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道体?我本是万人迷社畜!》 第1章 生命不问售价 电梯直达高架 【不会排雷,有困惑好好说,没礼貌我教你做人。 不要把我的主角当你yy的皮套了,主角按人设做事情不合你的心意就开骂,吃点亏就受不了,占有欲这么强这种人赶紧走。 经常看段评,遇到没礼貌的会直接骂】 …… 山脚公路上一辆银色的车飞速驶过。 驾驶座上的男人眉头紧锁,烦躁的表情黑夜中依然醒目,他单手操作着方向盘,嘴巴飞速动着, 显然在和后座的人争吵些什么。 这条公路是盘山公路,坡度大拐角多,视野盲区更是多。 夜里行驶的男人烦躁地往山下开,而在下一个拐弯口,正有一辆载货的大卡车驶来。 银车主人转过弯后,立刻发现了驶来的大卡车,惊出冷汗,立刻双手把住方向盘飞速扭动。 “喂!!!” 银车立刻打转,“吱——!” 巨响过后,万籁俱寂。浓烈夜色被血浆染红。 “……凌晨4点过4分,郊区xx盘山公路发生一起重大车祸,致一死一重伤……” …… “mike,把这份文件给张总。” 一双手伸过来,比那叠厚厚文件更显眼的,是手腕上银光闪闪的一块腕表。 “嚯,”mike双眼一瞪,午休后的困倦立刻飞走了,他接过文件后歪头看了又看,“matthew哥,你这块表好酷啊。” “嗯?新买的。” 男人头发打理得干干净净,用发胶梳到了脑后,衬衫平整,西裤合身,皮鞋澄亮,胸前挂着的蓝色工作证上装着他的证件照——表情正经,眉目安静,是个合格的都市贵公子外表。 而旁边标注着——“设计部主管:马喻才”。 马喻才收回手,插在口袋里,手表正正好正面朝外,他侧身抬起下巴指了指电梯,“先走了,得去洗车。” 等男人拿起西装外套边穿边离开后,mike——工作证上写着李岳,也去楼上找张总了。 “咔”,门关上后—— “唉,‘mike,把这份文件给张总’~” 办公室里立刻响起了不大不小的说话声,尤其在某个地方,几人熟练地凑在一起讲话,语调怪异地重复马喻才的话。 “笑死我了,一块劳x士恨不得挂裤腰带上。” “二手的吧?” “李哥好心提醒他车子可能是‘改装车’,他脸色立马就垮了。” “那我就要笑他一辈子,哈哈哈哈哈。” 这种情形,殷子月入职才一周,就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他坐在原位上,距离讨论中心也就0.5m,也就是旁边工位的距离,然而他只是听着他们说,没有试图参与,视线平视着面前的电脑,鼠标时不时点击一下,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那辆奥x啊?”旁边又传来声音,“他要是真全款全新拿下的,我不信,我去卖钩子。” 耳边的人堆立刻爆笑起来。 “他卖钩子买的车还差不多!” 殷子月瞥了他们一眼,回忆起了那辆车。 好像是两年前的新款限量版…… 得百来万吧。 “哎!殷子月。”一只手忽然伸过来。 聚精会神思考着的殷子月双眼一眨,猛地往旁边躲了躲,躲开了那双手,而后才将视线转向有些尴尬的同事。 “怎么了?” 同事哈哈着收回手挠头,问他:“你刚来才一周吧,不要被马喻才pua了,他就……”同事凑近了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压低了说,“特爱装。” 殷子月眉头微微抽了一下,忍住了躲开的念头,微笑回复:“嗯,谢谢你提醒。” 同事表情立刻舒展了,“你以后有啥事就问我!” “你以后有什么事就问我…嗯,行,今天就这样,挂了。” 马喻才坐在车里,挂掉了电话。 将蓝牙耳机关掉后,马喻才扯了扯领带,指尖勾住领口的瞬间,他松下了一直紧绷的肩背,肩膀瞬间垮下,整个人的气质松了下来。 他歪着脑袋揉了揉脖子,长长啊了一声,显得很是无奈:“真是笨死……” 他接手了两个新入职的家伙,一个叫李岳,一个叫殷子月。 殷子月总是给他一种礼貌而疏远的感觉,他直觉这个人很聪明,而马喻才最讨厌聪明人。至于李岳,笨,浑身透露着大学生的愚蠢,文件打不好行程理不清,连送东西都会送错。 但是李岳听话,好拿捏。 其实两个他都不喜欢。但是要选一个,还是容易拿捏的好啊。 但是果然…… “我最喜欢的还是你。”马喻才伸手摸上方向盘,笑容一下就真切起来,他握住方向盘,满足地启动发动机,感受车辆发动带来的轻微震动感。 屁股底下的坐垫舒服至极,柔软得好似坐在肌肤上一般,连方向盘的触感都令他如此满意,这辆车真是淘到宝了! 马喻才满意地轻哼了一声。 不枉他联系了所有能联系上的车贩子,才在一个二手车贩手上收下这辆“宝贝”,宝贝降价了将近六十个点,大概是有某些“隐疾”,但是他有限的预算内能坐上一辆原价百来万的车,也太能撑场子了!而且因为是国内限量,最近还越来越贵了! 马喻才开启了空调,打开了音乐,在动感的欧美流行曲中行驶出了地下车库,视野由暗到光的刹那间,马喻才感觉自己瞬间神清气爽了。 殷子月从大门出来,走到路边,一辆奥x滑过来,滴了一声。 打算路过的殷子月有些意外,停住脚步,看着车窗滑下来,露出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这人发丝比上班时乱了些许,脊背却依然挺直,道:“上车,我送你。” 这就遇到了……殷子月面无表情,心中却回想起刚才同事们的吐槽。 说什么来着? 哦,爱装逼、自大狂…… 殷子月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他的衣着和车内装饰,发现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他报以一笑,“不用了,我坐地铁回家。” 马喻才直接开了副驾驶的门,下巴一点,“上来。” “住哪里?”他低头设置导航时,殷子月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又在他抬头时重新挂上。 “真的不用。” “我新买的车才跑了五公里,不用给我省油什么的。” 殷子月面上笑着,内心叹了口气,坐了上去,“华银小区门口停就行。” 马喻才愉悦地嗯了一声,在殷子月落座后,主动凑过去给他系安全带,殷子月一抬头就对上他的脸,一股较为浓烈的男士香水味窜入鼻腔,胸膛也被陌生人的温度侵染,他往后一躲,碰到椅背,僵在了原地。 直到马喻才启动,殷子月都维持着紧贴椅背的姿势没有动。 “咚。”车门关上。 “明天公司见。” 车辆扬长而去,殷子月淡淡的笑容瞬间垮下来,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刚刚被蹭到的衣服,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没有进入这个小区,而是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接通了,对面刚说了一个“喂——”。 “华银小区,接我一下。” “喂?你……”“嘟。” 殷子月挂掉电话,看着他远去的车,眯眼扫视车型。 的确是二手车。 马喻才将车停在自己的车位,熄了火,关了空调。 他刚下车站稳,忽然路过的家伙狠狠碰了他肩膀,这一下撞得是结结实实,马喻才差点坐回车里。 罪魁祸首却一步没停。 “喂!”马喻才赶紧扶住车门,恼火地喊,然而扭头看了一眼,地下车库昏暗无比,空无一人。人已经消失在黑漆漆的拐角了。 马喻才啧了一声,关上车门准备离开,余光忽然发现自己的白衬衣上沾上了东西。 “我k——!”马喻才收住话头,检查自己被撞的肩头留下的痕迹—— 一大块洇湿的暗红色污渍。 这个不愉快的插曲进入电梯间后,马喻才摁了个27楼,皱着眉头,无法忽视身上这块难以言喻的污渍。 根本擦不掉,还有股怪味,难以形容,腐烂味、塑料味、汽油味……杂七杂八的,简直令人反胃难受。 电梯缓缓上升,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停下了,门开了。 马喻才迅速瞄了一眼,调整好站姿特地往旁边靠了靠,让门口的人进来,继续低头研究身上的污渍。 与陌生人擦肩而过时,身上的腐朽气味更浓烈了,马喻才赶紧挤到按钮旁边,怕熏到别人。 他看向电梯层数,却发现那里空荡荡的。 ……? 马喻才一惊,怀疑自己看错了,眨眨眼再看,里面的数字回来了,但是上面显示着—— 〖40〗 这里有40层吗? 马喻才困惑地抬着头,却发现40后面还跟了几个英文字母和符号。 等等,没看错的话,这是…… ……km\/h? 〖40km\/h〗? 这个符号上过小学都能看明白。这不是时速吗? 电梯坏了? “你好,你看——”马喻才看向身边的人试图询问,双眼往身后一瞟后,人一下惊住了,冷汗落了一身,背后瞬间发麻。 电梯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刚刚进来的家伙去哪了? 颤巍巍再回头一看,马喻才心都要蹦出来了。 70km\/h、80km\/h、90km\/h…… 数字正在快速上升,转眼间已经飙上了120。 不对劲吧……如果这真的是时速,再升…不就不安全了…… 诡异的情况让马喻才赶紧摁下了报警按钮,与其说摁,他简直是砸下去的,拳头碰到按钮的瞬间,“滴”的一声,报警按钮响起,数字猛地定格在一个任何车主看了都会心跳的数值——180km\/h。 “嗬……” 停下了。 180km\/h静静悬挂着,报警按钮不再出声,只余下马喻才紧张的呼吸。 都停下来了。 紧贴着墙壁好一阵子后,马喻才才冷静下来,他松开扶着墙壁的手,低头去掏兜里的手机,打算报个警先。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 “吱、叽——!”电梯猛地下坠,尖锐的呼啸声响起,失重感袭击了他的全身—— “啊啊——!!” 马喻才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至极的他喊出声来,蜷缩着,害怕电梯出了问题,缩在角落里不敢动。 尖锐的哨音一直留在耳腔内,即使紧张至极,他还是闻到了浓烈的橡胶味,那是轮胎因为高速摩擦和燃烧散发出的二氧化硫的气息。 嘈杂的声音中他还是捕捉到了撞击声、轰鸣声、刹车的尖锐哨声和人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 紧闭的双眼出现了雪花般的星点,马喻才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在剧烈摇晃,他紧咬着牙,颤颤巍巍地伸手想去掏手机。 “……喂!” “喂!” 人声越来越清晰,像是响在耳边。 “喂!你没事吧?!你住哪层楼??” 这声呼喊连带着肩膀处明显的摇晃感,还有人中处的疼痛,将马喻才从可怕的幻觉中猛地提了出来,他大口喘息着睁开了双眼,好一会儿才聚焦在面前的人脸上,然后发现自己坐在电梯地上。 高度紧张让他无法解析眼中的画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直到对方拍了拍他的脸,刺痛使得心稍微冷静下来后,才看清面前的人—— 一个年轻男人。他表情焦急,眉头紧皱,正举着手机打算打电话,见马喻才回过神来才松了口气。 马喻才喘息着往周围看了看,尤其是往电梯显示处看了一眼,发觉电梯依然停在-1。 呆滞了好一会儿,直到年轻人将他扶起来,马喻才才呆呆道:“谢谢,我……” “要去医院吗?”年轻人问。 “不用。”他双目无神地缓了一会儿,擦了擦汗才勉强维持才回答年轻人,摁下27,看见那数字从-1跳到1而,不是怪异的速度后,终于安心下来。 “你…”年轻人欲言又止,看起来有些惊魂未定,“你没事了吧?” 这才彻底回过神来的马喻才也是惊魂未定,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会幻听、幻视。 是因为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吗? 马喻才虚弱一笑:“呃,没事……刚才真的谢谢你了。” 年轻人送他到门口,走之前担忧道:“我住在2508,有事可以找我,你……最好去医院看看有没有受伤。” 马喻才礼貌地和他告别,门关后,揉着眉心一脸苦恼。 看来得请个假了。 第2章 哥们空调喷血沫啊? 华丽的银色车辆在车流中自如地穿梭。 片刻后,便停在了医院旁的停车场。 马喻才戴着口罩,给自己挂了个神经科的专家号。 排号时,mike给他发来消息问候。 马喻才简单回复他:“没事,谢谢。” 他揉了揉脸,弯腰将脸埋在手掌中,回想起那天的幻觉还是心有余悸。 身边等号的人不多,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人,甚至还有正在上着学的学生。 马喻才并不讨厌自己的工作,只能说最近业务太多加班到疲惫了。 “请28号进入问诊室——” 他起身进去了。 十分钟后—— 医生一边在纸上写着看不清的字,一边说:“正常,好好休息,我先给你开安神补脑的药。” 马喻才也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在医院大厅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儿,他开车回了家。 车里有些热,马喻才打开了空调。 “嗡——” 空调发出了怪声,马喻才有些困惑,低头看去,空调口那里似乎卡了什么东西。 马喻才皱着眉,趁着红灯,抬头看向空调出风口,出口处的板子上似乎有水迹,他抬起上半身靠近了些试图看清楚—— 红色的……? 挡板上暗红色的液体正缓慢往外渗出,奇妙的颜色立刻就让马喻才联想到血液。 轻轻一闻,甚至真的有股铁锈味…… 出风口的风都弱了,那堵在挡板后的东西冒了一点出来,同样是暗红色的东西,并不规则,表面的光泽和诡异的脉络让马喻才联想到某种东西,后背一寒。 这难道是…什么东西的肉? “啪嗒。”粘稠的血液落了下来,他惊慌地躲了一下,但反应还是太慢,眼看着大腿上落下一滴深色液体,他带着嫌弃啊了一声。 马喻才立刻扭着身体躲开血液落下的地方,以怪异的姿势停下空调,打开手机,想用手电筒看清楚空调里究竟死了什么东西。 不是老鼠趁着晚上溜进去了吧?! 马喻才恶心坏了,点开手电筒,往灯光照亮的地方一看—— 干干净净,冷风微微吹拂着,带来凉爽。 “嗯?” 还没反应过来,后面的车辆滴滴滴摁起喇叭来,马喻才才发现已经绿灯了。 他赶紧启动车辆滑了出去,一边注意着路况,他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的西装裤,看看空调口,却越发现这两个地方干干净净,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等他回了家,重新打着手电筒看空调口,确认了里面的确什么都没有。 裤子上也是。 马喻才纳闷地从座位上起来,擦了擦汗。 “怪了。”嘀咕着,他带上药,关上车门,赶紧回家喝药去。 可别是上班上到精神分裂了。 把药喝了之后,一股疲惫感袭来,他打了个哈欠,缩在被窝里睡着了。 马喻才开始做噩梦了。 面前一片血红的迷雾,什么也看不清,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只能挺着腰杆直视前方。 这个梦他好像已经做过好几次了…… 几乎是带着恐慌的心情,马喻才握着方向盘,看着表盘上的数字越来越大,从80km\/h飙到了180km\/h,心跳不受控制,他等待着下面的场景,屏住了呼吸—— “吱——!” 红色迷雾中猛地冲出一辆黑色大卡车,耀眼的双闪刺痛了马喻才的眼睛,可他动一下眼皮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巨大的车头朝着自己砸来—— “碰!” 梦里是没有疼痛的。 但是—— 红色溅在了车玻璃上,碎裂的玻璃片刺入他的瞳孔,可他依旧能清晰看见眼前的景物——扭曲的框架、支出的铁皮、鲜艳的血和公路上焦黑的车痕……难闻的焦味窜起,甚至快要压过那血腥味。 马喻才感觉自己支离破碎了,胸腔里呼啸而过的空气让他有些窒息。 很快他意识到他不必呼吸。 他的皮肉、他的肌肤、他的血液都已经四散开来,在被撞击成的狭小空间里蠕动、滴落,融为一体。 他的下半身似乎已经不在座位上,动一动手,能摸到粗糙的马路,脚却被卡在副驾座下,一只眼珠滑到脸旁,肌肉无法转动眼珠,只能直勾勾看着自己被撕裂开的上半身,已经压扁了。 另一只眼睛落在地毯上,刚好看见大腿皮肉被断裂的骨骼刺破,断面的碎片上还挂着肉渣。 车载空调里渗入了他的骨肉和肌肤,他能听到引擎的微震,感受到流淌的血液被热量蒸发。 他鼓动着气管,扭曲的脖子还在冒血,却还能艰难地用快要断开的声带发声: “救…救我……” “滴滴滴滴滴!!!” 刺耳的闹钟铃声响起,马喻才猛地睁开双眼,心悸的感觉咚咚咚地敲着胸腔,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胸膛兀自起伏。 他缩在被窝里喘了好一阵子才敢起来,等心跳冷静下来,坐起身后,却只记得自己在梦里发生了车祸,其他的都忘了。 呆滞地摸了摸脑袋和脖子,马喻才有些不安。 浑身都因为噩梦湿透了,马喻才掀开被子,拿了条内裤就去浴室了。 腾腾热气升起,马喻才满是冷汗的身体这下才舒服了些。 水流淌过他柔韧的身躯,曾经健身过留下的肌肉让他的身材看起来还不错,不过因为缺少日晒过于白皙,稍稍用点力连浴球都能留下痕迹。 马喻才洗完澡,穿上内裤,裹上浴巾,坐在马桶上,犹犹豫豫地打开手机在搜索栏打下“梦见自己出车祸什么意思”。 第二天出门后,他进了电梯,犹豫了一阵,看了眼时间,还是按下-1层。 马喻才拉开车门前,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坐在了驾驶座上。 他握着方向盘,或许是天气比较热,和自己身体相近的皮革温度让他安心了些。拍了拍方向盘,马喻才对着表盘道: “宝贝,好好表现。” 嗡嗡几声,发动机响起来,声音响亮,听得马喻才心花怒放,启动也非常顺畅,没有什么故障的预兆,车辆很快就驶出了车位。 “嘀嗒。”一滴水经过冷凝管,在车尾处挂着,落在了地面,颜色猩红。 进办公室之前马喻才还在惦记自己的身体情况,很快马喻才就接到一个大单子,没心思担忧了。 隔壁b市的一家连锁火锅店想设计一个吉祥物,上司让他去实地考察一下,吉祥物做好了之后还会有更多小单子。 马喻才赶紧喊mike进来,让他订明天下午的机票,公司报销。 “两张。” mike眼睛都亮了,“您和——?” “殷子月。” mike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而马喻才目光定在电脑屏幕上,正忙着通知殷子月和自己一起去出差,并没有注意到。 等他抬头看时,mike笑着出去了。 “碰!” 一本会议记录本砸在桌上,打乱了殷子月的思绪。 “喂,”对方喊得实在不算客气,殷子月抬头一看,是mike,他臭着脸道,“订两张明天下午的机票,去b市。” 殷子月皱起眉头,对他的恶意有些莫名其妙,他还没张嘴,mike已经走了。 片刻后,正在给客户打电话确认信息的马喻才收到了殷子月的消息。 殷子月:马主管,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机票信息】 马喻才仔细一看,愣了一瞬。 挂了电话后,他回了个信息。 马喻才:头等舱? 大约过了两分钟,殷子月又发来信息。 殷子月:不好意思,失误,【机票信息】 马喻才坐回驾驶座,他靠在主驾驶座上,脊背紧贴着柔软舒适的靠椅时,肌肉才终于放松下来,长长舒了口气。 熟练地开启音乐,启动发动机回家。 “无论上床入寝或是午夜外出 不要再思虑 只是不要再思虑……” 马喻才没有喜欢的音乐,他通常都是随机播放。 这首曲子的鼓点敲起来漫不经心,但在间奏中插入时,却带来一种诡异的风雨前夕般潜藏危险的感觉。 咚、咚、咚。 缓慢的鼓点追随人声,恍惚黑影追逐着游戏里电影里的主人公。 马喻才转动方向盘,打了个弯,拐进了漆黑的路中。 “路灯坏了?”他嘀咕。 “做一个选择 无忧无怨的选择 光景犹存 你的光景犹存 ……” 车窗将外界的声音隔绝,车载蓝牙的声音非常浑厚,带着一丝三维空间下的模糊。 听着听着,马喻才微微皱眉,感到一丝不对劲。 音乐变得越发,磁性的女声越来越低沉,像是蒙在水里,音乐二度重复时马喻才几乎以为有个男人在自己的扩声器里说话。 “从未曾离开 从未曾离开 从未曾离开 从未曾离开 从未曾挣脱囹圄重重 从未曾离开 从未曾离开 从未曾挣脱囹圄重重 ……” 歌词是这样重复的吗? 马喻才看着前路,在远光灯下确认没什么行人车辆。他抽神低头看歌曲,以为自己误放了一首剪辑版,打算切一首。 “滴——” 空调响了一声,平时这声音普通至极,但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有些触目惊心,让马喻才惊了一下。 怎么突然开了…!? 他一转头,便看见了落下的玩偶挂在了按钮边。 呼……吓死了,还以为…… 马喻才被自己的胆小和丰富的想象力逗笑了。 就在他嘴角扬起的瞬间—— 车窗前一道黑影突然出现。 “砰!——吱!” 第3章 车没问题,人有问题 “我天……” 马喻才猛地踩下了刹车,可还是晚了。 车辆明显地碾过了什么东西。 他坐在车里,瞪大的双眼彰显出他的惊恐。 这么快就来了吗? 他人生中第一场车祸…… 即使惊慌,但长期在职场磨砺出来的心性也让他呆坐只半分钟就冷静下来,他赶紧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冷汗已经顺着脸颊下来了,马喻才的心跳至少已经飙到了一百二以上。 每挪动一步他都在心里疯狂念叨:别是人啊,千万别是人。 赶紧几步走到车前,马喻才深吸一口气弯腰去看—— 车底静静窝着一块东西,挤在轮胎旁。粗略一看甚至都看不出物种,形态稍微有些模糊…… 看这个大小,肯定不是人……狗?还是猫? 他有压得这么狠吗?看着那形状诡异都分不清手脚脑袋的黑影,马喻才心惊肉跳的。 不过至少不是人,马喻才松了口气,才发觉额角都是汗水。 “这……”看着那团车底下阴影中一动不动的东西,马喻才犯了难。 死了吗? 他单膝跪地,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往里面照去,手机能照射的光线太散了,只能勉强看清楚一些细节,他乍一看,以为是团头发呢,黑乎乎地团在一块。 定睛一看,还能看到毛发间隙下露出来的肉色肌肤。 说实话这玩意非常怪异,马喻才吓得抖了一下。 一个人头大小,大概是得了皮肤病的猫,马喻才看见了它没有被毛发旺盛覆盖的皮上一些血肉糊着的伤口。 这样的流浪猫,得了皮肤病又或者受了伤,在城里太多了。 车下的温度意外地凉飕飕的,马喻才不想耽误太久,嘬嘬了两声,轻声道: “咪咪,过来……” 他看见那黑猫蠕动了一下,轻声细语继续喊,灯持续照着,正想看仔细点,光悄无声息地灭了。 瞬间车底一片漆黑。 他困扰极了,起了身。单手撑着车头,低头检查手机,灯打不开了,坏了? 捣鼓了一阵,马喻才放弃了,忍不住看了眼四周。这条路人流量很少,两边的绿化带后是未完工的大楼,前后都没有红绿灯和商业街,所以晚上比较冷清。 就这么一段时间,居然都没人经过。连找人帮忙都没办法。 正挠头苦恼着,车里的电话响了。 马喻才确认没什么人后,拿起手机站在车旁接了电话。 “殷子月?有什么事吗?” 对面用很平缓的语调说:“马主管,机场刚刚给我打电话,明天有暴雨天气,所有飞往b市方向的都飞不了了。” “啊?”马喻才更头疼了。 殷子月又说:“我查了一下其他出行方式,可以坐高铁去,直达只要两个多小时。” 马喻才蹲下,边问边往车底看:“几点到?” “晚上十一点的车,凌晨到。” 马喻才噎住了。 并不是因为这趟时间离谱的车,而是因为…车底的那团黑影不见了。 马喻才先是一懵,然后背后直接一麻,头皮都炸了。 “我靠……”马喻才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 殷子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一皱一挑,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还能听到马总监说脏话。他的第一反应是,那群喜欢吐槽的家伙也应该来听听,说不定会稍微产生那么一点点好感。 “您说什么?”殷子月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额,没什么…”手机里的声音好歹给了马喻才一些安慰,他赶紧打开了闪光灯,照了照车底,确认了什么都没有,明亮的光线所到之处空无一物,被他碾到的东西真的不见了——然而车底还留着几滴发黑的血液。 至少他没有出现幻觉,他真的碾到东西了。 那么现在只能说明一个情况,那东西不仅没死,还有力气跑走了。 马喻才摸不着头脑,先跟殷子月解释:“没什么,回家路上出了点情况。那暂时先决定开车去吧。“ “好,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等等!”马喻才边用闪光灯照着围着车看了一圈,又扫了一圈周边的绿化带。天黑黑的,周边也是杳无人烟,让人心里慌慌的,他忍不住喊住了殷子月,“你现在在家吗?” “嗯……”殷子月有些意外这个突然转变的话题,停顿了一下后举着手机看了看自己干干净净的公寓。 算是在家吧。 马喻才这边确认那东西真的消失了,而且除了车底那几滴约等于无的血液,什么也没留下。 一阵冷风吹来,肌肤被寒意侵染,后脖子瞬间凉飕飕的,马喻才禁不住在这初夏二十五六度的夜里打了个寒战。他赶紧上车,随便找了个话题和殷子月聊起来,“你今天的工作做完了吗?” 殷子月直接沉默了。 他听到了那边汽车发动的声音,猜想对方可能刚从公司出来,思考了一下上司此时会说的话,他组织语言回答:“马总监,我已经下班了。如果有工作没完成,我明天会做完的。” 过了一会儿汽车发动声停了,对面却开始沉默了,殷子月喂了一声,“如果没事我真的挂了。“ “等等!” 伴随着马喻才的呼喊,殷子月又停下了挂断电话的手,不过很快他就后悔自己没有假装没听到挂断。 马喻才问:“你家在附近,对吧?华银小区。” 殷子月站在窗边,俯视z市,他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即回答。 这给了对方追问的机会:“我可以去你那吗?” 马喻才打电话喊了拖车,他刚上车就发现轮胎瘪了,跑了几米就不行了,无奈之下只能先喊拖车拖去最近的修车行。 殷子月原本是拒绝了他的要求。 马喻才因为打车打不到,站在路边吹了好一阵冷风,差点吹感冒了,无奈之下只能步行到了华银小区楼下,并通知殷子月来接自己。 殷子月当时沉默了好一阵。 马喻才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附近那些小旅馆小酒店他实在忍受不了,大一点的旅馆太远了。 对面声音疲惫了些许:“你等我二十分钟。” “什么……?” 二十分钟后,马喻才坐在保安室里,给殷子月发消息。 【还没到吗?】 他烦躁地抖起了腿,一旁的风扇正对着他吹,吹得发型全乱了也没在意。 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那条小路他就不冷了。 不一会儿内里就走出来一个老阿姨,给他递了杯牛奶,马喻才立刻收起不耐烦的表情,笑脸相迎:“谢谢姐。” 老阿姨穿着保安的服装,一张嘴就是本地话。 很遗憾马喻才并不是本地人,听不懂,只能干笑着嘟囔了一句我听不懂,然后在阿姨丝毫不减的热情下干巴听着。 上市大公司的美术设计部马主管,现在本该回到他的高档小区洗完澡穿着浴衣看书喝红酒,而不是坐在小区保安室里吹着风扇喝牛奶。 于是殷子月赶到的时候,笑了一声。 头发乱糟糟的马主管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手里捧着一个小猫马克杯,一脸局促地缩在里面唯一的小沙发上,对面的阿姨坐着,时不时拍拍他,嘴里说着“太瘦了你太瘦了”,而马主管还一脸笑意点着头。 他压着嘴角,装作一副略感抱歉的表情:“我刚刚出去跑步了,抱歉。”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体恤和休闲裤,虽然额头上没有运动后的汗水,但是马喻才也顾不了那么多。他站了起来,将杯子放在了桌面,看向殷子月的眼神充满了解放的喜悦,他笑着跟保安阿姨道别,赶紧跟着殷子月离开了。 “所以,你——车子半路出问题了,打不到车,走到我这来的?” 马喻才点了点头。 所幸小区内有电梯,不至于让他再爬个七八层楼。 进门前马喻才表达了自己叨扰的歉意,解释了一下他不想去住便宜的小旅馆,殷子月表示理解,开门给他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 “谢谢。”马喻才在玄关处换了鞋,抬头稍微打量了一下他的住所。 可以说是,洁净如新。这让马喻才很满意。 他的房子里几乎看不到什么私人的物品,甚至连居住的痕迹都很少。马喻才以为自己走进了新型酒店。 马喻才在沙发坐下,听殷子月说:“我去给你铺床。”而后走进了某个房间。 马喻才选择左右观察起来,发现了最违和的地方。 房间里居然连电视机都没有,少了最重要的家具,使得整个客厅看起来空空荡荡。 桌面也是干干净净,只放着几本杂志,杯子水壶什么的也没有,马喻才拿起来看,崭新,没有翻阅痕迹,甚至是几个月前的。当然也可能殷子月是个自律整洁到可怕的人。 无聊中马喻才掏出手机回复了几条消息,殷子月就出来了。 他手里抱着一堆新衣服、浴巾之类的东西,引着马喻才进入客房,“必要的东西我这里都有,我们体格也差不多,你就穿我的吧,新的。” 为了证明,殷子月给他看衣服上还没剪掉的标签。 “浴室就在拐角,洗漱用品都有新的,摆在台子上的,没开封的你都可以直接用。”殷子月一边说一边将东西都递给他,顺便打开了空调,调到26度。 说完没有得到回应,扭头一看,马喻才正盯着自己。 殷子月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是不是不得体:“有问题吗?” 马喻才只是盯着面前这个职场菜鸟,有些惊讶。他记得这个家伙在办公室里沉默寡言,工作也只能说做得中规中矩,永远在截止时间前两个小时交方案,永远在下班时间后二十分钟走,就连回消息都是在五分钟后。 这么一个堪称笨拙呆板的家伙,下了班之后竟然这么不一样。 马喻才看见了一个安排井井有条、掌控力非常强的家伙,起码就刚刚的表现来说,殷子月可不像是面对上司,即使他穿得悠闲无比,可有种轻松掌握局势的气势,安排干脆,言语利落,这种气场让人不容置喙。 马喻才发现刚刚连话都插不上。上班下班割裂的感觉格外明显,让他有些不知作何反应。 马喻才木木地点点头,“谢谢,我之后洗干净再还你。另外,今天的住宿费我会出。” 殷子月站在床边,闻言摇摇头:“不用,我不需要,衣服你不想要可以扔掉。” 马喻才才升起来的一点好感立刻掉了下去。 哈?看来这家伙的刚刚气场不过是没有眼力见罢了。 洗漱完整顿好之后,马喻才躺在别人家客房的床上,给汽修行发消息。 对面问:【你的轮胎怎么回事?】 马喻才回复:【大概路上碾到东西了,扎破了。】 【我们伙计检查了一轮,没有缺口,气门芯没有问题,轮子也全是新的,磨损基本没有,不应该半路泄气啊。】 马喻才:【那肯定,我新提的车。反正路上碾到东西之后就开不动了。】 汽修店好一会儿才发来消息:【碾到东西?有吗?我们先补个气吧。】 马喻才没在意对方的困惑,三言两语约好明天中午去提车。 他还不知道,车下逃走的死物,意味着什么…… 第4章 你知道太多秘密了,死! “……我们的方案就是这样。” 小会议室内,一身正装的男人正背对众人在白板上写着什么东西,齐齐整整被掖进裤腰的衬衫皱巴巴的,但是勾勒出的腰线和臀部干练而圆滑。 他一转身,显眼的蓝色工牌落在胸口,不由自主让人看过去,“马喻才”,本人的脸比照片上更加立体,但也更疲惫了。 他正在向同事们讲解本次的计划,一边伸手引导大家看ppt,一边写字。 殷子月也在桌边,虽然ppt是他做的,但是汇报还得由经验丰富的马总监来。 他撑着下巴,对熟悉的内容感到有些无聊,视线慢慢慢慢便从ppt移到了马喻才的手上。 挺长的,骨节分明,不突兀,像玉雕似的,挺好看的…… 那只手忙碌了一阵后终于插进了裤兜里,另一只手扯了扯有些紧的领口,喉结露了出来,微微颤动: “各位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 场面沉默了一刻,翻页的声音传来。过了会儿:“两个人去是不是太少了?” 马喻才看向说话的人,是市场部的。 “这方面我考量过,因为部门里面人手不太够,每个老员工手里都有两三个项目。殷子月是高材生,他至今为止的设计我都看过,实力不错,这个项目正好可以让他磨练一下,我保证质量。” 这话一出就没人说话了。 “好了,没问题,我相信喻才,”前排坐着的一个人说着看向马喻才,他没有工作牌,西装上倒是印着名牌——设计部经理:薛邵峰,从职位上来看,他应该是场上最有话语权的了,因此他一说话,那些原本想说话的人闭上了嘴。 薛邵峰点了点桌子,喊了他一声“喻才,过来”。 马喻才靠近他,俯身听他的话,工牌落下来,眼神纯净笑容单纯的马喻才在空中晃了晃,往上看便是白衬衫裹住的脖颈。 薛邵峰体型大,堪称雄壮,膀子比得上马喻才两个,上身几乎是完美的倒三角,浓眉大眼,眼神更是犀利,出去开会容易被人当作黑势力。看薛邵峰的外型,也能理解他一开口大家都沉默的原因。 薛邵峰指着方案里的某处,看着马喻才:“这么点经费?我们主管出差总不能住标间吧?” 殷子月默默看了对面的两人一眼。这是他写的方案。 不是说给公司省钱老板会开心吗? 见马喻才说不出所以然,薛邵峰继续问:“出行为什么是自驾?机票高铁都可以。” “今天都飞不了,高铁票没了。” “商务座。”薛邵峰拍着他的肩直接安排。 其他人默默翻着计划书,没什么好说的。 路边一个小小修车行里,前台员工正在听歌,不远处摆着一排排待修的车,空地上正在修理加急单,千斤顶将整个车翘了起来。 “咳咳、咳!” 一道沙哑的咳嗽声从车底传出,慢慢的,底盘下伸出两只手,紧接着探出来半个脑袋。 “再往上面顶一下!”正在车底下维修的人喊完又钻了回去。 闻言另一边正在看视频的员工操作了一番千斤顶,瞄了两眼车,闲聊道:“这车看着很新啊,哪里出问题了?……” 车底下飘出一句:“半老不新的车。” “什么意思?” 底下的汽修工一边检查并维修车盘的问题,一边回答:“是翻新车。” 外面的员工惊讶道:“车还能翻新?”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地方,戴上面具焊开,同时回答道:“你看看就知道了,中间还有焊接线呢,用的材料和车出厂的原装材料不一样。估计是出过什么大事故,便宜装修了再买。” 视线扫过车底的文字,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两年前的车,修补的最新的材料。 “我得告诉车主,这个问题比较严重。” 外面的人懒散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恶心呐,你想想自己车上之前死过一个人,万一这车底还是哪里沾着什么东西……咦。而且要是出了事怪我们店呢?” 焊接时焦痕传出一股恶臭,哪怕戴着口罩,都让汽修工皱起了眉头。 查着查着,他忽然又发现车底的粘连缝隙处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困惑地挪动到那儿检查,发现缝隙处的东西红白红白的,旁边还凝固了某些点滴状的黑褐色液体。 这是什么东西? 汽修工看了又看,凑近了仔细看,越看越觉得诡异。 这东西,怎么那么像肉呢……? 外面传来的声音显得含糊无比,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汽修工喊了一声“你说什么!?”,没人回应。 等待片刻后他继续工作,敲了敲怪异处的车壳,听到了有些沉闷的声音,很怪的声音。 他嘀咕着,侧身去拿工具。 铁皮被钳住扭开,汽修工猛地闻到了更为浓烈复杂的气味。除了汽油,还有一些放置过久、已经腐败的死物气味,这气味他在几个月没用的坏冰箱里闻过。 汽修工心头一跳,似乎已经被浓烈的臭气熏出了幻觉,看见面前的窟窿里有个东西一闪而过。 他停下动作,带着疑惑钳开铁皮,往漆黑的里面看去—— 一双眼睛浮在黑暗中。 发灰的色彩凝固在表层,浑浊的瞳孔毫无感情。 汽修工四肢发寒,怀疑自己出了幻觉,可定睛一看,黑暗中的那双已经泛白的双眼竟然还缓慢眨了眨,涣散的瞳孔竟然转动了起来。 他呆滞地望着小洞里的双眼,周边的一切都在远去,黑暗逐渐将世界吞噬。 等他大口喘了一下,终于被飙升的危机感唤醒时,发现自己还躺在车底,耳边传来了极其不妙的嘎吱嘎吱声。 他猛地撑住车底,高喊外面的同事,慌张间视线又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那个洞—— “——!” 血肉模糊的人形就在他面前,与他脸对脸平行着。 黑洞洞的嘴巴张开,倾泄而下的血水让他惊恐地尖叫起来。 一旁的员工又坐回不远处后,把音乐打开了,一边听歌一边跟客户聊天。 身后的车摇摇欲坠,车底被拍得咚咚作响。 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弱,可他又转战心仪的妹子正聊得开心,一直没有回头,直到身后哐的一声巨响。 员工吓得噌得站了起来,转身看去。 灰尘缓缓下降,一辆崭新的银色车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光泽漂亮,线条流畅帅气,干干净净,除了…… “当啷。”手中的钥匙掉在地上。 员工看着车底缓缓溢出的鲜血,呆滞了。 马喻才下班后接了个电话。 他提着公文包,一边摁电梯一边接通了。 “喂?诶……”电梯门开了,马喻才跟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摁了一楼,听见电话里的话,却顿住了,“今天搞不好了?” “新车有什么问题吧?一天都修不好吗?” 听着提问,员工看着正在努力工作的法医们试图将人从车底扣下来,无法诚实回答,只能含糊应付。 马喻才没有车的第二天,打卡下班后的他站在公司大门前,准备打车回家。所幸今天开会将出行方式改成高铁了,否则他自驾都没车走了。 虽说要打车,但是要面子的他又不愿意被员工们看见,打算先走段距离再打车。 马喻才闷头往前走,没注意有辆车一直慢慢跟在自己身后。 直到喇叭声响起来,马喻才扭头一看,一辆奢华而低调的车辆靠近了自己这边,停了下来。 这辆车的价格可是马喻才根本不敢想的。但是看见这辆车马喻才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走。 奈何车窗已经打下来了,驾驶座上的男人体格有些雄壮导致座位显得有些挤。 “坐公交?你不是买了新车吗?” 马喻才还没回答,对方已经下巴一抬,强硬道:“上车,送你。” 马喻才拒绝道:“不,我还要……” “去哪我送你。”薛邵峰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直盯着自己的眼神让马喻才明白显然没有什么理由能打动他了。 马喻才再拒绝就不礼貌了,他打开后车门上门,却打不开。马喻才无奈地暗自叹气,只能打开了前座的门,坐在了副驾驶。 刚坐上去,薛邵峰扭着身子凑过来给他系安全带,对方去够安全带时,胳膊擦过他的胸膛,鼓囊囊的肌肉力量感十足。 皮带将他的胸膛紧紧扣住,马喻才直直坐在座位上,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薛邵峰的侧脸像香港武打明星,线条紧绷的下颚轻轻蹭过他的鼻尖。他系好安全带后坐回去,问:“回家吗?” 马喻才一点头,他就立刻启动,甚至不需要询问地址。 到楼下后,薛邵峰等他下车了,才点了根烟,喊住他,“喻才。” 马喻才提着公文包转身看着他。 他叼着烟,烟雾从嘴角溢出,他含糊道:“把这个单子做好。那个新人也好好带,这次能完成,你应该就可以上去点了。” 他轻轻吐了口烟:“快点到我这里来。” 马喻才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薛邵峰是当初带他的老人,只不过带了几个月就升职了,成了马喻才的顶头上司。 他们的关系一直挺奇怪的。 说亲密也不算亲密,主要还是马喻才自己越来越不习惯和薛邵峰的相处模式,说不上是好友还是上司下属,更不像是同事…… 总之,就这么的吧。 挥了挥手,马喻才走进了小区,离开了薛邵峰的视线。 第5章 上司不守男德 新的一天,闹钟没有响。 马喻才早上是最不清醒的,醒了之后,会懵好一会儿。今天是周六,下周一才出差,但是他记错了,以为周一,睁眼后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多,立刻给殷子月发去了消息:“什么时候出发?” 等他刷着牙,看着镜子里头发毛躁的自己,脑子才咚一下亮了,赶紧随便洗了把脸,回去找手机,点开对话框去点撤回,但是已经超过了两分钟。 马喻才立刻补了一条:“哦,弄错了。” 他又回去慢悠悠洗了个脸,刮了刮胡子,然后换上运动装,去附近的公园跑步。 简单跑了个五公里回来,也才九点,马喻才洗完澡随便煮了面条吃,然后在镜子面前欣赏了一下自己初具雏形的腹肌。 嗯,有点薄。 他举起胳膊凹肱二头肌,臭美了好一会儿,自拍了一张腹肌照发朋友圈。 朋友圈立刻显示了好几个点赞,他点进去一看,里面赫然有殷子月。 马喻才挑了挑眉,不到半分钟,殷子月就发来了消息。 “好的,还是坐高铁去吗?” 马喻才思索了一下,先给修车店打去了电话。 接通后,他问车什么时候能好,结果对面还是支支吾吾。马喻才皱起眉头,意识到不对劲,质问道:“到底有什么问题?” 对面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声音道:“不好意思马先生,是我们这边出了问题,人手有点不够,您今晚就可以来提车了。” 马喻才这才回复殷子月,“我开车去吧,这么近的高铁麻烦,你订的酒店信息发给我看一下。” 殷子月发过来之后,马喻才就没有打扰他了。 而另一边,殷子月坐在马桶上,退出聊天页面后,又点进了朋友圈,忽略了一堆旅游、牢骚、下午茶和广告,看着显示今早九点多刚发的那条朋友圈。 他没有点开大图也能看清楚,裸着上半身的马主管。 那边阳光应该很不错,肌肤都能反射光芒。 只能看到下巴到腰,马喻才的脸没有露出来,因此殷子月第一时间刷到的时候没有意识到是谁,仅仅因为一眼看过去觉得肩颈线条非常吸引人,立刻点了个赞。 等他发现这是自己上司马主管后,就有些微妙了。 下面已经多了些评论,都是夸赞的。大多数是公司的同事,还有一两个总是喜欢骂马喻才的家伙也在夸赞。 现在看照片,他才注意到马喻才的皮肤很白,似乎是天生的白,看起来像贫血似的,在阳光下都能发光,然而由于太白了,胸膛上的那两点颜色就有些过于鲜艳了…殷子月并不是故意盯着看,只是—— 天,居然是粉色的…… 这更微妙了。 看着手机中近似于“搔首弄姿”的男人,一大早就开始释放荷尔蒙,殷子月不禁想起同事的话,暗自嘀咕,马主管果然很自恋…… 殷子月敲了敲手机屏幕,点了两下,过后抛下手机,一上午都没有再碰过。 他并没有料想到自己突然刷到的这张照片,会在不远或者更远的将来深深影响着自己,打开了某些新世界的大门。 趁天色还没晚,马喻才和修车店确定之后,就打车去了那边。 他的车挪了个位置,但是原来的地方地上多了一大滩深色痕迹。 马喻才路过时忍不住看了看,以为是漏出来的汽油,又有点像小时候杀鸡留在地上的血迹。 店员抽着烟,指着他的车,讲解起来车子的问题,语速有点快。 “呃,这车,没什么…大问题,发动机里卡了点东西,已经清出去了,其他,也不重要。”店员不停咬着烟,摸着鼻子。 马喻才听完松了口气。 这辆车是他一眼相中的,可不想被坑。 他当初是想买新车的,毕竟二手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真正拥有的第一辆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角落里的二手车,一下转变了想法,几乎没有犹豫就拍板买下了这辆车。 当时周边有着几十辆型号各异的车,排列得密不透风,任人选取。 而或许是因为这一辆周围空空荡荡过于显眼,马喻才才注意到,一看见这车,心脏一紧,立刻咚咚咚地跳起来。 他直勾勾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嘴角已经压抑不住。 俗话说,车是男人的第二个老婆。马喻才看到这车的第一眼就已经确定—— 自己找到梦中情人了。 这流畅的车型、这光亮的漆、这俩大灯、这前顶盖…… 马喻才已经伸手去摸车身了,掌心在触碰到光滑的车身时,凉意瞬间从掌心遍传全身。 马喻才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愣住了。回过神后,他吸了口气,爱不释手地抚摸起来——细腻冰凉,材质、肌理都相当完美,车身线条更是凌厉帅气,顺着车身弧度摸下去,完美贴合掌心的弧度让马喻才感觉自己仿佛在抚摸柔软的身体、光滑无比。 好美…… 现在想想,当时的确有些冲动,虽说也是赚到了,但是万一车子有什么安全隐患呢? 所幸修车行也说了没什么问题。 马喻才安心地开上车回家了。 周日,他泡了半天健身房,下午做了点手工。 他是大学设计院毕业的,当初不靠着喜欢都撑不下去大学课程,毕业后虽然做了不喜欢的工作,闲暇的时候还是搞点材料会做做手工,偶尔发个视频,记录自己的成果。 另外,马喻才还会逼着自己在睡前看会儿非专业的书。 为了跟上时代内卷的步伐。 “吱——”车子稳稳停在路边,在这种平民小区前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殷子月拉开前门,坐在了副驾驶。 “安全带。”主驾驶的人提醒。 殷子月系上安全带后才慢吞吞扭头看了一眼。 今天两人都没去公司,这是殷子月自上周六那张照片后第一次看见“马喻才”。 他今天穿得很正经,浅色西装,略长的头发也抓了型,侧脸鼻梁上架着一副浅色细边的半框眼镜。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马喻才太适合浅色了。原本皮肤就白的他,穿上浅色西装和浅色眼镜变得年轻不少,冲淡了一些殷子月印象中的花里胡哨之类的形容词,脑海中转而浮现的是“禁欲”和“亲切”,甚至是“高级”,总之…和那张“伤风败俗”的照片截然不同。 顺眼一点了。 但是不知为何,瞄到马喻才时,殷子月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片闪着光的白色肌肤,在阳光下耀眼细腻,视线也总是尴尬地移到对方裹得紧紧的胸膛。 脑海中的照片总是自己蹦出来,和对方的身体重合,哪怕马喻才今天穿得正经整齐。 够了,住眼……住脑。 不停注意上司的私密处,显然让殷子月有些尴尬。殷子月把这怪罪于对方形象的两极分化,过于割裂的特征让他有些难以适应才会这样的。 安抚了自己,殷子月还是置气一般扭过头,暗暗远离了马喻才的方向,头扭到窗外假装看风景,并打算一路都这样,避免他脑海中那不太礼貌的景象再度浮现。 奈何上司并不“安分”。 马喻才忽然开始开口找话题。 “你xx大学毕业的对吧,没记错的话是经济管理之类的专业吧?” 殷子月惊了一下,转过头蜻蜓点水般看了他一眼,简单嗯了一声。 “为什么来应聘这个职位?” 因为没的选。 殷子月换了个更体面的回答:“嗯…我是双学位,辅修了广告设计。” 马喻才点着头,拉长语调啊了一声,他的语气中带着理解,“挺好的。难怪你的方案写得那么好。为什么学差距这么大的专业?” 殷子月看向他,“因为喜欢。” 马喻才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起来,“我大一的时候,老师曾经给我布置过一个月三十多张速写和十张水彩的作业,我玩到最后一周,熬得灵魂出窍才画完。” 殷子月觉得他的笑容和往常不一样,那笑容中有些天真的意味。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些美术与设计相关的东西,一些美术生的痛点让两人无形中拉近了一些距离,也让殷子月意识到这个上司也不是那么讨厌,至少还有共同话题,而不是一味的说教。 马喻才今天和在公司里很不一样,没有摆起架子,或许是衣服打扮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总之殷子月看他都顺眼了不少。 他很会聊天,也很会找话题,两人杂七杂八地聊着,都是些不侵犯敏感隐私的话题,殷子月进入职场后头一回这么轻松地和人聊天,还是跟上司。 跟网上说得不一样,职场也不难嘛。 殷子月勾了勾嘴唇,放下心来。 两人聊得正开心,后备箱忽然“碰”的一声,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马喻才很困惑:“嗯?” 他没有管,以为是东西倒了,却忘了后面根本没放东西。 第6章 老板我太想进步了 到地方之后,他把车停在了酒店的停车场。 两人登记了入住,两间相邻的标间。 马喻才简单洗了个澡,掏出自己的酒精喷了喷浴衣再穿,把床面都喷了才敢安心躺上去。 还有时间,马喻才又打开方案看了看,把殷子月搜集来的店家信息都看了,各种平台的账号也都去看了看,不知不觉就十二点多了。 他们明天十点多要去店子里考察,马喻才定了个闹钟,关灯睡觉了。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站在窗前拉伸,看着底下的早餐店,下去买了两份早餐,然后给殷子月发消息。 “醒了吗?” 过了一会儿,“醒了。” 马喻才这才去敲门。 “等一下。”里面的人回应。 脚步声靠近,不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马喻才稍微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光景—— 殷子月一手撑着门,一手摁着头上的毛巾,湿发还在不停往下滴水,毛巾根本盖不住,水滴将裤子都打湿了些,他显然是洗了个澡,上半身还湿漉漉的,匆忙穿上的裤子扣子都没扣。 马喻才的视线滑过他水灵灵的脸,看着他腹部那排列整齐的六块肌肉组织,都有些震惊了。 他有腹肌? 形状如此饱满完美。 马喻才看着他的胸肌,有些迷茫了。 身材这么好?平日穿着衣服也看不出来啊。 殷子月看见了他手上塑料袋里的早餐,赶紧打开门让开位置。 “马主管。你进来吧,我刚洗了个澡。” 马喻才往里面走,把早餐放在桌上,询问:“你习惯早上洗澡吗?” 殷子月走进了厕所,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再出来,已经穿好了衣服。 两人都是西装革履的,坐在一起沉默地吃完了包子油条。 马喻才还在想殷子月这家伙是怎么练的。 殷子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擦擦嘴,马喻才起身道:“吃完了?我们现在去吧,店子应该开门了。” 甲方是连锁火锅店,在周边城市小有名气的品牌,对方的要求是根据店内特色菜肴和装潢、民俗文化,设计一个吉祥物,因此线下考察店铺是必要的一环。 火锅店十点才开门,马喻才十点准时到,老板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趁店子里人不多,带他们参观了一下大堂,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们就想,这个吉祥物必须和我们店子里的风格贴合,到时候在店子里走来走去,不突兀……” 三人坐在桌边,咕噜噜的热气从火锅里冒出,老板举着筷子侃侃而谈,两个人认真听着。 “好的,还有别的需求吗?” 马喻才问,殷子月记录。 老板则是拿公筷夹了一只大螃蟹出来,“来,先尝尝我们店子里的特色菜,还有招牌卤鸡爪,软、烂、鲜、香……” 马喻才看着碗里的美食,怀疑自己是在做美食节目。但是…… 马喻才犹豫着不敢下嘴,他比较讨厌海鲜,害怕海里的东西,尤其是带钳子的,实在有点下不去嘴,而且现在吃螃蟹有些困难。 眼看着老板满脸的期待,马喻才笑了笑,拿起了筷子,笨拙地夹起螃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下嘴,每次要吃都滑溜溜地掉到碗里。 马喻才看了眼老板,笑了笑,老板道:“我们有吃螃蟹的工具。” 马喻才看着餐具旁的小棍子,暗暗叹气。 我不会用啊。 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勺子,一松,上面滑嫩的蟹肉就落入了马喻才碗里。 往旁边一看,殷子月已经剥完了一整只蟹,手指甚至已经擦得干干净净了。 “尝尝,很好吃。” 马喻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汗,尝了一口,真心夸赞:“真鲜。” “加上我们的特调酱油,更好吃,哎!还有这个菜……” 刚吃完早餐不久的两人,就这么又吃了好几道菜,直到两人都满头大汗辣红了嘴,老板才满意地一挥手,“好,咱们去办公室谈。” 写字楼的环境让马喻才舒服不少,进入会议室后,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着。 三人分别在座位坐下,桌面已经有茶水了。 此时才有了正经的谈话。 “如果可以,这个吉祥物的形象最好是可爱一点,适合家庭氛围的那种。” “对,做成玩偶很好看,可以卖出去。” …… 马喻才和殷子月还在餐饮公司吃了饭才回了酒店,俩人在马喻才的房间讨论了一下。 “行,那就是这个构想,你做个简单的初稿,我跟那边沟通一下,晚上再开个会讨论一下细节。” 马喻才很满意。 果然还是年轻人好,点子就是多。 他打开电脑,打算自己画个草图,发给殷子月细化。 当晚没什么特别的,殷子月的设计马喻才很满意,晚饭后甲方乙方又开会讨论了一下设计思路,在初稿的基础上丰富很多细节,甲方对这次的初稿也很满意的,个个笑口颜开,立刻就拍板,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会议。 马喻才也很意外,他很少遇到这么爽快的甲方,又或者说,这次的设计真的很优秀。 他侧头看向一脸正经的殷子月,感受到了一丝震撼。 辅修……也这么厉害吗? 晚上甲方的几个大老板直接带着他们吃吃喝喝,还一定要去ktv,说是提前庆祝合作愉快。 马喻才还是千推万谢才推掉了去洗脚城的提议。 进入房间后,两人都有点局促。 马喻才和殷子月你看我我看你,默默注视着老板们点歌点酒。 几首轰轰烈烈的《向天再借五百年》和《西海情歌》后,老板们再度展现了他们的热情,开始劝酒。 马喻才早有准备,客客气气地笑着,起身喝了一圈。 他喝完,扭头,见殷子月坐在灯光暗处,没有动作。 歌曲唱到了热热闹闹的大花轿和凤凰传奇,老板们几乎是吼着交流的。 马喻才只能暗暗踢了踢他,暗示他去敬酒。 这几个可都是副董级别的。 只见昏暗中的殷子月动了动,终于挪动了位置,马喻才这才回头,满意地拿起啤酒替他倒上。 清澈的琥珀色酒液落入杯中,正在倒酒的马喻才没有注意身旁的动静,只感觉耳后一热,脖颈附近附上了一圈滚烫的气息: “马主管,你说什么?” 马喻才整个人一激灵,立马捂着脖子躲远了身后的家伙。 原来殷子月说话马喻才听不清,他撑着沙发凑到马喻才耳边说。 他瞪殷子月一眼,将酒瓶塞入靠过来的殷子月手里,眼神示意他去敬酒。 手中的啤酒瓶带着他人的余温,殷子月本该有些厌恶的,但在震耳欲聋的歌曲鼓声中,心脏难受地跳着,难以分神感受其他东西。 他果然讨厌这类地方。 眼神转到马喻才身上,他已经如鱼得水般,笑嘻嘻地和老板们耳朵对耳朵聊起天来,不一会儿话筒也捏在了手里。 殷子月默默起身敬酒,脸上却挤不出笑容,所幸灯光昏暗,也看不清他眼中淡淡的厌烦。 今天对这位上司刚上去一点的好感又掉了。 “给老板们唱首一年有三百六十五个祝福。”马喻才拿着话筒,站在前面自得地唱起歌来。 好歹也是在大学里拿过十佳歌手的。虽然说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一首毕,气氛已经很嗨了,酒精也开始发挥作用。 烟味弥漫在包间里,马喻才有点想吐,他拒绝了再唱一首的提议,老板们架着他让他再来一首,不然就喝一杯,马喻才张嘴正想拒绝,一个杯子已经举到嘴边,想说话已经被灌了一口,差点呛住,他只能先喝下,然后扭着头后退。 殷子月发觉马喻才的脸已经开始泛红了,灯光下那张脸白里透红,被灌酒灌得嘴唇湿漉漉的,衬衫也湿了一点。 他叹了口气,起身拿过灌得最凶的老板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拿过话筒,点了首歌。 “我献丑一首吧。” 列表里的歌老得基本没有几首殷子月会唱的,他只能顶了一首蓝莲花。 被夺了酒杯的老板还在愣神,那力道大得他都没反应过来。 马喻才立刻趁这个机会起身去厕所吐。 他抓住洗手台就开始吐,把晚上吃的东西都吐了个七七八八,冲水,洗手,洗脸。 呕,不该吃那么多。 他抹了把脸,用袖口随手擦了擦滴下来的水,深吸一口气重新进入了包厢。 正好殷子月唱到结尾,这首安安静静的歌让包厢也安静了片刻,马喻才进来立刻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很快又是一轮灌酒。 这次殷子月默默坐在原地,冷眼看着他挂着笑脸喝了又喝。 散场后,马喻才已经站不稳了,靠在殷子月身上,挥手跟老总们说拜拜,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被人接走。 凌晨,两人站在ktv前面的大马路边等车,街道冷冷清清,毛都没有。 殷子月拿着两人的外套,一脸疲惫。 马喻才还挂在他身上,一身酒味。 “怎么、回去……?” 殷子月道:“我叫了车,送我们回酒店。” “好、嗝,不对,去酒店干嘛,回我家!” “?”殷子月没有回应。 马喻才不知道喝了几瓶,醉得彻底,但是口齿还挺清晰:“上次,没地方去。我住你家,这次,我带你去我家住。” 殷子月微皱眉头,解释:“马主管,我们在外面出差。” 马喻才脑袋一耷,靠在殷子月肩上,彻底没了声音。 殷子月低头一看,看见一张红彤彤的脸,血色挂在白白的脸上,距离有些近,从这个距离,殷子月发现马喻才的睫毛很长,从高往低看,像把羽扇。 对方呼吸打在他的肩上,捂热了那一片皮肤,殷子月难受得很,只能换了个姿势站在他身后,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马喻才眯着眼,仰头看天,嘀嘀咕咕。 “我的……我的……” “什么?”殷子月有点好奇。 “我的车……” 第7章 我们之中有第三个人? 马喻才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睁眼一看,看见了灰色的弧形车顶,打量一下才发现自己睡在车里,他扶着额头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 他伸出双手在黑暗中到处摸索了一下,从座位上摸到地上,没有摸到手机,只能张嘴喊:“小智!” 几秒后,车内屏幕亮了起来,一个女声道:“我在。” “开灯。” 车内悄无声息地亮了起来,马喻才双眼有些刺痛,不适地眯上了。 他借着这么点光,寻找自己的手机,在座位夹缝间找到了,眼镜也落在下面,但是他懒得带上。 忍着头疼,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显示时间是凌晨两点多。 没有什么消息,只有一些app的通知不断弹出来。 他倒在座位上,侧躺着,双腿收起蜷缩在座位上,回忆自己喝醉后干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陪老总们喝酒,趁机加了好友,聊了些无聊的话题,当时灯光非常闪,酒一杯一杯下肚,少说喝了五六瓶,半醉半醒的时候结束了这次局。 然后,殷子月不是说找了车吗? 他为什么凌晨两点还在自己车上?车是停在酒店楼下的,所以他现在是回到酒店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但是凌晨两点还给别人打电话也太过分了。思考片刻,马喻才放弃了打电话,给他发去了几条微信消息询问。 “呃……”马喻才呻吟着,有点受不了头部的眩晕和后痛。 他想爬起来,但是四肢有点发软。 夜里温度怪冷的,他从座位下捡起西装外套披在了身上。 马喻才昏昏沉沉地眯眼休息,忽然听到了小智的声音。 “收到。” 嗯? 还没反应过来,屏幕亮起的蓝色光芒映入眼帘,紧接着自动播放起了最近的歌曲。 “this is your life this is still your life (光景犹存 你的光景犹存)……” “never gon'' get away never gon'' get away never gon'' break the chains…… (永远逃不开 永远逃不开 永远无法逃离枷锁)” 絮絮低语,语速似乎比原调还快,不知道是不是大脑的感知减弱了,歌曲时快时慢,语调非常怪异。 马喻才忍受不了,捂住耳朵,皱眉喊:“小智。” “watching me patiently watching me patiently watching me take the me…… (耐心地注视着我 耐心地注视着我 看我代人受罪)” 歌曲的音量跟他较劲一般明显增大了。 “小智。” “never gon'' get away never gon'' get away never gon'' break the chains i''m running out of options…… (永远逃不开 永远逃不开 永远无法逃离枷锁 我已经别无选择)” “小智!”马喻才几乎是怒吼了出来。 歌曲继续播放到下一个副歌前,骤然停下来了。 ai女声平稳道:“我在。” “呼……”马喻才喘着气,命令道:“安静。” 片刻后:“好的。” 车内恢复了安静,马喻才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虽然休息得很烦心,在车上睡不是个法,他得回房间好好睡一晚。他单手撑着椅子,一边揉着脸一边坐起来,直到靠在座椅上放下遮住双眼的手。 马喻才在一片黑暗中往后视镜看了一下。 他原本只是看了眼前面,双眼自然而然地瞟过了后视镜,然后猛地僵在原地。 如果,他的双眼没有看错,他的车后座——坐着个人。 马喻才盯着那儿看了又看。 黑暗中并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一般都能够看见物体的轮廓。 而此时他的后座,就有一个格外显眼的黑色轮廓。 一个明晃晃的人形轮廓,还是个男人。 马喻才眨了眨眼,他没戴眼镜,隐形眼镜也没带,所以根本看不清细节,乍一看看见后面有个人魂都快被吓出来了,酒都醒了一半。 但是发现后面是个男人后,他捂着心口喊,“殷子月?” 黑色影子微微动了一下。 马喻才松了口气,刚刚吓得吊起来的心落回了胸膛。 “你在怎么不吱一声。” “我头好晕,躺会儿,”他嘀嘀咕咕着,又躺了下去,后脑勺枕着软软的坐垫,捂着有些发烫的额头问道:“我们为什么在车上?” 他觉得应该是有什么理由。 视野中,人影从椅背处探了个头,静静低头望着马喻才。 马喻才感觉自己的心率高得有些不太正常,他不自然地加快了呼吸,看向头顶探出的黑乎乎的半个脑袋,这个距离和行为,有些冒犯。 大概是酒精还没排出,加上惊吓过后的肾上腺素上升,他并不觉得冒犯,反而觉得有些好笑,闷闷笑了两下,用手背捂住双眼,絮絮叨叨起来: “这是你第一次出差吧,虽然笨了点,不够机灵,但是能力是过关的,以后你多跟mike学学怎么说话,脸也不要老是板着,做生意谁乐意看臭脸……” 后视镜里一切都很模糊,但能看见白衬衫的男人横躺在车上,无处可放的腿一条曲起,一条用舒适的方式放在座位下,表盘微弱的光让他身上也围着一圈影影绰绰光晕,但后座上的人影却是一团凝聚的黑。 男人一无所知地絮叨时,黑影动了起来。 说着说着,马喻才兜里忽然嗡嗡了两声。 他打了个冷战,而后睁开双眼,看见了一条手臂正从后座的黑暗中伸出,五指细长,夜色中的肌肤也沾上了一丝冷色,对方似乎是想试试他的额温,伸出了两指悬在他眼睛上方。 马喻才一把抓住了那两根手指,声音也越来越黏糊低沉。 “别觉得我唠叨,在职场上还是要学会说点鬼话……” 抓住对方后,第一反应就是好冷……马喻才只是轻轻拢住就感受到了那股凉,暗想,果然,夜里还是冷了点。 只不过殷子月看着白嫩,怎么手这么糙? 兜里的手机又嗡嗡响起来,连着响了好几声。 “等我一下。”马喻才松开手,去兜里掏手机,掏出来放在脸前,亮起屏幕眯眼看消息。 屏幕上赫然显示最新的一条消息。 殷子月:“我刚洗完澡,刚没看到消息。” …… 殷子月? 马喻才脑子轰地一下宕机了。 那条手臂是谁的? 他头皮发麻,猛地甩开手机看向头顶,却空空荡荡。 唰地一下坐起后,马喻才壮胆大喊一声:“谁!”他颤抖着手臂,大着胆子将手机屏幕照向后座。 虽然脑海中闪过许多可怖至极的画面,诸如—— 后座只有一截惨白的手臂躺在座位上,其他部位不知所踪,更不知道这是谁的手臂…… 后座一个发白的人头立在上面,流着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后座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一动不动…… 后座一张鲜血淋漓的脸正咧开嘴巴冲着他笑,原来是逃窜的杀人犯…… 一阵惊惶中,黑漆漆的后座终于被微弱的屏幕光照亮,那一刻所有的想象都停滞。 那里—— 一无所有。 座椅静静倚在空气中,平坦一如无人来过。 后面空空荡荡。 马喻才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安心?还是更加慌张? 不知道自己更希望看见些什么东西在车里,还是如现在这般什么都没有。 无论哪种情况都够让他这个无神论者崩溃的。 因为他根本忘不掉自己刚才攥住的那两根手指的温度,此刻回想起来简直要凉到他心里去。 那么多诡异的地方他怎么没注意到。 一定是酒还没醒吧。 哈哈……哈哈哈哈,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马喻才僵直着身体,看向了外面——伸手不见五指。 经历了刚才那番冲击世界观的事件,他怎么敢下车走过黑黑的车道,坐电梯到自己的房间啊…… 马喻才全身肌肉都因为惊吓僵硬无比。 他赶紧掏出手机,因为脸吓僵了,面无表情地给殷子月发消息。 “能来楼下车里接我一下吗?” 殷子月很快回复了,“怎么?” 马喻才:“我腿软了。” …… 五分钟后,在睡衣外简单穿了件外套的殷子月出现在车外,并弯腰敲了敲车窗。 透过车窗他看见马喻才缩在主驾驶上,抱着方向盘一动不动,自己敲了车窗之后他立马像个仓鼠一样抬头并迅速往后靠在车门上,火速远离了发出声响的地方。 很像网上某张特别火的仓鼠表情包。殷子月特别喜欢用。 马喻才看见他之后,缩小的瞳孔立刻恢复了,他打开车门,抓住殷子月的手颤颤巍巍地下了车。 殷子月扶着他,让他下车站好后搭住自己的肩膀,搀着他往外走。 马喻才的体温有些低,隔着衣服殷子月都感觉到了。 今天最低温也是26度,马喻才在车里开空调了吗? 等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大堂,马喻才活过来一般,但是开口他就问:“你回去洗澡了,我为什么在自己车上?” 殷子月顿了一下。 “因为您喝醉后,一直吵着要去自己的宝贝车上,怎么都不愿意回房间。” 第8章 忘崽忘不掉魂环 冰凉的方向盘。 窗外是朦胧的夜,天很黑。 车一直行驶在笔直的路上,没有行人,树笔直,无风不动。 车内同样昏暗。他的双手握着方向盘上,怎么也放不下去。 后视镜里孕育一团黑色。 人形的黑影静默坐在他身后。 如影随形。 无论他开多久,那人形一直坐在身后,却不动分毫。 只是在注视着他,窥伺着他。 只是永远的凝视…… “呃。”短促的惊喘后,马喻才被自己的抽动惊醒了。 他一睁眼,看见满桌的文件,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马喻才缓缓坐起来,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转眼发现mike在办公室里。 “干什么?” mike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面扥了扥,“我看您在休息,进来整理一下文件。” 马喻才双手扶额休息了一会儿,等大脑从混沌状态回归清醒后,看了眼手表。 睡了不到半个小时。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嗯,好喝,你泡的?” 入口的味道非常醇厚,后感微酸,能尝出来加了点糖不至于那么苦。他一下就发觉这不是自己常喝的那些牌子的咖啡,所以发问。 mike抬头笑了笑。 “行,谢谢,出去吧,但是以后有事敲门再进来。” mike放下东西,出去前还提醒他:“matthew哥,休息最好加个小枕头,对脊椎好。” 马喻才笑着点点头。 门关上后,马喻才苦恼地撑着额头,陷入了自我怀疑。 为什么一直在做这个梦?不会真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吧? 他自从出差回来后,强迫自己忘掉那天晚上的事情,相信那是一次醉酒后的幻觉,但是心里还是发寒,所以把车停在了公司里,好几天都没敢在开。 今天是周五,那天回公司后,他连着做三天的噩梦,一般都是半夜惊醒,但是记忆并不清晰,只是记得自己做了个和车有关的噩梦。 没想到今天只是小小的休息也开始做噩梦,并且很清晰。 想起正停在公司地下车库里的车,马喻才心里百味杂陈。 该怎么处理?驱驱邪? “吱。”门被开了。 马喻才正烦心,微皱眉头道:“mike,说了有事先敲门。” “谁?” 抬眼一看,马喻才怔住,吐出他的名字:“薛总。” 薛邵峰今天穿了套深蓝色西装,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套,穿上去将身材修饰得非常好,肩宽腰细,也没那么像黑社会。 他站起身要给薛邵峰拿个椅子,薛邵峰关上门,抬手示意他坐下,自己非常自然熟练地坐上了椅子,转了转,盯着马喻才打量了一会儿。 “你最近没休息好?”薛邵峰点了点自己的眼下,“黑眼圈,很重。” 马喻才苦笑,“嗯,大概是精神压力有点大。” 因为上次撞“鬼”那事儿。 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去医院再开点药什么的,上次的药吃完了。他跟朋友家人说了这件事后,大家都怀疑是他工作压力太大,现在马喻才也怀疑自己压力大。 薛邵峰挑眉,撑在桌上,“最近那单不是完成得非常好吗?那边从头夸到尾啊,设计部的matthew。” 英文名是自己取的,但偏偏薛邵峰这么调笑喊他让他有些尴尬。 马喻才脸微红。他脸皮薄,是真正意义上的薄,脸红很容易被看出来,不过也只有薛邵峰会这么逗他。 虽然有些羞,但说到出差事件,马喻才就心悸,但他不想告诉薛邵峰,让对方嘲笑他胆小,于是马喻才也开玩笑道:“上班哪有心情好的。” 薛邵峰撇嘴耸肩,“说得对。要不休息一下吧。” “什么?” 薛邵峰打了个响指,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这次合作对方非常满意,决定和我们长期合作,之后的商标、文创作品的设计都交给我们了,今天刚签的合同。” 这几天来唯一的好消息,马喻才都怔住了。 他上任之后虽然也做出过成绩,但这是第一次建立起长期合作的。 笑容不由自主就浮现在脸上。 薛邵峰见他终于有了笑容,站起来,一只手就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拽起来,“恭喜马副经理!今天下午庆功宴,我请部门去烤肉店吃。” 马喻才从椅子里踉踉跄跄站起来,被他拖着走了好几步才回过神,“副经理?” 他瞪大了眼睛,嘴角想要扬起却不敢。 薛邵峰笑得比他还高兴,揽着他的肩往外走,“走吧,开会去。” 两人勾肩搭背地往外走,马喻才一边走一边看手机,果然看到了刚发出来的开会通知。 一整场会议马喻才的嘴角都很难压下去。 在座的都是经理们,不过这次会议之后,他也是其中之一了。 从会议室出来后,马喻才脚步都轻快了,仿佛这些天的重担一下全部卸下了。 虽然他还是原来的办公室,但是地位上升了一截。 马喻才笑容满面,和薛邵峰有说有笑地回了办公室,路过工作区时,其他人都抬头打招呼。 “薛经理,matthew哥。” 薛邵峰哎了一声,拍了拍马喻才的背:“喊马经理。” “啊?” “我天!” 低头苦干的人也抬起了头,发出惊呼来。 马喻才咳了咳,扭了扭薛邵峰的胳膊,眼神示意他。 反正公司会发通知的,现在嘚瑟不好。 薛邵峰摁住他的手,高声道:“下班后请你们吃烤肉去,庆祝一下,别给我省钱啊!” “好!马经理!薛经理!” 他扭头揉了揉马喻才的头,把他的发型都揉乱了,办公区里顿时哈哈大笑。 殷子月默默看着两人谈笑着离开,视线落在马喻才弯弯的嘴角和他眼下的黑眼圈。 马主管和薛经理,原来关系这么好吗? 打开了word,还没敲下一个字,马喻才站在门口喊:“殷子月,进来。” 殷子月起身敲门,推门进去了,办公室里不止一个人,薛邵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手机,马喻才坐在办公桌前示意他坐下。 殷子月正经坐好后,马喻才把会议里的合同递给他看。 “看看。” 殷子月一眼就看出来了,就是上次出差合作的公司的合同,不过,是新的。 “马主管…马经理,这是?” 殷子月差点喊错,他还不习惯。 “你上次做得很好,我跟上面说了,接下来这几个单子都可以交给你,好好做。” 马喻才拿出手机操作了一下。 殷子月立刻收到了一条消息。 “我把上次合作的对接人员微信推给你了,还有,加一下这个群,暂时由你和mike负责这个项目,没问题吧?” 殷子月点点头,“可以。” 他的目光从合同移到马喻才的脸上,暗暗观察起他眼下的乌青。 感觉马主管回来后精神就不太好,那天是发生了什么吗? 下班后,整个部门去了公司附近一个商场的烤肉店,足足开了三桌,两桌大的,一桌小的。 薛邵峰拉着马喻才已经在小桌坐下来,一时间没人继续往小桌坐,薛邵峰脱下外套往椅子放,那傲人的臂围又显露出来,看了眼其他人,抬头道:“喂,那个!今下午在喻才办公室那个小孩!” 小孩? 殷子月不太情愿地站起来,“薛经理,有事吗?” “过来坐这。” 马喻才皱眉道:“喊他干什么?” 薛邵峰解释:“得找人来烤肉不是。” 殷子月坐在了薛邵峰旁边,薛邵峰自然而然地把烤肉工具摆在了他那边。 上菜之后,薛邵峰就和马喻才聊起天来了。 殷子月烤了几片肉都被吃了之后,算是看明白自己的被喊过来的理由了,他低头挑眉,默不作声地继续烤。 烤着烤着,一只手搭了上来,“喻才带的新人,你叫什么来着?” 殷子月扭头一看,薛邵峰锐利的双眼正盯着自己。 “殷子月,殷勤的殷,子规的子,月亮的月。” “加个好友,喻才带的新人就是我带的,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薛邵峰说着,打开了手机。 殷子月先看向了马喻才,见马喻才举着水杯,点了点头,才打开微信扫码加好友。 加完好友,话题自然地来到了他身上。 “小殷,是高材生来着?什么学校?”薛邵峰边吃边问。 马喻才插了一嘴:“吃你的。” 殷子月回答:“xx大学。” “嗯?”正在吃的薛邵峰发出声音,他快速吞下去,“和喻才一个学校。” 殷子月眉毛一抬,有些意外。 马喻才知道他的学校,但是从没讨论过这个话题。 两人都看向了马喻才。 马喻才拿起水杯喝水,躲开两人的视线,含糊道:“早毕业多少年了。” “不就前几年刚读完研究生,你俩学弟学长,有缘分……”薛邵峰还在说。 马喻才给他夹了片肉,“赶紧吃。” 殷子月察觉了一丝不对劲,也扯开了话题,“确实没在学校见过学长。” 他看了眼马喻才,马喻才对他一笑。 就这么面对面坐着,殷子月有点后悔了,一抬头就是马喻才的脸,他额头热出的细汗、挽起袖子的动作、烫到后露出的舌头……粉色的…… 糟糕。 脑海中又开始浮现那张图片了。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 “滋滋滋……” 看着看着,马喻才忽然抬头看向他,两人对上视线后,殷子月微微一怔,掩饰一般也开始喝水,喉结随着咕噜噜的声音动。 薛邵峰嗯了一声,忽然又扭头看着殷子月,他问:“你觉得马经理人怎么样?” 殷子月差点呛到,他拿纸巾擦了擦嘴角,不假思索道:“是个好人。” 是个……粉色的男人。 殷子月掩饰自己的眼神,挤出了自己职场人生中第一个假笑:“马经理挺照顾新人的,这次出差教了我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薛邵峰撑着下巴,听着听着笑了:“嗯,是啊。” 马喻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俩。 薛邵峰又站起来道:“开车的都别喝酒啊,拿忘崽牛奶来敬你们马经理!” “薛经理!” 聚餐结束后,马喻才头一回差点喝奶喝吐了。 薛邵峰倒是笑嘻嘻地跟大家拜拜,然后转身问马喻才。 “所以,你的车是怎么回事?” 第9章 为了你 我变成狼人模样 “所以,你的车是怎么回事?怎么停在车库几天没开?” “……” 两人边走边聊。 马喻才没法说,只能马虎回答:“有点小问题。” “不带去修?我记得你出差就是开车去的,哪里搞坏了?” 马喻才不想跟自己的上司解释自己怀疑车子闹鬼,更何况他买的还是二手车,不想跟薛邵峰谈这个。 “没事,放那。薛总你不会嫌我占位子吧?”马喻才皮笑肉不笑。 薛邵峰歪嘴一笑:“我就是在想,你每次打车上下班,浪费钱。” 说着,薛邵峰从兜里掏出车钥匙一摁。 “滴。” 路边不远处的一辆车亮了。 “……”马喻才看着薛邵峰笑着打开车门,知道自己又要上贼车了。 默默坐上副驾驶,薛邵峰绅士地关上门,从另一侧上车。 趁这个时间,马喻才把自己的安全带系上了。 薛邵峰启动车子,打开空调,顺便放了首歌。 “今天有幸请马经理来我家小酌一杯吗?” “嗯?”已经准备回家的马喻才立刻坐直了。 看着薛邵峰的笑容,马喻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毕竟是恭喜自己。 “请进。”薛邵峰指纹开门后,伸手邀请马喻才进去。 薛邵峰的家马喻才只来过几次,不熟但也不陌生,他站在门口,等薛邵峰给他拿拖鞋。 “穿你上次那双。” 马喻才在玄关换好鞋子,薛邵峰已经从冰箱里拿出几瓶五颜六色的酒来了。 “帮我从冰箱下面那层拿冰块。”薛邵峰在半开放厨房喊。 马喻才闻言掏了一大袋冰块出来。 薛邵峰已经在厨房开了好几瓶酒。 “今天我亲自给你调酒。要什么口味的?” 马喻才看见他放着的材料里有牛奶,感觉已经饱了,张嘴打了个嗝,道:“不要奶味的就行。” “哈哈哈,”薛邵峰低头失笑,转身洗了几个桃子扔在案板上,“切一下。” 马喻才走进去,拿起刀切起了桃子。 “切片?” “切粒。” “麻烦。”马喻才小声嘀咕。 薛邵峰闻言几步凑过来,整个人都几乎贴在马喻才身后,宽大的肩膀直接盖住了马喻才,鼻尖直接碰到了马喻才的后颈:“你说什么?” 马喻才闷哼一声,脖子一缩,举着菜刀,低声道:“你小心点!” 薛邵峰垂眸看着他皙白的后脖颈,闷闷的声音从胸膛震动而出:“那你快点,我这边等着呢。” 说完薛邵峰立刻抽身离开,把空间留给了马喻才。 不对劲的直觉稍纵即逝,马喻才还没来得及怀疑什么,薛邵峰就离开了厨房。 马喻才单手捂着有些发热的后颈看去,薛邵峰大大咧咧地瘫坐在沙发上,像往常一般使唤他道:“把桃粒切好放到旁边的破壁机摁奶昔就好,然后倒到粉色那杯,给你的,粉色桃金娘。” 马喻才嘀咕着,“这不是我自己给自己调酒吗?” 做好了,马喻才把两杯不一样的酒都端了出去。 薛邵峰还开了好几瓶啤酒放在桌上。 两人碰了个杯,薛邵峰开怀大笑,真心实意道:“敬你,又进一步!快追上我了。” 马喻才也止不住笑意。 虽然薛邵峰这人有点捉摸不透,但是相处起来却是舒服。 “还是谢谢您,薛经理,帮了我很多。这杯也敬你。” “叫我邵峰。” 马喻才张了张嘴,叫不出口,就算是刚进公司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他也是叫薛哥的。 他抿了抿嘴,喝了口酒才不好意思地叫出来:“邵峰哥。” 薛邵峰一怔,直起了身子,换了个姿势。 马喻才还在害羞,薛邵峰站了起来:“我喝多了,去个厕所。” 等薛邵峰回来时,马喻才自己给自己倒了好几杯,结果直接睡过去了。 眼睛再一睁,他从陌生的床上醒来了。 他揉着眼睛,打量房间,非常陌生。 低头一看,身上也穿着睡衣。 所幸他清楚地记得今天是周六,而他,应该是在薛邵峰家,昨晚太累了,直接睡过去了。 ……有点尴尬。 马喻才坐了好一会儿,才开门走出去。 结果薛邵峰已经醒了。他站在厨房里,滋滋滋的热油声传来,马喻才走到客厅时,薛邵峰就发现了他。 “醒了,你昨晚睡得死沉,我费老大劲把你搬到客房去。” 马喻才沉默。 以后再喝酒,他就是猪。 马喻才开口:“真的麻烦你了,薛经理,我的衣服呢?” “客气什么,你叫我什么?”薛邵峰一边煎蛋一边问。 “邵峰哥。” “你的衣服我洗了烘干了,就在沙发上,刷牙洗脸你用桌上那套一次性的。” “谢谢邵峰哥。”马喻才抱着东西进厕所了。 他刷完牙,低头泼水洗脸。 等他出来,餐桌上已经摆了两碗煎鸡蛋面。 马喻才刚好饿了,道过谢后吭哧吭哧嗦完了。 薛邵峰问:“今天打算干什么?” “休闲娱乐。” “没点有意思的?” “什么?” 薛邵峰笑容邪恶起来,双眼闪着光,“还没找女朋友?” 马喻才一顿,“现在主要以事业为重。” 薛邵峰哦了一声。 吃完饭,薛邵峰还要把他送回家,马喻才真是好不容易才推脱了,自己打车回家了。 他今天,还真有自己的计划—— 去附近比较灵的寺庙,求个护身符此类的东西,然后去公司把车开走。 他总不能一直打车,钱多也不这么烧,市中心这地方打车贵得死。 在网上搜了半天的攻略,又去问了本地的熟人,马喻才找到了一处据说许愿非常灵的寺庙,立刻就坐地铁去了。 灵应该是真的,马喻才还没跨进门就被乌泱泱的人群惊到了。 虽说是周末,这人也太多了。 马喻才挤着往前走,排队买了香和黄纸,排队让老师傅写了名字,还得排队烧香许愿,跟着一群小年轻挤来挤去,马喻才出了一身汗。 不过,来这的怎么这么多年轻人? 马喻才在蒲团上诚心诚意磕了三个头,最后一个,他把据说开光的符包放在蒲团上,将头磕在上面,在心里默念: 佛祖,菩萨,保佑我平安无事。 第10章 宝宝你是块草莓小蛋糕 天开始昏黄了,马喻才可不敢晚上去车库,选择明天再去。 当晚,他又做了噩梦。 依旧是独自行驶在长长的道路上,周围的景色都模糊了,唯独车内清晰地可怕。 皮革的气味掺杂上了一丝说不清的腐臭味。 灯光莫名其妙地泛红。 马喻才自己依然是一无所知地坐在座位上,直面着前方。 后视镜里,也依然是那道人影。 他开着车,恐慌的情绪已经无声蔓延开来,即使在梦中双手也止不住地颤抖。 快跑…… 他一眨眼,再看后视镜—— 人影靠近了。 马喻才呼吸一窒,因为那人影的惨白手臂从后座的黑暗中伸出,直直伸向他的脖子。 马喻才哪怕闭上了眼,也看得到一切。 他甚至清晰地看见了自己,自己正坐在主驾驶座上,而后座的人影满身血红。 凄厉的鬼影伸手,触到了他的脖颈。 马喻才被冻得倒吸一口冷气,感觉自己的后脖颈被冰块冻住了,慢慢的,那冷意裹住了他裸露在外的一截脖颈。 他睁眼一看,惨白的手臂掐着他的脖子,喉结被挤压着,他不敢呼吸。 那人影正缓缓地靠近,歪着脑袋,似乎在观察他的脖子。 马喻才居然在这个时候,注意到掐着自己的手指上戴着戒指。 鬼也戴戒指? 脖颈处的力道收紧了些,马喻才却依然无法将手从方向盘放下来,只能看着人影越靠越近,几乎快要贴上他的后脑勺。 梦里没有痛感,马喻才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快被掐死了。 直到后颈处传来被抚摸的感觉。 马喻才大着胆子睁眼看,居然真的看见了自己身后那处黑暗中的半张脸,呼吸都停滞了。 惨白的下巴歪着,不像是人能够歪出来的角度。 再往上看,却依然埋没在黑暗中。 “……脖子……?”低沉粗粝地像是磨砂纸在摩擦人的嗓子才能发出的声音。 那双手忽然用力,马喻才一直挺直的身子往后倒在座椅上,脖子被人掰弯,被迫往后一弯,没入黑暗中—— “嗯!”马喻才双眼一睁,从梦中苏醒了。 他大汗淋漓,躺在床上缓了好一阵。 身体一阵冷一阵热,无法自我调节,马喻才赶紧掀开被子去冲了个热水澡。 额头抵着冰凉的浴室砖墙,热水覆盖身体,马喻才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怎么这么真实? 他现在满脑子还是脑袋被掰到后面,看见的那双眼睛。 充满了怨恨、暴虐、阴冷……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把水温又调高了一些。 洗着洗着,手不自觉摸了摸后颈。马喻才一顿,忽然记起梦里的某些细节。 那个鬼魂好像说话了? 还是摸着他的脖子说的? 马喻才怀抱着怀疑的态度,光着身子打开门,走到洗漱台前,拿起小镜子,对着洗漱台的大镜子开始照自己脖子后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他一边回忆着鬼魂那怪异的弯曲弧度和冰凉的手触摸的地方,一边对照着寻找。 镜中果然照出了不寻常的东西—— 映照出的肌肤很白,后颈处一颗显眼的黑痣。 这颗痣马喻才是知道的,但是…… 黑痣旁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红色,和本身的肤色相差太大,显然是人为导致的。而且颜色并不是那么显眼,显然并不是刚弄上去的痕迹。 什么……? 怎么搞的? 马喻才摸了摸后颈处,没有疼痛感。 看了半天,看着这个诡异的大小和形状,马喻才才猛然顿悟。 这是,草莓? 马喻才最终还是没搞明白,只能说一切都是偶然。 因为刚入夏,天气热蚊子多,大概是半夜被蚊子咬了过敏了,然后偶然又做了这么个梦。 他趁着一大早,天气特别好,阳光特别足,赶到了公司。 输入指纹,从最近的电梯下到地下车库,马喻才一踏进去,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这地下就是凉快。 外面快要三十度,这里感觉像是秋天。 灯随着马喻才的脚步亮起,他目标明确地往自己停车的地方去。 假期里车库的车并不多,马喻才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宝贝车。 孤零零地停在车位上。 马喻才简直就像是看见自己被绑架的儿子女儿一样,快步走过去。 当初买车的时候他就在想,一定要好好爱惜,这可是花了自己前半辈子的积蓄买的。 哪个男人不想要一辆好车,马喻才感觉自己工作后这么努力工作爬到这个地位,赚到这些钱,就是为了买这辆车来的。 二手车又怎样?中国人这么多,这种限量豪车,要不是车刚拉到店子里就被他看上了,只怕多少人抢着要。 虽然不明白那个富二代为什么不要了还转手卖掉,但是马喻才他已经过牌上保险了,这就是他的车了,谁也抢不走。 他刚到手的时候把车亲手擦了一遍,车头车尾窗户轮胎,恨不得供起来,睡在车里面。 邪门点也无所谓,好好把什么请走不就好了,他这辈子也没干过什么坏事,有菩萨保佑! 做足了心理准备,马喻才手里揣着符包,小心翼翼地摁了车钥匙。 “滴。”沉闷的声音响起,车灯亮了。 没有意义的行为,但是让马喻才感觉得到了宝贝车的回应,他满意地摸了摸车把手。 长怕不如短怕,真有鬼那他跑有什么用。 这可是几十万的车,要死就死车里! 马喻才哗一下拉开了车门,眼神凌厉地往后面一扫。 他现在的勇气值简直爆表,哪怕后座真有个鬼他也敢冲上去。 奈何车座上没什么东西让他爆发勇气。 心里忽上忽下,马喻才不急着上去。 他怀疑过可能是自己买的二手车的问题,于是在网上搜过了。 用他人的旧物,在风水上有忌讳,最好妥当处理再使用。 马喻才最近已经在家里烧了好几天驱邪的蓍草了,他还特意拿了一捆过来。 掏出兜里的蓍草,马喻才点燃后,弯腰将燃烧的蓍草在各个地方都停一下,尤其是车后座,让白色烟雾完全散开后才敢拿开。 做完后踩灭蓍草扔进垃圾桶,马喻才才敢进去。 他将符包扔到了车后座,试着启动了车子,在轰鸣声中喊小智播放一首千里之外。 主要就是求一个心安。 马喻才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启动前扭头在后座看了又看,保证绝对没有藏东西的地方了,才安心地行驶起来。 歌声中,马喻才心缓缓落回肚子里,闻着蓍草那沉闷的气味也觉得神清气爽。 车辆驶出车库前,后视镜里无法看到的地方,昏暗处,红色符包突然动了一下。 然后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缓缓升到了空中,诡异地左右转动起来。 就好像是,有人正拿起来,在细细打量。 第11章 我的很大,看看你的? 升职后的工作内容也差不多,见客户,签合同,只不过饭局多了些。 但马喻才在部门内的权利更大,至少可以安排的人多点了,除了薛邵峰,都可以安排。 最近的单子挺多,部门也进入了忙碌的时期,马喻才出来泡个咖啡,看见部门的人基本上都在写方案、画图,打电话之类的。 就连mike这样的小菜鸟都派了个小单子。 很小的单子,设计一个老年艺术团的服装,应用场所是社区文化汇演、老年大学表演之类的。 这样的客户群体设计得平庸也不会有人苛责,于是给了mike。 其他老员工马喻才非常放心,毕竟一起工作了好几年了。 至于殷子月,最近也在忙着设计火锅店的新商标和周边玩偶,时常往返于工厂打板,但是从来不见他报销交通费用。 也是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 马喻才则是忙着开会。 真是职位升一级,开会加一倍。 马喻才是懒得开会的人,在这方面马喻才自诩更贴近年轻人,他更喜欢直接发通知,工作分配到每个人头上,直接群里@,既能留痕,效率又高。 周一,又是一个烦人的会开完,马喻才晚了一个小时才下班。而这一个小时里全是听各位领导扯皮。 出门天已经泛黄了,马喻才开车到附近比较好的连锁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 在便利店的微波炉里热过后,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准备吃完再回去。 吃得正开心,马喻才一抬头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家伙。 殷子月? 现在还没回去吗? 殷子月站在便利店不远处,手里还抱着个巨大的玩偶,他看了看周围,站在了路口,这个角度他刚好看不见马喻才。 马喻才刚好吃完了,寻思殷子月是不是又在打车。 纯粹出于好心,他走出便利店,对看手机的殷子月喊道:“殷子月!” 殷子月也是一惊,扭过头来,双眼微微一睁,立刻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啊,马主…马经理。” 马喻才打量了一下他怀里抱着的玩偶,一只巨大的螃蟹,眼距非常宽,钳子鼓鼓囊囊的,不知道为什么脸上还加了两团粉色的腮红,红中带粉,憨态可掬,被殷子月这么抱着,跟他的气质形象完全不符合,看得马喻才忍俊不禁。 “这是你设计的?” “甲方也参与了一部分。” 这么一说,马喻才就知道甲方参与的是哪一部分了。 “是准备回家了吗?” 殷子月应该也是刚从工厂出来,准备打车回家吧。 马喻才解决了车的事情,这一周心情非常不错,刚好遇上,准备当个体恤下属的好上司,送他回家。 殷子月一点头,马喻才就掏出车钥匙,“送你,我车就在这。” “马经理,呃,不用的……” 话音未落,殷子月发现马喻才双眼睁了睁,一副看到不得了的东西的表情。 殷子月扭头一看,一辆亮闪闪的蓝色豪车。 一辆在马喻才眼里仿佛放着光的豪车,正从拐角处驶来,然后稳稳停在了他的车后面,然后摁了一下喇叭。 我天,挡人家有钱人道了。 马喻才赶紧拉着殷子月往自己车上走。 车门刚打开,那辆豪车还叭叭叭摁起喇叭了。 马喻才暗道,什么素质,不就等一下的事情,自己转个道不就可以走了吗? 马喻才坐在车里,道:“快上车吧,后面等着呢。” “马经理要不……”殷子月站着没动,说着,就看到后面那辆车的车窗摇了下来,他暗暗啧了一声,赶紧坐进了后座。 车门一关车立马就驶出去了。 殷子月往后看。 马喻才见状感叹:“买得起这个车,家里想必非富即贵。” 说着话,殷子月兜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来就挂了。 电话再打,他再挂。 殷子月发了条信息出去,手机才终于安分下来,气还没松,又听见马喻才问:“你女朋友?”“滴滴司机,我把订单取消了。”殷子月说这话气都不喘一下。 说话间手机弹出了新消息。 “殷子月人不是这么当的!以后别再想让我来接你。” 殷子月叹了口气,息屏了。 说起来,他第一次坐后面,有点紧张。 领导开车坐后座。这好像是网上说的雷点。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不舒服,殷子月总感觉车内空调开得太足,温度偏低,坐着坐着,脖子后面就是一凉,非常难受。 殷子月伸手往后脖子一摸,全是冷汗。 开了一段时间,殷子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马经理,空调可以调高点吗?” “嗯?”马喻才闻言皱起眉头,看了眼空调,“我没开啊。我还嫌热呢。” 殷子月看去,发现空调口真的没打开。 不过马喻才一开口,温度倒是似乎正常点了,殷子月只能自己裹紧了外套,把玩偶死死往自己身上贴。 等红绿灯时,殷子月发觉车上多了样东西,多看了两眼。 那是个荷包一样的东西,里面鼓鼓囊囊的,布面上绣着花一样的纹路,以及一个熟悉的落款: 云隐寺。 嗯?殷子月多看了两眼。 这个寺庙最近因为许愿非常灵火起来的,还愿的人一波又一波,吸引了更多的人上香祈愿。 大多是求财求平安,不过,这地方,记得是求姻缘最灵。 马喻才求来的这个荷包,好像就是姻缘包。 马经理……想找对象? 殷子月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刷了刷朋友圈。 看见了马喻才转发的公司公告,他滑动屏幕的手顿了顿,忍不住点进了他的头像。 入目的背景是他本人站在海边张开双手的图片,带着墨镜,穿着条黑色宽松短裤,衬衫敞开着。 头像依然是他本人,不知道站在哪个景点前微笑。 下面的签名殷子月倒是觉得很有意思——404查无此人。 再往下面一滑,几乎全部都是公事,私人发的朋友圈……依然是那一条腹肌照。 殷子月的手停了很久,出于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心理,点开了这条朋友圈。 殷子月隐晦地抬眼看了正在开车的马喻才,抬手捂住了下半张脸,竖起了手机,也不知道想掩盖些什么。 明明本人都不介意直接放在了朋友圈,殷子月却跟做贼似的地偷偷看。 至于为什么总是点进来看一遍,殷子月归结于人的窥私欲,尤其是对于…嗯,经常面对的上司,更是好奇而已。 将图片一点开,殷子月就感觉自己的手罪恶了起来。 他赶紧缩小了图片,却骤然在朋友圈页面发现了几条新的评论。 或者说,是他加了好友后才能看到的某些评论。 薛邵峰经理:“我腹肌更大。” 殷子月:? 这话怎么……怪怪的。 一阵冷风陡然吹过,殷子月打了个哆嗦,一低头,图片又被放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误触了。 殷子月放下手机,开始看起了风景。 腹肌,我也有,很重要吗? 第12章 好东西,我偷! 凌晨两点多,一般熬夜的人也快就睡了,更何况这是工作日,很少有人会熬到这么晚。 除了别有所图,只想在黑夜里行动的家伙们。 也就是——小偷。 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偷偷摸摸进入了某高档小区内。 他和同伙们已经在附近蹲点了许久,摸清了业主的油水,熟悉了许多地方的通道,并且已经搞到了门卡。 其中某位倒霉蛋今天和另一个同伙乔装打扮准备进入车库里大偷特偷。 其他人就在外面接应。 两人戴上帽子和口罩,确认亲妈来了都认不出自己后,直接摸进了车库。 用门卡轻轻松松就进去了,看来高档小区安保也不怎么样。 他窃笑着,掏出家伙准备开始大偷特偷。 先从小一点的目标入手。 一人操纵解码器,一人解决报警器,两人一台一台地将摩托干废,又合力一台一台地运到车库入口,那里早就等着一个面包车,接应的人往上抬。 他们极其熟练,不到一个小时已经拉上了七八辆高端摩托。 而此时,保安室里的保安还在床上安然大睡。 “够了吧?” 其中一人搓了搓手,帽子下的双眼满是贪婪:“别急着走,我看看里面的汽车去。” “那你也敢偷?” “自己偷偷开会儿,然后拆了卖零件不行?” 车上的同伙道:“我们先走了,目标有点大。” 于是,留下一个人在外面蹲着,另一个人又折返了车库里,准备物色一辆自己满意的车。 巨大而曲折的车库一不留神还容易迷路。 小偷通过柱子上的数字辨认自己在哪个位置。 他从这些小豪车里穿梭,就宛如在选取自己喜欢吃的菜,眼神里尽是垂涎。 他一辆辆摸过,边摸还不住自言自语:“这得几十万吧,这个颜色太丑了……这个刚买?” 走着走着,他就走深入了。 不知不觉,身边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小偷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他抱着胳膊摩擦,一转身,看见了一辆车。 小偷咽了咽口水,眼神都要放光了。 低调奢华上档次,而且绝对九九新,车身干干净净,保护得非常好。 他几乎立刻就确定自己的目标了。 这次他本来就带着偷一辆汽车的想法,早就准备好了工具。 前前后后看了一圈,确认了这辆车就是自己的目标后,他立刻掏出工具,把保险杠和大灯轻轻拆了下来,拔出线缆,接入自己的设备,等待片刻后—— “滴。” 车锁直接开了。 小偷大喜,天时地利人和,今天解锁得这么快。 他赶紧拔下装备,打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屁股一落在座位上,他就轻轻喟叹了一声。 “我靠,他妈的爽啊,这群畜生开这么好的车。” 他伸头抬起鸭舌帽,试着转了转方向盘,点开了智能屏,打开了空调。 “滴滴——”空调打开后立刻开始吹送冷气。 “连空调都带劲儿点。” 他忍不住窃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发现车前挂了个不知道哪里求的符包。 “还挺迷信。”他伸手拨了拨这符包,看着符包挂在后视镜前晃来晃去。 细细的红绳晃着晃着,他余光瞥见后视镜里多出了一个人影来。 !!! 小偷整个人一激灵,往后一看。 空无一人。 “我靠。” 小偷摸不着头脑,看了好一会儿,回头观察了一下后视镜,才发现是上面多了块污渍,所以刚刚看岔眼了。 “他妈的吓老子一跳。”小偷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发泄被吓得心脏乱蹦的怒火。 这一锤不知道锤到了什么东西,车内的灯猛地暗了下来。 “滴滴——”空调也响了一声,风声立刻变大了。 小偷又暴躁地草了一声,摸索着灯开关,不知道摸到了哪里,一手黏腻湿润。 他 收回手甩了甩,恶心地擦在座位上,“什么鬼东西。” 试探性地将剩下的东西递到鼻子下,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冲进鼻腔,几乎要把他的大脑都掀开。 “呕!”小偷捂住鼻子,把这只手拿远了。 另一只手在前面按了好几下,终于按到了灯的开关。 亮光充满了狭小的空间。 他哆嗦了一下,觉得空调开得太低了。 低头看去,顿时僵住了。 空调口处,一大团模糊的东西堵在了扇叶处,那团东西艳红色,夹杂着黄白色的絮状物,堵在风口处,并被风力不断地往外推,于是缓慢地流淌下来。 “滴答——啪嗒。” 那团东西落了下来,落在地上,甚至还能听到颇有重量的声音,然后溅射开来艳红发暗的颜色。 男人已经惊呆了,他迅速闻到了一股刚刚的气味。 气味难以形容的难闻,腐烂、恶心、极具冲击性。 他刚刚碰到就是这玩意儿!? 空调口里排出的不对劲的东西让男人一下就鸡皮疙瘩冒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死了老鼠还是什么…… “他妈的,老子还得给你洗车?” 正恶心得不行,男人猛地从空调口看见了更恶心、更吓人的东西—— 一只带着肌肉的眼珠,从空调口里挤了出来,滚落在地上。 可是…… 那不是小型动物的眼珠该有的大小…棕色圆形瞳孔…… 这、这不是人眼珠吗!? 男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头皮一炸,惨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 他扭身想要打开车门,头一回偷车偷到杀人犯的车,吓得他魂不守舍。 男人惨叫后,智能屏忽然亮起,空调也停了下来。 “滴滴——” “我在。” 每来一个动静,就让小偷吓得不行,就连后视镜上挂着的符包轻轻晃动起来都让他惨叫。 而车门却怎么都打不开。 他一边掰用力着车门把手,一边惊恐地注视着空调口,那里居然直接开始滴血了。 “他妈的!给我开啊!!!” 男人气急败坏地砸着车门,还不忘观察这辆诡异的车。 只是,他忘了观察后方。 一只手猛地从黑暗中伸出,横着将男人的脖颈死死压向座椅,不设防的男人整个人贴在了座椅上,声音一顿,喉咙里发出了含糊的呻吟。 窒息感让他整个人都泛红,他伸出手抓住压着脖颈的手,死命往外拉。 男人使劲掰着脖颈上的手,却怎么也打不开,冒出血丝的双眼看向后视镜,想看清掐住自己的究竟是谁,结果—— 后视镜里,只有一只手臂,青筋暴起,死死桎梏着他的气管。 “嗬、嗬呃!”目眦欲裂的他放弃和手臂纠缠,伸手大力捶打着车窗,气声嘶哑道:“报警!报警!” 奈何他亲手黑掉了智能系统的报警功能,已经无法报警了。 “救——” 在男人绝望的眼神中,他居然唤醒了智能助手。 “收到。” 蓝色光芒照亮男人开始溢血的眼珠,他欣喜若狂。 “快报……” 智能屏上的倾听中没等他说完话就结束了,并如此回应: “收到收到收到收到收到收到……” 男人的笑容戛然而止。 “收到……收……sh……ssssssi……” “死。” 车库门口的同伙慢慢地抽了三根烟,还没等到那家伙回来。 他眼看天都快亮了,啧了一声,准备给里面的人打个电话就走。 手机显示已响铃,却迟迟没有被接通。 “你他妈死车里了吗?” 起身拿着手机一转身,保安就站在前面,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糟糕。 “喂,别跑!!” 第13章 你的车会吃人 可怕得很! “你说最近偷车的这么多呢?” 说话的是一个正在整理口供的年轻警察。 另一个正在泡茶的老警察闻言解释道:“哦,那是因为最近小偷那边搞了技术新突破嘛,拿个什么科技设备在旁边一搞,锁也没用了,警报也不响了,这不一下就降低犯罪门槛了。” 年轻警察听得啧啧称奇:“要不我说这头脑聪明的人更危险呢,还整个新技术犯罪。” “那可不,第二怕的就是高智商罪犯了。” “第一怕什么?” 老警察一脸神秘,挥手让他靠近。 等年轻警察靠近了,老警察指了指上面,小声道:“不可说。” 年轻警察立刻一脸了然,想着想着他嘀咕道:“我最怕神神鬼鬼的东西。” 老警察想笑他胆小呢,就听见审讯室那边一声暴喝:“快点说!!还有一个同伙呢!?” 审讯室里,那个守在车库外的可怜鬼坐在座位上,双手拷着放在座位上,一脸认命后的冷静和麻木。 “我不知道。” “靠!”主审的警察直接摔了东西。 另一个警察立刻安抚他:“好了好了好了。另一个指不定跑哪里去了,好歹我们也端了一窝盗窃团伙。” “啧,不审了。” “哎,你——待会儿又被骂……唉……” “哐!”门被狠狠关上了。 剩下的警察软化了语气,好声好气道:“你说吧,坦白了能减少刑期,你也算是二进宫了,这次就不只是几个月了。” 对面伸手揉了揉脸,手铐发出响声。 “我……真不知道,我就是等他出来才被抓的,我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 “行。” “咔。” 门又关上了。 刚才跑掉的警察在外面和大家伙聊,见他也出来了,问:“问出点什么没有?” “唉,看样子他是真不知道。” “怎么说?什么情况?”另外的警察问。 “这伙团体是从另外一个城市过来的,已经偷窃过超百万数额的小型汽车,这次终于落网了。听说是因为一个傻子非要用新技术偷汽车,然后耽误太久被一个保安逮住了。” “然后呢?” “还有一个人不见了,原本我们想着自己先跑了呢,结果查监控发现小区每个出口都没有人出去,现在关起来的也都说不知道去哪了。” “跑了就算了,立功了已经。” “问题是,我们刚查到这个人还是个通缉的杀人犯。这群傻卵都不知道自己在跟杀人犯偷东西。” “噢,就是说现在没人知道这个杀人犯在哪?” “是,棘手,真不知道他能从哪出去,飞走的吗?” 已经喝上茶的老警察嘿嘿一笑,“没那么复杂,万一他根本没出去呢?” 登时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靠……”有个人轻声道。 老警察喝了口茶,拍了拍正在给自己整理资料的年轻警察:“小简,这不是刚好你住的小区吗?跟着去看看。” 愁眉不展的警察立刻拍了拍老警察肩膀,“真有你的,老陈。” “别,我就是瞎猜,让我徒弟跟着去长长经验吧。” 年轻警察从桌案前抬起头来,展颜一笑,“廖组。” 廖严点点头,“小简,待会儿就跟我去排查。” 马喻才还没进小区就看见了外面的警车。 出事了? 他今早不知道为什么很早就惊醒了,起得很早,身体也不太舒服,原本想请假的,还是强撑去了公司。他今早坐在车里觉得气味太难闻了,最后还是打车走了。 但是身体还是不舒服,时冷时热,最后开会的时候被薛邵峰看出来,还是早退了。 薛邵峰皱眉看着外面的警车,喊住了他:“等等,你们小区出事了?我陪你进去。” “没事吧,没拉警戒线呢。” 薛邵峰还是坚持下来,要陪着马喻才进去上楼才满意。 进去后,果然路上的一些阿姨们就在聊。 “偷东西呢……” “丢了不少车……” 马喻才一下就听到了,定住了脚步扭头看向路过的两个阿姨。 “都是摩托,我儿子的也被偷了,但是今儿找回来了。” “运气好,有些车已经转手了,也太快了。” 马喻才松了口气,放下了去车库看看的想法。 薛邵峰打趣道:“你们小区治安不行啊。” 上了电梯后,马喻才道:“邵峰哥,待会儿喝口水再走吧。” 马喻才也就是客气一下。 薛邵峰道:“行,我帮你检查一下家里有没有坏人藏着。” 马喻才隐晦地撇了下嘴角。 ……这话有点不合时宜了。 进电梯前,物业打来了个电话。 “马先生啊?诶我找您有个事,现在有几个警察先生在您家门口呢,说要找你。” 马喻才举着手机,困惑了,“找我?” 他心里一颤,“我车也丢了!?” 他今天正好没开车就遇到这事儿!? 薛邵峰看向了他这里。 物业解释道:“不是这个事儿,我不清楚,您赶紧回来吧。” 马喻才看着电梯层数逐渐靠近,冷静道:“好,我快到了。” 电话一挂,薛邵峰抱着手臂问:“真出事了?” 马喻才皱眉摇头。 电梯门一开,果然看见两个警察就站在他家门口,而物业就陪在旁边。 “马先生!” “马喻才是吗?”旁边的年轻警察率先发问。 马喻才点头,边走近边问:“请问有什么事找我?需要我协助什么?” 马喻才扭头道:“邵峰哥,你要不先回去?现在不是很方便。” 薛邵峰有些担心,但更担心给马喻才制造负担和麻烦,点头道别。 “有事给我打电话。” 薛邵峰走后,物业也走了。 廖严点头打招呼,“马喻才先生,请问地下车库b91的银色奥x,车牌号xxxxx是您的车吗?” 马喻才越听越心惊,“就是我的。怎么了?” 真是他的车被偷了? “昨晚你们小区遭贼了,是一个犯罪团伙,但是抓捕后发现其中一个小偷不见了,我们查监控发现他想偷你的车,一直没有出来,我们现在怀疑他还在车上。车我们打不开,想请你配合一下。” “啊……” 哈? 尽管听起来很奇怪,马喻才还是接受了,进门拿了钥匙跟他们去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永远都是昏暗凉爽的。 马喻才跟着他们往自己的车位走。 去之前他已经看过了监控,小偷的确在打开车锁后进去了,进去之后就看不见动静了。 总之,他就没有出来过了。再后来就是他看见自己。 马喻才看完也觉得怪渗人的,不禁想起自己也遭遇过某些无法解释的事情。 但他也不相信真能有个活人消失在他车上,那小偷肯定还在车上赖着,说不定他今早上车的时候那人正窝在后面。 远远的看见车了,保险杠都被人拆下来了,灯也往外挂着,马喻才快步上前,心疼地碰了碰,低声道: “该死的。” “开门吧。” 两个警察迅速站在车门两旁,对视一眼,已经做好架势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冲突。 已经排除了所有可能,这个杀人犯只可能还在车上。 有时候就算你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个人偷了车还不跑,但事实就是让人意想不到—— 后车门打开的一瞬间,警察已经准备好冲进去抓人,却双双顿住。 年轻警察瞪大双眼回头看,“廖组,后面真没人。” 第14章 我不应该在车里 应该在车底 “报告廖组,确定没人。就发现了这个。” 简劲松跪在后座看了又看,掏出了一块车座缝隙里的钥匙串和一个充电宝一样的设备。 廖严正在和车主一起检查后备箱,确实没有任何能装人的地方。 他头疼地看向简劲松手里的东西,接过来看了又看。 他对车主道:“这些东西是在你车后座发现的犯人随身物品,我们得把你的车带走。” 马喻才不嘻嘻。 但是他也不能拒绝警察蜀黍,只能沉重地点点头。 也不希望真出事什么的。 廖严合上后备箱,指挥道:“劲松,你跟马先生先去警局,我在这再看看监控,检查一下这边还有什么秘密通道。” 简劲松点点头,看向马喻才,“马先生,走吧。” 马喻才坐上去时还是感觉不舒服,总感觉车里的气味怪怪的。 那个年轻警察上车了,马喻才道:“呃,同志,能帮我从那边拿个口罩吗?” “好,”警察说着弯腰拿了个口罩,递给马喻才时,问了一句,“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头有点晕,谢谢关心。” 启动车子时,警察忽然道:“我叫简劲松。” “马喻才。”他回复。 没过一会儿,简劲松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马喻才微微皱眉,不禁觉得对方有点奇怪。 简劲松看见他的表情,眉头一挑,“不记得了吗?上个月在电梯,你身体好像有点不舒服的时候我在。” 马喻才一惊,扭头一看,对方甚至露出个笑容让他打量。 还真是…… 换上警服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自带正气,但是仔细一看,的确是那晚的年轻人。 马喻才反应过来,态度软化了一点,和善地笑道:“啊,是你啊,我没事的,就是偶尔头晕。” 车内气氛瞬间缓和了一些,面对警察有些紧张的马喻才心情也好点了。 等红绿灯时,简劲松掏出手机道:“加个好友吧,以后能把车开走了我告诉你一声。” “行。” 马喻才瞄了一眼,对方的头像是个可爱的小猫,跟旁边这个身高已达180的大汉极其不符,马喻才备注了一个简警官。 放下手机后,简劲松问道:“你这个符包……”他欲言又止。 马喻才道:“哦,这个啊,这是我前段时间特地去云隐寺求的,很灵的。” 简劲松呵呵一笑,眼睛都弯了,“没想到马先生会有这方面的烦恼,看起来实在不像。” 马喻才苦笑:“是吗?我也没想到。简警官肯定不担心吧。” “为什么这么觉得?” “嗯……感觉,简警官不会轻易被缠上。” 两人就这么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一路。 到地方之后,其他人早已看过了拷贝的监控录像,此刻对着这辆停在院子里的车啧啧称奇 。 “这人还能藏哪里去呢?” “遁地了?” “你别说,我去车底下看看。” 马喻才登记了一下,出来就看见一堆人围着自己的车,还有人跪在地上往里面看。 马喻才立刻转身寻找简劲松,抓着他的肩膀一脸认真地嘱咐: “检查可以,别刮花我车了。” 简劲松一愣,骤然失笑。 “好,保证不伤害群众一分一毫。” 那叫一个正气凛然,马喻才立刻放心了。 等他回到家,跟薛邵峰报了平安,头已经晕乎得不行了。 第二天请了假没去上班。 mike还发消息来问他情况。 马喻才在家里躺了一上午,才感觉好受一点,但还是食欲不振,胸闷恶心。去了医院只说是可能有点中暑。 无奈马喻才换了个中医馆,一坐下,老中医探着脑袋看了看他的眼鼻唇,让他张嘴又伸舌,最后把脉问话,是这样的—— “最近有没有便秘?” “没有。” “有没有夜常多梦?时常心悸?” “有。” “夜里时常惊醒,多汗,发冷,对吧?” “是。”越说马喻才眼神越惊讶憧憬,几乎样样都对上了。 “是体虚的表现,最近身体消耗太多了。” “体虚?具体哪里?” “肾虚。” “……” 到了周三,手里还有工作,部员们也发来消息说需要紧急部署,他就只能带了些药上班去了。 老中医开的药也方便,一包一包,只管烧开水煮着。 所幸他公司的办公室里有私人烧水壶,把窗户打开后,直接开始煮中药。 中药特有的清苦气味瞬间弥漫在空气当中,中间夹带着甜味,中午喝了一次,整个下午味道都没有散去。虽然不难闻,但不习惯的人还是有些受不了。 马喻才正在工作室,门被人敲响了。 “进。” “matthew哥,听说你身体不舒服……哇——”进来的是mike,一进来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没事,不重要。很难闻吗?”马喻才站了起来,将窗户打开了。 “额,不是,就是他们让我来问一下,这个文件什么时候交。” “ 哦,最晚下周二交。” mike出去后,没过多久又有人敲门了。 “进。” 这次是殷子月。 两个职场菜鸟一个一个来打boss。 “马经理,最近的设计都弄好了,但是甲方附加要求有点多,想让您看一下。” “发给我。”马喻才说完,闹钟响了,提醒他喝药。 他起身把保温杯打开,倒了一小杯慢慢喝。 边喝边看,马喻才一眼看出和合同不一样的地方,拿起手机示意殷子月过来看。 殷子月前倾身子,隔着桌子凑到马喻才身前,双手撑桌,歪着脑袋和他挤在一起看小小的手机屏幕。 “这个要求,你拒绝掉,就说合同里没有明确这方面的要求,你没有这个权利决定,如果对方决定好了,你要请示一下上司,然后看对面反应。” 马喻才指着屏幕里的对话告诉他怎么回复,殷子月认真点点头,视线却跑到马喻才的手指上。 修长笔直,指节明显但并不突兀,圆润饱满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不胖不瘦,恰到好处。 虽然注意点偏得很离谱,但是马经理的手指很好看。 殷子月是个手控。 他居然今天才发现马喻才的手这么好看。 “懂了吗?” “嗯……”殷子月淡淡回应着,莫名殷切地注意着他的手指。 晚间,工作早就结束的时间段,独属于个人的happy time。 房间里,洗完澡的简劲松脱下警服,换上一身休闲睡衣,躺在床上刷手机。 连着转了两天,他才有时间好好休息会儿。 他点进了昨天新加的人的朋友圈——楼上的邻居,一位西装帅哥。 点进去刷了好几条都是无聊的公司相关信息。 手指继续往下滑,简劲松没兴趣看这些无聊的东西。 片刻后,他停下了,点进了某条朋友圈,细细看完图片后,眼中盈满了笑意。 然后点击保存了这张性感的照片。 第15章 警官 你有点越界了 单位里一如既往的忙,小案件一件接一件。 一些老警员抓黄去了,简劲松和一个同校毕业的女警,还有几个有案子在调查的留在了警局里。 电脑开着,旁边的板子上画了个类似于建筑的图,简劲松一边搜一边画,嘴里嘀咕着。 女警路过,停下来了,搬了个椅子坐过来,“这你一个人画的啊?” 她细细打量这图,见简劲松点头了,真心实意夸奖道:“你这功底够可以的啊,画得这么好,这是个什么楼啊?” “这次这个案件的车库和上面楼层的图纸,我对着画了一下,看看是不是漏了什么监控死角。”说着他指了指图上红色的地方,那就是监控。 “这个案子还在查?不是说潜逃了吗?” 简劲松把资料拿出来,“逃犯家人也说没回去,我们给周边的高速、警局都发了通知,也没动静,他肯定还在市里,说不定就在这栋楼里。” “那院里那辆车是怎么回事?扣下的?” “这逃犯失踪之前上了这辆车,打算偷走,结果没下来。” “哦——”女警隔着窗看了一眼那辆崭新的车,“眼光好,上百万了吧?” 简劲松电脑里还放着一个人的信息,女警去端了两杯茶过来,看了一会儿,道:“别想了,有些罪犯手段就是神不知鬼不觉,我们这些小菜鸟是想不到的。” 简劲松正在查看马喻才的信息,他自己说车是刚买的,消费记录也有,只不过……只要几十万吗? 这车怎么可能也不会几十万吧…… “神不知……鬼不觉吗……?” 简劲松扭头凝视院里的车,里面空空荡荡,上去的人不知道去了哪,泛着银光的车在昏暗光线在非常吸引人……他心里骤然一颤,冒出一个极其可怖又不合常理的想法—— 万一这车,吃人呢? 简劲松呆看着手中的资料,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可笑。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遇到疑难险情就开始疑神疑鬼了。 喝了口茶,简劲松还是忍不住频频看向外面的车。 最后,他还是点开了网页搜索栏。 周五的早上,简劲松给他发了微信说车已经检查完了,让他来提车。 马喻才决定下午去提车,正好这周没有聚餐,很早就下了班。 到了警局之后,见到许久未见的爱车,马喻才略微有些激动。 简劲松正坐在座位上写什么东西,马喻才跟他打了个招呼。 简劲松起身,忽然将他拉到一边:“车的情况,我们单独聊聊。” “什么?” 马喻才闻言提起心来了。 简劲松指着院里的车道:“车上有那个人的皮肤组织和毛发,确定是在你车上待过,但是里面确实也不能藏人。” “啊,好。” “还有一件事就是,你这个车好像,有点问题。” 马喻才刚落回肚子里的心又吊起来了。 简劲松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关系,跟你同一款的车,之前有发生重大车祸的,就在隔壁市……时间上来说很接近,我只是猜想,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人检查一下。” 马喻才一开始还没明白,后面听懂了。 他脸色一下就冷淡了些,“我知道了。没其他的事了吧?” 简劲松被他骤然变化的态度噎了一下,明白自己的话有些冒犯,松开了手,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无措。 “没了……” “行,我走了,谢谢简警官通知我。” 看着他将车开走,简劲松站在原地看着,暗暗懊恼。 说这么不切实际的东西,难怪人家生气。 马喻才还是将车开到了那家修车行,因为离小区近。 老板一看见他的车,远远站了起来。 马喻才下车道:“哥,帮忙修一下。” “你这车,怎么搞的?”老板绕着车,一边问一边给员工使了个眼色。 “啧,遭小偷了,”马喻才从兜里掏了盒烟递给老板,还挺贵的,“放警局几天才拿出来,麻烦老板先修我这辆行么?” “哟呵。” 老板瞄了一眼车身,拍了拍,接过了烟:“行。” 员工远远看了一眼,就听见老板说:“你就坐这等呗,不到半个小时的事儿。” 马喻才也就选了个位置坐下了。 老板把员工喊过来,让他先修这辆,两人还交谈了几句,似乎有些争执,老板瞪着眼睛说了几句,传到了马喻才这边。 “说些混账话!要你命了吗!?……赶紧的。” 虽然争执听起来很吸引人,但是马喻才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兴趣,戴上了蓝牙耳机开始听歌。 车不难修,重新装上去就好了。 马喻才等了不到二十分钟就修好了。 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损伤的地方,干脆洗个车,最后开车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马喻才终于再度坐进自己的车里,车内的气味已经好闻了很多,内饰基本没有变化。 他将车驶进车库,回了家。 刚买了这辆车不到两个月,就接连遇到了这么多事情,马喻才也不免多想。 或许是年纪上来了,多多少少有点迷信了。 躺在床上,马喻才掏出手机,尝试在浏览器的搜索框里打下了“车祸”,自动推荐里立刻跳出了“车祸事故处理流程及赔偿”“车祸轻伤一般赔多少” 。 手指放在键位上,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打出了“奥x”两个字,这两个字和车祸一接到一起,自动搜索立刻又变了。 这次指向的就非常明显了。 “车祸奥x现场图片”“车祸奥x事故后续”“奥x车祸事件影响公司股份”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拔除,这下更是在干柴烈火上面浇了一把油,让马喻才更加怀疑自己的车是不是牵扯到了什么。 他也听说过一些恐怖故事,都市怪谈之类的,他读书的时候最流行的就是捡到别人的卖命钱、鬼魂附在物品上面、谁碰谁死的不祥之物……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之后,才点开了其中一个词条——“奥x车祸事件详情 ”。 页面一白,显示加载中,马喻才的手指都僵了,双眼紧盯着手机屏幕,却忍不住微微眯起,怕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 页面刷新出来了,全部都是一些论坛和新闻网,马喻才简单浏览后选择了一个地方晚报,标题很有冲击性和吸引力,“富二代飙车身亡,山路夺魂还是质量问题?” 他怀抱着紧张的心情点击了网页,心脏蹦蹦跳着等待,片刻后—— 一行大字占据了手机屏幕。 “糟糕,网页走丢了” “嘶……”马喻才的心都纠结死了。 他又如此点击了好几个新闻网,都显示网页丢失或已删除。 再尝试着点击一些当地的论坛,结果依然是显示帖主已经删掉了。心情从害怕惊惶变成了疑惑好奇,马喻才不信邪地一个个点击进去,丢失,下一个,丢失,下一个…… 终于,马喻才都已经习惯性要返回时,居然真的刷新出了一个页面。 当地比较小众的论坛,居然是最近的时间点发布的,标题是“两年前的车祸还有人记得吗?” 题主的头像就是注册给的大众头像,名字也显然是随机的。 “两年前那场车祸不是闹得挺凶的吗?现在都搜不到了,记得那个时候还有人阴谋论,说是对家车商搞的,你们谁还有印象吗?” 下面回复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都是“不知道”“求告知”“蹲一个知道的人”,以及一些机器人在灌水。 马喻才也就是抱着万一的想法搜搜看,结果什么也没了解到,只能安慰自己就是最近运气比较差。 他打算明天打个电话给卖车行,问清楚这个车到底是什么由来,这样才能心安。 第16章 不是魂环,是你的强 “铃铃铃铃——” 闹钟响了。 马喻才从酣睡中醒来,乱七八糟的头发下双眼尽是血丝。 唉,没睡好。 他打了个喷嚏,感觉身体更差了。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发冷的症状才褪去,他揉了揉眼睛,摇摇摆摆地去卫生间放水。 “哈啊——”伸了个懒腰,他挠着屁股走向洗漱台。 片刻后,换好衣服的马喻才打开手机,拨给了微信里的某位好友。 aaa豪车转卖老王。 刚打过去,对面显示“对面没有添加你为朋友,不能语音通话”。 ? 马喻才呆了。 他不可置信地又打了一次,还是显示对方未添加你为朋友。 马喻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遭了。 他火速穿好鞋子,拿起钥匙就往地下车库走。 马喻才几乎是带着一种去杀人的怒火打开了车门,定位到车行后,一脚油门冲出了车库。 一路上畅通无阻。 “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分钟,前方两百米处有违章拍照。” 马喻才憋着火气,靠边停车后走向印象中车行的位置。 这边已经比较偏僻了,路边都没有什么人。 马喻才远远看见车行的招牌,快步走向前,等走到牌子下,却看见门店紧锁,里面一辆车也没了。 大门上上了锁,还加了封条。 马喻才大脑轰地一声空白了。 他找到旁边店铺的店长问:“请问这家车行怎么了?” 店长:“半个月前关门的吧?” “请问你知道为什么关门了吗?” 店长看了他一会儿,一脸了然,“你在这买的车有问题?老板应该是跑路了,老早之前就有人和老板打官司,最近应该是惹了不好惹的家伙,倒闭走人了。” “走了?知道去哪了吗?” 店长摇头,“人跑路还能告诉你去哪了?放弃吧,就这半个月好几个人来过了。” “靠!”马喻才有些许崩溃,罕见地骂起脏话。 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自己买的车肯定是有问题的了。 对方虽然告知了他车是是二手车,但是隐瞒了更多细节。 而更多细节…… 马喻才已经大致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了。 他赶紧又掏出了手机,双手因为颤抖一直按不准密码,输错了好几次。 “啧。” 马喻才深吸一口气,紧握拳头然后放开,打开网页,再次搜索起相关信息。 他这次试着换了个关键词搜索。 “h市重大车祸。” 搜出来的有好几十页。 马喻才点进每一条信息,认真地看,只要任何有关奥x的他就反反复复研读,企图找到蛛丝马迹。 最后,他在一篇危险路段的总结帖中发现了相关信息。 “20xx年,盘山公路车祸事故四起,五x一次,奥x一次,本x两次……” 时间一致! 马喻才仔细读完了新闻和下面的评论,总算有了苗头。 两年前,盘山公路,一辆车和货车相撞,车主当场死亡。 是同款车,但是新闻里没有提及车主是谁。 该死,其他的什么都搜不到。没有一点线索了。 正在懊恼的马喻才猛地想起一个人。 他赶紧拨通了对方的语音通话。 响了没几下对面就接了,“喂?马先生?”对面听起来真正有些惊讶。 马喻才焦急万分,开门见山道: “你能帮我查一下201x年北京那次车祸吗?就是你说的那次,有什么信息可以发给我吗?” “呃,”简劲松犹豫了,“这个是内部消息。” 他当时选择当面说,不然会留下把柄。 “内部消息?涉案吗?” “不是,就是一些比较复杂的情况。” “简警官,帮我个忙,算是我欠你个人情好吗?” 电话里的语气听起来很急,简劲松犹豫了一阵,离开了工位,走到厕所,“那你问吧,我只能说我了解到的。” “我想知道这个事故车后面去哪了,车主是谁?” 简劲松回忆了一下自己搜到的,“车主的话……我记得是一个当地的企业家,挺有名的,叫——” 耳朵贴在屏幕上,闷热湿黏,声音带上了电磁波动,马喻才屏住了呼吸,好一会儿才听到手机里发出的声音。 “——严继尧。” 耳边的声音扭曲而低沉,粗粝而沙哑,仿佛同时有人在他耳边低语,和简劲松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好一会儿,马喻才才从恍惚的状态回过神来,听见简劲松在喊他的名字,“……马先生?马喻才?” “嗬,”他试图张嘴说话但是喉咙干涩,“咳、在。车的去向您查得到吗?” “我只知道是回收了,极有可能是——”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简警官。” “不用—— “滴。” 马喻才说完就挂了电话,对方甚至一句道别都没说完。 他呆坐在车里好一会儿,看着已经息屏的手机,心里某根线绷紧了。 他买的,是他妈的一个事故车。 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的时候还是不知所措。 这真是个事故车,意思就是这车里…死过人? 之前的鬼影……那些噩梦都是……真的? 愤怒、伤心、茫然无措、痛苦、害怕……所有情绪一齐袭上心头,马喻才低声怒吼: “妈的!” 底下舒服的座椅依旧,却让马喻才坐立难安,再看自己的宝贝车,只觉得心情复杂。 马喻才崩溃地坐在车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热得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安静的车内突然响起了突兀的声音—— “滴。” 空调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自己开了。 车内的温度急剧下降,驱散了热度,马喻才感到一股寒意袭来,他顿时僵住了。 “呼..….嗬..….”马喻才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觉得车内的空气都变得凝重了。 不会是…… 突然,音响里传来一阵沙沙声,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 马喻才惊弓之鸟般靠住了靠椅,紧张地四处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 车里除了他,本来就什么也没有。 “是......是谁?”马喻才瞪大了眼睛,冷汗顺着额头滑落。他的声音颤抖着。 紧接着,音乐声响起。马喻才认得这首歌,有一天车子突然放起这首歌,他还以为是误触还是智能助手发神经了。 恐惧使马喻才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歌曲还在继续,马喻才选择使用物理手段,猛地伸手,强行关掉了声音。 歌曲停住了,空调呼呼吹着冷风。 似乎一切都平静下来了。 但是陡然,符包动了一下。 马喻才几乎要跳起来了,他崩溃了,死死咬着牙,扭头就要开门逃跑,然而车锁得死死的。 马喻才摁了开锁,继续开门,却依然没开。 只见符包又往他的方向晃了晃。他惊恐地看着符包在无人施力的情况下,以气死牛顿的诡异角度向他这边倾斜着。 恐惧使得四肢僵硬,却也使得肾上腺素快速分泌,大脑活跃起来,马喻才的头脑从未这么清晰过。 这是,要他看? 马喻才对符包还是比较信任的,好歹是他亲自磕头求来的,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手掌触碰到符包的瞬间,它就落了下来,掉在掌中。 马喻才小脸煞白。 因为他一接过,就知道里面多了东西,重了一些。 他暗念着“不要害我”,单手拉住上面的结,轻轻一拉,就开了。 这么个小包里面能装什么啊? 他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是断指眼珠什么,拉开开口一看—— 第17章 我,难受,打钱 他将开口拉开一看,里面竟然是—— 一枚戒指。 马喻才呆住了。 他总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枚戒指,熟悉的既视感困扰着他,使得他短暂地忘记了自己的困境和恐惧。 他小心翼翼地用两指将这枚戒指捏在手中,转着圈观察。 非常简单的款式,圈口比较大,是男款的,上面是一个艺术设计的字母y,周边镶嵌了亮闪闪的碎钻。 只不过戒指上沾了斑驳的血迹,远看像锈迹,看起来有些磕碜老旧。 这是什么意思? 这符包明明是求来保佑自己平安的,怎么里面还被鬼魂塞了阴间东西! 马喻才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前段时间一直在做噩梦,当时以为是精神状态不好,现在想来,梦中的鬼影不就是那位死在车里的前车主吗? 当时前车主是不是还掐他来着?手上就戴着一枚戒指…… 不会吧。 出现了鬼片里的诅咒之物…… 马喻才咽了把口水,顿时后背发麻,心脏绞缩,他不可思议地仔细看着手中戒指,却越看越和梦中的鬼影手中的那枚重合,甚至梦中那个身影也越发清晰,仿佛随着他的触碰,梦魇正在入侵现实。 马喻才赶紧摁下车窗,抬起手捏住戒指一甩。 我扔! “叮。”清脆的声音却从身旁响起,什么东西落在了车内的地板上。 马喻才僵住,缓缓看向旁边。 副驾驶的地上,正躺着那枚本该被他扔出去的戒指。 马喻才根本不敢靠近。 但片刻后,戒指缓缓从地上升了起来。 视野忽然一黑。 原来是外面的太阳被云层遮住了。 双眼眨了眨,视野里骤然多了些东西。 马喻才瞳孔一缩,心脏差点停跳了。 原来戒指并不是凭空浮起来的,而是被人拿起来的。 空间宛若被撕裂,扭曲的边界模糊着光影,而模糊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副驾驶。 那人甚至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但是里面的白衬衫却满是鲜血,外套残破,苍白的脖颈更是溅上大滩血迹。 好似落难的贵族,本不该如此不体面。 马喻才用力睁大双眼,却依然看不清那人的脸,眼中的人好似被加了一层扭曲模糊滤镜。身边萦绕着漆黑的薄雾,和梦中一模一样。 鬼? 马喻才脑袋空空,满脑子都是“真的有鬼?”。 黑影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枚可怜的戒指,扭曲的光影让戒指的光芒被遮蔽。 他在做什么? 冷汗从额角流下,马喻才一刻也不敢移开眼神。 戒指的光辉在黑雾中闪烁,依稀能够看见苍白的手指将戒指捏着,鬼影侧着身体,缓缓倾身靠近了他。 因为极度的惊惧,马喻才浑身都在颤抖,甚至没办法移动。 他的双手触碰到了极度的冰寒,喉管肌肉不由自主抽动,发出了短促的抽气声,微弱无比。 “嗬…” 原来是鬼影抓住了他的手。 那一瞬间,马喻才脑中闪过了些记忆碎片。 都是学生时期糟糕的经历,负面情绪一拥而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马喻才抖得更厉害了。或许是大脑已经吓到宕机了,他还有闲心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鬼的体温,真的是比冬天十八度的空调还冷。 他的手被迫带着抬起,对方指尖还带着鲜血,掌心朝上,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地分开,然后举起了戒指。 马喻才深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着浑身是血的鬼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将戒指朝他的手指上靠,作势要给他戴上。 “什……?” 要干什么? 眼见血迹斑斑的戒指将要套上他的手指,马喻才指尖一颤,怀疑这是个可怕的仪式,于是终于从被魇住的僵硬状态中恢复正常,正想要将手抽回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帮我……协济医院……” 马喻才被这声音晃了神,直到手指一凉,他低头一看—— 无名指指根被戴上了这枚华丽而诡异的戒指,仿佛给他上了一道枷锁。 马喻才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要将这个不祥的物件拔下来。 可是无论他用多大力,换什么角度,戒指都死死咬着他的手指。 身体一暖,马喻才余光看见太阳正好从云层中出来。 他终于回到了现实般,周身萦绕不去的阴寒才散开,感觉活了过来。 马喻才看向旁边。 副驾驶空无一人,鬼影消失了,视野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可马喻才却隐隐约约觉得,那里正坐着一个人。 一个身形高大,浑身是血的陌生男人。 马喻才浑浑噩噩地过了剩下的半天,他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因为浑身发寒,回到家后倒头就睡,又做了一宿混乱的梦。 梦里的事情并不愉快,全是些阴暗色调的记忆,童年的、少年的、青年的…… 等马喻才醒来后,头痛欲裂,喉咙肿痛,一张嘴就咳个不停。 该死…… 他发烧了。 马喻才摸自己的额头,因为烧得浑身热乎乎的,已经分不清自己是高烧还是低烧了,他挣扎着翻身,靠近床头柜,伸手摸啊摸,终于摸到了许久没用的体温计。 他开机后夹在腋下,虚着眼睛摸出手机,准备清一清信息。 没想到昨天最早给他发消息的是电子罚单…… “您的小型汽车xxxxx于202x-7-10 17:29在永佳大道路口因闯红灯以及副驾驶未系安全带的违法行为,被交通技术监控设备记录,请及时接收处理并缴纳罚款。发现机关……” 马喻才完全不记得了,能回来就不错了,他依稀记得昨天发生了非常不好的事情,什么来着…… 他的车…… 床上的男人虚虚眯着的双眼猛地睁大了,表情一变,红润的眼珠里水光氲氲,仿佛要哭出来一般。 但这只是发烧的生理反应,马喻才根本哭不出来。 他想起自己昨天的遭遇了。 他发现自己买了个魂环车。 马喻才抬头扶着额头,欲哭无泪。 手刚落在额头,冰凉的触感让马喻才一个激灵。 他猛地抬手,定睛一看。 一枚熟悉的戒指稳稳当当地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记忆再度回溯,马喻才傻眼。 “这不是梦!?” 他噌得一下坐起身,然后猛地打了个大喷嚏。 “救——命——啊——” 额头贴着退烧贴,桌上放着热乎的退烧药水,而马喻才正忙干别的,他举着个老虎钳,对准手指根根的戒指使劲夹,使劲拽。 可戒指纹丝不动。 一定是魔法,这里面加了魔法! 马喻才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反而还舒服点了。 累个半死后,他放弃了,将退烧药一饮而尽,然后回到床上温暖了一下,躺了一会儿,感觉尸体回温了,觉得有点委屈,想起很久没跟朋友聊天了,掏出手机给曾经玩得好的发小发信息诉苦。 “兄弟,伤心。” 对方几乎是秒回。 “?” “说了别单扣问号,要发‘怎么了?’” 对面一直没回,马喻才恼火地发了个语音过去,语气生气:“为什么不回我?冷暴力我是吧!” 这次有效果了,过了一会儿,对面回复:“怎么了?” 马喻才手软不想打字,稀里糊涂地就用语音说了一大堆,最后觉得累,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对方咔一下就挂了。 由于以前读书的时候马喻才就经常被朋友挂电话,他不介意,继续打过去。 期间对方发了消息过来,马喻才懒得看,一边文字攻击“接”,一边打。 直到对方终于接通了, 马喻才的脑袋已经开始罢工了,眼皮也越来越重,接通电话后他反而不想说话了。 但听到对面的呼吸声,格外安心。 马喻才小声道:“我,难受,打钱。” 过了会儿,想起这几天的可怕经历,尤其是看见手上的阴间玩意,加上发烧,三十而立的大男人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呜呜呜——” 第18章 他释怀地焯了 周末,对于打工人来说非常惬意美好的词汇。 殷子月对自己的生活有比较清晰的规划,所以不太喜欢突如其来的变动。 早上,喝一杯咖啡,然后去健身两个小时,八点半结束,那时候早餐做好不久,温度不高不低,正好是吃的时候。 然后开始上课,三个家教轮流教学。 吃完午饭后,散步半小时,殷子月没有午休的习惯,所以他会花半个小时读感兴趣的闲书,直到两点半左右,完成老师留下的作业,复习、思考,直到下午的家教老师来。 学习时间通常在五点就结束了,剩下的时间殷子月会给自己随机安排一些事情做。 比如和朋友出去玩,或者在家看电影,打游戏。 晚饭后,休息一个小时,再健身两个小时,洗完澡,睡前看点闲书,最晚在十一点前睡觉。 这是殷子月自认为非常完美的一天计划。 然而今天早上,殷子月完美的一天被打破了。 他正戴着蓝牙耳机在健身,跑步机前的屏幕连接了手机,显示来了一条新消息。 他喘了口气,道:“查看。” 跳转了信息界面后,看到发消息的人,殷子月有些许意外,眉头一皱。 马经理?难道又是工作? 但看清楚内容后,殷子月眉头皱得更紧了。 马喻才:“兄弟,难受。” 他降低了跑步机的速度,打开放在置物板上的手机,发了一个最简单也最能表达心情的符号过去。 殷子月:“?” 问号表面上是我有问题,实际上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对方回了一句:“说了别单扣问号,要发‘怎么了?’” 殷子月:…… 殷子月不是很想理他了,播放歌曲继续跑步。 但很快,耳机里又响起信息提示音,屏幕上则是显示有人发来了语音。 殷子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被好奇心打败了,进入了信息页面,播放了语音。 耳机里传来清晰的人声,马喻才显然是将手机放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声音细节非常丰富。比如,较之平常多了浓重的鼻音,咬字也没有那么清晰,字和字黏在一起,尾音还沙哑着,甚至消失了。 殷子月一听就知道,这人生病了。 “为什么不回我?” 他还没来得及关心一下对方,就听到后半句话,抑扬顿挫,理所应当般问自己:“冷暴力我是吧!?” 殷子月:…… 他只能依葫芦画瓢回了句:“怎么了?” 这一下就好像触发了什么隐藏剧情一样,一条接着一条的语音发了过来。 登时耳机里信息提示音“登登登”的响着。 而且几乎每一条都是60s的长语音。 殷子月最烦这个。 他后悔自己理这个家伙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来找自己,但是殷子月上网冲浪了解过,有些上司把员工当情绪垃圾桶是很常见的事情,他必须得体地回复。 但他并不想听这些语音,正打算搜索一些万能回复公式过去,对方陡然啪地一下打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殷子月愣了。 他反射性地直接挂了。 对方又来,他又挂。 见对方似乎有点不依不饶的意味,殷子月意识到不太对劲,连步也不跑了,拿起手机发信息过去。 “马经理?我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大事吗?” 对面的反应更加烦人了,发来了一大串的“接”,发一个打一个电话,殷子月几乎被他刷屏了。 继续挂了几个后,看着满屏的“接”和视频通话已拒绝,殷子月认命了,接通了。 他倒要听听,这个人是要干什么,有什么大事,休息日一大早来骚扰他。 “叮——”接通后,殷子月没说话。 他站在跑步机上平复呼吸,等对面先说话。 结果对面也不说话,手机里传出浓重的呼吸声,并不均匀,笨拙沉重,显然是生病了。 过了一会儿,殷子月眉头紧锁,正准备挂掉,就听见对面口齿含糊地说:“我,难受,打钱。” 疑问号和省略号已经不足以表达殷子月的心情。 他很少被一个人弄得无语又困惑又想笑。 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黑人问号”表情包精神。 要不是对方的声音确实就是马喻才的声音,清晰到没有ai发挥的余地,殷子月都要以为是有人盗号诈骗来了。 “……”殷子月正想说话,就听到马喻才啜泣了一声。 嗯? 听错了吗? 没听错。 很快,他耳机里就全是男人哭泣的声音了。 “呜呜呜……” 殷子月傻眼了。 他僵在跑步机上,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对面的人哭得极度委屈,委屈到殷子月一时间觉得现在挂断的话非常残忍。 也不知道马喻才遭遇了什么,在手机呜呜咽咽,使得殷子月被硬控了一分钟。 沙哑的人声带着浓重鼻音,声音虚弱无力,与开会发号时的高傲强势相比软绵绵多了,大男人哭,谈不上好听,但奇妙地让人侧耳,尤其是马喻才平时可是个公认的自大的家伙,此刻呜咽哭泣,尾音颤抖,仿佛被恶人欺负了一般,实在是…… 直到耳机里传来一声响亮的擤鼻涕声,打断了殷子月莫名其妙的幻想。 殷子月终于受不了了,口齿清晰、语气认真道: “马经理,别哭了。” 对面哇一声直接嚎哭起来。 殷子月直接开始头疼了。 马经理的脑袋真的没有问题吗? 殷子月也是头一回被一个大男人打电话来哭诉,真是……他这比滑翔大裂谷和深潜海沟还要奇妙的经历。 殷子月叹了口气,从跑步机上走下来,擦了擦汗,冷静地给自己打了杯水,喝完水,男人还在哭。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默默点击了开始录音。 约莫两分钟后,对方终于哭累了,带着沙哑的嗓音道: “谢谢你,我好受多了。” 然后滴一声直接挂断了。 徒留殷子月站在原地,面对着乱七八糟的手机界面无语。 接下来的一整天,殷子月的节奏都被打断了。 他吃早餐时打破了不看手机的惯例,发信息问马经理为什么给自己打语音。 午休时没有收到马喻才的回复,殷子月坐立难安。 些许坐立难安。 书没有看进去几页,上网搜索上司周末突然给自己打电话不谈工作是为什么?上司为什么打电话一直哭? 看完后,下午的课有些心不在焉,手中的笔在书页上戳戳戳了好几个黑点。 “上司大概是对你有意思”“上司喜欢你” 黑笔乱划了几圈,圈中了“喜欢”两个字。 殷子月心情复杂。 直到晚上十点多,殷子月正在高强度冲浪,各种平台都疯狂给他推上司相关的东西。 “霸道总裁爱上我”“逃婚娇妻” 此时,打扰了殷子月美好周末的罪魁祸首终于发来了消息。 “对不起,我看错人了,以为你是我发小。” 殷子月表情平静地关机,关灯,躺下。 黑漆漆的房间里,轻飘飘传出一声小声的“fxxk”。 第19章 独自在家 发烧♂ 马喻才病得比较严重,当天下午几乎是喝了药就睡觉,饭也不想吃。 他只感觉四肢软绵绵的,浑身都使不上力,眼睛睁不开,每一寸肌肉都在罢工。 上一次这么严重的发烧还在上次。 自从自律以来就没怎么生过病的马喻才,又重新体会了一遍生病到无法自理的感觉。 可惜他出来打拼,一个人住在这个城市,基本上没有熟悉到可以喊来照顾自己的人。还好家里常备着药物,勉强可以抵抗一下病毒。 他每隔两个小时就量一下体温,剩下的时间点都窝在被子里,半死不死的状态昏迷着。 早上量是三十八度,中间一度烧到了将近三十九度,猛猛喝了药和几大杯热水他才缓过来。 中午没力气做菜,点了外卖,喝了两口粥,再次测量体温已经降到三十七度五了,基本上已经没问题。 马喻才掏出镜子看了看自己,嘴唇苍白,烧得嘴巴干到起皮,两颊红红的,跟化了妆一样,额头还挂着汗珠。 即便是这种时候,马喻才还是忍不住自恋地欣赏了一下自己。 哈,吴彦祖,你好。 自娱自乐了一会儿,马喻才又想起不好的事情,举起手仔仔细细观察起手上的戒指起来。 顿时情绪大喜大悲,落差极大。 这戒指戴在哪里不好,偏偏戴在了右手无名指。 鬼是什么意思呢?求婚吗? 马喻才打了个冷颤,咬牙对自己呸了几声。 这玩笑不好笑。 听说阴间就是和阳间左右相反以示区别的。左右的问题倒也不重要,顶多被人误会。 但戴戒指到底是什么意思? 马喻才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稍微清醒一点后,他想起鬼先生出现的时候,好像说人话了。 好歹对方还是能说话的。 回忆了一下对方说的话,马喻才自己复述了几遍,找出了几个可能的词语。 什么帮我?什么医院?xieji医院? 没有面对灵异现场,马喻才的思绪清晰了很多,越想越觉得有猫腻,顿时犯了职业病,跑到桌上,电脑开机,打开word就列了几个可能情况和应对方案。 已知他买的这个事故车原车主死在了车上,并且车上有个鬼魂,结论——昨天那个就是原车主。 已知求来的开光符包对鬼没用,而且似乎还被当成什么道具死死绑在他自己身上了,结论——得回庙里找个大师看看。 已知鬼魂对他的精神状态造成了极大影响,包括但不限于做噩梦、心理压力、恐吓,结论——鬼魂等于上司……不是,鬼魂不宜久留。 根据他看小说看杂书以及从小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鬼一般是心愿未了或者是有怨气才会留在世界上,只有完成他的心愿才能摆脱。 马喻才写着写着,看了眼手上的戒指,思绪飘远了。 话说这个戒指,就是原车主本人戴着的,不会这个血迹就是他死时留下的吧? 马喻才狠狠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把文档写好了,马喻才给自己列了几个待解决事项。 一, 去寺庙找大师了解现在的情况。 二, 调查清楚这个原车主的事情,把人送走。 三, 保护好自己的车,不能让鬼霸占。 马喻才写完累了,喝了杯药,摸出手机看消息,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好多消息。 早上八点多殷子月就发了消息过来,那时候他就一直没看手机了,马喻才睁着水光粼粼的眼睛困难地辨认字,才发现自己发了一上午疯,全发给错的人了。 顿时本来就烧红了的脸更红了。 真是雪上加霜。 马喻才困难地敲字回复:“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以为你是我发小。” 简劲松也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昨天回来的时候怪怪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说认识一个老中医,身体和精神都能调理。 马喻才才发觉自己每次遇到简劲松,状态都不好,也难怪对方老是关心他身体健康。 他现在的确是遇上难事了,而且是不一般的难事,别人他不知道,但是他这将近三十年人生头一回遇见这种鬼事。但是对方是人民警察,怎么可能相信他撞鬼这种说法啊。 马喻才只能简洁回复:发烧了。 回复了消息继续回去睡,结果到了晚间,体温又烧了上来,而且好像更严重了。 一睁眼感觉眼睛都是热的,呼出来的气都能烫着自己,整个人体内都是火烧一样,四肢都软得像面条。 马喻才又挣扎着起来,敷上了退烧贴。 这下糟了,他不会烧死在家里没人知道吧。 身体热乎乎的,但是手上凉凉的。 马喻才不由自主将手上的戒指放在了脸颊旁,冰凉的感觉让他舒服地喟叹出声,死死贴在了额头、脸上。 过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药物发挥作用了,马喻才真的好受很多了,就连头晕都好了点,但是困意再度涌了上来,睡了一天的马喻才双眼一眯上又要睡了,睡前防止自己挂掉,他定了个闹钟,晚上八点还没退烧他就去医院。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房间里有动静,似乎有人坐在了床边,伸手拨开了他的头发。 谁撕下了他额头已经被捂得暖呼呼的退烧贴。 马喻才不满地咕哝了一声。 但紧接着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了他滚烫的额头。 “嗯……呼……”马喻才紧皱的眉头一下松开了,舒舒服服地任由对方摆弄了。 被子被掀开了,马喻才懵懵懂懂地想睁开眼,但眼皮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奋力睁开一条缝。 依稀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侧身坐在床边,脱下黑色外套,上了床。 然后,马喻才就感受到了对方寒凉的体温。 这对于高温不降的他来说简直就是解药。 对方的双手轻轻从他额头上移开,马喻才不满的嗯了一声,甚至抬头想要追随。 很快那双手就从他湿润的发尾移到了后颈,轻轻抚摸过后,带来了舒适的凉意,然后又不顾马喻才不爽的挽留,离开了。 很快马喻才又舒服了。 他主动抱住了对方,浆糊般的脑子还能勉强感受出对方的体温和自己手上的戒指一模一样,有某种隐秘的联系般。 对方的手也受到鼓励般钻进了他的衣服里,轻轻贴着脊柱游走,指尖轻轻点着微微凸起的脊骨,若即若离地划过肌肤,让生病中更加敏感的马喻才颤了颤。 最后,那双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腰。 马喻才寻求着凉意,脑袋动来动去,最满足地贴在对方的颈窝处,正好是个舒服的姿势。 他微微睁开了双眼,只能看出抱着自己的是个高大的男人,一双深沉压抑的双眼一直盯着自己,寒意几乎透骨。 滚烫的身体和冰凉的掌心紧贴着,交织着一种奇妙而和谐的韵律。 仿佛生与死的距离,一温,一寒。 第20章 你听说了吗 他卖钩子 茶水里弥漫着咖啡香味,以及各类茶水的气味,花茶、果茶……和绿茶。 殷子月走到冰箱前拿自己的咖啡粉,刚到桌前准备泡个咖啡喝,就听见自己旁边工位那个最喜欢蛐蛐上司的老员工又开始蛐蛐上司了。 他们坐在桌前侃侃而谈,俨然一个小团体。 “上次我在酒吧看见薛经理了,我靠,我吓死了。” “这有什么,上去请薛经理喝一杯啊哈哈哈哈。” “哎你们说薛经理不会是喜欢嫖的人吧?” “我看有点像。眉毛浓厚、嘴唇厚,听说那方面欲望比较大。” “那马经理呢?” 殷子月瞥了他们一眼,默默选了旁边的桌子,撕开了包装纸。 棕黑的咖啡粉落入咖啡机中,细腻的粉散发出浓厚的焦香。殷子月站在台前等待咖啡液流出。 旁边忽然爆发出剧烈的笑声。 殷子月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 他们将脑袋凑到一起,声音变小了,殷子月没能听到到底讲了什么好笑的东西。 等的途中,他们又换了个话题。 “我是觉得他的设计就很土啊,不就是能喝酒赔笑,客户才满意吗?” 平常殷子月不会在意这些话,甚至觉得无聊,更担心惹一身骚。 但今天他泡完了咖啡还没离开,坐在旁边桌上,默默听着。 “最近他升职那个单子应该也不是纯靠自己啊……” 殷子月危机感顿起,拿起装的差不多的杯子想要起身离开,就听见后背有人喊。 “殷子月!刚好在呢。” 殷子月叹气,扭头格式化一笑。 一群人盯着他,问道:“你说说你们出差,马经理干啥了?” 殷子月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是马喻才缩在车里被他敲窗吓到的模样。 殷子月又搬出自己的那套不得罪任何人话术:“马经理挺照顾我的,教了我很多东西。” 老员工立刻道:“不说那些,马经理陪客户喝酒那样特窝囊,我听说有次有同性恋骚扰他,他都不敢拒绝……” 殷子月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 他们根本不想了解殷子月说什么,不想了解马喻才真实是什么样的,一个劲爆的话题被抛出来,立刻就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真的假的?” “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们进公司比较晚,不知道马经理之前老是被骚扰。” “展开说说呢?” “有次马经理被骚扰了,还得赔笑敬人家酒。那个男人一米九几,一来眼睛就粘马经理屁股上了,后面还摸上了……” “我去——” “就刚进公司那几年,马经理留的长头发,有次聚餐被当成女生调戏了,薛经理咔咔两拳就上去,两人一起混合双打,全进了警察局写笔录。” “哈哈哈哈哈。” 他们兴致勃勃地听着,将八卦当做重压又无聊的生活与精神里的甘霖。 殷子月原本些许唾弃,并不屑于参与他们的谈话和偏见,听着听着,居然也听进去了。 他发现自己还期待听到更多信息后,笑容一僵。 这就是八卦的魔力吗? 意识到八卦对人类精神的可怕的侵蚀作用后,他没有选择继续参与话题,立刻举着杯子往外走。 mike忽然走了进来,看见殷子月停下了脚步,喊道:“殷子月,刚好马经理让你泡杯咖啡,你送过去吧。” 殷子月莫名其妙道:“这杯是我的。” “你再泡一杯。”mike将手中的杯子递过来。 殷子月一看就知道在这是马喻才的杯子,上面印着他的名字,很土。 殷子月叹了口气,扭头又去泡咖啡了。 等他弄好回到桌边,这群人又开始聊关于马经理别的内容了。 “我记得的马经理说他单身的。” “那戒指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说突然蹦出来一个老婆?” “马经理要是结婚有老婆,朋友圈不可能不发。” “除非——他老婆很丑!” 殷子月路过时扫了他们一眼,看见mike也兴致勃勃地坐下听,淡淡道:“马经理可能会看茶水间监控。” “……” 这一桌子霎时间安静如鸡,所有人都瞪着大眼看着殷子月。 “我靠,刘骥越你惨了,你刚说马经理卖屁股。” 老员工立刻蹦起来,拿着水杯就说有事,匆匆忙忙离开了。 “殷子月你说的真的?” “不知道。”殷子月耸肩。 不过说实话,他们说的话题殷子月也挺感兴趣的。虽然不知道这个刘老哥为什么对马经理看法这么差,但是有必要吓吓他。 “咚咚。” “进。” 殷子月用肩膀推开门,看向马喻才。 马喻才戴着眼镜,依依不舍地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 殷子月将咖啡送到他手边,一下就看见了屏幕上新项目的建模白模,视线转到桌面,只见满桌的草稿纸,划得乱七八糟的,可以看出思想波动比较大,设计差异非常明显。 而重点并不是这些数量极多的图纸,而是—— 马喻才接过咖啡杯的手上,果真有枚精致的戒指。 是崭新的戒指,设计也非常有心,大概是喻的首字母大写y,加上之前在马喻才的手上也没有看见过戒指留下的痕迹,殷子月一下就猜到这大概不是所谓的结婚戒指。 “你在看什么?” 马喻才的声音一下将殷子月唤醒了,他才发现自己盯得太明显了。 “在看您的戒指。”殷子月淡定回答。 马喻才一顿,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将右手往身体的方向挪了挪,似乎想藏起来,但又忍住了,反而伸直五指,放在殷子月眼皮底下,问道: “这个戒指怪吗?” 殷子月得以明目张胆地观察起来。 流畅的设计,比较常见的花式字体,嵌合的倒是很好,细处点缀的小叶子雕刻非常精妙,嵌钻的位置也很合适,不过这是工艺的好的问题了。 殷子月观察一阵后回答:“设计一般,工艺细节很好。” 马喻才听见这个回答倒是有些恍惚,“是吗?上面……没有什么东西吗?” 倒是殷子月被问迷糊了。 有什么东西? 殷子月看着那个y字,沉默了。 难道,马经理又开始自恋了? 马喻才很快收回了手,掩饰般咳了一声:“没什么,谢谢你的咖啡。” 殷子月离开办公室后,坐在工位,一支笔在手里转来转去,撑着脸蛋半天没画一张图。 他也有点,想加入茶水间八卦组合了。 第21章 血下得那么深~ 廖严蹲在院子里抽烟,从紧皱的眉头能看出心情不是很好。 他们在逃犯家里蹲守了很多天,都没有任何消息,这个人就像是失踪了一样。 虽然扫黄是有点成效,但懂得都懂,啥时候去酒店宾馆检查绝对都是在嫖的,俗话说就要冲业绩了就去扫个黄。 真正重要的案子不结了这心里就不踏实。 抽完了烟,廖严干脆出门再去逃犯最后出现的地方看看。 最近简劲松的表现也确实可以,廖严进门喊上了他。 “简劲松,衣服换了,我们去你小区那逛逛。” 两人便装出行了。 “如果你是个偷车贼,你看中一辆,会干什么?” 廖严问。 简劲松思考了一下,“拿到车赶紧开走。” 廖严站在车库里,思考片刻后,越想越烦,骤然怒吼。 “他妈的!” 简劲松习惯了廖组的暴脾气,他在马喻才的车附近看了看,走到车前,回想那天监控里的情景,以及那天在他车上夹缝里找出的小偷身上的东西,试图揣摩罪犯的行为。 “我”找到了一辆喜欢的车,观察了一下,扫过车里,里面没多少东西,车也正好喜欢。 “我”成功黑掉车载智慧系统后,进入了车里,“我”不是第一次犯罪,根本没有恐惧感和紧张感,反而窃喜和兴奋,甚至还坐着观察了一下车里的情况。 “我”触碰了车上的东西,在方向盘和屏幕上留下了指纹,当晚的天气车内应该有些闷热,“我”还会开空调,然后“我”…… 然后…… 简劲松皱起眉头,想不到后面的行为了。 什么情况下,东西进到座椅靠垫里面呢?手伸进去拿东西?那腰间的钥匙怎么会掉在里面?基本上自己不主动塞进去是不会掉到那里面的。 而且东西在后座,罪犯没有下车,直接从座位中间的空隙进入后座的吗? 不对…… 简直就像是……人想拼命挤进去一样。 “喂。”肩膀忽然被人一拍,简劲松一颤,扭头看见廖严一脸严肃。 “怎么了,廖组?” “难道这个车主是共犯?” 简劲松失笑:“不会吧。” 马喻才驶入车库后,在车位附近看见了熟人。 停好车,那两人果然迎了上来。 “两位警官,是有什么事吗?” 马喻才态度倒是良好,就是最近睡得不好,脸色不太好。 廖严没有废话:“我上车看看。” 马喻才打开车门。 廖严示意简劲松去主驾驶。 简劲松再度幻想自己是小偷,坐在主驾驶后,先扫视了一遍。 马喻才不喜欢放太多东西,车饰很少,车上连个靠垫都没有,台上也只有香薰、小摆件和那个符包。 视线缓缓扫过车里的每一寸,同时加上取证结果,不希望放过任何细节。 罪犯的指纹很多很杂,屏幕、方向盘、前座、门把手、车窗……甚至是前车座的靠垫。什么情况会这样,简直像是发狂乱抓。 简劲松试着模拟,发现“我”就是在乱抓。 但是,门把手那里留下的指纹尤其多…… “我”有试图离开车? 会偷车的小偷没理由不会开车门。那他为什么疯狂掰车门? 简劲松猛地坐直了,旁边的廖严困惑的嗯了一声。 被挤到只能坐后座的马喻才也看着简劲松。 “廖组,拿点鲁米诺来!” 起初,没人猜想车里会在短短的一晚上发生命案,加上车里干干净净,根本没想过血迹这种东西。 周边的药店里不会有人卖这种东西,廖严似乎也意识到一些不对劲,打电话喊了人去法医那边去取喷剂。 马喻才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等待的途中问简劲松:“有什么问题吗?” 简劲松看马喻才一脸担忧,原本想安慰他,但盯着那双眸子,发觉担忧中带着一丝恐惧和惊慌,简劲松察觉到情绪有些微妙,话语临到嘴边又变了。 “马先生,你有觉得车不对劲吗?” 马喻才脸色微微一变,他下意识地抬起大拇指摸了摸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简劲松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手上多出来的东西。 但他一直介意这是私人性质的东西,担心过问会越界。 在得到回答之前,廖严的人就送过来了。 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但都很严肃。 廖严打算喷试剂之前看了眼马喻才。 马喻才道:“呼。你们弄吧。” 他内心还是有些心疼。尽管知道车子本就不干净,至少是自己赚钱买的。 三人都戴上口罩,马喻才站在旁边看着,看着廖严弯下腰往车里开始喷喷剂。 他脑中漫无边际地乱想。 原车主严继尧……名字挺好听。马喻才也知道他,还挺有名的。 他会不会觉得我霸占了他的车?所以才会在梦里恐吓我,想让我离开。 抱歉了严先生,很心疼您的遭遇,但是我也是受害者,我不会放弃这辆车的。 俗话说车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老婆,我不介意,希望您也别介入,我们可以和平共处。 既然您现在都没刀了我,以后也别刀。 马喻才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戒指,上面的血迹怎么都洗不掉,就像是已经渗入金属内里一般,不管看多少次都让他心颤。 正胡思乱想,车内传来的声音让马喻才和简劲松都是一愣。 “有!有血!” 两人都往里面一看,眼中的景象让他们呼吸皆是一滞。 昏暗的光线下,喷上了鲁米诺试剂的车内,亮起了莹莹光芒,也就是说——曾经这里洒下过血,留下的痕迹。 然而让两人和廖严都震撼的是—— 车子里,密密麻麻的亮点散落在各处,就宛如进入了一片荧光森林。 最为瞩目的是前排座椅靠头的地方,几乎是个发光体,挡风玻璃上更是溅射了一大片,让人联想翩翩。而后座也不见得少,地板和座位缝隙间也是透着光芒,似乎有人浑身是血的在这里挣扎了许久。抬眼一看,车顶也不少。 眼前的画面堪称唯美,然而细想到这些光芒都是血迹,顿时人都不好了。 三人中尤其是马喻才,脸都白了。 廖严直接退出了车里,他回头看马喻才的眼神都不对了。 “马先生,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吧。” 第22章 老公你说句话啊 马喻才也是第一回坐在传呼室,面对冰冷的铁墙和严肃的警官,心情复杂。 对面的警察依旧是廖严和简劲松。 他们表情严肃,看马喻才就仿佛看着个杀人犯。 马喻才是懵逼的,他自己都不清不楚,被血迹吓得够呛。 进门之后,廖严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马喻才,试图制造些心理压力。 但实际上对面的人看起来已经很害怕了,双手紧紧交握,冷汗也一直在流。 沉默片刻后,廖严用手指点了点桌面,率先开口: “你那天为什么不开车走?” 马喻才的回答跟上次没有变化:“那天本来就不舒服,上车感觉气味很难闻,就打车上班了。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气味难闻,怎么个难闻法?” “感觉有一股腐臭味。” “你不觉得奇怪吗?” “身体不舒服,没想那么多。” 马喻才不太敢和他们对上视线,脑海中还是不断闪过刚才那一幕,画面久久没有散去。 这意味着,他车上死了个人? 不是原车主死的那次事故,毕竟事故车肯定要重修,换些配件,四舍五入也算是新车。但这么密集的血迹,只能说明——就在他买了车之后,车上死了人。 而他居然不知道。 “砰!” 巨大的响声将马喻才吓了一跳。 廖严砸了一下桌面,厉声道:“马喻才!仔细交代,你有没有杀害李某!” 马喻才一抖,但很快也回过神,眼神坚定道:“没有。我不清楚车上发生过什么,但我没有杀过人。” 廖严见没有恐吓出任何东西,烦躁地抱着手臂。 没有线索了。 谁会在原车主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在车上杀了一个偷车贼? 甚至是在一夜之间不到六个小时的时间里,将尸体和血迹处理得干干净净,连监控里面都没有拍到丝毫痕迹? 就算有,想必也不是眼前的人。 廖严正想放弃,正在写东西的简劲松忽然开口了。 “马先生,您认识严继尧吗?” 没想到会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马喻才非常明显地顿了一下,才开口:“……不认识。” 廖严注意到了马喻才的不自然,双眼一眯,没有制止简劲松,让他继续问了下去。 简劲松抬起手,笔在指尖灵活地一转,黑色水性笔的笔头直直指向了他放在桌上的手——上面的戒指。 “那枚戒指,你是怎么拿到的?” 这下是真的把马喻才问倒了。 哪怕他们再盘问马喻才几千次车库失窃那天的情况,他都能清清楚楚、堂堂正正地说出来。 但问到这枚戒指,马喻才就哑巴了。 怎么说呢? 说是车里的鬼魂从阴间带给他的? 不说他们会不会信,就连马喻才自己现在都有些不敢置信,甚至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了偷来的。然而这个戒指不符合人类目前科学研究所知的任何力量——他摘不下。 的确没办法回答。 马喻才的沉默给了两人答案,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拒绝回答。 “您知道这枚戒指的由来吗?”简劲松换了个问题。 马喻才盯着戒指,依然是无话可说。 说实话他也有点好奇,这枚被鬼先生戴上的戒指,究竟来自于哪里?真的是梦里那枚吗? 于是马喻才诚实道:“不知道。” 廖严啧了一声。 简劲松试图从马喻才的脸上看到撒谎的痕迹,但是很遗憾,没有,对方很认真地好奇着。 简劲松掏出手机,点出了某个页面,起身放到了马喻才面前的桌上,道: “这是着名设计师马大师七年前的设计款,这枚戒指是为企业家严继尧设计的私人款。很少有人知道,已经绝版了。您通过什么途径得到的呢?” 马喻才听完,瞳孔一缩。 怎么会……? 他蜷缩起了手指,顿时觉得指根滚烫起来,冰凉的戒指几乎要将他烫伤。 “严继尧是这辆车的原车主,他死后,戒指怎么到您手里的?除了这辆车,你们还有别的交集吗?” 马喻才陡然沉默起来,只是摇摇头。 他实在是不知道讲什么。 廖严看出些门道了,也发现了对方在隐瞒什么,语气严厉道:“说话!” 马喻才组织了一下语言,长嘘一口气,将自己的经历简单讲了出来。当然噩梦之类的就没说了。 听完后,换作三个人一起沉默了。 廖严张嘴想说点什么,挠了挠头,又闭上了,他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有些想笑,扭头看向简劲松。 简劲松也是没想到。如果说他之前的想法是异想天开,没想到有人真把异想天开带到生活的。 原本他们就不认为马喻才是罪犯,毕竟他有监控为证的不在场证明,只是想从马喻才这里套出点线索来。 但是现在看来,马喻才的精神状态才更有问题。 “我们没有证据逮捕你,但是——不代表你是完全清白的。你先回去,等消息。” 马喻才出门就长叹了一口气,抬手挡住阳光,银光一闪,他注视着手上的戒指,意识到了什么,心情复杂。 马喻才意识到,这辆车关联的事情,可不只是一辆事故车那么简单了。 看来得把调查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晚上,马喻才坐在电脑前,输入了严继尧三个字。 排在页面最前面的都是公司名,不过现在都倒闭或者已经更换负责人了,都是没有更新的老网站才加上了严继尧的名字。 往下翻,是严继尧在世时参与的各类项目留存的信息,以及一些关于他的新闻报道。 为了深入了解他,马喻才点进去看完了。 但只是看这些简单的新闻报道,仅仅能了解严继尧在做房地产的生意,近几年也算是风生水起,但是突然就去世了。 这些新闻根本了解不到更多深入的消息。 马喻才不停地翻看,从黄昏看到天彻底黑下来,终于在某一页中发现了严继尧死亡的新闻。 他点进去才发现,严继尧死亡的新闻居然比直接搜奥x车祸和北京盘山公路的信息更加详细。 虽然也是寥寥无几的信息。 “201x年,北京着名企业家严继尧凌晨出车祸,当场死亡。事故中货车司机被认定为酒驾全责,因自首态度良好,相关法院判刑两年。严继尧享年29岁,严旭新之子,北京企业家,据悉车祸前他正深陷家族传闻……几日后,严继尧于公墓陵园下葬,诸多业内好友到场哀悼,其家人因故缺席……” 马喻才双眼一凝,赶紧将这篇报道存了下来,直接打印出来,圈出了其中的疑点。 “房地产……家族丑闻……为什么,你那天要上盘山路呢?” 往下一滑,已经到了页面底部,只见最后放了一张图片。 男人坐在椅子上,双腿岔开,双手手肘撑着膝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镜头——这是个常见的给商界人士拍照的姿势。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漆黑的瞳孔直视着镜头,眉目锐利,眼神坚定。 严继尧的五官生得很好,根据马喻才刚刚的了解,或许是因为他的母亲是老牌演员,五官条件硬核。 他继承了父亲的脸型,面部线条十分锐利,下颌骨硬朗,而遗传自母亲的驼峰鼻和深邃的眉眼,为他带来一丝神秘清冷,紧紧闭着的嘴唇传递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凌冽。 透过屏幕,马喻才深深盯着他的眼睛,恍惚间发觉,和半梦半醒间见到的那双眼,几乎一模一样。 看到这张照片他有些发怔。 没想到以这种形式见到鬼影先生的真容。 “真的是你,你为什么没有安息呢?” 马喻才对着屏幕喃喃自语,喊出了他的名字: “严继尧,那个小偷,是你杀的吗?” 第23章 家人们啵啵间点点关注 马喻才翻看着眼前的设计集。 这本设计集叫做浮生录,收录了马大师近十年的设计作品,他特地去旧书网淘来的。 自从马大师去世后,名气也不如从前,这本书也没有再版过,所幸有人在出。 马喻才从在校大学生那里买来的,书页保护得很好,上面还做了些批注。 他翻到了戒指的合集,一个一个的找,果然找到了那枚戒指的设计原稿。 原稿比起成品更加的简单,几乎就是个素得不行的戒指。而之后改成了如今的模样,更加有质感了。 书的原主还在旁边批注:“此设计有失水准,或许是大师旧稿重用。” 然后划掉旧稿重用,下面加上一句:“给商界人士的门槛货。” 马喻才失笑,看了眼手里的戒指,也觉得没那么可怖了。 他合上书,出去走动走动。 走到工作区,大家伙都闷头苦干,马喻才走到mike的工位前看了两眼,见他正打开了网页在搜集素材。 mike抬头一笑:“马经理。”说完浏览。 马喻才正想离开,就见mike不知道点错了什么键,把现在的网页退掉了,顿时一个戴着墨镜穿道袍的家伙出现在屏幕上,左下角不断刷新的id和文字,屏幕中央的小心心,以及右上角的在线人数,都在告诉马喻才,这是个直播间。 只听见墨镜小哥盯着手机念叨: “来自重庆的大哥说,最近睡觉老觉得头疼,肩膀也很重,胸闷恶心,头晕眼花,口水里还老带血。之前路过坟地撒了泡尿,怀疑是被东西盯上了……好兄弟我告诉你怎么解决。你就出门,在街上逛逛,找个地方,全国都有,叫针灸推拿馆,进去刮个痧,保证好得透透的。出血?您辣的吃多了上火了!是不是最近还便秘呢?好下一位……” mike手忙脚乱地操作起来,电脑也一直在外放着直播间里的动静。 “新来的朋友们刷个气球答疑解惑,什么妖魔鬼怪都没问题啊……” 他毛毛躁躁慌慌张张关掉页面后,背后发寒,扭头看向马喻才,见他也盯着自己,干笑。 “搜集素材?”马喻才问。 “是……” “这人叫什么?” mike愣了:“啊?” 他很快反应过来,道:“青云观觉明法师。” 马喻才点了点他的桌子,脸色适当地沉下来一些:“微信把名字给我。还有,你的方案今天下班前必须给我交了。” mike苦着脸点头。 马喻才回到办公室后,想起自己遇到的也算是妖魔鬼怪,对mike看的东西有些感兴趣,立刻去搜了那个直播间,热度还是很高的,但是点进去一看。 【该直播间涉嫌传播迷信,封禁半小时。】 嗯……有点意思。 说到这个,他这周末要和朋友们自驾去一个山庄游玩,但这车的事情还没解决呢,他今天上班都没敢开车,坐的地铁,到时候怎么敢一个人开车三四个小时去深山老林里。 要不今天下班就去寺庙看看。 下班后。 马喻才又回到云隐寺,在排着长队的人群里挤来挤去,挤进了客堂。 会客的人员告诉他主持正在接待重要的客人,今天已经没有时间了,得提前预约才行,不过有其他的师傅可以解惑。 马喻才点点头,去了其他师傅的会客室。 师傅正在敲木鱼,马喻才隔桌子坐好,看见牌子上的名号,喊了声“觉慧师傅”。 对方睁开双眼,淡淡一笑:“施主请说。” 马喻才深吸一口气,檀木的清香萦绕鼻尖,顿觉身心都安静了,他缓缓道来: “请问师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了去世之人的旧物,而且这个人不是善终的,怨气比较重,他的……”马喻才停顿了一下,思考怎么去形容鬼魂,“他的这种执念依附在旧物上影响了人的生活,该怎么办?” 师傅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问道:“此物不可丢弃?” “不。” “是情深不可弃?还是物重不可弃?” “物重。” “看来,施主,这是您为自己选择的负担。” “什么?”马喻才困惑。 “既然为物质的贵重所困,想必也是因此物获得了格外的便利,因而担起了这份因缘。要解决,很简单,丢弃就好了。您不想丢弃,就受着这份因果吧。” 老师傅一席话给马喻才说傻了。 还真是醍醐灌顶。 等他喝了一大碗鸡汤,心悦诚服地离开了寺庙,坐在地铁上回家的时候才想起来—— 他不是要去找怎么驱散冤魂的方法的吗?!怎么被说得开始思考人生哲学了? 马喻才咋舌半晌,忽然想起还有一个途径。 等他回到家后,打开了电脑,搜索了下午mike摸鱼看的那个直播间。 直播间已经改了名字了,马喻才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叫“现代抽象新科学科普”。 马喻才一进去,对方依然是戴着眼镜,穿着道袍,不过背后挂上了几个横幅——【宣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拒绝封建迷信 争当科学领路人】,不过直播内容基本没变,还是在念粉丝发的怪事,找解决方法。 马喻才思考片刻,先编辑了一段文字,比刚刚在寺庙里多加了些描述,又加了些烟雾弹,发给了主播,然后刷了一个飞机。 主播果然注意到了,立刻将他置顶了。 “感谢‘了不起’先生送的飞机,我们先来看看。这位‘了不起’先生说……” 主播臂弯里揣着拂尘,举着手机,上下扫了一遍,一边扫视一边念: “‘新买的二手车,后面才发现死过人’,啊,魂环车,小意思,‘好像原车主的怨气有点重,一开始做噩梦、看见幻觉……” 马喻才一直关注实时评论,就见直播间观众兴致勃勃地发表看法。 “魂环车?好家伙这也敢买啊?” “老哥您车几个魂环?” “等等觉明大师表情变了。” “hhhhh真的变了,大哥寄。” 只听主播越念声音越低沉,念到看见影子这一段时,隔着墨镜都能看见主播的表情严肃起来了。 留言越来越起劲,飞快地刷起了屏,观众们肉眼可见的兴奋。 “好家伙好家伙。” “等了这么久终于来真家伙了?!” 马喻才左眼跳了起来。 “……后面会看见原车主的影子,然后也出了点事,最近梦里见过的原车主的东西居然出现在了眼前,现在在我身上,扔不掉……” 等念到东西出现在现实中这里后,他直接将墨镜往上一扒拉,挂在了头上,一双上翘的狐狸眼瞪得圆圆的,念完后仔仔细细将文字又看了一遍,盯着直播镜头认真道: “这位大哥,私信我。” 第24章 我家很大来康康 城市的喧哗一般在六点以后,某个时间点一到,天一入夜,整条街突然醒了过来,灯红酒绿的热闹。 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前已经摆了好几个小地摊。 这是商业街前的一小条通道,卖首饰的、卖猫猫狗狗的、卖水果的……全挤在一起,使得过道变得较为拥挤。 这里的人全是自发营业,没有许可证,经常会被城管撵跑。 一个泡面头的胖大妈戴着墨镜在地摊上挑来挑去,旁边的喇叭一直在喊:“八元!一律八元!便宜小件!” “便宜点呗!”大妈挑挑拣拣许久,拿了个金色吊坠,仔细一看还是个佛像。 在摊前坐着小板凳的年轻男人戴着圆墨镜,穿着廉价的自印海绵宝宝的t恤和大裤衩,他摆了摆手。 “姐,我这批发都要七块,运费五毛,我只赚你五毛,还没算上我人工费呢,这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您人美大气,买一个回去嘛!” 只听见那声音清脆,口条清晰,一会儿就把摊前的大妈讲得稀里糊涂,眉开眼笑,使劲压着嘴角,但眉头一挑,又开始尝试占些便宜: “我看你这质量差得很啊,这样,那条丝巾我也看上了,我给你十四一起拿了呗。” “霍!姐,”年轻男人一下站起来了,“眼光好,但是这丝巾可不能七八块买了,这个高级货,丝滑亲肤,又衬气质,这个得15块。” 大妈嘴巴一撇,老不愿意地张嘴想再争取一下。 年轻男人见状,啪一下摘下了墨镜,一双狭长又大的眼睛一下跳出来,较浅的瞳色清透无比,一眨一眨地把大妈盯住了。 他站起身来,伸手将丝巾挂在了大妈的脖子上,眯眼打量了一番,看得大妈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啧啧啧,真好看,姐,我要是你不买我回去得怄死!这款火热得很!好多人买回去送人自己带呢,”年轻男人边说边给她脖子上的丝巾打了个漂亮的结,漂亮的眼睛也看得她一时间迷糊了,“姐,我欣赏你,打个亏本折,两件一起只要二十。” 大妈迷迷糊糊就应下来,乐呵呵买了回去。 路青余还走出去给她戴上了吊坠,笑嘻嘻地目送她离开。 一转头,摊子前又站了一个男人。 一身正经的深色西装,澄亮的皮鞋、袖下露出的精致腕表、打了发胶的端正发型,这是一个典型帅气的都市白领。他正微微低头扫视着这些商品 大客户啊。 路青余赶紧走回去,招呼起来:“哥,喜欢什么看看,都是八块。” 对方闻言抬起了头,眼下的黑眼圈衬得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了。 这一照面路青余就停下了脚步,盯住了面前这家伙,已经知道对方来意了。 身上好特么大的怨念! 对方微微蠕动嘴唇发声,听起来有些虚弱,同时很困惑: “你是觉明法师?” 路青余立刻收摊了,他招呼马喻才把摊上的杂物都搬进了后备箱里。 东西一包,用力一推,统统塞进了后备箱里去。 路青余率先回到了主驾驶,等男人上车坐好后,他朝旁边的人伸出手,道: “路青余。” 马喻才也立刻伸出手握住,“马喻才。” 路青余哈哈一笑,显得有些憨厚。 马喻才不禁怀疑起自己网上联系上的法师究竟是不是对面这个人,或者说是不是被骗了。 他那天将自己的遭遇较为详细地告诉了对方,确保自己的个人信息安全的情况下,和对方约定了线下见面。 这个要求是对方提出的,说是情况可能比较复杂,直接面谈更好。 今天一下班,马喻才就惴惴不安地来了约定的地点。 他想过在平台直播的家伙可能会有些不靠谱,但对方的形象有些过于粗糙随意了,多多少少让人不敢信任。 “等我一下,”似乎是看出了马喻才眼中的质疑,路青余在自己的大裤衩兜里掏了掏,摸出了个蓝色小本子,他往马喻才眼皮底下一递,撅起嘴唇,“诺。” 眼皮先是往下一瞄,只能看见个什么证,马喻才犹豫了一下,才接过了这个本子。 放到眼前摆正了一看,封面写着一个明明白白的“道士证”,画着阴阳鱼,下面一行烫金小字“中国道教协会监制”。 他翻开了小红本,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他的法号、道历、师承,就跟学生证似的,上面的寸照也的确就是本人,穿戴着像模像样的帽子和法袍,一双颇有特色的双眼炯炯有神盯着前方。 马喻才将本子还给了他,吐了口气。 “大师,帮帮我吧。” 路青余将道士证塞进裤兜里,先踩下油门发动了车。 “先去找个地方吃饭,饿死了。” 约莫十几分钟后,两人已经驶出了市中心,来到了人迹比较少的郊区。 马喻才看着越来越低的楼层和越来越荒凉的街道,忍不住问:“要去哪?”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车上摆放的东西比较杂乱,甚至还有小本子、笔,一些莫名其妙的木制品,熏香正在缓缓燃烧。 马喻才焦躁地看向窗外,又打开手机看消息,发现上司又发来了不少消息,更烦了,关上手机,闭目养神。 过去几天噩梦多,熬的夜也多,过度疲劳的马喻才不一会儿就抵抗不住睡意,直接睡过去了。 大概是车上有股好闻的气味,能够让他安心宁神。 但这次竟然没有做噩梦,舒舒服服地睡到了路青余叫醒他。 “下车,吃饭先。” 他下车一看,是个炒菜馆,牌子小得可怕,也没有灯牌,估计就是夫妻俩开的那种小馆子。 马喻才虽然是没吃饭就来到了这边,但是看见这样的馆子,稍微失去了那么一些胃口。 两人推门进去后,并没有人招呼,路青余见怪不怪,熟门熟路地敲了敲后厨的门,喊:“师兄!来个b套餐!” 回头一看,那位西装客人还站在店里中央过道上,打量着店内的装潢。 路青余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墙面贴着的家常菜,介绍道: “坐,咱们聊聊。” “你遇上事了。” 马喻才没脱外套,刚坐下就听见这句话,僵住了。 他给了一个殷切又担忧的眼神,表情严肃,让路青余继续说下去。 路青余直接伸手,抓住了马喻才的胳膊。在马喻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单手往下滑动,一路滑到马喻才的手上,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一转,露出了那只显眼的戒指。 路青余死死盯着那只戒指,默不作声地看了好一会儿,久到马喻才都不太舒服地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时,他突然抬起了腿,一脚踩在了板凳上,抬眼看向马喻才:“这是个……” 他思考了一下怎么去形容。 “……是个契约。你答应了你车上那个魂环什么事情吧,这家伙怨气冲天,不做完他应该是不会走的。” 马喻才这下真在别人嘴里,还是个真道士嘴里听到承认自己车里有鬼魂的话,心一跳,赶忙问: “什么契约?” “我怎么知道?你和那个魂环说了什么?”看见对面的马喻才一脸懵,路青余换了个说法,“要么是在梦境中答应了对方什么,要么是受了人家什么好处。” 马喻才还是没有印象。 路青余道:“别管那个,先调查一下这个魂环想要什么吧。” 马喻才还是摇头,“我知道的很少。” 两人说着,后厨的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胖胖的男人走了出来,脸圆眼圆,看着乐嘻嘻的,他手里的盘子上放了好几盘菜,走到两人桌前端了下来。 路青余高兴道:“师兄,我吃两口。” “滚,是你能吃的吗?” 路青余也不恼,对马喻才介绍道: “这是我师兄,下山去学了厨还上了大学呢,他当初写得那篇药膳论文可有价值了。诺,把这些菜吃了,消消你身上的怨气。” “今晚,我去你家看看。” 第25章 鬼也分有脸的和不要脸的 马喻才乘着路青余的车回了家。 路青余的车停在了附近一个没人的车位上。 马喻才解开安全带下车,从车头转过去一看,发现路青余戴上了墨镜,肩上挂着个大包,抱着双臂左右看来看去。 马喻才问:“怎么了?” 路青余摇头:“你的车在哪?带我去看一眼。” 马喻才忐忑地往自己的车位走去,远远的就看见了自己那辆银漆的车。 路青余跟在他身后哇了一声。 马喻才立刻停下了脚步不敢再走,扭头紧张问道:“有问题?” “你这么有钱啊?” 马喻才愣了一下,笑了笑,紧张担心的情绪被搅散了一些,心情愉悦了一些,说话都没那么死气沉沉了。 “还好,几十万而已。” 路青余拍了拍他的肩:“这件事处理完了,给我直播间刷几个火箭呗?” 马喻才失笑,又不免觉得新奇,点头:“行。” 走到车跟前了,路青余站在车前,弯腰朝里面打量,又绕车走了一圈,边看边啧啧啧。 “你这车还好啊,好像没啥问题,诶,你贴防窥膜干啥?啥也看不清。” 马喻才站在车另一边,闻言,愣了一下:“我没贴防窥膜啊。” 路青余将头探出,瞪着他,好一会儿才问:“你这车什么颜色?” “银色。” “我靠!”路青余立马弹开了,离远了看,“我说呢,你这车全是煞气,乍一看黑不溜秋的。” 马喻才看着三四步远的路青余,扭头看了看自己别无二致的车,难以想象他眼中的模样,“能处理吗大师?你进去看可能清楚点。” 路青余立马摇头:“我就在外面瞄两眼。我怕我看见什么,回去做噩梦。” 路青余说着,终于打开了自己的大包,马喻才好奇,转头看了两眼,就见他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摄像机,还是大牌子。 “你……”马喻才皱眉。 不应该掏出桃木剑什么的? 路青余一边调试设备,一边跟他解释: “我做个记录。实不相瞒马先生,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能显形的鬼,只从师叔们那里听说过,让我拍张照留个纪念,回去跟师弟们吹牛。” 马喻才想描述一下鬼影的模样,猛地想起自己似乎没有见过鬼影的真容,只是查到过疑似鬼生前之人的照片。 他犹豫间,路青余已经绕着车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边拍他边介绍:“马先生,我也算是见过一些邪祟,城里人怨气最重,招些邪念还是很常见的,打工人嘛。” “这些顶多在梦里吓人,还好处理,最难就是墙上的黑影,会动的物品之类的,毕竟他们没有实体得找些附身的东西。但是你这种已经进到现实的,我说实话,有点难搞哦……” 马喻才早有心理准备。这些事情他从没跟别人讲过,但是光看自己最近的失眠程度都猜到了这家伙肯定很难搞。 拍完,路青余从包里掏出了好几张黄符,上边的字马喻才辨认不出来,路青余递给马喻才,让他用。 马喻才想起自己看过的电影,问,“怎么用?烧水喝了?” 路青余哈哈大笑:“那些电影里傻了吧唧的,你就放身上就行,买个卡包符包塞进去,揣兜里。” 马喻才不说话了。 “别不信啊,”路青余一抬头就看见他怀疑的目光,“我这符练了好久,肯定有效的!” 马喻才这才把拿下,问过能折后,折成小块放进了西服前胸口袋。 “对了,鬼出现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吗?” 马喻才看着自己的新车,道:“黑乎乎的,能看清是个男人,但看不清脸。” 路青余放下了照相机,闻言思考起来。 “没有看清脸?是说鬼面目全非,还是什么?” 马喻才回顾那两次看见鬼影的经历,打了个冷战,忍不住离车远了点,道:“脸上有雾气一样,只能看出来是个年轻男人,脸怎么都看不清。” 路青余眉毛高高挑起,眼神一下清澈了,“这个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长啥样!” “什么意思?” “马先生,我们要不去坐着说,可能说来话长。” 两人坐电梯上楼期间,路青余给他解释: “鬼的产生绝大数就是因为没有去处,要是有人收尸、下葬,丧葬这一套做下来魂引到阴间去了,偶尔有怨气重的也被阴差给制了,所以有冤魂的说法,因为大多数是被害了、客死他乡……没法回家之类的,有的鬼怨气重又无处可去,经常就附在什么东西上,久而久之,的确有复返人间的可能。 一般这些闹事的怨念就由我们做法事净化,有时候还帮着警局办办案,非常高效率。不过像你遇到的这种恶鬼……” 路青余停顿了一下,脸上总是轻轻松松的表情消失了,眉头凝蓄一丝困扰和担忧,“……怨气就太重了,说不定阴差也处置不了。” 马喻才脸色苍白地点点头,“那按你下午说的,他缠上我了?” 怨魂是因为死了之后没有好好下葬?他明明搜到了严继尧的葬礼,马喻才感觉自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那我遇到的这个看不清脸是什么情况?” “要么是死了太久,可能几十年吧,尸体都腐烂了,鬼没了唯一的那点人间的依凭,不记得自己的脸了。要么呢,就是怨气没那么重,没过几年就浑浑噩噩忘了自己是谁。因为长相是鬼很重要的东西,他们绝不会挡住自己脸的,被挡住脸,意味着他们忘了自己是谁了。” “叮。” 电梯到达的声音吓了马喻才一跳,他正听得入神。 马喻才开了门,给路青余拿了拖鞋,又给他拿了饮料喝,立刻坐在沙发上,一脸好奇地问: “如果说,这个鬼魂也就死了两三年,而且死状很惨,可能有蹊跷,怎么说?” “怎么个惨法?” 马喻才道:“就是,重大车祸,新闻上说的,惨不忍睹。” 路青余立刻坐直了身子前倾,盯住了马喻才,“你已经查出来了是吧?” “嗯……反正是个几年前死了的年轻企业家,死得很突然。” “早死的年轻人,无处下葬,却成了无脸的怨魂,”路青余挠头,“这,我可能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什么原因?” “——死前就被人下了咒了。” 路青余走之前还给他提了点建议,全是实用的,什么买点安神补脑液,晚上要是做噩梦就直接磕两片安眠药,下午喝点盐水……马喻才还以为自己请了个医生回家。 他走后没过一会儿,就发来了电子照片,马喻才瞄了一眼,随意放在桌上去洗澡了。 大概是十点,他穿着浴袍从热气腾腾的浴室里出来,窗外已经黑得不行了,他的房间外面对着一片绿化,入夜后基本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马喻才靠在床头,不知不觉又点开了那张照片。 这次他特地点开原图放大了看,一看,背后凉了个彻底。 之前看昏暗漆黑,以为是色调原因没有细看,此刻他调高了亮度,往车后座看去…… 一块模糊的色块,几乎要和后座的黑暗融为一体了,但更黑,仔细辨认,那似乎是被模糊后的轮廓,似人非人的形体让马喻才头皮都炸开了,偏偏又无法移开视线,强迫自己直视着那个人影。 ……残缺的身体、扭曲细长的脖颈…… 后座拍得太模糊了,马喻才实在无法确认这是被拍下来的恶鬼还是只是一片黑色碰巧凑成的形状,但很快,他发现前座有个黑乎乎的东西。 他放大了那里,定睛一看,前座椅背最上方横着几根黑色的东西,好像是手指,这就像…… 这就像黑影察觉到外面有人,攀着座椅,正往外窥视。 窗外还拍到了他的裤腿,这不就是他当时站的方向吗……? “碰!” 窗户突然发出噪音,吓得马喻才心脏一滞,全身发麻。 他扭头看去,外面起了风,估计是吹来了什么石头还是树枝。 窗外的林子似乎活了过来般,狂舞着,肆意蠕动着,枝叶好似无数手指胡乱扭动,宛如那个照片放在前座椅背上的残指…… 马喻才猛地打了个冷颤,赶紧起身将窗帘拉了起来,关灯把自己捂在被子里睡。 第26章 马经理 你也不想你是gay的事被别人发现吧? 没睡好是太正常的一件事了,以至于马喻才在会议上睡着后被人喊起来,还在懵神,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哪。 讲话的是副董,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被训了一顿。 看着其他人递来的看戏的眼神,马喻才尴尬得恨不能遁地跑走。 难熬的会议终于结束后,之前调走的老上司凑上来问: “小马,你结婚了?怎么没叫我参加啊?” 马喻才反应过来,下意识藏起手指,“没有,这个是我戴着玩的。” “诶,你这么说就不够意思了?女方是谁?是不是我们公司的?” 老上司如今在市场部,马喻才怎么也不敢得罪他,连忙摆手赔笑:“没有,真就是一个装饰。” 这时薛邵峰从后面追上来,揽住了马喻才的肩,对老上司道:“小马是家里催婚催得紧,我就出主意让他带了一个做样子的,他要是打算结婚了肯定第一个告诉您。” 老上司这才开口笑起来,拍了拍马喻才的肩膀,跟自己的老友离开了。 马喻才自然地和他聊起天来,两人一起回自己的楼层。 等电梯时马喻才正低头,沉思着昨天的道士说的话。 眼角忽然一热,被人抚摸了,马喻才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侧头一看,是薛邵峰。 他伸着手,皱着眉头,表情有些担忧:“你这个季度开始,黑眼圈就没消过啊,刚刚开会也是,昨晚偷东西去了吗?” 马喻才不知道如何解释,可是这家伙又敏锐得很,自己哪里变了总是能被他发现。 马喻才只能沉默了一会儿,道:“没事,遇到点麻烦的私事。” 薛邵峰嗯了一声,也没再过问了。 “最近也没开车?” “不想开。” 电梯开了,马喻才看着数字缓缓跳跃,薛邵峰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各有心思。 快到时,薛邵峰忽然问:“你之前不是说这周末要去远点的地方玩吗?开车去吗?” 马喻才心不在焉道:“到时候看吧?短时间不会开自己的车了。” 一进工作区,几个明显在摸鱼的家伙唰的一下窜到自己座位上。 马喻才站在门口板着脸默默看了几眼,皱眉训斥。 “工作都给我赶快点,该交的项目设计赶紧交了,别让我听到客户的抱怨。” 殷子月看了一眼马喻才,却恰好和他对上了眼。 糟糕…… 殷子月赶紧低头,继续完成自己的建模,却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那道身影也来到了他身后。 身后传来压迫感,还有一丝热意——他的发丝末梢被马喻才的吐息微微吹动,似有若无的接触让殷子月手指一顿,莫名其妙地腰间发酸。 手指一滑,他不小心将尺寸输错了。 身后的人立刻贴得更近了,殷子月几乎能感受到他的胸膛的温度。 只听见脑袋上传来声音,一只手伸出,指着他的屏幕道:“尺寸怎么是这个?” 殷子月的注意力却在他手上的戒指上,他仔仔细细地看到戒指全貌——显然不是结婚或订婚戒指,为什么突然在无名指上戴戒指呢?而且,马总应该是那种有对象会炫耀的人,为什么没有公布? “嗯,我知道了,谢谢马经理。” 殷子月修改了尺寸后,马喻才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刚刚还鹌鹑般低头盯着电脑的大家立刻松了口气,缓缓探头和身边对面的人聊起来。 “马经理最近情绪是越来越暴躁了,怎么了?” “可能是被女朋友甩了吧。” “那戒指还带着呢。” “哦,那就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吧。” 除了两个和马喻才同期的老员工,一个爱八卦,一个爱独自摸鱼,剩下的都是后面陆陆续续招进来的,还有两个女员工,兴致勃勃地聊起关于马喻才的桃色新闻。 整个设计部门,三个设计师,五个设计助理,目前mike就还在设计助理的职位,殷子月因为第一个项目就跟着马喻才做得很好,算是不上不下。 三个设计师除了老员工,全是女生,五个设计助理里也只有mike是男生。 听说是为了平衡男女比例,这次才招了两个男的进来。 但是殷子月进来后,觉得再招两个男的进来也不够,设计助理的工作太大了,加班是常有的事情,尤其是负责游戏那块的,忙死。 不过,也不妨碍他们工作时摸鱼,或者是边画稿边聊天,这已经是每个打工人熟能生巧的事情了。 殷子月就边做cad边默默 听他们讲话。 “我觉得马总的那位不是女生,嘻嘻。” “你嘻什么?马总喜欢男的是好事吗?” “坏事,要是马总也喜欢男人我们部门就没有人喜欢女生了。” 过于放肆的笑声,招致了旁边mike的注意,他灰头土脸地从一堆线稿里逃脱,为自己辩证: “姐?我是直男啊,我喜欢女的。” “哎呀,知道知道。” mike低头画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居然大着胆子问:“刘哥,你是gay吗?” 刘骥越笔一拍,吼他:“神经病,你没病走两步,这么闲来给我做图呗!” mike的姐凑到他耳朵边道:“嘘,他喜欢薛总那样的猛1,不喜欢马总,他俩撞型了。” mike听得似懂非懂。 殷子月加了个渲染和灯光,保存项目后,伸了个懒腰,拿起杯子去茶水间冲杯咖啡,顺势打量了一眼旁边的刘骥越。 这个人……仔细一看,的确和马总的风格挺像的。 所以,马经理真的是gay么? 不公布对象的原因,难道……对象是男朋友? 下午,因为是周五,有ddl的在疯狂赶工,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没有ddl就清闲地摸着鱼,追剧、看小说、吃零食…… 殷子月习惯在下班前把事情做完,所以他没有ddl的烦恼,此刻正在有条不紊地完成自己的清单上的工作。 直到敲下最后一个字,他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保存好文档后,发给了甲方。 对方还没有回复,不过就算回复了殷子月也不打算加班改稿。 他提起自己的包,跟旁边的刘骥越道:“刘哥,我先走了。” 刘骥越笑了一下,“走这么早啊?” 殷子月看向办公室,他下班总是最早的,马喻才也早就发现了吧,既然没找他就是没关系。 殷子月走进电梯时,打开朋友圈看了看,看见同事的朋友圈下面有马总的点赞,又鬼使神差般点进了马总的朋友圈。 然而,他的朋友圈停在了两周前,再也没有发过一条。 殷子月上上下下滑动片刻。 电梯还没有启动,耳边响起开门声,殷子月默默后退一步让开位置,抬头一看。 “马经理?” 拿着公文包打着电话的马喻才也愣住了。 马喻才进入后,电梯里开始了一段短暂的寂静。 马喻才把电话挂了,开始打字,似乎是什么私密聊天。 殷子月站在侧后方,眼神默默瞄了过去。 到公司楼下了,殷子月还是往前走,让殷子月意外的是,马喻才站在楼下,似乎在等什么。 印象中,马经理不是很喜欢自己那辆车吗? 殷子月回头一看,顿住了脚步。 一辆小面包车停在了公司楼下,一看就不是马经理会喜欢的车,然而马经理却直直走到了车前。 车窗打下来后,殷子月看见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趴在窗前打招呼,“嗨,昨晚睡得好吗?” 殷子月顿住了脚步。 车上的男人头发有些长,随便扎在了后面,他问马喻才: “去你家?赶紧的。 马喻才坐上了副驾驶,殷子月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那个墨镜男却一直笑嘻嘻的。 随意揣测别人的生活绝对是没品的事情,但是殷子月却无法遏制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 马经理,真的是gay么? 第27章 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 耳边传来嘎吱嘎吱声。 微妙的热从身体各处升起,皮肤释放着湿意,还有与另一人相贴的温热和柔软。 睁眼一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对方微微晃动着身体,居然没有穿衣服,扬起的脖颈上喉结一颤一颤,还挂着汗珠。 “嗬额……”诡异的触感从大腿传来,殷子月控制不住自己急促的呼吸,微微抬起身子一看,屏住了呼吸。 “马经理?”他困惑地喊出对方的名字。 黑发男人对呼唤做出了回应,低头对着殷子月一笑。那笑容温和而讨好,嘴角的弧度十分谄媚,眼角的绯红和伸出嘴角的软舌的红色让殷子月呼吸又是一滞。 他转动眼珠,从对方赤裸的胸膛一路往下看去,白皙的皮肤、漂亮而不壮的胸肌腹肌、微微有些肉的小腹…… 殷子月大脑一片空白。 忽然对方伸出手捧起了他的脸,帅气的脸蛋凑近了,水盈盈的眼珠里全是媚意。 殷子月只感觉嘴唇一软,瞳孔骤缩,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怎么……回事……?”殷子月因为对方的动作呼吸急促,话说得断断续续。 对方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身体,依然带着满是媚意的笑容,取悦他,凑到他耳边用那发火时会微微拔高的声调轻声喊:“老公,【哔】我。” 殷子月混乱的大脑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扭头一看,发现自己戴着墨镜,微长的头发散开着。 这不是他。 “嗬嗯!?” 殷子月猛地睁开双眼,满头汗水。 偌大的床上,男人呆滞地躺了许久,额头的汗水都忘了擦。 “啪。”灯开了。 殷子月起身,看了看自己的手,掀开了被子,默然无言。 他做了个……春梦? 主角还不是自己? 殷子月捂着脸,无法接受,他坐在床头沉思了许久,看了眼时间,刚好是十二点整,看向窗外,浓墨般的黑色吞噬着世界,什么也看不清。 视线从窗外的黑色收回,马喻才问: “真的要招魂?” 对方已经穿上了法袍,地上也摆好了各种法器,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香烛、符纸,总之马喻才也看不明白,听对方的就行。 但是心里还是紧张不已,马喻才深呼吸一口,握了握拳头活动发僵的手指,坐到了路青余对面。 路青余摆好东西,回答:“嗯,看看你身边缠着的是不是那个企业家,有什么目的。” 马喻才摸着戒指,有些不安:“会不会是恶灵什么的?” “放心,有钟馗神仙保佑呢。”似乎看马喻才还是不安,路青余从兜里掏出两个黄纸剪的小人,上面居然还写着路青余的名字。 “这是……?”马喻才指着那个怪异的小纸人。 路青余将纸人摆到桌面上,让他也写上自己名字,“替身,免得对面真想杀你。” 马喻才时不时回忆起之前车中的黑影和那张诡异的图片,虽然他目前没有受过伤,可是毕竟死过人…… 红色的火焰燃起,路青余端坐着开始默念咒语。 “天地之间,阴阳相应,吾奉太上老君之令,召唤严继尧之魂,速速来临,听吾号令,勿得迟延。急急如律令!” 马喻才默默坐着,直到他看见符纸燃烧过后的纸灰竟然排成了有规律的笔画。 他瞪大了眼睛,认出了那两个字——“滚开”。 此时,桌上的一丝纸灰居然无风自动,猛地飞进了马喻才的眼睛里。 “呃!”马喻才闭上双眼,一阵刺痛,他揉着眼睛,从泪水和缝隙中看见桌上陡然多了一双手。 !? 那双苍白的不似活人的手上还沾着纸灰,死死缭绕的雾气一看便知这人并不属于人间。 泪水让视线模糊不少,马喻才依稀看见那双手居然真的伸手抓向小纸人,一把抓住其中一个,撕了个粉碎。 马喻才吓得停下揉眼睛的双手,抬起头来,还没看清泪水中那个多出来的模糊人影,就感觉双手一紧。 他只感觉巨大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拽了起来,马喻才摔倒在了地上,屁股吃痛不已,下一秒,他就猛地滑动起来。 耳边传来路青余的喊声:“马喻才!” 马喻才的双手被拽了起来,整个人躺倒在地上,视线中只见天花板快速移动,转眼间他已经被拖到了卧室门口。 “住手……”马喻才伸手握住卧室门口,抬头一看,却并没有人抓着他,只是手腕处有着明显的指印凹陷。 马喻才趴在卧室门口,试图挣扎着往外爬。 客厅的脚步声急急忙忙,眼见着路青余立刻就追了过来,马喻才喊了一声:“是他……!” “碰!” 门猛地关上了。 路青余看着眼前紧闭的门,狠狠敲起来,呼喊着里面的人:“马喻才!说话!他在旁边吗?” 里面安安静静,路青余心一紧,疯狂砸起了门。 “喂!开门!说话!” 见门怎么也打不开,他迅速返回拿了符纸来,冲到门前还没贴上去,就听咔一声,门缓缓开了一条缝。 路青余一颤,一脚踹开了门。 只见马喻才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 路青余颤着声音问:“喂?你……你还是人吗?” 马喻才动了动,转过了头来,脸上的表情还惊魂未定,颤抖着嘴唇道: “他——和我说话了。” “他?”路青余咽了咽口水。 这时,路青余才发现电脑屏幕上是一个新建的文档,里面出现了一段话。 “马喻才 上来 帮我 让 其他 人滚 要不然 死” 马喻才的手还放在键盘上,看起来像是他自己打了一段字吓自己,但是路青余看到了他放在键盘上那只手,是戴着那枚不祥戒指的手。 路青余问:“对不起!我没想到他怨气还挺重!他伤害你了吗?” 马喻才的反应非常慢,看起来还没回过神来,他愣愣回答:“应该,没有……” “他对你做什么了?” “我好像看见他了。”马喻才呆呆地吐出一口气,收回了颤抖不已的手,而手上,似乎还停留着那冰凉的温度。 透过电脑屏幕的反光看见的那道黑影,静静站在他身后,脸旁的手指指着电脑让他打开了文档,然后……贴着他的手打下了这些字。 “我好像……看见了些什么……”马喻才说话有些哆嗦。 在刚刚短暂的时间里,他似乎看见了一辆巨大的卡车朝着自己撞来,他感受到自己的躯体扭曲碎裂,过高的温度让血肉烧焦,世界失了真,声音也变得朦胧混沌。 这是一段可怕至极的记忆。 但是不属于他。 “……”微弱的动静响起,马喻才侧头看,路青余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面。 那是,一个被撕碎的小纸人。 上面的名字依稀可见,【路青余】。 “我呢?” “……不见了。” “会对我有影响吗?” “不会,就是个替身。” 路青余听见马喻才吸了口气,低头一看,马喻才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他立刻捂住了脸,闷闷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来,总是高傲无比的他此刻显得有些脆弱。 大概是因为,一直存有侥幸的他发现这家伙真的缠上自己了,有些崩溃。 “不好意思,我一个人待会儿。” “你……要是后面遇到什么记得赶紧联络我。”路青余叹了口气,离开了这里。 …… 好不容易休息了四五个小时的马喻才在闹钟响起之前就醒来了,他眼底下又冒出了更重的黑眼圈。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招魂的影响,马喻才对梦中的景象还挺有印象的。 他果然又梦到了严继尧。 严继尧以黑影的形象出现,马喻才凭借他手上的戒指认出来的,他们面对面站着。 严继尧的面容依然模糊,浑身却都是血,在梦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车祸,帮我。” 今天明明是假期,但是他想起那段车祸记忆就实在睡不着。 打开手机看,是一堆昨晚没看的消息。 好几个朋友询问他大概多久能到农庄。 回忆起他们的约定,这是大学同学的婚礼会在农庄举行,他不打算缺席。 他随便换了身衣服,起身下了楼,进入了地下车库。 单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响起。 马喻才打开了车门,静静坐进了车里。 车内的气味依旧很怪异,联想到那个死在车上的可怜人,马喻才心中掀起了些微波澜。 他抬头看向后视镜,却发现后座座椅上躺着那个失踪的小纸人。 马喻才脸色一变,抖了抖,心里产生了些许退缩,但片刻后,他还是启动了车子,并自言自语般开口: “我帮你,但是,你不要害我。” 没有回应,马喻才却依然提着心,双手紧张地握住方向盘。 直到车载屏幕忽然开机了,微弱的电流声在车内响起,蓝光照亮马喻才的脸,也照亮了后座那个模糊的人影,当黑影张开嘴时,智能助手发出了男人的声音: “好。” 第28章 ai一键寻仇 智能助手在说完那个字后陷入了沉默中,马喻才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才从极度的惊恐和震慑中慢慢恢复了过来。 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超乎自己想象了。 马喻才苦笑一声,归功于当研究生和在公司当牛做马这几年练出来的抗压能力。 毕竟比起读研和上班,他倒宁愿撞鬼。 至少鬼没让他一周做三个企划书、八个cad。 苦中作乐的确很有效果,马喻才深吸一口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他的大脑极速运转起来,迅速抓到了主要矛盾——到底帮他完成什么才肯离开? 马喻才之前问过路青余能不能直接拔除这个所谓的“魂环”。 而路青余的回答是——看直播。 于是马喻才还真点进他的直播间刷了好几个飞机。 路青余脸上顶着可笑的特效模糊了信息后把他的故事讲了出去,并且语气夸张地解释了一下为什么除不掉这个恶灵。 “……这位恶灵先生不完全是死无葬身之地,估计是多多少少有一些皮肤碎片混入了车架中,已经是人车合一了。打个比方,就跟石头修炼成精了一样,除非烧了砸了,一般法子已经没用了……” 弹幕一大片一大片的【心疼大哥】 还有这个直播间一贯的搞笑言论:【赚到了,智能车载管家】 【车主说真好,晚上开车出门不寂寞了】 【随机掉落前车主皮肤碎片】 【货真价实的魂环车!】 思绪回到现在,马喻才想起什么,摸了摸兜,试图掏出里面的符纸,手绕了一圈,却是只摸到渣渣。 掏出来一看,符纸不知何时,已经在他兜里化作了纸灰。 用路青余的话来说:“恶灵大哥的怨气简直就是无污染新能源。” 马喻才又取下了他挂着的符包,打开口子一看,那里面的符纸居然还完好无损。 ? 真有用? 他于是又挂了回去。 马喻才思索了片刻,问了个稳妥不会惹怒对方的、同时也是他本人最好奇的问题: “我要帮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马喻才便微妙地察觉温度明显地降下了一些。 然后他的脖颈一凉,感觉到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脖子,力道不轻不重,却抓得马喻才不敢呼吸,扬起了脖子,让颤抖的喉结暴露出来。 “嗬……” 马喻才仰头靠在座椅上,瞳孔忽然涣散了,指尖狠狠抓住了方向盘上的皮革。 片刻后,他猛地缩起身体,大口喘气,简直像是要溺死了一般,眼眶不一会儿就红了,鼻尖也开始冒汗。 这是过度惊吓的反应。 他刚刚又以第一视角体会了一把“车祸”。 是他昨晚就已经体会过一次的恐怖情景。 车载助手又开始代替“他”说话,只是稍微长一点的句子就会怪异的卡顿,加上合成的声音,营造出一种似人非人的不适感: “帮我找到、凶手…报仇。” 不出意料,果然是这样的。 这场车祸是有预谋的。 血丝密布的双眼看起来红通通的,马喻才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垂眸,脸上露出些许隐忍,他咬住牙,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才继续问: “我帮你找到凶手,你就放过我,离开这辆车吗?” 这次对方没有了回应。 马喻才不敢追问,过了一会儿,问了下一个问题。 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问这个问题,或许是人类那该死又神圣的好奇心使然。 “是你杀了那个偷车贼吗?” 脖颈间的冰凉感又回来了。 这次,马喻才瞳孔一散,再度多了一段记忆—— 他“看见”了车窗,车门把手,一双手死死拉扯着门把却打不开,有一双有力的手臂正横亘在自己脖子上,死死抓住他,让他无法再低头,咔擦一声,在勒断了他的脖子后将他拉到了后座,然后…… 活生生拉进了车子里。 过于真实的窒息感和濒死感让马喻才即使是抽离了幻觉依然浑身发寒,他刚刚甚至都能通过骨传导清楚无比地听到自己颈骨被折断的咔咔声,还有无法呼吸时喉咙里的咕咕声。 马喻才撑在方向盘上,眼睛发直,虚虚盯着不知道什么地方,他现在知道那人的确在这里没出去过了,但—— “为什么杀他?” 男人的声音依旧颤抖着,听起来不是很舒服。 等了好一会儿,车里的家伙没有回应。 马喻才不敢看向车后座,害怕看见什么偷车贼的冤魂,他连坐在这都觉得恶寒无比。 谁能想到车里死了一个人呢。他的尸体在哪里,卡在车子缝隙里吗? 马喻才坐在车里,联想到了一只怪兽,他正在怪兽的体内,而怪兽张开嘴,已经将那个偷车贼的尸体消化掉了。 那些空调口喷出的血肉,时不时冒出来的怪异气味,午夜梦回折磨他的噩梦……大概都是这个怪兽带来的副产物吧。 他不想再多待了,正要打开车门下车,马喻才就用余光瞥见副驾驶多了个人。 头皮一炸又一炸。 马喻才脸已经僵到不知作何表情,他欲哭无泪,手握着门把手,不敢转身,几乎是哀求道: “别吓我,好吗?” 已经吓死半截了,再吓他他可能真要合理发疯了。 黑影伸出的手一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祈祷真的起作用了,之后居然真的没看见那个黑影了,问话也不再出现了。 马喻才回家洗了个热水澡,在浴缸里躺了好一会儿,才感觉活过来一点点,他换了一身体面点的衣服,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 ……黑眼圈太重了。 他只能敷了张面膜,涂了点防晒,让脸色看上去好那么一点点。 正要给自己做个早餐,确保不会在到达目的地前晕在车上,门铃被摁响了。 透过显示屏一看,是简劲松。 他来这干什么?还没穿警服,还是一身西装。 马喻才开门问:“有事吗?” 简劲松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那个偷车贼的家人已经报失踪了,我来说一声。马先生,您要出门吗?” 马喻才打扮得如此帅气,胸口还别着朵花,显然不是一般的事情。 马喻才含糊道:“嗯,出门有事。” 简劲松点点头,“好的,您注意安全,有事情随时找我。这个送给您,我老家的特产。” 说着,简劲松递过来一盒桃酥。 马喻才双眼微微一睁,“你老家?是哪里的?” “lp。” “我也是。” 两人都是诧异。 马喻才道谢收下后,对这个笑眯眯的年轻警官多了份老乡的好感,说下次请他吃饭。 休息整理片刻之后,他便带上水,开车前往几十公里外的农庄。 城区限速,马喻才开了十多分钟才开出城区,又开了约莫有十几分钟,天色居然变黑了。 远处乌云聚拢,乌压压一片堆在天际,让马喻才担心起来。 这里已经算是人烟罕至的郊区了,住宅几乎没有,全部是田地和山,加上压抑的乌云,一时间马喻才甚至感觉自己永远到不了目的地。 大概是他一想到这是个死过人的车就浑身不自在,容易胡思乱想。 不一会儿,朋友立刻打来了通话,马喻才下意识喊小智接通。 还没反应过来,车载助手小智居然真的恢复原样,接通了电话。 “喻才,到哪了?” “大概有个十几分钟就到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咱们这桌就等你了!” “好,马上到。” 回答时,马喻才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但扫视一圈,后视镜里只有他自己那张疲惫的脸。 他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这种奇怪的感觉。 朋友挂掉后,车内安静下来,车外也异常的安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下雨的缘故,山林里寂静无比。 没过多久,马喻才看到前方路边有一个人在招手。 马喻才本想直接开过去,但不知为何,越靠近他越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 他放慢了速度,经过那人时,仔细看了看,心头大骇—— 第29章 变身!灵界战车 那个人竟然长得和死去的偷车贼一模一样! 马喻才一下就认了出来,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赶紧踩油门加速离开。 然而,老天仿佛在和他作对,和他开起了恶劣的玩笑,车子突然熄火了,怎么也发动不起来。 天空这时非常不巧地响起了一道惊雷,雷声炸响在天边,撕裂了乌黑的天幕,照亮了马喻才脸上惊骇的表情。 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敲打着车窗,瞬间将天地淋湿得彻底,顿时五米之外迷糊不清,车窗也被雨珠啪嗒啪嗒地打击,瞬间搅浑了视野。 那人的身影也被雨水淹没,变得模糊起来,然而缓慢移动的动作却异常清晰。 马喻才瞥了一眼,焦急地拍打着方向盘,心中充满了恐惧。他赶紧踩上油门,不断重新发动汽车,同时摁下了雨刮器。 就在他惊慌失措之际,一个身影从车窗外闪过。 马喻才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个死去的偷车贼! 他正一步步朝车子走来......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马喻才不断试图重启车子,却在余光中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居然已经站定在了车窗外。 黑乎乎的身影在雨中清晰了些许,身形看起来不太正常,越来越佝偻…… 他正弯腰低头试图贴近车窗! 模糊的五官因为距离缩短变得越来越清晰,黑洞洞的双眼处溢出红色,仿佛翻涌扑腾出一股腥臭味,一丝癫狂的笑容浮现在偷车贼的脸上—— “咚!” 沉闷的一声砸在车窗上,一张扭曲的大脸撞上了车窗,用力到玻璃震了震,血迹啪的随之洒落车窗。 还没等马喻才吓得大叫,异常急促的敲击声在车窗上接连响起,快速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那非人的乌青面孔砸在车窗上,凸出的眼珠里血管密布,几乎要掉出来了。 马喻才吓得够呛,没忍住发出了粗喘声,他不敢再往旁边看,可那双血淋淋的脸就死死贴着车窗,余光总能瞥见。 那脸上的肉已经挤在了一起,五官因为死死挤在平面上异常骇人了。 淌着血泪的双眼肯定正死死盯着自己。 心脏剧烈跳动着,让马喻才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短暂的寂静后——“咚!” 对方仗着自己已经死了,疯狂地砸着车窗,血迹狂飙,让马喻才也血压飙升。 “吱——吱吱吱——” 紧贴着马喻才这边的车窗又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只见对方的脸在玻璃上滑出了一道道血痕,死死贴近了马喻才脑袋这边,那血液中甚至还有一坨坨固体…… 马喻才真的已经吓得半截入土了。 “救命!”马喻才受不了了,他控制不住崩溃大喊,狂踩油门。 一种威胁生命的危机感刺激着激素分泌,判断力下降的马喻才大喊救命,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向谁求救,也不知道此时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谁能救自己。 就在此时,奇迹降临,汽车突然嗡的一声重新发动了。 太好了!!! 马喻才一阵狂喜,他毫不犹豫地挂挡,狠狠踩下油门,车嗡一下猛然飞了出去。 雨水哗哗而下,瞬间冲掉了玻璃上的血水,将骇人的痕迹洗刷了干净。 马喻才盯着前方,不管不顾地提速猛冲,好一会儿才从浑身僵直中恢复。 挂着的符包晃了晃,显眼的色彩吸引了马喻才的注意力,他双眼一眨,回过神才发现天气居然放晴了,刚才的倾盆大雨居然就这么停了。 “呼、嗬……呼……” 他微微松开脚,放慢了些许速度,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人影不见了。 旁边的车窗玻璃也是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 马喻才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没做梦吧? 那个偷车贼没跟上来? 话说本来就不是他杀的人,为什么会来找他? 马喻才回过头来,一口气还没彻底松开,又看见了副驾驶上的人。 “严……!” 马喻才赶紧止住了嘴,眼中浮现后怕的神采,生怕自己因为喊出对方的名字而惹怒对方。 黑影坐着身体正对前方,而肩膀微侧似乎正偏头看着自己。 对方伸出了手,黑雾——也就是怨气,自从知道这东西就是怨气后马喻才就不想碰到了。 黑雾之中的苍白指尖试图想要落在他身上,马喻才下意识地闭上双眼,缩起身体一躲。 对方却不依不饶地跟了过来,在他眉心轻点。 微弱的凉意转瞬即逝,马喻才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了一些,就对上了一双阴暗的眸子。 心又是一紧,快要蹦到了嗓子眼。 这是在干什么?吸精气吗? 就在这时,对方那道粗粝沙哑、不似人声的声音响起: “他……来找我的。” “没事了……” 他,是指偷车贼的冤魂吧。来找严继尧的话为什么吓我……我甚至是被偷车的受害者。 马喻才眯着眼,只敢在心底偷偷吐槽。 这是在安慰我吗?怕我死了不帮他复仇? 马喻才试图看着对方的眼睛,但那里面实在是寒气四溢。 黑影缓缓收回手,扭头看向正面,他的动作似乎还带着生前的从容,裁剪合身的西装贵气十足,不细看将血迹当做别致的花纹似乎也可以。 看着那双手,马喻才有一瞬间也觉得,那枚戒指,戴在他手上刚刚好…… 而下一秒,汽车忽然毫无征兆地猛然启动。 “嗬呃!” 马喻才一口气没喘匀,身子猛地往后一倒,后脑勺几乎是砸在了座椅上。 他慌乱间只听到巨大而沉闷的碰撞声,血浆爆开流动的声音,坐稳了往前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窗一大片红得发黑的血污,将视野挡得干干净净。 马喻才一眼就看见了粘在上面的眼珠,惊得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就看见雨刮器自动工作起来,喷着水将血迹都扫了下去。 “嗤——嗤——” 血肉被推了下去,上面还冒着滋滋黑烟,阳光一照就开始慢慢消失。 一时间车内只有雨刮器工作的声音,不一会儿便干干净净。 这一套毁魂灭迹的操作甚至不需要马喻才动手。 旁边的人这才放下手,西装革履地坐在座位上,除了身上的血迹和那黑气四溢看不清的脸,堪称是一位完美的都市贵公子,然后,他将没说完的那句话后半截说完了: “——永远…不会来烦你了。” 森气直冒的语调,严重磨损的嗓音。 这个嗓音,和这个高大而捉摸不透的鬼影,将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马喻才噩梦的主基调,甚至入侵了他的生活。 而此刻,惧怕着对方且一无所知的他,只能循着对方的步伐,一步步驱使着这辆诡异的鬼车,成为那个坐在主驾驶上的傀儡,抵达对方心中的目的地。 【第一卷·初见完】 第32章 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宝们这章放错地方了,30章在后面。去第2卷看完30、31章再过来看这章)马喻才看见那双脏污的手朝自己伸过来,赶紧后退了一步。 “吱——”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所有人都看向他。 马喻才假笑:“喝了点酒,有点站不稳。” 他时刻注意着女鬼,女鬼张嘴想要说话,却猛地往后一退,仿佛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一般,整个鬼摔倒在了地上。 马喻才眼睁睁看着李儒和简易捷挽着手去了下一桌客人那,而女鬼就这么躺在地上,被不断往后拉着,即使如此她还是伸手朝着马喻才,嘶哑呐喊: “看得到…吗?帮我,我是被杀的……我叫姜……yu……” 她没有马喻才想的那么凶神恶煞。 似乎…是被束缚在了李儒身边? “还看呢?没放下?”一双手拍了拍马喻才的肩,同他搭话。 马喻才扭头一看,发现是不怎么熟的同学,但这人自来熟,自说自话,聊了起来:“我之前也暗恋简易捷,我还以为她会和班长在一起,或者隔壁专业的,最后是个不认识的人。” 也暗恋? 高伟森把我之前暗恋简易捷的事情告诉了多少个人啊! 马喻才敷衍了几句:“我也不认识,看着还挺……稳重。” 马喻才最后两个字其实有点难以说出口。 任谁看见了李儒背后那个被束缚住的可怖女鬼都没法好好看这个男人吧。 他不是嫉妒这个男人,而是刚刚联想到了路青余说过的话。 “鬼就是人的另一种形态,万一人家是个不小心惨死的好鬼呢?” 万一,是个惨死的好鬼? 起码,那个女鬼眼里的恨意,里面肯定藏了很多故事吧? 李儒绝对不简单! 简易捷真的知道她身边的男人的全部吗?如果这个女鬼是真的,总不能……让易捷嫁给这么一个男人吧? 马喻才忍住心里的反感,抬起头来,在全场寻找李儒的身影。 果不其然,那个女鬼又趴在了他的背上。 马喻才站起身想找过去,刚拉开椅子就犹豫了,他要怎么说才能显得合理? 眼角掠过一道人影,马喻才眼睛一亮,追了过去。 是在全场帮忙倒酒的简劲松。 马喻才拍了拍他的背,打了声招呼,从其他地方拿了啤酒瓶,也顺其自然跟着一起倒起酒来,“我来帮你。” 简劲松有些意外。 马喻才和他自己也不认识的客人们寒暄了几句,动作熟练,笑容自然,跟着简劲松走向另一桌时开口问: “易捷和她老公谈了多久了?” “两年多吧。怎么了?” “噢,就是想说易捷之前是我们班的女神呢,但是整个大学都没见她谈恋爱。这个应该是她初恋吧?” 简劲松点点头,“初恋。” “男方也是初恋吗?”马喻才倒了杯酒,跟不认识的家伙笑说吉祥话,转头对简劲松顺着话题继续问。 “不是。”简劲松立刻回答。 马喻才心里起了疑心。正常情况下新娘哥哥会对妹夫的情感史这么清楚吗?恐怕只觉得他是拱了白菜的猪吧? 两人敬完这桌都去拿新啤酒,马喻才佯装八卦,“他看着挺老实稳重的,我以为一次恋爱也没谈过呢,那怎么分手了? 简劲松道:“他是个重感情的人,前女友出意外去世了,唉。” 马喻才观察简劲松的表情,发现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那稍纵即逝的情绪似乎是困惑? 马喻才沉默片刻,看了眼场子另一边的李儒和他背上的女人。 隔着人群和精致的摆设装饰,马喻才仔仔细细地凝视着女人的身体,才发现她的手腕上有绳子绑住的痕迹。 女鬼看到了马喻才的视线后,瞬间泪流满面。 马喻才这才注意到那些他以为是水渍的东西,原来是泪痕。 “他前女友叫什么?”马喻才始终不敢和女人对上眼,收回视线问。 简劲松上上下下打量起马喻才来,打趣道:“马先生,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八卦?不知道还以为你之前喜欢的不是我妹妹,是喜欢我妹夫呢。” 马喻才干笑。 简劲松扭头开了一瓶新的酒,马喻才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认真回答了问题: “其实李儒和他前女友的案子是我刚入职的时候处理的第一个案件。 “他当时和前女友在旅游,结果前女友失踪了,局子里派我排查了很久。” 简劲松从旁边的空桌子上拿了个杯子,给马喻才倒了一杯啤酒,马喻才拒绝道他要开车回去,简劲松收回去自己喝了一杯,玻璃折射出他嘴角的弧度,他苦笑道: “我很认真地在找他们旅游的每个地方,但是就是人流量太大了,城市里垃圾每天都在销毁,酒店也是,我根本找不到线索。女方家人第一周的时候就说不找了,我坚持了一个月,想想没什么用,也放弃了。” 马喻才沉默了好一阵子。 他拍了拍简劲松的肩。 简劲松说了声谢谢,看向了自己妹妹,抬手挥了挥,嘴角又挂上了标准笑容,但是眼底晕着深深的无力和悲伤:“当时,我总是加班,我妹就来给我送饭,然后和李儒认识了。他人…还可以,也帮我找了这个女孩很久,我放弃之后,他也常常来警局问情况。” “我觉得对不起他。”简劲松仰头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那个女孩,会有自己的归宿的。” 听见这句话,简劲松只感觉马喻才在安慰自己,看向马喻才,却发现他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 他的侧脸表情看起来竟有些坚毅,微微皱眉,探究怀疑的目光落处,是自己的妹夫————李儒。 简劲松眯起双眼,察觉到微妙的不对劲。 …… 吃饭时,马喻才没什么胃口。 毕竟他忽视不了那个目光炯炯有神的女人。 他掏出手机,点开了路青余的对话框,上一次对话还是今早路青余问他身体怎么样。 他主动发了一条微信过去:“我能看到鬼是怎么回事?什么鬼会被束缚在一个人身边?” 等了好一会儿,路青余没有回复。 马喻才想起件事,点开了某视频软件,搜索觉明法师,果然出现了一个直播中。 马喻才立刻给他后台发私信。 “主播回一下微信消息啊。”然后把自己的微信截图发了过去。 没想到路青余还是没下播,直接在直播间道: “给我发私信的大哥还在么,给我私信个6,我在线解答。” 马喻才发了个6过去。 路青余道:“为什么能看见萌萌?知识点来了。直播间肯定有些人说过能看见萌萌,其实从小就能看见的人基本是凤毛麟角的,如果说从某个时间点开始突然能看见了,要么就是开天眼了,要么就是被萌萌伤害过,体质比较特殊的家人们只要见过一次,之后就经常能看见了……不用担心,假装没看见就行。” “好,下一个问题——什么鬼会被束缚在一个人身边?” 屏幕中,路青余眉头一挑,指着摄像头,“不用猜了——杀人凶手。” 马喻才提着的心终于死了。 第30章 从灵(异)开始的异世界生活 车子在路边一个有着农庄招牌的建筑附近停下来了,院子很大,草地上停满了车。 蹲在路边吸烟的男人看见银色车后立刻站了起来,等马喻才一下来,就给了他一个拥抱。 “……喻才!好久没见了。” 马喻才不自然的表情在看见来人后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高哥,好久不见。” 对方穿着白西装,应该是伴郎,一边拉着马喻才往里面走,一边给路上的人发烟,他将盒子也往马喻才那边递了递,示意他抽一根。 马喻才刚好想抽烟,接过了。 高伟森上上下下打量了马喻才好一会儿,吸了口烟,感叹:“不结婚就是好啊,你看我这啤酒肚,看你这,下面全是肌肉吧?” 除了眼底掩盖不掉的黑眼圈,马喻才身材的确不错,哪怕快一个月没时间去健身了,依然能看出一个倒三角来。他好歹也是个五官立体的男子。 两人找了个地方先坐着。高伟森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烟,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扫了扫,“喻才,你没好好吃饭吗?” 马喻才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闻言略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工作压力嘛,瘦了点。” “你这不仅瘦了啊,看你这脸色,”说着,对方上手扒拉住他的脸,左右摆弄了两下,甚至凑近了扒开他的眼皮,指着那里面的血丝,带着一种微微恼火的语气,“几点睡的?熬夜多久了?” 马喻才看着对面担忧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大学时期了,他咬着烟屁股,嘴角咧开,低头掩饰,故意大声道:“最近不是升经理了吗,工作可多了!” 高伟森没说啥,拍了拍他的肩膀,“太累了就跟我干呗。” 两人在毕业后依然有着联系,也开玩笑式说过让马喻才跟着高伟森去开店。 默默等马喻才吸完这根烟后,高伟森道:“走吧,见见易捷和她老公去。” 马喻才的心情有了些波动,将烟头扔进垃圾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高伟森穿过桌椅,走向花团锦簇的尽头。 农庄是露天的,尽头的大堂布置得很漂亮,而草地上的桌椅铺上了白色桌布,整洁无比,一个寻常烟火气的农庄被布置得如此圣洁纯净。 入口处摆放着新郎和新娘的立牌,漂亮的新娘依靠在帅气的男人怀里,伴郎伴娘热情地打招呼。马喻才扫了一眼立牌,心情有些复杂,同时又祝福着他们。 高伟森引着他入座,身边都是大学的同学,但是马喻才除了自己寝室的那几个都不是很熟,只能干笑打招呼。 他坐在原地看着老同学们,只觉得大家变了好多。 有人带老公老婆来,有人带孩子来,大多数人都变胖了,但是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马喻才算是比较特殊的了,于是大家都调侃他。 “怎么现在都没找对象啊?要哥们介绍不?” “小马你怎么越长越帅了呢?上了30才开始长开?” “这小西装穿上和我们不一样。” 马喻才和他们和和气气聊起天来,冲淡了一些压抑的情绪。 会场的布置非常好看,白粉色的主调,让马喻才回忆起了曾经的校园生活。 ……一起在教室开黑的室友、逃课的时候在网吧碰上的同班同学、班会上表白的那几对小情侣……同时也有些不那么开心的事情…… “喻才来啦?”一道温柔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马喻才抬起头,将对方的身影深深映入了瞳孔。 简易捷微微笑着,白色婚纱将她的温婉和美丽衬托得刚刚好。 马喻才立马站了起来,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易捷,恭喜你……” 简易捷捂住胸口,脸上一直堆着幸福的笑容:“谢谢你!我一直等你来呢,你能祝福我我特别开心。” 察觉到简易捷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马喻才立刻道:“哈哈,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咱们都过得挺好的,你……幸福就好。” 话音未落,一只手伸到了马喻才身前,伴随着一道早上还听过的熟悉的声音:“马先生,又见面了。” 马喻才猛一抬头,这才注意到简易捷身后站着个人,他满眼看着简易捷,居然都没注意,这会儿一看,居然是—— “简警官?” 大家都有点惊讶:“你们认识?” 简易捷也是左看右看,“哥哥?你什么时候认识喻才的?” 哥哥? 马喻才看了看两人,才发现他们的确长得微妙得相似。 “机缘巧合认识了,马先生就住在我楼上,”简劲松笑了笑,亲昵地挽着简易捷的手臂,“易捷,你先去找那小子吧。” 马喻才感到有点神奇,难怪他早上穿得那么正式。 简易捷跟着老公去接待客人了,简劲松倒是直接坐在了旁边,跟高伟森打了声招呼。 马喻才感觉到一种叫尴尬的情绪,拿起脚边的矿泉水喝,就听简劲松问:“马先生就是那个喜欢我妹妹的同学?” “噗咳咳咳!”马喻才非常不体面地呛了一下巴,赶紧拿纸擦了擦嘴,震惊地看向简劲松。 高伟森:“我说的哈哈,反正都过去了。” 马喻才立刻幽怨地盯着高伟森。 他明明是偷偷告诉高伟森的,怎么连本人哥哥都知道了! 简劲松低头折着请柬,嘴角总是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没想到我们还有这层关系。” 马喻才悄悄在心里说:没有关系,我早就已经放下了。 “对了,马先生怎么到的这么晚?” “路上下了大雨。” “嗯?”旁边的人都是一脸困惑,“下雨了吗?” 马喻才怔住,意识到了那场雨大概这是冤魂制造的一场幻觉,干笑:“我看天气预报说的,就延迟一点出门,怕撞上。” “天气预报不准的啦。” 马喻才就这么把话题糊弄过去了。 简劲松将手指放在嘴下娑婆起来,观察着马喻才的神情,若有所思。 第31章 每个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女人 …… 婚礼正式开始后,客人们都在座位上落座了,一系列西式婚礼的流程一一走过,在新郎新娘入场时达到了高潮。 只不过这里有个小小的插曲,可爱的小花童站在入口不远处大声嚎哭着,怎么都不愿意走过去,把自己的花篮子也打翻了。 他穿着小西装,满脸恐惧,手指着仪式台的方向。 客人们都觉得很可爱,还拍起了照。 最后他的父母将他抱走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什么,反而让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简易捷在父母的搀扶下,微笑着走向新郎。 宾客们用力鼓掌欢呼,马喻才也在气氛影响之下站起身鼓掌。 看着简易捷走向那个叫李儒的男人时,马喻才忽然感觉双眼不舒服,他坐下揉了揉,抬头再看时发现视线里多了某些东西 。 穿着黑西装的李儒帅气地笑着,双眼专注地盯着简易捷,正在发言。 马喻才却是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了他肩上有个显眼的东西 。 那是什么? 马喻才眯眼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居然是一个人。 一个长发的女人,正以怪异的姿势趴在了李儒身上。 女人的长发挡住了脸,血迹从露出的缝隙里流满了整张脸,血液进入了眼睛,染得猩红无比。 她伸出的青色手指死死箍着李儒的喉咙,指缝里全是黑色的淤泥,从指尖不断滴着水,将李儒脚下那片地都沾湿了。 仔细一看,李儒走上台的路上,也有水迹。 这女人是什么东西!? 她一直在吗? 马喻才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看,那个女人还在,没有消失。 这个模样的女人早就死了吧!为什么大家没有反应?是我出幻觉了还是? 或许是马喻才的目光太热烈了,死死盯着李儒的女人猛然抬起了头,看向了马喻才的方向。 马喻才猛一侧头,迅速避开了女鬼的视线,假装自己一直在盯着李儒看。 原本假装看不见她就没事了,结果女鬼盯着他这边看了一会儿,缓缓松开了钳制着李儒的手,咚一声落在了地上,然后—— 缓缓向他的方向爬了过来。 完蛋…… 马喻才强装镇定,微笑着看着李儒,而额头已经开始冒出细汗了。 谁看见一个青色的女鬼浑身是水地爬过来不害怕啊! 女鬼爬过来是悄无声息的,动作看起来那么慢,却转眼间又到了马喻才脚边。 马喻才喉结一抖,咽了咽口水,目光仍然不敢随意转动,于是女鬼爬到脚边后,他就失去了视野。 该死…… 马喻才只感觉耳边的水滴声更清晰了。 对了……马喻才假装要喝水,弯下腰,低头伸手去拿脚边的水瓶。 他的视线往下一挪,寒意从脊骨迅速升起。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毅力才没有嚎叫着从座位上跳起来。 那个女鬼以诡异的姿势,不知道是趴还是蹲,总之就挨在他身下,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这会儿凑近了看,马喻才才发现她的皮肤上也满是淤泥,嘴角不知道是不是被撕裂了,血肉模糊,看得见一排牙床,里面同样灌着黑乎乎的泥巴,黑红黑红,恶心至极。 马喻才死死咬着牙,顶着女鬼的视线,硬着头皮伸手,从女鬼的身体旁,将水瓶拿了起来。 纠缠凌乱的发丝晃了晃,女鬼歪头,观察着他的脸。 马喻才立刻就抬起了头,根本没给女鬼一个正面相对的机会,一滴冷汗直勾勾从他额角滑过,马喻才余光看见女鬼向自己伸出了手。 他控制住手指的微弱颤动,想要拧开瓶盖,却因为吓得没了力气,怎么也拧不开。 女鬼直起了上半身,歪了歪头。 ! 快拧开啊! 此时一只手伸过来,“我帮你。” 太好了! 马喻才惊喜地看向旁边的简劲松,从他手里接过开了盖的矿泉水,满脸洋溢着真心实意的感激,“谢谢。” 和正常人这么一对话,马喻才心理压力也减轻了,害怕的情绪散去一些,他喝了口水后再用余光一扫,女鬼已经回到了李儒身上。 在新娘新郎交换戒指接吻时,女鬼的指甲,死死地嵌入了李儒的脖颈内,血色眼珠几乎要瞪出来了,恨意滔天。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 仪式结束后,新娘去换衣服了,宾客们来到了草坪上的桌椅处,农庄也开始工作上菜了。 新郎率先一桌一桌地寒暄起来。 马喻才坐在座位上,只是默默地看着草地,抬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试图说服自己那是一个幻觉。 然而那个女人的形象实在是太清晰了。 大家都看不见,为什么他能看见? 马喻才沉思起来。 “干嘛呢?身体不舒服吗?”旁边坐着的大学同学拍了拍。 马喻才整个一颤,把同学也吓了一跳。 “没事,有点低血糖。”马喻才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他总觉得那个女鬼还在某处盯着他。 他环顾四周,这时,新郎李儒走了过来。 马喻才紧张地看着他,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仔细一看还带着脏污的泥巴印儿。 一桌子人全都站起来祝贺李儒。 “新婚快乐啊,易捷,李先生。”马喻才也跟着说,挤出一个笑容,视线却在他身后逡巡。 人呢?不对,鬼呢? 李儒笑了笑,感谢大家的祝福。然而,当他转身时,马喻才分明看到那个女鬼再次出现在他的背上。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血泪流个不停。 马喻才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此时简易捷从楼房里走出来,换了身淡蓝色的鱼尾裙,清新又优雅。 她步履款款,立刻来到了这桌。 马喻才紧张地看着简易捷的手搭在了李儒的肩上,差点就要和女鬼的指尖碰上了。 他太过关注简易捷,只见女鬼青苍的指尖轻轻一动,指向了自己,猩红的眼珠立刻盯紧了马喻才。 糟了…… 简易捷眨了眨眼,也注意到了马喻才的眼神,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准老公,笑问马喻才:“看到什么了?” “看到……我…了……?” 简易捷甜蜜高兴的嗓音和女鬼嘶哑迟缓的语音重叠在了一起。 马喻才一个哆嗦,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他猛一低头,挠头假装干笑:“你们太配了,多看两眼。” “哎哟,几年不见这么会说话了啊。” 冷汗一低头就落在了桌面上。 “滴答。” 随之落下的一滴血泪,映照出女鬼爬行而来的身影。 救……命…… 马喻才一抬头,果真看到了女鬼趴在桌上。 骤缩的瞳孔映出了女鬼血丝密布的青白眼眸。 “你…肯定,看到我……了吧?”对方勾起了一个惨白的笑容,水痕在脸上画出怪异的纹路。 第33章 世界上还是坏人多啊 (宝子们是不是忘了,去前面看32章)他只是参加一个婚礼。不想参与到什么杀人案件。 更不希望自己的老同学、好朋友在婚礼上发现自己的老公是杀人犯。 这个结果一出来,马喻才浑身都没力气了。 他要怎么办? 抬头看向简易捷,他们正伴随着音乐在场地中央舞蹈,简易捷又换了套衣服,每一套都很好看,看得出来她非常重视这场婚礼,也很重视身边的人。 简易捷转了个圈,倒在李儒的怀里,她脸上的笑容任谁看了都知道她爱身边的男人。 马喻才起了退缩的心思。 要不……就假装没看到吧。 他撑着胳膊,低头看着桌布,桌上也放着小礼物,这场婚礼办得非常仔细精致,马喻才叹气,拿起桌上的一颗喜糖,拨开包装纸塞进嘴里。 甜甜的味道立刻融化在口腔里,让马喻才补充了一些能量。 大学同学们都在拍摄记录简易捷的人生时刻。 马喻才现在,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纠结。 手机里的路青余还在说些什么,马喻才低头,正打算退出,身旁的人凑上来嘿了一声。 “你也看这个啊?我知道他,挺有意思的。” 马喻才啊了一声,挡住屏幕,无奈接了话:“我就随便一刷,没看过这些方面的东西。” 对方大笑:“骗谁呢,你这顶着粉丝团,还有等级啊!” 马喻才脸稍稍一红 ,没能回答上。 对方虽然拆了他的台子,但似乎也没有恶意,又聊了几句玄乎的事情,就跟其他人聊天去了。 “你要是信这些,找个时间给自己算个命啊,看看你这脸色。” 算命…… 马喻才突然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他又私信了路青余,“你会算命吗?”说着他也举起了手机,拍了一段短短的简易捷和李儒一起跳舞的视频发了过去。 路青余跟观众们扯皮了好一会儿,似乎压根没看私信,但是现场已经进入小游戏环节了,马喻才正紧张地等着路青余回复,就被主持人抽了上去。 “马喻才先生!有请加入男士团!” 马喻才抬头一看,一桌子的人都看着他,催促他上去。 等他上了台,才知道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马喻才也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玩手机,勉强撑起个笑脸站在边上,一起跟着抽牌,跟着大小排了个队。 这下他又和李儒的距离拉近了一些,目光悄悄倾斜过去,一下便被那女鬼逮住了。 女鬼死死盯着他,一见他视线转过来便肉眼可见地激动,不断重复着刚才那句话: “帮我……我是被杀的……” 马喻才猛地低下头,一手举着牌,一手揣在兜里,攥得紧紧的,指甲戳在掌心,刺痛让他清醒了一点,听见了主持人的问话: “那么这一轮是马先生!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 马喻才一愣,下意识道:“真心话。” “请女士团发问!” 这一把全是年轻人,好几个是他的大学同学,应该不会问太过分的问题。 马喻才看向对面的女生们,第一个不认识的就问: “马先生的理想型是什么?” 马喻才只能随口回答:“温柔体贴型的。” 接下来的问题都不算太过分,顶多有个搞笑的问题问他:“如果对象不是人,更喜欢沃尔玛塑料袋还是直升飞机?” 总之随便答就好了,马喻才的心思根本不在这。 最后一个大学同学接过话筒,邪魅一笑。 马喻才意识到那是搞事的笑容,不好的预感升起。 果不其然,女同学问:“大学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喜欢过简易捷?” 马喻才快速地转眼看了一眼简易捷和李儒,简易捷瞪大眼睛也显得有些惊讶,台下的人开始起哄。 马喻才挤出个笑容,没有看简易捷,直直对着这个老同学道: “喜欢过,已经放下了。她这么好,我还配不上。” 他说得那么认真,甚至有些深情,神情略显羞涩不自信,难免让人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那个情窦初开的时候,然而转眼间男人又勾起嘴角,穿着白色西装站在台上的他,现在是个靠谱的成年男人了,学会收敛锋芒在这种场合里衬托主角,自己全身而退 。 下台后,不出所料,他的发言又引起一波调侃。 高伟森拍拍他的背,语重心长:“放下就好,要是寂寞你就找个人陪吧。” 马喻才点点头,倒是想通了点别的东西。 要是假装没看见那个女鬼,才是害了简易捷。何况简劲松也帮过他。这俩兄妹都是好人,不能被一个道貌岸然的男人骗了。 如果女鬼是恶鬼,想必早就像严继尧一样杀人了,何苦一直缠在李儒身边。 而且就算没有隐情,总不能让一个鬼跟着他们。 李儒搂着简易捷的腰,一脸宠溺地笑着,想到这人可能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少女,马喻才有些许反胃。 恰好此时女鬼冒头,马喻才起身去找洗手间了。 “呕……”马喻才本来没吃多少东西,全吐了,他漱了漱口,难受地洗了把脸,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一脸憔悴,但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把简易捷交到那个男人手上?马喻才可不敢。 他身为大概是唯一一个能解决这件事情的人,总不能视而不见。 恰好此刻,兜里的手机响了。 是路青余发来的私信。 “这个姑娘运势不好,急转直下,晚年不幸。倒是这个男的,鬼点子多,欲望过剩,控制不住。” “是不是你拍得有问题,你加美颜了吗?这命势看不清楚啊,变来变去,好像是有变数?” 马喻才回复:“我就是变数。” 太帅了。 马喻才还没开始自恋,厕所门开了,走过来一个人洗手。 马喻才率先看见了两条腿,然后是地上阴湿的水迹,正滴滴答答从男人的西装裤管往下滴落。 马喻才僵住,不用看都知道是谁了。 果然——“你是——马先生?我老婆的大学同学?” 马喻才抬头,甩了甩手,僵硬的脸部肌肉硬挤出和蔼的笑容打招呼:“你好,李先生。” “我听我老婆说起过你,你今天迟到了吧,我还想亲自去接你来着,真是不好意思,招待得不周到。”李儒根本没有看马喻才,站定在洗手台前后先是倾身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才掀开眼皮,撑起一个笑容看向镜子里的马喻才。 看过去,发现对方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肩上。 李儒瞥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总算吸引了这个小白脸的视线,他笑问:“听易捷说,你大学时候被老师包养了?” 马喻才瞬间呆滞,嘴角的客套弧度也缓缓落下。他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地瞪着李儒。 李儒却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道:“ 开个玩笑,别在意。不过刚才那样,我以为您对易捷似乎还余情未了呢。” 对方虽然得体大方地微笑着,却让马喻才十分不适,他很清楚这种感觉,俗称“被恶心了”,因为他早年就喜欢这么阴阳同事。 马喻才稍微了解了对面这个男人了 ,垂眸用纸巾擦起了手指,细致地将每个指缝都擦干净,同时冷静回答:“李先生,我和简易捷是单纯的同学关系,从来没有别的关系。我今天只是来参加婚礼,没有别的目的。” “是吗?那就最好不过了,易捷说过最期待听到你们这些老同学的祝福了,”李儒洗完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还有事,先走了。祝您玩得开心。”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马喻才待在原地,心中充满了愤怒和疑惑。 一定要尽快找出真相,不能让简易捷受到任何伤害。 “等一下,”马喻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问道,“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 李儒停住脚步,扭头,一脸不解:“啊?” “长平市丹子街……”一道断气般的声音响起。 凌乱湿润的发丝下眼中迸发出了惊人的光芒,原本磕磕绊绊说话的女人,将那个地点不断重复着。 她仰着头,几乎是以一个断头的姿势趴在李儒背上仰望着马喻才,舌头抵着软腭的模样都能透过裸露的牙床看得一清二楚: “快…点……来……” 即使已经知道这个女人不会伤害自己,他还是后退了半步。 “他做了什么?” 女人眼中溢出了泪水,马喻才很快就发现女人的身上浮现出了一些新的痕迹,脖颈、手腕都出现了勒痕,发丝下多了一丝不显眼的血迹,从额角流到眼角,很快覆盖了半张脸,显然是头上的大伤口,很快她痛苦地捂住了口鼻和脖颈,似乎难以呼吸,但还是费力传递出沙哑的声音: “我看到他…吸…咕…七月十号…我在洗澡,然后……身体没有知觉,头很痛、很多血……我的眼睛好痛……” 那双满是痛苦和恐惧的眼睛忽然像是被人拔出来一般,落在了外面,那张脸更加恐怖。 “我不知道在哪……很热……” 马喻才闭上了眼睛,拳头紧握,但很快他又睁开双眼,直视着被死亡束缚的女鬼再度重演自己的死状,试图收集更多的证据。 女人的惨状背后,那个叫李儒的男人笑着摇摇头,“马先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易捷肯定在找我,再见 。” “咔。” 等李儒关门离开后,马喻才给路青余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有时间吗?能不能帮我超度个鬼?” 婚礼最晚傍晚就结束了,如果路青余能赶过来最好。 第34章 正!道!的!光! 路青余直接拒绝了马喻才。 因为路途比较远,他来不了了。 但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显然,抽丝剥茧查出犯人不是他的强项。 因为他只会制图写报告。 马喻才从厕所出来后, 婚礼也要进入尾声了,大家都在合照。 待会儿似乎还有烟花。 他跟高伟森还有几个比较熟悉的朋友打了招呼,满场找起了简劲松。 高伟森询问:“你找他干嘛?” “碰——!” 巨大的烟花自地上升起,在墨蓝色的天空里泼洒开来,宾客们发出欢呼,一对新人依偎在一起。 唯美的光点宛如彗星的拖尾,五颜六色的飘洒,在极致的喧哗后又缓缓消逝在空中。 马喻才有点听不清高伟森说话,大声道:“有点事!” 众人的欢呼声响起,现场的氛围变得激动起来,婚礼终于进入了尾声。 对方也大声说话,“就在那边!” 马喻才从桌边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准备找简劲松讲一讲,或许能获得什么新信息。简劲松正在和一个宾客聊什么,远远的他就看见马喻才。 马喻才目的明确地朝他走去。 简劲松见状,跟宾客说了什么,宾客离开了。 马喻才站在他面前,在接连不断的烟花爆炸声中大声传递自己的声音:“能聊聊吗?” 光芒映照着两人的脸,简劲松侧过头,靠近了马喻才,盯着他问:“你说什么?” 眼前随着烟花时明时暗,两人的脸也时而亮时而暗。 马喻才将手放在嘴边,凑到他耳边道:“待会儿能聊聊吗?” 简劲松扶住他的肩膀,也在他耳边大声喊:“等一下,我要帮易捷处理点事情,待会儿结束后你能等会儿吗?” “大概多久?” “半个小时左右吧!” “我在车里等你。” “什么?!” “我说好!我在车里等你!” 简劲松点点头,指了指会场中央,用嘴型道:“先走了?” 马喻才点点头,看着他走到李儒身边,有说有笑地聊天。 马喻才扭头想喝杯酒,想起自己是开车来的,忍住了。 拍完合照后,马喻才站在车旁抽烟,跟离开的老友们一一道别,见还没有简劲松的身影,他坐到了车内。 没酒喝,但是能抽烟。 双指夹着烟,马喻才一边吸,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山,昏暗的天色宛如风暴在远处慢慢积蓄力量,天色愈发昏暗,厚重的乌云如墨般弥漫在空中,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远方的天际线被黑暗吞噬,只留下模糊不清的轮廓。 大地上的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风暴即将席卷到他所在的地方,马喻才打开了车内的灯。 正眼神虚虚地看着外面的景色,马喻才嘴里的烟忽然消失了。 他一愣,合上了嘴,扭头看向旁边。 烟雾从嘴里吐出,还未散去, 氤氲的白雾后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严继尧。 他又出现了。 对方依然是端坐的姿势,抬起的手臂上正举着他刚刚在吸的香烟。 当马喻才视线投过去时,对方也给了一个阴森的目光,马喻才后背一寒,还没反应过来,转眼间对方就伴随着烟雾和烟头一同消失不见了。 马喻才直起身子,往后面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 他……就把我的烟拿走,然后就消失了? 马喻才摸不着头脑,正发着愣,就听见有人敲窗。 原来是简劲松在敲窗。 马喻才打开了车门,“上车聊。” 简劲松问:“想说什么?” 马喻才沉默了片刻,在腹内组织着语言,深思熟虑后,先盯着简劲松的眼睛,认真问道:“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简劲松张开嘴,一时没有回应,显然还在思索马喻才的话。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离谱,马喻才立刻笑着收回自己的问题:“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 “可能信吧……” 谁知道,简劲松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下轮到马喻才愣住了。 简劲松挠头,显得有些纠结和迷茫 :“说实话,有时候我希望世界上是有鬼的。要是有的话,那些案件,可能就不会变成悬案了吧……” 马喻才给他递了一根烟过去,想到刚刚严继尧的出现,打开了车窗。 打火机咔哒一声,简劲松点燃了烟,马喻才想了想,编了个借口:“你今天说的那个案子,现在还没解决吗?” “嗯……过去两年了,但我记得很清楚。”简劲松吐出口烟,疑惑道,“你很好奇这个?” 马喻才抚摸起戒指,“我在想…我随口一说,你随便听听就好,李儒他会不会……是杀人凶手?” 马喻才原本以为简劲松会冷脸相对,或者是冲自己发火,毕竟妹妹刚结婚就有人冲过来说你妹夫是杀人凶手,谁都不舒服的。 但听完这句话,简劲松的表情却变得若有所思,沉默了下来。 尼古丁的气味弥漫在车内,又很快被风吹散。 简劲松低沉的声音道: “马先生,你是第一次见李儒吧?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难道说你看见什么了?” …… “……就是这样。” 马喻才长吐一口气,将自己最近的经历倾诉出来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顿时轻松多了。 反观简劲松。 他的烟塞在嘴里,没有再吸一口,眼睛直直盯着马喻才,一眨不眨,好一会儿他才啊了一声。 “马先生……哇……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简劲松呆滞的表情让马喻才仿佛看到了半个月前的自己。接受过多信息量会让普通人反应迟钝,但简劲松毕竟是警员,不一会儿就开始思考起来。 马喻才已经接受了离谱的状况,伸手将简劲松嘴里的烟头拿出从车窗扔了出去。 “你当我在讲故事吧。但是姜雨的事情,就当我是那个案件迟来的知情人,去调查一下,相信我。” 简劲松好歹是正经警校毕业的,工作之后也没吃白饭,立刻抓住了漏洞:“我没跟你说过案件失踪人员的名字吧?” 马喻才意识到找简劲松就是找对人了,术业有专攻,这么厉害的刑侦能力,姜雨的事情说不定很快就能有结果了。他立刻道:“这个不重要,我提供信息,你去……给姜雨一个交代好,好吗? ” 不必说,这个案件也是简劲松心中的一道坎,之后每年也会去看看姜雨的父母。最开始那年他也祈祷过姜雨的鬼魂能来找自己……现在有人说能看到姜雨的鬼魂,哪怕是假的,简劲松也不想错过。 只不过……简劲松想起认识以来马喻才的种种不同寻常的表现,之前马喻才也早就在警局说过一次自己见鬼的遭遇,那时候简劲松是绝对不相信的,然而他从小就会揣摩别人的情绪和小心思,居然发现不了马喻才今天任何撒谎的痕迹。 包括今天在婚礼上,对李儒投过去的不对劲的恐惧眼神,也很不寻常。 他看见什么了?那一瞬间,简劲松脑中闪过了很多想法。 他不是很愿意轻松就相信鬼神的说法,但是中国人又有哪个敢笃定地否认呢,而且,马喻才身上的确有很多谜点。 简劲松辅修过犯罪心理学,明显看出来马喻才想让自己以为他在开玩笑,他在用轻松的语调掩盖真相。 整个讲述的过程,他没有撒谎。否则,马喻才就是他见过的最会撒谎的人。 简劲松感觉自己正在经历此生最纠结矛盾的一刻。 但最后,对姜雨一案的执着让他松了口,只是还有困惑: “你要是真的能看见鬼魂,那严继尧和那个偷车贼的事情为什么没有解决?” 看见简劲松怀疑的目光,马喻才打马虎眼:“我说了我就讲了个故事,然后梦到这么一个女人跟我说了几个地点,信不信由你。记住,长平市丹子街一片所有的水域,还有那一片的宾馆有没有涉及d品买卖,我怀疑李儒吸d。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刚说完,车门忽然咔一声开了。 简劲松困惑地看着自己碰都没碰的车门。 马喻才也愣了一下,道:“查不查你自己决定,我……只是觉得那个女人很可怜。” 简劲松正要下车,闻言,知道马喻才在暗示什么,“放心。如果他真是杀人犯,我不会因为妹妹包庇他。” “因为——”,简劲松关上车门,弯腰道:“我本来就不喜欢他。” 第35章 疑案的尽头 马喻才在app上跟公司请了两天假。 他需要休息两天。 人人喊打的周一,他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起床的时候甚至有点四肢发软。 自从撞鬼后也不是全部都是坏事。起码接连而来的事件让他突然意识到,累了就该直接休息,给自己过多的压力没有好处。 在这之前,马喻才对自己的要求一直都是非常严格的,从刚毕业没有靠山的傻学生走到现在,都是他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这期间他从未松懈过,回顾过去,唯有工作占据了他的生活。 从农庄回来后,他忽然想开了一点。 人生苦短。 看看严继尧,站得这么高,最后死得这么惨。 马喻才可不想死了之后因为怨念过重一辈子被困在公司工位上。 他给自己好好做了顿饭,洗碗时接到了简劲松的电话。 他应该是在室外比较热闹的地方,人声、环境声稍显嘈杂,马喻才一听,立刻放下了碗筷,脱掉手套,认真倾听起来。 “马喻才!听得到吗?”对面语气有些焦急。 马喻才立刻回应:“听得到,你在哪?怎么了?” “我现在在丹子街,这里只有一条穿过镇子的河,离丹子街很远,排查整条河太难了暂时做不到,而且当年李儒也没有去过河边。还有别的线索吗 ,你确定是这里?” 手机里传来汽车的喇叭声、行人的乱七八糟的声音。 马喻才闭起眼睛,回忆那天看见的姜雨的模样,试图找出更多证据。 黑色的淤泥……湿漉漉的头发…… 马喻才道:“你等我一下!” 回忆了一下姜雨说过的话:“七月十号…我在洗澡,然后……身体没有知觉,头很痛、很多血……好热……” 姜雨说她在洗澡的时候被杀害了,那意味着是在宾馆里,很热?是热水澡? 马喻才恍然大悟,他一直误会了。他以为姜雨是被杀害后扔进了河里湖里,因此浑身才是湿漉漉的,还有着污泥。 真相应该是姜雨在宾馆被虐杀,经历了一系列非人的虐待后,被抛尸在丹子街的某处。 究竟是哪里?会有黑色的泥? 他原先以为那是河里的淤泥,现在想来,应该是埋尸地点的某些物质。 好热…… 马喻才心中有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建筑材料变干的过程,是会放热的…… 他火速打开电脑,搜索那一年长平市发生了大事件,在数百条类似的新闻中,他终于找到了一条丹子街翻新的新闻。 “为增加旅游收入,有关丹子街翻新的决策通过……”马喻才快速浏览着每一篇关于丹子街的新闻,然而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翻新的东西太多了,几乎整条街都被修整了一遍,马喻才无法定位姜雨会被抛尸在哪里。 直到他在新闻中找到了一个熟人。 图片中,一个男人和当地的文旅部门官员一起站在丹子街步行街的剪彩仪式上。 马喻才掏出手机翻找自己的通讯录,赶紧打了个电话过去。 他焦急地等待着,一边继续浏览新闻。 “教授!” “你是……马喻才?”教授笑起来,“毕业之后就没有你的消息了啊……” 马喻才根本没时间寒暄,直入主题,“教授,两年前您是不是主持设计了丹子街的翻修,能不能给我丹子街两年前的设计图纸?” 对方愣了一下,“问这个干什么?” “我有急事,教授,帮我一个忙。” “嗯……”对面沉默片刻,道,“给你发过去了。” 马喻才的手机里收到了“工程与设计学院于教授”的文件。 他将图纸打开,和地图上两年后的丹子街建筑路况对比了一下。 还好他当时学了很久的工程制图,看得懂这些图纸,联系着他目前已知的信息,将宾馆、翻修点联系到姜雨说的七月十号 ,定位到了一个怪异的地方。 丹子街着名景点,丹子许愿池。 七月七日动工,三天后建成。期间采用了黑水泥沙覆盖地面,修饰景观,形成独特的灰色许愿池。 黑色……原来那是泥浆吗? 马喻才血液倒流,却浑身发冷,他给简劲松回了个电话,语气还有些颤抖: “你去许愿池那里看看,下面的地基……” 简劲松也意识到了什么,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 第36章 许愿池:我补要被爆改口牙 三天后,一个两年前的失踪案件震惊了网民们。 长平市近年来因为旅游爆了一波,正是上升期,此时此刻,却在当地着名的丹子街许愿池景点挖出一具两年前失踪的女尸。 这一点狠狠刺激着现代网民们的心脏,戳中了部分人的猎奇心理,以及对这个女子的同情,让这则新闻以及许愿池景点迅速爆红网络。 「我靠,我半年前还去过那里,许了愿。」 「救命,我前几天刚去过,听导游说是七月七开工建造的,超多情侣在那许愿。结果挖出个女尸……应该是情杀吧。」 「情侣圣地爆改灵异景点。」 「网上已经爆了,这个女孩是两年前在这旅游失踪的,她男朋友最近刚结婚,很有嫌疑,案情是另一个区的派出所发的,大家可以关注这个@桂平东路派出所。」 马喻才正端坐在电脑前,观看一则采访新闻。 新闻中简劲松和他的师傅站在一起,记者问:“请问这件尘封了两年前的案件,是什么细节引发了您的注意,重新调查呢?” 简劲松的回答非常有经验:“实际上,这两年我一直没有停止过调查,如果我当初更有经验,说不定能更快破案,破案的细节我们不能回答。” “请问死者家属有什么想说的吗?” “抱歉,他们不接受采访。” 一位记者提问:“据网友爆料,被捕的嫌疑犯是您的妹夫,近日刚好与您妹妹举行了婚礼,目前网友猜测是他,请问您是抱着什么心情逮捕——” 记者话还没说完,那个姓廖的警官走过来推开了记者,道:“不好意思,让让!我们还得回去处理案例。” 说着拉起简劲松往后走。 记者追着问:“请正面回答一下,为什么要逮捕自己的妹夫!” 视频匆匆结束了,这个小插曲只是引起了一小波网友的关注,但眼见有的网友已经开始造谣简劲松了,马喻才想了想,打了个电话去慰问简劲松。 意外的是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喂?你在哪?” 简劲松声音有些沙哑,“在家呢。” “你没上班?” “嗯,很多人在警局门口堵我,局长给我放假了。” “……”马喻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他也了解现代某些网民们的癫狂和极端,只能安慰他,“正好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简劲松没有挂断电话,轻轻的呼吸声持续着。 片刻后他用随时都会消失般的语气说: “当地一开始不愿意砸开许愿池,师傅说他相信我,喊了老局长出面,说实话我当时很怕砸了人家景点又什么都没找到。当时……我就在现场看着。” 马喻才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他知道简劲松此时需要一个能理解他的倾听者。就像他当初跟简劲松倾诉那样。 “……”简劲松似乎轻轻吸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那就是她。” 马喻才比较敏感,他想象力丰富,一下便品出了简劲松话中的意思。 即使是封在水泥里,两年过去了遗体恐怕也不会保存得很好,但是简劲松认出了那是姜雨,因为在她死后,简劲松将她的资料看过一遍又一遍。 马喻才出声道:“你做到了。” 简劲松嗯了一声,声音无比低沉。 “他们的父母已经联系我了,遗体也领回去了……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了姜雨。” “她说很感谢我,还说……让我谢谢你。” 马喻才哑然。 简劲松却在那边笑了起来,只是听不出有多高兴,“马喻才,我也很感谢你,虽然你说的那些事我还是不太敢相信,但也可能是抽象新科学吧……” 两人心照不宣。 最后马喻才道:“辛苦你了。” 话音刚落,一双手出现在马喻才眼前。 他狠狠一愣,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女人站在他面前,微微一笑,朝他鞠了一躬。 马喻才猛地站起,刺耳的声音使得简劲松困惑道:“怎么了?” 女人穿着淡黄色的裙子,海藻般的头发柔顺而美丽,她起身后,张嘴道: “——” 谢谢你。 马喻才没有听到声音,但的确又“听”到了她说谢谢。 女人抬手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说着什么,马喻才半蒙半猜猜出来了。 「我去找李儒了。」 还没等他回应,在光线照在她身上前,女人就波纹般消散在空气中了。 “怎么了?”简劲松的声音变大了。 马喻才怀疑自己再不回应他就要上楼拍门了,连忙道: “没事,差点摔了。对了,李儒有说什么吗?” “他坚持自己什么也没做,还在审问。我们的确没什么证据,但是他也脱不开嫌疑。但是我妹已经三天没理我了。” 马喻才将窗帘拉上,确认姜雨离开了。 他安慰电话那头的简劲松,“放心,易捷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她会理解的。” 马喻才相信简易捷不会和一个杀人犯在一起。 “嗯,借你吉言,明天回去上班,还不知道怎么跟李儒说。” 马喻才有个预感。 “不用等太久,他会承认的。” “这么笃定?” “因为——” “因为冤有头债有主啊家人们!就是他,不出两天他就招了,这姑娘一见光,怨气就挡不住了。我单看他面相就知道,擅长伪装,面露凶光,是个典型的双面人,背负了人命的……唉,可惜了这个姑娘。” 直播间里刷着让他讲讲内情。 广大网友们在派出所那挖不出更多的信息,于是一股脑涌入了许多神神鬼鬼的直播间和视频里,企图获取更多刺激性的信息。 路青余也深谙此道,只不过他话只讲一半,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原则“我就随便讲讲,你就随便听听”。 “这个叫李儒的不是个东西。姑娘死前很痛苦,他被报复也就是早晚的事情。”路青余时常夸张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正经。 老粉刷着:「认真了 。」 「正能量刷起来。」 “你们就去挖吧,挖一挖这个叫李儒的社交媒体,肯定有大秘密。我初步猜测,他杀害这个女孩的原因,不一定是情杀,和这个有点关系,”路青余用手比了个钱的手势,“他这面相是纯正的贪婪无底的面相,而且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还容易祸害身旁的人。” 「主播能告诉我们这个许愿池还能去吗?许过愿会不会影响运势啊?本地人有点害怕。」 直播间里立刻刷满了+1。 路青余解释道:“不会的,这女孩人挺好的,只找跟自己有仇的人,而且人家哪有那么多心思,路过一个就诅咒一个啊?你们本地人要是有心就买点东西去祭拜一下,人家成佛了还能在上面关照你们,也算个人脉不是?” 路青余左翻翻右翻翻,掏出个符纸,对着镜头道:“别怕啊,我给朋友们驱驱邪好吧。” 然后他就指着镜头哗哗啦啦舞动了一下手指。 “人多了法力不够啊,咱们就求个心安。” 路青余看着直播间飙升的人数,有点害怕,匆匆说了几句,让大家给姜雨求求福就匆忙下播了。 另一边—— 李儒坐在看守所里的铁床上,躬起的背部显得这个男人的气势弱了不少。 外面传来脚步声,铁栏杆处发出了声响。 李儒缓缓抬起头,微弱的光芒让他不由得眯上眼睛,一天不见,他的下巴上已经长出了胡须,显得邋遢不少,没了婚礼上的意气风发。 李儒喊道:“哥……” “等你能正大光明从这里出来再说。”简劲松直接打断他。 李儒一脸坚定:“你们都误会我了,我当初已经证明过我自己是清白的,为什么要这么伤害我?小雨的死我也很痛苦!” 简劲松没说话,只是尽职地和另一个同事一起把他带走了,之后的审讯流程,为了避嫌,简劲松就没见过李儒了。 因为他们的证据不够,一具尸体不会说话,也不能出来指认凶手,法医发现的伤口只能说明这个可怜的姑娘在死前经历过虐待。 头部有剧烈的撞击伤,但并不是致死伤,尸体死时的姿势很不正常,显然是被绑着的。这是活着的时候,被塞进水泥底下的。 尸体外面包了很多层塑料袋,应该是窒息而死的。 警员们当然不会放弃这件悬案,孜孜不倦地审讯着李儒。 然而他的回答依然和两年前大差不差,甚至记忆模糊也在合理范围之内。 简劲松还是没见到李儒,听说李儒要求见他也被拒绝了。过了几天,案件在网络上已经发酵到最高点了,不少网友堵在派出所要求直接处死李儒。 就在这个时候,在调查贩毒的廖严带回了重要消息,李儒当初的确在长平那里买了毒品,一个进了监狱的毒贩见面后直接指认了李儒。 等简劲松再见到李儒,是两天之后。 听同事说,他大半夜突然发疯一样,拼命嘶吼说要出去,把其他犯人全吵醒了。之后也不睡,一直在惨叫,最后其他拘留者举报,只能把一个人关起来了,派了个警员看守。 听说李儒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自言自语,说话也渗人得慌。 这件事发生后不到一天,李儒在和律师对话时又突然发疯,对辩护律师哭喊着说:“把我弄出去!快把我从这里弄出去!” “有人在看着我!要杀我!” 简劲松看着他,只觉得可悲。 压力之下,李儒终于认罪了。 根据他的口供—— 那次旅游过后,他们也决定结婚的。那天他犯瘾,只能临时在当地找了个中间人买,吸的时候被女友发现,女友严厉要求分手,李儒答应了,告诉姜雨他会戒掉d品好好过日子。但是转眼就将姜雨打晕,绑住后扔进了正在施工的许愿池。 听说尸臭会散出来,他还特地多裹了好几层袋子。 …… 在她死前,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不敢置信、失望…… 那双会说话的清澈的眼睛——李儒对着那双眼睛诉说过无数次爱意——此刻,正目眦欲裂地盯着他,泪水落下,颤抖的瞳孔仿佛在问:“为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罪恶全被看见了,一种下贱的慌张和卑劣至极的恐惧让他将姜雨的眼珠挖了出来。 从此,一个活生生的人,成为了行走人间的腐尸。 …… 入狱没到一周,李儒戳瞎了自己的眼睛。 根据狱友的说法,没人欺负这个人,他疯疯癫癫的,喊着“对不起,放过我吧”自己下的手。 网络上的高赞评论只有十个字——「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马喻才见了,嗤笑一声。 姜雨这两年内,也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复仇的机会吧? 报仇的机会不要相信苍天,要自己争取。 第37章 别人是拳头硬 而我是牛至 车上的符包晃啊晃。 马喻才熟练地转入高架,往公司开去。 阳光尽数被高楼遮去,每当昏暗些的时候,马喻才只要往副驾驶看去—— 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这个情况是请假复工后的那天当天就发现了。只要他一上车,严继尧就坐在那。 毕竟是人车一体了,倒也合理。 只是马喻才不太习惯副驾驶总是有人。不过马喻才一直当做没看见,他上班就尽快将车放在地下车库,就跟藏了一个私生子一样,安心地弃之不顾了。 不过马喻才也担心过,严继尧会不会神志不清害了公司里的其他人。 所以他故意把车停在了特别偏僻的地方。 马喻才锁好车,离开前看了看副驾驶,那个影影绰绰的人影还是没变,似乎只有他看得见,也似乎只有他能和严继尧交流。 这让他想到了热度还在上升的姜雨的案子。 李儒当时被逮捕已经是众望所归了,大家甚至把李儒的辩护律师都扒出来骂,恨不得自己的字句能化作刀直接越过法律扎死李儒。审问李儒期间,不知道为什么李儒的异常情况被爆了出去,原本已经稍稍降下去的热度又起来了。 最近几天才是狂欢的时候。 因为李儒在狱中自戳双眼的事情又爆了出去。 这下一起爆的还有路青余。 他偏偏在直播间蹭热度,提了一嘴李儒手段狠毒,心虚胆怯,夺人灵通。 他的粉丝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发挥主观能动性,长篇翻译解析:「尸体挖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腐烂得特别严重,这点很神奇,可能也是因为空气不流通加上上面有池子降温,所以法医有给出双目遗失的判定。觉明法师这里说的是“夺人灵通”,灵通是指人的的神通灵性,古代觉得人失了双目就丢了灵性变得愚笨,而且“通”同“瞳”字,觉明法师早在法医之前就算出姜雨双目给剜了!李儒你真该死!」 一个留言把路青余送上热搜。 顿时来骂路青余的比夸他的多得多,还被举报,搞得他这次被封了半个多月,还被师傅抓走了不许抛头露面,在微信跟马喻才哭诉说下次开播可得多刷点好东西。 马喻才他帮了一个姜雨,这也是天时地利人和,少一个机缘巧合都不行。 要是他没买车,没遇上严继尧和路青余,没去婚礼,没接受严继尧的存在,他就不会遇到姜雨,就算遇到了也势必会不管不顾。 好在,那天他少有的良心扑腾了起来。 有些人因为无法在人间行走,于是拼命抓住仅有的稻草,拼命地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马喻才头一回庆幸自己看得见,又回到严继尧身上,马喻才一时间也放下了抵触心理,毕竟那天也是严继尧帮忙赶走了偷车贼的魂。他轻声道:“你等我一段时间,会帮你报仇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人影点了点头? 有员工路过,怕被别人误认是发神经,马喻才赶紧上楼了。 马喻才久违地开了个会。 在他不在的期间,薛邵峰管理整个部门,好几个项目在ddl之前就结束了。 这在马喻才管的时候可是很少见,通常大家都是能拖就拖。 于是马喻才一回公司就开大会。 薛邵峰往那一站就是马喻才的靠山,整个会议室没一个抬头的。 最后,薛邵峰一句“都听马经理的”结束了会议。 薛邵峰拖着马喻才吃公司食堂,马喻才一坐下,薛邵峰就开始跟他小声说这两天的事情。 “那个案件看过没?” 马喻才咳了一声,“了解过,很火啊 。” “长平市那个景点,我没记错的话……以前也是我们公司设计的吧?” 马喻才一顿,“不知道。” “你进公司没两年,不记得也正常,是个外包项目。” “忘了。”马喻才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借口有事先走了。 临近下班时,马喻才收到了一份错误非常明显的文件,把对方喊进办公室骂了一顿。 然后越想越气,把员工一个个喊进办公室聊了聊。 mike就是发了错误文件被骂的第一个,哭丧着脸坐在工位上。 旁边的姐安慰他:“别介意,咱们马总虽然是刀子嘴,但是他刀子心啊。” “哦,”mike动了下脑子,“啊?” “哈哈哈哈哈。” 大家因为mike的反应笑起来,办公区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很快大家发现要一个个被喊进去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 一个人被上司1v1固然好笑,下一个1v1打boss的是自己就不好笑了,他们办公室向来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理念。 外面的人就跟点卯等着送死一样,面如死灰。 除了殷子月。 他的表情很复杂,内心更复杂。 因为他没忘记自己做的那个上司的春梦。 那个梦的影响力非常的大,造成的后果非常的严重。整个周末,他每次入睡前都会紧张又纠结,害怕自己又会梦到上司。 甚至于作息都乱了。 然而等熬过周末到了周一,却根本没见到马喻才。他请了两天假,休息得好好的,周三神清气爽地来上班了,殷子月却失眠了好几天。 所有人面如死灰,唯独殷子月静静等着喊自己名字的时候,甚至有点期待。 因为他想验证一个事情—— 片刻后,他如愿听到了马喻才喊自己名字的声音:“殷子月,进来。” 开门后,殷子月看向座位上的人。 他看起来休息得很不错,黑眼圈散去了,皮肤似乎都好些了。 殷子月坐在对面,“马经理。” 两人面对面坐着,马喻才看了看殷子月,有些意外地问:“没休息好吗?” 黑眼圈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定律。 殷子月摇头。 寒暄了一下后,马喻才看向电脑表格,发现他最近没什么问题,项目跟进得也很及时,沉思了一会儿,选择了谈心。 “今天开会的时候,有什么想法吗?” 殷子月张了张嘴,哑巴了。 怎么说呢……他难得开会走神一次,就被逮到了。 这不能怪他。因为他做完那种梦后第一次见到马喻才,就是他穿着正装一脸严肃地开会。 衬衫掖进裤腰带,皮带收紧的腰线,当他弯腰时领口露出的一点点锁骨、解开袖口后露出的手腕,还有握着笔的修长手指、那一本正经的发型和一本正经的表情……这和梦里那个坐在他身上扭成花的男人截然不同。 是个男人都会懂“反差感”这几个字的重量吧。 殷子月腹内给自己不断解释着,嘴上却说不出什么来。 于是马喻才皱眉道:“不是一个项目做得好就了不起了,你得虚心请教老前辈,多吸取经验,开会的时候有些话说要听的!” 殷子月:“是。” 他的目光又不小心移到了马喻才其他地方。 然后发现马喻才的鼻尖比较小巧,眼尾有些上翘,眉毛比较低 。 所以他稍稍皱眉或者是没有表情就会看起来冷酷无情,但是实际上,上次酒局里他笑起来是有些稚气的类型,不过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那是一种……带着一点成年人游刃有余的性感 ? 马喻才怒道:“殷子月,你有在听吗?” 殷子月猛地回过神来,微微低下头以表歉意。 “我发火是没有效果吗?” 马喻才看起来是真的有点生气,眉头紧紧皱着,又变成了那副冷冷的样子,当他的双眼因为怒火瞪大时会变圆,想必mike看到这副表情一定会害怕,但神奇的是此刻殷子月只觉得…… 有点性感。 自从听刘骥越他们八卦说坏话久了,殷子月也学会了腹诽。 他暗自道:别人发起火来,是让人拳头硬了,马总…您发起火来,蛮性感的。 硬的是别的地方。 于是,殷子月得到了自己想要验证的事情的答案。 他 ,貌似,被上司掰弯了。 第38章 哪有什么冷淡 只是没戳中xp 说是要帮严继尧复仇,可马喻才也没什么门路。 首先严继尧家族是隔壁市的势力,他一个公司部门副经理,没有手能那么长伸到隔壁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调到隔壁的分公司。 但那哪是他想调就调的。 就算调到隔壁也不好跟对方搭上关系。 一个房地产一个设计,难不成真的要他去画工程图吗。 目前来说,只能联系隔壁市的关系,或者直接自己去实地打听。 实际上更简单的就是买一套华庭的地产,但马喻才一拿不出那么多,二买房也不能直接见对方集团二少爷。 马喻才在电脑上率先搜索了一下严继尧家里的情况,一了解发现蛮复杂的。 或许,有点钱和势力的家族,都是这样吧。 马喻才冷笑一声,看完了严氏家族近几年的情况。 父亲严旭新,54岁,现在正是华庭地产集团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抓住时代机遇起飞的一代企业家,有过两任妻子。第一任发妻陶氏,在还没发家之时就陪在身边,生下长子严继尧,刚享上福就得病去世了,第二任妻子喻氏,生下次子严郁秋,幺女严郁兰。 正好最新的新闻上有严郁秋的照片——“华庭集团二少爷上任半年,房地产行业大掉血。” 对方的五官与印象中的严继尧有着相似之处 ,只不过严继尧的轮廓更为成熟硬朗,更多的继承了父亲不怒自威的气质,也带有自己特有的儒雅感。而严郁秋更贴合他的名字,眉眼间夹带着一丝冷郁,新闻中抓拍的照片看来这人书生气比较浓,过于年轻稚气,眉眼低垂的模样不太像商人。 他的五官中掺进了较为艳丽的色彩,眼下有颗棕色的痣,或许是母亲喻氏带来的。毕竟前妻亡故后不到一年就嫁入严家诞下一子,喻氏要么是漂亮要么是心狠,或者两者都有。 哥哥弟弟两人的区别就是一个文官,一个武官。 严郁兰的照片没怎么被新闻媒体拍到,但是因为开了自己的个人主页,随随便便就能找到许多自拍照和生活照,偶尔也能看到严郁秋和喻氏出现,一般都是在旅游玩乐。 从这些照片里也能看出来,喻氏的确长得很漂亮,五官浓艳,保养得也非常好,和女儿在一起完全不显老。 看了一会儿,马喻才居然在严郁兰的个人主页发现了一些边边角角的信息,也顺藤摸到严郁秋的个人主页。 不过他的主页基本不发,发也都是公司信息,没什么有用的东西,甚至不像是本人在使用。 但多多少少能总结出一些信息。 比如说——严郁兰最近在追一个国外乐队,和妈妈喻氏一起跑去了国外。 比如说——他们一家每年都去一次旅游胜地马尔代x。 又比如说——每年在严继尧的忌日都没人发博文。 其他的信息暂时也找不到更多了,关于他们家族秘辛的言论网上倒是大有揣测,但是也不见得多真。 马喻才在严郁兰的个人主页翻了翻,通过时间轴找到了两年前的博文,那时候严郁兰高二,微博发得很少,都是些牢骚。 而在严继尧死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发过微博,可能也是因为临近高考,少有的几篇似乎也都是少年人在感慨。直到最近一年才开始频繁更新。 窥屏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马喻才将严郁秋的照片保存了下来。 严郁兰和喻氏在国外,严旭新应该没可能见到了。 先试着能不能从这位二少爷身上入手。 可是,和华庭地产合作的机会,怎么会轻松落在他头上呢? 马喻才苦恼地皱起眉头,遇到了瓶颈。 有了! 先做个excel或者word捋一捋思路吧! ……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最后一抹黄色在城市尽头慢慢消失,行色匆匆的人并没有时间抬头去看一看晚霞。 很快,夜色降临,楼下开始亮起真正属于城市的灯光。 殷子月抬起头,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 他和甲方聊得太久了,同事们都走完了。这是头一回加班到这么晚。 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殷子月起身时注意到经理办公室还在亮着灯。 他犹豫了片刻,往经理办公室走去,这里并不会锁,所以他轻轻一推就开了。 果然,马喻才还在里面。 他静静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显然睡着了。 殷子月站在门口,神色不明。 他在内心稍稍纠结了一下,要不要过去喊醒马喻才。 当他昨天发现自己可能因为上司而明确了性取向后,稍微有点不自在,第一反应就是微妙地想要疏远马喻才 。 殷子月人生二十五年的时间里,并不在意自己以及身边人的性取向。因为在对实际生活中的某个具体的人产生性方面的欲望之前,殷子月一直是属于那种“看过爱情动作片但是觉得没什么好看的”的稀有人群。 虽然没有到性冷淡的地步,但他很少对人产生身体方面的兴趣。 直到昨天他发现,啊…原来………性致勃勃是这个感觉,然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大概这就是网友们所谓的“哪有什么冷淡,只是没有戳到你的xp罢了”。 于是殷子月在下意识逃避这种无法把控的感觉。 他向来觉得无法控制下半身的男人都是畜生。 委婉一点,牲畜。 不过,在这个夜色朦胧的时刻,殷子月有些动摇。他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不是喜欢,还是说单纯的馋别人身子,但是至少,得把马经理喊起来防止他感冒。 殷子月轻步靠近,走到马喻才身旁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他乱糟糟的桌面。 还是一样的画着乱七八糟的设计稿,电脑上的光芒照亮了这些废稿。 殷子月随意往桌面一瞄,却发现马喻才打开了一张图片。 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马经理和他?有什么关系? 马经理应该不认识这家伙吧。 殷子月疑惑着,轻轻推了推马喻才,“马经理,醒醒。” 对方趴在自己手臂上,眉头皱了起来,被外力推动后没有醒来,反而是嗫嚅了几声含糊不清的梦话,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殷子月弯下腰,试图靠近些喊他,却被近在咫尺的脸蛋吸走了注意力。 之前马经理喝醉酒也是这样,但是那时候他没有注意过,现在注意力变味了,看马经理的侧脸居然会觉得顺眼多了。 看起来他的脸蛋很软……殷子月刚伸出手,就听到了门口传来动静。 一抬头,薛邵峰站在门口,一手推开门,一手揣在兜里,开门的动作做到一半,盯住了他们。 殷子月一脸平静地直起身,朝薛邵峰点了点头,“薛经理。” “嗯,你怎么在这?”薛邵峰把门打开走了进来。 “我看灯还开着,进来看一下马经理走了没有,浪费电。” “不用,公司保安会帮忙关灯。”薛邵峰说着,已经走到了桌旁。 殷子月一让开位置,他就走到殷子月身后,俯身拍了拍他的脸蛋。 殷子月默默注视着那双手轻轻挨上马喻才的脸,然后薛邵峰低声喊:“喻才,回家了。” 马喻才睡得属实沉,薛邵峰摇了摇几下才醒。 睁眼看见薛邵峰,马喻才第一句话就是:“下班了?” 薛邵峰揽住他的肩膀,将人轻轻松松带起来,几乎是直接半抱在怀里往外走:“怎么睡着了,等我等太久了?你也赶快回去吧,小心挤地铁了。” 马喻才迷迷糊糊站直身子,下意识推他想自己走,听见薛邵峰的话还没明白过来,一转眼看见殷子月静静站在旁边,一下醒了个彻底。 “殷子月?” 薛邵峰道:“他来叫醒你。” 殷子月点点头,跟在他们俩后面。 三个人进电梯后,马喻才站在中间,睡醒后有些懵的大脑察觉到周边的气氛诡异地沉默着。 他看了看薛邵峰,看了看殷子月,提议道:“殷子月,要我送你回家吗?” 由于殷子月经常拒绝他,马喻才习惯了,身为上司总是无法—— “好。”对方回答。 第39章 我专门求的驱邪包那是姻缘包… 沉默。 无尽的沉默。 马喻才沉默地从地下车库驶出来,一时间还没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过神来。 薛邵峰想送马喻才回家,拒绝了殷子月。然后马喻才又拒绝了薛邵峰。 之后,殷子月正想坐上他的副驾驶,马喻才阻止了,殷子月表情晦涩地坐后面去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副驾驶上那位不知道会不会介意啊。 他想悄悄从后视镜观察殷子月,却一下对上了殷子月的目光。 对上视线后更尴尬了…… 马喻才表面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随便找了个话题:“最近工作怎么样?” 殷子月嗯了一声,语气比较平淡:“挺好的。” “嗯,有问题随时问我。” 殷子月应了一声,垂下眼眸看向马喻才的后颈,思绪开始飘远。 副驾驶不让坐?这个潜意思难道不就是有对象了吗?说起来之前有段时间,马经理的后脖子上有过吻痕。 他原本没注意,只是同事们太喜欢八卦了,那天晚上记得是薛经理和马经理一起离开的,于是一直坐在他们这桌的殷子月就被“审问”,这才发现了吻痕。 马经理已经三十岁了,有性生活也很正常啊。 脑海中又闪过那个长发墨镜男喊马经理上车的熟练模样,还有薛经理和马经理亲近的关系。 所以,薛经理和马经理到底是什么关系? 殷子月翘了个二郎腿,思索起来,他很好奇。 今晚薛经理的动作稍微有点超出正常社交的范畴了。换句话说,他绝不会和mike有那样搂在一起的动作。 薛经理和马经理的关系真的有那么好吗?还是说——薛邵峰是gay呢? 殷子月陡然发问:“马经理,你这个符包是谁求的?” 前面的男人没有回头,回答:“我给自己求的。” 殷子月又问:“马经理不是已经有对象了吗?” 马喻才给了个疑惑的反应,然后噢了一声,简单解释:“是老刘他们在传吧,我没对象。” “所以那个戒指和符包都是装饰品吗?” “嗯…这符包是我特意求来辟邪的啊。”马喻才语气怀疑。 “辟邪?”殷子月也怀疑自己了。 窗外的路灯闪了闪,马喻才很快就开到了之前那个偏僻的地方,他打开了远光灯,回应道:“对啊,去云隐寺开过光的。” 殷子月似乎理解了什么,“马经理,云隐寺只给姻缘包开光。” “……” 马喻才震惊地扭头:“这是个姻缘包?” “我以为是驱邪的……”马喻才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副驾驶座,赶紧闭上了嘴。 殷子月却猛地睁大了双眼看向前方喊:“前面!小心!” 马喻才一惊,以为要撞上什么东西了,回头猛地踩下刹车,然而一瞬间的时间,灯悄无声息地灭了。 一片漆黑中,两人只听到了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的余音。 “吱——”车自己停下来了,马喻才立刻试图打开车内的灯,然而没有任何动静。 马喻才心有余悸地往后看了一眼,太黑了,他只能估摸冲着人影的方向说:“还好吗?车好像熄火了。” 人影回应:“没事。” 马喻才拍了拍方向盘和中控台,按了几个按钮,没有动静。 “刚刚是有人吗?”马喻才试图开门下车。 殷子月的声音却显得有些犹豫:“…我应该是看花眼了。”实际上他刚刚是清清楚楚地看到车前猛地出现了一道黑影,但是此刻也只能说看花眼了,毕竟车前什么动静都没有。 马喻才一扭,没打开,再用力扭了扭车把,还是没动静,马喻才懵了。他又赶紧重启汽车,但所有的操作都没有任何回馈。 殷子月听到了前面的动静,意识到什么,问:“车坏了吗?马经理。” 马喻才睁大了双眼,但黑暗中看不清什么,摸不着头脑。 怎么会坏呢?突然全部坏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点光。 还没来得及高兴,两人定睛一看,根本不是车灯,那点火光来自于车内挂着的符包。 符包突然自己燃烧起来了,发出的光芒十分微弱。 “呃…!”马喻才短促的叫了一声,“我的符包……” 符包这种东西会自燃吗? 火光让车内的情景清晰了些,殷子月看着诡异燃烧的符包,皱起了眉头。他放下公文包,试着打开后面的车门,也打不开。 一股强烈的不适从殷子月脚底升起,他忽然起了一大圈鸡皮疙瘩,殷子月揉了揉胳膊,困惑地打量起一片漆黑的周围。这条路上的路灯都是灭的,夜晚的光芒也就照亮一个轮廓,外面可以说是荒凉至极。当他看向前座时——马喻才的侧脸上是心疼符包的表情,火光打在他的侧脸,朦朦胧胧的,还有旁边那人的发丝上…… ? 旁边……的人? 就在此刻,最后一丝火苗也灭了。 殷子月僵住了。 他低头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抬起手机试探性地往前座照,验证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可还没照到一个人,手机的手电筒也无声无息地灭了。 还没等他打开屏幕光照明,手机就在他手里闪了两下,哗一下灭了。 殷子月:……? “马经理,我的手机好像坏了。” 前座没了声音。 “马经理……?”殷子月感觉有些怪异了。 下一刻,马喻才道:“我在弄手机,也坏了。” 他松了口气,想起最近在修大楼,他安抚听起来有些紧张害怕的马喻才,冷静道:“好像附近在修什么东西,屏蔽了磁场什么的,可能电子设备都用不了。” 马喻才哦了两声,又试图启动车辆,不好意思道:“特地送你回家,遇上这事——” “没事的,先看看车有问题吗?” 马喻才刚刚没声实际上是在心里对某魂环嘀咕:别闹,把车报废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我就送下属回家,回头就给你洗个干干净净好吧? 正烦着,后颈处被人扫了扫,发根痒痒的,马喻才躲了一下,嘀咕了一声“别动”,继续重启汽车。 很快,对方开始拨弄他的发尾,手指也悄悄覆盖了他的后颈。 “啧,”马喻才微恼,忍不住出声制止,“殷子月,别动我。” “……”对方迟疑了一会儿,低声答,“我没动过啊。” ……哦豁。 第40章 魂环:红线buff,启动! “马经理,你刚才说……你是求符包来驱邪的对吧?”黑暗中一人问。 另一人回答:“……对。” “那,你为什么要去求驱邪的符包呢?” “……” 一段寂静过后,一道声音幽幽回应: “不重要。” 话音刚落,就听见黑暗之中,车内响起滴的一声。 “什么声音?”殷子月动了动。 很快他就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了。冷气开始弥漫。 殷子月揉了揉眉心,有些困惑:“马经理,你这车坏了,也能开空调?” 马喻才没话说了。 他自身难保。 后颈还被人紧紧地握着,马喻才甚至连动一下都不敢,生怕引起对方更进一步的举动。冰冷的空气不断地吹拂着他的身体,让他感到一阵寒意袭来。此时他甚至无法分辨出到底是自己的身体更冷,还是后脖颈上那只手更凉。背后发麻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自在,但又不敢轻易挣脱开。 就在这时,马喻才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向后拉去,他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了座椅上。紧接着,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让他无法发出声音。 殷子月察觉到不对劲,他试图打开车灯,但车子还是丝毫没有反应。 “马经理,你还好吗?”殷子月试探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殷子月心中涌起一丝恐惧,他微微起身试图去触碰马喻才 。 此时此刻的马喻才则是被控制在座位上,他挣扎起来,而下一刻,一道声音近在咫尺响起:“让他…下车。” 身旁的冷意消失了,马喻才听见殷子月的呼唤,赶紧回应:“我没事,怎么了?” 后座的殷子月举着手机照亮了车内,发问:“马经理?我们怎么出去?” 话音刚落,“哔——”一声过后,灯光亮了起来。 殷子月:“……” “我怀疑您的车是声控的。”殷子月无奈地熄掉手机手电筒,揣进兜里。 “……”马喻才干笑,“车可能真坏了。” 马喻才重新启动汽车,一脚踩下了油门,“放心,我一定送你回家。” 这次汽车的确没有出问题了。 目送殷子月上楼后,马喻才回到车上,深吸一口气,看向副驾驶那个模糊的人影: “你,你想干什么?” 刚才无视对方有多嚣张,现在回来就有多怂。 但是,要不要把殷子月中途放下车这个问题对于马喻才来说就是单选题。 因为明明答应了送别人回家结果半路不干,哈…… 这么尴尬没品的事他马喻才才不会干啊! 他可以预想到做了这一次,以后类似的事情也不会少了。现代社会谁能少了出行呢? 马喻才握紧方向盘,紧张地掌心直冒汗,脸皮更是麻到僵了,即使如此他也紧盯着严继尧的人影,深吸了一口气。 或许,他不像路青余那么懂冤魂之类的东西,但是马喻才也有自己擅长的地方,比如——和甲方交谈。其中马喻才最擅长的不是赔酒也不是赔笑,反而是——试探甲方底线,讨价还价和拉扯! 而此时此刻,换个角度想,他和严继尧的关系不就像是甲方和乙方吗!? 难道与鬼同车这件事和被甲方爸爸狠狠鞭笞比起来有什么区别吗? “听着,就算你是车,但是、车也是我的,我的意思是,我把你买回来的。”马喻才无力地解释着。 但是对方侧了侧头,似乎在倾听。 “如果我死了,要么车被拍卖,要么留在车库,不管怎样流程都很长,如果你想复仇,肯定过了最佳时期。”马喻才有些紧张地扯了扯领带,他意识到自己语速过快,放缓了一些,虽然不知道鬼能听清多少。 马喻才试图拿出自己在职场的气势,表情强硬起来,但语气还稍微有些颤抖:“我们是合作关系,你最好不要妨碍我。”只是这样听起来,他像是个害怕却还要逞强的家伙。 “所以,我们得好好聊聊……”这次话说到一半,一股冷气袭来。 马喻才看见沾满血迹的领口凑了过来,害怕地住了嘴,而对方却只是靠近了他低声回应: “你找上…了我……” “你…祈求我……” 伴随着怪物般的声音,马喻才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了起来。 低头一扫,他的手就放在对方苍白的手中,手掌差距非常明显,对方的手大了一圈。 严继尧冰凉的手指缓缓伸入了他的手指缝间,一瞬间像是十指相扣,很快,对方捏住了他的无名指,也捏住了那枚精致而不祥的戒指。那种感觉如此真实,就像是真的有人轻轻拂过他的手掌一样,指根处传来瘙痒的触感。 不祥的黑雾模糊了两人交合的双手的边界,一时间分不清谁才是鬼。 与他人如此黏糊亲密的动作居然是和一个已逝之人…… “……这是…我们的…约定,”鬼魅的声音传入耳中,打断马喻才的胡思乱想:“所以…听我的 。” 马喻才张开嘴,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视线瞄到少了挂件的车,马喻才的确明白过来了。 他主动买的车,他还主动去求了个姻缘包挂在车内,然后,严继尧才将戒指放在了他手上。 换句话说,人家在车里好好的,被人开来开去,强行上了个姻缘线,以为有人来帮自己了,所以就把戒指交付出去……所以刚刚发现真相的严继尧才一怒之下停车烧了符包?然后迁怒到殷子月身上? 马喻才欲哭无泪,大晚上和鬼聊天谁不怕呢,他以为自己适应了,但是只要抬头看到满身是血的男人和黑雾模糊的头部,马喻才还是忍不住抖三抖 。 他想抽回手却不敢,恳求道:“但是,起码给我私人空间。” 严继尧沉默片刻,似乎在为马喻才说的话沉思,片刻后,他松开了马喻才的手 。 空气中只留下一句: “想见我……摸戒指…我会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说情话呢。 马喻才握紧拳头,缓缓地将手收了回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那股凉意。然而那种触感并不是冰冷生硬的,而是带着一种柔软和弹性,让人不禁想起人类肌肤的质感。 这一切让马喻才感到十分困惑和不安,直到都开车回到家底下了还没反应过来。 明明上次摸到严继尧还没有摸人的感觉。 等马喻才洗了个澡安心下来,迷迷糊糊快坠入梦乡时才品出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真的和鬼讨价还价了,但是在和严继尧的交锋中,看似胜利,实则还是败北了。 输了,论讨价还价,还是杰出企业家严继尧(已逝)更厉害……马喻才皱着眉头在睡梦中嘀咕着。 第41章 马贵人愚蠢,却实在美丽 “呼——” 殷子月吐出一口气,均匀呼吸着,拿起一旁放着的毛巾,擦掉了满脸的汗,看了眼时间,阿姨应该已经做好早餐了,从跑步机上下来,进了浴室。 哗哗水声在浴室里回响。 任哪个健身教练看了都忍不住夸赞漂亮的背阔肌呈现在眼前,可惜这儿没有观众。 殷子月仰着头,随意洗了个头和澡,穿着浴袍去一楼吃早饭。 刚到一楼,门铃响起来。 殷子月喊道:“开门。” 门开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进来了,殷子月有些意外。 “你不上班吗?” 对方一来就坐在沙发上,仰头靠着,也不回答,也不蹭早餐,表情比较阴沉,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殷子月拿了个三明治吃,觉得自己应该扮演一下知心好友的身份,咽下嘴里的东西后问道:“怎么了?” 对方语气烦躁:“公司放假,来这休息。” “你回自己家啊,”殷子月挑眉,自打工作以来,他也对放假这个词有了条件反射,不过他有些困惑,放假为什么这么烦躁,而且前不着中秋后不着国庆,“放的什么假?” 沙发上的年轻男人捂住脸,声音堵在掌间,听起来更纠结烦恼了:“我一个人的假。” “哦。”这下殷子月懂了。 被公司暂时遣送回家了。 殷子月喝了口牛奶,快速吃完早餐,准备换好衣服去上班了,进房间前顿了一下,问他: “你认识一个叫马喻才的人吗?” 男人都没仔细思考就否认了,然后疑惑起来:“没印象。他是谁?” 殷子月的回答是直接关门进房间了。 …… 睡得神清气爽啊! 没做奇怪的噩梦,没有半夜惊醒,两眼一闭就到第二天了,久违的高质量睡眠! 马喻才伸了个懒腰,看时间充足,也久违地换上装备在小区的步道里晨跑了一下,呼吸新鲜空气。 简单冲了个澡后,舒舒服服地给自己准备早餐。 甚至久违地拍照发了个朋友圈。 配图一个自制精致三明治和一杯芝麻糊,配文:「早安,今日主厨马喻才为你服务」。 吃完早餐他在衣柜前挑选了一会儿,特地穿上了自己最近很喜欢的定制西装。 这套肩颈线条延伸流畅,衬得肩宽,脖颈修长,腰线收窄又不夸张,灰色线纹西装,一穿上就十分正经又儒雅,一看就情绪稳定、精力分配合理、办事利索,俗称“精英社畜”。 因为里面也是同色调马甲,马喻才精心挑选了一个比较破格的黑色暗金领带塞进马甲里面,戴上自己的小黑表,顺便把眼镜也戴上了。 无框的眼镜一戴,马喻才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有气质的人。 哈,早上好,又是你,吴彦祖。 上车之后马喻才稍稍收敛了些神采飞扬的模样,坐稳后先扫视了一圈副驾驶和后座,还特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看。 好,确定没人。 发动车子,马喻才先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命令道:“小智,晨间新闻。” 屏幕里的助手立刻有了反应,“好的,为你播放晨间新闻——x米新产品上市售罄大获好评……房地产行业持续受挫……” 听见熟悉流畅的ai女声,马喻才心里又安稳了一些。 严继尧应该是真的不在,给了他私人空间。 马喻才满足地开启了心爱的小汽车,开往了公司。 不过,没了车内挂件还怪不习惯的。 帅气流畅地倒车入库后,马喻才下车的步子都是生风的。 他拍了拍车门,感觉回到了对这辆车一见钟情的时候。 不过按路青余的话严继尧和车已经人车合一了,那他岂不是对严继尧一见钟情了? 马喻才摁下电梯按键,把怪异的想法强行hold back了。 刚进部门,就遇见薛绍峰。 对方一看见他,脚步一顿,迎了过来。薛绍峰搭住马喻才,视线一寸寸、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马喻才打量了一遍,“昨天过得挺好的?容光焕发啊。” 马喻才脸上也露出笑容,“睡眠质量上来了。” 薛绍峰拉长尾音哦了一声,“昨晚睡得很早?还是因为累?” 马喻才不假思索,“两个都有,主要是没做噩梦了。” 薛绍峰收回手摸摸下巴,点点头。 “请了次假状态调整得这么快,下次我也请。” 马喻才和他调笑起来。 路过员工工位时,大家都抬头打招呼。 “薛经理,马经理。” “哇,马经理你今天好——帅啊。” 殷子月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瞳孔一缩,眼里隐秘地亮起了光。 西装腰线收得非常漂亮,马甲和高腰西裤让腿长从视觉上加了不少,一举一动都能显出极好的身材,可谓是肩宽腰细,腿长脸帅。今天发型收拾得格外帅,本就不赖的五官更加突出,在已经被工作吸走精气的色衰的同事里,看起来智商又高,皮相又好,性感而不低俗,睿智又很低调,堪称是办公室男妲己。 而脸上的无框眼镜使得那出彩的气度压了压,遮挡住好看的眉眼和鼻梁,一下低调起来,显得有些…… 闷骚。 殷子月默默打量一番,给了个评价。 马经理自恋又闷骚,却实在养眼。 肚子里叽里呱啦一圈已经把人夸上天了,等马喻才经过,殷子月抬头还是一句淡淡的:“马经理早上好。” 也不知道到底谁闷骚。 第42章 一键寻仇开了 进入秋季后,工作稍微轻松一点了,工作单量也少了。 天气变凉后,没过几天,路青余联系了他。 “马兄,最近情况怎么样?噩梦虚汗的情况还有吗?能看见鬼吗?” 面对一大堆问题,马喻才选择问回去:“从山上下来了?” 马喻才去搜索了一下,发现路青余还没重新开直播间。 过了会儿,路青余先是发过来一张照片。 一只手握着根木头簪子,看背景黄土青草,不像是从山上下来了。那簪子做工略显粗糙,不过纹路独特。 路青余道:“上次的事情让马兄受了惊阳气大减,心里过意不去,怕你之后经常会被恶鬼怨灵缠上,我特地和师兄们花了半月在山上找了棵雷击木,给马兄做了个簪子。” 马喻才发过去个省略号。 路青余解释道:“马兄放心,取木仪式一切得当,驱煞、刻箓、供奉、温养,每个流程我都用心亲自做了,绝无副作用!” 马喻才略显无语:路兄,你有没有想过,我是短发。 对方输入中,过了一会儿—— 路青余:马兄我大意了! 路青余:马兄再等我一点时日,我再回去一趟,一周内就能做好! 马喻才再给他发消息,直接没回应了。 不过,能捞个什么雷击木驱邪也好,反正不是他自己求的,严继尧也没法说他。 心情愉悦的马喻才哼着小曲去巡视了一下办公区。 自打不用天天担心被严继尧吓到后,马喻才的生活质量直线上升了,天天打扮得也是用心至极,脸色和煦了,员工工作效率居然也提升了不少。 马喻才自恋地归功于自己的作用,实际上是他不骂人了,员工们心情也好了。 下午时间,茶水间又开始了一轮八卦。 只不过最近马喻才人帅又笑意满满,大家的怨气散了不少,这次话题不再围攻他了。 “他为什么能这么勇呢?开会就他都敢跟马经理顶嘴。” “我记得他之前不这样啊,刚入职的时候跟mike一样,听话,而且挺勤快的。” “哎,勤快吗?可是我发现他基本上没怎么加过班。” “我也没怎么见过他挤地铁啊,公司车库也没见过他有车。” “说起来我好像之前见到过一个人在公司附近坐豪车走了,很像殷子月来着。” “不会吧——” 这句话引起了大家的揣测。 “你这么说的话,他带到公司的咖啡超好喝,我老是喝他的不好意思,上次拿了一包想自己搜了买,结果我在网上都搜不到这个牌子,问殷子月他也只说是外国的,让我随便喝。” “那我也想起来一件事,我们聊姜雨那个案子的时候,我说国外旅游不安全,国内也不安全了,国庆假期不知道要去哪,他很自然地接话,推荐我去冰岛 ,我说会不会太冷,他说瑞典和丹麦,我说太远,他说新加坡……我以为他去看了旅游攻略呢,现在想想不会是都去过吧……” “那完了,我上次摔了他一个杯子,不会是什么名牌吧?” “真的吗,他不像富二代啊,马经理看起来还更有钱一点。” “应该是有点小钱但没那么夸张吧,不然他干嘛来我们这当个小助理啊。” “对啊,我记得他挺喜欢玩游戏的,上次出了个新游戏叫xxx,他还在纠结要不要买呢,要是富二代早买了。” “阿嚏!” 此刻,“有点小钱但没那么夸张”的殷子月用纸巾捂着嘴打了个喷嚏,他将纸卷起来扔进垃圾桶,看了眼时间。 该下班了。 他开始收尾工作,将文档和项目保存后,关上了电脑。 正在收拾包,放在桌面的手机亮了。 “殷子月,下班没?我在公司楼下,车库进不了。” 殷子月皱起了眉头。 他赶紧提着包往外走,边走边回消息,还没打一个字,扭头就撞上人了。 殷子月后退半步定睛一看:“马经理?” 马喻才看着他整洁的桌面:“这就下班了?他们呢?” “在茶水间…开会吧。” “茶水间开会?”马喻才有些困惑,但也没细究,而是审视着殷子月,“你今天的任务都完成了吗?” “刚好完成了,有些事急着走。” 马喻才率先转身,“好,回家路上小心。” 殷子月顿住了,“马经理……” 马喻才已经走出大门,闻言回头看他,“嗯?” 殷子月主动道:“今天能蹭一下马经理的车吗?” 马喻才有点意外,这还是头一次殷子月主动要求搭便车,他有点搞不懂殷子月的行动规律。 转念一下,搭便车的事情,殷子月是自己带的新人关照一下是应该的,而且他也可以试验下严继尧还会不会随便出现,之前几次殷子月跑得太快了,好不容易他主动撞上来,于是爽快道:“走吧。” 进电梯后他偷偷发消息:“开车走,别来接我,我搭上司车回家。” 电梯下到地下车库,殷子月一眼就看见了马经理那辆车。 还是蛮显眼的。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殷子月看到这车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他这次想坐后座时,马喻才开口:“坐前面吧。” 殷子月坐到副驾驶后,戴上安全带后,第一眼先看挂件,上次的符包不知道为什么烧了之后就没上新的了。 说起来现在还没搞清楚为什么符包这种东西会烧起来。 低燃点的物质做的? 殷子月正思索,马喻才有些紧张地启动了车里,不过还好,这次没出问题,顺利地发动了。 车辆驶出车库后,微信提示音响起,殷子月收到了新的消息。 “阿姨回来了,我就出来了。你有没有别的房产让我住下?” 殷子月低头打字回复: “你不是知道吗,华银小区,待会儿来找我拿钥匙。” 正打字呢,身旁的马喻才忽然嗯了一声。 殷子月扭头看他,却发现他一脸兴奋。 殷子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表情一变。 公司门口站着一个引人注目的年轻男人。这个陌生男人身材高挑 ,长相帅气 ,姿态悠闲地玩着手机,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虽然他穿着比较随意休闲,但倚靠着的那辆豪车可不随意。 路过的工作人员认识车的都忍不住往他那边多看一眼,好奇地猜测他的身份和来意,是哪个部门的富二代还是哪个董事的少爷。 起先吸引马喻才的就是男人旁边的车——蓝色战车啊,绝对算是豪车中的豪车。 这辆车,好像之前见过一次?这附近有开这种豪车的人吗?公司的副董都没开过这种车。 马喻才禁不住多看了两眼,一看,猛然意识到这个人是谁后,彻底移不开眼了。 等等!熟悉的面容和那眼下的淡痣,这不就是—— 严郁秋!? 马喻才看惯了他穿西装的模样,一眼没认出来。天天在电脑上看,一时间看见真人有点愣神了。 殷子月看见严郁秋的第一反应就是麻烦,他直接装作没看见,抬手挡脸,低头不说话。 过了片刻,车都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殷子月看向马喻才,一脸困惑。 就见马喻才踩了踩油门,戳了戳中控台,扭了扭方向盘,尝试无果后,尴尬地扭头冲殷子月笑: “哈哈,好像又熄火了。” 殷子月:…… 第43章 我俩是死后认识的关系 马喻才踩了踩油门,确认车的确开不动了。 显然不是因为殷子月了,这波仇恨,大概是严郁秋拉的。 马喻才看了眼殷子月,抬起手放在嘴边假装咳嗽,尽量不要太怪异地小声对着戒指道: “别闹,我还什么都没调查到,你要是记起什么回去再说,不要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汽车嗡一下开了出去。 马喻才自己都倒在了座椅上。 路边等人的男人抬头看了眼,只看见一辆飞速行驶的车屁股。 看见车型时,严郁秋双眼微微一睁,有些意外。 他冷笑一声,继续看手机。 不可能是那一辆。 “马经理再见。”殷子月下车后弯腰跟马喻才道别。 马喻才微笑挥手。 马喻才离开后,殷子月给严郁秋打了个电话过去。 一接通对方问:“你真走了?” “来华银小区找我。” 严郁秋泄了气,开着车离开了这家公司,对殷子月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来这家公司?” 手机里安静了一阵,对方似乎在沉思,严郁秋以为他不会再回答准备挂电话时,听见他说: “叛逆期。” 行驶在路上时,黄昏的光芒透过玻璃落在车内,给人温暖的感觉。 除了后座某个坐着的男人。 双手放在膝头,坐姿略显正经。然而指头上的血迹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马喻才还没发现后座已经有人了,还是等红灯时无聊瞄了一眼后视镜,吓得一个激灵。 严继尧放在膝头的手指被暖光照耀着,马喻才透过后视镜瞄了好几眼,思索着鬼魂不会被太阳烧吗? 刚一进入地下车库,马喻才还没停稳,严继尧就转移到了副驾驶。 “刚才你想干什么?” 马喻才已经能冷静面对严继尧了,起码说话不抖了。 严继尧垂下了头,摊开了手掌心,似乎是在观察自己的双手手心,没过几秒又翻过来看手背,不管怎么翻,血迹都粘在上面,显然是洗不掉的。 他扭头看向马喻才:“我…是谁?” 马喻才呆住,半晌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哈?” 严继尧没说话,还是直勾勾盯着马喻才。 马喻才试探性地搬用了某度的介绍: “严继尧,年轻企业家,享年……29岁?” 说到29岁时严继尧有了反应,又低头看了眼自己黑雾缭绕的手,双指搓了搓擦不掉的血迹,略显困惑的目光投向马喻才: “刚才…那个人,是、谁?” 马喻才看着严继尧,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在耍自己。 记忆中依稀有路青余说过严继尧被诅咒了,可能的确不记得生前的事情了。 马喻才醍醐灌顶。对啊!严继尧要是记得生前的事情,在确认自己能看见他之后,估计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死前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逼着自己去破案。 “你什么也不记得了?” 严继尧摇头。 马喻才换了个问法:“你还记得什么?” “我…死了…” 马喻才:……呵。 多稀奇呐,鬼知道自己死了。 坏了。失忆的霸总还能叫霸总吗?除了一身霸道的坏脾性啥也没有! 马喻才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 罢了罢了,早就料到了。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家伙就啥有用的也没说,动不动就是“车祸”,“帮我”,“滚”,或者干脆沟通不了,估计就记得这些了。比起争气的姜雨来,他就是一个一问三不知的不合格冤鬼。 但是马喻才也只敢在腹内诽谤他,死死捂在脑子里一句也不敢说出口,片刻后,马喻才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意: “刚才那个人,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严郁秋。” 说到严郁秋时,严继尧是有反应的,放在膝头的手攥紧了衣服。 马喻才默默注意着,又给他介绍了自己家里的人,一一说过去,还是说到严郁秋的反应最大。 难道这就是凶手?马喻才记下了。 遇到非专业问题,得找外援,但是外援现在联系不到,不知道跑到哪座没信号的山上去了,电话也打不通,马喻才无奈放弃,关了手机对还坐在原位置的严继尧道: “你想起什么记得跟我讲,我才能帮——” 话还没说完,马喻才就看见严继尧又前倾身子,一看见严继尧这个动作马喻才就知道他要干什么,预感大事不妙,往后撤了一下 。 但鬼的行动力不是普通人类能猜想的。 马喻才只感觉腰间突然一凉,好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腰,让他不得不停下躲避的动作 。 黑雾扑面而来,面容模糊的高大男人压过来的压迫感可不小,马喻才紧皱眉头,眯起了双眼,再次试图看清他的面目,但却只能看到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看来的确是什么也没想起。 然而,严继尧并没有做出其他过分举动,只是缓缓地伸出手来,轻轻地触碰着马喻才的脖子,确切地说是他的喉结。 那冰冷的触感令马喻才不禁打了个寒颤,瞳孔扩散,又看见了一段诡异的记忆。 “——吗?” “——” 眼前全是血红的,视野非常矮,好一会儿马喻才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地上,他想转动眼珠,却发现根本转不动,紧接着他发现身体也几乎感觉不到。 放弃了视觉,他试图去倾听,但耳朵里的声音模糊得像是蒙着层厚布,他艰难地辨认着耳边的人声。 “……死了吗?” “……活不了了…走……交代。” “……严…秋……说…” 思考无法持续,很快马喻才就失去了意识。 他猛地吸了口气,回到了现实。 一睁眼,严继尧的手还放在他脖子上,马喻才赶紧躲开了,捂着胸口吸收了这些信息。 虽然说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起码严继尧想起了新的东西,目前不知道他拾起记忆的契机,但是知道了他传递记忆的手段是摸脖子。 马喻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被鬼摸完痒痒的,感觉要下一秒就要感冒了。 马喻才看向严继尧,对方还是正经坐在副驾驶,双手放在膝头,大概这就是他生前最习惯的坐姿,只不过现在没了记忆,显得有些憨憨。 马喻才对严继尧的害怕又削减了一大半。 毕竟,现在他还是个p的杰出企业家,他就是个死鬼。 正在腹诽对方,鬼魅般的声音响起: “马…喻…才。”严继尧说话时断时续,吐息微弱,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他喊出马喻才的名字时,那声音充满了一种诡异的韵味,就像是八十年代鬼片中喊仇人名字索命一般。这种阴森恐怖的氛围让马喻才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骨升起,鸡皮疙瘩也瞬间布满全身。 这一声喊得嚣张的气焰又灭了一大半。 但总感觉声音没有之前那么粗糙难听了。 “你是我的……谁?” “我……”马喻才思索了一下,低头把安全带解开了,“我和你生前不认识,死后才认识。” 严继尧侧着头在观察他,等一会儿后,人影就消失了。 马喻才提着的气终于松了,在座椅上瘫了一会儿,上楼休息了。 第44章 鬼小姐 关下灯 谢谢 原本,马喻才觉得自己不需要路青余和他那根簪子的。 毕竟他见过最凶的恶鬼每天就在他车里坐着,时不时催催他去找真相,久而久之,马喻才逐渐忘了自己是能看见鬼这件事的。 那天傍晚,公司开完会后,马喻才还有工作,等到所有人几乎走完了,他还在办公室敲键盘。 公司内部通知,要开拓新业务,接入游戏方面的设计。 马喻才和薛绍峰已经为着这事忙了几天。恰巧今天薛绍峰有事先走了。 办公室里已经不开空调了,晚间变凉,马喻才前几天被严继尧碰了之后小小感冒了,于是戴上了围巾。 紧盯着电脑的眼睛由于过度使用开始发涩,马喻才只能摘下眼镜,闭上双眼休息会儿。 窗外的风有些凉,马喻才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声音若有似无,在安静的环境下却显得极为突兀。马喻才心里一惊,瞬间睁开了眼,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他松了口气,认为是自己太累产生了幻听。 他伸了个懒腰,戴上眼镜再次集中精力工作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背后莫名发凉的感觉。 他工作了一会儿,实在是心里闷得慌,浑身都不舒服。 他决定起身去茶水间冲杯咖啡提神。揉着脖颈走进茶水间,马喻才摁下了开关,灯光闪烁了一会儿才稳定亮起来。 马喻才寻思该找人修一下了。 走到咖啡机旁边,放下杯子等待咖啡完成的时候,马喻才抱着手臂开始发呆。 “——” 不知道哪里传来风声了,马喻才困惑地看向茶水间的窗户。 “马——” 马喻才嘶了一声,抱着胳膊的手开始上下搓动,试图搓掉鸡皮疙瘩,他刚刚没听错吧?怎么恍惚听成他的名字了? 应该是……听错了。 马喻才的心跳加速,很快,不仅是声音,他甚至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呼吸,那冰冷的气息吹过他的后颈,让他毛骨悚然。马喻才紧张得无法动弹,试图用理智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但身体却不受控制。 突然,一股寒意从他的脖颈处传来,仿佛有人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肌肤,令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的余光瞥见隐隐约约有黑影在角落晃动,虽然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但那模糊的轮廓让他联想到各种恐怖的形象。恐惧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他不敢转过头去确认那个黑影是否真的存在。 万一扭头发现那是个贞子一样的恶鬼蹲在角落…… 或者扭曲的像蜘蛛一样的女人趴在地上…… 再可怕一点的,就一个头在角落里,死不瞑目地看着他…… “滴——” 咖啡机发出的响声吓了马喻才一跳,他闭上双眼,平息自己瞬间飙高的心跳。 “呼——”马喻才紧张地拿起杯子,颤抖的手使得水杯险些滑落。他快速接完咖啡,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然而,当他转身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再次袭来,似乎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 “咔哒。”不知道暗处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不是鬼不是鬼不是鬼,一切都是错觉! 万一真是鬼,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表现得好像自己看得见! 马喻才的心跳加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他拼命抑制住内心的恐惧,迈开脚步朝着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充满了紧张和不安,他担心任何一个微小的动静都会引发更大的危险,只敢盯着自己脚下那几步路。 忽然,马喻才停下了脚步。 因为,狭窄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腿。 白色长裙……没有脚…… 马喻才默默做了几个深呼吸,表现得像没事人一样,勇敢地抬起了头。 眼前,赫然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生机已然从她体内流逝殆尽,空洞无神的双眼正盯着马喻才,微张的嘴角正流着刺目的鲜血。 “……”马喻才放空大脑,视线透过女鬼看向虚空,步伐不停,坚定地往茶水间门口走。 先把颗粒度对齐一下,形成一个垂直矩阵,打通底层逻辑,打破信息壁垒,学习垂直领域、扁平化管理…… 道士有道士的清心经,他也有自己的清心经(职场版) !他不怕! 别小瞧社畜的决心! 马喻才一脸严肃,目不斜视地举着咖啡杯,脚步匆匆地从女鬼身边走了过去。 女鬼默默扭过头,发白的瞳孔直直地盯着马喻才离去的背影。 马喻才突然感觉自己的脊梁一麻,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马…喻…才……”一道幽幽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马喻才脸色煞白,死都不敢扭头去看。 他脚步加快,迅速走到门口打开门,然后头也不回地直冲办公室而去。 片刻之后,“啪。”一声轻响,无人的茶水间内灯光默默地熄灭了。整个空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等进到属于自己的空间,他才安心下来,抚着心口平息。 太吓人了……茶水间里的鬼是怎么回事?他以后还怎么平常心进茶水间?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外面,对方没有追过来,说不定是个地缚灵,但此地不可久留。 马喻才喝了口咖啡,想到了非常重要的一点,为什么茶水间的鬼知道他的名字? 马喻才背后发凉,终于想起了路青余。 “我的雷击木请快点邮寄过来,见鬼了。” 正想收拾东西离开,外面传来了电梯的微弱动静。很快脚步声响起。 “!”马喻才警惕起来。 那脚步声在这一层转了转,往这边来了。 马喻才紧张不已,紧盯着外面,就见一道光束打了过来,伴随一道熟悉的声音:“谁啊?这么晚还加班呢?” 马喻才迎着光一看,居然是保安,一看手表,的确到了扫楼关门的时间了,他赶紧收拾了东西离开了这里。 第45章 跟哥说 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公司聚餐,设计部和市场部投票决定一起去吃自助烧烤 。 夏季季度快结束了,估计快要结算季度业绩了,希望部门不要太差,这个时间点跟市场部打好关系是应该的。毕竟老董事就是市场部出来的,半壁势力都在市场部了。 他在群里发了个信息,告知了员工们去聚餐的消息,然后出门一看,大家都探头探脑聊了起来。 还没下班,薛邵峰就从办公室出来招呼大家,说是请客要喝奶茶。 外面的欢呼声,马喻才不开门都听到了。 不一会儿,薛邵峰就推门了,他也不进来,歪歪站在门口,探头喊马喻才: “喂,走,给小的们买奶茶去。” 马喻才抽纸擦了擦眼镜,笑道:“薛大王,来了。” 他关掉了电脑,跟着薛邵峰往外走。 路过茶水间时,马喻才往里面瞄了一眼,只有几个员工正在接水。 两人去买了咖啡和奶茶,给女孩子全部买的热奶茶。 等待期间,马喻才先选了一杯喜欢的喝着。 薛邵峰道:“你坐会儿吧,我等。” 马喻才也没跟他客气,毕竟给上面的汇报表和ppt几乎全是马喻才帮他做的。因为薛邵峰从之前开始ppt就做得稀烂,马喻才担心上面不满意会牵连到自己。 自从升上副经理后,最大的感悟就是要做的报告多多了,和薛邵峰的工作交流也更多了,还更容易得罪人了,与之相比多的那点工资根本不算什么。 他落座窗边,旁边就是打通的书店,书架放在沙发旁,方便边喝咖啡边看书,马喻才搜寻一番,发现书的品类意外地全,看见了一本他很感兴趣的书,马喻才立刻拿了过来。 等薛邵峰提着大杯小杯转身,巡视一番,就看见了窗边的马喻才。 傍晚,暖色调的光芒打在他身上,发丝边缘泛着微光,精致的发型和他一身西装相得益彰,但颈间的黑白格纹围巾有些跳脱,让这个男人静谧的气质中多了一丝亲和,他低头专心致志地看着书,秀气的下巴藏进了围巾里。抵着书脊的手指细白修长,每翻一页,脑袋都跟着微微一动。 薛邵峰一时间不想去打扰。 但是手上的咖啡太重了,他立刻走到了马喻才身边,轻轻喊了他一声。 马喻才嗯了一声,坐在沙发里抬头看,薛邵峰看见他头顶翘起了不听话的头发,忍不住伸手去揉他的脑袋。 马喻才眼疾手快地躲了过去。 男人一旦过了三十还被摸头就是烂白菜。 马喻才立刻合上书起身,拿起外套道:“走吧。” 薛邵峰和他并肩走,嬉笑他多来几次咖啡店的店员都要爱上他了,然后低头一看,马喻才手里的书封上写着—— 【中国道教史,本书是中国道教史研究领域的奠基之作,系统梳理了道教自产生、发展至近现代的演变历程……】 薛邵峰:? 刚刚那么唯美的画面是? 马喻才顺手接过他手中的饮品,一推门走出咖啡店,刚好撞上大家下班,正集体刷卡出门。员工们一看见薛邵峰马喻才就挥手打起招呼来。 只有下班后,他们的关系才会真诚那么一点,马喻才发饮品被挨个感谢表白时,内心不禁如此感慨。 “马总,爱你啦!”老员工尤姐也直言表白。 薛邵峰道:“我买的。” 尤姐哈哈一笑:“我一天只能爱一个。” 出发的时候,有车的员工捎带没车的走 ,门口一下停了七八辆车,公司人最多的两个部门出去聚餐就是这么可怕。 马喻才也把车停到路边,问:“谁要搭便车……”双眼扫过员工们,就见殷子月已经直勾勾走过来了。 马喻才噎了一下。 每次殷子月上车就是失灵,马喻才有些担心。 殷子月走到一半,似乎也意识到了马喻才的为难,默默停下了脚步。 其他人也不敢上马喻才的车,转眼间,老员工尤姐和刘哥打了声招呼上了,顺便带了个助手mike。 殷子月看了一眼,对薛邵峰对上了视线。 薛邵峰昂头冲殷子月点了点下颔:“上来吧。” …… 途中,两人尴尬地无话可说。 薛邵峰突然发问:“在马经理手下做事不轻松吧?” 强烈的防备心理冒了出来,殷子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作答:“马经理很照顾我。” “听说上次喻才去你家住了,真是麻烦你了。”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殷子月还不适应职场。面对这种问题,殷子月不知如何作答,只是闷声嗯了一声,道:“没事。” 人群到了之后,一下就把店里挤满了。 所幸是个大店子,店面够大存货够多,不一会儿吃的就被拿得七七八八,后厨梆梆切菜,梆梆处理,员工一下忙了起来。 马喻才还是和薛邵峰一桌,还有市场部的几个经理和副经理,薛邵峰还是跟上次一样,起身准备喊一个帮忙烧烤的。 他俯身在马喻才耳边说:“你带的还有个叫李什么的?” 马喻才下意识反问:“不喊殷子月了?” 薛邵峰双眼一眨,换了个笑脸:“不能厚此薄彼啊,得雨露均沾。” 马喻才点点头,扭头喊:“mike,来。” mike,也就是李岳,诚惶诚恐地过来了。 马喻才简单跟其他部门经理介绍了一下,让mike坐在了自己旁边,附耳让他待会儿敬酒烧烤,机灵点。 mike一脸了然,比了个“ok”的手势。 然后菜一上就开始烧烤,满桌敬酒,菜上慢了还会帮着喊服务员,一场聚餐下来累得够呛,菜也没吃几口。 马喻才估摸着得给mike发个红包意思意思。 薛邵峰这边正和好友聊着,扭头一看,对桌的那个叫殷子月的小年轻正看着这边,他扭头看了看自己旁边。 果然,视线对的是马喻才。 马喻才喝酒上脸,不过不是很严重,颧骨下方飘着两团红晕,跟打了腮红似的,嘴唇上的酒液晶莹反光,嘴角上还糊着烧烤串的粉末,黑红黑红,脏兮兮的。 薛邵峰立刻扯了张纸递给他,示意他擦擦嘴,又举起了自己的酒杯靠近马喻才,“喻才,这杯祝你心想事成!” 马喻才放下纸巾,举起自己的酒杯和他碰了一杯,回了一句:“喏,你也是。” 薛邵峰顺势十分自然地揽住他脖子,带着他起身道:“这一杯敬我们公司红红火火!” “哎!好!”mike大声喊。 一桌子的人起身碰杯。 马喻才也只能揽住薛邵峰的腰,两人哥俩好的样子起身,笑着碰了一杯。 坐下后,年纪比较长的经理就开始“围剿”年轻一点的干部们了。 所有话到了薛邵峰这儿都被圆得非常干净完美,浑话被他学了个透,要不是今天穿了个儒雅点的西装,指不定又被别人以为是混混打手。再加上他也当了一年多的经理了,位置已经坐稳了,和在座几个人也有了交情,倒是没人为难他。 而马喻才就没那么好混过去了。 “小马准备什么时候解决一下终身大事啊?” 马喻才干笑:“早着呢,不急。” “哎,这不快到三十了,不早了,趁早找个漂亮老婆暖被窝,”说话的中年男人挤开了mike,凑到马喻才身边,掏出手机道,“我这边有个表妹,虽然说比你大了两岁,但是学历高人也漂亮,你看看照片?” 马喻才赶紧委婉回绝:“刘总我可不敢耽误您表妹,我这几年都不打算结婚。” “谈着先嘛!再拖就找不到了!” 其他人也劝导起来:“是啊是啊。” 还有别的经理拆台:“老刘你那表妹就算了,当医生的不适合咱们坐办公室的,我倒是有个年轻妹妹,今年刚大学毕业,在电视台工作,小马我给你推微信过去?” 马喻才一个头两个大。 被挤走的mike坐在边边角角,看着马喻才被一个个大叔们左拉右扯,肩对肩头对头聊着,热得满头大汗,感到叹为观止。 刘哥说马经理经常被骚扰……看来是真的。 最后还是薛邵峰开玩笑劝走了这一堆人:“排队排队!来跟小马牵线得问过他顶头上司我才行!” 约莫吃吃喝喝到了晚上八九点,大家都醉得差不多了,打车的打车,找代驾的找代驾。 马喻才去店子里放了水,一出门被冷风吹得直哆嗦。 酒精上脑,热度上升,一时半会没适应二十度的夜温。 他围上围巾,挡住了下半张脸,双手揣在外套里。风吹得围巾呼呼乱舞,头发也乱了,所幸风衣没有那么容易被吹起来,马喻才往车那儿慢慢走着。 薛邵峰站在他车旁抽烟,雾气从他嘴里冒出来,又在头顶消散。 马喻才远远道:“邵峰哥。” 薛邵峰愣了一下,看着马喻才慢慢走过来,声音堵在围巾里: “我找个代驾回去,你也快回去吧。” “嗯……”薛邵峰表情变得晦涩莫测起来,“喻才,进公司以来我就没见你谈过女朋友,实话跟哥说,你是不是……” 夜风吹来,薛邵峰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马喻才侧头仔细听,听见他道: “那方面有问题?” “薛邵峰!”马喻才怒了。 第46章 离鬼远点 马喻才第二天就收到了路青余的消息,他说:“马先生,还差一点了,明天下午我给你送来。对了,我给你的那个符还在么?” 马喻才想起了那个被烧成灰的符了,如实跟路青余说了严继尧的事情: “被严继尧烧了。我和他应该算是说好了?我会帮他解决这个事情,他不会害我。” 路青余道:“虽然是这样,但是我不太放心,你总是和它接触的话,会离它们的世界越来越近……” 这时候的马喻才,还不是很懂“离它们的世界越来越近”的可怕。 马喻才回复完他,看了眼空掉的咖啡杯,想了想,给殷子月发了个微信。 马喻才:“殷子月。” 殷子月:“嗯?” 居然秒回。 马喻才:“待会儿来我办公室一下。” 殷子月收到消息,虽然对方肯定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这句话一说,脑子里就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去敲门。 马喻才指着自己杯子道:“帮我泡杯咖啡。” 殷子月:“嗯。” 看着殷子月的背影,马喻才总感觉他不太开心,心里暗自嘀咕,真是不机灵的小孩,给上司端茶倒水怎么了,他以前也是这样的。 要不是茶水间里有个阿飘。 不过现在马喻才也没想清楚,这个阿飘怎么知道自己名字。 “新项目?”临下班前,马喻才被老上司喊住,拿到了一份合同,他翻看了一下。 老上司点点头,道:“这个交给你了,带两个助理,好好做一下。” 拿着合同回去的马喻才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坐在座位上苦思冥想。 设计……画展? 马喻才看到名字,想起来这是谁了。她是最近很火的新人画家——芝野。 是最近一年突然爆火起来的网络画手,几乎可以说是近几年最火的一位画师。马喻才也了解过她,风格很独特,不知道在哪里学的画,主题都很大胆,画面也很吸睛,实话说挺适合走设计专业的。 马喻才搜索了一下对方的名字,才知道热度一直没有下降。 “非专业出身,野生画手尽显大师风范” “新年黑马——芝野画册爆卖两百万份” “天才还是小丑——新人画家芝野即将开办画展” 这次是她第一次办线下画展,只不过她个人的风评比较复杂。 “不懂她想表达什么,乱七八糟的” “笔触设计还行,但是不懂这个主题” “非常厉害!色彩浓郁,构图精妙,有大师风范,感染力非常到位” 马喻才不太懂上司为什么要接这么一个有争议的人物的单。 当晚,马喻才加了画家的微信,礼貌询问:“芝老师您好,我们的合作范围是介绍册和展厅,您有什么需求吗?” 直到第二天马喻才醒来才看到消息。 凌晨三点多,对方回复:“我要全程参与设计,明天我会来面谈。” 马喻才睡眼迷蒙地看着对方的回复,困惑不已。 这家伙不要睡觉的吗? 到了公司后,马喻才赶紧成立了一个新项目小组,他主持,殷子月的专业方向比较接近,拉了进来,刘骥越经验丰富,也拉进来了。 马喻才双手撑在下巴,问道:“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三人坐在会议室,白板上写着“芝野个人画展——新生”,他们面面相觑。 “芝野啊……嘶……”刘骥越挠头,表情有些复杂,“我刷微博刷到过她,作画很大胆,风格多变,但是她的作品存在一些争议,这个展的风格有点难定位啊 。” “不过既然她要求全程参与设计,我们就得做好充分的准备,先每人去了解一下她的画作,构想一下,我待会儿去接她。”马喻才说道。 殷子月负责点头。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不用接了,我带来了。” 马喻才等立刻看了过去,人都站了起来。 薛邵峰带着芝野向他们走来。 芝野本人小小一个,站在薛邵峰身边仿佛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更加娇小,她穿着一身简约的深蓝连体牛仔裤 ,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眼神中透露出自信和专注。她是一个单眼皮的女生,但是眼睛很大,透着一股狐狸般的精明。 薛邵峰道:“先走了,你们聊。” 她进来后扫了一眼所有人,在马喻才身上停了一下。 “很高兴见到你们,我希望我们能够共同打造一个令人惊艳的画展。”芝野说道。 马喻才稍微有点惊讶,没想到她本人看上去如此年轻。他清了清嗓子,“当然,我们一定会尽力满足芝野老师的要求。正好我们真正讨论这次画展的设计,您具体有哪些想法呢?” 芝野目光犀利地扫过众人,然后径直走向白板,毫不犹豫地拿起一支笔,开始勾勒起她心目中的展览布局和设计。她的笔触轻盈而有力,每一笔都流畅而灵动,笔画犹如在画布上翩翩起舞的舞者。 马喻才、殷子月和刘骥越静静地看着。 “我想要这种风格的展。”芝野转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们。 “呃……”马喻才与刘骥越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偌大的白板上就写了三个巨大的字“生与死”。 中间则是画了一堆异常简陋的火柴人,简陋到能握住笔就能画,他们形态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缺胳膊少腿的。 “您是想怎么呈现?”马喻才率先发问,“比如展厅的装饰风格,色调?” 芝野把笔放到桌上,道:“交给你们,这是你们的专业了。你们说吧,我听着。” “我希望能够营造出一种沉浸式的观展体验,让观众能够更好地融入到画作的氛围中。”芝野继续说道。 殷子月本撑着脸蛋没打算参与,只是做个记笔记的工作,但是见马喻才和刘骥越都面露难色,思考了一下,主动开口 : “芝野老师,我有个初步设想,您想要展现生死的不同状态的话,我们可以利用一些残缺的布偶或者人体模型来当会场的布置,然后灯光、音效来实现您想要的氛围,色调先协调您的画作……” 芝野看向殷子月,打断了他,“人体模型?我想要一个真的人。” 殷子月闭上了嘴,眼里满是疑惑:“……?” 刘骥越也是不解:“嗯?真人的意思是?” “放一个真的人在会场。” “呃……”马喻才噎住,他思索了一下 ,“我们可能需要思考一下可行性,画展一般是持续六到八个小时,模特带妆不一定能坚持这么久。” “首先,你误会了一点,我要找几个缺胳少腿的人来,真正的残疾人,”芝野不假思索,“第二,他们要全程都在,找几个持久的人不就好了?” 找持久的? 马喻才皱眉,头疼,“我们可能需要再考虑考虑。” 芝野在公司呆了整整三天,她的想法很独特,搞得马喻才他们痛不欲生,他们不太理解芝野嘴里的世界和感觉,她对于世界的描述充满了主观臆想的词语,还有各种出格的想法。 每天三人都在加班,根据芝野的要求更改一个又一个细节,哪怕是一个描边和一个小小的形状,方角的角度和弧线的弧度。 用刘骥越的话说就是:“妈的,女娲都没这么用心捏过人吧?” 茶水间里又充满了滔天的怨气,连殷子月也被折磨得开始往茶水间跑,能多逃避就多逃避。 马喻才经验比较充足,要求多的甲方不是没遇到过,但是让他比较头疼的一点是,芝野这个小姑娘,怪怪的…… 马喻才低头画图的时候,芝野就趴在桌上不动也不说话,当马喻才察觉不对劲,抬头一看,就看见芝野脸贴在桌面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被自己发现了也不躲,直勾勾的。 马喻才挥了挥手,以为她在发呆,“芝野老师?你要看看吗?” 芝野眨了眨眼,道:“你很适合。” “什么?”马喻才没听懂,他看了眼自己的图纸,以为芝野在说设计,一笑:“芝野老师满意就好。” 芝野眼睛一眯,撇过了头。 马喻才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继续埋头工作。 第47章 脸是黑的 人是黄的 芝野在会议室里和马喻才沟通设计细节,约莫说了百来处后,马喻才抱着自己的电脑一一去修改。 没办法,甲方爸爸是这样的,何况对方身价可不是他能比的,一幅画几万十几万呢。 刘骥越带着殷子月去找能做的装修师傅了,因为公司部门完全没办法完成这种要求。 突然,他感到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马喻才抬起头,看到芝野正站在他身边,脸上带着一丝探究 。 “马先生,之后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芝野直接道。 马喻才有些惊讶,“是要探讨工作吗?” 芝野点头:“算是吧。” “啊,那就,这周三晚上?” …… 马喻才坐在马桶上,手里夹着一根烟,并没有点燃。他双眼无神盯着门板,表情已经放空了。 最近因为芝野跟着项目进度,他们找来的装修师傅也被整懵了,现在芝野正拿着图纸跟师傅讲解要点。 他才有时间出来喘气。 “唉……”马喻才起身,打算回去面对工作。 一开门,殷子月站在洗手台前,一抬头,两人透过镜子对视了。 “啊。”殷子月扭头看了一眼,“马经理。” 马喻才也看懂殷子月脸上的苦恼,不知怎的自己倒是轻松一些,笑了一下:“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客户吧?” 殷子月回头道:“有很多我不懂的地方,不知道怎么沟通。” 马喻才走上前,两人并排洗手,闻言马喻才随口安慰道:“不懂问我,你做错事算我头上的。” 殷子月顺势而为接上了话:“今晚能麻烦马经理教教我吗?问题挺多的。” 马喻才边擦手边道:“今晚?要和芝野去谈工作。你可以找邵峰哥聊聊。” 殷子月:“……哦。” 这一听就不是很开心的语气让马喻才抬头,纳闷地看着殷子月立刻转身就走的背影,嘀咕:“情商低。” …… 周四晚上,他们来到了一家安静的餐厅。 地点是芝野发的,比较远的区,马喻才一下班就驱车赶过去。 看着空荡荡的车内,马喻才在考虑要不要随便买点东西挂上,怪不习惯的。 说起来严继尧也有段时间没出现了。 马喻才瞥了一眼手上的戒指,没打算碰。 听路青余说,别靠近鬼。他听劝且惜命。 马喻才以为这顿饭不会很好过的,毕竟芝野在公司的表现太可怕了,刘骥越脸上都熬出痘了。 “这家的牛排质量不错的,”芝野拿起菜单,问马喻才:“来一份?” 马喻才点头。 芝野点完后把菜单交给了马喻才,马喻才也随便点了点,等上菜的时间里,两人沉默了片刻。 “咳,”马喻才寻思不能让女生尴尬,好歹也是客户,他想了想,主动找了个话题,“芝野老师最近的画作我看了。” 芝野今天的妆很夸张,稍微一个表情就显得有些凶,此刻她皱起了眉头更是,“什么看法?” “嗯,虽然不是我平常会看的类型,但是色彩搭配的确很大胆也很成功。” “网上也这么说。” 马喻才被她的反应噎住,很快就重振旗鼓继续拍马屁,笑道:“我觉得芝野老师的画有一股生命力,虽然我暂时解读不出更多的东西,但是第一眼看有被震撼到。” “哪幅?”芝野的视野从手机上移到了马喻才脸上。 考我?马喻才冷笑,我早就做足了准备,马喻才道:“ 《神君》。” 芝野微微睁大眼睛,显得有些困惑:“为什么喜欢这幅?” “我个人偏爱流畅的画面和精致的细节,《神君》这幅就是。和您之后的画作都不一样,让我印象深刻。而且……我也不太会欣赏画,这幅是我唯一能看出人样的,我觉得虽然稚嫩但是我很喜欢。当然《裙子》这幅画我觉得很成功。” 芝野伸出涂了绿色甲油的手戳了戳涂了黑色口红的嘴唇,连妆容搭配也很大胆,“哪些你觉得不成功?” 马喻才哈哈一笑:“在我看来都很成功。” 芝野撇开了视线,似乎在躲避这个话题般,生硬地换了话头 :“嗯,菜上得真慢,以前不这样。” 等上菜之后—— “模特找到了吗?”她又打开了话题。 “有点困难,但是我们正在克服。” 马喻才暗暗道,残疾人模特,全市加起来也没几个啊!就算降低标准,有多少残疾人愿意跑来画展被人看的啊。 芝野看见马喻才脸上的笑脸,问道:“马经理,你知道自己是什么颜色吗?” “嗯?”马喻才迟疑了一下,“黄色?” 毕竟大家都是黄种人。并没有那种意思,他心里一点都不黄。 “马经理,你也是学美术这方面的,肯定懂——我们学美术的啊,一定要学色彩,学明度纯度,学原色配色,学什么色彩的情感表达……你也懂,人都是有颜色的,对吧?” 马喻才先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芝野继续道:“黄色,棕色,红色,绿色……” 马喻才越听越不对劲。 等等等等,哪来的红色绿色人种?美国那边搞出来的吗? “我见过很多颜色的人,”芝野看见马喻才沉思的表情,轻笑:“但是你没有颜色,马经理,你是一块白布。” 芝野随意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块鲜嫩多汁、色泽鲜艳的牛肉,然后将它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她的吃相并不粗鲁,但是那块牛肉却是如此鲜红,仿佛还带着生命的温度,让人感觉有些血腥。 明明是很文雅的吃相,因为那块牛肉,马喻才觉得有些粗鲁和生猛,仿佛脑海中已经出现牙齿将那块牛肉咀嚼的画面。他想象着那锋利的牙齿咬下去时,鲜血从肉里渗出的场景,心中涌起一股不适,看着自己盘里的牛肉,即使熟透了也没了食欲。 “但是,”芝野咽下嘴里的东西后,抬眼看他,“有些不和谐的黑点。” 马喻才表情不变,心里慌张了。 这……是在偷偷骂我黑心?我换便宜点的装修师傅被她发现了? “喂。”芝野忽然喊他。 马喻才一抬头,就听见铛啷一声,芝野猛地站了起来。 刀叉碰撞的清脆声音响起,马喻才瞳孔一缩—— 一柄锋利的刀子,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直指着他的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马喻才一惊 ,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去,他瞪大了眼睛,震惊问道:“芝野老师?” 眼前的芝野正站在对面,手里拿着一把西餐刀具,尖锐的刀尖直直地对着他的眼珠子。 马喻才心中一阵慌乱。 完了,难道连油漆换便宜的事情也被她发现了? 就在这时,服务员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然而,还没等服务员开口询问,芝野便抢先说道:“你的眼睛蛮好看的,当我模特吧。画展的模特也拜托你了,马经理。” 马喻才朝着服务员笑了笑,表示歉意。随后,他迅速站起身来,握住芝野的手,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芝野老师,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坐下好好谈一谈,好吗?” 芝野的目光缓缓向下移动,盯着马喻才握住自己的某只手,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语气坚定地说:“必须答应。这周末,来我画室。” 第48章 三分震惊三分怀疑四分深沉 马喻才多多少少知道了芝野为什么那么多争议。 跟她本人的性格也是离不开的。 从餐厅出来马喻才整个人都不好了,饭也没吃好,还被迫要去当芝野的模特。 不过,画能自己带走吗? 几万一幅吧? …… 第二天晚间,临近下班了,马喻才喊了殷子月进办公室来,一一给他讲解专业的、职场的、各种知识。 “这里,你要是灯光老是打不好,应该是这个数据调错了,没关系我们只要带个……”马喻才坐在座椅上,手指指着电脑,晚间整个办公室里全是冷色调,唯有马喻才身上被屏幕的光打了一圈暖色调。 侧目看着马喻才细致为自己讲解的侧脸,镜片反射出一个个精美的画展建模图,殷子月心中忽然有种微妙的冲动感。 殷子月的视线在他脸上逡巡,注意到了他的睫毛——每当他垂眸,纤长微直的睫毛落在眸间,如同翩然的蝴蝶轻落在他的眼眸之上。 俯视么?平常的视角是看不出马经理睫毛这么长的,很少用这种角度看他。 如果是马经理跪在地上…? 马喻才跪在地上?垂眸盯着他的……然后伸手轻轻扶住,嘴唇微微张开…触感应该很柔软…… 殷子月默默咬住牙,下颚紧绷。 他低头一看就走了神,所幸看的是对方的双眼,当马喻才问“懂了吗”并抬眼看他时,殷子月立刻轻轻吸气,迅速回过神。 他转头看向屏幕,认真道:“懂了。” 不知不觉就讲到了外面完全黑下来了。 马喻才看了看天色,讶然,道:“明天再说吧,不早了。” 他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快要八点了,应该完全超出下班时间了。 殷子月点点头,道:“好。” 马喻才收拾了东西,突然想上个厕所。进了厕所门一看,又是殷子月。 最近天天在厕所遇见他呢。 殷子月看见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马喻才礼貌地站在他旁边的旁边位置,拉开拉链准备放水,灯光忽然闪了两下。 “嗯?” “电压不稳定吗?”马喻才抬头看灯, 嘀咕。 水流哗哗地落在小便池子里,溅起一片片水花。 马喻才听见声音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只见池子里的水陡然变得鲜红无比,那鲜艳的红色极其刺目,从水龙头里汩汩流出,带着一种不祥的气息,使得整个场景都极其阴森起来。 ??? 他身体很好啊。 尿血这种事情……等等! 一股子熟悉的寒气窜了上来,马喻才抖了抖。 他心中涌起一股不安,试探性左右看了看 ,想起什么,战战兢兢地扭头看向殷子月,头皮一炸。 殷子月虽然无知无觉,但马喻才看得清清楚楚。 白衣的女鬼面色惨白,透着一股诡异的青灰,她双眼空洞无物,眼角处还有未干的血迹。她缓缓地伸出手,阴森森地附在了殷子月的身后。 她的脑袋轻轻地搁在殷子月的脖子旁边,像是在感受着什么。她那长长的黑发如同瀑布一般垂下,与她苍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嘴巴微微咧开,露出了一口猩红的牙齿,鲜血开始从她的嘴角流淌下来。 鲜血的不断流出,让人毛骨悚然。 马喻才一脸苍白,不敢直视。 这不就是那天茶水间的女鬼吗?怎么来厕所了! 而且还是男厕所。 要告诉殷子月吗?起码把他带走吧,万一这个鬼有杀心…… 眼睛一转,马喻才看见女鬼抬起手来,逐渐靠近了殷子月的脖子,他赶紧扭头瞪大双眼,正想说点什么,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脸憋红了。 那女鬼的手抬起了,却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根本没有伸向殷子月的脖子,而是伸向了自己的脸。 两只苍白的鬼手抓住了发丝,一拉—— 一双鬼眼暴露出来,那双眼睛浑浊泛白,结合那放肆的扭曲的笑容,结合成了一幅非常变态、令人难以忘记的可怖画面。 一个女鬼趴在殷子月肩上,两只手扒开头发,眼神死死盯着殷子月的—— ? 马喻才顺着女鬼的视线往下看去—— ! 马喻才脸一红,瞳孔猛缩。 ——麻了。 变态女鬼!! 愤愤的马喻才一抬头,就对上了殷子月的目光。 三分震惊三分怀疑四分深沉。 “马经——” “哈哈!”马喻才尬笑两声打断他,赶紧扭头专注自身,但是想起有个性别为女的不明生物在这,慌慌张张地塞进了裤子里。 而殷子月这边的情况更复杂了。 他一抬眼看见马喻才紧盯自己…内心的震撼下去了,脑子里还全是乱麻,没明白马喻才这个动作的意义,就看见马喻才赶紧穿上了裤子。 殷子月心中了然。 这样啊,男人都爱比…… 殷子月嘴角忍不住翘起来了,压也压不住。 马喻才一看见他那略带暗爽的笑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转眼一看女鬼还在,又不能说出来,憋得自己难受得不行。 此时,那女鬼自言自语幽幽道:“吼吼吼,小殷发育得不错哦。” 马喻才:“……” 恐怖的氛围因为好色的属性一消而散。 我也不小啊,瞧不起谁!变态女鬼! 马喻才憋着一股气,无视了女鬼,赶紧冲到洗手台洗手。 他顺便洗了把脸,抬头看,就看见镜子中的女鬼,就在自己背后,一张鬼脸贴得极近。 马喻才吓得一激灵,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起来。 “唔咳咳咳!” “马经理!?”殷子月赶紧擦干手给他顺背。 马喻才撑在洗手台上,赶忙摆手。 女鬼的声音又幽幽传来:“小殷,别盯着马总屁股看了——虽然很好看。” “呃唔、咳咳咳!”马喻才咳得更厉害,直不起腰了。 第49章 办公室禁止【哔】 马喻才经历完厕所惊魂那天,晚上收到了路青余的消息。 坏消息是他养木的时候差点遭雷劈了。 好消息是虽然耽搁了两天但明天就能回。 马喻才询问他能不能来公司驱驱邪。 路青余问:“公司?你们公司能有什么邪物?风水挺好的啊。” 马喻才只是简单道:“有脏东西。” 路青余立刻回复:“好,明天带东西来,什么时候合适?” 马喻才道:“下班之后吧,人少,不影响。” 夜里洗澡的时候,马喻才看了眼手上的戒指。 水流流过,血迹依旧。 他已经习惯了戴着这个戒指了,不过有一点好处就是,搭讪的人会少一点 。 说起来,严继尧已经快一周没出现了。 才几天没看到严继尧,马喻才却感觉过了好久了。 想什么呢?他不出现不是更好? 马喻才继续洗澡。 雾气氤氲的浴室里,直挺挺的镜子就对着浴缸,一大片水雾铺在镜面,什么也看不见,凝结的水滴从光滑的镜面滑落,带走迷蒙水雾,显露出镜中的景象。 马喻才光着身子,正低头洗头。 而在他身旁不远处,一身脏污黑西装的男人站定如松。马喻才无知无觉,继续洗着头。 血污已经将白色衬衫完全浸透,变成了一种令人不安的暗黑色。乍一看去,男人的身体仿佛只剩下简单而鲜明的黑白红三色:黑色来自于那套被鲜血沾染的西服;白色则是他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肤;而红色自然就是那刺目无比的血迹。 他高大的身影犹如一座沉默的谜团,脸上只有模糊不清的黑暗,就像是望向一潭深不可测、毫无波澜的湖水,在弥漫的雾气中挺拔而立,如影随形,若隐若现,仿佛是从西欧神话中走出的瘦长鬼魅。 马喻才只觉得背后涌起一股寒意,他抬手抹了一把脸,顺便将湿漉漉的头发向后捋去,然后扭过头看向身后。 镜子里呈现出的景象却并不一致——只见他独自一人赤裸裸地站在空荡荡的浴室之中,滴滴答答的水滴不断扰乱着镜面中的画面,他自己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 他回头调高了水温,驱赶那突如其来的寒冷。 不过,腹肌是不是快消失了?得继续练了。 …… 马喻才一走进大门,大家纷纷打招呼。 “马经理。” “早上好,马经理。” 马喻才点头回应,路过刘骥越时把他和殷子月都喊进了办公室。 两人站在他身后,他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任务分配道: “展区的设计已经差不多了,芝野那边没问题,现在我分三个任务,一是找合适的地址,要求交通便利在市中心五公里左右的距离内都可以,二是跟装修师傅对接沟通,监督一下材料采购,三是找模特,至少四个,必须是残疾人。” 马喻才坐在转椅上,说完看他们:“你们领一下任务?” 刘骥越率先道:“我去找装修师傅。” 马喻才点头,“要求我单独传给你。”然后他看向殷子月。 殷子月思索了一下,道:“我找地址。” 马喻才点头,转回自己桌前,“下班前给我汇报进度,下周就开始了,周一还得留时间调整,今天干不好周末就得加班,你们也不想吧。” 今天周五,也就是说一天时间把项目收尾了。 两人立刻出发了。 芝野已经没有留在他们公司了,马喻才总算有了自己的休息时间。 他挠了挠头,拿着文件打算去找薛邵峰问点工作上的事情,走到办公室门口才想起薛邵峰出差了。薛邵峰作为部门经理,平时除了开会就到处出差。 说起来能不能让薛邵峰下次去隔壁市出差的话,带上他呢? 不过部门没有经理不好搞啊,要不申请提一下尤姐、刘哥当个主管? 马喻才一边想着,一边在手机上编辑信息发给了薛邵峰。发完后,他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殷子月打来的。 “马经理,我找到几个合适的地址,你要过来看看吗?”殷子月问道。 “拍个照给我就行。”马喻才挂掉电话,拿起外套出了门。 他得去想办法找残疾人模特。 当然不能去模特经纪公司找,马喻才驱车去了当地的残疾人创业中心。 他前几天去了模特经纪公司,也就联系了三个残疾模特,其中一个因为国际上小有名气出过自己的书,身价已经超出预算,实际上只能联系两个到场。 所以,这次要去自己物色两个“模特”。 所幸,当地的残疾人创业中心一听是着名画家的画展,非常热情地接待了马喻才。 他从照片上挑挑选选了好一会儿,把比较年轻的选了出来,剩下的发给了芝野。 芝野给的回复非常及时,不一会儿就选了两个出来,刚好一男一女,一个左掌丢失,一个左腿丢失,都是很严重的残疾。 搞定之后,马喻才和模特们面谈了一下,把他们的微信都发给了殷子月,让他联系,自己去约化妆师。 这个倒是有人脉,他联系了个明星化妆师,正好周末和下周都有空,就约了三天的时间,周末的时候加个班,和芝野商量一下妆容和服饰。 不过今天下班后,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路青余比想象的要早来。 马喻才还在办公室跟殷子月讨论哪个地方好一点,办公室门被人打开,员工探头道:“马经理,有人找。” 路青余穿着着一身短裤拖鞋就这么水灵灵地进来了。 他挎着个大包,还是戴着墨镜,脑袋后面扎了个小揪揪,前面的头发打理得乱七八糟。 路青余看到里面有人:“嗨,马先生,打扰了,我去外面等?” 马喻才立刻起身:“呃,等我一会儿,你在沙发坐会儿吧,小袁,给这位先生倒杯水。” 一坐下,殷子月看着路青余一脸若有所思,马喻才咳了咳,“我们就不讨论了,就定在这吧。” 殷子月点点头:“没问题。我联系房主,”他起身道,“那我先走了,马经理。” 他起身从沙发上捣鼓包包的男人身边经过,眼神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包里面的东西。 ? 没看错吧,那是……红色的蜡烛? 殷子月在门口截住过来送水的人,自己端着水杯折返,递给了男人。 此时男人已经坐到了马喻才旁边——他刚刚的位置上。 殷子月故意放慢了脚步,观察两人的行为。 男人掏出了一串手链正往马喻才手上套——往那个戴了戒指的手上套。 男人一点都不避嫌,边套边摸着马喻才的手,双手一直大胆地捏着他的手指,嘴里念念有词。 殷子月走到桌边试图听清,只听到放大音量的一句:“……保护你,别摘下,我花了很多时间做的。” 送礼物?亲手做的? 殷子月悄悄打量马喻才的表情,发现他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还有一丝安心。 “茶水。”殷子月将塑料杯放在男人面前。 “谢谢。” 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听到两人断断续续的聊天。 “……就在这里?” “对啊,我等了好久了,东西都准备好了……我还洗了澡来的。” 殷子月关上门,表情严肃了起来。 马经理,打算在办公室…那啥?还要玩蜡烛道具? 第50章 印堂发黑 恐有灾祸 等下班了,马喻才关好办公室的门,路青余就在他办公室里换上了一身道袍。 墨蓝色道袍,直领、大襟、右衽、大袖收口。 路青余换好之后看起来就挺像那么回事儿了,但是刚刚看见路青余换衣服时直接往上套,也没脱裤衩子,道袍下是个沙滩短裤,多多少少有点折损大师风范。 路青余喊马喻才帮忙,把桌面清空立两根红蜡烛上去,马喻才看了看自己的抽屉道:“没有打火机,我去外面拿……” 路青余摆手:“不用。”他从兜里掏出个符纸来,又跟刚刚给他下祝由术和辟邪术一样嘀嘀咕咕念了一会儿。 只见黄符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动了动,下一秒就燃烧了起来,火苗蹿起的一刻,马喻才瞪大眼睛,为奇妙的法术惊叹。 路青余拿黄符点燃了蜡烛,等他吹灭火之后,马喻才发现符纸居然丝毫未损,一点火烧的痕迹都没有,只是上面的朱砂字迹都不见了。 马喻才很想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但是不知道会不会坏事,没敢拍。 路青余此刻拿了香烛出来,举着个罗盘在他办公室里左右看。 罗盘在他手里动来动去,稳定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始动。 路青余见状,一边看一边说:“把灯关了,手机也关了,影响我罗盘。” 马喻才赶紧关机了。 果不其然,罗盘立刻就肉眼可见地稳定了不少。 灯暗下来之后,办公室的光源只剩下桌面的蜡烛,那火焰直直的,白色的烟雾也直直往上。 马喻才不敢打扰,看着路青余转了几圈后,带着困惑咦了一声。 “怎么了?” 路青余道:“你们公司应该没有别的邪物了。” “那刚刚罗盘转来转去……”马喻才刚想问吧,路青余直直走到了他面前。 两人低头一看,罗盘的指针正笔直笔直地指向马喻才。 马喻才看了一眼,迈开步子往左走了一步。 指针啪一下,死死跟着马喻才转到左边。 马喻才又快速往右走了两步。 指针也立刻跟着他来到了右步,一分不差,刚刚好指着他。 哦,对。马喻才抬起手,他手上有不吉利的东西。 有一天这么评价这枚戒指,还蛮奇妙的。 路青余收起了罗盘,回头将红烛拔了下来,喊马喻才开灯,“不要找了,这个罗盘只找会害人的邪祟,你们公司这个可能都不算邪祟。” “啪。”马喻才按下了开关,眯眼适应了一下灯光。 “一般不害人的我管它叫游魂,没什么伤害,也许过几天就自己消散了,不用管,多管多错,白沾因果。” 马喻才回忆见到女鬼的画面,“可是,她外表看起来有点……” “有点凶?”路青余已经开始脱衣服了,他将脑袋从领口拔出来,喘口气继续解释,“那是因为你们公司的活人怨气大,游魂飘到这觉得很舒服也没有鬼差来抓它,它就住下了。它本身就没多少力量,吸再多也害不了人。” “……”马喻才皱着眉。 路青余东西都收好了,看见他的表情,“你还是想除了它?” “毕竟,我能看见它。” 路青余安抚他:“这个游魂在你还看不到鬼的时候就在这了,你看不到的时候就已经和它过了多少个日子了,现在能看见就不乐意了?” 这个鬼很早就在这了? 马喻才知道这个女鬼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话是这么个理,但是——“它在旁边说话,有点忽视不了。” 路青余竖起一根手指摇啊摇:“这么想不对,你现在能看见鬼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不趁着这个时间赶紧习惯一下,以后遇到恶鬼怎么办?” 马喻才一想,也是这么个理。 这个女鬼出现了两次,也没有害过人。更早的时间里,马喻才也没听说过部门有什么闹鬼传闻。 马喻才只能叹了口气,点点头,想办法自己克服。 阴阳眼也不是正常人能忍受的啊。 两人收拾好东西往外走。 离开前,路青余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提醒他:“你最近有血光之灾。” 马喻才:“什么意思?” 路青余摘下眼镜又看了好一会儿,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好像又看错了。你面相太复杂了,我学艺不太精没看明白。” 马喻才恼道:“喂!回去给我好好学!” 路青余:“嘿嘿。” “我给你刷火箭别墅,给我回去学!” 路青余:“好,好好好!” 等马喻才回到家了,小心翼翼地反锁了门,还在心里担心,这最近能有什么血光之灾? 不会出车祸吧? 马喻才摸着路青余给他加了buff的雷击木手串,惴惴不安地入睡了。 黑暗中,室内安静地只剩下马喻才平稳的呼吸声。 楼下的车路过,发出声音。 只见月光在室内漏下一条缝。 隐隐约约的月辉中,床头无声无息多了一个人。 他静静坐在床头,低头,凝视着床上的人。 马喻才侧躺对着床头的家伙。他微微皱着眉头,似乎睡得并不是很安稳,也许正在经历一场噩梦。 片刻后,床头的黑影慢慢伸出一只手,往马喻才纠结的眉间伸去—— 雷击木手串上闪过微弱的光芒。 “噼——啪——” 突然,一声轻微的电击声响起,黑影立刻停下了动作,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发麻的指尖,身体顿住。 片刻之后,黑影再次将手伸向马喻才的脸庞。 微弱的电流声再度响起,伴随着一种奇异的波动。 在这异响中,那微凉的指尖仿佛击破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有某种无形的东西悄然破碎。指尖轻轻落在他的眉间。 指腹轻柔地触碰着柔软的眉毛,马喻才眼皮下转动的眼珠终于停止了运动。与此同时,他紧皱的眉头也渐渐松开了。 月光静悄悄移开位置,房间里黑蒙蒙一片。 室内安安静静,马喻才翻了个身,整个房间里还是只有他一人。 番外1 鬼也会被骚扰吗? 【!!!注意 !!!这是if线,意为平行世界,是不干扰原剧情的番外,可以当做全员可参与的一场梦。】 ——if线·假如小马是车上的魂环—— 意识宛如在海中沉沉浮浮,脑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出走了,从一个地方,被扯到了另一个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喻才才从深深的睡眠中醒来。 他是被沉重的压迫感逼醒的,加上耳边一直有人在说话,想睡也睡不着了,只能睁开眼。 一睁眼,马喻才就发觉自己的视角不对劲。 好宽!好大!好奇怪! 他感觉自己飘在了空中,像个720度的旋转摄像头一样周身都能看到。 第一眼,他就发现了面前,或者说自己的里面,有个人。 而他的里面——有车垫子和方向盘……? 虽然说里面真的很奇怪,但是马喻才发现他的意识好像有点漂浮,想去哪去哪,只不过逃不出一个边界。 而这个边界,就是一辆车。 马喻才往里面一看,主驾驶座上坐着个人,就是他一直在说话,打扰了自己睡觉。 马喻才一看,双眼一瞪,眼珠子快瞪出去了。 严继尧!? 坐在主驾驶的男人正是严继尧,他穿着熟悉的西装,左手按着方向盘,右手举着个手机放在耳边,正在和手机里的人聊着些什么。 “……我不考虑这个条件,跟他说底线是两百万。” 马喻才呆滞了。 严继尧不是死的吗?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个事儿。 严继尧握着方向盘,他感觉自己被握住了,严继尧按一下按钮,他感觉自己被按了,严继尧挪一挪屁股,他感觉自己被人坐了…… 结果显而易见,他——变成车了!!! 马喻才不敢置信。 不是……严继尧不是死的那个吗!?现在是怎么个事儿!? 马喻才尝试着伸出自己的手脚,似乎车的形体给他套了一层薄膜,阻止他从车的框架上出去。 马喻才憋了一口气,猛地往前冲—— “轰——” 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千言万语,无数声音砸向他,大脑也恍惚起来,等他重新回归清醒,睁眼一看—— 车? 马喻才看见了车窗,马路上的行人,和挂在车内的符包,视角不一样了。他立刻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穿着一身白西装,伸出双手来,上面也是斑斑血迹,动动手,动动腿,没有任何行动障碍。 “啧。”旁边传来一声略显烦躁的咂舌声,吸引了马喻才的注意力。 他扭头一看,看见一张鲜活的脸,屏住了呼吸。 浓密的眉,锐利的眼,嘴唇抿成一条线,看起来总是在沉思。 头一回从这种角度看见严继尧的脸。 马喻才好一会儿才想出来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他—— 变成车上的魂环了。 …… 嗨,我叫马喻才。 社畜? 我不是社畜。 我现在的身份是——鬼。 或者说,魂环? 我也不清楚世界发生了什么,总之,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辆车上的魂环。 嗯?我怎么这么清楚? 我一醒来就看见了严继尧。 看见严继尧的确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问题是————活的。 活的严继尧。 于是我立刻就意识到我大抵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不到两天我就摸清楚情况了。 不过当鬼也还好,没有ddl,没有ppt,没有kpi,总而言之——爽!!! 唯一不好的就是除了车里和车外一点点地方,哪都不能去,他测试的话,是在严继尧三米之内。 严继尧还老是在车上接电话,吵到他。 有一次严继尧在打电话,马喻才因为起床气,从后座坐起就怒吼了一声:“闭嘴!” 然后车里真的安静了。 马喻才意识到了,自己想传递信息的时候,是真的能让活人看见的,尝到了甜头的马喻才开始“报复”严继尧。 在原本的世界怎么被骚扰的他!现在就要怎么骚扰回去! 第一步,电梯! 马喻才在严继尧某天凌晨下班的时候,化身站在车外,趁他边接电话边下车,狠狠撞了过去。 哈哈,等着被我吓到吧——! “呃!” 一声痛呼后,马喻才居然被严继尧撞倒了。 严继尧眼疾手快,立刻拽住了突然出现的人,手上的手机啪嗒一声掉了下去。 马喻才看着眼前岿然不动的严继尧和自己被揽住的腰,还在震惊中,就对上了严继尧探究困惑的视线。 怎——么——办—— 严继尧底盘这么稳居然没撞倒! 看见严继尧眼里的惊讶,马喻才脑子一时短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严继尧维持着抱他的姿势,皱眉问道:“你是——” “喂?还在吗?” 地上的手机发出了声音,严继尧低头看了一眼。 马喻才立刻站起来,趁机挣脱开严继尧的手,转身就跑。 “等等——!” 严继尧猛地抓他的手,入手非常冰凉,犹如寒玉。他只是恍神了一下,对方就如同没有实体一般,手中的触感陡然消失,严继尧眼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车头,赶紧跟过去一看,人却不见了。 整个停车场空空荡荡,再也没有响起脚步声。 严继尧诧异地扫视周围,的确没看见任何人影。他急促呼吸着,望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后,低头看向自己手中。 他刚刚拽住对方的手,第一感觉就是冰凉,对方离开时他碰到了什么东西,狠狠一拉,拉下来一个小小的硬东西。 戒指? 严继尧翻看着手中这个小小的戒指,发现上面有血迹。 刚刚那个男人,身上也全是血迹…… 严继尧若有所思。 后座的马喻才偷看着严继尧,才发现自己手上的戒指被拽下来了。 他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指,一阵狂喜。 这玩意儿终于拽下来了! 狂喜的马喻才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个天大的坏事。 路青余说过,阴间的东西到了阳间,就是和活人签了契约。彼时他还没意识到戒指遗失对他来说多么糟糕。 马喻才本来已经不想吓严继尧了,自己缩进空调里生了几天闷气,思考着怎么回去原来的世界。 然后有一天,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扯了扯。 “嗯?” 魂状球形马喻才困惑地摸了摸屁股,很快,又有一股拉扯的力道传来,甚至越来越强,直到将他的灵魂整个扯了出去。 “呃!” “嗯?”马喻才一睁眼就是那个符包,懵了一下。 他看见车窗和中控台,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往旁边一看。 严继尧依旧是那个手机长在脸上的模样,不过此刻,他俩对视了。 严继尧盯着他,表情虽然没大变化,但瞳孔紧缩,唇线紧抿,显然非常震惊。 他匆匆一眼就发现了严继尧多了样东西——脖子上挂了一条项链,而穿在银链中间的居然是他丢下的戒指。 不是,这玩意儿是戴在身上的吗?你就水灵灵戴上了!? 见马喻才盯着自己的项链,严继尧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一扔,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马喻才的手。 马喻才闪躲不及,被他握住,一股热意包裹了他的手腕。 马喻才惊得往后一退,靠在了车门上,惊恐道:“你干什么?” 严继尧握紧手中冰凉的手腕,问道:“你会说话?” 马喻才怒了,什么话? 而且为什么你眼中是惊喜?喜!不害怕吗!我不吓人吗!? 他挣扎了一下,可一挣脱对方抓得更紧了。 马喻才看了眼后视镜,确认了自己的形象的确是浑身染血,和严继尧第一次出现差不多。而且白西装配鲜血不是更可怕了吗?为什么不害怕,这人有病啊! 马喻才思考是不是自己没有循序渐进入梦恐吓他导致的。 “放开!”马喻才瞪着严继尧开始耍横,皱眉咧嘴,试图借外貌恐吓他。 严继尧摸了摸项链上的戒指,眯眼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车里?” 瞥见严继尧戴着的戒指,马喻才算是明白了。 从刚才起就不能想消失就消失了,他不会是被严继尧给签订契约了吧! 马喻才两眼一闭就想死,可惜他现在就是死的。 “我是……”马喻才发觉逃不掉了,顶着严继尧堪称严厉的目光,张嘴就是编,“两年前死在车里的冤魂。” 严继尧顿了一下,将他的手抓得更紧了,“我的车……一年前才买。” 马喻才尴尬找补:“说不定是二手车呢?” 严继尧沉默了一下,“是从车展直接拿的。” 马喻才:“……” 恨死你们这些有钱人了! “我...我真的是冤魂......”马喻才决定继续装傻充愣,“也许是我死前跟你的车有什么缘分......” 严继尧显然不相信他的话,将他狠狠拉了过来,盯着他的双眼,“你叫什么?” 两人距离一下拉近,马喻才心里暗骂一声。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马喻才叹了口气,“马喻才。可以放开我了吗?” “马喻才……”严继尧低声念了一遍,“你一直在我车上?车库那次是你?” “嗯……” “在车上那次发出声音的也是你?” “嗯……” 严继尧放开了马喻才。 他立刻收回自己的手,摩擦着被捂热的手腕。 “你要一直缠着我吗?”严继尧问。 马喻才拒绝回答,他直接消失在了车里。 刚缩进空调里,不到两秒,屁股又被人狠狠一扯,马喻才一晃神,又坐在了副驾驶上。 马喻才忍住自己的怒火,扭头道:“干什么?” 话语一滞,马喻才呆住了。 严继尧翘起二郎腿,脖子上的项链已经断掉了。 马喻才看过去的时候,他正拿着戒指,银光一闪,戒指已经戴进了他的无名指指根。 “你…在干什么?” 听见对方颤抖的声音,扭头一看,白西装的冤魂清俊的脸上沾着血迹,一脸茫然和震惊,眼中满满的无措。 严继尧嘴角微微一扬,他猜对了。 他翻转手掌欣赏了一下指间的精致戒指,并不介意上面不祥的血迹,扭过头来,居高临下看着一身鲜血的可怜冤魂,启唇道: “这个,归我了吧?” 第51章 变态画家杀人案(误) “叮——” 摁下门铃后,马喻才等待有人给他开门。 芝野住的地方是个居民楼,让马喻才有点惊讶。 楼下是小超市和几个爷爷奶奶开的早餐店,怎么看都不像是身价几百万的画家会住的地方。 甚至电梯都没有,马喻才爬楼上去的。 片刻后,门开了,芝野将门全部打开,道:“不用换鞋,先进来。” 一开门马喻才就看见了沙发和电视机,还有一大堆画板。 芝野穿着白t恤和工装,身上已经沾上了不少颜料,脸颊旁的头发都被颜料粘起来了。 “这边。”芝野拿了点东西,带着他走到画室。 她抱着一桶颜料,用肩膀顶开了画室的门。 马喻才进门后,芝野放下颜料桶,锁上了门。 他专注于欣赏满房间大大小小的画作和颜料,还有辅助作画的梯子,没有发现芝野的动作。 芝野指了指中间的展台,说:“先坐那吧。” 马喻才闻言端正地坐在了中央的一个小木凳上去,凳子有些高。 “这个姿势吗?” 芝野搬来画板,一边调颜色一边打量他。 “不要那么正经,随意点,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只手自然下垂。” 开始绘画之前,芝野居然把窗帘拉上来,此时已经是午后,外面阳光再大,拉上帘子后几乎遮住了所有光,室内顿时昏暗下来。 马喻才并不理解芝野的作画方式,默默等她开始。 芝野举着画笔打量了两下,无奈道:“你第一次当油画模特?” 马喻才点头,“嗯,不习惯。” 芝野看他两眼,嘴里随意道: “生活中并不总是一个人,要习惯别人的视线,习惯被人注视着生活。” “我还是喜欢有个人的隐私空间。” 闻言,芝野竟轻笑了一声,“马先生,你还没习惯在别人的窥视下生活吗?” 马喻才:“我不需要。” 芝野凝视了他一会儿,抿嘴一笑,低头调颜色:“你会习惯的。” 芝野画画的时候,截然不同,沉稳而专注,锋芒尽收,整个人的气质都沉淀了下去,让人不想打扰,话也变少,腔调也变得怪怪的。 “马先生,袖口能否收上去?” 马喻才听话地将袖口扣子解开,挽到了手腕以上。 芝野又道:“手上之物也劳烦取一下。” 马喻才握起拳头,将手往后躲了躲,用身体挡住芝野的视线,道:“不好意思,这个不方便。” 芝野没说话,继续默默画起来。 这时,他注意到芝野的用色有些奇怪。 红和黑。 然而他今天根本没有穿红色或黑色。想起芝野的画,运用的色彩非常夸张,他就没说话了。 马喻才坐了至少两个小时,只能打报告才能动一动,大概是四个小时后,室内几乎是彻底黑了。 他眼神都要涣散了,思绪早已飘向远方,黑暗让人昏昏欲睡,寂静更让人不安,他的脑袋越来越低,时不时瞌睡一下。 但是芝野却没有提醒他坐端正。 她半个小时前就一句话都不说了。 突然,芝野问:“马先生可还记得画展主题?” 马喻才的思绪才从困顿中清醒,迟钝回答:“…唔…生与死。” 芝野问:“您对此次题目有何高见?” 马喻才揉了揉眼角,让自己清醒过来,思考片刻,答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大多数人都畏惧死亡,贪生怕死也是人之本性。” 怎么他说话也奇奇怪怪起来了。 芝野微微点头,“马先生会选择生或是死?” “当然是生,”马喻才不假思索地回答,“活着才有希望,才能感受世间万物的美好。” “虽经苦痛与磨砺也是?”芝野追问。 马喻才看向发声的地方,芝野小小的身子藏在画板后面,只落下一个缩得更小的轮廓,他怎么睁大双眼只看不清楚细节,只知道芝野一直在动笔。 不过现在这么昏暗,她真的看得清吗? 水声哗哗响起。 马喻才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戒指,黑暗中闪着微弱的光,他想起某个人:“人生本来就充满变数,有苦有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如若……”芝野的身影弯下腰,咚的一声后接连响起水声,似乎是将画笔扔进了桶里,然后开始洗画笔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话语内容让马喻才忽然鸡皮疙瘩四起:“死亡并非人生的终点?” 说完,她就起身,将画板翻转了过来。 “差不多完成了。” 马喻才凝神一看,率先入目的,是一大片黑色,还有仿佛泼洒上去的大量血色,宛如画中世界正在下一场盛大血雨。 画面中充斥着大篇幅深沉的颜色,和极致压抑的笔调下显得格格不入的纯白色。 浓重的黑和艳丽的红混合出来的重色,使得深色衬托下的纯白显眼无比,第一眼看过去就是中央的白,仿佛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马喻才立刻辨认出那是穿着衬衫的自己。 芝野的绘画技巧相当出色,无论是衣服的褶皱还是肢体的状态都刻画得十分逼真。马喻才抱着手臂垂头打瞌睡的姿态也被完美地定格在了画布上,只不过他只露出半张脸。 然而,起初被误认为是背景的大片黑色却让马喻才越看越感到怪异。 突然,他注意到黑暗之中是有东西的。 那似乎是一个高大的人形。 于是,他终于看清了——站立在画像里黑暗中的,是一个身着黑衣服的男人。 这个男人没有脸,面部完全被混杂的黑色和红色所覆盖,与背景几乎要融为一体。他双手自然下垂的姿势既像是在展示什么,又仿佛陷入了沉思。 黑与白,两种极致的色彩在这里碰撞、交融。它们构成了两个人形,一个站立,一个端坐,仿佛来自不同世界的使者,却又彼此相依。 站立者身姿挺拔,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端坐者则静谧安然,似在沉思。 低垂着脑袋的男人,如同陷入沉睡的孩子,他的身体似乎完全放松,毫无防备地展示出脆弱的一面。而身后那似有若无的诡谲人形又让人不禁心生疑问: 究竟是他被身后的身影所控制,还是他在沉眠中得到了身后之人的默默守护? 这其中的关系充满了未知和谜团,整个画面带来一种神秘而深沉的氛围,既矛盾又和谐,充满了魅力。它像是一个故事的开端,等待着读者去揭开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 这—— 闷热的室内,一滴冷汗流下,马喻才直起身子来,往自己身后看了看。 这幅画,他一看就明白过来了。 那个站在他身后,如影随形的黑色身影,不就是严继尧吗? 马喻才在画面上寻找自己的戒指,果然在抱着手臂的一只手上发现 了。 室内实在是太昏暗了,马喻才久久凝视油画的动作让眼睛很快酸涩起来,他眨了眨眼,看向芝野,试探性问:“怎么……多了个人?” “嗯……这幅画里的你,代表着获得新生。”芝野伸了个懒腰,自己先歪头看了看画面,然后微笑着解释道,低头,伸手在水桶里搅动着。“你的过去已经死去,现在的你重获新生。” 伴着哗哗水声,芝野的话回荡在空间里。 “你有没有想过,死亡只是人的另一种形态,而且是更加自由的形态。” 马喻才察觉到微妙的不对劲,从他进门以来,芝野就仿佛话里有话,他起身,从一旁拿起自己的外套,道:“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马喻才赶紧拿起外套,匆匆从她身边走过,擦肩时,余光瞥见水桶里的水几乎是血红色,浓稠而凄厉。 芝野头也没回,她的手继续在水里搅动,继续诉说,“生死交织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灵魂从躯体里逃脱,有些离开了,有些还留在原地,马先生,你知道有些人死后是不会离开的吧?” 马喻才越听越不对劲,伸手去开门,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和刀具摩擦的声音,背后一凉,赶紧扭动起门把手来。 她不会是什么变态杀人狂吧!? 马喻才脑中一瞬间闪过了无数刑事案件、今日说法。 芝野的声音近在咫尺:“马先生,你的眼睛,也看得见吧?” 马喻才感觉到背后的人越来越近,脚步声仿佛踏在了他的心尖上,心脏蹦到了嗓子眼。 他转过头时,瞳孔一缩,只见芝野—— 手上拿着刮刀,歪头看他,一眼困惑: “门我关了,我喜欢在封闭空间画画。让让,我给你开门。” 马喻才:…… 第52章 帅气经理和他的跟脚狗 “你不是天生看得见?那你是什么时候能看见的?” 芝野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炸鸡,费力地张嘴说话:“不知道,突然有一天就看见了。” “没有契机?” “……”芝野回忆了好一会儿,漫不经心道,“回老家祭祖之后……突然就能看见了。” “我们家祖上出过特别厉害的画师,给皇帝画画像的,我应该算是……被祖宗保佑了吧。” “你不会害怕吗?”马喻才问。 芝野反问:“害怕?怎么了,鬼很吓人?” 马喻才一脸诧异:“鬼不吓人?”他脑中闪过姜雨的面容、严继尧的面容,哪一个不吓人?血刺呼啦的。 芝野吞下嘴里的东西,快速跳过这个话题: “你不吃吗,坐一下午了。” 马喻才看着满桌的炸鸡和烧烤,摇头。这一口下去一周健身白干,自律! 芝野又问:“你呢,什么契机?”说完,芝野的眼神就飘到了马喻才的戒指上。 马喻才顺势将手放在桌面,简单解释:“被一个冤魂缠上了,就能看见了。你不是能看见那个家伙吗?” 芝野嘎吱嘎吱嚼着薯条,闻言举起一根薯条摆在桌面,指着薯条道:“也不是完全能看到,比如这是一个人——” 芝野拿起番茄酱包挤了一点在上面,“有时候我能看到某部分有些不和谐的颜色,就跟加了滤镜一样,我只有拿起画笔才能画出来那是什么。但是其实怎么画出来的,我一点记忆也没有,看画面的话隐隐约约能懂是什么意思,只是没有实感。” 马喻才:“……意思就是,你是人形拍立得吗。” 芝野憋不住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有些落寞,“算是吧,替我祖宗画画。” “难怪,网上都说你画面怪,笔触也很怪。” “现在不奉承了,知道说实话了,”芝野瞪他一眼,耸肩:“老祖宗拿毛笔画画的。” “其实第一次见你就发现你手上的颜色有些不和谐,我见过这么多人就你越看越奇怪,就想把你喊过来画一个试试,”芝野擦了擦手,盯着马喻才看了一会儿,认真问:“你身后那个是什么?就是那个冤魂?” 马喻才点点头:“名字不能说,反正,缠上我了。” 闻言,芝野往后挪了两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 马喻才刚想说他不害人,话到嘴边他又想起严继尧是害过人的,闭嘴了。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我该走了芝野老师,准备一下下周一办展要的画作,我联系了师傅来搬,别落下了。” 芝野喊住他:“你给今天的新画取个名字吧?” 马喻才指了指自己,“我来?” 芝野指了指他:“对,这幅画非常符合主题,我决定放在这次画展,我给你开工资,马先生,你给我站一下场。” 马喻才试探道:“工资能……换成一幅画吗?” 芝野比了个ok的手势。 马喻才露出笑容:“没问题,名字啊……我想想。” 马喻才垂头想了想,回想起自己记忆中严继尧的画面,忽然福至心灵,一个名字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帅气马经理和他的跟脚狗。” “碰!” 芝野狠狠关上了门。 马喻才哼着歌下了楼,心中疑云一消而散。 哪有什么血光之灾,回去让路青余好好学学道法。 他上车定位到家里,准备开始愉快的周末。 “前方两百米处有红绿灯,故事多发路段……” 马喻才放慢了速度,看着十字路口处的车流,脑中想的是茶水间的那个女鬼。 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呢? 正思索着,马喻才余光看见了马路边一个戴着黄帽子的小男孩正在低头过马路,个子非常矮,低着头看不清脸,约莫五六岁。 ——! 马喻才猛摁喇叭。 眼见着小男孩低头走着,丝毫没关注车流驶来,马喻才来不及多想,猛踩刹车。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起,车在离小男孩一米的位置堪堪停了下来。 “呼……好险。” 马喻才心有余悸,但来不及冷静,就看见小男孩却还是一无所知般低头往前走。 马喻才都没时间靠边停车,他赶紧解开安全带,开门下了车,走到小男孩身边,着急道:“喂,你家长呢?现在是红灯不能走!” 小男孩抬起头,看着马喻才,没有说话。 马喻才心里泛起一丝怪异的感觉,看着小男孩眼神空洞,似乎是吓坏了,他拉起小男孩想走到路边,这里不方便说话。 小男孩突然开口说道: “红灯行,绿灯停……” “滴滴滴——!” 身后的车流开始发出刺耳的喇叭声,将小男孩的后半句死死盖了过去。 马喻才无暇顾及车流,面前的小男孩失魂落魄的,这么小身边没有大人跟着,还乱穿斑马线。他看见小男孩身上还背着书包,问:“你在哪里上学?周末怎么也要上学?” “红灯行,绿灯停……” 马喻才这才注意到男孩的交规口则是错误的。 喇叭声越来越大声,已经有司机探头喊:“前面的干什么呢!赶紧走啊!” 马喻才伸手,让他直接从旁边过,道:“有事!先走!” 他得赶紧把车开走。 马喻才拉起小男孩的手,软弱无骨,可能是被吓到了,小手冰凉。他起身拉着小男孩先走到路边,打算找交警,想报个警先找个警察照顾一下小男孩。 “红灯!红灯!”就在这时,小男孩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大喊着,转身就朝马路对面跑去—— “喂!别跑!”马喻才一惊,失声大喊。 看见小男孩往前奔跑的娇小身躯冲到了红灯的人行道上,他看了一眼过往的车辆,心惊胆战,立刻伸手阻止车辆并大喊:“停一下!” 小男孩跑得那么快,马喻才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半米外的距离,正要上前去,余光看见一辆黑车开了过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着急地看向小男孩,忙站在侧前方挥手—— “停!快停!” “咚——!” 一声巨响过后,小男孩娇小的身躯转眼间被冲过来的黑车狠狠撞了出去。 那辆黑车直接冲小男孩撞了上去,根本没有停的意思。 “——” 嗡的一声,所有的鸣笛声停了下来,马喻才耳鸣了。 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嗬……嗬……” 他整个人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看着眼前的黑车紧急刹车,他的脑中一片空白,脊背一阵冰凉,目光失去了焦距。 耳边的声音和眼前的画面都因为剧烈的冲击变得模糊起来。 又响起一声巨响,一辆车因为急停的黑车只能拐弯,结果自己的车横亘在这辆没刹住车的车前,两辆车撞在了一起。 马喻才因此没有受伤。 他伸手的动作有被看到,黑车降低了速度,但是那个小男孩跑得太快被撞了…… 那辆黑车上有个男人下来了,直冲站在斑马线上的马喻才而来。 马喻才还停留在发生车祸的过度惊吓中。他没敢扭头看,害怕看见血淋淋的画面。 一个鲜活的小生命消散在自己没握住的指尖……马喻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呼吸沉重。 黑车车主却是一把扯住了马喻才的领口,猛地将马喻才拉了过去。 冲击让马喻才回过了神,他涣散的瞳孔终于聚焦在黑车车主脸上,发现对方一脸愤怒,瞳孔中的怒火似乎就是冲他来的。他的衬衫被对方死死扯住。 只听车主怒吼道:“你找死是不是!?” 马喻才耳朵被震得生疼,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红灯你没看到吗!?眼睛瞎了!”伴随着车主的怒吼,副驾驶又走下来一个女人,她拉住车主的手劝阻:“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就行。” 车主还是扯着马喻才的领口,眸中怒火腾腾,手上不停地大力晃着马喻才,“给你按喇叭你听不到还往前冲!?你什么意思?找死别他妈麻烦别人!” 马喻才稍微冷静一些了,他一边说一边颤抖着扭头指向车头:“刚刚,一个小男孩——” 大家转头看向手指所指之处——空无一物。 “……”马喻才懵了。 车头、马路上、斑马线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血、没有人、没有什么小男孩…… 马喻才猛地挣脱开黑车车主的手,跑到黑车车前,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甚至跪在地上查看车车车底,可是,到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刚刚还在跟他说话的小男孩不见了。 另一个车主也下来了,指着他被撞瘪的保险杠道:“我要报警了,我们等警察来。” 黑车车主在女人的阻止下追了上来,马喻才转头还没说话,一拳砸了上来,“别碰我的车!” “唔!”马喻才被打得偏了头,疼痛从嘴角蔓延到半张脸。 “哎呀!别打!”女人的惊呼声响起。 本就晕乎的头更晕了,马喻才嘴角麻,忍着疼痛看向在场的人,车流都停在了这里,所有人开窗看着他们,有人已经开始录起了视频。 还有更后面的车不明所以,开始摁起了喇叭。 马喻才忽然有些眼冒金星,冷汗从脖子往下落。 马喻才松开嘴,舔了舔嘴里的血味,原来这就是血光之灾。 他没在乎被人打了一拳,而是处于震撼之中,发直的目光看向黑车车主,问道:“你们……刚刚真的没看见一个小男孩冲过去吗?” 黑车车主怒道:“别给我在这乱说,你就算是神经病也别想跑!” 白车车主则是走到一边跟警察说话。 没人在乎那个小男孩,或者说—— 没人看见那个小男孩。 马喻才大脑轰的一声,明白过来,整个人宛如掉进了旋涡里,眼前发黑。 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看见的与普通小孩差不多的人,居然会是鬼魂。 第53章 休伤吾主(驾驶)! “姓名。” “马喻才。” “哪几个字?” “比喻的喻,才能的才。” “年龄。” “30。” “民族、工作单位、职务,还有地址。” “汉族,一页博弈设计公司设计部副经理……” 听到这个着名的设计公司,警察抬头看了他一眼,另一个做笔录的警察仔仔细细地写下了马喻才的话语和表情。 “对于上述发生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辩解的?” 马喻才沉默了,他低头思索,在警察面前讲神神鬼鬼的事情,会不会被当做装神弄鬼? 见马喻才一直沉默不语,主审警察道:“你就如实说一说你经历的事情,你们是怎么撞到一起的,你为什么在绿灯的路口停下来,怎么发生的争执?” 马喻才明白自己沉默是没用的,尝试清晰地讲述自己视角发生的事情: “我看见路边有个人……一个小男孩在斑马线上走,我下车想拉住他,但是他跑了,等我反应过来,他不见了,后面的车也撞上来了。” 主审警察找到了盲点,“一个小男孩?” 他看向做记录的警察,“其他人有提到过小男孩吗?” “说没有见到。” 主审警察起身道:“你继续审,我去调监控。” 马喻才把能讲的都讲了之后,调监控的警察回来了。那个时候大概是晚上九点,马喻才看见监控,人都凉了。 从一开始,路上就没有任何小男孩,连行人都没有。 只见到马喻才一个人突然刹车,下车后在斑马线上演独角戏,蹲下起身,往路边走,然后突然冲了出去。 在监控下看得一清二楚,黑车车主要不是方向盘扭得快加上刹车刹得很及时,被撞飞的就是马喻才了。 后面跟上来的白车也差点撞上马喻才,只不过突然撞上了马喻才的车。 看见自己不管不顾地疯狂冲了过去,先后两辆车就堪堪停在他几十厘米的距离,马喻才冷汗狂冒。 警察再问他,小男孩在哪,马喻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由于怀疑马喻才,警察给他测了酒精,确定马喻才没有酒驾,也没有疾病和精神病史。 但最后,马喻才自觉理亏,毕竟旁人眼中他的确是无缘无故。他承认自己看花眼了,承担两位车主修车损失,双方互相和解道歉,在警察局待了约莫十十多个小时后才离开。 他狼狈地取了自己的车,没有去修车行,浑浑噩噩回了家。 他绕到前方,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自己的宝贝车来。 “天啊……”马喻才蹲下,心疼地摸了摸保险杠。 瘪了。 他赔了将近一万,挨了一拳,自己的车还撞坏了。 马喻才蹲在地上,捂脸不语。 烦死! 但是无可奈何,那个小男孩只有他能看见。再说下去别人也会以为他在胡搅蛮缠。 马喻才认命起身,拿出手机要拍个照给修车行,刚抬起镜头,就发现车头干干净净。 他立马放下手机凑近看了看。 完好无损。 “?”马喻才困惑地摸了摸。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开车上座,深呼吸几口,摸着手上的戒指,问: “严先生,挡住那辆车,救下我的是不是你?” 马喻才紧张地等待着什么,副驾驶上空无一人,车里的气氛安静无比,只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他眨眼的瞬间——身旁多了一个人。 严继尧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出现了。 马喻才再问了一遍: “严先生,挡住那辆车救下我的是不是你?” 严继尧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警告一般留下四个字: “下不为例。” “那个小男孩,真的是鬼吧?”马喻才继续追问,怕对方下一秒就消失。 他现在已经不怕严继尧了。 他对严继尧改观了。从一开始的惊恐害怕,到现在甚至开始感激严继尧,短短几个月,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严继尧救了他一命。这不仅意味着严继尧和他是站在一起的,还意味着严继尧是有“人性”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只要严继尧在,他的车就永远不会坏! 见严继尧微微一动,他以为严继尧要消失,赶紧伸出手,拽住了对方的西服外套。 紧紧攥紧对方的衣服的时候,两人都稍微愣了一下。 马喻才没想到这能拽住对方。 严继尧则是明显的身体动作一顿,扭过了头来。 马喻才只能看见他的双眼。 好在对方没有五官和表情,马喻才没有心理压力。而且他死状肯定难看,要是露脸肯定吓人。 马喻才大胆迎着他的脸,双眼亮晶晶的,语气难掩兴奋: “严先生,我平常也不需要加油吧?” 车内温度骤降,马喻才一吸,体内发寒,打了个哆嗦,稍微动一动表情,脸也疼了起来。 “嘶——” 马喻才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一空。 严继尧消失了。 第二天,他睡到了下午两点多才醒来。 头非常疼,脸也疼。 马喻才起床后去厕所照镜子。 镜中的男人嘴角破了,伤口处红红紫紫特别显眼,嘴角破损的半边脸也微微肿了起来。 马喻才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嘶——” 疼。 昨晚草草处理了伤口就睡了。 坏了,颜值有损。 他拍了张照发给老朋友们,想解释一下自己遇到的倒霉事,想了想,只简单说自己不小心撞到别人车了挨了一拳。 昨天的事情算是给他狠狠上了一课。 就像路青余说的,要早点习惯能看见鬼魂的生活,更要知道,不是每个鬼魂都留有人性。 马喻才不知道那个小男孩到底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但要不是他慢了一步,加上严继尧挡住了后来的白车,他不死也残了。 这件事彻底暴露了一个问题。 他到底该如何去适应,有鬼魂的生活? 马喻才深思一上午,终于做了决定。 他坐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戒指。 然后抬头—— 果然,严继尧就站在面前。经过一次小车祸,他没有任何变化,沉默如谜。 马喻才认真问道:“你能认出谁是鬼吗?” 严继尧点了点头。 马喻才郑重道:“我有需要的时候你能不能一直跟着我?今天这样的情况你也不想再发生吧。” 马喻才不清楚鬼魂的一天是怎么样的。但是他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想积极去适应自己目前的情况,首先从严继尧开始,严继尧这边不行就去找路青余修行也行…… 脑中还在计划被拒绝怎么办,耳边就听到了对方低哑的声音: “好。” 第55章 附骨之疽 (不好意思53章和54章又弄反了) 画展开场了。 殷子月在场内cos工作人员,在入口处待了一会儿后,等到了一个朋友。 严郁秋顿住脚步:“你怎么在这?” 殷子月指了指脖子上挂的工牌。 “……”严郁秋扫了一圈,指了指殷子月,“这位工作人员先陪我逛一下。” 两人入场后,严郁秋跟他聊了聊最近的事情,“我要回去了,什么时候再聚?” 殷子月道:“我不打算辞职。” 严郁秋:“行吧,我妹最近要回国了,你接她一下吗?” 殷子月困惑:“你不接?” 严郁秋沉默片刻,“……我哥忌日快到了,可能会撞上。” 殷子月没说话了。 过了会儿两人走到了正中央,那儿不少真人模特,这样的形式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 严郁秋道:“陪我逛逛。” 每一个模特背后都对应了一幅画,原本十分夸张的妆容、服装,甚至于身体上的残缺,在身后画幅的映衬下,竟然显得如此和谐。 独脚的女人以濒死的姿态伸展着身体,身后被刺死的青色鸟儿流下的血,仿佛是她的化身。 缺臂的男人跪在地上捂脸,他身后画幅里是混乱围观的人群。 …… 不得不说芝野的想法非常好,生与死的主题中,这些身有残疾的模特们完美地诠释了生的苦痛,而画作则是展现了死的绝望与释然。这些画面让人们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情感冲击,同时也引发了对于社会现实和人性的思考。 殷子月扭头找起了马喻才。 他听刘哥说马经理暂时去当模特了。 很快他就找到了。 在中央处,人群正在不断拍照的就是。 殷子月似乎在人群的夹缝间看见马喻才了,他缓步走了过去。 他一眼就看见了在展台上的马喻才。 展台用黑色画布覆盖,放置了一个高脚凳。坐在上面的就是马喻才。 殷子月一眼就看见了马喻才衬衫上的血迹。他脸上的妆不仅没有遮盖伤口,然而还加重了颜色,苍白的嘴唇上,嘴角红红紫紫的伤口触目惊心,脸上淤青更是明显,看起来非常可怜,像是被人揍了一顿。 他闭着双眼,脖颈、脸颊、下巴,都沾上了血迹,衬衫上也是触目惊心。 更让殷子月惊讶的,是马喻才被绑住了双手。他靠在椅背上,一脸麻木地低着头,对周遭的一切仿佛一无所知,安静沉眠着。 后面的画作颜色非常单调,和整个画展丰富的色彩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或许这就是这么多人围在这里的原因。 粗看之下,那只是一幅黑色背景中的白衣男子画像,他端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颅,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操控。 然而借助展厅的打光,只需稍微转动视角,就能够发现——黑暗之中,其实还站着另一名男子。只能看到西装袖口伸出的苍白双手,破开了浓郁的黑,强势地捂住前面的男人的嘴。 那似乎是一种操控,黑衣男人微微弯腰的笼罩白衣男人的身姿又像是保护。 黑与白的极致对比,使得画面充满了强烈张力。 画中的人物以一种随性而自然的姿势呈现,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透露出一种紧绷到极致的状态。这种紧张感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来,给人一种画中虎的感觉,似乎下一秒就会动起来。 整个画面通过巧妙的技巧营造出一种类似的空间感,景深效果极佳,完整的形体有时被颜色破开,画面雾蒙蒙的,让人仿佛身临其境,周遭雾气弥漫。 不知为何,殷子月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躁动。 他举起手中的手机,对准马经理连续拍摄了好几张照片。 在这些照片中,男人脸上的伤口显得更为醒目,那纤长的睫毛无法掩盖住的黑眼圈,更是凸显出他的脆弱。眼下的乌青和脸上伤口的颜色,成为了这个男人苍白面容上最为鲜明的色彩,为他增添了一份破碎的美感。 严郁秋从后面跟过来,在他肩上拍了拍:“看什么,这么入迷?” 殷子月还在拍,猛地感觉自己肩膀一紧。 他扭头看向严郁秋:“怎么了,你也喜欢——” 严郁秋瞳孔紧缩,瞪大双眼,整个人的表情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嘴唇立刻就白了。 殷子月停住了话语,察觉到不对劲:“严郁秋?说话。” 严郁秋呼吸急促起来,他眼球胡乱转动着,嘴里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这、这幅画怎么回事?谁…在哪…画的?” 殷子月一把拽住严郁秋的手,先将他扯开了,等到了僻静的地方,殷子月眉头紧皱,担忧地看着他,询问:“怎么回事?” 严郁秋深吸几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没事,我应该是认错了。刚刚觉得画里的人……像我认识的人。” “什么?”殷子月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很快就意识到严郁秋在说谁。 两年前车祸惨死的严家长子,严继尧。 殷子月呆住了。 他是见过严继尧的。 这么一说…… 殷子月定了定神,安抚道:“你看错了,画师我们都不认识。” “……”严郁秋没说话。 他们决定再回去看看那幅画。当他们再次站在画前时,人群已经散开的差不多了。 两人站在最佳的观赏位置,严郁秋这次仔仔细细观察起这幅画——男人依然静静地站在画中。 像。太像了。 高大的身影即使退入黑暗之中若隐若现,但一旦注意到就再也无法忽视了。 那股熟悉的气势即使透过一幅薄薄的画作也展现无疑。 经由严郁秋这么一说,殷子月也越看越觉得像自己记忆中见过几面的那个人。 但是……不可能吧。 芝野怎么也不可能见过严继尧。 再看,男人和黑暗几乎融为一体,很多细节完全看不到,不知是否是画家故意为之。他的脸部没有刻画而是被颜色遮盖了,殷子月无法判断到底是谁。 即使这个人没有丝毫特征,但严郁秋就是莫名觉得,这就是严继尧。 他咽了口口水,继续看他刚刚忽视的白衣男人。 五官也同样没有特征,但是身形明显纤细了一些,白衣干干净净。 严郁秋继续往下看,看见白衬衫男人随意放在腿上的手。 这个男人手上画了什么东西……? 严郁秋扶住展台栏杆,倾身望去,仔细辨认那枚戒指的模样,喉结颤了颤—— 轰的一声,严郁秋瞳孔地震,大脑空白。 “……” “也许是你眼花了。”殷子月安慰着,扭头看向严郁秋。 严郁秋目眦欲裂,后退了两步,他脸上的血色几乎是立刻就消失了,嘴唇肉眼可见的刷白。 “......这个男人是谁?” 殷子月察觉到他的反应不对劲,实在是太大了,甚至像是应激。 他看了眼闭眼的马喻才,道:“马喻才,我们公司的设计部副经理。” “……”严郁秋扫过男人手上的戒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说不定,只是碰巧一样呢? 世界上总会有两个一样的戒指吧? 严郁秋胃里开始造反,强烈的反胃感袭来。 “对不起,我不是很舒服,先走了……”他弯着腰深呼吸几口,苍白着脸跟殷子月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开了画廊。 殷子月看着严郁秋离去的背影,转过身来,站在画前看了许久。 两人隔着一根栏杆,却宛如两个世界。 这时,殷子月注意到了画作旁标注了名称—— 《附骨》 殷子月眯眼,紧盯着椅上宛如被束缚的猎物的男人,开始用另一种目光打量他。 马喻才你会和姓严的有什么关系? 你身上有什么秘密? …… 画展结束后,马喻才愤怒地跟芝野说再也不会当模特了,之后两天画展,果真没有去过。 而殷子月一直在画展现场。 他久久站在那幅画前,最后,找到了芝野。 “我要买《附骨》这幅画。” 第54章 马经理爆改清冷白月光 周一,马喻才一进大门。 “马经理!!!” 尤姐立刻端着咖啡凑了上来,瞪着眼睛,惊呼,“你被谁打了!?” 办公室里的人登时抬头亮起了眼睛,都围了过来。 马喻才去诊所上了药,出门前也犹豫过要不要贴个创可贴挡挡伤口,然后嫌太丑了没贴。 伤疤是男人的象征,不如大大方方展示。 而且贴上去比不贴还疼。 他嘴角的伤口看起来比较严重,肿已经消下去了,但是青青紫紫的颜色更多了。裂开的伤口红中带紫,脸颊也青了一块。 那人打得也是真重。 马喻才摆手,“小小的车祸。” 尤姐问:“我有云南白药,马哥你要不要?” 马喻才看着围上来的人,想笑一笑,刚扬起嘴角,痛感非常明显,感觉差点裂开,他连忙住嘴,“唔!啊……不用不用。” 马喻才捂嘴,轻声细语道:“……你们回去吧,不用担心。” “刘骥越,殷子月,到会议室来。” 马喻才带了资料,和两人落座会议室。 “我们待会…去画展待命,之后几天直接去画展就行,不用来公司打卡了。” 马喻才慢吞吞说话。 刘骥越嗯嗯两声,还是没忍住问:“马总,你周末干嘛去了?” 殷子月打开自己的笔记本,视线悄悄盯在马喻才脸上,还有他脸上的伤,眯眼。 难道是周五晚上那个男人打的? 马喻才叹了口气: “在路口晃了下神,撞着别人车了,车主下来就给我一拳。” 殷子月:“那就好。” 话音刚落,殷子月就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将脑中想法脱口而出了。 他立刻停下了敲键盘的手。 他抬头看向两人,果然,都盯着自己。 马喻才一脸困惑和茫然,刘骥越一脸震惊和看戏。 殷子月硬着头皮解释: “……太好了,只是皮外伤。” 马喻才看了他一眼,没有追究,咳了一声,低头看着手机,道:“好,我们去帮忙布置画展吧。” 芝野发来了微信:“师傅已经把东西搬过去了。” 马喻才将他们俩带上车,去到了承办画展的美术馆,戴上了工牌。 师傅正好在一幅一幅往室内搬。 马喻才刚一进去,就被芝野喊住了。 “马先生?你的脸……” 马喻才干笑,又忘了自己嘴角有伤,赶紧闭嘴,捂嘴解释:“不好意思,受伤了,这次展我上不了了……” “上不了?”谁知芝野双眼一亮,“谁说这样上不了?刚刚好!” 芝野扭头就把他拉到隔壁,化妆师正在给几个残疾模特化妆,马喻才赶紧微微弯腰打招呼。 芝野把他交给了一个化妆师:“姐,这个交给你了。” 马喻才问:“我脸上有伤也要……?” 芝野和化妆师都是双眼放光。 马喻才刚被摁着坐下,这边芝野已经交代道:“我需要一个白月光清冷破碎妆,粉底给个白点的,但是不要死白,也要有血色……脸上的妆要凸显他这个伤势。” 马喻才不太听得懂。 白月光……清冷……破碎……? 这些词是怎么结合在一起的? 两人越说越激动,化妆师一拍手掌,“懂。干!” 在化妆师的笔杆上脸之前,马喻才在镜中看见严继尧的身影,猛地站起来,“模特也够了,我别上了还是——” 话没说完化妆师一把给他摁下了,力道大得马喻才肩膀生疼。 化妆师微笑道:“天呐!哥,你底子这么好,让我还原一下你的帅气呗,肯定不比明星差。” 马喻才闻言嘴角一翘,被彩虹泡泡吹到天上去了,“是么,那行吧。” 他这辈子的缺点就是自恋了。 化着化着,马喻才睡着了,直到兜里的手机响起。 他迷迷瞪瞪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化妆师立刻掰正他的脸,“别动。” 马喻才见是殷子月的电话,接通问:“怎么了?” 殷子月道:“马经理,现场都布置完了,你去哪里了?” 化妆师正要画唇妆,马喻才嘶了一声:“你轻点。” 殷子月:“……嗯?” 马喻才:“我在隔壁,你协助一下芝野老师。” 挂了电话,妆也差不多了。马喻才正要走,化妆师又啪一下给他摁下,“等会儿,我拍几张。” 拍完,马喻才起身想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因为他的眼镜被摘下了,芝野不允许他戴上。 马喻才贴近了眯眼仔细观看。 感觉没什么变化……除了白了点。 马喻才一转身,看见其他模特身上的衣服可谓是千奇百怪,张牙舞爪,脸上的妆也是五颜六色,浓墨重彩。 对比一下,突然就懂了什么叫白月光清冷破碎妆。马喻才庆幸自己脸上的妆没那么炸裂。 马喻才以为自己是帅哥得到了青睐。 实际上,只是因为他的气质更加的内敛,不夺目,更像是精致的玉,和过于夸张的妆容并不适配。 马喻才戴上工牌往前走着,刚进美术馆,拐角就撞上个人。 “不好意思。” 马喻才匆匆道歉,继续往里面走。 对方张嘴:“马哥?” 马喻才转头,眯眼辨认了一下,瞪大眼睛:“刘骥越。” “小马哥,你化妆了?” 马喻才简单解释了一下,“芝野在哪?” 刘骥越指了个方向,“就大厅中央那儿。对了小马哥,有幅画我觉着像你呢……” 马喻才已经匆匆离开了。 芝野果真在大厅,这个展厅已经布置好了,马喻才一走进去就感觉不一样。 虽然是他亲自参与了设计,但实地看见,依然会感觉有些震撼。 眼前所见的一切都与平时所接触到的事物截然不同,仿佛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入目的景象充满了强烈的扭曲感。原本应该平整的墙面此刻却布满了无数扭曲的人形画像。这些人形画作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精细描绘,而是以最简洁的线条勾勒而成。每一笔都带着极简主义的风格,却能生动地展现出各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动作和姿态。 通过这种简洁而有力的表达方式,画面中的人物似乎挣脱了现实的束缚,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展示着他们的存在。 大堂内的光线被调至极暗,几乎可以说是一片漆黑。然而,那些线条人形却是鲜艳的血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般醒目。它们的色彩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有时甚至难以一眼看清全貌。 只有在特定的角度,当光线恰好照射在墙壁上时,才能清晰地看到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绘画。 芝野的画幅非常巨大,占据了整个墙面。它们的尺寸让人无法忽视,给人带来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同时,她使用的色彩也异常丰富多样,从明亮的色彩到深沉的色调,无一不在墙面上交织出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这些色彩相互碰撞、融合,营造出一种奇幻而富有张力的氛围。 悬挂在墙上的芝野作品犹如一股强大的力量,散发出一种无法抗拒的压迫感,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马喻才放缓了脚步接近芝野,芝野扭头看了他一眼,双眼亮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上手开始扒马喻才的衣服。 “嗯?芝野老师你——” 芝野直接把他外套扒了下来,扭头从自己的工具桶里抓了一把颜料,道:“蹲下一点。” 马喻才蹲下,芝野一巴掌拍在马喻才肩膀上,红色的颜料立刻印在了上面。 “我衣服!”马喻才瞪大双眼。 芝野还往下拉长想让颜料拉出了滴血的效果。 紧接着,芝野又动手在他身上点点画画,最后还给他脸上涂了点血红色的颜料。 马喻才看着自己报废的白衬衫,呆了。 芝野还看着他思索,“不太对……” 芝野又扭头拿出剪刀,从自己的黑裙子上直接剪了一剪子,撕下来一块黑布。 “这个系上。” 马喻才:“啊?系哪?” 芝野二话不说把他的手给绑起来了,嘴里念念有词:“待会儿你就当个假人,可以动但是不要说话,要不我还是把你嘴巴堵上……” 第56章 萌萌我要升天了捏 (宝子们去前面看55章)画展大获成功,马喻才又办成一件大事,虽然功劳被老上司揽过去了。 但这是后话了。 马喻才目前正在忙别的事。 完成今日的工作,马喻才稍一扭头,就看见坐在自己的沙发上读书的家伙。 那个黑雾缭绕的冤魂。 ——严继尧。 马喻才意外发现自己递给严继尧的东西,他居然是可以拿到的。 于是之后几天,严继尧冷不丁就会出现,吓马喻才一跳: “看完了。” 马喻才就重新递一本给他。 这几天都是这样过来的,两人在同一房间内做自己的事情。 生死相隔,一室之内。 马喻才撑着下巴,打量起他来。 严继尧的身高少说也有一米八了,肩宽背阔,穿起西装来比自己要好看不少。说实话这就是他心目中的完美体型。 马喻才再把印象中那张脸给严继尧贴上去。 诶——有点帅啊。 而且严继尧年少有为。 不过没听说他生前有对象啊,未婚未育,无绯闻,不会是阳痿吧! 马喻才化身盯裆猫,眯眼盯裆。 唉,要是不阳痿的话绝对是他的偶像。 现在,严继尧的情况好转一些了,或许是天天跟活人在一起,越来越像活人了。声音不像个破锣了,说话也非常流畅,思维也不会跳跃,马喻才和他的交流更加频繁。 不过马喻才非必要时候也不想和严继尧说话。 和严继尧接触多了,晚上就经常做噩梦。 天天做噩梦是真烦人。 不过严继尧还是想不起活着时的记忆。 这就很要命,没有最重要的严继尧的记忆,想要破案就办不到。 马喻才也算是到处问相关人员。 路青余重新开播后,他就成了“抽象新科学”直播间的忠实观众,上班摸鱼的时候就拿出小本子记笔记,也算是摸熟了直播间的专业术语。 比如鬼不能直接叫鬼,叫萌萌。 “萌萌力量的强弱依据于周边环境的气场强弱……人弱萌萌强,萌萌就能影响人……” 比如,杀人不能叫杀人,叫嘎人。 “什么萌萌能噶人?他本人死前就很厉害,气场强,人死后就成了比较厉害的萌萌,其他影响萌萌力量的条件——惨死、诅咒、原本能活很久被人害了……” 马喻才记着记着,走神想,严继尧全中。 他这怨气……想必很重。 直播结束后,马喻才合上本子。 “滴滴——”手机信息吸引了马喻才,他拿起来一看。 路青余:“我上次问了师傅,如果真像你说的,严继尧这种程度的比较凶,除起来非常棘手,你千万小心啊。” 偷偷看了严继尧一眼。 他坐在那看书的时候看起来挺善良的。 不像是恶鬼。 马喻才转过身,有些心虚,捂着手机屏幕打字:“除鬼的事再说,先说说怎么让他恢复记忆。” “两种办法。第一个,带他去死的地方,有尸骨在的地方有很大概率能想起来。第二个,恶鬼吃人力量越来越强,就能想起来……” 他立刻又发一条语音过来:“马哥第二个想都不要想。恶鬼就是恶鬼,他强大起来之后制不住的。” 马喻才道:“我知道,我不是傻子。等我试验一下,如果还是不行我再来问你。” 马喻才看见电脑屏幕里倒映的自己,脸上的伤已经几乎没了。 他又把自己上次遇到的事情告诉路青余了,询问那个小男孩的事情。 路青余过了好一会儿回复他: “应该是枉死的小孩,有些鬼魂不知道自己死了,就会一直重复自己死前的那一刻。马哥,可以麻烦你去超度一下他吗?怪可怜的。我现在在山上去不了。” 马喻才应下了:“好。” 于是下班后,马喻才又回到了这个让他损失金钱的路口。 他将车开到了附近的停车场,自己去附近的店子买了点东西,步行过来。 还好附近有殡葬用品店,按照路青余说的把道具都已经买好了。 马喻才站在路口,举着手机,将视频对准地上的一堆东西,问路青余,“怎么做?” 路青余道:“马哥,没有朱砂,用血画可以吗?” 马喻才有点后悔了。 但是想起那个可能年纪轻轻就失去性命的小朋友,他还是拿出买的小刀割开了自己的手指。 他割的口子大了点,血珠争先恐后冒了出来,指尖立刻盈满了血色,顺着指头往下流。 路青余看见他毫不留情的动作,哇了一声,赶紧在纸上画起来。 马喻才把黄纸和手机一起放在地上,蹲下,举着冒血的手指,对着视频里的步骤正要往符纸上摹画,忽然一只手猛地握住了马喻才的手腕。 “你在做什么?” 马喻才一抬头,严继尧居然跟来了。 血液滴到了严继尧的手上。 “我……”马喻才赶紧解释道,“我在超度一个小朋友,不是想害你。” 指尖的力道一松,对方松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路边树间的阴影里。 他面朝着马喻才,仿佛在监督他。 今天太阳很大,马喻才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担心严继尧被晒死。 万一他死了,自己的车不就没了。 他赶紧低头,想快点画完。 手机从短暂的黑屏恢复了,路青余那边还在喋喋不休:“喂喂喂听得到吗?怎么信号突然没了……” 马喻才道:“没事,再来一次,伤口要凝固了!” 路青余赶紧一笔一笔教他画,还不忘嘀咕一句:“你血小板真牛。” 马喻才还好是学美术的,对着路青余那歪歪扭扭的线路硬是复刻出来一张大差不差的。 路青余那边一说“ok”,马喻才就擦掉了手指上的血。 这会儿没有创口贴,马喻才只能不管他。 这会儿手指头上才隐隐作痛起来。 他将符纸收好,按路青余说的,在路口放了两根红烛,以烛代香,打火机一点,就燃了起来。 风一吹,树叶乱飘,打着旋儿飞到路上。 马喻才摆上了一袋子零食和水果在火烛中间,然后新抽了张黄纸,写上小男孩的姓名。 这是他拜托简劲松查到的。借由简劲松他们的公安系统,把人家的出生年月日和死亡年月日都记下来了。 刚好有个学校,给一年级少先队员小朋友们发小黄帽和红领巾。 小男孩第一天上小学,在路口遭遇了事故。在每天都会经历许多生离死别的大城市里,这个案件甚至没有上过报纸。 马喻才将他的生辰八字、年龄、姓名都写上,放在红烛上烧了。 纸张被火焰吞噬,逐渐曲卷,一如被无情夺走的生命,燃烧后消失于天地间。 路口边车来车往,马喻才看了看,单膝下跪,将自己买的纸扎玩具小车投进了火焰中。 可惜没顺手买个碗,烧完的纸灰差点全糊眼睛上。 马喻才闭上眼睛挥开往自己脸上钻的纸灰,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轻的:“对不起。” 他一顿,立刻抬头看向四周。 “嗡——”眼前唯有车辆疾驰而过。 马路上并无异样。 马喻才呆看了许久,低头看向面前的自己布的简陋阵法,一怔。 一顶小黄帽正正摆在红烛中央。 马喻才拾起来,看见帽子后面的名字,忽然笑了笑。 “没关系,下辈子要好好长大。” 忽然手里传出声音:“喂?喂喂喂,是你在说话吗哥?刚刚怎么又突然黑屏了?” 马喻才拿起手机,对着刚刚凭空出现的小黄帽拍,问道:“你看,这是那个小孩的东西,我是不是要给他埋了。” 路青余那边道:“对,埋了埋了,和你送的吃的一起……唉不对啊!我还没念经超度呢——” 马喻才一听结束了,将手机揣进了兜里,将剩下的玩具都烧了,马喻才拍拍手掌起身,心里轻松不少。 他去药店买了个创口贴,将伤口贴好了。 路青余还没挂,喋喋不休道:“喻才哥,我发现你天赋异禀,你要不跟我一起上山修行一下,学些法术?” “那倒不必,”马喻才换了只手提东西,伸出右手来,给对方展示戒指,动作再也不畏畏缩缩,而是炫耀一般舞动起五指,“我有保镖了。” “国庆期间气运佳,你来我们道观修行事半功倍,我包吃住的!”路青余还没放弃。 马喻才对着手机里表情兴奋的路青余道:“国庆我要去当福尔摩斯了,觉明法师,拜拜~” 他挂了视频,上了车,低头系个安全带的功夫,严继尧就坐旁边了。 马喻才习惯了。 他目视前方,道: “久等了,明天就去办正事。” 【第二卷·从灵开始的异世界生活完】 第57章 恶之花 “妈妈,我的小猫跑掉了。” “跑掉就算啦,会有人捡到好好养它的。” “……不可以。” 小孩固执地拽着书包的肩带,不愿进门。 夕阳落在地上,小孩的泪水打湿了脸颊: “我的小猫就是我的小猫!不能被别人养!” 爱伦坡说过,「所有苦难都来自渴望、依恋和欲望。」 弗洛姆认为,「欲望是导致人生苦难的根源,因为欲望会引起焦虑和不安。」 佛陀真言道,「人生苦难的根源是欲望,欲望如同心中的空洞,无法被完全填补。」 ——所以,世界上最肮脏可怖恐怖的怪物潜伏在人们的灵魂中。 人的情和欲,堪称是最为复杂、精致、同时又最为腐烂、恶心的东西。 能超越它的是圣人,能直视它的是勇者。 而放纵它,与之同舞的—— 则是恶魔。 …… 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照亮了整个街道。小吃摊边的油烟和滋滋声此起彼伏,人们在其中尽情享受着夜生活的乐趣。 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忙碌的人群穿梭其中。下班回家的上班族、出来购物的消费者、街头表演的艺人……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而忙碌着,共同构成了这座独特的城市。 城市的喧嚣中隐藏着一家小民宿。走进民宿,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民宿的外观与周围的高楼大厦形成鲜明对比,与城市的繁华相比,这里显得格外清幽。 民宿前台摆放着舒适的沙发和茶几,一个女生正在给排队的客人登记,“身份证,谢谢。两位都要。” 排队的一对情侣将身份证交上去后,女生在电脑里查了一下,“钱昊?蒋于雯?精致双人房一间,三天两晚是么?” “对。” “好,稍等一下。” 钱昊闻言点点头,带女朋友在沙发上坐下了。他虽然刚出来实习,但是自己靠着打工攒了不少钱,就为了带女朋友来这个大城市玩玩。 他从包里掏出电风扇道:“雯雯热不?” 女朋友甜甜笑了笑,靠在他身上刷起了视频。 钱昊顿时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他抱着香香软软的女朋友,看向排队的另一人—— “身份证,谢谢。您一个人吗?” “一个人。” “马喻才,快乐单人房一间?” “噗——”钱昊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快乐单人房?单身狗还快乐啊哈哈哈哈哈哈。 哼,就算他开得起奥x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女朋友! 片刻后,女生掏出钥匙起身,“好了,你们跟我来吧。” 四人一同进入民宿内部,虽然是简朴的居民楼,但温馨的氛围扑面而来。从电梯上去后,墙上挂着艺术作品,虽然简单,但胜在细心,营造出了一种家的感觉。与外面的喧嚣相比,这里的宁静让人感到放松。 从走廊窗户处能看到民宿是自带一个花园的。 花园里种满了各种花卉和植物,中间蜿蜒着几条小路,还有个小小的池塘,看起来非常田园风,舒适惬意。与城市里的钢筋水泥相比,这里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蒋于雯高兴地拍了拍男朋友,指着楼下的小花园道:“好漂亮!我们待会儿去下面拍拍照吧!” 女生给同层的小情侣钥匙,识趣地没有去打扰他们,直接退出房间,领着男人来到隔壁,打开房间后把钥匙递给了他,解释道: “不好意思,你预订的比较晚,没有房间了,这间是我男朋友平常住的,已经清理好了。” 拿着钥匙的男人笑了笑,“没事,麻烦你了。” 女生进门介绍道:“这是客厅,那边是厨房,厕所在走廊里面,洗衣机可以用的……” 介绍完,女生见男人将行李箱推到一旁,正打量房间,视线停在了某个地方不动,问道:“你是来旅游的吗?口音不像本地人。” 男人闻言收回视线,点点头,“趁国庆来这边…旅游。” 女生道:“那祝你旅游愉快啦,有事情微信联系我就好。” “咔。”女生出去了。 马喻才松懈下来,躺倒在沙发上。 国庆长假前他忙完了工作,拿出手机预订酒店,却发现几乎全部订完了。 剩下的都是五六千一晚的套房。 马喻才他脑子不傻,找了个评分高的民宿住下了。 他的车停在居民楼下,房东就是刚刚这个年轻女士,她还特地在楼下等待马喻才来。 只不过看见马喻才的车时表情震惊了些。 马喻才收拾了一下东西,在房子里到处看了看。 家电倒是蛮齐全的,冰箱、电视、微波炉……wifi也有。马喻才坐上沙发连上wifi,搜索了一下盘山公路距离这里有多远。 “10公里?这么远?” 看了眼时间,马喻才叹气道:“明天再去行么?” 男人看起来在跟空气讲话,自言自语的模样十分怪异。 自然,没有人会回应他。 因为整个空间就他一个活人。 马喻才起身倒水的功夫,身边多了个人。 一个“死”人。 严继尧站在房间中,打量着四周,什么也没说。 马喻才喝了口水,道:“明天就去,今天开了两小时车,我得休息会儿。” 严继尧闻言,居然看向他,点了点头,“好好休息。” 马喻才一口水差点没咽下去。 这个恶鬼,也会关心人了?! …… 晚上,马喻才看了会儿电视,没啥好看的,站在窗前开始欣赏首都的风景。 一眼望过去全是高楼大厦,亮闪闪一大片,全是现代钢铁和科技搭筑成的堡垒。 看久了也挺累的。 马喻才转身看另一边,那是民宿里的小花园。 这个小花园确实造得不错,看着就令人放松。 花园里此刻正有两个人在穿梭,马喻才定睛一看,认出了是刚才一起登记入住的一对情侣。 “快点快点——” 花园里的声音传到楼上毫无阻隔,甚至是被放大了,在马喻才这里听得清清楚楚。 男生正蹲在石子路的尽头,举着手机,跟女生比了个ok的手势。 女生立刻拉起白色小裙子,沿着石子小路高高兴兴地小跑起来。 看着两人高高兴兴的模样,马喻才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笑容还没成型,女生忽然身形一滞,猛地往前一扑,一下摔倒在了石子路上。 “咚!”瞬间声音传到了楼上。 慵懒地靠在窗边的马喻才立刻站直了身子仔细观看,“噗。” 真惨。 男生立马就飞奔到了女生身边,女生静静躺在他怀里,手落在小径上。 “雯雯?” 只见男生低头喊了片刻,惊呼了一声,抱起女生大声嚎叫着冲进了房间。 “雯雯!” 哦豁。 马喻才的笑容凝滞了。 第58章 我那帅气的背后灵 马喻才在窗边探头看了好一会儿,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但是听男生的语气,似乎非常焦急。 摔一跤能摔晕吗? 他住得近,隔壁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不一会儿就听到了电梯的动静。 马喻才赶紧开门,果然见到男生抱着女生从电梯出来,他连忙上去问道:“怎么了?” 男生已经急出大汗来,神色异常慌张,他抱着怀里的女生,已经要哭出来了。 “我、我不知道,她晕倒了突然……帮帮我……” 马喻才立刻注意到女生一动不动,脸色苍白,意识到大事不好,赶紧掏出手机找新加的房东微信和电话,嘴里不忘安抚男生,同时也是在安抚自己: “别慌,千万别慌,这个点不算晚,待会儿去最近的医院看看。” 男生点着头,但表情还是要哭出来一般。 马喻才一边拨打电话,一边赶紧打开自己的门,将沙发上的杂物全部撇开:“快进来让她躺着,你去开下窗通风,要是扣子什么太紧了也给她松开点。” 马喻才也很慌,但好歹也是社会经验丰富的男人,额头冒着汗就把事情安排了。 男人也是六神终于有了主,立马跑去开窗,又跑回来跪在地上给女友用手轻轻扇风。 房东还没接电话。 手机里的嘟嘟声响个没停,让马喻才也急得不停,他问男生:“你女朋友是有什么疾病吗?以前有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男生立刻摇头:“没有,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这样过,她身体素质很好,今天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闻言,马喻才立刻蹲下,轻轻伸手在女生脑袋下摸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托起女生的头看了看。 没有明显的外伤。 既然不是外伤,那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心律失常、脑缺血、心缺血…… 马喻才看着久久未接通的电话,终于等到了一句:“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马喻才烦躁地想咂舌,意识到男生会被影响,立刻闭上嘴巴。 虽然是身处异地,两人都完全人生地不熟,但是事态紧急,不能等房东回电话了。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做了决定,“走,我开车带你们去医院。” 男生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疯狂点头:“谢谢哥!” 马喻才帮男生把女孩放到了背上,但电梯过于狭窄,空气不流通,马喻才提议还是走安全通道下去。 男生二话没说就开始爬楼梯。 不到两分钟,两人就到了一楼。 马喻才赶紧打开车门,把女孩放在后座后,打开了车窗,问道:“小智,搜一下最近的医院!” 车载助手在这时居然不靠谱起来。 “您好,我没听懂您在说什么?请换个问题。” 看见小智的人工智障表现,马喻才捶了下方向盘,正打算重复一遍。 旁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掉头,沿这条街直行五百米,第一个路口左转。” 马喻才震惊抬头,却没看到人影。 他这是在帮我? 没时间细想了,马喻才一脚油门蹬了出去。 严继尧的语调清晰平缓,明明不带任何感情,却有着他自己独特的语调和低沉的嗓音,有种让马喻才的心情快速冷静下来的奇效。 严继尧指挥,他开车,路线规划得非常合理,期间居然一个红灯都没闯,以最快的速度开到了一家三甲医院门口。 马喻才停好车,一打开车门,男生就急匆匆地抱着女孩冲进医院大喊:“救命!我女朋友晕倒了!” 马喻才跟在后面,一走进去就看见立刻有护士迎上来接待他,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 他跟过去,听见护士道:“赶紧跟我走。” 男生往前走了几步,扭头看了眼,居然还记得他,“大哥!我先走了!” 马喻才道:“赶紧去!” 大厅里不少人盯着他们,但医院里这样的事情本就常见,人人都有自己的病痛苦难,为他人的生活驻足片刻,不一会儿就回归自己的世界去了。 马喻才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金属的,特别冰屁股。 刚好凉一凉他急出来的汗。 马喻才松了气,低声祈祷:“希望人没事。” “——上去看看吧。”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熟悉的冷静语调和熟悉的低沉音色。 马喻才快习惯了严继尧的出场方式了,但是却对他说的内容感到惊讶。 这是……在接他的话还是在安慰他? 严继尧会接话?会安慰人? 不管哪个事实,都让马喻才惊讶无比。 马喻才缓缓看向严继尧,瞳孔一缩。 严继尧的形象在马喻才眼里已经固定了——一个穿着染血黑西装的无面男鬼。 正是由于习惯了严继尧往日的形象,这会儿,马喻才面对自己看到的画面,直接呆住了—— 男人坐在椅子的另一端,不像他一般弓着背、塌着肩,而是坐得非常端正,上身挺直,自信而威严。他下颌微收,眼睑低垂,似乎在思索些什么。显眼的驼峰鼻、颧骨突出的侧脸、棱角分明的骨相……这些都让他看起来冷酷且具有攻击性,然而,这个男人的嘴唇线条又十分柔软,上薄下厚的唇形透露出一丝沉稳的性感。 马喻才见过严继尧的脸,也见过严继尧本人。 可偏偏没见过严继尧本人和他的脸一起出现。 严继尧那双熟悉而又深邃的眉眼完美地贴上他自己的五官,他带着摸不透的情绪看向了马喻才。 一瞬间,马喻才觉得——他应该戴一副金框眼镜,坐在老板椅上,在高档的办公室里,一脸冷静地听手下的员工汇报今年又赚了几个亿。 “你……”马喻才一时说不出话来。 严继尧,有脸了。 马喻才,语塞了。 第59章 白白嫩嫩马三藏 明明白白严妖精 这是两人第一次脸对脸对视着。 马喻才张开嘴巴,欲言又止,最后闭上了。 过于震惊,导致他都不会说话了。 他想象过严继尧本人的形象,但是真人在他眼前果然还是比想象中的感官刺激要强烈一点,不说那立体的五官,还有那低调内敛又无法忽视的气质,就让马喻才迷瞪了。 眼前的男人和之前那个会问出“我是谁?”的无面男气质相似却又截然不同。至少现在除了身上的血迹,从外表看,严继尧几乎就是个正常人了。 面部五官的重现让非人的异样感淡去,多了一丝他天然自带的冷酷感和压迫感。 也让马喻才不禁感叹—— 严继尧他本人……这么帅的吗? 他还是无脸男的时候虽然看着很可怕,但是说实话还挺好说话的。 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会把自己的策划摔在桌上,扣掉自己工资的家伙。 这可能才是马喻才最害怕的事情。 不过……盯着严继尧,马喻才真心实意地开始惋惜这么一位英才的陨落。 即使严继尧活着,他们大概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但,马喻才相信自己眼前看见的这个人,气度不凡,如果没死的话,在日后必定可以成为时代的大人物吧。 脑中胡思乱想这么多,现实中马喻才一直直愣愣盯着对方,盯得严继尧率先移开了视线,垂眸,开口道: “我想起很多事情了。” 马喻才反应过来了,赶紧将视线从对方脸上移开。 对啊,他必定是想起了自己生前的事情,有了清晰完整的自我认知,才会想起自己的脸。 所以,坐在自己面前的正是杰出企业家严继尧完全体!? 马喻才突然紧张起来了。 眼前可是身家几百亿的严氏家族长子啊。 马喻才咽了咽口水,赶紧收回了视线,不自觉开始坐端正了些,盯着脚下那块地,问: “那你……想起些什么了?” 严继尧摊开双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沉声道:“几乎都想起来了。” 马喻才抬头,道:“你知道是谁害了你吗?” 严继尧放下手,摇头,不语。 马喻才看见他眼中弥漫上阴郁,更深的负面情绪在男人眼底孕育,忙道: “会调查出来的。” 严继尧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谢谢。” 马喻才见他眼里终于有了些笑意,自己也放轻松了些。 “……” 沉默开始蔓延,来来往往的人都向马喻才投来奇怪的目光,因为这个男人一直在自言自语。 马喻才还有些没回过神。 不真实感让他思绪乱飞。 严继尧到底是被谁杀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我真的能调查出来吗?万一是有权有势的人,他能顺利吗?要是赌上自己的事业和人生…… 焦虑让马喻才开始掰弄起右手无名指的戒指。 这个动作已经要成为他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了。 “那个东西——”严继尧忽然开口。 马喻才一惊,扭头看着他,发现他盯着自己的手,主动将右手的戒指展示给他看,“这个?” 严继尧点点头,目光间夹杂着探究,“摘不下来了吗?” 马喻才闻言一愣,道:“是。因为我答应了你帮你复仇,没有成功之前是摘不下来的。” 严继尧直视他的双眼,郑重道: “之前我有些神志不清,如果你……” 严继尧停顿了一下,“……不愿意的话,我试试能不能取下来。” 马喻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严继尧。直到严继尧伸出手来,马喻才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对方的体温依然是冰凉的,比普通人低许多。指尖的触感也跟往常没有区别,那是明显区别于活人的温度。 马喻才被凉得回过神来,就见严继尧伸出手插入他的指缝间。 轻柔的触碰带来些许痒意,马喻才禁不住往回缩了缩手,微微蜷起手指。 “呼……”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变得略微急促。 他立刻抬头看了眼,刚好走廊上没有人。没人注意到他怪异的举动。 对方捏住了戒指,指根处立刻传来了拉扯感。严继尧的动作很轻柔,眼神甚至带着一丝审慎和庄重。戒指被挪动的那一瞬间,一股奇妙的感觉传来。 那感觉像是……有人想要从他身体里夺走什么东西。 “嗯——”马喻才闷哼一声,猛地抽回了手。 严继尧皱眉问道:“我弄疼你了?” 抬眼一看,马喻才的双颊居然冒出了一缕引人遐想的红,格外显眼。 严继尧愣了一下。 马喻才捂住自己的指根,用力捏着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好一会儿他才回应道: “我觉得……不能拔……我得去问问高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一瞬间,他觉得灵魂都要被拔出去了,被那奇妙的感觉惊到了。 非常怪异! 严继尧也没有追问,点头道:“那这段时间先麻烦你了,马……先生。” 头一回听见严继尧这样喊自己,怪怪的。 毕竟对面可是身份和他完全不同的人。 马喻才理了理思绪,主动对严继尧介绍道:“严先生,你的魂体已经和我的车融为一体了,目前的情况是——不只是你需要我,我也离不开你。” 严继尧没说话。 马喻才继续道:“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帮你,说到做到,这段时间,先一起调查一下你的……死因。” 当着别人面说死因有些怪。 他并没有往严继尧那边看去,过了会儿,对方轻轻嗯了一声。 马喻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严继尧摘戒指的时候马喻才心里非常矛盾,他要是真把戒指摘了,会不会又不听话了,或者是车报废了呢? 马喻才握住右手的戒指,觉得还是暂时保持现状比较好。 不过,这个戒指有没有什么类似于精灵球的效果?至少也是束缚严继尧,怎么感觉把他自己束缚住了? “对了,”马喻才想起个重要的问题,“你是怎么想起之前的事情的?” 严继尧回忆了一下,眼底的墨色陡然加深了。 “之前…我碰到了你手上的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美味……” 听到这马喻才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就听严继尧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把它喝下去后,我突然浑浑噩噩,多了很多记忆,但是非常混乱。直到来到这里之后,豁然开朗。” ? 马喻才一脸呆滞。 他……难道是什么大补之物吗?当代唐僧? 一口涨修为,一口固元神? 第60章 新世纪福音道士 马喻才在长椅上等待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根本没加钱昊的联系方式,他现在根本联系不了钱昊。 不过还好,房东终于回电话了。 一接上电话,房东就问怎么了,连忙解释她刚刚去买东西了,准备晚上煮火锅大家一起吃点。 马喻才也简单解释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他立刻听到房东那边倒吸一口气,问道:“你们在哪?我立马过去!” 马喻才报了位置,房东立刻道:“好好好,妈呀我就不该走开!等我,立马过来。” 等了约莫五分钟,房东立马就冲进了医院,马喻才一眼就看见了她,主动迎过去。 “他们怎么样了?在哪呀?” 看见房东气喘吁吁的模样,马喻才道:“没事,护士已经带走了,进了医院就能放心了。但是我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房东赶紧掏出手机:“对,我联系一下。” 她紧张地拨通电话,好一会儿,对方才接通。 “喂?房东?” “钱昊先生?你在哪啊?我和马先生现在去找你。” 钱昊报了位置,两人立刻找了过去。 等碰上面后,钱昊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了,但是眉宇间依然是愁绪满满,一脸担忧,眼角还红红的。 蒋于雯躺在病床上,衣服还没换,穿着的白色小裙子已经被泥土弄脏了,她脸色苍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钱昊复述了医生的话:“刚刚做了脑部ct,突发性晕厥,但是她没有脑部的疾病,心血管也是正常的……待会儿还要做个检查,医生说可能是血糖不正常。” 房东问:“没有外伤?她是不是本身比较虚弱?” 钱昊摇摇头。 马喻才正在观察床上的女人,耳边忽然响起严继尧的声音: “看看她的脚。” 马喻才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人。 未见其人,只闻其声。 这声音自然也只有他听得到。 马喻才疑虑地看了看蒋于雯的脚——她穿了小皮鞋和袜子,长裙好好摆着,遮挡得严严实实。 看她的脚上? 可她不是撞到头晕倒的么? 马喻才回忆了一下他在楼上看见的画面,明明是直挺挺摔下去的,包括近在咫尺的钱昊第一时间也是冲上去查看女友的头,医生也是。 晕倒跟脚能有什么关系? 虽然很困惑,但马喻才还是选择相信严继尧,试探性开口问钱昊:“她摔倒前,有没有什么异样?” 钱昊抹了抹眼泪,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她在小路上跑,速度不快,鞋跟也不高,平常穿高跟鞋跳舞都不会摔倒的,但是刚刚突然摔倒了,我以为她故意吓我的,结果……” 马喻才察觉到不对劲了。 “你能脱掉她的袜子鞋子看看吗?”虽然不礼貌,但马喻才还是开口了。 钱昊懵了一下,“脱袜子鞋子?” 不过刚刚马喻才冷静的表现让钱昊非常信任,他也只是困惑了一下就起身,轻轻撩开裙子小小的一角,动作轻缓地托起蒋于雯的脚腕,单手脱下了她的鞋子和袜子。 袜子一脱下,马喻才就明白了严继尧的意思。 女生的脚踝上,赫然一道狰狞的手印。 五指横亘在白嫩细瘦的脚踝上,紧紧束缚着,刺目无比。 马喻才倒吸一口冷气。 他迅速看向钱昊和房东,却发现他们没什么反应。 他们看不见。 果然……是某些非人之物干的。 钱昊抬头看了马喻才一眼,马喻才立刻收敛表情,“我看看她的身体状态,很好,不用担心。” “脚也能看出来?”钱昊嘀咕着,把鞋袜给她小心翼翼地穿了回去。 马喻才拍了拍钱昊的肩,思索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钱昊,考虑了一下,放弃了,“有你在,她会没事的。”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围绕着安慰钱昊,释放他的担心,片刻后医生推门进来,道:“让一下,带病人去做检查了。” 马喻才和房东在这里待着也无济于事,主动走了出来。 马喻才把钱昊的电话留了,让他有事就打自己电话。 房东也安慰他:“别担心,你女朋友是有福气的面相,肯定只是小问题,低血糖之类的,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告诉我,明天的房费我给你免了,等你和女朋友回来吃火锅。” 钱昊泪眼汪汪地跟他们拜拜,守着蒋于雯去了。 回到车上的马喻才一脸凝重。 又遇上脏东西了…… 严继尧适时出现在副驾驶,道:“她被怨气缠住了,短时间醒不过来的。” 想起钱昊伤心得掉眼泪的模样,马喻才一边开车一边问:“对身体会有影响吗?” 严继尧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马喻才没有办法,给自己通讯录里唯一一个专业人士打去了电话: “喂?能请你来首都一趟吗?” “啊?你去旅游了?” “请你抓鬼,”马喻才道,“有个女生被鬼碰了之后就晕倒了,不知道能不能醒。” 路青余沉默片刻,道:“喻才兄弟,实话说,我虽然知道的多,但是实操起来很菜的,我年年都是道观倒数第一。这种能害人的鬼……你给我胆子我也不敢去斗法,我专业不对口了。” 马喻才问:“那你之前敢对上严继尧?” “那不是我师傅给了我几张替身小纸人吗,我试试。” “那你直播间说的该不会都是假的吧?” 对面立刻澄清道:“真的!我的强项就是祈禳祝由和背书。普及抽象新科学这件事我绝不会唬人的。” “你那个师兄呢?” “师兄也是主修炼丹和咒禁的。” “给你小纸人的师傅呢?” “这……师傅倒是驱邪的,但是他驱邪的单子都快排到明年了,今天去越南给那边的大人物驱邪呵禁了。” 马喻才沉默了。 路青余叹了口气,明白马喻才这是正在经历开天眼后的必经之路——无法对生死离别之事和未了的冤屈孤愤视而不见。 生死已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人死后若是不干扰现世之人的生活,最好是别去干涉,免得惹一身腥。 这都是一代代师兄们的血泪教训。 多少阴阳师、道士路见不平,最后暴死家中。 路青余试图解开他的心理障碍:“喻才兄弟,你听我说,世界上死掉的人是活人的几十倍,每块地皮上都到处是鬼,而且鬼不会无缘无故找上一个人,冤有头债有主,你要不就当没看见吧……” 马喻才打断了他:“她是无辜的,她只是旅游暂时住在这。” 听见马喻才那坚定的语气,路青余顿住。 其实心里话那么多,路青余是想说服自己别去管了。 他明白马喻才的心情。 因为……他本人也还没过这道坎,没看透世间百态,没能说服自己。 话已经说到这了,路青余也不墨迹了,问:“喻才兄弟,你考虑一下发展驱邪副业吗?” 马喻才:“嗯?” “我觉得以你的才能完全没问题,你先试试,要是你都不行的话,我想我过去也是白费。”说完,路青余咔一下就挂掉了。 没过几秒,他就发来了一大堆pdf资料。 《茅山术入门到精通》 《从今天开始当道士》 《常见道法全解》 《驱鬼小妙招》 …… 马喻才感觉自己头顶的精英白领头衔闪了闪,快消失了。 与之替代的,是——21世纪转职新道士。 第61章 留了一手 马喻才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到了民宿。 他和房东一起,从一楼进了小花园。 这里四面围着墙,上面的天井是小花园的光照来源,但还是过于狭窄了。 房东指着天井道:“这里原来什么也没有的,不是很好看,我就和男朋友商量种些花。” 两人顺着小道走进去,首先是一个小小的桥,没走几步就到了尽头,下面的水流不大不小,安安静静地围着这个小花园,一点水声都听不到。 然后就是通向中间亭子的小路,四面都有这样的小路,有的直,有的弯曲。小路两边的区域都是绿地,种了许多花草。虽然都是自己栽种的花草,但是打理得很干净。 马喻才踏上石子小路,一股寒意自脚底蹿升到脊梁。 他站定后看了看周围,只觉得采光非常暗,很不合理。 依据他多年设计的经验,就算没设计过房屋也知道,天井这种地方多半只是用来当做通风系统,联通各种楼房。 但是这栋楼里的天井太小了,楼房又这么高,首先采光不充足,其次全部改成花园后,显得面积更小了,从上面仰视这块小地方时,只觉得狭窄逼仄,呼吸不过来。 马喻才在小路上走了一遍,背后一直在发凉。 他走进亭子中,里面摆放了一套石头桌椅。 马喻才伸手触摸,感觉到了一股更加刺骨的冰凉。 亭子里的空间还挺大,四边都可以坐人,空置的地上则是摆了好几个箱子,里面放着一些工具。 铲子、铁锹、手套、肥料……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种子、盆栽。 看得出来的确是自己打理的,很爱惜。 马喻才没有翻看那堆沾着泥土的东西,只是探头看了看,然后站在亭子里看了看外面。 四面有微弱的风,吹来了泥土的气息,花香很淡很淡。 花园里的花并不是香气浓郁的类型,但格外醒神,但似乎夹杂了一些稍微有点刺鼻的不和谐气味,不知道是不是花肥的气味。 这次的怨灵是什么类型的呢?马喻才盯着某株静静摇曳的花骨朵,思索着自己至今遇到过的怨灵类型。 那个惨死的偷车贼,生前就是杀人犯,新鲜鬼魂,煞气重,会显形害人,甚至能制造一些幻觉。 公司里的白衣女鬼,似乎只是个普通怨灵,因为找到一个怨气充足的风水宝地才没消散,但是平常人也看不见,影响不了什么。 小黄帽男孩,也是新鲜鬼魂,比较弱,除了不知道自己死了,也不会主动害人。顶多只能被动性地害到他这种能看见的人。 严继尧……他这种的……嗯…… 是例外!他属于变形金刚。 那这次的怨灵,会是什么呢? 会主动害人,难道是煞气很重的枉死者? 房东跟过来,安静等他看了片刻,问:“这里没有问题吧?” 马喻才的思绪被打断了,他点点头道:“没有,我就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绊倒她了。你可以把这里种的花草种类告诉我吗,我看看是不是她对什么花草过敏导致休克之类的。” 房东一脸恍然大悟,“有可能,我待会儿问问我男朋友,他明天就会来。” 马喻才找了个借口把房东支开了,然后独自走到小道中央,在蒋于雯摔倒的大概位置蹲下,仔仔细细看了看小道表面。 都是水泥和石子,沾了一点点黑泥巴。 很普通的小道,没什么稀奇的。 马喻才用力摁了摁,硬邦邦的。 就是从这下面伸出的手吗? 鬼是不能用惯用思维去揣摩的,或许这些坚硬的路面对他们来说相当于没有。 马喻才回忆蒋于雯摔倒的画面,但实在记不得细节了。 她穿着纯白的裙子,跑起来裙摆飘来飘去的,实在看不清脚下细节。 让他回忆还不如问钱昊……嗯! 对啊。 马喻才瞬间想起他们当时在拍照。他打开刚加上的钱昊的聊天界面,刚刚好,这时候钱昊发来了一条信息。 钱昊:“马哥,我今晚不回去了,能麻烦你给我送东西来吗?我的行李箱还没打开,就在客厅。” 马喻才回复一个好,接着问他: “你们在小花园拍的照片都发给我看看。” 钱昊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发了过来,甚至还有一个两三秒的视频。 马喻才点开了照片大图,过了好一会儿才刷新出来。 看来这个天井里信号也不好。 但看照片,采光的确不好,可能也是傍晚的原因,天井处的光芒照下来,只有那么几缕,背景比较昏暗,人脸拍得蜡黄黢黑。蒋于雯站在小石子路边摆着pose,脸上笑意盈盈,弯腰看着路边的花朵们。 她一身白裙特别显眼。 对比蒋于雯的位置,这时候还是在小路前段。 钱昊接连拍了好几张,马喻才看完只想说,技术真够烂的…… 完全没有聚焦啊,背景也糊成了一团。这几张照片都看不到脚底有什么异样。 马喻才缩小了图片,准备看视频,骤然发现照片的小图看过去有些奇怪。 背景的亭子糊糊的,花草也糊糊的,马喻才原本以为是钱昊技术太差拍得很糊。 缩小了一看—— 原来,那些模糊不清的地方,刚好是一个人形…… 这些图片似乎是将鬼魂拍了进去,只不过还是没能完全拍下,只留下来一个模糊的轮廓。 马喻才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一连看了好几张照片,仔仔细细查看了蒋于雯的身后——结果是一致的,都有这么一个模糊的人形。 那这就一定不是偶然事件了。 这是灵异事件。 虽然蒋于雯身后的背景都是模糊的,但只有她身后那一片地方的模糊格外奇怪,并不是像素和聚焦造成的,更像是隔着磨砂玻璃照出来的照片。 而且随着照相的时间推移和蒋于雯的移动,她离那个人形越来越近—— 马喻才已经看得头皮发麻了,心里咯噔跳个不停,他做了好一会心理准备,给足了自己勇气,才敢点开了那个只有三四秒的小视频。 一个简单的加载符号出现在画面中央,第一个画面就是蒋于雯侧着身子已经做出往后跑的动作了,画面左边是钱昊的手,比了个“ok”的手势。 迟缓的网速让马喻才不由自主就紧张了起来,他屏息等待着。 “ok!”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画面陡然动了起来。 蒋于雯一转身就往石子路尽头的小亭里小跑起来,钱昊的手也收了回去,画面轻微的晃动了一下,似乎是钱昊正在找角度,不到两秒,身影越来越小的蒋于雯就猛地往前一倒。 几乎是立刻,钱昊的声音响起:“雯雯?雯雯!” 画面猛烈地抖动起来,然后停止了。 居然让钱昊拍到了蒋于雯摔倒的画面,估计是拍照不小心按成视频了,阴差阳错就让马喻才找到了线索。 在画面抖花的前一刻,蒋于雯摔倒的姿势非常清晰,绝不是自然的摔倒。 马喻才来来回回播放视频,接连不断的“ok”响起,他为了找那一帧,不断的拉回,听着钱昊震惊的一声声“雯雯!”。 终于,让他截到了那一帧。 画面上,蒋于雯身体已经开始前倾,她刚迈开步子,还有一只脚稳稳落在地上,而那只稳稳站在地上的脚上—— 一只惨白的手正死死抓着她。 这就是她摔倒的原因。 ——真的有脏东西。 马喻才惊起了一层白毛汗。 那只手是从坚硬的石子路里伸出来的,宛如一只爬行在地面的白色蜘蛛,缠住了猎物。 马喻才被弄得毛骨悚然,看向了石子路深处。 他看向蒋于雯站着的地方,明明害怕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在那儿逡巡。 不过,此刻花园里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 安静极了。 此刻越安静,马喻才越害怕,他赶紧打开了手电筒驱散黑暗。 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勇气已经达到这辈子的巅峰了。 马喻才揉了揉自己的指根,摸到那枚冰凉的戒指,居然奇迹般安心了下来。 离开前,马喻才给花园拍了张全景照,发给路青余。 照片里,唯有静谧的花朵和沉默的亭子,顶上的天井犹如教堂里洒下圣光的穹顶,但此刻唯见满目黑暗。 谁知道这花园底下究竟有什么秘密? 那只手,究竟属于谁? 第62章 天地不自生,故能长生 银车行驶在早晨还未拥挤起来的车流中。 俯视时,在马路上挪动的汽车宛如攀附在地球身上的蚂蚁,机械而又秩序地奔走忙碌着。 马喻才来这里的最初目的没有忘。 他给钱昊送了东西回来后,看了会儿路青余发过来的资料,不一会儿就看困了,早早睡下,为第二天做准备。 “目的地盘山路,正在为您导航……前方路口右转……” 距离那个目的地越近,马喻才就越紧张。 或许是在各种直接、间接接触下获得了严继尧的记忆的原因,马喻才开始觉得周边的景色熟悉起来。 晨曦刚刚洒在这个城市上方,当所有人都在奔向繁华之处时,马喻才独行向自己笃定的目的地。 马喻才默默提高了速度。 终于,来到了路口。 他转动方向盘,右转进入了盘山公路,在路口处,还立着“山路危险,谨慎驾驶”的黄色牌子,显眼无比。 首都没有太多的山,更没有别的盘山公路了。 高度逐渐攀升,景色愈发熟悉,一草一木似乎都在马喻才的梦境里出现过。 这是那条走不完的马路吗? 马喻才紧盯着前方的拐角处,竟然紧张的喘息起来。 那惨烈车祸的梦境曾经困扰了他许久,死亡的记忆也并不好受,虽然每次都因为心理防御很快就忘记了,但是看见格外熟悉的环境,马喻才几乎是立刻就有些应激了。 毕竟,被碾压而来的货车撞扁,可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正当马喻才紧张兮兮、全神贯注地盯着路况时,前方开来了一辆小型货车,马喻才刚做好的心理准备瞬间就有些破碎,双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轮胎烧焦的气味……失血过多的头晕感……睁不开的双眼和逐渐流失的生机……马喻才这才发现,只是一两次的记忆重现,就让他有了阴影。 双眼紧盯着迎面而来的货车,即使他努力控制,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还是微弱地颤抖着。 下一刻,一双寒凉的手覆盖了上来。 那双大手握住他的手,连带着方向盘一起,轻轻地往旁边一转——汽车像一只灵活的猫一样,轻巧地从货车旁边滑过。 其实两辆车隔得天差地远,完全没有相撞的可能性。 “别怕。” 严继尧的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魔力,马喻才的双手立刻不抖了。 他抬眼看,他稳稳抓着方向盘,严继尧稳稳抓着他的手。 黑的是方向盘,白的他自己的手,红的是严继尧指尖的血迹。 那灼眼的红色,并不是他西装上的装饰花纹,而是在身旁这个男人灵魂上刻入的烙印。 即使他以完整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但他曾经以极度痛苦的方式四分五裂地死去,却无法给予害死自己的人一个惩罚。 这是马喻才第一次有实感地意识到这件事。 他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震撼?怜悯?害怕? 或许是……一点点心疼。 ——恍若身临其境,恰似感同身受。 正是因为有了同样的记忆,他才更能体会到严继尧的不甘与抗争。 严继尧松开手,酝酿片刻,语气有些沉重地道歉:“……抱歉,让你有了不好的记忆。” 马喻才立刻就反驳道:“没有。” 严继尧讶然,侧目看向他身旁这个刚刚还会因为恐惧颤抖的男人。 他的鼻梁挺直,嘴唇紧闭,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迷茫,只有对未来的坚定信念和决心。线条分明的脸庞透露出一种刚毅和果敢。 只听他道:“问题出现了我们就解决问题,说了我们是一条战线的,相信我。” 严继尧凝视着马喻才表情坚定的侧脸,脑中还回味着他方才的颤抖和惊惶。 他没有那么脆弱,他也能自己克服恐惧。 刚刚他即使不出手,马喻才想必也能自己解决困难。 严继尧的眼中浮现出欣赏来。 …… 盘山公路全程10公里,海拔从300米急剧提升到1500米,蜿蜒如蛇,盘旋着整个山脉里最高的山——太元山。 越往上走,风景越是荒凉,马喻才越是困惑,他问:“你当初为什么上山?” 凌晨上山?景区都关门了吧。 严继尧回忆片刻,道:“不记得了。” 马喻才警惕起来:“那这段记忆肯定是关系到你的死因。” 严继尧继续沉思:“记不起来,只记得最后那段时间……” “……不要硬想,”马喻才看了他的脸色,但是他一直脸色惨白,看不出区别,他打断了严继尧,“到地方再说。” 转过一道弯后,晨光越来越亮,带着暖意照了下来。 “……到了。”严继尧道。 马喻才也发觉了这个格外熟悉的弯道。 他将车停在了边上,下车打量起来。 翻出之前的信息一看,这个路口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凌晨运货的酒驾司机,拐角处消失的广角凸面镜,还有当场死亡,至少时速已经超过拐角限速的30km\\h了。 马喻才看了看前后,来到了他们相撞的地方。 这里已经没有了事故的痕迹,路面清理的干干净净,马喻才无法判断具体的位置。 “你是在哪里——”马喻才转身问严继尧,话头却在视线触及那人时猛然顿住。 晨风带着缕缕凉意,拂过严继尧的额发,浓眉下的双眼俯视着脚下的土地。他垂手站在自己死去的地方,眼底蕴蓄着深不见底的恨意,还有一丝怅然、枯寂。 他作为“严继尧”的故事,在这里落下了帷幕。 生死之间的距离竟是如此之近。 一转眼,已非人间。 再度踏上这片土地的他,今后,将作为被诅咒的孤魂,继续“活”下去。 严继尧的思绪还沉浸在深渊之中,灵魂忽然被触动,转眼看去—— 风变大了,马喻才发丝被吹乱了些许。他眯着眼躲避凉风,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大拇指摁住戒指轻轻摩挲—— 以往当他触碰戒指时,严继尧总是能感受到他鲜明的情绪,或是恐惧,或是愤怒,或是慌张、着急……此刻却是一种具体到严继尧有些陌生的情绪。 心脏在抽痛。 马喻才立在风中,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便注意到严继尧的目光,他赶紧松开手,露出一个笑容来: “你会成功的。因为——” “你是我见过最凶的鬼。” 第63章 一伞遮晴雨,亦可遮阴阳 严继尧的记忆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两人在盘山公路没能获得更多线索。 下山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仿佛浇淋在马喻才的心上。 虽然愿意相信事情会迎来好结果,但马喻才还是有些失落。 他的人生轨迹开始一点点偏移,以各种他愿意或不愿意的方式推着他走向未知的未来。 马喻才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只能说服自己,人生无常,走一步算一步。 …… 原计划只是在首都待两天,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马喻才跟房东商量后,又续住了两天。 从太元山下来,马喻才掏出自己的本子,在待办事项上划掉一行,看向了下一行—— 【去柏台公墓】 柏台公墓,是新闻里提到的严继尧下葬之处。 孤魂见其尸骨,兴许会怨气消散。像严继尧这样的受到自身尸骨刺激,肯定能想起点什么。 马喻才看着新闻,问道:“你们有钱人死了也葬在公墓?” “不是……”严继尧微微皱起眉头,“严家是有祖坟的。” 马喻才惊了。 严继尧这种成就的子孙后代,居然不能进祖坟? 严家祖坟竞争有这么激烈?进去了是能打复活赛吗? 实在是让人不禁想到豪门世家的爱恨情仇。 马喻才没有问下去。 但严继尧主动坦白了,“我父亲出来打拼后很少回家,他曾经说过迁坟的计划,大概就从我开始吧。” 马喻才暗自嘀咕:严家老祖宗都没想到,死了这么久了,还能进城。 八九点,首都的早高峰开始了。 设计这几条路的人肯定想不到,今后每天途径的车流量,最高能达到千万上亿次。 马喻才堵了好一会儿,才驶出中心地带,开往僻静的外圈。 这里有大把的别墅区和自营农场、工厂,以及城市陵园。 城市外围实在是太适合作为公墓了,但是……市中心也有公墓,以严继尧的身份葬在外围……实在是有点磕碜了。 马喻才偷瞄了严继尧一眼,没有继续问了。 车辆最终停在了一座颇为宏伟的公墓大门前,门口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柏台公墓”四个大字。 马喻才下了车,看着眼前的公墓,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肃穆之感。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严继尧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沉思。 马喻才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我们进去吧。” 两人走进公墓,大门开放着。马喻才前往接待室找管理人员。 “你好,”马喻才隔着前台问,“我想查一查位置。” “姓名,年龄。” “严继尧,29岁。” 对方啊了一声,正要移动鼠标的手一顿,直接回答:“严继尧啊,就在b区8排15号。” 马喻才有些意外。 他正要出去,看见旁边放着的东西,转身问:“这个怎么卖?” “久等了。” 站在阴影中的严继尧正望着公墓深处,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听到马喻才的声音同时,一抹白色忽然出现在余光中。他侧头看去。 今天有些凉,马喻才穿了一件中高领白色毛衣配驼色风衣,此刻,风衣胸口处,原本空无一物的口袋里直接别上了一朵白色的玫瑰花。 花瓣层层叠叠,饱满地低垂着头,仿佛也在哀悼。 马喻才手中高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支同样洁白如雪的玫瑰花。 他撑着黑伞走来,将那支白玫瑰递向严继尧,马喻才问:“你能戴吗?” 严继尧低头看了眼自己,并不知道答案。 “试试吧。”马喻才见状,替他做了决定,他捏住花枝,双指用力折断扔掉,再拔平那尖锐的刺—— “嘶!”一声轻微的痛呼声响起。 尖锐的刺扎破了他的手指,一滴鲜红的血珠从不慎弄出的伤口里冒出,迅速滴落,恰好落在了洁白的花瓣上,顺着毛茸茸的瓣面滑落,最终消失在了玫瑰花的心间。 严继尧眼眸一暗,紧紧地盯着那滴血迹,仿佛要透过它看到更多东西。 马喻才尴尬地看着沾上自己血的玫瑰,“我再去买一朵?” “不用,就这朵,”严继尧靠近他,低头问,“能为我戴上吗?” 马喻才闻言,单手将剩了一截枝干的白玫瑰插入他的西装外套上的口袋里。 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看似脆弱的花苞,手指肚上还有刚刚扎出来的血点。 马喻才给他戴花时离得很近,并不大的伞面下挤着两个人,隔绝了天空上灿烂的阳光,在地面洒下了两人几乎融为一体的影子。 黑伞下,两人的姿势远看,好似紧紧依靠在一起。 血珠让花瓣染上血色,与严继尧本人无比适合——一位死去多时的阴郁绅士。 两人沿着幽静的小道缓缓前行。 园内绿树成荫,花草繁盛,环境宁静而优美,一排排的墓碑静静伫立在墓园中,一排排的人名和照片静静凝视着人间。 他们来到了严继尧的墓碑前,马喻才看到了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和生卒日期—— 【严继尧,死于201x年10月2日。】 马喻才靠近后,却发现墓碑前摆放着一束花。 一束干干净净、新鲜的白色玫瑰花束。 ……? 谁……来祭拜过严继尧? 马喻才猛然意识到,今天正是严继尧的忌日,墓碑上黑白的他一脸严肃,和自己身后的家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这种错位感让马喻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猛一扭头看向身后:“严继——” 声音却戛然而止。 伞下唯有他一人。 ——他不见了。 马喻才举着伞,站在墓前,困惑地转身打量着四周。 这是豪华区,基本上一片区域只有几个墓碑,马喻才一眼望去,空空荡荡。 人呢? ”严继尧?”马喻才站在他的墓前呼唤他。 然而无人回应。 马喻才立刻抬手,扭了扭自己手上的戒指。 “……” 一阵静默后,没有任何变化。 马喻才心里咯噔一声——严继尧不见了。 就在此时,脚步声骤然响起。 马喻才惊喜地转身看去: “严——” 第64章 严氏二小生 马喻才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正朝这走来,他身着黑色的西装,身姿挺拔,面容冷峻,手中拿着一束白色的菊花。 “严——” 马喻才将自己快要脱口而出的名字及时堵在了嘴里。 来人面容冷郁漂亮,眼下一颗淡色痣。 居然是严郁秋。 男人皱着眉头打量了马喻才一番,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里祭拜我哥?” 马喻才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应答。 今天是严继尧的忌日,必然会有他的亲人好友到场祭拜,他来的时候没注意时间,居然撞上了。 而且严继尧本人还不知道去哪了。 这一大片都是属于严继尧的墓区,说是迷路糊弄过去的话,未免过于牵强了…… 脑中还在思考怎么应对面前的男人,马喻才撑伞瞄了眼高大墓碑上的黑白照,道:“我……和你哥之前是好友。” “好友?”严郁秋目光冷漠地扫了一眼,没有说什么,迈开步子走到了墓碑前。 马喻才后退了几步,为他让开路。 没什么毛病,死后认识的好友。 严郁秋静静地站着,凝视着墓碑上的如父亲般严肃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那是他的大哥,一个曾经被所有人视为天之骄子的男人,如今独自躺在棺椁下,永眠于此。 他弯腰,将手中的鲜花放在了墓碑前,顺势右脚稍后一步下蹲,默哀片刻。 马喻才安静等待着。 严郁秋起身后,又转向他,两人面对面,宛如对峙着。 “我没听说过我哥有你这个好友。”严郁秋率先开口,眉头皱起。 马喻才扯出个淡淡的笑容:“是吗?他毕业后我们很少联系,可能没有跟你提起过吧。” 严郁秋沉吟片刻,“你们是大学同学吗?” 马喻才点头,侧头看向那黑白分明的照片:“对,那时候你应该还在上初中,不记得很正常,我没去过你家。” 严郁秋没说话了。 马喻才则是狠狠松了口气。看来他面不改色撒谎的功力见长。 还好他之前搜集的资料起作用了。 马喻才当初知道严继尧和自己一个学校还被评为十大杰出校友也惊讶了,他研究生期间埋头工作,都没有关注过这些事情。 不过严继尧上这个学校并不稀奇,有钱人都喜欢上这个学校。 好像严郁秋也是这个学校的校友了。 “嗒——” 严郁秋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天空,掌心朝上抬起手来。 雨滴落在手心,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 “啪嗒、啪嗒——” 转眼间,雨水就大如黄豆,砸在地上,瞬间将地面晕成深色。 严郁秋赶紧抬起手来挡住脑袋,就感觉雨水被隔绝了。 他侧头看去,眼前的男人将伞递过来,道:“一起走吧。” “不用……”严郁秋移开目光,本想拒绝—— 视线略过他撑伞的手,为了方便给自己挡雨,男人换了只右手撑伞。 那手上的戒指,正是那天他在s市看见的那枚—— 和大哥一模一样的款式。 严郁秋定定看了那戒指一瞬,猛地伸手抓住了男人撑伞的手。 “?” 马喻才困惑地看着他,“你来打?” 严郁秋看着男人的脸,但那天距离比较远,对方又化了妆,无法辨认出他是否是那天充当模特的男人,他直接问道:“你叫什么?” “……”马喻才有些纳闷,他微微挣扎一下被控制住的手,如实回答,“马喻才。” “——”严郁秋瞳孔一震。 【我们公司设计部的经理,马喻才。】 就是他! 那就没错了,那一定是大哥的戒指! “你的戒指——”严郁秋察觉到对方正试图拔出自己的手,正想开口直接问,就听见一声呼唤。 “哥!你在干嘛呢?” 两人扭头看去,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裙的女生撑着伞站在入口,挽着包包慢慢走过来。 雨水让马喻才看不太清女孩的长相,但几乎是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立刻明白对方是谁。 严郁兰。 应该是为了祭奠大哥从国外回来的。 严郁兰走近了,一脸诧异和不解的表情看着两人和——两人纠缠着着的手。 她歪头,表情变得有点嫌弃:“哥,你到底在干嘛?爸妈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了。” 马喻才赶紧趁机把手抽出来,后退了几步,远离了严郁秋。 瞬间大雨将严郁秋浇湿了。 “啊!”严郁兰吓了一跳,赶紧靠过去,让伞面挡住差点湿透的哥哥。她瞄了眼毫无反应的哥哥,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人。 她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没说话。 马喻才换了只手,将戴着戒指的右手藏进了口袋里,深深看了严郁秋一眼,同他短暂对视了半秒,“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 那短暂的半秒内,两人都各怀心思。 擦肩而过时,严郁秋看向男人,湿透的发丝落在眼皮上,他眨了眨眼,道: “马先生,谢谢你来看大哥,他知道了肯定很开心。” 马喻才站定脚步,微微侧头给了他们一个转瞬即逝的笑脸,道: “下次见 。” 说完,马喻才转身离去,留下了严郁秋和严郁兰在原地。 严郁兰的视线从陌生男人背上收回,看了眼表情严肃的哥哥,小声问:“哥,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严郁秋将湿透的发往后捋去,深吸了一口气,眸中幽暗: “……遇到大哥的朋友了。” 严郁兰哦了一声,道:“快走吧,这里冷死了。” 伴随着两人的离开,墓碑前重归于寂静。 雨水顺着花瓣滑落,滴在墓前的土地上。原本娇艳欲滴白色玫瑰,被雨水击打得低垂着头,逐渐失去生机。 被雨淋湿的白色玫瑰花束和散落一地的花瓣,显得格外凄凉。 “哒、哒、哒。” 一把黑伞被放在墓前,遮住了花朵。 去而复返的马喻才蹲在花束前,再度呼唤:“严继尧?” 照片里的男人一脸漠然俯视着他,没有任何回应。 下巴上滴落的雨滴砸在地上,马喻才焦急困惑,他在车中也没有见到严继尧,按理说他是不能离开车或者自己的。 他再度呼唤了几声,依然没有得到熟悉的回应。 马喻才啧了一声,留下了伞,深深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离开了。 只留下两束白色玫瑰和散落一地的花瓣,依然静静地守在墓前。 公墓中的某处——还有一朵被折断的白色玫瑰,被不知道谁人随意扔在了小路上,早已被践踏成了花泥,依稀可见花心中一点艳色。 第65章 没有魂环的第一天,想他 上午淋了雨,马喻才回到民宿就立刻洗了个热水澡。 一大早就耗费这么多心神,又是担惊受怕又是紧张焦急,马喻才肚子也饿狠了。 但是他不急着吃东西。 他裹着被子缩在沙发上,搞不明白严继尧到底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他不解决就抓心挠肝。 不过这个去埋尸地的提议是路青余讲的,冤有头债有主,谁提议的谁负责。 马喻才给路青余打了个电话过去。 响铃好一会儿,路青余才接了:“喂?喻才兄?” 马喻才习惯了他每次都会变的称呼,开门见山道: “严继尧不见了。” “啊?”路青余听起来比他更懵,“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看不见他,没有回应,我们约定的信号也没用,他从上午开始就不见了。”马喻才一边说,还在一边搓戒指。 从严继尧消失的那一刻开始,他每隔几分钟就要盘一盘戒指,恨不得盘油光了。 路青余嘶了一声,听起来也很困扰:“啊——这个情况,他是不是生你气了?” 马喻才笃定道:“不可能。” 路青余:“啊?” “他不会因为生气就不出现,”马喻才每每说到这就会想起严继尧那深沉而悲伤的目光,还有试图给他摘下戒指的动作,“他不是这种人。” 路青余沉默了好一会儿,真情实感地发问: “几天不见,你们的关系就这样了?” 马喻才愣了一下,反驳道:“他昨天就恢复记忆了,我只是觉得……他不像你说的那种恶鬼。” “恢复记忆?”路青余道,“你跟我从头到尾说说你在北京发生什么事了?” “——我一转头他就不见了,”马喻才喘了口气,喝了口水,“怎么回事?” 路青余沉吟片刻,声音笃定: “喻才兄,你说他取了你的血,然后到了地方就突然恢复记忆了?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路青余道:“上次你用血画的符能当朱砂,是非常罕见的体质,八字硬,气运好。这些血你自己可以随意取用,甚至可以拿去养鬼,但是离体后,稍微弱一点的鬼随便碰了,是要命的。” 马喻才裹紧被子,问:“那严继尧吃了血,怎么还恢复记忆了?” “说明这不是他恢复记忆的原因,”路青余越说越笃定,“他吃了你的血,肯定会受到你血液的侵蚀,我猜,是你的血把压在他身上的诅咒给破了。” 马喻才呆了。 他这么厉害吗? 路青余说完,唉了一声,又立刻把自己的言论驳倒了:“但是你没学过术法,怎么也不可能靠血就破掉他人诅咒。破咒要么对症解咒,要么就是——对方主动撤掉了。” 马喻才紧张地听着。 路青余语气沉重:“你们进入后,应该就被这个人盯上了……” 马喻才凝神屏气:“所以?” 那个给严继尧下咒的人?找上他们了? “所以,对方主动解了诅咒,等着你们上门。然后他在公墓布下了某种阵法,导致严继尧消失了。” 那个人,就在公墓等他们上门? 马喻才震惊不已,赶紧捋了一遍自己的回忆。 一大早去公墓的人的确不多,但是也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但是远远路过,他都没有什么印象。 除了严郁秋和严郁兰来过,还有谁……? 不对……不对,有人! 【严继尧啊,就在b区8排……】 马喻才想起来了,他在前台问严继尧的墓碑时,前台还没登入系统查询,就说出了位置。而且他到的时候,墓前就已经放了一束玫瑰花。 早在他来的时候,就有人来过了。 那时他还想可能是严继尧的好友。 现在一想,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别有用心的人! 马喻才咬牙,问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怎么让严继尧回来?” 路青余惭愧道:“我……学艺不精,不知道怎么做。” 马喻才:“那严继尧怎么办?” 路青余听出不对劲来,道:“等等等等,喻才兄?你在担心一个鬼魂的安危?” “严继尧消失了,不出半月,你就不会再看到鬼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马喻才蓦地沉默了。 路青余震惊了。 他回想起一周前,马喻才还在诉苦,看见鬼的日子很难过,和鬼一起的日子也很难过。 如今,这个因为车里的魂环消失了而着急的男人,居然是那个连茶水间的游魂都想喊他去除掉的马喻才!? 两人都各自沉默片刻,并在这几十秒里思绪翻涌,平息情绪。 路青余想了想,安慰他:“喻才兄,你的车现在没问题对吧?” 马喻才嗯了一声。 “说明,没有那个魂环、咳,恶鬼,不影响你的爱车的。”路青余是知道马喻才多么爱自己那辆车的,毕竟男人都爱车,路青余自己也免不了。 路青余提出了一个全新的建议:“这件事我非常不建议你掺和,我用我拂尘的毛都想得到,里面牵扯的事情不是我们普通人能想象的……” 路青余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天,马喻才那边安安静静。 他咳了咳问:“怎么样?” 马喻才垂眸,看着自己的戒指,这枚戒指依旧是冰冷的,但那温度他已经习惯了,或许以后,是能捂热的。 他伸手,尝试拔下戒指。 “!” 马喻才微微睁大双眼。 ——拔不下来。 他们的契约还在,严继尧没有离开。 “而且对方的歪门邪道我都没听说过,打不过的。”路青余主播当习惯了,一开口就大篇大幅,喋喋不休,时不时还蹦出一句咱就是说。 马喻才他有自己的认知、三观和判断标准。 虽然严继尧的确是吓得他够呛,但细细想来,无论是偷车贼事件还是这次指路去医院,严继尧哪怕是失忆时,也没害过人…… 没害过好人。 更重要的是,在理性之上,他有自己的感性认知,并且,同样重视感性判断。 良久,他道: “再说吧。等我回去,可能想学道法了呢” 第66章 捉鬼小队集合 当晚,马喻才因为淋了雨,有点咳嗽。 终于填饱肚子后,马喻才正在聚精会神地研读道法,嘴里念念有词时。 门被敲响了。 马喻才起身开门,门外却是个不认识的男人。 他相貌周正,皮肤白净,额上有颗黑痣。 马喻才问道:“你好,你是?” 对方穿着简单的休闲衫和牛仔裤,看起来不像是推销的。 男人笑了笑:“我听秀秀说你找我有事?” 秀秀?马喻才反应过来这是房东的名字,恍然大悟:“你是房东男朋友?是,我有些事问你。” 马喻才让他等一下,自己回去穿了个外套出来,“我想知道花园里的花种,听说是你在打理,麻烦你这么晚跟我去一趟。” 男人点点头,朝马喻才伸出手:“小事一桩,我叫沈浩然。” 马喻才也伸手,“我叫马喻才。” 两人乘坐电梯下去,马喻才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想知道这些。当然还是托辞说怀疑是对花过敏。 沈浩然也一脸担忧道:“现在都没醒?秀秀这几天为这件事很烦,我刚好没事,赶紧过来帮忙了。她最近开始忙了,有事你喊我就行。” 两人顺势把微信加上了。 进入花园,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但不同的是这次没那么冷飕飕了。 马喻才走到蒋于雯摔倒的地方,询问他:“这一片地方,种的是什么?” 沈浩然远远道:“是桔梗花和勿忘草。” 马喻才低头看了看,低矮的植株上没有开花,或许没在花期。 “这些花适合种在纬度高一点的地方,是开得最好的。” 就是在这个地方,那只鬼手伸了出来,马喻才仔细观察着一片地方,的确看出这里的植株要茂密一些,对走过来的沈浩然,漫不经心道:“没想到男生这么懂花。” 寒暄个大概了,马喻才切入主题,问:“能把这片土挖开看看吗?” 沈浩然双眼微微一睁,有些发愣:“怎么了?这两种花应该都没有过敏源。花粉很少很小,应该不至于让人晕倒。” 对方太懂花,马喻才不知道怎么胡诌了。 马喻才瞄了一眼亭子,心里有了打算,微笑道:“没事,我就问问。” 他和沈浩然道别时,沈浩然留在花园里摆弄花草,见状告知他: “马先生,睡觉前记得关好窗,关紧一点,外面的声音挺大的。” 马喻才点点头,进了电梯。 回到房间后,他想了想,还是给路青余发去了消息,才安心入睡。 睡前,马喻才想起沈浩然的话,站在窗前看了看,睡觉的房间一侧的窗户是朝着花园的,一眼下去就能看见那片小花园和别的楼房,围堵住的构造使得天黑后几乎是一片漆黑。 难怪声音大,这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扩音喇叭啊。 他将窗户关好了,拉上窗帘,看了会儿驱鬼术就关灯睡了。 室内暗下来,外面也暗下来。 当天夜里十二点。 房间内只有马喻才安稳而有节奏的呼吸声。 “咚……” 某处,微弱的声音响起,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片刻后,“咚、咚、咚……” 敲击声变得有节奏起来,越来越有力。 似乎是有人用手在敲打着什么,试图引起注意和回应。 马喻才翻了个身,没有醒来。他的脸正对着窗户。 窗帘微微摆动起来。 只见缝隙间,黑漆漆的窗户外,闪过一道黑影。 明明在四楼,它却黏在窗户边。 正是它在窗外行动,制造出奇怪的动静。 不大的东西,接连着细细长长的形状……“碰!” 那东西舒展开,拍在窗户上,留下一个五指分明的掌印—— “碰!” …… 清晨,病房内。 “马哥,你说,”钱昊蹲在地上,脑袋搁在床边,盯着自己的女友,“是不是我拍照不好看,她生气了,不想理我了?” “嗯?”马喻才闻言失笑。 这小子挺有意思的。 “不会的,她肯定在做梦,梦做完就醒了。” 钱昊闻言,眼圈立马就红了:“马哥,想哭。” 马喻才:“想哭就哭。” 钱昊呜呜呜起来,过了一会儿,擤了下鼻涕,带着浓重鼻音道: “其实我们认识了半年,刚在一起,她家境特别好,这次是瞒着家里出来的,我特别怕她不喜欢我,离开我……” 马喻才默不作声。 他没谈过,不知道怎么安慰啊。 此刻任何人生建议他都可以张口就来,唯独恋爱情感话题…… 经验为零。 马喻才坐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等钱昊的呜呜声小点后,安慰他: “她肯定不久就会醒了。” 说完,病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两人看去,只见一个男人推开了房门,他提着保温桶,问道:“钱昊先生?马喻才先生?” 马喻才打了个招呼,向钱昊介绍:“沈浩然,房东男朋友。” 沈浩然低头笑了笑,将保温桶放下,道:“秀秀做了饭,她没时间,让我给你们送来。” 钱昊赶紧抹干眼泪:“哇!谢谢。” “嗡嗡……” 病房里响起了铃声,马喻才出门接电话。 “喂?你现在到了?”马喻才闻言赶紧回去拿自己的外套,“等我一下,我现在来接你。” 他跟两人告别,开车去车站接路青余去了。 车站堪称是人来人往。 马喻才站在出口处,给路青余打电话,但是对方久久没有接。 他抱着手臂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试图找到一个长发的墨镜男。 马喻才先拍了张照,给路青余发消息过去,问他到底在哪。 正低头编辑信息,有人在前方大喊:“喻才兄!” 马喻才一抬头—— 路青余提着个大行李箱,怀里揣着数个旗幡和一大包快要溢出来的黄纸,更别说还有桃木剑和几块神似牌位的板笏。 纵使游客们人挤人,路青余身边却神奇地空出一大块。 简直是车站里最引人注目的家伙了。 他还是穿着那套特有时尚——海滩短裤和拖鞋,墨镜戴在脑袋上。 马喻才很想装作不认识他转身就走,他面皮薄,丢不起这个人。 马喻才低声道:“赶紧上车!”然后率先钻进车里躲避路人探究的目光。 路青余敲窗道:“开一下后备箱。” 马喻才关上窗,打开了后备箱,路青余捣鼓了一阵后,坐在了后座。 他解释道:“哎呀有些法器安检不让带,非让我掏出来,真是浪费时间。还好我带了证件,不然就给我扣下了。” 马喻才幽幽叹了口气:“东西带得多,人怎么没带几个来?” 路青余摸摸鼻子道:“师兄们说这是个历练的好机会,让我一个人来。” 实际上是师兄们受够了他天天在观里直播,给他赶出来了找事做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叠小黄纸人,双手一拉,纸人在空中展开,手拉着手,晃晃荡荡。 “看,师兄们注入了法力的。” 车子已经驶入大道,马喻才抽身看了一眼,突发奇想:“我们能不能在纸上写蒋于雯的名字,让纸人代替她承受怨气?” 路青余噢哟一声,脸色猛地变了。“她自己写上名字,纸人才能替她。要是能随随便便写一个人的名字做替身……” “这个术法……就变成邪术了。” 马喻才把嘴巴闭上了。 第67章 玩cosplay是这样的 到地方了,一进门,路青余就一路看一路打量。到了四楼,马喻才开门帮他把行李箱搬进去,扭头一看,路青余还站在门口。 只见他表情认真,嘴里念念有词。 马喻才凑过去一听—— “……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 马喻才眼睛亮了。 这个他昨晚刚读到过,最基础的口诀嘛,“……出入阴气较重的地方时,静心诵念此经,心存正念,邪气不侵。” 马喻才道:“你赶紧把东西收起来,别吓到人,我去找房东加个床铺。” 马喻才找房东借了床被褥,给路青余打地铺,因为正是旅游旺季,周边实在是没有房间了。 沈浩然帮他搬东西上来,马喻才揣着一个枕头,感激道:“谢谢,太麻烦你们了。” “没事,应该的。” 说着,马喻才走到前面去开门。忽然感觉脚边毛茸茸的,底下传来一声微弱的“喵”。 他低头一看,是个小黑猫。 小黑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挡在前进的方向,尾巴轻轻勾着他的脚,似乎想跟他进屋。 沈浩然见状,低声道:“去去。” 他双手抱着东西,只能用脚吓唬黑猫。 黑猫叫了一声,炸了毛,飞速跑掉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最近经常在这溜达,”沈浩然嘀咕道,“黑猫是不详的象征。” 刚进门,沈浩然顿住了。 路青余坐在地上摆弄法器,正在给自己的桃木剑重新绑红绳,他抬头看向不认识的沈浩然,嘴里咬着红线,从鼻腔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嗯?” 路青余把墨镜放下来挡住那双狐狸眼后,下半张脸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尤其是认真思考皱眉时,更像哪里来的打手。 沈浩然在门口没敢进去。 马喻才解释道:“他喜欢做点小手工,不用管他。进来吧。” 沈浩然对路青余一笑,路青余也还以一笑。 沈浩然进房间给他铺好床铺后,出门看见路青余缠好的桃木剑,问道:“你们这是要?” 马喻才正琢磨怎么糊弄过去。 路青余脱口而出:“我玩cosy的。” 沈浩然一脸恍然大悟,点点头。 等沈浩然走后,路青余也缠好了自己的桃木剑,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他问: “这个人是长期住这的?一身怨气。” 马喻才:“怎么看的?” “看人得靠修行。看鬼不用。” 路青余举着自己的桃木剑道:“走,看看哪里的煞气最重。” 路青余掏出罗盘,这回,罗盘不在马喻才身上转动了。 但它还是疯狂打着转。路青余咦了一声,摸不着头脑。 他到处走了两步,走几步,罗盘就换个方向。在玄关他指西,到了厨房又指东了。 路青余放下罗盘,在这个小小的民宿里翻找起来,嘴里嘟囔个不停:“这么邪乎?” 他站在房子的正中央,果不其然,罗盘又开始东转西转了。 路青余干脆放下了罗盘,在每个房间都看了看,每看一个房间就嘶一声,嘀咕着怎么都有怨气,直到来到马喻才睡觉的房间。 扫了一圈后,他来到了窗前。 “哗——!”他一把拉开窗帘。 即使将窗帘拉开,房间依然是昏暗的,一过下午两点,这里就需要开灯。 路青余一眼就看见了窗户玻璃上的印记,“哎呀。” “喻才兄,你昨晚睡得怎么样?”路青余站在窗前问。 “不错,怎么了?” “过来看,有惊喜。” 马喻才闻言凑过去,顺着路青余指的地方,看见了一道黑乎乎的掌印。 五指根根分明,是成年男性大小的掌印。 “嘶——”马喻才倒吸一口冷气。 这掌印是外面印上来的,印在窗户上黑褐色,仔细一看就能认出来是泥巴,很明显的营养土。 像是有人从泥巴里爬出来,爬上四楼,拍着他的窗户。 可是外面没有可以站人的地方。 马喻才越想越头皮发麻,看向路青余。 路青余紧皱眉头,直接打开了窗户,外面的微风立刻吹了进来,带着一股子新鲜而刺鼻的化肥味。 他探头,从四楼的窗户往下看,应该是在看楼下的小花园,看了很久。 马喻才站在他身后,跟他解释:“楼下的小花园是房东自己搞的。” “搞了多久?” 马喻才:“不知道,我去问问吧。” 路青余下巴一点,“你看这个构造,感觉怎么样?” 马喻才和他并排站着,打量着围成一圈的楼房和那个小花园,心中早就有了答案,道: “设计不合理,这样的围拢开天井的设计一般用在商场或者平层,居民楼里开天井,首先底下的采光会非常差,其次楼下的噪音会很明显,虽然夏天会很凉快但是冬天会更冷……” 路青余道:“这是你们那行的行话?用我的行话说,风水不好。” 路青余伸手指着了一圈周围,“这是个养阴的地方。” 然后又指着花园,“底下的花园简直就是天然的聚阴聚邪的圣地,取周围四栋楼的人气养它,上不见光,下围死水,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肯定要出事。” “蒋于雯就是被花园里的阴气害了?” “啧啧,应该是,”路青余道,“估计就是养了哪里来的游魂,还是什么东西。” 马喻才将钱昊拍灵异照片给路青余看,路青余立马撸起袖子,道:“就一只小手,买两把铲子,我们今晚就去干它!” “今晚的任务就是?” “——清除花园里这个来历不明的邪祟!” 第68章 小猫老弟,坐电梯啊? 马喻才去了一趟楼下的店子,给路青余买需要的东西。 “一只鸡?”马喻才看着单子,皱眉。 他给路青余打去电话:“喂?你买鸡干什么?” 路青余道:“做法啊。鸡牲血祭。” “什么鸡祭?”马喻才差点听错,不懂,“一只鸡能干什么?” “哎!”路青余立刻呵斥,“怎么说话的?鸡神君是五德之首,东方之牲,南方之象,还是玉衡星所化,哪个头衔不厉害?” “……行吧,要活的死的?公的母的?” “活的,公鸡。” 马喻才纳闷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吃鸡吗?” “吃。” “亵渎神君,大不敬。”说完,马喻才挂了电话,转身朝菜市场走去。 提了只鸡回民宿的马喻才被前台的陈秀秀看到了,她惊道:“要自己下厨吗?” 马喻才穿得人模人样的,手里却提了只神气的活公鸡,菜市场打包的大娘真是个人才,拿了个尿素化肥袋咔咔剪开三个口子,鸡头从上面呲出来,随着马喻才的步伐在空中晃荡着,两只爪子从下面呲出来。 “真好啊,我们当初在一起第一天他就给我杀了鸡吃,”陈秀秀看见马喻才提鸡的模样,一脸绷不住的表情:“你要是不会杀我喊浩然来帮忙。” 马喻才将鸡放在了厕所,拿了路青余一根红绳,把鸡脚绑在厕所,放了一碗水。 这只公鸡还挺安静,不闹腾,马喻才关门前对着它道:“安静点。” 东西都备好了,还没到晚上,马喻才收到了钱昊的消息。 好消息,蒋于雯醒了。 坏消息,她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马喻才意识到有了新的线索,立刻带着路青余去了医院。 两人来到病房,一推门,就看见房内两人都坐着。 蒋于雯正坐在床头,钱昊坐在床边。 钱昊见人来了,立刻迎上来,焦头烂额道:“哥,你快看,雯雯她不对劲,医生说是吓到了。” 床头靠坐着的女孩眼神空洞地盯着某处,干燥起皮的嘴巴蠕动着。 马喻才示意路青余观察一下,把钱昊拉到一边,小声对他道:“我朋友会点阴阳术,让他看看你女朋友是不是中邪了。” 路青余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轻声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蒋于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钱昊见状,喊了一句:“雯雯?” 对方理都没理他。 路青余凑近了听,听见她低低的呢喃: “好黑…好黑…好黑啊……” 路青余抓住她的手看了看脉象,又撑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期间女生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看见女生的表现,路青余心中了然: “这是失魂了。” 钱昊虽然心里早有预感,大概就是遇上什么脏东西了。他那天越想马喻才的话越觉得不对劲,回看自己拍的照片,看见那惨白的小手,吓得一宿没睡。 此时听见路青余说的话,吓得脸色一白,生怕女友这辈子就回不来了,恨不得自己的魂也飞过去,慌张地看向马喻才。 马喻才拍了拍他的背:“别慌,他这么淡定就是能解决。” 路青余从自己的腰包里摸出一张符,递给钱昊:“今晚放她枕头底下一晚,不要拿出来。” 钱昊万般感谢,赶紧小心翼翼地收下。 “那我女朋友能好吗?”钱昊握着女友的手问。 路青余拍拍胸脯:“小事一桩。明天我来找你。” 钱昊握住路青余的手:“大师!” 路青余忽然掏出手机,“刚好我在直播,要不你关注我一下……” 马喻才颇为无语。 跟路青余待久了,对他的大师滤镜必然会越来越淡。 但钱昊头一回遇上,跟当初的马喻才一样,一口一个大师: “好的!大师!” 过了会儿,房东陈秀秀和她男友也赶来了,还提了水果来。 沈浩然将水果放在床头,扫了一眼蒋于雯的样子,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三人默契地胡诌。 路青余:“吓到了。” 马喻才:“睡太久。” 钱昊:“闹矛盾。” 陈秀秀:“……” 沈浩然:“……” “哈哈,没事就好。”陈秀秀狠狠松了口气。 钱昊起身,感激地朝他们鞠了一躬:“这两天太谢谢你们了!” “没事没事,”陈秀秀赶紧把他扶起来,“你看我早说会没事的,正好,我们明天一起吃顿火锅吧。” 钱昊感动不已,“好!” 从病房出来,三人都坐上了马喻才的车。 马喻才想起上午那个问题,问后座的房东:“陈小姐,沈小弟,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弄那个花园的?” “我们开始交往的时候吧?快一年了,”或许是今天见了钱昊和蒋于雯的事情,陈秀秀心里感悟万千,打开了话匣子,“说实话,我一个女生开民宿好难,要不是浩然帮我修花园招揽客人、陪着我度过那段时间……” 沈浩然抓住了陈秀秀的手,轻声道:“都过去了。” 马喻才抓住了重点:“那段时间?怎么了?” 问题一问出口,后视镜里,陈秀秀和沈浩然表情各异。 车内沉默片刻。 马喻才知道自己问到关键了,和路青余对视了一眼。 陈秀秀叹了口气:“马先生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不要怪我。毕竟大家都比较忌讳这种事。” 陈秀秀一脸迷茫,靠在沈浩然的肩上。 “一年前我这不是民宿还是租房的时候,一个租户失踪了,现在都没找到。” …… 两人在电梯里跟陈秀秀和沈浩然挥手道别,他们转身的瞬间,两人表情齐齐一变。 电梯合上了。 路青余道:“我有个大胆的猜想。” 马喻才道:“说。” 路青余:“那个来路不明的邪祟,可能不是其他地方飘过来的游魂,是——” 马喻才接上他的后半句: “那个失踪的租户。” “嗡——” 电梯没有上升,而是重新开了。 “喵。” 正讨论的两人同时低头看向发声处。 一只小黑猫蹲在电梯口。 马喻才还挺喜欢小动物的,盯着它漂亮的黄眼珠道: “你也要坐电梯?” 小黑猫自然是听不懂人话的,喵喵叫着慢慢走了进来,蹲在了两人前面,屁股冲着他们。 两人面面相觑。 等到了四楼,黑猫一下就冲了出去,不见了影子。 马喻才只当是个小插曲,进了房间。 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马喻才点了个外卖,让路青余注意时间拿一下,自己先拿着衣服去洗澡。超市里没有活鸡,下午去菜市场逛了那么久,他总感觉自己身上也有股海鲜和鸡味了。 “唰——” 热水从淋浴头里喷出来。 马喻才舒服地站在下面,闭眼感受热水冲刷疲惫的快乐。 顿时,心灵上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 正冲着热水,马喻才听到了模模糊糊的敲门声。 敲了好一会儿,马喻才还没听到路青余的动静,他站在水下闭眼喊道: “路青余!开门!” 过了会儿,他听到路青余开门的声音。 马喻才继续将身体打湿,刚想将水流关小一点涂上沐浴露开搓,就听见路青余道那模糊的声音: “外卖搁哪儿?没人敲门啊!” 他话音刚落—— “咚。” 那模糊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这次更近,更清晰了。 第69章 什么叫文化自信 马喻才猛地睁开了眼睛,将水给关了。 他侧耳倾听,却没有再听到敲门声。 马喻才转身看向门,大声喊道:“路青余!刚刚是你敲门吗?” 水流声使得他刚刚没有听清敲门声到底来自于哪里。 只听得路青余答道:“没有啊。” 马喻才困惑地看了看浴室。浴室里除了置物架,就是高高的窗户和一个小凳子、一个蹲坑。 是他听错了?或许是什么东西碰到了吧。 热水停下后,冷气袭来,皮肤表面立刻感受到了热量逃离的寒凉,开始起了一片片鸡皮疙瘩。 马喻才重新打开热水,抹上沐浴露清洗干净,期间听到了清晰的敲门声,是从玄关传来的,因为和浴室离得近,马喻才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麻烦给个五星好评。” “ok!” “碰。”关门声。 声音很清晰,因为这儿的隔音有点差。 马喻才低头,将头发打湿,关掉热水后,闭着眼睛去摸置物架上的洗发水。 “咚、咚。” 那诡异的敲击声却再度响起。 马喻才茫然顿住,停下动作,仔细地倾听那动静的来源。 难道是隔壁房间的敲门声? 他擦了擦脸,将头发抹到脑后,围上浴巾,倾听着缓慢的敲击声,寻找声音的源头。 “咚、咚。” 马喻才往前走了几步,更清晰了。 然而,他抬头看着淋浴头后面——毫无疑问这是一堵墙,墙后面,是钱昊和蒋于雯的房间。 而敲击声,就从这这堵墙后传来。 可是他们俩,今天都没回来住…… 马喻才不敢再靠近,他毛骨悚然,往后退了几步,脚下却踩到了什么东西,身形一晃。 双手在空中挥舞但没能抓到东西,他猛地摔在地上。 咚的一声闷响,马喻才痛得面容扭曲。 “啊——” “怎么了!?”路青余火速冲到门口,敲了敲门,“马喻才!要帮忙吗?” 马喻才倒在地上,尾椎骨生疼,他眨了眨眼挤掉疼出的泪花,哑声道:“进来,有怪事。” 身后门口处传来他扭动门把的声音,马喻才趁机看向自己脚下,看见绊倒自己的东西,他直接惨叫一声—— 一大团缠在一起的黑色毛发,上面还黏连着新鲜的血肉组织,看那惨白的颜色和毛囊…… ——是头皮。 路青余闻声急道:“怎么了!里面有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急躁地摆弄门把手。 “门打不开!”路青余捶了几下门,听见里面的马喻才大喊脏东西,想起了什么,隔着门喊道,“喻才兄跟我念!——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 瘫在地上的血肉毛发颤了颤,居然跟有意识一样缓慢动了起来。 马喻才眼见着那团头皮和毛发竟然朝着自己蠕动了过来,立刻大喊:“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 念完,他紧盯着邪物,却见那毛发还在缓慢蠕动! 随着时间推移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 眼见着那脏污的东西快要碰到自己的脚,马喻才唰一下收回长腿,抱住。 马喻才忍着尾椎骨的剧痛往后挪,边挪边喊:“没用!” 路青余急得不行,道:“你得静心!心无杂念,不要怕它!” 马喻才靠到了门旁的墙上,已经退无可退,路青余还在坚持不懈地开门,甚至已经开始上脚踹了。 马喻才闻言深吸一口气开始重复:“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 诡异的毛发贴着陶瓷地面蠕动了过来,上面的毛孔似乎还会呼吸般一动一颤,沾水后的发丝显得更加恶心怪异。 马喻才干脆闭上了双眼不去看它,将自己的雷击木手串拿在手中盘。 伴随着路青余踹门的巨大动静,还有胸膛里心脏有规律的剧烈跳动,他嘴里念个不停: “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人来隔重纸鬼来……人来隔重纸……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 不知道念了多少遍,越念越顺,越念越心平气和,马喻才居然真的冷静下来,恐惧的情绪一点点消散。 就在这时它听到一声猫叫。 “喵。” 马喻才完全冷静下来,他意识到没有东西碰到自己,睁眼一看。 首先看到的就是干净的陶瓷地面,那团湿润、新鲜的人头皮不见了,耳边再度传来猫叫声。 马喻才抬头一看,那只黑猫站在置物架上,正要往窗口逃出,它嘴里赫然叼着那带血带发的头皮! 耳边传来路青余的声音:“——吾奉三茅祖师急急如律令敕,破!” 紧接着门被打开,路青余猛地冲进来: “喻才兄,怎么样了!?” 马喻才就坐在门旁边的地上,他虚弱发声:“我在这。窗户那进来一只黑猫,把脏东西叼走了。” 路青余双眼一亮,看向窗户,黑猫已经不见了,他还跑到那边左瞅右瞅,叹息不已: “猫大神怎么走了!下次见到你可得好好谢它。” 马喻才问:“猫大神?它为什么不怕邪祟?” “你还是得多读点书。”路青余将他扶起来,一到他擅长的背书环节就开始嘚瑟,解释道: “古代称黑猫为玄猫,自古黑猫就有驱邪化煞的作用,在我们道教,它可是被视为神灵的化身,可以镇宅招财!” 马喻才道:“黑猫不是不祥、邪恶的象征吗?” 路青余道:“这一听就是受西方影响了,外面传来的歪理。黑猫正是因为经常出现在风水不好的地方,被西方人误认为是不祥,乌鸦也是这样被误会的。其实乌鸦可聪明漂亮了,也是祥瑞。” 马喻才涨知识了。 第70章 我们中出了个叛徒 马喻才扶着腰趴到床上,路青余蹲在床边,愁眉苦脸道:“这怎么办呢?我一个人去吗?” 马喻才道:“我什么也不会,本来就是你上。” “但是你来我有安全感啊。”路青余真诚道。 马喻才嫌弃地推开他的脸,将脸埋进枕头里,传出的声音闷闷的: “你一个道士,指望我一个设计师给你安全感?” 路青余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怕鬼我就不怕了?主要是这地方太邪门,要不说是首都呢,鬼都比别的地方强,我给师兄他们看这里的气场他们都让我自求多福……而且刚才要不是猫大神来了,你会怎样,想想我就后怕。” 马喻才闻言抬头:“你这么一说我不敢一个人待着了,去给我拿点化瘀的药膏涂涂,我能撑住。” 路青余起身,去外面翻了一圈回来:“哪有药箱?” 马喻才掏出自己的手机:“问问房东。” 路青余给房东打了电话,问:“您好,我们是409的房客。” “喂?”对面是男人的声音。 路青余意识到是那个男人,好像是房东对象? “哎,请问哪里有化瘀的药膏吗?有人摔了。” “……我待会儿送上来,还有什么需要的吗?”那边有微弱的喘息声,似乎在干什么体力活。 “没啥,感谢。” 挂断电话后,路青余就刷着手机,等着药膏送上来,突然听见厕所传来扑腾声。 刚刚洗澡的时候把神君关到厨房了,这会儿又给神君塞进了厕所。 两人困惑地看向厕所,路青余以为又闹鬼了,警惕地符纸都掏出来了,想起了什么,“鸡神君!”他从沙发上弹起,冲向厕所。 打开门一看,这只神气的大公鸡扑腾着翅膀,正使劲往墙上飞,橘红色的尖嘴往墙上直怼,起飞一次怼一下,怼得满地墙灰,露出了里面的水泥层。 “神君呐!”路青余赶紧冲进去抓鸡。 马喻才在卧室喊:“路青余,厕所怎么了!?” 路青余把门关上,张开双臂,一边追逃跑的公鸡,一边回答:“神君发疯了!” 马喻才听见厕所里人叫鸡叫,吵得很,此时偏偏外面来人了,敲起了门。 “路青余!” 厕所里还是闹腾不已,没有回应。+ 马喻才就知道指望不上路青余,他扶着腰,尝试着下床。 虽然刚刚着实摔疼了,休息了一会儿,倒也还好,应该是没伤到骨头。 马喻才一瘸一拐地过去开门。 门一开,露出沈浩然那张担忧的脸。 “马先生?我给你送药来了,我以前也在浴室摔倒过,千万小心。” 马喻才倚在门口,接过了药:“谢谢。” 他关上门后,走到厕所门口,喊道:“路青余!” “吱——” 门被马喻才打开,他看了一眼厕所,只见路青余蹲在角落里,而公鸡站在他旁边,黑豆豆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门口的马喻才。 路青余背对着他姿势诡异,脑袋贴在墙上一动不动,马喻才瞬间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毛毛的,说话声音都放轻了些: “路青余?” 路青余举起手,做了个禁止的手势,“嘘。” 他又换了一边脑袋,像个青蛙一样贴在墙上。 “怎么了?”马喻才拿着药膏,轻声问。 “有声音……”路青余表情凝重地听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了脑袋,指了指他刚刚贴着的地方,示意他靠过去,“你听听。” 马喻才半信半疑,尾椎骨还在疼,他只能忍着疼让路青余扶着屈膝蹲下,侧着脑袋把耳朵贴到了墙上。 “……” 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马喻才皱眉:“没有啊。” “嘘……继续。”路青余小声说。 马喻才又靠过去,这次他屏息凝神,专心去听墙里有没有什么声音—— “——” “!”马喻才还真听到了墙体传来的声音。 然而那声音过于细微,他无法辨认这是什么类型的声音。 他继续屏息,将耳朵贴得更近,刚洗完澡湿润的头发被墙皮弄脏了也没在意。 “——沙沙——呲、呲……” 这次终于听清楚了! 马喻才瞳孔一缩,开始判断声音的类型——物体的摩擦声、好像在…扣弄什么坚硬的物体? “呲、呲、呲——” 微弱但频率规律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好似正在扣着他的耳膜。 马喻才忽然意识到,这不就是在浴室遇到的怪事吗!? 明明是空无一人的隔壁,传来了声音。 马喻才一脸凝重地远离了墙,扶着路青余站起来,道:“又是隔壁的声音?” 路青余表情严肃,“要不要去隔壁看看?” 马喻才道:“我没有钥匙。” “没事,今晚把花园里那个先给端了,那个女孩要是清醒了,他们就能回来。” 路青余说着看向他手中的药膏。 “哎,药什么时候来的,我给你涂药?” 马喻才递给他药膏,正要说话,脸色猛地一变。 路青余拿到药膏,见状,紧张道:“怎么了?” 马喻才心跳猛地加速,意识到一个非常不对劲的地方。 他尽量平复呼吸,扫了一圈周围,却难以发现哪里有问题,忽然灵光一闪,抓住路青余的手,一把将他拉过来抱紧。 路青余困惑的“嗯?”,然后用剩下的那只手拍了拍马喻才的背:“嗯…不怕?” 马喻才将脑袋埋进他的肩窝,抬手将他的脖子拉下来,嘴巴凑到他的耳边。 “痒痒!”路青余哎哎叫了两声,引得公鸡也咕咕了两声,歪头看向这两个奇怪的人类。 这时,马喻才开始用极低的气声说起话来: “嘘。有问题,脸别露出去,把嘴挡住。” 路青余也不是傻的,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他也用余光扫了一圈厕所,把脑袋也低了下来,挡住了自己的脸,悄声问:“你说。” “打电话的时候,你没说谁在哪摔了……” 路青余轻轻嗯了一声。 “——他一来就知道我在浴室摔了。” 第71章 捉鬼双人组,出动!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隔壁的动静还没搞明白,这会儿又发现他们被偷窥了。 马喻才松开路青余,眼神示意他放轻松,自己则是打开门道:“过来帮我涂药。” 路青余在厕所磨蹭了一下就跟过来了,马喻才坐在床脚,撩开了衣服,正单手在手机上打字。 过了会儿,路青余就感觉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给马喻才涂药膏,“自己揉开。” 说完,他就将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 马喻才:【手机交流。】 路青余:【你选的这个民宿怎么回事?闹鬼算了还装摄像头了?】 马喻才:【我怎么知道,先想办法吧。沈浩然肯定有问题。】 马喻才皱着眉揉开药膏后,回忆并梳理自己住到这里开始,所有关于沈浩然的信息,还有他说过的话。 【……这间是我男朋友平常住的……】 【……我就和男朋友商量种点花。】 【马先生,睡觉前记得关好窗,关紧一点,外面的声音挺大的。】 【这人是长期住这的?一身怨气。】 【……要不是浩然帮我修花园招揽客人、陪着我度过那段时间……】 马喻才将目前了解到的所有信息抽丝剥茧,多多少少有了头绪。 一年前,租户失踪……同时也是一年前,沈浩然来到了陈秀秀身边……很想不联想到一起。 这个房间的异样,还有花园里的东西,大概和沈浩然是脱不开关系了。 马喻才给路青余发去了自己的猜想。 路青余回复:“我也觉得。” “不要惊动他了,找到证据再说。去网上搜索一下一年前的事情。” 两人沉默下来,各自抱着个手机在摁。 马喻才加了好几个关键词,加上地点和民宿的名字,搜索失踪事件,可是没有出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一年前这里并不是民宿,也没有名字。 马喻才只能搜索一年前这里叫什么,在一个社交分享软件里找到了一年前出租的信息,地点刚好是这个民宿,点击头像,似乎就是陈秀秀。 看来这就是了。 继续顺藤摸瓜,点进主页,发现一个月后这个账号停止了分享出租信息,转而开始宣传民宿。 马喻才在下面的留言里找到一些似乎是有意向出租的家伙,给每个人发了私信询问。 现在只有九点多,身为现代人,马喻才相信他们应该没有人入睡。 十分钟后,大家已经回复了个七七八八,但是他们当时都没谈妥,没有租下。 马喻才又找了陈秀秀这个账号的几个帖子,私聊了下面的每一个人。 但是几乎都是大海捞针,要么没人回应他,要么说是不知道。 马喻才又尝试将地点直接输入搜索栏,加上租户失踪,然后专门找一年前左右的失踪案。 这下,真让他找到一个。 “杨姓男子出门扔垃圾竟失踪” 点进去后,马喻才确定了就是这里。 “住在409的杨姓男子在北京市打工,10月的某天他下楼扔垃圾,跟房东陈某打过招呼后,却再也没有回来……” 409……? 马喻才背后一股凉意,他赶紧将页面发给了路青余看。 路青余也发过来:“我搜到民宿刚开始的营业的评论。” 马喻才点进去看了看,居然绝大多数是差评。 【#409快乐单人房# 晚上睡觉一点不安分,一直有怪声。而且楼下的死水也太臭了,一开窗就闻得到怪味……】 【#310圆梦单人房# 楼上很吵!!隔音这么差!!】 【#408精致双人房# 我真服了,隔壁不知道在干嘛,一晚上不消停点,咚咚咚的吵死了。】 【#101轻奢双人房# 本来开窗就是小花园超级开心的,但是夜里总是闻到一股臭味,咱就是说化肥能不能用点化学性的,好歹香一点……】 马喻才和路青余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答案。 这位杨姓住户遇害了。 花园里一开始的异味,大概就是尸体腐化传出的气味吧…… 马喻才发消息问路青余:“花园里真是那个失踪的租户的话,我们今晚还去吗?” “去,半夜去,如果花园里真是,我们更应该把他挖出来让他安息。而且那个女生的魂还在花园里。” 马喻才点点头,将灯关了。 两人默不作声,都为今晚的大战积蓄精神。 …… “咕咕。” 被抱在怀里的公鸡脑袋转了两下,因为电梯的启动而不安地叫了两声。路青余已经穿上了他的战斗服,这次是黄袍加身,法力无边。 马喻才问:“鸡不是驱邪仪式要用吗?今晚不是就招魂吗?” 他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抱着公鸡不放:“神君阳气足,有安全感。” 马喻才略微无语。 学了这么多年,明明知道很多术法却胆小得要死。 他问:“要不我下次把猫大神也给你喊来?” “这个可以有。” “叮。” 马喻才走出电梯,“实在不行你撒我血呢?” 此时,是凌晨两点,整栋楼里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人在外活动了。 通往后院小花园的通道里,唯有绿色的安全通道在散发莹莹绿光。 两人拿着手电筒,静声前往花园。 “吱——”推开后门,一阵凉意袭来。 马喻才立刻起了鸡皮疙瘩。 天井里的夜风吹来,通过狭窄的小口,因为狭管效应变成了一阵强烈的穿堂风,唰的一下吹得马喻才睁不开眼。 “呜——” 风声穿过耳边,宛如低泣,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轻轻关上门,防止被风吹动,将手电筒打向花园深处。黑夜中手电筒照射的地方都散发着冷光。 繁花与装饰石头中,那条石子小路格外明显。 路青余抱着鸡,率先走了过去。 马喻才在他身后打着光。 在石子路中央,路青余蹲下,将公鸡放下后,从袋里掏出了一条白裙,正是蒋于雯出事那天穿的那条。 路青余将衣服递给马喻才,道:“待会儿你就跟在我后面,别说话就行。” 马喻才点点头。 紧接着他又掏出罗盘,和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黄色铜铃,约莫4、5厘米,外形似钟,上窄下宽,开口微微翘着,表面刻着马喻才看不懂的纹路。 路青余看着罗盘上的方位,根据蒋于雯的八字,面向了西南方。 他深吸了一口气,张嘴喊道:“蒋于雯回来了——” 喊一声,他就走一步,摇一下铃铛。 “铛——”出乎意料的,铃铛的声响并不清脆而是厚重悠长。 马喻才双手托着衣服跟着他走一步。 “蒋于雯回来了——” 马喻才心一紧,跟着路青余踩进了花园里。 每次呼喊,声音都拉得很长很长,喊声由低到高,悠扬高昂,在花园上空回荡着。 他想起软件上的差评,心里给陈秀秀默默道了个歉。 “蒋于雯,回来了——” 三声后,路青余停下步子,举起铃铛摇了最后一下,仿佛能敲到人心脏上。 “铛——” “呜——” 一阵诡异的风穿过两人身旁,掀起了白裙。 第72章 (微修)天灵灵地灵灵,道士小马新上任 “喔喔——” “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 “啊啊啊!”路青余睁开双眼,从地上翻起来,提着枕头杀气重重地冲向厕所。 等他回来后,马喻才躺在床上,睁着惺忪的双眼,一脸生无可恋:“困死了。” 路青余一脸欣慰道:“我大不敬了,但是很爽。” 马喻才扭头看向窗外,拉上的窗帘缝隙间射入的光芒微弱泛蓝,时间应该还很早。 他看了眼,五点半。 距离他们回到房间睡下,还不到两个小时。 也就是说,他们在帮蒋于雯喊魂后,在花园里探索了一个小时—— “天灵灵,地灵灵,民间亡魂,人间游荡,速速降临,冤魂到位?,急急如律令!?” 一声高喝后,路青余将手中的桃木剑刺出,另一只手中的纸人随风摇晃起来。 马喻才抱着鸡,举着手电筒,紧张地看着路青余的背影。 他们正身在亭中,那套石头桌椅上摆放了两根红蜡烛,铜铃放在中央,压住了一张招魂符。 路青余正在招魂。 两人屏息凝神等待着。 然后小纸人动了两下后就没了动静,花园里也静悄悄的。 “嗯?”路青余回头看了看蜡烛,没灭啊。 他又念了一遍,还是一样的毫无动静,甚至这次小纸人动都不动一下了。 路青余只能换个咒语了,他扭头问:“那个,失踪的租户叫什么?” 马喻才道:“杨景煜。” “天地之间,阴阳相应,吾奉太上老君之令,召唤杨景煜之魂,速速来临,听吾号令,勿得迟延。急急如律令!” “……” 过于安静了。 “咕咕。”连神君都忍不住这尴尬的氛围般,在马喻才的怀里低低叫了两声。 马喻才一脸无语:“你这几天学术不进反退了?招魂都不行了?” 路青余揉着脑袋,把方巾帽都揉歪了,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将桃木剑竖起来左看右看,看不出哪里有问题,退回到桌边,也看不到任何差错。 那张招魂符都完好无损。 路青余喃喃道:“不能够,不该是这样的…招魂连普通人都能做到的…” 马喻才问:“我试试?” 路青余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马喻才走到亭子前,问:“具体怎么做?” 路青余将招魂的符纸递给他,“你脑中想着那个人的名字,然后跟着我念一遍咒语。” “天地之间,阴阳相应……吾奉太上老君之令……召唤杨景煜之魂,速速来临,听吾号令,勿得迟延……急急如律令……” 马喻才略显生疏地念完后,招魂符也是随风飘动起来,眼看着就要起作用了,又无声息地软了。 “唉?”两人呆看着。 “喵。” 黑夜中,一声存在感十足的猫叫声响起。 马喻才低头一看。 那只叼走了邪物的黑猫不知何时来到花园里了,黄色的瞳孔在黑夜中发着微光,乍一看还有些吓人。 黑猫此刻可能是被他们打搅了睡眠,跑到马喻才脚边,伸开爪子翘着屁股伸了个懒腰。 经过路青余的点拨,加上猫猫大神的确救了他,马喻才心存感激,蹲下身子想要摸摸它。 手伸出后,那黑猫居然没有躲,歪着脑袋让他摸自己的耳朵根。 入手柔软温热,毛发顺滑,马喻才一下就被征服了,心都软了,然而撸了还没几下,路青余就打着手电筒凑过来,“猫大神您来啦?” 黑猫喵一声蹿开了。 路青余哎哎挽留。 而黑猫走了两步,蹲坐在石子小路上,朝着他们喵喵两声,开始梳洗自己的毛发。 几乎是立刻,马喻才就领悟到了什么,道:“过去看看,猫叫一般是想传递信息,说不定猫大神来帮我们了。” 马喻才打着手电筒在漆黑的小路上走,不一会儿就到了黑猫蹲坐的地方,黑猫让开,换了个地方舔毛。 马喻才将符纸揣进兜里,蹲下,在这个地方仔仔细细地勘察起来。 黑暗让探查变得有些困难,但马喻才还是很快发现了,这一块的石子路边有些许泥土翻了上来,似乎是有人踩到了里面的花草带了上来。 毫无疑问,会踩进泥地里的,只有沈浩然。 马喻才立刻抬头,命令道:“去亭子里拿铲子和手套来。” 路青余赶紧去拿了,他折返回来,道:“铲子上有新鲜的泥巴诶。” 马喻才拿过手套套上,直接跪在地上查看小路两边的泥土,用手去摁压试探,终于,摸到了一处明显松软低洼一些的地块。 马喻才立刻指着那块地道:“挖。” 路青余也看出了问题,二话不说拿着铲子开始挖。 他吭哧吭哧挖了几分钟,就开始喘气了,土层已经被挖开了一大块,显然,已经被人翻动过了,里面的泥土松软无比。 马喻才抬手阻止他,伸手立刻从里面抓了一把泥土出来,刚放到眼前,一股难以言喻的浓烈臭味直冲鼻间,逼得他眼泪直冒。 他猛地甩开手中的泥土,趴在地上开始干呕,喉管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手指攥紧蜷缩。 “呕……!” 好一会儿,他才有心思去思索自己闻到了什么,无数个臭鸡蛋放臭了的味道、一袋腐肉在阳光下暴晒十几天的味道——腐烂的肉、?死老鼠、?粪便等混合的味道。 路青余也捂上了鼻子,表情扭曲:“靠。” 马喻才撑着差点被熏软的腿,站起来就跑,跑到亭子里,把手套脱掉一甩,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声音沙哑道: “你再挖挖,我不干了。” 路青余也在打干哕,一边挖一边干哕,一边说话: “我…yue!总算知道……yue……为什么那么多差评了……呕!” 马喻才在亭子里平息了好一会儿,却还觉得鼻间充斥着那股死人的气味,直勾勾地钻进他的脑子里,让他永远记住腐烂的同类的气味。 心脏不安地跳动着,马喻才的情绪也波动得无法安息。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额头,闭目放空。 总算知道那次简劲松在现场看到姜雨被挖出来是什么心情了。 法医、警察真厉害啊…… 他也没想到,自己有天会挖尸体…… “咕咕。”公鸡在底下叫了两声,似乎是饿了,开始到处乱啄,啄到马喻才的鞋。 马喻才嘴里发苦,实在是忍不住了,抱起公鸡开始闻鸡味。 他无比想要把这股气味从脑子里踢出去。 路青余那边传来声音:“有东西!” 马喻才正想过去,路青余道:“嗯?这骨头……不用来了!都是鸡骨头猪骨头!” 马喻才问:“人的呢?那只手?” “没了,我们来晚了。” 马喻才抬头,看见路青余已经在吭哧吭哧把挖出来的土填回去了。 他喘息着,“估计是下午的时候,他发现不对劲把尸体转移了。” 两人忙活了一晚,啥线索也没找到,只能回去睡觉了。 于是原本打算一觉睡到自然醒,还被神君吵醒了—— “才五点半,睡!” 话音一落,两人同步扑倒在床上,一脸困倦地入睡了。 两人睡着之后,不一会儿—— “铃铃铃——!!” 又是一阵急促的铃声忽然响起。 无人管它,它就响个不停,颇有种没人接就一直响的气势。 床上猛地竖起一道人影,森森黑气弥漫。马喻才顶着严重的起床气接通了电话,用沙哑的声音问: “——谁?” 短短一个字,仿佛千军万马杀气奔涌。 浓烈的杀气让路青余惊醒了过来,他也从地上支棱起来,一脸呆滞地看向满脸不爽、眼下挂着黑眼圈的马喻才。 电话里传来一道极其亢奋惊喜的声音: “马哥!雯雯清醒过来了!!!” 马喻才一怔,瞬间清醒,黑脸也化作认真的表情:“确定没事了?” “没事!她一觉醒来把什么都忘了,但是确实正常了!” 闻言,两人都小小松了口气。 这第一道坎也是迈过去了。 “那那道符该怎么办?” 马喻才将手机递过去。 路青余将脸凑过去道:“就当是她的护身符吧,可以一直带着,有辟邪的作用。” 钱昊在那边道:“太谢谢了,大师!!我一定给您打赏!” 蒋于雯也轻声道:“谢谢你大师。” 路青余鼻子都快翘起来了,美滋滋地说:“哪里哪里,除邪卫道,应该的。” 马喻才把手机拿回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刚好你们醒了,收拾收拾回来,今天中午房东请吃火锅。” 他们又简单寒暄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睡眠不足带来的烦躁和思维混乱稍微减弱了些,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袋有些疼。 马喻才看了眼时间,六点。 昨晚将近三点钟睡下的,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马喻才直接往后一倒,“晚安。” 现在鬼来了也没用! 我要睡觉!!! 第73章 我从小就性情温良。 “妈妈,那只小猫是你给我买的……” “跟你说了几遍了!丢了就是丢了你懂不懂,人家不要你不想和你过啊!你栓不住他,他跑了不愿意回家了,你怪谁呢!” 重重的巴掌声响起,小孩的哭声在门内回荡。 “呜呜、呜啊啊啊 ……” …… “哼~哼~哼……” 悠扬轻松的歌声从厨房里响起。 伴随着男人的低声哼唱,连接响起的,是菜刀剁在砧板上的响声。 “嗙!嗙!嗙!” 肉沫溅射出来,黏在砧板上、剁骨刀上、围裙上。 男人熟练地将排骨从骨头连接薄弱处砍断,扔进大锅里。 黑色手套上蒙着一层油腻腻的油光。 他端着大锅挪到电磁炉上,加入白开水后开始加热。 外面的电视机里传出着名主持人的声音,似乎在播放着最近一期的综艺。 沈浩然走到外间,看见了困到在沙发上睡着的陈秀秀。 他穿着黑色格纹的围裙,一边盯着陈秀秀,一边缓缓摘下了黑色手套。 看着一无所知地睡在沙发上的女友,沈浩然的眸光中燃起了一股火来。 ——一种阴冷的、漠然的、令人恐惧的火。 他折返厨房,提着砍骨刀来到客厅,把玩着手中的刀柄。 站在沙发前的男人,将刀尖悬在女人的眼皮上方,晃荡的铁刃泛出冰冷的光芒,折射出男人温和的笑容。 他倾身凝视着女人的目光中夹带着仇恨,嘴里诵着一首并不是那么出名的外国诗歌: “爱人,想想我们曾经见过的东西 在凉夏的美丽的早晨 在小路拐弯处,一具丑恶的腐尸 在铺石子的床上横陈 两腿翘得很高,像个淫荡的女子 冒着热腾腾的毒气 显出随随便便、恬不知耻的样子……” 他对着女友一边念着怪异的诗歌,一边将刀尖往下坠去—— 陈秀秀猛地睁开双眼,从沙发上坐起。 她身上盖上了一片毛毯,让她不至于在小睡时着凉,陈秀秀搓了搓发寒的胳膊,听到了厨房传来的声音,她扯起滑落的毛毯,心里一片暖意。 浩然真好。 “浩然!几点了?” 厨房内传来回应:“十一点半,你休息吧,我快弄好了。” 沈浩然又开始哼起歌来,他将煮熟的骨头捞出,将骨头上的肉熟练地剔出来,塞进碎肉机里打碎,加入淀粉,捏成一个个的小丸子。 不能用的肥肉,则是一个个塞进了黑色垃圾袋里。 “那我去把他们喊过来!” 沈浩然停下了动作,“我去409喊,你去医院接人。” 沈浩然脱下了围裙和手套,走到客厅时,陈秀秀已经换好了衣服,见状站在门口等着沈浩然过来。 她闭上双眼,一脸期待地将脸凑了上去。 沈浩然在她的脸上吻了上去。 陈秀秀挥挥手,转身离去,“下次要亲嘴咯!” 沈浩然目送她进了电梯后,猛地冲进卫生间,几乎是撞开了门,冲到洗手台前,开始呕吐。 “呕唔、呕!嗬呃……” 他垂着头,擦洗起自己的嘴,眼底燃起厌恶至极的情绪。 片刻后,他擦干净脸,看向镜头的自己,双眼失神了片刻: “景煜……” “啪。”卫生间的灯关了。 …… “噔噔噔。” “来了来了!” 路青余打着哈欠开了门。 沈浩然站在门口,笑道:“快收拾一下,下来吃火锅了。” 路青余盯着沈浩然的脸,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遍,笑道:“哦,感谢,我这就去叫醒马喻才。” 关上门后,路青余一脸严肃地冲到卫生间,对正在洗漱的马喻才道:“额上有痣,父母缘浅、欲念深重、难以压制。” 马喻才刮着胡子,疑惑道:“谁?” “还能是谁?沈浩然啊!” 马喻才低头洗脸,洗完抬头问:“你真的会看面相?” 路青余道:“废话。” 马喻才闻言,一把捋开自己的刘海给他看发际线中央的痣:“这儿的痣怎么看?” “典型的父母缘浅。”路青余脱口而出。 脱完口,他才反应过来,哎了一声。 马喻才一笑,已经和他擦肩而过,出了洗手间,声音远远传来: “走了,下楼试探一下他。” …… “噔噔噔。”马喻才敲了敲门。 沈浩然前来开门,身上还系着围裙,看起来非常温良。 他笑道:“进来随便坐。” 两人进门后,沈浩然给他们倒了两杯水,又进了厨房,“再等一下就好,秀秀去接他们了。” 马喻才站在客厅里,注意到房间里随处可见的书籍,起身问道:“沈先生很喜欢看书吗?” 沈浩然道:“对,一直很喜欢,大学就是学世界文学的,四年都没看够,闲下来还是会看。” 马喻才道:“我能看看吗?” 沈浩然剁着什么东西,大声道:“可以!” 马喻才立刻给了路青余一个眼神,示意他去放东西,自己在房间里扫视一遍,电视柜后的书是最多的,他上前扫了两眼。 《罗密欧与朱丽叶》《少年维特的烦恼》《包法利夫人》…… 略有耳闻,都是些着名的悲剧爱情小说,他们的主题几乎都是一致的——爱。 主人公面临着社会重压,与爱人分离,乃至生死相隔。 客厅和餐厅间还有一个架子,里面摆放着常用工具,下层的地方也被放满了书籍。 马喻才随手翻了翻,都是被看过的。沈浩然的确很喜欢看书。 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王尔德的《瑞丁监狱之歌》、三岛由纪夫的《假面的告白》、白先勇的《孽子》…… 这些作者来自不同国家和时代,只能说沈浩然涉猎还挺广的。 马喻才先翻开白先勇的作品看了看,里面飘下来一页纸张,上面是手写的英文: 【and the raven, never flitting, still is sitting, still is sitting on the pallid bust of pas just above my chamber door; …… and my soul from out chat shadow that lies floating on the floor shall be lifted-nevermore!】 什么乌鸦栖息?什么灵魂?永不复还? 马喻才心情不太好,懒得翻译,干脆放下这本书,重新翻找起其他的书籍。在这堆书籍里,发现了一本最破旧的书,似乎是因为被翻了太多遍,书脊已经开裂了。 封面一片漆黑,一双黄色的双眼和猫头的形状描绘出来书名。 马喻才念了出来:“爱伦坡短篇小说集——黑猫?” 一股强烈的好奇,让他翻到了黑猫那一章,细细读了下去。 越读,心跳越快。 短短几千字的文章,读完后,一种名为惊悚的情绪紧紧缠住了他的心脏。 第74章 乌鸦一去不回 【敲击的回响尚未归于沉寂,就听得墓穴里传来了回应。是啼哭声。哭声开头还瓮声瓮气,断断续续,像孩子的抽泣。随即迅速变成尖锐的长啸,极为异常,惨绝人寰。 这声声哀鸣,半是恐怖,半是得意,惟有地狱里受罪冤魂的惨叫和魔鬼见到遭天罚者的欢呼交相呼应,才有这样的效果。】 …… 【整堵墙全倒了。那具尸首笔直地戳在大家眼前。尸首已腐烂不堪,凝满血块……】 马喻才看得浑身冰凉,呼吸不过来。 “马先生,怎么了?” 沈浩然蓦地出现在他身后,一出声将马喻才吓了一跳。 马喻才扭头一看,浑身一颤,赶紧把书放下了。 沈浩然手上还拿着刀,刀刃上还挂着肉渣,他困惑地看着马喻才。 还没开口说话,沈浩然看了一眼桌上的书封面,笑了笑:“这本书我非常喜欢,马先生看了吗?” 马喻才撒谎道:“……刚翻开,封面有点吓人。” 沈浩然低头看向书封面,道: “黑猫啊……我以前也养过一只,但是养不熟,跑了。” 马喻才想起《黑猫》中那只被杀死的猫,问道:“后来找回来了吗?” 沈浩然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后来我遇到它,它已经有别的主人了。” “不去要回来吗?”马喻才瞄了眼厕所,继续和沈浩然聊天。 沈浩然摸了摸刀刃,继续笑起来: “怎么会,它已经选择了更好的主人,祝福它在那边能过得更好……但是我会一直记得它的。” 路青余怎么还没弄好? 马喻才有些冒汗。 意识到对面的这个男人可能杀过人后,他就无法心平气和地和对方谈话了。 害怕自己越说越露馅,马喻才主动挑起另一个话题:“沈先生会做饭啊?” 沈浩然点点头:“一开始不会,后面发现还挺简单的,做饭能让人开心。” 马喻才扯动自己脸上有些僵硬的肌肉,露出一个有些干瘪的笑容,“是的,愿意进厨房的男人很少见。” 眼见话题快说完了,马喻才继续干扯:“我看沈先生你很喜欢爱伦坡?” 沈浩然眼睛一亮,“是,他是我的偶像。” 马喻才发觉他攥住刀柄的手立刻攥紧了,紧接着他就开口,吐出了一串流利的英文: “……and the raven, never flitting, still is sitting, still is sitting on the pallid bust of pas just above my chamber door; ……shall be lifted-nevermore!” 马喻才懵了,还是从最后那句“shall be lifted-nevermore”听出,这念的就是他刚才翻出来的那张摘抄的英文纸条。 “这是爱伦坡先生的《乌鸦》,我非常喜欢……”沈浩然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他的中文意思是—— 那只鸟鸦并没飞走,它仍然栖息,仍然栖息, 栖息在房门上方苍白的帕拉斯半身雕像上面; 它的眼光与正在做梦的魔鬼的眼光一模一样, 照在它身上的灯光把它的阴影投射在地板; 而我的灵魂,会从那团在地板上漂浮的阴影中 擢升么——永不复焉!” 沈浩然诵读诗歌时,眼中有着光芒,语调抑扬顿挫,情感异常得饱满,带着微弱的好似要哭出来般的颤抖的声音,听得马喻才鸡皮疙瘩四起。 诵完,他看着马喻才,嘴角的弧度往下降了些许,突然发问:“马先生,昨晚是不是去了花园?” “什么?”马喻才没反应过来话题的突转,呼吸微微一滞,表情僵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昨晚总感觉睡不安稳,有人在吵。今天早上去浇水施肥,发现铁锹被动了,我埋进去的肥料也乱了,”沈浩然说着,从桌上扯了页纸开始擦拭刀刃,他抬眸看向马喻才,继续道,“今天早上,你们看起来很困。” 乱了……应该是指那堆动物骨头…… 沈浩然的表情和眼神几乎是已经锁定了他,马喻才意识到瞒不下去,沉默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僵硬而凝滞,马喻才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一滴冷汗落下,余光紧盯着沈浩然手中的刀,马喻才已经在脑中构想出了自己的几十种逃犯、防护的姿势和路线。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救命般的声音—— “咚咚咚!” “马哥、沈哥,快开门!” 路青余这时从厕所出来了,“都回来了?” 他一探头就注意到桌旁僵持的两人,看见背对着自己的沈浩然,声音一低,一脸谨慎地看着马喻才,眼神示意: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呵,”沈浩然骤然一笑,收起了刀,“怎么那么紧张?去开门吧,汤应该炖好了,我去看看。” 说完,他转身进了厨房。 马喻才猛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去门口打开了门。 钱昊、蒋于雯、陈秀秀都站在门外,笑意盈盈。 蒋于雯看起来的确好多了,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眼神显然正常了,回到了一开始的模样。 房间里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陈秀秀赶紧搬桌子搬椅子,张罗着把锅搬了上来,插上电,摆好盘,和沈浩然一起忙活起来。 开饭的时候,钱昊和路青余迅速打成一片,拉着蒋于雯跟他道谢,还想拜师学艺。 马喻才则是关注着陈秀秀和沈浩然。 摆在他面前的食物看起来非常好吃,火锅的香味也在勾引着他的味蕾,然而一想到这是可能杀过人藏过尸的沈浩然亲手做的,他就无法下咽。 陈秀秀注意到了,关心道:“马先生?不合胃口吗?” 马喻才忙动筷子夹了两口吃,“没事,刚刚觉得有点辣。” 陈秀秀忙埋怨沈浩然:“让你少放点吧。” 沈浩然带着歉意的看向马喻才:“不好意思,我给你盛碗汤。” 即使端来一碗鸡汤,马喻才也丝毫喝不下去,但是大家都因为解决了一件麻烦事而高兴庆祝,马喻才喝了下去。 喝之前他还在怀疑这汤里会不会有怪东西。 入口既是鲜香的鸡汤味,没有什么奇怪的。 一口鸡汤下肚,马喻才身体稍微回了些暖,心情都舒服了不少。 他不禁感慨,鸡果真是阳气充足的动物。 吃饭吃到后面,钱昊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他扯着路青余哭得撕心裂肺:“我存了钱…带女朋友来玩…呜呜、结果国庆还剩三天,啥也没玩!呜呜呜!” 蒋于雯立刻红了眼眶,道:“对不起大家,这几天一直在帮我们,明明和我们萍水相逢。” 陈秀秀立刻摆手道:“别搞这些,你们人生地不熟的,我照顾你们是应该的,喊声秀秀姐!” 钱昊道:“感谢秀秀姐,秀秀姐我要给你打十个好评!” “啊说到这个!”陈秀秀忽然一脸愤恨,“今天退房的几个顾客都打了差评!为什么?” 马喻才和路青余齐齐低下头开始喝水。 沈浩然安抚道:“他们不识货。” 马喻才扶额。 真是不好意思,秀秀,我可能不仅要害你民宿被打差评,还会害你男朋友没了。 第75章 开猎了开猎了 这一顿火锅,大家吃得心思各异。 同桌异梦。 吃得差不多之后,马喻才和路青余对了一个眼神,马喻才咳了咳,道: “谢谢招待,很好吃,我们先回去了。” 陈秀秀道:“马先生明天退房是吗?下次还要来玩啊。” 马喻才点点头:“一定的。” “拜拜~” 四人一起坐电梯上去。 钱昊还在和路青余请教他们的恋情走向。 路青余道:“顺风顺水,白头偕老。” 给俩小情侣高兴得不行。 等到了四楼,四人都进了各自的房间。 一进门,马喻才就长吸一口气,道:“我可能知道杨景煜在哪了……” 路青余支棱起来,问:“哪?” 马喻才道:“你的罗盘能指向怨气、煞气,对吧?” 路青余点头。 马喻才又道:“把你的罗盘拿出来。” 路青余去行李箱里翻了翻,掏出来,递给他:“上次试过,这里好像磁场有点怪,不准。” 马喻才深吸一口气,接过罗盘,决定自己去验证心里的猜想。 他拿着罗盘,走到了浴室里,路青余跟着他进去后,发现他走到了正中央。鸡神君被赶到了角落里,只见神君的嘴上绑了两根红绳,系得紧紧的。 路青余哎哟一声,赶紧过去给鸡神君解了。 早上大不敬完了,忘了解开了。 解开后,鸡神君猛地就给他手来了一下,啄得路青余啊哦叫起来。然后鸡神君甩着漂亮的尾羽,咕咕叫着蹲到角落闭目养神去了, 马喻才道:“我觉得……罗盘应该没出错。” 路青余困惑地凑过来看他手指的罗盘,只见,罗盘上的指针,直直指着贴在墙上的淋浴头。 路青余拿过罗盘,往旁边走了两步,指针也顺势而动,指针始终指着那淋浴头。 路青余看向蓬蓬头,摸了摸下巴,这玩意儿里面能藏尸体? 不能吧?尸体那么大,能藏哪…… !? 路青余猛地反应过来了,双眼一睁,喃喃道: “……我嘞个乖乖,我懂了。难怪老感觉隔壁有声音…不是隔壁,是……墙里啊。” “不仅藏尸在墙里……” 马喻才走出浴室,看着罗盘再度移动位置,指向了另一堵墙,心里沉了下去。 “——还分尸了。” 两人站在客厅里,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出凝重和忌惮。 如果是真的,他们就在藏了人类残肢的房间里睡觉吃饭洗澡。 这个沈浩然,就不简单了。 他甚至还在亲手藏了尸的409常住…… 两人各自沉默着,平复心情。 良久,马喻才问:“你,试试在这招魂?” 路青余抖了抖,道:“我没试过,招这种的……” 马喻才咽了咽口水,想起那个从窗外拍过来的黑手印,想起墙里不断响起的敲击声,想起花园里的一只手…… 虽然回忆起来都是可怕的片段,但是会不会,他也是在向我们求救呢? 马喻才道:“试试吧。是受害者就帮他,是恶鬼就灭他。” 路青余盯着马喻才,道:“明明不会驱邪灭鬼,但你刚刚有我师傅的风范。” …… 路青余将能摆的东西都摆出来了,红烛点上了,还是在花园没用完的,招魂符摆上了,替身的小纸人也都写上名字了。 路青余深吸一口气,最后摆正了一下帽子,摸着自己的桃木剑道: “天地之间,阴阳相应,吾奉太上老君之令,召唤杨景煜之魂,速速来临,听吾号令,勿得迟延。急急如律令!” “喔喔喔——!!”话音刚落神君猛地嚎叫起来,扑腾着翅膀从浴室里冲了出来。 那小爪子扑腾的,像是遭狗撵了一样。 两人本就紧张的心被神君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却没见符纸有动静,似乎招魂再度失败了。 心还没落回肚子里—— “噔!” “咚!” “碰!” 房间四面的墙都传来了巨大的动静! 两人猛地站起来,表情惊恐地扫视着周围。 “噔噔噔!”“咚、咚!”“碰!”“呲呲——” 一时间混乱而疯狂的声音全部向他们涌来,仿佛整个房间都活了过来,有什么东西在墙中正挣扎着往外逃离。 巨大的动静让两人都有些无措。 路青余问:“怎么办!?” 马喻才回答:“我怎么知道!?” 巨大的声音还在持续,甚至神君也因为噪音开始喔喔喔叫,不一会儿,门也被人敲响了,门外传来钱昊惊恐的声音: “大师!马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在里面玩大炮吗??” 马喻才赶紧回复道:“没事!你快回房间别出来!” “注意安全!!”钱昊喊完就火速离开了。 路青余低头一看,替身小纸人还在,招魂符正在疯狂抽动,并且冒出了黑烟来。 定睛一看,火苗刚起就消失了,要燃烧却无法燃烧。 “难怪、难怪引来了玄猫……”路青余顿悟道:“坏了!杨景煜他在恶灵和游魂之间反复横跳啊!” 马喻才没听清,实在是太吵了,耳边全是各种“碰碰”“哐哐”“喔喔”的声音。 路青余大声重复。 马喻才道:“什么反复横跳!?” 路青余继续道:“他快要忘了自己是谁了,到那时候他就是恶灵了!” 话音刚落—— “——” “——” 一瞬间,周围的墙壁内,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 刚才那诡异的动静仿佛他们的一场激进的幻觉。 然而这安静却无法让路青余冷静下来,这分明是一场暴风雨前的安静。 路青余瞪大了双眼紧盯着马喻才,问:“杨景煜是多久死的?” 马喻才赶紧拿出手机,重新去搜索,在历史记录里那篇新闻中,根本没有具体日期! 路青余白了脸,道:“这里聚阴又养邪,还分尸!万一明天是他的忌日,今晚十二点一过他可能就真的是个恶灵了。” “所以我们要干嘛?” “在十二点之前把他超度了。” “具体要干嘛?” “找到他的尸骨。” “……”马喻才盯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后他皱眉道:“砸墙取尸?” 看向涂着白漆的墙,马喻才仿佛已经能透过墙体看见后面那惨白腐烂的尸骨。 而且是四分五裂的……不说别人的房子他们能不能砸,真要砸马喻才可不敢在现场待着。 路青余道:“他不是留了一手吗?” “什么?” “花园里那只手,被他挖走了,他肯定不敢随便扔了,肯定藏在房间里哪儿。” “嘶,”马喻才背后发凉,“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是在他房间里留了小纸人吗?厕所我都留了,时机一到我们就偷走那截尸体!” “你说得对,但是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马喻才一脸严肃。 路青余好奇:“什么?” “我先报个警。” 第76章 内有变态,请勿靠近 幽幽火焰在室内燃起,路青余小心翼翼地将香立在纸团内,点燃了。 燃烧的红烛立在桌面上,中央用碗盛了些苹果,还有几朵淡雅的小菊花,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开水。 路青余盘坐在桌前,双手合十,碎碎念道: “文昌帝君请听我言,今日事态紧急,未备好五供,以烛代灯,花、香、水、果皆齐备,今日务必助我,所缺之物日后肯定奉上……” 两人刚刚都火急火燎地洗了个澡,净身后准备做法。 路青余做的那根簪子也没白费,他自己用上了,将略长的头发一挽就簪上了。因为此次是请借神君之力,无需镇邪,路青余就把桃木剑和三清铃交给了马喻才保管。 之前没细看,马喻才拿到手里才发现,铜铃顶端的环柄顶端开了三道岔,呈“山”字形,乍一看好似一柄剑。 难怪叫做三清铃。 马喻才屏息凝神,坐在一旁观望着。 此刻不能坐在对面,这方桌子已经成了供桌,坐在路青余对面就吃掉了文昌帝君的香火供奉,大不敬,因此靠边坐下了。路上遇到游神队伍也是一样,千万不能站在队伍主持前面。 路青余紧张地说完后,明亮的双目一凝,看着马喻才,问:“准备好了吗?” 马喻才咽了口口水,握紧双拳放在膝头,点了点头。 路青余眼神骤然变得坚定而清明,嘴里迅速吐出咒语来: “天之玄精,地之玄精。神之玄精,鬼之玄精。助之吾身,万窍通灵。南斗六星,北斗七星,七曲魁星,速助吾身,虚空通灵。吾奉至圣大神文昌帝君急急如律令!去!” 烛火一低,发出扑扑的声音,一阵诡异的风吹起马喻才的额发,其下双眼瞬间失去了焦距。 路青余见符纸已经燃了,知道术法起作用了,忙看向马喻才,问道:“喻才兄?还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马喻才先是皱起了眉,忽然双手摆动起来,摆动了一会儿后道:“……听得到,你这……你把纸人塞哪了?黑漆麻乌。” 路青余数道:“厨房架子上、厕所马桶后面、客厅书里、沙发底下……你爬一爬,先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他们还没下去吃火锅时,路青余就提出可以将纸人放在下面,无论探查的结果如何,都能靠小纸人再摸索一波。 于是他拖着沈浩然,让路青余去放了许多小纸人,现在真的起作用了。 只不过路青余让自己来,马喻才有点惊讶。 术法起作用后,马喻才的感觉非常奇妙,灵魂好像分成了两片,有了两个身体。 马喻才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小小的纸片人身上,立刻就感觉自己眼前一黑,灵魂注入了小纸人体内—— 他一睁眼,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他动了动,感觉自己被压住了。 马喻才聆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现在似乎没有人,开始操控纸片肢体蠕动起来。 他只能微弱地动作,身上传来巨大的压力无法站起。 蠕动了好一会儿,马喻才终于感觉眼前一亮。 他猛地探出了头,进入了有光亮的世界。 只见一片黄色的小纸人从书中钻了出来,身体扭了扭,扁平的脸上画了两个圈当眼睛,中间各点了一个黑点充当瞳孔。 但一看到东西,马喻才猛地迷糊了。 视野非常的奇怪。 纸人虽然被路青余画上了眼睛,但是是平面上的眼睛,无法做到人类那样360度的立体视角,不仅眼睛是扁扁的,甚至两只眼睛还在一个平面,导致世界就像是一页纸一样呈现在眼前,完全没有空间关系,物体和物体没有位置对比,几乎都是在一个轴上。 马喻才像是在看立体空间图,但是把所有坐标轴都拉到了一起,成了一张扁扁的纸,好似在看还没学立体几何的小朋友画的画。 而且还有些模糊。 他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晃了晃才习惯这个高度,视角,低头看了眼。 一本书。 或者说,一片书。 他费劲地将身体也拔出来,瞬间就飘落了下去。 纸人的身体过于轻,手短脚短,他非常不适应。 马喻才从地上站起,看着眼前的平板世界,扫视了一圈。 这样扫视一圈,他还得转整个身体。 转弯一圈,客厅里没人。 他依靠今天吃火锅时看见的客厅的记忆,结合眼前的视角,晕乎乎地开始往前面走去。 啪叽。 小纸人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马喻才艰难地操控着轻飘飘的四肢,习惯了一些肢体,站起来继续走。 小纸人的左脚抬起弯曲,轻飘飘落在地上,右脚抬起弯曲,这么啪叽啪叽走了好几步,缓慢无比。 很快,马喻才意识到纸人的构造不同,不能套用人类的走路方式,立刻改变了方法,像是螃蟹一样左右横跨着走起来。 这么一走果然快多了! 马喻才立刻小跑起来,像个小螃蟹一样跑得飞快,一溜烟就从桌子那窜到了厕所门口,然后小心翼翼地从下面的门缝里探进去个头,查看有没有异样。 应该不会藏在厕所…… 马喻才钻出来,贴着墙,喘了口气。 好累。 耳边传来路青余的声音:“怎么样了?有人吗?” 马喻才嘘了一声,“别打扰我。” 他又往下一个门口走,走到卧室门口时,他再度钻进去一个头先探查。 这次,里面有人了。 陈秀秀应该是去前台了,沈浩然一人坐在卧室里的桌前。 马喻才立刻钻了进去,小心翼翼地在家具的遮挡下往沈浩然靠近。 所幸小纸人很小,房间的颜色也是黄色系的,简直太棒了!完美环境色。 马喻才几乎是奔跑着冲到了床脚,仰头看着巨大无比的沈浩然,倒吸一口冷气。 好大! 他扫视了一圈,试图找一个他身后的高位,便于探查整个房间。 沈浩然不知道在做什么,他这个视角完全看不见,只看见他的手肘在晃动。 马喻才立刻锁定了床旁的高柜。 太好了! 他顺着衣柜爬了上去,爬得气喘吁吁,惹得上面的路青余开口问:“你没事吧?流了好多汗。” 马喻才没理他,过了会儿,额头有凉凉的感觉。 身体舒服了些,马喻才爬得更快了。 终于,来到了衣柜的顶端,他现在刚好可以俯视沈浩然。 他探着黄色小脑袋往前一看,看见了沈浩然在干什么—— 他微微摆动着身体,看起来很高兴,手正放在桌上摆弄着什么东西。 马喻才看清楚后,头皮发麻。 桌面散布着细细的骨头,看大小粗细应该是男性指骨。此刻那些惨白的骨头正按手指的位置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面,仿佛什么玩具似的……沈浩然的左手正拿着残缺的人类手掌骨头,右手拿着一小瓶胶水,一个个拿起桌面的指骨往上手掌粘。 这骨头应该就是花园里挖出来的,此刻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惨白无比。 一个几近完整的手掌出现在眼前。 那是……杨景煜的……一部分。 意识到他在干什么后,小纸人撑在书柜上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太、太变态了。 这是什么爱好? 第77章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 沈浩然已经粘到了最后几块骨头了。 马喻才眼见着桌面上的最后一块骨头被拿起,粘了上去。 沈浩然探头用嘴吹了吹,往后挪了挪椅子,刚好让马喻才能够自上往下看见他的表情——双眼中的满足和幸福,扬起的嘴角间的甜蜜。 马喻才头一回看见这个淡淡的家伙这么高兴的表情。 然而这个画面实在是变态,让马喻才现实中的表情扭曲起来。 若是只是个骨架标本爱好者还好,可马喻才知道这截手掌是杨景煜的。 那是活生生的人啊! 路青余的声音适时响起:“你…你真的还好吗?” 马喻才知道自己身体的表情大概很狰狞,但是他控制不住。 他勉强回应道:“……顶得住。我发现骨头了,但是被沈浩然粘在一起了,现在目标变得很大,我带不走了。” “粘在一起……?”路青余有些困惑,他怎么听不太懂,“那……你先看好他待会儿藏哪了。” 马喻才道:“ok。” 他继续忍着不适看下去。 沈浩然等待胶水干透后,将这一截手掌的骨架举起,欣赏了好一会儿。 然后,马喻才见到了他这辈子目前为止见过最离奇的画面,足以让他对沈浩然这个名字产生心理阴影—— 他。 拉开了。 裤子拉链。 然后—— 动手了。 啊? 啊??? 啊??!!!!! 不可理喻!不可思议!不可名状!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马喻才呼吸一滞,大脑空白,僵直了身体。 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袭上心头。 后悔答应路青余来搞这个通灵,后悔入住这个民宿,后悔来到首都,后悔出生……不这个还是没有。 最后悔,他选择了这个能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的角度。因为在他来不及思考之前,就已经接收到了所有讯息,并且不管他愿意与否,敏锐的大脑已经飞速加工处理起来,将信息解析了出来—— 沈浩然一只手紧紧握着那截苍白的手掌骨架,他微微缩起肩膀,垂下了头,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他眯着双眼,微皱眉头,嘴唇不断张开,似乎在呢喃着什么,眼中倾泄而出的情绪,是满足。 马喻才恨,恨自己看懂了他的唇语。 【……杨景煜。】 他一遍遍呼唤着杨景煜的名字,额头冒出了汗珠。 不是,哥们??? 你是人啊!? 马喻才猛地闭上了双眼,却发现自己此刻在小纸人体内,根本闭不上双眼!! 路青余问:“你表情怎么突然……你皈依了吗?” 路青余看着眼前突然一脸六根清明的人,困惑的情绪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包围着他。 马喻才道:“我想失明。” 路青余:“啊???” “干正事,你看到他藏哪没有?到底怎么了?” 马喻才语气沧桑道:“……还得再等一会儿……才能看。” 路青余:“哈?” 马喻才趴在了书柜顶,开始装死。只有这样,才能眼不见心不烦。 他庆幸,庆幸路青余当时没有给纸人画上耳朵。 不然这会儿他不仅想自戳双目,还会自毁耳朵,当个小聋瞎算了。马喻才硬生生等到沈浩然弄完。 他还得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以防没看见沈浩然把东西塞哪了。 终于等到沈浩然一脸满足地完事了,马喻才以为他要放下了。 他又抬起脖子,将脸凑了过去。 “!” 眼见着他的嘴唇离惨白的手骨越来越近,马喻才惊恐了。 难道他想——? 我不允许! 我不允许世界上有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一而再,不许再而三! 马喻才他实在忍不住了,猛地将书柜上的一个娃娃推下去了,爆发的龙虎之力让娃娃顺利掉了下去,然后马喻才火速趴在上面装死。 听不见声音,马喻才只能默数几秒再悄咪咪探头,结果一抬头—— 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娃娃屁股往他压过来。 “啊!” 他发出了惨叫。 正在喝水的路青余被惊得颤了颤,凑了过来,从马喻才通灵开始,担惊受怕的却是他。 “有事你喊我名字好吧?我立马解除。” 路青余也想自己上的,可是他通灵这课一直修得不好,链接微弱不说,一链接到外物就想吐的厉害,根本走不动道,最危险的是连接到没有生命的东西时,他会忘了呼吸,导致身体直接昏过去,严重是会死掉的! 没想到喻才兄竟是有如此天赋! 马喻才这边,想跑没敢跑,怕被沈浩然看见。虽然他被狠狠压住了,但实际上是没有任何痛感的。 他等沈浩然一松手,立刻就开始拔。 试图将自己从娃娃底下拔出来。 一二!嗯!嗯—— 还好纸片轻,一下就滑出来了,就是娃娃摩擦力有点大,费了点劲。 马喻才一出来就赶紧趴在衣柜边看,刚好看见沈浩然将手骨装进了他的床头柜抽屉里。 ? 这么大胆? 忽然,沈浩然从兜里掏出手机,说着什么,从椅背上拿过外套,开门出去了。 马喻才等了一会儿,没见他折返,赶紧站了起来。 房间里除了他,空无一人了。 小纸人摩拳擦掌,准备冒险了! 他站在书柜边上,看准了床头柜,瞄准了一下,往下一跳—— “piu——呼——” 轻飘飘的小纸人在空中左右飞了起来,一会眼睛在上,一会儿眼睛在下。 马喻才没一会儿就晕头转向了。 我、我在哪啊? 忽然马喻才的余光中闪过一道身影,还没来得及紧张,眼前一黑,半个世界都看不见了。 他感觉自己往下坠的动作停止了。 可惜听不到声音! 马喻才感觉自己是被卡在了什么地方,伸手摸了摸,挣扎了一下,立刻世界抖动起来,下一秒,世界就清晰了。 马喻才抬头一看,一张硕大的猫脸凑到了面前—— 啊——! 马喻才吓得腿都软了。 小纸人啪一下坐下不动了。 正常的猫脸,无论怎么样都是可爱的,放大个十倍也是可爱的,但是,放大了几百倍就……吓人了。 看着那锋利的牙齿,亮黄的圆眼和粗长的毛发,马喻才颤颤巍巍。 他在心中默念道,猫大神别吃我,我回去给你买小鱼干买高级猫粮。 而刚刚把他咬住的黑猫,则是歪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巨大的猫眼收缩得细长细长,紧盯着他,似乎在好奇这个会动的片片是个啥。 马喻才观察了一下周围,却发现黑猫刚好将他叼到床头柜上,高兴地站了起来。 他摸了摸猫,虽然轻飘飘的小手没有丝毫力道。 猫帮我,猫好! 沈浩然杀人,沈浩然变态! 第78章 纸片小马历险记 从抽屉上一站起来马喻才就知道,自己不能奈这个抽屉何。 马喻才见黑猫只是看着自己,一个小跳跃跳到了自己身后蹲下,没有别的动作,便放心地抓住柜子,想要再度探查一下,比如偷个房间钥匙之类的就回去。 于是马喻才道:“路青余,找到了,在他房间的床头柜里,进门靠右——啊啊!!!” 一声长长的惨叫,吓得正在写字的路青余手一抖,忙问:“又怎么了!要断吗!?” 路青余困惑不已,非常非常非常好奇马喻才到底在这段通灵旅程中经历了什么。 刚刚,马喻才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却发现黑猫正抬着右爪,一下下地舔着。他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黑猫突然张开嘴,朝他的脖子咬去。 啊! 小纸人猛地颤了一下,在小猫嘴里抖动起来。 马喻才惊恐的表情一顿,突然又变成一脸惊喜,回答路青余:“没事,不用断、好!好好,乖、乖!” 好在黑猫只是轻轻咬了一下,并没有用力。它似乎是在跟马喻才开玩笑,喉咙震动起来,应该正在咕噜咕噜。 马喻才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纸人受伤自己是不会出事的,但还是会害怕一下。 他决定先不管黑猫了,四处打量看看能不能找到钥匙。 期间,黑猫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马喻才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 虽然不知道可不可行。 他上前去,大胆地摸了摸猫下巴处的毛发,心里道:玄猫大神,我给你好多好多小鱼干,给你找个好主人,你待会帮帮我。 猫又开始震动喉咙,马喻才见状,下定了决心,道:“我现在试试能不能把骨头偷出来。” 接着他攀住床头柜的边缘,从缝隙里滑进了抽屉里。 里面黑漆麻乌,几乎没有一丝光芒。 小纸人趴在里面摸了摸,果然摸到了硬硬的东西,他试着拖了拖,纹丝不动。于是马喻才趴到抽屉边,卷起自己的手,捶了捶。 他发出了微弱的动静,没一会儿,抽屉就震动了一下,似乎被猫拍了一下。 马喻才立刻捶个不停。 很快抽屉整个弹动了一下,马喻才唰一下摔倒了。 紧接着,他又听到了咕噜和喵喵声,抽屉也跟坐滑梯一样,哗一下滑了出去。 被猫扒来开的抽屉被锁扣卡在低位,马喻才晕头转向地坐起来,看见自己身旁巨大的手骨,吓得双目一瞪。 那白骨于他而言,宛如横亘的巨龙尸骨。 紧接着又被一只从天而降的猫爪吓到。 他还没来得及整理情绪,就见门忽然被开了! 沈浩然原来一直没离开! 他此刻应该是听到了房间内的动静,跑了过来。 只见沈浩然瞳孔一震,表情立刻变得狰狞起来,往黑猫的位置跑来,双手伸了过来。 黑猫立刻跳到床头柜上,俯身张嘴,咬住了手骨。 马喻才眼见着那双可怕的大手和沈浩然瞪大的双眼,吓得赶紧扑上去,死死抱住了一小节指尖的骨头。 一股腾空感冲击了他的大脑,马喻才不敢低头看,死死抓住手里这截骨头。 就在沈浩然的指尖快要触到马喻才的一瞬间,马喻才在上面的身体已经忍不住惨叫起来了,此时黑猫猛地一跳。 马喻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被撕掉一截,沈浩然猛地转身扑过来,看着黑猫叼着指骨逃脱,眼里流露出恐惧和痛苦。 然而猫永远比人敏捷,尤其是门开着的情况下。 马喻才只感觉自己颠来颠去,一眨眼沈浩然就被抛在身后,他从房间内跑出来,想要继续追。 大张的嘴巴似乎在呐喊着什么。 马喻才没再看他,扒拉扒拉从指骨爬了上去,从猫咪嘴里爬了出来,抓住它的毛爬到了它的脑袋上,方便看清楚视野。 黑猫非常聪明,他出门就拐进厕所,从厕所的窗户跳了出去。 马喻才一看出来了,立刻狂喊:“路青余快点接应一下!” “什么?接应谁?” “猫大神!二楼!等等不用了——三楼、不是,四楼!开门准备!” 路青余正要出门,就听到他变换了一串位置,呆滞问:“这是怎么个事?” “跟你说了猫大神会坐电梯!到了!开门!” 路青余飞奔过去开门,门一开—— “我来了!”门内的马喻才喊。 “呜呜呜!”门外的黑猫嚎。 一张黄色小纸人骑在黑猫头上,抓着猫毛,脑袋被吹得摆动不停。 路青余见状赶紧关上门,然后回去吹灭了蜡烛。 断开了通灵链接。 “嗬额——”马喻才双瞳一缩,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差点没呼吸上来。 通灵状态突然解除,马喻才眼前的画面消失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路青余焦急地看着他。 马喻才扭头一看,看见了黑猫和它嘴里的人类指骨,松了口气。 路青余捡起地上缺了条腿的纸人,好奇得不行。 “你刚刚到底遇到啥了?”看见路青余关心而好奇的眼神,马喻才立刻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他又闭上了双眼。 “别问,想死。” 马喻才想起了什么,道:“快点做仪式!没时间了,沈浩然待会儿就——” 话还没说完,门被敲响了。 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马先生?你在么?” 马喻才呼吸一滞,噎住了。 是沈浩然。 他追过来了。 第79章 队友呢?救一下啊 马喻才在嘴上竖起手指示意安静,立刻从猫嘴里拿出指骨递给路青余,示意他赶紧去做仪式,自己来应付沈浩然。 他偷偷掏出手机摁了个110,然后默不作声,假装不在。 沈浩然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门,“别装了,屋里开着灯。” 马喻才暗自嘶了一声,还是不出声,假装自己在睡觉。 屋外沉默了片刻。 然后脚步声响起。 嗯?他离开了? 马喻才松了口气,他凑到门前,看了看猫眼。 左看—— 右看—— 的确没人了。 马喻才赶紧回头催促路青余:“快点的!” 路青余冲进厕所抱出了神君,道:“借你点血,神君!我日后好好补偿!” 紧接着就见路青余拿出剪刀,猛地给神君的鲜红傲人的鸡冠来了一下。 “喔!喔喔喔!!!” 神君立刻扑腾着翅膀叫了起来。 路青余就剪了一点,他只要一小块鸡冠和几滴鸡血,将东西都放到碗里后,路青余又将神君放进厕所,迅速折返仪式桌,开始摆阵。 他换了新的红烛,左手拿三清铃,右手拿桃木剑,双眼一睁,道:“超度经要念够五分钟不能断的,你待会儿别打扰我!” 马喻才道:“好,快点。” 他看了眼时间,不算晚,九点多,完全够了。 马喻才拨打了110。 上次他报警过去,虽然非常严肃地解释了他们的猜想,但是警察那边的意思是,像这样的老案件,如果只是主观猜想,那他们不予受理,除非有要上交的证据。 当马喻才说民宿里装了摄像头要求调查时,对方说近期会派人去查。 总之就是说假期太忙了,这些都是小事…… 现在——这证据手骨到手,警察必须立刻给我出动! 还没拨通呢,就听见门外再度传来了脚步声。 !? 紧接着,响起了钢铁碰撞的声音。 这是—— 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马喻才浑身血液都凉到了脚底。他猛地折返,几乎是飞扑到了门口。 伴随着清脆的咔哒一声,门打开了——沈浩然的半张脸,还有那似有若无勾起笑意的嘴角已经露了出来。 仅有的一条缝隙被马喻才猛地扑上去摁住了。 “呃!”马喻才用胳膊肘死死抵住摁住了要打开了一丝的门。 手机掉在地上,显示已接通。 门被堵死后,门外静了半秒,立刻响起了笑声: “马先生?你果然在。开个门吧。” 马喻才盯着地上的手机和不远处忙活的路青余,还是不说话。 沈浩然倒是在外面喋喋不休说起来:“马先生?我只是想进来找个东西。” 不在我这! 马喻才在心里回答。 “肯定在你那吧?你们是作法的道士,钱昊告诉我了。” 钱昊!你被骗了! 马喻才抵着门,很快感受到了来自外面的力道。 沈浩然也开始推门,边推还边说话干扰马喻才: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里没有闹鬼,那个不是鬼,是我的——” 他停顿了一下。 “我的爱人——杨景煜。” 马喻才皱起了眉头,压抑着情绪道:“你杀了自己的爱人?” 身后的路青余已经开始念经了,他念得很快,语速快得马喻才几乎听不懂他的每一个字,好像不是中文似的。 沈浩然立刻敏锐道:“里面在干什么?” 啧,他听力好得离谱。 马喻才还是不回答。 沈浩然立加重了力道,一边大力推门,一边问道:“马先生,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拿我的东西不太好吧?” 马喻才好歹也是健身过的,体格和沈浩然差不多,能抗住,他反问:“那是你的东西?呵。” 马喻才冷笑。 沈浩然可能是被刺痛了,沉默一秒后继续道:“那就是我的东西。是我的!就算逃跑了也是我的!” “碰!”门板被沈浩然猛地锤了一下,震动感让马喻才都手臂发麻。 他不懂沈浩然为什么这么生气,他杀了人,还生气? 沈浩然又捶了一下门,在外面接连大吼: “该死!该死!我已经把他留下来了!你为什么要抢走!!” “我就知道……你们要抢走他!” 马喻才深呼吸几口,大声道:“神经病!你唯一抢不走就是牢狱之灾!” 去坐牢! 下一秒,沈浩然猛地撞了上来。 即使是健过身,也没办法顶住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啊! 门被撞开了一个大口子,马喻才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往后倒了两步,他赶紧稳住下盘,跨步往前推,一把堵上门。 然而沈浩然已经挤进了半个身子。 两人又开始对峙、角力。 身后的路青余还没结束,哪怕他嘴皮子念经已经念得快着火了,也没见得要结束了。 为什么这么长!!! 沈浩然的半个胸膛都伸了进来,左手把着墙,他阴冷地扫了一眼马喻才身后的路青余,在瞥见那些仪式用品后,眼神瞬间降到了冰点,“你们果然要带走他?” 马喻才使劲抵门,怒吼:“你能清醒一点吗?人早就死了!死了就该上天堂!” 沈浩然更大声地吼回来:“他还在!我知道他还在!!!” “沈大哥?马大哥?” 在两人的对峙中,响起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颤抖着,好奇着,害怕着: “你们……在做什么?” 钱昊! 马喻才忙喊道:“钱昊拉住他!” 沈浩然见状猛地踹了一脚门,不知道哪来的牛般的力气,竟然直接将门踹开了,马喻才一下没站稳摔到了地上,还没站起身来,眼见沈浩然冲向路青余。 马喻才犹豫了一瞬,立刻扑过去,绊住了他的双腿。 沈浩然的双眼已经因为愤怒和急躁充血,他猛地伸出右手,亮出了一道银光闪闪的锋利砍骨刀,将手中的刀刃猛地砍下—— 他有刀!? “呃!” 马喻才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手臂一顿,竟直接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软软落下。 马喻才双眼一睁,张大了嘴巴。 没有人发现,他居然带了刀。 细长的砍骨刀带上男性愤怒的力气,一下就将他的手臂砍得鲜血横流。 几乎是喷出来的。 马喻才头一回看见自己身上冒出这么多血,好多的血。 血液顺着手臂一下浸湿了衣物然后落到地上。 地上开始淌着大滩鲜血。 他都忘了去感受疼痛,或者说那一瞬间根本不痛,只觉得手臂凉丝丝的,他盯着沈浩然,脑袋还没转过弯来,只知道抱着沈浩然的大腿。 “马哥!马哥!雯雯120!” 马喻才没想到沈浩然有刀,他要是知道,他就不…不冲了……好晕…… 会不会死? 马喻才抱着沈浩然,因为失血松了手。 他晕过去前,看见钱昊扑了上去,钳制住了沈浩然的双手,听到了路青余的叫声,但大脑已经不能解析外界讯息了。 靠…我那么拼……干嘛……? 反正还没到十二点……服了…… 马喻才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80章 尘归尘,土归土 马喻才不是完全没意识的,他只感觉自己睡过去了一样,一下就失去了知觉。 但是几秒后再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见一张人脸,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耳边一直有人喊自己名字,吵得人耳朵疼,马喻才迷迷糊糊喊了个名字。 他是躺在地上了?特别冷,特别凉。 一下就感觉身体空荡荡的。 马喻才尽量去睁大双眼,好像这样做脑袋就能转得更快,但是好歹睁大之后看得更清楚了—— 一个男人把另一个男人按住了。 马喻才脑袋转过来一些后,才认出那是谁来。 钱昊把沈浩然抓住了。 “别走!别走啊!!!” 沈浩然怎么哭了呢?不是我该哭吗?身上沾的还都是我的血呢。 这会儿马喻才想起来了,他被砍了一刀,鲜血直飙,是手来着…… 他感觉手没知觉了,想低头看一眼。 那人猛地捂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说话。 “喻才!没事,没事,110一会儿就来了,我给你堵住了……” 马喻才对路青余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想到什么之后突然惊惶起来,拼命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扫开挡住视线的手,看看自己的手。 “听我说,没事!你失血过多晕倒了,躺好!!” 耳边响起了哭声,女孩的哭声。 马喻才没了力气,又晕晕乎乎起来,费劲地呼吸。 ……怎么都不疼? 他再睁开眼睛,是救护车。 有盏大灯一直照着他的眼睛,刺目疼痛。马喻才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严继尧的脸来。 那张脸一直在他眼前转,摇摇晃晃的。 路青余的脸变成了他,钱昊的脸变成了他,进手术室时,医生的脸也变成了他。 他戴着口罩、显眼的手术帽,是严继尧绝对不会穿的衣服,只露出一双马喻才很熟悉的凌厉的双眼,窄窄的双眼皮看起来有些严厉。 但是此刻,那双眼紧紧盯着自己,冰雪融化,展露温柔。 他道:“别怕。” 马喻才想问一下他去哪了。他就问了: “你去哪了?” 严继尧摇摇头,没有说话。 马喻才眨了眨眼,突然很生气,偏过头,不想看他了。 他快睡过去的时候,严继尧才肯说话:“…很快…会见面的。” …… 马喻才醒了。 醒的时候,周围几乎全是人。 他没想到梦里是这些人,醒来还是这些人,一个没少。 他一睁眼,路青余就啊一声,钱昊就啊一声,蒋于雯也啊一声。 还是陈秀秀赶紧起身去叫医生。 医生过来看了两眼,说:“没事,不至于那么严重,紧张啥啊你们。” 一堆人谢谢医生。 马喻才想坐起来,路青余赶紧拦住,说,“你现在尽量别用右手!” 马喻才赶紧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两眼,一看,安心了。 手上缠着贴着白布,也没多可怕吓人。 马喻才脑袋还是晕晕的,有气无力道:“你之前那么吓唬人干嘛……我还以为我手被砍断了……早知道让你被砍了。” 话是这么说,当时的事情大家都没料想到,这个疯子敢直接在大家都在场的时候砍人。 要是再来一次,马喻才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反正事情已经结束了,一切都会被清算的。 路青余没戴墨镜,没扎头发,还长了胡渣,看起来像个流浪汉,他伤心道: “我做完法一回头看,你一身血倒下了!那伤口!路上你都是胡言乱语的,满嘴喊着什么,我真以为你回光返照了。” 陈秀秀在旁边解释:“还好,不算危险,砍断了手上两条大动脉,只是失血过多了。好在路青余及时堵住了伤口。” 说起这个,大家就都想到了砍人的家伙。 马喻才此刻只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如果此刻他的人生是本小说,肯定所有读者都想知道沈浩然怎么样了。 马喻才也不含糊,直接问:“沈浩然呢?” 陈秀秀没说话了。 路青余去把门关了。 当时路青余只顾着念经,蒋于雯跑远了报警,钱昊制服歹徒,陈秀秀当时上来人都差点瘫在地上,但也是她跟警察去了警局说清楚了。 然后几人东凑西凑,才能凑出一个全部的过程来。 那注定是一个所有人都难以忘记的夜晚。 路青余当时念经已经念得满头大汗了,几乎没有心思去管其他的事情,可能那刀砍在他身上他都不会动。 钱昊眼看着见血了,吓得不轻,赶紧上去先控制住沈浩然的手,把他的刀给夺了先,然后赶紧喊自己女朋友走远点报警。 但是沈浩然居然没在乎报警的事儿。 他疯狂挣扎着要靠近路青余。 钱昊整个人的重量都快拖不住他了。 钱昊无法理解他在干什么,只知道路青余大概是在做很重要的事情,而沈浩然不允许,他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但是他看见沈浩然砍人了,先控制住沈浩然再说。 路青余念完的那一瞬间,沈浩然忽然爆发出巨大的力气把钱昊掀翻了。 紧接着,周围又响起了钱昊熟悉的动静。 房间里的墙又开始咚咚哐。 在这巨大的噪音中,钱昊还是听见了沈浩然的嘶吼。他一直觉得斯文温和的浩然哥,发出的声音像野兽一样。 不过那动静很快就停了。 沈浩然忽然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地方。 钱昊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能看见桌上的符纸居然自己燃烧了起来,那些花也迅速失水干瘪了。 路青余大师说道:“身无外物,心无杂念,尘归尘,土归土,神仙接引,去你来处吧。” 然后钱昊抱着的沈浩然又猛地挣扎起来,钱昊几乎是四肢缠着他,都被他甩开了。 “景煜!景煜!” 他跪在地上爬到桌子边,哭得撕心裂肺稀里哗啦的,大吼: “别走!!别走!!!” 钱昊真的这辈子没看见一个大男人哭得这么惨过。 他女朋友刚刚目睹凶案现场都没哭。 马大哥被砍了一刀晕倒了都没哭。 哎!马大哥!? 钱昊一扭头,看见路青余大师动作异常迅速,已经凑上去,死死压着马大哥的手了。 路青余喊他去拿毛巾,钱昊看沈浩然似乎没了攻击意图,赶紧去厕所拿毛巾,然后路青余用毛巾塞进豁开的伤口里止血。 血腥的场面让他心脏蹦蹦跳个不停,听见女朋友小声喊着自己名字,带着哭腔说:“你身上都是血……” 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有血,沈浩然身上有血,全是血,地上也是。 “……不是我的,快点打120,”钱昊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看见沈浩然,钱昊又补充,“还有110。” 两分钟之后,陈秀秀一脸苍白地上来了。 她看见现场后,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这会儿,除了蒋于雯全跪下了。 钱昊不懂急救,只能听路青余的话死命摁住马喻才的手,他的手上全是马喻才的血,怎么用力摁都在流。 见陈秀秀来了,钱昊还得帮忙解释。 钱昊在沈浩然的嘶吼哭声中把事情跟陈秀秀讲了个大概。 钱昊说:“但是我不明白,他哭什么啊?” 陈秀秀倒是明白了。她一来就听见沈浩然喊景煜了。 救护车先来了,路青余跟着走了。 警察后脚就来了,是被马喻才那一通电话喊来的。沈浩然和马喻才的对话他们听得很清楚。 警察来的时候钱昊手里拿着刀,为了保护在场的人,防止力大如牛的沈浩然再度爆发,别看他现在哭得死去活来,指不定待会儿又暴起夺刀。 然后警察一来就把浑身是血的钱昊摁住了。 还是陈秀秀开口,解释清楚了,然后把人领走了。 她说:“你去医院看看吧,马先生那边需要更多人。这边不需要太多人,我经常一个人处理这些。” 陈秀秀和沈浩然去了警察局,一辆车走的。 沈浩然被拷上了,他双目无神,被带走的时候没有挣扎。 陈秀秀一直没看他。 警察审讯的时候,沈浩然一直不说话,就只能一直问陈秀秀。 陈秀秀就说: “沈浩然是我男友…前男友。我一年前有个409的租户失踪了,沈浩然那时候来租房,租下了409,听说这件事还来安慰我,说他不怕,他经常做菜带上我一起吃,一来二去我们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没多久,他说因为有人失踪了,换个名字形式好经营。我们就改造了租房,我出钱,除了喊工人来砸墙和前期的水管设计,泥瓦过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我那时候太相信他了,觉得哪怕时间长也没事,没有管过。他还要做花园,也是交给他的。”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他经常在厨房呆很久,煮很多东西,房间里堆了很多垃圾袋。应该就是把我的失踪租户杨景煜分尸了,然后砌进了墙里。” “我们在一起快要一年了……看出来?我没有看出来过。他太能装了。” “……真的,太会伪装自己那颗烂掉的心了。” 爱伦坡说过,「所有苦难都来自渴望、依恋和欲望。」 弗洛姆认为,「欲望是导致人生苦难的根源,因为欲望会引起焦虑和不安。」 佛陀真言道,「人生苦难的根源是欲望,欲望如同心中的空洞,无法被完全填补。」 …… “浩浩,妈妈上次看见它在路边,好像真的有人要养它了。” “……它是我的猫。” “大家都觉得它是流浪猫,万一别人先抓走养了,你要抢走别人的猫吗?” “…是我的猫,就是我的猫……”小孩已经学会不哭了,他抓着手中的石头,像是在自说自话,“不管变成什么样,它一直都是我的猫。” 恶之花,是生于人心的血肉之花。 与欲望共舞的恶魔,才会精心灌溉出,一整个花园的恶之花。 【第三卷·恶之花完】 番外2 一个杀人犯的告白 我叫沈浩然。 26岁。 汉族。 语文老师。 在附近的实验一中教书。 妈妈叫张玉露,父亲叫沈志强。 父亲是在我五岁的时候离婚和小三过日子了。我记不太清他,因为他不怎么回家。 后面我听说他有另一个家天天要回的,在离我家三公里的地方,叫茂兴小区。 我和妈妈一起生活了大概…18年。 我当然爱我的妈妈。父亲? ……不清楚。 父亲没走之前她对我很好,给我买了只小猫,是黑色的,只有肚子是白的。 父亲走之后,她就越来越暴躁,烦的时候会骂我,但是那个时候我才五六岁,我不懂变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我就说: 【我要爸爸。】 那是妈妈第一次打我。之后,每次烦了,她都会打我。 一开始一周一次,后面一天一次。 可能是因为那只猫丢了,我一直在打扰她吧。 我很喜欢那只猫,我一摸它就喵喵叫,我喊它它就过来,我以为它永远不会离开的。 那个时候妈妈整天都在怪父亲,她翻来覆去说那几句话。 【肯定是你因为你不争气爸爸才跑的!】 【你能不能听话!能不能变成一个好孩子!你不乖一点聪明一点别人不会喜欢你的!】 【该死……该死,你爸爸就是该死,所有抛弃别人的人都该死!】 【早知道他会跑我一刀捅死他算了!】 妈妈经常在家里这么说,但是她出门不会这样的,在外面也从来不打我。 关上门……就不一样了。 那只猫? ……找到了。在小区门口。 死了。 …… 低声说话的男人眼中忽然笑了笑,似乎想起来什么美好的回忆。 六岁的一个下午,在小区门口,那天他心情很好,天气更好,那天,他不该遇到那只逃掉的小猫。 在路边,接受着大家的投喂,在石头上翻滚,露出之前只有他能看的白色肚皮。 有个女生说:“它应该是流浪猫,我们要不要养啊?咪咪,要是你想跟我走,就喵两声。” “喵,喵。”那只猫对着别人喵喵叫起来。 女生高高兴兴地回去了,说第二天要来。 沈浩然背着背包,靠近了小猫。 那只可爱的、黑色白肚的小猫立刻黏了上来,它围在沈浩然脚边喵喵叫,柔软的身体、弱小的身体,在他脚下翻腾打滚。 沈浩然摸了摸它。 第二天,那只猫死了。 好像是被人用石头砸死的,地上只有一点点血迹,眼睛都凸出来了。 …… …… 考上大学我才离开她的,因为我没有经济能力。 我上大学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 ……他是我室友。 是黑龙江人,很温柔,很开朗,见谁都是笑脸。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他在校门口帮别人拖行李。我以为他是学长,进了宿舍才知道他是我室友。 他对我很好。 他对所有人都很好。 但是对我特别好。 我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理由……一开始就只有他和我聊天,会给我带饭,陪我去上选修课,我生病了他会请假回来照顾我,晚上的时候也会起来喂我吃药给我倒热水……我说不喜欢烟味,大学就没有闻到烟味,后面才知道他抽烟……半夜的时候躲在厕所里抽。 有段时间,忙着写论文,我没时间吃早餐,他天天给我带,后来他说出来住,我们一起租了房子,在学校附近实习,我不会做饭,一直是他做饭给我吃,他做饭很好吃,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去外面吃过饭。 像……我梦想中的爸爸。 后来,快要毕业了,他很厉害,考上这里的学校了,我没有做到。 当时,我在想,可能和他一起留在这里,或者回老家先找份工作。然后,快毕业的时候,妈妈来了租房,跟我说,她又嫁人了。 她说,让我以后没事不要回去了。 然后,杨景煜说,他要退租了,他要租学校附近的一个租房。 那里很贵,我没有工作,支撑不起,杨景煜让我先回老家,如果他在这里找到合适的工作会介绍给我。 我回家待了两个月。 原来我妈早就改嫁了,我多了个三岁的妹妹。 原来我一走,她就去了别人的家。 我感觉我没有家了。我的妹妹不是我的妹妹,我的继父不是我的爸爸……我的妈妈,好像也不是我的妈了。 ……都该死。 她明明说过,她只剩下我了,明明说过不会离开我。 但是她还是去了别人那里。我恨她。 然后我偷了钱买了车票去见杨景煜。 我很期待和他重逢。 那两个月一直是他在支撑我活下去。 我是突然走的,只带了手机和身份证。充电器都忘了带。 我没办法联系他,好不容易到了,我看见他和一个女人说说笑笑。 对,那个女人叫陈秀秀。 他们出门的时候,我听到他说,‘我们今晚吃火锅吧?我会做。’ …… 我看见了很多东西。 我看见他们养了猫,看见他们做爱,看见他们生了孩子,一个小女孩。 我没疯,我就是看见了。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不拴住,就会和别人走,他迟早会和别人住在一起,做爱生孩子。 ……然后,我找上他了。 租房很好进去,我直接敲开他的门,他看起来很惊讶。 他让我洗澡,让我在他的床上睡觉,又给我做了一顿饭。 我以为……我们可以回到大学的时候那样。 我以为……我可以替代那个女人的位置。 ……我这么做的时候,他一脸震惊地把我推开了。 ……后面的事情有点忘了。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动了。 我知道我做了什么。 我知道…… 为了和他一直在一起,我只能把他藏起来,不然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 我从厨房里拿了一把刀,把他砍成一小块一小块,我做得很好,因为没有一块骨头损伤。 然后,用一口大锅把他煮熟了。 他看起来很不一样了……变成灰白色的…… 我很珍惜他,他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人。所以我很小心地把肉一点点剔下来,剁碎了,装进塑料袋里。 那些骨头、肉,我都没丢。 但是很可惜,脑袋太大了,藏不下。 我穿上他的衣服,把头装进了塑料袋里,扔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回去的时候,有个人拦住我,说,他能让景煜一直留在我身边。他还给了我一笔钱。 随你们信不信吧,反正租房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我回去之后,就找到了那个女人,陈秀秀,我用那笔钱把409租了下来。然后早上去打工,晚上回来,想把他埋在楼下的草地里。 后面的事情就是这样的……我想让他留在这里,我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 这样,我就能把他砌进墙里,种在花园里。 那一片花园,都是我最喜欢的花。 后悔……? 闭嘴!! ……他在!我知道他一直在我身边!! 但是那几个人……那个人把他…… 我没有疯!!! 我!没有疯! 我没有疯… 我只是想他…永远留在身边… …… 男人的双眼里已经没有了光芒。 他在最繁华的都市里,在最繁华的夜色里,被押送到了人民法院,接受属于他的判决。 当然,除了法律,还有更为深重的业报,将审判他余后的一生。 …… 那饱受摧残的居民楼再度被施工队入侵了。 只怕以后这里再也租不出去了。 忙忙碌碌的施工队和法医、警察们围绕着这栋被封锁的居民楼。 天气转凉了,首都更是冷得快。被人遗忘的小花园里,感应到天气变化后,竟然陆陆续续开了花。 星星点点的蓝紫色小花点缀在绿茵间,开得非常好,灿若繁星。 “喳——” 一只手握着铲子,将泥土给铲开了。 里面是各类碎骨……还有一颗裂开来的珠子。 “这么好的聚阴之地,都办不好事……” 男人将碎掉的珠子扔了回去,拍拍手,转身离开了这个已经被破掉了气脉的地方。 第81章 这是我们热血沸腾的冒险啊 医院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墙壁上的白色瓷砖反射着清冷的光,病房里,白色的床单和被褥整齐地摆放着,病人们静静地躺在上面。 门外,护士们忙碌地穿梭在各个病房之间,她们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打破了医院的寂静。医生们则在办公室里忙碌地工作着,他们的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专注地看着病历和检查报告。 医院的大厅里,人们来来往往,看望病人的家属、前来就医的患者,光看衣服就能区分了。 医院里的绿地是一片宁静的绿洲,坐落在繁忙的医疗大楼之间。这片绿地不大,但却充满了生机和宁静。 住院部的绿地被精心修剪的草坪所覆盖,宛如一块绿色的绒毯。沿着草坪的边缘,种植着一排排整齐的树木,正好遮挡了直射的阳光。 绿化树前的长椅上坐着一些病人和家属,他们静静地欣赏着池塘里的景色,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男人正坐在长椅上,穿着术后病号服,左手捧着一本书静静地读着。 斑驳的树影打在身上,绿荫下的他皮肤略显苍白,看起来很虚弱,却更显得他的五官更为精致立体,在晃动的树荫中,这个男人好似不存在人间。 他的眼神专注,仿佛书中的世界比他身处的地方更加真实。有些凌乱的头发打破了他周围的一种静谧气氛,增添了一份真实和活泼。 当他笨拙地用左手手指翻动着书页,仿佛在与书中的文字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气息,那是一种混合着书籍和阳光的味道,让人感到无比舒适和安心。 他不是左撇子——他的右手缠着绷带,穿戴着外固定支具,看起来一点都不能动。 观看着绿荫小路的最佳位置上,另一个男人撑在窗台上,嘴里叼着根烟,目光投注在这个看书的男人身上很久了。 直到看书的男人被另一个慢慢走近的人喊出了名字:“喻才!” 马喻才从书中抬起头来,看向来人:“怎么了?” 路青余道:“沈浩然的案子要开庭了,请你出庭当证人,你去吗?” 马喻才皱起眉,“不去,医生说了我要静养。” 看见沈浩然就烦,才不去。 路青余撑在椅背,叹了口气:“医生怎么说?你的手要恢复多久?” “一个月不能干重活,要恢复精细动作可能要两个月。” 路青余满脸愁容。他宁愿自己被砍。 马喻才不一样,他是设计师。沈浩然发了疯的那一刀砍下去,不仅砍断了尺、桡动脉,右手上一些肌肉、神经也被砍断了,还是重度断裂……万一恢复不好,马喻才的手指以后就动不了了。 还好,他们是在首都,虽然耽搁了一会儿,但也立刻送到了大医院进行了显微镜缝合手术。 还好,那一刀砍得是右手,那串他虔心供养过的雷击木化掉一定的煞气和血光。 各种机缘下,他才在这么凶险的情况下保住了自己吃饭的右手。 路青余对自己有点生气。 怪他,非要那么急,实在不行直接报警,非要逞强!马喻才就是被他那句话影响了…… 马喻才垂眸,静静看着自己的手,他尝试抬起来……很疼,麻麻的。但是也不是动不了。 “没事,接好了。就是短时间工作不了了。”他又翻了一页时,那表情看起来淡定多了,比起前几天以为自己手要废了一脸崩溃的模样好多了。 路青余忽然想起自己的师兄,提议道:“你康复期很长,应该不用去公司上班吧?来我们道观修养怎么样?” “……” “看什么呢?” 撑在窗台上的男人回过神,回头看了一眼,“你弄好了?” 戴着墨镜的男人举起检查单,“小问题,你刚在看什么?那么认真?” 男人回头指向长椅,“刚刚看见个男人,气质很适合你的新戏……嗯?” 但长椅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这里?病人?”墨镜男人一脸困惑。 男人道:“算了,不见了。走,回去。” …… 马喻才出院是两周后。 他坐在病房的小凳子上,路青余在帮他收拾东西。 他现在想起来北京的目的,和现在物是人非的情况,就有些恍惚。 严继尧是突然消失的,走之前什么都没说,让马喻才有点生气。 但是一种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的力量在推动他,无法视而不见。 就好比秦始皇的鬼魂跑到你面前说,给我打钱,你没办法假装看不见一样。 盯着手中的戒指看了一会儿,马喻才猛地站起来,问路过的护士: “你好?我想问一下,这里有没有什么xieji医院?” “协…协什么?” “协ji……” “哦,你是说协济医院?”护士道,“知道啊,很有名啊,本地唯一的三甲私人医院。” 马喻才赶紧追问:“哪个协?哪个济?” 护士告诉他,他赶紧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只不过动作非常笨拙。 现在知道了严继尧嘴里那个医院了。难道他死前在那个医院停留过? 回头,路青余正看着他,问:“你还要调查他的事?” 他一脸不赞同。 “严继尧的情况非常复杂,和之前遇到的不一样。沈浩然还只是个法律可以制裁的普通人,严继尧的案件就算是调查出来,我们可能都要不到一个结果……” 马喻才看向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戒指的光芒似乎都往微弱了些。 他说:“…我们有约定。” 他隐隐约约有感觉,自己不做这件事会后悔。这种后悔是不一样的,考试作弊后悔、项目出错后悔、毕业没有表白后悔……这些都太常见了。 但是和严继尧相遇后又分开,像是遇见了另一种可能性。 那种后悔,马喻才无法形容的熟悉,好像很严重,又好像无关紧要。 路青余还是不同意:“万一是严继尧在骗你呢?他说恢复记忆就恢复了然后消失,说不定他就是这样获取你的信任的。” “我……”马喻才扯了扯戒指,再度感受到戒指的抵抗,那种宛如要抽出灵魂的冲击感,“我们的约定还在。” 他没骗人。 之前他已经问过路青余了。 活人和死人的约定本来就是不在正常的认知范围内,无法用纯粹的物理科学去解析,所以严继尧本人都取不下来很正常。 他们的约定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冥君见证下定好的,俗话说开头容易圆满结束难,要是每个契约都能由一方轻轻松松结束,那有什么用? 真要结束,估计只能两个人一起做个正经仪式,再请哪位神仙冥君来见证。 “一个破约定?假如要抵上你的人生呢?”路青余还是不忍心看着原本能好好生活到老的一个普通人离他们的世界越来越近,“只是一个沈浩然就差点害你人生大变了。” 马喻才一怔。 人生? 他明白了,那种隐隐约约的后悔——就像是站在了他人生的分叉口。 他曾经做过选择的。 对他而言,他选择的任何一条路都是人生,选了就好好过,哪有什么毁掉,他很有自信,无论选择了什么,都能把自己的人生经营好。 马喻才道:“好吧,听你的,我先回家,休养好了再说。” “啊?先回家再说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第82章 别磕是闺蜜 马喻才出院的时候,钱昊和蒋于雯早就回去了,但还是发来消息庆祝。 陈秀秀没有来。 马喻才因为开不了车了,路青余从民宿那边开过来接他。 看着自己的车停在路边来接自己,这是第一回。 路青余下车帮他开了车门,马喻才纳闷道:“我左手没废。” 路青余道:“病号优先。” 导航到马喻才家后,路青余道:“陈秀秀不打算开什么民宿了,那栋楼打算也拆了搞别的了。” 马喻才叹了口气,问:“她也很惨,她以后打算做什么?” 路青余得意道:“你不是说让我给猫大神找个好主人吗?秀秀姐身上煞气还挺重的,我就把猫大神给秀秀姐养了,她很喜欢,说以后打算开个猫咖,也不奔着盈利去,养老就行。” 马喻才暗道,秀秀姐就是秀秀姐,有钱任性。 正说着,车后忽然咚了一声,似乎什么东西倒了。 马喻才惊了一跳,熟悉的动静让他猛地转身看去。 “严继尧?” 后座没人,那动静是从后备箱传来的。 路青余居然从马喻才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失望,他尴尬道: “呃……不是,我从民宿带了样东西回来……” 马喻才疑惑地思考:“什么?” 什么东西能放在后备箱还会动? 马上他就知道是什么了。 后备箱里又咣当几声,然后传来了雄浑有力的咕咕声,仿佛能看见神君那雄伟神气的身影了。 “……?”马喻才困惑,“你从首都带只鸡回去?” 路青余笑道:“别说,你选鸡的眼神好啊,神君拿来祭祀贼好用。” 他边开车边喋喋不休:“难道是首都气运好,鸡都不一样?京鸡啊!” 马喻才无语了。 “神君要是拉屎在我车上,你去洗。” “没问题,京鸡神屎!” 这趟车程很久,两人凌晨才回到马喻才家。 期间马喻才在车上接了无数个电话。 因为他发了个朋友圈,将自己的照片放上去了。 【负伤,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两个月。】 手臂上一戴支具看起来就有点吓人。然后他就得不断给来询问的朋友、同事、上司解释自己的情况。 手术完马喻才还迷迷瞪瞪的,休养期虽然早就跟公司请过假了,但是还没和老上司谈过,这会儿上司就闻声而来,车上一谈就是半小时,马喻才的经历听得上司啧啧称奇。 然后这个马喻才编的故事又依次给他的交友圈讲了一遍,每个人都啧啧称奇大为震撼。 尤其是最近在关注新闻的人,更是震撼了。 每个人都称呼沈浩然为——那个碎尸埋尸的家伙。潜逃了一年才抓到。 这个故事是马喻才在警察局录口供的时候编的,录口供是他做完手术的三天后,路青余和陈秀秀陪他去的。 路青余说他们已经统一口径了,就说他们是推理爱好者,专门来409探秘,然后真的发现蛛丝马迹了,但是差点被凶手毁尸灭迹。 马喻才也这么说了。 至于沈浩然的话对不上,案件如何扑朔迷离,那就跟他们没关系了。 毕竟沈浩然已经被断定为反社会人格和精神不正常,还被心理医生判断为伪装性人格,他说的话也没多人会信。 薛邵峰也打来了电话,无非是关心一下身体,因为是同行,在意的地方比较多:“会影响你以后工作吗?” 马喻才道:“应该能恢复好吧,没事,不用担心,我现在挺好的。” 薛邵峰忽然沉默了,马喻才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说话,困惑地看了看,还在通话中,问道:“喂?高速信号不好?” 薛邵峰那边终于回应了,语气有些踌躇: “……我怎么感觉你去一趟首都,变了……” 马喻才问:“具体哪里变了?” “你以前不会这么…淡定,”薛邵峰若有所思道,“你可是工作狂啊。” 马喻才轻笑一声,“别抬举我了,我就是病了一次看开了。” 薛邵峰嗯了一声,又是沉默了一阵子,才道:“那,再见,等你回公司,位置肯定留着的。” 马喻才也嗯了一声,道别后挂了电话。 久违地到家了。 怪冷清的。 两人上楼。路青余给马喻才收拾东西前,问:“你真的决定好了?去道观静休俩月?” 马喻才道:“不是你邀请我去的吗?怎么,你们道观涉嫌传销啊?” 路青余慌张道:“这话使不得使不得。” 马喻才坐在自己的沙发上,舒舒服服地休息起来。 外面夜深人静,感觉每个城市也差不了多少。 马喻才凝视着窗外的黑暗,意识到一种名为落寞的情绪。 这种情绪并不陌生,只是他以前没有注意过自己的这类情绪。 毕竟要强是男人的主色调。 “唉……”马喻才叹了口气,坐着怪没意思的,他起身,去路青余身边指挥起来: “去卧室多拿几条内裤,我的面膜和护肤品也带上。” “你还护肤?” “你搞直播的还不护肤?” “有美颜啊!” “难怪你现实中一脸邋遢。” “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对我很不客气!” “少废话,快点装,我困死了。” 路青余碎碎抱怨着,遇见他真是倒霉…… 马喻才嘴角勾起一抹笑,坐在床边指挥个不停。 第83章 哎哟你干嘛 美好的清晨。 鸟语花香,人来人往。即使今天是工作日,路上也不乏前来寻仙问道、啊不,拜佛求神的人。 路上停了零零散散的车。 路青余将车开到了山脚下的一家餐馆附近,停了车。 马喻才早在进入景区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看着眼前的山,他扭头问:“你们道观在哪?在这里停车是什么意思?” 路青余已经下了车,帮他开车门时解释:“青云观你不知道?这边有名的景点啊。” 马喻才下了车,人不算多。 他看向路青余,他已经进了餐馆,跟前台说了什么,马喻才又转身,看到了他们刚刚进来的路口的标识。 【昆吾山----400m】 “好了,你的车这几天就停这吧,我打过招呼了。”路青余回来取行李。 马喻才问:“你们道观在山上?” 路青余反问:“哪家道观不在山上?” 马喻才道:“灵隐寺不在山上。” “那是佛寺啊。” 马喻才失语,他掏出手机,单手解锁,点开app搜索昆吾山。 【昆吾山,海拔1200米,历来是仙家神话中的……】 得嘞,一大早来爬山。 马喻才已经准备顺着人群走了,路青余推着两个行李箱喊住了他:“哎哎哎!这边!” 行李箱上还挂着个大公鸡,那个塑料袋居然还没扔,神君呲着脑袋和爪子,好像有点晕车,蔫哒哒的。 马喻才回头,指着人群的位置问:“不是这边上山吗?” 路青余道:“那是游客,我们是内部人员,走电梯去。” …… 路青余掏出自己的道士证给工作人员看,工作人员还是例行检查了一下,问:“觉明法师,最近没见你直播啊?” 路青余道:“我去首都驱邪去了,回头好好写个稿子,直播间见。” “牛啊!”工作人员看向马喻才,注意到他手上的伤,提醒道,“游客祈福走那边……” “哥,这人是我带的。来静修的。” 工作人员哦了一声,“头一回见你带人回来,不会是榜一大哥吧?” 马喻才干笑。 虽然不是榜一也上榜了。 两人进了电梯,坐了两分钟,走了两百米,又进电梯,一直这样坐了四五个电梯才到山顶。 一走出电梯,马喻才深吸了一口气,神清气爽。 好凉快。 眼前是修缮的栈道平台,栏杆是树干状,背景是蓝天、白云、群山还有整个城市。 马喻才走到栏杆边,往下望去,是人间熙攘、群玉山头,往上望去,是碧空如洗、白云缥缈。 他很少走出市中心,自从工作以来也没有旅游过,哪怕来到了这个大城市,也只不过摸清楚了市中心附近最适合打卡的咖啡店和商场。 将大脑从城市里的车马行人和琳琅霓虹中抽出,马喻才好似成了山里的仙,顿时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宁静和释然。 薛邵峰说得对,他之前过得紧绷绷的,只顾着工作。看来,来青云观是个不错的选择。 马喻才道:“你日子过得不错啊……” 还没说完,路青余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哎!过来帮下忙!野猴子来了!” 马喻才扭头一看,路青余拖着两个行李箱往前走着,栏杆上的猴子蹲坐着,好奇地盯着路青余,跟着他一起往前,时不时想要伸手摸摸箱子。 尤其是想要拍拍挂在行李箱上的大公鸡,猴子那好奇的眼神,估计这山上没什么野鸡。 应该是常见的猕猴,看样子也不是很凶。 “哈哈哈哈哈……”马喻才乐了,懒得动,“我帮不了你,我是病号。” 他们一路吵吵闹闹地往前走着,被猴子围观着,不知不觉就从林荫间走到了大门前。 道观立于高阶之上,大门上的牌匾上用金色漆写“青云观”,红色的墙,灰褐色的屋瓦和檐角修饰。大门上的朱漆已经有些斑驳了,看起来有不少岁月。 马喻才一眼就看出这大概是汉唐时期的建筑风格,结构方正,左右严格对称,长长的围墙将道观封闭起来,但还是能看见中间的沿中轴线对称的钟楼和鼓楼,高高耸立。 整座道观的体量不小,墙漆本该是朱红色,但褪成了略暗沉的红,更加低调。 马喻才看这里人烟稀少,和山脚下的热闹不一样,问:“这里怎么没人?” 路青余叩了叩门,回答他:“这里不对游客开放,是我们修行居住的地方。” “下面开放的是什么?” “是我们摆坛祀神、做法传教的地方,请了很多神像,下午带你去拜拜?” 正聊着,“吱——”门开了。 探头的是个小朋友,看起来大概上初中的年纪,手里还拿着个扫帚,看见路青余后哇一声,开心地推开大门,“师兄你回来啦!” 路青余摸摸他的脑袋,介绍道:“这是我师弟,叫他仰风就行。” “仰风,喊马叔叔。” “马叔叔好。” 马喻才笑眯眯道:“你好,仰风。”然后戳了路青余一肘子,“喊我叔叔?你看着还比我老呢。” 路青余抬手捂住嘴,在他耳边悄悄说:“我喊你喻才兄,他也喊你哥?那辈分乱了啊。” 马喻才道:“喊哥哥就好。” 仰风也立刻改口:“马哥哥好。” 路青余哎了一声,“喊那群小崽子们来帮我提行李箱。” 仰风立刻扔下扫帚,大喊:“路师兄回来了!!” 道观里安静了片刻,不一会儿,从侧边院里大门处,涌出来四五个小豆丁,有男有女,都穿着淡蓝色的长袖长裤练功服,哇哇叫着围住了正在抬行李箱的路青余。 “路师兄你抓住恶鬼了吗?有没有哐哐给他两拳?” “路师兄我要的全聚德呢?” “路师兄这个大哥哥手上的东西是什么?好酷的机甲。” “路师兄!路师兄!” 路青余大声道:“先搬东西先搬东西!” 青云观的清静一大早就被扰没了。 马喻才顶着小朋友们好奇的目光往院子里走,这是个四四方方的庭院,两边都有连接的其他院子,前面又是一道门。 从前面的门里走出来一个较为年长的道长,一脸不苟言笑,板着脸道:“仰光仰月仰云仰溪,都回去练功!仰风,你继续扫地。” 小朋友们立刻一哄而散,涌入了西边院落。 道长立刻转向路青余,一脸高兴:“觉明,你回来了。” 路青余高兴道:“师兄,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说着,路青余将行李箱上的神君提了起来。 这位看起来十分严肃的道长双眼一亮,道:“好!好久没去山下买鸡了。” 路青余赶紧将神君从袋子里提出来:“这不是伙食,是我从首都带回来的神鸡啊,非常有灵性。” 神君一落地就离道长远远的。 这时那位稍年长的道长看见了马喻才,双眼一眯,“想必这位就是马先生了?” 马喻才忙微微鞠躬:“道长好。” “这是我赵师兄,你管他叫觉素道长就好,”路青余介绍,“马兄接下来要和我们一起修行,去除杂念。我和师傅说过了。” 赵师兄笑了笑,“欢迎,对了,冒昧问一句,马道友,你,会做菜吗?” 马喻才回:“会做家常菜。” 赵师兄的笑意立马灿烂了不少,抚掌大笑: “好!观里会做饭的近几日下山了,外卖也送不上来,我们正愁没饭吃呢。” 第84章 滴您的道士(牛马)体验卡 道观的一日,并不清闲。 马喻才待了没几天就意识到了。 早上,天刚亮了一点,神君就叫了起来,大概是四点左右。 神君鸣叫一段时间之后,迷迷糊糊间赵师兄开始撞钟了。 悠远绵长的钟声自山间响起,惊飞早起啄食的鸟禽们。 道观里的一天就从这一声晨钟开始。 马喻才刚来这里的一天除了给所有人做饭啥也没干,就累得够呛,毕竟他右手用不了,一直用左手做的饭。 第二天,钟声没把马喻才吵醒,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然后就听到耳边叮叮咚咚的,睁眼扭头一看,赵师兄站在他床前,脸隐在黑暗中,低声道:“马道友……” “嗬!”马喻才猛地坐起来往角落里一缩,吓得心脏乱蹦。 赵师兄啪的一下开了灯,手里拿着三清铃,笑道:“得做早饭了,待会儿师弟们练完早功该饿了。” 马喻才抬起手表看了一眼。 才五点四十。 他抹了把脸,起床气都被吓没了,语气沙哑道:“……好,等我十分钟。” 赵师兄呵呵一笑:“衣服给你放在桌上了,需要我喊觉明那小子来帮忙吗。” “拜托觉素道长去喊一下……”马喻才坐到床边耷拉着肩膀,单手搓脸,语气黏糊又颓废。 道士一天起这么早…… 他还没意识到后面,还有更累人的呢。 旁边的被褥已经整理好了,路青余这个看着就奸懒馋滑的家伙,居然早早起来了,已经换好练功服了,他窜进屋内关好门,嘿嘿笑着过来了:“嘿嘿嘿我来了小杨过。” 马喻才有气无力地回答:“神经病。” 路青余小心翼翼帮他解开支具,掀起他的睡衣,从左手开始脱,将衣服从右手慢慢薅下来。 还好练功服容易穿,从背后一套就好了。 “你身材挺好的啊,”路青余道,“难怪昨天炒大锅那么有劲,太好吃了。他们说已经吃了好几天师兄做的猪食了,你一声令下,他们就奉你为新的灶神。” 路青余跑到后面给他拉开衣服,马喻才再小心翼翼地将手塞进去。好在他不是骨折,只是小臂不要用力导致手掌无法运动,手臂动一动还是没问题。 “嗯?”路青余注意到他脖颈后的一点黑痣,“你这也有痣,你自己知道吗?” “知道,”马喻才自己扣着扣子,问,“这里的痣是什么意思?” “很多个寓意,出生良好、背有靠山、事业运佳、屋下藏金但不爱显摆……” 马喻才唔了一声,没说话。 “哈,哈哈哈,”路青余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劳x士,“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穿好衣服后,路青余好好看了看,“别说,穿上就挺像那么回事了。” “仙风道骨的道长?” “像个容易被妖怪抓走的白面小道士。” “……” 外面的赵师兄一喊,路青余立马就去做早课了,马喻才又去厨房,打算给他们下鸡蛋面。 还好道观里有地窖,里面简直是天然的冰箱,储存了不少不易变质的物资,他拿了些面出来。 至于蔬菜,道观后面有一大片地,全是观里的道士们自己种的,因为下山采购也不容易。 马喻才看见的时候也是惊呆了。 神君一窜进菜地里就没影了。 拿着东西回来,看着远古灶台和柴火,马喻才呆滞了。 他只会用天然气和电炉啊。 起火?也没看见火柴和别的什么啊?难不成钻木吗? 他出门寻求帮助,一眼看见了赵师兄,忙喊住他:“觉素道长,这火怎么起?” 赵师兄走过来,笑而不语,给了他一张符纸,又给他展示了几个手势,道:“跟我做。” 马喻才一脸困惑,但还是跟着做了。 一边模仿赵师兄的手势,一边嘴里跟着念:“风、雨、雷、电……火……破。” 做完了,马喻才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掐了个连续的手印。 赵师兄问:“记住了吗?” 马喻才在大脑里过了一遍,“记住了。” “这个叫降火咒,多试几次。”说赵师兄就走了。 马喻才捏着几张符纸,呆看着屋子里的柴火,手足无措。 这是……直接赶鸭子上架呀还是相信他啊。 “风雨雷电火,破!” “风、雨、雷、电、火,破!” 马喻才喘着气,总感觉试了几次后就开始发热了,他擦了擦汗,看着手中仅剩一张的符纸,被激起了好胜心。 我不信我成不了! “风、雨、雷、电——火,破!” 符纸嗡一声就燃了起来,火苗时高时低,马喻才来不及高兴,赶紧伸手护着符纸小心翼翼地塞到了干草里,一股脑扔了木头进去。 还真给他烧起火来了。 马喻才擦了擦额头,一脑门的汗。 在这哪是做饭啊,绝地求生啊。 不过刚生好火烧开水,路青余就来帮忙了。 做好早饭,小豆丁们下早课自己来端了。 一群人整整齐齐坐在食堂吃饭。 吃完饭,赵师兄又开始催促他们继续去诵经。 豆丁们又自己把碗给洗了放好,排着队去诵经堂诵经去了。 路青余帮马喻才洗碗去,马喻才正想去找路青余,赵师兄转头看向马喻才:“马小弟,走啊?” “?” 片刻后—— 五个小的,三个大的,一起坐在案几前俯首小声唱诵,赵师兄敲打着一个细长柄的形似酒盅的东西,有节奏的配乐让孩子们唱诵得更加顺畅。 马喻才没想到道观里几乎所有人都下山了。 马喻才结结巴巴地念着:“大道无形……呃、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呃……名曰道……夫道者……” 马喻才磕磕绊绊,远不如这群刚刚初中的孩子顺畅熟练,可想而知他们每天花了多少时间背书,马喻才偷偷抬眼瞄了一眼路青余,却发现对方正闭着双眼,一脸认真地唱着经,嘴里快得不行,心中竟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情。 他背书厉害不是吹的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诵经声在大殿中回荡,稚嫩的声音和成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马喻才的心境逐渐平静下来。他原本略有浮躁的内心,此刻变得安宁无比。 就在这时,赵师兄停下了敲击,诵经也结束了。孩子们纷纷站起来,向他行了个礼。 赵师兄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向马喻才:“怎么样,诵经的感觉如何?” 马喻才有些不好意思:“还挺特别的......不过,我不太懂其中的深意。” “觉明,带师弟们去练太极。” 赵师兄说完,回头面对马喻才,笑了笑:“慢慢来。诵持万遍,妙理自明。功课者,课功也,课自己之功,修自身之道。你犹豫的事情,希望能在咱们观里想明白。” 说完,赵师兄就先出去了,留下马喻才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面对着诵经堂里的小神像。 第85章 都跟你说了这是封建迷信 在道观里的第四天,马喻才居然迅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简单又充实,一天过得很快。 起得早睡得早,每天早晚都做玄门早课,吃完饭背会儿书就打太极,下午要么练会儿道门乐器,要么就练会儿符纸,再不济还能去地里种菜,去山上捡柴,晚上到点还要去诵经堂背书。 马喻才基本是跟着他们一起起居行动。 做饭、背书、单手打太极、摹写符纸……都是用左手。 当他第一天上符纸课的时候,没想到还有当堂检查的环节。 虽然他是美术生出身,但是他右撇子啊。 当每个人的符纸被挨个贴到黑板上讲解,马喻才就知道自己要颜面扫地了。 当他的符纸被贴上去的时候,小朋友们笑出了声。 赵师兄观察了片刻,说:“这……写的时候心还是很静的。” 一下课路青余跑过来嘲笑他:“零分功课!哈哈哈哈哈,零分!仰溪你来看,比你第一次画得还丑哈哈哈!” 道观里唯一的女孩仰溪白了路青余一眼:“师兄,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仰风仰月仰光还在庆幸这周自己不是功课垫底。 马喻才面无表情地看了路青余一会儿,看得他嘴角慢慢下降,不敢笑了。 “咳!第一次画正常的,还是左手,理解。”路青余找补道。 反而是这理解两字刺痛了马喻才,马喻才低头看了眼《符箓全集》上对他而言陌生而扭曲的字体,燃起了熊熊怒火。 我不信了! 于是马喻才翘掉了乐器课——反正他只能坐在那敲鼓、摇铃铛给大家伴奏——疯狂练符纸。 晚间吃饭的时候,赵师兄领着路青余有事出去了,小朋友们立刻围了过来。 “马哥,听说你第一天就学会降火咒了,能教教我吗?” “马哥你做饭比路师兄好吃多了,能教教他吗?” “马哥,你的手真的是被鬼弄伤的吗?” 马喻才无力应付:“路师兄他都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仰风说:“你们遇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阴邪之地,里面养了一只墙中鬼,夜里会在墙中敲个不停,将人拖入墙中杀害……多亏了师兄一招大威神咒灭了恶鬼。” “……” 仰风很乖,绝对不可能瞎说,只能是复述了路青余的话。 马喻才笑一笑蒜了。 小朋友们不用督促,自己回去打会儿太极,然后乖乖地诵经,回院子里睡觉。 睡前,路青余和他的师兄们一起回来了。 马喻才正坐在床边研究自己怎么脱衣服。 路青余推门一进来就吵吵嚷嚷:“…事情就是这样!可惜那只玄猫不愿意跟我们走,不然我也带回来了……” 一堆人三五成群的进来了,道士打扮,年龄都在三十四十多岁,应该都是路青余的师兄们。 马喻才赶紧下床站着,朝路青余的师兄们微微鞠躬,“道长们好。” 有人赶紧摆手:“不不不,不用不用,客气什么。” 马喻才还认不清人,几人就叽叽喳喳说起话:“听青余说,你们遇到的那个恶鬼才死了一年不到就成凶了?” “而且听供词这脑袋被扔得很远,就算剩下的尸骨离得不远,也是个无头尸……” 几位道长各自聊起来: “怪哉,就算这是个阴邪之地,也不会养出如此凶鬼,这杨某生前不显贵,看面相也是极好的人,没有成凶的怨念呐……” 马喻才看了眼路青余,路青余凑过来道:“我接他们的路上说了这件事,师兄们觉得这里面还有蹊跷。” “师兄,算算我这位好兄弟今后该怎么做?” 说着,几位师兄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够尽兴,还有一位当场捻起手印,一位掏出三枚硬币开始往地上扔,剩下两位正是等待起来。 路青余小声说:“在请神、算卦。” 马喻才擦了擦汗,觉得路青余的师兄们非常认真。 不一会儿,一位师兄睁眼,道: “青余,你是不是漏了点细节没说。” 路青余:“嗯?什么?” “我看见有人在活牲祭祀。” 路青余还在愣神,马喻才回答:“花园里是埋了很多鸡骨头、猪骨头。” 这位师兄道:“那就是了。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邪术,这术法阴邪至极,将一缕无辜残魂囚禁在那儿,日日邪气侵蚀——假以时日绝对要养出恶鬼来。” 另一个师兄也扔完了六次硬币,琢磨道: “这卦象……非常复杂啊……乾为天,天泽履,泽水困……嘶,复杂。” “卦象是显示,有人作祟,孽缘不断;有人自强不息,择善固执;有人如履虎尾,险中求胜;有人受困, 龙游浅滩遭虾戏。” “哪个是我?”马喻才问。 师兄摇头,“你……是其中,也不是其中……我看看,艮为山,有山挡路,宜止不宜进;天风姤,因缘际会,随缘聚散。” 这位师兄说完,马喻才的心沉了下去。 路青余看见他的表情,赶紧把师兄们推出去,道:“师兄们,一路奔波累着了吧,快去洗澡,我们待会儿再好好聊。” 等师兄们排队去洗澡, 路青余坐到床边安慰他: “你刚刚想的是啥?你想问啥卦象才能告诉你啥。” 马喻才沉默片刻,道:“我想的是,该不该找严继尧。” “……”路青余拍拍他的背,“哈哈,这就是封建迷信,你看你还真信了哈哈哈哈。” “别管了!睡觉!大师兄打鼾可大声了,我们得赶在他前面睡着。” 第86章 屁股冒火别惹我 马喻才在道观作为掌勺师傅修行的日子结束了。 师兄们都回来了,连忙给马喻才做了好几顿感谢餐,差点把神君都给宰了。 马喻才轻松多了,从厨房解放出来后,他几乎一整天都在学习符纸和呵禁。因为这是最能速成也是最适合他这种有灵感的普通人的术法了。 虽然之前做饭的时候也一直都是路青余在帮忙,他只要在旁边指挥。 师兄们一致认为马喻才颇具天赋,具有一股打娘胎里出来的真炁,马喻才也虚心请教,早上背口诀、打坐,中午师兄们手把手教他怎么聚炁运炁、感受丹田,晚上打坐,感悟师兄们教的方法,还真的感受到了小腹内一股热气,降火咒也用得得心应手。 不过师兄们说:“你是有仙缘的人我们才教你的,但是你修行不够。昆吾山环境得天独厚,这些咒法在山上灵,山下就不灵了。” 一时间大家其乐融融。 但是路青余有些不开心。 他只想让马喻才来山上呼吸呼吸山野灵气,让他能恢复得更快,结果马喻才一来,天天追着他的师兄们学咒法。 好的不学,尽学些凶的。 哪怕只有一只手也要在那描描画画,掐掐弄弄,看得路青余心里烦躁不已,一股无名火噌得上来了。 马喻才找不到师兄们就去问路青余问题,他都闷闷不乐地说不知道,然后走开了。 三番五次总是这样,马喻才也意识路青余不对劲了。 终于,在一天,马喻才起得比神君还早,把路青余堵住了。 他一脸严肃地从床上坐起,盯着打算悄咪咪下床的路青余,道:“喂,你最近为什么在生气。” 路青余停下脚步,背对他,“没有。”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过了会儿,路青余听到马喻才的声音靠近:“你这样我就下山了。” 路青余猛地回头,对上了马喻才的眼睛。 马喻才拉着他出门,免得打扰师兄们睡觉,问道:“你最近怎么闷闷不乐?” 路青余立刻开始闷闷不乐:“我不喜欢你学这些。” “学什么?” “灭鬼的法术,”路青余道,“你想学静心咒、祝香咒,净口、净身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学那些?” 是路青余想简单了,他一开始以为马喻才说来学道法是开玩笑的,原本上山也只是让他来静修,让师兄们给马喻才加个祝福,结果他屁颠屁颠跑去搜罗钟馗神仙的咒法。 那还得了!那是普通人能学的吗? 不普通也不能学! 马喻才不语。他大概知道路青余为什么这么抗拒。 在遇到路青余之前,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如今事情的局面无法操控,他也有了自己想去做的事情。 他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万一被恶鬼缠上了,怎么自保?” 路青余小声嘀咕:“你别搞有的没的,根本就不会被恶鬼看上。” “我们早就谈过这个问题了。我现在看得见,我有理由学点东西自保,”马喻才严厉道,“…我是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片刻后,路青余道:“……随你。” 看见路青余的表情,马喻才就知道他还生着气。 但是马喻才也已经说明白了自己的理由,见状也没了耐心哄他,冷着脸离开了。 两人就这么水灵灵火热热地冷战了。 很快,观里就发现这两人的情况了。 平常马喻才和路青余的相处不说亲密,但是看他们斗嘴也很有趣。 路青余平时在观里就没有同辈的人,对上唯唯诺诺,对下重拳出击,这几天也让师兄们意识到路青余和平辈相处的一面。 也意识到,青余小子话是真多,难怪能吃上直播这碗饭。 然而他们一吵架,可就太明显了,一句话都不跟对方说了。 师兄们面面相觑。这么大岁数了,冷战怎么劝? 师弟们瑟瑟发抖。生气的路师兄可怕,不笑了,生气的马哥哥更可怕,一脸冷气! 原本喜欢围着两人打闹的师弟们这几天都躲得远远的了。 师兄们也试图劝过,劝不动啊。 跟熟悉点的觉明说吧,直接把鼻子翘到天上去冷哼了一声,跟客人马小弟说吧,一脸冷静,微笑说:“我们没事,多谢挂心。” 道观里这群小男生跟山里的野猴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两人冷战了不妨碍他们挨个去闹。 仰溪身为女生心思细腻些,最近在课堂上就总是撑着下巴,看着路青余和马喻才,嘀嘀咕咕: “这可怎么办?两个大幼稚鬼。” 观里甚至安静了几天,神君看到两人也得跑远点。 还没摸清楚两人好好的怎么突然生气了,师傅回来了。 青云观最德高望重的存在,赵师兄见了也要恭恭敬敬的处机大法师,从越南回来了! 所有人都在门口迎接,以示敬意。 神君在后面高鸣了一声,马喻才在人群中看见,一个人影远远走过来。 等走近了些,赵师兄立刻迎上去,“师傅回来了。” 众人齐声道:“师傅回来了!” 马喻才远远看见,那是一个白发的老者,约莫六十多岁,但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穿着有些老旧的道袍,手中挽着拂尘,头上盘了个太极髻,打理得干干净净,可谓是气宇轩昂,红光满面。 处机法师人还没到,洪亮的声音先到了:“列队!我来抽查功课!” 声如洪钟,气震山河,犹如一记重锤,给众人吓得大惊失色。 赵师兄道:“师傅您…您先歇会儿?舟车劳顿……” 处机法师一挥手:“站好,就从你这个长辈开始!” 于是最为年长的赵师兄立刻噤了声,已为人父的年纪,乖乖站在了队伍最前面,等待抽查功课。 不管多大,学生就是学生,在老师面前都是唯唯诺诺的。 马喻才站在队伍后面,算是懂了刚刚大家列队欢迎真正的意义,方便抽查啊。 “於是飞天神王、无鞅数众,瞻仰尊颜,而作颂曰——”处机法师直接开口念了一段,然后顿住。 赵师兄立刻接上:“天尊说经教,引接於浮生。勤修学无为,悟真道自成。不迷亦不荒,无我亦无名……” “好,可以了。觉素你长胖了?晚上多做会儿操。下一个——” 赵师兄走到了一边,排第二的师兄自觉走了上去。 马喻才身为局外人,就在队尾看戏。 师兄们一个个基本都是熟练无比地过了。 到了路青余,处机法师一甩拂尘,那双犀利的双眼将路青余上上下下扫了一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很是不满: “垂头丧气,薄志弱行,瞻前顾后!” 路青余一抖,低头,没有说话。 “你先退下,那小子上来。”处机法师看见他的反应又哼了一声,转向了人群中的另一个人。 那手指指向了马喻才。 路青余扭头看去,一顿。 马喻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前躁动起来的小豆丁们,又看了看处机法师,一和那双明亮的双眼对上,马喻才一个激灵,仿佛被看透了,赶紧走了出来,走到了他面前,尊敬地微微一鞠躬: “处机法师您好,我叫马喻才。” 不自觉的,他就紧张了起来。 怎么不是道观成员的他也要抽背功课……而且他早课一直都是随便读读,根本没背下几句。 马喻才下意识想看向路青余,头转到一半硬生生止住了,梗着脖子看着处机法师。 处机法师一挑眉,道:“你……心性比觉明要好些,但是太浮躁了点。你就将——后院里那棵五百年的老松树砍下。不许用工具。” “嗯?”马喻才发出了困惑的单音节。 大家都是文功,怎么到他这就武功了。 不用工具?手劈? 他这几天手不能动,也无法练太极。难道练了,就能徒手劈树了? 马喻才看向路青余和他的师兄们,发现师兄们也是个个表情困惑不解。 处机法师没有解释,只是捋了捋胡子,道:“劈不了,你就别下山了,觉明!你负责看着他。” 说完,处机就开始喊下一个了,“仰光,来。” 马喻才一脸困惑地走了两步,处机道:“慢吞吞干什么,赶紧去!” “觉明?”处机瞪着双目,一脸怒容。 路青余和马喻才两人快速对视了一眼,表情别扭。 “走吧。”路青余挨过来,与他擦肩而过,也没看他,率先走到了前面去。 “嗯。”马喻才跟在后面,心里不是滋味。 不知道路青余怎么想。两个大男人,做这种冷战的事情,幼不幼稚? 但是马喻才可不会低头,他的面子摆在这里,对方不低头,我不低头。 于是,今天,两个幼稚的大男人还在冷战。 番外3 恶鬼纠缠守则 严继尧死后陷入了一长段时间的黑暗。 世界遁入虚无的黑暗。 那是他无法思考的一段时间,混沌一直束缚着他,让他无法回忆起自己是谁。 时间没有意义,自我也没有意义。 他一直在混沌的阴阳交界地带游走。 只不过他脑子里一直有个念头,阻止他进入更为深入的地方。 不能去……不能去冥界。 ……报仇…… 他找不到自己的葬身之所,一头扎进了还残留着些许熟悉气息的物体里。 于他而言,只是一段短暂的时间过去了。 期间,他能感觉到自己吞噬了什么东西,猫?人?亦或是一缕缕新鲜的怨气。 总之,他开始越发清醒,有了人形,有了认知。 他能够对外界做出反应了。 【我……是人……】 人…… 活人…… 【车祸……】 这件事情很重要,这是他存在的理由。 他遗恨满腹,怨气深重。 他能感觉到,有个人一直在自己身边。非常美味,灼眼又炽热,身上有着微光,在黑暗中也看得一清二楚。 想…吞噬掉……无论是这人的怨气还是生机,都想吞噬…… 严继尧觊觎了很久。他无数次想要出手,都因为各种原因搁置了。 他第一次出手时,那个男人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怀里。 严继尧完全听不懂他在嘀咕些什么,他还没有那么清醒的神智去思考这些,彼时的他只是一个混沌的凶灵,喜欢吞噬生机,喜欢阴暗的地方。 而这个男人的生机格外蓬勃旺盛。 没有任何犹豫,他出手想要吞噬这个男人,就如同他之前吞噬的数个生命一般。 他出手时,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 严继尧一顿。 片刻后,他消失在男人面前。 【热】 【好热】 ——是活人的温度。 那温热地包裹着自己的柔软的触感,与自己的僵硬与阴冷截然不同。 那一次接触让严继尧更加清醒一些。他像是一幅逐渐被完善的画,开始映出世界和自我。 严继尧知道自己是人,但也可以是车,自己的血肉和怨念不知为何融入了这辆葬身的车架中。 而那个男人的存在,却让严继尧困惑。「他」是谁? 「他」一直在身边。 「他」的声音,「他」的温度,「他」的身体和气味。 他可以影响我。 严继尧知道面前的男人是活的,滚烫而具有生机,每一次触碰他都能让自己越发靠近生前的那个世界。 他的第二次出手,是因为在这人身上发现了其他人的气息。 【……脖…子……】 令严继尧有些厌恶。 像是自己的食物被人玷污了。 严继尧死死盯着他,却发现他消失了,而自己身上残留着的他的气息也快要消失了。 时间原本对严继尧来说没有概念,他一直在虚无中游走。 然而他的离开使得严继尧有了别样的念头——他离开多久了? 几秒?几个小时?几天? 严继尧必须靠近他,才能吞噬他的生机,但严继尧几乎无法离开这辆车的周边。 哪怕是在梦里,男人也没有回过头。 严继尧越发烦躁,还未动手做些什么,男人再度出现了。 虽然带着奇怪的气味上来了,但是同时他将一个奇怪的东西放在了严继尧眼前——一个小小的符包。 在鬼魂的眼前,那是一个交易请求。 一个令严继尧困惑的请求。 【和我在一起吧。】 严继尧不懂这个活人想干什么。 严继尧第一次听说这么奇怪的请求。 不过正好。 正合他意。 …… 某个天气不错的午后,严继尧在他面前出现了。 对于鬼魂来说,与活人订下姻缘,是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因为,如果男人不慎死了,灵魂消散,他也会随之消散在天地间。 所以严继尧犹豫着,值不值得。 但面前的人提出了请求,而自己也刚好有人间的执念未完。无论是什么怪异的契约,只要能够完成他的执念,就是必须答应。 恰好,严继尧的身上,带着一枚戒指,可以当做证物。 他将戒指塞进了男人诚心求来的符包中。 他以为自己答应的意图够明显了,但是男人有点笨——把戒指扔了。 看起来还很害怕。 嫌我太丑了吗? 严继尧只能自己捡起来,强行戴进了他手里。 象征着契约的戒指,要戴在右手的无名指上,才算坚定的意志。 于是严继尧捏住男人的手掌,将那枚象征着阴阳缘的戒指,戴到了男人的无名指。 在他也不知道哪个鬼神的见证下,一个怨魂,一个活人,就这么缔结了这个人鬼之间的约定。 他和这个男人的灵魂绑定在了一起,而这个男人,必须帮他完成未竟的执念。 那一瞬,严继尧的意识越发清醒了。 他又明白了很多事情。 面前的这个男人,叫马喻才。 严继尧记起了一些事情,立刻告诉了男人:“……帮我……协济医院……” 他答应了男人的请求,男人也应该答应他的请求。 可惜,人鬼的姻缘肯定会影响男人的寿命和气运。 马喻才回去就生了病,发起烧了。 严继尧知道他在经历命运的变动,或许,无法抵抗自己的怨气的马喻才,会死去。 他会破掉这个契约。 那可不行。 跟他缔结契约后,严继尧才终于可以去更多地方,才更有可能完成自己的执念。 可是在他炙热的灵魂面前,脆弱的契约摇摇欲坠。 但是严继尧终于被解放开来,得以在男人身边行走。 于是,严继尧跟随他,进入了他的家里,看见床上抵抗无知黑暗的未来与命运的男人,他辗转着,被自己的不祥之气纠缠着。 抵触?他竟然在排斥自己? 严继尧一点点的将自己的执念释放出来,让阴鸷的气息侵蚀男人的意志,让他缓缓接受自己。 浑身怨气的恶鬼上了床,双手一揽,抱着马喻才,将他滚烫、具有生机的身体困在怀中,让自己的阴气一寸寸地进入马喻才的生命,直至契约变得越发深入、坚固,直至两人的命运终于死死纠缠、无法分离—— 严继尧已经死去,可那天他奇迹般地久违地感受到了胸腔里的躁动,鲜活的生命与他相连,他仿佛不再是一个死物。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体验,仿佛有一股强大的生命力注入了他的体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开始跳动,血液在血管中流动,他的欲望在不断膨胀…… 他渴望着能够继续感受这份生机,渴望着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嗬……哼…” 严继尧听到了怀中滚烫的男人小声闷哼起来。 他松开了那只控制着男人后颈的手,缓缓地移到男人的腰间,环住了他的腰,抱得更紧。 ——这样,他就再也无法逃离了。 那天夜里,无论意识是否清醒、无论往后如何波折——一人一鬼命运,就此改写,纠缠难分。 第87章 神仙,help,谢谢 一棵松树。 一棵大松树。 一棵五百年寿命的直径有两三个碗口粗的大松树。 松树下,两个人。 一人低头沉思,一人蹲坐树下。 两人都默不作声,两人一树好似雕塑,对峙了约莫半个小时。 终于,受不了的那人率先开口了: “吾召将帅,火急降临。赫奕威杀,霹雳震惊。符命到处,急急如律令。这是引雷咒的口诀,应该能用来劈树。” “……” 马喻才看向路青余,只见他还是坐在松树下,低头看自己的书。 马喻才直接道:“记不住。” 路青余深吸一口气,再度重复了一遍。 马喻才于是跟着重复了前面两句话。 路青余再说,他再重复。约莫四五遍,才记下来。 马喻才对着松树,正要开口诵读口诀,路青余道:“……没用的,五雷咒得用符纸。” “为什么?”马喻才下意识问。 这几天他也算是学会了很多东西,但是符和咒的区分他的确不懂,为什么有些口诀掐手印就可以,但五雷咒就得用符纸。 路青余低着头,伸手拔着地上的草,语气听起来闷闷的,“……五雷咒的口诀的意思是借天上的大雷公的力量一用,但凡是借天神之力的咒,都要用朱砂描画的符纸为媒介,以示敬意,再念出口诀。” “……五雷咒的符箓怎么画?” 路青余把那一片的草都拔秃了,还是没抬头,从屁股底下掏出一个有些破烂的小本子扔给马喻才,“自己找吧。” 马喻才单手没接住,蹲下捡起一看——《玄一碧落大梵五雷秘法》。 马喻才看了他一眼,道:“谢谢。” 他去院子里搬了个小凳子来,一页一页地找起引雷咒的符箓,竖排文字看着并不舒服。 等他找到引雷咒了,立刻进房间里去,将纸笔都拿出来,对着书一点点地描画起符画来。 符纸要心诚心静,一笔画成的成效最好。 于是马喻才对着描画了一下午,额角冒汗,手臂发抖,才算是能一口气不停,画完了。 这符画实在是过于复杂了,弯弯扭扭,拐角多,各种小小笔画更是多,中间还写了似字非字的东西。 而且马喻才还是用的左手。 在道观里多待几天,他都能左手画符,右手做ppt了。 一口气多画了几张看上去还可以的,马喻才有信心后,拿出朱砂开始描画。 选了一张最完美的,马喻才等朱砂干了后,就立刻拿去后山。 路青余躺在松树树荫下的草地上看书,翘着二郎腿,看见马喻才来了也没动弹。 马喻才警告道:“小心点。” 路青余没动。 马喻才暗自哼了一声,也不管他了,对着那松树的树干,深呼吸,试图感受丹田内的真炁,直到进入那种玄妙的状态了,他立刻快速念出引雷咒: “吾召将帅,火急降临。赫奕威杀,霹雳震惊。符命到处,急急如律令!” 一阵风吹过 ,叶子都没落。 路青余双眼从树上移开了片刻,又移了回去。 马喻才“嗯?”了一声,有些尴尬。 路青余的声音从书下传出: “今天没戏。引雷咒是最为强劲的五大自然咒,你一个修行还没半月的,使不出的。” “你使得出?” “使不出。” “……” “你笑什么!”路青余瞄见马喻才嘴角的笑意,从草地上唰得一下坐了起来,一脸怒容。 马喻才没说话,伸手解开了右手上的固定外支具。皮肤从支具中释放出来,几周没见阳光就比其他地方白了许多。 他张开手指,握了握拳,微微皱起了眉。 还有些不灵和无力的感觉,但是不妨碍基本的活动,手臂上横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路青余张开嘴巴,看着马喻才的动作,“你干什么?” 马喻才将支具扔在地上,活动起了右手,闻言回答:“右手画符方便点。” 路青余见他进了院子,立马捡起支具跟了上去,果真看见他进了画室,坐下就打算画符。 他立刻扯走了马喻才手中的笔。 “你不是不帮我吗,觉明法师?还给我吧。”马喻才问。 路青余和他僵持了一会儿,意识到马喻才的执着,想起了师兄的卦象。 冥顽不灵!师傅还说他心性好,哪里好了! 路青余越想越气,愤怒道:“起开!” 马喻才站了起来,路青余挤开他坐到座位上,下笔画了起来。 沾染着漂亮朱砂的毛笔尖落在黄纸上,路青余流畅地将引雷咒画了出来,那些扭曲的笔画在他手下就显得好看多了。 他一边画一边骂骂咧咧:“画符画得多有什么用,你得练啊,每天午后、傍晚,三点到七点去寻雷公的踪迹。” 马喻才困惑:“还要去追雷?这是符纸还是引雷针?” “你这点真炁一天用两次降火咒就差不多了,还想使引雷咒。我不是说了这种大的咒术是借神仙的法力吗?念口诀就是在跟神仙喊话帮忙,你法力小就是声音小,神仙听不到,你就得去离得近的地方,或者拿个大喇叭,懂?” 马喻才看向路青余,感觉回到了第一次见他的场景。 他明明是挺厉害…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胆小… 等路青余画完了,马喻才问:“你说不会?怎么画得这么熟练?” 路青余当做没听见,将符纸交给他,起身往外走,“刚好到点了,咱们往上走会儿,找个好的地方试试。” 马喻才笑了笑,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就这么于无形之中消弭了嫌隙。 到了高一点的地方,马喻才试了试口诀,结果别说引雷了,一点电光都没有。 路青余叹气:“师傅怎么会让你去劈树呢。要不我偷偷帮你?” 马喻才道:“不用,这个很有用,我要学会。” 路青余恨恨道:“孺子不可教也。” 夜间,师兄们因为他们和好了高兴得不行。 “高兴,再来给你们算一卦!” 马喻才闻言,沉默下来。 路青余注意到他又开始转动自己手上的戒指,起身啪一下拍下开关,把灯关了,“赶紧睡吧师兄!你明早不是得去下面坐堂吗?” 第88章 生命曾经在场 夜幕低垂,窗户已经关好了,因为山里的蚊虫多,房间里点了熏虫的香。 虫鸣声在墙外时隐时现。 马喻才久违地失眠了。 他翻过来翻过去,眼睛一闭,脑子里就是杂七杂八的东西。 那些卦象在他脑子里转啊转啊。 一会儿想到自己的父母,一会儿想到大学的时候,一会儿又想到教授…… 乱糟糟的思绪里,一直不停冒出来的,居然是那天严继尧想要摘下他的戒指时,指根被人触碰的柔软和微微的麻意。 不一会儿,马喻才的脑门上就冒了汗。 他困惑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悄悄下床出了门,坐在门槛上,让外面的冷空气吹吹混乱的脑袋。 借着澄澈的月光,马喻才再度试图拔下戒指—— 纹丝不动。 不知为何,心里居然还安心了。 这要是几个月前的他穿越过来,肯定被自己吓死了。换作以前,他离严继尧有多远要多远。 马喻才靠在墙上,看着月光,自嘲地笑了笑。 路青余那句话倒也不对,不是自己被严继尧下了迷魂汤,只不过多多少少理解严继尧的不甘,不做点什么就过意不去。 当然他会把握好分寸,不会毁掉自己的生活。 而且,他现在也看开很多事情了。 “吱——” 门又开了。 马喻才抬头一看,路青余出来了。 马喻才一惊,还没说话,就见路青余伸手从衣服下面伸进去,一边挠着肚皮,一边打哈欠,眯眼朝厕所走去。 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 马喻才看着他悠悠忽忽的背影,不禁笑了笑,心里的愁绪也消散了点。 过了会儿,路青余起夜回来了,走到门口才看到马喻才,浑身一震:“你…梦游?” “出来看看道观的月亮。” 别的不说,月如银环光如练,真好看。 路青余犹豫了片刻,道:“我陪你看吧。” 他在马喻才旁边坐下了,不知道是不是离月亮更近,月光非常干净明亮,将两人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好一会儿,路青余又道:“你别伤心了啊。你真心想帮他的话,我也不是一定不让你去,就是觉得太危险了……那你不介意,当我是好兄弟呗, 我肯定帮你。” 路青余说完,马喻才沉默了一阵,开口:“…不说这个…跟我说说你自己吧。” 自从买了那辆车,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进入了这个世界以来,他还没仔细了解过路青余这种一直在跟鬼打交道的人。 他们是怎么去适应和死人一起生活的世界的呢? 马喻才想起了那个小男孩。 他们又是如何去习惯生死边界不再模糊的生活的? 而且马喻才也挺好奇的,到底什么样的环境养出了路青余这么一个家伙。 “那你仔细听啊,我只说一次,”路青余叹了口气,真诚道:“我三岁开始就被送上山了,在道观修行了20多年。” 马喻才惊讶了,侧头看向身旁这个男人,“你,没下过山?” 路青余挥挥手,“没那么离谱,我小时候最喜欢下山玩了,不到十岁,山下的阿姨叔叔就都认识我 了,我就是……没上过学。我的意思是没上过那种普通的学校,我是被师傅和师兄们教养长大的。” 马喻才不知作何感想,只是问了一句:“你想上学吗?” “小时候不想,觉得和师傅在一起挺开心的,可以山上抓野兔,画符纸……后来长大点了,十几岁的时候发现我不是我师傅亲生的——”说到这路青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一直以为我是那老头亲孙子呢。反正我就和师傅吵架,我说要去找我爸妈,我不当道士了,我要去上学,上大学。” “后来呢?”马喻才大概预感到后面的内容了。 路青余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师傅没拦着我,他把自己存的钱都拿出来,让我去山下,有个阿姨会带我过日子的。” 说着说着他好似陷入了某段回忆,呼吸变得轻浅无比: “我下山走到一半,很黑,不敢下去,师兄们找了半宿才找到我,那天之后我就死活不下山了。但那个时候我…还是觉得师傅一点都不疼我,把我说扔就扔……然后,十八岁那天我才知道,我爸妈早就死了……” 马喻才心里颤了一下。 旁边响起了微弱的吸鼻子声,马喻才一直抬头看着月亮,吸了口气。 过了会儿,路青余继续说: “其实我猜到了,我不信我爸妈舍得丢掉那么小的我。” 路青余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鼻音。 “我爸妈是很有名的天师,听师兄们说,他们是最有天赋的、师傅最疼爱的弟子,驱邪术学得很厉害,一出师就下山驱鬼去了……他们就是死在驱鬼这件事上的。” 马喻才轻声道:“他们……很伟大。” “嗯…但是我不懂,为什么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路青余道,“……师傅之前说他不会教别人怎么驱鬼,我那时候以为他舍不得教别人还骂他老东西,呜呜,我真对不起师傅。” 马喻才忍不住侧过头来伸出左手,艰难得拍了拍他的肩,“你很好,你没有做错什么。起码,你救了我。” 路青余眼眶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未擦干净的泪光,他盯着月亮,问了马喻才一句话: “为什么坏人死了还能一直作恶,好人死了很难留在世间呢?” 马喻才垂眸,不知道如何作答。 身为道士的路青余心里明明白白,根本不需要一个答案。 但是马喻才还是回答了:“他们留下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在人世间。” 路青余一脸迷茫地看向马喻才。 马喻才双眼坚定地直视路青余,试图给他一些力量: “——你。” “你肯定是他们最在乎,最重要的人。他们希望你好好长大,才把你抱到了最安全的地方,交给了处机法师。” 路青余双眼瞬间漫上了莹莹水光—— “哧——” 一道响亮的吸鼻涕声音忽然从门内响起。 温馨美好的氛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破坏得彻彻底底。 “……” “?”马喻才困惑地看向背后的门。 只见一个个脑袋凑在门缝上,直勾勾盯着他们,每个人都顶着两包泪包,眼睛里泪光闪闪。 见被发现了,师兄们顿时绷不住了,全部在门内哇哇哭起来。 一时间吸鼻子的声音,各色哭声络绎不绝。 “呜呜呜……” “呜咦咦咦……” “啊啊啊……” “哼哼、哼哼哼……” “……” 路青余的脸腾得一下红透了。 “你们——滚啊!!!!!!!” 山里的野鸟都被路青余吓飞了,虫鸣也被震得暂时失去了声音。 月光黯淡了,但灼灼星光开始绽放,遥远的星子,每一颗都无比闪耀。 第89章 这是我们热血沸腾的组合技! “准备好了?” “好了。” “好,凝神,聚炁!” 马喻才深呼吸一口,将符纸往天上猛地一扔,大声道:“吾召将帅,火急降临。赫奕威杀,霹雳震惊。符命到处,急急如律令。” 只见黄色的符纸被抛向空中,男人凌厉的话音在空中涤荡的瞬间,上空猛地闪过一道弧光,发出了噼啪的声音。 “哧——!” 符纸在电光的中心,被击中后,猛地燃了起来,那道闪电击中了符纸后,也将树干劈了一下。 咔嚓两声,一根树枝烧焦后掉落在地。 马喻才后退了一步,惊喜道:“成功了?” 路青余接住飘下来的符纸,皱眉摇头,将符纸递给马喻才自己看。 上面的朱砂纹路变得支离破碎,斑驳不一,电击让纸张中间留下了烧焦的痕迹。 符咒没有消失,也就意味着没有成功。 马喻才丧气了,将符纸往地上一扔,转身往下走。 路青余在后面追:“成功了一半,好歹掉了根枝呢!就是威力不够,可能雷公没听清。” 马喻才没心情吃饭,坐在院里的椅子上沉思。 已经练了三天了,三天的时间,就这一次成功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挺有天赋的,但是在数年的努力下,天赋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马喻才并非嫉妒,只是挫败无比。 即使是鼎鼎有名的天师也会死于驱鬼,他这种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的不知道在起个什么劲。 马喻才骂了自己一句。 “小子。”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马喻才一惊,听出是处机法师的声音,立刻站起转身面对处机法师。 处机法师这会儿没拿拂尘,左手一个碗,右手一双筷子,走过来递给马喻才。 马喻才呆愣愣地接过,接过之后更愣了,“处机道长……” “不管有啥事,吃饱最重要。你那点小身板还不按时吃饭,使得出好咒术?” 处机说着,转身扫了一圈院子,指着院内一棵大松树,道:“这棵树,两百年,觉素出师的时候劈开的。” 赵师兄? 说着处机走了过去,马喻才跟着处机法师靠近了,在树干上搜寻了许久,在稍高的地方看见了一个焦黑的痕迹。 那痕迹劈开了树干约莫七八厘米的裂口。 “觉素年轻时和你很像,过刚易折,心高气傲,还有点急功近利……我让他劈树,他也是劈了几天就不干了。” 赵师兄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 “这道伤口,是他连续劈了一个多月劈出来的。” 马喻才讶然。 虽然树干的确很粗很硬,但没想到这个小伤口需要劈一个多月。 “我从没指望你们真能劈开树,只要学会沉心静气,厚积薄发,面对无能为力的事情,也要冷静自持,不求你们去救苦渡厄,起码能保护好自己。” 处机背对着马喻才,这话像是对马喻才说的,但是他知道,不止是对自己说的。 说完,处机挥挥手,往深处走去,道:“进去吧,饭都冷了,大家等着呢。” 马喻才一进去食堂,路青余凑了上来,看见他手里的冷饭,赶紧端走,“我以为是师傅喂鸡去了,原来是喂你。” 他推着马喻才坐到长桌前,重新给他盛了碗饭,安慰他:“你已经很厉害了,虽然那是个两厘米的小树枝,好歹雷公也是给你面子了。” 仰云坐在对面,闻言道:“也许是喊了这么多天,雷公烦死了。” 路青余一筷子敲他脑袋上:“你小子多什么嘴,功课写完了吗?待会儿你去喂鸡。” 仰云笑容立刻就没了。 仰月仰光抱着饭碗笑个不停。 仰风问:“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练符咒?” 路青余道:“早着呢。太早学这些对你们身体不好,亏虚耗神,至少等你们十八岁吧。” 马喻才吃着饭,想起处机法师的话,问路青余:“你们出师都要劈树吗?” 师兄们率先回答:“是。师傅只教我们这一个威力大的咒法,只要能自保就行。” “你呢?劈开了吗?”马喻才看着路青余。 师兄们闻言都偷瞄起路青余的表情来。 路青余摇摇头,猛猛扒了几口饭,道:“…师傅还没给我布置任务。” “……” 又是一夜过去。 晨钟响起,道观里开始苏醒。 马喻才已经不再穿戴支具,正在单手穿衣服,就听见外面响起路青余嘹亮的声音:“喻才!喻才!” 路青余猛地冲进来,手里还拽着扫把:“快走!我们去后院!” “干什么?” “要下雨了!” 天空云层低垂,微微泛灰,在山上看乌云层,更是低沉压抑,好似伸手可及。 马喻才一出门就感觉到风在呼呼吹,空气间仿佛都流窜着微弱的湿气。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似有若无的能量散布在周身。 他闭上双眼,即使不用肉眼去看,也能感受到周遭的世界,哪里的能量最为浓郁。 马喻才新奇无比,双眼一亮。他总算领会到师兄们口中的“世间有炁,周转不息”了。 两人抄起符纸赶到后院,那棵树的松叶正在风中微微发颤。 对视一眼后,马喻才走到树前,他抬头看了眼天,乌云低垂,里面已经开始滚动着雷电的力量。 “嗡——”沉闷的声音在云层间响起,光亮从乌云间乍泄而出,但雷光没有劈下,似乎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马喻才掏出符纸,站在了树前,正准备凝神聚炁,看见了路青余期待的目光。 他一顿,想到了什么。 明明路青余都将口诀和符箓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路青余,过来。” 马喻才和路青余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凝聚注意力,扭头直勾勾盯着树干的位置,将符纸往树的方向一扔,在厚重的雷声中高喊: “吾召将帅,火急降临……” “赫奕威杀,霹雳震惊……” “——符命到处,急急如律令!” “轰——!” “呲啪!” 一声巨响将道观里的众人惊住了。那声音巨大且极近,好似就在耳边。 窗外闪过一道光,紧接着伴随这声惊天动地的雷声—— “哗哗——”倾盆大雨下了起来。 晨起念书唱经的小辈们吓得停下了声音,师兄们立刻起身道:“不要慌,继续唱。” 赵师兄敲击引磬的动作没停,小辈们嘴上没停,魂儿却早就飞了,眼睛却一个劲往窗外看,看见师傅急匆匆往后院走去。 不一会儿就听见师傅浑厚的声音自后院响起: “真给劈了!?这可是五百年的老松树啊!要坐牢的!!!” 马喻才和路青余被随雷而来的大雨淋了个透,闻言对视一眼,却止不住笑容。 “我去,我不愧是处机法师最得意的两个弟子的儿子!我就知道我偷学没错,哎呀埋没了,我早点下山世间就没有恶鬼了。” “是是是,多亏了觉明法师帮忙。” 地上的两张符纸上都没了字迹,被雷雨劈开又被雨水浸湿,融为了一坨泥土里的烂纸。 …… 雷声响后,大雨瓢泼。 世间在大雨中沉寂下来,道观里却热闹了。 神君躲在屋檐下踱步,歪头看着后院那棵变得不太一样的松树—— 粗粗的枝干被劈开来,伤口已经变得焦黑,雨滴将伤口冲刷,正冒出缕缕白烟来。只见主干上几乎被从顶端劈到了接近根部,木纹肌理暴露。 贯穿树干的狰狞伤口,足足达一米多长。 第90章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前面有番外2,在86章后面)“拆完了,伤口长得很好,但是疤还是会留,反正是男的,不用介意,”医生在病历本上写写写,道,“你要是介意留疤的话,就等伤口完全长好之后去买点祛疤药涂,之后少吃点刺激性的食品,多吃蔬菜水果。” 马喻才点点头。 手臂上的缝合线处传来疼痛感,不过可以忽视。 他收缩五指,已经灵活不少了。 医生让他在医院住院留观几天,马喻才拒绝了。 假期余额已经告罄,马喻才又得回归牛马生活了。 …… 入秋了,天气已经彻底变凉,马喻才从衣柜里翻出毛衣风衣,随随便便搭了一套,戴上眼镜,驱车赶往公司。 时隔一个多月再回到公司,推门看见下属们,马喻才都有点恍惚了。 在青云观闻久香火和松木的气息,还有点不适应办公区里浓郁的咖啡味。 最先看见马喻才的是殷子月。 他的工位距离门口最近,刚打开电脑,等待开机的期间一抬头,就注意到了玻璃门外走近的一道熟悉的人影。 殷子月双眼一眯,目光追随着玻璃后模糊的修长人影逐渐靠近,直到推开门的那一刻才清晰起来—— 推门的手上挂着一串深棕色的木串,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精致又低调,许久未见的马喻才穿着双排扣的灰色风衣,露出了里面的棕色毛衣和白衬衫领子,头发整齐地梳向后方,露出形状饱满的额头,无框眼镜下双眼明亮,看起来修养得精神不错。 许久不见,他的脸庞轮廓瘦削了一些,想起他经历的事情,殷子月轻轻吸了一口气。 拿水杯的手顿了顿,殷子月怔怔喊了声: “马经理……” “马经理!”mike立马从工位上站起,激动地大喊,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顿时所有人都抬起头来,一脸惊讶地围了过去。 不出几秒,马喻才身旁就挤满了人,过道上堵了起来。 “马经理,一个月没看到你了。” “你不知道薛经理对我们好严格呜呜,我已经单休两周了,受不了了!” “马经理你去旅游遇到杀人魔,太惨了!” 马喻才微笑着,简单解释了自己的遭遇。 寒暄完了,马喻才脸色一肃,“薛经理已经告诉我你们最近的情况了,今天该结束的项目有三个吧?不想再加班一周就赶紧去做!别以为我会纵容你们!” “收到!” “我做!我做!” 人群四散,马喻才回到了办公室,坐在旋转椅的那一刻,他舒爽地吐出口气。 熟悉的感觉,还怪激动的。 马喻才摁下电脑开机键的刹那,状态立刻就回来了。 手指立马就痒起来了,想做ppt得很了! 办公室里温度较高,他脱下了风衣挂在椅背,袖子也拉到了手肘处,正要登录账号开始处理堆积的工作和新工作时,门被敲响了。 “咚咚。” “进。” 抬头一看,殷子月端着杯咖啡走进来了。 “马经理,喝杯咖啡。” 马喻才对他露出个微笑:“谢谢,放这吧。” 殷子月走到桌边,立刻就看见他手臂上那个显眼的伤疤。 瘢痕横亘在手臂上,几乎横着贯穿了整个小臂中段,刺目,不和谐,在马喻才身上宛如从皮肤里长出的肉色荆棘枝条。 “马经理……”殷子月呼吸一沉,微微睁大双眼,有些震惊。 马喻才的经历他略有耳闻,的确听起来惊险万分,但是他没想到伤痕会这么大,无法想象当时的伤口该有多么深。 马喻才注意到他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手臂,“很显眼?” 殷子月张嘴想说些安慰人的话,一时间脑袋里却没什么词。 看见那道伤疤,知道自己在说好话方面向来嘴笨,他还是开口道:“不……没事就好,马经理您……很勇敢。” 马喻才点点头,扯到了另一个话题:“最近工作怎么样,听薛经理说给你提前转正了?” 殷子月双手交握,乖巧地站在一旁,回答:“国庆后我被安排去市场部待了半个月,跟进的项目数据还不错,那边要我留下,但是我申请调回来了,薛经理就给我转正了。” 马喻才闻言,眼露欣赏。虽然薛邵峰跟他说了转正的事,但是没告诉他理由。 现在一听—— 这小子还不错,之前觉不懂变通,现在这种固执觉得也挺可爱的。 马喻才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给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 “不错,你继续加油,这本书我看了很多遍了,给你好好看看,很有用。” 殷子月拿着书出去,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mike路过,见状道:“哇,笑得花枝乱颤啊,你小子,转正之后就得意吧你。” 殷子月心情好,回应了他的话,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嘴角一挑,“嘘,聆听破防的声音。” mike咬牙,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嘴巴一歪,哼了一声:“殷子月你这嘴巴,和你越熟你越毒。” “行了,待会儿请你喝咖啡。” “我要两杯,给尤姐一杯。” “行。” …… 马喻才之前跟的项目因为他的伤势调给了部门老员工。 他手上已经没有什么项目了。 坐在办公室的马喻才喝着咖啡,做完表格后就无所事事。 刚刚薛绍峰来看了他,抓着手啧啧啧惋惜了很久,搞得马喻才觉得伤疤长在他身上似的,怪不自在的,赶紧把人打发回自己办公室了。 临近下班,无聊的马喻才拿着笔就在纸上画起了符箓。 他多了个思考时扭动戒指的习惯,刚画完最后一笔,马喻才扭了扭戒指,一看。 哎呀,不小心画了个招财符。 马喻才正想把纸撕掉扔了。 因为随手画符也是要消耗心神的,画多了容易亏虚,即使没用朱砂和符纸,也会有一定的效力。 手刚捻住纸张两边,电脑里响起“扣扣”两声,有人来消息了。 马喻才一看。 “刚刚收到消息,公司接了个外包项目,有个剧组联系了我们公司,要求派个经验丰富、涉猎广的专业设计师参与设计,可能会涉及服装、妆容、海报,实际工作内容其实相当于顾问,我没时间,你做吗?” 马喻才敲打桌面的指尖一顿,陷入了回忆—— 下山那天,赵师兄为他算了一卦。 “天火同人卦,聚众同流,将行大事,你近日应该会遇到重要的事情,许多机缘正好凑在一起,要把握时机,接受挑战……马小弟我多嘴问一句,你是有妻子吗?” “没有。” “怪哉。兑下、离上,这火泽睽的卦象,解出来分明是夫妻不合、两情相违的意思……呃,总之,马小弟你且多注意注意。” 回过神来,马喻才盯着薛邵峰问出的:“你刚回来,考虑一下要不要去?因为这个项目要全程跟剧组,长期出差,看你的身体能行吗,优点是行动比较自由,能拓展一下人脉。” 要把握时机,接受挑战…… 马喻才毫不犹豫地回复: “交给我。” 【第四卷·寻道完】 第91章 马经理进击娱乐圈(误) 马喻才将车靠边停下,打了个电话。 接通后他道:“收拾东西下来吧。” 几分钟后,从小区门口走出来的殷子月朝马喻才挥了挥手,打开后备箱,将行李箱放了进去。 殷子月正要打开副驾驶的门,马喻才问:“会开车吗?” 殷子月点点头。 马喻才立刻打开门:“你来开吧。” 两人换了位置,马喻才坐在了副驾驶,殷子月问:“是身体不舒服吗?” 马喻才在副驾驶掏出手机,道:“嗯,我休息一下,你按导航走。” 他跟薛邵峰通了个电话。 “喂?邵峰哥。”接通后马喻才喊了一声。 殷子月余光瞄了过去。 因为不是免提,殷子月听不清手机里薛邵峰的声音,只能从马喻才的回答猜测出整个对话。 “……带了殷子月当助理,嗯,我加了微信,已经沟通好了。” “我知道,放心,我会注意的,项目的信息我已经看过了,那边说了工期比较长,不过不用跟全程,大概两三个月就行。” 最后马喻才好好好几声,挂断了电话。 回复了几条消息后,马喻才道:“昨天已经给你介绍过这个项目了,了解过相关的东西了吗?” 殷子月边开车边回答:“剧组设计这方面没有经验,但是艺术都是相通的,我昨天做了功课,觉得还是可以尝试的。” 殷子月的回答让马喻才很满意。 在高速上行驶了几个小时后,马喻才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 “never gon'' get away never gon'' get away never gon'' break the chains i''m running out of options……” 音乐响了几句后,马喻才看了眼是谁后,却没有立刻接通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段时间,直到殷子月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马喻才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 跟薛邵峰打电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马喻才沉默地倾听着电话里的人说话,只是低沉的嗯了几声,沉默无比。 殷子月只能依稀听出那是女声。 “没多大事,是新闻上夸大了……最近过得挺好的……再说吧,拜拜。” 马喻才匆匆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还松了口气。 他看向导航,还有几个小时,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两人还没有吃饭。 马喻才问:“饿吗?要不要去服务区吃点?” 殷子月道:“好。” 两人在服务区随便吃了点东西,解决了生理问题后立刻开车。 马喻才也重新掌控了方向盘。 两人在晚上六点多到了地方。 出来接他们的是导演助理,一个胖胖的年轻男人,他帮两人提行李箱,寒暄起来: “两位辛苦了,我带你们先去酒店放东西,然后一起吃个晚饭吧,导演已经开好包厢了。” 放好行李,马喻才和殷子月在助理的引导下来到了酒店包厢。 助理和服务员一起离开了,马喻才一进去率先看到了一个穿着工装马甲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导演。 导演听见动静起身迎接,两人初次打了个照面。 “您就是马设计师吧?太好了,总算见到你了。” 导演留着个八字胡,正值壮年,但头发黑白掺杂。马喻才也听说过这位导演,导出过几部票房不错的悬疑电影。 马喻才伸手握了握,“贺导,久闻大名,叫我喻才就好,这是我的助理,殷子月。” 贺导扫了殷子月一眼,啊了一声,也伸了手过去,“殷助理,你好。” 三人落座,贺导道:“吃吧,边吃边聊,刚下班饿坏了。” 说着他就开吃了,见状两人也动起筷子。 贺导问:“那我就不客气喊声老弟了,喻才老弟,知道我们剧组拍的是什么题材了吧?” 马喻才点头。 《养尸人》,民俗恐怖题材,风格比较特殊。 贺导长篇大论道: “这个本子呢我很重视,专家也请了一大堆,在剧本方面已经没有问题了,市面上的恐怖游戏设计师我们也请了过来,但很多细节不满意,临时给推翻了,我就想到外包公司,考虑到贵公司的综合设计能力,递出了橄榄枝。” 马喻才点头表示了解。 “老弟你既然接了,说明不介意这种题材,但是我还是要提前说明,我们全组要实地取材,最近的剧情还好,可以在横店拍,但是拍到民俗的剧情的时候要跟组下乡进山,您能接受的话,我们就——合作愉快。” 马喻才闻言点头:“合作愉快。” 两人起身握手。 吃完饭后,殷子月先回去了,马喻才和导演又聊了一会儿,加上了剧组的大群和主创设计师的微信。 工作内容倒是清楚,协助剧组的道具、服装甚至化妆师,听起来很麻烦,但实际上顾问的工作还是很轻松的,毕竟导演心中已经有大致风格,剧组团队也很有经验,更何况还有恐怖游戏公司的设计师坐镇。 晚上,他带了两本剧本回了房间。 剧组已经开机拍摄日常的剧情了,他们得赶快研读剧本,明天和主创团队研讨电影中的元素设计。 马喻才给殷子月发了消息,让他来自己房间看剧本。 当晚,两人看完剧本后,讨论起来。 剧本的确不错,大致就是在讲一队研究民俗的大学团队看到新闻中某村出现活死人,怀疑和书中的养尸人习俗有关,前往村子里调查,牵扯出一系列恩怨谜案。 …… 第二天,助理敲开门,带他们到了剧组拍摄地点,在酒店附近的一个横店,马喻才和殷子月见到了其他工作人员。 拍摄场地都是人,摄影师、打光师、场务……还有演员们。 马喻才观察着于他而言陌生的片场——没想到片场这么乱,大家看起来都挺忙的,各司其职,场地正在布景,还没有开拍,人来人往地不远处几个年轻的男女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身边围着化妆师,应该就是明星。 助理带着他去各个地方介绍了一下,打了个招呼。 当到了主演这边时,大家都客客气气地起身打招呼。 他不怎么关注娱乐圈,所以不认识他们,而且看他们年纪也不大。 但比起明星,他更在意刚刚走过时片场角落里摆放的小神龛。 是道具吗? 里面摆放着神像,虽然马喻才认不出是什么神仙,但是显然不是假的。 马喻才问助理:“这个神龛放这是有什么说法吗?” 助理道:“剧组请来的大师放的,拍鬼片,毕竟有忌讳在嘛。平时不要动啊,只有大师能动。” 马喻才默默观察着片场,却没有看到熟悉的人。 不是说这次会聚众同流吗? 没多久,助理就带着他们走向一块放着各种设备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是导演的座位。 一个中年男人见状抬起头来,五官立体,脸颊瘦削,看起来是比较稳重冷静的性格。 助理道:“范导,我把马设计师带来了。” 中年男人一抬头,视线定在马喻才身上,双眼一睁,显出惊讶的表情: “你…新来的设计师是你啊?” 马喻才确定这位导演看的就是自己,问:“不好意思,您认识我吗?” 范志诚笑了笑:“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你肯定没见过我。很巧,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 范志诚起身,张开了双臂。 马喻才于是收回伸出的手,和他拥抱了一下。 这个小插曲没有引起马喻才的注意。 倒是殷子月双眼一眯,看出了什么。 之后助理又带马喻才和殷子月去了休息室,和主创团队见面,双方寒暄片刻,争分夺秒开始开会。 …… 距离横店几公里的一栋楼房里。 某间房屋内昏暗无比,厚重的窗帘堵住了外界的光线。 床上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滴滴滴——”一阵铃声吵醒了两人。 女人醒过来,翻了个身,将电话给挂了,刚闭上眼没一会儿,铃声又响了起来。 男人道:“谁?” 女人直接把手机关了机,埋怨道:“下午那部戏啊,你干嘛把我塞进鬼片里,到时候浑身脏兮兮血糊糊的。” 男人抓住她的手亲了亲,“贺导的戏多少人想上。” 男人亲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摸了摸,“这镯子?” 女人将手抽回,笑嘻嘻地趴到他身上,喘息道:“好看。” 黑暗中再度响起了暧昧的声音。 冷绿色的镯子闪出阴冷的红色光芒。 第92章 久别胜新婚 主创们分享看法时,马喻才倒是不急着发言,他还在消化贺导的设计理念和美术风格。 不过殷子月的表现倒是挺让他惊喜的。 当那位游戏设计师聊到某些着名中式恐怖游戏中的元素时,殷子月接上了他的话,显然他很熟悉这些恐怖游戏,无论中外。 殷子月翻看着游戏设计师发放的资料,举手分享: “市面上的游戏,虽然他们创作的是中式恐怖,但其实游戏理念和风格还是西化的,场景明显不太一样,如果遵循这种风格,缺少导演想要的窒息感……” 这一发言也引起大家的讨论。 “是,这个方向是对的。那就减少大体量的元素,将小元素密集地藏到日常场景中,比如剧本里的诅咒符、神龛,尸虫,用比较合理的方式藏进去,还有几个大场景……” 关于民俗风格,马喻才确实了解得不多,但是一说到场景、符咒和祭祀…… 这不是巧了,刚刚从青云观下来。 马喻才当即在剧本背面画了一张道观的简易图,修改了许多地方,加入了剧本中那个祭祀庙宇的元素,递给贺导。 贺导一看,眼睛亮了。 “这个概念图可以用上。能做出3d的吗?” 马喻才点头,那他可太擅长了。 这个会议开了三个多小时,将任务分配下去后,他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不过一般都是在片场干活,汲取灵感。 殷子月和游戏设计师去了另一个房间讨论,马喻才和贺导以及主创们在休息室讨论,正要开始细化他的场景图,门又开了。 “贺导,有事儿……” 贺宁道:“直接说。” “刚刚迟佳儿的助理说他们可能要晚上才能到,今天的戏拍不了了。” 贺宁声音立刻高了起来:“什么?范志诚知道这个事儿吗?” “知道,刚刚已经发了一次火……但是那边说过不来。” “理由呢?” “不、不方便……” 马喻才默然不语。 他算是目睹了耍大牌现场吗? 贺导怒气冲冲地出了门,留下马喻才和剩下的设计师面面相觑。 …… 马喻才率先回了酒店,用自己的电脑做图去了。 在拍摄电影的整个过程中,他估计还有不少东西得参与。 窗外的光芒逐渐变暗,马喻才伸了个懒腰。 忙了一下午,总算是搞定了,马喻才将效果图发到了美工组的群里。 马喻才点开剧组大群,里面林林总总三百号人,他一个个地查看所有人的头像和信息…… 没有认识的人吗……?回忆自己遇到过的人,马喻才心中有个不敢置信的想法…… 不会……投资人是严郁秋吧…… “滴滴。” 新的信息提示音让马喻才回过神,正好助理给他发微信下去吃饭。 马喻才抛掉脑子里的怪异想法,披上外套,打开门,走到隔壁房前敲了敲门,把殷子月也喊上。 “殷子月,下去吃饭。” 片刻后,门开了。 两人前往电梯,走过拐角处后,马喻才看见前方有个高大的人影走进了只有几步之遥的电梯中,电梯门立刻就要关上。 他喊了一声:“等一下!” 男人穿着黑色西服,背影一瞬间就消失在闭合的电梯门中。 电梯门立刻合上了,阻挡了马喻才的视线。 马喻才双目微睁,呼吸急促起来。 刚才那个人影……怎么有点眼熟?是他认错了吗? 他立刻加速脚步,一眨眼就抛下殷子月,三步做三步直接冲到电梯口,摁下了上行的按键。 按键亮了起来,可马喻才还是按个不停,他抬头看向电梯楼层显示。 太好了,没有上去…… “嗡。” 门再度开启,马喻才目不转睛地盯着逐渐打开的电梯内部,却呆住了—— 电梯门大大敞开,里面空无一人。 马喻才讶然。 这时殷子月跟了上来,诧异问道:“马经理你在喊谁?刚刚有人吗?” 马喻才站在电梯口怔愣了几秒后,很快就回过了神。他立刻跨步走了进去,回应道:“嗯…看错了。” 殷子月察觉到马喻才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默默观察着,没再说话。 电梯门正要关上,一个人影从拐角冲出来喊: “等一下!” 殷子月立刻摁下开门按键。 “嗡——” 电梯门再度打开。 只见外面站着一个长发女子,穿着时尚,脸蛋精致,她见门开了,微笑着走进了电梯,看了两人一眼,“谢谢你们,太好了。” 她抬手将头发捋到耳后,手上的翡翠镯子晃了晃,红色的纹路像是浸入其中的血。 女人进来后,殷子月察觉到一股凉意,抱起手臂,给女人让开了一个位置。 身旁的人没有动静,扭头一看,却发现马喻才直勾勾地盯着进来的女人,双眼一眨不眨。 嗯? 正困惑着,殷子月就听见马喻才说: “小姐,我们见过吗?” 第93章 老公你再说句话啊 狭窄的电梯间里所有事物一览无余。 阴寒的气息开始侵袭这方小空间,虽然温度下降得并不明显,但是在女子进来的一瞬间,马喻才就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抬眼看去,眼神突然凝固,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呆住了。 甚至连心跳都变得小心翼翼。 刚进来的女人本身根本没有什么异样,身材纤细、皮肤白皙,进入马喻才眼眸的是她身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的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 男人低着头,垂手站在女人身后,身姿笔挺,脊梁挺直,肩膀宽阔,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阴邪的黑雾在周身缠绕又消散。 当他跟着女人进入后,高大的身形在狭窄的电梯内十分具有压迫感。 马喻才紧盯着眼前的男人——不正是消失了许久的严继尧吗? 即使不看脸,马喻才也清楚,那道高大阴森的背影曾经让他恐惧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马喻才浅浅呼吸着,抬起手扭动戒指。 而严继尧静静地站在那里,留给他的是一言不发的背影。 这是……什么情况?严继尧对他没有了反应……他又被下咒了? 电梯里没有一人察觉到不对劲,但那熟悉的寒冷气息让马喻才四肢忽冷忽热。 严继尧是跟着女人进来的,马喻才立刻有了目标,脱口而出:“小姐,我们见过面吗?” 女人立刻扭过头来,有些意外地看向马喻才。 她大大的眼睛将马喻才上下扫了一遍——马喻才今天并没有梳发型,柔软的发丝垂落下来,看起来年轻不少,眼神更是清澈明亮。 女人咧嘴笑了笑,“在电视上吗?你是我的粉丝?” 马喻才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女人一遍,将目光放到了她身上不和谐的地方——那枚似乎散发着寒意的翡翠镯子。 那镯子上有着让他不舒服的气息。他立刻明白过来,现在,严继尧的魂灵大概在镯子里。 马喻才笑道:“从现在开始关注你还来得及吗?你叫——?” 女人撩了撩头发,道:“迟佳儿。” 马喻才也笑得更真诚了,他立刻伸出手道:“你就是《养尸人》女主?我叫马喻才,剧组的设计师。” 迟佳儿伸出手来和他交握。 马喻才脸上微笑着,趁着两人握手的时候,伸出大拇指拨动了一下她的玉镯子,同时双眼透过女人注意着始终未动的严继尧。 只见严继尧周身的气势一滞,雾般的怨气都凝固了。他微微侧过头来,露出了线条分明的苍白下颔。 马喻才紧盯着他的脸部,试图直视他的双眼,但严继尧的动作然而却在正面对上马喻才之前顿住了。 马喻才双眸一凝,却看见他整个人宛如水面的波纹一般消失了。 迟佳儿张嘴还没说话,电梯已经到了一楼。 她边说边往外走:“你多久来的,开机仪式的时候没看见你啊?” 马喻才回过神来,也跟着往外走,自我介绍道:“美工组设计师马喻才,这位是我的助手殷子月。” 殷子月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到时候那些死掉的假人也是你们做吗?” “可能吧。” “那你可别做得太恐怖了,把我做好看点,哈哈哈……” 聊了片刻后,马喻才目送迟佳儿离开,和殷子月走到大堂坐下准备吃饭。 他立刻掏出手机搜索起迟佳儿来。 【1999年生,xx市人,毕业于xxx戏剧学院,模特出身……】 模特出身?最近火起来的? 马喻才在她的微博主页翻了翻,发现了她火起来的时间节点。 两个月前——她主演的网剧以极快的速度在某站火了起来。 现在网上关于这部剧的讨论已经有了几千万的浏览量。 马喻才再次联系了路青余,他们的约定失效了,严继尧跟在另一个女人身边,什么情况? 路青余也说出了一个事实: “有人会饲养恶鬼,以凶养吉,和恶鬼交易后短时间内会气运大涨,虽然不至于中个几百万,简单升职加薪、心想事成没有问题。现在估计就是这么个情况。但是一般都是养小鬼,好控制,没见过这么大胆的……” 按照时间线来说,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严继尧当时消失是因为去往了迟佳儿身边,因为不知名的原因。 而迟佳儿也借助恶鬼的邪气助长自己的事业运。 这次有了师傅的助阵,路青余很快就找出了问题所在。 “……应该是那个人,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把严继尧控制住了。想办法从这个女人身上找到线索,既然都可以压住你们之间鬼神的契约,她背后的人肯定不简单。” 马喻才的目光变得逐渐凛冽。 殷子月看着他,吃进嘴里的饭都有点寡淡了。 马经理到底在干什么?和谁聊天呢? …… 迟佳儿总算来了,剧组也能开工了。 马喻才和殷子月吃完饭回到剧组,跟导演组一起在桌边讨论。 统筹跑过来说:“迟佳儿到了,正在化妆。” 马喻才和殷子月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这个女人离开后没有立刻去剧组?比他们还晚到? 贺导立刻就摔了剧本起身:“在化妆室?” 然后就跟着统筹气势汹汹地过去了。 讨论匆匆结束,助理建议他在片场围观一下,于是马喻才接过助理递来的小凳子寻找个方便看的角度。 范志诚看见马喻才,挥手道:“过来这里看。” 于是马喻才搬着小椅子坐在监视器后面了。 范志诚拿着对讲机喊了声“各就位,五秒后开始”,他将一个对讲机塞给了马喻才,调试了一下,道:“试过坐在这个位置吗?” 马喻才道:“第一次。” 范志诚笑道:“感受一下,待会儿你喊咔试试?” 马喻才看了看手中的对讲机,颇有兴趣,问:“什么时候喊?” 马喻才坐在折叠椅上,肌肉紧实的大腿被休闲西裤紧紧包裹着,裤管拉高后阴影投射在线条流畅的脚踝处,展现出一种健康的美感。 范志诚拍了拍他的腿:“待会儿我拍你的时候。” 殷子月也搬凳子坐在了后面,看着两人说笑,那股怪异的感觉越发强烈。 盯着马喻才的笑脸,殷子月微微皱起了眉。 这个男人,意识不到吗? 第94章 片场有鬼 “三!二!一!开始!”范志诚冲对讲机发布命令。 “action。”场记打板后,现场迅速进入了状态。 马喻才头一回现场看演员演戏,在场记打板的那一瞬间他们就立刻进入了状态,仿佛自己已经成为了角色本身。 马喻才认真地看着监视器,紧张而兴奋。 此时,学生们正坐在长桌边,围绕着寄到结社的一封来信展开讨论。 画面中是一处宽敞的房间,风格显然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房间中布置着书柜、沙发和几张桌子,桌面散布书籍、纸张。这个场景一下就将人带入了那个年代。 “……从奘南村寄来的信……嗯?怪,里面只有一个符号啊。” “等一下,奘南村?我有印象!” 其中一个学生立刻掏出报纸翻找起来,紧接着摄像机推进了镜头,特写了好几个人的面部。 “就在前几日的报纸上……” 演员们的表演真实自然,能在监视器前看到第一手的画面让马喻才专注起来。 这时,镜头特写到了女主身上。 迟佳儿换了身学生的打扮,因为时间是民国时期,她梳着两个辫子,脸上的妆容非常淡,她读出了报纸上的内容: “奘南村人长寿的秘密?揭秘神秘习俗……” 摇臂上的镜头对着迟佳儿的脸,监视器里出现了那双大眼睛,在镜头中的确熠熠生辉,马喻才全神贯注地盯着画面,只觉得迟佳儿的双眼有些无神。 摄像机慢慢拉开,其他人依次出现。 五个人散布在画面中央。 迟佳儿扮演的女主梦佳扭头问众人:“正巧是我们的研究领域!是湘西北的……咱们去试试吗?蝶儿,你不就是湘西北的吗?” 然而就在迟佳儿说出关键台词的时候,马喻才却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紧盯着屏幕中的画面,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哪里不对劲? 他开始仔细扫视着整个场景,试图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迟佳儿的身后,迟佳儿的身后,一、二、三、四、五…… 加上正在说话的迟佳儿,一共有六个学生。 ……可是,明明应该只有五个学生啊。 这个发现让马喻才瞪大了眼睛,如坠冰窟。 他还来不及细想,画面中那个一直站在角落里,只露出了下半张脸的女学生突然背过了身去,然后悄无声息地迅速消失在了监视器的视野中。 一种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马喻才猛地站起身来,视线从监视器抽离,快速转向片场中—— 一、二、三、四、五。 五个学生一个不少,正在长桌边剧烈讨论着。 而那个多出来的女学生居然就这么消失在了摄像围绕的片场中,无人注意。 眼前诡异的一幕让马喻才的心跳陡然加快,难以呼吸。 范志诚在旁边看着他,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问道:“怎么了?” 马喻才左右扫视着片场,却再也没有看见那个年轻女性的身影。 他重新看向监视器,瞳孔一缩—— 一双浑浊的白色瞳孔覆盖了监视器的整个画面。 “——!” 马喻才张嘴失了声,猛地退后了几步,差点摔倒。 一双手扶了上来,撑住马喻才的肩膀,问道: “马经理?怎么了?” 身后的手让马喻才从突如其来的惊吓中平静下来,再看向监视器,里面非常正常,演员们按部就班地表演着。 那双眼睛消失了。 但那阴寒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在马喻才的心头。 他遇到灵异事件了? 无人发现那个多出来的女学生,工作人员们神色如常,一直盯着监视器的范志诚也没有动静,刚刚的诡异画面仿佛是马喻才的幻想。 “那就去吧,我去联系教授。” “蝶儿,你可以做我们导游吗?” “咔!可以了,过。”范志诚对监视器道。 演员们立刻放松下来。 范志诚用对讲机部署:“拍一下特写,一号二号位跟上。” 这时殷子月在身后问:“马经理刚刚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马喻才勉强稳住心神,站直身子说:“看错了。” 殷子月察觉到了马喻才的异常,看向监视器,心中的疑虑加深了一些。 马喻才无法再安坐下去,起身找到了助理,问道:“剧组请来的大师在吗?” 助理道:“大师开机的时候来过,现在不在,怎么了吗马先生?” “没什么,有点不安,想请大师来镇一下场子。” 贺导接替了位置,范志诚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询问:“还没拍到可怕的画面你就被吓到了?” 马喻才看向那个神龛,问道:“之前有没有比较怪的事情发生?” “这才开机没半月,”范志诚的笑容渐渐淡下去,表情稍微严肃了一些,道:“你看见什么了?” 马喻才犹豫了片刻,道:“可能是我看错了,我能看看刚刚拍的东西吗?” 范志诚道:“等下我回看一下。” 范志诚回放刚才那个画面,马喻才屏住呼吸紧盯着。 “……蝶儿,你不就是湘西北的吗?” 这句话一出,画面开始拉远,马喻才目不转睛,数着画面里逐渐出现的学生。 一、二、三、四。 加上迟佳儿,一共五个。 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学生没有出现在画面中,马喻才让范志诚又回放了一遍,影像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拍到任何东西,或者说,她只在这一段画面中出现了那么一次,被马喻才看到了。 如果说上次杨景煜的残魂出现是为了求救,那么这个女学生又是有什么目的? 为什么要出现在片场? 接下来的拍摄继续进行,马喻才的注意力始终在画面中。 马喻才紧盯着画面 ,试图再次看到蛛丝马迹。 刚才那个女学生是谁? 他回忆了一下,才发觉跟演员的打扮有点相似,但实际不一样。 白衬衫,黑布裙子,是现代人。 而那双眼睛显然是死人的眼睛。 马喻才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开始默念辟邪咒。 片场的工作一直延续到了凌晨两点,才把这天的安排拍完。 迟佳儿被留在片场补拍特写。 马喻才在片场待了很久,一直盯着监视器,试图再次找到那个转瞬即逝的幽灵。 范志诚在大监后面看着,皱眉问:“迟佳儿,你那个镯子摘了。” 迟佳儿一脸不乐意,“民国女学生不能戴镯子?” “这身份适合戴镯子吗?以后拍戏的时候都得摘了这个镯子拍。” 迟佳儿闷闷不乐地下场,助理帮她轻轻摘着镯子。 马喻才紧盯着迟佳儿。 那枚翡翠镯子被轻轻摘了下来,用纸托着放在了桌上,迟佳儿摸了摸手腕,上场前嘱咐助理:“帮我好好看着,别弄坏了。” 马喻才很想拿到那个镯子好好看看,但是这么多人看着显然不可能。 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拿到手里调查了。 第95章 我摸摸小手嘛 (恶鬼纠缠守则番外在前面,点击目录查找) 待在剧组的前一周,马喻才和殷子月基本上游走于片场里的美工组休息室和酒店,熬了几个大夜,总算是和着主创组们把场景图和设计图准备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几天都没有了工作任务,马喻才给殷子月放了个假,自己则是留在了片场,继续观察情况。 马喻才在电梯见到严继尧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赵师兄的卦象。 ——有缘的原来是他。 不过夫妻不和到底是什么意思? …… “马先生?您的五杯咖啡。请慢走。” “谢谢。” 他提着五杯咖啡从店子里走出,慢慢往剧组的方向走。 今天的阳光挺不错的,他好好睡了一觉,九点钟才起床,想到昨晚片场似乎拍摄到了凌晨两点,吃了早餐后就去附近的店子里买咖啡。 由于是在外出差,马喻才没有带太多衣服,而是到这里后去当地买了几套衣服。 一件扭花圆领套头毛衣,一条复古宽松牛仔裤,一双休闲运动鞋。 今天他穿的这套是殷子月极力推荐他穿的。似乎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大码的衣服,但过大的毛衣让他感觉空空荡荡。 为了搭配穿搭,他没有再刻意做发型,只是随便梳了梳就出门了,反正这里没多少人认识他。 横店里有不少剧组,马喻才经常能看到不少粉丝在远处尖叫。 今天也是一样,隔三差五就有一群女生举着摄像机拍个不停。当然也有可能是来旅游的。 接近《养尸人》剧组所在地后,马喻才发觉路边有一堆人聚拢在一起,大多是女生,人群看起来很是激动。 应该是哪个小鲜肉被围住了吧? 马喻才本想路过的,瞄了一眼被围住的男人的脸,顿住了脚步。 这不是他们剧组的主演之一吗? 马喻才对他印象比较深,因为他演的是五个学生中的日本人,渡边中村。 叫什么来?有点热度的小鲜肉,陆致远? 片场应该已经要开拍了吧? 马喻才放慢脚步,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喊人来帮他,看样子他有点应接不暇,一直在签名拍照。 正犹豫,男生抬头看见了他,双眼一亮,立刻招手道: “马先生,你来找我的吗?” 男生立刻低头,双手合十冲周围的女孩子们道:“不好意思,我得走了,我们剧组的人来找我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次再说……” 马喻才站在原地等他,见他成功从人群中脱离出来,马喻才也接应上他,微笑道:“走吧,小心贺导又要骂人了。” 男生几步窜到马喻才身边,一脸得救的表情。 在女生群里看着高就算了,马喻才发现在自己身边他也高了半个头,惊讶道:“你多高啊?” 陆致远用手指抵住嘴唇,嘘了一声:“193,嘘,秘密。” 马喻才和他边走边聊:“拍的时候感觉没那么高啊。” “我都是弯着膝盖演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了剧组,还没开拍。 马喻才将咖啡拿出,给导演和副导演各一杯,殷子月一杯,自己一杯,还有一杯—— “迟佳儿。” “嗯?”正低头看着手机的迟佳儿抬头一看,一脸惊喜,“哇,谢谢马哥。” 这几天马喻才已经尽量不惹人怀疑的去和她打好关系,但自那天在电梯后,再也没见到严继尧出现过了。 但同时灵异现象也没有再出现过。 迟佳儿边喝咖啡边刷着手机,直到导演喊开拍。 马喻才又坐到了监视器后面,范志诚和他打了个招呼,上下打量他,道:“这身打扮真不错,年轻帅气。” 马喻才客气道:“谢谢,你也很帅。” 开拍后,这一条很快就过了,今天大家的状态似乎都挺不错的。基本上拍个两三条就都过了。 平常总会有些无神的迟佳儿状态也很好。 吃饭时,马喻才被邀请和导演组一起吃,贺宁和编剧正在激烈讨论着什么,范志诚则是侧头跟马喻才对话: “我之前的确在附近的医院见过你。” 马喻才愣了一下:“啊,那次啊……” 范志诚道: “那个时候还在选角,推荐的人不是不想演就是不符合。那段时间贺宁他一直头疼,我陪他去医院看,正巧看到了你。说真的,气质、外貌都太符合我心中的那个角色了,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上去找你,你就不见了,没想到能遇到,真是有缘。” 马喻才也感兴趣地问:“哪个角色?” 剧本他看完了,除了五个学生、一个老教授,就是村里的人了,似乎没有和他外形气质匹配的角色啊? 范志诚脸上的笑意不变,眼中闪过一丝揶揄,“我说了你别介意——周启元。” 马喻才表情立刻变了,“嗯?”了一声,困惑地皱起了眉。 困惑不是因为不贴合,但是要说贴合,那更怪了—— 周启元的戏份并不多,是迟佳儿所扮演的梦佳他们的学长,同样前往乡村后失踪。在前期正常,后半段才发现真实身份,已经被村民做成了活死人。 他的气质和死人贴合? 马喻才并不介意,只是觉得他这个气质少说也能演个男神,陆致远那个角色就很不错。他开玩笑道:“还好没找上我。” 今天的进度非常不错,所以午饭后,有一段休息的时间。 马喻才回到片场,路过神龛时顿住脚步,总感觉和前几天有些不一样,忍不住弯腰凑过去观察。 这是一座红棕色的神像龛,做成了宫殿主殿的模样,横长方形,是开放式的,神像放在内里,外面设小坛,可以插线香供奉,垂下的两片红帘遮挡着神像的真面目,薄纱质地,若隐若现。 微弱的风从身旁掠过,红帘轻晃,但并未掀起。 若隐若现的神像忽然举起了手。 “!” 没看错吧……那神像……怎么好像在动? 马喻才僵了片刻,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伸手想要拨开神龛看一看。 现在正中午,总不会有脏东西吧? 他伸手挑开神龛的红帘。 指尖触碰到红帘的瞬间—— 一只坚硬冰凉的手猛地从神龛中伸出,拽住了马喻才的手腕。 “啊!”马喻才吓得不轻,猛地甩开手,急急往后一退远离了神龛,差点摔倒。 他完全没想到光天化日,神龛前都能有灵异事件。 “嗬、嗬……”他急促呼吸着,脑海中还残留着手腕处被抓住的触感。 是个女的…… “喂!谁让你乱动的!” 一道呵斥声响起。 马喻才一转头,看见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柄短短的木剑,看外观似乎是桃木剑? 那人冲他呵斥:“懂不懂规矩?这东西是你能碰的吗!” 第96章 今晚来我房间♂ 马喻才意识到了面前这个人的身份,问道:“你是剧组请的大师?” 大师快步走了过来,不客气地推了他一下,站在中间,将马喻才和神龛隔开来。 马喻才皱起眉,捂着被他推得发疼的肩膀,对这个中年男人的初印象并不好。 马喻才打量起面前的男人,他穿着的显然是道袍,但是却略有违和感,和青云观的那一套截然不同,这家伙领口的纹路没见过。 “你这小子,怎么乱动东西!坏了规矩你赔得起吗!”大师怒目圆睁,指着马喻才的鼻子骂道。 马喻才心里有些不爽,但毕竟是他率先动了神龛,也不知道会不会搞乱什么东西,所以道了个歉,耐着性子解释道:“对不起,我对这个神龛比较好奇,感兴趣就多看了两眼,不是故意乱动的。” 大师回头打量了一下神龛,似乎担心马喻才弄坏了什么,扭头继续恼道: “你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行了?这里面供奉的可是神灵,岂能容你这样亵渎!” 此时片场虽然人不多,但也有零零散散七八个人在调试设备,都向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马喻才觉得这人有些过激了,不免有些尴尬,他已经道过歉了男人还依依不饶,难道他真的动了就破了什么规矩? 即使他学得不多不精,但是神龛也并非碰一下都不行的东西吧?何况他也没有抱着不敬之心去触碰。 但毕竟这方面他也只是初入茅庐,怕自己确实得罪了某位神灵,于是忍耐着对方并不友好的态度,诚心道: “实在不好意思,我不了解,如果弄坏了我一定赔偿。” 中年男性张嘴还想说话,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好了,陈大师,别为难他了。” 范志诚走了过来,朝陈大师摆了摆手:“马先生刚来片场,还不懂您的规矩,没弄坏就行,他不是故意的,是吧?” 马喻才点点头。 陈大师这才哼了一声,瞪了马喻才一眼,离开了。 马喻才感觉他的恶意过于莫名其妙。 范志诚皱眉,解答了他的困惑:“陈大师是业内比较有名的人,脾气不太好,他说的事情大家都必须听,你就忍忍吧。” 马喻才摇摇头,感觉一天的好心情都被这个莫名其妙地陈大师破坏了。 青云观里的道长脾气就好多了。 他和范志诚道别后,先回酒店了。 马喻才回到酒店,越想越觉得奇怪。 他总觉得,从陈大师的反应来看,那个神龛似乎有着特殊的意义。 但是神龛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灵异现象呢? 他在青云观时去过放置神龛和神像的大殿,置身其中心平气和,浑身暖洋洋的,可刚刚那双手紧紧抓住他时,那股阴凉的气息,根本不像是神灵现身。 马喻才百思不得其解。 当他询问路青余后,路青余说: “我不太清楚。但是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了,那肯定不是好东西。但是不好说,信息不够。” 不是好东西……? 马喻才的危机预警开始响了。 他立刻从范志诚那里问到了陈大师的原名,打开电脑,再度发挥互联网的作用,开始搜索陈士良。 但是理所当然的没有结果。陈大师虽然活跃在娱乐圈,但这种职业是不会在网上抛头露面的。 他也拜托了路青余问问,他们道士圈有没有陈士良这个人。 路青余应下了,但这不是一天就能有结果的事情。 一整个下午,马喻才都在片场待着,但是再也没见过陈士良了。 马喻才闲着没事,就和殷子月搬着小凳子喝下午茶,聊了两句,略带埋怨地说: “我基本就没见过这个陈大师。” 殷子月道:“陈大师从开机以后基本就没来过,他的出场费比得上小明星。” 马喻才疑惑:“你怎么知道?” 殷子月道:“听剧组人员说的。” 他在心里默默道,八卦来的。 马喻才感慨:“在公司当牛做马赚几个臭钱,去给人看风水耍大牌也能日入几万。我也去当个风水先生算了。” 殷子月微微一笑:“那还是算了。”马经理还是穿西装好看。 …… 晚上下班了,马喻才往外走时又看见那个神龛,但不同的是,迟佳儿站在神龛前,虔诚地拜了拜,然后插上了一炷香。 马喻才顿住脚步,看着迟佳儿做完一套祈祷离开才走过去。 路过神龛时,马喻才控制着距离,远远看了一眼。 人形神像在红帘后若隐若现,没有什么异样。 香炉里已经有了不少香灰,应该除了工作人员每天上的香之外,还有人在上香,迟佳儿就是其中一个。 马喻才思索片刻,从旁边小桌上的一捆线香中取出一支,掏出打火机点燃,插入了香炉中。 插入之前,他思索着自己该求些什么。 想起路青余的话,万一这真是个不好的东西,想必也是不得善果。 于是马喻才想了个微不足道的事情,将线香插入炉中,默念道: 「让严继尧给我出来。」 既然是鬼,肯定就不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吧。 都是同一类存在肯定能联系上。 暗红色的线香被插入金色香炉中,一点红色火光缓缓往下吞噬香柱。 当晚,马喻才洗完澡在自己房间休息时,收到了范志诚的消息: “喻才,今晚来我房间,有事。” 第97章 高清原视频.avi 马喻才收到消息后,率先问了范志诚有什么事。 范志诚只是含糊地回答,在手机上不好说,让他待会儿就过来。 马喻才虽然不解,但感觉范志诚应该没有恶意,换了身睡衣打算去范志诚的房间。 出门的时候,殷子月听到动静探头看了一眼,看见马喻才,立刻走出来喊住他,问:“马经理,你这么晚了要出去?” 殷子月打量着马喻才的打扮,怎么穿着睡衣? 虽然说是最常见的灰色休闲睡衣,但是也不能就穿这个出门啊。 马喻才已经走到了走廊中段,随口道:“和范导有点事儿要聊。” 殷子月:“哦……” 还好是在同一层楼,马喻才拐个角就找到了范志诚的房间,敲响了房门。 “谁?!”范志诚在里面问。 马喻才道:“我,马喻才。” 片刻后,咔一声,门开了一条缝,马喻才看见范志诚的脸在里面,表情似乎不太对劲,他快速说了句:“快进来。”然后伸手扯着马喻才的衣袖将他拉进了房间。 马喻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匆匆扫视一眼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桌上的电脑开着,似乎正在播放什么。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让他感到有些压抑。 范志诚示意他坐下。 马喻才问道:“范导,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范志诚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他看着马喻才,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说道:“喻才,前几天胶卷拍出来有几段一直黑屏,我觉得很奇怪……” 范志诚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着如何开口。 他想起了过去一个小时内,在房间独自观看视频时瞥见的东西,让他毛骨悚然,要不是他见多识广又胆大,已经尖叫着跑出去了。 想到这,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仿佛那个身影就在他的身后。 范志诚将视频发给贺宁,结果贺宁说什么也没有,他将转发的视频点开一看,果然是没有异常的。 可是偏偏这几天贺宁和制片人几个在外面拉投资,能说个话的都没有。 给陈大师打去电话,也是助理接了,说陈大师最近有活,赶不过来,给范志诚气得够呛。 拿那么多钱,说好的包剧组拍完这部戏,还去办私活? 最后,范志诚才想到了马喻才。 “我想起你之前也反映过画面有问题,觉得你可能会和我有共同语言……就喊你来看看这个……” 范志诚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扫了一眼桌上的电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犹豫和恐惧,仿佛那电脑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马喻才已经明白范志诚想表达什么了。 之前聊天提到过他每天会拷贝视频到自己的电脑里观看,估计……看到了什么了…… 范志诚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心跳却愈发急促。 他知道,他必须向马喻才说明录像带中拍到的诡异人影,但他又害怕马喻才不相信他,或者认为他是在故意制造恐慌。 于是范志诚道:“听好了,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太害怕,在咱们娱乐圈这个事情也比较常见,到时候陈大师一来就没事了。” 马喻才一脸认真地点头。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说完,范志诚伸手移动鼠标,将电脑上的视频拖到了前面一点,颤着手点击了开始播放。 画面立刻动了起来,似乎因为没有叠加音频,画面是悄无声息的。 几个熟面孔在屏幕中闪来闪去,演绎着各自的角色,由于没有剪辑,特写只是粗糙地插入其中,画面跳转得比较突兀。 很快,在迟佳儿和另一名女演员敲开教授房门的时候,这里有一个从背后拍摄的中景。 范志诚放在膝头的手攥紧了,他轻声说话,仿佛怕惊扰了谁: “来了。” 马喻才紧盯着录像带中的画面,生怕错过了什么,只见—— 两个女学生静静站在房门前,黑瀑似的头发散在脑后,黑裙白腿。 她们笔直地站着,似乎是在等待着面前的房门打开。 仅仅只是两个背影,就让马喻才开始呼吸困难。 左边的女学生猛地将头扭到了后面。 惨白的脸上那双浑失焦的瞳孔直勾勾对着摄像头的位置。 “草——”马喻才吓得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身子往后一倾,心脏狂跳。 诡异的画面让他们的心跳陡然加快。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马喻才略急促的呼吸在一片寂静中回荡。 画面中女演员的脸惨白得不正常,脖颈已经扭到了正后面,绝非人类能做到的不正常的角度……马喻才急促呼吸起来,但视线却无法离开屏幕。 所幸画面中没有出现更恐怖的画面,下一秒,变得无比正常。 就像是跳了好几帧,女演员的头陡然正常了。 上一幅画面就像幻觉。 范志诚按下空格,停止了播放。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震撼和恐惧。 一种无法言喻的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 这个诡异的画面究竟是什么?人的脖子能扭到那种地步吗?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视频中?无数个疑问在他们脑海中盘旋,但他们却找不到答案。 心砰砰跳着,自从青云观清修后,除了电梯间重逢,他很少有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 “这是……什么东西……?”马喻才艰难开口。 画面里的东西,任谁来看了都不会觉得正常。 那扭曲的角度,已经俨然跳脱人类范围了。 马喻才干笑道:“难道是你们搞的特效?拍好了来吓我?” 范志诚一脸严肃,“这是导演剪辑版,母带拷贝来的,根本没有任何后期添加,我连滤镜磨皮都没加。” 马喻才有点佩服范志诚一个人在房间里看这种东西了。这可不是恐怖片,这是真人啊…… 马喻才的视线又将屏幕扫了一遍。 他甚至不敢在屏幕上多做停留,就怕那个诡异的东西再度出现。 他无法想象范志诚独自观看到这种东西后,还能冷静地喊他过来看。 马喻才深吸一口气,狂念辟邪咒,安心些许后,问范志诚:“这个女演员是谁?” 范志诚顿了顿,道:“是南影还没毕业的学生的,叫范佳凝,她是我侄女,演技挺好的。” 马喻才没心思关心什么侄女不侄女的,又问道:“她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做噩梦、幻觉、比较倒霉之类的。” 画面里女孩身上显然有恶灵,不知道是不是附身,但至少也是缠着她了。 看来马喻才这几天在片场遇到的女学生和鬼手,极有可能就是同一个怨魂,而且这个怨魂也不只是骚扰他一人,也开始骚扰小姑娘了。 这片子就是今天下午拍的。 范志诚听了马喻才的话,略一思索,眼神立刻变了。 “她前几天一直说自己头疼,肚子也疼 状态很不好,我…以为是普通的生理问题。” 马喻才深吸一口气,道:“陈大师那边怎么说?” 范志诚立刻无奈道:“出去接活去了,说几天才能回来。” 马喻才叹了口气,不想暴露自己会一点道法的事实,借口道:“我刚好认识一个大师,虽然现在不在这但是我能联系上,我问问他情况,到时候他指导,我们替你侄女驱驱邪。” 范志诚立刻点头,听到有解决方案,脸色好多了。 两人聊得过于入神,没有注意,电脑不知何时,居然开始自动播放起来。无声的视频悄无声息地往结尾处推行着,画面里出现了异变。 直到范志诚因为对屏幕的敏感度,余光扫向屏幕,然后双眼一瞪,神情大骇。 马喻才的危险警钟也猛地敲响,随着范志诚,迅速扭头一看,双眸一震—— 视频中的画面已经转入了黑夜,在学校里狭长的走廊,有一段人物对话的长镜头。 范佳凝行走在走廊上,同老教授说着话。 月光从窗外照入走廊,在墙头投射出人的影子。 白墙上斑驳的树影中,人影低矮。 ——三个影子。两矮,一高。 第98章 败者食尘!发动失败 黑影的身躯高大而挺拔,散发着一种诡谲的气息,他的行动迟缓,慢吞吞地尾随着画面中的演员,消失在黑暗中,又出现在下一个月华营造的光明处,仿佛能在黑暗中穿梭自如。 当他与黑暗黏连融合,又再度出现时,如同从黑暗中生出的恶魔,让人不寒而栗。 马喻才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范志诚盯着屏幕,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那个人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身形扭曲,静谧尾随着前面的人,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范佳凝和教授嘴巴一张一合,对身后的情况一无所知。 两人凝视着范佳凝和教授身后的黑暗,试图找出倒映出影子的实体。但后面什么也没有。 随着视频的播放,范佳凝和教授拐过了一个走廊,已经换了一个摄像头拍摄角度。继续走着,而那个人影却始终跟随。 就好像是寄生在录像带中的魂灵。 他们的眼睛始终无法从屏幕上移开,直到两位主演的身形齐齐一顿,两人才回过神来。 然而,昏暗的影片中,画面却越发诡异——树影、月光、人都不再动了,那鬼影却依然在黑暗中行走。 范志诚吸了一口冷气,颤声道:“你看…视频不是……已经播放完了吗?” 马喻才闻言,将视线转到了视频播放器的进度条上。 【47:10\/47:10】 显示播放进度的光标已经停下,停在了进度条的最后。 画面也早就停住了。 但那黑影却一直在往前。 离奇的画面让范志诚开始怀疑自我,哪怕画面能够欺骗人,播放设置是最不可能欺骗他的。 照在白墙上的扭曲黑影越发庞大,仿佛要从屏幕中冲出来。马喻才和范志诚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远离屏幕,屏住呼吸。 ——要来了。 范佳凝身后的黑暗中,迈出了一条腿。 紧接着,是另一条腿、脑袋、肩膀、胸膛、胯部…… 马喻才瞳孔一震,在心中喊出了他的名字。 ——严继尧。 马喻才的手颤抖着,紧紧地握着拳头,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鬼影,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一般。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鬼影竟然是严继尧。 出现在画面中的是一个成熟而阴森的高大男性鬼魂,身躯高大而挺拔,却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他的面容被阴影所笼罩,看不清具体的轮廓,但那双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睛,却透露出无尽的冷漠和阴森。 “我艹……”身旁的人也看见了,低声发泄震惊与惊恐。 男人苍白如纸的皮肤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仿佛从未接触过阳光的吸血鬼,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修长而冰冷,裸露的肌肤每一寸都白得失去颜色。 他的存在让人感到恐惧和不安,仿佛他随时都会伸出那双冰冷的手,将人的灵魂夺走。 影片好似回到了最早期的哑剧时代,无声的世界里男人唯有鲜明的黑白色,刺痛两人的双眼。 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靠得很近很近,站在了范佳凝的身后…… 近到马喻才能够感受到他身上冰凉的气息,能够看清模糊的面部那没有生机的双眸。 突然,录像带中的画面变得模糊不清,显示屏的色彩跳动起来,三原色在屏幕上抖动,将画面抖得一片模糊,演员的面部都糊成了一团,五官堆积在了一起。 而那道黑白的人影,身上唯有红色。 他就站在范佳凝的身后,缓缓抬起了滴着鲜血的双手,伸向前方的静止的范佳凝…… “佳凝!”范志诚才回过神似的,猛地握住鼠标,开始疯狂点击屏幕。 他试图将进度条拉到前面,但即使进度条移动,画面却没有任何变化。 而试图关闭视频的行为也失效了。 啪嗒啪嗒的声音响个不停,苍白的光标在屏幕中晃动来去,却是徒劳无功。 范志诚一边操作一边叫骂着脏话。 “草!什么破电脑!” 马喻才猛地站起来,身上却根本没有带符纸,内心狂念驱鬼咒也根本没用,他根本没设好神坛! 眼见着范佳凝的脖颈已经被浑身煞气的严继尧触碰到了,马喻才猛地蹲下拔掉了电源。 “嗡——” 电脑屏幕骤然一片漆黑,眼前恐怖的画面终于消失了。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马喻才和范志诚的心跳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中的恐惧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短暂地寂静了几秒后,范志诚猛地起身打起了电话。 几秒钟的嘟嘟声后,电话接通了,范志诚语气暴躁地一顿输出:“赶紧他妈的把陈士良给我喊过来!出事了!他要是明早不赶过来我直接告他虚假宣传涉嫌诈骗!” 马喻才也松开电源站起身,呆看着漆黑的电脑屏幕,心有余悸,思绪更是说不出的复杂。 既担心严继尧的情况,又担心范佳凝的情况。 既怕他不出现,现在又怕他出现了。 马喻才这会儿才有实感——严继尧又变回那个无法人语、没有神志的恶鬼了。 今下午的菩萨没白拜啊。 的确是把严继尧喊出来了,不过方式太吓人了,马喻才宁可他别出现了。 第99章 逮捕一下这卷闹鬼的录像带 范志诚冷静下来后想起了侄女的安危。 他实在无法忽略影片中那个诡异的男人,万一他刚刚真的碰到了范佳凝…… 他又给范佳凝打去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没人接。 马喻才也连带着紧张起来。 “嘟——嘟——嘟——” 时间过去了半分多钟,马喻才看见范志诚的眼神已经惊恐起来,还好这时有人接通了。 对面道:“喂?二叔,怎么了?” “你没事吧?!” 范佳凝困惑道:“昂,没事啊,刚刚洗完澡出来。” 范志诚道:“你待会儿买把刀放在枕头底下……” ? 马喻才闻言扭头盯着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范导,鬼能用刀杀吗?” 范志诚愣了一会儿,让困惑的范佳凝等一下,扭头问:“那报警?” 报警抓谁? 抓严继尧还是抓录像带? 马喻才无奈道:“等一下你来我房间,我朋友给我塞了几张驱邪的符,你给她就行,今晚的事情就别告诉她了,越多想越容易被脏东西缠上。” 范志诚立刻跟范佳凝说了,然后嘱咐她:“你今晚早点睡。” 范佳凝敷着面膜,困惑地靠在床上,二叔这又是在干什么?难道她长黑眼圈了? 范佳凝立刻拿起床头的镜子照了照,确定自己脸上没有问题,放心了。她最值钱的就是这张脸了,当初能小火一把也是因为她入学的时候被评为最美新生。 范佳凝放心地放下镜子,躺在了床上。 然而她却没注意,镜子也是有照不到的地方的。 女生枕在枕头上,长发散开,后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红痕缓慢扩散起来…… 这边挂断电话后,他松了口气,但是看表情还在缓神中。 范志诚一脸出神,呢喃道:“要不是里面有几个重要的母带,我刚刚就已经给它砸了。” 这是难免的,马喻才当时也花了好久才将被打破的世界观重塑。 但从一个小白变成略通风水道术的小白领,也就花了四五个月而已。 马喻才看了眼电脑,觉得严继尧应该不在这种东西里,他应该还在迟佳儿的手镯中。 不过严继尧为什么要害范佳凝? 这其中的原因,他还得调查。 他道:“走吧,电脑别开了,等大师来了再开。” 进门后,马喻才从行李箱里翻出压箱底的符纸来。 下山时师兄们一人给了一叠符纸,还都是高品质朱砂绘制的。 马喻才怪舍不得的。他抽出四五张辟邪符递给范志诚,道:“随身携带。” 范志诚小心翼翼地扯出一张,放在光下仔仔细细地观察,瞪大了眼睛。 范志诚问,“这个我能拍进戏里吗?” 马喻才还真思考了一下,“我得回去问下朋友。” 不过路青余天天在直播间里展示符纸,应该没事吧? 总之,马喻才告诉了范志诚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 范志诚听完握住马喻才的双手,“好。” 送走范志诚后,马喻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有一天也轮到他帮别人解决这种事情了。 说起来他算是理解路青余的心情了,驱驱邪送送符是没有压力的,要是真让他去灭鬼了,他也绝对怕死。 马喻才上了床,刷了会儿手机,看了眼时间也不早了,明早还有个会呢,他伸手关了灯,躺进了被窝里。 一夜无梦。 …… 马喻才起床刷牙的时候接到了路青余的电话。 路青余说符纸拍进电视剧里没事的,反正是辟邪符,模仿了也不害人。 至于昨晚的事情,路青余则是表示这是正常的,鬼本来就算是一种特殊的存在状态,本身也是一种异常声光电现象,出现时也的确会影响电磁信号,不小心被记录在各种摄影设备中的情况也很常见。 不过萌萌们通常也需要比较强大的精神力量才能被记录,不然就只能因为偶然的频率一致才会被人类拍摄到。 钱昊上次不就拍到了鬼手。按师兄们的分析,杨景煜的怨念其实很弱,要不是被人作法囚禁了,估计一死就想去往生了。但是那天也机缘巧合之下被拍到了。 马喻才想想也对。 路青余那边传来咕咕的声音,马喻才估计应该是在喂鸡。过了会儿,路青余说:“……通过影片害人的手法倒是很特殊。” 马喻才道:“……你没看过午夜凶铃吗?” 路青余道:“我知道这是个鬼片,我不敢看。” 马喻才讶异,介绍道:“贞子她就是通过录像带为载体,见过的人一定时间内必死……” “停!”路青余那边惊慌失措,“我不想听!” “……”马喻才无话可说。 这小道士还怕恐怖片呢……嘿。 他抽了页洗脸巾,擦干净面部的水滴,匆匆和路青余问了几句道观的近况,就将对话结束了。 这是最后一天在横店拍了,安排不多,估计下午一两点就能结束了。 马喻才一到片场就发现神龛里已经燃起了三炷香。 一炷是工作人员每天插的,另外两炷呢? 在这自己想不如直接去问,马喻才直接找到了管理神龛的工作人员,问他平常谁也在烧这个香。 工作人员思索了会儿,道:“挺多人的,不过经常看见在这点香的就是贺导、佳儿还有陆致远。” 他们有什么愿望要求菩萨的? 马喻才思索着进了片场,却发觉范佳凝不见了,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范志诚。 马喻才找导演助理问,他说一大早就请假了,搞得贺导今天还很不开心,最后一天还请假。 马喻才问:“为什么请假呢?” 助理道:“听说是佳凝起疹子了,实在是拍不了了,范导就陪他侄…陪佳凝去医院了。” 没过一会儿,马喻才手机上就收到了消息。 【今天拍摄安排推迟,美工、道具、摄影组继续干活,明星组安排换迟佳儿、陆致远、曹铭有拍摄任务,其他人可以休息。】 马喻才收起手机,脸色凝重。希望昨晚的事情对她没有太大影响。 开拍后,调整了拍摄计划,开始补拍一些镜头。马喻才坐在一旁,观察着迟佳儿。 但是看着看着,马喻才发现陆致远今天频频失误,状态不佳。 贺宁怒道:“陆致远你怎么回事?拍成这屎样,你教授就是这么教你表演的!?” 陆致远低下头,一言不发。 迟佳儿见状,起身道:“贺导,刚刚是我没入戏……” “你露个后脑勺要入什么戏?你多什么嘴?心疼了?”贺导见一个骂一个,毫不嘴软。 迟佳儿立马坐下了,脸也红了。 陆致远脸色并不好,他向贺导道:“贺导我想休息会,十分钟就可以。” 贺宁骂道:“别让我骂你,待会儿一条过不了这段戏份我就剪了!” 陆致远一脸闷闷不乐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助理立刻上来给他递水喝。迟佳儿一个人留在摄像机面前也没意思,过去安慰陆致远去了。 马喻才眯起眼睛,注意到了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些复杂。 这就有点意思了。 第100章 如意如意,按我心意 等片场里开始热火朝天的忙起来,他找个借口来到了神龛前。 马喻才看了看周围,掏出手机,想拉开帘子拍一拍里面的神像,再问问路青余里面供奉的到底是什么,究竟算不算神灵。 万一是个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且他昨天烧香许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阴差阳错,总之还真的成了,万一有什么代价呢。 马喻才还特地看了看周围,确保陈大师不在附近,才动的手。 红帘被掀了起来,里面的光景一览无余。 一尊木雕的神像出现在眼前。 红帘后的神像似乎和市面上的菩萨像也没有多大区别,然而让马喻才有些意外的是,这不是个菩萨像。 ——是个男性特征的神像。 也不知道是道教的哪位真君天尊。 神像的确没有什么异样,是个立人神像,只不过雕刻得比较粗糙,衣服细节都看不清,只能通过发型和身形看出是个男神。 陈大师这么重视这个东西,想必也是有点效用的。 马喻才思索片刻,再度取了一支线香,插入了香炉中。 他谨慎地许了应该不会有事的愿望。 【让范佳凝平安回来。】 假如真的能实现,这尊神像,无论是不是真的神,都有一定的力量。 刚离开神龛,马喻才就听到片场的工作人员谈论着今早的事情。 “就是范佳凝啊……我住她隔壁,听得清清楚楚。” “她怎么叫那么惨,吓死我了,本来就拍恐怖片,整天心惊胆战的。” “你别说,范佳凝走的时候陆致远还去送了……我就说磕这对没错的,二搭还有售后呢,这可不是剧中,他们私下也这么甜。” “别磕,肯定是假的,混这圈子的私下也爱装…表面上对你好,实际上……” “迟佳儿她不就是……” 估计是因为马喻才作为外包的设计师,又不是本地人,工作人员们谈八卦都没想过避开马喻才。 但是讲到迟佳儿后,两人还是打量了一圈,鬼鬼祟祟地住嘴走开了。 留在原地的马喻才听了这话,站了好一会儿,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严继尧为什么要害范佳凝? 据他所知严继尧害人不是随机的,起码要有接触才行,起初他以为是在拍戏的过程中范佳凝不小心得罪了严继尧。 但是范佳凝怎么可能得罪一个灵体? 除非,她得罪的不是严继尧,而是现在和严继尧时刻待在一起的人——迟佳儿。 正是刚刚工作人员的话,让他茅塞顿开。 无论迟佳儿是从谁那买下镯子,她必然是知道镯子的效用,明白这东西能让自己运气变好。 一般来说,买下这种东西的普通人哪里能想到里面是恶鬼。 那么,假使迟佳儿独自在房间内时,也如同工作人员这般吐槽范佳凝,希望镯子的好运气能让自己讨厌的人倒霉。 然后那怨气被严继尧感知到了…… 正思索着,有人喊了声:“佳凝!” 马喻才转身看了一眼,顿时惊了。 范佳凝戴着墨镜出现在入口,她穿了件高领毛衣,但即使高领也能看出脖颈上的红色斑点,从边缘处冒出来的密集程度来看,估计下面更多更渗人。 工作人员惊讶地看着她。 范佳凝摇摇头没说话,抬起手微微挡住脸,不自然地点点头就蒙头往里面走。 她跟在经纪人后面走着,低着头。经纪人和贺导说了几句话,三人一起进了休息室。 好一会儿才出来,但是贺宁的表情不是很好。 经纪人领着范佳凝离开了。 …… “好,可以,这条过,休息一会儿,半个小时后继续。” 贺宁坐在监控器后,严格把关质量,他今天心情很不好,这一条没有太大问题的戏已经拍了四五遍了。 ng的原因不是站位不舒服就是陆致远表情情绪不对。 工作人员苦哈哈地吐槽还是范导好。 马喻才每天也不是白来片场的,他一见有机会,立刻拍了拍殷子月: “去买两杯咖啡,快点回来。” 殷子月立刻起身拿起外套出去了。 咖啡店不远,殷子月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马经理,刚刚发消息你没回,我点的少糖——” 话音未落,马喻才一接过袋子就往迟佳儿那边去了,只留下一句:“谢谢,回头转你。” 殷子月呆在了原地。 马喻才十分自然地落座在迟佳儿和陆致远身旁。 陆致远戴着蒸汽眼罩,抱着双臂仰面靠在椅子上,似乎是在休息。 他今天一整天都兴致缺缺的模样。 马喻才没打扰他,跟迟佳儿打了个招呼,把咖啡递过去,笑道:“辛苦了吧?” 迟佳儿立刻放下手机,笑道:“哇,谢谢马哥,你真好。” 马喻才先跟她寒暄了几句天气和拍戏的辛苦,紧接着开始切入主题,问道: “佳儿你的镯子挺好看的。” 迟佳儿闻言,抬手摸着镯子,“谢谢,刚买的。” “我有个妹妹最近结婚,我想买个这样的镯子给她,可以看看你的吗?” 迟佳儿表情一滞。 马喻才注意到了迟佳儿的表情变化,嘴角微微上扬,追问道:“怎么了,不方便吗?” 迟佳儿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当然可以。”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准备褪下镯子。 白皙的手指攥着镯子,指尖微微用力,泛出苍白的颜色,但手却一直停在手腕的镯子上没动。 紧紧盯着她的马喻才刹那间就察觉到她表情微变,瞳孔微微一缩,笑容也淡了几分。 迟佳儿低头盯着手镯,脸色骤然苍白了些许,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马喻才见状,心中顿时有了一个非常糟糕的念头。 第101章 娱乐圈女杀手 “滴。” 电梯开了,迟佳儿正要进去,发觉电梯里的是范佳凝和陆致远,两人有说有笑,站的很近。 迟佳儿顿住了脚步,揶揄道:“哎呀,电梯里有监控的哦?” 范佳凝一下就脸红,拉开距离道:“佳儿姐,你瞎说什么呢……我们正好一起下去。” 迟佳儿进去后,特地站在了两人中间。 她低头拨了拨头发,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这个剧组啊,从导演到编剧都是有名的,但是启用的几乎都是新人。虽然不明白贺宁和范志诚想干些什么。 当初说是能把她塞进贺导的戏里,还以为是什么大制作,结果就是个鬼片。谁不知道国产鬼片出烂片的定理啊,哪怕是大导迟佳儿也嫌弃得要死。 她最近怎么说也是微博讨论热度数一数二的女明星。 不过好在片子里没有能和她斗艳的女星了,要不是这个女一的位置她才不接。 再加上——她的对手演员也挺火的。 陆致远是新生鲜肉演员,科班出身,但公众讨论度和剧播都有,还是公司力捧的新人,跟他搭戏肯定是百利无一害,到时候要是炒个cp再因戏生情,她不就飞升了? 但是范佳凝她——她算什么? 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也能当她的女二?仗着关系和陆致远拍过一个网剧就以为了不起了。 【感觉范佳凝演技比迟佳儿好多了,这部看得下去一点,迟佳儿那部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火。】 迟佳儿刷微博的手一顿,眸中立刻燃起了熊熊怒火。 她立刻切换了微博账号,用小号回复评论: 【好浓的酸味儿,这么明显带粉籍还想装路人拉踩?迟佳儿演了好几年了,比不了一个大学生,眼睛不要你就捐了吧。】 迟佳儿还不解气,立刻举报了这个人的评论。 傻x! 想起她那部恶心的校园偶像剧,迟佳儿连海报都不想看到,赶紧刷新。 正操作着,范佳凝开口问:“佳儿姐,最近总是看到你在拜那个东西,真的有用吗?” 迟佳儿赶紧收起手机,扭头笑道:“心诚则灵嘛。” 她偷偷上下打量着范佳凝,暗自发笑。 当然有用了,最近一直在咒你,这不是立马就头疼肚子疼了吗? 范佳凝听到迟佳儿的话后,立刻隔着她对陆致远说道:“啊!致远也是这么说的,那你们肯定有共同话题。” 迟佳儿听了,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很快又变得更加灿烂起来,她扭头对着陆致远说道:“真巧,原来你也相信这些。其实我和陈大师的关系还算不错,曾经跟他聊过一些这方面的事情。不如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吃顿饭,好好聊聊这些话题。” 陆致远点了点头,平静地回答道:“嗯,改天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疏离,让人难以捉摸他此时此刻内心真正的想法。 出了电梯后,三人一起前往片场,助理们也早就备好了车。虽然前往片场只有短短的一段距离,但总是有粉丝在蹲守,只能开车到横店后门进。 迟佳儿上车后,立刻开始大吐苦水:“我真服了!贱不贱啊她,演了一部剧而已她就死黏着陆致远,真当别人看得上她吗?这部戏我才是女主啊!” 经纪人正在回消息,闻言安慰道:“拍完这部戏会买热搜炒cp的,现在不是时候,你忍忍,最近讨论度太高了你可千万要小心点,别飘了,别去招惹范佳凝。” “还天天给她加戏!和陆致远在片场借着演对手戏腻歪,恶心死了。真是有靠山了不起。” 经纪人听了,腹诽道:你不也是睡来的…… 这边迟佳儿还没结束她的吐槽,一脸无语道:“陆致远那玩意儿也是,真当自己是个角色吗?老娘都主动找他说话还爱答不理,营业都不会。” ……我嘞个大爹啊,恐怖片你营业什么男女主cp啊。 经纪人揉着眉头,无话可说。 陆致远的公司是大公司,自家小公司能比吗?整个剧组扛流量的不就是陆致远,人家营业才叫下拉身价。 谁让迟佳儿突然爆火了呢,谁都没想到,小公司里出了个人气不错的明星,可不得好好供着。他明白迟佳儿现在可是公司里的红人,得哄着点。 “是是是,他不识相。”经纪人好声好气道。 在接下来的拍摄中,迟佳儿故意在范佳凝的戏份中制造麻烦,让她频频出错,拍了一遍又一遍。 看见范佳凝肚子疼但还得继续拍,迟佳儿就想笑。 没白拜啊!以后每天上班都拜一拜,明天诅咒她掉头发! 然后迟佳儿被范导喊过去了。 “把你的手镯摘了!” 迟佳儿一脸不乐意地摘下镯子,心里暗暗咒骂。 什么啊,谁不知道你们有关系,给我穿小鞋是吧! 回了酒店迟佳儿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范佳凝和范志诚。 过了一会儿,迟佳儿终于坐了下来,但心中的怒火依旧未消,她愤愤不平地拿起镜子,开始端详起自己的容貌来。 不能生气,生气长皱纹。 “啧!怎么回事?不会是长痘痘了吧!”迟佳儿看着镜中的自己,发现嘴角有一处细微的瑕疵,顿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她急忙拿起药膏,用力地涂抹在嘴角处。镜中,长相精致的女人嘴角出现了一块极其细小的黑红印记,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但迟佳儿格外介意。 这要是遮不掉,同框又要被范佳凝比下去了!那大屏幕上得放大多少倍! 而此刻,迟佳儿手腕上的镯子却在轻轻摇晃,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想起当初购买这个镯子时,大师曾告诉她,它能保佑她近期的事业顺利。 说是每天戴着,不要乱动它就行。 自从她戴上这镯子后开始就顺风顺水。 迟佳儿看着镯子,思索起来。这玩意儿这么灵,能不能继续许愿让范佳凝烂脸? 她最好烂脸,最好一直不能好……想到这里,迟佳儿忽然双眼一亮。 烂到不能出现在屏幕上,拍不了戏,这样范佳凝就只能离开剧组了。 范佳凝要是离开剧组,短时间肯定没办法找到合适的演员,而且贺导他们的习惯就是经常拍着拍着改剧情,改出了不少精品,范佳凝一走,不就能名正言顺地改戏,让她多演一些镜头了吗? 迟佳儿摸了摸镯子,心里有了个念头。 这个镯子可比神龛有用多了。 那神像每天都有人拜,也太掉价了,那么愿意什么时候轮到她,但这镯子只是她一个人的,而且很灵。 “你凭什么抢我风头呢?”她嘴角一弯,眼神中闪过狡黠和阴狠,她姣好的面容因为消融了得意和妒恨变得略微扭曲。 双手紧紧攥着的手镯中,血色的纹路透出不祥。 “赶紧从剧组里消失吧——范佳凝。” 第102章 哆啦a严(恶鬼版) 范佳凝起疹子了,严重到必须去医院看。 而原定今天加拍的对手戏,也因此换成迟佳儿和陆致远了。之前有段范佳凝和老教授双人的视频也不知道为什么坏了,母带里这一段直接黑屏了,如果范佳凝回不来的话,可能也要考虑换人重拍。 一大早迟佳儿就听到这种好消息,高兴地不行。 她兴奋地找了个机会回了酒店,坐在桌前转着手镯。 太好了,没想到真的能许别的愿,还成了! 想到贺导说等范佳凝回来重拍,等不到再换人,迟佳儿哼了一声。 “休想跟我抢风头——” 指尖碰着镯子,迟佳儿想要继续许愿,骤然迟疑了起来。 真的要继续吗?大师好像说过不要乱动这镯子。 镜中女人的双眸失去了焦距,眼神迷茫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心脏猛地跳动起来,迟佳儿张嘴略显急促地呼吸着,一种强烈的冲动让她的欲望冲到了心头。 不对……那家伙肯定是想多赚钱吧!骗她说这镯子只保事业运,然后等她多买几个其他的! 可算是被我发现了! 呼之欲出的欲望和恶意瞬间挤满大脑,一股没由来的勇气让她双眼一凝。 玩点大的吧。 窗外的黑暗翻覆,屋内的灯光闪了闪,寒光一闪,女人坐在镜前割伤自己的画面透出一股诡异。 她露出迟钝的笑容,模仿着那天大师的手法,将鲜血抹在手镯上,每一寸都仔仔细细地抹了上去。 只见鲜血瞬间融入了镯中,那浓烈的冷绿色瞬间散去了几分,而红色的沉淀则又扩散了起来。 宛如一滴凝血坠入绿湖,散开的血雾凝固在了镯中。 若是贺宁和范志诚在这,当场就能架起摄像机开拍。 见证血液消失的迟佳儿呼吸急促,一脸惊喜。 真的有用,镯子在响应她! 看来不需要大师,她以后自己也能许愿啊。 迟佳儿双目专注,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 “让那个贱人消失,我不想和她一起拍戏。” ——拜托了镯神,一定要帮我。 中午午休的时候,迟佳儿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并没有清晰的画面,亦或是什么场景,只是虚无和黑暗。 她站在有光的地方,转了转身,看见了一个高大的鬼影站在她面前,迟佳儿吓得一颤,听见冰冷的声音问道: “……杀了谁?” 那声音模糊而遥远,仿佛他们在隔着水对话。 迟佳儿惊恐地望着鬼影,后退了两步。直觉告诉她,她如果靠近了,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身影潜藏在黑暗中,迟佳儿完全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知道他很高大,浑身散发着邪恶和危险的气息。 他再度询问,这次声音清晰多了:“杀了谁?” 鬼影的身形模糊不清,仿佛随时都可能消失在黑暗中。迟佳儿迷茫地看着周围,却恍然惊醒她正站在大马路上,那道身影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后。 为什么是大马路? 她的思考直接被男人的问话打断了。 “杀人?”迟佳儿一脸懵,“你是谁?” 男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回答。” 迟佳儿站在黑暗的角落里,与那个阴影中看不清面容的鬼影对峙着。她的心跳急速加快,但她努力保持镇定,稍微一思考就明白过来目前的情况。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一抹掺着血色的绿,镯子安稳地戴在手上呢。 面前这个难道是镯神吗?杀人?杀范佳凝? 迟佳儿笑了起来。 范佳凝和她是一个类型的演员,长相、身材都相似,甚至出道的作品也差不多,一直在被人比较,但是范佳凝比她年轻啊…… 如果,范佳凝能死掉,而且没人知道是自己做的……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其实她犹豫的从来不是恶意,而是代价。如果没有代价,人的恶意会逐渐失控,吞噬良知。 法律不在场的时候,道德也会逐渐溃败。 “范....范佳凝。”迟佳儿回答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兴奋的颤抖。 话音落下,鬼影慢慢地从阴影中走出来,迟佳儿终于看清了他,但是他却没有脸。 还没来得及高兴—— “呃!”迟佳儿脖颈骤然一紧,双眼差点瞪出来。 面容模糊的男人猛地掐住了她的脖颈,冰寒的气息让迟佳儿差点一口气没呼吸上来,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抽走似的,整个人没了力气,脚底一阵阵发寒。 “呃……嗬,不……” 迟佳儿的眼角冒出泪水来。 “你是谁……马……” 对方断断续续说着话,低沉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生气。 但迟佳儿已经有些虚脱了。 一阵寒意穿透全身,她拼命地思考着,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画面。 是……哪里做得不对? 迟佳儿对上了那双冰凉而充斥着怒火的双眸,意识到自己惹上不好惹的家伙了…… “大师……救我……”迟佳儿挣扎着吐出最后的求救。 最终,她在昏迷过去前,瞥见那双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而后又回归死寂,耳边响起了和掐住自己的双手同样冰冷的声音: “范佳凝死后,交出你的命......” …… 思绪回归,迟佳儿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中透露出焦急和不安。她试图用力将手镯从手腕上取下来,但手镯却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紧紧地卡在那里,纹丝不动。 迟佳儿心中充满了不安和困惑。 怎么、怎么回事? 怎么拔不下来?上次不是还…… 之前一直是范导让她摘下镯子拍戏,但今早开始就一直是贺导在片场,加上都是拍摄的特写,她今天就没有尝试摘过镯子。 迟佳儿抬头看了一眼马喻才,发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试图掩饰自己的焦急,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不安,强装镇定,微笑着对马喻才说:“哎呀,有点紧……” 短短几秒内,迟佳儿脑海中已经闪过万千思绪。 为什么会取不下?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脑海中快速略过了不久之前的事情—— 午休时梦中那道诡谲的身影在她脑海中闪过。 【交出你的命.……】 那、那不是只是一个梦而已吗!?她都记不清梦里那个男人了啊! 而且,什么代价?没人跟她说过要付出代价! 她还在因为范佳凝脸真的烂掉而窃喜,如今却说她要付出代价? 如果要代价她就不会让范佳凝死了! 迟佳儿更加用力地拽着镯子,然而它只是在手腕的范围内微微晃动,想要摘下来时就如同被施加了什么禁锢,纹丝不动。 “佳儿,有这么紧吗?要不要我帮你取?”这时对面的马喻才开口询问,露出了关心的表情。 该死!不能让他知道这镯子取不下来…… “就位了!迟佳儿、陆致远,上场!”统筹喊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恰好,休息时间到了。 迟佳儿赶紧起身离开,却没能松口气。 因为她刚白着一张脸站上去,摄像机在一个不远不近地位置拍着她。 这场戏是中景,贺导终于注意到了她手上的镯子。 “咔!迟佳儿,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摘了。” 第103章 他只是魂碎成几片契约了不同的人 “疯了吧,一个镯子死都不摘。” “鬼知道她怎么想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 “也是服了……” 殷子月站在门口等人,单手插兜,站在路边,低头看着手机。 身旁的工作人员不断路过,嘴里窃窃私语,谈论的都是关于迟佳儿的事情。 他帅气的外表倒是让不少粉丝注意到了,但身上挂的工作牌非常明显。 剧组的消息外传得就是快。 下午迟佳儿刚被骂哭,下班这会儿网上就已经有通稿了。 而且一看标题就知道是谁买的了。 【迟佳儿新戏耍大牌,片场被骂哭】 【贺宁要求太严格,迟佳儿累到哭】 【恐怖片现场过于惊险,女主崩溃大哭】 真的是……学新闻学学的。 殷子月叹了口气。剧组里都是这么多事的吗?营销手段?还好他只是过来摸鱼、给马经理跑腿的。 “殷子月,你先走吧。”身后有人喊他。 殷子月回头一看,马喻才出来了,他边往外走边说:“你回去休息吧,今天没啥事了,我还有事儿跟范导聊会儿。” 殷子月见状,点点头,转身要离开前,他又回头道: “马经理,注意休息。你的黑眼圈——”殷子月在自己的眼下比了比,“又出来了。” 马喻才一愣,笑了起来:“谢谢你的关心,我会注意的。” 他暗道,这小子情商低了点,但还是挺真诚单纯的。而且工作能力是真的强,假以时日,肯定会成长为厉害的角色。 马喻才挥手跟殷子月道别,一扭头,范志诚也出来了,他抽着烟走过来,一脸愁容,道:“贺宁他已经答应不计较手镯的事情了。” 马喻才道,“谢谢。” 范志诚问:“你那么关心迟佳儿干嘛?一个手镯她怎么哭成那样。” 范志诚刚好是在迟佳儿不愿意摘手镯被贺宁骂哭的时候回来的。 当时现场的工作人员全惊呆了。 之后她就被经纪人带回酒店休息了。 除了马喻才,没人理解迟佳儿为什么哭得那么惨。 “不知道,发癫吧。”马喻才冷笑一声。 范志诚对马喻才表现出来的敌意感到有些意外。马喻才自从进组以来,可是工作人员都夸赞的好好先生,气质好外貌好脾气好,穿搭也好看。 马喻才本不想管迟佳儿的。 昨天只是猜测,今天他已经确定了,就是迟佳儿在指使严继尧害人。 虽然主观不想管迟佳儿,但是转念一想——镯子取不下来了,这不就是说迟佳儿跟严继尧达成约定了吗? 马喻才又拔了拔自己的戒指,还是纹丝不动的。 啧。 马喻才有点微妙的不爽。 严继尧这家伙居然还能同时和两个人达成契约…… 要是不管迟佳儿的话,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约定,严继尧什么时候回来。而且范佳凝的情况也比较扑朔。 他记得路青余给他的某本书里倒是写到过这种与鬼契约的情况。为了能够独自应对复杂的情况,马喻才恶补过怨魂恶灵这方面的知识。 嘶…书上怎么说来着? 人的愿望是不同的,恶鬼的确可以去完成不同人的愿望,同时和几人契约。但恶鬼的执念从来都只有一个,不可能同时让两个人完成,所以恶鬼索要的代价肯定也是不一样的。 迟佳儿的交易内容很好猜,估计就是害范佳凝。 那严继尧又向迟佳儿索要了什么报酬呢? 马喻才非常非常好奇迟佳儿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严继尧想要的。 当初,严继尧向他索取的报酬是帮他报仇,也就是他的执念。 但是他当时许的愿望是啥来着? 不对,他跟严继尧许过愿吗???他当时都不知道严继尧的存在啊。 马喻才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 ! 难道是…… ——他当时升职加薪了。 严继尧第一次现身,不就是他出差火锅店那次吗?回去之后不久他就升职了。 马喻才突然觉得很亏。 升职加薪明明也算是他自己的功劳,又不是像迟佳儿一样睡一觉起来对手就出事了。 他当时没有对手!成为副经理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马喻才愤愤的想,等严继尧恢复正常了,绝对要他当牛做马,回报自己。 他不做赔本的生意。 马喻才和范志诚边聊边往酒店走。 “佳凝情况很不好,疹子越来越严重,到今天中午几乎整张脸都是红点……”说到这范志诚的眼中浮现出厌恶和恐惧来。 马喻才最为丰富的想象力此刻开始作祟了。 他想象着范佳凝整张白净的脸上都浮现出红色的小点——红色圆点从白嫩的皮脂下冒出来,密密麻麻,数不清,原本清秀好看的脸庞宛如恶魔怪物…… 无法想象范佳凝该如何面对自己…… “……经纪人说她现在不愿意来片场了,打算退组了。贺宁现在生气得很,范佳凝要是走了之前的大多数片子都要重拍了。而且违约金也是个问题。” 马喻才问道:“陈士良看了吗?他怎么说。” 范志诚眸光一闪:“他说他会处理的,让我先回来,我就回来了。但是刚刚经纪人说佳凝的脸现在都没有好转。” 马喻才冷哼一声,“他没有说是什么原因吗?” “没有说。反正我听了也不懂。” 马喻才直接掏出手机,在某视频平台打开了自己的关注列表,找到了觉明法师的账号。 “你可以去问问这个主播,他就是我那个朋友。”马喻才说着,把路青余的主页给他看。 巧了,路青余头像上还显示着直播中。 马喻才顺势就点进去了。 登时,一阵强劲的音乐响起。 只听见一道激情满满的声音道:“感谢‘我日上三竿日你大坝’送来的飞机!上宾一位里边请!” “让我瞧瞧——好这位想问能不能怎么下蛊……哥们你走错道了,我这里是道教,道!钟馗祖师爷,捉鬼的……哎您慢走。” “下一位——感谢‘想吃momo酱的脚丫’送来的飞机,上宾…死变态一位里边请!” “最近老是梦到自己被杀是什么情况……冒昧问一句,流血多吗?哇喷出来?见血发财……” 马喻才猛地退出了直播间,看向范志诚,干笑起来。 “他平时——”马喻才原本想说路青余平时不这样的,话到嘴边反应过来他平常就是这样的,噎住了。 马喻才斟酌了一下字句:“他还是很有用的。” 范志诚居然一脸严肃地点点头,“我相信你朋友,不过现在我得先看看陈大师怎么说。” 马喻才也不强求说让他只听自己的,毕竟陈士良是花大价钱请来的,也是业内有名的,必然更让人信任,而路青余的表现就不怎么地。 何况他早就提醒过范志诚这个问题得尽早解决,只不过范志诚还是更相信陈士良,一直跟陈士良联系,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说了什么,范志诚看起来都不太着急。 自己的侄女出事了,他一个外人在旁边说多了也没有用。 陈士良设置的那座神像也的确有效用,不是花架子。但他是一个长期混迹在娱乐圈的阴阳先生,恐怕心眼不少,心思也不单纯。 谁知道他会不会真心救人呢? 马喻才还是不信任陈士良。 …当然只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他推了自己。 两人从电梯出来后就各回各房间了。 范志诚得去解决那卷黑了的录像带,同时盘查所有素材,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确保将损失降到最低。 马喻才得去理清楚目前的线索,看看怎么解决范佳凝的问题,还有严继尧的问题。 第104章 是时候超度亲夫了 马喻才回了酒店房间,关上门,从行李箱里掏出了他的书。 他从目录开始查阅—— “怨气入体的各种表现以及解决方法” 就是这个了。 【怨气,较邪气更重。普通的怨气侵袭症状较轻——由轻到重依次可能发生的情况为脸色苍白、食欲不振、呆滞、失眠…… 较为凶煞的怨气入体症状明显——情绪狂躁、易怒、发疯…… 带有杀意的怨气入体——印堂发黑、皮下渗血、幻觉频发、遍体发寒。】 这不就是范佳凝的症状吗? 今天早上的她,畏畏缩缩,裹得厚厚实实的,满脸红点。 ——看来严继尧动手了。 马喻才心一紧,仔细阅读了这一条目。 【带有杀意的怨气,也可称煞气。煞气入体伤肝损心,生机渐散,魂先灭肉体再死,最低三天可杀人。若皮下渗血至眼瞳则无力回天。】 ……糟了。 他立刻看解决方法: 【不慎沾上,远离怨气静养即可;较严重则需喊魂;若被缠上,方法有二大类,其一镇恶灵,超度怨魂、设坛做法化解,其二避锋芒,丢弃旧物、假死脱生,欺神瞒鬼。】 没办法了……看来是时候把严继尧超度了。 开玩笑的。 马喻才他不会超度。 难道又要把路青余喊过来? 马喻才不禁担心会太麻烦路青余了,毕竟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几天刚恢复直播,听说他已经不打算在山脚下卖货了,准备直播带货。 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想办法让迟佳儿和严继尧的契约失效应该就可以了。 晚上的时候,马喻才又和范志诚坐在一起看视频。这已经成为他们的每日活动了。 “现在横店能拍的戏份都拍得差不多了,外景也拍完了……”范志诚说着点开播放器,“这几天全是迟佳儿补拍的,没出问题。” 两人仔仔细细地将视频看了一遍。 期间范志诚又有事出门了。 马喻才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原本没打算独自一人观看,他正低头刷手机打发时间,刷累了一抬头,就看着屏幕里的女学生们坐上了前往乡村的车。 !? 马喻才呆了半秒就反应过来,电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动播放了! 影片中范佳凝扮演的蝶儿坐在车中看着书,看着看着忽然双目无神,直愣愣盯着镜头。 此刻给了车内一个中景,每人都期待激动地聊着天,无人注意蝶儿的呆滞。这里的剧情正是蝶儿在前往乡村的途中出现了幻觉,幻觉中闪过几个莫名其妙的场景,那都是来自未来的预警。 马喻才哪里还敢看,猛地起身蹲下去拔电源。 呲一声,插座冒出丝丝电弧,马喻才松了口气,从桌下抬起了头。 范佳凝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她猛一抬头,重新聚焦的双眸直勾勾盯着镜头,双目圆瞪,张嘴抽气。 “——” “靠!”马喻才丝毫没有准备,被屏幕里的画面吓得腿都软了。 他扑通一下就坐在了地上,一脸惊恐地看向插座。 不是拔掉了吗! 他又看电脑——还在继续播! 哎不对……被吓得肾上腺素飙升的马喻才好险把脑子给丢了。 他想起,电脑本来就可以拔掉充电器开机啊!就是上次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 此刻,只见范佳凝抽完气回过神后,一脸心有余悸地跟陆致远扮演的志村聊起天来。 房间里是寂静无声的,只听见马喻才自己的喘息声,他想起身去关机。 而马喻才余光一瞥,猛地僵住了。 ——范佳凝的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个人。 白衬衫,黑裙子,那个长发的女生。 她坐在范佳凝对面,上一个镜头还查无此人,五个学生整整齐齐的,下一秒,她就这么悄无声息出现在了车厢中。 她怎么又出现了! 而且现在房间里刚好是他一个人。 马喻才握紧拳头,鼓起勇气站起身凑上前去,虚着眼睛不看屏幕,准备按下电源键。 而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的声音阻止了马喻才的动作。 “救……我……” 马喻才瞪大了眼睛,这不是范佳凝的声音吗? 他睁开双眼紧盯着那个发出声音的女生—— 满脸的红色疹子,密密麻麻的血点将白皙的肌肤覆盖了,鼻子、眼睛、嘴巴……只剩下这些五官还能看得清,此刻坐在正常的范佳凝对面的,居然是毁了容的范佳凝。 她红色的脸好似受了重伤,没有一寸干净的地方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个青春灵动,一个面若恶鬼。 “呕……”马喻才捂住嘴,被眼前的画面震撼了。 这片段是几天前拍的了。 另一个出现的毁容的范佳凝,也就是昨天的事情。她怎么会出现在影片中? 范佳凝无助地坐在无知无觉的自己的对面,尚且干净的眼珠中还能看出曾经那个单纯的姑娘的影子,她似乎知道自己的脸非常恐怖,拨动长发挡住脸,张嘴祈求道: “马先生,救我……他要杀我……” “!”马喻才惊了。 电脑里的范佳凝能看见自己!?他张了张嘴,不敢置信地开口,“你、你看得见我?” 她的双眼渗出了血泪来,表情骤然变得惊恐,嘶哑道:“他要杀、呃!他要你来!马先生我求你快——!” “嗡——” 眼前骤然一黑。所有画面猛地消失了,连带着范佳凝的声音。 “……” 漆黑的屏幕里倒映出马喻才还停留在紧张和郑重的表情,他还坐在地上呢。 “滴。咔。”范志诚刷卡一进门,就看见马喻才坐在地上。 进门的两人都愣住了。 范志诚问:“这是怎么了?” 马喻才呆呆看着范志诚,注意到他身后跟着贺宁。 他没心思管贺宁来这干什么,没有搭范志诚的手,自己一骨碌爬起来,抓着范志诚的肩膀厉声道: “现在打电话给范佳凝,她有生命危险!” “你在说什——”范志诚还没说完一句话。 “叮铃铃铃——”电话铃声从范志诚的兜里响起。 他说等一下,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看,表情立刻变了。 贺宁紧皱眉头看着。 范志诚接起电话,什么话也没说,听了两句,表情彻底垮掉,脸色难看。他挂断电话后直接从衣柜里拿了套大衣,睡衣都没换就要往外走。 马喻才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跟上。 贺宁在后面问:“怎么了?不是喊我过来看视频吗?” 范志诚高声道: “佳凝晕倒了!” 第105章 马先生,快跑。他来了…… 马喻才自己坐上了范志诚的车。 范佳凝的话他无法忽视。 原来之前在监视器里看见的那个多出来的女学生就是范佳凝。 他还以为是鬼。 但是即使不是鬼也差不远了,估计是范佳凝被诅咒后有那么一瞬间灵魂出窍被拍到了。 既然范佳凝都在求助了,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何况,他很介意范佳凝的那一句“他在找你”。 严继尧都想起来了吗? 马喻才系上安全带,抬头一看,后视镜上挂着个中国结,一瞬间他有些恍惚。 范志诚沉默地飙车开到了医院,经纪人就在楼下等着。 范志诚一进门,经纪人就解释道:“我们本来在公司和老总谈这次的合同,佳凝她不想继续拍了,老总肯定不同意,她哭着哭着就晕过去了。” 说着三人都上了楼,范佳凝已经进了icu,短短半个小时内就已经休克了,心律不齐,并且伴随着器官衰竭。 重症监护室的灯光已经亮起了,范志诚隔着门口的窗户看着昏迷的范佳凝,咬牙不语。 片刻后他坐在了病房外的椅子上,对身旁的马喻才道:“陈士良说没有问题的…他说他会解决的……” 他表情惊惶自责。 谁都想不到范佳凝从起疹子到进icu不到一天。 “先别慌,还有希望的。”马喻才想了想,没有把看见范佳凝的鬼魂出现在视频中的事情说出来。 毕竟普通人也接受不了灵魂出窍来求救这种说法吧。 马喻才也是表情沉重,他也抬头看了眼病房。经纪人抽着烟,似乎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气氛,开口道:“我去给你们买点水。” 马喻才也起身道:“我也去。” 他们留给了范志诚一些静静思考的时间。 下楼时,经纪人一边抽烟一边语气沉重道:“马先生,不瞒你说,我也不想留在剧组了。但是投资人不可能同意佳凝中途退出的。” 马喻才侧头看向他。 经纪人的眼神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但那恐惧的情绪直击马喻才的心情,他缓缓道: “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圈子里对这种事情是很迷信的……” 他这么一说马喻才大概知道接下来的内容了。 “佳凝她有点特殊,平时就是个天马行空的姑娘,她常说自己能听到精灵在说话……刚到剧组她就说,听到有人喊她名字,这种情况挺常见我没在意。” “后来越拍她越没精神,说耳边多了道声音咒她去死,我以为她只是压力太大了,让她去神龛那里多拜拜。” “没想到她遇到了迟佳儿,她说听到了迟佳儿说话的时候有个男人也在说话,说要杀了她……然后就真的出事了。” 马喻才眯起了眼睛。 男人的声音吗? 看来范佳凝的确是那种天生会有些灵感的人。难怪能够出现在录像带里求助。 “你相信有鬼吗?”马喻才尝试性地问。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马喻才松了口气,立刻笃定道,“范佳凝被迟佳儿害了,她指使了恶鬼跟着范佳凝。” 说完,却看见经纪人表情一滞,看向马喻才的眼神立刻变了。 马喻才心一颤,猛地反应过来,扯出来个笑容道:“——按照恐怖片的剧情不就是这样的嘛?” 经纪人这才嗯了一声,“……我带她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她想法多,有一点点妄想症,还很固执,不过还好,看了几次之后她就再也不会这样说。” 马喻才听了这话,却只觉得范佳凝有些可怜。 的确,几个月前的他,也绝对不会相信有人说自己能看见鬼,哪怕是道士、灵媒,或者真的发生了可怕的事情,他也更愿意从心理、科学角度找答案。 对于普通人来说,相信没有鬼,比相信有鬼简单多了。 马喻才心里沉甸甸的,少了路青余,头一回感觉自己在踽踽独行。 马喻才从自动贩卖机里拿了三瓶水,道:“上去看看吧,不管是人是鬼都得面对啊。” 两人上去后,家属可以探视了。 范志诚穿上防护服进去了一会儿就出来了,脸色很难看,道:“先回去吧,暂时醒不过来,我去和贺宁谈谈。” 马喻才问:“陈士良呢?他没来看看?” 范志诚摇头,“他说在房间里作法,问问到底哪个恶鬼要害人。” 马喻才闻言没说话,扭头隔着玻璃窗看了一眼病房。 依稀可以看见范佳凝闭着眼,戴着呼吸机,她的脸还是红彤彤一片,粗看也十分骇人。 无妄之灾。 虽然马喻才也有试图跟他暗示迟佳儿的不对劲,但这几天在片场观察,迟佳儿已经是咖位最大的了,背后还有金主,说了也无济于事。 在范志诚眼里,他也只是个略懂风水的设计师。 现在,马喻才对迟佳儿的印象降到了谷底。不管别人信不信,今晚之后必须跟范志诚说,让他看着办,直接把迟佳儿换了。 马喻才让范志诚先走,他留在这观察一下。 经纪人也留在了这。两人一时间没话说。 马喻才进不去,只能隔着窗看着,他眯着眼,仔细观察范佳凝的面部,然而对方闭着眼,根本看不出是不是红点渗入眼底了。 正观察着,马喻才耳边忽然响起声音: “快…走……” 马喻才一惊,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只有经纪人在猛猛抽烟,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那虚弱的女声再度响起:“马、先生…他去……找你了……” “…快跑…” 马喻才困惑地捂住耳朵,却发现那声音依旧清晰,他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看向了病房。 果然,范佳凝居然挣扎着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血红的眼中渗出泪水,她虚弱地张开嘴,那声音再度清晰响起: “… 我…不想死…对不起……” “——” 马喻才双眼一瞪,浑身忽然冒出了一大片鸡皮疙瘩,脊背更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仿佛是身体在警告他赶紧跑…… 马喻才转身正想告辞,扭身一看,张嘴还没说话,哑巴了。 经纪人不见了。 地上躺着一根还没燃烧完的烟头,火光红彤彤的,冒出白烟。 刚刚根本没有响起过脚步声,这么短的时间里也根本不可能走出长长的走廊。 马喻才惊慌喊了喊:“经纪人?” “经纪人!?” 他在重症监护室前这么大声喊叫,居然没有人出来制止他。 马喻才再回头一看—— 病房里原本躺在床上的范佳凝不见了。被窝里空空荡荡,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影。 这是怎么个情况……? 马喻才大喊:“有人吗!?” 无人回应。 马喻才立刻往走廊尽头的电梯和楼梯走去,然而电梯的灯光灭了,他怎么摁都没动静。 马喻才立刻决定从楼梯往下走。 “哒哒哒。”空间内唯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着。 然而,闷头往下走了三四楼左右,马喻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耳边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整栋楼里的人呢!? 他掉进异世界裂缝了吗? 他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走了两步,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联系别人。 结果——没有信号。 “我天……”马喻才无语地操作了好几下,确定手机一点信号也没了,连微信界面都打不开,圈圈在屏幕上转来转去。 马喻才将手机放好,抬头看了眼,呆住了。 6楼。 怎么还是6楼? 他不是已经下了好几层楼了吗? 马喻才心中一颤,紧紧抓住扶手,试探性地低头,往楼梯下面看去—— 层层叠叠,没有尽头的楼梯…… 马喻才脸色一白。 这种情况,有个非常赫赫有名的称呼——鬼打墙。 马喻才又往上走了两层,发现还是一样的,放弃了浪费体力。 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扭头看向窗外,一片漆黑。 医院内灯火通明,而外面那是浓郁的什么也看不清的黑暗。 靠近窗户,马喻才试图打开窗往下面喊个人上来试试,结果伸手一拉,窗户仿佛死死焊在了原地,怎么也打不开。 透过玻璃完全看不到外界,就像是—— 他被永远困在了这一层一样。 大脑立刻发出警告,马喻才的心跳开始加速,肌肉也鼓动起来,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哪个拐角会窜出来的鬼怪。 “哒——” 突然,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 马喻才转过头来,瞳孔一震: “严继尧……” 第106章 这何尝不算是一种强制爱呢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一股阴森的气息。灯光昏暗,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医疗器械的声音打破这片死寂。 一个阴森的男人出现在走廊的尽头。他的身影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阴影笼罩着。 马喻才微微张开嘴巴,惊讶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他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马喻才不禁喊出了他的名字:“严继尧……” 果然就是他跟在范佳凝身边,导致范佳凝怨气入体了。 严继尧并没有多大变化,他的身上还是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血迹斑斑,虽然周身还是萦绕着不祥的怨气,仿佛他是一个死而复生归来的亡灵,但那清晰的面容让马喻才松了口气。 遇到鬼打墙的惊慌心情顿时缓和了下来,马喻才安心了些许。 他往严继尧那儿走了几步,问: “你这段时间是被迟佳儿困住了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 对方没有回应。 脚步声持续。 夜晚医院里的灯光有种过度的刺眼和炫白。马喻才眯起眼睛,疑惑喊了他一声:“严继尧?” 四周是空白的墙壁,强烈的灯光下,严继尧从深处走来的画面深深留在了马喻才的眸中。 他慢慢地走着,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声响。脸上没有表情,眼神空洞而冷漠。 ……不对劲。 此时两人的距离还有五米多。 马喻才后退了半步,深吸一口气,安心感不复存在,警惕地大声问道:“严继尧?是你吗?” 然而大声嚷嚷也只是虚张声势。 严继尧依然面无表情地靠近着马喻才。 眼见着距离越来越近,但对方还是根本不沟通,心里越发警惕。 “严继尧?说话!” “……” 见对方像个木头一般,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就跑。 严继尧非常不对劲! 估计还是没有被释放……妈的! 马喻才背对着严继尧奔跑着,心中充满了恐惧。然而医院的走廊就这么长,不到一分钟他就跑到了楼梯口,扭头一看,严继尧在远处,慢吞吞地走着。 马喻才犹豫住了,这会儿他被困在6楼了,跑下去会不会正好撞上严继尧? 就在这时,耳边掠过一阵凉风。马喻才余光瞄见严继尧竟然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身后! 他吓得转身就往楼下跑,但他的双腿却像被铅块拖住一样,怎么也跑不快。 抬头一看,在他身后紧追不舍,马喻才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嗬…嗬……” 一口气爬了不知道多少楼,马喻才听到脚步声一直跟在身旁,他不敢停下,对一声不吭的严继尧感到无比的恐惧。 他到底怎么了!? 双腿越跑越疲惫,大腿沉重起来,马喻才耳边充斥着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 脑中忽然想起范佳凝的那句话:【马先生,他去…找你了……】 【…快跑…对不起……】 这几句话,越想越不对劲…… 怎么办?这到底什么个什么情况! “嗬、嗬、嗬……啊!” 思考着,马喻才又下一层楼,脚步已经慢了下来,他拐弯下楼时却感觉脚腕一凉,一股力道死死拽着他的脚腕,阻碍了他抬脚的步伐。 马喻才神色一变,没有料想到会被抓住脚,身形一歪,失去了平衡,立刻脸朝着下行的楼梯摔了下去—— 救命……! 严继尧! “呃!嗯——!” 马喻才猛地摔倒在楼梯上,尖锐的阶梯边缘磕破了脑袋,他已经尽量护住了重点部位,但额角还是破皮流血了。 眼前天旋地转,他滚了好几圈才慢下来,摔到了楼梯间的平台上。 “呃!哼!” 滚动间,膝盖、背、胳膊全部撞了一遍,浑身上下被疼痛包裹着,皮上皮下都在疼,而那疼痛尖锐、绵长,让马喻才低弱地呻吟起来。 嘶……痛…痛死了…… 男人仰躺在地上,脸色疼得苍白,额角磕出的伤口溢出了血液,艳红而凄厉的鲜血弄脏了他的脸蛋。 “嗬……” 马喻才脑袋晕得不行,眼镜在摔倒的时候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眼前一片模糊,只看见天花板上两条白晃晃的灯条,灯光直勾勾刺着自己的眼睛,刺激得他虚起双眼,眼冒泪花。 “哒、哒。” 耳边再度响起那追凶似的脚步声。 马喻才喘息着,挣扎着,五指颤抖着,但是无法再起身了,他只能挣扎着靠在墙上,感觉可能小腿撞得骨折了,虽然没有变形,但是疼痛感非常明显。 眼前一晃,一道黑影出现在眼前。 他绝望地躺着,看着严继尧慢慢下楼。修长的腿三两步就来到了自己面前。 马喻才看见严继尧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可惜看不清严继尧的表情。 “哒。” 马喻才双眼微睁—— 严继尧单膝蹲下了。 这下两人同一高度,面对面,马喻才于是看清了他的脸。 看清了严继尧分明的下颔线、沾着血迹的下巴,同时,也在黑白分明的眸中,看见其中倒映出的自己的惨状—— 双眸沾泪,汗水打湿的发丝凌乱无比,一脸惊慌和无助。 “嗬…严继尧……” 严继尧抬起手伸向自己,马喻才吓得抬手挡头,闭上了眼睛。 然而没有疼痛,倒是耳边响起了严继尧的声音: “…你,叫我了……?” 马喻才睁开眼,但还是用手挡着脸,露出双眼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你刚刚,”严继尧清晰重复道,“…叫的是我的…名字?” 马喻才明白他这是还没恢复呢,不过看起来是可以沟通的,发音清晰,没有困难。 那么,既然可以沟通,就能化敌为友。 马喻才放下双手,大喘一口气,果断道:“是。你是严继尧,是我的——” 说到一半马喻才卡住了。他在思索严继尧于自己而言是什么来着。 眼见着严继尧思索起来,马喻才立刻道: “是我的…伙伴。”没错,合作伙伴! 严继尧眯起眼,微歪着头看着男人此刻的模样,在瞥见他额角流下的艳丽血痕时,眸底一暗,喉结微微一颤。 在这寂静怪异的诡秘之地中,唯有两个存在。 熟悉的一人一鬼,一生一死。 只听恶鬼的声音稍带沙哑: “骗人。” 马喻才瞪大了双眼。 一双冰凉的手捧住了马喻才的脸,让他动弹不得。 严继尧的脸迅速靠近,苍山覆雪般清寒的气味,让马喻才屏住了呼吸,紧接着,他的嘴唇贴在了自己额角的伤口上。 马喻才张大了嘴巴,一脸惊恐和震撼。他试图挣扎,但一切都是徒劳。 这是在做什么?伤口传来柔软而冰凉的触感,马喻才一点也不敢动。 瞳孔猛缩,马喻才眼前是他微微颤动的喉结,自己的伤口刺痛着,却又被柔软的物体包裹着,又痛又痒。 “你不是…我的……”严继尧的声音从唇间散佚而出,吐息时仿佛在舔弄他冒血的伤口,让马喻才轻轻抽着气,精神和喉结一起颤动着。 “——爱人吗?” 严继尧低下头,苍白的嘴唇上染上了血色,那是自己的血,鲜活的红色。 此刻他可真像个吃人的恶鬼。 但是他在说什么……?马喻才懵了。 严继尧的动作很克制,声音听起来更是困惑,仿佛他也在疑惑自己说的话。 他捧着马喻才的脸,一脸冷静地看着马喻才,仿佛刚刚那过于亲密的动作只是幻觉,而他继续轻声说道:“……我记得,你的灵魂已经属于我了。” 第107章 四舍五入就是做了 爱人? 马喻才从严继尧嘴里听到这个词时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严继尧不是没娶老婆吗?怎么还能认错人?首先性别就错了啊。 直到马喻才看见严继尧的双眼。 那双眼依然带着非人的漠然,还有一丝迷茫。仿佛他也在求证,你是不是我的爱人? 医院里的灯光忽然开始闪烁了起来。 明明灭灭间,严继尧的表情没有变化,这让马喻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用范佳凝的死来引诱自己出来。 严继尧他也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他口中那个所谓的【爱人】。 马喻才往后一缩,躲开严继尧的手,问道: “你还记得些什么?” 严继尧沉吟片刻,回答道: “……一份契约。” “杀了范佳凝吗?”马喻才问。 严继尧看着他,带着探究和好奇,眸光从他狼狈的表情一直扫视到他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生机在散佚。 严继尧喉结一颤,移开了视线:“一份姻缘。” “姻缘?怎么可能……”马喻才一噎,停住了话头,意识到了什么。 【马经理,云隐寺只给姻缘包开光。】 “——”马喻才张开嘴,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宛如被雷劈中的兔子,僵在了原地。 严继尧听到他在呢喃些什么,凝神一听,面前的男人重复着一句: “难怪……难怪……” 马喻才这会儿才醍醐灌顶。难怪严继尧的态度那么奇怪,难怪驱邪也驱不走,难怪……明明自己的血可以驱邪,严继尧却视若甘霖。 而且严继尧本人从没告诉过他这件事! 严继尧刚恢复记忆的那几天,的确有说过替自己摘下戒指,他那时候欲言又止的表情…… 原来是因为和自己结的是姻亲吗? 不对,这是阴亲。 马喻才立刻看向手上的戒指,问道:“是这个吗?” 严继尧看见那戒指时,眸光一动,显然是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他点头道,“这,是我的一部分。” 马喻才不敢置信,他立刻捏着戒指,盯着严继尧,“这是我……可是,这个东西已经取不下来了……” 马喻才说着用力拔了两下,还是一样的纹丝不动。 如今知道了这个戒指的意味,马喻才感觉它滚烫无比,好似千斤重。 这就是婚姻的重量吗?真该死啊! 严继尧他倒是没了记忆,一脸轻松冷静,也不用面对马喻才的崩溃,他漠然道:“这就是契约的作用。就算我忘了一切,我们也生死依存。” 马喻才摇摇头,一脸不敢置信,“不可能,活人怎么可能和死人…就算戴了戒指,又没有结婚……” 话音未落,对方抬起了双手,探向了马喻才的脖颈。 马喻才猛地后撤,直到整个身体都靠在了墙上,冰凉的瓷砖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而后——严继尧握住了他的脖颈。 他的双手真的十分宽大,手掌贴着他后颈的曲线,插入了发尾,拇指则是轻轻放在了不敢动弹的喉结上。 轻轻松松就操控了他的最为致命脆弱之处。 严继尧轻轻抚摸着他颤动的喉结,哑声道:“那试试吗?” 马喻才根本不敢动弹,对面的严继尧是不合常理的存在,如今又失了忆,更是丧失了伦理道德,无法无天。 他微微仰着头,急促而小口喘息着,仿佛生怕被猎手发现的装死的猎物,然而却让最脆弱的脖颈更加暴露在对方眼下。 覆盖着汗水的脖颈,白皙皮肤下泛起青色的脉络,仿佛被青色荆棘缠绕着的飞鸟,引颈待戮的模样,让严继尧指尖微微一动,戳刺着男人颈侧的动脉…… 只要一念,这个人就会死。 而后他及时停住了。 阴阳结亲,生死同穴。 他死,我也亡。 严继尧起身,那危险的气息骤然离去: “我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和你结下这种契约,但我们的灵魂已经绑在一起了。” “……” 额角流下冷汗,马喻才终于可以大口呼吸了。刚刚他的确有种错觉,但凡他不是和严继尧结了姻亲,严继尧就已经扑上来把他吃干净了。 指恶鬼吃人的那种吃。 虽然马喻才相信严继尧应该不会乱杀人,但是他现在没有为人的记忆,相当于就是没有经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野人,唯有恶鬼的本能。 不然他刚刚用饿狼似的幽深的眼神盯着自己干什么? 汗水滑到眼角,马喻才一摸,放在眼皮下一看,原来是血。他喘息着,沉默片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跟严继尧发火吧,他现在又是失忆的,脾气不好。 不发火吧,他又觉得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就这么憋屈地“嫁”给严继尧了? 这么大个事儿,严继尧居然瞒着他…… 严继尧道:“那就各取所需吧。像你说的那样,合作。” 见到严继尧还算是头脑清晰的样子,马喻才松了口气。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心跳也还没有恢复正常。 从刚才到现在,医院里除了他们俩搞出来的动静就没有别的声音了。 “算了……”马喻才叹了口气,“先把我放出去好吗?” 马喻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感到自己的双腿还在颤抖,小腿疼得非常明显。 严继尧闻言道:“除非契约结束。” 马喻才干脆用袖子擦了擦血,道:“那你说的…这个结了婚的契约怎么结束?” 严继尧道:“不是这个契约。” “和迟佳儿的?”马喻才靠在墙上,边问边拉起袖子查看手臂上撞痛的地方,“她让你干什么了?” 红了一道,但是没出血,只有膝盖和额头出血了。伤口还是得赶快处理,疼痛的问题先不说,腿可能真的骨折了,得处理。 “杀了范佳凝。” 我就知道。马喻才暗道。 话虽如此,真的要让严继尧杀人不成? 范佳凝何其无辜。 马喻才问:“没有别的方法吗?” 严继尧闻言,扭头看了马喻才一会儿,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不想吗?” “不想什么?”马喻才困惑。 严继尧道:“看我杀人。” 马喻才一愣,“我说不想,你就不杀吗?” 严继尧直白道:“我会考虑一下,但还是按自己的想法来。” 马喻才苦笑:“那真是……谢谢你的考虑。” “所以,接下来呢?要一直待在这个鬼地方吗?” 严继尧没有回应,转身迈开步子走了。 马喻才一愣,赶紧拖着伤腿追上去,“等等!” 第108章 我柜子动了不写了艹 严继尧默默走在前面,他就跟在严继尧后面。 虽然不知道严继尧想干什么,但是这个诡异的情况也是他整出来的,还是跟着他比较安全。 走了没几步,马喻才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小腿处的疼痛实在是难以忍受,马喻才好几次想开口说话,都忍住了。 汗水从脸颊滑到下巴,然后又落在地上。马喻才擦了擦汗,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嗬…等一下…”马喻才紧紧地咬着牙关,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试图跟上严继尧,但腿上的疼痛让他无法支撑自己的体重,他只能扶着墙,喊住了严继尧。 前方只留给他背影的男人停下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马喻才道:“腿疼……走不动。” 严继尧微微皱起眉来,片刻后他折返了回来,背过身,蹲在了马喻才面前。 “上来。” 马喻才看着蹲着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扶着严继尧的肩膀,轻轻靠了上去。 一双手立刻穿过膝弯,搂住了他,动作很轻柔。 严继尧道:“搂好。” 马喻才闻言,乖乖搂住了严继尧的脖子。即使是隔着衣物,马喻才都能感受到他身体上的寒凉。 他的脖颈没有起伏。 马喻才闭上眼,心里颤抖起来。 “哒、哒、哒。” 医院里走廊里的脚步声只剩下了一串,沉重而稳健。 宽阔的背看起来挺好靠的,但是马喻才抵抗住了诱惑。 他们来到了一个科室里,房间里同样是空无一人的,这里应该是配药室,停着不锈钢推车,一排排的药柜,还有些挂着的护士衣服。 严继尧将他轻轻放在了椅子前,缓步进入了配药区。 等到严继尧出来后,他提了一袋子的东西。 马喻才见他单膝跪在自己面前,大概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他打开了碘酒的盖子,夹着棉布蘸取药液,抬眼道:“把裤子撩起来。” 马喻才闻言弯腰将裤腿拉高固定在大腿,还好他今天穿的休闲裤,宽松弹性大。 马喻才是不怎么长腿毛的类型,在灯光下肌肤似乎在反光,他从山上下来后还瘦了几斤,肌肉更明显了,流畅的大小腿曲线看起来更加协调,只不过此刻膝盖那儿的破口有些狰狞,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严继尧盯着那处血渍凌乱的伤口,将棉团轻轻挨了上去。 “嘶!”马喻才立刻颤了一下,抓住裤脚的手指猛地攥紧了。 严继尧闻声抬头看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助,紧皱的眉头透出一丝迷茫,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减轻这种疼痛。 “呃!” 严继尧低头,重新蘸取了药液,加重了力道,压上那处伤口。指尖操控着镊子,夹住被染黄的棉团,在那暗红色的伤口上滚动,一遍又一遍。 只要操纵指尖微微一动,男人就会重重喘息一声。 ——疼痛,真是奇妙的东西。 可惜他感受不到。 严继尧将垃圾扔进垃圾桶里,起身道:“我去找找其他的东西。” 说着,严继尧再度走进了里间,一道门过后,他的身影消失在面前。 这次,严继尧去得格外久。 等待期间,马喻才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轻轻喊醒了他,“马先生,醒醒。” 马喻才睁眼一看,是严继尧。 他手里拿着东西,正低头从一堆药品里取出一片三角巾,然后展开,熟练地缠在了马喻才的腿上。 马喻才揉着眼睛,问:“你怎么记得这个?” “刚刚翻到了紧急救护手册,记下来的啊。” “……” 虽然严继尧现在忘了太多东西,怪怪的,但是好歹也是带着自己来包扎伤口了。 等腿部被稍微固定好了,严继尧递给他药物让他自己涂一下药,贴上创口贴。 严继尧帮他拉起衣服,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的伤口和血渍。 马喻才边给自己的胳膊擦药,边问:“那你刚刚为什么要绊倒我呢?” 严继尧闻言一顿,道:“我没有。” “嗯?” 严继尧剪断绷带,给马喻才的手臂缠着,边缠边解释:“我只是想找到你,没想到你摔下去了。” 马喻才心脏一缩,问道: “楼梯间,拉住我腿的……不是你?那是谁?” 严继尧闻言,缓缓抬头盯住了马喻才: “……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吗?” 可是,在楼梯间,分明有一股力道拽住了他,才导致他摔下去的啊……不是说医院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吗? 马喻才咽了咽口水,忽然有些害怕面前的这个“人”。 他会不会…在骗人呢? 偏偏此刻,路青余的话语开始在脑海中回荡起来: 【万一是严继尧在骗你呢?他说恢复记忆了然后消失,说不定他就是这样获取你的信任的……】 怀疑这个东西,一旦种下,可就会越来越膨胀。 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严继尧,不会是…… 马喻才笑了笑,停止了吓自己的行为。 不过他怎么去了那么久? 马喻才刚睡醒还有些迷糊,打了个哈欠,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等着严继尧包扎好。 他掏出手机,打算试试有没有信号。虽然可能大概率是没有的。 但是他输入密码后,居然看见了一条新消息。 “?”马喻才立刻点进去看。 是来自路青余的消息。 马喻才眼神一凝。 路青余:“你怎么回事?在哪里?” 正好是五分钟前发过来的消息。 然后路青余又连着发了四五条。 “不管你在哪!离开那个地方!” “刚刚我在修行,一睁眼看见你的生魂在求救!” “跑!!!” 触目惊心的感叹号狠狠刺入马喻才的双眼,他背后一阵发凉。 ……什么意思? 他自己的生魂求救……他会死吗? 目光从手机上移开,严继尧的黑白分明的双眼正盯着他: “你在看什么?” 心脏狠狠一缩,马喻才差点把手机给摔了,他握紧手机,立刻熄了屏。 ……腿软了,还好他现在坐在凳子上的。但是看见严继尧的眼神,他有些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打了个寒颤,莫大的恐惧席卷了内心。 “看看有没有信号……这里怪冷的。”他急中生智,搓了搓胳膊,垂眸和严继尧的双眼错开,抱怨道。 “走吧,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严继尧贴上最后一截,起身,向马喻才伸出了手。 马喻才坐在原地,包扎好的双手死死放在了大腿上,他没有伸手,而是抬手看着严继尧,问道: “你还记得自己怎么死的吗?” 严继尧沉默片刻,道:“我不想说这个。” 马喻才没再问了,起身抓住严继尧的手,道:“我们怎么出去?” 严继尧道:“跟我走,我知道。” 这次严继尧没背他,马喻才默默跟在严继尧身后,走出了配药室。 医院依然寂静无声,唯有他们两人的错落的步伐声响起。 “哒哒哒,哒哒哒。” 严继尧的脚步声很快,似乎有些急。 “哒、哒、哒。”马喻才腿受伤走得慢,落后了几步,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 他想起路青余说同频的时候,是能拍到鬼的影子的。 所以有时候手机拍到的比人眼还更真实。 他盯着严继尧的背影,悄悄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相机,静静地深呼吸几口。 拍照会发出声音,于是他点开了录像,将手机放在胸前,调整好角度后,盯着手机里的影像。 看见屏幕里的影像,马喻才头皮一炸,心凉了半截。 ——走在自己前面的,是个长发女人的背影。 第109章 真假老公 ——眼前分明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马喻才猛地吓到,头皮一炸,一股寒意从心脏猛地蹿向四肢百骸。 心跳一瞬间加速,飙到马喻才都能听到胸腔里传出了的“砰砰砰”的声音。 毛骨悚然的感觉马喻才不是第一次有。这次是真的吓到他了,实打实体会到毛骨悚然、双腿发软的感觉。 马喻才屏息盯着手机里的景象,目光无法从女人的背影移开。 她一头黑色长发,身高中等,身材纤细,单看背影,马喻才只觉得眼熟却分辨不出是谁。 但是,她穿着一身病服。 ——是范佳凝。 她不是应该躺在病房里吗?医生都说她很危险了,随时可能会……死…… 难道她已经死了吗? 裸露的四肢肌肤上没有红色的疹子,是灵魂的状态? 自从他进入这个诡异的区域后,范佳凝或许也跟着进来了,毕竟她的灵魂很不稳定,也和严继尧有着联系,出现在这里也确实正常。 马喻才屏住呼吸,默默收起了手机,心中涌现出无数个问题。 严继尧去哪了?她为什么也在这里? 为什么要假装严继尧来欺骗我?她煞费苦心骗我想干什么? 不对,仔细想想…… 一开始那个应该是真的严继尧。 语气、性格都很熟悉,说的内容也符合他失忆的人设,就是真正的严继尧。 但范佳凝,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偷梁换柱的? 马喻才脑子里的东西太杂乱了。今晚过于跌宕的遭遇让他此刻心思难以安宁,无法静静思考。 更何况他现在还在担忧自己的命运——他的生魂都跑到路青余那边去求救了。 “马先生,进去吧。” 正思索间,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两人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严继尧”侧身,给马喻才让出一条道来。 马喻才抬头一看,是一部电梯。电梯亮着,显然是可以用的。 然而,之前马喻才已经探查过一遍了,自从进入这个异世界的地方,为了把他困在这层,所有的电梯都是没电的状态。 这个有电的电梯,他可不敢进去。 马喻才一时间没动弹。 “严继尧”立刻露出笑容,问:“怎么了?” 马喻才问:“为什么要坐电梯?” “不是要离开这里吗?我们坐电梯下去,这是唯一的离开这里的方法。” 她说的是方法,不是路。马喻才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要小瞧中文的博大精深,尤其是不假思索说出的话,哪怕是在骗人,也会暴露自己的心思。 他深耕职场话术这么久,最擅长语言艺术这玩意儿了。 区别就是——路是早就有的,而方法是自己找的。 那就意味着,方法是要冒险的——而或许,这个方法就是冒他的险,去找出来路。 范佳凝的目的他已经猜到了。 【我…不想死……对不起……】 这是要他替死吗? “我不想进去。”马喻才说着,后退了半步,浑身都紧绷起来,余光已经开始扫视四周,计算自己的逃跑路线。 “严继尧”闻言笑容立刻消失了,唇线缓缓下降,面无表情地看向马喻才。 “为什么?不想出去吗?”她发问,说着,往前跨了一步。 马喻才忍着腿疼,也往后退了一步,确保自己始终和对方保持着距离。 他实在不想靠近,刚刚那一下已经给他带来心理阴影了。 马喻才硬着头皮回答:“我有幽闭恐惧症,不敢进去,我们走楼梯吧。” 他也不敢和范佳凝硬刚,对面是灵体的状态,貌似不会受伤,硬刚马喻才也不知道怎么攻击,因为他突然被拉进来,没有带符纸。 而他,刚刚从楼梯摔下去,摔得身上都是伤口,脆弱得很。 “严继尧”沉默了一阵,盯着马喻才,但是马喻才看不出来他是什么表情,片刻后,他道: “好,我们走吧。” “哒哒、哒哒、哒哒。” “严继尧”的脚步声又快又短,显然是女生的步频。 “哒、哒、哒。” 马喻才跟在他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 走到楼梯口后,“严继尧”侧身,给马喻才让开位置,“走吧。” 明明说着走吧,她却不动,等着马喻才走过去。 谁会过去啊…… “我去找个厕所。”马喻才扭头就走,准备偷偷躲起来。 但转身的刹那,他就看见“严继尧”脸色一变,猛地追了上来,马喻才赶紧迈开步子跑。 啧,没骗到。 “啊!” “别跑!” “严继尧”的声音在后面追着。 虽然他先跑起来,但可惜,他腿摔骨折了。才跑了没两步,小腿就疼得厉害。 简单的处理根本没用,从皮肉深处,断骨的疼痛一直折磨着他,每一步都是在伤害自己。 马喻才一瘸一拐,但凭借身体素质,也能跑得飞快,然而受限于伤痛,没两分钟,还是被拉近了距离。 “马先生!回来啊!” 范佳凝的脚步声在后面紧追不舍。 “哒哒、哒哒、哒哒——” “马先生,求你了!求你救救我!”凄厉的哭喊声传来。 救她?他也想救,但前提是别让自己替死啊。 他不是耶稣,他不会复活! 马喻才也想哭着喊,我求你别追了。 马喻才一脚轻一脚重地踩在地上,他仿佛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猛地惨叫出声,脚步慢了下来。 “马先生!”身后的声音变得狂喜。 但是马喻才一眨眼一咬牙,挤出泪花,不顾疼痛往前继续跑。 跑到前面又该干嘛? 管他!先跑再说! 马喻才想到自己的血是能驱邪的,只有真正的严继尧不怕。他边跑边抽空抬起手,撕掉了手臂上的绷带,然后——猛地用短指甲抠开血液已经凝固的伤口。 “哼……”一声沉重而颤抖的喘息后,伤口里的血液立刻涌现出来。 滴答。 转眼间,就快要到另一边的楼梯了,马喻才听到身后的脚步越来越快。 “哒哒、哒哒、哒哒!” 马喻才调整站姿,扭身对准“严继尧”的脸,猛地将手上的血液往后一甩。 “啊!”血液落在了他的半边脸上。 范佳凝惨叫一声,脚步立刻慢了下来。 马喻才喘息着,又趁机跑了好一段距离,疼得他脸色苍白,眼冒泪花,气都快出不匀了。这时,他猛然看见了前方的一道身影,是严继尧。 他站在楼梯边,道:“马喻才!快过来!” 马喻才如获救赎,扶着大腿,喘息着往他那儿走,费劲走到了五步内的距离时,马喻才忽然意识到—— 身后的脚步声什么时候不见了。 马喻才脸色突变的瞬间,眼前的“严继尧”猛地扑过来,完好的面部骤然消失,露出半张被血液腐蚀出原本面容的怪异模样—— 半边是男人,半边是女人。 她扑闪的大眼睛一眨,同时流露出愧疚和狠毒来:“别跑……” 马喻才被范佳凝抓住了。不知道小小的她哪来那么大的力量,整个身体一扭,猛地抓住马喻才往楼梯的方向一推。 马喻才刚才就已经因为腿疼站不稳了,竟然直接被范佳凝猛地推动了—— “马先生,对不起!我想活着!” 第110章 正牌老公驾到,通通闪开 马喻才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身体失去了平衡,在重力的作用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体下意识地自救,猛地伸手试图抓住扶手,但一切都太晚了。他像一个失去控制的玩偶一样,头朝下直直地摔下了楼梯。 看着眼前的楼梯迅速逼近,恐惧让眼前闪过白光,宛如死亡的镰刀寒芒正等着他撞上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那一瞬间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 很快,马喻才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到耳边呼啸的风声—— 再见了严继尧薛邵峰路青余殷子月刘骥越尤姐mike简易捷简劲松高伟森青云观的道友们和老上司……(排名不分前后) “——” 耳边的声音顿时消失了,清寒的气息猛地传入鼻间。 马喻才不受控制的身体猛地一顿,重重摔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马喻才猛地睁大了双眼。 “!” 眼前是有力的臂膀和胸膛,还有男人的收紧的下颔、紧绷的下半张脸。 腰间的那双手掌是熟悉的宽大,轻轻松松就抱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停止了摔下楼梯摔断脖子的动势,将他护在了怀里。 心跳还在攀升,直面死亡和劫后余生的冲击让马喻才好一会儿才敢张开嘴呼吸。 “嗬…呼…你……” 他急促地呼吸着,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对于死亡的恐惧让泪花冒了出来,哪怕是已经好好地被人抱在怀里双腿也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上,他还是忍不住涌出了眼泪,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心脏猛烈收缩,四肢都麻了。 那是对死亡最本能的恐惧,无法克制的恐惧。 “哈…哈啊……”马喻才颤抖的双手在抓到了实物后,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收紧。他死死抓住严继尧的身体,手指紧紧扣住,指甲在顺滑的西装上划动着,似乎要抠破这层衣服钻进他的身体里寻求庇护。 “——没事了。” 那清寒的气息带着一丝冷冽的味道,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马喻才瞪着好不容易停下冒泪的双眼,缓缓抬头,眨动眼睛挤出泪花,努力地看清了眼前的人—— “严继尧?”他颤声问。 他难以置信,生怕又是一个假象。 那张熟悉的硬朗面容映入眼帘,眉眼间透露出威严和冷漠。他眼中蕴藏着浓烈风暴,杀意如漩涡般盘旋堆积,令人心悸。但与此同时,这种强烈的气息也让马喻才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是他。 是那个严继尧,即使失忆了也会护着自己的严继尧。 马喻才咬住牙,猛地用鼻腔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擦掉生理恐惧的眼泪。 那杀意不是面对马喻才的。 严继尧深黑色的眼眸正盯着楼梯上的范佳凝。 马喻才处理好失态的表情后,转头看向了愣在原地的范佳凝,她被全然识破,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长发飘飘,身材纤细,容貌标致。 范佳凝被严继尧一盯,大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哈的声音,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了机会,退了几步,腿一软直接猛地瘫坐在地上,眼泪破眶而出,表情扭曲起来,似哭又似笑。 “呃、我……哈…哈…” 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抓住楼梯栏杆,嚎啕大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严继尧低头看了一眼马喻才的腿,问道:“他摔下去是你绊的?” 这是在问范佳凝。 但是范佳凝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脸差点抽搐起来。 在低沉的哭声中,严继尧的声音依然清晰有力:“刚才在配药室,人也是你带走的?” 范佳凝哭红了脸。 马喻才从严继尧的怀里挪开,扶着楼梯扶手,皱眉问道:“范佳凝!是不是你做的。” 范佳凝这才稍微止住了哭声,断断续续地诉说起来: “是我…我不想死,嗬……有声音告诉我……杀了你,我身边的恶鬼就会死……我才能离开这里…活下去…嗬唔……” 马喻才脸色一沉,心中最坏的预想发生了。 范佳凝被人利用了……或者说,有人在害他们。 马喻才早就觉得不对劲了。范佳凝即使有灵感,也不可能学会模仿其他灵魂的模样,脸是灵魂最为重要的记忆的凭证,除非学了术法,不然普通人的灵魂不可能学会变脸。 这个地方,不就是严继尧为了找到他创造的吗?或者说,也是为杀死范佳凝准备的。 但是马喻才抓住了一个盲点。 “你说不想死?”马喻才问,“你没死?” “我…要是不能杀了你,”范佳凝痛哭流涕,还抽空吸了吸鼻子,“我就活不过今晚……” 马喻才闻言,低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晚上十点多了。 马喻才看着范佳凝哭得惨兮兮的模样,实在心疼不起来。她不仅几秒前还想杀自己,刚刚可是把自己吓得够呛,估计以后都留下心理阴影了。 严继尧也明白了目前的情况,开口道: “除非有人死,这个地方才能消失。要么是第二个契约者,要么是她。” 严继尧指的是,迟佳儿或范佳凝。 要么迟佳儿死了,契约自动解开,要么范佳凝死了,契约结束。 马喻才抬头看了严继尧一眼,若有所思,正思考着解决方法。 严继尧察觉到他的目光,又开口说了一句:“你不能死。” “?”马喻才没注意他说了什么,低头思索起来。 窗外依旧是挥散不开的黑暗,化作一道囚笼束缚着他们,别人进不来,他们出不去。 看来他们三个都被困在这了。 杀了范佳凝? 轻轻松松就能杀了她。 想快点出去,就用他的血杀了范佳凝,觉得有负罪感,就让严继尧动手,要是担心严继尧受影响,就什么也不做,到了十二点,她会死的。 ……害人,有无数种方法。静静地看着她去死,也是一种屠杀。 马喻才看着哭得停不下来的范佳凝,心中只觉得悲哀。 他没有想过害谁,只是想找到严继尧。然而迟佳儿想害范佳凝,利用了严继尧,牵扯到了他,甚至到现在,原本身为受害者的范佳凝都想要他死。 范佳凝有错吗?在极端情况下谁能谴责一个拼命想活下去的人?对自己好永远是对的,但是为此伤害无辜的别人,那就是罪。 话虽如此…即使眼前的女人已经有了合理的罪名…马喻才还是没办法动手。 如果她没被牵扯到其中,想必也不会变得如此激进。 正是想到了这个层面,马喻才才没法下杀手。因为他仿佛看见了被逼到绝境的一个普通人,无法和刚才那个恐怖如斯的疯狂女人联系在一起。 可他刚才真的要被吓尿了,现在看到范佳凝都想发抖。 马喻才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我会为了自己活下去,伤害无辜的别人吗? 他没有得出答案,在没有遇到那样的困境之前,他也不知道。 不过,现在的情况,他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谁都不用死。事情没到那么坏的地步。” 第111章 别打了,大家一起包饺子 “没必要死人,肯定还有办法,”马喻才的话让范佳凝的哭声渐渐变小了。 马喻才话锋一转,瞪着范佳凝:“但是,范佳凝,你刚刚推我我还记着呢。” 范佳凝脸色一变,生怕马喻才不救自己了,直接双手一摆开始磕头:“我错了我错了!” 马喻才吓了一跳,没想到范佳凝这么能屈能伸,赶紧道:“接下来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范佳凝抽噎了几下,立刻回答:“好!好!” 马喻才还是不放心,范佳凝的演技的确挺不错的,刚才演男人也挺像,就是不熟悉严继尧露馅了,所以他站在楼梯间,拍了拍严继尧的胳膊,对着上面的范佳凝道: “你要是骗人,他立马就能杀你。” 严继尧视线从马喻才身上收回,闻言,还算是给面子,盯着范佳凝不语。 范佳凝吓得退了几步,显然也实在是被严继尧吓到了。 她带着哭腔道:“你问吧,待会儿就到十二点了。” 马喻才问:“你真的能听到奇怪的声音?” 范佳凝道:“能,神神鬼鬼的声音,我也搞不懂为什么,有时候有人的心声很强烈也能听到。” “那之前在你耳边说要杀了你的是谁的声音?” “不知道…是个男人的声音。” 马喻才问:“是严继尧的声音吗?” 严继尧皱眉:“不是。” 范佳凝第一次听到严继尧的名字,瞪大了眼睛看向严继尧,一脸惊讶,片刻后她也道:“应该不是吧……” 说完,她还在仔细打量严继尧。 “试试。”马喻才看了眼严继尧。 严继尧垂眸,从他眼里看出期待和催促,他轻轻叹气,消失在原地。 两人正寻找这个恶鬼跑哪去了,下一秒,范佳凝听到耳边有人说: “杀了你。” “啊啊啊啊!!!!!” 范佳凝吓得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她爬到一边,捂着嘴差点又哭出来。 马喻才见状,问:“是他吗?” 范佳凝猛摇头:“不对,那个声音细一点……” 范佳凝沉思着,忽然瞪大了双眼,道:“那个绝对不是严先生的声音!我记起来了——” “说。”马喻才道。 范佳凝回忆起自己进组以来听到的不对劲的声音—— “佳儿姐!”范佳凝挥手,让迟佳儿来自己身边坐。 迟佳儿笑着坐下了,她低头刷着手机时,范佳凝瞥了一眼,一愣。 她的后脖颈上,一道明晃晃的红色吻痕,很新鲜。 她收敛目光,假装没有看到,也没有提醒,心里暗道:经纪人、助理呢?没人帮忙看看? 片刻后,陆致远也来这里候场记台词了,他抬眼一看,没有遮掩,直接指着迟佳儿后脖问道: “佳儿,你这里是什么?” 迟佳儿脸色微变,勉强笑道:“酒店蚊子有点多。”然后匆匆离开了。 那是范佳凝第一次听到迟佳儿的声音,轻轻的,不是很清晰——【他怎么在这个地方留吻痕!】 之后偶尔也会听到迟佳儿的声音,范佳凝倒是发觉她是一个自大又有点粗线条的女人,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在背地里吐槽别人,也吐槽过自己。 【贺宁你个傻x,拍个烂片找我】 【范志诚妈的死gay,是不是看上陆致远了,给他那么多戏份】 【范佳凝你笑什么笑】 不过拍了一周,都还算是正常的,迟佳儿除了心声强烈的次数比别人多了些,也没什么了,毕竟更恶劣的话她也从别人那里听到过。 直到……迟佳儿开始在神龛那里拜神。 她逐渐听不到迟佳儿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迟佳儿路过时,她偶尔会听到一两句男人的呢喃,宛如幻觉,却在她耳边响起,经常吓得她心惊肉跳。 那声音含糊不清,虚无缥缈,根本听不懂,似乎只是谁人的梦呓。 直到某天早上开始,她在神龛那儿遇到了拜神的迟佳儿,范佳凝朝她笑了笑,听到了那道熟悉的男人的低语: 【杀了你】 之后,在电梯里遇到,又听到:【杀了你】 范佳凝心里犯怵,猜测自己被鬼缠上了,赶紧告诉了经纪人,但是经纪人只是说让她也去拜拜神,有陈大师在不会出事的。 范佳凝也不懂为什么能在迟佳儿身边听到男人的声音,甚至还猜想过迟佳儿是不是变过性…… 后来,就是起疹子、进医院。 在医院昏迷期间,她的确又听到了一道声音: “帮我找到他…马喻才……” 然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总之清醒过来后,就是在空荡荡的医院里,有道声音在她耳边说: 【杀了马喻才,才能摆脱你身边的恶鬼。否则今天十二点一过,你必死无疑。】 …… 听完,马喻才陷入了沉默。 如果那道【杀了你】不是严继尧的声音。 那一开始迟佳儿成功的愿望,就不是严继尧干的…… 我就说严继尧怎么突然那么有用了。 那整个片场里能许愿的,就只有那个东西了——神龛里的无名神。 马喻才道:“那个神估计不是正神,范佳凝,你大概是被神龛里的东西缠上了,严继尧没有缠过你。” 说完他看向严继尧求证。 三人已经转移了位置,摔伤了腿的马喻才坐着,范佳凝站在左边,严继尧站在右边。 范佳凝死活不愿意靠近严继尧。 “我让她找你,”说着,严继尧看着马喻才道,“本来打算找到你再处理她……” 范佳凝一抖。 马喻才抱着手臂,又看了眼时间,十点半了。 那个神龛的事情怎么样,之后再说,既然范佳凝没骗人,先把范佳凝的事情处理了吧。 他对范佳凝和严继尧道:“我要剪刀和纱布,能写字的最好,再去随便哪个病房找找有没有花、水果、手电筒之类的。” 范佳凝转身去找了,严继尧没动弹。 马喻才问:“你怎么不去?” 严继尧没有回答。 片刻后严继尧问:“为什么救她?” 马喻才也没有回答。 等范佳凝用床单包着一大堆东西,气喘吁吁地回到这里时,马喻才也准备好了。 范佳凝问:“这些东西就能救我?” “能。”马喻才将纱布剪开,又将指肚划开了。 严继尧盯着他,手插入西装裤兜,捏起拳头。 趁着鲜血涌出,他在洁白的纱布上涂上血液,绘制出了一道符箓。 马喻才刚刚也试图给路青余发消息,但是发出去不停转着圈,似乎只能由路青余发消息过来,他没办法向外界传递消息。 虽然忐忑,但他只能依照自己的记忆去做,能成功最好。他去青云观修行可不是吃白饭的,就是为这种时刻做准备。 他去就近的病房里,将枕头被子全部扯了过来,堆在范佳凝身旁,范佳凝躺在里面,然后扯开白布就要往范佳凝身上盖。 范佳凝猛地坐起,困惑震惊道:“这是要干什么?” “听说过姜太公救武吉吗?” “没有。”范佳凝迷茫。 “听说过画地为牢吗?” “没有。”范佳凝还是迷茫。 “……”马喻才沉默,“你回去多读点书吧。” 虽然马喻才也没多少知识底蕴,但好歹他早有准备,临时背书,记下了这种情况的处理方法。 范佳凝不安地躺了回去,被白布盖住了全身,宛如一个深坑将她埋了。 然后,他在范佳凝头顶和脚边都摆上打开的手电筒,身前四寸放着水果,起身将花瓣花朵洒落在白布上。 他告诫范佳凝,待会儿千万不要出声,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心里只要默念我死了就好。 准备好之后,马喻才有些羞耻,但还是举着符纸,在范佳凝周围转起圈来,边转边念叨着往生咒: “太上敕令 超汝孤魂 枪殊刀杀 跳水悬绳 脱离苦海 转世成人 敕救等众 急急超生……” 纱布上的血迹逐渐消失。 严继尧也好奇了,问道:“这是什么?” 马喻才将空白的纱布夹在指间,红色逐渐消散。 语音刚落,空间一阵波动,严继尧察觉到了力量在无声消逝。窗外始终不变的黑暗骤然散去,城市霓虹的灯光瞬间照入窗框。 霓虹打在站在窗前的马喻才侧脸,映出他专注的目光。在车水马龙的人间喧嚣中,他笑道: “欺神瞒鬼的假死之术。一次成功。” 第112章 严王铠甲——归位! 马喻才一睁眼,就是陌生的、天花板。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重新回归人间的医院,他感觉鼻子里痒痒的,有什么流出来了。 抬手一抹,一手鼻血。 接着就是眼前一黑。 这会儿醒来后,头晕得不行。 “嘶……” 看来法术还是不能常用……应该是没修行过法力不够晕倒了,青云观上仙气足,这会儿就不大行了。 他眯着眼睛,四处摸着自己的眼镜。 双手在被面到处摸索,突然一摸,摸到一双手。 马喻才一惊,扭头看去。 是殷子月。 他坐在矮凳上,趴在床边,枕着手臂睡着了。 头发看起来乱糟糟的,脸颊上的肉都被挤到一边,眉头轻轻皱着,看起来睡得不是很安稳。 他穿得还是工装,已经睡得皱巴巴的了。 马喻才起身,被子滑落,发觉自己穿的是病号服,但是他的身上却没有伤口了,动了动,腿也不会疼。 他那天是穿的睡衣去了范志诚房间,这会儿就给换了病号服。 他晃了晃有些懵的脑袋,掀开被子,抬手发现自己手背上还有个针孔,下了床,他起身想去厕所洗个脸放个水。 他晃晃悠悠进了厕所,清理完出来,殷子月坐在床边,已经醒了。 听到厕所的门开声,殷子月扭过头来,喊了一声:“马经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马喻才扶着墙,哑声道:“我没事,就是有点……” “咕噜咕噜——” 肚子发出巨响的声音,两人一愣。 殷子月嘴角压都压不住,只能回过头假装整理被子道:“那待会儿吃点东西再回酒店吧。” 马喻才是突然晕倒的。 根据在场的经纪人说,马喻才突然就直愣愣盯着墙不动,也没反应,然后嘎一下开始流鼻血,嘎一下就晕倒了。 马喻才一晕倒,范佳凝就醒了。 疹子消下去了,器官衰竭也好了。 医生也是说范佳凝命大,扛过来了,第二天下午就活蹦乱跳,看起来没点毛病,就是有太瘦了。 然后范佳凝就出院了。 “你说我晕了几天?” “三天。”殷子月道,“是营养不良。” 说完还疑惑地看了马喻才一眼。 马喻才一脸震惊。 人真的能晕个三天??? 别说殷子月,他自己也纳闷,怎么就营养不良了?他平常吃得很好啊。 不过,他刚醒来确实是头晕肚子饿,是不是三天没吃东西干的?不至于啊,不是输着液呢么? 既然人已经醒了,检查完也没事,马喻才就换了衣服回去了。 范志诚开车来接马喻才和殷子月。 马喻才坐在副驾驶,殷子月坐在后面。 回去的路上,范志诚说:“横店的戏份都拍得七七八八了,刚好你也醒了,咱们得下乡了。” 马喻才倒是比较在意另一件事: “陈士良呢?” 范志诚道:“他也跟着啊。” 马喻才质问:“他跟着干什么?” 范志诚闻言,看了马喻才一眼:“他得保护我们啊,范佳凝不是醒了吗?” 马喻才思考了好几秒,才解析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瞪大了眼睛,“陈士良说是他弄好的?” “嗯?”范志诚困惑,“不然呢?” 马喻才一脸不理解:“范佳凝没说什么?” 范志诚对他越来越激动的语气感到困惑不已,还有直呼范佳凝名字的熟稔,他边开车,边看了一眼坐如老钟的殷子月,道:“佳凝她?她又什么都不知道,我劝了半天她才愿意继续演。” 马喻才呆坐在副驾驶上,好一会儿没说话。 倒是一直假装没听的殷子月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自从马喻才来到这个剧组后就越来越不对劲了。 到了酒店,马喻才洗漱了一遍,直接敲开了范佳凝的房间门。 今天准备一起去乡下,所以大家都在收拾行李,准备坐飞机,难得不用拍摄,所以门一开,范佳凝脸上还敷着面膜,她看见马喻才,困惑道:“你是…剧组的马先生?怎么了吗?” 一听这陌生的语气,想质问的马喻才顿时愣住了。 他试探性地问:“范佳凝?在医院那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范佳凝“啊?”了一声,“我……那个时候晕着呢。” 马喻才又问:“你记得严继尧吗?” 范佳凝更困惑了,不过皱眉思考了一会儿,点头:“啊我记得,那个死得很突然的老板嘛。” 马喻才哑然。 他匆匆结束了话题,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床边,马喻才开始思考。 范佳凝的反应应该不是骗人,那天在鬼打墙的医院里的记忆她全部没有了。 但是他有,严继尧呢? 马喻才这才想起严继尧,他摸了摸戒指,暗暗喊了一声严继尧的名字。 严继尧总不能也把那晚的事情忘了吧? 马喻才静息等待,但是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没来。 马喻才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给别人打工。 打开手机一看,路青余这几天居然一直在给他发消息。 “没死吧?” “师傅说你没死,我还是有点怕,你要是活着给我回个消息。” 马喻才回了他一个:“活。” 然后给范志诚发消息问,陈士良这几天干什么了。 神龛有问题,一直都是神龛回应大家的愿望在害人,那他也脱不开关系。 不过马喻才想起那个母带视频,严继尧也有一次出现在影像中,追着范佳凝,他才先入为主以为严继尧在害人。 范志诚还没回,他就收拾东西先,下午四点的飞机,两点就得走。 等他收拾得差不多了,范志诚也回了消息。 “那天晚上他在做法,佳凝就醒了,之后他就不见了。哦对,今天也和我们一起走。” 做法? 马喻才眯眼。 他到底是知道自己在害人?还是技术不到家在糊弄?还是……设局骗人借此赚钱呢? 反正他们都会在乡下待着,接下来的拍摄时光,他会一直盯着陈士良。 要是他发现了陈士良在搞鬼,直接举报诈骗! 马喻才打包好了行李箱,提到了楼下,装好后准备跟大队伍一起去机场了。 这时候他看见迟佳儿和陆致远一起下来了。 马喻才立刻喊住了迟佳儿,站在车门旁招手:“佳儿一起走吗?车上还有位置。” 迟佳儿立刻应下了。 马喻才给迟佳儿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咔哒。”迟佳儿坐上了车,将包包放到一旁。 “马哥看到你没事真好。”迟佳儿笑着,低头看起了手机。她嘴角贴了个痘痘贴,显得笑容有些夸张。 马喻才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镯子——冷色翡翠,血线蔓延。 错觉吗?血色怎么还变深了? 马喻才错眼一看,又发现迟佳儿的脖子上有道红色痕迹。 新鲜的吻痕。 范佳凝是说过迟佳儿刚进组的时候脖子上有吻痕,但是这几天……迟佳儿一直在拍戏,能和谁有不正当关系? 难道是剧组里的人? 马喻才将疑虑藏在了心中,打算之后再调查。 视线从迟佳儿身上收回,马喻才看向前方,刚发动车子,抬眼一看,被后视镜里的影子一惊—— 男人坐在后座上,后车厢宽敞,能够完全放下他的长腿,于是他翘着二郎腿,双手交握放在膝头。 他的姿态十分放松,好似回到自己家一般。 唯一和现实格格不入的,就是袖口的血迹。 马喻才和他对视了一眼。 严继尧眼皮一掀,幅度微弱地点了点头,无声道: 【身体怎么样?】 第113章 我怎么争得过死人? 乡下是什么样子? 荒凉的马路,热闹的泥地。 低矮的房屋,高高的稻草。 不熟悉的方言、不熟练的普通话。 “到了。” 司机说完,没了后话。 马喻才提着行李箱下了三轮,一看见眼前的风光,有些迷茫。 整个剧组可是来了不少人,整个村子都得被占用了吧。 下车后,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往村子里去了。 贺宁还是有拍乡村题材的经验的,早早就找到了合适的村子,景色好,有一批新建的乡镇院落,可以供工作人员入住,村民们住的则是上世纪的老房子。这个村子在湘西,还是比较有名的古镇,交通虽然不方便但是村里也有农家餐厅,盒饭和人员接待都方便。 这些,在拍之前早就沟通好了。 于是马喻才他们一到地方就有人接应去住宿的地方。 不过房屋还是有些紧凑,只能两个人一间。马喻才就主动和殷子月住在二楼。 刚放下东西,休息了没一会儿,助理就来喊他,去实地考察一下,找找合适的地方搭景。 出门后,工作人员已经开始热火朝天的搬道具、搭棚子了。 村子里的年轻人不多,上了年纪的老者对拍电影不熟悉,只敢远远的看着,也不许小孩子靠过来。 马喻才和殷子月同美工组长接头后,就开始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他们来到一片开阔的田野。放眼望去,金黄的麦浪随风翻滚,与远处的青山相映成趣。 一行人专注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思考如何将这里打造得更具艺术感。 村里的大树、小溪、麦田,都可以拍进去。 最重要的,是剧情中的老庙,而且必须是一个山洞里的庙。 这里就只能搭景了。 一群人一边讨论,一边想象着电影拍摄后的画面。在村里逛了一整个下午,在村子的后山找到了一个适合搭景的地方,此刻,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改造后上世纪二十年代的诡异宁静的乡村世界,正在他们的努力下逐渐呈现。 还好设计图早就出了,修改了些许地方后,剩下的就交给道具组了。 由于村里没有地方,道具组还留在城里,拍摄暂时得等到棚子搭起来,所以他们有了几天假。 马喻才满腹心事,没有心思去观赏乡村风景,在楼上观察。 陈士良来了。 跟在陈士良身后的助理怀里抱着的,就是那个神龛。 他们将神龛放在了入住的居民楼院子角落里。 马喻才密切关注着那个神龛。 他关上窗,下楼去。 下楼时,迟佳儿从他身边经过。 马喻才正想打招呼,迟佳儿脚下不停、头也不回,直勾勾地往上走了。 马喻才抬头看去,她扶着楼梯的白皙手臂上,手镯里的血色又变深。 马喻才深深看了一眼,下楼了。 等到他到了神龛前面,里面已经有了两支香,放置神龛的工作人员放了一支,另一支……大概就是迟佳儿放的吧。 马喻才看向一旁的线香,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再去许愿了。 这神龛邪性的很,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超出承受范围的代价呢? 他每次许愿,虽然都完成了,但是结果也不是全然好的。 马喻才转身离去。 神龛红帘无风自动,垂眸的神像猛地睁开了双眼。 …… 晚上吃饭时,马喻才总算是接触到陈士良了,他和贺宁、范志诚坐一桌,一桌人等着陈士良姗姗来迟才开饭。 他一来,众人起身迎接。 马喻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了。 陈士良微笑着向大家点点头,示意大家坐下。贺宁坐在主位上,陈士良坐在了他旁边,说了句辛苦贺宁导演之类的话,才正式开始吃饭。 吃着吃着,陈士良眼神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马喻才身上。 突然cue到了马喻才。 “马先生,这次真是辛苦你了。我听小周说,道具组做的符箓都是你设计的。”陈士良说道。 马喻才没想到陈士良一来就对着自己,见一桌人看过了,他勉强笑了笑,“这是我分内之事。” 陈士良微微点头,“不知道马先生师承何人?” 马喻才心中一惊。 他看向陈士良,对上了他深沉老练的眼神,那眼神中显然不是疑惑,而是探究和警惕。 “……”马喻才笑了笑,品出了他的话外之意,避其锋芒而答:“xx大学美术系的张教授。” 陈士良笑了一声,“哼,马先生说话真有意思。” 马喻才不接话,也笑。 这一桌子都是人精,看出不对劲了,顿时也没人接话。 最后,还是范志诚和马喻才熟一点,开口道:“明天就开工了,来来来,祝我们开工大吉!提一杯提一杯——” 有了开头,大家的气氛很快就火热起来。 马喻才和陈士良也不再说话,安静和平地吃完了这顿饭。 马喻才闷头喝酒,喝了一肚子,散桌回去的时候走路都在打飘。 殷子月从另一桌起身,主动走过来,顺手就扶住了马喻才。 马喻才扭头看了一眼,打了个酒嗝,道:“咱们回去。” 殷子月:“好。” 殷子月回头跟导演们道了个别,领着马喻才回去了。 往楼上走时,楼道里乌漆嘛黑,走一步就得有人重重蹬一脚或者喊一声,暖黄又昏暗的灯光就会亮起来,照明范围也并不大。 “咳!”殷子月咳了咳,灯光亮了,他赶紧拖着马喻才往上走。他脚步虚浮,如果不是殷子月扶着他,他得爬上楼。 这不是殷子月头一回看见马喻才喝醉了。 马喻才在他面前第一次喝醉的那时候,殷子月对他还没有好感,只觉得上司应酬喝醉了他还得照顾,心里烦得很。 这会儿,倒是不烦了。 殷子月低头瞄了一眼。 男人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头上,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脸红得不行,本该是皮下的红已经透到了皮上,像个熟苹果。他眼神都喝得迷糊了,嘴唇微微张开,喘着粗气,仿佛在努力呼吸着空气中的氧气。 等殷子月带着他回到房间,马喻才已经半睡半醒了。 殷子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马喻才搀扶进房间。他将马喻才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然后替他脱掉鞋子和外套。 马喻才喃喃自语着,殷子月凑近一听,发现他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严……” 严? 殷子月困惑地皱着眉,继续听下去,试图辨认清楚他嘴里这个人的名字。 马喻才弯着大拇指,右手一直在动着,殷子月被他不断的小动作吸引到,看过去才注意到他一直在拨弄自己的戒指,而后,耳边也传来他含糊但依稀可辨认的呼唤—— “……严继尧……” 殷子月的心猛地一颤,他看着马喻才,满目震惊。 他不是,死了吗? 第114章 马儿别跑,想给马儿吃草 这是第二次,殷子月好奇严继尧和马喻才能有什么关系。 严继尧已经死了两年了,难道他们生前认识? 回头问问严郁秋吧。 眼前的男人一无所知地躺在床边上,两条长腿耷拉在床边,第一天的饭局他还穿得怪正式的,淡色衬衫加白色西装,红色的领带早就被自己扯松了,乱七八糟地落在脸颊旁。 殷子月垂头看着,忍不住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马喻才的腰带束得很紧,是因为腰太细了么?衬衫皱巴巴地堆在腰间,平坦的小腹随着呼吸的频率缓缓起伏。 再往下看…… 殷子月忍不住咽了把口水—— 西裤完美地贴合着他的胯骨,躺下后紧紧束着有些肉感的大腿根部,看到这就让人无法忽视将视线转向大腿内侧,那隐秘的三角区…… 明明包裹得严严实实,殷子月还是突然红了脸,猛一起身,坐回了自己床上。 他直愣愣盯着地板,不敢相信自己刚刚脑海里的想法—— 殷子月,冷静,呼,你不是那种低俗的人。 冷静,冷静…… “…殷子月……” 身后的男人居然哼哼唧唧喊出了他的名字。 殷子月一抖,“嗯?咳……”声音太沙哑他咳了咳,“怎么了?” 马喻才在身后不知道捣鼓些什么,摩擦声响个不停,他含糊道:“…帮个忙……解不开……” 殷子月困惑地扭头看去。 马喻才滚了一圈,西装外套被他压在了身下,此刻正背对着他,腰线下陷,屁股冲着他,双手在前面动来动去。 他嘀嘀咕咕着,没一句是人话。 “把¥%…按了…好紧…” 殷子月深呼吸几口,好不容易听懂马喻才在说什么。 就是刚刚吃太撑了,现在肚子难受,想解开裤头。 殷子月起身去帮他。 喝醉的人说难受必须得帮一把,不然待会儿吐了更麻烦。 殷子月赶紧过去,绕到正面一看—— 马喻才的衬衫比刚刚还皱巴巴,有一角被他自己拉了出来,他把裤腰带弄得乱七八糟的,就是没解开扣子,双手还在腰带上摸来摸去。 殷子月拿开他的手,一眼就看到他白白的肚皮。 软肉从皮带束紧的地方露了一些出来。 殷子月移开目光,替他解开卡扣,咔哒一声,马喻才立刻舒服地哼了一声,吃饱就鼓起的小肚子立马就出来了。 他立刻舒舒服服地伸手挠了挠小腹,挠出几道红痕。 ……有些不雅了。 殷子月脑中的旖旎幻想顿时消散了,不免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好笑。 这么大的人了。 他替马喻才盖好被子,自己去厕所洗漱,等殷子月处理完回来,马喻才已经睡熟了。 唉……晚安。 …… 清晨,阳光穿过透光的窗帘轻轻地洒在房间的角落里。随着时间光斑逐渐偏移,光线逐渐变强,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尘埃在阳光中飞舞。 带着暖意的光线逐渐移到床上的两人身上。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马喻才缓缓清醒了过来。 他转了个身,开始伸着懒腰—— “嗯——” 头一转,一张安静年轻的脸出现在眼前。 “!?” 马喻才呆滞,停住了伸懒腰的动作,扭头看了一圈房间。这是他们俩的房间,有两张单人床。 他现在和殷子月睡在了一张单人床上,两人虽然没有肢体接触,但是也让马喻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怎么和殷子月睡一起了? 马喻才轻轻坐起身,靠坐在床头,回忆起自己昨晚做了些什么。 吃了顿饭,和主创们聊天,然后喝醉了……依稀记得殷子月带他回去的,但是后面是实在记不清了。 他现在还有点头疼。 马喻才掀开被子先下床,刚捡起掉到床下的外套,就听见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马经理?” 坐在床边回头一看,殷子月撑起身子,顶着一头乱发,眯着双眼问: “你怎么在我床上?” “?” 马喻才也一脸困惑,“我……” 两人对视一眼,都非常莫名其妙。 “昨晚你喝得太醉了,实在喊不醒,我给你脱了衣服放在你的床上,然后回自己床上睡了。”殷子月解释。 马喻才张嘴刚想讲话,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半夜的记忆碎片。 他半夜被尿憋醒了,去厕所处理完回来,满眼只看见床上一个人影。 也不知道当时脑子里怎么想的,他就直接掀开人家的被子钻进去了…… 马喻才也觉得莫名其妙。 他一直是一个人睡的,怎么突然去找别人睡,还伸手抱上去那么顺手? 他明明是和别人躺一起就睡不着的类型。 马喻才干笑着道了个歉:“不好意思,酒品不好。” 殷子月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几乎看不出的笑容:“没事。” 起床后,马喻才紧急洗了个澡,把一身酒味洗掉。 今天还得帮忙监场。 出门时,马喻才找殷子月借了个墨镜戴。他喝太多酒了,双眼肿得见不得人。 马喻才刚打开门,隔壁也开了个门。 两人对视了一眼,墨镜对墨镜。 高个子的男人打了个响指,指着马喻才的墨镜笑道:“品味不错。” 马喻才也礼貌一笑。 看气质和外貌,应该也是明星,但是马喻才在片场都没见过他。 三人一前一后往下走。途中遇到了出门的迟佳儿。 男人似乎和迟佳儿挺熟的,立刻将手搭上去,揽住她的肩,低头笑道:“今天喷的什么香水?这么香——” 迟佳儿被他拖住脚步,抬起头看着男人。 男人什么也没说,猛地松开手来。 马喻才从他身边经过,听到他嘀咕:“翻我白眼干什么……” 到了拍摄地点,熟练的工人们已经搭建得差不多了,吊臂、轨道也铺好了,就差演员到位了。 隔壁就临时搭了化妆间,好几个演员化好妆从棚里出来,统筹正在催,一切看起来都挺有序的。 殷子月搬来凳子,两人只管在这里看着场景,不合适的地方喊人去摆一下、改一改就好了。 马喻才低头看着今天的安排,没有大场景,工作量不大。 这时贺宁的大嗓门响起:“徐宏!人呢!?” “来了来了——”轻飘飘的尾音响起,那个马喻才早上见到的男人从化妆间里走出来,他摘下了墨镜还是挺帅的。 徐宏穿着长衫,脸上的粉涂得白白的,透着一种不正常的白,眼下则是画上了乌青,要不是他高,乍一看像个瘾君子。 “赶紧就位!今天加把劲,别加班。” “村长,我们还想问问,一年前,村里是不是来过一个叫周启元的男同学?” 老者坐在太师椅上,闻言摇了摇头,“没有,村里很久没来过人了。” “没有?” 学生们面面相觑,眼中都是困惑。 摄像头一一扫过演员们的脸—— “咔!”贺宁盯着监视器看了一会儿,皱眉道:“迟佳儿,下来换个美瞳,怎么回事?双目无神。” 迟佳儿闻言,立刻下场,低头跑进化妆间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换了个美瞳,双眼黝黑明亮起来,又重新上场。 “徐宏,到你上场了。” “ok!”徐宏立刻放下二郎腿,从助理打的伞下走出来。光是助理,他就有三四个。 徐宏就是演周启元那位,但是气质可谓是和原剧本一点也不符合……原文说的周启元温文尔雅,生前是个淡然的人,死后则是似一块寒冰,阴森沉默。 马喻才算是知道范志诚为什么一脸可惜地说希望自己出演了。 估计这个角色就是找不到人了,被富二代徐宏拿走了。 第115章 死神小学生pro版 “action!” “……喂、你们看…那个人……不就是周学长吗?” 伴随着女学生惊恐的话语,众人盯着祠堂里的黑白照,在角落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照片。 “咔嚓!” 房内灯光一闪,灯泡猛地炸开来,祠堂内立刻黑了下来。 “啊!” “啊啊!!!”顿时男男女女都尖叫起来。 “别吵!嘘!”中村喊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咔嚓一声打开后吗,终于点亮了一小片地方。 “大家别担心,来这边吧……”中村立刻转身,准备将蜡烛点亮。 蝶儿喊道:“等一下!中村,祠堂的蜡烛不能点——” 中村扭头:“嗯?” 烛火亮起,照亮他身后的黑白照——周启元淡淡的微笑着。 “为什么?”中村问。 蝶儿吓了一跳,没说话。 众人立刻借此光源汇聚到他身边。 昏暗的光线中,一个女同学表情害怕,低语:“灯泡怎么坏了呢?手电筒在哪——” “吱——” 祠堂中央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众人的喘息声一滞。 祠堂中央本该是什么都没有的,可是昨天……山体滑坡,刚刚搬回来一个棺材,就停在祠堂中间。 木板打开的吱吱声中,有人带着哭腔说:“棺材…中间…那个棺材……” 火光中,一脸谨慎的中村举着蜡烛往前走了两步,烛火立刻照亮了那副老旧的棺材,他顿了顿,往中间照去—— 棺材板开了一条缝,一只惨白的手攀在棺材边上。 “咔!好,这条过。致远不错。” 伴随着导演的大喊,灯光立刻亮了,片场内一瞬间亮如白昼。 场上演员们的表情立刻放松下来,秒速出戏。 贺宁立刻道:“走动一下,玩下手机啊,跟旁边的人聊聊天,别待在里面。” 他低头正准备再看一遍这一条有没有问题,就瞥见棺材边的手收进去了。 贺宁皱起眉:“徐宏,可以出来了。” 过了会儿,还没动静,贺宁喊:“徐宏!你丫躺上瘾了?” 拍鬼片就怕演员不出戏。 虽然说是迷信,但是传说鬼也爱看戏,要是演员不及时出戏,导演不大声喊咔,鬼就以为一直在演,就一直跟着演员走。拍着拍着演员被魇住也是有可能的事。 众人闻言,看向中央——那棺材中的人还是没起来。 徐宏的助理赶紧过去,一溜烟跑到棺材边低头喊,喊了一会儿,将手伸进棺材动了两下,然后脸色一白,无助地看向导演。 贺宁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赶紧从监视器后出来,直奔棺材。 刚到棺材边,一只手猛地伸出,抓住了小助理,吓得小助理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脸涂得青白的徐宏猛地起身,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碰!”贺宁将卷好的剧本猛砸在他脑袋上,怒道:“不嫌晦气,你活腻了!” 徐宏也知道自己玩过了,看见贺宁一脸怒火,赶紧翻出来,道:“对不起,不好意思。” 贺宁怒道:“滚下去!” 徐宏灰溜溜地回到助理小队身边,叹气道:“我想活跃一下气氛来着。” 马喻才就坐在他附近,一边喝热水缓解宿醉,一边低头跟路青余发消息。 路青余:“师傅说他以前遇到过一个叫陈土亮的人,东三省来的,说是身上有保家仙,在南边招摇撞骗了好长一段时间,专门骗女性,当时因为涉嫌迷奸被抓进去一段时间……” “师傅还说陈土亮也不是不懂,他是个半吊子,用些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害了不少人。那个神龛光看图我还看不出什么,你感觉呢?” 马喻才紧紧皱起了眉头。 回忆起几次拜神龛给他的感觉。 很别扭,但是也不是恶意…… 马喻才:“是感觉有点东西,但是分不清是好是坏。就目前来看,可能是中立的东西?” 路青余:“按你说的这神龛能害死人,能杀人的不会是神,但也不一定是邪物。” 片刻后,路青余道:“你多观察他。” 马喻才抬头,看见陈士良就坐在了休息区。 他正和迟佳儿说着话。 说起来,迟佳儿那天以后就没有管过范佳凝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丝毫不见之前那个花枝招展的模样,开始低调行事。 难道是严继尧干了什么? 严继尧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人品还算可以,两人重回联盟后,严继尧就说会替他监视迟佳儿在做什么。 虽然严继尧现在还没带来消息。 不过马喻才还能从工作人员那里八卦来一些消息——这些八卦绝大多数居然还是殷子月告诉他的。 殷子月身为助理,时常和片场里各种助理混在一起打打杂,久而久之就混熟了,消息比他灵通多了。 比如关于迟佳儿的八卦,面试时说迟佳儿演技不行不想选她,女主原本定了另一个新人,结果有人要求带上迟佳儿才肯进组。 而且迟佳儿那时也恰好爆了,正是火的时候,自带流量,这才勉强同意迟佳儿当女主。 至于那个迟佳儿的金主……不可能是贺宁,当然也不会是范志诚,陆致远也不像……剩下的没有几个是能带资进组的。难道是徐宏? 看他挺有钱的,好像跟迟佳儿关系也不错。 马喻才眯起双眼,觉得差不离了。 不过还是得跟圈内的人问清楚。 马喻才去问了工作人员范志诚在哪,说他和编剧老师在改剧本。 这个时候还改剧本? 马喻才去了棚子里找人。一进去,桌边就坐了两个人,范志诚和一个中年女性。 范志诚道:“现在就是周启元这个人的戏份能不能改改……” 编剧女老师道:“改不了,要改请把名字也改了,这不是我的故事。” 马喻才站了几秒,见两人似乎要争执到吵起来了,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咳了一声:“范导。” 两人抬头看他。 女老师双眼一下就亮了,“这位是?” 范志诚道:“我们的设计师,马老师。喻才,这是我们编剧李老师,养尸人原剧本就是她写的。” 马喻才打了招呼,问范志诚:“可以占用两分钟吗?” 李老师拢着民族风的披风,笑道:“去吧,我也懒得和这毛头小子掰扯了。” 范志诚摇头,起身和马喻才出去了。 他问:“怎么了?” 马喻才斟酌了一下措辞:“能不能和我说说陈大师以前干什么的?” “以前?”范志诚思索了一会儿,“好像说过,以前是出马仙,后面学了很多风水杂书。他跟过很多组,只要他待过的剧组,再凶的鬼都能镇住。” “大概是多久开始出名的?” 范志诚思索了一阵:“两三年前吧?” 马喻才又问:“能麻烦你把他待过的剧组告诉我吗?” 范志诚笑道:“怎么?你和陈大师最近是有什么奇遇?” “我想请教请教。”马喻才面不改色地撒个谎,然后回去就掏出电脑搜索这些剧组。 然后发现,无一例外,都出过事。 不止是恐怖片,就连普通的片子都出过事。 马喻才皱着眉,将这些剧组相关的信息一个个收集起来。 两次车祸,撞死灯光师、助理之类的。 一次事故,砸死了一个工作人员。 还有诸如进医院之类的……也不下三次。 马喻才哪怕不混这一行,也知道,是动作片冒险片就算了,哪怕是古装片,但是在校园剧中都能发生砸伤人和差点淹死这种事情。 这哪里是大师啊…… 这分明就是死神啊,走哪死哪。 马喻才捋了捋思路,问清楚情况后把时间线和路青余一对,基本确定了陈士良就是那个坐了两年牢,出来改头换面继续骗人的陈土亮。 不知道他到底从哪拿到的那个神龛,又弄了什么东西。 但凡他什么都不会还好一点,只会骗人也就算了,反正娱乐圈里都是些人精,你情我愿的,算是花钱买个安心。 但偏偏谁让他真有半桶水,弄的东西也的确不是假的。 既然如此,那——以后就绝对不能让他以大师头衔去害人了。 第116章 一拍一个不吱声 马喻才在道具房逮住了范志诚。 范志诚从道具房里拿了个死猪头出现,一扭头看见马喻才,吓得一个哆嗦,问:“干什么?” 马喻才双手插兜靠在门口,道:“不找助理来?” 范志诚道:“都有事。搭把手。” 马喻才帮他抬了一手,问道:“你说陈士良真有那么神吗?” 范志诚道:“那么多人请他,最后不都没事了吗?” “有没有可能是他在搞事情。” 范志诚嗤笑道:“喻才啊,你最近是飘了,陈大师是对人不客气,但你还是尊敬点比较好。” 马喻才被他的语气刺了一下,一时间没说话。 他意识到这个圈子里的利益纠葛太复杂,他身为一个外包的员工,说好听的是请来的,说难听的就是打工的,大家看起来都对他客客气气,但实际上没人听他的。 马喻才道:“嗯……你高兴就好。” 范志诚:“?” 一扭头,看见范志诚深沉的目光,马喻才笑道:“怎么了?” “你怎么话里有话呢?” 他暗暗叹了口气,笑道:“没,我不太信鬼神嘛,觉得这东西就图个心安高兴,挺好的。” 猪头搬过去,上了桌,片场又开始干活了。今天的调度马喻才也不清楚。 马喻才待着没意思,没看见殷子月,起身打算独自去村里逛逛。 刚走到大马路上,远远就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 其中一个抬起手:“嗨!马老师。” 是徐宏和殷子月。 没想到他们居然挺聊得来,徐宏自来熟,走过来就说今天戏份没了,带他一起去村子里逛逛。 马喻才自觉是个长辈,道:“没事,你们玩去。” 徐宏道:“走着,天气这么好。” 马喻才也想散散心,半推半就就走到了两人旁边。 徐宏和路青余性格挺像,有些许话痨,东一句西一句扯着,马喻才也不讨厌。 徐宏吐槽:“这乡下虫子多,你们觉得不?” “还好,蚊子多了点。”殷子月说着,挠了挠脖子。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没营养地聊着。 聊了没几分钟,徐宏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迟佳儿她身材真好啊,比范佳凝好点,你们看着没?” 殷子月和马喻才齐齐一顿。 马喻才:“有吗?” 殷子月:“没兴趣。” 徐宏诧异地“嗯?”了一声,玩笑道:“你们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殷子月怼了一句:“谁是山猪?谁是细糠?” “嘿嘿。”徐宏还咧嘴直笑。 估计还没听懂殷子月的讽刺呢。 马喻才算是看明白了,徐宏这孩子就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满脑子就是吃喝玩乐和美女,唉,就看贺宁怎么把他拍成美强惨的周启元吧。 三人走了一大段,又绕着马路走回来。 “哎,前边是陈大师?”徐宏远远又看见了个人,挥手准备打招呼,“陈大师!逛会儿不?” 陈士良蹲在小路上不知道干什么呢,听到动静赶紧起身,“不用,你们先走……” 徐宏纳闷道:“陈大师这是在路边蹲坑吗?” 距离太远了,马喻才也看不清他在干什么,小路上的灌木将他的动作都挡住了。 马喻才让他们先走,自己还有事。 村里有个小卖部,就在棚子附近,马喻才逛到小卖部去买了一包烟。 老板收钱的时候问了一句:“小伙子,你也是剧组的?” 马喻才点点头。 老板道:“挺好啊,咱们村以后就高级了。” 马喻才正准备离开,扭头一看,柜台上摆着一张符纸。 他脚步一顿,指着那符纸,问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老板看了眼,满脸笑容:“这不你们剧组那大师给的吗?他上来买东西,我送了包和天下给的。” “我问下,”马喻才立刻拆了烟递给老板,“大师买了什么?” 老板高高兴兴接过烟,道:“买了个小铲子,还跟我打听哪里有活鸡可以买呢。” “……” 马喻才打量了一会儿,拿着烟离开了。 他给那老板的,是正常的驱邪符,仔细看了眼,也没动什么手脚。 这老登……专门害剧组的人? 马喻才绕路回了刚才的大马路,回去一看,陈士良已经走了。 马喻才站在路边看了下,陈士良钻进的那条不是小路,就是个杂草疯长的灌木丛。 马喻才观察了片刻,低头看了眼自己今天一身的高级套装。 万一他真在里边拉屎了呢? 下次再来看吧。 回了片场,马喻才刚坐下点了根烟,就听见范志诚喊他: “喻才,给我来根。” 马喻才搬凳子过去,递了他一根。 “有打火机吗?”范志诚盯着监控器,已经把烟放到了嘴里。 马喻才从外套里掏出来,递给他,见他只是侧了侧头,没动手,主动凑过去。 “咔哒——噌——” 火苗蹿高舔舐烟头,不一会儿便燃了起来。 范志诚视线从监控器上收回,看了眼垂眸替他点火的马喻才,咬着烟,道:“黄老师跟我说了想找你拍戏,我就说……” 黄老师就是本剧编剧。 他嘴角勾了勾,舌尖抵着嘴里湿漉漉的烟头:“我眼光没问题。” 马喻才摇头:“我哪会演戏啊。” “坐过来点,帮我喊,”说着,范志诚又将对讲机抛给了他,“哪里不对劲,人出画了、忘词了,你直接喊咔就行。” 这会儿演的剧情应该是,学生们终于发现了村里人的不对劲。 迟佳儿扮演的梦佳坐在桌前,死死盯着手中的信,里面正是周启元寄给教授的。 其他学生正在激烈地争吵。 范佳凝扮演的蝶儿道:“启元师兄不可能是那种人……” 其他学生反驳:“事实摆在这了,蝶儿,男人就是这样的。” 说完,还看了一眼中村。 别误会,这里不是说蝶儿和周启元有什么情感纠葛,而是周启元的设定也来自湘西,和蝶儿关系比较好,学生们在村里住了这么几天,发现了周启元来到村里后,似乎掺和进了命案中。 梦佳将信读了出来:“教授亲启:近日在村里调查有了不少收获,两周内就能回。” “教授亲启:再延期返校,望教授宽限毕业期限。” “教授,奘南村内绝不正常,我不慎错杀了那个弟弟。” “教授,收到信请速速来找我!” 迟佳儿的背影对着镜头,低头念着信,声音略显嘶哑。 马喻才皱起眉头,身体前倾,仔细盯着迟佳儿露出来的肌肤,感觉有种不自然感——粉底太白了,几乎和白色衣服差不多了。 迟佳儿念完了台词,扭过头来—— “咔!!!” 全场都停了下来,望向了导演棚这边——马喻才还举着对讲机。 “怎么了?”范志诚也是一脸诧异地问。 “……” “……粉底太厚了。”马喻才喘了口气,指了指迟佳儿的脸。 “哈哈哈。”现场传来一阵笑声。 “……”范志诚无奈道,“重来一次吧。” 演员们各就各位,准备重新拍摄。 马喻才放下对讲机,冷汗直流。 没有人发现吗? 第117章 迟佳儿的头,像皮球 厚厚的粉糊在脸上,十分不自然,似乎是为了些掩盖什么。 迟佳儿的双眼下尽是乌青,眼眶深深地凹陷进去,那颜色根本就不正常,即使戴了美瞳也能看出双眼里的血丝,让人不敢直视。 干瘪的嘴唇也很不对劲,干得已经起了血泡,整张嘴上都是莫名其妙的血痕,都干涸成暗色,显得格外狰狞。 尤其是她扭头就给过去的那个特写。 从监视器里看,迟佳儿整个脸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厚重且疲惫至极的面具,让人感到无比的恐惧和厌恶。 不知道还以为她昨天吸了不该吸的东西。 马喻才最近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强了很多了,看见迟佳儿脸上的怪状没有叫。 倒是下一个镜头吓得他头皮一炸,拿起对讲机就喊咔。 迟佳儿回了头继续看信纸,镜头对准了迟佳儿的脸,拉了远景,中村和蝶儿也凑到桌边,过来看信纸。 ——那个黑裙白衣的女学生又出现了。 她站在迟佳儿的对面,留给监视器一个背影。 “咚!” 马喻才都没来得及震惊这个女学生的出现,就听到一声重重的撞击声。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一瞬间,他都没办法将眼前见到的景象联系到具体的形容词。 迟佳儿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咚一声掉了下去。 那个东西……好像是叫脑袋吧…… 脑袋好像…不能说掉就掉吧…… 过了好一会儿,迟佳儿还在动,没有复原。 马喻才抬头看,片场中的她没有任何异常,而监视器中,赤裸裸的脖颈上没有脑袋。 马喻才被一股恶寒袭击,反胃感涌现,他立刻举起对讲机喊了一声: “咔!” 咔完,马喻才再看,监视器中的迟佳儿果然就恢复了正常。脸色也只是较平常更苍白了一些,虽然看起来比较憔悴,但也在正常范围内。 他跟各位道了个歉,呆坐了好一会儿,扭头对范志诚道: “今晚能去你房间看视频吗?” …… 陈士良在地里埋了个什么东西。 马喻才趁着夜色还没黑,回去换了套方便动作的衣服,回到了那个大马路边,他抓着路边的树,一溜烟滑了下去。 下去了才发现,这里原来有条小路。 马喻才打着手电筒钻进小路里,仔细打量。 陈士良在这里干的绝对不是好事。 走了约莫四五步,正好是在看见陈士良的地方,路边有个土坑。 新鲜的,估计就是下午挖的。 马喻才犹豫了片刻。 说实话,下午去小卖部一问,他就知道陈士良大概是在埋什么东西。但是他有一点心理阴影,生怕挖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马喻才看了看周围,渺无人烟的。 这要是有个什么丧尸,他求救都没人知道。 不过看坑挺小的,马喻才折了根树枝,蹲下开挖。 泥土明显是被挖开后又踩实了,但马喻才还是轻轻松松翻出来了,泥土的气息并不难闻,马喻才轻轻一嗅——没有尸臭味。 他安心了,加快速度刨坑。 片刻后,黄褐色的泥土中冒出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乳白色。 马喻才用树枝挑出来一看,是个玻璃珠子,里面非常浑浊,看起来廉价无比。 马喻才直觉这东西不对劲,从兜里掏了点纸出来,包裹住珠子拿起来,他不敢直接摔了,先带了回去。 遇事不决问路青余。 马喻才将洗干净的珠子放在桌面,打视频过去,问这是什么。 路青余道:“应该是水晶,硬要说有什么玄乎的,这个材质容易聚灵。萨满和外国占卜的那群女人喜欢用。” 马喻才问能不能直接砸了,路青余道:“还是净化一下再砸吧,以防万一,我告诉你符纸怎么画。” 所幸道具组的东西多,一卡车一卡车搬过来的,更何况拍的是民俗恐怖片,黄符纸和朱砂多多的有。 马喻才直接就去找道具组组长要东西了,那边也爽快得给了。 马喻才于是立刻趁闲回房间,开始绘制他的净化符。 画好后,将净化符包裹住珠子,马喻才默念咒语,掐起手诀。 马喻才断断续续念着,中途还忘了个手决。 他咂了下舌,对自己很不满,掏出手机准备点开路青余之前发的符箓大全,结果刚翻开—— “咔。” 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吸引了马喻才的注意力,他侧头一看—— 水晶珠子已经碎开了,马喻才眯眼一瞧,猛然发现珠子里面有只虫,似甲虫又似蠕虫。 那虫子扒开碎片就朝他而来,马喻才猛地甩开手机往后一退。 这虫子是自寻死路吗? “呃!”马喻才猛地站起身,抬脚就要踩,结果虫子一个摆头冲门口去。见那虫子要跑,马喻才可不会让这种诡异的东西乱跑,立刻转头搜罗起可以攻击的东西。 “咔。”门开了,殷子月走了进来。 虫子猛地加速往他那边冲。 “嗯?”殷子月发觉下面什么东西在动,低头一看,一只大虫子。 他一抬脚——“嘎嘣。” 清脆的响声。 马喻才哆嗦了一下,被这声音弄得一阵恶心,道:“赶紧把这东西扔了。” 殷子月挪开鞋底一看,虫子尸体里流出了黄色的脓液。 他也泛起恶心,嘀咕着乡村里虫子真多,赶紧扫到簸箕里,倒进厕所里冲走了。 他回到房间发现桌上的碎珠子,“嗯?”了一声,“这个珠子……” 马喻才正将碎成两半的珠子扫进垃圾桶里,闻言问他知道些什么。 殷子月道:“有点眼熟。” 马喻才立即问:“哪里?” “旅游的时候见过吧。”殷子月不是很确定。 马喻才摇头,将垃圾连带符纸扔了出去。 …… “咳、咳咳!咳咳咳——” “嗬呃、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房间内响起,让人听着都喉咙痛,不禁怀疑这么激烈不会把肺都咳出来吗。 一个女人趴在洗手台上,头发凌乱无比。 她垂头猛咳,咳得整个身体都在不停的抖动,直到一声长长的干哕声—— “呕唔唔——” 她闷头吐了起来。 苍白的手指死死掐住洗手台边缘,从垂落的发丝间,依稀可见一点点血淋淋的东西落进了洗手台中。 “啪——”黏稠的声音。 “唰…哗哗哗——” 水流从龙头里涌出,将洗头台瓷兜内的脏物都冲刷下去。 一大块暗红色凝固物被冲进了管道里,瓷胆内只剩下淡粉色的痕迹,很快也顺着水流消失殆尽。 迟佳儿抬起头,眼中的光彩又暗下去了一些。 她擦了擦嘴,不慎撕下了一块嘴皮,没有血流出来。 她并没有在意,将头发往后拨了拨,晃晃悠悠回到房间,从床头柜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珠子。 透明质感,色泽不错。 她将珠子握在手心,握了好一会儿,才活过来似的,脸色红润了些许。 珠子变得浑浊,她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疲惫地睡了过去。 嘴里用沙哑的声音呢喃: “……我会更火的……” 第118章 医美过度了? 在片场里,一片忙碌的景象展现在眼前。工作人员们穿梭于各个场景之间,调试灯光、布置道具,最后检查摄影设备。 演员们在化妆间里化妆,时刻准备上场。贺宁大声嚷嚷着,已经放弃了对讲机,与身边的工作人员靠分贝交流。 “场记!统筹!确认人员!” “最后一遍调试,最后一遍啊!” 在这片忙碌的景象中,每个人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着,那就是打造出一部优秀的作品。 这一场算是比较重头的戏份了。 他们在后山一块充足的地方,搭建了一个场景。 现在整个后山都已经被剧组包围了。 这个场景搭了得有一周多,道具组的人两眼一睁就是干,才打造出这个一个诡谲神奇的造景—— 黑洞洞的入口,狭窄低矮且压抑,洞壁上居然是最为古老的火把照明,崭新的痕迹,看起来时常有人打理。 通道四通八达,从透视图来看,是设计成了一个“生”字,而在洞穴最深处,也就是生字的顶端,是深入山脉中央的大空层。 里面就是本片重中之重的大场景了。 根据贺宁的想法,这里要用实景加cg特效,所以道具组还是做了一个两米多的雕像放在洞穴里,实在是不好搬运,他们只能将材料和设备用卡车运到村里,然后原地组装。 马喻才一大早就跟着美工组长到后山的棚子里视察。 他打了个哈欠,困得很。 昨晚在范志诚的房间里,把视频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再也没找到那个女学生的身影。 他想了很久这个女学生到底代表什么? 范佳凝已经没事了,怎么还有这种不知道是生魂还是死灵的东西。 迟佳儿又开始诅咒范佳凝了? 但是这次视频里遭殃的是迟佳儿自己,难道这个背影是迟佳儿自己? 可是她又在求救什么呢?明明是个施害者。 不对……再想想,这几件事情可能有什么联系…… 马喻才躺在床上苦思冥想,失眠到凌晨才睡去。 回到第二天早上,一路上搬运着假尸体的道哥们一脸稀松平常,但是把路过的村民都吓得够呛。 到了地方,马喻才一进棚子,就两眼一亮。 道具组的人也太给力了。 非常像。和他们当初研讨后画出来的概念图几乎一模一样,还添加了许多画里没有的细节。 不愧是贺宁带过来的道具组。 美工组长站在远处看了眼效果,推了推眼镜,道:“把这些假尸体先挂上去看看效果。” 道哥们一个个往上挂。 美工组长扭头问:“现在还没有打光,先看看整体效果怎么样?” 马喻才摸着下巴,道:“血是不是太多了。” 美工组长道:“血多点恐怖。” “不行……尸体的血是凝固的,而且这个场景不太适合这种鲜艳的血浆,起码换个颜色,黑一点、浓稠一点,更有腐败的感觉。”马喻才一说,有点停不下来。 “雕像的质感是金属的,做旧一点更好,这个底座的颜色能不能换成深色,跟山洞内部的环境色一致……” 说着说着,马喻才看见美工组长的眼神,话头一收,露出个职场笑容,道:“说实话,这些道具做得太完美了,我这么强迫症的人也只能找出这么点小问题。” 美工组长道:“我手下的人通宵了四个晚上才做出来的,贺导看到布景的时候一直在夸您想法好。” 马喻才赶紧道:“画画是最简单的,能把想法变成现实才是关键。太佩服你们了。” 美工组长点点头,对身后的人道:“听见马老师的话了吗,把刚刚那几点记下来,最后调整,速度点。” 说完,美工组长好像看见了什么,猛地转身迎过去:“陈大师?你怎么来后山了?我能跟您征求一下用用那个神龛吗?” 马喻才见状,擦了擦汗。 娱乐圈的人情世故,比公司里还多。一山更比一山高,看来他还不能靠举报陈士良获胜,他有预感,举报了也是陈士良赢。 最后这个场景搭建完,就没他什么事了。 他倒是想去找迟佳儿,但是迟佳儿最近几天几乎都不见踪影。之前在城里的时候,她最喜欢到处在片场刷微博,到了村里,却几乎找不到人。 不是说在化妆间,就是在楼里休息了。 贺宁也说最近迟佳儿的精神面貌不太好,电影后期的憔悴妆都不需要画了。 今天迟佳儿也是,临开拍了才从化妆间里出来。 一看到迟佳儿出来了,马喻才就自动坐到了监视器旁边。 贺宁看了他一眼,把监视器往自己那儿收了收,道:“小马对拍电影感兴趣吗?” 马喻才摇头:“对看别人拍戏感兴趣。” 贺宁道:“黄老师最近一直在游说我们,把你劝进来拍。” “把徐宏挤掉?算了吧,”马喻才笑了笑。再怎么不知天高地厚,他也知道不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他这本职工作已经挺满意的了,也不需要曝光度,干什么还去跟演员抢饭碗。 谈笑间,开拍了。 场记打了个版,镜头立刻跟上。 中村从院子里一路跑到客厅,无视了客厅里的同学们,一直冲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蝶儿见状冲了进来,站在门口问:“中村!干什么!” “我不玩了……”中村打开行李箱将自己的衣物一股脑塞进去,嘴里重复念叨,“太可怕了,我要回国……” 蝶儿看向后面跟上来的梦佳,一脸无措。 梦佳表情和蝶儿截然不同,一脸冷静和漠然,她冷冷道:“你不是看了周启元留下的资料吗?” 中村动作一顿。 他不管不顾地收起箱子,更加加快了动作。 梦佳继续道:“走吧,不知道是在车上还是在轮船上,或许几天后我们就能看到学生暴死的消息了……” 中村啪地一声跪下了。他宽阔的背猛地缩起来,双手抓在床边的被单上,嘶吼起来,用日语喊了一句: “诅咒啊、死人啊什么的,我根本不懂啊!只是听说、教授这边毕业很轻松,才过来混日子!” 梦佳走到他身后,蹲下,双眼黝黑深沉,她用日语道:“中村君,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启元前辈的信和资料我们拿到了,云禾和玲玉都死了……这些材料多么珍贵,你就这样白白放弃吗?” “只要做完最后一步,身上的诅咒就会消失,我可以帮你申请带回日本,到时候你自己想当教授都没问题。” 听不懂日语的蝶儿在一旁看着,一脸迷茫和焦急。 中村缓缓回头,和她对视,身体僵住了。 梦佳一把抓住中村的肩膀,一脸坚定道:“走吧,今晚就去,去那个秘密的地方……把启元师兄偷出来……” “……” 陆致远瞪着双眼,张开嘴,想说话,却死死卡在了喉咙里,“——” 他喘了一口气,惊恐的情绪从瞪大的双眼里弥漫出来—— “咔!” 迟佳儿缓缓放下手,朝助理招手,等她被搀扶下去,陆致远还坐在原地。 【好…恐怖……】 范佳凝眉头微皱,低头问:“你怎么啦?没出戏吗?” 陆致远摇摇头,一脸心有余悸,还没说话,贺宁在场外喊道:“台词呢?你哑巴了?” 陆致远还没说话,贺宁道:“算了,过了,晚上留下来拍特写。化妆师?补妆。” 马喻才一直都注意迟佳儿,自然也看到了陆致远的不正常。 镜头里根本没有拍到迟佳儿的脸,他也不知道陆致远看到了什么。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必然不太好看。 马喻才心里有了个猜想,但不敢确认。因为太过于不可思议了…… 必须找个时间找到迟佳儿最近隐藏的秘密。 第119章 你的强闪现一下 等陆致远一脸恍惚地从片场下来后,化妆间里的徐宏正在待命。 徐宏瞥见旁边坐了人,嘿了一声:“准备好晚上的戏份了吗?” 陆致远没理他。 徐宏嘿了好几声,嘟囔了一声:“木头。” 片刻后,门又开了。 这人坐在了徐宏右边,徐宏看过去,眼睛一亮:“佳儿,晚上的戏背熟了吗?” 迟佳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化妆师看了看她脱得特别快的妆,扭头去拿粉底。 听见徐宏的声音,她没说话。 徐宏纳闷道,这几个怎么回事?他不死心地喊:“佳儿~” “佳儿~” 一边喊,他一边微侧着头盯着迟佳儿白皙的脖颈,视线逐渐往下挪动。 迟佳儿猛地回了头。 徐宏余光一瞥,喉头一哽,一句“佳儿”堵成了“佳啊——” 怪异的语调让化妆师不禁低头,“徐少爷,坐端正点。” 徐宏一抖,猛地回过头,紧盯着自己面前的镜子。 片刻后,怀疑自己看错了的徐宏,再度将视线转向迟佳儿—— 幽深的眸子直盯着他,迟佳儿被画得粉白的脸就在旁边,她的化妆师不知道去哪了,她下了椅子凑到徐宏身边,笑道:“盯着我干什么,被我美到了?” 那黑黝黝的眸子猛地一白。 徐宏差点被吓死。 眨眼一看,迟佳儿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毫无异常。 他揉了揉眼睛,低声道:“卧槽。” 接下来他一整个上午和下午都没敢再往迟佳儿那边看过一眼。 整个剧组都忙了起来,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零零散的片段和特写拍了,接着就等晚上拍重头戏。 所有人都在养精蓄锐。 在拍完一场和迟佳儿的对手戏时,范佳凝下场,看见徐宏和陆致远两人正在聊天,随口问道:“佳儿姐最近怪怪的你们发现没有?” 徐宏和陆致远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都察觉到了迟佳儿的异常。 最近拍戏她的表情僵硬,动作也显得生硬不自然,但是导演没有任何意见一样,继续拍摄着。 范佳凝则是察觉到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迟佳儿的心声了。 但是今天很多人在场,三人都没法深入交流,都只是含糊的聊着。 “是不是拍着拍着水土不服?最近她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范佳凝小声道。 徐宏脸上浮现出迷茫的表情,“水土不服?我可能有点。”今天上午那也是水土不服的幻觉吧…… “难道是有什么东西在影响她?”陆致远小声道。 “可能哦。”一道声音强势地插入了三人之间。 三位穿着民国服制的年轻人一愣,一脸迷茫地抬头看向身后穿着西装的男人。 “马老师?” 马喻才低头看他们,弯腰,一手遮住嘴,仿佛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般,低声道:“佳儿可能是被脏东西迷了眼……” 徐宏尬笑:“别吓我们了,马老师,有陈大师在应该不会……” 马喻才也笑道:“开个玩笑啊,看你们心事重重的样子。” 陆致远道:“谢谢,没有被安慰到。” “不过,你们要是害怕的话,可以拿着这个。”说着,马喻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符纸。 这还是青云观那些没用完的。 因为迟佳儿身上的怪事实在是多,他将现场拍摄迟佳儿的照片发给了路青余。 路青余的语气非常笃定:“印堂发黑,将死之相。不要靠近她,邪气四溢。” 剧组已经拍到尾声了,不少演员都杀青了,他们三个来了村子里之后可是从头拍到尾,马喻才担心他们会被迟佳儿身上的邪气侵扰,才过来送几张符纸的。 “哇!感谢!好有安全感!” “一拿到手里就心安了。” “好了,开饭了,去吃吧。” 吃饭的时候,马喻才注意到迟佳儿没有下来。 他状若无意地提了一嘴:“没看到陈大师和迟佳儿下来吃饭啊。”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眼神飘忽起来,七嘴八舌地岔开了话题。 马喻才有些诧异,但也没继续问下去了。 晚间,准备拍摄了。 结果迟佳儿没有到。 贺宁又开始发火:“好大的脸面啊,我发的安排就是放个屁是吧!” 经纪人鞠躬道歉,“她、突然身体不舒服,实在是起不来……” 贺宁道:“真是身体不舒服?” 经纪人道:“是的,她说疼得厉害,实在是起不来。” 这会儿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就位了,紧盯着这边,气氛紧张。 贺宁沉默了片刻,还是将剧本一摔,起身道:“那不能早点说?我们所有人就位了因为她原地解散?就她迟到了多少次了?我看看我亲自去有没有用!” 范志诚也没拉着,看得出他也不是很满意。 伸缩臂、轨道、棚子,全都好了,天气也正好,几乎所有人都在,她说不来就不来了。 一直在片场吃瓜的马喻才早就注意到了,不是所有人都在。 陈士良不见了。 马喻才打量了一圈,果真是,陈士良人呢? 他问了一圈,都说是吃完晚饭看见他回楼里了。 他立刻跟着贺宁后面,往居民楼去。 现在的迟佳儿可是危险人物。 路途不长,十分钟就到了,期间经纪人一直跟在后面,焦急地打电话,可惜没有人接。 楼下的神龛已经被搬走了。 贺宁噔噔噔往楼上走,灯光啪一下全亮了。 到了二楼迟佳儿的房间前,贺宁抬手敲门,敲得邦邦响:“迟佳儿?在不在里面!?” 里面安安静静。 贺宁又敲了一遍,怒道:“你不舒服也好,不想来也好,现在,必须给我回个话!” 里面还是安安静静的。 贺宁肉眼可见地怒火上头,立马道:“好!我亲自都请不动你了!你最好以后也别来了!” 说完贺宁转身就要走。 马喻才喘着气跨上最后一阶,刚好撞上迎面走来的贺宁。 经纪人站在门口急得不行,拍门喊:“祖宗!你吱个声儿吧!贺导你等等!她要开门的……” 贺宁闻言顿住脚步,往回走,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马喻才扶着墙,冷眼看着迟佳儿紧闭的房门,忽然有些难受。他冥冥之中察觉到这间房子里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发生。 迟佳儿在里面干什么? 忽然肩膀上一沉,一双手按在了他的左肩,马喻才还没转头,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息,紧接着听到熟悉的声音道: “别进去。” 他猛一扭头——后面没有人,只有长长的通道。 刚刚那是……? 还没明白过来严继尧突然出现又消失是什么意思,迟佳儿的房门陡然开了。 “咔——” 人还没见到,里面猛地传出一声微弱的声音:“咯……咯……” 这是,鸡叫声? “现在知道开门了……” 马喻才见贺宁准备将门打开进去,赶紧冲上前侧身挡在他面前阻止他,“等下——” 严继尧说了别进去,不能让他们进去。 “吱——” 门又开了一些,马喻才也后退半步,扭过身子,余光瞄见了门缝里的光景,倒吸一口冷气。 是迟佳儿开的门,只开了一条四五厘米的缝。 现在是晚上,太阳已经彻底下山了。外面黑漆漆的,但没想到里面也是黑漆漆的。 马喻才只能看见一个人影立在门口,应该是迟佳儿。 马喻才一只手撑着墙,剩下的那只手立刻伸进西装里兜,随时准备掏出里面的驱邪符。 她只露了三分之一都不到的脸,垂落的发丝一缕一缕的,将露出来的脸也挡了个七七八八,那双眼在黑暗之中格外显眼,眼白转了转,盯着门外的几人,开口道:“贺导……我肚子疼……” 她微微喘着气,声音有些含糊嘶哑。 身后的贺宁和经纪人顿时没声了。 马喻才眼尖地瞧见她的嘴角有什么往下滴,还没看清,迟佳儿又将门合上了一些,这下几乎看不见东西了。 但他们都听见了里面有什么东西扑腾的动静。 显然是鸟禽一类在扑腾翅膀。 “抱歉…我明天……再去找您…贺…”迟佳儿的声音几乎只有气声了。 “咔。” 门关上了。 马喻才站在最前面,他感受到的东西是最多的。 一股浓烈的、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还有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无法言语的气味。 但是马喻才觉得那气味格外熟悉…… 他曾经闻过这种浓烈的臭味。 第120章 兄弟你好香 那是一股浓烈的腐臭味。 尸体腐烂的气味混杂着别的奇怪的气味,涌入马喻才的鼻腔。 虽然只那么一两秒就消失了,但那味道只要闻过就绝对忘不掉。 还有迟佳儿嘴角显眼的血迹。 马喻才后退了几步。 迟佳儿在里面干什么? 他脸色一白,扭头看向贺宁,道:“迟佳儿有问题,陈士良呢,能给她驱个邪吗?” 贺宁神色一变,“什么意思?” “她很不对劲,生吞活禽,”马喻才尽力试图说服贺宁,“那个神龛有问题,迟佳儿自己也有问题……” 越说,贺宁表情让马喻才越发张不开嘴。 那深深的怀疑和略带讥诮的不理解。 马喻才猛地反应过来时机不对吗,对象也不对。他应该和见过那些不对劲的范志诚讲。 但是范志诚没有把那些事情跟贺宁讲过吗? “陈大师不是在吗?迟佳儿自己也说只是肚子疼。她最近表现还过得去,没有那么严重,你在说什么?” 马喻才再度张开嘴,他想说,咱们破门而入,不管迟佳儿现在到底在干什么,都赶紧阻止她,赶紧抓去精神病院。 迟佳儿现在太危险了。 但是看向贺宁的双眼,马喻才有种预感,哪怕真的会死人,贺宁也不会停下的。 整个剧组和陈士良合作不少次了,而他也只是个外包的设计师。 贺宁又带着困惑问:“你真的看见什么了吗?” 马喻才识趣地摇摇头,露出个干笑的表情:“我想多了。贺导,明天山洞里多放些符纸吧,那样置景好看一点。” 贺宁只听陈士良的,毕竟他才是那个“大师”。 但就算贺宁他们不听自己的,马喻才也得行动,不解决迟佳儿他也带不回严继尧。 人情这方面,他暂时是没法动手了,碰壁了,现在只能重新思考解决办法。 他只能祈祷迟佳儿明天最好不要中途变异什么的。 最后,这场戏甩到明天了。 马喻才站在窗边看见员工们陆陆续续往回走。 陈士良还是不在。 上次老板说陈士良还在找哪里可以买活鸡,不会就是给迟佳儿找的吧? 他们俩的关系……马喻才若有所思。 一双手拍在马喻才肩上,马喻才一惊,迅速回头望去—— 徐宏抱着两大瓶肥宅快乐水,乐道:“马老师,你和子月住一起啊?我今晚能去你们房间玩会开个睡衣派对吗?” 马喻才思索了一下,“你的房间是不是在迟佳儿隔壁?” 徐宏点头。 马喻才笑了,他道: “不如我去你房间开派对吧。” …… “马经理?” 殷子月看着窜进房间后开始换睡衣的马喻才,有些怔愣。 虽然是晚上,他也赶紧起身把窗帘拉上了,扭头看着马喻才脱下衬衫,背对着他开始穿睡衣。 长长的淡灰色睡衣落下,遮住蝴蝶骨形状优美的背脊,略显宽阔的背微微弯曲,低头解开了裤子。 哗啦一声长裤落下,两条长腿就这么裸露在他面前。 殷子月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这么站着直直看着马喻才拾起床上的睡裤开始套。 睡衣宽松,刚好遮住屁股,殷子月能瞧见他肌肉紧实的大腿,肌肉和软肉是正好的比例。 唰唰两下,那对长腿只是在他眼前闪现了一下。马喻才一秒就拉上了裤子。 他扭头道:“我今晚去徐宏那里呆会儿。” 去徐宏那里开睡衣派对? 殷子月张嘴刚想问一问,对方已经开门关门,离开了。 ……算了,他会回来的。 马喻才来到徐宏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里面迅速开了门。 徐宏坐在床上,身体微微颤抖,眼睛不时地瞟向门口和窗户。是陆致远开的门,然后邀请他坐在床上。 马喻才看见徐宏的模样,好奇询问:“怎么了?” “在讲恐怖故事。”陆致远说着,给马喻才扔了一包零食,马喻才摇头拒绝了。 这么晚了吃零食他胃会不舒服。 陆致远问:“刚刚说都到哪了?” 徐宏提醒:“那个片场的——” “对。”陆致远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神秘,“以前在片场,经常发生灵异事件,听说还死过人,所以开机的时候一定要求神,还会喊人镇场。但是有个剧组就没做,虽然他们也是安然无恙的拍完了电影,但电影不是拍完就结束了,还得剪辑呢。” “剪辑师拿到片子开始剪,剪到一半他发现片子有点不太对劲。他来来回回播放,就想知道那点违和感来自于哪里,然后,总算是明白哪里不对劲了——有一个画面里,女主正躺在床上,有几秒钟,门口出现了一个女人,剪辑师剪出那个片段放大了仔细看……站在那的……” “——那是没有头的女主。” “咚咚——” “啊!!”一个敲门声将吓得徐宏猛地从自己床上蹦起来,跳到陆致远身上。 马喻才差点被撞倒,赶紧下床去开门。 陆致远怒道:“胆小你就别老说要听。” 门一开,马喻才表情意外:“殷子月?” 他也换了身睡衣,见是马喻才开的门,他笑道:“徐宏也邀请了我。” 徐宏道:“你不是拒绝了吗?” 殷子月道:“一个人待着有点吓人。” 徐宏:“是吧!” 于是,四个大男人挤在了一个房间里。 徐宏继续提议:“一人一个鬼故事啊,陆致远不许说,太恐怖了。” 马喻才和殷子月对视了一眼,开始搜肠刮肚。 徐宏见状,一脸神秘的笑容,道:“我有一个差不多的,也很吓人。咳咳,有个女孩突然想去看一次电影,她上了一个盗版网站看电影,选了好久终于选到一个满意的,点开一看——” “正常的电影画面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阴郁的女人,她一直在画面的角落中,格格不入,但是演员们却好像看不见她,只有屏幕前的女生能看见……” “看了好一会儿,女生实在是好奇,就盯着这个低着头看不清脸的女人看,那个女人的头却猛地掉了。” “这个时候,女孩才发现……掉头的女人穿得和她一模一样!” “……” “……” “?”徐宏惊了,“你们都不怕吗?” 三人面面相觑。 陆致远道:“故事挺惊悚的,你讲的不行。” 徐宏立刻吨吨吨灌了几口可乐,“自罚一杯。” 然后陆致远看向了剩下的两人,“你们有要讲的吗?” 殷子月居然主动说,“我知道一个。” 殷子月正要说,马喻才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马喻才。” 他一惊,扭头看了看。然后回头看着殷子月,打断了他:“你刚刚喊我了吗?” 殷子月困惑摇头,徐宏催促他赶紧继续。 殷子月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他的恐怖故事。他的声音低沉而阴森,让人不寒而栗,讲起恐怖故事来自带一种阴湿可怖的感觉,随着故事的进展,陆致远和徐宏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紧张。 “……那个男主人装了摄像头后,下班回家看视频,终于发现了谁在动家里的东西,客厅的桌子下钻出来一个四肢细长的黑色人形,硕大的脑袋上只有双眼没有其他五官。这时,客厅里传来了咔的一声,他探头看去——那个人形抱着膝盖,正盯着他。” 马喻才惴惴不安地坐着,但是并没有把殷子月的故事听进去,徐宏吓得猛灌可乐,但是越害怕他越兴奋,一边抓着陆致远一边盯着。 “马喻才。” 马喻才第二次听到了,他这次分辨出了是谁的声音。 正思索怎么回应,那声音又响起来:“是我,不用回头。听我说——” “迟佳儿快死了。” 马喻才猛地站起身,“我去个厕所。” 第121章 我不当人啦! 他离场后,徐宏和陆致远立刻缠着殷子月继续讲。 关好了门后,马喻才走到镜子前静静站着,目光紧紧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轻声说道:“你现在可以出来吗?” 话音刚落,镜中的空间突然开始扭曲起来,就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紧接着,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这奇妙的景象让马喻才瞪大了眼睛,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怀疑,仿佛眼前所看到的世界已经不再真实。 严继尧站在马喻才的身后。两人隔着镜子对视了一眼。 马喻才问:“什么情况?” 严继尧道:“上次那件事后,契约已经结束,按理说,迟佳儿早该死了。” 马喻才一愣,“你试过杀她?” 难道迟佳儿的异样都是严继尧整的?那次视频中掉头其实也正是迟佳儿自己的生魂在求救? “我不需要动手,只要等,”严继尧皱起了眉,似乎有些不解,“……可她现在都没死。” 马喻才深呼吸一口气,躲开严继尧的视线,低头看着洗手台,道:“等会儿,我要缓缓,信息量有点大。” 什么叫迟佳儿该死但是没有死。 马喻才抬头看了严继尧一眼。 严继尧说过迟佳儿的约定是以命换命,按理说,那次医院事件过后,迟佳儿的确是要死的。 马喻才明白这个事情,所以一直没有问过他,交给他自己处理。 但是过去了将近个把月了,迟佳儿也还活着,马喻才以为严继尧一直没有动手。 但是现在看来,严继尧自己都无法理解目前的局面。 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还有别的力量介入了这次契约,使得迟佳儿迟迟没有死。 马喻才纠结了片刻,还没想出个答案,严继尧忽然目光一凝,侧头看向了上方,低声道:“我该走了。自己小心。” “哎——”马喻才喊。 镜中的虚影不管他的挽留,一阵雾般消失了。 马喻才缓了几秒,察觉到外面忽然响起了吵闹声和尖叫声,立刻开门,探头看去。 马喻才一探头就看见三人站在门口,远离了窗户,一副吓破胆的样子,疑惑不解。 他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马喻才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殷子月身上,见他也是一副没回过神的模样,问:“到底怎么回事?” 殷子月有些恍惚,说:“我们刚刚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马喻才心中一紧,问道:“什么奇怪的东西?” 陆致远结结巴巴地说:“…刚刚……看见窗外、有个人影。” 徐宏挂在两人中间,越是恐惧他表情反而越是严肃,如今像是在解数学题一般凝重。 马喻才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沉思片刻,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片刻,窗外一片漆黑,只有乡村远处的山的剪影。 这里是二楼,不可能有人。 但是指不定不是人……毕竟剧组里的确就有个养恶鬼的迟佳儿,还有个鬼鬼祟祟藏着秘密的陈士良。 马喻才转身道:“哪里有东西?看错了吧?” 窗外的东西?隔壁就是迟佳儿的房间,难道迟佳真的变异了在窗外荡? 一转身,身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砸在玻璃窗上了,有些重量。 马喻才随着突如其来的声音猛地一颤,看见三人齐刷刷看向了他背后,三人都是惊恐到极致的眼神。 马喻才心里狠狠咯噔一下。 他看向殷子月的双眼。 殷子月缓缓摇头,张嘴道:“马经理……报警……” 他缓缓一扭头,呼吸一滞,心脏咚地一下,仿佛被人狠狠捶了一拳。 他的目光,对上了一双涣散的瞳孔。 这是……? 一双腿落在马喻才眼前,晃晃悠悠。 双手软软垂下,脑袋低垂到一个完全不受力的角度,却刚好和马喻才对上了。 一具尸体落在了窗外,随着重力轻轻晃悠,撞击着玻璃,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声音: “砰……砰……砰……” 好似在敲打着玻璃。 新鲜的血液顺着腿往下流,在空中划出一道暗线。黑夜中一切感知都弱化,但马喻才似乎都隔着玻璃窗户闻到了那难闻的血腥味。 马喻才一转头就对上了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和死人眼对眼,吓得他双腿僵直,无法动弹。 他头一回看见死人。 前一天还在说话的,今天就挂在了窗外的死人。 就这么—— 挂在了自己面前。 那是—— 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看见的陈士良。 …… 马喻才是被人扶下来的。 他坐在一条小板凳上,感觉到现在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遍体发寒,无法回神。 难怪恐怖片最后,都要给受害者一条毛毯。 他现在也急需一个东西把自己包裹住。 大晚上的居民楼里热闹非凡。 几乎每个房间都亮起了灯,胆子大的下来围观,胆子小的站在窗前远望。 贺宁和范志诚一脸阴沉地在和警察沟通。 这是临时从县城调过来的警察。 尸体已经原本想搬到村里的诊所里先放着,但是对方死活不同意,只能把尸体先放在院子里,盖了块布。 警察正在观察取证。 有人想过来询问马喻才。 身边的人站起来道:“他现在状态不太好,可以先问我。” 马喻才抓着自己的无名指根,看向了二楼。 迟佳儿的房间,没有亮灯。 “她没死。” 耳边有人低语。 马喻才一回头,看见了严继尧。 他仰头看着严继尧,村里的灯光有些暗,他实在是看不清严继尧的表情,他的脸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了。 他现在是遗憾还是别的心情? 反正马喻才心里有些难受。 无论是不是喜欢的人,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死在眼前,马喻才都有些无法释怀。 当然如果问他……那陈士良还是死了好。 陈士良他死了,魂也没留下,就这么什么都没了。 马喻才忽然觉得严继尧无法捉摸,他对面前这个人的了解远远不够。他刚刚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进村后那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出现? 马喻才理解他没有了记忆,不会轻易相信自己。 但他还是希望严继尧能多告诉自己心里的想法。 视线从严继尧的身上移开,马喻才问:“你看见什么了?” 严继尧也抬头看向迟佳儿的房间: “她已经不是人了。” 第122章 发烂!发臭! 陈士良从床上起来,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女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凑近了眯眼看去。 女人白皙的脊背上不再光洁,多了几个黑紫色的淤青,看起来格外瘆人。 他情不自禁想,昨晚有那么粗暴吗?这看起来跟被虐待了似的。 他还有些喜不自禁,自己雄风未减,高高兴兴下床进了浴室洗澡。 等他从浴室里光着屁股出来,床上的女人已经醒了。 她正探着身子,去开床头的灯,洁白的身体宛如一尊雕像,看得陈士良移不开眼。 很快,他就注意到,女人伸出的手上,那个翠绿色的镯子,陈士良皱眉一皱,问道:“这镯子一开始颜色有那么深吗?” 迟佳儿撩头发的动作一顿,握住手腕上的镯子,问道:“不是你给我的吗?你还不记得了?” 陈士良哦了一声,岔开了话题:“好像是的。那你最近还头疼吗?那个鬼还缠着你呢?” 迟佳儿从床下捡起内衣,一边穿一边道:“每天都做噩梦……你不是厉害吗?想办法镇住他啊。” 陈士良道:“不是让你多拜拜那个神仙吗?” 迟佳儿闻言,停下梳头发的手,一脸怒容:“拜了有用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我上次在镜头下都要晕倒了!” 陈士良摇头,背对着她坐在床上开始穿衣服,语重心长:“早就跟你说过,别太贪心,那个镯子是我好不容易拿到手的……你不知道范志诚来问过我多少次你的情况,再三保证你很正常,他才相信。” 迟佳儿穿好裙子,低头看着手镯。 她明白,就是这个东西在吞噬她的生命,每天都让她更加地靠近死亡,从脱发到贫血、失眠、肌肉无力,她每天都惊慌无比。 而眼前这个男人…… 迟佳儿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恨。 是他给了我镯子,是他骗我献出自己生命,是他搞出这些东西。 现在迟佳儿后悔得很,后悔当初只提了一个进组的要求,现在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居然只是当一个小小恐怖片的女主角,就可能会被恶鬼弄死。 这个傻x男人现在还没有能力解决…… 迟佳儿眼神恶狠狠的,宛如实质砍在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的脖子上,但是转眼,她又笑了。 她怎么忘了,这个男人不算厉害,可是他认识厉害的人啊。 眼中的算计一闪而过。 迟佳儿静静靠近了他,猛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对着他的耳朵轻语:“我不想死,你舍得啊?” 女人轻柔的尾音微微拉长,显得娇媚无比,柔软的胸脯贴在他的背后,让陈士良一阵哆嗦。 柔哑的声音钻进他的脑子里:“我知道你厉害,你肯定有办法救我啊,你去找你师傅吧,好不好?怎样都行,我只能靠你了,不能让我死在这,不然我会缠着你的……” 陈士良看不到的角度,迟佳儿满眼阴狠。 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范佳凝那个贱人不知道为什么还活着,她绝不能死在这些人前面! 就算死,她也得火了再死。 不可能就这么白白让范佳凝他们吃自己这波大流量! 陈士良被她轻轻吹的气弄软了耳根,嘿嘿一笑,扭头道:“行吧,我去问问我师傅。” 迟佳儿满意地笑了。 …… “师傅,我想问一下,是这么个事儿——” “欸!欸欸,是是是,我的失误……您说我听着呢……” “好好好,我一定小心……” 挂断了电话,陈士良扭头告诉坐在沙发里的迟佳儿,“是有方法,但是比较危险。” 迟佳儿眼睛一转。 她刚刚已经听到了,电脑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看来陈士良的确不算什么,在他那个师傅面前也就是个伏低做小的玩意。 不过,危险又怎样?现在只有这个办法救她。 她抬起手来,瞪着手上的镯子。 之前的她有多珍惜这玩意儿,现在的她就有多恐惧憎恶。 颜色越来越深的镯子,仿佛在吞噬吸食着她的生命,一点点地要她偿还代价,可偏偏,她的愿望又没有实现,那个范佳凝根本没死! 她好几次走在路上都快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那种可怕的感觉让她担惊受怕的好一段时间,甚至已经感觉到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了她的颈间。 寒意侵透骨髓,让她整日担忧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剑尖会狠狠刺下。 可偏偏,她无论怎么做,这镯子都取不下、砸不烂。 “好……”红裙下的白皙修长的长腿架在了一起,她咬住为了遮盖苍白颜色而涂上的艳丽口红的嘴唇,深渊般的眼中一点寒芒般的疯狂一闪而过,“什么方法我都可以去试。” …… 自然界里,生命是不可逆的。这是一个自出生开始就注定奔向灭亡的过程。 但死亡又不是一切的结尾。 人类的死亡,有时候会成为另一种生命形态的开始。 不仅仅是作为养料腐败、供养其他生命,其实还有一种能走能跑的不会腐烂的形态。 陈士良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迟佳儿成为这种“中间”的存在。 他早就察觉到迟佳儿背地里的小动作,但是他可没打算阻止。 他乐的看见剧组死了人,那时候只要他再出手,名气又能上一层楼,身价能更高。 就是没想到,剧组里居然还有人能救下那个女人。 但是也不难,陈士良稍微想想就知道,想必用的就是当初姜太公救武吉时用的假死之术。 其实他也可以给迟佳儿用假死术,相当于废除了这个镯子的作用,迟佳儿自然就不用死。但他不想用。 被害的人脱身自然无关紧要,可作为已经主动犯下杀孽的人,替她假死,那不得折自己的寿。 而且那个镯子在给迟佳儿之前,他也用了个技法将自己的运势和迟佳儿自己的愿望一并灌注到镯中的恶灵身上。 契约解掉了,他最近的气运也得受反噬影响。 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借命脱死的续命之术。 也就是,干脆将其他生命续到迟佳儿身上,让她的死亡一直延缓到来。 届时的迟佳儿,因为没有真正死掉,算是个半个活人,但又因为“死不了”,成了个阴阳两界都容不下的“中间”存在。 逆转生死这件事,必然是有风险的。 一个不慎,迟佳儿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活死人了。 但是陈士良不在乎。迟佳儿本就是一个玩物。 迟佳儿火起来靠他,也是他当初在贺宁面前吹了多大的牛,才把迟佳儿塞进来,如今要是迟佳儿死了,他的名誉也得受损。 那么如今,也该到了迟佳儿偿还恩情的时候了。 陈士良毫不犹豫,决定给迟佳儿续命。 也不难——只需要大量聚集邪气的水晶,吸收她身上的死气。 再准备一些阳气充足的东西给迟佳儿,补一补一下身体,保养一下,再做个法。 这一套下来,就算她真死了,阴差也不会来收她的魂,她照样能在世间活动,别人也看不出异样来。 就是这种禁术用了,也折寿。 思前想后,陈士良就把术法教给了迟佳儿,让自己做法,折她自己的寿正好。 “嘿嘿。”提着只鸡往楼上走的陈士良被自己的聪明逗笑了。 他敲了敲门,“佳儿,给你放门口了,差不多能成了……” 他放下手里的母鸡,离开了。 片刻后,门打开了,一只手将鸡给拖了进去。 …… “哼哼……哼哼……” 迟佳儿坐在桌前,一个镜子立在她面前,漂亮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她张嘴轻轻哼着歌。 身后浴室的门半开着,里面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公鸡。 它几乎是血肉模糊了,但毛都没拔,血流了一地。 迟佳儿照着镜头,猛地顿住动作,凑近了镜子,死死盯着嘴边的红痕。 “怎么回事?怎么变大了?” 迟佳儿拿起镜子一照,又发现自己的耳后也有了一块腐烂。 还没来得及生气,又是一股呕吐的欲望,她猛地起身奔到洗手台旁,一张嘴,血淋淋的东西从她嘴里滑落。 血块中夹杂着血肉组织……仔细一看似乎还有器官碎肉…… 迟佳儿这次吐得腹内空空,感觉体内的生机在疯狂流逝。 她盯着洗手台内的腐烂的脏器,眼神惊恐,她颤抖着手伸向自己的肚子。 ——瘪下去了。 饶是脑子不太灵光的她,如今也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不算是活人了…… “啊啊啊!!”她猛地砸烂了镜子。 “怎么回事……我怎么烂了?怎么……” 一阵发疯般的嘶吼后,迟佳儿失了声。她坐在地上,嘴角流着暗色的血,原本还算清澈的双眼已经浑浊无比,蒙上了一层灰般黯淡,眼中的贪婪和不满疯狂涌动,将无措和迷茫遮盖下去。 片刻后,嘶哑的声音在浴室里响起:“…不够…我不能死…陈士良……你得负责……” 第123章 红颜枯骨,美女画皮 剧组发生命案的事情,再怎么压都会传出去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但那不是马喻才要考虑的事情。 他最要紧关心的事情是—— “迟佳儿不是人?那她还死得了吗?” 严继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马喻才问。 严继尧凝眸回忆了一下他看见的场景,简单复述出来: “陈士良被吃了。” “被……”马喻才哑然。 “马经理……”身后忽然响起殷子月的声音,马喻才一回头,就见殷子月抱着个毯子过来,脸上带着微微的困惑,“你在跟谁说话呢?” 马喻才连忙摆手:“我在自言自语。” 可刚刚明明是抬着头盯着那儿……殷子月看了一眼他身后,没有人。 可能是吓坏了吧。 殷子月将毯子递给他,道:“不舒服的话要讲。” 马喻才点点头,接过毯子,道了声谢谢,回头以为严继尧会消失,就像往常一样。 出乎意料,他居然还站在自己身后。 但是殷子月在一旁,他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和严继尧聊天。 他缩在角落里,看着闹哄哄的现场,警车上的大灯照亮了院落,还有村民们手中的手电筒的光,都十分刺眼。 他们待着的房间今晚肯定不能睡了。还不知道要安置到哪里去。 陈士良是从他自己的房间里掉下来的,脖子上是撕裂的床单,貌似是连到了床脚,将他就这么抛了下来。 马喻才裹着毯子,看向了中央的尸体。 血液沾湿了白布,刺目的颜色映在不知道哪家给的布,上面还有淡黄的色斑,地面上也留下了一大滩血水。 楼房前还有他掉下来的时候滴落的血。 这么大的出血量,他是肯定活不了了。 那么问题就是——谁杀了他? 马喻才闭眼,喘息着,回忆他看见的画面—— 陈士良的脖子不正常地歪着,血就是从脖颈处流下来的,勒住脖颈的整个床单都成了暗红色,他衣服的领口也被倾泻而下的血水打湿成暗色。 致命伤是脖子吗? 陈士良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一直停在他脑海中。 他死前想必不好受……谁会做出这种事情? 马喻才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他抬头看向迟佳儿的房间。那里终于亮起了灯。 窗帘前有个矗立的身影,似乎正在偷窥着楼下的现场。 …… 从警局里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在房间里的徐宏、陆致远、殷子月和马喻才四个人作为目击尸体的第一批人,接受了谈话。 县里的警局不大,坐车都要几个小时才到,也不算专业,他们就坐在大厅里,问一句答一句。 谈话完四个人一起出来,警局前院,贺宁和范志诚两个人一站一蹲,都在抽烟,地上已经落了好几个烟屁股了。 陆致远喊道:“贺导、范导。” 蹲着的贺宁没说话,范志诚回头道:“嗯…说完了?你们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往外面说。” 四人面面相觑,坐上了保姆车先回去了。 路上,四人心思各异,脸上都没了表情。 马喻才看着县城夜晚的寂静和大道旁的深山,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良久,徐宏率先出了个声:“你们…听到那个医生怎么说的吗?” “什么?” “说是…脖子被咬烂了……一个大窟窿。好像是……”徐宏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情绪惊恐,“人的齿痕……” 这话说完,车里进入了更为安静死寂的沉默。 陆致远叹了口气,道:“别想,别管,睡一觉起床,看导演怎么说。” “……” 众人默默抱着手臂,沉默地度过了剩下的车程。 马喻才在车上沉沉睡了过去,梦里还做了个怪异的梦。 他梦见严继尧坐在副驾驶,看不清他的脸。 正当他扭头想看一看严继尧时,副驾驶上的人猛地变成了脖子被咬烂的陈士良,他歪着脖子看着马喻才,双眼里渗出血泪来,断裂的气管里还在冒着血泡。 即使如此他还是能说话,一脸惊恐地说: “迟佳儿…她杀了我…成了魔了…” 带着沙哑喘息的声音还没落,后视镜里闪过一个人影。 面容苍白的迟佳儿不知何时坐在了后面,面无表情地盯着对视的两人,满嘴的鲜血。 她一张开嘴,尖锐的牙齿上全是碎肉末,双眼也变得猩红。 迟佳儿扑过来,隔着座椅对着马喻才猛地一推—— “马经理,醒醒,到了。” 马喻才猛地一颤,瞬间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殷子月的脸,他正伸手推动着自己,马喻才转头看了看,到村子里了,大家都已经下车了。 严继尧已经不见了。 他心有余悸地喘了几口气,扶着车门缓缓下了车。 尸体已经搬走了,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清理血迹。 今天晚上估计是个不眠之夜了。 徐宏和陆致远他们的房间不能睡了,四个人只能挤在一起睡了。 睡前,马喻才想起他们在警局里说的话。 “看见尸体前有没有什么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有人行动比较异常吗?” “嗯…我们有看见窗外有有道人影……三个人都看见了。” “你呢?” “我在厕所,没看见。” “你们住在二楼,怎么能看见一道人影?” “不知道…就是有个黑影子穿过去了,好像不是很高,也有可能是衣服吹飞了……” 马喻才只能寄希望于警察能够调查到其中的秘密。 他惴惴不安地睡去了。 与此同时,徐宏房间隔壁,迟佳儿的房间里。 “哗哗哗——” 迟佳儿赤身裸体站在淋浴头下,氤氲热气让她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但依然能看出她白皙的肌肤。 她抬手清洗着身体。 下水道口,淡粉色的液体缓缓顺着瓷砖流入其中。 她擦干身体,换上了睡衣,回到客厅将脏衣服给点燃烧了,然后冲进了下水道里。 做完这一切,迟佳儿坐回桌前,竖起了镜子。 镜中的女人皮肤白皙滑嫩,吹弹可破,几乎是重生了一般。 “呵呵……” 她满意地梳着头发,猛地发现脖颈侧后方有块颜色不对的地方,仔细一看——一块皮肤颜色灰暗,皮肉发皱,显然有了腐烂的痕迹。 手上的力道猛地一紧,就见头皮上的发丝竟齐齐落下,无力地倒在了她手中。 一大把黑色头发攥在女人光滑白洁的手中,迅速干枯发黄,失去了活性。 “……” 迟佳儿猛地将头发拍在桌上,一脸狰狞地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嘴里也呢喃着: “珠子呢?珠子呢!” 发现珠子居然都没了之后,迟佳儿呆住了。 她抬起手捂住脸,这才想起来,杀了陈士良,她就没了后路了…… 手镯晃了晃,吸引了迟佳儿的注意力。 她看向镜中,却猛然发现镜中的自己背后站着一个男人——“谁!?” 迟佳儿一回头,什么也没看见。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她慌张至极时,猛地想起了那个神龛。 “还有办法的……一定……” 第124章 奇迹小马上线 第二天,尸检报告出来之后,确定绝对不可能是自杀。 由于村里根本没有监控摄像头这种东西,警察只能一个个喊下来。整栋楼的人都要被盘查。 于是导演在群里让大家配合,都待在房间里,等有人喊就跟着走就行。 马喻才一大早就起床了。 窗外有鸡在叫,不知道叫了第几次了,打开手机一看,才五点。 他再也睡不着了,静悄悄起身去厕所洗漱。 出来后,三人都在安睡。 马喻才在导演还没发消息的时候开门出去了。 跨出大门,外面的景象也展现在眼前。 暗淡的天光,远山重叠,轮廓模糊不清,宛如一幅水墨画中的远景。 令人惊讶的是,在这寂静的清晨,院落前竟然出现了一个赶着鸭群的老者。鸭子们嘎嘎叫着,欢快地摇摆着身体,似乎对新一天充满了期待。老者手中挥舞着一根长棍,引导着鸭群前进。他缓缓地行走在路上,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和孤独。 马喻才深吸一口气,感觉心头的阴霾都散去了一些。 要不是工作,他现在就回老家养老。 出门在大马路上溜达了一圈,村民们都已经开始起床干活了。 剧组的到来以及生死的异变并没有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困扰。 马喻才溜达了会儿,感觉心情总算是舒畅一些了,回到院落,撞上了刚开车回来的贺宁和范志诚。不远处的院子外面还停着几辆警车。 他站在院里,正好遇上他们下车,三人一对视,打了个招呼。 贺宁道:“赶紧回去,待会儿警察要上门盘查。” 马喻才点点头,回去了。 范志诚盯着他的背影看。 贺宁见状恼道:“不都说人家结婚了吗?你还看什么呢?赶紧通知公关处理下。” 范志诚道:“你把我想那么龌龊呢?我在考虑严肃的事情!” 说完,范志诚就打电话给公司沟通去了。 这会儿,他回忆起和马喻才的对话,有点恍然大悟的意思……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马喻才回到房间后,打开手机刷了刷微博,微博上已经有昨晚发生的事情了,但是还没发酵,没有多少人讨论。 马喻才截了个图发给了贺导让他们自行处理。 又看了好一会儿视频,其他人才陆陆续续醒来,看见群里的通知。 徐宏还哈了一声:“放假一天。” 说着徐宏从地上的床铺上起身,往殷子月床上一蹦,殷子月立刻起身道:“干什么?” “床上舒服点,挤挤。” 殷子月直接下床。 马喻才道:“可以睡我这。” 殷子月道:“别管他,大少爷一个。” “哎你就不是了?”徐宏鸠占鹊巢,舒舒服服地躺着。 殷子月眉头一皱,见马喻才没有在意,也没有理他。 四人坐的坐,躺的躺,盘问完之前也没事干,徐宏又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说……那个人影到底是个什么?”他翘着二郎腿,表情若有所思。 马喻才盯着手机的双眼一转,假装不经意道:“你们确定有?” 徐宏立刻坐起来:“有!” 徐宏看向陆致远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殷子月和陆致远表情都很沉重,似乎在回忆。 “……跟在警局说的一样。当时窗外砰的一声,听到声音我们都立马回头了,一个人影从窗户上爬过去的……” “爬过去?”马喻才不敢置信。 可陆致远和殷子月也都默默点了点头。 马喻才这下可以确定陈士良是怎么死的了。 恐怕就是迟佳儿…… 真变异了? 马喻才心中一惊,他原本只是猜测,现在基本可以肯定了。 徐宏还在纠结那个神秘人影的身份。 “难道真是鬼?”他自言自语道。 殷子月不理解,“世界上哪有鬼?” “那你说是什么?总不能是外星人吧?”徐宏反驳道。 马喻才插话道:“也许真是鬼……鬼也只是某种我们不知道的生物。” 殷子月看向马喻才,没想到他会赞同徐宏这种离谱的论调。 陆致远嗯了一声,意味深长道:“真的有鬼……那为什么死的是陈士良?” 此言一出,三人都沉默了。 陈士良,那可是剧组专门请来跟组的风水先生。 马喻才也呆了一会儿,然后一脸恍然大悟。 “难怪……” 众人正盯着他,就听他说:“陈士良就是迟佳儿的金主,对吧?” 殷子月:“……” 陆致远:“这是可以说的吗?” 徐宏:“懂得都懂。” 看见众人的神情,马喻才明白了。 迟佳儿为什么一直没死,是陈士良一直在背后出主意。原来就是他俩一直搅合在一起,把剧组整的乌烟瘴气。 包括镯子。 那么……严继尧也是被陈士良带走的。 但他现在已经死了。 迟佳儿那样子一看就是不懂风水法术的,恐怕也是因为什么都不懂把陈士良干掉了。 这个事情发展到现在,变得扑朔迷离,现在更是一头拐进了死路。 马喻才不免有些头疼。 陈士良还比迟佳儿好对付一些。 迟佳儿……马喻才搞不懂她的行动轨迹。 等警察盘查到二楼后,马喻才嘘了一声,贴在门口听。 到迟佳儿的房间了。 这里的隔音很不好,马喻才跑到厕所去偷听,果然听到了一些动静。 “昨晚你在干什么?” “…身体不舒服,一直在房间里没出去过。我一直没上过三楼。” “昨天晚上大概十点多的时候,你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不知道,我吃了药,睡得很沉…我的助理、剧组的让人都可以证明。”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如果有什么线索记得联系我们。” “好的。” 马喻才思索片刻,意识到像这样的调查再继续下去也没办法查出真正的东西。 窗外那个人影真的是迟佳儿的话,警察怎么也不可能料想到这个份上。 马喻才只能另外想个办法探查消息了。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得赶在最后一幕拍完之前,找到迟佳儿的问题。 到了下午,大家可以出门了,马喻才又去找道具组借了些符纸和朱砂。 他问了路青余相关的信息后,掏出剪刀将符纸剪成小人的形状,用朱砂画上了眼睛,这次他还特地给小人留了对耳朵,画上了耳朵的内轮廓。 不过这次的符纸有些软,马喻才担心纸人站不起来,用两张纸贴在了一起。 然后就是……附魔。 还得去买蜡烛。 马喻才放下剪刀一扭头,看见殷子月站在门口。 他不假思索道:“你待会儿去帮我买两根红蜡烛……额,多买几根吧,成对就行。再买袋水果、鲜花、线香。” 殷子月:“?” 第125章 小马我捏天生魅魔 殷子月出门了。 他不是很习惯走在有些不齐整的小路上。 到了小卖部,殷子月看到外面支出来的小摊子上有水果,进去走到柜台前,询问:“请问,外面的水果怎么卖?” 老板看着电视,指了指外面,“自己拿,来这里算钱。” 殷子月随便选了点自己爱吃的水果,回到前台问:“请问这里有……线香吗?” 老板闻言,转身从柜子最下面掏出一捆,摆上台面。 “要多少?” 殷子月没想到真的有,思索片刻,道:“全部吧。” 随后他又问:“鲜花有吗?” 老板摇头,“这没有。” 殷子月发消息问马喻才。 马喻才回复道:“从路边薅点,麻烦了。” 殷子月站在路边,只能提着袋子,蹲下身子摘了几朵黄色的雏菊。 摘完,殷子月不免感觉有些奇妙。 莫名其妙的浪漫。 他大概是脑子坏掉了。 殷子月往回赶去。途中回顾了一遍自己第二次和马喻才出差的体验。 自从上次发觉自己对上司具有某种怪异的冲动后,殷子月一直很克制自己。 他问过好友:“我会意淫上司,怎么办?” 好友们不是劝他化学阉割,就是让他直接发起追求。 “……你能对上司产生性趣,你这辈子什么事办不成。” “性趣就是爱的基础,上啊,你怂了?” 殷子月不是怂了。他也压根不想上。 马喻才的外形和气质的确狠狠踩在了他的xp上。 但他对亲密关系没有任何向往。 何况对于男人来说,性趣和情感不会和挂钩。 他身边不是没有优秀的、有气质的或者外貌好看的人。 只是头一回……对某个人有了具象的欲望。 殷子月面对这种较为陌生的情感的确有些手足无措。但是他反应过来后,就发觉自己只是因为突然有些无法掌控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才慌了。 而现在他倒是接受了。 性欲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喜欢上上司是有点可怕。 但是喜欢上马喻才丢人吗? 他的人生教条就是——管好自己,别麻烦别人。 所以,他什么也没表露,本分地当好他的职场菜鸟,完成工作,不给别人造成麻烦,尽管内心无数次吐槽和意淫,但他从未表现出来,也从未耽误过现实生活。 情感和工作要分开,这是原则。于是,马喻才在他眼里的定位就非常明晰了——一个养眼的还不错的上司。而且跟着马经理的确学到了很多东西,还满足了精神需求。 虽然他老让自己跑腿。 但是给不顺眼的上司跑腿,和给符合自己审美的上司跑腿,那是截然不同的。都是跑腿,给马经理跑腿感觉都不一样。 虽然殷子月也没怎么把马喻才当上司看待。 但是还是得有基本的表面戏。 就这样,好好上班,腻了辞职就是。 殷子月回去后—— 马喻才看着他左手一袋东西,右手一小撮雏菊,笑了。 “还挺有情趣。” 殷子月道:“马经理你要做什么?” 马喻才早就想好了怎么糊弄他。 “我受伤的时候不是去山上道观里静修了吗,学了点驱邪的术法,感觉最近气场不对劲,做法试一下。” 说着,马喻才翻开红色塑料袋,将东西一一摆出来,道:“待会儿可能还要麻烦你。” 殷子月听完,没说什么。 上司迷信,就让他迷吧。 管好自己,别麻烦别人。 吃晚饭的时候,整个剧组气氛低迷。大家说话都是交头接耳的。 马喻才还是坐在主创那桌,但是贺宁没在。 一问范志诚,说是回城找公关压热搜去了。 马喻才掏出手机一看,果然,那天的微博已经被转发了上万次,讨论度也在缓步上升。 不断有人趁热爆料,居然有人比他们了解得还多。 说什么死的是剧组的风水大师,早些年很多瓜,说这个片子开拍前求签求的是个大凶,迟早要死人,还说迟佳儿和这个大师有一腿…… 这消息,恐怕是剧组哪个工作人员小号,逮着机会在人群里嘴一下快乐一把。 当红女星、恐怖片剧组、大导演、乡村凶杀案……这哪个不是热搜预订,中午之前就爆了。 马喻才问:“什么时候恢复开拍?” 范志诚道:“可能就是明天吧。” “这么快?” “死人是警察的事,拍片子才是我们的工作。” 马喻才闻言沉默,也能理解。 要是他们公司死了个谁,可能假都不放,还得他们下班时间去吊唁。 “那热搜压不下去怎么办?” “压?”范志诚放下筷子,笑了,“不是压热搜,是控热搜。” 马喻才看了他一会儿,反应过来了。 然后他内心冒着汗,感慨娱乐圈的水真深。 死人,也就是一个免费爆点的事。 马喻才一刷新,发现那个源头微博已经不见了。 话题广场里也是空空荡荡的,但是不断有新的人涌现进来问东问西。 所有人都被引导到了另一个全新的话题上。 #贺宁新片片场惊魂# 马喻才关上手机,长吐了一口气。 干完这单,他再也不会接娱乐圈的单子了。 马喻才吃完,看着桌上的主创们吃着吃着开始喝酒,起身离开了。 这回他滴酒未沾,走得稳稳当当。 他没有急着回房间,而是一拐脚去了迟佳儿房门前。 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她的经纪人。 对方道:“呃,你有什么事?” 马喻才道:“我担心最近的事情影响佳儿,拿了些驱邪的符过来,可以把这个放在枕头下。” 说着他不着痕迹地往屋里打量了几眼。迟佳儿似乎正背对他们躺在床上。 经纪人半信半疑地接过信封,看了看两眼,道:“谢谢你啊,我会给佳儿的。” 马喻才点点头,客套关心了迟佳儿两句,告辞了。 然后,约莫是太阳靠近山头的时候,余晖正好洒到床头。 马喻才洗了个澡出来,换了身干净衣服,他实在没有道袍,只能穿上自己最正经的制服。 他的高定西装。 连领带都戴上了最贵的。 殷子月坐在床边,抬头看见马喻才的模样,愣了半秒。 需要这么正式吗? 两人将桌子搬到了两张床的中间,桌面上摆好了东西。 马喻才将蜡烛用打火机点燃,花果都用借来的盘子装好放在周围,而线香就用蜡烛滴落的蜡水稳固在桌面,一张黄符正面朝下摆在桌上。 马喻才看向殷子月,叮嘱道: “我待会儿出神了,你不要出声,不要随便动我,记得吗?” 殷子月点点头。 “要是我说蜡烛,你就立马把这个火吹灭。” 殷子月点点头。 说完,马喻才就深吸一口气,开始背诵那段长长的通灵诀。 “天之玄精,地之玄精。神之玄精,鬼之玄精。助之吾身,万窍通灵。南斗六星,北斗七星,七曲魁星,速助吾身,虚空通灵。吾奉至圣大神文昌帝君急急如律令,来……” 随着口诀的结束,烛火爆燃,而后归于平静。 马喻才眸中光彩一暗,双眼失去了焦点。 还挺像回事的……在对面的殷子月静坐了一会儿,以为马喻才在作戏来满足自我臆想,结果等了一会儿,马喻才还是一动不动。 他困惑地看去,马喻才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垂眸盯着烛火,仿佛是短暂地发了个呆,双目空洞呆滞,表情宁静。 殷子月觉得有些奇怪,想喊一喊,又想起马喻才说念完口诀后不要随意动他或者出声。 他犹豫片刻,只是伸出手在马喻才眼前晃了晃,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殷子月怔怔盯了他好一会儿。 马经理的睫毛挺长的…长相不算精致,也不女气,身材挺好的,能看出来健过身。虽然他挺工作狂的,但是这个条件现在都没结婚也没有女朋友有点奇怪,难道这种长相是男人天生会喜欢的? 这么说起来范志诚是个gay,好像就对马经理挺感兴趣的…… 殷子月开始怀疑自我,我应该不是吧 之前又没有对其他男人感性趣。 我只是平平无奇的突然被马喻才激发了xp的一个普通人罢了。 终于自洽的殷子月抬头一看,马喻才脸红了。 ? 他一愣,然后猛地发现了不对劲。 他瞪大眼睛,转到马喻才那边,握住马喻才的肩膀,拍着他的背大喊:“马经理!” 第126章 聊斋秒变血腥cult 马喻才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天花板。操控着全新的身体一动,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沉重无比。 他困惑地摆动着难以动弹的四肢,耳边响起了沙啦啦的声音。 打量四周,黑漆漆的亮面塑料,还有一大堆纸巾。 他低头一看,身上湿漉漉的。 靠! 他在垃圾桶里! 马喻才无声大叫着,扒拉着塑料垃圾袋往上爬。 逃离垃圾山! 马喻才艰难地爬上垃圾桶,先探个头观察了一下室内。 透过纸人扁平的眼睛,他看到了迟佳儿的身影。除了迟佳儿,还有她的经纪人。 经纪人正低头看着手机,道:“热搜带上去了,讨论度也在前几。” 迟佳儿翘着二郎腿坐在小沙发里,闻言哼了一声:“应该的。” 经纪人道:“行了,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再加一个热搜,前几的词条都没带我的名字。”迟佳儿命令道。 经纪人道:“额,公司最近在投资一个网剧,恐怕不会同意买个这样的热搜。” 迟佳儿冷笑一声:“怎么?要我搞个更大的新闻吗?” 经纪人:“什么?” 马喻才:what? 最后经纪人道:“你还是低调点吧,万一有人翻出来你和他的事情。” 迟佳儿眼神一变,整张脸的线条都往下撇去,几秒后,她冷声道: “滚。” 经纪人叹了口气,离开了。 “咔哒。” 门锁上后,房间里只剩下了迟佳儿。 还有个软趴趴湿漉漉的马小纸。 他已经趁着经纪人离开的空档,在迟佳儿看不见的角度里,从垃圾桶里爬了出来,啪一声摔在地上。 好不容易把自己从地上扒拉起来,马喻才观察起哪里可以躲藏,扫了一圈决定藏到床底。 他立刻迈开小短腿跑过去,但是期间双腿一颤,突然顿住了。 他感觉那一瞬间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但是情况紧急,管不到那么多,马喻才连滚带爬,一溜烟冲到了床脚边,观察着迟佳儿的一举一动。 他不信迟佳儿一个人在房间里也不会露出破绽。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迟佳儿就开始发疯了。 她轻轻哼着歌,掏出手机开始滑动屏幕,疯狂打字,时而微笑、时而暴怒、时而冷笑。 估计也在和网友激情对线。 玩了一会儿手机后,迟佳儿放下手机,起身进了浴室。 马喻才犹豫了会儿该不该进去,听见里面根本没有水声,他立刻横跨着蹦过去了。 然而,从门底下钻进去后,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毛骨悚然。 满地沾血的鸡毛,落在干燥的浴室地面。 眼前是坐在一地鸡毛中的迟佳儿的背影。 震惊之中,马喻才从她侧后方钻出来,寻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钻了进去。 明亮的浴室里,只见她佝偻着身子坐在地上,手中抓着一只鸡,可怜的鸡翅膀张开胡乱扑腾着,挣扎的弧度却越发微弱。 耳边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咯吱声,那是咀嚼着极具韧性的物质的声音。 不断有新鲜的血液落下,让干净的地面绽开一朵朵浓稠的血花,还冒着热气。 翅膀扑腾的声音伴随着越发猛烈的咀嚼声逐渐微弱。 鸡悄无声息地挣扎着,唯有翅膀的扑扑声,估计是被一口咬断了脖子,再也无法发声。 等到迟佳儿吃得差不多了,仰起头来,猛地呼吸了一口气。 她的脸上沾满了鸡血,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疯狂和扭曲。鲜血从她的嘴角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 马喻才惊恐地看着迟佳儿的举动,眼睁睁地看着迟佳儿生吃着那只鸡,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在聊斋志异的世界里。 他现在只恨自己没带手机,给这个可怕的场景来上一张。 迟佳儿将一只鸡吃得差不多,也就几分钟的事情,她舒适地长吁一口气,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马喻才走出来了一些,赶紧爬上架子,方便他看清迟佳儿在干什么。 只见迟佳儿站在洗手台前,她的衬衫几乎全被鸡血弄脏了,她抬手将嘴边的鸡血擦去,苍白的唇色立刻被艳丽的血色覆盖。 欣赏了片刻镜中的自己的面容后,迟佳儿抬起脖子,仔仔细细地查看着自己的身体,直到发觉自己的锁骨上出现了又开始出现了腐烂。 “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尖叫声让马喻才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马喻才僵住了。 迟佳儿把衣服脱掉了。 随着衣物落地,然而让马喻才恐惧的并不是女性的裸体。 而是—— 迟佳儿衣物下面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铁青色调。 这种苍白发青的颜色让人毛骨悚然,明显不同于正常人的肤色。而最令人恐惧的,是她背部那大片溃烂的区域——腐烂的颜色令人作呕,皮肤几乎与组织分离,内部空洞洞的,血管也变成了漆黑如墨的颜色。 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散发着恶臭的尸体。 迟佳儿伸手往后一摸,溃烂的皮肤被她搓了下来,恐怕是已经腐烂多时,根本没有血液流淌下来,唯有浓稠干瘪的肉块掉落。 呕! 迟佳儿摸到一手烂肉后,愤怒地再度砸烂了镜子。 等她发完疯冷静下来,摸出手机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镜子碎了,明天再装个新的。还有,来浴室给我清理下脏东西。” 迟佳儿蹲下,拾起地下的碎片,直接反手一划,将背后的整块皮肉剜了下来。 “啪嗒。” 血肉落在地上,和鸡血混在一块,变成一大块无法言喻的东西。 马喻才几乎已经被眼前的猎奇景象惊呆了。 请把频道从cult片调回聊斋。 而迟佳儿割完,看见从自己身体上滑落的东西,显然也无法接受,低声嘶吼了一阵,颤抖着手低声呢喃起来: “陈士良…都是你的错……你害我变成什么了……” “神龛在哪…我要去找他求救……他肯定有办法…赶紧把这个死镯子弄下来!” 马喻才正在听到要紧处呢,忽然被人晃了一下,整个身体一动,耳边传来殷子月的声音: “马经理!” “马经理你在呼吸吗?” 什么!? 马喻才猛地一惊,身子一软,猛然意识到自己眼前的画面开始变花,马喻才试图大口喘息,却发现根本不是自己忘了呼吸,而是他感觉到不到自己身体了! 他立刻开始试图分给自己原身体一点注意力,但是却在思维返程时被阻断了。 怎么回事?他回不去了!? 震怒之时,马喻才猛地发觉眼前出现了一个大黑影。 定睛一看,头皮一炸——迟佳儿苍白却美艳的脸出现在面前,那双浑浊的眸子紧盯着小小的马喻才。 马喻才赶紧扭头就跑,然而根本跑不过。 一只带着暗绿镯子的手一把将马喻才抓了起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 巨大的声音响在耳边。 啊啊啊啊啊—— 悬空的感觉让马喻才挣扎起来,他猛地大喊: 蜡烛! 然而他却根本无法操控身体。 怎么回事!? 焦虑紧急之时,大脑一疼,马喻眼前的景象猛地变了—— 迟佳儿的大脸立刻变成了殷子月的担忧的脸。 “马经理!”殷子月焦急喊道。 马喻才心有余悸地转眼一看—— 蜡烛已经被吹灭了。 第127章 ? (??^??) 马喻才下一秒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窒息的感觉瞬间席卷脑部神经,他张大了嘴巴猛地抽了口气,剧烈而大口地呼吸起来。 殷子月给他轻轻抚摸着背脊,直到他缓过来。 “嗬、嗬啊……咳嗬……” 马喻才急促的呼吸仿佛他刚刚才窒息了一般。 实际上他的确是差点因为窒息濒死。 马喻才喘了好一会儿,直到喉咙和肺部疼痛起来,眼前闪耀的黑色斑点才缓缓淡去,因为缺氧而迟缓的大脑才反应过来。 “嗬额……” 他看向一直扶着自己的人,紧紧抓住殷子月的手,困难地开口道:“谢、嗬……谢……” 一直关注着马喻才的殷子月诧异而不解,他扶着马喻才到床边靠坐着休息,起身道:“我打杯水来。” 他接了水后折返回来,马喻才接过水喝了两口,终于彻底安心冷静了下来。 马喻才又慢慢喘了会儿,才道:“谢谢,还好你刚刚吹灭了蜡烛。” 殷子月“嗯?”了一声,“我没吹。” 马喻才侧头看向他,正困惑着,殷子月身旁猛然浮现出一个身影。 “我吹的。” 严继尧站在殷子月身旁,垂眸看着马喻才,表情不悦: “你最好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我没办法时时刻刻看着你。” “马经理,刚刚到底怎么了?要叫医生来吗?” 马喻才没说话,转眼看向殷子月,面对着殷子月深深皱起的眉头,胡乱道: “不知道,我可能突然过敏了。” 殷子月闻言,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是错觉吗?刚刚的氛围很诡异,他感觉背后一凉。 不过几分钟前,他好像,是看到了不对劲的东西…… 在马喻才的脸变得通红,然后迅速发青后,殷子月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窒息的表征,一看,果然胸膛没有起伏。 他狂喊马喻才,以为马喻才是犯了什么病,结果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情况太紧急了,殷子月差点就要上去做人工呼吸试试了。 直到余光中略过一道黑影,两根蜡烛铺的一声齐齐灭掉,马喻才双眼才猛地聚焦,开始呼吸。 殷子月压下心头的疑虑,询问道: “是哮喘吗?” 严继尧突然开口道:“不要用这种方法去找迟佳儿,我说了我会处理。” 马喻才没有理会他。 马喻才摇摇头,头部一阵眩晕,他对殷子月露出一个略显苍白无力的笑容,道:“不是,没事的,我想休息会儿。” 殷子月没再说话,道:“有什么事再喊我。”然后离开了马喻才的床铺,回到了自己的床边,收拾东西去了浴室。 马喻才侧身躺下。 而一直被他忽略的严继尧又出现在他面朝的那一侧,暗色西装裤出现在眼前。 严继尧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到了吗?” 马喻才双手捏住被角,将被子猛地一拉,盖住了整个身体。 眼不见心为静! 结果黑暗中他还没独自安静几秒,整床被子猛地起飞了。 被全面包裹的安心感才刚刚将他从濒死的生理恐惧中剥离,那舒心的温暖就猛地离开了。 好似穿在身上的衣服突然被脱掉一般,马喻才顿时充满了不安和惊慌。 马喻才猛地蜷缩起来,姿势暴露在灯光下,他撤下挡住脑袋的双手,愤怒地躺在床上看向严继尧。 严继尧站在原地,手都不用动,被子就落在了地上。 严继尧表情阴沉不爽起来,他无法理解眼前这个人类屡次无视自己的存在和要求,独自去面对一个越发危险的疯女人。 要不是他察觉到命脉波动,马喻才怎么自救? “不要再去靠近迟佳儿,我说过她很危险。” 马喻才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火。 严继尧嘴里口口声声说别惹迟佳儿,因为她不是人。 但是这一瞬间马喻才心里却是对严继尧产生了一丝丝恐惧。 面前的男人也不是人,他没有多少为人时的记忆,身上甚至渐渐地开始有了最初那个杀人恶灵的影子。 此刻最不该惹的,或许是他。 马喻才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使得他不愿面对眼前这个家伙,他躲开严继尧的视线,闷声道: “我有自己的行动,我不想坐以待毙。” “那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现在在生气些什么?”严继尧声音里满满的不解。 马喻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想回答他。 或许是因为数次扭动戒指,那个信誓旦旦的家伙没有出现,一点点地就不想再喊了。 马喻才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反而是对的,他逐渐开始依赖一个随时可以消失的恶灵才是最离谱的事情。 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吗? 他起身,下床去捡被子。 结果严继尧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寒冷的感觉让马喻才一个哆嗦。 严继尧强迫他看着自己,双眸中闪过一丝固执: “为什么生气?” 马喻才破罐子破摔,眼一闭,恼道: “你跟我认识的严继尧不像,我不想跟你说话。” 他愤怒的语气中还略带一些瑟缩,因为害怕面前这个性格冷漠的严继尧会生气,然后伤害自己。 “……”严继尧陡然沉默了。 话说完,两秒后,手腕上冰冷的感觉消失了。 马喻才睁开眼,眼前的高大身影不见了。 他呆坐了片刻。 就这么,走了? 看向窗外的黑夜,马喻才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弯腰捡起了被子,拍了拍,盖回了身上。 不想了……累了。 夜深了,该睡了。 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片刻后殷子月小声地出来了,静悄悄上了床。 过了会儿,有点睡不着的马喻才掏出手机,给路青余发了消息过去。 “为什么通灵的时候差点回不去原来的身体了?” 路青余居然秒回了: “灵力不够啦?你是不是状态不好?” “挺好的,按你说的东西准备好了,口诀应该也没念错。” 片刻后路青余问:“介质问题?” “什么意思?” “你用的什么符纸?” “剧组的道具仓库拿的。” 路青余:“……” 过了会儿路青余连发三条信息: “哥哥,要是普通人也能拿到符纸和朱砂,随便画着玩玩,要我们道士干什么!通灵咒的法力和介质要求都不低,朱砂得用最上等的,符纸也不能随意。” “你这样搞本该连不上的呀!!能连过去就不错!还好你回来了!” “要不是你天生真炁比较强悍,神君估计以为是虎落平阳搭了把手,平日理都不理你这种不虔诚的。你以后再这样把自己玩死啊!!” 马喻才发了个抱歉的表情包过去。 他叹了口气,流年不利。 他闷闷不乐地陷入了睡眠。 第128章 小马我捏后天人精 一大早起来,就看见群里的@全体成员,马喻才迷蒙着一双眼一看,今天上午就要立刻开拍。 应该是因为都到尾声了,不想多生出额外的事端,才这么急急忙忙开工了。 而且死了个人,村里要是敏感一点的,估计就要把剧组撵出去了。 马喻才不想早起上班,但他终究还是个苦逼的打工人,强撑着起身了。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雨声,时不时还有雨滴落在棚子上的有节奏的碰碰声,蕴藏着云雨的天际光线更加灰暗,天气凉爽,非常适合窝在被子里懒惰蹉跎一个上午。 起身拉开一些些窗帘看一眼,地面是湿的,还没干,应该就是一两小时前下的雨,整个世界都变成灰色了。 扭头看了眼还在睡的殷子月,想了想,马喻才没有喊醒他。 这段时间倒是麻烦了他挺多,自己在搞玄学的时候,工作几乎都是给殷子月做的。 马喻才悄悄咪咪地进了浴室洗漱,然后悄悄咪咪地趁黑换上衣服。 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让殷子月醒了。 他低沉含糊地嗯了一声,喊道:“马经理……” 昨天让他陪自己熬了个小夜,现在一听他声音都有些软绵绵的。 马喻才半穿着外套,回头一看,殷子月整个身子藏在被窝里,下巴也窝了进去,只露出个迷迷糊糊的脑袋。 窗帘没有拉开,昏暗的光线里殷子月的脸白嫩嫩的。 马喻才一瞬间感觉殷子月像是自己的弟弟,忍不住翘起嘴角,温声道:“我吵醒你了?” 殷子月动了动,似乎是晃了晃脑袋,“我睡眠浅。” 马喻才看见他挣扎着想起来,走到他身边,一把摁在他脑袋上,把他摁回了被窝结界里,道:“不用起,今天没你的事,休息半天吧。” 然后开门出去了,撤手离开前还揉了两把。 殷子月则是躺在被窝里,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顶。 马经理摸我脑袋,把我当小孩? 算了…不算坏…… 殷子月也翘起嘴角继续满足地睡下去了。 马喻才不是最早到片场也不是最晚到的,其实对比演员来说,工作人员才是最辛苦的。 什么都要他们先准备,有个什么失误都是他们兜底,尤其是道具组,东跑西跑,修东修西,听说道具组唯一的一个道姐,能轻松扛起一袋五十斤的大米,更别说那些道哥了,道具组全是文武双修。 他已经到得很早了,一看,片场已经布置得非常完美了,就差演员化好妆上场拍了。 原定只剩下一些边角的碎戏和最后的重头戏没拍了。 因为最后这一幕比较危险,是个爆破戏,所以放在了最后,当做大boss来拍。 爆破组的早就来这里勘察过地形了,在后山布景完成的时候还喊了主演和道具组过去谈论走位和安全距离,但是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拍了。 原本按原计划这个戏应该是三天后拍的,现在搞到明天就要拍。 听说在剧组这种不按顺序来拍的情况挺常见的。 马喻才来得这么早,为了帮忙去后山调整布景。 他可没忘记昨晚迟佳儿说的话。 那个神龛是吧? 马喻才戴着雨披和美工组的往后山赶。 美工组长道:“真是勤快啊马老师。” “应该的。”马喻才客气回应。 他腹内暗道,陈士良都死了,我不勤快点谁知道会不会继续死人? 他今早起来是发现了,剧组里虽然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时不时有人讨论陈士良的事情,担惊受怕的,但是他们办事是一点没落下。 主打的就是一个,命硬。 或许也是因为片场人多,杀人犯真来了他们也不怕。 踩着更加难走的泥地到了后山,马喻才刮了刮雨靴上的泥巴,看向被防水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器材和蒙蒙细雨中变得模糊的棚子里的神像,恍惚间还真感觉回到了二十年代,成为了一个误入诡秘乡村的民国大学生。 美工组长跑过去喊:“赶紧把符纸贴上去!爆破小组呢?演练过了吗?” 爆破组的人员立刻凑过来和他讨论起来。 马喻才走到的时候正好听见他们在聊。 “烟火师那边的剂量加大了一点,虽然里面是土灰,但肯定有溅射危险的。上次演员的走位还不熟嘛,又这么着急来拍。” 美工组长道:“没事,道具都是泡沫,顶多就是个空心木板和橡胶。” “可是这个炸药按你们说的是金属外壳,很危险的。” “那这里的起爆时间是五秒?” 美工组长道:“贺导说,两秒。” 棚子里的人都忙忙碌碌的,毕竟明天就要拍爆破了,今天必须全部到位。 马喻才进了棚子,墙壁湿润润的。 有些符纸都打湿了。 不过这个阴湿的感觉倒是挺对的,也不会弄坏设备和重景,道具组估计就没管。 他正要走进忙而有序的场景中,却被挡住了。 “马老师,现在不让进的。” “我进来调整。” “除了导演安排里面都不能进,在放置爆炸点呢,您有问题可以先跟组长说,他们之后会注意的。” 马喻才沉默,还是离开了。 他走出棚子,远远看了一眼—— 神像在昏暗中仰面而垂眸,慈悲的面容,华丽的头冠,男女难辨的面容在雨丝模糊了。 真的有神,就助我赶紧把这件事了结了吧。 …… 一下午的戏,都在棚子里拍的。 神龛摆放在了最里面,根本碰不到。 马喻才看着监视器里,三个学生在隧道里压抑而惊恐地前行,不断遇见尸体和死去的同伴,还有阴森的村民。 最后穿出隧道后,看见那尊震撼人心的神像。 似人非人,似神非神。 镜头里的迟佳儿,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根本没有任何异样,态度也很正常。 甚至被贺宁骂的时候都是略带紧张的。 “咔,休息待命。最后补拍点远景和特写。” 马喻才正和范志诚一起在看回放正看得入神,有人喊道:“马经理,热水。” 马喻才一抬头,殷子月递给他一杯冒着热气的塑料纸杯。 “谢谢。” 马喻才笑了笑,用右手接过。殷子月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揉了揉,抬眼担忧道:“马经理,你去休息会儿吧?手冰凉的。” 马喻才的确感觉到殷子月的手暖和多了,他喝了口热水暖了暖身子,收手道:“嗯,待会儿就回去休息。” 他当然要去休息了。 因为要养精蓄锐,晚上还有大事要办。 范志诚暂停了视频,视线落在他那只捧着水的手,忽然问:“喻才,你结婚了吗?” 马喻才不得不将视线从屏幕上收回,回答:“没有。” “那这个戒指是——?”范志诚盯着他。 马喻才正喝着水,双眼一眨,“装饰。老是有人介绍对象也挺烦的。” “装饰?”范志诚立刻笑了,“很少有你这样的男人不想要对象啊?” 殷子月冷不丁说:“马经理是工作狂。” 马喻才笑了笑,瞄了殷子月一眼,笑看向范志诚,道:“范哥你不是也没有对象吗?” 范志诚眼神立刻高深莫测起来,“那是因为工作性质,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稳定。我自己也比较喜欢快速又激烈的情感。” “哦——”马喻才拉长尾音回应着,将喝空的水杯放在桌面,翘起二郎腿,眼底满是笑意紧盯着范志诚,舔了舔唇角,道: “好像挺有意思的啊。” 殷子月陡然沉默了。 范志诚哈哈大笑起来。 马喻才最后看了他一眼,收回了视线,盯着监视器,手指放在大腿上轻轻点着,问道: “范哥,后山那边布景还有些问题,晚上有时间吗,带我去那边看看。” 范志诚反问:“晚上?” 马喻才点点头。 他伸手放在马喻才的大腿上,一把压住他略带寒意的手指,笑道:“好,等今天的戏拍完,带你去。” 殷子月默默起身,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第129章 (微修)现已加入成都必吃榜 下午休息的时候,马喻才拿出行李箱里仅剩的黄符,在浴室里割破了手指,画好了一张金光符。 路青余说了,金光符能保命,不用念咒,一念就可以护体。 画完这张符咒,马喻才顿时觉得头晕了起来。 他撑着洗手台缓了好一会儿,还是眼前发黑。 眼前闪着金光,马喻才一抬头,看见了严继尧。 他习惯了,难怪刚才起就温度骤降背后发寒。 马喻才叹了口气,隔着镜子看向他的双眼。 昨晚惊慌失措,加上严继尧的确是救了他一命,马喻才就不免有些情绪失措,当了回脆弱男人。 现在冷静下来,面对严继尧,还怪尴尬的。 严继尧启唇,还没开口,马喻才先说:“昨晚抱歉……情绪有点激动,我不是故意说你的,没有怪你的意思。” 严继尧微微张开的嘴巴一顿,即将说出口的话一顿,收了回去,叹气般呼出一句:“……没事。” 话毕,他又看向马喻才流血的指尖,问道:“你又打算做什么?” 马喻才打开水龙头准备清洗指腹上横贯的小伤,回答:“本来想喊你的,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你,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来——我今晚要去看看那个神龛……” 话音未落,余光中身后的黑影往前跨了几步,寒意也附上背脊。 严继尧寒凉的气息几乎就在他脖颈后,他只要一扭头,就能触碰到对方的胸膛。 镜中看来,两人的身形重叠在一起,严继尧比他高了半个头,正盯着他。 马喻才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就见他垂下了眼眸。 他也低头看去,看见严继尧伸手,一把把住了他的手腕,抓住他放在水龙头下清洗的手,抬了起来。 马喻才紧盯着他的动作,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抓去。 清晰的镜中——只见高大的男人站在身后,微微弯腰低头,将淡色的唇凑到了他还在溢血的指尖。 这是要——? “!” 唇间舌头一扫,血色已经被卷进他的口舌。 喉结一颤,一路落入他贪婪的腹胃之内。 马喻才还没来得及感受那寸软意,骨头先软了两分,也说不清是因惊恐还是因酥麻。 一种自己将要被吞吃入腹的惊惧。 一种被猛兽用收起倒刺的舌头舔弄的酥麻。 他颤抖着瞳孔,抬起头,侧着脸看向身后的严继尧。 正好,对上了那双深深的黑色瞳孔。 严继尧的眉眼很有压迫力,是长得最精致的部位。两人对视的距离正好是一个近几分过于暧昧,远几分过于朦胧,清晰而危险的一个距离。 他在想什么? 两人都在思考。 “……不用道歉。我不太会说话,你不介意就好。”严继尧品尝了那丝血液后,声音都低沉了不少。 他这是在道歉吗?马喻才回过神来,缩了缩手指。 就是这个姿势……非常的、别扭。 只有他一个人别扭吗? 而且刚刚突然吸他血是个什么意思,好好聊着天呢? 马喻才大脑混乱了。 最后,严继尧喉结一颤,周身的邪气混乱起来,他吸了口气,松开了马喻才,退回到一个安全且礼貌的距离,道: “今晚我会在,但是不一定能出现。迟佳儿已经意识到我的存在,有时候能控制住我。” 马喻才继续从镜中看着他,这样,能少几分不自然。 他蜷缩起手指,看着血液不再溢出的手指,低头洗手,道:“好。” 算了不想了,鬼的想法怎么猜。 等他洗完手,严继尧已经悄无声息消失了。 他这才晃晃悠悠地出去,倒在床上休息。 睡了一觉醒来,殷子月也回来了。 桌上摆着的东西也被殷子月清理干净了,装进了一个袋子里。 马喻才挣扎着起身,准备再画几个驱邪召雷的符,殷子月眼见着他走进了浴室,片刻后晕晕乎乎地出来了,忙起身扶着他,问: “……马经理,真的不要去医院吗?” 马喻才心里正在默念清静经里他唯一会背的那段,背着背着还真舒服了点,喘了口气回应殷子月:“没事,我歇会儿,现在几点了?” “六点多,该下去吃饭了。” 马喻才都没有胃口,但是不入五谷是没有力气恢复力气和真炁的。 他撑着胳膊试图起身,软趴趴地倒下去了。 殷子月幽幽叹了口气,道:“我去给你打饭上来,你好好休息。” 马喻才点点头,让殷子月扶自己起身。 等殷子月离开,他默念着聚炁经试图恢复自己的精力。 这会儿的感觉,跟他毕业那会儿熬几个大夜搞毕业设计差不多,走出去的步伐都是飘的,差点头一栽就要摔地上。 所幸,只是一时间画了太多威力大的符咒,注意力太集中,一下亏空了。 他深呼吸几次,冥想了一会儿,就好多了。 后脑勺那晕乎乎的感觉也没了。 殷子月送饭上来,马喻才胃口也好了,快速吃完后,殷子月又下去扔垃圾。他扭头看了眼窗外,雨居然还在下。 天已经几乎黑了。 他给范志诚发了个消息,约八点钟去片场。 范志诚回了个好,后面还加了个玫瑰。 殷子月回来后,就看见马喻才在换衣服。 他沉默片刻,看着马喻才换了一套非常方便的衣服然后套了件冲锋衣,实在是忍不住问: “马经理,你真的不知道吗?” 马喻才一顿,问:“你是指什么?” “范志诚他性取向的问题。” 马喻才哦了一声,“猜到了。” 殷子月捏着衣角,轻轻啧了一声,不过没让他听见,语气尽量柔和点还是显得僵硬,“我觉得单独和他晚上出去不是很好。” 马喻才闻言,扭头盯着殷子月:“单独?” 正准备劝说的殷子月顿住,“……?” …… 范志诚他穿着牛仔裤,站在后山前,抱着双臂,嘴里叼着没点着的烟。 看起来挺正常的。 其实屁股兜里塞了安全套,外套里还有便携的润滑油。 看上陆致远但是没到手,外包的这个设计师马喻才也很不错啊,条件应该很不错,不同风格的他都不挑,何况马喻才是真的性感。 “范导——”马喻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范志诚一转身,笑容凝固。 “这是——?”他看着马喻才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助理,笑容降下去几分,困惑发问。 “事情有点难办,带小助理来了。”马喻才一脸纯良的解释。 原本还想往歪点的地方想的,可是看见马喻才和下午截然不同的纯洁表情,范志诚懵了。 “你真是要来处理布景?” 马喻才双眼都快放出认真纯洁光束了,直盯着范志诚:“嗯,不然范导以为呢?” 范志诚深吸一口气,感觉屁股兜里的安全套在起火。 他啧了一声,反应过来马喻才在利用自己了。 不对……有人利用自己半夜来加班? 真不是在玩情趣? “神像底座那儿有点问题,那里太空了……”马喻才侧头对着范志诚一笑。 范志诚眯起眼,半信半疑地领着他往里走了。 里面神像底下的底座那儿空间的确很大,要是三个人也能挤挤,他不想在片场地上…… 守着布景的人也让他们进去了,这里会全天亮着灯,但是晚上只会亮一部分的灯,光芒在黑夜的映衬下有些迷离暧昧。 范志诚跟着马喻才往隧道里走去。 昏暗的灯光映照着马喻才的侧脸,范志诚摸着兜里的润滑剂,又看看旁边的小助理——也挺帅,你别说……年轻就是好。 范志诚又有些气血上涌了。 看着前方的马喻才的腰臀,想起马喻才说过自己经常健身,能举多少斤,他情不自禁开始联想一些无法描写的场景。 健过身的腰,肯定很带劲儿啊。啧,他可是做了准备来的啊… 但是这个助理他是个什么型? 范志诚砸吧砸吧,已经想入非非了。 等走出了隧道,离神像已经很近了,在角落的神龛那儿,马喻才停住了脚步,看向范志诚。 他脸上的笑容让范志诚立刻麻了,只听他道:“好了,谢谢范导,剩下的不麻烦您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 这会儿是真麻了。 我屁股都准备好了你跟我说这些? 第130章 马经理过去点,挤着我了 范志诚黑着脸回去了。 殷子月头一回得用手捂着嘴防止自己笑出声。 一回头,马经理已经在神龛前单膝跪下了。 一座神秘而诡异的神龛。 它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外观雕刻精美,却透露出一种阴森的氛围。或许是因为在神像的周围,摆放着一些奇怪的物品,古老的符咒、神秘的宝石和动物的骨骼。 当然这都是布景而已。 只有炉内的香火不是布景,已经很久没人来供香了,插在小香炉里的,唯有几根断了半截的残香。 棚子挂着的大灯实在是太鸡肋了,马喻才让殷子月打开手机的闪光点举着,帮忙打着,自己凑近了撩开红帘。 半透明的纱也有一些遮挡作用,不撩开是看不清楚的。 自从它被搬走后马喻才就没见过神龛了。 迟佳儿和陈士良早就搞在一起的,这个神龛肯定就是个邪物了。但听迟佳儿那天说的话—— “ta”是谁? 陈士良都死了,严继尧还没解脱,那么这个压制严继尧的人,大概率就是“ta”了。 思索着,马喻才小心翼翼地看向内里。 神龛中供奉着一尊男性特征明显的神像。从他的轮廓中可以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力量和神秘的气息。神像的身体线条流畅,服装华丽,长袍宽袖,头顶华冠。虽然还是略显粗糙,但也可以看出神像周身的静谧而华丽的气质。 马喻才仔细一看,明显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上次看,明显不是这样的。 这雕像怎么变得细致了这么多? 就好像、好像吃了供奉在逐渐成长似的…… 马喻才头冒冷汗,看向神像的脸—— 然而他的面容不甚清晰,看不清具体的表情。 还没有脸。 马喻才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紧张了。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从道具组里摸出来财神爷雕像——估计是网购的或者新人画的,粗糙至极,彩绘都涂出来了,也就只能放在背景糊弄一下。 他伸出手来,试图拿起神龛深处的神像来。 刚握住了那截木像,马喻才打了个哆嗦,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些碎片—— 一只手伸出,将仅仅只是有个圆圆凸起勉强像个人形的木头递给了另一人。 接下木头的人抬头,那面容,正是陈士良,他低头笑道:“好嘞好嘞,绝对放在人来人往的地方。” 马喻才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 这个所谓的师傅,是陈士良的师傅? 正要拔起木头,殷子月回头,轻声道:“马经理,有人来了?” 隧道里的动静传到这儿,被放得很大很大。 马喻才一惊,猛地一拔——拔不动!? 这时隧道那边已经传来了喘息声—— “神…师傅……我……” 迟佳儿! 马喻才眼神一凝,猛地夺过殷子月手里的手机,拉着殷子月起身就在片场里找躲起来的地方。 现在跑回隧道里跑出去肯定不可能了。 他顶住了神像后面,拉着殷子月就往后面跑去。 没想到跑到台子上一看,后面非常狭窄! 不管了,脚步声已经快到了,马喻才低声命令道:“进去,不要出声。” 殷子月一脸懵逼,但一看听马喻才那十万火急的语气,还有刚刚焦急的动作,还是乖乖地吸了口气,挤了进去。 马喻才也紧接着殷子月的步伐钻了进去,他顺势按下关机键,将殷子月和自己的手机全部关机后,屏息等待起来。 神像穿着长袍盘坐的姿势刚好挡住了视线,而且纷飞的飘带和装饰物也刚好可以让他从间隙里探头出来查看。 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迟佳儿出现在前面。 她晃晃悠悠地奔出隧道,走了几步后,几乎是摔倒在了神龛前。 然后抬起头来—— 马喻才呼吸一滞。 此刻,挤在里面的殷子月困惑异常,他看向旁边的马喻才——两人此刻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因为马经理不让他从神像后露出去,而神像高两米,也不是很宽,两个大男人只能死死挤着。 肩对肩,腿贴腿。 殷子月的手甚至只能擦着后面的背景靠山才能勉强放在马喻才的腰上,他的大腿也只能贴在对方温热的大腿上。 他能闻到水汽的潮湿气息和马喻才洗完澡之后的沐浴露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木质家具气味。 后面的背景板湿漉漉的,殷子月喘了口气,同时感受到了雨水的潮湿和人体的温热。 对方的身体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在狭窄阴暗的地方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柔软之物。 而且……他的手,好像摸到……马经理的屁股了…… 头一回和别人贴得这么近,结果对方就是他的意淫对象,这可有点考验他的自制力了。 还好他能忍。 不过……好软弹…… 正胡思乱想之间,殷子月感觉马喻才的肌肉一僵,瞬间缩紧了。 嗯? 他清醒了一点,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和马喻才躲进这种地方,躲刚刚那道脚步声? 马经理应该不是真的要拉着他来这里打野战啊……那他在害怕谁?躲谁? 不如说最近的马经理真的很奇怪,他到底在做什么? 殷子月见他探头偷窥着,发觉自己这边也有着一个可以挡住自己露出视野的地方,也探头看去—— 只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女性正跪在地上,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她的半边脸已经腐烂,皮肤脱落露出鲜红的肌肉和白骨,令人作呕。 她一只眼里落下眼泪来,但一只眼睛不断流出的,却是浓稠的血液和黏糊的浑浊白色胶体,在头顶的大灯照耀下,仿佛从地狱来的恶鬼。 女人肌肤如雪,长发如瀑布般垂下,与她那半边烂掉的脸形成鲜明对比,令人不寒而栗。 殷子月腹内一抽搐,一股想要呕吐的欲望袭上大脑,但还好他晚上没吃太多。 这是迟佳儿吗?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跪在那神龛前,对着神龛嘶声道:“师傅……救救我…师傅你快出来……” 她的声音也变得粗哑难听,完全不像白天见到的那个甜美动人的女明星。 等等……特效妆吗?这么真实。 她在这里排练?这声音也太不很正常了。 像到有点不合理了……殷子月生理性不适起来。 还没弄明白面前的情况,就听见迟佳儿还在低声哭泣:“求求您、陈士良他……师傅我知道你肯定在……” 眼前的画面太丑陋,殷子月没了兴趣,正要扭头,想看看马喻才是个什么反应,就听见棚内响起了一道声音: “……陈士良?” 这个名字让殷子月眼神一凝,打量着眼前的布景。 谁在说话? 这里还有别人? 比起殷子月的懵逼,马喻才就震撼多了。 他万万没想到——神龛里居然发出了男人的声音。 那显然是个男人的声音,只不过不太像是正常人发出的声音,音色非常钝,低沉至极,内容需要用心去听才能分辨。 所以,那个“师傅”是男的? 迟佳儿欣喜若狂,双手合十道:“师傅,救救我,求你了!” 她那双手也早就开始腐败了,指尖的指甲尽数不见了,腐烂的甲床裸露着。 神龛里的声音道:“你是…?陈士良死了?你把陈士良怎么了,镯子怎么在你那?” 迟佳儿没想到陈士良的师傅知道自己,还没来得及高兴,听到后面的话一顿,立刻道:“不是,陈士良被别人杀了,师傅您看……”她慌慌张张地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黄黄的。 马喻才眯眼仔细辨认,然后哑然。 那居然是他之前附身的小纸人,此刻已经碎成两半了。 迟佳儿说话开始乱七八糟:“是…剧组里有个人,一直在和陈士良作对,他告诉我的,有人救了范佳凝,让我不要轻举妄动,结果他自己被害死了!现在我也被镯子变成这样了,求求您救救我……” 神龛里的声音毫不迟疑地打断了她:“陈士良死了,你也行。想活命,先把这件事办好——” 迟佳儿双眼中迸射出光芒,连那只浑浊的死眼都抽搐起来,她问:“什么?” 那声音道:“用死于非命之人的鲜血浸染线香,供奉神像。” “好!” 话语的内容让神像后的两人都是一震。 迟佳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镯子,血线蔓而不深,你想杀人被人化解,还被反噬?”神像却如此道。 “我……”迟佳儿哑然,没想到一眼自己就被看破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种事情陈士良都处理不好……”神龛里的声音却并不在乎她的反应,毫不在意道: “——把那个人再杀一次不就行了。” 哪怕是严重失真了的粗哑声音,马喻才都能听到那冷冷的语调。 听懂内容后,马喻才屏住了呼吸。 那人根本就不在乎人命。 “杀”在他眼里,或许就是个动词。而“人”,也只是个名词。 迟佳儿听见后却是双眸一亮,阴暗的眸中再度燃起那熟悉的疯狂:“这样就能取下镯子了吗?” 她握着镯子,自言自语笑道:“好。” “好啊。” 迟佳儿又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在灯光下出去了。 脚步声彻底消失后,神像后的两人这才敢大声喘息。 马喻才率先出来,拉了殷子月一把。 钻出来后,殷子月扶着墙,一脸恍惚地问马喻才: “我…还在人间吗?” 第131章 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马喻才表情复杂地看着殷子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料到了迟佳儿也会来,毕竟严继尧都告诉他了,带上殷子月也是怕到时候万一撞上迟佳儿个什么也能有个人证。 但是他没有想到迟佳儿是这么个形象来的。 从隧道里听到迟佳儿那把子破锣嗓就知道她绝对不正常,还好躲得快。 上午见的时候脸还没烂呢。怎么吃了个陈士良,没让她吸吸精气什么的? 马喻才揉着太阳穴,只能开始装糊涂:“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梦游?” 殷子月看着马喻才,又看了眼前面的神龛,一时间也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想回去静静思考一下。 “马经理……我不想问了,你还有什么要办的事情?我们赶紧办了回去吧。”殷子月抹了把脸,语气虚弱了不少。 从那天在窗外看见个人影爬过去,然后陈士良死了……殷子月怀疑自己是不是就在梦里没醒来。 他是不是最近小说看多了?还是今下午跌了一跤不慎跌进了有妖魔鬼怪的平行世界? 要不然他一会儿看见马经理开始做法,一会儿看见剧组女主角烂着半张脸对着一个神龛说话,一会儿听见神龛不知道哪里居然还有人发声说话。 他们的对话要是都是真的……殷子月感觉娱乐圈真可怕。 马喻才将手机开了机,等待了一会儿,重新打开手电筒,走到神龛面前对准了神像。 罪魁祸首就是这玩意儿——这个师傅! 是他逮走了严继尧,是他指使了陈士良,幕后黑手! ……但马喻才不敢把那什么师傅喊出来。 对方一眼就知道迟佳儿的情况,万一让对方也看透他就遭了。 马喻才再度伸手试图把神像拔下来,可还是跟之前一样,那块本该轻飘飘的木头却是重若千钧,他再怎么咬牙使劲儿,都纹丝不动。 肱二头肌都拔累了,还没动一点。 这玩意儿焊死了不成? 马喻才探头瞧了瞧,好奇至极。 身后的殷子月道:“要拔出来吗?我帮你。” 说着,挤开马喻才,伸手摸到了那尊木神像,用力拔起来。 殷子月默默用了会儿力,换了双手,然后直接放弃了,他收回手道:“可能里面有钢筋,大概是一体的。” 那可糟了。 本来就是想毁掉这个神像的。 总不能把整个神龛砸了吧,贺宁会弄死他的。 但是一想到范佳凝可能还有危险,要不就直接把这怪邪性的东西烧了算了……马喻才哎了一声,一下跳起来,“范佳凝!” 殷子月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什么意思?迟佳儿真的要去…杀范佳凝?”殷子月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了,他掏出手机一副马喻才一说是就立刻报警的架势。 马喻才瞪大双眼:“肯定是。” 殷子月立刻道:“别慌,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没什么比打个电话更能确认安危了。 “对……”马喻才赶紧搜索范佳凝。 不过等待对方接通的过程中,马喻才扭头看去,看见了那红帘下若隐若现的神像,会动似的。 他看见神像变得越发精致的细节,想起神像是活的也是背后一凉,赶紧拉着殷子月出去再说。 红帘微微舞动,那神像盯着两人的背影,如普通死物般沉默着。 两人连忙从隧道里出去了,守在前面的工作人员已经睡着了。 接通后,马喻才也没停,一边往回感,一边问:“范佳凝?是你吗?” 对方嗯了一声:“你好,你是——”她似乎是拿开手机开了一眼,声音变小了些,然后继续道,“马老师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范佳凝刚刚送走了自己的叔叔,听他吐槽了好一会儿剧组里某个人一直钓着他,此刻正从抽屉掏出张面膜准备敷呢。 手机里立刻传来马老师略显焦急的声音:“你现在没事?你要是一个人住的话,赶紧找个人一起!待会儿我去找你有事,你千万别乱走——” 电话里的人正语气焦急得说着范佳凝不懂的话,耳边再度传来了敲门声。 “等一下……”范佳凝选择了让电话里的人等会儿,立刻拿起桌面的剧本,以为是范志诚来拿落下的东西了。 马喻才这边也敏锐地听到了敲门声,还有范佳凝的话,他察觉到了什么,立刻高声道:“别!别开门!!” “喂!范佳凝听到没有!喂!” 桌面上的手机并没有开免提,微弱的声音丝毫无法传到门口。 “范佳凝!!” 一秒秒跳动的通话时长,仿佛在倒数着什么。 透过桌上的手机看去,门口的范佳凝握住了门把手,一把打开了门—— 但她并没有看见范志诚。 而是看见了一个戴着口罩,头发散乱,还浑身湿漉漉的女人。 “叔、哎?佳儿姐?”范佳凝辨认了一会儿才看出来。 她的脸藏在头发下,看起来有些怪异,但是此刻范佳凝一时惊讶并没有注意。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湿了?” 范佳凝捂着嘴,回头想给她拿条毛巾。 门口的迟佳儿低着头,看了眼室内,空无一人。 她缓缓走进去,用嘶哑的声音问了一句:“佳凝,你的台词背好了吗?” 在浴室里拿毛巾的范佳凝大声道:“昂,背了啊?佳儿姐你要对戏吗?” 迟佳儿抬起手,湿漉漉的手搭上了桌面,她浑浊的双眼透过发丝看向浴室,又问:“走位熟悉了吗?” 范佳凝从浴室里拿了毛巾出来,看见迟佳儿的肢体还有脏污的衣物,敏锐地察觉到有些奇怪,一时间不敢靠近。 她捏紧毛巾,凝神倾听,却还是跟往常一样,听不到一丝迟佳儿的心声。 她嗯了一声,没有过去递毛巾,也没说别的了。 “哒,哒,哒——” 迟佳儿边走边抚摸着桌沿,留下一圈暗色的水渍,顺着桌沿在表面滑下一道污痕。她打量了一圈室内后,说:“佳凝,明天好好拍……最后一场戏了,和你拍…我很珍惜。” 范佳凝眼神转了转,干笑:“我也很珍惜和佳儿姐拍戏,佳儿姐,要毛巾吗?” 迟佳儿的手碰到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上亮着,显示着【设计师马喻才】。 通话中呢,五分钟。 真巧。 迟佳儿眼里浮现出一丝刺骨的寒意。 她紧盯着手机屏幕,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佳凝,给我去外面倒杯热水吧。” 范佳凝立刻跑出去了。 迟佳儿举起了手机,放到了耳边,听到一丝喘息声。 对方似乎正在奔跑。 迟佳儿走到了窗边,撩开窗帘,往外看去—— 后山跑到这里,快的话,只需要六分钟。 她不言不语,盯着窗外居民楼的院门,听着耳边的喘息声,默默数着数。 六分过一秒、两秒、三秒—— “吱——” 马喻才猛地推开院门,跨进了寂静的院内。 夜里的寒气经由喉管入侵肺部,让马喻才整个胸腔都凉透了,他呼出热气,抬头看去,第一时间看向了范佳凝的房间——亮着灯! 还有个人站在窗边? 马喻才边跑边立刻对着手机道:“范佳凝!赶紧离迟佳儿远点!” 手机里传出了一声微弱的嗤笑。 马喻才正跑到院子中央,疑惑了。 然后,手机里就传出了一道嘶哑难听的声音: “是你啊,小纸人……真是没想到。” 马喻才脚步一滞,站住了。他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大脑一下空了—— 窗边的人影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猛地拍在玻璃上,留下了一道血色的痕迹,与此同时,手机里也传来“咚!”的一声。 ——被她发现了。 马喻才喘了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不顾额角的汗,紧盯着窗边的人影,问:“嗬、迟佳儿,你要…干什么?” 迟佳儿哧哧笑了两声,就像破风箱在漏风似的,她用那腐烂的嗓音缓缓诉说着自己的计划: “你以为我要杀范佳凝,所以急了?哈哈哈哈哈哈……”她又笑了起来,“你把我想得太简单了。现在杀了她,我不就一下被调查出来了吗?至少今天,我不会杀她。” 殷子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马经理……”很快他也意识到什么,看向上面,没有说话了。 马喻才心一沉,立刻追问:“你想怎么做?” 这女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手机的声音继续道:“她现在死了,最后一场戏怎么办?” “什……?”马喻才顿时哑然。 “她死了,我的第一部电影就会受影响……我要让她拍完这场戏…让她为我的爆火,添上最后一把燃料!看着我走上花路再死去!” “……” 都这样了,还想着自己的戏啊? 马喻才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第132章 预祝迟佳儿大爆 “别想阻碍我啊,小纸人,”迟佳儿在电话里说得嚣张无比,“我现在什么都干得出!” 说完,嘟的一下挂断了。 马喻才望着无人的窗边半晌,无言以对。 他看了眼被挂断的微信电话,注视了几秒,无奈地放下了手机。 他垂下手,仰头看着满是星子的天空深呼吸着,尝试冷静下来。 “……” 直到一双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星星有那么好看吗?都不回去睡觉了?” 马喻才收回脑袋,他扭头看向殷子月,想起了应该给殷子月一个解释的。 但是一转头,殷子月表情倒是一脸冷静。 他不是应该比自己还懵吗? 殷子月双手揣进兜里,用下巴指了指楼房,走了两步,道:“我刚刚都听到了,今晚不会死人的,对吧?” 马喻才好奇不明白殷子月想干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殷子月看他没动,干脆也停下脚步,站在了他身旁,仰头看向星空,道:“玩过狼人杀吗马经理?” 星子闪烁,天空宛如绸缎。 殷子月听见马喻才小声回答了一句:“没有。” “在这个游戏里,狼人和好人数量是固定的,但是有不同的职业…有些职业有强大的能力,有些只是普通人……但是每个好人都非常重要,因为好人一旦比狼人少,游戏就输定了。” 马喻才乱糟糟的大脑听了这段话也没有清晰起来,他看向殷子月,看见他仰头望月的侧脸,清秀帅气。 “所以呢……?” 殷子月瞄了他一眼,头一回露出了一个温暖而宽和的笑容,嘴角的弧度轻松惬意: “所以,就算好人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也别慌,听听遗言,找出狼人,尽快解决这把游戏。” 这话倒是没错。 马喻才抬起头来,呼吸了一把清新而凛冽的夜风,脑子清醒多了,“我们已经知道狼人了。” “那不是更简单了,”殷子月将手从兜里深处拿出,轻轻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淡定,“把狼人刀了就好。” 马喻才在凉风里冷静了一会儿,咂摸了两下这句话。 把狼人刀了就行…… 刀了…… …哎?他还真是脑子瓦特了。 迟佳儿想杀范佳凝,他就提前杀了迟佳儿。 反正这家伙早就该死了。 “说得对。”马喻才垂眸思考,眼珠子一转,脑子里已经有了计划。 …… 当晚,好几个人都辗转难眠,各怀心思。 直到第二天的曙光照入这个宁静的小乡村,《养尸人》剧组终于迎来了杀青戏。 片中,学生们经历了从探索民俗到卷入祭祀、被诅咒……一系列事情之后,只剩下了主角团三个人。 他们总算是整理了周启元藏起来的手稿,理清楚了整个事件的脉络。 当初师兄来到村里研究时,原以为只是民间自发宗教,却没想到真是邪术,直到见证了一场邪恶的活人祭祀,他才发觉村里的不对劲。 奘南村早已被控制,每个住在村里的人都吃下了毒蛊,生死的权利早已被有心之人掌控,村中有二心之人将被做成听话的活尸……而试图逃跑却没成功的周启元,也早已是一具活尸。 这场戏,就是梦佳、蝶儿、中村三人为了自救,从周启元嘴里套出解蛊的方法的那一场爆破戏。 整个剧组都很紧张。 一整个上午,演员不断地走了一次又一次,烟火师控制只会喷气的装置协调演员调整时间、走位…… 范佳凝脸色有些苍白,裹着毯子,一脸紧张。 陆致远坐在她身边不断安慰她。 “别担心,我们已经走了很多次了,那个炸弹没什么危险的……而且医生也在呢。” 范佳凝深呼吸一口,看了眼旁边。 迟佳儿笑着看着她。 范佳凝立刻低头。 昨晚,她打了热水回去,迟佳儿却一声不吭地回去了。 但是第二天一早,迟佳儿就死死跟着她。 太怪了…… 即使一早上都在一起,她还是听不见迟佳儿的心声。 范佳凝裹紧了毯子,想要捂住耳朵。 现场的声音有些杂乱,因为这场戏实在是重要又危险,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 【佳凝,别怕。】 在窸窸窣窣、乱七八糟的心声,范佳凝听到了陆致远的声音,扭头看了眼身边的陆致远,笑了笑,表示自己没关系。 【范佳凝。】 耳边忽然又响起自己的名字,范佳凝一愣。 不是陆致远的声音? 她扭头扫视了一圈,和人群中的某个人对上了视线。 【范佳凝,听得到吧?爆炸时间是两秒。】 范佳凝还在为对面紧盯着自己的行为感到奇怪,就听到耳边那清晰的心声。 !? 怎么回事? 他怎么……? 范佳凝以为是错觉或是意外呢,结果对面表情一变,耳边再度传来一句: 【范佳凝,我知道你听得到。】 这下范佳凝是真的震惊了。 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哪怕是经纪人叔叔也只是说半开玩笑。 马喻才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稳了。 他攥紧兜里的两张金光咒,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计划,传递给范佳凝。 然后,拿起手中的剧本,将符咒塞进了里面,顶着迟佳儿阴暗的眼神,微笑着走近范佳凝,温声道:“佳凝,你的剧本……” 范佳凝猛地站起身来,呆呆地接过剧本。 耳边再度传来马喻才的声音:【在128页,别让迟佳儿看见。】 等对方走远后,范佳凝悄悄摸到128页——两张染血的黄符。 “——!” “范佳凝,他说了什么?” “佳凝?怎么了?”迟佳儿和陆致远同时起身问。 范佳凝心跳不已,合上剧本,呆呆地看着马喻才离开的背影,道:“给我送剧本……” 陆致远有些担忧。毕竟范佳凝已经进过一次医院了。 自开拍以来剧组就事故不断,很难不让人担心今天的情况。 外面的讨论也是满天飞。 现在经纪人都控制他们玩手机,就怕他们看见外面的论调影响心情。 陆致远拍了拍范佳凝的背:“没事的。” 范佳凝一脸恍惚,对上了迟佳儿的眼神。 “好好拍啊。”迟佳儿艳红的唇笑道。 这边,马喻才有些腿软。 他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扶着墙,猛喘了几口,咳嗽起来。 他搭在墙上的手上,五根指头上都有深深浅浅的伤疤,有新有旧,尤其是手背上的一个小创可贴下露出的划痕,崭新的还泛着鲜红色的血疤。 这也太耗费心神了。 他好想立马晕倒啊…… 但是还没结束啊…… 马喻才见四周没人,工作人员都围在片场,自己也实在是乏力了,干脆一屁股靠墙坐在了地上,掏了根烟出来塞进嘴里,点燃了。 深吸一口气,虽然嘴里苦涩无比,但尼古丁窜入大脑,开始麻痹中枢神经,让他缓和了下来。 他昨晚都没怎么睡又跑到片场……唉,差点贫血了。 虽然迟佳儿死死黏着自己的猎物……但是好在范佳凝有这种作弊能力。 不然他可不想直接和迟佳儿当着众人的面打起来。 得偷偷做掉她啊。 “马经理!” 一声呼喊让马喻才抬起头。 见殷子月站在远处看着他,赶紧起身。 脚软了…靠。 一双冰凉的手搭住马喻才的腰,直接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马喻才“嗯?”了一声,一侧头就撞到严继尧怀里。 严继尧拍了拍他衣服外套上的灰,问:“你做了什么?” 马喻才尽量站得正常点,见殷子月跑过来了,嘴巴微动:“搞大事情。” 严继尧微微低头,似乎想听一个解释。 马喻才道:“迟佳儿不是想大爆吗?” 他吐出一口烟,抬了抬眼镜,借此遮挡嘴型,镜片下的双眼透出算计与阴险,笑道: “——那就让她大爆。” 第133章 兄弟爆一下 “各就位各就位——最后调试!” 贺宁对着对讲机喊:“动作都麻利点!无关人员都离远点,清场。” 化妆间里,迟佳儿的造型师正在给她做最后的造型。 发丝在双手间灵活地翻动,然而一个不小心,手下动作一重,迟佳儿的一缕头发被她拔了下来。 “对不起……”造型师赶紧道歉,然而迟佳儿闭眼休息,根本没有动静。 造型师低头看去,喉头一紧,只觉得大脑被铛的一下打蒙了,浑身发麻。 手中的一把头发上,还留着一些皮屑,灰白的头皮上还有毛囊。 “……嗬…呕……” 造型师颤抖着手,只觉得手都麻了,赶紧将手中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里。扭头看去,迟佳儿的后脑秃了一块。 坏了,要扣工资了。 “怎么了?动作快点啊!”经纪人开门问。 造型师哭丧着脸,张嘴还没说话,迟佳儿的声音幽幽响起:“怎么了?我的头发怎么了?” 造型师一抖,硬着头皮道:“没事…我……加点假发片,呵、呵呵…看起来发量更多。” 她尽量冷静下来,从包里摸出假发片,轻轻柔柔地扣上去,然后将别的地方的头发梳过来遮挡住这块秃地。 梳好发型后,迟佳儿看向旁边的范佳凝,道:“我们,走吧。” 演员就位,灯光、道具、爆破组、医生团队……全部到位了。 后山前的棚户里无关人员早就退得远远的了,工作人员也维持在安全距离内。长枪大炮对着中央的造景,演员们也已经站在那儿,做好了准备。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向贺宁,静静等待着命令。 贺宁深吸一口气,道:“场记!” “action!” 阴森森的洞穴里,狼狈的三人站在面容慈悲却又略显怪异的神像下,整个洞穴里都挂满了棺材,有些空荡荡,有些沉甸甸。 中村背上背着周启元的尸体往前飞奔着,两个女生也紧跟在后面。 四周的棺材里不断传来砰砰砰的声音,仿佛在后面追赶着他们。 “碰!” 身后传来巨响,棺材从洞穴壁上掉落,尸体摔了出来。 “已经安全过了第一个爆炸点。”安全员紧盯着镜头。 纷飞的碎片和倒塌的道具不断落在身上,根据安全的走位,四人都安全走过了第一个镜头。 范佳凝看着前面的陆致远。 他背着徐宏跑在前面,两个女生都紧紧跟在后面。 【重死了……】 看到两人跑过了第二个爆炸点,范佳凝赶紧加快脚步。 四处都有镜头对着他们,范佳凝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表情。 两人一跑过第二个爆炸点,一、二——“轰!” 身后立刻爆炸了。 范佳凝尖叫了一声,真真切切被吓了一跳。 她还在心里数着秒呢! 她脚步一滞,感觉自己的脚踝似乎被划伤了。 “安全过到第二个爆炸点了。” 身后尘土飞扬,即将到达第三个爆炸点了,眼见着陆致远已经跑过去了,范佳凝瞄了一眼地面,意识到了什么。 地上贴着一张黄符,上面是一笔简单的符画,由暗红的颜色绘成。 ……就是这里了。 范佳凝紧张了起来,瞄了一眼身后。 就在快要跑过爆炸点时,她半长的头发在空中一扬,猛地被人拽住了。 “呃!” 范佳凝身形一顿,在尘土中被迟佳儿猛地扑倒了。 安全员等了两秒,猛地站起来:“等一下!失误!演员没有跑出来——” 迟佳儿在昏暗的灯光里,猛地将她的头压倒在炸弹的旁边,死死堵住了炸药—— 她低头凑到范佳凝耳边,“去死吧。” 范佳凝静静地趴在地上。 迟佳儿正高兴地等着看范佳凝的脸被炸烂的模样,然而范佳凝虽然一脸惊恐地趴在地上,但她挣扎了一会儿后就不动了,只是身体颤抖个不停。 不对劲……她…… 迟佳儿看见了范佳凝手中攥紧的一张黄符。 “!” 地面上满是黄符,但这里太多这样的道具了,大家只会当做是布景,迟佳儿也没有在意。 但此刻,迟佳儿猛然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场外—— 马喻才站在人群当中,嘴唇不断动着,似乎在念着什么: “……” 即使太远了完全听不见,迟佳儿也知道绝对是冲自己来的! 双眼一凝,惊恐翻涌,迟佳儿猛地松开了范佳凝起身要跑,脚下却是猛地一顿。 “啊!” 迟佳儿低头看去,双脚处并没有任何阻碍。 可即使如此,她一用力,却根本无法让双脚挪动半厘米。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还想逃跑的迟佳儿猛地倒在地上,尘土飞扬,她发觉了眼前贴在地上纹丝不动的符纸,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 她恐慌地看去,整片地上类似的黄符排列成了非常有规律的线条…… 这是……一张巨大的符纸? 绝望的心情袭上心头,迟佳儿猛地想要往前跑去,却被双腿处的力道猛地往后拉去。 身体在地上摩擦着,爆炸后的碎片划破了她的身体。她不断挣扎着,十指死死扣在地面上,但哪怕血肉模糊也无法停止。 “啊啊啊啊!”她凄惨地叫着。 到底是谁! 迟佳儿绝望地扭头看去。 一个黑色身影站在两米多高的神像之下。 修长、高大,一身血色浸染的黑衣仿佛死神,正在等待收获自己的性命。 而神像垂眸盯着匍匐地上狼狈的她,一脸同情悲悯。 是他…他来找我要代价了…… 不要我不要死!我还没有拍完,我还没火…… 迟佳儿目眦欲裂,猛地伸出手张嘴就要求救: “救——” “——急急,如律令。” 雷电的弧光在她眼前跳跃,耳边猛地传来雷电的巨大响声。 “轰——!!!” “——” 震颤中,神像轰然倒塌,慈悲的面容裂开。 世界顿时消去了声音。 …… “——” 范佳凝一阵恍惚,她咳了咳,睁开了双眼,看见了一片狼藉的片场,一张破碎的符纸飘落到地上,盖住了她的手指。 鼻间传来极其难闻的气息,蛋白质被烧焦的气味、塑料被烧焦的气味…… 不断有道具落下,砸在她的身上。 危险…… 范佳凝明白要赶紧跑,但是浑身酸痛根本动弹不得。 她还没起身,耳边一阵尖锐的声音。 “——!” 耳鸣了。 “呃……”范佳凝痛苦地想要捂住耳朵。 【范佳凝!】 陆致远的心声? 范佳凝痛苦地想要起身,然后就被一个人猛地抱了起来。 颠簸中,范佳凝缩在他的怀里,透过他的肩膀看向自己刚刚呆的地方。 血液散落了一地,地面几乎是焦黑的,道具都倒在了一起,居然还有棚顶碎片,从乱七八糟的东西里,一只指尖焦黑、血肉腐烂的手从里面伸出,一动不动。 腕间的暗绿镯子无声裂成了两半,静静躺在地上。 …… 现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巨大的声响和亮光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暂时无法看清,耳边则是轰隆隆嘈杂无比。 等到尘土散净,片场里一片狼藉,贺宁的怒吼声响起:“医生!报警!!” 安全员猛地看向烟火师:“你干了什么!?” 烟火师看了看手里的根本没有按下的按钮,又看了看破了个大洞的棚顶,一脸懵逼。 “啊?” 第134章 欢迎回来,严先生 爆炸发生的时候,贺宁人都傻了。 那一瞬间,官司怎么打他都想好了,官博怎么发也想好了,公关公司的号码他都已经开始在心里默念了。 他将所有的悲愤都化为嘶吼,怒道:“医生!报警啊!!” 片场里的爆炸就一下,但就这一下,动静大得附近的鸭和放鸭的老伯都快吓死了,宛如晴天霹雳。 等尘土散去后,着急忙慌的安全人员一股脑涌进片场,开始寻找伤者。 爆炸发生的时候,徐宏还趴在陆致远身上专业装死,大脑里天马行空的—— 上次吃的那家餐厅还不错啥时候再去一次……喊上殷子月吧最近也就陆致远和他比较顺眼了,就是嘴臭了点真是不客气……不是我都想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炸,陆致远都跑…… “轰——!!” 我靠炸了! 炸这么凶!? 靠给我炸耳鸣了、哎哟。 徐宏不敢睁眼,还在敬业地装死,就感觉身子一空,猛地落在了地上。 不是……哥们……这里是把我放地上吗? 不是带我出去吗? 徐宏默默躺在地上,等着导演们喊咔。 “……” “……” 嗯? 导演? “医生!报警啊!!” “!” 徐宏猛地睁开了双眼,从地上支棱了起来。 一看,陆致远已经抱着范佳凝出来了。 “我天……迟佳儿呢!?”徐宏猛地起身,想要冲进去又怕伤到自己,犹豫间—— 一个身影飞速从他们身边穿过,冲进了一片狼藉还在掉灰的片场里。 徐宏定睛一看——“殷子月!?” 爆炸发生之后,马喻才是被人从片场抬出去的。 工作人员以为他是被爆炸波及了,实际上他是损耗太多,浑身都僵直了。 感觉都有点回到大学体测的时候了。 虽然不是肌肉酸胀,但也是动弹不得。 也不枉他昨天血洒片场,林林总总画了几十张符。他是问过路青余才敢这么做的。 既然品质不行,威力也不够,那就多画几张呗。 这么大个符纸,雷公总不能听不见吧! 他就直接把手背手心全划了个大口子,手忙脚乱地把几十张符画完了,然后用502再仔仔细细地一一贴到了片场的地上。 所幸片场全是这类诡异的东西,大家都不会在意。 引雷咒下来的时候,他还挣扎着看向中央—— 巨大的雷光刺痛双目,那轰隆在耳边炸响的声音的确挺像爆炸的。 刚好能糊弄过去,就是被劈死的迟佳儿…… 管他呢,反正不是他烦恼。 马喻才被人刚扶到外面,殷子月就猛地扑过来问:“没有受伤吧!?” 马喻才摇摇头,有气无力道:“去…里面…看看迟佳儿……”死透没……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但是想必殷子月也明白他的意思。 殷子月确定马喻才没事,而且也有医护人员在旁边检查,就立刻起身冲进了片场里。 …… 一地残骸。 虽然都是些不算重的材质,但砸下来还是有危险的,尤其是那些竖着的棺材。 殷子月很快就找到了神龛的位置。 已经碎裂了。 那个神像落在地上,已经裂开了一条缝。 然而看了看,却没有看到迟佳儿的人。 殷子月蹲下身子,拿起了木像 神像身上多了丝丝裂纹,脖子之上却是空荡荡的——脑袋摔掉了。 他一阵恶寒,赶紧扔下神像,和其他人一起在里面搜寻起迟佳儿来。 “迟佳儿!” “迟佳儿!” 安全员、经纪人、工作人员们都在这块地方喊起来。 殷子月知道不用喊。 尘土缓缓下降,殷子月的双眼扫视四周,快速搜寻,直到视线定格在某处—— “马经理。” 马喻才靠坐在镜头箱前,看向殷子月。 “怎么样?” 殷子月伸出手来——他的掌中,正躺着一圈碎裂掉的镯子。 马喻才问:“迟佳儿呢?” 殷子月摇摇头,眼神严肃: “片场里没有人了……” 马喻才震惊地看向里面,“怎么可能?” 迟佳儿被炸成粉了? 还是因为她本就该死所以身体直接消散了? 马喻才呆坐在地上,他又问:“那那个神龛?” “碎了。” 马喻才松了口气。 还好。 估计陈士良不断害人,就是在供养那个邪性十足的神龛,居然还养到能回应人的愿望,也不知道背后的那个师傅在干什么…… 越想马喻才的眉头皱得越紧。 那个师傅就是一开始给严继尧下咒的人,可是偏偏不知道是谁,陈士良也死了,该从哪里开始调查…… 正想得入神,有人道: “别想了。” 马喻才道:“别吵我,我得赶紧捋清楚,很重要……” 到底是谁在害严继尧,连他死了都不…… “我…没吵啊。”殷子月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嗯? 马喻才抬头看去。 殷子月略显困惑道:“要我带你去安静点的地方吗?” 马喻才立刻扭头看向旁边,深吸了一口气—— 男人单膝跪在地上,眉头微微皱着,嘴角紧绷,他的脸上连担忧都显得如此克制,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倒是没有遮掩。 “还好吗?头晕吗?”他将身体朝自己这边微微倾着,嘴巴张开后,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有些生涩的喊,“马…马先生。” 是他。 别人扮的严继尧可没这么让他安心。 此刻,即使那一身看惯了的可怕、脏污的西装,也变得顺眼多了。 马喻才喉头一动,在心里喊出了他的名字—— 严继尧。 经历了那么多困难,总算是…… 马喻才坐在脏兮兮的地上,狠狠松了口气,感觉这么多天的忙碌危险总算是有了回报了。他倒在镜头箱上,仰头放松地笑了: “欢迎回来啊。” 【第五卷·养尸人完】 番外4 误杀的丈夫纠缠着我 【注意!!!平行世界又来啦!这次是马喻才变成了周启元,经历养尸人剧本里的一切事件的if线,请依然当做一场梦吧】 ——if线·养尸人马喻才(周启元版)—— “嗬、嗬……” 急促的喘息声在深夜里响起,几不可闻的哽咽声、细碎的颤抖都揉进男人略带悲郁的一声: “你…起来啊……严继尧?” 他咚的一声跪倒,手里的铁锹也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铁锹上开出了花。 细碎的血迹落在手上、地上,男人的脑袋上。 裂开的头颅外露着残忍的死亡气息,血液像是涓涓溪流涌到地上,生命总是这样无声息地溜走了。 马喻才不敢细看,捂了嘴,猛地转身离开了。 男人瞪大了双眼躺在地上,深色的瞳孔早已涣散,血迹从后脑流到了闭不上的眼里。 猩红的双眼里映出马喻才慌忙离开的身影。 …… “教授亲启,如果您能收到这封信,请不要再等学生了。顽生错杀那个男人,大抵是回不去……” 握着小楷毛笔的指尖在纸面上舞动着,漂亮的字迹此刻因为急躁揉作了一团,指缝间的血迹都忘了擦。 马喻才眼神惶恐而悲戚,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散乱黏在白玉般的皮上。 他匆匆忙忙写好了信,折好。 他也一并打包好了自己的物什,将调查好的文稿都塞进了小箱子里,匆匆忙忙地往村口。 夜色浓重,马喻才背后一阵寒凉,他疾走在小路间,顶着如水月光,伴着虫鸣,一路走到了村前的大树下。 那把染了血的铁锹被他用来挖坑了,他挖了一阵,直到一个小土坑成型,将自己的箱子埋了进去,填好土,用力拍了拍,复原了这块地方。 马喻才又回到了那条小路上,尸体依然躺在那。 他喘息了好几声,才敢靠近了尸体,再度一铲一铲地在旁边挖了起来。 月光下,身形修长的男人弯腰动作。他紧紧咬着牙,将喘息压抑在喉间,咔嚓咔嚓的声音伴随着细微的抽噎。 时间逐渐流逝,一个足以放下成年男人的坑洞终于成型。 马喻才回头,看着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一时不敢动弹。 在心里做了好一会儿准备,马喻才才敢靠近。 颤抖着伸出双手,马喻才自腋下抬起尸体,男人四肢瘫软任由他动作,双手无声落在地上。 马喻才根本不敢低头看,于是侧着头,后退着往坑洞走去—— “呃!” 脚下一空,他竟直接摔了进去。 脑袋磕到了土坑,眼前一黑,马喻才顿时失去了意识。 “呃……”等马喻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因为脑后的疼痛一阵呻吟。 他睁开双眼,率先看见了圆而明亮的月亮,而后,是一双浑浊而发白的瞳孔。 “——!”马喻才吓得失了声。 严继尧…… 男人苍白的面庞近在咫尺,相距不过一拳之遥。 那双微微睁开的眼眸已丧失了生机与光彩,明明已经不再深邃明亮,涣散的双眸却好似紧盯着自己,深处是一滩黝黑的漩涡,眼下血做的泪在控诉着自己。 他已然发青的嘴唇轻轻开启,似乎想要倾诉些什么,然而此时已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连一丝喘息也无,躯壳空洞。 马喻才缓过神后,顿时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他正躺在挖好的坑底,身上压着一具沉重的、新鲜的、失去了生机的男人身体。 极度庞大的恐慌席卷了他的全身,马喻才几乎是立刻就脸色发白,挣扎着想要推开男人。 然而死去的男人却意外地重,他根本推不动分毫。 他疯狂挣扎着,推搡着男人的肩膀,却只是让自己在坑里陷得更深,失去温度的身体紧紧贴着他,冰冷的胸膛、僵硬的双腿……马喻才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和男人相贴,吓得蜷缩起腿,对方的身体立刻落到了他的双腿间,沉重地压着他。 男人的脑袋陡然垂落了下来,巨大的裂口猛地出现在眼前,凝固的血液宛如扭曲的长虫,刺激着马喻才的大脑。 冰凉的嘴唇猛地压在了他的脖颈上,用力划过,柔软的触感让马喻才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浑身一颤。 恐慌让他再也控制不住,喉间发出了抽泣声。 “嗬呜……不……” 马喻才侧着头躲避着尸首,一瞬间就已经满脸泪痕,睫羽已经被胡乱滚落的泪水打湿得彻底,眼角也泛起红来。 他只觉得胸口发闷,四肢发寒。 男人的脑袋垂在他的脖颈间,鼻腔里已经没了呼吸,嘴唇却依旧柔软。 但那柔软让马喻才几乎要昏厥过去了。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鼻间。 马喻才闭眼猛地一咬牙,用力将沉重的尸体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 他已经双手发麻,赶紧拖着吓软的双腿从坑里爬出来,离开了那个死人,他提着铁锹,立刻开始将土推进坑里。 “沙、沙、沙——” 尸体仰躺着,泛白的双眼被尘土逐渐掩埋…… …… 他将手上的血都洗了干净,躺在床上,哆嗦着,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黑暗侵袭的房间里,男人低声念着: “抱歉、抱歉…严继尧……你去吧……” “我不是……故意的……” …… 马喻才猛地睁开双眼,清醒过来,他坐起身来,看向了窗外。 天光已经大亮。 他居然还穿着昨夜那沾着血迹的衣服,头疼无比,立刻想要换下了衣服。 脏污的长衫褪去,男人修长白皙的身体裸露,他低头褪去短裤时,却猛地怔住了。 镜中,脖颈处一道深深的红痕,淤血凝在皮下,不知是被谁人啜出的暧昧痕迹。 这是哪里来的……? 马喻才摸了摸,想起昨夜和尸体的短暂接触……一阵寒意,猛地套上了新的长衫,喘息着扣上了那儿的扣子,扣得一丝不漏,将修长的脖颈裹得严严实实,眼中的惶恐不安才散去了一些些。 不可能! 他赶忙将血衣塞进了衣柜的最里面。 才刚关好柜门—— “马先生,您睡得好吗?” “什么?”马喻才看着眼前突然闯进来的女人,紧张无比,她是自己借住这家的主人,实际上只是个监视着自己的家伙。 女主人笑眯眯地招呼他吃饭。 马喻才摇摇头,他胃里难受,没有一点胃口。 女主人笑道:“马先生,吃点吧,下午还得去祭祀呢,不到半夜是回不来的。” 马喻才只得拖着沉重的步子出去了。 但那饭桌上的饭菜,竟是虫子的尸体。 他们竟然已经懒得伪装了。 女主人坐在桌边,笑得慈祥:“快吃吧。” …… 他随着村民们走向山洞——哪怕他不去,也有的是人能逼着他去。 从村逃出去的路只有那么一条,早就堵死了。 他走在人群里,从阴暗的隧道里走向深处。 马喻才一脸麻木,眼尾还带着红,微微发肿。 神像下,正摆放着一副棺材。 不知道又是哪个人被虫子吃了。 迟早有一天,也会轮到他的…… 祭祀开始了。 马喻才跟随着人群跪下,洁白的长衫立刻被弄脏了,他早已习惯,麻木地跟着磕头。 村长敲了敲棺材板,立刻有人推开了板子,上来了一个壮汉,提着一只鸡,猛地将鸡头砍下。 它一声没叫,脑袋已经落了地,喷洒的血尽数落在了棺材里。 马喻才垂下头,静静呼吸着。 伴随着洞内的摇铃和念咒声,他只觉得心脏跳得越来越慢,一种醉了酒般的感觉让他头晕脑胀,难以直立。 他大口喘气,胸膛大幅起伏,只能将额头垫在手上,像个虔诚至极的信徒似的,蜷缩在地上。 “嗬——” “——” “——” 耳边的声音模模糊糊,世界不甚清晰。 忽然,一阵剧烈的反胃感袭来,他赶快直起身子,撑着地,将头撇向一边,张嘴便吐了出来。 “呕!呕呜——咳呜、呕……” 食道被挤压,血腥味从身体内部翻涌上来,他吐得无法呼吸。 等他从窒息中脱身,痛苦喘息着看向自己的呕吐物——那是一只只的虫子尸体。 又是一阵反胃。 等马喻才喘息着抬起头,才发觉众人都已经散开,围着棺材磕起头来。 那棺材边,一只苍白的手正攀着棺材板,发黑的青筋暴起,仿佛能嗅到一丝干瘪的腐臭味。 ……谁? 看见这阵仗,马喻才瞪大了双眼。 成功了……?养尸…真的成功了? 人影缓缓从棺材中坐起。 “沙、沙……” 泥土的声音。 黏着鲜血的泥土从男人身上滚落。 马喻才的表情瞬间凝固,浑身发寒,动弹不得。 一种莫大的恐慌将他颤抖的身体笼罩把玩,让他几欲昏倒过去,意识却只能清醒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啊……啊…… 马喻才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来。 鸡血打湿了黑发,艳丽的红色中,睁开了一双涣散泛白的眼,深处却是风暴漩涡般的幽黑。 阴郁的嗓音仿佛裹满了血浆,让马喻才的心脏狠狠跳了起来。 “马……喻……才……” 第135章 有种分手后的尴尬感 “爆破戏惊天剂量炸穿棚顶 蓄谋杀人还是安全大疏漏” “当红女星爆炸后失踪?公司称打官司到底” “贺宁新戏屡屡受挫 大师称早已注定”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迟佳儿人间蒸发” 马喻才放下手机,看见各大平台疯狂推送就烦。 他揉了揉眉头,实在是难受。 这一炸,真是炸出了个新天地。 这都过去一周多了,还在讨论这件事。 所幸贺宁还是出现解释了当时的情况,称是雷电劈坏了装备,丢失了当时的片段,将会使用cg完成最后的爆破戏。 但是究竟有没有丢失?谁又知道呢。 反正项目已经结账了,他也该走人了,以后再也不会踏入娱乐圈半步。 马喻才收回手机,抬头终于等到了殷子月提着行李箱出来。 他在医院住了两天恢复过来才能动,这才让返程慢了几步。 殷子月放行李箱时,他身后居然跟过来一个范志诚。 马喻才立刻站直了身体。 范志诚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贺宁说他会承担医药费的。” 说着,范志诚伸出手来。 马喻才笑道:“很荣幸和你们、合作……”手被人捏了捏,马喻才明显感觉到交握的手心中被人塞了什么东西。 范志诚靠过来和他用力抱了抱,在他耳边轻声说: “下次来北京联系我。” “……” 马喻才笑容满面地挥手跟范志诚道别。 他松了口气低头一看,一张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他第一反应就是扔了。 但手还是就这么将纸条揣进了兜里。 有用,留着。 殷子月放好行李箱,正准备打开副驾驶的门,马喻才咳了咳:“坐后面。” 殷子月有些困惑,还是照做了。 他已经学会了不要质疑上司的决定,尤其是马喻才。 过去这段旅程里不理解的事情还少吗。 ……太不理解了。 他想象不到其他理由解释这么多怪异的、不现实的情况。 不过似乎说是陈士良的案件比较复杂,所以隐藏了,加上太多人的视线被迟佳儿的失踪吸引走了,一时间竟然没有再讨论陈士良了。 不过殷子月思索问题向来比较深入,他只会觉得,陈士良的死亡或许暴露了某个势力的衣角,所以干脆将这个人抹杀了。 是指在人世间的存在痕迹——讨论度、记忆、档案…… 至少,他怎么也搜不到陈士良这个人了,哪怕是拜托了圈内的朋友。 垂眸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殷子月心情复杂—— 【这家伙犯了天条吧…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了。】 他不会质疑自己的眼睛,更不会质疑警察。 只是现在有点质疑自己所在的世界。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即使是他这样的人,也无法看清的一双藏在更深处的手。 殷子月闭上双眼沉思着,心情略显沉重。 马喻才就轻松多了。 他打开了蓝牙开始播放轻柔欢快的歌曲。 虽然主线任务一点没推进,但还是很高兴啊! 高兴到一半,殷子月忽然在后座发问:“马经理,能问个事儿吗?” “你说。” “你真的不认识严继尧吗?” 马喻才意识到自己大概在殷子月面前不小心露馅了,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反问:“问这个做什么?你从哪里听到严继尧?” 殷子月实话道:“上次你喝醉嘴里喊的。” 马喻才立刻看向副驾座—— 严继尧也正在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仅仅一秒,都猛地回过了头,坐直了身体。 马喻才一噎,刻意道:“了解过,优秀企业家。” 殷子月不再发问了。 马喻才则是紧盯着前方的路况,但实际上脑子已经飞走了。 他刚刚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非常不好的东西。 比如,在那个狭窄的楼梯间里,步步紧逼的严继尧靠得太近的脸…… 比如,浴室里割伤自己后,严继尧高傲却垂下的头颅,是为了舔弄吞噬自己的…… 心脏蹦蹦跳起来,马喻才张嘴微微喘了几口,将窗户给打开了。 有点尴尬……怎么回事。 正烦乱着,手中的方向盘忽然不受控制地转了转。 车子立刻扭头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震惊地侧头看去,严继尧只给他一个看不清表情的侧脸:“要走错路了……还有——” “……握得太紧了。” “……”马喻才张开嘴,意识到什么,低头一看,赶紧松开自己的手。 !? 他会有感觉吗!? 严继尧看向另一边窗外,嗯了一声。 马喻才也侧头,露出个略显扭曲的表情,顿时有点下不去手了。 他之前怎么没意识到,车就是严继尧,严继尧就是车啊…… 那他们岂不是一直……坐在严继尧怀里…… 严继尧忽然开口道:“只有前座感觉很明显。” 他听得见我心声了吗!? 严继尧咳了一声,“我偶尔能感觉到…你比较激烈的情绪。” 马喻才牙都快咬碎了。 后座的殷子月撑着下巴看风景呢,一抬头,看见前座的马喻才,耳垂通红。 他直起身子,看清楚马喻才的动作,诧异道:“马经理,方向盘?” 导航也及时道:“前方五百米处有违章拍照——” 马喻才立刻握住了方向盘,咳了咳,掩饰般道:“嗯…刚刚有些热,手心出汗了……” 回程途中,马喻才就再也没有往副驾驶看一眼了。 而严继尧直直盯着前方,仔细品味着对方的细腻而复杂的心情。 焦虑、尴尬、紧张……害羞? 严继尧侧头看了一眼。 马喻才薄薄的脸皮根本挡不住脸上的红,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 是自己说的哪句话让他尴尬害羞了呢? 严继尧回过头,撑着车窗,手指放在了面中,沉思起来。 他失忆那段时间的记忆还在。而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回忆起当时情景里的每个细节和他的心情。 受了伤一脸惊恐的马喻才…… 被他弄得生气拒绝交谈的马喻才…… 闹脾气后又能很快和他冷静交谈的马喻才…… ——历历在目。 “呼……”严继尧轻轻吐了口气,感觉到了一种陌生的情绪在心间鼓动。 很想揉碎些什么、破坏些什么。 ……大概是恶鬼的邪念作祟吧。 第136章 女鬼小姐,站错cp了 “回来了?” 马喻才刚进自己办公室,抬起头就看见薛邵峰。 他大大咧咧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手指放在桌面轻轻敲打,“看样子不是很轻松?” 马喻才耸了耸肩,“九九八十一难啊。” 他有跟薛邵峰保持联系,只不过没有跟他细讲情况,只是交流工作上的细节,薛邵峰基本上是有问题必回,在这方面马喻才还是喜欢和薛邵峰一起工作。 薛邵峰起身,拿起自己的文件夹,给他让出座位:“休息会儿吧,这段时间没有别的大项目了,上面在讨论一些变动,等消息就好。” 马喻才一听到变动就敏锐起来,问道:“优化?” 薛邵峰摇头:“组织架构方面。说不定咱俩要被分开了。” “那感情好。” 说完马喻才将手提包一放,把薛邵峰请了出去。 这次出差的确让他元气大伤。 他回来之后又去中医那里看了看,还是肾虚的问题,这会儿脾肺都有点虚了,老中医给他开了几斤的药。 为此马喻才还买了个电热茶壶放在办公室里。 路青余严厉禁止他再画符了,近段时间必须好好修养,起码几个月不能再碰这些东西。 所幸最近没工作了,他可以带薪拉屎,安心地休息一阵。 再多用几次何止五脏亏虚,得病得癌症的概率也会大大提升。 马喻才后怕了,每天乖乖喝中药。 什么都比不上命重要…… 马喻才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了戒指。 唉…… 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会儿,马喻才喝光了中药,起身准备将药渣倒到茶水间去。 路过好几个家伙的工位,都不见他们人。 殷子月倒是好好坐在工位上的,只是看见他出来后张嘴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 刚进到茶水间,马喻才就听见刘骥越哈哈大笑道: “马喻才他怎么从北京回来就喝中药啊?不是娱乐圈gay多吧……” “要不要也送你一包调理一下?” 马喻才举着茶壶,冷着脸看着刘骥越。 刘骥越猛地起身,畏畏缩缩地嗫嚅道:“马经理。” 马喻才将茶壶递给他,命令道:“倒了。” “你们都给我回去工作。” 其他人立刻一哄而散。 刘骥越乖乖倒掉壶里的药渣。 “洗干净了给我送回来。”马喻才抱着手臂看他做,扭头回了自己办公室。 屁股刚坐下,马喻才办公室里的灯忽然一闪。 他抬头看了眼,没有在意,点开了新的大师录播课打算看一看。 刘骥越敲门进来了。 马喻才一眼没看他,只是语重心长道:“骥越,管住嘴,有些话只能自己在心里说。” 刘骥越干笑着出去了。 马喻才并不是那么大度的人,只不过看在刘骥越在手下干了这么久,自己已经熟悉了他的性格,他原本就是个嘴巴贱兮兮的人。 但是就怕刘骥越跟新入职的人讲些有的没的,那他的伟岸形象何在。 马喻才决定偷偷扣掉刘骥越的奖金。 他继续点击大师课播放—— 而后,就听到了一道略显熟悉的幽幽女声响起: “干得漂亮啊小马。” 大师课刚刚开播,马喻才一僵,在屏幕上移动的鼠标也随之顿住。 那女声还在继续。 “我早就看他不爽了,嘴臭刘!” 他用余光往声音的来处一瞥——女鬼躺在他的沙发上,嘿嘿笑着。 片刻后,女鬼的声音继续响起:“想死你啦小马,还有殷子月,你们在外面有没有经历冒险和危险然后情感升温啊?” 女鬼碎碎念着自己的思念,同时不断吐槽这段时间里薛邵峰的邪恶行为。 “嗷嗷还有薛邵峰!别让他老是进你办公室!他会在你的座位上——” “碰!” 马喻才听了一阵,实在是忍受不了了,猛地站起身来,撞到了桌子,巨大的声响盖过了女鬼的声音。 他一把拿起桌上的手机离开了办公室。 …… 终于熬到下班了。 马喻才扔下耳机,立刻收拾了东西,提包就走。 车库里的车安静等着他。 马喻才上车后,听见了严继尧的声音: “难受?” 马喻才的怒火瞬间消失了一半,挥挥手启动车子,道:“没什么…工作上的问题,有点烦。” 说完,两人陷入了沉默。 那天之后,一人一鬼之间还是有点微妙…… “……” 车内忽然开始放起了歌。 严继尧出现在副驾座,道:“我办公烦的时候喜欢听这首。” 音乐前奏舒缓,作为基调的琴键静谧,而插入其中的小提琴轻盈而忧伤……像是在天高云低的草地上望着远处的草浪,等待一场即将席卷天地的风暴。 如果能看到天空,马喻才觉得一定是雾蒙蒙的灰蓝色。 马喻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心情平静了下来。 就好像……正和严继尧一起站在广袤的斜坡上,望着逐渐远去的人间,静静地观望着人群。 等红绿灯时,马喻才忍不住开口问: “你平常工作忙吗?” 他非常好奇严继尧生前的经历。像他那种级别的人,是不是也跟他的老上司一样,满嘴官话又闲得要死。 “很忙,饭都要在车里吃。” 马喻才心里平衡了一点点。 “说到车,”马喻才问,“你也喜欢这类车型?” 严继尧嗯了一声,“忙里偷闲,翘了一个小会,去车展直接买的。” 果然大家都逃不开爱车,想到这马喻才忍不住翘起嘴角,“翘一个小会不会损失个十几万吧?” 严继尧回忆道:“……是相亲。” “什么……哈哈哈哈……”马喻才一愣,蓦地笑出声来,“你这样的也要相亲吗?” 严继尧见状,继续回忆:“我的父亲急着要孙子,有段时间我一直在相亲。按照他的计划,我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马喻才叹气,感觉深有共鸣,道:“身不由己。” 红绿灯过去了,歌声缓缓流淌在车内,伴随着悠扬的音乐,马喻才一边开车一边和严继尧聊着天,也早就忘掉了心头些许烦忧。 马喻才将车停好后,转头进了小区的超市里买东西。 家里的必用品快没了……马喻才蹲下,从货架下面拿了一提卫生纸。 打折,刚好快没纸了。 付完款出来,马喻才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脚下一声小狗叫。 “汪呜。” 他低头一看,一只小白狗从旁边的草丛里窜出来,围着他转起来。 马喻才摸了摸身上,没什么吃的,只能把自己刚刚买的一包肉肠撕开扔到地上,见小狗欢快地低头咬起肉来,马喻才起身离开。 走了没两步,马喻才忽然听到一声呼喊: “喻才?” 小狗唰地一下钻回草丛里,马喻才抬头看去,一个女人站在小路尽头,一脸惊喜地朝他挥手。 第137章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易捷?”马喻才惊讶地看着女人。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家居服,手里牵着一条萨摩耶,还提着一袋子东西,看起来不像是刚下班回来的样子。 简易捷一脸惊喜道:“好巧…我还想着说不定能遇见你呢。” 马喻才放慢脚步让简易捷跟上来,问道:“你怎么在这?” 简易捷笑容淡了些,简单道:“就是工作上有些事情,暂时在家待着。” 马喻才明白了,没有追问下去,脚下一阵毛茸茸的触感,马喻才一低头就看见萨摩耶摇着尾巴蹭着自己的腿,寒暄道:“它叫什么?几岁了?” “它叫麻将,今年三岁。” 马喻才道:“我来提吧。”然后帮简易捷接过了重重的购物袋。 两人边往楼房走,边聊起天来。 马喻才一见到她就不免想起了那场婚礼和那个女孩,虽然好奇简易捷最近的生活,但是冒昧问话太没礼貌了,一直寒暄些有的没的。 他含糊问道:“最近怎么样?” 简易捷沉默了一阵,道:“也就那样吧,你也知道我遇到的事情……” 马喻才立刻安慰道:“别想着那种混蛋了,还好你及时脱身了。赶紧找个更好的,他完全配不上你。” 简易捷双眼一睁,表情惊讶起来,她扭头看了马喻才好一会儿,眼中满是惊讶,甚至有些惊喜:“……喻才……” “嗯?” 简易捷笑道:“你和大学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是吗?”马喻才摆摆手,道:“人都是会变的。” 简易捷俯身抱起麻将,摸着它的毛发,道:“我没想到他是那种人,他伪装得太好了……虽然一开始没能接受,但是现在走出来了。” 马喻才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老师。就在附中教艺术班。” “挺好的,”马喻才主动道,“我在设计公司上班。” 走到楼房底下时,简易捷道:“来我哥家里坐坐吗?正好我买了菜,待会儿做顿好吃的。” “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 简易捷立刻放下狗,掏出手机道:“当然不会,我哥应该下班了,我打个电话告诉他一下……正好我们叙叙旧。” 铃声过后,简易捷道:“哥,下班了吗?啊……我刚刚邀请了喻才来家里吃饭……” 萨摩耶又跑到马喻才身边嗅嗅嗅,马喻才顺势单手抱起它摸摸。 而另一边,简劲松起身戳了戳另一个同事,直接扔下了一句:“换班,急着回家。” 同事困惑道:“干嘛?回家找老婆啊?” 简劲松收拾东西道:“回家找crush。” 他打了个车回家,怀抱着轻松愉悦的心情走进电梯,摁下了25楼。 摁了摁门铃,屋里立刻传来声音:“来啦。” 是男人的声音。 简劲松立刻露出一脸笑容,门一开,他就对上了戴着厨房手套的马喻才,眼前一亮: “嗨,马先生,好久不见。” “简警官,叨扰你了,”马喻才礼貌一笑,回身走向厨房,道,“饭菜正在做。” 简劲松在玄关处换完鞋,走到客厅,往厨房一看—— 妹妹穿着围裙,正在切菜,马喻才则是戴着手套搬着小凳子坐在旁边削土豆和胡萝卜的皮。 简易捷在噔噔噔的切菜声音中道:“哥——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值班了?等下就好了,你看会儿电视吧。” 简劲松盯着厨房里的情景,感觉自己的后半生就是这样的话,人间值得啊。 他抱着麻将倒在沙发上,幸福道:“和同事换班了。” 这个班换得不亏。 饭菜端上来之后,简劲松一吃一个不吱声,香得抬不起头来。 简易捷先去喂麻将了。 马喻才问:“最近工作怎么样?” 简劲松道:“大事没有,小事一堆,快到年底了,侵财案件特别多,入室抢劫之类的。” 马喻才想起了村里遇到的那些警察,由于硬件和各方面原因,连排查出陈士良是谁杀的都办不到。 但是面前这个男人……马喻才回想起和他相处的时间,觉得简劲松格外得敏锐,如果换作是他肯定能够调查出来。 “你呢?最近都没看到你…和你的车。” 马喻才道:“出差了两个月,刚回来就遇到易捷了。” 简易捷回到餐桌,道:“边吃边聊。” “说到那个晦气男人,我最近想找个对象都感觉没法信任了,”简易捷边吃边道,“现在看个男人就觉得可疑,总感觉他们黄赌毒至少占一样。正常吗?” 简易捷侧头看向自己哥哥,试图寻求一个在心理学方面颇有见解的人的看法。 “正常啊,”简劲松不假思索,“创伤反应。需要介入治疗吗?我有个同事人特别好,不抽烟喝酒,有八块腹肌。” 简易捷哈了一声:“这些能吸引到我?” 马喻才道:“你直接给照片吧,行不行就是一眼的事。” 简易捷一脸你懂我的表情。 三人能够共同聊的话题并不多,但也不至于冷场,只不过简易捷察觉到自己哥哥的反应越来越少了,情绪似乎也不像一开始那样高涨了。 简易捷看了眼自己哥哥,发现他一直盯马喻才手上的戒指,沉思片刻,问道:“喻才,你会喜欢男的吗?” “噗——” 马喻才咳了咳,抽了张纸擦下巴,“唔…你的问题很有意思。” 这么大的反应,简易捷和简劲松都吓了一跳。 简易捷赶紧道:“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你挺优秀的,现在都没有对象,不像是没有异性缘的样子…我也不是说你很有同性缘……” 简劲松暗道,不,他很有同性缘。 马喻才赶紧搪塞过去:“我不介意。就是短时间不想处对象。” 简易捷表示理解,“嗯哼,所以戒指是用来防止节外生枝的?” 马喻才忙点头。 简劲松和简易捷对视一眼,换了个话题。 马喻才见糊弄过去了,松了口气。 他喷水不是因为简易捷的话题。 毕竟他们美术学院里,虽然不敢保证十有八九是同性恋,但他们班上当时还是成了好几对同性情侣,无论男女。 马喻才倒不会因为被人质疑性取向惊讶或者生气。 反而是因为—— 那一瞬间马喻才脑子里闪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对象。 他瞄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戒指,脑海中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被卷入医院迷宫时的情况—— 严继尧冰寒的气息包裹着他,所有的感官都被眼前恶鬼所吸引掌控,而在惊恐翻涌之中,他收获的却是一个暧昧的吻。 对方居高临下,却仿佛流浪猫在舔舐着他的伤口,染血的唇中吐出一句: “你不是我的——爱人吗?” 他震惊于——这段记忆,居然如此清晰。 第138章 老师开门,是我 吃完饭后,三人又坐在一起玩了会儿桌游,一时兴起又去楼下便利店买了酒来边喝边聊。 喝着喝着,三人都有迷糊了,说话大舌头起来。 简劲松居然是最不能喝的那个,半杯白的就晕了,红着脸在沙发上睡死过去。 简易捷迷糊道:“啊,好怀念大学啊,那个我还不是毒妇的时候。” 马喻才推了推眼镜,道:“不应该是大学的时候更毒妇吗?” 简易捷嘀咕:“哪有啊,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怪对不起你的……” 马喻才也快醉了,脑袋晕晕的,有些想睡觉。他举着空酒杯,放到嘴边喝个不停,以为杯子抬得不够高,仰头仰着倒在了地上。 他声音时大时小,咬字不清:“不是你的错啊。你、那个时候对我最好…” 简易捷:“我说实话,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对我好。而且,我从来不觉得,你会做出那种事……我只是觉得挺好笑的、他们那样……你后面怎么样了?” 马喻才道:“返校之后,和学弟们一起读了一年……就毕业了,然后考到另一所学校读研了。” “可以啊,真不错,”简易捷侧着身子,撑着脑袋,深深盯着地上的马喻才,双眼缓慢眨了眨。 “——喻才,对不起。” 马喻才摇摇头,摘了眼镜,醉倒在地上没有说话。 良久,他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呢?说说你吧……学校嗝、怎么了?怎么来这了?” 简易捷叹了口气。 “……就是学校那些破事。我带的班艺术班,孩子们本来就有点调皮,我是副班主任,平常也管一管他们的日常起居,关心一下他们的身心健康,然后最近学生里发生了一些问题,影响比较恶劣,就把艺术班先停掉了…把我也停掉了…” “汪汪汪!汪!” 好好趴在阳台的麻将忽然大叫起来。 “麻将!嘘!” 那边传来了动静,似乎是简易捷起身关上了去阳台的门,然后她嘀咕着我去个厕所,脚步声逐渐离去。 马喻才眯眼盯着灯,思绪乱糟糟的。 和简易捷的对话还是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的大学生涯。 人的一生中,的确会经历点磨砺。有时候来自内部,有时候来自外部。 只不过马喻才一直觉得自己经历的这点磨砺有些过于抽象了,一直不愿意提起。 大学期间能遇到的挫折不就那么几点吗? 恋爱、学业、人际交往、自我价值…… 很遗憾,马喻才全碰在一起了。 他幽幽叹了口气。 酒精使得情绪更快的敏感,马喻才很快察觉到简易捷去得太久了。 但是寻思着女孩子有挺多不方便的,他又躺下来。 片刻后,严继尧出现在眼前,探头看着他,神情严肃: “刚刚有个人来了。” “什么?”马喻才有些懵。 严继尧意识到什么,快速改了个口:“有个鬼来了。” 马喻才酒一下就醒了。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晕晕乎乎爬到沙发边拍打着简劲松,“喂!醒醒!” 严继尧在他身后报位置。 “接近了,不到五米……” “四米……” “简劲松!” “三米……” “嗯?”简劲松极其困难地睁开双眼,看见马喻才的脸后,又嗯了一声。 “两米……” 严继尧话音刚落。 客厅里的两人都听到了玄关处传来的声音: “咚、咚。” 简劲松困惑:“谁?” 他挣扎着要起身去开门,马喻才猛地拉住他。 整栋小区,外面的楼道都是声控灯,非常灵敏。 马喻才紧盯着玄关处,那里没有开灯,所以能够清楚地看见大门缝隙处并没有光芒透出。 “你家外面的声控灯、坏了吗?”马喻才问。 简劲松探头看了一眼,也清醒了一点,困惑道:“没有啊?” 他下沙发的动作迟疑起来,看向马喻才,发现他一脸担忧,“我去看看猫眼,别担心。” 马喻才看向严继尧,严继尧则是凝视着玄关处,表情依然严肃,“我感觉不到了……” 简劲松走到门口处,看了眼猫眼,左右扫了扫,扭头道:“没人,什么东西误触了吧。” 他正要走回来,身后再度响起了声音。 “咚、咚。” 他困惑地扭头,只听到外面传来微弱的声音: “简老师。” “简老师……” 简劲松转身正打算开门,就听见马喻才道:“别开门!” 他动作一顿,虽然困惑,但也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再度凑到猫眼前面,这次,他的确看到人了—— 一个短发的女孩站在门口,身高不高,低着脑袋后简劲松就看不到她的面部了,但显然那声简老师就是从她嘴里喊出来的。 简劲松敏锐观察到不对劲——外面的声控灯依然没亮。 真的坏了吗? 简劲松隔着门问道:“你好,你是?” 小女孩依然低头,道:“林诗涵。” “等一下,我去喊你老师。” 身后传来开门声,而后简易捷看着站在玄关处的哥哥,问道:“怎么了?有人吗?” 简劲松扭头道:“你的学生来了。” “谁?” “还在门口,你自己过来看看……” 简易捷缓缓走过来,正要开门,马喻才不知道何时去阳台把麻将抱在了怀里,也走了过来,见状立刻喊:“别开!” 简易捷吓了一跳。 简劲松道:“你看看猫眼,认识不?” 简易捷倍感莫名其妙,以为他俩喝多了,扭着门把手就要开,简劲松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 简易捷只能探头去看,看了一会儿,她离开猫眼盯着简劲松,问道:“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外,不是你的学生吗?” 简易捷道:“外面没有人。” 简劲松又探头过去看,的确没有人,他隔着门喊:“林诗涵!” “林诗涵!?” 简易捷一把抓住他,道:“别喊了。” 简劲松这才发现简易捷表情一变,血色瞬间消失了。 “林诗涵就是我学校里那个跳楼的学生……” 话音刚落,麻将猛地冲着门外叫了起来。 “汪呜!汪汪汪汪汪——!” 严继尧在他耳边道:“不知道她什么目的,先别开门。” 这会儿不用马喻才提醒,三人喝红的脸都白回去了,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三人战战兢兢地看着门,仿佛外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不一会儿,门外又是一阵轻巧而有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 “简老师……” 第139章 我身边有只恶鬼 简易捷立刻抓住两个男人的胳膊,夹在中间一脸惊恐。 “是我听错了吗?还是……” 简劲松迅速反应过来,一脸认真道:“你说的是真的?外面那个女生在开玩笑吗?说不定不是一个人。” 简易捷听完,扯着他,大着胆子再度凑到猫眼前,单眼看去—— 小女孩抬头看着她的双眼,一张嘴,血液就尽数从嘴里喷涌而出,吐出的话语中都带着哽咽和抽泣: “简老师…我好伤心……” “嗬!”简易捷原本想要尖叫,猛地捂住嘴,双目瞪得老大,不敢置信。 她扭头告诉简劲松,小声道:“是她……” 可即使已经是气声了,还是被门外的小女孩听见了。 下一秒,两人面前的门被敲得震天响—— “砰砰砰!砰砰砰!” 小女孩的声音也猛地拔高了:“简老师!” “简老师!!” 简易捷拉着简劲松猛地往后一退,远离了晃动起来的房门。 一个小女孩哪有这么大的力气!? 简易捷意识到这不是个办法,立刻张嘴道:“林诗涵!” 门外的砸门声立刻停下来了,外面传来重归虚弱的一声:“简老师……” 站在两人身后的马喻才一惊,正想上前看看的步伐停住了。 简易捷深呼吸了几口,惊恐的情绪此刻居然转化成了一股子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心脏猛烈跳动着,她大声道: “你来找老师干什么?” “简老师……你说可以找你的……” “老师现在没有时间,我已经下班了!” 门外的小女孩沉默了一阵,居然真的问了一句:“老师,你什么时候上班…?” 简易捷还真的思索了一阵,回答她:“我在放假…两天后回学校。” 门外的林诗涵啜泣了一声,道:“简老师,你要来啊。” 然后,门外便没了动静。 三人都僵持在玄关处好一会儿,才感觉身体回暖,重回人间了。 简易捷看向身旁的哥哥,还有些不似在人间的恍惚感,她扶着脑袋,缓缓道:“额、这是单我一个人听见了,还是你们都——?” 简劲松没说话,也是一脸正在重塑世界观的表情。 马喻才看向严继尧,严继尧低头:“她走了。” 马喻才立刻道:“开门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简易捷后退了一步,推了推简劲松:“我不敢。” 简劲松回头看马喻才,饶是他也懵了,“什么情况?恶作剧?” 马喻才给了他一个去吧的眼神。 “不是真的……吧……”虽然嘴上还在犹豫,简劲松的手已经扭住门把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门外的声控灯啪的一下就亮了。 简劲松缓缓打开门,探头看了看走道左右,的确没看到有人,他看了眼电梯,也没有上下行,侧耳倾听,更是听不到上下楼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那个小女孩她…真是……? 简劲松思索着低头一看—— 他们的门前,摆放着一封信。 简劲松双眼一凝,警察雷达启动,捡起来一看,表情变了。 “易捷…这是,葬礼邀请。” ——林诗涵送来了自己的葬礼邀请。 三人端正地围坐在客厅的茶几旁,沉默无比,而中央,摆放着的是一封已经被打开的邀请信。 【各位亲友: 家女林诗涵,于202x年x月x日于市人民医院不幸逝世,承蒙各位长辈、亲友吊唁,鼎力相助,得以完备后事,谨备素酒一杯,聊表寸心,定于202x年x月x日x时于市礼堂举行追悼会。】 这要是恶作剧……不得了了。 简劲松快速思考起来。一个小女孩哪有那么大能耐,跑到警察家里搞这种恶作剧。 更何况简易捷也在,她可是认识林诗涵的,刚刚在猫眼里看了一阵,那分明那就是一副“我看见死去的学生”的表情。 简劲松了解过妹妹的情况,的确是学校的学生跳楼了,还留了封遗书,里面提到的人全部停学停课了。 他沉思片刻,看向简易捷:“你相信有鬼吗?” 听到这话马喻才精神一震,看了他一眼,发觉他也在看着自己。 马喻才一顿,都快忘了…… 他跟简劲松发生过类似的对话,还是两次。 一次被他和他组长一起嘲笑,一次解决了一桩悬案。 现在他们统一战线了? ……他这算是拉着唯物主义的人民警察下坑了吗? 而本该是他们中此刻最迷茫、最唯物主义的简易捷却双目一凝,坚定道: “我信。” 马喻才有些意外。 难道是她也是天生有灵感? 简易捷看着葬礼邀请函,微微摇起头来,道: “我当时跟她说过…有事,都可以来找我。” “她…来得太晚了……” 说着,两人都察觉到简易捷情绪低落起来,对视一眼,十分无措。 你安慰一下! 怎么安慰啊? 你不是哥哥吗! 简劲松看见马喻才瞪圆的双眼,收回视线,咳了一声:“你要去吗?” 简易捷起身,拿起葬礼的邀请函道:“我回去想想。” 然后对马喻才道:“不好意思,邀请你来玩遇到这种事…你当做了个梦吧?我现在不太舒服,想回去睡一觉。” 马喻才也起身道:“没事,你去休息吧。” 目送简易捷进了房间,马喻才看向简劲松。 简劲松也看着马喻才。 “呃……”简劲松挠了挠脸,看见了桌上的酒瓶,指着还没喝完的酒道,“你还想喝吗?” “不了。”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这样的事情,”简劲松忽然道,“那个偷车贼的事情、姜雨的事情,你说是因为做梦?是真的做梦梦见的吗?” 马喻才盯着简劲松。 他在思考这件事情能不能说出去。 说出去,让简劲松改变一下自己的世界观。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遇到过很多次这种情况,面对无法理解的普通人,他要么就是坦白自己能看见,要么就是瞒过去。 出于怕麻烦和不信任,马喻才不想告诉别人。路青余也告诉他这种事情不要告诉普通人。 普通人知道了之后就会乱想,乱想就容易招些脏东西。马喻才一直瞒着身边所有的普通人,也算是做一件好事。 但是简劲松的话…… 警察天生带有一种让人愿意相信的气质,感觉百毒不侵。 简劲松应该值得信任吧? 而且……严继尧的信息还是简劲松提供的呢。 这么一琢磨,说不定以后还有需要简劲松帮忙的地方! 马喻才思前想后,选择相信人民警察,深吸一口气,道:“是真的,我能通灵,我身边就有一只鬼。” 第140章 这是什么?鬼德班?上一下 简劲松长舒了一口气,道:“我懂了,但是我还得…消化一下。” 马喻才点点头表示理解,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有问题可以问我。” 简劲松点点头。 “不用送了,去照顾一下易捷吧。”马喻才背身挥挥手,自己打开门出去去了。 站在门口,马喻才问: “那个女孩身上怨气重吗?” 虽然没看见严继尧这人,但是马喻才隐隐约约知道他在。或许就是因为契约。 严继尧现身道:“不重,头七后就会消失了。” 马喻才这才松了口气。 那就不会害活人了,让她留着吧。 马喻才进入了电梯,看着数字跳跃,又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觉得有些眼熟,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最开始的时候,是不是吓过我。” “……”严继尧犹豫道,“什么时候?” 马喻才指着电梯上的数字道,“我买了这辆车没多久,在电梯里遇到的幻觉。” 那也是他第一次和简劲松有交流。 马喻才看向严继尧,试图要一个回答。 而严继尧的眼神却躲避了起来,低声道:“……那个时候,大概是本我人格在作祟。” “……?”马喻才没听懂,“什么意思?” 严继尧顿了一下,解释道:“本我是一个人不受道德约束的本能、欲望主导的动物性人格,需要靠社会性的自我人格压制。” 这下马喻才懂了,他走出电梯,沉默着进了家门,站在玄关扶墙换鞋,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马喻才闻了闻身上的酒味,走到卧室脱下外套,沉声道,“你当恶鬼的时候还是你,那些事情就是抛弃仁义道德的你想做的?所以你就吓我了?” 严继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是。” 马喻才有点刷新对严继尧的看法,还有点委屈。 但是转念一想,总不能苛责一个恶鬼坏,而且他感觉自己心底的那个本我估计比严继尧的还坏,于是沉默了。 他找了套衣服,走进浴室前顿了一下,对严继尧道:“你待会儿别进来。” 严继尧还没反应过来,马喻才就进去反手把门关上了。 浴室里的镜子是自带的,反正也方便他边洗澡边欣赏自己的身体,没有搬走。 马喻才回头看了一眼,磨砂门外一个高大的黑影。 脱衣服的时候马喻才还觉得有点别扭。 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洗完澡,很奇怪啊? 脱裤子的时候马喻才咳了一声,开口道:“那,以后不会变回恶鬼了?” 严继尧沉默片刻,这么回答: “当鬼的感觉没有束缚,对世界只有概念,非常自由,大脑总想回到那种自由的状态……可能从恶鬼到普通的鬼,只是一念之差。” 马喻才一听,这不能行。 他打开了淋浴头,水流瞬间落下,耳边响起水声,马喻才放大声音,继续道:“还好你现在正常了。” 这下严继尧沉默了很久。 他看着磨砂玻璃,映在上面的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体,正抬头揉搓头发。 如果要说实话……他一直在压制着心里的那个恶鬼。 用意志力和自己心里的某些不可告人的欲望抗争着。 破坏、施虐、伤害、复仇……恶鬼的脑子里就是这么些东西,简单直白。总之就有种想变着法子伤害眼前的事物的冲动。 他和马喻才相处的时间,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混混沌沌的恶鬼状态,那些场景至今还在他脑中晃荡,包括马喻才刚才提起的电梯事件—— 他还记得自己跟在马喻才身后,将他吓破胆后愉悦的心情。 还有他差点哭出来的表情。 严继尧握紧拳头,赶紧压住心里的邪念,提醒他: “……我一直忍着的。” 马喻才:“哈???” 他冲掉满头的泡泡,停下动作,冲严继尧的方向道:“忍着什么?你说清楚。” 浴室外那道黑黑的人影一动不动,良久都没说出一句话。 “……” 这边,严继尧心里的想法比较丰富混沌,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或许是像惊魂记里那样冲进浴室残害他,还是想像闪灵里那样破门而入恐吓他,又或者是…… 视线逡巡在倒映在玻璃上的修长身体上…… 严继尧喉头一哽,双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在淋漓水声中,他不由自主抬起腿往马喻才的方向踏出了一步…… ! 严继尧清醒过来,猛地收回脚步,对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是因为那个姻缘吗? 他怎么有那么失礼的想法? “你还在吗?你在忍什么?”玻璃那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严继尧的思绪。 他赶紧整理好情绪,收敛了无理的幻想,正经道: “在。我在思考。” “那你思考出什么了?”水声停了,男人的身影动了震,弯下腰来。 他在穿衣服。 严继尧猛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皮鞋,阻止自己脑中出现那些奇怪的想法。 简直……太失礼了! “我……”严继尧喘了口气,心中默念着别的东西挤走刚刚的想法,盯着地板道,“就是,吓人、杀人之类的欲望,这些不用担心。” “咔。”门被打开。 马喻才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什么叫不用担心?” 严继尧抬头,他穿好衣服了。 他盯着马喻才的双眼,回答:“虽然潜意识在躁动,但我知道自己不会干这些事情。” 要担心的是那些连他自己也觉得极具煽动力的欲望。 那才是真正的意识漏洞。 马喻才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相信严继尧。 快点干完这个契约,他就不必担忧这些了。 不过对上严继尧那双坚定的双眼,马喻才道:“好吧,相信你。” 第141章 严鬼情未了 睡前,马喻才问:“你需要睡觉吗?” 严继尧摇头,道:“我想看会儿书。这两年我落下了太多东西。” 马喻才反应过来了。 这两年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 “你能碰到东西吗?” 严继尧道:“有时候可以,有时候不行。” 他从床上起来,思索片刻,打开了电脑,问:“你看看能不能摸到?” 严继尧试着坐在椅子上,摸了摸鼠标。 可以碰到。 马喻才道:“那你自己搜新闻看吧,耳机在这。” 马喻才将蓝牙耳机递给他,回到了床上,缩进被子里,抬手挥了挥,“我先睡了,你早点休息。” 然后在鼠标轻轻的咔哒点击声中,马喻才很快就睡了过去。 专注的目光停在在屏幕上,一目十行地浏览着这几年他落下的人间。 疫情防控、皇室成员去世、高位人员遇刺、ai技术突破、地区冲突…… 短短两年,世界变化如此巨大…… 严继尧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弹动了片刻,心情复杂。 时代巨轮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这个世界在他死后,依然好好地运转着。 严继尧粗粗浏览了一遍后,将光标移动到搜索栏,轻轻按下键盘中的“yjy”,键盘的联想组词立刻跳出了一个名字——“严继尧”。 他轻轻按下了名字,跳转到搜索页面。 “严继尧(199x.10.13-202x.10.2),男,汉族,29岁,出生于北京市,祖籍四川绵阳,中国内地企业家,华盛房地产公司前任ceo……” 看见词条上自己那张不知道哪本商业杂志拍的照片,还有赤裸裸的生卒日期,严继尧早已不再跳动的心脏一缩。 严继尧往下滑,看见关于自己死亡的新闻后,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狠厉。 是谁操控了自己的死亡? 黑夜之中,隐藏的情绪开始流转。 严继尧继续搜索着不同的人名。 屏幕的光芒映在严继尧的脸上,他的神情专注认真,眉头皱了起来。 他死后,董事会立刻任命了新的ceo。 一年前,严郁秋接替了他的位置,再度收回公司的ceo职位。 严继尧立刻从公司动态中察觉到了父亲的想法,想要往建材、装修行业拓宽,向下垄断,形成产业链。 是,这是他生前想做却没有完成的。 但严继尧心头却蒙上了一层阴霾。 即使家族的产业在遭受了巨大挫折后依然挺立,并且按照他的设想在稳步前行、拓宽影响力,本该高兴的事情,但是…… 一种前所未有的妒忌和抑郁不平的气结堵在了心头。 严旭新和喻氏出席各大发布会的精致模样…… 严郁秋站在台上发表演讲,意气风发的姿态…… 严郁兰凭借身份上综艺享受明星待遇的时候…… 那不是站在他的尸骨上吗? 凭什么…他数年投身公司,到头来……是自己骨寒九泉,而亲人蚕食着他剩下的生命力。 凭什么…… 死的不该是我…… 阴暗的心绪在黑夜中疯狂的滋长,宛如角落里的虫豸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出来活动。 屏幕上,严继尧的双眼逐渐被血气覆盖,瞳孔转动着,眼白逐渐泛上昏暗的色彩,额角无声流下了暗色的血液…… 当越来越多的负面情绪主导了心绪,严继尧抗争着,猛地站起了身。 “咔。” 椅子晃了晃,惊扰了床上的人。 “嗯…?严继尧?” 一声迷糊的呼唤,熟悉的声音使得严继尧从芜杂的思绪中抽身而出,周身浓郁的黑暗气息终于被压制住。 他微微侧头,挡住自己脸上的血迹和不堪的面容,道: “抱歉,吵到你了。” 马喻才翻了个身,没有察觉到严继尧的声音十分低沉,只是觉得困,他无力呢喃道:“睡吧,还有很多时间让你看…休息、唔最重要……” 严继尧无法通过呼吸平息心情,他没有了呼吸的需求。 但是耳边男人的呢喃和之后快速平缓下来的呼吸,传入耳中,竟让严继尧心情舒缓了下来。 邪气逐渐散去,严继尧将那些可怕的念头压在了心底。 他关上电脑,看向了床上再度睡过去的马喻才,紧绷的嘴角松了松,眉头也舒缓下来: “嗯。” …… “啊——”马喻才意识清醒后,先是闭着双眼在床上狠狠伸了个懒腰,双腿在被子里乱蹬,抬起一条腿将被子抖落,露出两只脚丫子才爽了。 躺了一会儿后,他睁开了双眼,翻身看向窗外—— 严继尧坐在床边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双眼正盯着他。 “!” 马喻才猛地盖好被子看着他,咋舌,“呃。” “你一夜没睡吗?” 严继尧道:“我不需要睡觉,冥想就可以了。” 马喻才有些尴尬,都忘了严继尧在身边,一大早起来就放飞自我。 他赶紧下床,从衣柜里拿了衣服去厕所里换。 刷牙的时候,马喻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察觉到自己的脸色有些差劲。 看来在《养尸人》剧组的亏空暂时还补不回。 但是严继尧在身边,他会不会被邪气侵袭? 然后变成范佳凝那样? 想象了一下自己满脸疹子,马喻才打了个冷颤,低头吐掉泡沫,漱口洗脸。 ……但是又不能让严继尧离开。 他俩有个什么鬼的姻缘契,和迟佳儿那种还不一样,迟佳儿那个死了也就了结了。 根据严继尧说的,他俩这个,死了说不定也要绑在一起。 抹了把脸,马喻才边擦面霜边思索—— 我死了不会变成鬼吧? 我的执念…… 马喻才猛地拍了拍脸,低声道:“那不叫执念。” 走出浴室,严继尧还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书。 今个儿休息。 马喻才思索片刻,觉得自己要不要人道主义一点,看严继尧这么爱看书,应该也挺无聊的,提议道:“看电影怎么样?” 严继尧立刻放下书,看向他:“好。” …… 片刻后,两人端坐在沙发上,马喻才正用遥控器选着电影—— “猜你喜欢?我看看。” 【倩女幽魂】【人鬼情未了】【触不到的恋人】【心愿】【不能说的秘密】…… “……?” 马喻才觉得大数据未免有点离谱了。 他才刚刚在浴室搜了个“鬼能不能睡觉”“鬼会不会肾虚”…… 马喻才扭头问:“嗯……你想看哪部?” 严继尧也看着他,思索片刻后,略带迟疑道:“倩女幽魂?” 第142章 被动与选择? 打从研究生毕业,休息日马喻才就一直都是一个人,偶尔也会约上一些朋友,但绝大数时间,各自自己的生活就够忙了,他更愿意一个人休息。 买下这套房后,他也基本没有邀请朋友来家里待过。 头一回身边有人…额,有鬼陪着。 怪不适应的。 屏幕里的王祖贤泫然欲泣的时候,马喻才不禁走了神。 简易捷的眉眼,那时候和王祖贤挺像的,也不怪他喜欢上简易捷……不过也不知道她这几年怎么了,脸上真是憔悴。 正思索着,门被敲响了。 马喻才立刻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简易捷一身黑色休闲西装,挽着头发,画着淡妆出现在面前。 她问:“喻才,你今天有时间吗?” “怎么了?” “我要去那个学生的葬礼,有点害怕……我哥说你了解过这些,能拜托你陪下我吗?” 马喻才倒是不介意简劲松说出去,闻言回头看了眼关注着这边的严继尧,道:“你先进来说。” 简易捷进门后,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马喻才给她倒了杯水,“我没问题,可以陪你去。” “太谢谢你了,今天请你吃顿好的,我哥他周末还得出警实在是靠不住。” 马喻才道:“反正今天没事,我收拾一下,多久去?” 简易捷道:“告别仪式是早上十点,我们早点去吧?” 马喻才点点头,问:“时间还早,你吃早餐了吗?我热两份三明治?还是想吃面?” 简易捷道:“没什么胃口,谢谢。” 马喻才看了一眼严继尧,他已经不在沙发了,或许是回避了。 煮好面后,马喻才端过去,问:“晚上之后还好吗?” 简易捷道:“做了点梦,但是还好,醒来就忘了。” 马喻才沉吟片刻,建议道:“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去青云观求个驱邪避难的东西吧。” 简易捷道:“嗯……林诗涵她,是个好孩子。” 马喻才想起严继尧昨天说过的话了,当人变成鬼后,开始不受作为“人”存在的一切道德约束,动物性的本我会开始主导,做鬼越久,人性就越发稀薄。 即使生前是个好孩子,实在无法保证死后会是怎样啊。 他有些担忧简易捷会被林诗涵缠上,但马喻才如今也知道,不能乱说话,说难听的实话不如不说,尤其是坏消息……他选择了保持沉默,只是道:“那她,为什么会…跳楼?” 简易捷摇摇头,“我没看她的遗书。我猜,可能是学校、家里给的压力太大了?” 吃完后,两人估摸着时间,坐上车出发了。 两人在殡仪馆处签到后,戴上白花,进入了告别礼厅,还没开始告别仪式,亲友们零零散散站着,遗体摆放在最里面。 此刻礼厅的人不少,稀稀拉拉的,毕竟女孩还是个高中生,认识的人不多,能来的也不多。仅有几个年轻的女高中生手拉手站在一起抹眼泪,估计还是请假出来的,他们看见简易捷还打了个招呼。 走进安静的礼厅,看见遗照,简易捷双眼一红。 马喻才搭了把手,道:“挽着我。” 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得很灿烂,只是没了色彩,让人心尖一颤。 仪式开始了,至亲们站在遗体的一侧,礼厅零零散散的人立刻起身站在了遗体前。 殡仪馆里的主持人上台,让众人默哀三分钟。 马喻才和简易捷站在人群里,低头默哀。 他听见简易捷吸了吸鼻子。或许是想到了小姑娘生前的时候。 女孩的父母开始念悼词。 “……我最心爱的女儿离开人世了,她才17岁啊,她还没有来得及看这个世界就离开了……” “诗涵,虽然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才选择用这种方式离开,妈妈只想要你在天堂里无灾无难,一切安好。” 念完悼词,众人依次起身,绕遗体一圈后与死者的至亲握手,交谈。 到马喻才和简易捷时,简易捷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低头望着静静躺着的女孩,心里的恐惧已经消散了,涌上来的,是深深的遗憾和心痛。 她上前,正要和诗涵的父母握手,对方率先认出了她。 “你是简老师?” “是,我来送送诗涵。她是个非常好的乖孩子。” 林妈妈和简易捷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瞬间落下泪来。 林爸爸拍了拍妻子,道:“感谢你来,简老师,我们知道你是个好老师,诗涵在遗书里提到过你。” 简易捷轻轻擦了擦眼泪,注意到了遗书。 林父道:“我们正想联系不到你…有些话,应该是诗涵想跟你说的,待会儿方便留下吗?我把东西给你看看。” …… 马喻才陪着简易捷祭拜过女孩后,坐在里面的椅子里等待着。 马喻才在女孩的遗物里看见了许多漫画书、画作、漂亮的裙子……他吐出一口气,感觉心头有些压抑。 一簇簇漂亮的小花被摆放在了遗像旁,笑容纯洁的少女被洁白的花朵簇拥着。那是简易捷带过来的,一束白色铁线莲,找了不少花店才买到。 不久,仪式结束了,林父林母带着布包的东西过来,将东西递给简易捷,道:“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待会儿还要去火葬场,我们就先走了。” 简易捷赶紧握着他们的手,弯腰道:“没有的事,你们辛苦了,节哀。” 等两人从殡仪馆出来,都是愁眉不展。 任谁看见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都会惆怅的。 而在殡仪馆外面,那几个高中生居然还没走。 她们一看见简易捷出来了,就靠近过来,喊道:“简老师——” 简易捷也赶紧迎过去,问道:“你们还没回去吗?请假来的?” 领头最为大胆的孩子道:“我们翘课了。” 一个孩子应和道:“我爸妈不让我来,但是我跑得出来。” 简易捷叹了口气,道:“待会儿别在外面待太久,还是要让爸妈知道你们在哪的,好吧?” 有个学生道:“简老师,你知道林诗涵是怎么死的吗?” 简易捷道:“学校说了的,她…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他们对视一眼,眼神复杂。 “跳楼吗?不是的。” “学校的话是说给警察、大家听的。 但是林诗涵的话是说给我们听的——她是被害死的。” 番外5 下属不能啵上司嘴 【又来啦!如下题,假如严继尧还活着的平行世界,马喻才也没有遇到神神鬼鬼。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 ——if线·假如严继尧活着—— “什么?”马喻才一大早就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 老上司一脸稀松平常,道:“这是上层一致通过决定的,收拾收拾去人事吧。” “真的?”马喻才还是一脸不敢置信。 “我真的……要去北京当经理了?” 天大的好消息,马喻才直接懵了。 直到人事给他发了邮件,详细讲述了情况。虽然这些都是会议上他听过的,但还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直到确定公司就是选择了自己去北京。 【……本公司确定与华盛房地产有限公司共同投入资本成立华盛博弈,分别拥有部分股权,并共同分享利润、支出、风险及对该公司的控制权。现由董事会讨论决定,调动以下人员进入华盛博弈——】 赫然在首列的,就是自己的名字,而后面跟着的,就是华盛博弈设计部经理。 正的!!! 马喻才被幸福冲昏了头脑。 公司居然背着他,和华盛搭上线了!? 严继尧的公司! 马喻才喜不自禁,给朋友们发去了好消息,立刻开始准备后续事宜。 正在挨个发邮件,薛邵峰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马喻才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克制道:“薛经理?怎么了?” “来看看你,怎么样?开心吧?” 薛邵峰笑道。 马喻才怎么也压不住嘴角:“是,总算是熬出头了。” 薛邵峰笑了笑,“去那边好好干啊。” 薛邵峰张开嘴,原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哈哈大笑道:“下班得请我去搓一顿吧?” “必须的。” 心里那句话,还是被薛邵峰压了下去。 挺好的,看见马喻才高兴的模样,也不枉薛邵峰推掉了公司的决定,把位置让给了马喻才。 反正他自己在哪里当经理不是当,搬家麻烦,再往上走也只是升职不加薪,更麻烦。 他搭着马喻才的肩,狠狠捏了一把他的腰,嘴里的话语有些隐忍低沉:“去那边别忘了邵峰哥。” …… 一个月后—— 马喻才已经搬家在北京住下了。他快速习惯了北京的生活,和上海差不多。反正不管环境怎么样,他在乎的也只有通勤时长和睡眠质量。 所幸华盛大公司,自建了一栋员工楼,住进去正好。 他站在镜子前,仰着脖子打好了领带,试了试自己爽朗的笑容,对镜练习道: “您好,我叫马喻才,设计部经理。” 一个月了,说起设计部经理这个职位,马喻才还是会喜不自禁地笑。 “喂,mike!” 正在市场部门口和美女聊天的mike听见这道声音,立刻直起了腰哎了一声: “matthew经理,来了来了!” 马喻才怒道:“干点正事,我带你来这边干什么的?” “谈合作…谈生意……升职加薪!”mike立刻回答。 “资料拿到了?走。” mike依依不舍地和美女挥手告别,立刻跟上了马喻才的步伐。 而市场部的美女们则是讨论起了马喻才。 他身材极好,总是穿着西装出现,完美收束出了细细腰线,臀部却挺翘的,绷紧了西裤线条,走动的时候露出灰色的袜子,脚下的皮鞋又亮又高级。 要是天气比较热了,他会解开袖口的扣子,露出小臂处的肌肉,青筋若隐若现。 偶尔在茶水休息区遇到马喻才,他也一直抱着电脑,看电脑的时候,会戴上眼镜,整个人显得禁欲又有气质,看久了揉着眉头,抬手时西装利落的线条会显得肩宽背阔。 老天……这条件,无论男女都会觉得养眼。 设计部的人真是赚到啦。 马喻才带着mike只是来拿个资料,刚按下电梯,偏偏mike要去厕所,他憋得脸都绿了,道:“等一下!拜托!半分钟!” 已经摁下电梯的马喻才怒道:“要开会了!” mike在远处喊:“啊!帮我摁住……马总我不想迟到!” “喂!” “叮——” 电梯已经开了。 里面站着个男人,身材高大,正在打电话:“……在电梯里,刚刚堵车了……” 站在外面焦急的马喻才和电梯里的他打了个照面。 马喻才一回头,看见眼前的人,猛地呆住了。 “严……” ——严继尧!? “没事不用出来找我……”正在打电话的严继尧见外面的人不进来,将视线投了过去。 男人站在电梯口,头发梳得板正,啫喱固定,漏下的几缕或许是造型的小巧思,打破了固定线条,让一本正经的套装多了几分灵动。男人的表情还带着一丝怒火,微皱的眉头和微张的薄唇透出一股子刻薄的性感。 而两人对视后,男人的双眼立刻瞪圆了一些,绽放出明亮的色彩。 “没事,我可以找人问个……”看见对方的刹那,严继尧话头一顿,心脏的跳动微妙地错了位,他抽了口气,才继续接上了上文,“…路。” 严继尧以为自己看到了西装模特——肩宽背挺、腰细腿长。一时间不知道是衣服衬人,还是人衬衣服。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了,差点脱口而出—— 我们见过吗? 严继尧死死压住了想要问出口的冲动,皱起了眉头。 而马喻才看见了严继尧,立刻把mike什么的全部忘到了脑后,深吸一口气然后赶紧迈步走进了电梯里。 他紧盯着电梯亮起的屏幕,表情只是稍微僵硬了些,但内心早已惊涛骇浪。 是严继尧…… 是那个商业头脑绝佳,投一个赚一个的行业大拿严继尧!相信我,任何一个慕强的人都会崇拜严继尧。 他来了?他来了?他怎么来合资公司了? 虽然知道今天上层要开会,但是只说是述职会,没有说有这种大人物要来啊! 两人就这么并排站着,一时间没人说话。 严继尧听着手机里的人说话,胡乱嗯嗯两声后,直接挂断了。 他低头放好手机,借机看了旁边的男人一眼。 男人进来的时候有一股香水味,但是严继尧并不觉得反感,或许和他带给自己的那种清新又成熟的感觉有关。 他是谁呢?我到底在哪见过?严继尧的手在兜里敲打着大腿,这是他思索时的习惯性。感觉他的职位也不低,会是华盛博弈公司的人吗? 两人沉默着。 而与严继尧的淡定不同,马喻才的内心还在激动。 严!继!尧! 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股东家公司的顶头上司!他梦想中的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他好高,好帅啊,偶像啊! 等会儿,我问他加个微信会很冒昧吗!? 我的仪表怎么样?好看吗?帅吗?香水刺鼻吗?有留下好的印象吗? 好一会儿之后,严继尧“嗯?”了一声,马喻才抬头看去,就见到严继尧往自己这边跨了一步——一只骨节分明而修长的大手从眼前伸过来,越过自己的肩和脖颈,摁下了楼层。 马喻才挡在按键前,虽然两人之间也有一定的距离,但严继尧高大的身材一靠近,就具有十足的压迫感,让马喻才觉得自己一下就被包裹起来了。 有那么半秒,肩膀碰到了他的胸膛,后颈的发丝也被蹭动。 他赶紧往旁边靠了靠,免得挡住严继尧的动作。 严继尧摁下了一个20楼,垂眸看了微微缩起肩膀的马喻才一眼,道:“没按。” 马喻才顿时有些脸红。 尴尬…忘了按…… 他双手交握在身前,站得笔直,咳了咳,“谢谢你,严总。” 严继尧闻言又看向他,“你认识我?” 马喻才快速看了他一眼,躲避视线,“我很崇拜你。” 严继尧长长嗯了一声,唇线一动,因为看不清工作证上的字,启唇问道:“你是哪家公司的?” “华盛博弈,之前是一页博弈的。”马喻才立刻道。 不是本家的……严继尧有些遗憾,“挺好的,什么职位?” “设计部经理。” 即使这个位置已经算高了,但是在严继尧面前说出来,马喻才觉得还是不够看。 他的一笔单子最高是几百万,但严继尧签的一笔最低是几百万。 呜呜。 但没想到,他竟然看见严继尧嘴角勾了起来,道:“不错。” “严总,我可以加你的——”马喻才大胆道。 “叮——” 电梯门打开了。 外面站了一群人,全是马喻才的上司熟人,笑呵呵道:“严总!您可算来了。” 马喻才住了嘴,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抢风头,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往角落里缩了缩。 严继尧看了他一眼,走出了电梯,挂上笑脸道:“不好意思迟到了,咱们直接开会吧?” 众人簇拥着严继尧前行前往会议室,而和马喻才熟悉的几个经理落在后面,戳了戳他:“你怎么跟严总一起上来的?” 马喻才道:“我去拿市场部帮赵哥拿资料,刚好撞上了。” “没丢人吧?” “有点……” 一群人进了大会议室,马喻才赶紧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他和严继尧几乎是对角线的位置,远的好似隔了条银河。 整场会议没什么好说的,各个部门吹嘘自己的成绩罢了,但偏偏这是职场上最重要的会议。 “赵总的发言太精彩了,市场部大有作为。严总,您说两句?” “嗯……”严继尧看着手中的资料,翻到下一页,看着个人简历上那张年轻些的照片——笑容青涩,眼神明亮,手指轻轻捻住纸张,抬头看向了桌尾那个整张桌上最年轻的男人,问:“马经理怎么没有发言?” 全桌看了过去。 马喻才坐直了身体,和严继尧对上了眼神,立刻站起身:“严总,我准备了ppt,要是您愿意浪费几分钟时间听我献丑的话?” 严继尧抬起眼皮,“我想听。” 马喻才立刻拿起u盘,步伐稳健地走到前面去。 他深吸一口气,备好的内容立刻流畅地说了出来——设计部的业绩一直不错,这可是他的底气。 西装线条流畅,贴合身形,展现出他完美的身材比例,甚至凸显出他的细腰和长腿。洁白的衬衫裹紧了肌肉流畅的身体,身材的每一处都非常亮眼。 当他在自己的领域时,神情自信认真,犹如星辰般闪烁着光芒。 坐在最佳观赏区的严继尧双手交握,紧盯着男人,百分之八十都是工作的大脑在此时,略微分了一丝给别的地方。 嗯…华盛的发展已经很稳定了……他在华盛也待累了…… 严继尧一顿,因为自己脑中的想法眉头一皱。 进入工作倦怠期了?怎么会有这种离谱的冲动? …… 会议结束后,马喻才松了口大气。 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发言机会,但是马喻才还是准备了资料和ppt,真是太好了! 先见之明! 他出门后,看见守在外面的mike,赶紧用资料给了他一头锤。 “走,给我拿着,我去上个厕所。”可憋死了。 马喻才走进厕所,尽情释放。 他高高兴兴地哼着歌,打开了隔间的门,迎头又撞上隔壁的人开了门。 他扭头瞄了一眼。 严继尧握着门把手,那张雕塑般线条锐利的脸给到了马喻才十足的冲击,偏偏对方还在此刻道:“好巧。” 马喻才紧绷的神经一松,立刻噗一声笑了出来,笑了一秒敏锐地瞥见严继尧捏起了拳头,立刻收起了笑容,严肃道:“不好意思,我想到一个笑话。” 严继尧点点头,没有说话,洗手时,从镜子里看向男人。 却见到男人悄悄抬起头来看自己——然后又猛地收回视线,低头哗哗搓手。 洗手的时候马喻才还是忍不住往他身上看,一眼就看见了他的表——几千万的全球限量!? 马喻才赶紧随便洗了洗擦了擦,将手揣进了兜里。 两人沉默地洗完手,出门后,严继尧的助理给他递上外套。 严继尧将外套放在臂弯处,看着马喻才离开的背影,看见了男人衬衫紧紧包裹的脖颈后居然有一颗黑痣,落在白皙皮肤上格外显眼,仿佛在勾引人的视线看过去。 有些不合时宜的性感,一种无形的吸引力。 严继尧双眼微眯,问助理: “严郁秋是这个季度调来华盛博弈?” 助理点头。 严继尧沉思片刻道:“回去把华盛博弈的资料整理一下,明天下班前就给我。” …… 两个月后—— 马喻才再度开始自己的述职报告。 他讲完后,看向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严继尧。 “严总,我讲完了。” 他的语气已经趋近平静,毕竟已经共事了一段时间了,早已从紧张变得淡定。 “嗯——” 严继尧将视线从他的腰线上收回,把玩着手中的钢笔,用力掐着钢笔那光滑的腰肢,眼眸一暗。 “待会儿……”他压低的声音显得有些暧昧,而话语更是让人浮想翩翩—— “来我办公室。” 办公室里其他人表情微变,对视起来。 他们安抚自己,想多了。 结果,汇报的马经理脸皮骤然一红,手指抵着嘴,低头道: “……好。” 第143章 老师,我是个讨人厌的孩子吗? 简易捷坐在附近公园的长椅上,阅读着林诗涵长达十几页的遗书,越看,越是心惊。 原来这个女孩,有这么多没说出口的话。 【爸爸妈妈,请原谅我,我是个懦弱的人。你们爱的是一个坚强的、自信的、勇敢的、什么都能做到的女儿,唯独不爱我。 …… …… 我还有一些话想对简老师说—— 简老师,如果你能看见,能不能相信我一次呢? 我已经十七岁了,明白什么叫“同学间的吵架打闹”,也明白什么叫“霸凌和排挤”,当我还需要向学校里的大人们解释霸凌和排挤的时候,我知道,这次我又是一个人了。对我来说,言语是比拳头更用力的东西。当我最尊敬的你说,试着敞开心扉,和她们交朋友吧,你们可能只是没有深入了解对方。 那个时候,我想问老师,你知道吗?你也需要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的学生了。 我很喜欢你,因为你会夸我写诗写得好,在你眼里,每个学生都是好孩子,好孩子们的欺负不能随便定义,只是“矛盾”。她们在你面前当好学生,被你夸的时候,我心里像是被刀割烂了。你替她们说话,我没办法呼吸……她们对谁都好,唯独对我不好。难道真的是我太讨人厌了? 我已经不想听到你的安慰了,我开始讨厌你了简老师。我以前那么在乎你,现在就更加痛苦。你的温柔什么都好,包容万物,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一文不值。 我不想那么讨厌你,所以我才发了火,我道歉,简老师,我只是吃醋了,我没有讨厌你。 我想听到你说,林诗涵你是对的,她们是错的。 如果我死了之后还能见到老师的话,老师不要害怕,我想好好来道个别。 老师,再读一遍我的诗吧,这次真的是最后一首了。 “我时常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时常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枯坐 我们在烈阳下 赤身裸体地 追逐着 岁月流转 点出一层层水波 一切谩骂和怨恨 都随时间腐烂在泥土里 我是胎盘 我是卵 我会从我的身体里钻出 我的身体里会飞出无数个我 我是柳絮做成的 一张纸 我既随风漂流 又扎根土地……】 硕大的泪珠落在纸张上,发出啪的声音。 “啪——” 马喻才被这声音吸引,低头看去,僵住了。 简易捷捂住嘴,瞪着大眼睛,泪珠就跟断线珍珠似的不断往下落。 马喻才从没见过有人低头后,眼珠子里接连不断落下豆大的眼泪的场景。 他微张开嘴,手足无措起来,赶紧伸手摸兜,可是偏偏没带纸出来。 最后,马喻才轻声问:“你还好吗?” 简易捷猛地扭头靠在马喻才肩上,左右蹭了蹭。 马喻才立刻感觉到了一股温热的湿意在肩上蔓延开来。 “喔呜呜呜——” 开始了。 从大学开始,简易捷只要伤心至极,就会哭崩,标准的嚎啕大哭。 她捂着脸嚎啕起来。 马喻才也不知道遗书里写了什么,但是听了刚刚那群高中生们说的话,大概也了解林诗涵身上发生了什么。 一口气哽在喉头,马喻才说不出安慰的话。 人命的重量,谁能背负呢? 他伸手,拍了拍简易捷的背。 飞鸟掠过,行人路过。 马喻才沉默地陪着她。 …… 晚上,简劲松回了家,喊道:“易捷?我要的红烧肉做好没?” 厨房里有油烟机的声音。 “能再约一下马喻才吗?我明天休假——” 他换了鞋,边喊边冲进厨房一看—— 马喻才穿着围裙,道:“你说什么?厨房里有点吵。” “——”简劲松表情不变,双眼瞪大,然后在马喻才回头时迅速恢复正常表情,笑:“好香,饿了。” 马喻才低头揭开锅盖:“你要的红烧肉好了。可以叫一下易捷吗?她今天情绪不好。” 简劲松一听妹妹心情不好,紧张地来到房间门口,敲了敲,“易捷?出来吃饭吧?” 门开了,简易捷顶着一双眼尾泛红的巨大肿眼睛,道:“哥——我明天不想去上班。” 她扑进简劲松怀里。 “起来,这么大的人了,”简劲松拍拍她的背,“怎么的呢,能请假吗?别旷工。” 简易捷深吸了几口气,摸着肚子道:“先吃饭吧,我今天一口没吃,饿死了。” 空气中弥漫着红烧肉的香气,简易捷坐在桌前,一脸不好意思:“又让你做饭了,喻才,还说请你吃顿好的来着。” 马喻才脱掉围裙,坐下后,道:“没事,外面也不一定做得比我好吃。” 简易捷一笑。 她一口气吃了两碗饭,心情才好受了一点。 然后简易捷在客厅坐着,马喻才和简劲松进厨房洗碗。 简劲松问:“她怎么了?” 马喻才道:“去学生葬礼,看了学生的遗书。” “嘶——”简劲松问,“怎么安慰她?” “你是她哥啊。” 简劲松坦白道:“我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啊。” 这下换马喻才:“嘶——” “待会儿带她出去逛逛街买买东西?去河边吹吹风?”马喻才提议。 背后出现一道声音:“不用啊,我哭完就好了,下午就是哭得有些头晕了。” 简易捷顶着肿泡眼出现在厨房门口,道:“就是这心里还有点难受。” 两个大男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简劲松迟疑道:“易捷,你可以跟我们倾诉的。” 简易捷叹了口气,道:“行。洗完碗出来说。” 等两人处理完,简易捷抱着一盒纸,坐在沙发上,开始说起了自己任教这个班的两年期间的事情。 “这是第一届美术班,我身为美术老师也是第一次当上副班。” “我那个时候想着,一定要让他们快乐又充实地学习。但是我其实只会上课,不会管理班级。” “我想要对每个学生温柔,又不够坚定……但是我忘了我不是太阳,没办法好好地照到每一朵花,就算我是,我也没办法照到一朵花的每一个面……” \"我自以为是,还以为自己在给他们施肥,原来,我只是养出了几条臭虫——” 第144章 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 我们没法全部看见 “老师?”办公室的门口忽然探进来一个脑袋。 简易捷先挂上了笑容,才转过头去,看见是谁后喊道:“汪欣啊,你找谁?” “找你呀老师,聊聊天?” “聊天?你作业写完了?” 汪欣笑了笑,没回复,只是从身后掏出一罐牛奶放在简易捷的桌上,道:“老师送给你喝。” “哇,”简易捷笑了笑,“你自己留着喝吧,长高点。” 汪欣将牛奶放下就跑了,“老师你还是自己多喝点长高高吧!” 简易捷嘴角挂着笑容。 这孩子。 简易捷写完教案,已经是晚上十点,教室里已经没了学生,她检查过后,从教室里往外走,走到二楼的尽头时,听到了一个哭声。 她立刻走了过去,门后面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似乎已经很久了。 这个点?在厕所里哭? 简易捷倒是没往恐怖的地方想,直接打开了门问:“谁?” 厕所里是有洗手的一条长长的台子。 一个女孩脱下了外套,只穿着薄薄的短袖,在水池子里洗着自己的校服外套。 水洗池汩汩流动的液体被染成淡红色。 外套上一大片红色颜料,已经洗掉了大半。 女孩头发湿漉漉的,睁着泪眼看着自己,一脸惊惶。 “你叫……林……?” 女孩吸了吸鼻子,乖乖站好,礼貌地喊:“简老师好,我叫林诗涵。” 那是简易捷第一次对这个沉默的女孩有了印象。 从那之后,她就开始格外关注林诗涵。 她了解到林诗涵家里的情况并不是很好,是因为拿过市里的奖,靠着奖学金加上特批入学。 但是简易捷非常喜欢她的画,让她更为惊喜的是,有一次是她代班主任检查周记,发现了林诗涵写的诗。 班主任工作量太大,周记都是简单打个查和日期,翻了翻之前的,才发现林诗涵经常写诗,只不过会被班主任批个字数不够。而简易捷那天特地在林诗涵的小诗下写下了评语。 “加油,老师很看好你。” 那天之后,林诗涵不再将自己的诗写在周记本上,而是天天写给简易捷看。 班主任一边唏嘘着她每次都要帮林诗涵额外申请贫困生名额,一边吐槽家境不好为什么要来上这么贵的学校,校服的钱都还没交。 简易捷嘀咕,一千多两套的校服,说着自愿购买,但还不是强迫人家买了,人家这个家境能自愿吗? 但表面上她只是干笑,毕竟学校里有指标,大家都没办法。 想起上次女孩被弄脏的外套,简易捷担忧起来,她回家会不会被骂? 第二天,简易捷把林诗涵喊到了办公室,关上门问:“你的外套是不小心弄脏的吗?那天回去怎么样了?” 林诗涵摇摇头,“不知道。” “怎么回事呢?” “我吃完饭回来,衣服就脏了。” “别人搞的?”简易捷脸色一变:“要不要调个监控?” 林诗涵没说话,只是捏着自己的手,道:“谢谢老师。” 简易捷去跟反映了班主任调监控的事情,班主任推脱起来,见简易捷非常坚持,让她自己去监控室。 简易捷又跑去监控室,调出那天的监控一看—— 汪欣和几个朋友看见了林诗涵的颜料箱,先是打量了一阵,然后打开了保存得干干净净的箱子,用笔搅弄起来,片刻后,那混杂着红、黑、白的颜料就涂在了林诗涵的校服上。 三人说笑一阵就离开了。 简易捷严肃着一张脸,当天晚自习把汪欣喊到了办公室里。 “你说这是个什么情况?” 汪欣是她最看好的学生,幼儿园就开始学画画,成绩出色、性格开朗、从不怯场。 汪欣低下头,良久后说:“老师,我和她闹矛盾了。” “你知道她的情况吗?一箱颜料多贵啊!校服多贵啊!她第二天都是穿着脏衣服来上学的!” “她打翻我的颜料不道歉,还吼我……”汪欣立刻就冒出了眼泪,红着眼睛道:“对不起,老师,我知道错了。” 简易捷见她都哭了,一腔怒火也泄了气,瞪着眼睛僵持了一会儿,喘了几口气,道:“老师觉得你是个好孩子,你都是快成年的人了,闹矛盾还要做这种事情,不可笑吗?你自己去找她道歉,以后别再发生这种事情。” 汪欣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简易捷把情况告诉了班主任,也没多管过这个事情了。 汪欣和林诗涵在她心里,都是不错的孩子,她那时只是希望她们能够和好。 那之后,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看见汪欣对林诗涵都是笑脸以待,而林诗涵显得沉默抗拒。 后来她才知道,班主任直接把两人安排着坐在了一起。而林诗涵多次申请换座位,班主任都没同意。 …… 简易捷常常不在办公室,她上完课就走了,第二天来,工位上就放着林诗涵的新写的诗。 担心林诗涵总是找不到自己,她还告诉林诗涵,自习课的时候,可以和朋友们一起来,问问题聊聊天都可以。 林诗涵每次都会过来,校服外套上的脏污已经沉淀成了暗淡的色彩,她拿着自己的画,还有自己的诗,问: “老师你会觉得我烦吗?” “怎么会?你们最可爱了。” 正聊着天,门被敲响,汪欣抱着资料出现在办公室,道:“老师,我把作业收上来了,要我帮你看吗?” “放那就好。” 林诗涵陡然沉默下来。 她和汪欣聊了聊天,林诗涵默默呆了一会儿,说自己还有事离开了。 简易捷问:“你们还在闹矛盾吗?” “她自己不跟我说话了,”她不满道,“跟我对着干,我安排值日生她不做,明明自己是个组长,作业也不好好收,天天和那几个男的一起玩,动不动就发疯。” 简易捷皱眉道:“什么叫发疯?” “我们好好跟她说事情,她就吼我们,然后拿美工刀割自己的手腕,别人不看她还好,一看她就自残,就想着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和同情心吗?” “……”简易捷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虽然她知道,高中生压力会很大,但没想到林诗涵到这个地步了吗? 简易捷立刻把林诗涵喊到办公室,拉开她的衣袖一看——密密麻麻的划痕,新旧不一。 简易捷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她沉默了很久,对着哭起来的林诗涵道: “如果有困难,跟老师讲,或者跟爸妈讲,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林诗涵道:“老师,我受不了她们了……” “谁?” “汪欣、于贞、赵佳敏……她们一直骂我,笑我…还让班上的人都不要理我…” “……”简易捷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你们有矛盾,但是你们本性都不坏,你试试放下成见,和她好好聊聊呢?汪欣也是个好孩子,你们可能只是没有深入了解对方……” 简易捷是真心觉得,两个都不错的孩子,怎么会闹成这样呢? 林诗涵当时,只是说了一句:“这辈子都不可能。”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简易捷都忙于处理别的事情,没有太多关注过他们了。 防性侵谈话、女生生理安全课、心理健康……简易捷有好多这样的表格要填,也有好多教案、工作日记要写,还有每周几次的副班主任会议、艺术组会议,月总结会议…… 忙,忙得脚不沾地。 第一次当副班主任,两眼一睁就是做ppt汇报,准备赛课,迎接上级检查,公开课…… 她觉得上课已经是最轻松的事情了。 而那个时候,汪欣状态越来越好,开朗热情,作品也获奖,人缘非常好,而林诗涵则是越来越沉默,上课走神、睡觉,木讷无比,在班级里的风评越来越差。 直到在班主任的建议下,林诗涵被家人带回了家。 等林诗涵重新返校,她却不再画画了。 班主任在办公室里骂她:“你是个美术生,什么叫不想画画了?你想过自己爸妈吗?他们出了多少供养你读书的?” 简易捷听着,忍不住回了头。 而爱哭的林诗涵却一脸平静地说:“我动不了笔。” “你明明画得很好,为什么自己把自己放弃了呢?” 林诗涵低声道:“我回去当文化生。” “你回去再思考一段时间吧,你很有天赋,自己能想通最好。”班主任狠狠叹了口气,给她签了张请假条。 林诗涵离开前,简易捷起身道:“诗涵,有事可以来找我的。” 林诗涵站定了,许久,哽咽道:“简老师,我最恶心的就是你!”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简易捷呆住了:“我?” “易捷,你太年轻了,”班主任在后面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干你的本职工作,别老想着拯救学生,人家一个家庭相处十几年的父母都管不好办不到,指望我们老师几年内调教好,你要是想活久一点,真的别太放心上,我们是当老师,不是当耶稣……” 再之后,传来的,就是林诗涵跳楼的事情了。 简易捷在那一刻,彻底明白了,她在林诗涵的人生中,不是那个救赎者。 而是纵容着施暴者却又自认为救世主的一个令人作呕的加害者。 第145章 永远纯粹的少年 “我想出去一下。” 坐在外侧的汪欣笑着跟桌旁的人聊天,对林诗涵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没有听到。 又是这样……林诗涵捏紧了拳头。 她已经经历了这样的情景不知道多少次,越发难以忍受。 她加大了声音:“我说我想要去厕所一下。” 桌旁的朋友瞄了林诗涵一眼,而汪欣大笑起来,没有将视线转到旁边的林诗涵身上,而是和朋友继续聊天:“我靠,跟个傻逼一样。” 朋友翻了个白眼:“对啊。” 两人话里话外仿佛都在讥讽她,深深刺在林诗涵的身上,浑身忽冷忽热。 林诗涵猛地站起身冲她吼:“我要出去!” 全班半数人顿时将眼神投到了林诗涵身上。 汪欣此刻一脸惊讶地转过头,问道:“你好好说呗,吼我干嘛啊?” 她一脸不开心,慢吞吞起身,然而,此刻老师却进了教室,道:“咱们提前上课。” 汪欣又一屁股坐下了。 一节漫长的课之后,下课铃终于响了。 汪欣的朋友再度奔了过来,将汪欣座椅后那一点点空隙也堵住了。 林诗涵只能再度大声道:“我要出去上厕所了,麻烦你让一下。” “哈哈哈啊哈哈哈!真的假的啊?”汪欣毫无反应,大笑的声音盖过了林诗涵的声音。 林诗涵眼眶一红,猛地踩上自己的椅子,直接从汪欣的桌上踩了过去。 一脚将汪欣的课本踩出灰土印子,林诗涵从桌子上蹦下来,头也不回地去了厕所。 “啊!”汪欣尖叫。 “我靠!你有病吗!?”汪欣和汪欣的朋友立刻喊叫起来。 等她终于解决了生理需求,回到教室,却发现自己桌上的书全部都被扫到了地上,颜料箱也再度被打开,白颜料里已经脏乱不堪,每个颜料盒中都被糊上黑色搅弄了一番。 脑子里轰地一声炸了—— “谁干的!!!” 林诗涵头一回这么大声地说话。 “谁啊!!!” 班上的同学们看着她。却没有人说话。 “谁!!!!”林诗涵几乎是尖叫起来,眼角的泪瞬间就飚了出来。 她买的是已经最便宜的颜料了,这一箱最新的也要将近一千,她只敢买最少的颜色,没有的颜色都是自己调…… 她冲到没有回头的汪欣面前—— “啪!!” 一巴掌甩在汪欣脸上,林诗涵看她的眼神宛如看着一滩烂泥。 人们常说,少年是纯洁的,他们的情感是纯粹的。 情感是双面的,因而,少年的恶意也无比的纯粹。 …… “汪欣人很好啊,是林诗涵惹汪欣不开心了吧。老师问这个干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他们怎么了,反正就是闹矛盾嘛。” “她精神好像不太正常,经常大吼大叫,别人碰一下她的颜料就叫,借用一下她的白颜料,跟偷了她家一样,又不是不还。” “肯定是有汪欣的问题,汪欣坐在外面不让开座位,林诗涵想上厕所只能爬出去,发本子的时候也不发林诗涵的,布置作业也不告诉她。大家都只会笑林诗涵,有时候还阴阳怪气地骂她。” “骂她?我们就是开个玩笑啊,我们经常这样说话的,现在动不动就傻x其实很正常的。别人被这样说没事,就她动不动割腕。” …… 林诗涵哽咽着离开后,简易捷问: “……陈老师,你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自残吗?” 想起下午问过的情况,陈老师道:“嗯……这个情况很复杂,林诗涵自己性格本来就不是很开朗,她父母也不支持她学画画,加上最近自己的人际关系没有处理好,小孩子一时间接受不了……唉,现在的小孩子真的是……” “汪欣呢?” 陈老师闻言“嗯?”了一声,道:“你是说她们闹矛盾的事情?” 简易捷紧皱着眉头,“她们现在还坐在一起吗?” 陈老师道:“已经换了,她们坐一起的确不适合,已经打了好几次了。” 简易捷心中有些担心,道:“林诗涵真的没事吗?她最近上课状态很不对劲。我听说汪欣做了些过分的事情——” 陈老师打断道:“简老师你说的话都是无稽之谈,他们小朋友比较主观,话不能全信,我已经问过汪欣本人了,只是小摩擦,她说只是林诗涵说话声音太小没听见……但是,归根结底,林诗涵自己的问题不处理好,换到哪个座位都是一样的。” 简易捷哑然。 陈老师看见她一脸的不理解,道:“那就算是汪欣做错了,你要报警吗?我报告给年级主任,年级主任让我自己想办法,我和汪欣聊过,和林诗涵聊过,和她们俩的爸妈都私下沟通过……简老师,处理不了,他爸妈都不管,我们有什么立场去介入。” …… 简易捷吸了吸鼻子: “不是诗涵来晚了,是我知道得太晚了。” 听完简易捷的话语,两人的神情严肃无比,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简劲松的看法更为沉重,他安慰道: “易捷,这绝对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这是家庭、学校,甚至是教育和法律系统的问题。” 马喻才没有说话。 他也没法判断这是谁的错。 从林诗涵的视角来看,她性格内敛,有苦难言,试图求助,最喜欢的老师却苦口婆心地教育起她。 从简易捷的视角来看,她只是一个老师,根本没办法全天监视,也不了解事情的全貌。 在整个事件中,有太多的漏洞。 家庭的忽视、老师和稀泥、学校的漠然…… 但是马喻才知道,像简易捷说得那样,她知道得太晚了。 林诗涵也试图反抗,也试图求助,却都被漠视了。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林诗涵不知道还挣扎过多少次。 简易捷抽着纸擦了擦眼泪,“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生,温柔,心细。” “……” 简劲松和马喻才对视一眼,思索该怎么安慰她,嘴还没张开,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咚。” 三人一僵。 门口传来的女孩子的声音: “老师,你看了吗?” 简易捷惊慌地瞪大了双眼,猛地站起身来,她快步走到玄关,想要探头看了看外面。 “不要看,不要开门了……老师,我现在很难看的。” 简易捷顿住了,捂着嘴,颤声问:“……诗涵?” “嗯,”外面的声音瞬间高兴了一些,“老师,你相信我了吗?” 简易捷顿时又要眼泪决堤了,她立刻回应:“我信,我相信你的。对不起,诗涵,我做错了。” 门外的林诗涵道:“那我们两清啦老师,我道过歉了,你也道过歉了。” “你不怪我吗?” “老师……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简易捷闭上了嘴。 “我真的很喜欢你老师,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也不想再当你的学生了……如果你是我的好朋友就好了,”林诗涵话锋一转,道,“简老师,谢谢你的铁线莲,我很喜欢。” 马喻才和简劲松坐在客厅里探头看,担心简易捷受到伤害。 直到简易捷一脸恍惚地回来,“她走了。” 马喻才问:“你还好吗?” 简易捷看了马喻才一眼: “对不起,喻才——” “那个时候,真的对不起。” 第146章 熟人作案 “……好了,快下课了,班长把作业收一下,我们下节课评作业。” 中年略微发福的教授将ppt关掉,开始收拾东西。 一个还算高大的男生立刻站起来,挨个收起大家的现场素描作业。 离开的学生们纷纷跟教授告别:“吴老师,期待你下次的课!” “吴老师记得给我打满分啊!” 教授笑呵呵地回复:“你小子,画得那么烂。” “哎我那是急工出烂活!” 收完后,班长将作业整理了一下,递给教授。 教授提起包,抬头看了一眼教室里稀稀拉拉的人,盯住了还坐在中后排没有动的男生。 他面容清秀,头发微长,穿着最简单的圆领短袖和牛仔裤,身材略显清瘦,五官比较立体。 教授喊道:“小马,下节课来我办公室一下。” 男生抬起头来,眼睛一亮,展露出笑容:“好。” 教授离开了教室后,班长站在前面等马喻才,道:“那你待会儿是不是又不去上课了?” 马喻才背着包和画架,道:“嗯,反正是选修。高哥,有事你帮我喊个到吧。” 高伟森也挎着包走着,良久,他问了一句: “喻才,会不会不太好?” 马喻才道:“怎么了?不用担心,下节课老师很松的,逃课也没事。” “我不是说逃课…我是觉得吴老师他……”高伟森挠了挠头,“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马喻才看着高伟森,不假思索道,“我画得好啊。” 高伟森摇了摇头:“……可能是,算了,先去吃饭吧。” 午休醒来后,高伟森喊醒了其他室友,准备去上各自的选修课。 他看了眼马喻才空荡荡的床位,问道:“喻才没有回来吗?” 有个室友一边换衣服一边道:“肯定又去吴老师那里了。” “怪羡慕他的,吴老师有时候带他出去写生,还能赚外快。” 另一个正在刷牙的室友道:“没什么好羡慕的,马喻才设计得挺好的,就是性格太臭屁哦。但是他应该也挺会讨好老师的。” “我怎么感觉像是老师在讨好马喻才似的?” 高伟森打断他们的对话,道:“走了,上课要迟到了。” 下午的选修课上,高伟森刚进教室,就听到有人喊自己:“高哥?喻才呢?” 定睛一看,是简易捷。 高伟森在简易捷旁边坐下,“他又去吴老师那了。” 简易捷皱起眉头,不满道:“吴老师怎么天天找他?不知道他有课吗?” “正课会说,选修就无所谓了吧。” 简易捷摇摇头,“我对吴老师没有好感。” 另一边,马喻才敲开了吴老师办公室的门。 吴老师道:“你过来看一下。” 马喻才搬了个椅子,坐到吴老师的身旁,看向电脑,一怔。 电脑里,是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的素描。 “怎么样?” 听见吴老师的问话,马喻才忍住怪异感,努力搜刮词语描述:“画得挺好的,笔触细腻,造型非常生动准确……” 吴老师侧过头看着他,眼神随着他的话语逐渐往下移动,从年轻帅气的脸蛋,往下游走于脖颈、锁骨和一切裸露的肌肤,再缓缓顺着身体曲线滑过细瘦的腰肢和大腿…… “身材很不错…” “什么?”马喻才被吴老师莫名其妙的话弄得停住了话语。 “模特身材很不错,对吧?”吴老师盯着他的双眼,笑道,“最近有一个着名画师想找些男模,要求就是裸体,老师想问问你有兴趣吗?” 听见那个画师的名字,马喻才的确兴奋了一下,但是一听到裸模,立刻道:“额,不了,老师,我不太能接受。” 吴老师笑道:“是吗?我以为你们年轻人比较能接受这些,你身体应该也挺好看的,有报酬的,不考虑吗?” 马喻才果断拒绝:“谢谢,不感兴趣。” “其实这幅画是我画的,如果你不喜欢被陌生人看,也可以在我这里试试?” 马喻才对吴老师的执着感觉有些不对劲,但由于此前根本没有类似的经历,他只是困惑了一阵。 毕竟吴教授是父亲的同事,小时候也偶尔会见到,马喻才没有多想。 吴老师的手放在了马喻才的肩膀上,捏了捏,道:“感觉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劳累?脸色不太好。” 那双手似乎是不小心蹭过了马喻才的耳垂,碰了碰他的脸。 马喻才只感觉耳垂火辣辣的,感觉十分怪异,但只是微微缩了缩脖子,隐晦地躲了躲对方的肢体触碰,嗯了一声,“没有别的事情吗吴老师?我还有选修课要上。” 吴老师见状,眼中泄出满意,他道:“……你上次交的项目作业还不合格,得重新修改,既然有事,我们再约个时间讨论修改一下。你们几个知道我的课表,你组织一下,约好时间告诉我,下次直接来我家就好了。” 马喻才点点头,聊到正常话题后,心情舒缓了一些。 …… 马喻才和其他几个学生,一起乘着电梯准备前往吴老师的家里。 一人问:“改什么东西?在手机上跟我们沟通不行吗?” 另一人道:“老师就是喜欢线下沟通啊,你习惯一下呗。” “到了。”马喻才提醒。 几人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师母打开了门,笑道:“来了,在书房等你们呢。” 几个人礼貌问好,进入了吴老师的书房。 起初,吴老师对他们各自的作品提出了问题和建议,几人都做好了笔记,讨论了一会儿。 但却没有提到马喻才的作品。 最后,吴老师才从电脑中调出他的作品,道:“小马,你的作品问题比较大……” 马喻才忐忑地坐直了身体, 微微睁大双眼。 吴老师却是抬手看了眼手表,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有事的先走吧?喻才你留下吧,我慢慢讲,问题太大了。” 其他同学立刻起身,纷纷说着谢谢老师,离开了书房。 马喻才紧张不已,看着吴老师,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作品有什么问题。 此前,他的作品一直都被吴老师以及各个老师不吝夸赞。 外面传来的师母的声音:“老吴,我出门去了啊。” 吴老师抬头看了一眼,道:“好!小马,把门关一下。” 马喻才起身关门,满脑子还是—— 我的作品哪里有问题?跑题了吗?我不可能比他们设计得还差吧? 马喻才一转头,吴老师拍了拍旁边的座位。他问:“吴老师,问题很大吗?” 吴老师五官一松,笑意满满:“小马,我说了,独处的时候叫我吴叔叔嘛,很久没听你这么讲过了。” 马喻才摇摇头,“吴老师,我们现在是师生关系,这样挺好的。” 他坐上去,立刻盯着电脑中的画面,主动问:“哪里有问题?” 背后被一只手轻轻抚上,耳边也传来吴老师的声音: “你这个画非常好,主要的问题就是——”他拉长的尾音萦绕在马喻才耳边,马喻才却无法听到那些问题了,他全身感官都聚集到那双猛地移到了他屁股的手上。 男人的手掌轻轻揉捏起来,马喻才全身起了鸡皮疙瘩,难以言语的震撼让马喻才僵住了身体,然后在那双手从大腿游走向自己的双腿中间时猛地起身。 “吱——” 椅子发出了怪异的声音,宛如马喻才惊恐的喘息。 “吴教授?” 平常最为欣赏他的作品,被他视为尊敬的长辈和老师的吴建平,此刻却坐在座位上,嘴边那温和宽厚的笑容,此刻却因为不堪入耳的话语和那十分显眼的下体变得下流而恶心: “小马,你爸爸让我好好照顾你,过来让我看看发育得怎么样?下面有没有好好长大?” 一股恶寒让马喻才浑身一抖,大脑完全落入空白,四肢都因为血液的倒流而发麻。 不敢置信是他的第一反应。 不相信,也是所有人的反应。 第147章 镇压恐惧的最好方法是覆盖 “啊!嗬!” 马喻才猛地惊醒,不知何时伸到了被窝外的手一阵冰凉。 他动了动发凉的身躯,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 恶寒的感觉涌上心头,马喻才又开始血液倒流,浑身发麻。 “呃……”马喻才擦了擦汗,直视着漆黑的天花板,呼吸时喉管里一阵干涸。 他窝在被窝里,尽管里面冰凉无比,他也不想离开,不愿下床去倒水。 “嗬、呼——”马喻才喘息着,浑身的肌肉都纠结着,再也难以入睡。 一闭上眼,就是同学们那诡异的目光。 还有父亲那一句——“给我回去上学!别让你吴叔叔难堪!” 马喻才狠狠闭了闭眼,尽管不愿想起,但思绪无法控制地坠落入那阴暗的回忆。 “马喻才?” 耳旁的声音响起,将马喻才从晦涩鲜明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他起身打开了床头的灯,寻找起严继尧的身影,呼唤道:“严继尧?” 片刻后,严继尧出现在床边,问道:“你怎么了?” 马喻才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黑夜中的他——他简直快要完美融入黑暗了,宛如与夜色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分辨出他的轮廓和面容。只有那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模糊的身影,以及那深邃而神秘的五官。 黑夜时分、朦胧的人影和严继尧温柔的声音,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让马喻才卸下了所有的心理防御,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 他轻声回应道:“做噩梦了。” 这简短的四个字,却因为略显沙哑的声音,包含了无尽的疲惫和恐惧。 严继尧沉默了那么几秒,然后回应:“因为我?” “什么?”马喻才摇头,反应过来后迅速反驳,“不,不是,我自己的噩梦。” 马喻才在暖黄的灯光中躺下,侧头看着严继尧,喉头一颤,一句话脱口而出: “坐下来聊聊吗?” 话一出,两人都微微愣了一下。 马喻才赶紧找补:“刚做了噩梦有点怕、呃、不是怕…就是……想聊。” 越找补越垮,马喻才有些尴尬,拉了拉被子遮住小半张脸,想立刻消失在房间里。 而严继尧直接坐下了。 床边微微往下陷,严继尧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想聊什么?” 太好了。尴尬情绪下去了一些,马喻才松了口气,问:“你介意讲讲自己的事情吗?” 马喻才陷入伤心情绪时,总是喜欢听听别人讲述,或和他人聊天,来转移注意力。 被拒绝的话,他也不意外……毕竟最难受的时候总是要一个人度过的。 “好。”严继尧扭过头,留给马喻才一个令人安心的高大背影。 “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父母都是农民,但是上初中之前就搬到了北京,父亲打工,母亲在家里照顾我,高中的时候家里开起了公司,有了点钱。我记得很清楚,高一的时候我还去了奥运会。”严继尧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回忆。 “后来,父亲赌博输掉了钱,公司倒闭了,”他顿了顿,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母亲出去打工,当保姆,父亲进了工厂,重新积累本金,重新开起公司,在我上大学之后,发展得很好,越来越好,直到成为华盛……但是在那之前,母亲也积劳成疾,离开了。” 说完,他顿了顿。 马喻才静静地听着,心里一阵酸楚。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严继尧,因为他自己和父母的关系都不算好。 马喻才道:“难受就别讲了。” 严继尧却依旧继续诉说着,声音越发低沉和沙哑:“……她去世之前说过一句话,一直困扰着我,直到现在,她说……” “——‘我宁愿没生下过你。’” 听见这话,马喻才直接呆住了,脑海中也回荡起了一句格外相似的话: 【我生下你难道是老天的惩罚吗?】 心脏一缩,马喻才撑起胳膊,抬头看向严继尧的背影,想要安慰他两句—— 他低垂着头颅,肩膀微微塌缩着,阴暗的邪气正在疯狂的暴涨,宛如实质般纠缠在他高大的身影边。 马喻才意识到不对劲,猛地伸手拽住了严继尧的西装外套。 “严继尧!” 严继尧毫无反应,垂头坐在床边,暖黄的灯光也无法穿透的黑雾逐渐攀附上他的肢体。 刺骨的寒意让马喻才一个哆嗦,那邪肆的黑怨气息瞬间蔓延了过来,马喻才吓得缩回了手。 但收回了手的马喻才反应过来后,掀开被子跪在床上,又立刻重新伸出去,一边念着驱邪咒一边抓住严继尧的手臂,大喊他的名字: “严继尧!” 黑水般流动的雾气猛地停下了扩散的动势。 严继尧也微微抬起了头来,转过头:“马喻…才……?” 马喻才嘴里的那口气还没松,床头的灯光啪一声熄灭了。 黑暗悄无声息地侵袭了这方小天地,还没来得及惊惶,马喻才猛地被人扑倒在了床上。 冰凉的躯体压制在身上,在黑暗中敏感加倍的马喻才立刻意识到现在的严继尧,绝对是他自己口中那个坏人格! 他喊道: “严继尧!你怎么了?” 马喻才立刻挣扎起来,扭曲着身躯,双腿也抬起,试图将严继尧踹开再说。 然而冰凉的尸躯沉重无比,马喻才居然搬不动他丝毫。 一只冰凉的手擦过下颔,凉得马喻才倒吸一口凉气,气还没喘完,严继尧的手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所幸严继尧似乎不是想扭断他的脖子,也不是想掐死他,手只是虚虚压在他的脖颈上,让他呼吸稍微有些困难。 就算马喻才知道,严继尧再怎么失去理智也不会杀了自己,毕竟他们生死同笼,但这并不妨碍马喻才的危险之铃疯狂响着。 喉结被压着,呼吸时难受不已。马喻才尽量睁大双眼,但也只能看见严继尧的身影,看不透他此刻的状态,他带着威胁,试图最后沟通一次道:“严继尧,赶紧起开,不然我念——嗯!?” 受限的视野难以发现眼前的变化。 但身体可以。 眼前的凉意骤然靠近的瞬间,马喻才只感觉自己的嘴巴被什么东西狠狠压住了。 话语全部被堵在了喉间,而口腔里钻入的东西幽凉无比,像是往嘴里塞进了一大块冰块。 “哼——!” 他失神了一瞬间,眼前浮现出了吴建平的扭曲的笑脸。 而后,在严继尧低沉的喘息和呼唤中,吴建平的脸破碎消失,眼前只余黑暗和他模糊的影子。 第148章 审核你再卡一下呢? “唔!唔!?” 意识到严继尧在干什么的马喻才双眼一瞪,四肢一麻,猛地挣扎起来。他不敢置信地呜呜叫着,整个人的身体都在严继尧的身下弹动,双手不断发力试图推开严继尧。 手腕上雷击木手串此刻闪过一道暗光。 弧光只是在两人相叠的唇间跳动了一瞬,骤然消失了。 冰凉的吻没有给他挣扎反应的时间,对方的唇叠上来的瞬间就充满占有欲地碾压着他,两团柔软用力地贴在一起。 “严…唔!” 嘴唇是神经丰富的敏感部位,哪怕马喻才再惊慌失措,大脑也忠实地反馈着被用力缠吻的一切细节与感受。 对方紧紧压制着他,凉丝丝的西装贴着肌肤,带来一阵阵皮肤痉挛。严继尧的吻疯狂而强势,不断开合的嘴唇将自己的嘴含住,亲到马喻才觉得自己的嘴已经不是嘴,就是两团不受控制的软肉。 舌尖触碰到了入侵的凉意,马喻才一惊,他猛地咬住严继尧,愤怒地哼哼着。 “哼、嗯!” 你给我清醒点严继尧! 然而,严继尧只是低哼一声,掐住他的脸颊,直接顺着他的挣扎力道,缠着他,侧头继续深吻。 本就被压制的喉管,被吻到无法呼吸的嘴巴……马喻才只能仰仗鼻子呼吸,连挣扎也少了力度。 “……嗯…呃……” 救、命……要窒息了…… 就算他再大力,此刻也难以撼动不受物理法则约束的严继尧。 但哪怕已经在心里把驱邪咒、静心咒、金身咒都念了数遍了,严继尧似乎还是没有多少影响。 路青余是说驱驱普通的鬼没有问题……严继尧到底是什么级别!? 终于,只能躺平张嘴任亲的马喻才想到了一个方法。 他猛地合上嘴收紧牙关,往自己的舌尖狠狠一咬。 “——!?”马喻才立刻痛得失了声,双眼一闭,眼角挤下的泪珠在黑暗中顺着太阳穴滑下。 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这个吻瞬间变得有些重口味。 严继尧却立刻顺着血腥味舔弄起他破损的地方,好似吸血鬼一般含住,用力到马喻才发麻。 尖锐的疼痛感让他前额发晕,但片刻后反倒被凉意镇压。 带着血气的物什又狠狠地、充满占有欲地在他已然麻木的口腔里扫了一圈。 混杂着血丝的唾液滑下,两人依然纠缠在一起。 马喻才还在挣扎,然后嘴里已然温凉的舌猛地一顿,下一秒立刻离开了。 马喻才躺在床上,嘴巴还张着,凉意不断灌入空空的口腔。 而后严继尧的声音在黑暗中颤抖—— “马喻才…我…?”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被严继尧强吻了?还是舌吻……那可是他的初吻啊。 他还有心思在这胡思乱想——严继尧是什么时候开始喊他的名字的? 冰冷的气息抽离后,马喻才缓缓起身,他喘息了几口,感觉嘴里还残留着严继尧的味道。 “呃…呼……” 奇妙的感觉,心有余悸。 惊慌散去后,他以为自己本会反感恶心,就算是共事多年的薛邵峰的触碰,有时候也会让他反感。 心里确实有一丝本能的厌恶和怒气,但马喻才还不至于对严继尧发火。 说实话,马喻才自己也有些意外,但他还是要装出生气的模样: “严继尧,你怎么回事?” 恰巧在此时,灯光啪得一声再度亮起。 灯光照出床前严继尧的模样,马喻才嘴里的话语刚要吐出,就噎在了嘴里。 严继尧还跪在床上,自己也是一脸震惊,低垂的眉眼间尽是不知所措。 “你——”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会不受控制,”严继尧阻断了马喻才的话,开始道歉,“对不起。” 他双眼中的歉意让马喻才心里最后那丝气又稍稍掉了些,近乎于无。 但马喻才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捂着嘴,皱眉思索些骂人的话,却想不出来。 骂他耍流氓不成吗? 最后,马喻才擦了擦嘴,从另一边下了床,沉声道:“我就当没发生过。明天再讲。” “啪。”洗手间的灯光亮起来。 马喻才独自进入厕所,走到洗手台前,打开了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他低头漱了漱口。 抬头看向镜子,马喻才看见了自己唇线边缘有些发红,他张开嘴,伸出舌头来看——舌尖一个显眼的红肿,是他咬破的地方,十分显眼。 抵上上颚微微挤压,还会刺痛。 脑海中立刻又穿过黑暗中那个汹涌缠绵的吻。 同样是男人,他能感受到严继尧在那个气势汹汹的吻传递的熊熊欲望和占有欲。 马喻才叹了口气,有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严继尧。 他明白严继尧自己也很自责,但他的恶意和欲望无法控制,的确会让马喻才困扰。 就算是签了个姻缘契约,也不代表他真的要给人家当对象吧? 马喻才回了房间,床头灯静静亮着,严继尧已经不见了。 马喻才猜测严继尧大概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了。 毕竟他现在也有些尴尬。 他一直把严继尧当成合作伙伴和战友,今晚的意外可真是破格了。 心绪复杂的马喻才躺回床上,幽幽叹了口气,重新陷入了睡眠。 但意外的,噩梦没有再缠绕过来,他一夜安眠。 “铃铃铃——” 闹钟声中,早就起床的马喻才刷着牙走出来,将手机铃声摁了,洗漱完毕后,他在卧室里换衣服,视线不由自主看向床头。 严继尧果然不在。 在柜里的镜子前打着领带,马喻才的视线在戒指上定了片刻,脑海中开始天马行空—— 要是现在摸摸戒指把他喊出来,他会是什么表情? 脸红?生气?尴尬? 鬼不需要睡觉,他昨晚干什么去了? 马喻才倒是没什么气了吗,就是看见自己有破损的嘴角有些惊讶和不好意思。 昨晚吻得有那么激烈吗?还亲破了。 马喻才微眯双眼,盯着镜中的自己,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处暗色的伤口…… “!” 他在回味吗? 马喻才赶紧低头系好领结,拿起床上的外套,头发都没打理,着急地边穿外套边出门了。 回味什么? 自从不断地在亲密关系里被伤害过后,他就没打算过跟其他的人类亲近了。 住脑吧阿祖! 第149章 谁啃的?嘴巴长刺了? 马喻才出门比较匆忙,好似后面有恶鬼在赶着他。 结果坐电梯的时候还在下去的途中遇上了简劲松。 “好巧,上班啊?”简劲松笑得很清爽开朗。 笑着笑着,简劲松双眼一定,立刻盯住了他的嘴角:“马先生,你这——受伤了?” 话这是这么问的,可心里是一串感叹号不断冒。 谁!! 昨晚不是立马回去了吗?马先生家里有对象!!! 从没遇到过,也没听易捷说过啊!炮友? 而且,怎么会亲成这个样子!?嘴上长刺了吗? 马喻才摸了摸嘴,皱眉问道:“很明显?” 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遮住嘴上的伤口。 简劲松腹内过了一段话,也咽下去,礼貌问道:“还好,不过容易让人误会的,难道是被人亲的?” “唔——”马喻才抿嘴,看着电梯墙壁反光的自己,一脸沉思。 简劲松则是看向按钮,脸僵了。 ……他没有反驳。 “对了,易捷心情怎么样?”马喻才问。 “昨晚失眠了,但是今早她守早自习,就早早上班去了。” 挥手再见后,马喻才在地下车库打开车门,一屁股坐上去后,发动车子,却是愣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严继尧说过,这车也是他的一部分。 马喻才顿时感觉屁股烧起来了,坐不住了。 他硬着头皮,挺直身子,堪称是一本正经地开起了车。 到了公司,马喻才也是板着一张脸径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但是即使是一掠而过,还是有不少人看见了马喻才嘴上那格外显眼的一道伤口。 于是乎—— 忙了一上午的马喻才困倦无比,由于昨晚没睡好,于是整理了一下桌面,直接在电脑桌上睡过去了。 直到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响起: “真的有,真的有,我靠!” 马喻才紧皱起眉头,换了一边头,而那道声音也迅速换到了这边,近在咫尺。 “小马你怎么回事!在我没看到的地方被人亲了!是殷子月吧?是殷子月吧!” “我天——!亲这么凶!?” 马喻才猛地吼道:“闭嘴!” 起床气,别惹。 耳边瞬间安静下来。 马喻才安心地准备继续睡,可是趴了一会儿,睡不着了。 他极度不爽地捶了一下桌子,带着起床气支起了上半身,摸到眼镜缓缓带上,扭动老板椅,转向了后面。 一个白衣的女鬼站在后面,双手捂着脸瑟瑟发抖,眼里正滴着血泪。 马喻才翘着二郎腿,手指揉着太阳穴,镜片下目光锐利不爽,盯住了女鬼: “喂,你叫什么?” 女鬼一颤,左看看,右看看,指了指自己,“你真的看得到我?” 马喻才:“不然呢?回答。” 马喻才现在很不爽,也不想温柔客气点。毕竟他从这个女鬼嘴里听见的东西还挺烦人的。 何况他现在想,就可以直接除掉这个女鬼。 女鬼抖若筛糠,轻声细语道:“我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 马喻才头疼地揉了揉眉头。忘了,这家伙是个不知道哪里飘过来没被抓走的游魂。 “那你的脸?”马喻才盯着她的脸,皱起了眉头。 女鬼放下手,让马喻才看,青白的脸越看越眼熟,除了没戴眼镜、头发长了……这不就是尤姐的脸吗!? “呜呜,鬼可以变成别人的脸。” 马喻才道:“给你几天时间,从这层楼离开,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女鬼疯狂摇头:“我不走!这里是我的家!” 马喻才一脸不解:“你把这种地方当家?” 他扫视了一圈办公室,无尽的悲哀从心里开始蔓延,看着眼前的女鬼也觉得可悲不少。 怎么死的?才会把公司当家啊? 他再喜欢工作,也只是地位上来喜欢可以呼风唤雨的快感,还有赚钱的乐趣啊。 眼见着女鬼的血泪流个不停,马喻才感觉对面不像个鬼,像个被自己欺负的小孩子一般,只能松口道: “我不管你爱在哪,以后不要在我耳边碎碎念,我听得到。” 女鬼闻言,居然还讨价还价道:“小马,你都不知道他们天天在茶水间八卦你,妈妈心疼你——” “妈妈?”马喻才脸色一肃。 被瞪了一眼,女鬼立刻改口:“姐姐心疼你。” 这么一说,马喻才也好奇起来。 哪个上司不好奇员工怎么说自己的。 女鬼在茶水间混在一堆人精里久了,也不知道何时学会了看眼色,一瞄见马喻才的眼神,立刻十分识趣道: “今早他们在猜你的嘴是自己啃的还是别人啃的,是男的啃的还是女的啃的,是殷子月啃的还是薛邵峰啃的……” “喂……”马喻才牙一咬,气笑了。 想也知道后面这句肯定是夹带私货。 女鬼又捂住嘴,片刻后幽幽道:“我只是好奇,毕竟我出不了公司…一到晚上就没人了,无聊死了…已经从i人疯成e人了…” 什么i啊e的,马喻才都听不懂,肯定是从殷子月mike他们嘴里听到的流行语。 但是想到一整夜清醒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 马喻才又想到严继尧了。他身边就这么一个意识清醒能对话的鬼。 严继尧也的确说过鬼不用睡。 马喻才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没事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现在,走吧。” 女鬼离开之前,伸出一根手指问:“那个,我最后问一句,到底是谁亲的?还是你自己咬的?” 马喻才无奈道:“不是人,走。” 女鬼正要飘走的动作一顿,惊道:“真是被亲的!?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谈恋爱?谁?谁——” 女鬼的双目一瞪,猛地停下了话语,自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脸惊恐。 然后瞬间消失。 跑得这么快? 马喻才缓了一阵起床气的余气,起身喝了杯茶,准备下午的会议。 …… “你说什么?” “我真的……要去北京的公司?” 会议室前,老上司笑呵呵道:“看你,摸鱼了?邮件没收到?” 马喻才收到了,但是没看。 直到进了会议室,在会议上文件一发下来,他就火速翻到后面的人员调动名单,一脸震惊地盯着自己的名字。 去北京公司当经理了? 第150章 破案了,我是我爹 【……本公司确定与华盛房地产有限公司共同投入资本成立华盛博弈,分别拥有部分股权,并共同分享利润、支出、风险及对该公司的控制权。现由董事会讨论决定,调动以下人员进入华盛博弈——】 会议结束后,马喻才拉住了人事经理在公司公用的休息室里聊着,薛邵峰也主动留下了。 马喻才指着名单问: “我调走了?副经理的空位置呢?” 人事经理道:“看薛经理有没有想提拔的,没有就招一个。” 薛经理抱着手臂点头,看向马喻才的双眼,调笑道:“怎么?舍不得我了?不想走?” 马喻才推了推眼镜,精光一闪:“我想问一下余经理,那我在本公司离职后,我的工作年限能转到新公司吗?” 人事经理摸摸下巴,“这个……我上报一下问题,上面还得和华盛那边沟通一下。” 薛邵峰喝了口咖啡,看着眼底都是精光、谈吐自信大方的马喻才,倒是想起了刚进公司的马喻才—— 穿着单调,表情还有点木讷呆板,不乐意跟人说话,办事还算机灵就是人有点沉默。 那时候马喻才留着长发,扎个小揪揪,看着有些阴沉,但是一口一个“薛组长”倒是也挺可爱的。他一眼就觉得马喻才身上隐隐约约有种让他雷达一响的感觉。 不止是他,上海gay子不少,出门聚餐喝酒马喻才也经常被人缠上。 但是马喻才早期可谓是热血青年,人家一摸他就暴起,恨不得抡圆了酒瓶子砸在闻味而来的gay们身上。 酒瓶子碎裂的声音一响,薛邵峰就知道完了。 回头一看,马喻才半长的头发散了,酒水顺着脑门流下来,他举着酒瓶子站在倒地的人前面,唇线下撇,垂眸盯着地上迷糊的gay,一脸冷漠狠厉。 然后又瞪圆了眼睛有些无措地看着他:“邵峰哥?怎么办?” 给薛邵峰看迷糊了,也喊迷糊了。 薛邵峰那段时间带他,也只能认命帮忙处理,好几次因为打架斗殴跟着马喻才一起进了警局。 这么几次过后,一看见男的朝马喻才来,薛邵峰比马喻才还敏感,赶紧搭住马喻才肩,阻止这些色胆包天的家伙的步伐。 薛邵峰心里犯嘀咕——马喻才真不是gay吗?我失误了? 他也有点色胆包天,一眼看上马喻才,但他没急着上手,因为他的原则是不找圈外人。 于是他一直观望着,越观望越失望—— 马喻才一点不像个圈内人。 这么些年他男女都不近身,油盐不进。要么是清心寡欲,要么是深柜恐同。 他还明里暗里暗示了不少次,马喻才愣是听不懂。 薛邵峰身为一个gay子,觉醒的时间也是不早不晚,大学期间发现的,也谈过几任,也被渣过,在酒吧找过炮友……偏偏工作之后遇上了马喻才。 一开始的确是见色起意,后来是为了保护下属,但是—— 巨龙守着宝物久了,不就陷进去了? 算是让他碰上了。 总而言之,薛邵峰手把手教马喻才怎么为人处世,算是他的伯乐,也是一路看着他成长起来的,现在马喻才真要去北京发展了,他还怪舍不得的。 还有半个月才调走呢,他就开始伤春悲秋了。 唉,还是早点找个伴吧。 薛邵峰一口气喝完咖啡,扔进垃圾桶里,问暗爽的马喻才: “去那边会不会想我?” 马喻才看着他,认真道:“我肯定不会忘记你的提拔,邵峰哥。” 薛邵峰立刻搭住他的肩,咧开嘴乐道:“有你这句哥够了!” 成也“邵峰哥”,败也“邵峰哥”啊。 ……妈的,还是遗憾。 …… 马喻才和薛邵峰召开了一个会议。 因为每个部门调了些人去新公司,他们部门也调走了一小部分,同意的员工半个月后就一起签离职单,然后在新公司重新签劳动协议。 这次会议想看看员工意愿,不然最后闹到劳动仲裁。 薛邵峰让人把资料又印了几份,mike发下去,众人看了几页,明白了过来。 “我们部门的名单在第七页——马经理,尤烟,李岳,麦乔。” “有想法的现在说吧,咱们讨论一下,还有修改名单的时间。” 尤烟做了美甲的手指戳了戳名单,道:“薛经理,把我去掉吧,我不想去。” 李岳一听,也道:“我…我也是。” 薛邵峰闻言,问有谁有意愿去。 一片静默之中,殷子月扫了一圈,思索片刻,举起了手。 “我可以去。” …… 马喻才重新草拟了一份名单给了人事。 最后决定就是他带着殷子月去。 不想去的也理解,毕竟家业、亲人、好友都在这边,本公司也不差,那边的新公司就算在北京,也不知道发展有没有保障。 马喻才不知道殷子月的想法,但是他倒是无所谓。 反正升了一级。 临近下班,马喻才还在处理表单,没法完成的项目交接一下,刚打完电话,一转头,那女鬼站在背后,冷不丁吓了马喻才一跳。 他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道: “你想干什么?” “你要走了?” 女鬼显得有些依依不舍。 “……” “你走了谁跟我聊天?这么多年头一回。” 马喻才早知道就不跟她说话,睡懵了就应嘴了。 他语气决绝道:“这么多年怎么过,以后还是怎么过。” 女鬼呜呜就开始落下血泪,“我可是看着你一步步走上来的…我知道你好多事情,你之前可能不知道我,但是我保护了你很多次的,你不知道……” 她嘴里的话跟枪林弹雨似的没停过,马喻才想说话,又被她噼里啪啦堵住。 “我知道你最喜欢甜甜的拿铁,上班摸鱼爱看静音欧美恐怖片,有两套阿玛尼的高定西装撑场子但是最喜欢穿国产蓝豹,讨厌酸的东西,一直没谈过对象,哦还有!你手上的戒指,是你大学设计的款……” 马喻才都没来得及阻止她,然后就听到办公室里的灯光啪一声炸了。 一人一鬼都吓了一跳。 马喻才抬头看去,头顶的灯条发着微弱的荧光,闪烁不定。 他站起身来,听见女鬼说了一句: “呜呜呜我先来的……” 然后猛地消失了。 马喻才摸索着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了灯光。 灯光亮起的瞬间,马喻才从自己的电脑屏幕上看见了一个倒影。 他头皮一炸,差点就摸符了,就听见后面的人影发出熟悉的声音: “……戒指,是你设计的……?” 马喻才一惊,回头道:“你怎么出来了?” 昨晚道完歉就跑了,还以为他尴尬了,这就出来了? 严继尧的脸在灯光下仿佛发着白光,他双目微睁,惊讶道:“那不是马柯栎的设计吗?你是他的——?” 马喻才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 “是我爸。大学的时候,他把我的设计稿拿去帮我修改,有一张混到他自己的稿子里了,不知道怎么的稀里糊涂就卖出去了。他告诉过我,但我不知道给你了。” 马喻才心里嘀咕,没想到拿去骗你了。 “是我选的。”严继尧一脸恍惚。 马喻才哑然。 不是…设计得那么烂……谁能想到兜兜转转,戒指回到了他自己手上。 话还没说出口,严继尧道: “那是母亲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亲自选的款式。” 马喻才及时守住了话头。 两人顿时沉默了下来,对视了一会儿,马喻才猛地想起昨晚的事情了。 那个激烈的吻,历历在目。 坏了,脸开始热了。 还好夜里黑,看不见自己的脸红。 下一秒——“啪”。 灯光亮起。 一人一鬼就这么对视着。马喻才脸红得明显,严继尧脸白得明显。 马喻才盯着严继尧的脸,有点愤怒地发现他脸色苍白,似乎对昨晚强吻过的人毫无波动,定睛一看,严继尧眼神也在闪烁。 严继尧开口,问:“昨晚——” 门外的女鬼突然悄声道:“里面的两个注意点,薛邵峰来了。” 话一说完,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马喻才立刻挪开视线,转身面对电脑,一转身,薛邵峰已经推门进来了。 马喻才略带埋怨道:“以后能敲门吗?” “哪有以后?” 马喻才噎住。 薛邵峰拿着文件扔到马喻才桌上:“看看,这样行吗?” 马喻才低头一看,薛邵峰帮他处理了项目对接的后续,双眼一亮,立刻把身后的严继尧忘了,“邵峰哥,真行啊。” 薛邵峰敲了敲他的桌面,吸引他的注意力,马喻才抬头后,直接被一个胸膛包裹了。 薛邵峰狠狠地把他抱在了怀里,马喻才的脸被迫塞在他的胸肌里,整个人都差不多钻进了他的胸膛。 “薛邵峰!?” 啊!现场还有人、不是,还有俩鬼盯着呢! “嘘。抱会儿,怪舍不得的,”薛邵峰搂着他的腰,低头将脸凑到了他的颈窝,轻轻吸了一口: “去北京记得想我。” 马喻才僵住了,没有动弹。 百叶窗那儿,女鬼的脸缓缓浮现,一脸幽怨: “他能不能走啊。” 马喻才瞪她。 抱完,薛邵峰似乎想说些什么,眼中光华流转。 马喻才在等,他心脏跳得有些快,感觉这个氛围不对劲……待会儿的事情可能会有点不受控制。 马喻才还没想到该用什么借口脱身,薛邵峰忽然露出个爽朗的笑容: “小马,一路高升啊。” 然后拍了拍马喻才的肩,朗声道“下班回家咯”,转身离开。 马喻才站了一会儿,看着合上的门,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情绪,惆怅不舍、纠结……又有种解脱和轻松。 更多的,却是即将展开新生活的期待。 过去没有那么重要,他期待更意气风发的未来。 对吧? 他扭头看向旁边,严继尧还站在那儿,脸上已经没了表情,看起来有些木讷。 马喻才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话问出口了,有些紧张。 严继尧继续道:“我尽量控制好自己。” 尽量控制自己?控制什么? 马喻才察觉到他和严继尧之间有点不对劲,但是他没想去深入思索。他是个聪明人,现在不适合说这些,那些敌人和诅咒还跟在他们身后。 虽然他也好奇,但是他不想探索。 那实在是他心里最为黑暗的角落。 他扭头拾起外套,关了电脑,低头道:“嗯,这次去北京,我也会尽量帮你的,也是为了我自己。” 马喻才说完离开了办公室,严继尧也消失在室内。 片刻后,女鬼的声音幽幽响起: “人鬼殊途,小马你糊涂啊……唉,老忘记关灯……”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悄无声息地陷入黑暗,唯余窗外的灯红酒绿,投射在桌面的文件上—— “华盛博弈·设计部经理马喻才” 【第六卷·迷途的铁线莲完】 番外6 相信世间总有公平 202x年的下学期,我的学生死了。我心里的那个教师也死了。 简易捷在闹钟声中醒来,她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看了眼自己的睡眠时长。 两个小时。 昨天是林诗涵的的头七,她没有来梦里。 可能是跟爸爸妈妈告别花了太多力气了,毕竟她只是个瘦弱的小女孩。 简易捷麻木地穿上衣服,看了眼自己苍白的脸,看向了桌上的口红。 她顿了顿,选了一支最艳丽的颜色涂上了。 上班之前,简易捷去快递站,取了个快递,在路上拆开了。 是个录音笔。 到了学校,路过了教室,简易捷没有往教室看一眼,里面传来的嬉笑打闹声,让她越发头疼。 工位上没有人,简易捷是第一个,她找到了监控室老师的电话,打了过去:“戴老师,上班了吗?快点来,陈老师有急事让我查监控。” 半个小时后,监控室开门了。 简易捷直截了当地问:“我要看一下两个星期前班上的监控。” 戴老师问:“看这个干什么?” 简易捷道:“有人打架那件事,陈老师让我来录视频。” 监控中,简易捷明明白白地看到了林诗涵和汪欣打架的全过程。 林诗涵一巴掌甩上去之后,立刻有人上前控制住了林诗涵,懵了的汪欣立刻反应过来,猛地将林诗涵踹了一脚,然后又是好几脚。 视频听不到声音,只看见林诗涵不断地张大嘴巴。 这个坚强的女孩子肯定在喊放开我。 她勇敢地扬起拳头了。 简易捷也攥紧了拳头,胸膛起伏着。她举着手机,咬紧牙关,将汪欣搅乱她颜料箱、汪欣踹了她好几脚的视频录了下来。 一切视频到手后,简易捷上传到电脑备份。 八点多,陈老师到了,她跟简易捷打了个招呼,抱怨道:“现在的学生心理太脆弱了,我们那时候哪有自杀的,这段时间我往警察局跑了三次,三年内升迁评职称没希望了。” 简易捷问:“陈老师,汪欣返校了吗?” “返校了,她那边没什么问题。” 简易捷一顿,重复了一遍:“没什么问题?” 陈老师又幽幽叹了口气:“我直说吧简老师,汪欣是犯了个小错,但是那群孩子本质都是不差的,就是没想到林诗涵她承受不住,一时想不开,问我几遍都是这样的,现在事情交给警察办就行了。” ……何其相似的话语,现在听到,让她恶心至极,对自我的厌恶也达到了极点,只想狠狠抽自己几巴掌来发泄情绪。 简易捷狠狠掐着自己掌心,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大脑,追悔莫及的情绪让她眼角红了一瞬。 但她知道这远不如林诗涵的痛苦。 林诗涵有多么痛苦,才会通过自残来发泄…… 简易捷喘了几口气,背过身,假装在批改作业,用轻松的语调问:“陈老师还是你会处理事情,但是我比较好奇,林诗涵家长那边没什么话吗?汪欣家长那边呢?他们居然能轻易罢休?” “学校和他们协商说赔三十万,汪欣家长说着这些钱他们也出得起,只要把事情了结了,但是林家那边没接受,可能是想多讹一点,”陈老师说着,拿起资料,叹了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又耽误一个前途无限的好孩子呢。” 听到好孩子三个字,简易捷猛地一颤。 陈老师走后,简易捷猛地冲向厕所,将昨天的晚饭都吐了出来。 回办公室的路上,教室里的学生们开始上课了。 简易捷瞥了一眼,汪欣坐在前排,还在拿着镜子涂睫毛膏。 简易捷收回了目光,眼底决绝而漠然。 电脑里的视频,她全部发给了林诗涵的爸妈。 那边很快就回了信息。 “简老师,这个是?” 简易捷回复:“这是汪欣霸凌林诗涵的证据,那一脚踹得重的话,尸体上应该有伤口,法医的报告应该也会写。如果能帮到你们尽管说,你们现在有什么困难?” 那边输入了很久很久,才发回来一段话,甚至还有些病句和错字。 “太谢谢你了简老师,我和孩子她妈最近一直在警察局忙,整夜整夜睡不着,她妈说每天晚上合上眼就是诗涵的样子,她太幸苦了,诗涵也太幸苦;是我们当时没有理解诗涵,给她关心,还怪她成绩下降,我真是后悔,匡为人父!难为你有这样的心,但是这个证据我们早就给了,学校却一直不让我们进,警察那边也说证据不够,想到诗涵现在都没法安心入土,我太难受了!” 然后,林父又发过来了几张图片。 那是林诗涵的qq聊天记录。 对方的昵称是欣欣是小狗。 欣欣是小狗发来了好几条信息: “乐子,笑死我了,我告诉你我爸爸就是教育局的,我舅舅是公安局的,你就去报警吧,到时候抓的还是你。” “我现在一想到你到时候要给我道歉就想笑。” “傻逼,有本事继续打我啊。” 简易捷颤抖着手,回复林父:“你存好这几张图,去最大的视频平台发了视频,这些东西全都弄上去,伤情报告、林诗涵的状态全写上去,然后@上级的教育局和公安局,或者直接去更大一级的上访。会写文案吗?我可以帮忙写一份,然后加上你们的自言就好。” 林父那边直接发过来一段语音。 是林母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带着浓烈的哭腔:“真的谢谢你简老师,太谢谢你了,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替诗涵谢谢你……” 简易捷也回复了一条语音:“没有,全部都是我应该做的,诗涵一辈子都是我的学生。” 她按照时间将事件捋了出来,用尽量客观的话语陈述了汪欣的行为,然后从林父嘴里听到的案件进度和学校方面的提倡和态度,也都写入了里面,最后,她留了一页,给林父。 两个小时后,视频发布了。 简易捷漠然看着视频的浏览飙升,直到办公室被人敲了敲,简易捷扣下了手机,看向门口。 汪欣探了个头,年轻的脸庞看向简易捷:“简老师,你还好吗?” 汪欣说着走到了简易捷的工位旁,蹲下来了。 简易捷垂眸看着汪欣的脸,手掌一阵发痒,她忍着内心的欲望,问汪欣: “汪欣,你跟老师说,林诗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汪欣一愣,不假思索道:“鬼晓得呢?一个自杀的胆小鬼啊。” “啪!” 简易捷往汪欣的左脸上甩了一巴掌,以成年人的力气,狠狠甩了上去。 简易捷道:“这一巴掌,我替林诗涵甩的。” 汪欣倒在地上,脸立刻就肿了起来,她愣了两秒站起来就哭着冲了出去。 几分钟后,陈老师带着汪欣回来了,陈老师气势汹汹地问:“简老师,你干的?!” 简易捷正在收拾东西,她将自己重要的私人物品都收进了包里,将汪欣送给她没喝的牛奶直接摔在了地上,道: “我不干了。” 202x年x月x日,我的学生林诗涵死了。这是我当老师的最后一天。 …… 半个月后,一件校园霸凌导致被霸凌者死亡的消息,终于在被限流两周后,经由一个账号的转发,让事件燃起了热度。 这个时常挂着“抽象新科学直播”的账号主人,戴着个搞笑的墨镜,背后挂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脸严肃道: “今天没有鉴定也没有分享,但是我本人有件事想分享,我最近了解刷视频了解到,在上海市xx区xx路的学校里发生了一件让人沉默的恶性校园霸凌事件,在长达两个月的伤害后,受害者已经自杀了。网友们可以去关注搜索一下,家属现在都没拿到合理的赔偿,加害者也没有受到惩罚。” 短暂的直播后,林父林母的账号立刻有了不少热度。 路青余下播后,跟马喻才发了个消息: “任务完成,有后续跟我讲啊,她们一家子都是蔫坏的面相,我得看着他们倒霉。” 几天后,教育局里,简易捷正在提自己的档案,听见办事人员八卦道: “简老师?就是你?让我们财务科那个副科直接提前退休了?她女儿也被退学了。” 简易捷翻了个白眼,他就是副科?那个吞了不少拨款的那个? “罪有应得,迟早下马。” 所幸汪欣舅舅没和简劲松一个警局,不然简劲松或许会受到影响。 她提着自己的档案走出了教育局,回头看了一眼,算是告别了自己耕耘了数年的教师岗位。 简易捷心有些痛,但是更加畅快。 她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好事,只是觉得总算赎了罪。 也发现了,自己根本不适合当老师。 再见,编制。 她又去了上次的花店里,准备买下所有的铁线莲。 老板问:“想要什么颜色?” 简易捷问:“有什么区别?” “白色的意思是纯洁,紫色的意思是宽恕。” “嗯……都要了。” 她打车去了公墓。 林诗涵葬在了一个小小的格子里,墓碑上的照片,笑得灿烂而柔软。 简易捷跪在墓碑前,发现墓碑前放着她生前的画作,应该是父母来看过,毕竟最近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她将一大捧铁线莲放下,摸了摸墓碑,就宛如摸了摸女孩的额头。 “来晚啦,晚安。” 风穿过开始泛出淡黄的叶子,天空被枝条割裂成碎片。一张洁白的纸放在了静默的墓碑前,上面的字迹,清秀可爱。 轻轻的风声宛如女孩的轻轻絮语。 我是胎盘 我是卵 我会从我的身体里钻出 我的身体里会飞出无数个我 我是柳絮做成的 一张纸 我既随风漂流 又扎根土地…… 祝愿每朵花,都能成为自己的太阳,绽放得又美又好。 第151章 y可以是喻,也可以是尧 晨曦微露,大城市的喧嚣声逐渐打破了宁静的清晨。 街道两旁的商店陆续开门营业,店员们忙碌地打扫卫生、整理货物。早餐店里,热气腾腾的包子、油条、豆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喇叭声此起彼伏,人们匆匆忙忙地赶着去上班。地铁里挤满了上班族和学生,他们或低头看着手机,或打着哈欠,或与身边的人交谈着。 新公司大楼里,不断有人刷脸进入。 一辆挤在车流之中的豪车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视线。 但在首都的中心区,这种价位的车也不算特别离谱。 这辆车正在往定位处赶。 后座上正在打电话的男人相貌精致,略显阴柔,穿着一身咖色西装,抬起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精致的机械表: “……知道了,正在去的路上。” 电话里叽里咕噜讲了一阵,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等你在这边沉淀几年有经验资历了,我再把你调回本公司,别闹事儿,好好听俞秘书的。” 严郁秋皱眉听了片刻,看了旁边的青年,应了几声,道:“听到了。” 讲了好一阵,严郁秋揉了揉眉心,问道:“我妈呢?” 电话里叹了口气,道:“去都城隍庙给你祈福去了。她问你回来吃饭吗?” 严郁秋思索了片刻,道:“再说吧,爸。到了,我先去上班了。” 匆匆挂断了电话,严郁秋才松了口气。 坐在旁边的俞秘书看了眼表,道:“严少,你上班已经迟到十分钟了。” 严郁秋偏头看向窗外,撑着脸,漫不经心道:“我是来当老板的,不是来当牛马的。” 俞秘书推了推眼镜,闭上了嘴。 严郁秋进入公司后,他让司机先回家,下班再来接自己。 严郁秋站在公司大楼前,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外套,走进了大楼。 刷脸进入后,严郁秋进了电梯,俞秘书替他摁了个15楼,门正要合上,一道人影疾步冲了过来,伸手道: “等一下!” 严郁秋啪得一下摁下了开门键。 门开后,一额头是汗的男人念着谢谢走了进来,转身伸手摁了个14楼,那只手上的戒指……严郁秋定睛一看,果然是他。 “马先生?” 正焦急着自己迟到了的马喻才看着手表,听到声音,抬眼一打量身边的男人,一脸惊讶: “严郁秋?” 今天严郁秋还做了个发型,让马喻才一时间没认出来。 然后马喻才一眼扫到了他胸前的名牌—— 【华盛博弈·ceo严郁秋】 马喻才在脑内一字一句的读出来了。 华盛博弈? ceo? c?e?o? 他刚出大学吧? 看了一眼严郁秋的脸,心里的震撼变成了一种释怀。 ……他是严郁秋。是严继尧弟弟,不是别人。 马喻才扯出个笑容,寒暄道:“好久不见了,小严。” 严郁秋看了眼他的名牌,也是有些震惊,“马先生,你也在这个公司工作?” 马喻才扫了一眼他旁边的人,胸前也是华盛博弈的名牌,意识到了今天早上的大会议,大概就是用来迎接严郁秋的。 “是啊,真巧。” 马喻才松了口气,还好撞上严郁秋了,装装样子就不算迟到。 “这位是俞秘书,以后也是同事。” 一直站在旁边隐身的俞秘书立刻朝马喻才伸出手来:“您好,马先生,久仰。” 马喻才也立刻伸手同他交握。 胸牌上写着【华盛博弈·秘书俞式礼】,对方看起来比较年轻,但能走到严郁秋身边当秘书,想必也不简单。 严郁秋的视线忍不住往马喻才身上瞄去。 从那天在墓地相遇之后,他就派人去调查马喻才这个人,结果就是——的确和大哥上过同一个大学,但不是一个班,甚至不是一个学院。 或许真的是大学偶然遇上的朋友? 问殷子月,他也不了解。 但是,大哥为什么把他最喜欢的名字戒指送给一个男人? 电梯到达后,马喻才主动走在前面为他带路,道:“没想到小严一转身变成我的上司了,今天整个公司都盼着你来,从今以后该叫严sir了——” 马喻才走在前面推开门,果不其然看见了各大部门的主管们来迎接来了。 这待遇。 严郁秋挂上了总裁式的笑容,跟着他们往大会议室走去,马喻才也就顺势混在其中,进了其中。 满满的人坐在了阶梯式的房间里,马喻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边道歉一边从一排排人腿上跨过去。 董事会的人早就到了,坐在台上成了一排,只有严郁秋的座位空着。双方公司的代表表情都是比较模糊,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这些与马喻才无关,马喻才坐在一个不近也不远的位置,打开文件夹,和身边的经理悄声聊起天来。 台上的主持人拍了拍话筒,开始说话: “咳,各部门确认人都到了?好,人员到齐了,我宣布,华盛博弈公司第一次全体大会开始——” “各位好,在华盛和一页博弈公司签下战略联盟两周年之际,我们在此庆祝双方合资组建的华盛博弈公司的成立,这是……” 一大堆废话。 马喻才一听就有些困了,打起了哈欠。 一轮一轮代表发言过后,马喻才总算是等到了严郁秋的发言。 “首先,我想向大家表达我对于能够成为这个伟大企业的ceo的谦卑之情,在座的各位可能谁都更有资历比我站在这里——”严郁秋说着,看了眼台上的各位中老年男性。 可不吗,每个都能当他爹了,他往那一站,又收拾得漂漂亮亮、干净利落,跟枯草里的一片绿叶有什么区别。 “我对于担任这一职位感到无比骄傲和荣幸,同时也深感责任重大。作为新任ceo,我要向大家保证,我将全力以赴,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和信任……这一切都让我相信,我们所面临的机遇远大于挑战。” “哈啊……”马喻才又打了哈欠。 没一个说话能听的,开会不如睡懒觉。 唉今早不知道怎么的就睡过头了,直接迟到了。 马喻才撑着脸蛋,冰凉的戒指硌着脸颊,让马喻才想起来,最近刚到新公司忙得不行,严继尧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今天台上应该有不少认识的人吧? 马喻才盯着无名指,有些犹豫。 他怎么还没动静呢?要不要把他喊出来? 在空中犹豫的手指,最后还是收回了。 算了…… 他俩最近的关系有点怪。 第152章 坐在玛莎拉蒂里哭,很烦 严郁秋正在打着领带,外面传来敲门声。 “进。” 进门的是俞秘书,他提着公文包,一脸冷静:“严少,别迟到了。” 严郁秋从床上提起外套,道:“走吧走吧。” 两人坐上车离开,路上俞秘书拿出资料,提醒他:“……严总已经打点过了,您去吃个饭讨好一下骆总和付总就好,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严郁秋啧了一声,“我是那种傻子吗?” 俞秘书没说话,低头看着资料。 严郁秋烦闷不已。 到了酒店包厢,两位老总已经坐在里面聊起来了,眼见严郁秋进来了,都稳稳坐在位置上没动。 严郁秋满面笑容地迎上去,提着手里的酒水道:“叔叔们,好久不见了,可盼着这顿饭了。” 两位老总也站起身,和他轻轻拥抱了一下,稍微寒暄了几句。 “小严也长大了啊,越来越像你爸了。” “怎么样,在新公司待着还习惯吗?” 严郁秋将酒水放下,给服务员一个眼神:“挺好的,还好有叔叔们帮助,服务员,开一瓶,给老总满上。” “来,坐坐。”飞鹰建筑的骆总算是在场最有地位的,伸手道。 四人坐下后,又七七八八扯了几句,带的茅台也喝了快半瓶。 严郁秋也没什么能参与的话题,寒暄聊天的时候,只有谈及华盛和严旭新的时候能插上两句嘴。 甚至他们愿意谈论死去的严继尧,也没什么聊他的意愿。 反正他来的目的也只要一个,在座的老狐狸都明白。 严郁秋眼眸暗沉,默默喝了杯酒,陪喝着。 酒过三巡,总算是谈到了正事上。 包厢的门已经关上了,服务员也走了,俞秘书起身倒酒。 “这次经开区那个地皮的竞标,你爸已经跟我们说过了……我和——”付总点了烟慢慢抽了一口,看了骆总一眼,含糊道,“骆总,已经答应了你爸,肯定办到。” 骆总发出低沉的笑声:“这次没有辛苦费了?” 严郁秋一时语塞。 俞秘书立刻起身给骆总倒了杯酒,低头看他,道:“骆总。就当是照顾小孩了。” 骆总嗯了一声,收敛了笑容,扫了严郁秋一眼,喝下了这杯酒。 “嘶——”酒精进入口腔,凉丝丝的,落到肚子里。 “这块地皮,咱们肯定替老严拿下。” “到时候,咱俩负责围剿那群小羊,你等着吃肉就成。” 严郁秋眼眸闪烁,和他们干了一杯酒。 这次围标协议,觥筹交错间就这么达成了。 这次对于这块地皮的竞标,除了出面饭局,其他的都不要需要严郁秋处理。 现场勘察不用他去、投标文件只要他签个字……现在去现场喊个价,露个脸,也只需要俞秘书去。 没人会跟他抢……或者说没人会跟华盛抢,也没人能跟华盛抢。 哪怕是走了几年下坡路,华盛也是龙头企业。 严郁秋并没有将这次竞标的事情放在心上,因为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次走过场罢了。 喝完酒,严郁秋回家一倒,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耳边响起激烈的电话铃声,那些电子音乐此刻像是攻击着他的大脑,严郁秋翻身,从地上摸到手机,闭眼接通了:“喂?” “严少,中标了。” “嗯……”严郁秋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应下,没有任何惊喜。 有了两大公司陪标,甲方还不明白找谁吗? 只能是华盛。 他还穿着昨天的西装趴在床上,一身酒味。 “你还在床上?下午有个剪彩仪式。” 严郁秋差点又睡过去,直到手机里的人又喊他一声“严少”,思绪才清醒过来,道:“……还早。” 对面沉默半秒,道:“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剪彩两点半开始。” 严郁秋猛地清醒了。 他从床上弹起来,看了眼手机,一点三十四了。 “开车来接我,我先去洗澡。” 严郁秋说完,把电话一扔,冲进了浴室。 落在床上的手机里传出声音:“我已经在楼下了。喂?严少?” 严郁秋洗澡、洗头、吹干,只花了二十分钟,因为脸色太差,最多的时间临时喊了化妆师给他打个底遮一遮黑眼圈。 这张脸可不能就这么出现在公面前,万一整出个“肾虚”的新闻,严郁秋就惨了。 下楼时,严郁兰还在和俞秘书聊着天。 两点钟,两人前往目的地。 虽然这些活动都是形式主义,但作为公司的代表,也是作为严家如今的继承人,严郁秋必须亲自出席以显示对项目的重视和支持。 眼见着记者们已经端着长枪大炮对着车子拍起来,严郁秋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感叹,真是麻烦啊。 尽管如此,他也明白这些工作对于公司的形象和声誉至关重要。 他整理好情绪,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发型和衣装,等待司机为他打开车门,然后迎着一排摄像机风度翩翩地微笑着下了车。 四点多,剪彩还没结束,站了半天,临时拿着稿子讲完的严郁秋回到车里,俞秘书看着手机,道: “待会儿要去公司,有个大会。” 严郁秋摊在座位上,猛地抬腿踹了一脚前座椅,踹得司机喔了一声,差点闯红灯。 “能不能不去?”严郁秋问出了他从小到大问得最多的一句话。 以前是问他爸,现在是问这个一直跟在他爸身边的秘书。 俞秘书直接道:“不能。” 严郁秋想抹把脸,又怕脱妆露出底下的黑眼圈,烦躁地挠起头来。 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途经华盛名下最负盛名的楼房和商业圈……严郁秋算是明白过来了—— 自己是个华盛公司非常好用的吉祥物、门面。 严郁秋闭上眼。 呵,大哥……原来当严家的儿子这么难。 第153章 宝宝别看,脏眼睛 “邵峰哥?” 马喻才用钥匙开了锁,同隔壁的同事对视后,笑了笑,进了房间,听见手机里传来声音: “在那边怎么样?” “工作内容差不多,还挺得心应手的,就是新招的人不太熟,都有点傲气。”说着,马喻才放下包,斜躺在沙发上。 薛邵峰那边笑了笑,“首都嘛,招的又都是高材生。” 马喻才也没想到两家公司放在华盛博弈的投资还挺多,毕竟是定位在家具、软装公司,设计部也算是主要部门,比他在一页博弈的压力还要大。 但是所幸,现在干了两个多月,已经步入正轨了。 一开始人生地不熟,各部门的关系也不熟络,马喻才忙得焦头烂额的,现在好多了。 多亏了他那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还有能喝的肚子。 “那生活方面怎么样?住宿环境啊、伙食啊。” 问生活? 马喻才一愣过后,感觉有点暖心,道:“每天累得倒头就睡,哪里管得上环境……” 他扫视了一圈。 华盛博弈自建的员工公寓还是挺不错的,价格也合适。他住的套房,两室一厅一卫浴,还是干湿分离的,还带阳台。 他怎么会在这方面委屈了自己,又不是没钱。 但还是不得不说,底蕴雄厚就是大气。这个环境这个价格,还是在北京,离公司又近,啧啧啧。 “挺好的,公司伙食也不差。”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饮料,坐在客厅里,和薛邵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薛邵峰还提了一嘴,“殷子月呢?我记得他就是北京人。” 马喻才有些意外:“他是北京人?”他好几次送殷子月回家,一直以为殷子月家就在那个什么华银小区里。 “嗯,还是朝阳区的。不知道为什么来我们这找工作,现在怕是想明白了想回家了。” 马喻才有些恍惚,嗯了一声,“他最近工作有些冒冒失失的。” “过得还行就好,你早点休息吧。” 马喻才也寒暄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他打开手机,喝了几口饮料,在手机里观看着严郁秋参加剪彩仪式的视频,看完之后,又去搜索严郁兰的个人微博,扫视了片刻,甚至连微博评论都看了一遍。 嗯……几乎都是吃喝玩乐。 严继尧已经死了快三年了,网络上已经很少有人很讨论他了。不过严郁秋继位后,引起了一波讨论,不少人将房地产行业的利益缩水和严郁秋上位联系在一起,大肆嘲讽,倒是引得不少人关注起最初的开创者严旭新和辉煌时刻的严继尧。 工作上处理好之后,马喻才也开始慢慢调查起严家的情况了。 但这么通过网络平台也发现不了有用的信息。 还是得靠同一个圈子的人去打听,或者干脆融入进去。 屏幕上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眼里的倒影明灭闪烁。 …… “滴——欢迎,马喻才。” 马喻才刷脸进入了大楼。 路过工作区,殷子月身为半个老员工,正在教刚进来的新员工做事,马喻才看了片刻,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马喻才率先查看了邮箱和公司公告。 最近有个正在投入建设的楼房。一搜,似乎是出了点事,延期竣工了。 他摸了摸下巴。 下午的会议上,果然就讲到了这栋楼房的问题。 总经理道:“那边给的报告不是很清晰,工程、设计、监理,你们几个部门派人去看看,下午四点集合。” 严郁秋看着文件,忍住打哈欠的欲望。 然后他就被点名了。 “严总,到时候也麻烦你去现场视察一下,延期不是个事儿。”全场全是最有权力的人发话了。 华盛委派来的coo。 严郁秋能怎么样呢,只能倒在椅子上,嗯了一声。 在公司办公室补了会儿觉,严郁秋又要去工地了。 于是大楼一层,严郁秋和着几个部门的副经理、经理全汇合了,各上各车。 马喻才定睛一看,蓝色战车。 一行人前往延期的工地,工地的经理也在办公室里迎接了他们,一阵客套后,,该干啥的干啥,对账、检查工期安排、问询工人。 马喻才也检查了一遍工程图,这样的大工程,图纸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可以说误工基本上不是排工、施工、监工的问题。 项目经理满头大汗,道:“是、是这边经常断水断电,工人情绪不好闹罢工,没办法继续。” 严郁秋问:“罢工问题,没有及时应对处理吗?” 项目经理干笑:“这,不好搞啊,您也知道,那群工人没什么学识,经常一点就着,不讲道理。” 严郁秋没说话,道:“去现场吧。” 于是大家又全部带上了安全帽,前往那个一直发生事故的地方。 到了之后,马喻才看着工程师给的设计图,看着已经几近完工的楼房,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已经入冬,天气寒凉,天也黑得快,在办公室里磨蹭一会儿,天边就开始泛黄了。 工地应该是已经下班了,人影稀少,只有几个蓝帽子在穿梭。 穿过铁网和砖墙,众人来到观察的最好视野点。 一堆白帽子里的红帽严郁秋抱着手臂看了会儿,问:“断水断电的原因是什么?难不成是欠费了?” “没有的事,水电费交得好好的,肯定是系统出问题了。” “怎么附近的工地没问题,就这里经常断水断电?”严郁秋盯着他。 项目经理摇头,一问就是不知道。 这边还在问询,队伍中的马喻才忽然一阵哆嗦。 进入工地后,他就感觉一股窥视的感觉紧跟着他。马喻才立刻左右扫视起来,试图寻找那个让自己不安的视线来源。 在这片空旷的工地现场,寂静笼罩着一切,曾经繁忙的施工区域如今空无一人,只有几台闲置的机械设备孤独地矗立在那里。建筑材料杂乱地堆积在一旁,无人问津,砖堆、沙土、钢筋和水泥块,钢铁机械裸露,水泥楼房高耸。 一股如影随形的寒意让马喻才攥起了拳头。 不安的气息—— 工地上的尘土在微风中轻轻扬起,形成一片片细小的尘雾。没有了工人的身影,没有了机器的轰鸣声,整个工地显得异常安静,唯有前方的人还在讨论着问题。 视线扫过未完工的灰色楼房那昏暗的洞口,亮色的警示牌上写着:“安全第一,警钟长鸣”,远处的塔吊静静地停在那里,起重臂指向天空,仿佛在等待着下一次的启动。而楼层上裸露着木和钢的骨架,一切在黄昏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 马喻才不知不觉地落到了队伍末尾,不断扫视周边的视线,缓缓往上,终于找寻到了那个让他不安的视线来源—— 不远处的那栋足足建了二十多层的楼顶上,竟然有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那个人影似乎在向他们招手示意,仿佛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马喻才眯眼看着那人,背光的人影黑漆麻乌,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 这都六点了,还在工地加班不成? 马喻才看了一会儿,眯眼盯着人影身后的落日那炽烈而昏暗的色彩,想起方才就让他心里不舒服的气息,心里有着了不好的设想。 黄昏是最迷离的时刻,这身影难道—— 那道不停挥手的人形突兀地放下了手,猛地从楼顶一跃而下,如同一颗流星般坠落地面。 马喻才浑身一震,还没来得及反应,视线紧盯着迅速靠近地面的人影。 一双冰凉的手猛地捂住了马喻才的双眼。 “咚——”闷响在黑暗中响起。 第154章 眼前的黑不是黑 马喻才喘了几口气,抬手抓住脸上的手。 黑色人影落下的模样还映在他视网膜上。 心脏乱跳的感觉不是很好受,但是马喻才发觉自己的接受能力也已经提升了,很快就平静下来。 他拍了拍遮眼的手,示意自己没问题了。 那双手撤开后,马喻才看向楼底。 那声显然是人体撞击硬物的闷声后,眼前应该是血腥可怖的。 但是楼底那块区域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样。 那人影果然不是人。 “马喻才?”前面的人发现他还落在很后面,喊了一声。 背后发寒的马喻才也赶快跟上了队伍。 转眼扫了一圈,严继尧人影都没露。 马喻才快步靠近,路过那道人影跃下的楼房后,在地面处仔仔细细扫视了一番。 地面干干净净,也没有什么血迹。 马喻才跟着人群,边走边抬头看去,那人影已经不见了。 视察了一番,严郁秋找不到工程上的问题,也没有办法,只能让经理赶紧复工,加快速度,必须在截止日期前竣工。 项目经理也是满头大汗地应下来了。 最后他道:“天都要黑了,咱们赶紧出去吧,找个地方吃个饭。” 严郁秋原本要拒绝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应下了。 于是马喻才要延迟下班了。 到了酒楼,项目经理可谓是熟门熟路的,上了包厢,一下就坐满了人。 马喻才习惯了这种局面,陪喝了几轮,但是愿意巴结严郁秋的人太多,轮不上他,就借口上厕所先走了。 到了厕所,马喻才偷偷搜了一下这个项目的新闻,发现没有什么意外死亡的事故,下午问工人,也没有异样。 难道是被瞒下来了? 洗手时,马喻才盯着镜子,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选择触碰戒指。 他甩干净手上的水渍,回到了酒桌。 严郁秋的脸色轻松了一些,但是显然还在担忧,想必是项目比较重要,办不好会影响他。 马喻才若有所思,心里有了小算盘。 从酒席回了家,马喻才清洗过后躺在床上。 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仿佛有人在房间里走动。 “严……?”名字还没说完,马喻才脑袋一转,灵光一现,想到了下午的事情。 他立刻警惕地坐起身来,打开床头灯,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同时,悄悄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到了符纸,静静看着房间内,等待了一会儿。 再也没有动静了。 然而当他放松了戒备,准备再次躺下时,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马喻才僵直身体,一手捏着符纸,往后一转。 一个人形的黑影出现在房间的角落里,静静地站在窗帘前,一动不动。黑影的轮廓模糊不清,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是工地里那个黑影吗? ……跟过来了? “谁?”马喻才大声喝道。 呵斥能让较弱的邪祟自动散去。 马喻才的手开始颤抖,不知道它跟来过想要做什么,心里默念着咒语,随时准备给这玩意儿一杵子。 而黑影竟然随着他的呵斥消失了。 马喻才却越发警惕,身边的氛围没有好转,那玩意还在。 思索着,背后突然一阵发麻。 马喻才刚一转身——鬼影逼近,伸出双手直扑他而来。 马喻才的肌肉猛地缩紧,以他自己都惊讶的反应速度一个翻身滚到床下。 咚一声后,马喻才坐在地上往后一退,一看,闪光灯映照出近在咫尺的漆黑人影,它体表的物质那粘稠却又仿佛在流动,边缘化作丝丝缕缕雾气。 黑影趴在床上,扑空后没有放弃,再度朝着马喻才的方向蠕动—— 恶! 马喻才默念驱邪咒,那黑影立刻嚎叫起来,往后退去。 见念咒有用,他深吸一口气,立刻吐出声音: “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 鬼影立刻顿住了动作,身体宛如被光芒驱散的黑暗般逐渐消散,嘴里也发出了哀嚎: “赔偿金——” 那声音宛如数十个人在耳边一起吼叫,重重叠叠。 那流质落下,在半空消散成雾气,马喻才才发现那是已经浓烈成是实质的怨气。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危险,鬼影用迟钝而低沉的声音喊叫着,扑了过来: “把赔偿金给我!”“薪水呢?”“工伤保险!”“后半辈子怎么办”“女人” 乱七八糟的声音一齐在耳边响起。 马喻才一个机灵,一巴掌就把符拍在他脑袋上,然而要收回的手掌和五指就像陷入了泥巴地里般被卡住了,黑色胶质瞬间缠住了他的手,那鬼影虽然迟缓了些,依然在往前冲——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从马喻才的脸旁伸出,一把摁住了鬼影的脑袋。 手掌一抓,鬼影的脸扬起,就这么直勾勾地出现在马喻才眼前,五官黑糊糊的就是几个大洞,不断蠕动的身体根本不像人。 马喻才恶心不已,抽出自己的手,翻身躲到严继尧后面再看手——符纸已经被腐蚀掉了。 他手上缠着鬼影身上的怨气,正在消散,但依然让马喻才喘息着,脑中闪过那么一两个负面的记忆碎片。 “什么东西?”马喻才甩干净手,心有余悸。 严继尧抓着手里这个奇怪的东西,观察了一会儿,捏了捏,软乎乎的,没有感受到里面有东西,也没有什么记忆碎片,于是明白过来,解释道,“里面全是怨气。” 马喻才闻言,也探头观察了一下,虽然勉强算是有个脸,但的确不像以前见过的各种鬼魂,“不是怨魂吗?” “没有灵魂的气息,连个死物都不算。它就是在工地里的那个人影,应该是吞噬了这块地的怨气生成的,察觉到你身上的力量跟过来,也想趁机吃掉。”严继尧揪着这东西,它还在不断蠕动。 想到今天下午的事情,马喻才心中一暖,“谢谢你。” 严继尧解释:“没事,就算我不来它也吃不掉你,它没那么厉害。” 马喻才没解释他误解的事情,又问:“你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东西吗?应该就是它在工地作乱。” 严继尧虽然对同类分辨得比较清楚,但是对术法的确不熟,道:“你刚刚的咒语应该有用,试着净化一下?” 马喻才立刻念起驱邪咒,一遍接一遍,直到鬼影痛苦地嚎哭着,在严继尧的手里变得越来越淡,最后吐出一声“赔偿金、工资…给我”,然后消失在空气中。 淡淡的黑色怨气弥漫着,散佚在空气中的丝丝缕缕不免被吸入几口,严继尧猛地后退一步,捂住了心口。 马喻才还在念驱邪咒,多念几遍以防万一。 杀鬼也要补刀啊。 等空气里的怨气都不见了,马喻才分析起来: “...工地里可能没有死人,但是受了伤、拖欠工资,这些都能产生怨气,有什么让这些怨气聚集起来,成了这么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毕竟办公室的怨气都能养起游魂了,工地里的工人密度这么多,怨气想必也不少。 再来几个受了伤被随便打发的,一见血,怨气就更重了。 这么一寻思,马喻才想到了一个主意:“这个事情是个隐患...但我可以借这件事名正言顺地接近严郁秋。” 第155章 这位哥哥,我曾见过的 怨气漂浮在空气中,缓缓散去。 马喻才回过神,思索着自己该如何接近严郁秋,从而接近严家,调查出严继尧车祸的真相。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和严郁秋交谈的时候,欺骗过他,自己和严继尧生前认识。 “我可以直接接近严郁秋,但是我之前骗他我们是朋友,现在得对一下口径。” 严继尧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回应。 马喻才又喊了他一声:“严继尧?” 严继尧好似才反应过来似的,离马喻才的方向退了几步,然后道:“我?大学的时候——” 严继尧娓娓道来,陈述了一些他大学期间的信息:“1x届经济学本科,1x届工商管理硕士,本硕连读……” …… “……那就说在逸夫图书馆吧,我经常去。”马喻才试图对接一下两人活动的连接点,让这个虚假的事情变得真实。 严继尧听着,时不时修正一下:“嗯,那时候的确有很多跨学院的活动在图书馆展开。” “好。” “我们只是经常在图书馆聊天,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我们认识,毕业后我们偶尔会在线上联系……”马喻才安排起他们的过往来。 “直到你那个——”马喻才顿了一下,“去世之前,两年多的时间,因为忙于工作,我们才逐渐失去联系,虽然听说你的事情了,但是我有事没去葬礼,所以你的家人也一直不知道我这个好友。” 就这么,两人创造了一个不存在的“过去”。 确定完后,马喻才摘下眼镜,道:“好,就这样。” 两人谈着谈着。 严继尧一抬头,发觉他们的距离有些近。他打量着马喻才低头的模样,垂落的柔软发丝和那清澈的双眼,让他恍惚了一下,脑海中还真的闪过了一个和图书馆有关的人。 那记忆不甚明晰,但是严继尧凭借着眼前的画面,居然记起了一个片段。 一个不戴眼镜,性格开朗的男生。 严继尧微微困惑地问:“……我生前见过你吗?” 马喻才抬眸看他,困惑道:“有吗?” 严继尧只是随口一问,但联想到那个戒指,还有自己知道的一切,线索密织成网,心里立刻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你是……兴趣合作小组里,美术与设计学院的马麒伦?” “——” 马喻才一怔,双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整个人就这么定格了,哑巴了。 ……没想到这么久了,居然还能听到这个名字。 就连老同学们都默契地将这个名字闭口不谈了…… 他有种被人扒掉衣服的羞耻感,被遗忘的过往又涌上心头,脑袋立刻充足了血。 怎么偏偏……严继尧也认识他? 严继尧还想问,马喻才啪地关了灯。 好似这样就能阻碍那些朝他投来的视线。 可他不知道鬼在黑暗中也看得一清二楚。 严继尧看见马喻才的脸红红白白,表情动摇不已,嘴里却强装镇定道:“早就改名了。” 说完,他一个转身,背对着严继尧,“我累了,想睡觉。” 严继尧闻言,安静下来,脑海中正努力去回忆那些他以为早就忘记了的时光—— “兴趣合作小组下午一点在逸夫图书馆三楼从游空间集合,这次和美术设计学院交流,请各位自带笔记本或笔记本电脑。” 严继尧和室友一起前往图书馆,室友还在絮絮叨叨。 “美术设计学院好啊,上次去参加他们的设计展,很多有才华的人。” 严继尧并不是那么关心这些,美术设计一类的人物和他是弱相关。 他明白自己在大学中最好的行为,是去拓宽更大的人脉,毕业后进入父亲的公司,为公司后续的发展铺路。 到了地方后,陆陆续续有人进了房间。 严继尧坐在距离白板比较远的地方,将电脑放在自己的腿上,调出自己的资料观看。 身旁坐下了一个人,严继尧抬头看了一眼。 一个清秀的男人,双眼清澈,鼻头挺翘,穿着宽松的套头卫衣,看起来性格比较活泼。 对方笑了笑,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嗨。” 那笑容太具有感染力了,严继尧也忍不住露出个笑容:“你好。” 男人腋下夹着一堆文件夹,单膝跪在沙发上,朝他伸出了手,双眼亮晶晶的,“我叫马麒伦,你好帅啊。” 莫名其妙的夸赞让严继尧有些诧异,又有点开心,伸手同他交握:“严继尧。” 那次交流让严继尧意外地印象深刻,美术设计学院里的学生们才华横溢,想法奇妙,哪怕他们的专业差异很大,也让严继尧产生了同他们合作的想法。 这或许,也是他此后经营公司理念的一次奠基。 而那个叫麒伦的男生展示得非常精彩,让他印象最为深刻。 严继尧很期待与美术设计学院的下一次讨论。 然而下一次到来,那个让他印象最深刻的男生没有来。 询问了一下组织活动的老师,老师只是挑起眉头,表情微妙地说:“他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不方便参加活动了。” “什么?”严继尧追问。 老师擦着白板,道:“诬蔑学院主任,想获得什么好处,但是没多少人信他。” “……” 严继尧忘了那时自己是什么心情。 有些遗憾,有些恍惚。 那之后,严继尧的记忆中没有再见过这个男生,甚至再去看美院的毕业设计展,没有再见到那个名字。 于是在生活和时间的磨灭中,也逐渐淡忘了这件事情。何况他后来也遇到了很多事情,母亲去世,弟弟被接到家中…… 以至于多年后,再看见马喻才,已经是生死相隔,他也没能够想起来—— 原来,他们生前就认识。 震撼的情绪在心间激荡,严继尧缓缓坐在马喻才床边,看见马喻才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抚平对方的眉头,悬垂在对方眉心的指尖将入体的怨气抽出,一丝丝吞噬,然后压抑住心底因邪念而起的躁动。 马喻才,你经历了什么呢? 第156章 吴建平我去你妈 “咚咚。” 敲门声响起,正在低头看文件的严郁秋道:“请进。” 他抬头看去,进来的是马喻才。 他有些意外,喊出对方的称呼之前在嘴里犹豫了一下,最后他问道:“马经理,有事吗?” 现在是职场,他还是得摆起ceo的架子。 马喻才也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没有过度套近乎,道:“昨天工地那件事,我有一点想法,请示一下严总。” 严郁秋立刻来了兴趣,“说说?” 马喻才坐在对面,将手中的文件递过去,“这块地方以前是居民楼,三年前有不少炒股的人跳过楼,之后就计划推倒重建,这次重新开工后不顺利也正常。” 严郁秋低头一看,的确是一些新闻。 他眼神一凝,盯着马喻才,道:“你想说,怪事作祟?” “工地开工要选吉日,然后举行祭拜仪式,如果我没猜错,工地开工的仪式比较敷衍,施工过程中肯定也不止断水断电这一个问题……” 马喻才看见严郁秋脸上的深沉的表情,自然也早有预料,他继续劝说道: “请个师傅来看看也不耽误什么事情,说不定有些事情真的会迎刃而解。而且工人普遍学历不高,大师安抚的效果一定比开会打鸡血更有用,有时候一个心理暗示,事情就能顺利进行了。” 见严郁秋似乎开始思考了,马喻才也不多说,留下一句:“做了总比没做要好。” 马喻才离开后,严郁秋看着资料思索了许久。 他忍不住起身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最终,他拿起了手机,给俞秘书打了个电话。 “找个会法术的大师来,去工地做法,去去晦气。” 俞秘书那边则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行。” …… 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非常适合请个大师来工地里驱一下邪。 马喻才在人群角落里观察着那个请来的大师做法。他得确保工地里的邪气真的被驱走了。 请来的大师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陈士良一个德行,但是起码他念的咒语马喻才是听过的。 随着奇奇怪怪的仪式后,马喻才眯眼一看,瞧见远处楼层里果然升起了一些诡异的黑色雾气。 然而雾气只是不断被打散又重组,却并没有散去。 他眯上眼睛,注视了一会儿,只觉得双眼麻木,泪意上涌。 等围观了仪式的众人打算离开时,马喻才借口丢了东西折返了。 他戴着安全帽进入未完工的楼层,沿着灰白的楼梯,一阶一阶地拾级而上,而抬头看去,是一层层的楼梯,毫无遮掩。 楼梯没有栏杆,站在中央往下望去就能看见空荡荡的工地地面,丝丝邪气宛如空气里的游鱼,从各个地方而来,经过马喻才的身边,往上面游去。 他扭了扭戒指,严继尧立刻出现在身旁。 严继尧抬头望去,道:“就在上面。” 上面就是邪气的聚合地。 “走吧。” 接近那邪气肆意的终点时,马喻才明显感觉自己的情绪在波动,烦躁、厌恶、惊慌在无形增长。 那些日日在这里工作的工人,想必也难以抵抗这些邪气。 终于,楼梯一层层减少,马喻才看见了这一层的全貌。 水泥裸露,墙壁上还残留着施工时的痕迹,地面上堆积着建筑材料和工具。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让人感到不适。 皮鞋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马喻才踏上这一层的地面,视线顺着邪气的痕迹看向房间的角落。 一个背对着他们的黑色人影,缩在角落里。 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邪气宛如蛛网缠绕着它。 严继尧定睛看了看,发现了不对劲:“里面有东西。” 话音刚落,人影弹动起来,四肢展开,猛地扭头,以攻击的形态面对着两人。 马喻才立刻掏出符纸,念起驱邪咒。 那黑影速度极快,朝着马喻才扑了过来。马喻才侧身一闪,手中的符纸朝着黑影扔了出去。 黑影被符纸击中,发出一声低沉难听的惨叫,倒在地上。然而,它并没有就此罢休,很快又站了起来,躯体更加地雄伟,正在膨胀变大。 严继尧见状,出现在黑影身后,伸出双手抄起黑影的肩膀,让它无法动弹,一把控制住了黑影成长的趋势。 虽然他不会术法,但是他学过格斗。 也能看透这脏东西里面的东西: “——东西在它腹部。” 马喻才闻言,又摸出一张符纸,贴在难以动弹的黑影腹部,念起咒语。 被贴住的部分的怨气开始消散,散尽后,他的确看见了里面有东西,但立刻,四面八方的怨气又将人影的腹部填补完整,包裹得严严实实,将那东西保护着。 马喻才啧了一声,喘着粗气将符纸包在手上攥紧,然后深吸一口气,念着咒语接近黑影,将缠着符纸的双手一把插入了人影的肉身。 “嗬——” 马喻才眼前一黑,几乎被那些杂乱的记忆碎片淹没。 视线快要发散之际,马喻才猛地喘了口气,险之又险地稳住了心神,凝视着眼前的画面,继续用双手破开邪气,往里面挖去。 那些邪气修补着人影的身躯,也在拉扯着马喻才的双手。他的双手受到了极大的阻力,好似在凝固的水泥里面钻动。 “马喻才……快……” 他抬头一看,严继尧双眼猩红,瞳孔缩成一个可怕的黑点,让马喻才心脏一颤,赶紧加快念咒,专心致志地低头,使劲往人影体内钻。 黑影虽被严继尧控制着,但依然在不断挣扎,嘴里不断吐出的“赔偿金”“工资”忽然一顿。 而后,黑影嘴里响起了一道梦魇般的声音: “小马,让我看看你发育得怎么样?” “下面有没有好好长大?” “好了,不要闹脾气,我只是想给你画张画纪念一下,你不想专业课一直挂科吧?” “把衣服脱掉——” 那些话语连绵不绝,一句又一句,狠狠冲击着马喻才的自尊。 马喻才双手一颤,身体下意识地发起抖来,看了严继尧一眼,感觉自己正赤身裸体地站在他面前。 “——小马。” 他抬头看去,人影黑乎乎的脸部变化出了人的模样——那扭曲的五官蠕动变化,越发地朝着记忆中那个吴教授靠近。 严继尧察觉到这些令人作呕的话语和马喻才有关,虽然不知道马喻才看见了什么一脸惊恐和厌恶,但他明白这个人影在作祟。 他盯住颤抖的男人,喊道:“马喻才,不要怕!” 马喻才心脏猛地一缩,看着严继尧眼中的信任,没有从中看见耻笑和欲望。 直面心理阴影是很可怕的事情。 但是应激反应过去后,马喻才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摧毁。 源源不断的勇气和愤怒压过了那些恐惧。 他牙一咬,收回后退的步伐,紧盯着那黑影化成的恶心人脸和脸上令人作呕的表情,大声道: “吴建平我去你妈的!!!” 他的双手凝聚起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举冲开了宛如实质的怨气的阻碍,直到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马喻才抓住它,猛地往外一拔—— “吼——!!!” 第157章 干就完了,干就完了 伴随着黑影的低吼,肚腹大开。 没有了阻碍,马喻才整个人被自己的大力带得往后一倒。 马喻才踉踉跄跄几步,想起一件事。 后面就是楼梯—— “救——!” 严继尧稳稳地抱住了他,在他摔下去之前托住了他的腰身和后背。 “呃!嗬!”马喻才赶紧拉住严继尧的胳膊,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心有余悸地喘着气。 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双手的符纸已经被腐蚀得痕迹斑斑。 那人影发出诡异的低吼后逐渐消散了。 可惜了,不然真想一拳揍到那张老脸上。 严继尧单膝跪在他侧后方,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抓住他的手。等马喻才平息下来后,他的手却没有离开,紧紧圈住马喻才的腰肢。 马喻才没有注意,他正紧盯着手中掏出来的东西,心里震荡不已——这是一具木质的人像。 或者说,神像。 脑中记忆闪现,马喻才想起了那个诡异的神龛。 那些邪气失去目标后在空中胡乱转了转,又一股脑地想要钻入木像。 马喻才赶紧将残破的符纸从身上撕下来,包住木像,阻隔了那些邪气重聚。 正动作间,马喻才感觉自己的腰被人用异样的绝不正常的手法,狠狠捏了捏。 他几乎是在下意识的反感厌恶驱使下,握紧手里的木头扭头就要打上去,却在对上严继尧的脸后一怔。 严继尧双眼间的猩红只是一瞬。 那翻腾的邪念被压制下去后,严继尧看见马喻才震撼的目光,低头一看。 自己还死死揽着马喻才的肩,五指充满占有欲地张开,放在了他的胯骨处。 喉头一翻,严继尧立刻撤开手,非常熟练地说出那句:“抱歉。” 马喻才胸膛起伏着,盯着严继尧的双眼,安抚着自己。 冷静,他不是那个老男人,他不会伤害你。 不管是不是那个老男人,你都可以一拳打上去。 放松,已经克服过很多次了。 不就是打一架的事。 马喻才像往常一样,安抚着自己,但是看见严继尧的脸,马喻才并不想将他和以前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看作一样的。 他喘了口气,仿佛是在强迫自己,反手抓住严继尧的胳膊,喊道:“严继尧。” 严继尧嗯了一声。 马喻才像是重复着某种程序般,喊出他的名字,想说什么又噎住:“严继尧。” “嗯。怎么了?” “……严继尧,”马喻才的目光从他身上的血迹移动到他的脸上,再度确认面前这人的身份,终于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不要背叛我。” 不是那个冷冰冰的契约,马喻才反而需要一个口头的约定。 严继尧察觉到他的心情在剧烈波动。 焦虑、不安……还有渴望。 于是他抓住马喻才的双手。 火热掌心灼烧着他的冰寒,而他也消减着那温度。双眸也从交握的双手中上移,滑过马喻才颤抖的喉间,盯着他的双眼,严继尧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跳动,温寒已经难以区分,他嗬出一口气息—— “好。” 马喻才闭了闭眼,起身,拍了拍弄脏的西装裤,捡起裂开的木像道:“走吧,找个地方把这玩意儿净化了烧了。” 严继尧跟在他身边,走了几步,后知后觉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 那是,害羞? 严继尧心中微微一荡。 …… 木像在符纸的焚烧中逐渐碎裂开来,马喻才蹲在路边,看到木像裂成了两半,但是怎么也烧不掉,不过里面再也没有任何诡异的气息。 如此,他才满意地起身,捡起裂开的木像离开。 坐到车里,马喻才有点想抽烟,但是想起严继尧并不喜欢,只是叼在嘴里。 “那个神像,你能看出什么来头吗?” 严继尧盯着他嘴里的烟,细长的烟压着他柔软的唇瓣,上面留下了浅浅的咬痕。思索片刻,他道:“神像上有咒术,可以把怨气转化成有用的东西。” 马喻才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 和陈士良那件事一样,神像是那个家伙的工具,吸取罪孽。 背后的那个人一直盘踞在北京,势力不知道蔓延到了多大的范围。娱乐圈、民营企业…… 死了一个陈士良,看来没有对那人造成什么影响。 马喻才将木像包裹起来 ,寄给了青云观。 他把目前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了路青余。 路青余让他千万小心,这些事情太巧合了,可能就是冲着他来的。 马喻才想起了一句网络热词,发了过去: “干就完了。” …… 一周后,工地已经顺利开工了好几天,没有再受到任何阻碍,工人也没有再罢工了。 重新调整的工期,应该能及时竣工。 严郁秋也松了口气,不用担心自己又被骂了。 只要他在位,哪怕不是他干的事情,网友都会怪到他身上,搞得他烦心不已。 想起这个提议是马喻才提出来的,严郁秋再度回忆起这个男人祭拜大哥的那天。 他那辆车、那枚戒指…… 严郁秋觉得自己需要打探一下。 他打开电脑,在公司群里找到了马喻才,发送了好友申请。 不一会儿,对方就通过了。 严郁秋斟酌着语句,将自己的邀请发送了过去。 “马经理,事情处理得很顺利,感谢你的提醒,周末我有马场的预约,有时间的话一起去玩一下吗?费用我全包。” 收到信息的马喻才一笑,回应道: “能靠经验帮上忙很高兴,周末我有空,时间地点?” 鱼上钩了,他得开始出击了。 严郁秋、严郁兰、喻氏、严旭新…… 每个人都得调查一遍。 两人各怀心思,约下了一场局。 第158章 马骑马 阳光洒在宽阔的草地上,绿油油的一片。骏马们在围栏里悠闲地踱步,皮毛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 马场的工作人员忙碌地穿梭在马厩里,清理马厩、给马喂食,或是训练马匹。时不时有骑手骑着高大的白马,在跑马场里飞驰而过,蹄声响彻云霄。 马场周围是一片美丽的风景,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微风拂过,带来了阵阵花香和青草的气息,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位于四环边上的这个马术俱乐部时常接待一些上班族前来放松。 严郁秋有专属的经理,他和马喻才一进去就是最高待遇,还有私人休息室换服装。 严郁秋很快就换好了,站在休息室内的落地窗前观赏骑者们的英姿。 “好了,严总。” 严郁秋扭头看去。 马喻才身着一套精致的马术服,英姿飒爽。 黑色的马术服贴合着他的身体线条,展现矫健与力量。白色的衬衫领口系着一条黑色的领带,增添了一份优雅与庄重。下身深灰色紧身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马靴,靴筒高度适中。换上马术服的他看起来像个骑士一般飒爽帅气,只不过护具有些煞风景。 毕竟马喻才是第一次骑马。 他边戴着手套边往外走,胳膊上夹着一顶黑色的马术帽,道:“他说帽子现在可以不用戴。” 严郁秋看出了他的不熟练,开口缓解他的心情:“叫我小严就好了。” 马喻才眯眼笑道:“小严。” 严郁秋嗯了一声,喊工作人员帮他戴上帽子。 两人来到外面,跟着工作人员前往马厩选马匹。 工作人员道:“都可以摸一摸,喂东西给它们,这里所有马的性格都很温和。” 马喻才随意摸了几匹马,它们立刻发出呲呲的声音,低下头来,立刻很温顺。 马喻才从旁边的桶里拿出胡萝卜,有一匹黑马直接从旁边探头过来,挤开马喻才前面的白马,一口啃掉胡萝卜。 “咯吱、咯吱。” 看着黑马油光滑亮的毛发和健康的牙齿,还有浑身那矫健的肌肉,马喻才道:“就它了。” 工作人员介绍道:“眼光真好,它叫雷紫,是个退役的姑娘,拿过不少奖。” 选好马匹,在听完教练的讲解后,马喻才初次尝试上马,单腿踩在马镫上,腰肢一发力,长腿就轻轻松松跨了上去。 严郁秋已经夹着马肚子在旁边跑了起来,见状道:“好样的。” 马喻才有些紧张地坐在马背上,紧紧地抓住缰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都没心思回应严郁秋了。 教练在下面帮他调整了脚的位置,安抚道:“很好很好,不用紧张,握好缰绳,眼睛向前面看,先让马走起来,散会儿步。” 马喻才轻轻呼气,拉了拉缰绳,雷紫立刻轻轻走动起来。 马背上的马喻才立刻被轻轻颠动,屁股撞在马鞍上。 教练跟在后面道:“背部要打直,腰放松,肩膀打开,不要太僵硬了。” 马喻才试着放松身体,按照教练的指示去做。 严郁秋也在耐心地指导着,声音沉稳而温和,见他挺快就上手了,立刻道:“不错!感受马的节奏,与它建立起默契,要是觉得差不多了,就夹一下马肚子,尝试快步。” 马慢慢地走动着,马喻才的身体随着马的步伐轻轻摇晃。教练在旁边不断地鼓励着他:“很好,就这样。保持平衡,不要害怕。” 等马喻才逐渐适应了马的节奏,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严郁秋在旁边扯着缰绳慢慢跟着,见状也鼓励道:“马哥很有天赋啊。” 马喻才有些飘飘然了,骑在马背上的紧张也变成了兴奋,他尝试着踢了踢马肚子,雷紫的步伐立刻加快了一些,哒哒哒地往前面走起来。 “喔!”马喻才忍不住喊了一声,哪怕速度并不快,他也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兴奋。 马儿加快速度后,屁股不断颠在马鞍,他按着教练的话,尝试着迎合雷紫的步频,主动抬起臀腿,让撞击的动势变弱。 这么一做果然舒服多了。 严郁秋和教练跟在后面夸奖。 “非常好!” 严郁秋见状,追上来,同他聊起天:“感觉怎么样?” “爽!”马喻才直视着前方,闻言看了严郁秋一眼。 严郁秋笑道:“我从小学的,第一次很害怕,现在已经爱上骑马了。” 马喻才又夹了夹马肚子,雷紫立刻加快了速度,这会儿已经接近小跑了,风从耳边吹过,视野一下子就宽阔起来,马喻才心情再度激动,感觉得心应手。 严郁秋道:“慢慢玩,我先去跑几圈!” 说完,他就挺着脊背一夹马肚,一溜烟蹿了出去,只余下哒哒的马蹄声。 两人玩了一上午,从马上下来的时候还出了汗。 进休息室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两人又坐帐篷区喝茶观赏。 马喻才和他聊了些有的没的,从公司聊到业务,从政治聊到汽车…… 马喻才正想找个时机问话,严郁秋却主动道:“马哥,你的车是什么时候买的?” 马喻才心一紧,暗道果然被他看出来了,佯装愤怒伤心地回答:“就半年前在车贩子手里拿的,没想到是个二手车,唉。” 严郁秋坐直身子,道:“你知道原本的车主是谁吗?” 马喻才面上疑惑地摇摇头。 心里暗道:你哥的,不仅车归我了,戒指也归我了。 人也……咳,在冥界法律上归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说起这个话题还蛮平常心的马喻才,这会儿有点脸热。 可能是想起自己的初吻不见了有点…… 挥走脑子里那点乱七八糟的画面,马喻才强行把目光聚焦到严郁秋脸上。 只听严郁秋道:“那是我大哥生前的车。” 他双眼紧盯着马喻才:“说了你可能会不舒服。那是……大哥死前坐的车。他就是坐在那辆车上死的。” 马喻才适当地表现出震惊,而后立刻掏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 严郁秋道:“我已经查过了,把这辆车收走重修的公司、做检测的车行、知情的4s店都举报了。卖车的中间商已经因为诈骗罪进去了。” 马喻才噎住。 一脸震惊地看着严郁秋。 这会儿脸上的震惊是真情实感的。 严郁秋还安慰他道:“当初家里要处理了这辆车,谁也没想到胆大包天的居然敢重修了卖出去。别害怕,大哥已经安息了。” 马喻才观察着严郁秋,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别的情绪。 但是严郁秋的表情没有异样,带着微微的悲伤。 他又迅速恢复正常,收敛了情绪,道:“不好意思,又说这种话题。” 马喻才摇头,“我也很怀念严继尧,他是个很好的人,大学的时候经常帮我。” “那,马哥,我有个请求,”严郁秋看着他,认真道,“能把这辆车回收了吗?” “——”马喻才张嘴,哑然两秒。 那一瞬间,他心里想的是,车没了,严继尧会不会魂飞魄散? 而后他皱眉问:“可是,我花了不少——” 严郁秋立刻道:“我出钱,两倍?三倍?只要把那辆车销毁就好。” 马喻才看着严郁秋的双眼,意识到他很认真。 也意识到,原来严郁秋这次的邀请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但是,这个条件,他本该心动的。他可以买一辆上百万的豪车了……但是马喻才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马喻才缓缓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拒绝,“这……” 严郁秋看了他一会儿,摸着杯子,想说什么也收住了,借口去趟厕所,离开了座位。 马喻才坐了一会儿,见状,赶紧抛下杂乱的思绪,将兜里的纸人掏出来塞进了严郁秋外套里。 他这次用的是上好的黄纸和朱砂,绝不怕上次那种通灵到一半失效的事情了。 放完,马喻才若无其事地喝起茶来。 等严郁秋回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马喻才数次想把话题引到严继尧身上,可惜严郁秋看起来已经不是很想聊。 不一会儿,两人就散场了。 马喻才不太明白严郁秋想要回收摧毁这辆车的目的。 是知道严继尧的存在?还是其他原因? 回公寓的路上,马喻才问严继尧,“你看出什么异常了吗?” 严继尧摇头,若有所思:“他和我生前的关系不算好…可能他记起我不爽吧。” 马喻才闻言,悄悄瞄他一眼,安慰道:“没事…还有很多人喜欢你的,至少还有我。” 话说出口,严继尧不出声了。 马喻才看见他投注过来的目光,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语有些暧昧了。 第159章 鬼未伤我分毫,人把我伤得遍体鳞伤 “……”马喻才沉默了一会儿,生硬扭转了话题,“你们兄弟之前怎么了?严郁秋为什么和你关系不好?” 严继尧收回了目光,瞳孔中映出路口交通信号灯的红光,“我很少跟别人说过这些,虽然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严继尧沉声道: “当初,母亲还没死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们时常住在家里。死后没到半年,喻晓青就正式被接到家里,严郁秋也成了名正言顺的严家二少。我从小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弟弟,把他当成隐形人,没说过几句话。” 听了严继尧的话,马喻才感觉有些抱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一直觉得家庭是一个人最为私密的事情,若非不得已,谁会把家丑外扬? 马喻才担心对方是因为探秘的原因而被迫吐出这些丑恶的辛密,一如他的私事,被那些非人的恶念宣之于众。 虽然严继尧表现如常,也没提起过之前听见的东西,但马喻才心里因为羞耻,总是难以安宁。 他抓着方向盘,犹豫间问:“你觉得会是严家的哪个人做局杀了你?我记得一开始,说到严郁秋,你的反应就很大。” “不知道,”严继尧眼神迷茫了一阵,“死之前有重要的事情忘了。只是记得,和严郁秋有关。” 马喻才翻出了当初的新闻的截图,给他看。 “有印象吗?” 新闻实在是太少了,有人刻意抹除了这些痕迹,导致马喻才也无法找到更多的消息。 如果能再多一点点线索……哪怕一点点。 严继尧尽力去回忆,却只能得到自己的身体被碾碎的痛苦回忆。 是谁在他的后座? 他当时在干什么? 弥留之时,又是谁在他的尸体旁交谈? “严继尧……”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好了,没事了,想不起来没事。” 严继尧瞬间放松了,记忆也从痛苦中抽离。他发现马喻才的声音总能让他平静下来。 “我在严郁秋身上塞了纸人,我可以趁早通灵,在你家找找线索。而且我还有协济医院的线索,到时候也去查查,他们不可能把你这个人的痕迹从世界上抹去的。实在不行我们找巫术……” 马喻才碎碎念着,计划着该如何解决事情,侧脸坚毅而冷静: “放心,我们一起,肯定能行。” 严继尧情不自禁地盯着他的脸看,那股熟悉的心脏跳动的感觉又开始了。 恶鬼是没有心跳的,不是吗?这是怎么回事呢? 陌生的感觉,连他生前都不曾体会过。 那股胸膛里燥热的冲动,如此鲜活。 看着看着,马喻才转过头来,迎上他的目光,“如果想起什么,记得跟我说。” 严继尧遮起眼底的情绪,勾起嘴角:“嗯,明白。” 不管这是什么情绪,他明白,和马喻才待在一起很舒服。 …… 马喻才的家里现在是什么东西都有。 五供——花、香、水、果、灯,都备得足足的。 红烛、黄纸、朱砂、简易法坛、咒术大全……还有随时能联系路青余的手机。 一应俱全。 只是他还没有受箓成为道士,没法穿道袍,只能穿上他的阿玛尼高定西装,以示尊重。 跨界嘛,天上的神仙们那么慷慨,肯定也会赏脸的。 因为不一定能在深夜买到花,他还在搬进来的那天就料想到了这些,早早网购了花种种下,悉心照料。 如今大多数发了苞,生长期短的更是已经开了,随手揪下来就能作法。 一边工作,一边种花。 一手捏升职,一手捏严继尧。 拿捏! 马喻才跪坐在客厅的茶几前,布置好了一个简易的法坛。 他之前塞在严郁秋兜里的小纸人是特制的,因为他发现了,纸人的腿不能岔开,剪两条平行的腿,中间剪一道,就能正常走动,不用再像螃蟹一样了。并且在腋下剪一刀,两个胳膊就能前后左右动。 做完还刷了一层防水剂,绝对是纸人中的战斗机。 而且,桌上通灵用的蜡烛也是剪短了,他预计了活动时间,时间快到了就藏起来,下次再来,一个人也能完美通灵。 马喻才扭头看向旁边的严继尧: “你待会儿试试能不能跟过来。” 严继尧点点头。 马喻才最后检查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不会再出现上次那样的失误后,深吸了几口气,才克服了心里些微的恐惧,继续念咒: “天之玄精,地之玄精……速助吾身,虚空通灵。吾奉至圣大神文昌帝君急急如律令,去……” 凝视着他的严继尧立刻发现他脑袋微微一垂,双眼失去了神采。 不知为何,看见这样的马喻才,严继尧心里微微一颤,闪过些许不适。 他托住马喻才的背部,尝试着跟随他的部分灵魂过去。 而这样实在是太难了,离开了躯体的灵魂,又是一缕灵魂,实在是难以追踪……严继尧握住他的右手,试着闭上双眼专心寻找,终于有了丝丝缕缕的光点指引,但光怪陆离的人间纷乱太多,那光点不一会儿就迷失了。 而另一边,马喻才从纸人身体里苏醒了过来。 又是熟悉的黑暗。 他已经熟悉了通灵的感觉,立刻动起灵活不少的身躯,试着从自己所在的地方爬出来。 光芒出现,马喻才定睛一看,一张3d的房间图。 不枉他用黏土沾了个眼睛上去,清晰多了。 低头一看,他果然还在严郁秋的衣服兜里。 马喻才抬头看,发现浴室的灯亮着。 严郁秋在洗澡。 他站在床上,扫视了一圈,立刻锁定了严郁秋的书桌,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奔跑起来,往床下一跳,迅速从地面爬到了书桌边。 我跑,滑铲,立定,我紧握,我攀爬,我跳! 稍显凌乱的书桌出现在眼前。 纸人扑到中央打开来的书边一看,公司合同?没有用! 从严郁秋桌上的文件上一扫而过,马喻才什么也没发现,他只能再度转向抽屉,可惜钻进去里面也是一片漆黑。 马喻才立刻躲在笔筒后,用原身问:“能过来吗?帮我一下。” 严继尧回答:“联系太微弱,找不到你的位置。” 马喻才道:“不是有生死契约吗?上次你在迟佳儿身边也能感应到我,现在不行了?” 严继尧立刻反驳道:“那不叫生死契。” “……”纸人顿了顿。 在这件事上脑子转得那么快! 马喻才嘴硬道:“好了,你慢慢找吧,我自己想办法。” 靠不住的男人。 马喻才从笔筒后正要出来,就发觉浴室的门开了。 他继续躲在后面,悄悄咪咪地探头看。 严郁秋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从直冒热气的浴室里出来了。 他只在胯间围了一圈浴巾。 马喻才看过去,黏土捏的眼睛差点掉下来。 水珠附着在他的肌肤上,严郁秋的身材略显修长清瘦,并没有明显的肌肉。按理说,少爷公子的身体该是娇生惯养的,严郁秋的肤色也是天生的白,脸蛋也漂亮,身体也应该是漂漂亮亮的,但—— 裸露的身体上,狰狞的伤口落在白皙的肌肤上。暗棕色的疤痕贯穿了肌肉的走势,能够料想到当初该是多么可怕的伤势。 马喻才视线逐渐从他的胸口滑下去,一一扫过那些可怕的疤痕。手臂、腹部、小腿…… 一道异常可怕的伤口围着脚踝,几乎是在脚踝上画了一个圈,针脚密密麻麻,疤痕往内陷着。 那似乎是断裂伤。 而令人触目惊心的缝线伤口,在他身上足足有七八处。蜿蜒的疤痕宛如蜈蚣,缠绕着他的身躯。 马喻才呆愣地看着严郁秋的身体。万万没想到,光鲜亮丽的衣服下,他的身体如此……千疮百孔。 严郁秋将毛巾随意扔在床上,从衣柜里掏出了睡衣,背对着马喻才解开了浴巾,弯腰穿起内裤。 马喻才看见他的尾椎边都有伤痕。 再往上一点点,往左一点点,恐怕就是瘫痪了。 这是怎么搞的?少爷去原始森林蹦极了? 严郁秋刚穿好衣服,马喻才耳边就传来严继尧的声音,道:“……喻才,我大概知道怎么增强灵魂层面的联系了。” 马喻才还在震撼眼前的景象中,呆呆问道:“什么?” “——更多的接触。” 严继尧想起了曾经和马喻才短暂的宛如融为一体般的感受。 心跳、温度、生机。即使神智都不太清晰,但那种直击心灵、水乳交融般的感觉,让他难以忘记。 更多的接触,更模糊的界限,更有力的侵占。 恶鬼就能凭借这样的欲望寻找到姻缘线那端的恋人,即使是碎片。 第160章 迟来的男人比草轻贱 马喻才紧盯着严郁秋缓缓套上裤子,急道:“不管干嘛,你得赶紧过来,亲自看看这是个什么场景,我解析不了。” 严继尧:“抱歉,我试验一下。” “试验什么——?” 马喻才还在说话,感觉嘴唇一痒,好似被什么东西轻轻擦过去了。 “?” 小纸人站在笔筒后,困惑地抬了抬头,严继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房间内,还是微微低头的状态。 黑乎乎的怨气在灯光敞亮的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刚刚干什么了? 纸人碰了碰自己的脸。 算了不管了。 严继尧找到地方后,浑身一松,精确无比地扭头看向桌上的笔筒。 纸人从后面探出一半边脑袋,凸起的眼珠还怪精致的,没想到做得有模有样。 想到马喻才现在在这个小纸人里面,严继尧感觉心底痒痒的。 看了没几秒,小纸人就疯狂摆手,指着前面。严继尧顺着它指的方向回头看去。 严郁秋刚好在穿衣服,手臂上狰狞的伤口一闪而过。 马喻才确定严继尧绝对看见了。 因为他周身的怨气猛地一缩,几乎是凝固了。 马喻才一惊,就怕严继尧这个时候发疯了,因为他现在原身不在这,再怎么喊严继尧也听不见,蜡烛也没办法吹灭。 严继尧发疯的时候可是会杀人的。 他万一看到严郁秋,想起了什么惨案的真相,一怒之下真把严郁秋给杀了…… 严郁秋穿好衣服,转过来了头来。 马喻才赶紧躲到笔筒后,一时间不敢探头,竖着耳朵去听外面的动静。 “哒哒哒。” 严郁秋的脚步声靠近了,然后桌面微微一震,严郁秋的脚步声又远去了。 嘎吱一声,窸窸窣窣的,严郁秋应该是上床了。 马喻才正心惊胆战、着急忙慌地思索着对策,悄悄探头看,就见严郁秋坐在床头看着手中的文件。 而严继尧不见了。 “?” 马喻才看了看,的确没看见他人。 失败了回去了? 他又操控身体喊:“严继尧?严继尧?去哪了?” 没有反应。 马喻才怒了,这人真是靠不住。 以后严继尧必须当牛做马!得把他银行卡密码套出来。 他见严郁秋正低头看着合同,趁机趴在桌面上爬到了严郁秋看不到的视野盲区,然后跳了下去。 马喻才还挺喜欢这种蹦极不栓绳也不用担心会死的感觉。 涂了防水剂的身体重了一点,马喻才稳稳落在了地上,躲在严郁秋床边偷听了一会儿。 确定在严郁秋这里找不到什么信息后,马喻才决定去严旭新和喻氏的房间里偷听。 按理来说,豪门里的命案都是涉及财产、利益纠葛。最希望严继尧的死或许就是喻氏。 马喻才从门底钻出来后就呆住了。 偌大的空间里,3d立体闪耀奢华水晶灯闪瞎了他的黏土小眼。 旋转楼梯、三层别墅、欧风装饰…… 马喻才都找不到喻氏的房间。 他以前过得也不差,所以能看出来,严家的一个木质装饰都不便宜。 更何况墙上的书法和挂画还是名家的,更不用说一些有价无市的非遗刺绣、雕刻。 马喻才只能顺着边边一个个房间探头进去看。 还好运气不错,第二个房间就是。 他一钻进去就看见坐在镜子前敷面膜的喻晓青。 马喻才等了一会儿,就见喻晓青起身靠在床上开始刷手机。 听那动静应该是微博。 等了好一会儿,喻晓青都没什么别的行为了,马喻才开始行动,花了约莫五分钟才小心翼翼地爬到喻晓青的桌子上,借着化妆品的遮挡搜寻了一遍桌面有没有文件或是可疑的东西。 没有,显然喻晓青不傻,不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桌上。 马喻才看了眼整个房间,意识到靠通灵纸人还是没办法做探秘这种事情。 如果严继尧能动手就好了,可是他不知道去哪了。 思索着呢,眼前忽然一黑。 马喻才一惊,看见眼前还有光——喻晓青躺在床上看手机的光。 原来是喻晓青关灯了。 马喻才狐疑地看着床,严旭新不在她就睡了? 马喻才跳下桌,摸黑走到门下钻了出去。 他又挨个门进去瞧了瞧,找到了正在和闺蜜打电话的严郁兰,她基本没有嫌疑,严继尧出事的时候她才高中。 然后,马喻才找到了严旭新的房间。 是的,这两人居然是分房睡的。 马喻才刚钻进去就感觉有道目光紧紧锁定了自己。 还没站起来的马喻才一看,一双巨大的黄色眼睛盯着自己,尖锐的牙齿从嘴唇里呲出来,发出了极具威胁性的低吼声。 这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德牧。 马喻才毫不犹豫,跑! 他扭头,手忙脚乱地从门框下钻出来,门内立刻传来低吼声和撞门声。 “呜——吼!!” 爪子开始刨门,紧接着严旭新的声音也在距离门极近的地方响起:“怎么了?外面有什么?” 咔,门开后,德牧猛地冲了出来。 严旭新看着站在门口四处张望警戒起来的德牧,好奇地扫了一圈房间,自言自语道:“有虫子飞进来了吗?” 德牧嗅了嗅地毯,鼻子一拱一拱,还想做些什么,被严旭新一把拉住,扯回了房间里。 “别闹,睡觉。” “呜——呜——”德牧挣扎着被带回去了。 “呜!” 门关上后,好一会儿,等到门口不再被德牧刨得啪啪响了,马喻才才敢从地毯下钻出来。 严旭新救他一纸命。 虽然纸人坏了也不会怎么样,但被狗吃了会有点吓人。 现在,比起差点被发现,倒是有个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马喻才起身后立刻往旁边的房间跑去。 他抬头盯着巨大的门,再度趴下从里面钻进去,头刚过了门的界线,马喻才就duang的一下被一股力道往外推。 不管他以何种姿势,伸手进去,伸脚进去,也一一被猛地推回。 仿佛一股无形的结界,将他挡在了门外。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确进不去。 刚刚为了躲避德牧想钻进旁边的房间结果被挡住了,他才慌不择路地钻进门前的地毯。 这间房间做什么用的,居然有结界?他现在进不去,难道这是专门用来防灵体的? 严家有人懂这些? 马喻才摸了摸下巴,决定回去好好调查一下。 马喻才不敢去看严旭新的房间了,正准备再回去看看喻晓青,结果眼前一黑。 这下一睁眼,回到自己的公寓了。 马喻才喘了口气,发麻的手脚开始活动,他嘶声拍了拍腿,看向桌上的蜡烛。 灭了一支。 是燃尽了灭的。 马喻才起身,喊道:“严继尧?”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 “……” 马喻才起身关了灯,客厅陷入黑暗。 另一边,同样黑暗的客厅里。 坐在黑暗中的人微一侧头,敲了敲桌子,上面的烛火无声熄灭了。 “脏东西。” …… 洗澡、上床、关灯。 马喻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越想越气,摸着戒指怒道: “严继尧!你再这样以后别想让我帮你了!” 马喻才喊完裹着被子一转身,侧躺着蜷缩起双腿,心里正嘀嘀咕咕骂着人,猛然一僵。 身后覆盖上一具极度冰凉的身体。 滚烫的腰被一双手圈住了,那温度冻得马喻才打了个冷颤,抽了口气。 他正想转身挣脱开严继尧这些不明不白的动作和行为,就感觉一个脑袋靠在了他颈窝,同时严继尧略显颤抖的声音响起: “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他冰凉的记忆,经由后颈上的一个轻吻,传递给了马喻才。 第161章 喜欢是放肆,但爱是克制 周围的环境骤然变化,舒适的床铺变成了皮质的座椅。 马喻才正在坐在主驾驶上开着车,车窗外的光芒十分昏暗,微微泛着灰蓝,远处的天空还没出现太阳。 世界正在最黑暗的阶段。 马喻才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了后视镜中自己的脸。 镜中赫然出现的是严继尧的脸。 他的眼下泛着乌青,显然状态并不好。 镜中还有一张脸。 青涩秀气,眼下一颗淡痣。 那是坐在后座的严郁秋,显然年轻了几岁。 严郁秋正表情愤怒道:“你少高高在上了,要是能选,谁想当私生子被人一直戳脊梁骨!” 很快他听到自己嘴里发出声音,语气中满满的不解,但显然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怒火,只是低声道: “我不想和你吵,你们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你以为我想当严二少吗?一副瞧不起我的样子,要不是你妈生的好,你不也是——” “严郁秋!”严继尧一声怒吼,表情立刻变得凶狠起来。 严郁秋表情一滞。他身为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气势几乎立刻就被严继尧狠狠压制住了。 马喻才都被吓了一跳。 这是他第一回看见严继尧发火,几乎是立刻就被那气势震慑住了。 在他身边的严继尧一直都是温和的模样,哪怕是恶鬼时的状态,也没有对自己表现过如此外露的愤怒。 马喻才心脏狠狠一跳,面对如此愤怒的强大的雄性,人类的第一反应总是恐惧。 严继尧开着车,手上青筋暴起,表情更是阴沉,怒道:“好好说话!” 严郁秋或许是正值青春期,将严继尧当做值得反抗的权威,并不愿意就这么被轻松打败,于是深吸了几口气,硬着头皮,咬牙道: “……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好好说话,你更没有资格……” 严继尧放弃跟他交谈,转头看向拐弯的路口。 在车前灯的映照下,遮挡视线的拐弯口处,一辆巨大的卡车在黑夜中探出了头—— 那黑乎乎的巨影让马喻才呼吸一滞,心狠狠颤了一下。 但凡会开车的,都能明白这一幕的压迫感。 卡车没有打开前灯,宛如深夜中的猛兽从深黑的洞穴里的拐弯处,露出了巨大的身影。 正在吵闹的两人也是一震,严继尧的双手猛地握住方向盘疯狂往右打。 车子立刻打转。 就在安全距离已经拉开的时候。 “喂!!!” 卡车一头撞了过来—— 马喻才想要闭上双眼,那样的情景他不想再经历一遍。 但闭不上,他在严继尧的身体里。 眼前忽然一黑。 严继尧的声音响起:“抱歉,没有问过你就让你看这些。” 鬼的双手遮住了他的眼睛,马喻才没有感受到疼痛,但依然会觉得惊恐,不自觉地想起脑中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血液四溅的画面。 耳边响起了两道陌生的声音。 “严继尧死了吗?” “问你话呢?……死了吗?” “呕……肯定活不了了……走,给老板一个交代。” “等等,你他妈忘了严郁秋。老板说的你她妈……” 耳边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一点。 马喻才深吸了一口气,道,“让我看。” 他要记住那些线索,万一严继尧再度失去理智和记忆,他得靠自己的双手和双眼去找到凶手。 严继尧沉默了片刻,撤下了遮住他视线的双手。 眼前的画面重新浮现。 马喻才躺在地上,率先看见的是晨光。 突破云层的第一缕光线是金色的,笼罩在太元山的顶上。山峰的轮廓清晰无比,近在咫尺,仿佛被赋予了 生命。 他好像听见了庙里的钟声敲响的声音。不知是在唤醒新的一天,还是在为严继尧送行。 他的灵魂已经从身体里离开。 这说明严继尧已经死了。当场死亡。 马喻才不忍心低头看脚下的尸体,心脏一缩一张,仿佛自己的生机也在流失。 他紧盯着正在动作的那两个人,记着他们的特征。 视线里,两个人影将后座的严郁秋拉扯了出来。 鲜血淋漓的严郁秋。 他垂着头颅,双眼失去了神采,被扯着腋下的位置拖抱了出来。 软趴趴的双腿逐渐从车内被拉出,直到整个人被拖到了地上。 鲜血一直从车门处落到他的脚踝处,那不正常的扭曲角度,已经断掉了。 …… 马喻才猛抽了一口气,从可怕的回忆中回到了现实。 眼前是漆黑的卧室,却让他感到安心。 马喻才身体忽冷忽热,不受控制地发颤。 严继尧安抚道:“不要想,你是马喻才,你好好的。” 身后的恶鬼微微抬起身体,试图离开。 马喻才立刻转身,一把抓住了他。 如果马喻才都如此恐惧那段记忆,那么严继尧本人呢? “那你呢?” 马喻才并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情况——在深夜的卧室里,两个男人躺在床上,推心置腹? 但是显然严继尧也不擅长。 被他握住的手腕一直在颤抖着,严继尧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灯光太暗,应该是非常阻碍两人交谈的,但是马喻才觉得刚刚好。 就如同他恐惧自己的过去的腌臜会暴露于光明之下,严继尧身上的血迹,对于一个高傲的灵魂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耻辱呢? 马喻才主动发问:“你不会做梦,对吧?” 严继尧嗯了一声。 “那你…心情不好的晚上,会做什么呢?” 手上的温度,让严继尧动摇不已。 他还是无理智的恶鬼之时,是非常厌恶血液的温热的。 现在,他非常珍惜这一份温度。 所以…… “我会……” 马喻才正想鼓励他,就像他上次鼓励自己,严继尧就翻转了手臂,抓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道: “坐在床边,一直看着你。” 马喻才微微张开嘴,非常意外这个回答。 这有点……太暧昧了。 暧昧到马喻才心脏跳个不停。 他很想问为什么,又不敢问。 怀抱着严继尧对自己不可能是那种心思的想法,马喻才咽了咽口水,问出了问题: “为什么?” 面前之人传递过来的心情。 夹杂着恐惧。 马喻才看不见的地方,严继尧伸出的手指在空气中颤了颤,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我也不知道。” 马喻才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心情,他垂眸想看两人交握的手,可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 严继尧松开他的手,翻身下了床,听见身后的人问: “你今晚要干什么?” 严继尧微微侧头,毫不避讳,道:“看着你。” 第162章 你没有被邀请 “小陈,小肖,你们俩负责带队这次项目设计,下午约甲方开个会。” 马喻才将手里几个家装设计的单子交给下属了。 他自己身上还有任务,公司要推出原创家装设计,最好是成套的,风格一致。 马喻才忙了一周多,把设计图赶出来了,剩下的细节和后续更改,就交给殷子月和新招的几个家伙了。 反正上面那群人改来改去都不满意,最后肯定还是用他这套。 不如就让下属们干这种应付不懂行的上司的事。 想着,马喻才才发觉来北京之后,和殷子月都没怎么交流过了。 以往还能在公司碰见他,最近殷子月是又请假又早退的。 怎么个事儿? 马喻才立刻把殷子月喊了进来。 “马经理。”殷子月戴着工牌进来了。 马喻才发现他眼下有黑眼圈,道:“坐,聊聊吧。” 殷子月叹了口气,“对不起马经理,我知道最近工作做得不好。” 马喻才打量着他的脸色,低头从文件里取出一堆,打开道:“没有,你最近工作做得不错,我是想跟你谈谈,你最近的状态?” 殷子月有些错愕:“……嗯?” 马喻才打开手机给他看反馈,指着文件道: “项目完成得很好,但是甲方反映你解决问题不积极,但我看了一下,你改动版本很多,甲方可能是觉得你说话不客气。其实没必要认认真真改, 他们懂设计吗?只要你多发两句好话,甲方就会高兴很多。” 殷子月看着马喻才的脸,有些恍惚了,良久,低头道:“好,我听进去了。” 马喻才又问:“看你最近状态不好,是来这边水土不服吗?” 殷子月摇头,想说些什么又叹了口气,“家里的事情。” 马喻才以为他想家了,思索片刻,点点头,起身拍了拍他的头,“别担心,你已经很优秀了。我很看好你。”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是现在的年轻人和家里的关系不就那样吗? 殷子月走后,马喻才也不禁想到自己家里了。 他和家庭当初也算是决裂得非常难看。 自从大学改名字说再也不回去后,他就真的没再联系过父亲。然后就是休学一年,调养心情,打工赚生活费,然后靠着贷款重新读完了大学,顺便延到下一届,也躲开了吴建平。 只是考研的时候也是苦难重重。 吴建平的关系网实在是够硬,他几乎处处碰壁,最后只能半跨考去读了个工程设计,才有了出头之日。 就连父亲去世的消息,也是某天在导师嘴里听到的。 马喻才和家庭的关系,实在是说不上好。 小时候是不错的,童年也没有苛待过他,可上高中突然开始严格要求,一边读着文化课,一边上着美术大师课,上大学后更是开始干涉他的生活轨迹,逼着他选了设计。 马喻才在家庭里总是被贬低,很少得到夸奖。 所幸他自恋,好话复诵十遍,坏话是一句不入耳。 纵使这样,他还是被逼得和家庭决裂了。最后这场轰轰烈烈的家庭矛盾,以“马喻才”参加父亲的葬礼结束了。 他和母亲,近几年也一直都维持着不亲不远的联系。 正想到这件事,手机里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上面显示着“妈妈”。 马喻才犹豫片刻,接了:“……喂?” “呃,麒伦?”对面的女人喊。 马喻才没有纠正,他知道母亲一直不能释怀这件事,也不会接受他的新名字,但是他也没有应下,只是问:“妈,怎么了?” “你最近回北京了?怎么不早点说啊?” 马喻才道:“工作比较忙,想着安顿好了再跟你说。” “最近还好吧?有时间吗?” 马喻才看了眼日历,离父亲的忌日还久呢,问:“怎么了?” “你生日不就是最近几天的事情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马喻才一顿,才发现,周末的确就是自己的生日。 忙到忘了时间,以为还有一段日子才到生日。 他原本还计划周末去协济医院看看。 马喻才还在犹豫,没说话,母亲立刻就感受到他的意图,道:“咱们多久没见了?我想看看你。” 话说到这份上了,马喻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行,那你定地方吧。” 挂断电话,马喻才幽幽叹了口气。 去协济医院的计划得推迟一下了。 但是转念一想,他在北京没有人脉,去医院也只能看病。 要是跟母亲叙叙旧,她认识那老些阔太,到时候重新回归一下京圈,哪怕当个边缘人,也能比自己一个人调查来得快。 想必慢慢也能靠近严家,能实地去严家探一探虚实。 不一会儿备注妈妈的账号就发来了预约的截图。 居然早就预约了。 马喻才揉着眉头,回复了一个好的。 现下,工作差不多了,马喻才和路青余开始聊天。 路青余:“你说结界?进不去?” 马喻才再度复述当晚的情形。 路青余道:“结界多是挡灾挡邪,你去的时候身上有脏东西不成?那个背后灵跟着你的?” 马喻才一噎,回复:“没有,我问过他,他来了一下就回去了。算吗?” 路青余这会很久没回复,直到马喻才都快下班了才发了好几张照片。 “我不太懂,刚刚问师兄们去了,翻了几本古本权威。” 马喻才仔仔细细读完。 书上写了,结界有各种类型,都是为了不同的目的,防各种东西进入。 但他附身的纸人和法术都是正经的,还是文昌帝君的法术,怎么看也不算不洁之物。 马喻才看了一圈下来,找到了和他的情况比较接近的: 【异己结界,凡非主人邀请之人、灵,皆无法进入。】 要么硬破,要么主人邀请。 那得谁邀请? 那个房间的主人是谁? 第163章 你完辣你陷进去啦 回家后,马喻才瘫倒在了沙发上,挣扎着去了浴室洗澡。 北京入冬太早了,如今晚上洗澡都要做一会儿心理准备。 他先开了会儿浴霸,等里面暖和起来了才敢进去。 在热气腾腾中洗完一个快速的澡,马喻才匆匆忙忙穿上冬季睡衣直奔卧室。 一进卧室,马喻才就看见了坐在自己床头的人影。 他低头看着书,神情安静。 马喻才都有些恍惚了,严继尧好似就是一个一直在这里,等待着自己上班忙碌完回到家的普通人。 除了衣服上和身上的那些不和谐的血迹。 严继尧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时,看见马喻才慌慌张张地移开目光,裹紧睡衣钻进了被窝里。 严继尧一顿,默默看着他的背影,道:“就要睡了吗?” 马喻才背对着严继尧,闷闷嗯了一声。 然后眼前一黑,严继尧把灯灭了。 马喻才不必回头,他知道严继尧绝对坐在自己身后。要么在看书,要么在看着自己。 马喻才轻轻转了个身,平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虽然他表面上装作不在意,但是内心一直在想严继尧那几句话。 严继尧是以什么身份说出那些话的,又是以什么心情说出口的? 兄弟?伙伴?简单的盟友?还是…… 马喻才实在是不好定位他们的关系。 他回顾了一下他们的相遇,一切都是开始于他冲动地买了一辆二手车,就这么莽撞地、懵懂地遇上了一只恶鬼。 然后一路经历的事情,马喻才现在都有点不敢想象。除了路青余和简劲松,他也没法把这种事情往外说,都是自己憋着。 一步步寻找当年的真相,也一步步了解了严继尧这个人……现在他总感觉,严继尧要是走了,他肯定会有点伤心的。 睡前,思绪纷杂,不知怎么的,马喻才忽然想起他们一起看过的那部《倩女幽魂》了。 宁采臣遇到聂小倩的时候,会料想到之后自己爱上了这个吃人的女鬼吗? 他们不得不分离的时候,宁采臣又是什么心情? 要是早知道这样的结局,他会不会选择继续走上那条路呢? 马喻才不由得开始幻想自己若是宁采臣…… 可是严继尧也不美艳啊。 虽然是挺帅的。 ……啊? 马喻才你在想什么啊!? 马喻才深吸一口气,视线不由得飘向严继尧那边。 虽然他知道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白严继尧在附近,心里也能安心下来。 【我会……坐在床边,一直看着你……】 马喻才忽然懂了严继尧的心情。 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变化得如此没出息,马喻才一瞬间从脸开始,浑身猛地开始发热。 不行!今晚想得太多了!赶紧睡! 他们可是坚固的革命友谊!万一严继尧就是对好兄弟这样的人,他这么想可太尴尬了。 “睡不着吗?”严继尧忽然轻声问。 马喻才呼吸一滞,也轻轻嗯了一声。 轻声的交谈让氛围莫名暧昧起来。 严继尧低沉的轻声细语让马喻才耳朵痒痒的。 “你的心跳很乱…要喝杯水再睡吗?” 严继尧说完,马喻才心更乱了。 严继尧似乎也意识到什么,道:“是不是因为我?” 马喻才还没来得及害羞,就听严继尧继续道:“……那我出去吧。” 马喻才感觉到他的气息在离去,微微抬起身开口挽留:“不用……!” 说完,马喻才又收敛了声音,轻声道:“留下吧。” 他躺下,闭上了双眼,掩饰什么一般道:“反正不会打扰我。” 黑暗中,严继尧微微勾起嘴角,没有做回椅子,而是直接坐在了床边,看向床上的马喻才。 这样看着他就好。 “晚安。” 严继尧笑看着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床边,坐了一整夜。 …… 早起的马喻才收到了母亲的消息,让他穿得正式点。 马喻才虽然纳闷但也照做了。 他穿了一套还过得去的休闲条纹西装,低调奢华,懒得打领带。 严继尧忽然出现在身后,看着镜中的他问:“要去做什么?” 马喻才立刻收敛自恋的样子,随意拨了拨头发,道:“和我妈吃饭去。” 他瞄了严继尧一眼,“——过生日。” 严继尧微微一愣,道:“生日快乐?” 马喻才笑道:“礼物呢?” 严继尧不说话了。 马喻才穿上厚风衣,拿起围巾和车钥匙,道:“开玩笑的。” 他驱车赶往母亲发来的定位,将车停在停车位。 马喻才倒是知道这个地方,北京比较出名的官府菜。 刚下车,母亲就打电话来了:“麒伦,来了吗?” “到楼下了。” “好,我们等你呢。” 马喻才微微皱眉,我们? 他进门后,跟前台经理报了名字,就被带到了二楼的包厢。 进门之前,马喻才还在思索母亲还喊了谁来。 之前的发小们?可以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会不会尴尬。 刚打开包厢的门,马喻才率先看见了正对着自己的母亲,还有母亲对面坐着的两个男人。 “哎,我家麒伦他也经常不回家……” 她挽着端庄的发髻,一身时髦又好看的冬季大衣,脸上也画了精致的淡妆,正笑意盈盈地说着话。 和两年前见面时没有变化太多,即使上了年纪,她也还是漂亮得体的女性。 马喻才都快忘了待在家里是什么感觉了。除了过年,他基本不回家。去年过年也因为加班没回去过。 这两个男人是谁? 马喻才瞥了几眼,没看出是谁。 包女士第一眼看见了马喻才,双眼一亮,招手道:“麒伦,来妈妈这边坐。” 此言一出,那两个男人都回过了头来。 马喻才边往里面走,边扯出个笑脸看向两人,目光扫过其中一个人的脸时,瞬间僵住了。 两人都是愣在了当场。 第164章 小子,马甲掉了吧? 马喻才盯着面前的人,一脸困惑与震惊。 这鼻子这眼,这张年轻帅气的脸,他昨天才刚见过。 对方也是双目圆瞪。 两人一时间都没下一步动静。 两位家长也看出了不对劲,包婉清扫了对视的两人一眼,问:“怎么了麒伦,你们认识吗?”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 马喻才盯着座位上的一脸错愕的男人,扯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标准而客气的笑容:“不认识,只是有些意外,这不是我的生日宴吗?” 他说着,视线从那张脸上撤离,扫了一眼另一边的中年男人,对他微微一笑,然后缓缓走向母亲旁边的座位,一边脱下风衣围巾,一边问道: “妈,这两位是?” 包婉清立刻拉着他坐下,帮他整理衣服,道:“哎呀,趁你生日刚好认识一下,一起沾沾喜气。” 说着,包婉清对对面的男人笑了笑。 这一笑,马喻才就知道不对劲。只听他妈介绍道: “这位是我在桌球俱乐部认识的殷啸介先生,旁边这位是他的儿子——” 包婉清卡了下壳。 对方紧抿的唇线松了松,主动开口道:“包阿姨您好,殷子月。” 殷啸介见他没了别的话,咳了咳,主动介绍道:“犬子才刚刚大学毕业,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工作,不才,是个设计师。” 包婉清立刻拍了拍马喻才的肩。 马喻才眸光沉沉,微微抬起嘴角,也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殷叔叔好,我叫马喻才。工作五六年了,也是设计师,在……一家小公司工作。” 说完,面对面坐着的马喻才和殷子月两人视线在空中迅速交汇了一下,立刻移开了。 两人表情复杂至极。 包婉清立刻解释道:“麒伦自己的想法,改了名。也是,之前的名字太大了。” 殷啸介笑了笑,道:“包小姐,和你之前介绍的一样,贵公子气宇轩昂,相貌堂堂,很有想法的年轻人。” 包婉清捂嘴笑,也顺嘴夸起殷子月来:“哪里,子月帅气多了,又年轻又有才。” 子月?马喻才嘴角略微一抽,给自己倒了杯茶喝,掩饰自己的情绪。 而对面,殷子月也在喝茶掩饰不自然。 马喻才已经知道这个饭局的目的了。 感情不是为着给自己庆生……是在……相亲。 只不过,是她自己相亲呢。 马喻才又扫了殷子月一眼。他也是被骗来的?马喻才在职场上都没见过殷子月这么正式的打扮,还做了个发型。 殷子月静静地坐着,眼神看起来倒是还算冷静,却垂眸没说几句话。只不过他今天这打扮——黑发整齐地梳着,露出光洁的额头,更增添了他的沉稳感。 身穿一件简约的黑色西装,衬衫洁白如雪,领口系着一条深色的领带,显得十分得体。手上还戴着一只精致的手表,指针在表盘上缓缓转动。 对面俩父子坐在一起,的确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的刚入职场,略有锋芒,还藏不住脸上的情绪,气质冷静如冰,气场却还不够。 而另一个老的,一个有了岁月刻蚀的痕迹,气质内敛优雅,说话简练而又周到,一开口就把包婉清逗得直笑。 这俩父子,像又不像。 殷啸介问:“都来了就先点菜吧?需要我推荐一下吗?” 包婉清:“能介绍一下最好。” “有什么忌口吗?”殷啸介拿起菜单问。 包婉清挥手:“不要太辣就好。” 殷啸介点点头,道:“那点个桂花鱼吗?酸甜口可以吗?樱桃肉?” 点了几个菜后,殷啸介问:“你们小辈有没有什么忌口?” 两个趁长辈在聊天,极力缩减存在感,试图从饭桌上消失的人齐齐开口—— 马喻才:“不好意思,我不吃香菜。” 殷子月:“我不太吃香菜。” 话音刚落,两人俱是一愣,然后齐齐端起杯子喝茶。 “这俩孩子真有意思。”殷啸介笑,包婉清也笑。 殷子月和马喻才不嘻嘻。 等饭菜上来后,两人都是能吃就吃,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反正这顿饭的主角也不是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得很。 就是—— 着实尴尬啊。 殷子月浑身都刺挠。 他回北京后,还是在严郁秋的公司工作,严郁秋身后那群老头秃头不都和他爹认识吗。 他就直接就被爹逮住了。 殷子月实在对他爹没什么好感。但是当初离婚时判给他爹了,没办法。 这次说是给他介绍一个他现在在的行业的前辈认识,他才来的。 结果—— 殷子月看着对面挂上职业笑容的马喻才,内心暴汗。 说是叫马麒伦啊,这货不对板啊。 谁知道会是顶头上司。 这一顿饭,两人都是吃得食不知味的。 两人的家长都是聊得挺开心。 直到吃完了,两人都松了口气,以为从这样的尴尬地狱里解脱了,结果殷啸介道:“我在俱乐部预约了桌球,一起去吗?” 已经站起身穿风衣的马喻才一顿,就听包婉清道:“好啊,最近都没怎么玩。” 马喻才脸隐隐一黑,忍下心里的埋怨,转身拿起围巾,深深吐了口气,回头表情已经正常。 包婉清说完还问了马喻才一句“麒伦你去学学吧,怎么样?”,马喻才围着围巾,垂眸掩住眼底的厌烦和疲倦,道:“好。” 殷子月见状,没有说话。 “你们先去车里等着吧,我来结账。”殷啸介道。 于是,殷子月和马喻才率先下楼了。 两人走到门外,吹着冷风,看着路边的景观树,一时无言。 马喻才仰头看着打霜的枝头和雾蒙蒙的蓝天,感觉今天真是糟糕。 直到殷子月咳了咳,打破了沉默,道:“马经理——” 马喻才沉沉嗯了一声,侧头瞥了他一眼:“解释一下?殷少爷?” 殷子月盯着自己的皮鞋,道:“……这不重要,我的家世不影响我的工作。” 马喻才揉了揉眉心,“我没说这个,我不管你什么家世,问题是——你爸和我妈有那个意思?” 殷子月闻言默然,然后抬头看着马喻才:“……可能只是普通聚会?” 马喻才脸色一垮。 普通聚会要拿他的生日骗他来? 两人心知肚明,都无法想象如果他俩成了会是什么场景,冷风一吹,心更是凉了半截。 “好了,怎么不上车?” 身后响起殷啸介的声音,两人回头一看,包婉清挽着殷啸介的胳膊,一起走了出来。 马喻才赶紧迎上去道:“我开车来的,妈,你坐后座吧?” 包婉清有些意外,哎了一声,扭头对殷啸介道:“我去那边坐。” 给包婉清打开车门后,马喻才给殷子月递过去一个眼神: 给我拆散他们! 第165章 我想当台球桌 四人、两辆车,到了桌球俱乐部。 马喻才不会打,也没打过,揣兜走在最后面,像个游客。 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场地,摆放着一张张整齐的桌球台。绿色的台布一尘不染,球杆和台球摆放得井井有条。墙壁上挂着各种台球冠军的照片和比赛海报,还有明星助教。 俱乐部里不少人在活动着,有的在专注地打球,有的在旁边观看,还有的在休息区聊天。场地划分倒是宽阔,桌球台附近还有沙发和电视。 殷啸介和包婉清走到大厅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和他们打招呼。 马喻才倒是不讨厌这里,至少没有烟味,灯光也很明亮而柔和。稍微扫视一圈,大家都在专心致志地游玩,眼神专注而坚定,手中的球杆灵活地舞动着,台球在台面上飞速滚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殷啸介问:“我们开个包厢还是直接在大厅?” 包婉清道:“不用那么麻烦,大厅就好了,让他们看看你的技术。” 殷啸介笑了笑,喊了个经理开台。 马喻才对包婉清道:“我不会。” 包婉清问:“那我喊个教练,你们俩重新开一台?” “你教我。”马喻才道。 包婉清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都不会,我不会教啊,子月你会吗?” 殷子月没想到话题能转到自己身上,立刻道:“会。” 包婉清高兴不已:“那能麻烦你教教麒伦吗?” 马喻才一脸晦暗的表情,在后面眯眼盯着他。 殷子月看了马喻才的表情,对包婉清笑道:“当然可以。” “……”马喻才微微瞪大双眼。 包婉清立刻高高兴兴地让他俩去先去选球杆。 殷子月走了几步,扭头道:“马经……” 他急急止住话头,道:“喻才哥,走吧?” 哥你个头啊! 马喻才一脸阴沉地跟着殷子月走到器材区,立刻问:“答应她干什么?” 殷子月看着眼前一排球杆,道:“他们在俱乐部认识的,差这么一下午吗?” 马喻才噎住。 殷子月伸手摸了摸其中几根杆子,问:“喻才哥喜欢重一点的还是轻一点的?” 马喻才一听他喊哥就别扭,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有什么区别?” “看使用者的腕力。不过,既然是新手的话,拿大头杆。” 说着,殷子月抽出一根杆子递给了马喻才,而他自己也随便选了一根。 “你……回去劝劝吧。”马喻才叹了口气,接过了杆子。 他觉得他们俩个之间的关系还是单纯一点比较好。 只要不选殷老爹,包女士以后找谁他都不介意。 回到侧厅,殷啸介和包婉清已经一边聊天一边打起桌球来了。 殷子月和马喻才走到隔壁的台面上,助理已经摆好了球,道:“需要帮忙按旁边的铃就好。”说完离开了。 马喻才举着杆子,没兴趣看旁边的嬉笑,盯着殷子月道:“怎么玩?” 来都来了,学学吧。 殷子月指着台面,一一给他介绍了东西的名称。 “这是斯诺克台球桌,这是顶袋、中袋、底袋,白色是母球,属于击球工具。红色是活球,其他黄、绿、棕、蓝、粉、黑的,都叫彩球,都是得分球,分值依次增加。” 殷子月又跟他粗略讲了讲规则,包括如何有效得分、如何击球,击球顺序等。 马喻才若有所思。 “我示范一下击球姿势。” 殷子月脱下外套,给杆头上了点粉,俯下身子,趴在球台上,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稳定的姿势。 殷子月微微侧头,示意他上来看看。 马喻才站在一旁,观察着他的手部姿势——右手后撤握住球杆的尾部,拇指和食指轻轻夹住球杆,其余手指虚握,手臂肘部轻轻弯曲。 殷子月一边展示一边解释: “左手伸直放在台面,拇指翘起,与其他手指形成夹角,球杆就架在这个夹角上,与台面平行。” “然后——对准目标,右手推杆,击球。击球时不要犹豫。” 殷子月的目光专注地盯着目标球,说完,手肘快速而轻盈地一推—— 母球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滚动,撞击到三角球堆的左顶点红球。 “啪!” 清脆的一声后球堆立刻散开来,在台面旋转着又停下,左顶点那颗红球立刻落入了袋中。 鲜艳的球顺着轨道咕噜噜滚了下来。 “看到了?试试击球?”殷子月起身,转头问他。 马喻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被殷子月趴在台面上优雅的姿态吸引了。 他从容、自信、优雅。 整个运动需要安静的思考和技术,身体还要足够柔韧,难怪被称为“绅士的运动”。 马喻才感兴趣了。 他立刻摩拳擦掌,脱下了风衣,提着手中的杆子,尝试性地弯下腰趴在台面上。 左腿微微弯曲才可以完全俯下身子,臀部顺势往后送去,腰肢也极尽弯曲,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贴近台面。 马喻才庆幸自己的身体不算僵硬,他还担忧自己不像殷子月那样灵活。 “这样吗?”马喻才问。 殷子月没有回应,马喻才回头看去。 殷子月的目光猛地从他腰后收回,攥紧了球杆,几步上前:“姿势很好,现在把手放松一点,球杆架好。” 马喻才回头,调整了一下姿势。 殷子月又退下,让他用杆对准白球,试着击打一下桌上的红球,让红球入袋。 马喻才立刻盯紧了白球,计算着击打的轨迹。 而殷子月站在他身后,目光在台上转来转去,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落在了男人身上。 他微微弯曲的双腿,和线条流畅而利落的西裤贴合,完美地展现出他的身材比例。柔韧的腰肢弯下时形成的优美弧度,与漂亮的背部线条自然地连在一起。 尤其是那蹬直的右腿大腿和臀部之间的弧度更是充满了力量感,高质感的西裤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马喻才的姿势非常标准,甚至可以说是优雅到了极致,隐隐透着一丝性感。 他身段漂亮,那双长腿简直就是行走的利器,非常适合打桌球,太亮眼了——殷子月已经看见不少人往这边看了。 西裤的褶皱、裤管下的黑袜、漆面的亮色皮鞋…… 没救了,阉割吧。 “啪!” 马喻才紧紧盯着目标,计算着力道和轨道,手肘一动,推出了他的第一杆。 白球被击打出去,以直线距离冲向了最显眼的黑球,然后哐的一声,一个顺滑的轨道,黑球旋转着落入了底袋。 马喻才直起身子,扭头看殷子月,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笑道:“如何?” 殷子月轻轻吸了口气,眼神依依不舍地往上拔,盯着他的双眼,真诚道: “帅爆了。” 第166章 曹贼 他老公死了又不是瞎了 在台球厅的角落里,一个男人正专注地打着台球。 他的眼神锐利无比,手中的球杆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静静地思考过后,准确而快速地出手击打着每一个球。 他的动作也兼具流畅和优雅,每一次击球都带着一种自信和决断,虽然准头和路径明显能看出是个新手,但不妨碍有人欣赏他打台球的姿势和模样。 男人的侧脸帅气优雅,目光坚定专注,压低腰线在桌面上柔韧地扭动着,伸出的长腿和皮鞋踩在地上的声响,不免让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 在他旁边的桌子上,坐着几个年轻人,他们的视线逐渐从朋友身上移开,偷偷地观察起这个男人打球。 然后,目光就黏上那板正西装裤,放不下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忍不住对他的同伴说:“看那个人打球…啧……” 年轻人轻轻咂了下舌,那其中赞赏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的同伴们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并不是被他的技艺所吸引,而是被他的身段所吸引。 这个男人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玩。 他已经逐渐喜欢上打台球了。 “碰!”一个红球被他击入球袋,咕噜噜滚下来。 马喻才擦了擦杆头,镜片下锐利的目光盯上了那个黑球,只不过被红球挡住了,不好打。 他观察了一下台面,围着球桌走到了对面,恰巧,是那群年轻人的身前。 马喻才俯下身子,趴在台面上,架好了杆,但抬头盯着目标球,却发现这个距离和角度不好发力。 他单手撑着球台,直接抬起右腿,跨上了桌。 身后那群年轻人顿时眼神一暗。 “shit……”有人轻叹。 殷子月买了水和零食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这么一幅场景—— 马喻才半个身子都快趴上台球桌了,一条腿还站在地上,另一条腿跨上台面。 而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马喻才身后,说着什么,一只手推着马喻才击球的胳膊肘。 殷子月瞳孔一震,只听啪的一声。 白球撞击黑球,一杆入洞。 男人扶着马喻才,笑道:“非常有天赋。” 殷子月走上前,打断两人对话,道:“先生,你是?” 马喻才握着球杆,介绍:“俱乐部的明星教练。” 说着殷子月也注意到他的海报就挂在墙上,上面还写着拿了什么冠军。 男人见殷子月来了,伸手道:“看来你有同伴,今天很高兴,下次有机会再教你。” 马喻才伸手握了握他的手,笑道:“谢谢,很有收获。” 殷子月站在一旁,有种非常诡异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漂亮的妻子总是被其他不怀好意的男人盯上,而妻子还总是笑脸以待。 马经理,天生祸水。 他狠狠拉开易拉罐的环,就像拉走那些奇怪的想法。 仰头猛灌了几口,殷子月眼神坚定,“来一局吧,马经理。” 马喻才诧异一笑:“你打多久台球了?” “几年。” “我才打了几个小时,”马喻才说着又俯身下去,“不打,你想欺负我。” 殷子月攥着台球杆的手一紧,因为马喻才的话心里痒得不行。 “我是想欺负你,”殷子月盯着他的腰线,借着复述吐出自己的心里想法,“能欺负马经理的机会不多。” “啪!” 白球撞到红球,但是空杆了,没有落袋。 马喻才起身,好笑地看着殷子月,将球杆抛给他:“不管什么身份,你敢以下犯上?” 无论年龄、职场、还是今天的聚会,殷子月都是个弟弟。 他感觉有些出汗了,转身挥手道:“交给你清台了。” 殷子月攥着球杆,嘴角紧抿,眼神幽暗。 马喻才去洗手间放了个水。他出来后,在洗手台上洗了洗手,顺便洗了洗脸,好让自己在密闭空间打出的红晕和热意散一散。 才刚抬起头,马喻才眉头一皱。 有个人站在了他身后。 左右都有洗手的空位,他偏偏站在自己侧后方,马喻才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让开位置。 男人又是一个晃身,挡住了马喻才的位置。 马喻才皱了皱眉头,再度往旁边走了一步,男人观察了他的走向后再度跟了上来。 这下都把马喻才堵在角落了。 马喻才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冷脸看过去,是个年轻面孔,他冷声道:“让让。” “我经常在这玩,之前都没见过你,你不是这里的会员吧,”年轻人笑了笑,问:“交个朋友吗?今天的开销记在我账下?” 他特地问过经理和朋友了,面前这个男人不是会员,也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估计就是个来这里消遣的普通人。 马喻才直言:“不用,我和朋友一起来的。” “朋友?没看见啊?”年轻人没看见殷子月过来。 马喻才直接冷下脸,加重了语气,眸中隐隐有了怒火:“我没有任何兴趣,让开。” 年轻人见状,伸手撑在洗手台上,直接将马喻才堵在自己的双臂和墙壁间。 “球技比较生疏啊,”年轻人眯起的眼神扫过马喻才冷冷的表情,语调低哑无比,话语显然意有所指:“私下里用几号球杆练习的?可能不适合你……” “——要不要试试我的?” 马喻才拳头一紧,还没扬起,年轻人身形猛地一歪,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碰!” “呃啊!” 一声巨响后,年轻人猛地砸在厕所门上。 他痛呼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刚刚站的位置——足足两米多。 他摔在门上的力道可不轻,痛得声音都哑了:“靠……” 再看男人,站在原地,手都没抬起来,表情也是有些怔愣。 年轻人抚着背部,晃晃悠悠站稳,嘶了一声:“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他又身形一晃,往左边狠狠撞在了墙上,“呃——啊!” 这下年轻人看见了,没人碰他,一股力道像是凭空产生的,像是有根绳子把他拉向了墙壁。 靠!见鬼了! 年轻人一脸震撼,跪倒在地上,捂着胳膊痛呼。 “喂?你tm干的——?” 抬头一看,年轻人话语一滞。 明亮到有些刺眼的灯光下,一个高大的背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厕所里,他伸手揽着被自己调戏的男人的腰,低头对男人轻语: “……萧家的小儿子…品性越来越差了……” 说着,被他调戏的男人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没想到这种地方也能遇到垃圾。” 他怔愣着,坐在地上看着两人离开,听着皮鞋踩在地上嗒嗒作响的声音逐渐远去。 不是…… 刚刚在镜子里……看错了吗? 那个男人怎么身上都是……血啊…… 还有点眼熟…… 第167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玩得很开心,破费了。”包婉清拎着包跟殷啸介道别。 “应该的,算是给小马庆个生,都没准备什么礼物。” 马喻才站在车旁,视线朝殷子月那边去,想到了什么,走到他身边,道: “你认识严郁秋?” 他忽然想起,之前严郁秋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一页博弈公司楼下。 现在看来,居然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殷子月那准时准点下班的态度,原来早就透露出那有恃无恐的富家公子气质。 不求上进,不争绩效,不看材料价格,更不问项目提成。 原来不是愣头小鸡,而是小凤凰。 殷子月愣了愣,点点头:“嗯……是我爸合作对象的儿子。”和那家伙算半个发小吧。 马喻才已经脱离这个圈子太久了,但是也知道屹城建材。 包婉清也是行啊,都搭上线了。 马喻才盯着脚下的砖石,还在思索着,要是包婉清和殷啸介真成了对他有什么影响。 殷子月忽然道:“马经理。” “嗯?”马喻才下意识应了一声,扭头看去。 殷子月正仰着头,脖颈线条非常漂亮,年轻人大概是身体好都不用戴围巾挡风。他双眼格外的明亮,直勾勾盯着天空。 今天没有太阳,天空澄澈低矮,微微泛蓝。 风一吹,冰凉的气息顺着鼻腔灌入身体,嘴里都能哈出白气。 马喻才困惑地顺着殷子月的视线抬头看去—— 一片细小的雪花猛地落在了他眸中。 马喻才一惊,用力闭了闭眼,耳边响起殷子月的声音: “——北京的初雪。” 再睁眼一看,殷子月正盯着自己,嘴角勾出一个还算灿烂的笑容。 “生日快乐,马经理。祝你早日升职。” 马喻才一怔,收下了这份祝福,微笑起来,“借你吉言。” 两人默默对视一笑,抬头看天,任由雪花缓缓落在脸上。 今天,也不算太坏。 等家长出来,也惊呼起来:“哎呀,下雪了。” 风一吹,雪越下越大,眨眼间漫天都已经是飞雪了,白色晶点落在人的发丝上,转眼消失,又覆盖更多。 马喻才一低头,围巾都是凉的,他接过包婉清手中的包,道:“今天多谢殷叔叔了,再见。” 漫雪中,轰鸣声响起,两辆车分道而行。 殷子月坐在副驾驶上,神情依然若有所思。 他瞥了殷啸介一眼,问:“看上了?” 殷啸介被他这不客气的话一刺,噎了一下,瞥他一眼,叹气道:“我考虑很久了,特地喊你回来,也想看你的态度。” 殷子月:“和我有什么关系?” “……”殷啸介沉默片刻,话锋一转,“你和那个马喻才是上下级吧。” 这下换殷子月沉默了。 他就知道这老登调查他了。 “小伙子也挺好的,虽然没继承他爹的名号,也在行业自己走出来了,”殷啸介道,“你不愿意回来继承家业,我不得找个人……” 殷子月打断他,“谁说的?” 殷啸介侧目。 殷子月直截了当道:“等你死了,公司和钱都是我的。” 殷啸介:“……” …… 另一边,包婉清坐在后座,问:“对殷叔叔印象怎么样?” 马喻才闭眼,忍住了一个白眼:“特地把我喊过来就过了这个?” 包婉清反问:“给你介绍姑娘你又不愿意,我给自己找个人过日子,你都不开心?” 马喻才叹了口气,选择了沉默。 他这辈子或许是不会找对象了…… 脑海猛地窜过某个形象,马喻才还没意识到就消失了。 他正在为目前的情形烦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疲惫道,“妈,你爱和谁在一起,不用管我,也不用特地喊我来看看。” 包婉清手一顿:“什么意思?你不是这家里的人了?” “我……”马喻才犹豫片刻,认真道,“我过我的日子,您过您的。您开心就好。” 包婉清蓦地沉默下来。 透过后视镜,马喻才瞥了一眼,看见了她投过来的眼神,复杂而悲伤,甚至带着幽怨。 马喻才还是移开了目光,清哑的嗓音在车里传开: “妈,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马喻才和包婉清走到了家楼下,正要上车,包婉清急道:“等我一下。” 她急匆匆转身,踩着高跟鞋往家里跑。 好一会儿,她又噔噔噔跑了出来,头上落满了雪,嘴里喘个不停,她一手提着把伞,一手捏着个小盒子。 马喻才迎上去,问:“喊阿姨下来送不就行了。” “阿姨放假了,”包婉清将手里的小盒子递了过去,“给你的生日礼物。” 马喻才拿到手里,轻飘飘的,以为会是她自己设计的什么小珠宝,低头,打开一看,双眸轻轻一颤。 黑色绒布中躺着一枚刻着y字母的戒指,闪亮的碎钻,但工艺不算精美,甚至打磨得有些粗糙。 这是他最初设计的原版,没有被父亲改过的版本。 因为当初将y设计得似叶似鱼尾,过于女性化而被改掉了。 “你今年也三十而立了,我翻了翻你以前的东西,想找点纪念……找到这个就自己做出来了。这是你第一个设计款吧,怎么样,做得还行吧?” 包婉清说着想要拍拍他的手臂,又收了回来,笑道: “麒伦啊,妈妈以前做错了事情,但是这还是你的家。知道你不喜欢殷叔叔,我也没看上呢,安心吧。” 马喻才看向她的笑脸。 她一生很难说对孩子造成了什么影响,但至少给了他一个快乐而充实的童年,也并未缺席他的青春期,直到大学之前,包婉清都是个温柔的母亲。 但在父权的光芒下,包婉清是依附在那些命令下的一个小小的缩影。 于是,在大学闹得最严重的几年,包婉清那些劝说的话语,也终究是模糊了那张母性的容颜。 即使是现在,马喻才也难以释怀最为亲近之人带来的伤害。 他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收下了礼物。 包婉清满含期待地问:“好不容易回北京工作了,麒伦,回家过年吗?” 雪花越来越大一片,裸露在外的肌肤冰凉无比,马喻才望着自己被雪花覆盖白头的母亲,心底流淌着细密而无法断绝的悲伤,他终究只是低头道: “再说吧。” 包婉清还是把雨伞递到他手里,勉强笑了笑,挥手道别。 马喻才钻进车里,开车驶离,没有回头看。 车影消失在白茫茫的路上,只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 天地间陷入冬季来临的寂静。 雪花扑朔朔地往下落,轻如鸿毛般落在树上的重量,也终于能压垮一根细细的枝。 第168章 你的三十岁和以后,可以都有我吗? 马喻才行驶在雪茫茫的路上,大脑放空着。 到公寓楼下时,他将车停在楼下空的停车位。 楼下的树已经盖上一层白被了,草坪里也早就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唯有进进出出的小路上满是脚印,留着零零散散的薄雪。 马喻才将东西带在身上准备上楼,一转身,严继尧忽然出现,道: “没关系吗?” 马喻才困惑地侧头看去,道:“嗯?什么?” 严继尧看着他,神情晦涩:“我没有准备礼物。” 马喻才失笑。 没想到严继尧在纠结这个东西,但是马喻才也是心里一暖,道:“没事,那你的生日我也没准备什么东西。” 严继尧还是道:“不,你一直在帮我,我想给你送些东西。” 马喻才笑出声来,“你这个样子,能送什么呢?” 这句话一出口,严继尧陡然沉默了。 马喻才话刚说出口就意识到不好,忙变了脸色,侧头看去,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后看见严继尧的目光,噎住了。 严继尧默默站在雪中。 马喻才瞧见那些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没能在严继尧身上落下一丁点儿痕迹,他漆黑如墨的身影,干涸苍凉的血迹,单薄的衣服和苍白的脸,在雪地上鲜明刺目地像是一个印记。 严继尧也看着身前的人,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他瞬间白了头,眼镜起了薄雾。他穿着厚厚的风衣,围巾裹住温暖的体温,下车不一会儿就被冻红些许的脸,还有嘴里嗬出的白气,鲜活地宛如他这辈子都摸不到的一个幻影。 严继尧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来,攥住了马喻才的手。 那些血迹,马喻才早已习惯,也不再害怕。 如今放在自己的手旁,却还是惹眼。 严继尧触到他的手,残留着一丝温热,他小心翼翼地只用指腹接触着,避免让冰凉的身躯沾去了马喻才的温度,这么轻轻拉起马喻才的右手。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很高兴看到你一步步靠近自己的目标,过得越来越好,很幸运能陪你过三十岁的生日,我想说…以后——” 马喻才藏在围巾下的喉结一颤,屏住了呼吸。 严继尧垂眸看着那枚戒指—— 这一枚,他一眼看中,戴了五年多。也算是陪他见证了许多是非起落,陪他一步步走上顶峰。 也陪他带着万般遗憾,阖棺入墓。 这种不祥之物,不该戴在他手上。 严继尧抬眼,看着等待回应的马喻才: “…不能再耽误你了,你把车卖给严郁秋销毁。” 马喻才一怔。 原来那天和严郁秋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我们把契约解了吧。” 在雪地里等得鼻尖发红的马喻才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 漫天的雪下得轰轰烈烈,下得快活肆意,此刻公寓楼下却是静谧的。 严继尧眼眸中快要喷薄而出的情绪那么浓烈,却在一个眨眼后尽数掩去,他扯住戒指,试着往外拔。 熟悉的拉扯感仿佛将马喻才的心和灵魂一起揪住。 他猛地抽回手,攥住手上的戒指,后退了几步: “嗬…!” 踉踉跄跄的步伐,踩在雪地上嘎吱作响,马喻才差点摔倒。 那个小盒子也顺势从身上滚落了下去。 “噗”的轻轻一声,坠到了雪地里。 马喻才的表情一片空白,看了严继尧一眼,一声不吭,猛地转身跑进了公寓,身影迅速消失在楼道里。 “马——” 严继尧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低头看向他落下的东西。 静静躺在雪里的戒指,闪着朴素而纯洁的光。 …… 马喻才一股脑跑回了家,电梯也没坐。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些什么。 或许只是有些慌神了,想找个地方独处一下。 用钥匙开门后,马喻才风衣也没脱,冲进卧室,趴了上去。 心脏因为刚刚的奔跑还在快速跳动着,马喻才将脸捂在冰凉的被窝里,什么也没想。 气喘匀后,他缓缓起身,发丝上还挂着融化的雪水,被面也被自己身上的融雪弄湿了一些。 冰凉的触感,马喻才原以为能让自己冷静一下,结果却想起了严继尧的手。 严继尧的西装。 严继尧带着冰寒气息的胸膛,还有他的唇和吻。 马喻才撑着身子跪在床上,低头盯着被面的花纹,视线移到了手上。 戒指。 对,严继尧刚刚说,想摘下戒指。 ——不耽误自己了。什么意思? 马喻才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前开始晕眩。 他逃开并不全是因为严继尧的话,而是在严继尧开口之前——他居然在期待。 期待严继尧说…… 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马喻才顺势倒在床上,缓解大脑的晕眩。 他在想什么。 那是一个恶鬼啊。是男的就算了,连身体都已经没了,还杀过人。 就算他温柔体贴又怎么样,就算他帅气又怎么样,就算他让自己心动了又怎么样。 还不是一个恶鬼。 可是……如果真的摘掉了戒指呢?车被销毁,他会彻底消失在人间。 如果没有消失呢? 严继尧会再去找一个愿意帮他复仇的人,日夜不分时时刻刻地跟在那人身边…吗?再签下一个生死相依的姻缘契吗? 马喻才重新坐起身来,坐在床边,抬起右手,张开五指,微颤的左手靠近,轻轻碰到冰凉的戒指,试着往外拔—— 戒指松动了,毫无障碍。 马喻才一颤,猛地停下手来,将戒指塞了回去。 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颤抖的手攥住手机,马喻才给通讯录里的某个人拨去了电话。 那边一下就接通了,声音显得有些凝重:“喂?马喻才,你在做什么?” 马喻才问了一句:“戒指到底怎么取下来?” 路青余那边沉默了片刻,道:“刚刚,你的命数变了。” 马喻才执着地问:“戒指,不做仪式就能取吗?” 路青余叹了口气,闷声回应: “一方不愿意,另一方就取不下来。” 马喻才耳边轰一声,脑海中瞬间流转过许多画面。 【不愿意的话……我试试能不能取下来?】 【我觉得…不能拔……我得去问问高人这是怎么回事。】 “一方不愿意,另一方就取不下来?”马喻才呆呆重复这句话。 那…他刚刚,轻轻松松取得下来。 ——严继尧真的想摘下戒指。 “不想摘下戒指的……是我自己?”马喻才摸着戒指,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 路青余的声音有些慎重,“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师兄劝我别说,说了会破了什么什么缘劫,我看你那时候又乱糟糟的,再碰上这个糟心事……” 确实,马喻才现在觉得蛮糟心的。 因为话音刚落,严继尧出现在了面前。 马喻才咔一下挂断了电话。 抬头看向床边的严继尧,马喻才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他心里乱糟糟的,估计表情也不大好看吧。 反正严继尧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没有看马喻才,弯腰将落下的盒子放在了马喻才腿边,道: “取下来吧。” 马喻才却攥紧右手,甚至往身后藏了藏,抬头盯着严继尧问: “取下来之后呢?如果车收回销毁你也没消失呢?” 严继尧看见他的小动作,双眸一怔,却迟迟没敢对上他的视线。 马喻才此刻显得格外强硬:“实话跟我说。如果没了契约,你也还在,你要做什么?” 垂下的睫羽遮住黑沉的眸光,严继尧微微闭了闭双眼,而后放弃了什么一般,直直望向了马喻才的眼睛里。 那一双深黑的眼中,原来尽是浓郁的悲伤和忍耐。 而此刻那冰雪般的克制消融,被他藏了不知多深多久的浓烈情愫头一回明明白白展露出来。 话语,却又带着一丝他特有的矛盾的含蓄和直接: “那之后,我会一直看着你,但——” “不让你发现。” 第169章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有前任介意退) 马喻才宛如被他直白又含蓄的话语兜头砸晕了,心脏再也受不住狂跳起来,脸也迅速发了热,连胸前背后都开始发热。 严继尧说完,就这么看着他。 马喻才被他赤忱的目光一看,干巴巴地重复,完全没了自己的思考力: “一直看?” “一直看,”严继尧也跟着他重复,还添加了一句,“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解除契约,此后放下执念,再不是严继尧,无需耽误你鲜活的生命。 无名的游魂不需要你知晓,只静静地用目光确认你的容颜和安危,再也不出现。 直到确认你不需要我,直到连我也不再安全的那一刻,再缓缓消散在天地间。 如若不是马喻才非要问到底,严继尧本就这么打算。 马喻才深吸一口气,仰头看他,再度确认:“你喜欢我?” 严继尧沉默片刻,观察起马喻才的神情,仿佛只要马喻才展露一丝不适和为难,他就可以原地撤回那段表白。 但最后,瞧见马喻才的双眼,他还是不愿意再藏着。 “是。” “哪种?” “想亲近。” “……那我和楼下的狗还想亲近。”马喻才猛地站起身,靠近了严继尧,盯着他的双眼,仿佛得要打破砂锅要个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答案不可。 被马喻才的双眼盯着,严继尧感觉自己那些欲望无所遁形。 但那的确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严继尧微微低头,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拳,严继尧的吐息略过马喻才的额发。 他低声道,仿佛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想亲你。也想……” “……” 两道目光深深汇聚在了一起,如此近的距离,严继尧忽然发觉马喻才的额前冒出了密密的汗珠,脸颊下透出了好看的血色。 那双好看的双眼一眨,两瓣薄薄的唇微微嗫嚅着什么,吸引走了严继尧全部的注意。 他忍不住倾身垂眸,更低下头去,想要听清楚,直到额头相撞,两人都是一颤。 严继尧盯住他的双眼,哑声问:“你说…什么?” 马喻才却垂下眼帘,移开了目光,躲去他的靠近。睫羽挡去眼角的红,转眼间泻出几分藏不住的羞,尽数展现于严继尧眼下。 严继尧心尖一颤,再度靠近了一些,唇轻轻拂过他的鼻尖,微微一动:“什么?” 若即若离的触感却让马喻才的声音越发微弱颤抖: “……那……” 直到他侧头,将脑袋凑到了马喻才的脸旁,耳中终于攫取到那句让说这话的人自己都透红了整张脸的话: “……那就…呗。” 严继尧什么想法全都丢了。 严继尧花了半秒钟,联系上下文,确认马喻才这是在说什么。 他直勾勾盯着马喻才的双眼,盯到马喻才扭头想推开他:“我乱说的——呃!” 【和谐】 这会儿,连雷击木手串都没了动静。 “严……” “严继尧……” 马喻才微微侧脸,湿润的嘴唇一张一合道:“有点、喘不过气……” 严继尧眼眸一暗,就这么盯着身下待宰羔羊般的人。 喘着喘着,马喻才脑袋重新回归冷静了,猛地发现严继尧有点激动。 马喻才慌了,纵使他自以为突破了那些阴影,直面时还是瞬间没了神: “……要继续吗?” 严继尧嗯了一声。 马喻才慌不择神,“我先告诉你,我初吻都是给你的。” 严继尧好像是有过对象,有在八卦新闻上看到过,但是好像是个女性啊。 严继尧身体一僵,顿住了,道,“……上次也是我的初吻。” 马喻才一怔:“你不是…谈过吗?” 严继尧看见他的目光,脸色别扭,解释道: “父亲催婚太紧,朋友介绍我认识唐女士在一起的。我尊重唐女士的意见,没有过分的行为。大概两个月后,我意识到我只是欣赏唐女士,这样的关系不适合我们,不妥当,就提出了分手……所以……” 似乎是觉得在喜欢的人面前说自己这段经历非常不好,严继尧微微侧过头,有些不好意思,躲避了马喻才惊讶的目光。 然后他脖颈被人猛地一拉,脸颊上陡然被印上了一个柔软至极的吻。 ——!? 马喻才亲完,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管你以前怎么样,这次你先表白的。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现在,我想亲你,也想…” 严继尧瞳孔一颤,眼里一瞬闪过惊讶、欣喜和满足,再一眨眼,双目中尽是身下的人,浑身邪气疯狂倾泄而出,心脏也猛地开始跳动。 马喻才将旁边的盒子掏了出来,拿出了中间的戒指。 他扯过他的手,直接戴了上去,然后用明亮的目光灼灼地看着严继尧。 “我也给你上个契约。” 盯着面前男人那有些小得意的表情,严继尧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将戴上了戒指的手猛地扣住马喻才的五指,两只手紧紧贴在一起。 戒指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和谐】 “唔…”马喻才被冻得颤了一下,“空调、开一下……” “滴——” 室内的空调缓缓开始运转。 窗外依然簌簌下着难得一见的大雪。 天地间一片澄澈,人迹茫茫,冰寒刺骨,却无法误入爱侣间的热意。 第170章 下了一场好大的雪 【和谐版,未和谐版在围脖】 无论窗外多大风雪,也无法动摇屋内的燥热。 “严…唔严继尧……” 对方幽深的黑眸中哪里还有刚刚那提起自己前段恋情的别扭生涩。 马喻才原以为,自己会一直恐惧着和他人亲近,一直无法释怀,但到此刻他发现自己已然释怀。 ……但即使如此严继尧真的太激动了。 他只会亲嘴子吗? 马喻才撑着他的肩,犹豫道:“…呃,亲够了?” “呵。”严继尧看了他一会儿,骤然笑出了声。 马喻才纳闷,笑什么? “等我。”话音刚落,严继尧消失了。 马喻才脑袋一懵,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人呢? 双眼从窗外转过来的瞬间,严继尧又猛地出现,吓了马喻才一跳。 严继尧撕开了手中的东西,沉声道:“去隔壁借了一个。” 隔壁,那不就是那个工程部那个谁……啊! 马喻才双目一瞪,看着严继尧。 严继尧的衣服原来是能脱下来的? 严继尧忍不住又亲了上去,呢喃:“别说话,一听到你的声音我……” 马喻才点点头,抬起手,牙齿紧紧咬住手背,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严继尧。 这会儿严继尧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不只是声音,马喻才哪里都让他忍不住。 一个轻皱眉头瑟缩的眼神递过来,他就快疯了。 马喻才眯起双眼,还是忍不住了,松开嘴,抱住严继尧的肩要求道: “你还是亲我吧。” 瞧见马喻才一直没松开的眉间,严继尧立刻听话地凑上去。 马喻才猛地抱住了严继尧的肩,下巴抵在他的斜方肌上。 严继尧垂眸,只看到他一个发丝微颤的后脑勺和通红的耳垂。 他侧头吻了吻—— 伴随着天色越发昏暗,空调持续运作,室内的温度也逐渐上升。 “严继尧……” “嗯?” “我觉得…有点热……” 严继尧闻言,落下一个冰凉的吻,他抱了上去,缓解了马喻才浑身的燥热。 窗外,大雪纷飞,雪花落下的声音窸窸窣窣,细微而破碎,不断在耳边响起。 雪白的大地上落下了许多艳丽的红梅。 屋檐边的雪花被猛烈的风吹动着,摇动着,洁白的骨朵无法承受风力,直到被吹落,然后在地上融化成一滩水。 …… 空调制热越发厉害了,马喻才关了三次。 马喻才热得快要脱水了。 但严继尧还是抱着他去了浴室,由于没有浴缸,只能抱着他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严继尧立刻给他穿好睡衣,把他塞进了被窝里,准备离去。 马喻才挣扎着喊了一声:“上来,一起睡。” “会冷。” 马喻才固执道:“不冷。” 严继尧本来就不想拒绝,犹豫了半秒就上去了。 他没有钻进被窝里,但凭他的臂长,隔着厚厚的被子也能将马喻才抱进怀里。 马喻才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没一会儿就呼吸沉稳悠长地睡着了。 严继尧静静望着他,心中满溢着满足,好似开了朵花儿。 【再删不够真的一千字了】 第171章 马喻才鬼迷心窍 严继尧你生死难料 马喻才睁眼,看见了严继尧的双眼,笑意满满,精神满满。 他迷迷糊糊间一惊,醒了个彻底,睡迷糊的大脑里立刻闪现出昨晚的记忆。 看着严继尧,马喻才语塞了,脸也猛地红透了,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 他怎么说出那种话的!鬼迷心窍,一定是鬼迷心窍! “你…我、我们……” “对。”严继尧又凑上来亲了他一口。 马喻才从被窝里爬起来,翻身下床,忍痛跑到洗手间一看,果然—— 高领毛衣倒也能遮住。 连他下巴上都嘬了红的出来。 要不是这里血管少,马喻才怀疑他也能给嘬紫了。 他回到床上,趴在上面。 严继尧回来了,道:“不舒服吗?” 马喻才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他问:“你去哪了?” “去楼下买了个还回去了。” 马喻才一脸懵逼,“怎么还?” “放在他门把手上。” 马喻才沉默。 马喻才在床上趴着缓了一会儿,意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你怎么买的?” “正常买。”严继尧坐在床边,轻轻给他按着腰,听着他嘶嘶抽气,拿起了他的手机,点开了相机,放在了眼前。 马喻才一看,还是自拍。 然后双眸一瞪,盯着手机屏幕上出现的男人,咋舌。 摄像头下拍摄到的男人笑了笑:“今早起来发现的。” 马喻才起身,回头看他好一会儿,震撼得无以复加。 “你、是进化了?还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但肯定是因为你。”说着,严继尧又亲了上来。 马喻才忙推开他,“没刷牙!” 他拿起手机,下床进了浴室,把严继尧关在了门外。 边刷牙,马喻才边给路青余发消息: “不好意思昨天挂你电话了,事态紧急。” 洗完脸抬头看,路青余回消息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事态紧急?我猜猜,你俩情投意合比翼双飞了?” 这欠欠的小语气,马喻才没忍住回了一句: “【和谐】了。” 路青余那边嘎一下没了动静。 马喻才脑袋一顿,又猛地撤回了。 他小脸通红,嘀咕我怎么什么都发! 撤回了没两秒,弹出一条消息: “?” 紧接着是数条消息一条接一条没有间隙地发了过来,直接刷了屏。 “???” “我嘞个文殊老母,你?” “现在撤回能起到一个什么作用啊!!?” “马喻才你鬼迷心窍了,惹我,严继尧他是生死难料!” 马喻才轻轻坐在马桶上,赶紧打字回复:“什么意思?” “等我祭完神,我带着师兄们的灵符来灭了他!” “没必要吧。” 路青余看起来很生气:“你现在很不清醒!严继尧他害你!鬼那玩意儿是常人能碰的吗,平常没什么实际接触就算了,现在你还——” 那边显示“输入中”,然后停下,然后又“输入中”,不一会儿又发来一句: “你还——!” “你有没有想过严继尧身为一个灵体,没了执念会消失,你到时候殉情吗?” 马喻才一怔,还没回复,路青余又发了新的过来: “你想说不复仇了?不复仇了没过几年他也得变成一开始那个恶鬼,忘记自己是谁,而且你们背后还有个敌人啊。” 马喻才思索一阵,条理清晰道: “先解决敌人,再养严继尧。世界这么大,总会有办法。” “你不要命啦!?” 马喻才道:“我命硬。” 路青余气得在观里蹦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神君听见这怒吼,从墙上飞下,咯咯叫了两声,似乎在嫌他吵。 刚从菜地里回来的师兄挑着担子路过,哼唱道: “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 另一个浇花的师兄却哼了一声,道:“天命不可违,人为犹可追。” 路青余还没从他们似是而非的暗指和争吵中分析出什么,就听见师傅在朱院里怒道: “觉明!一大早起来就玩手机,你的早课呢?” 路青余的早课怎么样马喻才不知道,但是他等了许久没等到路青余的下一句回复,犹豫了许久,还是认认真真地编辑了一段话过去。 “路青余,谢谢你。这条路你帮我走到现在,我不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以后有我能帮的事情一定帮,你只管开口。” 回复完,他放下手机,推门出去。 床铺已经叠好了,严继尧不见踪影。 马喻才走到客厅一看,严继尧在厨房里。 公寓的厨房不大,高大的背影在厨房里显得有一些拥挤。 “你在做什么?” “做早餐,昨晚累了吧?” 马喻才唔了一声,默默看着他。 没想到严继尧也会做饭,毕竟之前他说吃饭都得在车上吃,还以为忙得蛋都不会煎。 他坐到饭桌前等待,开始出神,脑子乱糟糟的,转来转去剩下了一句话。 他和严继尧在一起了。 是的,一只恶鬼。 转眼快要过年了,他花了半年的时间升职到部门经理。 也花了半年时间,爱上了一只恶鬼。 世事难料啊。 兜里又嗡嗡响起来,马喻才掏出手机一看。 路青余:“……哪怕是死的心理准备?” 他心一颤。 “好了,小心烫。” 严继尧的声音和脚步声响起,不知为何,马喻才下意识藏起来了手机。 马喻才早上都是吃个三明治,快速方便,而面前是一碗铺着青菜的挂面,还在冒着热气。 氤氲的雾后,严继尧的眸光温柔。 马喻才接过筷子低头就是一大口。 “等下——” “嗯!嘶——” 滚烫的面条将口腔烫一下,马喻才立刻张嘴,吐出烫红的舌头,缓解麻木感。 严继尧立刻掐住他的下巴,看了看,皱眉道:“刚刚没在听我讲话?” 对上严继尧的话语,马喻才心里有事,垂眸含糊道:“走神了、呃……” 严继尧直接凑上来,给他降温。 冰凉的感觉,一直凉到了马喻才的心头。 他闭上了眼。 那些带着犹豫、担忧,瞻前顾后的敏感情绪,都在翻转的舌间湮灭,他毫不犹豫地追随着对方的唇,直到颤抖的肺管里挤出了最后一丝氧气。 他只要这样就好。 第172章 坚决维护办公室的纯洁性 “马经理,你下巴上是什么?” 小会开到一半,有人举手问。 闻言,正低头看文件的男人戴着细边眼镜,梳好的发丝微微垂下几缕,一抬头,就露出了下巴上的创可贴,可惜那儿痕迹零零散散,边缘处还是能看见一丝泛红。 马喻才脸色一肃,敲了敲桌子:“注意场合,说正事。” 众人齐齐低头,没说话。 “还有谁要发言?”马喻才镜片下凌厉的目光扫过去,抓了个倒霉蛋:“殷子月,身为组长你说一下。” 殷子月也在关注他下巴上的痕迹。 ……为什么穿了个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的高领毛衣。 虽然大冬天的不是不让穿,但是这公司里又有暖气又有空调。 瞄一眼在场的,有些人一进公司就脱外套,里面恨不得穿短袖,马喻才的毛衣实在是可疑。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然而上面只有他画的马喻才的速写,只不过是脱掉了毛衣的版本,脖子上画了些深色的团状阴影。殷子月移开视线,开始看着马喻才瞎编: “这次项目我觉得总体非常好,只有几个小问题,就在于前期沟通上的矛盾,还有……” 总结小会总算开完了。 年末了,项目几乎都要迎来验收期,所幸设计部的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其他部门了。 但整个公司都迎来了大量的项目报告和总结。 马喻才每天上班就是写总结、开会,下达写总结的任务,然后验收总结。 还好带了个殷子月过来,马喻才用得得心应手。 身为上司,发布任务下去不要犹豫,能让下属办好的事情,为什么要自己做? 于是,马喻才坐在电脑前,殷子月站在他身后,只见鼠标轻轻一划,回车键轻轻一按,发送到了殷子月的微信,马喻才道: “这个报告一周内完成就行。记得提醒他们也要及时交……” 殷子月:“……” 殷子月将视线下移,紧盯着马喻才。 他的耳后,发丝间隙里,有个发红的淤痕,梅花般的印记,印在皮肤上,不知道是被谁含着用力吸出来的。 手指情不自禁抬起,靠近了他纤细偏软的发丝,却在即将触碰到时放下来了。 他没画错,那的确是吻痕。 ——但这才过去一天多没见。 刚到北京的马喻才,能认识谁?难不成是台球俱乐部那个…… 殷子月及时止住幻想。 经过前些时日的了解,他已经明白马喻才并不是性关系随意的人。 但他实在困惑,这些莫名其妙的印记到底能是怎么来的? 难不成还能是猫吸的吗? “——听到了吗?” 听着马喻才略显沙哑的声音,殷子月快速将目光挪开,表情恢复冷静,道: “……好,我邮件发给你。” 殷子月离开后,马喻才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一睁眼,严继尧站在面前。 马喻才办公的时候严继尧一般是不会出现的,他诧异道:“怎么了?” 严继尧:“报告我可以帮你写。” 马喻才两眼一眨,忽然茅塞顿开,直起了身子。 他试探性道:“ppt呢?” “会。” “excel?” “精通。” “cad、sketchup?” “……不会。” 马喻才有些失落,最重要的不能偷懒。 “你还会什么?” 严继尧补充道:“我可以帮你写发言稿,制定战略,优化公司业务规划。” 马喻才叹了口气,“好好好,知道了……” 尽是些没用的。 “算了,你帮我整理事件疑点吧。” 马喻才点开桌面上的文档,在严继尧的帮助下开始梳理—— 严继尧的死亡时间不准确。 这里新闻上的消息实在是少,他只能再次拜托简劲松。简劲松花了点办法,通过公安信息网查到了严继尧的死亡信息,其中,严继尧的死亡时间显示是10月2日中午十二点,实际上肯定是当场死亡,估摸是10月2日凌晨四点多。 严继尧死后率先送去了协济医院,明明是直接死亡,为什么不送去殡仪馆? 想必在场的要是正常人,没有人会怀疑严继尧还需要送到医院去抢救。把严继尧送到医院的那两个人是帮凶,这个私人医院里至少也有帮凶。 严继尧死得太惨,但灵体保有了一个相对正常的状态,但这样他也无法从灵体上看出严继尧被做了什么,也没有留下现场照和尸体照片。 ……有他也不想看。 协济医院当时对停留的严继尧的尸体做了什么? 下咒需要对应的东西,越重的咒要的越多,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毒咒,但能够对严继尧尸体下手的时间,就是他停尸在协济医院的那一小段时间。 那么现在可以列主次事项了,蹲快出狱的司机、找到严继尧死后记忆里那两个帮凶、调查协济医院当年的情况。 头脑瞬间清晰了,马喻才立刻点开手机,预约了周三下午去协济私立医院。 但是医院内部信息他也没办法轻易拿到,这所私人医院是属于企业的,上网一搜还是个挺大的医药集团。 此刻他轻轻咬着笔盖,思索着能从谁那里拿到医院内部消息。 然后马喻才灵光一现。 殷子月……的爸爸。 还没想出具体的计划,马喻才合上嘴,牙齿咔嗒一声轻轻砸在了一起,他一愣。 低头一看,手中的笔消失了。 马喻才再抬头一看,就看进一双幽沉的黑眸。 严继尧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一手搭着扶手,一手正捏着他消失的那支笔。 他道:“你刚刚喊谁?” “谁?” 马喻才先是困惑,然后意识到,他刚刚大概是把殷子月的名字喊出来了? 看见严继尧显得有点不开心的黑眸,马喻才惊觉严继尧在吃醋。 嘴角一勾,马喻才拉了拉高领毛衣,露出脖颈上的吻痕,双眼微眯,声音低沉微哑,还带着气声:“下属虽然能干,但没有你……能干啊。” 严继尧眼眸从不满瞬间变得幽暗,他捏紧了钢笔,不知想了些什么,将笔轻轻抵在唇上,喑哑道: “……等你下班。” (被人举报关小黑屋了,缓更修文避风头) 第173章 霸总吃醋不超雄 超马喻才 马喻才在协济医院挂了个简单的牙科。 当然不是真的要去看病,就是探探情况,也没指望去一次就能发现什么大秘密。 到了周三下午,马喻才开车到了协济医院。 作为一家民营的三甲医院,名声在外,平常还是有不少人来看病的。 尤其是一些有钱人。 他戴着口罩进了医院,医院内暖呼呼的,他将毛呢大衣脱下挽在手臂上,不急着去科室,而是在前台的护士那儿询问。 “你好。”马喻才敲了敲台面询问。 坐在电脑后的护士立刻道:“要帮忙挂号吗?微信扫二维码。” “我想问几个问题,你们医院接受尸检服务吗?” 护士反应了一下,疑惑道:“尸检?不会吧,你是说个人委托?一般都是去人民医院,那有法务中心。” 马喻才又问:“事故死亡的尸体呢?会不会送到这个医院尸检?” 护士还是摇头:“那更不会,有公安局的法医,至少我上班这么多年没遇到来咱医院做尸检。除非送来抢救死了,就得在这尸检,但这属于医疗纠纷了。” 马喻才心念一动,继续问:“那尸检结束后也是停在医院吗?” 护士点头:“对。” 她看了马喻才一眼,狐疑道,“先生你是有这方面的需求吗?” 马喻才摇头,“不,几年前有个朋友好像是出车祸送到这个医院尸检的,我想问问看,不知道能不能查到记录。” 护士道:“需要亲属的身份证或者亲属本人,然后去到我们病历档案处申请调取,这边我们通常是至少保存15年。” 马喻才暗暗嘶了一声,对护士道了声感谢。 事情调查到这,已经很明晰了,那次尸检就是有问题。 暗箱操作把严继尧送到了不接尸检的协济。估计背后那个人指派了死亡记忆里现场那两个人,等着事故一发生,就先把严继尧送到医院,然后,一切就尽在掌控了—— 尸检报告、话语权都在亲属手里。 再加上协济医院的私人性质,实在是太好黑幕严继尧了。 最后马喻才问了一句:“请问牙科在哪?” 都挂号了,不去白不去。 护士被他跨度极大的问题弄得有些不知如何作答,片刻后伸手道:“四楼就是,慢走。” …… 从协济医院那儿碰了壁,过了好一段时间,还没想到一个好的突破点。 当年谁操控着把严继尧送来医院,又是谁给严继尧做的尸检报告。 或许可以通过那两个现场帮凶逼问,但偏偏通过那么一丝丝记忆去找当初现场那两个人,太难了。 连名字、户籍、工作,一概不知道。 其实——最好的就是去找严郁秋。 从严继尧上次的记忆来看,应该不是严郁秋下的手。毕竟他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估计也不会这么玩命。 正好严郁秋又是亲属,也参与到当年那件事里,可以去医院要求调报告,也可以去公安部门调报告。 但严郁秋也肯定不会这么听他的,先不说他和严继尧关系不好,马喻才于他们而言也就是个陌生人。 无论是从上层打破,找关系去医院调尸检报告,还是从亲属下手,光明正大调尸检报告,都必须找到一个可以打通关系的中间人…… 某天下班,马喻才忽然知道该找谁了。 ——殷子月啊。 他发动了车子,在红灯空隙抽空对着智能屏道:“小智,给殷子月打电话。” 小智转了转,显然是听到了他说话,却转来转去,一直显示倾听中。 马喻才瞄了一眼,屏幕上的小眼睛还在转,他又重复了一遍,还特地更加标准,清晰缓慢地道:“给,殷子月,打电话。” 正好红转绿了,马喻才看了一眼信号灯,回眼再看,身体顿了一下。 原本空无一人的座位上,严继尧出现在副驾驶,正盯着自己。 虽然眉头没皱,嘴角也没下瞥,但马喻才依然从他面部的每根线条察觉出他不开心。 马喻才收回目光,盯着前方的路况,道:“怎么了?你不喜欢殷子月?为什么?” 他是在明知故问。 因为严继尧吃醋的模样实在是好玩又可爱。 一米八几,一个电话、一个订单就是几百万的事情,小目标一个亿的男人,谈了恋爱是这样子的。 马喻才嘴角不由自主就翘起来了。 严继尧也瞥见了他嘴角的笑意。 严继尧承认在谈恋爱方面他是个行业菜鸟,情感这个东西于他而言很陌生,没有规划、无法预测、找不到规律,更无法尝试总结经验。所以他也不知道在恋情里,原来人会变得如此不一样。 至少,吃醋这个情感,头一回出现在他脑中。 但看见马喻才嘴角的笑意,严继尧认输了。 他叹了口气,道:“我承认,我不喜欢他。他在和我竞争你。” 马喻才闻言哈了一声,显得有些诧异,又觉得很有意思,调笑道:“我是什么政府大项目吗?竞争?而且难不成他知道你的存在,还是知道你——严继尧,和我在一起了?” 严继尧没说话。 在商界待久了,他一眼就能看出马喻才的这个下属殷子月在想什么。 他曾经也见过殷子月,在一些生日、晚会之类的场合。他知道严郁秋和殷子月是朋友。 这家伙是个很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默默观察局势,格外冷静,总将自己放在安全位置,是不争不抢、隔绝在外的一个人。 但他不是完全的不争不抢。 而且,非常聪明。 如果严郁秋是一个没用的雄孔雀,殷子月就是一只安静蛰伏的猫头鹰。 而如今再遇到这个后辈,严继尧没想到他偶尔也会显露出那么一丝争抢、渴求的犀利眼神。 ——面对马喻才的时候。 但显然马喻才还没能看透这家伙的伪装。 面对马喻才的疑惑,严继尧没有回答。 殷子月应该想不到鬼魂这一层,但这个聪明的家伙肯定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至少,从一开始到现在,面对马喻才时,殷子月身上内敛的气质变得越发具有攻击性了。 这,不正是在和自己竞争吗? 只不过他失算了,他争不过一个“不存在的人”。 下一个路口,马喻才道:“而且他只是个下属,谁会对上司心动,谁会对下属下手啊。” 严继尧扫了不以为意的马喻才一眼,叹了口气,嘴角泄出一丝无奈的笑意,直接道: “是吗?如果你是我的下属,我第一个下手。” 马喻才一噎,不由得设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如果他是严继尧的下属? 脑中立刻闪过无数不能言说的场景,薄薄的脸皮又透露出了他的心情。 怎么感觉……如果是严继尧想要潜规则他… 他真的会没出息地接受…… 第174章 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色出现了 办公室里的暖气片持续输送着热气。 马喻才脱下了外套,穿着衬衫,一脸认真地盯着手机,手指不断操作着,直到里面传来一句“bonus time!” 他放下手机,百无聊赖地退出游戏,查看了一下日程。 司机出狱还在一个月后,路青余那边没了消息,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跟殷子月谈。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马喻才的思索,他抬头坐直了身体,道:“进来。” 进来的人穿着毛衣,表情总是冷淡的,情绪起伏也小。 “殷子月?资料收好了?” 马喻才说着,打量了自己这个年轻下属一圈。 严继尧判断失误吧,殷子月这种卡皮巴拉,怎么可能对上司有非分之想。 与此同时,殷子月也在打量马喻才。 他的视线扫过马喻才的肩颈,仿佛透过包裹严实的衣物在窥探其下的秘密。 ……最近,马经理的气质都变了,越发成熟、知性,甚至偶尔会透出一丝性感。 但凡对他有那么点心思,实在很难不多想。 殷子月站在桌前,低头:“收好了,已经发给您了。” 马喻才琢磨了一下,道:“去把门关上,锁好。” 殷子月下意识:“嗯?” 马喻才下巴朝门口点了点,示意他快点。 殷子月狐疑又犹豫,但还是转身去锁门了。 “咔哒”一声,门已经锁好。 殷子月心跳微微加速,任何可能性现在都可以展开。 他扭头一看,马喻才从办公桌里走了出来,站在桌前,给他搬了个椅子。 马喻才指了指椅子,表情显得有些凝重:“坐,我俩单独聊聊。” 殷子月忐忑不安、心率一点点升上去,但面上还是平静无波,“怎么了?” 殷子月坐下后,马喻才也没有回到桌后。 而是腰身往后一靠,屁股挨上桌边,顺势就坐了上去,双腿就这么搭在一起,抱着双臂,以一个高于殷子月的身位,微微低头看着他。 殷子月自下而上看着马喻才,被那张表情严肃的脸蛋一晃,脑中一闪而过漂亮这个词,而后听到马喻才说: “说点私人的话题。” 殷子月呼吸微微收住了,不知做何种反应,盯着眼前的男人只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马喻才的双眼扫过他又移开,眉头轻轻蹙起,手指敲打着手臂,腕上的表兼具优雅和精致。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缓和的说法: “上次见面,感觉殷叔叔非常亲和,桌球打得也非常好,我想能以我个人的名义——” “——再约你父亲出来玩吗?” “……?” 殷子月本就没什么表情的五官,这下彻底失去了神色,只是看着马喻才。 而后,他缓慢眨了眨双眼,张开了嘴,用一个略微拔高的音节表达了自己的困惑: “……哈?” …… 马喻才想得很简单,借殷啸介和协济医药集团高层的关系,但这些事最好不要牵扯包婉清。 以他个人名义约出来玩,到时候再借口让殷叔叔帮个忙,联系一下协济高层,调查两年前的尸检记录。 哦,顺便约一下殷子月,不然他和殷啸介在一起也尴尬。 殷子月答应了,时间地点也定好了。 在赶赴约定之时,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人打断了他的行程。 正要开车去俱乐部和殷啸介见面,马喻才的手机响了起来。 在拿起来之前,马喻才想过会是上司、甲方、包婉清、薛邵峰、殷子月、路青余……甚至简劲松、严郁秋。 万万没想到,屏幕上跳动的—— 是芝野。 马喻才狠狠皱起眉,脑海中立刻翻出了关于这个姑娘的回忆。 黑马画手、新生代天才、曾经的甲方…… 还具有灵感。 他怀疑会不会是打错了,犹豫着直接挂了? 看对方不依不饶的模样,还是接通了。 “喂——” “马喻才是你吗!?” 他一声招呼还没打完,对方立刻焦急道: “救我!!!” 马喻才心里一个咯噔。 严继尧也在身旁显形,双眼扫视着他手中的手机。 马喻才和他对视一眼,困惑又担忧地听着芝野说话。 芝野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一串接着一串快速密集的话语落入耳中: “马喻才,是我,那个能看见灵魂的芝野,现在在花垣县xx村镇xx号,快来救我吧我求求你了,我现在能联系到可以救我的只有你,你不要报警,千万不要报警!我现在没有人身危险,但是——反正只要来接我就好了!” “算我求求你了,你快过来,我会给钱的,我只能求你了……” 马喻才在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赶紧录了音,问道:“你现在什么情况?” “我三天之后就——”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充满怒火的声音响起,和芝野的话叠在了一起:“巴代,把她给我锁到楼上去!” 然后伴随着一声尖叫,手机也异常挂断了。 马喻才愣住了。 他立刻回拨过去,却没有人接通。 绑架?撕票?拐卖?诈骗? 马喻才脑中闪过不少可能性,但都一一否认了。 他立刻播放了录音,仔细倾听,然后立刻去搜索芝野说的那个地方—— 湖南?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 马喻才双眼一瞪,这么远?一千六百多里? 严继尧问:“她是谁?” 马喻才看他,想起严继尧的确没怎么见过芝野。他流着冷汗,简单介绍道: “我之前的甲方,是个画家……” 说到这,马喻才顿住。 很久没在网上看到过芝野的消息了。 他立刻打开浏览器搜索,果不其然,关于芝野的讨论几乎都是——芝野怎么了,怎么突然消失了,不画了? 坏了,这是真遇到事情了。 马喻才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拨打110,手机又响了,马喻才立刻看去—— “殷子月” 他一接通,殷子月问:“马经理,到了吗?” 马喻才握住方向盘犹豫了片刻。 她说没有人身危险,应该……不去也没事吧? “在楼下了,这就上来。” 殷子月等在俱乐部的门口,听到了脚步声,换上微笑转身: “马经——” 一对情侣笑嘻嘻从楼下走来。 话语戛然而止,探头再看,没有别人了。 兜里的手机嗡嗡响起,是马喻才打来的,他皱眉接通,问:“喂?” “实在是抱歉了,殷子月,我临时有急事,推脱不了,能帮我跟叔叔说声抱歉,推到下次再约吗?我一定带上礼物道歉。” “……”殷子月没说话。 手机里又传来轻柔不少的声音,“我的错,子月,下次请你吃饭,行吗?” “……行。” (深思熟虑一晚上,心复活了一半,还是不能放弃我的文。 一是因为热爱,二是因为现在没找着工作,靠写文存活。 我接着写,你们千万不要移除书架,因为现在搜不到了,移除了就再也找不到,看不了了! 假设,我假设啊——实在放不出来我就这么写着吧,你们就是这本书的固定粉丝了。 ps好滑稽一个万圣节,什么妖魔鬼怪在缠着我) 第175章 灵界战车重回战场 芝野的情况看起来很急,马喻才不敢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买了最近的机票,飞到了湖南,行李也没怎么带。 出了安检后他又坐高铁去了附近,等走出高铁站天已经黑了,他只能随手招了个出租,先在附近找了个宾馆登记入住。 坐在床边,马喻才再次尝试给芝野打电话,但直接提示关机了。 他去宾馆前台,问老板这个地点。 老板想了想,道:“在郊区啊,很远哦。” 马喻才头疼不已。 眼见着太阳要落山了,马喻才也不敢等到天黑之后再动身,只能给手机充好电后,在路边招了个出租去芝野所在的地点。 一招到车马喻才就问:“要多久?” 司机道:“一个多小时吧。” “尽量快点。” 司机忍不住问:“外地的吧?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马喻才问:“这地方是干什么的?” 司机道:“那边都是苗族聚居地,古村落啊。你找朋友玩啊?” 马喻才忧心忡忡,没有回答,看着天光逐渐消失在远山中。 车子也从大路拐到了一些狭窄弯曲的道路。 最后,车停在一片山脚区,马路边上就是斜坡,司机道:“就在里面一点,你看楼号就ok了。” 马喻才付钱下车,站在寒风瑟瑟的路上,看着面前的一大片的石头楼房。 房屋连檐,高低不平,青片石错缝干砌,房屋前面用青石板叠成了台阶,院落的墙也是石头砌成。高高低低的房屋间连小路都是错综复杂的。 一排排房屋伴山而建,静谧的屹立在山脚下,树静屋静。 这怎么也不像是什么绑票的地方,更像是旅游地区。 房屋非常漂亮好看,墨色的檐角还带着一丝复古的韵味,吊在屋檐下的灯笼轻轻晃悠着。只不过,在昏暗的夜色里,这些院落里空无一人,还是有一丝凄凉可怕。 马喻才走上前去,站在中央的大路上,打开手机,试图再拨打一次时,忽然听到咚咚的声音。 抬头一看,传来声音的楼房二楼的窗户处立着个人影。 马喻才心一颤,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他定睛一看,那黑漆漆的人影急躁地挥着手,似乎就是芝野? 他赶紧从石阶爬上去,站在屋下。 靠近了看,楼上立刻传来轻轻的声音:“快,等你好久了,来接着我——” 马喻才左右看了看,哪里有东西接? 然后就听扑一声,楼上从窗口直接扔下了长长一条缠在一起的床单。 然后小小的身影立刻就从窗口往下轻轻滑,双腿在石墙上踩着,看得马喻才心惊胆战。 他赶紧伸手在下面举着,生怕芝野一个不小心摔下来摔断腿。 所幸她速度极快,在床单垮下来之前就落到了地上。 马喻才定睛一看,芝野脚上连个鞋子都没有,浑身就穿着一件怪异的衣服。 “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别说了,赶紧跑——”芝野说着就拉着他往院子外面跑。 还没跑到大路边,身后的院落忽然亮起了灯。暖色的灯光从一处眨眼间便蔓延到其他地方,好似腾腾火势一下便散开来。 芝野脸色一变,加快了步伐,马喻才也赶紧跟在了她身后。 刚跑到刚刚进来的路口,马喻才偏头一看,身后的石头寨落仿佛活了过来。 骤然间,已经灯火通明。 黄色的灯光从石头与石头间散落,人的倒影在墙上晃动起来,婆娑凌乱的声音间夹杂着模糊的人声—— “巫跑了……” “抓人……” 两人沿着马路狂奔。 马喻才好奇又回头,便看见了一堆堆灯笼。 只有灯笼,孤零零地浮在空中,紧紧跟在后面,目标明确地直冲他们而来。 什么东西!? 他回头猛地迈开步子,借腿长两三步越过了芝野,问道:“你、后面什么东西!?” 芝野一边跑一边喘气,“抓我的,先跑…嗬、你怎么没开车来?” 马喻才怒道:“…我从北京过来的!我开车过来要多久你——” 话还没说完,芝野忽然双眼一瞪,身形一滞,猛地消失在马喻才眼前。 “啊!救我!” 他低头一看,芝野倒在地上,猛地被什么东西往后拖去。 马喻才赶紧顿住脚步拽住芝野的胳膊,一股巨大的力量差点将他拽倒,他反手抱住芝野的胳膊,从腋下死死拽住了她的肩膀。 灯笼围了上来,黄色的灯光照在马喻才困惑而惊慌的脸上,他仔细一看,通过光线的映照的边缘,才看见原来是有似有若无的黑色薄雾般的人形握着灯笼。 那昏暗单薄的颜色在黑夜里几乎看不见,和他上次看见的怨气人形截然不同。 这玩意儿给他的感觉并没有恶意,甚至轻轻薄薄、飘飘渺渺,边缘都看不清,好似下一刻就要消失一般。 那模糊的人声再度响起,重重叠叠好似在唱着歌: “回去……”“回去……” “巴代雄会生气的……” “巫,别跑了……” 芝野就在灯笼和马喻才之间,她坐在地上,被马喻才抱着肩膀,疯狂挣扎着,蹬着自己脚上的黑手,嘶声道:“滚啊!!滚!!!” 她一脚踹翻一个脚边的灯笼,那人影立刻消散。 掉落的纸皮灯笼中立刻掉出了一条细长的虫类,身上冒着黄色的光,多足,身体肥肥胖胖,它翻腾着自己多个触肢,还没翻过身来,被芝野一脚踩死。 “咔吧——” 那光芒立刻消失了。 雾做的黑色的手死死缠住了芝野的脚踝,那些看着无力的东西一拉,马喻才差点翻了个跟头。 “巴代雄醒了……” “巴代雄来了……” 看着那一堆堆的灯笼,芝野也不停舞着腿,狂踢灯笼,狂踩虫子,然后远处亮起了手电筒的光芒,惊觉石头寨里已经有活人来了,惊慌道:“想办法,马喻才!” 马喻才正吃力往后倒,人都快在空中躺成60度了,费劲喊道:“……严继尧——” “滴——!” 一声汽车的鸣笛声打破了这片村落的寂静。 身后猛地亮起一道光芒,盖过了灯笼那微弱的生物光芒,而后马喻才只听到熟悉的引擎发动声。 轰地一下,一辆银色的车从后方猛地驶出,撞开了一堆灯笼怪,那些人影在虫子被碾爆后,也立刻消散了。 马喻才身上的压力一松,两人扑腾一下倒在了地上。 “呃!” 他一倒地,尾椎骨一疼,立刻拽起腿边的芝野,往车上跑。 车门一拉就开,他将芝野一把塞进了后座,自己把着门框,抬腿正要进去,肩膀就被那黑乎乎的手一拉—— 立刻有数十只手拉住了他的肩膀、手臂、腰肢、大腿、小腿…… 唰一下,他的外套就被扯了下去一半。 “c奥!”马喻才不知被哪只手狠狠一拉,脖颈一紧,差点被移位的衬衫锁喉。 满满的阻力让马喻才手一松,差点被拉了出去,芝野赶紧扑上来,但是什么也抓不着,只能扯着他的领带奋力往后拉,喊道: “马喻才!你的守护灵呢!?” 马喻才扯扯抓住门把手,凝神运炁,尝试念金光咒。 顿时他感觉身后一松。 有用! 他立刻大声诵读出来,同时角力往前,直到浑身一松,赶紧钻进了车里。 “碰!” 车门一关,车子立刻轰鸣着调转车头。 车窗外闪过一两张人脸,瞪着眼睛在外面喊:“芝野!!!” 银车直接加速,把人和那诡异的石头寨甩在了身后。 (审核说我画风低俗,涉嫌开后宫,主角不能同时和多人暧昧或者涉嫌性。 然后标出了一大堆殷子月的片段……讲真我删了很多殷子月心理活动了,殷子月要是出局了,一定是审核的锅。) 第176章 钻严继尧取火 两人呆坐在车后座,惊魂未定地喘息着。 车内灯光照见两人的表情,都是一脸呆滞,灰头土脸的。 好一会儿,马喻才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那些灯笼人都不见了,车子已经开出了老远了,才彻底安心下来。 他低头一看,外套已经快被扒完了,衬衫都差点被扯烂。 “我靠!”芝野突然喊。 马喻才一惊,立刻弹起来观察起周围。 车辆安安稳稳地行驶在路上,双闪照亮前方的道路。 只听芝野一脸震惊道:“你买了辆自动驾驶的车!?” “……” 马喻才深吸一口气,穿上外套,沉声喊道:“芝野。” 芝野脸色一变,面朝他嗫嚅道:“对不起,害你这样,我会报答你的。” 马喻才眯眼盯着她,威胁道:“那你先把话说清楚,不然我直接把你丢下去。” 话音刚落,芝野那边的车门直接开了,吓得芝野哇哇乱叫,往马喻才这边凑,忙道: “我说说说,我被家里人关在楼上,他们要让我去当仙娘,我不愿意,想逃出来,但是没人信我,都以为我是诈骗犯,没办法只能找你了。还好你相信我。” 一口气说完,车门关上了,芝野才松了口气,一转头看见马喻才一脸困惑,“仙娘是什么?” 她挠了挠头,解释道: “是我们湖南苗族这边的一种巫女,自古就有,充当人鬼之间的媒介,能托亡魂说话,也能见生人情形,我们寨里这一代是轮我当了,可是我不想当。” “为什么?”马喻才问,“你之前不是还在借亡魂画画吗?” “不一样,那些魂只是托付我一点时间,事成就离开了,我有这个权利想通灵就通灵,但是——” 芝野低头,语气抵触,“当仙娘要上山,一辈子不能下来。” 马喻才打量了她一圈,叹了口气,道: “我把你送出去,之后的事情你自己想办法,这次听起来很危险我才来帮你的,以后类似的事情别来找我了,我不想掺和谁的家事。” 芝野灰头土脸点点头,闷声道:“知道,我不会缠着你的。” 马喻才道:“那最好。还有,别忘了,你欠我个人情。” 芝野嗯了一声。 两人安静下来,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山野间的马路,都不约而同地幽幽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车内导航道: “前方五百米处有违章拍照——” 马喻才才反应过来前座没人,赶紧道:“严继尧,停下,我去前面——” 话音未落,马喻才整个人一晃神,眼前一花,画面已然改变。 他看着面前的方向盘和前窗玻璃,又侧头看了眼副驾驶上出现的严继尧,感到有些新奇。 后面的芝野哇了一声: “这是什么?什么法术?” 严继尧侧头瞄了她一眼,她察觉到什么,打了个冷战,立刻噤声了。 车子行驶到宾馆后,马喻才带着芝野回到了前台。 老板看着浑身脏兮兮的两人,豁了一声。 马喻才道:“再开一间房。” 老板给他开了,提醒道:“衣服洗洗哈,别弄脏床了。” 两人上楼后,分开前,马喻才道:“明早你自己找地方去,我要回北京了。” 芝野点点头,猛地鞠了一躬,大声道:“救命恩人!我会给你求福的!” 马喻才吓了一跳,眼见其他房间开门了,催她:“赶紧回去。” 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马喻才拉上窗帘,把因为摔到地上弄脏的衣服先脱了下来。 一边脱他一边寻思: 坏了,来得太急了,没衣服穿。 衬衫一脱,马喻才背后忽然靠上来一个有些冰冷的身体。 马喻才问道:“车你怎么搞来的?” 严继尧圈住他的腰,细细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闻言回答道:“那也是我的身体,只要找到你就能过来。” 马喻才记得他是把车停在公寓附近的,震惊了:“那可是一千多公里啊?” 严继尧垂眸看见了他后腰上多了个伤口,摸了摸,淡然道:“不远。” 只要是去找你。 马喻才被他摸得嘶了一声,疼的。 还很冷。 他赶紧进了浴室打开了热水准备洗澡。 可惜小宾馆没有浴霸和取暖功能,他只能快速洗了个澡,纠结片刻,还是没有用酒店的浴袍,只穿个内裤冲到了外面,一下钻进了被窝里。 “哈——” 马喻才火速用被子盖紧全身,只露一个脑袋出来,哆哆嗦嗦看着坐到床边的严继尧道:“你要是暖和一点就好了,我现在冷死了。” 严继尧坐在床边,不敢碰他,闻言双眸一暗。 马喻才立刻道:“没事,我的嘴巴有点热。” 严继尧看见他冷得哆嗦还要调戏自己的模样,忍俊不禁,垂下头去。 马喻才已经扬起脑袋,准备亲他的嘴了,结果眼前黑影一闪,额头拂过轻柔冰凉的触感。 严继尧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克制的吻,然后道: “早点睡,明天还要坐飞机回去。” 虽然四肢还冻着,马喻才心里暖洋洋的。 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上来睡。” 下一秒,严继尧就躺在了马喻才身边。 马喻才安心躺平了。 灯也啪一下熄灭了。 黑暗中,严继尧看见马喻才的双眼还是亮晶晶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严继尧默默等待着。 直到马喻才道: “我没有嫌弃你冷。” 低沉的声音在黑夜里流淌。 严继尧嗯了一声。 马喻才又道:“我什么都不嫌弃你。也不介意你……” 后面的话马喻才没说。 但两人心里都明白。 严继尧侧身,看着裹住马喻才的被子,将手放在了被子上。 这层薄薄的被子,就像是那道他们跨不过的坎。 严继尧心里那些暴戾的、混乱的想法又开始隐隐躁动。 他凝眸看着马喻才的侧脸,低声道:“我知道。” 他摁住胸膛,正要躺平——马喻才忽然掀开了被子。 严继尧瞳孔一缩,就看见黑暗中白皙的身体一闪,马喻才一个翻身,朝他扑过来。 厚厚的被子就这么盖住了一人一鬼。 严继尧接住了他沉甸甸暖呼呼的身体,仰头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马喻才。 虽然马喻才看不见,但他想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呆滞又好笑。 马喻才刚压上去的一瞬间身体因为下意识地排斥冰冷而缩了缩,最后还是轻轻抽着气趴了上去。 马喻才柔软的发丝蹭着严继尧的脖颈和喉结,而那含糊的声音蹭着他的心: “做点热乎的事情。” “……怎么不动?木头一个。快点。” 严继尧发了会儿愣,失笑,心里竟也真的闪过一丝“暖”的感觉。 马喻才真是……他遇到过最可爱的人。 在这个简陋的小镇宾馆里,一人一鬼内心的情愫都在膨胀着。 从身到心,都密不可分。 …… (围脖“什么funnyb被抢注了”,会补档大改的文章,但是小改的不影响前后文的就不放啦,以后大场面也在围脖开。 大家的留言我一个一个看了,只是没能挨个回复,我还以为没多少人看了。 心里暖暖嘟,写出来的东西就开始煽情了hhh 放心!满血复活了!有人在看我就会一直写下去!沈河压迫于我身上的苦难,都会被我化作挥舞笔杆的动力! 我要写篇文草饲沈河 笑死,今天下午就这么办了然后审核没通过,我是小丑……) 第177章 一句话,暖你一被子 第二天早上,两人退房时,马喻才看了看芝野。 两人都是穿着脏衣服,皱巴巴的。 他问:“你手机呢?” “被砸了。” “有钱吗?” “……没有,”芝野移开目光,“以后会有的。” “……”看着芝野穿着宾馆里薄薄一片的一次性拖鞋,马喻才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那你想怎么办?” “我,”芝野挠了挠脸,“……不知道。” “没有朋友?没有别的可以投靠的亲戚吗?你当了那么久的大画家总有经纪人或者好朋友吧,我送你去也行。” 芝野沉默片刻,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道: “没有…其实我之前是骗你的。我们家祖上没有什么画画的,那个画手就是我跑出来之后为了赚钱养自己特地招来的,办完画展他心愿圆满了走了,我画不出来,认识的人全散了。” “后面我又被骗回家了……” 马喻才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会儿,道:“走吧,上车。” 芝野愣住了:“嗯?” “去北京吗?”马喻才走了几步,扭头看。 芝野反应了一会儿,疯狂点头。 “但是先说好,我只能给你一个机会,房租、工作,这些你得自己想办法。” …… 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马喻才打了个哈欠,躺在严继尧怀里,感觉昏昏欲睡。 从湖南回来,马喻才给芝野找了个便宜的地方住,垫付了房租,威胁她以后要带利息收回来。 他联系了认识的老总经理们,可惜现在已经年前了,基本没有合适的岗位,最快能找到的工作,就是客服和销售了。 芝野思前想后,就去干销售了。 严继尧低头道:“睡个午觉?” 马喻才坚持要把这本咒术全解看完,摇摇头,强撑着睁大双眼:“没事,多看两眼,以后有用。” 严继尧盯着他——双眼看着书,没两秒眼皮就耷拉下来了,脑袋一垂猛地惊醒,又瞪大了眼睛盯着。 到底看进去几个字了? 他伸手一把钻进马喻才的领口。 “啊、嘶——” 马喻才一下清醒了。 他抬手握住严继尧的手腕,冻得脸皱了起来,忙道:“清醒了清醒了。” 而那双冰凉的手却没有因此停下。 “喂、严继尧……”马喻才被凉得一个哆嗦,耳根红了。 可他握着手腕那轻飘飘的力道不像是在抗拒。 严继尧拦腰一抱,直接抱起马喻才朝卧室走去。 皮鞋踩在地上哒哒轻响,厚重的书一下就落在了地上,发出闷响。 “我还没看完……呃!” 马喻才仰头说完,就被放在了床上。 严继尧将他往床上轻轻一放,一把用被子蒙住了他的四肢。 马喻才傻眼了,还有些激动的小心脏也呆了:“嗯?” 严继尧一个响指,窗帘也拉了起来,椅子也移了过来。 他起身,稳稳坐在了椅子里,那本落在卧室外的咒术全解也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 昏暗的光线里,带着血迹的苍白手指翻动书页,浑身鲜血的总裁先生西装革履,低声道: “第三章,心咒,心咒也称为阴咒或密咒,这类咒语不发外声,主要用于修持内心的念力——” 严继尧的声音非常好听,如同他这个人一般,稳重而磁性的声音,却又不会过分低沉。 “……被道教誉为‘炼神之道,清修之首要’……” 伴随着翻页的声音,马喻才盯着他开合的唇,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就意识模糊了…… …… “嗯?”忽然惊醒的马喻才做了个梦。 混沌而模糊的梦境裂开一个口子,他便清醒了过来。 他一动,感觉满头大汗,前胸后背都湿透了。 他怎么梦到已经死去的父亲了…… 扭头一看,床边的椅子还在,书本静静地摆在椅子中,严继尧不见了。 马喻才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卧室,喊道:“严继尧?” “严继尧——?” 外面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不安的感觉开始滋长。 他没有穿鞋就下了床,冲到外面看了两眼,的确没有人。 他扭了扭手中的戒指,默念严继尧的名字。 片刻后,马喻才站在客厅,迷茫地摸着戒指,“严继尧?” “喻才,”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马喻才一转头,心脏猛地停了一拍,整个人就像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马柯栎站在他面前,那张脸总是沉默严肃,此刻也是一样,只不过苍白了些许。 他盯着马喻才,说出的话语像是在马喻才的身体里灌注了铅: “你真的太脆弱了,总是让我非常失望。” “我是这么教你做人的吗?” “神会把旨意传给你的大脑,指挥你的言语行动。” “这样的磨难你都无法忍耐,心性如此浮躁……” 每说一句,马喻才的心就往下沉一点,身体也仿佛要陷入地里去。 他张开嘴,想要反驳,想要斥责,却发现自己一根手指也动弹不了。 怎么回事? 连抬手捂耳朵也做不到,马喻才只能站在他面前,直愣愣地听着那些早就听过一遍的话语。 直到他听到自己嘴里突然发出一声怒吼: “谁乐意当你儿子了?跟你的主过去吧!!!” 话一出口,马喻才眼睁睁看着马柯栎的面容开始变化,宛如融化的蜡质一般扭曲模糊,然后身体也逐渐融化,萎顿在地。 “啪嗒。” 一只融化的断掌掉在地上,那堆血肉还在说话: “你们要将一切忧虑卸给神,因为他顾念你们。” “将身体献上,当作活祭,是圣洁的,是神所喜悦的……” 直到那堆血肉攀附着他的血肉而上,吸食起他的生命—— “啊!” 马喻才猛地一睁眼,满头大汗地从床上醒了过来。 他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完好的。 还没松一口气,马喻才想起什么猛地转头看去—— 严继尧坐在藤椅上,撑着扶手的手抵着下巴,低垂着脑袋,睡着了。 马喻才一愣。 什么梦境顿时全部抛在了脑后。 他起身,屏住了呼吸,伸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严继尧,呼吸一滞。 ——温热的。 第178章 殷叔叔宁吃了吗? 马喻才不敢置信地凑到他面前,一把捧住了他的脸。 “…嗯?”严继尧醒了过来,一眼就看见马喻才震惊的目光,低头一看,马喻才正伸出两根手指放在他的颈侧。 “……你在干什么?”严继尧问。 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睡着了,严继尧怔住了。 他原本该守在马喻才身边,驱散他身上的那些怨念以免他做噩梦。 马喻才摸了摸他的颈动脉,静静等了一会儿。 没有。 手下没有任何的波动,那是生命的死寂。 可是…… 马喻才双手握住严继尧的脖颈摸来摸去,震惊道: “你是热的。” 颈间的手冰凉无比,严继尧微微一怔。 严继尧很快反应过来了,狠狠皱起眉头,一把控制住他还在自己颈间摸个不停的双手。 定睛一看,马喻才满头的汗水,嘴唇发白,双眼都没能好好聚焦,显然是做了噩梦的模样。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他一只手控制住马喻才的双手,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眉头皱得更深了。 额头更是冰凉。 马喻才点了点头,目光好一会儿才聚焦在严继尧的眸中,那里面的坚定让他冷静了下来。 “慢慢说,怎么了?”严继尧转手捧起他的脸。 也是微凉的。 “就是…做了个噩梦。梦到你不见了,我去找你的时候看到了我去世的父亲,他好像想吃掉我,很恶心的感觉……”马喻才尽量有条理地叙述自己的梦境。 严继尧安抚道:“那只是个噩梦——我没走,他也不在。” 马喻才握住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察觉到那温度,一脸高兴。 严继尧却是狠狠皱起了眉。 怎么会颠倒过来。 ——这绝对不正常。 严继尧张嘴,看见马喻才高兴的模样,还是道: “喻才,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马喻才那兴奋劲儿过去了一些,缓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冷得不正常,脸色一白。 “肯定是吓到了,天气也这么冷。” 严继尧立刻操控空调打开,扶着他站起来,道:“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马喻才浑身发汗,却是冰冷的汗。他脊背一阵阵地发寒,好似噩梦里那个怪物还跟在他身后。 严继尧温柔地替他褪下衣服,直到热水落下,灌溉了冰凉麻木的肌肤,马喻才才舒服了一些。 身体从脚底开始回暖,马喻才赤裸着站在浴室里,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又回忆起梦里那怪物。 温暖的水流落在发上,湿润的发丝柔顺地垂着,马喻才低头时,水珠串线般落下,抬头时,水珠滑过脸旁。马喻才眯眼看着眼前的严继尧。 严继尧身上的衣服也被打湿了。 鲜血混入清澈的水中,在地板上汇聚成小小溪流落入下水道里。 但那些血迹并没有因此减少。 马喻才伸手抓住严继尧的手,回暖后的身体感受到的他也还是冰冷的。 那一瞬间的热度只是他的幻觉似的。 马喻才抹了把脸,伸手关掉了热水,默默擦干净身上的热水,裹上了浴袍。 他回到了已经冰凉的被窝,望着严继尧。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一时间都没人说话。 好一阵子后,马喻才问:“鬼不会睡觉,对吧?” “……”严继尧点了点头。 马喻才迟疑地问:“那你有没有可能……活过来?像迟佳儿那样。” 想到现实中的确有例子,马喻才双眼一亮。 严继尧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说,看见马喻才眼中的期待,严继尧只是道: “可能?” 马喻才却是自己摇了摇头,笑了出来,“我太异想天开了。” 过了会儿,他搓了搓暖和起来的手脚,起身从衣柜里找出衣服换,然后冲到客厅,翻找自己的那一堆书,对跟过来的严继尧道: “但是你会睡着…说明是有好的变化…我多学点,说不定能找到原因。” 严继尧陪他坐下,垂眸看着他落下的发丝,拨了拨,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天上班,马喻才感觉格外疲惫。 不止他,这已经是年前的最后一周班了,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散了。 马喻才整日坐在办公室里睡觉。 或许冬日就是如此让人嗜睡。 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马喻才发现手机里弹出了许多消息。 包婉清发来信息问他回家过年吗? 路青余邀请他过年来观里再住一段时间。 还有薛邵峰,也问他是在上海还是在北京过年。 马喻才一一回复,这个年他要留在北京。 因为司机要出狱了。 而且,医院的事儿还没搞定呢。 马喻才查看日程,选中了几个日子,安排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笔圈中了周五,他点了点,思索着。 他给芝野发去了消息: “该你还人情的时候到了。你要是过年不回家,等我消息,有事要你帮忙。” 然后又给殷子月发了消息过去:“这周叔叔有时间吗?我们再约一下?” 殷子月率先回复了消息。 “周末都有时间。” 马喻才将周五圈起来,写下了一个台球。 …… 终于到周五了。 放假前,工作群里已经收好了年末总结计划,马喻才不等下班点到,就找到了殷子月。 “走。” 两人到了台球俱乐部,殷啸介也已经等着了。 殷啸介握着台球杆,上下打量他一番,道:“小马,一个月不见,感觉你瘦了点。” 马喻才正脱完外套,闻言笑了笑:“最近没什么胃口。” 殷子月在旁边问:“怎么打?三人局吗?” 马喻才道:“好,我和殷叔叔先打?” 殷啸介伸手,“请便。那我们这次打中八?” 开球后,马喻才率先击打,他一边打,一边开口问: “听说殷叔叔平常不仅打台球,还喜欢打网球?” 殷啸介站在一旁,一杆入洞,回答:“是,球类都挺喜欢的。” 马喻才第二杆打进了目标球,下场后,笑道:“我也挺喜欢网球的,但是腰不好,坐办公室太久了。” 殷啸介嗯哼一声,俯身瞄准,又是一杆入洞。 “你们年轻人现在都不怎么运动啊,还不如我这个老家伙了。” 马喻才盯着第二颗球,杆头对准后,脑中也思索话语:“殷叔叔是宝刀未老……” 啪一声,球歪得离谱,马喻才退到一旁,道:“来这边听说有家三甲的私人医院骨科专家特别厉害,但是一直约不到。” 殷啸介瞄了他一眼,一杆入洞。 他退到一边,笑问:“协济医院吗?想挂专家号我帮你联系就好。” 马喻才闻言惊道:“殷叔叔认识那个专家吗?” 此时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殷子月扫视了两人一眼,默不作声地看着听着,然后看着马喻才弯腰抬手,一杆打下去,偏得离谱。 显然心思没有在台球桌上。 殷啸介盯着目标球,抬起手,边瞄准边道: “认识老板,小意思,这周就给你说一声……小马你要是还有什么其他需求,只管跟叔叔讲。” 说完,啪,一杆入洞。 已经数不清几个一杆入洞了。 马喻才拍了拍手,“好球!” “说起来,我的确有个事情要处理,但是又没有门路——”他说着走上前,俯身准备击球,没有意外,球还是没进,他也没恼,笑看了俯身准备击球的殷啸介一眼,道: “几年前有个朋友送到协济医院尸检,但是报告丢失了……现在需要那份报告,这个能麻烦殷叔叔吗?” “啪!” 殷啸介一杆打出来,球咕噜咕噜滚动着,直冲桌沿而去。 歪了。 殷啸介抬头,眉头微微一扬,带着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小马,这个情况我可能帮不了。” 马喻才嘴角的微笑弧度微微下滑了一些些,又拉得更高,他挥挥手道:“哪里,是我太不客气了,这种事情的确不好办。” 殷子月抱着双臂,盯着马喻才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几年前死的朋友…吗? 马喻才毫无悬念地输了,殷子月上场了。 马喻才退到一旁的沙发上,拿起水,扭开喝了一口,然后看着殷子月一边擦粉一边观察局面,低头,几乎没有迟疑,啪就是一杆入洞,干脆利落。 打完第一球,殷子月抬头看了马喻才一眼。 马喻才:? 马喻才微微一怔。 他在炫耀吗?错觉? 然后,殷子月疯狂一杆入洞,无论多复杂的球况,他俯身观察几秒,出手干脆利落,立刻就是一杆入洞,然后又回头看了马喻才一眼。 马喻才挑起眉,不免觉得殷子月有点意思。 如果说前几次他只是觉得顺势看了自己一眼,这会儿就太明显了。 这几眼倒是不像在公司那样顺从而没有灵魂,反而…… 马喻才明显察觉到了殷子月目光中的带有某种意图——那是什么感觉呢? 似乎是锐利的、主动的、进攻性的…… 带有侵略性的一种目光。 马喻才翘着二郎腿,眯起双眼,不禁撑起扶手,单手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转换了一种防御的姿态。 “啪!”殷子月又是一个干净的一杆入洞,黑八缓缓滚下,结束了战局。 他将台球杆放在了台面上,看了自己的爹一眼,简洁道: “尚能饭否?” 第179章 宝宝你都要被吃干净了 打完台球,马喻才和殷子月又是两人在楼下等着殷啸介下来。 殷子月抱着手臂,依靠在栏杆上,忍不住道: “马经理…你……” 马喻才侧头看去,“嗯?” 殷子月没有看他,盯着脚下的地板,斟酌着字句,问道: “……身上藏了很多秘密。肯定都是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马喻才一顿。 他怎么给忘了,殷子月这家伙,知道的事情也不少啊。 从养尸人剧组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再没说那些事情。 马喻才明白,这是因为殷子月是个聪明人,只要不影响自己的生活,他不会过问太多。 但今天的事情,让马喻才不免认同起严继尧说的话,殷子月的确是越来越有攻击性了,都学会窥探上司的隐私了。 看来只管扫门前雪的聪明人,也有好奇的一天。 “殷子月。” 听到对方呼唤自己的声音,殷子月侧头看去。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间,眯起的双眼中带着神秘的笑意和一丝危险的胁迫,微风拂动的发丝落在眉间,投下清晰而干净的阴影。 “——嘘。” 瞳孔微微一缩,殷子月屏住了呼吸。 “好了,”出现在门口的殷啸介对两人道,“久等了,阿月,回家了。小马,下次再玩啊,有事情尽管找叔叔。” 马喻才站直身体,笑道:“谢谢殷叔叔愿意陪我这种菜鸟玩了。” 殷啸介道:“那怎么会,阿月都不乐意陪我玩,我就当你是我干儿子,陪陪我这孤家寡人了。” “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了。” 挥挥手,马喻才钻进车内,驾驶汽车离开了。 殷啸介也转身对殷子月道:“走了,殷子月。” 殷子月双手揣在兜里,眼皮垂了下去,什么也没说,上了车。 车开到一半,玩着手机的殷子月忽然道: “老殷,抓紧时间再生一个吧。” “……什么?”殷啸介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看向副驾驶上的儿子,对方却是闭上了眼睛,一副我要睡觉的样子,低声道: “开玩笑的,你也生不出。” 殷啸介一只老狐狸,稍微琢磨一下,就听懂了殷子月的言外之意。再根据他敏锐的观察力,和儿子今天那格外不和气的态度,殷啸介沉默了片刻。 不知道心里想了些什么,殷啸介语重心长道:“子月啊,天涯何处无芳草。” 殷子月闭眼,接了一句:“莫管他人瓦上霜。” …… “去医院干什么?你再说一遍?” 芝野不敢置信地看着坐在桌对面的马喻才。 马喻才复述道:“麻烦你去医院停尸房里,找个鬼魂上身问话。” 芝野的能力太有用了。 作为下代仙娘,芝野能够将那些还未转生的魂魄都喊来。 也就是说,哪怕不在人间,只要没投胎,她就有可能联通上。 芝野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深吸了一口气,诧异道: “马喻才,我们半年没见,你口味变得这么重?” “什么东西?”马喻才不知道芝野想了些什么,无奈道,“要调查些跟他有关的东西。你也能看出来吧,他是枉死的。”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坐着的严继尧。 芝野一直不敢往严继尧那边看,她瞥了一眼血淋淋的男人,咽了咽口水,轻声道: “……这,我……” 看出了芝野的为难,马喻才道:“帮你垫付的那几个月房租不用还了,机票也不用还了。” 芝野还是摇头道:“那你怎么去停尸间呢?潜入吗?这是违法的啊。” 马喻才道:“合规的,放心。” 芝野瞄了严继尧一眼,缩着脖子道:“我俩能单独说句话吗?” 马喻才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严继尧一眼,起身道:“去阳台说吧。” 两人走到阳台,芝野还把窗帘拉上,看了里边一眼,面对马喻才,压低声音道: “你怎么回事!这明显是只恶鬼啊!” 马喻才没想到芝野想说这个。 芝野凝聚心神,上上下下看了他一会儿,抽了口气: “马喻才,我说怎么不对劲呢……” “你这颜色怎么泛着点灰了?” “……”马喻才听见这个问题醉了。 这怎么回答呢。 告诉芝野因为他和一只恶鬼进行了过于深入的交流吗? 马喻才含糊道:“我没被魇住,很清醒,我就是想帮他报仇。” 芝野看了他双眼好一会儿,似乎想判断他是不是认真的。 最后,芝野叹了口气,道: “你帮了我大忙,我肯定不会拒绝你的。但是你这个真的不要紧?你不是说被缠上了吗?实在不行我喊个阴阳师什么的来帮你除了?” 马喻才忙道:“不用,别担心,他不会害我的。” 芝野上上下下看了他好一会儿,“你这么笃定?”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马喻才手上的戒指,回忆了一下,那个男鬼手上……好像也有。 这,好像是一对戒指啊…… 芝野盯着马喻才看了好一会儿,这会儿好似悟出来为什么马喻才的颜色会变了。 原本是好好的一个阳气充足、洁净而饱满的灵魂。 这会儿不仅黑了,那光芒也黯淡了下来。 芝野皱起了眉头,想说些什么,还是闭上了嘴巴。 “行吧,我答应你了。你到时候联系我就行。” 芝野叹了口气,犹豫片刻,还是同马喻才讲述道: “……在苗寨里,仙娘的存在,是因为生死有隔。生者为了想同死者对话,才诞生了这么一种职业。” “我从小就喜欢去山上看阿妈行巫,非常神奇。但是阿爸从来不让她一天行巫超过三次——因为阳气受损了,身子撑不住的,折的都是自己的寿。” 她深深看着马喻才,“阴阳都是此消彼长的。这么厉害的鬼,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吗?” 她不敢看严继尧,因为他身后,黑得宛如深渊。 纵使那只恶鬼在极力隐藏,但泄露出一两缕气息,都让芝野心一惊。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恶鬼。 极深重的怨气中,还有血腥气。 所以,马喻才身边的家伙,是只背着杀孽的恶鬼。 马喻才垂眸看着自己的鞋。 阳台上呼呼吹,脸颊被冷风刺得生疼。 马喻才沉默了良久,他道: “——我知道。外面怪冷的,进去吧。” 芝野也不知道,那段沉默的时间里,他想了些什么。 离开马喻才的公寓,芝野叹了口气,想起了些往事。 寨里说疯女人才能当仙娘。是神仙们将死者的话语投到她脑袋里,她就发狂病,等她好了,就是神授的代理人了。 阿妈就是从阿爸死后就发了疯病,才当上了仙娘。 阿爸的魂整日守着她,陪她在山上度过那些日子。 她眼睁睁看着阿妈一日日消瘦下去,灵魂的光芒越发黯淡。 最后,身子骨硬朗的阿妈是得了癌病死的。 她回头望向马喻才的公寓,恍惚在幻觉中看见了可怕的景象—— 那恶鬼立在马喻才身后,带着血腥味的邪气宛如他延伸的触肢,紧紧缠覆着马喻才的四肢,苍白的牙齿啃咬着他的脖颈,贪婪吸食着他的生命。 第180章 性感仙娘 在线行巫 太平间在协济医院一楼的僻静角落里,一看就知道平常很少有人会踏足。 管理人员打开门锁,跟他们道:“你们可以看看,但是不要动里面的东西,今早刚停了一具尸体进去,他们晚上会拉走的。” 说完,管理人员才后知后觉道:“你们不会害怕吧?” 马喻才和芝野对视一眼。 “不会。” “还好。” 门开后,踏入其中,第一个感觉就是凉。 非常凉。 两人穿着羽绒服,一时间都有些哆嗦,透骨的凉意。 管理人员走到房间中,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几张桌子就是工作人员放东西的,那边的铁架床是放尸体的,靠墙的抽拉式冰柜最好不要碰哈,里面是什么你们都知道。” 太平间和电视剧里看见的也差不多。 简单的构造,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唯有墙上巨大的一个“奠”字,布局非常简单。 管理人员道:“那你们可以在里面待着,我六点下班,那之前把门关好,来办公室跟我说一声就好了。” 马喻才点头表示明白,管理员拿着钥匙,挥挥手离开了。 离开前马喻才还听见他小声嘀咕: “太平间有什么好看的?” 门关上后,室内回归平静,两人默默远离了那冰柜,坐在了桌边。 事不宜迟,两人对视一眼,芝野将背后的背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只口袋。 她拆开,将袋口往下倒出里面的内容物,只听簌簌几声,未打的谷子落在了桌面,形成了小小一堆金字塔。 一抬头,严继尧也出现了,就站在马喻才身后。 芝野还是不忍直视他。 黑如墨般的灵魂,依附在马喻才身后,使得马喻才那令人觉得舒适的珠白色光芒都变味了,芝野不免觉得可惜。 但她不好说什么,专心低头准备通灵。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找到要求这么精确的灵魂,只能招些有缘人。”芝野深吸一口气,率先道。 马喻才点点头。 虽然她现在还不是仙娘,但是打娘胎里出来她就能看见世间魂魄的大致模样,或许是因为阿爸死后一直留在阿妈身边的缘故,她有记忆起就以为死人都是可以留在世间的。 但鬼死后就该去地府,在人间停留,总会或多或少地影响现世。 芝野非常明白,自己的命运就是阿爸改变的。 若是她没有看见阿爸,就不会知道神神鬼鬼的东西,更不会被村里人说是发疯病了,长大就要去做仙娘。 阿妈早早教过她如何行巫—— 她在桌前坐定,按照阿妈说过的,用青丝绸巾覆盖在脸上,微微仰着头,挺直了脊背,姿态十分虔诚又怪异。 绸巾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 芝野念起咒语来,嘴里连续不断地低声轻语。 马喻才也听不懂芝野在说什么。 青云观念咒最快的小朋友说话时,他也依稀能知道是中文,但芝野此刻念的马喻才一个词都听不明白,或许是苗语。 絮絮叨叨的话语如落珠般在安静寒冷的太平间里响起,让这个场景增添了一丝诡异。 直到芝野的身体忽然过电一般猛地抽搐了几下,声音戛然而止。 马喻才紧张地看着 她忽然直直往后仰一倒,脑袋搁在椅背上,丝巾覆盖在面部,勾勒出五官的起伏,其中在鼻子下微微凹陷出一个椭圆形——那是微张开的嘴部的形状。 然后,马喻才就听见芝野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了格外低哑的声音: “这是哪儿?你们想干嘛?” 而芝野面上的绸巾却没有起伏,覆盖的嘴部根本就没有动弹。 甚至面巾被呼吸轻轻推动的轻微动静都没有了。 成功了,有灵魂被招过来了。 “您好,打扰你清静了,我们有事想问,”马喻才礼貌问道:“请问,您是这所医院里的人吗?” “是,我在这当了十多年骨科的主任。”那道苍老的声音道。 马喻才一喜。是个老医生,那知道的肯定更多了,“那您认识一个严继尧的人吗?” “不认识。” 这声音听起来较为苍老,似乎是个老者。 “那请问您对这个人有印象吗?两年前他也在这里待过。”马喻才伸手指了指一直站在旁边的严继尧,问道。 芝野直起脖子来,丝巾依然覆盖在她脸上,那影影绰绰的五官布局似乎不太一样了,仿佛皮下已经变了模样—— 马喻才咽了咽口水。 实在有些惊悚。 “两年前?”附身在芝野身上的人面部转向严继尧,道:“没见过。” 马喻才叹了口气,准备让芝野结束,那灵魂忽然道: “但是以前有来过一个姓严的小伙子。” 马喻才一惊,赶紧问道:“是叫严郁秋吗?” 老者道:“是,小伙子受了很重的伤,在icu里待了很久,我都没想到,他居然能活下来。” 马喻才继续问:“和这个小伙子一起送来的,应该还有一位,拜托您再想想,我给你烧香供奉。就是两年前送到医院的一个死者,叫做严继尧。” 那青丝绸巾下的面容再度转向了严继尧,这次似乎盯了很久,片刻后,那把苍老的声音恍然大悟道: “是,是你啊,死得太惨了,我才认出来。当时送来就在这里停了一会儿。” 严继尧放在膝头的手攥紧了裤子,微微点头。 “您知道当时是谁接手这件事的吗?” 老者直接和盘托出:“副院长,我记得很清楚。有辆车直接从后门到了停尸间门口,把一具尸体送进来了,因为不合手续,他后面被开除了。” 马喻才和严继尧对视了一眼,明白了过来。 绝对就是这个人了。 马喻才恭恭敬敬地俯身鞠躬,道:“谢谢您。” 老者道:“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还得去查个房。” 听见这话马喻才一愣,然后就看见那青巾狠狠一缩,被芝野深吸的一口气吸附住。 “嗬、嗬……” 青巾落下,芝野捂住心口,道:“我、我……头一回正经行巫,好刺激。” 马喻才问:“没事吧?难受吗?” 芝野摇摇头,双眼发直:“不难受,就是感觉,刚刚变成个鬼魂在医院里游荡。” 她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桌面的谷堆已经空了,只剩下了空空荡荡的谷壳。 “怎么样?成功了吗?”芝野问。 马喻才点头,起身道:“线索在活人身上……嘶,难办了。” 活人可比死人难搞啊。 (我还是继续在番茄更新,因为jj页面丑丑的不喜欢……在修文,所以更新少了点。以后慢慢补。 大场面在围脖,看我介绍) 第181章 隔壁那位家里的狐狸精 和芝野道别后,马喻才尝试跟认识的人打听协济医院副院长的事情。 但是信息的确难找,他刚来北京,没有自己的人际网。 最后,马喻才还是去找了包婉清。 包婉清非常高兴,立刻从她的办公室里回家,以为马喻才要回家过年了。 而马喻才只是喝了壶茶,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妈,这个消息很重要,可以尽快帮我打听吗?” 包婉清脸色一僵,看着坐在对面,宛如客人一般的儿子,默默点了点头。 沉默片刻后,她问:“儿子,最近我学会了一道新菜,要不今晚留下来——” 马喻才打断她:“不用了,我还有事情。” 包婉清困惑道:“这都放假了还有什么事?” 马喻才只是含糊道:“我的私事。” 他得去监狱探访一下那个司机,手续都办好了,不能再拖了,再拖等他出狱都不知道会去哪。 包婉清只是起身道:“行,哪天要回家提前跟我讲。” 马喻才点点头,离开了房屋。 他顶着风雪,来到了市监狱。 文件都交给了警察,这些都是没有问题的,他问过律师。 但之后还得过安检,把手机和手表全部摘了下来,查完文件的警察多问了一句: “不是亲属,你来探什么?” 马喻才欺骗道:“受人嘱托。” 警察也没多问,把他带到了探监室,守在了外面。 马喻才一进去,就看见了玻璃后的男人。 一个普通的中年男性,憔悴沧桑,看着自己的双目中带着迷茫。 马喻才坐下后,道:“你好,初次见面。” 那人困惑道:“你是谁?找我干什么?” 马喻才道:“我是严继尧的…好友。” 司机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想要离开,马喻才立刻道:“您的女儿考上了当地的实验中学,成绩非常不错,我以社会人士的身份资助了一笔钱。” 司机本不是北京本地人,妻儿也都在户籍地,他的家庭情况马喻才也是调查了好一阵子才知道。 司机一顿,又坐下了,他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道:“我老婆呢?” “在当地超市工作。” 司机脸色变了又变,看了看外面,声音再度低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 马喻才靠近玻璃,紧盯着他的双眼:“我身上现在什么都没有,也没必要威胁你。我现在只想要一个答案,告诉我,谁指使你的。” 司机将他打量了一遍,低下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当时就是疲劳驾驶,早就已经判决了。” 马喻才眯起双眼。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严继尧的声音响起: “我来?” 马喻才微微侧头摇头,继续看向司机,道:“是,早就判决了,所以我的目的不是害你,你已经得到了惩罚。我只是想知道,当初的罪魁祸首,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把这件事告诉我。” 马喻才看着司机,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暗道——呵,你要是没有那个良心,晚上就让严继尧去吓死你。 司机垂头,没有离开,而是思考了许久,终于还是回答了马喻才的问题: “赵英武、郭禾。他们俩联系了我。” 马喻才心念一动,问道:“把尸体带走的人?” 司机点了点头,“别的我不好说了。” 马喻才点头,眼神变得冰冷。 “他们在什么地方工作?” 司机摇头,“不清楚,应该是混混之类的,住在xx区xx街那边。” 算了,这些信息也能搜到。 他问到了两个名字的写法后,立刻准备回去打听这两人的信息。 回到公寓楼下,马喻才围紧了围巾,坐电梯上楼。 公寓里已经冷清很多了,这栋楼里住得几乎全是公司的人,现在都回家过年去了。 马喻才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正用钥匙开门。 旁边的门忽然打开了。 工程部的小陈走了出来,手里揣着春联和胶带,看见马喻才,一脸惊讶: “马先生,你也没回家吗?” 马喻才看见他就想起那晚那个安全套,脸稍稍红了些,“嗯,有些事没办完。” 小陈笑道:“今天是除夕,一个人过是不是太孤单了,一起吃晚饭吗马先生?” 马喻才没想到会收到邀请,忙拒绝道:“不用……” 小陈忽然朝他眨了一边眼睛,“两个人过除夕刚好啊,我家里有很多好东西。” 好东西…? 马喻才噎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小陈的房间在最里面,只有他是小陈的邻居。 那天小陈看见房间门口的安全套…… 马喻才想着怎么澄清一下 ,咔的一声,自己面前的房门忽然开了。 两人都看过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握着门把,扫了一眼小陈,低头对马喻才道: “吃饭,洗澡。” 怔愣的马喻才率先回过神来,对小陈一笑:“不好意思,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算是回报一套之情。 马喻才刚说完话,肩膀就被人猛地一拉,整个人被拽进门里,哐的一声后,他又被推到了门上。 脑袋轻轻磕到了门上,马喻才微微皱眉,睁大双眼看着凑过来的严继尧。 嘴巴刚张开还没说话就被堵上了。 马喻才双眼中尽是无奈,仰起头来承受。 严继尧双手控制着他的双臂,狠狠地亲吻着他。 等到脑袋又快要缺氧了,马喻才挣扎了一阵子才被放开。 和鬼接吻最不好的一点就是对方不用呼吸,耳边只有自己的喘息声真的很奇怪。 他擦了擦嘴,顶着浓重的鼻音道:“干什么?生气了?” 严继尧将手放在门板上,圈住了马喻才,用这样一种极具占有欲的姿势盯着臂弯里的马喻才: “要是我还是ceo,我就让隔壁那个人搬房间,或者买一套房让你住……但我现在什么都办不到,连身份都没有,只能这样亲你。” 马喻才听到这话心间也是微微一荡。 他直接拉开羽绒服的拉链,笑道:“要不是你现在这样,我们也没法认识。” 将厚重的外套扔到地上,马喻才直接将严继尧推到沙发上,单腿跪上沙发,撑着他的肩膀,不怀好意地笑道: “而且,除了亲,你就不能做别的了?” “你最近有点……”严继尧的眼神立刻危险了起来。 看着对方的眼神,马喻才一点都不怕,甚至很兴奋,他低头在严继尧耳边说了一句话,听得严继尧喉结一颤。 “我买了很多…很多套。” 但是,严继尧却猛地摁住马喻才,努力冷静道:“你的身体…会不会吃不消?” 马喻才闻言一愣: “什么意思?” “我担心我们——” 眉头一皱,马喻才猛地凑上去堵住了他的嘴,用力咬住严继尧的唇,打断了他的话语。 严继尧任由他作为,马喻才疯狂的亲吻宛如一只被冒犯的野兽,甚至不慎咬痛了严继尧的唇。 痛感……久违的痛感。 严继尧微微皱眉。 马喻才亲完,喘着气,盯着严继尧:“我想做,你要拒绝我吗?” 严继尧欲言又止,盯了马喻才一会儿,松下摁住他的肩膀的力道:“……沙发会不会太冷了。” 马喻才立刻开始褪下衣服,双手一拉,毛衣已经扔在了地上,他垂眸道: “那就让我热起来。” 第182章 不作恶怎么叫恶鬼 一觉醒来,马喻才浑身酸痛,他挣扎着接通了显示为包婉清的电话。 铃声戛然而止。 “喂?怎么了?” 包婉清那边问:“你嗓子怎么了,麒伦?” 马喻才咳了咳,“没事,有点感冒。” “注意点身体,这都冬天了。你托我查的那个人我查到了,你问他干嘛呀,不会是有什么大事吧?” 马喻才裹紧睡衣,起身穿好拖鞋,“放心,小事,我就是打听一下。” “那个副院长,两年前就死了。” “——”走到客厅的马喻才一愣。 “怎么死的?”他赶紧坐到沙发上问。 “心肌梗塞,死在自己家里了。” 马喻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死了? 包婉清在手机里又叮嘱了他好几句话,马喻才都没怎么听进去,随意应付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恰好严继尧开门回来了,手里提着一袋药。 看见马喻才坐在沙发上,表情呆滞,严继尧问道:“怎么了?” 马喻才抬头道:“那个副院长死了。” 严继尧一滞。 马喻才思索片刻,立刻道:“不行,我得赶紧给芝野打个电话,让她再招个魂试试。” 严继尧摁住马喻才的手,道:“不急,你……先吃药好吗?” 马喻才“嗯?”了一声,才惊觉自己的体温有些高。 果然,冬天还是不能在床以外的地方做。 “没事我早点、咳咳!”话没说完,马喻才喉咙一痒,咳嗽起来。 严继尧立刻去厨房倒了杯热水来,赶紧将药给泡好了。 他将杯子塞到马喻才手里,拿了个毯子出来给马喻才裹着。 热水熏着眼睛,鼻头一酸,泪光盈盈,马喻才赶紧拿了张擤鼻涕,仰头把药给喝了,裹着毯子道: “早点了结我安心。” 于是,昨天刚通灵过一次的芝野又来到了马喻才的公寓里。 她戴着口罩,小心翼翼地敲门,“马喻才,是我。” “咔。” “进来。” 没想到开门的是那个恶鬼,芝野一僵,低头做贼一般钻进了门。 进去一看,马喻才缩在沙发上,裹着被子,头发乱糟糟的也就算了,眼睛红通通的都是血丝,两颊也是一大片红晕,嘴巴更是干得爆皮。 芝野看着他一头连翘的头发,无语道:“你昨天回去之后干什么了?” 马喻才张嘴还没说话,芝野伸手道:“算了,不用回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严继尧跟过来,没有说话。 在芝野的印象里,他永远都是静默站在马喻才身后的形象,第一次见面,哪怕只是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时也是那样。 那时给她的印象就不好。 她迅速将东西摆好,道:“马喻才,连着两天行巫是很耗费心神的,但是你非要我来,我就来了,一般我绝不会这样的。” 马喻才嗯了一声,鼻音浓重。他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感觉浑身都灌了水一样重,脸和脑袋热乎乎的,像被放在了蒸笼里,蒸得他思维有些迟缓。 芝野见他还没听懂,又道:“我阿妈说过,懂这些的人活得都不久,因为承了死魂的阴气。所以她打小告诉我不能乱行巫,一月一两次,一次不能太久,那最好。” 马喻才盯着桌上慢慢变高的谷堆,凝固的脑浆听到芝野的后两句,总算是明白了一些,纳闷道: “想什么呢?我只是着凉了。” 芝野拿出丝巾,撇嘴道:“我在说行巫的事情啊。” 见她准备开始诵读,马喻才闭上了嘴巴。 大概一分多钟后,芝野的声音陡然停了下来,垂下了脑袋,那丝巾牢牢固定在她脸上。 成功了,那个副院长没有转生。 芝野低垂着脑袋,嘴里发出的声音依然变做了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 “谁?我在哪?” 她缓缓抬起了头,看到了马喻才,马喻才立刻道:“你是协济医院的副院长吧?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不回答我就把你弄得魂飞魄散。当初是你接手了严继尧的尸体?” 副院长一僵,怔怔问道:“问这个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我还怕魂飞魄散?” 他说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扫了一圈,看见了坐在旁边的严继尧,猛地惨叫了一声。 “啊啊啊啊啊!” 那声音,好似看见什么魔鬼一样。 严继尧冷脸盯着青丝覆面的人,似乎也在回忆。 “你、你……是你……” 马喻才赶紧利用他的恐惧,道:“老实回答、咳!要是说谎,你绝对比死还难受。” 副院长竟然直接哆嗦了起来,低头道:“我说,我都说…是我。” 这态度的前后差距,实在是让马喻才忍不住看了看严继尧。 而严继尧望着那青丝,问道: “为什么要留着我的尸体?” “我不是很清楚,以前也做过几次这种事情,只要把尸体留在太平间里,之后有人会去太平间一段时间,然后再联系殡仪馆就好了。” 马喻才猜到了,估计就是下咒之类的,他继续问:“谁指使你的?” 副院长道:“没有指使,就是有人花钱,我就收着,只是一个场地的事情,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见这家伙还给自己辩解起来了,马喻才怒道:“问你谁跟你联系交接的!?” 严继尧见状翘起了二郎腿,冷眼看着。 副院长立刻道:“我、是、是两个混混,给了很大一笔钱。” 马喻才沉吟一阵。 “当时进太平间的人是谁?做了什么?” 副院长回忆了一下,道:“是个挡着脸的男人…不算很高,不胖有点瘦,身上有股香火味,听声音不算很老……他带了个冰袋,出来的时候手上都是血,好像带走了什么东西。” 马喻才震惊了。从严继尧的尸体上带走了什么东西? 他立刻扭头看严继尧。 可惜灵体是完整的,看不出严继尧少了什么。 “带走什么了?” 副院长微微摇头:“尸体已经碎掉了,少了什么都正常,死因太正常了,当时我们尸检都是随便做的……” 马喻才忍不住想骂一句,真是死了活该。 想到这,他又问:“你是怎么死的?” 副院长闻言,哆嗦起来。他僵坐了好一会儿,猛地低下头,伸出了手指。 而那手指,直直地指向了严继尧。 “他……他……把我弄死了……” 马喻才狠狠一怔,看向了严继尧。 而严继尧也看着他,双眼中深黑如墨,似乎有话想说,却又沉默,苍白的指尖放在膝头,手上的血迹好似刚刚杀过人。 这样的反应让马喻才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想起了最开始认识的那个恶鬼。 也想起来,严继尧曾经试图在梦里折断他的脖颈。 第183章 狐狸精会采阴补阳很正常 马喻才喉头一颤,问道:“你……杀了几个人?” 严继尧虽然没看他,但是好好回答了:“三个。” 马喻才双眸一震。 三个?比他知道的还多一个? 心里激荡不已,马喻才知道自己不该问下去,就这样假装不知道就好了,但是他还是问出口了: “还有哪个…?” 严继尧攥紧了膝头的布料,西裤上的褶皱好似马喻才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只听他道: “修车店里一个员工。” 马喻才心彻底沉下去了。 那个人……他有印象。 好几次去洗车打蜡,都是那个员工在办事,性格很开朗又沉稳……后来再也没见过,他只听说是出事了,老板还打过官司。 马喻才承认自己的道德感不高不低,勉强算是个还算好心的普通人,遵纪守法,尊老爱幼,心情好的时候会乐于助人,心情差能控制住自己别犯法。 其他的社会疾苦亦或是各类事故太多了,他没有太多多余的同理心去面对这一切,如果是上班途中,他甚至不会为路上的车祸多停留一秒。 但那是因为与他无关。而这个惨案,就是他面前这个男人做的。 他无法再劝说自己,严继尧只会害那些活该的人,偷车贼活该,这个副院长活该。 ——那这个修车工呢? 马喻才喉头一颤,这一瞬间,吞咽都显得困难起来。 他想原谅严继尧,可他又觉得自己不配替死者原谅严继尧。 陡然间,马喻才心里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人的道德感真是碍眼。 死了就死了,活着还不如死了……反正死了还能去转生…… ! 不对……他刚刚在想什么……? 什么叫死了就死了?那可是活生生一个人命,怎么能因为是严继尧…… 马喻才蓦地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知何时,已经因为偏爱,脱离了他的认知和原则底线。 “嗬……”马喻才喘了口气,强迫自己停止思考。 可怕而又矛盾的想法让马喻才不知道该怎么看严继尧,干脆低下了头来。 芝野从通灵状态恢复后,就发觉面前的一人一鬼怪怪的。 她纳闷发问:“怎么了?没问到有用的东西?” 一人一鬼没有人回应她,甚至视线都没再对上过。 芝野又尝试性地问马喻才:“马喻才,要再来一次吗?” 他摇摇头。 芝野默默拿过旁边的垃圾桶,打扫起桌上的残渣,偷看着这一人一鬼的状态。 刚刚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过于尴尬的氛围让芝野实在是无法忍受了,她火速打扫干净,起身道:“那没事的话我就先——” 话没说完,马喻才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他心里涌上了一股极其恶心的感受,忽然间如坠冰窟,遍体发寒。 本就呼吸困难的他冲到了芝野面前,夺过了她手里的垃圾桶边,咳得泪花直冒,从喉间深处溢出了一股苦味,他跪在地上张嘴一吐—— 芝野哎呀一声,吓得蹦了起来,嘴里直蹦脏话:“我靠!血!” 她眼前一闪,那个黑红的身影简直是瞬移到了马喻才身边,跪下查看,吓了她一跳。 “等我喊个医生来……”芝野着急地掏出手机想打个120。 “唔、咳不用…咳咳——”马喻才双眼一翻,又是一口污血。 直到他吐干净了,困难地喘息着,双眼直愣愣看着垃圾桶里的血液。 严继尧一把捧住他的脸颊,露出了他难看的脸色。 马喻才双眼还带着泪,眼珠里满是血丝,脸色陡然苍白下来,泪痕划过,血色消失无踪。 整张脸上,唯有唇间那一抹颜色,惊人而刺目的暗红。 落在严继尧眼里,却是可怖至极。 “……喻才。”严继尧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马喻才抬头看见了严继尧的表情,瞳孔扩得极大,牙关紧紧咬着,用力到发颤。 这是他头一回看见严继尧害怕的样子。 他费劲地喘了几口气,压下舌根处那令他作呕的血腥气息,看着严继尧惊恐的眼神,连眉头都慌成了八字眉,脸上带着无法理解和无助。 马喻才虚弱微笑道:“这次感冒、有点严重啊……” 严继尧抬手想用衣袖擦掉他嘴角的血迹,却被马喻才躲开了。 严继尧一僵,还没说话,马喻才虚声道:“都是血水,脏。” 严继尧立刻坚定地擦去他嘴上的血,轻声道:“我不差这点。你疼吗?” 看着严继尧手足无措的模样,马喻才发疼的心口都好受了一些, 他紧盯着严继尧担忧的面孔,问道: “你、告诉我…你杀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严继尧立刻回答,“我当时没有意识,后来才想起来。那个时候,是为了能够解脱束缚……” 马喻才闻言,道:“严继尧,答应我只要你以后不会杀无辜的人。” 他的底线,在严继尧身上,放得很低,很低。 芝野此时端了一杯温水来,也急急慌慌的,“快,喝点水。我已经打了120了。” 马喻才艰难地喘了口气,对她道:“嗬……不用去医院,没有用,帮我拿镜子来。” 芝野四处搜寻一番,拿了个能照人脸的小镜子过来。 马喻才对着自己一照—— 眉间隐隐发黑,眼瞳中血丝密布,脸色苍白。他浑身发寒。 马喻才手一软,镜子忽然脱手砸到了地上。 咔嚓一声,碎了一地,在场的人都是心一惊。 芝野没敢说话。 这症状,他见过的。是煞气入体。 “是不是我有问题……喻才?”严继尧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没事、我咳咳!” 原本想解释过去的他捂嘴又咳了起来,严继尧紧盯着他,生怕看见更多的血色。 马喻才只是咳了咳,然后对芝野道:“芝野,你先回去吧?” 芝野迅速看了一眼严继尧,担忧道:“但是,你这样肯定是因为——” “芝野、咳咳!” 见马喻才都这样了,芝野实在是没办法,道:“好我走,你!你有问题记得去医院!” 芝野提起包,打开门离开了。 屋内现在只剩下了马喻才和严继尧。 片刻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后,严继尧继续道:“你这样,是因为我对吧?” 他不傻。 马喻才身体的变化他看在了眼里,再怎么自欺欺人,他身为恶鬼是事实。 他杀过人。 即使以前是受怨念控制,没有神智只有本能才出手杀人,可现在—— 看着马喻才苍白的脸色,严继尧的心揪在了一起。 ——现在,即使他已经能控制自己神智,他也还是会害人。 因为他是一只恶鬼。 只要待在活人身边,煞气就会入体,祸害身边在乎的人。 马喻才没有回答,用一种复杂而难言的眼神看着他。 “喻才。”严继尧起身,将他轻轻松松抱起,走向卧室。 马喻才又咳了起来,那窒息的冷意一直围绕着他,让他禁不住开始哆嗦起来,哪怕穿着最厚的睡衣。 他们终于无法再忽视这个问题。 马喻才努力压制自己咳嗽的欲望,“我、咳咳!没事…暂时不做就好了…” 严继尧将他放在床上后,认真道: “你回去,去找那个道士,我们十天后再见,好吗?” 第184章 天杀的 小猫送出去养瘦了 马喻才躺在了被窝里,只觉得四肢发寒,全身无力。 他总算是明白范佳凝当时是什么感觉了。 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一样,生命开始流逝。 马喻才一边哆嗦一边问道,“可是你…那件事……怎么办?” 严继尧道:“没事的,我现在离开你也可以活动。” 他看见马喻才哆嗦不停,默默调高了空调温度,将被子又掖紧了点。 和马喻才在一起之后,严继尧就逐渐感觉到自己越发强大的力量。 现在,足以支撑他自己去寻找那些答案。 而这些力量,都是马喻才的身体情况恶化带来的。 严继尧安慰他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去道观休养,我可以解决完这边的事情。” 马喻才点点头。 看着躺在被窝里一丝力气也没了的马喻才,严继尧双目中尽是心疼。 他不该那么…过分,明知道人鬼有别,还每次都控制不住,一点就燃,将马喻才弄成那样。 对不起…… 马喻才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想起他之前说过,为了不让自己危险会消失,皱眉问道:“你不会想偷偷跑掉吧?” 严继尧没说话。 马喻才见状立刻激动起来了,也不管自己胸肺都在疼,仰起脖子道:“严继尧,别跟我开这些玩笑,我搞成现在这样不是为了让你自责逃跑的。” 说完他咳了起来,严继尧想要帮他抚一抚背,却被他躲开。 马喻才一脸怒容,“四舍五入你也是我养的恶鬼,不给我当牛做马别想走!” 马喻才胸膛因为情绪激动快速起伏着,脸颊好歹是有了点血色了。 严继尧闻言,知道自己此时什么都不该说,伸出手来,想要碰碰马喻才,却在半路收回了。 马喻才费劲地伸手,一把抓住了严继尧的手指。力道很小,却滚热无比。他喘息道:“碰一碰都不行?” 盯着那双烧得水光盈盈的目光,严继尧心一下就软了,他反握住马喻才的手,道:“没有,你先睡,醒了我给你冲药水。” 严继尧眸光复杂,但依然坚定道: “我听你的,但是这个事,等你好了再说。” 马喻才同他对视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走,才点头。 “现在睡会吗?” 马喻才刚刚喝了水漱了口,可嘴里还是一股血腥味,他缓了几口气,摇头道:“我嘴里好苦。” 严继尧立刻站起身来,想要去找些热水或者糖果来。 马喻才有气无力哼唧两声:“严继尧……” 严继尧回头一看,马喻才眼睛都快闭上了,还在用缓慢道:“我嘴巴苦,我想要你——” 嘴唇上一软,马喻才停住了话头。 柔软的触觉停留了很久,但是没有深入。 两人简单而克制地亲了一下。 马喻才彻底安心下来,闭上了眼睛,嘀咕着: “我要是动戒指了…你要过来……等我回北京了,你不要又失忆了……” 说一句,严继尧嗯一声。 说着说着,马喻才就疲惫至极地睡死了过去。 严继尧见状,立刻起身,将指尖放在马喻才眉间。 那隐隐约约的黑色立刻被严继尧吸走,也只是一些。 马喻才的身体纵使比常人要顽强一些,但也承受不住他的煞气。 虽然严继尧并不明白这些阴阳规律,但知道打一开始,他就觉得马喻才非常具有吸引力。 那是吞噬的欲望。在和马喻才相处的过程中,总是让他邪念四起。 严继尧心里压着的石头更重了一分。他轻轻抚摸着马喻才的脸,心中充满了矛盾和纠结。 他本就只想知道答案,到底是谁在害他。 他深知自己对马喻才的感情,或许已经到达了爱的程度。他也清楚这种情感可能会给马喻才带来危险。 或许从前是因为没有神智才会背负杀孽,但如今,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复仇是以生人的生命为代价。 他不愿因为自己,再让他人丧命…… 【——我宁愿没生下过你。】 那虚弱的声音,缠绵病榻的身影,一度成为严继尧午夜梦回惊醒的梦魇。 真的是他……命中天煞,克亲朋吗? 严继尧藏起那些负面情绪,轻轻抚摸马喻才的发丝,轻声道:“除夕快乐。” 除夕……除掉…邪祟么? …… 香火味道四溢,令人无比安心,人来人往的道观里,神像稳稳坐定,俯视着座下的人们。 人头攒动,今天的青云观里热闹非凡。 “觉明大师呢?” “我想和觉明大师合影。” 至少有六成的人,是为了青云观的网红而来的。 而本该休息的路青余,不得不又下去轮值坐堂,在后殿里站着,成了一个打卡点。 路过的师兄笑他:“直播吧,当网红吧。” 路青余刚接待完一个问奇怪问题的游客,闻言怒道:“啊?观里修缮的钱可都是我出的!” 另一个正在写贴帖子的师兄道:“都少说两句,这人多也挺好,赚得多,下次给观里多买几台冰箱。” “那不行!这是私欲,钱不能用在这,还不如捐给其他道观。” 写完帖子,师兄道清了清嗓子,道:“下一位!” 路青余又摆出正经的接客状态,结果来的又是问些怪问题。 “可能是痔疮导致的……”路青余回答完,送走这位,擦了把汗,“十个里面一个被脏东西缠上的都没有,全是生活不规律整的,给我去医院啊!” 师兄们笑了起来。 正要喊下一个,路青余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立刻道:“等等等等,觉凌师兄帮我坐一下。” 说完他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走到员工通道,远远就看见电梯口处,工作人员正好将马喻才带了上来。 路青余抬手,笑容挂起:“马喻才——” 远处的人影抬起头,也挥了挥手。 可等缓缓走到近处,路青余眼尖,一下便察觉了马喻才身上似有若无的邪气,他呼吸一滞,将马喻才仔细打量起来。 脸颊都凹下去了,这几个月不见直接瘦了约莫十斤,本就不算胖的马喻才这会儿看起来憔悴了不止一个度,脸色也并不健康。 几个月前从山上下去那面色红润活蹦乱跳的模样,如今却面黄肌瘦地回来了。 路青余牙立刻痒了起来。 那个恶鬼! 山上的确比较冷,凑近了,路青余发现他止不住地在颤抖。 路青余用锐利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对工作人员笑道:“谢谢哥。” 马喻才裹得严严实实的,出门前已经恨不得穿个里三层外三层了,但还是冷得不行,从骨子里透出去的冷。 他哆哆嗦嗦地打了个招呼,仿佛都能听到牙齿磕碰的声音:“…路青余,最近…大家…还好吧?” 路青余一把拽住他的大棉袄,把他往上面带: “好,好得很,山上又没有恶鬼,来这过新年,清静又安全!” 第185章 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路青余给师兄发了个消息说不回去了,直接领着马喻才就上山顶了。 树上结着霜,落着雪,由于人迹稀少,大片雪花没有被破坏,只有小动物们的小小脚印,天地间干干净净,树杈枝头时不时落下一小堆雪,发出扑簌簌的声音。 道观大门开着,正是上课时间,中庭里没见着一个人,满地雪花上印着大大小小的脚印。 路青余推着他的行李箱,正想把马喻才往住的地方领,主院里闪出来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庭院里的两人,道: “觉明,这是怎么回事?” 路青余动作一停,立刻转向主院,站得笔直笔直,道:“师傅好!” 马喻才也微微鞠躬,“处机法师好。” “师傅,我带喻才来这边住几天,过个年!” 处机法师的视线落在马喻才身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扫了个遍,他下巴上的胡须被风吹得微微抖动,白白的眉毛一拧,道: “觉明,进来聊几句。” 路青余迷茫地看了师傅一眼,扭头对马喻才道:“你,等我一下?” 马喻才双手揣在兜里,闻言点了点头。 吱—— 房门关上了。 马喻才站了会儿,被冷风吹得直哆嗦,他缩了缩脖子,找到树下的木头桌椅,擦了擦雪,坐下了。 刚坐下,后院里一阵扑腾声,他扭头一看,一只神气活现的大公鸡昂着头出来了。 “神君?” 大公鸡听见了人声,转动头部朝他那瞄了一眼,忽而迈动小鸡爪往他这边过来了。 雪地上落下一串鸡爪印子。 待走到了马喻才的脚边,它一转身,漂亮的尾羽扫过马喻才的裤腿。 这么久不见,神君又神气活现几分,羽毛漂亮顺滑,好看得不得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神君那身漂亮的毛。 可是手刚刚触碰到神君的背羽,就听咯咯一声,神君一溜烟就窜了出去,直离马喻才好几米才停下,扭头看着马喻才的方向,梗着脖颈,一副战斗姿态。 马喻才的手滞在空中,悻悻收了回去,嘀咕:“这就不熟了?” 马喻才盯着桌面的木纹,发起呆来。 路青余和他师傅聊什么呢?难道是不想让我住这? 处机法师神通广大,想必有法子救严继尧。要是问到什么好法子,这样来一趟也值。 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马喻才侧头听去,是学堂里小朋友们正在拨拉弹唱。 咚咚锵锵哐哐的,还挺热闹。 也不知道山上有没有空调。 “阿嚏!”马喻才打了个喷嚏。 严继尧在想我了? 脖子狠狠缩进了棉袄里,马喻才还在天马行空中,就听见门开的声音,抬头一看,路青余独自出来了。 马喻才问:“处机法师说什么跟我有关的了吗?” 路青余笑道:“没,让我好好照顾你呢?走着,晚上给你接风摆宴,我跟师傅申请了宰只鸡。” 他拉去马喻才,触到他冰凉的手,嘶了一声,“你他妈冰块成精的?” 马喻才吸吸鼻子,鼻音浓重:“生病了。” 路青余将马喻才往屋里推,一边推一边道:“嘘!避谶!以后每天早上起床说十句我最健康最强壮。” 进了屋子,没了风,暖和多了。 路青余帮他摆弄东西,指着那大通铺上的一个位置道:“喏,还是睡那。” 马喻才坐到床边,上山后虽然更冷了些,但确实感觉身体舒服了点,呼吸也顺畅了,身体从长久的知觉麻木变得逐渐能够暖和起来。 马喻才一直没敢跟严继尧说——他上车来上海前,被钥匙串挂伤了手,没有一点痛的知觉。 现在,那隐隐约约的痛感回来了。 马喻才偷偷摸了摸虎口的伤口,看着路青余忙活,问: “…路青余,活人待在鬼身边,多久会死?” 路青余没想到他一来就是这么个问题,正撅着屁股给马喻才打开行李箱,动作一顿,没有回头。 “真想知道?” “嗯。” “普通人遇上鬼,一般的怨魂那点子怨气得缠个几年…煞气足的恶鬼,真想用煞气杀人,短的只要几天……要是不想杀人,不主动用煞气,接触中慢慢渗入也就最多半年时间。” 马喻才咳了咳,算了算和严继尧相遇的时间。 这不是…正好半年吗? ——跨越夏、秋,他们终于迎来的第一个寒冬。 只是没想到这个冬天这么严寒刺骨。 马喻才道:“我怎么还没死。” 他们还不止普通接触了呢。 路青余赶紧呸了呸,对着地板道,“阎王他刚刚放了个屁,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而后,路青余回头看他,解释道: “你还记得师兄们说过,你天生有真炁吗?这真炁就能保护你——” 他回头,“但是主人要作死,真炁也没法子,保得了初一,保不了十五。你说我长了这张机灵的嘴有啥用,磨破了都没让某个二愣子清醒过来。” 或许是生病后,思维也软了下来,少了一些攻击性,马喻才听完居然无声笑了。他笑眯了眼,看着帮他整理东西的人: “路青余,谢谢你。” 路青余将他的洗漱用品一股脑抱出来,正摆上桌子,闻言头也不回道: “你何止该谢我,你得去无生老母前给我磕一个。” 马喻才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看向自己放在桌上的手。 苍白的指尖,因为冰冷皮肤皱巴巴的,无名指上的戒指,依然带着一丝血迹。 马喻才忍住了扳动戒指的欲望,起身道: “我来收拾。” 路青余被马喻才挤开了,他起身,看了马喻才一眼,自上而下看下去,马喻才垂着头颅,从厚厚衣物间露出的后颈细长白皙。 上面一个暗色的淤痕,看起来挺新鲜的。 路青余闷不吭声出门了。 他满脑子都是师傅刚才说的话—— “……九月初九午时九分生,纯阳天胎之命,生是人杰,显贵无伪,慈悲勤勉,福分无量。 “可这个时日,也恰好是酆都大帝诞辰,如果死后不能瞑目,是凶绝之相,煞断亲疏。” 亲疏亲疏,先亲后疏。 ——最先死的,肯定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第186章 我没吃脏东西 仰光从檐下取了根冰锥,把玩在手里,一溜烟跑到了侧院,一看,路师兄果真在。 路师兄正在练太极,马大哥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 仰光溜到他背后,偷笑着将冰锥往他衣服里一塞。 只见那冰锥呲溜一下落在颈子和衣服缝隙里。 而坐在木桩上的马哥一动不动,毫无察觉。 仰光瞪大双眼,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伸手将那冰锥拿了出来。 他的手触到了那片肌肤,果真和冰块一样。 “仰光?” 仰光听见马喻才的声音,抬头一看,马大哥被他的手一碰,有了知觉,困惑地回头看。 路青余见状停下示范,“仰光!做你的功课去!” 仰光将冰锥攥在手里藏在背后,只觉得钻心的冷,不知道马大哥是怎么忍住的。他龇牙咧嘴,嘴硬道:“放假他们都下山回家了,无聊死了。” 路青余让马喻才先去打一遍太极,自己则是过来将仰光提起来,放到一边训斥: “你小子要是闲得慌就去下面值堂,你师兄们忙死了!” “你怎么不去?整天和马哥玩。” “我……”路青余直接转过他给他屁股上来了一巴掌,“小兔崽子尖牙利嘴,去后山给我捡点柴火来,下午带你去山下玩。” 仰光立马就乐了,笑嘻嘻地往后面跑去。 “注意安全!” 路青余回头一看,马喻才正试图复刻他刚刚的强身健体太极操,双腿却抖个不停,一看脸色,白得跟雪似的。 他愁眉不展,想起昨夜师兄们见了马喻才的情形—— 道观六点就关门了,绝不加班。 师兄们拎着今天的伙食上来后,说笑着推开门,一股热浪涌来。 一看,屋里两个人,一个缩在被窝里,闭上了双眼,似乎在睡觉,一个正在给躺在床上的人贴黄符。 师兄们定睛一看,咋舌。 “觉明,这是——” 路青余立刻嘘了一声,将安神符贴上去,轻声道:“悬符济世。” 师兄们围过来一看,也轻轻嚯了一声,小声交谈起来。 “马小友,他——” “浑身煞气——” “生机匮散啊——” 路青余嘘了一声,“想办法啊。” 师兄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推出一个会做饭的人炖鸡去了。 “真炁这玩意儿没了,符纸也没用,只能慢慢补上来。” 那位算卦的觉宁师兄倒是不惊讶,道:“早说卦都摆在那了——天山遁,身边有小人,得避居吉地。” 另一位觉凌道:“我算的不一样,分明是水山蹇一卦,进退维谷,守本为宜,而且是有病初起,下肢有疾,这不都对上了?” 听着他们小声吵着,路青余问了一句: “两卦在姻缘上呢?” 觉宁师兄道:“不可妄动强求,离婚之忧。” 觉凌师兄道:“婚姻有悔,宜待良机。” 路青余闻言,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都准。” 从回忆里抽身,路青余起身道:“哎呀别练了,你还不如在被窝里捂着。” 马喻才讪讪停下动作,“怎么才能快点恢复?” 他不早点恢复,就不能快点回去。 路青余道:“没有什么法子,别靠近让你生病的东西,累了就休息,吃坏肚子就别吃,问医生问道士都是一个理。” 马喻才呆站在雪地里好一会儿,低头道: “没吃……” 路青余还看着他,脑子转了一转才明白过来,登时大叫一声,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掼到地上。 啊完,瞪着马喻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愤怒地喘了两口气,低头把东西又捡起来。 “……师傅说,你身边那玩意儿,严什么……” “严继尧。”马喻才提醒。 “…严继尧,他命格显贵,是天人之相,本该安度一生顺风顺水,现在出了差错成了鬼,煞气过凶,阴差都没敢来收,你——” 路青余上下扫了扫他,“你什么破庙,就敢收下这尊大佛?” 马喻才一低头,一副我不听的架势,“你就告诉我,怎么才能好好待在他身边不被煞气入体。” 路青余叹气,他算是看明白了,情情爱爱这些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晚间,师傅会寻个好时辰给你化煞,之后你按师傅说的做就好。化煞师傅最在行。你现在,就回去喝点热水,冥想一下,或者练练三清符吧。” 路青余叹气摇头,转身,“我去山下拿点东西。” …… 晚间,仰光被喊去照顾神君,一屋子人都待在主院里,准备给马喻才化煞。 师兄们在大门处烧了三炷香,给三清祖师塑像前摆好了神坛,供上了清茶、素酒各三杯、果品五个、水一碗、饭一碗、糖饼各五个、长钱一吊,五帝铜钱币一串。 处机法师手里拿着百解化煞符,并写好了马喻才的姓名和生辰。 马喻才跪在殿中,虔诚默念经书。 处机法师祭拜五处,边拜边念道:“一拜解十灾八狞——” 他从马喻才身后走过,拜中宫。 “二拜解四季凶星——三拜解官非直曲——四拜解不详兆应——五拜解百灾百病消平……” 然后依次拜房内四角。 拜毕,处机手中的符纸便无声自燃了。 然而烧完的灰烬,却是猩红色。 处机脸色难明,师兄们却是显得有些震惊。 “大凶…百年难得一见……” “呕、咳!唔——”马喻才猛地低头,趴伏在大殿之中,猛地张嘴,呕出了一大堆污血来。 黑红的腥血落在大殿地上,竟滋滋冒起烟来。 不过两三秒,便凝固成了黑色。 处机脸色也不好看了,道:“把五帝压(yā)胜钱洗净了开光,给这小子带上。” 师兄们赶紧七手八脚地扶起马喻才,将他送到睡房内安置好。 马喻才躺在床上,吐出那口污血后,淤堵心头的恶心感终于消散了,呼吸都畅快了些,寒气吸入肺中,也有了冰冷的感觉。 他狠狠一掐自己的手——“嘶。” 手指轻轻颤抖着,马喻才却乐了,痛的。 “吱——”门开了。 马喻才自己坐起身来,看见师兄手里提着一串钱币挂坠前来。 他用纸包着,递给马喻才,叮嘱道:“这个东西,戴在身上最好,或者镇在邪祟周边。” 马喻才恭恭敬敬收下,道谢,“谢谢觉凌道长。” 师兄又道:“小马,最近刚搬入新宅?你这是宅中住了恶鬼的迹象,日日伴在身边,鬼一久住,你家宅便是一座活坟了。与鬼同眠,再做多少次化煞都没用啊。” 马喻才嗫嚅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生死同穴? 马喻才无力地扒拉自己的手。他早该想到人鬼殊途。 “你回去立刻设神位,请三清老祖神像入住,每日烧香,能驱走家中的恶鬼。” 马喻才看着觉凌师兄,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你个二愣子。”门口忽然传来一声低骂,抬头一看,是觉宁师兄。 他端着碗热汤进门,放在桌上,推开觉凌,“还没看明白,鬼不是缠上的,是自己请进门的。” 觉宁不大客气,冷脸对着马喻才道:“小马,你也是个机灵的人,我不拐弯抹角了,管你什么缘故,你先得活着。他这么凶的恶鬼阴差都管不了他,你还担心他。” 马喻才垂下头,闷闷嗯了一声,“……知道的,谢谢道长们。” 如果继续下去真的会死……马喻才扣紧了手指。 那……让严继尧想办法吧…… 第187章 (微修)什么叫恶鬼啊(后仰) 睡前,路青余盯着马喻才喝了一碗热鸡汤,然后提出一大袋子的棒棒糖来。 “吃。”他扔到马喻才怀里,简短道。 马喻才看着怀里一堆包装粗糙的棒棒糖,困惑道:“不是给仰光的吗?” 路青余道:“下午他已经玩够了,这一袋糖是我找山下开饭馆那个师兄做的,也有化煞的作用。” 马喻才瞬间就意识到,做糖也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恐怕在察觉到自己命数有变的那天,路青余就开始着手做这些了。 马喻才立刻撕开,往嘴里塞了一个,笑道: “谢谢……嗯!” 入嘴的味道让马喻才笑容一个扭曲变形,脸皱了起来,差点把棒棒糖给吐出来。 路青余哎了几声,“含着,不许吐!” 马喻才痛苦道:“什么做的?” “中药,本来想做饭,能好吃点,但也带不走,就做成糖了,”路青余指了指不同包装的颜色,“当归、黄芪、枸杞子、五味子……” 马喻才口水差点被苦得乱洒,脸色变了又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好…可以……” 路青余道:“一天至少一根。临时做的不多,过几天我喊师兄再多做点,吃完保证你活蹦乱跳。” 看见马喻才的表情,路青余爽了,笑道:“哎呀,还有些是酸的,不是全都苦的嘛。” 马喻才干脆一口气嚼碎了咽下去,喉咙立刻开始发热,马喻才一惊,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睡前,马喻才泡了个热水脚,总算感受到自己这些天来冰冷的身体开始回温。 刚倒完泡脚水,师兄们忽然就抱着一盆饺子冲进房间道:“加餐加餐!快吃,要冷了!” 路青余跟在后面,端了一碗酱油和醋。 仰光也跟在后面,举着一大把筷子,高兴道:“饺子!我要吃硬币饺子!” 众人围坐在桌边,一会儿就分好了筷子,给马喻才手里也塞了一双。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也坐到了桌边,看着一大盆饺子傻了眼。 “各位,除旧迎新!虽然今年大年初一没什么大活动,但是这盘饺子是我和觉素包了一下午的。” “快,一人一句吉祥话!” 仰光直接道:“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事如意心想事成,我先吃了!” 路青余拍了拍他的脑袋,火速从里面夹了几个饺子端到马喻才面前,道:“岁岁平安,年年吉祥!” 马喻才吸了口气,低头,夹起饺子送进嘴里。 所有人默默停下来交谈对话,满看着马喻才低头咀嚼。 “咯噔——” 马喻才牙一酸,吐出个铜钱来。 “好!”“心想事成!”“万事顺利!” 顿时周围响起了笑声,路青余勾着他的脖子,道:“许个愿?这个可灵了!” 马喻才顿住,吞下嘴里的东西:“……没想好。” “那欠着呗,别忘了许愿了。” 众人又高高兴兴吃起来。 仰光还模仿鞭炮的声音,咋咋呼呼乐了一阵。 马喻才吃着饺子,手机忽然响起来,低头一看,全是新年快乐的消息。 他盯着还在不断涌进来的消息,不禁笑了笑。 …… 吃完了,洗漱了,大家都安静了,马喻才在温暖的被窝里躺了一会儿,周边响起了鼾声。 马喻才借着窗外的月光,抬手看着自己的戒指。 看了会儿,他又将手收回了被窝里。 许愿?许什么愿? 马喻才不敢许。期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 他翻了个身,看着黑漆漆的门。 不知道,严继尧那边怎么样了呢? 他情不自禁地轻轻吐出那声叹息:“……严继尧。” …… “嗬、嗬……” 男人猛地从梦中惊醒,只感觉呼吸极其困难,他猛地睁开双眼,呼吸一滞。 怎么回事? 怎么会做这种噩梦? 男人晃晃脑袋,想要忘记梦里那血腥的场面,都过去几年了,人都烧成灰了。 不过那次车祸的场景的确太可怕了…… “叮——” 手机忽然亮了起来,男人拿过来一看。 郭禾:“[图片]” 这大半夜他给自己发什么图片? 赵英武解锁了手机,点进了郭禾的头像,那图片立刻弹在眼前,猝不及防地占据了视线中心。 赵英武浑身一震,差点魂飞天外。 照片里是…… 一个吊在天花板上的男人。 照片里光线非常模糊,导致画面昏暗无比,但是人吊在空中的形态却是清晰无比。 头颅低垂、四肢无力,足尖距离地面好几公分——显然是个已经吊死的人。 赵英武背后一凉,半夜刚从噩梦中蹦跳起来的心脏跳得更欢了,好险没从嘴里跳出去,吓完,他摁住语音就是一顿骂: “你他妈傻逼吧!大半夜发你妈死人图!” 语音发出去了,郭禾那边没有动静。 也没有输入中。 他正要放下手机,叮咚一声,又是消息提醒声,赵英武带着火气一看,又是一张照片。 双眼刚触及那同样环境构图的照片,大脑就已经分析完毕,然后,轰得一下空白如纸—— 内容是一样的,还是那个吊死的男人,不过角度更近了一些,直接从男人脸部侧下方拍摄。 吊起他的绳索在空气中像只细长的手,男人的脖颈宛如折断了一般低垂着,那死不瞑目的面容苍白,五官熟悉。 这是——郭禾。 赵英武浑身彻底凉了下来。 他叫都没敢叫一声,就双眼发直地愣愣看着照片,越是可怕越忍不住盯着那死人的脸。 真的是…郭禾…… 他…死了? “叮咚咚咚~叮咚咚咚~” 手机忽然发出铃声,吓得赵英武叫了一声,定睛一看。 郭禾打来了视频通话。 “操你妈!吓老子,”赵英武惊恐之中起了一股怒气,他啪的一下接通了电话,张嘴就是国骂,“郭禾我操你——” 赵英武饱含怒火、铿锵有力的一句爆骂还没说话,大张的嘴巴就熄了火,瞳孔猛地缩小,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手机里,郭禾苍白的脸占据着屏幕中心。 空洞的双眼已然涣散,无法聚焦,脖颈处的绳索,一直连到了屏幕之外。 “——” 屏幕内外,霎时间,都是一片寂静。 “啊啊啊——!!!” 赵英武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将手机甩了出去,发出哐当一声。 他惨白着一张脸,一个哆嗦接一个哆嗦不停,让他浑身抖了起来。 无法以人脑理解的现象让赵英武差点尿出来,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他猛地拉起被子捂住了身体,缩在床上不断吼着:“草你妈!草你妈!滚!” 不知道一连骂了多少句,冰凉的四肢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隔着被子碰了碰自己的背。 赵英武一僵,更不敢动了。 那东西碰了一下,然后隔了一阵子,又来碰一下。 就这么有规律地碰了赵英武好几下。 他大着胆子,悄悄掀开被子一看,猛地对上了一双苍白的双眸—— “啊!” 郭禾正吊在他家的天花板上,那软绵的双腿,一晃一晃,轻轻拍着他的背。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了房屋。 而吵闹癫狂的男人在床上胡乱躲逃挥舞手臂,屋内,却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只见昏暗的光线中,一个黑西装的男人靠坐在椅子上,脖颈上附着大片血迹,周身气氛阴冷。男人的坐姿挺拔而不羁,双腿随意地架起二郎腿。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目光冷漠地注视着前方。 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床上躺着的男人正处于极度惊恐之中,甚至开始说起了胡话: “郭禾,你死了活该!别来找我啊!!!” 而坐在靠椅上的黑衣男子始终保持着冷静和沉默,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而床上胡言乱语的男人直勾勾盯着的天花板上,空无一物。 严继尧眼眸一冷,眨眼间,消失在椅子上。 下一秒,便站在了床上。 他双手揣着兜,光亮却布满血迹的皮鞋一脚踩上了惨叫的男人的脖颈。 “嗬——” 赵英武终于回过了神来,目光终于聚焦了。 可当他的视线对上上面的男人时,心直接沉到了地,浑身宛如坠入了冰凉的冬季湖底。 “严、严……” 喉间一疼,赵英武猛地咳嗽起来,严继尧控制着力道,让他痛苦又不至于死亡,问: “谁指使你的?” 赵英武不敢置信,怪叫一声,直接失了禁。 严继尧双手揣着兜,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和看蝼蚁般的不屑,他死死踩下去,直到赵英武喉头发出咕的一声,“说话。” 赵英武感觉这人真的会踩断自己的脖子,他边抖,边艰难地发声道: “嗬…是、是严家的人……” 严继尧眸光一沉。 早有预料的答案,却还是让他心脏一抽,身侧邪气狂涨。 “——严家的谁?”他的声音越发低沉粗哑,一时间听起来竟不像人。 赵英武已经吓得涕泗横流,又哭又笑道: “是、一个女人…让我……做这些,肯定是…叫喻什么……哈哈哈……” 哗啦啦的血液自上而下落下,被子表面立刻溅上了一大滩血液。 赵英武瞳孔一缩,看见梦中的情景竟变成了真实,嘎一声,浑身一抽,开始大哭大笑起来: “哈哈哈,严继尧…索命了……呜呜…我错了…我只是收钱办事,不是我想要你的命……” 严继尧浑身的邪气缓缓收回,扭曲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原样。 他喘了口气,控制着暴动的煞气,揣在兜里的手拿出。 他松开脚,回到了家中。 坐在空无一人的床头,严继尧低头,吻住手上的戒指,控制着心底的邪念。 好一阵后,他才冷静下来。 喉间吐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喘息:“……马喻才。” 第188章 一蓑烟雨任平生 马步、沉腰、出肘…… 晨曦微露,空气凌冽,枝头的叶被霜凝固,落下一片雪花。 树下空地上,身着练功服的马喻才正踩着雪,打着太极。他的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与周围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如行云流水般舞动着。他的眼神专注而平静,虽然动作并不十分标准,但随着他的呼吸,身体的起伏如同山峦的起伏,自然而和谐。 打完一套,马喻才的四肢缓缓发起热来。 但是冷风一吹,马喻才一个冷战,立刻拿起一旁的棉袄裹上了。 他快步走进院子里,准备进房间,余光一瞥,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处机法师。 他一愣,正想装作没看到偷偷回房间,就听见处机法师喊了一声:“小子。” 步伐一顿,马喻才只能硬着头皮转身,鞠躬道:“处机法师。” 处机法师背手而立,精神百倍的目光盯着他,朗声道: “畏畏缩缩干什么!?凶神恶煞的鬼你都敢养,见了我一个老头倒是怕了?” 马喻才干笑,倒是没从他嘴里听出嘲讽,于是大胆回应:“那只鬼瞻前顾后,胆小得很,没您厉害。” 处机闻言轻轻哼一声,道:“过来。” 马喻才犹犹豫豫地往前迈着步子,视线一直往房间里瞄,期盼路青余出来救一下。 结果处机道:“过来!” 马喻才赶紧三步两步冲了过去,站在处机面前。 处机道:“手伸出来。” 马喻才这下不敢磨蹭,赶紧伸手,掌心朝上展开。 处机伸出一只皮皱干巴的老手,在他手心画了个一阵,然后道:“好了。” 马喻才呆了呆,“什么东西?” “固元符,”处机深深看了他一眼:“人是个好苗子,可惜入世太深了,杂欲重,不如觉明。且行善积德去吧,不会太坏的。” 说完,处机就回头,去了钟楼那边。 马喻才在原地站了会儿,品了品他的话,明白了过来。 行善,就会有好结果吗? “当——当——” 悠悠晨钟响起,马喻才冲进房间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立刻找了几个公益项目捐钱。 房间里的人一个个坐了起来,揉了几把脸就有条不紊地穿衣下地,端着盆子准备去洗漱了。 吃完早饭,马喻才又跟着他们打了一套太极,然后就去菜地里帮忙了。 神君窜来窜去,把菜地里的虫子啄食得干干净净,从不误伤菜叶。 马喻才拉好塑料膜,见神君窜到了脚下,啄自己的鞋,蹲下,试探性地朝神君伸手。 它转动着脑袋,安安静静地。 手轻轻覆盖了上去,顺滑的羽毛触感上佳,还带着在草地里穿梭留下的湿润气息。 马喻才一笑。 下午,当值的师兄们带着装了饭菜的保温桶下去了。 马喻才和路青余鬼鬼祟祟地在房间里聊了一阵,然后马喻才就走进了主院的大殿里,对着处机法师就是一个单膝跪地: “求处机法师教我法术。” 处机法师嘴里诵的经没停,瞄了他一眼,背过身去,继续念。 马喻才跪了会儿,还没好全的身体立刻发起抖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处机念完经了,听见了耳边那咳嗽声,怒道:“吵死了!先去把清静经抄50遍!” 说完,处机回头一看,人已经影儿都不见了。 他回头,将磬一敲,幽幽叹了口气。 “……唉。” 吃完午饭,马喻才花了一个下午,手都要断了,火速抄完了50遍清静经。 这种机械重复就能换来处机法师的真传,赚了啊! 他火速抱着一沓纸去大殿找处机法师。 处机法师却不在。 他左右一扫,在旁边处机经常敲磬的地方,发现桌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一本书。 他探头一看——《太上三洞神咒经》 都摆在这了?就是给我的吧? 马喻才左看看右看看,把自己抄的经书全放在了桌案上,然后揣起书就走。 几秒后,他又走了进来,跪在神像前拜了拜,道:“三清祖师,原谅我偷学咒术。” 拿到了卷本后的几天,路青余和马喻才一并消失了。 除了吃饭的时候能看见,两人都不见踪迹。 仰光都无聊地整日去山里找猴子了。 处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了。 初四那天,马喻才帮着下厨,被烟熏得眼泪直冒,忽然就起身回了房间。 等回来,双眼红肿,他笑道:“今天做得这么丰盛?” “小崽子们都要回来了,”路青余看了马喻才一眼,“你多久下山?” 马喻才道:“明天吧。” “嗯……” 两人坐看着柴火燃烧,温暖的温度烘烤着脸颊和裸露的皮肤。 路青余忽然道:“有没有想过转行?” 马喻才:“转什么行?” “来观里,包吃住的。” “呵,”马喻才笑了一声,“我都三十了。” “三十怎么了?” “不了,”马喻才用铁钳戳了戳柴火,“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说完路青余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在说,哪里好了? 马喻才也看他一眼,“你只看到我困顿的时候,没有看到我的全部…这次只是、咳,我的失误。” 路青余敲了敲膝头,道:“打我遇见你开始,跟这个严继尧在一起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你没有想象过没有遇见他的人生吗?” “会更好?”马喻才不假思索地问。 “……”路青余被问得噎住了,他嘴硬道:“那指不定呢,至少身子不会被煞气入体。” “可我遇不到你们了。” 路青余一怔,侧头看去——火光照在马喻才的脸上,神情恬静安然,和门外的飞雪一般安静,他就是很自然地说出心里话,不管好话坏话,想说就说。 马喻才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眼看过来,问: “道家不是讲求逍遥自由吗?” 路青余点点头。 “虽然我不懂什么是真正的逍遥和自由,但是——为什么要刻意去追求完美的结果,为什么要去后悔自己做过的决定,为什么要逃避所有的负面情绪……” 马喻才沉沉凝视着灶台里燃烧起来的柴火,“痛苦和悲伤没有比快乐低级,我接受所有的情绪。每件事的后果我都预测过,不会因为痛苦和失败我就不做了……” 燃烧后的木头逐渐变成一堆灰,留下这么小小一堆痕迹,然后消失。 但马喻才看见的是这冬日里短暂燃烧过的火光和暖意。 “钱我够了,也挺开心的。现在我想要一个让我自己不后悔的人生。” 路青余闷不吭声地听他说话,半晌哼唧道:“你……就该入道。” 马喻才没听清,起身揭开锅盖,忙活时还不忘安慰路青余:“你们的建议我也都听进去了,我不是那种奔着吃亏去的傻子。” 路青余起身还没说话呢,门外忽然窜进来好几个穿着花花绿绿羽绒服的矮个子。 顿时厨房里热闹得不行。 “小马哥!我长高了你看。” “我要吃小马哥做的菜。” “路师兄,我拔了一根神君的毛,你教我用那个法术吧——” 路青余怒道:“哎呀,吵死了!你们一上山,这观里就鸡犬不宁!” “你说得对路师兄,我们再养只狗吧!” 第189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道观里挂着小朋友们带上来的灯笼,马喻才还收到了他们的礼物。 马喻才还怪不好意思收下的,路青余道:“收着收着。” 结果转眼小朋友们就道:“路师兄压岁钱!” 路青余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了出去。 最后,还剩下一个,路青余看了看,递给了马喻才,“诺。” 马喻才傻眼,“?” 路青余坏笑道:“想什么呢,里面是符,嘿嘿。”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小朋友就愤怒地围攻了过来,路青余一溜烟就跑了。 下午没有上课,也不想背书了,马喻才就坐在后院那棵被劈开的松树下。 他仰头看着树上的疤痕,伸手摸了摸裂口,嘴里嗬出的白气幽幽升腾。 树居然没死。 真是顽强的生命力。 手掌下的树皮粗糙、冰凉,带着一丝亘古不变的沉稳和从容。 马喻才闭眼感受——阳光、土壤、蚯蚓、岁月…… 他的真炁回来了。 马喻才双眼一亮,立刻抬起了右手—— 眼前的光芒被遮住。 “马——”从院里闪过,正要从月洞门里走出的路青余抬眸一看,猛地顿住了步伐。 沉默的老松树顶着一夜的积雪,为树下的两道人影投下穹庐般的阴影。 树下,马喻才穿着厚厚的深色袄子,仰头闭着眼,一手攥住身前之人的衣领。他身前弯腰的男人却一身单薄的西装,用沾着污血的手捧着马喻才的脸。 两人的脑袋贴得很近,想必唇正叠在一起。 路青余视线刚触及两人叠在一起的脑袋,就闭上嘴巴迅速转身,一把贴在了院墙上。 路青余表情空白,盯着深深的积雪和蓝天。 他满脑子都是——我去,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恶鬼,道观也敢进…… 师傅待会儿不会冲过来灭了他吧? 好一会儿,路青余捂着心脏,又从月洞门里悄悄探个头出去—— 然后直勾勾对上了马喻才的双眼。 “嗯!”路青余吓了一跳,围着他左右看了看,“那个、那个呢?” 树下就他一个人了。 马喻才把玩着指间的戒指:“走了,他在这里待久了不舒服。你找我干什么?” 路青余道:“大家准备给你践行。” “这么隆重?” “这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两人说着进了大院子。 严继尧再度出现,站在松树下,凝视片刻后便消失了。 第二天,该下山去赶车了,道观里有空的都来送马喻才。 马喻才来时一个行李箱,走时还多了两大包东西。 他站在满是积雪的林间道上,挥挥手道:“谢谢你们,下次再见!” 众人挥手:“好好照顾自己。” 他扭头,准备从小道路上走到电梯处,天空不停飘着细碎的雪,今年冬天冷得可怕,雪更是下个不停。 拐过小路,马喻才费劲地拽着行李箱和两个大包,往前走去。 眼前那片突如其来的阴影,宛如一道神秘的帷幕,瞬间笼罩住了马喻才的视线。 他下意识地微微仰头,那原本专注的目光缓缓向上移去,当与严继尧那双深邃而又带着些许期待的眼眸对视时,心中不禁微微一怔。 严继尧稳稳地撑着那把漆黑如墨的雨伞,那身影在雪景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熟练地接过马喻手中的袋子和行李箱,动作流畅自然。 接着,他将手中的雨伞递向马喻才:“帮我撑伞?” 黑色的伞面仿佛是连接两人世界的纽带。 马喻才接过雨伞,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路上,问道:“怎么样?” 严继尧道:“是喻晓青买通了那两个人,的确是做了手脚,证据应该也都在她手里。” 马喻才沉思片刻,“她的儿子也在车上,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那老医生分明说严郁秋的伤势非常重,一度就要下病危通知单了,也就导致了他休养了一年多才能出院。 按理说争家产的话,自己儿子都死了还继承什么,她想自己上任不成? 正思索着,他听见严继尧道:“回去慢慢调查吧,不着急。” “嗯。” 黑伞下的两人紧密相依,缓缓往前走去。飘雪落在伞上,一点声息也没有。 每一步踩在厚厚的雪地上都会发出清脆而又沉闷的嘎吱嘎吱声,那声音仿佛是他们之间独特的节奏,无需言语。 而积雪覆盖的路上,只留下了一人的脚印。 这次,伞下的人可不会突然消失了。 【第七卷·雾散完】 番外8 终不似,少年游 ——if线·假如没有吴建平—— “走,去兴趣小组讨论了。” 室友略显惊讶道:“这么主动?” 严继尧提起书包,道:“今天是美术设计学院,有个想认识的人。” 室友跟上他的步伐,不忘撞一撞他,好奇道:“谁?哪种认识?” 严继尧嗯了一声,思索了起来。 哪种认识? 目前,是当朋友吧。 到了地方后,室友立刻打起了招呼,严继尧则是扫视了一圈,寻找自己的位置。 他的目光扫了一圈,立刻锁定了那个男生——他在。 他已经选好了座位,正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的。 严继尧走过去后,还没打招呼,男生已经看见了他,双眼一亮:“严继尧,坐这吗?” “马麒伦。”严继尧简单打了个招呼。 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主动给两人介绍起来:“这是经管学院的严继尧,这是我的同班同学简易捷。” 两人视线交汇片刻,客气地微笑点头。 严继尧问道:“上次去看了你们学院的新画展,很有意思。” “哈哈哈,那肯定的,”马麒伦一脸骄傲,“看到我的作品了?” 严继尧点点头,盯着他的双眼,认真道:“我很喜欢你的设计,虽然不懂那是什么理念,但是这种复杂又内敛的风格很精彩。” 马麒伦怔愣一下,“啊……” 简易捷忍不住在旁边偷笑:“少见哦,给麒伦夸脸红了。” 严继尧侧头看去,居然真的脸红了。 淡淡的血色浮现在男生脸上,没想到那个自信张扬的家伙居然这么容易就会脸红。 真是脸皮薄,严继尧低头一笑,打开自己的电脑,放在膝头。 老师来了之后,还是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下,这次有三个学院的学生参加,因此持续了挺长时间的。 等到汇报和讨论都结束了,老师道:“我们这阶段的小组要暂时结束了,下学期再重启,这期间呢,请同学们合力完成一个项目,形成成果,我们下学期查收。” 要求是四人一组,自愿组队。 严继尧立刻看向了马麒伦,结果也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组队吗? ——组。 视线交流后,马麒伦抬起手掌来,五指合并放在严继尧眼前。 “嗯?”严继尧困惑地看着他和他的手。 “击掌庆祝啊!”马麒伦挥了挥手掌。 严继尧放下笔记本,抬手和他在空中轻轻击了一掌。 啪的一声,掌心相合又轻轻分开,两人的缘分就这么开始了。 严继尧和马麒伦加上了联系方式,聊了几次天,发现两人家里住得居然还挺近的,也非常聊得来。 每天晚上,严继尧的休息娱乐时间,几乎都拿来和马麒伦聊天了。 要不是两人课表不同,估计两人能从早聊到晚。 也搞不懂他们两个大男人哪有那么多话题可以聊。 即使没有了兴趣小组,他们也时常闲时约在图书馆见面,线下反而不怎么聊天了,因为要做作业。 一个人画图,一个写论文。 两人面对面,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天、一周、一个月…… 两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关系越来越近,距离也越来越近,从面对面坐到了身边。 哪怕是四人小组活动时,他俩也基本是黏在一块。 室友也忍不住道:“不知道以为你俩一个组呢?一讨论完你俩就不见了。” 马麒伦听见了,将手搭在严继尧的肩上拍了拍,呲着一口大白牙:“组里大家长忙一点是正常的。” 室友闻言看向严继尧,看他什么也没说,也调侃起来:“谁是爹谁是娘呢?” 他可谓是见证了这俩人关系以坐火箭速度好起来的人。 平日里满脑子都是项目作业和研究报告的人,居然也会被别人一杯奶茶一顿饭菜就喊出去了。 马麒伦侧头看了看还在做数据的严继尧,直接勾住他的脖子,上去就是一个脸颊吻,然后喊:“老婆。” 室友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这俩人关系是真好……至少严继尧没有一个人朋友敢这么喊他。 不如说也没人想这么喊严继尧,那么高一个人。 严继尧不说严肃吓人吧,人是挺温柔的,但是必然没有人敢就这么吧唧一口亲上去啊! 严继尧也是微微一顿,视线终于从电脑上挪开,看了眼身旁的人,淡然道:“写作业的时候别打扰我。” 严继尧嘴角是不是翘了一点点? 室友都快恍惚了。 感觉一眼能看到他俩结婚的画面了怎么办? 嗨呀,我脑袋坏了。 …… 放假了。 但是学校里还是大有人在,每年留校的学生都不算少。 马麒伦趴在桌上,终于因为疯狂熬夜画图,腰酸背痛,他看了眼身旁的严继尧,肩宽膀子粗,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他直接拍了拍严继尧,道:“我休息一下。” 严继尧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闻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余光中的男人身影一矮,消失了。 腿上忽然传来沉沉的重量,大腿痒痒的。 严继尧凝视着屏幕的视线一滞,滑动鼠标的手也是一顿,立刻低头看去—— 马麒伦躺在了他的大腿上,脑袋动了动,找了个让自己舒服的位置,开始戴上耳机听歌。乌黑的头发乖巧柔顺地落在额边,衬得他干净白皙。 柔软的头发蹭着大腿根,严继尧只觉得痒。 心里也痒。 他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继续盯着电脑屏幕,却好一会儿才开始滑动鼠标,嘴角的弧度,默默往上翘着。 等马麒伦睡醒,窗外居然已经是昏黄了。 他抬头一看,乐了。 严继尧撑着沙发靠背睡着了,垂着脑袋就这么对着自己。 马麒伦禁不住盯着看。 他第一眼看见严继尧的时候,就觉得他非常符合自己的审美,正好那时候教授上课讲到了缪斯,马麒伦看见严继尧那一瞬间都动摇了。 他原本以为简易捷是自己的缪斯呢,现在看来,严继尧也可以是啊。 缪斯是让人愉悦快乐的人,是让人灵喷薄的人。 他发现自己看见严继尧,手指就痒痒,很想把对方认真看着电脑的侧脸画下来。 看见认真做自己事情的严继尧,偶尔还莫名其妙就想去打扰一下,戳戳背,玩玩后颈的头发,或者是把脑袋搭上去看看他电脑上那些自己完全不懂的东西。 就算没事也想黏着对方。 但是—— 谁说人不能有两个缪斯了。 话虽这么说,马麒伦其实感觉自己和简易捷相处起来已经完全是朋友了。反而跟严继尧相处的时候时常会恍神心跳。 马麒伦一眨不眨地,以这个罕见的角度盯着严继尧,看着他静谧的睡脸,忍不住伸出手来。 缪斯的嘴巴,肯定很软。 他悄悄将手掌抬起,往上送去,直到掌心被对方的浅浅的呼吸触碰。 “!” 马麒伦哆嗦了一下,顿住了。 这一哆嗦,严继尧也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就对上了腿上的马麒伦的目光。 视线一移动,又看见了马麒伦的手,“嗯?” 严继尧看见马麒伦脸上薄薄的红晕,眉头一拧,有些意外。 “醒了?”马麒伦想要起身,还没放下的手掌却是一热。 他一惊,双目微睁,看着严继尧的手——正覆盖在自己的掌心。 严继尧五指一压,两人的手掌扣在了一起。 马麒伦还在愣神,对方就一用力将他拉了起来。 五指相扣的手稍稍停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严继尧拍了拍大腿,嘶了一声:“麻了。” 马麒伦回过神来,摩挲了一下掌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我今晚去你寝室睡行吗?” 严继尧困惑:“你那个室友带人回来了?” 马麒伦不假思索地撒谎道:“对。他带对象了,我无处可去。” 盯着马麒伦,严继尧一眼就看出他在说谎了。 视线扫过马麒伦睡乱的头发,严继尧起身,道:“行。那待会儿去买点一次性用品。” 校园里很快陷入了夜晚来临的安静。 宿舍里,严继尧洗了澡出来,就看见自己的床头探出了个脑袋,吹得蓬松无比,刘海乱飞。 “一起睡吧。” 严继尧爬了上去。 灯灭后,两人安安静静平躺着。 严继尧脑子里还在想着今天下午的场景,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以后要是一直能这样就好了。” 严继尧回应:“哪样?” 严继尧以为他会说,没有工作,没有负担,可以一直和朋友这么玩下去,或者其他的。 耳边却传来一声轻轻的:“……可以躺在你身边。” …… “嗯!”男人猛地一颤,黑夜里响起了喘息声。 灯光立刻打开,严继尧凑过来问:“怎么了?” 床上的男人双眼还没聚焦,似乎还沉浸在梦中。 看见严继尧的表情,马喻才安抚道: “不是噩梦……” 他喘匀了气,侧头目不转睛看着严继尧,看着他29岁的成熟的脸,片刻后,安静地躺了回去,恍惚道: “就是…普通的梦……梦到还没在一起的时候……” 番外8.5 吵得越凶,炒得越凶(围脖什么funnyb被抢注了) 【接上一个番外,围脖“什么funnyb被抢注了”】 ——if线·假如没有吴建平—— 画笔正在屏幕上动着,一个电话打断了马喻才的思路。他拿过电话一看: “妈?怎么了?” “麒伦,妈妈想开个珠宝店,你能挂个名当设计师不?” 马喻才困惑地“嗯?”了一声,“怎么想重新开店了?” “你爸都去世多久了,我整天在家里待着多没意思,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叔叔他也说愿意投资,你看看你愿意吗?妈妈就随口一问。” 马喻才随意道:“没问题啊。” “那正好,我这几天去办一下,剪彩的时候你来一下啊,妈现在给你买个金条沾沾喜气。” 马喻才低头看了看表,“没事,不用。好,我先挂了哈,得去接人了。” 包婉清那边轻轻呵了一声:“……还得你去接?” 马喻才一顿,不自然道:“忙嘛。” 母子俩好不容易好起来的一点的关系,包婉清也不敢多说几句,道:“你看着办吧,男人有钱就爱变心……” 马喻才失笑,又随口掰扯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他起身打开书房的门,正要去出门去接人,手机响了一声,正是严继尧专门的消息提示音。 他掏出手机一看—— muse:【应酬,不回家吃了,晚上回来睡。】 马喻才表情一滞,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多少次了。 门口传来动静,马喻才立刻抬头看去——开门的阿姨一见马喻才,笑道:“小马总,又在家等啊?我这就去做饭。” 失落袭上心头,马喻才道:“姨,今天放假,您回去吧。” 阿姨愣住:“是准备出去吃啊?” “嗯……”马喻才脸上表情晦涩,扭头从沙发上拾起自己的大衣还有重要的钱包,确保身份证都在里面,道,“有事联系严总吧,不用找我了。” 说完,马喻才直接拿起自己的车钥匙出了门。 片刻后,还在办公室里开会的严继尧收到了一条消息: treasure:【分手。】 严继尧手一颤,怀疑自己看错了,低头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才反应过来。 他立刻发消息回去:【怎么了?开玩笑的吗?】 消息一发出去,弹出来的是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严继尧浑身一冷。 …… 马喻才戴着黑色的半截手套,包裹着小指和无名指,以防手掌侧边蹭坏草稿,他凝眸看着参考图和自己的设计图,握着铅笔在纸上一遍一遍修改、重画,镜片下的眸光认真而专注,半长的头发随意扎了起来,短短的坠在后颈。 很帅。 这是殷子月第一次见马喻才的印象。 包婉清挽着殷啸介的胳膊进了设计室,轻轻喊道:“麒伦,休息会儿吧?咱们开业仪式快开始了。” 马喻才从工作状态抽身,抬头看向门口的几人,礼貌地笑了笑,“稍等。” 他起身交代了助理一些事情,一边脱下手套,一边从桌子后走出来,望着两人道: “不好意思,这位就是殷叔叔?” 马喻才将手套放在一旁,伸手和殷啸介交握,简单自我介绍。 殷啸介道:“犬子殷子月,现在也在设计公司工作。” 马喻才也温和地伸手,“你好,殷子月。” 殷子月伸手同他交握,看见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结婚了? 四人稍微整理了一下,准备以投资人的身份出席剪彩。 镜头面对着这几位大咖,疯狂拍摄着。 包婉清的手和殷啸介叠在一起,作为最大的股东,一起剪开了红色布条,然后炸响了礼花。 马喻才作为挂名的设计师上前演讲,优雅得体,银色半框眼镜下,一张成熟而帅气的脸让不少媒体快速摁着快门。 近几年新兴的热门设计师,还是已逝的大师之后,因为风格精妍复杂,和父亲截然不同,还承受过不少抨击,最后凭个人独特的风格稳稳站住了脚。 剪彩仪式后,还有座谈,马喻才挂着假面,跟主持人简短地谈了谈自己的心路历程。 接着还有参观、题词、签名……最后是就餐。 晚间的星光亮起,酒店一楼已经是太太先生们联谊的场地了,他挽着包婉清的手稍微和其他人聊了几句,实在是疲惫,低头道:“妈,我有点累了,去趟厕所?” 包婉清道:“没事,你去休息吧?有啸介陪我呢。” 马喻才在厕所里洗了把脸,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他皱着眉,看是本地号码,犹豫一阵接通了: “喂?” 对面没有说话,而是发出了粗粗的喘息声。 马喻才几乎是瞬间就明白对方是谁了,他也陡然沉默下来,等待对方说话,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马喻才不耐烦道:“…不说我挂了。” 这句威胁非常有效,对方立刻就说话了。 “……喻才,”严继尧的声音低沉无比,语速也慢了一个度,口齿略显不清晰,“你在哪?” 马喻才呵了一声,“不知道算了。” “……你在剪彩仪式?”严继尧应该是去搜了一下,一会儿才回复,“我错了,回来。” 马喻才都懒得问他错哪里了,笑了笑,道,“严继尧,你要好好享受一下每天晚上一个人待着。” “呼……”严继尧的呼吸又重了一些,声音低沉,“喻才,我想你。” 马喻才不为所动,正准备挂掉,电话里又传来一句:“我想要你。” 他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摁下了挂断。 呵,每天在外面应酬来应酬去的时候没说过想呢? 整理好之后,他再度出门,应酬起来。 等到宴席散了,包婉清准备坐殷啸介的车回去,道:“麒伦,上车。” 马喻才摇摇头,“不,我回x区。” 包婉清道:“不回家住吗?” “嗯,回去待会儿,”马喻才从兜里掏出车钥匙,道,“我没喝酒,自己开车回去。” 道别后,他开车到自己买的房子下。 将车停好后,他从地下车库直接坐电梯上去。 电梯到了楼层后,他低头找出许久没用的门锁,走过拐角就是自己的家。 验证指纹后,正把门锁插进去,马喻才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立刻停下动作扭头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扑过来。 “嗯!?”马喻才一恍神被人压在了门上。 “严——!?” 严继尧猛地吻住他,一手控制住他的左手,一手准确握住他还握着钥匙右手,一扭,一推,拔掉钥匙,两人倒进了门里。 浓烈的酒味席卷了他的鼻腔和口腔,马喻才愤怒地挣扎,一把推开严继尧,怒道:“干什么!?擅闯民宅?” 马喻才看着面前的严继尧,越看越火大。 穿着西装,人模狗样的,不知道是从哪个ktv、酒楼还是会所出来的,浑身酒气扑面而来。 严继尧靠在墙上,手还紧抓着马喻才的胳膊不放,目光沉沉道: “怎么才愿意回来?” 马喻才拉开门,冷声道:“出去,这是我家。” 严继尧低头看见他戴在手上的戒指,看见马喻才冷漠的脸,呼吸一重,他二话不说,一脚把门踹上,在马喻才瞪大双目之时弯腰一把抱住腰,扛起来就往里间走去。 “严继尧!你现在根本不清醒,滚出去,别逼我打你……!” 马喻才盯着浑身酒气的严继尧,知道他已经完全醉倒,彻底被惹怒了,他侧头躲开严继尧的动作,眸中尽是愤怒道:“我最后说一次,别碰我——” “打…随便……”严继尧低望着他,声音变得沙哑而磁性,双手更是稳稳地掐着,眼眸中印上饱满深沉的情绪,“今晚别想跑。” (有机会上围脖放后续,这个线应该会多写点,想写到老严死,写寡夫小马 完结卷真的还没构思好,所以更新番外给大家看……逃跑) 第190章 又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返场了 短暂的春节假期结束,打工人们好似从地下复活的兵马俑,陆陆续续回到公司,一脸死相地开始上班了。 助理敲门,给经理送资料,眼神却忍不住在经理脸上转了转,开口问: “马经理,怎么觉着你过完年还瘦了点?” 马喻才透过镜片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打字,“错觉。出去喊他们准备准备,开会。” “叮——” 严郁秋停在了14层,走出来后扫视了一圈,转头问身后的男人,“这是设计部?” 俞秘书头也没抬,“是,还有工程部。” 严郁秋直接走向标着设计部的大门,“走,巡视一下。” 刚走进去,工位没几个人。 从茶水间回来的一个实习生迎头看见严郁秋,低头一看胸牌,差点把水杯给倒了,“严、严总啊,您来干什么?” “马经理呢?” “他们在开会呢?在里面那个会议室。” 严郁秋抬头:“带我看看。” 两人走到会议室附近,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的景色——马喻才正在白板上给他们列新一年的计划,上面已经写满了字。 他直接道:“带我去经理办公室。” 于是,等开完会,马喻才回办公室,一推门—— 身穿高定西装的严郁秋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一旁的俞秘书,嘴角挂着笑容,听见开门声,他扭头一看,收敛笑容道: “马经理,我们聊聊吗?” …… “新项目?我们合作?”马喻才有些怔愣。 严郁秋点头,让俞秘书把手里的资料递了过去,“资料里比我说得要完善,你可以看看,这是俞秘书亲自起草的。” 说着,他起身,站在了马喻才办公室的窗前,插兜看着窗外的风景,道: “之前的领域的确不适合我,但是现在,有马哥加入,搞个大项目肯定没问题。同意的话,我明天就可以发通知。” 马喻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好。” 这不是上赶着来了吗? 他正好也绞尽脑汁思索怎么靠近严郁秋。 严郁秋笑了,伸出手来:“那得辛苦马经理了,等我竞下这块地皮,得去现场监工。” 马喻才起身,握了上去:“没问题,跟着小严总,肯定能干大事。” 两人对视一笑,又是熟悉的味道。 各怀鬼胎的味道。 严郁秋满意地准备转身离开,马喻才叫住他:“小严总,上次的事,我们单独聊聊吗?” 严郁秋眼神一转,立刻明白过来,对俞秘书道:“去外面等我一下。” 俞秘书点点头,收拾好资料出门了。 马喻才道:“小严总,那辆车我不能卖。” 严郁秋皱起眉头:“为什么?它不吉利,我可以给你更多钱换辆豪车。” “抱歉,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理由,情况比较复杂,”马喻才紧盯着严郁秋的双眸,试图判断他的情绪,“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小严总的。” 知道了凶手是喻晓青,严郁秋和她是母子,谁知道他们肚子里有什么坏水呢? 想把车回收烧掉?让严继尧的魂魄彻底消失? 马喻才肯定不允许。 严郁秋眼中闪过困惑,但也没说什么。 马喻才缓下脸色,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道:“对了,小严总的妹妹是不是快生日了,我也得送点礼物。” 严郁秋嗯了一声,“有聚会,到时候我邀请你。” 马喻才笑道:“介意我带个女伴吗?” 严郁秋心不在焉道:“可以,到时候再说。” 马喻才送他出去,面上依依不舍道:“小严总,下次再聊。” 一回头,他就掏出手机给列表里的某个人发消息。 严家要开生日聚会,肯定请不少人,机会这不就来了?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严家的大别墅了。 绝对要找出那个该死的房间里的秘密。 他心中有种预感,那个房间里,绝对藏着关于严继尧死因的大秘密…… 门外,严郁秋出来后,琢磨了一会儿,对俞秘书提问: “你参加郁兰的生日派对,会带女伴吗?” 俞秘书沉思了一阵,“嗯……要带的话应该是带女明星或者对象?” 严郁秋嗯了一阵,“可能是……” 另一边,嘈杂的现场,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一下。 一旁休息的经纪人见状喊道:“范佳凝!有人发消息。” 在一旁观看别人演戏的范佳凝立刻提着裙子过来,拿起手机一看,是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马老师?!” 自从那件事之后,现场被鉴定为意外事故,烟火爆炸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天气变动,雷火一起引发爆发……先不管这种事情存在的科学性,总之贺导和叔叔焦头烂额,使劲压下这些消息,赔了不少钱,删掉了不少“阴谋论”。 而参与的工作人员也都默契地闭口不言,明哲保身,直到现在舆论才渐渐消散。 范佳凝也因为加入了另一个组,长时间没有关注外面的消息。 但她也不止一次回想起那天,意识到马喻才在那件事情里似乎扮演了一个重要而神秘的角色。 直到现在她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爆炸物吸多了还是拍摄得太压抑了,搞得精神混乱了。 总之,那件事之后他们这几个演员都没怎么联系了,连迟佳儿的葬礼都不敢去。 徐宏更是直接不拍戏了,回去当大少爷去了。 面对那些疑点,她也缄默不言,选择压抑好奇心。 毕竟在这个圈子里,不去知道,比知道要安全快活多了。 范佳凝原以为这样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再也不会联系了,没想到有一天会主动收到来自马喻才的消息。 范佳凝一看—— 【佳凝,有事情想聊聊,可以出来喝杯咖啡吗?时间地点你定,周末都有空。】 【我没有恶意,不放心可以带经纪人一起来。】 第191章 我读书少不要骗我 马喻才推开门,就看见了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范佳凝。 对面的经纪人挥了挥手,马喻才立刻走了过去。 范佳凝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马老师,这是给你点的。” 说着指了指他座位面前的一杯咖啡。 马喻才坐下,直截了当道:“谢谢。佳凝,我来问一下你,有场聚会,你能跟我去当女伴吗?” 范佳凝“啊?”了一声,下意识看向了经纪人。 经纪人问道:“什么聚会,都是什么人参加?” 马喻才道:“严家小女儿严郁兰的成人礼。” “嗯!?”经纪人一怔,直起了身子,瞪大了眼睛,“你被邀请了?!” 马喻才还在介绍:“都是些商界人士,但是应该也有些明星会去,不过放心,聚会是在严家举行的,不会有狗仔记者什么的进去……” 不用等马喻才继续介绍了,经纪人轻轻一拍桌子:“没问题,佳凝去。” 最近几个大明星都为这个聚会推了综艺和通告,经纪人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好机会。 范佳凝啊了一声,有些坐立难安,低声问:“我没去过这种私人聚会。” 看见范佳凝双眼中的担忧,马喻才道:“不会有什么违法的事情发生,严家的家教很严格,他们家的二儿子我也认识。” 马喻才摸了摸戒指,面上笑眯眯的。 大儿子也非常熟啊。 范佳凝看了看经纪人,又看了看马喻才,犹豫片刻,“好吧。” 马喻才喝了口咖啡,问:“出席的礼服需要我陪你去买吗?” 范佳凝又看向经纪人。 经纪人摸了摸下巴,“倒是有可以借的晚礼服,但是这种私人聚会不知道能不能借。” 马喻才道:“没事,我可以陪佳凝去店子里租一条。” 经纪人思考片刻,点点头,“可行。多久的聚会?” 马喻才看了眼日期,道:“一周之后的今天。” 经纪人对范佳凝道:“没问题,佳凝,那天没有什么事情。” 就这样,马喻才成功“借”到了范佳凝。 …… 回家后,马喻才解开围巾,扔在沙发上,从桌上拿了根棒棒糖,撕开包装纸塞进嘴里,酸得脸一皱。 他走到房间朝南的的方位,从旁边抽了一支香放在神龛中。 马喻才犹豫片刻要不要使用小纸人,但还是放弃了,估计已经被找到撕碎了。 他掏出手机,给范佳凝发消息询问去店里租礼服的时间。 确定好了之后,马喻才洗漱完靠坐在床头看书。 看着看着,目光瞥见床边的藤椅,马喻才幽幽叹了口气。 他回来后,听了师兄们的话,请了神镇宅。 那之后,严继尧就没办法进门了。每天出门,他才能和严继尧在车上聊天亲昵一会儿。 马喻才将视线挪回书上,在床头的灯光中继续阅读。 灯无声熄灭,马喻才缩回被窝,裹紧被子,入睡了。 …… “有点帅啊……” “他手上的表看起来很贵,真的假的……” “我悄悄拍照搜图一下……我靠!” “怎么了怎么了?” “十多万!?” 马喻才将视线从杂志上挪开,看向不远处正碎碎念的两个女店员,问道:“你好,可以帮我打杯水吗?” “好的。”女店员送上插上吸管的水杯。 “唰——” 面前的换衣间终于打开了。 服务的店员和马喻才都看了过去。 “哇——” 范佳凝穿着一款经典款的香槟色小礼服裙,挂脖长裙款式,她化了淡妆,加上底子非常好,年纪又小,即使没做发型也让众人惊艳不已。 范佳凝站在镜子前转了转,掐了掐腰,“怎么样?” 马喻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眼中显出欣赏,“非常好看,这是我目前最喜欢的一条。” 【好看】 范佳凝一听也露出了笑容,“马老师是设计师,听你的。” 她扭头跟店员去谈租用的事项,马喻才起身准备走,路过某个假模特时一顿,扭头看了看。 模特身上一身暗棕色的西装三件套,凑近时,那隐藏在暗处的格纹才浮现,在柔和的灯光映照下,格纹微微泛起一丝低调而内敛的棕红色,就像是从时光深处沉淀而来的色泽,散发着一种沉稳而大气的韵味。 外套之下的那条皮带纤细,却蕴含着无数的细节。扣环精致、线条流畅,显然是手工制作,工艺考究,每一处细节都仿佛经过精心雕琢。 低调奢华的质感,在灯光下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贵气息,又隐隐透出一股霸道的气势。 马喻才视线黏了上去,眯眼看了好一阵,立刻就喊来了店员:“这一套多少?” “五万八,加上皮鞋刚好是六万五左右。” 马喻才上上下下扫视了一圈,看起来很满意,问道:“一米九能穿吗?” 一米九?店员看了马喻才一眼,赶紧笑道:“可以,订做就好了,需要的话我们这边帮您量一下身材?” 马喻才又看了一眼西装,道:“人不方便来。” 店员:“是朋友吗?” 马喻才的手在空气抓了抓,紧紧扣住,笑道:“爱人。” 店员双眼一瞪,又迅速恢复到正常表情,仿佛刚刚那个表情只是个错觉,她客气道:“只要提供基本的身高、三围、肩宽也可以做。” 马喻才见范佳凝已经完事过来了,报了一串手机号码:“之后再联系发给你。” 等两人走后,其他店员凑过来八卦。 “妈呀,我以为范佳凝找了个圈外男朋友……” 那个服务马喻才的店员一脸高深莫测地眯起了眼睛,“不,深藏不露。” 其他推了推她,“范佳凝怎么了?怎么了,快说!” “不,是这个男的…他有个一米九的老公——” “啊啊啊啊!” 范佳凝又重新戴上口罩和帽子,提着袋子,走到了车旁,马喻才为她打开后车门。 坐进去后,范佳凝在后座上看见后视镜上挂着一吊铜钱,数一数,刚好五个,不禁觉得怪异。 她忍不住问:“马老师,这个挂着的是什么?” 问完只见马喻才看了一眼这吊压胜钱,又给了旁边空荡荡的座椅上一眼,才回答:“镇邪的。” 范佳凝点点头,坐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马老师,上次……你是不是…” 她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是知道我的秘密?” 马喻才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知道】 范佳凝一噎,心里颤抖起来。 和上次一样,是真的……马老师全都知道。 “马老师,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马喻才开口道:“佳凝,上次合作你在医院里昏迷了一段时间,对吧?” 范佳凝点点头,经纪人跟她说过一嘴。马老师来看她自己却昏过去了,那时候她就觉得有点怪异。 马喻才长话短说:“是我把你救醒的。现在,我只是求你帮个小忙,对你来说也没有坏处,都是好处。” “……帮什么忙?” “用你的能力,到时候帮我听一听聚会上的人心里在想什么。” 范佳凝坐在他的车里,握着门把手,心跳不已,“你、不会是要去杀人犯罪吧……?” 她已经掏出手机给经纪人发消息来接自己,随时准备跑下车。 “杀人?我可是守法的好公民,”马喻才却忽然笑出了声,“不是,我是为了调查一点事情,去……” 他停滞了一下,继续道,“去——” “抽丝剥茧,从井救人。” “……” “马老师,那个……我没听懂,什么意思啊?” 第192章 家人们起猛了,看见男魅魔了 “怎么样,好看吗?” 下楼后,站在车边的马喻才弯下腰,对着车内的严继尧微笑。 他特地穿了最好的一套衣服。 绝不会出错也不会抢风头的灰色格纹西装套装,潜航者蓝表,搭上灰底银色斜纹的领带。 开门上车后,严继尧嗯了一声,眼睛上上下下都没挪开。 “又帅,又漂亮。” 马喻才放好手机,启动车子,道:“你把身高体重和三围都告诉我,我给你订套衣服。” 严继尧有些惊讶,“给我买衣服?” 马喻才点头,“嗯,一家我挺喜欢的定制店家。” 他开往范佳凝的所在地,侧头看了严继尧身上的西装一眼。 即使看起来有些破损,也被血迹污染了,但是能看出来品质是一流的。 这种衣服一般穿上去不需要脸,就是硬帅。穿在严继尧身上那更是帅炸。 “不要嫌弃,我只能买得起均价四五万的。” “不会,”严继尧不假思索道,“你买什么我都穿。” 拐弯进入高架,马喻才专注盯着路况,随意接话:“好啊,下次给你买裙子。” 严继尧不说话了。 接到范佳凝后,马喻才收敛了和严继尧的对话,打开了歌曲。 坐在后座的范佳凝听见了模糊的心声,在歌声中尽力去分辨。 【……装】 【女装】 【裙子】 “……?” 范佳凝没有动弹,在后座安安静静地待了一路。 …… 严郁兰身为房地产大亨的小女儿,成人礼的待遇可不一般。 将车直接驶入了大门,马喻才还能在人家门口绕两圈再停车。 提着礼物下车,看着布置成会场的大门,还有偌大的花园和停车场,马喻才都有些震惊了。 他借范佳凝还没下车,询问严继尧:“你、住这种地方?” 上次只是看见房间一部分就让他惊讶的了,外面这——么大一个花园和庭院,严郁秋自己都能养匹马在家里骑。 他自认为也是个富二代了,严继尧的身价还是令他震惊。 他们家的公司也就开了十多年吧?怎么膨胀到这个地步的? 房地产这个行业的资本累积这么快? 严继尧点点头,见范佳凝下车后挽住了马喻才的胳膊往前走去,他靠近了马喻才。 马喻才掏出请帖交给门口的工作人员,把礼物也放了上去。 他买了一条新款钻石项链,不算贵,不想花太多钱,毕竟和严郁兰关系又不熟。 工作人员登记了一下,微笑着请他进入。 马喻才刚直起身子,腰间忽然一紧。 抬头一看,严继尧紧紧揽住了他的腰,唇线紧抿,“我熟,我带你进去。” “马先生?可以进去了。” 马喻才嘴角一抽,就这么左边搭着范佳凝,右边被严继尧揽腰,走进了大门。 门口有地毯,花园里也有桌椅和食物、酒水,马喻才径直走进那座大房子。 有不少马喻才不认识的人,范佳凝看见却是激动得不行:“xx的主持人……那个总裁……大导演……” 他蒙头就是走,低声道:“先办事,待会儿随你怎么聊。” 范佳凝这才安静下来,乖乖跟着他进了别墅。 范佳凝也是感叹:“我也就拍戏待过这样的房子。他们家有这么多人要住吗?” 马喻才:“狗的房间都比你的大。”也比我的大。 一楼宽阔无比,人群都是顺应自己的关系聚在一堆,大家都盛装打扮,但都默契地低调。 进门后人比较多,严继尧留下一句话就消失了。 “我跟在你后面的。” 现在他消失一定都会被马喻才报备。 马喻才一进来就忙着寻找着严郁秋。 按照那天的记忆,楼梯上去应该就是严郁秋的房间,旁边是严郁兰,然后是那间封印的房间。 他扫视一圈,不知道直接上楼是否合适,直到看见人群中某个人,马喻才眼睛一亮,带着范佳凝走了过去。 人群中的人面容清隽,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姿挺拔,正是马喻才工作时经常会往来的人——俞式礼秘书。 华盛博弈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有事情找严郁秋大多数时候都没用,得找俞秘书最有用。 此刻他正微笑着和客人们聊天,一言一语恰当得体,回答着关于严家的问题,俨然一副现代管家的模样。 余光看见了马喻才的身影靠近,俞式礼巧妙结束了和客人们的客套,转向他,主动问道:“马经理,是要找严少吗?” 马喻才点点头。 他指向楼梯道,“严少还在房间里,你直接上去敲门就好,也顺便帮我催一催他赶快下来。” 俞式礼看了一眼马喻才身旁,马喻才主动介绍道:“这位是范佳凝,我的女伴。” 俞式礼点头微笑,提醒道:“最好不要让女性进入严少的房间。” 马喻才道谢后,让范佳凝先去自由交际,自己去二楼一趟。 范佳凝有些慌张,深吸一口气,应下来了。 上了楼,马喻才进入了自己比较熟悉的领域,他走到严郁秋的房门前敲了敲,“严少?” “谁?”里面传来严郁秋的声音。 “马喻才。” 片刻后,“咔——” 严郁秋打开门,“进来坐坐?” 马喻才道:“俞秘催你下去。” “还有十分钟才开始,”严郁秋看了眼表,指了指隔壁,“郁兰也还在做造型。” 马喻才完成带话任务,便从容进入了严郁秋的房间。 严郁秋给他拉开了书桌边的椅子,坐在床边道:“马哥,再聊聊。” 马喻才刚坐下,就眼尖地看见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小纸人。 那片黄黄的纸人被订在了桌上。 小纸人居然被严郁秋捡到了? 马喻才暗自冒汗,看了眼小纸人没有破损,松了口气,然后听见严郁秋道: “我还是想不通,有什么理由,能让人不愿意销毁一辆死过人的车?” 马喻才直视着严郁秋的目光,严郁秋眼神锐利,毫不避让。 马喻才知道严继尧就在身旁,心里不虚,也主动出击,问道:“我也想问你——” “你为什么执着于毁掉这辆车?” 严郁秋移开了目光。 他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手指不断扣弄着,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马喻才道:“严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因,我也有自己不想销毁的理由,你不想看见,我可以换一辆车开。” “因为我差点死在那辆车里,我的大哥也死在那辆车里,我不想看见任何关于那天的东西。” 严郁秋陡然开口。 说着,严郁秋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阴郁,“你能理解吗?” 马喻才不免想起那个可怕的画面。 想起严郁秋因为这件事在icu就待了一个月,医院住了一年,想必心理阴影也不小,马喻才一时间也不好说些重话,只是琢磨着开口: “是,我理解,但是我短时间不能答应,但是之后,我会主动销毁这辆车。” 严郁秋轻轻啧了一声,抬手抓住头发挠,好好的发型都乱了一些。 “算了,走吧,下去。” 严郁秋起身开门,马喻才跟在后面,他去隔壁敲了敲严郁兰的门:“郁兰,快点。” “好了——” 门里响起脚步声,造型师打开门率先走了出来。 严郁兰穿着一身大裙摆的银色钻石抹胸羽毛裙,身后还有几个人在扶着裙摆。 她妆容十分精致,加上本就好看的脸蛋,像个明星一般。 严郁秋道:“我扶着你下去。” 严郁兰挽起严郁秋的胳膊,看了马喻才一眼,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你是……” “喊马哥就好,这是大哥的朋友。” “马哥。”严郁兰朝马喻才微微点头。 马喻才琢磨着应该讨好一下吧,想起严郁兰大学在国外就读,朝着严郁兰展露出自己最帅的笑容,伸出手道:“生日快乐,严妹妹。” 严郁兰晃了下神,自然地将手放在马喻才的手上,然后看着他低头轻轻一吻。 god…… 比他哥还东方贵公子。 第193章 ……居然是嫂嫂? 生日宴会的开场居然是高音小歌后现场唱歌。 这个出场费也不低吧…… 马喻才率先下楼,然后站在人群中,看着严郁兰在歌声中牵着严郁秋的手从楼下走下去。 简直就是在发光。 发着“金钱”的光。 然后,主持人播放严郁兰从小的照片做成的视频,紧接着就是亲朋好友送礼物的环节。 从包到首饰、鞋子、衣裙,差不多全身上下都快包圆了。 而严郁秋居然直接掏出了一个车钥匙给她。 当马喻才听到严旭新给她的成人礼是一栋位置极好的房子时人已经麻了。 麻了。 办一场生日会的流水都有几千万了。 马喻才挽着范佳凝,低头道:“认识严家人吗?待会儿我找他们去聊天,帮我听他们的心声,每个人的心里话都给我记住。” “我只知道严继尧和喻晓青的脸。” 然后他躲在角落里,给范佳凝挨个介绍严家人。 “台上那个是今天的主角,严郁兰。” “旁边是她二哥,严郁秋。” “好现在这个从楼上下来的是严旭新,集团董事长。他旁边的喻晓青你认识的,演员。” 范佳凝紧张地点点头,“好。” 然后两人就找了个地方站着,等着台上的流程走完。 严郁兰的生日会上年轻人占多数的,大家都是跟自己熟悉的人聊天,但马喻才基本不认识。 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设计师,他爹早就死了也没人认识他。 但是范佳凝最近两部爆剧,虽然电影后期还没制作好,但是人气也是不错,不一会儿就有一些小年轻过来找范佳凝聊天。 马喻才默默退到她身后,不打扰她交际,在旁边充当摆件。 “马经理?” 一声熟悉的呼唤将马喻才从名利场里扯了出来,马喻才一回头,意料之中:“殷子月。” 殷子月打量着马喻才,马喻才也打量着殷子月。 两人都穿得格外正式。殷子月胸口还别着花呢。 殷子月注意到他的目光,动了动花,解释道:“造型师弄的。” 马喻才调侃道:“挺帅的。” “没想到马经理也会来。”殷子月思索着严郁秋什么时候和马喻才关系变好了。 马喻才:“我记得你和严郁秋关系好?” “同学,发小。” “和严郁兰关系也不错?” “嗯,当妹妹看的。” 马喻才又问:“严继尧呢?” 殷子月双眼微微一凝,“……不是很熟,没有说过几次话。” 又是这个名字。殷子月不免觉得,马喻才就是为了问出这句话才问了前面几句。 虽然严郁秋跟他说马喻才和严继尧是大学认识的,但是殷子月还是觉得不对劲。 他家里还摆着那幅叫做《附骨》的画,之后询问过作者,对方却含糊地说,只是想要表达生死之间的界线分明却又模糊的感觉,随便画出来的人物。 事后,他越看,越发觉得画中——就是马喻才和严继尧。 而马喻才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围绕着严家转。 正说着话,台上的主持人也结束了,终于到了随便玩的环节。 “之后再聊。”马喻才立刻跟殷子月结束了对话,揽住范佳凝去找严家人。 马喻才找到了严郁秋,正在喝酒。 马喻才走过去,介绍道:“严少,这位是范佳凝。” 范佳凝和严郁秋两人客气地点头打招呼。 “妹妹呢?” “换衣服去了。” 寒暄了几句公司的事情,马喻才状似无意道:“说起来,继尧还在的时候,跟我聊过公司该怎么打理,谁也没想到,世事无常……” 马喻才垂眸叹息道:“我现在都想不通…怎么会出这么大的意外,为什么偏偏那时候会有一辆货车?” 严郁秋盯着他握着酒杯的手,沉默下来。 范佳凝攥住马喻才的手一紧。 马喻才面上不变,内心狂喜。 听到有用的东西了? 严郁秋的视线从他手上的戒指挪开,勉强道:“大哥是个好人,谁也没想到会突然出事。但是都过去了,他想必已经安息了。” 说完,严郁秋道:“我去方便一下。”然后扭头离开了。 马喻才立刻拉着范佳凝悄悄问:“他刚刚想什么呢?” 范佳凝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绞着手复述: “难怪他不愿意把车销毁…坏了……” 马喻才看着范佳凝,深吸一口气,紧张道,“继续。” 范佳凝又犹犹豫豫道:“…马大哥不会是我嫂子吧……” “……” 马喻才无语了。 等严郁秋回来,马喻才赶紧换了个严肃点的话题:“严叔叔最近身体还好么?我一直想拜访他没有机会。” 严郁秋点头,“硬朗着呢,我们现在去聊聊?” 【家长都没见过就守寡了……可怜……】 来到这次宴会地位的主家严旭新和喻晓青面前。 马喻才居然有些紧张了。 严旭新正和妻子聊着天,他即使老了,面容也是严正帅气的,面色也是红润,但喻晓青年轻又保养得好,站在旁边还是衬得严旭新苍老不少。 面前这位可是大佬,严家最大的老狐狸,而旁边的喻晓青身为老牌演员小三上位,手段想必也高,马喻才深吸一口气,安抚自己要冷静。 耳边响起一道声音,同时他的腰被人捏了捏:“别担心。” 他轻声道:“不怕。” 等到了跟前,严旭新和喻晓青都注意到了严郁秋身边跟过来的两人。 “郁秋。”严旭新率先开口喊了声,随后视线扫了马喻才一眼。 严郁秋介绍道:“爸,妈,马经理今年刚调到新公司的设计部,他是……大哥的…老朋友。” 话一刚落,紧盯着两人的马喻才发觉两人的眼中都闪过了一丝惊讶。 马喻才谦逊地深深低下头,“严总好,喻姐好,继尧和我是大学认识的,但是一直没机会拜访你们。现在才来打招呼,希望不会冒昧。” 喻晓青笑了笑,“不会。” 【是那家伙的朋友?】 “今天是好日子,恭喜郁兰妹妹成年了,能看得出来她非常优秀。”说着马喻才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手上的戒指在灯光下闪了闪。 范佳凝攥紧了马喻才的外套。 耳边响起一道女声: 【……怎么回事?我看错了?】 那模糊的声音越发清晰,足以听出主人情绪的激动: 【遗体和遗物不是都烧成灰了吗?我肯定是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