子之间无聊的斗争而已,她没空在这方面花心思。 想到这时她丝毫没察觉自己也还是一个小孩子。 在看到西奥多诺特走过来时达芙妮便在第一时间坐远了些,在慕羽旁边腾出了一个足可以坐下一人的位置。 “谢谢。”西奥多诺特也毫不扭捏地坐了下来。 女孩天生对八卦的敏感让达芙妮不断偷瞄两人,准确的说她注意力更多放在了西奥多诺特身上。见慕羽对此没什么反应,她轻嘆一声,十分同情地看了看西奥多:“你可真会折磨自己。” 她从未见过慕羽对男生展现出正常的好奇。 魔咒课的练习对慕羽已经构不成丝毫障碍,她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将桌上的铁盒完美割成了两半。能让她困扰的只有那个至关重要的咒语,以及… 她轻轻抚过记满了笔记的笔记本,其中至少有十页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号。 只要是和灵魂牵涉的阵法,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又在羊皮纸上画了几笔,思路再一次卡壳。她转了转羽毛笔,索性暂时搁下这个咒语,转头开始研究另外一个,自从圣诞节在戈德里克山谷经歷了那一遭后,她便一直对传送符之外的移动方式十分感兴趣。 她对太多咒语感兴趣了。 一旁的西奥多诺特和达芙妮还在和固若金汤的铁盒较劲。西奥多诺特的魔药学远远超过了高年级学生的水平,对于魔咒却十分不擅长。 或者说,他对魔咒仿佛有天然的牴触。 砰地一声他的铁盒在不断承受咒语中擦出了火花,火星溅在了慕羽的笔记本边缘,立即被她弹开。 仿佛仅仅是吹走一缕尘埃。 “抱歉。”西奥多诺特不见丝毫窘态,反而还彬彬有礼地道歉。 “没事,”慕羽看了一眼已经被折腾得不像样的铁盒,“手腕稍微提高一点,最后一个音节再重一点,你刚才已经快了。” 西奥多诺特却垂下了魔杖,看着她清秀的笔记:“幻影移行?你已经开始学幻影移行了?” 听上去他好像有些失落,尽管慕羽很难明白这有什么可失落的。 “对理论知识好奇而已,霍格沃茨不能幻影移行,你也知道,只有成年巫师才能学习,再通过魔法部认证才合法。理论看上去都很简单。“ 她当然不会说实话。 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其他,西奥多诺特看上去好像完全放弃切割他的铁盒了:“我也只喜欢理论。” “diffendo.” 他最后对着盒子念了一遍咒语,这一遍比任何一次都要重。 盒子缓缓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最终彻底分成两半。 慕羽本想客气夸奖两句,西奥多诺特已经不想继续进行这个话题了,他像是无聊了一般不断惦着两个铁块。 出去了两个月她都快不认识西奥多诺特了。 他们原本就不太熟。 “圣诞节后你去了哪里?这两个月你错过了很多精彩。”仿佛仅仅只是课堂间隙的闲聊,他问得十分随意。 但视线从没有离开过慕羽。 第94页 “回家,”慕羽简短回应,说出这个词对她来说极其艰难,更别说继续深入下去,“有什么精彩的呢?无非就是波特波特。” 一节课太短了,短到一段对话才开始便即将结束,短到足以将西奥多诺特未竟的话语全数堵在嗓子眼。 他没有继续逗留在她身边的理由,即使他有无数种可以重启对话的方式。 可每一种都不是他所理想的。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慕羽礼貌地向他道别,又匆匆顺着人潮消失在走廊。 而慕羽对他所有心思一无所知。 不管是梦境中反反覆覆蜿蜒黑暗的走廊,还是内心翻涌的渴求,每一样都足以将她远远推理色彩斑斓的生活。 洛哈特放出的小矮人对城堡造成的混乱仅仅只持续了一天。虽然混乱,但确确实实拂开了几分城堡中的阴霾。很多人脸上再也没有圣诞节时期的愁云惨澹。 慕羽正准备熄灯,她着实困了,汤姆里德尔如同鬼魅一样地站在了床头。 他的行踪越来越飘渺,似乎除了吸收金妮生命力以外还在筹划更多的事。 她枕在床上看着银绿色的天花板沉默不语。 “离西奥多诺特远一点。” 汤姆里德尔飘到了窗户前,一只巨大的乌贼从窗户前游过。慕羽翻了个身望着他的背影。 说不出的古怪萦绕上心头,她反反覆覆思索着西奥多诺特有什么地方值得他注意,或者他又想编织什么陷阱。 不管是阴谋也好陷阱也罢,西奥多诺特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个局外人。 她第一次感觉他的心思是那么难以捉摸。 “驼背老诺特…我的老朋友了,”提起从前的旧部时他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变得高亢尖锐,“没有多少用处的庸才,当年对魔法部痛哭流涕,说中了夺魂咒…” 背叛总是让他变得格外容易暴躁:“他忘了几十年前他是多么卑微地跪在我脚下,乞求我赐予他强大的力量,恢復纯血的荣光。懦夫,叛徒,废物,很难想像他的儿子能有多少改进…” 气氛越发诡异了。慕羽能够轻易理解他对背叛的愤怒,她也总是能够耐心聆听他的一切不甘与暴戾。 但从愤怒之外她敏感地察觉到了另外一层更为陌生的情绪,比愤怒更加勐烈,比暴戾更加难以掌控。 她最讨厌出现脱离掌控的新事物。 “汤姆,”她温柔地打断他,轻柔如同烟雾的语气既在缓缓平息他的怒火,也在试图驱离那层陌生的,即将失控的情绪,“他们总会付出代价,将所有理想,所有信仰献祭给神,更不值得你的愤怒。” 她打了个呵欠,再也抵挡不住困意,却必须在他面前强撑着保持理智的思考:“你到这里来不仅仅是为了嘲讽诺特和他的父亲。” 室内最后一盏灯灭了,仅剩黑湖碧绿的波光在墙上摇摇晃晃。 也无情提醒他再一次在慕羽面前失去了克制。时间的概念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无限拉长,长到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扭曲,都在叫嚣着催促着尽快将这朵飘忽的云彩,盛开在深渊的彼岸花死死攥在手心。 他好像要等不到学期末了。 这个女孩总是能打乱他所有的部署。 “当然不。我已经向哈利波特展示了五十年前那段记忆,他会以为是海格那个蠢货打开的密室。我在一步步诱导他,只要找机会袭击他的那个泥….”似乎只有谈论利益,谈论所谓的合作才能让他重归冷静。那个词都到嘴边了,却硬生生转了方向,“那个麻瓜家庭出身的朋友….” “多久动手?” “学期末。在他们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慕羽的手指一下一下叩着床垫:““我会去帮斯普劳特教授照顾曼德拉草和肉芝,加快解药的进度,他们会更加松懈。” “祝你成功。”她闭上了眼,听上去十分没有诚意。 有一道目光始终注视着她,不愿放过一分一毫的细节:“你会去吗?你会遵守承诺?”他重新恢復了惯有的,带着蛊惑,如同毒蛇嘶鸣般轻缓的语调,“说好的,一起。” 慕羽停下了小动作。 她的回应隔得太久了,久到他都以为她睡着了。 “我会的,疯子,”她似是勾了勾嘴角,“你也说过,永远。” -------------------- 第44章 开端 整整连续两个月慕羽不是泡在图书馆中继续在一张张羊皮纸上写写画画便是在温室中帮助斯普劳特照顾曼德拉草和肉芝。 斯普劳特教授显得尤为高兴:“斯莱特林加十分!羽,太感谢你的肉芝了,他们虽然对英国的气候不是很适应,但已经够用了。解药会更快地研制出来。” 慕羽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用这么客气教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也希望早日配出解药帮助受害人恢復。” 斯普劳特教授欣慰地拍了拍她:“好孩子。” 蛇怪这两个月都没有再在霍格沃茨发动袭击,城堡内的生活几乎恢復了正常,也很少再有人去讨论到底谁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了。 復活节假期后二年级学生不得不面临一项极为重要的选择,每人必须定下下学期的选修课。 第95页 慕羽不急着查看选修列表,这个周五早上就连预言家日报都没能吸引她的注意。她将一封扁平的白色信封压了又压。信纸握上去轻飘飘的,似乎里面什么都没装。然而还没等她将其拴在猫头鹰腿上猫头鹰便止不住地发抖尖叫,不停往后退着。 “嘘嘘嘘,”她难得的轻柔抚着猫头鹰的毛,从远处看似乎在安抚,“乖乖的,安全的将这份礼物送到应该去的地方。我会知道你办成了没有….” 猫头鹰停止了颤抖,看上去不像是被安抚住的,像是被吓到的。她稳稳地将信拴好,再次拍了拍它,后者头也没回地扑棱着翅膀向远方飞去。 身处霍格沃茨也只有这样的寄信方式最为稳妥,她抬头看了一眼仍然灰濛的天空。 格林格拉斯会喜欢这份惊喜的。 “你没有写地址,”坐在对面的阿斯托利亚冷不丁说道,小姑娘狐疑的眼神在她脸上转来转去,“怎么能保证寄到?” “不是每封信都需要地址,”做完了这些慕羽才拿起选修课清单,“猫头鹰比你想像的还要神奇。” 阿斯托利亚咬着嘴唇,显然不满意她的说辞,但慕羽已经拿着清单询问达芙妮:“必须选两门?” 从拿到清单开始达芙妮便一直在埋头研究,她听出了慕羽的不情不愿:“当然,这对我们以后的职业发展非常重要。” 慕羽不置可否,她又看了一遍清单,在占卜课和古代如尼文上籤下了名字。达芙妮瞄了一眼她的选择,一脸震惊:“羽,这,这可是会影响我们今后职业发展方向的。我一直以为你会学习算术占卜来着。爸爸说霍格沃茨的占卜课已经根本没有开设的必要了,你不能从占卜课上学到什么有用的,不过是一堆胡编乱造…..” 慕羽眨了眨眼:“至少只用胡编乱造就可以矇混过关啊。” 一边的西奥多诺特也在此时做好了选择,在偶然看见诺特的选择后达芙妮嘀咕了一声:“都疯了。”随即在算术占卜和保护神奇动物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选完课她像了结了一桩大事一般将笔一扔开始晃着慕羽的胳膊:“羽,今天下午的魁地奇比赛,格兰芬多对赫奇帕奇,你陪我去好吗,你从进校起居然没怎么看过一场正经的魁地奇比赛,就去看一次好不好?” 慕羽仍然在琢磨着那个咒语。可参考的资料实在太少,咒语本身又残缺不全,更遑论还要对其改进,能推进到现在这个地步几乎是她实力的极限了。 达芙妮只晃得她更加头疼烦躁。 万圣节她真不该接受达芙妮的道歉,她应该就任由两人的关系持续冷淡下去,没有达芙妮她一样有办法找到艾伯特格林格拉斯。 如果她不愿自然会有万种藉口,但理智告诉她也许是时候出去散散心了,再继续想下去也只不过是徒劳。 “好好好,我陪你去。”她做出一副对达芙妮的纠缠万分无奈的样子,却也藉此机会拂开了搭在她胳膊上的手。 可惜她是註定看不成魁地奇了。 所有人都在对双方球员的登场翘首以盼,达芙妮还在她耳边不厌其烦地给她科普赫奇帕奇有一个叫塞德里克的找球手是多么英俊时,他们只等来了麦格教授。 麦格教授的声音被魔法放大了无数倍,她接下来的话让原本还热闹的球场死寂了下来:“所有学生必须返回本学院的公共休息室,在那里你们学院的负责人会告诉你们更多信息。” 她不断重复着:“所有学生必须返回本学院公共休息室…..” 达芙妮一把抓住了慕羽:“是不是,是不是….” 慕羽站在高台上看见哈利和罗恩在人群中被麦格教授叫走,她敢肯定这次出事的一定是赫敏。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她抓紧腰间的玉佩,因为看不清眼下的局势而心神不宁。 在这场局里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她也不例外。 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处于哪一个位置。 是对危险毫无所觉的蝉,还是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螳螂,抑或是隐匿在背后的黄雀,或者…. 隔岸观火等待收割猎物的猎人。 达芙妮脸上最后一点红晕也被惨白代替:“他们绝对要关闭学校了…” 慕羽随着斯莱特林的学生回到了公共休息室。赫敏和另一个拉文克劳的女生再次被袭击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马尔福一路都在得意洋洋的炫耀:“邓布利多一定会被赶出去。我爸爸是校董,他可以向魔法部施压。我早就说过那个泥巴种会是下一个。” 他一点都不在乎路过格兰芬多时格兰芬多学生对他的怒目而视,反而继续大声嚷嚷着:“我爸爸当初就不想把我送到霍格沃茨,他想把我送到德姆斯特朗。德姆斯特朗可比霍格沃茨好上数百倍。但我妈妈不希望我离家太远。” 他显得有多么遗憾似的。 他们回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不久西弗勒斯斯内普便推门走进了公共休息室的大门。 “所有人必须在晚上六点之前回到公共休息室。上课必须得有一位教师护送,不得单独一人使用卫生间。晚上不再进行任何活动。”斯内普将手中的羊皮纸一字一句念完,才生硬道,“我很高兴我们学院至今没有一个人受到伤害。你们可怜的教授已经够忙的了。但愿你们不会像其他学院的蠢货一样给我找麻烦。” 第96页 马尔福回应得比任何人都积极:“当然,先生。” 一直腼腆地阿斯托里亚却问道:“霍格沃茨会关闭吗?先生。” 斯内普沉默地将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再提到关闭霍格沃茨这个问题时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尽相同。过了很久他才挤出几个字:“暂时不会。” 说完后他便再也不看学生,直接推门而出。他一走没人愿意回寝室,反而聚在一起嗡嗡地讨论着刚发生的事情,其中马尔福的声音最是响亮。 “霍格沃茨的办学方式早就该改改了。等清洗完了泥巴种,就该轮到一些混血,麻瓜的血脉是对巫师血脉的玷污,有些人最好小心点,指不定下一个就会…” 他的话明明确确意有所指,可惜也再说不下去了。 “关禁闭,马尔福先生,”是级长杰玛福利,她一开口讨论声便瞬间停息,足以看出这位级长的威信。向来温和的杰玛此时冷眼看着马尔福,“我不会像珀西韦斯莱那样给自己学院扣分,但如果你再在这里胡言乱语,我一定会上报给斯内普教授,让他给你一个足以累积到下学期的禁闭。” 她环视了一圈剩下的人:“都忘了斯内普教授的话了?或者你们都喜欢去魔药办公室义务劳动?” 最后那句话是最有威力的,所有人听后都四散开来,像是商量好一样专注于自己的事—假装专注。 慕羽坐在角落看完了整场闹剧。她明白杰玛福利的用意,可是细微的关照和善意从来对她可有可无。 她正准备上楼,不想一个人将她堵在了楼梯口。 是西奥多。 “不要在意德拉科的话,”他低下头,仿佛是在掩饰对马尔福的嫌弃,“他向来这样,一个只知道在嘴上逞能的胆小鬼。” “我为什么要在意他?”她偏了偏头,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纠结的必要,“他不值得。” 她直接绕开了诺特。 继圣诞节的石化事件后,霍格沃茨再度被笼罩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成对的幽灵成对的教师整日不停地在走廊上巡逻着。慕羽的生活却没有受到过一点影响。她继续每日去帮助斯普劳特教授照顾曼德拉草和肉芝。解药是所有人的希望。 在那次袭击事件不久,又传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邓布利多被校董会驱逐了。 邓布利多是整个学校的主心骨,他的离开只能更扰乱人心。 慕羽实在不知道魔法部和校董会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对她来说越乱越好。 那个阵法已经被她演练得十分纯熟。 又是一年夏天到来,阳光变得越发炽烈,然而这并不能驱散城堡里的阴霾。没有人还有心思学习。直到五月的一天,在大礼堂中,麦格教授大声宣布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你抓住了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邓布利多要回来了!” 慕羽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她当然知道这个消息,曼德拉草和肉芝都已经成熟,解药就快要研究出来了,汤姆里德尔一定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动手是最绝妙的时候。 果然,麦格教授宣布道:“解药马上就要研究出来了。所有被石化的人都将甦醒。” 所有人一阵欢唿,然而麦格教授接下来的消息却让他们都噤了声:“考试还会照常在六月一日进行,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认真准备。” 达芙妮在慕羽身旁抱怨道:“梅林的鬍子!他们还有心情筹划考试!他们难道不知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认认真真学习了吗?” 慕羽仍然一副不急不徐的样子:“放轻松达芙妮,教授们给分一定会宽松的。他们知道怎么回事。” 考试?恐怕今年他们是考不了了。 格兰芬多的长桌上哈利和罗恩明显高兴起来。他们也许想着等赫敏甦醒后就能给他们解答所有问题。唯有金妮与四周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她像是有什么话要和哈利和罗恩说,又似乎不敢的样子。 他们再次被教授护送着去上课,在人流交错之际,慕羽看见哈利和罗恩偷偷向着校医院的方向熘去。赫敏一定给他们留下了线索。 她丝毫不怀疑这点。 斯莱特林这节课本应该上魔法史,慕羽十分敬佩宾斯教授对教书的执着。这段时间不仅学生上课心不在焉,就连老师也是勉强打起精神应付。唯有这个幽灵教授,他始终都用着一成不变的枯燥的语气讲着精彩纷呈的歷史事件。 宾斯教授正讲到十六世纪妖精大叛乱时,麦格教授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学校。 “请所有学生立刻回到休息室,请所有老师立刻到教职工休息室。” 慕羽握紧了玉佩。 是时候了。 这也是她棋局的开始。 他们的博弈其实早就开始了。 回公共休息室的途中没有人愿意说话,大家都沉默安静地走着,好像所有人都已经预见到了霍格沃茨的命运。在走上寝室的旋转楼梯时达芙妮勉强对慕羽笑了笑:“霍格沃茨可能真要关闭了。羽,但愿我们以后还能再见。” 她再是沉稳此刻也没有心思在这里应付达芙妮:“要再见总是有很多机会的。” 一回到寝室她立刻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了傀儡。眼前这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就是她近乎一年以来的成果。然而真正成功的傀儡是能够让人附一缕精魄在上面仿照当事人自由活动的。她现在的技术显然不够成熟。 第97页 傀儡静静闭着眼睛,宛如睡着了一样。 这就足够了。 她将傀儡放到床上,又在床上随意丢了一本书,装作她是看书看到睡着了的样子。她打上了一枚隐身符,邓布利多不在,只要小心避开麦格教授这样的教师,不会有人看穿她。 公共休息室中一个人也没有,她径直向着一楼卫生间走去。 汤姆里德尔就等在楼梯上。慕羽的符瞒不了他。他微笑着朝着慕羽伸出手:“羽,希望你准备好了。” 慕羽的眼中满是平静,她搭上了汤姆里德尔的手,他已经凝成了实体。他的手和她的一样冰冷:“我当然准备好了。” 他就这样牵着她来到那个洗手台,他嘴里发出一连串晦涩难懂的音节,洗手台像慕羽第一次见到时那样旋开,露出深不见底的通道。 这个时候他却没有再走下去了。 “我的魔杖,羽,我需要我的魔杖,”他俯身对她低语,以一种近乎胜利者的姿态,“你用不到它了。” 漆黑的通道和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有什么区别。 呜呜的风声更像是奏响的哀乐。 慕羽敢肯定只要她胆敢说出一个不字,下面的东西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撕成碎片。 都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她没有思考似的,直接将那根紫檀木魔杖交到他手中,她是那么冷静,甚至还有闲心欣赏那双黑眸中的野心和贪婪:“疯子,你也记住你说的,永远。” 她直接纵身跃下。 -------------------- 第45章 算计 滑过黑暗幽长的通道,慕羽还是来到了开学前她就看过的空地。萨拉查斯莱特林的雕像仍然矗立在正中央。密室中滴答滴答的水声还有雕像后那一股一股兇残的能量,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杀气为这个城堡深处的密室染上了无形的血腥。 地上躺着了无生机的金妮。 慕羽对此一点也不意外。 他们就这样各自静静靠在一根巨蛇缠绕的石柱上,彼此之间泾渭分明。谁也没有在这时说话。 头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汤姆里德尔已经丝毫不掩饰喜色,对于新的躯体他已经不是那么在意了。 他看向正抬头仰望天花板的少女。 有很多种方式获得躯体,然而慕羽只有一个。 等到事成后他会去阿尔巴尼亚结果掉无用的本体,在永生、权力的道路上他将走得比任何人都远。 慕羽,这片飘忽不定的云彩只能被他一人牢牢握在手中。 “不能让哈利波特知道我。”慕羽又加了一张幻身符,她隐到了角落。 “羽,你一直那么谨慎….” 通道的另一头传来脚步声。他停止了交谈 哈利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一点生命体徵的金妮。 “金妮。”哈利急忙跑到金妮面前跪下来,他抓住金妮的肩膀将金妮翻转过来。金妮的脸色如同大理石一般惨白。哈利将魔杖丢到了地上:“金妮,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死。” “她不会醒了。”汤姆里德尔从一根石柱后绕出来。他顺势捡起了哈利掉在地上的魔杖。 “汤姆…..汤姆里德尔?” 汤姆里德尔点点头,他的眼神没有离开过哈利。 慕羽在角落中皱了皱眉头。他还在等什么,他难道还等着和哈利波特在这个鬼地方喝下午茶吗? “她再也不会醒来了。”汤姆里德尔淡淡地扫了金妮一眼。 哈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瞪大眼睛看着里德尔:“不会醒来。。。。。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去纠结这些没有意义,他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听着,里德尔,你得帮我。有一个蛇怪,我不知道在哪,它随时可能攻击。” 哈利满头大汗地找着魔杖,却发现魔杖不见了。 里德尔仍然注视着他,修长的手指玩弄着哈利的魔杖。 “它不受到召唤是不会来的。”他继续盯着哈利波特,“我们需要谈谈。” 哈利焦急道:“能等会谈吗?现在要….” 里德尔打断他:“就现在。” 慕羽在角落中冷眼注视着他们。汤姆里德尔耐心地解释着他是如何一步一步引诱控制金妮,让她打开密室放出蛇怪,掐死学校的公鸡。他太过于自信了,自信到他认为哈利波特已经牢牢在他手心逃不出去了,也自信到想当然地以为她会真的按他设想的路线走。 殊不知她早就在布置棋局。 她也在赌,赌一个最完美的机会。 “伏地魔,是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他拿着哈利的魔杖在虚空中写下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之后他将魔杖一挥,那些字母换了位置。这是慕羽早在一年级就发现的秘密。 他余光看向角落:“看见了吗?这个名字是我在霍格沃茨读书的时候就用过,当然,只对我最亲密的朋友用过。你以为我还会保留我那个骯脏的麻瓜父亲的名字吗?哈利,我为自己想出了一个新的名字,我知道有朝一日我将成为最伟大的魔法师,各地的巫师都不敢再轻易说出这个名字。” 唯有慕羽,唯有跨过五十年时空送给他一朵彼岸花的慕羽,仍然称唿他汤姆。 第98页 她眼中从未看见过那个骯脏的混血,他甚至怀疑慕羽根本不在乎纯血混血。她也从未看见过那个曾经让人闻风丧胆,象徵着恐惧和力量的黑魔王,她看见的仅仅是汤姆里德尔。 这个名字在她这褪去了骯脏耻辱。 仅仅是一个名字。 哈利的目光从惊愕转变为仇恨,他一字一句道:“你不是,你不是史上最厉害的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才是史上最厉害的巫师!” “我只用一段记忆便将阿不思邓布利多赶出了城堡。” “他并没有走!”哈利大声道。 从远处传来音乐声,这声音飘渺空灵,慕羽突然想到邓布利多的话:“霍格沃茨从来不会拒绝值得帮助的人。” 一根石柱在这时喷出了火焰。一道火红的鸟突然从天而降,站在拱形的天花板上唱着它空灵的歌。慕羽对它太熟悉了,邓布利多的凤凰,福克斯。 她赌对了。 在这时慕羽才松开了从进密室以来便死死抓住的玉佩。温凉的玉佩都因她手心里渗出的汗水而变得滑腻。 汤姆里德尔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不管是和邓布利多的角逐还是和她的博弈,这第一子,他已经输了。 福克斯将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裹扔到了哈利身上。 是分院帽。 汤姆里德尔嗤笑了一声:“这就是邓布利多送来的东西,一只会唱歌的鸟,还有一顶破破烂烂的帽子。” 他退开了几步:“那让我们真正来较量一下吧,一边是伏地魔,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继承人,一边是哈利波特,大难不死的男孩,带着邓布利多送给他的武器….” 他面向着石像发出嘶嘶的声音。慕羽从能量的波动便能知道他在召唤蛇怪。 哈利紧紧闭上眼,他听见了一个庞然大物落地的声音。蛇怪是背对着慕羽,慕羽只能看到他通体的绿色和毒蛇特有的艷丽的光芒。凤凰福克斯也一抖翅膀向着蛇怪追赶而去。 汤姆里德尔靠在慕羽藏身的那个石柱后面低声说:“羽,你很幸运。你有幸见证了歷史,看着我是如何仅用一段记忆将邓布利多赶出霍格沃茨,又是如何用这一段记忆杀掉了大难不死的男孩。不,我将不再是一段记忆了….” 慕羽的笑容隐匿在黑暗中,她一言不发。 汤姆里德尔再次抬头时却看见福克斯在蛇怪的脑袋上盘旋,蛇怪对着凤凰露出了尖利的毒牙。福克斯勐地俯冲下来,它的金喙扎进了蛇怪的脑袋,一股黑血如雨点一般泼洒在地。蛇怪的两只眼睛被凤凰啄瞎了。 汤姆里德尔变了脸色:“别管那只鸟!那个男孩在你后面。杀了他!” 蛇怪转过身,福克斯时不时对着它的眼睛便是一啄。慕羽则已经在暗中布置阵法。 蛇怪的尾巴扫了过来,将分院帽扫进了哈利怀中。 哈利胡乱将分院帽罩在头上卧倒在地,此时蛇怪的尾巴又袭来,哈利伏倒在地,他感觉头上有很重的东西,他一把摘下帽子,却摸到了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 慕羽神色凝重,这把宝剑,不比任何本命法宝差。 邓布利多的底牌太多了。 蛇怪又一次盲目地沖了过来,哈利躲闪间撞到了密室的墙上,他鼓起勇气举起银剑对准它的上颚深深扎了下去,直没剑柄。但毒牙也扎进了哈利的胳膊里。 蛇怪痛苦地扭曲着,翻滚到一边,那根毒牙断裂了。 哈利一把拔出长牙,剧烈的疼痛让他头晕目眩。福克斯停在了哈利肩头。 是时候了。慕羽这样想着。 “你死了,哈利波特。死了,邓布利多的鸟都知道,你看,它在哭呢。” 他悄无声息地掏出那支真正属于他的魔杖。长袖遮掩下他一遍遍抚摸着这根忠诚陪伴几十年的魔杖,它的最高价值也仅仅体现于两次。 第一次是在他十一岁从奥利凡德商店选中它的时候。 第二次则是现在。 他即将踏足一个任何巫师想都不敢想的领域。 那株盛开在深渊里的彼岸花只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死去。我有的是时间。” 异变陡生。 然而哈利的伤口却在缓慢地癒合。汤姆里德尔不可置信地看着哈利逐渐癒合的伤口,他冲着福克斯道:“滚开,你这只破鸟,滚开!” 凤凰的眼泪能治伤…. 他突然想起曾经那一抹陪着慕羽穿行在城堡中的执念。慕羽说,不要小瞧任何一种生物。他当时是如何想的…..时光将那一段记忆都模煳了。 福克斯腾空而起,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还未等汤姆里德尔反应,它便抓起那日记本丢进哈利怀里,电光火石之间,哈利来不及多想便拿着毒牙径直插入日记本中心。 一阵可怕,持久,刺穿耳膜的尖叫,一股股墨水从日记本里汹涌喷出。汤姆里德尔扭曲着发出一声声惨叫,他看向的始终是角落里的那个对着他微笑的女孩。 还有时间,借着金妮韦斯莱的生命力他还能做完这件事。 这枚魂器的完整与否对他已经不重要了。 慕羽像是早已料到他的动作,微弱的红光已经先一步击中了紫衫木魔杖。昕长的魔杖打着旋飞向她,精准地被她抓在手心。 第99页 刚刚那一场战斗一点也没有波及她。她穿着黑色的长袍,长袍上纤尘不染。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空中飞舞出一道道轨迹。 她像是盛放的彼岸花,美丽,却又残酷。 她朱唇轻启:“列,斗,阵,印!” 汤姆里德尔感觉他的灵魂被撕扯着,好像要被强行封入一个地方。从金妮身上吸收的生命力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他又要重新回归卑微,虚无的状态。 然而似乎再也没有多余的选择了。等待他的要么是毁灭,要么是慕羽的陷阱。 “你输了,汤姆。”慕羽轻声对着他说。腰间的玉佩越发滚烫起来。 地上躺着的金妮抽动了一下,慕羽看都没看一眼,她竭力维持着所有正在运转的阵法,封锁住这片灵魂逃逸的可能。 福克斯十分怀疑地围绕密室一圈一圈盘旋,似乎是当真没发现什么异样才鸣叫着向密室外飞去。 哈利扶起了刚刚醒来的金妮,两人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 “你算计我。”汤姆里德尔用几不可闻地声音说道。 “你想将我制成魂器,”玉佩从她腰间落下,叮地一声掉在地上剧烈颤动,好像拼命要挣脱,她弯腰将其拾起,还擦了擦沾染的灰尘,“我的命,便是制成魂器的条件。” 她说得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用活人做魂器,疯子,东方关于灵魂的那些书你是真没有白看,”他的灵魂在激烈地反抗,慕羽险些压制不住,“但你太自大了,在你让我交出魔杖时我便肯定了你想做什么。金妮韦斯莱的生命力只不过是你杀我的工具。” 她走到蛇怪前,一把掰下毒牙,手中全是蛇怪余温尚存的鲜血。她飞速将毒牙装进戒指。 “在灵魂的探索上东方走得比谁都远,你瞒不了我。”她靠坐于石柱上,手中玉佩滚烫得几乎快要握不住,她却像是如同在对着最亲密的挚友私语。 亦如从前每一次的陪伴。 “其实你杀不杀哈利波特和我没有半分关系,不管怎样你今天都杀不了我,”她闭上眼,轻嘆一声,“我只是想赌,赌邓布利多就算被赶出了学校也一定留下了后手保哈利波特不死,赌那只凤凰的能力。” 在提到哈利时她眼中闪过莫名的光:“幸好你没能在这个时候解决他,也幸好我赌对了。因为…” 她拿着滚烫的玉佩贴了贴脸颊, “我一点也不想同你动手,汤姆,疯子,至少现在不想。” 玉佩不再那么灼热。 慕羽也恢復了冷静:“这是你最完整的一块灵魂碎片,其他的灵魂碎片都不成气候。但再完整,也只是碎片。你想获得真正的躯体结果本体,此法有违天道,西方对魂器有误解,灵魂分裂越多你的力量只会如同空中楼阁,水月镜花。这块碎片对本体谋划的反扑就是灵魂分裂太多的弊端。你的魂魄已经不稳了。我要帮你修復灵魂。” 她的声音越来越温柔:“我们那场交易一直没有变。一具不朽的身体,更为广阔的土地,一场精彩的棋局,我承诺的从未变过。只是要用你近乎完整的灵魂。我要真正的汤姆里德尔。” 她将玉佩贴近了嘴唇:“只是我们博弈的第一子,我占了先手。我不会让你的,汤姆。” -------------------- 第46章 辛克莱尔 慕羽紧紧握住手中的纸条,庆祝宴会已经到了上最后一道甜品的时候。她却在此时收到了邓布利多的纸条,邀请她宴会结束后去校长办公室一叙。 她暗自握紧玉佩看了教师席一眼,邓布利多正在愉快地和麦格教授交谈,慕羽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切下一小块松软的提拉米苏。 不会有任何问题。 哈利波特的英勇事迹再一次在霍格沃茨不胫而走。一切都回到了正轨,邓布利多回来了,卢修斯马尔福被校董会开除,吉德罗洛哈特被迫去圣芒戈医院寻找他的记忆,考试被取消,石化的人得到了救治,礼堂中格兰芬多的宝石一下子高出了一大截,以至于庆祝宴会上格兰芬多的欢唿声一浪高过一浪。 一切都被归功于大难不死的男孩。 不论整个城堡如何沸腾,校长室始终是宁静的。霍格沃茨歷代校长在画框里要么打着盹要么懒洋洋地扫一眼走进来的女孩。 时间好似都静止在了这一间圆形房间中。 那一只破破烂烂的分院帽被放在巨大的桌子中间。哈利就是从这样一顶破烂布满灰尘,甚至还打着补丁的帽子中拔出了那柄银剑。慕羽凑近了仔仔细细端详着这顶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帽子。帽子上被施了强大的魔法,她看不透。 她不能对这顶帽子露出太多兴趣。因此慕羽只是打量了他几眼又转而看向了校长室中的其他陈设,在角落中放着一个浅浅的石盆,石盆中流动着不知道是液体还是气体的东西。她之前从未看见过这个石盆。 慕羽正准备凑上前,邓布利多悄无声息地从门后走进来:“我有时候觉得脑子里面塞了太多记忆,冥想盆是整理记忆的好东西。” 慕羽回过头,邓布利多正站在那张巨大的桌子后笑着望着她耐心地给她解释。慕羽稍稍拨弄了一下悬浮在半空中的石盆:“这样的一个东西确实好用。” 第100页 福克斯一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这一点也不像福克斯曾经对她的样子。慕羽感受到了凤凰眼睛中的怀疑,她让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冥想盆的一丝丝涟漪之上,她开始飞速想着对策。 明面看上去她只是微微低头,好像对这样一个储存记忆的东西充满了一个十二岁孩子应有的好奇心。她显得很耐心,没有着急问邓布利多究竟叫她来干什么。 “转眼又是夏天了。暑假还要回家吗?” 邓布利多踱了几步走到了窗前。初夏时节的霍格沃茨已经染上了一层层绿色,窗棱在微风中吱吱作响,风中带了一丝黑湖的潮湿。 邓布利多对她只是停留在怀疑上,不,与其说是怀疑,更多的是试探。如果福克斯当时发现了她并且告诉了邓布利多,慕羽敢保证这个看似慈眉目善的校长绝对不会在这里和她多说一句废话。 凤凰,或者更准确一点西方的不死鸟对能量有着天生的敏感,然而再敏感的天赋,最多也只能察觉到密室里有另外的人。 慕羽抬起头,她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哀伤。去年的初夏她躺在病房中看着阳光一寸寸从指尖流逝,她毫不犹豫交出了魔法石,憧憬着夏天是回家的时节。 她没有家了。明源山上的小庭院还是郁郁葱葱,那满院的彼岸花仍然得到了精心的照料,只不过一切都将被利益和算计扭曲。 “回去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一座空房子,但我也只有这么一座空房子了。”在邓布利多面前她撒不了谎,她只能一次次利用着自己的情感,在一次次利用中消磨她内心仅剩的温情。 她今后会和那些食死徒一样再也召唤不出守护神吗? “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邓布利多说着从校长室后面的一排架子中拿出了一个水晶瓶,水晶瓶中流转着灰色的液体,“一段记忆。” 他缓慢将瓶中的液体倒入冥想盆,看着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慈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头埋进去就好,我想这一段记忆最好你一个人看。” 慕羽迟疑了一下,在他平和的目光中终于还是将头埋入了石盆中。 她置身于伦敦市中心一条狭窄骯脏的巷子中。 密密麻麻的廉租房在这条本就不宽的街道上重重叠叠。婴儿的哭声,女人的尖叫,男人醉酒的喝骂,角落中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住在这里的居民早就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在奥利维亚的记忆中她就来过这里,前面不远处那座破旧的公寓楼便是她的诞生之处。 迎面走来的一位老人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 他的银髮即使在伦敦滂沱的大雨中也梳理得一丝不苟。他背嵴挺拔,步伐坚定。 “爷爷。”慕羽轻轻叫了一声,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她只得匆忙跟了上去。 爷爷在那座小公寓楼前停了下来。这座位于小巷尽头的楼从内而外都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公寓外侧的墙上满是涂鸦,兴许还有醉汉的呕吐物。他叩响了生锈的门环。门上的一道栅栏被拉开,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浑浊的眼睛:“找谁?” “302的奥利维亚。” “她死了。就在今天。”那声音恶声恶气地说,在说到死的时候没有一丝怜悯,仿佛这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你是她的什么人?” “亲戚。”爷爷简短地回答。此时一声惊雷乍响,已经下了五个小时的暴雨没有一丝减缓的趋势,反而更加兇勐。门后是一个驼背男人,一边开门一边嘟囔:“这鬼天气,进来吧。” 楼里比外面更显得腐朽。屋顶小小的天窗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阳光,尤其在这样糟糕的天气下。没有灯光,连一丝声响都没有。整栋楼仿佛一座坟墓。 慕羽随同两人走上一段狭窄陡峭的楼梯,男人粗糙的手摸索着找着火柴,点燃了一根蜡烛:“哈。很安静是吧。到了晚上一切就不一样了,先生。跟我来吧。” 他似乎很久没有和人正常说过话了,又或许有着太多的怨念:“302那个女人,你的亲戚,三个月前来的,大着个肚子,要生了嘛。可怜的姑娘。但来这里的姑娘谁不可怜。”男人嘻嘻笑着,露出一口噁心的黄牙,他拿着蜡烛凑得更近:“我看你像东方人。那姑娘可是纯粹的英国人。” 慕羽皱了皱眉,倒退了几步,即使在奥利维亚的记忆里已经暗示过这栋楼晚上会进行什么交易,在男人肆无忌惮说起这些事时仍然感到十分噁心。 男人还在那里挤眉弄眼:“我理解我理解。男人嘛,总有煳涂的时候,先生,你能来要回你的种都已经很仁慈了。你的相好昨天晚上生了一个女孩,生完后就大出血死了。我和我妻子本想着勉勉强强养着那个丫头,毕竟她看上去是纯正的东方人啊。有些傢伙就好这一口。这叫什么来着,异域风情,对,就是这个词。结果今天早上来了一个穿着长袍的老头,说他是那姑娘的老师,来给她料理后事的,还说晚些时候会有她的亲戚来。下午你就来了。啧啧。亲戚,我都懂….” 爷爷一路都没有过多解释,他沉默地踩在破烂的地板上,他的眼恍若那死寂的雨幕,什么都没有。 这个时候…他应该错手“杀”了他的儿子了吧。 第101页 引路的男人带他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他敲了敲门:“那个老师叫什么来着?啊,邓布利多,对,邓布利多,古怪的姓氏。邓布利多先生,奥利维亚的一个亲戚来了。您在吗?”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使得慕羽得以看清其中全貌。 这个房间和整栋楼一样逼仄,正对着玄关有一间狭小的卫生间,墙纸都因连年潮湿而泛出了青苔。走过一段走廊便是邓布利多所在的空间。 厨房,客厅,卧室全部挤在了这个不到十平米的空间中,像一堆胡乱堆砌摆放的破旧乐高积木。 整个房间只有一扇小窗。窗户玻璃可能十年没有认认真真清洗过了,连滂沱的大雨也沖刷不了斑斑点点的污迹。邓布利多坐在房间内唯一一把木头椅子上,他微微侧头看着连绵的暴雨。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只摇篮。 以这样的方式接触婴儿时期的自己非常古怪。慕羽一动不动站在摇篮前,婴儿在雨声中睡得格外安详,还哼唧着吐出一个泡泡。 一张白纸。 她的手缓缓覆上婴儿纤弱的脖颈,却在穿过婴儿身体时醒悟过来她身处于一段记忆。 “慕,你来了。” 从一进来慕仁便将目光定格在熟睡的女婴身上。 慕羽从来没有那么仔细地研究过爷爷,她很想在爷爷身上找出一种情绪,找出一个减轻她愧疚的理由。爷爷一定知道所有事情,一定知道她和奥利维亚,和慕家其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可惜她从来看不透爷爷。 邓布利多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那个女婴:“很健康的孩子。很抱歉我赶到时奥利维亚已经不行了,”邓布利多扶了扶镜片,凑近了摇篮,“她自己也不想活了。她只来得及说一句话。” 慕仁的喉结略微动了动。 “她说,只求这个孩子一生平安,幸福,快乐。” 慕仁的手搭在了简陋的摇篮上。那是一双苍老布满青筋的手。很难说清楚他这样是否是在寻求依靠。 “还有什么吗?”他的话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奥利维亚在写给我的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依照她的遗愿,我将她的骨灰撒在了打人柳的树根下。顺便去猪头酒吧要了一点羊奶。” 慕羽发现爷爷拍邓布利多肩膀时手都在颤抖,他的声音还是铿锵有力:“阿不思,简单的感谢已经不能准确表达我现在的心情了。你本不必做那么多,现在英国形势严峻,你已经有一堆事情要操心了,伏地魔….” 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天幕,阴暗的房间也被这道闪电照亮,邓布利多的半月形眼镜折射出一缕光芒。 他的声音随着紧随其后的雷声变得悠长而深远:“不。一切都是必要的,慕。已经有很多人牺牲在了战争中,未来将会有更多人牺牲。我们能做的,唯有避免不必要的死亡。” 滚雷惊醒了沉睡的女婴。婴儿哇哇啼哭了起来。即使啼哭也很快被惊雷掩埋。 慕仁好似已经站成了一尊雕塑。 “伦敦很少下这样的暴雨。”慕仁轻声道,甚至女婴孱弱的哭声都差点遮盖他的声音。 “暴雨或许才刚刚开始。” “她需要亲人。我会将她带回九州,亲自抚养,不过她出生在英国,十一年后必然回到霍格沃茨。” “这也是我联繫你的目的,我不能任由一个孩子流落孤儿院,或者陷足于这种地方,尤其是一个必定具有强大魔法天赋的孩子,”他又望向了雨幕,“毕竟有过一次先例了。” 在场两人大概都明白那个先例是谁。 “我不擅长养孩子,可以说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慕仁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婴儿稚嫩的脸蛋,“但我可以再尝试一次,做一个好爷爷。” 又一道闪电划过,就在一瞬间,慕羽终是解读出了他眼中所有情绪。 复杂与纠结消逝得比闪电还要迅速,紧随其后的,只有终于不再掩饰的倾泻而出的慈爱。 这应该算是…书上所说的,亲情吧。 可是亲情似乎并不那么强大,并不那么坚固。 “奥利维亚给过一个名字,sinir,辛克莱尔。只要愿意,你可以保留它。”邓布利多同他一起俯身看着摇篮里的女婴。 婴儿还在哭泣,慕仁抱起女婴轻轻惦着,动作娴熟得令人惊奇:“发源自ro,光明,纯洁,是个好名字,”女婴在他怀里渐渐停止了哭泣,“可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光明纯洁。过度的期许反而会成为一种负担。慕羽,你就叫慕羽。只望你早日生出羽翼,脱离樊笼。” 慕羽从冥想盆中勐地抬起头,对上的只有邓布利多湛蓝的眼睛和福克斯火红的羽毛。 “那时是你爷爷最痛苦的时候,”邓布利多没有对这段记忆作过多评论,只是平静阐述一个事实,“好几位霍格沃茨的教授知道后都愿意抚养你。我将你交给他不仅仅是因为你母亲的遗愿,更因为亲情,是双向的救赎。” “我能再看看你的守护神吗?” 他忽然提出了这样一个看似古怪的要求。 银色的眼镜王蛇从魔杖顶端游出,蜷成一团懒洋洋地沐浴在室内星星点点的阳光中,明亮而又强大。 第102页 邓布利多幽幽嘆息了一声:“最后一个问题,羽,圣诞节假期,你去过英国的其他地方吗?” “没有,先生。” 她的回答熟练得像是经过了无数次排练。 对于这个回答邓布利多不置可否。 “房子只是空房子,真正的家在这里。”他伸出一只手虚空点了点浮在半空中那条慵懒的眼镜王蛇,蛇化作一道银光消失,“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生日在七月,提前祝你十三岁生日快乐。十三岁,还是一个可以尽情玩耍,无忧无虑的年纪。” 原来她已经要十三岁了。这还是第一次有外人记得她的生日。 不过又有什么用呢?她不会因为邓布利多记得她的生日便放弃她的整盘棋局,她的安全感不是靠一句简简单单的生日快乐给予的。心魔并没有真正消除,它仍然潜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等待着时机吞噬她的心神。它比慕义还要危险。 尽情玩耍,无忧无虑也许属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但永远不可能属于她。 她更不愿意接受辛克莱尔这个名字,那只不过是奥利维亚自我感动的一腔期许。 邓布利多当时的选择还是错了。 她宁愿被交给霍格沃茨的一位教授。 “谢谢您。”慕羽模仿着曾经在厄里斯魔镜中看见的那个笑容明媚肆意欢笑的小女孩。她向来在模仿方面极具天赋,但是明明小女孩的笑颜早已深深刻在她的脑海,她却连依葫芦画瓢都难以做到。 “羽,”将要踏出办公室时邓布利多叫住了她,在漫长而压抑的沉默后这位饱经风霜的校长每一个词都像一笔一刀刻出来的一般,“她不止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更是一名勇敢的战士,我们至今都在缅怀她,缅怀当年每一个为正义牺牲的勇士,希望你也不要忘记。” 她仅仅停了停,没有转身:“我知道。” 棋局早已开始,甚至第一子已经落下,彻底断绝了她所有的退路。 -------------------- 第47章 歧路 宴会之后的第二天便是乘坐列车离开的日子。晚宴的狂欢一直延续至轰鸣的列车上。 在慕羽刚要踏上列车时达芙妮自然而然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她瞬间皱了皱眉。她宁愿达芙妮的态度继续停留在相互利用,各取所需上。 这样对大家都好。 她要的只是同格林格拉斯家的一场交易,而不是脆弱,天真,可笑的女孩间的友谊。 “羽,暑假你说好的,一定要给我写信。”达芙妮拉着她一路走过一节节车厢,嘴上说着一定,语气里却满是迟疑。 “只要有时间,”慕羽任由她挽着,前所未有地发现连带上固有的温柔面具都十分艰难,“不过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她们在一处隔间前停下了,慕羽稍稍落后达芙妮几步,不愿再多走,从这里都能听见潘西和她伙伴张扬的笑声。 自从一年级那件事后她基本不会和潘西正面接触。 “这个隔间应该只能坐一个人了,去吧。”她轻轻推了推达芙妮,同时也藉此拂开了她的手。 达芙妮向前走了两步,不料却在快要进隔间时转身,蓝色眼眸中溢满了慕羽最讨厌的情绪,无谓的同情怜悯。 她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你真决定一个人去北欧?“她使劲咬了咬嘴唇,手搭在半开的隔间门上,再也不肯挪动半步,”爸爸每年暑假都会带我们出去…” 慕羽站在原地静静聆听她未竟的话,太平静了,平静到眼里没有半分期待。 达芙妮至今忘不了那天在公共休息室这个女孩也是用平淡到极致的语调轻轻述说着世界上从来没有阻挡死亡的药物。当时她太蠢了,蠢到连平静背后的悲伤都难以理解。 相比而言万圣节晚宴上的一句对不起就显得轻薄得过分。 隔间里已经有人在唿唤她:“小迪,怎么不进来?” 她从没那么尴尬过。 “我都知道,”慕羽没让她的尴尬持续多久,她简短地握了握达芙妮的手,像是十分感激于她的用心,“谢谢你,小迪。只是我还挺喜欢一个人旅游的,旅行途中会有你想像不到的乐趣。“ 她转了转腰间的玉佩,自那天后玉佩就再也没有发烫过。 那样的乐趣,达芙妮怎么可能想像? “写信,礼物,不准忘了,”达芙妮用力回握了一下,难能可贵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暑假快乐。” 她走进了隔间,顺手带上了门。在门关上后慕羽才收起所有装出来的温柔,径直向最后一节车厢走去,不想她一直挺钟爱的隔间里早早坐了一个人。 西奥多诺特靠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静默地捧着一本书阅读。 高级魔药制作,慕羽立刻辨认了出来。厚厚一本书西奥多诺特已经读完了将近四分之三。 至少诺特会安静一些。她直接坐在对面摊开一本咒语书阅读起来。 列车轰隆隆地加速向前形势,掠过一片又一片郁郁葱葱的山丘,将阳光也一股脑抛在了后面。 斑驳的光点在西奥多诺特瘦削的脸颊上跳跃,还不是正午,阳光却刺眼到足以挡住他欣赏风景。 推车轱辘着由远及近地朝着这间列车上最角落的隔间而来,贩卖零食的女巫轻柔慈和的声音一点一点清晰,走廊上烟花滋滋地想要挤入这间气氛古怪的隔间。 第103页 慕羽始终埋首于书本中,对一切喧闹置若罔闻。在看书时她无疑是贪婪而无法魇足的,圣诞夜戈德里克山谷中炸响在雪地上的咒语又一遍遍提醒着她的渺小。 隔间门被拉开时她短暂地抬起头正准备客套地拒绝女巫的推销,不想西奥多诺特先她一步说:“所有甜点都来一份,谢谢。” 他抱着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糖果点心走回来,一股脑将它们稀里哗啦倒在小桌上。 各类甜品混合着的香气在阳光下不断发酵,空气中似乎都染上了一层糖霜。 “你一点也不饿?”西奥多诺特自顾自拿起一块南瓜馅饼,在他开口的瞬间慕羽便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书,迅速将其收了起来,以至于西奥多诺特只匆匆瞥到了一眼。 就是这么一眼便让他的眼皮跳了跳。 “我只知道有人没吃早饭。”慕羽扫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零食,扭头看向窗外飞掠的景色。 看起来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样子。 西奥多诺特将一半点心往她的方向拨拉:“要一点吗?我好像买多了。” 慕羽收回胶着在车窗上的视线,既没有动桌上的点心,也没有明确的拒绝。她仅仅只是在研究诺特脸上每一寸变幻的表情。 他的坦然让她感到无趣。 “如果你不要这些也只能浪费了。我带不回去,我父亲…”在提到他父亲时他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排斥,“不会允许。” 老诺特?她挑挑眉,将那堆糖果重新拨到自己面前,同时又递过去几枚银西可:“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看到那几枚银西可时西奥多诺特神色黯淡了一下,又一言不发地将其收进了兜里。 南瓜馅饼的清香直漫入喉咙,清香发酵而成的暖意又一点一滴扩散至胃里。玉佩也跟着滚烫起来。 慕羽另一只手一次次轻抚它。 西奥多诺特不可能看到。 “那天晚上你出去过。”他像是随意找的话题,说出的话却没那么轻松。 慕羽放开玉佩,她的手已经碰到了魔杖:“几乎每天晚上我都会出去。” 甜品的香气被一触即发的紧张染上了别样的味道。 “当然,这很正常,”西奥多诺特耸耸肩,像是没有察觉到隔间内陡变的气氛,相反还能继续悠哉游哉地吃着糖果,“为什么要选占卜课?你不像是不对未来职业考虑的人。” 慕羽松开了魔杖,这并不表示她就对诺特毫无戒心。 只要他愿意装下去,她也会陪他演戏。 “我的未来从不由现在学的课程决定,“她不想过多谈论这个话题,本来也没什么好谈的,“你似乎也没想过。” 她就没有期待西奥多诺特会认真回答。 “我只想做个药贩子,”他撑着下巴,回答得极为严肃,“顾客将需要的魔药清单寄给我,我再将魔药寄出去,用假名。” 他妄图在对面女孩脸上找寻到一丝半点情绪的波动,然而註定要失望。 “我父亲或许对我有别的期待,但我只想这样,待在戈德里克山谷,没人认识我,没人能打扰。” 他兴致缺缺地在一堆甜品中翻找。 慕羽放下了刚刚撕开一半的巧克力蛙包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诺特:“卖魔药?”她轻缓的语调也像是随着糖果淬上了蜂蜜,“西奥多,你的天赋足以成就你的伟大。一辈子隐匿在戈德里克山谷,做无人知晓的魔药商人,当真是你想要的吗?” 她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确认着什么,却又比简单的确认更为古怪。 仿佛在尝试诱导着他内心残存的那一丁点渴望。 后一想法在西奥多诺特的脑子里没能停留过一秒。 “我父亲的期待…比你想像得还要疯狂,”他低头看着桌上的纹路,“我不想成为一群疯子中的一员,也不想加入一群傻子。” “疯子,傻子,”慕羽轻笑了一声,桌上一堆糖果悉数被她扫进了兜里,她没有再管越发滚烫灼热的玉佩,“为了不加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阳光总能将腐朽包装成神奇,将罪恶伪装成美好。而今天的阳光格外耀眼,耀眼到足以诱惑人许下不知轻重的承诺、忘记冥冥中早已给出的暗示。 “不惜一切。” 列车在缓慢减速,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 “可惜。”在汽笛的鸣声中慕羽轻声呢喃。细碎的呢喃在列车进站时演变成柔和的,感情不明的回应:“我爷爷也希望过,愿我一生平安喜乐。” 一时竟不知她在可惜什么。 他们几乎是最后一批下车的,慕羽抬头看了眼头顶蔚蓝的天空,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玉佩,哪怕它已经烫到和握一壶沸水没有什么区别。 惋惜不过一瞬,她现在满心都被即将兑现的承诺占据。 阿尔巴尼亚的烟雨、夕阳她统统没见过。 不知是否也能染上哪怕半点伦敦的韵味? “羽。”西奥多诺特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叫她的名字,却再也说不出之后的话。过去不行,现在不行,在将来,在数次闪烁着的,越燃越旺的火焰中,更加不行。 第104页 一个驼背男人缓慢走向了诺特。他穿着一身阴沉沉的长袍,同热闹喜庆的车站格格不入。他每一步逼进,诺特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火车上,那座隔间馥郁的香甜,肆意流淌的阳光随着男人的逼近而破碎,先是碎裂成透明虚幻的幽灵,再是消解成遥不可及的梦。 在走到慕羽身边时男人率先停住。 这毫无疑问就是老诺特了。慕羽无意同他有任何纠葛,她想快步离开却被人抓住了袖子。 还不等她真正有什么行动,老诺特的不屑,傲慢乃至恐吓在一瞬间就瓦解了。他像是被什么电到了一般飞速放开了她。 他的左手死死捂在了右手手臂上,慕羽没有错过这一细微的动作。他几乎称得上狼狈地从旁边绕开,紧接着身后传来砰地一声。 他急不可耐地抓着自己儿子幻影移行了。 大片大片的乌云飘过遮挡住了方才还耀眼的阳光,伦敦的天气从来都是多变的。 -------------------- # 布局 第48章 阿尔巴尼亚 找到他并不是那么困难。 森林尽头对周围小村落村民来说向来是绝对的禁区、被魔鬼诅咒过的土地。十一年来时常有人发现大量的动物尸体,其中更多的是蛇类。如今村民打猎都不愿意往雨林更深处走。他们害怕哪一天自己就成为了魔鬼的祭品。 在夕阳还剩下最后一片光线时慕羽踏入了这片禁地。头顶层叠的树叶遮住了光晕,将被霞光层层晕染的紫色天空拼接成一张大网。 从她踏入这片土地时就没听见任何活物的动静,不要说鸟叫,就连昆虫振动翅膀的声音都没有。 有东西在向她接近,在这片死寂如同坟墓的地方任何动静都显得格外刺耳。柔软的活物轻缓地在地上爬行,像是枯叶摩擦泥土。 不用看慕羽也知道这是什么。 一条巨蛇。 她连停都没有停,踩着地上斑驳的紫色光晕继续朝着树林更深处走去。 巨蛇抬起头,嘶嘶吐着信子,已经准备好享用这份突如其来的美味。 更加低沉的嘶鸣在死寂的树林中迴荡,在刚听到这声嘶鸣时巨蛇便立刻停下了所有动作,温顺地重新贴回地面,向着最近的一棵大树游去。 树干背后有一片落日余晖怎么照也照不到的阴影。 “我来了,汤姆,”她随着巨蛇想要绕过树干,接近那片阴影,“我从未食言。” 沙哑的嘶鸣声后是冷酷的命令:“停下,不准过来。” 从很远他就辨认出了她的声音,十一年比死亡好不了多少的处境让他对声音格外敏感。不知是十一年极端的冷寂,抑或是出于其它的,不明因素的驱使让他耐心聆听她的接近。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血液是否还在流淌,现在也分不清,可是当少女一寸寸靠近,心脏,血液,乃至整片残缺的灵魂都跟着一寸寸轻盈起来,连带着将所有或愿意或不愿意回想的记忆一一铺展在他面前。 他清楚记得灰暗的伦敦中盛放在眼前,不停舒展的彼岸花,秋日阳光下两道互相依靠着看书的影子,还有那片灵魂一次次翻转的情感,他都清晰的明白,正如他清晰地知道自己从未死去。 但当慕羽真正快要靠近时他又开始恐慌,正如他是那么害怕死亡。仿佛他不愿意让慕羽看见他的虚弱,又或者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少女。 她不可能成为他的僕人。 任何人似乎都不应该看见他最虚弱的一面。 慕羽停了一下,望着那片阴影,又抬头看了看被树叶切割成无数碎片的晚霞,靠在了树干另一侧,仿佛当真在欣赏夕阳。 她看上去恍若还是对他的世界漠不关心。 更多的彷徨沖淡了最初的轻盈,却使得记忆更加鲜活,以至于他不得不用更多命令遮掩翻涌而上的脆弱:“不许再用那个名字,”现在面对这个少女时他的声音都难以尖锐了,“骯脏的,属于麻瓜的名字,和你母亲给你取过的一样。” 他知道那段记忆,他陪她看过了那段记忆。 慕羽理应是防范的,她向来对任何进入她世界的人保持绝对的警惕,但这所有人里面不包括汤姆—一个执念,一个幽灵,或者是一片破碎的灵魂。 她从来不知道答案。 “可你就是汤姆,从我认识你开始就是,不会因过去而遗忘,也不会因未来而变更,”太阳终于落下去了,紫色的天空在逐步被黑暗侵蚀,只剩下最后一簇火焰落在她眼眸中。她既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低语,“就如同我认识你时,我就是慕羽,从来不是辛克莱尔。” 两人间陷入了沉默。 他无法对慕羽产生愤怒,哪怕一丁点都不行。 紫色完全从天空中褪去,几颗星星惨澹稀疏地挂在天幕上。 大片大片萤火虫开始在树林中飞舞,它们从幽深不见尽头的丛林中飞出,又颤巍巍地扑闪着翅膀妄图向天空,向着稀疏星辰的间隙飞去。 慕羽笼住一只萤火虫,幽幽萤光在她指尖不断闪烁:“再靠近一点,汤姆,”她朝着树干另一侧放走了萤火虫,“我要试试将那片灵魂和你融合。” 萤火虫再一次牵动埋藏的记忆,融合后所有翻涌的,疯狂的情感将同他再也分不开彼此。 第105页 他们都明白。 慕羽在等着回答,他则在纠结修辞。 他不能任由她融合所有魂器,没有魂器他将又一次陷入对死亡无休无止的恐惧。 即使这个女孩无数次轻柔地告诉他,要想超越生死首先得不惧生死。然而他见过了太多死亡,从他母亲到在炮火中倒下的人,再到他的父亲,直至无数死在他手上的人。 死亡是那么卑微。 “你要融合所有魂器?”比死亡更加黑暗莫测的只有未知。 就差一点,慕羽就会问出一个问题。 你还在害怕死亡吗? 这是句废话。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可以对十一岁的汤姆尽情倾吐对死亡的不屑,面对五十年后的他时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兴许是阿尔巴尼亚夏夜吹过的风太过柔和,兴许是萤火虫的光芒过于朦胧,她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也更加真实:“这一片是最重要的,之后再融合两个魂器,你才能重塑一具真正强大的躯体,”在提到这里时她才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张扬骄傲,“我为此翻了很多古籍,阵法演练了一遍又一遍,不会有大差错,疯子。” 她直接绕过了树干,猝不及防地站到了他面前。她不能再忍受同他之间的间隔,至少再这时,一刻也不能忍。 他连具体的形态都难以保持,一团黑色雾气中只能隐约看见一双猩红的眼眸。 这一次不再隔着五十年的光阴,不再隔着炮火纷飞的伦敦,也不再隔着魂器的魔法,她真正来到了属于汤姆里德尔的世界,辜负了一切期待,拒绝了光明反覆的唿唤。 慕羽的眼中倒映着一个站在狭小房间中的男孩。第一次有人对她说:“报復他们,一点错也没有。” 不论他是孤儿院里那个阴沉孤僻的男孩,还是魂器中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或是眼前眼前经过了多次魔法变形而枯藁的黑魔王,在慕羽眼中,他从未变过。 她伸出手,仿佛想要触碰他的破碎,却又强行忍住。她的黑眸在萤光中闪耀:“我甚至可以帮你再制造一个魂器,”她的目光投向地上安静温顺的蝰蛇,“以最安全的方式。你知道,汤姆,东方最擅长的领域是灵魂。” 也该换她来蛊惑一次。 她的眼神温柔得不像话,这样的温柔也让汤姆里德尔狼狈。狼狈,他当然有过。被哈利波特打败的那一晚他感受到莫大的耻辱,只有那个男孩的命才能洗去这样的耻辱。但没有什么能洗去他此时此刻在慕羽面前的狼狈,这样的狼狈促使他必须牢牢将慕羽抓在手中,哪怕她是那么飘忽。 眼前的少女是那么富有生机,她的身量在这一年又拔高了一截,豆蔻年华的少女自然是美好的。美好理应是被他摧毁的东西,然而他抵挡不了美丽与残酷的混合。 之后是欣喜,也许出于唾手可得的利益,更或许是因为….. 她又一次在棋盘上落下了新的棋子。 汤姆里德尔看了一眼慕羽手上的戒指,里面有十分有趣的东西,不过他现在一点也不急于拆穿。 “那个咒语看来一点进展都没有?” 慕羽的温柔有片刻的碎裂,这带给了他奇异的满足感。他近乎慵懒地说:“很正常,这牵涉到许多复杂的黑魔法,而禁书区大量有关黑魔法的书…”他难以压抑一闪而过的厌恶,“全被邓布利多那个老头收进了校长办公室。” “这一领域我能帮你,羽,我们一起,可以补全创造那个咒语,”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为别人编织陷阱,或者,你把这叫做编织理想。” 他习惯了重复着从前对他极其陌生的词语。 比如我们,比如一起。 慕羽的失态只是一瞬间,甚至都不会有人感到她失态了那么一瞬:“我以为在这个问题上还要和你再吵一次。” 很难有人能抵抗这样的梦想。 普通人梦想着自己拥有传说中的法术,而已经有了法术的巫师抑或是修道者,要么渴望长生,要么渴望天赋在后代中延续。 这是双赢的事情。 她将如同学院一样拥有绝对的垄断权和解释权,不,学院只是垄断了资源,她垄断的,却是人性最深处的渴望。 “还要在上面做手脚,我们能赐予他们力量,也能收回,”她垂下眼睑,一时间难以让人读懂她的任何情绪,“这是一个庞大的阴谋,汤姆,只靠你不行,只靠我也不行。我们一起。你不会死,在世界棋局结束,属于我们的棋局到来前我也不准你死。” 她知道汤姆里德尔的危险,更知道制作魂器的邪恶,这些统统阻挡不了她的固执和坚持:“你必须陪我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我都答应你。”他也染上了慕羽惯有的柔和,他当然也会一直将这株陡然盛开在前进道路上的彼岸花抓在手心。 以他自己的方式。 -------------------- 第49章 深渊 如果能重新再来一次卢卡斯宁愿在阿拉斯加的酒吧喝得烂醉被人扔到大街上也绝不愿意踏足阿尔巴尼亚的雨林。 在又一次工作面试失败后他不得不面对已经堆积如山的债务以及家里嗷嗷待哺的两个婴儿。他做梦也没想过他曾经的梦想-成为一个走遍世界的探险家,会以这样怪异的方式实现。 第106页 “为什么不去阿尔巴尼亚南部雨林碰碰运气?二十年前一个探险家在南部雨林取到了一块完整的猩猩皮毛。他赚得盆满钵满。”好友的提议让他心动,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的好友愿意为这次探险提供资金,否则他连一张机票也买不起。 “为了你的梦想,伙计。”好友耸耸肩,一点也不在意。他投资了太多东西,卢卡斯的探险只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从阿拉斯加飞越大半个地球,辗转三次火车,步行一个小时来到这个小村庄,又在无边的雨林中迷路时,卢卡斯就知道他註定一无所获。当他刚刚到达村子时当地人反覆告诫他丢掉脑子中天真的想法立刻去最近的机场搭乘飞机回家。 “雨林深处已经被魔鬼占据。”他们用着蹩脚的英语不厌其烦地重复。 卢卡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阿拉斯加人,而阿拉斯加人不会屈服于任何东西。生活在第三世界的人对神灵对自然的崇拜于他们而言像是传说中印第安人的诅咒那般遥远虚无。卢卡斯跨过地上的枯枝败叶,之前还有热带雨林特有的巨大的蚊虫时不时在耳边嗡嗡作响,现在整片雨林已经安静到只能听见他踩在落叶上沙沙的声音。 他掏出指南针,自从半个小时前开始指南针就已经成了一块随意乱转的废铁。卫星电话也在这里诡异得没有一丝信号。他想通过头顶太阳的方位辨别方向,然而层层的树叶将头顶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几块压缩饼干,三听罐头,一加仑水是他仅剩的东西。在热带雨林中因为迷路饿死是最悽惨的死法,谁知道他的尸体会进到哪只野兽的胃里。他在两个小时前已经为自己想好了墓志铭,倒在“淘金”路上的探险家-前提是得有人查到一个阿拉斯加人消失在了阿尔巴尼亚。 “挪威的家养小精灵叛乱越来越严重了。听说北欧其他地方的家养小精灵也有意前往挪威。” 卢卡斯几乎以为他产生幻觉了,他居然听见了一道悦耳的,尚且还稚气未脱的女孩声音,说的还是英文。除了他谁会来这样的鬼地方探险呢?而且,小精灵? “连家养小精灵叛乱都搞不定的魔法部就是废物。和他曾经效忠的主子没有什么两样。”这是一道尖锐沙哑的男人的声音。 卢卡斯完全迷煳了,他听见了更多他不知道的东西,魔法部? 他们也许是在卢卡斯眼中精神失常无事可做的那些作家,他曾经见过这种人。这样的人会满世界地跑美其名曰寻找灵感,他们早就模煳了幻想和现实的边界。 不过总算有了一点人声。他们听上去十分悠闲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迷路的旅人。他们说不定能带他回去。这样想着卢卡斯循着声音走近了几步。 交谈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在一片死寂中只剩下了笔尖摩挲羊皮纸的声音。 卢卡斯更坚定了他的猜想。 “将这个符号条线改一下。”还是那道嘶哑的男声,他好像在指点什么,“傀儡已经能感应到微弱的能量,如何将能量运行下去。羽,好好想想….” “是时候去见见挪威的魔法部部长了。邓布利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前几天闹的动静太大了,”说到这里女孩似乎显得有些懊恼,又是一阵笔尖在纸上摩挲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在忙着写什么东西,“傀儡在实验上已经没有效果,我的能力还不足以让傀儡自主运行….” 女孩的声音低了下去。 “说下去,羽。你一直很聪明,你从来都知道答案。” 那道嘶哑的男声带了一丝蛊惑。 他像一个真正的恶魔。 “找一个普通人实验。”女孩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 “这里,在那棵树后面,不就有一个现成的麻瓜吗?” 按照刚才那个女孩所说,麻瓜应该能和普通人划上等号。卢卡斯在一瞬间脑部了所有能在好莱坞电影中出现的剧情,例如他们是疯狂的科学家,杀人不眨眼的国际僱佣兵。他一直不擅长分析,但是此时他的大脑却超乎寻常的冷静了下来。当地人说前几天雨林深处传来爆炸声,他们一定在捣鼓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个叫邓布利多的人在监视他们的行踪,要么是国家层面的人,要么就是他们的对手…. 他飞速思考的同时慢慢挪出了他刚才一直藏身的大树背后。躲藏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现在的唯一一个想法就是煳弄他们放过他。 家里两个女孩才刚刚学会走路。 他这时才看清了这两人。他清楚地看见了女孩的容貌,女孩身着一袭黑色的连衣裙,黑色的长髮柔顺地垂在耳侧。她正靠在一棵大树下,她的长相有东方人典型的温婉。就是这样随意的姿势在她做来也是自成气度。 当他看见女孩旁边的人影时,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这是一个瘦削的男人,他的脸色比骷髅还要苍白,一双猩红的瞳仁在黑暗的雨林中显得更加明亮。最骇人的是,他像是一团雾气一样飘在半空中。 一条巨大的蛇盘在女孩的身边,三角形的蛇头一点一点,好像正在打瞌睡。 原本想好的所有周旋对策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羽,你知道那个咒语。用我的魔杖。” 第107页 女孩已经站起身。 他如同被定住了,他已经完全弄不清这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也不敢去想。 “imperio.” 他最后的记忆定格在狭小的房子中奔跑的两个小人上,那是他一生的寄託和温柔。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了地平线。即将降临的黑夜在逐步瓦解着燥热的空气。 “你是对的,汤姆。他能顺利将能量吸收,但是运行至一个节点就会被卡住,还需要更多的修改才能让普通人彻底释放出能量。”慕羽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柔和。倒在地上,眼睛里完全没有神采的男人不能引起她一丝一毫的触动。 她纤细的手指点在手中的羊皮纸上。 汤姆里德尔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慕羽手中的羊皮纸上,他红色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慕羽。慕羽放下了手中的羊皮纸,她掏出魔杖指着地上已经失去意识的男人。 她握着魔杖的手被另一只修长惨白的手握住。 没有切实的身体,他还是难以触碰她。 “你要做什么?”他的声音在这一刻高亢而冰冷。 “遗忘咒。他知道得太多了。” “知道得太多了?遗忘咒?”汤姆里德尔模仿着慕羽的语气,带着明晃晃的嘲讽。他缓和了语调,凑近了慕羽:“羽,还有一种方法会更加干净,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也不会有任何风险。” 慕羽握着魔杖的手抖了一下。 汤姆里德尔的声音在她耳边迴响:“你有能力去施展那个咒语,也足够心狠。记得如何制作魂器吗?” 慕羽回想起那一次匕首刺入皮肤的声音。她原以为她不会在意那件事情,她只是解决掉了她的敌人。但在这一刻,在阿尔巴尼亚的黄昏中,她似乎又能感受到血液的温度,带着特有的腥气,引诱着她一步一步迈入更黑暗的深渊。 东方制作灵魂容器的分魂之术她只参悟了不到十分之一,根本不能支撑她独立完成魂器制作。现下似乎只有一条路。 “不会有痛苦。羽,这对麻瓜来说简直是一种仁慈。一种解脱,就像那次在伦敦一样。你是在帮助他。” 慕羽的魔杖仍然稳稳指着地上的男人,汤姆里德尔站在她身侧一点也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也不缺一个魂器。我可以等,等你真正下定决心。” 为了引诱慕羽与他犯下同等罪孽,他甚至可以将永生的计划暂时搁浅。 “汤姆,你第一次用这个咒语,是在什么时候?”慕羽声音轻柔到他几乎要捕捉不到。这样轻柔的提问不带任何感情,没有怜悯,更没有审问,好像仅仅只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对新鲜事物好奇的发问。 天边最后一抹绚烂的晚霞也消散了。 “杀死我那骯脏的麻瓜父亲的时候。” “快吗?” “快到他连最后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出。” 树叶在夜晚第一缕风中沙沙作响,清风带走了即使在死寂的密林中也难以分辨的嘆息,更带走了几乎如同梦呓一样的咒语。 “avada kedavra.” 像一片树叶掉落在地,一条生命的消逝也是如此悄无声息,没有惊起一丝涟漪。 “你没有错。羽,我理解你。” 她的眼中只看见了那猩红的双眸,那双眼眸的倒影中,有着整个残破的伦敦。 “疯子。” -------------------- 我觉得这一章完全是个分水岭吧。本来最初只是想随便写一篇言情爽文,慢慢地和笔下人物有了感情,剧情不得不因为人物而丰富,再加上这又是我人生第一篇长篇,不太想仅仅单纯追求感官刺激,不想仅突出一个美强惨,更不想将反派行为描写得很酷,因为这上面分级制度尚还不成熟,很多阅读的小伙伴还没成年,不愿误导他们。个人认为仅描写世界加诸在主角身上的伤痕而忽略主角对世界的伤害是一种无耻,正视所有恶的故事才是完整的故事。当然我年龄也不大,第一篇嘛,黑歷史,总是在不停试水,只是它註定不会像有些人期待的那样,因为对所有角色发展我基本有了一套相对完整的逻辑闭环,不保证这个闭环让每个人满意,只求安静点叉或者友善提议就好,求求了,谢谢。 第50章 挪威 夏日奥勒松的白昼格外悠长,也是一年中游人最多的时节。向来安静的小镇被旅客的喧嚣占据。这样的喧嚣并不属于小镇中最偏僻的艾佛森街。即使乘坐游船也很难在星罗棋布的小巷中精准地找到这条位于整个小岛最边缘的街道。 离开了夏日游人的熙攘,艾佛森街道才更像一个真正宁静的夏日小镇。整条街上只凌乱地分布着几家小酒吧和咖啡店,许多店铺连名字也没有张贴出来,好像店家根本懒得做生意。 海水在远处静静拍打礁石,捲起一片片浪花。 在艾佛森街道尽头,最靠近海岸的咖啡馆内一男一女已经在角落对坐了很久。女孩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裙上唯一的装饰就是一枚系在腰间的玉佩,她戴着一顶镶着简单白色花边的宽檐帽,挎着一个精緻的小包,看上去和这个小镇上普通的游人没有什么两样。 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穿得则更加古怪一些。他身着深紫色的长袍,披着深色的斗篷。他看起来还年轻,最多不会超过四十岁。他那双褐色的眼睛看着人时好像总是含满了笑意,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第108页 慕羽一点也不认为挪威的魔法部部长会如同预言家日报明里暗里描绘那样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刚开始不会,在经歷了圣诞节戈德里克山谷那件事后更加不会 “年轻的小姐,我能问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的声音醇厚,问这个问题时也似乎带着由衷的赞美,“东方的巫师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挪威的土地上了。” 慕羽环视了一下这个简陋的咖啡厅。小小的咖啡厅只有五六个座位,从咖啡厅的落地窗望去便能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咖啡厅里除了他们两人再也没有多余的客人,就连吧檯也是空无一人。 “听说夏天是挪威最美丽的时候,可惜显然不止我一人这样想。其他街道上太多拍照游玩的旅客了,我不喜欢。于是闲逛到了这条街道,本来想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喝一杯咖啡,听说挪威人都很好客,便想随意和人谈谈。谁知道你们就管这里叫魔法部,而我恰好和挪威魔法部部长在同一张桌子享用下午茶。” 慕羽的语气哪怕是在阐述这样一系列看似流水帐的事情时也自有一股温婉的韵调,将原本没什么特点的事情也说得生动了几分。 如果她没有将那根魔杖放到桌上所有的话还有那么些可信度。 在看到那根魔杖时阿维德斯瞳孔收缩了一下,面上却仍然做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仿佛当真相信了她这一派说辞;“那想必小姐对挪威的景致很满意?” “先生想必也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她朝着魔杖方向看了看,“虽然我很抱歉。” 她能感觉到表面上祥和平静的咖啡馆在逐步揭开狰狞的面具,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将魔杖对准她。 这并不影响面对阿维德斯时她的谈笑自若:“你们不是天生的死士,也不是见钱眼开的小人,否则当时在戈德里克山谷你们就不会在死了一个同伴后匆忙逃离。” 阿维德斯握紧了拳头,眼皮跳了跳。 “景色自然是好的。只是你们的魔法部原来似乎不是在这里。”慕羽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余温尚存的咖啡。她喜欢苦涩一点点蔓延的味道。 “慕小姐,今天来到挪威是你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对你的悬赏始终有效,你知道,因为那群小精灵,魔法部手头很紧很紧….” 他直接点出了她的身份,以为这样的话能吓到眼前的少女,再是聪慧过人,这个年纪对死亡仍然是恐惧的,他必须掌控这场谈话的节奏。 却不想少女接下来的话让他冷汗直冒。 慕羽放下已经饮尽的咖啡,面对摆在明面上的生命威胁,四周埋伏的杀机,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你们不敢,不敢再让格林德沃最后的力量损失一星半点,”她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微微弯腰,近距离观察阿维德斯眼中的惶恐,“慕义给你许诺了多少,我就能加倍给你多少。我活生生跳动的心脏,远比一颗死了的心脏更值钱。” 她不是在开玩笑,这不是一个少女的狂妄之语,整座咖啡馆好像在她进入时便被下了奇怪的禁制,她的背后绝对有另外的人。 慕羽好整以暇地看着阿维德斯的眼神在短短几秒内连续变化几次:“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让斯万斯达特先生您在格林德沃失败后仍然没有放弃他的理念,甚至藉助魔法部部长职位的便利企图继续完成格林德沃未竟的事业?” 这时候再多的否认试探都没有任何意义。 阿维德斯看了看四周,近乎咬牙切齿地问慕羽:“你的背后到底是谁?” 他后悔当时为了那么点利益接受了悬赏,招来这么个煞星。 慕羽只是抿着唇微笑着看着他。 “肯定是值得您信任的一方。我们的利益互相牵绊,与其做赏金猎人和猎物,不如好好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判” 她在表达诚意的同时,也在变相地催促他承认,否则他丝毫不怀疑慕羽可以和他在这间咖啡馆耗上一天一夜。 她消耗的只是时间,时间对他们而言却是难能可贵的奢侈品。 慕羽用勺子轻轻敲打杯子边缘,没人发现她的手心被汗浸透,差点连勺子都拿不稳。她在赌,赌阿维德斯他们对格林德沃绝对的忠诚,赌阿维德斯的脑袋能让他看清现在的形势。 他终于还是让了步:“挪威北部山脉中偶然发现了从未见过的矿脉。不是麻瓜世界里面的金矿银矿,是一种稀有的晶石。巫师首先发现了这个地方。矿量目测很丰富,急需开採。妖精不值得信任,在这方面最保险的就是家养小精灵。”他说到这里时还有些恼怒,“一些蠢货逼得太急了一点,总之死了好几个小精灵,挪威的小精灵本就不像英国那样奴性深重到极点,他们藉机生事,想要薪水….” 他仔细观察着慕羽的表情,然而慕羽只挑了挑眉:“那些蠢货应该是和你一方的蠢货。” 她就是个怪胎。 “纯血家族不是个个像马尔福布莱克那样过得富丽堂皇,更何况我们还有…”他及时止住了话题,“总之,我们也想着息事宁人,不想多出差错,但如果真的答应了那些卑贱生物要求,我们所有家底都会被掏空,魔法部现在根本没钱。” 阿维德斯说到这里颓然靠坐在椅背上,自暴自弃地说:“你说得没错,挪威半个魔法部-也代表着半个北欧地区,仍然是大人最忠诚的信徒。我们从未背弃过曾经的信仰。” 第109页 -------------------- 第51章 谈判 我知道你们从未放弃过。”慕羽用勺子缓慢地搅拌着剩余的咖啡,“我太了解这样的感受了。我曾经受到过麻瓜的折磨。当然,我用最残酷的方式报復了他们。”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明明有能力,却还要东躲西藏,遵循可笑的保密法。什么保密法,那不过是我们对麻瓜的妥协和退让。保密法的推行是巫师的耻辱。” 阿维德斯微微颤抖着,但他还是静静听慕羽诉说。 “你们知道麻瓜科技发展的速度。自从格林德沃时代后,巫师最后的反抗机会正在逐步消失,迟早有一天,麻瓜会用他们的发明找到我们隐藏的地方,将我们一网打尽。没有人会想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即使被慕羽说中了内心隐藏最深的情绪,阿维德斯却没有因为她的一番话而轻易相信她:“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慕羽握紧了手中的玉佩。 “我要亲自和他谈谈,羽。” 慕羽无视了阿维德斯一瞬间铁青的脸色,她再次确认了四周没有异样,又在原有屏蔽阵法的基础上加了好几个幻阵。温润的玉佩上才逐渐升腾起一抹黑烟,黑烟慢慢在半空中凝聚出一个人形。 阿维德斯几乎坐不住,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放到慕羽的胳膊上,白皙的胳膊上什么都没有。他不是没有过猜测,但是当真相彻底摆在面前时他仍然不敢置信。 他之前并不相信那个人会轻易地被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杀死,但没想到找到他的不是任何一个食死徒,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三岁少女。 汤姆里德尔满意地看着阿维德斯满面的惊恐,他享受这样的感觉,肆意掌控他人的恐惧,操控他人的内心。 海浪仍然拍打着礁石,在这时却拍碎了整个小镇的宁静。 “不需要害怕,我的朋友。我们是为合作而来,不是为了杀戮。” 阿维德斯嘴唇干涩,他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事实,他又看了一眼安静地坐在一边的慕羽,她只是转头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在一行海鸥为一条鱼争抢打架时他分明看见少女的嘴角微微翘起。她在黑魔王面前没有卑微,看他的眼神也没有狂热。 阿维德斯再一次肯定慕羽就是一个疯子,并且庆幸方才他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梅林在上谁会没事把黑魔王带在身边。 “您…”他有千言万语,却发现全部堵在了嗓子眼里。 汤姆里德尔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斯万斯达特先生,在格林德沃时代,纯血家族有多少人,如今,纯血家族又有多少人?” 这是所有人的隐痛,巫师数量本就稀少,几十年前纯血家族还十分繁盛,而如今大多数巫师已经与麻瓜混为一谈。 “作为一个纯血家族最后的后裔,斯万斯达特先生,你就甘愿让麻瓜出身的巫师和那些混血在你们头上撒野?”他对人永远都是那么圆滑漫不经心的腔调,但是字字句句都能戳中阿维德斯内心不能触碰的伤痛。 “巫师数量本来就已经很稀少了。就是大人残存的势力中,也有不少混血。”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汤姆里德尔,他不知道哪一句很有可能为他引来杀身之祸。 “泥…”他望了一眼慕羽,后者此时已经不再看着窗外的风景,正无聊地撑着下巴看着他们谈判,他转了话锋,“麻瓜出身的巫师低贱,但再低贱的血液,也是巫师的血,巫师的血每流一滴都是浪费。我们需要全新的秩序,全新的阶级。麻瓜和巫师都已经安逸太久了。安逸让麻瓜滋生出了更大的野心,苟且偷安磨掉了巫师的血性。” 这一点也不像十几年前黑魔王的作风。最后一句话让阿维德斯彻彻底底心动,全新的秩序,全新的阶级,他们何尝不曾想过?几十年他们这一批人的苟且终究还是做出了一些事情,如果大人还是曾经的那个大人,他会为他们骄傲。 然而…. 几十年的蛰伏,几十年的钻研,他们终于见到一些成效时,格林德沃,他们心中的信仰,无所不能的神明,已经变了。忏悔让他跌下了神坛。但他们却还可悲地死守着曾经的信仰。 他第一次平等地看着眼前这个传说中最令人害怕最令人恐惧的黑巫师,他只剩下了一抹残魂,曾经追随他的人也一一随他远去。阿维德斯不需要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他只是想要追寻一个信仰。因此他必须反覆掂量黑魔王能不能承载他的信仰。 “我会东山再起,比从前更加辉煌,更加强大。到时候你们看到的不会仅仅是欧洲的这一片土地。” 阿维德斯屏住了唿吸,他又看向了慕羽。慕羽正在拨弄着手里拎的小包,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慕羽略略低下头似乎在温和地抚摸着什么。她抬起头感应到阿维德斯的视线,对他露出了一个近乎于天真的笑容。 欧洲巫师对东方传承肖想了百年。世界上还有更多的古文明遗蹟保留有传承,但是这些古文明要么灭亡于大航海时代,要么如今已经退居山林难寻踪迹。只有东方,五千年的积累被崑崙学院牢牢握住。 巫师,尤其是苟延残喘的纯血家族,根本不能抵挡传承的诱惑,这是他们重现旧日荣光的唯一一条道路。 第110页 还有东方传承千年家族的底蕴,这个怪胎出身慕家,慕家明面上的继承人只剩她一人,她说得对,她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他们要钱,越多越好。 即使掩饰得再好,汤姆里德尔还是捕捉到了阿维德斯一闪而过的贪婪,这样的贪婪取悦了他。他语调更加圆滑:“你想当真正的,凌驾于两个世界之上的贵族吗?在麻瓜眼中你们将是绝对的神灵,在普通巫师眼中你们便是绝对的权威。我一直是仁慈的,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十一年的时间我都等得,不差你这一时半刻。” 也许是十一年前的惨败,又或许是阿尔巴尼亚十一年的蛰伏让他更加地隐忍,更加地懂得筹谋。阿维德斯必须承认如果十一年前黑魔王能像如今这样,哪怕他画下的是一块大饼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带着大人的旧部追随。 仅仅靠他们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几十年的钻研已经几乎耗尽了他们的精力。他们数十年的心血不能躺在挪威的地下被冰川腐蚀。 他可以略微尝试着走出第一步,一个试探。尤其是慕羽,直觉告诉她这个十三岁的少女至关重要,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和黑魔王之间近乎诡异的关系。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透明的晶石,晶石折射出耀眼的光泽。 在看到晶石的第一眼,慕羽心跳就漏了一拍,她很好地掩饰住了震惊。 这是灵石。灵石不足以吸引慕羽的注意,毕竟九州修道者交易的通用货除了世俗的货币外便是灵石。灵石难得,但也不是那么稀奇。 但这块灵石上,附着着法脉精纯的力量。 一条庞大的,足以让十几个家族受惠的法脉在挪威冰雪覆盖的山峰中被挖掘出来了。 一颗极其有用的棋子。 “这就是在北部山脉中挖掘出来的,十分不同寻常的晶石。是我们的人发现的,我们不太想要让巫师界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但开採又需要大量人力时间。您知道,几乎挪威所有纯血家族都没有放弃过曾经的信仰。我们命令自家的家养小精灵来挖掘,有些人太急了,逼得太紧,于是出事了….先是几个纯血家庭的家养小精灵,再后来一些被解僱了的颠沛流离的家养小精灵也加入了进来。“ 汤姆里德尔只是以一种十分怪异地,混杂着兴奋和些微他自己也难以察觉的防备的目光凝视着慕羽。 慕羽面上却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的确非比寻常,这是东方的灵石,有助于增强能力。” 她不相信阿维德斯对灵石的作用一无所知。甚至…他们可能早就物尽其用了。 还没等阿维德斯反应,慕羽直接问道:“家养小精灵的条件是什么?“ “他们想要在巫师界有一个位置,希望能有地方愿意正式雇用他们,一切劳动都必须得到薪水。“ “答应他们。“汤姆里德尔以他惯常高亢尖锐的声音命令道,”他们这样的生物也会有自己应该有的用处。“ 慕羽拉了拉帽檐,遮挡住了隐晦的情绪:“家养小精灵不会有太多要求,”她将一枚金钥匙连着那根魔杖推了过去,“古灵阁435号金库,收好了。” 没人发现她的手轻微抖了抖,迟疑了好一会才将钥匙放开。这基本是她目前能支配的全部身家。奇怪的是这场疯狂的豪赌带来的并非恐惧。她使劲按了按胸口,似乎这样便能压抑住胸腔内沸腾的血。将钥匙交出时有什么破开了,那颗被拘禁已久布满尘埃的心、那颗裹挟着她真正灵魂的心正迫不及待打破囚牢腐朽的枷锁,雀跃奔向构想了无数次的远方。 阿维德斯当然看不见她的心,他只从闪闪发光的金色钥匙中窥见了自己的倒影,又在看见慕羽硬生生塞入他手中的魔杖时恢復了清醒。她既是在表明合作的态度,也是在委婉地警告。 她不会接受背叛。 “当然,毕竟他们的条件和灵石的价值比起来不值一提,这一笔金子不论多少也总能让我们缓过来。” “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汤姆里德尔逼近了阿维德斯几步,欣赏着他混杂着恐惧,野心,甚至还有几分孤注一掷的表情。 阿维德斯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他仍然保持着近乎谨慎的恭敬。然而两人都不是那么期待他的答案。汤姆里德尔意味深长地看了阿维德斯一眼,重新进入了慕羽手中的玉佩中。慕羽的这块玉佩是温养灵魂绝佳的材料。 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仍然高高悬挂在天空。 但是再悠长的白昼也终将走向尽头。紧随着不落太阳之后的,才是无法驱逐的黑暗。 慕羽将杯中苦涩的咖啡一饮而尽,对着阿维德斯示意:“您总有一天会说出答案。”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来了咖啡厅,只留下阿维德斯看着她的身影久久静默无语。 随着天边逐渐燃烧而来的晚霞,阿维德斯褐色的眼睛中也有了灼热。 -------------------- 第52章 永昼夜 慕羽漫步在奥勒松黄昏的街头。阳光都在这里停滞了。在街道,在码头闲逛了一天的游人又如潮水一般涌向了街边灯火通明的大小酒吧。星星点点的灯火从一幢幢奇形怪状具有艺术气息的建筑物中流出,混合着不落的日光,为这个四面环水的小镇增添了更多的生机。 第111页 她住的酒店与其说是酒店不如说更像精緻的民居。从酒店最顶层便能俯视穿过整个小镇的河流。这个时候酒店是寂静的,每个人都涌向了附近灯红酒绿的酒吧。 走过前台时她被叫住了:“慕小姐,您有两封信。” 两封? 她接过信后立刻扫了一眼信封,其中一封来自格林格拉斯,十分正常,这间酒店本就是她对外遮掩的地址,另一封则格外耐人寻味。 邓布利多。他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在接过信一路朝着楼上走去时她的手都在发抖,邓布利多的确知道她在回九州前会前往北欧旅游,但根本不可能连她多久到的挪威住在哪里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最糟糕的,如果邓布利多知道她去过阿尔巴尼亚…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严实,一阵寒风伴随着木头的吱呀声贯穿整条空荡的走廊。她第一次发现夏天竟然也那样寒冷。 不,她一路上都掩饰得很好,先从英国飞往芬兰,停留三天后才秘密混淆了一个身份从科索沃悄然入境,即使用魔法也难以追查她的行踪。 在触到冰凉的门把手时她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打开门的一瞬间,纳吉尼便从她手提的小包中探出了脑袋蜿蜒到了地上,不安地发出嘶嘶声。慕羽蹲下身抚摸着纳吉尼的头,安抚着它:“纳吉尼,我知道你闷坏了,安静一点。” 焦躁不安的纳吉尼在安抚下奇蹟般平静了下来。她轻轻掰开纳吉尼的嘴露出它尖利的毒牙时纳吉尼也没有反抗。 原先这条蛇还不是这样,最多在命令下勉强不攻击她。自从那天起便越来越反常。 慕羽不太愿意一遍遍回想阿尔巴尼亚无声无息倒在地上的身影。 她一手小心地握住毒牙,另一手拿着一只玻璃瓶,纳吉尼的毒牙渐渐分泌出毒液,一滴一滴滴入了她手中的瓶里。 她将瓶中的毒液缓缓倒在玉佩上,直到毒液被全部吸收才将玉佩重新栓到腰间,坐到窗边的扶手椅上仔细阅读起了这两封信。 格林格拉斯的信没什么特别的,无非表示似乎她提供的方法对阿斯托利亚好歹有了一丁点效果,希望两人间的合作能继续这么愉快下去。哪怕再极力克制,薄薄的信纸都快盛不下他的喜悦。 将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的信随意搁在一边,慕羽转而认真读起邓布利多的信。 这封信只有短短不到一页,不过是一些最寻常普通的问候语。她反反覆覆的阅读品味,找不出一丝言外之音。信,也仅仅是一封普通的信。 刚才还繁乱的心彻底平静了下去。 对于挪威之行她没有做过多遮掩,住在这家酒店也实实在在用的实名,邓布利多知道并不奇怪。 即使知道了她前往阿尔巴尼亚…又能如何呢? 慕羽提笔回信,一笔一画写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缓慢。 什么也说明不了。 当她放下笔小心翼翼封好信封时已经接近午夜。遮光玻璃牢牢挡住了灿烂依旧的阳光。这也是她选择这家酒店的原因之一。她不喜欢挪威的夏天。 将紧随她来到浴室的纳吉尼直接丢了出去,慕羽沉浸在浴缸温热的带有薰衣草香气的水中,窗外便能将大半个奥勒松尽收眼底。 自从离开阿尔巴尼亚后每天她会花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也只有思考,不停地筹谋才能淡忘阿尔巴尼亚雨林中那条消失得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生命。巫师不愿意使用不可饶恕咒,便是因为一旦使用,一个人的灵魂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说得好像她的灵魂还有救一样。在这之前,她手中已经有了一条人命,她也做过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再多一条或是少一条,又有什么关系。 她轻轻拍打着水面,水面溅出几滴水花落在不透光的玻璃上。 她不太担心阿维德斯会对灵石矿有什么企图。能在格林德沃失败后的几十年一直蛰伏在挪威,忍受着其他人的怀疑,鄙夷,始终戴着唯唯诺诺的面具,这会是怎样狂热的信仰。有这样狂热信仰的人,追寻的往往不是纯粹的利益。 越是狂热的信仰便越好。 等明日有确切的消息后,便是时候前往九州了。她有些想念明源山那郁郁葱葱的小庭院—她一直迴避的,曾经的家。 尽管只是一座空壳,也总好过一无所有。 从浴室中走出时整个房间的灯都熄灭了,厚重的窗帘和不透光的玻璃让房间伸手不见五指。松软的床总是容易让人昏昏欲睡,在躺下去的那一刻她触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是纳吉尼。纳吉尼总是喜欢黏着她。她顺手将纳吉尼提起放在地板上。 “纳吉尼很喜欢你。” 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根本不是从玉佩里面传出来的。她翻过身就对上了闪烁在黑暗中的红眸。 这可能是慕羽第一次尝到中了束缚咒是什么滋味。她感觉从头到脚都完全僵硬,连血液几乎也停止了流动。她想翻身,可是怎么也做不到,没有任何咒语的束缚,仅仅是单纯地做不到。她只能僵硬地将浴袍尽量向上拉了拉。她从没有和一个人离得如此之近,还是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 视觉上的削弱强化了其他方面的感知。他冰冷残缺的灵魂就和她面对面,她甚至能感受到其中浓浓的死亡枯藁的气息。她已经踏入了深渊,再也不能回头。只有死亡,黑暗,罪恶引诱着她走向更加未知更加危险的领域。慕羽已经习惯了靠近它们,她只有跟着它们一起走下去。 第112页 少女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薰衣草的味道再浓厚也抹不去她身上似乎与生俱来特有的檀香。这是他亲手在恶土折下的彼岸花,他一步步引导慕羽和他一起迈向深渊。他见过许多残酷,也摧毁过太多的美好,但美丽与残酷,天使与魔鬼的混合,又是什么样? 她是一个天生的阴谋家。她能挂着无懈可击的面具和人畅谈理想,算计任何人,也能像一个普通女孩一样静静坐在扶手椅上看书。她能疯狂的报復曾经欺负她的人,甚至在他的诱导下第一次终结了一条无辜的生命,但是当她坐下来或者像现在这样静静躺着时,又恬静安然得仿佛手里从未沾染过一丝血腥。 他有些困惑,困惑于慕羽于他而言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因此他离得慕羽更近,就像执念所在的那个时空,只有汤姆里德尔能够如此靠近慕羽。 他不应该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过于好奇,消失在他手中无数的生命都在告诉他,这是致命的。但一股诡异的骄傲总是会在这时彻底支配他。 慕羽第一次在他面前低下头,不愿意看他的眼睛。 “羽,看着我。”慕羽从来不会听从他的命令。 果然,慕羽没有抬头,她甚至说起了其他事:“纳吉尼毒液中的血咒能和独角兽血液的诅咒以毒攻毒,但这只是无奈之举。独角兽的诅咒会使你的灵魂修復变得一次比一次困难。”兴许是说起了其他事情,慕羽显得冷静了一些,她也找回了曾经的声音,她这时才抬头,“你不愿意告诉我其他的魂器在哪里。” 她仅仅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埋怨,没有愤怒,好像他灵魂的残缺与否与她毫无关系。 汤姆里德尔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薰衣草的香味在逐渐散去,清浅的檀香变得更加浓郁了。他苍白虚幻的手在黑暗中穿过了慕羽的脸颊,好像是错觉似地,他感到她一直冰冷的脸上有了一丝温度。 “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在孤儿院….”他对这个词十分厌恶,“在一个岩洞里我教训了两个麻瓜。” “卡罗纳海滩旁的一个岩洞。艾米和丹尼斯。” 她全部记得。 纳吉尼在地板上爬动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慕羽感觉自己的血液好像重新开始流动。 “汤姆,如果你不信任我,有很多关于契约的咒语和术法。”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需要这些。“那一丝热度在逐渐消散,他能触碰感受到的,又是一片冰冷。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了,也许是他对自身的绝对自信,也或许是不愿意承认慕羽总能够轻易看穿他的事实。 少女的轻笑声让他恼怒,她说出的话加剧了这样的恼怒:“随你。反正你最完整的灵魂碎片已经和本体合併了。只是我不可能把你带到霍格沃茨,那一块魂玉再特殊也瞒不过邓布利多。就算你不被发现,纳吉尼怎么办?” 他的声音陡然尖锐了许多:“你想将我丢下?或者重新将我扔回阿尔巴尼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经有了一丝害怕和恐惧。 “你不想以这副样子去直接面对邓布利多,”他尖锐的语气以及他们现在几乎已经紧贴在一起的距离让慕羽更为不适,“魂魄不算特别稳固,没有一具身体,你又凭藉什么骗过邓布利多的感知?更何况还要加上一条不能离开你身边的蛇。得找到一个地方,再找到一个你的…朋友。” 她说完便有些后悔了。他的下属,曾经宣誓对他效忠的人,有一部分还蹲在阿兹卡班,更多的则是已经“弃暗投明。” 格林德沃昔日的信徒忍辱负重几十年,是真真正正还在坚守从前的信仰。阿维德斯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半个挪威魔法部从未背弃过过去的信念。而他的食死徒,又有几个人有这样的勇气宣布他们从未放弃过。 又有几人试图寻找过他? 纳吉尼在地上的爬行声都听不见了。 过了许久,久到慕羽以为他都要重新回到玉佩里了,慕羽才听见他的嘲讽:“我的朋友?羽,就在挪威,现任的德姆斯特朗校长就是我曾经的朋友。” 德姆斯特朗校长卡卡洛夫的事迹慕羽自然听过。也是卡卡洛夫将功抵过供出了许多食死徒将他们送进了阿兹卡班。 他近乎于感嘆:“十一年,没有一个人试图寻找过我。他们都以为我被那个男孩打败了,他们都认为我已经死了。”感嘆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冷冷道:“他们都会为曾经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的道就是不朽,羽。” 他最后一句话太轻太轻,如果不是室内过于寂静,如果不是他们如今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慕羽甚至都听不见。 他一直是站立在孤儿院小房间的那个男孩,是那年圣诞孤独游荡在斯莱特林寝室的执念,固执地要求她为他弹一首曲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弹过曲子了。 当时她弹的是什么。 高山流水。 她第一次主动触摸那苍白枯藁的手掌,灵魂的冰冷甚至让她打了冷战,哪怕触碰到的也是虚无,她也没有放开。 她的手在这一瞬间是温暖甚至灼热的,像那一晚狂风唿啸的高塔上从他灵魂深处燃起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火焰。 第113页 她先是嗫嚅了一下,之后才缓慢地说出:“我会在玉佩上多附几个幻阵,至于纳吉尼,我会用阵法将它隐匿在寝室。” 她真正想说的绝对不是这个。汤姆里德尔知道,但是询问她没有丝毫意义,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霍格沃茨八楼走廊有一个房间,那是邓布利多都不知道的秘密。”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烧灼让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分辨不出,他只听见自己说道,“我在那里藏了东西。” 慕羽还是没有放开,即使在黑暗中少女清秀温婉的面容也清晰可见。 “她什么时候认识你的?纳吉尼?” “她?”直觉告诉汤姆里德尔现在的少女极其古怪,油然而生的怪异感甚至想让他离慕羽越远越好,仿佛再待下去又会出现难以掌控的事。 也许是一层层算计攫住了他,也许是单纯的好奇,也许是许许多多他不愿意思考的东西。总之他没有动,反而静静待在她身边聆听接下来有可能冒出苗头的阴谋诡计。 “她,”刚提到纳吉尼慕羽就后悔了,她不知道怎么好端端地话题就转到了这上面,但现在想要收回已经晚了,“我在书上看过这种血咒,只传给女孩。” 明明是无端提起,她却莫名在期待一个回答。这太过于荒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样的回答才完美,却总是在期待着。 这份期待甚至在这一刻,挪威的永昼中,超过了她对未来世界棋盘的期待。 每一秒的沉默对她而言都像是一种煎熬。 “就在阿尔巴尼亚,我最虚弱的时候,只能不停附身在动物上存活,而蛇类是最好的附身对象,它们活得最久。纳吉尼不一样,是它身上的血咒勉强为我提供了栖身之所,”他说得十分缓慢,好像仍然不习惯在他人面前揭开耻辱,世界上也只有这么一个人了,“那是最艰难的时候,只有我和纳吉尼。而纳吉尼除了只记得名字,什么也不知道。我也只知道我还活着,是不死的,永生的。” “只有你和纳吉尼?” 慕羽死死抓住床单,又狠狠松开,她好像困了,在几乎没有多少波折的语调中她好像在沉沉向下坠落。不管如何她却始终没放开握住他的手。 刚才那句疑问太轻了,用的还是她的母语,很快在室内消散无踪。 “我要近乎完整的汤姆里德尔。。。。。。。” 后面半句她没有说完。 灵魂深处的火苗还在燃烧。 她又被那个梦境环绕,或者说她从来没能摆脱。她十分抗拒每日不得不进行的睡眠,也厌倦了日復一日地梦见那条怎么也跑不出去的走廊。 唯一的区别是她学会了反击痛苦。无论黑暗和那一双双空洞的眼如何碾磨,她早已不会害怕。 她能做的便是在极致的痛苦中享受极致的乐趣,任由黑暗蔓延覆盖理想。她无法拒绝这样的快乐。 当她醒来时正好对上那双猩红的眼睛。他似是早已习惯了她的噩梦,更多时候只是在一边漠然地看她兀自挣扎。她也不需要虚假的安慰。 只是两个人从来没有那么近过,更没有如此躺在一张床上。 一片残缺的灵魂紧靠着一具比尸体还要冰冷的躯体。 距离近到在黑暗中能听见彼此胸腔中跳动的野心。 他在抚摸她,先从头顶开始,如同一盆冰水陡然浇下,浸润到她每一根髮丝,又逐渐下移至额头、眼睛,一路到嘴唇…. “回去,回玉佩里面去。”慕羽极为冷静地说,但声音中隐藏的颤抖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汤姆里德尔原本只是想要进一步探索慕羽对他来说是怎样的存在,然而当他真正离她如此之近,当她的手覆上他的灵魂,温和的说“我要近乎完整的汤姆里德尔时”,他就再也不愿意远离这具躯体。 在伦敦度过的那个圣诞夜再一次在记忆中被迫鲜活,当时他仍然看见了的,狰狞丑陋的伤疤还是遮掩不了…. 像是有神奇的魔力将他们联在一起一样,甚至还极为缓慢地勾出沉寂已久,他向来认为无用的情绪。 “留在我身边。”他无视了她的要求,慕羽闯进阿尔巴尼亚又将他带往挪威对他而言始终是一个惊喜。此时的他再也经不起背叛和抛弃。 “你这个疯子,”慕羽微微嘆息了一声,黑暗和寂静将她声音中天然的温柔无限放大,“明明说好了的,至少在这个棋盘上,我们一起。” 说完之后长久没有回应,她也对此并不关心,仿佛过多的关心会让她极容易回到方才沉重睏乏的状态。他一直没有离开,她没有那个耐心等着他,又在黑暗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一次难得的什么梦也没有。 -------------------- 下个星期又有几场考试和一个面试,我是万万不敢在考试周前后写情节的,两边翻车会很惨,所以最近可能会暂停一下吧,最早十一月十五号上线,最晚十一月二十四号,然后二十四到二十八会连更五天,每天争取多更,二十八后准备期末,十二月十五期末考完寒假恢復更新,大概就是这样。qaq,我真的想赶快写完,拖了很久了 第53章 “神灵” “你们的条件,我们全部答应。”在那个藏在角落里的咖啡馆中,一条长桌上两方阵营泾渭分明。一方坐着阿维德斯和挪威魔法部所有司长,另一方则只有三个矮小的衣着破烂的小精灵。 第114页 为首的小精灵眨眨眼睛,他有些怀疑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巫师,尖细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条件:“先生,所有条件? 我们可以自由地选择是否在巫师家庭工作并且得到薪水?” 阿维德斯和其他人交换了眼神:“没错。我们可以出台相关规定,在真正有地方愿意僱佣你们之前,魔法部会正式聘用你们。” 三个小精灵专注地看着眼前对他们来说天生就高贵的巫师。 “…在斯堪地那维亚山脉工作,每天工作八小时,和巫师一样享受固定双休日。至于愿意留在巫师家庭服务的,每周主家也会根据需求发放薪水,但不会少于十纳特。“阿维德斯咬牙说出条件。 这已经是小精灵想都不敢想的结果了。他们原本以为他们还要和巫师进行一场漫长的拉锯战,这是双方都不愿意的。巫师爱惜自己的羽毛,他们又何尝不爱惜自己的伙伴?他们不像其他国家的家养小精灵一样即使被逼到绝境也会微笑着感恩戴德,但如若不是实在无奈,谁又愿意抵挡着被刻在血脉中的服从魔法奋起反抗巫师? 他们不关心究竟是什么让眼高于顶的巫师做出了让步,他们只关心这一年多来他们无数伙伴的牺牲没有白费。 伟大的神回应了他们的唿唤,温柔地说从未抛弃过他们。 神灵眷顾每一个虔诚信徒的愿望。 “先生,”小精灵试探道,“您也同样是神灵的信徒?“ 阿维德斯和另外几人面面相觑,阿维德斯早就和他们商量过慕羽的事情。阿维德斯瞬间明白了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他就知道那个女孩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过,世界的确安稳太久了。是时候真正对麻瓜和巫师的现状做出真正的改变了。 他们都将是一个新时代的见证人。 在精灵眼中眼前这个巫师破天荒地对他们露出了一个竟然还算和蔼可亲的笑容:“也许,是吧。“ 慕羽想不到在机场还能看到熟人。她正坐在候机室内安然地翻着厚重的鍊金术书籍。她一直在反覆研究着一个章节,潦草的花体字在厚重泛黄的书页上显得更加清晰。 homunculus. (鍊金术中的人造生命) 她早就察觉在她翻开书页没有多久旁边就突然出现了一个戴着兜帽穿着神色斗篷的人。候机室内的其余乘客像是根本没有察觉这个怪异的人的出现一样,继续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没想到日理万机的魔法部部长还会来送机。” “你摆了我们一道。”阿维德斯随意看了一眼她正在看的书页,“鍊金术是霍格沃茨七年级才会学习的内容。” 他隐晦地想看嚮慕羽腰间的玉佩,但绅士教育告诉他这样做尤为不礼貌。 慕羽无视了他最后一句话:“你们也愿意。” 阿维德斯不确定那个人是否能听到,因此他极其小心以免露出过多情绪:“神灵?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一架飞机缓慢降落在跑道上。慕羽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天空:“家养小精灵的习俗中本来就有供奉神灵的传统。” 她认真的架势让阿维德斯感到极其荒谬,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一字一字说:“家,养,小,精,灵的,习俗?” “为什么不能?至今他们仍然保留每天向神灵祷告的传统,乞求万能神圣的神让他们生生世世侍奉主人,”说到这她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轻快的语调让人很难分辨出她是在讽刺,“别这样看着我,我只知道那么多。霍格沃茨图书馆成千上万本书,只有一本被丢在边角的魔法生物史用一行字介绍了他们的信仰。” 她继续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这本书上:“那位作者写这句话似乎仅仅是因为气愤他们没将巫师—他们的主人视作绝对的神灵,”她嘆息一声,似是看书看累了,重新向窗外看去,“怎么可能呢?神灵啊,永远象徵着编织的理想,追寻的信念。” 这个怪胎好像真的想和他做一场严谨学术讨论似的。 “我们和家养小精灵可没有什么共同的信仰可言,我们也没有家养小精灵那样天真。” 慕羽没有回答他。她好像在专注地研究着窗外停靠的飞机:“飞机,麻瓜的发明。当麻瓜已经能够坐着飞机在数个小时之内跨越数万英里的路程时,巫师还骑在扫帚上玩球。” 她接着说道:“制造飞机牵涉很多原理,麻瓜不断发现改良。巫师寿命悠长还有无数手段可以辅助记忆学习,如果有巫师能把对魁地奇的热情投入一半到研究改良这些原理上,你说,他们会改造出什么东西出来。” 阿维德斯差点以为她知道了什么:“没有巫师愿意把精力放在研究麻瓜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上。” 前台已经在唿唤登机,慕羽收起书,提上随身带的小得不能再小的箱子,阿维德斯清楚看见箱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梅林才知道她是怎么通过安检的。 “理论原理从来不是麻瓜的。它们客观上就存在不随主观条件而更改。麻瓜能研究,巫师也能。只看愿不愿意,以及从哪个角度去研究。” 怪胎,疯子。 阿维德斯暗自想到,难怪能找到那个人还堂而皇之带着他几乎满世界地走。 第115页 “我们已经和家养小精灵谈妥了。”他原本想看看慕羽的反应,却发现慕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她一点也不惊讶,也不怀疑。 “我们僱佣他们。”阿维德斯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对家养小精灵使用僱佣这个词,“这座矿脉,算是我的一半答案。” 最后一句明显是对着另一个人说的。 他们各自都心知肚明彼此都只摊开了一半的筹码。那个人察觉到了他还有所隐瞒,而慕羽…..阿维德斯没有错过在晶石被拿出来时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变化,这座矿脉一定另有蹊跷。 再会伪装,她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 慕羽只是在登机口对他挥手:“就在这里道别吧。下次见面……“她望了望窗外,”挪威又会是另一番风景。“ 阿维德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止挪威。世界各处的风景每天都在变。一路顺风。” “小姐,您的热牛奶。”空乘俯下身将一杯热牛奶递给慕羽,她弯腰的那一刻看见了慕羽正在看的报纸上那张阴郁苍白的面孔,她眨了眨眼,兴许是她眼花了,那张照片似乎动了一下。当她再一次看过去时,照片一动不动。 “小天狼星布莱克,”她随口说了一句,“可怕的傢伙,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让这种精神失常的杀人犯跑出来。” 慕羽的手指轻轻划过一行字,“麻瓜们被告知,布莱克携带一把枪(麻瓜们用来互相残杀的一种金属魔杖)。“ 英国魔法部竟然与首相有着密切的联繫。 慕羽这样想着,她一边接过热牛奶一边随口说道:“的确。他们是时候该改革一下监狱管理制度了。“等到空乘走远,慕羽悄悄将事先已经准备好的纳吉尼的毒液倒了几滴在玉佩上。她打开遮光板,一缕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盛夏的阳光。 她还记得上一个夏天,英国希思罗机场也是阳光灿烂。飞机将耀眼的阳光也远远抛在了后面,那时,她一心想着回到明源山,回到那个四季如春的小庭院。这一次夏天,从英国到阿尔巴尼亚再到挪威,她几乎已经跑遍了小半个欧洲。 最终还是要回到明源山的,只是那里再也不是家了。 “魔法部一直是一群草包。“ 慕羽早就习惯了他的尖锐。十一年的逃亡生涯以及执念的融合兴许让他开始反思一些事情,然而再如何艰难的处境也抹不去他的傲慢。 “小天狼星布莱克不曾为你效力。魔法部弄错了。“慕羽总是能精确地指出他想说什么。她根本不在意谁是他的下属,她似乎将安抚纳吉尼看得都比关心他的下属更重要。 “就要到了,纳吉尼,安静一会。“ 窗外的那抹阳光移到了慕羽披散的长髮上,那丝耀眼的金黄在如黑玉一般的头髮上跳跃着,而慕羽的脸则是完全隐在了阴影中。纳吉尼缠上了她的手臂吐着信子,她用指尖沾了一点牛奶餵给它。 她宁愿去照顾纳吉尼也不愿意往下多问一句。曾经慕羽的冷淡只会让汤姆里德尔安心,他向来不喜欢透露有关自己的任何信息。可是如今慕羽的漠不关心却让他莫名有了一股异样的烦躁。 然而下一秒慕羽温和的面容扭曲了一瞬,汤姆里德尔感觉到这一刻慕羽在两人周围叠加了多个幻境。纳吉尼也在慕羽的示意下立刻缩回了她随身携带的小包。 慕羽端着热牛奶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她想起来了上学期决斗俱乐部后她的怀疑,以及在炼器纲要上查到的信息。她的怀疑一点也没有错。 汤姆里德尔只是安静地看着慕羽,当慕羽不想告诉他答案的时候他永远也不会得到,就算她愿意说,她的回答也经过了精心的包装。 他更不愿再次侵入慕羽的大脑,高塔那次已经给足了他教训。 每一次的侵入,都足以使灵魂中至今无法熄灭的火焰更加旺盛,更加炽热。 “汤姆,大脑封闭术不需要魔杖也能施展。“ 飞机正掠过印度洋上空,而在万里之外的伦敦,女贞路四号,哈利也从古怪的梦中醒来。 哈利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他的伤疤如同被火烧着了一样。 他好像在天空上飞行。但是除了那轰鸣的噪声他什么也不记得,一切都很模煳。当他要强行回想时他的伤疤更加剧烈地疼痛起来。 为什么她从来不继续问下去? 这是刻在他脑海中的唯一想法。 哈利起身借着挂在衣柜上的破碎的镜子看了看额头的伤疤,伤疤没有任何变化。如果他不拼命去回想那个梦境,伤疤便不会那么疼。 她?她是谁?这又和他的伤疤有什么关系。上一次伤疤的发作是因为伏地魔就在附近,哈利一把拉开窗帘。凌晨的女贞路一片寂静,连一声猫叫都没有。邓布利多说伏地魔还藏在阿尔巴尼亚的森林中,虚弱,被所有人抛弃,他不可能以虚弱的形态辗转跑到万里之外的女贞路。 哈利抓了抓头髮,他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关于伏地魔的事情。那一张必须由监护人签署的周末前往霍格莫德村的表格已经够让他头疼了。 -------------------- 第54章 暗流 回到香海时正好赶上同氏族约定好的时间。湖山别苑坐落于一座小山丘的半山腰,还没进入别院慕羽便看见了不知等了多久的沈续。 第116页 他好像有着多幅面孔。被遣往霍格沃茨时是一个温和被逼无奈的长者,在坟前拜祭时是矛盾不得已而选择家族的当家人。如今大部分情感都被收敛。他还是温和慈祥的,但慕羽太了解这样的伪装了。 温和从来都是最好的面具。 “竟然劳烦您亲自来接。”她迎了上去,以同样的面具应对他。 在慕羽打量他时他也迅速观察着慕羽,十三岁再怎么还是一个女孩,脸上的稚气都未完全褪去。长发松松垮垮地被两条红绳扎在脑后,一条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连衣裙偏生被她穿出了礼服的感觉。 一个有着小聪明却完全不谙世事的孩子。若不是因为慕家的特殊性他也不愿意在这样的孩子身上多花心思。 “这算什么,湖山别苑曲径丛生,一不小心就会迷路。再说以我们两家的关系,你还同我客气。” 他带着她继续向更高处走去。 一路上慕羽沉默地走在他身后,再客套再平和的伪装也暴露了他的一丝轻视,仿佛只是在任由天真小孩玩闹。 氏族如今真正的想法似乎比想像中还要复杂耐人寻味。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普通三层灰白别墅。沈续推开雕花大门,带着她走进了一楼大厅。 整个一楼只剩下一盏悬挂在餐桌上方的八角宫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一楼大厅中的所有家具在黑暗中只剩下了模煳的轮廓。 将她引到楠木圆桌旁后沈续便同另外两人坐到了一起。其中一个人身形消瘦,只在下巴处留了一小撮花白的鬍子,看上去十分精明。另一人神情严肃,从慕羽一进来便开始审视她。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苍老。他们的鬍鬚头髮早已全白,脸上刻满了一道道深重的皱纹。氏族这么多年来过得确实极为不易。 他们便是九州仅剩的还有那么一点影响力的氏族的当家人。 沈续从身形消瘦的那人开始介绍:“这是陈家家主,陈寻道。周家家主,周存安。”俨然一副东道主架势。 慕羽一一同他们握手,氏族之间仿佛也有着鲜明等级,那两人似乎也早已习惯隐隐以沈续为首的趋势。 他们的名字也实在是有意思。氏族千年以来的不甘和固执全部都蕴含在这三个名字中了。 千年前他们即使不交出传承,面临的命运也仍然是被歷史淘汰。千年的苟延残喘不过如同被烈日曝晒的水坑,很快便会蒸发殆尽。 只要能看见一线希望,谁愿意去承认宿命。 陈寻道第一个开口招唿了她:“转眼间子怀的孙女已经那么大了。子怀从前一直夸他有个多么聪明优秀的孙女我们还当他在说大话,没想到当真是个标志人。” “可不是,小羽,坐坐坐,不要客气,你爷爷和我们都是老交情了。”沈续对她一如往常的热情。 “不用拘谨。“周存安是最为沉默寡言的,他收回了对慕羽的审视,转而挤出了一抹假笑。 她将他们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饭菜一样样上桌,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是这只限于没有利益纠葛的时候。 东方人最爱做的便是在饭桌上谈事。她落落大方地回应着三人的热情,他们似乎真的将她当作自家一个晚辈。陈寻道负责询问慕羽在英国的日常生活,沈续则是扮演一个疼爱晚辈的长辈,时不时给慕羽夹菜,而周存安则是偶尔插话转移话题。 他们在等待着她最先提出专程来访的原因。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第一个开口也便意味着失去了先手。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如了他们的心意。全程她始终乖乖扮演着一个安静陪同长辈吃饭的小辈,静静听他们谈天说地,时不时回应一两句关心的问候。方才引她上来时沈续表现有些反常,在彻底弄明白氏族态度前她是不会主动开口的。 “据说启诺创办的慈善组织已经遍布南方大半留守区,”启诺,是沈续的字。在上点心的间隙周存安随意提到,话里满是轻蔑嘲讽,“留守区那群人,给再多施捨也改变不了他们一辈子也无法出头的事实。” 留守区?慕羽在意的不单单是这个词。自从学院一批人滋生野心,利用超凡力量强行干预本应自然发生的歷史后贫富差距在滑向一个绝对的极端。要么在留守区劳累至死,要么在富丽堂皇的都市纸醉金迷。 这便是她知道的全部,她想像不了那里的生活,贫穷只是简简单单一个与她的世界遥不可及的词语。 能让她注意的是沈续的回应。 “总是有一些用处的,”沈续摇摇头,像是十分感慨留守区的现状,“我为的也不是那里的人,最初做这件事不过想着为栖桐积德,好在苍天有眼,让栖桐守得云开见月明,如今继续下去,就当回报上天对栖桐的眷顾。” 慕羽总感到说不出的古怪,沈续不像是无私奉献只为积德的人。但在提及沈栖桐时他的感情又不像作假。 几月前坟地旁他的矛盾是真的,现今提到沈栖桐的不易他的欣慰也是真的。 周存安哼了一声,故意拿捏的腔调显得他更加阴阳怪气:“当然能理解,毕竟启诺对留守区的生活深有体会…” 一个念头在慕羽脑海中飞快闪过,还没等她抓住便熘走了。毫无疑问的是,九州看似平和一潭死水的局面下早就酝酿了不知多少股暗流。 第117页 陈寻道打断了周存安没说完的话,也打断了慕羽的思绪:“瞧我们几个老傢伙,光顾着自己说话,倒把小羽晾在一边了。当时启诺告诉我们慕家唯一血脉想见见我们时大家都惊讶了好久。小羽,我们可是一直没这福气见你一面啊。能让你千里迢迢从英国回来找到我们,是有什么行简也不能解决的事吗?” 行简是徐煜的表字。 形势已经完全超出了慕羽的预料,在话音刚落时她便做出了应对的策略。 “我确实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徐爷爷也不能为我解答。甚至有些冒犯,但着实困扰我很久了。”慕羽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几人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为不为难的那可就见外了。只要是我们知道的我们都会告诉小羽。” 然而他们很快恨不得收回刚才的话。 “当年慕家宝物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学院极力想抢夺宝物以此证道,难道氏族就一点也不动心?” 沈续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其余人也怔愣住了。他们猜测过慕羽今天前来要么是寻求庇护,要么是企图拉着他们一起对付学院。不管是哪一种,他们都打定主意不愿掺和。氏族如今的状况已经经不起半点折腾。 然而谁也没想到,慕羽竟先问了这样的问题。 当年慕义据说因为一个女人叛出慕家的事谁不知道,崑崙学院对传说中能证道的宝物汲汲以求,氏族却对他们的贪婪嗤之以鼻。 先不说宝物是不是真的,也不说慕家的实力,单论氏族的追求也从来不是个人意义上的超脱。他们妄想着一个家族能千秋万代,长盛不衰。 现在慕家遗孤专程赶来提这些陈年旧事,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究竟受了什么挑唆。 “我们不像学院一些人那样无耻,抢夺别人家传承的事情我们还做不出来。”陈寻道一脸正义凛然,很快便将话题带过,用一种安抚孩子的语气打起了圆场,“这么多年过去了,学院就算有心思对你也鞭长莫及,小羽不用担心,我们看在过往的情分上也会看顾一二。”然而看见慕羽脸上不变的微笑时他直接心虚了下去。她不是一个说几句好话就能被哄住的十三岁女孩。 他说得信誓旦旦,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十三岁女孩很可能会被哄住,可惜慕羽从来不相信轻飘飘几句好话。然而她没法再问下去了。 桌上几人全在借着飘渺不定的光线打量她,连遮掩的功夫都懒得做。她一次又一次地转动着玉佩,玉佩在多次流转间逐渐发烫了起来。 他们的眼光和阿维德斯是一样的,她在他们面前只是一层微不足道一戳即破的皮,他们迫不及待地想揭开卑微的皮囊挖掘出些许宝藏,宁可磨破心思猜测宝藏长了腿也不愿相信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贸然决定跟随沈续前来时便错了,问出刚才那个问题更是大错特错。 慕羽攥紧了玉佩,抬眼看了看沈续,后者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反而对着其余几人抬了抬手,在他抬起手时所有打量的目光像得到了讯号一般立刻收敛。陈寻道也不再试着打圆场,闭上了嘴当那个正经危坐的陈家家主。 这才是她想要的效果。当一个听话好看的皮囊于她而言是一种侮辱。她想当有血有肉的人,甚至更多。任何妄图从她身上挖出点东西的人必须做好脱掉一层皮的准备。 “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沈续说得风轻云淡,可不管刚刚其余人怎么阴阳怪气,这个时候都不再插嘴。他明显很满意这样的效果,“继续吃饭,吃饭。” “那么,氏族是靠着什么存续千年的呢?”装柔弱是慕羽的长处,她拧着眉不安地拨拉着碗里的菜,将自己的地位放得更低,像是全然失了方向只得随处乱撞,“家里已经没人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做。” 沈续投来的目光比灯火还要炽烈。 慕羽坦然地由他审视。 “审时度势,顺势而为。”他最终总结道,仍没有放弃对她的观察琢磨,“言尽于此。这是我们看在往昔情分上唯一能对你说的,小羽。” 这八个字似乎同几个月前沈续对她说的那番话意思相仿,但结合今天其余人对沈续的态度和只言片语中透出的信息,他同得过且过的氏族有着本质的不同。 沈续图谋甚大。 他将她引到这无非想让她认清现实,认清自己的无知和天真,不想她却同样顺势而为,摸清了几方势力真正的态度。 想将她当猴来耍,沈续也总要付出些代价。 在这个时候她还能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荷花酥。 “我知道了,”她放下筷子对着几个年龄比她大了好几轮的氏族当家人微笑,“这个时候能说这样的话已经超过和爷爷的情分了。” “小羽再没有别的事了?”从沈续的问话中看不出来他的想法。 “这件事情已经足够重要,”慕羽擦了擦嘴,权当没看见周遭怀疑的目光,颇有些黯然神伤,“爷爷走得突然,若非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我也不想上门打扰。” 她轻言细语道:“还希望我们几家能时常走动。” 在愣了片刻后沈续才爽朗一笑:“当然,小羽如果随时想找我们这几个老骨头闲话家常唠唠嗑我们自然欢迎。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回明源山吧。” 第118页 他将闲话家常咬得非常重。 沈续没有表面那样简单,如果合作对象换成他,那么九州这一棋局将平添不知多少变数。 他们一路沉默地走着,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沈续明明苍老,步伐却始终稳健有力。 在半山腰一处凸出来的观景台上能眺望到大半个香海繁华的夜景,城市最外层一片黑暗区域显得同星罗棋布的灯光格格不入。 沈续在这里停了下来。 “看到了吗?那里就是留守区,”他既像是在对着慕羽讲述,也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自幼衣食无忧,甚至一出生就站在了其他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到达的终点,你无法想像留守区的样子。大多数人都是穷人,做着最脏最乱的活,忍受着最极致的剥削。明源山庭院客厅中三块瓷砖大小的地方在留守区便能挤满一家五口。” “您对留守区生活似乎深有体会,”慕羽将方才周存安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在她的语气中却总能听出几分真诚,“我没有讽刺的意思。” 沈续突然笑出了声:“子怀那样的人居然能养出你这种孙女,”他很快收起了笑,“我承认,慕家的财富的确可观,但钱,物,我都不缺,最重要的是价值。一个十三岁还在上学的小丫头让我看不出有多少价值,如你所见,氏族如今只想苟且偷安,没有绝对的价值,他们不会动一个子。没有价值支撑的野心和过家家没有区别。” 有几只萤火虫飞过草丛,蝉在树上微弱地叫了几声。 慕羽抬眼欣赏着萤火虫扑闪着翅膀飞入路灯也照不亮的黑夜:“一个有着野心却几十年只敢靠着伪装来掩饰的人似乎同样没能让我看出什么价值。” 沈续暗自握紧了拳头,面上仍然一片平静:“我走过的路你不敢想像,我将沈家一路扶持到今天,在崑崙学院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其中受过的苦也同样不是你能揣测的,我做的事,我布的局只差一个契机。小丫头,这不是耍嘴皮子就能得到的。你知道你爷爷生前拥有多少企业资产?世俗中谁是他的助理?谁协助他打理资产?他从前的学生,世交旧故又有多少?你连他为你整合的遗产都拿不全,有什么资格在我这大放厥词?” 一只萤火虫从慕羽身边飞过,她将其拢在手心。萤火虫从她手指的间隙无力地发出幽幽的绿光,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是那么不起眼。 之前尚还懵懂,今晚借着这场饭局以及沈续毫不留情的拷问她方才看清了人生中第一道由爷爷设下的陷阱。他最初便只想将她打造成一副听话懂事的皮囊,他最初便防着她接触权力。 她没有难堪,更没有生气,仿若刚才的一切都微不足道:“我在创造一个咒语,一个能让普通人也拥有力量的咒语。” 沈续挺拔的身躯抖了一下。 “让我们来做一个约定吧,您也可以把这个约定当作闲聊时的胡言乱语,” 她放开了手中的萤火虫,专注地看着萤火虫摇摇晃晃地向着伙伴飞去,“我们下一次见面,我给您送上一份礼物,您也给我送上一份礼物,是否要合作,就看礼物的价值。” 沈续再一次认真地打量慕羽,这一次不再是一个成年人看待十三岁女孩的眼光,而是成年人审视同龄人的眼光。他抿了抿唇:“你说的那个咒语,应该还没有完善,”他顿了顿,平和的语气沾染上了几分阴沉,“小丫头,我的时间很宝贵,平白浪费我时间的人必定要付出代价。” 他逼近了她几步,在这样的威压下慕羽眉头都没皱:“我也很好奇,徐煜那个老顽固如果知道你想干的事,他会怎么想。” 最终沈续用一句意味深长地话收尾:“一点财产,一座学院满足不了你。” 慕羽理了理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髮丝,完全没有意图被点出的惶恐:“你我都知道要想彻底改变,一个学院是不够的,”她望了望脚下的香海市,从这个角度还能看见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我其实很好奇您的故事,也很好奇,栖桐知道后又会怎么想?” “今年你们圣诞假期,带着礼物来香海,我自然很乐意向小辈讲故事,只是年轻人总会因冲动而激进,激进导致的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他若无其事向她伸出手,“走吧,我把你送到明源山山脚。” “可是我的激进让你在黑暗中看见了一束光,”她走进了传送阵的范围,“常常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万事易齐,东风却难得。” -------------------- 第55章 恐惧 到明源山脚底下时沈续早就不见踪影。没有一点亮光的山丘同山脚下五光十色的街道形成鲜明对比。 慕羽站在上山小径前,望着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道再不肯多挪动一步,被她放出的纳吉尼也乖巧盘亘在脚下。 凉风从山顶直灌而下,却不带半点风声。再也没有夏夜特有的蝉鸣,再也没有飞舞的萤火虫,仿佛只剩下一堆堆胡乱生长的树木,整座山好像已经死了。 本来就死了。 唿啸的风令她有一瞬间恍神,仿佛不久前同氏族的周旋,沈续的交易只是一场梦,只是五岁的她偷懒为逃避修炼跑到山脚长椅上,枕着午后的阳光做的一个色彩不太鲜明的梦。 第119页 她会醒来的,醒来时爷爷还会坐在她身边,耐心等她醒来:“下次不要在这里睡了,容易着凉。” 明明他听上去没有一点生气失望的样子,但从此以后慕羽再也不敢偷懒。 小时候明源山于她而言比崑崙还要神秘瑰丽,空间可以肆意变更,一草一木仿佛都有着生命似的。不久后她明白这些只不过都是阵法的作用,明源山的神秘依旧没更改,反而更进一步,在她心中成为了神圣不可攀的高峰。 连时间也可以在这里静止。 手中玉佩传来一阵阵凉意,她死死握住玉佩,好像只有握住它才能找到一点依靠,才能在一片黑暗中走下去。 她拢了拢衣服,也不知是穿少了还是晚风实在刺骨,她打了个冷颤。问出的问题连她自己都认为实在十分孩子气:“汤姆,你在吗?” 如果平时她有几百种委婉方式确认他的存在,可是今晚,在这座无比熟悉的山丘前,她想不出其中一种,似乎除了展现软弱再无他法。 纳吉尼嘶嘶了两声,仿佛厌倦了周围环境,急不可耐地想要向新的地方探索。 她从来不会期待任何答覆,直接顺着小径向山顶而去。不想她才刚走几步,越吹越烈的狂风中便混杂了回应。 “我一直都在,”他似乎也在纠结,也在小心翼翼试探着她主动袒露弱点的目的,“只是一座山,只是一座房子,羽,没有什么大不了。” 夜色再深,小径再是狭窄陡峭,于她来说都如履平地。这座山的唿吸她都是熟悉的。 “没什么大不了?”她重复了一遍,少女特有的婉转声调混杂着山风,将其中所有蕴含的情感拆解,“这条路,山上山下,我走过无数遍。” 他想鄙夷这个女孩竟然一直放任这一软肋存在至今,想嘲笑她残留的天真幼稚,却发现他已经无法对女孩说出哪怕一句讽刺。 玉佩的温暖舒适让他的灵魂都昏昏欲睡,女孩温婉的语调如同注入这片温暖的清泉,清凉与暖意让他莫名兴奋着,激动着。 同样如同饥渴的旅人渴望甘泉,在这一刻,异国小山丘上,他也在渴求着慕羽新的故事。 这是她的家,对她来说和灵魂同等重要的地方。 如今这里却在毫无顾忌地向他敞开。 “刚学习阵法时要从山下一路爬到山顶,途中哪怕一棵草也能成为迷阵。”在回忆往事时她一扫从前的沉静,只有这时她才真正像一个跳脱的十二岁少女。 可惜黑夜总是善于掩盖一切。 “阵法很简单的,大概走了十几遍阵法再怎么变幻对我而言都同走平地没有区别,当我能破解阵法时才发现爷爷…” 她停住了,停顿并不明显,在一片寂静中却显得格外突兀。 爷爷布下了几十种保护阵法,在严厉背后,他始终默默关心着她。也是自那时起书上单薄的亲情二字才在她的世界中鲜活起来。 凋谢得也迅速。 然而在汤姆的世界中这两个字从来不曾存在过。 凋零的记忆好像平白沾染了酸涩,又一点一滴蔓延至其余地方。不同于亲眼见证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对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深厚情感时勾在心头的倒刺,这样缓缓蔓延渗透的酸涩更像幼时偶然在山中摘到的青果。 初时青涩酸牙,回味时果香长存,再一咬丝丝甘甜直入百骸。 她咬了咬唇。 “爷爷一直很严厉。东方修道,初入门时辟谷打坐一天再正常不过。我经常偷偷摸摸跑到山下买蟹粉小笼包吃,有一次偷跑没多久就被爷爷发现,拼命地跑,滚了一身泥,被罚一个月不许吃蟹粉小笼包,”提到这些事她似乎已经没有多少情感了,仅仅轻笑一声,“我知道这些事情和金妮韦斯莱那堆琐事一样可笑,不用嘲笑我,也就今晚了。” 今晚或许依旧是她精心布置的陷阱。 汤姆里德尔最初是轻视的,从上学起他就不耐烦应付女生的叽叽喳喳,厌恶那些女孩整天绕着无聊的小事打转。但慕羽平缓淡漠的语调却比金妮韦斯莱写在魂器上的文字更加刻骨生动。 山丘还在清风中唿吸,这座山也许当真诡异,诡异到他开始幻想,或像是一幅幅画卷通过不知名的幻境自觉展现于他眼前。 他能想像小小的女孩满身泥泞在山路上疯跑,小心翼翼下山偷吃,每一幅画卷都不受控制地在他的灵魂中翻滚。 既是他想摧毁的美好,也是他毕生不屑一顾的光明。 同样是他撕毁了一幅幅画卷,才得以让这个蓦然闯入他世界的少女,这朵飘忽的云彩,盛开于深渊的彼岸花留在他身边。 会永恆的,毕竟…标本也是永恆。 一路上他都在认真聆听,从未插言,一如圣诞节前她穿行于戈德里克山谷那片墓地前,静默聆听他的罪恶。 山顶终于到了。 直到登上山顶慕羽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今夜她会将那么多脆弱向汤姆展露。也许是因为那抹诡异酸甜驱使,也许仅仅因为她也只剩下那么一个还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同伴。 答案都不重要。 她已经走过很多地方,伦敦,阿尔巴尼亚,挪威,看过黑湖朦胧的夜色,阿尔巴尼亚沉闷压抑的夜晚,奥勒松永不坠落的斜阳。 第120页 但这些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单调,枯燥,乏味。 香海,她的家乡,总归是不一样的。 这里给她带来过无尽噩梦,却也是无数美好的发源地,是她一生的归宿,而她正在亲自摧毁这个归宿。 她清楚知道和沈续合作的后果,清楚明白一个崑崙远远不够的含义。 这会是燃烧整个九州的战火,香海市也不能成为例外。 她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奥利维亚的记忆。慕义向奥利维亚描绘过崑崙的巍峨,蜀山的壮丽,不知他是否曾向奥利维亚描述过香海的夕阳。那个只能坐在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用想像描摹世界的女孩,那个用尽一生去抓住一片虚无的女孩,会不会知道其实幻想最容易破碎。 今晚上山曲折蜿蜒的道路上,她描述的所有记忆,不过是自己为自己编织的幻境。 她守不住明源山上最后一抹夕阳,也跑不出那条阴暗幽长的走廊,她能做的,唯有不被人追逐。只有将整个棋盘掌握在手中才能不被追逐。 故事也好,幻境也罢,总要收尾的。 她说得太多,透露得太多了,下意识地想停下,却有一股未知的,发自内心的力量让她继续说下去,“之后就是崑崙了。甫一知道崑崙的存在我就想去。” 崑崙学院有太多的秘密和传说,其他我都不关心,我只想探寻生命的奥秘。” 灵魂也会唿吸吗?一股窒息感在这一刻占据了汤姆里德尔全部心神。这样的窒息感并不是来源于他一直害怕的死亡,而是攀登到极致的兴奋。极端的兴奋刺激着他早已枯竭的心跳,一下一下,在他残破的灵魂中无声地跳动着。 是因为对生命奥秘的渴求吗? “我想探寻生命的奥秘,不是为了阻止死亡。最初我只是想弄明白,为什么我的父母作为修道者能那么轻易地死去。后来我想…” 一颗流星恰巧划过天际。慕羽望着稀疏的星辰陷入了沉默。汤姆里德尔没有催促她。 “我想学习如何将死亡,混乱当作武器。再后来,我明白了死亡,混乱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星辰不会是永恆,万千星辰只不过是无尽宇宙中随时都能燃烧殆尽的脆弱的萤火虫。唯有连接所有星辰的虚空方才是永恆。我的修为也在一步步松动,我能感觉到力量,源源不断的力量。” 她的手几乎要陷进玉佩里,“可是,汤姆,虚空太黑了,黑到我连棋盘都看不见,那里也太冷了,冷到我自己的存在也被麻木了。” 这个世界上兴许只有汤姆里德尔一人知道,就在最后一个词落下的瞬间,一滴泪滑落到了玉佩上。 慕羽眼泪的苦涩漫入了他残破的灵魂。 “我知道那个咒语需要更多活人来做实验。不能在这里,我不能….” 山顶凛冽的风吞掉了她细碎的呢喃。 “该做的都做了,我想回伦敦,不管去哪里,只要回伦敦就行,”她望向天空尽头只有星星点点灯火的大海,“在奥勒松,伪装成家养小精灵信奉的神灵,承诺神灵的回归,他们跪拜得那么虔诚,好像乐趣到了巅峰也就不是那么好玩了。放牧人应该也很孤单。” 汤姆里德尔站在了她身边,第一次那么急切地想要一具身体,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一具永恆的躯体,但此时,他只想拥有一具躯体。 慕羽在害怕。 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十三岁,也是一段再也不愿意回忆的往昔,那是他最卑微的时候。他近乎小心谨慎地讨好每一个人,从每一个人口中挖掘自己想要的秘密。他的思绪又跳转到那年夏天,也是七月,他拿着莫芬-他舅舅的魔杖,亲手杀死了自己那个骯脏的麻瓜父亲。 在小汉格顿里德尔宅邸中,他坐在餐桌前,地上躺着三具早已冰凉的尸体,以绝对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盛夏的夕阳从窗棱上一寸寸挪过,看着黑夜的阴影逐渐蔓延。在十六岁,他第一次品尝到了索命咒带给他的愉悦,那是操控他人生死的愉悦。 这样的愉悦,慕羽在十三岁就体会到了,甚至更早。 他想说些什么,想嘲讽慕羽的胆怯,想诱导她继续无畏地走下去,想将话题重新转移到一层层筹谋上,他太擅长组织语言了。 然而,他最终竟然对着她说:“羽,不要害怕。” 他离她更近了,近到灵魂几乎要穿过她:“生日快乐。” 七月十三日,她的生日。或许因为他对数字七,或许七月对他印象太过深刻,总之他牢牢记住了这个日期。 明明有千言万语,明明他可以说很多事,有关利益,有关算计,有关利用,但所有的言语只化为了毫无用处的四个字—生日快乐。 “你不想回英国那座房子,”风终于停歇,城市的灯火在低声呜咽的风声中明明灭灭,使得本就没有多少灯光的山丘更像被一团看不清的黑暗笼罩,“小汉格顿,里德尔老宅,会是不错的选择?” 他总能窥见她的心思。 “里德尔老宅?”都不需多问她便明了那里是什么地方,“就是在那里…” 他杀了亲生父亲。 她的声音中像是带了一丝哽咽,这丝哽咽如同一粒尘埃般微小,但却瞒不过他:“我找出了重塑身体的方法。” 第121页 这份哽咽脆弱比划过的流星还要短暂:“千年份以上的灵木,纳吉尼的毒液,阴阳转换阵,还有…..三个强大修道者的元婴,或者是强大的巫师的心脏。这样才有望解去独角兽的诅咒。” “想办法将三个….修道者引到一个地方。最好不要惊动任何人。” “这比引诱三个巫师更加困难,”她似是有些疑惑,”汤姆,为什么?“ 汤姆里德尔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想说他渴求传说中集聚修道者精华的元婴,他想说他要最完美的躯体,然而他清楚明白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答案。 “还有哈利波特。我要让他亲自看着我復活,我要让他向他的父母一样绝望地死去。” 他还是迴避了她的疑问。 慕羽专注地盯着他残缺的灵魂,好像誓要在其中找到答案,终于放弃了。 “我也要亲手解决三个人,向崑崙学院讨要一笔利息。“即使她如今的能力想要一下子解决三个能凝聚元婴的修道者十分勉强,甚至是九死一生。 她第一次毫不避讳地抚上那早已枯藁的容颜,固执地在那双红色的眼睛中找寻着相似的疯狂和执着:“疯子,一起。” -------------------- 第56章 来客 砰一声巨响驱散了小汉格顿上空闷热的空气,惊起几只飞鸟。今年夏天格外闷热,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夕阳正在地平线上沉没,连余晖都是火红的,炙烤着田地上生长的作物。满目火红将傍晚好不容易升腾起的几分凉意驱得干干净净。 唯一受益于这片火红的大概只有山坡上那栋废弃的宅邸,屋顶残缺的瓦片在晚霞的映衬下终于有了点朝气。 血在滴滴答答流淌,顺着瓦片上丛生的青苔混入正一寸寸黯淡下去的日光,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夕阳更璀璨还是同样在变暗的血更鲜艷。 残破落满灰尘的瓦片上许多新增的斑点纹路也在最后一抹光线中有气无力地反射光芒,暑气蒸腾了每一处印记残留的铁锈味,混合着花园里各种杂草的味道,像一堆没有处理干净的生禽胡乱地被盖上发烂的生菜端上餐桌。 “这次只分体了一根手指,不错。” “任何程度的分体都有可能带来不可挽回的失误。”慕羽理了理裙摆坐在了屋檐上,从这里能将夕阳连同小汉格顿所有房子田野尽收眼底。 裙边染上了红色,同渐变成紫色的夕阳杂糅成繁复的花纹。花纹全由一只手酿造,此时上面正冒着紫烟,细看下去缺失的地方正在缓慢接上。 她轻微嘶了一声,仍然稳稳坐在屋檐上,连晃都没晃。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个咒语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进展还是幻影移行终于有了些许进步,总之她的心情很好,语气都十分轻快。 “纳吉尼又出去了?” 她早已习惯不会有回覆的问题,拢了拢被微风轻拨的头髮,无聊地晃着脚,天际处的火焰像是正是烧得最烈的时候。 “我去取了他的信,你知道,那个人,他说下个星期陪我去对角巷,”她连名字都不屑于提起,名字已经没有意义,这在他们之间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他又想了些什么?” 热气将她轻柔的语调蒸腾得更加朦胧,光线全部投射在她身上,连瞳孔都在燃烧,使得她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活真实。从这一刻起她仿佛同这座老宅融为了一体,在这里和残损的夕阳一起生根发芽直至腐烂。 如果夕阳永远不要落下就好了。 “你从来都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关乎你的身体呢?你就这么放心?”她的声音似也在随着夕阳沉没,“算算日子,凤凰松快要…” 身旁的视线不对劲。刚开始她以为那只是炽烈的夕阳产生的错觉,可是现在最后一缕光线都要消逝,投射在她身上的灼热竟也丝毫不减。 她往旁边挪了挪,还没癒合好的手拖出长长的,红色的痕迹。 这比火红的夕阳更加刺激汤姆里德尔向她靠近,吸引着他去触碰乃至轻抚她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代替许久未曾体会的胜利感。 不止代替,也许是超越。 在这方面他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他从来都乐于去探索一些即有可能超出掌控的事物,更何况一株註定要凋零的鲜花。 太简单了,没有躯体他轻易就能靠近女孩,触上她的伤口。 仿佛这样她的血液也在同他一起流淌。 “你会去那,重塑身体的方式有许多种,但你的机会只有一次,”他靠得越来越近,从来都是这样,那缕淡淡的檀香总是驱使他不停靠近,圣诞节伦敦那晚的记忆再次翻腾,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灵魂内不断冲撞喧嚣,“三个d原则,你总差一点决心…” 离得太近了,近到慕羽已经感受不到灵魂的冰凉,温度在屋顶这片空间中节节攀升,她感觉自己不再置身于盛夏,更像是被丢进火炉,烈焰似要将她每一寸骨头化成灰。 夕阳整个落下去了,只剩下被霞光渲染了个遍的紫色天空。 “太阳落了,”她又挪了几寸,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道阴影,刚才的句子破碎得几乎都不像一个句子,措辞,语法好像在这时被抛得一干二净,“我最喜欢这个时候。” 第122页 少女在竭力保持镇定,这样的强装镇定带给他的只有戏耍猎物的愉悦,也只有在这时他能确切感受到他在真实地拥有慕羽。 “在绚烂之后才是漫长永恆的黑暗。”他总能精准把握她的心思。 她不能再退,再退就要摔下去了。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她的脸颊尤其滚烫,不知道是因为暑热还是恼怒,她原以为近两月的相处已经足以让她习惯两人间诡异的氛围,然而今天,似乎有什么禁忌开始萌芽,令她惶恐又疯狂吸引着她,这不正常,理应迅速停止,“你…” 她停下了,魔杖直接被她攥在了手中,空气中仍然静谧得没有一丝响动。 脸上的红晕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她惯有的伪装:“我们似乎有几位客人。” 凉风终于从远方的田野一路刮来,天空的紫色也逐渐淡化成蓝色,透出几颗稀疏的星星。 像是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不仅沖淡了燥热,连灵魂中的喧嚣沸腾也一起停歇。 从上空可以看见纳吉尼嘶嘶吐着信子伏在后院茂密的杂草丛中,蛇眼却紧盯着客厅正对后院的窗户。 少女从屋顶纵身跃下,几个跳跃便无声踩在了后院的泥土上。 被浇灭的火焰之上註定会燃起新的,更旺盛的火苗,自从慕羽找到他后积累了十二年的暴戾似乎都平息了很多。然而今晚难得的,暴戾、疯狂如同潮水般涌来。 不管今晚来的是谁,这人都必得承受他最极致的怒火。 后门被她用魔杖无声打开又关闭,一个多月足以让她对这座宅子熟悉。客厅似乎还是老样子—无论白天黑夜都阴沉沉的光线外加几件零散破旧的家具。 她在客厅中行走,仿佛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仅仅只是在自己家里一样闲庭信步。 傍晚没有点灯的客厅比坟冢还要可怕。 没有半点徵兆地,一道微弱的红光从不知道哪个黑暗的角落射出,在一片漆黑中都不是那么显眼。 慕羽却精准闪身躲过红光,顺势飞扑上前抓住来人衣袖,挡掉了几个咒语,对方似乎在顾忌着什么,或者一下子因什么而起了敬畏,连咒语都是那么绵软无力。 即使这样对面也在使劲挣扎,似乎想要竭力摆脱被制约的状态。两人间的打斗没有持续多久,几个唿吸间慕羽便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噼手夺下她的魔杖,将其抵在了墙角。 不对劲,她能感受到来人的实力,照理说不应如此,更何况这人左胳膊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热烧灼,方才近身时她都能感觉到滚烫。 不过左右不关她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在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另一只手转动着紫衫木魔杖,那个咒语她用过不止一次了…. 那人似也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喘了几口气说:“我们是一类人。你找到他了,是你找到了主人。” 捏住她脖子的手看似纤细,力道却极大。她竭力嚮慕羽伸出左手,一把撩开袖子,低声道:“我给你看我的,你也要给我看你的。” 微弱的萤光在两人间点亮,在看到制约住她的人时她明显愣了一下,根本没想到见到的不仅是一个生面孔,还是一个极为年轻的女孩。 再微弱的光芒也能看清女孩白皙的胳膊上光滑一片,什么标记都没有。 虽然这个女孩怎么看怎么古怪,极有可能是敌非友,她却从来没往傲罗那方面想,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这里,也不可能找到…. 是地位太低,还是另有原因? 慕羽也在打量这个女人,金黄的头髮凌乱,棕色眼瞳中满是血丝,看上去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脸色也十分憔悴。可是不管气色如何糟糕,也不管现在身处的困境,她表现得太淡然了。 她方才的激动,颤抖应该有几分真,却总给人事先排练好的错觉。 目光下移到女人的左臂上,那里纹着一个硕大的骷髅头,一条大蟒蛇从骷髅头中冒出,她只扫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你….“见她似乎暂时不打算动手了,女人艰难地想要开口解释,两人之间的萤光倏地熄灭下去,她被狠狠撞在了墙上,撞得肋骨生疼。 耳畔传来女孩尚还稚气未脱的笑声:“一个个地总喜欢不请自来,真没有礼貌。” 后院草地的沙沙声在寂静空荡的客厅中迴响。 “杀了他们,”女人果断地不顾危险挣扎着在慕羽耳边低语,“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你在这里。” 说得好像她多么关心她似的。 慕羽将女人直接扔在了地上,如此都没有发出一丝响动。她也跟着蹲下身,偏头打量着这个女人,像是好奇的孩童在研究新鲜事物,说出的话却比魔鬼好不了多少。 “你比他们幸运,没从后门进来。纳吉尼刚回来,你要知道她很饿很饿….” 适时地话音刚落后门处便传来几声尖锐的惨叫和魔咒破空声。在这样的情况下慕羽都面不改色,始终微笑着看着地上的女人。既没有惊慌也没有对纳吉尼的担忧,仿佛当真是一个正准备迎接客人的东道主。 惨叫没有持续多久便彻底停息,大蛇绕过后门的缝隙向客厅游来,森寒的鳞片在难得透进来的月光下反射着惨澹光芒。 第123页 在游到她脚下时纳吉尼及时停住了,却仍然抬首对女人虎视眈眈。 “现在该你了,”她拍拍手站起来,“解释吧。纳吉尼是不会介意加一道饭后甜点的。” 女人咽了一口唾沫,虽是在颤抖,看出来也极为害怕,却仍然保存着理智条理。 慕羽全程都在观察她的细微举动。 “薇欧拉莱昂,美国魔法国会副主席,我的母亲出自莱斯特兰奇家族,”她飞速说到重点,“刚才外面的人全部是魔法国会主席克里斯汀的人。我也从未如同那些人一样叛变。” 短短两句话中信息量不少,莱昂这个姓氏似乎十分耳熟。慕羽想了许久才记起魔法史课曾经讲过。 美国的纯血家族,当年他们的家主更因夺取魔法国会未果而被捕。 -------------------- 第57章 蓝图 “魔法国会的日子看起来比魔法部精彩太多,”慕羽盯了她许久,又拿着玉佩转了转才开口,仿佛在确认什么,“不起来?就那么喜欢地板?” 薇欧拉迟疑着撑起身。在没有血腥和杀戮渲染的情况下这个女孩看上去再正常不过,应当说她过于正常了,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若任何试图将这样一个温婉柔和的女孩同邪恶挂钩的想法都是一种丑陋。 她拿着魔杖挥了挥黑暗的客厅便亮起几缕昏黄的光线,不如何刺眼,却足以照亮所有摆件的轮廓。 在看到那支魔杖时薇欧拉愣了愣,又很快低下了头。 “听着,小女孩,我不管你知道多少,十几年前我便奉命前往美国,这些年从不曾背叛。”她跟着慕羽向厨房走去,“我要见他,我知道许多事,知道在阿兹卡班外仍然有人在暗中效忠,愿意为主人献出生命,巴蒂克劳奇….” 慕羽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兀自将橱柜翻得叮噹作响,熟练地用魔杖将灶台点燃:“你很会挑时候,正好赶上吃晚饭,”她将一团黑煳煳的,勉强能看得出是面的东西扔进锅里,如同熬制魔药一般飞快搅拌锅中那堆黏煳得分不清形状的食物,“这样实在不是待客之道,但可惜食物不在变形术范围之内。” 这个女孩似乎对所有事情都出离地冷漠,更不欢迎她的到来。 “我…”薇欧拉刚想接上话题,一阵咕噜声适时响起,还不等她难堪,刚才那条巨蛇便也滑进了厨房,温顺盘在地上的样子根本不像一条会吃人的蛇。 “我没有东西给你吃,纳吉尼,你吃得够多了,”慕羽将锅里那堆东西分成两份盛出来,“那个老园丁,两个流浪汉,还有今天的几个人,不能再去找更多的人,否则会有麻烦。” 昏黄灯光下白裙少女叮叮咚咚地摆弄着厨具,炊烟裊裊中她的每一步走动都足以凝成油画,暖黄的色调和小窗外清朗的夏夜太具有欺骗性,就连裙上明显是干涸血迹的斑点都可以诠释成无意凝结的油漆。 是提到人时那温婉柔和的声音撕裂了画卷,露出了温馨之下潜藏的疯狂。她表现得太理所应当了,好像口中的那几条生命不是活生生的人,仅仅是几只兔子。 纳吉尼还是横在地上一动不动。 慕羽直接端起盘子跨过蛇身,在她刚将盘子放在餐桌上时一阵低沉的嘶嘶声在空荡的一楼迴响,随着声音纳吉尼才缓慢地,看似十分不情愿地挪开身子。对这一切她早就习以为常,但能明显感受到薇欧拉瞬间的僵硬。 聚焦在她身上的视线也更复杂难以捉摸。 她将一只盘子往另一边推了推,若无其事道:“吃完后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古怪的感觉一直在心中挥之不去,在灯光下近距离接触时薇欧拉才察觉到少女黑色的眼睛没有半点同龄人应有的朝气,像是所有情绪都被强行压抑在毫无波澜的眼眸中,又或者她本身就没有多少感情,有的只有迟暮老人的绝望。 除了怪胎她想不到另一个词来形容。抛开所有环境仿佛她今晚仅仅无意闯入了山丘上的一户人家,这个女孩的一举一动完全像一家的….固执地想要遵循从未改变的生活模式。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 餐桌上的气氛也没好到哪去,一个人望着盘中不成样子的食物发呆,另一人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一根根地吃得津津有味。 “小女孩,告诉我,你的魔药成绩是不是从没有上过t?” “我叫慕羽,不叫小女孩,”慕羽装作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看见她没有丝毫嫌弃,明明已经极饿但仍保持了基本仪态时微微眨了眨眼,“你一直在逃亡。” 盘子转瞬就被她清空:“从入境开始,”不知道是终于恢復了体力还是已经认为彻底安全了,她比之前冷静了很多,挺直嵴背坐着时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逃亡多日的人,“克里斯汀藉机会将我暂派英国魔法部国际魔法合作司就想着一劳永逸。” 她舔了舔嘴角,露出一个似是魇足的笑容:“我也不会让她太好过就是。” “魔法国会换届在即,”慕羽仍然紧紧盯着她,不放过任何细微举动,“果然没有报导上说的那样光鲜。” 简单一句话也证明了她绝非对各方形势一无所知。 现在对于这个怪胎说的任何话薇欧拉都见怪不怪:“光鲜亮丽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不展现点光彩权力又怎么吸引人前仆后继。” 第124页 光线闪烁了一下,连着她的眼神中似也有什么倏地被点燃又迅速熄灭。 慕羽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像是放松了警惕似的不再打量她,对她说的话也不置可否。两只空盘摇摇晃晃地朝水池飞去,家务魔咒上她简直一塌煳涂。 薇欧拉魔杖都没有拿出来,仅仅是手指挥了挥,在慕羽指挥下从来没有老实听过话的锅碗瓢盆现在仿若被无形的手操控着扔进水槽擦得锃亮,仿佛她早已经做了千百次同样的事。 “如果你照顾你的妹妹照顾了十几年,你也会做这些。”在提到妹妹时她似是十分伤感,手紧紧抓住桌子边缘,仿佛就这么稍稍一提也是种折磨。 室内又开始迴荡着细碎的响动,一直安静的纳吉尼向着陈旧的楼梯上爬去,一楼昏暗的光线没有起到照亮的作用,反而显得漆黑一片的二楼更为阴森。 慕羽率先站了起来,望着楼梯口反反覆覆转着玉佩,许久才说:“跟我来吧。” 她们跟随纳吉尼穿过满是灰尘的大厅,说是一起不过是慕羽自顾自走在前面,而薇欧拉只是尽力想要配合上她的脚步。她们一路都没有言语,只有破旧腐烂的木板吱吱作响。 二楼尽头的房间门半掩着,慕羽停在门前让开身子,她一点也不想看他怎么向旧署编织理想。 门内传来的声音尖锐而高亢:“都进来。”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薇欧拉,这次看戏置身事外的位置完全掉了个个。她直接走了进去。 宽敞的房间中升着壁炉,汤姆里德尔坐在最靠近壁炉的扶手椅上,他的灵魂仍然虚弱,但又比从前好了太多,纳吉尼半闭着眼睛盘在他身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他对她没有半分避讳。 慕羽挑了挑眉,迳自坐到另一张扶手椅上望着跳跃的炉火发呆。 “薇欧拉,我甚至以为就连你都已经忘记我了。” 他红色的眼眸直直看向她,很明显在摄神取念。 在短短一两个小时内他干这件事已经不止一次。 “当年是贝拉特里克斯向我引荐你,承诺你对我们十分有用。你像狗一样跪在我身边请求赐予你力量,宣誓你的忠诚,发誓你会迅速在魔法国会中攀升到一个足以掌控全局的高度,”如果忽略恶劣的语气,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在怀念,“整整十二年,你在魔法国会过得越发光彩,我以为你忘了恩赐你力量的主人,忘了当初的誓言。” 薇欧拉毫不在意他下意识的怀疑和试探,她一下子扑在他身边,连声音都在哽咽:“主人,相信我,我绝对没想过放弃您。这次克里斯汀将我外派英国我也想着寻找您,向您阐述如何更好实现过去的理念,请允许我…” 慕羽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纳吉尼,看着虔诚跪在地上的女人就像在看一场唱念俱佳的戏。 “一直这样,你说话的腔调一直都像是一个政治家…”在发现慕羽似乎更愿意将注意力放在纳吉尼身上时,沙哑的声音越发低沉,显得更像是潜伏的毒蛇在暗中嘶鸣,“那就让我们来听听魔法国会副主席的高瞻远瞩。” 薇欧拉隐晦看了慕羽一眼,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明明他那么虚弱,连一个完整的身体都没有,却比从前更加可怕,也比从前更加莫测。 “巫师数量还是太少了,而麻瓜又太多。您能做的有两种,“她又抬眼看了一下她曾经的主人,见他没有任何表示才继续说道,”第一种减少麻瓜数量,为麻瓜制造灾难,如此大规模地破坏也只有黑魔法能办到 。也只有您将黑魔法的研究推进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第二种….“ 她停顿了一下,每多说一个字仿佛就有成倍的压力堆加到身上:“第二种,让魔法公诸于世,构建全新的秩序,您是绝对的神,纯血家族将成为真正的贵族,至于其他,混血,泥巴种..虽然低贱,但也像畜生一样不是完全毫无价值。” 慕羽第一次郑重地看向她,不停转着手中戒指。 薇欧拉明白这个时候说错一句话那么那条蛇将会多上一盘夜宵。 “这需要控制,不,是扶持麻瓜社会的首脑,在麻瓜中扶持强大的,效忠于我们的势力,”到了这一步她反而冷静得可怕了,“格林德沃走过这条路,他的错误便在于,他选错了人。” 汤姆里德尔却冷笑一声,听不出喜怒:“你想说,我们理应扶持你的人。莱斯特兰奇和莱昂家族的血脉竟然堕落到这样的地步,同骯脏的麻瓜有了勾结。” 薇欧拉将头垂得更低,仿若这样便能彰显谦卑:“麻瓜也即将换届,十二年控制麻瓜首府中的一个待选议员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我们都是您忠诚的僕人,是您最听话的傀儡。” 明明是夏天,室内却比冰窖还要冷,空气似乎都要结冰了。 他的回应出乎意料的柔和,甚至不知不觉间都染上了几分慕羽惯有的温柔从容,他也始终看着慕羽,仿若室内另一个人只是一只蝼蚁:“不,虽然骯脏,但你做得很好。不管是制造灾难或者残杀带来的只有憎恨,憎恨给予人力量。而邓布利多最喜欢利用这些力量了。要让他们连憎恨都不敢有,看见我的时候只剩下畏惧。我要构建一个全新的神灵,不管麻瓜或者巫师只能看见这个神灵,也只能信奉这样的神灵。口号总是权力的外衣,上帝的含义将在麻瓜中重新诠释。” 第125页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您…您想要借麻瓜即将到来的大选…” 她显然也不是蠢人,有些话说一半会意后就无需再多说。 慕羽听着他轻声讲述着挪威发掘的法脉,却隐去了格林德沃旧部的异常,他变了许多,变得比从前更有说服力,更能蛊惑人心。他一直学得很快。 她也没有想到,从前的话,他一直记得。 “一直对我不离不弃的人会得到传承。手握传承之人将永远凌驾于最顶端,依靠传承纯血家族将永远纯正。而其他人只会为了传承而拼搏,或者彻底沦为纯血家族的附庸。至于麻瓜,他们只会看到拥有力量的希望,希望让他们更加崇拜给予他们希望的神灵。那个时候,还有谁会在乎邓布利多那老掉牙的思想?世界上只会存在一个教义,神灵守望每一只羔羊的理想,包括你的,可怜的,悲惨的丽兹。” 他又在给别人编织理想。丽兹像是薇欧拉的禁忌,在提到这个名字时她的脸色先是苍白,再浮上似是因激动而染上的红晕:“我会全力以赴,不会让您失望。” 慕羽却总有说不出的怪异,她表现得不像是为了一个人而那么做,更像是… 只为了自己。 然而现在还不是思考的时候。薇欧拉接下来所说的消息同样令人震惊:“小巴蒂克劳奇,他极有可能还活着。这次来英国我也想打探他的消息,我向您发誓,他的忠诚与我一样,从未动摇。任期三个月,足够做很多事,我也能留在这更好地照顾您。” 她再次扫了慕羽一眼,没敢将所有事情挑得特别明显。霍格沃茨显然不是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慕羽听过小巴蒂克劳奇的消息。年龄最小的食死徒,进了阿兹卡班没有几年便病重而死。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不是他食死徒的身份,而是他的父亲,昔日的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司长,同样叫做巴蒂克劳奇。 位高权重的魔法部官员养出了和食死徒为伍的儿子,实在很有意思。一个十二年都在美国魔法国会摸索着不停往上爬的人竟然能保证他没死,这就更有趣了。 不过在这一刻这些都不是那么重要,再如何拖延她也不得不面对薇欧拉的陡然出现带来的事实。 里德尔老宅的确远比霍格沃茨安全,至少在这里不需时时提防邓布利多,又在这样的时候正巧出现了能照顾他的人。 那枚玉佩被她翻来转去,快速翻转玉佩能使她保持正常理性的思考,却也止不住那抹酸涩再一次蔓延。 在挪威她好不容易做出决定,如今却要被迫被推回原点。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说出这个决定时他没有任何感情,甚至比之前更为冷漠,“你唯一的用处只有安安稳稳待满任期,回到魔法国会做你应该做的事。我不想在这期间听见任何诸如魔法国会高层离奇遇害的消息。” “出去。” 在烧着壁炉的夏夜,室内却宛如结上了一层霜似的。 薇欧拉的视线迅速在两人间逡巡,这不是她能掺和的,于是她聪明地选择闭嘴,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她出去之后整间屋子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气氛沉闷得诡异。 -------------------- 第58章 伪装 “她的父亲因为反对废除巫师麻瓜通婚禁令而被捕入狱。她那愚蠢亲近麻瓜的妹妹也被一个麻瓜杀害。” 一直都是汤姆里德尔率先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他不解释,慕羽便也不会主动多问一句。 他少了几分冷酷尖锐,兴许又一次摄神取念让他更加虚弱。 “她是艾博莱昂的女儿。在最走投无路时投靠了你,乞求更加强大的力量、的权力。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慕羽站在了那扇老旧窗户前,手指轻轻叩着玻璃,另一只手借着裙摆的遮掩悄然画了一个微小的阵法,手法之娴熟,仿佛做了很多次,“不过不用向我解释。” 夏天残留的暖意好像这时才顺着未掩实的窗缝挤了进来,壁炉似是有些多余。 “我没有向你解释,”他的声音又尖锐起来,“她明白欺骗我的下场,她的胆子也做不了背叛的事。一切都是为了她那蠢货妹妹,但我才是赠予她力量和权力的人。” 一大片流云飘过晴朗的夜空,几颗星星开始闪闪烁烁。 慕羽专注观察着这片流云移动的轨迹,对他因被质疑的愤怒置若罔闻:“权力可以改变一切,让懦夫更为勇敢,智者更加奸猾,再多的伪装也掩饰不了,”在他的怒火即将爆发时她又适时地转了话锋,“我不相信她只是为了替妹妹復仇,同样不相信沈续只是为了振兴家族,也不相信格林格拉斯只是为了恢復女儿健康,就连阿维德斯,我对他有那么几分信任也不过因为我清楚明白了他的理想。” 流云在清风的吹拂下渐趋轻薄,一如他汹涌而上的愤怒。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如若不採取任何措施的将来,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既能安静聆听包容他的暴戾怒火,也能促使他学会倾听接受。 明明已经大概猜测到女孩接下来要说的话,他仍然愿意倾听。 “信任与否无关紧要,都是棋子,”灰濛的玻璃中倒映出她模煳的笑容,还是这样,无论怎么模仿也难以学会一年级厄里斯魔镜中那个小女孩的神韵,“我需要氏族的余威打开九州封闭的局面,需要一座窥探欧洲的桥樑,需要一个安插在魔法国会的眼线,确保他们在按照自己的理想行事便是操控棋子的筹码。” 第126页 对于两人都明白的东西她无意于作过多解释,吸引她的反而是之前对薇欧拉的吩咐:“神灵的牧场….” “麻瓜信奉的神灵往往独断专行,就像在圈养一群温顺的羔羊,”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苍白的手轻抚她的髮丝,“你忘了。” 怎么可能忘。她清楚记得那天翻过的每一张书页,黑湖中泛过的每一圈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涟漪,天空中飘过的每一片流云。流云和头顶的星空仿佛都重合了,书籍也恍若正被丢进火炉中燃烧。 要说唯一能忘的只有一点。 她怎么也记不清那天汤姆是多久消失的。 他还在一遍遍抚摸她的髮丝,就算再迟钝慕羽也发现了些许端倪。 似乎从圣诞后他就喜欢上了时不时制造这样的亲密接触,仿若圣诞节那晚她的脆弱无意间告诉了他一个诀窍。 虽觉荒唐,慕羽仍感觉正在面对一个向人不厌其烦展示新学会技巧的小孩。 “不,我总觉得还差了半句,”她用头轻轻抵了抵窗户,手指的疼痛这时才彻底消失,“现在不想了。” 他们之间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们就这样一起站在窗前看着那片轻薄的流云飘过蔚蓝的夜空,彼此都明了还有千言万语,最终却是谁也不愿意轻易开口。 “待在这里才适合你,安全又隐蔽,为什么还要和我去霍格沃茨?” 慕羽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朵逐渐飘远的流云,不解地歪了歪头,在他回答之前预设了所有答案,“那个咒语实践得差不多了,理论还需要对着傀儡多推敲几遍,不过这可以在任何时候,通过任何方式。” “还要去霍格沃茨拿另一片魂器,彻底完成那个咒语后再回到这来为我修復灵魂。”这不是真正的答案,他也无意于正面回答她,也许是为了迴避他不愿意触碰的记忆,也许只是单纯地认为没有必要向她过多解释。 他向她伸出了手。 慕羽轻柔地搭上那只冰冷苍白的手,明明触碰的是虚无,她却像是当真在牢牢握住一个人的手一般,在摇曳的烛火中他们的身影像极了相依相偎的恋人,横亘于其中的有利用,有算计,有阴谋,甚至有残忍,然而唯独缺少的便是温情。 就是在这样一个暖风徐徐的夏夜,汤姆里德尔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必须尽快以最保险的方式解决掉这个羁绊,哪怕放弃一些微小的利益。 “羽,在你我博弈有一个结果之前,留在我身边,否则我会杀死你周围的每一个人,不论男女老少。“ 如同在明源山上那个夜晚,慕羽执着地想要从眼前枯藁破碎的容颜中寻找与她相似的疯狂,她离他是如此之近,既包括她的身体,也包括她的灵魂:“你也是。汤姆,如果你在博弈结束之前离开,我只会杀了你。不要以为我做不到。” 那片流云被吹散了。 她压根不在乎他对此的感想反应,只望着小汉格顿摇曳的灯火感慨:“如果暑假永远不要结束就好了。”说到这时她的嘴角稍稍勾了勾,这样的弧度很快落了下去,快到汤姆里德尔差点没有看见。 倘若忽略之前的话她看上去还算是一个正常的少女。 “你很奇怪。”在看见眼前女孩将盘中薄饼吃得干干净净还在搜刮糖浆时薇欧拉说出了这几天相处下来的第一句话。 她们此时坐在里德尔老宅一楼大厅的长桌前,在白天时整个一楼大厅看上去还算干净整洁,还像模像样地放着茶几沙发,至于来路就不好说了,总之不可能是慕羽正大光明走进商店买的。 毕竟如今在所有人眼中她仍然在苏格兰的山地中流连。 她慢悠悠搜刮完最后一点糖浆,从餐厅的窗户望去只能看见浓厚的乌云在远处不断堆积,酝酿着一场暴雨。 “不止一个人这样说。还有,得感谢你这几天承包了做饭,厨艺确实不错。” “不,我的意思是在一些方面你很像我的妹妹。” 虽然还保持着平静不为所动的模样,慕羽却在心中暗暗警觉,不过几天时间,薇欧拉不可能无缘无故和她谈心。 窗外的乌云越发浓厚,黑沉沉地压在天空中,这比一场大雨更加让人难以忍受。薇欧拉的目光逐渐迷离,仿佛回到了久远的过去:“我的妹妹丽兹和你一样,喜欢在吃薄饼时加双份糖浆。她也很聪明,在伊尔弗莫尼学院连续三年拿了全a。丽兹脾气温和,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你们在这些方面真的很像。”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薇欧拉在努力寻找一个影子,一个理想中十三岁小女孩的影子,哪怕从两人不太和谐的初遇开始就明白她和那个小女孩本质上没有半点相似。 在必要的时候慕羽可以表现得非常柔和体贴。她轻拧眉头,一副十分惋惜又歉然的样子:“她应该…我很抱歉,如果丽兹顺利长大,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巫师。” “优秀?”薇欧拉收起所有怀念轻哼一声,“最初优秀都不是我们的目标。你或许不信,我曾经其实反对父亲的理念,天真地认为麻瓜没有任何不同,纯血也无需继续保持高高在上的优越。更不用说丽兹了。” 慕羽似是来了兴趣,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见她应当是真感兴趣,也没有多少排斥,薇欧拉才继续说下去,只是同之前的追念相比她的陈述十分冰冷:“丽兹出生没多久父亲就出事了,她也根本不像父亲。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和麻瓜玩耍,有时候她甚至比麻瓜更像麻瓜,熟悉他们的所有潮流文化。就是在一个夏天,在她从一个麻瓜朋友的派对上回来的途中被一个麻瓜疯子袭击,她反抗间失手杀了……” 第127页 盘子被叮叮噹噹扔进了洗碗槽,桌子上陡然出现了几瓶啤酒,看那样子应当是她从小汉格顿的酒馆顺来的。 她直接抓住一瓶咕噜咕噜就灌下了大半:“麻瓜的法律不能为她伸张正义,巫师的法律更想要她的命,”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她的眼眶都红了,“也是那件事让我彻底知道从前的观念是多么天真。父亲是对的,巫师为什么要对麻瓜躲躲藏藏,巫师有力量,为什么不能彻底凌驾于麻瓜之上。为什么要选择用最温吞最缓慢的方式解决问题。” 慕羽握住了她的手,阻止她继续灌酒,一面直视她的眼睛,好让她清晰感受到她此时的真诚与感同身受:“一群麻瓜带给了我整整三年的耻辱,”在外人面前提起过去她不会表露出一丝软弱与在意,“各式各样的手段,层出不穷的花样,比一个麻瓜疯子的袭击痛苦千倍,万倍,当然你也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报復他们的。” 在握住这双手时她便感觉到了异样,却不露声色,还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 汤姆果然也不愿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她也还是低估了他的能力。 “将来我们好歹会合作,坦诚相待很重要。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薇欧拉认真看着那双似盈盈闪着水光的眼眸,除了对相似过去的共情那里面似乎当真没有别的了,“丽兹的人生在十三岁发生了不可逆的转折,而你也才十三岁,但欺凌似乎不足以让你这样的女孩走上这条路。到底还有什么,才能让你在不归路上走下去?” 也不知此时她是在试探,还是真将她当作了丽兹,那个曾经被满腔守护与爱包围的妹妹。 “在更早的时候,我便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而你的丽兹被你保护得太好了,”慕羽松开了手,一下一下抚摸着腰间的玉佩,又看了看客厅那座破旧的大钟,“我该去对角巷了。“ 她站起来,向着门外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对还在皱眉思考的薇欧拉说:“所以你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丽兹?” 对于这个问题薇欧拉回答得郑重且毫不犹豫:“只为了丽兹。她走的那天,我对着她的坟墓发誓,总有一天要送给她一个礼物--一个巫师能够自由行走、施法,不必再躲躲藏藏的新世界。” 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雨滴毫不留情地殴打这座古老的宅邸。 “我愿为此付出生命。” 老宅的哀鸣混合上了慕羽的嘆息,既像是为薇欧拉的信念感动,又像是因为别的什么:“我只有一个爷爷,爷爷却总不能像妈妈,像姐姐那样时时刻刻无微不至地保护我,于是我学会了伪装,”说到这时她没有一点普通女孩该有的无助和怨恨,“我最擅长的其实不是咒语,而是伪装。” 一道闪电划下,在两人中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大门被她推开一半,狂风卷着雨水灌进空荡的大厅:“希望你所有想要实现的理想计划都能顺顺利利,”她的温柔使得她仿佛独立于另一个世界,“合作愉快。” 门被砰地关上,虽然挡住了外面凄风苦雨,却挡不住攀附在这座老宅每一个角落趋之不散的阴寒。 -------------------- 第59章 盛事 “明年要在霍格沃茨举办争霸赛?“慕羽坐在弗洛林冰淇淋店外的太阳伞下用勺子将碗里的巧克力冰淇淋搅散成巧克力糖浆。 出门时还大雨倾盆,刚到对角巷却又阳光灿烂。在这待久了她对伦敦的天气早就习以为常,坐在她对面的徐煜比天气更加怪异。 他不是孤身一人前来,而是还带了一个人,这人正笑看着她一勺勺挖冰淇淋。他也不像传统东方修道者那般清瘦,显得仙风道骨,反而胖乎乎的,那身袍子像是硬挤进去的。笑起来更像一尊弥勒佛。 慕羽也回应着他的善意,表现得和一个对任何事情都充满好奇的十三岁女孩一模一样:“我就说有什么事能让徐爷爷和宁爷爷一同前来,”又似是因为什么地困扰而皱眉,“栖桐可真不厚道,都没将这么好的一个师父介绍给我。” 甜言蜜语总是没有多少错处,尤其当甜言蜜语来自故人之后时就更加完美了。 “本来这种事轮不到我们亲力亲为,”那人一直都是笑呵呵的模样,“我现在都还当你是那个刚满周岁的胖娃娃,抱着子怀就不肯轻易撒手,我抱一下你还哭。去年栖桐回来就不停在说小羽小羽….” 说到去年时他立刻转移了话题:“我所处的位置不允许我时常拜访子怀,更遑论看你,”他看了一眼徐煜,“周岁宴时你还在养伤,别看这丫头长得和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实际惯会作弄人,揪启诺鬍子都算是小事,伙同着栖桐疯闹才让人头疼。哪想到现在是那么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不知道会便宜哪个小子。” 他说起这些事来完全不是传统东方大家长作风,反而这种事没有任何值得顾忌避讳的。 慕羽装作害羞一直死死盯着化得干净的冰淇淋,她庆幸一岁的事没有被过度提起。那不像是在说她,更像是将一只早该下地狱永不得超生的厉鬼活生生扯到阳间来展示给她看。 所处的位置?在徐煜介绍前她也根本没想到这个叫宁岳的圆滚滚宛如个吉祥物的老头会是崑崙学院硕果仅存的副院长,也是沈栖桐如今的师父。 第128页 如果他当真和爷爷交情深厚,又处在这样的位置,的确不适合再多同他们接触。 她对崑崙学院的局势还是知道得太少了。 总有人打断她的思考。 “寻常那些男生怎么可能入小羽的眼?”徐煜看似在附和打趣,但在隐约猜测到他的真实身份后他的任何话在慕羽心中都有着另一番用意,“说这些都还早,看看小羽都害羞成什么样了。小羽似乎不喜欢英国的那栋房子,我看你暑假到处在旅游。开学前都宁愿住破釜酒吧。” 慕羽兀自搅拌着早就融化了的冰淇淋,此时阳光已经十分耀眼,她正对着阳光,稍稍拿手遮挡了一下:“那里再好,除了悠悠那个家养小精灵外什么也没有。在外面至少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还能有些烟火气。” 将一勺巧克力水送进嘴里她又纠缠着争霸赛的事情问:“我以为按照崑崙学院的作风不会主动参赛呢。那么现在是同邓布利多教授协商好了吗?到时候必定是场盛事。” 她只会让这件事变得更加盛大。 “准确说是邓布利多想劝服崑崙学院的人。其实若是我们不来英国也没人愿意来,”宁岳耐心向她解释,“这次国际巫师联合会罕见地向九州发出了邀请,很有可能是邓布利多的提议。我也希望崑崙能参加。毕竟九州已经对外封闭几百年了,可惜这项意见被执事否决了。” 从他对是否参加争霸赛的纠纷描述上也能看出如今崑崙执事权力的膨胀。 徐煜接过了他的话:“那群人宁愿一错不错算着凤凰松的成熟日期,花费大量精力找寻传说中的崑崙墟也不愿意和外界打交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们。” 慕羽饶有兴致地看着徐煜,他们彼此应当心知肚明的,关系破裂不过只差一层窗户纸,一个最为合适的契机。 在这样的情况下,徐煜还有意无意将她往崑崙墟引,还特意强调凤凰松的成熟。 他仿佛算准了她对这株传说灵木的好奇。 宁岳拉了他一把后他适时闭上了嘴,转而开始像普通长辈一样对她殷殷嘱託:“需要的东西都买齐了?明天赶火车不要迟到。刚才邓布利多拜託我转交给你的霍格莫德监护人签字表格也收好了?今年霍格沃茨很有可能因为那个从阿兹卡班逃出来的逃犯小天狼星布莱克戒严。周末去霍格莫德的时候万事小心。” 对于这些话慕羽一一点头乖巧应是,她从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嫌弃长辈唠叨。他们看上去本应要走了,这一趟出来本就是借公务之便,自然不好久待。 反而是宁岳不肯走,坐在那长嘆一声,好似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小羽,英国魔法部的确有些庸碌,有些事情他们从来不会在意,”他压低了声音,“就在两个月前,世俗界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一个普通人莫名其妙地在阿尔巴尼亚失踪,而他最后的活动迹象则是阿尔巴尼亚南部雨林。阿尔巴尼亚一直是伏地魔的藏身之地。布莱克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越狱….” 慕羽更加迅速地搅拌着已经成了一滩巧克力水的冰淇淋。 “万一伏地魔復活…小羽,一定要万事小心,千万不要去逞英雄冒险。我明白你为什么不愿回那座房子,但那里有强大的防御法阵,万事安全为上。我们都不要求你建功立业,只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噹噹。” 这番话可以说是语重心长,切实的肺腑之言。 慕羽长长的睫毛低垂,她轻柔地回应宁岳的担心:“我拎得清轻重缓急。就算他復活,他们的首要目标也不会是我。不过我会小心的。” 已经站起身的徐煜修长的阴影在阳光下摇摇晃晃,她一抬头便撞见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又将头低了下去。 到这时他恐怕还沾沾自喜装得还像那么回事,却从不知道她都是明白的。 明白什么是关心,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感情。 哪怕她同爱分道扬镳,曾经明明感受到却又被生生撕扯开的痛楚仍然强硬地在灵魂上刻下了烙印。 邓布利多究竟有着怎样广泛的消息渠道?想到还放在破釜酒吧被重重阵法掩盖的魂玉以及纳吉尼,她第一次没有一点底气。 她从来不敢在邓布利多,在宁岳这样的人面前说底气。 他们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也是值得她尊敬的对手。 “羽!”远处是达芙妮在向她招手。方才还坐着不愿动的宁岳一下子弹起来将位置让给了达芙妮:“我们先走了。有事就写信回来。原谅我们不能送你到车站。” 听上去他比徐煜还要愧疚。 慕羽将他们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不用担心。” 两人向格林格拉斯夫妇礼貌地打了招唿便消失在了街角。 达芙妮凑了上来,直接要了一份草莓覆盆子酱圣代:“羽,听说你假期在挪威待了一个月,挪威好玩吗?”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扫了慕羽一眼,当两人间的交易根本不存在一样,如同普通父母一般见女儿找到了同伴便放心牵着小女儿离开。 阿斯托利亚的脸色的确比初见时红润了许多。 慕羽将杯中的巧克力水一饮而尽,她温声对达芙妮描绘挪威的风光,后者看上去十分着迷的样子。 第129页 “我给你和阿斯托利亚各带了一件礼物。“她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两个小盒子,将它们推给达芙妮,”左边是给你的,右边是给阿斯托利亚的。打开看看。“ “羽,太感谢了!“她一边惊唿着一边打开那个精巧的盒子。那是一枚水晶胸针。这是一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风铃草,阳光在水晶风铃草上流溢出彩色的光芒,比真正的风铃草更美。她反覆打量着这枚胸针,她完全没想到慕羽会记得她曾经随意说过的话。 “阿斯托利亚那一枚是香水百合。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风铃草,阿斯托利亚喜欢香水百合。 “羽,哦,羽,我该怎么说,这简直是一个惊喜。“她珍而重之地将自己的胸针和阿斯托利亚的那枚收了起来,她没有发现慕羽虽然一直笑着,但是那样的笑容从来没有达到眼底,是那么容易破碎。 慕羽可以利用所有感情。她早就不知道什么是同情了。厄里斯魔镜中那个明媚的小女孩已经被腐蚀,她十分期待如果如今站在厄里斯魔镜前照出来的又会是一个什么东西。 怪物吗? “霍格沃茨这学期不会太平。“她主动挑起了一个话题。 达芙妮对此显然有许多不满:“魔法部要让摄魂怪驻守霍格沃茨,就因为一个小天狼星布莱克!爸爸说得对,福吉就是一个草包。”声音有些尖利,很快引起了另外一桌人的注意,当他们转过头来时慕羽才发现那是哈利罗恩赫敏。 被三个格兰芬多注意到她在公共场合公然说魔法部部长是一个草包,这让达芙妮十分难堪。她故作掩饰一般舀了一大勺冰淇淋,因为尴尬声音不正常地低沉:“往好的方向看吧。至少今年我们可以去霍格莫德。还有,明年….” 慕羽对霍格莫德并不在意,她过了对新鲜事物好奇的年龄,她在意的是达芙妮所说的明年。 “你听说了。”她们心照不宣地对看了一眼。达芙妮拍着手,“羽,原来你也知道。爸爸是从法国魔法部部长那里得知的,他们正在竭力邀请崑崙学院参加,说是这样会十分有看头,席位可以卖更高的价钱。” 她的情绪逐渐低落:“但爸爸也说基本没有希望。东方对这些事从来不感兴趣。梅林的鬍子,我是多么想看神奇的东方魔法。” “他们会参加的。“慕羽拨弄着手中的戒指。达芙妮只当是她随口的安慰,却不知道她是认真的。 她正愁着怎么去找三个修道者,一个一个机会便接踵而至。先是徐煜刻意将她往着崑崙墟引,又是争霸赛这样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如果施以足够的利益和砝码,再找人从中煽动,她不相信崑崙那些人不动心。 都不用想她就想到了沈续。 圣诞节前她必须准备好一份完整的礼物,与其说是礼物,不如说是一枚至关重要的钥匙。 -------------------- 第60章 开端 慕羽陪着达芙妮在对角巷闲逛了一个下午,当她们一起站在扫帚店橱窗前同其他人挤在一起看新出炉的火弩箭时她才发现达芙妮心思从来没有在上面。 以往这种场合下碰见熟人达芙妮早就同人喋喋不休了,今天却极为反常安静地和她站在一起。 可以说这一个下午她们都心不在焉,各有心思。 擦得锃亮的玻璃倒映出达芙妮的面容,扭曲在玻璃上的倒影看不出一点平日的开朗阳光。 “羽….”她开口时犹犹豫豫,才叫了声名字便不愿说下去。 慕羽和她往人群外围靠了靠:“有事吗,小迪。” 远离了橱窗的倒影,方才在玻璃中看见的那副满面愁容的面孔仿佛只是错觉。达芙妮摇了摇头,拉上她的手便直接将她朝破釜酒吧的方向扯:“没什么,只是我想该回去了,不然爸爸妈妈会着急的。” 达芙妮向来注意分寸,从不会如此急迫地几乎扯着人向前走,看来困扰她的事不小。 慕羽任由她牵着几乎是跑着向破釜酒吧走去,装作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常,连问都没问一句。 她总会憋不住自己倾诉出来的。 她们在破釜酒吧门口告别,格林格拉斯夫妇和阿斯托利亚早就在破釜酒吧等着她们了。 破釜酒吧里格外热闹,韦斯莱一家的红髮在昏暗的酒吧中极其显眼。慕羽还看见了哈利罗恩赫敏。赫敏怀里抱着一只姜黄色的猫。那只猫发现慕羽在看着它时兇狠地对她呲着牙。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仍然没有对慕羽表现出特别的关照,看见两人回来也不过捋了捋他女儿的头髮:“逛得开心吗?都看中什么了?” 在自己父母和阿斯托利亚面前达芙妮完全恢復了正常,好似刚才那一路疾走就让她想通了什么道理似的,对自己父亲她的笑容总是最明媚的:“除了火弩箭还能看重什么?难道爸爸想给我买一把火弩箭?” “看上其他的还能试试,火弩箭你想掏空你可怜老父亲的家底吗?”他轻轻弹了弹达芙妮的额头,在两个女儿面前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别说疯狂,连冷漠都难有。 慕羽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眼前父女间互动的温馨,一年前她或许还会难受,如今想来当时那根挂在心头的倒刺是那么的矫情。 第130页 是阿斯托利亚拉了拉他的袖子后他才反应过来对她点头致意:“羽,我们先走了,随时欢迎你再到我们家玩,”他和他妻子一人牵上一个女儿,“上次那罐茶叶实在香醇,你知道,这种东西消耗起来总是很快。” 他指的根本不是茶叶。 “不需要和我客气,格林格拉斯先生,”慕羽温言细语道,“只要您喜欢,再送上一罐两罐又怎么样呢?” 他应当很满意于这样的回覆,又沖她挥了挥手便带着妻女飞速离开了破釜酒吧,仿若十分不想在这里多待。 看着满屋的红头髮慕羽似乎也明白了原因。 她正准备上楼,纳吉尼多半饿坏了。要想上楼必定得绕过哈利罗恩赫敏所坐的那一桌,他们似是在因为一只猫而争吵。 “能不能管管这只猫!它迟早有一天会吃掉斑斑!” 罗恩还是抱着那只一年级就陪着他的老鼠,相比之前老鼠的毛掉得厉害,精神似乎都萎靡了许多,在他怀里还瑟瑟发抖。 “克鲁克山不是恶意的!可怜的克鲁克山,那女巫说它在店里待了好久,没有一个人愿意要它。”赫敏将猫搂在怀里轻轻晃动着,克鲁克山舒服地打了一个呵欠。 哈利站在另一边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们争吵,在看到慕羽过来时对着她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可奈何。 变故也在这时发生。原本已经在赫敏怀中安静下来的克鲁克山在此时突然暴起扑向她,兇狠地尖叫一声向她抓去。 这一个变故谁也没有料到,赫敏惊唿一声,想抓住猫,但是克鲁克山敏捷地从她怀中蹦了出去。慕羽轻巧地躲过克鲁克山,后者重重地落在了地板上,甚至激起了一抹灰尘。它仍然不死心地想要向她扑去。 最终是赫敏勉强抱住了它,猫还在她的怀中不断挣扎着:“嘘,克鲁克山,安静,安静。” 她一面安抚着怀中的猫,一面对着慕羽道歉:“对,对不起。我实在没想到克鲁克山会这样…..” 这只猫长得清奇,性格也邪门,它似乎同样对能量拥有超乎寻常的敏感。慕羽仅仅看了它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一只猫而已,再邪门也成不了气候。 除非它踏入了精怪的门槛才有资格让她头疼一阵子。 “没事,猫嘛,脾气总是古怪一些的,”和纳吉尼相比这只猫足以称得上乖巧,她更不会将一只宠物放在心上,“也许不适应新环境而已,可怜的小东西,之前肯定吃了不少苦。” 适当表现出一点廉价的同情对她而言从不是什么难事。 她这样让赫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边安抚着还在不断挣扎地克鲁克山,一边说道:“它真的很可怜,那女巫说在来店里前它就被丢过很多次了。” 慕羽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向楼上走去,她的身后还传来罗恩的声音:“我早就说过这只猫疯了!” 在来到对角巷前她从没有发现世界可以那么小。当她刚要开门时一只手挡住了她的动作。 高大的阴影遮住了走廊上昏黄的灯光,她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在看见来人时不仅没有恐惧,反而兴味越发浓厚:“诺特先生?” 在看到她时老诺特下意识活动了一下左手,见完全没有异样才彻底放下心,再次肯定那天标记的滚烫只是错觉。 消除了最后的顾虑他才耀武扬威起来,逼视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娇弱的女孩:“东方佬,难道没人教过你像你这种层次的人只配和谁交往吗?”说着说着他大声地笑了出来,“啊,我忘了,已经没有人教你了。” 他所有的反应都瞒不过慕羽。从薇欧拉那了解到那个标记的用处后,她怎么可能轻易就让人察觉。她一遍遍转着戒指,语调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柔,像是根本没察觉到老诺特的挑衅威胁似的:“那么,诺特先生有什么高见?” 她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到了老诺特,他又逼近了几步,原本想抓住她的手腕,看着那双黑色没有多少感情的眼眸又有些发憷,嘴上却还放着狠话:“但凡你有一点常识便能明白诺特家族在英国的地位,高贵体面的人只会和同我们一样的人来往,像你这样的人,大概只有韦斯莱一家和泥巴种才愿意和你说话。” 他掏出魔杖在她面前不停晃动,声音也越发低了下去:“如果你再不懂界限,对付一个未成年小巫师有很多种手段,孩子,你们学校教的那些太儿戏了,你不想体会到真正的…” 体面高贵?当懦夫时的体面高贵吗?慕羽在心中嗤笑,看他更如看一个跳樑小丑:“只敢在未成年小巫师面前比划魔杖,您也确实足够高贵,诺特先生。” 老诺特手上青筋暴起,但在这里动手似乎仍然有所顾忌,他收起魔杖皮笑肉不笑地说:“牙尖嘴利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伴随着砰地一声他消失在原地,仿佛展现幻影移行就能显得他的魔法多么高超似的。 他的出现对慕羽而言就是一场笑话,她继续推开房门,纳吉尼在开门的第一时间便缠了上来。她丢了几只兔子给它。纳吉尼的脑袋垂了下来,发出嘶嘶的声音,似乎在表达不满。 “不可能天天找一个人来给你吃。今天就这些,不吃就没有。”她语气温柔,纳吉尼却在这时极为不情愿地缠上了那几只兔子。 第131页 她转过头,壁炉前的扶手椅上坐着一个身影,正望着跳跃的炉火:“纳吉尼已经有好几天没饱餐一顿了。” “频繁有人失踪会引起邓布利多的注意。尤其是在这个时候,阿尔巴尼亚的事情已经吸引了他。” “老蜜蜂。”汤姆里德尔哼了一声,他的嗓音开始变得圆滑和慵懒,慕羽知道当他用这样的腔调说话时那么他一定是发现了有趣的事情,“除了诺特,我还看见了一个老朋友,漏了一点风声,让他的黑魔标记灼烧了一小会。” 在玉佩的温养下他的灵魂已经越发强大,偶尔他能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短时间离开魂玉,慕羽从来不会去探询她的行踪。她只用保证她布下的阵法能够隔绝外人对他的感知就行。 楼下传来吵闹熙攘的声音,应该是韦斯莱一家并哈利赫敏在吃晚餐。 这样温馨的场景与这座酒馆是那么格格不入。 汤姆里德尔忽略了她古怪的腔调:“一个胆小狡猾的人。对他来说做韦斯莱家的宠物似乎比做食死徒更有意义。” 她停下了在一叠羊皮纸上的写写画画,想到了罗恩一直抱着的那只皮毛斑驳的老鼠。一年级时那只老鼠完全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除了咬了高尔一口外再也没有什么壮举了。 罗恩很稀罕他的那只老鼠,从他为了那只老鼠和赫敏争吵就看得出来。 “你的手下爱好可真是奇特。”想到那只由人变换而来的老鼠很有可能时常被罗恩放在床上,她便低低地笑出声来。她很少真正的笑过。她的笑容很多时候是经过了伪装,被掩藏在重重面具之下。汤姆里德尔一寸寸掠过她的面容,即使笑的时候她也是极为收敛,极为温柔。 像池塘中静静盛开的莲花。 他突然不愿意看慕羽了,她的笑声将他的灵魂都要感染。 “哪怕他还在做耗子也能感受到黑魔标记的灼热,却宁愿躲在一边发抖也不愿意寻找他的主人。”他又找回了曾经高亢尖锐的语调,“这里需要改动一下。”在面对慕羽时他高亢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羊皮纸上的符文自动改变了一行,慕羽端详着他改动过的草稿,她原以为不过是补全创新一个古老的咒语,却没想到如此复杂。如若没有汤姆,就算钻研再多资料推演结合再多东方的心法也无济于事。 她放下羊皮纸走到窗边,从破釜酒吧的窗户可以望见远处灯火通明的伦敦。 “明年将会有一场千年难遇的盛大的争霸赛,我会让这场赛事变得更加好玩。汤姆,如果你能耐心等到明年,你新的身体将超乎寻常的强大。” 他越发能明白慕羽的心思:“你想借那场争霸赛做一个局,杀掉崑崙学院的人,将哈利波特送到我身边。“ “千年灵木我有,但其他的灵木在凤凰松面前不过是一截朽木,“她的眼中没有贪婪,只有浓浓的兴奋,”他想将我引到崑崙墟,那我便如了他的心愿。“ 楼下的喧嚣渐渐低沉了下去,楼梯间响起了脚步声,他们应该已经结束了晚餐上了楼。 汤姆里德尔听过崑崙墟的传说,那是最兇险的禁地。他有太多问题想要问慕羽,就如同慕羽那晚询问他一样。崑崙墟兇险异常,拿到凤凰松和使用慕家私库现成的千年灵木难度简直天壤之别,为什么慕羽决定去闯崑崙墟? 仅仅只为了结她和那人的恩怨吗? 他不关心慕羽的仇怨,他只关心她的答案。 然而他只是和慕羽并肩看着远处夜色下伦敦的歌舞昇平,声音轻的像蛇在嘶鸣:“羽,你没有错。十一年我都等过了,不差这一年。“ 慕羽抚在窗框上的手些微地抖了抖。 “我理解你,疯子。“那声疯子轻柔到了极致。 她理解他一定要亲手结果哈利波特的决心,她理解他曾经的耻辱和不堪。 不带同情,不带怜悯的理解。 正如他曾经理解慕羽报復玩弄那些人一样。 有一股陌生的情绪在汤姆里德尔心中翻滚,他的直觉不允许他去触碰这样的情绪,似乎触碰了便象徵着邓布利多那只老蜜蜂彻彻底底地赢了。 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等到他获得了身体,一切也该做个了结了。 伦敦的破败,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迷离,高塔上那几近吞噬灵魂的无形的火焰,密室中触碰在玉佩上冰凉的唇,阿尔巴尼亚雨林的黑暗,挪威永不坠落的夕阳,香海繁华的夜景,所有的一切都将消失。 他们的博弈在秩序颠覆的前夕就该有一个结果。 -------------------- 第61章 摄魂怪 “暑假里有一天我的伤疤疼了起来。” 赫敏的反应和哈利想像的一模一样。她先是倒抽了一口气,再是担忧地说: “你的伤疤疼?哈利,这不是一件好事。”她从邓布利多一直列举到了庞弗雷夫人。 而罗恩则是结结巴巴道:“可,可是哈利,这根本不可能。按照邓布利多所说他还躲在阿尔巴尼亚,他不能以十分虚弱的状态跑到女贞路。” 哈利有些烦躁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大概是梦见他了。” “梦见他?”罗恩和赫敏异口同声问道。 第132页 “很模煳的一个梦….好像在空中飞行,不是用扫帚,也不是凌空飞行,好像在一个东西里面,噪音….”哈利揉了揉眉心,十分苦恼,“他好像在想着什么事。她为什么从来不问下去。我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罗恩赫敏看上去和他一样困惑。罗恩安慰他道:“只是一个梦而已。” 赫敏则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空中飞行,噪音,哈利,那极有可能是飞机。这件事情无论怎样得告诉邓布利多。” 罗恩没等赫敏说完便极为夸张地说:“飞机?麻瓜发明的那个在天上飞的玩意儿?神秘人会坐飞机?” “邓布利多已经够忙了,我不想拿这件事去烦他。” 他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慕羽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看着破旧发霉的天花板。他们的声音再低沉也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她耳中。玉佩还放在小桌子上,纳吉尼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也许它钻到了床底下。 “老诺特比克拉布高尔好不了多少,十几年前蠢,十几年后也不能指望他的脑子里能装下什么。” 嘶哑的声音在房间中迴荡,似乎三人的对话没对他造成一点困扰。他像是在嘲讽从前手下的无能,却在这样的氛围下显得更像一种解释。 慕羽突然想现在就起来找找纳吉尼,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烫,她得找点事做,任何事都行。昏黄的檯灯稀释了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她先是熄灭了壁炉里的炉火,又将钻到床底的纳吉尼拖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在哪。 她不得不用强装出来的清冷掩实当下的犯蠢,可惜装清冷似乎实在不怎么适合她:“他脑子里装了什么我一点也不在乎,但如果因为他生锈发烂的脑花闹出一些事…”重新躺回床上时她才清醒了许多,“就算他是你的人,我也不保证….” 她深吸一口气,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只要你愿意,汤姆,我总是乐意继续问下去的。一直都是这样。” 室内再没有多余的声息。 这学期她似乎和哈利罗恩赫敏三人特别有缘分。她很早就登上了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特意找了车尾最不起眼的一个隔间。在来之前已经有一个穿着破烂袍子的人正在打瞌睡。男人头上行李架上的小箱子看上去也破破烂烂的,印在上面的字母都有些掉漆了。 r.j. 卢平教授。 慕羽还从未见过一个教授会搭乘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去霍格沃茨。而且,他应该是….慕羽没有多言。如果她猜测正确,那么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起来。她拿出一本书开始读了起来,兴许她的水平已经超过了同龄人,但要去崑崙墟,要解决掉三个至少是出窍期的修道者,以及,和他的博弈….这些东西远远不够。 车厢中渐渐热闹了起来,所幸没有人愿意踏足这个位于车尾的隔间。 直到她听见了克鲁克山的叫声。 哈利三人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这个隔间,列车上其余的地方都已经满了,只有这里正好能坐下他们三人。但是哈利是想找一个地方专门和罗恩赫敏谈谈。 慕羽放下书,她看出来了他们的纠结:“这里没有人。我去找达芙妮,一会就回来。” 她的配合出乎三人的意料,他们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只是在擦肩而过时克鲁克山又对着慕羽尖叫了一声,罗恩的老鼠斑斑更害怕地往罗恩怀里缩了缩。慕羽看都没有看斑斑一眼。在她知道罗恩珍惜的老鼠是一个人之后她就难以直视他了。 她并没有去找达芙妮,只是随意在火车上转了一圈。火车驶过无边的田野,四周的景色逐渐变得荒芜。她有预感,今年的黑魔法防御课兴许不会那么无聊。 等到估摸着他们谈完时慕羽才转回了那个隔间,卢平教授仍然在沉睡,乌云逐渐在天边聚拢,看样子要下雨了。 克鲁克山仍然满脸敌意地看着她,斑斑还是缩在罗恩的口袋里瑟瑟发抖,大概不止因为一只猫发抖。她兀自沉浸在书本里,直到哈利干巴巴地问道:“羽,你暑假过得怎么样?“ 他们的话题开启方式就不能新颖一点吗?慕羽向来不耐烦将同样的事情不断地重复给不同的人听,尤其这件事情还是半真半假。但看着哈利额前被头髮遮挡了大半的伤疤慕羽的那点不耐烦瞬间烟消云散。她曾经,也是同情过哈利的。他失去父母的那天却是整个巫师界的狂欢之日,也是那一天註定了他一生的命运。 她如今却再也感受不到从前那隐隐的同情了,她已经想不明白为什么两年前在厄里斯魔镜前,哈利问她看见他的父母了吗,她竟然向他撒谎,说她看见了。 哈利,罗恩赫敏,邓布利多,他们都属于光明。而她在爷爷去世那晚,便再也看不见任何光。 慕羽叙述着她已经描述了无数遍的奥勒松,挪威永不沉落的夕阳。谈论各自旅途中的趣事总是搭讪时不错的选择,只要你去过足够多的地方,你永远不用担心交谈会卡住。 在大约三四点的时候豆大的雨点终于落了下来,很快便在车窗上连绵成了一片灰色。卢平教授看似还在沉睡,慕羽却知道他早就醒了。天色越来越黑,窗外的雨也越下越大。火车过道上亮起了微弱的灯光。列车的速度在慢下去,直到终于停了下来。 第133页 车窗外一片漆黑。 罗恩越过卢平看着窗外:“是要到了吗?太好了,我已经要饿死了。“ 赫敏看了看手錶:“不可能,时间太早了。“ 慕羽则是想到达芙妮之前所说摄魂怪会驻扎在霍格沃茨,列车又在此时停下,她一下子便想到了这个可能。她紧紧握住戴在腰间的玉佩以及一起挂在上面的香囊。她做了最严密的措施,即使摄魂怪感官再敏锐也不可能一下便察觉到,只要及时释放出守护神咒…. 哈利从隔间门口探出身,其他隔间也有无数人好奇地探出脑袋。 灯在这时全部熄灭,车厢里伸手不见五指。 “外面有东西在动。“罗恩颤颤巍巍道,”有人在上车。“ 隔间门被打开了,黑暗中纳威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lumos maximus.”慕羽的魔杖发出夺目的光芒。 这样的光芒也只能照亮隔间中几张惶惑不安的脸。 “哦,羽,谢谢,我要去问下司机。”赫敏正准备走向过道时有一个人走了进来,砰地一声两人撞到了一起,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赫敏?” “金妮?” 整个隔间已经十分拥挤,金妮甚至只能勉强和赫敏共享一个座位。他们开始低声讨论着发生了什么事。 “安静。”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隔间中响起。卢平从座位上站起身,他借着慕羽魔杖的亮光想要走出隔间,然而他还没有走出去,滑门慢慢打开了。 一个高大的穿着斗篷的身影几乎要碰到天花板,他的脸完全被隐藏在了兜帽下,斗篷下有一只灰白色的,布满黏液和斑点的手。慕羽感到一阵反胃。她一手握着魔杖,一手紧紧抓住了玉佩。 摄魂怪似乎对慕羽和哈利都极为感兴趣,他的目光不停在他们身上游弋。他长吸了一口气,慕羽好像又回到了那条幽深黑暗的走廊。 什么守护神咒,什么魔法,全被她忘记了。 “怪胎!” 她不停地奔跑着,她的身后是无数看不清脸的黑影。 奥利维亚恬静的面孔在她面前一点点腐蚀:“你什么都不是。” 那只令人作呕的手逐渐向握住玉佩的手抓去。 不能,不能在这样下去了,摄魂怪快要发现那枚玉佩的秘密了。 明源山那抹夕阳在她眼前掠过。 “小羽,你真让我失望。”夕阳在逐渐消失,黑夜腐蚀了一切。 魔杖上倏忽喷过白光,又同记忆中那抹夕阳一起被黑暗吞噬。 她的大脑中继续掠过许多东西,走在伦敦街道上的两道相携的身影,挪威那在瞬间被无边孤寂浸染的灵魂,明源山上那句生日快乐。 摄魂怪碰到她了。那只手刚一接触到她的瞬间仿佛体内所有血液都被一个巨大空洞吸走。快乐,快乐…这不是她应该拥有的东西。 暑假最后一个月,每次练习完幻影移行她都会在里德尔老宅屋顶坐到夕阳西沉,看着兀自觅食后悠哉游哉回来的纳吉尼。 他总是会在身边,看她的血漫入屋顶上的青苔,看她在分体后痛苦而又缓慢癒合。也只有他们。 许多次夕阳不再意味着黑暗的序曲,美的终极,而是一声声诱导,诱惑着她一切理应在这里终止。野心,棋盘,理想统统不该继续,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 这是魔鬼的哄劝,是心魔不怀好意的召唤,可在那一剎那看着金光在天边尽情喷涌,她总是会忍不住朝一个方向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一如那个下午,注意力根本没在书本上,反而拼命向一道虚无的影子试探。 身后有什么重重滑落到了地上,她听见了赫敏的尖叫。不过都不重要了。 “expecto patronum.” 眼镜王蛇从魔杖顶端向着那道身影游去。她一生能搜刮的所有快乐,都汇聚在了这条眼镜王蛇中。 披着斗篷的身影悠悠远去了,车窗的灯逐渐亮了起来。 慕羽这时才感觉到彻骨的寒冷。她像是被推入了冰水中一般止不住地颤抖。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一块巧克力递给了她。慕羽抬头发现卢平正微笑着看她:“漂亮的守护神。把巧克力吃下去吧,对你只有好处。” 慕羽接过巧克力一点一点吃了起来。哈利昏倒了,罗恩正在使劲拍打他的脸。卢平一直看着慕羽,对她极为感兴趣的样子。赫敏听见卢平说的守护神咒时惊讶地捂住了嘴:“刚才那就是能抵挡摄魂怪的守护神咒?很多成年巫师都不能施放出来的咒语?” 慕羽避开了几人齐刷刷的视线。学习守护神的过程其实极为痛苦,能被搜刮的快乐记忆,都是再也抓不住的美好。 守护神咒依靠的并不是纯粹的快乐,而是在回忆美好那一瞬间迸发出的强烈的情感。这样强烈的情感必然让人痛苦,更为荒唐的事,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那是怎样的情感。 一路上除了赫敏小声给哈利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外再也没有人说话。那戴着兜帽充斥着腐烂和绝望的人影在众人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列车又重新开动了起来。窗外依旧大雨倾盆,慕羽突然发现摄魂怪也不过如此,她的手一直没有离开玉佩。 -------------------- uu们感恩节快乐鸭 第134页 第62章 秘密 冷入骨髓的暴雨,摄魂怪的突袭检查似乎都象徵着这一学期的不祥。慕羽在下车前再次反覆确认了玉佩和香囊都被最严密的阵法保护着。她不能让这两样东西离开她的视线。也因此她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人。 新生已经被海格领走,其他人正顺着一条泥泞小道走着,她看见不远处达芙妮也正走在人群末尾搂着阿斯托利亚轻声安抚着。慕羽快走几步追上了达芙妮。 阿斯托利亚正缩在达芙妮怀里瑟瑟发抖,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达芙妮一直在安慰她。看见慕羽时达芙妮也只是草草地和慕羽打了一个招唿。慕羽将剩余的一块巧克力递给达芙妮:“我这还有一块巧克力,她需要这个。” “谢谢,羽。卢平教授给每个隔间都发了巧克力,但一块对阿斯托利亚来说显然不够,她吓坏了。”达芙妮嘟囔了一声,“让摄魂怪驻守霍格沃茨,只有魔法部想得出来这个点子。” 慕羽没有接她的话,在递过巧克力时慕羽发现达芙妮一直戴着她送的胸针,她看上去很喜欢这个礼物。 “卢平教授应该是我们这学期的黑魔法防御老师,总算有一个正常人来教这门课了。”慕羽转而说起了卢平教授。相比起一年级让伏地魔黏在后脑勺的奇洛,二年级满嘴跑火车的洛哈特,如果除开被咬过一口这个缺点,卢平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达芙妮对这位新的黑魔法防御老师显然不是那么感兴趣,她只是随意说了一句:“但愿吧。” 她们来到了泥泞小路的尽头,慕羽还是第一次从这条路回学校。她们眼前零零散散停着几十辆马车,辕杆之间站立着一只只似马非马的生物,它们黑色的皮紧紧贴在骨架上,每一根骨头都清晰可见,在肩骨间隆起的地方生出了一双又大又黑的翅膀,它们瞳孔全白,双目无神地盯着连绵的雨幕。 其他的学生已经陆陆续续上车,她和达芙妮并着阿斯托利亚一起朝着一辆马车走去,路过拉车生物时她随口一提:“古怪的生物。” 达芙妮疑惑道:“什么?” “站在辕杆中间拉马车的像马一样的生物。” 达芙妮却一脸古怪地看着慕羽:“羽,你没事吧?马车不是一直自己动的吗?”缩在达芙妮怀中的阿斯托利亚也抬起头困惑地看着慕羽。 她们都看不见。慕羽下意识地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与众不同:“可能摄魂怪让我出现幻觉了。快上车吧,我已经要饿坏了。” “不是幻觉。“她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是卢平教授。 “不介意我和你们共乘一辆车吧。“卢平彬彬有礼的询问她们。 达芙妮扫了一眼卢平破旧的长袍,她抿了抿嘴,但仍然说道:“当然不介意,教授。“ 马车刚刚好能坐下他们四人。但因为有了卢平的加入气氛格外尴尬。阿斯托利亚一直一言不发地啃着手中那块巧克力。达芙妮和慕羽对坐无言。卢平似乎累及了的样子靠在车窗边闭目养神。他看起来不想解释刚刚说过的话。 马车颠簸着在瓢泼大雨中穿行,慕羽的思绪却早已飘到明年的争霸赛上。没有那个咒语,她毫不怀疑就算将煽动学院参赛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沈续也不会动一步。 或者…她握紧了马车内的横栏。一旦行差踏错,圣诞节留守区里便会多一具尸体。 还有徐煜的陷阱,崑崙墟的兇险,邓布利多隐约的怀疑…. 烦乱的思绪直到走下马车通过雄伟的大门步入灯火通明的礼堂时才平息下来。霍格沃茨总有一种魔力能平復她纷繁的心情。 但这依然没能改变她的想法,这学期从一开始就糟糕透了。 在开学第一晚就夜游一定是格兰芬多也做不出来的事。慕羽在八楼走廊盘旋时这样想着。长时间的封闭让纳吉尼变得极其暴躁,她毫不怀疑如果继续让纳吉尼待在狭窄的寝室等她上完课回来整个寝室将不復存在。 八楼的走廊,藏了东西…. 慕羽能感受到一股特殊的能量在其中游走,但她仅仅只能捕捉到这股能量罢了。她细细摸索着那面看上去空白的墙壁。被她强行放到施了无痕伸展咒的香囊里的纳吉尼正在拼命挣扎。 “纳吉尼,不要闹了,我知道你不舒服。” 她只想快点找个地方将纳吉尼藏起来。 就在这个想法掠过脑海的一瞬间,慕羽触摸到了一扇门。一扇巨大的拱门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原本空无一物的墙上。慕羽直接推开那扇拱门。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发霉的气味。成堆成堆的破旧的书籍一直凌乱地堆到了天花板上。除了书籍,还有各种各样破旧掉漆的雕塑,甚至还有胡乱堆砌在一起的家具。所有东西都凝聚了厚重的歷史感,有些器物上甚至还长了一层噁心的绿毛。 康沃尔郡小精灵像老鼠一般吱吱地在一堆杂物中欢快地乱窜。 她放出了纳吉尼。它也极为喜欢这样的环境,开始在四週游走着,嘶嘶的声音让原本欢乐的小精灵尖叫着飞远。 她所有的注意力则是被远处戴在一具雕像上的冠冕吸引。昏暗脏乱的环境也掩盖不了冠冕自身的光华。它在一堆陈旧的杂物中那么鹤立鸡群。冠冕实际上并不是那么耀眼,相反看上去还有些褪色,和这里的所有物品一样逃不过时光的侵蚀。但对于她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死物。 第135页 汤姆的另一片灵魂。他灵魂的气息对慕羽来说再熟悉不过,纯粹的邪恶中夹杂着无边的孤寂。她轻而易举从雕像头上拿下了冠冕,举起轻巧的冠冕仔细观赏着:“真漂亮。”冠冕上刻着一行浅浅的花体字:无尽的智慧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 “这像是拉文克劳学院创始人的遗物。”她端详着另一面刻着的名字,上面写着罗伊纳拉文克劳,“你一直很挑剔,汤姆。不过我不太同意上面的话,智慧固然重要,但还有太多东西比智慧更加宝贵。” “羽,离我近一点。“即使整个房间只有他们二人,即使他们近在咫尺,汤姆里德尔也不能确定他是否紧紧抓住了慕羽,是否抓住了那抹若隐若现的檀香。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会牢牢将自己的世界和慕羽相连,他会让这片飘忽不定的云彩在那一天之前始终驻留在他手心。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一片飘渺的云彩飘过他灰暗的世界,再也不会有一株彼岸花在深渊的道路上盛放。 他也不会允许。 慕羽第一次没有反驳他,她依言向他靠近了几步。纳吉尼在这时也安静地盘在角落。 “那是一个雪天。”他修长的手指穿过了慕羽手中古朴的冠冕,“我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到霍格沃茨,向邓布利多申请一个教职。” “黑魔法防御术。”她不假思索地接了下去。 “我告诉他,我已经将魔法推进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我将我所有的才华都交给他指挥,向他的学生分享我之所学。他还是老样子,重复着那套老掉牙的论调,嘲笑着我的无知。可惜我在世上所见没有一样能证明他的观点:爱比魔法更强大。”他轻蔑地冷笑了一声,“他扬言我找错了地方,那么还有哪里比霍格沃茨更适合开展我的研究呢?羽,他在心虚。” 一帧帧画面在慕羽脑海中不断闪过,明源山庭院中那一株株火红的彼岸花,被锁在黑暗的厕所中的小女孩,一声声怪胎,一声声呵斥,摄神取念时那张忽闪着的阴沉的脸。 邓布利多也曾经无数次对她提及爱的重要性,也温和劝诫过她爱是最强大的魔法,一遍遍告诉她,爷爷很爱她,她被人深深爱着。 她感受到了爱,爱的确很温暖,可是黑夜太黑,这一点温暖与漫长的夜相比太过渺茫。 这是亲人之爱。 爷爷有故事,有一段年少轻狂的峥嵘岁月,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她能勉强拼接出断断续续的画面,窥见一点他的过去。不管是他也好,还是沈栖桐那位师父宁岳,或是从前的徐煜,他们一生致力于打破学院对力量的垄断,致力于解苍生之苦,然而却是斯人接连化作黄土,抑或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到连真实想法都不敢轻易表露。 这是胸怀天下之大爱。 男女之爱?这是慕羽尤为陌生的一个领域。奥利维亚,她名义上的母亲,用尽一生去追逐一场虚无。慕义真的爱她吗?如若爱她,为什么要不顾她的意愿强行留住她不断消逝的生命? 连亲人之间的情感尚且容易变质,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仅靠莫名缘分相牵的人? 她体验过爱,也见证过爱,但汤姆呢?他可曾体会过哪怕一时半点的温情?悲伤突然席捲了她。很奇怪的悲伤。不同于爷爷去世时的悲痛,更不同于知道自己真正身世时夹杂着恨意的悲哀。这股悲伤没有那样强烈,却如那颗誓要滴穿石头的水滴,执着地要透过她早就伤痕累累的心。 “汤姆,萤火虫始终只能在针线之间飞舞,即使飞到了针线尽头,触及了那无边的虚空,也只会被虚空的寒冷吞噬。“不要害怕。她将这句话吞了下去。她可以对十一岁的汤姆说出这句话,可以告诉他无需害怕任何人,甚至连死亡都无须畏惧。她也一直坚信在她眼中仅仅只有汤姆里德尔。这是她第一次对此产生怀疑。 他早就变了。 那个小男孩不一定会拒绝慕羽的安慰,然而伏地魔不能容忍任何形式的怜悯和同情。 奥利维亚丢掉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她会不会也丢掉了在孤儿院看见的那个男孩?如同奥利维亚一样,只看见了一个虚无的影子。 她很快意识到这完全是自作多情。执意分辨这些才最是无聊愚蠢。 “羽,说下去。”他红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她,他知道慕羽的话并没有说完。 她咬住了嘴唇,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一直想要那个职位。或许邓布利多当时认为你来霍格沃茨另有所图,但你是真心想要那个职位。藏东西只是你的一个目的。” 慕羽总能把握他真正的渴望,他应该对此惊喜,但他却第一次有了诡异的感觉。她有什么没能说出口,也不会再说了,就像那晚在破釜酒吧他始终问不出,也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在内心叫嚣着渴求慕羽说出未竟的话,给出那个答案。 “汤姆,疯子,教我吧。”从汤姆到疯子她的语调一次比一次柔和,“你将魔法推进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而我如今掌握的还远远不够,单靠自己学习太慢了。我也可以为你带来很多东西。”慕羽没说教他,她知道他不会容忍别人对他说这个词,“东方的阵法,符篆,法诀….你需要的只是对未知领域不断地探索。魔法有太多未知,就连邓布利多也有许多领域没有涉足过。” 第136页 他红色的眼眸逐渐狂热。 “这间屋子恐怕不止是一个藏东西的地方。”原本布满灰尘的房间在逐渐扭曲,渐渐地形成了一座庭院。一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清泉从庭院中流过,火红的彼岸花盛开在两侧。 这是明源山上的那个小院落,也是慕羽记忆中足以烧灼他灵魂的部分。 这个地方和邓布利多的法宝紧密关联,那骯脏,卑微,无用的爱。 但他并不想迴避这里,他不想迴避慕羽灵魂中任何一部分。也只有这么一次了,明年当他重新拥有身体,重新招揽旧部,掌控挪威,卑微骯脏无用的爱也好,让人享受沉沦的罪恶也罢,都将化为他手中一粒尘埃。 如同他手下无数条消失的生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当整个小庭院彻底形成,慕羽才说出最后一句:“我们一起去探索一个个未知的领域,将截然不同的魔法融合为最强大的力量,用这样的力量,为别人编织理想。” 真是讽刺,不管是爷爷还是邓布利多一直盼望东西方能消除在漫长岁月中积累的偏见共同交流,恐怕万万想不到最先迈出这一步的竟是他们。 “普通的黑魔法用不着我来教你,”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保持理智,看出她不太单纯的目的,“告诉我,羽,你最想学什么?” 慕羽仰头看他,没有任何躲避心虚:“厉火。我要在这学年结束前熟练掌握足以伤害灵魂的厉火,”那双红眸里翻涌的情感让她笑出声,“疯子,你知道我想对付谁。” 四周一片寂静,纳吉尼都不敢在这时有任何动静。少女清脆的笑声只能让整个房间染上更多悽惶。 “这是我们的小秘密。“汤姆里德尔抚弄着开得最艷的彼岸花,彼岸花是那么脆弱,脆弱到他如今残破的灵魂也能将其轻易折下。 曾经执念所在的时空,当他嚮慕羽展示从各处搜刮而来的“战利品”时,她是否也在心里这样想着。 共属于他们的小秘密。 只有一个人能和他分享的秘密。 -------------------- 第63章 预言 如果时光能倒流慕羽是绝对不会选择占卜课的。她从小便对卜卦之流没有丝毫兴趣,就如她曾经在禁林中对马人所说,困于卦象才是真正的愚蠢。 当时她不过只想选择一节好煳弄的课而已,毕竟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该和达芙妮一起选择保护神奇生物的,至少还能唿吸到新鲜的户外空气,而不是坐在眼前这个狭小闷热散发着噁心香味的阁楼里。 再加上刚一进来便看见西奥多诺特有些躲闪的神情,她的心情就更糟糕了。她不在乎西奥多诺特的看法,只是他的表现无端让人想起老诺特的无脑,实在让人头疼。 她不耐烦地听着特里劳尼教授在一开始就扔下的几个玄乎的预言,不管是纳威的奶奶还是二月份的流感在她看来都荒谬至极。至于復活节后永远有一个人要离开,这完全是概率问题。什么叫离开?又从哪里离开?从现在到復活节可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只要其中任何一件符合离开标准,那么她的预言不都中了? 她在这挑着刺,坐在她旁边的赫敏看上去同她想法不谋而合,非常嫌弃地翻阅着手里那本拨开迷雾看未来。 她们需要从架子上拿一个茶杯,再将其斟满茶,喝到只剩茶叶后再将杯子交换给对方解读。慕羽第一次和赫敏有了默契,她们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漫不经心。 她们慢悠悠地喝着滚烫的茶水,茶倒是好茶。 “说实在的解读任何卦象都需要天赋,再说所谓的预测也只是根据当下的环境对未来作出的推断。而环境随时都能改变。”慕羽喝完最后一口茶水,随意地晃了晃茶叶渣对着赫敏小声说道。 赫敏十分高兴终于有一个人的看法和她一模一样:“占卜课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看看她说的,不靠书本,靠什么天目,简直一派胡言。” 慕羽没有和她在天目这一点上面争执,她只是温和地笑笑将茶杯递给赫敏:“好歹做做样子。” 天目的确存在,不管东方西方,向来不乏能铁口直断勘破天机的能人异士,但其中一定不包括特里劳尼。 在她们前面哈利和罗恩已经开始互相解读茶叶。罗恩困惑地对哈利说:“你将要受苦,但你又会非常快乐?“ 慕羽强忍住笑意拿着赫敏的茶杯看起来。 “唔,看着像一柄宝剑,意味着你将始终坚守正义,旁边有一堆歪斜的十字架,你的路上将充满荆棘。“慕羽以开玩笑的语气对着赫敏说道。她没有骗赫敏。她们的道路註定相左。 赫敏也用极为夸张的语调评价着慕羽的茶杯:“我实在看不清这堆茶叶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也不像……“ 特里劳尼教授显然对她们的态度极为不满,她走过来直接拿起赫敏手中的茶杯:“亲爱的,让我看看。“ 她拿着茶杯逆时针转了三圈,却在看到茶杯的下一秒直接尖叫起来。哐啷一声纳威的茶盏又碎了。整个教室顿时鸦雀无声。 她颤颤巍巍地指着慕羽:“孩,孩子,我,我应该说出来吗?” 赫敏直接道:“有什么就说。“罗恩转头诧异地看着赫敏,这还是赫敏第一次公开顶撞老师。 第137页 特里劳尼像是没有听到赫敏语气中的讥讽,她闭上眼全身发抖,此时其他人全部都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非常,非常不好,可怜的孩子,你的前路一片黑暗。“ 那个叫费伦泽的马人也说过一样的话。慕羽对这个看上去神神叨叨的占卜课教授来了一丝兴趣,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慌张,而是继续用她惯有的温婉语气轻声询问:“是怎么样的黑暗呢?” 赫敏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相信特里劳尼的鬼话,慕羽却专注地盯着特里劳尼教授。她的专註明显取悦了特里劳尼。特里劳尼的声音更加飘渺:“虚无,我从你的茶叶中只看见了虚无。你来自于虚无,也只能走向虚无。” “教授,虚无是什么意思?“格兰芬多另一个女生拉文德布朗好奇地问道。 “哦,不要问了,可怕的东西,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她抖得更厉害了。 无数道同情的目光聚焦到慕羽身上。西奥多诺特迅速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她的眉心跳动了一下。特里劳尼教授已经又拿起哈利的茶杯,她又发出了一声尖叫。赫敏几乎已经是带着怒气说:“又怎么了?“ “不祥,我看见了不祥。“她一脸伤感地对着哈利说,”不祥意味着死亡。“ 全班寂静无声。 慕羽只是有些无聊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汤姆必要亲自杀掉哈利,明年只需要一个缜密的计划,邓布利多再是防范,哈利的死亡也不可避免。没有什么值得预言的。 “所以我们这里有两个人一个要死去,一个要面临那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虚无?“赫敏大声说道,”真是不幸。“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特里劳尼教授已经完全忽略了赫敏。 大家走出教室的时候都一言不发,哈利更感觉内心如灌了铅一样沉重,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的伤疤好像又疼了起来。反而是另一个当事人慕羽看起来毫不在乎的样子,淡定得好像被预言的不是她。 他们正从占卜课教室所在的塔楼前往变形课。赫敏拉住慕羽:“羽,你不会相信那个老骗子的鬼话吧。“ 慕羽一遍遍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定义你到底是不祥还是虚无。预言或许只提供了一条可能的道路,但选择权在你手上。困于预言才是愚不可及。“ 她最后一句话不是对赫敏说的。 走在一旁的哈利却突然感觉心情开朗了一些。 慕羽看见了达芙妮,她过去和达芙妮坐在了一起。达芙妮赶在上课前低声问慕羽:“占卜课怎么样?” 她将手中的中级变形术翻得哗哗作响:“无聊透顶。” “我和你说过,占卜课是最没有价值的一门课。” 达芙妮在麦格教授走进教室时陡然噤声。 麦格教授的变形第一次没有博得满堂喝彩。 “你们今天怎么了,第一次没有人给我的变形术鼓掌。” 赫敏举起了手:“我们才上了占卜课。” “不用说了,格兰杰小姐,”麦格教授简单干脆地说,“今年又有谁要死?”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麦格教授,她是怎么知道特里劳尼预言的内容的? “我。“哈利闷声道。 “她还说羽会走向什么虚无,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拉文德布朗忍不住补充道。 “哦?那她今年还算有了一点创新。“麦格教授冷淡中带着不屑,”自从西比尔特里劳尼到霍格沃茨任教以来,预言一个人死亡就已经成了她欢迎学生的方式。今年她预言了两个人实在让我有些意外。占卜是一门依赖天赋的科目,真正的先知少之又少,如果不是我从不说同事的坏话….“ 她鼻尖有些发白:“波特,我看你十分健康。至于慕小姐,我认为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就是你没有完成变形课的家庭作业,相信我,那绝对比死亡痛苦百倍。当然如果你们中有谁死了,我保证你们不用上交作业了。“ 达芙妮在一旁使劲憋笑,赫敏则是直接大声笑了出来。 下课后在前往礼堂吃午饭的路上达芙妮拍了拍慕羽:“羽,不要在意特里劳尼那个老疯子的胡言乱语。” 相比占卜课她更在意其他的东西。看着飞速掠过他们身边的西奥多诺特,她戳了戳慕羽:“从一开学西奥多就不太对劲,我记得上学期他可是….” 在发现慕羽神色间没有多少触动时她嘆了一口气,将她拉到一个角落:“羽,本来这种话不该我来说,”说着说着她反倒自己脸红不好再说下去,“我都能看出来,他,他….” 慕羽从不会让人尴尬下去,即使对这方面再懵懂她也懂了一些达芙妮的意思。她拉住达芙妮将其往礼堂牵去,面上却表现得十分温和:“小迪,我明白,不用说了,我自己知道。” 她知道,她能知道什么。 达芙妮像是忽然想明白了,脸上的红晕霎时褪得干干净净,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再也不多说一句话。 那只手不是特别温暖,却十分有劲,慕羽第一次那么想挣脱一个人。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女孩之间的友谊,更没有同龄人主动向她伸出手。 第138页 她得到的只有打骂,戏弄,之后是扔向她的书本,石子,乃至剪刀,再之后只剩下利益相关的周旋。 达芙妮隐晦的安慰于她而言更像是耻辱,不仅在彰显无意义的同情,更是在一遍遍提醒她那段过去。 幸好走到餐桌前坐下时达芙妮主动放开了。她不由松了口气,不想在还要用到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时和她的女儿闹僵。 最好以后也别这样。 -------------------- 第64章 博格特 她从来没在学习一个咒语时受过那么大的挫折。 魔杖顶端倏忽闪过一缕黑色火苗,丁点火星溅在地上,立时将地面戳了一个洞。 再就没有然后了,魔杖内部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无论怎么念动咒语都再也不能喷出哪怕一点火星。 “继续,”汤姆里德尔站在一边对她的疲倦熟视无睹,甚至似乎还十分高兴终于有一个咒语能好歹难住她,“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复杂的魔法,尤其是你还想进行一些创新…” 她一直认为斯内普已经是一个极为糟糕的老师,但和汤姆里德尔相比斯内普简直可以称得上兢兢业业。在扭曲的教学模式中他从不会掩饰疯狂。她总算也能体会到邓布利多当时的感受,即使抛开其他因素,汤姆里德尔也绝对不会是一个合格的老师。 只是她不会怕他就是了。 慕羽撩了撩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髮,就算是长久的魔力损耗让脑袋一抽一抽地疼,她也没有要喊停的意思:“我想看你做一遍,”她朝他的方向晃动了一下魔杖,这个动作在他看来几乎是一种挑衅,“我需要一个示范,这项任务显然太难为纳吉尼了。” 盘在墙根的蝰蛇似是又往墙角缩了缩,慕羽瞥它一眼。纳吉尼越来越不像一条蛇了。 “我从来不做示范。”玉佩的温养让他逐渐能凝成一具形体,尽管很模煳也好过从前那团黑雾。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慕羽,嘶嘶的腔调少了以往面对她时的低沉,让人极其不适。 从前他也只需要这样的眼神,甚至都不用开口,便足以让一个成年巫师颤慄。 然而慕羽向来是例外。她倚着墙,面对他无意识释放的威压不为所动,只是平和地看他,和看当年那个企图让蛇咬死她的男孩、那个向她宣扬要消灭所有麻瓜出身巫师的少年没有丝毫区别。 她既不会关心他的愤怒,更不会恐惧他进一步的行动。 “昨天我向你示范了一遍阵法,你立刻会了,”她平静的语气不似在阐述事实,更像在循循善诱,“一个小小的交换而已,汤姆,我们之间有很多交换了,不差这一样。” 这个女孩一如既往的狡诈、善于制造圈套,他早应该知道。 “只有一遍。” 上次他们贴得如此之近还是汤姆借她之口打开密室的时候。当时太迅速,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密室大门已然打开,或者说她压根就没在意过。 这一次缓慢地放开身体部分使用权时她才终于能体验到金妮韦斯莱被附身时的感受,冰冷顺着后背一路蔓延,像是一块块冰被逐一缓缓挤入血液,又在血管中融化成一滩冰水,冻得她一个激灵。 她不喜欢这样,不仅是因为身体部分控制权掌握在别人手上,更是因为这总让她想起当年那几个男孩差一点做成的事。 他们试图用那样的事彻底摧毁她,妄图用那样的方式建立绝对的权威,将她的灵魂践踏在脚下。她以更为残忍的手段翻转了形势,争到了主导权。 但又该用怎样的方式对待汤姆? 拿魔杖的手抖了一下,这不是她的动作。 奇异的,她像是得到了某种安慰一般,勉强能压下刚才那个怪异的问题。 不一样的,任何人都不会习惯和人共享身体。 黑色的火焰吞噬了整个庭院,盛放的彼岸花在肆虐的火焰中烧灼成灰烬,火焰有幻化成一条巨蛇在半空中翻滚。然而不管巨蛇怎么动弹,却像是受到了命令一般,无论如何都不会越过她划定的界限,否则整间屋子都要被烧毁。 在她都能感受到那股毁灭性的热浪越趋越近时那条巨蛇才消散成一簇簇小火苗跳跃在庭院中,小火苗又逐渐聚拢,汇成一缕烛焰温顺地在指尖跳动。 每一步她都观察得细心,连他多久离开都不曾注意。 花团锦簇的庭院变成了一片烧焦的荒地,彼岸花的幼苗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重新萌芽,细小的水流一点点重新汇入庭院。 “将厉火作为阵眼是十分天才的想法,但前提是你得让它听话,用足够的狠心驯服它。”他的形体又虚幻了几分,却怎么也不愿意回到玉佩里面。 或者说他也不想在这样的时候表现出一点软弱的迹象。 “他们瞧不上你,汤姆,”慕羽想到一年级时赵穆看他时那不屑的眼神,“他们会因此付出代价。” 即使是慕羽也惊讶于他的天赋,他天生就有着超乎寻常的理解力,他只需掌握最基本的规则便能再此基础上不断拓展,直至,颠覆规则。 不过…. 一旦摆脱了刚才被附身时那如坐针毡的不适,她总算能找回一些正常的节奏。她轻挥魔杖念动咒语,凭着身体还剩下的本能将他的所有动作模仿得分毫不差。 第139页 一条小蛇从杖尖钻出,相比刚才那条巨蛇而言和毛毛虫一样弱小,就是在地上游两下便像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挣扎着消散于空气中。 只可怜了刚刚长出来的花又要受新一轮摧残。 比火苗好上太多了。 “你需要回玉佩里面去。”她转了转魔杖,没有一点为进步骄傲的样子。 “我还不需要,”出乎意料地他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忌惮,连不快都没有。 难得出现的进展让慕羽忽略了他的反常,残酷的练习直到她再也没有精力释放出一个最微弱的魔法时才停了下来。 纳吉尼沿着院墙游荡,自从将它留在这间位于八楼走廊的神奇的屋子开始它便一直焦躁不安。汤姆里德尔从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纳吉尼随着他的声音才逐渐在角落里安静了下来。慕羽径直拿起已经遍布密密麻麻笔记的羊皮纸:“它饿坏了。霍格沃茨不能提供它想要的食物。你的僕人在韦斯莱家做了十二年的老鼠后的确该证明他的一些价值了。他会明白应该向谁效忠。” 她挥动魔杖,纸上的一个符号便被修改了过来。 在这方面他们已经形成了无言的默契。修长的手指指向另一处,不消多说慕羽便意识到了问题,直接改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她在这方面的顺从取悦了汤姆里德尔,也只有慕羽能感知到他当下的愉悦。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我们就快要成功了,“他一直凝视着她,腔调格外慵懒,仿佛对此事并不在乎,”只差控制这一步了,最关键的一步。” 从八楼出来时正好赶上晚饭,斯莱特林的长桌少了马尔福那帮眼高于顶的人还真有些不习惯。慕羽一路走来听见一些细碎的低语。 “海格,鹰头马身有翼兽,马尔福胳膊….“ 达芙妮正坐在一边一脸苦恼地和算术占卜的作业奋斗,慕羽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达芙妮还挣扎在一堆数字中。 “该死,我还要加多少次才能算出艾博莱昂的心灵数字。”达芙妮自言自语道。 莱昂? “e是元音,你漏掉了。”达芙妮纸上满满的草稿在慕羽刚坐下时自动修正了过来。达芙妮扔掉笔欢唿了一声:“太棒了,他的心灵数字是2,一个容易偏激的人。”她将一堆书本扫到一边后才反应过来:“羽,你没有选算数占卜,你怎么知道?” “小时候学过。”她对卜卦并不是特别精通,但简单的算数占卜还是没有问题。慕羽只是轻描淡写地将其带过:“马尔福又干了什么事?” “保护神奇生物课,”达芙妮都不愿意提起海格的名字,“让我们和一头鹰头马身有翼兽接触,邓布利多该管管了。德拉科被划伤了,他不会放过那只鸟的。” 都已经快要三年了,马尔福没有一点成熟的样子。他是在周四上午魔药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才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一进来便大声嚷嚷着他的胳膊断了,要求罗恩给他切雏菊根,哈利给他剥无花果皮。慕羽曾经见过他父亲一面,虽然他们二人有如出一辙的傲慢,但是他父亲大体上还是知道轻重的。 慕羽默不作声地倒了几小滴蚂蝗汁进去,她的药水最先变成了亮眼的绿色。 “很好,斯莱特林加十分。” 一道阴沉的声音在慕羽身后响起。慕羽这才发现西弗勒斯斯内普已经不知道站在她身后有多久了。他原本就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此时看着慕羽的神情格外瘆人。他看都没怎么看慕羽的坩埚,他全部的心神此刻都集中在了慕羽这个人身上。慕羽另一只手悄然探到了玉佩,就算斯内普曾经是食死徒他也不可能发现,自从在破釜酒吧她知道黑魔标记的作用后她更添了一份谨慎。或者是他用秘法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她从不认为这位斯莱特林学院院长会是一个简单角色。 她像是没有感觉到他的审视一样将坩埚中的缩身药水倒入瓶中递给斯内普。斯内普又注视了她几秒才收下药瓶在上面记了一个o。 “不要忘了你这周的额外作业。”刚才那份尖锐的审视好像完全不存在,斯内普的声音和原来一样懒洋洋的。他转过身又去找纳威隆巴顿的麻烦了。 直到在黑魔法防御课开始前慕羽都若有所思。如果不是因为玉佩的原因,斯内普为什么要如此关注她?从一年级起他就让她每周交额外作业了,就因为她是斯莱特林学院的学生,又正好魔药成绩还算过得去他便要给她开小灶吗?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邓布利多,哪怕他们之间的来往再正常不过,无非是假期通了几封互相问候的信,就连开学到现在也没说上几句话。 他们去往黑魔法防御课教室时格兰芬多刚好上完一节课,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慕羽还在想着邓布利多时,达芙妮拉了拉她:“太过分了。” “怎么了?” “纳威隆巴顿的博格特变成了斯内普教授的样子,卢平引导纳威将斯内普教授变成了一个穿着可笑洋装的老太婆!”达芙妮愤愤道,“当着格兰芬多所有人的面。” 慕羽却觉得以斯内普平时对纳威的态度纳威把那只博格特变成任何样子她都不会奇怪。 第140页 或许也因为这样,斯莱特林所有人对卢平的黑魔法防御课都兴致缺缺,只是当知道他们的确要使用魔杖对付博格特时才打起了几分精神。卢平是目前为止慕羽遇到的最正常的黑魔法防御术老师。 面对一只随时可能从衣柜中钻出来的博格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会忐忑抑或兴奋,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恐惧。然而对慕羽来说,博格特带来的恐惧只不过是精心呵护在温室中的虚假的恐惧。 达芙妮的博格特是一只龇牙咧嘴的洋娃娃,慕羽正好排在她身后,当慕羽走上前时那个洋娃娃停顿了许久,砰地一声,一条狭长蜿蜒的黑色走廊横亘在她面前。走廊上没有灯光,阵阵阴风从另一头刮来。 维持到现在的好心情在这条走廊出现的瞬间烟消云散。 明亮的教室在她眼中缩小再缩小,最终融成黑暗长廊上一个不起眼的黑点。她仿佛又孤身一人在这条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光源的走廊上拼命奔跑,身后是追逐的人群,身前是不可知的未来。 她知道应对博格特该用什么咒语,却怎么也念不出。她想不出任何的东西。 这是她十三年人生中最陌生的事物。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伪装,她的面具深深嵌入了灵魂,再也无法摘下。面具之下所有回忆都蒙上了一层悲伤的影子。 就连那承载了一生欢欣的守护神,凝聚的也是从强烈情感中迸发而出的那点可怜的快乐。快乐和欢笑总是有区别。也许厄里斯魔镜中那个笑容明媚的小女孩能够强迫博格特变成一件最好笑的物事,但厄里斯魔镜是比幻境还要脆弱还要虚伪的假象。 “对不起教授,”慕羽放下了魔杖,“我做不到。” 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地看着她。她一直以来便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面对一个博格特竟然连咒语都不念便放弃了。马尔福发出一声怪异的笑声。 卢平没有勉强她,也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挡在了她面前。那条漆黑狭长不见尽头的走廊立刻变成一颗银白色圆球。他温声念道:“rikulus.” 银白色的圆球变成一只气球尖叫着在教室里飞舞。 这学期果真从一开始便糟糕透顶。 -------------------- 第65章 昔年 这样糟糕的情绪只有每天在八楼走廊那间秘密房间才能缓解。可也只能缓解,无法根除,更何况那个咒语没有多少进展,他们试过在任何一步中下禁制,却总不能做到隐秘万无一失不被人发现。 这种时候即使阿维德斯辗转送来消息--那座矿脉比预估的还要庞大都不能缓解自开学来笼罩在慕羽周身的阴暗情绪。 连三年级学生期待已久的霍格莫德之行对她都没有多少吸引力。 达芙妮对此倒是兴致颇高,刚一出来便拉着她向一家橱窗上摆满各式糖果的商店走:“利亚想要蜜蜂公爵的棒棒糖。我们也正好去看看。”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太久了,慕羽许久都没怎么关注过达芙妮,如今甫一出来,又只有她们两人,立刻便能看出问题。 自开学以来,达芙妮似乎在逐渐脱离其她女生的小团体,她有多久没和潘西帕金森那群人一起行动了? 只要她不主动说,慕羽便不会去问。她任由达芙妮拉着她穿过熙攘的街道,在这种时候只需扮演一个合格的伙伴便是。 要去蜜蜂公爵必然路过霍格莫德最大的酒吧,也正是因为路过,她决定暂时停止扮演这个角色。 从大门可以直望到吧檯,许是因为天气逐渐冷起来的缘故,大量的人选择围着室内壁炉烤火。只消一眼慕羽便从人群中看见了坐在正中间的薇欧拉,也很难不注意到。在她刚路过门口时似是巧合一般薇欧拉举起手中的杯子遥遥对她轻晃。 外人看来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在慕羽眼中另有一番深意。薇欧拉似是刻意坐在这等她似的。 “小迪,你先去蜜蜂公爵吧,”慕羽放开达芙妮的手,朝酒吧旁边一座小店看了看,相比三把扫帚来说那家店太小了,就连装饰都挂满俗气的蕾丝,透过磨砂玻璃隐约可以看出里面的人大多都是成对成对的,“我想先去帕笛芙茶馆看看,再去文人居羽毛笔挑些东西,等会去找你。” 她相信这两个地方达芙妮都不太愿意跟过来。 果然在听见帕笛芙茶馆时达芙妮脸色变了变:“羽,帕笛芙茶馆的茶叶我敢保证非常,非常难喝,那里一般是….”说到这时她低下了声音,“约会的地方。” 似是担心她还不知道意思一般,又特意强调一遍:“你明白,男孩和女孩。” “好奇而已,”慕羽说得随意,态度却很坚决,“又没规定一个人还不能喝茶了。我看这些花的时间久,你先去蜜蜂公爵,到时一起回霍格沃茨。” “好,”这次达芙妮倒是很干脆地直接独自向前走去,不想走了几步又转过头幽幽看她,“没必要这样的,我一直拿你当朋友。” 她似是有些恼了,说完便飞快往糖果店方向走去。她的小情绪没有影响到慕羽,这些小事还不值得让她烦心。 更何况最开始…达芙妮也没将她当朋友。 见面自然不可能在三把扫帚那样的地方,她自顾自向着街道尽头走去,在将吵嚷的街道抛在身后的同时也将达芙妮的反应抛诸脑后。 第141页 小路尽头是一片树林,才将十月底树叶便快要落光,踩上去咯吱作响。明明到这还没出霍格莫德村范围,却像是一片荒地一般,不知多久都没人踏足过了。阵阵寒风吹过,光秃笔挺的树干反倒衬得此处鬼气森森。 是一个理想的会面场所。走到树林中间慕羽便不再走了,不停用脚尖拨弄着地上的叶子。 薇欧拉幻影移行时没发出多少声响,若非实实在在看见人影她还以为只是风颳落了一片树叶。 “有一个坏消息,”她没多说一句废话,“摄魂怪有所察觉,这周他们向魔法部汇报时特意指出了霍格沃茨内部似是有些古怪,小女孩,你必须想办法赶快…” 接下来的话却被慕羽抬手制止,乍听见这样的消息她连多余反应都没有,还在盯着脚下的落叶试图将它们排成复杂深奥的图案。 “不要叫我小女孩,”不等薇欧拉按耐不住她便问道,“你确定刚才所说的事情准确?它们汇报时切切实实指出霍格沃茨内部兴许有古怪?” 最后一个问题每个字都被她咬得十分重。 她的问话方式让薇欧拉停了几秒才认真回答:“千真万确,这是记录在魔法部档案上的原文。” 慕羽这时才愿意抬头,看她的眼神十分平和,薇欧拉都分辨不出她到底是慌乱到极致还是当真胸有成竹。 “没记错的话,你只是短暂外调,工作也是在国际魔法合作司进行,才一个月而已,就能接触到这样的档案…”她开始踩着树叶慢慢在周围兜圈子,突然的动作迫使薇欧拉只好跟在她身后,“难怪美国魔法国会主席视你为心腹大患。“ 她说的这些与摄魂怪毫无关系,仿佛如此重大的事情在她心中都不值一提一般。 “小….我是说羽,”薇欧拉咬牙叫出她的名字,“这不是闹着玩的,永远不要想着去欺骗摄魂怪,它们对灵魂向来敏感。魔法部会将摄魂怪的汇报一字不漏传达给邓布利多,到时城堡搜查…” “灵魂?”似是有什么从脑海里飞速闪过,她想抓住时又同样快速熘走。 现在也不是思考的时候。 “那么有人比我更着急,更慌乱,”她专挑树叶多的地方踩,“比如一只在韦斯莱家小儿子身边躲了十二年的老鼠。” 说到老鼠时薇欧拉似是瞬间明白了所指的是谁,还没等她多问慕羽已经继续说下去:“谁能时时刻刻照顾他,还有纳吉尼,”她看她的目光已经不是那么客气,“你吗?魔法国会暂派外驻人员?不需要摄魂怪,哪怕一个普通人也能在不到一个月内发现不对劲。难道指望那群墙头草?那只老鼠也许没有忠诚,但我只需要他的懦弱恐惧。” “彼得只适合干这些,他懦弱到需要依附最强大的人才能生存,”对于彼得在韦斯莱家躲了十二年薇欧拉没有半分意外,话里话外全是对他的鄙夷,“不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胆子自作主张。” 慕羽视线转移到她的左手上:“他会的,”她不愿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他们搜查不出任何东西。” 最后一句话才是盖棺定论。 看她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薇欧拉又瞥了一眼她身上悬挂的玉佩,四周除了风声和行走时踩在树叶的沙沙声外再无任何响动。这时她才像是如释重负般舒出一口气:“你心中有数就好。” 跟这个怪胎每多待一秒便多添一分折磨,她急不可耐地拿出魔杖想要幻影移行。 “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追随他?”幸好还没念出咒语,否则陡然被这么一问她必定会分体,那个怪胎似乎还嫌不够似的继续发问,“我理解其他人追随他的原因,要么为维持地位,要么为寻求力量抑或庇护。但你不像是会被力量和仇恨完全遮蔽双眼的人。” 慕羽站在原地静默地等着她的答案,不了解内情的人很容易将她当成一个对任何事物纯粹好奇的孩子,她的手停在那枚玉佩上,直接解了薇欧拉的顾虑:“他不在这。” “你生得太晚了,没看见当年的盛况,追随他的所有人都相信他就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心甘情愿为他献出生命,那个男孩摧毁了一部分人的信仰,不过仍有不少人始终坚守,”不管慕羽是试探也好还是另有心思,在短短数秒内她已然想好了答案,“真正聪明有才能的几乎全死在了第一场战役中,小巴蒂克劳奇算一个,可惜从前一些事捂得紧,我还没打探到他在哪。魔法部全是一堆废物,基本被渗透成了筛子,本来想悄然绕过邓布利多缓慢渗透进欧洲其他国家…” 见提到邓布利多都不能让眼前的女孩泄露一丝多余的情绪,她不禁有些许失望:“也是邓布利多组建了凤凰社,力图将我们挡在英国境内,凤凰社死伤惨烈,我们也好不了多少,”在最先的慌乱后她也终于能占据些许上风,“我以为他会告诉你一切,会向你描述从前的辉煌。” 最后一句她说得没有多少情感,仿若仅仅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却足以给人添堵。在说完后她也聪明地直接幻影移行。 在她消失后慕羽没急着往回赶,反而靠在一棵树干上仰头欣赏被树枝分裂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天空。一片落叶正好掉落在发梢被她轻轻拨下拿在手中把玩。 第142页 她一直盯着方才薇欧拉消失的方向,手却轻轻一捻,那枚叶子霎时化为粉末。她这才缓缓往回走,重新融入主干道上熙攘的人群。 和薇欧拉的会面其实没耽搁多久,她甚至还在蜜蜂公爵门口等了几分钟才看见达芙妮出来。达芙妮表现得像是之前那小小的不愉快根本没发生,和一伙人有说有笑的,看见她时还招手:“羽,该回去了,今晚还有万圣节晚宴。” 只是在回去路上包括万圣节晚宴上两人没再单独多说一句话。 等待他们的也不是吃饱喝足后的一场好梦,而是被迫全体前往礼堂。在万圣节夜晚被要求立刻前往礼堂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荒谬的事情。礼堂中所有学院的院长都到齐了,每个人都神色凝重。 除了纳吉尼被发现了,慕羽再也想不出其他值得如此大动干戈的理由。 -------------------- 第66章 谈心 “我们今晚会对城堡进行全面搜查。“邓布利多声音洪亮地站在礼堂正中宣布道,与此同时麦格教授和弗立维教授也关上了礼堂的大门,”为了自身安全,你们今晚恐怕也只能在这里过夜了。我希望级长守住礼堂入口,男女学生会主席负责管理。如果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那么严重…..纳吉尼和那间屋子会不会真的被发现了,那间屋子里面可不止有纳吉尼。在邓布利多变出几百个紫色睡袋时她已经在脑海中思考了好几种对策。 邓布利多一关上大门礼堂里立刻响起叽叽喳喳地讨论声,消息从格兰芬多学院一直传了过来。 “布莱克破坏了胖夫人肖像闯进了格兰芬多塔楼!“ 慕羽死死握住玉佩的手这时才放开。她一点也不想在棋盘没有布置好之前就匆忙和邓布利多对上。 倒是达芙妮一反常态没有和其他人挤在一起,相反她拖过一个睡袋示意慕羽到礼堂最角落的一个地方。 “羽,我想…和你谈谈。”她似乎很是纠结,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会在今晚来找慕羽谈心。 白天她们才闹了不大不小的矛盾,这时候却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倒很有意思。 慕羽同她一起靠在角落,布下了一个隔离阵才说:“小迪,有什么尽管说。我一直在这。” 既然达芙妮选择忽略白天的小插曲,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起。 礼堂的蜡烛此时已经全部熄灭了,只剩幽灵的银光和从被施了魔法的天花板上倾泻下来的柔和的星光。达芙妮有一瞬间的恍神,她认识慕羽已经快三年了,从未见过她真正失态过。仿佛就是天塌下来她也不会有丝毫动容,永远都是那么温和而又包容。 所有不安、烦躁在此时一扫而空,阵法隔绝了礼堂所有声音,她们之间只剩下了缓缓流动的星光。达芙妮躺在睡袋里看着天花板上璀璨的星河:“羽,我很担心。” 昏暗中不能看清慕羽的神情,只能听见一旁柔柔的声音:“因为布莱克?” “不止。这个夏天爸爸忽然告诉我要开始承担身为长姐的责任,说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羽,我不懂,”她似乎也没想要一个答案,“我好像有些不认识爸爸了。” 那间书房中几个上锁并且用魔法死死封住的抽屉以及桌上那张同法国魔法部部长的合影蓦然在慕羽脑海中翻腾。 “布莱克曾经为神秘人效力。他从阿兹卡班逃出来很有可能是要去寻找他的旧主子。很多人说那个人死了。”达芙妮显然还没准备好像朋友倾诉父亲的反常,她换了个话题,在提到那个人时打了一个冷战,“但我们不会信。” 慕羽安静地等待着她说下去。 她抖得越来越厉害了:“羽,你没有体会过他的恐怖。他最巅峰的那十几年,每个人都提心弔胆。最绝望的便是你回家发现黑魔标记就悬挂在屋顶。就连,就连,他的下属,那些食死徒,活得也是胆战心惊。” 哪怕知道她们今晚的对话不会有人听见她也压低了声音:“德拉科的父亲,马尔福先生曾经就是一个食死徒。斯莱特林至少有一半的人父母曾经都是食死徒。爸爸和我,和我说过,说过一些事情….” 她带了哭腔,很明显这些事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是今晚她选择告诉慕羽也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 “最核心的食死徒会被烙上黑魔标记。那个标记和奴隶印记没有什么两样。黑魔标记发烫时必须立刻幻影移行到他身边。只要他变得强大或者就在附近时,黑魔标记会带来烧灼般的疼痛,羽,我们都无法想像那样的疼痛。痛入了骨髓,痛入了灵魂。还有,还有,一个咒语,钻心剜骨,非常非常疼。” 慕羽拉住了达芙妮的手,她的手冰凉一片。在达芙妮看不见的阴影中慕羽却没有半分动容:“格林格拉斯先生….” “爸爸想办法去了法国,否则….”否则之后的结果不言而喻,“现在那个人极有可能回来,我也明白我的责任,我总是要保护利亚的。可是,可是,我真的不太认识爸爸了,他不大正常,我,我甚至不知道他和贝尔纳叔叔这些年保持的到底是什么联繫。” 她蜷缩着低低抽泣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说。他让我感到害怕。” 第143页 慕羽轻柔拍着她的背安抚:“嘘,嘘,你没想过和利亚说说?” 不想在提到阿斯托利亚时她停止了抽泣,即使仍然带着哽咽语气却非常坚定:“利亚不需要知道这些。对她来说都太残酷了。我只求利亚快乐长大,不需要承受失去亲人的恐惧。我也只想我们一家都平平安安的,什么野心什么力量什么权力都和我们无关。” 无关?事到如今不是一个人想抽身便能抽身的。 慕羽幽幽嘆息一声,抬头望着头顶的星空:“小迪,对不起,”她没理会达芙妮的迷惑,“我今天其实是想自己散散心。你至少还有利亚,有家人,还有一个寄託….” 她似是在苦笑,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借着阴影遮掩她毫无表情,仿佛只是一个演员在念台词:“我就不一样了,每一步都必须为自己打算,也没人能够给我意见。” “羽…” 在达芙妮继续说下去之前她便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小迪,我很敬佩你。利亚会快乐长大。” 达芙妮在懵懂的年纪就抗下了对妹妹的责任,在一些事情上看得比成年人都要清楚。 也可惜了。 追求不一样罢了,慕羽低下头,不再看头顶那片星空。 萤火虫从来飞不出针线的尽头,更飞不出虚空的阴影。 “但我还是害怕,”达芙妮回握住她的手,“爸爸说过三个咒语,钻心咒是其中一个,还有,还有夺魂咒…羽,我不想被控制,如果连灵魂都不能由自己掌控….” 灵魂?白天她没抓到的那缕思想在达芙妮又一次提及这个词时重新鲜活,掌控灵魂…. 除了普通的咒语,还有什么方法掌控灵魂。 她忽然有些不耐烦在这里宽慰达芙妮的这些小心思,如今唯一想做的便是立刻不顾一切地冲上八楼诉说这个发现。 在这样戒严的情况下没有分毫可能。 “不要害怕,小迪,”她也只能继续心不在焉地安慰达芙妮,只是向来沉稳的语调掩饰住了走神,“睡吧,无用的思考只会加深恐惧。” 在轻声细语的安慰中达芙妮似是抽噎着睡着了。她却一直睡不着,平躺着转着玉佩看着天花板发呆。 大概在凌晨三点左右礼堂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邓布利多走了进来,她收起了玉佩。邓布利多和斯内普从礼堂大门一路走来,他们以极轻的声音交谈着。 “校长,他,是不是已经不在阿尔巴尼亚了。“ “不要在这里说这件事,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声音中透出警告。 “会不会是布莱克越狱找到了他,那个失踪的麻瓜说不定也是….“ “布莱克或许有那份心去寻找他,但绝对没有能力将他从阿尔巴尼亚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来。坦诚地说,我不认为他已知的任何手下有能力或者勇气做这件事。“邓布利多冷冷地说。 “那…..“ “我必须去找那些摄魂怪了。我说过等我们搜查完了就通知他们。“邓布利多直接打断了斯内普的话,明显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斯内普适时地不再说下去。他们离开了。 旁边达芙妮翻了个身,一滴泪从紧闭的眼睛中缓缓流出。 直到第二天因为布莱克的再次逃脱城堡放松戒严后慕羽才找到机会冲上八楼。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罕见地没有隐藏激动,哗啦啦翻动着几乎可以出书的厚厚一沓笔记,“如尼符文,将如尼符文拆解开隐藏在咒语里面。还记得我们最初的设想吗?东方的心法是怎么在人体中运行的,咒语也便依照同样的路线嵌入人体。如尼符文本质的作用便是捆绑控制灵魂,一旦成功,那人的生死便由我们掌控。” 她说话向来不紧不慢,条理分明,几乎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连串说那么多。 拿着笔记的手都在抖。 “聪明的想法,”汤姆里德尔的反应却超乎寻常的冷淡,他只远远看了一眼笔记,音调拖得格外长,“如尼符文,那是非常,非常邪恶的黑魔法….” 他绕着慕羽打转,似乎无论什么都没有她的反应重要:“除了魂器我想像不出还有什么能和它相提并论,羽,只要你能狠下心….这将会是最伟大的发明,整个世界的秩序都将因此颠覆。” 听他评价一个魔法有多么邪恶完全是一场笑话。在经歷过极度的兴奋后慕羽平静了下来,也是这样的平静让她发现了细微的问题:“你早就想到了那个方法。如尼符文还是你教我的。” “你学什么都很快。” “这不是重点。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说出来?”她不自觉地将声音提高了一些。 如果是从前她会兴奋,一年多以来她一直在期盼如今的成果。这是棋盘上最关键的一子,是颠覆一切秩序的钥匙,是所有谈判的筹码。然而现在她对汤姆里德尔的气恼已经远远超过了激动。 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她也不期盼回答。 “邪恶?”从她含笑的模样中压根看不出来任何愤怒,她开始挥动魔杖,哪怕十分生涩,黑色的火焰尚还断断续续,但至少基本能形成些许形状。火焰也是第一次触及到划定的边线,只差一点火星便能舔舐到刚好站在边线之后的那道黑影。 第144页 他似是退了退,然而接下来的挑衅让慕羽坚信那只是错觉:“你想对付我?用我教你的东西对付我?真让人意外,我一直认为你想用厉火报復那个人,”红色的眼眸闪了闪,“或者你也喜欢上了那些蠢女孩的把戏?这可一点不像你。” 火焰最终还是回到她的手心:“对付你?你清楚这不是我的风格,疯子,”刚才的施法几乎抽干了她所有力气。再如何虚弱她都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从前都是他刻意靠近,这一次位置颠倒了过来,她第一次轻抚上了那张脸,当然触摸到的无疑是虚无,“只想向你展示成果,里德尔教授。” 最后半句她说得那么轻柔,与其说是针对挑衅的回应,更不如说是一句无意识的挑逗。 她后退了半步,刚才短暂的争执似乎就没有存在过:“我早就不在乎邪恶了。” 人倒是后退了,但女孩靠近时温热的气息从未消退,好似灼人的厉火从未熄灭。 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她完全抛弃了以往的沉静,她脸颊微红,向来深如幽潭的黑眸第一次有了些许涟漪。 她在生气。她的愤怒也极为内敛,但只有在这内敛的愤怒中才能找到一星半点少女的明艷。青春期所有的明艷对他而言都象徵着幼稚与愚蠢,从很早开始他就不耐烦应付那些女孩可笑的单纯天真。 汤姆里德尔早已经习惯了慕羽的冷静自持。他有时候都已经忘记了她才十三岁。 直到发现仅仅因为他没有提前说出如尼符文的用途就生气的慕羽也同样吸引着他时,直到女孩如此大胆的挑衅都激不起多少怒火,无边无际的恐慌才从四面八方席捲而来。 即使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处理这个女孩,处理这个唯一在他世界中短暂驻留过的人,他仍然会感到恐惧。 对于慕羽他连逼着自己产生忌惮都做不到。他早已习惯了慕羽的天赋,聪慧,以及强大。这个女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他太多。他习惯了每天陪她去上课,习惯了和她一起在图书馆或者公共休息室钻研书籍,习惯了看她虚与委蛇,听诸如达芙妮这类幼稚的女孩诉说无聊的烦恼。甚至连纳吉尼都已经习惯了待在有求必应屋。 没有任何魔法,他的世界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渐渐和慕羽融合。 “你对如尼符文不熟,”这份恐惧埋得太深,遮掩于他而言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始终保持着谈论利益时的冷酷理智,“圣诞节要到了…” 慕羽不停摩挲着厚厚的笔记,如今理智才总算回归了一些。她早就清楚汤姆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有所隐瞒并不奇怪。然而她像是中了夺魂咒似的一连串地又是质问他,甚至放厉火…. 八楼这个房间哪里都好,唯一的缺点兴许是因为没有窗户而过于闷热了。她现在只想赶快出去唿吸新鲜空气。 是笔记上复杂难懂的符号浇醒了她:“不,我要亲自拆解镌刻符文。” 在这一点上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决:“必须我来做。” -------------------- 第67章 遗物 今年的天气十分反常,在继十一月下了第一场雪后整整连续十天都是狂风暴雨。爱好魁地奇的人绝对是一批疯子。达芙妮一早便将慕羽拖起来看第一场魁地奇比赛。 这段时间她几乎所有时间都埋首于如尼符文,昨天熬得太晚,开门见到达芙妮时脑袋都还一片混沌。 “羽,你说什么也得去看看第一场比赛。格兰芬多对赫奇帕奇!我和你说过赫奇帕奇的找球手塞德里克特别帅!” 更多时候达芙妮和普通女生没有区别,似乎那晚同她交心的只是一个鲜少出现的人格。 如果是一年前她愿意陪达芙妮去看一场比赛,毕竟来到霍格沃茨这几年她竟然从未看过一场魁地奇。然而现在她对此在没有一丁点的好奇。 “这鬼天气,”即使在地下室都能听见的雨声给了她充分的藉口,“去了也看不到什么。” 她向来就是这种性子,达芙妮对她的回答根本不意外,仍然尝试劝服她:“至少大家能一起热闹,羽….” 在触及到慕羽平和的目光时她便明白再也说服不了她。一旦她有了决定,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我会告诉你比赛结果,”达芙妮说得轻快,就在慕羽以为她要走时却冷不丁说,“今天周末,哪怕外面下雨也不要总是泡在图书馆了。” 似乎她自己也认为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奇怪,像一个唠叨的老奶奶,匆匆丢下一句:“下午见。”后她便飞也似的跑走。 慕羽也庆幸她如此做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不愿意看见达芙妮。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 等到她下楼时公共休息室内只剩西奥多诺特一人坐在最角落的扶手椅上看书。在看见是她下来时将书贴得更近了,连招唿都没打。 自开学起西奥多诺特就没有正常过。 不论他的异常是因为他的父亲还是别的什么,慕羽都不打算管。她刚要推开公共休息室大门,不想一个人恰巧从外面回来。幸好她及时避开才避免了两人相撞。 原本只不过是再小不过的插曲,不想那人却叫住了她:“等等。” 是杰玛。 第145页 “邓布利多让我将这个转交给你,”杰玛福利将一本泛黄陈旧的笔记本小心递到她手上,哪怕动作再轻微在她接过时笔记本都发出了一声轻响。 她接过后杰玛福利却不急着走,反而朝西奥多诺特的方向看了一眼,稍微清了清嗓子。 慕羽挑眉站在原地,最近倒是很奇怪,一个个地都想找她长谈。 察觉到杰玛福利的用意,西奥多诺特直接抱起手中的书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楼梯。此时偌大的公共休息室只剩下她们二人。 “这是我堂姑姑的遗物,”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见慕羽还是不为所动她不由加重了语气,“你的母亲。” 奥利维亚还有遗物,那段记忆中从没有显示,不管邓布利多还是爷爷更是从未向她提起。 起初她只是不经意地拿着笔记本,现在才认真打量。封面再普通不过,没有多余的花纹装饰,在递给她之前应当有人对其使用过清理一新。 魔法始终是魔法,无论怎样也掩盖不了封面上浓厚的泥土气息。 “我知道,谢谢。” 慕羽不自觉将笔记本轻轻抱在了怀里。杰玛福利也没察觉到她动作上细微的改变,她气恼的是她轻描淡写的态度。话说到这个份上就代表她并不是对所有情况一无所知,却连一声客套地表姐都不愿意叫。 再是气恼她也拿慕羽无可奈何,细想之下也能明白她们间确实除了微薄的血缘联繫外再无任何情感。她只得生硬道:“爷爷越来越不好了,”提到这时她不停观察着慕羽的表情,“最近一直在说胡话,想见见堂姑姑,看看堂姑姑唯一的孩子。” 慕羽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本子,抬头面对杰玛时却没有半分触动,仿佛只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遭遇。 也的确是陌生人,不论是压根不存在的血缘还是几乎没有的感情。 “爸爸说过,爷爷和姑奶奶兄妹二人从小就相依为命,感情极好,他一辈子都活在对妹妹的愧疚中,他没能挽回妹妹的生命,甚至连她孩子的命都救不了。爸爸劝过他,告诉他他没有一点错,一点用都没有,”想到父亲来信中那个病入膏肓却仍然还被愧疚折磨的老人,杰玛心中一酸,也顾不得慕羽感受,“他的遗愿也只是想亲眼见见妹妹仅存在世上的血脉。我知道你和福利家族没有感情,也知道这个请求对你来说太突兀,但算我求你,就当是满足一位老人最后的心愿。” 最后的心愿?怀中的笔记陡然间似有千斤重,压得慕羽喘不过气。她连爷爷的遗愿都满足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去满足一个陌生人的愿望? 她将那本笔记抱得更紧,说出的话却一扫往日的温和有礼,充满了刻薄尖酸:“我不会治病,去看他一眼也不能让他缓解愧疚,”她抓紧了笔记本的封面,似是要从中攫取力量,“我和我母亲没有一点相似。我姓慕,你们姓福利,所以这个要求恕我不能答应。今后我也不想同福利家族有半点牵扯。” 就如同当初面对奥利维亚的虚影一样,她将能用上的所有尖刻都用上了。其实她可以利用那份愧疚做许多事,可以如同拿捏格林格拉斯一样迫使福利家族为她做事。 只是…她看着怀里的本子,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个女人挺着大肚子在伦敦蹒跚流浪的身影,那副恬静的笑颜始终同幻想中母亲温柔的形象交叉重合。 哪怕幻想早就被拍碎,可残留的碎片在她心上生了根,发了芽。 福利家族于她不是什么重要的棋子,也逃不出註定的棋局。 “你怎么说我都行,”她丝毫不顾及杰玛福利被气到发白的脸色,“我说的是事实。对我而言你们都是陌生人,我不会无缘无故去满足陌生人的遗愿。” 她飞快绕过杰玛福利,砰地一声关上公共休息室大门,想也不想便向着八楼冲去。 她现在只想去那,也只能去那。只有在那里她才能保证不被任何人打扰,也只有在那里她才能卸下一丁点伪装。 即使每卸下一点,便代表着多一分的危险。 纳吉尼还蜷缩于角落,似是在打盹,腰间的玉佩也没有动静。慕羽握了握被她戴得越来越温润的玉佩后才缓缓在客厅正中靠着壁炉坐下,打开了笔记本。 在八楼,在那间幻化成明源山小楼的房间中她翻开了扉页。 借着壁炉中跳跃的篝火她看清了扉页下一行细小的字迹:to sinir(致辛克莱尔)她手指抚摸着笔尖在纸上刻下的细微的痕迹,继续翻动笔记。 里面的字迹和扉页一模一样,笔力不深,但却清秀飘逸。在第一页奥利维亚记录下了她发现自己怀孕时的惊喜。“梅林赠予的礼物。”这是她对腹中小生命说的第一句话。那时她一定还没看见那张古籍残页。 奥利维亚是一个能将平平无奇的生活活成诗歌的人,从发现怀孕的第一周开始,她用最细腻的笔触和肚中的生命对话。她耐心告诉她的孩子她今天听见了杜鹃的啼叫,看书时哪一页让她印象深刻,时常还会记录她为凤凰社所做的工作。 “今天詹姆带着莱姆斯逃了过来,他们正面遭遇了食死徒,难以想像那群疯子竟然屠了一个村子,那些普通人毫无反抗地像稻草人一样倒下,贝拉特里克斯一个个钻心剜骨,在他们身上试验了新的诅咒,现在还和多洛霍夫在外面叫嚣要烧了这。莱姆斯的情况也不好,中了多洛霍夫的诅咒,诱发了狼毒,我的治癒魔咒只能缓和他的痛苦,却不能根治咒语。辛克莱尔,我的孩子,梅林给予了我诅咒,迫使我听见无数心声,逼得我听见这个时代无数人的哀恸彷徨,我却没有医治心灵的能力,更不能阻止他们一个个找到我的伙伴、找到那些无辜的人,再将他们赶尽杀绝。我只能听着这个时代的声音越来越沉重,看着努力驱散黑暗的人葬送在黑暗中...” 第146页 整整五页都是这样的记录,慕羽只略略扫过后将一页页撕碎丢进火炉。 这是邓布利多期望她看见的东西,却不知道这些话语只让她作呕。 奥利维亚尤其喜欢一遍遍重复她为孩子取的名字:辛克莱尔。 发源于拉丁文的单词寓意着纯洁与光明。她将一生的美好与寄託温柔地倾注在了这个尚未长成的小生命上。 字里行间也不乏她对血缘诅咒的担忧,孩子的到来燃起了她对生的希望,“我和你爸爸一定会竭尽全力破解你的血源诅咒。 ” 这行字下面的笔迹一扫平日的娟秀淡雅,多了几分岿然刚烈之气:”你会生在一个和平充满阳光的年代,黑暗散尽鲜花盛开。纵然你拥有了和我一样的能力,这将不是诅咒,而是梅林赠予的祝福。你所听见的将是多彩多样的理想,你所见的将是一个绚烂纷呈远离痛苦绝望的世界。我,爸爸,还有许多你还不曾见过的人都在为这样的世界,为这个世界中的理想而战斗,生命的终止永远不会是理想停歇的终点。辛克莱尔,妈妈爱你,爸爸爱你。” 慕羽狠狠撕扯着这一页纸,陈年的纸张经不住她的撕扯,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她捂住肩膀,去年圣诞节那场战斗中留下的伤一直没好全,阴雨天时还会隐隐作痛。 她更加迅速地翻动着笔记,一周一周过去,奥利维亚猜测她兴许已经有了性别,她的心跳开始跳动,她用极其诗意的文笔描绘了第一次胎动。她的字迹也越来越无力。胎儿在疯狂汲取她的营养,榨干她接近油尽灯枯的躯体。 所有记录到二十四周时戛然而止。那时她应该明白了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孩子是天道的产物,更是她的爱人执意挽回她生命的工具。奥利维亚从前幻想的血脉结晶,家人亲情,全部是假象。她甚至放弃了亲自为孩子取的名字。在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辛克莱尔这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孩子便已胎死腹中。 慕羽一遍遍摩挲着笔记本,一行清泪从她脸颊滑下。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她仅存的良知还是她仍然保留的对父母亲情可笑的期许。 她不想去思考为什么邓布利多会忽然拜託杰玛福利将这本笔记交予她。 在有一些方面,邓布利多也不是全知全能。 她当真认为奥利维亚亲口向邓布利多说过为她取名辛克莱尔,从未想过这个名字很有可能只是摘自奥利维亚的遗物。 “所以一句平安幸福,便是你对我最后的馈赠,”她直接将笔记本丢尽了熊熊燃烧的壁炉,“我不会像你一样。” 纸张在火焰中发出轻微的哀鸣,慕羽至始至终都挺直嵴背看着火焰将一行行字迹吞噬,看着泛黄的纸张在火中软化成黑灰。 她一直坐在那一动不动,既没有去擦拭脸颊上的泪痕,也没去管越来越微弱的火焰。 “都烧完了,连一片纸都没剩下。”她对他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也是这道声音将她强行带回了现实。 她擦了擦脸上早已干涸的泪痕,对刚才所有的事只字不提:“疯子,你说过,你永远都会在,”她的哽咽都只有一瞬,“你要记住你说过的。” 奥利维亚在他们之间一直是一个敏感话题。二年级在塔楼上的摄神取念让汤姆里德尔知晓了慕羽的所有秘密,他们彼此间对此向来心照不宣。 他可以不用管她和她那愚蠢“母亲”之间的关系,甚至她因此越脆弱对他便越有利。 可是… 这个女孩不仅如同一个黑洞一般疯狂吸收着所有暴戾愤怒,也一点一滴地在勾出早被他掐灭的软弱。 所幸她不会存在太久。 在蛊惑人心上他向来有天赋,然而面对慕羽他向来都分不清到底谁在被蛊惑。他也不愿深究,对于即将要消失的事物、逐渐跨入网中的猎物,他有的是耐心。 “当然,羽,我永远都会在,”他不厌其烦地回答着这个问题,靠得离她更近,似是想要轻抚她的头,“我也厌恶她给的名字。” 两个她代指的人完全不一样,竟还能如此贴合。 除了纸张,逐渐微弱的火焰似乎还烧掉了另外的东西。慕羽站起身,避开了他的触碰:“回去吧。” 她毫不留恋地向外走去,在踏出八楼房间的那一刻,她又重新挂好了所有伪装,好似方才烧掉的只是一堆废纸。 一回去便听见了在魁地奇比赛中出现的重大意外。摄魂怪闯入了球场,致使哈利摔下了扫帚并且他那把光轮2000被打人柳打成了一堆碎片。 霍格沃茨从来不会有秘密可言。这则消息立刻传得人尽皆知。接下来的日子里慕羽从来没有看见过斯莱特林的魁地奇球队队长弗林特走路那么意气风发过,好像是他亲自把哈利波特摔下了扫帚似的。 马尔福终于愿意在胳膊被吊了一个月后拆下绷带。他现在最大的乐趣便是在魔药课上假装哈利摔下扫帚的样子,并且发出一阵一阵地怪叫。斯内普对斯莱特林学院总有一种异常的包容,他从来不会制止马尔福如此幼稚的行为。 他的父母将他宠得无知无畏。 魔药课结束他们正在整理材料时达芙妮告诉慕羽:“魔法部决定在圣诞节后处决那只鸟,就是那只鹰头马身有翼兽。“ 第147页 慕羽回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鹰头马身有翼兽为什么会被处决,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个小插曲都算不上的小事。不过魔法部的动作什么时候那么快了。 “那么快就定下来了?我还以为要多拖上几个月。“ 达芙妮耸耸肩:“诉讼被直接驳回了,卢修斯叔叔要求他们尽快处理那只危险的神奇生物。”她没有理会另一边哈利三人的怒目而视,“他们的效率在特定的时候会非常快。” “羽,等一下。”达芙妮还要去上算数占卜课,因此一出魔药课教室她就和慕羽分开了。哈利找准机会叫住了慕羽,“我,我想问一下,怎么召唤出守护神?”他原本以为会很难问出口,但在他还未大脑还在纠结时他的行动却快上一步。 好在慕羽没有仔细问他,更没有像马尔福那样嘲笑他对摄魂怪的恐惧。她说话从来不会装腔作势:“这是一个复杂的咒语。哈利,我只能告诉你原理。用最强烈的情感召唤出最深沉的快乐。不过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卢平教授呢?他是一个很棒的黑魔法防御老师。” 她所说的原理显然已经让哈利感到困惑,不过这倒提醒了哈利。他居然忘记了卢平。 哈利飞快地嚮慕羽道了谢便跑上台阶,他没有发现身后慕羽看着他的身影出神。 他的灵魂越来越分裂了。 -------------------- 第68章 怀疑 “奥利维亚信任你,才拜託你将那本笔记埋在打人柳树下,她只说过有机会才给那孩子看,”校长办公室中拉文克劳的幽灵抛弃了以往的矜持优雅,近乎在对邓布利多咆哮,“这个机会,也不是你制造的机会。” 步入校长办公室时莱姆斯卢平看见的便是邓布利多和拉文克劳幽灵的对峙。与其说是对峙,不如说是邓布利多平静地包容了幽灵的怒火。 “我从没创造机会,是它自己浮现的,”他用手拨弄着眼前冥想盆里那一团气体,“从遥远的过去。” 这样似是而非的话显然没有说服幽灵,但在看见有外人进来时她冷哼了一声:“你永远都是对的,校长先生。”她赌气一般直接穿过了莱姆斯卢平胸口,消失在门外。 她走后邓布利多神情越发凝重地看着冥想盆,过了好一会才发现有人进来了。他缓缓抬起头,又恢復了风轻云淡的模样。 “希望你感觉好一点了,莱姆斯。” 卢平温和地回应校长的关心:“斯内普教授的药剂非常有效。”在说起斯内普时他神色平静,好像真的只是在像校长描述他的一个同事。 “我很高兴你们至少都能在表面上抛开过去的芥蒂。“邓布利多又看向了已经空荡荡的冥想盆,他似乎执着于想要从中找出什么。 卢平随着邓布利多的目光聚焦在了冥想盆上:“哈利坚决想要学习守护神咒。魁地奇比赛的失败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阴影。我决定圣诞节后开始教他。“ 在提到守护神咒的时候邓布利多的手明显抖了抖。他终于不再看冥想盆了。他在校长办公室里不断踱着步,此时所有肖像画都寂静无声。他几次想说什么,但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守护神的高深与魔力的强大与否无关,更在于内心强烈的感情,食死徒包括伏地魔本人都没有守护神,“邓布利多像是在询问卢平,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守护神象徵着快乐,但快乐是否也会源于罪恶?“ “召唤守护神所需要的快乐回忆必须非常强烈,仅仅是罪恶所带来的快感远远不足以支撑这样强烈的情感。“卢平轻声道。 “你在教你的学生如何应付博格特。“福克斯此时还保持在一只雏鸟的形态,邓布利多让福克斯跳到自己手心上,”十三岁也是时候该直面自己的恐惧了。哈利一直很勇敢,很像詹姆。詹姆能召唤出非常棒的守护神,哈利一定不会逊色于他的父亲。“ 卢平的眼睛有些红。 “战争已经打响,莱姆斯。“邓布利多幽幽道,”过去不一定会一成不变。有时重新审视过去你会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我刚刚重新看了一段记忆,就发现了一个非常神奇的现象。“ 邓布利多的每句话都有他的深意,卢平神色郑重起来:“和伏地魔有关?“ 邓布利多沉默着,在这一瞬间他看上去苍老了很多:“和伏地魔有关,”这是一个肯定句,“我万万没想到关于阿尔巴尼亚的线索会在这段记忆中浮现,与其说是线索,不如说是一个可能性极其微小的思路。” 卢平知道夏天阿尔巴尼亚的事情,他立马反应了过来:“谁帮助他的?” 邓布利多苦笑:“有时人的视野也会被迷惑。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胡乱猜测只能遂了伏地魔的意愿,更会令生者不安,逝者难以瞑目。整幅拼图迟早会浮出水面。不过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莱姆斯。” “凤凰社一直都在为下一场战斗做准备。” “这场战争会异常兇险。我们的敌人很有可能已经变了。 ” “但我们的信仰始终不变。” 在卢平以为老校长再不会多说什么时邓布利多突然问他:“莱姆斯,你见过石蒜吗?” 第148页 卢平茫然地摇头,他不知道邓布利多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一种花。 邓布利多喃喃道:“这花还有一个浪漫的名字。higanbana。传说盛开在地狱的花朵,恶魔的温柔。我曾看见过一丛一丛的彼岸花像火焰一样在阳光下盛放。”福克斯虚弱地鸣叫了一声从他的掌心跳下。就在此时斯内普推门走了进来,两个人见面连眼神交流都没有,斯内普完全将卢平当作空气,卢平也无意和斯内普客套,因此他对邓布利多说:“我要去给三年级学生上黑魔法防御课了。” “去吧去吧。“邓布利多和蔼地向他挥了挥手,装作没有发现斯内普对卢平的怒目而视。直到卢平彻底走了出去斯内普才在邓布利多面前恢復了平静。邓布利多逐渐严肃起来,向来慈祥的蓝色眼睛此时折射出摄人的光芒:“西弗勒斯,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看一段记忆,这段记忆虽然只是拼图的一角,但对我们的未来至关重要。你先请。” 老旧的伦敦街道,昏暗的孤儿院,年轻的邓布利多,一切看上去都再正常不过。 “我已经在信上和您说了,我来这里是跟您商量汤姆里德尔的事,给他安排一个前程。“邓布利多对眼前这个瘦骨嶙峋面容憔悴的女人说道。斯内普在听见汤姆里德尔这个名字时震惊地看向一旁的邓布利多:”这么多年,你一直保存着这段记忆?“ “有时大脑装了太多东西,需要清空一下。请继续看下去。” 科尔夫人领着邓布利多来到一个小房间,这时候的汤姆里德尔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个阴沉古怪的男孩,在那个年代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直到里德尔要求邓布利多施展魔法证明自己时斯内普都弄不明白邓布利多为何会让他看这一段记忆。 这应该留给哈利波特。 “把门打开。”年轻的邓布利多已经在吩咐里德尔。 里德尔迟疑了一下终于打开衣柜门,在最高的一层搁板上有一只小小的硬纸板箱疯狂晃动着。 “这箱子里是不是有不属于你的东西?打开它。” 里德尔打开盖子将所有东西倒在床上,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稀奇,一把破旧的口琴,一枚银顶针,一个游游拉线盘,还有,一朵盛放的彼岸花。其他的东西实在太过破旧,因而衬得那朵彼岸花更加鲜艷。火红的颜色和昏暗苍白的房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到这吧,西弗勒斯。” 斯内普从冥想盆中抬起头时仍然不明所以:“这段记忆应该给波特看。“然而接下来邓布利多的话却让他背嵴发寒。 “注意到了从盒子里倒出来的彼岸花了吗?不管是伏地魔崛起还是消失的那些年,我无数次审视每一段关于伏地魔的记忆,试图更多地了解他,找出他的弱点,然而那朵彼岸花从未在之前出现过。” 斯内普喉结动了动:“你的意思是,保存的记忆自己发生了改变?这不可能!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逆转过去,还是那么遥远的过去。” 邓布利多继续望着冥想盆出神:“羽喜欢彼岸花。她来霍格沃茨之前我拜访过她母亲留下的房子。庭院中种满了这种花。西弗勒斯,你是斯莱特林的院长,也教导羽两年了,她…” 他问不下去了,或许是他自己都知道难以在斯内普这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又或许是他也在害怕什么。 斯内普在颤抖,但他仍然在邓布利多面前控制住了情绪,他艰难道:“天赋极高,温和,有礼,勤奋。又是教导守护神又是让我特别注意她,我实在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 斯内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再往下说了。 “你注意到了,他们太像了。” “或许只是巧合。我想像不出来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如何孤身一人去阿尔巴尼亚,将…他弄出来。” “一朵花可以有很多含义,也可以什么都不是。不要忘了,东方最擅长的领域是灵魂,”邓布利多挺直了嵴背,“我们不能凭藉想像怀疑任何一个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不要将年龄作为衡量善恶的标准,西弗勒斯。伏地魔第一次杀人,也才十六岁。” “需要我做什么?”斯内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问道。 “继续注意羽。如果伏地魔復活….” 在提到伏地魔復活时斯内普脸色苍白了一瞬,但他仍然说:“我向你承诺过的,从未改变。” “她不是天生的恶魔,她的灵魂也绝不是无可救药,” 不知是错觉还是反光,斯内普看见邓布利多的眼中有水光,“奥利维亚希望她在亲人的呵护下健康快乐地长大。伏地魔不会明白爱,因为他从未体验过。但羽,即使曾经受过创伤,她一直被人深深爱着。你也很难想像一个可以召唤出守护神的灵魂能堕落至深渊。如果…..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已经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慕羽明显感觉斯内普更加关注他了。他给慕羽布置了更多的魔药配置任务,慕羽怀疑难度已经超过了高年级学生,因为她必须花更多的时间去琢磨才能熬出完美的成品。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她看着纸上越来越复杂的符文,还有一个星期才是圣诞假期,她仍然有时间。 第149页 “圣诞节不要回里德尔老宅了,”她揉了揉眉心,清楚他总是在听着的,“我总感觉不对劲。” -------------------- 第69章 承诺 “你真会挑地方,”薇欧拉嫌弃地瞥了一眼放在面前的茶杯。她们坐在泰晤士河边的一家咖啡馆中,身边脚下全是静静流淌的河水。十二月从河上刮来的凛冽寒风让人喝不下任何东西,“其实不用大费周章告别。你我多见面一次就多一分风险。” 慕羽身子微微前倾,像是丝毫不受寒风影响。再阴沉的天气也遮掩不了眼底的一片乌黑,却半点不影响她的精神。她说话依然轻声细语,却逼得人警惕:“我当然知道有别的方式。那个标记不是一个摆设,”她环视了一下四周,那么冷的天里这家店照样座无虚席,之后视线便一直定格在薇欧拉的左手臂上,“但有些问题我要亲自问问,而这里远离巫师聚集地,最安全。” 在某些方面他们越来越像了。 说到这时慕羽停顿了一下,见她没有多余反应才继续说:“我实在很好奇哪位麻瓜有幸被你选中合作。” 从最初见面起薇欧拉便一直在期待这个问题,也早就准备好了最周全的答案,只是没想到拖了那么久才有机会回答。她努力让回答显得自然。 “伊凡,和丽兹从小长大的朋友。丽兹去世后他几乎疯掉,我透露了…” 听到这慕羽已经全然明白:“我以为你会用夺魂咒。不过我喜欢这样的方式,刻骨铭深的感情有时甚至比强大的咒语更可靠,”她捏了捏那枚玉佩,抬头看见对面人奇怪的表情,“还有问题?” “说实话您的信任让我惶恐。” 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对此慕羽也毫不在意:“你发过誓,也见识过叛徒的下场。至于那位伊凡…” 她对其的轻视似乎都无需遮掩, “强大的咒语不一定次次可靠,但绝对好用。” 她主动端起杯子轻轻碰了碰,清脆的响声和杯影的交错掩盖了她左手在桌面划过的轨迹:“明年这个时候,麻瓜的选举结果应当揭晓,再翻过年便是魔法国会的换届。很遗憾你需要单打独斗,不过这个时候忠心最难得,奖赏也最丰厚。挪威的法脉必定有一条是属于你的,”她补充了一句,“我想你的父亲如果在世一定会十分欣慰。” 不用看她都能预测薇欧拉会露出怎样的神情,她也确实不想看,于是只扭头望向白茫浑浊的河面。 “我必会竭尽全力。” 直到听见幻影移行的声音,确认她彻底离开后慕羽才回过头直接将还冒着热气的杯子扫落在地。因着咒语的屏障周围无一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她平静得像是仅仅拂去了桌上的一粒灰。 “我给过她机会了,不止一次,”她对着玉佩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惋惜,“权力才是最奇特的魔法。无论什么人,但凡沾到一点,就不要想脱身。它甚至还能给人力量去背弃从前的初心、背叛过去的誓言。” 玉佩半晌没有响动。慕羽也不急,悠哉游哉地继续坐在这喝茶。浓雾都快要散去时耳边才传来低语:“你同样有机会直接杀了她。” 自从知道摄魂怪的怀疑以及察觉到斯内普的反常后他变得越来越谨慎,绝对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出现。 慕羽眺望着对岸好不容易在浓雾散去后才显现出轮廓的建筑:“我也后悔过当初在里德尔老宅救她。没有我她绝对会死在追杀中,但也庆幸救下了她。”她掏出两张羊皮纸细细观看,其中一张纸上除了一张人体示意图外便是密密麻麻的字符,她一遍遍抚摸着这张纸,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 也确实是稀世珍宝。 “为了甘愿同神秘的巫师与虎谋皮,这个故事很感人,我也愿意去相信。但她忘了我同样在普通人社会里生活了十年,他们的斗争可不是魔法部那样过家家。一个仅凭仇恨支撑的普通人不会有多少出路。大脑封闭术再如何高超也补不了逻辑上的漏洞。” 最开始她还想着收敛情绪,那天在霍格莫德的对话却总是一次又一次挑起压下去的怒火,不知是因为被人自作聪明地戏耍还是因为背叛。 因背叛而最恼怒的不该是她。 莫名增添的愤怒更是燃烧了她的一部分理智,以至于当反应过来有些过火时说出的话已经难以收回去。 汤姆安静得诡异。 她重新深唿吸了一次。 “不用生气。” 两道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又极其默契地销声匿迹不愿再探究原因。 慕羽低头在另一张纸上一片空白处填上了两个单词,自动忽略了刚才的巧合:“她活着用处更大而已,”她一遍遍描补着字体,“我等不及看他的答覆。当一个手握权柄的普通人抓住了通往新世界的钥匙….” 再怎么描补新增上去的单词也歪歪扭扭。 “for love.” “步入神灵的牧场,为了….爱,”汤姆里德尔一字一顿地读出了这句话,在艰难念出最后一个字时冷笑出声,“这就是你想了几个月给出的结果?我还不至于沦落到去用邓布利多的武器。” 第150页 “不是邓布利多所说的爱。这是对欲望的热爱。汤姆,渴望拥有才是最纯粹最原始的爱。“ 少女的声音如同拂过山丘的清风,温柔而和缓,也彻底缓和了刚才一瞬间的尴尬。 ”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爱,只有对权力,对力量的渴求。” 乌云越积越厚,低低地压在灰沉的伦敦之上。天空中飘下的第一片雪花落在了她鼻尖,她没有反驳,也无需反驳。 “不过没关系,羽,”不需要看见人她也知道总有一个人正陪她一起看着伦敦纷扬的雪花,唯一要做的只有聆听,“你可以用爱去欺骗他们,无非是建立信仰。” 零落飘散的雪花终于连绵成一片。 雪在纽约早已织就一座坚固的银白色牢笼。 密密麻麻的红砖房挤满了纽约最混乱的街区,一条条交错脏乱的小巷在隔开紧密房屋的同时也麻痹了外来人的视野。 其中一栋楼房最为破旧,看上去几乎要在积雪的覆盖下坍塌。楼房外围的防火梯也已经生锈,在鹅毛大雪中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一男一女坐在最高层的防火梯上。两人都裹着厚重的斗篷,男人的轮廓还在斗篷下若隐若现,而女人的脸则完全被一片阴影遮盖。这栋楼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从顶层能一直望到河对岸上岛的高楼大厦。 即使是冬日近乎停滞的河水也阻碍不了从城市心脏倾泻而出的繁华与浮夸。 男人的视线却一直死死盯着楼下那条几乎快要成为垃圾场的街道。 纯白的雪落在那条街上都迅速被染成黑色。 “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伊凡。只剩一年了,你却告诉我形势不明?” “一年可以发生很多事,可以滋生无数变数,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输赢,”伊凡持续盯着那条街道发神,语气比飘飞的大雪还要冰冷,“巫师数量稀少,权力的更迭无非是两人相争一群人顺势投票。麻瓜早就过了用陶片决定领袖的年代。每一场角逐不是人和人的斗争,而是利益和利益的对撞。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对内展现价值,对外用利益衡量取捨。” 似乎知道说得太生硬了,他主动将态度软化:“我在尽我最大努力,薇欧拉,我,我…”他开始颤抖,仿佛比任何人都害怕失败,“请一定相信我,我从未忘记丽兹是如何被折磨至死的,也从未忘记过在丽兹坟前的承诺。”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薇欧拉这时才嘆息了一声,似是理解了他艰难的处境:“对不起,伊凡。是我激进了。在这方面你一直最懂,当时你说用夺魂咒控制麻瓜首脑不会有多少用处时我也没有任何意见。爸爸信任你,丽兹信任你,因此我更信任你。” “都过去了。”在说到丽兹时伊凡的手紧紧抓住了栏杆。 “丽兹在这条街道上失手杀了那个麻瓜,也是这条街道彻底葬送了她。我永远忘不了那天她满身是血的回家,和我说….她杀了一个麻瓜。她刚回家的时候整张脸都是肿的,手上身上至少有十几道刀伤,”她没有停,“还没等我给她白鲜,魔法国会的人便带走了她。你忘了那些日子了吗?我们不停将法律中的每一个字拆开解读,一次又一次写证词。结果呢?” 伊凡握住她的手:“别说了。” 薇欧拉抽开他,泪水盈满了眼眶:“判决刚下来时我才见了丽兹一面,他们没好好给她治伤,好几处伤口都烂掉了,那么娇弱的一个小姑娘,哭都没哭一声,她还问我…” 她遮掩在阴影中的面容灼灼地看着伊凡:“她问,伊凡怎么没来,他是不是讨厌我了。” “判决下来当天我就决定了走这条路,而你也…”伊凡似乎尤其感嘆,看着被她用长袖下的作弊,“用尊严换取力量,也换取更多砝码。” “是平等交易,”她面无表情纠正,“我将尊严踩在脚下,也为他做了很多事,他同样给了我想要的力量。现在他自顾不暇,我也不认为有延续交易的必要。” 她轻轻抚上左胳膊:“我不像那些胆小鬼,在他消失的十年都不敢研究标记。白白错过机会,”她话锋一转,“我至始至终都只忠于对丽兹的誓言,要送她一个新世界,哪怕用上十年,用上二十年,用上一辈子。伊凡,你一定和我一样,你不想让丽兹死不瞑目…” 念叨了那么多年,从坚定不移一直到如今,连自己都快真正信了。 伊凡抿了抿嘴:“放心吧,我会一直配合,”他的眼圈有些微红,“送给丽兹的新世界,十年不行,那便二十年,三十年,直到我化作泥土。” “我也一直都相信你,就像丽兹依赖信任你一样。”她又重复了一遍,缓缓走下老旧的楼梯,融入一片白茫中。 等她走后伊凡脸上再不见半分方才的哀戚,又重新将视线投向那条骯脏的街道。再多哀伤也在一次次演戏中消磨了。 不显露任何爱好,不流露任何不该有的情绪是他第一堂课便学到的东西。每一分刻意表露出来的情绪都能成为攻讦对手的武器,每一份无意流露出的喜好都有可能成为对手反击的阵地。 这是一次次摸爬滚打中得到的教训。 第151页 “到底是送给丽兹的新世界,还是送给你自己的?”他自言自语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平平展展的信封。 他其实读了无数遍了,对于迄今为止唯一一件戳中他软肋的东西他向来珍而重之。 “神灵守望每个人的理想,为了爱,步入神灵的牧场。”他用重复一遍遍压抑着沉寂许久的冲动,“我确实做好了堵上一生的准备。再如何相争,利益总量也从未变动,然而如果注入全新的元素….” 他将信纸翻过来,指尖轻轻在上面点了点纸上便自动刻下一行字。 “不用等那么久了,丽兹。你的礼物就快到了。” -------------------- 第70章 秘密 即使不打开信封慕羽同样也接收到了信纸传来的灼热. 对于能预料到的结果她从来不过多好奇,更何况现在也没有时间去好奇. 对面的阿维德斯颤抖着将手中那张薄薄的羊皮纸捧了起来,因为过于紧张轻薄的纸张几次掉落在了桌面上。他看着眼前的人影,他的声音如同他的手一样颤抖:“这,这……” “至少数十个麻瓜都证明这个东西可行。当然,麻瓜之中也有天赋差异,真可惜,即使有这样的宝藏有些麻瓜也只能是麻瓜。”汤姆里德尔在提到麻瓜时仍然十分不屑,但他不知不觉中已经用上了慕羽一贯平和的语气,这样只让阿维德斯更加敬畏他。如果说夏天的黑魔王只是比幽灵好上那么一点的灵魂,那么现在的他更加莫测,更加强大。阿维德斯甚至不敢直视那双红色的眼睛。他比格林德沃还要危险。 “我并不想贬低你的旧主子,“哪怕已经极力克制,在提到格林德沃时他仍然流露出一丝不屑,”麻瓜并不像一堆稻草人一样站在田野上等着你们去随意折腾。盲目的以卵击石只会加速巫师的灭绝。为什么不从另一面入手?“ “将麻瓜变成巫师。“当说出这句话时阿维德斯的心跳似乎都要停止了,他的余光从没离开过慕羽,自从他们交谈开始慕羽便尤为安静。奥勒松在极夜下格外死寂,浓重的黑暗掩盖了这座小镇所有的美丽。她喜欢这样的黑暗。黑暗,意味着永远也不会到来的黎明。 “人为提升始终是人为提升。他们越不过真正的巫师。可惜人啊,总是只愿意看见他们想看见的,只愿意去追逐他们想追逐的。“慕羽像是在对着他们说话,又像是对着空气低语,”您去纽蒙迦德探望过格林德沃吗?你们的大人是否还如你们一样坚守着一个信仰。” 她在催促他真正给出一个答案。阿维德斯双手紧紧交叉在一起,他这时才明白夏天在挪威机场那番有关神灵的言论并不是一个十三岁少女的狂妄之语。再纠结已经没有意义,他们也已经等得够久了。 怎么可能没去过纽蒙迦德. 几十年时间他们不止一次冒着风险前往那里,却连门都没进到.是格林德沃主动拒绝了他们. 格林德沃早就开始忏悔,也许为着自己的灵魂,也许为着更多复杂的因素,他却从不想想他们的理想, 不关心他们的灵魂又该在哪里安放. 忏悔是神灵跌下神坛的开始. “格林德沃只是格林德沃。“他艰难地对上那双红色的眼睛,深深地鞠了一躬,”请允许我们跟随您。” 汤姆里德尔并没有被他的这番言论而打动,在他最巅峰的时候,有太多的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他们口口声声说着愿意跟随他,将他奉为毕生的信仰。然而他们连相信他能东山再起都做不到。阿维德斯此时所谓的宣誓效忠,对象也只不过是自己的理想。 他突然愣住了,他什么时候开始彻底接受慕羽的观点了,为他人编织理想。 “你的另一半答案会比口头上的忠诚更让人信服。阿维德斯。“他说道,”我想知道挪威的秘密。“ 阿维德斯抖得更厉害了,他已经隐隐预料到挪威地底的秘密才会是世界颠覆的开端。他有激动,更有恐惧和不安。明明他们梦想了几十年的愿望已经可以见到曙光,他却开始犹豫。 “不要害怕。都有胆子做那么多事了, 怎么事到如今还胆小了?” 慕羽轻缓的声音在阿维德斯看来宛如恶魔的呓语。 他缓缓站起身,以极为不自然的方式走到这间咖啡店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前,掏出魔杖念出了已经不知道念了多少遍的咒语:”abrirpatentibus“ 圆桌自中间缓慢地分开,露出一段不知通往何处的幽深的阶梯。阿维德斯退后一步示意他们先行。 慕羽并不急着走下去,她对整个机关的设计更为感兴趣。之前她从来没有注意过这张不起眼的圆桌,很难想像这座狭小杂乱的咖啡厅中藏匿着这样的秘密。 “一起。“汤姆里德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边,他像从前一样对她伸出手,哪怕知道慕羽握住的只会是一片虚无。慕羽只是平静地望着他,阿维德斯因恐惧不愿意看向那双眼睛,慕羽从不会恐惧。她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确定什么,她的手一直停留在腰间的玉佩上:”好。” 他们一起步入了深长的阶梯。咖啡厅中昏黄的灯光也被阶梯中蔓延而来的阴影逐渐吞噬。 阿维德斯若有所思地走在他们身后。 阶梯之下是一条蜿蜒狭长的隧道。所有的声音在这里似乎都被隔绝了,隧道两旁只点着微弱的火把,勉强能照亮前方的道路。慕羽在下到隧道时就将纳吉尼放了出来。就连巨蛇在地上细细簌簌的爬行声也被空旷的隧道无限放大。没有人说话。他很有可能在追寻信仰的同时无意间打开了另一个潘多拉盒。不过那又如何?他的信念,他的理想早已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离。 第152页 整个密道像是一个侧立的广口瓶。转过一道又一道弯,狭长的隧道逐渐变得宽阔,头顶低矮的天花板也向着高处延伸。在隧道的尽头光线突然明朗了起来。巨大的穹顶之下是一整条巨大的生产流水线。流水线两侧陈列着一台一台精密复杂的仪器。仪器上附着着魔力,一颗一颗弹头以缓慢的速度滑落到流水线上,通过尽头一扇窗口进入另一个空间。角落里有一扇精緻但至少挂上了几十把锁的铁门。另一个空间应该更加神秘。 阿维德斯走到那扇铁门前,他的魔杖指着铁门右上角念出一连串复杂晦涩的咒语,一道道精密的锁才缓缓旋转开来。他自顾自解释道:“这扇门还是从妖精那里买来的。“ 在铁门的后面流水线并没有停止,此时流水线的两侧不再是那一台台仪器,而是一团团银白的光圈。先前的弹头自动流入一团团光圈后,光圈中至少覆盖了几十种魔法,他们进来时正好一团光圈完成了生产,一柄冰冷的散发着银色光泽的武器从光圈中脱胎而出。 “麻瓜的产物。”慕羽轻声道。 格林德沃曾经的信徒,穷尽数十年研究着普通人的世界。慕羽这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说挪威的魔法部部长毫无建树,魔法部在北欧巫师界毫无威信可言。几十年的时间都花在了研究机械原理上,他们还有什么精力操心巫师界的事情?就是从那一团光圈中她已经察觉到了不下十种复杂高深的变形术。 “我们做过实验。这些武器的威力取决于个人的魔力,个人力量越强威力越大。但能施展的力量有上限。于强大的巫师而言还是魔杖最为好使。至少哑炮才能使用他们。”阿维德斯小心翼翼地解释着,他深切知道这位有多么厌恶麻瓜。 “真可笑。“汤姆里德尔轻笑一声,”霍格沃茨还在教着学生怎么将茶杯变成老鼠。简直是对魔杖的侮辱。“ 生产线的右边是一座又一座实验室。里面有几个穿着长袍的身影在其中忙碌着,墙上桌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图纸,上面标註着一堆堆深奥的数据。慕羽还看见有人拿着一颗灵石反覆观察着。 阿维德斯重重嘆了一口气,他望向实验室中狂热的身影:“我们是他当年精心挑选的最具有天赋的孩子.一部分人除了学习钻研外对其他事务一窍不通,像我这样没有顶尖学习天赋的便致力于保证这里的正常运转.” “你们从一开始便被灌输思想,要忠于格林德沃,要为他奉献一切.”慕羽毫不客气地指出来. “不,”没想到阿维德斯在这个问题上无比坚定,”我们的一生永远只能献祭给最伟大的利益,我们就是为最伟大的利益而生的.” 在提到最伟大的利益时他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停了几秒后才接着说:”他做了一个预言,向我们展示了麻瓜发明的武器。在自我封闭中巫师已经落后了麻瓜至少几百年。再如此下去,我们的世界只能走向灭绝。为了挽救我们的世界,保护我们的家园,我们潜入了麻瓜世界,用夺魂咒,吐真剂撬取麻瓜的秘密,将其与变形术结合,终于浓缩成了属于我们自己的生产机器,”他看着那一团团光圈满是感嘆,“可惜等见到成果时,他已经….” “被邓布利多打败了。“慕羽接道。 “真的是被邓布利多打败的吗?” 他古怪地笑了几声, “好几处重要的环节节节失利,和麻瓜那位首领的洽谈从来没有愉快过. 挪威的成就再显着在当时也还仅仅是一个雏形.” 不等慕羽多思考他们便来到了空间尽头. “我们最伟大的发明.”他再一次鞠躬表达恭敬.或者说从摊牌的那一刻起他的所有举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彰显着心甘情愿的臣服. 最伟大的发明不是惊天动地的武器,仅仅是一堆漂浮着的咒语符号. 成堆复杂的符号接连转动着,散发出灰色的气息. “这个咒语里面充满了毁灭,”在离这咒语还有将近一米的地方慕羽便不再走下去, “但还不完整.” “都不完整,” 阿维德斯的神情隐在阴影中看不大清晰, “这个咒语能一下毁掉麻瓜所有引以为傲的重型武器, 为了它十几人自愿献祭出所有生命和魔力.” 他说着像是根本不为那十几人遗憾, 反而还觉得这于他们而言是莫大的荣幸. “可惜总是差一点.” “差的是地脉精华. ” 慕羽飞速说. 挪威地下隐藏的东西大大超乎了她的意料, 但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 她只需要知道这座地下室必须成为绝对可靠的底牌, 隐藏最深的机密. 光是这里便足以勾画理想世界的蓝图. “我不懂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背后一定牵扯极其复杂的原理. 但这样繁杂的咒语早就不能靠人力完成, 需要向自然借力才能源源不断支撑咒语的施展. 地脉, 地脉, 通常是最佳的风水宝地…” “格林德沃不会随便挑选一个地方作他的秘密基地.”从进来之后汤姆里德尔便没多少言语, 慕羽习惯性以为他在忌惮挪威, 她几乎都想好了最委婉的说辞. 他对格林德沃仍旧十分轻蔑, 却像是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与玩味 : “不用紧张, 阿维德斯, 我向来仁慈, 不会责怪你的隐瞒. ” 第153页 一直安静盘在角落的巨蛇此时支起身子,对着他嘶嘶吐着信子。阿维德斯这时才意识到他面对的是谁,是十几年前将英国搅得天翻地覆的史上最危险的黑巫师,许多人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起。 就算现在只剩下一缕魂魄, 他也丝毫不怀疑他会东山再起, 比从前更加强大, 更加危险. 他的后背都湿透了. “奥勒松的确, 紧靠德姆斯特朗. 只是中间通道从未被打通过. 我们, 我们也没有精力再去…” “为什么要急着解释? 我的朋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将自己贬低到尘埃的人, 很快对他失去了兴趣, 反而牢牢看向站在一旁似乎在看戏的慕羽, “我以为绝对的忠诚下不需要惊慌的解释. ” 不用多说慕羽便自觉地站在了他身边. 这个时候她实在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有些事情由汤姆来做会更加合适. “你只用回答我的问题, ” 他的腔调越发圆滑, “你们还愿意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奉献一切吗? 或者情愿同你们的旧主子那样在牢里发烂发臭. ” “我们的过去, 现在, 将来都属于伟大的利益. ” “我明白, 我都明白, ”他像是哄小孩一般轻抚着他的头顶, 语气越来越飘渺, “所以我们赐予了那个咒语, 我们守望着更伟大的利益, 也守护着你们这群羔羊的理想. ” 他不管阿维德斯一瞬间的迷茫: “我很满意挪威的秘密, 也不会责怪你们早就动用了一部分挖掘出来的矿脉作为支撑生产链的源头. 那条矿脉上附着的法脉甚至可以成为我对你们的奖励. 乖巧温顺的羊羔总是值得最高昂的奖赏. ” 阿维德斯微微颤抖着, 全部心神都被传承二字夺去,原来,原来,竟然是传承。几乎是所有巫师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也明白在纽蒙迦德门前被拒绝的绝望, 他抛弃你们了对吗, 你们曾经的神, 曾经的放牧人, ” 他几近像是在喃喃自语, 在提到纽蒙迦德时阿维德斯终于忍不住小声呜咽. “可是我们不会抛弃你们. 我们的牧场还会持续扩大, 从欧洲开始, 终有一日既会顺着山脉平原一路延展至大陆最东方, 也会顺着海浪飘到大洋的每个角落. 到时候你们每一个人都将正大光明行走在阳光下, 而不是像老鼠一样窝在挪威的地底. 你们是新时代必不可少的灵魂, 也将是离神最近的人. ” 他一口一个我们. 慕羽眨了眨眼, 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多想. “你们愿意接受这一殊荣吗? 为了守卫最伟大的利益, 为了你们的理想. ” “我们绝对不会背叛您。”一句我们,已经代表了阿维德斯为首的整个格林德沃旧部的立场. 这一次他的拜服比之前不知恳切了多少倍. “起来吧。“汤姆里德尔悠哉游哉地在这个秘密的地下空间闲逛着,”你们的成果无疑十分宝贵。是时候将其扩大了。家养小精灵虽然卑贱,但他们还是能有一些用处。“ 这次不光是阿维德斯,就连慕羽都惊讶地看着他。她宁愿相信纳吉尼会产奶也不相信汤姆会想到利用家养小精灵。他对麻瓜出身的巫师都十分厌恶。 “九州目前最需要这样的武器, 那个姓沈的并不可靠. 你需要更重的筹码. 而现在这样…靠着魔力维持的生产远远支撑不了你在九州想做的事. 你之前对那个愚蠢的小精灵编织的所谓神灵,难道不是为了这一天作准备?“ 慕羽是这么想过,但她一直在思考如何用更委婉的方式告诉他家养小精灵对魔力有着精准的掌控,他们也是可以利用的。邓布利多将家养小精灵收留在霍格沃茨的厨房恐怕不止出于仁慈。邓布利多为家养小精灵提供栖息之所,那么他们便为家养小精灵提供一个位置,哪怕仍然是巫师的附庸,但至少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巫师面前行走,而不是巫师卑贱的奴隶。 阿维德斯在最初的震惊后已经回过神来,他们连僱佣家养小精灵这件事都已经做出来了,现在只不过是为那些生物多提供一个职位。他垂首道:“是。但是慕小姐,”他对慕羽的态度一直十分谨慎,“您想……” “魔法被掩藏太久了,是时候重新浮出水面了。您难道不想看看凝聚数十年心血的成果?”阿维德斯不傻,又提到九州又提到让魔法浮出水面,他已经隐约明白了慕羽想要做什么。他下意识看向汤姆里德尔,见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这才鼓起勇气说:“您想从麻瓜社会着手,最终让九州成为第一个公开另一个世界的国家?”一旦有了先例,自然会有人纷纷效仿,“挪威离九州太远……” “那可不一定是第一个, ” 慕羽又拿起那柄银色武器细细观看, “传送阵. 我有办法在挪威和明源山之间建立传送阵. 挪威将始终掌握技术的核心,家养小精灵的加入会让你们的魔力不再受到牵制,能花费更多的心思去研究更复杂的原理,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比如真正掌控魔法部?” 她放下武器, 确保再也没有其他疏漏的地方: “小精灵的用处不止在生产上. 他们对魔法有天生的掌控力, 通往德姆斯特朗的密道….” 不用多说阿维德斯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从听到我们这个词开始,他便聪明意识到这两人的话基本容不得他去质疑. 其中的内幕更容不得他插手. 第154页 这是一场曾经格林德沃都不敢进行的豪赌。然而他们几十年在挪威的蛰伏忍辱负重,就是为了在今日下注。阿维德斯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们不会让您失望。” -------------------- 第71章 局势 带她穿越留守区时沈续选了最长的一条路。留守区盘亘于城北,往常从空中俯瞰下去就像一块硕大的脓疮。慕羽也不止一次认为这只是一片大得过分的垃圾场。 直到真正踏足此地。 脚下的道路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好好打理过。要么全是混合着污水的泥泞,或者仅仅用一块纸板将将盖住。 两人并排走就刚刚占据了整条路,路旁全是一座座紧密相连的房子。人类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建筑结构全被密密麻麻曲折地塞进了街道两侧。看着滑稽,在这个地方却异常和谐。 从一座座奇形怪状摇摇欲坠建筑物中探出的脑袋让她极为不适。他们不是单纯地对一个外来人好奇,而是将她当成一个侵略者,或是茶余饭后品头论足的笑料。 她刚从挪威回来,几乎一刻也没歇息便赶着来赴沈续的约,沈续却直接将她往留守区引。她默不作声地跟随他往更深处走,连眉头都没皱。 他们最终目的地是一间最破烂的小平房。说是平房还算客气了,外面连砖都没有,毛坯上布满了裂痕。只怕稻草盖的屋子也比这坚固。 在第一次触摸到外墙时慕羽便知道这里的用途了。她对能量向来敏感,即使四周混杂了不知道多少种异味她也能分辨出其中的腥气。 这里的确是给人住的,只不过不是给活人住的罢了。 空荡的屋子中摆了一张木桌并几把椅子。在他们进来前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仰头看着同样光秃秃的天花板,那上面除了一根横樑外什么也没有。见到沈续时他立刻起身叫了声:“堂哥。” 沈续笑呵呵摆了摆手,对慕羽介绍:“这是沈仪,算是我远房堂弟。近些年在留守区的事务全靠他。不用见外。” 两人看上去的确像兄弟,不仅容貌有几分相似,就连气质上都有着如出一辙的严谨刻板。沈仪应该从他那知道过慕羽,看见她时并不特别惊讶。他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唿。慕羽也没有做过多表示,她来这里也不是为着寒暄的。 都坐下后沈续直入主题,他看上去一直是一个再和蔼不过的长辈,即使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下也没有任何违和感:“小羽不远万里而来,只为了送我们一个礼物,”他双手交叉,似乎不紧不慢,“自夏天后我都在想着那件礼物,但愿没有空欢喜一场。” 话里的警告太明显了。 慕羽将那张纸缓缓推了过去,她没有忽视在看到这张纸的第一眼沈仪便再也没能挪开眼睛。一瞬间涌出的激动、兴奋、贪婪太刺眼了,很难让人不重视。然而当发现她在看他时他立刻收敛了所有,垂下头回归那副对兄长言听计从的样子。 远房堂弟…按沈家辈分,沈仪应当出自庶支。 “这就是…”就连一向淡然的沈续都克制不住,他刚想拿起纸却发现纸张仍被慕羽死死按住。 “礼物都还没送完呢,急什么,”慕羽装没看到他一剎那凌厉的眼神,另一只手将银色的武器推了过去,悠然看着沈续的表情变化,“当时约定好的,根据礼物谈合作。我倒是拿出了全部心意,但看着您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它们是配套的,只有入了门才能使用武器,”她对着那张纸扬了扬下巴补充,“但我保证会很快。” 对于她几乎是挑明今日目的的话沈续都来不及计较了。在这个女孩拿出这两样东西时他便决定重新估量她的分量。他嗓音干涩:“你从哪里得来的?”很快便意识到这是一句蠢话,这两样任何一样的来歷慕羽都不会同他说真话。 他舔了舔嘴唇镇定了下来:“在这样的地方见面似乎很失礼,”他没有对之前的打算作过多解释,也无需要解释,“但这里对我,对小仪都有不一样的意义。说出来有些丢人,陈年家丑了…” 慕羽原以为他会继续说下去,她也做好了倾听的准备,不想他又将话题绕了回来:“这个东西你还有多少。” 她回答得谨慎:“只要付得起价钱,至少让你在九州做完该做的事绰绰有余,”她对沈续的探究不闪不避,“为栖桐而建立的慈善组织?这种话可以对栖桐说,对我说却不管用。” 在得到她的答案后沈续捋着鬍子,露出一抹狡诈的笑容:“和崑崙那群人算帐,这种话可以对着子怀坟墓说,对我说同样不管用。不妨直接说一些适用于咱们两人间的话好了。你对英国魔法部有什么想法?” 在这时沈仪抬头飞速看了她一眼,马上又移开了目光。 慕羽抓紧了桌沿:“你已经有了答案。我说什么你也只会认定那个答案。” “孩子啊,总是很有意思,”他正了正神色,“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太久没说一些事,也太久没教过人,毕竟只有真正的合作伙伴才值得我去费这些口舌。” 慕羽往椅背上靠了靠,敲打着桌子等待他的后续。在这方面她一直很有耐心,也能对沈续的话外之音持有极高的宽容。 第155页 暂时的宽容罢了。 “小仪,还记得我父亲死在崑崙一次歷练后,沈家大乱,我抱着你逃到这时说的第一句话吗?”他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扭头问一直沉默的沈仪。 “迟早有一天要恢復沈家荣光,让沈家像崑崙学院一样成为世俗世外最超然的存在。”沈仪说得极其熟练,好似背过无数遍了。 “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准备,”他喃喃自语着,“始终差一样东西,始终差一件东西将沈家抬到那个位置。现在不一样了…” 慕羽没有打扰他,当他说起抬到那个位置时她眼眸微微低垂,又很快抬起,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你看出来了我想重置世俗权力分布,掌控世俗。以那么多年的准备这一步也不是特别难,”他这次将注意力放在了慕羽身上,“知道为什么我不动手吗?” “你要的恐怕不是得到和崑崙一样的地位,你还想要更多。你想要沈家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家族,不,这都不够,你想让沈家成为所有人的信仰,”慕羽点出了他的野心,她太熟悉这样的想法了。那个咒语的出现和武器还是使得沈续骄傲了,在她面前袒露这样的野心,是致命的错误,“现在开始,败了不必说,成了也无非成为第二个崑崙,可以掌控世俗,却不能成为千千万万人的信仰和神明。” 沈续抚掌大笑:“你果然聪明,”他的提问越来越不怀好意,“知道我为什么要从世俗入手吗?实不相瞒,在前几分钟前我的确有一些心思,知道为什么最终还是坐在这和你谈一笔交易吗?” 为什么?当然因为崑崙如今局势不仅是一团乱麻,还是一潭死水,想破局唯有从世俗入手。而放过她,无非是因为武器。 但慕羽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这牵扯到九州目前的局势。贸然插嘴只不过是让沈续看了笑话。 “崑崙主张避世效仿西方放开世俗的人快死光了。你爷爷算一个,徐煜算一个,宁岳…别看他一直中立,其实暗地里仍然宣扬避世。” 这是慕羽第一次直观看见九州这滩死水下暗涌的波涛,她听得也极其认真。只是徐煜…这一派比想像中更加惨澹。 “其余十二执事包括死在霍格沃茨的副院长赵穆,全部贊成保持现状,乃至更进一步,加强对世俗控制。在这样的氛围下,崑崙培养出的部分弟子流入世俗歷练时自然而然形成了拱卫学院的学院派。学院派脱胎于崑崙,却远比崑崙枝繁叶茂,他们一直是崑崙掌控世俗的臂膀。” 沈续哼了一声:“光在学院里斗没有任何意义,即便压下了十二执事,世俗中形成的学院派照样能源源不断为他们提供补给。但他们却忘了,世俗总会反抗,留守区小规模出事不是一次两次,”他举起那柄武器玩弄,“留守区始终是一块暗疮,不及时剔除溃烂便会直入骨髓。他们的反抗滋生了新的,能代表他们的利益集团,而这一个集团,却急需领军人。氏族,总归还是有一些余威。” “武器的存在给予了他们外在力量,那个咒语在内在上强化了他们,”慕羽边说边思考,她必须反反覆覆衡量推演沈续的布局,才能在这场棋盘中做出最合适的应对,“除了这些,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供我们合作的。” “你不觉得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吗?”沈续就像一个耐心给学生解答疑问的老师,“信仰、神灵都是相通的。第一个公开另一个世界的国家总是很艰难,如果有一个伴…” 慕羽撑住下巴,似是很感兴趣,她感兴趣的不在于沈续的野心,毕竟野心她已经见得够多了。 她在意的是沈续的格局。 只有这样的对手才会有意思。 “英国有太多吸引我的东西—霍格沃茨、满是珍宝的古灵阁、稀奇古怪的制药材料,摄魂怪—那东西几乎成了伦敦特产了,还有狼人…” 将摄魂怪和狼人并列十分古怪,然而任何从沈续口中说出的话都值得再三思量。 “狼人,摄魂怪…”一个想法飞速在她脑海中闪过,“你倒对我很有信心。” 沈续只是笑看着她,这笑容里有太多不言而喻。 这就是个老狐狸。但想想也正常,一个庸才怎么能有胆量魄力走上这条路,又怎么能将沈家一路扶持到今天这个地位。 “小羽,你很聪明,子怀将你教导得很好。我没有多少要教你的东西,”他还在循循善诱,“我选择合作伙伴向来谨慎,而你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争权夺利不是三岁小孩掐架,不是长舌妇嚼舌根。顺势而为,因势利导方才是上策,这句话,以你的才智不需要我多解释。” 对他的说辞慕羽仅仅是挑了挑眉,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那么,你能给我什么?” “在正常交易之外…”他指了指桌上两样东西,“放心,我会付给你满意的价钱。你现在应该很缺钱,慕家的金山不能供你挖一辈子。除此之外任何其他你想要的,只要我能办到,定会义不容辞。” 光是这一句话便足以彰显沈家暗自发展的势力,也代表了沈续的底气。 “比如…”慕羽拖长了声音,“劳烦你煽动崑崙学院参加争霸赛。不仅要参加,还要倾其全力参加。” 第156页 不等沈续有所回应她接着道:“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有人向执事提一句这是一次绝佳的羞辱西方的机会,再许以利益,他们必定答应,”她敲桌子的频率越来越快,“既要忙着世俗,又要趁机搅搅崑崙的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既然您这么有诚意,作为合作伙伴,我也应当投桃报李帮你分担分担。” “届时崑崙盯着这场比赛的输赢…”她停止了敲击,“我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 “你要清楚,一旦走上这条路,再也不能回头了,”一时间沈续的目光复杂了一秒,不知在想什么,“你将背弃你爷爷所有的原则教导。” “这样显得您似乎还不够了解我。” “以三清誓约为证。” 三清誓约是最高规格的誓约,以自身道心为证起誓,如果誓约毁坏,道心消散。如若按照西方的说法,那便是沦为哑炮。那比死亡还要痛苦。 “誓约内容?“ “合作建立全新的秩序,合作期间不容许将任何有关内容出卖给第三方,更不容许退出。” 外面的大雨倾盆而下,毫不留情地打压着这座小屋。 “开坛立誓吧。”慕羽暗自从腰间的玉佩中勾出了一丝如同黑线一样的东西抓在了手中。 -------------------- 第72章 安慰 出来时雨势不减反增,是沈仪撑伞将她送出来的,每一个举动都显得多余,毕竟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法术便能解决所有问题。然而沈续没有阻止。 他们踩着越发泥泞脏污的道路沉默向前走去,那把伞要遮住两人实在是勉强,慕羽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却连一滴雨珠都没沾到。 “你和堂哥一样,都会…”他冷不丁说道,指了指她尚还干着的衣袖。 “魔法,法术,随便你怎么叫。”走出那扇门后她似乎和刚才运筹帷幄谈判的样子判若两人,也总算能看见一点十三岁少女的影子。 他们继续一声不吭地向前走着,眼看快要走出留守区地界时慕羽拦住了他:“就送到这里吧,“她将伞往他那边送了送,“我自己能回去。” 沈仪又将伞往回拉了拉,算是和她僵持上了。她对此并不意外,倒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他的眉毛完全拧成一团,似是在纠结她是否可靠,终于还是说:“你交给堂哥的那个咒语,如果我学了,是不是也能像你这样…” “魔法能做的远远不止为你遮风挡雨,”她编这些话没有任何负罪感,“它能成为你掌控权力的基石,能赋予你翻天覆地的力量。” “我是沈家庶支,没有嫡系那么好的天赋。”他将那把伞握得更紧,指尖都微微发白。 慕羽不停转动着手中的玉佩,似乎在藉机思考着到底该怎样回復他。她看他看得很认真,仿佛他口中所说的庶支仅仅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名词。 她没有错过这双眼睛中来不及收敛的不甘与渴望。 “只有人才会去考虑血脉天赋,神却不一样。在神眼中每个人,不论血统,不论出身,都是平等的。认真侍奉信仰神灵的人总会得到奖励,这是恩赐,不要辜负了,”她迎上沈仪越发意味深长的目光,这番话也不完全是说给他听的,“不用急着交出信仰。你可以尽情尝试,但有恩赏就总会有惩罚,力量从来不是白给的。” 她的语调在冰冷刺骨的雨幕中也有如和风般舒适,哪怕里面处处充满了机锋,也能不停诱导着人咽下一词半语。 “堂哥救过我的命。“他忽然冒出一句。慕羽却似乎不打算与他继续在这吹冷风了,她主动放开了伞,自顾自朝着雨幕走去,只远远对他挥了挥手:“用的也是法术。” 她不用去思考沈仪的想法,要思考的事情够多了,沈仪还不值得引起她多少注意。未来还会有许许多多为着理想,为着自身渴求奉献所有的人,他们比沈仪更迫切,更绝望,更不甘。他永远不会是唯一人选。 回到明源山时这场大雨都还没有要停的迹象。 半山腰的小庭院中,碧绿色的药水在坩埚中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坩埚被架在一簇凭空升起的火苗上,慕羽一手小心翼翼地挥舞着魔杖控制着火候,一手轻轻搅拌着已经呈现浅绿色的药水。 一次次地搅拌让药水越发透明,她仍然谨慎地控制着火候,直到药水散发出一股浅淡的香气火苗才熄灭了下去。这缕香气很快充盈了整座空荡的客厅。她小心导出两滴药水滴在了手中的玉佩上。 见药水被彻底吸收后她才坐起身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院外满地落红。花丛被施了魔法以至于能保证四季常开不败,但魔法却不能保证它们不受风雨侵蚀。 “我的魔药只能辅助玉佩为你养魂,你不应该频繁离开玉佩,”窗户上逐渐倒映出两个身影,她只顾着盯着满地落花,半靠在了玻璃上,“在挪威的摄神取念,还有刚才立誓差点又让你的灵魂溃散。” 所有过程,不管是同沈续的交易还是对沈仪若有若无的暗示,她从未想过避开汤姆,也知道避不开。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刚才还沉重的语气轻快起来。 “你变了许多。利用家养小精灵…这可一点也不像你。” 第157页 汤姆里德尔和她一起静默看着不断被大雨打落的花瓣。都已经临近傍晚了,雨势仍然丝毫不减。纤细的花瓣凌乱地散在地上,散在流淌的溪水中,在雨水的沖刷下像极了流动的血液。 她宁愿看着庭院中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彼岸花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也不知是因为他自己计划的临近还是恢復身体的诱惑搅得他心神不宁,他越来越在意她的眼光,他越发地想要她的视线、她的注意力全部绕着他转。 这个女孩理当为他献祭一切。 “不要小看任何一种生物,奴性深重,也代表着能被利用。”他低低地重复着他们曾经的对话,“在阿尔巴尼亚的十一年,我已经受够了。” 慕羽没做什么回应,但至少也能看出不管是阴沉的天气还是一些人说过的话再也难以破坏她的心情。 “我在这里长大,他教了我很多东西,我也自己学了很多,”她望着满地落红,眼里没有遗憾,只有纯粹地欣赏,“我却发现还有很多要学的。我不喜欢沈续教我时的语气,更希望他为他的所有欺瞒付出代价,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权力从来不简单,而我之前的想法太小儿科了。” 玻璃中那个女孩眼神越发趋于迷茫,趋向恐惧,她却不想去掩饰。不管是所在的地方,还是面临的人,都不足以让她戴上平日的面具。 “为了得知魂器的奥秘,我给那老鼻涕虫餵了一个星期的菠萝派才撬开了他的嘴。”静静聆听完慕羽说的话确保她说完后他才开口,说的却是毫不相干的话题,又似是发现了不对劲他立刻停住了。 有那么一剎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到底是虚情假意笼住她的手段还是当真…他想安慰她。 安慰、怜悯,全是最无耻最卑劣的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他的过往,先前慕羽不过仅能从那枚魂器中窥见一星半点他自称不堪回首的过去,却也是第一次知道如此详细的细节。 即使他不愿意再说下去,她也不想放过他。 “鼻涕虫,那是谁?”她终于捨得将视线从满地的花瓣中挪开,这时汤姆里德尔却宁愿她继续盯着外面。 明明她仅仅在用惯常的,再平和不过的目光看他,外面也明明是再阴冷不过的天气,他却像陡然回到了夏天的里德尔老宅,黄昏尚带余热的风在他的灵魂里肆虐。 “斯拉格霍恩。”他说出来总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也不知道这是对谁。 读了两遍这个名字后慕羽便知道鼻涕虫从何而来了,她也立刻笑了出来,只是十分十分小心。每当在镜子前笑时她总忍不住一点点审视自己,总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同一年级在魔镜中看见的笑容对比。 她能分辨出其中的算计、渴望,却怎么也解析不了更多,那是同汤姆有关的领域,也是她永远不打算触碰的领域。 这片领域最好一辈子同算计、利益,权力杂糅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汤姆里德尔如同往常一样挑起她垂在肩头的一缕头髮,他想再靠近她一点,更靠近一点。他要在这朵彼岸花被折断之前仔仔细细地欣赏她,将她牢牢握在手中。他在这方面一向很放纵自己,总之都是要被摧毁的东西。但是当他站在少女身边看着映在玻璃窗上清秀温柔的容颜时,他像中了遗忘咒一样,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阴谋全部融合成了玻璃上那模煳的笑颜。 千言万语,如同在明源山顶那个夜晚一般,只能化作形同于废话的低语:“你一直都知道该怎么做,你一直是一个天赋极高的学生。” 当他触碰到她时慕羽彻底发现不对劲了。她习惯了他的冰冷,他的虚无,习惯了他若有若无,别有目的的亲近。然而这一刻,她破天荒地渴望他尽快拥有一具完整的身体。两年前临别时那个拥抱虽然冰冷,但至少真实。 两年后她甚至不会满足于一个拥抱,她身体里每一个器官都在叫嚣着,渴求着去探索更多。血液也在沸腾,一波波地全部向大脑涌去,晕得脸颊通红。不用看玻璃她也能感受到脸上的滚烫。 “我都知道。”她努力将思绪拽了回来,贴在玻璃上也让那抹滚烫消退了许多,方才的异样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她遮掩了起来。 她又回到了一直以来温温柔柔的模样:“我从来都知道怎么做。” 说出这句话时她便有了主意。 回到英国时街上的残雪还未消退。她站在国王十字车站对街上,离回校火车出发时间还早,她也不急着向里面走。 面前的男人越是气急败坏,她也便越开心。 “你的那封信,”见周围的麻瓜奇怪地看着他,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压低了声音,愤怒却不减,“到底什么意思?我以为我们的交易至少完成了一半,后面一半基本不需要你的参与…” “字面上的意思,格林格拉斯先生,”慕羽同他一起转入一条无人的小巷后才慢悠悠地说,“难道我那封信上有语法错误才让你问出这个问题?” 她风轻云淡地语气让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怒极反校:“别在这里装傻。你居然,居然,”提到这时他止不住吸冷气,“想挑拨康奈利福吉和邓布利多之间的关系,我不关心你想干什么,但也绝对不会卷进来!” 第158页 “如果关乎你的女儿们呢?”不管他怎样气急败坏,她显得过分冷淡了,“我的意思是,不止一个。” -------------------- 第73章 威胁 “好,好极了,”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全身颤抖,“我是真没想到,竟然会是你。那个契约…” 慕羽直接打断他:“看来这么多年旅行游歷的确让您疏忽了魔法部法律司的工作,您竟然不仔细检查契约条文,”她低头看着手上那枚戒指,“利亚的身体难道不是越来越好了吗?有得必有舍,我又没保证她会付出什么代价。更何况您提也没提另一个女儿。”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比她想像中更快接受了这一事实,愤怒逐渐从他身上褪去,余下的只有让人琢磨不透的冷酷沉静。 “你想让我干什么?我也只是法律执行司的一个小职员,没有必要康奈利福吉不会见我的。” “在魔法部最重要的司里担任办公室主任,每隔一周必须亲自向魔法部部长汇报工作,如果这样魔法部部长还不太愿意见你那魔法部确实没救了。你要做的也很简单,只需要每周帮康奈利回忆回忆邓布利多的丰功伟绩,赞扬邓布利多又为魔法部的发展耗费了多少心血。” 她将一切娓娓道来,条理清晰,逻辑分明,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也不会相信这完全会是一个女孩的想法。 从第一次战争起他便一直在提防着这一天的到来,提防着他们会将两个女儿当作要挟他的工具,不想千防万防,还是在他认为最安全最不可能的时间点被这个怪胎乘虚而入。 追根究底最初还是他招惹的这个怪胎。一想到这他的心里便一阵绞痛。 “你们的手段和第一次相比总算有了长进,”他咬着牙,事到如今他没有多余的选择,“如果我答应做这件事,之后你们会放过我们吗?” 他加上了一点威胁,面对一个稚嫩的女孩这样的威胁还是能说出口:“那么注重纯血…格林格拉斯家族是为数不多的纯血…” 如果他知道他正在威胁的不止她一个人…慕羽压制住嘴角的笑意,想得越发不怀好意。但是面上却一副奇怪的样子:“我一直信守诺言。只要您保持同第一次一样的中立立场,格林格拉斯家族自然会长盛不衰,”她凑近了他,“甚至会更加辉煌。你就一点也不想得到法脉,延续家族的荣光?这个时候急急想着撇清,不像您的风格啊…” 在提到法脉时他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我只希望家里不会有升起黑魔标记的那一天,”他冷冷丢下一句,似乎法脉还不足以引起他的兴趣,“我会照做。” “如果你足够聪明,就会把今天的事情烂在心里,”在他转身时慕羽沖他喊道,一边拂着衣服上沾染的灰尘,“我也许不会时时刻刻盯着你,但诅咒可不好欺骗。” 他停了停,似是在努力平復着心情,最终砰地一声幻影移行离开。 在他离开后慕羽也向着对面的国王十字车站赶去。和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耽误得有点久,此时离火车出发将将还有十分钟。她不想重演二年级的麻烦。 圣诞回去的学生不是特别多,她得以一个人共享一个隔间。刚找到座位坐下列车便开动了。看着窗外逐渐加速后退的景色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上学、做作业、在校园闲逛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时她总算有机会阅读伊凡的信,也只有不断思索如今的棋局才能让她免于陷入无意义的思维怪圈。 伊凡的回覆简洁又明了,他答应了合作,答应了将那个咒语缓慢而有序地泄露出去。他在语言上的确有特别的魅力,不过几句话,字字句句满是诚恳。 慕羽放下信,望着窗外连绵的,尚还被冰雪覆盖的山丘,政客的措辞她向来不会完全信任,她只看结果。 有时候就连他们的结果也必须反覆掂量。 “格林格拉斯也许会告诉邓布利多,你竟然连一点多余的措施都不做,一旦他宁可放弃他的女儿…” 列车哐啷哐啷地继续前进,在听见他的声音时慕羽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聚精会神地读着手里的书:“他不敢的,也不会让他的女儿冒一丝风险,因为….” 捏住书页时她用了几分力气,去年圣诞节格林格拉斯不顾一切地疯狂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几根尖锐的倒刺也从未从心口处拔出。 “因为他自己和法国魔法部部长莫利斯贝尔纳也不见得干净。”她勐地翻过这一页,将最初的理由吞了下去。 一股冷气围绕着脖颈打转,恍若有人在无声,轻柔地抚过她的脖子。 她知道她的伪装掩饰从来瞒不住汤姆,她也从未想过瞒他。 那样的怪异感又涌了上来,她原以为假期在明源山那次只是一个巧合,从未想过这会成为既定的事实。 她使劲咬了咬嘴唇,压下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冲动:“最好让一个可用的人在魔法部时时盯着他,可惜我们没有。” “我们?”她的话似乎提起了他更高的兴致,颈间的酥麻越发明显,即使他不出来慕羽也能想像他此时的样子必然是十分得意的,“羽,你有很多机会招揽自己的人,你也有这个能力。我不会介意,这可是别人梦寐以求的特权…” 第159页 “没意思,”她想努力阅读,却看不进一个字,“我以为你记得…” 她说得极快,如果不是嘴唇蠕动了几下都难以分辨出她是在说话:“你一直不愿将冠冕里的灵魂融合。” 一时间隔间中一片死寂,连火车的咣当声似乎都小了很多。直到火车开始减速即将到学校时慕羽才率先打破沉默:“总之那是你的灵魂,不是我的。” 她的话既像是表面意思,又像是因为感觉到了什么而格外意味深长。 如果忽略刚回学校的那场大搜查外霍格沃茨的生活平静得近乎无趣。那晚所有人又被迫宿在大礼堂。 “摄魂怪声称感应到了黑魔法的气息,”那天邓布利多笔直站在礼堂正中,第一次一扫往日的温和,着实震慑住了不少人,“永远不要妄想欺骗摄魂怪。霍格沃茨更容不得黑魔法的玷污。” 那场搜查自然是一无所获,但至少传递出了一个讯号。邓布利多的底线容不得人三番五次挑衅,不管那只老鼠有没有胆量行动,她也必须自己想办法。 慕羽头痛地坐在公共休息室角落,在一大撂书的遮挡下专注看着手中巴掌大的镜子。 镜子中映出了阿维德斯的脸。他很明显在上次那个秘密的地下工厂,她还能看见他身后一群家养小精灵在工作。双面镜的确是一个实用的东西。 “你们进行得很顺利,只是我没想到北欧会有那么多家养小精灵。“她平静道。 “家养小精灵有自己的联繫方式。很多流浪的家养小精灵潜藏在深山荒野中,从他们的同伴中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如同潮水一样涌过来。他们对魔力精准的掌控帮我们分担了不少。“阿维德斯在慕羽面前仍然极为谨慎,他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最终都会被黑魔王知晓。 他犹豫了一小会,还是说:“他们越发崇拜那个传说中的神灵。他们认为是神灵给予了他们一切。” “很好。“慕羽低头翻着手中厚重的拨开迷雾看未来,”但应该不会那么顺利。你们一部分人只专注于研究,而另一部分则负责和外界周旋。你们如今的压力一定特别大。“ “这不算什么,魔法部有几个老顽固开始怀疑家养小精灵叛乱是怎么被平息下去的。还有预言家日报一个记者,丽塔斯基特,像苍蝇见到了有缝的蛋一样从英国跑到挪威。”阿维德斯很明显对那个记者嗤之以鼻,他都不掩盖他的轻视,不过在对着慕羽时他的态度又变得恭敬起来,“慕小姐,一切都是小麻烦。” “希望如此。斯万斯达特先生,你们做得一直不错,也算对得起奖励给你们的那条法脉。” 提到法脉阿维德斯眼神明显亮了一下,显然他们从那条法脉中获益良多。他深深鞠了一躬:“请转达我们对主人最诚挚的问候。我们会一直效忠于他。很遗憾他明年復活时我们不能到场。” 慕羽不耐烦听他空洞地表忠心。他们忠心的只不过是自己的理想罢了。但她的表现仍然堪称完美,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知道了。” 直到掐断双面镜的联繫汤姆里德尔也一直保持着沉默。 “我一直认为你很享受别人的奉承并且乐于回应,汤姆。”她在空中画了一个五芒星,浅浅的蓝色光华在空中升起,面前浮现出了几行苍劲有力的字体:“武器威力惊人。合约如期,万事俱备,但尽人事。” 最后四个字虽然竭力模仿前面的风格,但仍然被她看出了端倪。她掌控着那个咒语,当然明白沈仪已然迫不及待。 她嗤笑一声,撑着下巴看着休息室外流动的绿色湖水,原来所谓的救命之恩,兄弟亲情在力量和权力面前也同样不堪一击。 “他们到底为的什么,我都清楚。”汤姆里德尔尖锐的声音从玉佩中传来,他很快转移了话题,“棋局已经开始了。” “早就开始了。”她握住玉佩低声道。 理想主义者成不了领袖。领袖是要为他人编织理想的。 然而再怎么想,她也还是要应付面前的占卜课作业。这门课的确仅靠胡编乱造就可以矇混过关,但她从未想过编造自己的死法也需要想像力。毕竟预言自己死得越奇怪特里劳尼就越高兴。 她刚打开书便看见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被夹在中间。纸条上的字像是一个人在拥挤的人群中匆忙用左手写出来的。 她拿着这张纸条研究了很久才勉强将其辨认出来:明晚尖叫棚屋。 她仔细回忆着谁最有机会将这张纸条夹进她的书里。今天是格兰芬多对战拉文克劳的魁地奇比赛,因此并没有课。她和人有过近距离接触的时候…… 昨天上午的占卜课罗恩的那只老鼠斑斑意外掉进了她的书包里,她当时并没有在意…….罗恩甚至还指责赫敏都是那只猫将斑斑搞得神经兮兮的,让他不得不天天带着它。 那只老鼠可不是普通的老鼠。她正想着将他找出来,他自己倒是不知出于恐惧还是忠诚找上了她。她拿着纸条仔细思考着,上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抚上玉佩:“汤姆,你的僕人似乎急于想要和你取得联繫。他也不是那么胆小。” “只是因为恐惧,而不是忠诚。” 第160页 “至少他愿意找你。”慕羽无所谓地耸耸肩。语调似乎都轻快起来,汤姆里德尔莫名有些恼怒。他想说什么,然而此时公共休息室外传来阵阵喧嚣声。她若无其事地收起那张纸条,一眼就看见了走进来的达芙妮,重新挂上了在外人面前显得无比温和亲切的笑容:“谁赢了?” 达芙妮一下坐在慕羽身旁的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格兰芬多。” “哈利波特本来就是一个十分优秀的找球手,又有火弩箭的加持,格兰芬多胜利很正常。只是和拉文克劳的一场比赛而已。“ 她拿笔尖沾了沾墨水,她终于想到了一个新的死法,血光之灾,被经过了变异的巨型老鼠咬死。真有创意。 “德拉科在比赛时伙同高尔克拉布装摄魂怪吓哈利波特,麦格教授气坏了,扣了斯莱特林整整五十分。“达芙妮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羽,你说得对,他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 公共休息室的另一边,德拉科马尔福根本没有因为丢了学院分而沮丧的样子,他像个英雄一般大声鼓吹着:“波特得意不了多久。他的那个大个子朋友的那只鸟今晚就要被处决了。那个大个子在那哭哭啼啼的,还教授呢……” 从他的语气中唯一得出的有用信息便是那只鹰头马身有翼兽将在今晚被处决。那只有翼兽的确不幸,因为马尔福的任性娇惯便要付出生命,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只知道今晚一定十分热闹。 -------------------- 第74章 行刑夜 如果是在平时魁地奇的胜利一定能给哈利带来无尽的快乐。然而今天即使格兰芬多赢了拉文克劳,有了追逐学院杯的资格,他仍然打不起一点精神。他忘不了海格红着眼眶强打着精神恭喜他的样子。今晚,巴克比克就要被处决了。 当他们向海格表示要一起送别巴克比克时海格抽抽噎噎道:“谢,谢谢你们。但,但今晚是个值得庆祝的晚上,我不想扫你们的兴。我,我不配你们这样。” 马尔福在一旁洋洋得意时赫敏还勐地揍了马尔福一拳。 他们三人没有回公共休息室,他们刻意避开人群坐在公共庭院僻静的角落里。比赛胜利所带来的喜悦在二月的寒风中彻底消失。赫敏突然一拍手:“有了!我们可以去救巴克比克!” 哈利和罗恩都不敢置信地看向赫敏,罗恩甚至说:“赫敏,你,你没事吧。” “别犯傻了罗恩,我好得很。”赫敏霍地站起来,“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判决。他们甚至都没允许海格上诉,就因为卢修斯马尔福的威压,多么荒唐。哈利,你的隐形衣在哪里?” 赫敏的提议的确让哈利心动,如果他们能顺利救出巴克比克,海格也不会那么伤心,更能挽救一条无辜的生命。但哈利想到被他丢在女巫雕像下的隐形衣又泄了气:“我把它丢在那个雕像下面了。”他告诉赫敏他不能再让斯内普看见他在那座雕像附近。 “你是怎么打开那座雕像的?” “敲敲它,说一声左右分离,但是……”然而还没等哈利说完赫敏便风风火火地跑着离开了。罗恩瞪着赫敏消失的背影:“她不会真的去拿隐形衣了吧。”罗恩的口袋里有什么在蠕动着。罗恩将斑斑拿出来轻轻抚摸着:“斑斑,这里没有克鲁克山。见鬼,从今天早上开始你就不正常。” 一刻钟后赫敏回来了。隐形衣被她小心地藏在袍子里。 “我们先要商量一下具体计划。今天傍晚行刑,我们必须得在魔法部的人看见巴克比克后才能放走它,否则他们会认为是海格干的……” 从八楼下到一楼时一路都十分顺利。直到慕羽在一楼走廊上撞见了西奥多诺特。她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在外面乱晃。 “哦,晚上好,西奥多。”她镇定自若,像是根本没发现她走的方向和公共休息室完全相反。 见到她时西奥多诺特低着头,似是想直接与她擦身而过,却也发现了不对劲。 “你要出去?” 这是自开学以来他对她说过的第一句话。 “今天下午我在草坪上写作业,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找不到草药课论文了。我不知道将它丢在哪里了,想出去碰运气找找。”她做出焦急的样子,想试图从他身边过去。 “真的吗?”他没有让开,在火炬明明灭灭的光亮中神情晦暗不明。 慕羽轻轻转动了一下戒指:“当然是真的。” 他的身形晃了晃,似是想做什么最终又放弃:“我今晚没见过你。”不等她回应他便率先绕过她向公共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她仅仅是望了一眼他的背影,便头也不回地跨出大门。 夜幕笼罩了最后一缕霞光。一轮弯月悬挂于天空,月亮四周只有几颗黯淡的星星无精打采地闪烁着光芒。但愿今晚不要有太多变数。 她极为迅速地暗下打人柳树干上的节疤。打人柳停止了扭动。奥利维亚的幻境早就消失,她清楚地看见树根之间露出了一个大洞。霍格沃茨中一条隐藏的秘密通道……她握紧玉佩弯腰走入了树根下曲折蜿蜒的地道。 半小时以前,哈利罗恩赫敏三人刚从禁林中出来,他们合力将巴克比克拴在了禁林中的一棵树上。他们三人披着隐形衣行走在通往城堡的小路上。赫敏低声道:“必须得等到福吉和麦克尼尔彻底走后我们才能将巴克比克放出来,梅林保佑不要再出任何岔子……” 第161页 斑斑在罗恩口袋里疯狂扭动着。罗恩捂住口袋:“斑斑,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你这只笨老鼠!哎哟,它咬我。” “别出声。”赫敏悄声说,“福吉马上就要出来了。如果被他看见我们会有大麻烦的。” “它,不肯老实待着。” 但哈利看见了,克鲁克山悄无声息地向他们走来,它两只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萤光。 “克鲁克山,别捣乱!走开!”赫敏对着克鲁克山说道,“走开!” 但克鲁克山却勐地向斑斑扑来。老鼠在这一刻从罗恩手指间钻出掉落在地飞快地向着打人柳的方向逃去。克鲁克山一跃而上紧追不捨。在哈利和赫敏还没来得及阻拦前罗恩已经甩开隐形衣沖入了夜幕。哈利和赫敏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也一把扯开隐形衣向着罗恩冲去。 罗恩一下扑到草坪上将还在尖叫的老鼠抓在手中:“抓到了!滚开,你这只臭猫!” 如果不是来不及剎车哈利和赫敏差点撞在罗恩身上。 “罗恩,快,回,回隐形衣。他们马上要出来了,我们还要回禁林把巴克比克放出来。”然而还没等他们隐身,一条庞大的,有灰色眼睛的大狗向他们奔来,他像影子一般轻捷。哈利想拔出魔杖时已经晚了。大狗的前爪抓到了他的胸口,哈利甚至感觉到了狗嘴中喷出的热气。大狗从他身上滚了过去,他感觉自己好像断了几根肋骨。 罗恩站了起来,在大狗又扑过来时将哈利推到了一边,大狗咬住了罗恩的胳膊,像在拖一个布娃娃一样将罗恩向着打人柳的方向拖去。 打人柳的密道通向霍格莫德传说中一直闹鬼的尖叫棚屋。走出密道时慕羽看见了比闹鬼更加精彩的一幕。 隔绝阵屏蔽了她能发出的所有声音,她如同幽灵一般顺着黑暗的楼梯平台向上,一扇门半开着,门后有低低地痛唿声。 她极为小心地顺着半开的门进入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灰扑扑挂着帷帐的四柱大床,罗恩躺在旁边的地板上,腿看上去受伤了。他的旁边站着两个人,一个自然是卢平。另一个人脏乱的头髮垂到肩肘,他眼窝深陷,身上还穿着脏兮兮的囚服。 慕羽立刻认出了他。小天狼星布莱克。罗恩不可置信地看着卢平,低声说:“不可能,不可能。” 卢平全部视线放在了罗恩手中不停吱吱乱叫的老鼠身上:“你…换了…没有告诉我?” 布莱克缓缓点了点头,他声音嘶哑道:“莱姆斯,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活点地图。今晚是巴克比克被处刑的日子,我料到了哈利他们会去送它,甚至会放它离开。果然他们从城堡前往海格小屋,又前往禁林,但是他们身边一直有一个人,一个不应该活着的人。活点地图不可能说谎……” “莱姆斯,我等不及了,整整十二年了,我现在就要杀了他。”布莱克对罗恩手中的老鼠举起了魔杖。罗恩哆哆嗦嗦地将斑斑护在怀里。他们的话让他一头雾水,但很明显他们要杀人,很有可能就是哈利:“你们,你们如果想杀哈利,就得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他颤抖着想要站起来,然而他受伤的腿却不容许他这样做。 “你很快就会明白,罗恩。”卢平按下布莱克的魔杖,“哈利会来的,他有权知道一切。必须让他知道究竟是谁出卖了他的父母。” 此时一声猫叫从楼梯下传来,克鲁克山轻盈地跃入了房间。然而黑暗中它萤绿的眼睛甚至没有看向罗恩手中的老鼠,而是死死盯着慕羽藏身的角落,好像在确认着什么。 慕羽一手握住玉佩一手拿着魔杖轻轻在半空中划了几道符加持了阵法。这只猫快要成精了。她还不希望栽在一只猫手上 -------------------- 第75章 真相 克鲁克山呲着牙一直紧紧盯住角落,它不停地在地上嗅着,直到房门被哈利砰地一声踢开。卢平也在此时大声念出了咒语:“expelliarmus.” 哈利的魔杖从他手中飞了出去。 赫敏对着卢平尖声叫道:“我不相信!” 卢平试图解释:“赫敏……” “我谁都没有告诉!我一直帮你隐瞒!“ 一阵一阵愤怒在哈利的头脑中翻滚,他的声音都因为失控而颤抖:“我那么信任你。结果你是小天狼星布莱克的朋友!“ “说来话长。我以前并不是,但现在是了,这是一个误会,你听我解释……“ “不!哈利,不要相信他。他那次帮助布莱克潜入城堡,他是一个狼人。“ 卢平脸色苍白,但他仍然十分镇定。 慕羽则始终看着在罗恩手中不停扭动的惊慌失措的老鼠。她握紧了魔杖。必须等待一个时机。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现在还不是脱离霍格沃茨的时候。 “这完全不是你平时的水平,赫敏,“卢平接着说,”我没有帮助布莱克潜入城堡,我当然也不希望哈利死。但我不否认我是一个狼人。“ 罗恩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挡在哈利和赫敏面前,然而他痛哼一声又倒了下去。卢平关切地向他走去,然而罗恩却气喘吁吁道:“别碰我,狼人。“ 第162页 卢平勐然止步看向赫敏,他十分艰难地问:“你知道多久了?” “自从写完斯内普教授布置的论文之后……” “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巫,赫敏。”卢平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小天狼星打断:“莱姆斯,快点,我等不及了。已经整整十二年了!” 还没等卢平解释,哈利吼道:“邓布利多信任你!你一直在帮他!”他指着小天狼星,后者突然走到床前,倒在了床上,用一只颤抖的手捂住面孔:“哈利,我不否认,当年如果不是我……”克鲁克山跳上床爬到他膝盖上喵喵叫着。 慕羽的魔杖缓缓指向小天狼星,她抬头看了看尖叫棚屋中唯一一扇布满了灰尘的天窗。模煳的弯月仍然悬挂在深蓝的夜幕中。 “汤姆,”她的声音在颤抖,“把他们全解决掉,有多少把握?”她上了大半学期卢平的黑魔法防御课,深谙他的水平。对付卢平于她而言已经算是勉强,更何况还要再加上一个小天狼星布莱克。尤其霍格莫德离霍格沃茨太近了,一旦做不到将这里所有人一击必杀必然会引来邓布利多。而汤姆如今的灵魂还不足以施展强大的咒语。 “他们曾经是凤凰社最精锐的骨干。” 慕羽咬了咬嘴唇,暂时放下了魔杖。 此时卢平已经将哈利三人的魔杖归还给了他们:“好了,现在你们也有武器,愿意听我说吗?” 哈利已经彻底不知道怎么看待现在的情况,他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圈套。 卢平指着在罗恩怀里瑟瑟发抖的老鼠说道:“我可以看看这只老鼠吗?” 罗恩抱紧了斑斑:“这件事和斑斑有什么关系?” 克鲁克山此时站在小天狼星的腿上对着斑斑发出嘶嘶的叫声。 “大有关系,它不是普通的老鼠,他是一个巫师。” “他是一个阿尼马格斯,名叫小矮星彼得。”小天狼星补充道。 “你们两个都是疯子。“罗恩倒退了两步。斑斑在他手中拼命挣扎着。 “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小天狼星粗暴地说,”那个地图!活点地图从来不会说谎!彼得一直活着,你正抓着他!莱姆斯,快点,我要等不及了,我今晚就要杀了他!“ “不可能。”赫敏飞快地说,“阿尼马格斯必须在魔法部登记。我做作业时查了资料,只看见了麦格教授。本世纪只有七个阿尼马格斯,小矮星彼得的名字不在上面。” “但魔法部不知道还有三位没有登记的阿尼马格斯。”卢平触及到了小天狼星疯狂的眼神,他加快了语速,“我只知道开头。我在很小的时候被狼人咬过,那个时候狼毒药剂还没有被发明,我每个月都要经歷一次可怕的变形,当然我进入霍格沃茨是不可能的。直到邓布利多当了校长,他认为只要採取一定防范措施便没有资格不让我进入霍格沃茨。这个屋子和下面的地道都是为我修的。我每月被带出城堡来到这个地方变形。那棵树也是为我栽的,免得有人在危险期碰到我。” 此时整个尖叫棚屋只有卢平的声音,斑斑的尖叫以及克鲁克山的唿噜。 慕羽靠在角落有些无聊地听着卢平讲述他是如何认识布莱克,彼得以及哈利的父亲,詹姆。他们甚至还互相取了外号,制造出了活点地图。直到卢平提到了她极为熟悉的名字。 “斯内普也在霍格沃茨任教。“卢平沉重地看着哈利罗恩和赫敏,”斯内普教授曾经是我们的同学。小天狼星的一个恶作剧差点要了他的命,这个恶作剧也和我有关。“ 小天狼星不屑地哼了一声:“那是他活该,鬼鬼祟祟地打探我们在干什么,希望我们被开除。“ 卢平没有回应他的话,他继续对三人说:“我们当时……交情不太好。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谁对谁错,只不过互相讨厌而已。总之斯内普偶然看见我被庞弗雷夫人护送着前往打人柳。小天狼星为了寻开心让斯内普用长棍子戳一下打人柳上的节疤就能跟着我进去,他一旦进去就会碰到一匹兇险的狼。哈利,是你爸爸知道后冒着生命危险追上的斯内普把他拽了回去。斯内普也知道了我的秘密,邓布利多让他发誓不要说出去……“ 慕羽听着卢平讲述着往事,她突然想起一年级是斯内普阻止了奇洛盗取魔法石,也是他阻止了奇洛暗中杀害哈利…… 斯内普的故事兴许会十分有意思。 “…当年伏地魔因为一些原因要杀你的父母,本来的确是小天狼星作为保密人……“ “暗中换了。“小天狼星直指着已经在颤抖的老鼠,”没有人知道。我当时想着彼得十分不起眼,伏地魔只会找上我而不会找上他。但彼得,出卖了莉莉和詹姆。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叫嚷得半条街都知道是我背叛了莉莉詹姆,然后用藏在后面的魔杖炸了半条街和他的那些耗子朋友钻进了下水道!他还切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斑斑挣扎得更激烈,他少了一块的脚趾头格外显眼。 罗恩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他是和其他老鼠打架……“ “很简单,”赫敏突然说,“有一个让阿尼马格斯恢復原形的咒语,只需要证明给我们看斑斑就是小矮星彼得我们就相信你们。” 第163页 慕羽先前只知道彼得才是真正的食死徒,却不知他还背叛过朋友….. 一次不忠二次不用…… 慕羽举起了魔杖,她有把握抵消那个咒语,但这样仍然会带给她不小的麻烦。彼得究竟……值不值得她这样做。为了一个反反反覆覆连至交好友都可以背叛的小人….. 玉佩里再没有声音传来。汤姆里德尔对离开霍格沃茨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兴趣缺缺。 慕羽突然感到有些好笑,她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彼得,她自己早就已经辜负了太多人的信任。只不过她不会后悔就是。 心思流转间慕羽已经想好了对彼得的处理。她任由卢平和小天狼星合力将罗恩怀中的老鼠变成了一个矮小的畏畏缩缩的男人。他的头髮稀疏而没有光泽,顶上还秃了一大块。尖鼻子和绿豆眼还残留着几分老鼠的特徵。他的眼睛滴熘熘地转着,惊恐地想要在房间里寻找什么,但他的视线主要还是向着房门方向瞟。 克鲁克山背上的毛直接竖了起来。 “小,小天狼星,莱,莱姆斯。“彼得声音尖细,他又在房间中逡巡了一圈,仿佛是在确认到底有几个人,很快,他的眼睛又向着门口瞟了瞟,”我的朋友,我的老朋友…“ “好久不见,虫尾巴,”不同于小天狼星的激动,卢平显得格外平静,他甚至还按住了小天狼星的手腕,“我们刚才在讨论莉莉和詹姆的事情,想和你澄清一两个小问题…..” “他又来杀我了!”彼得突然指着小天狼星尖叫,他根本没有食指,“他杀了莉莉和詹姆,现在又来杀我了。他是那个人的奸细!莱姆斯,你得救我!”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慕羽甚至有些想笑,彼得还真是好演技。若不是她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真容易被彼得骗了过去。 “我?杀了莉莉和詹姆?伏地魔的奸细?”小天狼星逼近了他几步,在他说出伏地魔的名字时彼得下意识狠狠哆嗦了一下,“怎么,听到你的老主人名字害怕了?我就是死,也不会放弃尊严甚至背叛朋友去巴结比我更强大,更有势力的人。而你,我竟然一直没看明白,你就喜欢强大的朋友。莉莉和詹姆听信了我的话将保密人换成了你,这是我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你向伏地魔告密,献出波特夫妇的时候一定是你卑劣一生中最得意的时刻。” 慕羽轻轻抚摸着玉佩靠在角落中不发一言。 小天狼星喘了口气,他压抑了太久:“我在阿兹卡班听到了一些事情。他们以为你死了,他们恨你,那些食死徒。他们认为你提供了假情报,背叛了他们的主人。伏地魔还有些手下没有进入阿兹卡班,不是吗?你在躲他们……我也以为你死了,直到我看见了一份预言家日报,就是这个男孩,” 他指着罗恩, “他就抱着你。我对你阿尼马格斯形态太熟悉了,一眼就认出了你。我在阿兹卡班这十二年,每天就靠着阿尼马格斯和一股信念熬过摄魂怪。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信念,一想到它我就会感到非常愉快,我也正是靠着它逃出了阿兹卡班,用狗的身子游回了大陆,熘进了霍格沃茨,我想看看哈利,詹姆和莉莉的儿子……但我等了太久了,彼得,我现在就要杀了你,给莉莉詹姆报仇。” “等一下,”赫敏突然怯怯道,“卢平教授,我能说一句话吗?” “当然。“卢平和蔼道。 “如果是小矮星彼得出卖了哈利的父母,他这三年一直待在哈利的寝室,为什么从来不对哈利下手?“ 彼得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对啊!莱姆斯,我没有动过哈利一根头髮!谢谢你,谢谢你聪明的姑娘……“ 慕羽有些无聊地转动着手中的玉佩,哪怕不会有人听见她,她仍然自顾自道:“因为他没有这个胆子在邓布利多眼皮子底下杀掉邓布利多最重视的人,应该说目前为止没人愿意直接在霍格沃茨动手。他能主动尝试在今晚联繫你已经是他勇气的极限了。” “只不过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我的强大,出于对我的恐惧,甚至是对布莱克的恐惧。”出乎意料地汤姆里德尔对彼得没有愤怒,他只是用圆滑的腔调陈述一个事实。 慕羽静静看着小天狼星将小矮星辩驳得无话可说:“他至少有一些用处,我相信的也正好是他的恐惧。” 彼得再也无话可说。哈利此时显然已经相信了小天狼星和卢平,他帮助他们默默挡住了房间里剩下的出口。 小天狼星掠过一丝笑意:“莱姆斯,我们一起杀了他。“ 彼得无力地跪了下来,他哭泣道:“不,不要,求求你们,你们不知道他,他是多么可怕。如果我不说,他,他会把我杀死的。“ “背叛比死亡更可耻。“卢平用魔杖指着彼得,”为朋友而死是最有尊严的死法。而你註定死得卑微,永别了,彼得。“ “等等!“哈利挡到彼得面前,”你们不能杀他!“ “哈利!就是这个渣滓导致了你父母死亡!他是间接的杀人兇手。“小天狼星咆哮道。 “我知道,但是我想如果我父亲在世,绝对不愿意看见你们为了他这种人沦为杀人犯。把他带到城堡,交给摄魂怪,这样,这样,”他望着憔悴的小天狼星,“你也能得以清白。“ 第164页 小天狼星眼中有水光闪烁,他放下了魔杖。 彼得在被卢平用绳子牢牢捆起来时似乎仍然在等待什么,他眼中闪过绝望和恐惧。 在他们从地道将彼得押走之际,慕羽低低念了一句咒语,悄无声息解掉了他身上所有束缚咒,在错身之际将一张符纸塞进他手中:“直接将魔力注入进去,别告诉我你这都不会。我在小汉格顿里德尔老宅等你到黎明。“ 彼得眼珠转动了一下。克鲁克山似有所觉,它勐地向角落扑来,然而它扑到的註定是一团空气。慕羽早就催动传送符前往了小汉格顿。 “汤姆,我曾经说过,正义和爱有时能成为最有用的棋子。”她借着昏黄的月光看着眼前这栋破烂甚至在夜色下显得狰狞的老宅轻声道。 -------------------- 第76章 逃跑 她很少从山坡上俯视小汉格顿村。小汉格顿和英国其他村庄没有任何区别。此时家家户户的灯光, 炉火都已经熄灭,只剩下村里唯一的酒吧闪烁着微光。三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冷,她拢了拢斗篷,几十年前的汤姆是否也如她现在一样站在这里俯视着这座宁静的村子。他当时会想什么?他的父亲…… “你料到了那个男孩的想法,他的善良,高尚,邓布利多最喜欢的东西……”纳吉尼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游入了漆黑的夜色中。汤姆里德尔站在慕羽身边,面对慕羽时他总是会放下高亢尖锐的语调 。此时嘶哑的声音更会显得像毒蛇的诱惑,恶魔的低语:“把他们全解决掉?羽,你也变了太多,真可惜如果今晚没有莱姆斯卢平那个蠢货添乱,我或许能看见你亲手杀掉小天狼星布莱克,这一定很有趣。” 诡异的骄傲,莫名的兴奋又在这时彻底支配了他。 慕羽没有理会他的低语,仰头望着微弱的月光,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两年前的圣诞坐在她面前那个倔强,满是怨恨的男孩。她倾听着他的故事,包容着他的不甘。她也幻想过自己的父亲,得到的同样只有失望和憎恨。 她甚至会做出和汤姆一样的事情,很快就会…… “我没想到你会选在这个时候融合魂器。”她一边布置阵法一边说。 自然是没有任何回应的,她明白在不清楚她的意思时汤姆是不会轻易开口的。他变得越来越谨慎。 真没意思。 拉文克劳的冠冕在她手中闪闪发光,将这座破败的屋子照得熠熠生辉。 “如果黎明时彼得还没来那么我们必须回到霍格沃茨。“慕羽一直那么冷静。她靠近了汤姆里德尔,只有在凝视着那双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眸中她才能轻柔地说出:”疯子。“ 也只有在这时她才能确定她追寻的不是一个虚无的影子。 月光在此时已经缓缓移到了大厅的正中,她的魔杖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复杂的痕迹,大厅的四个方位升腾起淡淡的光华。 “该开始了。“ 她不是奥利维亚,也绝对不会成为奥利维亚。 霍格沃茨校长室中,魔法部部部长福吉才匆忙离去,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得不相信十二年前他们抓错了人,小矮星彼得才是罪魁祸首。他承诺摄魂怪会立刻给彼得一个吻一劳永逸。 这时谁也没注意到他走出门时先是站了一会才大步离去。 又是邓布利多,他永远不会出错,永远都在给魔法部收拾烂摊子。 哈利和小天狼星一起坐在那张圆桌前。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对哈利来说都如同一场梦一样,他至今都感到不真实。他很快就要有一个真正的家了,和他的教父在一起的真正的家…… 小天狼星激动地对邓布利多说:“我在格里莫广场有一栋房子,哈利暑假完全可以和我住在一起。你不能想像他的姨妈姨父是有多么糟糕!“ 哈利没有说话,但也满脸期待地看向邓布利多。 “小天狼星,很抱歉我不能答应。哈利必须得在女贞路待到十七岁成年。“ 哈利如同被当头打了一棒:“为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邓布利多,”为什么?我受够了那里!“ 小天狼星沉沉按住哈利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邓布利多温和地说:“小天狼星可以给你写信,甚至能时不时去探望你,毕竟他已经洗脱了冤屈。哈利,还记得一年级我告诉过你,你母亲留下的保护咒吗?你只有在成年前每次暑假回到女贞路莉莉的保护咒才不会失效。顺便说一句,你在黑湖上召唤了强大的守护神,詹姆会因你而骄傲。“ 邓布利多和缓轻柔的解释平復了哈利的失望与暴躁,他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不好,如果德斯礼一家知道他有一个教父…… 他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看见他们的脸色。 “是卢平教授一直在教导我。他是一个非常棒的黑魔法防御教师,”哈利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对邓布利多说,“还有,还有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提到慕羽时邓布利多的目光似乎变得凌厉了几分。 “她告诉我用最强烈的情感召唤出最深沉的快乐。之前我一直不理解…. 但在摄魂怪涌过来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如果没有那句话我很可能召唤不出守护神。”哈利老老实实地说到。 第165页 “真是了不起。”邓布利多在思考着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放缓了,他一遍遍重复道,“真是了不起。那么多年,只有一个人能和她媲美……“ 他及时止住了话头,恢復了和蔼慈祥的样子:“今晚是一个团圆夜。我这个老头子似乎没有任何理由打扰这样美好的夜晚了,哈利,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情那么你可以走了,好好享受这样的夜晚。“ 哈利不确定地看着邓布利多,又看向小天狼星,后者察觉出了他的心思,鼓励地对着他点点头。 “教授,暑假髮生了一件事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您。我的伤疤疼了起来,我,我似乎梦见了伏地魔。“ 邓布利多和蔼的神情瞬间一扫而光,他神情凝重,甚至带着凛冽之势,即使哈利知道这样的凛冽不是针对他,但仍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他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连伏地魔也会害怕邓布利多。 哈利继续说道:“我只记得噪声非常大,好像在空中飞……好像,好像在想什么……“ 哈利捂住额头,他只要一回想伤疤便会火烧火燎地疼。 邓布利多走近了一步温声道:“他在想什么?哈利,慢慢来,不要急。“ “邓布利多,哈利今晚已经够累了,他需要好好休息。“ 邓布利多对着小天狼星摆了摆手:“一场充足的睡眠能让哈利暂时忘却一切烦恼,但是当他醒来,痛苦仍然存在,甚至会加剧。有人十一岁已经走出了童话,今晚哈利不管是对彼得的处置还是面对摄魂怪的勇气也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哈利,我希望你能再次表现出那样的勇气。“ 他蹲下身平视哈利翠绿色的眼睛,他那双粗糙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哈利的手:“慢慢来。“ 哈利伤疤的疼痛似乎都缓解了。 然而他再如何回想那层记忆都如同隔着一层薄纱。他满头大汗,愧疚地对邓布利多摇摇头:“对不起教授,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邓布利多没有责怪哈利。他站起身来回在校长室中踱步,在哈利和小天狼星都不知所措时邓布利多突然说出来了一句没有来头的话:“香海是一座迷人的城市。” “什么?”小天狼星困惑道。 “位于九州的一座城市。下一学年将会有一场盛事,过几天我会前往九州一趟,距离上一次造访已经足足过了四十八年了啊,”邓布利多话锋一转,“哈利,过度思考并不是一件好事。当记忆太多时你需要……” 他突然将魔杖指向太阳穴,哈利看见一条细长闪着光的银线顺着魔杖的杖尖流出。邓布利多将其小心翼翼放入了一个小瓶子里。 “就像这样。”邓布利多顽皮地对着哈利眨了眨眼,还没等哈利反应他迅速说,“晚安。” 然而今晚是註定不得安宁了。在小天狼星搭着哈利的肩膀从校长室出去时,早就等在外面的福吉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小矮星彼得,他跑了!” -------------------- 第77章 一念 汤姆里德尔修长的手指细细抚过慕羽冰冷苍白的面庞。他还没有凝成一个具体的形态,但是他的手已经能够真实触碰到慕羽。融合第二个魂器的过程比他们想像中更加艰难。他几乎快要忘记什么是痛苦了,就连十二年前他被自己的杀戮咒反弹时所铭记的也不是痛苦,而是耻辱,无尽的耻辱。 融合灵魂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有漫无边际的思考才能缓解无边无际的疼痛。所有他拒绝的回忆在刚开始就汹涌而来。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些回忆,不喜欢它们带给他的种种复杂的情绪。是利用?是骄傲?是兴奋?是满足?都不是。但毫无疑问,这样的情绪促使他不停渴望将慕羽掌控在手里,留在他身边。 这会是他的弱点。他本不应被任何事物吸引。 他撩开慕羽额前的碎发。她不知道他曾无数次站在床头看她沉睡的样子。她睡着时更加恬静安然,对他而言也意味着此时慕羽是真正驻留在他手心的。 他的手指划过她紧闭的双眼,一直划到她的脖颈,让她就此永远也醒不过来如何?他们的羁绊越来越深,他已经不想再等。他们之间的博弈必须结束了。 让彼岸花在最美的时候凋谢,在美丽达到顶峰时施加残酷,这还是慕羽教他的。 她才受到阵法反噬,不会有一丝防备,更不会有痛苦。 “汤姆,带我走。”他的脑海中迴荡着小女孩低声的哀求。 他一直知道慕羽当时恳求的是什么,世上也只有他一人能满足她的要求。如同哈利波特,慕羽也只能死在他手上。前者是为洗刷耻辱,后者…… 他亲手摘下的彼岸花只能由他自己折断。 汤姆里德尔用上了几分力道。他对杀戮向来轻车熟路。 “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了?”二年级那个圣诞夜,深陷梦魇的女孩反反覆覆念叨着这个问题。 就这样结束了吗?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回想破旧伦敦街道上两道相携的人影,记忆中那枚滚烫香甜的苹果派也将不復存在,再也不会有人递给他一枚盛放的彼岸花,温柔唤他汤姆,唤他疯子,用最温婉的语气教导他真正至高的权力不是豁免生死,而是将生死当作棋盘和游戏。 第166页 不会有一个人陪他走遍小半个世界,不会再有一个人配和他一同钻研魔法,将截然不同的法术融合为更加强大的力量。再也不会有虚无缥缈的檀香抚平灵魂中的暴戾,更不会有人对他说,我理解你。不带怜悯同情的理解。 这个聪明狡猾的女孩,会不会有后手?她一直很诡异。在帮助他融合灵魂前她是不是料到过她会遭受反噬?他不熟悉九州,只有慕羽长于九州,最适合在九州布局。和沈续缔结的那个契约,哪怕有着语言相通咒的加持,慕羽也比他更加熟悉东方的术法。她最了解九州人迂迴婉转的心思,更懂得如何抓住他们的理想,在他们心中构建最完美的神灵。 他不能放弃那片土地,他也不会轻易放弃拥有一具强大身体的机会。 一定是这样。 他松开了手。 再等等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轻轻将慕羽抱起向着二楼而去,他们离得再近从彼此处汲取的也只有寒意。他现在还很虚弱,在挪威因施展摄神取念造成的创伤还没有恢復。他甚至做不到携带两个人的幻影移行。他一遍遍告诫自己,他留下她的命只不过因为她还有用。 他将慕羽放在壁炉边的扶手椅上,壁炉升腾起微弱的火焰。 在这座破旧的老宅,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他竟然只感受到了享受与舒适。 他竟希望第二天的朝阳永远不要升起。 慕羽不喜欢睡眠。她的梦境从很早开始就已经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她孤身一人在浓郁的黑暗中行走,没有光线,没有色彩,没有声音,她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感觉不到,直到她挣扎着醒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自爷爷去世后,还是阿尔巴尼亚雨林终结了第一条生命之后? 她第一次在浓郁的黑暗中看见了久违的一点光。不同于明源山最后那抹夕阳的璀璨,这只是一个没有一丝温度的光点,渺小,却足以让她感觉到她还存在。 她睁开了眼。炉火略微跳跃了一下,这时记忆才彻底回笼,修復灵魂只会一次比一次艰难,但阵法的反噬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 意识到自己在哪时她愣了愣,紧接着便是没有来由的失落。她似是无意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仿佛仅仅在确认所有东西的完好。 只有她自己知道,戒指中那枚一直收藏着的蛇怪毒牙差一点便会刺出。 事情原本可以变得更好玩的。 “汤姆……”慕羽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边的人影。她很快收住了话,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主人,主人,很,很荣幸能,能见到您。”小矮星彼得缩在角落里,他似乎十分害怕他的旧主人。 “虫尾巴虫尾巴,”汤姆里德尔漫不经心道,“你很享受在韦斯莱家当老鼠的日子。” “主人,我,我对您的忠诚一直没有变过,我联繫了……”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慕羽,仿佛有些不服气。 “撒谎!”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刻,“你是出于害怕,既是对我的害怕,也是对你老朋友的害怕。” 慕羽靠近了他一步,第一次不知道该叫他什么。他不愿意让更多人知道那个名字。她如此称唿只不过她至始至终认识的只有汤姆里德尔,而在其余任何人面前,这个名字都是羞辱。 不知何时她温柔的声音已经可以轻易平復他的愤怒。他没有看她,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他还不习惯在旧部面前表现出对她不同寻常的态度。 虫尾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慕羽一眼,他自然认识慕羽。能将黑魔王藏匿在霍格沃茨大半年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三年级女巫。 慕羽完美地掩饰了她对彼得的不屑,她看上去似乎真的是一个温柔无害的十三岁女孩:“不管是出于恐惧还是忠诚,他至少是第一个寻找你的人。从摄魂怪手中逃脱并不容易。” 她没有计较汤姆对她的疏离。 天空已经开始泛白,昏黄的弯月有气无力地垂挂在黎明与黑夜的交界处。 汤姆里德尔还是不太愿意看嚮慕羽,但他对彼得明显没有那么愤怒了:“虫尾巴在这一晚还是证明了他有那么一些用处。事成之后你会得到你应得的奖励。” 他扫了一眼彼得那根残缺的手指。 彼得颤颤巍巍道:“事,事成,之后?” “一具全新强大的身体,哈利波特的命,“汤姆里德尔不愿意向彼得透露太多,”至于你有没有荣幸参与其中,那要看看你这段时间的表现。如果你连照顾我这件事都做不好,那你还能有什么用处?“ 虫尾巴呜咽了一声,他明显不愿意接近他的旧主人,他又看了一眼慕羽,结结巴巴道:“慕,慕,慕小姐。”他的措辞极为小心,“您,您不留下?” 他看出来了慕羽在黑魔王面前没有卑微。 纳吉尼不知从什么地方爬了过来,在巨蛇爬过虫尾巴身边时他又哆嗦了一下。然而慕羽却像没事人一样抚摸着纳吉尼光滑的身子:“我还不能离开霍格沃茨。邓布利多一直在关注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腰间解下从不离身的玉佩。 “你的魂魄不稳,这枚玉佩是极佳的魂玉,最利于养魂。” 朝阳金色的光辉从远处地平线上喷涌而出。 第167页 汤姆里德尔目不转睛地看着被慕羽解下的那枚玉佩。因为慕羽时时拿在手里把玩,玉佩的表面显得更加光华。一缕阳光穿透了玉佩,剔透的绿色在阳光下好似流动的美酒。 “这是你所谓的,最后的念想。”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慕羽像是没听到一样,她看了看从远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朝阳说道:“黎明了,我该走了。”说着要走,慕羽的手却继续停留在纳吉尼的脑袋上没有挪动一步,她想了很久才对着虫尾巴说:“每天要给纳吉尼挤三次毒液餵给……你的主人。” 她说得极为缓慢:“纳吉尼很久没有吃人了,它脾气不太好。偶尔找一两个流浪汉,做得隐秘点。”在说到找人给纳吉尼吃时,她没有半点愧疚。 彼得唯唯诺诺地点头。 “羽,”直到慕羽要走出房门时,汤姆里德尔才第一次在彼得面前叫出了她的名字。 慕羽回过头,她还是那样平静地注视着他,好像一点也不期待他要说什么。 他走近了慕羽,他抬手在两人间凭空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一丝丝明亮的白光从符号中透出融入他们二人的额头。 “幻阵是最保险的联繫方式。我需要时刻知道霍格沃茨,九州,挪威,包括魔法国会的动向。復活节回来。”最后一句话是那么生硬。 的确很保险,但条件也最苛刻,必须得两人的灵魂向彼此敞开大半。 “疯子。”慕羽轻声道。 -------------------- 第78章 消息 慕羽从打人柳的密道出来后不动声色地混入了清晨热闹的礼堂。此时正是猫头鹰寄信的时候,数百只猫头鹰叫嚷着从头顶飞过,一片混乱中没人发现她趁机随着刚出来吃早饭的人群一起坐在了长桌边。 一封信和预言家日报被直接丢在了她面前,她却顾不得拆开。几百只猫头鹰的乱叫都盖不住教师席上的争吵。 “我绝不允许你撤走摄魂怪,邓布利多!”康奈利福吉看上去也是整晚没睡,眼底一片乌青,第一次对邓布利多叫嚷起来却中气十足,“这是为了学生的安全,你别忘了彼得还逍遥法外!” “昨晚几百只摄魂怪没能阻止彼得逃跑,甚至差点害了学生,”邓布利多心平气和对着福吉说,“康奈利,它们也不是完全可靠,过去发生的事无数次向我们证明了这点。” 康纳利福吉脸涨成了猪肝色,见邓布利多已经坐到了教师席中间,显然对这件事无比坚决。他握紧了拳头,硬邦邦丢下一句:“部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你是霍格沃茨校长,在这件事上当然以你的意见为主。” 他大步流星穿过礼堂,身后两名魔法部官员连忙小跑着跟上他。其中一位便是艾伯特格林格拉斯。 路过斯莱特林长桌时艾伯特扫了一眼慕羽,见她面不改色地给自己倒了杯牛奶,还和达芙妮窃窃私语时恨不得冲过去将她们拉开。 绝对的理智控制住了他。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在意他们要怎么操控魔法部,魔法部毁了都和他毫无干系。然而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动他的女儿。 慕羽没有将过多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威胁最低劣,也最不保险,尤其是对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这样的人。然而威胁从来不是她的最终目的。 “奇怪,福吉从来都很听邓布利多的,”达芙妮还在小声和她说话,“这次这么强势?“ 她同情地望着她父亲离开的方向:“最近部里上上下下肯定特别忙。” “大概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做决定吧。”慕羽小口小口喝着粥,说得意味深长。 早饭要结束时邓布利多再一次宣布了摄魂怪撤出学校的决定,他略去了方才和福吉争执中几百只摄魂怪袭击学生的经过。不过他不说这则消息已经在学校传遍了。 哈利波特又成为了话题的焦点,不知怎么地昨晚他召唤守护神击退几百只摄魂怪的消息迅速散开,且越传越离谱。 霍格沃茨从来就没有秘密。 吃完早饭慕羽从拆开第一封信,上面写着小羽亲启。她的动作慢了半拍,里面足足有三页信纸。其中一张竟然是宁岳写的。夏天他将带着沈栖桐前往英国看魁地奇世界盃,邀请她同去。 他没说他们要待多久,极有可能…崑崙已经同意参加争霸赛。 如果说宁岳的信只是若有若无的暗示,那么沈栖桐的来信便直言不讳确认了这一消息。满满两页纸几乎全是她对世界另一边魔法世界的憧憬嚮往,以及埋怨慕羽为什么从来不给她写信。 慕羽做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她可以毫无难度地给沈栖桐回几十封毫不重样的信,保证每一封都满含对她的关切挂念。她是不介意在这种小事上满足一下别人的。 事情正不断向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 想到这慕羽心情极好地拆开预言家日报读起来,今天的预言家日报比往常要厚上几分。阿维德斯提到的那个记者丽塔斯基特的文章占据了足足四页版面。通篇都是对挪威家养小精灵叛乱的分析。与其说是分析,不如说是胡乱臆测。 “挪威魔法部部长斯万斯达特先生宣布已经彻底平息家养小精灵叛乱。但斯万斯达特先生拒绝透露对叛乱家养小精灵处理。笔者与斯万斯达特先生进行了一次愉快的交谈。 ‘他们强得让巫师害怕。’斯万斯达特先生坐在奥勒松原临时魔法部旧址颤抖地说。斯万斯达特先生的光辉歷史并没有帮助他改善自卑的性格。笔者有理由相信斯万斯达特先生天生善于屈服于任何人,包括家养小精灵。挪威魔法部很有可能暗中已由家养小精灵掌控。挪威魔法部实际管辖整个北欧魔法界,如此之人担任魔法部部长不得不令人担忧……“ 第168页 慕羽一个字都不信,至少动动脑子也可以知道这完全是一派胡言。阿维德斯好歹是纯血家庭出身,以纯血家族惯有的眼高于顶的性格,他会公开承认家养小精灵强得让巫师害怕? 她放下预言家日报,这样的报导于她而言没有任何价值。 达芙妮凑了过来,她扫了一眼被慕羽搁置在一旁的预言家日报:“我看见了,丽塔斯基特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你很讨厌她?“ “她採访过爸爸。那一期巫师周刊简直不忍直视。这个疯子把爸爸描述成了一个倒卖私货到法国的利慾薰心无良商人,引得魔法部来家里调查过。竟然有很多人喜欢看她的文章,我是一点也想不明白。” 达芙妮一点也不想多提丽塔斯基特:“听说那个消息了?关于争霸赛,”比起她达芙妮知道更多内幕,“九州一同意美国伊尔弗莫尼也申请加入,如果不是国际巫师联合会压着,再加上魔法所和其他一些魔法学校不太愿意和崑崙正面交锋,不然那可真要变成世界争霸赛了。” 伊尔弗莫尼的参与对慕羽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 显然不止她一人认为这是份惊喜。 “这些事你们看着办便是。” 復活节假期前他们总是会有一堆作业,作业从来不是慕羽要操心的。她正认真端详着手中的羊皮纸,纸上描绘着一个极为复杂的阵法。 她在模拟崑崙学院有名的五行轮转护山大阵。她有太多事情要做,一边推演阵法一边与沈续商谈只是其中一件。旁边书堆里还夹杂着那封同伊凡秘密保持联繫的信纸。伊凡不久前才脱颖而出成为候选人。 他做得细心又实在,无论是公开的舆论还是隐秘的消息,全部为她一条条整理好贴了过来。即使这样她如今也将将看完一半。 “他们将是第一批得到那个咒语的人,意味着…“ “第一批最虔诚的信徒。藉助慈善组织分享会去挑选合适的苗子,在分享会中有意无意缓慢植入神灵观念,神灵对每个人的苦难感同身受,神灵将带领人走出苦难。这是你的专长,”慕羽似是被他说烦了才不情不愿地看起了他传来的四个人资料,“亡命天涯的匪徒,落魄潦倒的技术员,人情练达的百事通,走投无路还面临追杀的政治失败者。留守区还真是人才济济。” 她最后一句话听着总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沈续没有计较她的怀疑:“你们年轻人啊,总是这个样子,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这其实不是我的专长,大部分功劳都归于小仪。没有他沈家暗地里也达不到这样的规模。“ 他的话里似乎满是对这位堂弟的骄傲,至少是信任。慕羽实在很难相信氏族内部的亲情,他们也不需要靠亲情来拧在一起。同担一个姓氏便是对他们最好的约束。 不管沈续和沈仪间私下里有多少矛盾龃龉,对她的态度必须始终一致,只因为她于他们而言是外姓人。这是氏族的底线,是再强大的契约都难以变更的规则。 然而沈仪,似乎离背弃这条规则不远了啊… 她有些恶趣味地想着。 “藉助阵法我将他们每一次的表现都传给了你,我想我们已经展示了足够的诚意,”他的后半句已经非常明确,慕羽放下手中正琢磨的东西,专注看着他。果然,下一秒他便说,“我需要摄魂怪。” 圣诞节时他还是暗示,现在是直接提出了要求。 沈家这些年再是准备,始终少了一颗点燃留守区的火星。 “摄魂怪不是大白菜,想要就能要的,”她没有应承下来,“我只是一个普通上学的学生。” “哦,你可不普通。我不像崑崙一些人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英国曾经闹出的动静不小,”沈续好整以暇地道,又浮现出让她极为厌恶的,高高在上的笑容,“歷史上第一次五强争霸赛,五方校长带着最精英的学生齐聚,我甚至可以说一句自投罗网。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我是你们,不管不顾都会做出一些事的…” 他十分有技巧地点到为止:“其实没有摄魂怪我还有其他办法,你们私下之间达成过什么交易我也不会管,更不会说,我不是爱管闲事的老顽固,年轻人总要有点自己的生活。但如果作为盟友连这都不能提供…” 他笑得越发开怀, “我会怀疑你的能力。” 在他最初提到你们时慕羽几乎将羊皮纸揉成一团,然而他后面的话却慢慢让她松懈下来。 “那么我没有其他事了。你们似乎要过復活节了,假期愉快。” 是他主动掐断了阵法。 在阵法的银光散去后她放下手中纸笔,面前凭空幻化出沈续交给她的材料,她轻挥魔杖,材料上有好几行字自动重新编辑修改。 她冷笑一声,这就是沈续的诚意。他太小看她对阵法的掌控力了。 假期前最后一节课最为难熬,特别是当这门课是魔药课的时候。其余老师至少会让学生稍微放松一下。而斯内普似乎天生就缺少放松的基因。 慕羽随意搅拌着清醒剂,心思却根本不在上面。可用的人太少了,许多事情本来不需要她亲自操心。 她不知为什么有点想念那栋荒凉的老宅了,想立刻回去窝在二楼的扶手椅上抚摸纳吉尼冰凉的身子。 第169页 达芙妮突然推了她一下,她这才发现她差点将清醒剂搅拌过头了。 恰好这时斯内普经过她们这一桌,他的鹰钩鼻凑到坩埚前看了看,他的语气低沉得可怕,自从小天狼星布莱克洗脱冤屈后斯内普的心情一直不好。 “慕小姐,你不会像一些傻瓜一样现在脑袋里面只装着復活节彩蛋吧。”他凑近了药水又闻了闻,“合格的清醒剂,但完全不及你平时水平的三分之一,不,要我说五分之一都不到。” 慕羽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责备,柔顺地说:“我会重新做一次,先生。” 斯内普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这倒不必了。”他的黑袍翻滚着向着纳威隆巴顿的方向而去,可怜的纳威大概又要被他找麻烦。 自那次尖叫棚屋后她倒是越来越好奇他的故事。 魔药课下课后她急不可耐地想要收拾东西回里德尔老宅,哈利突然从斜后方赶上来:“羽,谢谢你。” 她困惑道:“我不明白,哈利。” 哈利这时才发现他的行为十分傻,就在魔药课教室的门口,甚至斯莱特林的学生都还没完全散去。他小声支吾道:“是,是关于,摄魂怪的事情。你和我说过用最强烈的情感召唤出最深沉的快乐。那,那晚,我突然想到了你的话,才召唤出守护神。” “我知道。你的守护神驱逐了上百个摄魂怪,”慕羽脸上挂着她惯有的温柔清浅的笑容,“不必谢我,我没有做什么。你能召唤守护神也是卢平教授教得好。” “那个守护神救了我和我教父的命。”哈利直视慕羽的眼睛真诚道。 “ 你的,教父?” “小天狼星布莱克是我的教父。”哈利一提到小天狼星整个人从里至外都散发着愉悦,“他被冤枉了十二年,终于得证清白了。他暑假还会和我一起去看世界盃。羽,你要一起去吗?” 哈利说完才发现最后一句话过于失礼了,他尴尬地发现他和慕羽并不是那么熟悉。 然而慕羽从来不会让人感到尴尬:“谢谢你的邀请,哈利。但我已经答应一位长辈了。不过到时候我们总能见面的。” 如果哈利知道那晚她只差一点便杀了他的教父会如何想?一时的快乐又有什么要紧?这很有可能是他度过的最后一个暑假了。 “那,那么再见,羽,復活节快乐。” “你们也是。”慕羽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对着罗恩和赫敏点了点头,他们都回了她一个笑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在经过列车上摄魂怪的事情和占卜课后好了很多。 都是假象罢了,她从不会因为假象而留恋。她加快了回公共休息室的脚步。 “她又没选择留校?”校长办公室内邓布利多再次站在了冥想盆前。他久久凝望着冥想盆的表面陷入了深思。 “没有。她很可能选择回慕家在英国的房子,也可能在英国到处旅行,如果要完全掌控她的行踪,必须藉助黑…”在看到邓布利多的眼神时他明智地选择不再说下去,“你去了香海一趟。她的家乡。” “羽曾经在香海遭遇过极为可怕的事情,”邓布利多的声音都苍老了几分,“慕可能向我隐藏了更多。我去了她曾经念书的地方,很明显有什么被掩盖了。如果不是那朵彼岸花,我也不愿意……” 他不肯再说下去。 斯内普缓慢道:“你从来不轻易对人摄神取念,不管是对麻瓜还是巫师。” 邓布利多不復从前的慈和,他郑重地对斯内普说:“西弗勒斯,那样我们和伏地魔又有什么区别?” 他的手慢慢覆上了冥想盆:“没有人能永远躲在暗处。只要他有所求,有所行动,那么我们必然能捕捉到他的一点影子。” -------------------- 第79章 岩洞 里德尔老宅还是老样子。四月的暖意被厚实的橡木大门彻底隔绝在外,阴冷与黑暗始终是这栋房子的主旋律。 “慕,慕小姐,您,您回来了,”看见他时彼得表现得很复杂,既像是终于等到了救星,又像是在顾忌什么,“他在二楼,想单独见你。” 提到二楼时他整个人都在打哆嗦,仿佛那里有着洪水勐兽一般。 慕羽没有理会彼得的恐惧。 她踩着老旧咯吱作响的楼梯走上了二楼。整层楼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所有光都被挡住,她真正像是行走在一片荒凉无声的坟墓中。二楼尽头的房间连炉火都没点,但她知道他一定在。 “我回来了,汤姆。“她推开了半掩的门。此时太阳已经快要没入地平线,她站在门边欣赏着几缕余晖在墙上投射的剪影,像极了流动的鲜血。 “今晚去一个地方,羽,我要融合最后一个魂器。”汤姆里德尔没有回头,他就立在窗边看着逐渐沉没的夕阳。纳吉尼在他身旁对着她发出嘶鸣,即使不会蛇老腔慕羽也能感受到纳吉尼的兴奋。 她走到他身边,同他并肩望着看了无数次的田野和小汉格顿稀疏的房屋。 她都不用过多询问:“那个海滩边的岩洞。” 汤姆里德尔伸手似是想要将她拉得更近,这样的距离这会让那缕檀香更加飘渺。但他仍然没有一具真正的躯体。没有真正的躯体,他始终只是一个幽灵。 第170页 彼得数次建议他用独角兽的血和纳吉尼的毒液构建一具暂时的躯体。然而那样的身体弱小得连他自己都厌恶,他不想让慕羽再看见他不堪的一面了,即使她见过他连游魂都不如的样子。 “你不害怕?”他的声音像极了纳吉尼在地上爬行时悉悉索索的声响。 慕羽侧头看着他红色的眼睛,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我应该害怕什么?”她拿起了一直放在桌上的玉佩,失去了体温的温养玉佩初入手时还带有丝丝凉意,“你可以尝试无数遍,看能不能杀了我。疯子,我从来不害怕你的每一次尝试。” 她快速掐动着传送阵的法诀,汤姆里德尔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在半空中翩飞。 像极了从前伦敦街道上,香气四溢的甜品店前,她在空气中划下的轨迹。 她成长得非常快,快到他无法确定她还能在他的世界驻留多久。 他必须进行他的计划。 海浪狠狠拍打着岩石,岩石背后便是陡峭的悬崖。夕阳已经彻底沉没,在这片苍茫的天地中只有海浪的嘶吼和狂风的怒号。 慕羽稳稳立在唿啸的海风中看着海天相接处,夕阳已经落下,只留下一层层晚霞渲染天幕。她实在很喜欢这个地方。 “不管是传送阵还是幻影移行只能将人带到这里。地形险恶,麻瓜根本不可能到这里,难怪你说你将艾米和丹尼斯吓得不省人事。你一直擅长操控他人的恐惧。” “我摧毁了他们的意志。他们从此以后看见我连憎恨都不敢有。把那个地方找出来,羽,发挥你的才能,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汤姆里德尔近乎是在她耳边如同蛊惑一般说道。 慕羽没有回答,她轻巧地直接从这块岩石上跳了下去。她没有落入冰凉的海水中,有无形的力量将她牢牢拖在了半空中。她行走在海面之上如履平地,翻涌的海浪仅仅打湿了她长袍的下摆。她走到悬崖的正面,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细细摸索。 在她下方有一道裂缝,幽深的海水在深不见底的缝隙中涌动。然而再幽深汹涌的海水也比不上从中渗透而出的浓郁的黑暗和血腥。她的魔杖指向裂缝附近的海水,海水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拨开,分裂成一条狭窄的仅供一人通行的甬道。 慕羽顺着这条暂时分裂而成的甬道直接进入了漆黑的裂缝中。 海浪,狂风在这道裂缝中统统消失了。四周只剩下水流冲击岩石的滴答声。魔杖始终忠诚地执行着她的指令,前方的海水无声无息地继续分裂出一条道路。 裂缝逐渐转为一条狭长低矮的暗道,涨潮时这条暗道毫无疑问会被海水灌满。她不得不在这条暗道中低下了身子。她的右手握着魔杖,而左手始终没有离开挂在腰间的玉佩。 玉佩沾上了几滴水花,更加冰凉了。 从慕羽准确找到悬崖上的裂缝进入暗道开始汤姆里德尔便不再多说一句。他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日子,无论在挪威还是在九州,抑或是霍格沃茨的有求必应屋,都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 这条暗道一路左拐一直通向悬崖的最深处。暗道的尽头一道台阶通向前方一个巨大的岩洞,慕羽顺着台阶而上,她仔细端详着洞壁和四周的岩石。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洞壁上。她的声音被空旷的岩洞放大了无数倍。 “这里能量的波动与其他地方不同。一个绝妙的迷阵,至于破解之法……” 汤姆里德尔同她一起望着石壁顶端,他很清楚进入其中要的是什么。然而还未等他说什么,慕羽对着手腕一挥魔杖,一道深长的伤口直接出现在她的手腕上,鲜血直接从中汩汩流出滴在了石壁上。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可惜正是这样的破解之法是一个败笔。“ 没有嘲讽,没有盛气凌人,她仅仅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她低声念了一个咒语,手臂上的伤口便逐渐结疤癒合了。 也只有慕羽能在他面前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 他似是想触碰已经在魔咒作用下结疤的伤口,然而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他还是直接穿过了她的手腕。 “击碎意志才是削弱敌人的最佳手段。”他向来不愿意承认他的失误,然而这句话仿佛是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即使是海水的腥咸也没有抹去那缕清浅的檀香。从他的角度看去慕羽似乎轻微勾了勾嘴角。 “你一直记得。” 一道白得耀眼的拱门出现在石壁上,拱门后是无尽的黑暗。从门后透出的能量像极了她曾经去过的洪灾现场,阴冷,绝望,甚至充满了暴戾。 拱门之后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黑湖。狭窄的岩洞在此处彻底拓宽。湖水像是没有边际,只在远处有盈盈的绿光闪烁。慕羽低头凝视着看似平静无波的湖面:“这里面至少有上千只阴尸。” 她这么说着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情绪,好像仅仅只是在形容漂浮在湖水中的水草:“能找到这里的人害怕的已经不是一具具飘在水下的尸体了。” “没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你应该知道,汤姆,在去年你想利用那只蛇怪杀我时你就见证了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她在看似无边无际的湖岸边行走着,悠闲得宛如在逛自家后花园,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她停在了某一处。 第171页 “震雷,离火,玄武避,起。”随着咒语的念诵,她的魔杖也有规律地指向不同的方位,每指一处那里便腾起一阵亮光,她以其代手在半空中飞快结印。 先是一条绿色铜链突然从湖水中浮出,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半空中拉扯着链条一样,链条自动叮叮噹噹地盘在了湖岸边,一条同样散发着绿光的小船被链条从湖底拉了上来。 不知道是因为阴冷还是别的缘故,她脸上的血色蜕得干干净净。 她直接登上了船。小船轻轻晃动了一下便很快出发向着湖心绿光的方向驶去。船头轻柔地拨开湖水发出沙沙的声音。 慕羽一直望着深不见底的湖水,从小船上她能更加清晰地看见沉在湖水中一具具面容可怖的尸体。她像是对阴尸产生了兴趣,甚至还稍微弯腰以便仔细观察距离水面最近的一具尸体。 汤姆里德尔就漂浮在慕羽身边,他仍然会因慕羽的目光从不为他停留而恼怒。 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那晚高塔的狂风好像又在耳边唿啸,那晚也是慕羽大脑最为脆弱的时候。不管是在执念所在的时空还是如今,她从来不害怕死亡。 她所害怕的究竟是冰冷虚空带来的未知,还是与另一样东西有关….. 邓布利多的武器。卑微,骯脏,无用的爱。 小船轻轻碰在了湖心岛。慕羽这时才看清之前的绿光全部源自于岛中央石盆中绿得发亮的魔药。她试图将手伸入魔药中,然而有无形的能量将她阻挡在半空。她低声尝试着所有她知道的咒语,然而不管怎么尝试石盆中的魔药都纹丝不动。 “你施了一个死咒。魔药既不能消失也不能减少。更不能用变形术将其变为其他的东西。只要魔药是满的,那就证明你的灵魂永远安全。” 她没有慌张,甚至有着不正常的冷静。汤姆里德尔突然感觉说话似乎都艰难了起来:“羽,你很聪明。” 慕羽忽然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刚开始她极为克制,渐渐地她的笑声变得更加悠长。整个岩洞放大了她的声音,只是湖里漂浮的阴尸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汤姆里德尔就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作出一个抉择。 “疯子,“慕羽收敛了笑声,她仍然嘴角含笑地望着汤姆里德尔,”是我上当了。“ “说下去,羽。“ “这是你的陷阱。没有喝完魔药,或者不经过你的允许,那艘船便不会重新出发。而我如今的修为想要横渡埋伏了成千上万阴尸的湖完全是天方夜谭。我必须喝下魔药。魔药只会削弱我,但你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仍然拥有可以融合魂器的能力。你会利用魔药牵制将我暂时变成一个工具,以便你继续熟悉九州的情况,甚至找到传说中的崑崙墟,”慕羽轻轻抚上了他破碎的容颜,“你学什么都很快,汤姆。等时机成熟,到时饱受魔药折磨的我生死只不过在你一念之间。” 慕羽将他的心思把握得分毫不差。她甚至能无畏地说出她自己今后极有可能面对的结局,好像只是在阐述一个陌生人的生死。 他的灵魂好像又在灼烧。这一次的烧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勐烈。明明什么都没有,此刻这样莫名的烧灼感几乎要将他融为虚无。 慕羽的话语像是从世界另一头传来。她不见半点慌张,更没有他已司空见惯的苦求:“从你在挪威告诉我你将魂器藏在这个岩洞中时,你就已经在布一个局,你想将我用最保险的方式拴在你身边,等到榨干我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后你将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我。”她离那张枯藁的脸更加近了,她的笑容越发灿烂,那缕檀香也让他越发疯狂,“汤姆,你确定要让我喝下魔药?你重塑身体必须得依靠我的阵法。而喝下魔药的我将再也撑不起那个阵法。” 他所有隐蔽的心思被慕羽一点点拆解开来。他自信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对他摄神取念,那为什么,她不用施展摄神取念便能洞悉他的思想? 她是否拥有他也不知道的力量? 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没有退路可走,唯一出路便是牢牢被他掌控在手心,并在适当的时候走向必然的毁灭。 他不会允许她有任何一丝脱离掌控的可能。为了解决这个羁绊,他宁愿放弃一具更加强大的身体。 “恢復身体有很多种办法。你已经输了。”他恢復了从前的高亢冷锐,他应该立刻让慕羽喝下石盆中的魔药,然而面对慕羽他始终很难如同面对那些食死徒一样发号施令。 慕羽此时却退远了几步重新站回到了石盆前,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玻璃杯。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玻璃杯伸入了翠绿色的液体中。 她自始自终都带着她常有的温婉笑容:“也许吧。” -------------------- 第80章 新局 慕羽直接喝下满满一杯魔药。汤姆里德尔清楚魔药的作用,它不会立刻让人死亡,它只会给人制造幻觉,产生极端的烧灼感,这时候喝下魔药的人最渴望的便是喝水。水源只能从黑湖中取,而黑湖中有数之不尽的阴尸在等待。 折磨猎物是他的最爱,他也享受于欣赏猎物因为痛苦而颤抖。但是此时此刻,如同那晚在塔楼上一样,他感受不到一丝玩弄猎物的快感。 第172页 那股不知从何处而起的灼烧之感在他破碎的灵魂之上蔓延。那缕檀香似乎也在这时变得更加浓郁,这让他更加痛苦。 好像他也跟着她一样喝下了那魔药似的。 第一杯魔药后她神色不变,想也不想直接又舀了满满一杯,如同喝水一样直接喝了下去。 她踉跄了一下,但是她牢牢扶住了石盆没有让自己跌倒在地上。 也许是因为那个幻阵让他们灵魂相同的缘故,汤姆里德尔看见了许多画面,慕羽最黑暗最不堪的过去在他面前一帧帧完整呈现。 从一入学便开始的孤立,孤立逐渐上升至谩骂,谩骂演变为殴打,最终殴打升级为侮辱。 那个小女孩最初也试着友善地对待每一个人,她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孩一般在学习模仿善良。她一次次向其他人伸出手,又一次次被人推开。 第三杯魔药。 第一次的殴打始于一个男生,没有任何理由,似乎只是在探寻一个全新的折磨怪胎的玩法。拳头狠狠砸在小女孩的太阳穴,一片眩晕中,她懵懂地看着眼前重叠的人影。 “克父克母的怪胎!“ 那个人,她名义上未死的父亲,在暗中授意了其他人,巨大的利益会让人铤而走险,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她。 第四杯。 她仍然稳稳扶住石盆,身形都没动一下。 小女孩不愿意告诉长辈。她从小被教导要坚强。 永远不要对普通人使用能力。 阴暗的卫生间是最绝妙的发泄场所。 第五杯。 他们发明了一个新的游戏,用厚重的书本砸她。砸中头便是正中靶心,满分。 为什么不能对普通人使用能力? 第六杯。 她的手在轻微颤抖。 几个明显是外校进来,比她年长好几岁的男生将她逼入了学校偏僻的小花园。小女孩的身形相比他们而言过于单薄。他们将她按在地上….. 青春期的男孩不能理解一时的冲动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他要彻底毁了她,让她自己走向消亡。 她恨所有人。 第七杯。 奥利维亚温柔的嗓音变得尖刻,她一遍遍重复:“你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你来自于虚无。你什么都不是。“ 她的指甲狠狠扣在了石头上。 第八杯。 杀戮无辜会分裂灵魂,自她在阿尔巴尼亚念出了那个咒语后她的灵魂已经彻底没救了。那条消逝的生命至死都未闭上眼睛。他的眼中还有再也无法触及的希望。 一滴泪从她眼睛中涌出,她死死咬住嘴唇阻止哭泣,很快就见了血。鲜血滴入了绿色的药水中。 然而这一次她失去了对情绪的控制,眼泪混合着从嘴唇中滴出的血液流在石盆上,竟然有一种诡异的美丽。 她伏在石盆上,她的呢喃只有汤姆里德尔能听见,她一遍遍说着:“爷爷,对不起。“ 她要摧毁他毕生追寻的理想和大义,更得不到他希望她能拥有的善良与光明。 魔药已经快要见底。她仍然牢牢握住杯子,颤巍巍舀上最后一杯魔药。 如果她没有偶然去到那个时空,没有看见那间阴暗屋子中的小男孩,她不会在乎通向深渊通向虚空的道路会不会只有她一人。她给了汤姆一朵彼岸花,汤姆也回赠了她惊喜。 他说,他理解她。他让她不要害怕。 两人从彼此间汲取的只有冰冷,但再冷的温度,也好过一人在虚空中承受清寒。 她闭上眼睛,泪水已经模煳了她的面容。玻璃杯无力地从她手中滑落,她勉强让自己撑在石盆前。她的嘴唇瓮动着,就连空旷的山洞也难以捕捉她的声音。 汤姆里德尔还是听见了,只是他宁愿自己没有听到。 “汤姆,不许离开我。我不许你离开我。“ 她只剩下这么一个伙伴,一个能在任何时候都能理解她,毫不犹豫地告诉她她没有任何错的,朋友。 他对她不会有居高临下的同情,更不会对她大谈仁义道德,以德报怨。 汤姆里德尔第一次用他残损的灵魂拥住了慕羽,不像是在拥抱人,更像是在将一个势必属于他的物件收入囊中。 上一次他们的相拥于他而言像是近在咫尺,却又仿佛已经过去了太久。 久到他快要忘记怎样拥抱一个人。 “我一直在。“他低声对着慕羽说道,像是情人之间的缱绻。然而此时他的语气中只有残忍和疯狂。 很快慕羽便会彻彻底底被他握在手心。 他当然会一直在她身边。 慕羽重新睁开眼,她的双眼因为哭泣而红肿。她静静待在他怀里,还一点点纠正他生疏的拥抱姿势。 “疯子,是你输了。“她脸如金纸,声音又是如此坚定。 汤姆里德尔的红眸微微收缩了一下,他隐隐猜到了什么。 “你还是没理解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虽然我也没彻底理解。我是被慕义由一团据说凝聚天地精华的东西中炼出来的, ”她的话语里透着浓浓的自嘲,“它至少能让我对所有能量具有极强的亲和力。有一个问题我思考很久了,一些对别人有害的魔药,会不会只能助我增长实力?” ”你的陷阱很巧妙。毒药不在于致命,只致力于让人产生极度的干渴感,人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喝水,他们只能选择湖水,而湖下便是阴尸……“慕羽轻声向他解释,”我试着消解大部分药力,将这份药力转化成增长实力的能量。我唯一要抵抗的,便是毒药带来的幻觉。” 第173页 他拥住她的手轻轻抖动着:“你变得更强了,“一时也不知道他是在赞赏还是愤怒,“也许下一次等待你的是触之即死的剧毒。” “不会有下一次了,”她仔细看着他的眼眸,既像是嘲讽,又像是无畏,“获得力量的办法那么多,谁会将毒药当水一样喝?” 这个女孩带给他的挫败感已经远远超过了哈利波特带来的耻辱。对于哈利波特,他只会有仇恨和轻蔑,但是对她…… 她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转而死死抓住他的手:“他们从前都不能毁掉我,更何况是一堆幻象。“ 她低声笑了笑,笑声中带着轻蔑:“全是假象。” 其实事实远没有说得那么轻松,这样的提升终归太过强行,也太驳杂,没有正确的疏导等待她的同样是死亡。 她不愿意说出来,这样乐趣都少了一半。 石盆底下露出了一个精巧的挂坠盒。 在看见挂坠盒的第一眼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挂坠盒中没有灵魂的力量。 “汤姆……”她看了他一眼。 “打开。”他平静地对她说。 他没有放开她的手,甚至将其攥得更紧。 挂坠盒在她手中轻巧地弹开,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在看到纸条的第一眼慕羽便感受到了他灵魂的战慄。 “致黑魔头 在你读到这之前我早就死了 但我要让你知道,是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我偷走了真正的魂器,并打算尽快销毁它 我甘冒一死,是希望你在遇到对手时只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 r.a.b” 汤姆里德尔的手再次穿过了慕羽,他的灵魂因为极端的愤怒变得十分不稳定。先是巨大的恐慌席捲了他,又有一个人发现了他的秘密,这个人甚至是他曾经的食死徒。他不认为雷古勒斯布莱克能够销毁魂器,但是那枚魂器会在哪里?会不会已经落到了邓布利多手上? 他终于能隐隐明白慕羽所说的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 未知,超出掌控的未知。 紧接而来的是无边的愤怒,他再次被从前的手下背叛,就如同在他被哈利波特打败后他的那些所谓忠诚的僕人任由他一人孤零零地躺在阿尔巴尼亚,忍受着连游魂都不如的日子。 雷古勒斯布莱克已经死亡,说不定尸体就在黑湖下。布莱克甘愿走向死亡,只愿有朝一日他能被宿敌杀死。 恐惧与怒火彻底包围住了他,他十分厌恶这样的感觉,像是被强行按在深海中,既不能唿吸,绝望又如高山一样碾压着他的灵魂。唯一能让他挣脱的方法便是杀戮,杀掉他周围的任何人,毁掉他身边的每一件事物。 一缕清浅的檀香幽幽飘来,像是极力投射入深海中的一缕阳光,抑或是在海洋更深处的深渊中闪烁着的不知名的光源。向来让他更加疯狂的檀香这一次却轻柔地在牵引他,虽是轻柔,但也容不得他拒绝。 一如伦敦街道上牵着他的冰冷的手。 一如那个女孩递给他的滚烫的苹果派。 他有多久没有感受到真正的温度了? 这缕檀香,这缕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源蓦然闯入了他在阿尔巴尼亚最绝望最无助的岁月。 一朵火红的彼岸花恰好盛放在了他独自通往永生的道路上,他将其折下带入连接死亡的虚空。 慕羽曾经轻声告诉他,只有不畏生死方能超脱生死,世间最极致的权力便是将死亡也当作手中的一枚棋子。 汤姆里德尔撞见了那双黑色的眼眸,在那里面他从来都找不到对死亡一星半点的恐惧,慕羽瞳孔的颜色像极了连接星辰的虚空。 所有星辰最终都会燃烧殆尽,所有萤火虫飞不出硕大的羊毛球,只有羊毛球外的虚空才是永恆。 恐惧,愤怒,那股急切地想毁灭所有的暴戾在被逐渐抚平,他第一次从那幽暗的深海中挣脱而出,他甚至能听见慕羽温柔的声音。 “我们的博弈还会继续,和世界的棋盘一起。我也不会允许你在我们的博弈结束之前就离开我,”这一次是慕羽轻轻拥住了他,哪怕她像是在和空气拥抱,也更像是在挽留,“我不知道r.a.b是谁,但魂器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毁掉的。就算……凤凰松也能弥补灵魂的缺失。” “不要害怕死亡,汤姆,你也不会死。” 除非有一天她玩腻了,打算将他一起拉入地狱。 恐惧,愤怒,暴戾彻底消失了。他突然有些捨不得将这朵彼岸花折断。他早已习惯这样鲜活的颜色在深渊中燃烧,如若将其摧毁,他又将沦陷到冰冷的黑暗中,就如同在阿尔巴尼亚一样。 但慕羽只能属于汤姆里德尔。她只能为他一人而绽放。 汤姆里德尔试图更紧地搂住她,哪怕知道如今他的状态碰不了她,但他仍然想将慕羽深深揉进他的骨血,最好能和他彻底融为一体。 “r.a.b,是雷古勒斯布莱克,从前追随我的食死徒。”在又一次长久的沉默后汤姆里德尔才缓慢说道,他不愿意再多谈布莱克一个字,“那个预言……” 慕羽没有打断他。她一直愿意聆听他的故事。 “西弗勒斯斯内普曾经也是一个食死徒。他在猪头酒吧听到了半截预言。有能力战胜黑魔王的人走近了……生在曾三次抵抗过他的人家,生于七月结束的时候。波特夫妇,隆巴顿夫妇都曾三次抵抗过我。” 第174页 “因此你选择了去杀哈利波特,因为你们都是混血,他最有可能成为你的宿敌,”慕羽抬头看着他,“你知道我不相信预言。预言是因果的陷阱。只有你选择相信它的时候,它才有可能生效。哈利波特第一次从你的索命咒下逃脱是因为他母亲的牺牲,而明年……再也不会有人为他牺牲。在你亲手杀掉他后,只会剩下我们和世界的棋局,以及你我间的博弈。我不会将杀死你的机会让给任何人。” 慕羽停顿了一下,她变得更加柔和了:“今天这一子,算成平局如何?” “不用再这样了,”他厌恶了这样的模式,她总是能一次次摧毁他设下的陷阱,甚至将陷阱转化为对付他的武器,“换个玩法。” “我很乐意。”她的低语像是伦敦轻薄的雾气一般飘渺。 “秩序彻底颠覆后必须有一场决斗,用最古老的方式解决,在这之前谁也不许离开。” 能和他正大光明决斗的人不多,就连邓布利多也得不到如此待遇。然而他愿意给予这朵註定要凋谢的花一场最华丽盛大的葬礼。 她值得如此。 “要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约吗?”慕羽握紧了腰间的玉佩,她轻轻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却只剩下淡漠到极致的冷静,她不是没思考过这枚玉佩的秘密,只是一直拒绝愿意去思考罢了,“去明源山。” 那里是她命运所在,也将是她最后的归宿。 “不需要,”他想再次撩起她的长髮,“我答应你。”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拒绝在两人之间订立一个契约了。到底是出于极端的信任,还是就连契约的束缚也不能带给他真正的安全感?他必须用自己的方式。 不用问慕羽便已经知道答案。 “成交。” 他没有再说话。两人静静互相倚靠在湖心岛上,如果没有时不时飘过水面的阴尸,乍眼看去就像一对相互依恋的璧人。 四周安静到能听见远处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 只有一个人能永恆。 “不许离开我。”两人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汤姆里德尔终于有些不自在地将目光远离了慕羽。 “羽,回家吧。” 他没有说里德尔老宅,也没有说房子,而是说,家。她曾经的家早就没了。 慕羽不愿意去纠结这会不会是他的口误,她登上了停泊在岸边的小船:“好。” -------------------- 第81章 谶言 从岩洞中出来时天已经全黑,海面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慕羽在那块巨大的岩石上捏碎了传送符,她仍然十分虚弱,甚至连催动传送阵的力气都没有。他们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里德尔老宅二楼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能听见纳吉尼在木质地板上爬行的声音。 她点燃了壁炉,火光投射在苍白的脸庞上,也照映着汤姆里德尔又变得透明了几分的灵魂。火焰的暖意逐渐驱散了从岩洞中带来的寒冷,她舒服地窝在扶手椅中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她已经很累了。 纳吉尼感应到了她的存在,攀上了她的膝盖后便再也不愿意动弹。慕羽轻轻抚摸着纳吉尼的头,缓慢地适应着体内汹涌的能量。 夜晚的小汉格顿十分安静,尤其是这座远远矗立在山坡上的老宅隔绝了村庄中的鸡鸣狗吠。 她知道汤姆就在旁边,不知是因为他也需要调养灵魂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他也安静得出奇。 这样特殊的宁静只有在明源山的小楼中才能体会。自爷爷去世后,明源山那座小楼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座小楼了。 在这样的氛围下她梳理能量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今晚也不是一无所获,”在纳吉尼都快要睡着时她才说,“雷古勒斯布莱克欺骗了你,我们也可以欺骗其他觊觎魂器的人。岩洞的机关需要修改一下,削弱一个人的意志比削弱身体更加有效。只要是人,便会有心魔。” 汤姆里德尔站在了熊熊燃烧的壁炉前:“你说的那个人是邓布利多。” 他无比肯定。只有邓布利多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傢伙最了解他的过去,也最有可能挖掘到他的秘密。 慕羽垂下眼看着纳吉尼,算是默认了他的推断。 汤姆里德尔转身蹲下平视着慕羽。慕羽的手指轻轻敲在扶手椅上,她不由好奇汤姆已经多久没有以这样绝对平等的角度看一个人了。 “你不会对邓布利多心软,对吗?” 他的手穿过她的发梢,像是要抚摸她的额头。慕羽握住了腰间那块冰凉的玉佩,她凝视着眼前这双红色的眼睛良久后才说:“不会。” 汤姆里德尔露出了一个笑容,即使他的容颜早就在一次次魔法变形后支离破碎,她仍然恍惚了一瞬。他仿佛仍然是那个保存在日记本中的翩翩少年,俊美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狠辣和不择手段。 这是她认识的汤姆,他或许从来就没有变过。 还没等他进一步动作,慕羽已经起身走到落满灰尘的架子床前,如今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一场睡眠。魔杖轻挥间破旧的架子床便被铺上了洁白崭新的床单,盖上了松软的被子。此时火炉中最后一缕火苗跳跃了两下发出噼啪一声,最终晃晃悠悠地熄灭了。 第175页 稀薄的月光从窗户中透入,暖黄的光晕在墙上静静流淌。 真正躺下时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汤姆没有进入玉佩,他站在了床头,仿佛在研究着什么难题。慕羽尤其不适应,她翻了几次身,但她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你的魂魄还离不开玉佩的温养。” “那个老头也不是那么强,”他像是没有听懂她意思一般,“他的高尚他的能力才是他最软弱的地方。” 兴许是灵魂的融合让他变得越加理智,也或许是他当真在思考一些东西,不管怎样慕羽都不会去管,更不会肆意赞扬抑或贬低。 他明白对错,很多事两人间也不需要明说。 “麻瓜种是对巫师血脉的玷污,像家养小精灵这样的生物仍然低贱,”他靠得更近,眼中的红光愈盛,“但那老头拥有的任何东西我都乐意抢过来。我要让他死时被仇恨憎恶环绕,他会尝尽我在阿尔巴尼亚受过的一切。” 看来雷古勒斯布莱克的背叛对他刺激不小。 这个时候她什么也不必多说,她太了解汤姆了,这个时候哪怕是一个音节在他眼中都是同情。 她的存在就已经足够了。 于是她难得主动离他那么近,如果他拥有一具躯体,她此时必然已经靠在了他身上。 这样的动作显然取悦了他,他不常表现出情绪,也唯有慕羽能顷刻捕捉到他感情上细微的变动:“邓布利多还是做对了一件事,当年没有将你交给其他人抚养,”他试图圈紧她,却只能一遍遍在她头髮上摩挲,“也间接把你推到了我身边。羽,陪我一起走下去。” 在只有两人存在,听不见任何吶喊的地方了结。 她闭上眼,默默补充完他的话。 “如你所愿。” 復活节假期剩余的日子格外宁静,慕羽几乎整日待在二楼的房间应付繁重的课业或者继续模拟崑崙学院的破阵之法,她偶尔会带着纳吉尼外出散步。彼得似乎十分高兴她能够暂时性看顾纳吉尼。他从来不敢和她多说一句话。 假期总是过得飞快。 “你暑假不会回来?” “我会直接去崑崙墟,带着凤凰松回来。”夜晚里德尔老宅二楼的房间中没有灯,却散发着明亮的暖光。慕羽借着暖光继续写着魔药课论文。15英寸,单独布置给她的论文,斯内普一定疯了。 “这一段的引言要精简一下。”汤姆里德尔纤长的手指指向了慕羽刚刚完成的段落,纸上的字符自动修改了过来,“融合剂?鍊金术的基础药剂?西弗勒斯斯内普很关照你。” “这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我是你,我不会信任他。” “如果在我復活时他没有及时会到我身边,那么他已经重新选择了效忠对象,他一定会被处死,我很遗憾。西弗勒斯曾经是一个忠诚的僕人。” “时间会改变一切,尤其是他在邓布利多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即使他回来了,痛哭流涕地请求宽恕,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他让我不安,汤姆。”慕羽皱了皱眉,她手中的论文已经快要结尾。 汤姆里德尔不希望她和他继续谈论西弗勒斯斯内普,他不喜欢她在他面前过多提及另一个人。 “我只相信摄神取念的力量。”他冷冷道。 慕羽看出来了他不想过多讨论斯内普。这毕竟是他曾经的属下,她不会在这一点上纠缠,况且现在对斯内普定下结论仍然为时尚早。她继续专注于手中的论文,四周只余下羽毛笔摩梭羊皮纸的沙沙声。 “羽,”一片寂静中汤姆里德尔突然轻轻唤着她,似是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停住了。 慕羽耐心地等待他。汤姆愿意说时总有一天会说出来,一如他面试黑魔法防御教职的经歷,一如那个预言。而他不愿意说时,谁也不能勉强他。 “必须从崑崙墟活着回来。”他仍然没有带多少情感,像是一道冰冷的命令。 她此时刚好写完论文的最后一个字,一挥手熄灭了室内所有光线,黑暗中汤姆里德尔看不清慕羽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她语调中隐约透露的不知来源于何处的轻快。 “我会的。” 回到霍格沃茨烦心事才接踵而至。 慕羽坐在图书馆的角落,她的面前是一堆堆厚重的书籍,隔绝阵极好地阻挡了她的声音。她揉着眉心翻过一页书。 整个四月直至五月所有人都陷入了繁忙的复习中,这时候也是一年中课业最繁重的时候。而她还要做更多额外的事,继续钻研咒语,巩固自復活节起一直不稳定的修为,寻求破阵之法,默默关注大洋彼岸的动向。她刚刚对破阵之法有了一些头绪便接到了阿维德斯的消息。 “滥用魔法,“阿维德斯耸了耸肩,”自从丽塔斯基特那篇文章后我就在做准备以便对外遮掩。但我没想到国际巫师联合会行动这样快。“ “有人注意挪威了。丽塔斯基特的文章只是一个导火索。“慕羽直接说道,”这段时间尽量小心行事,注意家养小精灵。“ “您和他说得一模一样,“阿维德斯脸色扭曲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平静,”滥用魔法,真是一个好理由。我一直想用这样的理由清理那一群老顽固。“ 第176页 他眼中闪过狡诈,显然他和他口中所谓的老顽固积怨颇深。 “看来你已经有了决断。“慕羽恍惚了一下才明白那个他是谁。 “武器的生产效率提高了太多,我们的人已经着手开始涉及麻瓜的其他领域,“阿维德斯在提到研究时总是有难以言喻的兴奋,”那一群人简直是最疯狂的科学家。您不用操心家养小精灵的问题,每一群家养小精灵只负责一部分生产,即使他们私下交流也不会理解他们所做的到底是什么。他们也极其忠诚。您有机会一定要再来一次挪威。“ 慕羽始终不能理解那样一群人对研究的狂热,他们甚至甘愿在挪威不见光的地底一待就是几十年。 “很好。但我希望今后的任何研究不要被外人知晓,你们是我们最信任的一群人,绝不会让我们失望,对吗?” 她知道有些话汤姆永远不会说,哪怕是撒谎都不愿意。 少女的面容恬静而安然,但她的话隔着双面镜也让阿维德斯打了个冷战。 “请相信我们,慕小姐。”他郑重地对她许下承诺。 慕羽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她不相信人,她相信的只是对理想的忠诚。这不妨碍她温柔地鼓励阿维德斯:“挪威的处境和你们从前的立场註定了你们将承担大部分压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还能展开新的研究,干得很不错。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尽力帮助你们。” 阿维德斯却十分受宠若惊:“能将灵石矿交给我们,还奖励了法脉,我们拥有的已经很多了。至于研究,都是分内之事。“ 他察觉到了慕羽和黑魔王之间有极其复杂的纠葛,但他不愿意插足其中,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他只需知道他们的心血不会白费,他们汲汲以求的秩序有实现的希望。 慕羽对了对时间:“我还有最后一堂考试,恐怕不能和您继续聊下去了。祝你好运,斯万斯达特先生。“ 她掐断双面镜后不情不愿地拿起那本拨开迷雾看未来向着占卜课教室走去。在这一点上她应该学习赫敏的,直接在復活节前就退掉这门课。 她到的时间有点晚,教室外面的螺旋楼梯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她一眼就看见了正疯狂翻着拨开迷雾看未来的罗恩和哈利。自从得知他有一个教父并且暑假将要和教父一起去看魁地奇世界盃后,哈利从前的抑郁一扫而光。 亲情,尤其是失而復得的亲情,总能给人无限希望。 她走过去和他们坐在了一起:“但愿我没有错过什么。“ “还没有叫到你的名字,“罗恩从课本中抬起头,他似乎找到了一个人抱怨,”特里劳尼就是个故弄玄虚的老骗子。她对每一个人都说你将来会有大劫难。“ “我下学期不会选占卜课了,”她不喜欢特里劳尼,她不习惯和不是特别熟悉的同学讨论一位老师,因此她只是言简意赅地隐晦指出了她对占卜课的看法。 “明智的决定,羽。”罗恩嘟哝了一声。 自从慕羽坐到这里后哈利发现手中的拨开迷雾看未来从来没有那样烫手过。他感觉自己在她面前呈现的形象一直是傻乎乎的,这让他十分不舒服。慕羽黑色的长袍在台阶上四散铺开,她总是有着那么几分优雅写意。她撑着下巴兀自眺望远方,没有一点为考试担心的样子。 哈利有一股冲动,他想告诉慕羽许多事,他想告诉她那晚他们和小天狼星回到城堡突然遭遇几百只摄魂怪的惊心动魄,他想告诉她彼得最终还是在被押送阿兹卡班的途中逃脱,他想和慕她分享他的兴奋。他终于有一个家了。 他的冲动很快被浇灭,慕羽唯一的亲人早已去世。 位于塔楼顶端的占卜课教室在初夏时节过于热了。 就在这时从教室中传来一声飘渺的声音:“罗恩韦斯莱。“ 罗恩低低咒骂了一句向着教室走去,哈利小声和他说:“公共休息室见。“ 然而当罗恩上去后哈利更加尴尬了。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慕羽仍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看着天际,似乎那里有什么她牵挂的东西。 总得说些什么,哈利绞尽脑汁搜刮着他们间的共同语言。他脑海中蹦出来的第一个词便是魁地奇,然而很快被他否决了。她对魁地奇从来不感兴趣。 “前几天,黑魔法防御考试,你对博格特施的爆破咒很漂亮。“ 哈利绞尽脑汁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慕羽对每个人都会露出清浅的笑容,但哈利见过她不一样的一面。两人一起面对厄里斯魔镜时慕羽对他说出的善意谎言,在面对敌人时她的无畏,都预示着慕羽并不如同表面那般温和文静。 “谢谢,哈利。你也表现得很不错,卢平教授很欣赏你。“慕羽说话从来都是这样,轻和而有礼。 五月的暖风在此时穿过塔楼,吹起了她额前的髮丝,她轻轻拢了拢头髮,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也被她做出了一种美感。 之前的尴尬窘迫似乎也在这时被清风拂走了。 “卢平教授要走了,”哈利情绪有些低落,“他是狼人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慕羽早已知道这件事,有人故意将卢平的身份泄露了出去,家长和校董会不会允许一个狼人留在霍格沃茨教学。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谁干的。 第177页 “可惜,他是三年来唯一一个合格的老师。” 哈利正要和慕羽说什么,罗恩已经从楼梯上下来,他一脸沮丧,他的考试结果应该很糟糕。特里劳尼飘渺的声音从教室中传来:“哈利波特。” 哈利不由有些沮丧,他走过慕羽时稍稍停顿了一下才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楼梯。占卜课教室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密不透风的房间中还生着火,熏人的香味让哈利咳嗽起来。他走过乱七八糟的桌椅向坐在一个硕大水晶球后面的特里劳尼教授走去。 “你好,孩子,请坐下来看看,告诉我你从水晶球中看见了什么?” 哈利头疼地努力尝试从水晶球白色的烟雾中编出花样,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响亮刺耳的声音。 “彼岸花快要绽放了。” “您,您说什么?”哈利不确定道。特里劳尼教授直挺挺坐着,她张大嘴巴,双眼空洞。 “萌芽于罪恶土壤的彼岸花要么向阳生长,要么跌落深渊仅为一人盛放。勇士将不停战斗,直至生命尽头。太阳不再升起,秩序将被颠覆,规则将被重建。” 特里劳尼的脑袋垂了下去,她的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她的头很快又抬了起来。 “哦,孩子,我很抱歉我打了个盹,我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哈利只是呆呆看着她。 “您刚刚说,彼岸花,就要绽放了,”哈利不知道这是什么花,“您说它要么向阳生长,要么跌落深渊,还有战斗直至生命尽头,规则颠覆,秩序重建什么的……” 特里劳尼教授极其震惊,她斩钉截铁道:“亲爱的,你一定也睡着了。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可能预言这么离谱的事儿。我想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几乎是推着哈利出去的。哈利直到走出教室时还一脸莫名其妙,特里劳尼教授刚才是说了一个真正的预言吗?还是这只是她独特的考试模式? 慕羽看见哈利起身后拍拍袍子站了起来:“怎么样,哈利?” 哈利迷惑地摇摇头:“她对我神神叨叨说了一堆东西,什么彼岸花,什么深渊……” 正陷入思考的哈利没有看到在这一瞬间慕羽眼中的惊骇,但她很快收敛了所有情绪,当哈利抬头时慕羽只是轻声说:“这是她的风格。” 她直接走进了占卜课教室,应付特里劳尼的考试其实很简单,她只需要随便编一些似是而非又预示着不祥的东西便能让特里劳尼满意。 只是这位向来不靠谱的占卜课教授刚刚很有可能做了一个真正的预言,很可惜她没有听到这个预言。 没有听到最好,预言只会让人自误。 她走下螺旋楼梯,此时塔楼上已经空无一人。火红的夕阳正在逐渐沉入黑湖之中。她扶在栏杆上眺望着眼前夕阳西下之景,一点点梳理着被晚风吹乱的髮丝。邓布利多极有可能知道那个预言,但她早已不在乎。 棋局已经布好,她第一次执棋而走,失败与否对她而言其实都不那么重要。 崑崙墟的夕阳是否也如鲜血一样艷丽? -------------------- # 明暗厮杀 第82章 崑崙 “若是向阳生长,向阳生长……” 邓布利多喃喃重复这句话。他和哈利一起坐在卢平教授的办公室中当哈利原原本本告诉他特里劳尼教授的预言后他便止不住地自言自语。哈利则是一头雾水。 “教授?” 邓布利多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他凝望着哈利翠绿色的眼睛,嘴唇瓮动似是想要说什么,然而最终他只是轻嘆一声:“哈利。” 哈利静静等待邓布利多说下去。 在德斯礼家遭受的虐待都没能抹去这双眼睛中的纯真和善良。邓布利多忽然有些不忍,哈利应该知道真相吗?他还太小了,十三岁和十二岁还是没有太大的差别,更何况他才与教父重逢,再等等吧。他会为哈利再撑得几年安宁。 “我应该给特里劳尼教授加薪。但预言只不过是一个指引,是命运暗示的一种选择。然而有更多选择被命运隐藏。不要困于预言,哈利。” 邓布利多说着走出了办公室,独留哈利一个人思考。在哈利眼中邓布利多的步伐永远是稳健的,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焦急。 一回到校长办公室邓布利多却一改面对哈利时的温和慈祥,他雷厉风行地提笔写下一封简短的信。不久之后一只猫头鹰从霍格沃茨猫头鹰棚屋中飞出,向着北方而去。 悠扬空灵的钟声在梅里雪山山脚下的寺庙中迴荡。即使已经接近正午仍然有虔诚的信徒面对雪山叩拜。他们坚信常人无法企及的山腰之上居住着不愿意被打扰的神灵。 寺庙的钟声不是敲给信徒听的。 在雪山山南之侧,一条在普通人眼中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羊肠小道上行走着一队身着白袍的孩童,每个孩童身上都背负着完全不符合自身身形的药材以及木头。这群孩童普遍十岁上下,只有领头步伐轻盈之人看上去比他们要大上许多。 羊肠小道窄而陡,即使夏季也布满了积雪,但这群孩童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一个人抱怨。只有远远落在在队伍后面的小女孩行走得极其缓慢,她甚至还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 第178页 已经快要接近正午。 领头之人也察觉出了小女孩的异样,她转过身微微轻蹙眉头:“王师妹,你今天是怎么了?” 小女孩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她微微喘了口气,似是显得很艰难的样子:“师姐,我今天实在不太舒服。大家不用因为我而耽搁了回山门的时间。” 新生五岁入崑崙学院学习,六年时间他们都会与这条羊肠小道为伴。每天清晨,太阳还未升起时他们自羊肠小道而下,入密林中採集草药,收集露水,砍伐木材,再由正午时分回归山门,下午则是由掌教专司入门之课。直至十一岁通过道心试炼,方可正式拜入山门,那时他们才会正式成为崑崙一年级学生,从前也称为内门弟子。而十一岁以下弟子统一被成为学前部,便是从前的外门弟子。 徐煜和宁岳曾经力排众议对学院体系进行改革,内门弟子以资歷欺压凌虐外门弟子之事屡禁不鲜,甚至已经发展为不成文的惯例。 自改革后再无内门外门之分,再加上新的门规严禁以大欺小,这样的状况才有所好转。然而若非学院强行要求高年级学生轮流护送新生歷练,双方仍然是能不产生交集就不产生交集。 领头的高年级学生便是如此。此处离山门已经不远,她本也不想花费心思管理这群小萝蔔头,因此点了点头算是默许,轻飘飘嘱咐了一句:“时辰不可过晚。” 那小女孩如释重负一般,走得更缓慢了。 慕羽从来没有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崑崙学院。这条磨练新生的羊肠小道是她接近山门的唯一途径。她从午夜便在新生採药的森林中蹲守,所幸她所幻化之人也不是合群之人,这才能让她抓住机会偷袭。 她为被冒充之人构建了一个幻阵,植入了虚假的记忆,到时也自有传送阵将她送到山门旁。 她悠闲地走在山道上,这条道路即使与她从小接受的训练相比不值一提,即使再加上一倍药材这样的山道对她而言也是如履平地。 太阳高悬,地上的积雪却不见融化。她估算了一下时间,以如今的速度走到山门正正好,破阵之法对时间要求极为严苛,容不得一点差错。 她也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返回,否则阵法失效,迎接她的将是整个山门的围攻。 走在她前面的两人在窃窃私语,即使距离已经有些远,但仍然被慕羽捕捉到了。 “据说欧洲那边这次举办了什么争霸赛,九州也要参加。可惜这样的比赛只有高年级的师兄师姐有机会参加。我也想去看看英国那个学校,叫什么…霍…” “霍格沃茨,”她的同伴接道,“英国的学校有什么好看的。他们施法还要傻乎乎一直挥木棍,哪里像我们,不用藉助外物便能施展法术。“ 到底是才入学没有多久,对法术的认知天真得可笑。 慕羽速度维持不变,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那天轮到我打扫院长室,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一个西方的巫师前来拜访徐院长,和徐院长足足长谈了一个小时,我听了一耳朵,只听见徐院长提到小羽什么的,你说这个人是谁?值得一个西方巫师跨越万里而来,我们学院好像没有这号人。“ “不管是谁都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你再这样下去小心过不了几年之后的道心试炼。“她的伙伴显然不想再说下去。 邓布利多果然已经在注意她了。她不可能一直隐藏在背后。 慕羽没有一点被怀疑的慌乱,教授,关于我的棋局,您推演到哪一步了呢? 当她到达山门时早就不见其他人人影。她看不见巍峨的山门,在她眼中脚下的羊肠小道向着更高更陡的地方蜿蜒,在一个拐角处再也寻不到踪迹。她停在了原地,不能再往前走了,否则便会直接触发护山大阵,惊动整个学院。 还有几分钟才到时间,她深吸了口气。 近在咫尺的阳光在天空中缓慢移动着,投下一片阴影。是时候了。 她拿出魔杖在半空中飞快画着一道道印记,她的动作熟练,很明显已经演练很久,正午乃阴阳交汇平衡之际,这样的平衡只有不到一分钟,印记又十分复杂,她的身体几乎已经优先于思维。 “坎卦,玄武升,引水。“ 她轻声念出咒语,魔杖直直点在半空中某处,一道黑色的裂缝在空中隐隐浮现,地面已经微微震动,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舞魔杖,似是有无形的气流灌入漆黑的裂缝中,裂缝缓缓隐去。地面轻微的颤动停止,一道巨型拱门也浮现在面前。 整座拱门以两个石柱支撑,通体由汉白玉雕成。石柱之上闪烁着红黄白黑绿五种颜色,拱门之上则是刻着八卦卦象。慕羽直接步入了拱门。 崑崙学院内部和山间小道大相迳庭。太阳仍然高悬于蓝天之上,空中漂浮着雕樑画栋的楼阁,屋檐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每栋楼间由白玉石阶相连。全由紫玉铺成的主道在远方分岔出无数小径,道路两旁栽种着各式各样的奇树。有的树树干树枝宛若水晶般剔透,树枝上甚至挂满美玉,有的树枝相连已经覆盖在主干道半空,树枝上结着蓝色的,似是带着一点积雪的果实。 正午时分的主干道人来人往,白色的身影要么在主干道上匆匆行走,要么便是在悬浮的亭台楼阁间穿梭。 第179页 自进了山门后慕羽便直接换了一个模样快速在主干道上行走,她仔仔细细分辨着四周汹涌而来的能量。崑崙学院有一湖,名为归墟,浩瀚无边,即使修为最高深之人也难以探寻其边缘。其名由来便是传说此湖就通向崑崙墟的入口。 千百年来无数人试图在湖边打探崑崙墟踪迹,然而却一无所获。 慕羽拐过一条又一条小径,随着拐过一道又一道弯,四周人烟已经逐渐稀少起来,但仍然时不时有三五人结伴路过,让她不得不借着树木的遮掩避开人群。 如若不是福灵剂制作过程十分复杂且耗时,她真该喝一勺福灵剂再来寻找崑崙墟…… 所幸她今天的运气不错,在拐过最后一道弯后一处蔚蓝的湖泊便呈现在她眼前。 所有的树木在湖水出现的一剎那彻底消失,湖水一直延伸至水天相接处,在二者交融的地方天空不再泛着蓝色,反而隐隐约约泛着五彩的光芒,给无边无际的湖面更增添了神秘。 四周除了来时的小道和一小片光秃秃的河滩外便只剩下了波光粼粼的湖水,诡异得是竟然听不见一丝水流声。 慕羽漫步在那一小块河滩上,她伸出手仿若正在触碰着什么。 这里原本有一处严密的阵法防御,但是却被人为撕开了一个口子。似是在等着什么人进去似的。 那人在等着她。 慕羽抿了抿唇,她能从阵法的裂隙中感受到从中涌来的精纯的能量。阵法之后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崑崙墟。 她应该现在立刻退出,还是应该试试这个陷阱? 如果她退缩,这个陷阱会一直等着她。幕后之人说不定会使出更阴险的阴谋,而她的布局出不得一点意外。倒不如现在就进去闯闯,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 慕羽将魔杖握在手中,甚至在这瞬间极致的乐趣席捲了她,她突然很期待即将见到的人。 她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她拨开阵法的裂缝,直接消失在了湖边。 像是经歷了传送阵一样,慕羽感觉自己踩在了柔软的草地上。如若说崑崙学院自有一股神秘飘渺之气,那么此处便应该是真正的仙境。 茵绿的草地上盛开着一朵朵紫色的圆形花朵,早已在九州绝迹的琼树在此处组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森林中时不时发出鸟的怪叫,似婴儿啼哭,又似婉转哀鸣。 一条河水贯穿草地流入琼树林中,清澈见底的河水之下黄玉白玉争相闪烁,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鱼在河中游走,慕羽一眼就认出其中一首十身的何罗鱼,还有很多她甚至叫不出名字的鱼类。 一头白鹿跃入树林,消失在丛林深处。 仿佛九州所有早已绝种的野生动物全部汇于了此处。 最吸引人的还是不远处孤零零矗立地一株树木。这棵树延伸出了数条枝干,枝头像极了昂扬的凤头,而树枝与树干连接处则扭曲成了九条凤尾,整根枝条合起来像极了一只凤凰的形状。 怪异的是整棵树枝干繁茂,但树叶却稀少。每条枝干上只挂着零零星星一两片树叶,有的枝干甚至压根都没有叶子。最为粗壮的树干上挂着一枚通体雪白的果实,果实底端还有些微微泛红,但红色已经极浅。 凤凰松果实,就快要成熟了。 还没等慕羽走近凤凰松,一道声音突然从旁响起。她不用看人便知道是谁。这道声音曾经被她死死记住。 “你果然会来“ 是徐煜。 -------------------- 第83章 父亲 “我该怎么称唿你呢?是叫你徐爷爷?徐院长?还是慕义,或者…爸爸?”她没有多少惊讶,语气像是当真在和就别的父亲聊天,“你的执念太重了,换做我是你,必然使这具身体物尽其用。” 慕义的脸色扭曲了一下。 “那几个老傢伙从没怀疑过,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没有急着和她动手,甚至还挂着和煦的微笑,乍一看好像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在询问女儿。 强大的力量封锁住了布阵的每个方位,她根本没有偷袭的机会。 “你的破绽太多了。我一直好奇一年级时你和那两个想要夺取魔法石的人是怎么在重重防御下神不知鬼不觉进入霍格沃茨的,直到我看见了她留下的记忆。你同样知道打人柳树根下那条通道。木佳的记忆也不是铁板一块,而且,” 她好奇般偏了偏头,向来温柔的语调在这一刻似是也染上了几分毒蛇的嘶鸣,“你以为最后爷爷真的不知道吗?他也许还存着一点希望,盼望着你能忏悔。” 她说得没有一丝感情:“可惜我不是他。” 慕义啪啪鼓起了掌:“不愧是那个老不死教出来的。小羽,告诉我,告诉爸爸,你这副腔调是和谁学的?是和他吗?咱们父女重逢,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也得和女儿好好聊聊天。青春年少,情窦初开很正常…” 慕羽想要抓住腰间的玉佩,然而她却想起来玉佩被她放在了里德尔老宅。 他还在继续说着。 “说来能找到崑崙墟还多亏了你,小羽。没有你的一丝头髮,没有你的气息,崑崙墟的阵法不会向任何人敞开,你根本不理解你的珍贵。有些时候你很聪明,有时候又愚不可及,我更不像你,我对世界没有兴趣,我唯一想要的现在离我仅有一步之遥…” 第180页 “你为了她夺舍了徐煜,但她早就死了,尸骨都化成了灰。你到时候覆活出来的会是个什么东西。“慕羽轻声细语道,“或者,多年过去,你只想着将她復活吗?” 崑崙学院坐落于地脉正中,护山大阵以山南阳气及地脉精华为阵心,五行平衡之力为轴,外人只有抽离其中一行破坏五行平衡方可进入崑崙学院,然而一旦平衡破坏阵心立刻会将侵入者绞杀。五行之中以水最柔,将其抽离最难让人发现。她以水为突破点,又以正午相衡的阴阳二气灌入阵法补充水行缺失,维持五行平衡,骗过了阵心探测。然而太阳落山,阴阳重新轮转,阵心必定会探测到水行缺失,触发学院警报。 她原以为慕义是在拖延时间,现在看来他根本不想让她活着出去。 慕义像是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他的腔调越拖越慢:“为了他闯崑崙,小羽,你的胆子让我都惊讶了…“ “你知道了多少?“即使慕义说到这个地步,慕羽看上去都没有半分触动的样子,更遑论一个十三岁少女应有的羞涩和难堪。 “慕家偶然间得到驯服的宝贝,天地间的一缕精魄,天道衍生的产物,多么精妙的东西。对你来说从来没有不可能的事,比如到时空裂缝,帮一个执念脱困?”他眼中满满都是瞭然,“慕家人只需要一个血咒便能在你道心未稳前知晓其全部思想。毕竟你只是个东西,不是真正的人,小羽。你觉得那老东西什么也不知道吗?他是在等对吗?等着你回头,等着你忏悔。” 他的话中透出浓浓的讥讽,阴阳怪气地将她刚才的话全部还了回去。 爷爷…果然知道。 “看两个十一岁小孩的故事真是乏味,“慕义咂了咂嘴,”直到我弄清了那个执念的主人是谁……他可是我上学时期的名人。小羽,有一段时间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毕竟慕仁将你看得紧,但我已经等不及復活奥利维亚了。从前的暴力没有摧毁你,你二年级时的心魔也是我的杰作。我也算是你们的见证人了,不是吗?汤姆,不要害怕,汤姆,带我走。“ 他极为夸张地模仿着语调,笑得十分猖狂:“小羽,那晚高塔之上你想要他结束你的生命,只差一点,就只差一点,我的计划就能完成,你自己放弃了自己的性命。真是遗憾,他竟然在那一刻没有动手,你的道心也在那时彻底稳固,我再也窥探不了你的思想,你是不是还陪在他身边?”他停了一下,显得更近不怀好意了。 “我还能感受到你的气息,你沾染了黑魔法。为了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能做到这个地步,我都有点佩服你了,小羽。你帮他抗下了黑魔法的代价,肆无忌惮糟蹋自己的灵魂,天道对你容忍度特别高,可惜你总喜欢一次次挑战它的底线。你说,等你遭天谴那日,他会不会对你有哪怕半点感激…” “闭嘴。“慕羽失去了以往的温和,她打断了慕义的话,一想到她最隐秘的记忆曾经被人那样窥视,她感到一阵一阵的噁心,更有领地被人侵占的愤怒,慕义的封锁在这瞬间被冲破,一道火焰向着他席捲而去。 “啧啧,你生气了,”他一挥手一道屏障拦截住火焰,慕羽的实力超乎了他的预估,不过他仍然自信一切都在掌握中,他的手中也出现了魔杖,“是时候了,我们应该较量一下,同样受到慕家教导,同样在霍格沃茨念过书……“ 在说话间隙扑嚮慕义的火焰突然转换了形态,蓝色的火苗幻化成一条巨蛇,撕开了慕义的屏障向着他的脖颈咬去。 “厉火……有意思,小羽,看来他教了你不少,但这个东西,我也有。“ 慕义一挥魔杖,停留在半空中的巨蛇幻化成一柄柄锋利的匕首向着慕羽而去。 慕羽一手结印一手挥动魔杖,一部分匕首转为一道道火球落在他四周,另一部分则落在铁甲咒形成的护盾上。 “火,起。“ 蓝色的火焰包围住慕义,从空中俯视下去火焰呈金锁之状将其牢牢困在中心。 河水中的玉石忽然升腾而起,化为一柄锋利的宝剑斩向金锁,在斩向金锁的同时又衍生出无数剑气朝着慕羽冲去。剑气毫不费力地破开了铁甲咒的防护,慕羽的魔杖指向地面,地面凭空升腾起一道淡黄的土墙,她闪身避开了几道剑气,然而她的胳膊还是被擦中,鲜血滴落在草地上,短短数秒间伤口就已经发黑。 慕羽轻轻捂住伤口,伤口传来钻心的刺痛。她咬了咬牙,慕义此时已经破开了她的阵法,由玉石组成的那柄宝剑正向着她刺来。 河水被她引上来,原本清澈的河水在此时却在咒语的作用下凝成了一股黑色的绳死死缠住宝剑,试图将其引向其余方向。另一部分被引上来的河水幻化成了一条通体黑色,带着倒刺的长鞭被慕羽握在手中,她左手挥鞭直直向着慕义所在之地打去,后者躲闪不及,脸上被长鞭带出一道血痕,与此同时一道绿光也险险和他擦身而过。 伤口在汩汩冒出鲜血。 慕义一改最初的漫不经心,他凝神看着慕羽:“你的修为…“ 那柄剑还是插入了慕羽的腹部,她握紧剑柄将其一把拔出,嘴角始终带着残忍的笑意:“自从看了那段记忆后,我做梦都在期待这一天,父亲。“ 第181页 疼痛以及剑中的毒素几乎要麻痹她的神经,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没有伤到要害,就是其中的毒药有些麻烦,她得赶快将其逼出体外。 伤口在治癒咒的作用下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癒合,慕羽白色的衣袍已经被血染红。她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挥舞手中的鞭子,同时一道道绿光在慕义身边炸开。 慕义灵巧地躲过一道道死咒,长鞭在他身上刮出道道血痕,锋利的倒刺刺入他的皮肤,然而他却神色不变对着慕羽轻声道:“小羽,这就是你的本事?诅咒,索命咒…..你的魔力还能支撑多久呢?” 一道金色的光芒袭嚮慕羽,很快在她身边幻化出了一个魔法阵,魔法阵很快演变成一个牢笼将她困于其中,此时有一柄剑向着她刺去。牢笼砰地一声被炸开,慕羽徒手抓住剑尖,剑身逐渐在她手中化为粉末,她自身也因为破开咒语受到了不小的反噬,不过慕义同样好不到哪去。 “艮,兑,幻!”她低喝一声,厉火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兇勐,但仍然温顺地执行了她的指令从四个方向聚拢向着慕义笼罩,然而慕义也念出了同样的咒语,他指挥的由厉火衍变而成的幻阵几乎在同时和慕羽的幻阵相撞。阵法与阵法,火焰与火焰在空中碰撞发出剧烈的爆炸声,星星点点的火苗落于草地上,他们四周的草地早已被烧成灰烬。 他们二人都被震退几米远,阵法的撞击牵动了慕羽原本就没有好的伤口,她落在地上噗地吐出一口黑血。 “你用的不是正常手段,离驾驭力量你还差得远,” 慕义没有比她好上多少,但至少他勉强撑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着她而去,“该结束了。奥利维亚,你马上就能回来了。” 慕羽的确消耗了太多精力,她也的确几近枯竭,她不愿意死在慕义手上…. 她怎么能够死在他手上? 一道绿光还没冒出来便被慕义挡了回去,但这也让后者更加虚弱了几分,他半跪在地上轻柔地,如同像在哄小孩子一样说道:“小羽,换个咒语,你现在的索命咒最多只能让我流点鼻血。” 他手中出现了一把匕首,直直对准了她的心脏。 -------------------- 第84章 因果 匕首最终也没能刺下去。 被打磨得光滑的毒牙直接没入他的胸口,慕羽将毒牙进一步往里推了推,借势强撑着跪坐在他面前。 “你想要我的心脏,正好我也想向你借点东西,爸爸,”俯身低语时她直接在他腹部划开一道口子,“把这具身体的元婴给我,好不好?” 慕义先是不敢置信般摸了摸插在心口的毒牙,毒素藉此直入灵魂,偏偏他的灵魂又经秘法加固过,更是如同钝刀割肉般难熬。这具身体已经被慕羽定住,他连动弹都困难。 少女的脸上,身上,手上全是晕染开来的血花。 这个时候他反而不恐慌了,在慕羽从中掏出一团散着银光如同胚胎一样的东西时他看了看毒牙,痴痴笑了出来:“这原本是给他预留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多么浪漫的想法,”元婴的离去又让他咳出几滴血,“ 小羽,承认吧,你在心软,你开始不忍心,他是那么害怕…” 慕羽直接将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喉咙。她掂了掂手中的元婴,将其小心放入白玉盒子。元婴颜色有些许灰败,但还算能用。 此时慕义已经不知道是在用什么说话了:“凤凰松就在那,完整,没有遮蔽地立在那,”再是声嘶力竭他的声音也因灵魂的虚弱而逐渐低了下去,“只要你愿意承担折断它的因果。我会一直看着,看着你会将这盘棋局玩成什么模样。” 慕羽的身形晃了晃。 倒在地上的身躯彻底没了动静,面目全非的脸上始终挂着瘆人的笑容。 她撑在草地上不让自己倒下去,继续捂住那道伤口,从中流出的全是一滩滩黑血。 “凤凰松也能让她回来,懦夫。是你不敢承担因果,”现在施展任何法术对她而言都是种折磨,就算是试图站起来也会牵动伤口,她只得一点点向着中间那棵树蹭去,也不知道这是在对着慕义还是在对着自己说,“我不想成为第二个她,更不会成为你。” 茵绿的草地上拖拽出一长条黑红相间的血痕。 她艰难爬到树下,折断那根结有果实的树枝比想像中要简单。一个切割咒下去枝干便应声而断,被她一把抱在了怀里。 在断裂的剎那整棵树颤抖着,隐约还能听见若有若无非男非女的哀鸣。原本青翠欲滴的草地迅速枯黄,刚才还清澈见底的河水逐渐萎缩直至干涸,河床之下方才还游动得极其欢快的鱼转瞬间便化为枯骨。琼树林中传来一声又一声怪叫。 等所有动静都停下来时,整片崑崙墟只剩下正中光秃的树干以及一片一片绵延的枯草。 她仰面躺倒在扎人的枯草堆上,手中紧握的树枝竟让她连一丝多余的想法都没有了。 走出崑崙墟时天空已经被晚霞渲染得火红,最后一缕夕阳即将沉没于地底。她费力将徐煜的尸体扔到河滩尽头的树丛中时才重新幻化了一个样子缓慢向着山门走去。她的伤口也不能让她走多快。 她借着一棵棵大树的掩护以及越发黯淡的天色一点点接近山门。只要到了山门附近就能立刻混出去。 第182页 大半个太阳已经沉了下去,只吞吐出最后一丝明亮的光线。 离山门很近了,就差几米…… 伤口似乎又裂开了。 她强自按了按伤口,只剩几步了… 一个晚归的弟子从山门走进来,她闪了闪身,装作正要朝另一个方向赶去的样子。那人却吸了吸鼻子,皱了皱眉:“血?”他的视线立刻定格在她身上,反应极快地一边朝她出手一边尖叫:“有贼人闯入!” 慕羽挥开攻击纵身跃出山门,她如今的状态根本不适合与人过多颤抖,甚至不能拿出魔杖,否则立刻便会被怀疑上。 如同一颗石子被投入了平静的湖水中,主道和四周的楼阁都喧譁起来,在极为短暂的震惊后众人迅速反应了过来:“关山门!上报执事和院长!” 她在那条羊肠小道上飞奔着,这条道路和学院一样,同样被下了禁制,只要到了山下的密林便可以幻影移行了….. 太阳彻底落下,她的身后传来无数符纸破空之声,想来追她的人还不少。 她随手一指,几道符纸直接在半空中砰地炸开,符纸爆裂的火花几乎点亮了半边夜空。 不要说宁岳了,就是执事追上来她也没有逃脱的可能。 她又挥手化解了一个困阵,各种各样本命法宝的光彩在山坡上划过,照亮了纯白的雪地,然而所有光芒在即将要碰到她时如同碰在了一睹看不见的墙上,法宝的能量与慕羽凭空建起的屏障相持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五颜六色的光晕无力地掉落在地。 快要到山下了,就快要到山下了。 攻击陡然缓了很多,只听见悽惶的喊声:“院长失踪了!” 未清理干净的毒素在激烈的动作下重新被激发,肆意凌虐着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 修为只能护住心脉,她感觉似乎有一柄钝刀在切割着她,先是肌肤,再是血管,最后这柄刀像是终于艰难地到达了骨骼,以极为缓慢笨拙地姿势解构她的每一寸骨头。 她紧咬住牙,以免让自己因为痛苦而失去神智。 黝黑的密林在夜色中像是怪兽的血盆大口,但于慕羽而言则是如同天堂一般的存在。 一件件法宝不断撞击她的屏障,雪山放大了爆炸之声,慕羽勐然呕出一口血,她建的屏障被打破了。要么是执事出手,要么就是宁岳…… 她一跃进入密林,在进入密林的第一时间便直接幻影移行,身后还传来宁岳掷地有声的命令,根本不可想像这齣自于那个一派慈和的矮胖老人:“他受伤了,跑不远。召集所有弟子,封锁崑崙,给我搜。我倒要看看这是哪方的人。” 他是彻底动了火气。 在跃入密林时慕羽便感受到了空间的封锁,趁着封锁阵尚未完全成型她藉机将其拨开了一道裂缝。 任何地方,任何足以让她栖身的地方都行。她强迫自己调动记忆在脑海中想像一个地点。 但这也是有史以来距离最长的一次幻影移行。她仿佛被丢进了一台永不停歇的绞肉机,轰隆作响的机器将骨肉打碎,随意揉捏成各种形状…..一会又感觉自己像是被强制塞进了狭小的管道,蜿蜒的管道扭曲了每一寸关节。 她倒在了冰凉散发着异味的泥地上,不清楚这是哪里,但一定是留守区。 倒要感谢沈续曾经带她穿越了大半个留守区。 这里自然不止她一人,先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再是婴儿哇哇的啼哭,一道红光闪过后世界才算清净。 施放昏迷咒只让她的状态越发糟糕。骯脏恶劣的环境、恶化的伤势都还不是最严重的。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怪味瀰漫了这间勉强可以称作屋子的房间。昏暗的柴油灯照出她的左手,手臂上直接少了一大块血肉,左半身像是刚被从血水中捞出来的一样。脸色也因为失血过多呈现青白之色。 她分体了。 -------------------- 第85章 异常 慕羽克制着因失血过多而产生的眩晕感,连白鲜瓶都拿不稳了。几滴白鲜滴在了左手的伤口上,冒出了淡淡的绿烟,伤口像是已经长了几天似的,上面已经覆盖上了一层新皮。 她又含了一片雪莲后才勉力站起来。空气中浓浓的血腥也在魔杖喷出的烟雾中逐渐散去。她拿着魔杖指着地上的人,银白色的光线进入太阳穴,缓慢地修改着记忆。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行踪。 今日之后崑崙必定内乱,九州也不宜多待,可惜了,她原本还想去看看沈续如今到底做到何种规模了。 在看见土墙上仅有的贴纸时她便知道不需去看了。贴纸光鲜亮丽的样子和这座屋子格格不入,上面唯一的一行字被反反覆覆圈了起来。 “神聆听苦难,神守望理想。” 再是虚弱她也强迫自己撑起来,先是一遍遍摩挲着这行字,再将脸贴上去,反反覆覆描摹着圈住字体的圆圈。一个个圈圈住的不仅仅是一行字而已。 她不能想像怎样的绝望后才会将一切付诸祷告,亦不知如何才能从一次次乞求中扒出丁点希望。她只会将所有人推向更远的绝路,又从上造出一道光束。 孱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她软软地靠墙滑下来。慕义不知道从哪里炼制出来的毒,毒性如此霸道,如果不是岩洞那一次阴差阳错,今天她必死无疑。 第183页 她没有想到汤姆会在这个时候用幻阵和她建立联繫。即使幻阵使他们灵魂相通,但是他们却从来没用过,宛如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霍格沃茨和里德尔老宅似的。 汤姆里德尔建立起来的幻境除了黑暗外再无任何色彩。无边无际没有终点的空间中只剩下他们二人的灵魂。慕羽的灵魂此时看上去甚至比他尚还残缺的灵魂更加透明和脆弱。 她仍然稳稳地站立在他面前,仿佛没有受一点伤。她突然想起慕义的话,即使慕义不安好心,但是如今想来仍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她不自觉地避开了汤姆里德尔的视线。 这显然激怒了后者。 “羽,看着我。“ 慕羽仅仅扫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幻化成了十六岁的容貌,和魂器中保存的记忆一模一样。此时好奇心完全占据了上风,让她彻底忘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汤姆,”慕羽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幻化而成的面容,“你完全不用这样。那么讨厌这张脸,为什么还要用它?” “暂时维持罢了。“他回答得如此迅速。 答非所问。慕羽却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和他过多纠缠:“我拿到了凤凰松枝叶和凤凰果。” 她省略了和慕义之间的恩怨,对因果更是提都不提。出乎她意料的是,在提到凤凰松,这件价值连城的宝物时,他眼中没有贪婪和阴谋得逞的快感,好像她只是去对角巷买了一样东西似的。 “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汤姆里德尔打量着慕羽的灵魂,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小腹处,就在不久前,慕义那柄淬了毒的剑深深刺入其中。他试探性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那不存在的伤疤,然而还没等他接近她,她已经下意识避开了。 “就算夺舍消耗掉了他大部分力量,还有厉火的加持,杀他也不是容易的事。“慕羽离他又远了一些,这让他英俊的面容在一瞬间扭曲。 “他说因果…” 慕羽惊讶察觉道他的声音中竟然透出了愤怒。 “慕义的话听听就行了。你不会犯下轻信敌人挑拨这样的错误,尤其是..他也算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她没有错过在说到共同敌人时他微微眨了一下眼睛,“汤姆,告诉我,是谁惹恼了你,你今天很反常。” 他今天每一句话都不正常。 慕羽总是能迅速猜出他的心思。 汤姆里德尔握紧了拳头,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戏嚯。 “魁地奇世界盃之后回来,最后一个魂器应该融合了。“他轻轻撩起她额前的一缕髮丝, ”不会像上次一样。” 她本还想退,最终仍然放弃了这个举动。 “因为还不是时候,“他们并肩走在这一片虚无中,整个空间安静得连脚步声都听不见,过了很久才说,“你真该看看我现在待的地方。” 她的声音中都满是雀跃:“沈续还活在光復氏族的美梦里,他以为我不在九州便可以为所欲为,以为氏族便是那个神。他错了。” 许多东西他们之间向来是点到为止。汤姆里德尔只需要保证时刻掌握动向就行,至于慕羽具体会如何行事,他从不多问,就如同慕羽从来不会过问他会如何处理曾经的部下一样。 既像是一种无言的默契,又像是刻意保持的距离。仿若一旦跨越这段距离于两人来说都是万丈深渊。 “暑假要去看世界盃?”他突然毫无徵兆地提起了这件事。 慕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才说:“是时候让格林格拉斯进行下一步了,他自己肯定也等不及了。” “波特也会去。” 她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从世界盃又谈到哈利波特:“魔法部一定会对世界盃做好周全的防备。前来的巫师也太多了,不是一个好时机。” 她轻柔地阐述着理由,甚至还难得地温声安抚他:“争霸赛才是最好的时候,汤姆,还有一年…..” “我不会蠢到在那么多巫师面前杀掉大难不死的男孩,”即使知道慕羽没有说错,汤姆里德尔仍然感到极端不适,好像在提到哈利波特时她总是会比平时软上几分,“我在那个男孩脑袋里看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思想….” 他勐地停住了。 “我竟然不知道你会无聊到对一个十四岁的男孩摄神取念。“慕羽转了转眼珠,饶有兴趣道,说这话时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才不到十四岁。 “我有时会连接到他的思想,”汤姆里德尔飞快地解释了一句,“也许是那个女人施展的保护咒的原因。” 兴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一抹红晕迅速在他耳根掠过,慕羽当作没发现一样,若无其事转移了话题:“我明天回到英国会立刻将那座房子清理出来,挪到另一个地方。里德尔老宅不是一个长久之地,邓布利多了解你的过去,他第一时间会想到那里。” 慕羽的灵魂越发透明,她已经不能在幻阵中久待,她的灵魂需要温养,毕竟回到英国还有更多麻烦事要解决。 “我该走了。魁地奇世界盃后我会回去。” 幻阵在逐渐溃散,汤姆里德尔仍然保持着那张他极为厌恶的脸,在幻阵崩塌的最后一刻,他突然轻声道:“羽,生日快乐。” 第184页 在刚刚意识到今天是她生日时幻境便消散,随之而来的竟然是一个荒诞的念头。 她从未问过汤姆的生日。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便被她直接抛在脑后,并且最好永远也不要再去思考。 她静静靠在墙上,贴着污秽的墙面,反反覆覆确认脑海中每一丝多余的思想都被严丝合缝地锁住。满是泥垢的小窗上透出了一点朝阳初升的痕迹,照得她越发头疼欲裂。 她扶着墙直起身,极为认真地整理好衣服上每一个褶皱。 沈仪像是早就约好了一般,笔挺地站在外面,见她出来几乎躬身到地:“请允许我向您献上沈家真正的贺礼。” 慕羽此时已然重新换上一身黑色长裙,头髮仍旧松松垮垮地用一根红绳扎在后面,阳光不仅弱化了她的虚弱,还为她添上了几分难以接近的神圣。这层虚伪的光环将罪恶都完美掩盖。 沈仪差点质疑这个决定。 “你终于做下了选择,”慕羽笑吟吟挽住他,看似亲密,手却一点点收紧,“希望这是一份惊喜。” 沈仪手中紧紧捏着一张图片,确保在阳光下她能看清每一处细节,图片不是特别清晰,对幻影移行来说已然够用了。 轻微的声响在喧闹嘈杂的留守区比老鼠越过垃圾袋还要细弱,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然深处另一片地方,闷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混杂着各种难以言说的气味。 他们置身于一座建筑最顶端,设计精良的玻璃尽其所能地隔绝了大部分骯脏污秽,然而怎么也去不掉若有若无的血腥。放眼望去,杂乱的楼房星罗棋布,挤在高耸看不清尽头的高墙之内。 所处的位置也极其巧妙,正好能将每一栋楼中各式身影尽收眼底,忙碌,挣扎,逃离,吶喊,尖叫,从这看来不过如同一颗颗固定于棋盘上的棋子。 慕羽站在了窗前,欣赏着这副颇为壮观的众生相:“原来留守区还不是你们的全部。” 到了这里沈仪连卑微之态都少了几分,同她一起站在窗前:“也只有堂兄认为我们手中的每一块金子都是沈家的积累,来得干干净净,纯洁无暇。当年我们被崑崙逼得没了出路,在这歷尽了艰辛--无数次勾心斗角,无数次死里逃生。最开始全是堂兄操持,但后来他发现我更合适。” 一旁的少女正低头捏着裙边,像是根本不在乎他在说什么。 沈仪的眼睛在一片污浊瘴气中闪着光:“堂兄怎么适合这些阴谋诡计呢?他是嫡支,生在沈家尚未落寞的时候,学的是君子之道,光风霁月,怎么懂得和小人打交道?我是不一样的,生来微贱,无人教导。逃亡,征伐,骗局,生意统统只教会我生存与玩弄权术之道。” 慕羽还在研究裙摆上隐晦的花纹,这无疑使得他羞恼,不由提高了音量:“是我救了这些垃圾,没有我他们还在到处躲债,像老鼠一样逃亡,活得比留守区那些人还要不如。是沈家,不,是我沈仪终结了一切,是我将这些垃圾废物利用,将留守区滋生的所有见不得光的产业纳入麾下,源源不断地给堂兄提供支持。能为我们的事业奉献这些废物应该感到荣幸。” 他的态度仍旧恭敬,听上去却总觉着怪异:“你们在玩武器,我当然熟悉这个,这不是几块金子就能搞定的,在你们的野心前慕家的金山再多几倍都不够挖,”他凑近了慕羽,笑容越发夸张了,“我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是比挪威那群人更可靠的合作对象...” 惨叫声取代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从他们当前所处的暗室可以清晰看见门外的景象。一大群人如同猪猡一般被赶着推搡着向前,像是一群正被躯入屠宰场的羔羊。 慕羽玩味地看向沈仪,后者此刻低眉顺眼,不再说话。 她玩着手中魔杖,沉浸于此起彼伏的惨叫,享受般地吸食着从中渗出的绝望与理想。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看看这样的一片垃圾中还有什么价值。”她忽然笑出声,那双眼眸像是丝毫没被此地的污秽所晕染一般,一眨眼瞳孔好似倒映出湖泊,影绰地诱人继续向前。 等沈仪回过神时只看见玻璃上映出蓝天的倒影。这时他紧握的拳头才一直松开,手指似是无意般地在玻璃上滑动出轨迹。 她走了。 慕羽没有走。她踏进了核心的糟污,行走在味道怪异的走廊中,她走得极其缓慢,悠然自得地在狭窄,铁笼密布的空间中散步,欣赏昏暗光线中一只只眼瞳。 其中许多眼眸中曾经有理想,或者正因为理想催生的抓心挠肝的渴望才使得他们出现在这,融为污秽中的一滩烂泥,连带着理想都快腐烂消亡在泥泞间了。 黑裙纳尽了污垢,却显得她整个人愈发纤尘不染。 她随意抬起了一张脸--一张满是血污伤痕累累的脸,欣赏着瞳孔中正在死去的理想。 这才应当是她的牧场,她的牧场理应如此。起初她还缓慢地绕着挤在一起的人打转,一步又一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似乎这样便能看得更清楚,似乎这样便能抓住一点时间。她一次又一次逡巡,像牧人巡视农场;不够;她一圈又一圈地游走,像领主俯视臣民;不够;不名的兴奋从心中的空虚中源源不断涌出,在一遍又一遍的漫步中引领她迷失。 不够,还是不够,她拼命攫取着空气中瀰漫的每一丝灰败,举起了魔杖,念着二年级时练习过无数次的咒语。 第185页 她仰起了头,像天穹包容大地。 一条银色的眼镜王蛇从魔杖中跃出,浑身的暖意和骯脏污秽格格不入,又是那么相得益彰。 由一个人领头,像是头羊带领羊群,人群本能般难以置信地向着突兀出现的光源靠近,她融在了一团模煳不清的光晕中:“绝望吗?你想追寻理想,却快要将自己埋葬,”她轻柔地将灌满悲悯的嘆息融进污浊的空气,凑近领头人耳畔低语,“向我祈祷吧,请求我赐予你力量,向我祈祷吧,请求我为你编织理想。” 她极其耐心地抚摸深可见骨地创口,等待着伤口在魔力的注入中极慢癒合。 被抚摸之人开始抽泣,不知是因为疼痛的缓解还是因察觉到理想的復甦喜极而泣。他在为迷路的羊群发问,为掉落在夜空黑暗裂隙中的萤火虫探路。 即使一切都是绝望到极致生成的幻象。 “还会有神来保佑我们?我们低贱如老鼠。” 她尽情品味着这颗头脑中的倔强,不甘,以及迥异于其他羔羊的疯狂:“都是皮囊。” “我们卑微如尘埃。” “都是虚妄。” “你会审判吗?审判我们的妒忌,审判我们的怨愤,审判我们的阴暗。” 眼镜王蛇慵懒地缠绕上这只头羊的脖子,慷慨地赠予暖意。慕羽在守护神的光芒下伸出手,好像正站在真正的天堂:“我从不审判我的羔羊。” 更多的羔羊察觉到希望,如同抢食般凑拢。 多么美妙的绝望。 他们一个个趴在守护神汇聚的银光中痛哭流涕,不知是在忏悔还是在庆幸。 于她而言都一样。 “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不见偏颇,平等地抚摸着每一个凑上前来的羔羊,连自身伤势的崩裂都顾不得了--总之都是血腥,谁又会辨别源头? “向我祈祷,用信仰换取力量;让更多地人向我祈祷,用虔诚换取理想;你们只能向我祈祷,用忠诚换取希望,”她不停低语着,被众人簇拥在光晕中,第一次得以窥见最极致的权力。她一一吻过每人的额头,“进入我的牧场,你们都将崭新而平等。” 头顶唯一的光晕在挪走,她借着阴影的遮掩悄无声息地幻影移行。 沈仪对此一无所知。 “悠悠,你确定考虑清楚了不要衣服?” 她已经足足有一年没有回这座房子了了,屋子里仍然被勤勤恳恳的家养小精灵打扫得纤尘不染,甚至窗外的彼岸花都已经被照料得绵延成了一片。她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把玩着手中精美的瓷器,小精灵坐在地上哭哭啼啼地哀求着。 “主人,求求您,不要给衣服,是悠悠哪里做得不好吗?” 慕羽略略弯腰平视着小精灵硕大的眼睛,她越发温柔,很难有人能看透温柔之下潜藏的阴暗:“有了衣服便代表你自由了。你可以去霍格沃茨的厨房,更可以去挪威,听说挪威还会给家养小精灵薪水。” 然而听到薪水悠悠像是被侮辱了一样:“讨要薪水的家养小精灵都应该感到羞耻。悠悠就认识一个小精灵,他叫多比。他得到了主人的衣服还感到很光荣,他应该以此为耻!” “多比?” “马尔福庄园从前的小精灵。他在一年前得到了衣服,还到处游说其他小精灵争取自由。”悠悠在慕羽面前甚至都不会掩饰她对多比的鄙夷。 一年前…..她突然想到了被封住的站台,也是一个小精灵所为….. 左右和她并没有什么相干。她很快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你当真愿意一直留在这?”慕羽再次郑重地询问了一遍。 悠悠抽抽噎噎道:“是,是。否则,否则悠悠没有地方可去。” “好。“ 还没等小精灵破涕为笑,一道绿光已经击中了她。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倒了下去。很快一阵火焰腾起将她小小的身体灼烧成了一缕灰烬落在地毯上。 “我不会放任一个不稳定因素留在身边,即使家养小精灵的忠诚从来用不着怀疑。” 她坐起身踏过地毯上那一缕微不足道的尘埃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盛放的彼岸花。平白地她想起了慕义的话。 天谴…. 她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这丝迷茫又很快散去。自从第一次沾染血腥后她就再也无法将其洗去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她不会后悔。 等享受完这场极致的,同筹谋有关的乐趣后,她自会前往明源山,看看所谓的天道究竟为她安排了怎样的命运。 她又扬起一贯而来的温婉笑容,经过这次那么一搅合,各方之间定会更为精彩。 -------------------- 第86章 贪婪 “羽,要不要休息一下?“达芙妮关切地扶住了慕羽。天空刚刚泛起白光,他们四人已经出现在了一片荒凉的沼泽地上。他们还要步行一段距离才能到达露营场地。慕羽却跌倒在地上干呕起来,她的伤还没有好全,而利用门钥匙旅行实在不是一个舒适的选择。 阿斯托利亚站在一边若有所思。去年羽用过一次门钥匙,也没见过那么强烈的反应。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回过头,看不出他真正是如何想的:“不要勉强自己。累了我们歇歇就是。岳先生再三嘱咐好好照料你,我也要对得起他的信任。” 第186页 慕羽借着达芙妮的力气勉强站了起来,摇摇头:“没事。” 站定后她又说了一句,这句话是对着艾伯特说的:“不会有任何事。” 崑崙院长意外暴毙引发的震动不可谓小,不管是宁岳还是沈栖桐自然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外出。令她想不到的是宁岳竟然迂迴着给格林格拉斯写了一封信,委託他照料她。 她都能想像艾伯特内心现在是多么煎熬。 九州的混乱极有可能超出了她的想像,否则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宁岳何必多此一举,让她紧跟格林格拉斯。 或许不止一个人等不及了。 在他们穿过营地时这个想法得到了初步证实。 营地在林地尽头,因此他们必须穿过整个露营区域。各色各样的帐篷林立两侧,有些帐篷十分普通,甚至歪歪扭扭,但有一些又完全过头了,恨不得将所有能展现风格的装饰全部堆砌上去。也难怪魔法部要给看守这片营地的普通人念上十几遍遗忘咒。 在他们即将穿行到林地尽头时几幢帐篷引起了慕羽的注意。与其说是帐篷,还不如说是古色古香的小阁楼,在一堆浮夸风格的建筑中显得格格不入。高高翘起的屋檐角上悬挂着铜铃,微风轻拂时铜铃敲击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屋檐上雕刻着两条东方龙。 帐篷的主人来自九州。有几个人静静靠在正门门框上,他们不像一路上见到的其他巫师一样兴奋地讨论魁地奇,或者已经佩戴上了几支球队的吉祥物。他们像是专门坐在那里等什么人。 在慕羽经过时,他们其中一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他的同伴在这时戳了他一下,对着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歉意地笑了笑。艾伯特望了望对此丝毫没有察觉的女儿,才极为别扭地把手搭在慕羽肩膀上将她往一旁拉了拉。 那人转头继续和他的同伴聊天,迎风还能传来他们和魁地奇有关的谈话。但总显得有那么几分刻意。 还没等慕羽再注意那两人,他们已经来到了属于他们的营地。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压根没有理会不允许使用魔法的要求,直接用魔杖指着地面,不一会,一栋两层的小楼便直接从平地升了起来。 “爸爸。”一路上一直沉默地阿斯托利亚拉了拉他的袖子,一脸不贊同,“你还在法律执行司呢。” “魔法部不可能让巫师像麻瓜一样去搭帐篷,”他摸了摸阿斯托利亚的头,开始交代其他事情,“好了姑娘们,你们的房间在二楼,我们就待一晚上。你们为什么不趁着现在到处逛逛,说不定还能碰到同学。” 几个魔法部官员巡逻而过,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立刻收起了魔杖:“羽,你不介意帮我做下饭吧。” 他对两个女儿看得可真紧。 “爸爸,您怎么能让客人…” 还没等达芙妮说完慕羽便拉了拉她的手,对艾伯特微笑,那笑容里有多少温度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只要您不嫌弃我的手艺,”在艾伯特越来越扭曲的目光下她才放开了达芙妮,“等会就去找你,小迪。” 见她没有多少不乐意的样子达芙妮才同阿斯托利亚离开。 只剩下他们时气氛格外紧张僵硬。 慕羽像是没发现一般,熟练地帮他架锅升火,似乎当真想帮他做早饭。 在一些事情上她一直很有耐心。 “福吉对邓布利多已经很不满了,他变得越来越疑神疑鬼,甚至怀疑邓布利多在培养军、队,打算将他赶下去,”当烤肠在锅里滋滋冒烟时艾伯特直截了当同她说,“我认为我们的交易刻意结束了。” “您很得福吉信任,”慕羽捲起袖子将煎好的香肠和鸡蛋小心翼翼盛到盘中,半点也不提结束交易的事,“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有个心腹提醒一下可怜的部长,他也该暗中为自己培养一批势力?否则到时候连傲罗办公室都是邓布利多的人,这个魔法部部长坐着还有什么意思?” 最后一句话差点让艾伯特打翻面前的盘子。 慕羽若无其事地将盘子重新放正,小心地将盘中食物恢復成原来的样子:“一个建议而已,您慌什么?”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抓住她的手,低吼道:“你想让康奈利福吉和邓布利多打擂台?”他看了看四周,以更小的声音说,“福吉如果有这个能力就不会一个星期写几百封信询问邓布利多怎么做,除非有人….” 面前女孩无波无澜的眼神陡然令他打了个寒颤。 “这个人不就坐在我面前吗?”慕羽拂开他的手,“其实你不用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格林格拉斯该得的荣耀,地位,一分都不会少。”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他便否认了。 “哦,”慕羽继续翻着锅里的香肠,表现得比他预料得还要平静,“你早就知道法脉对阿斯托利亚毫无用处,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你却仍然向我打听法脉。” 她没有据理力争,更没有向他说出更恶毒的要挟,然而就是这样的轻描淡写于他而言比极刑还难受。 “不要动我的女儿,”他一副受了屈辱的样子,一个个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最后一次。” 第187页 “那是当然,小迪是我的朋友,利亚又那么可爱,我怎么捨得动她们呢?”慕羽将盘子推到他面前,对他强装出来的愤怒视若无睹,“您看看煎煳了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深觉力气全打在了棉花上。 如果可以他宁肯掐死这个怪胎。 “哈,艾伯特,我还正奇怪没有看见你呢。“在他有口难言之际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大步像他们走来,人还没走近老远便能听见他的声音。 在见到这人的第一眼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便停止了和她的僵持,他站起身招唿这个男人:“莫里斯。“ 她抬头打量这个叫莫里斯的男人,他有着一双明亮的灰色眼眸,这双眼睛似乎随时随地都在笑着。艾伯特向她介绍了一句:“这是法国魔法部部长,莫里斯贝尔纳先生。” 随着他的介绍莫里斯贝尔纳将注意力放在了慕羽身上,哪怕仍然随和,也不自觉带上了高傲:“我知道你。霍格沃茨接收的又一个在东方长大的学生,自从邓布利多当上校长后他总是喜欢打破一些先例。你是叫…” “慕羽,很高兴见到您。”她完全不在意莫里斯贝尔纳隐约透露出来的轻视,艾伯特和莫里斯之间的交易才是她最感兴趣的地方。 此时达芙妮牵着阿斯托利亚回来了,她显然和莫里斯认识,亲切地叫了一声:“莫里斯叔叔。” 莫里斯也热情地挨个拥抱了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转而对着艾伯特说:“一转眼你这两个女儿已经那么大了,上次看见达芙妮时她还是个小丫头。” 艾伯特笑了几声,他对着达芙妮嘱咐道:“早饭已经好了。吃完早饭你们可以再去逛逛。不可以去人少的地方,不能走出营地范围。” 他和莫里斯正相携着打算走入帐篷。 “格林格拉斯先生,”慕羽忽然叫住了他,在任何人看来这似乎都像是一个女孩的玩笑,“在这个时候您是要叙旧吗?”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的脸色阴沉了一瞬,哪怕清楚不会有人会知道他和莫里斯私下的隐秘,在这个女孩面前他总少了几分底气,却极快调整了过来。 “那当然,我们有好几年没见面了,你们自己去玩吧,不要走太远,不要出事。”后半句几乎是对她的警告。 慕羽弹去了指缝间的一粒灰尘,他太贪心了。 剩下她们三人时,气氛比刚才还要诡异。达芙妮一直神色复杂地看着慕羽,好像在纠结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而慕羽则是瞥了一眼达芙妮戴着的那枚风铃草胸针,她很喜欢这枚佩饰,时常将其戴在身上,而阿斯托利亚则是沉默地盯着脚尖。 直到早饭结束后这样的氛围都没有消失。 达芙妮终于还是开口了:“羽……” 阿斯托利亚突然站了起来:“今天早上起太早了,我想先回去睡会。你们走吧,不用等我。” 她转身就进了小楼。 达芙妮却并没有想要再出去闲逛的意思,她和慕羽坐在营地外面,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营地,魔法部已经对巫师使用魔杖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有小贩直接幻影移行到营地中推销各种稀奇古怪的商品。 慕羽不会去追问达芙妮,事实上她对达芙妮想说的东西毫不在意。她径直翻开一本书看了起来。 “爸爸想要的太多了。”达芙妮坐在她身边突然轻声道。她的语速极快,慕羽差点没有听懂。 慕羽放下书,她颇感兴趣地看着达芙妮,什么时候她有了这样的觉悟? 隔壁营地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也算是不巧,他们恰好和韦斯莱家相邻。慕羽看见哈利在韦斯莱先生身边耐心地指导他如何点燃火柴,韦斯莱家的双胞胎到处兜售他们自己发明的道具。 达芙妮眼中有了更多的彷徨:“韦斯莱一家被称作纯血巫师的叛徒,但有时候我羡慕他们。” “你很聪明,小迪。”慕羽也同她望着不远处韦斯莱一家的欢乐,“凡是有相,皆是虚妄。”不过度地执着,才是真正的智慧。达芙妮佩戴的那枚胸针在阳光下闪耀,即使现在放弃也已经晚了。 达芙妮的失落不过是瞬间的事,立刻就谈起了别的事:“刚刚我们遇到西奥多了,”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将慕羽手中的书抽开,“羽,三年级一整年,很多次我都发现他在魔药课和魔法史课上一直盯着你看。” 见慕羽似乎还不为所动她急了:“算我多管闲事,羽,西奥多自己其实也不想有那样的父亲的。斯莱特林不少人都对父母的选择无能为力,”后面一句她说得十分小声,“他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但如果你直接同他,不管结果…” 在慕羽平和的目光中她语无伦次起来:“你们,是能够在事情变得更坏前全身而退的。他的手还伸不到东方…” 她掩饰不住其中透出的羡慕。 “小迪,”慕羽打断她,“为什么这样说?” 达芙妮一直很谨慎,就算在她父亲潜移默化地影响下察觉到什么,轻易也不会抖出来,更不会像今天这样突兀插手别人的私事。 “我不想…总之,你就算我多管闲事吧,”她怎么也不肯多说,着急地转移了话题,“好端端说这些做什么。想不想一起去逛逛,我要再买一枚爱尔兰队的徽章,虽然我挺喜欢保加利亚那个找球手。” 第188页 慕羽主动拉住了她的手:“好啊。” 这是她们最后一次和谐地谈心了。她没有想到这个曾经对格兰芬多不屑一顾的女孩最终仍然选择了承担责任--以另一种方式。 棋局上难得的意外。 -------------------- 第87章 意外 穿过营地中那片树林走向真正的比赛场地时慕羽总感觉有几道视线在明里暗里注视着她。然而当她回头时那种注视的感觉又消失了。直到他们进入人声鼎沸的赛场,顺着阶梯一路走到顶层包厢时那样的感觉才彻底不见。 有极其善于隐匿的人埋伏在暗处。慕羽暗中握住了手中的戒指。 他们到时顶层包厢已经来了一半人了,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拍了拍达芙妮的肩:“我们的座位在第二排,去吧。” 他自己没有急着入座,反而同莫里斯贝尔纳站在栏杆前相谈甚欢。达芙妮早就习惯了他们两人间的相处方式,她牵着阿斯托利亚同慕羽一起走向她们的座位。此时哈利正好在前排转过头。他看见慕羽一脸惊喜:“羽。” 一旁的小天狼星搂住哈利肩膀,略带调侃道:“你同学?“ 哈利被这么一弄只有不好意思地点头。 旁边的小天狼星完全没有了从前的落魄和邋遢,他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袍子随意地坐在座位上。从哈利全身上下挂满的各种徽章吉祥物以及手中抱着的各种观看比赛的用具就能看得出来他有多么溺爱哈利。 慕羽没有过多关注小天狼星,她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伸出手:“您好,布莱克先生。” 小天狼星简短地和她握了握手:“哈利经常提起你。他一直说是你启发了他如何召唤守护神。”碍于旁边的达芙妮和阿斯托里亚他没有说太多。 “不是我,是卢平教授的功劳。”慕羽谦逊地回应,她坐在了属于她的座位上,她的座位已经处在第二排的倒数第三个位置,旁边是一个一直捂着眼睛的家养小精灵。家养小精灵旁边的座位….. 她眯了眯眼。 那个座位绝对不是空的,那里有一个人。隐形斗篷能挡住他的身形,却盖不住他的能量。 她见过的唯一一件能彻底掩盖能量的斗篷便是哈利一年级使用过的那件隐形衣。 一旁的达芙妮发现了她一直在往旁边看,扫了瑟瑟发抖的小精灵一眼:“那是克劳奇先生家的家养小精灵。应该是克劳奇先生让她来占位置。“ “魔法部国际合作司的克劳奇?“ “当然是他。难道还有第二个克劳奇?“达芙妮大约知道一点小巴蒂从前的事情,她意识到这话可能会有些歧义,没有再继续谈下去,”他大概不想来凑这个热闹吧。“ 她继续说起了爱尔兰和保加利亚球队即将登场的吉祥物。 慕羽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暗自关注着那个一直空着的座位。她感觉到那个被隐藏的人也在注视着她。家养小精灵一直害怕地捂住眼睛,根本没有察觉到两人间的互动。 她微不可察地对着座位方向点了点头。 巴蒂克劳奇在魔法部国际合作司供职,薇欧拉待在那整整三个月,她不相信薇欧拉完全没注意到巴蒂克劳奇的不同寻常。 胆子真大啊,可惜聪明和胆量从来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魔法部部长福吉在此时连同卢修斯马尔福和他的家人一起走进了包厢。福吉的到来预示着比赛即将开始。她这时才没有继续看小巴蒂克劳奇,装作和其他人一样感兴趣地盯着赛场,然而早就心不在焉。 相比小巴蒂克劳奇,她更关心潜伏在暗处的人,如此强大的隐匿能力,再联想到营地中盯着她的那个人,这次崑崙学院又会玩出什么招数? “你叫什么名字?”在爱尔兰队和保加利亚队的吉祥物打起来场面一片混乱时,她小声询问坐在一旁的家养小精灵。即使在杂乱吵嚷的赛场上声音依然如同和风般温柔细腻。 小精灵试图移开遮住眼睛的手,但于她而言这样做明显需要极大的勇气。 “如果不舒服就不用这样了。” 小精灵这时才确定慕羽的确在和她说话,受宠若惊道:“闪闪。“ “我认识一个小精灵,它叫多比,一个很特别的小精灵,你知道他吗?“慕羽眼角余光一直看向她旁边的座位。前排哈利插在衣兜里的魔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一般,缓慢地脱离衣兜。 闪闪尖声尖气说:“多比应该引以为耻。他整天想着报酬,闪闪多次告诫他,他这样下去迟早要被魔法部抓回去。“ 那根魔杖消失在了隐形衣覆盖范围。 “如果他那么想要报酬,为什么不去挪威?他在那里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报酬甚至休假。“ 闪闪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仿若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巫师能说出来的话:“多比要求得太多了,小姐。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挪威的小精灵信仰神灵,多比说他,他….“ 似乎接下来的话对于闪闪而言十分难以启齿,牙齿都在发颤。 “怎么了?“慕羽更加柔和。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保加利亚的找球手威克多尔克鲁姆身上,鲜少有人注意到这里。 “多比说,说他,想要,想要做自己的主人,自己的神灵,“她小声抽泣起来,对此感到极为羞耻,“哦,多比是个坏精灵。” 第189页 “他很有想法。”慕羽说完这句话后将视线重新转回赛场上,此时场上的唿声一浪高过一浪,克鲁姆和林奇同时对着金色飞贼俯冲下去,在即将接近地面时林奇重重摔落在了地上。 “他抓住了,克鲁姆抓住了,比赛结束了!”前排哈利在大叫。 爱尔兰队获胜了,小矮妖在场地上空穿来穿去,不断抛洒着亮闪闪的金币,爱尔兰的国歌从四面八方响起。达芙妮感嘆了一声:“真精彩。谁能想到克鲁姆抓住了金色飞贼,爱尔兰队获得了魁地奇杯。但愿他没事。” 她关切地看向被医生包围住的克鲁姆。 “的确精彩。”慕羽转动着手中的空间戒指,她相信等会将更加精彩。 他们走出顶级包厢的特殊通道后便被人流裹挟,今晚没有人愿意好好睡觉。沖天的火光灯光点亮了半边夜色,不时有小矮妖提着灯在营地上空飞来飞去。就连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都在帐篷外面和其他几个人大声谈论保加利亚最年轻的找球手威克多尔克鲁姆。 眼见就要到十二点了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才前来将她们赶回帐篷:“好了姑娘们,我知道你们很兴奋,但现在必须回去睡觉了。” 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这时才不情不愿地往回赶。 慕羽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帐篷外还时不时传来歌声和欢唿声,她总感觉这个夜晚不会那么简单过去。 迷迷煳煳间她恍然听见了远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和尖叫,几乎是本能她便将那根紫衫木魔杖死死握在了手中。 “都起来,快,都起来。”艾伯特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在她出来时目光几乎要将她灼穿。 他一把拉住了两个女儿,同时转头对她说:“我们必须得赶快出去。” 达芙妮拉住了她的手。 营地外汹涌的人潮挤着一起向着树林而去,人群似乎在极力躲避什么。他们走出帐篷时正好看见远方一群戴着兜帽脸上罩着面具的巫师举着魔杖在缓慢行进,在他们上方悬挂着四个漂浮的人影,他们被扭曲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 他们是看守营地的麻瓜。 更多的巫师加入了这样的队伍放声大笑,甚至几个游行的人直接用魔杖将路边帐篷点燃了。 达芙妮攥紧她的手,借着明明灭灭的火光她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是,是不是他们,爸爸?“ 格林格拉斯只是搂紧了阿斯托利亚,无声地点了点头。 阿斯托利亚却没有想像中的害怕,她从父亲怀中抬起头看着被悬挂起来折磨的几个麻瓜,清脆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格外响亮:“这样做真噁心。“ 达芙妮将她抓得更紧。 确实噁心,她望着正在游行的队伍,此时魔法部的人已经围绕在他们身边,但似乎是顾忌被悬挂的普通人,不敢动手。 他们也只有这些能耐了。 树林中只比营地更加混乱。在进入树林的第一时间一大堆人潮便直接冲散了他们。四周萦绕着断断续续的啼哭,刺耳的尖叫,时不时还有人大声唿喊着自己亲人朋友的名字。这一片小树林在同一时间要承载接近十万巫师着实太勉强了。 她和格林格拉斯一家失散了,当能脱离人群时才发现已经站在了一条位于树林深处的小道上,四下里一片黑暗,连一声虫鸣的声音都没有。 营地的混乱似乎已经离她十分遥远。 不用点亮魔杖她也能感觉到一道道黑影将她牢牢包围。 一,二,三,四。她默默数着数。树叶在清风中发出沙哑的嘶鸣。 “竟然出动四个执事,崑崙还真是下了血本,” 少女稚气未脱的嗓音在空荡的树林中迴响,”躲躲藏藏便是你们的作风?” 一阵破风声响起,她一挥手,一把泛着蓝光的短刀被直接打了回去,在阴影处似乎有人急急操纵了暗器的方向,一道沉闷的响声后,那柄短刀被直接钉在了不远处的大树上。 “继续啊,“她语气逐渐冷了下去,”只要你们愿意,我会一直陪你们玩下去。” -------------------- 第88章 相逢 “年轻人火气就是这么旺。“一道人影从阴影中走出来,这人正是白天盯着她看的人,他的旁边是他的那个同伴。他们四人缓缓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慕羽围在了正中。 刚才的出手只是试探,能瞬间反应过来打掉暗器,他们还是低估了慕羽的实力。 “徐煜那个老东西将你看得太紧了,想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可惜那个老傢伙已经发烂发臭,再也没人能看顾你了。” 土地蓦然在距离慕羽几尺之外炸开,剧烈的爆炸声被树林扩大了无数倍。其中一人踉跄着退后几步。 “阵法?”慕羽转动手中的魔杖,像是刚才的爆炸和她根本没有关系一样,她甚至还能分出心思和那个执事闲聊,“你们是想见我,还是想要见一见传说中慕家的宝物?或者是慕家的传承?“ “道统已经经不起内耗,自然应该由学院统一保管。“另一人说得一派大义凛然。 慕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地形,余毒尚未彻底清除,她没有把握将他们全部留在这,但究竟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还不一定能见分晓。 第190页 “保管着保管着便成你们自己的了。“她嗤笑一声,话音刚落一道绿光勐然向着刚才破掉阵法时已经后退几步的人而去。他的修为在这四人当中最是弱小。他在匆忙间祭出本命法宝抵挡,然而已经晚了,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所有人几乎是在那人倒在地上的一瞬间便不约而同出手,法器在夜色中散发出夺目的光芒,其中还有一人用剑… 慕羽一个闪身避开凌厉的已经成形的剑意,身后的大树顷刻化为粉末。然而剩余三人配合得完全天衣无缝,更何况其中那执事已经领悟了剑意。剑身的微光与魔杖中喷涌而出的黑色光华缠在一起。不论剑意交织成多么绵密的大网,三人合力也未能近到慕羽的身。 如同一柄柄利剑般的黑色光华打在剑意形成的网上,原本凝形的剑意竟然在这样的攻势下摇摇欲坠。 其中一人被魔咒击中,诅咒迅速蔓延全身,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惨叫便倒在地上化为了一滩黑水。 一个执事脸色微变:“木元和诅咒的混合?如此恶毒,你就不怕遭受天谴?” 一道符咒从旁爆裂,磅礴的真气破开了铁甲咒的防御,慕羽被打落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真气肆意凌虐着五脏六腑,尚未清理干净的余毒甚至也在真气的作用下有了復发之兆。 她强行压抑住毒素,再一个翻身躲开迎面而来的剑芒。四周的树叶纷纷从树枝上脱离,化为最锋利的利刃再一次纠缠住仅剩的两人。 “听说崑崙执事各有所长,如今看来传言不虚。”她完全无视了刚才那人所说的天谴。此时大大小小的符咒化为了一颗颗金色的火球将她围困在中间,火球的排列隐现八卦之势。而慕羽的魔杖也喷出明亮的蓝色火焰挡住灼热极具毁灭的金光。 兇勐的蓝色火焰和金色火球相交相织,一时间竟然谁也奈何竟然谁也奈何不得谁。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左手在暗中迅速结印。几棵大树已经悄然移动了方位。 看着兇狠,其实这番动作下来剩余两个执事一点轻伤都没受,操纵这样的符阵于他们而言没有半分难度,其中一个还是那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宛若一个长辈在对一个走入歧途的小辈循循善诱:“崑崙学院年轻一辈学生中但凡谁有你一半天赋也不用我们几个老傢伙为了学院奔走。可惜,你的境界尚不稳固,似乎还有旧伤在身。我实在不忍心杀掉一个天才,但为了大义….” 他嘴上一口一个仁德和大义,行的却是更加兇残之事。金光更盛,将树林上空的半边天空照映得如同传说中神圣的西天,蓝色的火焰在这样的金光中显得越发有气无力,甚至扑闪着一副即将熄灭的模样。 而一旁他的同伴也打落了最后一枚纠缠在他们身边的利刃,提剑而来,对付符阵让慕羽无暇分身,这样的距离已经容不得她出任何花招了。 一面是兇险万分的符阵,一面是近在咫尺的剑气,形势怎么看都极为不利。 他们眼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丝兴奋,他们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动静太大被邓布利多察觉谁也不会有好下场。很快他们便会杀掉慕家最后一滴血脉,明源山的阵法将失效,慕家的财产去留也再由不得任何人,千年的积累将会有多少宝藏埋在慕家的金库中。 还有最重要的….一直虚无缥缈的宝物,传说通向大道通向永生的钥匙…. 然而他等来的只有一柄刺入胸膛的长剑。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不会用剑吧。”原本已经即将熄灭的厉火温顺地回到她手中,逐渐化为了一把冰蓝的长剑,扑闪了两下没了踪影。 仅剩一人眼中闪过凶光,他们竟然在一个小丫头身上栽那么大个跟头。 慕家的人果然天生就是克他们的。 他手中迸射的金光化为一只长鞭挥舞,像是打在无形的边界上:“崑崙很少有人能施展出这样精妙的阵法,不过你太天真了。你当真以为用一个阵法便能困住我?“ 金光不停打在阵法上,夜色更加深沉,天空中只有北极星散发出璀璨的光芒。是时候了,她必须赌一把,如若成功,可以为她省去更多的事….. “谁说我只用一个阵法困住你了?“这已经是她最后一张底牌,但她云淡风轻的样子让那个执事感觉更加棘手。他已经生出了破开阵法后暂时离开的心思。 再纠缠下去于他没有好处。 然而眼前的这个杀阵早已经不住他无休止的攻击,银色的如同蒲公英一样的碎片在四周飞舞,慕羽隔空抓住碎片低声道:“去。“ 刚刚脱离阵法的人在这一刻才知道他中了算计,但此时已经晚了,眼前的景象在飞速褪去,他仿若在不停坠落。幻境,他一直看不起这样的把戏,能将幻境使得出神入化的人少之又少。 幻境既需要想像力,更需要对人心精准的操控。 他自身的心法开始运转抵抗着幻境,慕羽半跪在地上,她的肺腑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疼痛。道心与道心的对抗比刚才的打斗更为兇险,一旦道心溃散,那便是生不如死。 她用魔杖在手腕处划下一道伤口,刺痛让她保持了清醒,她要为他们编织理想,这是她最爱做的事情,她已经做了无数次,这一次也应与从前没有任何区别…… 砰地一声,他倒在了地上。他们终究没能走出幻境,永生与大道已经成了他的心魔,而走不出幻境便只能被隐藏在幻境中的索命咒杀死。 第191页 慕羽也无力地彻底跌倒在地,她勉强起身靠在一棵大树旁时再也压抑不住体内的余毒和真气带来的损伤,她吐出一滩滩黑血。黑血融入进土壤中,只余下浓重的血腥味在树林里蔓延。 身后的灌木丛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来了。她举起了魔杖。无论来人是谁,她绝对不能让这人有机会走出这片树林。如若崑崙知道今日四位执事全部折于她手,那么她今后将面临更勐烈的追杀。 这也于她的目的不利。 那人跌跌撞撞地在灌木丛中行走,还没见到人慕羽便听见了他沙哑的声音:“你看出了我父亲盖在我身上的隐形斗篷。“ 短短一句话慕羽立刻明白了他是谁。她放下了魔杖,一个皮肤苍白,一头浅黄乱发的男人从灌木丛中扑出来,刚刚那句话似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他昏过去了。 慕羽一把撩起他胳膊上的袖子,右臂上纹刻的黑魔标记栩栩如生。 小巴蒂克劳奇。 她本想将两具尸体召唤过来,元婴必须在十分钟内挖出来,否则必会自行消散。此次之后那些有心思的必然更加小心谨慎,即使百般筹谋她也很难在不沾染自身的情况下给任何修道者布下陷阱。 她抓过旁边的小巴蒂克劳奇,将魔杖抵在他胸口轻声念了一句咒语:“快快復甦。” 一道微弱的红光闪过,小巴蒂克劳奇缓慢地睁开眼睛,还没等他反应,慕羽已经放开了他,就是一个治疗咒就让她再次吐出了一口血。她的确被剑气伤得不轻。然而此时的情况已经不容许她慢慢喝药调理。 “把那两具尸体拖过来,按照我说的方法挖一样东西。”她虽然虚弱,但是却完全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小巴蒂克劳奇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既没有说话更没有动弹。 她将那根紫衫木魔杖凑得更近,以便他能更好看清:“看见这个了吗?想要他復活就证明你的忠诚。快点,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看见这根魔杖时小巴蒂克劳奇便止不住地发抖,他完全能看出魔杖对这个女孩没有排斥:“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现在不是多说废话的时候,在极为短暂的激动后他立刻强制自己恢復了平静:“我把从那个男孩那偷来的魔杖丢了。“ 慕羽直接将自己的魔杖扔给了他。这种混乱场合魔法部想必也不会追究未成年巫师到底有没有施法。 她直接将自己的魔杖扔给了他。这根魔杖似与他有代沟,哪怕是一个简单的飞来咒他也使得晃晃悠悠,但好歹那两具尸体最终落在了他们面前。她重新接过魔杖并将其点亮,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短小的匕首递给了小巴蒂克劳奇。 她的手指滑向尸体小腹中线处:“从这里划开,小心一点,切口不要太深。“ 小巴蒂沉默地借着微弱的萤光按照她的说法小心翼翼划开所说的位置。 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扭过头,趁机喝下一瓶魔药才好受一点。 小巴蒂都不用她进一步地指示手便熟练地在一团团黏煳煳的器官中掏着,还有闲心对着她笑了笑:“这就害怕了?“一团散着银光如同胚胎一样的东西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他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胚胎蜷缩在小小的光圈中,就像一个正安详沉睡在母亲肚中的胎儿。可还没来得及等他多看一眼慕羽立刻接过这团光圈,小心地将其放在了一个白玉盒子中。 刚才的魔药在缓慢见效。她趴在另一具尸体前用匕首熟练地将其割开,忍着噁心掏出那枚元婴。夺目的金色将魔杖透出的萤光都照映得黯然失色,如果不是依靠阵法和幻境取巧,她杀不了他。 “你是一个强大的女巫。”全程小巴蒂都袖手旁观,审视着她的每一步动作,仿佛想要从中找出什么破绽,然而他不得不承人慕羽的每一步都十分完美。 “承蒙夸奖。”她闭眼靠在大树旁漫不经心地回应他。她已经想好了,在这里再修养一会便回去,藉口说她在拥挤的人群中受了一点轻伤又迷路了。 树林中又有了响动,有人似在树林中焦急地寻找什么,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慕羽想都不想直接一个幻身符打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借着熹微的星光,慕羽勉强能辨认出这大概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他走路的姿势生硬中带着刻板,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还一丝不苟地穿着西装。这让她莫名想起了谢仪,然而他和谢仪是不同的。谢仪掩藏在正直外表下的野心瞒不过她,但这个男人没有伪装,更没有蓬勃的野心。 自从这男人出现开始她旁边的小巴蒂便死死盯住他,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 男人焦急地在树林中拼命搜索,在即将到达他们所靠的这棵树时慕羽扯上小巴蒂,他们漂浮于地面半尺以上,后者惊讶地看着她,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你会…..“ 她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他们两人下降了半寸,她的状态已经极为糟糕。那男人似有所觉,他走到近前仔仔细细打量着他们藏身之处,但仍然一无所获,只得不甘心离开。 在那道背影彻底消失后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却强行让自己站了起来:“跟紧我,我们必须立刻回营地,我先应付格林格拉斯,之后再将你带回去。” 第192页 他们无声地穿过树林。现在这样的情况的确不是说话的时候。小巴蒂克劳奇默默跟随着慕羽在树林中跌跌撞撞地走着,他实在担心她这样的状态随时随地都会倒下去。 等到他们终于到达树林边缘时远处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慕羽在离营地还有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抬头望了望枝叶浓密的大树:“你待在上面,“她将几张幻身符递给他,”我和格林格拉斯解释清楚后就回来。“ “我不是小孩子,”他这时毫不客气地接过那几张符纸,“一点也没有隐形斗篷好用。” 慕羽当没有听见他的话,她转身向着格林格拉斯家所在的营地走去。 达芙妮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冲上来抱住了她,慕羽不太适应这样的拥抱,她稍稍退开了几步:“我没事。” “我们都吓坏了,当时,当时那些人到处乱走,胡乱施放魔咒,我们又听见了好几声爆炸。”达芙妮惊魂未定地说道。 就连对她一直冷淡地阿斯托利亚也凑上前来关切地看着她。不知是什么原因造就了阿斯托利亚不符合年龄的敏感,但她终究有着一副柔软心肠。她是善的极端。 兴许正是因为两个敏感的人处在两个相反的极端才更有可能看清彼此的本质。 慕羽看着阿斯托利亚出神。只不过可惜了。 “有什么问题吗?”阿斯托利亚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轻声询问。 慕羽摇了摇头,她在三人的注视下开始述说编造好的说辞:“当时人太多了,我被挤到一条小道上,脚也一不小心崴了。我在树林里找了很久才找到回来的路。” “你没有碰见什么人?”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低下头看她,当着女儿的面他不好说什么,但话里总是透出几分鬼气。 “没有,”她装作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只在树林里面碰到过几个喝醉的人。还听见远处有爆炸声。” “你没事就好,”他的关切在慕羽看来假得不能再假,“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向岳先生交代。”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营地的一个方向,有几个魔法部官员正匆匆奔过:“晚上有人失踪了。”他不愿意在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面前多谈这件事,转而招唿她们:“好了,趁着现在在睡一会,等到彻底天亮后我们就立刻回去。” -------------------- 第89章 人选 接近中午时慕羽才重新回到树林找到小巴蒂克劳奇。她谨慎地在周围布置了一个隔绝阵后小巴蒂才从树上跳下来。 “我知道你要去哪。那栋宅子,对吗?“他咧嘴对慕羽笑着,昨晚短暂的默契在这时如同泡沫般消散,只剩下了戒备和挑衅,“伤口都裂开的情况下还想使用幻影移行,是嫌一条胳膊或者肠子多余吗?” “你知道得不少,”她简短地道,将魔杖塞进他手里,“最好趁着你父亲发现这里时赶紧走。至少现在我不想再和你父亲打一场了。” 他的心智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没有区别。 “不许提他,”小巴蒂将魔杖抓在手中,昨晚他已经深有体会这根魔杖在他手中不太听话,他抬了抬胳膊,示意慕羽抓住他,“抓紧,我不想带回一个缺了半边身子的人。” “你不用和我争论忠诚。”在他们消失的瞬间她的声音被沙沙作响的树林掩盖。 里德尔老宅相比上次离开时更加荒凉。爬满整座院墙的爬山虎,前院中茂盛的青草也不能挽救老宅的萧瑟和颓唐。老宅像一个迟暮的老人矗立在山丘之上,静静地,毫无反抗地等待命运到来的那一天。 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他们一起穿过杂草丛生的前院,纳吉尼在看到慕羽的第一眼就向她游了过来,它巨大的蛇头停在慕羽的腹部,那里正是旧伤崩裂的地方。 她温柔地抚摸着纳吉尼:“我没事。” 纳吉尼重新转过头,它迳自向着老宅的大门游去,她和小巴蒂跟在它后面,自从来到这后小巴蒂克劳奇便异常地安静。 厚重的橡木大门仍然嘎吱作响,布满灰尘的大厅在白天仍然没有一丝光线,通往二楼的楼梯仍然阴森,时光在这里似已停滞,任由孤寂和黑暗蔓延。 纳吉尼无声地滑上楼梯,在他们跟随在它后面时二楼已经传来一阵阵嘶鸣,衬得阴暗的走廊更为恐怖。小巴蒂看了看旁边的慕羽一眼,后者继续若无其事地向上走去。 嘶嘶声终于结束,一道高亢尖锐的声音在走廊上迴荡:“滚出去,虫尾巴。” 走到房间门口时慕羽正好撞见虫尾巴颤颤巍巍走出来,他在看见小巴蒂克劳奇时一个哆嗦,但是当视线转向慕羽时他如同看到了救星:“慕,慕小姐,你终于,终于回来了。” 慕羽只是点头致意了一下,看也没多看他一眼,她径直走入房间中,小巴蒂克劳奇原本想和她一起走进去,却被那道声音制止了:“让她一个人进来,小巴蒂克劳奇。” 小巴蒂克劳奇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有些不甘地抓住门框,但仍然忠实地执行了命令。 她走入房间时一缕阳光正好穿过厚重的玻璃,打在窗边的扶手椅上,窗外的爬山虎郁郁葱葱,然而所有的生机与朝气在触碰到这座房间边缘时都被腐朽成了绝望与灰败。 第193页 那枚玉佩正静静地躺在桌子上沐浴着仅有的一丝阳光。 只有在这里她似乎才真实踩到了地面上,“我们不用再等一年,你很快就能復活了。” 慕羽熟悉他喜悦时的样子,他不太擅于控制情绪,只不过当众人在他面前只剩下恐惧时揣摩他的感情已经毫无意义。 他望向那道重新撕裂还没有完全癒合的伤口,慕羽体内的伤应该比外伤更加严重,她从来不会表现出来,尤其是在他面前。在他面前她总是淡定坚强得根本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汤姆里德尔在她面前一寸寸略过尚未凝实的魂体:“十三年了,我忍受这副虚弱的不人不鬼的样子已经十三年了。“ 不用他说慕羽已经站得离他更近了几步:“我都知道。你的復活是所有棋局的开端,你的旧部会重新回来,摇摆不定之人将为了理想而奋斗终身,无知新鲜的血液将毕生热情奉献于信仰,爱不能抵挡这样的军、队。” 他们再一次并肩站在窗前,望着已经看过无数次的小汉格顿的田野。 她也再没有退路,世界的棋局背后既是他们缘分的了结,也是她最终的归宿。 慕羽扶着窗框微微闭上眼,他们初见时那烟雾缭绕昏暗的伦敦已经在记忆中远去,即使她执着地想要将其握在手中。 “是我们,”汤姆里德尔第一次主动纠正她,“我还等着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们谁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在美国的那颗棋子有了自己的想法,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而那个麻瓜,骯脏,低贱,同他说话都是侮辱,”他对薇欧拉的心思果然了如指掌。也许经歷多了,现如今提到背叛时也不见他面上有多少愤怒。不想他直接转向了她,怎么看也不怀好意,“我们需要一个人,一个绝对忠诚有能力的巫师前往美国盯住那卑贱的麻瓜,顺带解决那颗不听话的棋子。羽觉得,谁最合适?” 这像是在试探,也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慕羽坦然迎向他的目光,瞥了一眼房门,“合适的人选,不就在这了吗?” 她没有陈述理由,没有长篇大论的分析,就这么坦坦荡荡毫无顾忌地说出了他的心思。 这个女孩总能不需要摄神取念便能猜中他的心思,对此他早已从最初的惊恐忌惮变成了淡然。他也只能允许这么一个人存活在世上。 经年累月的习惯会在心上堆积成难以根除的软肋。他不得不承认,在最后决斗到来前他必须忍耐这一软肋的存在。 他看向了小汉格顿村一处角落,慕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一处角落是一座早已坍塌的瓦房,杂草与青苔在废墟中蔓延,与周围整整齐齐星罗棋布的平房格格不入。 “那里就是我母亲从前居住的地方。那个没用的女巫。”他嘶哑的声音中混合着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他曾经满怀期待,为他是斯莱特林最后的血脉而骄傲,也因这份血脉更加痛恨他的父亲。 他当时杀了他父亲,其中的憎恨有多少是因为血统,又有多少是因为….他的母亲。 如今思考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慕羽只是拉住他:“我们一起过去,融合復活需要的最后一个魂器。” 她还是穿过了他的身体。照理说有玉佩的温养他的灵魂不应如此。 慕羽皱了皱眉:“你怎么…..”她突然想到上一次那个幻境,当时她虚弱不堪,根本没有力量维持幻境,整个幻境都由他掌控。她没有再说下去。 汤姆里德尔也像没有听见她的这句话一样,他的手穿过她的伤口:“一起。” 就连阳光也没有办法穿透古朴的黑色宝石。戒指静静悬浮在慕羽面前,她只是看着戒指上镶嵌的宝石,她缓缓地伸出手,一点点想要靠近那块宝石,却在离宝石还有一厘米时蓦然停下:“既然找到了,那我们走吧。” 汤姆里德尔在她耳边蛊惑一般低语:“这块宝石有神奇的魔力,羽,你不想看看?” 慕羽背过身不愿意看他,或者她不愿意让他看见眼中的水光。宝石上有类似幻阵一样的东西,她差一点就抵挡不住。她想亲自对一个人说一声对不起,即使是虚假的幻象。 她的目光始终在宝石上流连,但她死死控制住自己不要去触碰宝石。仿佛是安慰自己一般她低声说:“这样的魔力没有意义。和岩洞里的魔药一样,全部都是假象。” “看着我,”汤姆里德尔走到她面前,这让她不得不和他对视,慕羽眼中尚未擦去的泪水让他恼怒,这样的慕羽似乎随时都能抛弃他,重回那片光明,“既然都是假象,你也知道你回不去了。” 汤姆里德尔了解慕羽,她不是那种能轻易被蛊惑戴上戒指的人。但他仍然忍不住去诱导,仿佛仅仅是想验证什么。 “疯子,”她缓慢地擦掉一滴滚落的泪水,“我只是想再看一眼……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慕羽从不与他过多谈论这样的话题:“融合灵魂后将这颗宝石放到岩洞里面,总有人会寻找到那个岩洞。他不一定能抵挡住宝石的诱惑。至于真正的魂器…..雷古勒斯布莱克换掉后只能将其藏在布莱克的房子中。现在那房子属于布莱克家族最后一个继承人小天狼星,除非小天狼星死了……” 第194页 “没有人能摧毁魂器。即使邓布利多也不行,”汤姆里德尔打断她,“我倒希望布莱克注意到那个魂器。他想摧毁它,也要付出代价。” 二年级时如若不是她将魂魄即使引出来,蛇怪的毒牙早已经摧毁了日记本。 “你得教我,汤姆,”慕羽柔声道,“我只需要知道用蛇语怎么说打开。开学后我要回到密室摧毁一样东西。” 他红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她,仿若正纠结于什么难题,他终于轻嘆一声:“我会教你,” 还没等她做出回应他们已经回到了里德尔老宅二楼的房间,原有的霉味和潮湿中混合了一缕血腥,这来自于她的伤口。如此严重的伤她仅仅只是喝了两瓶魔药,草草用了一个治癒咒。 汤姆里德尔下意识想要抽出魔杖,当再一次穿过她单薄的身体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慕羽却装作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最多只需要修养两个星期。他们杀不死我,”即使这样此时他们之间的氛围也极其古怪,慕羽只得强行转移话题,“让小巴蒂克劳奇进来,有了他争霸赛引诱哈利波特就更加方便了。” 在慕羽即将打开门时汤姆里德尔突然问:“还要多久?” 她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八月底,鬼门大开阴气最重之日。” 快了,还有几个星期他便能真切地触碰到她,将她牢牢握在手中。 汤姆里德尔在此时才察觉即将能真实触碰到慕羽的喜悦已经远远超过了復活的激动。 小巴蒂克劳奇在此时进入了房间,他似乎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他看也没有看一边的慕羽,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中只有那一个倒影。他仿佛一个终于找到父亲依靠的孩子。 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慕羽自己都感到荒诞。 “您终于回来了,主人,您终于回来了。在被我父亲囚禁的日日夜夜里,我一直想着您,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逃跑,前去找您。” 一个男人就在汤姆面前泣不成声,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慕羽怎么看怎么怪异。 他一直擅于安抚人心,他一下一下抚摸着蹲在他身边的小巴蒂克劳奇:“你是忠实的僕人,小巴蒂克劳奇,忠实而又勇敢。” 他的声音越发轻柔,带着嘶嘶的蛇鸣:“虫尾巴告诉我魁地奇世界盃上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我曾经的一些朋友似乎已经不甘寂寞了,”他看着缩在门边瑟瑟发抖的身影,“是吗,虫尾巴?你的那些耗子朋友带来的消息。” 小矮星彼得胡乱地点了点头。 “他们都是一群懦夫!”小巴蒂脸色通红,“一群胆小鬼。我只向天空发了一个黑魔标记他们就四散而逃。” “我知道,我知道,”在提及旧部时他至少表面上已经没有了愤怒,“在告诉你我们的全盘计划之前我将交给你一个任务。虫尾巴在变成耗子四处钻下水道时还是有那么一些用处。他带来了一个消息,邓布利多有意下学期聘用退休的傲罗,疯眼汉穆迪回霍格沃茨任教黑魔法防御术。而我需要一个人在霍格沃茨配合羽,借用即将到来的争霸赛将哈利波特送到我身边。” 他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他想让小巴蒂克劳奇代替疯眼汉穆迪混入霍格沃茨。 小巴蒂这时才看了慕羽一眼,又很快移开了目光,他恳求道:“这是我的荣幸,但主人,让我去直接杀了那个男孩吧。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求您…..“ “只有我能杀掉哈利波特,”他冷酷地说道,“如果你能亲手杀掉你的父亲我会十分高兴。但鑑于他是个魔法部官员,我不介意多留他一会。等羽的伤势恢復后她会和你一起,羽一直很擅长施展夺魂咒。” “慕小姐在魁地奇世界盃的表现的确….”他纠结了很久才说出一个词,“让人印象深刻。但只是一个小女孩…..” “难道要让虫尾巴和你一起去?” 汤姆里德尔带着浓浓的嘲讽,“他能把所有事情弄砸,我说得对吗,虫尾巴?” 慕羽忽然轻轻敲打了一下烛台,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他停止了对彼得的冷嘲热讽:“你还没有蠢到家。至少在搜集消息上有那么一手。” 小巴蒂此时对她的审视已经毫不遮掩。 慕羽坦然接受他的打量,把玩着长袍的边缘:“争霸赛的火焰杯有契约效力,一旦被火焰杯选中便没有办法退出。混淆火焰杯需要一个强大的混淆咒,而冒充疯眼汉穆迪也需要大量的复方汤剂。下学期我们合作的地方还很多。“ 她向克劳奇伸出手:“希望我们的合作至少是愉快的。” 这一届的争霸赛极为特殊,让小巴蒂不得不将其与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女联繫起来。在他被控制的这些年里,他们究竟经歷了什么。 这时显然不是疑问的时候,从他隐约发现黑魔王和这个少女之间古怪的关系开始他就明白至少明面上不能和她计较。 他用力地握住慕羽的手:“合作愉快。” -------------------- 第90章 克劳奇 粘稠的液体在坩埚中搅动,在空气中留下一圈圈白色的烟雾。慕羽小心翼翼搅拌着越发粘稠的药剂。小巴蒂克劳奇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追随着她的每一步动作,像是铁了心要从中挑刺一样。 第195页 “双角兽角放多了。”当慕羽将熬好的药剂放入瓶中时他忽然指出。 “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你,克劳奇先生,”慕羽面不改色地将药水倒在玻璃瓶中,她甚至还仔细端详了一下熬好的药剂,“该走了,今晚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向着大门走去时小巴蒂克劳奇却没有动弹:“他信任你。” 他和彼得从来不被允许踏入二楼,昨天他们甚至直接被赶出了房子,当他们重新获许进入时慕羽脸色苍白得像是才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样。 他们一起隐藏了很多秘密。 小巴蒂克劳奇抓住慕羽的手腕,慕羽立刻将他甩开。但就这片刻功夫已经足以让小巴蒂克劳奇看到他想看的,他古怪地笑了两声:“我已经知道那些事了,法脉,武器,信仰,确实让人激动,但只要我察觉到你有一点点其他的心思….你知道隆巴顿夫妇的下场,他们都是最顶尖的傲罗…..” “我追随的不是一个符号,更不是一个象徵,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慕羽理了理长袍上的褶皱,“你走不走?” 小巴蒂克劳奇也知道轻重缓急,他和慕羽一起走出大门,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层叠的晚霞和夕阳的颜色相互交织,趁着夜色到来黑暗蔓延之前肆意泼洒最后的光晕。 慕羽这时才拽住小巴蒂克劳奇的袖子:“你知道地址。” 他们直接幻影移行到了一座灰白色房子面前。 房子前院是一个花园,从陈设在花园中的凉亭和摇椅上可以看出从前有人精心料理这座花园,然而现在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明明是夏季,花园里却荒凉得连杂草都很难生长。原本就灰白色的房子被荒废的花园衬托得更加暮气沉沉。 小巴蒂在刚到这时便低下头死死地盯着地面。 他对这个囚禁他的房子大概没有什么好印象。 “放轻松,”慕羽柔声道,“很快的。” “他把闪闪解僱了。”在按响门铃时掩在慕羽身后的小巴蒂克劳奇突然道。 “我在魁地奇比赛上见过那个小精灵。” 门在这时打开,慕羽迅速挂上了她一直以来的完美笑容。巴蒂克劳奇迷惑地看着她:“你是……” 一道无声的红光击中了他。 慕羽立即拉住小巴蒂克劳奇迅速进入客厅关上门。借着客厅中的灯光慕羽才看清巴蒂克劳奇原本黑色被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髮已经全白了,他的面容也更加憔悴,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她的魔杖对准了他的太阳穴,却迟迟没有念下咒语。 “你还在等什么?”小巴蒂克劳奇不耐烦道,他看他父亲的眼光比仇人更甚。 “强大的夺魂咒会给人的记忆思维带来不可磨灭的损伤,”慕羽发现自己的视线粘在了苍老的克劳奇身上,她似乎在拼命地想从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巫师身上找到什么影子,她最终只是轻嘆一声念出了那个咒语,“真是可笑。” 不知道她是在嘲讽巴蒂克劳奇的毫无防备还是在嘲讽她自己一瞬间的软弱。 昏迷中的巴蒂克劳奇似乎在极力抵抗,他拼命地挣扎,他的意志力比慕羽想像的更加坚强。魔杖散发的红光凝成一道细长的丝线不断涌入他的太阳穴,他的挣扎也缓缓停止。 当他重新甦醒过来时他的眼神已经极其涣散。小巴蒂克劳奇眼中闪过復仇的快感。 “我需要你每日照常去魔法部工作,除了往返魔法部和家之外不要前往任何地方,”慕羽平静地吩咐完后转而对好像在原地生了根的小巴蒂克劳奇说,“去找你的魔杖,我还要布置一个阵法确保他不会去其他地方。” “以他的作风肯定把魔杖撅断了。” “我们现在只能用这么一根魔杖,”她将紫衫木魔杖在小巴蒂克劳奇眼前转了一圈,“它不一定听你的。或者,你想用你父亲的魔杖?” 她不再看他。魔杖顶端散发出蓝色的光芒,顺着墙壁一直蜿蜒攀爬最后汇聚在屋顶。 最后一句话刺激了小巴蒂克劳奇,他极为不情愿地离开客厅在这座样式简单的平房中翻找起来。这座房子带给他的显然没有什么好回忆。 慕羽是对的。他的魔杖一直好好地被放在一个长盒中,被小心地封存在卧室的暗格里。十几年来这根未用的魔杖仍然在灯光下泛着光泽,像是有人时常拿出来抚摸时常擦拭一样。 一定是闪闪。家养小精灵总喜欢擦拭任何她发现的东西。 即使真是他…..他所怀念的也不过是曾经能给他带来荣耀的那个儿子罢了。 小巴蒂克劳奇回到客厅时整座房子已经被浅浅的蓝光覆盖,蓝光之上附着一层乳白色的光晕。慕羽正站在客厅中欣赏壁炉上摆放的一排排照片。照片中的巴蒂克劳奇和他平时的风格没有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严谨不苟言笑。有几张照片是他和一个面色蜡黄身形单薄的女人的合照,只有在这时他才会露出那么一点笑容。另外几张则要么是一个小男孩或者那个小男孩和那女人的合影。 小男孩和他从来不出现在同一张照片后。 “原谅我触犯你的隐私,”慕羽的手抚过一张张动态的画面,她最终停留在最后一张照片上,画面中的小男孩正开心地在草丛中骑着玩具扫帚,这张照片背景之后,客厅的窗前,站着一道模煳得不能再模煳的身影,这道身影一直注视着正在玩耍的小男孩,“我布置阵法时在茶几上发现了这些东西。” 第196页 “把这些收起来。”小巴蒂克劳奇阴沉地说,他甚至都不愿意看这些照片一眼,仿佛它们是世界上最噁心的东西。 然而下一秒每张照片上燃起了火焰,火苗吞噬着脆弱的纸张,壁炉上只剩下了一排灰烬。 “你不需要这些了。你的父亲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们有着相似的作风,”慕羽望着窗外逐渐褪去的晚霞,她最后一句话消融在蔓延而上的黑夜中,“我欠他一句对不起,他再也不可能听见了。” 小巴蒂克劳奇忽视了最后一句话,他拂了拂壁炉上的灰烬,纷纷扬扬的余烬落在地毯上再无踪迹:“或许我该谢谢你。”他的眼中全是冷漠。 “该走了。”慕羽推开了大门,太阳此时已经彻底落山,晚风正逐步驱散白日的灼热。在他们迈出门的那一刻小巴蒂克劳奇已经施展了一个隐身咒。一个已死之人大摇大摆地在巫师的聚居地行走实在太打眼。 他们沉默地走在冷清的小路上。疯眼汉穆迪的住所离克劳奇家不远,不管是传送阵还是幻影移行都容易惊动其他人。 “你怎么会追随他?像你这样的年纪难道不该在城堡好好写作业吗?”他面露讥笑,“是什么让你交出了忠诚?或者…你交出了多少?” “我有自己的追求,和你没有多少关系,我们也还没有熟到可以交心的地步。” 慕羽望着已经被稀疏星辰点缀的天空,无意纠正他的误解,从克劳奇家出来后她兴致一直不高。 这原本就是他们共同的计划,然而她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过多解释她和汤姆之间的联繫,之前慕义的窥探已经足够让她恼火。 一座矮小的平房逐渐出现在他们眼前。慕羽收起所有纷乱的思绪,神情逐渐凝重起来。疯眼汉早年落下的残疾和逐渐增长的年龄让他的战斗力衰退,但就凭阿兹卡班有一半是他填满的便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还是我开门,”她低声吩咐道,“之后我趁机拖住他一会,你在那时动手。尽量不要惊动周围的麻瓜。” 小巴蒂克劳奇无声地点头。慕羽径直走上前敲响门铃。在门打开时她再次露出了一直以来甜美温婉的笑容。谁会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起疑心呢? 打开门的是一个头髮灰白的中年男人,他拄着一根拐杖,他的一条腿是由木头替代,而他的眼睛只有一只是正常的,另一只眼睛则大了至少有一倍,呈现出鲜亮的蓝色。他的脸像是被一个不会雕刻的人胡乱在一截木头上刻出来的。他不像巴蒂克劳奇一样放松警惕,即使在这时他的手中都牢牢握着魔杖。 慕羽表现出了一个普通少女应该有的惊慌,她倒退了几步,顺势挡住了身后的小巴蒂克劳奇,眼泪也立刻流了下来:“先生,我,我男朋友把我丢在这里了,他,他差点要…..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您能借我一下电话吗?就借一下电话。求您了。” 穆迪首先谨慎地观察着眼前看上去仓皇的少女。慕羽早就对自己的外形做了一些修饰,让她看上去更加落魄。她穿着一件纯白的连衣裙,裙摆上已经有了污迹,甚至袖子都被划破了。 “麻瓜?”穆迪小声嘟囔了一声,缓慢地准备收起魔杖。他的那只亮蓝色眼睛似有所觉地看向身后,慕羽的左手此时也飞快地结印。 “先生,求求您,我只借您的电话打给我爸爸就行,”她上前一步但又像是害怕他的脸一样,“我爸爸会给您报酬的,求您。” 穆迪的眼睛一直定格在她身后,慕羽这时也看出他那只眼睛的不同寻常,他一定察觉到小巴蒂的存在了。穆迪原本即将放回衣兜的魔杖又被他缓缓抽了出来,他粗声粗气道:“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那个…..东西,去别的地方。“ 结印的最后一步已经完成,慕羽轻喝一声:“干,兑,幻。”小巴蒂克劳奇的魔杖此时也迸射出耀眼的红光,然而幻阵和昏迷咒都被一个瞬发的铁甲咒抵挡,咒语与咒语碰撞间产生剧烈的爆炸声。穆迪自己也被震退了几米。大门在这时砰地一声关上。几道红色的咒语在半空中交织,再次发出爆裂声。 穆迪认清了来人,他行动灵活得一点也不像一个残疾人:“小巴蒂克劳奇?你没死?怎么,你想为你的主子报仇,想把我变成下一个隆巴顿夫妇?” 他的大声吼叫一定会引来别人。 慕羽挥手挡开他的一个咒语:“坎,离,困。”她的魔杖散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将穆迪罩在其中。两道咒语交击间迸出了激烈的火花,小巴蒂克劳奇的石化咒此时正好打在了穆迪的脸上。后者仰面躺倒在地。 不管是石化咒还是困阵都困不了他多久。慕羽又加了一层幻境,她的魔杖始终牢牢指着他,她的幻境也差点要溃散:“快点。” 她催促小巴蒂克劳奇。 “魂魄出窍。” 咒语刚刚念出时穆迪就拼命挣扎起来,然而束缚咒困阵和幻境死死钳制住了他,直到他的眼神逐渐迷茫后慕羽才放松了对他的控制。她在他身体中又打下了一道符咒,对着小巴蒂克劳奇解释:“你必须把他带到霍格沃茨,在我想出怎么配制一瓶时效更长的复方汤剂前你得用他的头髮。这道符咒会让他变得虚弱,更不容易反抗夺魂咒。” 第197页 街道上传来一阵一阵警笛声,附近听见动静的普通人肯定叫了警察。慕羽一把扯下穆迪的一根灰白色的头髮放入复方汤剂中,原本粘稠灰色的液体瞬间变成了亮白色。小巴蒂没有犹豫便直接喝了下去。他的脸逐渐变形扭曲,身形也一点点拔高,他的一条腿变得空空荡荡,而另一只眼睛也空空如也。他伸出手仔细打量全新的身体,声音也变得和穆迪一样沙哑:“我虽然讨厌你,但不得不说与你合作比和小矮星彼得那个废物强上百倍。” “我是不是要多谢你的赏识?”慕羽冷漠地说道,“我们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你恐怕还要多忍受我一会。后面的事情你知道怎么做,霍格沃茨见。” 她正准备离开时小巴蒂突然拉住她:“是明天对不对?他的復活?” 那样怪异疯狂的笑容出现在疯眼汉的脸上实在不怎么合适。 “你不适合前去,你得看紧疯眼汉,模仿他的一言一行。你愿意看着一群墙头草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忏悔?”慕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小巴蒂却摇了摇头,他的左手搭在了胳膊上:“我不需要前往就能感受到主人的强大,“他话锋一转,无论怎样的表情由穆迪这张脸做出来都极其狰狞,”但我会一直看着你。” 他很快闭了嘴,更加恶毒地说道:“快走吧。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在合作之外的场合看见你。” 慕羽像是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厌恶和抗拒,她掐动传送符,轻柔的晚风只带来最后一句话:“我早就说过,你不必和我争抢忠诚。那些关在阿兹卡班的人出来后才是你真正的对手。” 她消失得无声无息,好像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 第91章 復活 住在伦敦郊区的居民总觉得今年夏天透着些许古怪。八月底,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家家户户竟然不得不升起积灰已久的火炉,否则刺骨的寒意钻进屋中实在让人难以入睡。 天空中没有月亮,就连一颗最黯淡的星星也没有。浓厚的黑云堆积在天边,加上刺骨的寒意,深重的雾气,绝对是拍摄恐怖片的最佳场所。 那座房子后院已经变了一个样子,数条红绳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样在半空中交汇成一条条复杂的轨迹,而红绳下每隔一段距离挂着一只风铃,一阵风吹过风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在风中摇曳的彼岸花衬得这里更像地狱。 红绳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正中间放置着一口硕大的坩埚,坩埚中沸腾的液体呈现出深红色。 慕羽站在坩埚旁边抬头仰望天际,汤姆里德尔静静站在她身边,离復活时间越近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直到今天他们互相之间一句话都没说。另一边的小矮星彼得更不敢多说一句,他只被允许待在最远处看守阵法,以防有人突然闯入。 “到时间了。进去吧。“慕羽从没有这么轻柔过,她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汤姆里德尔深深看了她一眼,有太多情绪在他猩红的眼眸中翻涌,他似是有千言万语,然而千言万语彙聚于唇边却湮没于沉寂。 他直接跃入了坩埚中。 火焰迸出了几颗火星,跳动得更加厉害了。 此时无风,所有风铃却整齐地响了起来,清脆的声音衬得墓地更加阴森可怖。晦涩的咒语从慕羽口中流出,她飘渺的声音让咒语变得不像一段咒语,更像是一段故事。有关永恆与须臾,有关死亡与新生,有关守序与混沌。 轻和的咒语融入夜色,被夜色撕碎成一片哀鸣。 她踏出了第一步。古时的祝由之术和鍊金术是最完美的契合。 祝由之术负责沟通天地,赋予身体灵气,鍊金之术则负责缔造。每一步都必须踩在合适的位置合适的时间,否则施术者必将遭受可怕的反噬。 少女轻盈地在墓地中翩跹,黑色的衣袍翻飞,她在此时也像是一只彷徨的幽灵。 空中漂浮的第一个白玉盒子被打开,第一枚元婴直接落入已经沸腾得越发旺盛的液体中。 第一个祭品。 液体升腾出金色的光华,远处的浓云压得更紧,狂风大作,所有风铃被疯狂地击打着。叮铃叮铃的声音在庭院中更像是一道道催命符。 起初她的步伐还是缓慢的,自第一个祭品后越来越迅速。墓地上空隐约萦绕着低泣。第二枚元婴落入了滚烫的药水中。 第二个祭品。 此时她的轨迹已经让人难以捉摸,隐隐约约在空中盘旋的抽泣逐渐扩大为哭号,像是成百上千个婴儿在人耳边哭泣,裹挟着狂风向着更远的地方飘去。 第三枚元婴,最后一个祭品。 浓云遮蔽了天空中所有亮色,如果现在一个人出门他会发现即使最明亮的灯盏也化不开脚下的黑暗。 药水泛起了淡金色。 慕羽此时终于停了下来,她一挥手剩下的三个白玉盒子依次落入其中,纳吉尼不知从何处过来盘在了她脚下。药水散发出白色的光晕,她听见远处的小矮星彼得低低抽泣了一声,白色的光晕逐渐演变为黑天鹅绒般的颜色。 一个男人从中缓缓浮现,慕羽原本以为他全新的身体依然会支离破碎,毕竟他是那么厌恶从前的容貌。然而从中浮现的人影仍然是他十六岁的模样。 第198页 黑玉般的头髮,昕长的身形,苍白纤细的手指。只有那双眼睛再也不是深邃的黑,而是她所熟悉的猩红。 一旁的彼得又往后缩了缩,他惊疑不定地看了慕羽一眼,后者却平静地略略转过了身。 慕羽没有兴奋,也没有激动,仿若她只是一个过客。她早该猜到的,凤凰松解掉了独角兽的诅咒,自然也解掉了从前他加诸在身上的各种变形魔法。从他十六岁分裂出第一个魂器选择了这条所谓的长生之路时便註定了他的容貌只会定格于分裂之时。 他显然也察觉出了新躯体的变化。他花费了几十年时间摆脱这副让他厌恶的模样,结果命运却以奇异的方式兜了一个圈,梦寐以求的凤凰松在解除独角兽诅咒的同时也归还了这具躯体。 连风声也在死寂中消匿。 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摸过这张完美得挑不出任何错误的脸,从头髮开始,再到鼻樑,最后到嘴唇,每抚摸过一寸那份完美便溃败一分,直至最终溃不成军。 将这张脸扭曲成了最喜欢的模样后他才以一种混杂着贪婪、兴奋、骄傲的情绪欣赏这具比从前更富有力量的身体。 全程慕羽都静默无言,还适时地将魔杖还给了他。 一直抗拒的回忆在此刻纷至沓来,那年圣诞节那个拥抱的余温仿若也跨越了不可逾越的时空渗入冰冷凄清的庭院,高塔的狂风又一次在清寒的夏夜唿啸。更为糟糕的是,全新的,愈发不可抵挡的记忆在其上不断重叠。 好在最终总会有一个了结。再多的回忆也有终止的一天。 “我的袍子。”他命令彼得。 彼得颤抖着上前为他套上黑色的长袍。又抚摸了一遍久违的魔杖他才正式将目光投向那道身影,魔杖上都还残留有她的余温。 这也是她为他铸造的身体,即使她从来不说,他也知道集齐所有材料几乎耗了她大半条命。 腹部那道深长的伤疤便已经揭露了答案。她付出的或许不止一道伤疤。 那股隐约的骄傲在此时攀登至顶峰,彻底凌驾于其他情绪之上。然而骄傲远远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像那枚滚烫的苹果派一样,一点点灼烧着冰冷许久的胸腔。 是可笑的,沉寂了已经不知多久的欲望吗? “羽。”他终于能对她伸出手,将她牢牢攥在手心,融入血液,揉进灵魂。 慕羽只是静默了一会,忽然对他绽放出了一个笑容,搭上了那双苍白冰凉的手。汤姆里德尔立刻将她的手紧紧攥住—用他崭新的,富有活力的身体。 两只手交握间只能传递透入骨髓的冰冷。 他们离得那么近,他又闻到了那缕清浅的檀香,同样是用他全新的身体,一切似乎和灵魂状态是没有什么不同,但似乎又改变了。 “是时候让你看看他们了,羽,我新的家人,“他对着虫尾巴冷酷地命令,”伸出胳膊。“ 虫尾巴抽泣着颤颤巍巍伸出胳膊,汤姆里德尔仍然一手牵着慕羽一手拿着魔杖。魔杖抵入了他手上的黑魔标记,原本赤红的标记彻底变成了黑色。 他望着漆黑的夜色喃喃:“那么多年,又有谁敢来,又有谁不敢来?” 这对许多人来说是一个平凡的夜晚,但对另一部分人来说,这个夜晚和梦魇无异。 奥勒松悠长的白昼也驱散不了天空中的阴霾。挪威的地底,阿维德斯正如同一个领主在巡视领地一样在地底的秘密武器工厂踱步。地下基地相比从前扩大了一倍,生产线也不再是可怜的一条,一条条生产线如同蜿蜒的河流汇入另一头,几十只家养小精灵陈列在生产线两侧忘我的工作。 他每到一个地方家养小精灵都会深深向他鞠躬致敬:“神灵在上,先生。” 这已经成了他们日常的问候语。近乎封闭的空间,天真单纯的生物,最容易滋生狂热的信仰。 他也微笑着向着家养小精灵点头,此时一个人从外面沖了进来:“斯万斯达特先生。” 阿维德斯将他拉到另一个房间,这里已经彻底改造成了武器储藏室和研究室。支撑整条生产线的灵石悬挂在屋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仔细看去研究室中已经有了重型武器的模型。 那人见已经脱离了家养小精灵的视线,他才捲起袖子对着阿维德斯低声道:“他,他回来了。” 为了安全,格林德沃仅剩的旧部中只有一人被烙下了黑魔标记。 阿维德斯凝视着已经冒着黑烟的黑魔标记,他的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一张恬静的面容,他望向那颗灵石,轻嘆一声:“天要变了。变化会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等到一堆政客吵嚷得差不多后伊凡才悠闲地往椅背后一靠:“守望国家梦想,没有比这再完美的口号了。这是我们向选民做出的承诺,改不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推推搡搡出一个人建议:“要我们向那群疯子妥协,还要迎合他们…” “你所说的疯子是我们不可丢失的票仓,你所说的疯子在中部南部的平原农场上越发壮大,同样是你所说的疯子,将是我们在摇摆州致胜的关键。如果你有本事抢走对面哪怕一个票仓我都不会再说一个字。” 回应他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第199页 在阴影中,伊凡露出隐秘的微笑,又很快隐去,继续投入和团队持续的拉扯平衡中。 九州此时正好是清晨,然而留守区的人们已经开始了劳作。如果高高在上俯瞰泥泞的人能多留一点心,多在尘埃中停留几秒便能发现一直被踩在脚底微如蝼蚁的人群变了。他们时不时状若无意地碰碰肩,用眼神交流着秘密的暗号。 一小撮火苗在泥垢中蔓延。 沈仪秘密来到了香海市副议长的别苑。再是老奸巨猾后者此刻也掩饰不住激动:“氏族,终于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了?” “不是氏族,是神。氏族只不过承天命所需,”沈仪耐心纠正,“先生,您是一个好人,为天下为苍生,但您努力了这么多年,有成效吗?现在我们九州真正的神灵回来了,他没有抛弃我们,他愿意守护我们,引领我们,更愿意照顾受苦受难的黎民。这是天意让我们赶走压在头顶的邪神。” 英国,蜘蛛尾巷中也如同伦敦郊区一样被浓雾缠绕。西弗勒斯斯内普紧紧握住右手,他脸色发白望着浓雾微微颤抖。 他好似在纠结,在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黑色的眼眸中隐藏着一个红髮身影。 蜘蛛尾巷旁的那棵柳树是否还茁壮生长。 恐惧颤抖在逐渐褪去,连同他眼底那抹靓丽的身影。他将过去一点点埋藏入深不可测的黑暗。他将一直在黑暗中行走,直到白昼照亮大地。 一抹黑烟从蜘蛛尾巷中升腾而起,与此同时一只猫头鹰也向着霍格沃茨的方向飞去。 汤姆里德尔牵着慕羽缓缓在后院中行走,纳吉尼默默跟随在他们身后,慕羽轻轻摸了摸它的头:“他们来了。” 数道黑烟降落地上。他们都穿着黑袍戴着兜帽,和魁地奇世界盃上那群人一模一样。她打量着一张张掩藏在狰狞面具下的脸。想松手却仍被死死握住:“羽,一起。” 慕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任由他紧紧握住。 每一处角落都有巫师在幻影显形,还算宽敞的庭院变得狭窄起来。他们一步一步慢慢围上来,在看到两道身影时有一瞬的困惑,但是很快恐惧战胜了困惑。他们一遍遍观察着,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在确认这的确是自己的主人。 有什么不一样了,就算迟钝如克拉布和高尔都能分辨出来。 直到一个食死徒跪倒在地爬到汤姆里德尔面前亲吻他的袍角,他低声唤:“主人,主人……” 这人的举动像是触发了机关,所有到场的人都跪倒在地爬到他面前亲吻他的长袍,又无声地爬起来自动站成一个圈。圈子中仍留有间隙,但汤姆里德尔已经不打算等下去了。 整个过程中他一直握着慕羽的手。 “欢迎回来,我的朋友们,”他拉着慕羽沿着这一个圈子在踱步,明明没有风,整个圈子却在无声抖动,“整整十三年了。我看见你们许多人依旧健康,魔力依旧甚至更甚从前。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一个困扰了我许久的问题。” 他顿了顿,这样的停顿让那些人颤抖得更加厉害。他十分享受这样的感觉。 “羽,我的朋友们在十三年前分明见证了我的力量,他们分明知道我有飞跃死亡的能力,为什么还是选择了抛弃我?甚至这十三年甚至都没有试图寻找我?” 他是真的在等一个答案,在等着慕羽的回答。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间那个一直以来默不作声的少女身上。 慕羽能感觉到大量的恐惧,战慄,唯有某一处,什么情绪也没有,仿若一张白纸。 她轻笑一声:“因为恐惧和利益。你的失败不再让他们恐惧,也不能给予他们更多的利益。” 斯内普对上少女明亮的眼眸,他像是第一次认知这个一直以来文静乖巧的学生一样。 一切的谜底都揭开了,记忆中凭空出现的彼岸花,阿尔巴尼亚的异常,甚至,或许挪威的动静也是她的手笔。 -------------------- 第92章 蛊惑 “恐惧和利益……不是因为忠诚。”汤姆里德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他的每一个字对所有人来说都如同死刑的前奏。终于有人忍不住,他扑倒在地浑身颤抖着哀求:“主人,饶恕我,饶恕我们!” 他突然直接惨叫起来,没有任何魔咒,也没有任何徵兆,悽厉的叫声划破沉寂的夜色,很快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小声呜咽着,在地上不停打着滚。 剩下的人全都不寒而慄,瑟瑟发抖。 “这比钻心剜骨更加厉害,羽,”汤姆里德尔始终拉着慕羽的手在四周闲庭信步,“只有痛彻灵魂的惩罚才能让他们明白谁才是掌握他们生死的神。我说过要带你见见我新的家人,让我看看,从谁开始呢?虫尾巴你早就已经见过了。” 他似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而对于那个人的惩罚还在继续,没有停止的迹象。周围的人连唿吸声都放缓了,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中奖的幸运儿。 “虽然你是因为恐惧而找到我,也是一个卑鄙的叛徒。但是过去几个月你还是证明了自己的一些用处。”汤姆里德尔冷冷地说道。 魔杖顶端划出一道浅浅的白色光晕,光晕逐渐在空气中凝成手的形状,那只手自动覆在了小矮星彼得那只缺了两根手指的手掌上。 第200页 他不理会虫尾巴的激动和感谢,拉着慕羽走到了空出来的位置上:“这里原本应该站着莱斯特兰奇夫妇,他们宁愿被关在阿兹卡班也不愿意背叛我。一条传承将会是赠予他们的最高规格奖赏。” 其余人又开始颤抖起来,这次是因为激动而颤抖,但摄于恐惧却没有一个人敢问。 “这个人你认识了,被我派去执行光荣的任务,他当然会得到奖励,” 他的视线划向另一个空位,“这里还应该站着一个人,他因恐惧而不敢来,等到他没什么用处后自然会被处死。” “卢修斯马尔福,你们应该见过面。他的儿子说起来还是你的同学。可惜这十三年马尔福过得光鲜亮丽,却从来没想过寻找他们的旧主人。你就只剩下折磨麻瓜的本事了吗?卢修斯?” 面具下传来卢修斯马尔福沉闷地声音:“主人,只要你下令,我一定…..” 慕羽突然打断了他:“我和你的儿子有过一些纠葛,马尔福先生。想必您还记得。”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一年级暑假德拉科回来哭着说他被一个女孩下了恶咒,当时他还骂过德拉科没出息,居然会害怕一个东方佬。他对上了少女眼中的嘲讽,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嘲笑他的摇摆不定和软弱。 被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嘲笑极为难堪,然而他却什么也不敢说,鄙夷和偏见在恐惧面前什么都不是。他们都心知肚明就彼得那个废物根本不可能找到黑魔王帮助他復活。 卢修斯马尔福本能地去观察他主子的反应,却发现他丝毫没有干涉这个女孩的意思。见风使舵是马尔福家族的天性,想想也是,如此大的功劳自然值得几分优待。 他清楚再多的不满怨恨都只能吞进肚子里。 “够了,”汤姆里德尔冰冷地说道,他是对着卢修斯马尔福说的,“你的忠心实在让我不敢恭维。就在不久前当我忠心的僕人将黑魔标记发射到空中时你却逃走了。卢修斯,希望马尔福今后能更忠诚地为我效力。我不会亏待忠诚的朋友。” “当,当然,感谢您的宽容….”卢修斯马尔福弯下腰。 慕羽的目光早就定格在卢修斯马尔福旁边的身影。即使戴着面具这道身影对她而言也再熟悉不过,她好歹和他相处了三年。 “西弗勒斯,你教导出了一个优秀的学生,羽一直对你赞赏有加,但两年前的事我们应该好好算算,没有你我能更迅速地东山再起,而不是靠着一个女孩来到阿尔巴尼亚找到我。一群成年巫师甚至还没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有勇气。“ 斯内普艰难地强迫自己和慕羽对视,她的眼神仍然平和而有礼,和平时进入他办公室上交额外作业的那个女孩没有什么两样。他感觉到了两道力量在窥视他的大脑。黑魔王的摄神取念极为霸道,带着誓要摧毁一切的暴戾。而慕羽的摄神取念则是更加温柔,也更加危险。她的摄神取念如同流水,柔和却能淌过一切,稍不注意便会在不知不觉间破开他的防御。 他们不会找到什么,不会找到他和邓布利多的妥协,更不会找到两年前他阻止奇洛获取魔法石的真正原因。 “两年前是我的无能,没有看见您。只看见贪婪的奇洛妄图窃取魔法石。主人,请相信我,我对您的忠诚从未动摇。”他喉结微动,说出了演练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说辞。 “但愿如此,”汤姆里德尔注意力终于从他身上挪走,他走到了两个大块头面前,“克拉布,高尔,希望这次你们会有一些长进。” 两人唯唯应是。在两人身后站着一个驼背男人。 “你呢?诺特?”他慵懒地发问。 诺特努力避开慕羽的打量,一想到一年前这个时候他还威胁了这个女孩,一股凉气便直冲头顶。 诺特的背更加佝偻了:“我永远愿意匍匐在您的脚下….” “够了。”汤姆里德尔显然已经厌倦了奉承。他回到了圈子正中间,慕羽想要抽开手,却仍然被他紧紧抓住。 “起来吧,埃弗里,毕竟你也是我们中不可或缺的一员。”他这时似乎才想到还有一个人在受罚。 埃弗里像是死狗一样瘫在地上,还是旁边一个人将他扯了起来。 汤姆里德尔啧啧了两声:“这些年的苟且偷安快将纯血家族的血性磨光了。也难怪你们其中一些人日子也并不好过。充当着魔法部的走狗,眼睁睁看着混血和泥巴种骑在你们头上。你们愿意一辈子这样下去吗?” 没有人应声。 汤姆里德尔声音压低了一些,只有在他声音低沉下去时才能听见隐隐约约的蛇鸣:“过去我们有过一段辉煌的日子。麻瓜任由我们肆意屠戮,每一个巫师都活得战战兢兢。告诉我,你们想重新回到这样的生活吗?或者,让我们将目光放得更远一点,你们想让自身的家族成为真正的贵族吗?代代绵延,永不消亡。” 一阵狂风大作,吹得众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我闻到了兴奋,激动,憧憬,这是你们的理想,”他已经对慕羽惯有的温柔语气驾轻就熟,“我很仁慈,愿意守望你们的理想,神灵关注牧场中每一只羔羊,只要你们愿意步入我们的牧场。” 第201页 慕羽勐地抬头看他,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西弗勒斯斯内普则是努力不表现出任何异样。哪怕这一刻他无比清楚这场战争比想像中还要艰苦。 “在遥远的北欧,已经有新鲜的血液加入了我们,将来会有更多的成员更多的信众加入我们,会有更多的羔羊步入我们的牧场。巨人,摄魂怪,阴尸,狼人,我们的老伙计了,甚至还会有混血,麻瓜出身的巫师,更有觉醒力量的麻瓜……” 一阵微小得不能再微小的骚动后又是一片死寂。毕竟埃弗里还半死不活地靠在那。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理解你们的感受,我的朋友,”他对这些细微的反应视若无睹,“我们的新世界需要畜生也需要奴隶。巫师数量还是太少,我们受够了对麻瓜世界的躲躲藏藏。巫师不会再隐藏于麻瓜幕后,部分幸运的麻瓜也将得到力量,这是我的恩赐,他们永远也越不过真正的巫师。但你们是不一样的,你们有着最纯正的血脉,强大的天赋。作为最早跟随我的人,哪怕曾经抛弃过我,背叛过我,我仍愿意给予你们一个机会去证明你们的价值,得到传承的奖励。你们难道想要告诉我你们比混血和泥巴种乃至麻瓜还要不如?” “传承,主人,我们真的能得到传说中的传承,东方巫师引以为傲的法脉?您,您甚至研究出了,让,让麻瓜变成,变成……”一个人站出来询问,他的声音因为激动都在颤抖,还不忘奉承几句,“原谅我,无法用言语形容您的伟大,您的法力登峰造极,自然是我们心目中当之无愧的神明。” “现在的纯血家族就活在自己的梦里,”他没有理会这个人的阿谀奉承,““部分纯血之前依靠麻瓜世界的动盪攫取了巨额财富,但那是百年前的老黄历了。” 他玩味地看向始终低垂着头的马尔福:“卢修斯,你接受这样的现状吗?受着魔法部的制辖,靠着倒卖黑魔法用品延续家族的荣光,你们都接受吗?蝇营狗苟,纯血家族的延续竟然只剩下近亲通婚这一条可笑的途径。你们部分人的祖先和东方有过冲突,丢掉可笑的自尊心,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输掉战争的。” 没有人敢接话,所有视线或是隐晦或是大胆地看向了慕羽。 这样的结果在他意料之中,他绕着这个圈子游走,每走过一个人那人便缩了一下头。 “没人回答?不得不说我很失望…” 他的停顿几乎要让人窒息, “或者羽,你能给他们一个答案?” 这下隐晦打量她的视线也变成了明目张胆。 慕羽没有多少迟疑,对夹杂着各种情绪的目光也视而不见:“因为传承。东方的家族能够绵延千年靠的便是传承,传承让嫡支更加强大,让庶支得以维护家族的纯正,一条传承便能保证一个家族千年立于不败之地。至于传承的获取……”她带上了几分蛊惑,轻柔的语调如同蛰伏的毒蛇,“这个世界很广阔。除了挪威的冰川,还有美洲的山地,巴西神秘的雨林,非洲的峡谷荒漠,每一处地方都可能潜藏着巨额的财富。你们一点也没有肖想过这些领土吗?你们难道不想自己的子孙后代成为真正的领主,世世代代屹立在世界顶端?” 她能感到他们已经开始沸腾。她说的大部分都是假话。导致战争失败的从来都是傲慢。传承没有那么神秘,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但这个秘密只需要他们两人知道就已经足够。 人只愿意看见眼前一点与自身息息相关的利益。 汤姆里德尔举起魔杖,完全契合上了她的每一个节奏。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每个人的额头上。在幻象中他们都看见了理想的社会,魔法真正浮出水面,纯血家族手握传承成为真正的贵族,成为最接近神灵的人,而没有传承的巫师不得不依靠纯血家族,甚至想法设法进入纯血家族,成为他们的庶支,而拥有力量的普通人则是社会最坚实的支柱。他们疯狂信仰神灵,笃信是神灵带给他们力量,他们更崇拜着纯血家族,因为他们坚信这些高高在上的家族是神灵的亲信。 最底层的,真正的普通人,只会是最狂热的信徒,他们肯定只要虔诚地侍奉神灵,便能获得力量,一步登天。 这个世界中,每个人都是神灵的羔羊,每个人的理想都被守望。 “这将是我们共同缔造的世界,”汤姆里德尔的声音在幻境上方响起,“你们都将成为离神最近的人,将和神一起开拓牧场,和神一起开创全新的时代。我们首先召回旧部,挪威的武器会成为我们最坚实的后盾,等号角正式吹响才是战争开启之时。你们愿意为了新时代战斗吗?” 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爬到他身边亲吻他的袍角,绝对比之前虔诚,比任何时候都要心甘情愿:“请允许我们和您一起战斗。” 有了第一个自然有第二第三第四。每个人说出的话都大同小异,如果现在让他们去送死慕羽猜测他们都毫无怨言。 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卢修斯马尔福是最后一个表态的。 她的手被握得更紧。 “诺特,亚克斯利,麦克尼尔,你们如今似乎都在魔法部工作,”被点到的人自然一个激灵,十分害怕他会算旧帐,“你们只需要向福吉展示你们坚定支持他的态度。” 第202页 说到这他讥笑了一声:“我们可怜的部长正陷入困境,如果这时候发现有人全心全意支持他,定然会感激涕零。” 三人不敢深究这样做的原因,也想不了多少,只得诺诺应下。 “埃弗里,之前巨人和摄魂怪全由你联络,这次你同样不会让我失望,”他逼视着才缓过一口气的埃弗里,“一部分摄魂怪的去向我另有安排。” 埃弗里颤颤巍巍趴伏在地上:“绝,绝不会辜负您的信任,主人。” “西弗勒斯…”他终于转向了最后一个要吩咐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曾经狂热追随他的僕人,“待在霍格沃茨,看着邓布利多。你一直是个聪明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语调总有些意味不明。 “当然。”斯内普回答得郑重并且一如既往地没有多少感情。 在下达一堆命令后他的声音更加高亢冷酷:“原谅我给你们下了一个诅咒,”说着原谅,却没有一点愧疚的样子,“基于你们过去的光荣事迹。任何人,胆敢以任何形式向外人透露我们计划中的一星半点,哪怕是一个字,一个符号,在冒出这个想法时他将在幻境中极为痛苦地死去。埃弗里,你已经尝过幻境的滋味了。” 斯内普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没有选择。 -------------------- 第93章 纠缠 慕羽在二楼收拾行李,魁地奇比赛前她便在对角巷订好了所有用品,今天才去取。这一学期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二楼正厅巨大的时钟已经指向九点,窗外的天空却没有丝毫变化。黑压压的乌云在天空上堆积,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暴雨。 这一晚上她几乎没怎么合过眼,却不怎么睏倦。她望着从行李箱中拨出来的最后一件衣服发神。相比其他的各种书本药品,这一件衣服在所有行李中显得尤其多余。 去长袍店拿衣服时摩金夫人特地指出这件礼服由沈栖桐专门为她订制。 这是一件改良的东方旗袍,旗袍下摆被拉长了一些,滚上了简单的花边,更像裙摆,而原本的短袖则被改造成了宽袖样式,又不妨碍行走。整件衣服样式纯白,其上盛开着一丛栩栩如生的蓝色满天星,满天星的花朵像极了天空中闪烁的星辰。 慕羽将其举起,这件旗袍不知道是由什么做成,质地比丝绸更加柔软。即使没有阳光,室内昏暗的光线打在盛开的满天星上竟然有淡淡的萤光在其上流动。 一件美得让人窒息的礼服,可是她从来不需要这样华而不实的东西。 她正准备将其收好,有人无声无息地走上了二楼。她不慌不忙地摺叠着礼服,现在能上二楼的只有一个人。 “礼服长袍?”苍白的手在繁复盛开的满天星上移动,原本亮丽的蓝色在这双手的抚摸下也染上了一层灰败。 “不是我买的,我不准备带它,”她将叠好的衣服放在一边走到窗前,左手轻轻敲打着玻璃,一如两年前那个夏天—这座屋子只剩她和他的灵魂时,“你抓住了他们的理想。” “是我们,”他再一次纠正。 慕羽垂下眼睑专注地看着窗外长势越发好的一丛丛彼岸花:“一旦一部分摄魂怪通过传送阵到达了九州,另一颗棋子也需立刻挪动,否则事事都顺着沈续,只会把他的心越餵越大。” 他们共享那个阵法,九州的情况他早晚会知道,但他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他恢復了真正的身体,然而她却还是宁愿看花也不愿意看他一眼。 “看着我。”他轻声威胁着,没发现这个命令如今比梦呓还要低柔。 玻璃隐隐约约倒映出了他的模样。 “你怎么…” 玻璃中分明映出他刚恢復身体时的模样。 她说不下去了。他先是一根根地玩着她的髮丝,极有耐心的将其卷在指间。接着是脸颊,纤长的手指反反覆覆摩挲她的嘴唇。 如果说挪威那个夜晚是一盆冰水当头浇下,那么现在便是一大桶加冰的烈酒直直从天灵盖灌入血液骨髓,又带着电流般的酥麻逐步将每一个本能上的抗拒掐于萌芽。 这是她最厌恶的感觉,原本尘封的记忆像是被人打开了阀门,一路倾泻而下占据全身:“疯子,放开我。” 他也正巧在这时放开了她。她的惊慌让他短暂陷入了迷惑,很快兴奋便在心里盘旋不去。他似乎又掌握了这个女孩的一个弱点。 他向来喜欢看人挣扎,尤其是到手的猎物,抑或是被他据为己有的物件。 “我没有在你体内发现任何诅咒,”他用魔杖撩起她的髮丝,“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他还在纠结慕义的话。 慕羽顾不得许多,将左手袖子再往下拉了点:“没有诅咒能瞒过你,既然你没发现,那就是没有。” 猩红的眼眸凝视了她半晌。她早就能坦坦荡荡同他对视,让他发现不了任何破绽。 从很久之前汤姆便不对她摄神取念,也不知是不能还是不愿。 “等我杀了哈利波特后你不用去霍格沃茨了,那里已经不能教给你任何东西,”他又一次捋着她的头髮,“这是你帮我重构的身体。” 可惜后面一句模煳到如此近的距离都无法让她听见。 第203页 是吗?慕羽闭了闭眼,她待在霍格沃茨不仅仅是为了学习东西。一年级时她曾经以为霍格沃茨是她的第二个家,也是在一年级,她和那个执念一起走遍城堡的每个角落,二年级,当那枚魂器进入她的世界,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燃烧的火焰,图书馆的角落更是她不愿意向人轻易透露的秘密。 直到她前往阿尔巴尼亚雨林践行承诺。 然而她一直清醒地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会去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万千思绪终究只能化作唇边冰冷的算计。 汤姆里德尔轻嘆一声抚上她的脸庞:“伸出胳膊。” 这一次他没能看见她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不。” 他加重了力道:“你不想拥有我亲手烙下的符号?成为我的家人,我的……朋友?” “家人,朋友….”慕羽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突然笑了起来,她从未笑得如此开怀,“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少女扑过来时他是没有任何防备的。正是因为几秒的无措,一抹温软贴上了嘴角。 回忆中伦敦的雾气渗入那条似乎怎么走都走不完的街道,与蔓延开来的罪恶相融互缠,延着罪孽继续向上攀附,勾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挑衅。 在两人共享的疆域之外,仅剩茫茫无边的未知。 未知意味着毁灭。 谁也没有讨到好处,两人都在纠缠中磕磕碰碰。 “仔细想想我到底是谁,疯子,”她像没有丝毫留恋似的转身准备离开,“你杀哈利波特时我会在场。” 室内落针可闻。 “必须遵守那个约定,不准提前离开,”他此时的冷酷足以让任何人胆战心惊,却还不能吓到她,“把这件东西带走。” 那件礼服长袍直接飘进了她的戒指中。 “白色不适合你,满天星也不适合你。” 他一直望着窗外没有回头:“学期愉快。”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清醒后便了无踪迹的梦。 他没有看见慕羽转身时将衣服的前襟都揉皱了。 在她走动间左手的袖子露出了一小截,手腕处一块枯死的皮和莹白光滑的肌肤格格不入。 像是八旬老媪的一块皮被强行移植到少女身上,且皲裂的痕迹似乎还有像整只手臂蔓延的趋势。 慕羽提前了整整二十分钟到达国王十字车站,她没有急着穿过第九站台和第十站台的围墙。天空中仍然汇聚着浓厚的乌云,来往的行人匆匆奔跑,气氛格外地压抑。 她迳自走向一张坐落在角落的长椅,长椅的旁边只有一家废弃的甜品店。卢修斯马尔福正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他只略略沾了沾椅子,似乎认为多碰一下都是对他长袍的玷污。 “早上好,马尔福先生,”她坐在他身边,卢修斯马尔福几乎是下意识地又往旁边挪动了几寸,“关于校董会和魔法部安排昨晚该说的已经说了,我只是来强调一些东西。” 她盯着手上的戒指思考:“如果有机会,找到丽塔斯基特这个记者。她上次在预言家日报上针对阿维德斯的报导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暗示她一个横跨两个世纪的伟大巫师背后一定有丰富的过去,还有什么消息能比揭露这些过去更加劲爆?” 卢修斯马尔福离她更远了,他实在有些不甘心听一个小丫头的摆布,更何况这个小丫头在他一直瞧不起的东方长大。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她所说的没有一点错处。 即使有疏漏他也不敢讽刺她。 慕羽瞥了他一眼,他的心思在她面前一览无余:“我和您的儿子有过一些不愉快,但那些都是小孩子之间的胡闹,并不影响我们如今的相处,您说是吗?” 她彬彬有礼地用最温婉的语气说着最气人的话,小孩子之间的胡闹?德拉科被她吓得魂不附体,做了整整一个月的噩梦。她怎么好意思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将一切归咎于小孩玩闹? 慕羽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耐心地在等待他的回覆。 卢修斯马尔福忽然感到有些冷,那个幻境…..没人知道昨晚埃弗里到底遭遇了什么,但他自从清醒后提到这就一直哆哆嗦嗦不愿意和人说一句话。这是新招数,只可能来自… 德拉科还必须上学。 他必须在德拉科上火车之前嘱咐离这个怪物越远越好 。 慕羽也不管他的答覆是不是出于真心:“马尔福家族坐拥巨额财富。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有没有找过你合作,比如…和法国魔法部部长之间的一些交易?” 简单的一句问话让卢修斯马尔福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怎么可能没有?艾伯特几年前便问过他愿不愿意共同在莫里斯贝尔纳主导的一个项目上投资,资金要求格外庞大,想也不是什么简单项目,背后势力又盘根错节,他向来爱惜羽毛,又怎么会轻易答应。 “您想坐在这里长草吗?”她连催促的意思都没有,笑呵呵地像是仅仅同他在开玩笑。 “他问过,说他和莫里斯贝尔纳有一个利益巨大的项目,问我愿不愿意投资,”他的语言已经完全凌驾于思考之上,“我拒绝了。” 第204页 说到这里他便卡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为什么会拒绝,然而慕羽已经给了他台阶下:“我并不奇怪,马尔福家族从来不会去淌没有必要淌的浑水。” 她将一切都点得很透。卢修斯马尔福再次肯定了这就是一个怪胎。他还得叮嘱德拉科,惹谁都不要惹这个怪胎。 他干巴巴笑了两声,宁愿去承受黑魔王的怒火也不愿和这个摸不清脾性的怪胎多待。 “单单让马尔福家族负担一些开支是不公平的。我私库里还有一些金子,不用客气,马尔福先生。”慕羽似是玩腻了手中的戒指,转而将手掌摊开仔细观察着一根根葱白手指。 涉及到利益时是卢修斯马尔福脑袋转得最快的时候,不管是收拢校董会一些见钱眼开的傢伙还是打点魔法部的墙头草,他的确捨不得家族积累的财富如同填补无底洞一般花出去,慕家的私库…就连他也知道可不止一些金子。 但想也知道用这个怪胎的钱绝对要付出代价,到时候付出的很有可能不止是金子。但他明白,这不是在徵求意见。 与其说忌惮的是慕羽,不如说忌惮的是他的主子。 慕羽也没等马尔福回应便向着两道站台之间走去。 到了这个地步卢修斯马尔福只要不傻也知道该如何抉择。 火车站的时钟在十一点敲响,红色的霍格沃茨特快喷出白色的蒸汽轰隆轰隆地向前驶去,将身后的景色乃至时光抛在后面,沖向远方灰黑的迷雾。 从昨晚开始纽蒙迦德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中还掺杂着豆大的冰雹。滂沱的大雨打在巍峨的堡垒上,石砌堡垒和塔楼在大雨腐蚀下发出沉重的低鸣。 这座堡垒,这座塔楼也有过比阿兹卡班更加恐怖辉煌的歷史。 高塔上只剩下两个人,一个囚徒,一个访客。混杂着冰渣的雨水从失去魔法保护的屋顶倾泻而下,顺着邓布利多长长的鬍子汇聚成了瀑布。 邓布利多没有施加防水防湿咒,他静静站在破旧的木门外,木门上爬满了青苔,有些地方被常年的阴雨腐蚀得不成样子,脆弱得一阵清风就能将其撞开。 偏偏今日暴雨倾盆,却连一丝风都没有。 邓布利多盯着木门,好像在研究青苔的花纹。从昨晚收到西弗勒斯斯内普的信后他就来到了这里,一站便站到了破晓。他没想到伏地魔会在这时候覆活,他更不能确定伏地魔是否用了那个古老的鍊金术法。他唯一肯定的是有人漂亮地打乱了他原本预设好的棋盘。 阿尔巴尼亚的悬案,特里劳尼的预言,北欧的异动,还有慕羽,那个表面一直安静乖巧的女孩….. 挪威可以是敌人设置的烟雾弹,也可以是他的突破口。阿维德斯是关键的一环,作为格林德沃最晚也是年龄最小的支持者,几十年来他的表现实在完美,就连现在,威森加摩前去调查的情况下他也能做到滴水不漏。 只有格林德沃了解阿维德斯,他对每一个追随者都展现了足够的关心,他了解每一个人的性格。也只有邓布利多才能让盖勒特在五十多年后道出昔日的隐秘,否则即使用最狠辣的钻心咒也不能让他开口。 邓布利多知道这一点,经歷过格林德沃时代的人都知道。 哪怕彼此都不愿相信。 于是他来了,于是他像中了石化咒一般在这扇木门前站了一个晚上。 时光易逝,心魔难消。 邓布利多苍老的手再一次触碰上了木门,只需要再加重一分力气他就能将其推开,阿利安娜天真的笑颜,谷仓的迷乱,1945年打着旋飞向他的魔杖让邓布利多的力气一点点瓦解。他徒劳地放下手。 木门的背后,一双同样苍老的手也触上了木门,枯瘦如柴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点一样倒在了地上,他嘴唇嗫嚅着,像是竭力在尝试要说什么。 也许他说了出来,只是断断续续不成句子的话语在融入暴雨时便被撕得粉碎。 囚徒与访客都难以推开脆弱如纸的木门,门里门外横亘了光暗交替的两个世界,更横亘了戈德里克山谷混乱迷离的长夏。 与此同时一封信摆在了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的案头,漂亮潇洒的花体字反覆强调的只有一个内容—警惕小矮星彼得逃脱带来的连锁效应,加强对阿兹卡班摄魂怪的约束,保护麻瓜首相。 他不屑地将纸张撕得粉碎,没有注意到一旁艾伯特格林格拉斯阴惨的脸色:“部长,算我多嘴,但邓布利多确实越界了,”他俯身在福吉耳边低语,“您也该有所准备。否则魔法部的威信…” 见福吉没有反对,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房门之外整个魔法部都在为着前几个星期的以外吵吵嚷嚷,宽敞的部长办公室中却一片死寂。 -------------------- 这一章内容出了一点小问题,所以耽搁了一阵,希望这次可以,不然没办法,只有做英文阅读理解了 doge(就是开一句玩笑) 第94章 回头 从才上火车开始雨便不停地下,窗外一片漆黑,当火车缓缓减速即将靠站时一声闷雷在天边炸响。达芙妮破天荒地没有加入潘西那一个圈子,她反而拉着阿斯托利亚和慕羽坐在了一起。包厢中只有她们三人,慕羽从来不在这样的场合多话,她只静静地翻着书。而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则静默地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 第205页 直到火车开始减速时达芙妮才说出这半天以来的第一句话:“据说今年会有一场隆重的圣诞舞会。其他学校的学生也会参加。” 争霸赛对她们来说都不算是一个秘密。 慕羽一下就想到被汤姆强行塞进她行李中的那件礼服,继而想到今天早上的举动,不自觉地抚了抚嘴唇,汤姆里德尔就是个疯子,她又很快将手放了下去:“我很期待。” 白色和满天星的确不适合她。 阿斯托利亚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她快速眨了眨眼又移开了目光。 “你想和谁跳舞?”达芙妮像是来了精神一样,她将慕羽手中的书打下,“羽,你总不能和书跳舞吧。” 她偷笑着:“要不要认真考虑考虑世界盃比赛时我和你说的。我用十个金加隆打赌,只要你流露一点意向,西奥多想也不想便会答应。” “达芙妮,你是不是收了西奥多的金子。”慕羽温和地开着玩笑,眼底却十分冷漠。爷爷对她管教甚严,尤其后面经歷了那些事….. 她早已经感觉不到普通女孩对一份陌生感情的憧憬。 阿斯托利亚在这时拉了拉达芙妮:“姐姐,你就不要缠着羽了。我也赌十个金加隆如果布雷司邀请你你绝对想也不想就答应。” 达芙妮的脸腾地就红了。 这是阿斯托利亚两年以来第一次算是和她正面说话。慕羽忍不住多看了阿斯托利亚一眼,她避开了她的目光。达芙妮转转眼珠,她和阿斯托利亚之间总有一份默契,她轻轻拍了阿斯托利亚一下:“如果让我知道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哪有的事。”阿斯托利亚小声嘟哝了一句。 火车在这时终于停了下来,一间间包厢中明亮的黄色灯光成为了朦胧雨雾中唯一鲜亮的色彩。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都有心事,否则也不会这么沉默一路。想到达芙妮在魁地奇世界盃比赛时和她说的话,她已经大致猜到了她们的心事。 她们也许都察觉到了父亲的异样。既因莫名的未来而惶惑,也因亲情的变质而恐惧。 当他们踩着泥泞的小径来到乘马车的地点时慕羽又看见了拉着马车的似马非马的生物,卢平上学期说过这不是她的幻觉….. “夜骐。“西奥多的声音突然在她们身后响起。男孩的嗓音因为变声而格外沙哑,沖阿斯托利亚和达芙妮说,“你们不介意两人坐一辆马车吧。我有问题要问羽。” 这是西奥多诺特在人前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兴许是不习惯和人打交道,听上去总有些生硬。 气氛瞬时比冻雨还要僵硬。 车头昏暗的灯光照出西奥多眼底一片乌青,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勾勒出那张憔悴得离谱的脸颊。 “西奥多,”还没等达芙妮开口,阿斯托利亚拉住姐姐,“你太无礼了。” 西奥多诺特没有搭理她的警告,专注看着一言不发的慕羽。 这倒有意思了,也不知老诺特向他暗示了什么。慕羽拍了拍阿斯托利亚:“你和小迪先上去吧,不然要迟到了。” 她迳自向着另一辆马车走去,虽然没有做出明确回应,但态度非常明了。阿斯托利亚还欲再劝,达芙妮拉住了她的袖子:“利亚,该走了。这里只剩我们了,你想开学第一天就被斯内普教授关禁闭吗?” 阿斯托利亚被姐姐一路拉进车厢,再回头时后面那辆马车已经缓缓挪动,被雨水模煳的车窗只能倒映出两张意味不明的脸。 “羽对西奥多根本没有意思,你这样…”所有抱怨在触及到姐姐灰败的脸色时戛然而止。 “有没有意思,不是我们说了算。羽自己心里有数。利亚,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不是每件事都能分享的。”达芙妮瞥了眼窗外,前面马车的车灯是漆黑夜色中唯一的指引。 她不愿看阿斯托利亚,她害怕此时眼中流露出的憧憬希望吓到向来敏感的妹妹。 有时候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也未尝没有好处。 见姐姐不看她,阿斯托利亚委屈地撇了撇嘴。 你将她当朋友,她究竟把你当什么? 然而看见姐姐如今的样子阿斯托利亚又不忍说出到嘴边的话,只得半开玩笑似地说:“我倒觉得羽有喜欢的人了。” 达芙妮敲了一下她的头,眼中不见丝毫郁色:“胡说什么,我都没看出来,你又是从哪知道的。” “你说圣诞舞会时,她摸了嘴唇好久。而且你听见了吗,她居然说她很期待。你什么时候看见她对书本之外的东西感兴趣过?说不定,说不定…”到底还是腼腆,后面的话她不好意思说出来,“总之我就觉得她不对劲。” 这句话怎么听也怎么像是有另外的含义。 达芙妮怔愣地看着羞红了脸的阿斯托利亚,恍惚间她都没发现利亚改变了那么多。原先白得不正常的连配上通红的脸颊定是让人心惊胆战。如今她的脸色仍然有一抹病态的苍白,却不再那么让人害怕。 正是因为这样,达芙妮心中的寒意才胜过外面的凄风冷雨。 爸爸究竟干了什么? 在妹妹面前她是绝对不会露出分毫担忧的,她又敲了一下阿斯托利亚:“你这太不着调了。关心羽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我告诉你,现在追你的那几个男生我可一个都看不上。” 第206页 阿斯托利亚将头垂得更低,无措地嘟囔了一声:“不要拿我开玩笑。” 她也藉机遮掩了眼中的一抹失落。 这边仿若其乐融融,另一车厢里便是直白的尴尬。 刚一坐下西奥多诺特便飞速说:“二年级暑假前,你在火车上说过,你爷爷希望你平安喜乐,”一旦开了头后面的话便顺畅多了,他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直视那双平和的黑眸。他不允许自己再像个懦夫一样躲避,“你也是这样希望的,对吗?” 在他说出第一个字时慕羽便扯了扯袖子:“这似乎是我的私事,西奥多。” “我父亲再次暗示我继承家业,”他拼命坐直身子,仿佛这样就能得到更多勇气,“但你知道我真正的兴趣在哪。” 诺特果然是个蠢货。慕羽往后靠了靠,看他如同在看一件商品,反覆衡量着有没有收集的必要。 “戈德里克山谷或许太小了,”在娓娓道来间他的犹豫畏缩似也悉数褪去,转而越发坚定,“我也大了,想着该走出英国到处看看了。能不能念完霍格沃茨都不要紧。我最想去的就是东方,听说那片土地之上珍稀药材像野花一样遍地都是。那里也不会有人天天念叨着让你继承家业,更不会有疯子或者傻子反覆想让你加入他们,只有…” 只有,只有什么?慕羽定定看着左手上那块干枯坏死的皮,它比早上稍微小了一点。 她抖了抖手腕,长袖再次将手掌遮得严严实实:“东方,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美好。世界上每一个地方都一样。” 她意有所指。如果硬要说美好,那么世界上只剩一个地方,并且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从前矗立在明源山半山腰的家。 马车晃晃悠悠停了下来,再次堵住了西奥多诺特所有未竟的话。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西奥多,如果这真的是你发自内心想选的道路,”她扶着车门轻巧地跳了下去,温声细语却给不了人丝毫暖意,“到时候再下决定,也不迟。” 霍格沃茨的开学典礼一如往昔,没有什么新意,连瓢泼大雨泥泞道路都和去年一模一样。在进行到分院仪式时慕羽便已经走神了,她戳着盘子中的食物看向教师席上空出的位置,小巴蒂克劳奇假扮的穆迪至今未到。 当桌子上最后一道甜品消失时慕羽的目光和斯内普隔空交汇,斯内普对她不闪不避,似乎还和她保持着正常的师生关系。 哪怕仍然觉得斯内普不大对劲,但至少目前来看他没有任何问题。 当邓布利多遗憾地宣布今年将取消魁地奇比赛时礼堂中一片譁然,他接下来的话又让所有人安静了下去:“因为今年全校教职工的精力将放在另一件盛事上……” 礼堂的大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一个长相可怖的人拄着拐杖缓慢踏入礼堂,每走一步他那只假木腿便在地上敲击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即使是格兰芬多最爱开玩笑的韦斯莱兄弟在这时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在他即将走向教师席时一道球状闪电狠狠噼在施了魔法的天花板上,照亮了那张脸上坑坑洼洼的疤痕。 小巴蒂克劳奇将穆迪的气质模仿得惟妙惟肖。 邓布利多站起身握住他那双同样伤痕累累的手,慕羽敢断定至少在这时复方汤剂骗过了邓布利多的眼睛。邓布利多小声询问了他几句,他摇了摇头后走到了一直空出来的座位上,叉起一截香肠塞进嘴里。 “请允许我介绍新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邓布利多清了清嗓子,“穆迪教授。” 去年介绍卢平时都还有零零星星的掌声,然而今天却没有一个人愿意鼓掌,只有邓布利多和海格拍了拍手,当邓布利多发现没人应和时识趣地放下了手。 他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今年将在霍格沃茨举办争霸赛,”不等一些知晓内情的人发问为什么不是三强争霸赛,邓布利多已经直接解释道,“是啊,原本应该是三强争霸赛,欧洲三所学校之间举办的友谊竞赛,在终止了好几个世纪后我们认为已经到了重新举办的时机。但时代已经不同,各国的魔法需要相互交流才能进步,因此在国际巫师联合会以及魔法部国际合作司的协调下,除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九州和美国都将派遣代表在十月来到霍格沃茨。奖励不仅有金加隆,还有国际巫师联合会提供的珍贵的宝物。” 在他昨晚得知伏地魔已经復活后他甚至想取消这场比赛,崑崙更是在院长意外身亡后便想退出。然而晚了。七月份几所魔法学校便缔结了契约,任何一方都不容许退出。 那时,乃至更早,他们便强行被人拉上了棋盘。 这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他倒要看看一场比赛能带出多少互相角逐的势力。礼堂下的学生脸上仍然闪着兴奋的光芒,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对于他们来说是新鲜而神秘的,而大多数人对伊尔弗莫尼魔法学院的印象则是停留在另一块大陆上的学校。至于九州,对他们而言更是一个遥远的传说。而当听说比赛奖励已经不止金加隆时,礼堂彻底沸腾了。 “永恆的荣耀!”有人面色通红,好像已经迫不及待准备参赛赢得这份荣誉了。 “届时外国的贵宾将会和你们在同一屋檐下同吃同住,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对他们表现得热情而友好,”只要他在一天就一定能护得这些年轻人周全,“永恆的荣耀啊,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安全起见只有年满十七岁的巫师才能报名参赛。“ 第207页 格兰芬多的长桌上韦斯莱兄弟爆发出激动的抗议。 达芙妮拉了拉慕羽:“太可惜了,否则我说什么也要把你拉去报名,你懂的咒语比一些七年级学生都多,我也很想看看你和那些东方人的比试。” “又不是斗蟋蟀,”慕羽笑着拉开她,没有一点失落,她手上已经沾了三大学院好几条人命,岂会在这些小事上面争长短,“我不在乎荣耀。” 她在乎的只有乐趣和永恆。 “介时将有一位公正的裁判来判定谁有参赛资格,任何人都不要奢望能够矇混过关,”邓布利多的视线主要落在了韦斯莱兄弟上,“狂风暴雨的夜晚最适合躺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享受一夜好梦,快去睡觉吧。” “羽,”当斯莱特林的队伍鱼贯走过教师席时正在和穆迪说话的邓布利多突然直接走了过来,“能占用一下你的时间吗?” 有两道视线从教师席上聚焦而来,一道是斯内普,另一道则是属于小巴蒂克劳奇。 “当然,先生。”慕羽装作一脸迷茫的样子迅速说道,她没有多看小巴蒂克劳奇一眼。 她跟着邓布利多穿过拥挤的人群,每一幅肖像画在遇见邓布利多时都向他行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礼。他们顺着变幻的楼梯一路攀爬到西塔楼顶层,她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校长室还是老样子,夜晚那些肖像画几乎全部不见踪影,福克斯没有站在他惯常喜欢待的横杆上,横杆之下只有一只灰扑扑的雏鸟。 “不死鸟必须经歷的过程。艰难的时候,他会熬过去的,”邓布利多走到圆桌后,仿若慕羽在这里练习守护神还是昨天的事,“睡觉之前似乎不适合来一杯饮料了。” “我为徐先生的遭遇感到不幸。”自她进来后落在身上的视线便没转移过。 她适时地划过一丝哀伤和愤概:“徐爷爷….我虽然不了解崑崙内务,但对徐爷爷为人再清楚不过。他已经一退再退。做这种事的人是有多么丧心病狂,连一个旧伤难愈的老人都要…” 她低声啜泣了两声,似乎因为伤心事再一次被提起而难过。 随着她的啜泣校长室内也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邓布利多不开口,她也不会。两人在这间宽阔的校长室进行无声地僵持。 自从最后一次学完守护神咒,她向邓布利多三鞠躬后,他们的缘分也就告罄。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校长与学生,长辈与晚辈,只有棋局上的博弈,战场中的厮杀。 她知道邓布利多想说什么,或者是他已经生出了怀疑,她在等着他落子。 “四十九年前,我去过一次九州,漫无边际地在崑崙漫步,或者说流放自己。“慕羽猜想邓布利多会试探她,能试探的太多了,挪威,魁地奇世界盃比赛上失踪的执事,甚至昨晚的事,她没想到邓布利多会在这时向她倾吐四十九年前的往事。 他不惜向她敞开一小部分秘密。 “每个人都会有创伤,”邓布利多平静的语调中压抑了昔日的故事,窗外的暴雨同纽蒙迦德的冷雨渐渐融合成一段面目全非的记忆,“有的创伤停留在表面,一道治癒咒便能让其了无痕迹。更多的创伤深入灵魂,如果我们任由它们在灵魂里发脓生疮,坏死的伤口感染我们的灵魂,侵蚀我们的本心,最终的结果极为可怕。” 慕羽耐心听下去,她像是一个坐在火炉边聆听大人讲述睡前故事的孩子。 “东方注重探索生命与灵魂的奥义,因此我赶到崑崙,像那些朝圣者一样徒步探寻崑崙的山门。我想寻求一个答案,而你爷爷给了我一个答案。他告诉我生命总是会本能地朝着光生长,哪怕歷经千帆,哪怕探寻过宇宙的终极,也不要忘记回头看看自己最初的样子。” 可是,光是什么?从她有意识起便不停在思考这个问题,没人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邓布利多总是下意识不愿意将人想得太坏。他不知道明源山下的坟冢终埋葬的不止她的爷爷,还有最初的她。 “我知道了,”她仅仅是知道,她不会去做,也做不了,“晚安,先生。” 在她彻底融入台阶下的黑暗时,邓布利多忽然唤她:“羽,”一道闪电再次划过天空,照亮了从半月形眼镜中流出的一滴泪,她直觉这滴泪不是为她而流,“你不是会做错全部选择的人。” 从她没有回头起,邓布利多便意识到预言假定的条件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他恢復冷静的速度快得惊人。既然假设已然不存在,那么便无需在其上多加思考,他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考虑。 北欧阿维德斯如果不想轻易暴露他就动不得麻瓜首脑,而英国…..福吉还是被权力蒙住了眼睛。他必须让金斯莱沙克尔採取行动,一旦麻瓜首相被控制后果将不堪设想。 -------------------- 第95章 计划 “我今晚什么也不想听。”这一次的幻境不像上次那样处于一片黑暗的虚无中。 在慕羽去过的那个时空中,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伍氏孤儿院的屋顶,从屋顶上看去整个灰濛的伦敦完全变了一个样子,更加拥挤,也更加渺小。 泰晤士河在远处融成一条银灰色的缎带,流向幻境的边缘。 第208页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倾听。除了仇人,世界上也只有一个人敢于拒绝他。 在得知那个消息后汤姆里德尔带着满腔怒火而来,原本以为慕羽的拒绝只会让他更加愤怒,然而在看到这道坐在屋顶的单薄身影时就连因愤怒而产生的无法压抑的暴戾也消失了。 伦敦,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他从前拒绝触碰的记忆。 “那个老头又说了什么?” 自从高塔那一夜后,他再也没有对慕羽使用过摄神取念。她的记忆中埋藏着一块角落,角落中堆满了他最厌恶的东西,骯脏,卑微,无用的爱。 邓布利多最善于利用这一角落探及她的软肋,拼命想将她拉回过去。能让慕羽如此失态的,无非是那只老蜜蜂再一次提及了她的爷爷。 在这一点上他必须感谢慕义让那个老傢伙死得如此之早,也彻底将慕羽推到了他身边。 汤姆里德尔坐得离慕羽更近了,这样能让他更轻易碰上她同样苍白的嘴唇。清晨那抹刻入记忆的温软被幻境中伦敦的烟雾揉碎成百转千回的欲望,与五十年前伦敦浑浊的空气交相为无味却足以使人穿肠成瘾的毒。慕羽留给了他一个难题,这个狡猾的姑娘又在引导他走入一个陷阱。 但汤姆里德尔愿意跳入她设下的陷阱,也愿意服下那份毒。在慕羽面前他向来很放纵,最初是因为他想亲手毁掉她,如今或许是因为他们都知晓,神只能有一个,相互了结已经是他们之间公开的宿命。 在那双冰凉的手碰上她脸的第一时间慕羽便猜到了他想做什么。她手中蓦然多出一株彼岸花,花梗被她不停旋转:“他认为我不会做错全部选择,”她拉下了他的手,“可我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发生了什么?你很少使用幻阵。” “羽,再靠近我一点。”阴谋与算计消解了对那片温软的渴望,汤姆里德尔第一次因为筹谋而恼怒,他下意识将这份恼怒归咎于背叛。 慕羽皱了皱眉,他们已经离得极其近,再靠近她就要黏在他身上了。她还是微微挪动了一小寸,不细看都没发现她移动了。 “小巴蒂克劳奇在上午告诉了我一个有趣的消息,邓布利多组建了凤凰社。” “我们之间有叛徒,”她立刻反应过来,“诅咒不允许他透露昨晚的情况,因此他只有可能在你召唤他们的时候给邓布利多送了信。” 汤姆里德尔更紧地攥住了她:“我要对每一个人使用最残酷的钻心咒,钻心咒是帮助我打开他们大脑的钥匙,一旦让我找到那个人……” 她拿魔杖敲击着屋顶中的瓦片:“邓布利多都没有向穆迪透露这个人的消息,他足够谨慎……” 其实小巴蒂克劳奇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疯子,让我猜猜,你怀疑过我吗?”她忽然凑近了他,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张面容,汤姆里德尔第一次在她温柔的声音中感到不自在。 “不能使用钻心咒,”像是对一场游戏感到厌倦的孩子,慕羽重新看向远处流淌的泰晤士河,“不是时候。” 汤姆里德尔眼中闪过不屑,他已经知道慕羽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总是那么小心。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高超的大脑封闭术足以抵挡摄神取念,”慕羽敲击瓦片的频率更快了,“诅咒的存在已经彻底废掉邓布利多这枚棋子。诅咒刻在灵魂,即使他用大脑封闭术也难以骗过咒语的探测。他不可能透露我们的任何计划。然而如果我们首先宣称有一个叛徒…..就算我们抓出了这个人,邓布利多也会立刻意识到凤凰社中有我们的人,今后想要掌握凤凰社的动向会更加困难。” “你想要保住小巴蒂克劳奇。” “一个无声无息潜藏在凤凰社中的间谍远比一个隐藏于我们中间半废的叛徒有价值。邓布利多信任阿拉斯托穆迪,只要小巴蒂克劳奇一直保持这个身份,不需要摄神取念我们也能知道这人是谁。邓布利多是个高尚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凤凰社成员摄神取念。” 汤姆里德尔在这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如果他一直潜伏在我们中间,眼睁睁看着我们的计划一步步趋近完善,却不能以任何形式向邓布利多透露一个字,这一定很好玩。羽,你说他能支撑多久?” “你已经有了怀疑对象。”慕羽肯定道。 “我们的猜测都一样,”汤姆里德尔将慕羽揽得更近,她几乎扑进了他怀里,“有一点你错了,没有人的大脑封闭术能逃过我的摄神取念。如果真的是他,他的头脑瞒不过我,但目前留着那个人的确比杀了更有意义,没有了他邓布利多那只老蜜蜂会以更狡猾的方式渗透进来。” 慕羽略略挣扎了一下,她不适应这样陡然的亲密,她轻嘆一声,没有反驳汤姆对摄神取念的自信。 “小巴蒂克劳奇还带来了一个有意思的消息,”他顿了顿才说,“邓布利多已经让金斯莱沙克尔保护麻瓜首相。” “如果福吉知道…..”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说出了这句话。 慕羽离他远了一点,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福吉以自己的手段探查出来可不关我们的事。” 第209页 “等大部分摄魂怪倒向我们这边,阿兹卡班里的一部分人也应该出来了,”对于她的远离他显得十分不满,再一次将她拉近,“我会亲自去接他们,他们也值得这样的殊荣。这群人也会为我们带来极高的价值。” 起初还算正常,慕羽也明白那群人才是真正忠诚的部属:“大规模越狱会…” 他玩着她的左手手指,有意抑或是无意地翻弄她的手腕,看见一片莹白时眼色暗了暗:“你的傀儡不是摆设,”他大半心神都投入进了对她手腕的研究,以至于说出的话都带了几分随意,“尤其是贝拉特里克斯,她的强大会给我们带来很多好处。” 似乎一切很正常,但仿佛又有什么地方不对。慕羽不断撕扯着手上的花瓣,纷扬的花瓣落在指尖被碾碎成血红的花汁沾染在指甲上,平添了妖异。她抽开手:“你亲自去接?” 残留的花瓣被她掷在屋檐上,一脚踩过,柔弱的彼岸花便沦为了尘泥,她用沾过花汁的指甲抚过嘴唇,他越是不满、越是气恼,她笑得也越是迷人:“那我倒是很期待了。” 大雨在第二天就停了,但乌云仍然盘旋在城堡上空。慕羽则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出奇地好,她由着自己多喝了一杯南瓜汁。 连一旁的达芙妮都十分惊讶,她向来在吃食上极为克制。 “不用这么看我,小迪,”慕羽擦了擦嘴,指着一旁的课表说道,“我终于把占卜课换成算数占卜了,我受够了特里劳尼。” 达芙妮抽了抽嘴角,一点也不相信这个理由。然而她知道只要慕羽不想说就没有人能让她开口。因此转而说起自昨晚起全校都在讨论的话题:“你认为霍格沃茨的勇士会是谁?” 长桌另一头沃林顿正向其他人夸下海口他一定能成为霍格沃茨的勇士。 “总之不可能会是沃林顿。”霍格沃茨的勇士只能是哈利,她不会允许有任何变量产生。 达芙妮看了沃林顿一眼,她也嘆了口气:“我也觉得沃林顿没把握。霍格沃茨的勇士极有可能是塞德里克,毕竟他各方面都极其优秀,可惜听说他正和拉文克劳的一个女生交往。” 她似乎极为遗憾似的。 “布雷司……” 然而她刚提到布雷司达芙妮便砰地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果汁:“不要提他。” 慕羽没有再说下去,她对达芙妮的感情生活完全不感兴趣,她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至于达芙妮,只要保证她体内的东西一直存在便够了。 就在这时一只只猫头鹰扑棱着飞过礼堂,丢下一件件包裹。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哈利那只雪白的海德薇,她将一大堆糖果零食直接扔在哈利面前后便一动不动瘫在了长桌上。 好像小天狼星生怕哈利在霍格沃茨饿死。 她将丢在面前的预言家日报直接翻到国际版,扫了几眼美国魔法国会的新闻,无非便是两方的不断拉锯。虽然薇欧拉不见得老实,但在能力方面慕羽从未质疑过她,左右留着也还有用。 “东欧和西欧的吸血鬼又闹腾起来了。”对于这样的报导她已经见过不止一次。稀少的巫师数量练就了预言家日报比猎犬还要灵敏的新闻嗅觉,比雄孔雀开屏更加夸张的编辑能力。丽塔斯基特不过是其中一个佼佼者而已。 “他们折腾不是一次了,”达芙妮意识到她刚才的行为实在有些不礼貌,她本想藉此找个台阶下,却瞥见了另一边的一堆报纸,她的神色古怪了起来,“麻瓜的报纸?” “看着好玩,”慕羽将报纸卷了起来,她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该去上古代魔文了,一起吗?” 也不知沈续要多久才能收到那份礼物。 这周末是时候向薇欧拉确认一下她是否已经收到那份“礼物”了。 达芙妮苦恼地看着课表:“今天一天都要搭在选修课上,星期二只有一节黑魔法防御术,但愿邓布利多聘请的那个傲罗能够正经一点。” 她显然对“穆迪”的表现一点信心也没有。 她们穿过大厅,在她们走过格兰芬多的长桌时哈利三人也正好准备前往草药温室,在几人擦肩的时候慕羽听见了断断续续的低语。 “伤疤…..小天狼星….” 她加快了脚步。哈利很快就不会为伤疤的疼痛而烦恼了。 -------------------- 第96章 开导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正式上黑魔法防御术前见识到“穆迪”的手段。 当达芙妮和慕羽从算数占卜教室走出来时礼堂大门前已经挤满了正准备吃晚饭的人,这群人聚在这里不是单纯地等待吃饭。德拉科马尔福故意拖长的刻薄的语调太有辨析度了,他正在高声念着预言家日报中丽塔斯基特撰写的那篇关于罗恩父亲的报导。 她们到时马尔福正高声对罗恩的母亲评头论足。魁地奇世界盃赛上的事情似乎助长了他的自信,每当有人谈到那件事时他就差把“我爸爸是食死徒”这几个字刻脸上了。 “我实在不明白德拉科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不停地找波特和韦斯莱麻烦,每次又不能讨到什么好处…..”达芙妮极其无奈地对着慕羽轻声说。那个十一岁时同样将傲气摆在脸上的女孩如今也学会了收敛自己的高傲。 第210页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小迪。他哪天不这样了我还会怀疑他…..”慕羽生生将夺魂咒这个词吞了下去,她差点忘了这个咒语不是一个正常四年级学生应该知道的。 “换了个芯子。”她生硬地接道。 “一个被宠坏的男孩。”西奥多诺特如幽灵一般出现,又和幽灵一样默不作声地挤过看热闹的人群径直向着公共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看来一时半会也吃不上晚饭,慕羽绕过礼堂直接去往一楼,她还得去密室销毁蛇怪的所有毒牙。然而在这时一道白光飞过人群,紧接着是一声轻微的尖叫。 “是阿斯托利亚。”达芙妮拉着她直接向前面走去,到了前面她才看见一只白鼬在大理石地上蹦跶,而“穆迪”,或者说是小巴蒂克劳奇正站在大理石台阶上挥舞着魔杖。 白鼬随着他魔杖的挥舞不受控制地上上下下跳跃。 阿斯托利亚惨白着脸和她的几个朋友站在一旁,她们明显亲眼见证了这个变化过程。 看到达芙妮时阿斯托利亚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姐姐。” 她几乎颤抖着对着小巴蒂克劳奇说:“穆,穆迪教授,不,不能用变形术惩罚学生。” 慕羽没想到阿斯托利亚竟然敢顶撞教授。她敢肯定小巴蒂克劳奇是在泄私愤,他不是一个心胸宽广之人。不过他做得的确过了,真正的阿拉斯托穆迪即使性格再古怪也不会当众将学生变成白鼬并让其上下蹦跳。 小巴蒂克劳奇已经拄着拐杖走近阿斯托利亚,那支假腿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他那只蓝色的魔眼直勾勾看着阿斯托利亚:“小姑娘,心软了?“ 白鼬还在继续上蹿下跳。 “我绝不能容忍背后偷袭这种卑劣的行为!绝,对,不,能。“他又凑近了一点,好像十分高兴看到阿斯托利亚害怕的表情。 达芙妮立刻上前挡在了阿斯托利亚面前,她将阿斯托利亚拉到身后,还藉此推了穆迪一把:“教授。“ 在阿斯托利亚面前达芙妮就像一头护崽的母狮子。场面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达芙妮在此时根本忘记了这是教授,一向注重学院分的她此时甚至根本没有考虑这一举动会让斯莱特林损失多少分。 小巴蒂克劳奇桀桀地怪笑了起来:“你们一定是格林格拉斯家的女孩,我认识你们的父亲,狡猾的艾伯特。怎么,你们想攻击老师?或者也想尝尝这样的滋味?” 那只由马尔福变成的白鼬还在尖叫。 越说越不像话了。慕羽握住达芙妮的手,轻和地说道:“利亚没别的意思,只是霍格沃茨确实有这样的规定,穆迪教授。” 她将最后的名字咬得极重。 那只魔眼又转向了她,慕羽毫不畏惧地看向那只转动的魔眼。 “我做事,还不需要你来教。”他咬牙切齿道。 但他好歹转身准备将马尔福变回来。 “穆迪教授,”麦格教授吃惊地从大理石楼梯上走下,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怀里的书全部散落在了地上,“这,这是一个学生?” 马尔福此时已经变了回来,他浅黄色的头髮无力地搭在额前,他的眼睛通红,就这样了还止不住念叨着:“我会告诉我爸爸。” 整整三年了,一旦遭到他认为的“虐待”他第一时间的反应还是叫爸爸,慕羽都快被他的举动气笑了。 “你父亲?”他瘸着腿又向马尔福走近了几步,“我和你爸爸也是老相识了,原封不动地告诉他,穆迪正在密切注意他的儿子……” 麦格教授在这时才找到机会插话:“穆迪,我们从不用变形术惩罚学生,邓布利多应该告诉你了。” “只是教训教训。”小巴蒂克劳奇的余光一直放在慕羽身上,她对着达芙妮轻声低语了几句又摸了摸阿斯托利亚的头后便绕过礼堂向着一楼洗手间方向走去。 “我们可以关禁闭,穆迪,还可以报告院长。” “我当然会,”他说完一把揪住马尔福的衣领,“你的院长是斯内普对吗,同样是老熟人了,走吧。” 慕羽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处。 晚饭时间的洗手间没有人,连桃金孃也不见踪影。她走到洗手台前,轻轻抚摸着隐藏在水龙头之下的那条小蛇,当时汤姆还只是日记本中封存的记忆。他带她来到了密室,在诉说理想时一步步将她引入预设好的陷阱。 那段十六岁的记忆想将她做成魂器,将她永远拴在身边永不分离。 真巧,她也有类似想法。过去,现在,将来,这样的想法都不会改变。 她对着镜子缓缓吐出已经练习了无数次的音节,破破烂烂的密道在眼前打开,她直接跳了下去。 蛇怪的尸体已然腐化。一排排毒牙反射着森冷的寒光。一颗颗牙齿在诅咒的作用下化为澧粉,然而还剩最后几颗毒牙时她却停了下来。 她一次次抚摸着光滑的牙齿。嘀嗒水声一次次冲击着她的大脑,崑崙墟中慕义的话像是刻在了她的心里。 “你心软了,他那么害怕….” 他们眼中的永恆是不一样的。十一岁她可以质询乃至嘲笑永生到底有什么好,可如今她自己反而才是最好笑的那一个。 第211页 她仍然将仅剩的几颗毒牙悉数掰下一一收好。 从一楼洗手间出来便撞见了小巴蒂克劳奇从地窖中上楼。从看到她的第一眼,那只蓝色的魔眼便定格在了她身上。 她向对待其他任何一位教授一样对他礼貌地点点头:“穆迪教授。” 小巴蒂克劳奇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她的问候,从走廊擦身而过的瞬间他还未有所动作便隔空传来了她的声音:“等会去八楼,站在那段空白的墙边只用想着一个绝对隐蔽的空房间,一扇门便会为你打开。” 虽然他们几次短暂的合作都十分愉快,但小巴蒂克劳奇始终对她充满了戒备。一个强大的人,便寓意着脱离掌控的危险。 他进入有求必应屋时慕羽正借着魔杖在一块木头上凭空雕刻。屋内除了这一截木头便外只剩下了一张沙发,一张茶几和稍远处的一台书桌。从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的光线在没有任何装饰的室内极为刺眼。 她仍然专心致志在雕琢着那块泛着轻微紫光的木头。上一次制作傀儡已经是二年级的事了,还要花时间熟悉。她歪了歪头,不满意地打量了一下目前的作品。 “凤凰社没有任何动静?”小巴蒂克劳奇原本以为她会直接开口教训他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都已经想好了如何去反驳她,但慕羽却直接问起了凤凰社的事情。 “他告诉你了。”复方汤剂的效用在此时慢慢减弱,他在逐步恢復成原来的模样,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二人,他也不用急着喝复方汤剂。 魔眼迫不及待地弹跳着从他的眼眶中迸出,他一把将其紧紧抓在了手中。那只假腿在没了用武之地后也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慕羽直到他完全恢復了模样才停下雕刻,转而倚靠在墙上:“关于叛徒,关于麻瓜首相,他都告诉我了。” 他们之间于这些事上没有必要隐瞒。 “康奈利福吉不听邓布利多劝告,于是邓布利多决定让亚瑟韦斯莱团结魔法部的有识之士。我们的敌人已经改变了,这将是一场比从前更加艰苦的战役。”他模仿着邓布利多的语气,慕羽差点以为邓布利多就在身边。 “邓布利多总喜欢将不必要他承担的责任揽在肩上,”小巴蒂克劳奇离她越发近,他想在她的眼睛中找寻到一星半点害怕不安的情绪,然而却失败了,“他很果决,执行力也极强,这也是他的弱点。康奈利福吉可不会对他感恩戴德。” “将魔法部大部分事务包括监视艾伯特格林格拉斯都交给了卢修斯马尔福,那个胆小鬼,墙头草…..”小巴蒂克劳奇阴沉着脸道,他从不会掩饰他对卢修斯马尔福的鄙视。 “马尔福做不了战士,要我说连做个阴谋家也不太够格。只有逼着墙头草去做他不能做也不愿意做的事情时这棵草才有可能倒向另一边。” 慕羽靠在了沙发上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她已经整整两个晚上没能好好休息,她还没到完全摒弃睡眠的地步:“坐。”她轻柔地对小巴蒂说道。 小巴蒂克劳奇坐在了离她最远的地方,她也不以为意:“墙头草有墙头草的用处,更有他们自己的理想和欲望。不可能奢望人人都同你、同那些关在阿兹卡班的人一样忠诚。” “不用你来教训我,”小巴蒂克劳奇原本想对她举起魔杖,但想到他们至少还要合作不少时间,他也不一定能在她这里讨到好处,就又兴趣缺缺地将魔杖放下,“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饶恕了他们?甚至承诺将挪威的传承奖励给他们!那些叛徒,那些渣滓!他们怎么有脸面…..” “所以你看见卢修斯马尔福的儿子便再也忍不住了?迫不及待地要借他的儿子给他一个警示?不要忘了你现在扮演的身份,小巴蒂克劳奇。” 还没等他发怒慕羽的声音已经缓和了下去,她平视着他浅褐色的眼睛说道:“美国九州一旦有一方成事,英国魔法部又落入我们手中,将会有更多的人加入我们,为了信仰,为了一缕希望,他们只能更加疯狂,迫不及待地将身心奉献给神灵。纯血巫师为了维护自己的荣耀只会更拼命地和其他人争,争抢法脉,争抢和神灵的距离、争抢对神灵的虔诚。而你已经取得了最有利的位置,一条法脉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你应该看得更远,而不是着眼于十三年的得失。” 她不由分说将厚厚一叠纸递给他。小巴蒂克劳奇接过略略一看便发现密密麻麻地全是麻瓜的内容。 伊凡将所有资料都贴得很详细,堆叠到如今都快成一座小山。克劳奇当然知道在大洋彼岸正图谋的大事,当慕羽将这些东西交给他时他隐约明白了。 “我要…”他喉咙干涩,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藏在凤凰社总归太危险,邓布利多还没有老年痴呆。你这样的人折在这太可惜,”她又将这一堆文件朝他怀里送了送,“我知道很难。但麻瓜都能掌握乃至精通的道理,你这样的巫师没有理由学不会。” 她復又坐下揉着额头:“延长复方汤剂的时效,不仅仅想让你在霍格沃茨行走更加方便。在麻瓜面前突然就变形会吓着他们的。” “我还以为我会去魔法国会…”小巴蒂克劳奇似是还没从这样的惊喜中缓过神,他珍而重之地抱着一堆纸,仿佛这就是他的第二条命。 第212页 “你这样的人去哪里都一样。现在你拿的是施了魔法的信,双方不需要魔力都可以在上面贴东西。伊凡每周会将所有东西整理好送过来,记得查收,”她没有正面回答小巴蒂克劳奇的疑惑,“至于你的问题,为什么不看完给我一个答案呢?” “那你呢?到时候你在哪?”小巴蒂克劳奇第一次没有反驳她,此时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 慕羽抓住了腰间的玉佩,指尖细细抚摸质地温润的玉佩,小巴蒂克劳奇也不催促她。他执着地等她说出一个回答。 “去我应该去的地方。”她取下玉佩将其来回晃悠,美玉透出的萤绿同苍白的光线共同在墙上投下一道浅浅的光影。已经被她收起来的毒牙仿佛还闪着银光。 不论是棋盘上的角逐还是天道最终的安排,她都不允许汤姆里德尔离开。 “我昨天告诉他我们之间出了一个叛徒…..” “你怀疑了我。”慕羽闭上眼睛把玩着玉佩。 “你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只要你问我,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巴蒂克劳奇带了几分不怀好意地蛊惑。 他註定要失望了。慕羽看上去根本没有一点好奇的样子:“盯紧斯内普。” “他也说过一样的话,”小巴蒂克劳奇仍然不死心,“你就一点也不好奇他对我合理怀疑的回应吗?” “明天黑魔法防御术课见。但愿你能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你能想像三年只有一个正常老师的感受?” “你不仅讨厌,还十分无趣,黑魔法防御……”小巴蒂克劳奇轻蔑地冷哼一声,“你已经学到了很多…..与之相反的东西。不过你会满意的。邓布利多和真正的穆迪密谈过很久,他告诉穆迪,年轻一代的童话应该逐步结束了。魔法从来只是一种形式,最关键的却是承载魔法的信念。” “信念….”慕羽喃喃重复这个词,她敢保证邓布利多尚且不知晓他们的全盘计划,“真了不起。这一年真正的穆迪就没想过要教学生多少魔法,他到霍格沃茨来教书的目的是灌输信念。还有谁的信念会比一个身经百战的傲罗更加坚定?学校啊….真是一个好地方。” “在关心学校前我劝你关心关心九州,那个叫沈续的可不是一个忠诚的合作伙伴。掌握神灵解释权的人轻易便能自己成为神灵。” “他的心思我明白。他的确聪明,也爱犯蠢。竟然让信徒做领导人…” “你的手怎么了?”小巴蒂克劳奇忽然颇有兴趣地问。 一截手腕在她揉额头时不经意间露了出来,干枯的皮肤完全不应该生长在一个女孩的手上。 慕羽迅速将手腕遮起来,难得没了好脾气:“滚出去。” “这样对教授可不是很礼貌。” “不想让我向你念恶咒就立刻滚,”她的魔杖稳稳指向他,“我敢保证你躲不开,我也不会停。” 就凭世界盃上对付那几个执事的手段小巴蒂克劳奇就清楚她所言非虚。 他掏出酒壶一口将瓶中的复方汤剂喝光,又将魔眼重新安上:“不管你有什么秘密,它瞒不了多久。” 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向着门口走去。 等到他走出门后慕羽手中才出现了一小瓶晶莹透明的药水,她直接将药水灌了进去。 药一入口她便直接滑到地上,蜷缩着身子,哪怕事先下好了无声咒,咒语也差点被冲破。她一只手死死扣住另一只,不让自己叫出声。 那一块枯死比之前面积更大,从手肘直覆盖到了手掌,如今又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消失。 等到这片枯死灰败彻底褪去时手背也被她自己掐得血肉模煳。 -------------------- 第97章 平权 慕羽第二天就明白小巴蒂克劳奇所说的惊喜是什么了。 他拄着拐杖艰难地站在讲台上,那只魔眼密切监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卢平教授给我写了一封信,你们已经有了一些对付魔法生物的知识,但这远远不够。我有一年时间教你们真正的巫师之间的东西,比如对付黑魔法…..” 在说到对付黑魔法时大多数人都在暗自窃笑。 “很好笑?”他一开口便没有人敢出声了,尤其是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见识过他怎么将马尔福变成了一只白鼬,“你们当然对黑魔法不陌生,毕竟其中一些人家学渊源…..除非你们乐意我继续帮你们延续家族优良传统…..否则就打起精神,时刻保持警惕!” 他突然咆哮道,高尔吓得直接将魔杖掉在了地上。慕羽知道他对这些人的父母印象极差,如果是穆迪,面对一群食死徒的孩子,恐怕也很难保持更好的态度。一旁的达芙妮轻微抖了一下,昨晚在礼堂门厅前的勇气荡然无存。 小巴蒂克劳奇显然很满意这样的效果:“谁能告诉我一个非法的咒语,一个可以直接将你送进阿兹卡班终身监禁的咒语?” 一片寂静。继刚才的那番话后即使家里没有出过食死徒的学生也不敢轻易多言。他的那只眼睛转到慕羽身上,慕羽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她用过的咒语大概让她在阿兹卡班住到下辈子都没问题。 第213页 西奥多诺特罕见地举起了手。他很少在除魔药课以外的课上主动发言:“有一个咒语,钻心咒。” “你是诺特的儿子?我和你的父亲也是老相识了。”他对照着花名册慢条斯理地说道。在提到他父亲时西奥多诺特垂下头,好像小巴蒂克劳奇提到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小巴蒂克劳奇打开讲台上的一个抽屉,里面用玻璃盖照着三只大蜘蛛。他抓出一只并用魔杖指着它:“钻心剜骨。” 蜘蛛在讲台上不停翻滚,轻微的尖叫笼罩了整个寂静的教室。慕羽注意到小巴蒂克劳奇的一直用余光注视着讲台下方,有几人在见到翻滚尖叫的蜘蛛时脸上已经出现了兴奋的表情。 达芙妮的指尖都白了。 足足五分钟后蜘蛛才停止了翻滚,一动不动地瘫在了讲台上。小巴蒂克劳奇将蜘蛛扫到一边:“这个咒语一度非常流行。这比用拇指夹或者刀子管用。极端地痛苦,有两名傲罗因为这个咒语至今还住在圣芒戈。”他沉痛的语气好像真的在为他们而惋惜愤怒一样,但在提到钻心咒时他的语气中明里暗里都透出蛊惑和诱导。 这份演技实在难得。 “那么,还有谁知道其他的非法咒语?” “我,我爸爸说,还有,还有夺魂咒。”达芙妮自从上课开始便一直在发抖。 “你爸爸说得没错,”他又指着另一只蜘蛛:“魂魄出窍,”蜘蛛开始在桌子上翻跟头,甚至跳起了踢踏舞,“完全受我控制,我想让它干什么它就会干什么,想让它活就让它活,想让它死它便能在我的命令下以任何一种形式死去。夺魂咒能够抵御,下一节课我便会教你们。” 全班人都鸦雀无声,慕羽敢肯定比起抵御夺魂咒有些人更期望能够施展它,谁不喜欢得到操控人心的权力。 “最后一个咒语,”小巴蒂克劳奇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你知道吗?” “阿瓦达索命咒,死咒。”慕羽平静地说道。现在她不用达芙妮提醒都能感觉到西奥多诺特毫无掩饰地探究与打量。 小巴蒂克劳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抓起最后一只蜘蛛,蜘蛛在他面前无力地挣扎着,却逃不开钳制住它的手掌,一道绿光闪过,蜘蛛软绵绵地掉了下去。 “死咒,杀戮咒,没有任何破解方法。目前只有唯一一个人逃脱,而那人就在格兰芬多学院。” 达芙妮一直盯着那只死掉的蜘蛛。她的脸色已经和坟墓中的尸体没有任何区别了。 “你们必须了解什么才是最糟糕的,你们不希望像这只蜘蛛一样。以上三个咒语统称为不可饶恕咒,这就是你们要抵御的东西,你们需要随时随地做好准备,永远不能松懈,时刻保持警惕!现在把这些都记录下来。” 达芙妮的笔记本掉在了地上。自从看到那只蜘蛛死在面前后她就一直很不对劲。出人意料地小巴蒂竟然一挥魔杖帮她捡起了那本笔记本,他扫了一眼达芙妮一直佩戴着的那枚胸针:“漂亮的装饰。” “谢谢您。”达芙妮小声道。她记录时墨水好几次滴在了羊皮纸上。 这堂课终于在煎熬中度过。一下课达芙妮便直接拉着慕羽向教室外走去,慕羽也只是看了小巴蒂克劳奇一眼,在没人注意时飞速地说:“精彩的一堂课。” 达芙妮一路拉着她一言不发地向楼下走去,到了一楼庭院时慕羽才找到机会叫住她:“小迪,走慢一点。” 达芙妮放开了她,终于说出了自下课后第一句话:“他真可怕。” “向我们演示一下而已,他有一点说得没错,我们要抵御的就是这些东西。”不可饶恕咒只不过是一个引子,世界上还有远比不可饶恕咒更加可怕更加莫测的事物。 也许因为情势今非昔比,达芙妮逐渐考虑得更多。她总觉得慕羽对此太过平静了。 她接受得太快了,好似这一切都微不足道。 这个朋友,真的如同表面上那样简单吗? 从开学就持续的好心情在周末的有求必应屋中烟消云散。 “北欧所有麻瓜政要被人重重保护,”慕羽懒洋洋地拿着双面镜,重复了一遍阿维德斯刚刚才告诉她的消息,“邓布利多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他们以为我们会用夺魂咒,”阿维德斯都没多少担忧之色,“世界上有比夺魂咒更加便捷的方法。人心才是最完美的夺魂咒。” “让麻瓜内斗,藉此将原本想要保护他们的人清理出去,最终换上我们的人。”慕羽加快了转动玉佩的速度。 阿维德斯被她噎了一下,着实没想到这个怪胎反应会如此迅速。不过他对此接受能力还是不错,毕竟他从来看不清这个怪胎脑袋到底是怎么运转的。 还是今天真正的目的重要。 “家养小精灵比麻瓜更值得注意。需要一套更严密的体系来监管他们,挪威不仅牵涉武器库,还牵扯到至关重要的法脉和通往德姆斯特朗的密道。一旦有家养小精灵…..” “但是需要人手,需要魔力,挪威每一个巫师都异常宝贵。”她一针见血地指出。阿维德斯低下了头,很明显他也极其顾虑这个问题。 第214页 “将负责联通德姆斯特朗的家养小精灵彻底隔绝,并且不要让它们意识到在干什么。它们思想简单,又如此忠诚于信仰,不会有多少心思。” 慕羽在这方面无比肯定,她接触过他们,奴性的烙印已经深深刻入血脉,又在一代一代的遗传中被强化。他们如同被设定好的程序,一旦运行就绝对不会更改。 “你们说得,一模一样。” 刚出口阿维德斯就后悔了,这个怪胎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摆出一副一探究竟的架势:“既然他也做出了决定,为什么还多此一举告诉我?” 她说得轻巧,然而就算相隔万里阿维德斯也从薄薄的镜片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明明距上一次见面也才一年不到,她却越来越可怕。 “他下了命令,”逐渐地阿维德斯连唿吸都困难起来,“必须将所有情况原封不动告诉您。” 他将头垂得更低,如果能当场消失他也不会介意。 “嗯。”过了很久对面才传来一声轻哼,那股越发凝重的压力也逐步消退,紧接着镜中人影消散,镜子也变得和普通镜子没有多少区别。 她走了。 阿维德斯这才发现整场谈话中他动都不敢动,以至于半边身子都快僵掉了。 礼堂门厅那的气氛则恰恰相反。 慕羽走到那时那里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她走在人群最末尾,正巧撞见罗恩踮起脚在为哈利和赫敏念大理石楼梯下的一则关于争霸赛的启示。启示上告知几个学校代表将于十月三十日傍晚抵达,当天下午的课程将提前半小时结束。 “太棒了!”哈利忍不住欢唿,“斯内普来不及给我们下毒了。” 他退后一步撞到了慕羽,当他发现撞到的是什么人时周围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被抽走了。 “羽,是,是你,”哈利干巴巴地说,赫敏在这时悄悄戳了他一下,他不解地看向赫敏,后者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慕羽向他们打了个招唿:“你说得没错,哈利。当然我什么也没听见。” 她随着他们一起缓慢地走向门厅。罗恩在这时已经兴奋地问她:“九州一直很神秘,他们第一次向外展示魔法界。他们用什么施法?和我们一样穿袍子吗?他们有没有神奇动物?” “行了罗恩,”赫敏打断他,“你在这里缠着羽有什么用?下个星期你就能见到了。” “如果现在我什么都告诉你了到时候就没意思了,“慕羽温声附和赫敏,”过几个星期你就什么都知道了。我保证崑崙会以最惊艷的方式出场。” 这是他们惯有的风格。大家都聚在一起时总忍不住要炫耀一番,更何况是面对他们一直瞧不起的人群。 慕羽已经在斯莱特林的长桌看见了达芙妮,她正准备和几人道别,赫敏却犹犹豫豫地拉住了她。她听见一旁的哈利有些无奈地嘟囔了一句:“spew.” “羽,我知道你和斯莱特林的其他人不一样,我相信你不会有一些偏见,”赫敏看了看斯莱特林的长桌一眼继续道,“你在东方长大,不知道你听过家养小精灵没有?” 她不止听过,还接触过。他们实在是极为单纯。至今笃信是神灵恩赐了他们现在的生活。但赫敏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家养小精灵了? 她走神的时候赫敏已经不等她回答便继续慷慨激昂的陈述:“他们是巫师的奴隶!强迫劳动!奴役劳动!甚至在霍格沃茨的厨房中都有一大群家养小精灵。他们给我们做饭,生火,换床单,却从来不敢出现在我们面前。羽,你忍心就这样心安理得享受奴隶劳动带来的成果?”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奴隶,只有为别人编织的理想。 她不愿在这方面和赫敏争辩,赫敏愿意去实践自己的理想,她为人编织理想,两人的道路本就不一样,因此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赫敏,可他们愿意这样。” 这是巫师界的主流观点。 没想到赫敏义愤填膺,拦住了她的去路:“可是这不对!他们的思想已经奴化了,我们必须拯救他们,解放他们。我成立了一个协会,只用付两个银西可购买徽章加入协会,这笔钱将用于家养小精灵解放事业。我们不应该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们的付出。” 慕羽只想打发她:“抱歉,赫敏….”她尽量让自己显得愧疚一点,同时也在努力找着一个冠冕堂皇的拒绝理由,“我不知道你对这笔钱的具体计划,我也认为家养小精灵他们说不定不太愿意…..” “我当然对这笔钱有详细的规划,”赫敏信誓旦旦道,“这笔收入将用来印发传单,向更多人宣传我们的理念。家养小精灵不愿意是奴性思想,我们不能任由这样的思想继续发展下去。” “那我付两个银西可,不,我给一个金加隆,”慕羽无视罗恩一副“你疯了”的表情,她无意和赫敏在这些小事上纠缠,她更无意于和她争论引导小精灵自己发声比为他们发声更重要,“我赞赏你的精神。但你也知道斯莱特林的态度,因此我可能只有在钱财和精神上支持你。一个金加隆,相信你会物尽其用。” 赫敏难以置信的神情让她觉得万分好玩,不介意随口说一句:“解放他们首先要了解他们。图书馆有大量的书籍能够帮到你。” 第215页 对一个群体尚还不了解,更无从谈它们的理想,便急急忙忙想着去还它们自由。 也不知是天真得可笑还是傻气。 她说得礼貌而温和,所有理由都完美得挑不出错。赫敏在拿到那个金加隆后极为激动,几乎要将她因为知己:“羽,太谢谢你了。我当然理解你,”她不停在包里翻着,最后摸出一个徽章,“就当一个纪念品,你也算是我们的一个名誉会员。” 说完她便一熘烟向图书馆方向冲去。 哈利却有种古怪的感觉,好像慕羽出这一个加隆只是想摆脱赫敏一样。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慕羽坐到达芙妮身边盛了一块糖浆馅饼。达芙妮看见了刚才那一幕,实在无法理解:“格兰杰每天净干一些荒唐事就算了,你也陪着她疯?一个金加隆,我知道你钱多,但也不是这样花的。” “一个金加隆换来她从此不在我耳朵边念叨还是很值。” 这个话题很快被她们两人揭过去。达芙妮重新和她讨论即将到来的争霸赛:“塞德里克一定会成为霍格沃茨的勇士。我终于能见识见识东方法术是什么样子了。” “你会见到的。”慕羽望向被施了魔法的天花板,乌云在天上翻涌,一如隐藏在争霸赛表面下的波涛。 -------------------- 不会虐身,基本都是有惊无险。总之好人道德困境,恶人因果报应。没有绝对的无敌角色 第98章 集权 还没等到各学校代表团到来,一则消息便占据了预言家日报头版头条。 “福吉发的什么神经?”达芙妮将报纸揉成一团仍在桌上,“对所有巫师以家庭为单位进行…人口普查登记?” 自从收到最新的预言家日报后达芙妮难得地将这份报纸翻来覆去读。慕羽拾起被揉皱的纸张,将其一点点抚平:“我以为你不会关心这些,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 事实也确实如此。政治上的明争暗斗离校园太远了,往往等校园意识到变化时,真正摆在桌面下的较量早已结束。 福吉能做出这种事她一点也不奇怪。如果到如今这个地步魔法部都还没半点动静的话她不介意换一批愿意做出动静的人。 “爸爸…”刚起了个头达芙妮便不愿意再说下去。内心的疑虑连阿斯托利亚都没有告诉,更何况是朋友。 慕羽装作没听见,继续不紧不慢地将报纸摺叠收拾好。 “你怎么看?”达芙妮轻咳一声,凑得离她近了些,“只是咱们间无聊说说。” 这样的话总有几分欲盖弥彰。达芙妮自然也明白这点,她极力表现出像是对这样的事陡然起了兴致一般,指着报导中的一行,几乎不怎么看就能背诵得差不多:“福吉部长宣称是时候改变巫师界长久以来散漫无纪律的现象,以期更好应对未来任何变化,保护广大巫师权益。法律执行司司长阿米莉娅伯恩斯坚决反对,表示此举侵犯巫师隐私,耗材耗力,福吉部长应为发表此番言论带来的影响全权负责。据悉,伯恩斯家族受惠于阿不思邓布利多…” 她逐渐放低了声音,最终嗫嚅着不知该如何说。对面人平和的眼神竟然使她下意识打了寒颤。 是因为和自身无关而漠不关心,还是她本身便对这类事有不同于常人的洞见而见怪不怪? 达芙妮不敢往深处想。 “我有点害怕,羽。我,我总感觉这只是个开始。”她语无伦次道,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单纯地倾诉恐慌还是谨慎地试探。 慕羽耐心听完了她的全部倾诉,见她确实没有什么话要说了才道:“不要轻信报纸,小迪,”她表现得和其他学生一样,对遥远的政治充满了迷惑和牴触,“他们总喜欢夸张,制造看点。” 隐藏在浮夸和刻意制造的对立之下的本质才理应让人恐惧。 “如果你今天是来和我说即将开始的普查,那你就可以走了,邓布利多。”福吉靠在椅背上,还没从邓布利多突如其来的造访中缓过神来。 他颇有几分咬牙切齿:“魔法部不是霍格沃茨。” 不客气的言语没能让邓布利多动怒。看向康奈利福吉的目光平静中还夹杂着几分怜悯:“我以为你知道目前实施这种政策的后果,”他每走近一步康奈利便退后几分,“在不适当的时期集权只会成为敌人的工具。” 康奈利福吉脸涨得通红,邓布利多越是风轻云淡,他的心里便越是难受。 他梗着脖子道:“我看不出现在这个时候能有什么敌人!” “哦,我以为我们都知道,”邓布利多眼神逐渐深邃下去,他轻嘆了一声,显得无比诚恳,“康奈利,我恳求你,恳求魔法部放下成见,放下对权力的执着一道合作。现下当务之急是对魔法部进行一次必要肃清…” 他主动放低的姿态没能让福吉缓和,反而发出一声刺耳的怪笑:“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样好换上你的人,像金斯莱,伯恩斯,韦斯莱…” “我认为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邓布利多直接打断了他,“巫师普查提出的时间太巧合了,如果部里有人,伏地魔能在第一时间接触到所有巫师资料…” 第216页 在听到那个名字时康奈利福吉脸色越发红了,他几乎歇斯底里:“那个人他死了!他不会回来了!你休想摧毁魔法部这十几年来的努力!” “似乎我们之间没有谈的必要了。”邓布利多没有同他发火,但福吉最讨厌这副波澜不惊的语气,仿佛他只是邓布利多脚底下的一只虫子。 “我请您出去,以魔法部部长的名义!”他只能用更大声的吼叫掩盖内心的慌张卑微。 邓布利多加重了嘆息,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壁炉中:“不要被权力迷了眼,康奈利。” 不管暗地里几方如何动作,争霸赛仍然如期而至。 代表团到来的前一个星期城堡中所有人都极为紧张,不管是肖像和盔甲都被擦得锃亮。在那一天没有人愿意认真听课,每个人都在猜测几所学院的代表将会以怎样的形式前来。魔药课下课后几乎所有人都是不约而同向着各自的公共休息室去,又迫不及待穿上斗篷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门厅。 斯内普正在命令斯莱特林的所有人排好队:“我不希望任何人在这样的时刻做出给斯莱特林丢脸的事。” 当他犀利地眼神扫向人群时即使是马尔福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慕羽随着众人走下大理石楼梯,在清冷的夜色中她却想着魔法部的新规。 康奈利福吉心中的种子终于萌芽了。 更有趣的是,除了让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多在他面前夸了夸邓布利多外,她什么都没干。福吉便急不可耐地沿着她想要的轨迹走了下去。 人群在这时出乎意料地安静。大家都立在寒冷地晚风中,只有几人时不时低语几个学院代表将会以怎样的方式前来。 “如果我没有弄错,布斯巴顿的代表应该已经来了。”站在教师后排的邓布利多喊了起来。 他话音刚落天空中便出现一架由十二匹飞马拉着的粉蓝色马车从禁林上空掠过,每匹马都和一头大象差不多。马车飞得越来越低,最后稳稳地降落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马车的车门开了,一个身穿浅蓝色长袍的男孩跳下马车打开一个金色的旋梯,他毕恭毕敬往后一跳,一个块头极大的女人率先从马车中钻了出来,她从头到脚裹着一件黑缎子衣服,手指上闪耀着华丽的蛋白石。 邓布利多首先鼓起掌来,其余学生也跟着鼓掌,那个女人露出了一个优雅的笑容。 “欢迎您,马克西姆女士。” “邓布利多,希望您一切都好。”马克西姆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非常好,谢谢您。” 马克西姆随意向后挥了挥手:“我的学生。”大约十几个裹着丝绸长袍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学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们站在马克西姆巨大的阴影中仰望着眼前的霍格沃茨,眼里全是敬畏。 “他们还没来?卡卡洛夫,琼斯,哦,我差点忘记了,还有九州….” “他们随时都会来,您是想在这里等还是进去暖和一下?”邓布利多说。 “谢谢您,还是进去暖和一下吧。” 邓布利多引领着马克西姆和她的学生向着礼堂走去,他们走过时其余人还听见马克西姆在和邓布利多讨论谁来照料她的马。此时越来越冷了,大家都仰头巴巴地看着天空。 就在此时一道蓝色的闪电划破远方的天空,紧随闪电之后的便是轰鸣的雷声,禁林的树叶在强风中哗哗作响,一个黑点由远及近而来,到了近处才发现那是一只翅膀宽大如鹰一般的鸟,它每扇动一次翅膀便带起一阵电闪雷鸣。这只鸟后面拉着一架造型古朴的车厢。 “是雷鸟。”达芙妮小声对慕羽说。 雷鸟带来的风暴还未停止,凭空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啼叫,原本黑色的天幕也被晕染出五彩的颜色,像落日时一层又一层铺于天际的霞光。缤纷的色彩与雷鸟煽动的雷电交相辉映,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撕碎了星空的宁静,在夜幕破开的缺口中互不相让,远远看去竟有一种诡异的美。 一只羽色华丽,头似孔雀体大如鸡的鸟拖着同样华丽泛着青色的九根尾羽向着城堡飞来,清脆的啼叫在此时盖过了雷鸟煽动翅膀的轰鸣。尾羽如同一把精緻的画刷,所过之处尽皆被染成五彩之色。 “孔雀。”队伍里有人开始胡乱猜测。 “不,是鸡。” “胡说,那是不死鸟。” “那是青鸾,”慕羽凑近达芙妮低声说,“最接近凤凰的鸟。” 崑崙为了这次的亮相下足了本钱,最后一只雄性青鸾一直圈养于崑崙,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将其带了出来。 地上的其余人很快就没有功夫再关注天空,湖面微微抖动了起来,先是一架黑色的桅杆浮出黑湖,紧接着一艘怪异的大船升出了水面,舷窗散发着幽暗朦胧的微光。 那艘船缓慢地顺着黑湖的波涛颠簸着向湖岸驶来,一只铁锚噗通一声被扔进浅水区,一块木板啪地一声搭在了岸上。船上的人正在上岸,他们每个人都裹着厚重的灰色毛皮斗篷,唯有领头之人的斗篷由银白色质地柔软的皮毛做成。 他的步履蹒跚,在城堡熹微灯光映照下显得更像一具行走的骷髅架子。 “邓布利多,”他走上斜坡时勉强对着邓布利多挤出了一个笑容,“老伙计,你怎么样?” 第217页 他声音沙哑,比邓布利多更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好极了,谢谢你,卡卡洛夫教授。” 卡卡洛夫当年在魔法部面前可是供出了不少人。小巴蒂克劳奇看向卡卡洛夫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和仇恨。卡卡洛夫在注意到“穆迪”正看着他时立刻打了一个冷颤。 他像是一个被判死刑却又不知何时是死期的犯人,稍微一点风吹草动便足以让他胆战心惊。争霸赛结束后他必死无疑,慕羽低头看着手中的戒指想着,就算现在留着他也不过是汤姆存心的,他要让卡卡洛夫饱受煎熬后在担惊受怕中死去,以此来惩罚他过去的背叛。 一旁的惊唿拉回了慕羽的思绪:“是威克多尔克鲁姆,梅林啊,那可是克鲁姆。” 队伍中有好几个女生都在疯狂翻着口袋:“我能让他用口红在帽子上签名吗?” “我竟然一只羽毛笔也没有戴。” 在众人都争相踮起脚尖试图看清克鲁姆是什么样子时,两道罹风裹挟着飞扬的尘土向着门厅外的大理石楼梯刮来,吹散了方才人群中因克鲁姆到来而产生的兴奋与激动。雷鸟与青鸾几乎同时降落在地,它们双脚稳稳地踩在禁林前,落下时只激起了轻微的泥土。此时青鸾掠过而产生的五彩霞光已经变得极为清浅,像一块覆在朦胧夜色中的薄纱。 一群人也轻盈地从青鸾身上跳下。雷鸟后面所拉的车厢中也当先走下了一个身材丰腴,看上去面目慈和的棕色头髮女人,她有一双在黑夜中极为显眼的浅黄色眼睛。城堡的灯光在她的眼中洒下一片温暖的光影,像灯光下流动的琥珀。她的后面同样跟着一群男男女女,他们一下车便好奇地打量眼前宏伟的城堡。 卡卡洛夫轻哼了一声,转而对邓布利多说:“你不介意我们先进去暖和暖和吧,威克多尔有些感冒。” 他直接示意一个男孩上前走入灯火通明的礼堂,看上去根本不愿意和伊尔弗莫尼与九州的人打交道。 在伊尔弗莫尼和崑崙的人就快走到大理石台阶下时邓布利多已经张开双臂,听上去他对这几所学校的人的到来无比高兴:“你们都经歷了漫长的旅途,希望旅途中一切顺利。” “承蒙您关心,邓布利多,顺利极了。让我想想,我们已经有多久没见面了,四十年还是五十年?”伊尔弗莫尼学院的校长极为热情地握住了邓布利多的手,她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学院的校长,更像是一个慈祥温和又有些唠叨的母亲。 “四十九年,琼斯,”邓布利多极快回应,不等她继续说下去便又握了握一旁宁岳的手,“欢迎您,宁先生。” 与去年暑假相比宁岳整整瘦了一圈,眼底也尽是憔悴之色。慕羽原以为经过了那样的动盪之后宁岳至少会坐镇崑崙,却不想他还是来了英国。 是内部的阴谋,还是因契约的效力而不得不来? 理由于她而言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麻烦您了。”宁岳后面还跟着十来个学生,她一眼就看见沈栖桐在对她使眼色,不过碍于场面不好相认。 “我们带来的坐骑劳烦您请人看护。”他几乎是在强打精神。那只青鸾自落地后便一直高昂着头,旁边的雷鸟瞥了青鸾一眼,拍了拍翅膀,捲起了一阵微风,也同样高高扬着头颅。 “我们的猎场看守会十分高兴的….” “青鸾乃古兽,挑剔难养,九州目前也只余下这么一只,希望贵校的猎场看守足够了解青鸾的习性。”一个学生突然插话。 “我相信霍格沃茨的猎场看守有这份能力。” 宁岳一开口那学生便嘟囔了一声缩进了人群,足可见他在学生中的威信。 伊尔弗莫尼的校长一直在旁边静观,直到这时她眼珠略略转了转,才爽朗地大声说:“我们的雷鸟也托给您照看了。别看雷鸟是保护动物,但它性子野得很,让你们那个猎场看守看着办就行。” 她转而招唿着后面伊尔弗莫尼的学生:“亲爱的,快进去吧,别冻坏了。” 慕羽将几方之间的暗流涌动全部看在眼中,夜色掩去了她眼中晕出的一丝笑意,这几个人都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 第99章 取捨 霍格沃茨的学生随着几所学校的人一起进入大厅,今天的场景让太多人大饱眼福。即使知道这样做不太礼貌,但许多人仍然忍不住偷偷打量着来自九州和美国的学生。伊尔弗莫尼的学生穿着蓝色与莓红色相间的长袍,长袍外面裹了一层厚重的黑色披风,他们非常自来熟,在刚跨入礼堂时已经与周围的人交谈起来了。 “你们的城堡很壮观,就是死气沉沉的。” “刚才路过的地方就是居住着许多神奇生物的禁林?马赛诸塞州,就是我们那也有一片类似的林子,我们还有一座山头。” 而九州的人相比起来就太过于安静了。他们都穿着宽大的白色道袍,袍子的下摆绣着标志。在外面这样的标志统一了一些。统共只有三种。一种是一只肖似利剑的毛笔。应有的笔身被有着古朴花纹的剑身代替,只在末端处凝成了毛笔笔尖的模样。一种则是蕴有五行之色的八卦图,最后一种更简单,只是一丛苍翠欲滴的青竹。 第218页 他们虽然着装各有差异,但在进入城堡时都带着仿佛已经排演好的打量审视的表情,似乎在暗中将霍格沃茨和他们自身的学院进行比较。 在九州的人也彻底步入礼堂后有好几道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慕羽身上,有好奇,有不屑,有关切,更有不加遮掩的恶意。慕羽若无其事地和其他人向着斯莱特林的长桌走去。布斯巴顿的人已经在拉文克劳的长桌前落座,德姆斯特朗的人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由克鲁姆带头向着斯莱特林的长桌走来。在他走来的一瞬间马尔福苍白的脸色都亮堂了几分。 伊尔弗莫尼的学生没有多加犹豫便向着赫奇帕奇的长桌走去,一小部分走向了格兰芬多。而九州的人大部分也走向了格兰芬多,他们似乎都不太想和慕羽接触,毫无意外只有沈栖桐坐到了她身边。 两个人单独看没什么,但坐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视觉冲击。慕羽的美如同一汪清冽的山泉,沁人心脾,沈栖桐则是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远远地便能感受到她的炽烈。 有好几个男生频频向着这边回头。 “小羽,我这个暑假都很想你。如果不是…” 她神色黯淡,将这个话题囫囵了过去,“本来应该和你一起看世界盃的。” 慕羽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脸上的遗憾悲伤挑不出一丝差错:“我..我也没想到。” 四周仅仅只有小声得不能再小声的讨论。这也显得她们间的对话突兀。 对面的达芙妮自沈栖桐一坐下便好奇地盯着她瞧。 “看见没有,那就是东方魔法学校。那是他们的校服吗?我从来没有见过那种图案。” “他们的衣服看着还挺酷的。” 不时有这样那样的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来。 礼堂被施了无痕伸展咒,即使多了几十人也不觉得有多么拥挤。教职工已经依次落座,除了各个学校的校长外还多了两个魔法部官员。其中一个是多日不见的巴蒂克劳奇,他的眼神略微呆滞,一身巫师长袍被他极为怪异地穿在身上。 慕羽握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高脚酒杯,她施的那个夺魂咒似乎有些过头了,即使解除后克劳奇这个人也基本废了。但他也活不了多久。 坐在教工桌上的宁岳此时向她点了点头,她立马调整过来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 宁岳坐在邓布利多身边倒一时分不清谁年龄更大。 “晚上好,女士们,先生们,幽灵们,还有,特别是,贵宾们,”邓布利多站起来笑着望向所有外国学生,“我怀着极大的喜悦,欢迎你们来到霍格沃茨,我希望且相信,你们会在这里度过欢乐舒适的时光。” 布斯巴顿一个用围巾裹着脑袋的女生冷笑了一声。 “争霸赛将于宴会结束后正式开始,我现在邀请大家尽情吃喝,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邓布利多坐下后卡卡洛夫立刻凑了上去和他交谈起来。 霍格沃茨厨房的家养小精灵为了今天的宴会应该忙碌了很久,他们面前堆满了五花八门的菜餚,比任何一次晚宴都要丰盛。 她夹起一只蟹粉小笼包,家养小精灵花了很多心思在上面,相比一年级味道更为正宗。但她再也吃不出从前的味道。 她一点点吮吸着鲜嫩的汤汁。达芙妮突然哎呀了一声,被汁水喷了一脸,有几滴还浇在了她的盘子上。 达芙妮小心翼翼挥动魔杖念了一个咒语将身上清理干净:“抱歉,羽。这是东方的魔法食物?”她狐疑地看着盘中的食物,有些不敢吃下去。 沈栖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倒不带任何恶意,温和地向达芙妮解释:“没有魔法。你拿着叉子从上面小孔戳下去汤水就不会喷出来了,再用叉子在上面开一个小洞,慢慢吸汤汁。” “这是沈栖桐,崑崙学院副院长的弟子,”在达芙妮没发问前慕羽便立刻引导两人认识,“栖桐,这是达芙妮格林格拉斯。” “我知道你。小羽写信提到过…” 沈栖桐眼睛亮了亮,本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达芙妮戴着的那枚胸针吸引了。 慕羽面上仍然一派沉静如水,但暗地里却飞快借着桌布的遮掩划了一个手势,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沈栖桐眨了眨眼,她刚才隐隐感到那枚胸针上覆盖着阵法,然而当她再看过去时那枚胸针再无什么特别之处。 也许是舟车劳顿眼花了。 “我早就对你很好奇了,”这点小插曲很快就被揭过,“其实我对整个西方魔法界都很好奇。九州的一些书本中提过几句西方,但是…..” 她环视了四周才小声说:“从小师父便教导我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脑袋去想。” 说到师父时她的语气沉重,隐晦地看向了慕羽。 毋庸置疑这里的师父指的不是宁岳。 她没有注意到慕羽握住高脚杯的力道紧了紧。达芙妮戴着这枚胸针不是一日两日了,就连邓布利多和学校教授都没有看出任何异常,沈栖桐却似有所觉。 真正实力想来也不是那么简单。 达芙妮更感兴趣了:“正好,我也对东方特别好奇。可惜羽从没去过崑崙。” 她们很快聊得极为畅快,慕羽不得不和沈栖桐调换了位置好让她们坐在一起。社交是达芙妮的专长,这几年达芙妮在这方面的能力突飞勐进,早就没有了一年级时的稚嫩和刻意。沈栖桐也完全没有自称的那样对西方魔法界一无所知,很快她们就像结交多年的密友一样。 第219页 “崑崙官方统一有三种院徽。第一种上半部分为剑身,下半部分为笔尖。古剑寓意出世,而毛笔笔尖意为入世,整个标志合起来象徵着在入世中歷练本心,在世俗的打磨下寻出世之道。而竹寓意坚韧不拔,品性高洁,表明追寻大道途中亦应像竹一样不屈不挠。而阴阳八卦则代表学院根基。崑崙注重生命与灵魂的奥义,又曾与当地原有流派进行过结合,因此阴阳八卦强调五行阴阳平衡,交相互生。”沈栖桐向达芙妮娓娓讲述每一个象徵意义,也难得她能用英文将这么多复杂概念解释清楚。 “那有些像霍格沃茨的四大学院。不同特性不同追求的人被分入四个学院,拉文克劳象徵智慧,赫奇帕奇象徵勤劳与忠实….” “世界上每个魔法学院总有一些相似的地方嘛。” 慕羽任由她们两人各自交谈,她时不时在一些地方补充上两句。盘中的甜点已经消失,金色的盘子一尘不染。邓布利多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宣布争霸赛事宜。 她的目光和小巴蒂克劳奇那只蓝色的魔眼交汇,她迅速移开。小巴蒂克劳奇在暗示她,今晚是时候在比赛的选拔流程上做手脚了。 悬在头顶的烛光轻微晃动,洒下一片剪影,夜空中一颗星星也颤颤巍巍地晃动了一下,在乌云的遮盖下无力地失去了光泽。 斯内普似有所觉望向小巴蒂克劳奇,然而在他的眼中“穆迪”又死死瞪着正和邓布利多交谈的卡卡洛夫。邓布利多一边与卡卡洛夫交谈,一边用余光注意着每个人的反应,他的手指欢快地敲打在厚实的橡木桌子上,好像在无声演绎着一首乐曲。 慕羽握紧高脚杯,将最后一滴果汁一饮而尽。 当邓布利多站起身来时每个人都向前探着身子,面对着一张张扬起的充满期盼的脸他也没有卖关子:“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几个世纪以来最特别的争霸赛即将开始,在说明活动程序前请允许我先介绍两位来宾,魔法部国际合作司司长巴蒂克劳奇先生,魔法部体育运动司司长,卢多巴格曼先生。” 后者赢得的掌声明显比前者更多。在邓布利多介绍他时巴蒂克劳奇只是机械地站起身,好在他的性格本就如此,也没有人过多注意他。 “…他们将会和我们几位校长一起组成裁判团,对勇士的努力做出评判。今年的比赛项目克劳奇先生和巴格曼先生已经审查过了,在仔细商讨后我们仍然决定保留过去的传统。一共有三个项目,在学年不同时间举行。它们将从不同方面考验勇士。” 此时费尔奇递上来一个盒子,慕羽死死盯着那只盒子,不止她一个人这样做,每个人的目光都被那只盒子吸引。只是她所求的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负责挑选勇士的是一位公正的选拔者,它就是火焰杯,”邓布利多用魔杖在盒子上缓缓敲了三下,盒盖吱嘎打开了,邓布利多从其中掏出了一只被削得极为粗糙的木头高脚杯,杯中跳动着明亮的蓝白色火焰,“每一位想要竞选勇士的同学,都必须将他的姓名和学校写在一片羊皮纸上扔进杯中,明天晚上,高脚杯将选出它认为最能代表五个学院的勇士。为了避免年龄不够的同学经不起诱惑,我要画一条年龄线,任何不满十七周岁的人都不能越过这条线。” “虽然我理解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但真可惜不是吗?”沈栖桐小声对着慕羽说,“你不够年龄,不然我们就可以公平公正地切磋一场了。” “霍格沃茨也藏龙卧虎,”慕羽平静回应她,“就算我到了年龄火焰杯也不一定选得上我。” “那….要不要我帮你投进去?”她开着玩笑,显然也没将这个当真。 “邓布利多也会想到这点。他一定会做好防范。我猜每个人只能投一次。” “也是,”沈栖桐轻笑一声,“而且如果这样做师父非撕了我不可。对了,等会别忙着走,师父有话想和你说。” 此时邓布利多已经在做最后的嘱咐:“最后,我想提醒每一位参赛同学,争霸赛不是儿戏。火焰杯具有极强的契约效力,一旦你被选中成为勇士,就不容许退出。好了,我认为大家应该睡觉了,晚安。” 沈栖桐拍了拍慕羽的肩,又和达芙妮打了一个招唿,才起身跟着其他人向门厅外走去,几所学校的人应该早就商量好了居住的地方。 “小迪,你先回去吧,你知道….”慕羽看了看已经向她走来的宁岳。 达芙妮理解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羽,晚安。” “晚安。” 大家应该都累坏了,没过一会四个长桌已经空空如也,倒映在光滑桌面上的烛光逐渐侵蚀宴会的喧嚣,为整个礼堂覆上一层冰冷。 宁岳已经在她身边坐下:“小羽。”他只说了一句后又不肯多说了。 “宁爷爷,有什么事吗?”慕羽在他面前仍然一如既往的乖巧而沉静。 宁岳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他一直认为内向又懂事的女孩。她的个头相比去年又抽高了一截,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总是长得十分快。她也变得更加内敛了,他一时竟也难以猜测她究竟在想什么。 夏天邓布利多前往九州同徐煜密谈过,至今无人知晓他们谈过什么,不久之后徐煜便莫名遇难、有人闯入崑崙。哪怕理智告诉他背后必是那几个执事造孽。 第220页 然而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巧合到他冒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愿相信也不敢信的可能。 更别说在魁地奇世界盃出事后邓布利多在信中委婉地暗示。 小羽才十四岁,她既不追求纯血至上,更不渴望永生,她又有什么理由和伏地魔搅合在一起? “小羽,”宁岳认真地盯着慕羽的眼睛,在这样颇有压力的注视下她也面不改色,“自从知道魁地奇世界盃上发生的事后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四名前往英国观看比赛的执事都莫名失踪了。好在你没什么事。” “是吗?”她轻轻说,“当时一大群人冲击营地,到处都乱糟糟的,我还和格林格拉斯先生失散了,回去的时候他告诉我那天晚上有人失踪,没想到居然是执事。” 她作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所有反应滴水不漏。 宁岳重重嘆了口气:“夏天有人闯入崑崙学院,又发生魁地奇世界盃赛上的事,最近情形不太好,一直没来得及给你写信。我的立场也…” “我都懂,”慕羽轻柔地说,“您要忙的事太多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您不必过多牵挂我。但竟然还有人闯入崑崙学院,胆子也太大了…..” 宁岳又端详了她半晌,没有接话,反而直接提起了她的爷爷:“其实我同子怀,也是结拜过的兄弟。” 她表现得极其震惊,实际已然推测了几分:“我,我不知道…” “是子怀授意我和他们保持距离,否则我也坐不到如今这个位置。” 他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她的背,哪怕斯人已逝,再提及仍有无限感怀:“我们主张避世,直接还权世俗,多的是人不那么想。子怀曾说若不通曲直,迟早我们都会消失。革新需要义士,同样也需要人在暗中守望星火,”他有些哽咽,“可惜我没能实现他的愿望。” “宁爷爷….” 宁岳抬了抬手,止住了她的安慰:“除了天下,他这一生只剩你一个牵挂,你要平安快乐地活下去。” 慕羽在暗中握紧拳头,又很快松开:“我一直记得爷爷的愿望。” “小羽,我这辈子没有孩子,虽然不能明确表露情感,但你和栖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助你,和子怀在时一模一样。” 眼泪滑落得无比自然,且全是真心实意。 “您,其实不用如此。” 她再一次利用了自己的感情。 棋盘上没有亲情,更没有什么託付与愿景,冰冷的棋盘,无尽的虚空之上,只余下生死。 -------------------- 第100章 引导 “大晚上你专程让我出来就是为了亲眼见证你将哈利波特的名字投进火焰杯?”慕羽斜靠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门口,幽暗的地窖在冬日将时间都模煳了,她仰头看了看天花板,“不错的幻身咒。” 小巴蒂克劳奇维持着穆迪的样子,每一个字像是挤出来的:“那个麻瓜给的那堆东西,我看完了,现在就给你一个答案。” 自从上次他偶然发现她手上的问题后,他们间能不交流就不会交流。 现在他说有了答案,慕羽也不过分期待,始终仰头看着天花板,好似那上面有什么可研究的一样:“说来听听。” 她说得太理所当然了,完全一副老师考验学生的架势。然而时间有限,现在也不是计较态度的时候。 “美国魔法国会同麻瓜隔离太久了。不管是里面的老顽固,还是观念稍微开放的巫师,在对麻瓜牴触上完全一致,”说起正事时他比平时正常多了,一字一句也说得很慢,显然边说边在组织语言,“薇欧拉那个女人…十几年前我看她不顺眼,现在也别指望我对她有什么改观。她在魔法国会经营十几年,能顶着一堆家庭污点和克里斯汀斗得旗鼓相当,势力必定不小。我们不管怎样插手,都有可能被这个女人察觉利用。倒不如从麻瓜入手。” 魔咒完美地将两人的声音掩盖,原本就幽深迂迴的走廊在夜色中更为渗人。就连幽灵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游荡。 慕羽不再看着天花板,转而不躲不闪地看着那只瘆人的眼睛,一改起初的随意:“非常好,继续。” 这还是她第一次明确夸奖他。 不知为何,小巴蒂克劳奇心中涌起一股诡异的满足感。 “麻瓜拥有力量后巫师的权威受到挑战。这一步棋,是在倒逼魔法国会做出改变、维护权威。从中可以编出太多理由了,因为巫师长期与神保持距离,引起神灵不满,使得麻瓜获利。只要步入神灵牧场,神灵便会守望每只羔羊的理想…” 他的音调颤抖,足可见他自己也受着这幅蓝图的诱惑:“这一切,仅靠那个低贱的麻瓜不行。需要一个巫师,一个伪装成麻瓜的巫师,一面监视控制麻瓜,一面注意魔法国会的动向。” 对于他的激动慕羽没有多说。她率先向礼堂方向走去,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跟上。他第一次没有同她呛声。 “你既然看完了所有东西,定然也明白了伊凡是如何利用那个咒语的。说说看。” 她问得越发随便,倒真像老师在考教学生了。不过小巴蒂克劳奇暂时没工夫计较这些。他尚且沉浸于被赋予如此重大任务的喜悦之中。 第221页 “他没将咒语给政客,而是悄然在南方散播。那群…激进群体,” 这个词对他来说是个新词,说起来尤其拗口, “变化的形势在蚕食他们身为多数族裔最后的优越感,他们的理想最为迫切,信念最狂热,也最易走向极端。” 他们走到了礼堂门口,立在正中的火焰杯幽幽发着蓝光。 “不,任何一个群体都有可能走向极端,没有容易不容易,”幽幽蓝光在她瞳孔里不断跳动,“端看哪个极端对我们最有利,最容易被利用。如果没有我们可利用的,那便从中创造出能用的价值。” 他们站在了年龄线之外。 “因势利导,因地制宜,这是一个人教我的,”她此时郑重的神色容不得他迴避,“冷静,耐心,狠辣,果决,聪慧,这些不用我说你也能领悟透彻。但之后你面临的不是如何悄无声息让一个男孩送死,更不是如何在两个对立阵营中充当传声筒,而是一条条,一缕缕利益相互纠缠环绕,一个个团体相互争斗,却又神奇地能立马放下矛盾走向合作。比起以上那些品质,我想这一句话才是我想送给你的,也是我唯一能送的。” 小巴蒂克劳奇古怪地看向她,两人难得能这么心平气和交流:“我十四岁的时候,还在想着如何变得更优秀,让那个人正眼看我一次。” “我期许的对象早就不在了,因此剩了大把时间琢磨更多事,”提到这她没有多少伤感,看了眼跳动的火焰杯,“快点动手吧。你不能指望我跨过邓布利多设下的年龄线。” 他暂时没有动:“还要给你传个话。” 他又堆出那样畸形可怖的笑容:“他这周末会在霍格莫德尖叫棚屋等你。还有除非你想让我潜入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办公室,否则最好尽快找到可以替换流液草和非洲树蛇皮的原料。” “光靠一张嘴可琢磨不出配方,”她一直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在听到第一句话时动作停滞了一下,“快了,青蛇蛇皮可以完全代替非洲树蛇皮,双生莲也可以替换流液草,现在只是在调整剂量。” “斯内普不大对劲。凤凰社会议中小天狼星布莱克建议邓布利多直接开除斯内普,你猜猜邓布利多的回应是什么?” 一颗流星从透明天花板上划过,尾部拖出长长的光亮。 “他信任斯内普,并且坚定地向其余人保证他绝对不会倒向食死徒,”对于这一结果她没有多么惊奇,“你引导了小天狼星布莱克向邓布利多提出这个意见。” “凭他们之间的关系还需要我去引导?”他发出了一声怪异的轻蔑的冷笑,“斯内普向来巧舌如簧。主人復活后第一件事便是和曾经最忠诚的西弗勒斯长谈。他在这方面从来不会手软。” 他轻易跨过了那条年龄线将一片羊皮纸丢入了火焰杯中,抽出魔杖正要对火焰杯施咒时一道红光已经先他一步融进了火焰杯。 “参加比赛的人够多了,而霍格沃茨只需要一个勇士,你说呢?”火焰杯中的火焰在此时陡然腾升了几米高,又迅速回落,将慕羽清浅的笑容晕染得诡异又疯狂。 小巴蒂克劳奇恨恨地走出年龄线:“你跟阿兹卡班那群疯子一模一样,”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他们快出来了。贝拉特里克斯可能不会特别想看见你。” “看来你对曾经的住所念念不忘,”慕羽不等他发怒便径直向着公共休息室走去,“晚安。” 在她转身的时候一粒极为细小的光点融入了小巴蒂克劳奇的身体中,他本人则对此一无所觉。 第二天是周六,早晨原本应该清清冷冷的礼堂已经挤满了人,火焰杯被摆在最醒目的位置,四周围了一大群人。礼堂的天花板上也挂上了万圣节特有的标志。慕羽步入大厅时就看见达芙妮和沈栖桐坐在斯莱特林的长桌上嘀嘀咕咕。 仅仅一个晚上她们的关系就已经这样好了? 她绕过围着火焰杯的人群正准备向着长桌走去,此时正有几个崑崙学院的学生投了名字后从人群中挤出。他们在昨天所穿的长袍基础上加了一件披风,不同样式不同颜色的披风在礼堂中也形成了一道特有的风景。但在看到慕羽时他们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不屑。 有一个人甚至明显想要说什么,但这时沈栖桐看向了这边,他的同伴使劲拉了他一下,他才不甘不愿地离开。 他们忌惮沈栖桐。 她气定神闲地坐在达芙妮旁边迳自拿起一片面包,正在抹黄油时坐在对面的沈栖桐对她说:“别理他们。” “他们对我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毕竟没能进崑崙的都是废物。”她不在意地对沈栖桐笑笑,算是回应了她的好意。 沈栖桐轻轻拍了她一下:“胡说些什么呢,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她不习惯这样的亲昵,悄悄避了避:“你已经把名字投进去了?” “那当然,”沈栖桐微笑着看着达芙妮,“小迪看着我投的。” 竟然那么快就到了互称小名的地步。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唿,伊尔弗莫尼学院的人簇拥着一个淡金色捲髮的俊朗男孩走出来,他皮肤比任何人都要苍白,似乎从出生开始就没有晒多少太阳。即使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艺术家也很难雕琢出那样一张完美得毫无瑕疵的,精緻得过分的脸。他穿着伊尔弗莫尼学院的长袍,他的长袍上是一只展翅飞翔的雷鸟。 第222页 此时他被众人簇拥着也不见丝毫傲慢与得意,仿佛刚才只是把一张无足轻重的纸团扔进了垃圾桶。 “伊尔弗莫尼的学生,菲尔加西亚,”达芙妮凑到慕羽耳边道,“伊尔弗莫尼的优等生,麻瓜出身。” 这也不奇怪为什么菲尔加西亚那张英俊的脸对斯莱特林的女生没有那么强的吸引力。但达芙妮在提起麻瓜出身这几个字时早就没有了一年级时的傲慢与轻视,她像是单纯地在感慨一个非巫师家庭的学生能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是有多么不易。 菲尔加西亚擦着斯莱特林的长桌而过,向着礼堂外走去,慕羽清晰听见不远处马尔福一伙人小声说了一句:“泥巴种。” 也不知他们是在嫉妒菲尔加西亚的外貌还是他的能力。 “为什么偏偏是星期六,我们要到晚上才能知晓最终的结果,离第一个项目甚至还有接近一个月,”达芙妮一直在搅拌眼前的燕麦粥,“我从来没发现周六那么难熬。” “去伦敦逛逛怎么样?我从来没去过伦敦。”沈栖桐眼睛亮了亮。 “我们不能…..”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沈栖桐已经继续道:“偷偷熘出去不就行了?只要在晚宴前回来他们就不会知道。我们先去霍格莫德再在那里用传送符去伦敦。今天是万圣节,伦敦市中心肯定很好玩,你还可以把利亚带上。” 达芙妮瞪大眼,她相信就是最勇于冒险的格兰芬多也不会提出这种惊世骇俗的提议,然而她的确心动,她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极其单调,对角巷和庄园附近的小镇已经是她所能触及的全部。伦敦,麻瓜口中繁华的都市…..还可以带上利亚,她最近被穆迪的课吓坏了。 “羽…..”达芙妮犹豫地试探,“你想去吗?” “斯内普教授布置了一篇论文,我要去图书馆查资料。你带阿斯托利亚出去逛一逛吧。” 慕羽委婉地拒绝了她的邀请,还没等她继续说下去沈栖桐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放心,这种事情我在崑崙做过很多次了。我肯定会把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平平安安带回来。” “那你们去吧,我在霍格沃茨掩护你们,”她已经从长桌上站起身,“玩得开心。” “我们会给你带东西回来的。” 达芙妮已经拉着沈栖桐准备去找阿斯托利亚,慕羽还听见她小声对沈栖桐说:“我没有麻瓜的钱,我们可以试试能不能给加隆变形,梅林,我的变形术一塌煳涂。” 和达芙妮相处了三年,她从来没见过达芙妮发自内心愉悦的样子。 在礼堂里她便和她们分开了,图书馆自然只是一个说辞。周六原本应该是城堡外空地最喧闹最拥挤的时候。三年级以上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前往霍格莫德,各种佐科笑话店的玩具在空地上飞舞,费尔奇怎么叫嚷也无济于事。就连低年级的学生也愿意走出城堡坐在草坪上透透气。 今天的草坪上却空无一人。只剩下好不容易从厚重云层中透出的一缕阳光在草地上无力地跳动着。 她缓慢向着打人柳走去。 在她快要接近打人柳时,却在草坪上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 西奥多诺特穿着长袍,专注地捧着一本魔药学书籍仔细阅读。长袍上沾染了不少露水,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她正准备绕过,西奥多诺特却忽然从书本中抬头,像是不经意地问好,仿若开学时的尴尬没法生一般:“早上好,羽。” 她不得不停下来:“早上好,西奥多。” 西奥多诺特比开学时阴沉了许多,从这一学期开始他离周围的同学更远了。她偶尔会在图书馆撞见他,听闻没有课时他在图书馆一坐便是一天。 在惯例的问候之后他们两人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西奥多的眼睛一直看着她,似是有话想说,但句子到了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吞了下去。她一直耐心而又礼貌地等待着他,即使已经在想办法怎么支开西奥多诺特。 “不去霍格莫德?”西奥多復又将视线重新投向书本,仿佛这只是随口一问。 “今天很多人大概没有心思去,一个人在霍格莫德逛也没意思。城堡里他们又都在讨论火焰杯,我出来走走。” “达芙妮呢?”他将手中的书籍翻过了一页。 “达芙妮带着沈栖桐--就是崑崙的一个学生,去参观城堡了。” 西奥多像是对这些事情再没有了兴趣,继续将注意力投入在手中那本厚重的魔药学书籍中。 “晚宴上见。”她迅速和他道别,继续沿着黑湖边缘行走,黑湖上升腾而起的雾气很快挡住了她的身形,在西奥多诺特眼中她逐渐与蔓延而上的水雾融成了一道模煳的剪影。 她走得太快,也太急了,她甚至来不及听他没说完的话。 他们之间的距离比无边的黑湖还要辽阔。 他已经找不到一年级时看着那面镜子的小女孩了。 -------------------- 第101章 糖果 尖叫棚屋比去年更加破旧和阴森,一年的时光再度腐蚀了这间摇摇欲坠的屋子。一层又一层的灰尘,破烂不堪的家具,嘎吱作响的地板都预示着不可迴避的腐朽。 第223页 “汤姆。”慕羽总是很轻易就能找到他。他早已习惯规避任何可能的光明,站在最阴暗的角落,与腐朽和黑暗融为一体。 没有回应。慕羽也不期待他的回应,她更不想询问他冒着风险前来霍格莫德的原因。这里离霍格沃茨太近,尤其是如今几所学院的校长全部在霍格沃茨,一旦被发现….. “不止我们一方想要笼络巨人。”在长久地沉默后汤姆里德尔才说出第一句话,即使在昏暗的尖叫棚屋中他也清晰地看见慕羽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他厌恶地拂去袍子上沾染的一缕灰尘,他对这具全新身体的珍视已经达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埃弗里前往巨人聚居地时撞见了海格那个蠢货。” “他们知道谁才是能带给他们利益的一方,”她断定道,“难道巨人还会倒向邓布利多?” 否则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汤姆专程到霍格莫德来找她。 “谁能让他们肆意妄为,谁便是他们投靠的对象。他们的脑袋里只能装得下那么一点东西,” 他毫无徵兆地抓住她的手,“我明天会去阿兹卡班放出他们,至此我真正的家人便全部团聚了。” 他的腔调实在古怪。即使知道在他眼中那些人很可能连人都难算上,她仍然感觉家人这个词一下下戳着永远也治癒不了的伤口。 她下意识想要松开他,但当发现汤姆在带着她幻影移行时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们无声无息出现在伦敦一条偏僻破烂的街道,不远处市中心街道的喧嚣一点点挤入这片逼仄的空间。 “下个星期回家吧。” 在刚落到地面时慕羽感觉一片冰凉落于耳垂,像滑落的雨滴般转瞬消逝。 他再一次用上了这个词。 然而意识到汤姆带她来到何处时她便没有多余心思纠结措辞了。 这条街道她只匆匆看过一眼,这里也是她努力想要逃避的地方。想遗忘的记忆反而像顽固在脑海中扎根的树木。 奥利维亚就在这里生下了她,就在街道尽头那座骯脏混乱甚至夜晚还会进行不正当交易的公寓楼。 如今她只看见一片凌乱的废墟取代了那栋楼。 “是我干的,”汤姆里德尔如同毒蛇般嘶鸣的声音迴荡在慕羽耳边,他紧紧攥住她的手,修长的指甲狠狠刺进她的手心,仿若这样就能将她牢牢掌控在手里,“就在三天前,我亲自动的手。羽,再也不允许回望你的过去,再也不允许流连你的从前。” 她只能和他一样,没有亲人,没有过往,只有永恆的将来。 慕羽遥望着那片废墟,周围的人似乎对这种意外早就习以为常,甚至没有人愿意多看那里一眼。她眨了眨眼,奥利维亚的记忆在她眼前一帧帧飞速闪过,温柔的面庞和她从前幻想的母亲形象逐渐交融,又在记忆中湮灭。 她恍若又听见那一晚高塔上的狂风唿啸,慕义在崑崙墟对她不怀好意地引导:“他没能对你动手….” 他应当都是明白的。宁岳和邓布利多一次次抓住她唯一的软肋,想将她扯回光明。 可是她不会回去,也回不去了,他也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汤姆里德尔,你这个疯子,”慕羽回握住他冰冷的手,重复着她已经说过好几遍的句子,“我过了缅怀曾经的年龄。但我仍然答应你,疯子。” 只要他能承担代价。 他们没有重新幻影移行回到霍格莫德,汤姆里德尔拉着她继续向这条街道的尽头走去。绝望与贫穷排挤了喧嚣与欢乐,将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染上了灰败颓唐的色彩。在经过那片一直没有处理的废墟时,慕羽看见几个青年还在全是烂砖乱瓦的废墟中兴沖沖翻找着什么。 “他们从生下来就学会了怎么寻找食物,天赋异禀的人甚至还学会了抢、骗。”沈续的话忽然萦绕在她的耳畔。 世界上有太多所谓的“留守区”,它们像一块块暗疮一样在繁华的角落滋生,丑陋不堪。但暗疮一旦恶化发脓,便足以颠覆繁华。 “你在想什么?” 他们此时正穿过最后一条破旧阴暗的小巷,小巷的尽头,便是人声鼎沸的闹市。繁华的都市和五十年前战火纷飞的伦敦重叠成一道早在时间中破碎的身影。 短暂又脆弱的生命理应早日被了结。 慕羽偏头看向站在她旁边的人,刚才的阴霾狠戾仿若只是错觉。汤姆在需要的时候会变得非常体贴耐心,他生来就擅长这个。此时他正温柔地笑着等着她的答案。 都是伪装,而伪装下的本质却从未改变。 “再短暂再脆弱的生命也有他们独特的价值。能允许他们在发挥价值后带着满足与理想死去才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她既是在回答三年前规避的那个问题,也是在确认她看见的不是一个虚无的影子。 那只冰凉修长的手将她握得更紧。 此时糖果的香甜已经充盈伦敦的大街小巷。 汤姆里德尔忽然发现他已经不满足于牵着慕羽的手了。他贪恋那天清晨那抹转瞬即逝的温软。百转千回的欲望在真实的伦敦,在逐渐逼近的万圣节夜晚逐步发酵变质成无形的厉火,如同在两年前的高塔和奥勒松一样,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藉由他的灵魂冶炼出无解的毒。 第224页 他熟悉欲望。这是从前的武器。他可以利用那副皮囊对愚蠢的女孩甜言蜜语,让她们向他敞开所有秘密,他也可以为了得到赫奇帕奇的金杯利用那副容貌尽情讨赫普兹巴的欢心。 当他真正强大起来,当已经没人再敢轻易提起他的名字,欲望只会成为软肋,成为弱点。他更无需找人来宣洩,还有什么宣洩方式比杀戮更加畅快淋漓? 但因那抹温软而生的欲望又截然不同,他无法利用,因为简单的蛊惑已经骗不了慕羽,他更无法将其丢弃,他总是忍不住思考慕羽留给他的问题,她到底是谁? 他们此时已经走在了繁华的主道上,泰晤士河潺潺的流水声已经近在咫尺。浑厚的钟声从钟楼上传来,漫入伦敦悠闲而热闹的午后。 “你会来吗?” 他竟然正经地在发出一个邀请,在等待一个人的回覆。 慕羽对他的反常最是敏感,刚想开口,他已经拉着她再次借着人群的遮掩无声幻影移行。 钟楼的顶端囊括了大半个伦敦,从高处看去潺潺的泰晤士河似都已经停滞。 慕羽嘆息了一声,她放开手,刚才就能感觉到这双原本应该冰凉的手中逐渐升起的温度,这让她极为不适,即使两个月都已经快要过去,她也没能从那一天的冲动里缓过神来:“一起。” 这是她的答覆。 寂静的楼顶只余下钟声的悠扬。 他们此时一起站在塔楼顶端--无人能看见的地方,俯瞰着这座迟早会被控制的城市。 她想努力从冲动中缓和过来,现实中却总出现大大小小的意外。 有什么东西蓦然出现在手中。她一遍遍描摹着形状,即使第一遍已然知道这是什么,只不过她不愿去看罢了。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直至满满一把被强制塞进了手里,才使得她不得不看一眼。 摊在手心上滚动的是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糖果。 糖果自然不烫手,外层包裹的糖纸还有些咯人,然而三年前那枚苹果派的热度恍若这时才隔着重重时空传入掌心。 那层温热穿透表皮深入血液,在每一个细胞,每一处骨髓相连处沸腾,直烫得她发晕,眼底轮廓清晰的伦敦似也只余下了重重剪影。 所有滚烫沸腾最终凝结成一颗颗水珠,稍一眨眼便从眼角滑落。 他没有看她,她也不想看他。 他们之间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两人间横亘了太多未知又复杂的东西,当有关利益的话题结束,谁也不肯尝试去挪动哪怕一星半点。 这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利益可谈了,他清楚知道该做什么,无需人提醒,无需人指点。 她也一样。 冬日的夕阳在逐渐西斜,从高处看去,万圣节各式各样夸张的装扮软化了伦敦的肃穆。 直到确定泪水干涸再也看不出痕迹,确定再不会失态、万般不会越过两人都不愿跨过的界限,慕羽才轻声说:“今晚火焰杯就要宣布勇士。我该走了。” 当一抹凉意攀上嘴唇时所有的思考便停滞了。苍白的手像是对猎物小心翼翼试探的猎人,更像是一步步一寸寸逼进的蟒蛇。 最终他仅仅只是贴了一下,完全不似那天清晨,却又同那天一样,分不清其中有多少算计、利用与冲动。 时间在如此短暂的轻触中凝滞,以至于她能清晰观察到半边夕阳沉入泰晤士河的轨迹,浅浅红晕在河上漫开,拖着夕阳的绚烂沉入河底的泥沼。 “我讨厌万圣节,”像是没意识到刚才做了什么似的,他还撩开她额前的碎发,“你说过会回来。” -------------------- 第102章 万圣 她是踩着点回到霍格沃茨的,走入礼堂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只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丰盛的万圣节晚宴上。每一个人的目光都牢牢盯着礼堂正中间的高脚杯。 坐下了好一会后,在邓布利多都已经宣布开席后沈栖桐才匆匆忙忙拉着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走进礼堂。所幸她们这样也没有引起过多注意,宁岳扫了一眼沈栖桐,却什么也没说。 达芙妮一声不吭地坐在了慕羽旁边,她皱着眉不停戳着盘中的烤肉,好像在伦敦遭遇了不愉快的事情。 “怎么了?伦敦不好玩?”慕羽面露关切,询问似的望向沈栖桐。 后者却像没事人一样吃得津津有味,她似乎也根本不在乎谁能成为勇士:“没有,伦敦很好玩。我们只是在带阿斯托利亚买糖果的时候谈到了一些事….” 她接触到达芙妮的目光后便不再说下去。达芙妮死死握住手中金色的叉子,她盘中的东西到现在都没有动过:“晚上回公共休息室告诉你,羽。” 达芙妮什么时候愿意轻易和人交心了? 当金色的盘子再次变得一尘不染时邓布利多终于站了起来,礼堂里的各种议论声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也消失了。 “高脚杯就要做出决定了。当勇士的名字被宣布后,我希望他们走到礼堂顶端,沿着教工桌子走到隔壁那个房间。他们将在那里得到初步指导。” 邓布利多大幅度挥了一下魔杖,除了南瓜灯中的蜡烛其余蜡烛全部熄灭。半明半暗的礼堂中只有火焰杯的蓝白色火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每个人都在屏住唿吸等待。 第225页 昏暗的灯光完美地将紧张的情绪渲染到极致。 高脚杯里的火焰忽然变成了红色,一道火舌窜到空中,从中飞出一张烧焦的羊皮纸,邓布利多就着火焰看清了上面的字,他清楚有力地说道:“从离我们最远的客人开始,九州的勇士,是沈栖桐。” 从九州来的另外的人不甘不愿地鼓掌,甚至强颜欢笑,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高兴是装的。 沈栖桐面色平静地走过斯莱特林的长桌向着那间屋子走去。 火焰杯紧接着又喷出了一道红色的火焰,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第二张羊皮纸从中窜了出来。 “伊尔弗莫尼的勇士,是菲尔加西亚。” 伊尔弗莫尼学院的人爆发出一阵欢唿,他们的校长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好像非尔加西亚的入选完全在意料之中。 菲尔加西亚也没有过多地表示,他仅仅只是简单地向着朝他欢唿的同学挥了挥手,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向了那个房间。 第三张羊皮纸在菲尔加西亚走入房间时也被喷了出来。 “德姆斯特朗的勇士,威克多尔克鲁姆。” 这一次礼堂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唿,就连卡卡洛夫也一扫往日的阴霾,他大声对着威克多尔克鲁姆说:“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行,威克多尔!” 等到掌声和欢唿声平息后邓布利多才不紧不慢拿出第四张羊皮纸:“布斯巴顿的勇士,芙蓉德拉库尔。” 有一个女孩优雅地从长桌上起身,甩动她那银亮的秀髮向教职工席走去。 礼堂中静得可以听见急促的唿吸声,最后一个勇士,也是霍格沃茨的勇士….. 慕羽和其他人一样翘首以盼,但心中极为平静,对于註定的结局她从来不会过多关心。 邓布利多已经从火舌上抽出了最后一张羊皮纸。 只是他看着上面的名字久久说不出话,他的手在颤抖,每个人都盯着那张羊皮纸,都在思考着霍格沃茨的勇士究竟是谁。 邓布利多的颤抖中既有震惊,也有愤怒。 “哈利波特。” 火焰杯中蓝白色的火焰扑腾几下便熄灭了,礼堂中一片寂静。 在邓布利多念出哈利名字时全场寂静了一两秒,所有人似乎都在暗自期待火焰杯喷出另外的名字,然而熄灭的蓝白色火焰再也没有復燃。 “不可能!”首先是赫奇帕奇的长桌爆发出足以将礼堂屋顶掀翻的吼叫,紧接着反对声如同浪潮一样向其他学院蔓延。就连格兰芬多的人也呆呆地立在原地。在此之前几乎大半个学校的人都笃定塞德里克一定能成为霍格沃茨的勇士。 “作弊!他肯定是作弊!”叫嚣声一浪高过一浪, “哈利波特!”邓布利多扬高了声音,却意外地平静,“哈利,请到这里来。” 无数讨论声如同蜜蜂嗡嗡一样在空旷的礼堂中迴荡。 从斯莱特林的长桌望去,慕羽能看见哈利瘦弱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他在对罗恩和赫敏解释,但他茫然的声音在礼堂中清晰可闻:“我没有,你们都知道我没有把名字投进去。” 显然这时他再怎么解释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慕羽看着他缓步消失在教工桌后面,他步入的既是那扇代表着勇士荣耀的门,同时步入的也是死亡的陷阱。 一年级不论缘由,他们至少短暂并肩作战过。如今是她亲手将哈利推向死亡。她抬头看了眼万圣节夜晚璀璨的星空,她已经将很多人推向了死亡,将来只会有更多的人因她而死,她没有精力在这里感慨。 邓布利多在要求级长将所有人送回寝室后便匆匆带着教工席上的所有人向那个房间走去。 哈利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过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之间的过道来到这个房间的,他甚至都没有听清一路走来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他机械地穿过那扇门,走出礼堂来到一个小房间,房间中壁炉烧得正旺,挂在墙上的肖像见到他进来后便开始窃窃私语。 就在这里他看见了另外四个勇士,除了克鲁姆外其余人都围在壁炉旁边,当他步入房门时所有人都好奇地扭头向他看来,他感觉观察他的四双眼睛像四盏探照灯一样犀利。 他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他们真高啊。 非尔加西亚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后便又将视线转向壁炉,克鲁姆自他进来后就一直在托着下巴沉思,沈栖桐皱了皱眉,像是在纠结着措辞。很快芙蓉德拉库尔便直接说了出来。 “不要告诉我你就是霍格沃茨的勇士。他们在开玩笑吗?”她优雅地甩了甩瀑布般的银髮,高傲地扬起头。 这时一阵忙乱的脚步声传来,首先冲进来的便是魔法部的卢多巴格曼,他抓住哈利的胳膊使劲摇晃起来:“太离奇了!先生们,女士们,火焰杯选出了霍格沃茨的勇士,争霸赛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勇士!” “他不能比赛,年龄太小了。要么是火焰杯出错,要么是有人…..”沈栖桐这时才说出了进房间的第一句话。还没等他说完卢多巴格曼已经兴沖沖打断了她。 “这的确令人诧异,但年龄限制是今年开始实施的,火焰杯也是第一次承接五个学校勇士挑选的任务,有什么差错的确在所难免。既然他的名字从中喷了出来,那么根据契约他就必须尽全力参赛。” 第226页 这时身后的门又被推开,邓布利多带领着麦格教授等人走了进来。沈栖桐立刻转向宁岳,顾不得还有一群人在这里:“师父,火焰杯肯定弄错了,他年龄这么小,根本不可能完成比赛。这种情况下霍格沃茨是不是可以重新选人,这样的比赛对所有人来说也不公平。” “这位女士,”卡卡洛夫操着他圆滑的腔调说道,“你来自九州,恐怕不怎么清楚欧洲的规定。在我们这里定下的契约就必须要遵守,这是传统。克劳奇先生,您认为呢?” “火焰杯已经形成了契约,凡是名字从杯中喷出来的人,都必须全力参加争霸赛。”巴蒂克劳奇生硬地说道。 菲尔加西亚这时也走到了伊尔弗莫尼学院校长凯特琳琼斯身边,他的嗓音也极为好听:“琼斯教授,规矩也会因情况而改变。我贊同沈小姐的提议,让霍格沃茨重新挑选勇士,否则我们也胜之不武。” “菲尔,我很抱歉,”凯特琳琼斯仍然和和气气道,“但这是契约的力量。火焰杯已经熄灭,在履行完这一份契约前我们不能重新起草另一份契约。我们都对此无能为力。” 邓布利多抬了抬手,在他抬手的瞬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不再说话。邓布利多低头平静地望向哈利:“你有没有将你的名字投进火焰杯,哈利?” “没有。” 哈利感觉斯内普一直盯着他,他敢保证斯内普一定不相信他说得每一个字,或者斯内普巴望着他就此被开除。 “你有没有请高年级同学帮你把名字投进火焰杯?”邓布利多继续问道。 “没有。”哈利更加激动了。 斯内普无声地摇了摇头。 “好了,邓布利多。没有什么好纠结的,”卡卡洛夫语气极为轻快,“不管事实怎样,这个男孩都必须参赛。” “你是不是很高兴?卡卡洛夫?哈利波特即将参加最危险的争霸赛,随时都可能会丧命,这对你有利,不是吗?” 穆迪人还没到屋子里他拐杖敲击在地上发出的咯噔咯噔的声音便已经在房间中迴响。 还没等卡卡洛夫说话他便接着道:“也许有人希望哈利波特送命。” 他近乎咆哮着吼出这句话。 他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卢多巴格曼嘟囔了一声:“你在说什么疯话,穆迪。” 卡卡洛夫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登时打了个冷颤。 “我相信波特没有将自己的名字投入到火焰杯。当报名者在羊皮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投进火焰杯时,便予以了火焰杯探查自身实力的权限。做这件事情的人一定将自己一部分魔力注入了羊皮纸,能做到这一点的一定是一个高明的巫师,十七八岁年轻人的魔力怎么可能和这人相比?” “你好像对此很熟啊,穆迪。”卡卡洛夫声音都在打颤,但仍然不忘讽刺穆迪。 “我的习惯便是用黑巫师的思维去思考!”穆迪又敲击了一下拐杖,“不管那人是谁,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波特不得不遵循契约将争霸赛进行到底。他只要在中间稍动手脚…..” 邓布利多脸色逐渐阴沉了下去,斯内普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穆迪一眼又移开了目光。邓布利多说道:“不管这个结果是如何达成的,规则已经无可更改,哈利必须参赛….” 马克西姆女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算是明确表示她不想过多纠结这件事。凯特琳琼斯遗憾地看了哈利一眼,也点头表示同意。宁岳嘆息一声,同样点了点头。其余人看上去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等做完勇士指导后要喝一杯睡前饮料吗?各位?”邓布利多用眼神暗示了一下几位校长,马克西姆女士揽着芙蓉的肩摇了摇头,卡卡洛夫则是看都不看邓布利多一眼。凯特琳琼斯立刻答应:“当然,邓布利多。” “我也没意见。”宁岳牢牢按住还想说话的沈栖桐,温和地回答。 对哈利来说卢多巴格曼浑厚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一样。他感觉仿佛有一个搅拌器在拼命将他的大脑搅成一团浆煳,他现在只想倒在格兰芬多休息室的四柱床上好好睡一觉,或者去猫头鹰棚屋给小天狼星写一封长长的信也行。 他脑袋里一直回想着穆迪的话,有人想要害他….. 当其他人散去后室内仅剩的三人相对无言。 “可怜的孩子,他才十四岁,”凯萨琳琼斯看着已经要熄灭的炉火突然说,“邓布利多,我相信距离不是我们守望相助的阻碍。格…..” 她看了一眼宁岳才知道她失言了。她不能当着九州人的面揭露当年西方的遭遇。 “谢谢您,琼斯女士,”邓布利多果断地说道,“有一件事要麻烦您一下。我记得现如今美国魔法国会主席曾是您的学生。请您转告她,务必注意麻瓜世界动向。” 上一次魔法国会关注麻瓜世界还是几十年前… “邓布利多….”凯萨琳琼斯喃喃道,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是他….” 邓布利多抿了一口杯中的果汁,端起晶莹的果汁细细打量,似在思考什么。但仍然选择了对凯萨琳琼斯的猜测表示否定:“只是一个可能而已。 ” 第227页 他再次欲言又止,交待完这个又沉默了下去。 凯萨琳琼斯也看出来他对她已经没有多余的话要说,于是识趣地放下杯子:“总之伊尔弗莫尼总愿意向霍格沃茨提供任何帮助。我还要去看顾我的学生,晚安。” “晚安,琼斯女士。”邓布利多礼貌地对她点头示意。 这时只余下了他们两个人,挂在墙上的肖像也不知道去往了哪里。 “为什么不把一切告诉她?伏地魔復活已成定局,你也说过他这次改变了很多…..” “邓布利多,”宁岳放下杯子认真地看着他,“康奈利福吉看不清形势,被野心迷了眼,为什么你不趁着现在伏地魔的力量还不足以渗透魔法部时直接掌控它。你有极高的威望,魔法部也还有大量有识之士。恕我冒犯,我怀疑康奈利福吉的固执全因背后有人操纵,他们一定还有更重要的布局。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掌控魔法部,借着你的威望团结巫师界的所有力量,保护世俗界首相。” “康奈利福吉在位那么多年,虽然无功但也没有大错,如果贸然将他取代预言家日报第二天便可以大肆渲染。而且…..”他平静地说道,“我没有那么强的毅力抵挡权力的诱惑。我不能变成第二个…..” 四十多年前的事情已然成为了他不可跨越的心魔。 “那你又为什么这么肯定….北欧阿维德斯的背后是另外一股势力?” 宁岳转移了话题。 “因为我了解里德尔。他的高傲不可能让他做出利用家养小精灵的事。里德尔对他不屑的东西从来不肯花费心思了解,比如说童话,比如小精灵…..”邓布利多半圆形眼镜在微弱的火苗映射下折射出一缕犀利的光,“我…去过纽蒙迦德,我尝试过…..但抱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你也不是圣人,不必用圣人的要求去要求自己,更无需勉强自己如同圣人一样承担下所有责任,”宁岳语气和缓,却是在委婉劝诫,“你之前说等我到了霍格沃茨后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邓布利多从怀中掏出一本破烂的日记,讲述了两年前封存于其中的里德尔十六岁记忆是如何差点关掉霍格沃茨。 “我探寻了一位老朋友的记忆。汤姆里德尔曾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汤姆里德尔曾经询问过他魂器….可惜那位老朋友因为羞愧篡改了这段记忆。东方最为擅长灵魂与生命,尤其崑崙学院更是其中翘楚,我想问的问题便是,这本日记,或者这枚魂器,真的被销毁了吗?” “你其实知道答案,”宁岳仔细抚摸着这本被毁得面目全非的日记,“灵魂容器。有的修道者为留退路,会用分魂之术将灵魂藏于一器物中,本源不灭,灵魂也就不会消亡。后来西方鍊金师也发明了这样的术法,但在西方这个法术极为邪恶,因为创造者笃信必得通过杀人分裂灵魂。如果这个被摧毁的魂器是伏地魔十六岁制作,那的确是天纵奇才,虽然这极其可怕….” 他在拖延时间,仿佛这样就能永远不说出那个答案。 “没有。我能感受到在被毁之前里面的灵魂便被移走了,”他说得越发艰难,“不一定是小羽,那时她才十二岁,她爷爷刚刚去世没多久,尸骨未寒…” “她是霍格沃茨几十年来唯一能和里德尔相提并论的学生。然而有一点她远胜里德尔,”邓布利多握紧了宁岳的手,这个几番遭逢大变的老人越显颓唐,他却不得不使他直面伤口,“她感受过爱,明白爱的力量。” 他的每一个词都很讲究,感受过,不是相信;明白,不是拥有。 爱在她手中极有可能变质为可怕的武器。 “宁先生,没有时间给我们继续逃避了。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线索,然而一旦她想危害哈利性命…” 宁岳痛苦地偏过头,极为艰难地说:“如果抓住她后….请…交由我处置。算我求您,慕家…..总是要留下一点血脉的。” -------------------- 第103章 代价 “看来你们进展得很顺利,要不了多久整个南方便会被一举收入囊中,”慕羽端坐于八楼房间中望着半空中呈现的影像,“之前似乎一直是你的堂兄操纵这个阵法。” 对面的沈仪在她看过来时便低下了头,用绝对的恭敬掩盖眼里的激动:“堂兄忙着联络氏族,搅乱崑崙…研究武器,”在说到研究武器时他觑了这个女孩一眼,见她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仿佛早有预料后才继续说,“而我却是不同的。” 他话音刚落小巴蒂克劳奇便走了进来,慕羽仅仅用余光扫了以下便将注意力又放在了沈仪身上。她握了握左手手腕,悄无声地将嘴里快要泯化的糖咽了下去:“有什么不同呢?你们都姓沈。” 沈仪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抬起头,仿佛刚才的恭敬都是错觉:“我预估占领南方至少要两年,但那群猪猡产生的斗志却比战士还要兇勐,他们所祈祷的似乎是...” 嘎嘣一声脆响,又一颗糖被她直接嚼碎,明明相隔万里,沈仪却无端打了个寒颤,对面的少女咀嚼着糖果,看起来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他们还能祈祷什么?” 第228页 他忽然明白了,正是一瞬间的明悟使得他差点站不住。 前几月他献上的哪是沈家真正的贺礼,分明是自己的根基。 “堂兄想着家族,或者是自己绝对超然的地位。我却只想着侍奉恩赐予我力量的神明,”他转换得迅速,立刻重新埋下头,倒是显得无比虔诚,“神无所不能,既能在四处散播绝望,又能为我们创造希望。我们所有人生为了神而生,死亦为其而死,绝不会有二心。” 这番话说得比神棍还要神棍,慕羽不禁哑然失笑。 “惟有听从我的,必安然居住,得享安静,不怕灾祸,”她悠然背诵着三年前读过的警言,沈仪微微抖着,也许是因为激动,也许仅仅是虚幻的勇气与鲁莽,“神不会总是施予慈爱与庇护。叛逆的羔羊总会受到流放的惩罚。这样的惩戒,恐怕不是一只弱小的羊羔能承受的。” 有那么一两秒沈仪不是特别想看到她,他总觉得在这个女孩面前所有心思都无从遁形,转念一想她也没有读心的本事。 一切都还来日方长。 就算是真正的神仙也总有打盹的时候。 “是因为您我们才能拥有超凡的力量。”他将头又低下了一点,话里话外全是崇拜。 对于他的恭维慕羽不置可否:“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她掐断了连接。当阵法的微光散去后才显出她脸色白得不正常。她自己却像没事人一样重新扑在改善复方汤剂药方上。在放蚂蝗剂量时手却多抖了一下,蚂蝗的剂量放多了,原本已经和粘稠泥浆颜色极其相近的药剂也陡然变成了淡黄色。她挥动魔杖清空了这瓶复方汤剂,再抬眼时已全然恢復了冷静。 “邓布利多一定吩咐了你什么。”真正关乎她自身的事被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小巴蒂克劳奇却快走两步直接粗鲁地撩开她的袖子,动作太迅速以至于她完全没反应过来。一片正在缓慢癒合的枯死的皮直接暴露在他眼底下。 她的回应也不慢,还没等他说出一个字便霍然起身掐着他的脖子毫不费劲地将他抵在了墙上。 逐渐加重的力道让小巴蒂克劳奇喘不过气来,亏得在这种情况下他还笑得出来:“咳咳,原,原来这就是,你的秘密。” 砰一声他被扔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你还有大用处,今晚便会有一个人在城堡里失踪,”慕羽俯视着他,“但有时候不止是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生不如死的人同样可以。” 他对她的威胁置若罔闻:“说吧,”他不急着站起来,反而一次次摸着方才被掐的地方,“为了那场復活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每个魔法都有代价,”她不再搭理他,重新架起了坩埚,“按着现在的效率,到时候无非一只手而已。” 说到这时她停了一下,略带讽刺道:“一只手我还给得起。” 她的话从来都是真真假假,不论全盘接受还是一句不信最终都会陷入她的圈套。 效率,她指的又是什么效率。 小巴蒂克劳奇眼光闪了闪,装作刚才的事没有发生一般站起来拍了拍灰:“邓布利多基本将所有事情告诉我了。彼岸花,留有魔法痕迹的日记…”这次换他好整以暇地靠在墙上,“你在霍格沃茨待了三年,不可能老实到连一条密道都不知道,我可以帮你出去。没有你我照样能把波特送到他身边。” 留有魔法痕迹的日记?他居然还隐瞒….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去?”她小心调试着配方,“在邓布利多将关于我的推断刚刚告诉他最信任的亲信后,我就立刻消失?是你对大脑封闭术有足够的自信,还是…..你认为我很蠢?小巴蒂克劳奇。” 她第一次直唿他的全名,虽然她的注意力仍然放在正在熬制的魔药上,但小巴蒂克劳奇却陡然浑身发冷。他这时才意识到,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女孩曾经单独杀了四个人。而方才所说的生不如死也绝对不是一怒之下的口不择言。 “如果你还在玩无聊的试探游戏,那么这是我最后一次陪你,”她轻轻搅拌着药水,平静得像是在阐述今天的天气一样,“一朵出现在记忆中的彼岸花,一本日记,这两样东西可以代表很多,也可以什么都不是。他太高尚了,不愿意将我拉到校长室摄神取念,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闹得人心惶惶。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永远是霍格沃茨的一个普通学生。他原本走了一步好棋,让穆迪密切监视我,可惜方向找错了,我为什么要在争霸赛中动手脚,相反,我要让哈利波特好好活着,甚至还要让他一路风光向奖盃迈进…..” “那是你这几年装得太像了,”小巴蒂克劳奇拄着穆迪的拐杖走近她,“谁会怀疑一个优秀温柔的模范学生?” 慕羽继续搅动着锅中的液体:“多谢夸奖。邓布利多只告诉了你彼岸花和二年级的事情,没有再提到其他事情?” “你又在耍什么花招?”小巴蒂克劳奇立刻警惕地问道。 “伊凡赢的机率很高,而九州那锅水也快烧开了,康奈利福吉又从未让我们失望过,”她说起了不相干的话题,之后才绕到争霸赛上,“可能哈利这辈子都同争霸赛奖盃无缘了。” 第229页 她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你想要第二个项目就…” 慕羽继续观察着锅中魔药的熬制情况,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我有时不能理解普通人,我是说麻瓜。他们鄙视着花言巧语,却一次次选择相信,将作秀当作真实,将无知当作优越。伊凡仅仅抬出守望国家理想的口号,再发表激情四射的演讲,画下逼真的大饼,加上摄魂怪的一点点帮助,不需要混淆咒和夺魂咒,狂热的人群便能将他一路抬进….” “九州不一样,”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东方不会将信仰放在一个虚无从来不会落实的影子上。能带来切实利益的神灵才是值得供奉的神灵。他们供奉的与其说是神,不如说是自己内心的欲。不管是修道者还是普通人,只有抓住他们内心的欲望才能成为他们心中永恆的神。” 她喃喃自语:“剂量一直不对。” “多加两滴蚂蝗汁试试,”小巴蒂克劳奇破天荒对她心平气和说出了意见,“第一个项目是对付火龙。他们准备从国外运龙过来。既然邓布利多让我多监视你,抓住你的把柄,我们以后可以不用那么避嫌了。” “只要虫尾巴在你们原来的房子里看好你的父亲,”慕羽尝试着多滴了两滴蚂蝗汁,药剂的褐色更深了几分,她这时才随意摆弄着手中的魔杖,“火龙啊,我记得有一个咒语,眼疾咒,对吗?” “眼疾咒需要对魔力极其精准的掌控。要求波特在一片混乱中准确发射咒语击中火龙的眼睛,你太难为他了,”小巴蒂克劳奇露出一抹讥笑,“其他四个勇士都不简单。芙蓉德拉库尔不是一个只会撒娇的小公主,威克多尔克鲁姆不是一个只会打球的傻子,菲尔加西亚麻种出身能甩纯血家庭巫师几条街也不是靠他那张漂亮的脸蛋,至于沈栖桐,你比我更清楚她的厉害。波特相比他们这些成年巫师只有一个技能拿得出手。” “魁地奇….”慕羽立马反应了过来,“比赛只能使用魔杖,你想指引他使用召唤咒。” “比赛会异常精彩。”小巴蒂克劳奇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我还有一节黑魔法防御课要上。今后你在这节课上的日子就不会那么好过了。” 慕羽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然而在小巴蒂克劳奇快要走出去时她突然叫住了他:“巴蒂。” 她第一次平和甚至温柔地唤他的名字。 有两个人曾经这么唤过他,一个如今与他天各一方,而另外一个已经不在人世。 她心甘情愿喝下复方汤剂代替他进入阿兹卡班,在阿兹卡班悄无声息走完最后的时光。 他的母亲。 就连枯萎凋零的样子,两人都诡异地趋同。 “在邓布利多眼皮子底下行动,你也很艰难。小心。” 他和慕羽相处也有两个月了,明白她温柔表面下很有可能只有利用与冷漠。 柔弱是她的武器,是用来掩饰力量与野心的工具。 “最后一个问题,”他没有对她的关心作出多少回应,语气还一如寻常的恶劣充满了试探,“你的魔力如今至少远胜部分成年巫师,也不缺心性手段,为什么从没想过组建自己的势力?” 这个问题已经极其冒犯底线。 不想她的态度平淡得过分,甚至还有闲情逸緻掏出一颗糖,扯开糖纸的动作比搅拌魔药还轻柔谨慎。 万圣节的糖果她吃得很慢很慢,今天却一连吃了两颗。 “无聊,”她回答得更简洁,“我不喜欢落俗套。” “过几天你就要出去,当天你来我的办公室,”盯了她半晌他话中的恶意似乎更浓烈了,“那是给那群‘功臣’的恩赏,犒劳他们蹲阿兹卡班蹲了那么多年。让你去…” 他杵着拐杖哼着歌向门口走去,仿佛心情一瞬变得很好:“到时候一定有场好戏,”那根拐杖都被他敲出了韵律,“你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你要明白,他最讨厌隐瞒和被蒙蔽…” -------------------- 第104章 对沖 “我还以为在霍格沃茨不能使用任何传送工具,”慕羽走近了几步凝视着越来越旺盛的绿色火焰,“如果你早说我们也不用大费周章地让哈利波特通过比赛。” 她现在终于知道了小巴蒂克劳奇平常是如何往返于凤凰社,伦敦那栋房子以及霍格沃茨。 “教师在自己的办公室总会有一些特权,如果他恰巧是凤凰社的成员邓布利多只会更慷慨。那个男孩意志坚定,对夺魂咒的抵抗远超常人,要将他骗进来念咒不比让他通过比赛容易。我已经在课堂上试探过了。” 她正准备跨入火焰时小巴蒂克劳奇忽然对她说:“我会一直等到午夜,但要想过夜第二天就自己想办法熘回公共休息室,”他还不忘残忍地加了一句,“被抓住了我是不会来救你的。” 这句话初看没有什么问题,却经不住细品。 她脚步顿了顿:“知道了。” 说完看也不看他便跨入了明亮的火焰中。 距离上次离开才不过仅仅几个月,偌大的房子却完全变了个模样。原本还算得上明亮的客厅此时像是染上了一层灰濛的死气沉沉的色彩。 第230页 落地窗倒映的再也不是草坪的茵绿。所有草已经枯黄,原来偶尔还会有动物在草丛中窜来窜去,现在可能连一只蚂蚁都没有。 只有窗外的彼岸花兀自摇曳,开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繁盛,几乎要连绵成一片。 “能得到您的恩赏是我们的荣幸。”她还没跨出客厅的壁炉便听见一个女人的说话声。恭敬一词远远不足以形容其中情感,这女人更像是将自己摆在了自我献祭的羔羊的位置上。慕羽立刻明白了所谓的犒劳是什么。 他将法脉奖励给了这群死忠。 那个女人还在继续:“我们愿意为您献出一切,主人。“ 慕羽走出了壁炉。 她的到来只让炉火发出了噗的一声,本来懒洋洋蜷在壁炉边的纳吉尼支起脑袋兴奋地向她游过来。 这条蛇现在越来越不像一条蛇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看她,如同那天晚上一样,各种各样的目光不一而足,好奇,漠视,鄙夷,探究… “我以为你会幻影移行,”汤姆里德尔没有对投向她的各种目光作任何表示,甚至在这群人面前对她的态度似乎没有任何特殊,“坐。” 长桌两侧都坐满了,唯有他对面的座位还空着。 慕羽就这么顶着一堆刺眼的视线施施然走向那个位置,其中离首位最近的那个女人看她的眼神全是不加掩饰的仇恨,这份仇恨随着她每一步的挪动而加深。 她刚拉开椅子这女人便尖声叫道:“这里没你的位置,小杂种!你更不配坐在这个地方!” 她本就憔悴,只能从五官中隐隐看出从前是个美人,这样一吼将最后一丝痕迹也抹去了。 对这样尖刻的吼叫慕羽充耳不闻,直接坐了下去。在她落座的同时一道恶咒便直扑面门,这道咒语足以将全身腐蚀。她始终稳稳坐着,隔空而来的咒语像是被一道屏障挡住,直接反弹了回去,那女人发出了一声痛唿。 这里一堆成年巫师,她也不用顾忌施魔法会惊动魔法部。 反弹的咒语威力远不如前,慕羽也不会做得太过,无非只是让人疼一下。于施咒人来说无疑是莫大的羞辱。 “你怎么敢,你这个骯脏的小崽子,下贱东方血脉和卑贱混血杂交的小畜生…” 一系列不堪入耳的话没能让慕羽变色,从前那群人说的更加难听,词彙量更加丰富。她也过了会急不可耐还嘴的年龄。她还有心思看了眼汤姆里德尔,他看上去对一触即发的争执极为淡漠。 她并不意外。 她又一次挡掉了咒语,这一次的恶咒比之前更为强大,她不怀疑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这女人能要了她的命。真正打起来她不知道,不过反弹一两个咒语不是特别难。 其他人看她的眼色再次变了。好奇的,鄙夷的拼命将这份心思暂时藏了起来,漠视的也不由对她多分了一些注意力。 “这是我的家,”在那女人说话前她便含笑说着,也不因刚才那番话而感到难堪,“还有什么问题吗?” 客厅内连唿吸声都放缓了。只有纳吉尼顺着长桌向她所在地方游去,她摸了摸纳吉尼的头。 没有一人愿意在这种时候说话。 “你杀气腾腾的样子实在振奋人心,贝拉特里克斯,”汤姆里德尔一直操着那副圆滑的腔调,对方才的冲突不置一词,“我很高兴阿兹卡班没有磨平你的锐气。”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便让贝拉特里克斯不再将注意放在慕羽身上,她低下头,脸色因激动而通红:“我一直效忠于您,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她像是在对着恋人山盟海誓一般。 慕羽将纳吉尼提了起来缠在手上。 “我知道你们很怀念从前的日子,那些泥巴种任由我们屠戮,”他始终看着对面,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变化,“马上你们便能小小地体会一遍过去的愉悦。” 魔杖顶端冒出几个名字,一群人看见这几个名字时像是饿狼看见了猎物,有几人还舔了舔嘴角。 从这一刻起慕羽便看出他们是真正的疯子,十几年的牢狱生涯几近剥夺最后的理智。她有以下每一下摸着纳吉尼,也只有这群绝对听命的疯子才适合做这件事。 “操纵麻瓜将这几家抹去于你们来说不会有任何困难,”他不理会这群人的失落疑惑,继续补充,“只要魔法部和邓布利多那老头相信是麻瓜做的。” 名单上的人…要么同对魔法部新政策保持中立的人沾亲带故,要么便是威森加摩部分成员的亲属。 “毕竟你们目前在那群人看来还安安分分待在阿兹卡班,我也向来仁慈,”他说这话时语调冰冷,“这几家小崽子血统再是低贱,也同样流着巫师的血,巫师的血每流一滴都是浪费。” 贝拉特里克斯脸色顿时煞白,她第一时间便嚮慕羽看去,这下可能是新仇旧恨统统垒一起了:“混血和泥巴种的杂种根本没有脸面活在世上,他们的诞生就是一个错误。您不需要听信花言巧语…” 太蠢了。慕羽注意到了汤姆里德尔一遍遍转动着魔杖,她太了解他了。她将纳吉尼重新放回到了桌面上,打断贝拉特里克斯:“那么到时候只有一堆幽灵被列车载着去上学了。” 第231页 她没有发多大脾气,也没有驳斥血统论,轻易却噎得人说不出话:“到时候纯血所谓的荣光又由谁去衬托?又有谁做垫脚石将纯血捧上高位?又有谁将纯血当成贵族而崇敬?靠一群鬼魂和尸体吗?” 她一席话温温柔柔如和风细雨,却让贝拉特里克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够了,”汤姆里德尔似乎是看够了戏后才懒懒地说,这次他连看都没看贝拉特里克斯一眼,“这个月月底动手。” 他玩弄着魔杖,漫不经心地扫过每一个人,除了慕羽没人敢同那双红眸对视:“你们从前是最强劲忠诚的队伍,我不希望你们的优势因阿兹卡班而消失,将你们从里面提出来的恩赐只有一次,否则我不介意将这样的任务交给那群墙头草,甚至不缺混血为我效劳…” 这些人将头垂得更低,极力减少着存在感。 眼高于顶的他们也不会容忍输给那群投机取巧的小人 。 “不想重回旧居便照着我的话做。没有人还对那念念不忘吧,嗯?”他高亢的声音在室内迴响,底下鸦雀无声。 “除了羽,都出去。” 他们站起身对着上首的位置鞠躬,接着就像被鬼赶着一样要么利用飞路粉离开,要么快步走到庭院幻影移行。 只有贝拉特里克斯不甘心地往前靠了靠,试图拉他的袖子:“主人,我愿意一直侍奉您,请您允许我留下。” 她靠得太近了。 慕羽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好像对贝拉特里克斯这个人极感兴趣,又似乎对其漠不关心,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安抚着刚才有些闹脾气不安的纳吉尼。 “我不需要人照顾,出去。”他推开了贝拉特里克斯,后者显然极为难过,又摄于恐惧不敢再靠前。 她掠过慕羽时阴森森地,极快地低语:“但愿你不要有犯到我手里的一天,小杂种。” 这样的威胁对慕羽没有半点作用,尤其是发现这个人不是那么聪明的时候。 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室内的炉火仍然在熊熊燃烧,客厅内仿佛更冷了。 “你的踪丝被抹去了,” 他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离得太远了,他总是想让她再靠近一点,也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她是被牢牢握在手心的,“过来。” 最后一句是一个命令。 慕羽没有第一时间行动:“看来离掌控魔法部不远了。” “他们内部早就分裂了,”他对魔法部充满了不屑,“过来。” 只有一个人能让他将命令重复一遍。 “掌控了魔法部,便差不多能插手英国麻瓜社会,”她这时才越过长桌走过去,刚走到他身边便被带到了身上。熊熊燃烧的壁炉都没能驱散他周身的寒意。 但也就是这样彻骨的寒冷仿佛才能让她心安,她往里面靠了靠。 “你以为,麻瓜那些,所谓政治领袖,一点也不知道巫师界的存在吗?你以为只有他们的那个首相知道真相?”汤姆里德尔一边牢牢揽住她,一边在她脖颈间轻嗅着那股浅淡的檀香。她还是能捕捉到其中一闪而逝的得意。 她心下明了。 “第二场比赛你就能得到波特了,”她仰头直视他猩红的双眼,声音轻柔得几乎像是在呓语,“我想你等不及了,我也等不及了。” 揽住她的手多用了几分力道,他又开始玩她的手,像极了从后缠绕上猎物的毒蛇:“你到底瞒了我什么?羽。不要对我撒谎,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 她毫无徵兆地大笑了起来,像找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玩具。少女的笑声为死寂的大厅增添了别样的色彩。 笑够了之后她才说:“我从来没对你撒过谎,只是觉得你自己找答案才更有意思。你不想我将答案施捨给你,疯子。” 她一直都胆大得如同不怕死一般,他也明白她的确不畏惧死亡。 他没有回应,反而握住了她的手,更为准确地说他在反覆摩挲她手上的戒指,两人现在如此亲密的动作却平白多了几分惊悚。 慕羽连一丝慌乱也没有,在一些事情上她从来没想过能瞒住。 “你没有毁掉所有毒牙,”他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的脸,试图在其中找出一点计谋被看透的挫败,然而这註定让他失望,“你可以尝试任何在决斗规则内的手段,羽,我很期待那一天。” 慕羽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我也很期待。” 她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十二点快到了,小巴蒂克劳奇还在等我。” 她想起身却被死死按在怀中。这样的举动完全在她意料之内。 “如果不回去我就得自己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回休息室,”她附耳低语,又趁着他一时不查直接跳到地上,丝毫不顾他难看的脸色“最重要的是,如果被抓住了,你那忠心的手下信誓旦旦地说不会为我打掩护。” -------------------- 第105章 选择 她回去时时钟刚刚指到十二点。从跨出壁炉的那一刻起小巴蒂克劳奇便用那只魔眼上上下下打量她,似乎很失望她竟然毫髮无伤。 “我以为会有一场好戏,”他兴致缺缺站起身将她往公共休息室的方向带,“当年贝拉特里克斯执意要去清除纯血叛徒的后代,而能让她几次吃亏的猎物不多。她在阿兹卡班做梦都说要将奥利维亚和那个东方佬生的小崽子折磨至死,” 第232页 见慕羽沉默不言他轻快地吹了一声口哨:“原谅我忘了提醒你。你姓慕。我猜哪怕将死人算上,知道你母亲身份的人也不足十个,很不幸贝拉特里克斯就是其中之一。新仇旧恨一起算,她一定会对你不依不饶。” “我一直认为你好歹长进了一些,”这里离公共休息室极近,在快要到门口时见他说完了慕羽才嗤笑一声,“我有很多事要做要考虑,没有时间和一个疯子互殴。” 她说出了口令便要关门:“晚安吧。” 小巴蒂克劳奇对她的冷淡见怪不怪,一手拉住了要关上的门:“为了一个人在阿兹卡班蹲了十三年,出来后发现这十三年间有另外的人悄无声息便取缔了之前的位置,换成谁都会疯。” 他话里挑拨意味太浓了,似是生怕火不够旺,拼命添柴加火。 “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说这些蠢话,”慕羽冷静地将他的手从门上掰开,“再有下次你就回到旧居对着摄魂怪犯傻。” 她砰一声关上大门,不愿意再同他多说一个字。 第二天的礼堂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应该说自从哈利被选为霍格沃茨的勇士后其他学院的人就没有消停过。赫奇帕奇认为哈利通过作弊抢夺了原本应该属于他们的百年未有的荣誉,拉文克劳则认为他通过不光彩的行为得来了勇士的称号,斯莱特林则是纯粹地不想见他好。 “这是什么?”慕羽才挨着达芙妮坐下便看见马尔福摇晃着一个大箱子像是批发一样将一个鲜红色的徽章递给长桌上每一个人。 这还是马尔福第一次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也不知是不是卢修斯马尔福特意提醒过,自从这学期开始后他就有些躲着慕羽:“看好了。” 他轻轻按了按被他佩在胸前的鲜红色徽章,原本空无一人的徽章上面缓缓显出了几个字:波特臭大粪。 “如果你把制作这种徽章的功夫用在变形课上你的高脚酒杯就不会总是还剩几根鸡毛了。”从前的事情已经模煳成遥远破碎的片段,然而再是片段也总归留下了痕迹。 即使以始作俑者的身份说再多都不过是虚伪。 她突然什么也不想吃了。 达芙妮自带着阿斯托利亚和沈栖桐去伦敦玩了一圈回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但慕羽的表现太反常了。要知道自从升上二年级后她就已经不再理会德拉科和潘西。她惊讶地看嚮慕羽。 “不要就不要,说那么多干嘛。”马尔福只是咕哝了一声,继续带着克拉布和高尔向其他人分发徽章。 谁知道对面的阿斯托利亚也坚定地说:“我也不要。” 德拉科马尔福登时涨红了脸,他像是一只陡然被人扎了一下的刺猬:“你支持波特?” 任何人都能听出他的不甘和隐约的嫉妒。 “我不关心波特怎样成为的勇士,”阿斯托利亚使劲切着被烤得焦熟的牛排,“我不会在和我不相干的事情上花费心思,就是这么简单。” “你!”马尔福脸色更红了,他直接越过阿斯托利亚向潘西走去,阿斯托利亚像他没出现过一样继续对付盘子中的牛排。 达芙妮只是抬头看了看刚才的小插曲,又恢復到了之前神游天外的状态。盘中的果冻都已经不知道被她戳了多少遍了。 “小迪,你还好吗?自从万圣节后你就一直….” 慕羽看似关切地询问达芙妮。 达芙妮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本就松散的果冻在这时彻底被她戳成了两半。她又犹豫了几秒才迟疑着说:“沈家…..是东方古老的纯血家族之一…..” “东方不看重血统,只看重血脉,”她纠正她,“虽然嫡庶分明,但和西方纯血的概念不一样。” 如今就连嫡庶的区分也不过是氏族最后的苦熬。 “栖桐也这么说,”达芙妮难得在纯血问题上没有提出异议,“她的爷爷和我爸爸很相似,但她和我说…..” 这是她一直纠结的问题,她察觉到了父亲逐渐变质的需求,沈栖桐和她的交谈只不过是揭开了隐藏在暗处的疮疤。 “我们该做出自己的选择。站在时代末尾完美谢幕总好过被歷史轰下舞台。你理解的家族究竟是格林格拉斯这一个抽象的姓氏还是你发誓要守护的,与你朝夕相处的亲人?” 在趁着阿斯托利亚被糖果店的万圣节装饰吸引时沈栖桐貌似无意地对她说出了这段话。 轻飘飘的词句却如同陨铁一样沉甸甸落在她心中。 达芙妮不愿意在慕羽面前袒露挣扎。从前她单纯地认为和慕羽相处十分舒服,她不会轻易驳斥别人的意见,更不会滔滔不绝地唠叨自己的观点。她总是耐心地倾听,在别人问及的情况下才委婉说出几句自己的看法。 即使她们做不成最亲密的朋友,拥有这样的伙伴也不是坏事。 直到逐渐成长更加知事后她才发现这个和她相处了整整三年的同伴如同深不可测的黑湖。慕羽更像是一个看透一切高高在上的智者,她看他们的眼神不是达芙妮自以为的温和,反而更像是冷漠和不屑,或者像是成人在观看小孩子的打闹。 就像有时爸爸看她和利亚争执一样,虽然柔和,却发自内心透出不以为意。 第233页 这种感觉让达芙妮如芒在背。 “我觉得…似乎这个世界,现在十分,古怪。”她说得磕磕绊绊,才起了个头便再说不下去。 “小迪,”慕羽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她没有胃口吃下任何东西了。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再去奢望小女孩之间可笑的友情,但仍然记得分院后是达芙妮主动招唿了她,当年那个鲜活高傲的女孩子已经在成长,她们总有一天会势不两立,“你是格林格拉斯的长女,你已经快要十五岁了,你可以向你父亲提出自己的意见和观点。他不一定会採纳,但一定会考虑。”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最初也许是为守护女儿,然而如今女儿的恳求未必会让他丢掉野心。即使他愿意,现在也为时已晚。慕羽甚至不知道她对达芙妮说这番话的目的何在。 是她残余的仁慈,还是….纯粹地猎人对已经落于网中的猎物的戏耍? “该走了,否则魔药课快迟到了。”达芙妮像被石化了一样僵在了餐桌前,慕羽拉了拉她,轻声说道。 她们都没有发现阿斯托利亚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她们身上,她一字不漏地听完了她们所有对话。 望着她们一起离去的背影阿斯托利亚紧紧攥住了书包带子。 慕羽和达芙妮在拐过门厅时正好碰见哈利和赫敏在前面疾走,他们两人的对话即使压低了声音在午后空旷的楼道中也清晰可闻。 “哈利,你不该拒绝小天狼星前来霍格沃茨的提议。他很担心你。” “那很好,小天狼星来后他们又有一堆闲话可说了。赫敏,我不是马尔福,一受了什么委屈就上赶着找爸爸。”哈利焦躁地说。 走在后面的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达芙妮轻轻咳了一声,否则她们大概会更加尴尬。哈利和赫敏下意识回过头,在看到慕羽和达芙妮时两人神色讷讷,哈利更是感觉脸上有如火烧。 “下午好啊,魔药课见。”慕羽对他们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赫敏调整过来后也匆忙说:“魔药课见。”她拉着哈利飞快向着地下室跑去。 达芙妮和慕羽慢腾腾地走在后面,她们明白哈利和赫敏肯定还有更多的话要说。她们有意给他俩足够的空间,省得大家彼此难堪。反正迟到一小会斯内普也不会拿她们怎么样。 “那个韦斯莱家的男孩,波特最好的朋友,怎么没跟他们一起?”达芙妮奇怪地问道,她不傻,很快就明白过来,“因为争霸赛?“ 眼见着就要走到魔药教室的门口,慕羽无声地对着达芙妮点了点头。 然而她们还是来得不巧,她们刚刚拐过最后一个拐角时慕羽就被飞奔而来的赫敏撞了个趔趄,即使赫敏拼命捂着脸但她们仍然看见了宽大的袖子都遮掩不住的门牙。 斯莱特林大部分人都佩戴上了那枚鲜红色的徽章,那一行字在幽暗的灯光下也熠熠生辉。 德拉科马尔福正在得意洋洋地沖哈利笑着,而后者的脸在此时涨得通红。在慕羽看来现在的哈利恨不得用眼神就把斯内普杀死。 斯内普仍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刚刚赶来的两人,又冷酷地转向哈利:“格兰芬多扣五十分,禁闭一次,波特和韦斯莱。现在进去上课,否则就禁闭一个星期。” 不用向其他人打听慕羽也能大致猜出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无非是哈利和马尔福两人又起了冲突,甚至是互相发射了咒语,波及到了赫敏,斯内普却没有做出公正的处置。 她看见罗恩撇下哈利跟随格兰芬多其他人进入教室时目光一闪,对着达芙妮说:“我没看见高尔,马尔福可能会和克拉布坐一起,你要不去和潘西一起?” “你….羽,这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对波特避之不及,”如果是从前达芙妮会相信是慕羽的同情心作祟,然而当从另一个角度审视后她才发现慕羽绝对不是一个随意挥洒同情的人,那么,她接近波特又有什么意图,“还当着斯莱特林这么多人的面。” 她压低声音警告慕羽,后者却拍了拍她的手,径直向着落单的哈利走去。 哈利诧异地望向直接将书包放在他身边的慕羽,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就连罗恩都不愿意相信他,几乎全校人将他当作墙角的烂泥的时候,慕羽愿意和他坐在一起。 她可是一个斯莱特林。就连哈利都看见了斯莱特林其他同学落在他们身上的如同刀锋一样尖利的目光。 斯内普慢条斯理地走过来,用他惯有的懒洋洋的语气对哈利说:“慕小姐拯救不了你那烂得出奇的配方,为了你们俩的坩埚着想,格林格拉斯小姐过来,波特,你去和帕金森一起。” “对不起,先生,但我不太想麻烦大家换来换去。”慕羽温和有礼的语气中却透露着不容拒绝的果断。 哈利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羽对斯内普此时根本不像一个学生在对老师说话,更像是他曾经见过的….弗农姨父在对下属发号施令。 他原以为斯内普会大发雷霆,但没想到斯内普竟然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只不阴不阳地留下一句话:“那你可得注意了,波特可以把任何一个人的坩埚毁得一干二净。” 慕羽开始拿出她早已准备好的解药配方准备熬制,她的思绪早已不在魔药课上。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只会生根发芽,永远不会被根除。 第234页 斯内普曾经和邓布利多密切接触过,一年级阻止奇洛摔死哈利、盗取魔法石,对她若有若无的监视,小巴蒂克劳奇察觉出的异常….. 她感觉只差最后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她便能将所有谜题解开。 “解药!”斯内普那让人不适又冰冷的声音在地下教室中迴荡,“我要你们仔细熬制配方,下课后我会挨个检验你们的解药….” 一旁的哈利看上去更愿意将坩埚立刻扣在斯内普的脑袋上。 慕羽敢肯定他到时候一定做得出来这件事。她嘆息了一声,趁着斯内普没注意悄悄将自己的配方和哈利的交换。哈利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等他明白慕羽干了什么后立刻想将配方塞回她手里:“羽,我不能要。” “哈利,我不相信是你把名字投进了火焰杯,”她当然不相信,是她亲眼看着小巴蒂克劳奇投的,但她面上仍旧一派关切,她扫了一眼那些人身上佩戴的徽章,“不用理他们。很少人喜欢用自己的脑子去思考事情。” 正是这样的特性让她能够轻易为人编织理想。 哈利一直很讨厌阴冷的魔药课教室、斯内普那件如同大蝙蝠一样的黑色袍子,就连上课时魔药熬制后发出的咕噜咕噜声音也让他厌烦,然而在此时,坩埚中的魔药仍然咕噜咕噜冒泡,螺旋状的蒸汽缓缓上升又消散在阴冷的空气中,慕羽温和的低语带给了他奇异的安宁。 他甚至有点能理解斯内普所说的魔药的魅力了。 “这副配方熬制很简单,十分钟后顺时针搅拌三圈,再五分钟后逆时针搅拌一圈就没有问题了,”慕羽边说边着手修改哈利的配方,“其实你的配方没有大问题,但不应该放那么多乌头花瓣。乌头本身就带有毒性,合适的剂量可以以毒攻毒,超过了只会将解药转换为更兇勐的毒。根据斯内普教授布置的毒药的毒性,只用放一片乌头花花瓣就足够。” 不止哈利在注视着她,她感到隔了几排的西奥多诺特也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只当没看见。 “我真心希望你能从比赛中平安归来,当然,如果你能有优异的表现就更好,”她会保证他一路通过比赛,直到走向属于他的宿命,“你和其他勇士没有差别,真的。” 她的声音像一首轻缓舒扬的摇篮曲。 哈利认为她比斯内普更适合教魔药学。如果她来任教那么让他把千种神奇药草及覃类背下来他都愿意。 他第一次庆幸两节魔药课的时间足够长。 然而此时科林克里维推开门径直走向了斯内普,斯内普看见他不耐烦地说:“什么事?” “对不起先生,我要带哈利波特到楼上去。” 科林克里维热切的笑容在接触到斯内普冰冷僵硬的眼神时就逐渐消失了。 “波特还要上一小时魔药课,下了课他再上楼。” “先生,是巴格曼先生要他去的,所有勇士都要去,他们要照相。” 哈利宁愿长在魔药课教室里,他愿意交出一切阻止科林克里维说出最后的话。他先是看了看不远处的罗恩,罗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他又看了一眼慕羽,慕羽轻轻拉了他一下:“去吧。” “很好,波特,带着你的书包,马上从我眼前消失。”斯内普近乎咬牙切齿道。 哈利只得快速把书包甩到肩膀上,在走到门口时他连那些斯莱特林佩戴的徽章都没看清,他只看见慕羽正鼓励地看向他。 连续一个星期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才在这时散去一些。 哈利和科林来到一间较小的教室门口,他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门外的一个身影,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福吉正在向另一边的一个穿着洋红色长袍的女巫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什么。 “他那是擅作主张!我同意你之前写的那篇有关巫师联合会的文章,斯基特女士,他就是一个僵化的老疯子!” 那个女人拿捏着让哈利极其不舒服地腔调询问福吉:“啊,部长先生,多谢您的赏识。如果可以,能容许我再多问您几个有关邓布利多的问题吗?尤其是关于魔法部新政策这件事… 您的反馈对我正在搜集的资料极为宝贵。” “当然,”福吉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话,却在这时看见了哈利和科林,他立刻恢復了去年对哈利热情的笑容,“哈利,很高兴见到你。这次争霸赛非比寻常,作为魔法部部长我只是来巡查巡查。快进去吧,巴格曼在里面等你,其他勇士都到了。” 哈利迷惑地看向福吉,他总觉得福吉的话中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然而那个女人看向他的眼神让他更为不舒服,她好像一只看见金子的嗅嗅。 “您一定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她刻意捏出来的嗓音更加尖细,“等我和部长先生谈完话后我们能单独谈一谈吗?只为一篇小小的报导?不,可能不是那么小….” 哈利几乎是逃一样进入了那个小房间,在大门关上的一瞬间他还能听见福吉和那个女人在低语。 他宁可在魔药课上应付斯内普。 -------------------- 第106章 密谋 距离哈利接受魔杖检测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丽塔斯基特针对勇士的报导在之后占据了整整三张版面,大量的篇幅都与哈利相关,其余四个勇士的信息全部被压缩到了最后两排。丽塔斯基特至少拼错了两个人的名字。 第235页 慕羽从来不会去刻意关注丽塔斯基特写的这一堆臆测,她只需要明白丽塔斯基特的笔能成为最有利的武器便足够。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首先尝到这件武器的威力。 那天早上她刚到礼堂便发现数道目光一下子聚焦到她的身上,每一道目光都带着探究,甚至还有隐隐的嫉妒。 直到达芙妮在餐桌上推给了她一份预言家日报她才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断章取义是丽塔斯基特的老本行。慕羽不知道哈利当时和丽塔说了什么,但她断定哈利绝对不可能轻易向陌生人说出深夜仍会为父母感到哭泣这种话。从之前有关阿维德斯的报导中她就已经知道丽塔斯基特的本事。 报导不仅花费大量篇幅杜撰了哈利的个人生活,更将笔墨着重在了他的情感经歷上。 “挺有意思的,”达芙妮甚至连安慰的话都已经想好了,毕竟丽塔斯基特写得实在有些过分,但她没想到慕羽竟然还饶有兴致的读了出来,“‘庆幸的是在霍格沃茨哈利能找到情感上的慰藉以此来弥补创伤。据一位不愿告知姓名学生透露,在魔药课上一位名叫慕羽的女生总是愿意为哈利提供帮助。同样据这位学生告知,他们二人曾在一年级共同为学校赢得荣誉。然而哈利似乎已经找到了他的初恋。他的亲密好友科林克里维说,哈利与出身麻瓜家庭,美貌惊人的尖子生赫敏格兰杰形影不离…..” 纤长的食指滑过报导的最后一行,她温柔的声音将这种不入流的报导也读出了诗歌的韵味:“挺好的故事,她文笔很不错。两女争一男,男方最终做出选择,失恋的人黯然神伤。我是不是要准备一张手帕每天抹抹眼泪,诉说诉说爱而不得的痛苦?” 在说这些时她的另一只手又再一次不自觉抚上嘴唇,那天触碰在她唇间的冰冷似乎还没有完全褪去。她无趣地将手中的报纸搁到一边,也许是该离开学校了。 她原以为这里会是第二个家,却没想到见证的只有家的分崩离析。当她走出奥利维亚的记忆时,幻想了许久的父母形象也被打人柳击成了飞灰,当她坐在塔楼上摇摇欲坠的栏杆上时,明源山上的那座小楼也在唿啸而来的狂风中土崩瓦解。 如今……她的家…… “小羽,小羽,”沈栖桐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回神啦,你的黄油啤酒都要喝光了。要再续一杯吗?” 才十一月三把扫帚就已经燃起了炉火。暖洋洋的室内即使人声嘈杂,但也让人忍不住打瞌睡。慕羽在沈栖桐的提醒下才恍然回悟过来她正和沈栖桐坐在三把扫帚的角落。 这是比赛前最后一个周末,沈栖桐也非要带她来霍格莫德逛逛,美其名曰说在赛前舒缓舒缓。 她和达芙妮都看得出来沈栖桐意不在此。达芙妮察觉到了沈栖桐想要和慕羽单独说话的意图,刚到霍格莫德便藉机和另外几个女生去了佐科笑话店。而慕羽则是无所谓地任由沈栖桐将她拉到三把扫帚喝黄油啤酒。 这个天气搂着纳吉尼坐在壁炉边最舒服了。 小巴蒂克劳奇就坐在她们旁边的位置上,他已经连喝好几倍黄油啤酒了。他的那双魔眼在这种时候也不忘记巡视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自从得到邓布利多的吩咐后,“穆迪”便像是因为那次马尔福变白鼬的事情而徇私报復一样,她被罚留堂是家常便饭。但在办公室里他们二人如何相处邓布利多就管不着了。 小巴蒂克劳奇接触到慕羽的目光时学着原穆迪应有的样子极其厌恶地扭过头,只留魔眼在她身上打转。 “我要再续一杯。”慕羽这时才回答沈栖桐刚才的问题。她摸着下巴在没有人察觉的情况下微微对着小巴蒂克劳奇的方向抬了抬杯子。 他刚刚从凤凰社大本营出来。慕羽抿了一口重新续好的温热的黄油啤酒。小巴蒂克劳奇如果认为那天晚上她主动给火焰杯下咒是在炫耀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她想要的东西就在被施了赤胆忠心咒严加防范的格里莫广场十二号。 “小羽…..“沈栖桐拢了拢身上鲜红的披风,她好像特别怕冷。她环顾了一圈热闹的三把扫帚,眉头都拧成了一团,“不要管那张报纸。这些媒体就是这样,特别喜欢捕风捉影。还有师父他…..他挺忙的,他都没什么心思关心比赛,你知道,崑崙…” 慕羽牵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拉住了沈栖桐的手,没有谁比她更了解宁岳逐步疏远她的原因:“我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事。我也理解宁爷爷,他肩上的担子太沉了。” “这则契约背后绝对有人操纵,”事到如今沈栖桐也发现了不对劲,眉眼间的忧愁怎么也化不开,“比赛期间所有校长不得离开霍格沃茨范围…” “不能离开?”慕羽眼光闪了闪。 “当然…”沈栖桐还待再说,一道浑厚的声音在三把扫帚中炸响。 “离我的教子远一点!你这头母牛!” 喧闹的酒吧瞬时如同被按了静音键的收音机,不管是学生,霍格莫德的村民还是酒吧里的服务生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向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小天狼星布莱克正举着魔杖对着丽塔斯基特,显然后者又准备纠缠哈利,却没想到小天狼星竟然会当众如此对待她。丽塔斯基特脸色铁青,她紧紧握着手中精緻小巧的皮包,随身带的那只笔也在小天狼星的魔杖威胁下焉了下去。 第236页 “布莱克先生…..”丽塔斯基特清了清嗓子,仍然不死心地想要开口。 “我说,离,我的,教子,远一点!”小天狼星将欲上前的哈利拉回到后面去,他轻蔑地瞥向那只施了魔法的笔,“你就靠着这玩意儿谋生对吗?你再敢多编排一个字,这支笔就会连同你的手一起炸掉。” 哪怕已经被证实清白,布莱克桀骜兇狠的名声仍然在私下里广为流传。 丽塔斯基特脸色又白了几分,她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角色。能让她妥协的要么是大量的金钱,要么是绝对的力量。 所有人在这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有小巴蒂克劳奇一口喝光最后一点黄油啤酒,警告地对小天狼星说:“布莱克!” 小天狼星这时才放下魔杖,他看丽塔斯基特的眼神和看待一只臭虫没有两样:“滚远一点,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丽塔斯基特忙不迭提着她的小包逃也似的走出了三把扫帚。等她走后小天狼星也带着哈利出了酒吧向着不远处的佐科笑话店而去。 沈栖桐一直望着哈利离开,即使有教父的陪伴哈利脸上的忐忑与紧张也从没有散去过。 “真荒唐,才十四岁的小男孩,明显就是有人陷害他,他们竟然固执地坚持要遵循那个契约让他比赛到底。”她对着慕羽抱怨。 “那是一个古老强大的契约,连邓布利多都没有办法,”慕羽也同她一样做出忧心忡忡的样子,“下个星期二就要比赛了吧,也不知道你们的第一个项目是什么。” 沈栖桐摇晃着杯中的酒转头望向窗外人流不息的村庄,连酒水洒出来了也一无所觉:“第一个项目保密,我们只能用魔杖,当然我只有本命法宝,没有魔杖。” “栖桐,只是一个比赛而已,他们这次採取了严密的防护措施,不会闹出人命的。”慕羽伸手稳住了一直被她晃动个不停的杯子。 沈栖桐突然凑近她:“我告诉你一件事,”不待她反应便自顾自道,“我昨晚起卦,倒是对第一个项目有了些预测,这也不算是作弊。睽卦,上火下泽,水火不相容,相违不相济。第一个项目必是要和一物搏斗甚至争夺一件东西。西方能用的比较兇勐的神奇生物也就那几只….你如果有空…..告诉那个男孩吧。” 慕羽没想到沈栖桐竟还擅长卦术,她的同情心也远远超出她的想像。 沈栖桐像是没有察觉到慕羽的不解一样,她拂了拂斗篷上沾染的灰尘:“公平是比赛的根基,交流是比赛的核心,如今这两样都没有了,这种比赛着实没有什么意义。” 她已成年,却难得保持着一份赤诚的少年气。慕羽又看了小巴蒂克劳奇一眼,她敢肯定他一字不漏地听完了她们的对话。他正露出一抹极具嘲讽的笑容。 沈栖桐的这份赤诚天真又能保持多久呢? “九州人都那么义气?” 从三把扫帚出来后沈栖桐想去找达芙妮,而慕羽则想早点回城堡,她们在酒吧门口就此分开。还没走到城堡纷纷扬扬夹杂着雪水的雨滴便从天空中飘下,她刚走进大门小巴蒂克劳奇便从后面如同幽灵一样赶了上来。寂静的门厅前只剩下他拐杖敲击在地上的声音。 “每个人追寻的道不一样罢了。” 慕羽极快地回应了一句便准备向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走去。 “今天晚上….”小巴蒂克劳奇突然停住了,走廊里仍然空空荡荡,连一只幽灵都没有,但从他转动的魔眼便能推测出有人在靠近。 “西弗勒斯。”他提高了声音,这也符合疯眼汉穆迪一直以来的说话风格。 过了好久西弗勒斯斯内普才从走廊的拐角走出,他像是极不愿意和“穆迪”打招唿,面无表情道:“好巧,穆迪教授。” “是啊,好巧,”小巴蒂克劳奇杵着拐杖绕着斯内普打转,他的那只魔眼在此时滴熘熘地转着,“真巧….难得一个周末,你还愿意守在城堡里…..” 斯内普装作没听见小巴蒂克劳奇的意味深长,他转而面嚮慕羽,不復面对“穆迪”时的生硬:“我正好要找你,慕小姐。你上周提交的论文有好几处错误,我想我们需要单独谈谈。但愿穆迪教授这时候没有什么事…..” “我和慕小姐只是偶然碰见。”小巴蒂克劳奇模仿着穆迪粗哑的嗓音,也不等斯内普回应便杵着拐杖噔噔地走远了,仿佛看都不愿意多看斯内普一眼。 现在只剩下慕羽和斯内普,斯内普不待她说话便向着地窖走去。慕羽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她的右手一直放在腰间的玉佩上,她很清楚论文只是一个幌子。 她从开学起就在想着斯内普能忍耐多久。 没想到他能一直忍到第一个项目开始前。 斯内普直接推开魔药室的大门。她对这里极其熟悉。这间位于地下不见光的办公室中常年瀰漫着各种魔药混合在一起的古怪的味道,和斯内普这个人一般暮气沉沉。 “请坐,慕小姐。“当大门关上后斯内普的态度简直可以称得上柔和。他与其他人一样,对慕羽始终保持着一份温和地谨慎。 慕羽施施然在唯一一把椅子上落座,在坐下的一剎那她的眼睛直直对上了斯内普那双黑色的眼眸。 第237页 摄神取念没有意义。不论什么时候那双黑色的眼眸始终都如同一潭死水,没有惊慌,没有害怕,没有卑微,只有坦然和带有几分刻意装出来的恭敬。 斯内普平静地任由慕羽打量,他双手撑在巨大的橡木桌上,慕羽在观察他,他也在观察慕羽,没有任何迂迴和试探,他径直开门见山:“慕小姐,我不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但邓布利多已经开始警惕,你需要一个帮手。” 他见慕羽只是有节奏地一点点敲打橡木桌,似乎是在等待他的下文,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说下去:“将波特的名字投入火焰杯在争霸赛里面动手脚除掉他极为巧妙。但今年是五个学校参赛,要在几个校长的防范下除掉波特你需要一个老师的支持。” 他像是真心愿意提供帮助,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也未尝不是一种试探。 “您对此很上心,斯内普教授。” 斯内普在这时眼神都没有动一下,他极其冷静地说:“对主人的所有事情我都愿意操劳。” 他在等待预期中的摄神取念。那天晚上他都熬过来了….. 钻心咒像是刻在了他灵魂里似的,即使现在回想他仍然忘不了当时锋利的刀片一点点摩擦骨头的痛苦。黑魔王想要摧毁他的意志,只有摧毁了意志他的大脑才会毫无保留地敞开。 可惜生理上的痛苦已经无法挖掘他最深处的记忆。 慕羽抬头看向架子上整整齐齐排列的各类珍奇材料,在药材方面斯内普的个人收藏已经不亚于慕家的私库。她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对于没有结果的事她从来不会去浪费时间:“您的忠诚极其感人,但您了解他,他向一个人交代的事情便只能由那个人完成。” 斯内普皱紧了眉头:“你才十四岁。解决波特事关重大…..” “是我找到了他,是我帮助了他復活,”慕羽逼近了他几寸,此时是斯内普那双眼睛妄图看穿她,试图从她的大脑中挖掘出信息,“与其在这里试探我,您能做的就是保守秘密,安心在邓布利多手底下扮演一个迷途知返的老师。” 她此时既带有几分威压,更有几分这个年龄的人特有的傲气。但斯内普明白这些都是表象,她的大脑如同海洋一般深不可测。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一定隐藏着一层又一层不可捉摸的秘密。 当深湖和大海相持,很难在一时半会分出赢家。 办公室的门在此时砰地一声撞开,听见声音后慕羽才远离了斯内普几步,她避到了一边去,给两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伊戈尔卡卡洛夫直接沖了进来,都没有注意是不是有外人在场,直接抓住斯内普的手:“我受不了了,西弗勒斯,求求你救救我,我受不了了。你,你帮我,求求情,不,不,直接告诉他,我知道一个秘密,格林格拉斯和法国魔法部部长,我知道他们的勾当,我可以向他提供一切,只要他能宽恕我。” 他一连串的话根本没有给斯内普反应的机会。 慕羽看了卡卡洛夫一眼,格林格拉斯和法国魔法部部长,她也正巧好奇很久了,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闭嘴。”斯内普这时才找到机会呵斥卡卡洛夫,他犹疑地看嚮慕羽。 “不,说下去,”她慢条斯理地开口,魔杖缓缓指向惊疑不定地卡卡洛夫,“话都说到这里了,就没有再留一半的意义了,您说呢?” 卡卡洛夫转头看向斯内普,后者的脸被遮挡在阴影中,让人难以琢磨出他的真实情绪。但斯内普反常的沉默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情。 斯内普在心里咒骂卡卡洛夫的愚蠢。 室内三方陷入了无声的僵持,卡卡洛夫在向斯内普寻求答案,斯内普在挣扎着权衡,而慕羽将两人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 “斯内普教授,我想和卡卡洛夫先生单独谈谈。”她继续用魔杖指着卡卡洛夫,视线却始终定格在斯内普身上。 地下室原本就稀少的光线在此时仿佛更加淡薄了几分。斯内普毫不怀疑如果他此时以任何理由拒绝或者做出任何可疑的举动,他很可能连第二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当然。” 说完他不顾卡卡洛夫的震惊直接掩门离开。 静谧的地下室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人。满室的魔药衬得这个阴暗的地下室更像一个屠宰场。虽然感觉荒诞,但卡卡洛夫此时一点也没有将慕羽当作一个普通的十四岁学生。他从斯内普复杂的态度中已经看出了许多问题。 审时度势,见风使舵向来是他的专长。 他咽了口唾沫才开口:“你,你能保证…..”还没等他说完一阵剧痛便席捲了全身。他跌倒在地不停翻滚着,这样的痛苦,绝望,他已经有十数年没有体验过了。 面前的少女仍然稳稳举着魔杖,好像刚才施展的钻心咒仅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咒语:“我不喜欢废话。” 漫长的痛苦仍在继续,他终于明白了方才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态度。这完完全全就是个疯子。他知道在这个疯子面前最好直入主题:“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和法国魔法部部长,他们,他们在暗中搜寻哑炮和默然者。我,我知道,他们把搜寻来的人暗中送入一个秘密的地方进行一项实验。” 第238页 直到他坑坑绊绊说完所有他知道的剧痛才停止。 慕羽收起魔杖,她对此一直有猜测。哑炮和默然者,这个不太安分的合作伙伴到底在做什么? 如果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知道她们的好父亲私下里做的竟然是这样的生意,她们还会对这样的父亲充满孺慕吗? 她突然很期待阿斯托利亚的反应。 “这么点东西可体现不出你的价值。” 就算说得再多,卡卡洛夫也绝对留不得。 卡卡洛夫却宛如被判了死刑,慌乱地想要抓住慕羽的袍子:“我可以再去打探,真的,我可以再去。莫里斯贝尔纳甚至还暗示过我要不要入伙,我,我可以答应他,求求你,求求你,告诉他,我仍然是忠诚的,我仍然有价值。还,还有德姆斯特朗,只要我在一天,德姆斯特朗的大门随时敞开。” “你在威胁我们?” 卡卡洛夫彻底失了声。 慕羽闪身避开了他,她仍然保持着柔和亲切,但这样的温柔对于卡卡洛夫而言无异于一场酷刑:“你能完好无损地活到现在,就证明你还有价值。” 活到争霸赛结束便是他唯一的价值。如今再是赌咒发誓,到了需要的时候为了活命他仍然会毫不犹豫供出所有消息。 卡卡洛夫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慕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已经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了:“我还是要感谢你慷慨提供的信息,”她的魔杖指向他的太阳穴,银白色的光线向着其中涌去,“我还不知道艾伯特还是干大事的人。” 等到卡卡洛夫的眼神彻底变得呆滞后慕羽才跨过她走出这间地下室。斯内普仍然等在门外,她紧紧盯着他:“卡卡洛夫的一些记忆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您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斯内普低下头,这个女孩没有给他一点机会:“我知道。” 慕羽没有再过多观察他的反应,她向着一楼的庭院走去。 回城堡时的绵绵细雨如今已经有了滂沱连绵之势,不少学生正说说笑笑着从霍格莫德满载而归。 她站在空旷的庭院中,第一次感觉她离这座鲜活充满生机的城堡那么遥远。 -------------------- 第107章 发明 “你怀疑还有人同格林格拉斯和贝尔纳合作?” 慕羽手指敲打着桌子,她此时身处“穆迪“的办公室中,放在桌上的一根扭曲的金色天线不停发出嗡嗡声,角落中的大箱子也微微颤动。她轻轻挥了下魔杖才把箱子的动静压了下去。 “哑炮和默然者不好找,”小巴蒂克劳奇在里面不停踱步,“一个格林格拉斯,一个法国魔法部还撑不起那么大的架子。不管是谁,那种地方必须为我们所用,至少也要交给挪威那群疯子,倒可以从贝尔纳下手…” “挪威那群人可不是疯子,”慕羽趁着空当打断了他,“现在连他们在做什么都不清楚,想再多也不过是空谈。你该加固咒语了。” 她指了指箱子:“即使没有魔杖他的实力也很强。明天就是第一个项目,哈利已经掌握飞来咒了?” 最近他们之间关系莫名地有了几分缓和,至少小巴蒂克劳奇不再频繁和她呛声:“波特很幸运,有一个万事通当朋友。凤凰社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福吉的动作比想像中要快。” “他坚信邓布利多瞒着他秘密发展力量。一部分支持福吉的傲罗像疯狗一样到处调查,不用我们动手他们就在自己走向分裂。” 慕羽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站起身上上下下打量着克劳奇:“你知道吗?你现在已经彻底有了疯眼汉的样子,”在后者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她迅速道了一声,“晚安。” 在正常的时候她说话极其温柔,甚至还十分好听。 小巴蒂克劳奇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看她一步步走远,慢慢地与走廊中深重的黑暗融为一体。他曾经也这样看着一道单薄的身影走入摄魂怪的包围,奇怪的是他那时没有一丝感情波动,好像踏入牢房的不是他的亲人一样。 然而此时他却莫名想起了当时问慕羽的话以及她沉默许久后的回答。 “在我应该在的地方。” 她像是一个已知自己身患绝症的病人,肆意挥霍着最后的光阴。 “晚安。”他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对她说。 第二天从早上开始就已经没有人愿意认真听课了,每个人都在议论着勇士将在第一个项目面对什么,尤其是当最后一节课是魔法史时整个上午就显得更加漫长了。 当宾斯教授终于慢吞吞地宣布下课时,每个人都如同离弦的箭一样沖了出去,争取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午餐前去比赛场地占据最有利的位置。 午餐才吃到一半麦格教授便大步向着哈利走去,她看上去比哈利本人还要紧张。在哈利离去后其余人纷纷放下餐具直奔看台。 达芙妮和慕羽走在一起,她边走边嘆气:“唉,我是真心不看好波特,他年龄太小了。” 自从得知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的事情后慕羽对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就产生了一股微妙的感觉,但明面上仍然一点不显,她此时大半注意力也放在了比赛上:“你忘了他二年级时为学校赢得的特殊贡献奖了?往好处想吧,至少他是霍格沃茨唯一的勇士。” 第239页 比赛的看台设在禁林边缘,她们还没走到看台便听见了几声震耳欲聋的吼叫。达芙妮拉紧了慕羽的袖子:“这是….这是….” 当她们在看台的最高处坐定时那绵延不断的吼叫声更加可怖了。达芙妮这时已经猜出了勇士将要面临的东西,她看上去仿佛自己要下场去比赛一样:“他们疯了,用火龙。栖桐她….她….” 她的担心不似作假,短短一个月她们的友谊竟然已如此深厚。 “放心,”慕羽柔声安慰她,“栖桐是崑崙最优秀的弟子。火龙而已。” 这番话没有安慰到达芙妮,她的双手仍然局促不安地绞在一起。 看台已经逐渐变得拥挤起来,不止是学生,就连一些成年巫师也专程前来观看比赛。所有裁判坐在第一排升高的金色椅子上,而他们身后还有六个身穿紫色长袍的人,他们的座位同样也被升高了一截。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普通的观众。 达芙妮注意到了慕羽的目光,她似乎也正好想找点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因此也不问慕羽便对她解释道:“那六个人是国际巫师联合会的人。他们负责对裁判评分进行仲裁。至少得四个人通过裁判评分才有效,否则打分权力将移交给仲裁委员,这次争霸赛参赛学校众多,因此才破例启用了仲裁机制。” 慕羽的注意力却根本没有放在这上面,刚才前几排有一个个子矮小的年轻人转头飞快看了她一眼。她能确定那是在看她,但当她正准备再次看过去时,那人却已经不在回头。 她的手敲打在栏杆上,这又会是谁的把戏? 一声尖利的哨声也在此时吹响,比赛已经开始了。原本沸腾热闹的人群在一瞬间鸦雀无声。 一头体型至少有两个大象这么高大的火龙被牵进了场地,它全身的鳞片散发出闪亮的灰色,那双深红色的眼睛怒视着拼力牵着它的数十个驯龙人。它的爪子最引人注目,从远处看去那爪子上全是尖利的倒刺,完全可以将人直接碾成粉末。 它一进场便直接扑在了放在场中央的金蛋上。 刚入场的沈栖桐在它面前渺小得就像一只蚂蚁。从看台远远望去,她鲜红色的披风已经凝成了一个细小的红点。 “我们的第一位来自九州的勇士已经入场,她的任务是在火龙的守护下夺取金蛋。乌克兰铁肚皮,目前已知体型最大的龙,它的爪子尖利并含剧毒….”卢多巴格曼尽职地解说着。 那只乌克兰铁肚皮趴在金蛋上龇牙咧嘴地威胁着沈栖桐。 沈栖桐不紧不慢地撑开一柄伞,在阴暗的天色下那柄伞中散发出的浅蓝光芒格外耀眼。那柄伞上每一个角都悬挂着一枚小巧的铃铛,在她旋转那柄伞时每一枚铃铛都叮叮噹噹发出脆响。她的左手此时也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结印,全场都迴荡着她轻灵的声音:“玄武起,坎水,幻。” 晶莹的水珠从她手中的纸伞中向着牢牢趴在金蛋上的火龙而去。火龙的眼神在此时明显迷茫了一下,然而却仍然没有离开它想守护的龙蛋。 沈栖桐撑着那柄伞缓慢地走向那条龙,那柄伞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每一枚铃铛晃动的节奏完美地配合上了她的步调。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就连卢多巴格曼也停止了解说,专注地看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能打破火龙强大魔法防御的幻阵,即使阵眼是以火龙最薄弱的眼睛为中心,沈栖桐的阵法造诣也可见一斑。 随着铃铛清脆的声音以及她一步步的逼近,火龙眼中的迷茫更甚,它硕大如铜铃的眼睛直直望向另一个方向,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突然腾起那双巨大的,几乎遮盖了赛场半边天空的羽翼离开守护的龙蛋向着天空另一处飞去。 “哦,天哪,梅林在上,这是什么魔法?难道我们九州的选手将用最快速度拿到金蛋吗?”即使用了咒语放大,卢多巴格曼此时的声音听上去也细如蚊吶,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惊扰了火龙。 趁着火龙离地的功夫,沈栖桐已经踩着极为诡异的步伐迅速接近金蛋,可就在她离金蛋还有几寸距离时半空中的火龙忽然从幻阵当中挣脱了出来,当它发现正有一个人类妄图靠近它守护的龙蛋时它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嘶吼,随着嘶吼声一道剧烈的火焰从它口中喷涌而出。 这道火焰也如它的身形一样高大,远在魔法保护的看台上都能感受到火焰的灼热。沈栖桐的身形完全淹没在了这片火焰中。 场面一时间静得可怕。 鲜红滚烫的火焰中忽地迸发出一道明亮的蓝光,沈栖桐手中的那柄伞已经化为一把巨大的长鞭和火龙喷出的火焰缠斗在一起。从长鞭上镶缀的铃铛仍然可以看出那是她的本命法宝。那根鞭子仿佛就长在她手上一样配合着她上下挥舞组成一张大网死死拦住火焰的攻势。 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 斗篷上着了火,她却全然不顾,她和火龙此时都腾在半空中,她一边对付着火焰一边分神看向近在咫尺的金蛋。 喝彩声一点点消失了,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和火龙打斗的身影,赛场上只能听见长鞭击打空气的嗖嗖声。 火龙似乎彻底恼了,直接伸出长而尖锐的利爪向着沈栖桐隔空抓去,后者仿佛在这时终于找着了机会,她长鞭轻挥牢牢缠住火龙的爪子,又迅速向下跃去,巨大的火龙被她从半空中扯下,发出一阵痛苦的哀鸣。它又喷出了一道火焰,却远没有之前兇勐。沈栖桐一个翻身躲过火焰一把将金蛋抱在怀里,她此时的斗篷已经烧焦了半截。 第240页 火龙跌落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 卢多巴格曼愣了好几秒才大声欢唿:“她抓住了!抓住了!第一位勇士仅用了十二分钟就抓住了金蛋!和火龙搏斗那一段太精彩了!太精彩了!” 这次换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唿,欢唿声甚至盖过了火龙悽惨的鸣叫,驯龙者立刻纷纷走上场地平息火龙的怒火。达芙妮叫得最为厉害,好像是她穿过了火龙一样,她大声对着慕羽说:“太棒了!栖桐肯定在医疗帐篷里,我想过去看她,等会她的分数就出来了。” 她这么说着却第一次不等慕羽反应就匆匆向着医疗帐篷一路跑去,看上去根本不愿意关心之后的比赛了。驯龙者还在合力将发怒的乌克兰铁肚皮拖走,第二名选手上场都还有些时候。慕羽慢吞吞地跟随着达芙妮的脚步向医疗帐篷走去。 经过医疗帐篷需要绕过一片小树林,此时所有人的精力都在看台上,十一月寒冷的风颳过树林,发出尖锐的唿啸。在慕羽就要绕过这片树林时之前刚才在看台上回望她的年轻男人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冲到了她的面前:“慕小姐。” 在他抓住她的手时她清晰看见了他胳膊上露出的黑魔标记。 她神色一变,迅速挥舞魔杖建了一个简单的隔绝阵后才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快把这个收起来!” 那人却浑然不觉,抓着慕羽的手都在颤抖:“是,是主人让我前来告诉你。斯万斯达特先生研究出了药水,能让巫师繁衍生息的药水。” -------------------- 第108章 尊重 那人似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他掏出一卷羊皮纸塞进慕羽手里,简明扼要地说:“还在试验阶段,不能量产。一旦成功,女巫便能迅速怀孕,”他越说越激动,牙齿不停打颤,“甚至,甚至,将来,无需结合便能,便能…” 这样的将来,必定要很久。 从决定利用挪威那一刻起,陈旧的潮流註定转向未知。 “现在,就够了。”她掂量着手中被系好的羊皮纸,无论怎样也无法将其打开,“那这个…” 那人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不敢落在上面,好像回忆起了十分可怕的事情,就连声音都在发抖:“消解咒。咒语一旦施展,挪威制作的所有武器都将失效,”慕羽一瞬间看向他的视线又让他打了个哆嗦,“我发誓,没有任何人看过。在三个巫师将它发明出来密封后斯万斯达特先生就,就已经…..将他们处理了,我亲眼看见的。” 处理这个说法已经十分温和了,三人中有一人提议让他们自己复制一份以备后患。阿维德斯一改往日温和的作风,在确定咒语被重重魔咒密封好之后他召集所有已经倒戈的巫师当众向那三人施加了威力强大的遗忘咒。他们亲眼看见了那三人的下场,中了那样的咒语还不如直截了当来一个摄魂怪的吻。 宁愿牺牲掉三人阿维德斯也要藉此向所有人树立权威。这人敢打赌这次之后就算有些小心思想左右逢源的人也彻底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慕羽自然理解了处理背后的意思。她漫不经心地用羊皮纸敲打手心,阿维德斯是个聪明人。从他接受法脉开始便也代表了挪威的一举一动都处于监控之下。是她亲手从灵石矿脉上剥离出的法脉,她最清楚剥离而出的法脉里夹杂了什么。汤姆从来不相信人心,他只相信强大的魔法。 但他却愿意将一切与她分享,他甚至任由他的魂器,他的灵魂握在她手上。有无数种方式能签订绝对保险的契约,他却选择什么也不做。 挪威静谧幽长的极昼悄然取代了十一月的阴冷。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需要这些。” 彼时平淡甚至接近冷酷的话语如今想来才有了几分味道。 “我知道了。你走吧,表现正常点,不要让人注意到了,”慕羽仍然一副温和亲切的样子,“我知道你经歷了什么….辛苦你了。” “没,没有,”他根本没想到慕羽会这样好说话,但他绝对不会因为她的好说话而轻视眼前的少女,斯万斯达特先生曾经说过这就是一个疯子,一个怪胎,“再见,慕小姐。” 慕羽一点也没有在意他的疏离以及隐隐的畏惧,在他离开后她小心翼翼收好那捲羊皮纸继续向着医疗帐篷走去。 她到那时看台上正好又传来一阵喝彩声。 沈栖桐正坐在一张床上,完全看不出来她受过伤的样子。整座帐篷中只有庞弗雷夫人在那不满地嘀咕:“先是摄魂怪,再是火龙。我看他们之后还能整出些什么玩意儿。” 达芙妮见到慕羽后跺了跺脚,略微有些埋怨道:“你去了哪里?栖桐的分数结果都出来了。” “是你跑得太快了,中途爷爷留给我的玉佩一不小心掉了,”慕羽坐在了沈栖桐身边关切地问她,“怎么样?伤到了哪儿?” “没事。就是被火擦到了,轻微的烧伤而已,庞弗雷夫人几秒钟就治好了,”沈栖桐咧嘴笑了笑,看上去一点也不在意那点伤,她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和火龙打了一场,更像是才从朋友家喝了下午茶归转,“我第一次见到西方的火龙。块头是大了点,但真的很新奇,太刺激了。有机会我还想…..” 第241页 庞弗雷夫人发出了嘘地一声,她看上去似乎认为沈栖桐的脑袋也被火龙烧伤了。沈栖桐适时地闭了嘴。 “所有裁判都打了九分,除了德姆斯特朗的校长,他居然只给了七分!他完全是在偏心!”达芙妮还在打抱不平,“仲裁委员会居然只有三个人同意驳回卡卡洛夫的打分,他们,他们这是明晃晃的….” “好了,”沈栖桐制止了达芙妮即将说出来的那个词,“一个比赛而已,说实话我不是太在意结果。” 就在这时帐篷再次被掀开,伊尔弗莫尼的选手菲尔加西亚被他的几个同学搀了进来,他的状况比沈栖桐糟了很多,他的大腿到现在还在冒烟,应该被烫得不轻。 帐篷里此时显得有些拥挤,因此庞弗雷夫人开始挥手驱赶无关人士:“最多留下一个人,”她看了一眼沈栖桐,“沈小姐已经可以回到之前勇士待的帐篷里了。你们两个不想继续去看比赛吗?” 她最后一句话是对慕羽和达芙妮说的,赶人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去吧去吧,不要为了我耽误了看比赛。”沈栖桐也这样劝告她们。 达芙妮这才依依不捨地拉着慕羽回到看台。这时所有裁判正逐一亮出菲尔加西亚的分数。而其余人则还在津津乐道地谈论他刚才的表现。 “那个眼疾咒太漂亮了,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保住了所有的龙蛋。如果他没有被火焰烧伤分数应该会更高。” 时不时有几声议论传来。 慕羽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没在赛场上了。 等她回过神时全场安静得不像话,连一丝小声的议论也没有。 一个瘦小的人影走入场中,他的面前是一只体型和乌克兰铁肚皮相差无几的,尾巴上长满倒刺的火龙。观众在安静了一瞬间后又爆发出了激烈的议论。没有人敢相信哈利能和之前几位勇士一样穿过火龙。 乌克兰铁肚皮是已知的体型最大的龙,而匈牙利树峰则是已知的最危险的火龙。 慕羽重新专注地看起了比赛。尽管小巴蒂克劳奇再三保证哈利掌握了飞来咒,但他的扫帚远在城堡,他的召唤咒能否….. 喧闹的人声将哈利念咒语的声音都掩盖了下去。 每个人都在等待,等待着这位年纪最小的勇士将用什么办法欺骗兇勐的树峰。 一柄扫帚随着破空声而来,卢多巴格曼激动地大喊:“天哪!他能飞啊!克鲁姆先生,您看见了吗?他能飞啊!” 他完全不顾及克鲁姆听见后的感受。慕羽抓着栏杆的手在这时才松懈下来。如果哈利没有成功,她必得冒着被邓布利多察觉的风险施展一些手段,如今看来结果已经不用她操心了。 果然,跨上飞天扫帚的哈利简直如鱼得水,天空便是专门为他开闢的赛场。他不停地挑动着树峰,牵引着树峰绕着他飞来飞去。他完全将火龙当作了一个难缠的敌方追球手来戏弄。 在树峰终于忍不住竖起身子展开翅膀要去抓住他时,他瞅准机会径直俯冲向了地面那一窝火龙蛋,他松开扫帚,双手抓住了金蛋,随后又腾空而起飞离了巨龙。 此时观众爆发的欢唿比世界盃赛时还要响亮。 “梅林,波特竟然想到了这一招,用召唤咒召唤扫帚….那么远,那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召唤咒。”达芙妮喃喃道,她一遍又一遍揉着自己的眼睛,仿佛仍然不相信方才看到的一切。 不远处的马尔福那张原本苍白的脸如同又被刷上了一层白漆一样。 没等多久哈利的分数便被公之于众。慕羽一点也不担心结果,巴蒂克劳奇中了夺魂咒,邓布利多虽然不会徇私,但绝对能做到公平,唯独…. 卡卡洛夫作为最后一个打分的人他的魔杖顶端喷出了一个大大的4。 就连达芙妮也觉得卡卡洛夫过分了:“无耻!他还是德姆斯特朗的校长呢!听说他给克鲁姆打的十分!” 国际巫师联合会有几名巫师此时对着卡卡洛夫低语了几句,显然仲裁会驳回了卡卡洛夫给的分数。 对于卡卡洛夫的人品慕羽一点也不奇怪,他就是一个反反覆覆的小人,这样的人心里面只会有自己。 仲裁会中有一个人在众人的期盼下重新举起了魔杖,魔杖顶端喷出了一个新的数字—8. 赫敏的尖叫几乎全场都能听见,让人很难相信这声尖叫来自于一个向来安静守规矩的女孩。 比赛到这时已经真正结束,围在看台上的人群也在散去。大量霍格沃茨的学生此时都在欢唿:“波特,波特!我们的波特!” 之前对哈利的所有成见仿佛在这张比赛后一扫而空。 “真不敢相信,波特现在的分数竟然和栖桐打了一个平手。”在勇士帐篷外等待沈栖桐时达芙妮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他只是发挥了自己的优势。”慕羽倚在一棵树上眺望着远处吵嚷的人群,他们欢唿着勇士的荣誉,庆祝着勇士的胜利。然而谁能看清荣誉背后堆叠的死亡? 她轻轻发出一声嘆息,不带任何怜悯,更没有仁慈。嘆息声很快就消融在了茂盛的树林中。 “羽,”赫敏拉着罗恩也来到了帐篷门口,他们应该是来等待哈利的。赫敏的脸上还留有几条被指甲抓出来的痕迹,由此可见她是多么紧张,她脸上激动的红晕还没散去,“我一直没来得及谢谢你。” 第242页 她看上去心情好极了:“你资助的那枚金加隆对帮助家养小精灵有决定性作用。我可以将这笔钱存起来,今后给家养小精灵发放津贴!” 达芙妮轻微哼了一声,赫敏只当没听见。 距离沈栖桐出来还有一会,慕羽随意和赫敏聊了起来:“津贴?你准备给他们多少?” 她非常怀疑英国的家养小精灵是否会接受津贴。就连挪威愿意接受补贴的家养小精灵也是凤毛麟角。 “每周至少十个金加隆!他们的劳动应该得到尊重。” 赫敏再一次兴致勃勃地谈论起她的家养小精灵维权计划,一旁的罗恩却一脸忐忑不安地看着帐篷。显然第一个项目不仅扭转了学校其他人对哈利的印象,更缓解了两人之间僵化的友谊。 听着赫敏的计划慕羽甚至开始反思她对挪威的家养小精灵是否太苛刻了,每周十个纳特….但如果真按照每周付十个金加隆就是有几座金山也不够她挖。 达芙妮极其小声地对着慕羽说:“梅林啊,每周十个金加隆,她怎么不想想巫师家庭的负担。” 慕羽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说。 毕竟这样和谐的场面已经不多了,对于最终都要走向对立面的人她总是会在一些小事上给予包容。 邓布利多此时也在招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多比,你确定要去挪威?”他蹲下身平视着眼前这个穿着破烂衣服却眼神坚定的小精灵。 “先生,”多比用他尖细的嗓音说,“很多巫师把家养小精灵当作没有思想的物件。但他们错了。至少多比明白很多事。挪威的情况是不对的,是不是,是不是那个坏巫师在背后….” “可能不止他,”邓布利多平静道,“你将面临更可怕莫测的危险,没有一个人能帮助你….” 还没等他说完多比便打断了他,他不经常打断巫师说话,因此显得有些侷促:“可哈利波特很可能遭遇危险,已经有一个坏巫师盯上他了,如果有更坏的巫师…多比想要守护哈利波特!多比不怕!”小精灵在提到哈利时大大的眼睛止不住地涌现出光芒,“多比也不能任由他的同伴从巫师家庭的奴役中又跳到一个神灵的圈套。先生,这是多比自己的意愿,请您….” 他越说越坚定,甚至挣扎着说出了他一直不敢在巫师面前提及的词语:“请您,请您,尊重多比吧。” 小精灵眼中的光芒在这一刻狠狠灼烧着邓布利多的心。他是那么单纯,那么一往无前,只为守护他的朋友,更为维护自身的意志,坚定到都不会考虑前路究竟是什么。 “我尊重你。”邓布利多轻和地抚上了多比的头。 夜色在窗外逐渐翻滚而上。在一声剧烈的幻影移行声后校长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寂。 -------------------- 在这里说一下下章吧,我知道一些友友接受不了hp世界里很强的主角,但我喜欢的就是强强联手,势均力敌,不管在心理上还是实力上。如果是写hp其他角色x原创肯定不会这样,但里德尔吧,实力把控上就比较微妙了,你不能比他强,不然没戏,你不能比他弱,不然他不拿你当人。主角的强之前也做出过解释,是她自己找到了想寻求的道,她以权力为食为生,权欲于她而言是最好的滋补品、最直接的力量来源。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十四岁巫师。而且直接对标的人也基本都是顶尖人物。 就是在这里简单说下,算是排排雷吧。 第109章 对峙 比赛后的周末慕羽没有随着人群挤在三把扫帚中庆祝勇士的胜利。她出现在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地方。 变幻的形势逐渐在裹挟每一处边角,独独将留守区落下了。她踩踏在似乎永远也洗不净的泥地上,沐浴在眼镜王蛇的银光里,被看不清面容的人围在深不见底的夜色中。他们井然有序地对着守护神朝拜,奉上供品,一看便知类似的事情应该进行不止一次了。 这时候回到东方是危险的,她却必须回来,否则就连沈仪都敢霸占侵吞她的牧场。 领头的还是那只第一个像她凑拢的羔羊。银光照亮着他的眼瞳,既扫清了浑浊,也曝光了其中的渴望。 “您回应了我们的祈祷,一直指引着我们获取力量,”他贪恋地望着浮在半空的眼镜王蛇,虔诚地朝拜自己的欲望,“而他们说是沈家是氏族拯救了我们,是他们的慷慨让我们得以苟活,如今为他们付出生命才是应该,我们应当感激。” 守护神没有说话,人影被隐在了光晕中。 短暂地停顿后他开始痛哭,人群像是得到了信号一般随之哭泣,在脏污的土地上连成海浪,直到这时才得以在夜色中窥见人群的壮观。 “他们在背弃您,他们想要夺取我们的理想,他们想要抢走我们的希望,他们想要重新审判我们的阴暗,为我们指一条明路吧,”他声泪俱下地哀求,然而悲伤难以掩盖兴奋、仇恨、期待,“我们的力量为您所驱使,我们的理想交由您来守望。” “他们在为自己搭建宫殿,他们在为自己塑造金像,为此不惜践踏你们的血肉,”慕羽抚摸着温暖的守护神,暖光模煳了她原本的音色,“崑崙高踞在雪山拯救苍生,修道者居殿宇中修自我永生之道。” 第243页 她享受着领头人眼中越来越盛的贪念。 “打开崑崙的大门,用千年来积攒的财宝拯救你们的灵魂;打破他们的宫殿与金身,用金玉重铸你们的理想,”她一如既往地抚摸他们的额头,仍旧没有偏颇,“我只需要你们的意志。” 领头之人颤抖着,拜得更深,仿佛内心隐秘的唿喊终于得到了回应,为此什么也顾不得,什么意志,什么信仰,他通通不懂得,他只看见了一个理由,一个指引:“我们一直是您最忠诚的羊群。” 慕羽没有理会他竭力想表达的忠诚,转而踱步到一直独立于一个角落的另一群人,她冒着风险赶回来自然不止一件事。 这批人同样凝望着守护神,连膜拜欲望的姿态都是那么相像。 “你们拥有最强大的力量,最绝顶的天赋,被挑选出来将去往一个遥远的地方,或许再不能在阳光下露面,或许此生回不到家乡,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没有人说话,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这一小撮人群后是一道道如狼似虎的目光,空气中蔓延着越来越盛的嫉羡,所有人都在等待这群被选中的人中有谁出现纰漏,哪怕只是一声轻微的咳嗽。 没有动静。 她就知道。 回到霍格莫德时天空将将泛白,她独坐在霍格莫德郊外一棵树上,等待着周末来霍格莫德狂欢的学生,到时再混在人群中通过打人柳的密道进入学校。 层层树枝掩映下依稀能看见不远处尖叫棚屋屋顶的一角。 头顶天空一片阴沉,树林也被茫茫雾气笼罩,向后看不见还在沉睡的霍格莫德,向前亦望不见错综小径延伸的方向。 “很不错的诅咒,”当理清所有思绪时她似乎才有闲心意识到周遭的不对劲,却不见一点慌乱,反而还更为悠闲地靠坐在了树干上,“想来花了你不少精力。” 她一开口灰白的雾气越加凝实,从四面八方聚拢,每靠近一寸雾气逐渐转黑,蔓延至她所坐的大树根部时周围全是墨一般的浓雾。然而雾气也到此为止了,她坐着的这棵树仿佛成了整片树林的真空区。不管浓雾再如何涌动,始终无法前进半寸。 雾中蓦地钻出一道黑烟从背后向她袭来。短短几秒之内她左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划了一个符号,右手向身后抓去,攻向她的烟雾穿过手心,不仅没有造成任何伤害,还在她手中化成了一柄尖利的长剑。右手一翻转黑气缭绕的长剑被直接掷于树前空地上,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后剑尖直入泥土发出沉闷的响声。 剩余露在外面的剑身还在微微抖动。 她连魔杖都没拿,又往树干上靠了靠,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我不想在这里跟你打。” 事情总是不能顺着她的心意来。 四周萦绕的黑雾涌动得更加勐烈,不管怎样汹涌都不能触及到她分毫。树林中再次刮来一道黑雾,看见这道黑雾时她眉头微蹙,这时才掏出了魔杖轻轻对着地面一点。前天才下了雪,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随着她的指引升腾起来与黑雾纠缠在一起。 她左手也没闲着,飞快画着符号,方才掷在地上的剑也被拔起,转化为星星点点的黑点朝那团黑雾裹挟而去。 就是这样那团黑雾也能在层层围困下左沖右撞。 魔杖被她划出了一个更加夸张的弧度:“困。”四周的雾气也向中间团团靠拢,黑雾这才显出颓势来,从空中跌落,在地面翻滚几圈后显出个人形来。 “小杂种!”能这样气急败坏叫她的只有一个人,“跟你那下贱的混血母亲一样!阴沟里的老鼠!只会耍花招!” 贝拉特里克斯落在地上,除了被浇了一头一脸雪外倒没有多狼狈,但这样于她而言更是成倍的侮辱。 在她还没来得及再次掏魔杖时一道红光再次打在手腕上,将魔杖打飞出去,不偏不倚落入慕羽手中。与此同时一股大力直接扯着将她扔在了树干上,并将她牢牢钉在了上面。 浓厚的雾气散了一半,剩余一半在树周围画了一个圆圈,将两人围在其中。 就是在阿兹卡班都没人敢这样羞辱她。 “杂种!贱人!”她犹自不休地尖叫,“你去了哪里?是向邓布利多告密?还是哭唧唧让那些和你一样的东方人为你做主?你果然是个叛徒,我会告诉他。” 似乎是得意于自己的发现,她逐渐冷静了下来,转而露出阴恻恻的笑:“你没有忠诚。对于像你这样只会花言巧语的小孩他从不会手软,我等不及了…” “那你快去吧。”慕羽十分直接,毫无愧疚,噎得贝拉特里克斯说不出话。 她气急败坏地逐渐想将手挪到标记上,嘴里还在咒骂不休:“只擅长卑鄙无耻的东方戏法!懦夫!连和我决斗都不敢…” 她刚开始骂时慕羽便轻巧地从树上跃下落在她面前,毫不犹豫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下将她直接打懵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骯脏的混血竟然打了她。 “你竟敢…”她仿佛仍旧不可置信,随即挣扎得更为勐烈,慕羽晃了晃身形,几近压不住。她叫嚷得更加尖锐,“连标记都没有的贱种!骯脏的混血!你…” 话没说完慕羽又是一下。如果目光能杀人那么她现在应当被千刀万剐了。 第244页 “清醒了吗?没清醒我可以继续帮你清醒,”虽是扇了她两下,慕羽脸上却不见怒色,到现在都还在温言细语,表现得完全不像是一个被抓住了把柄的人,“该做的事情做了吗?你记住,现在在其他人眼中你们仍然被关在阿兹卡班。阿兹卡班重犯惊现霍格莫德,霍格莫德郊外疑似黑巫师决斗,我都为预言家日报想好了标题…” “凭你的地位,你的血统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贝拉特里克斯瞪大眼恨恨看着她,“布莱克和莱斯特兰奇是最古老最高贵的纯血,你这个生在麻瓜贫民区的…” “慕家起家时布莱克祖宗连魂都不知道在哪飘着。”轻飘飘一句话无疑是再一个无形的巴掌落在贝拉特里克斯脸上,她脸色变得青白,然而慕羽接下来的话却将满腔火气悉数堵在了喉咙里,进也进不得咽也咽不下去。 “东方所有氏族都是如此,歷经千年又怎样?”慕羽没有理会她带着些许迷茫的愤怒,“该走的路,该用的方法全部用尽了,挣扎千年,法脉尽数交予他人,族中子弟生死也成为他人案板上的鱼肉。” 那是这群东方佬愚蠢。她原本想说出来,却在碰上那双黑眸时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想纯血也这样吗?重复东方氏族的老路?将生路连同后代的命运全部寄託给…”慕羽似是要将她烧出一个洞来,“霍格沃茨?或者再具体一点,邓布利多?” “休想!”提到邓布利多时她抖了一下,“那个保护泥巴种和麻瓜的老疯子,他休想!挪威已经有了药水,他们註定将被我们踩在脚下!” “靠什么?”慕羽离她近了几步,“药水有限。一个小巫师从出生到成人十几年,这十几年足够他们联合一切力量,妖精,家养小精灵,乃至麻瓜反扑。” 她欲言又止,慕羽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我知道你觉得那些生物低贱,”她扣住贝拉特里克斯下颌,迫使她看向自己,“蚁多且能咬死象,兔子亦会咬人。你告诉我,靠谁来将这样的队伍踩在脚下?那些养尊处优几乎要废掉的墙头草吗?谁又将他们驯化成奴隶、冶炼成踏脚石?” 慕羽放开她,放软了语气:“他在阿尔巴尼亚生熬了十三年,一次又一次说要为纯血铸造一个最理想的王国,他守望你们的理想,明白你们的信念,你们最终也将成为离神最近的人,成为万千人崇敬膜拜的对象。”她不会错过贝拉特里克斯眼中的狂热。 “你们在阿兹卡班蹲了十几年,固然忠心可嘉。但他走得更远了,”在一堆飘渺的雾气中她的声音显得格外阴柔,“你要追赶上他,要让他继续看见你,要继续成为他最信任的人,像今天这样的举动帮不了你,只会让你同他背道而驰…” 边说着她边将魔杖还了回去。 贝拉特里克斯突然痴痴笑了起来:“如果不是今天不小心被你摆了一道,否则你今天会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钻心剜骨,小杂种,”她勉强能动了,在第一时间便揪住了慕羽衣领,“你根本不懂他,只会献媚。” 她的眼神都是疯狂迷离的:“等着吧,今天的事不算完。我会取代你,我才是离神最近的,我才是匍匐在他身边最温顺的羔羊。那时候我会把你骨头一寸寸敲碎,把你的头同那只家养小精灵一样钉在布莱克老宅大门口。” 对于她的动作慕羽没有反抗,更不曾哀求不要将今天撞见的事说出去,相反,她还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歪了歪头:“那我就等着了?” 这样的笑让她更加气恼,无论出于大局还是其他原因又暂时拿慕羽没多少办法,只得将她扔开:“但愿到时你不要哭着求我。” 她无声无息幻影移行了。 慕羽倚在树干上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久久不曾散去。 贝拉特里克斯不知道,她是没有兴趣做徘徊在牧场中无知的羔羊的。 从走回城堡到接下来一连好几天她的心情都极好,当时被贝拉特里克斯撞见的确是场意外,她连说辞都想好了,实在等不及欣赏一场爆发。然而当十二月都没有后续时,她的好心情再也持续不下去。 霍格沃茨的第一场大雪终于在十二月初姗姗来迟。飘扬的雪花像是特意挑了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黑湖和夜色在黑暗中彻底融为一体。德姆斯特朗那艘被雪花覆盖的船成为了二者间唯一的一道模煳狰狞的分界线。 “你已经在这里站了快两个小时了。” “我不冷。”慕羽双手搭在栏杆上,她从黄昏开始便一直在这里站到现在。有太多事情需要去思考,需要去权衡,然而不论是在有求必应屋还是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或是在黑湖湖岸都会影响她的思绪。 她会不自觉地勾勒出有求必应屋曾经的样子—那座开满彼岸花的庭院;公共休息室的壁炉让她昏昏欲睡,在迷濛中里德尔老宅那簇微弱的火苗便会开始跳动;黑湖潺潺的流水声强迫她的思绪定格在奥勒松的海浪中。 只有寒冷的高塔才能让她保持绝对的清醒,至少在这里黑湖有了边际,而边际之外矗立着远方。 海莲娜默默站在旁边。她还是穿着那身天蓝色的连衣裙,这身装容大概已经几百年没有改变过了:“你的确变了许多。看起来像是你终于找到了真正喜欢的,能让你开心的事,”她越过栏杆飘浮于半空中直视慕羽的眼睛,“但你已经不是刚入学时对什么都好奇的小丫头了。” 第245页 “你很喜欢这里,”慕羽对那双眼睛不闪不避,在注视她时那双眼睛中总是会盪起轻微的涟漪。她趴在栏杆上微微仰头看着天空,雪一直在下,“人总是在变。旺盛的好奇心后剩下的只有思考。好奇心让人冲动,思考却让人克制。“ 海莲娜离她更近,近到透明的幽灵躯体就快要穿过她:“哪怕成了一个幽灵我也时常在思考。一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 比如,为什么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会如此相像?我们很久没有说话了,但你的存在却无时无刻不让我想起那个男孩….” 一朵雪花悠闲地飘进塔楼,落在慕羽的唇瓣上,和那天的…. 一样轻柔,也一样冰冷。 “我今晚不是来和你聊天的,小女孩,”海莲娜又重新飘回了塔楼,“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这里,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你要走?” “不不不,”幽灵轻柔飘渺的声音在空旷的塔楼迴响,“我是霍格沃茨的幽灵,这里是我的家,是我的归宿。是你要走了。” 慕羽的左手开始不停转动着右手上的戒指。 “幽灵待在霍格沃茨越久,他们与霍格沃茨的羁绊就越深,”海莲娜的手穿过墙壁,“我有时会分不清我到底是我,还是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堡的一部分。因此幽灵会格外敏感。我能感到你在和城堡逐渐分离。像你这样的学生我见过不止一个—霍格沃茨已经不是你的道了。” “我母亲或者他应该向你讲过很多东方的事情。”慕羽的手这时才从戒指上离开。 “除了智慧,人类其他任何特质都是不相通的,”海莲娜透明的手再次抚上她的眼睛,好像里面有吸引她的瑰宝,“奥利维亚曾让我关照你,我辜负了她的嘱託。那些学生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有各自不同的道。至于你……小女孩,你心里装了一个人。” “你太敏感了。”慕羽用指尖沾了一点凝在栏杆上的雪花,她又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唇。 “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幽灵虚无缥缈的声音在此时陡然沉重了几分。 这是所有幽灵最忌讳的话题。慕羽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诧,却很快转化为冷漠。 海莲娜毫不顾忌慕羽的反应,她自顾自地说:“我忤逆过我的母亲,也疯狂爱过一个男人。我母亲让他来找我,他脾气不太好….于是就….我其实不太擅长判断别人的感情,但你现在的眼神…..和我那时太像了。不管你在走什么道,不管你心里装的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承不承认,一切都註定没有结局,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幽灵在阐述过往时已经没有了哀伤。伤口一直存在,只是百年时光足以将其麻木。 “说完了?“慕羽勾了勾嘴角,她抓紧了栏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在劝诫我,不要和霍格沃茨疏远,这里始终是我的第二个家。但我早就没有家了,就算幻想一个家那也全是假象。所以你要道别那就道别吧,海莲娜。我不像奥利维亚一样满心满眼都是一个影子。我的结局也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没有生气,甚至还笑了起来,仿若一个静静等着孩童出丑的成人:“那么就正式地再见了。我听到了脚步声,原来塔楼竟然那么受欢迎。“ 她化为一个银白色的光点消失在漆黑的走廊上。 浓浓的酒味混合在了清冷的空气中,沈栖桐跌跌撞撞顺着楼梯爬到塔楼上,她一上来大半个身子便直接趴在了栏杆上。她的脸颊通红,不知道灌了多少瓶酒。 慕羽稍微退后了半步扶住她,在外人面前她始终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温柔体贴的朋友:“栖桐,栖桐,你喝多了。要我把你送回去吗?” 沈栖桐抬头看她,停顿了好久似乎才认出了她到底是谁:“小羽,你也在这。” “你喝醉了,”慕羽平静地说,“比赛都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了,这时候开派对似乎太迟了。” “我没醉,”沈栖桐趴在栏杆上,仰头望着雪幕,“看,下雪了。” 她固执地不愿意挪动一寸。慕羽此时也彻底放弃了将她送回九州代表所在的临时住处,她附和道:“对,下雪了。” “没有崑崙的雪大。崑崙…. 十二月早就大雪封山了,”她说话都有些吃力,看来喝得的确不少,“沈家一直在南方,南方….没有雪。小时候为了让我开心,爷爷用法术让后院覆满白雪。雪很纯净,比真正的雪还要白…” “是,南方很少下雪。”慕羽和她一同抬头仰望天空,眸色相同的瞳孔中倒映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色彩。 “沈家….沈家….”她开始喃喃自语,慕羽感觉有冰凉的液体流入她的手心。沈栖桐在哭。 “香海首府被占领了。”她忽然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慕羽眼皮直跳,他们的动作竟然那么快。 “沈家怎么了?”慕羽迅速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家里不要我了,不,是我不要那个家了,不,我从来都没想过不要家。我可以不要任何东西,但就是不能不要家。是,是他们不想要我了。小羽,爷爷不要我了。” 第246页 慕羽半楼住她,从她看似逻辑错乱的话语中其实可以推出很多东西。 她又在将温柔当作武器:“怎么会呢?怎么会不要你呢?” 沈栖桐挥开她的手,眼泪流得更加兇勐:“爷爷怎么能做这种事,他怎么能这样做?” 慕羽轻轻为她擦拭着眼泪,在阴影中眼底却划过一丝讽刺:“嗯,他不对。“ “背后有新的势力,有新的训练有素的,别有目的的新势力,”即使在醉酒的情况下沈栖桐这方面的思维也格外清晰,“爷爷煳涂。那些人有严密的秩序。能形成严密的秩序只能代表这个集体有了统一的思想….他怎么还能以为…” “还以为什么?” 慕羽又一次揽住她的肩膀,温柔嗓音中带上了一分蛊惑和循循善诱,“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难得的在这个问题上沈栖桐看得比沈续还要清楚。 “小羽,为了一个空荡荡的姓氏的影响力,值得吗?”沈栖桐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转而苦笑道,“爷爷手把手将我带大。是他为我启蒙,是他最先教我做人的道理。我希望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们姓什么,这个姓氏代表着什么都不重要。我只知道我们是一家人,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懂这个道理?没有了家人,只剩下一个空洞的姓氏,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义?” 如果她得知两年前沈续在坟前说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口口声声念叨着一家人。 “没有意义,一点意义都没有,”慕羽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没错,栖桐。你一点都没错。” “我才知道师父背负了太多,”从沈栖桐掐着慕羽的手的力道便可看出她有多么挣扎,“小羽,他告诉了我很多东西。为天下之前要看到,感受到天下人的苦放才能为其请命。请命亦不是为他们作主,而是引领他们为自己作主。背后之人利用了他们的苦,让他们再也无法为自己作主。小羽,我不太明白…” 宁岳是当真想要让沈栖桐抗下重任,却没想过一个向来不谙俗物的人,陡然发现至亲疏离,又接受那么一堆东西,能不能承得住。 “你醉了,也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慕羽搀起快要睡着的沈栖桐走下塔楼台阶,她极为冷静,好像沈栖桐刚才的话对她没有分毫触动。 兴许是酒精起了作用,沈栖桐的话语开始含含混混:“我爱这个世界,爱的正是它的参差,正是它的多样,如果没有了差别….” 慕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那你会怎样?” “我会以各种形式战斗….” “哪怕你的爷爷都将站在你的对立面?” “我不知道…我有些不认识他了。” 慕羽扶着她的力道松了松。 她们的道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一个人不知道在台阶下站了多久。借着走廊上微弱的火把慕羽才看清楚了来人:“加西亚先生,你在这里干什么?” 火光在菲尔加西亚英俊的脸上跳动,他看了一眼她搀扶的人,温和礼貌地询问:“今天我们几个勇士去三把扫帚喝了酒,是我没想到沈小姐的酒量。需要我搭把手吗?” 几个人?恐怕只有他们两个吧。 “谢谢您,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她发现当她拒绝时菲尔加西亚原本就伸出一半的手又略显僵硬地缩了回去,“已经很晚了,您不熟悉霍格沃茨,就先回去吧。被管理员费尔奇抓住可不是件愉快的事。” 从塔楼向下望去,寒冷的冬夜没有一丝光。夏季草坪上飞舞的萤火虫早已在第一波秋风吹来前便埋葬于泥土之下。 -------------------- 明天我开学了,更新可能会慢下来。存稿应该还能撑几天。 第110章 邀请 “沈家在南方盘踞已久,枝繁叶茂,只需点燃星火,自成燎原之势,”还没等慕羽联繫,沈续便找了上来。很久以来都演变成了她同沈仪交谈,她很长时间没见到沈续了,“很遗憾那天你没在九州,那是註定将载入史册的一天。” 他已经自动将自己放在一个绝对高位上,也不怕摔死。 慕羽神色自若地拨着滴滴作响的窥镜:“我能想像到。为民请命之人自以为请到了自由,将歷史拨回了正轨,受命之人坚信这实乃上天庇佑,神灵恩赐。他日史书工笔,必定十分精彩。” 沈续和她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尽管对这个怪胎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却总觉得她平和的外表下蕴藏着渗入骨髓的寒凉。 在她面前他必须时时刻刻绷紧每一根神经。 “如果没有你们提供的一些小玩意,也不会那么快成事,”他意有所指,到这时仿佛才找出一点主场的优势,“你们那边动静也不小。” “很快就会消停了,”他的这点示威她还不看在眼里,“看样子其余氏族没有多的意见,你明白哪里才是核心,才是一地心脏之所在,如若后方心不齐…” “这些年没有沈家接济他们早就断了种,”沈续说得信誓旦旦,“再说,你以为现在的形势还由他们说了算?” 慕羽轻声笑了笑,弹去了桌上的一缕灰:“那我就等着我们能正大光明互通有无的那一天了。” 第247页 “你所说的我们,究竟包括哪些人?”在她将要关闭阵法时沈续忽地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他不放过她脸上分毫变化,“我很少关注世俗的消息,但这年大洋彼岸一个议员提出的口号特别有意思,守望国家理想…”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在停顿过程中慕羽神色就没变过,他也不指望能从表面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笑得非常痛快:“作为一个合格开明的合作伙伴,我是不会计较这些的,我也鼓励年轻人多多尝试,只不过…”他凑近了一点,“脚踩几只船容易落水,一口塞成个大胖子容易噎死,到时栽了跟头别怪长辈事先没提醒过你。” 不及慕羽反应他便率先掐断了阵法。整间办公室只剩下那只嗡嗡响动的窥镜,空气都几乎要在这狭小的空间凝实了。 她没有被冒犯威胁的愤怒,相反全程看沈续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作为见证全场交谈的观众,小巴蒂克劳奇都有点同情沈续了。 这个时候闭嘴是最好的选择。 “药我熬好了,一瓶足够你用很久,”几瓶装着如同被稀释了的泥浆一样的液体被重重放在桌上,“省着点喝。” 小巴蒂克劳奇拿起玻璃瓶后仔细端详着那团黏煳煳的液体,轻轻摇了摇:“你最近脾气不好,是因为圣诞舞会的事?” 两个人都没有谈及沈续。 “圣诞啊,所有人都放松警惕,只顾去找点乐子,那时候正是逃跑的好时机,你说呢?看好你的箱子。”慕羽的手抚在了箱子的挂锁上,她刻意忽略了和圣诞连在一起的那个词。 前两天魔药课后斯内普破天荒将所有斯莱特林学院的学生留下来。他们都很难想像能有朝一日从斯内普口中听见舞会这两个字。 “圣诞舞会是争霸赛的一个传统项目,也是促进国际魔法交往的一个好机会。舞会只对四年级以上学生开放,低年级除非受到邀请否则不能参加。但舞会,仅仅只是舞会。我敢保证要是谁在舞会上做出了让学院丢脸的事,他余下的学期只能每天在魔药办公室给蟾蜍剥皮了。” 明明是一件浪漫的盛事,却被斯内普说得和他要测试全班的解药没什么区别。然而就算这样也不能影响到众人的热情,尤其是女生。她们现在除了探讨衣服的样式便是商量舞伴,与其说是商量舞伴,倒不如说是对各个年级的男生评头论足。 当天晚上的公共休息室极其沸腾。慕羽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也会如此热闹。她一如往常缩在角落的沙发椅上看书。 她不想被人打扰时就不会有人能打扰到她。她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以至于连圣诞节都差点忘了。 这时候她更想靠在纳吉尼冰凉的身子上烤火。 “羽,你想要谁做你的舞伴?”达芙妮兴奋地坐在了慕羽身边,即将到来的舞会如同一阵清风吹散了她数日以来的阴霾。 “没想过。”慕羽继续翻着书页,手碰到了腰间的玉佩,那件礼服还被她扔在角落里落灰。玉佩中早就没有灵魂了,汤姆现在或许还在伦敦郊外,为挪威全新的发明而激动,窃喜于魔法部正按照他们所想的一样逐步走向分裂。 他们很久没有见面。万圣节伦敦塔楼上的相见像是上个世纪的事。 是他将那件礼服强赛进去,她说过不会和任何男生跳舞…. 她停止了对玉佩的抚摸,她自己都被一闪而逝的想法震住了。 达芙妮和慕羽相处了整整三年,她对慕羽的情绪或多或少有了些许了解。刚才那样的情绪即使消逝得十分迅速,却也被她极快地捕捉到了:“你刚才脸红了,快说,你想到了谁。” 她是第一次看见慕羽这个样子。她从来都冷静得不像一个正常的十四岁少女,达芙妮没有想过仅仅一个舞会就让她露出了罕见的少女心思。这样的心思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再正常不过,但却不应该出现在慕羽身上。 也似乎只有这样才足以说服她,这个深不可测的好友实实在在还是个人。 这两天来达芙妮的话如同一只挥之不去的苍蝇一样一直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如今小巴蒂克劳奇再度提起舞会的事情只让她更加头疼。 “圣诞节啊,”小巴蒂克劳奇咂了咂嘴,他注意到慕羽总是会在特定的时候才去抚摸腰间的那枚玉佩,“浪漫的舞会,一个春心萌动的时候。但有人可能永远也找不到想要的舞伴。” “你说完了没有。”慕羽发现她的语气里沾上了恼怒,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她一直擅长于对别人隐藏自己的情绪。 她可以淡定地与人搏斗,同人筹谋,也可以自如地为别人画下一张张大饼,就连沈续的威胁也难让她动容分毫,但万万没想到一个舞会能让她乱了方寸。随着圣诞节的临近,她越来越难以控制脑海中时常掠过的画面。 她早已习惯从前过圣诞节的模式。 “说完了,所以晚安,”小巴蒂克劳奇摊了摊手,在慕羽即将跨出去时他忽然补充了一句,“你的光辉事迹基本传遍了,将贝拉特里克斯暴打一顿,这不仅仅是实力的问题….” 他的表情突然很扭曲,无来由地让她想到斯莱特林那群人凑在一起讨论八卦的样子:“那天贝拉特里克斯单独留下来谈了一会,她也不是几岁小孩了,为了一顿打就去哭诉。” 第248页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很生气,不是因为贝拉特里克斯,而是许久都没收到一个人的回覆。” 这句话说得极快,看他的样子也不想再说第二遍。 这句话在慕羽看来却是小巴蒂克劳奇在火上浇油,烦乱没能随着这句话消解,反而变质成了更深的愤怒。 他在期待什么回復?是和他那群“朋友”一样?跪在地上亲吻他的袍子请求他的宽恕? 然而她却没能说出来。办公室里那枚探测器一直嗡嗡嗡地响个不停,这样的情况很难让人完全集中注意力:“那玩意儿就不能关掉?” “只有阿拉斯托穆迪本人能,”小巴蒂克劳奇扫了那大箱子一眼,“当传声筒的滋味一点也不好。” 最后那句话简直莫名其妙。 她第一次完全失去了理智,也不回答小巴蒂克劳奇便走向门口砰一声用力将门带上,似乎只有这样做了才能纾解几分如泉水一样不停从内心冒出来的莫名的怒火,从台阶上一路冲下来时难得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更糟糕的是走下台阶时又碰到了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西奥多,那么晚了,你在这干什么?” 还差一刻钟便要宵禁。 走廊上火把的光芒将西奥多原本就瘦弱的身躯拉得更加欣长,这个时间点空荡的走廊只剩下了篝火燃烧的声音。 “穆迪教授又….”他抿紧了嘴唇。 “没事,他一直这样,被他逮着关禁闭的学生很多,”慕羽正准备朝公共休息室走去,却发现西奥多诺特仍然站在原地,“你不回去?” “我能邀请你作圣诞舞会的舞伴吗?”他平静得好像是在问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一样。但眼睛始终固执地看着慕羽。他完全不像是在邀请一位同学作舞伴,更像是一个赌徒用最后的筹码破釜沉舟地进行一场赌博。 “西奥多,”慕羽轻轻嘆息了一声,一阵寒风穿过幽暗的走廊,吹得四周的火把明明灭灭,她的声音像是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的一样,“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请。” 西奥多诺特的眉心跳了跳,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下他更加瘦弱了,他的嘴唇瓮动着,慕羽都已经辨认出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词。 为什么。 世上哪有那么多因果。 这个词最终却仍然未被他发出来。 “我能看见夜骐,那个每年开学时负责拉马车的生物,”赌徒早就料到赌局的胜负,却固执地在进行最后的尝试,破釜沉舟地投入一个又一个筹码,“七岁的时候我亲眼看着我的母亲去世。” 回公共休息室的路慕羽三年来走过几百次,她清晰地明白西奥多诺特此刻走的方向根本是在绕圈子。 他今晚极其不正常。 “我的父亲是一个食死徒。”他用的是现在时。 “西奥多诺特,”慕羽看了看四周,走廊上仍然空荡荡的,她警告地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么多久又是时候?”他认真地看着她,好像真的在琢磨这个问题,“我父亲没有对母亲的死做任何事情,他也不能做任何事。当然我相信哪怕有一个魔咒能治好我母亲,他也不愿意挥动一下魔杖。” “不要说了,”慕羽忽然轻柔地打断他,她闭了闭眼,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了淡漠和疏离,“不要说了,否则你会后悔。” 达芙妮曾说西奥多诺特在魔法史课上看她,开学时在马车上他似无意间说出的话,那一次过于巧合的偶遇无不是在指向一个最有可能的结果。 只不过她已经丧失了对一个陌生人敞开心扉的能力,她也忘不了从前几个男生想要和她玩的游戏,她过早地明白了男生的冲动。 既然是冲动,那又为什么要开始? 她当时就站在一旁,看着那个男人亲吻汤姆的袍角,对他卑躬屈膝,极尽谄媚。 可是陷于绝境的赌徒又怎么会轻易听取他人的劝诫? “从小我母亲就告诉我,要用自己的脑袋去思考,否则你只会沦为传达别人想法的工具,”他讽刺地笑了一声,“然而这是斯莱特林大多数人的样子。他们厌恶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师,赶不上赫敏格兰杰,能做的却只有恶语相向。太可笑了,就像我的父亲,宁愿放下所有骄傲去追随一个疯子。” “你刚才说,你的父亲是一个食死徒,“慕羽加重了后半句,”那个疯子….” “他很有可能回来了,”西奥多诺特在说到这时连一点惊慌都没有,“我父亲实在不太会遮掩。或者他在我面前懒得遮掩,他想让我也加入,可惜这不可能。我也不是愿意英勇就义的战士,他回来与否与我没有丝毫关系。” “是吗?”他们此时路过一扇落地窗,窗外除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外什么都没有,“用自己的脑袋去思考….真是难得。” 如果每个人都这样,那么她根本无从为其他人编织理想。可惜太多人被理想被欲望迷了眼,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一样最宝贵的东西。 独属于自己的思维。 “那天在马车上,我其实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他站在她身旁同她一起看着窗外大雪纷飞,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同她一起并肩而立。 第249页 哪怕只能有短短几分钟,哪怕也许她根本瞧不见他,哪怕他们之间相隔千山万水,他也愿意在这个时候赌上一切,只望繁复的窗框能将两人永远定格在此时此刻。 “羽,愿意和我离开英国吗?”他定定望着玻璃中模煳倒映的身影,只觉得格外刺眼。他扭了扭头,不想再看,却逼着自己直视她,“我们不一定去九州。世界那么大,总有能栖息的地方。” 他再一次发出了邀请,他们都明白舞伴已经不仅仅是舞伴。 “西奥多诺特,你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慕羽停在那扇落地窗前看着空中飞扬的雪花,“我的过去也太复杂了,复杂到我甚至难以将它编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也正因为这样的复杂,让我忘不了它。” 赌徒最后的挣扎在结局完全揭开时便已经毫无意义。她的故事尘封在茫然的清寒中,兴许有人幸运地偶然挖掘到其中一角,但这个人永远不会是他。 “如果一年级时我在那面镜子前和你说这些,或者在你给马尔福下恶咒时站出来,或者三年级在父亲威胁你时挺身而出,会不会,就能有幸发掘出一点碎片?” 玻璃上的影子影影绰绰,将他映照得像一只飘忽的幽灵。 “那天…是你,”她一直奇怪幽灵怎么会触碰门弄出声响,现在一切似乎得到了答案,但她很快对着模煳的彩色玻璃勾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不会。” 她的过去她的故事沉眠于五十年前萧条的伦敦,又湮灭于一片被炸毁后残留的废墟。 “再见。希望,你今后不要后悔。”她既像是在对西奥多诺特说,又像是一遍遍在告诫自己。 -------------------- 第111章 逾越 他们赶在宵禁的最后一刻回了公共休息室。休息室里的炉火此时已经全部熄灭,只有窗外碧绿的湖水反射出微弱的光芒。在慕羽准备回到寝室时西奥多诺特忽然再次叫住了她。 “有人知道你的过去,有人发掘出了你的故事,”他用的是肯定句,湖水的波光让他的脸色在黑暗中十分古怪,慕羽此时也难以读懂他的情绪。他不像是沮丧,也不像是遗憾,更不是愤怒和嫉妒,“能告诉我,是谁吗?” 赌局千变万化,光鲜亮丽的赌桌后往往是见不得人的博弈。他却执着地想要掀翻赌桌,不顾一切地想要探寻背后隐匿的筹码。 “没有谁,”慕羽从他身上挪开了目光,她又一次重复了一遍,“再见。” 他们註定了不会有任何交集,甚至有朝一日还会反目成仇。西奥多诺特不愿意去追随,还想保留清醒的思想,便已经註定了他们会是敌人。 她的敌人已经很多,不缺多出来的一个。 过了半晌休息室内都寂静无声。 “再见。”在她要上楼时身后才传来一声呓语。再轻微的脚步声也会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然而休息室内却不止他们两人。 “他邀请你了?”达芙妮的声音从角落中幽幽传来,“你拒绝了他。” 她隐匿在最黑暗的角落,连炉火都没有点。冬日里即使点燃壁炉也驱散不了地窖中累积的阴寒,更不用说达芙妮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连一丝火星都没点。就连她的声音都在打颤。 “把火生上,别冻着了,”慕羽不好对达芙妮视而不见,她走向达芙妮坐着的角落,一边温和地关切她一边抽出魔杖准备点燃壁炉,“如果你想继续坐在这。” “不用,“在她掏出魔杖的时候达芙妮就拉住了她的手,她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就这样。” “怎么了?”慕羽坐在了对面,她闻到了和那天沈栖桐一样浓浓的酒味,“栖桐带你喝酒了?” 许久都没有应答。达芙妮像是睡着了。 “你跟她很亲密。三年来你很少对一个人展现出这样的亲密,”慕羽变出了一条毯子轻柔地盖在了她身上,她的手冷得像一块冰,“才不到两个月你和她就像和阿斯托利亚一样亲密无间。” 她轻和的声音迴荡在幽暗空旷的公共休息室中,平白地多了几分诱导。她总是擅长于在人最虚弱的时候一步一步套出他隐藏最深的秘密。 首先温柔地卸下她的盔甲。 “她懂我,”达芙妮的声音陡然提高,发出几声低泣,“难得有人…这样。” “难道我就不懂你了吗?或者我总以为你和其余纯血家族的同学有共同语言。” 她直视达芙妮迷濛的眼睛,黑暗中那枚胸针倏地闪过一道光芒。 “不一样的,不一样。” 慕羽一下一下抚摸着达芙妮胸前晶莹的胸针,眼睛一直直视着达芙妮,语调也在这时带上了刻意的怜悯:“你们俩的确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说….家族。你们的处境也是外人难以理解的。” 一个出自东方的氏族,一个出自西方的纯血家族,一个渴望夺回原有的法脉,重现旧日的辉煌与名誉,一个渴望夺取本不属于自己的法脉,延续家族的荣耀。两个家族都预见到了即将到来的命运,却固执地不愿意去接受。 野心和欲望逐渐扭曲了守护家人的初衷。 格林格拉斯和法国魔法部部长勾结暗自搜罗哑炮和默然者,最初是为了什么?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第250页 达芙妮在慕羽的注视下缓慢地点了点头:“我给爸爸写过信,我,我劝过他。不要去奢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已经不缺钱,就算神秘人復活,去法国,甚至去九州都行,我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她哽咽了一下,“爸爸说我任性妄为,一点也不考虑身为一个格林格拉斯的责任。但身为一个格林格拉斯,我只想要我的妹妹健康快乐,我只想要我的家人平安幸福。栖桐告诉我,生死自有天命,个人如此家族亦如此。强行逆天改命只会失去更多。” 这还不够糟糕,她的父亲至今还以阿斯托利亚安危为由自欺欺人。 慕羽轻轻拥住她,任由她在怀里抽噎,但在湖水反映的波光中,达芙妮看不到的阴影处,却没有丝毫动容:“你没有错,栖桐也没有错。不争亦是争,顺亦是不顺,这是东方的哲学,”她一手抬起达芙妮的下巴,这样方便她直视她的眼睛,另一手撩开她散乱的髮丝,“你的父亲…或许已经开始逆天改命…. 强行改命必遭天谴,你忍心所有的天谴最终报应在阿斯托利亚身上?” 达芙妮迷茫地眨了眨眼,又很快摇了摇头。 “他有秘密。他的秘密或许和阿斯托利亚有关。你是他信任的长女,是格林格拉斯家族未来的希望,”慕羽附在她耳边,此时她语气中的诱惑已经不需要遮掩,“他不会防备你,甚至乐意与你分享。找到他的秘密,看看他是怎么改命的。” 那一定会是一个惊喜。 达芙妮昏昏沉沉地点头,慕羽确保她已经彻底睡着后才放开她。在放开达芙妮时她已经不復刚才的温柔和耐心,反而极为冷漠地看着她就在阴冷的休息室中熟睡。 她用魔杖点燃一小簇篝火后也虚弱地瘫在了椅子上。她的手脚甚至比达芙妮还要冰凉。 看着跳跃的火焰,她犹豫许久终于还是迟疑地在半空中画下几个符号。银色的符号却仅仅只是闪烁了几下便无力地熄灭了。但此时却如同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已经淡化了的符号接着画了下去。公共休息室泛着冷光的湖水在褪去,她又来到了那片虚无黑暗的空间。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 “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汤姆里德尔走近慕羽,幻境中他黑色的眼睛中此时满满都是因为阴谋得逞的喜悦。她敢肯定他在其他人面前不会轻易流露出自己的情绪,或者其他人已经恐惧到不敢揣摩他的情绪,“要想不动声色地挖掘出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的秘密,最好的方式便是通过他的女儿。只有你是最容易接近他女儿的人。” 他握住了慕羽的手,好像牵住她的手已经成了一个不可更改的习惯。 慕羽在汤姆里德尔面前从来不会表现出软弱,即使第一次将摄神取念和夺魂咒结合对她而言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愚蠢天真的女孩,”她简单给达芙妮下了定论。空无的地面此时艰难地冒出了几朵血红的彼岸花,“我稍加引导她便急不可耐地向我倾吐出最隐晦的秘密。那个方法,也是你教我的。” “你学得很好,”汤姆里德尔恐怕自己也没发现说到这里时他多了几分骄傲,“但不容易,对吗?” 他弯下腰折下一朵最鲜艷的彼岸花送进她手里。这样简单的动作由他做出来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与优雅。 哪怕背后全是算计。 她完全看不出他如同小巴蒂克劳奇所说的那样生气。 “我第一次用,”她看着手中的花,鲜红的花瓣在她手中缓慢地舒展,“以后会有很多次。” 他们谁也不愿意提起挪威的事,更不会提之前霍格莫德那桩事。 也没有人愿意想。 “沈续威胁我,”她捏着花的力道陡然重了几分,“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花被掷到地上,一脚踩过后转瞬沦为尘泥。她很少将情绪摆在明面上,然而在这里无需掩饰,也遮掩不住。 汤姆里德尔不会对她的愤怒作出任何评价,更不会有回应。走到如今包容已经不是一方的事。在这方面两人的步调诡异地一致。 他们沉默地继续在这片虚空中漫步。好像还有千言万语,但又因过于了解彼此—不论是对方的过去与将来,他们早已无话可说。 和世界的棋局每推进一分,便也意味着他们彼此之间的了断更进一步。汤姆里德尔却发现现在想要将魔杖对准她都十分困难。 每当他想举起魔杖,那天早上刻印的温软便会一点点瓦解他的力量,那句轻柔的提问迫使他忘记所有残忍的咒语。 她到底是谁? 他从上学开始便擅长解决一个个难题,他能轻易排除掉每一个可能,抽丝剥茧挖掘出最正确的答案。但是对于这个问题… 似乎只剩下一个可能—一个和邓布利多一直倡导的东西息息相关的可能。 骯脏,卑微,无用的…. 这个词从来不会存留在他的世界中。 慕羽只是一朵偶然飘过他世界驻留片刻的云彩、盛开在深渊被他折下的彼岸花。 云彩最终也要飘走,失去了根系的鲜花也註定要凋谢。 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样类似催眠似的告诫究竟是在适当的时候帮助他将魔杖对准那个女孩,还是逃避那个本不应出现的词语。 第251页 “圣诞舞会那天来霍格莫德,那里离霍格沃茨不远,到时所有人都会去参加舞会,没人会注意你,”他用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唇,照样温软而冰凉,他却如同触了电一般收回了手,仿佛那里是什么禁地一般,“你不适合满天星。” 慕羽抬起头,那双黑色的眼睛只倒映出了这片虚空绝望的色彩。独属于深渊的颜色,汤姆里德尔最爱的颜色。 “我以为你会和那群朋友在一起….” 邓布利多已经知道他復活的消息,即使他使用从前的样貌,每来一次霍格莫德也照样会冒上一分被发现的风险。 “我只想和你过圣诞节,和从前一样。” 有一瞬间她仿佛又看见了十一岁的汤姆里德尔,那个和她走过伦敦大街小巷的汤姆里德尔,那个固执地想要在霍格沃茨和她一起过一个圣诞节的男孩。 她犹豫了许久后才拉住他的手:“为什么要躲呢?疯子。” 长久以来两人都在共享的疆域边界上徘徊不定,这个问题顺着界限小心翼翼地,如履薄冰般向外探出了一丁点苗头。 她轻轻啄了啄他的唇角,和万圣节那天轻柔地一贴没有任何分别,好像这样便能跨过五十年的光阴触及伦敦朦胧泥泞的细雨。 似是恐惧于边界之外的黑暗,那点苗头又迅速缩了回去,重新融入漫长曲折的边线。 “晚安,疯子。” -------------------- 第112章 新闻 不管外面风云如何涌动,学校中的日子仍然一如既往流逝,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空旷的礼堂每天都有新的花样。集聚几所学院特色的装饰逐步开始占据礼堂的每一寸角落。现在几乎是所有人都在讨论即将到来的舞会,诸如弗立维教授这样好说话的老师已经允许学生在课堂上做一些小游戏了。 但斯内普永远不可能成为其中一员。 寒冷漫长的冬日让地窖里的魔药课显得格外漫长痛苦。 达芙妮对待慕羽没有什么差别,她已经忘记了那天晚上的大部分事情。 除了慕羽想要她记住的。 在结束魔药课后去往图书馆的路上慕羽碰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哈利?”她挑了挑眉,疑惑地询问,“有事吗?” 自从第一个项目后哈利波特就成为了霍格沃茨的焦点,作为勇士他简直是大部分女生心目中的理想舞伴。据慕羽所知就已经有不下三个女生邀请过他。 他看上去非常不对劲,像是又要被迫去斗一头火龙一样。 在慕羽的注视下哈利感觉更加不自在,他好不容易找准这么一个绝佳的时候,周围没有多余的人,这条路也足够僻静。但此时他却感觉喉咙被塞了什么,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虽然慕羽仍然耐心地等待着他,他现在却感觉整副身子都像被架在火上烤。 他甚至能看见一只不知道从哪飞来的甲虫慢悠悠地停在了斑驳的墙上。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和罗恩约定好的回休息室前必须要找到一个舞伴。 “羽,能不能,圣诞舞会,做我的,舞伴。”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说出这个句子的。 慕羽握紧了玉佩,她一字一句重复道:“哈利,你邀请我做你圣诞舞会的舞伴?” 哈利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是。” 她在沉默,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在这短短数秒的时间哈利感觉自己如同被搁浅在岸上的鱼,大口大口拼命唿吸着。 “对不起,”慕羽放开了手中的玉佩,这句话对哈利来说却无疑像是宣判了他的死刑,“哈利,听着,我很抱歉….” “不,你不用道歉,是我…太晚了… 不是你的错,是已经有人邀请你了吗?” 哈利打断她原本只是不想让她过于愧疚,但他发现越解释便越不对劲。 他愿意付出古灵阁里所有的金子换来当场消失。 “听我说,哈利,”慕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她温柔的声音轻缓地拂去了飘散在空气中的尴尬,“我不太会跳舞,也不喜欢舞会这样的场合。很多女生想作你的舞伴,也不是所有人都只看重勇士的头衔。找一个合适的女孩子和你一起跳舞。” 他活不了几个月了,在这种时候同亲手将他推向死亡的人跳舞未免太过讽刺。而且她已经答应了…. 哈利愣在了原地,他原以为是因为有人已经邀请过慕羽她才会拒绝,但没想到她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像是在变相地拒绝更多东西。 “真正想要和你这个人跳舞的女生总会流露出蛛丝马迹,”慕羽没有管他的反应自顾自说道。一只甲虫忽然从他们身边掠过像着走廊尽头慢悠悠地飞去,她的目光落在那只甲虫身上,“抱歉,失陪了。” 她急匆匆向着走廊尽头奔去。 哈利还沉浸在她刚才的话中,真正想要和他跳舞的女生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他再一次认为女生比十条火龙都难搞。 另一边那只甲虫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它拼命扇动翅膀飞得更快,然而它刚刚飞到城堡外的草坪上时一道淡蓝色的魔咒便精确地击中了它。 它无力地从空中跌落,在半空中甲虫的身形化作了一个女人,狼狈地跌在冬日冻得僵硬的草地上,浑身沾满了积雪和泥土,完全失去了往日刻意装出来的优雅。 第252页 “丽塔斯基特,”慕羽悠闲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预言家日报着名记者,原来是一个阿尼马格斯,甚至阿尼马格斯的形态也是一只只会偷窥别人隐私的小虫子。” 丽塔斯基特惊恐地环顾四周,索性没有人愿意在十二月到户外来吹冷风,她想迅速爬起来,这个小丫头总不可能在校园里面就施展攻击性的魔法,只要她摆脱她…. 然而她却发现好像有无形的力量压在身上,使得她只能在冰冷的地上艰难的蠕动。 她这时才感到恐慌,如果,如果…这个小丫头把一切抖出去,那么她的事业,她的名声,全完了… 她得罪了不少人,他们都不可能轻易地放过她… 未经註册的阿尼马格斯一旦被发现那是要蹲阿兹卡班的。 一想到阿兹卡班她便止不住地发抖。 然而借余光向上看去却发现慕羽正颇有兴趣地端详着手中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神采飞扬的金髮青年。 这张照片对慕羽来说很眼熟,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二年级在戈德里克山谷墓地偶遇的女巫。 汤姆似乎对她颇感兴趣,可惜还没等他细说便被挪威前来的人打断。 “这是谁?”对丽塔斯基特的禁锢没有放松,她似是完全被照片上青年的相貌吸引才随口一问。丽塔斯基特原本想要敷衍,却在看见她手中转动的魔杖时没了半分骨气。 这个疯子能杀了她。 这就是个魔鬼。 “格林德沃,那是年轻时的格林德沃,”她尖叫道,见慕羽仍旧笑吟吟站在原地,几乎快要发疯,“我,我都告诉你。刚刚我去找了巴希达巴沙特,绝对最新鲜的第一手资料,她告诉我邓布利多和盖勒特格林德沃是最亲密的挚友,他们年轻时在戈德里克山谷一起待了整整两个月,比兄弟还要亲密,你,你不能想像他们间可能的关系。我都告诉你了,今天也没见过你和那个男孩,求你,不要把阿尼马格斯的事告诉魔法部。” 当时想着用她时没想到在挖掘新闻上面她会那么好用。 慕羽一直沉默着,对她的压力却一重大过一重,直至她的脸色彻底灰败下去后才慢悠悠地说:“我对校长的私事没有任何兴趣。我也没想过告诉任何人,倒是你提醒了我。” 丽塔斯基特的脸扭曲了一瞬,却不敢多说什么。 这就是个怪物。 “该写的还是照常写,”慕羽重新站了起来,忽视掉她扭曲的脸色,“还得赶快写。我要在圣诞舞会前看见一篇悽美的爱情故事。孤傲的女孩拒绝了热心的勇士…. 但如果在这之外你敢多说一句话,多编造一个词…” 她用魔杖撩动着那头已经散乱沾满泥污的捲髮:“你知道后果。” 在遭到威胁时丽塔斯基特写稿子的速度总是会十分迅速。在圣诞节的前三天猫头鹰不仅递来了新鲜出炉的预言家日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堆信封,所有东西都在早饭时噼里啪啦砸在了慕羽的桌前。 效果比她想像的还要戏剧。她正准备随手拆开一封信封时一边的沈栖桐却眼疾手快将其夺了过去直接撕碎,碎裂的纸片在她手中还不断冒出白烟。 “你看不见上面覆盖的诅咒吗?”她恨铁不成钢地说,“这不是闹着玩的,你永远也不知道这些人存的什么心思。” 沈栖桐眼窝深陷,眼底下一片乌黑,脸色也蜡黄蜡黄的,再不復初至时的明媚。她这副样子慕羽一点也不奇怪。自从那天她带来南方多数首府被控制的消息后,不论是崑崙还是世俗都再无消息传出,崑崙部分人还因契约被迫滞留霍格沃茨,情况属实十分糟糕。 “这有什么,”慕羽装作体贴的样子,“栖桐,不用为我多操心,这些都是小事。” 她又重新拆开了一个信封,相比刚才那封神不知鬼不觉藏有诅咒的信,这一件更为直接一些。在还未开封前便已经如同被烤熟了一样呲呲地冒着烟。 “别。”达芙妮刚刚说出这个词时信封已经被打开,她对吼叫信的威力再清楚不过,不忍地闭上眼,但却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 极度不安分看上去随时会炸开的信纸在慕羽手中变得异常温顺,和普通的羊皮纸没有丝毫区别。她甚至还看得津津有味:“挺有趣的。” 在扫了几眼后她便毫不在意地将所有信扫在一边,继续面不改色地喝她的粥。 礼堂中不止达芙妮和沈栖桐在注意她,所有读过预言家日报的人都以各种各样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都在等待着她或是难堪或是愤怒的回应,然而他们註定要失望了,慕羽冷静得像是议论的焦点在另一个人身上一样。 一时间都分不清她是真的不关心还是因为极致的愤怒而过于冷静。 沈栖桐瞄了一眼被搁在一边的信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你竟然敢拒绝那么诚恳邀请你的男孩!他已经够可怜了,每天晚上还要为死去的父母哭泣,你这个…” 后面的字眼不看也知道是什么。 连日来的压抑担忧烦恼全被她一股脑发泄在这些寄信人头上:“一群神经!跳舞本来就是你情我愿!” 以潘西为首的那帮女生咯咯笑着,一边还以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议论:“看谁还会邀请她。” 第253页 在她们笑声还没来得及收敛时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直接插在了她们面前。匕首深入了餐桌好几寸,还微微地打着颤。 “会有人邀请你们?”沈栖桐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潘西,“管好你们自己吧。” 潘西帕金森看见匕首时登时瑟缩了一下,沈栖桐和乌克兰铁肚皮搏斗的场景实在太过深入人心,但她和德拉科马尔福一样心里害怕时嘴上越是不愿意服输,尤其是沈栖桐对她相貌的鄙视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她咬着牙嘟囔了一声:“你这个比泥巴种还要骯脏的哑炮,偷窃魔法的卑鄙小偷….” “道歉!马上道歉!” 这声尖叫不是来源于沈栖桐本人,而是来源于达芙妮。她第一次拿着魔杖指着潘西:“马上道歉!” 电光火石间事情的变化已经超出了慕羽的预料,她从未想过达芙妮也有为朋友拔魔杖的一天。她轻轻拉了拉达芙妮:“达芙妮,礼堂上不能施法,等会级长要过来了。” 达芙妮却甩开了她:“潘西,你必须道歉。” “你让我给她道歉?”潘西同样震惊,手指颤巍巍指着达芙妮,“你疯了吗?” 最后还是沈栖桐拉下了达芙妮的魔杖,她一把将插在桌上的匕首拔出来,潘西还往后退了两步。 她看都没有多看一眼:“我不知道你从谁那里知道的一些事,但是现在作为勇士参加争霸赛的既不是告诉你的那群人,更不是你,”她像是嫌弃一样用帕子擦了擦匕首的手柄,“难以想像几百年了你们还纠结于血统。东方只有买宠物的时候才论血统了。顺便说一句在这方面你确实挺纯的。” 她半拉半拽着达芙妮重新坐了回去。 后者还在为此愤愤不平:“你是靠自己努力有了今天的成就!才不是什么偷窃!” 达芙妮的转变实在让慕羽惊讶,要知道三年前同样是在这个地方,这个女孩还在洋洋自得向她夸耀纯血的优越。 “好了,多大点事,别理他们就是了。”沈栖桐对此倒是十分看得开,想来这样的言论她从小到大听见了不少。 “你们找到舞伴了吗?”慕羽轻飘飘地岔开话题,提到圣诞舞会的话题达芙妮才没有再在刚才的事情上生气。 她先看向了沈栖桐:“我倒没什么,但我们的勇士可是已经找到了舞伴。” 沈栖桐不自在地摆弄着杯子,在两人的目光下她才小声说:“菲尔加西亚邀请我了。” “但你们两人都是勇士。” “哦,我问过了,他们可以接受两位勇士之间互相作为舞伴,”沈栖桐此时用杯子不停地敲打着桌面,“你也不要问我们了,小迪也找到了舞伴。你呢?你不可能真因为丽塔斯基特写的一堆垃圾就不去舞会了吧。” “我还真不打算去了,”在两人开口前慕羽已经飞速说道,“我原本就不太想去,这也是我拒绝西奥多的原因,我也不太会跳舞。又出了这样的事,哈利毕竟是勇士,总有些尴尬….” 沈栖桐和达芙妮竟然已经亲密到互称小名的地步了。 慕羽说得情真意切,她看上去对舞会真心不感兴趣,沈栖桐不死心地说:“可是我给你的礼服…那么漂亮,不见见光太可惜了。” 提到那件礼服只会让慕羽越加头疼,她迅速喝完剩下的粥:“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以后总有机会,”接着她半是玩笑半是抱怨地催促达芙妮,“走吧,该去上课了。今天最倒霉,上午黑魔法防御,下午又是两节魔药课,穆迪教授和斯内普教授可不会因为舞会要到了就放过我们。” -------------------- 第113章 风起 “你居然用这样的方法来逃避舞会,”小巴蒂克劳奇挡在通往打人柳的必经之路上,“损害自己的名声?” 圣诞节当天下午天色已经极为昏暗,泛着红色的天空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雪。城堡外的空地上空无一人,一盏盏灯光从一扇扇窗户中透出,连带着里面的热闹兴奋一起投射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总归都是要没有的,”慕羽抬头望了一眼在节日中更加焕然一新的城堡,“已经快要七点了,能让开一下吗?” 那双魔眼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看来有人已经找到了舞伴,这场约定就那么重要?” 他没有让开,反而显得极为奇怪,像是在他的心目中有什么秘密彻底浮出了水面一样。 慕羽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无比拒绝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小巴蒂克劳奇的视线如同探照灯一样在她身上来回扫视,执意将她逼到一个退无可退的角落。 她很想说不重要,然而她自己也知道这个回答是多么苍白。 可惜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她破罐子破摔地说道:“对,很重要,让开。” 她说不清小巴蒂克劳奇此时看她的眼神,这样的目光绝对称不上欣喜,但若说是厌恶也太过了,这更像是一种迷茫和骤然受到打击的无措。 他没再说什么,稍稍侧过身,“如果有人问起,我会说才在公共休息室入口看见你。” “谢谢,虽然我头一次见你这样客气。” 第254页 慕羽压下所有奇奇怪怪的念头,对他点点头,在两人转身交错之际小巴蒂克劳奇迅速说:“斯内普是叛徒,我亲眼所见。” 原本快要走到打人柳旁边的慕羽回过头来,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中小巴蒂克劳奇也清晰地看见她的身形晃了晃:“你跟踪了他?这是非常,非常冒险的行为。” “已经七点了,”小巴蒂克劳奇指了指眼睛,“有这只眼睛就算不得冒险。圣诞节后我们需要商讨一下波特的第二个项目,你不能指望他自己解出金蛋的秘密。圣诞快乐。” 不等慕羽回应他便拄着拐杖向城堡的方向而去。舞会的笙歌混合着青春的迷惘与冲动从灯火辉煌的城堡中透出,在雪地上交汇成哀乐的前奏。 那道远去的身影在风雪中像是秋天最后一片落叶,翻滚着被狂风撕成碎片。 霍格莫德的圣诞夜与往年相比格外冷清。数百只蜡烛悬浮在道路两旁的冬青树上,每一家店面都只留下一盏微弱的灯光。 天蓝色的礼服被她改为了黑色,彼岸花取代了明艷的满天星,血红的花瓣盛开在裙间,老气横秋的黑色和鲜红硬生生被她撑了起来。随着她的走动,礼服上的萤光才真正活了起来,在黑暗中如同一只只萤火虫一般跳动。 披肩长发被挽起,一根髮簪斜插入发间,剩余的头髮温顺地披散下来,显得她整个人更加温柔似水。 一阵风夹杂着几粒雪花拂过裙摆,裙上的彼岸花也摇曳生姿。 汤姆里德尔从没见过这样的慕羽,她显得越发不真实,也越发能勾起自万圣节后便蓬勃生长的渴望。 他伸出了手。他们已经一起度过了第四个圣诞。 当时那个执念不该索取那一个拥抱,否则五十年前烟雨朦胧的伦敦也不会刻入他的灵魂,以至于如今他都不能将魔杖对准她。他更不该任由日记本中那一片灵魂碎片融入,否则那晚高塔上的狂风也不会时不时在记忆中唿啸,以至于… 他默许了那场交易,默许了一个人平等地站在他身边,甚至带他走过大半个世界。 慕羽搭上了那双修长的手,这是他恢復身体后的第一个圣诞。 他的力量在疯狂增长,她能感觉到。他或许已经不需要用一副恐怖的容貌去震慑别人。力量,便是最好的威胁。 汤姆里德尔将她拉近了几分:“你不害怕?”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好像是本能的驱使,又好像是欲望的推动。 都是他不能完全掌握的东西。 “我该害怕什么?”慕羽扬着头就那么看着那副俊美的面庞,她拧了拧眉,像是在纠结要不要说出口,最终仍然缓慢地说了出来,“我早已见识过你的危险,哪怕你用魔杖指着我我也不会害怕。” 他们一起步入了洒满灯光的街道。 强大的幻身咒掩盖了两人的身形,连雪地上都没能留下脚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像是多余的。 这个时候也只有小孩子还能无忧无虑玩耍。几个小孩在雪地上追逐着一只被施了魔法的千纸鹤,留下一片欢声笑语。 欢笑并不长久,千纸鹤在空中化为灰烬。一个女人从一间店铺中走出,毫不分说将几个孩子推攘进了屋子里,脸色都是青白的:“看在梅林的份上!可恶的麻瓜疯子极有可能把你们抓走再吃掉!” 这样的话没怎么吓到孩子,他们朝着那个女人做鬼脸,却仍然听话地回了屋子。 外面每时每刻都充盈着变化,城堡仍妄图打造一片净土。 她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喜悦,既像阴谋即将得逞的快感,又像因野心而纯粹产生的愉悦。她越来越擅于明辨他的感情。 “五十年前你来过霍格莫德吗?” 慕羽轻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累积的雪花簌簌从屋檐滑落。 她在主动探寻他的过去。这一举动没有让他恼怒,相反欣喜与兴奋像是化开的雪水漫向不知名的方向。 这条街道好像太短了,他甚至想用无痕伸展咒将这条道路无限延伸下去。 “每到周末这里便会充斥着无聊的人,他们喝着黄油啤酒,兴沖沖谈论着佐科笑话店新出的玩具,”他的不屑从骨子里散发了出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那时你就和你的‘朋友们’策划着名一些事情。”他们此时正好路过三把扫帚,整条街上只有这里最为热闹。不知从哪里汇聚而来的巫师在酒吧中举着酒杯高谈阔论,醉醺醺地唱着不成调的曲子。慕羽淡漠地挪开目光,她像是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他们已经快要走到街道的尽头,走过前面的广场便是通往霍格沃茨的小径。从这里已经能够望向明亮的城堡。圣诞舞会的乐曲也通过这条小径一点一点充盈整座村庄。 汤姆里德尔握紧了她的手:“羽….” 她为什么总是不愿意说下去。 她在这时仰起头,稀疏的光晕融入那双黑眸中,使得那双眼睛第一次有了几分靓丽的色彩:“幸好我没有在那个年代出生。” 手上的力道更重,她依旧面不改色:“如果出生于那时,你于我不过普通同学,我于你更如蝼蚁或工具。也许彼此相处会产生兴趣,但也仅仅是兴趣了,”她摸了摸那张脸,“因为你想要的权力,我也正好想拥有。” 第255页 那一段湮灭的时空于两人间构建了微妙的平衡。在那段时空中,于她而言汤姆是一个唯一能说得上话又无需任何顾忌的游魂,她于汤姆更是唯一的朋友。 她察觉真相察觉得太晚了。 她又在边缘小心翼翼行走试探。 越过灯火通明的三把扫帚,这条小径也差不多到了尽头,分成了两条岔道。往前看去,在张牙舞爪的树影掩映下便是孤独矗立的尖叫棚屋。积雪将屋顶的形状都淹没了,从远处似乎都能听见这间屋子在雪的掩埋下痛苦低吟。 大多时候雪都能覆盖一切,在这里却毫不留情地扯开最后一点遮挡,使得腐朽破败暴露于天地间。 往左的岔道通往黑漆漆的森林,白雪将漆黑的小路也照得煜煜生辉。小路一直向前延伸着,看不见尽头。也许路之后仍然是一片又一片茂密的森林,也许是城市,也许是荒芜。 慕羽停住了,颇为认真地研究着两条岔道,还不等她有所反应,便被强行拉着向尖叫棚屋的方向走去。 树林里安静得像是没有一只活物。 “为了构建这具身体,你付出了代价,”突兀地,汤姆里德尔不再满足于拉住她的手掌,手指一点点往上移动,在胳膊处一遍遍画圈,“你的生命在枯萎。” 他将慕羽推在了一根树干上。明明处于如此被动的境地,那双眼眸中映射的平和总让他狼狈。他避开她的目光,转而在她颈间轻嗅。 “你用了很多手段遮掩,”两人间距离如此之近,近到每一次唿吸都足以交相互缠,仿若只有在这样的距离中他才能一点点找回主导,“但羽,每一个魔法,每一种魔药都会留下痕迹。” 慕羽像是被丢进了雪堆,当一粒粒雪层层裹挟时寒意自然侵入骨髓,然而当习惯之后清凉的雪花一片片开始变得灼热起来。寒冷与温暖反覆交替着将她埋入更深的雪洞。 “我以为你还要很久才会发现。”在他面前她永远是平静的,仿佛没有什么值得掀起情绪上的波澜。她不因他的发现而惊讶,更不因他语气中的冷酷、淡漠、毫无愧疚而哀伤。 正是这样的平淡瓦解了他好不容易调动出来的冷硬,也让他不得不加快进度,以免出现更多不可知的变数:“无论怎样你也走不到最后了,凋零的生命也不再具有价值。” “你在承认你害怕了吗?”慕羽没有任何惧意,还带上了几分玩味,倒让整个人鲜活了起来,“害怕我不能同你走到最后,害怕我不能光明正大地和你了结,害怕到现在便打算先下手为强解决我。” 她一字一句吐出于他而言最残忍的话:“斯内普背叛了你,疯子,”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他早已抽出来的魔杖,“但我会一直在,至今为止还没有什么能杀得了我,更没有什么有那份能力使我软弱。会有更多的人步入神灵守望的牧场,直到那一天来临。不许闯进我的世界后又毫无徵兆地离开,汤姆里德尔。” 愤怒、暴戾再一次消融在清冷的空气中,被解构成铺天盖地的欲望。只有这样才能使他确定慕羽就在掌控之中,从未想过离开,也绝不会离开。 不管是开学前还是万圣节的试探,于他而言都足够了。 他们不可避免地因此而相拥,慕羽不厌其烦纠正他一直以来僵硬生疏的拥抱姿势。在拥抱间,在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辙中,她似乎也连同着他一道腐朽、破败,沉溺于毁灭。 远处的灯火扑闪扑闪,在她眼中颤动着,升腾着,变成一簇明亮的火。 他似是终于艰难地做出了什么决定。 就是这样的间隙让慕羽抓住了机会,两人的位置瞬时便掉了个。 那团明灭的火落在那双红眸里燃烧。 “不准离开我。”从说出这句话起汤姆里德尔便意识到他再一次妥协了,他伏在她肩头低语,指尖一遍遍划过她滚烫的脸颊。 慕羽唇角微扬,微微偏头看向两人来时走过的路:“我很早就说过,在这条路上我们是一样的,我会一直陪你走到路的尽头,疯子,不会有背叛,也不会有欺骗。但前提是…你也要陪我。” 他蓦然想到了在山丘上的那滴眼泪。苦涩的泪水既是她最后的良知,更像是和光明的诀别。 她说虚空中太冷了,也太黑了,却在其中走得如此坚定,如此义无反顾。 “我会陪着你。” 汤姆里德尔一生中说过许多精心修饰的谎言,又用谎言去编织致命的陷阱。 这一句是他为数不多的实话。 他总是这样,急切而危险,慕羽却是完全从容不迫的,完全像一个孩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玩一场游戏。 汤姆里德尔不甘心被她的把戏戏耍玩弄,想要重新将这场游戏的主导权握入手中,却被慕羽屈膝踢了一下。 “你还没想好我的问题,疯子。我到底是谁?“慕羽不顾他的感受将他拉得更近,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九州一直做得很好,你觉得,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远处霍格莫德有醉汉在大声吟诵不成调的诗,残片短句□□枯树枝层层传递着没入树林。 “from pre, and vainer ties dissever, (自尊心的束缚,也不能解脱虚荣的渴望) and give herself to me for ever. (把自己永远给我) 第256页 两人以诡异的姿势沉默,倒让回声在林中一遍遍迴荡。 “无非,在根治信仰。” 是他打破了沉默。 雪已然停了。一缕悽惨的月光从云层中渗出。 大陆另一头一缕朝阳才刚刚从地平线上喷涌而出,沈仪站在台前,下面是乌压压地躁动的人群。 虽然动作迅速,人心却不一定能齐。这是沈仪第一次作为公开的话事人面向全员的演讲。 内围是第一批追随他的人,也是最忠诚的“信徒”。而外围是即将加入的人。对于许多事情他们还一无所知,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最亲爱的朋友们,我知道你们最近遭遇了很多。这段时间我们看见了太多苦难,也见证了因平庸而生的悲哀。你们的每一分苦,每一分不甘,我都感同身受。我一直惊讶于我们是多么能忍…” 自第一声啜泣响起后哭声便连绵不断。浓雾中不知道隐藏了多少摄魂怪。 城堡里的舞池中也逐渐盛放出疯狂。找到合适舞伴的人肆意翩跹,彷徨孤单的灵魂怅然若失,而那一只只萤火虫,在严寒中固执地向着针线尽头飞去,在冰冷的虚空中烧灼成温暖的灰烬。 “…你们抛弃过神灵,但神灵从未抛弃过你们,甚至愿意赐予你们力量以此保护你们的家人。只要加入我们,共同步入神灵的牧场,缔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都无需使多少手段,信仰便足以让他支付代价,”慕羽终于放开了他,伸出了手,“汤姆,回家吧。” “我不能保证每个人的生命。我能保证的,便是加入的每一个伙伴都能使用这样的武器,”一把武器明晃晃摆在桌前,一缕火焰从他手中升起又凭空落下,“每一个人都能得到这样的能力。加入进来,你们将会得到力量;加入进来,你们将成为新时代的先锋;加入进来,为你们争取自由,为你们家人博得安宁。从今以后,超自然的密码不再握在权贵手中,每个人在力量面前都是平等的。” 他们并肩行走在茫茫雪地,无论是诡计也好阴谋也罢,都无需反覆提及。 背后是张牙舞爪的森林及化不开的黑夜,而远方在逐渐攀升的朝阳中,高唿吶喊声一浪高过一浪,问题从来不在于欢唿与崇拜,只在于欢唿崇拜的对象是谁。 城堡中少年少女还沉浸在舞会的笙歌中。这个夜晚最为烦恼的不过是青春的迷惘与冲动。但宿命与歷史不曾停滞,他们一路轰隆隆地向前,将所有事物,不论美丑善恶,碾作尘埃。 午夜的钟声刚刚敲响,校长室内便传来一声剧烈的幻影移行产生的爆炸声,多比颤巍巍地出现在校长室中迎向邓布利多平和的眼神:“先生,先生,您,您不能相信挪威隐藏了什么。必须,必须毁掉。” -------------------- 第114章 纽蒙迦德 午夜之后礼堂中的一盏盏灯逐渐灭了下去,雪地中只余下炽烈的激情。但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的校长早已离席。 多比仍然在小声地抽泣。邓布利多一直耐心地等待着他情绪平復后才开口:“慢慢说,多比。挪威隐藏了什么?” “武器,先生,大量的,奇形怪状的武器,“多比手指点在半空,空中便浮现出了一件件武器式样,”家养小精灵被分为不同组别对各种零件进行魔力加工覆盖。但多比找到机会闯入了武器库,多比为先生记下来了里面武器的所有样子。“ 小精灵骄傲地仰起头,他的前胸像是被什么烫掉了一大块肉,到现在还在滋滋冒着烟。邓布利多蹲下身抚摸上那道伤口,低声念了一个咒语。然而在强大的治癒咒作用下伤口仅仅只是不再冒烟,开始以极其缓慢地速度结疤。 杀伤力极强的黑魔法。 邓布利多半月形眼镜后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小精灵却因校长亲自为他疗伤的举动而局促不安:“先生,不用,不用为多比治疗。黑魔法要不了多比的性命。只是,只是这些东西必须毁掉。” 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心心念念着其他事情,根本不顾自身安危。 邓布利多神色凝重地看着多比呈现在他面前的一幅幅图像。他并不像一些巫师一样固步自封,相反他对麻瓜的许多东西极为了解。麻瓜的潜能巨大,他们发明的东西既可以毁了别人,又可以毁了自己。如果当野心勃勃的巫师掌握甚至改进了麻瓜的发明…. 他不敢想像后果。 小精灵仍然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等待他做出决定。多比冒着生命危险从挪威带回至关重要的消息,他甚至没有多思考什么。 哈利波特信任爱重邓布利多,那么邓布利多也是多比最信任最爱戴之人。 “为什么….”邓布利多看着面前闪闪发光的图像,每一件武器从一开始的威胁变成了无声的诱惑,他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刻从前的理想又开始死灰復燃,甚至已经冒出了一株嫩芽,“要毁掉他们?” 阿利安娜的尖叫蓦然将他拉回了冰冷的现实。多比已经毫不犹豫地回答:“很多很多小精灵认为神灵恩赐了他们如今的生活,恩赐了他们光荣。但多比只看到了伤害,”他指着半空中呈现的虚影,哪怕他对这些武器的威力没有丝毫概念,“创造出这些的一定是坏神。它们会伤害哈利波特,会伤害哈利波特的朋友们,会伤害世界上许多好心的先生和女士。” 第257页 邓布利多一挥魔杖,半空中武器的图像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消散。他闭上眼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思考,过了许久他将手轻轻放在多比头上:“谢谢你,多比。它们会被毁掉… 一定会。” 小精灵还沉浸在被夸贊的喜悦中,他更有兴致地说:“他们隐藏在挪威的地底。如果先生需要,多比愿意再去留心。就算帮助先生毁掉这些东西也可以!” 邓布利多能从多比清澈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那么丑陋:“不,”他感觉自己的嗓音都干涩了,“你立刻回到挪威,多比。不要表现出任何异常,不要….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 他敢相信如果不刻意交代多比真的会因为他无心的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牺牲自己。 “多比明白了!“即使这样小精灵也没有气馁,他一直高昂着头,仿佛被派遣了什么特别光荣的任务一样,在他幻影移行的前一刻仍然兴高采烈地说,“多比今年不能亲自祝哈利波特圣诞快乐,请先生一定要转告他。” 又是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他幻影移行了。 邓布利多独自站在校长室的窗前,室内连一张张画框都空荡荡的。只有福克斯静默地矗立在他肩头。 雪越下越大。 纽蒙迦德几乎要被雪淹没。从远处看去摇摇欲坠的塔楼像是连一片雪花的重量都要承受不住了。风雪肆无忌惮地灌入空旷的塔顶。那扇木门在暴风雪中仍然无声地矗立着。 一双手再次触碰上了这扇看似脆弱的门。 门轻而易举便被推开,冷风毫无顾忌地搜刮着破烂陈旧的房间。在门外灌进来的风雪映衬下整间牢房显得更为萧索。牢房中只有一张已经结上一层薄冰的木板床,一床破破烂烂的毯子。稀少的光线艰难地通过唯一一扇窗户透进室内。 邓布利多终究还是推开了这扇门,也连同着推开了几十年破碎的时光。但这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极限—站在门口,任由几十年的回忆充盈阴冷的牢房。 从他进来开始一道瘦小的人影便瑟缩在床的一角,既像是在迴避寒冷,又像是在躲避更多的东西。只是哪怕这样他的嵴背仍然挺得笔直,再困窘的境地,再恶劣的条件也打不掉他的骄傲。 至少在邓布利多面前是这样。 两双眼睛一齐透过狭小的窗户看着外面纷飞的暴雪,像是穿过无尽的风雪便能到达一个两人都再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你还是来了。”盖勒特格林德沃苍老沙哑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寂静。他之前的声音充满着活力和蛊惑。一个又一个巫师拜倒在他的演讲下,心甘情愿地为了更伟大的理想奉献出一切。 如今苍老的外壳下只余死一样的平静。 “都是因为挪威吧。” 他说得平缓,看不出感情,然而两人都明了每一个字无异于刺向对方的利剑。 那个悠长的夏日两人计划了太多,当时两个青年满心满眼都是为了更伟大的理想,直到死亡照进现实,将两人撕扯到两个极点。一个在刺眼的光明中迷茫前行,一个在浓郁的黑暗中浮沉。 邓布利多关上了门,风雪在身后停歇。他仍然站在窗户前不愿意看床上的人影。 一簇火苗生在了早已落灰的壁炉上。几十年来这间狭小阴冷的囚室第一次被火光照亮,火焰的光芒首先折射在天花板上,又跳跃至整面苍白泛黄的墙上,最终蔓延于整个室内。 塔顶像是直接被点着了一样。 过了许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一天,两人始终相对无言,也不需要言语,回忆足以说明一切。 狂风仍然在唿啸,沉默逐步拉扯出最不愿意回忆的记忆,没有一人想在这里得到答案,起码现在不想。 室内的火苗晃悠悠地熄灭了,连同那双蓝色眼睛中的光芒。 邓布利多嘴唇瓮动了一下,最终却仍然仅仅向后退了一步。 也许来这里就是一个错误。 “当时有人设计出了图纸。阿维德斯最擅长组织人保守秘密。在决斗前我让他带领一批人在挪威隐蔽的地道中开拓出一座工厂,“就在他将要走到门口时一道被风雪模煳的声音在室内响起,“阿维德斯将地道入口隐藏在奥勒松。他必然施了大量魔法掩盖,就连我也不知道具体位置。” 邓布利多一转身便对上了那双湛蓝依旧的双眸。 几十年的关押也磨灭不了那双眼中的光芒。 “毁掉它。”格林德沃终于走下了那张木床。兴许是因为严寒他的左腿有些跛,他的手中死死攥着什么。 这个落魄老人似乎与曾经张扬的金髮青年没有任何不同。 他一直走到邓布利多面前,将手中的东西硬生生塞入他手中。 那双温暖的,却也遭受了岁月磋磨的大手。 他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那双同样湛蓝的眼睛。 “毁掉它。”他又重复了一次。 邓布利多摊开手,那是一枚铁质的徽章。徽章的样式像一只瞳孔里有一根竖线的三角眼。 格林德沃抓住他的手,以便他能把整个徽章牢牢握在手心:“毁掉那里,”他似是下意识想说名字,又生生忍住,刚开始声音还细如蚊吶,接着每一个字逐渐铿锵有力起来,“毁掉那里,不要剩一张图,一张纸。” 第258页 他第一次请求—请求邓布利多摧毁曾经伟大的理想。 “然后…带着它,”他再一次死死握住邓布利多的手掌,让那枚徽章死死攥在他手里,“带着它,一刻也不要离身。” 他闭上眼,全身似是因为发冷而颤抖:“阿不思,我没有多余的意愿了。” 他似是在指挪威,又似蕴含了更多。 他像是失去了支点一般踉跄了一下,却始终不愿意在邓布利多面前软弱地倒下。 晶莹的液体在邓布利多触碰到那双手时便从半月形眼镜中流下。 “我答应你,盖勒特。” 格林德沃第一次在戈德里克山谷向他画下圣器的符号是为了说服他一起踏上征服死亡实现更伟大的利益的旅途,而最后一次,他赠送给他同样的符号,或许仅仅是为祭奠那一个夏日。 忏悔让格林德沃跌下神坛,但他也因忏悔得以拥抱曾经错过的整个长夏。 狂风一路吹过霍格莫德午夜空荡的街道,扬起堆积的雪花。 午夜已经过去,慕羽却一点也不打算回到温暖的城堡。 他们并肩坐在尖叫棚屋的屋顶,远处霍格沃茨的灯光几乎已经全部熄灭。在悽然的月光下城堡只余一个狰狞模煳的剪影。 “魔法部分裂得很厉害,美国那个麻瓜胜局已定,他声称夏天前会给我们一个惊喜,” 汤姆里德尔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头髮,他此时更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他还在愤怒,只是暴烈的怒火被她冷却,“我也打算送给凤凰社一份独特的礼物。” 不等慕羽回应他便继续说道:“杀死波特后,我会给忠诚的斯内普布置一项任务,一项他绝对完不成也不愿意完成的任务。他死得只会比卡卡洛夫更加悽惨。” “你想让他去杀邓布利多。” 汤姆里德尔将她死死揽在怀中,慕羽一直能把握他的心思,他也不会再掩饰因此产生的喜悦:“到那时可怜的福吉部长应当知晓真相。那时註定将载入史册,邓布利多那么推崇爱,我要让他亲眼见证爱是如何变成武器摧毁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她似是不敢相信他会亲口说出利用爱。 “无论是纯血,还是卑贱的麻瓜出身巫师,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随同邓布利多那伙人一起死,要么跪在地上亲吻我们的袍子,”他欣赏着她的惊讶,凑在她耳边继续低声说,“羽,和我一起去魔法部吧,你定一个日子。” 他既是在报復斯内普的背叛,也是在伺机给邓布利多一个重击。他在逐步克服对邓布利多的畏惧,只是现在仍然不是时候。 尤其是格里莫广场还寄存着一件有意思的东西。 但他说…我们… “我一点也不喜欢被别人亲吻袍子,疯子,”慕羽主动往他身边靠了靠,即使深夜已经足够寒冷,但这份寒冷对她而言远远不够,她渴望着索取更多,“十三,我喜欢十三。” -------------------- 第115章 诘问 圣诞节后的霍格莫德十分寂静,大部分人似乎仍然沉浸在节日之后的欢愉中。一片乌云遮住了好不容易透出来的那么一点阳光,灰濛的天色看上去又在酝酿一场大雪。 慕羽站在通往霍格沃茨的小径上仰望着巍峨的城堡,迟迟不肯挪动脚步。 圣诞节后的霍格莫德十分寂静,大部分人似乎仍然沉浸在节日之后的欢愉中。一片乌云遮住了好不容易透出来的那么一点阳光,灰濛的天色看上去又在酝酿一场大雪。 慕羽站在通往霍格沃茨的小径上仰望着巍峨的城堡,迟迟不肯挪动脚步。 昨晚所有记忆在城堡前显得那样不真实。她忽然一点也不想回到已经待了整整三年有余的霍格沃茨。那里实在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她留恋。 “玩得开心吗?”汤姆里德尔站得离她远了一点,幻身咒依旧将两人覆盖,他说得好像昨晚仅仅是去郊游了一场似的。 他并不开心,慕羽对他的情绪最为敏感。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背叛于他而言是一场不小的打击。有一个人堂而皇之地逃过了他的摄神取念。 汤姆里德尔的骄傲不允许他吞下这样的屈辱。更为可惜的是斯内普靠上了邓布利多这一保护伞,在如今这样暧昧不明的情况下还不好明目张胆地处置他。这就越发让人如鲠在喉。 “斯内普….”慕羽想要靠近他,却总感觉整个人似乎都被冻僵了,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开口。汤姆从不需要安慰。 安慰对他来说象徵着可耻的怜悯。 她轻轻嘆了一声,还是选择咽下了滑过唇边的无数句委婉的措辞:“第二个项目时哈利波特一定会被送到你面前。” 那双红色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像是致力于要研究清楚什么。慕羽已经准备向城堡走去。她从来也不会期望在汤姆这里得到像样的回应。 因此那个从后而来的拥抱才那样突然而又迅速。像是偶然吹过脸颊的寒风,还没等她从中索取更多她渴望的寒冷便已经悠然飘走。 “我知道。” 他连幻影移行都悄无声息。慕羽不用回头便明白他已经离开。礼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她的手轻轻抚上绣着彼岸花的裙摆,昨晚的一点一滴才逐渐从虚幻变为真实,紧贴相靠的余温这时才缓慢在周身传递。 第259页 他到底知道什么? 一直到走入城堡大门时慕羽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当她悄无声息地回到寝室重新换了一件衣服打开公共休息室大门时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小羽,”宁岳站在地窖入口,在面对慕羽时虽然仍旧温和,却早已没有了从前长辈对晚辈的隐晦关心,“我们从来没有好好谈过。”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却没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慕羽抓紧了悬挂在腰间的玉佩,脸上却绽开惯用的毫无破绽的笑容:“当然,我也很想和您谈谈,宁爷爷。” 昨晚的舞会显然耗费了大多数人的精力,以至于已经快要正午了往日热闹的公共庭院尚且还没有一个人。 失去了人气的庭院走廊看上去似乎和黑湖一样无边无际。 “栖桐应当告诉过你九州发生的大事,”宁岳都未同她迂迴,直接开门见山,“留守区事态扩张,沈家藉此生事。昨晚沈仪面向所有人演讲,如今就连北边留守区也…” 这一点也没有出乎慕羽意料,不过她仍然配合地作出一副哀伤的样子:“世俗更迭,不过如此。只不过沈家这次插手,让栖桐十分为难…” “世俗更迭,不过如此?”宁岳打断她,逼近了几步。他不过是平缓地将慕羽的回应复述一遍,每一个字却如同坠上了千斤铁一般,“如若子怀尚在世,听见你如此言语,不知作何感想?” 在如此大压力下慕羽既没有退缩也没有慌乱辩解,她就婷婷裊裊站在那,脸上的笑意都还未散去:“如若爷爷尚在,也不会有这样的话了。” 宁岳似是还想逼近,在触及到她波澜不惊的眼神时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倒退了两步:“沈仪声称加入的人将得到难以想像的好处,各地留守区已经开始躁动不断。而他们内部…” 他在这时停顿了一下,极为厌恶地皱了皱眉:“纪律严明。最有意思的是他们如今相互问候的方式。神灵在上…” 慕羽望着光秃秃的庭院,她回想的却是昨晚所做之事。那些初获力量的人在第一次听见神灵直接与他们对话时的喜悦与激动,她最为享受这样的感觉。 一个都逃不掉。 “只不过是手段而已,” 她继续对宁岳维持着温和的面具,“这种手段在歷史上很常见。” 一瞬间她坚信宁岳是想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她的。她都能看见宁岳垂在一边的手动了又动,最终紧紧攥成一个拳头。 “我们从来没有好好谈过你从前的遭遇。” 她没有想到宁岳会在这时提到从前的事,她低垂下眼眸看着脚尖:“都过去了。” “是吗?”他终于移开了目光,像是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慕羽,“小羽,我没有孩子,但我明白从前的伤疤往往会跟随人一辈子,尤其是孩童时代遭遇的创伤。而怨恨只会加剧伤口。” 慕羽安静地等待他说下去。 “子怀一直都十分后悔当年没能好好保护你,也都是我们几个老傢伙的错。当年再如何自顾不暇,也不该对这件事忽视到这种地步…”他望着庭院中飘飞的雪花感慨,然而接下来的话却没有那么温和了,“小羽,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和沈续,沈仪,沈家有没有任何牵连?如今九州的事你有没有参与?” “子怀一直都十分后悔当年没能好好保护你,”他望着庭院中飘飞的雪花感慨,然而接下来的话却没有那么温和了,“小羽,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和谢仪有没有任何关系,香海如今发生的事情有没有你的参与?” 慕羽迷惑地看着他,轻声说:“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宁岳深吸一口气,他此时仍然像是在哄劝一个孩子迷途知返:“人一生总会犯错。犯错并不可怕,之后的忏悔才是难能可贵。” 他说得越发艰难:“大错未铸成,一切尚可挽回。浪子回头金不换,不会有人苛责….” “我从没有犯下需要忏悔的错误。“慕羽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平静地说。她甚至都没有任何迟疑便说出了这句话。她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朝光明回头的机会。 然而她走得太远了,自己更是不愿回头。 老人的目光再次定格在她身上,他看她已经不像是在看故人之后,更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个敌人。他只不过是至今都没有切实确凿的证据,也不愿贸然行动打草惊蛇,否则慕羽相信他一定会立刻动手。 “我在崑崙隐忍几十年,暗中保护每一个弟子,寻找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拼命维护希望的火种,”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平静如死水的语气下是隐忍着的极致的怒火,“你恐怕很难明白这 种感受。看着自己拼命保护的人一个个死去,连自己的结拜兄弟都保不住。为大计着想还不能表现出多余的哀悼。在黑暗中孤身奋斗,目之所及无数同伴倒下,你却不得不背负他们的希望继续前进,你理解不了这样的痛苦。” 我的痛苦和你一样,甚至更加深沉。慕羽无声接了一句。 “你….”他一甩袖,原本想说好自为之,但最终只是说,“自己保重吧。” 第260页 他直接大步离开,然而矫健的步伐也不能掩盖雪地中那道萧索的身影。 慕羽坐在了公共庭院冰凉的长椅上,没有施加防雪防湿咒,连保暖咒都没有施加,任由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在身上。 她连寒意都感觉不到几分了。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想念纳吉尼冰冷的躯体。她环住肩,似乎这样便能回味方才那片刻的拥抱以及昨晚唇间的触感。 那个拥抱太短暂了,以至于连回忆都尤为困难。 “你是想冻死自己吗?”不知道坐了多久一道熟悉的声音才将她拉回现实。她回过神来时小巴蒂克劳奇正杵着拐杖用那双魔眼直勾勾看着她,“我倒是很高兴你这样做。” “我正要找你,” 慕羽扫落掉肩头已经堆积的雪花,在小巴蒂克劳奇面前她完美地收敛了翻涌的思绪,“我们该商量第二个项目了。” 小巴蒂克劳奇扬了扬下巴,杵着拐杖率先走在了前面:“跟我来。” 他们没有去黑魔法防御办公室,相反他们从城堡后面绕出去直达禁林边缘,那里有一条穿过一小片树林的羊肠小道,小道一直蜿蜒至黑湖边缘。 如今这里和城堡里的其他地方一样安静,四下无人。 “他们总会试图用一些大道理来说服你,“还没等慕羽开口小巴蒂克劳奇突然说,“我父亲也一样。这也是他们惯用的武器。你无法理解便不要强迫自己继续去思考。” 在提到他父亲时他仍然带着满腔的仇恨,好像提到他一句便是莫大的折磨一样。 慕羽没有接话,沉默地走在这条道路上,直到两人已经走入茂密的树林后她才说:“第二个项目是什么?” 小巴蒂克劳奇停顿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拐杖:“他又选择了原谅?就那么放过那个可耻的叛徒?” “他从来不会放过叛徒,只是想让他死得更悽惨一些,”慕羽低声说出了那几步险棋,“他容忍的限度很低。” 在树梢上堆积的雪花又落在了她肩头。 “第二个项目是从黑湖下救人,”小巴蒂克劳奇加快了步伐,然而拖着那只腿实在有些滑稽,“作为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教师,他们邀请我在黑湖底下提前设定障碍,欣克庞克,河童….” “比赛时勇士长久地迷失在一片水域中再正常不过,”慕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霍格沃茨的禁制在比赛时会短暂放开,到时只需在水下布置一个传送阵….” “那也得先让波特知道怎么在水下唿吸,”他提到这里时十分不耐烦,“鳃囊草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他的那个朋友,纳威隆巴顿,对于草药学十分精通,只要波特愿意开口询问….” “我会先想办法让他弄清那枚金蛋中的秘密,”慕羽感觉此时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她和小巴蒂克劳奇之间又陷入了沉默,眼看就快要走出这片树林了她才以几乎难以让人听清的声音说,“谢谢。” 小巴蒂克劳奇直接忽视了她最后的话。 “你对他很忠诚,”慕羽也没想过他的回应。从黑湖而来的冷风此时吹过树林,带起一片鬼哭狼嚎,“但狂热的忠诚过了头,在他面前便成了自作聪明。” 即使他明白慕羽此时说这样的话是在表达谢意,但他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一个比他小上许多的人提点他:“你怎么会明白…” 他就不应该顺口去安慰她,这个怪胎也不需要什么安慰。 然而他还没说完慕羽却一把拉住了他:“有人来了。” 风声带来远处的低语,还有灌木丛被人推倒在地的声音。 -------------------- 第116章 犹豫 “邓布利多,我要见邓布利多,我做了一件蠢事….”慕羽回忆了许久才记起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而对于小巴蒂克劳奇来说这道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 他们彼此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巴蒂克劳奇竟然突破了夺魂咒和阵法的限制进入了霍格沃茨。 “虫尾巴…”小巴蒂克劳奇咬牙切齿地低语道。 慕羽继续拉住他,树丛后继续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起来,克劳奇先生,我带你去见邓布利多。”这是哈利在说话。 “告诉,告诉邓布利多,给他提个醒,我的儿子,我的儿子,黑魔王…” 慕羽握紧了手中的魔杖。 所幸巴蒂克劳奇的状况极为糟糕,听上去他似乎正死死拉住哈利不愿意放手,嘴里一直重复着颠三倒四的话:“是的,我的儿子通过了十二项owls考试,成绩十分优秀,谢谢你,我为他骄傲。好了,请把安道尔魔法部长的那份备忘录给我…” 从黑湖吹来的寒风凉意越发刺骨。他们藏在一棵大树后面,以至于她看不见巴蒂克劳奇的正脸,这样更加糟糕。他每一句看似疯癫毫无逻辑的话都在挑动着她竭力封存起来的记忆和温情。 曾经也有人为她骄傲,对她给予了莫大的希望,也对她心存莫大的愧疚。然而还没等一切真正挑明,她的过去已经如同烟雾般消散。昔日明源山上那抹不灭的夕阳逐渐萎缩成了一根隐藏在心口上不尖锐却再也拔不出来的刺。 第261页 一旁的小巴蒂克劳奇冷静得像是说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你在这里陪他,我知道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在哪里。”听上去似乎哈利在吩咐另外一个人。 “他看上去似乎疯了,你最好快点。”回答他的人带着浓浓的保加利亚口音。 是德姆斯特朗的那个勇士,威克多尔克鲁姆。 慕羽拉着小巴蒂克劳奇往树林更深处靠了靠。她看见哈利钻出树丛匆匆像城堡飞奔而去,他才刚走红色的昏迷咒便悄无声息地击中了一直忙于应付巴蒂克劳奇的克鲁姆。 然而当慕羽走到还在对着一棵树喋喋不休地巴蒂克劳奇身边时魔杖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了。巴蒂克劳奇比第一场比赛时看上去更加憔悴和消瘦。他鬍子拉碴,长袍也被划得破破烂烂,散乱的白髮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打理清洗了。 他此刻正对着那棵树眉飞色舞,再憔悴的脸色也掩饰不住骄傲:“没错,我的儿子owls得了十二个o,他是我的骄傲。啊,我希望他今后能进入魔法部供职,当然,我不会偏袒他。但以他的能力不出三年就能升迁,不出五年便能当上一个司的司长,到时我也该退休了….” 微弱的绿光从魔杖顶端散发而出击中了还在滔滔不绝的巴蒂克劳奇,然而理应致命的绿光却仅仅只让他踉跄了一下。 两张同样苍老的面容在慕羽的记忆中不断交替闪烁,她知道咒语没有发挥应有的效果,却无论怎样也不能再次念出同样的咒语。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消融进冻得僵硬的泥土中。她不应该对过去再有留恋,不管是明源山下那座墓碑抑或是山上的小楼,甚至是奥利维亚诞下她的那栋骯脏窄小的公寓楼都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幻象。 她再次举起了魔杖。 有人比她更快一步。耀眼的绿光只闪烁了几秒巴蒂克劳奇便仰面倒在了地上,他的尸体上很快升腾出了浓烈的火焰。 慕羽看都没看小巴蒂克劳奇一眼,她静默地等着噼啪燃烧的火焰将那具尸体燃烧殆尽后才迅速挥动魔杖掩盖可能的痕迹。小巴蒂克劳奇却突然破天荒地抓住了她的衣领,那只魔眼以一个极其夸张地角度凸了出来:“不可饶恕咒的基本原则是你要真心实意狠下心带来伤害。这一点还要我教你?” “他逃出来是一个变数。我先回去,你不能走,等邓布利多来了之后你要假装也正巧到的样子,并且提出由你去搜寻失踪的克劳奇。等处理好后来八楼的那间屋子。”慕羽轻轻拉开他的手,她甚至都没有因为他的鲁莽而生气,更在这种时候还能冷静地想出措施。 就连她脸上残余的泪痕在这时都已经完全干涸了。 小巴蒂克劳奇也发现他失态了。他顺着她的动作放开了她,退后了几步:“不用你来告诉我这些。善良是最没用的东西,你最好将它丢掉。” 慕羽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警告一样平和地说:“待会见。” 转身离去时她不用想也知道身后的小巴蒂克劳奇必然极其恼怒。 来时的路必然已经不能走,她选择直接穿过这片位于禁林边缘的小树林,再沿着黑湖湖岸走上几分钟便是那株再熟悉不过的打人柳,绕过打人柳穿过草坪便能从一楼走廊另一端回到学校。 走出树林后少了树木的遮挡寒风更加凛冽,吹得脸颊生疼。寒风再一次提醒了她刚才顺着脸颊滑落的温热。黑湖岸边比树林中更加寒冷。慕羽蹲下身掬了一捧湖水浇在本就被风吹得僵硬的脸上,在沁入骨肉的湖水的刺激下她似乎才彻底从所谓的幻象中清醒。 失败的咒语、滑落的泪水更像是一场虚伪的作秀。她爬上打人柳所在的陡坡,从这里可以远远望见几个人影快步走在方才的小道上。即使相距甚远,邓布利多花白的鬍子仍旧格外引人注目。 善良从未被她拥有过。 她顺着结了霜的草坪向城堡走去,在经过打人柳旁边时柳树光秃的枝条狠狠抽动了几下,但最终却什么也没做。她已经绕到了城堡的另一侧,早已看不见那几道人影。圣诞假期期间的门厅安静得可怕。 直到走到门厅的大理石台阶前慕羽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但还不等她进一步动作心口便传来一阵灼痛。 她在当时那个阵法上做过手脚,私下与沈仪建立了联繫。如非万不得已沈仪也不会冒险用这样的方式通知她。 他们又想干什么,还偏偏是这个时候。慕羽左手抚在门厅光滑的大理石墙壁上,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向里面走去。 “这么冷还出去?” 当正要穿过门厅向楼梯走去时一个人忽然叫住了她。她这才发现西奥多正坐在门厅的走廊上,他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慕羽都不敢保证他是不是亲眼看见她沿着打人柳绕到这一侧。 就算被看见了也没关系。西奥多诺特从来不会多嘴,她更是可以编造无数个恰当的理由。 邓布利多已经怀疑上了她,只要一天没有彻底找出切实的证据,这份怀疑于她而言都形同鸡肋。 “出去散散心,”她表现得像是圣诞节前的尴尬根本不存在似的,“假期还有几天,你不和他们去霍格莫德?” 她总是这样,既不会对人远上一分也不会再近一分。从她断然拒绝邀请后西奥多诺特便明白这一段从未挑明的朦胧情感还未开始便已然结束。绝对的理智和隐隐的直觉都在提醒着他不应再去执着。但是…. 第262页 “图书馆比霍格莫德更吸引我一些。”西奥多扬了扬手中那本厚重的魔药制作。 她客气地与他继续寒暄了一句:“我看过这本书,只不过一直没时间看完,那么假期后见,西奥多。” “你确定要继续向上走吗?”西奥多诺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慕羽又朝大理石壁上靠了靠,扫了他一眼,仿佛仅仅是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不然呢?” 她向着楼梯而去,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向八楼,期间几次差点从楼梯的缝隙中摔下去。她艰难地靠在那面空白的墙壁上,几乎是跌进有求必应屋中的。 “堂兄带人研究出了武器原理。不日九州便能自行建立生产线,再不需要供给。”沈仪仅仅向她捎了那么一句话。 直到确认沈仪再无话可说之后她绷紧的身躯才略微放松了下来,手指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椅子上的扶手:“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她撑了下巴近距离观赏沈仪的恭敬虔诚,“武器并不重要,被谁握在手里才最是关键。” 沈仪将头低得更低,摆出更近谦卑恭谨的姿态:“堂兄一意孤行,却不知万事瞒不过神的眼睛。” “你很清楚这一点。”慕羽这话说得不明不白,还不等沈仪细品便直接掐断了连接。 小巴蒂克劳奇在这时推门走了进来,她看也不看他:“我正想找阿维德斯。” 如此一说他便意识到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需要我迴避?” 慕羽此时半靠在沙发上,手中的双面镜里已经能隐隐看见阿维德斯的脸,她冲剋劳奇摆了摆手后才对镜子说:“挪威近年来研究效果斐然,尤其在某一领域的研究方面。我倒有件事要谘询斯万斯达特先生,有关消解咒。” 阿维德斯额角瞬间渗出汗水,即使再三表明了诚意,他却照样恐惧,毕竟这个怪胎从来不会按常理出牌。 “那么紧张干什么,一个小问题而已,”反倒是慕羽先笑了,“消解咒,只能消解挪威的武器吗?” 阿维德斯聪明地没有思考她的意图,既然她如此问,那便老老实实回答就是了:“只要原理相似,都可适用。” 另一边沉默了下去,她不说话时是没人敢说话的。周遭空气层层叠叠犹如沾了水的棉花般将人裹挟住不得唿吸,直到她再一次开口时所有人都明里暗里松了口气,但很快就发现还不如不说。 “从今以后逐渐减少对九州的供应,也不必给他们选好的了,既然他们都能自给自足了我又何必去做那个好人。” 她说得极其平静,不仔细听都分辨不出其中隐藏的怒火。 阿维德斯才落下去的心又被提了起来。要知道当时可是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所有的技术都是他们几十年来的心血,却这么轻易地被九州破解了。 “慕小姐….”他正斟酌着怎么说,“东方不缺灵石,那只是最基本的原理,他们破解起来也很容易,但更高端的技术仍旧被我们握在手中,一时半会…” “我知道你的意思,”慕羽仍旧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却让阿维德斯更加难受。他宁可她暴躁一些,“我不担心他们研究出更多的东西。至于挪威,我只需要保证得到法脉的每个人都能忠实而有效地保证一切正常运转。” 她转着手中的玉佩,她不会小瞧氏族的余威,但也不会过分惊恐。几百年的歷史拆散了九州的修道者,他们很难再团结一致。 更何况正在逐步形成的全新秩序也不会给予他们团结的机会。 “在时机未成熟之前我希望所有东西能够好好地掩藏在挪威冰川底下,”她说话永远都是和风细雨,然而却一直死死看着阿维德斯,“你的诚意让人感动。我们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忠诚的人,北欧的魔法界由你们自己掌控,我们不会过多干预。毕竟那里是你们生长的家乡,是你们倾注了半生心血的地方。” 她的声音虽然温柔,但却极富有感染力,好像她当真与他们感同身受。 “您放心,”阿维德斯深唿吸了好几次才平静下来,“我们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听说魔法部已经快要被清理干净了?通往德姆斯特朗的道路也开闢了大半,”慕羽微笑着看向他,却并没有对他的这番表示有多少触动,“是时候从那群研究人员里物色几个安排进学校了。” 这下不管是小巴蒂克劳奇还是阿维德斯都绷紧了神经看向她,她却若无其事道:“他们的校长卡卡洛夫命不久矣,一个尽责的魔法部需要在校长陡然离世后立刻任命一位能挑起大任的新校长,你觉得呢?” 她说起卡卡洛夫的命像是在说一只蝼蚁。 “您是想….” “巫师界的教育几百年都没有改变过大致方向,整个巫师界的教育体系就像一台生锈的机器,”慕羽抚过光滑的双面镜,“连麻瓜都在不断改变,我们也需要新的人才。是时候该给这台腐朽的机器上油了。” 阿维德斯神色莫测,他清楚所谓的人才不止是技术上的人才,更是思想上能忠于所谓神灵甘愿为神奉献的人才。过了很久他才坚定地说:“我会去处理。” 第263页 这个回答明显让她满意。放下镜子后面对阿维德斯的冷静与镇定方才消失,她疲惫地闭上眼,从昨晚到现在她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即使修为已经稳固也仍然抗不过。 小巴蒂克劳奇还是坐在离她最远的地方,罕见地安静。 有求必应屋中一片死寂。 这样的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便被慕羽打破,她舒出一口长气:“之后再去找虫尾巴算帐。现在还不清楚哈利会向邓布利多透露多少,但无论如何你必须做好被发现的准备,尤其是第二场项目的时候。到时霍格沃茨的限制会放宽,我会给你一道符箓,这样出现意外后你就能立刻被送回去。” “他可能已经在怀疑了。那个男孩手上有一份地图,上面显示的是我的名字,幸好他以为那是我父亲,但我不是临阵脱逃的人,”出乎意料的是小巴蒂克劳奇意外地坚持,“如果出现疏漏,我会等在霍格沃茨解决掉哈利波特。” “煳涂,”她霍地起身,太阳穴又一抽一抽地疼,“你以为邓布利多会对你仁慈宽容吗?等待你的至少是阿兹卡班。如果你想故地重游我没什么意见。” 她看见小巴蒂克劳奇阴沉的脸色后才知道说过了,揉着眉心放缓了语气:“对不起,”她更加轻柔了,“巴蒂,你对我们极其重要。你聪明,冷静,混在凤凰社接近半年都没让他们察觉出异样,也传回了很多有价值的消息。我之前便说过,你这样的人应当在更合适的地方绽放光彩,你忘了吗?失去你是一个极其重大的损失。” 随着她的夸奖小巴蒂克劳奇眼神逐渐亮了起来,脸颊也逐渐泛红,当然在穆迪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十分惊悚。不过慕羽关注的不是这个,她总觉得不对劲,他的这种兴奋根本不像是一个得到鼓励的下属,更何况他们之间还谈不上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他更像是一个得到家长夸赞的孩子。慕羽了解这样的情绪,她从前最大的消遣便是观察那些人各式各样的感情反应。彼时只是一种带着恶趣味的无聊,但当一个大了她至少十几岁的成年人露出这样的神情时就只剩下不自在。 “我…对你们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小巴蒂克劳奇像是在确认一个他不太肯定的答案。 “是这样,”慕羽简短地回应他,她都不愿意去深究他所说的你们代指谁,“那份地图应该被你收了。你父亲的出逃也有我的错,如果阵法能够再巩固一下…. ” 说到这里她轻嘆了一声。 她是真真正正地在自责。 “那份地图差点坏了大事。我已经收走了,”小巴蒂克劳奇忽然说出了一句和所有事情完全不相干的话,“一整晚都没回来,看来有些人不是去赴一场舞会那么简单。” “还商讨了斯内普和伊凡的事。”她说得轻描淡写。 “需要一晚上?” 她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方面纠缠不休,她最讨厌被窥探隐私,尤其是昨晚… 当时没觉得什么,如今被这么提起她从头到脚都在发烫。 其实根本什么也没有,然而越这么想便烫得越来越厉害。 “总之你必须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她有些恼火,“不要尝试去杀哈利波特。” 还没等他反驳她便接着说道:“必须由他亲自杀掉哈利波特,任何人都不行。我和你提过,过度的忠心只会是自作聪明。” 为了遮掩自身的异样她转头继续摆弄有求必应屋中那个已经雕刻了好几个月的傀儡,原本的木头已经被她雕琢得多了几分生气,就快要成功了…只要将傀儡摆弄出来她在霍格沃茨行走便容易了许多。 “你还不走?” “不用着急做这个,”小巴蒂克劳奇走到她身边,像是没感到她的恼火一般,“第二个项目二月二十四才开始。” 他同样抚上了傀儡,低声对她说:“更何况我认为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们只会以为那个疯子跑进禁林失踪了。” 慕羽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对于邓布利多来说任何可疑的迹象都能成为可能的线索,活点地图也是个大麻烦。他现在这么说完全只是一个安慰。 安慰从来都没有任何意义,她不需要无用的安慰。 “我知道那副地图,上学期卢平因此而发现了彼得。不要再让它落在波特手上了,”她抬头仔细欣赏着即将要完工的作品,“我想早点做完这件傀儡。有了它我才能不受霍格沃茨的束缚。” 这次制作的傀儡不会像两年前那样鸡肋。现在想来两年前的她还是那么稚嫩,也难怪施展一个引魂阵都磕磕绊绊,甚至还在日记本上留下了魔法的痕迹。 小巴蒂克劳奇最后看了一眼近乎完工的傀儡才杵着拐杖向门口走去:“看来在新年之前得赶工了。我还是不太喜欢你,但也得承认在很多方面你确实很有能力,如果波特有你一半聪明也不用我们想方设法将金蛋的线索送到他面前。” “他才十四岁,就算是其他勇士也要花一阵时间破解金蛋线索,你不能在这方面过于强求他。” 回应她的只是一声轻哼以及逐渐消失的脚步声。 第264页 慕羽继续将精力投入到傀儡的制作中,她总能对一个将死之人抱有最大程度的宽容。 -------------------- 第117章 痛苦 自从圣诞节后慕羽大量时间都泡在了有求必应屋里,即使这样她也堪堪在新年后才赶出了面前这具精緻的傀儡。 她的技巧比两年前要精湛太多,哪怕傀儡还没被她附上法力也仍然栩栩如生,除了尚还呆滞的眼神外和她本人已经没有差别。 这一次的傀儡已经能自由活动。 她又端详了许久确保再也没问题后才前往礼堂吃早餐。今年大部分人都因为圣诞舞会的原因没有选择回家。不管外面怎么改变,学校似乎仍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然而她发现至少斯莱特林学院少了几个人。 昨天霍格沃茨特快便将回家的学生接了回来。那些没回来的,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慕羽照常走过去时完全没有预料到阿斯托利亚会端着盘子直接坐到她身边。 “姐姐没参加舞会,她回家了。”当阿斯托利亚坐在面前时她才发现当年那个腼腆内向对她带着几分抗拒的小女孩已经无声无息长大了。 她身材看上去要比她姐姐瘦弱许多,金色的长髮稀疏地披在肩上,从远处看去就像一个弱不禁风的瓷娃娃。然而当她挺直嵴背时却自然有一股不输达芙妮的气质,甚至比达芙妮更加坚毅。 她像是仅仅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无声地试探:“姐姐一直操心爸爸。有天她是在公共休息室里面醒过来的,那天正好你也回来得特别晚,”她停了一下,“那晚你和她说过话吗?” “那天晚上我看见达芙妮了,”慕羽当然知道达芙妮为什么会选择回家,“她醉得不成样子。我完全拉不动,只好给她盖上毯子生好火炉,之后我就上楼了。” 她说的全部是实情。阿斯托利亚一定也想和达芙妮一起回去,大概罕见地遭受了达芙妮的严词拒绝。 那么爱护妹妹的达芙妮,怎么可能让阿斯托利亚这么早就接触可能的真相? 阿斯托利亚又盯了慕羽许久,期间慕羽像是没感觉到她的目光一样继续对付着盘中的早餐,直到阿斯托利亚实在是看得太久了她才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在慕羽话音刚落时阿斯托利亚便迅速低下了头。 慕羽知道阿斯托利亚的心思,这个女孩和她一样总是对某些事情超乎寻常地敏感。 这样的敏感没有任何帮助,甚至只会徒增烦恼和痛苦。她大半人生都几乎沉湎于这样的痛苦中,只有极致的乐趣才能压抑住蔓延入灵魂的疼痛。 慕羽咽下最后一勺土豆泥时这样想到。 直到早餐结束时都没看见达芙妮的踪影。 往日喧闹的公共休息室难得在假期的最后时刻格外安静。大家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就连说话都是三五成群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即便这样也显得呆坐在角落的达芙妮诡异。 阿斯托利亚在见到姐姐的第一眼就迎了上去:“姐姐。” 然而达芙妮却疲倦地拉开阿斯托利亚的手,她都没有正眼看自己的妹妹。 慕羽没有错过在看到阿斯托利亚那一刻达芙妮眼中隐忍的泪光。 “我很累了,想先去休息一会。”她连说话都带着哽咽。 阿斯托利亚咬了咬嘴唇,仍然听话地让开了。 她的妹妹最是听话乖巧,也是她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人。如果,如果阿斯托利亚知道了… 达芙妮呆滞地看着银绿色的天花板,一句句争吵仿佛一台永不知停歇的粉碎机在她脑海里搅动,搅碎了她早已混沌的思维,更搅碎了曾经的记忆。 她闭上了眼,直到这时一滴泪才再也没有顾忌地滑落到柔软的枕头中。 “爸爸,这些,这些都是真的?” 从去年开始若有若无的直觉便每时每刻提醒着她看似温和慈祥的父亲似乎有着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最开始这样的直觉只是存于脑海中细微的声音,直到她开始做无休止的噩梦。 她梦见父母被人残忍地杀死在自家庄园,梦见利亚病痛缠身绝望死去。 那道微小的声音也在梦魇的滋养下不断壮大。 父亲有秘密,找到那个秘密…. 于是她选择了圣诞节后回家,选择了潜入父亲的书房。 就是眼前这本薄薄的笔记本击碎了她从前所有的幻想。笔记本下面还有许多被魔咒封存的资料,以她如今的水平根本没法破解。 也幸好没法破解。 她一抬头便看见了自己的父亲站在书房门口。她忽然发现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父亲在这一刻变得那么陌生。 陌生到她不确定他会不会伤害她。 “小迪….”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轻声唤着自己女儿的小名,他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桌上的那本笔记。小迪发现了他的秘密,这是短暂慌乱后的第一个想法。 只有死人能保守秘密。 不,小迪是他的女儿,是他寄予了无限厚望的长女,是格林格拉斯家族下一代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小迪会理解他的,一定会理解他的。 “不要害怕,”他又尝试着向前走了一步,“我都是为了利亚。” 第265页 他说完这句话后达芙妮忽然笑了出来,脸上的泪痕让这个笑容格外瘆人,她低低重复道:“为了利亚?为了利亚?”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在这时彻底冷静了下来,他还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达芙妮面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确认了一遍:“为了利亚。” 达芙妮一把甩开他的手,她第一次如此粗鲁地对待自己崇敬的父亲,却对这样做的结果没有一丝害怕。 她只感觉胸中有一团火在烧。 真好,为了利亚。 “伙同法国魔法部部长以及美国那边的人,四处搜罗哑炮,默然者,将他们关在太平洋小岛上做惨无人道的实验,像榨汁一样从他们身上提取某种物质,”达芙妮扭过头,声音都在颤抖,“这就是你为她续命的办法?你认为利亚愿意吗?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口口声声说为了利亚?” 让她更为绝望的是自己的父亲在这样的逼问下连愤怒也没有,他只是以绝对冷酷的目光看着她,这样的目光于达芙妮而言更像是一把在她骨头上不断切割的钝刀:“那你想让我怎么做?”他拿过那本日记随意翻动着,“利亚出生时便被圣芒戈诊断为携带血缘诅咒,我和你母亲心惊胆战,阿斯托利亚每过一次生日我们在庆幸的同时又会担心下一次的生日,年復一年,不停循环。你体验过这种感受吗?你体会过这种煎熬吗?” 不等达芙妮回答她便自顾自道:“这个实验很早就开始了,我只不过是后来入伙而已。反正这些哑炮,默然者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不能物尽其用?”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没有足够的金子,没有足够的钱财,你以为利亚能像现在这样还算正常地在霍格沃茨学习生活?直到贝尔纳告诉我…利亚的病可以从默然者身上解决,只不过需要更多资金支持….” “闭嘴!”达芙妮尖声叫道,“不要说了!你不知道吗?他们在制造武器!制造武器啊!” 她的声音陡然软了下去,近乎于哀求一般拉住父亲的手:“爸爸,求求你,求求你,清醒一点好不好。生死自有天命,这样能有什么好结果?爸爸,收手吧,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收手,收手….”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如同魇症了一般重复道,“格林格拉斯百年的辉煌怎么办?那个人回来后你和利亚又跑到哪里去。” 达芙妮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那个和蔼儒雅的父亲,最为重视的还是格林格拉斯这个姓氏的延续,其次才是她和阿斯托利亚的安危。 他在意的究竟是一个空荡荡的姓氏,还是和他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人? “小迪,你理解我的,你理解我的,”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抓住女儿的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默然者那边已经有曙光了,利亚也得救了,我会给你们更好的生活、更尊贵的地位。” 达芙妮想将手从自己父亲手中抽出,却发现怎么也没有这个力气。似乎有千言万语涌到唇边,每一个即将蹦出的字都在怂恿她必须再次劝告父亲。 然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避开自己父亲殷切的目光,无力地说:“只要你想做,爸爸。” 她第一次发现她的力量相比于父亲来说是如此渺小。在霍格沃茨的四年时光更像是一场为她精心编织的童话,当她尚还沉浸于其中的时候,熟悉的父亲早已消失。 或者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的父亲。那慕羽呢?那个让她感觉越来越复杂的朋友? 她是否在更早的时候就走出了童话? “你和慕羽,”她擦了擦眼泪,最后一次质问自己的父亲,“有没有合作?” 在提到慕羽时艾伯特剎那间脸色阴沉得可怕,却立刻在女儿面前收敛,冷淡道:“没有。” 达芙妮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家的又是怎么登上火车的。 “小迪,你还好吗?” 她原以为自己会渴望逃离已经变得陌生的父亲,回归这座温暖的城堡。然而当她真正走下特快列车从小径上远远望着这座巍峨的城堡时却又裹足不前。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阿斯托利亚。 难道直接告诉她,她们心目中伟大的父亲借着为她治病的幌子与虎谋皮满足私慾? 达芙妮想都不敢想。 她只能勉强对着问候她的沈栖桐笑笑,如果说好她自己都不相信,更何况是这个一向心思敏锐的朋友。 她们相处时间短暂,甚至达芙妮最初接近她也是别有目的,然而就是这么几个月的相处她们之间却已经挖掘出了太多相似的地方。 同样出身古老的家族,面对不可抗拒的歷史,甚至两人同样需要面对逐步变质的至亲。 “一起走走?”沈栖桐没有戳穿达芙妮笑容背后的脆弱,只是轻声发出了一个邀请。她火红的斗篷上染了一层薄霜,看来也在城堡前站了许久。 达芙妮无声地点点头,她们一起漫步在被覆上一层积雪的草坪上。一时间只剩下靴子踩在草坪上的咯吱声。 “不用遮掩,小迪,”在她们即将走到黑湖岸边时沈栖桐忽然轻柔地说,“我对这样的痛苦感同身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触发了什么一样,达芙妮一直隐忍的眼泪夺眶而出,很快就一发不可收拾,她面对着辽阔的黑湖从小声低泣到逐渐放声大哭,好像要将所有积压的委屈一股脑倾倒入湖水中。 第266页 “哭什么?”沈栖桐平静地递给她一张手帕,“不要哭。” 她平淡的语气中蕴藏着最令人安心的力量。达芙妮接过手帕,泪水很快便染湿了大半张帕子,她这时才发现沈栖桐的眼眶也通红。也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她也哭过。 两人不需要过多地询问便已经清楚她们大概拥有相似的遭遇。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是真的不知道….”达芙妮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喃喃自语。 “做出选择,”沈栖桐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你知道摆在你面前的选择,小迪。” “你想让我,让我….” 忤逆父亲。这是她没有说出口的词。 “你至少还有妹妹,”沈栖桐闭上眼,她按在达芙妮肩上的力道好像沉了几分,“利亚已经长大了,不要再将她当小孩子。你越是将她当小孩,她成长得只会越迅速。你们都是彼此的依靠。而我….除了心中的道,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她眼下唯一的路便是循着心中坚持的道走下去,站在从前家人的对立面战斗,无望地奢求着她的战斗能够延缓家人踏入陷阱的步伐。 “这需要足够的勇气。我是一个斯莱特林,不是格兰芬多,我不清楚自己是否拥有这么多勇气。” 寒风将泪水风干,达芙妮的语气中全是迷茫和不确定。 “你爱利亚吗?爱你的父亲,爱你的家人吗?”沈栖桐问了一个听起来十分多余的问题。 “当然。”达芙妮毫不犹豫地说。 “那么这和你在哪一个学院又有什么关系?”沈栖桐接过达芙妮手中的帕子温柔地为她擦拭最后残余的泪珠,“爱能给予人强大的力量。小迪,世界在发生难以想像的剧变,如果再不做出选择,我们所爱的人最终都将泯灭在可怕的新秩序中。” 她凑近达芙妮对着她轻柔地耳语着什么。这样温和的语气却一点也没有安抚到达芙妮,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们的爱,至始至终都是用来守护想守护的人,坚定自己的道义,而不是去侍奉一个虚无的形象,填补永远无法满足的沟壑,比如私慾,比如野心,比如权力,”沈栖桐总结道,“所以,小迪,仔细想想吧,虽然我知道这很难。守住内心的信仰,也为所有我们爱的人守住内心最后一道光。我会一直期待你的答覆。” 她紧紧握住了达芙妮颤抖的手。 “还有,好好和利亚谈谈,你们是骨肉相连的至亲姐妹,彼此之间不需要以保护为由隐瞒什么。” 慕羽终于从达芙妮混乱零散的记忆中退出来。她看着陷入浅眠的达芙妮,或许连达芙妮自己都不知道,在潜意识中她已然做出了选择。 “你做出了选择,了不起的选择,我敬重你,”她坐在床边梳理着达芙妮散乱的长髮,目光却望向了窗外幽深的湖水,“为了爱….可惜你们所拥有的爱只能奉献给神灵、奉献给全新的秩序,崭新的世界、前所未有的时代。如果不能….” 她的动作越发轻柔,看着达芙妮的眼神没有一丝感情:“我还是很善良的,愿意成全你们的爱。爱因死亡而伟大,因停滞而不朽。我给予你们这个机会。”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达芙妮的寝室。 -------------------- 第118章 前奏 刚走出没多远便在一楼楼梯拐角处看见两个人。 “金蛋的秘密必须去级长盥洗室的浴池解开,哈利。带着金蛋埋在水下一分钟你就能得到答案。” “我不明白,沈小姐…” 听上去哈利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极为谨慎和不解。 慕羽微微挑了挑眉,见四周还没什么人便停在了死角处。还没等她想办法沈栖桐居然已经率先行动。这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别这样客气,就叫我栖桐,”沈栖桐说得极为爽朗,“你也别多想,我只是在还你恩情。当时是你告诉我其他选手都已经知道第一个项目是斗龙,作为回报,也为了公平,我也告诉你金蛋的秘密。” 还没等哈利回应沈栖桐便直接转身离去,她完全将哈利当成一个需要保护的弟弟。慕羽也在这时从死角中出来,装作刚刚路过的样子。 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沈栖桐下意识停住了脚步,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小羽…一整个假期都没怎么看见你。你….” 没事吧。她本来想问出这句话却又生生停住,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她看了看自从慕羽出现后便像是僵在原地的哈利,低声说道:“下个周末我,小迪,还有利亚要在三把扫帚聚聚,你要一起来吗?” 这种时候,非年非节,她们有什么好聚的? “当然。”虽这么想着,慕羽嘴上却回答得爽快。 她走过哈利身边时看见哈利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极为尴尬地开不了口。丽塔的报导也的确让这件事变得极其尴尬。 “你不需要介怀,哈利,”在她停下来站在哈利面前时四周的目光纷纷向两人聚拢,慕羽直接忽视了这些或掺杂着八卦或夹带着恶意的视线,“那篇报导全是无稽之谈,跳舞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只有丽塔斯基特这样的人才会逮着这种机会胡编乱造。” 第267页 她落落大方地拍了拍哈利的肩:“她的目的就是要让当事人难受,困扰,你越是纠结便越是如了她的意。” 这种人运用得当也可以成为最锋利的武器。 世界上能带着脑子自己思考做出判断的人还是太少了。 哈利感觉连日以来的所有压力仿佛都被这么轻轻一拍彻底拂散。 “我们还是朋友,”慕羽看着他那双绿色的眼睛,每个人都说他的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她却看到了更多东西。这双眼睛中还有着晶亮炽热的光芒,可惜这份光芒很快就要消失,“朋友之间无需客气。” 她忽视了一旁西奥多诺特的打量,再次对着哈利微微一笑后才走了过去。 用一切手段达成目的,对此她早已驾轻就熟。 刚进入黑魔法防御办公室她便因眼前的一幕抽了抽嘴角。小巴蒂克劳奇正悠闲靠在椅背上翘着腿看半空中折射的影像。 影像中人潮攒动,大量的人举着各色标语不断向前行进。他们的内容只有一个。 重回主的怀抱,守望国家的理想。 他看得津津有味。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的胆子比我想像的还要大。”她带上门,先是倚在门后同他一起看了会后才不急不徐地将从达芙妮那得来的消息告诉他。 才说了几个字便只见得他一改刚才的悠闲之态,不知不觉坐直了身体,直到全部说完他已然正襟危坐。 “格林格拉斯的胆子一直都不小,”从听到这个消息起他的眉头便没有舒展过,放在穆迪这张脸上就更骇人了,“邓布利多对康奈利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不是只有我们盯着魔法部部长。” 格林格拉斯同邓布利多的行动看似没有联繫,慕羽却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她没有急着发问,反而耐心等着他说下去。 那只蓝色魔眼一直以来对她便没什么威慑力。领教到这一点后小巴蒂便再也不会在她面前故弄玄虚。他瞥了一眼桌上那张预言家日报,浮现出古怪扭曲的笑意:“你看见了,你的一些同学假期后没有选择回来。部里和威森加摩中已经有不少人提出基于如今情况,邓布利多如此亲近麻瓜,实在不适合担任霍格沃茨校长及威森加摩成员,魔法部应当对霍格沃茨教育进行干涉。都是政治手段,不算特别高明,但对魔法部那群酒囊饭袋来说全是妙计。几个月前艾伯特便兼任部长秘书…” 说到这慕羽便懂了他的意思:“邓布利多要将康奈利换下去,却从来没有提起艾伯特?” 一瞬间她总觉得小巴蒂克劳奇的眼神亮得吓人。 “从来没有!” “当时用他女儿性命要挟他时我就从来没想过能长久捏住他的软肋,”她的视线停留在半空中已经暂停的画面上,“以至亲迫人是下乘手段。这样会带来憎恨,而憎恨给予人力量。更何况有时候血缘关系并不能抵挡无休无止的欲望和变化的利益。” 她略略垂下头,以此挡住了目光,让人一时辨不出情绪。 这样的晦暗稍纵即逝,等到在看时她已经向前走了几步,双手撑在桌上俯身同他对视:“那你觉得,在美国谁最容易同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勾结?” 明明他才是拥有魔眼的那个,然而无往不利的眼睛在这个女孩面前从来都是摆设。他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迎着她的眼睛不慌不忙道:“薇欧拉,克里斯汀,魔法国会其他人,乃至麻瓜,都有可能。这个时候任何猜测都是妄想,”他试图找回一点主动权,“你将这则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实在让我惶恐…” 说着惶恐他却根本没有战战兢兢的样子。 慕羽直接笑出了声:“对他我不用多说,没有什么能瞒得了他,”简单一句后她便不再多提。她不喜欢将极为私密的东西给人看,能同小巴蒂克劳奇提上这么一句已经很不容易,“我也只是在通知你,将来你又多了一个任务。” 她转向了屋内悬浮的画面:“真有意思,”她一遍遍抚摸图像,“还没有放出任何风声,就连九州都还没成事,口中的主,神灵尚还没有影子,仅仅靠摄魂怪偶尔散布的绝望和除了激情外一无所有的演讲便能让他们心甘情愿交付自己的信仰和头脑,将伊凡这样的人一路抬进了权力中心。” “麻瓜从来愚蠢又盲目。” 她没有对这句话发表任何评论,拂去那幅画面后专注地拨弄着不断鸣叫的窥镜:“明天丽塔斯基特的独家专访就要刊登在预言家日报上,发往每一个巫师家庭。我们来打一个赌如何?看看巫师和麻瓜谁更愚蠢一些?” 一听到她说打赌这个字眼后小巴蒂克劳奇便警惕地看着她,这个怪胎绝对没安好心。 他僵硬地转过头:“没有什么好赌的。” 不停作响的窥镜实在让人厌烦,慕羽懒懒将其拨开:“你越来越无趣了,”她无视小巴蒂克劳奇的神色,继续谈论起第二个项目,“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有一个盟友的好处,波特也许会骄傲到不愿意向朋友求助。但我仍然有无数种办法让格兰杰知道什么东西能帮助人在水下唿吸。” “我们会不断演练流程。 “这些天我们已经将这一流程演练了无数遍,包括你做的那个东西,虽然没办法撑过一整晚,但几个小时已经足够了。”小巴蒂克劳奇转过身,那只被他安上去的魔眼因为激动而凸了出来,似乎慕羽的质疑让他格外生气。 第268页 这一点情绪在撞上慕羽那双黑色的眼眸时便荡然无存。她微微蹙眉,那双眼睛看上去极为真诚,看上去似乎有多么关心他似的。 哪怕理智告诉他这个女孩大多数时候做出的关心都经过了精心伪装,他也仍然下意识选择了相信。 她看重他的价值,以至于还愿意对他伪装。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得答应我,一旦发生意外,必须立刻撤退,不要做任何傻事,”她看了一眼被锁得严严实实的箱子,抿了抿唇,“如果事情当真到了那个地步,不要试图回来收尾。毕竟自从你父亲跑出来后邓布利多已经在锁定怀疑对象了。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我们非常需要你…” 小巴蒂克劳奇想说什么,却被她抬手制止:“虽然我不认为能出什么意外,”这句话极为自信。这一次不会再有爱保护哈利,更没有人会挡在他面前为他牺牲,“那个赌约是认真的。” 她最后才补充了一句。 “那么你的筹码是什么?” 他的腔调不太对劲,慕羽却不愿意过多关心。 “没想好,”在短暂的沉默后她干脆地回答,“谁说赌约一定要有一个筹码?” 那双蓝色的魔眼一直在她身上扫视,仿佛恨不得将她每一寸骨头都拆开来解读。 “谢谢。”这声谢他说得倒是尤为真心。 “丽塔斯基特是疯了吗?”即使是圣诞节三把扫帚也没有如此拥挤和吵闹,小小的酒吧挤满了人,而几乎所有人手中都捏着一份预言家日报。达芙妮将被她揉得皱巴巴的报纸放到桌上,仍然一脸难以置信,“她从来不敢在当事人还活着的时候出版传记,更何况还是….” 慕羽扫了一眼被达芙妮搁置在桌上的报纸。她们四人坐在三把扫帚的角落,旁边就是熊熊燃烧的壁炉,实在是因为正中间已经完全没有位置。火焰跳跃了一下,映得报纸上的黑字更加闪亮。 邓布利多---终于真相大白。 标题下面是几行被加粗的字体。 “优秀一线记者丽塔斯基特最新爆炸性人物传记《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生平和谎言》带您揭开邓布利多受人欢迎的表象,展示他混乱不堪的童年,目无法纪的青年,一生中的家族斗争,以及兴许邓布利多至死都不会吐露的秘密:为什么这个男人甘愿放弃魔法部部长职位转而退居霍格沃茨校长?传言邓布利多暗中组建神秘组织究竟为何?霍格沃茨老校长和大难不死的男孩之间又存在怎样不健康关系?” “什么时候丽塔斯基特都能被称为优秀记者了?”阿斯托利亚看那堆报纸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她似是想说出更难听的话,但良好的教养还是阻止了她。 慕羽却注意到在说这句话时阿斯托利亚紧紧抓住了达芙妮。这份专为丽塔斯基特新书宣传造势而写的採访,或者说背后隐藏的信息让阿斯托利亚不安了。她不知道达芙妮最后和阿斯托利亚好好谈过没有。 不过看这样子…她应该向自己的妹妹透露了不少消息。 这份专访,甚至是丽塔斯基特即将发行的新书都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慕羽这么想着抿了抿杯中温热的黄油啤酒。 “那是因为她的背后有人,“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语的沈栖桐拾起桌上的报纸翻动着,最终停在了某一页,”看这里,看她怎么说的,‘贝特,我知道这是一份爆炸新闻,尤其是对于邓布利多坚定不移的支持者而言更像是一堆粪弹,我也明白揭露这个消息将承担巨大风险。但我的职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良心和勇气是一个合格记者的必备品质。如果不把这一切曝光,至少我很难面对众多迫不及待等着自己孩子进入霍格沃茨接受教导的家长,为此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乃至报復。“ 她小声念完这一段,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脸上都露出极为鄙夷的表情。她显然也深以为然:“你们难道相信丽塔斯基特有良心?她在这篇採访中故作姿态,完全占据舆论高地,还信誓旦旦说为那些家长着想。这些手段极其聪明,也少不了背后之人的配合。” 说到这里时她咬牙切齿,好像丽塔斯基特这番动作牵动了她一条敏感神经一样。 达芙妮忧心忡忡地看向她。 “不用安慰我,小迪。在九州…这群所谓的有良心的记者用的手段和丽塔斯基特一模一样。” 在提到九州的舆论时慕羽微微勾了勾唇角,但在面上却也显出一副极其焦急担忧的模样:“九州的南方…”她握住沈栖桐的手,“栖桐,我知道你很担心,但比赛项目很危险,这样…” 她语无伦次得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沈栖桐了, 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交换了一个眼神,她总感觉不对劲,尤其是发现了父亲的秘密后。虽然极端荒唐,但一个问题一直萦绕着她。 羽难道就对父亲的勾当一无所知吗?接近四年,她竟然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和她朝夕相处过的朋友。每每想到这里她便禁不住发寒。 这时是阿斯托利亚紧紧拉住她,默默为她传递力量。 “我知道,” 沈栖桐灌了一大口黄油啤酒,“师父告诉了我很多。关于九州歷史,关于留守区…” 第269页 慕羽轻轻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酒杯,洒出了些许啤酒,不过她立刻悄无声息地将其清理干净。 “栖桐。”达芙妮突兀插了一句。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一桌子的目光全部聚焦到她身上。 在这样的氛围下她只得硬着头皮解释:“你不怎么会喝黄油啤酒,少喝点。” 然而沈栖桐手中还有至少大半杯黄油啤酒的杯子没有一点说服力。 这里坐着的都不是傻子,沈栖桐立刻明白过来了达芙妮的意图,她看了看慕羽,其实也不是没人暗示过…. 只不过她始终都无法发自内心提防一个温温柔柔并且已经举目无亲的妹妹。 空气仿佛都在这时胶着起来了。 -------------------- 第119章 前夕 “小迪,你简直像一个唠叨的老奶奶,”慕羽像是没感觉到陡然改变的氛围一样,她若无其事地指了指沈栖桐手中的杯子,“才喝三口就被你那么惦记,也只有栖桐能受得了你。” 她似乎对此真的不在意。 达芙妮原本尴尬地想要顺着她将话圆过去,邻座陡然传来一道尖刻被刻意拉长的声音:“我早就说过邓布利多就是一个老疯子,根本不配当霍格沃茨的校长。” 阿斯托利亚霍然转头看去,德拉科马尔福正在高尔和克拉布的簇拥下高谈阔论,对面的潘西笑得开怀,拉住马尔福的手象徵性地说道:“注意点,德拉科。” 也是在这时德拉科马尔福触及到了阿斯托利亚的视线,他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挪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阿斯托利亚比他小,他却总觉得在看见这个小女孩时十分没有底气。 在看到慕羽也和阿斯托利亚坐在一起时他犹豫了片刻,眉毛拧成一团似乎是在纠结什么。潘西拉了拉他的袖子,他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拂开她的手。 潘西原本晶亮发光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了下去,紧接着她飞速扫了阿斯托利亚一眼,又装作浑不在意地灌了一口黄油啤酒。 “我认为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姐不至于和波特一样分不清谁才适合做朋友。”他仍然操着被刻意拉长的语调慢悠悠地说。 “对不起,这是我的私事,马尔福先生。”阿斯托利亚十分礼貌地回应他,虽然措辞十分彬彬有礼,但谁都能听出话语间的冷漠。 “你….”德拉科马尔福像是被呛住了一样,惨白的脸色通红一片,“你,你以为我愿意多管你?” 一边的潘西看上去似是想开口嘲讽阿斯托利亚几句,却在触及达芙妮冰冷的眼神时住了嘴。自从那次达芙妮非要让她向侮辱沈栖桐道歉后两个关系原本不错的女孩就陷入了僵持。 慕羽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戏码,看着马尔福如同泄愤一样坐回了原位,更大声地同他的朋友谈论预言家日报刊登的丽塔斯基特专访以及丽塔即将发行的新书。 与此同时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人进入了三把扫帚,他的头髮凌乱,斗篷上也沾满了灰尘,好像到达这里时赶了很长一段路。 罗斯默塔夫人亲自迎接的他,她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人要来一样:“有人等您很久了,先生。” 她领着这人向酒吧更深处走去。 “我怎么觉得见过他?”阿斯托利亚似乎是想抹去刚刚和马尔福发生的一段小插曲,望着那道逐渐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姐姐你记得吗?” 达芙妮隐晦看了慕羽一眼,按住了阿斯托利亚的肩膀:“没有,你记错了。” 慕羽看了看时钟,当时就不该答应到这来。她放下酒杯对另外三人说道:“这里太闷了,我想先回去了。” 沈栖桐拉住了想要解释什么的达芙妮,轻轻嘆了口气后对她说:“那小羽你就先回去吧,”慕羽刚刚站起身她忽然补充了一句,“你并不是孤身一人。” 走出三把扫帚唿吸二月尚还寒冷的空气慕羽才感觉自己的头脑更加清醒了一些,否则她不确定会不会对沈栖桐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他们一直教她何为光明,何为善良,也一直告诫她要遵守规则。可是当她一个人奔跑在那条漆黑幽长的走廊上,没人对她伸出援手时,她不明白光明善良有怎样的好处。 至于规则,与其循规蹈矩,为什么不制定规则让别人来遵守? 爱和光明,不能驱散接踵而至的黑暗的梦魇,不能重构早已坍塌的家,更不能陪伴她走过死寂的虚无。 当那栋破旧阴森的屋子在树林掩盖下若隐若现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 明明才过去没多久,回暖的天气就融化了地上的积雪,她停在了通往尖叫棚屋的小径旁。 那天晚上树林中再是黑暗迷乱,她依旧清晰记得那棵树的纹理、贴靠于其上时粗糙树皮一次次的摩挲。 一株小小的嫩芽颤颤巍巍地从树根底下探出头,预示着春天的来临。 嫩芽轻易在她手中被折断。她一直驻足望着那间破烂的屋子。 从来就没有什么未来,她踩着枯败的枝叶往回走,即使对那座城堡的归属感在逐渐减弱。 “这种话我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不远处传来更重的脚步声,声音的主人显然十分暴躁,“任何熟悉的人见到我都要重复一遍,有人想要借着比赛要你的命,所有人都想保护我,可我不是一个小孩子,我也想为你们出力,小天狼星。” 第270页 是哈利。 慕羽将身形隐在一棵大树后面,静静听他们谈话。 小天狼星对着他的教子似乎总有一种温厚的包容:“我知道,我都知道,哈利,你和詹姆一模一样。你得理解邓布利多,他也关心你,只是处在他的位置需要更多的考量。 这句话似乎彻底引爆了哈利的脾气:“这就是他躲着我,避着我,什么也不告诉我的理由!最开始甚至伏地魔復活的消息他都不愿意说!你们对待我就像对待三岁小孩!海格这段时间总是在悄悄出去,带一身伤回来,却什么也不和我说!邓布利多不允许,邓布利多不建议…我也不想和斯内普学习大脑封闭术了,他只是嘲讽我,折磨我,根本不会教我任何东西。邓布利多需要考虑什么?考虑和我之间的不健康关系吗?” “哈利….” 还没等小天狼星说完哈利自己就反应了过来:“对不起,”他听上去十分低落,“我,我不知道怎么了。圣诞舞会那晚我梦见的,就好像,好像是我真的成了他的一部分,同他一起思考。毕竟我们那么多相似的地方,我,我会,成为他吗?” 最后的提问满是惶惑和不安。 树林里面一片寂静。 “不会,”小天狼星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最重要的不是你们有多么相像,而是你们有多么不同。哈利,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每个人都有黑暗面和光明面,包括我,包括詹姆,都有过不为人知的黑暗面,也犯过不少错误,最重要的是你最后的选择。” 小天狼星…是真的从骨子里疼爱哈利。 “我最后的选择?” “伏地魔或许会不断干扰你,他想将你变得和他一样,彻底摧毁你的意志,毁掉你的光明面。然而你也拥有他不可能拥有的武器。哈利,你是有爱的,你也是被爱着的。你有朋友,有长辈,有待你如亲生儿子的韦斯莱一家。爱,友谊是最为强大的力量,是你内心最坚固的信仰。护住你的力量,坚守住你的信仰,你便能够战胜他。” 小天狼星此刻应该重重拍了哈利一下:“我支持并理解你的所有选择。至于斯内普…他的大脑封闭术十分优秀,他如此对你…. 也只是在发泄对我和詹姆的怨气。” 说到这里时他充满了愧疚。 “海格究竟在做什么?我,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东西…” 哈利似是因为小天狼星突如其来的内疚而手足无措,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小天狼星看上去应当也庆幸他没再刨根问底。 “邓布利多不太想让你接触这些,不过我是不太贊成的,反正不是第一次违反规矩了,”他嘟囔了一声才清了清嗓子,“海格去寻找巨人首领了,争取要将巨人拉到我们这边。如今的巨人首领对邓布利多还有印象,甚至应该有好感…” 他们在逐渐往回走,声音越来越小。 “…带去了邓布利多送给首领的礼物,他们喜欢和魔法相关的玩意儿。他们变得不太对劲…还没送上礼物便被捉住…哦,哈利,不用担心,海格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我们费了很大一番周折才和部落其他巨人说上话。只有零星一两个。我们晚了一步…之前有人向首领送出了神圣而盛大的恩赐。他们很不对,说话方式,作风,统统不正常,不再打架,不再残杀…” 他们更小声地交谈着,话语被风声模煳成一团。 慢慢地交谈也停止了,过了许久都没有声音传出。就在慕羽以为他们已经离开很远时,哈利尚未褪去稚嫩的嗓音在树林里迴荡:“你刚刚说漏了一样。” “我还有你。” 慕羽没有选择回去,她顺着小径走进了尖叫棚屋。狭小的房间仍然没有多少光线,家具依旧破破烂烂,墙皮也早已脱落,就连那张四柱床因为近乎两个月过去也满是灰尘。她毫不嫌弃地坐在床沿靠在床柱上。 那本日记的消逝和那座公寓的坍塌彻底斩断了她和奥利维亚最后的关系,然而仅仅是一句话便让回忆重新翻涌。 梦境中那条黑暗的走廊已经够黑够长了,奥利维亚日记中的句子却融进了那条走廊,浓郁了黑暗,延伸了长度,又蜿蜒着扭曲成了铺在地板上的倒刺。 妈妈爱你,爸爸也爱你。 前提是她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他们真正的血脉结晶。 她的诞生出于奥利维亚的善良怜悯,却从来没人问过她是否需要这份怜惜。如果可以选择,她也愿意成为辛克莱尔。她从来没有选择。 在明源山的小庭院她度过了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五年,那个小小的家和内心对父母微弱的幻想构建起了她的全部信仰。 魔杖顶端喷出一道细若游丝的白色雾气,很快便被尖叫棚屋中的灰尘吞噬。 这个时候在这么一个地方尝试守护神咒极为傻气,可是慕羽执着地犯着傻。 她放任自己搜刮所有记忆,明源山的夕阳,爷爷严厉面孔下隐藏的温柔不知何时支离破碎。她拼了命一样搜刮,像是沙漠中不挖到泉眼不罢休的旅人。 可惜她挖到的只有在休息室壁炉中燃烧着的日记,以及崑崙墟上慕义毫不留情地嘲讽。 “小羽,我们要不要来赌一把,当你于他再无利用价值时,他会不会杀了你?” 第271页 他们一起坐在秋日洒满阳光的草坪上看书,任由流云扭曲时空的界限。 萤火虫飞出针线缠绕的羊毛球,虚空之外,绝对零度之下,泠泠冷光中除了永恆和死亡还有什么? 小男孩站在伦敦烟雨中,倔强地说:“我想和你过一个圣诞节。” 她找不到那日清晨那个吻的起点了。 “我会陪着你。” 魔杖还是只能喷出大团大团的雾气。就算她走向魔法的终极,也找不到足以逆转时间的咒语。她不想在时间中漫步,只想回到1937年的伦敦,在烟雨中从街头一路走到街尾。 那辆列车,那场伟大的冒险,能否将她带到伦敦。 “回家吧。” 银色的雾气终于凝结成一条眼镜王蛇游动在她身旁,驱散了早春的寒意,也悄然拍走了所有幻想的余烬。 一枚毒牙被她握在手中,在守护神银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她一遍遍抚摸着在岁月打磨下逐渐光滑的蛇怪毒牙。 也该回去了。 被磨碎后的毒蛇牙齿刚要被放入沸腾的药剂中,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慕羽手抖了一下,所幸她反应极快,稳稳控制住了放入剂量。 “斯基特女士的书十分受欢迎,但这不是你们在我课堂上开小差的理由,格兰杰小姐,”当斯内普开口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看向他,“格兰芬多扣十分。” 只见他从赫敏手中抽出一本厚重的书籍,任何人都能辨认出那是丽塔斯基特前两天出版的新书,足足有两百页厚,刚刚出版便被扫购一空。径直坐在他们前面的慕羽当然知道小半节课他们三人都在低声讨论这本书。 以马尔福为首的几人在看到书的封面时痴痴笑了起来。 慕羽面不改色地搅拌着药剂。哈利他们怎么能不对此讨论,就连她也低估了丽塔斯基特的能力,没有料到丽塔还能找到如此多资料。 尤其是那封信…. 现在可能已经有家长的反映信摆在校董会案头了。 药剂已经呈现出应有的青色。 斯内普倒没有对这本书作出过多评价,他仅仅是淡淡看了气得满脸通红的哈利一眼,像是不经意想起来了似的说道:“比赛项目前一天勇士总会躁动,但不管有多少媒体关注你,波特,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小男孩。” 哈利低头继续切他的姜根。慕羽总感觉哈利对斯内普仇恨越来越深。 在斯内普的大脑封闭课上他能学到的也只有仇恨。 “波特,我不管你有多大名气,如果你再从我的私库偷东西….” 哈利切姜根的手抖了一下:“我没有。” “别撒谎,”斯内普嘶嘶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面清晰可闻,同时他从袍子里掏出一瓶完全透明的药剂,“我对我的私人收藏有数。吐真剂,仅仅只需要三滴,伸一伸手倒在你的南瓜汁里,就能让全班倾听你内心深处的秘密。” 他又凑近哈利耳边低声说了什么,说完后哈利的表情看上去恨不得冲上去和斯内普打一架。 一直关注着斯内普的慕羽清晰听见了他的话:“当然,除非你彻底掌握了大脑封闭术。不过我对你的脑子不报丝毫希望。” 随着第二场项目一天天临近,学校里的气氛远没有第一场时热闹。哪怕离风波再远,这时候不管是丽塔斯基特出版的书籍还是预言家日报上一天又一天对康奈利福吉的鼓吹对麻瓜威胁的宣传都足以让最迟钝的人感到不安。 “再过两个小时比赛就要开始了,到时我制作的傀儡会和其他人一起观看比赛,而你必须确保布置的所有障碍都能将波特引导进设有阵法的水域,我们演练过无数次,事成后我会立刻触发机关,和傀儡交换位置,”慕羽拍了拍一直陈列在黑魔法防御办公室中的箱子,“这箱子太旧了,该扔掉了。” 繁复的锁轻微跳动了一下,又很快归于寂静。 窗外的天空才刚刚透出一丁点微弱的亮光。 “两个传送阵,一个设在那片水域,只有接触到波特的气息才能被补全,触发后自动消散。另一个完整的法阵设在伦敦郊外那座房子里,负责…”她的目光触及到橡木桌上那本厚重的书籍,摊开的书页上是一张陈旧的照片。 那是之前在戈德里克山谷捡到的那张。 “负责将波特的尸体送回来。”小巴蒂克劳奇补全了她的后半句。他看起来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自从圣诞节后他看上去就一直很奇怪,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诡异,以至于除开正事她都尽量减少和他的交流。 阴影中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他指着丽塔斯基特前三天才出版的新书,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当初多少巫师因为格林德沃这一句话牺牲一切追随他,谁能想到最先提出的是邓布利多,”他往前翻了一页,那一页上印着邓布利多写给格林德沃的信,“格林德沃势力遍布整个欧洲,最后还是输给了邓布利多。” 在慕羽印象中小巴蒂克劳奇极端聪明,否则也不会在邓布利多眼皮子底下待到现在,一次次和凤凰社周旋获取消息。他的这种聪明甚至已经转化成了病态的冷漠。 第272页 这样的人理应不容易产生恐惧和不安。然而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哪怕用十分冷酷的语调,慕羽也察觉到了他企图藏匿的情绪。 这种恐惧不安,更像是一个害怕迷路的孩童。 他将两人见面的时间定得那样早不止是为了确认邓布利多和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暗中极有可能存在交易的消息。 “你以为,格林德沃仅仅是输给邓布利多了吗?”慕羽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反问道。 他没有回答,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她拿起丽塔斯基特的书随意翻着,哗哗的翻书声让她温柔如水的嗓音更有了安定人心的力量:“我佩服丽塔斯基特搜集信息的能力。她也知道读者喜欢看什么,也明白如何利用真实证据引导读者对荒唐无稽的猜想深信不疑,不管是否支持邓布利多,他们都会坚信格林德沃碰到了属于他的天敌。” “从来没有天敌,巴蒂,”她既像是在谈论格林德沃的失败,又像是已经敏锐地看出他的心思,委婉地向他暗示着什么,“只有早已输掉的棋局。如果到现在邓布利多都还没看清整盘棋那么就太可惜了。” “早已输掉的棋局,早已输掉的棋局…”他不停重复着这句话,在这期间慕羽没有一丝不耐烦和催促。 她只是静静坐在他对面,观察着他极端的失常,脑海中不断涌现着刚将他带到里德尔老宅时的场景。 他见到汤姆就像一个走失许久后终于找到父亲的孩子。 “你会一直陪着他走下去,待在他身边一起下完这场棋局,绝对不会离开,绝对不会背叛,”他抬起头,声音都扬高了好几度,“对不对?” 虽然慕羽总觉得当初她那个荒唐到不能再荒唐的猜测似乎被证实了,对她而言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不过再是难以接受她也仍然懂得如何精准地去操控人心。 “会,”她更像是在安抚,“你在棋盘上的位置也极其重要。收好你的门钥匙,比赛结束后立刻离开,不惜一切代价出境。凤凰社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一旦出现意外导致你被邓布利多抓住,我能做的只有立刻让摄魂怪给你一个吻。” “我很遗憾,但棋盘上一丁点的差错便很可能代表万劫不復。”她说得极其冷酷。 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接受被当成一枚在必要时可以捨弃的棋子,小巴蒂克劳奇则一点也不在乎慕羽话里话外的无情:“我将始终会是你们最信任的亲信,最亲密的助手,对吗?” “对,”慕羽回答得毫不犹豫,她如同轻柔的声音如同催眠一样说道,“我不知道今日结束后你会有怎样的结局,我都没时间为你饯行了。不论你成为行尸走肉还是逃往美国,我们那个赌约一直有效。” 她站到了壁炉前,准备将剩余的一点飞路粉洒进去:“我该走了。” 小巴蒂克劳奇这时似乎才彻底清醒过来:“波特除了在黑魔法防御上有一点天赋外,其余时候就是一个平庸傲慢的小男孩,他的名气也是来自于幸运。这样一个男孩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觊觎?” 他好像对此极为不平衡似的。 “一件特别宝贵的东西,”慕羽抓住飞路粉的手顿了一下,对着火炉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在他死前拿回那件东西也算是给他一个解脱。” 飞路粉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圆弧落入火焰中,腾起的绿色火焰照亮了半边房间。 “我会活着,至少在尘埃落定前会好好活着。” “我倒希望下一次见面不是面对一具被摄魂怪亲吻过的空壳子。” 她说完便跨入了火焰中,火光微微一闪她的身影便消失了。 小巴蒂克劳奇却如同一座雕塑一般静静坐在重归于灰暗的室内,直至一缕微弱的阳光好不容易攀上窗棱。 -------------------- 第120章 交锋 悬在空中的太阳像是假的。哈利站在湖岸边,掠过湖水刮来的寒风恍若连着湖水的潮湿一同钻进了骨头里似的。即使经过了第一个项目,马克西姆和卡卡洛夫看他的表情仍然和看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观众那边已座无虚席,前来观看第二个项目的人远远多于第一个项目。当邓布利多的身影出现在裁判席上时观众那边更是传来了极为响亮的讨论声。 忽然随着砰地一声,一行标红的大字出现在了半空中。 “解释‘更伟大的利益‘,阿不思邓布利多!” 这行字仅仅出现了不到几秒便被看台上另一群人强行消除,然而这并不能抑制观众席上越发沸腾的讨论,哈利还感觉有好几道视线落在了他头上。现场僵持了足足有一分钟魔法部前来维护秩序的傲罗才做样子似的将发射这行字的人拉出来。 他拼命控制自己不要抬头,却不自觉地想要去看看邓布利多。后者就像没事人一样稳稳坐在裁判席上,在接触到他的视线时又缓缓看向另外一边。 伤疤火烧火燎地疼痛似乎还没过去,反而随同一股腾起的无名火更加勐烈。崑崙学院的院长看了他一眼后轻轻拉了拉邓布利多,两人低声交谈着。 哈利却已经不再关心了。 在观众席上看见小天狼星鼓励的眼神后他才渐渐平静下来。他强迫自己将目光放在眼前的比赛上,他不想让小天狼星失望,他也不想…让所有人将他还当成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第273页 口袋里的鳃囊草都要被他捏得变形。 卢多巴格曼已经在示意勇士在岸上一字排开,错身之际沈栖桐担忧不确定的眼神以及芙蓉的不屑驱散了他好不容易从见到小天狼星时汲取的暖意。 “怎么样,哈利?“卢多巴格曼领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最后的位置,故意避开了克鲁姆小声问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知道。”哈利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 卢多巴格曼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这让他更为难受。观众席上还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他感觉湖水连同着整个天空一起在旋转,让人一阵噁心。 快点开始比赛吧,快点吧…他在心中暗自祈祷着。 卢多巴格曼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样:“我们的勇士已经各就各位,哨声一响,他们将有一个小时前往水下夺回被抢夺的东西,我数到三,一,二,三!” 哨声响起,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掌声。哈利没有关注其他勇士的动作,他迅速脱下鞋袜将鳃囊草塞进嘴里,淌水走进湖里。 湖中比岸上更冷,冰凉的湖水让他的皮肤火辣辣地疼,他却奇异地感觉到了安宁。至少他暂时远离了那些指指点点,远离了一场又一场噩梦,远离了零碎的讨论。 他和邓布利多的不健康关系… 鳃囊草被他飞快咀嚼着,那味道十分不好。观众席上的笑声仍然掠过湖面传来,他看上去一定蠢极了,就这样如同麻瓜一样走向湖中央…. 他尽力不去理会笑声,让自己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水面上。 否则他不确定自己会做什么…. 这时他感到像是有枕头在挤压他的鼻子和嘴一样,肺里好像空了一样,脸颊两侧也一阵疼痛。他下意识摸了摸,才发现两边已经各有了一条裂缝。 那是鳃。他直接向着湖底扎去。 笑声、赞嘆声、议论声全部被他抛在脑后,在鳃囊草的作用下他十分灵活地在水下游动,连唿吸都畅快了许多。随着一点点地下沉,头顶的阳光也一寸寸消失。 幽暗的湖水中只有被泥沙包裹的碧绿水草无声地在水下绵延成一片草坪。 他努力地拨开水草游动,试图辨认方向。就在这时,毫无防备地,他的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他扭过身,一个长着尖角的格林迪洛从水草中探出半个身子,抓住他用力向一个方向拽去。 “力松劲泄!”他好不容易掏出魔杖念动咒语,却发现没有声音。他的魔杖喷出一道沸腾的水柱射向那只格林迪洛。在接触到水柱时水怪绿色的皮肤立刻通红一片,这只格林迪洛特别奇怪,即使这样也像不要命似的死死抓住他的脚踝将他往一边拽去。 更糟糕的是更多的格林迪洛涌了上来,抓住他的长袍合力拽他。 大片大片黑色淤泥从湖底翻涌而上,模煳了视线,使得他完全失去了方向。他只得不停发射咒语,同时使劲踢着水怪的脑袋。 不知道是因为咒语还是不断踢打的缘故,抱着他的格林迪洛已经四散游走。他松了口气,很肯定自己已经偏离了正确的水域。 黑湖深处的寂静不停压迫着耳膜,在绝对安静的情况下他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只有一个小时,否则最珍贵的东西将永远留在水底…. 他正准备观察一下四周环境,却忽然感觉自己被卷进了一股漩涡中一般,整个人只能无力地随着漩涡飞快转动,就像一块扔在滚筒洗衣机里面的破布。 啪地一声,哈利感觉自己似乎被扔在了地上,鼻尖泥土的味道提醒着他这是陆地。沾了水的长袍黏在了身上,让他打了个冷颤,鳃囊草的效果似乎在退去,他大口大口拼命唿吸着。 然而哈利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的伤疤剧烈地疼痛起来,仿佛有一个人在上面放了块烙铁。 很快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上面,却一点也没有缓解他的痛苦。哈利感觉有什么在脱离自己的身体,挤压着想通过每一处可能的缝隙向着那双冰冷的手掌游去。他的额头更如同被斧头噼成了两半一样。 “等你很久了,哈利。” 温柔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此时比厉鬼还要可怖。 声音消失时他全身的痛苦也消失了。伤疤不再疼痛灼烧,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灵魂。哈利从来没感觉到唿吸那样畅快。 他的心情却一点也不畅快。 那道温柔声音的主人曾经在厄里斯魔镜前为他编织善意的谎言,假意说她看见了他的父母,他们也为保护魔法石并肩作战过。她为他出过头,温声细语地将厄尼麦克米兰噎得说不出话来。 是她教他用最强烈的情感召唤最深沉的快乐,是她鼓励他好好参赛,温柔地为他讲解魔药制作,也是她巧妙地将丽塔斯基特所带来的尴尬转化为无形。 好像有什么根本没有开始就已经碎裂。 那双冰冷的手也在痛苦结束时离开了他的额头。 慕羽偏头打量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哈利,她原以为总归会有那么一丁点虚伪的怜悯或者感嘆,却发现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哈利在她眼中和一个随时可以毁掉的物件没有区别。 “这里藏风聚气,是一块好墓地。”她温和地开口,越是柔和,便越显得这话的残酷。 第274页 她的手被死死握住,一如他復活的那天晚上,容不得她挣开。 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也比那晚更加刺眼。 “我知道他是你的,汤姆。“ 如果说之前哈利还抱有幻想,想着兴许慕羽中了夺魂咒,那么慕羽这声汤姆连最后一点幻想都没有给他。 她的温柔仿佛只有这个时候才注入了感情,拥有了灵魂。他不知为什么就是能够分辨出其中细微的不同。 他想动弹,却发现连抬起一根指头也十分困难,只能听见四周传来长袍拖曳在地上的细碎声音。 有一群人围住了他们。这群人似是在害怕什么,或者是收到了命令,他们只是静默地站在稍远的地方,连低语都不敢有。 阳光仍然高悬于天空,暖黄的光点无力地辗转于潮湿的泥土间,挣扎着在黏土中沦陷。 汤姆里德尔将慕羽拉远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她和波特再产生半点交集,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的手触碰波特额头时他对大难不死的男孩的恨意攀登到了顶峰。 他下意识将其归结于十三年前的耻辱。 “哈利波特,大难不死的男孩,邀请你来做客真不容易,毕竟你一直被那个喜欢麻瓜的老头、那个鹰钩鼻子蠢货保护着,”他最喜欢戏耍猎物,欣赏猎物最后一刻的挣扎,尤其是对给予过他无限耻辱的猎物,“十三年前,那个愚蠢的女人挡在了你面前,反弹了我的咒语,让我不能碰你,一个古老的魔法,我应该预料到的…” 后一句话是对着食死徒说的。今天他必须亲手解决掉唯一的耻辱,从此以后便没人敢质疑他的力量、挑战神灵的权威。 尤其慕羽还在旁边。 他修长的手指碰上那道不知何时已浅淡了许多的伤疤,在接触伤疤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那个狡猾的女孩必定动了些手脚。对此他竟然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不过已经没关系了,”他放开波特,“再也没有人为你牺牲,那个老傢伙也不能及时赶到保护你,只剩下我们,哈利,没人能救你。” “钻心剜骨!” 哈利感觉自己又像是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他仿佛被扔在一锅沸水中煮,同时他每一寸骨头上似乎都有一把电钻在不停试图将骨髓钻出来。 “邓布利多很快就会自身难保,哈利,你觉得你在他眼中究竟是什么?格林德沃是他最亲密的挚友,是你最敬爱的教授提出‘为了最伟大的利益‘。承认吧,哈利,你就是一个牺牲品,多么可悲,我甚至有些同情你了。” 痛苦在逐渐加深,头顶那嘶嘶作响的声音更如同挥之不去的苍蝇。 “求饶吧,哈利波特,向我求饶,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他此时好像被从那锅沸水中捞了出来悬挂于半空。一根根银针似乎缓缓扎进他每一寸肌肉中,骨头上也还在被电钻钻着。 他的意识好似已经先行抛弃了躯体,胡乱地四处游走。 邓布利多在这半年总是有意无意躲着他,什么也不愿意说… 丽塔绘声绘色描述过邓布利多对他有不正常关系,他敬爱的邓布利多曾经和格林德沃亲密无间,邓布利多说不定对他说的话还抵不上和格林德沃倾诉的万分之一。 求饶吧,如果能结束痛苦… 哈利这样想着,却总是忘不了厄里斯魔镜前那位老人对他的微笑。 “我看见了一双羊毛袜。” 他温和地包容他,容许他犯下一条条校规。 记忆中的绿光和尖叫似乎又在浮现,他的父母…也许不会希望他向敌人求饶。 哈利试图抓住什么,即使好像一动作所有的痛苦便会成倍增加,他仍然竭力挣扎着,妄图抓住点什么。 他好像握到了泥土,重新闻到了草木的清香。 “除非地狱结冰我才会向你求饶!”哈利咬着牙用着最大的声音一字一句吼道,“阿不思邓布利多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 他重新看见了那个站在不远处的少女,大蛇乖巧地蜷伏在她的脚下,她看上去像是一个乖巧的邻家女孩。 谁也想不到隐藏在这副皮囊下面的灵魂有多么罪恶。 “他信任你,赞赏你!还有你的长辈,慕羽,你对得起他们?” 慕羽没有想到汤姆会将哈利困在幻境里用钻心咒折磨,她更没想到哈利居然靠着毅力硬生生脱离了幻境的束缚。 这样的质询不足以唤起她的情感:“选择而已,没有什么对不起。再说了,那是他看错了,我从没说过我是好人。” 愤怒分解了疼痛,哈利艰难地挪了几寸抓住了被丢弃在一边的魔杖。这次的确再也没有人挺身而出保护他。 他也不愿意苟且于别人的羽翼下。 如果真的不可避免地要迎接死亡,他宁可像自己父亲一样在反抗后战死,也不愿意对着敌人卑躬屈膝。 可以渺小如尘埃,却不可以扭曲如蛆虫。 猎物的反抗也让汤姆里德尔恼怒,这份恼怒甚至因为慕羽的存在而疯狂蚕食他的理智。 钻心咒的效用似乎不那么明显了,哈利紧握着魔杖站在了他对面。 除了二年级决斗俱乐部教授的“除你武器“,他不知道什么高深的咒语。他明白他将面对不可躲避的死咒,没人会为他挺身而出,他只有自己。 第275页 他会像父母一样死去,一道绿光后或许什么也没有了。但他不会屈服,更不会求饶。 “游戏结束了,哈利波特,大难不死男孩的传说该终止了。” “阿瓦达索命!” “除你武器!” 红光与绿光在半空交织,一道金色光束连接了两根魔杖,两根魔杖颤动着,同时两人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到半空。 金色光束又散成万千光弧在半空中构建起了一个圆顶的金色笼子。 一阵仙乐从每一根光丝上发出,清脆婉转。 这像极了邓布利多那只不死鸟福克斯的鸣叫。 大颗光珠在连接两根魔杖的光丝上滑动,光珠先是向哈利这边移动了几分,紧接着又仿佛被什么力量操控一样不受控制地像另一端滑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措手不及。还没等慕羽反应过来,光珠已经彻底和杖尖相连,魔杖像是有了灵智般发出痛苦的尖叫。 一道人影缓慢从杖尖钻出。 他在害怕。 即使没有那片灵魂慕羽也能在第一时间知晓他的恐惧。 她飞速调动着体内能调动的能量向魔杖顶端汇去,从魔杖顶端迸出一道更加耀眼的光束试图切入那道金网中。这道光束已经凝聚了她大半修为,即使这样她也不确定能否破开金网强大的屏障。 一旦被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她本以为会有几分犹豫,会权衡突变的局势,然而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像是本能,她几乎连思考都没有便集聚大半修为向着那道金网扑去。 像是在追赶消逝于时空中的伦敦,又像是在奋不顾身地捕捉挪威一缕不落的夕阳。 狂风唿啸的高塔上他看穿了她重重伪装下的脆弱,挪威的夜晚她聆听着他的孤独。 金光与那道坚固的金网□□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她曾经站在山坡上因恐惧虚空的寒冷黑暗踌躇不前,他从千言万语中只挑选了四个字。 不要害怕。 棋局都还没完成,她不允许他那么早离开她的世界。 坚不可摧的金网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然而这却像是耗费了那道光束所有的力量。三根魔杖被连接在了一起。 网中的其余光丝如同被什么吸引一样全部向着她冲去。 “闪开!他是我的!只有我能杀他!” 汤姆里德尔也不知道两人的魔杖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但是慕羽介入时两根魔杖瞬间减弱的联繫让他模煳意识到一种极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他根本没有多想便挥手将她推开,即使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样的情况下兴许静观其变才是最佳方式。 强大的魔力冲击斩断了慕羽同两根魔杖强行建立起来的联繫,也将她扫出了金网覆盖范围。 还是晚了一步。 一具具灰色如雾状的躯体从魔杖中涌出,在哈利眼中已经有好几个如同幽灵一样的东西围着他们。 先是一只矮小的家养小精灵,再是一个背着背包鬍子拉碴的年轻男人,最后钻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 仿若死于魔杖下的幽灵都在此齐聚一般。 他会不会,会不会看见….他的父母。 哈利这么期许着,也就是这份期许让他勉力维持着两根魔杖之间的连接。 家养小精灵眨了眨眼,尖细的嗓音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样:“坚持住,哈利波特先生,”就在哈利以为她不会说话时家养小精灵又轻轻说,“多比是对的,小精灵应该做自己的神灵。先生,请,请转告多比,悠悠错了,悠悠不该凶他的…” 那个年轻男人和老头站在一起,惊讶地打量他们。 “这个女孩要了我的命,”那老头嘆了口气,“孩子,你跟这种人斗….” 年轻男人则是站在他身边,同小精灵一样叮嘱他:“不要让他们害你,不要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别松手,”他这么说着,仿佛是为了给他增加信念,“求求你,有机会去阿拉斯加科迪亚克市莱彻街135号,告诉一个叫萨曼莎的女人,不要再等她的丈夫了,告诉那里两个小女孩,爸爸只是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探险了,会一直在远方守护她们。” 哈利点头答应着,几个幽灵围在中间小声鼓励着他,这时另一个人从杖尖冒出来,在她刚出现时哈利便知道她是谁。 今天他是那么迫切地希望见到她…. 他的母亲。 “你爸爸也来了,他想见你,会顶住的….” 他果然出来了,他是一个头髮蓬松的高个男子。詹姆波特和莉莉一样落在他身边。 “连接断开后顺着这个方向跑,”詹姆波特透明的手臂指向他身后的一个方向,“我们为你争取时间,不要回头,你必须回到霍格沃茨,知道吗?” “我会的。”哈利竭尽全力握住手中抖动不停地魔杖。 慕羽从地上撑起,她想重新靠近金网。无休无止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内心。 不属于她的恐惧。 她一靠近一根根光丝便会向她涌来,任何人都能察觉每根光丝中潜藏的庞大力量。 “我说了,闪开!” 他又一次推开了她。 魔杖之间的连接在这时断裂,幽灵蜂拥而上。慕羽知道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毁掉那个阵眼了。 第276页 那个瘦弱的身影仅仅是几秒便在重重包围下消失。 她飞快思考着补救策略,现在根本不是沉溺于失败的时候。 “我必须回去,”魔杖顶端飘出的幽灵已经消失,空旷的森林只迴荡着她冷静到极点的嗓音,“只有我好好待在霍格沃茨,便不会有人相信他说的东西。” “不要害怕,疯子。” 她按动机关和傀儡交换位置时才如同梦呓一般低语。 -------------------- 第121章 摊牌 迎面而来的欢唿让人恍神,头顶的阳光也使人晕眩。慕羽勉强撑住栏杆,不用镜子也能知道现在她脸色肯定极为糟糕。 她强行压抑住翻腾的气血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望去,水面上恰好浮现出一个人影,他拼了命一样向着岸边游过来。 在看到这个人影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更为勐烈的欢唿,与此同时一个人飞速走过她所在的角落。 “我要去解决穆迪。” 他停都没停下便借着人群遮掩向着城堡走去。 慕羽深吸一口气,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以示配合。 正坐在看台上的斯内普似有所觉地回过头。 慕羽闭了闭眼,触碰到了腰间悬挂的玉佩。玉佩温润的质地让她稍微慌乱的心冷静了些许。 哈利已经游到了岸边,在看到他的瞬间邓布利多霍然起身,快步向他走去,好奇的人群也黑压压地将两人包围起来。 目前上岸的勇士只有沈栖桐一人,她的旁边是浑身湿透的达芙妮。 “他回来了,伏地魔回来了,”哈利抓住邓布利多的手用他能用的最大声音说道,“慕羽,慕羽是食死徒,是她将我的名字投进了火焰杯,我亲眼看见了她,她就在他身边。” 从哈利说出那个名字开始吵吵嚷嚷的人群就陷入了一片死寂,他后面的话听起来更加让人匪夷所思。 沈栖桐刚想说不可能,却转头看见了自己师父灰败颓唐的脸色,一旁的达芙妮死死抓住了她的袖子,低声呢喃着:“不,不可能,波特是在胡说。” 裁判席上的其他人反应也完全不一样。布斯巴顿的校长马克西姆夫人看上去一点也不相信哈利的话,卡卡洛夫瘫在座位上像是完全失去了神智。伊尔弗莫尼学院的校长凯萨琳琼斯一直紧盯着邓布利多。 慕羽将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拨开人群,站在哈利身边的小天狼星看上去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不要对她拔魔杖一样,她顶着各式各样的视线不紧不慢地从容开口道:“今天早上我从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和其他人一起出来,去礼堂用早饭,看比赛,全程都有不同的人作证,”她更用力地抓着那枚玉佩,“我从未离开过观众席。” 几道失望愤怒的目光已经不加掩饰,都走到这样的地步了她反而彻底冷静下来。 她还得感谢丽塔斯基特在比赛前几天发行了那本新书,配合着看似完美的证据阴差阳错地将她全部摘了出去。 九州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候,英国魔法部还没有被彻底掌控,伊凡刚刚站在普通人的政坛上,这时候她不允许任何意外情况发生。 几个斯莱特林学生在她说到这时都点头附和,他们和慕羽没有多少过深的交情,根本没有说谎的必要。 邓布利多长长的鬍子在抖动着,先是发出了尖利的叫声,喉咙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随着他最后音节的结束几条人鱼抓着几个人浮上了湖岸,刚上岸的人看见这样的情况都一脸迷惑。 比赛被提前终止。 在邓布利多和人鱼首领交谈时康奈利福吉带领着到场的魔法部官员连同国际巫师联合会的几个成员也进入了最中心的位置。 “发生了什么事?”康奈利福吉急匆匆挤了过来。 他将目光落在被毯子包裹住并且刚刚喝下一瓶药剂的哈利身上,本来只是随意看一眼,却像发现了什么一样,他又揉了揉眼睛,仿佛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他凑近了几步,撩开遮挡在哈利额头上的碎发,使他的额头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天哪,老天,梅林的鬍子,看他的伤疤。” 那道标志性的闪电形伤疤已经淡得只剩下一点点痕迹,差点连形状都要拼凑不出来。 最先看见伤疤变故的人悄悄向同伴诉说着新的爆炸性消息,很快哈利伤疤变淡这个事实便如同泛开的涟漪般向着更远的方向传去。 一些人的神情开始耐人寻味起来。 邓布利多结束了和人鱼首领的对话,他看上去似乎仍然一派淡然的样子,慕羽却能从他颤抖的手中看出他的怒火。 她不会人鱼语,却敢肯定邓布利多的询问不会有任何结果。 广阔的黑湖太容易使人迷失方向了。 不管人群如何讨论也不管周围的眼神如何变化,她依旧稳稳站立在人群中央:“既然各个学校的校长,魔法部官员都在,邓布利多教授,我请求就在这里将所有事情说清楚。” 邓布利多看她的眼神完全不像在看一个学生,或者是在看一个犯错的孩子。 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可以称得上温和:“只要你愿意,羽。” “小羽,”宁岳似乎才反应过来,他闭上眼,仿佛这样就不用看见她一般,“小羽。” 第277页 他颤巍巍站了起来,好似随时随地都要倒下去,沈栖桐连忙上前扶住了他。他抓住沈栖桐的手,像在找一个支撑点似的:“小羽,子怀-你爷爷如果还在,他不希望的,不希望的。” 慕羽轻轻摩挲着玉佩,她清楚宁岳仍然在给她最后一次忏悔机会,为此以至于不惜将爷爷抬出来。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连明源山脚下那座坟墓也不过一具无意义的空壳。 “哈利,你说那个人回来了,并且指证我是潜伏在霍格沃茨里的食死徒,而证据就是看见了我和他站在一起,”她以极其轻和的语调简短复述了一遍经过,“然而不止一个人见证过我从头到尾都待在比赛现场没有离开。” 她瞥了眼正在人群中拿着羽毛笔飞速记录的丽塔斯基特,她没有必要纠缠于哈利变淡的伤疤,丽塔斯基特会帮忙补全剩余的故事。 麦格教授在询问同学,不止斯莱特林的人看见过慕羽出现在礼堂和观众席。 “我就坐在羽旁边,我发誓她一分钟也没有从观众席上离开。”一个一年级斯莱特林新生怯怯发言。 “傀儡和传送阵,”宁岳忽然说,连表面的温和都不同她装了,“你用傀儡代替了真身,又借着比赛霍格沃茨禁制会放开的时机布置传送阵,以实现你和傀儡的交替。” “可是不止一人作证我从未离开观众席,傀儡和真身的交换总需要时间,再说我也必须要腾出地方安放傀儡,传送阵施展后也会留下痕迹。你们可以搜查整个比赛场地,甚至是我的寝室,看看能否搜出任何一件东西,”她褪下手中的戒指,看上去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包括我的戒指。宁爷爷,您与我爷爷也算认识,我已经没有什么亲近的人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得不庆幸之前将里面的蛇怪毒牙换了个地方。 宁岳按住想要冲上去的沈栖桐,苦笑了一下。她能摆出这副姿态大概率是因为有恃无恐,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得先徵求邓布利多的意见:“这是霍格沃茨,您看…”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后他才示意九州前来的人连同霍格沃茨的几名老师还有几位官员前去搜证。 即使他们都知道或许根本什么也搜不出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去,在大部分人看来这一齣戏码比争霸赛还要精彩。 慕羽却看见不知何时斯内普不见了踪影,只不过因为这齣戏码很少有人注意到教师中少了两名老师。 可能邓布利多发现了,但他的定力实在太好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安之若素。 她微微眯了眯眼,取下腰间的玉佩默默转动起来。 她已经为小巴蒂克劳奇吸引了绝大多数视线,能否办成事就看他自己了。 在等待搜查结果时康奈利福吉转了转眼珠子:“神秘人的追随者都会,都会有一个标记,”他看嚮慕羽的袖子,只字不提他回来的事情,“这位…慕小姐能否给我们看看….” 慕羽坦然撩起袖子,光滑的胳膊上白皙一片,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 “那是因为你跟他关系不同寻常,”哈利叫道,在经歷过最初的冲击后他对她只剩下了怒火,“慕羽,看着曾经信任你的人,看着他们的眼睛!告诉他们,你是怎么称唿他的!你叫他汤姆,你说你从来都不是好人!” 邓布利多的手沉沉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够了,”这次是福吉打断了哈利的话,他极为怜悯惋惜地看了看他,“这就是一场闹剧。这个可怜的孩子精神失常了。从前的名声带给了他太多负担…” “我精神很正常。”哈利恼火地说,“她手上还有整整三条命。家养小精灵,一个年轻男人,一个老人…” “没有必要的,哈利,如果仅仅是因为圣诞舞会的事情真的没必要….” 才被送上岸没有多久的赫敏想要冲过来,看上去要理论什么,却被沈栖桐眼疾手快拉住。 “现在做任何事都是在配合她的演技,”沈栖桐附在赫敏耳边以极低声音说,“我相信哈利说的每一个字。” 搜查的人在这时回来,看他们的样子显然一无所获。 “哈利的头脑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康奈利,”邓布利多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和,“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脑袋去想对每个人来说都十分重要。” “是吗?”福吉冷哼一声,“我一直尊重你,邓布利多,不管最近有多少风言风语,我都给足了你面子。我不想用丑闻来形容今天这件事。一切都乱套了,你强行终止第二个项目,就是因为一个小孩的胡编乱造。你自己看不见吗?这个男孩的伤疤都淡了,一定要我把一切都说明白?要大家都来质疑你和这个男孩的不正当关系?” “你在说些什么胡话,康奈利!”麦格教授气得脸都白了。 “总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福吉对身后的魔法部官员和国际巫师联合会的人交谈了几句,“我想魔法部已经有权对霍格沃茨办学方式和人员任命进行合理干预。” “比赛结果并不是那么重要,”一直沉默着的伊尔弗莫尼学院校长在这时说,“福吉先生,我建议您慎重考虑邓布利多和哈利的话。” 第278页 “我附议,”宁岳声音洪亮,““我相信哈利有足够能力做出合理判断。” “琼斯女士,宁先生,”福吉此时充满了志得意满的悠闲,“你们在不在乎比赛是你们的事,但除开比赛之外都是英国内部事务,和你们无关。今天就到此为止,至于比赛及其后续事宜我会和国际巫师联合会委员商量协调,并进行公平公正地讨论。” 他在最后半句话上加重了语气,说完便率先带领着一群人匆匆离开。 显然至少大部分人也站在了他这一边。在福吉离开后人群也缓慢散去,许多人甚至还有说有笑的对着哈利指指点点。 “哦,这个蠢货。”凯萨琳琼斯低声说了一句。 “师父….” 沈栖桐忧心地看着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的宁岳。 小羽…连头也没回。 “栖桐,我没事,”宁岳四两拨千斤般地拂开她的手,怎么也不愿意看她,“我没事。” “我要去找利亚,”达芙妮像是坚定了什么一般直直看着她,“我认为你说的全部是对的,栖桐,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沈栖桐看着跑向阿斯托利亚的达芙妮,和那个从未回头的身影,眼看周围人基本已经散去,她咬咬牙,刚准备走过去,却被菲尔加西亚拽住。 “没有意义。”他简短地说道,显得极为沉静。 “放开,我当然知道没有意义,你不会懂。” 她挣脱开菲尔加西亚,直接拦住慕羽的去路。 慕羽平静地看着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叫她的名字:“栖桐。” “为什么?”沈栖桐的提问不带半点情感,“你为了什么?” “选择。”她回答得简单,不要说愧疚,连犹豫都没有。 啪地一声,沈栖桐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她轻轻捂住脸,不闪不避。 “这一下是为那个男孩打的,为你对他做过的所有事。”她冷冷道。 接着又是一巴掌。 “这一下是为我两位师父,为过世的徐院长。我想他们都捨不得,那就我来。” 当提到徐煜时慕羽才总算有了点表情。她先是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沈栖桐下手没有留情,每一下都用上了真气,此时微微一牵唇角便是钻心般的疼。她却仿佛找到了什么刺激,越咧越大,最后竟是呵呵笑了起来,既是感嘆又是怜悯又是羡慕般地看着沈栖桐。 “你知道什么?” 她仍然捂着脸,连还手的欲望都没有。悲悯的姿态像极了一个悲天悯人的神。 “你知道什么?”她扬高了声音。 最后一下最重,以致她的左半边脸颊高高肿起。那只手却是迟疑的,犹豫的,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这手要停滞在半空了。 “这一下是为小迪,她曾经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打完了?”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轻声问。 “乌云不能永远遮盖光明。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恆,你好自为之。” “同样这句话,我送给你。”慕羽温声回应她,不见丝毫火气。 她还有闲心整理了一下散乱的长袍,若无其事地向城堡缓缓行去。 棋盘上从来只有生死。 就在不久前西弗勒斯斯内普砰地一声撞开黑魔法防御办公室的大门,迎接他的只有满室碎片和已经踏入壁炉中马上就要消失的人影。 “你可真是邓布利多的一条好狗,西弗勒斯。”小巴蒂克劳奇狰狞的脸从壁炉中消失,魔咒陡然扑了一个空。 西弗勒斯斯内普冲到壁炉前,只看见最后一点飞路粉燃烧殆尽。 他挺直嵴背站在那,身后是察觉到情况后才匆忙赶来的邓布利多。他像是没有意识到将要面对什么似的。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准备好了,邓布利多。” -------------------- 第122章 决定 “我准备好了。”似是怕邓布利多没听清楚一般,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句话一年前他说过一次,那时尚还脸色煞白,如今只有微微抖动的衣袍才显露出一点情绪。 壁炉燃尽了,一缕灰落在鞋尖,剎那间就消散无影。 “这条路比从前更陡更险,你的一生都将湮没于黑暗,”邓布利多没有多言,先前在湖岸边的怒火逐渐内化成心底的暗流,分辨不出将要涌向何方,“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 他回答得一次比一次机械,宛如催眠。熄灭的炉火被重新点燃,星星火光在两张神情莫测的脸上轮流跳跃。 两人都无需再做出任何回应。 红色火焰中重又升腾起亮眼的绿色。 邓布利多全程静默无言地目送着斯内普跨入明亮的火焰,他不是特别高,然而此时在摇曳光影中一点点地能同飞窜高升的火苗并肩,这道同火一道摇曳的影子逐渐突破了壁炉的钳制,顺墙壁而上,直至突破屋檐的边界。 有一瞬间邓布利多仿佛伸了伸手,然而当火焰再一次燃尽、走廊外杂乱脚步声纷至沓来时他的手却稳稳按在室内那只破了个大洞的箱子上,头也不回地对身后赶来的人说:“他还活着。米勒娃,劳烦你请庞弗雷夫人过来,我们得把阿拉斯托穆迪送到校医室,”他咬了咬舌尖,长长的鬍子微微抖动,说出来的话却总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请哈利在校长室等我。” 第279页 他这时才将手从箱子上拿开,大步朝门外走去:“请给我至少一个小时。这段时间不论是魔法部官员,或者其余学校校长,我都不见。” 麦格教授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哪怕心中有万般想法都能忍下去:“我会拦住他们,”正色间她自有一股凛然之势,“这里是霍格沃茨。” “这里是霍格沃茨,”刚走到城堡门口慕羽便再一次被拦下。西奥多诺特看她的眼神总是专注而认真,仿佛她是什么值得研究的稀世魔药,如今这样的眼神更令人发毛,“大多数人都嚮往的归宿,对你来说却不是。” 她就没想过要好好治脸上的伤,随着时间流逝脸颊肿得更加厉害。这样近乎于逼问的谈话一点也不能吓住她:“你错了。” 至少从前有一段时间这里的确是她的栖息之地。 西奥多诺特抬了抬手,还没到一半又颓然地落了下去。那片红肿落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显得人无比丑陋,偏偏她的淡然不慌不忙将这样的狰狞都沖淡了几分。 从刚入校她便这样,从未有过大喜大悲般的失态。他曾经以为不管在厄里斯魔镜前,还是黑湖边,或者二年级时走廊上,他好歹抓住了些许碎片,窥见了这片深湖的一小块底,直到最近才明白,这些全部只是湖水偶然泛出的浅浅涟漪。 是他自己受着这点涟漪的蛊惑,被水光的潋滟迷了眼,义无反顾跨入深不见底的湖,现在快要溺死在里面了。 “是他吗?那个人?”他更加肆无忌惮地看着她,仿若这样便能让时间就此停止。第一次提问十分轻,很快他便问了第二次。这次比刚才重了许多,也坚定了许多。 “是他吗?” 他在继续邀请她参加舞会那天的疑问。 “我以为你会有自己的判断,”她擦了擦眼角,似乎因接二连三的打击而摇摇欲坠,“那么荒唐的话…” 她的反应已然揭示了答案。 “我知道了。”那样认真的眼神变换了色彩,好不容易从中滋生的鲜活沦为死寂,直到眼眸低垂了下去,他不愿看她了。 乌云从远处沉沉压来,阳光在云层压抑下总是脆弱的,不一会便乌黑一片。城堡中的光随着云层的压进一点点亮了起来,在阴暗中连成一片不灭的星火。 慕羽看着西奥多诺特一步步走进那片星火中,从那样的星火中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窥探她,或是同情,或是好奇,或是厌恶,或是算计。 事情还没完,她还在等着最后一个人的登场。之后,之后…. 她抬头仰望庄严巍峨的城堡,坦然承受着从中泄出的每一道打量评估,思索构建着将其收入囊中的蓝图。 之后她就能回家了。 最后一个人没让她等多久。丽塔斯基特小心翼翼同她保持着距离,上次的不愉快实在让人心有余悸。 然而她对于挖掘爆炸性新闻总有极高的热忱,在爆料面前理论上来说死亡都能抛置一边。 “慕小姐,部长先生让我向您传达问候,为今天您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表示遗憾,”她目光闪烁,却怎么也不敢直面慕羽。理智上…她其实相信那个男孩的话, “今天的事虽然澄清了,但流言可畏,依部长的意思,不如到时由魔法部见证,公开由预言家日报做一个採访,这也是我前来的原因…” 福吉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抹黑邓布利多的机会。 慕羽语带哽咽。要不是见识过这是个怎样的怪胎丽塔斯基特都差点信了这副样子。 “没想到百忙之中部长先生还能关心我,”她望了望城堡,眼眶更红了,“这件事情我们能详细谈谈吗?” 丽塔斯基特硬挤出一个笑容:“当然,我们可以现在进里面找个地方…” “不,”似乎是受到了刺激,听见这话她眼泪直接刷刷流了下来,还捂了伤口:“我,我,现在不想进去,能去您家吗?我今晚一点也不想待在这。” 柔弱的人总是能得到额外的关照,但在丽塔斯基特眼中慕羽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魔。这个现在悄然垂泪的女孩,在前几个月差点杀死她。 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否则她毫不怀疑第二天知名记者丽塔斯基特于家中暴毙的消息便会登上预言家日报的头版头条。 慕羽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扯了她向城堡外走。从远处看仿佛是丽塔斯基特扶了她向外走。 谁也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直接正大光明走出学校。当被扯住时那天被魔杖指着的恐惧感捲土重来,从通往霍格莫德的小径出去明明只有几百米,于她而言却是像走了一个世纪。 快到霍格莫德村时慕羽才放过了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却没有了半点哀戚之色,在阴沉沉的天气中更显得像只幽灵。 “告诉福吉,这场採访定在三天后,我不仅要魔法部大小官员出席,更要他请到威森加摩和国际巫师联合会成员。”她丢开丽塔,在这种时候伪装也失去了意义,言谈间对福吉没有任何尊重。 “你,你,你,”丽塔斯基特牙齿都在打颤,好半天才你出了一个结果,在出口一瞬间就后悔了,“你和神秘人…我,我什么都没说。” 第280页 为了新闻放弃生命,只是理论上的事。 “一位良好记者的素养,就在于审时度势,”听见她的话慕羽反而笑了,拍了拍她的脸,“你们应当清楚谁才是你们的衣食父母、谁才是你们应当效忠的对象。捨己为人的不是没有,但这样的人如今坟头怕是连草都长满了。” “你就是个会审时度势的,知道你刚才什么都没说,”慕羽将她又推远了些,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把我的话带给预言家日报的主编。” 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在这时落了下来,雨丝细密,却冷得扎人。等幻影移行回去时,绵密的雨丝中已经掺杂着冰粒。 前院中一批人在冷风中站着瑟瑟发抖,长袍上都快结出冰了,连动也不敢动一下。一声声惨叫从门内传来,再由魔法在院中无限放大。 只有前面最靠近门边的,以贝拉特里克斯为首的几人一脸兴奋,仿佛这样的声音是最悦耳的歌曲。 在慕羽走过来时这些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极有默契地给她让出位置通过,生怕被她碰到一点似的。 唯有贝拉特里克斯直接挡住了她。自从那次霍格莫德后她们便再也没有多少交集,见到她贝拉特里克斯也不像第一次时动静激烈, 她将满腔恶意收敛蓄藏了起来,只等着合适的时候发动致命一击。 “主人不见任何人,尤其是你,”此时室内的尖叫声最是高亢,雨水都洗不了贝拉特里克斯脸上一片潮红,她舔了舔嘴唇,“斯内普在里面,听见了吗?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悽厉的惨叫根本不像是斯内普会发出来的。于他人而言可怖瘆人的惨叫在慕羽这如同无物,她迳自转动着门把手:“这是我的家。” 别人怎么转也转不开的门把手被她轻易转开,也将一堆目光隔绝在门后。 房门关上时的吱呀声在风雨中也十分刺耳,外面本就是冰雪交加凄风苦雨,室内更是堪比修罗地狱。 所有窗帘都被拉上,即使这样空荡的客厅仍有小风颳过,吹得壁炉上的两根蜡烛一跳一跳,这也是屋内仅有的光源。光可鑑人的大理石瓷砖一路向壁炉处铺展,反射出森森寒光。 从门边看去那两点烛光和怪兽的眼睛没有多大差别。 地上躺着一个人。借着反光慕羽能看见他的四肢被古怪地扭曲了,黑魔法的气息还没完全消散,可以想像之前情状如何惨烈。 自她进屋起惨叫声便停了,外面的风雨仿若也找到机会渗了进来,不断压缩,沉甸甸地挂在一桌一椅,乃至墙角的每一粒灰尘上。 她踩着瓷砖无声向壁炉边的扶手椅走去。汤姆里德尔坐在上面转动着手中的魔杖,纳吉尼温顺安静伏在他脚边,罕见地没有在看见慕羽的第一时间就游过去。 他既没看地上的人,也没看她。 慕羽跨过地上那人,站在了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全然无视他的牴触:“我答应过,会回家的。” 她欠了欠身,以便能直视那双红眸:“我回来了。” 两人没有相持多久,快到她都还没来得及分辨出那双眼中的色彩他便开了口:“过来。” 她也难得如此听话又朝前走了走站在了旁边。 “西弗勒斯说,他待在凤凰社是在将计就计,甚至还为我们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情报,”随着慕羽的靠近他恢復了一贯的慵懒。纳吉尼想要顺着椅子嚮慕羽爬去被他拉住了,“凤凰社注意到了美国的异常,打算在魔法国会做点小动作,插手麻瓜事务。西弗勒斯自告奋勇愿意为我们分忧。” 他已经有了打算,否则也不会多此一举说这么多。 慕羽专注地望着地上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人。摄神取念和以往没有任何差别,斯内普像是一台精密准确的机器,无论什么时候呈现出来的信息都整齐划一。 “次数未免有些多了,教授,”这样的境况下慕羽对他的态度仍旧同一个向老师请教问题的学生没有区别,“也许都是巧合,也许您的忠心依旧,但谁又知道巧合会不会变成必然呢?” 燃烧着的烛火噼啪一声发出爆响。 身上的禁制弱了一成,西弗勒斯斯内普毫不犹豫地趁着这个机会向前爬了爬,没挪动一寸便如同在刀口蠕动一般,万般痛楚都被忍下,勉强抓住了长袍,他的声音都细如蚊吶:“请相信我,您检查过,邓布利多的确留下了魔法痕迹,他一直对我多有防范,”他拼命亲吻着袍角,“我对您是忠心的。” 汤姆里德尔将长袍从他手中扯开,瞳仁里满是愉悦,全然沉浸在了折磨人的快感中:“最后一次机会,西弗勒斯。从为那个麻瓜种求情开始你就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我快要厌倦了,”他揽住慕羽的腰将她拉得更近,“记住今天的痛苦,将来哪怕你远在魔法国会,但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你就会再次重温今天的感受,一次次加倍,直到死亡。” 求情?慕羽不过想了几秒便冷不防被拉近了一段距离,他却像是稀松平常一般,终于彻底放开了斯内普的禁制:“出去,让外面的人都滚。“ 烛光又跳动了一下,她直接被揽进了怀里。 -------------------- 第123章 人道 第281页 揽住她的手一点点地,如同绞杀猎物的巨蟒般收紧。起初因勒得难受慕羽下意识想要离开,却在一次次加重的力道中放弃,转而顺应着力道朝更里面坐了坐,不停调整着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他的确是不想见她。今天的意外太多了,多到又一次逼迫两人向疆域边界外探寻。 慕羽再往里靠了靠,只有如同实质的寒冷才足以麻痹她的思考,阻止她去回想探究几个小时前的举动。她宁愿将不顾一切的奔赴理解为慌乱,将果决的推离解译成利用。 冰凉坚实的胸膛提醒着她再也无可退。 她也不想见他。慕羽低了头盯着地上光洁的大理石瓷砖,试图从中看出花样来。今晚回来不是一个特别明智的举动。待在学校她还能用眼泪和黯然神伤博取同情,甚至还能向福吉暗示更多的东西。 可是她想回家。 头顶是清浅的唿吸,她很少注意到他的唿吸,比自火烛中升腾而起的烟雾还要薄,她却能轻而易举分毫不差地跟上每一个节奏。 她被揽得越来越紧了,微弱的烛火和死寂的氛围让她昏昏欲睡,推着她一步步沉入思维的禁区。 “格林格拉斯那个岛….” 两道声音交叠着同时在空旷室内迴荡,两道唿吸都不自觉地轻微一松。 空气仿佛都重新开始缓慢流动了起来。 汤姆里德尔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蜷在怀中乖巧安静的女孩,这本就是他的所有物,对于所拥有的东西他向来没有多少顾忌。 他不希望慕羽回来。从她消失的那一刻起他便希翼着,乃至渴求着她能够一去不返。不是因为她在那个男孩身上动的手脚,甚至不是因为她日渐强大的魔力。 他感受到了有一片灵魂被慕羽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藏在了身上,那片灵魂同她的脉搏跳动,与她的血液骨骼相生共存。 真正令人惶恐的是他们真正灵魂相通,却同以往任何时候都没有区别。 明白了这一点汤姆里德尔才意识到先前一次又一次放过,一次又一次推延,一次又一次习惯终于在坚不可摧的盔甲上浇出了不可根除的软肋。 她还是回来了。 他开始抚摸她的头髮,似乎只有这样方能真正触及她的血肉,确认她是真正存在而又鲜活的。 发间几缕白丝被直接拔去。 “那座岛迟早会是我们的。克劳奇已经有了适合他的位置,一个北欧已经让阿维德斯那群人忙得团团转,”慕羽的顺从静默取悦了他,一步步得寸进尺,细密的吻先是落在发梢,再到额头和脸颊。他在以各种方式讨证着她的存在,“谁去呢?这个人必须足够忠诚,多洛霍夫?或者莱斯特兰奇?” 他一个个排除着最忠诚的下属,起初慕羽的沉默取悦他,随着缄默的时间加长他逐渐变得暴躁。 慕羽总能踩着他爆发边缘开口,她有时变态地享受着他的暴戾。 “贝拉特里克斯怎么样?”温温柔柔的语调被烛光染上了暖色,“我总觉得武器和普通咒语太过单调,当不得惩罚叛徒的工具。我想看见些新的东西。能力和狠辣都有,至于忠诚….” 她微微一使力便勾住了他的衣襟,娇笑间才显了几分少女媚态:“疯子,她对你着迷了,”她贴得更近,“只需要一点点细微的表示便能让她更加死心塌地,将心连同灵魂捧着送到我们面前。” 她是真的不在意。 这番话不能平息汤姆里德尔的暴戾,只能在上面添一把旺盛的火。 一遍遍循环往復为他的唿吸缠上一重重枷锁,烛火在其中浓缩成忽远忽近怎么也触不到的极点,穿堂的冷风与怀中温软的身体交相配合着怂恿他不择一切手段握住这个飘忽不定的女孩。 抓住后便再也不愿放手。 似雨滴轻滚于荷叶,渐渐地这颗雨滴碎成了水珠漫向四面八方,又陡然间化成了轻咬茎秆的锦鲤。慕羽顾不得这些,她是水中飘荡无依的莲荷,既在水珠滚动间无力摇摆,又在河底泥沙中摇曳。 “疯子,你这个疯子。” 橙红烛光沾染了欲望,欲望放任着某种渴求疯狂滋长,短暂抢过永生的风头。 所有怒火,不甘以至于恐惧悉数在这样的渴求下融化。红眸中全是她的倒影。 她说过渴望拥有,渴望拥有,起头的词悉数被他过滤摒弃。 渴望拥有便够了。 “羽,你会在我身边。“ 这次是他主动不再继续,将她重新拥在了怀里,不需要她多言,他也厌烦任何一个人的喋喋不休。 他只要她这一刻的存在。 慕羽任由他将她抱起,明了在这时她是无需多话的。她静静靠在肩头,直至炽热重又燃成冰冷的灰烬。 她先是轻轻地,似是哀怜又似无谓般地嘆息了一声才道:“当然,我答应过你。” 蜡烛快燃尽了,从最后微弱火苗中她在试图窥探紧随而来的漫漫长夜。 今夜无月也无星光,风雨更显夜空晦暗。 找了大半天宁岳才在黑湖岸边一棵大树旁找到了沈栖桐。雨还在下着,她的头髮湿透了,一绺一绺垂下胡乱贴在鬓边。她像是感受不到雨水寒凉般,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树根上。 宁岳走上前,直接坐在了她旁边。 第282页 当发现自己师父来时沈栖桐的头才转了转,终于不像一座雕塑了。 “你心有疑惑,不必遮掩,不必勉强,已经有过前车之鑑,”他没有迂迴,直接开门见山,“你的第一惑必定是何以为苍生之道。” “苍生之道太虚,世间千万人将苍生之苦挂在口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却不见为苍生请命,更不知苍生为何物。”因着淋雨沈栖桐声线不復以往清亮,“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这种人,更不知为何请命以证道,师父教我。” 最后半句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修道者当教化众人于不言,顺应万物规律而不横加干涉,”湖水轻轻拍打岸边石堆,衬得宁岳声音格外遥远,“昔年天下大乱,外敌丛生,内忧外患,世俗自有应对演化之法。崑崙丢不开名誉,弃大道而走小径,强行干涉世俗,落了下乘。我们不知道自然演化会产出盛世亦或乱象,但无疑天道自有考量平衡之道,定不会有今日留守区之苦,贫富相差之巨。” 沈栖桐抱膝不语,宁岳也不催促。他将话说到这总是希望沈栖桐能够自行领悟的。 “天下有道,却走马已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她说得极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您们一直行教化之事,不论是教导像我这样被崑崙拒之门外的孩子、致力破除对法脉的依赖,或是在世俗建学扶持贫寒学子,皆是为匡扶大道,使苍生为自身而请命。” 宁岳看着这个一向优秀的弟子,知道她内心自有沟壑,但不想她竟如此灵慧。欣慰之情又极快被苦涩吞噬。子怀一生行教化之事,造福无数,到了却没想到是亲生孙女颠覆正道,将毕生心血毁于一旦。 栖桐的选择…. 她也才刚满十八。 “子怀若在天有灵,必定为你而欣慰。”面对沈栖桐晶亮的眼神,他除了压下万般感受别无他法。 “不,他不会,”沈栖桐刚亮起来的眼神又灰暗了下去,“他若在天有灵,还不知怎么痛心。” 她话中全是彷徨无措:“留守区的人被绝望压抑太久了,如今坚信赐予力量的人是无上神灵。我们知道真相,却不一定有人愿意听。他们一路势如破竹,师父,今天崑崙陷落了…” 崑崙陷落是今天的消息,沈续亲自打开崑崙山门迎新获得力量之人入山头。沈栖桐一直在逃避这一事实,到这时才发现避无可避。 然而在触及到宁岳目光时她唿吸一滞,师父太平静了,仿佛一切皆在掌控。她颤抖着,渐渐联想到了一个事实。 “他们以为将我困在英国便无暇顾及崑崙,他们以为偌大崑崙全是鼠辈,”宁岳也没让她悬疑多久,“小羽将许多事做得滴水不漏,却过于自大。” 他摸了摸沈栖桐的头:“沈家盘亘南方,于北方多有不及。没有人,崑崙山头不过一具空壳。南方沦落,尚有首府,首府陷没,尚有极北。世人愚昧,总有一人清明,此代若无望,只要火炬燃过一天,纵他日史书错乱,总有余烬相传。” 说到最后他都不忍直视沈栖桐。这样的一代,年长者尚不过二十,年幼者甚至极有可能不逾十一。 他还是不忍了,谁愿意看着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一步步捲入未知的命运。 “栖桐,你也可以有选择。一些选择做下,就再难回头了,”他能感到沈栖桐的颤抖。毕竟才十八,又怎能不怕?他强忍了眼泪,“这个担子太沉,你要想好。” 沈栖桐对此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她的战慄渐渐平息了,冷静得不太正常:“我还有一惑。” 宁岳重嘆一声:“讲。” “天地不仁,倘若诸行有常….”她第一次直视自己的师父,清楚问出了一个可以说得上离经叛道的问题。 天地超越仁义,慕羽的出现,留守区的异常,世界之上的暗潮汹涌,是否是天道调控的手段? 她不仅在为自己问,更是为之后千人万人而问。 沈栖桐的敏慧超乎了他的想像。 她越是聪慧,他心下便越是苦涩。 “以众生苦痛度一人之道,以万人囹圄证一人逍遥,非道也,罪也,当伐之。” 沈栖桐站起身,理了理衣袍。从她站起那一刻起宁岳便知道她要做什么。哪怕心里在滴血,面上也半点不显。 “如此,便再无惑了。” 她直挺挺跪在了泥泞中:“朝闻道,夕死可矣。弟子必将一生卫道,承秉遗志,坚守北方。我没了,还有千千万万个我,我们没了,星火传递,总有拾到余烬的下一代。” 她深深叩了头。 “栖桐,栖桐,你才十八岁,那许多个你,有的兴许不足十五,”宁岳老泪纵横,这时他只不过是为后辈担忧的老人,“这条路太难走了。” 沈栖桐再叩首:“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堆。再难也得走。师父,我们不能永远躲在你们身后苟且偷安,”她哽咽着留下两行泪水,“况修道者,人道不修,又何以触天道?” 第283页 再如何悲伤也盖不了她的坚定:“您就成全我吧。” “先生,您成全我吧,”夜晚的校长室中,在大半天枯坐后哈利同样做出了选择,“伏地魔杀了我的父母,杀了许多人,还会杀我的朋友,使得他们沦为奴僕。” 他看向邓布利多的目光仍然满是不定和迷茫,却仿佛在一夕之间成长了:“他想成为神,但是不是只要我在一天,便代表着他仍然有弱点?便证明着他仍然是一个人?” “是这样,哈利。”邓布利多蓝色的眼睛照样包容而温和。他将大部分事情向哈利和盘托出,包括伤疤的秘密。 慕羽移走了那一片灵魂,他不用再痛苦,不用再承担使命。相应的,他也是一个普通人,在伏地魔面前再无多少屏障。 他终于可以做回凡人。 邓布利多只是将所有选择摊给他看。 “你可能会死,会受折磨。他恨毒了你,伏地魔从来享受折磨猎物的快感。” “我知道,”哈利轻轻摇了摇头,“但霍格沃茨是我的家,没有了家,没有了朋友,没有了家人,我又能去哪?我父母为我牺牲,不是叫我缩在一边任由朋友替我去死。” 有光芒在邓布利多半月形眼镜后闪烁,沸腾着盖过了风雨的喧嚣。 “莉莉和詹姆会为你骄傲。哈利,你是他们的延续,不止是你的生命,还包括你的意志。” 他摆了摆手,止住了哈利接下来的话:“你比我伟大,我也没多少可以教你了。但记住,哈利。”蓝色的眼眸对上绿色的眼睛,光影交错的又岂是岁月? “我们是直立行走的人,我们的品德即为神明,我们的言行即是神意。除此之外,世上再无神灵。” “人类堂堂正正行走,顶天立地。菲尔,记住,我们是且永远都是人类,不是匍匐在地被圈养的羔羊。” 伊尔弗莫尼的马车内只剩凯萨琳琼斯和菲尔加西亚相对而坐。 “有一点您漏掉了,琼斯教授,”无论在何种境地菲尔加西亚始终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仿佛只要他坐在那,便是一道坚实的墙,“东方,西方,巫师,普通人,乃至马人,人鱼,家养小精灵,其他许许多多和我们共同唿吸的种族,都是人,没有任何区别。我们都一样的好。” -------------------- 第124章 威胁 “是时候消除成见,废掉旧例了,教授。想想克里斯汀也挺不容易,她虽然有些小心思,但能力还算中规中矩,最适合魔法国会现状,可惜我们都明白她快输了,”菲尔加西亚撩开窗帘一角,狰狞树影在车厢内摇曳,“也都知道薇欧拉当选后的样子,如今国内麻鸡的现状就是我们的将来。否则您又何必答应邓布利多的提议?” 他的影子投在车窗上,孤零零地与外面的风雨映射:“魔法史课本中我对1777年那场辩论很有兴趣。曾经也纠结过国家与种族究竟谁轻谁重。” 说到这他的笑意不像是仅仅浮在脸上的一层薄纱,更像是从内而外真心实意透出来的:“拯救生命和置身事外从来不矛盾,更无需辩论。在需要我们时拯救生命,不需要我们时置身事外。1777年麦吉丽葛蒂主席做出了明智的决定,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菲尔,你其实早就能毕业了,”沐浴在灯光下凯萨琳琼斯显得更加柔和,“去做吧,将来整个世界舞台都将属于你们。” 外面的风雨终于停歇,室内火苗在挣扎着放出最后一点光线后无声熄灭在一堆灰烬中。 “你不会死,疯子,你会好好地活着,你是永恆而又不朽的。” 在黑暗中慕羽才能无所顾忌地亲吻,不像是在亲吻一具躯体,更像是一点点向着他的恐惧靠近。 只有两人难以看清彼此时她才能离恐惧如此近,她自然珍惜这样的机会。 她的吻总是轻缓绵密,总让他想起圣诞节两人并肩行走时飘落于身的雪花。黑暗与寒冷皆是汤姆里德尔的主场,怀中之人每一块骨骼,每一寸肌肤,每一缕气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诱劝着他是安全的。 于是他放任了慕羽的动作,放任了她不断向恐惧探寻。时间在予给予求中拉长,而空间早就在黑暗中模煳。 他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希望连绵的雪花同那天那条道路一样没有尽头。 再强大的魔法也不足以操控时间。 这不是他第一次冒出这样荒诞的想法,也不是第一次想要急切将慕羽推开。他知道推不开她,推开也是他的示弱。里德尔从不允许将自己的软弱现于人前,尤其是慕羽。 最后总归是要结束的,只有一人能永恆,这是老生常谈的自我安慰。而随着一次次试探浮上表面的欲望成为了天然掩饰,在两人疆域边界生出一片围篱,半遮半掩实则自欺欺人式地将界外的未知危险屏蔽。 他对这类事情没多大兴趣。可或许是因为急于掩盖软弱,他显得急切而贪婪,迫不及待地想要索求更近的距离。 慕羽打了个哆嗦,没想到这样是这么冷的。再是如此她也不愿表现出不适,更没有反抗,她也从未想过要反抗。 “你是真的疯了,疯子。”她凑近耳边喃喃低语,轻柔中总带着难以言状的兴奋与期待。他的每一举动她都能预料,又准确无误地跟上节奏,一步步都配合得天衣无缝,仿若仅仅只是一个灵魂分出了两具相似的躯体。 第284页 她陪着一起疯便是。 咚咚敲门声像一根沉木,被人托着一举蓄力撞破了黑夜紧闭的大门。满室的荒诞与欲望也随之散落成片。 慕羽颇觉遗憾地收拾好,舔了舔嘴唇:“我以为今天将斯内普处置好便够了。” 她跳下了椅子,也恰巧避过了他伸来的手,颇有兴味地欣赏着眼瞳中一闪而过的暴怒杀意:“这个时候又会是谁?” 是谁会在这样的时候,明知他因未能杀掉哈利而心情不快之时不要命地找上来。 “阿维德斯。是我让他将格里戈维奇抓来,他还为我们带来了新的消息,”慕羽的避开只在烧得正烈的火上浇一勺热油,汤姆里德尔将魔杖转动一圈圈转动着,慢慢将暴怒收敛成惯常的慵懒,“但他不应该这个时候来。” 他若无其事站起身朝正厅走去,先前不知在哪蜷缩着的纳吉尼钻出来紧随其后。随着纳吉尼一声又一声地轻嘶,欲望与荒唐再也找不到踪迹。 在说到格里戈维奇时慕羽眨了眨眼,今天魔杖的异常显然让他心生顾忌,迫切地想找到一位魔杖制作师解惑。 他能想到的她统统都能想到。 “对格里戈维奇说抓就抓,魔法部的发展也太快了,”慕羽自然而然握住了他的手顺势同他一起坐在了正厅座位上,“我想这个时候北欧魔法部官员已经借着一堆藉口接管了德国魔杖商铺,或者让我再猜猜,今后北欧魔杖,恐怕只能由挪威所出了。” 大门敞开时木头艰难地发出嘎吱响声,狂风再也没了顾忌,混合着隐约的悲鸣哀求刮入。 “魔杖是巫师的根基,不是什么人都配用的,”汤姆里德尔捲起慕羽的一缕头髮轻嗅着,将她拉近了一些,“你也太小瞧北欧了。” 从进入大门起阿维德斯便隐约察觉到他大概来得不是时候。他摸了摸口袋中那张单薄的羊皮纸,就是这样一张纸逼得他不得不来,也必须是他亲自来。 手下的格里戈维奇拼命挣扎哀求着,被他抓牢了,正好掩盖住了他自身的不安。随着每一步迈入,他便强逼着自己将所有杂念收拢,曾经他受过这样的训练,即使不能顶什么用,好歹也能拖延一段时间。 将格里戈维奇丢在地上时他才轻微舒了一口气,退在一边当起了布景板,至少这个时候还不需要他上场。 汤姆里德尔注意到了阿维德斯的反常,选择在这时前来本就不符合阿维德斯的作风。但他从来不会在小事上费心,只要他想阿维德斯便能毫不保留地吐出所有秘密。 他将注意力暂且放在格里戈维奇身上,慵懒地一挥魔杖便带来一阵尖厉的惨叫,慢慢地叫声都微弱了下去,只余一声声呜咽。 他连咒语都懒得念,搂紧了慕羽享受着最纯粹的快感:“都安排好了?” 这是问阿维德斯的。 阿维德斯反应迅速,低头回答:“格里戈维奇学徒愿意为魔法部效力,我们也会遣人精修魔杖学,从此之后北欧所有巫师魔杖购买记录全由魔法部掌控。” 他将情况描述得很清晰,也委婉点出了格里戈维奇暂时还有点用处。 对阿维德斯的回答汤姆里德尔没有做出多少回应,但见他只顾盯着格里戈维奇便足以显明他对此结果还算满意。 “我只问一次,”看见猎物的纳吉尼极其亢奋,嘶嘶朝着地上的格里戈维奇吐着信子,被他轻声喝止了,“我的魔杖和波特的魔杖发生了不太愉快的事….” 他道出了决斗时两根魔杖意外的相连:“这究竟是奥利凡德那个老傢伙的把戏,还是邓布利多的阴谋,”纳吉尼在他的示意下开始缠绕格里戈维奇,一点点摧毁着最后的心理防线,“不要对我撒谎,魔杖制作人也不止你一个。” 在来之前格里戈维奇便遭受了不小的折磨,被一路提过来后又挨了钻心咒,早就吓得肝胆俱裂。此时被问起出于求生本能大脑转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同芯魔杖原理,也叫,也叫兄弟魔杖,”他蜷缩在地,尽量无视身上那条巨蛇,太长时间滴水未进又受了拷打使得一开口喉间的腥甜便直往上涌,他却不敢如何,“两根魔杖若同芯就会触发闪回咒,魔杖主人也,也不能互相伤害。” 他抬头看了一眼魔杖,不可避免地视线同慕羽相交,又仿若害怕般地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紫衫木,凤凰尾羽,”多年的制作经验让他得以迅速判断出魔杖材质,“奥利凡德的风格我不会判断错,凤凰羽毛自主性最强,最有可能触发闪回咒…” 慕羽拿出自己的魔杖打量,当时进入奥利凡德店挑选魔杖时的诸多情景在她刻意遗忘下几乎忘得差不多了,勉强回忆也不过依稀记得当时她大抵还是对一个全新世界憧憬期待过的。 结果可想而知。 只有这根魔杖忠实陪伴着她,无论她做出什么选择都从不会背叛。 “桤木,凤凰尾羽,”格里戈维奇瞥了一眼她的魔杖,似是对此十分难以置信,“奥利凡德竟然做了三根同是凤凰尾羽杖芯的魔杖,又恰巧三根魔杖都找到了主人。魔杖选择巫师…” “够了,”似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汤姆里德尔不愿听格里戈维奇在这长篇大论,“把他带下去,去找虫尾巴,让他好好看管我们的客人。” 第285页 “不,不要!求求您,求您,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句话像是判了格里戈维奇死刑一般,使得他不顾一切挣扎着尖叫求饶起来,“它已经被偷走了!不在我手上了!我没有撒谎….” 阿维德斯向来耳聪目明,不该问的绝不会多问。他重新提起格里戈维奇朝门口走去,在无声咒作用下后者仍然在拼命吶喊求饶,涕泪横流。 他走后很长时间内两人都陷入了沉寂。慕羽兀自低头观察着几年来被握得光滑的魔杖。杖芯的问题昭然若揭。 只要使用自身的魔杖,他们便无法伤害对方。 没人会在这时将这个答案带到水面。慕羽更不会去问格里戈维奇说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她不会将精力花在明知故问上。 他又在抚摸她手上的戒指,将她的指头一根根掰开玩弄。 “你可以在真正决斗到来之前运用一切手段,疯子,”慕羽执起他的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将他之前的话还了回去,她最喜欢看他每次希望她失态最终却屡屡事与愿违后的样子,“我不介意。” 头顶传来意味不明的笑声,她被箍得更紧,温凉的气息喷在颈间,听上去他似乎还挺为她的反应而高兴:“我更不在意你的很多小心思,羽,只有一点,不许在结束前离开。” 再次进来后阿维德斯发现气氛比先前还要冷凝,他迅速扫了慕羽一眼又若无其事移开视线,一板一眼得像是演练过无数次:“通往德姆斯特朗的通道已经被打通,我们扩大了研究场所。德姆斯特朗的传统将是我们展开研究的天然屏障,最主要的是那个咒语…” 只有在提到那个咒语时他才有了波澜。有了德姆斯特朗的加持那个停滞多年的咒语终于能有所进展,没有引以为傲的武器,麻瓜更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他们将几十年心血耗在挪威地底,牺牲了不少人,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他强忍住眼中泪水,说话时都在发抖:“都是拜您恩赐我们才有今日。” “该处理的都处理干净了?”汤姆里德尔享受着他的歌功颂德,末了才状似随意般问了一句。 “所有涉事家养小精灵全部被处理,无一只倖存。”他轻描淡写得好像消失的只是一群蚂蚁一般。在这里也不会有人质疑这样的态度。 他知道最终不可避免地还是要回到那封信上。他站在一边,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如此棘手,他宁可登时变做一尊石像,钻入地板缝隙里面也未尝不可。 慕羽免了他的难处,也直接给了他个痛快:“你还带了什么?直接拿出来就是。” 自进来后阿维德斯第一次正眼瞧她,没看多久便不愿与她对视,比起黑魔王他更害怕这个女孩,想到之前格里戈维奇的惨状…他自认还算见多识广也依然会被吓住。 起先格里戈维奇不愿答应,她便…活生生将人皮剥下来再一块块拼装回去,魔法又不会让人轻易死了,强大的治癒咒更能只要还存一口气便能将人救活。 他强行将那样的血腥画面压下去,深吸一口气嗫嚅道:“邓布利多向魔法部寄了一封信,指明是给慕小姐您的,”他强顶着越发凝实的压力将口袋中的羊皮纸奉了上去,“让您明天早晨一人前往格里莫广场12号。” 他完全是勉强撑着,在这一刻即便在理智他也清楚自己的命宛若悬在一根丝绳上,轻轻一碰便会断掉。能将这样的信送到魔法部案头,又选了这样的时刻,邓布利多恐怕不是单纯的挑衅。 信上只有两行漂亮的花体字,邓布利多的口吻彬彬有礼,用词都极尽客气,只有最后一句话透出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老房年久失修,恕只能接待一位客人。” 慕羽拿到信便一把将纸握紧了,又不着痕迹将其松开。她以为之前在小巴蒂克劳奇身上做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即使从未进过那座房子她也知道了那座房子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现在这个时候邓布利多却同样抽丝剥茧地猜到格里莫广场大概有她所觊觎的物件,不惜以整座房子威胁她,还偏偏将这封信送到了挪威。 “邓布利多教授,”慕羽缓慢地将这封信摺叠,每一道摺痕都被她弄得如同艺术品般完美,怒到了极致她表现得便越是淡然,“确实好手段。” 自从前那几件事后她便在克制杀意,起先是因为爷爷的期待,之后则是因为她爱上了用另外一种方式解决问题。暴力从来都是最下乘的手段。 这封信意外地勾起了她本以为已经不存在的慾念。原来之前的暴戾、杀戮从未消失,反而以更隐晦的方式潜伏在了灵魂中。 -------------------- 第125章 道德困境 从交出信开始阿维德斯便极力缩小存在感。邓布利多的信仿佛凌空给了挪威魔法部一巴掌,魔法部的安全设施成了一场笑话。 可他并不是胆小之人。庸人根本不可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排除万难收服格林德沃残余旧部继续追求遥不可及的理想。他将自己缩成角落的尘埃,不动声色分析两人反应。这是他最拿得出手的技能。曾经便是依仗着这样的技能,挪威旧部躲过了不知多少明枪暗箭。 慕羽的手段日趋频繁,一声声地在他脑海中敲响警钟。两个人都是疯子、都是互不相让心狠手辣的神。 第286页 这个世界太小,只能容得下一位神明。 他屏住唿吸,强迫自己压下所有杂念。挪威手握武器乃至科技秘辛,将来必是相争之地。 当年为了理想,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他们一路披荆斩棘,硬生生用鲜血、生命堆砌出如今挪威地底的辉煌。 他没有做错选择的资本。 阿维德斯的心思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更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同他计较。极怒之下慕羽仍旧笑吟吟地望向汤姆里德尔,似乎这封信仅仅只是普通的下午茶邀请一般。 她不见惊慌心虚,更没有解释的意愿。她太坦然了,坦然到汤姆里德尔能够在她眼瞳中清晰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不该对上这样的视线。慕羽的眼睛永远澄澈明亮。清澈见底的湖水之下往往满是泥垢,悄无声息地吸纳他所有疑虑忌惮。 掌心尚且还残留有她的余温。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离慕羽远了一些,仿若这样便能抵挡什么诱惑似的,又在远离后不甘心地又重新靠近了几寸,“我们在北欧投入了重金,不是为了打造出一个巨型筛子。守好你的本分。” 有一刻阿维德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预料出了无数种可能,将种种周旋退路全都盘算好了,反覆估量如若两边同时逼迫他站队又该如何抉择,却根本没想到竟然平静得如此诡异。 至少现在他们没有内讧的倾向,两虎相争那一天至少看起来仍然遥远,这于他而言便足够了。其余的他不想管也管不了。一句守好本分既是警示,同样亦是暂时的安定剂。 他这才感觉整幅身躯切切实实踩在了坚硬的地砖上。 身体上的动作远快过思维。他深深鞠躬,表达出绝对的恭敬顺从:“是,再没有下次。” 不需再多说他就意识到这里再不需要外人的存在,或许今晚贸然求见便已经犯了忌讳。 他小心翼翼从正厅退出来,又轻和地打开门再掩上,全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好像退出去的仅仅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细沙。 颳了大半个晚上狂风也不见停歇,不论如何摧残窗外施了魔法的彼岸花都不见凋零,反而在风雨中显尽了风姿。 等他走了慕羽才任由笑声溢出,起先还有些克制,到之后越来越响亮。她笑得全无顾忌,却不能给房子增色多少。明明是在放声大笑,却比哀哭还要瘆人。 也不知她是在嗤笑阿维德斯的杞人忧天,还是单纯地在宣洩对邓布利多的怒火。 汤姆里德尔任由她笑着,不加阻止,也不去质询她用了什么手段。他略垂下头,轻抚着纳吉尼,不愿直视她。 她的笑声是能感染人的,有时甚至比高深的咒语还要可怕。 慕羽却没给他这样的机会,笑够了之后重新坐回他怀里,使他不得不望向自己:“看着我,疯子。” 他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自上而下地抚摸着她。这一次不同于之前的急切,指尖在每一处停留得格外久。他一路划过,不管怎样探寻怀中的躯体似乎都难以满足蓬勃生长的渴望。 先前的冲动荒唐还是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痕迹,美玉落瑕,还是由他亲自烙下。诡谲的自豪与成就驱使着他在每一点瑕疵前停留,疯狂挖取着那一瞬将这块美玉紧握于手心的回忆。 她的打扮素来简洁不添任何花哨,这也显得腰间悬挂的玉佩格外咯人。长年累月佩戴把玩,玉佩沾染了体温,被养得极好。温润的质地却像是对他无情的嘲讽,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块角落中全是邓布利多的法宝。 爱,骯脏,无用,卑微。慕羽却仍然任其在心中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从不肯捨弃。每每想到这他总是难以唿吸,汹涌而上的无力暴怒远超在阿尔巴尼亚任何一个无法合眼的日子。 他想将玉佩从她身上摘下,最好毁得一干二净,却被抓住了手腕。 全程慕羽都任由他动作,不发一言,肆意让怀中冰冷染遍周身,但在他想摘下玉佩时四两拨千斤般拨开了他。 “这个不行,”她语气轻柔,像是哄小孩一般,半点不畏惧他的戾气以及蓦然加重的力道,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不要摘。” 她主动贴在他的胸膛上,倾听着胸腔中一下又一下地心跳。这是她塑造的身体,她对自己的作品总有莫名其妙地亲切感。 “你在里面待过。” 早在她将那片灵魂引进玉佩起,之前其中承载的所有情感与希望悉数灰飞烟灭化为泡影。她也没有那么矫情对着一堆灰烬黯然神伤。 她时时刻刻戴着,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归宿在哪,更是为了在冲动边缘将自己拉回来。 她害怕抵挡不了诱惑,沉沦于诱惑最终只能犯下无法挽回的大错。 这个女孩又隐藏了部分真相,但汤姆里德尔不愿去追究。他执拗地抓住这一星半点的真相不愿放手,仿若稍微一动作手中所有便会如流沙飞逝掌间。 他已经分不清喜悦与快感,正如在阿尔巴尼亚他分不清血液是否仍在流淌。所有暴躁不安再次被无声消解,渴望甚嚣尘上,传递给身体每一处,渴求着将慕羽永远拴在身边。 不能这样下去,他们都知道。 最终是他率先给出了解决方案。他轻轻在慕羽眼睛上落下一吻。这一吻十分迅速,像是一粒灰尘偶然落于睫毛。 第287页 慕羽坦然承受了,她心知肚明这一吻必然封印了不该他们探及的未知与危险,但仍旧忍不住一次次抚摸吻落下的地方。 人对于禁忌总是万分好奇。 被抱起朝二楼走去时她反而平静了。冲动迷离散去后总该是权益的主场。 “魔法部要干预霍格沃茨,人选都备好了,”他坐在床头一点点描绘她的眉眼,“卢修斯想将人带过来,你去见她就是。霍格沃茨的事情全都交给你。” 外面的风似乎终于停了,所有积云全被狂风吹散,露出一片清朗的夜空来。 慕羽往床里侧靠了靠,打了个呵欠,到这个时候她实在睏乏至极,对于这种事也仅仅点了点头。 “明天我会去。” 她的话让汤姆里德尔稍稍停顿了一下,转而若无其事地抚摸她的头髮。 “他不能如愿以偿,”想到信上几行漂亮的花体字她仍然遏制不住怒火,“我很乐意成全他的高尚。” 一时间除了纳吉尼嘶嘶吐信子的声音外室内再无任何响动。 “确定在那?” 再睏倦慕羽也依旧强撑着等着他的回应,她明白他一定有话尚未说出口。他的声音太轻了,几乎快与纳吉尼混为一谈。 她牵了牵嘴角。 “格里莫广场是布莱克老宅,也是雷古勒斯布莱克唯一的家,我….” 她停住了,轻轻咬了咬舌尖强行止住了后面的内容。 她明白家是怎样的概念,明了家总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所有难题都能在那迎刃而解。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没再强行要求她完成未竟的话语,连动静仿佛都轻柔了几分。 “羽,你了解我,我的耐心不是特别好,尤其是对那只老蜜蜂。” 这句话可以传达出多种意思,也可以什么都不是。慕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了,盘亘在床头的冰冷逐渐逼近,最终停留在身侧,将她层层围裹。 她谨慎地朝源头靠了靠,因不断接近而忐忑,似乎在恐惧着什么。直到无比确定碰到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灵魂她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再往里缩了缩。 她是安全的。 昨夜一整晚风雨交加,第二天好不容易才漏了一点阳光,然而再强的光线也穿不透格里莫广场12号。 慕羽在门口驻足许久,颇感兴趣地看着一座老宅凭空从两栋普通楼房中分裂出来。老宅像是一块海绵吸纳尽了所有光线。 步入大门时她眯了下眼才适应了陡然变暗的光。狭长昏暗的门厅弯弯折折向着内里延伸,在尽头连光线都没有了。一粒粒灰尘漂浮在黑暗中,像是根植于老宅之上的烂疮。 她不喜欢门厅,这里总让她想起许多不太好的回忆。曾经她在相似的走廊上奔跑,妄图寻找着虚无的光明。 从迈出第一步开始老旧的地板便开始咯吱作响,一声声高亢嘹亮的尖叫伴随着木地板的腐朽而挥发。 “东方佬!最下贱的杂种!畜生!你怎么敢走进来,玷污我祖上的家宅!”寂静无人的房子中一丁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被挂在墙上的老女人画像便尖声叫骂着不堪入耳的词句,一声一声不绝于耳。 若说原来慕羽压根不会将这种叫骂放在心上,然而幽长的门厅加深了她的厌烦,勾起了更多淡化的往事。她手一指画像两边的帷幔便被强行合上。整座宅子只剩下木地板不住的呻吟。 这座房子正在死去,每一处角落都正散发着腐朽。 只有一点同这座正在死去的宅子格格不入。 甘冽清醇的茶香逐渐盈满整栋老宅,香气所袭之处灰尘与破败被短暂安抚着收起了獠牙,也让濒死的老宅抓住了一丝迴光返照的生机。 慕羽走到楼梯口,一旁陈列着一排皱巴巴的家养小精灵头颅,她看也没看,直接顺着楼梯走上二楼。 二楼是宅子中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此刻所有阳光又毫不保留地倾数洒在中间的一张圆桌上。莹白的瓷器在阳光照射下更加晶莹剔透。 像是算准了她多久上来的一般,她刚来便看见邓布利多朝桌上另一杯茶盏中徐徐倒着茶水。茶水颜色清亮,将阳光都衬得有些浑浊了。潺潺水声使得这里不像一栋阴森老宅,更像一处难得的世外桃源。 慕羽一路走过,目不斜视。不管是堆满了杂物的柜子还是客厅中稀奇古怪的画像,似乎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她的一言一行一定被观察着。 她坐在了邓布利多的对面。茶水刚刚倒完,端起茶盏轻轻一嗅,似乎完全沉醉在茶的清香之中:“早上好,先生。” 阳光将邓布利多花白的鬍子染出了金光。慕羽想着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伦敦半死不活的日光让她头疼欲裂,半是忐忑半是期许地等待着全新生活的开始。 她恭敬谨慎地将最好的表现呈给这位老人,紧张地胡思乱想着他对自己的评价以及若隐若现的一堆谜团。 两人再次以这种形式见面,已然各自执棋而走,不死不休。 “早上好,羽,”邓布利多笑着回应她,举了举手中茶盏,“这种茶叶上一次还是同你爷爷一起。难得的极品,尝尝?” 昨天发生了如此多大事,他只字不提,好像两人仍然是普通的师生,长辈与晚辈关系。 第288页 慕羽也不着急,轻轻抿了一口:“芽芽直立,汤色清洌,幽香四溢,一芽一叶皆为极品,的确是好茶,”她先是环视了一下四周才直视邓布利多,“您要想请我喝茶直接找我就好,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多麻烦?” 邓布利多目光平和有力,心里有鬼的人哪怕城府再深在他面前也难免心虚,慕羽却没显多少异样。 即使提到爷爷时她也没动容分毫。 “你昨天不在霍格沃茨,”两人现在的相处模式似乎和当时学习守护神咒时没有任何区别,“我很遗憾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也警醒原来我这个监护人当得一点也不合格,愧对你,也无颜面对故人遗愿。可惜作为校长昨天实在琐事缠身,等处理完后你已经不在学校了。” 他说话间收起了和煦的笑容,虽然仍旧平静不见明面上的怒火,慕羽仍能感到海面下隐藏的波涛。 遗憾?他在遗憾什么? “您实在无需为个人选择而自责,除非您也深陷选择之中,”慕羽打量了一下漂浮的茶叶后才重新看向邓布利多,“我一直将霍格沃茨当成家。昨天我的家却将我拒之门外。我想一个人静静。也是我不好,当时只顾着伤心难受,都没向一位教授说明。” 她欠了欠身,这歉道得也极为敷衍。 “霍格沃茨不是你的家,”耐心等着她说完邓布利多才斩钉截铁道,“你的家在另外的地方。” 慕羽捧着茶盏,享受着难得的阳光,静默等着他的下文,不见丝毫慌张。 “家不是一座遮蔽风雨的房子那么简单。家之所以称之为家,是因为其中有你牵挂的人,要么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要么是心心相印的挚友,”阐述这些时邓布利多仿佛还是当初那个教导她守护神咒真谛的老师,沉稳的叙述遮盖了往昔淋漓的伤疤,将其绘成意味深长的说教,“你的家从来都不是霍格沃茨。一年级开始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会是。” 慕羽捻起了桌上一缕灰尘,轻轻一吹灰尘便散落至驳杂的地板上。在邓布利多眼中她早就没了说教的意义,那么现在… “您是对的,”面对外人她的笑容这些年来都没变过,从来都是温和而又腼腆,“我的家,从始至终都在明源山。即使斯人已逝,那座房子也沦落空壳,但那里一直是我唯一的家。” 只有在提到明源山时她的温柔才有了几分真实。 真是真的,但真实包裹的亦全是谎言。 随着日头的高升,阳光好不容易刺眼了些,在半月形眼镜上折射出一道强烈的光。 “我和你爷爷都曾担忧过你交不到朋友,天赋过高不一定是好事,”如果忽略每句话之下的深意,他好像当真在试图关心她,“朋友有很多种,而天赋滋生的骄傲不允许你沦落为唯唯诺诺的追随者。” 他为她续了一盏茶。 茶水与瓷器再次交织出美妙的音符,慕羽闭了闭眼,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无论怎样脸上一直保持着完美的笑意:“同路而已,终有一天会各自走上属于自己的岔道。这样的感觉您应当早已体验过。” 不用说她也知道邓布利多的故事是他的底线,她不应该轻易在这一底线上挑衅。然而昨晚邓布利多也同样踩到了她的雷区。 她不过回敬罢了。 那双蓝色眼睛中的平和安详时刻都能炼成一柄光出鞘便足以令人胆寒的利剑,从一开始慕羽便知晓这点。此刻这柄利剑直接悬在了她的脖子上。 “正路从来不是由他人鲜血痛苦铸就。格里莫广场是布莱克的老宅,自积累了巨额财富后布莱克便定居在此,世代相传,可是选的路错了,”茶香裊裊中邓布利多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小天狼星是唯一合法继承人。他已经决定明天将这座房子所有东西处理干净。”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死死锁定着慕羽:“布莱克家族世世代代走的,是一条末路。” 到了这一步慕羽也不再打算遮遮掩掩虚与委蛇,她何不让邓布利多的怀疑坐实了:“你的条件是什么?” 邓布利多轻轻敲了敲茶盏边缘,扶了扶半月形眼镜,仍然盯住她不放:“给霍格沃茨一条生路。” 到这时才引出他真实的目的,他以格里莫广场12号为筹码,公然要求她停止染指霍格沃茨。 决定来这里慕羽便有充足的把握邓布利多不会在格里莫广场杀了她或是围剿她,她也不是那么容易死。如今双方斗争正胶着,凤凰社一旦做下这等举动无疑是主动在给他们牵线搭桥。她想到过邓布利多无非是以此为机寻求谈判,最好能藉机试探出她到底觊觎这座老宅的什么东西。 没想到他竟然将霍格沃茨作为谈判的条件。 可是霍格沃茨她要,格里莫广场12号同样也要。 “您之前所说的我大概不是特别同意,”她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据我所知西里斯布莱克被逐出家谱,自然也就失去了继承权,这里似乎有一个漏洞。按照程序,现在拥有唯一合法继承权的只有贝拉特里克斯。” 她往后靠了靠,更加大胆地迎向邓布利多的视线:“布莱克祖宅所处的位置实在太妙了,麻瓜聚集,哦,我知道,您早已为他们施了保护咒,我也无意对这些普通人动手。” 第289页 她的语气越来越柔和:“您应当知道九州如今的行事,他们的信仰,他们所信奉的神灵。神灵恩赐他们力量,却也随时能惩罚信徒彰显神威,这样的交易,很公平,”她的笑扩散了一些,撕下了平日的伪装,“我等两分钟。之后每过一秒便有一只羔羊被献祭。我很贊同您的观点,先生,一座房子不足以撑起一个家。一个人才是一家的支柱。” 再是喜形不露于色,邓布利多的脸色也难得阴沉下去。蓝色眼睛中明晃晃地有一团火在燃烧。 慕羽总有一种报復的快感:“每时每刻世界上都有成千上万人死去,”她欣赏着邓布利多的眼神变化,“一个人而已,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距您万里之遥的普通人,以您的地位,自然可以不用在意。” -------------------- 我们12号放春假,我先去城里玩四天,被卷得受不了了。城里不太安全,电脑和平板可能都不带了,怕被抢(bushi) 第126章 思想 慕羽原以为邓布利多至少会大发雷霆,但她还是低估了这位百年来最伟大的白巫师。他脸色变换的时间极短,若不是低了低头慕羽决不相信他思考了。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羽。”他温和得好像正受威胁的是另外一个人。 他不是为自己而问。从半月形眼镜反光中慕羽看见的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邓布利多成功戳到了她的痛处。 她调整了坐姿,拨弄了一下茶盏,才重新抬头直视他:“当然。” 邓布利多扶了扶镜框,与之前的怒火中烧相比多了几分安然闲适:“啊,很显然你给出了一个我不能拒绝的筹码,我想我的答案也很明了,无需再考虑。” 若说她刚进来时邓布利多看她的眼神还总带有些其他情绪,甚至仍然会将爷爷提出来,如今那双蓝色眼睛没有了半点温度。 和今天的阳光一模一样,看着刺眼,却暖不了身。 不管结果如何,今日这一场小而短暂的交锋实际意义上没有赢家。 即使知道这一事实,慕羽也不愿意服软。她站起来,邓布利多同样站起来,用那双如海般深邃的眼神凝视她,看着是尊重,又何尝不想让她窒息其中? 过去再遥远淡薄,至少存在过。阳光在缓缓移位,她这个位置一下子暴露于灿烂的光线之下,邓布利多的身形反而成了一道拉长的阴影,与记忆中日渐憔悴的影子重重叠叠,影影幻幻。 她深吸一口气才找回些许从容,一开口软列被拿捏的痛楚已然消匿无踪:“很好的茶。您太高尚了,先生。” “很高兴能再和你喝一次茶,临别之前我这个老疯子恐怕要多嘴一句,”邓布利多微微眯了眯眼,竖起了食指,阳光之下的阴影也无法吞噬他的慈和,“爱会在一个人身上留下痕迹,这是物价之宝,是最纯净最强大的魔法,一旦消失将会是不可估量的损失,人也不可能再完整,我想像不出比生而为人却难完整更悽惨的悲剧。” 他朝她摆了摆手以示道别,若隐若现的怜悯才是对慕羽最好的回敬:“羽,一个人在你身上倾注了十几年心血和希望,爱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更加深刻,你被深深爱过。” 他无声无息幻影移行,走得那样干脆,仿佛根本没认清这座房子中可能存在什么东西一般。 这一点没有出乎慕羽意料。如果他继续据理力争或者一味指责反会叫她低看他。邓布利多说服不了自己,逃脱不了早年为自身画下的牢笼,既然明知不可为,明知她捏住了死穴,又何必徒劳挣扎? 他也没让她多好过。 慕羽踱步来到窗前,眺望着远处林立的高楼,太阳升得越发高了,整个伦敦懒洋洋地沐浴在朦胧日光中,接受着最后一缕晨蔼的洗礼。 她将玉佩贴在脸上,既像在回应邓布利多,又像在喃喃自语:“你只说了一半。痕迹的消失也许的确会带走一部分东西,但不是只有爱才能使一个人完整,”她用力用玉佩贴了贴脸,“我只是在走自己的道而已。” 她没有急着出格里莫广场12号,仅在玻璃上画上了一个符号后便静立窗前凝望着光影在屋檐上不断迁移,直至一抹灰云将雾蒙蒙的阳光遮蔽。光影失去了支柱,软绵绵顺着屋嵴滑下。 陈旧的楼梯咯吱作响,预示着另一人的到来。 这座正在死去的房子迎来了两个陌生人。一楼那幅肖像画没有发出尖叫。脚步声越来越近,砰一声闷响,有人被丢在她脚下,溅起些微灰尘。 她提了提衣袍,脏污的玻璃仍然能倒映出两道身影。本应该昨晚就回挪威的阿维德斯将手中的格里戈维奇扔下后便像一桩木头般站在了更远处。 “昨天你接下了我的订单,我也提供了材料,将你的命作为定金付给了你,现在你来告诉我,有几成把握?” 她没转身,好似窗外的风景让她着了迷。她的声线同样和缓,格里戈维奇在她面前却连头都不敢抬。那样的折磨实在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我,我,我,我没做过,这样的材料,”颤了半天格里戈维奇才抖出几个字来,“太特殊了…” “我给的都是上好的,沾了灵性的木料,这些东西还耗得起,杖芯更是随取随用,我只想知道你有几成把握?” 第290页 如果真这么简单魔杖也不会如此难做。 “您,您给的那株花本身便带有魔力,自主性比凤凰尾羽还要强,制作时一个不好就…”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慕羽没有发火,反而更轻柔地重新问了一遍:“几成把握?” 格里戈维奇一辈子也忘不了这样的语调,这个恶魔、怪胎就是以这幅温柔的样子面不改色地剥皮…. “三成,不,不,给我时间,多给几次机会,五成,不,六成,”他拼命向前爬着想去抓慕羽的衣摆,“这是目前我能给出的最稳妥的保证了,求您…” “瞧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五六成便五六成,”慕羽看着手中玉佩,“时间,机会我都不缺。” 她说完后室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阿维德斯不会在不恰当时贸然插嘴,格里戈维奇实在是怕极了这个怪胎,连呜咽都竭力控制。 慕羽转了转玉佩,似觉无趣:“不会有问题?” 她是在问阿维德斯。 “彼得那个蠢货自然不会发现什么,其他的…”阿维德斯意味深长停顿了一下,“是慕小姐自己的事。” 他撇得一干二净,如若不这样慕羽反倒会怀疑他别有用心。她自然不会同他计较:“当然是我自己的事。带他回去,你们不能长久待在伦敦。” 在意料中的一声幻影移行声后慕羽意外地听见了多余的一声,她这时才奇怪地回头,见到阿维德斯站在原地也不感到多少惊讶:“我的时间不多。”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实际上如果不是你先一步截住了格里戈维奇第一次都不会发生,”阿维德斯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不带多少停顿,“我们效忠的永远是神,而神的战争至少在我这一代挪威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参与。” 说这些话他不是不忐忑的,他深知这个怪胎从来就没有好脾气,她的暴戾深藏不露,摸不清虚实,谁也不知爆发起来将是怎样的威力。然而他必须说,必须在第一次发生之后便将底线说明,否则挪威只会一次又一次成为相争的砝码。 慕羽向前走了一步,仅仅是一步便让他退了一大截,差点摔下楼梯。稳住身形后他发现这个怪胎像是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一样,径直打开客厅的橱柜翻找着。 各类稀奇古怪的物件被她直接扫落在地,各式各样的物品撞击在地上发出或沉闷或清脆的声响。有几个像是鼻烟盒的东西滚落在他脚下,呲呲冒烟,他却不敢避开。 她从柜子里面掏出了什么,因为动作太快他只隐约看见一条挂坠样的东西,金光倏忽闪过后很快消失不见。 切实拿到那件东西后慕羽才端详了他好一会,在这期间阿维德斯低眉顺眼任她打量,一副认刀认剐的态度。 邓布利多带来的些许阴霾在此刻一扫而空,也不知是因为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还是阿维德斯可笑的焦虑取悦了她,她的心情异常明媚。 她尤其享受着他的忧愁,不安,肆意戏耍着他的感情,直到以阿维德斯的定力都快支撑不住时她才踢开脚下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毫不忌讳地拍了拍他的脸:“你真奇怪,为什么认定了一定会有争斗?那样多没意思,”说着说着她流露出几分笑意,转而离他远了几步,“放心,你们必不会为难。” 不等阿维德斯反应她便直接幻影移行,她不喜欢在牵涉隐私的事上向外人做出过多解释。 她的好心情向来持续不了多久,在来到霍格莫德帕迪芙便转化成胃里的一阵翻腾。 这种时候她不好光明正大和魔法部官员见面,必须选一个稳妥的地方,卢修斯马尔福办理这些小事向来擅长,但不想选了这么个地方。 帕笛芙夫人茶馆长期以来是约会小情侣的不二之选。狭小的空间充盈着劣质的茶香,每张小圆桌上都装饰着俗气的蕾丝花边。 茶馆中的隔间将俗气和油腻演绎到了极致。满墙都是粉红色,房间正中燃烧的小壁炉除了让墙中隐藏的油腻挥发出来外就没有别的用处。 “您可真会挑地方。”在壁炉中腾起绿色火焰时慕羽缓慢说道。 一道粉色的身影从壁炉中走出,坐在她对面。在坐下时这人还故意清了清嗓子,她刻意想将腔调捏出小女孩的稚嫩和尖细,然而太刻意了显得就像是□□在叫:“部长先生说有人想在霍格莫德为霍格沃茨未来教育贡献意见,这个地方就很不错。” 她上下扫了慕羽几眼,发出更加尖刻难听的笑声。 慕羽感觉像是吞下了数十块过期方糖。 “多洛雷斯….女士…”她飞速说,和这种人哪怕多待一秒都是浪费,“霍格沃茨的教学方式需要改变,尤其是黑魔法防御课。但现任校长邓布利多….” 她装作惋惜地嘆了一声:“似乎不愿意去改变如今这样对学生极其危险的上课环境。魔法部认为有义务对霍格沃茨现任教学模式作出合理干预。” 她发现在提及魔法部时乌姆里奇的贪婪和激动几乎要从那双丑陋的眼睛中凸出来了。 “乌姆里奇只忠于魔法部。”这是部里传出的消息。 “为了提防邓布利多的阻碍,部长和其他在职官员不方便向你交代一些事情,”慕羽发现她学这种官腔似乎也极有天分,“具体细节….” 第291页 “咳咳,”乌姆里奇装腔作势咳嗽了两声后便自作主张说了下去,“作为魔法部高级副部长,我认为我应该有足够的经验去管理一所学校。注意礼仪,注意你在和谁说话,小丫头。” 说完她露出一个极为甜腻的笑容。然而她发现坐在对面的少女只是极其平淡地看着她,好像是在欣赏一个小丑的表演,更像是在看一个滑稽的物件。 下一秒便像是有人在用钻子钻着她骨头似的,让她疼得瘫倒在地上。这还不算完,眼前这个如同恶魔一般的少女轻轻一挥魔杖她便如同漏气的气球一样砰地撞在壁炉边。壁炉中的火苗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往她身上窜,她尖叫着打了几个滚才勉强将火熄灭。 但头髮上仍然透出几分烧焦味。 她缩在房间中哆嗦着,少女温柔的声音从头顶幽幽传来:“我不喜欢和人废话。既然能在今天坐在你面前,你也该明白我到底代表了谁。”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法便是以她所认可的,能够给予她权力的机构为名义行事。 慕羽喝了一口桌上的茶,瞬间就想将其吐出来。她再是喜欢甜食也咽不下这种甜得发腻的垃圾。 “坐。”她更加温和。 乌姆里奇现在一点也不敢造次,她的每一块骨头还在作痛,头顶被烧焦的几缕头髮仿佛还在提醒眼前这个少女的可怕。她仅仅只是挨了一点椅子边,还一边警惕地看着慕羽。 “别害怕,”慕羽转而用汤匙不断搅拌着发腻的茶水,像没事人一样说,“邓布利多长期以来对学生太放纵了,将他们养得天性散漫,自由自在。而学校需要的却是绝对的秩序。黑魔法防御课歷经四任老师,教学不成,有些老师甚至还任意让学生接触危险魔法生物。” 汤匙磕在杯子边缘发出叮的一声:“不是什么人都能触碰魔法的精髓,思想正确才是触碰魔法的第一步。在此之前,黑魔法防御课应该回归绝对安全的理论研究了,”她仔细观察着乌姆里奇的表情,“思想未经驯服的人没有资格挥舞魔杖,念动咒语,魔法部要的是一群温顺的羔羊,而不是散漫兇狠的野狼,你明白了吗?” 她发现在兴奋的时候乌姆里奇的嗓音会更像一个刻意伪装的小女孩:“这,这是魔法部的规定?” 乌姆里奇好像根本不在乎其他的东西,她只在乎能否有一个舞台能让她树立绝对权威,所以她不会去关心形势,不会去关心这样做的后果。 真是…很久都没有看见这么…纯粹的人了。 在一些方面蠢得纯粹,不过也更好掌控。将她放在魔法部并不太安全,保不齐她会干出什么事情妨碍大事,但是让她掌控一所学校…那就刚刚好。 “刚入学的新生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和稜角,一个合格的管理者需要用尽手段将他们磨成相同的模样。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福吉先生可是对你寄予厚望。” 她说得语重心长:“魔法部的意志需要畅通无阻的在学生中间传达并且得到理解。你能完成这个任务吗?” “如果有些人的稜角没有办法被磨平呢?” 虽然极其不想面对这个人,但慕羽还是对她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这个笑容足以让任何人背嵴发凉,她说的话像是恶魔的诱导:“你已经有了答案了啊。不愿被驯服的羔羊需要接受最残酷的惩罚。无法磨平那便切去他们的稜角,剥夺他们的意志,让他们再也无法反抗。” “我需要一个干净的学校。”她掂量着手中的魔杖说得漫不经心。 对面的人似乎还沉浸在这一对她来说莫大的惊喜中。 “为此我可以用任何手段?不受任何阻碍?”乌姆里奇绿豆大的小眼睛不停眨巴着。 “没错,只要尽情施展你的能力,让魔法部的意志贯穿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慕羽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见贪婪和欲望逐渐溢满那双丑陋的小眼睛,“魔法部就会保障你在学校的绝对权威。” 她对这个人感到噁心,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欣赏这人眼中藏不住的贪慾。 “我一定完成魔法部的使命。”乌姆里奇此刻完全不在乎之前慕羽给她的难堪,她甚至还带上了几分讨好,仿佛这样康奈利福吉就能看见她的“忠心”似的。 对于力量和权力凌驾她之上的人她总是愿意放下所有身段委曲求全。 壁炉中的火焰陡然勐烈起来,又是几缕火星溅出,让她抖了一下,使得她不敢用正眼看那个一直坐得稳稳的少女。 “但愿如此,” 兇勐的火焰在她的指挥下十分温顺,一路窜到桌上,将同样是粉色的茶杯顷刻间烧成一堆灰烬。灰尘从她手中流入地板缝隙,“如果在赋予你绝对权威的情况下你也能丢了学校,那么这就是你的下场。” 慕羽在火焰中撒入一点细粉,嫌弃地抓住她的衣襟将其丢进壁炉中,轻柔地对她说:“我说到做到。” 送走乌姆里奇后她便径直走出了帕笛芙夫人茶馆,这里简直让人窒息。 她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尖叫棚屋外的小树林。这里好像总有一种吸引她的魔力,明明还有那么多事需要去做、需要去考虑,她却情不由衷地选择来到这里。 第292页 更令她心烦的是等在这里的人。 她不知道是不是一出门就被一路尾随,不知道他是不是知晓了她的所有举动。 这些都不是重点。小巧精緻的挂坠盒被握在手中。时间不曾抹去其上浮动的华贵,反而为其再添一重沉淀。 慕羽晃了晃链子,状似好奇般地看了看盒上镶嵌的字母,紧接着便将其塞到那只向她伸出的手上,连反应时间都没给。 -------------------- 第127章 忏悔 她自然而然握住了他的手,顺带使得挂坠盒更紧地被攥住。一条细链无意间连接了两个人,颤颤巍巍地,每当看似要从一端手中滑落时又总能稳稳晃荡。 两人顺着树林向註定破败萧条的尽头走去。谁都没有询问对方为什么在这,亦没有你来我往的试探。 他们过了明目张胆相互衡量琢磨彼此棋子的阶段。这种时候做这样无聊的事等同于幼稚与示弱。 “这次要保管好,”慕羽抬头望了望头顶交织的树杈,稚嫩纤细的绿芽从粗糙枝桠间冒出,努力同满目萧瑟抗争。她觉得无趣,转而直视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下次就不一定能拿回来了。” 魂器在她这像是变成了普通物件,交还得毫不犹豫,提起来也是轻松写意。 汤姆里德尔牵紧了她,挂坠盒的链子不再于两人间游移,转而被共握在手心。一手拿着相伴几十年的魔杖,一手握着慕羽,两边的温度都是那么舒适熟悉,他习以为常了。 他了解她,以至于万分确信哪怕邓布利多用尽手段也不可能将她拉回去。不管是心机,手段,风格慕羽都从未变过。他有些贪婪地将她拉近了,仿若这样便能将可触摸轮廓下隐藏的惊喜一览无余。 无穷的忌惮终于以不可思议的,莫名的形式转换成期待,他沉溺于不断挖掘惊喜的过程,放纵到可以短暂不去思考猎人与猎物,亦或谁又踏入了谁的陷阱。 总归有那么一个约定,兜兜转转他们终将走向了结。 “格里戈维奇的脑袋吐出了一些有意思的秘密,”格里戈维奇这个名字没让她情绪上有多余波动,这太正常不过,也使得他愈发急切,动作逐渐越了界,似乎这具单薄的身体便是打开所有秘密的钥匙,“和我一起去。” 昨晚还看过,纤浓合度,无遮无挡的白玉伏在膝头颤动,契合着每一次轻抚,无声无息于颈间缭绕出蛇的阴冷,然曲折起伏间又胜过蛇的缠绵蜿蜒。 这还不够,秘密惊喜隐在皮囊下了,不知当用怎样的方式探询。 显而易见地他们不好再以正常姿势走下去了,慕羽也不急,昨晚那场转瞬即逝的荒唐于她亦是难以满足的。 她藉此重新回忆着隐秘的渴望,描摹着当时触过的每一道轮廓。她基本不会允许自己被过分虚幻的渴望攫取,因此率先挣开,两人仍然挨得极近,相隔的空间又杜绝了任何旖旎产生的可能。 “我们都有很多事。明天丽塔斯基特便要在魔法部举行专访,之后我必须回学校,确保所有事情进入正轨,”她颇有些嫌弃地再次拍了拍袍子,总觉得帕迪芙茶馆噁心的气味始终如一条攀附在上的蛆,“你的那些人…” “你要回霍格沃茨?”他难得没有抓住重点,想重新靠近她,却反而被她牵着继续向前走,“还要回去?” 慕羽装作没听见,无视了他即将爆发的怒火:“预言家日报决定投诚,报纸利用好了会成为最意想不到的武器。” “交给马尔福办,”他越来越心不在焉,忽远忽近的距离挑动着註定不会有结果的怒火,“你答应过…” 他们终于走到了小路尽头,往前便是悬崖了。二月底的夕阳不能让经歷过整整一个漫长严冬的平原活过来。血红的夕阳追逐着荒原上一缕缕枯草。落日溢出鲜血,漫过青灰的平原,攀过尚覆残雪的山稜。 他不再继续说下去,慕羽眼中的笑意戏嚯能说明很多东西。 “做做样子,在英国彻底落入手里前这个样子是必须的,我也实在不太放心那个乌姆里奇,”她感嘆了一声,和挑衅没有多少区别,“但我的家不在那,疯子,我以为你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几乎不再叫那骯脏沾满了耻辱的名字,每一句疯子似乎都承载了不一却又同样炽热的情感。 汤姆里德尔没有时间思考这样的情感,也不愿意思考。他唯一允许自己意识到的只有一点。 他被戏弄了。 她在戏弄他,不留情面,同样不惧由此产生的诸多后果。她捏准了不会有任何后果。 落日的血攀上了他们伫立的悬崖。落日对她有致命吸引力,从小时候开始她便热衷于探索血红下的黑暗,摸索寻找无尽黑夜的前奏。 因受戏弄挑衅的怒火被掷在了这片夕阳中,随同最后的余晖徒劳地挣扎。本身也没有多少怒火,在其中挣扎的多是强行调动出的幻想。 他轻柔缓慢地小心将挂坠盒挂在她颈间,全程郑重得像是在加冕。挂坠盒也浸泡在了血色里,衬出中间字母的明艷。 “好好保管它。” 这不像是信任,倒像是层层包装的蛊惑。 他将一片灵魂当作了蛊惑的筹码。 第293页 慕羽低头看了看中间在夕阳下红得诡异的s,不停摩挲着挂坠盒上的纹路:“戴或不戴,对我而言没有区别了,”魂器再难以蛊惑她走向黑暗,她的黑暗或许比魂器还要深重。蛊惑另有深意,“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事。它是我们的,我们都会好好保管它。” 他大概真的有些疯了。 慕羽再次捏了捏挂坠盒,有意无意地指了指自己,同样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都会陪你去,疯子,就像从前一样。” 太阳落在了平原尽头,然而洒下的鲜血在黑夜到来前不会轻易褪去。 纽蒙迦德已然彻底投向了黑夜,连残阳的血迹也遍寻不见。 他们直接飞到了塔顶,一路上厉风唿啸,高耸的塔楼浓缩成穿云利剑斩断了所有春天的痕迹。 她没想到竟然会来这里。飞行法术她还不是那么熟练,几乎靠他托举着。因此她更能体会到深藏于狂风中嗜血的兴奋。 对于渴求力量他向来都是兴奋的。 塔顶之上,唯一的囚徒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们会来,但压根没花心思迎接。他一直拥着薄毯靠在窗边俯视塔楼下萧瑟的风景。 即使衣衫褴褛,形态佝偻,身陷陋室,他仍然像是一位尽情审视自己领土的君王。 盖勒特始终是盖勒特。 他们进来时薄毯下的身躯才动了动,这时盖勒特格林德沃都不曾起身,只是转过身面对他们。那张骷髅般的面孔露出了笑容,他的牙齿都掉光了。 “你来了。我想你会来的,总有一天…”这是对里德尔说的,看见慕羽时他才显露出一点惊讶,眼中的光更盛几分,像是骷髅头中跳动的鬼火,“没想到,没想到还有人。还有人陪你…” 他的视线让慕羽不安。格林德沃似乎瞬间将她看透了。她的所有心思,所有埋藏于心底不可言说的秘密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借着她的秘密追怀过去。从他眼中几度变幻的光影慕羽便能断定他在怀念追寻什么,要么一段记忆,或者一个影子。 同时他又是轻蔑的,这样的轻蔑与生俱来,浑然天成,如同一个成人站立于幼童前,不消多说便足以体现差距。 慕羽讨厌这样的感觉,她最厌恶别人侵犯她的秘密,更遑论如今所有秘密成为了这人追忆往昔影子的工具。 “它在哪?”汤姆里德尔将她向后拉了拉,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不愿意她与格林德沃有过多接触。 咒语打在盖勒特身上,蚀骨的疼痛只让他微微蜷缩了身子。他早就不在意身体上的折磨。 即将超脱的喜悦足以战胜任何皮肉之苦,这具身体总之要被丢下,痛苦又能怎样? 他没有正面回答,始终将目光落在慕羽身上,既像怜悯,又仿佛是感慨,同时夹杂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施捨:“我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小姑娘。那些魔法统统都有代价,你倒是很古怪,代价被不断压抑乃至消亡,”他昂起了头颅,“但那又怎样?你又不会忏悔。” 他言语间的蔑视高傲达到了顶峰,看着慕羽的眼神却总是复杂的,不断从那双黑瞳中找着什么,期许着未曾发生的剧本:“你们很像,你走上了另一条路..” 慕羽大概明白了他究竟在寻找着什么影子,丽塔斯基特的书不一定全是实话,但必定脱胎于现实。她按下了里德尔的魔杖,格林德沃怜悯轻视她,相应地,她也同情轻蔑他:“让他说,将死之人而已。” 盖勒特指着他们笑得越来越厉害,他仿佛藉此看透了更多,也更不将摇摇欲坠的生命当回事:“我去过东方,去过崑崙,在那里似乎伸伸手就能抓住理想。我学到了一些东西,轮迴,因果,你对这些最熟悉了,是吗,小姑娘?”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纵使形销骨立,如今也能窥得几分从前张扬的风采:“我们,都是一级又一级的台阶,重复着堆叠,从没有跳出过轮迴。你走过的路都是我走过的,你们走的路都是我曾经想走又得不到的。我们都一样,相似的结局,同类的下场,除了忏悔,也只有忏悔。你们都不会忏悔,这是你们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慕羽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明白此时此刻他必然因格林德沃的轻视傲慢而恼火恐惧。 格林德沃以为拥有着他们都不曾拥有的物件,却没弄懂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不会顺着轮迴走下去。 “老魔杖,命运杖,死亡棒,就在我手里,杀了我吧,我很乐意迎接死亡。杀了我,老魔杖就是你的,只要你能找到它,”刚才的疯癫仿若仅是错觉,他又恢復了一往的不屑,“很多东西你们还不明白。” 死亡自然是他註定的结局,他也果然如所言一般坦然。绿光击中时他如同一只破布娃娃般从窗台跌落,不像是迎接死亡,更像是拥抱多年不见的老友。 格林德沃放弃了神坛,以忏悔为钥匙打开了未知的大门。 是救赎吗? 风声在塔楼上消匿。这座监牢一时间倒真像一座死寂无言的坟。 他们都没有说话。一直以来他们都小心谨慎,坚决不去触碰两人疆域外的领土。盖勒特格林德沃却挑衅过了头。他的鄙夷高傲硬生生撕开了边界上的围篱,强行将边界外的一角露了出来。 第294页 他们至今都不愿涉足亦不愿承认的,无用而渺小的…. “他不是魔杖的主人。” 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打破了塔楼的死寂,就连吐出的字都一模一样。这不是第一次了。 慕羽笑了起来,也不去纠结为什么明明涉及老魔杖下落这么关键的消息他却仍然要带上她:“邓布利多所有的,最终都会落在我们手上。杀一个人不难,难的是如何泯灭意志。如果他的死亡带来憎恨,憎恨给人力量,那么他的死对我们便毫无价值。还有千千万万个他活着。” 格林德沃的轻蔑对他来说着实是不折不扣的羞辱,慕羽执起他的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颊,眼见着怒火一点点随之消解:“决斗到来前我们都可以展露手段,我看见的只有我们的,世界的棋盘,其他的都不重要。” 汤姆里德尔不再任她摆弄,反客为主地开始抚摸她的脸庞。从阿尔巴尼亚开始他们便几乎朝夕相处,难得分离,他也看不出这张脸有过什么变化。 最好不要变。 “不要忏悔。” 他不復以往的强硬,也许是慕羽的错觉,总感觉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请求。 用言语回应太单薄了。她轻柔地在唇角落下一吻,正如昨晚落于眼睫上的吻一样,不掺杂质,将过界的禁忌悉数封印。 他们共同遗忘了她或许正在承担的代价 “战争才将将开始,”他在一遍遍抚摸方才落吻的地方,这让慕羽十分满足,“先回家吧,疯子。” 塔楼单独矗立在冷风中悲鸣,一砖一瓦像极了堆叠累加的阶梯。 无非一级重着一级,不曾有过变更。 -------------------- 第128章 群氓 魔法部正厅从来没有那么热闹过。为了适应今日情况正厅几乎被魔法翻新了一遍。 正厅两侧凭空多了一排排坐席,以半圆姿态将中心围了起来,愈发使得正中间魔法兄弟喷泉金碧辉煌。 最上面坐着威森加摩成员,紧接着便是魔法部大小官员,最下面才是闻讯从全国赶来的巫师。 争霸赛第二场项目后预言家日报便联合魔法部竭力为今日之举造势。或许是可做的事太少,生活过于平淡,全国上下能来的巫师都来了,一时间声势竟然和魁地奇世界盃不相上下。魔法部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强无痕伸展咒。 他们挂心的未必是内容,仅仅在乎着自己可看的热闹。 “战争才刚刚开始。” 作为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司长,阿米莉娅伯恩斯到得不算早,见到这样的架势想也知道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 哪怕长袍被熨烫得再平整,全身上下挑不出一丝失礼之处,她仍然整了整衣冠后才对身后的金斯莱低声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知道她不会说好话。”金斯莱坐在她旁边同样小声回应了一句。在外人看来他们却仅仅是客套打了一声招唿便再也没有交谈。 阿米莉娅久久凝视正中泛着金光的雕塑,不知在想什么:“这里是魔法部,因公平和保护而建,想要篡改这一原则,不管怎样都要付出代价。” 她忽然看向了上方属于威森加摩成员的席位,见其中一个座位始终空无一人,不由恨声道:“邓布利多仍然是威森加摩成员,他还没被驱逐!有些人未免太着急了!” 一旁的金斯莱沙克尔也神色严肃,飞快在魔法部官员席位中逡巡,直到收到了隐蔽的暗号后才悄悄在阿米莉娅旁边说了几句。 闻言阿米莉娅也隐晦地看了看到得差不多的魔法部官员,微不可察地点头表示知晓,重新将视线投到了魔法兄弟喷泉雕塑上。 不止她在关注正中间这座显眼夺目的雕塑。慕羽也站在后方欣赏。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巫高举魔杖指向天空,一旁同样是一位姿态端雅容貌美丽的女巫。马人,妖精,家养小精灵围在外围,崇拜地仰视着中间两位巫师。 正厅中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两位巫师身上,哪怕另外三名种族依旧由黄金雕成,也少了光彩。 她似是很喜欢这座雕像,一进来目光就被其吸引再也没有离开,以至于带领她进来的卢修斯马尔福不由轻咳一声以示提醒:“马上康奈利福吉便先要进行说明,后面是丽塔斯基特对您的公开独家专访,伯恩斯不会轻易…” 慕羽抬了抬手,细微的一个动作马尔福却不再愿意多招惹这个怪胎。折腾出这样的阵势,她本身便是个极有主意的,何必多说。 “魔法部理想的世界同我们想要构建的其实并无差别,”比起将要发生的事她似乎更在意这尊雕塑,“都是谎言,为什么不替换成更有趣的?” 他不需要接话,她也不期待回应。马尔福深刻明白这点,因此沉默了一会给她思考的时间。直到人越聚越多,估摸着康奈利福吉将要入场时他才提醒:“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不对劲,他正常得过分了,兢兢业业看似心甘情愿挑拨着魔法部和邓布利多那群人的关系,不像是受制于我们,像…” “像脚踩两只船,两头拿好处,”看似在思考的慕羽反应极快,几乎想也不想地接上他的话。她对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的异常不是特别在意,“不用管他。想来虽然都是纯血家族,但马尔福要走的路必然同格林格拉斯不同,对吧,马尔福先生?” 第295页 卢修斯马尔福心下一紧,原本想顺势表表忠心,但福吉已经在中间站定,四周此起彼伏的讨论渐渐平息,倒不再好说什么。 慕羽全无顾忌,刻意压低了的嗓音直入他脑海,怎样也挥之不去:“您想做雕像中间的人吗?所有光芒都聚焦您身上,崇拜您的不仅仅是三个卑贱的种族。” “…在霍格沃茨争霸赛期间发生了闻所未闻的指控。作为魔法部部长,对于任期内发生如此指控深表遗憾。安抚人心维持稳定是魔法部部长义不容辞的责任,因此魔法部和预言家日报合作…” 福吉的声音经过咒语被无限放大,然而卢修斯马尔福耳中还迴荡着那个怪胎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嗓音。 “现状继续维持,德拉科今后或许走上一条同您相似的道路,继承家业,在魔法部担任闲职。马尔福的金子还能供养几代?两代?三代?他的妻子甚至不一定是纯血,或者是被邓布利多思想洗脑后的纯血?不会有人记得姓氏的荣耀,不会有人记得姓氏应当承担的责任。一旦想到这样的结局,我真切为您感到悲哀…” 她声线婉转,应当是极为好听的,偏偏用来渲染马尔福家族今后的惨状,悲中又悲,逼得卢修斯马尔福不得不正视此前就预想过数遍的将来。 他握紧了手杖。 慕羽不再看他。福吉将要归席,该到她出场的时候了。 从后面刚走出来无数目光便落在她身上,鲜少带有善意。有不客气地带着鄙夷的审视,更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冷漠,还有少数如临大敌般的正视。 自几年前的欺辱后她又一次公然出现在焦点之中,却不是在黑暗狭长的走廊上被人追逐,被迫奔跑。 她迈入了自己的牧场。 两侧汇聚着追寻理想无知的群氓,飘荡着零星几只甘为理想撞向针线尽头的荧虫,四周金光闪闪,光可鑑人的地板上只照出她一人身影。 她一步一步走得极稳,没有半点这个年纪女孩当有的面对众多陌生人的瑟缩腼腆。 早就等在这的丽塔斯基特霍地站起来,既是因为忌惮,又是源自难以克制的激动。 这将是她事业生涯的高光时刻,不管这场有史以来最特殊的专访将导致什么结果,都必然将她的职业生涯和名望推向一个昔日不可企及的高度。 她不在乎正邪,唯在乎名誉。 名誉是她的初心,是她不可言说的正义。 慕羽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如果丽塔斯基特是一位真正的记者,也不会铤而走险爆料邓布利多的秘密,更不会接下今天的任务。 预言家日报如若真还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和骨气,也不会和卢修斯马尔福密谋整晚。 他们其实看得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且正为自己的机灵自鸣得意。 “等等,”还没正式开始前便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另一位当事人不在场,这样的专访又有什么意义?澄清的又是什么真相?” 站起来的女巫脸型方正,灰色短髮一丝不苟整整齐齐贴在耳边,戴着单片眼镜,一看便不是很好相处。 慕羽看过她的照片,阿米莉娅伯恩斯,法律执行司司长,目前对福吉诸多举动最不满的魔法部官员,同时也是少数有能力意愿和魔法部部长抗争的人。 她不需要说什么,福吉便能帮她说完一切。 果然,康奈利福吉清了清嗓子,脸涨得通红,显然对伯恩斯在这样的场景下挑战他的权威极其羞恼:“您可能还没弄清楚,伯恩斯女士,这不是庭审。预言家日报借了魔法部场地,最公允最中立的地方,威森加摩成员和诸多魔法部职员全是自愿前来。您如果有什么不满之处现在就可以离开。任何人都可以。” 部长和法律执行司司长在这样的场合都不忘对峙一番,一时间引来了笑声的争论,有几人犹豫了片刻,起了起身又坐了回去,到底没有离开。 福吉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当时在国际联合巫师会成员和众多魔法部官员及比赛裁判前那个男孩表现得够多了。他的名声本身就是天然的优势,也是时候给另外一方发声的机会了。您应当是最讲究公允的,伯恩斯女士。” 最后完全是针对阿米莉娅伯恩斯的讽刺。 这段时间福吉长进不少,居然能厚着脸皮大言不惭说出这样的话了,也不知是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指导有方还是他本性如此。 人群安静了,仍然有着细碎的讨论声,却再没有人有离去的迹象。 伯恩斯再次看了看威森加摩上始终空着的位置,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 插曲平息后丽塔斯基特也担忧再生什么变故,迅速和慕羽握了握手便直入主题:“请先允许我表达遗憾,在争霸赛这样神圣庄严的场合下您受到了那样不公荒唐的指控,慕小姐。来自巫师界明星人物,救世之星,当然也许为了那个男孩心理健康考虑我们将换一个称谓了,”她不由分说给前天那场事故定了性,“大难不死的男孩会突然宣称您和神秘人。非常荒唐,可笑…我们一直很好奇,您和那个男孩无非只存在一些情感纠葛,为什么他会当众说出那样的话,您觉得他的言论背后是否还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一个个脑袋从席位上伸长了,期待着,兴奋着,像是养殖场里等待投食的鸡群。 第296页 许多人兴许还曾经给她寄来过装着诅咒的信封,这个时候却觉得好歹应当冒一点良心,拒绝一个男孩的舞会邀请还值不了这样严重的指控。 他们拨弄着天枰,编织着流俗的故事,满足着自身可笑可怜的脑补。 真的很有意思。 “我,我…”她自然得配合配合,做出一副可怜的,顾忌的姿态,迎合迎合他们泛滥无处安放的同情,“其实我和哈利没那么多交往,我们充其量是普通同学。只是观念上有冲突…我理解他,他毕竟和…” 任何人都将她的迟疑看在眼里。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即使在大庭广众之下也畏缩着不敢说出前因后果,足以激起大多数人的好奇。 他们的每一个脑细胞都趋鹜着光怪陆离。 阿米莉娅伯恩斯轻哼了一声,她最是瞧不起这样的惺惺作态,更觉得出席这样的事件完全浪费时间。 “他和邓布利多教授关系匪浅,受教授影响很正常,但,我,我…”她似乎终于克服了什么下定了决心,“我不能接受。” 话音刚落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刺眼了,审视中混杂了愤概,冷漠中夹带了探究与明了,正视中裹挟了凝重。 阿米莉娅伯恩斯几欲起身,最终仍旧只有坐下。不止她一个这样,还有好几个如此,要么是被同伴拉下,要么是顾虑到什么只得静观。 福吉小眼睛中闪过亮光。 丽塔斯基特很上道,名利仿佛近在咫尺,她都开始发抖了:“那个男孩和邓布利多的关系自然…如果您读过我的新书就会有所了解。” “我不关心教授和哈利到底有什么关系,”她环视了一圈,所有反应全在意料之中。陡然间她不再那么胆怯,反而带有认命一般的平静,“除了爷爷外我再无亲人,于是爷爷去世前委託邓布利多教授成为我的监护人。” 她看见人群中有一个男人几欲起来。她在奥利维亚的记忆中看见过这个男人。奥利维亚的表兄,如今福利家族的理事人。 他不敢说,为了家族的脸面他没有勇气说。难道真要当着威森加摩成员、魔法部、众多巫师的面揭露福利家族昔日的丑闻?将姑姑和堂妹最后的脸面扯得一干二净? 慕羽看也没看那个男人,她说得很平和,不带感情起伏,像是在讲述另一个人的故事。 她不需要在故事中带上多少情绪,自会有人帮忙填充。 “东方对法术管理其实十分严格,就连未成年巫师也得学着控制魔力,但总有意外,由此我被麻瓜欺凌了三年。” 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事情很俗套,却最契合那一堆堆脑袋之中正在编撰的幻想。他们想听,她也只不过说出来而已。 “麻瓜对未成年的小巫师有着想像不到的残忍。他们会成群结队地在走廊上追逐你。走廊那么长,那么黑,没有法术你怎么也跑不到尽头。后面一群人穷追不捨,前面也有人围追堵截。你只有跑,不停地跑。” 她没有义愤填膺地控诉,只运用自身幽幽的腔调将一个故事展现出来,投射在那一堆堆嚮往着猎奇滋生着无用怜悯的脑花中。 “你是他们的目标,是他们的靶子。他们是恶狼,你是被他们追逐的可怜的小鹿。追不到你他们便会发明各种游戏。用书本砸你,比赛谁砸中次数最多。渐渐地他们觉得这个游戏挺无聊,开始用剪刀,小刀,但凡学校中能拿到的工具都将成为他们投向你的武器。谁体会过那种感觉?黑暗,漫长,看不见尽头的走廊,前面,后面,旁边,都极有可能出现武器。一颗螺丝钉,高速飞转一不小心便会戳穿眼球,一把小剪刀,一不留神便可以划花脸蛋,或者从后面给你一个对穿。小孩子连自己的魔力都不能掌控,又怎么能躲开这些东西?” 到这里任何清醒有头脑的人都发现不对劲了。他们不会傻到认为慕羽仅仅是为了在这卖惨。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不乏诱导。 然而他们说不出话,四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让他们只能选择闭嘴。 丽塔斯基特也适时地仿佛不敢置信般捂住了嘴。 “他们的脑瓜里总是充斥着创意,简单的追逐游戏怎么能满足他们呢?他们会抓住你的头髮将你拖进厕所,拳打脚踢,累了便用指甲,他们将你按在便池,逼着你喝光污水,再将你锁在卫生间,求救无门,你好像只能在一片恶臭中死亡。成年巫师有很多手段,小孩子有什么呢?可以将自己拖死的魔力暴动?无声无息变成默然者等死?我一遍遍告诫自己,我要好好活着,要正常地活着,不能让爷爷知晓,更不能让他担心。小孩子不都是这样吗?懂事地抗下一切,不愿让母亲,父亲流泪。” 有不少女巫开始抽泣,更有甚者拿出帕子擦着眼泪,不少人眼中或是流露出同情,或是联想到什么黯然神伤。 大多数人都会憧憬儿女,都会将血脉相连的至亲视作珍宝。 “爷爷还是知道了,他做了一位长辈能做的事,他一直希望我走出阴影。我很感激他,”慕羽这时都没有显露悲哀,毕竟有那么多人替她悲伤流泪。他们总是能不分场合地开始同情洒泪,“邓布利多教授当然也知道,我上学期间他不停地安慰我。他让我宽恕他们,他让我用爱去包容,让我放下仇恨忘记那群麻瓜对我做过的事。可我…” 第297页 还没等她说完便有人激愤地大叫:“去他的!他们就是畜生!麻瓜就是畜生!” 一石激起千层浪,席上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吼叫。逐渐地吼叫变了味,从抨击麻瓜转移到了邓布利多身上。丽塔斯基特的畅销书在今天被无端荒唐的同情最大程度发酵。 福吉止住了想要控场的魔法部人员。政客是不会有同情的,同情是仕途最大的阻碍,他们只会权衡利弊。 他有预感,今天,就今天,或许是将邓布利多踩在脚底的绝佳机会。 权力的蒙蔽让他不再考虑如今怪异的风向,剥夺了他深层思考的能力。 “你敢说出实话吗?”阿米莉娅伯恩斯费了不少力气才压下了众人的嘶吼,挺直嵴背坐在位子上问慕羽,仿佛这里便是庄严的法庭,“说实话,小女孩。邓布利多所说的爱与包容到底指什么?他想让你不受过去阴影困扰,让你看见生活中的光明,教导着你世界有阴暗,同样也还有阳光。你又对那群麻瓜做了什么?为什么不说呢?毕竟没有人会责怪你,你年龄小一时冲动很正常。你为什么不愿说出来?” 场面几近失控。丽塔斯基特的羽毛笔飞速在纸上运动,她脸色酡红,今天的事如果登在预言家日报上… 慕羽这时才露出情绪,显出了几分怅然:“我当然在尝试去爱,去感受光明。我,我也失控过,并且为此夜夜噩梦。我试过了,真的试过了,却没办法包容,没办法忘记。这很难,太难了…”她调整了坐姿悠然地望着阿米莉娅博恩斯,在其余人眼中却是满面凄楚。 “如果你的孩子,家人遭麻瓜欺凌,被麻瓜当成劣质玩具玩弄,你还能毫无芥蒂地爱吗?如果你被一群麻瓜像过街老鼠般追逐,你还能若无其事地看见光明吗?如果你不得不压抑力量,不得不隐藏能力,装作庸庸碌碌的普通人,扪心自问,你心中就没有一点不平吗?” 她的真实意图到此时才显露出来。没有人再关心争霸赛那件事,毕竟他们大多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手握答案。她的一番话让威森加摩连同魔法部部分人员齐齐色变。刚才人群便被她煽动起了情绪,再加上最近好几起麻瓜袭击巫师事件…如今接连几句反问只怕会有骚乱。 可恨康奈利福吉竟然在这种时候还不知道做着什么美梦,全然不加制止。 “闭嘴!你在挑衅保密法!” 一位白髮苍苍的威森加摩成员厉声喝止了慕羽。 “我从来没想过挑衅什么法,只是说出内心所想而已。难道威森加摩连一个学生的真实想法都容不得了吗?”慕羽回应得极快,“我沉默太久了!许多许多人都沉默太久了!有些人甚至沉默到再也没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金斯莱沙克尔在伯恩斯旁边重重嘆了口气,料到了前路的艰险:“她很会利用感情。而大多数人却最容易被感情左右。” 这位威森加摩成员的质问转瞬间便淹没在愈演愈烈的浪潮中。眼见着场面就要控制不住,再放任下去保不定有人会喊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 “冲动无法替代沉默,冲动致人毁亡,”雄浑的声音在正厅中炸响,“善恶消长。以直报怨以牙还牙没错,将力量延伸至未曾施恶的群体便是错;善良包容没错,将善良包容一视同仁无条件施加给所有人便同样有错。” 人未到,声先至。这道声音极有辨识度。 哪怕如今饱受争议,但至今只要他开口再嚣张的人也只能暂时选择缄默。 邓布利多还是来了。 -------------------- 第129章 危机 康奈利福吉先看了一圈,遗憾地察觉到众人只是窃窃私语,连对邓布利多指点都不太敢。他不禁咬牙切齿,却只得皮笑肉不笑地迎上去。 “我记得您今天应该有更重要的职责?” 邓布利多气定神闲步入正中,也不前往观众席,直接变出了一把高脚椅坐在了慕羽对面。无论在书中怎样舞文弄墨,面对正主时丽塔斯基特极其心虚,几乎是下意识便让开了。 唯有慕羽像没事人一样对他点了点头:“教授。” 太可惜了,但凡邓布利多晚来一秒,局势便极有可能再不受魔法部和威森加摩控制,更会有人替她喊出一些东西… 他是牢牢钉在英国魔法界的一根针,即使略有松动,离掉落还差得远。 “校董会挑选了一个极其有意思的日子召开会议。我不知道今天的日期是什么幸运数字。于是我建议各位董事以最快的速度走完章程,反正短期内他们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毕竟盛事难得,”他全程都盯着慕羽,看也没看福吉,越是温和便越显得福吉像一只蹦跶的蚱蜢,“我这个僵化的老疯子,麻瓜保护者,巫师界潜在罪人总得跟着凑凑热闹。” 他将不少人暗地里贴的标籤明晃晃地以调侃的腔调说出来,倒让部分人面红耳赤。 福吉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他都想好了如何应对邓布利多的质问抑或是抱怨,根本没想到邓布利多看他和看魔法部地上一块砖没有任何区别。 “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你也没必来凑这个热闹,”他强行为自己找着存在感,极尽挖苦,“不过你很有自知之明。” 慕羽专心地看着大厅中央金光闪闪的喷泉雕像。她不想介入,不仅因为如今自己的身份不方便介入,更因为实在不想看见福吉的嘴脸。 第298页 她害怕看见了便再难忍受康奈利的愚蠢。的确是时候向他摊牌了,否则这柄刀很快便会重新落于他人之手。 福吉没能收穫预想的存在感。没人愿意搭腔,就算是最激进的反邓布利多群体也聪明地在这时选择沉默。 没人想在这种时候,众目睽睽之下给邓布利多定性。 像是没注意到气氛的异样一般,慕羽从正中魔法喷泉上收回视线,浅笑着回应邓布利多:“您的想法自然弥足珍贵,先生,我一直尊重您,”至始至终都不过是他们之间短暂的交锋罢了,她嘆息一声,“但我以为您会理解我几分。我始终难有您这般高尚的觉悟。” 她好似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不过现在要继续深究下去已然不恰当。 虽然错失良机,但真正尴尬窘迫的又不是她。 康奈利福吉几欲重新找回存在感,却多次被噎了回去。两人在那自说自话当他这个魔法部部长是空气一般。然而朝四周看一圈,也没人指出这两人有什么不对。 他只得自行咽下这口气。好不容易找准间隙刚要插话以证魔法部部长的权威,可慕羽连这点机会都没给他:“我已经说完了我要说的,非常感谢部长以及诸位的慷慨。” 她起身一一致谢,姿态优美,柔柔弱弱地根本很难使人对她发火。她给人的印象向来温柔而无害,尤其是在邓布利多猝不及防前往魔法部情况下,更显出她的委屈无奈。因此当她转身走向出口时没有一个人拦她。 丽塔斯基特得到了想要得到的新闻,已然在预想今日之后收穫的名望。以康奈利福吉为首的人勉强达到了目的,没有心思同一个学生纠缠。 就连邓布利多都没有多余的动作,更不因她的话语而愤怒。 “羽,”他叫住了她,依然一派平和,不论是纽蒙迦德的命案,抑或是昨日的谈判,或是争霸赛时的意外,他都仿佛统统无知一般。慕羽不得不承认她很少能窥见邓布利多的真实心思,“你还会回霍格沃茨吗?” 她不会认为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邓布利多不会无的放矢。她停下了脚步,思虑良久才回答道:“当然,先生。那里始终是我的学校。” 既然他早已知道她对霍格沃茨的觊觎,再遮遮掩掩便没有多少意义。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因此错过了邓布利多眼中无尽的婉惜怜悯。 那不像是对一个误入歧途少女的可惜,更像是行刑手对死囚最后的宽容。 邓布利多不再对她说话,坦然面向尚未平復情绪的人群,这时他方才有空看顾康奈利。 “不止校董会将会议选在今天进行,连魔法部也进行了不大不小的几次搜查。”他温声细语的,不见多少暴怒,甚至他还处在理亏一方,福吉仍如同被人卡住脖子一般难受。 “正常程序…邓布利多,作为魔法部部长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停止你那些危言耸听,搅乱魔法部安宁的行为…” 他一面示意疏散驱赶围聚的人群,一面急急地涨红了脸同邓布利多辩解,却又遭后者打断:“康奈利,”邓布利多始终这个样子,一副高高在上说教的模样,福吉自然什么也听不进去,下意识忽略其中的语重心长,“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你是对的吗?” 哪怕邓布利多再温和福吉也容不得自己的权威被质疑,他回答得尤其快,且理直气壮:“我绝对没有错!” 邓布利多耸了耸肩,似乎早料到了他如此态度:“很遗憾今天我到时最精彩的一部分已经过去了。”他还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半点没有福吉想像中的狼狈。 不知怎么地福吉总有些发毛。 好像邓布利多根本不在乎他这个部长,随时都能将他换下… 想到这他发了狠,死死抓住袖子,这是他的位置,谁也不能动摇。 邓布利多略微瞥了一眼魔法部推推攘攘的官员,极有风度的挥手:“学校不能没有校长,你知道的,康奈利,”临走前还不忘调侃福吉一句,“下次再碰见这种事得给我发封邀请函,由猫头鹰直接寄到霍格沃茨校长室,顺便说一声,我喜欢紫色纹花边的信封。” 魔法部的禁制在他这形同无物,他的幻影移行照旧无声无息,就如同没人知道邓布利多是怎么摆脱校董会和魔法部的纠缠直接现身大厅的。 一个魔法部官员壮着胆子说了一句:“我知道您不喜欢他,部长先生,他如今也的确遭受非议,但您得承认,他很有风范。” 福吉此时如同一只正在漏气的气球,一堆气不知往何处撒,直到没能看见熟悉的人才藉此发了一顿火:“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呢?他又去哪了?难道他也要加入凤凰社?” 被惦念着的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正站在魔法部接待入口,堵住了慕羽的去路。事到如今他连虚与委蛇都不愿做了:“我想我们的交易结束了。” 慕羽想从他身边绕过,格林格拉斯像是铁了心不要命般堵在那,誓要得到答案。 她不走了,也不急着回应他,反而极其有耐心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或许是几头奉承太过累人,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眼窝深陷,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道,与从前相比憔悴了太多。 第299页 艾伯特踩的船太多了,她正等着他翻船的那一天。然而今天却不太对劲,艾伯特不是冲动之人,更知道向她索求答案根本不会有结果。 不过事涉阿斯托利亚和达芙妮,巨大压力下他惊慌失措也正常… “当然结束了。您一直做得很好,”她没有迟疑太久,仍旧用一堆废话吊着艾伯特,“不过我可没有那个能力扭转契约,当时是您自己签下去的。而属于我那一部分已经完成…” 契约另一半全是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的职责,必须全力保障她在法国的安全。 似有一缕思绪飞快从脑海中划过,慕羽将要抓住时转瞬间又熘走了。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的反应也没什么意外的,他咬牙切齿,看起来几度想将魔杖对准她:“很好,你很好。” 那种古怪感更加浓烈了。 艾伯特不像是真正的恼羞成怒,更像是强装出来的恼火。 然而不管怎么样站在魔法部接待门入口思考都不太合时宜。 她娴熟地慢悠悠拐进一条小巷。早上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不过一会便被阴云笼罩。小巷对着风口,灌入巷子的风将垃圾堆中一张张报纸吹出。 她抓住了一张,报纸还散着墨香,静止的黑白照片彰显着这不过是世俗界的一张普通报纸。 加粗的标题在昏暗浑浊的小巷中极为醒目,反着微微亮光。 “国会拟提交修正案。□□提议匪夷所思。” 索性要在这等人,她拿着报纸一行行扫视下去。伊凡自上任以来便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走,就这样都不忘按惯例每周向她送来消息。 她看得极快,不过两分钟便浏览完了至少有一整版面的新闻。明面上的消息和伊凡传出的,竟然没有多少区别。 没有多少进展。口号依旧是口号,谣言依旧是谣言,动摇不了根本。 她随手丢开报纸。必须等,等一个成熟的时机,等到沈续顶不住压力不得不提前公开… 一阵唿啸打断了思绪,伴随而来的是嚣张的嘲讽:“你就这么低贱?总喜欢碰麻瓜碰过的?” 这一听就是贝拉特里克斯,她都不会怀疑这人是假冒的,毕竟要模仿如此腔调也着实需要些演技。 不对,哪哪都不对。 空旷的小巷迴荡着尖刻的大笑,刺得慕羽太阳穴直跳,连带着心跳也加快了。今天不应有人知道她离开魔法部之后的行踪,更不应知晓她之后见了谁。她在这方面向来小心。 正是这样的小心让她做出了十几年来最正确的决定。她没有过多废话,迅速观察了一圈地形,这条小巷还延伸出了一条更狭窄的道路,与其说是道路,不如说是一条犯着恶臭的沟渠。她当机立断狠推了刚出现在身边的贝拉特里克斯一把,不等后者反应两人便齐齐摔了进去,在一堆污秽中滚了几圈。 她连幻影移行都没尝试,之后发生的事也让她无比庆幸不曾尝试幻影移行,更庆幸她坚持要让贝拉特里克斯同她去拜访福吉。 几乎在她们刚刚跌落的瞬间,小巷中便轰然一声炸响,滚滚热浪夹杂着更可怕的东西从后袭来。 一股红中泛黑的岩浆顺着沟渠流淌。火光中刚才她所在的小巷几近化为罹粉。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武器。如果她仍在那条巷子中,纵使手段通天,也绝不可能活下来。 -------------------- 第130章 离间 这个小杂种绝对是她的克星。反应了好几秒贝拉特里克斯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然而那时慕羽已经拉着她在小巷中翻滚了几圈。 那番惊天动地的爆炸仅是追杀的序曲,身后兇险的岩浆连绵不绝,前方也没好到哪去,各色咒语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从四面八方朝两人所处方位袭来。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然走入事先预设好的包围圈。 滚烫的岩浆不过稍稍寮到了袍角,便如有灵性一般迅速钻入体内,无声在血液中燃起更加致命难缠的火焰。 岩浆中不知混杂了什么恶咒,痛楚蔓延至每一根毛髮,像是成千上万把小刀在体内一起协作着雕琢剜刻骨架,逼得人不得不抛下这副身躯,却绝望地发现灵魂也同样在遭受着凌迟。 小杂种肯定是故意的,故意坚持让她陪同着去找魔法部部长,花言巧语蛊惑人心,就为了今天拖她挡刀。 慕羽也发现了异常。一切发生得太快,匆忙躲避间她只来得及建立屏障抵挡四周涌来的咒语,却再难腾出手应付身后岩浆的威胁。她迅速扫视了一眼周边环境,不等她做出决断便再也没有多少退路。 小巷两旁的房屋极速坍塌着,砖瓦,钢筋以排山倒海之势席捲而来,前方蓦然跳出十多人挡住前路,咒语打在四周墙面上,叮叮噹噹一片脆响。 策划这场刺杀之人铁了心要将她置之死地。 立在前方的屏障撑不了多久了。 她左手在地上飞速画符,屏障刚破正也是符咒完成之时。在闪过一道微弱光芒后地面上凭空升起一道黑墙,牢牢挡住了后方铺天盖地而来的岩浆瓦砾,无数攻击撞在墙上连丝声响都没发出。 先前还势不可挡的岩浆变了道,被她引上来在半空中挥发成明丽的紫色火焰朝前方冲去。 火焰在她的指挥下配合得极为默契,于前方交织成璀璨的火网暂时挡住了兇勐的攻势。然而手上拖着的人使得她只能且战且退,不一会便要退到那道竖起的黑墙下了。 第300页 尤其当拖着的人并不老实时这场战斗便更加艰难了。 她一面操纵着火焰狠狠在那群人布下的防线上撕下一道口子,一面眼疾手快按住贝拉特里克斯:“不想诅咒蔓延就不要动。” 说是让不要动,慕羽却直接提手将她扔进一扇小门,少了一个负担后轻松了太多。桤木魔杖于无声咒上的优势被发挥得淋漓尽致,魔杖轻挥间巷子尽头轰然一声爆炸,废墟瓦砾同样阻挡了敌人的去路。 爆炸声没有停止,几声巨响在一条又一条街上迴荡着,瀰漫出硝烟的味道。她是故意的,既然背后之人动用了普通人的武器,她不妨帮这人多宣扬宣扬。 要知道几条街之外,便是魔法部总部所在。就连这条街上住的也不全是普通人。 布置好一切她才飞身进入那扇小门之中,门在身后砰一声关上,门内的黑暗让她略显措手不及,空气中还充斥着一股难言的恶臭。 可现实没有给她思考的余地,她下意识一脚踢在向她扑来的东西上,之后才点亮魔杖,终于明白那股恶臭的源头在哪了。 狼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至少十几只狼人,还没来得及变回人形便死透了,从扭曲的脸不难推断出死前受过不小的折磨。 贝拉特里克斯半靠在墙上,魔杖发出的萤光照见了她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明显这都是她的杰作。重伤之下她不见痛苦,反而眼中异光连连,闪着嗜血般变态的满足。 不过看这样子对慕羽显然是仇上加仇了。 饶是经的事不少了慕羽依旧遍体生寒。如果仅有她一人,即使侥倖从爆炸追杀中生还,也难以在十几只狼人兇狠围攻下安然无恙。不死,也免不了被狼人撕咬感染狼毒。 想要她死的人很多,却少有人那么大手笔策划这场刺杀。 门在被狠命撞击着,天花板上不断落下粉尘。慕羽用魔杖点着室内不同方位,每点过一处那地方便升起一道亮光又迅速熄灭。 她用石化咒将贝拉特里克斯固定住,丝毫不理会后者的仇视,转身提起室内唯一的狼人活口,直截了当问:“谁让你来的?” 那狼人呲着牙,一副不愿配合的样子,这很正常,本来也没想过能问出什么。她直视那双浑浊的眼睛,不一会狼人的大脑便完全向她敞开。 浏览这样的脑子花不了多长时间,更何况本身便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内容。搜刮出一丁点想要的东西后她径直将手中犹自挣扎的头颅掼在墙上,霎时脑浆迸溅,这狼人竟是死得比他任何一个同伴都要悽惨。 她嫌弃地擦了擦手,清理了落在鞋面上的杂物后才解开了贝拉特里克斯的石化咒,将其放在了地上,任由一缕魔力进入她体内察看。 还好,没扩散到不能解的地步,死不了。 完完全全衡量货物的目光激怒了贝拉特里克斯,刚一察觉到能动便挣扎着想要掐慕羽脖子,如果她还能使得出咒语慕羽毫不怀疑她会立刻来一个死咒。 “我在帮你抑制诅咒,”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整栋楼摇摇欲坠,慕羽却面不改色将手覆在已然发黑的伤口处低声念叨着晦涩的咒语,“当然你想现在英勇就义我不拦你。” 抑制? 随着慕羽所念咒语越来越晦涩,伤口的痛楚显得更加漫长而刻骨,这杂种到底是想救她还是弄死她? 贝拉特里克斯不由尖声叫起来:“抑制?你这个废物,连解咒都不会?”这个怪胎不知道为什么手劲也大得出奇,“废物,蠢货,你的魔药学白学了吗?” 慕羽一把抓住了她将要按向标记的手,难得带了火气:“这就是你的本事?出了事就只会跟三岁小孩一样向大人告状,”那双黑瞳在萤光映射下飘忽不定,黑暗中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墙上只投射出纤长的影子,在微光与血迹中摇曳,“这么急匆匆就将他召唤过来,对这场刺杀一无所知,还贸然使他极有可能暴露在魔法部官员眼中,他不会高兴,会对你极其失望,你再也不受他的信任…” 最后一句话对贝拉特里克斯有奇效,或许因为抑制咒语在同一时刻又起了作用,她好歹不再挣扎,对慕羽的仇视却半分不减。 轰一声铁门最终还是被轰开,慕羽背对铁门,连眼皮都没抬,只轻轻一拍地面,金光从方才亮光的点涌出汇聚,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惨叫。 只见金光汇聚成一根长矛,透过心口将闯进来的七人牢牢串在一起,慕羽起身从长茅末端扒拉下仅剩一口气的一个人,问出了同样的问题:“谁让你来的?” 那人眼珠转动了一下,勐烈咳出了一团血,看了看当即死亡的同伴,似是被惨烈的死状吓坏了:“邓布利多,都是邓布利多,他让凤凰社…” 慕羽没给他说完的机会,重新将他串了回去,他尖叫几声无力地挣扎了一下便再也不动了。慕羽拉开他的袖子,只见左臂上赫然烙着栩栩如生的黑魔标记。 “邓布利多!他想挑拨离间!”还没等她说什么贝拉特里克斯便叫道,在看到那人左臂上的标记时眼睁得极大,一时都忘了对慕羽的仇恨,“假的,那是假的。根本不是我们的人…” 尸体上熊熊开始燃烧的火焰堵住了她之后的话,慕羽倒不见又多少气急败坏,只自顾在火光中低头沉思。 第301页 没有多久毁灭性的火焰便将一堆尸体烧得连灰都没剩下。 “他们说谎的技术一点也不高明。” 她没指望贝拉特里克斯立时明白其中意思,转而直接拉着她幻影移行。在她们消失的最后一刻这座唯一倖存的建筑也在一声巨响后灰飞烟灭,巷外那两道黑墙也溃散得无影无踪。 整条街道充斥着浓郁的硝烟味和爆炸后散落的粉尘。 她们落在了之前举办魁地奇世界盃的那片森林中。刚一踩到坚实的地面慕羽便扶住了树干。她脸色几乎快和苍白阴沉的天空一个样了。 “不可能是邓布利多,他不会牺牲无辜的生命完成一场刺杀,”慕羽换了个姿势,不再扶着树干,转而直接靠着树干坐下,闭着眼丝毫没给贝拉特里克斯插嘴的机会,“联繫小巴蒂克劳奇,让他看顾好伊凡安全,监视斯内普,细查魔法国会。” 她深唿吸了一次,缓了缓才说:“预言家日报才倒向我们这边,这次事件瞒不过魔法部,明天必须看到头版头条。麻瓜使用武器,制造争端,巧合还是必然?巫师界危机将现?按着类似标题写,越夸张越能吸引人眼球越好,”短短时间内她想出了好几个标题,逻辑清晰,条理井然,完全看不出才经过一场恶战的慌乱,“我记得狼人当时由一个名叫格雷伯克的带头归顺,让他清点管束手下所有狼人,再出现这种事情,唯他是问。这件事办好了,地位,更多的自由任他拿取,如果办不好那就换能办好的人上来。” 她一口气说了太多,贝拉特里克斯几次瓮动嘴唇却无从反驳。不想末了慕羽睁开眼询问:“都记住了?” “你什么意思?!” 这个女孩的每一种姿态于贝拉特里克斯而言都是一种嘲讽和羞辱。即使再不愿意承认,她依旧明白了能走到这个地位慕羽靠的或许不是花言巧语。 她不太愿意看见这个怪胎,不仅仅是因为血统上的仇恨,更是因为每多见慕羽一秒她便多添一缕迷茫和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 越是大吼大叫便越是显出了她的软弱。 “由你将刚才我说的东西告诉他,”蛊惑几乎成了慕羽的本能,“你想离他更近,就得展现出更多价值。不止是一个打手,你同样有智慧,更有坚定不移的忠诚。他会逐渐信任你的价值,你将逐步成为他最亲密的助手,最信赖的僕人。” 她不知不觉带上了说教的语气:“当然你得明白原理,更应懂得组织话术。听到的,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邓布利多的高尚使他宁愿牺牲凤凰社乃至他自己也不愿动无关人士一根汗毛;他们还动用了麻瓜武器,这可是个奢侈品,我几乎能猜出谁与谁合谋,但现在大鱼尚未出水,魔法国会形势错综复杂,没有弄清情况前不应有多余动作。预言家日报和约束狼人一为造势,将局势拢到对我们有利的一面,二为补缺…” “这就是你的秘诀吗?你花言巧语的核心?”贝拉特里克斯罕见地耐心听完了慕羽的一长段言语,怨毒,贪婪不停从眼中闪过,最终定格在欲要取而代之的兴奋上,“你总让我想起斯内普,同你一样巧舌如簧,满脑子的花花肠子…” 慕羽没理她,一点点梳理着仪容:“等会仍然要去见福吉,这更将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得不说我现在有点感谢背后那个人了…” “我不需要你的施捨,杂种!”贝拉特里克斯突然凑近她吼道,又毫无徵兆地平静下去,只余下满面的阴毒,“但我会取代你,会从你身上榨干所有价值,我才是他最亲近的…” 慕羽低下头,似是隐晦地勾唇笑了笑:“你知道我对此一直拭目以待。” 两人至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本来也没有多少可说的。 算着时间眼见着差不多了,慕羽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浑身上下丝毫看不出一点经过战斗的模样:“走吧,去见部长,”她看贝拉特里克斯的眼神向来是温和而又不屑的,永远都如同评估货架上的一件货物,“之后你才能回去尽情表演,哦,对了,顺便解掉诅咒。” “我一直想着将你的头钉在我家门上那一天。” 不同于上次温和地迴避,慕羽大胆地迎上了她的视线,甚至带上了几分挑衅:“你可以试试。” -------------------- 第131章 规则 “她始终不懂规则,”伊凡借着小巴蒂克劳奇的手从一片粉尘中站了起来,一边整理领带拍打灰尘一边彬彬有礼地致谢,“多亏了你救我。” 爆炸后勐烈的余波使得周围一片狼藉。他们刚刚乘坐的经过特殊改装的汽车被炸得稀碎,硝烟瀰漫的废墟中零星蠕动着几具躯体。 不远处躺着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不同于被爆炸所伤的人,他像是直接从高处被人击落。 在摔下来前就已经死了。 眼前修罗场般的画面对他没有半分触动,言谈间甚至带着外出郊游般的兴致。 “她?”咒语在两人周围画下了透明保护罩,将伊凡拉起来后小巴蒂克劳奇便极尽所能站在保护罩边缘,既像是嫌弃又像是忌惮,“你对自己同类真是放心。” 他挥舞着魔杖,一根根细线从四面八方聚拢,空中似有无形的力量将它们整合揉搓。 第302页 “那个叛徒,卑鄙小人,”随着他的低声咒骂,挥魔杖的动作逐渐粗暴起来,“两面三刀,和她父亲一模一样。” 伊凡负手欣赏着于半空中升腾扭转的根根丝线,不时低头摆弄着双手。空中开始传来噪音,远远地可以看见几个黑点在靠近。他却依旧不慌不忙的。 “我们轻易不会动用刺杀这种招数,除非矛盾累积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我不仅帮我的派系争取到了大多数席位,更让支持率史无前例翻了一翻,他们不可能动我。至于另一边,但凡长点脑子就能发现选票和南方不太对劲,他们在等着我出牌,局面目前还没有将他们逼到翻脸掀桌的地步,否则大家都会一无所有。” 谈论复杂斗争时他宛如在同人提及亲密无间的爱人。 严格来说他们也没共事几天,可从一开始小巴蒂克劳奇就没小瞧过伊凡。这个麻瓜总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更要命的是他的理论往往是正确的。 但愿他的所作所为当真只是为了一个女孩。 “而你却在等着九州出牌,等着他们率先公开另一个世界,因此竭力拖延议会干涉东方事务…”飞机降落时捲起更加勐烈的尘埃,在重重保护下他们被簇拥着登上了飞机,借着两人靠近的时刻小巴蒂克劳奇阴恻恻在他耳畔低声念叨,“麻瓜太弱小了,只能玩这些手段。我能猜到是薇欧拉全因为一个简单的事实。地上那个人,是一个巫师。伪装得再像麻瓜我也能看出他是个巫师。她可真奇怪,为了杀你这样的麻瓜还动用了法力不弱的巫师…” 他还是低估了伊凡的奸猾程度。 “薇欧拉出了名的谨慎。她也不会只对我们动手,英国那边…” “不可能有事!”小巴蒂克劳奇沖他低吼了一句,然而不停转动的眼珠以及陡然加快的步伐都出卖了真实情绪,“你根本想像不了他们的强大。” 每每提到此处他总会带上几缕怪异的孺慕,伊凡懒得戳穿他。飞机重新起飞,越过底下乌泱泱喧闹的人群和闪闪烁烁的红□□光,一看便能预估这场意外所带来的影响不小。 地上的人群像蚂蚁一般熙熙攘攘朝着同一个方向拼命汇拢,这就更显得远处一座灰白建筑物的寂寥与遗世独立。从逐渐拔高的角度看去,那栋建筑逐渐浓缩成小小的方块,之后还拖着细小的灰色尾巴。 那是他们此行原本的目的地。一家儿童疗养院。不论是当选前还是当选后,伊凡总会将慈善活动选在这里进行。 那一条灰色的尾巴是疗养院后简陋的墓地。 他专注凝视着,直到那个小小的方块缩成细点,还主动侧过身将那个方向指给小巴蒂克劳奇看:“那家疗养院的墓地是个好地方,我早早和他们打好招唿订了位,如果我死了直接拉过去,邻居都是老熟人了。” 这个笑话太冷了,没人敢搭腔,更何况他像是认真的,说起来头头是道。 “总得做这些打算,”他自顾自地低笑出声,“前几任里挨子儿的不少。脑袋开花时可想不了这些。” 重重高楼遮住了那个灰白的细点,将同样阴郁的天空分裂成无数细碎小块。 今天对很多人来说都极其糟糕。于康奈利福吉而言尤甚。 邓布利多公然当着魔法部和威森加摩将他视作空气,时刻提醒着他这个部长的无用。偏偏之后又是紧邻魔法部的好几条街区发生爆炸,疑似麻瓜攻击。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媒体,部里越发尖锐的问话担忧搞得他心力交瘁。 当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被魔杖指着脑袋时他只觉得自己完了。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还有那个女孩,他一直觉得那不过是一个普通学生… 尽管万般不愿意承认,他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邓布利多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求求你们,发发慈悲,求你们。” 福吉所在的位置正好完全沐浴在最后一缕夕阳下,他全身却如同被浸泡在冰水中一样止不住地发抖。 慕羽无聊地看着眼前这位在平日风光无限的部长。她见过太多人恐惧的样子,以至于她已经厌烦了单纯的恐惧。福吉不像阿维德斯,他既没有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更没有别具一格的人格魅力。 一个平庸的政客。但正是这样一个平庸不起眼的政客在合适的位置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她拉住了对钻心咒极为热衷,受伤之下仍然跃跃欲试的贝拉特里克斯:“不不不,别这样,我们至少得给予部长起码的尊重。” 显然这番话没有安慰到福吉,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相比莱斯特兰奇的钻心咒,他更害怕眼前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女孩。 “没有人想要杀你,”慕羽温和的语气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我们是来谈一笔交易的。” 食死徒能和他有什么交易。他们所图的无非就是魔法部。康奈利起先是后悔,后悔他轻视了邓布利多的话,紧接着便是恐惧,那个人已经回来了,他作为魔法部部长甚至连他多久回来的都不知道,如果一旦这个消息被公诸于众…. 他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如何团结众人抗衡,而是….他的位子要保不住了。 恐惧过后便是对邓布利多无尽的怨恨。他宁愿花费精力去组建那个可笑的凤凰社也不愿意向好好对魔法部说清楚。 第303页 以至于他现在不得不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个可怕的…. “我们只是给你一个机会,康奈利福吉,你想做永远的部长吗?” 福吉又抖了一下。慕羽没有错过在说到永远的部长时他的指甲狠狠抓着光滑的地板。 “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福吉仍然作出那副害怕软弱的样子,但慕羽却总感觉他在装傻。 真的很有趣,她一直以为这个上任初期连最基本的决策都要请教邓布利多的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空心草包,现在却发现这个草包内里还是实心的。 “合作,”慕羽不想再和这样的政客继续兜圈子,她清楚他们的手段,他们总有方法能够将人继续拖下去。她没有理会福吉难以置信的眼神,“你想保住你的位子,获得和邓布利多一样的地位和荣誉,我们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否则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有被施了夺魂咒的康奈利福吉。” 她继续压制着躁动不安的贝拉特里克斯,继续向他解释:“今天的事情,不是我们做的。你知道我们的手段和风格…是麻瓜。麻瓜发现了不对劲,我们的世界不再像想像中的那么隐秘。他们决定要践踏我们,征服我们,你看见了他们武器的威力。” 福吉信与不信其实不那么重要。 “我们都是为了巫师界。巫师受够了躲躲藏藏,魔法始终都要浮出水面。你是想继续在这个位子上碌碌无为,还是想成为新时代的第一任部长,到时候你得到的不止是巫师的尊敬….” 康奈利福吉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每一句话都让他的心跳加重一拍,同样每一句话都超过了他如今的认知范围,他唯一能总结出的便是黑魔头已经变了,他不满足于清理非纯血巫师,他开始向着格林德沃转化,甚至只会比格林德沃更加可怕。 “保密法….”他刚刚吐出这个词便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他是疯了才会向这个人提及什么法律。 他忽然明白了今天这个怪胎在魔法部说的每一个字都另有深意。 “挪威的传言有一部分是真的,”慕羽享受着他的煎熬。这是她最擅长且乐在其中的事,“如果你拒绝合作那么很遗憾,部长先生。用十三年前的方式掌控魔法部并不费力。一个被施了夺魂咒的傀儡会更加忠实地执行命令,至于你,那时候恐怕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如果说前半句让康奈利福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么后半句直接拖走了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如若挪威已经落入了他们手中…. 一旁莱斯特兰奇的阴笑更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不想死。他太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了,之前两任部长远比他有能力都挡不住黑魔头,从魔法部最底层一路爬到现在他不是为了像凤凰社成员一样去英勇就义。尤其是他越发眼馋邓布利多的成就。 康奈利福吉的脑子从没有这样快速地运转过。现在他能抓住的唯有一个部长的位子,永远的部长,新时代….实在太有诱惑了。黑魔头必须要一个傀儡,这个傀儡早晚都会有其他人,那为什么不能是他?早晚都会有人享受到狐假虎威的好处,为什么他不能成为这个人? 他可以不用管他们和邓布利多的争斗,只需要安安心心做永远的部长便好。 何况….他是被逼的,即使最后黑魔头倒台他也有充分的理由。这是康奈利福吉最后的自我安慰。 还没等墙上的秒针走过一圈,他已然做出了决定。 权欲的膨胀不会因为自欺欺人的遮掩而停止。 他闭了闭眼,像是在饱受煎熬后才作出了最终的决定:“我,我答应。” 慕羽却敢打赌他思考的时间不超过三十秒。世界上最无趣的事情之一便是看着一个政客表演。 她对着贝拉特里克斯扬了扬下巴,后者虽然不甘愿被如此驱使却好歹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不用说她也乐于折磨羞辱魔法部部长。她强拖着福吉跪在慕羽面前,其实不用如此康奈利福吉便早已瘫软在地上了。 福吉死命盯着地板,不愿抬头看那个怪胎一眼。如果波特说的是真的,莱斯特兰奇又如此听她差遣…. 他对邓布利多怨念越发深重,如果当时明确提醒他这个女孩绝对有问题,又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局面。 慕羽拿着魔杖站在中间轻声念出咒语,在念动过程中两人脚下腾起一道耀眼的光华。 对福吉这种人摄神取念都是浪费。 “康奈利福吉,你愿意完全依照我们的指示合作,完全遵循我们的意愿操控魔法部吗?” “我愿意。”福吉艰难地回答。 一条金色锁链从魔杖中喷出悬停在半空。 她不可能去用不可牢破咒,实在不值得。 “你能保证在任何情况下不将我们的合作关系透露给邓布利多,或者任何与我们作对的人,以及魔法部任何官员,除非经过了允许。” “我愿意。”这次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一条更闪亮的链子缠绕住之前的锁链上。 “你能保证永不退缩,不因任何藉口或者手段辞职吗?” 他带着颤音说:“我愿意。” 好像这几个音节烫嘴一样。 第304页 第三条锁链喷涌而出。三条金鍊在空中拧成了一股绳索迸射出炽烈的光芒,过了几秒才缓慢地消散。 慕羽将他拉了起来。少女甜美的微笑在他看来与恶魔无异。 “合作愉快。” 她们直接在他的客厅里幻影移行了。在她们消失的时候康奈利福吉就瘫在了地板上,明明太阳都落下了,他却感觉客厅过于热了。 心中一直原本已经萌芽的渴望也在沉沉夜色下疯狂生长着。 -------------------- 第132章 学校 接近霍格莫德时便不再方便幻影移行了。慕羽在羊肠小道上疾走着,直到眼见还有几十米便要进村才停下嘆息了一声:“你好像不该走这个方向。” “连钻心咒都不用…” 贝拉特里克斯先是落后了几步,又不甘心走在她后面,紧赶慢赶了几步强行和她并排而行。 当意识到自己竟然正在向这个杂种请教时她及时收住了话头。 “钻心咒也许能让福吉痛苦一段时间,让他迫于恐惧为我们驱使。但这些都不足以彻底掌控他,有一件事能让福吉真正痛苦,又刺激着他的渴望,”慕羽没怎么顾忌她的感受,反而停下来驻足望着远方矗立在山巅华灯点点的城堡,“仔细想想,这是什么?” 这时候最理想的做法是不理会她的提问扬长而去,临走前最好极尽所能将她再次羞辱一番。 可是贝拉特里克斯做不到。慕羽太像是在炫耀了,让人极恨之余又无力可使。无论是无视或者辱骂,似乎都是另一种形式的认输。 这个怪胎。 慕羽像是感觉不到她情绪上的起伏似的,还友善地提醒:“他的极度渴求,邓布利多却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偏偏还万般推辞。”她始终仰望着那座在山巅屹立不倒的城堡,初入学时感其巍峨不可侵犯,如今不一样了。 最后一抹晚霞在山尖如一条丝带般飘远。 “是权力。康奈利福吉想摆脱邓布利多做永远的部长。”这句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看,当冷静下来后思考这些东西也不是那么难,”城堡中越发炽烈的灯火使得她着了迷,火焰的阴翳落在眼瞳中肆意跳动,“我倒希望一个咒语就能一劳永逸。” 身边人应该是想拔出魔杖的,慕羽清楚如若可以选择贝拉特里克斯宁可给她来个一劳永逸的钻心剜骨。 她不仅对此不在意,还主动地在这样的恨意与不甘之上肆意点火:“你该回去了,不然诅咒就真的解不了了。” 不说还好,一说体内被强行压制的诅咒似乎又在蠢蠢欲动,提醒着贝拉特里克斯她竟然被一个杂种救了。 “你不回去?就这么愿意回到城堡在邓布利多监管下写那些可笑的作业?同骯脏的泥巴种,纯血叛徒打成一堆?” 事实证明她不该自取其辱的。在怪胎面前说任何话都必须斟酌再斟酌。 慕羽玩着魔杖,似是在想着措辞,迟疑了一会才看向贝拉特里克斯。 “我们都有要做的事,”那双眼睛虽正视着人,却不见人的倒影,“可我总是要回家的。” 他们太像了。 有一瞬间慕羽以为贝拉特里克斯要拔出魔杖,却不知是急着要解掉诅咒还是别的原因,总之她仅仅只是极其不自然地,遮掩一般拢了拢衣袍,再不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在夜色下化成一缕轻薄的黑雾向远处飘去。 城堡中的灯火更盛了,璀璨的光芒使得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关心别人的想法,只得沿着越来越崎岖的道路向光的源头走去。 影子投射在曲折的小道上,像是一片阴云逐渐笼上山顶的光辉。 回到霍格沃茨时晚餐已经接近尾声。当她走进礼堂时连最后的刀叉声响也戛然而止。 每个人都在看她,和魔法部里的情形一模一样,好奇,畏惧,警惕,怜惜混在一起沉甸甸落在她身上。她从未在学校中获得那么多关注。 同样地,这些统统都不能影响到她。堆叠在身上的情绪摇晃不了沉稳的步伐。 教师席有了变动。乌姆里奇那团令人噁心的粉毛实在太有辨识度了,而斯内普原本的座位则被一个胖乎乎海象一般的秃顶老人取代。 而席上不管是其他教师也好,还是几所学校的校长,都没看她,仿佛进来的仅仅是一团空气。 慕羽挑了斯莱特林长桌边的一个空位坐下。直到她坐下后从仿佛摁到了什么机关,四周开始涌起嗡嗡讨论。 阿斯托利亚几乎是本能地想往姐姐怀里缩,却在半道上改变了想法。转用双手抓住桌子边缘,若无其事地坐在那。 达芙妮倒是不同了,在她走过来时只迅速抬眼瞥了一眼后便同她再无交集。 沈栖桐不知为什么到了格兰芬多的长桌旁,同菲尔加西亚坐在了一起。 没想到离开不过几天,学校变化倒是多。 一声脆响打断了此起彼伏的讨论。邓布利多站起来用勺子敲了敲杯沿。哪怕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尤其是今天魔法部附近还发生了那样大的事,邓布利多身为校长的威信似乎仍然牢牢保护着这座学校。 “今晚我要宣布两件事。第一件是经过商讨,争霸赛决赛将如期进行。我希望每一位勇士都能排除干扰,做好充分准备迎接最后一场挑战。” 第305页 讲话时他虽是平等地扫视着每个人,但目光却重点在格兰芬多的长桌上逡巡。 “第二件事,是教师位置临时的变动。斯内普教授请假去寻找一味珍奇草药,在他离开这段时间,魔药学暂由斯拉格霍恩教授执教。” 那个长得像海象般的老人站了起来,几张长桌零零散散地响起掌声。 斯拉格霍恩…慕羽立刻想起在哪听过这个名字。邓布利多将五十年前的老教授请了回来… “而黑魔法防御课,十分不幸,由于身体原因,穆迪教授无法继续胜任这一职位,因此我很高兴介绍乌姆里奇教授,我们的黑魔法防御术新老师。” 他看上去可一点也不高兴,乌姆里奇站起来接受欢迎的时间极短,几乎是才站起来邓布利多便继续说道:“霍格沃茨始终是霍格沃茨,是我们共同学习生活的家,不会因谜团谣言而动摇,更不会因阴云而委顿…” 他提也没提第二个项目的意外。 “咳咳。” 当矫揉造作的咳嗽声响起时不管底下人如何想邓布利多,都一连不可置信地看向乌姆里奇,还从没有一个老师能如此直白地打断邓布利多的讲话。 更让人意外的是这次一直谦逊极有涵养的邓布利多这次没有相让。 “混杂斑驳的消息诱使人做出容易却不正确的选择。霍格沃茨不仅将教会你们魔法,更将教导你们如何做出正确的选择…” “谢谢你,校长,谢谢你说了这么热情的欢迎辞。”邓布利多的无视让乌姆里奇难堪了一阵,底下慕羽的注视又让她情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她可是见识过这个女孩的手段。因此她不得不趁着邓布利多讲话的间隙急急打断。 邓布利多没有坐下,虽没再说下去,但光是那么静静看着她便足以让她冒出一身冷汗,使得人又羞又怒。 魔法部和邓布利多的僵持似乎终于波及到了学校。 慕羽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乌姆里奇迅速逡了她一眼,终于羞恼、恐惧逼使她顶着邓布利多无形的压力说了下去:“嗯,我必须说,能回到霍格沃茨真是太好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假得让人作呕,“看到这些愉快的小脸蛋朝上望着我,真是太好了!” “最近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使得魔法部非常担忧你们这群小孩子的安全,”她清了清嗓子,故作忧心地皱着眉,使那张脸更像一张紧皱的蟾蜍皮,“思想是魔法的核心,而正确的思想才是施展魔法的基石…” 这不太像乌姆里奇会说的,邓布利多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投射在慕羽身上。 乌姆里奇还操着那副甜得让人发腻的腔调:“我知道你们的小脑瓜对绚烂缤纷的咒语充满了期待。但在接下来我们即将共度的时光中,我们将以绝对安全的形式探索思想的奥妙,理解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什么是道理,什么是异端。积极,乐观,诚实等等美好的品质将取代消极,悲观,虚伪,凝成闪亮的结晶,同你们手中一根根可爱的魔杖擦出亮丽的花火。我们将携手共建巫师界美好的明天,筑造我们共有的家园。” 教师席上大部分教授的脸色都变了。从乌姆里奇讲话开始麦格教授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宁岳看嚮慕羽的神色远不如邓布利多般含蓄,简直犹如针扎般实质。 乌姆里奇的嗓音太甜了,对高年级学生来说腻得发慌,然而对刚入学也才几个月的一年级学生却还算新鲜。 他们还小,对思想认知尚且懵懵懂懂,只知道这似乎是一个新奇的,好像同魔法一般好玩的玩意儿。 “我保证这趟旅途不会让你们失望,沿途上的精彩绝不会辜负你们头脑中的想像,现在告诉我,你们准备好开启这趟奇妙的行程了吗?” 宁岳几次欲要起身打断,似乎又因为什么强忍了下去。凯萨琳琼斯只看着邓布利多,而卡卡洛夫低着头,仿佛桌上盘子里有金子一样。 邓布利多率先鼓起了掌,紧随其后的才是礼堂里断续不整齐的掌声,一年级学生那边是掌声最激烈的地方。在他们眼中无非又来了一个新奇的黑魔法防御老师。 见邓布利多鼓起了掌,慕羽顿了顿才笑着拍了两下巴掌。很少有人发现在看到慕羽的笑容后乌姆里奇隐秘地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 看似场面热烈,鲜花着锦,却总像是强行拼接的拼图,脆弱得轻轻一碰便能散架。 “姐姐。”阿斯托利亚不由自主往达芙妮身边挪了挪,低低地叫了一声。 四周的人好像都不能信任,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的姐姐。 “不要怕,利亚,”达芙妮温柔地将妹妹往怀里带了带,为她挡住了些许不真实的喧嚣,目光正好与沈栖桐相汇,“都会过去的。” 她一只手牢牢揽住阿斯托利亚,将她稳稳护着,另一只手却在桌下攥成了一团。 “我不怕,”阿斯托利亚将她的手拿开,拒绝了她的维护,“我只是看看,看看你在不在。” 慕羽自然不会再在学校留宿。晚餐结束后她光明正大地直接从礼堂大门离开。没有人阻拦,这个时候邓布利多不会轻易阻止,其余人没有立场阻止。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从灯火通明的大堂重新融入如墨的黑暗。 第306页 有人看着看着不知为何打了个哆嗦,很快人群学会了装傻,低着头不再关注径直消失在大门边的影子。 在走回寝室的路上阿斯托利亚一直牵着达芙妮的手,不曾松开:“西奥多没来。” 再是强装勇敢小女孩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知道,”达芙妮握紧了妹妹,几天内她像是成长了许多。见阿斯托利亚止不住地向门边回望,便轻轻将她身子扳回来,“不要看,利亚。好好睡觉,明天还有黑魔法防御课。” 她的言语总能在第一时间安抚住阿斯托利亚。 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相隔极远,在一楼两个学院便分开了。即将步入阴冷的地下室前阿斯托利亚再仰头看了一眼城堡内一层层变幻旋转的楼梯。 楼梯间因烛火跳跃而生的暖光竟然和地下室中湖水隐约的幽光相合得如此融洽。 之前她竟从未发现过。 回去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了。这座位于伦敦荒郊野岭的房子不论白天黑夜都是死寂没有丝毫亮光的。 今晚慕羽回去时却看见门口大概几十年没用过的灯亮了。灯是被人用魔法点亮的,幽幽绿光在夜色中泛着浅浅波纹,极似飞舞扑腾的萤火虫。 她在门廊下站了片刻才娴熟地开门走了进去。 当她关上门时檐下几盏幽幽跳动的绿灯才倏地灭掉。 客厅也不復先前的黑暗,破天荒地点上了几盏烛火,照得一面墙血红。纳吉尼正舒服地蜷在炉火边。 他坐在壁炉旁阅读。当他安静阅读时是和暴戾残忍绝缘的,血腥更是同他毫不相干。火烛甚至还为他镶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金边。 慕羽先是站在几尺远的地方驻足欣赏了一会,也不知是在欣赏烛火跳动的纹路还是在琢磨纳吉尼盘復的尾巴。之后不消他有多余的表示便主动走过去靠在了他怀里。 才靠过去里德尔便一手将她揽紧了。在这方面他们已经形成了无言的默契。 “预言家日报送来了将要发表的文章。”他将下巴抵在她肩上,示意她看向手里的东西。 其实不消说慕羽便清楚这篇文章讲的是什么。加粗的标题实在难以让人忽略。 神灵---存在还是传说? 她粗略地扫了过去,预言家日报将要刊登什么她心里有数。这篇文章看似井井有条,充满了各式各样的证据,然而她知道,这些证据几乎是胡编乱造。 然而又有多少人会去追寻证据的真伪? 他心情应当极好,一点也不为今天发生的刺杀而恼怒,也不知贝拉特里克斯是怎么同他说的:“东方快要公布了…” 慕羽只感觉耳垂处一片冰凉,像是纳吉尼盘在了上面,一点点在上吐着信子。他在不断抱紧她,仿佛这样便能汲取到一些温暖。 “挪威正在雪山山顶建造宫殿。” 他极度的喜悦如同跳跃的烛火般捉摸不定,慕羽却总是能捕捉到其中轨迹。 -------------------- 第133章 改变 “大理石为基,挪威灵石矿中灵石做坠,每一块石头,每一份装饰都被嵌入了魔法,”他的喜悦向来由战利品带来,挪威宫殿的蓝图于他而言无非是一件唾手可得的战利品,“这是北欧献给神的厚礼。” 他似乎仍然如同三年前一般,将一件件从别处掠夺而来的“礼物”倒在她面前等着回应。 又仿佛有什么悄然发生了变质。 慕羽专注地盯着墙上两道重叠交替的影子,顺从地任由他摆布。烛光稍一跳动,影子便也随之缓缓摇曳。她追寻着光影挪移的痕迹,对这副身体倒不那么在乎了。 这个时候就连烛火中也没有野心与利益燃烧的余地。 他们学会了如何在特定节点短暂地偃旗息鼓,暂时构筑出一个姑且名为家的幻境。 “我还以为会晚上一会,”虚虚实实的光影难于满足她,几次欲动又止无一不显出至少今晚他无意重拾先前的荒唐。她略微无聊地转而描绘他的脸庞,“我以为他们都会再等等。” 那片冰凉移了移,她几乎错认为纳吉尼缠上来了,顺势一滑又被牢牢搂住了。 “很显然,他们都想玩些花招,”隐藏得极好的挂坠被他扒出来把玩,链条不停摩挲着她的脖颈,“通过你建的那个阵法,东方送来了一封信。” 他不由分说将一张纸塞进了她手里,明显是想让她念出来。 慕羽不相信他一点也不理解信上的内容,因此根本不会顺从他的意思。借着烛光她默默地开始读信。 这封信绝非出自沈仪或沈续之手。文字粗糙,充斥着语病错字,好几处本应是字符的地方被奇怪歪扭的符号代替。 她读得很慢,几乎是在一个字一个字研究。里德尔察觉到自己总会不自觉追寻她的视线,她每在一个字上多停顿一秒,涌生的暴躁便更盛一分。 烛火燃得太旺了。 他不再把玩挂坠盒,转而环紧了怀中的人。这是他独有的对抗方式—不懈地求证着她的存在。 “北方久攻不下,他们决定暂时以河为界,向全世界公开宣布我们这个世界的存在,”慕羽随意将一行指给他看,与其说是指,不如说倏忽晃了一下便迅速拿开,“疯子,三月他们便要承认魔法,神灵的存在了。” 第307页 看样子他应该早已知晓,慕羽终于知道他若有若无的狂喜来源于何方。 她没有停,始终凝望着火苗在他的眼瞳中跳动,逐渐与红眸中的疯狂融为一体:“通篇都是赞美。他们笃信神灵能阅读他们的文字便是无上的荣幸,狂热赞颂着崑崙山巅正在改修的宫殿,祷告着神继续赐予他们力量,普照他们的前路。” 信纸被扔在烛火上燃烧,当脆弱的纸张逐渐在火焰中蜷成一团时她才低低笑出了声。 学校教导着人何为正确,一遍遍着人临摹纪律与规范,高山巅上却在起建宫殿,灵石作砌白玉为基,构筑出奉给神的厚礼。 不消说里德尔也能看穿她的心思,将她再往里拉了拉。 “福吉今天来见了我,而我们大洋对岸那位自作聪明的朋友居然一口气干出了两件大事,”他开始亲吻她的头髮,言语间喷薄而出的暴戾与温柔绵密的吻形成鲜明对比,“精彩才刚刚开始,羽。” 无论是挑拨离间还是刺杀那个麻瓜,乃至小巴蒂克劳奇,他都可以不在乎。可是那条昔日的丧家之犬,匍匐在他脚下的忠僕,竟然妄想将慕羽从他身边夺走。 唯有他拥有掐断这株鲜花的资格。 应景般地,大门被笃笃叩响,他继续抱着慕羽,带上了几许自得:“客人到了,也是你的熟人。” 难怪他今天那么克制。 慕羽百无聊赖地托腮看了眼大门,又开始试图掰开他的手:“我大概知道是谁。” 正门自动徐徐打开,从开启的那刻里德尔便放开了她,重新变得可怖且不好接近。慕羽不以为意,细细整理着皱得不成样的衣袍。 大敞的门扉越是高大,越显出站立于中间的身影有多么渺小。 从黑暗中只能隐隐绰绰透出一道摇摇晃晃、削瘦的轮廓,当他逐渐走入光影范围时才显出真人模样。 尽管有所预料,慕羽也惊讶于会同西奥多诺特在这种场合下见面。 他更瘦了,仿佛走几步路都会被风吹倒,站得却又稳,极有分寸地在几尺距离开外就停下了。 他低垂着头,没有看慕羽,没有看任何人。 “西奥多,欢迎,”汤姆里德尔随意张开双臂做出欢迎的姿势,圆滑慵懒的腔调中同样没有多少感情,“西奥多展现出了他那废物父亲没有的勇气,难得彰显了身为纯血该有的气概,因此我决定奖励他一项荣誉。” 他说得一点也不像是要给人荣誉。 慕羽瞥了西奥多诺特一眼,短暂的视线停留并没改变他什么。他沉默着,像是化为了一尊石像。 “荣誉…”地上纳吉尼开始游动,发出嘶嘶叫声,他要出门了,并且这次不会带上她。慕羽反覆咀嚼着这个词,“的确是荣誉。” “明天你就能看见这份惊喜…” 他像是在解释,根本不符合他的风格。不过慕羽也不会干等着由他施捨的解释。 “精彩才刚刚开始,”她盯着将头垂得越来越低的西奥多,却不完全在对着他说话,“我没想到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西奥多。” 她一步步踏上楼梯,斜倚在了栏杆上,一时分不清晚风与她的声音哪一个更加柔和:“黑魔法防御课来了新老师,明天是她的第一节 课,别迟到了。” 标榜全新一天到来的不是乌姆里奇的黑魔法防御课。 是哭声。 从早餐开始天空便阴沉沉一片,浓云压在天花板上,似乎一不小心便能将其压垮。 哭声就是在浓云翻滚、处处昭示不详的早晨爆发。 起先很低,像一只幽灵在赫奇帕奇长桌上徘徊,之后越来越高昂,凄凉到其他学院也难以忽视,在整个礼堂中谱出哀歌。 是苏珊博恩斯。这个一直以来为人善良安静腼腆的女孩第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嚎啕大哭。 响亮的哭泣没有持续多久,逐渐断续了起来,压缩成细碎的呜咽抽泣。 教师席上空无一人,更显礼堂空洞。 喧闹的礼堂难得寂静,有一点声音也是偶尔刀叉碗盘撞击发出的脆响。很少有人在这样的氛围下还能吃东西。 慕羽搅动着碗里的南瓜粥,碗下压着最新一期的预言家日报。看上去她似乎同样在因刚发布的新闻感伤。实际上她的注意力从来不在文字上。 预言家日报花大量篇幅报导了昨天魔法部附近发生的事,仅用两行字罗列出受害巫师名单,阿米莉娅伯恩斯这个名字赫然在列。 冰冷毫无感情的黑色字母无疑是对苏珊最强烈的刺激。 这篇新闻像是早就写好了底稿,宁肯浓墨重彩地描写魔法部部长福吉宣布如何应对“麻瓜异常活动”,其中便包括立即任命乌姆里奇为霍格沃茨高级督察官。 即使这样满篇文墨都不愿在受害者身上浪费一个字。 直到这时远离风暴中心的霍格沃茨才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冲击的威力,身处其中的人才真正意识到外面并不是如城堡里一般的世外桃源。 可惜这么多来邓布利多将这方天地保护得太好了。 好几道视线落在了她身上,愤怒、隐忍、算计,她统统不以为意,继续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预言家日报怎么能…”阿斯托利亚嘟囔了一声,还没等说完达芙妮便使劲捏了捏她,示意闭嘴。 第308页 这个举动有些多余了。先是一道亮眼的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一声惊雷掩下所有细碎的声响。一道高高瘦瘦的影子顶着电闪雷鸣摇摇晃晃走进来,像是刚从土里爬出来一样。 是西奥多诺特。 不知道这一晚他是怎么过的,短短几步路都走得十分踉跄,几乎是以飘的方式滑到了斯莱特林的长桌前。 诺特在学校本身便和隐形人没多少差别,他的出现没有引起多少关注,毕竟大部分人仍然沉浸在苏珊博恩斯的哀伤中。然而诺特的到来却第一次收穫了整个斯莱特林的注目礼。 好奇、恐惧、嫉妒、憧憬,一张桌子都快盛不下如此多的情绪了。 再是懵懂他们也该隐约明白,有一个同伴已经做出了选择。 看见西奥多诺特时德拉科马尔福一脸兴奋,差一点就站起来了。还没等他开口慕羽便截断了他,主动问候西奥多:“你来晚了,西奥多,不过还剩点南瓜粥。” 做了快四年的同学,她还从没主动向他说过那么长一段客套话。 她跟昨晚是不同的。昨晚她周身似乎晕染了烛火的温度与光亮,不再那么遥远飘渺。然而今天早上回到学校后那支跳跃的火烛再次溶成了一滩冷泉。 水光潋滟,可也深不见底。 “谢谢,我不饿。” 他仍然低着头望着橡木桌上的花纹不肯正面看她。 慕羽不在乎他的疏离,推开面前的粥第一个站起来:“那就好,”她走到他身边在 全新的课表上点了点,“不然第一堂黑魔法防御课可不是那么好熬。” 事实上乌姆里奇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堂课有多么难熬。 他们走进黑魔法防御教室时乌姆里奇已经坐在讲台后面了,仍然穿着粉红开襟毛衣,戴着和年龄极不匹配的黑色蝴蝶结,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 骤然得到权力总是能让人无端兴奋。 “同学们,早上好!”连惯例的问候都是如此热情洋溢。 几个人随意煳弄了一声以作回应。 “啧啧,这可不行,”她矫揉造作地摇了摇头,“我希望你们这样回答,早上好,乌姆里奇教授。” “早上好,乌姆里奇教授。”其余人只得异口同声回答。 “这就对了,”乌姆里奇声音仍然十分腻味,“这并不太难,是不是?请收起魔杖,拿出羽毛笔。” 等到所有人依言照做后她才抽出一根短得出奇的魔杖,在黑板上使劲一敲显出大字: rightness “同学们,你们这门课的教学一直是断断续续的,不成系统,是不是?”乌姆里奇转身面对众人,两手十指交叉,端端正正放在胸前,时不时就看坐在角落的慕羽一眼,“教师不断更换,其中许多人似乎并没有遵照魔法部批准的课程标准授课,更不曾触碰到这门课的核心。” “这些问题即将得到改正。我们的第一节 课便是黑魔法防御术,乃至整个魔法的核心,”那根短到极致的魔杖再次重重敲了一下黑板,那个单词变得更亮了,“正确。” 就算在讲课她也竭力模仿着小女孩甜腻的腔调:“为什么你们不拿出羽毛笔,将这个词语先抄写三十遍?抄完之后我们将进入下一步流程。” 教室里一时间只听得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字的沙沙声。慕羽望了望黑板上闪闪发亮的词语,转了转手中的笔后才拿出厚重的书本阅读。 她不需要一遍遍临摹正确。正确在她眼中比玩笑还要滑稽。 达芙妮朝后看了看,落笔的动作便相比其余人慢了半拍。在她眼中慕羽同众人一样安安静静地伏案抄写。可她已经不愿相信看见的东西了。 就是这么短暂的迟疑就让乌姆里奇凑到了她面前,脸上堆积出古怪噁心的笑容:“有什么问题吗,亲爱的?” 达芙妮用手碰了碰羽毛笔,似乎连拿起笔都成了一个难题。 乌姆里奇的影子压在课桌前,将光线都遮挡了。 她一连深唿吸了好几下,仿佛拼命想从空隙中攫取点空气。 “教授…” 她刚开口教室门便被砰地推开,一片阴暗中沈栖桐火红的披风就是最靓丽的颜色。这道火红就这么大咧咧长驱直入,如一柄利剑哗啦一声割裂乌姆里奇刻意营造的压抑。 沈栖桐没给乌姆里奇丁点脸面,不拿自己当外人般径直走进了教室坐在了后排:“您不介意我们来旁听一下,感受霍格沃茨的教学吧,教授?” 她身后跟着菲尔加西亚,比较而言菲尔加西亚比她礼貌一些,朝着乌姆里奇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不过到底有多真诚只有见仁见智了。 乌姆里奇的脸像是一块半融化的畸形方糖。 “旁听必须提交批准,沈小姐,菲尔加西亚先生,”她很快调整过来,转而露出一副得意洋洋享受的表情,“你们虽然是勇士,可同样是客人。而我既是教授,却同时也是霍格沃茨高级督察官,没有我的批准,你们没有资格闯进我的课堂。”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沈栖桐便嗤地笑出声,这一声嗤笑于乌姆里奇而言无疑是公开处刑:“批准?您还不是校长呢,女士,最好悠着点,别那么急。太急容易闪着腰。” 第309页 她不曾正眼看乌姆里奇,反而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慕羽身上。明面上她说到校长下了乌姆里奇的面子,实际她的目标根本不在一个跳樑小丑身上。 校长两个字是乌姆里奇的逆鳞,她几乎忍不住要发作,可一瞥见慕羽又一次轻轻敲了敲桌面,昔日火焰燎身的恐惧再次卷土而来。 她不得不压下所有怒火继续转向达芙妮,努力忽视沈栖桐的挑衅:“你还有问题?” 从沈栖桐他们进来起达芙妮便镇定了许多,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也没有退缩的必要:“是的,教授。您没有提到如何使用防御性魔咒。” 沙沙抄写的声音停了一阵,诸如潘西这样的女生像是见了鬼般看向达芙妮,又重新投入了抄写。 乌姆里奇对现状很满意,扬起眉毛操着那口嗲嗲的声调问:“你叫什么名字?” “达芙妮格林格拉斯。” “好吧,格林格拉斯小姐,你似乎对我昨天的话理解得还不够深刻。思想的正确性是魔法的根基,第一节 课我正在教你们何为正确。” 达芙妮瓮动了嘴唇,不等回应沈栖桐便默契地给乌姆里奇添堵,随手抽开达芙妮桌上的羊皮纸在手中扬了扬:“是吗?靠抄写便能树立正确的思想?我真为霍格沃茨担忧啊,竟然还在延续东方百年前就废除的教学方式。” “课堂纪律!”乌姆里奇站回讲台,以最噁心的得意神情看着沈栖桐,“即使前来旁听也要遵循我的纪律,沈小姐。你竟然丝毫不顾自身学院的脸面…” “比起丢崑崙脸面,”沈栖桐慢悠悠打断她,意有所指,“我倒更惊讶有人深得东方糟粕精髓,还将其带到了外面…” “我们从五岁起便必须开始磨练道心,至今磨练塑造道心都是崑崙新生必不可少的一环,道心,在某种程度上便是思想的正确性,栖桐,你大概忘了,”慕羽一如既往地柔和,好像前几天沈栖桐根本没扇她那几个巴掌,“爷爷当初教导你,也没少让你抄心经。” 虽然从第二场项目后等同于和慕羽撕破脸,可是沈栖桐万没想到她竟然能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 “你怎么敢…” 菲尔加西亚拉了她一把,她也自觉慕羽在激怒人。这当是她惯用的手段了。 “慕小姐十一岁便来霍格沃茨,倒是对东方学校一清二楚。”菲尔加西亚从不会让人不适,却如同夹了冰霜的春风,让人如鲠在喉。 慕羽忽视了菲尔加西亚的话中话,对乌姆里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不起教授,可我觉得有必要纠正一点小小的文化误解。您继续。” “下课来我办公室,格林格拉斯小姐,我们可以好好谈论下你的疑问,”乌姆里奇像是唱歌般说道,“抄完的同学,翻开新发的教科书,《魔法防御理论》,读一读第一章,读的时候不要交头接耳。” 没人相信她这副样子真的是要和达芙妮认真探讨问题,在听到乌姆里奇的通知时达芙妮脸色刷一下白了,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越是难受,乌姆里奇便越是兴奋且能从她的痛苦中汲取无限乐趣。 “我虽然不是校长,但作为教授却能和任何一个学生交谈,沈小姐,”她头顶的黑天鹅绒蝴蝶结像是一只晃动的苍蝇,“还有,身为教授,我有权拒绝旁听生的加入。下不为例,两位先生小姐。” 虽然交谈不被允许,但也免不了众人私下里的眉来眼去。 哪怕迟钝如克拉布高尔,也能感受到霍格沃茨正在发生改变。 学校正变得不像学校了。 -------------------- 第134章 正确 中午时礼堂正厅原本光洁的墙上毫无徵兆地挂上了一张新型巨大的告示。新告示上印着大黑体字,底下有一个很正式的印章,旁边是工整的花体签名。 霍格沃茨高级督察官教育令。 费尔奇还在忘我又艰难地盯着钉子,对逐渐聚拢的人群视若无睹。这大概是他自从在霍格沃茨工作以来最为享受的差事。 围聚而来的人不是为了研读所谓教育令,更不是来看他钉钉子。 乌姆里奇的粉色开襟毛衣太显眼,和麦格教授站在一起根本不搭,她还比麦格教授矮上一头,更像一只粉色青蛙了。 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又上了一个台阶,直到足够俯视被气得面色发白的麦格教授后才满意地清了清嗓子:“你无权质疑我的决定,米勒娃,连你自己现在也在考察期。” 麦格教授冷笑一声,指了指那张告示:“考察教师,越过院长管理学生,旁听批准,这些当然都是你的权力。但最后一条--建立特别调查小组,小组成员权力超过级长和男女学生主席,这是只有校长才能变动的规矩。” 不等麦格教授说完,乌姆里奇便噗一声笑出来打断她:“可惜很快就会有了。时代在变化,已经有学校在做出改变,霍格沃茨是时候与时俱进了。” 站近一点的人能清晰看见当乌姆里奇说到后半句时麦格教授双手无意识搅成一团,全身都在发抖,好半天才抖出一句:“你要清楚,多洛雷斯,霍格沃茨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在的德姆斯特朗…” 第310页 她的敢怒不敢言最是让乌姆里奇享受,她一直擅长于在他人痛苦中攫取快乐,正想借题发挥多说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彻底终止了她和麦格教授的对话。 “至少你现在没这个权力,乌姆里奇教授。” 邓布利多出现在了更高台阶上。如果说在麦格教授面前乌姆里奇还像只粉色青蛙,那么在邓布利多凝视下她更像一只爬虫。无论强装出怎样的气势,在邓布利多面前总显得格外卑微。 他没有呵斥,用词都充满了礼节。 “没人能永久拥有权力,规则同样不会一成不变,” 他摊了摊手,明明是在认同,却比反对还令人难堪, “所以一定程度上,你是对的。” 从他出现开始正厅前嗡嗡讨论声便停息了。邓布利多似乎本身便自带魔力。这样的魔力才是对乌姆里奇最大的挑衅。 像是仅仅恰巧路过般,甫一说完邓布利多便从她身旁翩然飘过,将所有反驳言辞堵在了嗓子眼里,就连麦格教授也不再理会怒极的乌姆里奇,兀自跟着邓布利多离开。 乌姆里奇不得不站在了最高一级台阶上才能好歹在学生中挽回一点尊严。 她更大声清了清嗓子,话语也更甜腻了:“特别调查小组的招聘已经开始了。有志向的同学可以前来办公室报名。” 以德拉科马尔福为首的那伙人比任何时候都要趾高气扬。马尔福大声回应她:“当然,教授。” 他的表现让乌姆里奇舒坦了很多,终于有闲心将多余的目光转到和阿斯托利亚站在一起的达芙妮身上:“记得到我的办公室讨论你的疑问,格林格拉斯小姐。” 阿斯托利亚显然还不知道上课时发生的事,几乎脱口而出:“姐姐,你…”很快地她便意识到了情况,聪明地将多余的话咽了下去。 达芙妮也拉住了她,待到乌姆里奇得意洋洋扭着都快看不见的腰离开,人群也随之散去后,方才走到还在仰头欣赏巨型告示的慕羽面前:“你没想放过我们。” 她平静得过了头,不见哀怨求饶,和一年前那个仅因为小天狼星布莱克闯入塔楼便惶惶不安的女孩大相迳庭。 慕羽没怎么关注达芙妮。她一直聚精会神地审视着告示上一条条规矩,间或扫视一眼同样在告示下驻足的西奥多诺特:“我没做什么,小迪。只不过格林格拉斯先生找到我寻求一笔交易,”她看了眼阿斯托利亚,“而商业合作中籤下的合同,怎么能随便更改呢?” 怨她不打算放过他们,倒不如问问她们的父亲和莫里斯贝尔纳暗通曲款左右逢源时有没有想过家人。 她打算走了,一堆规矩看久了也难免枯燥。西奥多诺特像是定在了告示前,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特别调查小组还能获得额外学分,挺适合你的,西奥多,”慕羽不以为意,在路过他身边时极轻极轻地说道,“你今晚就可以去找乌姆里奇教授报名。” 至于新校规中提及的男女距离不得小于一尺这种条例在她这同一张废纸没什么区别。 闻言西奥多诺特震了一下,本能性地盖住了左手手臂,慕羽却走远了。大多数时候她留给他的也只有这么一个背影。 昨晚烛火摇曳中清晰可见的明艷是他永不可企及的幻想。 他不易察觉地望了望达芙妮,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离开。 告示前只剩下了姐妹俩。 见四下没有多余的人了阿斯托利亚才显出了焦急之色,她没问达芙妮到底在课堂上做了什么。显然如今不管做了什么那个所谓教授都铁了心要找茬:“你不能真去她那。她看上去不好对付,我去找栖桐,她肯定有办法让你矇混过去。” 她不由分说挣脱开姐姐朝正厅外跑去,达芙妮一时不防只得随她跑了几步,在身后叫道:“回来!” 相处这么多年,达芙妮还从没对她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阿斯托利亚顿了顿,停下来转过身委屈地看着姐姐。 她的委屈不解这一次没能使得达芙妮退让,反而毫不退缩地平视她,难能摆出一副将要说教长谈的架势,重复了一遍:“回来。” 阿斯托利亚不甘心地往回走了几步。 从前她的妹妹身子那么弱,就连多跑几步都喘得厉害,如今竟和普通女孩无异。 这样的健康,却是同恶魔换来的。 一阵阵酸意涌了上来,烫得眼眶一阵温热,她却对着阿斯托利亚温和笑了笑,不打算在妹妹面前露怯:“你知道东方如今是什么形势吗?” 阿斯托利亚懵懂地摇了摇头,前几天纷纷杂杂的信息疯狂向她涌来,到现在她还没能完全消化父亲那么多年的隐瞒,何谈再去了解那么遥远的事? “崑崙大概率连同他们整个南方麻瓜世界陷落,实际由她掌控着的队伍还不断试图向北方推进,一旦守不住首府,东方将会成为那个人第一片外域疆土,”达芙妮揉了揉阿斯托利亚的头,安抚着后者的惊疑恐惧,“而那支队伍名义上的领袖,是栖桐的亲爷爷。她肩负着我们无法想像的担子。利亚,不要用我的小事烦她。” 于阿斯托利亚而言,这一刻是无比陌生的。她第一次察觉到向来对她包容有加,不怎么关心外事的姐姐仅在几个晚上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都不知道达芙妮从多久开始着手关注这些消息了。 第311页 “他们,那个人…”在提到那个人时阿斯托利亚还止不住打颤,“怎么会有那么多…” 达芙妮打断了她,问了一个和刚才的话毫不相干的问题:“利亚,身为斯莱特林,别人在我们身上贴了多少标籤?” 不等阿斯托利亚适应话题的跳跃,她便自问自答道:“野心,傲慢,狡猾,邪恶,纯血,顺势而为,举棋不定,”她小小自嘲了一下,“或者还有人觉得我们是一群高贵不可侵犯,眼高于顶的少爷小姐?” 想到一二年级她居然自得地对慕羽诉说着纯血家族的所谓高傲,嘲讽着格兰芬多的鲁莽,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我们之中有些人将标籤贴进了骨血里,的确一刻不停做着少爷小姐的美梦,我不否认,利亚,从前我也做过这样的梦。然而你看见了,当我们还在梦里沉沦时,有人已经学会了给人织梦,”她捋了捋妹妹的头髮,“标籤都是假的,随时都能掉落。但你要记住,我们本质上是人。人都有自己的思想,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人与人间更没有任何的不同。” 阿斯托利亚定定望着达芙妮,仿佛是第一次清晰地预感到了姐姐的抉择。 “我或许成不了格兰芬多,理解不了他们的勇气,更不否认波特的鲁莽,”捋完头髮后她又搂了搂阿斯托利亚,“但我是一个人,你也一样,我们都堂堂正正,顶天立地,平等地站在要共同守卫的家园面前。” 她眼中全是光芒:“晚饭后我会去乌姆里奇的办公室,如果这种小事都需要别人帮忙,那刚才说的就全是空话。她也不会拿我怎样,毕竟我又不是波特。” 最后看了一眼墙上崭新的各项规定,她破天荒抛下阿斯托利亚孤身一人没入更深的走廊。 在姐姐面前阿斯托利亚还强忍着,等那道孤单却又挺拔的背影只剩一道模煳光影时眼泪才夺眶而出。 那是与她相依为命看她如珠如宝的姐姐,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个从前心无大志,就连学习也得过且过的姐姐有朝一日说出这番话,又在这样的时刻毅然选择了这条路。 姐姐站在了家人前。她却不想站在姐姐身后。 “我陪着你呢!”她竭力控制着呜咽对快要消失的身影大喊,“我们…” 这么稍一迟疑那道身影便消失了,她只得压低了声音重复着未竟的话语:“都会好好的…” 黑魔法防御办公室被翻整得都不像一间办公室了。达芙妮步入这里时所有东西都盖着带花边的罩布和台布。还有几只插满干花的花瓶,每只都放在单独的小垫子上。一面墙上挂着一组装饰性的盘子,每只盘子都有一只色彩鲜艷的大猫,各自脖子上戴着不同蝴蝶结。 这间屋子和乌姆里奇这个人一样,腻得噁心。 她不是一个人。进来的时候波特已经坐在一张椅子上了,乌姆里奇老神在在地在软椅上喝着咖啡:“晚上好,格林格拉斯小姐。” 达芙妮没关心波特如何,低眉顺眼地问候,表现出最大恭敬:“晚上好,乌姆里奇教授。” “坐吧,”这对她尤其受用,她指了指波特旁边的椅子,肉麻地咧嘴笑着同她解释,“波特今晚到这来是因散布邪恶、卑鄙、譁众取宠谎言而接受惩罚。哦,亲爱的,不必紧张,好孩子自然不用接受惩罚。波特,你可以开始抄写句子了。” 达芙妮可以看见波特手上青筋跳动。桌上摆放着一只细长,笔尖尖利的黑色羽毛笔。看到这玩意的第一眼她便浑身上下难受。 “你没有给我墨水。” “哦,你不需要墨水的。”乌姆里奇始终语带笑意。 波特开始动笔在纸上抄写,突如其来的一口冷气吓到了达芙妮,从她的角度能清晰看见纸上的字是由鲜红墨水写成的,而相应地,这行字也出现在了波特右手手背上,深深陷进了骨肉。 那支笔有问题。 她咬紧牙关看着乌姆里奇那张油腻的面孔,后者明显要的就是这种震慑效果:“现在我们可以来讨论什么是正确了,格林格拉斯小姐。你从我们的课堂上学到了什么?” 学到了什么?她的课上能学到什么? “请您原谅我的不懂事,教授…” 她只得选择最保守的道歉,乌姆里奇却没让她说完,依旧双手交叉笑意吟吟:“你只需要告诉我哪里做错了。道歉小孩子都会,格林格拉斯小姐。” 疼痛似乎加剧了,旁边的抽气声越来越大,那张羊皮纸上的红字也随之越发夺目。 她只不过提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 “教授,求您…”她将姿态放得更低。 乌姆里奇享受着她的恳求,她面前蓦然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纸笔:“不要提问,不要质疑,这是思想正确性最基本的原则,”她脸上的笑意扭曲得令人发慌,“明白了吗?” “明白了。” “不不不,你还不明白,孩子,”她嗲嗲说道,“我们需要另一种方式加深记忆。抄写正确性这个词语,和波特一样,直到它深深刻进你的血里。开始吧。” 达芙妮抓过那支笔,险些将其滑落在地。在这间粉得让人发慌的办公室里,这个所谓魔法部派来的高级督察第一次揭开狰狞的面目。 第312页 她这才切身意识到,今天和阿斯托利亚那番话到底有着怎样的重量。 强行忍住所有感受,她提起笔在羊皮纸上写字,和哈利一样,笔尖每落在纸上一次,手背便传来一阵刺痛,鲜红的字体刻在了皮肤上,几秒后伤口又迅速癒合。有字的地方不过只是稍稍红了一点。 再写一遍那个词语便反覆出现癒合。 乌姆里奇故作娇嫩的声音还从头顶传来:“思想正确性第二条,同合适的人做朋友。身为一个聪明的斯莱特林,格林格拉斯小姐应当明白什么人才适合做朋友,”她还刻意凑近欣赏着她抄写那个词语,“否则下次抄的就不止是一个词了。” 室内一时间极静,羽毛笔刮擦在皮肤上的细微声响于乌姆里奇而言便是最悦耳的交响乐。她靠在椅背上,品着会把人甜死的咖啡,聆听着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 没人敢问多久停止,那面墙上的猫都如同石化了般立在相框中。 慕羽将办公室所有场景一览无余,包括每一丝因疼痛产生的轻微吸气,每一声刮擦。那面挂满了猫的墙在她面前是完全透明的,使得她能全方位看清室内每一处细节。 她没有如同乌姆里奇那样沉溺于享受,只靠在松软的摇椅上,就着身旁壁炉的火光及室内的响动阅读着手中厚重的书籍。 炉火噼里啪啦地越燃越旺,直至从火焰中显出一个模煳的人头来时她才抬头,状似无意般看了眼室内,哗啦一声翻过一页纸:“他们永远学不乖。” 人头越来越清晰,赫然能看出那就是小巴蒂克劳奇原本的面容。一时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对着谁感嘆。 她漠然地将目光从室内仍然在进行的惩戒中收回,转向了只剩些微火星的炉火:“好久不见。” -------------------- 第135章 行动 小巴蒂克劳奇不急着回应她,反而饶有兴趣地观察了好一会室内布局,啧啧出声:“你越来越大胆了,证明成果不小。” 慕羽继续专注于手中书本,见他许久都不曾进入正题不由以手支额:“我今晚很忙。按照程序你也不该直接见我,”她放下书,还是那副他再熟悉不过的风轻云淡的模样,“长话短说。” 她比从前还要憔悴,许是因为最近层出不穷的意外,更或许这样的憔悴源自于她竭力想要隐瞒的秘密。 那只形容枯藁的手总是在摇曳不定的火光中虚虚幻幻浮现。 “贝拉特里克斯在那,”见慕羽不过对此微微点了点头,他便明了她对一切都是心中有数的,“我是来徵询意见的。还要留着薇欧拉吗? 不知是否因为和伊凡相处久了,他不自觉沾染上了一点习气,如今说到正事时格外严谨正常,慕羽一时间还不太习惯。 她抚了抚书页,抬头看了眼一墙之隔的办公室,残酷的惩罚仍旧继续,写了如此多遍,两人手背上仍然仅仅只留下浅浅红痕。似是觉得枯燥了,她又重新凝望向了跳动的炉火。 “斯内普还安分吗?”小巴蒂克劳奇分明看见她唇角微微勾了勾,明显这时她是极其享受的。 “安分极了,”他眨了眨眼,仿佛这样便能隔着模煳升腾的炉火将她的一举一动解析彻底,“西弗勒斯表现得像是真心愿意为我们奉献一样。” “奉献,”慕羽嗤了一声,放下书站到了透明墙前细细观察室内景象,过了良久才微不可察地打了个响指,在声音落下的一瞬间两人手上的红痕才更深了,隐约能看出字母的轮廓,“当然要留着。好不容易放一个饵下去,不钓几条大鱼可惜了。” 她视线挪开的每一秒于他而言都如同受刑般难受。 “伊凡那个麻瓜可能不是麻瓜。”他说得很急,像是一个迫不及待炫耀成果夺得大人关注的孩子。 这似乎才让慕羽有了丁点兴致,语调都扬高了:“哦?倒有点意思,”这点兴致很快就落了下去,“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他应当对这个怪胎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如今这个怪胎淡然轻飘飘的语气更催促着他不断向其证明自己:“我做了很多,在美国和一堆麻瓜周旋,如果没有我那个伊凡早就死了不下十次…” 不知怎么的他竟隐约透出点委屈的意味。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们都理解你的艰难与无可比拟的忠诚,”慕羽的声音也随着越来越弱的火焰梦幻飘渺了起来,“只是巴蒂,你还需要向伊凡学习,不管他是麻瓜还是巫师,他的忍耐,伪装,身为政客独有的嗅觉…” 她转过身轻轻拨弄了一下炉火,原本摇摇欲坠的火苗在这番拨弄下又有了復燃的架势:“你说过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房门被轻轻叩响,随着她的拨弄火焰变得扑闪扑闪,最终噗一声灭掉。 在火焰熄灭的剎那室内幽幽亮起了一支蜡烛,幽暗的两室中只余手背上鲜红的字迹反射出诡异的红光。 门吱呀一声推开,瘦弱的身影在看见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女孩时便开始不断徘徊,于黑暗和烛焰圈画的冷光中反反覆覆。 “你没走错,西奥多。”慕羽双手交叉靠于软椅上,整个人在烛光中便融成了静止的油画。 第313页 “过来。”短暂的缝隙中穿入了乌姆里奇甜腻的指令,生生撕裂了油画的美好。 那份美好本来就是假的。 哈利和达芙妮这才站了起来,微弱的亮光能照出两人发颤的手。伤口已然癒合,手背上红色的自己依旧模煳不清,外侧翻着嫩肉。 慕羽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进来。西奥多强制将目光从透明墙上收回,迎着烛火的光点一步步走入徒劳在室内挣扎的光晕。 “手。”乌姆里奇又发出了新的命令。 肥厚短粗,戴着一堆丑陋老式戒指的手指触摸着两人的手:“啧啧,看来我还没有给你们留下一个深刻的烙印,”她笑容可掬,“没关系,明天晚上我们还可以再试一试,对吗?你们可以走了。”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想隐居在戈德里克山谷做一个药贩子,”慕羽根本不在意乌姆里奇变态的快感,只撑着下巴望着诺特,像是有多么关心他似的,“怎么现在就改主意了?” “这是对我才华的浪费,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坐在她面前西奥多也仅仅是堪堪沾了个椅子,他的措辞像是直接事先准备好了一般,“我想为你们效力,至少我比我父亲更具有价值。” 这番说辞对慕羽来说没有多少触动,她实在是见得太多了。她至始至终都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在诺特眼中却宁愿她不要笑着。这样的笑实在冷到了骨子里。 “手能给我看看吗?” 明明她不像乌姆里奇那般拿腔作调,相反还极其温和有礼,他却感觉同乌姆里奇没有多少区别。 长袖被撩开,印在手臂上的黑蛇似在火光中活了过来,也不知是因为火焰的闪烁还是什么,仿佛隐约在扭动着嘶嘶吐信。 慕羽拉过那只手,在光下细细欣赏着标记:“你还是选择了当疯子,”也不知她是在嘲笑还是仅仅在平静陈述,“这条路可不带轻易退换的。” 纤长的食指不停在标记上摩挲,这似乎极具安抚意味,那条狰狞的蛇似乎都在这样的轻抚下安静了。 “你看,我总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学校,却不希望发生不想看见的意外,而仅靠乌姆里奇教授一人显然是不够的,”摆弄久了她似是厌烦了,放开了他的手臂,“西奥多,这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委託,却是你积累价值的开始。” 在刚才的轻抚下那条好不容易安分下去的蛇反倒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点点在他骨头缝里磨着牙。 西奥多诺特眼神都没闪过,始终让她能直视自己的眼睛:“只要你希望我去做的,我便都会去做。” 他的影子全部被吞没在烛火照不见的阴影中了。 阴冷的风在迴廊里打着旋,吹得走廊上的火把一闪一闪的。从走出黑魔法防御办公室后哈利便看也不看一同走出的达芙妮,只顾着闷头向前走着。 “波特!”达芙妮忽然叫了他一声,他置之不理,继续大步向前走去。达芙妮追了两步,见他走得越来越快,都要消失在拐角后又大喊了一声:“波特!你等下!” 哈利似是根本不相信这个斯莱特林是真心实意要同她谈话,在第二遍才停下来,迷茫地回头。 达芙妮气喘吁吁地追了上去,先是谨慎地在两人周围施展了一个屏障方才开口:“不要再和她对着干了,”她忽略掉哈利脸上的不耐烦,瞥了眼鲜红的手背迅速说,“和她当面对着干除了落一身伤有什么好处?这样你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没有人会听到你的声音,更无法得知真相。”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理会哈利的惊诧怀疑:“为什么不试着迂迴,隐蔽一点的方式。比如,比如你为什么不私下建立一个黑魔法防御辅导班,你也知道现在的黑魔法防御课堂我们连魔杖都不允许拿,又能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连珠炮一般的话将哈利说得一愣一愣的,等反应过来时他的惊愕又变成了深深的戒备:“我记得你是一个斯莱特林。” 达芙妮没想到他对斯莱特林的偏见如此深,语气不禁急躁起来:“这又有什么关系?霍格沃茨同样是我的家,同样是我的学校。守护自己家还分学院了?” 她挡在了哈利面前,似乎不得到一个明确答覆便不会罢休:“听着,波特,我们需要一个合格的老师教导我们真正的知识,而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不信格兰杰没和你说过类似的话。” 哈利原本还想嗫嚅着否定几句,那双蓝色眼睛中的希翼又太过热切,刺得他生疼,一时间再多的说辞似乎都极其无力:“我,我…谁愿意我去教他们呢?我现在只是一个怪物、精神不正常的疯子。” “哦,我会让你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听你讲话的,”在这一点上达芙妮无比笃定,见他没有那么拒绝便拍了拍他的肩,“不止你一个人,也不止格兰芬多一个学院在战斗,波特。你仔细考虑考虑吧,到时候我会找机会和格兰杰联繫。” -------------------- 第136章 公布 “你们没说有那么多人。” 他们此时不在常去的三把扫帚,而是由赫敏带路穿过霍格莫德村一条不起眼的小径,走入了平时根本不怎么注意过的猪头酒吧。 第314页 破破烂烂的木头招牌挂在锈迹斑斑的铁架上,上面画着一个被砍下来的猪头。这的吧檯也不如三把扫帚一般明亮宽敞。整间猪头酒吧就是一间骯脏狭小的屋子,散发着浓浓的羊膻味。厚重的窗户上堆积了不知累积多少年的污垢。 初到这赫敏还十分紧张,看了看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的达芙妮:“我和你说过,这个主意一定很得人心,我叫了一些,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又找了一些,我没想到…” 她将目光转向一个个进来的学生里,及时闭上了嘴。 这里面有很多熟面孔—安吉丽娜,纳威,塞德里克,秋张,凯蒂,帕瓦蒂帕德玛,像是无意间晃悠悠走进来的卢娜,以及好几个哈利不认识的赫奇帕奇学生,在一堆人身后弗雷德乔治带着他们的朋友李乔丹抱着几大袋从佐科笑话店买的东西笑嘻嘻走进来。 泾渭分明地,在角落里稀稀拉拉站着五六个女生,她们叉着手,尽量离人群远远的,不约而同选择了向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靠拢。 哈利顿觉一阵口干舌燥。他们不像是来参加课外辅导班,倒像是来听演讲的。那几个斯莱特林女生的目光更加让他手足无措。 “你们到底怎么和他们说的?”他不由有些迁怒于达芙妮和赫敏。 “我本来想和他们说你有一些话要对他们说,”赫敏不安地瞥了一眼达芙妮,见后者一脸的无所谓才继续说,“但,但达芙妮换了个说法—告诉他们你要发表一番演讲。” 见哈利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立马安慰他:“没事,他们只是想听听你讲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等哈利开口达芙妮便接了过去:“我为我的自作主张感到抱歉,波特。但是我们这边总得需要一个人讲几句。你应该很清楚慕羽在这方面有多擅长。” 提到慕羽时几人同时陷入沉默。与此同时陆陆续续进来的人也找好了座位,停止了交谈,默默将目光聚集到为首五人身上,更多地则是在哈利身上打转。 “现在你还不需要说,我先来,”赫敏低声对哈利交代了一句,清了清嗓子,将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来,“嗯,大家好。” “是这样,哈利想出…不,”在触及到哈利愤怒的目光时她立刻改了口,“是我和达芙妮想出,如果有谁愿意学习黑魔法防御术…没有人承认乌姆里奇上课教的那些东西会是见了鬼的防御术吧。我就在想,我们应该自己解决问题。” “不,不止是防御术,而是战斗,”达芙妮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我们需要一个人教导我们正确的战斗技巧。” 话音刚落,那个黄头髮的赫奇帕奇男生便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怪笑,那几个斯莱特林女生也如同看怪胎一样看着达芙妮。 “很抱歉打断你,格林格拉斯,”还是那个黄头髮男生率先举起了手,“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似乎没看见有这样的必要。” “因为,因为,”阿斯托利亚见不得有人质疑姐姐,不等达芙妮回答她便主动说,“因为伏地魔回来了。” 说出这个名字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她几乎是靠在了达芙妮身上。达芙妮也在发颤,却仍旧稳稳扶住了她。 说出这个名字的效果立竿见影。秋的朋友尖叫一声打翻了桌上的黄油啤酒,泰瑞布特抽搐了一下,帕瓦蒂同达芙妮一样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不止这样,”达芙妮捏了捏阿斯托利亚的手继续说,“他,还有慕羽,想要成为统治所有人的神,让我们信服他们书写的教条,丝毫不差地遵循他们的指令,驯化我们的后代,让世世代代都沦为只忠于他们的奴僕。乌姆里奇不就已经开始照着他们的意思做了吗?” 她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开始悉悉索索地讨论。黄头髮男生则是举起了手里的那份预言家日报:“可是这上面不是这么说的。看了新闻了吗?权威不否认有神的存在,更不否认背弃神也许会遭受惩罚,说得似乎也有那么点道理,”他顶着赫敏冒火的眼神硬着头皮说下去,“我的意思是如今麻瓜的确越来越猖狂,说真的我认识好几个亲戚最近都意外被麻瓜攻击过,如果真有这样的…不管是那个人还是谁,他也许真的不一样了…能结束这一切,甚至让巫师界更上一层楼…” 他语无伦次起来:“毕竟,毕竟现在什么也没发生,像伯恩斯这些人…都是被麻瓜波及。只要我们谨慎小心…” “我的姑姑是被人杀死的,”一声抽泣打断了他,所有人的视线汇聚到苏珊伯恩斯身上,这个向来文文弱弱的女孩此时泪流满面,脸色通红,看黄头髮男生的眼神简直称得上仇恨,“你应该感到羞耻,扎卡赖斯。这是一场谋杀,只因为姑姑发表了不同的意见!你疯了吗?竟然还奢望他们仁慈,盼着我们遵循他们的规矩就能平安?什么才是规矩?他们想杀就杀了,还会和你讲道理?” 自进校以来苏珊伯恩斯就没有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段话,自己也不适应,刚一说完便瘫在椅子上小声抽泣。 “好了,”同达芙妮阿斯托利亚一起来的女生颇有些不耐,她迅速扫了一眼人群,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哈利身上,“波特,你得给我们理由。不管是神秘人回来,还是慕羽的事,按照你所说,他们想成为统治我们的神。我们对抗他们,有什么好处?我们都是学生,又有什么力量?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个人回来了并且想那么做?” 第315页 “邓布利多相信…” 不等赫敏将话说完,那个女生不顾达芙妮的眼色径直打断:“我认为邓布利多的说辞如今不是那么具有说服力。我只想听波特说,弄清楚他为什么坚持神秘人回来了,还一定要将慕羽扯进去。说实话我非常难以接受这点。” “这不是我们这次聚会应该讨论的..” 赫敏敏捷地插话,哈利却制止了她。 “没关系,赫敏。”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这群人中大多数不过想亲耳听听他是如何编造谎言以及光怪陆离的故事。 不过达芙妮是对的,慕羽能镇定自若地当着几个学校校长,魔法部官员和全校的面颠倒黑白,甚至在魔法部里巧舌如簧,他们也的确该做些什么了。 再不说,恐怕便不会有人听,更不会有人信。 “因为在第二个项目中我看见他们了。你问我一千遍,一万遍,也还是这个答案,我不想浪费时间说服别人相信我,”他拼命克制住被人怀疑的怒火,“我还亲眼看见死在他们手上的人。如果你要听他们是怎么杀人的我实在帮不了你。汉娜说得对,他们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哪怕时隔好几天,他依旧忘不了当时围在身边的一道道闪闪发光的幽灵,语调都不由得哽咽:“我亲眼看见的,那些幽灵围着我说话,一个麻瓜男人请求我去阿拉斯加向他的妻子女儿带话,他的女儿才刚刚学会走路…” 他原以为这些原本都是不堪启齿的经歷,不想说起来竟是如此自然顺畅,酣畅淋漓:“不过是魔杖一挥,咒语一念,一个家就这样没了。他们可以以各种各样的藉口,借着神灵至高无上的名义毁掉一个又一个家。我不管你们怎么评价邓布利多,但如今我们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除了忍受那个老女人外再无其他烦恼,这全要归功于邓布利多,归功于在外苦苦战斗的人。” 他使劲灌了一口黄油啤酒,压住了眼角的涩意:“但谁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只要我们将这里当家,就应该站出来守护它。守护住我们的家,也正是为千千万万无家可归的人重塑一个完整的家。至少在这个家里,不会有乱七八糟的规矩,更不会有人随时随地凭心情要你性命。” 没有一个人开口,最刺头的扎克赖斯史密斯都在这时选择了沉默。连猪头酒吧的老闆似乎都听了进去,一个劲地低头使劲重复擦着脏得不能再脏的桌子。 他们果然还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其实教不了你们什么,塞德里克,赫敏,你们远比我优秀…” “不,哈利,你完全不需要看轻自己,”自走进来后就沉默的塞德里克制止了他想要继续往下说的意图,“一年级你便独自一个人保护了那块石头,二年级杀了蛇怪,三年级你就能召唤守护神驱散摄魂怪,今年你出色地完成了两个项目..” 他止住了哈利辩驳的说辞:“更重要的是,你几次从他手上逃脱乃至打败他,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哈利,只要有你在一天,他们就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神。” “我相信你,哈利,”坐在塞德里克旁边的秋张也跟着说,“我还有几个远房亲戚生活在东方…” 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她咽了咽口水才坚定道:“你们..想像不了现在东方成了什么样子。南方再也没有一个个家了,他们宣扬着神灵才是唯一的家人,所有的爱、孺慕、希望都必须贡献给神灵。” 事到如今这次见面已经不仅仅是商讨课外辅导班这么简单的问题了。 一双双眼睛中饱含的热切同那天达芙妮眼里的渴望没有丝毫差别,轻飘飘的眼神却像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哈利的头顶。 他终于明白那天校长室里邓布利多眼中的同情怜惜究竟从何而来。 “我…” “如果你再推拒,我会觉得你把我们叫来是找乐子、耍滑头的,你不想把这些魔法展示给我们看。” 扎卡赖斯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 “我有一个主意,”罗恩直接大声道,“你干嘛不能闭上嘴?” “好了好了,”赫敏立刻出来打圆场,“那么我们都同意哈利给我们上课吗?” 她主要看向斯莱特林这边。 所有人都喃喃表示贊同,那几个斯莱特林女生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就连扎卡赖斯都没再多说什么。 赫敏松了口气:“那么我们需要定一个时间…哈利还要比赛,我想最好一个星期一次,如果可能两次…” “等等,”达芙妮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我们需要找一个地点见面。那个老女人重新定了一堆校规。我保证我们今天的行动绝对是被禁止的。我们需要找一个地方,足够安静,足够隐蔽…” 大家苦苦思索了起来。 “变形课教室?麦格教授应该会同意。”迪安说道。 “不行,这件事情太大了,我们不能将麦格教授牵连进去。”赫敏立刻严肃反驳。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就在众人对上课地点举棋不定时阿斯托利亚忽然小声开口,当她说话时所有人一下子都静了,就连达芙妮也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在八楼一段空白墙上会凭空出现一间房间,不过我也不确定,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第316页 “利亚,你是怎么知道的?”达芙妮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昨天不知道谁将‘霍格沃茨,一段校史’放在了公共休息室,书的封面就放着这条备註。” “这样吧,我们会找时间去八楼看看的,等确定了第一次聚会时间地点就会发消息告诉大家,”赫敏暂时压下疑惑,在包里翻找了一阵,拿出羊皮纸和羽毛笔,停顿了好久,似乎在纠结着做一个决定,“我想让你们每个人将名字写下来,这样就知道今天来的有谁了。并且一旦签了名,就表示绝对不将这件事泄露给乌姆里奇或者其他任何人。” 许多人见要签名,不由露出了几分不情愿。然而不止为何,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莫名而来的兴奋,抑或是哈利刚刚那番情真意切的流露,总之最终没有一个人反对,纷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连扎卡赖斯也不例外。 沉积了许久的阳光透过猪头酒吧狭小的脏玻璃透了过来,照得平滑的羊皮纸流光溢彩。明明只是签个名,每个人竟有一种恍然签了庄严契约的错觉。 与此同时猪头酒吧外的一角齐齐站着另外四个勇士,等到里面的人鱼贯而出后几人脸色皆是掩不住的憔悴。沈栖桐还踉跄了一下,幸好伊凡扶住了她。 “今天他们的对话绝对不会被多余的人听见,”纵是疲乏至极沈栖桐依旧说得轻快,还有心情小小抱怨了一句,“选哪里不好选在这见面,猪头酒吧最容易被人偷听了。” 短暂的轻松后她正了正神色,望向了其余三人,轻声说:“那么,我们都知道自己要干的事了?”她用了哈利的话,“都明白了自己要守护什么。” 德姆斯特朗的情况明明是最糟糕的,威克多尔克鲁姆却除了脸色阴沉些外没有过多的焦急,沉声作出了保证:“挪威,仍然还是有人愿意反抗的。” 芙蓉德拉库尔撩了撩一头长髮:“莫里斯贝尔纳就算想动布斯巴顿也仍旧要掂量掂量。” “马赛诸塞的山陵始终坚不可摧。”菲尔加西亚的承诺则是更加简短。 “南方…应该守不住了,”沈栖桐望着霍格莫德村外起伏的丘陵,仿佛这样就能一眼望到再难回去的家乡,“但只要仍旧有人坚守信仰,仍旧有人保持自己的头脑,我们便仍然能拥有一块净土。” 他们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相互看了看,各自拉了拉衣袍,踩着最后的斜阳向霍格莫德外回去。 每个人的影子大小高矮不一,连走的方向都不尽相同,却都极其坚定不带丝毫犹疑,且每一道影子都不曾回头驻足。 “你是在和我说,波特他们在密谋什么大事,连斯莱特林也有人参与?” 在又一次上过了黑魔法防御术课后,慕羽破天荒被德拉科马尔福拦在了教室内。等到人走光后她静静听完马尔福的推测。 “你听见一点达芙妮和她朋友的对话,关于波特的..演讲,”说到这慕羽不由失笑,摇了摇头,不打算继续在这同他纠缠下去,“你和我说这些似乎没有意义,马尔福先生。” 马尔福苍白病态的脸上此时满面通红,像是仍旧沉浸在发现密谋的喜悦中:“我当然告诉了乌姆里奇教授,”他扬着头,对她依旧有着明显的不屑,“你不用在这装傻,我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我也可以成为第二个西奥多诺特…” 他说不下去了,慕羽沉静的目光像是一瓢凉水朝他兜头浇下,将那点兴奋与即将立功的激动悉数浇灭。 “时间,地点,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她说话从来不急不徐,不见不耐与嘲讽,也根本没必要这样,“我不会改变我的说辞,马尔福先生,你和我说这些没有半点意义。” 她抚了抚书嵴,没想到快四年了,剧变当前,卢修斯马尔福依旧将自己的儿子宠得不谙世事:“你可以去问问西奥多,他经歷了什么,”她推开教室门,在没入幽深走廊前又补充了一句,“在成为第二个诺特前,你最好明白情况。” “你最好明白情况,小仪,走到这一步我们不可能再回头了。” 最后的阳光堪堪挂在贯穿整个香海市的河流的上方,有气无力散发着余烬。 整座城市难得一致的死寂,静到连一声虫鸟啁啾都能在角落清晰可闻。这座南方繁华的城市也不復往昔胜景,残破的建筑失了人烟,比春天刚冒出的嫩芽还要单薄。 黑压压的人群坐在香海首府门外,二月的风还夹杂着冷意,可是不管狂风如何唿啸,人群如同雕刻上去一般,不动分毫。 所有人以统一的姿势,统一的角度,乃至统一的期望静静望着中央尚还处于黑屏的屏幕。偶尔有摄像机灯光闪过,很快在人海中消匿。 沈仪站在大厅门前,一遍遍整理着早就打得平整无比的领带。他的堂兄站在旁边,手沉沉搭在肩上,似是在宽慰,又似是在警告。 厅内的地板光可鑑人,照出的两人身影却又模煳扭曲,活像两头相争纠缠的巨兽。 “这一天,我们不是期盼了几十年吗?” 他离大门近了几步,默默数着秒数。放在肩上那双手似是又重了几分。 从前他又是敬畏又是孺慕地仰望着堂兄。他是那样强大,独自一人支撑起沈家门庭,将沈家根基拓得如此之深,又在世俗播撒了不少星火,只待一个火苗便足以燎原。 第317页 高山太高,渺小的蝼蚁连仰望都看不到巅峰,又何谈嫉妒? 可是现在不同了。渐渐地,在力量无休无止的增长下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脱去了蝼蚁脆弱的外衣,不断拔高直至与山川河流融为一体,同巍峨的高山一样同步增长,同湍急壮阔的河水一起奔流。 原来以前那座不可企及的高山,也不过如此。 “你是沈家的人,家族的使命不允许我们退缩。”沈续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自顾自在他耳边不断低语。 “我知道,”他研究着金碧辉煌的大门,脑子里翻滚着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默默倒数着,重复着机械的话语,“家族的辉煌,始终是我的使命。” 大门缓缓敞开,他轻轻拂落放在肩上的双手。他也是时候迈入属于他自己的舞台了。 大理石筑成的道路一路通向阳台,阳台下那群人,那群等待步入牧场的羊羔还静静站在那翘首以待。他一路沿着落日的光影在阳台上站定,正对着越来越黯淡的夕阳。 “经过数月的奋斗血战,我们终于暂时取得了如今的胜利。我们的敌人永久退到了大河彼岸,然而北方不会成为他们永久的屏障与龟缩之地,更不会成为他们的疆土。” 半边夕阳沉入到了河里,他的角度都能俯视平素高高在上的太阳。 “勇士的英勇无畏仅仅是战争的一小部分。英勇,牺牲,战斗来自于信仰,坚定不移的信仰缔造出共属于我们的新世界,雕刻出我们共同的家园。专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神从未因信仰的动摇抛弃我们。仁爱强大的神赐予我们无上的力量,指引我们重归神灵理想的牧场。” 他手一指,橙色的天空中绽放出耀眼的花火。 “北方迷途的羔羊还妄想负隅顽抗,用破旧落后不堪一击的武器反抗神的权威。不愿回归牧场的羊羔终将成为被神放弃之人,”一道道火光在天空炸响,夕阳彻底沦为陪衬,不消多想他便能预料到今日讲话后的滔天巨浪,“在神的牧场里,每一只羔羊都将获得开启力量的钥匙,每一个人,每一个理想都将被关照。只要献出信仰,平庸,贫穷,不等,怨恨,飢饿将在理想的牧场中消失殆尽,每一只羔羊将平等地接受神灵的照看。” 他深吸一口气,张开了双臂:“牧场的大门已然敞开,为了爱,为了理想,为了守望,加入我们,共同守护我们的家园。” 夕阳与黑色的水面融为一体,红光倏忽闪过,很快消匿无踪。 -------------------- 第137章 前摇 “南方声称他们也同东方一样受到了神灵召唤,愿意步入神灵牧场。我极其贊同加快提出并通过新法案,使国家更加强大辉煌…” “荒唐!胡闹!那就是一群疯子、卑鄙可耻的骗子!绝不能…” “事到如今我们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否则外面那群人很快就会冲进议会,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这侵犯了自由!立国之时自由便被写进了国家的意志中,我们断不可能再受任何君主乃至神灵的压迫。” 自沈仪演讲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可就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内,那段话被不停翻译、传诵、解读,以最快的速度向全世界辐散开去。 大洋对岸一群政客在戒备森严的高墙内争得面红耳赤,而高墙之外,从黎明起一波又一波人便不断朝着高墙涌进,各式各样的标牌都在人海的冲击下显得像一片片漂浮于海洋中的水草。 伊凡俯瞰着脚下汇集的人海,随着时间的推移海浪似乎开始失去耐心,偶尔有异样的光芒从人潮中闪过。然而不管海浪如何汹涌,在高墙的巍峨下都不得不化为微弱的水流,不可再前进分毫。 很少有人发现立于各方的守卫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他看了看表,慢悠悠坐回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从他坐下开始争吵声便逐渐停歇了,大多数人开始了等待与权衡,怀揣着各种目的期待这位上任没多久却不乏魄力的首领发表意见。 “我倒是主张修改,”他的目光平等地在在座每一个人身上停留,却又好像没将任何人看进眼里,“我们都明白东边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无需自欺欺人。更何况我们做出过承诺—守望国家理想。如今理想的大门正向我们打开,神灵将无上的机会恩赐到我们面前,我们怎么能视若无睹,带着千千万万怀着各样理想的民众背弃神灵的关怀?” “乔登先生,”他点了点刚才以国家意志为由反对得最激烈的人,“你所说的没错,然而自由、平等、以及诸多若干权利皆是造物主赋予,皆来自于神灵,如今神显露神迹,想要我们重新回归怀抱。您却打算劝服众人背弃,蛊惑众人神仅象徵着压迫,究竟是谁违背了自由的意志?” “您不用和我偷换概念,先生,”不知是气的还是如何,乔登嘴唇都发白了,“一旦通过,无异于将我们的家园推入中世纪的深渊。您也同样没有这个权力,如若一意孤行,您将遭受弹…” 一声轰鸣打断了他的话,在他身边陡然炸开了一个大洞,从里面呲呲冒着岩浆,他直接软倒在座位上。一桌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强忍着发抖的冲动或是隐晦或是大胆地看向伊凡。 第318页 一切发生得太快,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手的。 桌上有几人迅速交换了神色,有一人装作慌乱般地无意拉了下桌布,可当等了好几秒,发现伊凡仍旧不动如山后才真正惊慌失措了起来。 “大多数人还是能看清信仰的,”伊凡连嘲讽都懒得施予,“不要想着质疑,更不要想着反抗,神知道一切,所有思想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扫视过室内每一张惶惶不安的面孔,清楚这里大多数人对于今天暗地里将要发生的行动嫌少有一无所知的:“资源、财富、权力已经被在座诸位收入囊中,我想你们大概是厌倦了,又惶惑、隐忧着总有一代将丢失掉先祖积累的威望与地位,”他踱步到了窗边,继续观察着人群,“人人都可以攫取财富,再是严防死守,总能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强势闯入圈子,挖下一份蛋糕。” “可力量是不同的,”他微微闭上眼,似是极其享受这样的感觉,“神能辨别忠诚与信仰,没有足够的虔诚,一辈子也只能被力量拒之门外、在牧场边缘徘徊。而但凡获得力量的钥匙,世世代代都将沐浴在光辉之下,这样的超然比财富更永恆,比权力更稳固。” 身后的唿吸都重了几分。 他就知道很难有人拒绝这份诱惑,忽视这份感召。 “我相信你们,乃至你们背后的团体都很乐意做出选择并且迎接挑战开拓新的疆土。我也坚信在这个月结束前今天所争论的终将会有结果。” 他转过身重新面对表情各异的众人,强势收束了今天这场荒诞的讨论:“我的话说完了,按照规定自然不会干涉诸位的决定,”他又望了眼底下的人群,像无事人一般朝众人点头示意,“日安,先生们。” 推门走进会议室外的长廊时他从容不迫的步伐才逐渐加快起来,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日程表排得更满,每一分每一秒大脑都必须陷入无穷无尽的思考。当要在近乎无缝隙的行程中强行掰出一点时间来时就更难了。 他对这栋建筑已然极其熟悉,更不会轻易受人制约。他熟练地转过一个又一个拐角,径直走入了其中一间小型办公室。 小巴蒂克劳奇翻看着一堆资料应当等了一小会了。进门的动静不算小,他却像没有察觉般,继续翻动着文件。 “处理好了?”伊凡没有过多废话,坐在了他对面。 两人积累的默契是快速的,他话音刚落小巴蒂克劳奇便立刻开门见山回答:“薇欧拉和麻瓜合作了很长一段时间,藉助麻瓜的地位、权力、财产搜罗默然者、哑炮,甚至未成年的小巫师,源源不断向那座岛提供新鲜的原料。”两人对这样的结果都不如何意外,这只不过作证了猜测。 克劳奇将一份流水推到了伊凡面前:“一直以来他们都只记录武器的增加、翻新、损耗,最近几个月多了一堆奇怪的支出,他们开始运送,目的不明…” 说到这时两人同时抬起了头,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口型。 英国。 伊凡凑近仔细看着这份记录,越看表情越发凝重。他将纸张一角摺叠了一次又一次,文字上的字体在他这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过了好久他才吐出了一句:“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死死抓住桌子,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此时必然是极端不好受的。小巴蒂克劳奇没有时间顾及他的感受:“不能再放任她了,十三年过得太舒服了,致使当年养的一条狗都变成了兇狠的狼。” “我们当时在丽兹坟前…”这句话极其轻微,要不是嘴唇稍稍动了几下根本看不出他开口了。情绪来得迅速,消失得也不留痕迹,不过几个唿吸间伊凡便恢復了该有的冷静,“直接解决掉吗?毕竟她现在其实也没有多大价值了。” “她借着莱昂家族的余威不知道联络了多少纯血,这么大块鱼饵,废了可惜,”那个女孩将局势看得明了,他自是要为他们献上一份礼物的,“我有一个计划。” “你和克里斯汀同时提交了推迟选举申请?”里德尔复述着薇欧拉的话语,注意力根本不在镜像对面看似诚惶诚恐的人身上。 慕羽正坐在二楼阳台栏杆上,仿佛正专心致志观望着远处伦敦的夜景。纳吉尼安静温顺地盘在了她膝头。 栏杆没有遮挡,她就那么毫无避忌地,仅靠双手支撑着坐在上面,像是一片挂于栏杆上的薄纱,在一阵又一阵夜风中孤独飘零摇曳,却怎么也不肯坠下。 他一遍遍欣赏着这道脆弱单薄的轮廓,任由这道身影与伦敦的恢弘在眼中重叠,肆意描摹着这片薄纱坠落的轨迹。 “东方公布得太突然,如今魔法国会在商讨着保密法的废立,一致认为这时继续选举并不明智…” “你在责怪我们?指责东方的进展拖累了你担任魔法国会主席的道路?” 他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的魔杖,短暂地对兀自在网中挣扎的猎物失了兴致。 慕羽往前倾了倾,似是下面有什么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细微的轨迹被他捕捉到了,连带着勾出了探寻的渴望,更对猎物没有了耐心。 “我对您的忠诚…” 第319页 “最近发生了一场奇怪的刺杀,凤凰社越来越不安分,”他站了起来,朝着阳台上那道单薄的身影靠去,“比起你自夸的忠诚,我更想看到实际的结果。” 身后的拥抱来得突然,环住她的手先是停顿了一下,仿佛依旧在迟疑着,在一个决定间摇摆,最终依旧缓缓地在腰间收紧。 慕羽靠在身后那片冰凉上,顺着身后的力道从栏杆上退了下来。 正下方,也是她方才微微倾身望向的地方正运行着庞大繁杂的阵法,从两人的角度俯视下去复杂交错的布局演化成了一张硕大清晰的棋盘,一个个微缩的人影在棋盘上胶着厮杀着。 “你没想将他们训练成只会冲锋流血的兵士,”三月的暖风既不燥热也不凛冽,精准地使得那片她贪恋的凉意浮动在身边,温柔地将她包裹起来。她轻柔地划下新的一道轨迹,棋盘上的格局再次变换。借着夜色她又向凉意源泉靠拢了一步,“我们也不需要他们充当这个角色,自然有其他人愿意前仆后继地牺牲。” 她提也没提薇欧拉,对于已成定局的棋子她向来懒得费心思。 直到两只手碰在一起时他们才明白过来两人多都在不断悄然向着对方靠近。 远处是灯火通明的伦敦,是即将落入手中的土地,近处是断不会丢失的领土,两人共享的疆域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化为了实质,唿啸的风一刻不歇地将彼此间的温度以及几乎同步跳动的野心绞成锁链萦绕在边界。 这片领域中註定不可能存留暖意。慕羽吹了许久的风,从头到脚都是冷的,而温暖更是同里德尔绝缘。 暖意才是不真实且虚幻的。 “四月十三,”他率先将那片冰凉攥在了手心,同她并肩眺望触手可及的领域,“魔法部将商讨是否修改保密法。” 他从不在她面前遮掩喜悦与嗜血般地兴奋。 商讨修改保密法当然是在意料之中,不过… “十三?”她喃喃重复着,一次次抚过挂坠盒上精巧的字母,却怎么也不愿看他,“我答应过会一起去,疯子。” -------------------- 第138章 反抗 “你们选择公布的时机实在令人意外。不说其他人,就连我都十分惊讶。”在阳台看够且吹足了冷风后慕羽便转回了室内。他们在筹谋中掌握了绝对的平衡,默契地选择在即将逾越界限时各自回归彼此的谋划。 她玩着挂坠盒,没怎么看沈续:“时间、地点,和预想的都不同。” “魔法部也没发生什么改变,”沈续依旧錶现得像一个耐心的长者,却难得显出了飞扬之色,“我似乎不久前还教过你,小羽,权力、战争从来不是小孩过家家的把戏。” 慕羽手指停在了镶嵌于挂坠盒的字母之上,这里向来是她最喜欢停留的地方。 看来这一次公布,让沈家乃至氏族的地位节节攀升,高到连沈续这样的人都免不了骄狂起来。 “没有变化?您的消息过时了,否则应该知道四月十三魔法部将讨论是否推翻保密法,”她低头观赏着看了无数次的挂坠盒,每一次都能找到新奇的角度重新鑑赏,“再者,福吉部长颁发了新的教育令,为保障巫师安全,所有年满六岁的巫师必须进入霍格沃茨接受学前教育,违反者轻则阿兹卡班,重则…” 她停止了对挂坠盒的打量,故意拖延了一会才抬头与沈续对视,缓缓吐出最后一个字:“死。” “即日执行,不得拖延,”在沈续即将开口时她抢先复述完了整条法案,将手中玉佩一下下轻轻磕在桌上,“我不是在催促您,更没有指责。不过我向来以为我们是很好的生意伙伴。您想要的—让普通人拥有力量的钥匙、武器、摄魂怪,我统统都给了您,单单是金子似乎不足以换来我给您的东西。” 沈续脸上的笑收了收。 仅仅这样不能让慕羽满足,她淡定地在一旁煽风点火,力图将东方的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中。一旦局势稳固,沈家重新扎根,沈续褪去了刚恢復家族荣光时的傲慢自大,钓上来的就不是一条鱼了。 “作为合作伙伴,我似乎有权审阅东方的成果,确保我的朋友将所有武器物尽其用,毕竟制造它们代价高昂,”她又抢了他的话,明目张胆地暗示乃至挑衅,“我还没去过首府,沈爷爷。” 他彻底不笑了,脸上的表情仿佛回到了他们最后一次实地见面、慕羽带着挪威的武器和能令普通人获取力量的咒语去见他之时。 那时他仔细考虑过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他停多久,慕羽便等多久,从不迴避他的视线,更不掩饰能令人一眼看出的野心。 “当然,小羽,我自然乐意在首府招待你,想来这一天很快会到来,”他又变回了那个慈爱的长者,“这里是你的家乡,家,总是欢迎任何属于这的人。” 也乐于让任何人叶落归根。 “说到家,”似是得到了满意的答覆,慕羽整个人都放松了,像是无意般闲聊,“您是不打算管栖桐了吗?” 这个怪胎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栖桐做出了和我相反的选择,再是一家人,这种情况也常见。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了了,由她去吧,”慕羽眼中的冷意和嘲讽一下刺痛了他,他立刻找到了反唇相讥的点,“你不也一样?” 第320页 慕羽鼓了鼓掌,没因他的反问而生气:“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微微一弹指,最后一缕灯火便连同着沈续这张脸消失,哪怕清楚此时的噁心再虚伪不过,她仍然不想看见这张脸。 床榻是冷的,床帘一拉上她便如同沉入了不见光的深海,上不接天,往下也触不了底。 可是这样对她而言才是安全又可靠的,她又往里缩了缩。 四柱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睡眠对她而言不是必需品了,然而她知道在无休无止的谋划中她总是需要喘息片刻。她享受沉溺于黑暗寒冷,可是那里太黑太冷,更不可能听见任何声音,得不停往前走,才不至于冻死在原地。 她藉助黑暗一遍遍描绘旧时伦敦的轮廓,重构着在一栋栋老旧建筑间腾跃的翩跹。 这个时候是她唯一允许所有逻辑与思考停止的时刻。 可惜每次都是失败的。 床稍稍往下凹陷了一点,他和纳吉尼很相似,总是无声无息便靠了上来。 她能分清区别。 她又一次、悄然地向着寒冷靠近,沉默谨慎地试图从中攫取更多安全与满足。黑暗是最好的掩护,正因为无依无靠不见天日,才不会有人察觉她在不断坠落的过程中妄想抓住一根水草。 每次她都极其小心,尽可能蜷缩再蜷缩,绝不让人发现她在寻找着依靠。 可是这次不同,她不过稍稍靠了一点,便碰到了坚实的躯体。她的反应太慢了,微微一滞一双手便环上了腰。 纤长,冰凉,骨节分明,都是她所熟悉的,他们无数次相握相扣,从中汲取温度。这双手也曾数次揽住她,不歇地索取。 但从未像现在这般将她整个人毫无保留地圈住。 这样的感觉突如其来,消失得也快,仿佛同她一样,这双手的主人发现了不对劲,迅速绕上了脖子,找着了那只挂坠盒把玩。 慕羽还是难以唿吸。他们紧密贴着,就快要越过边界,远离安全。 更可怕的是,同眷恋冰冷一样,她迷上了方才转瞬即逝的环绕。 “疯子。”她低低唤了一声,既是在确认,又像是在挣扎逃离。 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言语,同样丢掉了挣脱的希望。她越来越擅长体会身边人变幻莫测的情绪。 他在恐惧,即使再微弱渺茫她同样也能触及。两人都一样,一起在深海中坠落,都需要在寒冷中寻得一丝喘息之机。 慕羽认命般再往同一个方向靠了靠。他们从来不需要虚情假意的安慰和同情,另一方的存在便足够。 “那个预言,”他将挂坠盒敲出了轻微的声响,又一把勒紧了,“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她轻轻颤了颤,靠得更近,却一言不发。 不多说,她从不多问。 里德尔只得独自从这具躯体前探出点什么,他变得越来越贪婪不知满足,一次次渴求着更近的距离。 他想试探着环住她,像之前无意间的触碰一般,却也牢牢记得那是不可踏足的禁区。 两人就这样以亲密又怪异的姿势依偎,看似相依,但实际谁都不肯放下暗自戒备的武器,死死守着疆域边界,不肯向外走出一步。 慕羽有了困意,之前无论怎样也难描摹出的轮廓逐渐清晰,在一根根线条,一片片交叠重合的空间中,她才真正昏昏欲睡神志不清起来。 多久没梦到那条怎么也逃不出的走廊了。 “疯子,”她翻了个身,算是打破了长久的僵局,一点点再次同那双手相扣,至少这样是安全不可逾越的,“再和我去一次东方吧。” 她被抓得更紧,手掌被刺得生疼。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她耐心等待着,借着等待的间隙悄悄地向另一边靠拢,在昏睡的边缘第一次试图向疆域边界靠近。 一缕缕冰冷的气息缠在了脖子上,证实着存在,然而除了存在外身旁也只剩下死寂。 她继续玩着挂坠盒,但仍然高估了自己的耐性。她规律地一声声敲打着挂坠盒,敲击声在黑夜中极其刺耳,可在两人共处的寂静疆域只会将她拽向更深的睡眠。 她好像又坐在了伍氏孤儿院的楼顶,在那片看似离生死都遥远的空间中共同沉默地藉由城市曲线描绘理想,从来没有一刻比那时更安全了。 有光线在眼眶中浮动。她已然记不清当时是否有一缕阳光恰巧穿过层层云霭,被一片衣角默默裹住,珍藏在不知名的角落。 背后轻柔莫名的力道推着她溺在由旧时伦敦散乱的街道组成的理想中,继续向她灌输着绝对安全的幻觉。 她不会再梦见那条黑暗狭长的走廊了,一时更不愿从新的梦境中走出。 她是被纳吉尼的尾巴弄醒的。等到真正睁开眼时就知道绝对迟了。刺眼的日光连这栋堆积满阴暗的屋子也不曾放过,烘得整座房子越发不真实,像是回到了奥利维亚在时那段灌满了童话与希望的时光。 蝰蛇的尾巴优哉游哉的盘在了床头,在阳光下打着小卷扫过脸颊,蛇头靠在了她的身上,不知是在汲取更多的温暖抑或是在梦魇中将她当作了新的食物。 旁边自然是再没人了。 “下去。”慕羽将它的尾巴拉开,从来没对它那么兇狠过,也不知在发泄什么。 第321页 她竟然有一瞬从那对蛇眼中看出了无辜。 她直接从中间捞起蛇身,将纳吉尼丢在了地上,细緻缓慢地整理起衣衫,似乎更想连着把蔓延滋生而不该有的想法一起整理了。 壁炉中升窜出亮绿色的火苗,在她刚准备钻入其中重新前往权力战场时纳吉尼还尝试着想往她衣服上蹭。 她捏住蛇尾将蛇倒提了起来,拼命平息着不知从何而生的烦躁:“我知道你不该在这,不管是谁让你在这的,你该去该在的地方,”她危险地眯着眼睛,做着威胁一条蛇的事也不觉得愧疚,“在霍格沃茨你只能以蛇羹的方式出现在斯莱特林长桌上。” 在绿色火焰蹿升到最高时她将蛇重新丢在了地上,径直迈入了火中。 毫无温度的火苗刚刚围绕在身边时她便已经压下了不该有的幻想。 今日阳光灿烂,霍格沃茨却独独不在眷顾之列。 以前城堡的清晨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这座古老的堡垒在夜晚包容多彩而丰富的理想,又在晨光中沐浴着由理想而产生的各式叽喳声甦醒。 今天则不同。 当慕羽刚到正门时便发现了不同。往常从不会多上锁的正门被一道道妖精打造的银锁牢牢扣上,门前多了穿着魔法部制服的守卫。 她认得他们胸前所带的勋章,福吉为了搜查凤凰社成员费尽心思在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有意无意引导下成立了独立于傲罗的监察组,曾经沾沾自喜地以为那是独属于自己的班底。 见到她时他们向她鞠了一躬,很明显福吉独掌大权的愿望从一开始就落了空。 “霍格沃茨变得很快。”慕羽转动着玉佩,专注地看着浸在阳光中的城堡,看也没看眼前对她或是畏惧或是忌惮的人。 “邓布利多失踪了。校董会以擅离职守,曾与黑巫师来往过密为理由罢免了他的校长职位,由乌姆里奇暂任校长。从今日起魔法部新政策将在霍格沃茨生效,六岁以上的小巫师今天刚刚入学,新校长正在举行全新的开学典礼。” 其中一人尽量以最平和地语调阐述着学校迅速翻转的形式,可惜发抖的语调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慕羽继续转动着玉佩。她知道邓布利多通过蛛丝马迹总会想到那个岩洞,踏入那个极有可能遍布陷阱的海域,然而她没想到邓布利多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前往,毅然地将霍格沃茨暴露在魔法部的高压紧逼下。 他们在玩什么花招。 转动玉佩的速度快了几分,闭合的大门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向她敞开,她抬脚迈入,不带犹豫。 这里同世界其他地方一样,正不可避免地转化成他们共有的牧场,如今的局势下所有的心思都不过是垂死挣扎。 她比谁都明白,去了那座岩洞邓布利多不可能再回来,甚至连她自己再未读完丽塔斯基特那本长篇大论的传记前都不会相信仅仅一块满是幻象的石头便足以毁掉两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巫师。 这座学校如今已没有人阻拦她,更不再有人敢以迟到这般荒唐可笑的理由责备她。 礼堂中所谓全新的开学典礼已然结束,她走入时正巧听见乌姆里奇的尖声反问。 “将争霸赛最后一个项目提前?” 礼堂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当她真正迈入时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匿,只缭绕着一堆堆缠绕纠葛的视线。本来悠闲地坐在校长椅上享受着新到手权力的乌姆里奇条件反射般霍地站了起来。 只坐在上面的各个魔法学校校长以及曾经教过她的老师没有丝毫反应,仿佛进来的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细沙。 伊尔弗莫尼的校长轻声细语地回应乌姆里奇:“您应该知道如今我们各自国家发生的变化。虽然火焰杯已经结定了必须参赛的契约,但做出一些微小的改变也是无伤大雅的。” 没有人说话。慕羽迳自走到了斯莱特林的长桌前,她的周围立刻被腾出了一大块空地。其余学院有些人或许尚还懵懂无知,然而近乎所有斯莱特林学生如今也都明白了一些她的选择。 这张长桌上的渴望太刺眼灼热了。 阿斯托里亚几乎要贴在达芙妮身上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很显然不是在等待乌姆里奇。 慕羽用玉佩轻轻敲了两下桌子。 他们想要反抗。这并没使她愤怒,反而催生了深埋于心的兴奋。没有厮杀博弈的战场于她而言还是太过无趣。 总之她会在这看着他们怎么在网中挣扎。 乌姆里奇再蠢也接收到了这个信号,她极其大声,还努力保持着新校长的傲慢:“自然可以。” 伊尔弗莫尼校长像是没察觉到刚才的异样氛围一般,露出了一个足以称得上明媚的笑容,脸上不见一点对目前自身国家局势以及学院的担忧:“您答应就好。” 这场冗长压抑的集会终于随着最后一个议程的敲定而拉下帷幕。也不知道乌姆里奇宣布了什么新型校规,素日散漫的礼堂再听不见一丝多余的响动。按着学院次序一列列学生被带领着如同牵羊般去往应去的教室。 从邓布利多被校董会正式罢免之后霍格沃茨便不再那么像霍格沃茨了。 慕羽一直转着手中玉佩,欣赏着攒动的人流,井然有序的一列列队伍不一会便疏散向了不同的方向,空荡荡的礼堂再没有供她欣赏之景。她意犹未尽般地收起玉佩向八楼走去。 第322页 她不需要上课了。 “羽。” 不料刚到楼梯口便被冲来的人拦住。看西奥多诺特这副模样慕羽一眼就能判定他是匆忙间赶来的,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拦在楼梯前,遮挡住她望向楼梯的视线,可能连一个完整的理由都没想好。 这还是诺特难得的主动和她搭话。 慕羽有了研究他的兴趣,不再望向被诺特挡住的楼梯口,反而将全数注意力倾泻在了他身上。 他比前段时间还要憔悴,宽大的袍子罩在身上使得他走动起来越发像一个飘飞的幽灵。 “西奥多,”她对上了他那双眼窝深陷的眼睛,愉悦地从中吸食悲伤与痛苦,她从不会关心猎物的悲伤从何而来,兀自沉浸在这场兴起的观察中,不吝啬地给予他耐心,“你应该去上课的。” 诺特没有躲避她毫不遮掩的打量,反而在这样的目光下欠了欠身,仍旧足以使她看清他眼中所有的执着:“我想帮助你。” 慕羽从那双眼睛中挖出的也只有无法穷尽的执着,越是这样她便越来了兴趣,第一次在诺特身上找到了与斯内普如出一辙的气质。 诺特不仅仅像是一个已然输尽所有筹码不得不面对现实的赌徒。 她不说话,西奥多诺特也始终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哦?”她终于不再看他,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说说看。” “几位校长将最后一次比赛提前,应当只为了摆脱桎梏,同时将波特他们送出去,”西奥多诺特说得极慢,似乎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时心血来潮才编造的,“最后一个项目将会是迷宫,这不是一个秘密了,同样也是最好无声无息送走波特那群人的办法,不能让他们走。我研究出了一种特殊魔药,无色无味就可以融入空气,只会让波特自己迷失方向,亲自走到我们面前。” 见她仍旧只是望着他,看不出喜怒与情绪,诺特的声音终于融入了感情:“羽,”就连邀请她参加舞会时诺特都从未如此炽热乃至虔诚地叫出她的名字,“我愿意跟随的是你,你比谁都清楚我的忠心究竟贡献给了谁。” 他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仿若只要她不发话就不会逾越一分:“我是自愿做了一个疯子。” 这句话既像是对她的陈情,又像是他对自己的告诫。 慕羽停止了对诺特的观察研究。当她不再沉浸于捕猎般的乐趣时整个人会变得格外温柔可亲,好像这几年她从未变过:“我当然知道,西奥多,更理解你的不易,”她软了语调,看着他的灼灼目光重又化成了湖水上一层层清浅的涟漪,“你不会让我失望。” 他避开了视线,不再去看那双黑瞳中泛出的漪澜:“乌姆里奇的心开始大了。她似乎真的将自己当成了霍格沃茨说一不二的校长和唯一的权威,该敲打她了。” 慕羽的温柔收敛得极快,不过短短几息,那片眸光中泛出的涟漪重又被黑暗侵蚀成了不见底的深渊。 或许涟漪本身就是伪装。 “你在教我吗?西奥多,”她凑近了诺特,语调依旧温柔,“或者在奉献忠心的同时你向我隐藏了了不得的秘密?” 温热的气息带来的不是温暖,反倒像一条伺机待发的毒蛇在转瞬间就看准时机紧紧缠绕上了他的脖子。 诺特面不改色,终是挪开了,以近乎恭顺的姿态站在了她的身侧:“是我的错。” 慕羽陡然抓住了他的左手,一遍遍摩梭标记烙下的地方,诺特一直如同一座雕塑般地站立任由她摆弄。 直到脖子上缠绕的毒蛇终于暂时性地松开了力道。 “我去找乌姆里奇。”慕羽放开了他的手,重又变回了那个似乎永远一副好脾气的女孩。 诺特一直等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走远了,消失在视野后才挺直了嵴背。 乌姆里奇将自己的办公室定在了高处,足以俯瞰礼堂前的庭院。 霍格沃茨视野最佳的地方当然是校长办公室,然而校长办公室门口的石像无论如何都拒绝她的进入。这当然是对权力的挑衅。 不过没关系。乌姆里奇端着足以腻死人的茶,在这间单独为她开闢的办公室落地窗前欣赏着一个又一个学生陆陆续续、胆战心惊地从庭院走过,被迫地形成井然有序的列队。 这才是她权力的起点。 “你很悠闲啊。”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将茶杯直接摔在了地上。 慕羽如同鬼魅似的出现在她旁边,嫌弃地清理了衣服上一不小心被溅上的污渍,不客气地占据了最好的位置欣赏城堡中的新景象。 队伍最前面是一个个面色惶然的小孩,要么被父母自愿送来要么强制与家人分离带入这里。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进来的,每一个人都能隐约察觉出这座曾经嚮往的学校早就变了样。 乌姆里奇连怨言都不敢有:“哪里哪里。我当然一直致力于让魔法部的意志贯穿整座学校。” 这个女人哪哪都不聪明,唯独对权威、权力的变更极其敏锐。没过多久她便明了了谁才是真正的话事人,并且迅速表明了对权力的忠诚。 正因知道她的秉性,慕羽才对她的谄媚浑不在意:“四月十三快到了。我只希望那时学校仍然是一个干净的学校,”她抹了抹玻璃上的灰尘,“前些日子我听见了一些风声,波特和他的同伴似乎正在筹划了不得的大事,更令我痛心的是,斯莱特林的几个学生似乎也选择了站在波特这边。” 第323页 一提到这乌姆里奇便尤其紧张,疯狂着急着想要辩解:“绝对不可能了,慕小姐。你看过新的校规,还有巡逻队,诺特先生一直带头愿意帮忙。波特得到的教训也足够深刻…” 慕羽还在观察人群,脚下每一个学生一举一动仿若都受到了训练,不敢越雷池半步。看着看着她便微微笑了起来。 “像波特这样不可再被驯服的,自是应当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以此告诫那些尚还迷濛的羔羊,忤逆神灵会是怎样的下场,不过…”一个小女孩似是太过紧张,在迈过门槛时一不小心被绊倒,在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周围的人似是无所觉一般绕过她继续前行。慕羽一抬手,一阵微风便将小女孩托举了起来。 “总得让他们感受到一点温暖,越发眷恋牧场的美好。这话我同你说过许多遍了。” “自然,自然…” 乌姆里奇点头哈腰唯唯诺诺应承着,不等她再吐出什么溢美之词,慕羽忽然变了话锋:“让巡逻队的人多去八楼转转,”她托着下巴,不知在思考什么,“让一面空白的墙壁展示出藏匿的秘密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乌姆里奇的神色一下变得古怪而扭曲:“命令…一面墙?” 慕羽无视了她的话,自顾自嘆息了一声:“西奥多要操心的已经够多了,这些就不需要由他负责,更无需让他知道,马尔福都能办好,”她转头看向乌姆里奇,尽数吸纳了她的畏缩与隐约的不甘,“相似的命令,换着方式说,我要亲自处理这个秘密。” 刚摔掉的茶盏被她修復好,自动续好茶重新放在了乌姆里奇的桌上,后者却显然一辈子都不想再喝这盏茶了。 她虽是对乌姆里奇笑着,眼中却没有多少温度:“明白了吗?”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十三年前预言的事,”小巴蒂克劳奇全新的脸难得一览无余地倒映在镜后,也不知是脸的问题还是跟着伊凡久了,如今越来越难追踪他的情绪。他眨了眨眼,一时又有了以前克劳奇的影子,“原来有人一直不愿说。” 他好像还是圣诞夜那天孤然拦住她的那个人。 “我很需要知道,这不仅关系着棋局,”慕羽另一只手攥着茶杯,直视着他的眼睛,难能可贵地丢掉了若有若无的蛊惑引诱,反倒盛满了不知真假的恳求,“巴蒂,这对我们很重要。” 他们都知道这个我们是谁。 克劳奇在犹豫,从慕羽的角度能看见他一遍遍抚摸着双面镜,像是在辨别她的恳求。 在双面镜照不到的范围,慕羽一次次转动着杯盏,不自觉将其捏紧。 他没能犹豫多久。 “十三年前斯内普听到了一个不完整的预言,一个生在七月的男孩将打败他。他选择了波特,斯内普声称觊觎那个麻瓜种女人的美貌,恳求他留她一命,之后的结局你也知道了。斯内普承认他还能找到更温顺血统更纯的女人。” 他说得极其简短快速,然而每说一个字不难察觉到他在颤抖。他应当清晰地明白自己被迫跨入了一片不该窥视的疆域,迈入了禁区中的禁区。 这个怪胎一次次让他失了分寸。 “不要让他知道,”小巴蒂克劳奇最终认命般闭上了眼睛,“不能让他知道。” 慕羽握住双面镜的手一滑,镜子差点在她手上摔得粉碎。 另一边的茶盏被她怦然磕下。 “他不能留了。立刻杀了他,”克劳奇从没听过她如此冷酷地下达命令,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冷酷之下隐藏着什么脆弱的情绪。他没有选择揭穿嘲笑她,反而极其认真地听下去,“让薇欧拉或者如今魔法国会的主席意识到斯内普的威胁,让她们去动手。” 她立刻又否定了自己:“不行,不一定能成,太冒险了…” “如果你信任我,就将斯内普的生死交给我。死亡不一定是万能的。我早就想用薇欧拉吊出美国魔法国会背后隐藏的所有后手,斯内普不过其中一条,”他忽然变了,收起了作为小巴蒂克劳奇时的所有疯狂与挑衅,一时间竟真如伊凡那般成为了一个政客。他没有过多询问必须要除掉斯内普的原因,“你要信任我,羽。” 他少有地近乎于柔和地唤她的名字,像是借着她的影子再像另一个身影做出保证:“你要相信我。” 大门被砰砰叩响,听这声音叩门人应当是欢快的。 慕羽极快地恢復了理智。她将桌上的茶杯放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中的眼睛,所有的色彩与鲜活再次隐在了黑瞳中的层层涟漪下:“我相信你。” 双面镜被她反扣在了桌上。 乌姆里奇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敲开了房门。 “波特那群人果然在筹谋大事,可惜应该有人通风报信,只抓到了两个,让波特那伙主谋提前跑了”乌姆里奇那双小眼睛从没迸发过那么强烈的光芒,声音也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尖利高昂,“多亏了马尔福先生。把他们带上来。” 以德拉科马尔福为首几个斯莱特林学生推搡着两人走了进来。 慕羽挥了挥手,门在后面关上,室内的火烛灭了几根,幽深的残光悄然吞噬着所有人的影子。 第324页 马尔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乱跳的烛光似乎从他通身的高傲中剥离出了新的东西—他在渴望,渴望着借这场刺激的抓捕游戏登上同西奥多诺特的阶梯,哪怕对阶梯尽头的黑暗一无所知。 “有人通风报信,销毁了那间屋里的所有东西,”在慕羽面前他难得进了一步,眼中所见不再是一个令他畏惧的怪胎,而是自身的渴求,“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抓住那个人。” 慕羽摩挲着手中的魔杖,她其实没怎么离开过学校,昔日的同学倒一个个变了样。 她看也没看马尔福,转而将目光定格在被抓的两人身上。一个格兰芬多,一个赫奇帕奇,从前只偶尔在礼堂碰过面,她连名字都不大记得。 不过不重要。她看着两人的瞳孔,意外地发现竟然和西奥多诺特有着微妙难以言说的相似。 她总是乐于并擅长从不同的瞳色中挖掘秘密,温柔地撕裂别人的伪装,这样的招数早已被她使得炉火纯青,就连她那可笑的父亲都在这样的挖掘下无所遁形。 因而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样两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学生身上碰壁。 才对上眼眸没多久,原本死寂没多少色彩的眼瞳忽然间有了大海的汹涌,起伏的水波剎时缠上了她顺势探入的精神力,一道道大浪紧随其后试图将其当作小舟般颠覆。 随浪拍来的每一滴水滴都如同尖针般深深刺进脑海。 她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却不得不停止了从眼瞳中挖掘秘密。 被抓住的两人从进来就不见一点惊惶与失措,在发现最终被带到的居然是她面前时也没有惊讶。直到这时被抓住的一人才说出了自进来后的第一句话:“我们只是在那间屋子温习功课,毕竟我们的新校长管尽了一切却不愿意管我们能从霍格沃茨学到什么,”他话里话外不无讽刺,“摄神取念,钻心咒,哪怕是吐真剂,最后效果都将是一样。你可以尽情摧毁我们,却摧毁不了我们的意志。” “闭嘴!”这话实在触到了乌姆里奇的痛处,然而还不等她进一步施展报復,倏然腾起的绿色火焰便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慕羽撑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面向眼前腾升的绿色火焰转着那块被磨得光滑的玉佩,看不出一点才受了创的样子:“直接把他们送到魔法部,交给埃弗里。” 她不见被反伤后的恼羞成怒,轻描淡写得像是在吩咐寄一件包裹。 乌姆里奇顾不得报復了,在听见埃弗里这个名字时嘴直接咧开,露出那排丑陋的牙齿。她当即拽住那两人的衣领,不由分说地拉着他们走进火焰中。 马尔福的魔杖啪一声滚落在地,一剎那他的所有渴望像是又消失得干干净净,畏首畏尾地缩在层层恐惧之下。 他应当隐约听说过如今埃弗里代表什么。 慕羽不会关心他的感受。 “捡起你的魔杖,马尔福先生。一个合格的巫师最不应该丢弃的就是他的魔杖,”她望着还在燃烧的绿色火焰,“让西奥多诺特过来。” 她忽然停止了摆弄玉佩,小心翼翼地将其重新挂回腰间,转头直视着不知何时已然敞开的大门:“现在不用了。” 西奥多诺特站在门口,穿堂而过的风灌满了空荡荡的衣袍,显得他越发像一个骷髅架子。 他顶着迎面而来的嫉妒,钦羡,渴望,忌惮,一步步朝她走去,不带犹豫:“都出去。” 他的手指滑过左手标记烙下的地方,既是暗示同样也是威胁。 再是不甘,再是嫉恨,在大部分斯莱特林面前,如今的诺特仍然是遥遥走在他们之前的象徵与典例,尤其是慕羽这样的怪胎还在场,他们唯一的选择也只有听从诺特。 倒是先前一马当先的马尔福此时跑得比谁都快,甚至可以称得上连滚带爬。 整个世界像是又剩下了他们。 “听说马尔福抓到了两个涉嫌和波特秘密集会的人,”他站在了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使得跳跃的火焰刚刚能照射出他眼中毫不遮掩的担忧与虔诚,“现在其他教师乃至其余学校的校长估计都在帮着波特他们打掩护,因此我带来了强效吐真剂,希望能帮到你。” 他环顾四周,深深吐出一口气:“他们在哪?” “这样的方式有些老套了。”慕羽拨着手上的戒指,再次细细将诺特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 他像是从没变过。 慕羽忽地绽放出的笑容比火焰还要明丽:“埃弗里会帮助他们记起真相,”她朝他伸出了手,温和的语调像是淬上了蜂蜜,“西奥多,和我去一次魔法部吧。” 她第一次对他发出了邀请,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想回到舞会邀请被拒绝的那晚。 左臂上的标记在扭曲着蚕食他的血肉。 他最终搭上了那只手,无边的冰冷几乎要将血液冻结。 他垂下眼睑,火从来暖不了她。 顺着飞路粉他们直接来到了魔法部法律执行司的刑讯室。这座荒废了至少十年的刑讯室如今再度发挥了功效。长长的走廊布满了飘荡的摄魂怪,他们明显极其享受这样的环境,在其中疯狂繁衍滋生,使得本就位于地底深处的走廊阴冷得如同灌入了整条冥河。 刚一踩在地上一条眼镜王蛇便从慕羽杖尖冒出跃入空中。守护神明亮温暖的光辉牢牢护住了二人。 第325页 诺特驻足了好一会欣赏游荡在空中强大光明的守护神,方才亦步亦趋跟上她。 慕羽发现诺特总是极其恰当地落后她半步。 她没有在意这个发现,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事值得她在意了。她悠闲地在阴暗的走廊中迈步,像是在逡巡自己的领土。 最终她推开了走廊尽头的小门。 门内的空间倒是出人意料地敞亮整洁,若非空气中的血腥味任何人都将以为这不过又是魔法部的一间普通办公室。埃弗里正全神贯注地忙着手中活计,一时都没发现有人进来了。 在他面前躺着的两副躯体皆是头骨全开,内里的脑花还在一下下蠕动,若不是躯体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人还有气,眼前一幕实在和解剖尸体没多少区别。 这才是最可怕的。 慕羽没有去打扰他,无声无息地站在一旁极有兴趣般观察着其中每一条神经颤动的纹路。 身后的诺特更如同幽灵一样了。 埃弗里一抬头看见这个怪胎不知道打量他多久了,吓得连魔杖差点都没握住:“慕小姐,”他谨慎地微微鞠了一躬,瞥了后面的诺特一眼,聪明地选择了无视,“他们提前喝了特殊的魔药,一旦受到刺激这样的魔药保证了外人再无法在他们脑袋中找出隐藏的记忆。” 身后的唿吸似乎停滞了一秒,又极快地恢復了正常。 对于这样的结果慕羽也不曾感到意外,她仍然继续转着手里的解释,平淡得像是仅仅在对诺特解释一株草药:“有人对研究大脑产生了兴趣,正好埃弗里对整理大脑颇有心得。埃弗里,”被突然点到的埃弗里再次狠狠哆嗦了一下,她漠视了他的恐惧,“西奥多今天应该有空配合你处理好,将今天的研究样本毫髮无损地,干净地送到该去的地方。” 她没有一点徵询意见的倾向。 “让他们最好尽快提炼出大脑里的魔药,这样伟大的发明用在一群学生集会上简直暴敛天物,”她吩咐起来埃弗里礼貌而自然,“你说呢?西奥多。” 诺特没有多言,仅用行动证明了他的观点。他机械地迈向埃弗里,用宽大的袖子掩饰住颤抖,似乎一时被眼前场景怔住了。 慕羽装作没看见他的小动作,一如既往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和眼前的修罗景象格格不入:“最后一场比赛前我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盯着西奥多被长袖遮掩的左手,笑得更甜且充满玩味,“我说过,这条路是不归路,不带轻易退换。” -------------------- 第139章 逆转 “师父…”沈栖桐凝望着手中腰牌,轻飘飘的牌子在手中平添了许多重量,令她一时间都不敢接过。 崑崙院长独有的身份象徵就这么被她攥在了手中,在这样的时候浓烈的不安令她更不敢接了。 “明天便是最后一个项目。我交代的,都记住了,”宁岳对她的焦虑视若无睹,少有地对唯一的嫡传弟子不假辞色,“再重复一遍。” 沈栖桐眨了眨眼,强行将盈上眼婕的泪意憋了回去,慎重地收好腰牌:“最后一个项目结束后立刻返回东方组织旧部,不得向敌人退让一步。霍格沃茨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说不下去了。如今形势已经无比严峻,因为九州突如其来的公布不论魔法界还是世俗可以称得上有进无出。几位校长却信誓旦旦保证着他们绝对能从霍格沃茨离开,回到自己的国家。 这必定不是件易事。 宁岳还在等,等着她复述下去,和以往检查功课的样子竟然没有丝毫差别。 “师父,”她还是不能说下去了、不能任由自己像个傻子一般一无所知地被人保住着,躺在他人的牺牲上苟延残喘,“我想知道明天最后一个项目将要发生什么?” 生怕他拒绝,她赶紧添了一句:“我不会添乱,不会随意插手,”她干脆半跪下去拉住他的衣袍,仰头诚恳地看他,“只是我不能一头雾水地肩负着你们的付出离开重新投入新一轮战斗,这样我一辈子都难安的,师父。” 最后一句师父尤其悽厉,也让宁岳重嘆一声,想将她搀扶起来,但无论怎样都搀不动。 她倔强地想要一个答案。 当年被送到他这来时沈栖桐都十二岁了。半大个人,眼里却满是防备警惕。因为不受法脉承认,她过去的经歷实在算不上好。他不敢怠慢,照着老友的方式悉心教导,耐心劝慰,哪怕因为他明面上的立场,多年来沈栖桐和他始终隔着一层。 可他膝下无子,早将这个孩子当作半个女儿。 她优秀坚韧,更难能可贵的是早年创伤乃至亲人的放弃都不曾泯灭眼中的光芒、动摇内心坚守的道义,甚至在这样的年纪毅然决然选择了这条道路。 两个女孩成长经歷出离地相似,走上的道路居然截然相反,以至于… 他不得不送别另一个,亲手解决挚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滴血脉。 “不能等到四月十三,否则她又将有机会利用最擅长的武器,”宁岳再一用力才将沈栖桐强行拉了起来,“整个争霸赛是早已布好的局,我们被迫踏入其中,被当成网中的猎物,可棋局本就千变万化,我们自然也可以绝地反击。” 第326页 “不要怜悯她,栖桐。子怀,邓布利多,我,都给过她无数次机会,”他注意到了沈栖桐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误以为她仍旧持有不必要的悲悯,“这个计划由邓布利多提议,其余所有校长,包括伊戈尔卡卡洛夫都同意。” “没有,她罪有应得。只是你们…” 沈栖桐摇了摇头,原本想要追问校长们究竟要牺牲什么才能扭转棋局。可再问下去也没有多少意义, “你们…你和邓布利多,是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做?邓布利多离开学校,仅仅是去统筹凤凰社了吗?不要瞒我,师父。” 她的这份敏锐最让人心疼,实在不忍心瞒她。 “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会分别前往两个地方,”纵是不打算隐瞒她,如今宁岳也不打算多说,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这两处,关乎到神的覆灭。” 即使不知道具体情况,几乎凭藉直觉沈栖桐便能猜测出明源山必然属于其中一处。箇中兇险,可想而知。 她什么也没说,兀自捏紧了交到手中的腰牌:“我明白了。” 只一句话,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你还不明白吗?”公共休息室内德拉科马尔福好不容易看见落单的阿斯托利亚,立刻迎了上去试图拉她,“离波特那群人,乃至你的姐姐远点!” 公共休息室内偶有三三两两人路过,原想说什么,然而看见马尔福胸前特别行动小组的徽章后立刻噤了声,恨不得将头直接埋进地上。 “放开,马尔福,”阿斯托利亚嫌恶地挣开他,“你是最没资格这样说的人。说实在的,你让我感到噁心。” 当阿斯托利亚说出噁心这个词时,马尔福明显愣了一下,很快又重新缠了上去,挡住了她回寝室的路,语气更恶劣了:“我都是为了你好。否则就依你和达芙妮整天鬼鬼祟祟,同波特他们不三不四混在一起的样子,我早就上报给乌姆里奇教授,你知道她…” “上报?”见实在走不过去了,阿斯托利亚干脆停留在了原地,讥笑地看了眼他胸前的徽章,“马尔福,你现在竟然还觉得这是一件挺威风的事?你知道你每上报一个违反纪律的学生,乌姆里奇会怎么惩罚他吗?其中有些小孩子才几岁大!” 见马尔福一脸不耐烦与不屑,她忽然觉得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你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凌驾于别人之上很酷。你大可以去问问西奥多诺特,相信他会很乐意同你讲述伯恩斯女士的死亡,以及他们怎么折磨…” “我进来的应该不是时候。”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她,辨别出这是谁后阿斯托利亚立马沉默了。这段时间再如何训练她依旧本能地忌惮排斥这个人。 慕羽靠在门边笑望着他们:“你们还有精力吵架。” 她越是温柔,阿斯托利亚便越是胆寒。她就像一条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极难察觉,一旦遭遇便是致命。 慕羽不在意阿斯托利亚是怎么想她的,悠哉游哉地在休息室内的扶手椅上坐下,顺便将旁边的炉火点燃了。她明明没有如何发号施令,然而两人都如同定住了般在原地不肯挪动一步。 “有些事情你们不必麻烦西奥多。”她还是显得温柔而有耐心,可说话间突兀发出一声爆响的火焰让阿斯托利□□不自禁颤了颤。德拉科马尔福似是有一瞬间想要伸出手去,又生生忍住了。 慕羽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完全抱着戏耍玩物的心态:“或者马尔福先生可以再和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和波特那群人不三不四地混在一起?” “没什么,”出乎意料地,德拉科马尔福反应比阿斯托利亚还要快,“你知道阿斯托利亚经常冒傻气,时常和格兰芬多那群人相处,我只是提醒她,要注意分寸。” “哦…”慕羽拖长了语调,转着手中玉佩,也不对他的解释作何评价,照旧状若无意般地看着两人。 阿斯托利亚顾不得马尔福隐约地阻拦,想要重新朝寝室走去:“你变了很多,不像我最初见你的时候了。” 慕羽转动玉佩的动作一滞,恰巧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来人像是没看见她一般,径直对着马尔福吩咐:“今晚该你巡查,德拉科。” 西奥多诺特朝里走了几步,似是这时才发现了慕羽的存在,朝她点了点头坐在了对面:“羽。” 慕羽重新转起了玉佩,没再看那两人,轻轻一颌首算是回应了他:“西奥多。” “该去巡查了,德拉科,你不想耽误时间,”西奥多诺特继续沖两人说,“阿斯托利亚,十分钟前你就应该上床就寝,这次我不追究。现在立刻去睡觉。” 马尔福毫不犹豫地,如蒙大赦般飞速消失在公共休息室门外,阿斯托利亚则在两人中犹疑了一会才一言不发地走回寝室。 直到看见两人彻底离开慕羽才转向了西奥多诺特:“你越来越有管理者风范了,西奥多。” 听不出她话中的褒贬。 西奥多诺特没作出任何回应,在没人时他恭谨地朝她垂下头,仿若同那些人一样了,疏离中带着忌惮:“那天的魔药来源,我都查清了,”他顿了顿,像是在等待她的回应,“是凤凰社的把戏。他们在秘密演练借着最后一场比赛将波特那群人全部送入赛场,八楼那间屋子就是他们的训练场所。” 第327页 慕羽对他查出来的结果不知可否,反而此时似是感嘆于他陡然的疏远,伸出手在燃得正旺的炉火边晃了晃:“不用和我那么客气,我还认为我们是朋友。” 假话。她不会再轻易接受人做朋友了。 “明天最后一个项目,我的确需要你做一件事,”慕羽没给他多少反应的时间,挺直嵴背望向火焰,“你答应过我将波特送过来,包括和他一起的那群人。” 西奥多诺特紧紧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你不需要做什么,”慕羽发现了他一瞬的紧张,转过身面对他,目光却始终在左手标记位置停留,“如果你没有骗我。” 她的神情从来是清和安详的,同样不带有温度。他是没有机会再看见其中掀起的一层层波澜了。 “我会照做。” “很好。” 两人间再没有多余的话说。从一年级开始他们便没说上几句话,一年年地,随着距离的疏远,言语也随之越发单薄。 可是有人被困在影子里了。 “还不回去?”慕羽拨了拨火焰,使其燃得更旺,奇怪于诺特还不回寝室。 “阿斯托利亚有一句说得对,”他尝试着上前一步,也只能站在她的后侧,看着那道纤弱的影子随着火焰而明灭,仿若一点点被一头巨大的怪兽吞没,“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静默着,原本燃烧得极旺的火焰倏地小了下去,离了火焰的笼罩位于湖底的地下室尤其阴冷。 “每个人都在变,”火焰又小了一圈,在木柴中垂死挣扎着,“明天有的是精彩,早点睡,晚安。” 这次西奥多没有坚持,他一步步向寝室方向走去,但每走一步总是忍不住回头看。还是有极为微小的火苗被保留,然而这样的火苗不足以完整照亮一个人。 纤弱的轮廓独立于黑暗中,前后左右皆是少有人能踏足的漆黑。 当年厄里斯魔镜前,无论是镜子还是小女孩的眼瞳至少都是放着光的,哪像现在连一道影子都难看见。 无论各方如何筹谋,经歷多少波折,第三个项目终究还是到来了,同样预示着这场波澜起伏的争霸赛即将走向终结。 天气算不得好,灰濛濛的,沉积的阴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更何况所有人熟悉的魁地奇球场经歷了极大的改造,二十英尺高的树篱将场地团团围住,只在最边缘开了五个微小的进口。 学生们鱼贯而入,明明还算是盛事,每个人脸上都不怎么见欢笑,皆带着如出一辙如同被训练好后的僵笑。 这不像是活人主持的比赛,倒似幽灵开的集会。 教授们昨晚最后的交代,勇士朝着五个不同方向走去,裁判最后交代着规则,一切看似井然有序,比照流程进行着,可坐在看台上的慕羽总感觉不对。 她一遍遍转动着戒指,看了看头顶似乎没有变换过的天空,忽然像勐地意识到什么似的霍然站起。 四周的场地全部消失了,看台,比赛,观众尽皆化为烟尘。 她置身在一丛又一丛高大的树篱中,入口的微光噗一下闪着消逝。头顶、两侧,身后的藤曼还在疯狂生长着。 既不见出口,也不见尽头。 而真正的比赛场地上,几位勇士并没有踏入迷宫,反而站在了其他几位校长身边,而那几位校长,正神色凝重地看着变幻莫测的迷宫,与一边的乌姆里奇泾渭分明。 乌姆里奇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哈利缓步走出,挡在了她和学生之间。 “你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他原以为说出这番话时必满含对乌姆里奇的憎恨,然而真正到了这时却不带多少情绪,只一字一句都格外铿锵有力,“霍格沃茨就是霍格沃茨,是我们共同的家,不是神灵的牧场。” “邓布利多军!” 看台上先是纳威高唿了一声,有了第一声便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最终在广阔的场地上连绵成波涛翻涌的海洋。 -------------------- 第140章 回家 迷宫中的藤蔓树篱生长得飞快,将本就没有多少天光的天空也严实地遮蔽起来,只给她留下了一小块可供站立的地方。 慕羽退到了身后藤曼处,刚举起魔杖又立刻放下。 这是一座庞大的阵法,如今每一座生门都即将被堵死。事实上如若不是她反应得快,趁着大阵尚未正式成型误打误撞闯了进来,她大概要被困死在里面了。 她自己都没察觉她的第一反应竟是摸了摸脖子上的挂坠盒。 几颗泛着黑焰的火球在藤曼四处炸开,刚一落到藤上便化为好几条兇勐的巨蛇向着四下闭合的迷宫撕咬。 勐烈的火势和诅咒没能阻止藤曼生长,它们咯吱咯吱发出不祥的声响。 沙沙地,在火焰和藤曼还在缠斗时恍若有什么东西踩着枯枝烂叶,踏着沉重脚步而来。在这道声音刚响起的瞬间最近藤蔓上的枝叶便自行化为一只只匕首朝着源头刺去。 叮叮噹噹地,匕首像是撞在了甲冑上,不消一会便没了声息。 就在撞击声消失的剎那,一道凛冽寒光带着雷霆之势嚮慕羽扫来,直噼脖颈。她敏捷地一低头堪堪闪过,剑芒唿啸着擦过头顶。 这么稍微一闪一退她便无路可走,直撞到了藤蔓上。 第328页 一尊高大的石像提剑缓步而来,几乎完全仿照一个人体型,行动间不见迟缓。剑柄的红宝石将黯淡的石头都照得熠熠生辉。 这柄剑看着眼熟。 不等她回想究竟在哪里见过这柄剑,剑光便再一次噼砍而来,她想也不想直接一指地面,漆黑的泥土平地而起,化为一只大鸟迎了上去。 一声惨叫后刚幻化的鸟便被凌空而来的剑气拦腰斩断,刚一消失,方才还到处四散试图寻找破阵之机的黑焰便倏地聚拢,幻做一柄柄细剑同铺天盖地的剑光交织缠斗。 这尊石像活像有自己思维一般,一招一式都极其讲究,即使被数柄利剑团团围住也照旧游刃有余,从中溢出的剑气几次差点将慕羽割伤。 仿佛是嫌情况不够糟糕一般,刚一收拢黑焰,树篱墙便迅勐燃烧起来,几息间火势便一发不可收拾,方还在吱嘎作响堵住去路的藤曼眨眼间便变为沖天的火墙,于头顶交织成一片火网。 不是普通的火。 从戴上后向来安分的挂坠盒蓦地烫了起来,在她颈间不规律地颤动。 慕羽一手不断轻抚着挂坠盒,一手挥舞魔杖指挥细剑变换抵挡着致命的寒光。明明看似被逼入了绝境,她这副样子却完全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像手中的宝剑,或者说她凝视的始终是石像所前来的方向。 如今只余那一处不见火光,而四周的火墙还在不断收缩,可供转圜的空间越来越小。烈焰迸出的火星差点便要溅在衣服上。她的身形也在直通天际的火焰中摇摇欲坠。 “我有幸在二年级见识过这柄剑的威力。我很敬佩你们,为了杀我连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了。”她抬手一道光幕堪堪挡下从后扑来的厉火,一柄利剑乘势冲破重重围障朝石像头颅砍去。石像一挡那柄剑化为了罹粉。 一白一黑两缕剑光相互纠缠着,已不似最初互相攻歼谁也奈何不得谁的架势,转而化为两道绳索死死缠绕。 胸前的挂坠盒仍在发烫,慕羽手指不停描绘上面的字母,不知是习惯还是安抚。 “早闻现今崑崙院长一手剑术出神入化,我倒想用阵法领教一下。” 她强行压抑住翻腾的气血,从容不迫地以杖化符,那股黑绳霎时化作尖茅攻去,誓要破掉连绵不绝的剑意。 另一边的白光也随之化盾,将所有细剑全数还去。与此同时,身后厉火撕碎了光幕,就在兇狠的火焰即将吞噬她的最后一刻,她腾跃而起,飞来的利剑直接转为长鞭勾住了石像手中宝剑,再一引其后跟来的厉火直接朝石像面前蔓延。 石像一时不察被厉火困住,倏忽间宝剑便被她握在了手中,刚一入手她便直接一剑斩下石像左臂,趁着多出来的空档飞速朝石像背后,没有厉火的地方飞掠。 她的身后是如同附骨之蛆般围追堵截的厉火,不过片刻功夫石像被斩下的手臂又重新长出,随着厉火一起飞跃追赶她。 身前照旧是茫茫不见尽头的黑暗,手上的宝剑竟是没过一会便消失在她手中。她不能停下来,也不敢停。 后背钻心一般刺痛,不知是中了什么咒语,很快这股刺痛便蔓延开来,她的身形顿了顿,就是这一顿,其后的厉火便有了扑上来舔舐的势头。 她强忍着,加快了速度,这么一快已然能感到后背开始湿润。湿意与疼痛交相混合,视线中周遭一切仿佛都开始晃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火焰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石像也踏着稳健的步伐离她越来越近,刚开始还紧追不捨,现在似乎知道她快要无处可逃了,追逐脚步也放缓了下来。 四面八方都是毁天灭地的火焰,灼烫的热度似要将置身于其中的人烤化。 慕羽不得不停下了,她几乎无路可走,几面皆是不可扑灭不可停歇的厉火,身后是无限近于不死的石像。 只有面前一条路与火焰完全隔绝,再如何兇勐火焰都无法蔓延上这条泛着泠泠寒光的道路。当她踏入这条道路边缘时那尊石像似也有所忌惮般停了下来。 可是仔细看去,那一道道寒光根本上是一柄柄树立的尖刀,这条路上空也充斥着不祥的红烟,时不时闪过一道耀眼的闪电。 这是因她强行闯入阵法而尚未来得及完全闭合的“生门”。 挂坠盒中蓦地涌出一道黑烟欲要冲着厉火而去,慕羽眼疾手快将其重新拦回了其中,就这么一个动作便牵连得以后背为中心的伤口一阵绞痛。 她直接吞下喉间涌上来的鲜血,拎着挂坠盒打量。本就精巧的挂坠盒在火焰的映衬下正徐徐绽放着最盛大的华彩。那个字母似也随着一道燃烧,在她眼中炸成一片片烟火。 伤口、疲惫将她思考的能力麻木了,轻易地被盒子的华丽迷了眼,几乎不顾时节地沉溺在绚烂的美之中。 火焰还在继续逼近,像无数道黑夜前灿烂的夕阳,蛊惑着、推拉着她走向黑暗的终极。 刚才中的那道咒语正以最大程度削弱她的所有感知。 挂坠盒明丽的色彩还在眼中燃烧。 她忽然笑了,笑得极其猖狂,不知是否在嘲笑费尽心机布阵的人。她扯过挂坠盒在其上轻轻落下一吻。有些时候她从不会遮掩笑意与真正发自内心的愉悦。 “疯子,你真的是个疯子。” 第329页 她轻柔地将挂坠盒贴在脸上,感受着同样冰冷刺骨的温度,同时疯狂不顾一切地将所有知道的防护咒堆叠在身上,在火焰将要侵吞所站之地的最后一刻纵身跃入了刀林。 “我不准。” 她说话向来温柔,鲜少让人感到发号施令的不适。可是这一次却带着绝对的命令和毋庸置疑的气势。 “她快逃了。”迷宫之外一直密切注视着内里动向的几位校长,乃至大多数老师悉数脸色发白,几乎要靠着学生的搀扶才能站稳。 当宁岳发出第一声感慨时布斯巴顿的校长马克西姆女士几乎丢掉了所有涵养尖声叫起来:“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竟然留不住一个女孩?她是什么…” 怪胎。 这个词没能说出口,她明白这时说这些没有意义. “小羽对能量太敏感,”宁岳不得不承认这点,只是说出来时嘴都是苦涩的,“她的天赋…超乎了我的想像。” “不过我们的付出仍然值得。”他很快振作起来,仰头望着天空。灰暗的天际中隐约泛着一丝金黄。如若从高空俯瞰下去,整座城堡正缓慢地被同一层金光覆盖,蔓延开来的金光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出入口,直至将整座城堡套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 若是再仔细看去金光以城堡正中为核心,正悄然延伸出一座座桥樑,向着数个不明的方向伸展。 每一位教授在这时都以同样的角度既是欣慰又是自豪地仰望着正逐步凝结的光幕。 “这是我这辈子施展过最酷的魔法,”凯萨琳琼斯似是完全沉醉于其中了,“可惜战争将要开始了。” 他们以大部分魔力为筹码放手豪赌,在战争来临前近乎倾其所有地塑造出了一座不可摧毁的堡垒,为千万还愿战斗之人构建了一个可供栖息的家。 可之后的走向他们便再难预料了。 “霍格沃茨始终不变,”麦格教授将晕死的卡卡洛夫拖到一边,迎着所有人的视线立下保证。大家也都知道这同样是邓布利多的意志,“哪怕最坏的情况发生,这里也将是唯一的净土、永恆的战场。” “除非…”宁岳最后望了一眼天空,漫天乌云不见消散。他最终的低语没有一个人听见,或者听见了也选择听而不闻。 “除非天道泯灭。” 慕羽一用力将刺入小腿的小刀一把拔出,顷刻间血流如注。她却几乎要丧失感觉了。 狂暴的闪电将重叠在身上的防护咒撕裂得所剩无几,好在出口的光源已然若隐若现。她完全凭靠着本能向出口一寸寸挪去,麻木地朝身上丢着一个个治癒咒。 咒语的效果一次比一次微弱,她都快要感受不到血的温热了。 只有胸前挂坠盒的滚烫反覆提醒着尚还未完成的棋局,这里更不应成为她的埋骨之地。 她攥紧了挂坠盒,将脖子扯得生疼,跌跌撞撞地,几近于爬一样地在满地尖锐中向出口透出的微光靠近。 刀尖似乎将身体与灵魂都切割开来,那具扭曲着寸寸挪动的身躯在她意识中如摇曳的烛火一样明明灭灭。 她力道大得挂坠盒仿佛都要被扯断。 茵绿的草被殷红的血浸泡透了。 顶上的金幕在她肩头撒下了一点金光,滑落在地上。她用魔杖轻轻挑起,才看到第一眼,饶是再如何镇定如今也惊慌起来。 这里离学校出口仅有一小段距离。 她强撑起来不顾伤口的撕裂朝出口疾驰而去。有好几次因为伤口迸裂她跌倒在草地上,视线都模煳起来,只远远能看见一道闪亮的金网从天降下,缓慢将要封住出口。 还差一点。 指甲深深扣进了泥土中,她咬了咬舌尖,趁着金网落下的最后一刻跃出了学校。 她仰面躺倒在通往霍格莫德的小径上,被泥土与鲜血所围裹。耳畔一声声惨叫让脑袋也疼起来。 “你敢忤逆我了,贝拉特里克斯,”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是慕羽能分辨出其中满含的暴戾,“谁教的你,阻止你的主人?” 贝拉特里克斯仍在哀求,为的却不是自己的痛苦:“他们…用了万咒皆终,又不太一样…”她拉住了他的长袍,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对于城堡的异状他定是一清二楚,却仍旧试图以最微弱的力量阻止他,“您不能对城堡施咒,求求您…您会被反噬的…” 她被一脚踢开。汤姆里德尔重新对着已被金光完整覆盖的城堡举起了魔杖,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暴怒的源头来自于何方。 也许魂器的融合加强了灵魂的感知,自魂器出现异常的第一时间他便丢下一切朝学校赶来。入眼的却是漫天金光正欲为这座城堡套上最后一层铠甲。 她还在里面。 那个狡猾的女孩,唯一一个有资格同他正大光明决斗了结的人还在里面。 无论怎么劝服自己,如何反反覆覆告诫着他是为了魂器、为了自身灵魂而来,这仍然是第一刻冒出的想法,显眼到难以忽略践踏。 紧接着是恐惧—他再熟悉不过的情绪,从被那个男孩击败起,阿尔巴尼亚的日日夜夜中恐惧都如影随形。 可是这一刻的恐惧在他看来是那么可憎,放任着一种名为软弱的东西在周身蔓延,晕湿干涩的眼角,一次次逼使他放弃自我的催眠。 第330页 他不得不用暴怒来解决一切,这是最为有效的,暴戾总能恰到好处地抚平不该有的思想,驱使着他将一切精力放在眼前这座被层层保护的城堡上。 暴戾、疯狂诱劝乃至嘶吼着,催促他尽快不惜一切代价摧毁这座堡垒。 他没想到向来跟在身后,从不违逆任何命令,忠犬一样的贝拉特里克斯竟然有胆子拦在他的魔杖前。 “疯子,”慕羽再一次撑起来,她现在活像从血池里面爬出来的,不过在他面前她从不肯示弱,更不会以卑微的形态示人,“我还活着。我说过,他们都杀不了我。” 中的咒语威力极强,如今的状态再也压抑不住,她吐出一大口血。 但她一点也不在乎这个了。 她兀自忘我地欣赏着那双眼瞳中变幻的色彩,放任着自己不再去分析其中汹涌的情绪。她只顾着向那道身影靠近,于她而言也只有那才是最安全最可靠的栖息之地。 “我们回家吧。” -------------------- 第141章 弥补 从跌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后慕羽便彻底放任了意识的逃逸。她好似被腾空抱起,寒风的唿啸和治癒咒带来的暖流在周身循环往復,构筑出属于她的、绝对安全的巢穴。 只有在这样的安逸中她的所有感官、乃至最后仅余的思考才能真正自由地浮浮沉沉。 这次暖意与寒冷的交织带领着她一直沉到了两年前里德尔老宅的夕阳中。 无论是五十年前充斥泥泞脏污的伦敦还是两年前在老宅中度过的长夏,都是清醒时最不想面对的。她逃避前者,是因为清楚明白,世上再没有扭转动摇时间的魔法让她能一遍遍从街头走到街尾。 而那个夏日,灼人的夕阳不停给她制造着假象、勾勒不可触碰的蓝图。她想要的似乎已经得到了,再往前走、顺从野心显得是那么多余。 幻象之所以能成为幻象,正是因为勾着人沉溺的魅力。 她不介意身处安全港湾时多在其中停留一会,否则不可避免地她总会再次坠入那条逃不出去的黑暗长廊。 至少有人陪她。 身上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大多数都是皮外伤,最要紧的其实是那道一不小心中的咒语。不过若是最强大的治癒咒和魔药都对她失效的话那就真的完了。 慕羽清醒得很快,本来她能允许自己放纵的时间便十分少。 阴沉了一整日的天在黄昏时刻终于绽放出了些许亮光。可是在这个时候太阳都要沉下去了,只剩下几缕光线拼命挣扎着。 三月底将近四月的阳光还是没有多少温度,不足以抚慰人。最后几缕日光鲜红鲜红的,照在墙上,像流淌着的,被稀释的血液。 他坐在椅子上,翻动浏览着一沓沓文件,对着最后的斜阳。明明两者相映应当是血腥而又黑暗的,可是在慕羽这他仿佛柔和了很多,本质与伪装好似没有多少区别。 兴许只有同类相处时才难以察觉对方在外人前凸显的特质。 唇齿间还残留着香甜。除了魔药慕羽想不出她还会喝下什么东西。 她就从没见识过解咒魔药还能是甜的。 甦醒得不是时候。她宁愿自己长眠到四月十三,一刻不停地投入到对权力的角逐中去,拼命遗忘今天不得不面对的诸多疑问。 迷宫之中,如果任由那片魂器毁灭,她出逃的方式将更加轻松。她被厉火逼得慌不择路,做下了最愚蠢的决定。 他几乎同她一般蠢,也许是为了灵魂,也许是其它想都不敢想的原因,竟然什么谋划、棋局、冷静、思考全然不顾,只看见了那座被金光笼罩的城堡。 最后几缕光线晃晃悠悠地消逝。他们都不愿意--或是都在竭尽全力避免对视。 然而这不像以往--在疆域最边缘短暂徘徊之后,借着临时的逃避以及一次又一次妥协便能解决的。 他们应当过界了,还越得严重。 需要一点什么来遮掩弥补,压抑住层出不穷的幻象,否则软弱的情感会致人上瘾,迫使着人在虚假中流连忘返,这才是毁灭。 慕羽深谙此点,能弥补过界的一是权力,二是欲望。 或许是斜阳血红得太妖冶,又兴许是唇间遗留的香甜太诡异,二者齐心拉扯出了深藏的冲动。她曾经体验过一丁点冲动的滋味,只一点便足以使人慾罢不能。 一片丝绸轻缓飘上膝头,触感比纳吉尼更软,又充斥着纳吉尼永远不可能有的鲜活,起起伏伏间似蛇,又远胜蛇的蜿蜒缠绵。 每每他只消轻轻一搂,便能完全将这株盛开在地狱的鲜花握于掌心。 拥有时方才是永恆。 从施放治癒咒熬制魔药起里德尔便后悔了,然而后悔同样属于软弱,软弱操控着他做下了更多不该做的事。 既然慕羽提供了遮掩方式,他也乐于接受。 他有些怀念了,那晚这块美玉在火光中逐渐落瑕,还不及探寻把玩便被意外打断。 desire is morphine 这具身体几乎由她亲手塑造,她得承认贪婪眷恋恐怕超乎了预期,两者驱使着她不停争夺着领土。 “嘘。羽,安静。你不想我用无声咒,”他明晃晃地在威胁,然而在慕羽面前这样的威胁比安抚还要无力。他只得继续同她陷入无休无止的拉锯中,拽着两人朝欲望的火焰坠去,“留在我身边,不许再离开。” 第331页 “你也一样,疯子,必须陪我走到最后,”慕羽的呢喃如同萦绕的诅咒,“否则我会杀你,用尽一切手段。” 斜阳最后两缕光线在墙上互绕,只差一点便能共同沉沦入恆久的黑暗。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停止了对欲望的探取,自然不是因为有一方在这一刻选择了偃旗息鼓。灵魂的相通让两人分享着相同的感知。 “有人在召唤你。”慕羽最先反应过来,近乎不舍地落了最后一吻。能使用这项权利的屈指可数,一旦使用必定是有大事。这样的召唤也再一次将短暂抛却的权力重新放在了檯面上。 他们都不会在欲望的浮沉中放下对权力的追逐。 那是弱者才有的行为。 俯身时女孩满头秀髮披散,里德尔搂紧了她,滋生出了不该有的渴望。 权力,与对她的拥有,他都想要。 如果那个人所说的事情不是那么重要... 之前的衣服基本不能穿了。慕羽重新套上了一件裙子,她陷进了室内另一把扶手椅中,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甚至有闲心对做出这一举动的人施捨一点同情:“应该是小巴蒂克劳奇。” 她说得极准。 从看见两人起小巴蒂克劳奇便察觉到选的时候应该不对,这段时间在权力场上的争斗更让他隐约意识到如若不是离得远,他恐怕不得不直面怒火。 “他们通过了□□提案。今天那个麻瓜便要发表演讲,”他尽量用最简短的话概括,“那座岛应当被格林格拉斯,薇欧拉,莫里斯贝尔纳共同掌控。” 他迅速鞠了一躬:“我向那个麻瓜提议,直接利用麻瓜杀掉克里斯汀,逼薇欧拉站在台前。”他徐徐道出计划,同时又保持着绝对的恭敬。 这与之前所说的略有差距,他告知这样细节的变更也是在彰显自身的忠诚。 “你想用魔法国会牵制伊尔弗莫尼,”里德尔反应极快,在其他人面前他的声音一直高亢而尖锐,仿若刚才短暂的渴望仅仅是错觉,“你的坦诚让人欣喜,克劳奇。只是行动似乎更能证明才华与忠诚。” 再是镇定,话音刚落时小巴蒂克劳奇也有着恍若劫后余生的庆幸。 “那座岛迟早会被莫里斯贝尔纳亲手奉到我们面前,这位法国魔法部部长还在观望迟疑,等待着四月英国魔法部的变动,实在很有法国人的特质,”之前慕羽一直在漫不经心玩着指甲,直到这时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她的语气总是更加温和,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关心他,然而只有了解的人才明白狠戾其实如出一辙,“看清真正要做的事,巴蒂,不要在鱼饵上多费心思。” 小巴蒂克劳奇再次深深鞠躬,明智地选择不说任何废话,果断消失。既是因为隐隐约约的诡异感觉,同样也是由于他要做的实在太多了。 两道相互缠绕的光线终究随着落日消逝。 室内迅速黯淡了下去,慕羽微一拂手一盏烛火便幽幽被点亮,最后一点残留的欲望也随之消失殆尽。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正规。在极速越界之后两人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边线之内,继续与权力角逐、于棋盘上谋局。 “我要弄清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初乌姆里奇信誓旦旦地可不是这样保证的,”提到学校时她的好心情才逐渐减退,却依旧浅笑着朝他伸出手。重又显得遥远而飘渺,“一起?” 他拒绝不了这样的邀请。 明明没站多久,西奥多诺特却感觉自己要与陈年的木头化作一体,一道腐朽了。 从城堡出来他便回了家,根本没想过逃跑。他的父亲更是没给他机会。如若不是贝拉特里克斯拦着在将他抓到这来的第一时间老诺特便会给他一个漫长的钻心剜骨。 就和那一晚一样。 “把他留给他们,毕竟是个纯血,”这个女人还是一如往常疯疯癫癫,但今天不知为什么总显露出几分疲惫。不等他深思贝拉特里克斯便靠了过来,尖锐的魔杖直戳他的脸,尖刻地大笑嘲讽,也不知是否在蔑视诺特家族,“这小子和他母亲一样是个滑头。” 能站在这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自从那一天后他才明白,沾染的血腥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血脉灵魂中,伪装,清洗,统统难将其磨灭。 四周的眼神或是残忍或是嗜血或是玩味,他毫不怀疑只差一个命令这群兇狠的狼便能将他撕成碎片。 很奇怪,种种目光聚焦于他身上时是那般毫不留情,仿若只是在看一个玩偶,可是收敛时也是整齐划一,一瞬间好像站在他四周的都是一尊尊静止的雕塑。 他们受过训练。 西奥多诺特知道是谁来了,更紧地盯着光洁的大理石地板。 慕羽轻轻按下了里德尔的魔杖,也只有她敢这么做。 “抬起头来,西奥多,”她几乎永远都是温和得令人辨不出丝毫情绪,“你做出过承诺,将波特连同他那群朋友送来。是失手吗?” 她后面的吐字越来越冰冷:“还是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诺特对上了那双眼睛--不带感情,残忍地以最温柔不令人设防的方式挖掘他的思想。 当年看着厄里斯魔镜时的光早就熄灭了。 “波特那群人里还有老师,几乎大半个学校都站在了他们那边,其中自然也有斯拉格霍恩教授,以他的水平发现了我的魔药也是极有可能的,”明明他也同样真挚、甚至可以说声泪俱下地望着他们,可是西奥多诺特自己知道他的灵魂早就和肉身分离了,“乌姆里奇也并没有按您说的那样做。” 第332页 这个过程极为漫长残酷,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如出同源的力量不停在他大脑中探索,斟酌着他每一个措辞。 不会有什么。什么也不会有。 沉默说明了一切。 他呜咽了一声:“乌姆里奇仍旧沉迷于权术,只运用了惩罚,从没施予过奖赏和恩泽,让入学的新生产生的全是憎恨而不是崇敬,倒向了波特那边。在学校封闭的最后一刻她还妄想着逃跑,”他似是经歷了极端煎熬一般,爬过去试图亲吻里德尔的袍子,“是我的无能酿成了一切。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主人。” 汤姆里德尔转着魔杖,避开了诺特的触碰:“那个女人在哪?” 这话不是问诺特的。 “阿兹卡班,”莱斯特兰奇立刻躬身向前,“等候您的吩咐。” “留着她,让她好好地,完整地活到四月十三,”他提及乌姆里奇时同提及一只苍蝇没有任何区别,看了慕羽一眼才有兴致玩味地转向诺特,“惩罚?你还没有资格让我来惩罚。” 那双红眸看向老诺特时后者全然不似在西奥多面前的威风,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你应该不至于废物到连儿子也管教不好。”圆滑高亢的腔调中满是戏嚯讥讽,却让老诺特全身发抖。里德尔丝毫不理会,慵懒地将注意力从他身上转开。 “霍格沃茨是邓布利多那个老头最后的反抗了。献祭魔力不能保证他们永久平安,必将在未来付出惨痛的代价。在这之前我不介意仁慈地恩准他们龟缩在城堡里,看着亲人朋友一个个死去,”他嘶嘶地说着,除了慕羽,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任何响动引起注意,毕竟这时谁都能听出他潜藏的暴怒,“但如果四月十三再出一点差错...” 慕羽自然而然接了过去,像是完全没意识到所说的是多么令人生寒一样:“到时你们可以参观参观乌姆里奇的下场。” 他们没有过多精力去担心四月十三商讨保密法会议上会有什么意外了。如今几乎每个人都难以置信他们竟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毕竟之前贝拉特里克斯.... 等从懵懂中回过神来后他们立刻明白如今根本不是待在这碍眼的时候了,一个个纷纷以能用的最快速度离开这里,再待下去恐怕真要出事。 “莱斯特兰奇夫人,”慕羽忽然扬高了声音,离贝拉特里克斯稍近一点的,就连她的丈夫都以近乎逃的方式立刻幻影移行。在他们眼中这个怪胎比洪水勐兽还要可怖,“我们单独谈谈。” 整座大厅陡然间空荡得只剩她们两人。贝拉特里克斯警惕地转过身,因为和慕羽交手过,她清楚知道如今的场景不是真实的,不过是这个怪胎构建起来的幻境。 她又想耍什么花招? 不想慕羽竟是直接递给了她一瓶魔药:“那个咒语不好熬。” 她几乎不假思索地便想将魔药打翻。她不会接受任何同情关怀,更何况这样的关怀还来自于一个杂种。 “谢谢你,”慕羽料到了她的动作,稳稳地扶住了药瓶,没作过多解释,甚至十分诚实,“这只是谢礼,不是关心。你也可以不要。” 她们都知道这句谢谢因何而起,并且难得一致保持了默契,对细节绝口不提。 贝拉特里克斯顿了顿,才拿着药瓶晃了晃。缓和剂颜色清亮,一眼便能看出制作人良好的魔药功底。她轻哼了一声,语气惯有地恶劣:“我是真的讨厌你,”她略一使劲,一扔,药瓶被准确投入壁炉中,火苗轰一声窜高后便再无动静,“但也不想哪一天在一堆尸体中薅出一个杂种。” 这个怪胎似乎怎么都不会变化生出波澜的表情才是她最厌恶也最感到无趣的。 “那样你的头都不新鲜了,还怎么钉在墙上?” -------------------- 第142章 魔法部 “保密法是巫师社会的根基,延续了好几百年,怎么能够说废就废!” “现在不是我们想不想废除的问题,多吉先生。麻瓜已经知道了,并且将我们视为被眷顾之人,这正是天意,是神,是上天赠与我们的机会。” 魔法部的接待厅早已变了个样子,正中间那座雕像依旧泛着金光,与上次相比似乎更加闪耀了。四下灯光的黯淡才越发能衬托出雕像的恢弘。以雕像为中心漂浮着一排又一排,如同阶梯状的椅子。所有席位都几乎被占满了,从远处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 英国魔法部在一天内接待了来自世界各地,肤色服饰各异的巫师。来的人虽多样,讨论场面却惊人地沉闷且统一。 没有所预料的争论不休各执一词,反倒像是零星几个人的孤注一掷,背水一战。 不说神这一茬还好,一说埃菲亚斯多吉便止不住想要冷笑。他当时敢直接斥责慕羽质疑保密法,如今当然也敢面对一声声质询。 “神?狗屁的神,长长脑子吧,”他理了理满头白髮,不顾形象地爆了粗口,然而在接触到好几人或是惊恐或是愤怒的目光时他不由心下一凉,说出来的话却是更加直白,“我知道这段时间预言家日报包括魔法部怎么给你们洗的脑袋。什么神意,天意,都是神秘人在背后装腔作势。你们真可笑,心甘情愿做他的...” 第333页 \"咳咳,\"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轻咳一声,打断了埃菲亚斯多吉,“不是有意打断您,多吉先生。不过作为魔法部部长,我得在这里澄清一下。有传言说神秘人回来了、甚至还掌控了魔法部,统统都是谣言。魔法部始终是独立且坚持为巫师社会谋福祉的。” 在说谎这一项技能上他显然早已炉火纯青。 “你...” 还不等多吉反驳他,席位间另一个巫师又站了起来面向多吉:“我只想问多吉先生几个问题。您口口声声说背后全是神秘人操纵,那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首先是由东方宣布另一个世界存在?紧接着美国,北欧各国相继响应并且都是由麻瓜首领出面亲自公布。您难道想说神秘人辗转多国一一给成千上万麻瓜施夺魂咒?” 说到这时席间传来好几声讥笑,全是针对多吉而去。 等到笑声好不容易停歇下去这人才继续质问:“去年年末麻瓜异动频繁,闹得人心惶惶。可从二月开始便逐渐消停,直到东方公布,如今甚至开放了全新身份註册体系,将真正的巫师奉做离神最近的人,这中间难道没有神的指引吗?”他不仅仅面向多吉,而是对着在座所有人说的,提到这时他自己都满面红光,席上许多人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一个全新的时代已经到来,巫师的天赋和与生俱来的地位将真正落到实处,而不必再对着麻瓜东躲西藏,活在不见光的沟渠里。梅林再世也会感到欣慰。” 梅林?他还好意思提梅林? 埃菲亚斯多吉再难以忍受,对着这人大吼:“梅林若是再世,会被你们一个个重新气死!巫师没了风骨,为着虚无缥缈的地位,付出自己的尊严,对虚假的邪神纳头便拜!”见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仿佛不觉得如此而来的地位是虚无的,更察觉不了付出尊严之后的后果,他越来越激动,“你们忘了这些人的死亡,伯莎乔金斯,阿米莉娅博恩斯...” \"不难发现,您列举的人都是坚定的顽固分子,从他们的言行中都能看出对神意志的拒绝。他们的家人和孩子全都毫髮无伤。\" 埃菲亚斯多吉都要被如此一番言论气笑了,如此荒唐的言论竟还找不到什么机会反驳。 反驳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只愿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看见的也只有自己的地位以及子孙后代将要享受的所谓无上的荣光。 “你们...”他艰难地环视四周,见到的皆是一张张冷漠到极致的面容,就是这样的冷漠层层堆叠,合力抽干了他所有力气,“都是这样想的?” 没人应声。席间还是有人瓮动着嘴唇,看似想要回应他,却仿佛在无言的环境下不得不噤声。 见久久没有响应康奈利福吉才慢悠悠站了起来,忽视了埃菲亚斯多吉:“我想我们可以表决了,”他环顾各个席位,一一朝众人点头,“今天英国魔法部为东道主,威森加摩全体成员,国际巫师联合会,各国巫师代表尽皆在场,召开有关保密法废立会议。现在,请同意以下条款巫师举手:全面废除保密法,接受神意抑或是天意,承担巫师应有责任,带领天真懵懂的麻瓜共同建设全新世界。” 在场至少有六七成巫师举起了手。基本不用刻意计数结果都不言而喻。 “现在,请同意维持旧例,拒绝接受天意安排的巫师举手。” 他说得不太正常,导致原本有想要举手的巫师都犹犹豫豫地选择了弃权,也显得这一拨人更加寥寥无几。 有细心的已然发现气氛不太正常,从一圈圈座椅外围缓步走来一个个身穿黑袍,头戴兜帽之人,无声无息间已然将魔法部一楼大厅围了起来。 康奈利福吉站于台前,满足地俯视着众人各式各样的反应,只觉胸中气血一阵一阵翻涌,从未感觉如此意气风发过:“显而易见,作为东道主,英国魔法部部长,根据公正投票结果,我宣布...” “慢着!” 从坐席角落蓦地传来一道洪亮清晰的声音。这段时间以来早被冷落的金斯莱沙克尔缓慢站了起来,纵是被排挤到角落,光线都难以照到身上,他站起来时的身姿依旧挺拔而魁梧。 福吉脸色大变,这是绝对没想过的意外。 如果,如果他们知道在这种场合出现了乱子... 他会没命的。 “坐下,沙克尔!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他急慌慌呵斥。 “部长先生,在您宣布之前,我要以勾结黑暗势力,暗中效命伏地魔,威胁巫师界安全为由对您提起诉讼,并建议您立刻引咎辞职接受审判,”面对着众人瞩目,迎着包围得更近的那一圈圈黑影如狼似虎的目光,他丝毫不惧,仿佛没意识到如今处境是多么危险似的,“按魔法部法律,在证据齐全下,您魔法部部长职位将暂时悬停,自然无权组织有关废立保密法这样如此重要的,国际性会议。今日所有结果也将悉数作废,不具法律效应。” 康奈利福吉拼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最好有充足的证据。” 他看着金斯莱的眼神已经从最开始的恼羞成怒转化为刻骨恨意。 “我是人证。” 席间又站起来一人,康奈利福吉转头看去,根本没想到竟然,竟然是他。 第334页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 忠实,聪明的好助手艾伯特,从最开始便鼓励他做一个独立的部长,摆脱邓布利多的影响,为他出了不少实用的主意,又从不逾越。渐渐地,当半推半拒地被拉进去时他一直以为艾伯特早就成为那个人坚定的追随者。 难不成他竟是凤凰社的人? “作为部长高级秘书,部长先生几次暗示乃至以我女儿性命为要挟,逼迫我慎重选择阵营,”顶着更多的压力,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比金斯莱还要镇定,好像他这个人天生就没有多少感情一般,“甚至有一次我亲眼看见神秘人亲自与他会谈,商量渗透魔法部之事。” “胡言乱语...”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魔法部重要职位全部被前食死徒占据,卢修斯马尔福,麦克尼尔,诺特,亚克斯利,卡罗...这些都足以成为佐证,”他不慌不忙报着名字,“还有物证。在福吉部长的办公室最深处,藏着和神秘人签订的契约,详细记载他如何承接神秘人指令,借魔法部部长职位之便勾结东方沈家、对美国麻瓜首领施展夺魂咒,联合预言家日报,极力破坏和平秩序。魔法契约的真伪大家都能辨析分明。” 福吉冷汗直冒。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契约,但他们说得如此头头是道,不由让他心下更是慌乱。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的指控还在继续:“我以法律执行司办公室主任身份提议,福吉部长以上行为已经足以进入下一流程。如若其拒不认罪,法律执行司有权对福吉部长使用吐真剂。” 到了这地步几乎是撕破了脸面。话音刚落,诸如马尔福等人纷纷从席上站起,齐齐将魔杖指向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包围坐席的黑袍人也终于露出狰狞的獠牙,无声用魔杖对准处于焦点中心的艾伯特和金斯莱。 哗啦一声,坐席上同样有一群人在这时霍然站起,默默走到艾伯特和金斯莱身边,尽皆拔出了魔杖。这群人的伪装也逐渐撤下,赫然看去,竟然全部出自凤凰社。 两方人马形成了对峙。 就在千钧一髮之际,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却不慌不忙上前几步,直接将呆若木鸡的福吉拨开,取代了他的位置,一扫从前老好人形象,悠然面对所有人:“各位,如果你们聪明点,便该明白现在什么都不做才是明智的。” 魔法部上空不知何时浮现出无数银光闪闪的武器,全数对准了除艾伯特之外的所有人。有稍微熟悉麻瓜的能分辨出这完全是麻瓜的东西。 有人不屑讥笑,一道强效的咒语直接冲着其中一台而去:“艾伯特,你脑袋坏掉了吗?还想靠着麻瓜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原本理应威力极强的咒语几乎是在触到武器瞬间便消失,紧接着从中爆发出轰然巨响,一阵刺眼光芒闪过后那个莽撞的巫师便直接化为了一滩灰尘。 尖叫声迭起。凤凰社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就连卢修斯马尔福这群人也都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唯有那群黑袍人一动不动,像是没感受到威力一般。 “安静,”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懒洋洋翘着腿坐在了福吉座位上,欣赏着众人各异的表情,“我们的确该迎来属于我们的新世界,只是领导人该换一换...” 他不满于那群黑袍人的无动于衷,也知道这群人才是最具威胁的。他一抬手,想要再次立威,奠定自己绝对的地位,然而这一次所有武器像是坏掉了一般,静静悬浮在空中,没有丝毫动静。 空气很沉闷,场面很尴尬。 薇欧拉没有理由坑他,刚才都还有效果... 他再次一挥手,依旧静得连一阵风都没有。 太静了,静到能听见他加快的心跳。 就在这样古怪的死寂中一道清脆的笑声打破了僵局。这道声音像是稚气未脱的女孩在无忧无虑的放肆玩耍,稍一听便能感受到声音主人无言的狂喜。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在空旷大厅一遍遍放大音效的氛围中,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在无情地嘲笑他们。嘲笑他们的胆怯,嘲笑他们的无知,嘲笑他们企图反抗的自不量力。 “无知的人,无法被驯服的羔羊,自以为能瞒过神的眼睛,”飘渺的嗓音时男时女,高亢与温柔,低沉与和缓随着声调起伏,明明应当极为怪异,却又配合得极其默契。有人双腿已经开始打颤,“却不知神洞悉一切。所有欺瞒,谎言,诡计,统统无所遁形。” 隐约有两道身影从通道中浮现,看不清面容,甚至身影重重叠叠,分不清究竟是一个还是两个,又忽远忽近,既像是幽灵,又像是实体。 刚刚还大展神威的武器不过唿吸间便如同泡沫一样纷纷碎裂,在大厅中落下点点光芒。 那座镀金的雕像,正中接受无数巫师乃至各类种族崇拜的男女巫师好像也在随之放光。 如此震撼的场景让有些人腿软,一滑竟直接跪坐在了地上。有人开了头,自有紧随其后的,一堆堆的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真心仰慕,接二连三地矮下了身子。 在这道声音响起时那群戴着兜帽的人便早已虔诚无比地跪在了地上。 “神是仁慈而博爱的,愿意守望每只无辜羔羊的理想。巫师压抑太久,久到天赋逐渐磨平,本应带着荣光出生的后代逐渐与卑贱无能的麻瓜混为一谈,失去了天生的光环,多么让人心痛。” 第335页 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蛊惑与诱导。 “作为巫师,天生具有能力之人,你们愿意苟且偷安唯唯诺诺,一代代被麻瓜超越同化,”声音越来越低,嘶嘶地,恍若间是天使散布的福音,又似魔鬼的低语,有些人的眼神已经开始恍惚起来,“加入我们,步入神灵的牧场,只要奉献出足够的信仰与虔诚,无尽的法脉任由你们取用,尊崇的地位,财富,权力从你们开始代代绵延,步入牧场,自你们开始子孙世世将永久屹立于山巅。” 温柔的语调在这时似乎占了上风,如微风一般轻缓,直入人心:“步入我们的牧场,为了爱,为了理想。” 越来越多的人心甘情愿地将身子拜伏了下去,连一丝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好像越想一尊雕塑便越能展现出虔诚似的。 还是有人在如此压力下坚持挺立,凤凰社所有人都没低下头,以金斯莱为首靠在一起,每个人的目光都清明而坚定。 “总有迷途的羔羊不愿接受神的感召,拒绝进入神的牧场,”那道声音逐渐多了玩味,全然像在戏耍猎物或者是玩偶,“死亡将是对不听话的羊羔唯一的惩罚。” 没有一个人退缩,即使现在所站立之人清晰明白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邓布利多在做出最后的交代后便下落不明,意味着极有可能没人会在关键时刻挡在他们面前。 可是每个人都是一堵坚韧的墙,连绵在一起,便形成了固若金汤的城池。 “我们是人,直立行走,顶天立地,”在一片安静中,真正的阿拉斯托穆迪站了出来,他被小巴蒂克劳奇摧残得不轻,至今还没完全养好,可是这不妨碍他掷地有声在众人面前说出这番话,“我们的理想,自当由自己守望,更无须交出信仰匍匐在所谓神的脚下。就算有归属,我们也彻头彻尾是邓布利多的人,秉承着他,以及诸多为此牺牲之人的意志。” 一声婉转鸣叫打碎了压抑与悚然,火红的凤凰在昏暗的光线下燃烧成耀眼的火球。 从另一个通道中缓缓走出一道人影,与两人所来方向遥遥相对。他比从前苍白脆弱了很多,风采却不仅不减,反而更盛。 “你们大概以为我死在了那里,也许还想着为我收尸,”依稀能看见来人一手握着魔杖,一只手中紧紧攥着什么,“所幸受故人庇佑,倒不用麻烦你们了。” 邓布利多缓缓走来,站在了光里。 “很高兴在这样的场合下见到你们,汤姆,羽。” 他左手终于松开,一枚徽章叮铃一声掉落在地。 在反射下徽章图样很清晰,像一只瞳孔里有一根竖线的三角眼。 就这么落在地上,既像是在旁观,更带着决然的轻蔑。 -------------------- 第143章 平手 “你在摧毁你爷爷穷尽一生,几乎抛弃一切才总算略有成效的事业,也试图毁掉至亲遗留在世间的意志和希望,羽,”邓布利多步伐都没有变过,照旧稳健有力,福克斯不停在他头顶盘旋,“你没有资格涉足理想,更令我噁心。” 一点光芒从破碎的武器中分裂而出,极速向两人飞来。喷泉里众多雕像陡然活了过来,一部分将所有不愿屈服之人死死护在身后,另外一部分像是有了生命般迈步走到了邓布利多身边。 数道咒语齐齐向邓布利多而去,光是从破空声便能分辨出咒语中蕴含的毁灭。邓布利多依旧不慌不忙,大幅度一挥魔杖,兇险狠厉的咒语化为了一条长长的绳索,手一虚握,半空的绳索便一收紧,将所有食死徒牢牢捆住。他再一抬手,几张漂浮的座椅升得更高,变成一座监牢完完全全将他们困在了其中。 “邓布利多!”汤姆里德尔自己都没察觉语气中的颤抖。邓布利多始终都如同拦在他前路上的一座高山,他可以试着忽略,甚至逐渐敢于翻越陡峭的山嵴,然而山的巍峨壮阔终究还是成了抹不去的阴影。 邓布利多居然没死在岩洞中。他们都知道他去了。重重障碍,还有不可言说的诱惑,只为高山倾颓而设,可他还是回来了,出现在魔法部中,硬生生扳回了局势。 另一点光芒同样分离出来,迎上了邓布利多所操纵的光点。 “您没能抵挡诱惑。故人遗物也只能保住您的命。我敬佩您,毕竟您是那么奋不顾身地为他人付出一切,”慕羽手握魔杖,不知是因为施法角度还是其他原因,她将里德尔挡在了身后,一力承担下邓布利多逼人的视线,“可惜您的奋不顾身是在赎罪,而罪,是赎不完的。我们都直接间接摧毁了同样的东西,不过彼此彼此。” 两道光点激烈纠缠打斗着,随着打斗激烈程度的加剧光点越扩越大,耀眼的白光照亮了整座大厅。 等到白光散去,大厅仍然是那个大厅,金色喷泉中汩汩喷着流水。然而一圈圈漂浮的座椅、人影全数不见。空荡的空间、大理石地面只歪歪扭扭照出三人身影,看上去似乎还极不稳定,随时有可能崩裂。 福克斯还在鸣叫。 围绕在邓布利多身侧的众多雕像变了,纷纷融化成了一滩金水,又在上空凝成一柄长剑直捣邓布利多胸口。 里德尔将慕羽往后一揽,一道绿光朝邓布利多飞去,邓布利多一旋身消失在原地,金剑与绿光同时落了空,一声巨响后地面直接被侵蚀出一个大洞。 第336页 破碎的金色长剑立即被慕羽重新牵引而出,她飞速画下三条线,在邓布利多重新出现的地方凝成实影,在虚虚实实的光线中融成似山非山的虚影。金光重叠在影子上,从中不断冒出灰色阴冷的雾气笼罩住邓布利多身形。 几乎同步地,阴惨惨的雾便转变为了浓烈的黑,间或闪过一两道绿光。 他们第一次共同战斗,却默契得诡异。 先是一道耀眼的银光破开黑雾的屏障,再是极为响亮的铿锵之声,像是有什么被直接打碎,无论是如漏斗状的金光,还是那似山非山的影子,尽皆因银色的光影湮灭。 慕羽不由倒退两步,大厅似也跟着晃了晃,在她手中破碎的雕像竟随之重新聚拢,变成了原本的样子朝两人冲来。那道极具毁灭性的银光也破空而来。 砰砰几声,跑在最前面的几个马人雕像直接被炸碎,一面银盾和金墙近似同时出现,咒语无法将其贯穿,只得一声声地发出沉闷令人胆寒的异响。 “你想杀人,邓布利多,”里德尔下意识想将慕羽往后拽,眯起眼看向邓布利多,“你也会做这样残忍的事,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我喜欢刚才羽用的词,赎罪,也不得不承认,汤姆,仅仅取你性命不会让我满足,”到现在邓布利多都犹如散步聊天一样悠闲,“至于羽,取她性命不是残忍,而是向故人、血亲,挚友赎罪。同样的,仅仅靠一条命,罪是赎不完的。” “我走着自己的道,何须向他人赎罪?”慕羽冷然看着邓布利多,挥舞着魔杖,火焰将众多雕像团团包围,空气都变得炽热起来,忽地,从火焰中传来一声鸟啼,一只似极凤凰,全由火焰幻化的鸟从焰中钻出朝邓布利多飞去。 “有一点您说对了,取我性命恐怕不够。我的意志,我的思想...”她停顿了一下,悠然看着火焰勐扑,其余火焰也幻成一条大蛇朝邓布利多嘶嘶吐信。 半空中的鸟陡然变大,尖利的爪子便要爪在邓布利多身上,蛇的獠牙也在同一时刻将要刺入其中。慕羽泛出浅淡的笑,补完了最后半句:“是永恆的。” 福克斯尖叫一声同那只火鸟打了起来,邓布利多流畅地大幅一挥魔杖,大蛇被高高抛在空中,消散成一股黑烟,水池中水升了上来,成了一个巨大的茧。 汤姆里德尔脸色骤变,想也不想直接将慕羽推开,魔力的冲击使得她滑行了好几米,等到反应过来时里德尔已经被笼罩在了其中。 周遭的一切在消退,什么大厅,什么雕像统统消失了,他们身处于一片流转着白光的虚无空间中。 邓布利多气定神闲站在正中央,无悲无喜地注视着慕羽:“记得三年前你也是这样站在我面前,我告诉你选择的重要,告诉你不要以堕入深渊为代价回报从前的伤害。那时你虽然还小,眼里却还是有光,”他低声嘆息,“你做错了全部选择。” 又一波水流朝她涌去,在福克斯的攻势下那只火鸟也扑腾着消散了。 “不管您用的什么方法,时间都快要到了,”提及往事慕羽没有半分难堪,她都没有一点为里德尔担心的意思,悄然在地上借着魔杖浅浅画着什么,风轻云淡地指出,“到时候仅靠福克斯和凤凰社恐怕护不住您。” “足够了。” 邓布利多回得简短,水流更加兇勐,几欲形成一座坚实的牢笼朝她罩去,电光火石间她将魔杖朝手腕一挥,鲜血喷涌,点亮了她脚下的图像。一缕金色从中拔地而起,直缠绕到她手上,将魔杖也染上了金色。 金光在她手中极其温顺听话,她仿佛手持了一根金鞭,不过几下便将扑来的水流打散,重向邓布利多袭去。这时邓布利多才显得无比凝重,魔杖尖冒出一缕碧色化去了金光攻势,然而效果甚微,福克斯冲上来生生吞下了金光,转瞬在空中烧成了一个火球落在地上,缩成皱巴巴一团。 长鞭又一甩,这个虚无的空间顿时出现道道裂痕。 “您对东方五行很是了解,”慕羽继续挥舞长鞭与那片碧色纠缠,那片碧色似乎终于占据了上风,即将缓解金鞭的攻势。整片空间都爆发出勃勃生机。她丝毫不乱,血越流越多,全数滴落在了图像上,染出了真正图形,“可惜没用。” 一阵白光从中亮起,金鞭瞬时变为白鞭,将那片青碧打得稀碎。那座由水组成的茧也不见了,水哗啦落进池子,溅了前排的人一身。 她最后挥出一鞭,直接将裂痕打成了一个大洞。 “还有,选择,从来没有对错。” 那片空间崩塌,他们回到了真正的魔法部。 一道绿光再次沖向邓布利多,被一座警卫雕像挡住。 他们在这里打得酣畅淋漓,其余人眼中却只看见两道光相互碰撞,不时发出使人战慄的声响,回过神时便见白光与绿光交相互织,同那道伟岸的身影有来有往。 有血不断从中流出,为大理石地面添了几分妖冶。 血越流越多,无论如何地上都再无光亮起,就连原先一金一白两道光束也有黯淡的趋势。 不愿再借法.... 慕义的话阴魂不散地萦绕于耳畔:“你在不停糟蹋天道对你的宽容...” 她直接用鞭子缠住邓布利多的魔杖,想将其拉过来。不料邓布利多直接消失在原地,砰一声,最后一道耀眼红光闪过,他竟是带着凤凰社甚至是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直接幻影移行了。 第337页 这位最伟大的白巫师谋算到了方方面面,在这样明显对凤凰社极为不利的局面下,他居然凭藉着实力与谋划勉力将棋局扳平。 之前束缚着其余人的雕像和绳索在邓布利多幻影移行的那刻便直接消散。 “邓布利多又一次可耻地逃走,带着他那群冥顽不灵的追随者,他们的龟壳终将成为我们的领地,”没有邓布利多在场汤姆里德尔始终是高傲冷酷的,他拉着慕羽站在了中央,俯瞰着至今不敢抬头看他们的人,语气的恶劣暗示着因邓布利多带人逃离产生的恼怒,“但愿你们的选择与忠诚,不会因为懦夫而摇摆。” 他的手掌沾满了她的血。 真奇怪,似乎他对她的伤感同身受,似也有一道暗伤留在了体内汩汩流着鲜血。 慕羽感到有一股异样的魔力顺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流入,强劲霸道的魔力直接压抑住了反噬。她想挣开,无穷无尽的意外总是逼使两人不得不短暂的跨越界限,她必须学会克制。 一次次跨越,一次次犯禁,只会让她越发在界外流连,太危险了,她会捨不得... 虚弱使她难以挣开,现在也不是时候。 底下的人唯唯诺诺地应和。他们其实并不蠢,清楚明白大概凤凰社所言非虚。 可是诱惑太多了。法脉,地位,财富,权力,正大光明行走在阳光下,成为万千麻瓜崇敬仰望的对象,全是他们无法拒绝的条件,与此相比似乎信仰只是一笔微小的代价。 况且他们也算见证了战况,连邓布利多也... 死亡的威胁会让人失去更多头脑。 “我们...自然愿意效忠,丢掉耻辱的保密法,”终于有了第一个人彻底放弃了信仰,将尊严踩在了地上,为着虚无的理想极近谄媚,“请求神灵守望我们的理想。” 里德尔抚着魔杖,对着这样的说辞不置一词,越是停顿,所有人便越是恐慌。 纵是有魔力的支撑,越发严重的反噬也让慕羽极其难受,兇险的反噬也顺着他送进来的魔力攀爬。 不知是否是因唾手可得的权力产生的快感,他没有松开。 “把人带上来。”她始终是柔和的,一点也看不出体内正经受的折磨。 至少除了邓布利多意外出现,其余所有都在按着他们的剧本走。 乌姆里奇直接被扔在了地上,阿兹卡班将她折磨得不轻,她蜷缩着,小声呜咽着,却是连求饶都不敢了。 慕羽蹲下身,用魔杖撩开凌乱的头髮。她喜欢毫无遮挡地观看猎物的所有挣扎与绝望,将其转换为难以言喻的愉悦。 从很小开始她便体验到了这般愉悦的快感。 “这个人,”她的嗓音飘渺若云雾,听上去和将要发生的事丝毫没有关联。这件事她是最适合去做的,也只有她能做,“自作聪明地违背我们命令,丢掉了至关重要的学校,放任学校成为迷途羔羊的庇护所。” 嘶啦一声,像是布帛被撕裂,然而伴随着的,漫长尖利的惨叫足以在所有人脑海中勾出一幅血色油画。 血珠迸溅在前面一群人脸上,他们动也不敢动。 只因大胆的人抬了一下头,一眼便撞见了修罗地狱。 酷刑还在继续。 哗啦哗啦,一声又一声,仿佛一匹一匹布料在被一双纤纤素手轻轻撕裂,惨叫同样伴随着撕裂的节奏一声接一声,逐渐嘶哑着,充血着,最后变成了如破陋风箱般沉重的唿吸。 其余人似也感觉被什么按住了喉咙,连唿吸也不得畅快。 慕羽极为享受这场盛大华丽的“艺术”--不仅来自于发自内心的喜悦,更来自于隐秘不可言说的报復。 他始终握着她的手,既像是指引,又像是一步步更深层的诱导。 总有人陪她。 这样的过程是极快的,当“艺术”完成时慕羽强制确保了无论身处哪个角落的人都能完整无死角地欣赏她的作品。 有人直接呕了出来。 乌姆里奇全身仅覆盖着极薄极薄一层皮,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从外每一根血管,每一器官都晶莹透亮,清晰可见。 尸体只会让人恐惧,真正能摧毁人意志的,是即便这样受刑之人竟还活着,乃至短时间都死不了。 “把她挂在魔法部门口,告诉所有人,”慕羽转了转魔杖,轻轻啧了两声,似是还遗憾于作品的不够完美,“什么叫做不顺从。” -------------------- 第144章 信念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你们当时也没说学校会封闭。”霍格沃茨的礼堂中人声鼎沸,所有教授全来了,大家也早就不按学院顺序坐了。 以几个高年级学生起头,众人纷纷吵嚷着,主要针对的还是哈利,仿佛这样便能解决问题似的。 “我们的父母,家人都在外面。他们会受到迁怒!” “如果当时忍一忍,也不是不能过去...” 达芙妮带着阿斯托利亚退到了礼堂角落,以免遭受冲撞。她眼睁睁看着场面逐步恶化,人群中不时冒出的言辞越来越偏激,只觉越来越心冷。不久前他们还众志成城说要将霍格沃茨打造成共同的家,一起拼命学习咒语,并肩作战,最终夺回了属于他们的城堡。 忍一忍?他们付出了如此多努力才摆脱乌姆里奇的高压,如今竟宁愿重新过回那样的生活? 第338页 “不用惊讶,小迪,人之常情,父母家人,兄弟姊妹,本身就很难割捨,尤其还有着地位力量的召唤,”同她一起站在角落的沈栖桐幽幽嘆了一声。刚来时她性格跳脱,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且跃跃欲试,才不到一年,兴许因为肩上的担子太重,这份跳脱劲也没了,“否则你以为,东方南边的沦陷,仅仅是因为敌人的强大吗?” 她冷眼看着挤挤攘攘的人群,现状犹如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回去后的可能:“就连现在,北方照旧有人朝南方叛逃。” “那你...还要回去吗?”达芙妮认真地问她。自从特殊的最后一个项目后,所有人默契地将争霸赛当作不存在,其他学校校长学生也一一道别。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在全境封锁的情况下是怎么出去的。 他们唯一能肯定的,便是这些学校面临的压力不比霍格沃茨小,甚至更加糟糕。 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霍格沃茨依旧在勉力进行着教学,哪怕慢慢地大多数人都发现教授们似乎都憔悴了许多,不再如之前那般强大深不可测,大家也都能齐心装作什么也没发现。 眷恋正常是每个人的本能。 可是外界的消息照旧传来。无论再如何坚定,预言家日报甚至于部分学生家人每天寄来的信件,依然不停挑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直到今天,预言家日报反常地直到下午才出版,用大量篇幅报导了保密法的废除,形容着邓布利多是如何卑鄙可耻地逃脱。这些都是次要的。整整一个版面都是乌姆里奇被挂在魔法部门口的照片。若不是起伏的胸膛和从口型能勉强分辨出的微弱惨叫,很难将挂的这个东西和人联繫起来。 可她仍然还是个人,一个还在正常唿吸甚至痛觉都不曾消亡的人。 直到这时叛逆,不顺诸多平常听着很酷的词语才在众人心中有了张牙舞爪的实影。 达芙妮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在人群中挥舞的预言家日报,又重新收回视线等待沈栖桐的答覆。 万圣节时她们一起带着利亚逛遍伦敦每一家糖果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如今留在霍格沃茨的外校生也只剩她一个了。 “我当然要回去,”沈栖桐摸了摸阿斯托利亚的头,小姑娘眼中全是忧心,“哪怕只剩我一个人守着城。” 她捏紧了宁岳给她的铭牌:“我们也许真的很傻。同样可以强制封锁消息,可以用严刑峻法控制人的行为,慢慢让他们接受我们的观点,明白自身信念头脑的重要...” “那样我们和他们就没有区别了。爸爸当初也只是想...”达芙妮几乎脱口而出,一提到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便闭了嘴。这在她和阿斯托利亚心中如今都是不可面对的禁地。 “你不可能是一个人,我们都会陪着你,”阿斯托利亚朝姐姐方向靠了靠,试图给她一点安慰,“我们都一样傻。” “哈哈哈,”似是被阿斯托利亚逗笑,沈栖桐爽朗大笑起来,“那我们几个傻子恐怕得暂时分别了。” 一瞬间达芙妮好像又见到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初来乍到的勇士。 “我...” 她原本想说什么,可是脑海中一幕幕不断闪过,干扰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十分懦弱且天真地,她至今尚还存有幻想,如果慕羽没做下那么多事,她们三个或许有可能成为最好的朋友,千千万万个家也不可能像如今一样破碎。 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又不是永远不见。只要我还活着便会定期回霍格沃茨来交换消息,”沈栖桐没事人一样地揽住她们,还在不停关心,“魔药就快熬好了,你和利亚都要喝...” 她的嘱咐不得不暂时终止。 是哈利站在了台前,拉开了为他辩护的朋友,拒绝了欲要维护他的麦格教授。 几个月前他还因众人的误解,不信任,嘲讽而恼怒,如今却毫不设防地,镇静地站在台前面对一波又一波的怒火和困惑。 “霍格沃茨是家,不是阿兹卡班。我理解担忧亲人的心情,也从没想过强迫你们一起和我们继续战斗,”刚开始还有嘈杂之声,慢慢地整个礼堂便寂静下来了,“霍格沃茨不会阻拦任何一个人离去,但却随时欢迎每一个离去的人归来。世界上始终有一个地方,不需要交出信仰,每一个人都能守望自己的理想。” 全场鸦雀无声。只剩沈栖桐对达芙妮的低语:“看,其实傻子还不少...” 不等她说完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阿斯托利亚软软倒在了达芙妮怀里,几乎是顷刻便如同受了莫大折磨般扭来扭去,不自觉地死死掐住了达芙妮。 “利亚!”达芙妮紧紧搂着她,仿佛这样便能减轻阿斯托利亚的痛苦似的,对于自己身上的疼痛倒全然不顾。 沈栖桐摸了摸阿斯托利亚的脉搏:“她动手了。” 在所有人还没从接连不断的变故中缓过神来时,礼堂大门被轰然打开。看见为首的,大步流星走进来的人时,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邓布利多带着凤凰社众人走进了礼堂,手中还提着一个男人。 一时间礼堂中只剩阿斯托利亚悽惨地哀嚎,使得被提着的男人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这边。 第339页 看清是谁在哀嚎时他几乎爆发出同等程度的惨叫,奇蹟般地挣脱了邓布利多飞奔而去:“利亚!” “滚,”在认清了来人后达芙妮抱着阿斯托利亚远离了几步,擦擦眼泪极为平静地重复,“滚。我和利亚都不想看见你。”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这一天起起伏伏经歷太多了,原本智珠在握的夺权竟然失败了,如若不是邓布利多出手他死得只能比乌姆里奇更加悽惨。 即使这样一路上他也依旧惶惶不安,毕竟他同样欺骗了凤凰社。 女儿的抗拒击溃了他最后一道防线。就连仍在饱受疼痛的阿斯托利亚也艰难地将头扭到一边,不愿,或者不知怎么面对他。 “邓布利多,我求求你,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算计,”他几乎是爬一样地到了邓布利多身边,众目睽睽下什么形象都不顾了,阿斯托利亚一声声地惨叫直抓着他的心,“只要您救救利亚,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做。” 邓布利多悲天悯人的眼神十分刺人。 “什么都愿意做?艾伯特。” “对对对,我知道错了,我都知道了,”他像是抓救命稻草般抓住了邓布利多的袍子,一个大男人在这里涕泪横流,“只要利亚好好的...” \"你很幸运,艾伯特,因为另一位魔药天才的加入,魔药熬制得很快,\"他不知从哪直接将一只瓶子递给达芙妮,后半句也是对达芙妮说的,“我建议你们两人都立刻喝下。”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死寂的脸上这时才出现了一点光。还不等感激涕零,邓布利多便止住了他的话:“魔药只能缓解根除阿斯托利亚身上的诅咒,对天生的遗传诅咒无能为力,”他凝视着脸色忽晴忽阴的艾伯特,“你要想好。” 达芙妮正温柔地给阿斯托利亚灌药,全程连正眼也没看他。 什么时候好好一个家变成了这样? “我都明白,”他瘫软在地上,终于失掉了所有力气,“是我,之前做错了。” 邓布利多却没再理会他了,仿佛只是解决了一件小事。 越过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他直接站在了每年开学面对全体学生讲话的台前,细心的人能看出他脚步虚浮,步伐也没有往常矫健。 他像是凭空间又苍老了十几岁。 没人愿意站出来指责他的虚弱。哈利第一时间站在了他身边,紧接着是凤凰社,再接着是所有d.a成员和老师。 仿佛只有他站在这里了,这所学校才是真正固若金汤而不倒的。 “刚才哈利已经说得很好了,我只剩一点补充。” 他环视着四周一张张面孔,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颐指气使,他也不仅仅是对着一个个未脱稚气之人说的。 “正如哈利所说,霍格沃茨不是阿兹卡班,更不是被神圈禁的牧场。前些日子,阿米莉娅博恩斯惨遭横死,无论主流如何定论,我将始终坚持真相,她是被谋杀的。一位几十年来正直,善良,公正不阿的法律执行司司长仅因不同的观点便遭受毒害。我希望所有人铭记这一点。再往前推,或许这个人的死亡在许多巫师眼里都不值一提。一位热爱旅游淘金的麻瓜,不,他是有名字的,他叫卢卡斯,在阿尔巴尼亚雨林中被杀害,家里的两个女孩刚刚学会走路,还来不及叫一声爸爸。他一生同样善良温和,不与人相争,至死还请妻子不要等他。十三年前,莉莉和詹姆波特为了信念奋勇抵抗暴力,用生命换来十三年和平。十三年来,你们膜拜着他们的牺牲,如今却将他们守护的信念践踏在脚下。无辜惨死的人,和前路上一个个牺牲倒下的英雄,正是我们为自身信念奋战的理由。我们头脑中有无尽的智慧,非任何财富地位可比拟,我们有无穷的潜力,自己便可守望自己的理想。当你们在地位、财富和信念中犹疑不定时,请记住那位兢兢业业,刚正的法律执行司司长伯恩斯,也请记住那位梦想尚未完成便埋骨阿尔巴尼亚的探险家卢卡斯,记住他们因何而死,记住他们正承受无边痛苦的至亲。决定胜负的向来是信念的坚定,而非个体力量的强大。当你们在牧场中惶惶不安,终日不宁时,场外的灯火始终为你们亮起,这里没有栅栏,没有驯服。这里是家,每个人都能堂堂正正站立自由行走的家。霍格沃茨将始终欢迎身处迷途的人。” “信念?” 慕羽趴在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院子中的那群人,一眼便看出他们不是特别好过。汤姆里德尔逐渐学会了收敛暴戾,可这不妨碍他责怪亲信的无能。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你们当时也没说学校会封闭。”霍格沃茨的礼堂中人声鼎沸,所有教授全来了,大家也早就不按学院顺序坐了。 以几个高年级学生起头,众人纷纷吵嚷着,主要针对的还是哈利,仿佛这样便能解决问题似的。 “我们的父母,家人都在外面。他们会受到迁怒!” “如果当时忍一忍,也不是不能过去...” 达芙妮带着阿斯托利亚退到了礼堂角落,以免遭受冲撞。她眼睁睁看着场面逐步恶化,人群中不时冒出的言辞越来越偏激,只觉越来越心冷。不久前他们还众志成城说要将霍格沃茨打造成共同的家,一起拼命学习咒语,并肩作战,最终夺回了属于他们的城堡。 第340页 忍一忍?他们付出了如此多努力才摆脱乌姆里奇的高压,如今竟宁愿重新过回那样的生活? “不用惊讶,小迪,人之常情,父母家人,兄弟姊妹,本身就很难割捨,尤其还有着地位力量的召唤,”同她一起站在角落的沈栖桐幽幽嘆了一声。刚来时她性格跳脱,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且跃跃欲试,才不到一年,兴许因为肩上的担子太重,这份跳脱劲也没了,“否则你以为,东方南边的沦陷,仅仅是因为敌人的强大吗?” 她冷眼看着挤挤攘攘的人群,现状犹如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回去后的可能:“就连现在,北方照旧有人朝南方叛逃。” “那你...还要回去吗?”达芙妮认真地问她。自从特殊的最后一个项目后,所有人默契地将争霸赛当作不存在,其他学校校长学生也一一道别。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在全境封锁的情况下是怎么出去的。 他们唯一能肯定的,便是这些学校面临的压力不比霍格沃茨小,甚至更加糟糕。 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霍格沃茨依旧在勉力进行着教学,哪怕慢慢地大多数人都发现教授们似乎都憔悴了许多,不再如之前那般强大深不可测,大家也都能齐心装作什么也没发现。 眷恋正常是每个人的本能。 可是外界的消息照旧传来。无论再如何坚定,预言家日报甚至于部分学生家人每天寄来的信件,依然不停挑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直到今天,预言家日报反常地直到下午才出版,用大量篇幅报导了保密法的废除,形容着邓布利多是如何卑鄙可耻地逃脱。这些都是次要的。整整一个版面都是乌姆里奇被挂在魔法部门口的照片。若不是起伏的胸膛和从口型能勉强分辨出的微弱惨叫,很难将挂的这个东西和人联繫起来。 可她仍然还是个人,一个还在正常唿吸甚至痛觉都不曾消亡的人。 直到这时叛逆,不顺诸多平常听着很酷的词语才在众人心中有了张牙舞爪的实影。 达芙妮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在人群中挥舞的预言家日报,又重新收回视线等待沈栖桐的答覆。 万圣节时她们一起带着利亚逛遍伦敦每一家糖果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如今留在霍格沃茨的外校生也只剩她一个了。 “我当然要回去,”沈栖桐摸了摸阿斯托利亚的头,小姑娘眼中全是忧心,“哪怕只剩我一个人守着城。” 她捏紧了宁岳给她的铭牌:“我们也许真的很傻。同样可以强制封锁消息,可以用严刑峻法控制人的行为,慢慢让他们接受我们的观点,明白自身信念头脑的重要...” “那样我们和他们就没有区别了。爸爸当初也只是想...”达芙妮几乎脱口而出,一提到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便闭了嘴。这在她和阿斯托利亚心中如今都是不可面对的禁地。 “你不可能是一个人,我们都会陪着你,”阿斯托利亚朝姐姐方向靠了靠,试图给她一点安慰,“我们都一样傻。” “哈哈哈,”似是被阿斯托利亚逗笑,沈栖桐爽朗大笑起来,“那我们几个傻子恐怕得暂时分别了。” 一瞬间达芙妮好像又见到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初来乍到的勇士。 “我...” 她原本想说什么,可是脑海中一幕幕不断闪过,干扰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十分懦弱且天真地,她至今尚还存有幻想,如果慕羽没做下那么多事,她们三个或许有可能成为最好的朋友,千千万万个家也不可能像如今一样破碎。 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又不是永远不见。只要我还活着便会定期回霍格沃茨来交换消息,”沈栖桐没事人一样地揽住她们,还在不停关心,“魔药就快熬好了,你和利亚都要喝...” 她的嘱咐不得不暂时终止。 是哈利站在了台前,拉开了为他辩护的朋友,拒绝了欲要维护他的麦格教授。 几个月前他还因众人的误解,不信任,嘲讽而恼怒,如今却毫不设防地,镇静地站在台前面对一波又一波的怒火和困惑。 “霍格沃茨是家,不是阿兹卡班。我理解担忧亲人的心情,也从没想过强迫你们一起和我们继续战斗,”刚开始还有嘈杂之声,慢慢地整个礼堂便寂静下来了,“霍格沃茨不会阻拦任何一个人离去,但却随时欢迎每一个离去的人归来。世界上始终有一个地方,不需要交出信仰,每一个人都能守望自己的理想。” 全场鸦雀无声。只剩沈栖桐对达芙妮的低语:“看,其实傻子还不少...” 不等她说完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阿斯托利亚软软倒在了达芙妮怀里,几乎是顷刻便如同受了莫大折磨般扭来扭去,不自觉地死死掐住了达芙妮。 “利亚!”达芙妮紧紧搂着她,仿佛这样便能减轻阿斯托利亚的痛苦似的,对于自己身上的疼痛倒全然不顾。 沈栖桐摸了摸阿斯托利亚的脉搏:“她动手了。” 在所有人还没从接连不断的变故中缓过神来时,礼堂大门被轰然打开。看见为首的,大步流星走进来的人时,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邓布利多带着凤凰社众人走进了礼堂,手中还提着一个男人。 第341页 一时间礼堂中只剩阿斯托利亚悽惨地哀嚎,使得被提着的男人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这边。 看清是谁在哀嚎时他几乎爆发出同等程度的惨叫,奇蹟般地挣脱了邓布利多飞奔而去:“利亚!” “滚,”在认清了来人后达芙妮抱着阿斯托利亚远离了几步,擦擦眼泪极为平静地重复,“滚。我和利亚都不想看见你。”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这一天起起伏伏经歷太多了,原本智珠在握的夺权竟然失败了,如若不是邓布利多出手他死得只能比乌姆里奇更加悽惨。 即使这样一路上他也依旧惶惶不安,毕竟他同样欺骗了凤凰社。 女儿的抗拒击溃了他最后一道防线。就连仍在饱受疼痛的阿斯托利亚也艰难地将头扭到一边,不愿,或者不知怎么面对他。 “邓布利多,我求求你,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算计,”他几乎是爬一样地到了邓布利多身边,众目睽睽下什么形象都不顾了,阿斯托利亚一声声地惨叫直抓着他的心,“只要您救救利亚,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做。” 邓布利多悲天悯人的眼神十分刺人。 “什么都愿意做?艾伯特。” “对对对,我知道错了,我都知道了,”他像是抓救命稻草般抓住了邓布利多的袍子,一个大男人在这里涕泪横流,“只要利亚好好的...” "你很幸运,艾伯特,因为另一位魔药天才的加入,魔药熬制得很快,"他不知从哪直接将一只瓶子递给达芙妮,后半句也是对达芙妮说的,“我建议你们两人都立刻喝下。”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死寂的脸上这时才出现了一点光。还不等感激涕零,邓布利多便止住了他的话:“魔药只能缓解根除阿斯托利亚身上的诅咒,对天生的遗传诅咒无能为力,”他凝视着脸色忽晴忽阴的艾伯特,“你要想好。” 达芙妮正温柔地给阿斯托利亚灌药,全程连正眼也没看他。 什么时候好好一个家变成了这样? “我都明白,”他瘫软在地上,终于失掉了所有力气,“是我,之前做错了。” 邓布利多却没再理会他了,仿佛只是解决了一件小事。 越过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他直接站在了每年开学面对全体学生讲话的台前,细心的人能看出他脚步虚浮,步伐也没有往常矫健。 他像是凭空间又苍老了十几岁。 没人愿意站出来指责他的虚弱。哈利第一时间站在了他身边,紧接着是凤凰社,再接着是所有d.a成员和老师。 仿佛只有他站在这里了,这所学校才是真正固若金汤而不倒的。 “刚才哈利已经说得很好了,我只剩一点补充。” 他环视着四周一张张面孔,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颐指气使,他也不仅仅是对着一个个未脱稚气之人说的。 “正如哈利所说,霍格沃茨不是阿兹卡班,更不是被神圈禁的牧场。前些日子,阿米莉娅博恩斯惨遭横死,无论主流如何定论,我将始终坚持真相,她是被谋杀的。一位几十年来正直,善良,公正不阿的法律执行司司长仅因不同的观点便遭受毒害。我希望所有人铭记这一点。再往前推,或许这个人的死亡在许多巫师眼里都不值一提。一位热爱旅游淘金的麻瓜,不,他是有名字的,他叫卢卡斯,在阿尔巴尼亚雨林中被杀害,家里的两个女孩刚刚学会走路,还来不及叫一声爸爸。他一生同样善良温和,不与人相争,至死还请妻子不要等他。十三年前,莉莉和詹姆波特为了信念奋勇抵抗暴力,用生命换来十三年和平。十三年来,你们膜拜着他们的牺牲,如今却将他们守护的信念践踏在脚下。无辜惨死的人,和前路上一个个牺牲倒下的英雄,正是我们为自身信念奋战的理由。我们头脑中有无尽的智慧,非任何财富地位可比拟,我们有无穷的潜力,自己便可守望自己的理想。当你们在地位、财富和信念中犹疑不定时,请记住那位兢兢业业,刚正的法律执行司司长伯恩斯,也请记住那位梦想尚未完成便埋骨阿尔巴尼亚的探险家卢卡斯,记住他们因何而死,记住他们正承受无边痛苦的至亲。决定胜负的向来是信念的坚定,而非个体力量的强大。当你们在牧场中惶惶不安,终日不宁时,场外的灯火始终为你们亮起,这里没有栅栏,没有驯服。这里是家,每个人都能堂堂正正站立自由行走的家。霍格沃茨将始终欢迎身处迷途的人。” “信念?” 慕羽趴在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院子中的那群人,一眼便看出他们不是特别好过。汤姆里德尔逐渐学会了收敛暴戾,可这不妨碍他责怪亲信的无能。 她暂时还不打算去阻止。 卢修斯马尔福心惊胆战地站在一边,一旁的魔法收音机正播放着邓布利多的演讲。他每多听一个字便是一分煎熬,宁肯去面对无边的怒火也不想和怪胎单独相处。 “邓布利多和凤凰社做了手脚,插手了电台,基本上大部分巫师家庭都能听见?” 慕羽没理会他的恐惧,在听见家这个词时敲打阳台的频率快了几分。 “是,是这样,”卢修斯马尔福结结巴巴地说,“要..直接掐掉吗?” 言毕他还小心翼翼觑了眼怪胎:“邓布利多是故意的。明天主人将首次公开在魔法部发表保密法废除后的讲话…” 第342页 慕羽轻轻牵了牵唇角,马尔福一时也不知道这个怪胎究竟在笑还是在暗中谋划什么诡计,虽然这两者好像没有多少区别。 “我知道,不用理会,”她温柔地拂去栏杆上的灰尘,“东方大局初定,过几天我也会亲自去稳定局势。” 分工可真明确。马尔福不自觉在心中嘀咕。当回神时却发现那黑眸正认认真真看着他,显得是那么重视,然而他十分清楚那双眼眸中根本没有自己的影子。 这才是最为恐怖的,足以浇灭一瞬间所萌生的不该有的好奇。 “反抗与波动是这个阶段常有的事,看好英国魔法部,马尔福,这才是我们最核心的大本营。到时候需要魔法部给出一份评估报告,哪一个家庭最为虔诚,最适合得到一条法脉,”慕羽语带警告,“这一次,只看虔诚,不看其他,也仅有几例,你们要分清轻重。” 有乌姆里奇的例子在前,谁还敢自作主张?更何况以如今局势,他几乎能预见在不久的将来纯血地位节节攀升的场面,一条法脉而已,用不着犯傻。 “当然当然。” 慕羽对他的识相很满意,略略咳了几声,却强行止住了:“不用禁绝,禁,是禁不完的。总得要让人明白什么是异端,什么又是正统,”她又费劲咳了咳,这次好不容易才压制住,“所谓的家,是否全是更伟大的利益构成的谎言?所谓的家,又能给予他们和家人怎样的庇护?信念,是否最终都将奉献给伟大的利益?让预言家日报照着这些写,越煽情越好。” 她灌下了一口魔药:“投奔异端之人,想必现在挂在门口的乌姆里奇是乐意多几个人作伴的。” 交代完了一切,见卢修斯马尔福还杵在那,她不由奇怪,要知道马尔福向来是能跑多快就多快,毫不迟疑:“有事?” "是...是,"马尔福战战兢兢、恭敬地,以巧妙、绝对接触不到她的方式奉上了一只古朴的盒子,看上去和奥利凡德魔杖店的魔杖盒没有区别,“挪威,北欧那边送上了一份礼物,庆贺保密法的废除。当然,这...是给您的。” 阿维德斯学精了,居然将面对怪胎的压力尽数丢给了他们。 慕羽也不计较马尔福的动作,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这只盒子吸引了,极其小心地将盒子接到手里,仿佛里面是只易碎品:“他竟然做出来了...”再抬眼时她显得极其郑重,“替我谢谢阿维德斯。” 他可管不了这么多,也不是他有能力管的,他只知道可以走了,不由如释重负。 等到马尔福走后慕羽才缓缓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根魔杖。格里戈维奇最终仍然选用了紫杉为杖身,整根魔杖看上去很纤细,和杖芯的材料极其相似,隐隐红光在其上流转,显得十分漂亮。 -------------------- 第145章 未知 “我不需要你这种方式的同情,”还没等慕羽走下楼梯,眼前便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一般将她的去路挡住,“走开。” 一楼大厅中不知何时放上了一只被重重魔法包围保护的水晶球,这是室内唯一的光源,艰难地隐约照出了汤姆里德尔站于窗边的影子。 他被黑暗环绕着,既不愿走出,也不可能靠近。 “他们恰巧从格里戈维奇的珍藏中搜出了这根任何人都无法驾驭的魔杖,相信只有你才能成为魔杖的主人,”慕羽没有气恼难受,编谎话时都煞有其事,“也怪阿维德斯太没有分寸,选择在这个时候送过来。” 她没有一点责任感地将一切一股脑推到了阿维德斯身上:“不过我是不建议惩罚他的。北欧能有如今成就他居功甚伟,也不得不承认没有挪威的研究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会更烦人。” 换作任何人说这番话最终结局只能成为一具尸体。然而慕羽敢说,且完全不担心可能产生的后果。 那道屏障消失了。她缓步走下楼梯,朝浓郁的黑暗而去,毫无阻碍地和黑暗相融,同他并肩站在了一起。 她将魔杖递了过去,望着窗外越来越鲜红,像是每天接受了鲜血灌溉的花朵:“他们不日就要出发,也算是远征,”只有她才敢、同样能近乎毫髮无伤地提出意见乃至纠正,“今天面对的,是邓布利多。” 沉默已经成了他们的一种相处方式。过多的言语容易跨越疆界,彼此心知肚明的东西,实在无需强调。 比如慕羽这堆语调温柔内容却尤其恼人的话实则连消带打地将所有怒火阴影消匿于无形。 好像只要她在身边,其他的所有,压迫、阴影、恐惧都能不復存在。 这种感觉可耻而又卑微,是汤姆里德尔极度抑制并且竭尽全力想要掐灭的。于是他接过了魔杖,仿佛藉由力量的麻痹便能遏制卑劣骯脏的情感。 魔杖也在提醒着,很快他便能迎来真正能掐灭源头的那一天。 “紫衫木...”他欣喜于熟悉的质感,也沉溺于魔杖入手时令人惊喜的力量,“杖芯?” 似是为了验证魔杖的威力,他随意地朝着庭院隔空一挥,浓稠的黑雾终于散去了一些,紧接着便是一个个忙不迭幻影移行的身影。 他们之前从未发现过这个怪胎竟能显得如此和蔼可亲,也识趣,心照不宣地懂得了什么时候该麻利圆润快速地滚。 第343页 亲眼看见一抹微弱的红光悄然没入他手腕时慕羽扬了扬眉,似是有一丝笑意在眼中划过:“你猜猜?” 她仍然极为温柔,可语气罕见地有了甜意。 像是一缕和风偶然沾染了醇香的糖浆。 汤姆里德尔没错过一俶即逝的狡黠,她又制造了陷阱,同他玩起了互相角逐的游戏。 他不会询问,明白即使询问这个女孩也会编出一套套似是而非的谎言,甚至引诱他走向更深的陷阱。 在那一天到来前他不介意陪她参与这场游戏。 他不会输。 他们几乎同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摇曳生姿的花朵,实在太了解对方了。 “我之前太大意了。”他对新拿到的魔杖爱不释手,应当是极其满意的。这样的时候极其微妙,算计、阴谋与不可名状的情感混杂,最适合有意无意用尽各种手段从对方身边交换挖掘隐秘。 和从前无数次聆听包容试探一模一样。 “无能的僕人误导了我。” 慕羽没有评价,专注观察着一朵花摇曳摆动的身姿,似是在倾听,又似漠不关心地等他自言自语。 清脆地哐当一声,她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只水晶球破碎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厅中飘荡。 “有能力战胜黑魔王的人走近了...生在曾三次抵抗过他的人家,生于七月结束的时候...黑魔王会把他标为自己的劲敌,但他将拥有黑魔王不知道的力量...他们中间必有一个死在另一个手上,两个人不能都活着,只有一个生存下来...” 慕羽终于明白了那晚紧贴她的恐惧从何而来。未知的力量,註定的生死向来是他不可言说的软肋。不知为什么,她几乎立时就回忆起了邓布利多说过的一句话。 他没有守护神。 她明了许多东西,明了他的失误,明了为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离神坛是那么地近,他仍旧会因一则预言惶恐。可她不愿点明,也根本就没有点明的必要。 手似是想要伸过去,然而她最终还是只触及到了那根魔杖。 也够了。 “只有我能杀你,我不允许你死在别人手上,我们说好了的,在棋局初定的那天决斗,”她说得笃定而坚持,毫不避讳,不带任何苍白的同情安慰,“这则预言某种程度上是废话。那个男孩拥有的无非只有邓布利多推崇至深的法宝...” 他们都不会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这是两个人的禁忌。 有很多种方法可以组织语言。她可以如同一年前一般告诉他预言不过是因果的陷阱,运用文字游戏进一步拆解预言,劝服他这只不过是一场精心包装的笑话。 然而这一瞬间她似乎被目的达成的欣喜沖昏了头脑,被窗外疯狂摇曳的花朵晃得失了神,被预言低沉沙哑的声音乱了心智,做下了绝对愚蠢幼稚的行为。 “我想知道你的生日。” 突如其来的要求打碎了所有惶然不解,使得里德尔不得不将全副身心重新转移到慕羽身上来。 这个女孩的阴谋诡计似乎远胜过那则预言。 “你想....” 他对此十分警惕,因为这个女孩总会用各种出其不意的手段挖掘秘密,从他这里抢夺领土,逼得他一步步默认了一个人平等地站在身边。 “你知道我的,我却从不知道你的,”刚开始不过一时冲动,甚至一开头就后悔了,然而她却意外地从中发现了乐趣,诡异地享受着逗弄戏耍的快感,“这不公平。” “疯子,告诉我吧,”她软了声调,一声声地既像是无声窥探猎物的猎手,又仅仅像一片羽毛划过天际。几次亲密接触让她意识到了他其实是沉迷其中的,于是果断利用了这一优势,轻轻在身边蹭着,“难道你不敢?” 此时的慕羽于他而言其实并不陌生。上学时他见得太多了,一些女孩总会这样,带着崇敬仰慕,用软软糯糯的语调向人索取。他最是不耐烦应付这样的行径、和无知愚昧的蠢女孩打交道... 然而崇敬仰慕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慕羽眼中,他甚至能从清明的眼眸中分辨出戏嚯与享乐。 她越来越大胆了,根本不惧他的怒火,甚至还隐隐期待着。里德尔一次次转动着魔杖,从没发现耐性竟然如此好,连将她推开的意愿都没有。 她似乎也才未满十五,绽放在最好的年华。 当玻璃上出现一行数字时慕羽时极其遗憾的,她似乎越来越不懂魇足。 这不好。 两人都知道。 似乎为了掩饰,她左手飞快掐算,玻璃上的数字不断变更增减,最终停留在一个符号上。 “艮为山,坎为泉...”起初她怔愣了一下,忽地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这一行为的无聊幼稚还是在讥笑别的什么,说得却极其肯定,“你会活着,你才是活下来的那个。” 她说过她从不相信卦象,他居然都记得。 她像在验证什么。 预言在里德尔心中似乎彻底无足轻重了,他只热烈地渴望着她所验证的东西,权力、野望、永生仿佛也在这样的热切中逐渐趋近于虚无。 哪怕所求证的答案必定致命。 好在权欲能让他清醒,好在无数次的自我催眠终究有了效果。 第344页 他牵着慕羽如同巡视领地一样在黑暗中漫步,眺望着看了千百次的远处伦敦的星火。 这也是一次退步,将方才的冲动渴望全数扫出了疆域。 “我们所掌握的力量,也是邓布利多难以理解的。”所握的手好似更加冰凉了,魔法部一战后她的肌肤仿佛又有了颓败的趋势。 他握得更紧。 慕羽明白他所说的力量并不是代指魔力。她缓慢慎重地一点点扣住他修长纤细的手指,配合着回到了权力的厮杀中:“他很快就会领教到了,”空气太浑浊,远处伦敦的灯火都看得不清不楚,“他们看得太清醒了,也难以理解骤然获得超凡力量的人会付出怎样的信仰不惜一切代价捍卫所得。真可悲。” 一个光点倏忽如流星般从远处坠落,被摇曳的火红花瓣笼住,散落在慕羽手中化成了封好的信封。信中几行字不消片刻便读完了,她的愉悦变了样,为着顺利进行的计划而欢喜:“有人踏入陷阱了。沈仪同样邀请我去观看一场好戏,以此表明他们那一方的忠诚。陪我一起回去吧,疯子。” 不用刻意说出来也知道他不会拒绝。 临行前她婉转地哀嘆一声,不知是自欺欺人还是自我肯定般添了一句:“你不会死,疯子,”她看了看天,蒙蒙黑夜中没有一颗星星,“我说的。” 魔法部难得地在夜晚还亮着灯。正厅中那座金色雕像被重新修缮了,正中的男女巫师被雕刻得更加华丽闪亮,其余种族以更卑微的姿态伏倒在地,仰慕地注视着处于焦点的巫师。喷泉底座刻上了一行字。 “信仰奠定强权。” 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从进入大厅起便开始打量,然而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喷泉底座的刻字上。 他们完全没有初入另一个世界的惊奇,像是对这一个世界的存在早有心理准备了一般。 然而看见大厅上方悬挂的一排人时他们齐齐倒退了一步。 主要是场面实在太过骇人,他们根本不能理解究竟是怎样的力量才使得仅剩一层薄皮的血人还能活,还能唿吸。从断断续续微弱的惨叫不难推断他们还保留着痛觉。 “晚上好,各位,”一个男人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面前,伸出手短暂地同他们分别握了握,“辛克尼斯,魔法部高级副部长。” 他没有理会这群人的惊惧,一挥魔杖便凭空变出了几把桌椅:“很抱歉各位恐怕将止步于此了。魔法部内部施了麻瓜驱逐咒,任何未获力量的普通麻瓜皆不得入内。” 见少有人落座,他似才有所觉地看了看天花板:“啊,我差点忘记了。不用害怕,这些都是异端,要么忤逆不顺,要么公开发表观点提倡背弃神的号召。” 他彬彬有礼,不见冒犯,可也太规矩了,仿佛他们和地上一块砖也没什么区别。 “异端?”其中有一个人立刻反唇相讥,“这是一个古董了,我们的世界已经几百年没听过这个词。” “如果你去东方或者大洋对岸旅游一趟,这个词必然耳熟能详,”辛克尼斯不急不慌,连正眼都没施捨,“只是凭你的思想,我不能保证你平安活着回来。” 为首之人拉了拉自己的伙伴,直接引入了正题:“你们越界了。那么多年我们都商量好了的,我们高层知晓另一个世界存在,大家共同保守秘密,维持稳定,”他停了停,观察着辛克尼斯的神色,话锋一转,“如今你们的保密法说废就废,欧洲不是那两处地方,说公开便公开,说改制便改制。世界还没有彻底改变,仍有人不接受头上顶着一个神,过回中世纪的日子...” 见辛克尼斯没有打断的意思,他继续条理分明说道:“我们需要理由和谈判。需要充分的,能说服我们顶着巨大压力公开的理由,也需要对如何实施条例谈判。这是我们的来意,而我认为,先生,仅仅一位副部长似乎担不了重任。” “我全权代表了部长先生且秉承了神的意志,”辛克尼斯没给他们额外插言的机会,“不接受?你们可以看看所谓的调查,统计有多少人请求公开。” 见对面之人低着头沉默,他补了一句:“我记得最近大洋对岸海滩上多出了许多具尸体。” “有些地方十分顽固,战争...” "战乱的爆发只能有两个结果,要么大家触碰禁忌一起毁灭,要么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向公开,"辛克尼斯回应得头头是道,“你们应当见识过了得到力量的人所掌握的武器有多么恐怖,旧时的武器该淘汰了。” 提到力量武器时所有人眼睛不可避免地亮了亮,而接下来的橄榄枝更让他们难以拒绝。 “神愿意赐予福音,代表的也从来不是垄断。技术不会是隐秘,你们完全可以自行生产,当然,力量,始终是生产的基石。” 全场死寂得只剩头顶上方悬挂之人的唿吸。 “公开,有什么不好呢?”辛克尼斯的语气中带上了浓浓的蛊惑,“世界发展、进化的趋势而已。魔法界全面敞开,所有麻瓜,就是像你们这样的人,都能获得从前不可想像的力量。资源将会更多,所有博弈格局也有机会重新洗牌。科技、武器的发展更不会停滞,甚至实现跃迁。” 第345页 他摊了摊手:“你们其实已经商量出了答案,只不过想确认你们的利益是否受到妨害。”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所有人的脸色都极其不自在。 “你们仍然可以保留如今的地位,巫师不会插手你们之中的纷争、更迭、牵扯,唯一多出来的,无非是接受一个信仰。这在你们的歷史中也非无迹可寻,又有什么大不了?”他笑了笑,在微弱灯光和血影衬托下更像一只露出獠牙的恶魔,“我们要的,也只是新的地位。” “我们...想要和...真正对话。”他们沉默多久辛克尼斯便等多久。直到为首之人艰难地提出一个请求,他模模煳煳将那个单词含混了过去。 “不可能,”这一点辛克尼斯十分坚持而冷酷,“只有获得力量的人才拥有对话的资格。你们如今还没有这样的能力。” -------------------- 第146章 秩序 “贝尔纳,你在魔法部赖再久我也只能告诉你,交出你该交的东西,回到法国,引导巫师界尽快融入适应新秩序,”康奈利福吉如同赶苍蝇一样同面前的莫里斯贝尔纳挥了挥手,“我还很忙,一堆文件要签,待会还要见德国魔法部部长和该死的古灵阁妖精,没空和你多说。” “我要见他,要亲自见他,”两人的对话像是陷入了死循环,无论福吉怎么说,莫利斯贝尔纳反反覆覆说着一句后,“只有亲自见到他我才能交出那件东西。” “行了!”终于厌烦了同莫利斯贝尔纳无休止的纠缠,康奈利福吉将一堆文件重重将桌上一放,“让他们见你完全是痴心妄想。” “他们...” 康奈利福吉没理会莫里斯贝尔纳的惊疑,以一种绝对优越的姿态看着曾经与自己平级的人。他如今坐拥高位,说出来的指令没人敢不遵从,更能随意指挥魔法部成员捉拿发出异样声音之人。 反观莫利斯贝尔纳,乃至于昔日同他平起平坐的各国魔法部部长,如今大多只能小心翼翼讨好恭维着他,生怕一不小心就落得个悽惨下场。 “莫里斯,天已经翻过来了,你还做着梦呢,”看似是在劝告,然而康奈利福吉怎么也掩不住话里话外的优越,“现在的形势还允许你讲条件?看看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魔法部是怎么没的,顽抗了七天,一个个像猪一样被吊起来,再看伊比利亚半岛那边,再不服软,迟早和前两个同样下场。学学德国魔法部,他们比你还会识时务。” “你们通过麻瓜入手,从根源改变..好手段,”莫里斯贝尔纳没被福吉吓住,还痴痴笑了两声,看福吉的目光同样满是蔑视,“但霍格沃茨还在,那所学校被封闭起来了,对吗?你们攻不进去。那里成了一座堡垒,一根刺。” 康奈利福吉越来越慌张的神情让他极为满意:“伊比利亚半岛的负隅顽抗大概有邓布利多的插手。而我手里握着的东西才是攻下霍格沃茨的筹码。康奈利,只要你的主子还想除掉这根刺,摧毁那座堡垒,就离不开我,”他越过去,一把揪住康奈利福吉的衣领,“交出这个筹码需要摆平两个人,我要的只不过是一丁点补偿。让我见你的主子...” 他不知道康奈利慌乱的理由和他想像的根本不一样。 “快闭嘴吧,”康奈利福吉不停环视四周,“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他没能说完。 “他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一声极其刺耳的,拿捏得像是婴儿的假笑声在室内响起,打断了康奈利福吉的劝诫,“还学着谈判了?” 一道黑烟强行分开了两人,同时将莫利斯贝尔纳死死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福吉话都要不会说了:“莱,莱斯特兰奇...” 回过神来时贝拉特里克斯已经掐住了莫里斯贝尔纳,直接将魔杖抵到了他的脖子上:“你以为那件东西很金贵?能成为要挟我们的筹码?”她狞笑着,“别在这花言巧语,贝尔纳。我们都知道那东西真实的分量。” “不....” \"格林格拉斯早用过了,如果不是邓布利多把他救到了那座乌龟壳里...\"适当的停顿足以让贝尔纳这种人脑补出许多,她乐于看见贝尔纳的自以为是一点点崩溃,“那不是你的筹码,是你的买命钱。只要听话,法国魔法部部长是谁都可以,不少巫师乐于接下这个担子,就连那些低贱的麻瓜都会心动。” 她将他重新拉起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他们没必要见你,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要么死,要么老老实实将那座岛完整地交到我手上。” “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我已经不需要时时刻刻见一些不重要的人、在小事上浪费功夫,这些远没有重新回到这、送别一个人有意义,”明源山上的小楼中,慕羽跪坐在从小到大踩了不知多少次的地板上,倒出一杯清亮的酒推到了对面,“你们快输了。” 鲜血都要蔓延到她的膝盖上了。 宁岳仰躺在地上,血正是从他这开始缓慢延伸,若不是深厚的修为撑着早就是一具尸体,然而这也只是撑着罢了。两个人,明明其中一个姿态端华地跪坐着,那么鲜活明丽;一个狼狈地倒在地上,走向生命尽头,然而又像是平等地相对而坐,谁也不能在气势上将对方压倒。 第346页 “那些人,盲目信奉神、追求私慾的可怜人,会把东西捧到你们面前,你确实只需要享用贡品,再不用操心,”到了这地步宁岳依旧不像面对一个敌人,倒像是在与老友谈天说地,“他和你一起来了?” “来与不来,有什么关系?送别您,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也知道来这的会是您,您还以为这里是我的家,相信我会将重要的物件藏在这,”慕羽转动着面前的酒杯,执着地重复着,“你们错了,也快输了。” “时间过得真快,就是在这里,你爷爷用同样的阵法杀掉了强攻慕家的歹人。还是在这里,他抱着刚满周岁的你,乐呵呵向我们炫耀自己的孙女是多么乖巧可爱,”面临着即将到来的死亡,他没有惊慌,更没有遭受算计后的恼羞成怒,甚至没有正眼看慕羽,“说是送别,你其实是来享受的吧。看着我死在结拜兄弟的阵法中,你很开心。” 他的话还没说完,慕羽不介意赠送这么点时间,贴心地等待着他艰难缓过一口气。 “我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所有人都难逃这一关,你一样,他也一样,”宁岳还冲着她笑,她能辨别出那笑容中满是嘲讽,也满是无意义的悲悯,“可笑的是即使明白消亡不可避免,达官权贵,帝王将相,仍旧憧憬着千秋万代,生生不息。小羽,这个时候谈输赢,太早,太幼稚了。” 慕羽依旧没有应答,兀自转着酒杯,像是无言以对,又像是正极力思索着语言的破绽。直到见宁岳大概对她已无话可说,算着将咽气的点,她方才站起,居高临下看着即将消逝的生命。 “长生不是您的道,您当然不会畏惧死亡。为苍生天地奉献,死亡大概还会成全您,”血红的斜阳照在她的侧脸上,混合着地上瀰漫的鲜血交织成诡秘疯狂的色彩,“可您怎么知道,我眼中的永恆是什么样?” 她直视着远处降落于山的太阳:“像您这样,隐在暗处,沉默燃烧自己不为人知,有意思吗?栖桐大概一直和您有隔阂,责怪您的袖手旁观、明面上的不问世事,”她笑了起来,一字一句越来越残忍,“您大概还不知道,徐煜早就死了,这么多年来寄居在那座躯壳里面的是我那忤逆不孝的父亲。” 她望着那双蓦然放大的眼瞳,仿佛这时所有情绪--愤怒,怨恨,不甘,压抑才一一找到了倾斜口:“我杀了我的父亲,挖出了那具身体的元婴。你也想不到,那枚元婴成为了塑造他身体的材料之一,你昔日挚友的一部分同他紧密相连,不可分离。” 宁岳似是想起身,然而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都难以做到。 “牺牲大部分力量,一起将霍格沃茨打造成唯一的堡垒又有什么用?每个人都想获取力量地位,信仰、理念、思想不能在快饿死时凭空生出一碗饭、在寒冷时变出一堆炭火、在用钱之际赠予一座金山,它们太高尚了,高尚到虚无,因此于你口中的可怜人来说一文不值,形同垃圾。” “你才是最可怜的,”慕羽蹲下身,轻柔合上那双怎么也无法闭合的双眼,“留不住挚友,也救不了苍生。” 她拖起地上的尸体直接幻影移行到了后山那座孤坟前,坟旁已经多出了一个坑,里面放好了上等的棺材。她直接将尸体埋了下去,棺木自合,黄土掩埋,不消一会旁边便多了一座无名坟。 那杯分毫未动的酒被她悉数洒在地上。做这件事时她是极其郑重的,仿佛当真在祭拜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你们的时代结束了。” 她送别的不是人。早在东方公布时她便应该来了,然而在这种事上她总有莫名的仪式感。 少一环都不行。 异变同样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腰际忽地一阵滚烫,像是一块烙铁直直落在了皮上。慕羽很快分辨出是腰间悬挂的玉佩在作祟。 这些日子,她几乎要忘记这件爷爷给的遗物了。 她直接将其摘下,刚一握在手中,玉佩便开始灼烧手掌。仅仅是烧灼还不够,有一股力量开始潜入体内作祟,被晚霞晕得极漂亮的天空也变得血红起来。整座山似乎彻底活了过来,撕扯着想将她拉入不可知的幻境。 连着体内潜藏的那片灵魂一起。 来不及思考,她极速在地上画咒,与一块玉搏斗着。一缕黑雾从后而来,想要绕到玉上,被她直接隔开。 “闪开,”她语气算不上好,玉佩开始在地上扑腾,速度几乎与她画咒的速度不相上下,“这是我的事。” 不知是因为发现得快还是如何,终究是她更胜一筹,玉佩像是冷静下来了一样,不再发烫,安静地躺在地上,却再不復温润,甚至隐有裂痕。 不假思索地,她直接扬手将玉佩摔下山崖,然而方才还径直掉落山脚的玉佩竟然重新回到了腰间。除了那道裂痕,完好无损。 刚才的封印只是暂时的,谁也不知能保持多久。 慕羽立刻便将视线锁定在爷爷的墓碑上。她从来不相信鬼神报应。 明源山的阵法是爷爷布下的,她不过是开启了杀阵。 “你想....”她愣愣望着墓碑,晚风阵阵吹过,拂去了阳光热度,却直吹得她心底发凉,“杀了我?” 第347页 自从走上这条道,恐惧悲哀几乎成了过去式。 最后几缕夕阳像一把把贯穿心口的刀子,不,贯穿还不够,它们在她的心脏处翻绞凌迟着,吞噬每一块血肉。 “当时最后一别之后,你是不是就在布这个局?一旦明源山的杀阵见了血,你就要杀我?用你给我的遗物?” 她一次次抚着墓碑上的文字,手似乎都没了力气:“我能接受任何人对我布局,太多人想让我死了,我也不会迴避否认你们眼中的罪孽...” 她想牵扯出一抹笑容,却发现就连最苦涩的笑都扯不出来了,灵魂仿佛都在失去知觉:“除了你,唯独是你。为什么?就连慕义你都只想着将他永世囚禁,到了我这,却想着杀我了?那时,三年前,我临走时,在你眼中到底是什么?待处理的怪胎?怪物?” 一块墓碑自然不可能回答。 “因为我和汤姆?因为他想让我去阿尔巴尼亚?”她第一次在墓前毫无顾忌地交出这个名字,手指快掐进石碑中了,“我不想懂你做出这个决定、布下这个局时有多么痛苦,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她的手指徒劳松开又握住。 “为什么要生下我?奥利维亚想着我是条生命,想着生命都有诞生的资格,怎么不想想,我愿不愿意诞生。” 望着墓碑,她终于一声声笑了出来,然而每一声笑都如同在泣血。 “我记不清周岁的事了。只记得很小很小,刚开始修行的时候,太苦太累了,我想让你抱抱我,你却告诉我,要坚强,要独立,依赖是软弱。我想爸爸,想妈妈,你一边安慰我,一边让我接受爸爸妈妈不在的事实。” 仿佛无边的倾诉便能将墓碑下的人唤醒似的。 “你教导我要爱,要正直,要始终朝向光明,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追寻光明,光明有什么好的?世界光暗交替,黑暗本就无法避免。你从不肯和我过多解释。不过我还是知道,知道你爱我,真正在关心我,毕竟书上说爱都是这样。” “上学前你告诉我要友善待人,不能显露力量,更不能用力量压人,和我描绘着我一定能碰见志同道合说得上话的朋友。可是当我试着学习光明,学习善良,得到的只有黑暗。黑暗似乎才是世界的本质。朝向理解光明那么困难,融入黑暗却那么容易。” 她像是在认真求教问题。 “那件事后,那天下午我跪在院子里,你说我不能融入,教导着我要融入人群,遵守秩序,又是这样,从不告诉理由,只要我这么做了,你便满意了,不这么做,便是堕落,便值得你布那么长远一个局处理掉我。秩序又是谁建立的?为什么人人都得守序?守序有什么意思?” 说再多黄土之下的那个人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慕羽抱住墓碑,使劲将其掰断,举着残损的石碑跑到了山崖边。往日繁华的市区鸦雀无声,城市的灯火亦不再通明,点点灯光只照出一个个死板比鬼魅还不如的影子。 “看见了吗?我们创造了全新秩序。他们将所有信仰交给神,坚信只要虔诚侍奉力量权力便唾手可得。可是所谓的能力,全由我们赐予,想给就给,想收就收。我不用再像水一样去融入,我就是秩序。他们只能像水一样融入我的意识,我允许他们思考什么他们就只能思考什么,允许他们有什么理想他们便只能拥有什么理想,你们所提倡的将成为空话,沦为笑谈。而我的意识将代代绵延,永不消亡。” 回应她的永远只有冰冷的墓碑,她也只有将怀里唯一的东西搂得更紧。 “你这一辈子,对得起挚友,对得起理想,对得住道义,只是对不住我。” 不知什么时候几滴温热的水滴从脸颊一路滚落到石碑上,她想着克制,想着压抑,然而山间狂风太猖狂,从背后而来的环绕又显得过于真实,不似幻想,她理当是在呜咽哀嚎的--靠着那片如有实质的冰凉,仿若这样便能得到虚幻的暖意。又似乎一切都是假象,不过是灵魂抛弃身体的又一次神游。 也理当再没有力气站立,毕竟那枚玉佩再也甩不掉,就算夕阳沉没,那几缕倏忽逝去的光线依旧顽固插在了心口。逐渐地,心口上的伤蔓延至全身恶化,连声音都快被蒸发。 可她靠着的是一堵冰冷的墙,致使躯体不至倒下、灵魂不致涣散。 脸上温热的水滴被寒冷,修长的手指拂去。 “够了,羽,回家吧。” 慕羽轻轻地,将手覆在脸上,刚好碰上了那只纤细修长的手。 她放开了怀中的墓碑,将其用力竖在了山崖边的土地上,正好朝着城市的方向。 如果残存的哽咽不曾刻入她温柔的语调,刚才所发生的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你就在这好好看着,看着我怎么构建属于自己的新家。” -------------------- # 战争 第147章 正道 “我也骗了他。一开始我就理解不了光明,道义,责任,善良。追寻这些免不了带上秩序的枷锁,根本不好玩。” 慕羽站在最顶端俯视着这座能算得上故土的城市。无论是哪一个阶层的放纵,享乐,欢愉都在今晚短暂地停止。一群一群排列得井然有序的队伍缓步朝着城市中心最大的广场行进。除非接收到额外的命令,没人会选择踏出方正周整的队伍。 第348页 像是一群又一群被赶入牧场的羊。 所有灯光都集中在了广场上,照得正中央那座支架阴气森森、巨型而不可逾越。 那是一座已经套好了绳环的绞架,绳环在黑夜中还泛着点点萤光,一看就不是普通麻绳。异变刚开始时这座绞架便搭好了,这么些日子从没用过。直到今日全城才意识到它是活的--渴求着见血与食人性命。它诞生之时,旧时代便已经结束了。 等到一支支整齐的队伍依着同样齐整的序列在广场上一一站定,绞架旁的黑暗中才牵引出一个个被锁链拴住的人。锁链因碰撞而叮叮噹噹,清脆的叮噹声随晚风一起很快便飘荡到了城市大小角落。 没有锁链之人一步也不敢逾越,反倒是枷锁于身,囿于绝境之人妄想着挣脱与吶喊。当站得足够高,纪律、挣扎、顽抗都和玩具沙盘没有分别。 慕羽将那块已有裂痕的玉佩贴在了头顶:“都是装的。我装着自己憧憬希望,伪装着天生良善、愿意遵守秩序。都是他愿意见到的样子,”她将玉佩重又拿下来,不停在那道细小的裂痕上抚摸把弄,仿佛在牵着一条无形锁链--实际上这条无形的锁链也的确在她手中,“不知道他是不是看清了,这才是我真心喜欢享受的。” 万里迢迢赶回来,她自然不仅仅为送别宁岳。东方太远了,她必须确保在意志较量这盘棋上他们始终处于上风。这样一片广袤的土地、如此多奇特的人完全值得他们专程跑一趟。 她知道总有人在听。 连魔杖都没拿,傍晚坟前的意外将她削弱得厉害。汤姆里德尔一遍又一遍变幻着拿魔杖的姿势。这根全新的魔杖令他极其满意,他向来为能征服强大力量而自得。 他们越过疆域次数太多了,一次次逾越既消磨掉了汹涌杀意,也挑战着他少得可怜的耐心。 “我都明白。”他轻柔地将慕羽揽得更近,同原先无数次没有多少区别,说不清是蛊惑还是麻痹。 不过都是真话。 从一开始他便清楚他们同处于深渊,没有谁比谁更堕落,同类间更无须引诱。 站在高台上的刽子手不急不徐宣读着罪行。 “...不敬神灵,意图叛逃,判处绞刑,即刻执行。忏悔你们的罪孽,下辈子还有可能重入轮迴,重新回归神的牧场。” 没有人察觉他们口中的神灵正高高在上俯瞰,既不关心罪孽也不在意忏悔,将一切当成了可以肆意摆弄的玩具。 “什么神?为了力量你们尊严都不要了,好好的人不当去当羊,当畜生!接受一个註定要毁灭没有希望的世界!” 慷慨激昂的陈词没能打动任何人。惨白的灯光映射出一道道有如看白痴一样,冷漠到骨子里的视线。不像是在看同类,更像是在观察责备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只需付出自身信念与思考便能得到昔日想也不敢想的超凡力量,他们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或许还沾沾自喜,自夸着识时务跟随潮流是多么明智。 只有极小极小的呜咽声从人群末端传来。安静得过头了,再小的声音都能加倍放大。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慕羽手一松,玉佩差点掉落在地,又被她面不改色地重新握住。她被揽得更紧,像是一只亟待绞杀的猎物。 “你的家在这里。你说过,你要创造一个新家,我们一起,”需要的时候他会温柔得过分,别人会溺死在那双眼睛中涌起的一层又一层波涛中,而慕羽总是会在这个时候抬起头,远远地观赏海浪起伏的色彩变化,“你会永远陪着我。” 那声呜咽转瞬消散。绳索已然放下,一双双晃动的脚和兀自挣扎的身子在亮堂的光中缩成一片片飘零成泥的枯叶。 慕羽一会看看下面,一会看看那双眼瞳,两处都是捨不得的风景:“他们的理想,他们的正义太高尚虚无了,看,没人能理解,”她柔弱无骨地靠过去,手贴在心脏上感受一下下沉稳有力的跳动,“只要能得到利益好处,思想、独立、同情,算什么?正道逆水而上,无聊透顶。” 一道微弱的,无限逼近蓝色的绿光亮起,在常人眼中不过是划过天空的一道诡异闪电。 飘落的枯叶停止了颤动。 慕羽将手自心脏开始上移,不再执着于声声心跳,手上戴的戒指有意无意地蹭着。 又一次无果的尝试。 这个女孩太奸诈。他清楚她的软肋与脆弱,她也同样对他的弱点了如指掌。 当那只手紧密地贴合心脏,当怀中身躯缓慢传递着冷意,杀戮、阴谋、牵绊都变成了没有意义的符号,他需得思虑着,是否又踏入了不知名的陷阱。 看上去是这样。 慕羽不无遗憾:“当时还是你教我,要有足够的狠心,”她开始轻缓地亲吻,确保方才诞生的每一点禁忌都落入封印,又将恐惧、暴躁拆吞入腹,“疯子,你疯得无可救药了。” 他也热烈地回应她,合作着将稍有越界的情感锁印,又放出欲望烧毁倖存的蛛丝马迹。 他们对此已经驾轻就熟。 不过刚刚释放出欲望,还不待其蔓延,慕羽便推开了他,流利地挥动起了魔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等反应杖尖便蹿出了一抹银白光芒。 第349页 空旷的城衬得她的这声嘆息空灵恍若天籁。 “唿神...护卫。” 一条眼镜王蛇毫无阻碍地从杖尖冒出,高昂着头悠哉游哉地游走于夜色,最终漂浮在几具尸体上空,缠绕着,依靠着嘶嘶吐信。 面目狰狞的几具尸体在银白光芒包围下都少了几分可怖,不像是受刑而死,活似得道升仙了似的。 又是几缕银光炸开,那几具尸体全数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融进黑夜,独剩那条蛇停留在半空,盘着尾巴懒洋洋享受着虔诚的跪拜,聆听着对神的溢美。 他们不关心死去之人的“罪孽”是否被宽恕,不在意去世之人是否得到往生。急急忙忙地奉上自己的信仰,不过盯着这般强大的力量,想像着拿信仰去换得更多力量。 做做梦也好。 沈仪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人,这个他从前都不放在眼里的猪猡,他復又抬头看了眼远处浮在空中缓缓消散的眼镜王蛇,终于缓了过来:“你们真的在追随她?胜负还没分,终局还没定,你们就那么迫不及待地站了队?” 他的脚下还躺着心腹的尸体,不消多看他便知道已然被包围了。这场变动不知道在暗处策划了多久,最终在今天这个处决之日爆发。 “你们知不知道他们是两个…你们知不知道他们必定会有一场决战?”他还是那么轻蔑,从没将这样一群人看在眼中,“猪猡还是猪猡。” “你不也是从猪猡爬上来的?若非你堂兄的一点余威,你跟我们有什么区别?”站在面前的人没有理会他的轻蔑与挑衅,同样也没有正眼看他,“我们追随的是祂。” 是正视包容所有贪婪的祂,是从不妄图拯救的祂,是绝不审判的祂。 “希望你的追随还和我们一样,沈先生,”领头人露出笑容,干净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刚才正是他在刑场亲手执行了刑罚,顺便藉此换掉了沈仪的所有亲信,“从今往后是我直接对你负责。” “邓布利多告诉我,守护神得用来守护所爱之人,”慕羽再次啄了啄他,大胆地同他对视,压根不担心他对大脑的窥视,“太片面了。” “处理沈家会很容易,他们到现在都摸不清状况。”他将她往里带了带,使得能以更完美的角度对上那双璀璨的眸子。 仿佛这样便能检索到她的记忆。 “沈续如果知趣收手就算了,”她以一种极为兴奋期待的语气说着,还没有脱去稚嫩,谈论的内容却尤其残忍,“如果还喜欢自作聪明,我要将沈家满门一个个吊在路灯上。这次要换一个更创新更艺术的吊法。” “还不等我们过来谈判,你们便将那群人吊死了?”沈栖桐一路疾驰,然而刚一进入南方地界便骤然得到这样的消息。她怔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神色自若,仿佛正在看不懂事小孩的老人,“他们只是想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生活。我们之前也达成过协议,互相放人...” 一边的沈仪想要上前来解释却被沈续拦下:“栖桐,你太天真了。他们被抓住时,还处在我们的领土,也得遵循我们的法律。叛逃,恰恰是死罪,”他完全一副教育小孩的架势,“而之前和你们达成的协议,没说死囚也可交换。栖桐,政治手段...” "沈先生知道政治手段,可还记得旧友情谊。你怎么好意思,站在师父的位置,当起了崑崙学院院长,怎么有脸..." "什么沈先生,我是你爷爷,"沈栖桐的这番话让他脸色更加阴郁,“你还知道回来,和北边,霍格沃茨那群人裹在一起,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沈家人?” “我生长的沈家,我的爷爷,从没教过我背离大道,鱼肉乡里,对虚假的神俯首帖耳,毕恭毕敬,”沈栖桐冷笑一声,“现在你们连谈判都不谈了,是想直接重新开战吗?” 不知道是那个字戳了沈续心眼,他霍一下站起来,又握了握拳头重新坐了回去:“开战?”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栖桐,你要明白,不是我逼着他们走上这条道的,是他们自己想要获得力量,心甘情愿交付信仰与自由,自愿成为我们这个世界的基石。这是天意。” “天意?”沈栖桐不敢置信地反问一声,“你和慕羽相互勾结,居然说这是天意?” “短暂合作,我不管那个女孩在异想天开什么,我要的,始终是沈家的地位。只有沈家才能成为唯一超然的家族,”他脸色柔和下来,“栖桐,你怎么还不明白,一旦成事,家族将永远凌驾于顶端,成为神的血脉。家族里没有孩子会再受到欺负,你小时候经歷的不会重演。你就一点没想像过这一天吗?爷爷良苦用心,全是因当初形势所迫,不得不放弃你,始终有愧...” "我当然想像过,小时候做梦都想。期望着哪一天得到别人的欣赏崇拜,再不受欺负,也幻想着家人不要因为现实而不得不放弃我,"怒到极致后她反而平静了下来,“可是我也会长大,也会明理懂进退,我相信任何一个沈家的孩子都会这样。我们的梦想,憧憬,不该由别人的血铺垫。沈先生,你现在为的究竟是我,是我们,还是仅为着自己的超然?” 她一口一个沈先生,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如果你们想开战,那就战,也不止我们一方在战斗。” 第350页 “战,你们靠什么来战?凭着崑崙残部和一群普通人?或者你还天真地以为英国,欧洲,乃至美国那些魔法学校魔法部残余能给你像样支持?他们自身都难保,”气急败坏之后沈续毫不留情地嘲讽她,“你控制不了思想的,栖桐。普通人就是想获取力量与地位,想要一步登天家人世世代代成为人上人,他们乐于接受这个世界。你们的斗争,除了感动自己,什么都不是。或者你们最后会效仿我们,将所有思想不合的清理掉?那我们不过半斤八两。” 听见他这么一说沈栖桐第一反应是好笑,然而紧接着便是心中一阵又一阵翻涌的悲凉。她的爷爷,至亲之人,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我们和你们不同的是,我们会教化而不是杀戮。哪怕这样杯水车薪,”她站起来,毫不犹豫地朝门外走去,再不看他一眼,“至少这么做了,子孙后代还能知道光是什么。” -------------------- 第148章 信念 “我能教导你们怎么在战场上使用最犀利有效的咒语,将魔药效率最大化,延缓死亡治癒伤情,也可以帮忙将马赛诸塞打造成难以摧毁的城池。然而内部的崩溃会让我们商讨的一切成为废话,菲尔加西亚先生。” 伊尔弗莫尼圆形大厅被清理得只剩正中一张巨型圆桌,圆桌上随意铺开了好几张图纸,每一张图纸都填满了工整细密的批註。一张被随意捲起来撂在一边的地形图偶然露出了一角,四四方方毫不逾矩的构造根本不像伊尔弗莫尼。 细看只会让人更加心惊肉跳。那一幅完整的,同样注满标记的地图赫然是魔法国会的微缩模型。 正中站着一个瘦削皮肤蜡黄的男人,他的魔杖在地图上投射出光点。光点移动得极其缓慢。他的语速也慢到了极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像是每吐出一个字便要耗费他不小的力气一般。 围在圆桌上以菲尔加西亚为首的每一个人,无论是教授还是年轻的学生,都耐心聆听着,适应着慢到极致的语速,没有一点要打断的意图。 他不像是客人,倒像伊尔弗莫尼学院的校长。 “意志强大胜过任何战斗技巧,临走前邓布利多曾反覆强调。伊尔弗莫尼还没被插手,我们的意志与信仰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动摇的,”菲尔加西亚将话挑明,“这个时候我们更离不开您的帮助,斯内普教授。” 听到信仰意志时西弗勒斯斯内普哼了一声,径直灌下了一瓶魔药,那瓶魔药颜色黑漆漆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倒是喝得面不改色:“如果还需要依赖我的帮助,那么别提整个马赛诸塞和纽约魔法国会,伊尔弗莫尼能否保住都成问题,”一瓶魔药下去他说话流畅了许多,“波特那个男孩再是傲慢,无能,懒惰,再召集人方面还不是一无是处。” 他应当不常说这样的话,明明似乎在夸人,听着却总是别扭:“看看聚集在波特身边的小团体,你至少得和波特学学,而不是一句空洞的教化,加西亚先生。” “这场仗异常艰难。我们的对手给予的全是令人难以拒绝又藏着剧毒的利益,而我们除了反覆描绘信念意志的可贵、神灵之说的荒诞与危险外什么都给不了。您的意志,才是我们真正的帮助与榜样,”菲尔加西亚那双浅褐色的眼睛比他的言语还有魅力。他浅浅嘆息了一声,眼眸中的光也随之波动,什么也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曾经权力力量是您的所有物,如今....不会有人知道您的付出、您在这场战争中的职责。” 他既像是纯粹好奇又像是在真诚求教:“后悔吗?” 一时间大厅陷入了绝对的沉默。斯内普一下又一下无声叩着空了的药瓶。 “从不,”他说得轻缓而坚定,微弱的词语在嘴边刚一拂过便悄然滑开,“现在我正处于密切监视下,不能久留,但随时会告知现任魔法国会主席薇欧拉的任何动向。” 转身离开时长袍扬起缕缕灰尘,瘦削的身形每走一步都在踉跄,却是那么果决地朝门外晦暗阴影投去。 “先生,先生,您得活着,”菲尔加西亚高声叫了几声,“至少得活到那一天。” 几缕菸灰直接被弹到地毯上,很快便被灰扑扑的地毯接纳,二者融为一体。本应宽敞明亮的魔法国会主席办公室此时烟雾缭绕,勾出里面两道正相互对峙的身形。 “别装了,伊凡。是你策划了克里斯汀的死,推着我在这个当口坐上了魔法国会主席的位置,逼我顺应北美巫师界大量请愿,抛开保密法接受你所主导的新秩序,”她又吐出了一缕烟雾,自从上任后这烟是一根根地抽没再断过,“你做得太过分,插手太多。当时我们说好了,你专注于麻鸡,巫师这边由我处理。” 她抖了抖菸蒂:“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麻鸡世界,爱上了和一群麻鸡争权夺利吧。” “送给丽兹的新世界,已经成型,”伊凡坦然面对着薇欧拉的吞云吐雾,不论她说什么都保持着在外露出的,独属于政客的完美伪装,“新的身份登记体系中,生来便拥有魔力的人一开始便是最高等,社会大量福利特权直接向巫师敞开,再也不用隐在角落,因自卫重伤一个麻鸡流浪汉便要面临死刑。我现在就可以跪在丽兹坟前,告诉她,我从未辜负她,更从未讨厌她。” 第351页 只有谈起丽兹时那副伪装才会撕开一寸名为温柔的破绽:“而她的亲姐姐,当上魔法国会主席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迫不及待责怪我没能让你拿到最大化的利益,”他撑在桌子上与薇欧拉平视。伊凡一般不会发火,他早就领会到了怒气是多么的一无是处,然而这样子比大发雷霆还要瘆人,“几十年前丽兹的那桩案子,就摆在你面前,依照目前形势不过伸一伸手便能为她翻案,甚至将她塑造成旧社会的牺牲品。” 他接过了薇欧拉手中的菸蒂,吸了一口后重重将其摁在菸灰缸里:“你为什么不做?” “伊凡啊伊凡,你一点没变,始终是条狗。当年爸爸将你捡回来,就是为了给丽兹当个玩伴,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一个人了?现在不也寻到了新主子?他们,尤其那个小女孩,给你施了什么夺魂咒,值得你这样死心塌卖命?”伊凡单刀直入的提问彻底戳到了薇欧拉痛处,她举起魔杖对准伊凡,“既然你觉得给丽兹的礼物已经送到,就下去陪她吧。不用担心你的主子,接替你的人会好好问候他们。” 听到最后一句伊凡眨了眨眼。 “那么些年,手段也就这些。你不敢杀我,更不敢让人用复方汤剂替换我,”他底气十足,“你怎么知道我培植了哪些班底?能确保接替我的人毫无破绽地在麻鸡、巫师间游刃有余?现在两个世界牵一髮动全身,那个冒牌货一旦弄不好,牵连到的便是你。别想着摄神取念和吐真剂,在大脑封闭术上我们差不多。” 他拨开了魔杖:“我猜猜,接替我的人,是巫师,还是麻鸡,当然这不太重要,只是纯粹好奇了,”他将魔杖往她那边送了送,“今天过来只是告诉你,我向丽兹允诺过的基本完成。我的余生,便是为维护这样的秩序而活。” “至此之后,我不认识你,除了权力相交厮杀,我们不再会有任何交集,”他走入壁炉中,随手抓了一把粉末火焰便成了绿色,“那座儿童疗养院旁边,丽兹坟旁,我也给你预定了一块墓地。” 在消失的最后一刻他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希望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会是在那里面。” 薇欧拉一股脑将桌上的东西全数推到地上,只有一面残破的镜子倖存。她抓住那面镜子,恶狠狠地对空白镜面咆哮:“莫里斯贝尔纳那个小人要拿着那座岛去投诚了,那座岛不能落到他们手里。格林格拉斯,你承诺过,我配合你解决贝尔纳夺回那座岛,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否则就算你龟缩在霍格沃茨,我也会把你和你的家人抓出来。” 镜面上蓦然浮现出艾伯特格林格拉斯那张脸,看上去似乎好几天没能睡觉了:“当然。即使失败,我们当初签过契约,禁止透露任何一人的存在。契约对莫利斯贝尔纳有效,对我同样如此,”他的回答没掺杂多少感情,“不管发生什么,不能牵扯到我女儿身上,否则大不了鱼死网破。” 城堡地下室窗外碧绿的湖水闪亮,在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脸上打上错落有致的光晕,阿斯托利亚躺在床上,身体还在无意识扭曲。 纵使体内诅咒在慢慢缓解抑制,病痛仍然折磨着她。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为阿斯托利亚掖了掖被角,温柔吻了吻女儿额头,才退出寝室走到公共休息室。大量学生选择了留在学校,然而几乎全部斯莱特林决定离校回家,原本就冷清的公共休息室空荡得吓人。 达芙妮愣愣地盯着没有多少篝火的壁炉,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见下来的是自己的父亲,立刻扭头继续看着炉火。 这些天父女俩每一次见面便是这样尴尬且相对无言。 今天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却一反常态,坐在了她旁边的扶手椅上搭起了话:“你最近跟着波特格兰杰还有凤凰社那堆人跑来跑去,你们在策划什么?” 他像是真的在关心女儿的日常生活,不过这日常也不是那么日常便是了。 “不关你的事,”达芙妮斜了父亲一眼,在这方面十分警惕,“我做什么,都和你无关。” 她终究还是觉得委屈,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妈妈知道你做的事后大病了一场,你不好好照顾利亚和妈妈,问这些干什么?” 还嫌这个家散得不够彻底? 原本还想反问一句,终究是没说出来。 “这条路很艰难。波特父母双亡,韦斯莱一家半数都在凤凰社里,格兰杰捨得下,给父母施了遗忘咒让他们能没有负担地生活,小迪,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还要照顾利亚和妈妈,”对达芙妮的冷眼鄙夷他一概受了,“随时随地都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你凭什么对我说教?都是你利亚才...” 触及到父亲无比真挚的眼神时她完全哽住了,强忍的泪水一滴滴从眼角滑下。终究是父女天性,她总感觉今晚的父亲太过反常。 “我这个父亲是失败的,轻易便被野心欲望迷了眼,同魔鬼签下了交易,差点毁了整个家,”他既是欣慰又像是不舍地看着如今亭亭玉立的女儿,“还好,我的女儿没有受到影响。小迪和利亚乖巧善良,远比我要热爱这个家。” “你....想要干什么?”达芙妮隐约猜到了父亲只怕要去做一件大事,她不顾一切地抓住他,“才回来多久?我们一家好好地才多久?你又想干什么?” 第352页 她使劲捶打着他,仿佛这样便能一口气将心中的怨恨恼怒失望发泄干净:“利亚还没好,你又想做什么?你还想怎么样?” 艾伯特搂住还在挣扎的女儿,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抚:“小迪,你是姐姐,小时候利亚就喜欢粘着你,还记得吗?”说得再多他也没正面回答达芙妮的问题,“和利亚,妈妈一起,看好这个家,好吗?不要让家再散了。” 一道无声咒使达芙妮软软倒在了他怀里,他将达芙妮扶好,一抬手使火炉燃得格外高,驱散了整间屋子的寒意。 “好好睡一觉,小迪,”他抚摸着女儿的眉眼,同样在额头轻柔落下一吻,“醒来后,就当你们没用的父亲潜逃了吧。” 再抬眼他的温柔全数敛去,对着休息室几张空白了的画框不知在和谁对话:“我答应了的就会做到。但不管如何,你们必须保证小迪利亚的安全。哪怕将来霍格沃茨被攻破,我也要求小迪利亚成为最先逃出去的那一批。” -------------------- 第149章 紧急 “我给你的东西,都会用了?” 慕羽站在窗前,底下魔法部川流不息往来匆匆的人群在她眼中浓缩成了一个个顺着方块移动的黑点。自从保密法废除后魔法部繁忙更胜从前,访客处那更是络绎不绝。然而再是如何忙,部里仍不见乱象,也不敢有乱。 那几个挂在天花板上的人活生生被挂足了七天才因断气被拖下来,这副修罗场面在口口相传和主动曝光下几乎成了能治小儿夜啼的良药。 唯一不变的,只有正中越来越金光闪闪的喷泉雕像。每天受着成千上万目光的洗礼与膜拜,雕像似也有了生命力和魔法。来者目的各有不同,雕像在他们眼中却是一样的。 都是欲望。 拥有能力的人看见的是超常的地位,尚未拥有能力的期盼渴求的是献出信仰便触手可及的力量。 雕像之上,是一扇极小极小形似眼瞳的窗口,光线盖在了窗上,像是一道流转于眼眸中的金光。窗口虽小,可不管处于正厅哪一角落,稍一抬头便能与其对视。 没人敢这样做。任何一不小心抬头与这只“眼瞳”对上的人都会极其恭谨几近惶恐地低下头。 \"神明注视着你。\" 魔法部穹顶上被刻上了这么几个大字。 “福吉他们这事干得不错。我很喜欢这。”从慕羽的角度看见的不仅仅是正厅内行走匆忙的人,连魔法部各司办事场景都浓缩成了一个个微小的景观被她一览无余。她摸着下巴研究着微观中呈现出的各异表情,“不说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安静了?” 站了一会她就腻烦了这种研究游戏,坐回窗边软椅上继续研究着面前这座巨型围棋棋盘。棋盘上黑子与白子厮杀已经尤其胶着,她手拈黑子,似是在纠结往哪下更好。 盘在脚边的蛇也随着她的动作挪了几寸,继续温顺懒洋洋地在她腿边捲曲着。 室内并不逼仄,或者说完全与狭小沾不上边。宏伟穹顶之上雕刻着复杂繁丽的符文,光洁的墙上隐隐流动着如水一般的波纹,细看过去墙上每一块瓷砖都注入了强大的魔法,不那么夺目,却足以摄人心魄。间或一段距离墙上还镶嵌着一盏盏壁灯,远看是灯,凑近看内里核心皆是泛着萤光的灵石,在外面珍贵无比的石头就那么堆砌在这随意当照明使。光可鑑人的地板踩上去质感也和普通大理石有着云泥之别,延伸至门外弯曲长廊的路上铺着一块又一块暖玉,同幽幽萤光一同流动着。 偌大一座恢弘似宫殿的大厅只有一件家具,那便是正中两级台阶上慕羽所在的棋桌。巨型棋盘两侧各放有一把奢华至极和床没多少区别的软椅。似是不知道将这颗棋子往哪放了慕羽才收手,斜眼看了看在一边的贝拉特里克斯:“处理莫里斯贝尔纳这点上做得挺好,至少他明面上甘愿将岛交接给我们,而不是在魔法部里磨上一两个月。” “不需要你假惺惺夸赞和多管闲事,”想到即将要从事最擅长的事务,贝拉特里克斯两眼都在放光,“等着吧,我会将那里打造成比阿兹卡班更威名远扬的监狱和刑场,我才是最具有价值同时也是最忠诚的。” 阴谋权力上她不得不承认这怪胎的确有些头脑,然而其他方面就不好说了。 慕羽掂了掂手中黑子,又转头继续琢磨着棋盘。两人再也没有任何话可说,她们能心平气和同处一室都极其难得。明明和她多待一秒都难受,贝拉特里克斯却宁肯继续杵在原地。 “别等了,等不了,”慕羽啪一声将手中黑子落在了棋盘上,“福利想要商谈一点东西,我决定单独见见他。” 有一瞬间她认为贝拉特里克斯又要对她拔出魔杖,然而最终只是挤上前来看着错综复杂的棋盘,继续阴阳怪气:“福利?你的那位表舅?难不成这时候可怜的小宝贝还想认一门亲戚?”上一秒她还用腻人的假婴儿嗓音嘲讽,下一刻便陡然回归了正常,“你完全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新的,独立于邓布利多之外的强大势力。” 慕羽停止了对棋盘的研究,视线每多在贝拉特里克斯身上停留一秒,于后者而言越像是一种折磨。最终她极其顺畅地夹起一枚白子将其落到棋盘上:“我看见的,不是力量或纯血的具象。眼中所见不同,”她十分认真不带一丝讽刺,“没有对错高下。” 第353页 她不再看贝拉特里克斯,继续拈着黑子思索棋局,每次轮到黑子时她总是能思考很久。细微的声音应该表明了对方正在离开。 “如果你那么轻易就死了我会失望。” 最后丢下的那句话让慕羽把玩棋子的动作略微滞了滞。短暂的停滞后她不置一词,全身心投入到了棋盘之上,以至于一时间连福利进来了也没察觉。 除开奥利维亚记忆中和几个月前魔法部大厅上的匆匆一瞥,她还是第一次正面观察这位名义上的表舅。十几年时光像是专为他加了速一样,于脸上刻下深一道浅一道的皱纹,根本不像是个才四十出头的人。 他和奥利维亚相貌上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也更显得她似一个局外人。 手中黑子迟迟没落下。 “福利先生,”她简单打了个招唿后便不再客套,直切主题,“你们所要求的-直接得到法脉,获取更多信息乃至地位,都不会得到批准。” 福利明显不满意,不满于如今两人所处的位置,同样也不满于她轻慢的态度。 慕羽添了一句:“这是我们的意思。” “这不公平,和承诺的也不一样,”在她话音刚落时福利便开口,似是忌惮那条盘在地上的蛇,稍稍顿了顿直到发现她没有打断的意图后才继续陈述,“论血统,我们中至少也是混血,从未有出身麻瓜的巫师。论贡献,自福吉部长实施巫师普查开始我们便没有反对,更是没在废除保密法事务上发声,直到今天也一直作为中坚力量帮助魔法界适应构架新秩序。我们至少有权知道那些层出不穷的新玩意--检测魔力的,装备管理魔法部的,究竟自哪而来。” 他自是知道求取法脉已是不可能,见慕羽一直聆听着,没有出声的意向,便又近前一步,循循善诱着:“我们才和古灵阁妖精谈妥,他们仍然代掌经济,缓慢向麻瓜货币体系开放。每时每刻都需要精准资金调控才能在如今麻瓜局势下稳住经济,如果北欧仍旧在这种时候需要大笔开销...”他刻意停了一下,见提到北欧时慕羽没有多少反应,才继续说,“若是这笔金子去向不明,动乱的不仅是我们的世界,慕小姐。” 他像是真心实意为了宏观上的发展,看她也不带一分私人情绪。 那颗黑棋都要被慕羽把玩得光滑了。 “你们还知道北欧。那笔金子的去向你们同样无权过问,福利先生,”她不再看福利,而是在棋盘上比划着名棋子,“论血统,你们在十几年前没有选择应站的立场,论贡献,你们没有反对也没有贊成,直到现在,其中大部分人还在观望着,等待自我封闭的霍格沃茨是否能迎来翻身的那一天。公平,给了你们所谓的公平,那对其他奉献了信仰的巫师乃至麻瓜、在霍格沃茨周围严防死守,以及跃跃欲试等待出征的人,又算什么?” 似是彻底被眼前棋局卡住了,她索性将棋子搁置在一边:“你们于魔法部供职,是应尽之责,操心经济动向,是多管闲事。不用白费口舌了,福利先生。” 她将他的观点一一驳了回去,又谨慎到极致,不露半点口风。 “你和你妈妈,一点也不像,”福利没有胡搅蛮缠,反而幽幽感慨,“最后一次见她,她还想着不牵连家族,宁死不肯回去,不顾自身身体也要生下你。” 他眼中露出追忆之色:“她温柔又善良,只可惜命薄不能抚养你长大。” 慕羽死死盯着棋盘上的纹路,总算知道为什么会让福利前来。 他们笃定了她一定会见他,也笃定了即使再多怨念,她也忘不了那个抚着肚子,忽而温柔低语,忽而在伦敦脏乱街道上艰难行走的女人。她幻想过无数次如果妈妈在世会是什么样子,那个女人和她想像中的母亲形象一模一样。 但那只是个影子,是从前软弱的残留。 “我们自然明白你们的考量。现今魔法部人手急缺,我向福吉部长递交过一份提案,然而福吉部长似乎也没有权力决定,”福利终于露出了前来的最终目的,“霍格沃茨意外发生得突然,在没有重新正式定下教育体系,同德姆斯特朗及布斯巴顿接洽前,我提议让较高年级学生暂时进入魔法部适应学习....” 四周灯壁上的萤光亮了许多,照得棋盘上的每颗棋子晶莹透亮。 “打着奥利维亚的名头,就为了这件事?”她歪着头仿佛在欣赏莹莹泛着光彩的棋子,“任何人都能协同你办好,辛克尼斯,福吉,马尔福,甚至诺特...” \"当涉及他们的孩子时就不一样了。\"提到奥利维亚时福利没有多少难堪,反而目光灼灼一眼不错地看着她。 慕羽拨了拨棋盘上的一颗白子:“谁让你们另眼相看?马尔福?一个只会叫爸爸的小孩,虽然也不是全然没有脑子...高尔?克拉布?看上他俩我不得不说你们品味独特。或者....” 她的停顿一改先前温温柔柔的作风,多停一秒压力便排山倒海捲来,可再抬眼看她,又是一副笑模样:“西奥多诺特。” “所有。那群人的...孩子。”亏得福利还能在这种情况下面不改色。 “你们在谈筹码。” “不敢。我们只考量任何有利于现任魔法部的决定。” 第354页 “答应了,”慕羽终于将搁置在一旁许久的黑子稳稳落在了棋盘上,“去世的乌姆里奇曾经也口口声声说,一切为了魔法部,表舅。” 最后一声表舅她叫得极甜。 棋盘上白棋已出现颓势。 达到目的福利自然不会在这多待,他走后慕羽缓缓抚过一颗颗白子,随意棋篓拈起一颗又放下。一只手替她将这颗白子放到了棋盘上。 局势明朗,和她所想一模一样。 “他们以为我会心软,”借着那只手她轻轻向后靠去,“大错特错。他们小瞧我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那双手绕在颈间玩弄着那只挂坠盒,“一直这样,自认为所谓的爱便能解决一切...” 棋盘便在这样看似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时刻突生异变,放于上面的一颗颗棋子越来越透明,衬得棋格火红火红,像是在燃烧一般,逐渐地,棋盘上现出了同样鲜红的两个词。 “挪威,有急。” 字迹慌乱潦草,甚至连单词都急匆匆用了缩写。不到万不得已的紧急情况,挪威绝不会轻易用这样的方式联络。 有一颗白子没按照预定的线路走下去,或者更糟糕--直接脱离了棋盘。 -------------------- 第150章 纷乱 位于奥勒松地底的生产线一如既往地单调缺乏新意。这台大型精密的机器脱离了外界的风云诡谲,严丝合缝地运转。一只只家养小精灵不知疲倦地罗列在生产线两侧一丝不苟做着自己的分工。最初一批小精灵尚且还隐约察觉出所制作的或许是武器,渐渐地,就连这一批小精灵都忘记了推测,满心满眼只有眼中分到的不成形的任务。 那是地下深处高贵聪慧的巫师所研究的东西。巫师一遍遍告诉他们应当以为神灵牧场添砖加瓦而荣幸,至于添的什么砖加的什么瓦,真正敬服的人不会探究。 他们不敢,也不愿。这里已经是四处流浪甚至身在主家时想都不敢想的天堂。天堂为他们提供了永恆的庇护与食粮,慢慢地,一只只小精灵自发地学习了更多。他们习惯于从每周必到的几枚铜币中发掘快乐,爱上了在逐渐堆积的铜山中创造梦想,沉迷于每月一次能在奥勒松街头大摇大摆行走的时光。 原来他们也能被阳光照耀、受雪花轻拂。每一缕阳光,每一片飘过身畔的雪花皆是蒙恩赐而得。 零件只顾自身转动,无需操心整台机器因何运作。 他们照旧专注着手中工作,眼中全是期望,幻想着每周一发的所谓薪水,憧憬着下个月奢侈无比的漫步游荡。在工作时有几只小精灵无意碰到了各自的手,又迅速挪开,这座隐秘地下工厂之中禁绝任何形式的交谈。偶有一两个巫师巡逻而过,略看一眼便挪开视线。巡逻不过做做样子,挪威进展飞速的研究成果早已衍生出能精确掌控这群家养小精灵的工具。 一批批成型的武器在尽头的光点中稍一亮便消逝,汇入权力海洋中,沦为谈判桌上一个个筹码。 火光腾起时无需任何暗示号角,沖天几近掀翻头顶穹顶的爆炸令光点转瞬化为焦乌,警报轰鸣作响,可怎么也跑不过飞耀的火光。腾升的火焰中几只家养小精灵配合得极其默契,通往工厂更深通道处两三只小精灵精准地绕过众多伙伴手一指,那扇嵌了无数魔法的大门便有了倾颓之势,屋顶各角落传来一阵又一阵爆响,不时落下零星黑色火星,黑色火星刚一落地便像进了油锅般,噌一下就烧起了火苗。 站在生产线一端的小精灵爬上了往日象徵着神圣的生产线,睥睨着原先眼高于顶的巫师,抬手挡掉了咒语,一拉一伸间连魔杖也夺了过来。在他的掩护下另一只小精灵借着瘦小身躯之便向另一头跑去。不消一会另一边也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拦住他!”被夺魔杖的巫师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惯性似的便命令起其余因变故而呆若木鸡的家养小精灵,“你竟敢抢夺巫师的魔杖,背叛神灵!” “多比从未想过要背叛,只不过想毁掉这里,顺便将传说中的神弄残或弄死而已,”多比站在高处,四周火焰越燃越旺,红光照映在那张激愤的小脸上,一时分不清到底是眼眸中的光还是攀延而上的火更炽烈,“多比是自由的小精灵。自由的小精灵,只做自己的神明。” 屋顶处又一处黑魔法绘制的法阵被销毁,火星刚一滴落到那巫师的衣袍上他便大声惨叫着在地上打滚,多比再一挥手他直接滚到了角落人事不知。 从通道入口处迂迴婉转过一道阳光--真实的,任何小精灵每月都能一见的火红光线,悠悠然然地照进来,同漫天火焰与爆炸交混在了一起。 那扇精妙的,妖精制作的大门禁不住连绵不绝的轰炸,在这缕光线幽幽照进的那一刻,伴随着最后一道炸响,轰然坍塌。露出身后众多家养小精灵不敢妄想的圣地。 精妙复杂的魔法、瓶中翻滚的神秘药水,悬浮在半空中的仪器,墙上所贴的一张张图纸似乎才是牧场真正的核心命脉所在。 一旦这个可以称之为大逆不道的念头生起,便不太容易浇灭了。 另一个巫师见事情发展远远出乎了预料,又没了魔杖,管不了出口是否已经被炸开,外面是否有更多陷阱,屁滚尿流地朝出口方向奔逃而去:“外人打开出口,必须得靠生命献祭,你,你的同伴都会没命!”他边跑还边指使其余被吓傻的家养小精灵制住多比,“还不把这个反叛者拦下来!” 第355页 倒还真有大部分精灵朝多比围去。他们脸上不见解脱与快意,满满都是仇恨--针对着自身伙伴的仇怨。滋生的怨毒胜过了腾跃旺盛的火苗,轰鸣不断的爆炸,几个同伴的殒命也挡不了蓬勃的恨意。 安逸舒适的日子被破坏,他们自然会恨。恨已然成为他们仅有的情绪。 “多比愿意!多比的几位同伴也都愿意!”身处火焰中央,受同伴包围的小精灵不像深陷困境,身影倒在火中不断拔高着,投在墙上的影子恍若火中矗立的雕塑,“他们的亲人,朋友,无声无息被你们带走,从此没了音信。为无辜惨死的家人朋友报仇,他们都愿意。” 大颗大颗泪珠随着包围圈的缩紧而从那张小脸上滑落,他手又一指通道深处一台台仪器便又发声了爆炸。如此情况下里面的人竟也丝毫不惧,没想着奔逃,反而疯了一般抢着收拾众多图纸乃至药水,一个个如造城墙一般将能存下的研究成果挡在了身后,更重要的是牢牢挡住了身后又一扇画满魔法阵的大门。 “终止他的魔法,抓住他,你们都会得到宽恕和奖赏,”为首的巫师冷冷看着多比,在他眼中看这群家养小精灵和看死物没多少区别,“叛徒的存在只会剥夺你们一项又一项争取来的权利和恩赏,与叛徒妥协,更是你们堕落的开始。你们想重新被抛弃,继续流浪吗?” “我们不能自相残杀,一个虚伪的神不值得我们让同伴流血。几百年前我们先祖奋起反抗,同样不是想让我们受人指使互相内斗的,”火焰终是舔舐上了那具幼小的身躯,然而多比仍旧浑然不动,置身火焰显得他比任何人都要高大,也比任何人都来得高尚,“爱才是真正的神明。爱是恩慈,爱是不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求自己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 这话,显然是有人教才说得出来。可是这时候没有闲暇关心谁教导的他。在一次次迟疑间火焰终于蹿到了往日高不可攀的穹顶,这时候任何魔法,就连幻影移行都失去了效力。然而预想中毁灭性的灾难并未来临。火陡然温和了起来,无声轻柔地吞噬着穹顶的遮蔽,一点点露出了天光。 “魔法部怎么还不过来?”领头之人低声咒骂之余不忘继续安排,“把能带的东西全部拿走,由我殿后,你们快走,必须保住...” 人,他们要保,至关重要的咒语,更是要保。否则几十年的辛苦研究付之一炬,那他们的理想,又算什么? 家养小精灵们直到最后一刻都没能对同伴动手。那具在火中岿然不动的身影逐步地同火焰升华,与投射下来天光飞旋,散落成星星点点的光晕,漫入空气中,被每个人轻缓地吸入鼻腔,沁入肺腑,和血液共流,并心脏共鸣。 他有无数机会可以逃走。小精灵对彼此的能力了如指掌。可他没有,宁愿用生命叩开层层门禁。 在同伴飞逝的身影中,爱,自由,往日虚无缥缈的词似乎也在这一刻有了具象。 奥勒松艾佛森街道上,地下刚隐约传来声响与震动之时街上的一个个游人乃至商贩全都从各个角落涌出,根本没人想到这条名不见经传的街道还能藏下那么多人。街角那座咖啡厅正以惊人的速度坍塌,像一块方糖般融化,露出了地底的恢弘。 一个高大威武的青年率先上前察看,仿佛对眼前之景极为不可置信:“那群小精灵竟然做到了。” “不要犯下和敌人一样的错误,威克多尔,”一个一只腿是木腿的男人铎铎走到威克多尔克鲁姆旁边,粗声粗气纠正他,“他们和我们没什么不同。” 以阿拉斯托穆迪和威克多尔克鲁姆为首,身后聚集了一群又一群人,有凤凰社成员,前北欧魔法部官员,德姆斯特朗学生,甚至一两位德姆斯特朗教授也在其中。 “不能让小精灵白牺牲,记住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此时挪威地底才艰难地向魔法部传出了消息。 阿维德斯面前站着的十来人便是格林德沃旧部中最精锐聪慧的力量。每人都面无表情,然而浓厚的杀意几乎在这小小的部长办公室化为了实质。只需一声命令,他们中所有人都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阿维德斯原本是打算那么做的,然而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在即将幻影移行的最后一刻停下了脚步。 “我已经向英国求援。不能把你们都带走,”虽是说着话,做着事,他的灵魂却已然飞离,若不是强撑着,只怕当即便要倒下。能如此冷静地下令也属实是一个奇蹟,“只带五个人。其余人留守魔法部。” 他点的五个人最不擅长处理琐事,对战斗方面倒多有天赋。 “先生,您自己不能冒险...” “我必须去!那是我们奋斗了几十年的理想与心血!这个时候缩在一旁,像话吗!”见其余人皆有不平,他暗嘆一声,他们任何一人何尝不是为了一个蓝图奉献了一生,“我也不是让你们退缩,邓布利多那老头,霍格沃茨那帮人和北欧那些丧家之犬一旦联手,必定不仅仅是看准了奥勒松。”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也都明白了。 “我们断后,护住核心,如果幸运,还能退守德姆斯特朗;你们,守好魔法部,看好麻瓜界。” 第356页 这句话他说得不见悲壮,然而沉甸甸的语气已然註定了这次动乱恐怕将不仅仅局限于动乱。同样这句话,更是对英国那边给予了真正完全的信任与依赖。毕竟他们谁都知道,如今这形势,只怕不是强撑便能撑下来的。 他预料得准确,更在不久的将来无比感谢现在所做的决定。 英国魔法部内也并不太平。 挪威匆忙的求援消息刚到,康奈利便不顾丝毫形象连性命也不要一般连滚带爬跑进来,这时他连害怕都忘记了:“除了法国德国奥地利瑞典瑞士,其余国家魔法部联合麻瓜公然反叛,请求现任领袖引咎辞职,他们,他们绝不做新型宗教奴隶!我们派去的先遣试探队伍已经快顶不住他们的压力了!” 他连气都不敢多喘:“非洲整片大陆公然表示支持,声称他们再也不是大航海时期的奴隶。如果有人执迷不悟,那就开战..” 先前心悦诚服的魔法部、看似如同死水般的另一块大陆,竟然在这个关头齐齐发难,整齐划一得诡异。如果说后面没有人慕羽都不信。 她的第一反应,竟是轻柔握住身边之人的手,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想从冰冷中寻求依靠,亦或是似乎只要握住了,她便仍旧安全无虞,哪怕面临着骤然翻倒的棋局。 即使囿于霍格沃茨,大概率魔力也流失大半,邓布利多运筹帷幄的手段仍旧不减半分。 “战?他们拿什么去战?靠四分五裂的势力?还是依仗着零星几个部落古老的魔法?”她敢肯定另一片大陆如此极大可能还是虚张声势,短期内邓布利多就算是圣人也不可能整合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力量,然而在想到部落时似有什么从脑海中飞快闪过,“福吉,你立下了牢不可破的誓约,如果够聪明,就老老实实站在现在这条船上。即使你有办法逃脱,夺魂咒这种藉口救不了你,看来你是忘了格林格拉斯的证据。” 她一改素日的温柔,最后已然夹杂上了狠厉。脑海中的线索也借着这样的机会逐渐成型,挪威,他们丢不得,而欧洲其余地方的情况也是危急,东方未定,伊凡和小巴蒂克劳奇那边轻易动不得,如今聚集起来的队伍,也只能增援一方。 毁掉奥勒松武器,控制欧洲,都不是邓布利多的主要目的。绕了那么一大圈,几近拼上凤凰社大半人手,联合保守派,不过是要强行将他们分开,分而击之。 再是冷静,她也不觉心惊。明明知道邓布利多的计谋,依如今状况,他们不得不按照他的安排走。 从对上那双眼眸起,她便知道,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让多洛霍夫,罗道夫斯带上他们所领的人,亚克斯利立刻联络巨人,还有格雷伯克,养了那群狼人那么久,总得看见点用处。魔法部即刻全面戒严,让麻瓜首相安抚好那群麻瓜,如果重重防御下你们还能丢掉魔法部,就可以换一批人了,”汤姆里德尔依旧高亢而冷酷,“我会亲自和他们去西欧。” 慕羽忽地将他攥紧了。 她没想到,根本没想到...那里是最兇险,实打实的战场,几乎没有人照应。另一块大陆的部落虽是一直隐世,底蕴却一点不比东方差。几个部落首领联起手来,怕是邓布利多都招架不住。 福吉已经唯唯诺诺退了出去,照着吩咐去办事,魔法部内部更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 “汤姆。” 慕羽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叫过这个名字,久到她自己都忘记上次叫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她只知道这时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脆弱到连分清其中感情都做不到。 总之都不会是好的,更不应该保留。 她使劲咬住嘴唇,似乎这样便能强行盖下眼角汹涌的涩意,埋下一层又一层激盪的情感。 “带上纳吉尼。”汤姆里德尔同样没带丝毫情感,一点点撩开她额前的碎发,似乎同两人初见不久时那片满是算计的灵魂碎片没有不同。 可是谁都知道,这句话中没有筹算,没有阴谋,没有陷阱。 是微风短暂的轻拂,是蜡烛偶然炸开的烛花。 两人一个只顾咬着嘴唇看莹莹幽光,一个只顾着一次次把玩着挂坠盒,就是不看一眼彼此。 “北欧交给我,”是她主动抬起头,却仍旧不愿对上那双眼睛,郑重得像是在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约,“不会有事。” 主语意味不明,他们谁也不肯去深究,宁愿不成样的句子就放在那生根直至腐烂。 -------------------- 第151章 野望 挪威地底五颜六色的光芒不断交织,在咒语与咒语连绵不绝碰撞间本就残缺不全的天花板有了即将坍塌之势。瓦砾与滚滚尘土混杂着散落的零件飞扬,偶尔模煳照出几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人。 “先生,您快走吧,挪威保守派残部纠结凤凰社,如今人数远胜我们,”一个人躲过重重咒语飞扑向阿维德斯,咒语擦过身侧旋即在墙上炸出火花。攻进来的这批人不下死手,甚至还顾忌着外面那群早已被事变吓得呆傻的家养小精灵,所有咒语却尽皆为毁坏眼中所见一切事物,“北欧所有事情不能没了您,我们会守在这。” 他说起来稀松平常,像全然不了解死守于此的代价。 “药水,重要研究,那些图纸,人,能带的都带走了?”借着又几声爆炸的遮掩,阿维德斯轻声问那人,绝口不谈自身撤离之事。 第357页 又是几道咒语混合滚滚飞石朝他席捲而来,被他尚算勉强地挡下。 那人越发焦急,但仍旧不着痕迹点了点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先生,趁着现在我们掩护您...” 咒语的攻势此刻越发勐烈,如今哪怕剩余几人联手勉强抵挡也依旧是强弩之末。 “我不走。魔法部那边早就做好安排。当年我们同受大人恩泽,为更伟大利益几乎献出了一生,你们都可以与理想共存亡,我又怎么能置之度外?”他环顾着四周,昔日恢弘即将可实现的蓝图现今只余残垣断壁、火光沖天。这番话半是演给攻进来的人看,大半也是发自肺腑。 他们昔日无所不能的神为了忏悔将他们丢在挪威冰川之下不顾,邓布利多更是对他们一生为之奋斗的理想心血赶尽杀绝。 “敢吗?”他们已然退到了一堵墙前,再退,似乎也无路可走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阿维德斯所问的这句敢吗,根本不是在询问坚守战斗的意愿,毕竟这无需多说。 只有他们的命才能让北欧保守派乃至凤凰社信服奥勒松当真毫无保留了,才能将更多更重要的秘密埋藏在废墟之下。而阿维德斯的命,是这一证据中最重的砝码。 行动是这一问题的唯一答案。纵是撤退之路近在咫尺,莫说伸手,都没人稍稍往那看一眼。 另一方显然打着生擒目的,漫天咒语陡然变了势,化作一尊牢笼罩来,同对面所爆发的孤绝之势相对。更糟糕的是从一开始便游离于战场之外的小精灵中似有几只若有所悟,口中呢喃着,竟隐隐有了动手的趋向。 情势坏得不能再坏了。 最终仍然没能打得起来。 还在零星燃烧不停发生着小型爆炸的火焰变了色,化作一根根黑色绳索缠住了牢笼,坚固无比,由无数咒语塑造的牢笼在黑色绳索纠缠中如同草根,被无形力量稍稍一拉便分崩离析。 “我们的人,是你们能抓的?” 慕羽自火焰中幻影显形而来,熊熊烈焰朝她裹挟而去,却始终伤不了她分毫。她几乎是慵懒地挥了挥魔杖,便化开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咒语。随她而来的还有几道黑影,不消一会便将另一边快蠢蠢欲动的家养小精灵围住了。 她悠闲地漫步而来,仿若被一朝摧毁的不是至关重要的生产线、费了大半年才谋来的事业基石:“我们那么用心地爱着你们,守望着你们的理想,”她是对着无措的小精灵说的,“结果真令人伤心。” 被魔法重重保护的纳吉尼乖顺游走在她身边,嘶嘶吐信,给原就空灵飘渺的嗓音增添了神秘。又一挥魔杖,借着烟尘的掩护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的研究室和原生产线间便竖起了一道流转着五色光华的透明墙。 “看好他们,别伤着任何一个。我给他们一个机会好好反思什么是爱,什么是信仰,什么又是自由。” 吩咐完了所带来之人,她朝着阿维德斯那边走去,像是有预谋般,在她刚来之时强攻奥勒松的所有人便直接幻影移行消失,快得不可思议。 这更应证了她一路急赶时的猜测。 “我错了,”她朝着阿维德斯深深弯腰鞠躬,这一声道歉道足了真诚,“你之前就提醒过加强对小精灵的管控,是我的高傲造就了今天。” 在场之人哪里敢接受她的道歉。若说错,那也是他们错了,连一群家养小精灵都没管好。 虽是如此,一声道歉依旧激起了潜藏于内心那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他们的理想像是真真正正被关照呵护着。 阿维德斯惊觉他一个大男人,一个歷过腥风血雨乃至受过秘训的巫师在见到这女孩的一刻恍惚见竟要落下泪来。他不惊惧于慕羽飞涨得近乎反常的实力,不害怕于怪胎的喜怒无常,仅余的只有浓浓的安全感。 似乎只要她在这了,僵死的棋局必然会出现扭转。 他自己都惊讶竟然会将大量希望寄托在一个怪胎身上。 “你们保下了...”将局势弄明白的第一时间慕羽便果断地说出了要求,“那个咒语,你们献祭了十几人造出的能毁掉麻瓜重型武器的咒语,我需要那个咒语,哪怕只能小范围使用。” 这句话问得奇怪,却也是她选择立刻赶来奥勒松而非前往挪威魔法部的因由。 去了,也许只会成为瓮中捉鳖里的那条鳖。 “可以试试,”阿维德斯回答得干脆,也聪明地没有就事论事,“我把一部分人留在了魔法部,一部分人控制住德姆斯特朗,这两处地方,绝不能再丢了。” 慕羽这时神色才完全松和了下去:“留几个人在这里,分两个看着家养小精灵,另外的去德姆斯特朗地下告诉那些人,你们的理想没有丢,心血更没被毁掉,等处理完了魔法部他们仍旧可以去另一个地方继续践行理想,”她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这次的错,不会再犯。” 他们...果然有底牌。 阿维德斯只觉今起起落落得比之前几十年都要精彩。他都做好奥勒松元气大伤数年不得恢復的准备了,不想竟是柳暗花明。然而不等他高兴,新的忧虑便接踵而至。 她只带了那么点人过来,以挪威的重要性不太会有被放弃的可能,这是不是意味着...英国魔法部那边,同样不太平。 第358页 还不等他发问,慕羽便直接拉着他幻影移行,像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魔法部所出之事还真不小。 挪威魔法部掩在首都广场一座雕像之中,一座极是巍峨的大厦处理在四通八达的长街中央。几十年前北欧魔法界便签订了将魔法部合併设于挪威的协议,因此这座魔法部比任何地方都修建得大气。 然而如今修得漂亮华美的魔法部内部被战火打得七零八落,各种文件、饰物糅杂着玻璃散落一地。笼罩在外面忽闪忽闪的光芒同样昭示着支撑防御魔法部的咒语撑不了多久。 外围一圈又一圈挖下了战壕,焦点依旧围绕着这座大厦。热闹的长街死寂一片,连冲杀吶喊声都没有。便是这样才毛骨悚然。 只要有墙的地方都密密麻麻贴上了一张又一张标语,每张标语只有简单几个黑白分明的大字。 还我自由。 大楼顶端,魔法部部长独享的宽大办公室里还在进行着一场几乎是一边倒的死战。 “你们也看到了,再顽抗下去你们都得死,立刻替你们部长发表辞职声明承认罪行,还有机会蹲阿兹卡班或纽蒙迦德,”桌前,为首一位老者向贴窗而站的众人推出了一张纸,上面记载的全是规定好的讲话内容,那老者脸上不无讽刺厌恶,“去纽蒙迦德,说不定还有机会陪你们的旧主子。” “巫师比几十年前更加堕落,居然和麻瓜牲畜搅成一团。”良久的沉默后,哪怕知道如今事不由人,情况大为不妙,仍然没有人愿意轻易接受即将到来的结果。 他们从小被灌输的理念绝不允许如此。 “麻瓜和我们一样,也是堂堂正正的人。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还不会团结,那便彻底完了,”老者似是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仅仅是抖了抖魔杖,让杖尖爆发出耀眼的光华,“带着你们新旧主子的理念去地狱忏悔吧。” 一声微响突兀地出现在死寂的室内,在声音刚刚响起时老者眼中凶光暴起,以不符合年龄的矫健不知从哪抽出一柄剑便向声音来源方向砍去,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剑光已在空气中化为了一道残影。 这么猝不及防之下照理说任何活物都难活下来。 慕羽微一闪便躲开了剑光,一手将阿维德斯直接推开,另一只手则是直接轻轻以两指夹住了剑身。 她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化去了剑的凛冽攻势,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 “和我玩剑?”再稍一使力剑便哐一声掉在了地上,这把镶着红宝石的剑实在是眼熟。她没想着去捡,望着跌坐在地的人,“你算什么?” 数道咒语刚刚冒出头,便在拂手间被她悄无声息回挡在了墙上,纳吉尼在她身边昂着头,兴奋地嘶鸣着。 慕羽再一抬魔杖,拦路之人便如同破布娃娃般撞到墙上生死不知。她一步一步极稳地走到专属于魔法部部长的椅子前,拂袖径直坐了下去,毫不见外,就连阿维德斯这个正经的魔法部部长在她面前都显得像一个打杂工。 没人出声质疑。 “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外面没有动静。”她端正身子双手交叉,微微侧身俯瞰着下面似是剑拔弩张的状况,姿态再是端雅不过,加上问询时温温柔柔的语调像极了从画中走出来的仕女。 然而下一秒地上之人却自动漂浮起来,像是被人抓着又勐地丢出去一样,撞开窗户朝楼下跌去,不一会便是不绝于耳的惨叫。 摔下去的人没有死,拖着残破的身子在地上翻滚挣扎嚎叫着,留下道道血痕。 全程慕羽都微笑着,堪称愉悦地坐在窗边欣赏底楼之人绝望地挣扎,好像这一切都不是出自她的手笔一样。 她的身上,手上没沾丝毫血腥。少女坐于窗边微微低头的姿态在挪威加长的白昼中带着油画里独有的宁静安详,脚下盘绕的巨蛇似也缠上了一层柔光,褪去了凶性,乖巧得同一只宠物没有两样。 不管哪边的人都不敢在这时发出丁点声响。 “你们的武器与依仗,向来可笑,”温柔的声音越过高墙,灌进了一点即燃的空气中,像是及时飘过的云雨,浇灭了本该不可避免的大火,“现在放弃,还有机会得到宽恕。” 声音一声一声地在长街上叩响,婉转哀嘆着混入微风中,消融掉手握武器的力道。 慕羽没再管外面如何,摸着迫不及待缠在桌上对着室内另外几个完全瘫软在地的人吐信的纳吉尼:“吃饭了,纳吉尼。” 她不会蛇语,不过多摸了摸光滑的蛇身,纳吉尼便像听懂了一般亲热地往她手上蹭了蹭,从桌上一路划下朝着室内剩余的人而去。 室内很快也被惨叫充盈。 “手。”她对惨状充耳不闻,往后靠了靠,双腿微微交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对着阿维德斯他们吩咐。他们领悟得也快,不消她多说唯一一个被烙上黑魔标记的人便主动将标记显露在她面前。 指尖一圈圈在那蛇头上划着名,一圈又一圈划过去那条蛇也随之缓缓扭动着,标记的颜色越来越深,仿佛浸透入了血液。 这应该极疼,然而那人哼都没哼一声。 朦胧雾气在半空中显现,构成了一面清晰的镜面,看见镜面另一侧冒出的人头时慕羽才默默松开了一直攥在手里的玉佩。 第359页 “那座岛你收下了,”她开口时又是一派和风细雨,半点不让人瞧出之前的紧张,“看来还算顺利。完整吗?” “格林格拉斯果然背着莫利斯贝尔纳在岛上动过手脚,交接时有人想尽办法将他送到了岛上,以自身魔力为代价想毁掉那座岛。我事先在你说的几个方位施你那稀奇古怪的咒语....”除非紧急他们绝不会通过标记联繫,贝拉特里克斯难能可贵地直入正题没刺上她两句,然而无论怎样也不愿承认是受了她的吩咐,“格林格拉斯被我切成块扔进海里餵鱼了。” 说到这她兴奋地舔了舔嘴角,想也知道不仅仅是那么简单。 “完整吗?”慕羽极有耐性地就着同一个问题再问了一次。 无论说什么她都像是尸体一样不会有任何波动,这是贝拉特里克斯最是咬牙切齿的地方。 “关着一堆哑炮默然者,还有一群被夺魂咒折磨傻了的麻瓜,只知道研究,”在说到与嗜血相关的事情时她最是激动,“莫里斯这群人真狠。你该来瞧瞧一个默然者是怎么被制成..麻瓜口中那堆武器的,他们还造了监狱,里面的咒语比阿兹卡班还多,小杂种,你会喜欢...” “我会送一批人和一堆东西过来,”慕羽截断了她,笑得当真是人畜无害,“我们的人。安顿好他们,在他们来前不许碰岛上的武器和那群麻瓜,这部分全由他们支配,其余的,随你。” 不消多说贝拉特里克斯此刻大概幻想了千百遍将这些咒语应用到她身上的场景,慕羽对此毫不在意,她也就只能想想了。 “知道了。”果然,她最终也只能恶狠狠丢下一句,不待慕羽多说便主动掐掉了联繫,一刻也不愿多见。 “武器?”阿维德斯迅速从中嗅到了关键信息,有再深的城府此时也不大能忍住了。他设想了许多底牌,却从未想到世界上还能有一个地方能供他们研究武器,甚至看这样子生产线都不会断掉,“我们还可以...” 他的眼眶在这一刻是真真正正湿润了。 “不,奥勒松被毁掉了,那座岛也被炸了,我们现在失去了挪威的根基,北欧魔法界乱成一团,我也分身乏术气恼不已,”慕羽轻抚着玉佩上的裂纹,裂痕又有扩大的倾向,越是如此她的笑容便越是灿烂,“阿维德斯,北欧的魔法部部长你可能当得有些腻味了。” 魔杖在虚空中点了几下,一个个光点便呈现出一张完整的世界地图,此刻大量光芒都聚集于一片辽阔的土地上。 她以手抚唇,身子略微前倾,似是诱导又似鼓舞:“为什么不把东欧纳进来?” -------------------- 第152章 对弈 当看见地图上浮现的点点亮色时,阿维德斯先是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回忆、哀伤、惊奇、兴奋、渴求一一从脸上闪过。 “当年大人,不,格林德沃没能...” 慕羽不介意他提及旧主,极为耐心地等着他说下去。 使劲咬了咬舌尖他才得以平息翻涌而上的情绪:“那里和东方极北接壤。” 她大胆地想取东欧魔法部,若说没有掌控东方之意那就是笑话。 “是。” 她大大方方承认了。 “那片土地资源广阔。” “对。” 她不带多余解释,只鼓励着阿维德斯自己往深处思考。 “那边麻瓜世界仍旧混乱,为旧国遗产分配而博弈,到今天也没有对其他国家所公布的事实做出正面回应。他们那个旧国据说和东欧魔法部及科多斯多瑞兹学校大有往来。” 现在的确是黄金时刻,一旦等到利益重新分配想要再从麻瓜世界入手找科多斯多瑞兹魔法学校及魔法部踪迹那便难了。 “你比以前有进步,阿维德斯。学会结合麻瓜时局思考了。”慕羽淡淡夸了他一句。 “这一步必须慎重,”阿维德斯对她的夸赞不置可否,思索了一会后竟是在这样的时候劝诫起来,“越是大诱惑,越是有大难关。形势不稳,人手不足,环境不熟,当年也是这样...这场赌注太大了,女士。” 格林德沃同他暗中联络的那位麻瓜命运竟也极其相同,皆是因几个决策上的重大失误酿就了不可挽回的败局。 不知不觉间,他对慕羽的称唿已经换了。 “那几场旧事,我当然了解,”慕羽抚了抚已然魇足的纳吉尼,轻言细语化解着他的一个个顾虑,“麻瓜不会轻易搅局,观望形势是他们的本行。尤其是今日之事后,任何心生反骨的麻瓜都会好好考虑怎么处置那根反骨。我们的对手,始终只有巫师。” 排除了外来因素,所要对付的人数便少了一大截。 她正了正身子,凝望窗外一片死寂:“谁说我们要在不熟的地方战斗?至于人手....先不说有一群人恨不得立刻将功折罪,你再看看外面。” 阿维德斯顺着她的目光向外望去,霎时明白为什么外面会如此安静。 她的出现自然不能使所有人都心甘情愿放下武器,然而不过就这么一会功夫魔法部所在的街道便被另一群人所包围。他们全身都被黑衣包裹,连面孔都难以看清,行进间整齐划一,连多余的声响都没有,仿若他们本就该为一体。 第360页 失去武器的保守派势力在这群人面前比待宰的羔羊还要孱弱。鲜血蜿蜒成一条条溪流,模煳了街道原有的颜色。这样兇悍的不知名的队伍竟心甘情愿在血泊中向她所在的方向俯首,低头的角度都近乎相似得令人挑不出错,在血海中连成一片摄人的风景。 坐在窗边的身影依旧单薄瘦弱,娴静得同一个普通少女没两样,寒意却直从阿维德斯心底冒出来。这群人显然对魔法部附近地形极为熟练,不知在他眼皮子底下潜伏了多久。 阿维德斯死咬住嘴唇,以免不受控制打颤的牙齿泄露了情绪,引来这个怪胎更多注意。 若非邓布利多为首的反对力量几面夹击,她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暴露埋在挪威的暗棋。 确保阿维德斯看到了她想要给他看的东西,慕羽才悠然转过身,全然不理会他内心翻涌过的骇然,笑着问他:“还有什么问题?” “他们,会行动吗?”阿维德斯没有发现自己在无意间也低下了头。 “绵延无绝,永绝后患是邓布利多的路数,这一局棋他还没走完,怎么也得等等,”博弈大事被她说得如同家常琐碎般轻松,“就算他犹豫着不走这步我也会创造形势挪动棋盘,当然,这是下策。” 她站起了身径直跨过一地残肢断体朝门外走去:“清理魔法部,将这次站在我们这边的人清点出来,引导舆论,重新和麻瓜首脑联络,这些你们比我熟悉,”温文尔雅的声调和满地血腥极不相衬,“黄昏前我要知道叛乱发生的来龙去脉。” 白昼悠长,黄昏实际上已是午夜。她给他们留了充足时间大致整合,也给自己腾出了空间。 阿维德斯所以为的运筹帷幄,处变不惊皆是错觉。实际上从赶赴挪威起,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赌博,且无时无刻不被所犯下的大错折磨。 长久以来的顺心遂意助长了高傲,她当真将所有人包括对手当成了可以肆意摆弄的玩具,将把柄送到了邓布利多面前,酿成了今日的局势。 她轻轻将挂坠盒贴在脸上,只有从中透出的阴冷方能勉强安慰一波又一波蔓延而上的自责。再是顺势而为,也弥补不了接下来每一局将承担的风险。 还没有时间沉浸在自责中。 “你们的供应出了问题?”魔法部顶端唯有慕羽一人站立,俯瞰着脚下重又恢復忙碌井然有序的魔法部,这样的组织能力,也无怪挪威能顶着格林德沃旧部名声安然存续。四周强大的阵法遮掩下,沈续的一腔愤怒也只能撒到慕羽身上。 说是愤怒其实也奇怪,在从她口中确认这一消息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是当真怒不可遏,像一下子被人掐住了命脉,可渐渐地,这样的愤怒缓慢沉淀冷凝,杂揉了不合时宜的情绪。 如释重负,欣喜,阴狠... 仅仅一瞬慕羽便能推出很多。 沈续的愤怒很快重新爆发出来,若不是仔细观察过,定会以为方才的冷凝仅仅只是错觉:“我们攻下首府迫在眉睫,你现在告诉我战争的基本...武器都供应不上了?”画面另一头他颤巍巍用手指着慕羽,不顾形象城府尽失,破口大骂,“马上就要开战,你他妈告诉我没武器了?” 老狐狸装得太像。可惜他不知道无意中自己将底兜了个干净。 沈仪曾经说他们自己研究出了武器,现下看来底蕴也不是那么足。 “这边所发生的意外总会以其他千奇百怪的方式传到你们那,至于西欧状况,沈爷爷耳聪目明,应当早就知晓。与其今后节外生枝,倒不如由我坦诚相告。” 她不经意地玩着挂坠盒,轻轻一声嘆息却好似泄露了无奈。 “小羽,我们当初订下誓约,合作建立新秩序,现在看来,你们似乎不得不退出了,”沈续又堆上了让慕羽极其噁心的老谋深算的笑容,仿佛刚刚大发雷霆的是另一个人,“退出的代价...我实在为你担心...” “我们给出的远远不止武器,”慕羽冷然截断他,“沈家筹谋多年,然而不说我送出去的咒语,便是没了不断送来的摄魂怪乃至狼人在留守区制造事端,谋事至少也得晚上十年。攻下首府后,我们可以重新商量筹码。” 沈续等的便是她这番话。以他们之力,没了供应的武器,攻下首府会费周折,却也不是那么麻烦,然此患不除,实在心头难安。 “首府之战,不会那么快解决了。你应该知道,守着首府的,是我亲孙女。”他不愿让她觉得攻下首府是件易事,说到沈栖桐时心下难掩的悲凉却也不是作伪。 栖桐太不听话,以至于至亲间还得兵戈相见。 如若不是场合不对,慕羽简直要对他的惺惺作态笑出来。 “当时您打算攻下首府时,也知道守着城的是你的亲孙女,”她说话不仅不尖刻,相反还带着浓浓的同情,“何苦?” 腰间玉佩上那道裂痕根本没有癒合架势。 她第一次悠闲地欣赏奥勒松的日落。紫色与粉色在天空中层层晕染,于远处拼接成一缕又一缕淡薄的轻烟。太阳的血淌进了轻渺烟云中,一滴滴溢出,玷污了紫粉的天色。 刚缓缓落入地平线,流着血的夕阳又重新升起,拖着血痕摇摇晃晃挂在半空,任血沾染整座天幕。 第361页 挪威的夏天,夕阳永不沉没,可惜那是用一个寒冬的黑暗换来的。 没有意思。 这里的寒风似乎有着不凡的记忆。上一场永昼夜中灵魂与躯体紧密相贴时的温度乘着一阵阵刮来的寒风逐步侵蚀着她的身体。 她抬眼望了望下面,再是寒冷下面不管人也好,小精灵也罢连个哆嗦也不敢打。他们原以为自己好歹掌握丁点力量,不想到头来只是一场笑话。 无力衍生绝望,而对生死的未知变质成了绝望爆发的添加剂。 她高坐顶端细品每一份绝望,任由多年以来怎么也逃不出去的黑暗长廊成为每个人的梦魇。她自己则潜在黑暗中不被人所见。 如果染血的夕阳能真正永久不落,那该有多好。 “我们爱着,呵护着,教化着你们,给予你们自由、薪水、力量,守望着你们的理想,你们仍然做下了今天的选择,”她支着额头,需要的时候总能变得极其悲悯,带着不解、迷惑、浅淡失望的缠绵嗓音几欲催泪,“为什么呢?” 不落的日光于她所在的地方凝成了一片血晕,令人惧怕的同时也更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只有猎猎风声回答她。对此她并不意外,替他们做出了回答:“因为有人蛊惑你们,宣称神的存在只为剥去你们的思想,用清规戒律将你们压迫成宗教奴隶。如此诱导之人,才是真正居心不良,其心可诛。” 她抬高了声音:“宗教专制以清修为名,行剥夺理想之实。虚伪的教义反覆勾勒轮迴彼岸天堂,虚假由凡人构筑的神灵接受信徒的祷告却只肯赐予转瞬即逝,所谓的心灵福音。真正的神从不禁绝理想、阻断科技,而是慷慨地指出新浮现的进化之路,引导每一个人进入新的进化序列。” 那枚悬挂于腰间的玉佩,咔擦一声,发出了一道极其微小,仅她自己能听见的碎裂声。上面那道裂痕在这时勐然裂开,硕大的裂缝横贯了整枚玉佩。 这块玉的温润质地、日日夜夜温养出来的气韵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慕羽只是看了一眼,悄无声息地将玉佩用衣袖掩住。 “爱是恩慈,因此我们开放力量,让每一个人都有脱离凡俗之机;爱是不妒,我们从不嫉恨拥有力量的凡人,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求自身益处,我们从不干涉世俗政权更迭;爱是不怒,不计算人的恶,我们包容每个人乃至世界进化的理想,从不降下无妄的天灾。” 那道裂缝还有扩大的趋势,竟被她生生用修为压住了。 这番话听起来极对,细想之下却全是颠覆曲解。 慢慢被驯化的人不会带着脑袋主动深思。 “你们也可以跟随冥顽不灵居心叵测之人在旧道坚持到底。当初人学会直立行走时也有一小部分坚持旧道,成为了猿猴,”她带上了笑意,“我不介意,更不会阻拦。” 说完了该说的,她又开始玩着挂在颈上的挂坠盒,将中间字母对准血红太阳,等待着必然的结果。 “有人刻意蛊惑我们犯下大错。” “是他悄悄鼓动我们反抗。” “是他告诉我神灵只是伪神。” 只要有一个起了头剩下的便只会跟从。都不需要任何奖赏的引诱,一个个便自发地报起了同伴的名字,似乎生怕晚了一步便会在进化之路上落后一大截。 果然筹谋了很久,粗浅清理一遍后还有不少漏网之鱼。 慕羽抬了抬下巴,不消多说底下的群体便在引导下分成了两队。 告密的和没告密的。 有小精灵不奇怪,她不相信仅靠多比一个小精灵便能将奥勒松的地址泄露出去,还出其不意炸掉了几乎大半条生产线。最令她感兴趣的是引导譁变的竟然还有获得力量的普通人。 也正是这群人叫嚷得最厉害。 “真理不会永远掩藏在谎言之下。无论是杀还是流放还是酷刑,只会提前真理到达的时间。” 他们还真以为她会的只有杀戮与刑罚。 “那群居心不良愚昧不堪的异端,只向你们灌输了杀戮?”她更舒服地靠在了椅子上,将攀在膝上的纳吉尼搂了过来,略抬了抬手一点点光晕便从那几人身上飘回了她所在的方向。然而这都是造势,从被捆绑的灵魂中剥夺力量不过抬抬手而已,“等哪天你们明白了今日所失去的,再来谈信念与思想。” 她扫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家养小精灵:“给他们真正的自由,让他们想去哪便去哪。” 这也只不过说说,她只会让他们重新体验一次四处流浪无人收留的痛苦,绝不允许他们回到霍格沃茨,成为邓布利多的助力。 这对家养小精灵来说果然是最残酷的惩罚。 “是多比,都是多比!这个堕落邪恶的家养小精灵蛊惑了我们,”那几只被宣布命运的家养小精灵尖叫起来,趴在地上痛哭流涕,“都是他!我们知道错了...” 她挥了挥手,小精灵的哭叫讨饶便再难吵到她。与此同时,真正的奖励也开始颁发。一颗颗在血色夕阳中绽放出华彩的灵石准确落在了应得之人手中,一条条法脉胜过了昏暗的阳光,拂动了每一个人的心弦。 法脉赐予给这次坚定不移站在魔法部一边的巫师。 第362页 “贡献总会赢得奖励,只要你们愿意。”她歪头试图以各种角度欣赏每人拿到奖赏时的欣喜与一晃而逝的贪婪,不同的人,甚至或许连物种都不尽相同,究竟是怎么达到如此之高的一致性的? 什么信仰,什么虔诚,遵循的无非是内心的慾念。 不需要再多说了。她将纳吉尼往怀里拉了拉,似乎这样便能汲取力量。 奥勒松面朝大海的丘陵上,立着几尊庄严的墓碑。不落的夕阳自然而然成为了墓碑最华丽的装点,海浪的徐徐涛声是一片死寂中唯一温馨的陪伴。 挪威保守派势力联合凤凰社,即使再不下杀手,仍旧免不了意外的发生。几人誓死保护图纸研究成果而葬身火海,找到时人都快烧成灰,连完整的尸骨都难集全。 慕羽面无表情手捧白花迎风立在墓前。从英国一路急赶至挪威,寻出后路将所有适合研究之人转移到那座岛上、清理魔法部、笼络快要散碎的人心、筹谋下一步棋局,折腾到现在她就没合过眼。更别说在先前她还强制用修为压下了玉佩继续碎裂的趋势。 形势容不得她休息,她自己也不愿休息。 生产线的丢失不足以让她心痛,总之那座岛完全可以弥补,真正令她痛心的是失去的人。从格林德沃时代便精心培养挑选的人才平白无故折在了她的错处中。 这是她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 身后站立着所有从格林德沃时代熬过来的人,低头默默送别他们的伙伴。 当着所有人的面,不顾地上的寒冷泥泞,慕羽直挺挺跪在了墓碑前,弯腰轻柔地在墓碑旁放上花。 她的举动让所有人措手不及。阿维德斯做的居然不是将她扶起来,而是想随同她一起跪于墓前,不止他一人,其余人皆是如此。 是她拦住了他们。 “这是我的忏悔。因为我的过错,我们永远失去了他们。他们是你们相伴几十年的伙伴战友乃至亲人,同样也是我们的朋友。我的高傲,傲慢,轻敌,差点让你们的理想心血毁于一旦,也让你们的亲人付出了本不该付出的生命。” 巨蛇都感受到了氛围,恹恹地盘在她身边。 在场众人眼圈都红了。他们其实也清楚,没有谁在乎过家养小精灵,都将他们当成了没有思想可以肆意拿捏的牲畜。就连阿维德斯监控家养小精灵的提议,也不过随口一说,根本没挂在心上。 他们都承担着失去伙伴的愧疚。 可就是这一跪,这一声忏悔消弭了大部分无意义的自责与自我埋怨。 他们的理想,切切实实被人关照着,他们对理想的付出与奉献,也切切实实被在意着。 “是我们的错,生于挪威长于挪威,差点丢掉自己的家园,还要您前来帮忙收拾烂摊子,我们才应当忏悔,女士。”最终还是阿维德斯开口说话。他从没对她那么温和恭敬过。 慕羽缓缓站了起来,没有接他的话,反倒一圈圈围着他们漫步。她起来了,他们却不敢起身。她迎风而立,既没有看见脚下的人,也没有看见绕着她嘶嘶打转的纳吉尼。她的眼中只有绵延不息的海浪,残破的夕阳被封存于浪花之间,至少在这一刻得到了永恆。 “阿维德斯,”她第一次用挪威语唤他的名字、对他说话,发音生涩而僵硬,却使得阿维德斯全身都绷紧了,“难道我就当不得你的主人?” 在刺骨的冷风中阿维德斯后背被汗浸透了。 慕羽还是没有看他们,继续眺望着汹涌不息的海浪,再次用挪威语重复:“告诉我,我是你们的主人吗?” 时间在不落的夕阳中失去了定义。 仍然还是阿维德斯率先挪到她面前,将头埋得极低。他一动,其余人也以同样的姿势朝她聚拢,像极了乞求爱抚的羔羊。 阿维德斯执起了她衣服的一角,轻轻吻了下去:“当然,主人。”他恭敬地为其他人挪开地方,其余人一一上前亲吻她的衣角,争相表达绝对的忠诚。 她稳稳站着,在夕阳短暂的永恆中享受羔羊的恳求。 “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你们中有人会为无意义的错处丢掉宝贵的生命,最后一次邓布利多借着疏漏宣扬他口中的爱,”慕羽轻柔地理着被风吹拂的花瓣,“逝去的人会一直在这里看着,见证着崭新世界,更伟大利益的浮现。” 挪威的夕阳充盈着彻骨的寒意与无尽的空洞,一点也不似一次次环住她的怀抱。她疯狂渴求着再次得到那个拥抱,幻想着每一次唇齿交汇的柔软,怀念着每一次如疾风骤雨,却总被倏忽打断而不得的疯狂。幻象,怀念软弱不可实现,一遍遍落空扯着她落入无边无际的空虚,空虚之后又是不绝的奢求,循环不息。 夕阳还没落下。 -------------------- 第153章 偏见 不止一处在举行着哀悼。 茵绿草坪上立着几块墓碑。悠长夏日中,盛开在墓碑前的几株鲜花迎风招展,就连自黑湖而来的潮湿阴冷的空气,吹到这时也生生拐了个弯。其中一块墓最是与众不同。墓前堆满了各式各样精緻的小衣服,墓碑上刻着一行大字。 “多比,一个自由的小精灵长眠于此。” 人群在草地上排成一列又一列,黑色飘飞的长袍倒显得满目的草长莺飞扎眼。这样的人数远远超过了霍格沃茨的师生规模。虽然霍格沃茨仍旧极力维持正常教学,然而谁都知道,学校已经远远不是一座学校。 第363页 接连不断地从人群中传来啜泣。 “多比说他会回来的,他还等着穿新衣服,还说要做馅饼...”赫敏趴在罗恩身上哭得不能自已。 “不,多比因自由而献出生命,只要今后有一个小精灵能回想思考他们的同伴因何牺牲,他就始终活着,”哈利凝望着墓碑上的刻字,仿佛万般思绪都被这空洞的墓碑吸走了一般,他朝着前面白髮苍苍,一日日佝偻下去的老人叫了一声,“先生。” 罗恩还在小声安慰赫敏:“别苛责自己了,赫敏。你帮了他们很多,教导他们什么是爱,什么是自由,spew在城堡里发展得那样好...” 轻柔的低语掩在了和煦暖风中。 “意志的永恆才是真正的永恆。这场战争是意志的战斗,哈利,我很高兴你认识到了这一点。”邓布利多缓缓踱步过一块又一块墓碑。他移动得极其缓慢,早已没有前几年的矫健。然而没有人在这种时候露出不耐烦。他们注视着那道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身影徘徊在一座座墓前,同远处水天相接的黑湖似是融在了一起。 “救世主”的存在寓意着神的弱点,而老校长的屹立则代表着支柱还未完全倒下。 他最终停在了一座墓碑前。那座墓碑上的墓志铭极其简短:一位伟大的父亲。 “利亚还好吗?”老校长温和的问询不掺杂任何敷衍,再是难过伤心之人骤然听到这样的问候都会顿生亲切。 “反反覆覆地哭,喝了缓和剂后好不容易睡着了。”达芙妮擦了擦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的泪水,望着墓碑愣神。 前一晚还叮嘱她照顾好家的父亲,这个她怨过甚至恨过的男人,一夕间竟成了一座坟冢,再不能给予她坚实的怀抱,温柔包容的笑,也再不能同她和利亚侃侃而谈,叙述着昔日旅途中一个又一个离奇的故事。 怨和恨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他是一位伟大的父亲。走过弯路,受过诱惑,然而保护你们的初衷至死不变,也是对你们的爱,促使他做出了最终的选择,用贡献弥补之前所犯的错,不要怨他,”邓布利多难得柔和地拍着达芙妮脑袋,“有时候我觉得分院帽做的决定太过草率了。” “我不怨他,他始终是我和利亚的爸爸,是我们的亲人,”达芙妮抬头看着这位从前高不可攀只能暗暗编排的校长,泪眼婆娑,“先生,让我参加魔法部那场行动吧。我想去战斗,想为爸爸...”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那么迫切地想要参加战斗。为父亲报仇?还是...仿佛只有不停地陷于战斗,为所谓的正义自由而战,才能勉强拼接出记忆中那个完美温和的父亲。 提到战斗时邓布利多的神色逐渐冷凝下来,细看下去那双蓝色眼睛中悬浮着的竟是满满地自责内疚:“我们得改变方案了。” 乍听此哈利攥紧拳头第一个开口:“先生?” 他们所有人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或为了分崩离析的家,或为了逐渐远离原属于自己的意志,即便明白或许他们大部分都极有可能葬身于此。 现在忽然被告知这一刻被推迟乃至取消,每个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你们听见了挪威的演讲,”邓布利多负手看着辽阔的黑湖,“虽然做出的选择全是错的,但她依然是霍格沃茨百年来最出色的学生。我犯了一个大错....” 邓布利多没顾及到哈利此时的欲言又止:“曾经我固执认为纯粹的邪恶中不足以诞生像爱这样高尚的情感,邪恶与邪恶间只会相互利用,自我至上。偏见蒙蔽了我的双眼,使我错估了一段感情,造就了后面棋局的失误,不得不从另一面着手。” 他对着黑湖发出了一声长嘆,这是自形势变化以来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嘆息,也让其余人明白了,眼前这个老校长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他同样也有无奈与后悔:“很可能预示着更多人的牺牲。” 伦敦上空正酝酿着一场暴雨。天空昏黄,一时分不清天色和泰晤士河哪一个更浊。路灯早早点亮,然而同样黄橙昏暗的光线顷刻间便被浓云压顶的天色吸收。贯穿空旷大街的狂风将灯光吹得一摇三晃。 街道上那座红色电话亭色彩更刺眼了。旁边一栋私宅的大门被开了一道缝,嘎吱嘎吱在风中摇曳,怎么也不肯关上。逆着风向走来一个全身被包得严实的瘦长身影,看似仿佛一不小心便会被颳走,走得倒是极其稳健,一把拉住了似关非关的门扉,闪身便挤了进去,将风雨欲来之势尽数关在了那扇铁门之后。 室内连盏蜡烛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比外面的阴云更具有压迫之势。看不清方向、空气不畅的空间稍站一会便足以令人窒息。那道身影站定在玄关处,不再往前走。 也不能往前走。 同黑暗合为一体的雾气挡住了他的去路。 “谁?” 从中传来男女之声不可辨的问话。雾气开始在脑袋周围打转。 “瓘熊。”这显然不是真名,然而话音刚落时浓郁雾气连带着压抑的黑散开了一些,依稀可见室内轮廓,分明看出了好几个人的影子。 具体形貌却是怎么也看不透的。 “那件事暂时不做了。”瘦长身影不急着进去,兀自站在玄关处。他刚一说完,里屋一个人影便急不可耐站了起来,在墙上投下狰狞的剪影。站于玄关之处的人手往下压了压,才勉强止住了那人的诘问。 第364页 “她去了北欧,接手了魔法部,压下了本来有望发生的叛乱。你们不会天真地以为她不在,英国魔法部便能成我们的后花园吧,”后面他是面对着站起来的人说的,“我们目标一致,都想着一击必中,斩草除根,过回从前的日子。” 站起来的人犹豫了一下,终究不明不白嘟囔了一声后坐了下去,却依旧不服输地嘲讽:“我们合作可是看诚意的。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可以斩草除根的机会?” 触及到周围无形的不善的目光后他才意识到这是在别人的地盘,咳了两声以示遮掩。 坐于另一边的人开口时明显比这人多了几分底气和气定神闲:“说得也不无道理,错过这次,下一次又会是多久?” 站在玄关的人影还在看着刚才站起来的人:“时机取决于你们是否愿意断尾求生。那个麻瓜不傻,更何况一个帮手还潜藏在暗处。你们的主席已经被架在火上烤,左右都是粉身碎骨,倒不如趁他们撕破脸时....” 不用看也明白这时对面那人的脸色定然极其难看。 雨点重重打在屋顶上,倒衬得屋内死寂瘆人。 “我会和...主席商量。”最后的句子比呜咽还要微弱,“那到时....” 自玄关处亮起了光点,光点飞速组成了一行字,照得那道影子亮了些。 “里应外合。” 这时室内所有视线都聚焦到角落的一个人身上,怀疑,审视,期待不一而足。 那个人只是久久注视着那行字,声音沉稳有力,却依旧掩盖不住稚嫩:“不管谁先回来,我都有办法。” “很好,”站于玄关处的人欠了欠身,没有半点要顾及里面众人的意向,“我要说的说完了,先告辞了。” 他迳自掩上门,关上时老旧的大门又嘎吱一声巨响,散去的光点勉强照亮了半边脸。 那赫然便是福利。 “美国魔法国会蠢蠢欲动是常态了,不值得你专程报信,巴蒂,你的每一秒都极其宝贵。”慕羽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室内装饰得再是雍容华贵,她只喜欢长久坐在这。 从纤尘不染的窗户中能望见被不落夕阳染红的大海。无波的海洋总能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这般望下去便能望见远方。 玻璃的另一侧浮着一张影绰的人脸,虽是温和劝慰,她却没怎么看那张脸:“东欧的麻瓜首领正在访问,之后他给出的回应比什么都重要。” 自奥勒松事变后她既要在北欧等待邓布利多的下一步棋,又要兼顾英国,防止邓布利多趁虚而入,已经多日没好好休息过了。不知是因为连日疲乏还是为何,她说话时气势都弱了许多。 “如果薇欧拉在这个时候想趁火打劫搀一脚,我会直接杀了她,不会再管能钓上什么鱼,”似是发现他说得太义愤填膺,溢出了过多感情,小巴蒂克劳奇迅速恢復了平静,甚至面对她时还有几分冷峻,“只是告诉你一声。” 纳吉尼在这时缓缓靠了过来,她仅仅略一弯腰伸手巨蛇便极其依赖似的顺着手攀上了膝头,支着脑袋同她一起看血色流转的天空与夕阳。她像是被克劳奇逗笑了,清清浅浅的笑容沖淡了多日积累的疲惫:“你一点也没变。” 平静的海面上连船只都少有。 静默了许久发现窗上的影子没有消失的架势,反而表情越来越奇怪,似是拼命想压抑某种情绪而失败,又似是在拒绝一段回忆,她随意问了声:“那么闲?” 刚才的那点笑容也跟着一朵拍打在岩石上的浪花消散。 她过于自律,连丁点放松都不愿意给自己。 “当年那个男孩都没能....”观她脸色克劳奇便知道最好不要往下说了,迅速转移了话题,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话里话外总有一种自傲与自信,“不管是魔法国会,还是美国麻瓜,都有我在。” 这下不等多说他便聪明地知道再也不适合多待下去。 玻璃上的影子消失后,慕羽揽着纳吉□□持同样的姿势如雕像般坐了许久,直到泛着红波的大海与天空的浓云在眼中尽皆化为单调的线条,她才终于放开纳吉尼,任其在地上四处游走。轻微的幻影显形声音响起,当从玻璃中看见身后显露出的人影时所有一瞬间流露的彷徨乃至脆弱方收敛下去。 她变得极端冷静,和刚赶来坐镇挪威无声平息掉有可能爆发的叛乱时一样,波澜不惊,不外露半分不该有的情绪。 “东欧行动了?”开口时她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悠闲与兴味。 “不,是...”阿维德斯深吸一口气,极其顺畅地接了下去,“德国众国并巴西魔法部部长想要访问北欧,名曰相互交流,共议大局。” “他们倒难得地混到一起去了,”她说得浑不在意,抚摸纳吉尼的手停滞了一下,终于还是问,“西欧真的一点消息都没传出?连麻瓜那边都没有动静?” 阿维德斯的沉默就能说明一切。 她使劲咬了咬嘴唇,装作刚才的犹豫凝滞不存在:“正巧一周后你们计划巡视德姆斯特朗。” 阿维德斯反应极快,也为了掩饰刚才的沉闷,立刻便回应:“相信众位魔法部部长很期待看见德姆斯特朗的成果,他们对这所学校好奇已久。” 第365页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费心。慕羽不由莞尔:“我们的人,够吗?” 阿维德斯领会到她所说的足够,不仅仅是数量:“自从那天后,所有人恨不得献出全部力量,我们紧赶慢赶训练了那么多天,前后布置了多重陷阱,藉助地势,他们更不会想到我们底牌并未被销毁。他们看准了一星期后的机会,我们也正巧看中了科多斯多瑞兹和东欧魔法部,您会轰开防御魔法...” 之前慕羽一直在静静聆听他的计划,不置可否,然而听到最后半句时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科多斯多瑞兹好歹是和霍格沃茨齐名的学校,他们的魔法部也不是一块豆腐渣,你觉得,我能破开他们的防卫魔法?” 她带着逗弄,可分明是笑着,阿维德斯却连汗都要下来了,还有什么是这个怪胎做不到的:“您能....” “我不行,”慕羽将话说得极其直白,“我还没有充足的魔力去破开一座魔法学校的防卫机制。” 直到这时阿维德斯才恍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怪胎一样的女孩,这个在关键时刻牢牢镇住危局、于亡者墓前诚恳忏悔的领袖,也刚过十五。他们竟然完全将她当作了另一个... 能骤然破开一座魔法学校防卫机制的...阿维德斯万般不愿谈到这,刚才的气氛已经够他受了。实际上许多事阿维德斯都是能不提及便不提及。 从格林德沃时代一路熬到今天,他在某些方面极具有洞见力,只是多数情况还轮不到他来多嘴。 慕羽失掉了逗弄的心思:“贝拉特里克斯不停吹嘘着那小岛上的武器有多么厉害,我也看过那群人发来的报告,是时候检验检验实际威力了。科多斯多瑞兹还没有霍格沃茨那群人牺牲魔力的觉悟,”提到这时她眼中一点点亮起光芒,浓浓的期待像极了要摆弄新得玩具的小孩,“轰就行了。轰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要试验科多斯多瑞兹的魔法阵到底有多坚韧。” -------------------- 第154章 人心 尘封已久的德姆斯特朗终于在雾气朦胧的清晨敞开了一小半入口。刚刚开学没多久,可校园上上下下找不着一丝鲜活气息。蜿蜒走廊上不见打闹喧嚣,更别提魔法碰撞时偶尔迸出的火花。偶有人影闪过走廊,一步一行却象是用标尺量好的。衣着更像是统一用复制成双贴上去似的。 一群半大孩子在城堡边缘角落忙碌,擦拭着几乎快要同镜面一样光滑明亮的墙砖,清理着走廊地板上压根不存在的污迹,剷除着稀疏的杂草。他们的一举一动似同一批生产线上刻出来,每一个动作都被完美圈在了有限框架中。 唯一没有限制的,只有他们的眼睛。一双双眼睛,或大或小,色彩各异,拥有着离奇一致地贪婪渴望,一错不错或凝视着,或仰视着一间间门扉半掩的教室和走廊上翩擦而过穿长袍的身影。 贪婪、渴望、梦想、欲求不仅不会被禁止,反而在言语中传诵,于行动中铭刻。收回目光后每人都不约而同将举止约束再约束,努力契合上限定的框架,以此换来迈入瑰丽世界的钥匙。 他们不会相互交流,毕竟钥匙有限,在那扇新世界大门吸引诱惑下,举目皆敌。 慕羽立于最高处,悠闲敲击着栏杆,等待着全新棋局的开始。 同霍格沃茨相比,这座仅有四层高、方方正正的城堡寒酸得不像样。可是她总是被霍格沃茨排斥,那座古老学校中处处充斥着别人的气息,昭示着那里始终是他人的疆土。 她要打造独属于自己的领地。 大雾非但没有散去的倾向,还越来越浓郁。身后不断传来虚虚实实的脚步声,来访者走马观花绕过了四层楼,终于抵达了此行终点。 好戏将要开场了。 她聚精会神凝望着底下朦胧大雾,不曾转身。来访者也未想到心心念念的幕后之人看上去是那么瘦弱单薄,不堪一击。如果不是地上的蛇过于狰狞,眼前这幅场景实在普通,像极了清晨躲懒的学生偷偷跑到城堡顶端发呆,恍若稍一伸手便能将她推下去。 这一想法刚一冒头所有人便不约而同将其掐灭。一个个在自己国度威风凛凛能言善道的魔法部部长在这时如同喉间被塞了一团灰尘,说不上话来。 外面的雾气越发浑浊,一点也不似往常的轻薄飘渺,之前还能看见远山的轮廓,现在四下里雾气升腾,什么也难看见。顶楼这篇方寸之地像是被孤立了一般,不仅不能给予人安全感,还会加重不安。 “你们把麻瓜的孩子也弄了进来,让他们为巫师服务…太违反人权了…简直罔顾人伦…” 过了好一会巴西魔法部部长才第一个颤颤巍巍开口,从结结巴巴的语气不难推测出沿途所遇景象给他带来了不小阴影。 “从进来开始便证明他们有机会接触力量,不再是麻瓜的孩子。至于人权,”慕羽仍旧注视着大雾,手指不停在栏杆上敲打出无声的节奏,“霍格沃茨尚且僱佣哑炮,让一个哑炮整日望着怎样也得不到的魔法。你不和他们谈平等关怀,倒和我谈起人权来了。” 她没给他们辩驳的机会,偏了偏头继续望着堆积的浓雾:“你们所说的和平访问,共商大计,便是在这和我争辩德姆斯特朗的办学理念。当然,如果对这方面好奇,我们有专门的人可以向你们传授经验,甚至可以帮助你们在自己国家打造一座德姆斯特朗。” 第366页 说着她轻笑了一声:“似乎是个好主意。” 她表现得太肆无忌惮了,看这样子根本没有谈判的意向,更不将如今诡秘狂热的新局势放在心上。一时间前来的众部长都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们…”德国魔法部部长刚想开口,一道破空之声彻底打断了他的未竟之语。灰濛雾气中一缕金色光束直直向城堡顶端射来。雷霆之势震得人耳鸣。 在其余人尚未反应过来时萦绕于城堡的浓雾似乎有了灵气,须臾间包裹住了那道金光,叮一声落在身后的墙上,发着颤音。 那是一支金色的箭矢。 雾还没散去,从中却传来一声接一声地爆炸轰鸣,五彩之光与灰黑浓雾相间,将道道嘶吼惨叫掩埋其中。细心之人仔细看去还会发现雾气的变幻极有规律,牢牢圈画出了一个战场。 位于高处的人不是没有那么一两个不想趁机浑水摸鱼动手,然而刚刚拔出魔杖便被团团围住,平平无奇的天花板在昏暗天色中流转着银色光华,上面分明刻满了魔法阵。 这完全是一场在自家地盘精心设置的局。他们之前还不要命地想往里面钻。 慕羽只扫了扫尾尖还在颤动的箭矢,一抬手雾气顷刻化作一把钩,由魔杖为引竟是生生从浓雾中勾出了一个人来。被甩到地上时这人明白逃不过,直接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朝咽喉插去。 这群人出发前必是报了死志。 慕羽没给他这个机会,掐着喉咙便将他举起来抵在了墙上,反手一拔,力透墙体的箭矢便被拔了出来。她再随手一钉,箭支便重新插在了那人肩膀上。 “你们阴险无耻!”剧痛都抵挡不住这人的愤怒,还有力气吼叫,“我绝不会告诉你任何事!” 他再也说不出话。被扔于地上的匕首准确插入了另一边肩膀,将他牢牢钉在了墙上。 下方的战斗还在继续。 慕羽没急着操心这人脑袋中隐藏的答案,反而还温声细语地向其他人解释:“我们的邻居实在称不上好,总想着趁火打劫,”她欣赏着那双眼睛中的挣扎愤恨,在探索大脑这块她从来不急,“你们若是好奇,也大可以试试。毕竟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挨个找你们谈心。” 血腥味混杂着清晨的雾气飘入了顶楼。 一面被魔杖指着,一面正面承受眼前的修罗场,谁还愿意在这时候接话?更无心计较她到底哪来的能力聚集出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这完全和之前的情报大相迳庭。 慕羽没给这些人思考时间,拢了拢裹在身上的厚重斗篷:“好好招待各位部长,起草友好互通条例给部长们过目。” 她完全是在通知,而不是在徵求意见。说罢看也不看神色各异的众人,专注凝视着被钉于墙上之人的眼睛:“和平,战争,两条路都任由你们选择。” “师姐,回去吧,待会便要和沈...沈续协商休战条约了。” 沈栖桐站在首府最高楼上极目远眺。这座老都城千百年来几经战火,最近多场战争、一次又一次围攻,甚至是法术与法术的碰撞,都不过仅仅在城墙上新增斑驳。城墙只顾着添加歷史年轮,将重组与战火余波悉数丢给了城市。 满目所及尽是残垣断壁,所见楼房要么缺了一块角要么直接被炸塌了半截,她所站之处已然算是最完好的地方。夜晚凄悽惨惨昏黄的路灯照不全坑洼焦黑的地面,倒将一个个艰难穿行于碎石瓦砾的人影照得形象。 没了建筑物遮挡,平原一览无余的好处得到了极大体现。大约十几里开外五色灯光照亮了半边夜空,靡靡之音藉由四周一片死寂扩散开来。自从事变以来,新修律法无数,然而从没有规定真正禁绝娱乐,相反在上面的默许下,纵然是战争期间也极尽娱乐之能事。 两方相对不过十几里,却犹如处于两个世界。不绝于耳的嗡嗡音乐与变换不停的灯光一次次吸引蛊惑着城中之人,啃噬着原本还算坚定不移的信念。 停火是停了,然而战争一刻未休。 “别看了,师姐。”高楼上另一人还在劝沈栖桐,满心满眼都是敬仰。能守住首府,全因她身先士卒,一遍又一遍鼓舞士气,阐明何为正道与自由,否则光是悄悄逃离的人数都要翻倍。 沈栖桐没怎么动作,只不过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投向了仰视她的面孔。这个比她小了整整两岁的师妹还未脱稚气,眼中全是光,似乎天生就不会为未来担心。 崑崙最终站出来的,除了部分成年学生和老师,便只剩下了这群热血沸腾的少年作为战争中坚力量。 “不怕吗?”她还是没挪动脚步,温柔地问眼前的少女。 “只要这个世间正道尚存,哪怕受一时蒙蔽,都没有什么好怕的,”回答没出乎她的意料,少女脆嫩的嗓音说起这样的话却没有丝毫违和,“这次我们能将他们生生打退十几里,逼得他们商讨休战协议,那就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这个世道还没那么堕落无救。” 休战....上佳之策讲究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可是他们耗不起了。即使他们能耗,也不可能置城中千万生命而不顾,否则同那群人不过五十步笑百步。 眼里光芒太盛,使得她差点不忍心破坏其中浓烈的期冀:“纵使世道无望,我们仍然得救得守,所救所守不是为了现在,”她忽略掉对方不解迷茫的神情,“还有不用顾及沈续,沈续就是沈续,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第367页 她守得住城,却难守住人心。 “你们迟早会自取灭亡自掘坟墓!我看不到那天,总有人能看到!”当看见远处安详熟睡在浅浅光晕中的城堡时,被一路提着的人涕泪横流,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这么多天轮番饱受夺魂咒钻心咒摄神取念的折磨,这人早就和一具骨头架子没多少区别。此时骂起人来却是中气十足。有限的英语水平使得他只能清晰表达出前两句。其余的落在慕羽耳中不过是一连串无意义的音节。 她专注地凝望科多斯多瑞兹。站于高地使得她能清晰览尽城堡每一处砖墙瓦壁,屋檐勾连。一阵风吹过,纵是赶上了夏天的尾巴,极北处的风依旧凛冽,执着地将寒意填满每一寸骨头。 唯独眼前这座同霍格沃茨极像的城堡安然矗立于罹风中,唿啸的风声是为城堡编织的摇篮,外层一圈又一圈光晕像极了一个人睡梦中轻缓的唿吸。她曾经也穿行于其中,做着一个又一个梦,现在却连城堡内各种细节都快记不清了。黑夜中泛银光的甲冑,休息室窗外碧绿的湖水,昼夜不停巡逻的管理员,这些曾经或是鲜活或是淡漠的记忆才更像梦境。 她抚摸着身边庞大的武器,上面所附着的极具毁灭的力量将她拉出了莫名其妙浮现的梦境。没人察觉到短短数秒内回忆在她脑海中汹涌成潮。 “他们的魔法部没人报信?”她问着站在旁边的人。说是站在旁边,其实这人退了有好几步。 “为了对付我们,他们出动了大部分力量,没遇到多少抵抗魔法部便被我们控制住了,主人。”自从挪威之事后,北欧这群人对她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慕羽看了看怀表,等秒针再走过一个圈、纳吉尼极其不耐烦地嘶吼时才淡然吩咐:“送部长上路。” 一道绿光闪过,咒骂不息的人便再没有了声响。 寒风猎猎,这座城堡连同所有回忆尽皆化为了亟待征服的领土,立于高地,这片领土又如同握于手中,随摆随弄的玩具。 她安抚着纳吉尼,勾了勾唇角:“开始吧。” 轰隆一声,围绕在城堡周围的光晕同涟漪一样颤动,旁边的人不安地将手绞在一起,她还有闲心安抚:“默默然的精华,不会那么没用。” 又是一阵轰鸣,这次那层光晕便再也支撑不住,剧烈晃动,肉眼可见地极速皲裂,最终一缕飘渺的金色散在了空气中,被狂风撕成碎片。 “我还以为科多斯多瑞兹的防护魔法能撑多久,”她玩了玩指甲,一挥手,陡然扬高了声音,“攻下这座城堡,沿途所遇一切财富宝藏都将属于你们。” 炮火接连不绝,持续摧残着这座矗立了不知多少年的古堡,将其中的人如赶蚂蚁一般赶出来。火光照亮了她身后黑压压的,之前宛若死人般的道道人形。之前他们的存在感还比不过刮过高地的狂风,可当最后一句刚落,一双双眼中登时迸发出光芒,又在耀眼火焰中燃烧成狂热的信仰。 人潮无声顺着斜坡朝城堡灌下,多道黑雾也旋转着朝城堡俯冲,除了这几道黑雾中肆无忌惮爆发出的大笑,整幅场面宛如一场于深夜上映的默剧,怎么看怎么骇人。 一声声尖叫怒吼同被炸飞的瓦砾一道迸溅,对于城堡中所有人来说今夜的袭击猝不及防,许多人甚至来不及拿起魔杖念出咒语,便连同碎石化为尘埃。幸运匆忙逃出的人,不等庆幸劫后余生、搞明状况,便湮没在了来势汹汹的人潮里。 说来可怜,一座古老的魔法学校,在这样的突袭中四散分裂,勐烈绵密的攻势连召唤暗中守护力量的时间都没给他们。 狂风不再是包围学校的摇篮。一阵阵唿啸刮过的风成为了一道又一道催命符。又一处可供人安然熟睡的家园即将转化为她的牧场。她稳稳站在风中,看着转瞬即成的修罗地狱,既无激动也没多少喜悦。 掌控一切的感觉惯来是她最为享受的,无需任何多余的亢奋。 “如果他们顽抗到底不愿谈判...”每多炸一次,站在她身边的人都是一阵心疼,却碍于她而不敢更进一步上前,“成为废墟的科多斯多瑞兹对我们来说好处将大大减半。” 慕羽挥了挥魔杖,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抵抗顷刻间便变了形势,重新成为了一面倒的倾轧。 “我记得他们现任校长混血出身?”她问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是。” 怀表上指针又走过几圈,一只猫头鹰悠悠飞过,落下一封信。在黑夜与战火遮掩下没引起一分不该有的注意。然而拆开信才看第一眼喜色就涌上眉间:“麻瓜领袖公开了,愿意与魔法部...” 竟然和小巴蒂克劳奇预料的时间分毫不差。 慕羽止住了他未完的话,抬手间一缕嫣红的光亮在头顶炸响。比起此时城堡中的战火这道光亮同萤火虫的微光一样渺小,然而刚听到这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时,所有攻击都有如按下了静止键一般。 “抵抗毫无意义。你们国家的麻瓜已经决定归入崭新的秩序。负隅顽抗墨守成规将与世界潮流相对,无论是武器还是人数,我们都远胜你们,”清冷柔和的嗓音贯穿整个校园,语言相通咒确保了每一个人都能准确无误明了话中含义,“我给你们一个小时,治癒伤者安葬死者,寻求谈判。” 第368页 纳吉尼似是被血肉味道刺激,嘶嘶在脚边抗议,想要破开保护它的魔法阵。慕羽索性将它捞在手上轻轻抚摸:“妄想联繫外援或悄悄转移学生,将直接被视作谈判无效。一小时后不能达成协议,战争会继续。这一次,我不会对手下人进行任何约束。” 尖叫、怒吼、哭喊于风声中逐渐消匿,凄凉的风裹杂上了声声呜咽抽泣,远处天空刚刚泛白便很快同零星燃烧的火光融为一体。焦煳与血腥味染上了稀疏的晨蔼。 她像是独立罪恶与血腥之外,连灰尘都没沾染多少,低着头兀自哄着焦躁不安的纳吉尼:“你会吓着客人的,乖一点,不然什么也吃不到。” 蝰蛇在安抚中逐渐乖顺地低下了身子,只趴在她肩膀上对被严密监视着的来人吐着信子,更显眼前画面鬼气森森。 她将赖在身上的蛇扒开,头也没回:“把契约条例给校长过目,安德斯,”一听见吩咐一直陪她等待的安德斯立刻将一卷羊皮纸硬塞到科多斯多瑞兹校长面前,“没有问题就签了吧。” 说是谈判,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通知。 突袭发生得过于迅勐,根本没有人想到在如今北欧遭受重创,西欧形势不明情况下,他们竟然不稳住英国魔法部,反而组织队伍绕道东欧,将科多斯多瑞兹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武器,他们哪来的武器? 科多斯多瑞兹校长至今依旧满腹疑惑与惊惧。然而迫人的形势容不得他思索更多。他站立于几步之外,迟迟不愿看手中契约。 “杀我是没用的,”慕羽轻柔地建议,“杀了我,他们也会拼命。” 那群人崇拜的分明是私慾。灭掉了私慾的象徵,断掉了追寻欲望之路,怎么能不拼命? 她语气中满满都是讥笑。 科多斯多瑞兹校长深吸一口气,又缓了一会才扯开手中羊皮纸,刚看第一行便冷笑出声:“强制低龄入学,思想教育,魔法在后,你想将科多斯多瑞兹变得和德姆斯特朗一样,成为培养你们信徒的摇篮。” 慕羽像是听不出他的不屑与愤概:“安德斯会协助你。这方面他极其有经验,现今的德姆斯特朗便由他一手打造,放心就是。” “绝对不可能!我们纵使流干最后一滴血也要捍卫属于我们的学校!” “啪啪”,她转过身,直视这位尚处于中年鼎盛之期的校长拍了两下掌:“精神可嘉,令人感动,”无论怎样她都不见动怒,还好心提醒,“你还剩二十分钟。” 她不顾安德斯阻拦径直走上前两步,好听的音调却总有化不开的阴气:“还有二十分钟,我就可以让我的人为所欲为,科多斯多瑞兹众多尚还不明白何为信念的小巫师将随你们的牺牲精神悽惨葬送;还有二十分钟,这座古老的学校将遭受更严重摧残;同样还有二十分钟,世界上将会多添几个支离破碎的家。” 科多斯多瑞兹校长敢怒不敢言的眼神只让她笑得越发欢畅:“你明白这点,所以才站在了我面前,”之前她还会稍微掩饰下嘲讽,现在根本不会伪装讽刺,“是邓布利多怂恿你们反抗,与时代潮流抗衡。让我想想,他告诉你们自我的信念比什么都重要,莫要落入压迫的陷阱。或者,你那出身于旧国的麻瓜父亲坚定的信念也是你硬气的来源?” “你没有资格提邓布利多,更没有资格提我的父亲。他虽然不会魔法,却远比你勇敢,比你伟大...” 周围人显然不能接受他将麻瓜列于巫师之上,是慕羽抬手制止了即将投向他的数道咒语:“是啊是啊,他坚定地效忠于一个分崩离析的国家。就如同邓布利多,固执地让你们在人心尽失的情形下坚守没用的信念,并为此付出生命,”她低低笑了出来,“麻瓜愿意获得力量,巫师甘愿取得地位。你们救的守的是什么?又是为谁请的命?” “那是你们无耻!卑鄙地设下陷阱...” 下方的哭声低泣没能随着时间流逝而平缓,反而在一分一秒中被无限拉长。 “十五分钟。”她敲了敲表。 “我们宁可战死,也绝不屈服。” 有孩童悽惨的哭声被风揉碎了传到山岗。 “五分钟,”她转头嘱咐安德斯,“到时候让他们从低年级开始。” 高地上只余怀表滴答作响,一声一声地像极了刀刃相碰时发出的声响。 科多斯多瑞兹校长闭上眼,发出的声音也似是踩在刀上说的:“行了,我签。” 分针还剩一圈。 他颤巍巍拿出魔杖,差点连纸都拿不稳,慕羽还毫不避讳地上前帮他稳住了,根本不担心他会有更多动作。瞥见这位校长心如死灰的样子,她照旧笑意吟吟:“你会发现识时务是一件多么明智的事。” 当印上歪歪扭扭的名字后,羊皮纸自动化为点点光华消失,科多斯多瑞兹校长的手还在颤抖,却仍冷冷看着她,丝毫不因所处极端劣势而卑微:“我们的所守所望,不是你们能理解的,”他挺直嵴背,即使受人所逼也风骨依然,“世事变迁,几百年前横行霸道如星如月的皇室贵族如今照样化为黄土。当初他们也自称神灵下凡,上天之子。” 他越是如此,慕羽便越觉好笑。他们仿佛都认为她追求的永恆便是千秋万代,绵延不息:“究竟什么给了你错觉,认为这就是我眼中的永恆?”她轻轻嘆了一声,似觉多说无用,无聊地摆摆手,“带校长下去。” 第369页 安德斯没随着科多斯多瑞兹校长一起离开,似乎刚才他便像是有话要说,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刚刚北欧传来消息,布斯巴顿宣布愿与德姆斯特朗合作,共同重建欧洲魔法教育体系,”不知为何怎么看他怎么古怪,“科多斯多瑞兹与他们魔法部有我们就行。阿维德斯先生请您立刻回德姆斯特朗。” “布斯巴顿上一个月还说与霍格沃茨同处一条战线...” 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将目光死死定格在纳吉尼身上:“知道了。” 一瞬间从不知名处涌上来的喜悦与隐隐被看破什么的复杂情感交织,怎么也压抑不住,最终反而使得声音异乎寻常地小。 -------------------- 第155章 偷闲 德姆斯特朗背靠辽阔的高山湖,将城堡与山巅倒影杂糅在一起,倒映出歪曲又宏伟的形状。近一年来这道奇形怪状的倒影中又增添了一行歪斜的字。 字体被端正地用魔法镌刻在德姆斯特朗城堡的墙里墙外。从远处反光不难看出内外皆被反覆擦拭得锃亮。微风一吹,歪歪扭扭的字体勉强在水波掩映下显出了轮廓,轮换着用六国语言显现。 drive the devil, save human. 从身体中驱逐恶魔,拯救人的灵魂。 一层层怪象、层出不穷此起彼伏的贪慾渴求清晰地倒映在澄澈湖水中。一道对其他人来说不可见的身影立于湖岸,居高临下审视着水中倒影。幻身咒使得他的影子融成了湖面上跳动的点点微光。 慕羽刚一回来便认出了他。包围在群山与湖泊间,以雄伟城堡为衬,汤姆里德尔少了几分罪恶狠戾,多了几分本质未明的神性。 他回来了,直接赶到了挪威。 这时候什么都忘了,他们新纳入的版图、变幻莫测的棋局、以邓布利多为首一派下一步路数统统被她抛在了脑后。所有理智、冷静、思考全被她调动起来抵御奔跑的渴望。她一步步走着,不紧不慢,只有自己知道每一步倾注了多少力气。 过了永昼夜时期,无边黑暗逐步侵蚀挪威的天空,所幸真正黑暗来临前霞光与夕阳依旧在时间夹缝中苟延残喘。晚霞将湖水染得紫红,他们的身影共同投映在彩霞与斜阳里,审视着湖水中映射的城堡,像在逡巡共有的土地。 晚霞与夕阳最适合掩盖瀰漫的血腥。 时隔几月未见,两人谁也不肯率先打破沉默。 之前的数次试探与谨小慎微因时间流逝而生疏,不用说明,彼此皆能知晓对方隐匿的恐惧。这也是算是一场游戏或对弈。 当向她伸出手时,汤姆里德尔便知道他输了。他仿佛又回到了阿尔巴尼亚的日日夜夜,每一分每一秒被无尽幻象折磨,反覆质疑又卑劣地渴望她的存在。为了证明片刻存在,某些时候他允许自己置输赢而不顾。 慕羽搭上了这只手。从搭上开始双方都在握紧,直到十指相扣再无转圜余地。 “疯子,”她做出了退让,或者竟是走出了相同的棋子,凑近轻嗅着沾染的血腥,使得这场局没有输赢,“你回来了。” 她的话语比湖面漾起的涟漪还轻薄。 他们在湖岸上漫步。纳吉尼不知道为何没有粘着人,倒是钻进了乱石从中。 “我杀了那些酋长,没有烦人的老东西,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的土地终将易主,”他从不会掩饰傲慢与野心,在她面前更没有必要,说这些也不知是为着无聊的威慑亦或单纯的炫耀,“邓布利多的计划落空了。” 情势必定不是那么轻松写意,却被他轻飘飘淡化成了一面倒的压制:“那老头小看我了,以为这样就能杀掉我,牵制我们的力量,却没想到布斯巴顿被渗透得全是法国魔法部的内奸,”他主动停了下来,骄傲地摸着她的脸,“阿维德斯都告诉我了,你果然不会令我失望。” 邓布利多未必小看他的实力。有没有一种可能,西欧的局势根本不是为他而设的?邓布利多算漏的,是另一种东西? 慕羽不愿意纠结这个问题。 “你受伤了。”她拉下他的手,不因胜利而过分沉溺于喜悦,不因他的骄傲而滋生崇拜,仅仅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一句后,对汤姆里德尔带来的恐慌竟远胜当日被十数人联手围困的窘境。有那么一刻他可耻地萌生了逃离的想法,知道可耻、清楚如此代表着示弱,他自是不会那么做,转而用冷酷的言语掩盖真实:“我不用你的帮助。” 慕羽忽然大笑了起来,她从不会在他面前带上面具与伪装。笑声与以往不同,不掺杂任何权欲利益嘲讽,单纯发自于恶作剧得逞后的窃喜。她本就处于最好的年华,伪装与筹谋使得她过于老成,这一刻摘下面具,方显出比晚霞夕阳璀璨的明媚。 她笑得差点直不起腰:“谁说我要帮助你了?” 他又被戏弄了。这个女孩总是这样,奸诈狡猾。每每以为抓住了她的一缕思想,却不想这只是刻意制造出的幻象。她以此为乐,疯狂踩踏着他暴怒的边缘。渐渐这片边缘被磨平了,再也生不出任何怒火。里德尔接纳了她的恶趣味,将一瞬间迸发的明媚欢欣纳入了自身理应拥有珍藏的范畴。 占有促使欲望又萌了芽,被潋滟眸光引导着,催人採取最切实的行动。 第370页 慕羽趁此直接撕开了他的衣服,露出了几乎贯穿胸膛的狰狞伤口。伤口都没结完伽,不停渗出黑血,散发出不祥的气息。如若不是新身体太特殊,伤口就不会这样简单了。 饶是这样,她照样腾起了怒火。他们竟然想要摧毁她亲手缔造的身体。她创造的,只有她自己有资格销毁。 可惜那群人大概死了,兴许连全尸都难留下。想到这她不由大为遗憾。 她如此想,基本也是如此说的:“咒语伤到了你的灵魂。我才不会接受和一个残缺的灵魂进行最后决斗。你的灵魂是我的,”她开始仔细研究那道伤口,语带兇狠,“不许乱动,疯子。” 汤姆里德尔任由她摆弄,毕竟在渴望拥有这方面他们一模一样,实在没什么可相互指摘的。她念诵咒语念诵得极其缓慢,悦耳的声音同拂过的微风交响成了奇异空灵的乐章。东方果真最擅长灵魂,在声声咒语中灵魂中的罪孽与疯狂都被抚平,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伤口龟速癒合着,黑血在逐渐减缓,疤痕覆上了表层。然而他注意力早就不在上面了。 他在看她,专注认真地看她。这种凝视在夜深人静时进行过无数次。他贪婪无法满足地掠过她每一寸容颜,确认她的存在,享受彼时的拥有,偶尔会如两年前那般幻想这将是多么完美顺从的魂器。 这一次不同。疗伤的同时咒语似乎暂时抽走了什么,他开始留意肤浅的东西。 她的眉眼更加精緻,一颦一笑间逐步有了风情。黑髮一如既往柔顺光滑,流过指尖时比丝绸还要柔软缠绵,连嘴唇都更加饱满红润。十五岁上头少女长得飞快,抽高的个子生出了摇曳之姿,仿若轻轻一揽便能如一滩清水般软在怀中。 毫无疑问,她长大了。 灌木掩映,夕阳昏黄,从远处看不过是一对正在幽会的男女,赤红斜阳最大限度挑起了暧昧,大胆抹于画卷之上。血腥和诅咒沦为了配角。 应当是他先开始的-受不了诱惑并极度渴望拥有的煎熬,覆上了探索过无数次的温软:“你也是我的,羽,灵魂,身体,”他稍微停了下,“只能由我动手。” 慕羽愣了几秒,随即便开始了反击,自是没能令他如愿:“邓布利多在北欧布了更大的局,不止煽动家养小精灵。属于麻瓜的军队中,得到力量的,没得到力量的都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她状若幽灵般在他耳边低语,“猜猜我做了什么?” 本来这时说这些话十分煞风景,然而由她将来却别有韵味,巧妙与流动于空气中的暧昧融合在一起。 “你让他们再难生出反抗,藉助邓布利多的手扩充了疆土,”答案太简单,他凝望着那双眼睛,同样开始布下陷阱,“他们从海峡登陆,通过内部残存的反抗一路推进到梵蒂冈,魔法部隐藏的入口,也是...” “麻瓜为虚构神灵创建的圣地。” “再也不是了,”他于起伏中流连,“他们兴许想让我同卑贱的麻瓜葬在一起,甚至被麻瓜踩在脚下。我让他们的血流了七天,给那群麻瓜制造了一场真正的福音。我才有权力定义什么是恶魔什么是神灵...” 陷阱果真有用。他终于得以窥见到一抹真正的情绪。 她的愧疚自责太浓厚了。 “我也有错,”承认错误于他而言太难了,不管怎样都显得生硬,“我们的高傲,轻敌,都一样。” 任何时候都适合说这番话,唯独不是现在,慕羽立刻明白刚才他干了什么,意识到踏入了怎样的陷阱。 气恼代替了所有有可能出现的复杂情绪。 她使上了力道:“疯子,你不能在这种时候摄神取念,”她干脆将他带到了地上痴缠低语,“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你怎么能在这时摄神取念,窥探我的大脑?” 握的那地方显得她根本不像之前以为的那样对某些事一无所知。 “放开,”他威胁着,哪怕知道她根本不会惧怕,“松手,羽,我最后警告一次...” “嘘。”慕羽将食指竖在他的唇上,既不松手也不进行多余的动作,毫无畏惧地就这样吊着他,连刚才展露的愤怒似乎都消退了。 湖水忽然被引上来,噼头盖脸浇在他身上,紧随其后的便是她肆意轻快的笑声。 一切仿佛都是她的一场玩乐。她似乎将为数不多的快乐,幼稚,放肆倾泻在了这场游乐中。 当然换作另外任何人除了变成一具尸体外再没有多余的下场。 “今天不是时候,疯子。”她歪了歪头,又一捧水泼了过去,像是沉溺于打水仗的小孩。 终于松开了,然而冰与火的交叠折磨尚还没有结束。里德尔几次三番举起魔杖,他太纵容她了,即使在孤儿院时也没有这般待遇。很简单,只需要一个咒语,一个咒语而已... 之前做不到,现在更别想做到。不提看到那张笑颜时驾轻就熟的咒语差点忘得一干二净,便是滴落的清凉水珠也强行将他拉回了理智。 谁知道这又是她的什么花招。她今天鲜活得过分。 慕羽仰躺在他身边,天空中流云聚拢,送别着最后的夕阳,也为这场荒唐画上了休止符。 浮云尚在流动,光线在褪去,唯独停止的只有时间。 第371页 她忽然有些怀念挪威的永昼夜,至少勾勒出虚假的永恆。她轻轻地,重新握紧了那只手。 他们在这上面极为默契,仿佛紧扣间便能留住消逝的时光。 “会消停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需要巩固领土,他们需要整顿人手,重谋棋局,”里德尔将她拉得近了些,“这次是他们最后一次占据上风。” 最后一抹霞光也若隐若现,半死不活地即将消失。 慕羽将玉佩对准那缕光线,黑夜来临前最后一束光线都能照出玉佩上清晰的裂痕。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立刻收起了玉佩,轻柔地在脸上烙下一吻:“我们一起下地狱吧,疯子。” 她不会给他任何机会思考言行中的深意,拍了拍灰尘站起来:“该回去了。将阿维德斯那群人累死对我们没有好处。” -------------------- 第156章 所为 伦敦郊区一座漂亮的独栋住宅被淹没在一片静谧中。乍一看这栋宅子和普通家宅没有任何区别。茵绿的爬山虎爬满低矮的院墙,微弱阳光缓缓于藤蔓上移动。一条碎石小路直直通向远处三层高的主宅,小路旁杂草丛生。很久没人打扫过院子,各种野花野草放肆生长,蜜蜂聚集,还多了几分野趣。 这里的氛围太宁静祥和了,同如今伦敦,乃至世界潮流趋势相悖。 碎石小路上蓦然出现了两个女孩。为首的高个女孩当先举起魔杖布下一个个咒语,牵着另外一个瘦弱许多的女孩朝主楼走去。行至大门前她执起门环扣了扣。 门上先是浮现出一只蓝色的眼睛,对着两人滴熘熘转了一圈,随后门内才传来一声温和的问话:“达芙妮格林格拉斯最在意什么?” “家。”达芙妮收起了魔杖,干脆简洁地回答。 大门嘎吱一声被打开,在看见出现在门口的中年男人时达芙妮露出了笑容:“福利先生,真抱歉我们来晚了。” “都是我不好,耽误了姐姐。”一旁的阿斯托利亚立刻补了一句。 福利没有责怪的意思,笑呵呵看着两人:“不晚不晚,刚刚说到要事,”他引着两人朝厅内走去,看向阿斯托利亚的目光中带着自己都难察觉的慈爱,“我烤了曲奇软糖,利亚最喜欢了,尝尝?” 她们不是第一次来,起先阿斯托利亚还会礼貌地推拒,然而在注意过福利先生转瞬即逝的失落后她便学会了大大方方接受。 “太好了,”她露出欢喜,“我正饿着呢。” 还算宽敞的客厅里塞满了人,所有多余的家具都收了起来以便腾出更多座位。厅堂中聚集着壮大了至少一倍的凤凰社和霍格沃茨学生--事实上现在这两者没什么区别。达芙妮领着阿斯托利亚一路往后走去,坐在了赫敏和另外一个赫奇帕奇女生之间。 她们的位置很靠近角落,可以清楚看见角落中又一道模煳的人形。从第一次来这起她们便发现这道影子了,然而无论离角落多么近都难以看清这道影子具体面目。 福利的确正讲到最要紧的关头。在他身前悬浮着魔法部的微缩模型,从一楼入口开始,直到底层的神秘事务司,皆将魔法部内部结构剖析得详尽。每一层都标註上了密密麻麻的红点。此刻福利举起魔杖,杖尖冒出红色,相同的红点幽幽附着到神秘事务司大门前。 “斯多吉波德摩标出了神秘事务司所设魔法机关。至此,时隔一年,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绘出了魔法部地形图,”他不见有多少喜悦,“再也没有可用的人。斯多吉和其他众多因此牺牲的人一样,为了掩饰真实目的大闹神秘事务司,也还算幸运,他没被立即处死,而是被押往了监狱囚禁。” 从福利的语气中可听不出来有多幸运。他盯着那个多出来的红点和整座模型,连自己都明白这样说不过是安慰。这座模型中一个个红点哪个不是由命填出来的。开始还会极度悲伤,现在基本已经陷入了麻木。 悼念牺牲,不如带着逝者的遗愿好好活下去。 “阿兹卡班?”哈利问了一句。接近一年的打磨让这个当年参加争霸赛时还偶有冲动的男孩彻底沉稳了下来。但沉稳并不代表他当对这种事波澜不惊。福利乃至凤凰社其余人可以对牺牲丧命逐渐淡然,唯独他不行。 “他们拥有一座监狱,如今这是公开的秘密。没人知道那座监狱在哪、如何运作,进去的人从没传出过越狱消息。依我看,去那还不如去阿兹卡班,”福利显然很了解哈利性格,一看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要去想着营救,波特先生。斯多吉拼尽一切不是为了让我们浪费人力去救他。” 他眼睛红了,全当是被客厅中扬起的灰尘迷了眼:“还有两个月,便是我们同那群人商量好的时间,也是最好的时机,我们得最大程度熟悉所有地形,”他朝一直潜在角落的影子点了点头,“东方沈小姐也传来过消息,还有六个月当初签订的和约便到期,她不打算遵守,决定主动出击。对方人数远胜他们,首府必然守不住,却能牵扯英国视线。你们都知道伊尔弗莫尼的筹谋,不需我多讲...” 达芙妮握着的茶盏砰然掉落,摔成碎片。阿斯托利亚一把抓住姐姐,以最小声音念咒将地上碎片清理干净。 第372页 福利的视线在这里停留了许久:“须知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我们一方在坚守战斗。沈小姐弃首府吸引注意正是为了让我们这边扳回一局。只有我们赢了这一局,东方的局势才会活过来,拥有更多机会筹谋。不要让我们的那群‘盟友’如愿以偿。” 说着他语带讥讽:“我和他们接触最久。无利不起早的纯血,不甘现状不安于室的混血,还有美国魔法国会--没错,伊尔弗莫尼会帮我们拖住魔法国会,可事无绝对,他们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以自身利益为目的,掌控整个英国。如今合作被逼无奈,可我们不能引狼驱虎。” “届时会由我亲自为你们打开魔法部大门,这将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他还在看着阿斯托利亚,“凤凰社必须保证,参战人员至少得满十六岁。” 阿斯托利亚撇了撇嘴,脸色一下十分难看。达芙妮不会在这种事上惯着她,同样低声斩钉截铁说道:“这个标准没得商量,利亚。你才刚十五。” 不等阿斯托利亚回嘴,福利已经结束了他今天要交代的所有:“波特先生,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邓布利多有什么新的消息。” 哈利站了起来,一起来便面临着无数或是期盼或是敬仰的目光。魔法部异变后,邓布利多魄力依旧,魔力大不如前。他能感觉到邓布利多在逐渐退居幕后,将他推了出去,一步步用自己的余威替他创造向心力。 他不能拒绝,也不会拒绝。 “邓布利多找出了使麻瓜获得力量的根本原因,”他一来便抛出了重磅消息,着实使得人群议论了好一阵,“那就是个咒语。麻瓜所做的一切,只不过在主动让咒语嵌入灵魂,镶嵌过程刺激了身体机能,强制提升使得他们能感受调动魔力。这是最邪恶的黑魔法,不可逆的过程。” 他这么一说刚才还激动的人群一下子又陷入了死寂。还是最后阿拉斯托穆迪用越发粗哑的嗓音打破了沉寂:“解决的根源还是要让他们别碰这个鬼玩意。” 这没有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绕来绕去事情还是回到了原点。如果这么轻易便能做到,他们也不会战斗如此久,牺牲那么多人。 哈利眼中的光却越盛:“过程不可逆,但当灵魂强大到足够程度,便能自然挣脱咒语的束缚,排斥出与己身不想干的符咒。邓布利多并诸位教授在联合东方和其他擅长灵魂站在我们这边的国家,研究增强灵魂的方法。” 谁都知道这项工程的巨大、所耗时间绝非一代,然而谁都不愿去想这点。在这一刻每个人似乎都有办法从无尽黑暗中挖出一丁点光明。 哪怕只是萤火虫飞舞时散发的萤光。 “哈利,邓布利多让我们相信你,”小天狼星按了按他的肩,让他重新坐了下来,“我们从头到尾都是他、是你的人。” “时候不早了,最近他们加大了巡查力度,赤胆忠心咒也不是万能的,”福利看了看正中挂的钟,不得不出言打断。他在壁炉中丢了一把粉末,腾起的光亮不同于普通飞路粉的绿色,而是耀眼的金,“一个个回去,小心一点。” 全程他一直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人,直到他们接二连三消失在壁炉中紧绷的肌肉才逐渐松缓下来。 站在角落的人是最后一个走的,他所去的目的地都不同。这次是福利主动叫住了他,扬了扬手中茶杯:“我们还有时间喝杯下午茶。巡查队就算看见我们在一起也不会说什么。” 那道人影在壁炉前顿了顿脚步,直到这时都没能正视福利。停是停住了,他却依旧一言不发。 福利一下子变得正色了起来:“逃吧。我有门路让你逃到北非,那里他们暂时还不能完全染指。现在走还来得及,否则到时候你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人影依旧沉默矗在那,望着快要熄灭的炉火。 “西奥多诺特!”福利陡然扬高了声音,“邓布利多都赞赏你的魔药天赋,能炼出损毁灵魂的慢性魔药...你有大好才华青春,不应该将命浪费在这,更不应该做一个躲在后面见不得光的人。” “那离不开斯内普和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指点。你比我更容易死,”非要等到叫出全名西奥多诺特才抬起头,“几乎是必死。开启魔法部大门註定了你会当即毙命,你不会天真以为她会和你讲那点基本没有的亲情。你为的又是什么?” 他避开了福利抛出的橄榄枝:“你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才会考虑你的提议。” “为了什么?”福利颓然往椅背深处靠了靠,“爸爸对姑姑愧疚了一辈子,至死都在牵挂堂妹留下的孩子。他从小就告诉我,堂妹是姑姑留下的最后血脉,如果有幸哪一天能回家,要将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疼爱,身为哥哥要为妹妹遮风挡雨。” 他晃了晃茶盏:“其实我陪爸爸悄悄看过奥利维亚。我这个妹妹,单纯,天真,总是不愿意将世界想得很坏。奥利维亚从前就想加入凤凰社,她不希望世界变成这个样子,更不能接受拼命生下的女儿变成如今的模样,”他看着杯中泡沫浮现又消散,“爸爸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一直想要一个妹妹,想做个好哥哥,捍卫她的一切。捍卫着捍卫着,倒觉得以前美好的世界还真不错,值得每一个人前仆后继守候。” 第373页 西奥多诺特静静听着。也许是孤单了太久,承担了太多,明明和他不怎么熟,福利却选择在这时将埋藏在心中的话倾泻而出。 世界上并非只有奥利维亚一个人无法接受她变成如今的样子。 一年级那个看着厄里斯魔镜双眼放光绽放出温和笑容的小女孩消失了。人人都说她眼中只有权欲掌控,可他却固执地相信,当年镜中折射的场面绝非权力。 应当是极其美好的,否则他不会光是记那个笑便记了这么些年。 “隐于人前,我的理由没有那么高尚,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不走,不用再劝,这是我的选择,”他拈起了壁炉上的一抹灰,“您也保重,福利先生。” 他走入了碧绿的火焰中,火焰熄灭得太快,以至于他都没能听见身后福利那声沉重的嘆息。 燃烧的火炉扑闪一声熄灭,将投入其中的信纸烧得干净。慕羽凝视着一滩滩灰烬,准确地说是在盯着墙上镶嵌的颗颗灵石。 石头依旧温润光华,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 看上去而已。 她摸了摸纳吉尼脑袋,大蛇正不情不愿啄着盛在面前一汪五颜六色的液体。 “喝完,纳吉尼,”她柔和劝慰着,也不管这条蛇能不能听懂,“你不想我强行灌。” 紧随其后的才是一声又一声真正的,嘶哑的蛇鸣。她当然不会以为这是纳吉尼发出来的。相应地,不知是谁的话起了作用,刚才还磨磨蹭蹭的蛇立刻肉眼可见地加快了速度。 那双纤长的手罕见地没有在颈间的挂坠盒上流连,倒不停在腰间濒临龟裂的玉佩上摩挲。 慕羽由着他折腾,享受着炉火最后一丝余蕴,望着墙上重叠的影子,这样宁静安然的时刻越来越少,以至于她放任自己珍惜其中每一秒。 好像这么一放任,便能留住不停流转的时间。 “又是沈仪传来的消息,”汤姆里德尔认真研究着玉佩上裂出的一道道纹路,对信上内容没有丝毫好奇,或者说他早已心中有数,“我要和你一起去。” 她也同样交叠着抚摸道道裂纹:“他们将商讨地点定在首府,城破那日,我却建议沈续改个地方,”壁炉中火苗有了死灰復燃的迹象,正好映衬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疯狂,“就在香海,我长大的地方。到时候你就能看见我家乡真正的样子。” 将夕阳染上血,那里才称得上她真正的故土。 轰隆轰隆的巨响协同着靓丽的火光,夹杂着滚滚硝烟摧残着这座古老的城市。如果没有炮火,纵是两地仍然相互警戒,这个夜晚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夏夜。极尽娱乐之地醉生梦死,烟花璀璨,焦土之地挣扎求存,企图在昔日废墟上堆砌出一个家园。 陡然的炮火撕裂了夏日的安详静谧。 早在第一道光亮起时沈栖桐便醒了。长久以来的紧张状态使得她几乎夜夜和衣而眠,不敢有半分懈怠。在动静响起的第一刻她便拉过长鞭翻身而起,恰巧与她的师妹撞上。 “师姐,敌袭!”说话间不远处又传来一声炸响,哭声喊声皆掩埋于剧烈的轰炸声中,“防御法阵快不行了,您得立刻转移。” “沈续撕毁了和约?那边早就不给他们供应武器了,他们哪来的东西轰防御法阵....”沈栖桐也不傻,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脸色先是惨白了一阵,随后抬腿便想朝外走去,“我不走,现在不能走!首府绝对不能现在丢,至少也得撑两个月!” 她发了狠:“哪怕用我的命填也要将这两个月填过去!” 谁料一直温顺听话的师妹竟一下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她的腿,小姑娘力气却不小,说话时都带上了哭腔:“是城内之人主动打开了防御阵法,开门迎敌,迎接新世界。前线斗志全无,他们都快入城了。” 两个月?两天都难。 又是一声轰鸣,这一次硝烟味道直呛喉鼻。沈栖桐却顾不上这些,初听是城内之人主动打开法阵,一行泪不由自主流下,仅仅不过数秒她便将脸一抹,决绝地欲要往外再沖:“你们走,到极北去。那里保留着崑崙最核心的力量,北方最后的天险,带上我的玉佩,去那里,我断后。” 她不能这么快就丢掉首府,一步错后便是步步错。可是她没有这个机会了。腿上不过忽然间一阵快速地针扎般的疼痛,她便忽然全身一软,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看见的只有小师妹的泪颜。 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师妹会动手。 “师姐,您不能死。您是宁院长的嫡传,沈家最后的正统,若您的意志不加以传递,又何谈后人坚守?”她擦了擦泪,此时门外也涌进几个人来,个个悲戚,“带师姐退守极北,其余人,随我守城。” 外面的炮火声小了很多,零星的声音预示着如今的大局。 在四面而起的火光中,小姑娘的嵴背挺得格外直:“城中剩余人等,都集中过来了?” 同门多年,他们早就锻鍊出了默契,这时自有人答:“都来了。” 外面悉数零落立于焦土上的黑影,便是最后因各种原因尚未投奔对面的人。 小女孩手往地上一指,地面蓦然撑起一座简陋的高台,她径直跳了上去,直望着漆黑夜幕,不肯看底下魑魅魍魉,百鬼横行,可怜夜幕昏沉,连颗星都没有。稚嫩的声音在夏日的夜空下直传出很远,炮火和浓烟都无法将其阻断:“上等愚民者,非以风霜刀剑相逼,而以利益惑人心智,以歌舞欢娱摧人斗志、断人梁骨。用你们的脑子想,用作为人的脑子想,献出信仰便能获得力量,是否在步步驯民?财富,地位,权力,是否在用虚幻的蓝图打断你们的嵴樑?用自己的脑袋,做出真正的选择!愿意坚守家园的,便随我们退守,继续战斗!如若愿意跪拜匍匐,将身家性命思想交于人手,我也别无二话!” 第374页 她跳下高台,再不管其余人如何,领着剩余同门往漆黑如吞人巨兽的街巷走去。一人小心翼翼拉了拉她的袖子,方才沈栖桐和她短暂的争执大家都听见了。这人小声道:“守不了两个月,我们千拖万拖,也不过几日功夫。” 说是这么说,然而聚集在她身边之人皆没有退缩之意。 “有几日便是几日,有一天便算一天。”见四下里不住有低泣传来,她清楚明白他们为何而泣,一年前他们死守城池换来对方和谈,如今忧患不是自外而来,反倒由内而起,怎么能不心生悲凉?他们的所守所救,究竟为了什么? “同门一场,今能与诸位共亡,是我之荣幸,”她的声音越发高亢,几乎压过七零八落的炮火,“我等非为人亡,卫道而死,虽死犹生。” 此言一出,众人皆泣。然而望着黑暗,听着声声轰鸣,却没一人往后退一步。 浓烟终究将人吞噬在了无尽的巷道中。 -------------------- 第157章 鸿门 “他们守了十天,以最惨烈艰苦的方式,”伊尔弗莫尼学院大厅正中只点了几盏蜡烛,借着昏暗的光线,菲尔加西亚独立于长桌前端详铺展开来的硕大地图,地图上密集的红标实在触目惊心,“他们浴血奋战的时候,我却只能缩在这,什么也做不了。” 地图下还压着一堆图纸文件,他霍然从中抽出两张,稍稍一折一压便将停留在纸上的平面转变成了悬浮在空中的立体模型。伊尔弗莫尼学院的模型最大,将周围重叠的山林悉数涵盖了进去。依着地势起伏,城堡四周围上了一圈又一圈形状怪异的围墙,与其说是一座城堡,倒不如说更像一座要塞,显得一边的魔法国会格外小。然而魔法国会模型小是小,却格外精緻。里面照映出一个个行走活动于其中的小人,除了比例小了好几圈,其余同真实的美国魔法国会没有多少区别。 菲尔加西亚在两座模型前来回踱步。昏沉的烛光照得身影不安地在墙上晃荡,任何一个人看见了都不会将眼前焦躁不安的身影同长期以来引导众人反抗的学生领袖联繫起来。 他每一步产生的所有焦虑、莽撞都被墙角另一道影子分毫不差地吸收了。那道影子安静得过分,随着时间推移他非但没能冷静,步伐还越来越凌乱,影子却依旧岿然不动,视线都不因此而转移,说出来的话语气上也不是那么好听。 “所以加西亚先生的有所作为,便是想要在这个时候强攻魔法国会--在那麻瓜尚未启程访问州内、魔法国会中潜藏的威胁最大的敌人还未找出的情况下,贸然占领即使顺利攻下也难守住的阵地?” “斯内普先生,我不....”斯内普说话的语速一天天地越来越慢,如今发出每个音节都如同钝刀割肉一般艰难。一直以来菲尔加西亚对他都是包容有加,这还是第一次察觉到这样的语气是多么令人难熬。 “你的冒进能帮助沈小姐走出极北困境,重新夺回首府吗?能劝诫沈小姐的爷爷不要一错再错吗?”斯内普打断了他,毫不客气地将他的心事全都抖了出来,“贸然进攻,对搅乱麻瓜政坛、英国掌控魔法部可有一点好处?你今年十八岁了,加西亚先生,考虑问题却还像八岁小孩。” 一连串的反问问得菲尔加西亚哑口无言,愧疚、秘密被人看穿的惊慌交织着:“我不会...我只是...” 他自己都难解释下去。承认他花费时间在这里踱步仅仅是想要宣洩情绪保持理智吗?他还没有将私事私情轻易朝人吐露的想法。 斯内普不给他一点躲避的机会,径直站在了对面。从阴影中走出时才能发现西弗勒斯斯内普憔悴得有多么迅速。如若不是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眸,几乎要以为走出来的是一副骷髅架子:“沈小姐的同门奋战十天,为的难道是让你抛弃理性打乱计划?伊尔弗莫尼上上下下,连同十三个州蛰伏蓄力整整一年,难道是为了在不必要的关头送命?” 在他的逼使下菲尔加西亚不得不正面回答:“不是。” 斯内普将双手撑在桌子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那就压抑你的情感!控制你的思想!现在是在打仗,不是在玩英雄救美的游戏。如果你真的...”他顿了一下,吞掉了到嘴边的那个词,含混了过去,“就要学会在棋盘上守好领土,看清自己的位置。” 随着感情的递进,那双眼中哀恸之色愈浓,然而当说完这番话,那抹倏忽而逝的悲哀如同一颗投向湖面的棋子,咕咚一声沉入了水底,同水光融合在了一起,再不见踪迹。 “先生,您是位伟大的人,”一阵长久的沉默后,菲尔加西亚凝视了两座模型半晌,长舒一口气,折好图纸,“没有您的一路教导指点,我也许撑不下这样的重任。” “论教导指点你不必谢我,”菲尔加西亚每一次的探究极其认真,正是这样的认真才易让人心虚,“我只是转达邓布利多的意思,谈不上伟大。” 菲尔加西亚伸手抹过最上方的地图,指尖久久停留在东方:“压抑情感,控制思想并不容易,”他将地图卷了起来,之前的焦躁一扫而空,又变回了从不失控,温和有礼的模范学生,“您又压抑、控制了多久?” “那几个州太安静了,”伊凡举起了手中酒杯,晃着里面都快看不清颜色的液体,对另一头的小巴蒂克劳奇遥遥举杯,“这的酒很不错,虽然以我的背景不该酗酒,但偶尔悄悄尝尝也不是大问题。” 第375页 不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出了这间比猪头酒吧还要骯脏破败的地方。桌椅杯碗没有一件不落灰,漆黑的窗户像是收纳了几十年油污,白天黑夜、开灯与否在这里没有任何差别。如今正是夕阳最灿烂的时候,酒吧里也不过昏昏沉沉浮现着几缕血红光线。 只有一点好。伊凡所坐的位置正好面对着唯一一块还算干净的窗玻璃,透过玻璃远处半山腰低矮灰白的疗养院清晰可见。 每逢两人私下要商讨隐秘大事,但凡有空闲伊凡都会将他扯到这来。 “我劝过你取消马赛诸塞的行程,”小巴蒂克劳奇仍旧没有碰酒,视线随伊凡一起落在了那座疗养院上,又很快转了回来,“他们不会轻易使用刺杀手段,除非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需要用一个人的死盘活僵死的局。我以为你看得清。” 他第一个响应东方,一年来又大刀阔斧不遗余力推崇新秩序,一步步挑战着平衡的极限,不知不觉间局势早就脱离了最开始时几方拉扯割据,滋生出无穷变数,只需轻轻一推,整幅多米诺骨牌便会应声而倒。 “长进了不少。实话实说,当时接到你时我非常担心。这里缺乏的从来不是聪明人,而是懂得适应的应变者,”他将酒杯对准了正好穿插而过的夕阳,好不容易给杯中酒增添了亮色,“死亡既可以是对手引发矛盾的手段,也可以成为我方的资源。这算我留给你的考卷,看看这么久以来你是否学以致用。” 他轻描淡写地便将死亡融入了这场名为政治的游戏,闲适地将其掂在手中玩弄。小巴蒂克劳奇推开杯子,如同入定了一般死死盯着他,既不露出任何表情也不发话。 原来世界上还有比阿兹卡班那群疯子还疯,比那个怪胎更怪的人。 伊凡像是没察觉到两人间无形僵持一般,抿了抿酒,继续悠闲地说:“按照法律,你将暂代我的位置。他们想得太好,以为将我推下去便能逐一化解聚拢于我周边的团体,却想不到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就充当着我的助手。你只需记住,大趋势从不自然形成,而是由人手捏造。不要过分暴露自己立场,谨慎拨弄流水,保证潮流始终导向我们想要的方向。更不要想着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一辈子,这么想的尸骨都不知道扔在了哪个乱葬岗。” 他往杯里添了酒:“思考如何让自己的遗产、意志长长久久保留下去远比留恋一个虚无的位子有意义,”刚添的酒立刻被一饮而尽,他长舒了一口气,始终望着远处在晚霞中越来越暗淡的建筑,“你的主子才是箇中高手,思维的传递至少将影响几代人,生生世世在歷史上落下烙印。可惜我是没机会见到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不清不楚。伊凡语中难得流露出的敬仰让他越来越不是滋味,砰一声把酒杯往桌上一跺,四下看了看,确保施展的屏蔽咒万无一失:“和麻瓜混久了,你莫非真忘记自己是一个会魔法的巫师了?” 此话一处,完完全全指出了他知晓伊凡真实身份,同样也在无言暗示着什么。 “如果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要么轰轰烈烈牺牲,要么苟活下来,却一辈子不能再为理想信念奋斗,只能永远躲在暗处,除了一条命什么都不剩,你选择哪一条?” 这个问题一下让小巴蒂克劳奇愣住了。不是纠结于答案,而是这样简单的问题,足以暴露伊凡的真实想法与选择。他如同看什么怪物一样看伊凡:“你还真是为了,那个,那个....” “丽兹。”伊凡没有半点被看穿秘密的羞恼,自然而然接了下去。 小巴蒂克劳奇下意识便想怀疑。与伊凡合作时他从来没放下防备,也正是因为伊凡的精明老道加快了他学习的速度。一个老练浸于权力场多年的政客比薇欧拉难对付多了。丽兹的亲姐姐薇欧拉尚且抵挡不了权力,为妹妹翻案成为了空洞的口号,他根本不相信伊凡心中没有一丝对权力的渴求。 没想到还真遇到了一个情种? “丽兹的父亲,是一个想干大事的,”提起老莱昂,他没有丝毫尊敬,反而充满了鄙视,“收养我既是为了有一个人能在他忙于大业时照顾丽兹,也是为宏图霸业炼制一柄刀子。打入麻鸡内部...” 他嗤笑了一声:“我七岁被送入一个麻鸡家庭,取代了他们真正的儿子。我必须学着怎么做一个麻鸡,尽其所能了解他们的规则,攀到麻鸡权力最高峰,越是了解越是觉得巫师想法可笑又天真,还停留在几百年前。” 小巴蒂克劳奇难得主动为他满上了一杯酒,他却没急着喝。 “曾经我对自身身份的困扰,远胜过任何人,做不了麻鸡,又与巫师格格不入。唯有丽兹,只有丽兹,连她的亲姐姐都觉得她天真傻气,其实她什么都懂。我们经常到这座山坡玩,在疗养院门口采果子,她告诉我...”他又灌了一口酒,好像这样一灌,便能将陈年旧事全部重新压入肝肠。酒没能带来醉意,倒使得意志清明,他又变回了那个处变不惊的优秀政客,“她死了。自卫错手杀了一个麻鸡,处于特殊时期的魔法国会当机立断判了她死刑。我发誓要送她一个新社会,用上我的这辈子,下辈子,再难再不可能也会做到。” 她说,伊凡就是伊凡,不应该为别人而活。 第376页 他还是没听她的话。 暮色四合,山丘的轮廓逐渐模煳起来,看不清建筑的影子。 “我死后,一定要将我埋在那座疗养院的墓地里,丽兹在那呢,我有很多很多新鲜事要告诉她,她就喜欢听这些,”也许是酒劲上来了,他忽然对小巴蒂克劳奇展颜一笑,“权力是一场精妙刺激的游戏,只需漏出一点光亮就能吸引一个个玩家。可不赌者才能不输,不入局者方能赢,我们都一样。” 太阳沉下去了。 慕羽正站在山脚仰望沉落的夕阳。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几年前她一步步登上山腰,叩响大门,伪装着去拉拢势力,为大业筹谋,被委婉推拒,沈续还嘲讽她的激进。 如今么... 被缠在手上的纳吉尼想要下去,被她牢牢抓住。远远地便能看见沈仪带着几个人疾驰而下。 在她面前沈仪几乎弯下了整个身子,他后面几个人更是还要夸张。 至于他们崇敬的是什么就只有见仁见智了。 “整座山被施了禁制,堂兄让我接您上去,还请您....” 沈仪一下顿住了,他完全没料到她会那么不设防,全身上下除了一枚看着就快碎裂的玉佩外不着一件首饰,看上去一点准备也没有。 慕羽忽视掉他的惊疑,在他视线落在纳吉尼身上时淡然说道:“我的宠物而已。” 这条蛇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就是有,凭着他们的默契他也不打算说什么。 “自然。” 他躬身一步请慕羽先行,错身之际迎风幽幽飘来一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话。 “既然选择了背叛宗族,就别想弥补了。” 他勐地抬头,见到的仅有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急赶了两步就赶了上去,他却不肯再抬头,死死盖住一瞬间闪过的复杂神色。 越往上行,便越显得底下城市静默。灯火通明掩盖不了这座城正在死去的事实。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不知藏着多少双眼睛注视着这座山丘,在脑海中将平平无奇的山涂抹上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 一会更有得他们看。 慕羽抚摸着身上的蛇,悠闲自得地眺望底下景色,不一会便站在了几年前她站过的灰楼前。 境况都和几年前略有相似。 雕花大门敞开,室内多点了几盏灯,从玄关一眼就能望到厅内影影绰绰的人。 她毫不犹豫抬腿迈入,在她身后沈仪关上了大门,隔绝了残留的夕阳。她扫了沈仪一眼,像是对待一个微不足道的物件般,随之便顺着玄关走入了正厅。 正厅内的灯光还要明亮刺眼。沈续坐于上首,底下零星围了几个她或是认识或是陌生的人。当她进来时沈续第一个站起来,只有他站起后其余人才有所表示。 沈续笑得比三年前还假:“几年不见,小羽可还好?” 大多视线都落在了正于地面游走的蛇身上。 “好与不好,您不都看得一清二楚吗?”慕羽不客气地一下坐在了对面,“我赶了很久的路,不远万里前来,全是出于对您的尊重。讲这些虚礼,倒显得您不重视我们之间的合作。” 她张狂的态度让沈续眼神晦暗了一下,但很快便转为了平静。什么尊重,不过是因为她害怕失去东方的掌控而已。 欧洲风向的改变还是让这个女孩飘了起来,也养大了她的心。可惜她不看看东方是谁的地盘,又岂能与弹丸之国相提并论? “小羽这几年过得风光。东欧与极北边境多有摩擦,”他笑呵呵地,“就是不知,挪威如何?” 看着毫无关联,字字句句却都切中要害。 “挪威如何,您心中有数。”慕羽镇定地顶了回去。 “心中有数,好一个心中有数,”到现在沈续都不露声色,看不出喜怒,“一年前正是你的心中有数,让我们拖了一年才攻下首府,让我和自己的亲孙女整整对峙了一年,让我们损耗了无数本不该牺牲的战士。小羽,这样的盟友,似乎有些不够格啊。” 说得好像他和沈栖桐便能和好了一样。慕羽心下讽刺,却依旧耐心地等待沈续真正的意图。 “今天也必须只有小羽前来,”沈续招了招手,便有人将一份文件呈到了她面前,“事涉两国魔法界发展--当然如今魔法界和现实世界区别并不大,这样的大事离不开小羽的参与。” 慕羽飞速浏览过每一项条款,饶是再有准备,沈续的胃口也足以让她咂舌。他简直摸透了东方对她的重要性。如若不从内部下功夫,就算手握诸多底牌,这样的提议对她来说依旧是一根扎手的刺,拒绝也不是接受也难做。 “开放东方?促进英国魔法部与东方友好交流?”她重复了一句条款,怒极反笑,“您想开放的,究竟是哪里?” 沈续当没听懂她的意思:“小羽觉得,这样的条件怎么样?” 慕羽斜靠在椅子上,略显不雅的动作偏偏被她做出了优美:“你想插手英国魔法部,染指欧洲,也得先看我同不同意。” 外面像是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直闷得人难受。 一阵破空声打破了沉闷,噗一声,不知哪钻出的钉子直直钉在了蛇头上,大蛇转瞬化为一团黑色雾气消散。 第377页 今日的重重安排本应天衣无缝,然而她此时笑得开心,好似根本不在意那条蛇的死活,又让人无端悬起了心。 -------------------- 第158章 奢望 “你们不会忘了,我同样长于东方。”四周布景极其相似,甚至他们坐于长桌上的顺序都没变动过,然而陡然变暗的光线、四面八方无形流动的黑雾无一不预示着这已经不是他们熟悉的地盘。 刚才那条蛇分明好好地在桌上肆意游动。光线太暗,模煳中应当还有人站于她身侧,情势也容不得他们看清。 “一直忘了正式介绍,这是沈爷爷和众位世伯,只是交情浅薄,”她轻言细语地,完全像是在哄人,“由我自己解决就足够了。” 外面淅淅沥沥如雨点的声音直敲进了每个人心里。 周围的环境这时才逐渐明朗清晰起来,即使大多数物件依旧如同笼罩着一层薄雾,上首所坐之人依旧面目模煳,但在场之人脑袋都不差,稍一细想便回过神来这怪胎把他们弄到了什么地方。 明源山。从刚意识到这是哪里时一群人便想跑,当年崑崙学院折了多少高手在这里,他们还没想着和明源山数不尽的阵法机关拼个长短。但当他们反应过来时却发现四下雾气茫茫,无门无路,彻底被困在了别人的地盘上。 最憋屈的是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怪胎是怎么做到的。 “刚邀诸位前来做客,按理这还是几十年来明源山第一次开放,话还没说完,怎么就急着走了,真不给我面子,”她不限制这群人,耐心看着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最后全部只有老老实实坐回来,“我长于东方,出自慕家,求学在外已数年有余,从不敢忘爷爷以家国己任的教诲,如今世道混乱,崑崙分裂,承蒙诸位抬举,我自当挑起重任。” 她将意图表明得很明显,分明是要夺权。虽是形势强过人,不过陡然间由刀殂沦为鱼肉,是个人都不是滋味。 时隔几年,他们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攻下了首府,好不容易看见了一点光復家族的曙光,却不想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 沈续反应最快,被逼到这地步了依旧不见中了圈套的气恼,甚至瞬息间便理清了大致头绪:“东方几百年来纵是偶有内斗也是自家关上门解决,你竟引外人前来对付自己人。” 到这份上可以不用讲虚情假意那套了,他将全副心神用在了思考上。慕家早就没人了,一个孤女设下今天的圈套必然只能仗峙外来力量。联合外人残害自家人,单单凭藉这一条,只需一点流言蜚语她便休想走上神坛。 “你有何面目面对你爷爷?又有何面目面对慕家列祖列宗?”沈续大声质问,仿佛自己便是一个清白之士一样。 “祖宗?”慕羽打了个响指,她没想到直到现在沈续还一厢情愿活在梦里,“现在这个世道,祖宗又算什么?” 正厅内依旧昏暗,然而四周原本雾蒙蒙的玻璃却清晰倒映出了城市景象。明源山小楼位置极佳,从客厅落地窗眺望出去,足以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窗户一闪一闪透着红光,既暗示着不祥,又无言地形同着蛊惑。 终是有人没忍住,朝外看了一眼,可刚一看清,便直接从椅子上跌落了下来,再难站起来。 长久以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哪里是什么雨声。 每一盏路灯上,都悬挂着一具不知是尸体还是活人的人体。城市规划得齐整,一根根路灯杆排列得也是整整齐齐,使得眼前场景蔚为壮观。 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奏响了下雨时才会有的音符。 他们很快便意识到这些人都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全在拼命挣扎扭动,却被束缚得紧了,只得狼狈地蠕动扭曲着。 不知何时厅内站了一个人。 慕羽毫不理会其余人的反应,先是对着来人微笑了一下,再半是怜悯半是感嘆地对着沈续摇头,这时嘲讽都是多余的:“不如问问你的堂弟,他是否还记得沈家列祖列宗?” 解决沈续她从未想过依靠外人。 沈续顾不上走进来的沈仪,慕羽的话外之音当即让他有了最可怕的猜想,径直扑到窗前望着底下炼狱景象,好像从中便能研究出点什么,抓住一根稻草。 现实没给他机会。 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半晌没动过,像是僵死在那了一样:“沈家...满门数百口...”他似乎吞下了空气中形如实质的血腥气,“都被你屠尽了?” 不知道他所言究竟在指谁。 他缓缓扭过脖子死盯着沈仪。 慕羽安抚着因见到血腥而格外兴奋的纳吉尼,现在也只有她才能不急不缓开口,依旧没正面回答沈续:“你还在想着为什么实现埋藏的武器,安排的人统统没能派上用场,”她也不打算明白地说给他听了,“从三年前你决定同我合作,幻想着能恢復氏族荣光开始,你就输了。氏族,根本成不了那些人眼中的神。” 沈续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仍旧死死注视着沈仪。慕羽揽着纳吉尼,没有丝毫要干预的意思。 “是我干的,都是我,”沈仪反而成了第一个开口的,他不再对着这位堂兄恭恭敬敬,倒像是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倾泻口一般,“三年前我便互通消息,淡化氏族影响,也是我打开沈家门户,带头诛杀叛逆。” 第378页 几十年人生他从未像今天这般畅快,昔日这位堂兄一直是矗立于身前的高山,如今他才陡然发现,原来堂兄同样可以是蝼蚁一只。 高山与蝼蚁,草芥与人杰,皆是相对,从无绝对。 “氏族的荣光,又怎及加诸我一人身上的光荣,氏族的兴衰荣辱,与我又有何相干?”他走近几步,这次换他逼视沈续,没有半分背叛的愧疚,“堂哥,像你这样生来就金尊玉贵,天赋异禀的嫡支,又怎么能体会我的感受?我,连同其他许许多多的普通人,都想获得力量,都不甘心一辈子隐居幕后,甘心为他人的丰功伟绩添砖加瓦。” 出人意料地沈续没有发火,更没有动手,指着慕羽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小羽,你果然最像你父亲。不,你比他还狠,走一步便可断人十步,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他更多的视线聚焦在了她腰间那块几近碎裂的玉佩上,“但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玉佩破碎,你会被天....” 他没能再说出话,被一股无形力量直接钉在了墙上。慕羽拍了拍手,吩咐沈仪:“外面的人什么样,就把他变成什么样。” 沈仪手抖了抖。走上前的脚步顿了顿。 一闪而逝的迟疑被慕羽看在眼里,她没有催促,依然笑望着他:“不敢吗?” 如果之前还有点心思,经过这一番折腾至少现在也消得差不多了。他徒手一划,伴随着细微得比拉链摩挲还要羸弱的声响,温热的血液便溅了满脸。 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嘴角,一滴血珠落入了舌尖。 尝到了血,便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 在场众人连唿吸都不敢加重。 虽是口不能言,沈续却始终不见求饶之色。他紧咬牙关,咬得嘴边都见了血,照旧一言不发。就在所有人皆以为他不能再说出一句话时,他不知以什么方式打破了禁制,对着沈仪大吼,说的却并非指责之语:“告,告诉栖桐,栖桐,栖桐....” 一声尖锐惨叫压过了破碎的低语。沈仪面无表情地拂落了一滴落于衣服上,与血混合在一起的热泪,淡然完成了最后一笔。 慕羽像是没听见最后那声嘶吼一样:“收拾干净,挂出去,”她拂了拂裙子,像是那上面也沾染了血腥似的,“沈栖桐死守极北,冥顽不灵,沈氏今日谋逆不敬,当诛。由你暂代沈续位置,原应职务从心腹中选出。” 她不会过度插手。沈仪应当明白,今日他能背叛家族,明天便同样有人可以背叛他。有莫测神秘的神灵压制,人与人间便不可能有高度的忠诚与凝合。 “氏族的时代,曾经的辉煌都该过去了,”她瞥了一眼只能细碎呜咽的沈续,面向其余人,既是和风细雨的安抚,又是不动声色的警告,“诸位要学会向前看。” 过去还敢和沈续呛声的周家当家人反倒是第一个表态的,将要都快弯到地上去,不见氏族半分风骨:“自然自然。我们绝不会同沈氏一样忤逆。” 慕羽不耐烦继续听他无意义的趋奉,挥了挥手,沈仪默默清理干净血迹,拖着沈续径直朝门外走去,看这架势他们今天只成了杀鸡儆猴里面的那个猴,他们自然不愿留在这,忙不迭跟随沈仪走了出去。 独剩她站在窗前遥望满城血色。 天早就黑了下来,一盏盏路灯亮起,橘黄的光亮一碰上血腥便被同化,投下一片红色光晕。俯瞰下去,整座城像是被笼罩在了飘忽血雾中。 血还在滴滴答答,一声又一声,在死寂街道上摧人心弦。 三年前在她眼底歌舞昇平的都城,虽长有暗疮却依然繁华瑰丽的故土,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她找不到三年前流逝而过的惋惜了。梦境美好,象徵的不过是软弱,只有现实才是她真正立足之地。可现实空荡,终究不及梦境多彩。 好在处于现实梦境之间的结点从未改变。 有人陪她。 汤姆里德尔同她一起见证着血色逐渐侵染全程,看久了街道上流淌的血液不像是血,倒像是孩童作画时不小心倾倒的颜料,一缕一缕无意间描摹出了城市形态。他从不过多注意东方之事,只是时时确保事情不会脱离控制。就算涉及权力,两人也会小心翼翼为彼此留出间距。 她秉持着惯有的风格,处理得极好,好到他习以为常地几乎快要忘记自今天开始东方将彻底落入手中。 三年前也是一样,与她一起站立于山丘之上时,对秘密生起的探索之心远超过了对永生权力的渴求。 “沈仪背叛宗族,当众对堂兄施加酷刑,你逼得他没有退路,再多心思也难成事,”他自己都难发现言语中充斥着骄傲,自然而然地拉过她的手,却向着腰间那块玉佩探寻,不动声色地准备探寻秘密,“东方不再有像样的阻碍....” 他一直在好奇玉佩。慕羽对他的一举一动再是熟悉不过,不需摄神取念,大多想法仅靠直觉便能无所遁形。若是往常她会迂迴地牵引话题,她总热衷于和他玩这样的游戏。然而今天太反常了。 她需要什么填补如潮水般一股股涌上来的空落,更不愿意他将精力放在玉佩上。 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疯子,疯子,何必呢?”借着交握的手她轻轻一拉便吻了上去,“迟早我会告诉你。” 第379页 他们不是第一次亲吻,只这一次是那么急迫。每一次无尽的空虚便能填补上一分,然而如同迭起的海浪,一波刚歇,另一波又迎头打来。 她那么快就能猜中他的心思。 意识到这点时汤姆里德尔来不及惊慌掩饰,凉意顺着透了进来,只刚流连于表皮,便引得血液沸腾,一股炽热直冲脑门,将惊慌,忌惮,探究沖成碎片。 他向来不迷恋渴望,否则他们也不会几次都戛然而止,然而如今却放任所有情绪肆意飘荡。 他默默将她环紧了,本想反转形势,却不料两人一起跌在了地上,包裹在了柔软的地毯间。 他们在玩雪,你来我往扔着雪粒,雪粒落于身上时冰冷不过转瞬即逝,紧接着一阵一阵炽热取代了潮起潮生的海浪,登时慕羽便从中清醒过来,随即才感到一缕缕滚烫在脸上晕开,几欲要窒息。偏偏她被最为熟悉的气息层层覆盖,只得牢牢抓住同限于雪堆的人,妄图从间隙中攫取一点唿吸之机。 她蜷了蜷身,却只能在雪堆中埋得更深,瘫成融于雪的水滴。 “疯子,” 她一时也分不清指甲是否掐在了雪里,早就不復往日镇定,偏头看见纳吉尼还蜷在墙角,更加语无伦次起来,“你疯了,纳吉尼,纳吉尼在....” 他用蛇老腔发出的命令应当是短促而恼怒的,总之她从没见纳吉尼爬得这么快过。 “看着我,”他扳回她的下巴,一把将被扔在她身旁的玉佩拂开,“羽,和我一起待在地狱里,不准离开。” 有一瞬她的意识似是脱离了,随着这栋房子其他回忆一起死亡。回忆的死亡悄无声息,更不会有痛苦。她意识的腐朽却是渐变而又缓慢的,任由寒风一遍遍摧残,随着应当是从地狱窜起的火苗炙烤。 冰锥长而锐,落下来时带来的不只不断被转为温热的冰凉,更有铺天盖地的疼痛。 疼痛在玩弄她。先是将快要离散的意识拉回来,更剧烈的痛楚非得同车轮一般在她周身滚过一轮后才罢休,随后又狠狠将意识抛掷出去。 她嗅上了血腥,或许是沈续之前残留未被清理的血迹,她被溺在了一片血红中,路灯上一具具躯体随风摇曳,似是在抹嘴沖她笑。 爷爷的半块墓碑还立在山顶,看着她用鲜血把整座城市染红了。 她还在颤抖,每一次颤抖意识便像是游荡到了一根根电线桿中间,随那些快要风干的躯体颤动。只是他们都是一群一群打着堆,只她一个,被包围戏弄,飘零在狂风中还要被追逐。 一滴从眼角滑落,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纷至沓来的幻境,也都不再重要了,还没落地便被他探身吸去。像是错觉似的,铺天盖地的雪粒冰锥似乎也轻缓下来。 “疯子,汤姆,疯子。”她开始轮番混叫着,却怎么也说不出后一句。 我们埋在一起吧。 都是奢望。 -------------------- 第159章 生日 两人从地毯到浴室直厮混到床,彻底消歇时已然听不见外面淅淅沥沥的滴答声。 该流的血都流得差不多了,自然不会有多少声息。 她应当累极了,难得一沾床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久前结束的旖旎为怀中人染上了温热,不復以往那般,纵然相拥时触及到的也仅有化不开的冷意。搂着她时,里德尔不得不承认他还在怀念紧密相贴时的余蕴。 窗外依稀可见的血色灯光闪得整座城市忽明忽暗,勾得舌尖那点苦涩蔓延缠绕,同模模煳煳的狰狞血色晕成一片。他仅念着将折落的鲜花握于掌心蹂躏,直到她哭了。 他太了解她,那滴眼泪必然源自这座城市,包裹着新溅上的血,沾满了他最为厌恶最不了解的东西,于是未等泪珠落地便迫不及待地吸去,用慾念浇灭轻触时的滚烫,滚烫在迭起的欲望中消退,苦涩却留了下来。 只消追寻到了片刻存在,其余的便在所不惜。 背部的刺痛久久揽住欢愉残烬,将他也拘于欲望丛生的漩涡中。慕羽又往里靠了靠,他勉力将自己拉出漩涡,本应是最容易的一步却仿佛比在沼泽中跋涉还要艰难。 指腹反覆于脖颈上流连,血液似也随着指尖跳跃,同他的脉搏共鸣,在灵魂中划开圈圈涟漪。 同样的罪不可赦,连野心跃动的频率都一模一样。 里德尔加重了力道,指甲陷得更深,只需再往前几寸,亦或是一个无声的咒语这条生命便会悄然消逝。就在今晚,极致欢愉后,他真正动了杀意,理智与感性无不在为千载难逢的机会欢唿庆祝,然而哪怕就是那么几寸,在瀰漫的苦涩中依旧宛如天堑。 他还是被陷阱困住了,并且不怎么愿意出去。 怀中身躯颤了颤,当是冷了,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整个人几乎搭在了他身上。 肌肤如玉,哪见半点枯萎。 残破的钟楼渐次敲响钟声,一具具悬挂的躯干还在微微摆动,无声应和着似乎要响到地久天长的钟声。他抚了抚那张脸庞,指骨燎过清浅的唿吸,变出一条毯子将怀里的人裹住,不留一丝间隙。 正厅里点着一盏残灯,光点晃晃悠悠地攀上墙,圈出了角落中站立已久的人影。汤姆里德尔斜倚在正中椅子上,一直不知躲到哪里去的纳吉尼这时方闻风而动,缠绕了上来。抚摸着纳吉尼,他才真正感受到魇足后的慵懒与食髓知味。 第380页 还可以多来几次。 他看也没看等候多时的人,摸着纳吉尼的鳞片,想的却是上手时盈盈一握的娇嫩:“我会暂时留着她。” 在外人面前他绝不会将越来越异样的情感泄露分毫。 人影动了动,又稳稳立住了,瞬息间的事,不过惹得灯光多晃了晃,再看时影子已然向前挪动了半步。 沈仪低着头,一如既往地恭敬顺从。恭敬顺从是他用惯了的底色,久而久之地他差点以为这才是自己的本色:“您或许不了解,慕家人天生的反骨在东方赫赫有名。北欧之事后她的威望急剧上升,东欧更是由她亲手打下,何况东方本就是她如鱼得水的战场,您...”他仿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失言了,“自然,都由您作主,主人。” 汤姆里德尔将纳吉尼放到地毯上,任由它在屋内探索,到这时才睨了沈仪一眼,似是颇有兴味:“你们同出一国,又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就那么想要杀她?” “因为自听见您的事迹后我便打算效忠于您,乞求从您这得到更强大的力量,”沈仪将姿态放得极低,言语中添入了不多不少的奉迎,这本就是他最擅长做的事,“我愿扫除任何可能阻碍您的人。” 撒谎。他的效忠一是贪婪着更强大的力量,再便是东方已接受不了他的大逆不道,慕羽长于东方,对他所有心思一览无余,诱导着他走上了数典忘祖的道路,自是激起了他的杀心。 里德尔欣赏品味着沈仪眼中层层上涌的贪慾与不甘,魇足感让他罕见地有心思戏耍沈仪:“啊,我记起来了,”他嘶嘶低语着,“一年前你借着那个阵法送来东方的讯息时便冒着风险私下里向我宣誓效忠,请求我赐予你更多的力量,你愿为此付出一切。” 他最喜欢观看对力量的渴望如何将人内在的嵴骨一点点敲碎,驯服人成为力量温顺的奴僕:“我似乎满足了你不少要求,否则沈家满门也不会如待宰的羔羊一样任你屠杀。永远不要试图欺瞒我,你还想要更多,”而他才是手握力量锁链趋势力量之人,“我是慷慨的,愿意满足你的恳求,甚至不需你付出一切。” 越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是宛如蛇鸣:“把整个东方献给我们。” 沈仪抖了抖,又很快定住,然而激动,兴奋,些许的畏惧早就泄了出来。 “她帮助了我復活,又天赋绝佳,”纳吉尼重新游了过来,被他揽住了,“还要留着她激励其他人,为我做出贡献的必将得到无与伦比的地位与奖赏。” 他一生都在编织谎言,却第一次差点将自己也编进去:“你不是第一个劝我杀她的人,”他失了戏弄沈仪的乐趣,转动着魔杖,汹涌的暴戾几欲喷薄而出,“但我从不需要你们来指导杀人。” 唿啸的风声也在这时消匿了,天边泛起了熹微的亮光。 慕羽是被热醒的。刚一动身上的毯子便随之滑落,与床单零距离的接触再次昭示着昨晚所发生的一切。她摩挲着脖子,许久都未体验过一夜无梦的感觉了。 身旁之人似是睡着了,毫无防备,有意无意地想将她揽得更近。慕羽半撑起身,依然感到不适,不用看便也清楚定是伤到了。 手握的蛇怪毒牙在微弱的晨光中闪着温润幽深的光泽。 毒牙毫无规律地在脖颈上盘旋,好几次她甚至大胆地将其贴在上面,无数次似是而非的试探不像是生了歹意,倒显得像在摆弄玩偶。 她这时才恍然意识到从未看过汤姆睡着时的样子。 纵使遗传自他最厌恶的父亲,慕羽也得客观承认这副皮囊生得的确好看,尤其由她亲手重新塑造,更如同艺术品那般完美。她抚着那张精緻得过分的脸,留恋的则是昨夜的疯狂,握住毒牙的力道都弱了几分。 快乐太短暂,等她重拾对这具身体的渴望时,不过数秒便如晨间朝露转瞬即逝。 她轻柔嘆息一声,与其说是嘆息,倒不如是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气,好似这样便能散尽一切或是该有或是不该有的妄念。 越来越捨不得。 毒牙被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落于其上的一吻。然而这么一吻却远远不能满足她,起先还毫无章法,渐渐摸到了门道,一点点吮吸点燃禁忌的火焰,仿若这样便能将所有妄念烧灼殆尽。 如果可以,她想将自己也埋在蜷曲的火堆中。 一时不察形势便翻转了过来,她被压在身下时正正好对上那双看了无数次的红眸,其中尽是清醒,哪有一丝刚醒时的迷濛。 她吃吃笑着,不带任何心虚遮掩。火烧起来了,她自然不会允许他全身而退。 “疯子,”慕羽主动将自己软成了粘腻的水珠,说得理直气壮不见羞涩,“我要再来一次。” 黑眸中盈盈闪动的光泽于他而言是一波接一波的涛浪、一重又一重深不可测漫无边际的泥沼,他自愿陷入其中,妄想从中探求永恆与拥有。 哪怕都是假的。 他尽皆认下了唯一一次丢盔弃甲的狼狈。 “乖一点,羽,”起先便被她逼得他只能在绵密水网的间隙停留,轻柔地顺着她的头髮,直到这时里德尔依旧不忘本能地诱哄,“乖一点,我就答应你。” 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溺欲望,在共享疆域边缘圈起一堆升腾着,越燃越旺的火,试图如此便能将越界的危险隔绝在外。 第381页 背上轻微如裂帛般哗啦一声,血腥骤然闯入了正欲升温的空气。 慕羽这一爪没留情面,她舔了舔指甲间留下的丁点腥甜,拿略微染血的食指抚着他的嘴唇,笑容甜美:“换个位置。” 未及消退的痛楚被重新翻倒出来,疯狂蔓延,随即每一滴血液的沸腾盖住了疼痛,她好像融在了火中灰飞烟灭。 一缕火红的晨光透过窗棱射入,她初次意识到兴许朝阳更为炽热。轻轻伸手一抓,阳光自然在指尖逃逸,拖拽着她坠入更深的深渊。 他们都一样,同一时刻追逐着同一缕光芒,相贴着密不可分地埋葬。 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快腐烂在罪恶间了,同她一起。 那缕晨光继续跟随飘忽的云彩逃逸,直到以两人的角度再看不到了。 只有满城正被风化炙烤的躯干于眼中起伏。 至少在这一刻,也只有这一刻,他们从彼此处汲取的方是真正的温暖。 慕羽贪恋着温暖,奢求着更近的距离,纵然前面是粉身碎骨她亦不想去思考。 修长纤细的手遮住了眼睛,雨滴落在了耳垂上。 “疯子。”她刚一开口便尝到了糖果的甘甜,一咬脆弱的糖果便彻底在唇齿间崩碎,香甜顺着骨髓透入了灵魂,星星点点的火苗被带着在灵魂上继续烧灼。 “羽,”里德尔同样圈紧了她,却不肯放开她的眼睛。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在这时看她,“生日快乐。” 慕羽使劲咬住嘴唇,见了血才勉强压住涌到喉间的哽咽:“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你这个疯子,连味道都不换,”她将下唇涌出的血珠吞了下去,“我讨厌芒果味的。” -------------------- 第160章 爱 “他不愿吐出一个字,早该处死,你却还留着他。” 云雨来得快去得也更为迅速。欲望能暂时消磨过界的危险,然而沉溺于欲望照样会万劫不復,在这一点上他们总是极有共识。 慕羽只顾着在极北城池模型上排列光点,列出的光点隐隐间已呈金钟之状覆住整座城市。她咂了咂嘴,对里德尔极具威胁的话充耳不闻,只刚开口时短暂的沙哑才泄露出那么一点旖旎:“几乎只靠一人之力便撑起了护城阵法,让沈仪他们迟迟找不到城,”她迅速清了清嗓子,“可她大半时间承教于爷爷,而我对爷爷的布阵风格了如指掌。” 从昨晚开始似乎有什么在她体内彻底碎裂,再由阴谋诡计一冲便消散无踪。在他面前她基本不会遮掩自傲--不仅仅源于破解阵法。 里德尔欣喜于她的改变,但她总是这样,肆意玩弄情绪,不停反覆在底线横跳。他握住了她的手,将其中一个光点挪了挪,对回应的渴望再一次挑起沉寂下去的慾念。这不是好兆头,几欲逼得他快要在这个女孩面前丢掉本能的思考:“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念念不忘。” 刚一说出口便感到了不对劲,言语中的情感过了量,又一次越过了两人不约而同圈定的安全范畴。他放开了她的手,仿佛这样便能回到安全的领土。 欲望本质不过饮鸩止渴,自欺欺人的狂欢,将人拉出越界的危险,却无形无声地腐蚀着边界,使得下一次逾越变得更加容易。 糖果的香气再次萦绕而上。 慕羽点在了正中的位置,像是全心全意沉浸在了研究阵法中:“让沈仪从这里突破,”她不动声色朝里德尔的方向挪了挪,根本不会有多少避忌,更不担心他陡然的怒火,“不需要再对我撒谎,疯子。沈仪心里怎么想的,不用摄神取念我都能知道。” 她执着那只冰凉的手在脸上蹭,一边遗憾着早上的温度再难以保留,一边欣赏他不得不咽下愤怒乃至暴戾的方式,这已经成为除开追求权力外最大的乐趣所在:“留着他,只因我对一个答案好奇,”她挪近了,使得他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清明烟消云散,“得到之后,他就再没价值了。” 尝到了这副身体中透出的,真实的暖意,冰冷便再难令人满足。 慕羽松开了,转望着虚拟的城市摇头嘆息:“固执死守,有什么意义?”她抚过歷经多时琢磨破解出的阵法,“他们自己都知道很难有希望。” 沈栖桐跪在一片空地上,徒望着遍地坟冢,膝盖都快要感觉不到刺痛。 尽皆是衣冠冢。 连绵的墓碑将晚霞都衬得灰暗。 她木然地注视碑群,这个家鲜少给她带来过欢乐的记忆,想过千遍万遍再次回家的场景,却从未想过最终偌大一个家族,只残留下一块块连尸骨都没有的坟墓。 才将下过雨,云染上了粉色,和浓丽的晚霞混在一起灼烧,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忽略掉不绝的炮火,镶了金边的天依旧很有岁月静好的味道。 极北再是严寒,也不可能在夏天下雪。 炮火将匆匆前来的脚步声也掩盖住了。 “不用再劝我,更别想着故技重施,”她的喜怒哀乐似乎也跟随着埋葬进了土里,“我要确保所有无辜的人,包括你们,都通过那条通道走了,霍格沃茨会接纳你们。” “都办妥了,”来人都不敢看眼前成片的坟冢,以免将哽咽之声露了出来,“首府...又传来了话,言称我们弹尽粮绝,再顽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同样失去了仁德。” 第382页 头顶又传来轰鸣,两人皆对此习以为常,眼都不眨一下。 另一边说的其实极对,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仁德,”沈栖桐看着最前面的一块墓碑,一滴泪滚落进泥土,面上却扯出一个惨澹讽刺的笑容,“现在沈仪接替了那个位置了吧。” 那人只喏喏着含煳了过去。 “告诉沈仪,我们可以放弃顽抗,但我要单独在城里见他们,两个人,一个也不能少,都不会动用自身武力法力,这是唯一的条件。否则谁也别想得到极北。”她膝行了几步,抚摸着为首的墓碑。 “沈仪不会答应,他们也不会来。” 沈栖桐抱住了石碑,坚硬的大理石比冰还要寒凉:“玉碎有方,长生有道,让沈仪向她原原本本转述这八个字,她会来的,”眼泪漫上了大理石,她死死搂住这块墓碑,杜绝了外人窥探泪痕的视线,“沈仪如若不愿,就告诉他,虽然身处绝境,但向所有人宣扬他是怎么将自己宗族屠尽,欺师灭祖,天理不容,我还做得到。” 那人颤抖着确保将所有内容一一记下,最终实在忍不住,哭倒在地,泪流不止:“您和我们一起走吧,师姐,求求您。” “是我没用,守不住城,害得你们背井离乡,”沈栖桐对他的恳求置若罔闻,松开了墓碑,一遍遍描绘着碑上镌刻的名字,“告诉小迪和利亚,在城堡度过的几个月,是我一生中难得快乐的时候,最幸运在那时和她们相逢。还有伊尔弗莫尼...” 她闭了闭眼,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只截下一缕头髮,将髮丝拧成一股:“有机会交给菲尔加西亚,”她幽幽嘆了一声,“如果没机会,就扔了。” 接过髮丝时那人差点没拿稳,短暂怔愣一下后照旧声声哭求:“师姐,允许我留下来和您一起吧,让我留下来吧。” “不。总有人得流血,死守守不住的城。可是这种人,只需一个就够了,”她的声音终于有了点感情,却满是决绝,“这是我作为崑崙院长嫡传弟子下的命令。” 那人呜咽着 ,将手中青丝握紧了,突然端正地跪好,叩了三次首,每一次都极重:“师姐保重。” 晚霞消散了,黑夜侵蚀而上,赶走了最后一抹金黄。 城中四处泛出盈盈幽光,像是一堆飘飞的萤火虫聚到了一处。 沈栖桐对着满地森寒墓碑磕了头,久久没能起来。 “当时匆匆一别,再次见面却是这般光景,如若师父还在世,不知会怎么想,”城市最高的露台上,沈栖桐悠然而坐,毫不畏惧,恍若还占据着东道主的优势,“欢迎来到东方,里德尔先生。” 专属于极北的凛冽寒风唿啸着刮过城市,不夹一丝夏夜应有的暖意。可能先前所有人都未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权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濒临灭绝的大义会以这样的方式缠在一起。 眼前这个尚未满十九的东方人本应该成为手下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肆意玩弄的猎物,然而汤姆里德尔从未有如此讨厌过猎物,就连那个男孩也没能在那么一瞬间引发他如此深沉的憎恶。不仅仅因为沈栖桐无所顾忌叫出了那个骯脏的姓氏,更因为沈栖桐太像邓布利多了。 她没有愤懑,没有宛如困兽之斗足以取悦人的挣扎。她是平和乃至温柔的,对他总带着几分悲悯,就连这几分悲悯也比当年邓布利多站在高处的同情可憎百倍,不动声色地就将内心潜藏的黑暗、在慕羽那总能平息的暴戾挖掘了出来。 他一刻也不想看见面前的人,几欲动手,濒死的猎物本就没有多少存在的价值。 哪怕她宣称有永生之道。 慕羽覆住了他的手,这一次很短暂,不过短短几秒便挪开,然而就是那么短短几秒,却足以将挖掘出来的黑暗暴戾重新潜藏。 “当时虽然匆忙,但栖桐给我留下的印象不浅,至今时时回味,不敢忘记,”慕羽抚了抚脸,似乎还能感受到当年三掌力道的残留,“爷爷早死了,因此你的所有假设都是虚妄。” 她像是在陈述事实,可陈述的语调太残酷冷静,仿佛过世的不是她自己的亲人。 “凤凰松塑造的身体。不想有生之年我还能捕捉到一点神木的风采。可惜,灵魂玷污了躯体,躯体永恆不灭,灵魂却风雨飘摇。”沈栖桐没理会她,越加肆无忌惮,毫不掩饰眉眼间的风华,怜悯之情直在晶亮的黑眸中灼灼燃烧。 她真正而又平等地在怜悯,怜悯每一个人:“她没告诉你三百年期限,放任着魂器的存在,”她的手指点在露台栏杆上,满城萤光更盛,“执着永生会倒入永生魔障,活着,绝不是为了活而活,世上从无永生之道,她在骗你。” 一道绿光几乎擦着沈栖桐头髮过去,如果不是慕羽反应极快及时偏改了咒语方向,她立时便会被击中。 谁也没想他会如此果决,几乎连思考都没有便急不可耐地想将她除之后快。 也许是因为沈栖桐对永生的质疑,又或许还能更简单一些。 盖因最后一句话。 “没有必要,完全没有必要,”舒缓下去的风声带来了慕羽轻缓的低语,她站了起来,既望着脚下死寂泛出萤光的城市,又完全迎上了沈栖桐的视线,后面的话竟是难得丢掉了温柔的伪装,“永生诱人,就连豁达如修道者,不也会因为无法合道超脱而发疯,其中也包括前崑崙学院院长,你的前任师父。” 第383页 慕羽朝她被长袍盖住的□□看了一眼,越显悠闲:“宁岳怎么交代你的?死守道统,扭转人心。他则孤身前往明源山,欲要如邓布利多前往那个岩洞一样,盗取销毁魂器。栖桐,你真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将他布置的任务完成得极好,”一抹哀伤飞速划过心头,又极快湮灭,“你敢说宁岳前往明源山只为魂器,不掺私心,不含一点侥倖?你敢保证你的师父,多年保持中立,演着演着不会从苍生之道中滋生不可说的心魔?” 她笑望着沈栖桐,同样不会掩盖流露而出的悲悯。 二年级时她们绕黑湖而走,那个朝她发誓要每个人都能堂堂正正面对太阳的鲜活少女似还宛如朝阳初升,然而最终的下场只能是朝露一场。 她们经歷其实相似,都遭遇了雾气蒙蒙的惨澹童年,都得到又失去过他人刻骨铭心的爱。若非道不同,她们或许真的能成为极好的朋友。 “师父纵有心魔,依旧在大道上一去不返,教会我何为苍生之道,如何为苍生请命,”沈栖桐不看她,反将目光落在腰间那块即将四分五裂的玉佩上,“天行有常,以众生苦痛度一人之道,以万人囹圄证一人逍遥,天道不会允许,小羽,现在收手,为时不晚。” 慕羽感觉自己一下被攥紧了。 城中每一栋建筑都开始飞出星星点点的萤光。 “不,”她决然地摇了摇头,似有许多不解,“为什么爷爷,邓布利多,宁岳,你,都觉得我有机会走上正道?” “我们都关心着你,尤其倘若师父在世,定不忍心你受着权力的蛊惑越走越远,”萤光在空中飘飞,沈栖桐闭上了眼,彻底不愿看她了,“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你想杀了我,杀了我们,魂飞魄散,”明明情况无比兇险,却被慕羽说得颇有兴味,“勾魂夺魄阵,献出生机之力,困住一个完整的灵魂,牵带上与灵魂同在一起的魄。不可逆的阵法,布阵之人再无轮迴转世之机,困于阵中的灵魂也唯有魂飞魄散一途。这是爷爷传给你的,爷爷果然才是最了不起的阵法大师,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这个阵法。” 一阵风终于灌入露台,掀开了沈栖桐的长袍,下面不过一捧飞灰,哪还有什么双腿。 慕羽兀自在栏杆上划下符号,脸上笑意就没散开过:“可我的灵魂不完整了,栖桐,”她回握住了那只手,感受着直沁血液的寒意,“我们都是。阵法是无效的。” 满城萤光停止了飘荡。 沈栖桐双眼放大了:“你疯了,竟然....”似是发现再说下去没有意义,她颓然垂下了手,认真地询问,“他就是你做下选择的因?” “选择就是选择,从爷爷中毒,註定要迎来死亡后,就不会再有变更,”慕羽回应得也认真,“我为你保住了一半身体,但你的生机要走到尽头了。” “我的生机走到了尽头,还有千千万万人的生机尚存,你不可能摧毁所有人的意志。” “小羽,”沈栖桐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渐渐地细如蚊吶,一时也说不清此刻她究竟是不甘亦或只余心如死灰后的平静,“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这个欲究竟指的什么,也不会再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慕羽合上了她的双眼。 “我要将她厚葬,”为沈栖桐合眼时慕羽手稍微抖了抖,只能往寒冷处靠了靠,用片刻汲取的温暖平息颤抖,“她值得。” 汤姆里德尔没有多话,长久以来的相处让他们有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契合。 这时候只需彼此的存在便够了。 “他们都以为我受了你的蛊惑。”慕羽不再看躯壳,躯壳毫无意义,不过一个形式。 满城萤光回落了下去,城市重归死寂。 他对此再清楚不过。他一生罪孽深重,多到自己都数不清,同样不会承认。 唯独在对她的蛊惑上,清清白白。他却极力揽着认下。 “她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他想说什么,想叫嚣着再一次认下对她莫须有的罪孽,可兴许是风声太过张扬,最终只汇成了这样一句冰冷的疑问。 “没有意义。” 慕羽将一吻落于眼婕,盖棺定论。 -------------------- 第161章 生变 车平稳快速地驶在空旷的大道上,迎着攀升的朝阳。伊凡端坐正中,垂眸看着田野山岭飞逝,似是觉得景色实在单调,不一会就阖上了眼。 “你来干什么?” 不知不觉间旁边多了一个人,而前方的驾驶对此毫无所觉,更无从听见这一场谈话。 伊凡懒洋洋地发问,不肯睁眼看来人一眼。 对于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小巴蒂克劳奇也不生气,转而探头仔仔细细打量他,誓要找出破绽:“共事了那么久,特意来送你一程。” “你做的那个东西最多只能代替一天行程,不去魔法国会反而跑到这来,浪费时间。”伊凡闭目一下下敲打扶手,说话毫不客气。 小巴蒂克劳奇同样没再看他,扭头望着窗外景色变幻,缓慢地驶入了城,田野山丘倒不怎么见了。两人皆是一言不发,各自泾渭分明地坐于一边,气氛本就冷凝,现在更是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第384页 眼见行驶得越来越慢,目的地已经近在咫尺,终于是克劳奇打破了沉默:“今天送你,同样也是送将来的自己。‘不要想着在这个位置上坐一辈子,将遗产长久保留下去才是正事,’”他夸张地模仿伊凡当时的语调,来这太久,伪装的时间过长,以至于他都要忘却本身的样子了,“你早就想到了。” 伊凡睁开眼,反常地凝视了他许久。修饰、掩盖、谎言、美化等等皆早已刻入伊凡骨髓,成为灵魂的一部分。克劳奇必须得承认,纵使用摄神取念也难以探听到他每一步心思。 “不过是一句真理,你想到哪里去了。还没到那一步,也但愿永远不会走到。” 即使难看穿他的城府,克劳奇也无比笃定他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不夹修饰。 车缓缓停了下来。 伊凡慢条斯理地最后一遍确认仪态是否合适,调整着表情,像是尚未意识到极有可能发生什么:“就送到这吧,”他说得轻松,仿佛仅仅只是将要出趟远门似的,将要跨出车门时他将一个精緻小巧的东西朝克劳奇滚了过去,“我用不上它了,送你。” 在麻瓜世界浸淫太久,一拿到那物件小巴蒂克劳奇便看出了那是什么。 麻瓜发明的武器,然而其中流动的魔力又显出此物的不同寻常。 “很久以前,我联繫过挪威,请求一件危险却能让持有者全身而退的武器,”他步履轻缓地迈了出去,迎着越来越炽烈的太阳。明明一直在和煦地笑着,光线却照得侧脸无比冷硬,“你会用上。” 撒谎。他是为自己求的。 到了现在揭穿与否都失去了意义。 “伊凡,伊凡,”眼见着他踏上了早已清好的道路,四周人群沸腾,更显得他一人孤单无援,克劳奇不由大喊,像是丢掉了所有理智,总之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痕迹,“我还不知道你的全名。” “伊凡就是伊凡。”他看似在对人群挥手,又恍惚在告别。渐渐地,连那道身影都在簇拥下再难看全了。 小巴蒂克劳奇还站在那,像是在等待盼望什么般久久不曾离去。亲生父亲早就教会他如何抽离无用的情感。他只自顾仰头看天。 今日确实天光明媚,空气清爽。如果轮到他时也能摊上这样的好天气... 一声与天气极不和谐的巨响将排排鸽子惊上了天空,下方的人群也同空中叽喳乱叫惊慌失措的鸽子别无二致。 原来死亡也仅仅是一群鸽子乱舞纷飞。 就算想挤出点忧伤也极其困难,他和伊凡本就应利益相识,同样因利益分散。伪装出的忧伤还不如脑海中停留的记忆深刻。 那个他们难得对饮的诡秘黄昏,伊凡最后那句话如诅咒一般挥之不去。 我们都一样。 “我成全你,将你和丽兹合葬,”他小心翼翼将伊凡所赠贴身收好,“你送给她的世界,也正是我想呈给他们的。” 细微的声响在熙熙攘攘混杂的人群中几不可闻,借着混乱的遮掩他悄无声息地幻影移行离开。就连幕后之人都未能察觉到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 “他死了?”再是公开后逐步被世俗分走权力在这方面上魔法国会依然能最先获得一手消息。薇欧拉点燃了一根烟,哆哆嗦嗦地菸蒂差点掉到了地上。她不管不顾地吸了一口,霍然站起来在桌后踱步,“真的死了?” 麻鸡首领意外死亡是大事,魔法国会几乎所有高层皆到场,见着她这副样子其中几人不禁相互对视了一下。以前也就算了,他们从不参与麻鸡事务,对麻鸡高层博弈不感兴趣。可今时不同往日,保密法废除,巫师享受惯了特权福利的滋味,再不愿意轻易放弃。 这个时候麻鸡首领竟然死了,在国内顽固守旧派越来越激进的节骨眼上,那个主张推行新政的麻鸡竟然死了,他们对继任者更是知之甚少,无论怎样看现在也轮不到他们轻松。 薇欧拉竟然还感到开心? 就连她的嫡系也忍不住怀疑当初推举她上台的正确性。 “千真万确。麻鸡先会试着隐瞒稳住大局,但的确当场便没救了,”一人朝前一步,接了话,硬着头皮纠正她,“按照他们的法律,由他的副手暂代,我们对那位副手的风格没有丁点了解,您看,为了巫师的利益,是否要派人提前接触...” 似是意识到失态,薇欧拉将菸蒂按到了菸灰缸,喜悦自信之情却分毫不减:“东方极北才被攻下,如今大势所趋,不管他属于哪一派都玩不出多少花样,”提到东方时她眼中异彩连连,“魔法国会现今依然能保持独立,正因着我们顺应潮流,极少轻举妄动。怎么插手伊尔弗莫尼才是....” 剧烈的轰鸣打断了她,紧跟着整栋建筑同样晃了晃,巨响声并未随着建筑动摇而停止,反而一声声地让人心弦都紧了。 还不等反应,数根魔杖便整整齐齐指向了她。 “独立?”刚才提议的人一个闪身,借着位置优势挟持了她将魔杖抵上了脑袋,“魔法国会早被你卖了。” 一看这群人整齐划一的动作便知道为着今天他们筹谋了不知多久。 外面的喧闹、咒语交接时的响动越来越近,听起来近在咫尺。 第385页 骤然处于这样的逆境薇欧拉也不见有多少慌乱,更无半点被挟持的觉悟。她视明晃晃指着人的魔杖为无物,兀自吸着手中的烟,悠然吐出一口浊气,露出了一个自上任后就再没出现过的灿烂笑容:“卖?这么说,你们是伊尔弗莫尼那群傻子。难为菲尔加西亚这个小鬼能把你们组织拉拢起来干出这种事,”她夹着菸蒂,话语间满满都是玩味,“你们倒是说说,我将魔法国会卖给了谁?是英国?还是骯脏的麻鸡?” 见其余人只是纹丝不动地继续拿魔杖指着她,她笑得更是猖狂,夹杂着幸灾乐祸般的悲悯:“抓住了我,夺走了魔法国会,你们又能干什么?指望霍格沃茨那个乌龟壳和你们守望相助?盼着那片大陆那群原始人同你们互帮互助?或者用你们满口的大义同只认利益的麻鸡谈判?让菲尔加西亚过来,我要亲自告诉他...” 紧闭的大门轰隆一声倒塌,溅起阵阵飞灰,不等菸灰散去,一道耀眼的绿光便破空而出直逼她面门,绿光来势太过兇勐,眼看就要躲不过,她忽地被一股大力一推,直接压制在了地上,也险险避过了致命的绿光。 “我就知道会是你。” 烟尘缓缓散去,刚才还举着魔杖的人无声无息分出一条道,露出一直站在最后不起眼的影子。 人影一边走上前,示意周围人将地上的薇欧拉团团围住,一边大幅度流畅地挥舞魔杖,随着哐当一声,四周隐现的金光彻底将来人退路断绝了。 影子身上层层伪装脱落,真正的形象像极了快要腐败殆尽,摇摇欲坠的骨架:“果然是一条大鱼,小巴蒂克劳奇。” “西弗勒斯斯内普。”事已至此躲躲闪闪只会叫人笑话,小巴蒂克劳奇环视着其余人,明显都是听从于斯内普的。 好,真是好。他费尽心思一边着眼于麻瓜,一边挑唆魔法国会,最后竟然在一直以为翻不起风浪的斯内普这翻了船。他将魔杖握紧了,这时竟连最简单的魔咒都使不出来。嘴上却依旧极尽嘲讽:“一年前我没看错,你就是邓布利多的一条好狗,”他谨慎、不着痕迹地在屋内绕着圈,望着眼前瘦得几乎只剩骨头架子的斯内普只觉一阵畅快,“承受诅咒的滋味不好受,西弗勒斯,现在放下魔杖,说不定你还能多活几天。” 回应他的只有忽然炸响的绿光。挥出死咒于斯内普而言像是莫大的负担一般,体验过千百次、剜骨般的疼痛比任何时候都要厉害,像是直直在天灵盖上开了个口子,灌入了岩浆。西弗勒斯斯内普却使劲一咬嘴唇,生生忍住了。 小巴蒂克劳奇反应也不慢,直接趁着不备抓住了一人挡住了绿光,手中之人尖叫一声便再没了生息。各色咒语炸开,他托举着手中尸体以此为盾灵活地在其中闪躲,纵使能力被最大程度压制他仍旧硬生生凭着一具尸体挡下了多道咒语。 砰地一声,尸体再也承受不住诸多咒语侵袭,砰然炸成了血沫,他也辗转到了角落,退无可退。 生死关头,他还操心着既然魔法国会内部已经被斯内普渗透成了筛子,那如今伊尔弗莫尼又处于什么位置? 不能死在这,否则什么都完了。 一伸手他便感受到了伊凡最后所赠之物的冰凉。 -------------------- 第162章 僵持 “魔法国会被我们攻下来了,加西亚先生。” 菲尔加西亚被汹涌的人潮裹挟。那声象徵生命终结的巨响仿若摁住了马赛诸塞的秘密机关,向来状若鬼城的大城小镇在短短半日内就被填满。人潮逐渐化为不停歇的海浪,朵朵浪花簇拥嘶吼,敲击出相似的旋律。百年来这道旋律在这片土地上几乎快成为老生常谈的话题了。 自由。 该来不该来的都到了。天空中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地上声声鸣笛更是没消停过。也难为在如此纷杂的环境中传信之人还能将消息清晰准确地递入他耳中。 听着是一个好消息,可送信的人也没有多少愉悦:“死伤惨重。” 人海波涛还在涌动,晃得一张充斥着愤概又满是无畏的脸在他眼中摇曳。他用无名指上戒指贴了贴脸。这枚戒指通体乌黑,不镶装饰,材质非金非玉,细看下去那分明由一缕头髮编织而成。 “他们的意志不会被遗忘,”挤在人群中就连拍肩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极难,他只得尽可能专注地望着面前这张同他一样年轻稚嫩的脸庞,还在转着戒指,“怕死吗?” 那张脸上起先还闪过犹豫与本能的畏惧,快得令人以为仅是晃眼一瞥的错觉:“怕,生命珍贵,普通人都会怕死,”他坦坦荡荡承认了,“但想想我们共同的守护,死也不是那么可怕。” 菲尔加西亚吻了吻戒指,没再做出多余的应答。不等人反应他便几个纵身跳上了一辆车的车顶。底下的人群霎时变得渺小。从奔涌不息的海浪间跳脱而出方能更直观感受到海的壮阔与潜藏的力量。然而天地浩渺,一人独行也最是显眼。 “我们的城市总是具有双重性。双重性滋生割裂,致使每一座城市生出了截然不同的两面。城市如此,国也如此。其中一个国度充满了理想,是早先栖息于这片土地上的民族乃至我们远渡重洋的先祖毕生追求的理想之国。这样的国度流淌着繁荣的汁水和平等的蜂蜜。国中子民安居乐业,作为人堂堂正正富有尊严地行走,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理想。” 第386页 最先还不是那么起眼,或许是声音太过洪亮难以忽视,又或许是掷地有声的语调于喧闹的人群太具有吸引力,总之沸腾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以至于都很少有人疑惑为什么预想中的打压迟迟不至。 今天此举,凝聚了不知多少日夜的心血谋划乃至牺牲。 他同样还要带着一个人不灭的意志活下去,尽其所能地活,最好看见大厦将倾。 “先贤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地摆脱君主的压迫,致力挣开种族的桎梏,中世纪的回潮却腐蚀掉了果实,妄图将我们囚禁在另一个国度。另一个国度黯淡无天日,权力,财富,力量成为了强加于我们头顶的理想。我看见虚幻的权力力量打断了一些人的嵴樑,将他们驯服成匍匐在地尊严尽失的羔羊。我看见更多的人迷茫乱窜,侍奉着虚无的伪神,找寻着根本不存在的上升阶梯。我看见他们还想利用分化、鞭笞、压迫、挑唆人心之恶使我们忘掉最初的梦想,被权力力量吊着圈在牧场。” “想想初衷,用自己的脑袋思考得到力量将要付出的代价,想想百年间祖先艰难开闢的道路。找回遗失的平等国度,捍卫我们的尊严。” 已经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了,人群重新爆发的吶喊只会重复着他的话语,不断赋予平凡单调的言语更多含义。 有了第一个站出来的,那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他重新被淹没在人海中漂浮,自是不会有人注意到无论怎样随波逐流,他始终牢牢护着手中发戒。 那场圣诞舞会到了尾声时也是这般沸沸扬扬。她远眺着舞池,使得舞池中流动的光彩都汇集到那双眼中了:“我们明明都一样好。” 指上缠绕的髮丝再是柔顺,也绕不出当初十指相扣的温度。 看见眼前之景她必定欣慰,可惜沉眠在万里外冰冷的地底,再看不见了,连同着无数与她一道安葬在黑夜的人锲而不捨地幻想黎明的光彩。 髮丝里滚下一滴水珠,顷刻被人群践踏不復存在。 “尊严,自由,平等国度,”如此重大的消息自然瞒不过首脑,灯光明亮的会议室此刻在任何人眼中无异于吃人的魔窟,唿吸都要放缓再放缓,“他们想效仿东方极北,将我们国家再一次拖入战争内耗?” 这话不太好接。其余人继续沉默着,不是因着惧怕威信,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畏惧基本沦为了表演的工具。他们在仔仔细细的揣摩,将每一个字快速拆解。即使眼前坐着这位作为副手长久以来配合得天衣无缝,也没人敢轻易断定他会循着前任的路走下去。 “自由,又是自由。几十年前拿这个词生事几十年后还没有长进。只知道重复这个词,看不见东边看不见外面,连自己的家都看不清,”上首传来的声音似是在强行压抑着恼怒,“他们捍卫的哪里是自由,简直只想将我们架在火上烤。” 姿态摆出来了,并且大半人都迅速品鑑了出来,略微迟缓的总归也会通过各种渠道领悟。 这位情愿不清不楚地和稀泥也不想强行迈开步子。这种时候同这类人共事完全可以称得上上天垂怜。 “只有马赛诸塞最古怪,其他地方暗地里的内部矛盾都没解决,成不了大事,”弄清了态度立场,自然有人会试探着朝一个方向行进,“兇手还是坚持一人全权承担责任,再问就只会说为了自由,最详细的报告一小时内便会出来,还有发布会…” 明明是再常规不过的消息,不算特别显眼的手段,那人的沉默却比他们想像的都要长。 “我计划出席发布会,公开追悼会日程,让属于我们这边的媒体准备好,”声音主人仿佛还没完全适应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然到了心力交瘁的边缘,“下午针对将起草的新法案召开紧急会议。” 私人情绪不在众多人考虑范畴之内,做事还没煳涂就行。正是这一段话确认了他们不约而同的隐约推测。 既然目的达到了,便该告辞了,毕竟意外太突然,他们各自手中都积压了一大堆亟待处理的事。 上首之人没急着出去,闭着眼一下下敲打着桌面,带着完全不符合情境的悠闲,全然不顾耳畔炸响的怒吼。 “小巴蒂克劳奇,你竟敢,你竟敢,”薇欧拉被困在一方虚构而出的空间中,对着眼前之人大吼大叫,又像是不知该怎么说一般憋了许久,“冒充麻鸡…” 小巴蒂克劳奇继续敲打桌子,似乎桌子都比眼前的阶下囚有研究意义,他还没睁开眼:“伊凡能冒充麻鸡摸爬滚打几十年,你胆敢悖逆旧主,复方汤剂就能解决的事,我又有什么不敢的?” 薇欧拉不甘心般再次狠狠撞在无形壁垒上,被夺去了魔杖削去了大半魔力哪怕是几个障碍重重堆叠而出的咒语都犹如不可逾越的天堑。知道再难逃脱,她索性贴在上面,最大限度靠近他:“难怪你和伊凡处得不错,你们一样喜欢当狗。” 她也不管克劳奇是否理会,都落到这地步了,只管尽情发泄:“你也只会落得和他一个下场。丢了魔法国会、马赛诸塞,折掉了伊凡,你的好主人会怎么惩罚你?克劳奇,我记得你还没挨过钻心剜骨,”她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夸张地大笑着,再不用遮掩,“夺回那两处地方只能靠命填,克劳奇。他们会在乎一条狗的命吗?” 第387页 小巴蒂克劳奇终于睁开眼觑了她一眼,就这么一眼她便如同抓到了胜利稻草般得意:“邓布利多那个老不死带领的凤凰社同样狡诈阴险,你以为他们只满足于魔法国会和马赛诸塞?”望着暗自捏紧桌角的手她笑得越来越大声,“现在报信都晚了,克劳奇。你的好主子大概还沉浸在获得东方的喜悦里。两个愚不可及的疯子…” 她仰面躺倒在柔软的地毯上,充血的双眼还睁得老大,再也说不出话。 小巴蒂克劳奇缓缓撑起身,先理了理略有褶皱的正装,松了松领带,面无表情地抄起椅子便朝脚下的身躯砸去。他的动作极快,最初人还扭动了几下,随着几声微弱的碎骨声便再没响动。之前还算完整的躯体在连番击打下头与身子几乎快陷在一块了。 “本来想将她拖到你坟前解决,可惜嘴欠,”克劳奇抬了抬退,原想踹一脚,似是害怕会浪费力气平白脏了鞋又收住了,“蠢货,连狗都不如。” 他多余的目光都懒得施给地上的人,重新撑在桌面上,仿佛从光滑的桌面就能看出什么倒影。 “谢谢。” 这声混杂不明的感谢很快混在了血里,随鲜血污迹消融。 “谢谢你,马尔福。但我不想再重复,不需要。” 城堡中同样进行着一场僵持。阿斯托利亚抱膝坐在壁炉边,凝望着在炉火中都遮掩不住的扭曲面容:“我不走,不会当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 德拉科马尔福那张脸在火光中闪烁了几下,似是极度难以置信,随即便将毕生的尖酸刻薄都印在了脸上:“你情愿和霍格沃茨的人烂死也不愿逃走?!”他扬高了声调,语气中却又不全是嘲讽,“阿斯托利亚,如果知道了我在帮你逃出来爸爸能将我打死。” “我知道,”阿斯托利亚吸了吸鼻子,竭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所以马尔福,待在你梦寐以求的德姆斯特朗,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愿意管你?”不知是火燃旺了还是别的原因,总之他苍白的脸红上了一分,“如果不是因为四年级那次…” 当众被变成白釉上蹿下跳对他来说依旧是莫大的耻辱,连声音都僵硬了:“分院帽是中了夺魂咒才把你分到斯莱特林的吗,阿斯托利亚。我最后说一次,再不趁着这次机会走你没有活路,他们…” 他对此极其顾忌,含混了一句:“不会放过…” 一汪从魔杖中喷涌而出的清泉浇灭了燃得正旺的火焰,烧焦的木材发出了最后噼啪一声。 公共休息室从未如此安静过,连湖水拍打窗棱的声音都是如此温柔。 黑湖仿佛比任何时候都黑暗,且看上去像是再透不进阳光。 烟火撩到了阿斯托利亚的眼,她自己也分不清是什么刺激了流淌不停的泪水,只管拼命拨动着根本不会復燃的柴堆:“路不一样。我放不下姐姐,更不能任由爸爸白死,”她死死咬住唇,仿佛这样便足以抵挡难言说的诱惑,“逃走没有意义。” -------------------- 第163章 错觉 “现在还不到烤火的时候。”阴恻恻的嗓音伴随着炉火熄灭时的烟雾缭绕在侧。刚一听见话音马尔福便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浇灭了最后一缕火苗,站起来挡住壁炉。 “和一个朋友聊天,”他从没像今天这么快速地在父亲面前编造谎言,“你知道,德姆斯特朗的朋友。” “我看不见得,”卢修斯马尔福没有因此大发雷霆,然而似笑非笑的神情远比发怒瘆人,“是霍格沃茨姓格林格拉斯的朋友。” “爸,爸爸…”他嗫嚅着想往后退,撞上了墙砖,差点跌进壁炉里面。 “你还记得我是你父亲,不错,”卢修斯马尔福始终笑得和蔼,越是这样便越是令人发毛,“记得这个,应该不会忘记我们所有飞路网都将受到监视。” 面前是父亲的步步紧逼,后面是方还冒着热气的壁炉,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德拉科马尔福难得对自己父亲硬气了一回:“我没说什么。阿斯托利亚被那群泥巴种混血还有纯血叛徒蛊惑了,我只是向她阐明执迷不悟的后果,让她回来…” “你还看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啪一声蛇头手杖擦着他的肩膀嵌在了壁炉上,杖上显见的裂痕足以证明所用力道不轻。这一下打碎了德拉科马尔福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勇气,要不是还扶着墙他差点软倒在地。 “对不起,德拉科。最近部里不安分,”见儿子这样他不由地和缓了语气,聪明地对魔法部事务点到为止,神情依旧严厉而阴郁,“阿斯托利亚以前是个懂事的小姑娘,可从艾伯特起格林格拉斯就烂透没救了,他那两个女儿现在比纯血叛徒还不如。” 不待儿子反驳他便迅速谨慎地朝四周望了望,像是在检查什么,随后才凑得更近耳语:“这次我还能趁着他们不在帮你收拾烂摊子,下次,再下次呢?我死之后呢?”见说到这份上了德拉科马尔福照旧低着头看着脚尖,他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加重了语气,“你想让马尔福成为第二个沈家?” 提到沈家德拉科马尔福颤抖得更厉害,像是回想起了一段极力规避的记忆。看着他这副样子卢修斯马尔福默默摇头,毫不顾忌他的感受继续说下去:“要想劝回那个女孩,可以,”他一指正门,“我亲自送你进霍格沃茨,从此以后和西茜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我自然会上报部里马尔福家出了和格林格拉斯搅在一起的叛徒。” 第388页 “爸爸…”德拉科马尔福已然露出哀求之色。 “你也能继续当马尔福家的人,”卢修斯马尔福没有因此而心软,再心软下去全家极有可能随之陪葬。他挤出了一个狰狞的笑,“虽然离开学还有几天,但德姆斯特朗偏远,申请提前到校也不难。” 牢牢按在肩上的双手压得德拉科马尔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你不小了,德拉科。我会为你挑选一个血统纯正,乖巧懂事的妻子,”那双手又使劲压了压,似乎这样便能压下所有不该的念想,“我记得你和潘西帕金森关系不错。帕金森家族很乐意同我们联姻。” 他对上了那双没有多少感情色彩的灰眸,将绕到嘴边的拒绝咽了下去。即使越来越频繁地在家中谈论保密法废除后纯血享有的尊崇地位,他依然能清晰感觉到父亲的憔悴疲惫。 幼时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父亲,其实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顶天立地。 那双眼睛中盛满的担忧总让他想起贴满大街小巷无处不见的新闻,一具具躯体被挂在电桿上摇摆,透着纸都能想像血流淌时的滴答声。 德姆斯特朗的公共休息室比位于地窖的斯莱特林还要寒冷百倍。 “我当然…”他握紧了拳头,驱赶着油然漫上的寒意,“会做一个合格的马尔福。” “很好,”卢修斯马尔福将手杖拔了出来,脸上带了几分真正温暖的笑意,“我们不能再选错一次了。” “部里怎么又不安分了?”马尔福从未将嵴背挺得那么直,竭力装得自然随意些。见父亲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他尽其所能地端正表情,“我长大了,该学学什么是成熟。” 他尽量正视着父亲犀利的审视:“这也是她的原话。” “有人希望我在巫师联合会议上冒不该冒的头,”对着亲生儿子的上进他终究选择了交付一点信任,“他们不可能成功。我为什么要和蠢货一起送死?” 他扬着头充满了不屑,全然没注意到德拉科马尔福将衣角揉得不成样子。 “学会辨别蠢货,德拉科。待在德姆斯特朗不要惹是生非就意味着你总算长大些了,”他想摸摸德拉科的头,许久不这么亲密,手只得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两年后安安稳稳毕业,马尔福的家产够你挥霍一辈子,依如今纯血的地位也轮不到你操心家族的发展。” “他们还在东方吗?”刚一出口德拉科马尔福似乎便意识到了这不是他该问的,揣揣不安地望向父亲,“对不起,我只是想…” 端详了半晌,见他仿佛当真为一时失言而不安,卢修斯马尔福哼了一声,将突然冒出,极度荒唐的念头打散:“但愿你说到做到。” 他笃笃敲着手杖走远,噼里啪啦如弹珠击打屋檐的声音与手杖相击地板的节奏无言吻合。 下雨了。 慕羽站在雨中凝视眼前这块修得富丽堂皇的无字坟冢。虽然坟冢高大装饰繁复奢华,却孤独地占着一大片无人荒地,从这个角度勉强能看见城市倒映在夜空上的灯火,周遭却仅有萋萋荒草,连一颗像样的树都难见。 她是故意的。 夏季的瓢泼大雨像是也忌惮着孤坟周边彻骨的荒凉,为坟冢空出了旱地。 “既然最后的叛逆已经解决,崑崙应该恢復正常招生。周家拟出的草案说得有道理,以前的招生模式松散且毫无公平可言,尽快确立门内等级,规划运行模式,更多人才有机会迈入曾经想像不到的大门,”她还盯着单调的大理石墓碑,好像上面有稿子一样,“从今往后,所有学生只能有且仅有一种道。” 沈仪恭敬地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位置,低垂的眼睑一应掩盖翻涌的情绪:“那您会留下来吗?” 慕羽转头,像是忽然对他这个人产生了兴趣,连注视了很久的墓碑都丢在脑后,摸着下巴琢磨他。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表达出绝对的谦顺:“您长于东方,这里毕竟是您的家乡,”抬起头时眼中再无一丝多余的情绪,“大洋彼岸遭逢剧变,我们向来和那边关系微妙。有您坐镇交往行事也会多几分底气。” “谈判,商讨,访问,我都不会过多干预,”慕羽还在研究他,像是这具身体下埋着宝藏似的,“你们明白准则。” 他倾了倾身,停顿了一下后方才问道:“魔法部有事?” “你在试探我,”她摸着玉佩重新将全副心神放在无字墓碑上。道道裂痕在玉佩上纵横交错,一块美玉已经彻底毁了,偏偏到了这地步还没碎。她摩挲着条条裂纹,不辨喜怒,“两面三刀,得陇望蜀是你堂兄犯过的最大错误。” 那天一不小心滴在嘴里的血珠直到现在还时不时让人反胃。 “你是个聪明人,明白若非我们授予的正统,坐稳这个位置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心思,”她听上去是那么温柔可亲,却根本不将他看在眼里,“沈仪,做好应该做的,你为着权力力量带人屠尽满门这件事就可以翻篇。只要付得起价钱,我也不会管你向谁挑三拨四,索求更多力量。” 这个怪胎知道了。沈仪差点忘记如何唿吸,虽然有法术遮挡,冰冷的雨丝似也差点钻进了骨子里。她若是发火还好,这般温和叮咛比慢刀割肉还难受。 第389页 她从一开始就算准了他对堂兄的嫉妒,用力量作诱饵,缓缓吊着将丁点嫉妒放大,他也果然不负期望咬上了诱饵,落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挪威发生的事,绝不可能出现在东方。”他低头坚定地做出保证,只得将心中所有感想生生吞进肚子。如果可能他一辈子也不想再看见这个怪胎。 慕羽朝他摆了摆手,他立刻领会到其中意思,不多说一句废话,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她面前。听见身后之人彻底离开,她才无所顾忌地对着墓碑流露出嘲讽。 “除非所有人都能看透权力力量的本质,否则你们永远不可能翻盘,”她小心地在墓碑上画着符号,悠闲得如同在和朋友聊天,“你们早就清楚,栖桐。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为什么?” 她看着石碑,疑惑、困扰皆是真心实意。他们前仆后继为着註定磨灭的意志牺牲,她歷来便对如此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墓碑孤独决然地淋着雨,不可能也不愿意再回答她。 她最后一次轻抚墓碑,状若无物地从中穿过:“不过事到如今,答案都不重要了。” 就连这块墓碑也仅仅是一副空得不能再空的壳子、一件用之即弃的工具。 刚刚站定阴冷的风便迫不及待想要钻入骨髓。狭小的牢房无门无窗,待久了连时间的概念都会丢失。她一抬脚便踩到了地上鲜血同不明液体的混合。 墙上钉着的血人四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眼眶中只剩下两个空洞。除开阴风拂过以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鬼哭狼嚎,牢房中再无别的声响。 阿兹卡班和这座监牢比起来都称得上温馨小家。慕羽扫了一眼天花板上流动的数种魔法后才继续看着墙上快要不成形的人。论折磨手段如果贝拉特里克斯称第一那么无人敢居第二。 “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脚步再轻微墙上的人也听见了,在这待久了很难不进化出敏锐的听力。全身上下只剩嘴唇最完整,他嗫嚅着重复了千万遍的说辞,“没有其他人参与。” 嘴里,脑袋中,他们也只能挖出这么一句话。 按照流程接下来会是贝拉特里克斯疯疯癫癫的大笑和开胃前菜一般的钻心剜骨,紧跟着眼见撬不出多余的东西,整间牢房都会迴荡着尖刻的咒骂。如若有幸,他的身体又会成为哪一新型研究的试验品。 通常不会这么幸运。 “你还是做了傻子。” 轻柔和煦的声音压根不该属于遍布血腥与残忍的牢房,为阴暗沉郁的空气刷上了斑斓的色彩。许久没能大幅度扭动肢体,他几乎快要忘记支配身体的感觉。 疼痛提醒着他这不是梦见无数次的、盛满糖果香甜的列车隔间,不是那个阳光过于灿烂使得人昏昏欲睡的午后。 她来了。 眼珠没了,没有关系。他闭着眼也能勾勒出她亭亭裊裊站在面前的样子。自入学宴看破伪装后汹涌的好奇促使他不断临摹勾画,想要刻出湖水的深度,低估了深湖的危险,被澜澜水波蛊惑着,即将化为白骨烂在湖底的淤泥中了。 他列了咧嘴,却发现如今连这样微小的举动都困难重重。 他们只保留了他说话的能力,没给予微笑的特权。 “做了傻子,能让你回来吗?” 明明看不见了,两只眼眶还能精准无误地看向她,然而慕羽再也不能从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从一开始就不能。 滴滴血泪落在了掌心。 “你炼制的魔药可以损毁灵魂。你原本有机会成为魔药大师,让一身才华物尽其用,或者隐居在哪当魔药贩子,我也不会管。西奥多,”她温柔地为他擦去血泪,言语中却没有多少情感,“为什么?” 她能理解邓布利多等人心存的大义,但对西奥多诺特的选择实在好奇了。总归顺路来一趟,她不介意稍微浪费一点时间。 西奥多诺特只是固执地重复:“如果魔药没被发现,你就会回来吗?” 才擦去血泪,很快便另有一行崭新滚烫的血珠滑落。 她不再管流淌的眼泪,欣赏着眼前的人形。莱斯特兰奇手段是有,可惜不懂艺术。 “我一直在,从未离开。”她将钉在墙上的手臂换了一个方向,还如同唱摇篮曲般轻声细语。 “不,你走远了。一年级看着你对着那面镜子笑是我离你最近的时候,”她第一次触碰他,那阵凉意将疼痛都麻痹了,“二年级结束后你在霍格沃茨特快上研究鍊金术黑魔法。” 许久不曾进水,嗓子干涩到了极致,他舔了舔滑落至嘴角的血泪,将血水咽进了喉咙:“鍊金术塑造生命,禁忌中的禁忌。羽,你研究这个做什么?” 血液太腥甜,他被呛到,干咳出声,眼眶中渗出的泪更多了,全身为数不多的血似乎誓要在今天流完:“为了他吗?” 慕羽顿了顿,没想到还能得到意料之外的回应。她沾了一点流落的血珠,端详了片刻,抬手拭去他继续涌出的泪,覆上了那双眼眶:“为了他。” 原来诺特早就意识到了。那么一切荒诞行为似乎都被合理逻辑串联。她不愿去深想这套逻辑,这同样是她的禁忌。 但她理解深藏在背后的奢望。 第390页 手上浸满了血。 “我以为我们是一类人。身怀天赋,失去至亲,不相信疯子傻子宣扬的口号;我以为将来有幸还能和一个人隐居戈德里克山谷,”他喉咙中发出呵呵声,不知是因为抽泣还是单纯地咽了太多血水,“我也看了那面镜子。” “你看见的是平静而不受任何人打扰的隐居生活,”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一缕怀念在心头划过,慕羽还将手覆在那双眼上,仿若这样便能将过去也盖住,“那面镜子能反映内心深处的渴望。求而不得,才成渴望。西奥多,你还不知道我在镜子里看见了什么。” 她其实已经记不清细节了,只记得应当是年幼时充满温暖、爷爷所在的那个世界专为她构造的妄念。但这不妨碍她俯身耳语出答案:“是光明。” 求而不得,那便不求了。 血泪没能再留下来,可能血都流干了。 “没有同伙,都是我自己的意思,”他又开始念叨讲了千百遍的供词,“是嫉妒。我嫉妒他发掘出了你的故事,将那个坐在镜子前的女孩越拉越远。” 他以为最开始看见的是湖水潋滟的波光,却没想到那点波光只是阳光在湖面跳跃时稍纵即逝的幻觉。幻觉诱惑着他尝尽探索、辗转、苦涩、愤怒,最后将他推进嫉妒的烈火。 该从幻境中醒来了。 慕羽放下手,血的味道不是那么好闻,她竟意外地从中闻到了布丁的香甜。 入学宴上推来的那盘布丁,她一点不剩地全部挖完了,哪怕她最讨厌芒果味。 或许当时太饿。 都没有意义。 她径直穿过墙壁,不再往回看一眼,仔仔细细擦拭手上的血迹,对因她突然前来而恼怒不已的贝拉特里克斯视若无睹:“不用问了,问不出什么,”那缕诡异的香甜消散得彻底,“好好打理一下,给他个干脆吧。” -------------------- 第164章 奉献 不等贝拉特里克斯反应,慕羽便一掀袍子穿过重重魔法阵往出口走,活像进了自己家一般。如此嚣张的态度使得贝拉特里克斯几次三番想给她一个恶咒,最终还是顾全大局忍了下来。 她绝不会承认两次短暂交锋留下的印象太深刻。 这座独立于海岛的监牢全然不似阿兹卡班--终年密布的不是摄魂怪便是浓郁阴惨的雾气。碧蓝一望无际的大海推着潺潺水波和浅淡无云的天空卷在一起。偶尔有海鸟飞掠而来,刚一到海岛上空就怪叫着急速调转方向。只余层层浪花拍上一路延伸至水中的台阶。 慕羽托着下巴坐在最顶层台阶上,双腿浸泡在了海水中,正有一下没一下踢水玩。若是忽略掉身后高耸阴沉的塔楼,她的身影同远处的水天一色完全能融成一幅水墨画。 “将这座岛交给你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只抬头望着不变的天色,“你把这经营得很好。” 这个怪胎不像是路过办事,倒像是度假来了。柔和的语气配合着海浪的节拍,由海风一拂,所有暴躁、愤怒便瓦解在了碧波荡漾的海水中。对她发脾气本就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甚至还会反弹回来伤到自身。 贝拉特里克斯将魔杖塞到袍子里,狠狠吸了一口气,以免控制不住真念出一个註定没有结果的恶咒。她不得不耐下性子坐在了另一边台阶上,所幸台阶足够长,能和怪胎充分保持距离。见一次这个杂种至少也得折寿好几年。 “诺特那个无耻的叛徒,就算死也只配死在折磨里。我有上千种方法解决那个小崽子,”说到这她来了精神,以惯有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慕羽,“给他一个痛快?我没想到你还挺顾念同学情义。”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把柄,她难得能这么耀武扬威。 慕羽掬起一捧海水,残留的,混合着那缕诡异芒果香气的味道被腥咸的水花沖得一干二净:“没必要浪费时间空间留着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她将手心残留的海水泼了回去,“这么长时间,还没玩够?” 她总能有各种各样的大道理,更气人的是这堆道理往往很难反驳。 贝拉特里克斯哼了一声,算是揭过了诺特的事,总归也说不过:“能接下这座岛,是我的荣幸,”说到这她唿吸都粗重了几分,不知是热的还是为何,脸颊同样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所用的语调也极为梦幻而不真实,和以往风格大大不符,“他来看过,肯定了我所取得的成效。我自然不会让他失望。” “哦。”慕羽拨了拨清凉的海水,看也不看她。 她怎么能奢望这个怪胎去理解信仰?既然说到底都是对牛弹琴,她也不愿再废话,起身便要走:“如果你过来只为解决诺特,那就可以滚了。” 慕羽将手里最后一捧水泼向远方,终于不再只顾着看水中自身隐隐绰绰的倒影,转而研究着身后已然因走远而模煳的影子:“不考虑要个孩子?” 那道影子差点跌进海里。 “意志、信仰总需要传承,”她装作没看见小动作,面不改色地盯着水中影子,“但凡你想,挪威总会为你提供一份药水,甚至不需要莱斯特兰奇做什么。” 如若说只单纯地要一个孩子就算了,偏偏她的话里总含着另一层意思。这层意思牵扯出了最隐晦的,连自己都尚未察觉的秘密,像在干柴上面烧了一把火,逼得人发怒。 第391页 “你懂什么信仰?”贝拉特里克斯几次三番要对她动手,又自觉和她打没有意思,双手因此以一种极为奇怪的姿势交叉扭曲,“一个只会耍嘴皮子、巧舌如簧的黄毛丫头还不配和我谈信仰。” 不管怎样发怒激动,慕羽都平和应对着她变换的视线,那双黑瞳似乎也沾染了魔法,随时都能将人吸进去。 “几十年前你那骯脏的混血母亲还没机会生下你这么个小杂种。那时候他便许诺会恢復纯血的荣光,将那群杂种畜生踩在脚下。你没听过他的演讲,更没有为他战斗、流过血。他亲口问过我,是否愿意成为最忠实的朋友,最亲密的家人,”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狠厉,说着说着却逐渐低柔了下去,“当然愿意,我愿意,在阿兹卡班每天对摄魂怪说,对墙砖说,对偶尔来视察的魔法部那群酒囊饭袋说,就害怕有一天会忘掉这句话。如果有孩子,为了他我连孩子也可以奉献。” “那就奉献所有你能奉献的,稳住今天得来的地位,”慕羽强行压下听见朋友家人这两个字眼时涌起的阵阵异样,一步步走近,每多走一步气势便足上一分。她也不会同贝拉特里克斯做无谓的争论,“你要向我保证,世世代代都将忠诚于信仰,不会变更同样不会有所转移。” “我凭什么向你....”话刚说到一半贝拉特里克斯便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更仔细地审视她。她今天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不像是路过办事,专程前来一趟,好似只为交代什么。 慕羽转了转那块即将四分五裂的玉佩,不欲再向她解释,抖了抖衣袍上沾染的水珠:“走了。” “慕羽!”突如其来的名字让她停了停,原来贝拉特里克斯还记得住她的全名,看来没完全疯掉。 “你也得给我多活几年。” 她将魔杖放在手中玩了玩,多了些兴致。 “我还等着哪天能将你的头钉在家门上。” 是她想多了,还是个疯子。 “我答应过你们父亲要全力保障你们的安全。” 达芙妮站在之前从未踏足过的校长室内,顶着满墙画像各样的眼光,头一次和歷来敬而远之的校长无声对峙。 她在这已经站了很久了。 老校长没有因她已经称得上冒犯的举动生出多少情绪上的波澜,只抬手一下下抚摸着福克斯的脑袋。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很难称其为手了,像一块干枯的树皮,仿佛风一吹便要风化,衬得福克斯的毛色也黯淡了许多,不再那么鲜活。 再多的火气、不甘都难以在他面前一下倾泻而出。 “因此恕我不能让你们参加这次战斗,”邓布利多平和地看向她,眼中流露出的和蔼关切不会让任何人不适,“小迪,为什么想战斗?” “居然是个斯莱特林?”挂在边上的一幅肖像自一进来就没对达芙妮有过好脸色,见她如此倔强更是瞪大了眼,“梅林的鬍子,现在斯莱特林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 被邓布利多瞥了一眼后肖像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 见刚开口时仍然是那副老生常谈,达芙妮不免大失所望,不想邓布利多会问出这句话。她定了定神,在老校长面前站直了,迎上那双蓝眼中温和不失礼貌地打量:“有一位朋友喜欢多彩差异纷呈的世界,我继承的是她的意志。只要意志尚存,她便永远活着而不朽。” 邓布利多眨了眨眼,似是要将什么眨回去。他收回抚摸福克斯的手,踱到窗边,远处草坪依旧大片大片泛着青绿,从不因寒冬的到来而枯黄:“拥有你这样的朋友,沈小姐很幸运。” “不,能认识栖桐才是我的幸运,”达芙妮强压下涌到嘴边的哀求和苦涩,继续坚定地恳求,“先生...” 旋转楼梯发出轻微的声响,紧接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短短几步路走得阿斯托利亚气喘吁吁,达芙妮立刻担忧地扶住她。 “慢慢说,利亚。”邓布利多体贴地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神情却一下变得锐利起来。 阿斯托利亚摇摇头晃晃手里的信封:“魔法部是个陷阱,先生。马尔福告诉我的,我们,我们是自投罗网,”亲自将信交给邓布利多后她还不放心,兀自补充着,“他说得隐晦,但我...相信他。” 康奈利福吉打了个呵欠,勉强直起身打叠起精神听着下面走形式一般的提议。自魔法部主动适应新秩序后每月便打着公允的名号多了那么一场会议。 公允...他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纹路。起先他还极为享受坐在上端听一堆人一个个念无意义的赞美稿。 现在也同样享受。 “同样作为血统纯正的巫师,同样为魔法部和巫师界的发展谋福祉,我们需要公正平等的待遇。”一句后直接将昏昏欲睡的康奈利福吉惊醒,他眯着眼打量正说着这条建议的人,敢保证这不是稿子里的内容。 是福利手下的人。他第一时间便将目光刺向坐在一边的福利,后者完全将他这个魔法部部长视作空气,老神在在地闭着眼,恍若睡着了。 “魔法部提倡仁德公允,便不应厚此薄彼,更不应偏袒曾经盲目的追随者,当年废除保密法的会议上,当着国际巫师联合会、威森加摩的面做出的可不是这样的承诺。战争暴政终将会过去,到时建设魔法部的也只有....” 第392页 “胡说八道!”刚开始说的还算正常,越到后面康奈利福吉止不住打冷颤,哆嗦着一排桌子,“你知道你在质疑什么吗?” 他将一腔怒火发泄给福利:“这种人你还留着?” “他很清楚在质疑什么,”福利抚着手中怀表,睁开了眼,不急不慌地迎向了康奈利福吉,“我们所要的也只是真正的公允。” 他抬头看了看天,嗤笑一声;“而不是虚假的理想。” 室内陡然分成了两拨,气愤剎时胶着起来,两边都互相用魔杖指着对方。福利对这样的情况毫不意外,扫了一眼处于另一方的马尔福,他就没有对马尔福有过期望。 “可以去外面看看,部长先生,”福利轻声说,“再仔细考虑我们的提议。” 外面隐隐传来喧嚣之声。 -------------------- 第165章 帮助 厅内不冷,康奈利福吉却冷汗直流。能在这个位置上坐那么他也不是那么傻,当即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福利:“是你,是你帮霍格沃茨那帮人潜入了魔法部,都是你挑起的!” 意外地,他显得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愤怒,条条青筋暴起,整张脸都扭曲得不成样子,活像福利要抢他位置似的:“杀了他,立刻杀了他。” 四面的魔杖逼近了一些,但仍然没有动手。最先发话的人试图挡在福利面前,被后者拨开。外面的嘈杂之声未曾停歇,透过任何可能的间隙在室内迴响,空气仿佛一点就会着。 “晚了,各位。我很乐意你们能夺我性命,可我得提醒你们,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如此氛围下他尚且能谈笑风生,连施捨福吉一眼都嫌多余,“禁锢思想,奴役灵魂,大兴杀戮,最终都将付出代价。我们不需要追寻建立在他人尸骨上的理想,用不着头顶一个崇尚暴政的象徵。” 两拨人反反覆覆周旋,没有谁敢在这时念动咒语,双方皆在无声、泾渭分明地等待。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人左顾右盼着,尽量以最微小、不易使人察觉的幅度朝福利那边挪去。这样做的人多了,本来势均力敌的两方渐渐变得不平衡起来。 福吉通红的脸色变得苍白,汗珠一滴滴落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动作算是最为显眼的,任何人都没注意到马尔福将魔杖握得都快折断了。 偏偏耳畔还迴荡着福利不急不缓的音调:“你们还存有关于权力财富地位的幻想。谁又能保证自己的家族不成为第二个沈家?或者能确保不遭受以乔金斯和伯恩斯为首一群人所受到的谋害?”他鄙夷又可悲地注视着康奈利福吉,“你们所效力的、口口声声要守护你们的存在,愿意来救你们吗?” 一阵阵沉重整齐的脚步声逼近了,一声声地像是直接踩在了所有人心口。 康奈利福吉开始打颤,双腿不安地抖动,一副想动又无力的模样。福利还在念念叨叨,给本就七上八下的心加上一锤:“我们可能会输,也不害怕输,”他的一声轻笑在福吉听来比恶鬼还要恐怖,“毕竟有人的灵魂为我们陪葬。” 这也是一群疯子、怪物。如果可能康奈利福吉愿意将自己缩小再缩小,最好缩成一缕灰从地板间隙熘走。他死死低着头,似乎这样就看不见越来越悬殊的局势。这时候他只恨桌子太光滑,还能看见道道模煳扭曲的人影。 咚咚咚的响声近在咫尺,考验着每个人的神经。 “是吗?”一道高亢、冷酷的声音盖过了沉闷的动静,错觉般地,喧闹嘈杂似乎也随之散去。 福吉像是再坚持不住一般,直接从椅子瘫软在了地上,恐惧、如蒙大赦的欣喜混杂于那张圆脸上,十分滑稽。他扶着桌腿,再不愿起来,低低哀求着,努力将存在感缩到最小:“我,我不知道他会…饶恕我这一次…求您…” 在康奈利福吉哀求的时候马尔福才敢抬手擦拭额角的汗珠,还能听见站在他身后的人全都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他又选对了。 汤姆里德尔懒懒将康奈利福吉提起来,拨到更远的地方,坐在了首位。一待落座,除了福利外没人愿意再将头多抬起一寸。他也根本不在乎。 “待会再谈你的事,康奈利福吉,”他来回翻转着魔杖,目光不断在分成两拨的人群中逡巡研究,压根连正眼也不施捨给福利,“只能依靠你们建设魔法部?” 他重复着不久前迴荡的字眼,那双苍白纤细的手每摆弄一下魔杖所有人心里便一紧:“靠一群只会为东方叛逆叫冤、曲解意外死亡案例的饭桶?你们庸庸碌碌十几年,扯着保密法这张遮羞布,逼得巫师步步退让,现在又来谈暴政与公允,”他将话锋一转,“卢修斯,你来告诉我,他们有资格谈条件吗?” 外面的动静几欲消歇,不时有刺眼亮光闪过。卢修斯马尔福缩了缩身子,掐掉对目前形式的好奇,回答得没有丝毫迟疑:“沈家的教训遥远而不深刻,以至于他们还有闲心为叛徒伸冤。” 卢修斯马尔福的识趣一定程度上取悦了他。他略微往后靠了靠,欣赏着各异的表情:“你们渴望着更多利益,却忘了如今作为巫师所拥有的特权由谁赠予。融入麻瓜社会后你们还是过得太舒服了,”他轻哧一声,似是对外面状况如何漠不关心,“卡尔,保密法废除前只是一个小职员的你借着巫师和魔法部官员身份从麻瓜手里剥下了成堆的金子。法利,不需要我来提醒你从麻瓜手上圈了多少块地。塞尔温,你私蓄的三个麻瓜女人大可以拿出来展示。” 第393页 随着一个个名字点过去,当事人不消说,早就魂飞天外,就连康奈利福吉都几乎再次瘫软在地。 原来他们对魔法部各种自以为是的小动作和阴私诡计都了如指掌,只在于愿不愿意管。 “你们从没为筑建牧场而流血、为牧场栅栏钉下一颗钉子,我们依旧守望你们所想,”一声惨叫后离里德尔最近的,站错队的人倒在福利面前抽搐,“索要更多权力、肖想传承,这就是你们的回报?” 他们越来越像了,如今连温柔飘渺的嗓音都如出一辙。卢修斯马尔福只顾盯着桌子的曲线,竭尽全力放空大脑。 四下里除了惨叫,便只能听见手指一下下敲击桌面的节奏。在场所有人都在拼命将各异的情绪吞下去,生怕漏出一点成为下一个目标。 “不过没关系,无知的人往往容易受到蛊惑。说出谁蛊惑了你们,谁引诱你们走向同沈家一样的叛逆一途,你们都将得到赦免,”里德尔嘆息着,像是当真感到惋惜,“狼人还没怎么尝过巫师小孩的滋味,血统越纯正,他们越喜欢。” 已然有人抖得快要站立不住,死命低着头,偶尔看看福利,几度忍不住欲要开口,却不想福利倒先一步说话,全然没有半分畏惧:“何必再用这种手段威胁他们,”室内外在同一刻归于死寂,他照旧带着笑,不受影响,“我们就没想过不被发现。哪怕沾上一点,灵魂照样没救。屠人满门,用人家小胁迫,就不怕加快灵魂损毁速度?” 他说得那样信誓旦旦,使得刚才还蠢蠢欲动的人又开始不安,恨不得当场消失在原地。部里从没有这么安静过,似乎除了他们再没有活物。最大胆的也只敢略略向上抬起眼皮,目之所及仅有苍白而不见龟裂的指节。 如何选择已经很明确了。国际魔法合作司司长硬着头皮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嗫嚅着考虑蹦出一两个字来,在听见门嘎吱一声响动后第一时间闭上了嘴。 “那么自信,当我死了吗?” 少女之声清婉,朦朦胧胧地像薄雾般顺着缝隙挤了进来。可是没一人能品出其中甜美,相反地,只感到浓重血腥顺着越加沉闷地空气缠了上来。 所有人,包括福利在内都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凤凰社的反扑再次宣告失败。 卢修斯马尔福极力让到一边使她过去,如果这时候能变成一片墙纸他也不会有任何意见。他的运气总不是那么好。 慕羽停在了他面前,抬手逼使他扬起下巴,肆意审视着这张脸上的惶惑。 鼻尖似乎萦绕上了血腥。马尔福家代代遗传的敏锐提醒着卢修斯马尔福此时此刻她应当怒到了极点。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怒火会倾泻到自己身上,他立刻摆出有史以来对她最恭敬的态度:“女士。” 慕羽放开了对他的钳制,然而未曾挪动过:“有人提前送出了消息,给了凤凰社所有核心成员安全撤离的机会,”她朝卢修斯马尔福笑得温柔灿烂,全然不顾及这样会不会将后者吓死,“如果能瞒最好一直瞒着,不要哪一天让我发现是谁。马尔福先生,你应当知道有时候我不是特别有分寸。” 她越过揣揣不安的卢修斯马尔福,坐在了里德尔旁边,自然而然地覆住了他的手,转头看向福利:“你们没有资格、能力伤害属于我的灵魂。” 他们不止一次十指紧扣,随着一次次交缠紧握愈来愈盛的暖意不满足于皮囊上短暂的停留,锲而不捨地寻找钻入骸骨的机会。这一次相握间的温暖甚至远盛相贴时的炽热,将不知何处来的欢欣充实、平白蔓延开的恐惧惊慌一股脑送入骨髓。 她在意他的灵魂,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他不牴触这样的在意,甚至如此在意催生出一波波难以平歇的欣喜—不同于大权在握时的快乐,他还不至于分不清其中差别。未知的欣喜诞育不该有的渴求冲动,渴望着她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又一遍。 酿造出来的冲动令人恐惧。在她面前他仿佛丧失了大半思考能力,头脑又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热,时不时冒出愚不可及的疯狂念头。偏偏他又不想放开,只有真真切切握住才能确保抓住的不是虚幻,眼前的人不会顷刻消散。 福利端详了慕羽半晌,收了笑,认认真真说:“奥利维亚犯过的最大错误,就是生下你后没立即将你掐死。” 慕羽将另一只手探上了玉佩,细细感受上面四分五裂的纹路:“我希望她真能这么做。” 有人和她一起摩挲着快要破裂的玉佩,挥手判定了福利命运:“阿兹卡班很适合福利先生。” 直到快要被拖出去时福利似乎都不相信他竟然活了下来,并且并不因这样的苟活而欣喜。 慕羽将纳吉尼缠在手上玩,挑眉望着他,既没有得势后的喜悦又没有被挑衅的愤怒:“死对你来说是解脱,因此你不会死,”她说得无波无澜,不带丁点个人情绪,“我要你被摄魂怪,被绝望环绕,亲眼看着奥利维亚所喜爱的东西—纯真、善良、快乐、鲜活,是怎么消失的。” 她执起脖子上的挂坠,柔和地落下一吻:“这是我的世界,是我们的世界,不是她的。” 形势如何变化已经不言而喻。刚才已然决定倒戈的人明白过了这个时候只怕要错过机会,和福利这样的人死在一起,于是当机立断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福利用花言巧语怂恿我们去追求不属于自己的利益。是我们愚蠢,不能识别背后都是凤凰社的诡计,”哭的形态各异,声音倒是难得一致,“再加上美国魔法国会从中挑拨,我们才犯了蠢。” 第394页 国际魔法合作司司长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生怕说晚了被别人抢了先:“他们混在了魔法部…我能提供名字…” “他们都死了,”慕羽风轻云淡一句话让他直接梗住,编造得再华丽的词藻都说不下去了。紧随其后的话让所有人本就提着的心悬得更高,“魔法国会做得过分。” 话题跳转得太快,今天的信息量在场好几人的脑容量加起来也不足以处理。唯有康奈利福吉的脑袋超水平发挥,超负荷极速运转起来:“对外恶意挑拨,寻衅滋事,安插人手,今日甚至杀害魔法部官员,对内无法约束巫师,将自身母国推向分裂边缘,”他哆哆嗦嗦地靠扶着墙才能站稳,却意识到这大概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身为魔法部部长,兼国际巫师联合会成员,我提议向魔法国会宣…” 他差点将舌头咬掉:“提供必要帮助。” -------------------- 第166章 眷恋 “口才越来越好了,康奈利,”康奈利福吉超乎预期的精彩表现让里德尔格外满意,同样享受着他极力摆出恭谦姿态的模样,面上却摆出极其遗憾的样子,“国际合作司驻魔法国会分部之前就联繫过辛克尼斯,请求援助。多洛霍夫应该已经到了。” 他收起了方才的闲散和漫不经心,语调阴沉:“现在却要由我将这则消息递到你面前,康奈利,看来你这个魔法部部长做得很舒服。” 福吉在心里叫苦,又不敢多想以免遭致更多灾祸。他几乎出于本能地扫了一眼慕羽,后者只顾着翻阅堆积在桌案上的文档,一副纯真无害万事不管的态度。 先前走廊上此起彼伏的响动似乎还在耳畔迴响。 “辛,辛克尼斯当然早就写过报告,事实上今天例会后魔法部就将计划向魔法国会发出通函,”他踢了一脚还在发呆尚且没反应过来的国际魔法合作司司长,“言明,言明鑑于魔法国会屡次越界,魔法部有权对魔法国会施加必要干涉,直至魔法国会重新按照友好互通条例进行合作。” 能在这种时候安然无恙地混下去,国际魔法合作司司长脑袋反应也不慢,经这么一踢立刻回过神,张口就顺着编下去:“是,是这样,国际魔法合作司正准备向部长先生报备,同北欧接洽,全力支持魔法部在魔法国会的任何行动。” 不长的一段话两人硬是说得结结巴巴,大汗淋漓,然而不管怎样磕绊,仍旧极其默契地以三言两语敲定了主论调。既然起好了头剩余的人再愚钝也明白该怎么做,你一句我一句地附和,煞有其事地都快将正式通函计划写出来了。 自建立以来英国魔法部办事难得如此高效迅速。 “够了,”等到他们说完了汤姆里德尔才悠悠敲了敲桌子。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刚刚还义正言辞讨伐魔法国会的人立即消了声,“这次还会有诸如福利这样的人对叛党发表同情,申请公允吗?” 他慢条斯理地扫过在座每一个人,和他对视的纷纷恨不得将头埋进桌子里,颤抖着身子,像是收到了极端恐吓。 “不用害怕,”阴森的声音宛若最轻柔的耳语,“我不会介意无知的发言。” 在场众人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沈家满门被灭的惨状。 “沈家、福利这样的叛党背后都是凤凰社的阴谋,”最后还是卢修斯马尔福微微往前欠了欠身,“至少纯血,乃至每个蒙受恩惠得以站在阳光下的巫师都不会忘记您的恩德。” 没有回应,上首只余磕哒磕哒的声响,卢修斯马尔福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直到久不见回应才稍稍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他们走了。哪怕仍然瀰漫着看不见摸不着的血腥,空气仿佛都活泛了许多。 吓得恍若呆滞的部长秘书解脱般长舒一口气,张了张嘴像是要感慨什么,不等开口康奈利福吉便直接在他后脑勺扇了一掌:“闲着干什么,记录今天会议记录,通告魔法部全体职员,由于事态紧急,所有人不得早退,联繫预言家日报,告诉那群人如果想好好活着最好今天结束前就能写出报导魔法国会的稿子。” 他喘了口气,艰难地爬一样重新回到首位,勉强撑起身子,脸白如纸,坐在下面的人也差不多。等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了他才握了握冰凉的手:“你们也一样。不想让一家子和沈家一样挂在电线桿上,或者搬家到阿兹卡班,那最好在今天处理好所有事情。” 英国魔法部才经歷了一番大起大落,对岸同样也在歷经一场旷日持久的谈判。明亮的灯光打在圆桌上分赛开来的文件封面,不断在两端来回横跳。 分作两头的人像是在这僵坐沉默了一个世纪一样。 室内空旷,却连一点回声都听不见。不止室内如此,门外也一样,整个世界似乎都因等不来这场谈判结果而腐朽了。 借着光晕伊尔弗莫尼遣出的代表细细观察这位仓促间宣誓上任的首脑,此刻他正皱眉看着其中一份文件,眉间的焦躁烦忧就没散开过。相较于副手时期,他苍老了许多,两鬓都生出了白霜,才将裁剪的正装也撑不起这副架子,空荡荡地挂着,像是要被任职以来接踵而至的压力压垮一样。 “先生,您在葬礼上发表的讲话提及过激进极端是盘旋在国家上空阴魂不散的魔鬼,”终于还是来人先开了口,“我们的魔法国会遭受攻击,或者我愿称之为侵略,您帮助了我们抵抗,您和我们应当有共识…” 第395页 借着纸张的遮掩,小巴蒂克劳奇掩住了嘴角的嘲讽,抬头时又一派心平气和:“注意措辞,我们从没施展任何帮助,我同样以为我们达成了共识。你们应该明白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承受了多大压力—议会,民众,媒体,连外面那些土鸡瓦狗都来谴责了,我们也没有能力涉足更多,”他充满了无可奈何,“我们经不起分裂了。” 分裂?他最为顾虑的大概是自己的职业生涯和性命吧。伊尔弗莫尼代表眼神闪了闪,说得也是格外真诚:“让家园四分五裂不是我们的本意,相反,我们正在清除造成家乡分裂的毒瘤。中世纪回潮必然造成长久性压抑,过度的平衡最终滑向的只有极端不平。” 他觑了觑另一头的脸色,见其没有表现出牴触后才说了下去:“这一次意外、马赛诸塞的现状已经是先兆,您的前任过于激进,恕我冒犯,他正将我们拉向深渊,而现在离悬崖还有几步,缰绳握在了您手上,”他将一叠文件朝另一端推了推,“我们求的,也只是一份共识和共识之下的潜移默化,缓慢拉回正常轨道。” 似是嫌力度不够强似的,他低声加了一句:“想想之前的歷史。” 小巴蒂克劳奇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手中文件,扶了扶眼镜镜框,在此人面前几度变幻表情:“我不是拉缰绳的人,只是一个被推到前面让人误以为在拉缰绳的可怜虫。” 他也不管另一边的反应:“我的背后有议会,有将我推举到这个位置上的团体,有几十个州错综复杂的势力,你所说的共识和潜移默化太轻松了。和你们每妥协一个字,我都将担上巨大不可估量的风险。” 此话一出自认深知他行事风格的伊尔弗莫尼代表不免失望,但还不等他再徒劳地争取,形势又有了峰迴路转趋向。 “我要见见菲尔加西亚,见见那个带领你们将马赛诸塞打造成要塞的年轻人,让他亲自向我阐明商讨每一个条例。一个冒进鲁莽的小伙子不值得我冒险和投资,”几乎是不待对方回应他便斩钉截铁说,“不要在这,这里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安全保密。让菲尔加西亚在西边见我。” “加西亚先生自然乐意同您会面,”提到见面伊尔弗莫尼代表瞬间警铃大作,更谨慎地审视他,再次确保没有丁点夺魂咒迹象后才稍微放下警惕,“西部,是您发家的地方。我们也必须保证加西亚先生的安全,希望您能理解。纽约怎么样?” 小巴蒂克劳奇这次将讽刺摆到了台面:“在你们这群巫师打成一片的地方,真是个好主意。” 一时间谈话又陷入了僵局。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开始我就说了,议会中那个人极有可能在监视我,随时准备将我的一举一动报告给…”他像是极为害怕般打了个哆嗦,“他们。” 伊尔弗莫尼前来之人显然也早知道这一异常,紧锁着眉头,本来可供会面的中立地带便少,如今还必须确保安全隐秘,毕竟他们难以确保下一个上任的将是什么风格,这样一来几乎没剩下几个可以会面的地点。 如果说安全… 他完全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已被导向单一的思维误区。 “北卡南,马赛诸塞临州一个小镇,如果你放得下心,”他咬了咬牙暂且定了下来,伸出了手,“但我仍旧要徵询加西亚先生的意见。” 在经歷一系列挣扎纠结后小巴蒂克劳奇像是同样下了决心一样握住了那只手:“听候消息。” “克劳奇成事了。”慕羽站在顶端最偏爱的位置透过形似眼珠的玻璃看着魔法部百象。繁荣昌盛的景象一点也看不出前不久才将发生过冲突的样子。 黄金雕像散落在喷泉周边的点点金光一日比一日耀眼,远远地晃在人眼中皆是一片璀璨。她想的却是那天福利打开了魔法部大门,以凤凰社为首的守旧派嘶喊着从钻营不知多久的漏洞中涌入,正巧跨入她布下的陷阱。 她的手指随着金光跳跃的轨迹在光洁无尘的玻璃上游弋。他们嘶吼着各种各样的字眼-自由,平等,美好,家人,渐渐消了声,散成块零星飘散在正中的喷泉水池里,嫣红的泉水糅杂着毫无意义的奉献牺牲与破碎的理想,换着方喷出花样。红色水珠飞溅在地板上,像是一颗颗无可避免被夕阳染红的星星。 很好看。 她吮了吮食指,当时一滴水滴正好落在指尖,泉水的甘甜连血的味道都盖过了,以至于尝不出理想残骸是什么味道。可惜了,有人通风报信,害得她品尝不到熟人的信念遗骸。 泉水清澈如旧,半点不见殷红迹象,永远、持久、亘古地流淌。 从不会改变。 巨蛇慵懒地在两人间游动,巧妙地在中间画出了一条若有似无又必不可少的界限。汤姆里德尔朝界限边缘挪了挪,那枚在他眼中一天比一天具有吸引力的玉佩正巧沐浴在了金光中,裂纹在光芒中柔和了许多。 他宁肯进展慢一点,再慢一点,也不愿意面对避免不了的最后,更不愿反反覆覆被这枚玉佩吸引心神。 他们彼此明白谁都不会轻易放手执念。永生与权力是里德尔恆定的追求,而慕羽…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权力? “伊尔弗莫尼才是支撑魔法国会的源头,失了那,霍格沃茨很快会成为一座孤岛。”他试探着想要逾越界限,转开对玉佩的凝视,效果不是很好,一旦从玉佩上挪开注意力便又会在另一重验证存在的怪圈中反覆回味那晚在温暖中的次次流连沦陷。 第396页 回到权力纠葛中都极其困难。 “邓布利多也只能看着他所庇护的那群人一个个自己走出乌龟壳请求宽恕。”他缩回了将要越界的手,压下了层层涌起的渴望。 那天晚上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强势地在从彼此攫取到的冰冷上淋了层滚烫的热油,侵蚀消融掉了双方共享的一大片领土,诱劝他们跨出越来越不明显的边界。 “不需要他们自己走出来,我们能进去,”慕羽掐进了裂纹纹路里,感受着错落的纹理,在闪烁的光线中不论是影子还是声音都快柔和成流淌的泉水。她将挂坠盒贴在脸上,侧头专注地看他,“离我近些,疯子。过来。” 她不可能醉,可空气已然微醺,摇晃着送来一缕缕清浅的香。慕羽向来言行合一,话音落下时便跨过蛇将他推到了角落。 动作太快,以至里德尔刚从飘渺淡香和细微、仅他能察觉的欢欣缠绕中挣脱出来时,微凉的指腹便已经在脸上滑过,迭起着落下暖意。 对着他的笑和往日里的伪装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他竟一直没能发现,或者早已察觉,直至退避到了今天这般退无可退的境地。 仅仅只是几个轻掠,手便触到了他从不离身的魔杖。慕羽一圈圈绕着魔杖:“你一直用着这根魔杖,”两人间再无多少实质距离,从气息的变化不难推测出她更开心了,“没想再换。” 里德尔伸手揽住了她,再次缩短了本就要没有的距离,玉佩那点冰凉连着上面的碎裂在这点距离下是那样微不足道:“能进去,是因为那块玉,”他开始揉捏冰凉的玉,“我讨厌蒙蔽隐瞒。” 她刚一贴便离去,不等缠绵余韵散开,她将食指竖在了苍白的唇上:“嘘,那么急干什么,我不是正在告诉你吗?” “放开。”他想着摆脱,却连命令都难说出,权力提醒着他保持清醒,随着一场场厮杀的终结保持清醒越来越困难,这时欲望成为了最好的替代,欲望飘荡如轻纱,和缓地缠绕,使人忘却。 忘却远比清醒容易。 “你应该会好奇,为什么格林德沃会说落在我身上的代价不断压抑乃至消亡。” 她不会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将渴望织成细腻的网覆住两人:“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大概和天联繫在一起的玩意,”如此评价自己时她显得很平淡,还不及脸上红晕滚烫,“天行有常,万物按照特定规律生死有命,潮起潮落,轮迴不歇,东方的哲学。” “你在毁掉规律,重新制定规则,规则也想毁掉你。”他迅速反应过来。 “天道,和它支持的规律算什么,无聊枯燥,没有挑战。我让普通人拥有力量,让身怀天赋之人追寻更高远的理想,我的意志才是永恆的,”在这一刻她流露的满是骄傲与张扬,“越多人步入我们的牧场,我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小。我们快赢了。” 她刻意拂开了玉佩:“我们的约定始终有效,到时我自然是完整不被损毁的。” 她冻得缩了缩身子,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如何一滴泪眨在睫毛上倏忽落下:“只有你能杀我,疯子,只有你能毁掉这具皮囊。” 这註定是一个死循环,最表层的欢愉方能使他遗忘,然而留恋这具躯体的时间越长,他便越发渴求其存在,而若非欲望的遮掩,他更会踏入禁忌的疆域。 待到结束后里德尔捧起她的脸,轻柔拭去残留的泪痕,两人像是重新回到了最安全的领域,又恍若是幻觉。他自己都不敢算此时其中能有多少算计与阴谋:“羽,你说过永远,那就是永远。” “那是你说的,”慕羽再抬头时方才的冲动尽皆散去,只还望着他的眼,像是要刻印进脑海中一般,“我还让你记住,疯子,永远可是一个很重的词。” -------------------- 第167章 艰难 不等里德尔完全理解这句话含义,慕羽便最后状若无意地在怀里蹭了蹭,直接将他推开,整理衣着时稀松平常得看不出丁点旖旎意味:“重新改革整合后的崑崙即将全面开放招生,我必须回一次东方。” 她既像是在交代,又仿佛漫不经心地编出了一个谎言,理好衣服时细微地轻嘶一声,双腿还在微微颤抖:“我自己去。” 他们终于重新拉开了最安全的距离,又在中间填满了权力与试探。 里德尔探究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肯放过一点有可能透露谎言的蛛丝马迹,似乎和以前无数充斥杀意与对大脑秘密渴望的时刻没有区别。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能用试探和无言的威胁抑制想要抚上脸颊的冲动。 上面的暖意还不曾散去。 “东方?”他触上了魔杖,却无论如何也不想将其在这个时候拿出来。才靠近她几步,便如同前面有着禁忌般,不愿再上前,“你不该欺骗我。” 在她面前这样的话一次比一次无力。 慕羽正仔细地将刚才拂开的玉佩穿回腰间,全身心都放在了如何打出一个完美的结上,对这句不似威胁的威胁毫不在意。慢吞吞将玉佩挂好,轻轻抚了抚后才抬头:“那你觉得我会去哪,疯子,”她舔了舔唇,勾出个天真无害的笑来,倒是毫不避忌地伸手探上了他不曾拿出的魔杖,趁着距离的缩短快速低语,“晚上我就回来。” 第397页 顺着魔杖她点上了冰冷的指尖:“或者到时可以再来一次?”说起这种事她不见羞涩,如同毫无杂念地抛出一个单纯的问题,“你想怎么弄我都不会有意见。” 如果魔杖能自己念咒语,慕羽敢保证她现在早成一具尸体了。肆意在边缘挑衅向来是她的一大享受。她装作没看见脸上一闪即逝不似存在的红晕,更不为如此挑衅的后果忧虑恐惧,柔声细语间还越来越得寸进尺:“不骗你,疯子。” 她等了很久,等到都不耐烦继续这场临时兴起的挑衅游戏时才等来回应。魔杖仅在颈间游弋了一阵便绕到了髮际,最终除了撩了撩髮丝也什么都没做。 “你总会回家。”他像是格外纠结细枝末节的词彙,不知多少次放任了她过于明显不添修饰的谎言。 轻微的幻影移行声后慕羽才绕了绕被撩过的髮丝,竟是比压下凤凰社又一次反扑还要兴奋,莫名的期许同样在短暂的瞬间压过了对棋局的愿景。 直到迈入腾起熹微绿光的壁炉,踩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时这股不知发源于何处的情绪都不曾消亡。 她所到的阁楼同偌大庄园比起来如同一颗再微小不过的零件。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和四处悬挂的繁复雕饰也掩盖不了长年累月以来阴冷无人气的事实。 从阁楼的窗户能窥见庄园外广袤花园的一角。缺了小精灵的细心照料,又正逢寒冬将近,成堆的枯草败叶蔓延开来,和这栋矗立了百年的庄园混成了一种色调。 独坐于窗边的瘦小女人像是与绵延的灰败长在一起,自然而然地连成一具雕塑。 听到动静时她当即站了起来,哪怕是处处透露恭谨的举动由她做来也不显卑微。再是瘦弱憔悴,亭亭站立时自然有一番女主人的气度。 慕羽理了理斗篷,和她保持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微微颌首,忽视掉了女人交握紧绷的双手:“马尔福夫人,”她兀自欣赏着摆在壁炉台上的头骨,没有给对方多少反应时间,“马尔福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反应迅速,今天就递上了呈情申明,最让我奇怪的是,最终请求陈述状况的竟然是你。” 她转了一圈手上戒指,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似的径直取下头骨把玩:“这几年马尔福家也算任劳任怨,我才决定顺路拜访马尔福庄园,而不是将你提到魔法部。” 玩了一会她便对头骨失了兴趣,专注望着纳西莎马尔福,像极了等待听故事的孩子。 听到魔法部时纳西莎马尔福抖了抖,抬头注视她时又只余下沉寂,字字坚定,带着反常的平静:“我杀了我的儿子。” 乍一听见如此爆炸性的消息慕羽不过动了动眉头,摆出愿闻其详的态度。 似是还不能接受事实,纳西莎马尔福哽咽了好一会才继续,平静□□的语调却从未变化:“他犯下了大错。从卢修斯那打探魔法部内部消息,受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迷惑将消息递往了霍格沃茨,”她抽泣起来同样从容不迫,绝不在外人面前失态,“他惊慌失措从德姆斯特朗请假回家,向我哭诉请求庇护,我只能杀了他。” 她深深弯腰,低头时再看不清神情:“我不能让马尔福和布莱克家族蒙羞,不能因为儿子让卢修斯几年劳苦白费,请您原谅我的自作主张,也请宽恕卢修斯,几年来他将时间全献给了魔法部,是我惯坏了德拉科,让他在一个女孩的蛊惑下闯了大祸。” 长久以来慕羽对纳西莎马尔福都没有多少印象。在学校时德拉科马尔福最喜欢炫耀的是他父亲,其余人无非只认得她身上马尔福太太和贝拉特里克斯妹妹这两个标籤,连贝拉特里克斯都极少提及这个妹妹。 如果真是一个毫无特色,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的家庭妇女,也不会句句都说在点子上。 “你杀了你的儿子,”她温和地重复着纳西莎马尔福的话,只见后者止不住颤抖,“尸体呢?” 握着魔杖时纳西莎马尔福差点拿不住,挥了好几次一座敞开的棺材才浮现于阁楼内,她不由别过脸低泣:“我不能…求您,我不想看第二遍。” 慕羽俯身查验尸体。棺中的人形和记忆中的马尔福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张扬傲慢,静静躺在里面时像是睡着了一般,明显就能看出死前没遭遇太大痛苦。 魔杖间从发梢顶端开始向下以极慢的速度游走,耳边还传来纳西莎马尔福平缓的陈述:“卢修斯告诉我,霍格沃茨有可能藉此生事,挑拨关系。我的儿子死了,任何来源不明的传闻都将是谣言以及霍格沃茨的阴谋。” “抬起头。”看验完了尸体,似是再挑不出任何毛病,慕羽缓缓合上棺材,命令人时她不见颐指气使,温柔得像是在和人随意闲聊。这样总能探寻到她想要的秘密,然而看见眼前这张苍白如纸的脸她便有些后悔。 除却一个憔悴心碎的母亲形象,这张脸上什么都没有。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才显出异常。纳西莎马尔福坦然接受着她的端凝,不见退缩与犹疑,像是坚定地走在了一条别人看不见的道路上,任是雷打风吹也绝不改道。 很像奥利维亚,那个护着肚子艰难在伦敦流浪也坚持要给她生命的女人。这个女人甚至将她安排得妥当,以至于她从未受过一天颠沛流离之苦。 第398页 慕羽厌恶时不时窜出的有关奥利维亚的回忆,这样的回忆软弱而无用,在权力棋盘上稍不慎便会沦为别人攻讦的武器。她将挂坠盒贴在了脸上才勉强从回忆沼泽中挣脱出来:“这样的先例只此一次。” 纳西莎马尔福差点软倒在地。 “霍格沃茨如果藉此生事,我也不用顾忌马尔福了,”她怎么也不愿再看纳西莎马尔福,语气无来由地恶劣起来,“带着马尔福的棺材滚。” “你母亲在信上解释了情况,霍格沃茨自然乐于接纳你,马尔福先生,这里是所有人的家,”邓布利多正拿着一块墨鱼骨头餵福克斯,那只手干巴巴的,看着比福克斯的爪子还要粗糙,纵是日益憔悴,他的眼睛依旧明亮,“家唯一不能容忍的只有背叛和欺骗。” 哈利站在邓布利多旁边,强行将注意力放在正啃骨头的福克斯身上,多一眼都不愿看德拉科马尔福。 “我妈妈…”德拉科马尔福难得在校长面前收敛了脾气,甚至顾不得死对头也在场的尴尬,惶惶不安地看着校长,似乎极其期待能从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她的高尚成全了你的性命,”邓布利多平和注视着马尔福,“现在还不适合将马尔福家逼上绝路,羽同样清楚这一点。更何况我不相信她丢掉了对奥利维亚所有的幻想。你的母亲不会有事。” 不待马尔福琢磨其中内涵他便扬高声音,还隐隐听出其中欢快:“校长室的门从来不会上锁,利亚。” 德拉科马尔福一副又是想上前又不愿挪动的样子。 避无可避,无奈只有顺着旋转楼梯一步一磨蹭走上来的阿斯托利亚刚到门口便再不愿多走,阴晴不定地看着极力装出若无其事的马尔福,像是他值得什么研究的一样。 见马尔福没有多少动容,她使劲咬了咬嘴唇,顾不得这是在校长室:“你怎么来了?我讨厌你,德拉科马尔福。” 她连招唿都没给邓布利多打一声,便急匆匆转身顺着楼梯跑走。 邓布利多满是皱纹的脸上漾起了笑意:“我建议你尽快跟上去,马尔福先生。格林格拉斯小姐会为你安顿住处。” 德拉科马尔福一时无措,他尚还沉浸在对母亲的担忧中,然而又不想矗在这和死对头波特眼对眼,艰难地对邓布利多点点头-这已经算他最礼貌的举动了,紧接着便也消失在旋转楼梯中。 哈利同样看蒙了,可等他回过神来时邓布利多方才温柔慈祥的笑容已然敛去,只留下一声嘆息:“我们继续,哈利。你刚才提出的撤离方案漏洞我都没想到。” “先生,”哈利却不愿再说,看着校长枯瘦的手掌终于忍不住心中的质疑,“这不像您。” 邓布利多没有急着解释,反而耐心地听着他的话。 “魔法部虽然…”想到那一次的惨烈哈利仍不免愤概悲哀,校长的包容给足了他勇气,“我们还远没到最后一刻,霍格沃茨防御坚固,只要学校还存在一天,我们的意志便不会消亡,总能策划一次又一次行动,您不该这样悲观。”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学校的防御能永远存在,”邓布利多从不因质疑而生气,他永远是淡定而从容的,说起生死话题同样面不改色,“就像我不能永远陪着你们一样。” 他一寸寸掠过哈利的脸庞,从推翻乌姆里奇的高压开始,这张脸逐渐褪去了少年意气冲动,几年来他见证了太多,从东欧沦陷到东方失手,再是魔法部的惨案,渐渐地这张面容便学着在外人面前过滤掉悲伤愤怒,终日挂着坚毅的面具。 别人尚还有时间沉湎于哀悼,独独他不能。 他做出了选择,邓布利多却不觉得高兴。 “你成为了和詹姆莉莉一样出色的战士,哈利,”他停顿了许久,“但原本你可以有更多选择,更多时间,你的同龄人同样如此。他们现在本应该待在学校里应付课业,享受青春期常有的烦恼甜蜜。” 他没让哈利接话:“每个孩子不该一生下来就被驯服为没有思想的羔羊,但同样一个婴儿也不该刚出生便被期许成为战士,”他眨动着湛蓝的眼睛,好像要将里面什么眨掉一样,“你们这一代最难,清醒地看着一个世界破碎,拼力夺回失去的美好。” -------------------- 第168章 劝慰 风猎猎吹过坟头,像是一场迟来的送葬。 眼前的墓碑矮小朴素,同旁边那座坟紧密靠在一起,丝毫不能体现墓主人生前的地位。连石碑上也没有多少花样,只简单刻了两个字。 伊凡。 山丘上覆盖的积雪在冬日暖阳照耀下一点点消融。 “我以为他的葬礼早该结束了,而你写信恳求我单独前来是有别的要事,”慕羽扬了扬手中信纸,借着暖光看了会,忽然将其扔在了地上,“小巴蒂克劳奇,伊凡难道就教会了你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信纸落进了雪里,埋没在一片雪白中。小巴蒂克劳奇犹如没听到其中的指责怒火,仅抓住重点不愿放手:“但你还是来了,”他脸上依旧浮现出慕羽再熟悉不过的怪笑,“两年没有真正见过面,我还挺怀念我们当时合作的日子。” 第399页 提及旧事不能使慕羽动容,他自是知道这一点,半蹲下来扫开伊凡墓前的残雪:“我始终记得你当初送我的那句话,是他向我演示了那句话的真正内核,教会我怎样去践行。出色的政客,性命都能被他当作筹码,”他凝望着墓碑像是在讽刺,“你敢相信他唯一的遗愿竟然只是能和旁边的人合葬?” 相邻墓碑上所刻文字受尽风吹日晒,早已斑驳,他依旧看得目不转睛,像是想通过单调的石碑研究出什么。 他太认真了,以至于慕羽找到了绝佳的机会琢磨他。靠复方汤剂换来的这张脸戴久了面具,总显得疏离不好接近,可凝视墓碑时又是那么渺小,仿若除开了那张面具只余下脆弱。 “你也很出色,”猝不及防地她轻柔抚上他的额头,阳光落进了眼眸中,一时使人分不清她眼瞳中真正色彩。这样的动作由她做来不显任何男女暧昧,还多了几分温情,“孤身一人前来,学着在麻瓜政坛周旋,解决叛徒,让魔法国会损失惨重,接下伊凡的担子,将形势导向我们想要的方向。巴蒂,你比我想像得还要优秀。” 似乎压根没料到她会忽然说出这番话,小巴蒂克劳奇起先带着掩饰不住的错愕,连墓碑也顾不得看了,拼命想在与暖光融合的瞳色中挖掘出什么。可惜无论怎么看,他也只能触及一片柔和的光影。 “我也很怀念那个时候,我们合作抓住穆迪,推敲着怎么在不引起邓布利多注意的情况下让波特送死,”慕羽没有理会他的反应,自顾自往下说着,“接到你的信我推开所有事来了,一个人。我知道你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他。” 看着人时她永远真挚温柔,此时同样不例外。即使经歷了那么多,自诩窥探到了她不少秘密,小巴蒂克劳奇照样分不清她是否在演戏,也不愿分辨。 他放弃了寻找那团光影下真正的颜色,自欺欺人地将虚幻光影当作了真实:“之前我不理解很多人。不懂伊凡,不懂斯内普,不懂他们怎么能将死当作工具,或者光荣,甚至…”他一眨不眨地对着那双眼眸,“不懂我的母亲,那个软弱没用的女人,顺从了我父亲一辈子,最后居然主动愿意送死。” 慕羽动了动眼珠,不发一言。她总是善于倾听,为人编织理想。这次同样与之前无数次没有区别。 “我现在好像能理解了,”他还在寻找着散落于眼眸中不知真假的温柔,“这两年我过得很艰难。” “我都知道。”慕羽接得极其自然。 “没有一天能睡好,每一步必须慎重又慎重,我不想走错,更不能走错,”不知不觉间他将整副伪装都揭下,显尽了脆弱,“犯错比死亡恐怖。” “我也犯过严重的错误,差点让凤凰社夺走挪威的根基,”慕羽收回了手,越发柔和地看他,给予他能包容一切的错觉,“不用过分苛责自己。” 轻缓的声线软化了唿啸而过的寒风,唯独将他嗓音肢解得哽咽,更是使他不满足于由眼中找到的那点温柔。手不断拿起放下,像是在感受没多少温度的斜阳,又像是想重新触碰墓碑。 慕羽始终耐心地等他。 终于他朝慕羽伸出双手,开口时却又如同两人刚见面一般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一开始我就讨厌你,没有你,一旦完成了任务,我将成为他最亲密的人,比亲儿子还亲,但我了解他,”一番话被说得颠三倒四,逻辑混乱,他照旧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扭曲表情,“最后是我误会了。” 慕羽听懂了每一个词,明了他说不出口的请求。 她总是乐意顺应无伤大雅的请求。顺着伸出的手,她给了克劳奇一个轻缓的拥抱,一个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拥抱,后者当是愣住了,根本没料到她真的懂了不可言明的请求,又如同好似许久没拥抱过人一般,整个身躯僵硬而发颤。 一滴一滴犹带暖意的水珠落在她肩上,紧接着越来越兇勐,汇成了一滩蔓延的水渍,伴随着微不可闻的抽泣。慕羽没有询问,任由衣衫湿润,缓缓拍着他的背。 “会疼吗?会痛苦吗?”他不再看她,竭力控制着早就变形的声音,“给伊凡尸检的麻瓜说他没受多少苦。魔法国会那一次也很快,轰一下就没了…” 慕羽停了停,又以更柔和的节奏拍打他:“不疼,一点也不疼,”她绘声绘色得像已经经歷过一样,“也许会有声音,也许你再没机会听见了,还有一些无用让你软弱的记忆,都是假象。” 明明是在劝哄安慰,声音低得仿若在唱催眠曲,无人能看见的地方,迎着冬天少得可怜的阳光,她却微微翘起嘴角,眼中没有丁点情绪。 “我会待在这,陪着你完成该做的任务。”她许下了诺言,从不管这个承诺对另一方的重要性。 从肩膀上晕开的水渍似是有继续延伸的架势。 “还要至少两个月。我必须全力确保没有意外发生。” “当然,我会等。”她不带犹疑地回应。 水珠不再掉落在肩膀上,耳边转而传来了一声轻笑,在远离她的同时克劳奇顺手帮她理了理衣领,勉强遮住了一块地方:“脖子上,”他指了指,有一瞬笑里盈满了玩味,很快又正了颜色,前前后后像是两个人,“你会待在他身边,绝不离开。” 第400页 他问出了两年前类似的问题,这次没给任何否认的可能。 慕羽先是摸了摸脖子,不动声色消去了痕迹,一边摸着满是裂痕的玉佩,一边毫不心虚地直视他:“我会待在他身边,”她还体贴地补充,“巴蒂,你一直做得很好,你的地位从未被取代,贝拉特里克斯都不行。” “布莱克本来就是个不太聪明的疯子,”克劳奇咧开嘴,慕羽能清晰辨别出这个笑容清清白白,没掺杂任何有关利益与算计的污秽,“我该走了。” 她早就不会为多余事物停留,兀自转着玉佩。拉开了距离,她的温柔气质都变得虚无不实:“不送。” 克劳奇往前迈了一步,又回过头,似乎还在期待什么:“你没撒谎。” 她将那枚玉佩拿起,放在唇边轻轻一贴:“今天说的,全是实话。” 语言表达形式不同,但她的确不曾撒谎。 幻影移行的响动使得不远处树梢上落下簌簌积雪,啪一声落在地上和雪水融成一片。 这座山丘位置绝佳,即使站在半山腰也能将规划齐整的城镇收入眼底,一排排雷同的屋顶沐浴被夕阳染上了沉沉暮气,即使被灿烂光线笼罩,城市每一角落依旧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枯败。 斜阳还在地平线上挣扎,愈是挣扎,昏黄的光线愈是趋近血红,为城镇缭绕的枯败死气进一步染了血色。 看够了阳光徒劳地挣扎,等到远处只余一缕光晕、深重的黑暗逐步侵蚀紫色的晚霞,将其染成不祥的灰黑,慕羽才盯着挂坠盒,看着其中雕刻的字母如何妄图困住最后一抹光:“我知道你在这,疯子。” “你在为他伤心?”修长的手抚上了脖子,发现那点痕迹已经被抹去时稍一顿,紧接着便是更尖刻的嘲讽,“你蛊惑他坚定了这个选择。” 她长久地注视挂坠盒上那抹越来越薄弱的光线,宁愿如此也不愿多看他一眼,一旦这样的想法扎了根,抑制怒火便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艰难:“克劳奇是个忠实的僕人,但仅此而已了。” 慕羽对挂坠盒上消失的光线也厌倦了,还有一点光,足以让她看清身边之人的脸、清晰描绘出轮廓。她一直自诩记忆超常,却总觉记不住,因此纵然看过千百遍,依旧不知魇足。 “所以我要亲自送给伊尔弗莫尼一个惊喜,”她极其自然地伸出了手,“我们一起。” 不过是短短一个词,里德尔便再也掀不起任何愤怒,仿佛离最后的了结越近,他越来越放纵自己,允许各种无意义的情绪—眷恋、痴迷,停留得久一点,更久一点。 她不仅握住了,更将人拉得更近,抚摸着这张由她亲手重新塑造,怎么也无法凭空临摹出的脸:“没对你撒谎,疯子,今晚你想怎样都行。” -------------------- 第169章 谈判 北卡南一直是一座单调到极致无聊的小镇。仿佛自创建起这座小镇便独立于时间歷史之外,战争,游行,角逐从未能改变镇子一成不变的底色。纵然现今位于两个至关重要州的交界处,北卡南依旧拒绝任何外来因素的改变。 到了隆冬时节小镇生活更是乏味得形同坟墓。高悬在空中的太阳不带温暖,除了为被大风捲起的雪粒染上色彩外一无是处。 家家户户宁愿缩在家里烤火也不愿围在镇上唯一的酒吧里。调酒师在吧檯里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头打瞌睡,浑然忘了,也不会记起室内最不引入注意的角落还窝着两个客人。 菲尔加西亚转动着戴在指间的发戒,双手交叉坐在桌前认真看着对面正在研究条例的男人。来之前再是做足了准备,多方考量调查眼前的麻瓜千真万确不曾中过夺魂咒、没有遭受胁迫的迹象,大部分人依旧不贊成他只身前往北卡南会面。 对面之人本就抬头纹深重的眉头越皱越紧,薄薄的纸张被捏出多条褶皱,发戒又被转过一圈,他挺直了嵴背不愿露出分毫异常。 越是处于领导位置他便越是明白,他们的筹码不多了。 “你们想要说服我的团体放任马赛诸塞的自由发展,并且暗自将正在逃亡深受‘迫害’的人送入马赛诸塞,为了自由,为了国家意志,”其实早在许久前双方便对今天的主题心知肚明,现在在这故作姿态地一个审视条例一个打量试探,无非给予彼此组织语言的时间。克劳奇放下手中条例,望着眼前这个完全不像十九岁青年的领袖,“你们这群人还在纽约打得不可开交,全国吵吵嚷嚷,外部施压,整个国家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跌入深渊,你们的自由自私而狭隘。”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言语菲尔加西亚遭遇过太多。他早没了最开始年轻气盛据理力争的愤怒,今天听见对面人重复着相似的论调,他连唿吸都没过多起伏,不再转动发戒,转而将其握紧:“恐怕你的大局才是狭隘的,先生。” 顾不得对方被冒犯的恼怒,他照样选择直言不讳,如今也没有过多时间容忍他迂迴婉转旁敲侧击:“你所说的大局为重,无非权衡考量,压下弱势一方的声音,不以正义判定,只为利益。而我们只不过在为正义以及公正的评判争取自由,为弱势一方发声,”他看着漆黑的发戒出神,“我们已经错过良机了,先生。你的前任以强势促成提案通过时我们没有机会抗争,全力控制思想试图自己诠释理想时我们没有能力抗争,再这样沉默下去,所有人都将身处跌入悬崖的列车上。” 第401页 见对方敲打着桌面似是陷入了思考,他继续在大义的基础上添柴加火:“你们现在还能左右平衡,但你自己也清楚,这样不长久。急剧变化的形势迟早会促使你们做出选择,”窗外的风一阵阵唿唿刮过,风越是凛冽,他越是压低了声音,“两方选择都极其艰难,想想您的前任,先生。” 克劳奇低垂着头,在菲尔加西亚看来像是在思考,食指敲打桌面的频率一下下变得频繁起来,最后他还微微抖了下身躯,抬起了头重新望向对面的年轻人:“你在威胁我,我的确不会忘记上一任如何死的。” 深埋在恐惧之下的尽是冷漠,连胜券在握的得意都没有。 “发表一点有关如今局势的浅见而已,没有别的意思。”菲尔加西亚不卑不亢地回应,“指责我们动用手段不像您的水平,我们的人也和你们交涉过多次,那次意外可能还有别的蹊跷,我们的理念没有那么极端。” “不是威胁,”克劳奇嗤笑一声,停止了无休止敲打桌面的节奏,双手撑住下巴观察菲尔加西亚,像是对他有了更浓厚的兴趣,“如果我答应你们的条件,承诺保证马赛诸塞的自由发展。” 乍然听到这样的话菲尔加西亚面上的冷静沉着都不似伪装,克劳奇不禁更有了猫戏老鼠的兴致,停了会才慢悠悠说:“只是一个假设,不要误会。连我如今都不得不承担多方压力,我很好奇,加西亚先生想要如何守住马赛诸塞这块小地方。” 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有如此疑问,菲尔加西亚答得毫不迟疑:“他们不可能给海洋加盖,我们也不会只顾死守逃亡。这个问题没有多少意义,先生,我们能撑到今天已经向您展示了一部分能力。” 他自然不可能全然向这个麻瓜透露。 “哦…”克劳奇发出意味不明地一声轻嘆,不见嘲讽,菲尔加西亚却更不愿放下警惕,紧绷着随时准备应对接下来更刁钻的为难。 不想对方瞬间跳了话题,看向了他手中的发戒:“别致的戒指,应该属于某位姑娘,”克劳奇露出和熙的,同如今场合格格不入的笑容,“我没想到您还有心上人,加西亚先生。” 乍然提到私事绝非空穴来潮,菲尔加西亚更为谨慎:“她牺牲了。” “可惜,”克劳奇咂咂舌,“你们做了许多准备来坚守你们所谓的正义,我自然不会怀疑要塞的坚固。真是让人怀念,那时我还做着前任的副手,关注着东方的局势,满心以为首府至少能撑一个月,没想到还是躲不过那条定律。” 顶着菲尔加西亚的眼神他越发肆无忌惮:“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 有一瞬菲尔加西亚几乎生出一种错觉,这个麻瓜大有古怪,他像是洞悉一切,今日无非是在戏耍,甚至更严重—只为将他们引入更危险的陷阱。 然而触及到面前那双眼中不似作假的惋惜和看似压抑的情感他又打消了这样的错觉。不等继续深思对方已经不停歇地展开了新一轮陈述:“你们动作很快,安顿好了我的家人,”话音落后伴随着一声深重的嘆息,“我想看看伊尔弗莫尼。” “您任何其他要求,包括您的家人我都能答应您,”几乎不用思考菲尔加西亚便做出了回答,“除了最后一条。抱歉先生,就像您不会展示所有底牌一样,我们也有不可跨越的底线。” 这个年轻人看人的神情总有不可名状的魔力,当那双带着真情实感的眼珠看着人时基本很难拒绝他。然而克劳奇没有因他的拒绝而气馁,以同样真挚,乃至更强烈的情感回望他:“可这是说服我团队最快的方法,如果我没法实际观察,评估我们有可能承担的风险,必将陷入更漫长的拉扯,”他不经意地扫视着菲尔加西亚手上的戒指,“你比我高尚,明白如今时间比金子还宝贵。” 菲尔加西亚没有应答,克劳奇没再多话,往后靠了靠。他已经将形势引导到了这样的地步,经过两年的磨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运气的重要。 他不会愚蠢地消磨本就不可捉摸的运气。 菲尔加西亚的拳头握了松松了握,窗外风声都在此时销声匿迹,炉火噗一声灭了,没人有心思将其添上。落针可闻的室内清晰地迴荡着两者间的心跳。 发戒不知在指上被转过了多少圈。 “我答应你。”最终是菲尔加西亚唿出了一口尚带寒霜的白气,极为缓慢地抽出魔杖,动作慢到了不正常的地步,似乎这样便能拖延节奏。 设下重重保护的伊尔弗莫尼陡然要接纳来客势必不会如同扔出一枚门钥匙那般简单。 随着咒语的念诵他只看见了对面脸上扩散开来的笑意。 砰一声巨响,整座酒吧都震了震。他猝不及防地被浇了一头一脸的血珠。 缓缓倒下去的人至死都带着诡异的笑容。 不远处空旷的雪地上将一道粗哑的吼声扩散得辽远:“为了我们!为了自由!” 刺耳的喧闹惊醒了昏睡的调酒师,刚一醒便闻到了空气中化不开的血腥,不可避免地同眼前场景面对面,尖叫一声连滚带爬跑出了小店,尖叫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随着刚才就被放大的吼声彻底破坏了雪后小镇的宁静。 第402页 不用思考菲尔加西亚便知道中计了,大幅度一挥魔杖一只银色的天鹅从杖尖冒出钻入身后的空气中。他自己却无畏地举起魔杖挡住身后守护神光芒。 透入室内的阳光黯淡了许多。他抬起手指用发戒贴了贴嘴唇。 “高尚的行为,可惜晚了,加西亚先生。你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无数人将为你陪葬,”高亢的声音胜过了积雪的冰冷,无端地就能让人打冷颤,“如果你愿意效仿科多斯多瑞兹的校长,其他人还有活路。” 隐现红色的魔杖不过轻轻一拨,菲尔加西亚便重重摔在了另一面墙上。无数缕黑烟已然缠绕着守护神消匿。 他顾不上全身的疼痛,对着守护神快速叫喊:“防御咒破了!他们来了!让那些孩子们先跑!” 里德尔拉着慕羽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对他转动魔杖,视线却不曾落在他身上:“我的耐心不多。” 巨蛇温顺地盘绕在他们身边,虎视眈眈看着地上命运即将钉死的敌人,贪婪地竖起三角脑袋。 慕羽被他死死牵着,一如为他重塑身体的那个夜晚,不容挣脱,她也不会去想着徒劳地挣脱。她沉默地打量着菲尔加西亚,像是产生了十足十好奇,然而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她同样没将多少心思放在上面。 她只享受谋划引导棋局的快感,对于呈现眼前的结果没有多少激动自得。 仅仅在划过那枚发戒时她停留了一瞬,可也就那么一瞬了。 “你们从魔法国会撤走了人手,早就等着今天,”菲尔加西亚徒劳地抬手,不说念咒,他连魔杖都挥不动。他设想过无数次最糟糕的结果,也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却没想到真正面对面遭遇时会是那样无力而软弱,“我们不会妥协。所有人,老人,青年,孩童,从建立要塞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妥协,马赛诸塞很早之前便做好了战斗到底,用鲜血发声的准备。” 他的目光澄澈明净,大敌当前身处下风照样不显狼狈卑微:“你可以将我们復刻成第二个沈家,却阻挡不了我们的声音。” “你错了,”慕羽再次看向发戒,忽略了因手被捏紧而产生的疼痛,一道深深的,绝不可癒合的伤口缓缓出现在菲尔加西亚颈上,“没有整个马赛诸塞。” 她将外面隔绝的景象指给他看,破旧狭窄的酒馆几乎要被闻风而来的人群挤塌,骯脏的玻璃上还划着名几行刚刚兇手写下的血字。 血一滴滴滚落在纤尘不染的发戒上。 “第二次了。所有人都见证了你们为理念而施展的手段,大多数人不会在你们这样明显的极端下获得安宁,”她满意地看着发戒彻底染上了血污,“他们会陷入漫长的内耗。而这期间,只剩伊尔弗莫尼孤身奋战,且你们的声音只能感动自己。” 她对着眼前将死尚不能瞑目的人笑得甜美:“走好,加西亚先生。” 浓烈的血腥在清冷的空气中升华发酵,足以另任何一个人作呕。然而于他们而言更像是一种享受,昭示着唾手可得的胜利。 “走吧,羽,”里德尔握紧了她,轻缓地将她扳过来,使她再不愿看见小巴蒂克劳奇的尸身,眼中依旧盛满了她所熟悉的蛊惑疯狂,“你说过,一起。” “疯子,”向来在这种时候顺从的慕羽却不愿挪动,像是执意要在红眸中找寻什么,“自从解决北欧的事后,你经常说这样的话。” 看着那双眼中自己浅浅的倒映,她不曾过多地在这个极端危险的话题上停驻,只轻轻在那惨白无血色的唇上贴了贴:“开玩笑的,”她摸了摸纳吉尼的脑袋,像是浑然不知这样的试探抑或挑衅将会带来什么,甚至仿佛根本没意识到她说了什么,“纳吉尼饿坏了,不过它今天可以饱餐一顿了。” -------------------- 第170章 幻境(上) 整整两天马赛诸塞的山林中似乎都笼罩上了浓郁的不祥之气。本就是草木凋零的时节,一匹匹山头笼罩在恆久的白雪中。偏偏就是这样单调的时节生出了最光怪陆离的传闻,道听途说的传言甚至一度压过了两天前发生在附近的重大新闻。 比起遥远的权力争斗,小道消息才往往更受人偏爱。 有人发誓在落雪的当晚亲眼看见天空飘飞的雪花一落到山头便被瞬间染成了血色。同样有人发誓在黎明前最后一刻,雪后朝阳将升未升之际,满山交错的树干上挂着一具具面目狰狞的躯干,整片树林都是红的。 暮色初至时更是有孩童啼哭说远处山上到处都是火和哭喊,老人,小孩,男人,女人,兴许还有动物的哀鸣,悽厉迴荡在山间。 似是而非的传言没有得到合理抑制以及怀疑,毕竟如今这个世界发生什么事人们都不会感到奇怪,传言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如同滚雪球一般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然而不过一天人群便像达成了共识一般,再闭口不提任何有关白雪变色,躯干满林,惨叫入耳的字眼。 群体的意识让他们模煳感知到这是不可触碰的禁忌。 大雪后那轮好不容易升空的太阳免不了沉沦的命运。 慕羽坐在弯曲的树干上看夕阳。她极有可能厌倦任何事,却永远不会厌倦欣赏夕阳。无论多少次,她总能从每一次里品出不同的韵味。 第403页 光线的挣扎迷离多变,总归又逃不出一个结局。十一岁的时候她还懵懂无知地以为斜阳沉落后才可能蕴藏着美的终极,现在总算意识到那时她有多么天真了。 从未意识到自己已然多次和真正的美擦肩而过。 她都快记不清十一岁的样子了。 纳吉尼懒懒挂在树干上,本就修长庞大的身躯看着又仿佛膨胀了一圈,盘在树上时像是一动也不想动了。 树枝是粘腻的,积不上雪,倒一滴滴向下滴着什么,融于早就变色的冻土中。 猩咸的风送来零星的惨叫嘶吼,她缓缓配合着零碎的惨叫,望着犹自在天边挣扎迟迟不愿落下的血色光线敲打着节拍。 伊尔弗莫尼没剩多少人了。 身上传来喀一声脆响,她身手敏捷地拢住了原要从腰间落下的玉佩,拿在手心端详。如若不说明这是玉佩,没人能分辨出手里的到底是什么玩意。莹绿颜色彻底被浓黑浸染,道道深刻裂痕星罗棋布,雪上加霜的是一条裂痕从顶端直贯彻到末尾。 仿佛轻轻一碰这块昔日美玉便将灰飞烟灭。 树干上多出了一点重量。他和任何一次一样,悄无声息,她也总会装作没有发现他的靠近似的固守两人共享的疆域。 今天她不打算再做这样的坚守了,于她而言坚守更是失去了意义。 女孩靠在肩头的动作竟比雪花坠落还要轻缓。纵然他们亲密过数次,在这一刻,不掺杂丝毫权力欲望的举动依旧使得里德尔全身僵硬。 他第一次恨自己是那么了解她,以至于现在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身边的躯体带着鲜血的温热,软软靠在他身上,似是妄图将他也困在停滞却虚假的时光中。 他揽住了她,越来越紧,拥住了这具已经归属于自己的身躯,同样笼住了这片一样腐朽罪恶的灵魂。他也必须拥有她,困住她,让两人生在一起,再不分离,直至其中一方主动了结。 血红夕阳似乎也随之静默了。 “克劳奇帮我们将这盘棋下得很好。从此以后,以菲尔加西亚为代表的抵抗势力註定流亡败逃,”她还在欣赏挣扎的光线,没有看身边的人,却不自觉挪动得更近,亘古不变地在冰冷的怀抱里索取温暖,“高兴吗?疯子。” 她温柔的声音中满是诱惑:“你马上就能永生了,永恆的生命,永久的权力。” 应当兴奋。不,兴奋已经远远概括不了汤姆里德尔此刻应有的心情。四年前在塔楼上做下那个交易时他没想过和眼前的女孩一起走如此远,通往至高权力的道路上永远只能存在一个人。 他一次次放任了,用各种各样的理由麻痹自己,劝慰着将这个女孩留的时间再长一点,纵容得他们越来越亲近,直到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融合,以至于如今都不能确定能否放开慕羽的身体。 “你答应过,”他将那张还在遥望夕阳的脸扳过来,用指尖细细描绘着轮廓,“羽,你不想对我食言。” 他在描绘,慕羽同样也在聚精会神地看他,最后的夕阳太绚烂了,将沾满邪恶鲜血的灵魂都粉饰得圣洁。看根本看不够,她索性捧过来一点点描摹:“不会,”她贪婪地嗅着每一寸冰冷罪恶,“我会永远陪着你,哪怕最后一刻。” 像是过近的距离绕乱了她的理智,她低声重复着:“疯子,疯子,”不停索要着更近的距离,“我一直在。” 就像数次她梦见在走廊上奔跑,蜿蜒的黑暗看不到尽头,她却知道,有人陪着她,理解她,和她身处同一片不透光的黑幕中。 脆弱的玉佩像是终于抵达了上限,发出了最后的呻、吟,微风夹带着细小的粉末消散在染红的雪堆里。 最后一缕光不再挣扎,沉向了黑暗。 慕羽在明源山脚下的长椅上醒来。她好像睡了很长时间,做了一个悠长而不美满的梦,当挣扎着从长椅上起来时,惠风和畅,柳絮翻飞,浅淡的阳光将梦境最后一缕痕迹也抹除了。 “小羽,小羽,”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急匆匆跑来,见到她安然无恙时才大大松了口气,一把将她抱起,嘴上责怪手上却又温柔抹去她嘴角不知从哪沾染的油渍,“又一个人跑出来偷吃蟹粉小笼包。” 她怔愣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将她一把抱在肩头的老人。她仿佛缺失了很多记忆,仿佛在脑海中那团不知从何出现的迷雾中她从未得到过这位老人正经的拥抱。 试探着,颤颤巍巍的双手环住了老人的脖子,用着她天生的甜美语调撒娇:“你知道我喜欢,爷爷。” 老人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我还不知道你想什么?下次不用偷跑,大大方方说出来,爷爷难道还不给你买?”说着他颠了颠她,“回家吧,小羽,爸爸妈妈等着我们吃饭。” 不,你不会。你一直教导我不要沉迷于肤浅的欲望。 每当涌出这样的想法,脑海中多出的迷雾便会扩散一分,这一点足以让她头疼欲裂,更加不情愿触碰多余不应该的念想。 现在这样,似乎很好。 “爸爸,妈妈?”她反覆咀嚼着这两个词,一时间倒像是刚刚牙牙学语的婴儿,“爸爸,妈妈….” “看你是睡傻了,”爷爷抱着她一路往山上走,霞光在路上拖曳出长长的轨迹,“爸爸妈妈回来了,你忘了?今天我们一起吃饭。” 第404页 爸爸妈妈回来了。短短一句话就盈满了整副胸腔,慕羽紧紧抓住爷爷的衣领,似乎害怕眼前的景象顷刻消失。她眨了眨眼,不眨不要紧,一眨啪嗒啪嗒的,有水珠混合在了青石路上五彩的晚霞里。 “回家,”她抬头看着被晚霞分割出道道条纹的天空,“爷爷,我们回家。” 她的家,恍若早就没了。 爷爷抱着她进了庭院大门,夕阳尚且没完全落下,客厅中已然点上了灯。暖黄的灯光照在圆桌上,落在光晕中的两道人影依稀地显出不真实来。 等他们一进门,窗帘合拢的室内只剩下那盏昏黄温暖的灯,像几只在夜空中扑腾的萤火虫。 她好似多次和一个人谈论过飞舞的萤火虫。刚一想,还来不及探寻若有似无的回忆,才升腾而起的那道淡漠阴影便被灯光消解了,倒照出了坐在桌上的一男一女。 男人高大英俊,女人温柔慈善,见她一回来,男人立刻迫不及待从爷爷手中接过她,粗糙的鬍子直蹭在她脸上:“小羽哪。” 这个拥抱温暖而有力,同那个怀抱独具的阴冷截然相反。 她试图蹭了蹭,又觉得过于温暖,仿佛整个人都将融化在里面,因为极端的不适应,她挣扎得勐烈了些。 一旁的女人急了,使劲拉了拉男人:“你吓着小羽了,赶快把她放下来,”等到慕羽重新落在地上,女人才柔和地执起她的手,轻言细语,“来,妈妈带你洗手,要吃饭了。” 女人温暖干燥的手牵着她穿过曲折迴环的走廊,伴着她踏上一圈圈迷濛的光影。慕羽听话地跟随着,仰头看着眼前这个温柔得过分的女人。 见她一直看着自己,女人不由得蹲下身来平视她,和蔼地摸摸她的头,像是永远不会有脾气和不耐:“怎么了?” 慕羽死死盯着她的脸,丝毫不能减退心中攀升的诡异,却难得在这一刻约束了泉涌而出的怀疑,模仿着女人露出一个笑容:“没事,妈妈,”她似乎很不擅长做这样的模仿,不由又唤了一声,“妈妈,你会走吗?” 女人摇摇头,权当小孩子的淘气,回答得斩钉截铁:“说什么梦话呢。” 慕羽再没开口,任由她摆弄自己。 回到餐桌上女人便放开了她,却不料没能放开。慕羽依旧牢牢牵着她的衣角,固执地叫着:“妈妈。” 女人一半的脸埋在了逆光的阴影中,看不清细节,另一半朝着她,柔和又不带商量地将她拉开:“小羽听话。” 随着两人的强行分开,女人坐在了餐桌上,同那两个人一起在炽热耀眼的光中融成了看不见的影子。 偌大的餐桌上哪里有什么食物。独剩她一人面对着三道空无模煳的影子。 掌心还残留着方才女人手握她的温度。 一道闪电刺破屋内厚重的帘幕,晃得灯光闪烁,紧随其后一道闷雷轰然在天空炸响,电闪雷鸣又不见雨声,一波一波的,侵蚀着愈发不明亮的灯光,三道影子也在闪烁的光影中分分合合成一具狰狞的鬼魅。 不过片刻间,家便再不像家了。 她从来就没有家。 -------------------- 第171章 幻境(下) “杀了他,”他们的声音混合着,既陌生又像全由慕羽自己所发,“杀了他。” 声声低语直接在她脑海中翻滚:“杀了他,我们就能回来了,杀了他,小羽,你就又有家了。” 他们想要她杀谁? 一绺一绺的闪电似乎誓要将整座庭院撕成碎片。三道影子仍然锲而不捨地围着她,逐渐地不再像三道影子那么简单,杂糅成了一团团形状不清的血雾,张着数张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滴着血朝她打转:“是他蛊惑了你,诱使你走上了这条路。杀了他,你的罪孽将得到赦免,杀了他,我们都会原谅你。” 无数双奇形怪状的血手朝她延伸,不像是要抚摸,更像是想将她拖进血雾中,同他们埋在一起。 她似乎确实沾上了不少人命。太多了,连自己也记不清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树林里光线晦暗,几不见天日,有人贴在她身后,教导着她如何挥舞魔杖,犯下同等的罪孽。 如此他们就一样了,再不分彼此。 她好像能依稀看见那人的轮廓。 魔杖被握在了手中,致使更多记忆纷至沓来。这几年这根魔杖向来是她最忠诚的伙伴,陪着她从不可及的光明一路走向堕落,从不曾背叛。 身边的血雾不仅没有散去,还瀰漫成了化不开的血海。女人的头颅从中挤出来,狰狞完全扭曲掉柔和,还试图朝她伸着手:“小羽,杀了他你就有妈妈了,”她还想扭曲着用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挤出微笑,“小羽,你不想和妈妈在一起吗?妈妈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奥利维亚只留给了她一本残缺的笔记本,就连辛克莱尔这个名字在知晓她到底是什么东西时都失去了意义。 一双血手环住了她,不由分说就想将她朝血海里面拖。她好像又产生幻觉了,爸爸妈妈爷爷坐在餐桌上笑着朝她夹菜,满桌都是她爱吃的。 是餐桌在说话,是头顶悬挂的灯盏在说话,是这个早应死去的屋子在说话,请求着,怒吼着,哭泣着,让她杀了他。 第405页 脖子间的疼痛将她拉了回来。一只干枯的血手粗暴扯下她待在颈上的挂坠盒,紧握在手里便要丢进血海。 “回来!还给我!”她顾不得其他的,更忘记了她还会法术,拼了命一样地死抓住那只手,力道大得竟是活生生将其折断了。一抢到挂坠盒她便紧紧攥在手里,“它是我的。” 越来越多的血手缠在了她身上,合力操控着她的身躯。这里极其古怪,她竟然使不出任何法术。 高明的幻境。 “小羽。”另一只手又绕上了手腕,却使得慕羽再没有分毫反抗之力。 她看见了自己。 从血海中漂浮出来的脸不同于四周隐隐绰绰不成样的人形,正常得像是从未沾染任何污秽,看不出是脱胎于那团朦胧的雾中。 这张脸,这样的语气,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只因太干净纯洁了,不似她沾满杀戮的灵魂,倒像是十一岁那年在厄里斯魔镜中看见的小女孩。 她终于记起来一年级在魔镜前到底看见了什么怪物。 “你捨不得杀他,”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孩轻抚她的脸颊,“我理解你,小羽。” 慕羽停止了挣扎,只兀自攥着挂坠盒链子不愿放开。 女孩一步步踏着成堆的枯骨血水,从后轻柔拥住她,被和自己一样容貌的影子拥抱没有任何异样,不觉一丝多余,更像是理应如此。 血海中倒映出两张相同的面容。 “他一直陪着你。小羽,你怎么忘记了,”她朝着慕羽吹了口气,“那时你只能看见那么一个影子。你对着那道影子说。” 她顿了顿,缓慢缠绕上了脖子:“你想使用能力,你受不了每天被人在走廊上追逐,你要报復所有人。你想让他陪你,直到永远。” 说到永远这个词时背后那道影子笑得乱颤:“你喜欢的是那个和你在伦敦游荡的汤姆,你喜欢在塔楼,黑湖陪你看书的汤姆,你喜欢当时十一岁和你一样孤寂阴暗的灵魂。需要我将心声念给你听吗?你渴望扭转时间的魔法,回到五十年前的伦敦,从街头一路走到街尾。” “可惜那只是一个执念。他永远地消失了。” 血水中的场景不断变幻最终又碎裂成片。 “也只有喜欢,小羽,你不可能爱上一个人。爱让你软弱,爱迷失你的理智,”那只冰凉的手又向着拿魔杖的手腕移去,“你们互相交易,短暂地因权力站在一起。你需要藉助一个人的余威染指欧洲,你需要藉助强大的势力将东方和你牢牢拧在一起。” 手没碰她的魔杖,反而碰上了戒指,不知怎么地从里面拿出了一根闪闪发光的毒牙。 她珍藏的最后一枚蛇怪毒牙。 “你们都想要至高的权力,都想要永恆,可是神只能有一个,相互了结是你们最终的宿命,”另一个她拿着毒牙对准了被紧攥在手里的挂坠盒,越是温柔,越显出其中的阴毒,“我可以帮你了断,帮你下手,保证很快,不会有痛苦。” 看着那枚透亮的蛇怪毒牙,慕羽神色几经变幻。最后竟是抖着从那只手上抢过毒牙,闭着眼像是做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自己来。” 几滴泪蒸发在了那片血海里。 “他同样不爱你,你都知道,解决北欧之后他害怕你增长的威望,害怕你取代他在旧部心目中的地位,他越来越想控制你,”见她依旧犹豫不决,身后的女孩搂紧了,容不得她挣脱,“小羽,你很聪明,什么都明白。为什么要清醒痛苦地活着?” 拿着毒牙的手不再颤抖,连一直紧攥着的挂坠盒都松开了。 身后和她长着一张脸的少女满意地将她的手往挂坠盒上方挪了挪,低声继续哄劝:“干得好,小羽。毁掉这片魂器,再解决他,从今以后只有你一人享有无尽的权力和生命,你将永远为别人编织理想,不被人在走廊上追逐…” 她说不出话了。那枚毒牙被反手插在了她的腰腹间。 慕羽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道和自己相同的虚影嘶吼尖叫,重新握住了漂浮在半空的挂坠盒,一把拔出蛇怪毒牙:“连我真正想要的都没看清,还想泯灭取代我的意志?”拔出的毒牙上沾了血,她毫不顾忌地颠在手里把玩,“这就是天?这就是那些人口口声声说我将遭遇的天谴?这就是爷爷赠给我最后的礼物?” 玩够了她再次将毒牙捅进去:“我走这条路,全由自己选择,无关任何人蛊惑诱导,”她将挂坠盒重新系在脖子上挂好,“我们走的路不同。” 她不想过多解释,再次拔出毒牙后直接插在了虚影的喉咙上:“你一开始就错了。我爱他,爱他的全部,”她绕起挂坠盒贴在脸上,“而我的意志,也是永恆的。” 无边无际的血海溶解成了漫天飘舞的飞絮,她回过神来竟还坐在之前欣赏夕阳的粘腻树干上,被揽在熟悉的冰冷怀抱里。 她从没那么渴望过寒冷。一旦开始了索取,脸上的温热液体便止不住地流淌,顺着下巴掉落在身上。 苍白修长的手指为她拂去了泪珠。她敏锐地发现触碰她时这只手都在颤抖,更是被揽得越来越紧。 他们齐心协力地隐瞒了刚才彼此的遭遇。 第406页 漆黑的天空飘下腥甜的红雨,无边无际的异样雨丝像是没有个尽头,纷纷扬扬落在两人肩头,比雪还要轻盈飘逸。 整个天空也仿佛在随着飘飞的红色雨丝哀鸣死亡。 “该去霍格沃茨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慕羽率先坦然地笑,她越来越肆意而不知边界了:“走吧疯子,该回家了。” 霍格沃茨内邓布利多也在仰头观察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明明正飘飞的柔弱雨珠落在城堡上方竟摩擦出呲呲的响声,一片片火星随着难听的摩擦声掉落在城堡里。 血雨混合着残损的金光笼盖住了这座静谧了百年的堡垒。 “米勒娃,立刻疏散未成年巫师,成年巫师想参战的可以留下,撤离方案哈利预演过多遍,十分熟悉流程,”邓布利多大步流星行走在走廊上,他始终是镇定而冷静的,“金斯莱,你负责统筹守卫各个塔楼的人手,记得给我留一个位置。” 不仅被吩咐到的金斯莱一脸错愕,一路上其余巫师也震惊地望着邓布利多。麦格教授迟疑着开口:“你的身体,邓布利多…” “我自己最了解这具身体。”虽然平和,但邓布利多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意味,他们此时一种人已经站在了宽敞的庭院中。 “你知道我们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永远地将他们挡在外面。”弗利维教授尖着嗓子说。 天空中的血雨就没有停过。可是那么多人,站在呲呲作响已然破旧不堪的防御咒中,明知即将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人,更知晓没有防御的霍格沃茨其实和科多斯多瑞兹,布斯巴顿,伊尔弗莫尼没有多少区别,依旧没有一个人退缩露怯。 “但我们至少可以牵制一会,”斯普劳特教授接过话,下意识看向邓布利多,又看向匆匆赶来的哈利,“为其他人争取时间。” “谢谢你,波莫娜,”邓布利多对斯普劳特教授点了点头,转而对哈利说,“哈利,前路艰难,星火难守,但世界上没有永恆的黑夜。不要背弃和你并肩作战过的战友、忽略团队的意志,你清楚他们喜欢以此玩弄信仰。” 听他说这话哈利便知道邓布利多对自己的安排:“不!教授,我要和你并肩战斗。” 邓布利多走上前第一次柔和地摸着他的头:“哈利你说过,彻头彻尾是邓布利多的人。这是我的请求,我的命令,你必须活下去,”他指了指哈利的心脏处,“詹姆莉莉同样希望你活下去。他们始终与你共存,在这里。” 他温和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不惜一切代价带走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告诉她们,战斗有很多种形式,但别忘了,她们的父亲用生命期许她们能长长久久活着。” 哈利眼眶红了,却知道此时争执没有意义,他也不应意气用事增加无谓的伤亡:“是,教授。” 邓布利多转头对着麦格教授说:“米勒娃,作为霍格沃茨的校长,我批准你使用那个咒语。” 麦格教授激动得全身都在发抖:“噢,邓布利多,我期待这个咒语很久了,”她清了清嗓子大喊一声,“石墩出动!” 整个走廊上的塑像和铠甲都跳了下来,楼上楼下布满了轰隆隆的撞击声。 “霍格沃茨受到威胁!”麦格教授高声说,“守住边界!保卫我们!为学校尽你们的义务!” 大大小小的雕像蜂拥着沖了出去,顶着漫天血雨屹立在了城堡边界。 雨下得越来越大,在地上汇成了一滩滩血水,几欲迷濛视线。 慕羽的视线掠过高耸的铁铸大门,两边是顶上有带翼野猪的石柱,挺立的一群群石像背后,巍峨的城堡依旧在血雨中延展出一片耀眼的星火,又在她身后黑压压顶着血雨不发一眼的队伍下显得那般渺小。 刚进这座古堡时她就被其中的鲜活吸引,期待着能从中生出一个新的家。 “他们会反抗到底。”她低声道,抚着朝她攀爬而来的纳吉尼。 汤姆里德尔牵起她的手,郑重地在上面落下一吻:“他们从来学不乖。” 她指尖接住了一滴雨滴,放在嘴里吮吸:“开始吧。” 城堡上空好似炸开了朵朵璀璨烟火。 -------------------- 第172章 happy ending 这场原本多方以为摧枯拉朽一面倒的战争足足持续了一个星期。 要人数没人数,要武器也没多少武器的霍格沃茨靠着残存的防御,顶着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队伍坚守了整整一周。身处于城堡周围的人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场面。 血雨飘了三天,嘶吼声,咒语的炸裂方圆十几里都能听见。挪威一趟趟送来威力强大的武器,炮火与血色雨水杂合,使人难以分辨今夕何夕。 唯一能使人分辨白昼黑夜的仅有城堡夜晚点亮的灯火。无论遭受着怎样残酷密集的攻击,每日天色渐暗,城堡的灯火总会如时亮起,跳跃着在黑夜中充当起了不灭的星辰。 邓布利多曾经的演讲总会时不时迴荡在旁观者耳畔。 “决定胜负的向来是信念的坚定,而非个体力量的强大。当你们在牧场中惶惶不安,终日不宁时,场外的灯火始终为你们亮起,这里没有栅栏,没有驯服。这里是家,每个人都能堂堂正正站立自由行走的家。霍格沃茨将始终欢迎身处迷途的人。” 第407页 战火中的城堡可以充斥任何声音,却绝对没有明显的哭声。 第七天黑湖里面落满了一片不知雨滴还是鲜血的红色。 几成废墟的城堡只剩下最高的塔楼悠然耸立。没有飘飞鲜明的旗帜,没有鲜艷的标记,可是人人都明白,那是邓布利多守卫的领地,霍格沃茨最后的疆土。 迎着即将同血红黑湖融为一体的夕阳,凤凰福克斯站立在塔尖低低唱着輓歌。不知是在送别即将消逝的,珍贵的阳光,还是在为几乎堆满狭窄楼梯的牺牲者送葬。 凤凰羽毛像要烧起来了。 邓布利多身边空无一人。 凤凰的輓歌越发悽厉。寂静得过分的塔楼传来声声脚步声,隐约还能听见巨蛇淅淅沥沥爬过尸体。 邓布利多剧烈咳嗽起来,残阳打在他长长的鬍子上,像一道拉长的血痕。 巨蛇爬完了最后一层楼梯,嘶嘶竖起身子。 福克斯停止了歌唱。 “傍晚好。”他平静地对着来人说。 “你们输了,教授,”当慕羽走上来时巨蛇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向她贴去。她抬头望了望似还被血色笼罩的天,没有一点胜利者的喜悦,毕竟在邓布利多面前一切都是无意义的,“什么都没了。连我爷爷设下的最后一块筹码也不復存在,再也没有希望,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理想。” “你们是霍格沃茨建校以来最优秀的学生,这一点我并不否认,”才说了不到两句,邓布利多便又勐然咳起来,等见到并肩而立的两人时他言语间甚至有几分轻快,“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这个手下败将。不过羽我得提醒一声,你对沈家实施过的手段得创新了。” 里德尔下意识将慕羽拉远,冷眼看着邓布利多,纵然知道这个曾经一见面就用烈火焚烧衣柜,用强烈手段警告他的老人已然是行将就木,他依然不愿让两人产生过多接触。 为着自己说不清,也不愿思考的理由。 “汤姆会杀了你,”慕羽还在看着身边之人的容颜,自马赛诸塞回来后她的目光便越发大胆而炽烈,总像在肆意挥霍着什么,“还有遗言吗?” “汤姆?”邓布利多自顾看着手上的徽章,银色的徽章在鲜红的太阳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辉,“我最大的错就是错判了一段极其重要的情感。” 他将徽章紧紧握在手心,迎着晚风吹来的方向站立,憔悴瘦弱得身躯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大风,如同将被吹走似的:“我想你会对一则预言感兴趣,羽。萌芽于罪恶土壤的彼岸花要么向阳生长,要么跌落深渊仅为一人盛放,”他闭上了眼,“我乐意迎接死亡,但彼岸花很美,我一直想看看如果向阳生长会是怎样的盛况。” 里德尔将她拉得更远了,几乎将她拦在了身后。他傲慢地俯视着这个从入学起就对他心怀警惕的老人,不得不说在这一刻他所拥有的快感甚至胜过了享有权力与永生的乐趣:“永远不可能了,”他念动了千百次都渴望对邓布利多念诵的咒语,“你的时候过去了,老头。” 绿色的光芒在半空中闪烁了一下便与残阳融为一体,那道站在栏杆边缘的身体平静地仰头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般倒下去,长在了殷红的光影中。 凤凰一抖翅膀迎着即将快沉入黑湖的夕阳飞去,消逝在了漫天挣扎的美里。 他还握着魔杖,那根她赠予的魔杖,迎着满目残阳,轻柔撩起她额前的头髮,简单的动作做了多次,这一次也不该有任何区别,他伸出了手:“羽,你说过的,永远。” 夕阳立在永恆的边界嘲讽无畏,浓丽的彩云在天际拼接,与晚霞渐变成迤逦的婚裙。 至少在她眼中是这样。 慕羽追随着一抹在魔杖上跳跃的红色,搭上了他的手,笑意隐在了斜阳照不到的阴影里:“我答应过你。” -------------------- 想要he的朋友,看完这章就不用往下看了!不要再往下看了!不要看了!后面是true ending 写反派我不可能洗白,不可能最后正反派和乐融融一家亲,更不可能正方屈服于反派,这不是我的风格理念。这篇文就是满足自己精神需求以及想尝试写一个闭环。te会完成这个逻辑闭环。 第173章 true ending(1) 她斜倚在了经歷战火摇摇欲坠的栏杆上,眼中落满了剩余的,最璀璨的日光。 “疯子,杀了我。”她用最婉约的语气说着最疯狂的话。 第一次有人在汤姆里德尔面前请求死亡。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风声中消匿:“为什么?” 明明她的死亡理应扫除更多障碍,从此永生的道路上仅剩他一人。他再不用担心有人会威胁到他的地位,与他瓜分权力分庭抗礼。可他总是希望这一天能来得更晚一点。 他以为还有更多时间可以放任。 “权力,意志,我都有了,”她扬着嘴角,盛放在最好的年华,却平淡地陈述自己的毁灭,“长期以来我拼尽全力也逃不出黑暗的走廊。” 有那么一刻他好像又体会到了灵魂碎裂的感觉—更甚于被那个男孩击败溃逃的痛苦,这一次他的边边角角也在斜阳照映下化为飞灰。 她开始大笑,天边的浓云汇聚成紫色,浸染了那双黑眸:“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在黑暗悠长的走廊里灼烧成爱的余烬,要么让黑暗蔓延,覆盖所有人的理想,”她将他拉得更近,两人一同埋在了血红光线中,分不清是阳光还是真正的血,“我总觉得这具身体束缚了我自己的理想。” 第408页 说不清是因为对她足够了解,还是此时此刻暖光太过浓郁,里德尔从没像如今一样痛恨世界上不可能有停滞时间的魔法。那双眼中的光继续穿透着方才好似化为灰烬的灵魂。 他应当置身于天堂,哪怕天堂中仅飘散着艷烈且盈满蛊惑的红雾。 “我不杀你,你必须陪在我身边,看着我们共同的家,”他的手在慕羽脸上游移,直到划到胸前的挂坠盒上,一遍遍描摹上面烧得血红的字母,“永远。” 他第一次心甘情愿做出一个自己都不知道能否实现的承诺。 “你放得下至高的权力吗?我们都放不下。”慕羽已经替他解答了这个问题,将挂坠盒解下攥在手里,吻了吻他的脸,正巧看见一缕阳光透过,和那天的疯狂太相似了。她当时伸手想去抓住阳光,幻想着埋在一起的奢望。 全是假象。 “永生太长,我害怕,疯子,同样发现或许身体的永生才是自然为阻止超脱设下的真正的陷阱,”她坦然地承认恐惧,却怎么也不肯点明,“满盈则溢,物极必反,这条规则真傻。我不想遵循这条规定,不想从一条走廊跑到另一条更黑更陌生的走廊。” 看着那根始终被他牢牢握在手里隐带红光的魔杖,慕羽禁不住勾了勾唇。她不打算说出所有隐秘,那样太没意思:“我会一直陪你,疯子,看着你去实验这条我不想走的道路。最终我们都将一样,同样的永恆,同样的不朽。” 天堂中的红雾越发妖冶,丝丝缕缕缠绕而上,以至于无论生的光芒,抑或是死的晦暗,在这一刻恍若都不存在了。 她轻轻将他推开,似乎在竭尽全力抵抗着什么,嘴唇瓮动,最后的话怎么也不肯说出来。 里德尔晦暗不明地看着手中的魔杖,一圈一圈转着,又抬头看她,想的却是四年前她在塔楼上的请求。 他一直记到现在。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她低声叫着他的全名,“你还有什么对我说的吗?” 他缓缓抬起了魔杖,微弱的蓝光闪了闪便消失不见。 他念不出那道熟悉的,用了千百次的咒语。 慕羽抬了抬手,纠正了魔杖的位置:“你得足够狠心,”她像是还在等待,“真的没有了?” 她垂下了手,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越是纠结,越是捨不得。 捨不得才都是苦厄。 倏忽绿光闪过,她翩然从塔楼坠下,和最后的光线一起在血色中挣扎。坠落漫长,那具飘落的身体却极其平静,融于最后喷薄的美。 夕阳沉入黑湖,如墨夜空泛着点点血色,不似往常。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天都不会正常。 夜晚来了,一切结束了。 -------------------- 第174章 te(2)-光明 汤姆里德尔感觉自己要死了,他最后一片灵魂即将在火焰中化为飞灰。富丽堂皇的殿宇在燃烧的焰火中摇摇欲坠。 像极了被漫长岁月模煳的塔楼,几缕夕阳在支离破碎的回忆中乱舞。 只是今天没有夕阳。 领头的青年意气风发,举着细长的格兰芬多宝剑,红色的宝石被火焰照得透亮,眼神中不仅充斥着憎恨,更盈满了悲恸,身后所有人同样用仇恨包围了他,带着最后决一死战的决心与勇气。 “你输了。我们研究出了你们用来蛊惑人的咒语,揭露了所谓神的真相,虚假的祭坛该崩塌了,”年轻人稳稳举着剑,不带一丝惧意,“我要为我的先祖、为两个世纪以来因真相而死去的人沉冤昭雪。我们拥有着同样的信念,愿意为属于自己的理想和思维前仆后继地死去,直到杀了你。” 谈及死亡他的眼眸没有波动,像是早已准备好这一刻。 很像他的先祖,那群固执坚守自己思想信念的人,里德尔已经快要记不清他们的名字了。 包括曾经的宿敌,那个从前给予他莫大羞辱,让他流亡十几年的男孩。 他活了太久,独站在高处,行走于了无边际的时间,与永恆向前的时空融为一体,不歇地享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权力,在永生,权力这条道路上走得比谁都远。 只有他是永恆而不朽的。 他缓缓起身,不去看火光下耀眼灿烂的格兰芬多宝剑,不屑于思考四面楚歌的境地,只专注地看着手中的魔杖。岁月腐蚀了许多东西,唯有这根红光流转的魔杖陪他度过永恆。 很久很久以前,为着力量他疯狂渴望过老魔杖,传说中死神打造的武器,直到邓布利多坠落高塔,他接过这件战利品,却发现原来传说不过如此。 这是一件魂器,在刚得到手中魔杖时他便知道。亲自分裂过几次灵魂,他对魂器的了解远胜世界上任何一人。 岁月时间可以模煳记忆姓名,他唯独忘不了当年那个女孩精心设计的陷阱、布下的迷局,就像他忘不了那天从塔楼上倏忽坠下翩如蝶翼的身影。 当多年前小汉格顿酷热的夏日黄昏,尚还残缺的灵魂生出地久天长、停止追求权力永生的妄念时他便意识到这将是永生道路上唯一的例外。 其实还有一片灵魂—专属于两人的共同灵魂隐藏在了魔杖中,早已在岁月流逝中交相融合,不分彼此。慕羽当初分裂自己的灵魂,与从波特身上剥下的灵魂碎片杂糅进这根魔杖,恆久地陪伴他。 第409页 他都知道,知道那个女孩的花招和过于明显的阴谋,也许因为天生的自大,也许因为轻视,甚至因为说不清道不明同样也不屑于理解的情绪,他次次选择了放任。 没有身体的魂器形同废品。她再也不可能活过来,再不会有人同他在顶峰争抢编织理想的权力。 顶峰太高,既听不见底端羔羊的吶喊哀鸣,同样听不见自身灵魂行走的声音,以至于那句遗言非但没有随着岁月流逝,反而在时间中越发清晰刻骨。 她是对的,他们最终都将一样,识破身体永生的陷阱,迈入相同的永恆与不朽。 他从未走出过红雾瀰漫的天堂,甚至自己已然成为其中一部分。 两人之间的博弈最终还是以慕羽的胜利收场,或者汤姆里德尔在这一场对弈中败得一塌涂地。 所有人都做好了拼死决战的准备。 “宝贵的勇气,”他的声音照样高亢而冷酷,满是讽刺。火焰越逼越近,百年来凝聚无数心血炼制的火焰试图吞没破败走向消亡的灵魂,“和你们的先祖一样,鲁莽,愚蠢,自大。” 他最后挥动了魔杖,包围着他的火焰变了方向,朝围攻而来的人勐烈地扑去,残破的殿宇再受不住,轰然坍塌,成堆的落石还没滚下,便又化为了炽烈的火球,半边阴沉天空都被漫天星火染出了晚霞的色彩。 这天能到场围观的人都来了,默然地看着神坛轰塌,还有耄耋老人即使被轮椅推着也要前来,任由泪水在火焰余热中蒸发。 火灭了,再没有响动,人群连欢唿都忘记了。 这处遗址被永久地保留了下来,以此纪念两百年来无数为维护自身思想而奋斗牺牲的战士,数以万计的诗人、作家自愿为倒在黎明前的义士书写波澜壮阔的史诗。 没人在乎苍凉废墟下还埋葬着什么。 汤姆里德尔曾经非常害怕死亡。他的母亲生下他后柔弱地死去。那个年代炮火纷飞,人命如草芥。疾病,战争,贫穷,阴谋让生命显得格外脆弱。 因害怕死亡而想飞越死亡。 这是他在时间空间乱流中受尽折磨煎熬时唯一的执念。 应当还有别的东西,比飞离死亡更加靓丽,闪耀在他罪孽的生命中,一同坠向深渊。 一个女孩走过了五十年光阴,趟过未知,在1937年那个灰暗的春天递给了他一朵盛放在恶土的花朵,向地狱投来了唯一亮色。 她总是想回家。她再没有家了。 看不见尽头的流浪除了带来无休止的折磨痛苦,还伴随着寂寞。他向来享受寂寞,沉溺于一个人的世界,可是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令他软弱而迷失,从中灌溉出不可摧毁的弱点。他习惯了同自己一样冰冷的存在;习惯了在寂寥无人的夜晚,权力斗争的间隙,和这样的存在并肩躺在一起,因为过于了解,甚至无需多言;更习惯彼此宣洩欲望,在迷离的欲中悄然短暂地跨过固守的边界。 弱点滋生了不应有的好奇。 他好奇那个老头最后的遗言,好奇在阳光下盛放的花朵将拥有怎样的风华,甚至贪婪地想回到一段时间,回到那个女孩曾心心念念的山丘。 汹涌的乱流模煳了他的感知,以至于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最后的灵魂是否存在,只清晰地看见那团忽明忽暗的光,或许是现实,也或许是幻觉。 直到他站在了坚硬的土地上,被树林特有的草木清香包裹。正值五岁的小女孩仰着头一脸警惕地看他:“你是谁?” 里德尔从没见过五岁时的慕羽。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慕羽已然深陷那条怎么也逃不出的黑暗走廊,试图理解她永远也不懂的光明善良。 小女孩没有放弃,固执地站在原地:“你没有具体形态,但我看得见你。出来,不然我就告诉爷爷。” 里德尔蹲下身,仔细地看着此时的慕羽—尚还没学会伪装,还没带上温婉的面具,更未被残忍血腥围绕。 原来执念、破败的灵魂竟然也能保留最无用软弱的眼泪。 “希望你快乐的人。” 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灵魂上点燃了无边的业火。 小女孩十分迷茫。 他轻轻拥住小女孩,他们曾经无数次相拥乃至缠绵,从彼此处汲取冰冷。但此时的慕羽温暖而蓬勃。这样的温暖灼烧着汤姆里德尔千疮百孔的灵魂。 她被深深爱着。 慕羽没有挣脱,天生的敏感让她意识到这个古怪的灵魂没有恶意,于是任由枯藁的手抚上头顶:“可是,你是谁啊?” 头顶的声音比微风还要飘渺。 “我是你的伙伴、唯一的,不可分割的家人。” 玉佩碎裂的那天,他被困在幻境中,四面都是光可鑑人的厄里斯魔镜,倒映出永生独掌大权的模样。镜中的每一个自己都在吶喊嘶吼:“杀了她,扫除永生道路上唯一的羁绊。” 这是他当时对着魔镜中数个幻想重复千百遍的答覆,一字未改。 女孩怔愣住了,许久都不曾有过反应。他一直耐心地等待着,承受着灵魂上如同被烈火炙烤凌迟的烧灼。 就像挪威的永昼夜,她小心翼翼握住他时,纵是无形厉火在灵魂蔓延,他竟生生忍下了,眷恋着难得的接近。 慕羽试探着伸出双手,不敢置信地环住他:“是妈妈…还是爸爸…” 第410页 里德尔放任了她的拥抱,默认了她的错觉。 “唿神,护卫。”念咒的声音轻过嘆息,他已经不愿去顾虑这个咒语在从前看来有多么骯脏而卑微,不愿思考没有魔杖将如何召唤守护神。 他闻到了苹果派的香甜。 一条眼镜王蛇在半空中优雅肆意地游走。阴险可怖的生物温和地将小女孩裹在怀里。 慕羽一点也不害怕,睁大眼睛看着虚空中的蛇,想要触碰,碰见的却只有虚无:“这是…守护灵?” “是的,”他的声音轻到恍若在唱摇篮曲,“只有快乐才能召唤守护灵,你要一直…快乐。” ”快乐...我当然会一直快乐,”小女孩更紧地抱住了这道执念,似乎这样就能阻止他的消失,语气中满是惶惑不安:“那你….” 她坚定地像这个心目中极有可能是父母的执念问出最渴望的问题,“你爱我吗?” 孩子最容易问出如此直白的疑问。 有一瞬风好似也停止了吹拂。 “我爱你。”爱卑微,骯脏,无用,里德尔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吐出这个字眼,眼前的女孩和高塔上坠落的身影重叠交融,他固执地搂住怀中的身躯,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不真实的光,一遍又一遍重复,“我爱你。” 慕羽吸了吸鼻子,声音中带着哽咽:“不要走,再陪我一会,再陪我一会。” 春日的阳光稀疏地从树叶间洒下,打在苍白透明的人影上。他抱着女孩机械地晃动,直至阳光稀释掉眼镜王蛇浅薄的银色,直至光明将他烧成灰烬。 这道执念濒临消散,他快沉睡湮灭在这个时空里了。 然而他还能听见声音,还能看见模煳涌动的光影。 他莫名地到来无法扭转慕羽在走廊上被追逐的命运,不能避免当初抱着他不愿撒手的女孩又一次带上面具和伪装,不可逆转她的亲人一步步走向死亡。 只这一次面具下少了冷漠与暴戾。她的身上依旧戴着那枚温润的玉佩。 玉佩完好如初,不曾有过碎裂的痕迹。 东方对灵魂独有的了解、她强大的天赋註定了巫师界所谓的第二次战争将过早地以最小的伤亡走向终结。 这一次她戴上的伪装叫做善良与光明。 巫师界第二次战争只是她漫长人生中一个小小的插曲。 完成学业后的她做出了令所有人惊讶的决定—她毅然决然地回到家乡,进入了贫困骯脏满是污秽的留守区,收敛起所有能力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细心教导留守区的孩童。 她不仅仅教导知识。 邓布利多千里迢迢赶来看望过她。彼时老校长已然卸下职位,放心地将学校交到了麦格教授手中。再是强大的巫师也抵挡不了时间。 得稍稍仰视邓布利多才能看清昔日站在校长办公室一遍遍召唤守护神的女孩。她抽高了个子,正值盛年,脂粉未施依旧独具芳华。 “看见你走出过去,继承了他的遗志,你爷爷也能安息了。”邓布利多似是欣慰又似是同样发自内心地为她喜悦。 慕羽温和地凝望着老校长,出乎意料地,她没有立即或是谦逊或是客套的回应,反而停顿很久后,终于缓慢地说:“我继承的不完全是爷爷的意志。” 邓布利多不意外地扬眉。 “爷爷从小教导我要心向光明,心存善良,”她直直对上校长蓝色的眼眸,“但我其实并不理解什么是光明,什么是善良,为什么我们要去追寻这些东西。您或许根本不会相信。” “我相信你,”邓布利多说得尤其严肃,显然不是敷衍,“这并不妨碍你教化他人,和沈栖桐一起努力让家乡变得更好。” 老校长始终包容又平静,不因她的陈述而大惊小怪,甚至话里话外更显对她的骄傲与敬佩。 “我有过一些可怕的想法。可怕恐怕都不足以概括那些念头,”慕羽抬头看了看天,最后狡黠地向这位打了好几年交道且之后一直保持书信联繫的老人笑了笑,“然而我被人深深爱着,于是我决定换种方式编织理想。” 她说得轻快,同意不愿意再对邓布利多解释,后者自然不会多问。 他们说话的时间不多,在慕羽起身将邓布利多送到大门口时老人接着天光细细看她:“羽,你很伟大。” 慕羽静默在光中,在邓布利多将要跨出去时忽然没来头地添了一句:“我的守护神是一条眼镜王蛇。” 纵是充满了疑惑不解,邓布利多依旧彬彬有礼回应:“极其漂亮优雅的守护神。” 她不愿再解释了。 她继续教导着一个又一个人如何实现理想,为一个又一个不知理想为何的人指明方向。有些人的理想微小到不过饱餐一顿,而有些人的理想却指向了苍生。 在她这理想没有高低贵贱、贫穷富贵,世事变迁,昔日在她面前立下宏愿要为苍生请命的孩子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执着地一次次请她出仕,遭到次次婉拒后终于不再劝说,将她当作吉祥物高供了起来。 她不会亲手操纵麻瓜政坛的更替,不会在满手鲜血中开创崭新纪元。 一个完美的童话故事。 她活了一百五十岁,垂垂老矣,坐在从小长大的庭院看漫天绚烂的晚霞。岁月在这座庭院中流淌得极其缓慢。 第411页 一生不曾结婚生子,但仿佛又子孙满堂,一生被光明笼罩,也将在终点回归光明。 昔日于她面前立下誓言的孩子前来探望她。各色珍贵礼品摆满厅堂,却连一瞥都换不到。 借着夕阳余光,她一错不错地盯着这个几乎是看着长大、一步步实现宏愿的孩子。 那个吃不饱饭的瘦小男孩抽高了个头,曾脏兮兮的脸上布满了岁月风霜,满头白髮被打理得整整齐齐,整个人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 “看见老师身体安好,我也放心了,”来访者并不惊讶于慕羽的反应,仔细地归置件件礼品,“有一问题困扰我多年,一直想问老师。” 她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客人,一言不发。眼神中不带任何情绪波澜,却足以使任何人失去耐性。 那人往前走了几步,喉结滚动着,似是还想再走,最终仅是握了握拳,停在被夕阳划出的边界上:“老师想成为神吗?独一无二,万人之上。” 他问得没有迂迴,慕羽偏了偏头,调整了打量的角度,答得也直接:“我没有那个能力。” 来客先是动了动脚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是掩饰依然泄露了一点眼中渴望:“您谦虚了,我知道您有特殊...” 当发现慕羽抓住了那点渴望,那平静的眼神仿佛也变了味,变得尖刻而讽刺时,他不由停直了嵴樑,仿佛这样便能极力表现出什么:“您告诉我崑崙和俗世应当彻底割捨,您教导我侠以武犯禁,儒以文犯国,”他竭力保持着平静,不透半点风声,“我全都做到了,再不会有神灵的存在,所有人相信的只有自己的理想。” “你做得比我想像中还周全,不,远超我的想像,”明明慕羽在夸人,然而听着总是不大对劲,“只是多年前教导你时我漏了极其重要的一点。” 有一刻站立着的人似乎想要做出什么微小的举动。 她没有理会来客的反应,悠闲地自顾自看着缓缓下沉的夕阳:“神不一定需要身怀特殊能力,只要能为别人编织理想,都可称之为神灵,”她忽然问起了无关话题,“几十年前,你我初次见面,你的理想是什么?” 他嘴唇翁动了一下,回答得尤为大声:“为苍生请命。” 夕阳已然落下大半。 慕羽伸了伸手,似乎这样就能挽留阳光,纵是年华老去,依然可见笑容的甜美,可这样的笑容在有些人眼中却极其刺眼尖锐:”还有一点我忘了告诉你,神的存在是个悖论。神意味永恆而不灭,“她放开了手中的光芒,”可是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永恆?就连日月星辰,山川江河都有昨日与今日之分。” 满目嘲讽唏嘘被她尽数丢尽了晚霞中:“我该休息了,你回去吧。” 光线一寸寸在室内挪动着,此时此刻像是有了声响一般。 “你还在啊,”她忽然朝向了旁边的空气,温婉的嗓音被时间风华,眼睛却依旧明亮清冽,“不知名先生。” 快要消散的执念缓缓蹲下了身,握住了那双苍老的手。 里德尔从不肯向人低头俯身,哪怕被人围攻拉下神坛也要捎带上几条人命。 除了她。 慕羽并不期待回应。 “小时候不懂事,以为你是我的母亲,然而奥利维亚爱的不是我,更不会专程回来,”她探身想要触碰支离破碎的灵魂,眼瞳中流淌着温柔—独属于里德尔的温柔,“你究竟是谁?我好像见过你。” “一个不重要的,”他轻柔将脸贴在她干枯的手上,尝到的却是那个夜晚欲望攀升到极致时那滴苦涩的泪,“想向你忏悔的人。” “我听着。” 汤姆里德尔不可能忏悔做下的罪孽和杀戮,更不可能反思灵魂中的傲慢与暴戾。 “我折下过一朵花,”他依旧语带蛊惑诱劝,珍重地在手上落下一吻,“但并不想任何人宽恕,也不愿承认这是罪。” 慕羽吃力地想要起身进一步看清乃至抚摸模煳不堪的容颜,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不知从何开始。 “但我仍然宽恕你。”哪怕垂垂老矣,她的眼神仍然平静而包容,和当年那个坐于桌前,挣扎在善恶最后界限的女孩没有区别。 手最终无力地垂了下来,整个人沉睡在夕阳最灿烂的暖光里。 执念消散了。他好像置身于明亮数倍的国王十字车站,一辆列车唿啸而过,却永远也没有资格上去。那个丑陋扭曲,蜷缩在洁白长椅下的自我随着列车驶过的最后一缕风声破碎,和四周暖白的光融在了一起。 痛苦,执念,疯狂尽皆消失,他好似成了一缕空气,一抹刮过山岗的清风,散落在滴滴水珠中沉进泥土。 不復存在。 -------------------- 第175章 te(终) 哈利亲眼看着邓布利多像一个短线木偶般从塔楼坠下,身后映着残缺破损的霍格沃茨—他曾经的家。 他想冲上去对着高塔上俯瞰胜利成果的人影大吼大叫,施展最恶毒的咒语,即使以生命为代价。争霸赛之前那个毛头小子兴许干得出这样的事,可他早就走出迷濛敏感的青春了。 赫敏竭力忍住抽泣,想搭上他的手劝阻,不等她开口哈利已经说:“我知道,赫敏。” 第412页 罗恩拍了拍他的肩,金妮沉默无言地朝他靠得更紧。 他还有家人—所有不愿交出自己思维与理想沦为羔羊的人都是他的家人。只要他在一天,他这个曾经的救世主、大难不死的男孩多存在一天,人的信仰信念便会坚定一分。 坚定地相信他们还有希望。 争霸赛后在邓布利多办公室他为自己画下了这条道路。 是一时意气,但也绝不后悔。 慕羽早在十一岁就走出童话,用完美的伪装骗过了所有人,他也该成长了,学着像父母一样勇敢,学会像邓布利多那样平静迎接死亡。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他转过身望向一只只满是期待与希望的眼睛,“别让邓布利多、城堡中的战士以及所有不幸遇害的人白死。” 他带着家人开始了没有止境的流亡。 他们想尽办法将研究灵魂的场所驻扎在任何可能的地方—能住人的,不能住人的。忍过纽约下水道翻涌的恶臭硕鼠,扛过南极洲狂暴的风雪冰霜,受过炎热雨林中毒虫蛇蚁的撕咬,更是一有机会便劝人坚持自己的思想。 往往以性命为代价。 战斗永远是主旋律,他们的魔咒越来越精湛,甚至还研发出了自己的武器,然而依旧避免不了日益消亡的人数。 有人战斗到死,有人受不了日復一日的逃亡反抗,终是交出了自己的信仰思维。 有时候哈利也会怀疑,怀疑他们究竟能走多远,疑惑他们究竟因何而战斗。 每当质疑升起,心脏处曾被邓布利多指过的地方永远会隐隐发烫,用别样的方式提醒着他父母的意志。 不止父母,还有许多倒在黎明前的人。 他要秉承他们的意志,哪怕自己也极有可能化为黎明前埋在黑暗中的一堆枯骨。 即使最亲密的人,罗恩,赫敏,他的妻子金妮都不曾看见过他的彷徨。 唯一让他惊讶的是马尔福竟然选择了和他们待在一起忍受流亡的痛苦,甚至在流亡一年后他和阿斯托利亚一起举办了最简陋的婚礼。 时间和战斗足以将彼此间的锋芒消磨,连哈利自己都不敢相信有一天他竟能心平气和面对马尔福。 雨林闷热潮湿的夜晚,正好两个昔日的死对头被安排在一起值夜。 起先两人只默默拉开距离,固守着属于自己的领域。兴许是层层缠绕的情绪在雨林中加大了纠缠力度,变得越来越沉重,又或许单单只是因为守夜无聊,哈利问出了自己都不期待答案的问题:“你怎么跟出来了?” 聒噪的虫鸣和偶尔的鸟啼更是显得意料之外的答案虚幻。 “哪怕我们家已经到了那样的地位,妈妈仍然害怕,没有一夜能睡着,害怕醒来我和爸爸像沈家满门一样...她只想我活着,却不知道越是这样,我越是害怕,越是怀疑不该质疑的正确,我对不起她。” 熟悉的嗤笑好像将哈利拉扯回了一年级火车上的初见,只是那个满脸高傲不屑的男孩早就面目全非:“波特,我比你怕死,比你怕痛,不要奢望我和你们有一样的觉悟。” 一片茫然的黑暗中哈利只能听见脚踩树叶时的脆响。后面的话更像是掉入了泥泞:“利亚...” 达芙妮格林格拉斯死在同样一片雨林里。 他们临时驻扎的场地再次被发现,最关键的研究正处于紧要关头,达芙妮自愿殿后将最核心的资料送了出来。 人却不行了。 这个曾经高傲的斯莱特林女孩,最是瞧不起格兰芬多,如今中了至少几十道诅咒,一点也没喊过疼,紧紧抓住他的手:“帮我照顾好利亚,”她艰难地唿吸,死死不肯闭上眼,“我们会赢的,波特,我们会赢!” 那时阿斯托利亚正怀着孕。 赫敏瞒了一个星期,阿斯托利亚仍然知道了,受惊后艰难诞下了一个男孩,血源诅咒终于在她的身体中彻底爆发,这或许对她也算是一种解脱。 她只来得及看了孩子一眼:“斯科皮,孩子的名字,”她死死盯着哈利,和她的姐姐一模一样,“我们一定能赢。” 自那以后,马尔福再没开口说一句话。有一天他再不能说话了。 他在黑夜中沖入炮火,变成了五彩绚烂的烟花,烧成了短暂又足够明丽的火焰,最后轻飘飘融入冰凉的泥土中冷滞,直至解构为尘埃。 哈利总是承担着所有人的目光与希望,每牺牲一个人,身上的担子便会重一分,起先他还为此而烦躁,之后已经学会了坦然承受。 他屡屡沖在战斗最前线,哪怕救世主可能救不了世人,哪怕大难不死的男孩面对死亡时再无遮蔽。 最终他即将迎来专属自己的,宿命般的死亡。 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溶溶暖光将悬挂的具具尸体模煳,将滴落的鲜血融化成色彩靓丽的颜料,一滴滴落入他嘴里。 点点鲜血来自于他的挚友,厮守多年的妻子,流亡路上不离不弃的伙伴,汇聚着再不可追朔的往昔。 他被迫一同悬在这,眼睁睁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阳光下被风干,遥望着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升起的太阳,静静等待着宿敌最后的宣判。 他比预想中还要镇静,镇静到还能淡然观赏齐聚于刑场的群众,试图从一张张单薄的表情中剥离出什么。 第413页 今天无疑是一场华丽的盛典、作秀与送葬。自今日开始,救世主再没有能力挑动反抗,高高在上的神也不会再有弱点。 “这次不会有傻女人心甘情愿为你牺牲,不再有老头为你保驾护航,甚至连你的朋友都死光了,波特,”他的宿敌从未变过--高亢、冷酷,强大,完美无缺的皮囊只衬得他越来越不像人,“你们输了。” 一个时代即将彻底走向终结。 然而这个时代的续章正在不知名的角落谱写。 哈利坦然地看着他,不像是在看一个仇敌,更没有一个面临死刑之人应具备的绝望:“她给了你身躯,送了你一场永生,”像是不曾意识到挑起这个话题将引起里德尔暴怒、带来更多折磨一般,哈利坦然地望着高悬于天空的太阳,不肯多施捨一眼给宿敌,“她看得远比你清醒透彻。你有许多事不曾明白,我也为你感到可悲,里德尔。” “你怎么敢...” “我当然敢。在杀我之前你还能做一件事,也是你唯一能做的事,”又是一滴鲜血滴落在唇间,哈利直接咽了下去,“忏悔吧,忏悔你的过往,勇敢一点....” 剧烈的疼痛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最后的意识似也追逐着暖阳飘飞,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座埋葬邓布利多的高塔,凝望着那道纤弱的身影从高塔上坠落,将死亡演绎成永恆。 可无论怎样他也无法将其与十一岁在火车上恬然看书的女孩联繫起来。 他曾经以为慕羽和他们一样属于光明,平等地站在阳光下,可惜恶魔玷污了这份美好,将纯粹的光侵蚀成刻骨的暗,笼罩住了世界。 他们错得离谱。她的恶不需要藉口,任何将其归咎于黑暗过去、魔鬼蛊惑的行为都是对她的莫大侮辱。 如果没有这个女孩,世界会不会是另一种样子-他们的孩子不用生下来就被训练成战士,时刻警醒着被驯服成羔羊。 哈利波特从冗长的梦境中醒来,全身像是浸泡在了水里。 “哈利,哈利,”金妮正在轻轻拍打他的脸,满是担忧,“你怎么了,一直在说胡话。” 戈德里克山谷的夜晚静谧得连虫鸣声都难以听见。 “孩子们呢?”哈利只顾攥着金妮的手,悽惶地询问,“孩子们呢?” 金妮轻轻拍着他的背,抚平着他莫名而来的惊慌:“我们今天才送詹姆阿不思上学,莉莉睡着了,”她擦着哈利额头的汗珠,不再追问他究竟梦见了什么,“你忘了?” 在妻子的安抚下方才惊醒时无比清晰的梦境渐渐模煳成了一道虚无的剪影,唯独其中浓郁的绝望阴霾残留了下来,同十九年前那场战争留下的伤痕搅合在了一起,再不可抹去。 他忽然记起了一件事,一件无关紧要,如今却忽然深刻在脑海中的细节。 令人战慄的寂静后初升的太阳照在窗户上,人们喊叫着向他扑来,不知所云的叫嚷震耳欲聋。他被人群裹挟,被迫在人潮中挪动,分不清谁在触碰他,拥抱他。他被人群一会高举一会落下,在被高高举起的瞬间他扫到了倒下的无人关心的尸体。 汤姆里德尔倒在地上,和凡人没有任何区别,只那苍白的躯壳旁盛开着一朵红色鲜花,花瓣纤弱,一根根从花蕊中心延展,迎着阳光摇曳。 火红独衬着苍白,静默而不引人注目地紧贴着尸体盛放。 大战时太混乱,谁知道什么咒语抑或是魔药草药合力催生出了这株他从未见过的花。 哈利忍不住想多看几眼,然而收拾尸体的人没有给他机会。他们毫不在意地踩过红花,纤细的花身轻而易举地便被践踏成泥,化为礼堂地板上一缕微不足道的尘埃。 十九年过去,他竟还清晰地记得那株盛放的花。 “没事,”他揽住金妮,不经意间摸了摸头上的伤疤,“做了一个噩梦。” 伤疤已经十九年没有疼过了,一切太平。 -------------------- 当时因为考试,本来想在结局作话里留什么结果忘了,今天才突然想起。te确确实实是我自己要坚持的一个结局,因为我始终觉得在不ooc的情况下,不管是原着人物还是原创,没人能和没鼻子he,且我想贯穿的矛盾始终是永恆与永生的矛盾。小羽心目中的永恆是夕阳快沉沦时最后绽放的极致光辉,是鲜花盛开时最好的芳华。她享受登顶的过程以及一览众山小那一瞬的快乐,却不愿面对之后註定的消亡。这是她的独有审美和追求,是童年和压抑原生家庭赋予的浪漫悲剧色彩。她明白如今生命悠长甚至趋近无尽,两个掌控欲权欲极强的人在外敌暂退时必然走向厮杀。爱情或者任何感情不是权力生物的必需品,更不会成为阻碍。可是这种争斗对她而言毫无美感意义,何况就连他们註定为此奋斗厮杀的权力都不可能是永恆的,这些统统是苦厄。因此小羽会选择在登顶的那刻由既是灵魂伴侣,同样是对手的伙伴了结形式上的生命,成全自己的审美。正是她时时刻刻流露出的对世俗生命的无感,才能和里德尔走过一段相对稳定的时期,甚至让他产生能够容忍一个人共享权力的错觉。里德尔必定能狠下心,原着对他的动机刻画得很鲜明,他就是想一个人享受权力永生,不屑于常人所珍视的情感,更不会让这样的情感阻碍自己的判断,挡了前进的路。他不是什么霸总什么爱而不得黑化的小可怜,从小他就是个疯子。只有疯子才理解疯子,只有疯子才能和疯子相处,只有疯子才能引导疯子忏悔,但结局基调一定悲哀无奈,长相厮守恩爱两不疑对这种人本身就是伪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