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室友他好会》 第1页 《直男室友他好会》作者：遨游宝宝【完结】 文案 凌嘉树身高一米九，宽肩窄腰八块腹肌，荷尔蒙爆棚，是全校公认的gay圈天菜。 但他是直男，而且恐同。 作为一名同性恋，乔颂深知恐同直男的可怕。 自从两人搬进一个宿舍，他就想尽一切办法躲着凌嘉树。 可是，事情好像变得有点不太对劲。 凌嘉树会记住乔颂所有的小习惯； 会在乔颂生病时担心的不得了，并且对他有求必应； 甚至还会因为乔颂夜不归宿而胡思乱想，因为他和别的男生走得太近而疯狂吃醋…… 某天，宿舍集体去看电影。 乔颂在昏暗的影院里犯困打盹，迷迷煳煳间，竟然得到了一个珍而重之的吻。 他睁开眼，迎上某人热切的视线，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困惑： 「凌嘉树，你确定你是直男？」 - 荷尔蒙爆棚直男攻x诱而不自知美人受 双初恋，攻宠受，超级甜 ———————————————— 内容标籤： 花季雨季 主角视角乔颂互动凌嘉树配角很多人 一句话简介：你管这叫直男？ 立意：认清自己，接纳自己。 第01章 已经是十月下旬，秋老虎仍然在岚城大学校园内横冲直撞。 暑气蒸腾，空气里没有一丝凉爽。 夕阳洒落余晖，将艺术中心和体育馆之间的林荫小道染成暖融融的橘色。 乔颂站在一棵梧桐树下，肤色冷白，神色淡淡，像是屏蔽了周遭的燥热，有种凉薄的疏离感。 线条精緻的薄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和他本人一样冷情：「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你。」 「不，不可能的！我们一起住了两年多，你对我那么好，关心我，处处都照顾我……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沈邱元看着室友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庞，不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乔颂是一点都不喜欢自己，急得甚至带了点哭腔。 乔颂不为所动，先是澄清：「那只是普通室友之间的友善。」 紧接着又说：「我已经申请了换宿舍，明天就搬走。」 沈邱元一听他要搬走，顿时绷不住情绪，上前一步想要拽住乔颂。 乔颂拧起眉头，后退，但没能躲开，还是被沈邱元捉住了手腕。 「别走！乔乔，我求求你别——」 沈邱元的话突然被打断。 一道低磁陌生的嗓音在乔颂耳侧传来，对沈邱元说：「松手，别太过分。」 男生语气冷硬，透出压抑的怒意。 说话同时，他伸手，轻而易举就将纠缠不休的沈邱元从乔颂身边扯开。 乔颂怔了怔，视线先是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 随后顺着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一路向上，看到男生平直宽阔的肩膀，绷紧的下颌线，最后停在他的脸上。 那是一张过分英俊的脸庞。 一双黑眸深邃锐利，眉骨与鼻樑形成迷人的夹角，稜角分明的轮廓充满张扬的攻击性，像冰原上最不好惹的头狼。 「他都说了不喜欢你，听不懂？」男生眉眼压低，质问时声音很冷。 他个子很高，气场太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 沈邱元张了张嘴，心里徘徊的那句「你是乔颂什么人」，到底也没敢问出口。 男生倨傲地睨他一眼，不容拒绝地说：「听得懂，就赶紧滚。」 沈邱元红着眼圈离开。 林荫道上恢復了原本的清净。 乔颂抬头看向身边的男生，轻轻道一声：「谢谢。」 「客气了。」男生垂眸对上他的视线，目光比刚才柔和不少，语气也变得友善，「我也恐同，看不得这种事。」 ……这个「也」字，就很灵性。 乔·同性恋·颂：「……」 想想这人刚才对沈邱元的态度有多差，乔颂就能明白他对同性恋有多反感。 还好，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不需要跟一个萍水相逢、见义勇为的陌生人坦白自己的性向。 两人没聊几句，就各自离开。 乔颂往右走，去艺术中心练钢琴。 而那个男生迈开修长笔直的双腿，往左，走进体育楼里，不知道是练什么。 ———————— 乔颂忙着收拾行李，几乎一夜没睡。 第二天是周六。 清早，乔颂拖着连夜打包好的行李箱，离开艺术系宿舍楼。 新宿舍安排在软工楼，和他原来住的艺术楼之间隔了几栋。 岚大一直以来都是按照院系安排宿舍，软工楼顾名思义，是软体工程学院的地盘。 乔颂从很小就开始学习钢琴，周围常打交道的都是搞艺术的人。 他从来没和理工科的男生有过太深的接触。 想到未来两年要和软工系的人一起生活，乔颂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也不知道新室友会不会太难相处。 走到软工楼门口，乔颂停住脚步。 岚大的宿舍楼统一都是标准的六层建筑，只有步梯，没有电梯。 乔颂的新宿舍在顶层。 他坐在行李箱上歇了一小会儿，打算攒足力气，一口气把行李箱搬上六楼。 第2页 就在他起身准备开动时，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这么巧，」身形高大的男生走近，看一眼乔颂的行李箱，又抬眸看向他，「你搬到这栋楼了？」 乔颂点点头，「你也住这里？」 「对，我在六楼，你呢？」 「我也是。」 男生挑了挑眉，「哪个房间？」 乔颂：「603。」 男生罕见地愣了片刻，随即勾唇笑道：「原来是新室友。认识一下，我叫凌嘉树，软体工程系的。」 新室友伸出友善的手。 乔颂犹豫片刻，跟他握了握，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以及肌肤表里的纹路。 「你好，我叫乔颂，钢琴表演系的，以后还要麻烦多关照。」 乔颂说完客套话，松开凌嘉树的手。 凌嘉树点点头：「好说，我帮你搬行李。」 「啊？」乔颂握住行李箱的拉杆，解释说，「不是这个意思，我自己拿就可以。」 「没事，我来。」 凌嘉树说着，伸手握住乔颂的手腕，将那只细白漂亮的手从拉杆上挪开。 然后自己取而代之，轻轻松松拎起三十多公斤重的行李箱，大步流星地朝楼里走去。 两人隔着几个台阶的距离，一前一后往楼上走，各有所思。 凌嘉树倒是没想太多，只是觉得新室友很好看。 尤其是那双纤细匀称的手，白净修长，带有一种脆弱的美感，好像天生就应该用来弹琴作画，拨弄风月。 他心里庆幸，还好自己晨跑回来遇到了乔颂，要不然让那么漂亮的一双巧手去搬行李箱，简直是暴殄天物。 然而凌嘉树不会知道，那双巧手的主人，此刻却在思考截然不同的事情…… 乔颂跟在凌嘉树身后，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用力时绷紧的嵴背。 薄薄的黑色运动短袖，包裹着饱满蓬勃的肌肉，肩背拉开一道性感宽阔的线条，再往下是劲瘦的腰身，结实笔直的长腿。 像这样荷尔蒙爆棚的男生，绝对是gay圈天菜。 可惜了，凌嘉树是个直男，而且还恐同。 想到这点，乔颂忧愁地嘆了口气。 他一个gay，竟然要和恐同直男同住两年…… 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 到603门口，凌嘉树放下行李箱，对乔颂说：「屋里可能有点乱，你稍等，我先收拾一下。」 「没事的，不……」用。 乔颂话还没说完，凌嘉树已经迅速进屋并把他关在了门外。 乔颂：「……」 不是都说直男大大咧咧不太注重卫生吗，凌嘉树为什么这么讲究？ 他有点搞不懂，不过也并不在意，随意坐在行李箱上，等室友收拾好了给他开门。 一门之隔的屋内，八卦小王子程袁懒洋洋趴在床上，忙着在岚大论坛吃瓜。 看到凌嘉树回来，程袁一骨碌爬起来，探着头问：「树哥树哥，你看论坛了吗？你上热门了！」 「没。」 凌嘉树对自己上不上热门没有兴趣。 他闻到屋里一股不可描述的味道，拧着眉头走到窗边，打开窗子散味。 环顾室内，看到程袁又把两团用途不明的纸巾扔到垃圾桶外面，就明白那股味道是怎么来的了。 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大男生，火力正旺盛，偶尔自己动动手其实很正常。 可他就是不想让乔颂觉察到这种事，即便动手的并不是他本人…… 乔颂给凌嘉树留下的印象实在太干净了，一尘不染，像天仙一样。 天仙当然看不得那些脏东西。 程袁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还晃着手机对凌嘉树说：「快看看吧，你火了！不过内容有点儿……那什么。」 603室友都知道凌嘉树恐同。 而论坛那个热度爆表的帖子，偏偏就是一帮人在嗑凌嘉树和钢表系系草的cp。 程袁不知道凌嘉树看了会是什么反应，还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压不住火，去找人家无辜的系草练练拳击…… 然而程袁没想到，凌嘉树根本没问「那什么」是哪什么，只是一脸冷漠地说：「不看。赶紧收拾屋子，新室友来了。」 「……啊？」程袁愣了愣，「什么新室友？咱们软工扩招了？收拾什么呀，咱们这屋多干净——」 凌嘉树打断他：「别废话，干活。」 「哦……」程袁闭上嘴，踩着梯子从上铺下来，不过还是有点懵，没明白要收拾什么。 凌嘉树怕乔颂在门外等太久，也懒得跟程袁多说，干脆自己来。 他抽出一张纸巾，隔着纸巾捏起地上那两团纸，丢进垃圾桶里，睨着程袁说：「去扔垃圾。以后注意点，别在宿舍里制造脏东西。」 程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树哥看他的眼神里好像充满了浓浓的嫌弃，仿佛他就是那个脏东西。 程袁又无辜又迷茫，也不明白自己只是正常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怎么突然就脏了。 他拎着垃圾袋往门口走。 凌嘉树也往门口走。 程袁扭头看他，受宠若惊地说：「树哥，你这是要护送我啊？不用这么贴心吧，也没几步路，就下个楼的事儿，我自己去就行。」 凌嘉树压根没理他，拉开宿舍门，对门外坐在行李箱上的漂亮男生说：「等久了吧？」 第3页 「没有，还好。」乔颂说着站起来，目光看向凌嘉树旁边的矮个子男生。 矮个子程袁看到新室友那张精緻到无可挑剔的脸，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不就是他树哥的网传cp，钢表系系草吗？！ 程袁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前一分钟还在论坛上嗑cp，这么快就近距离嗑到了真人。 过于刺激，以至于一向话痨的八卦小王子愣了半天没说话，还是乔颂率先开口的。 乔颂对初次见面的矮个子室友笑了笑，嗓音温和地说：「你好，我是——」 程袁陡然回过神，没等乔颂自我介绍完就抢着说：「你好你好，乔颂是吧？久仰大名，欢迎加入603大家庭！我叫程袁，叫我袁儿就行。」 乔颂被程袁的热情冲击到了，忘了问「你怎么认识我」，只是规规矩矩地回应：「好的，请多关照。」 「关照关照，必须关照。」 程袁看看乔颂，又扭头看看凌嘉树，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实在是般配，比论坛上的照片还要好嗑。 当然，他知道树哥恐同，所以也就只敢偷偷嗑。 为了能让这对神仙cp多点独处，程袁很懂事地说：「我下楼扔垃圾，半个小时都不会回来，你和树哥好好聊。」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往楼梯走，边走边想——我为这对cp付出了太多，我一米七三的身高现在看起来一定有两米八那么伟岸！ 乔颂：「……」 他感到迷茫，一直等程袁走远了，才犹犹豫豫地问凌嘉树：「扔个垃圾……要那么久啊？」 凌嘉树摇摇头：「怎么可能？垃圾桶就在楼下。」 乔颂：「那程袁刚才说半个小时……」 凌嘉树也不知道程袁在发什么神经，只能告诉乔颂：「不用管，就当他在说胡话。」 乔颂笑了笑：「好吧。」 凌嘉树揭过话题，俯身拎起乔颂的行李箱，带他进屋。 「刚才简单打扫了一下，不过屋里可能还是有点乱，你别嫌弃。」凌嘉树说。 乔颂笑着说「不会」，抬腿迈进新宿舍，也像是迈进了一种全新的生活。 第02章 岚城大学的住宿环境在整个大学城里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艺术系因为学费高昂，所以相应的，住宿条件也最好。 之前乔颂和沈邱元同寝室，住的是两室一厅，每人一个独立卧室，卫浴和客厅两人共用，宽敞又清净。 与之相比，软工楼的条件稍逊一筹，五十多平米的一室一厅，四个人同住，也有独立卫浴。 乔颂跟在凌嘉树身后，穿过还算整洁的客厅，来到格局方正的卧室。 四张单人床，两张靠窗，两张靠近走廊，都是上床下桌。 靠走廊这边有张空床，是留给乔颂的。 凌嘉树把行李箱拎过来放在地上，随后直起身，拍拍那张空床的铁围栏，向乔颂简单介绍宿舍情况。 「这个是你的位置，我住你对床。靠窗的一个是程袁，你刚见过。另一个柳俊明是本地人，周末不住宿舍，你明天晚上能见到他。」 乔颂轻轻点头，「好的。」 「桌椅和衣柜我提前擦过，你看看，需不需要再擦一遍？」 乔颂有洁癖，而且他的洁癖有很明显的排他性。 具体来说就是，只要是别人擦的桌子，不论擦得多干净，他都觉得不够，必须要自己亲自用酒精湿巾擦过，才算是真正的「干净」。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理问题，也知道这种问题会显得自己不近人情。 所以有些时候他会选择将真实想法隐藏起来，用善意的谎言来维持表面的和平相处。 「不用的，现在这样就很干净，谢谢你。」乔颂这样回答，一双桃花眼望向凌嘉树，目光里透着真挚和坦诚。 凌嘉树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乔颂的眼睛实在漂亮，仿佛蓄着春天的池水，轻飘飘一个眼神都像是四月含情，也难怪他前室友会对他动心。 对视片刻，凌嘉树率先移开了视线，低眸说：「都是室友，不用这么客气。」 乔颂点头答应：「好的。」 「我帮你收拾行李？」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乔颂的嗓音清清凉凉，带着天然的疏离感，仿佛跟谁都能够和平相处，却又跟谁都无法走得太近。 「……」 凌嘉树安静地注视着乔颂，在心里面默默反思。 路边的流浪小猫时常因为紧张害怕而躲避人类，错不在小猫。 同理，新室友融入得不够快，当然也不能怪新室友。一定是他和程袁表现得还不够友善，所以才给乔颂带来了压力。 把乔颂类比成小猫，事情就变得容易理解了。 凌嘉树想，小猫初到一个新环境都需要有自己独处的空间，先熟悉适应一段时间。 于是他没再坚持要帮忙，顺着乔颂的意思道：「那你先忙，我去沖个澡。」 乔颂点头说「好」，老老实实站在原处，一直目送凌嘉树走进浴室，这才松了口气。 室友对他热情，按说应该是好事。 可是恐同直男室友对他这个同性恋热情……他不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听到浴室传来水声，乔颂将视线从那边收回，默默地嘆了口气。 第4页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揣着这样的念头，他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包酒精湿巾，趁着这会儿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在，把自己的桌椅、衣柜、甚至包括床板拼接的缝隙，都从里到外、一丝不苟地擦了个遍…… ———————— 擦完灰，乔颂脱掉身上的脏衣服，打算换一件宽松干净的纯白t恤。 凌嘉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恰巧看到乔颂套上t恤。 衣服下摆垂落的短暂瞬间，男生纤细窄瘦的腰身猝然闯入视野，腰窝处一点莹白的弧度，向下勾勒收紧，莫名挑拨心弦。 凌嘉树擦头髮的手顿住，脚步也在卧室门口停了两秒。 乔颂觉察到身后的人，立刻整理好衣服，回头朝凌嘉树望去。 隔着一米远的距离，两人在安静的空气里四目相对。 凌嘉树望着乔颂那双淡泊清澈的眼睛，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却是他不盈一握的腰…… 作为一个钢铁直男，凌嘉树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验。 他没见过像乔颂这样漂亮的男生，也从来没有留意过任何一个男生的腰。 可乔颂就像是有某种特殊的魔力，只是短暂一瞥，就将那抹瓷白的肤色刻进了他的脑海里，难以忘掉。 心跳莫名有些不受控。 为了掩饰心底涌现的异样，凌嘉树故意板着脸，低头错开视线走进屋内。 凌嘉树一米九的身高，刚洗完澡出来没有穿上衣，饱满的胸肌和八块腹肌展露无疑，肩膀与手臂的肌肉线条也同样充满蓬勃的力量感。 他不笑时，下颌线绷紧成锋利的线条，一双狭长黑眸透出强势的冷感，压迫感十足。 乔颂看着他，坚信整个大学城里不会有人比冷脸的凌嘉树更帅。 不过帅虽然是很帅，可乔颂还是被凌嘉树的强大气场震慑，在他朝这边走过来时，出于本能地往后退了小半步，靠在了自己的书桌上。 凌嘉树看在眼里，心底莫名涌起一丝不爽。 他又抬眸看向乔颂，挑眉问：「躲什么？」 「……没，」乔颂意识到躲人不太礼貌，找藉口解释说，「我刚才没站稳，不是躲你。」 「是么。」 凌嘉树一双黑眸将他盯紧，一步一步走过来，似乎是故意要验证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乔颂心下打鼓，表面上却淡定地配合着。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 在到达社交距离的临界值之前，凌嘉树每向前一步，情绪都随之高昂一点。 看来乔颂真不是故意躲他。他面无表情却开心地想。 然而，当距离进一步压缩，眼看着彼此间只相隔不到五十厘米，三十厘米，甚至十厘米……事情就变了味道。 凌嘉树从乔颂身上闻到了浅淡的橙花香味，也不知是洗髮水还是沐浴露的味道，清雅又迷人。 这种气息若有似无地糅进凌嘉树的思绪里，搅得他一颗心在胸膛里咚咚乱蹦，极不安分。 可反观乔颂，却依然像被一颗钉子钉在原地似的，稳如泰山，一动也没动。 不仅如此，乔颂甚至还微微扬起下巴，落落大方地和凌嘉树对视，目光稀疏平常，仿佛不论这个人靠得再近，也不会在他的心湖里盪起一丝波澜。 凌嘉树心里涌起一阵没来由的烦躁，刚刚转晴的情绪又在这一瞬间毫无预兆地急转直下，乌云密布。 他在心跳声里感觉到苦恼，不明白这些坏情绪是因为什么，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从乔颂那里得到什么样的反应。 乔颂本着「绝不招惹直男」的人生原则，什么反应也不会给。 他只是浅淡地笑着，对凌嘉树说：「你看，我真的没想躲你。」 凌嘉树垂眸看了乔颂片刻，最后抿着薄唇点点头，一边退开一边说：「那就好。」 乔颂看着凌嘉树转身，走到他自己的衣柜前，开门找衣服穿。 作为全校公认的校草，凌嘉树不仅脸帅身材好，就连背影都满是荷尔蒙气息。不论是宽阔的直角肩，还是背部分明的肌肉线条，都性感到无以復加。 乔颂觉得自己可真不容易。 他好歹是个性取向明确的gay，面对凌嘉树这样的gay圈天菜大勐1，要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是个gay就容易对凌嘉树的身体起反应。 这是圈子里公认的事实，不丢人。 可他难就难在，不仅要目睹凌嘉树不穿上衣的样子，还要克制着正常的生理反应，表面维持淡定，以绝对理智的态度对凌嘉树敬而远之…… 换了一般人可能根本扛不住，不是害羞到躲开，就是循着本能主动贴上去。 还好，乔颂性子向来冷淡，自制力又强，而且他还是坚定的「不碰直男主义者」，所以能忍。 他没继续看凌嘉树穿衣服，将视线收回，转过身继续收拾起自己的小天地。 刚才擦完灰，现在要铺床了。 乔颂抱起厚重的被褥，踮起脚尖往上铺的床上扔。 他一米八二的身高，并不算矮，只是因为手臂的力气不太够，所以在这种时候会稍微有些吃力。 凌嘉树套上t恤，听见乔颂这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到底还是没忍住，过来帮他把被褥搬到了床上，并顺手铺展开来。 两人靠得很近，露在短袖外面的手臂甚至若有似无地贴在一起，一个瓷白像月光，一个蜜色如古铜。 第5页 如此分明的肤色差，带来的视觉冲击不言而喻。 凌嘉树只扫了一眼，就快速瞥开视线，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一下。 乔颂倒是没多想，笑着对凌嘉树说了声「谢谢」。 凌嘉树看着乔颂精緻如画的眉眼，嘴上说着「不客气」，心里想的却是——你跟我客气，我也跟你客气，看看你是什么滋味儿。 乔颂觉得滋味儿很好。 恐同直男和gay之间，就应该像这样相敬如宾。 第03章 程袁这人说话算话，下楼扔个垃圾果真扔了半个多小时。 回到宿舍后，他惊喜地发现乔颂和凌嘉树都换了上衣，两人穿着款式相近的纯色短袖，一黑一白，一个酷一个美，cp感十足。 程袁暗搓搓地磕到了糖，心情好到飞起，只恨不能将眼前这一幕拍下来，存到手机里面反覆回味。 「树哥，乔乔，我回来了！」 凌嘉树看了程袁一眼，淡淡地「嗯」一声，算是打过招唿。 乔颂也回头看向程袁，笑着说：「跑这一趟，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了咱们宿舍干净整洁，跑断腿我都乐意！」 程袁笑呵呵地凑过来，看到乔颂的床铺已经整理好，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故意感慨：「乔乔，你也太厉害了吧！我就下楼扔个垃圾的功夫，你竟然已经一个人把床都铺好了？」 乔颂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开电脑的凌嘉树，对程袁说：「不是我一个人弄的。」 果然，和程袁预料的一样。 程袁明知故问：「树哥帮你了？」 乔颂轻轻点头，「嗯。」 程袁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干脆借着这个由头，又凑到凌嘉树那边。 他刚要伸手拍拍树哥的肩膀，就被凌嘉树一个眼神制止了。 程袁到底还是不太敢在气场强大的树哥面前造次，于是默默收回手，只动嘴上功夫。 「树哥，你今天又是打扫卫生又是帮乔乔铺床，怎么这么的……」没文化的理工男酝酿了两秒，好不容易才憋出来一个成语，「这么的恩逾慈母？」 乔颂：「……」理工男都是这样乱用成语的吗？ 凌嘉树的笔记本电脑已经由开机动画转成windows桌面。 他动动滑鼠，打开编程环境，与此同时淡漠地回给程袁一句：「实在想不到词可以闭嘴。」 程袁和凌嘉树当了两年室友，早就习惯了树哥冷酷的说话方式，被怼了也不往心里去。 不过他还是没有继续沿着刚才的话题打趣。 程袁最擅长察言观色，他隐约觉察到，树哥和乔乔之间的氛围好像有点儿不太自然。 从他进门到现在，两个人之间一句对话都没有。 乔乔还算比较正常，至少回头看过树哥一眼，眼神也平静如常。 可树哥又是帮人提行李，又是帮人铺床，现在却又表现得像是完全不认识乔乔一样……这就有些微妙了。 程袁不知道刚才他不在场的半个小时里，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出于直觉，他十分明智地遏制住了自己的八卦之心。 宿舍里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过分。 程袁回到自己书桌旁边坐下，喝口水缓了缓，又主动承担起活跃气氛的职责。 「对了乔乔，树哥，你们今天都什么安排？」 乔颂正打算整理钢琴谱，听到程袁的问话，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凌嘉树。 凌嘉树也回头看他。 两人视线相遇，像是形成了某种独特的磁场，无形地屏蔽了另一位室友的存在。 然而被屏蔽的程袁却丝毫不觉得尴尬，甚至差点儿按捺不住眼里的雀跃。 他想，他一定是上辈子好事做尽，这辈子才有福气看到这对神仙cp甜蜜对望。 程袁在心底默默祈求——不用管我不用管我，真的，你们开心就好，求求你们两位继续四目相对直到地老天荒！ 如他所愿，凌嘉树和乔颂这会儿确实是没空管他。 乔颂等了两秒，见凌嘉树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主动问道：「你今天怎么安排？」 凌嘉树扫了程袁一眼，对乔颂说：「他先问的你。」 「……」乔颂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老老实实回答说，「我上午不出门，在宿舍收拾东西，整理一下琴谱什么的，下午和晚上都在琴房练琴。」 他说完等了两秒，又问凌嘉树：「你呢？」 「上午做作业，下午去体育馆。」 凌嘉树一边回答，一边拿起手机给教练发微信。 凌嘉树：【抱歉教练，我上午临时有事，今天的训练想改到下午。】 教练：【ok。】 程袁本来还懒懒散散地坐在旁边看热闹，一听到「作业」两个字，立刻双眼放光。 他支棱着坐直身体，央求凌嘉树—— 「树哥，你做完作业借我参考参考吧，求求你了救救孩子！这次这题实在太他妈绕了，我昨天躺在那琢磨了半宿，脑子都快烧了也没想明白怎么写……」 「嗯。」凌嘉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同班级、同寝室两年，程袁从来没见过凌嘉树直接把作业借给别人抄。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树哥都会问他「哪不明白」，然后挑重点给他指点一二。 第6页 这次幸福来得太容易，以至于程袁愣在当场，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其实不只是程袁感到诧异，就连凌嘉树自己说完了也觉得错愕。 他刚才根本没仔细听程袁在说什么，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把自己的行程和乔颂凑在一起，结果一时大意，就答应了前所未有的事。 现在醒过神来，凌嘉树倒也没觉得有多懊恼，只是感觉有些荒谬。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乔颂，他们刚认识不久，甚至算不上朋友…… 空气安静了几秒，直到程袁开口打破平静：「树哥，你不对劲！你竟然会答应我任性无理的请求？！我都怀疑是不是我听错了。」 凌嘉树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听错了。」 「……不，我不可能听错！我都听到你答应了。」 「那就别说废话。」 程袁频频点头：「好的，树哥，您是我的神，我都听您的，再也不说废话！那您现在开始做作业吗？需要我端茶倒水吗？」 凌嘉树：「不需要。你很吵。」 乔颂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理工直男之间的相处模式和他原本想像的并不一样，没有他以为的刻板和枯燥，反而还挺有意思的。 而且他看得出来，凌嘉树这人，虽然表面看起来好像有点儿不好接近，但实际上他和室友之间的关系是很不错的，至少程袁一点儿都不怕他。 乔颂挺喜欢这种轻松自在的宿舍氛围，也相信凌嘉树不是坏人。 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如果凌嘉树不恐同就好了，那样的话，他们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朋友。 乔颂在心里胡思乱想，一时走神，没有留意到凌嘉树的视线。 凌嘉树理智上知道一直盯着别人看并不礼貌，可他却又无法自控，目光笔直地望着乔颂，半晌都挪不开眼。 乔颂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纤细莹白的双手抱着厚厚一摞钢琴谱，搁在併拢的膝盖上，看起来要多乖有多乖。 他微低着头，长而捲曲的睫毛在脸颊上留下扇形的暗影，颜色浅淡的嘴唇轻轻抿出一丝笑意。 美人一笑如有实质，像是早春四月最柔软的风，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凌嘉树的心底，令他心跳加速，措手不及。 半晌，乔松感知到什么，抬眸望向对方。 视线相接的一刻，凌嘉树冷着脸错开了目光。 「……」乔颂一怔，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这位校草。 不过他没太在意，很快又调转视线看向程袁，温声询问：「程袁你呢，你等会儿怎么安排？」 「我啊……」程袁灵机一动，「我上午有事出去，吃完午饭再回来抄作业。」 好一招错峰出行！他程袁今天就要用实际行动，为自己心目中的绝美cp创造独处空间。 程袁在心里夸耀自己，一边夸一边迅速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宿舍门口走。 临出门前，他想到什么，扒在门框上对凌嘉树和乔颂说：「对了，友情提醒——你们那个帖子，今天热度一直在疯狂上涨，现在已经冲到论坛top1了。」 他撂下这句话就手麻脚利地跑了，只留下乔颂和凌嘉树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乔颂试探地问：「程袁说的那个帖子……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凌嘉树摇摇头说：「不太清楚。」 乔颂暗自松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钢琴谱堆到书桌上，摸过手机对凌嘉树说：「那你先做作业，我上论坛看看再跟你说。」 凌嘉树看到乔颂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心下不禁有些纳闷儿。 不过他并没有过问什么，只是轻轻点头，顺着乔颂的意思说：「好。」 ———————— 有些事情对于直男来说可能会显得扑朔迷离，但在gay看来却显而易见。 就比方说，讨论两个男人的帖子被顶上论坛热门，乔颂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这帖子是关于什么内容的。 还能有什么？不外乎就是磕cp罢了。 乔颂其实隐隐有点儿担忧，怕某个恐同直男看到帖子之后会勃然大怒，到时候自己说不定连人带行李箱都会被扔出软工楼…… 他暗搓搓地瞄了凌嘉树一眼，确认对方已经开始认真写代码，这才轻手轻脚地登录论坛。 果不其然，就和他预想中的一样，热帖top1明晃晃地飘在论坛首页最顶端，标题高亮加粗，写着如下字样： 《【诉讼cp】校草ljs和钢表系系草qs世纪同框！点此连结进入颜狗天堂！》 第04章 乔颂看着标题上的「诉讼」两个字，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惹上了什么刑事案件。 愣了两秒之后才明白，原来是凌嘉树的「树」和乔颂的「颂」，取了谐音。 对cp名不甚满意的乔颂，也只能无奈地笑笑，点进连结里。 【0#：话不多说，直接看图！】 主楼贴了一张高清照片，照片里记录着一个很唯美的画面。 傍晚时分，暖色光线洒落在岚城大学校园内。 体育馆和艺术中心之间，那条林荫小路被渲染成浓墨重彩的橙红，整个画面看起来宛如一副古老的油彩画。 两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出现在这幅画卷当中。 乔颂看见照片里，自己与凌嘉树面对面站在一棵遮云蔽日的梧桐树下，身影被夕阳的余晖拉得很长。 第7页 拍摄者选取的角度很好，可以清楚地拍下两个人的容貌—— 凌嘉树剑眉星目，下颌线锋利流畅，一身宽松的运动装也难掩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荷尔蒙几乎要隔着屏幕溢出来。 他浑身散发着桀骜凌厉的气质，即便在如此温柔的光影里，仍然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 而站在他旁边的乔颂，眉眼精緻柔和，皮肤白得似雪。 当时乔颂正在说着什么，线条漂亮的嘴唇微微张开，犹如春日里悄然绽放的樱花，安静地待人採撷。 周围有人路过，以好奇的眼光打量他们。 然而他们并无觉察，只是神色专注地凝视着对方，眼中只有彼此…… 单从这张照片来看，乔颂和凌嘉树的确cp感十足，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张力。 要不是乔颂作为当事人，当时就在现场，并且身临其境地知晓他和凌嘉树到底聊了些什么，他简直都要相信自己和凌嘉树的cp是真的了。 乔颂看着照片，不禁感嘆，艺术果然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摄影虽然看起来是记录生活，可实际上它与其他艺术一样，并不写实。 照片定格的画面，只不过是记录了一个短暂的瞬间，或者一个片面的侧影。 仅此而已。 当然，不论真相如何，都并不妨碍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在帖子里激动得上蹿下跳。 【1#：啊啊啊啊我疯了！是谁被这两个人的性张力攻击到遍体鳞伤？！是我啊！！！】 【2#：还有我还有我！大哥带我一个！】 【3#：卧槽卧槽卧槽，一个绝帅一个绝美！】 【4#：果然中国人不骗中国人，标题是正确的客观的真实的，本颜狗今天就要上天堂！】 【5#：颜霸夫夫yyds！！】 【6#：抛开颜值先不谈，就说他俩之间这个氛围感，看看ljs那个充满攻击性的眼神啊，简直恨不得把qs生吞了一样！】 【7#：qs也很绝，一脸无辜的仰着头，微微张着嘴唇看ljs，这不是故意钓是什么？】 【8#：这还不嗑等什么呢姐妹们？？反正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了——诉讼要不是真的，那我就是假的！！！】 【9#：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不靠谱吗……ljs和qs他俩都不是一个学院的，也不在一个社团，从来没见他们有过什么交集，这也能嗑得起来？】 【10#：回復9#，你不是一个人。理智讲，谁知道这照片是不是错位拍摄或者p的呢？就算是真的，一张照片又能说明什么？】 【11#：嗑cp嗑的不就是个氛围感？九哥十哥别太离谱，什么都较真只会害了你。】 【12#：不嗑请出楼，别在这里发癫，看着晦气。】 还不到二十层楼，就隐约有了要吵架的趋势。 乔颂皱了皱眉头，细长的手指滑动屏幕，继续往后翻。 不过和他预想中的不同，九哥十哥估计是意识到了自己寡不敌众，所以没有再继续跟帖。 之后的几十层楼，气氛可谓是一派和谐。 大家一边倒的磕cp，每个人都恨不得化身成当代列文虎克，拿着显微镜在照片里一个像素一个像素地抠糖吃。 最离谱的是，当时正好有两只小鸟落在乔颂身后那棵梧桐树上，并且嘴对着嘴。 于是就有人仔细研究了这两只鸟。 【87#：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两只应该都是诺福克岛绣眼鸟，绣眼别名「相思」。】 【88#：相思啄吻！这是什么神仙隐喻！！！我真的嗑到哭出来！】 【89#：大家好，我在现场，我就是左边那只鸟。当时诉讼夫夫说不想谈恋爱，我绣眼鸟第一个就不答应。】 【90#：姐妹们你们太会了！跟着你们不愁没有糖吃！】 【91#：kswlkswl！！！】 大家在论坛上嗑生嗑死，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然而当事人乔颂却偷瞄着同宿舍的另一位恐同直男当事人，心里惴惴不安…… 如果凌嘉树看到了这个贴子会作何感想？乔颂简直不敢想像。 可能最后倒霉的不是这些列文虎克女孩，而是他和那两只无辜的绣眼鸟。 乔颂一边忐忑着，一边继续往下翻。 200层楼翻页后，他终于在很多如出一辙的跟帖里看到了比较有趣的一段。 【278#：ljs真的太帅了5555！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今天我用ljs锋利的下颌线切菜做了一桌满汉全席，现在累得埋进ljs的胸肌里大哭一场！】 【279#：回復278#，姐妹醒醒，你先确认一下，你有qs皮肤白吗？我一个常年出门戴着脸基尼防晒的女生都比qs黑一个色号。】 【280#：回復278#，而且qs那张脸，你不觉得和我们普通人有次元壁吗？他精緻得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而我们这些普通人呢？像女娲用泥点子随便甩出来的……】 【281#：回復280#，5555我不管，ljs就是我的！qs退退退！】 【282#：回復281#，那行吧……晚安，你继续睡，梦里啥都有。】 【283#：那什么……不懂就问，ljs和qs到底是什么的缩写啊？】 【284#：回復283#，ljs是两居室，qs是潜水。】 【285#：两居室，潜水……我怎么还是不太懂……[挠头.jpg]】 【286#：笑死，楼上这哥被284忽悠瘸了。】 乔颂看到这里终于没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 第8页 结果就这么一声，就把凌嘉树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 凌嘉树停下敲键盘的手，转过身来看向乔颂，问：「看到帖子了？」 「嗯，正在看。」 「说的是什么事？」 ……这是一道送命题。 乔颂收敛了眼底的笑意，拼命思考该如何回答。 实在没办法，他干脆豁出去这张脸不要了，自恋地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在夸我们长得好看。」 凌嘉树挑了挑眉，「就这？」 乔颂点点头，毫不含煳地说：「嗯，就这。」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可实际上还是有点儿心虚。 不过他想，这也不能算是说谎……吧？ 毕竟楼里确实有人夸凌嘉树长得帅，夸他长得精緻。 他只不过是对内容进行了适当的筛选，隐藏掉一些不必要透露的信息而已…… 还好，凌嘉树似乎没怀疑什么，只是嗤笑一声说：「这帮人，估计是作业太少。」 乔颂立刻附和：「是啊，我也觉得他们太闲了。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好讨论的，竟然能冲上热门。」 本以为事情聊到这里就算是翻篇了。 没想到凌嘉树却拿起手机，一边解锁一边说：「我看看他们都怎么说的。」 这样不行啊！ 乔颂短暂地慌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急中生智，起身来到凌嘉树身旁。 他伸手握住凌嘉树的手腕，与他四目相对，强作淡定地开口：「你很在意别人对你的评价吗？」 凌嘉树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思绪不由自控，随目光一起，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肌肤相贴惹起格外细腻的触感。 乔颂的手指修长莹白，指肚的边缘泛着一点浅淡的粉色，恰到好处地沖淡了他本来的疏离与清冷，给人以柔软可怜的错觉。 凌嘉树视线落在乔颂的指尖，唿吸不由得一滞，小臂肌肉绷成紧緻的线条，手指很轻地蜷缩了一下。 两人的肤色差很明显，带来的视觉冲击不可小觑。 而属于乔颂的微凉体温也仿佛穿透了肌肤表里，直接导进凌嘉树的心头，愈发加重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击力。 凌嘉树难以自持，心跳如鼓。 虽然谈不上失态，但至少算得上是失控了。 这种失控让凌嘉树感到烦闷与懊恼。 但他没有叫乔颂松开，只是暗自压下心头涌现的躁动，轻蹙起眉头。 安静几秒后，凌嘉树强迫自己淡定，将目光从那只胡作非为的手上移开，抬眸对上了乔颂的视线。 乔颂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样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抓住一个恐同直男的手腕不松手……实在是很危险的举动。 他心头一跳，连带着指尖都颤了一下，先是把人抓得更紧，下一秒又突兀地放开。 乔颂退开了半步，低声向凌嘉树道歉：「抱歉，我——」 「没事。」凌嘉树打断他，与他对视片刻，又说，「我不在意。」 「……」不在意什么？ 不在意他的触碰吗？ 乔颂琢磨片刻，才明白凌嘉树那句「我不在意」，是在回答他刚才提出的问题。 不在意别人的评价。 那正好。 乔颂顺势说道：「那就别看了，浪费时间。」 尽管乔颂已经很努力地隐藏起自己的慌张，可凌嘉树还是觉察到了。 说不清是什么顽劣的心理在作祟，凌嘉树突然就想逗一逗乔颂。 他故意捏着手机不放，嘴角牵起一丝笑意，淡淡道：「没事，不差这几分钟。我有点好奇他们是怎么说的。」 「……没必要，看着很无聊。」 凌嘉树不为所动。 乔颂只好想破脑袋继续劝：「其实，也不全是好话……」 凌嘉树剑眉一挑：「是么？那我更得看看了。」 「…………」 乔颂心如死灰，已经开始思考什么颜色的棺材板和自己更配。 第05章 关键时刻，凌嘉树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一声。 解锁屏幕一看，是程袁发来消息，问用不用从食堂给他和乔颂带午饭。 凌嘉树动动手指，快速回復两个字：【不用。】 回完消息，他随手将手机搁到桌上，抬眼看向乔颂，漫不经心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在陌生人身上浪费时间，的确没必要。」 乔颂本来一脸生无可恋，听到这话，一个仰卧起坐又原地活了过来！ 「是啊。」 他表面淡定地点头应和，心里却慌里慌张地嘀咕—— 我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真的好险啊。 ———————— 有惊无险捡回一条命后，乔颂和凌嘉树在宿舍里各忙各的，整个上午都相安无事。 临近中午时分，凌嘉树敲完最后一行代码，将python文件保存到桌面，顺手发了一份到程袁的微信上。 抬手揉揉酸痛的脖颈，凌嘉树转过半个身子，看向乔颂。 乔颂搬个宿舍折腾了一上午，这会儿感觉有点累，正靠在椅背上发呆。 凌嘉树率先开口打破寂静，问乔颂：「都收拾好了？」 乔颂听见他的声音，将放空的思绪拢了拢，回头答道：「嗯，差不多整理完了，还剩下一点儿明天再说。」 第9页 凌嘉树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问乔颂：「吃午饭么，一起去食堂？」 乔颂下意识地回答说「好」。 可话刚一说出口，他立刻就后悔了。 ……大家正在论坛上热火朝天地讨论他和凌嘉树的事，这个时候一起去食堂，他到底是嫌「诉讼cp」热度不够高，还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乔颂不想惹麻烦，于是决定反悔。 在凌嘉树收拾准备出门时，乔颂给远在俄罗斯的好友夏喆发了一条微信。 乔颂：【醒了吗？醒了给我打个语音。】 岚城中午十二点，俄罗斯那边是早上七点钟。 乔颂知道夏喆一般不睡懒觉，所以才找他求助。 很快，他收到了夏喆的回覆。 夏喆：【？】 乔颂：【没时间解释，快点儿打给我，着急演戏。】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关键时刻绝对不掉链子。 夏喆二话没说，直接微信给他弹了语音过来。 乔颂接通语音，自顾自地演起来—— 「餵？」 「啊，我们约的是今天中午吗？」 「抱歉抱歉，我忙忘记了……」 「你都到了啊？」 夏喆听着乔颂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快要在电话里笑疯了。 乔颂完全屏蔽他魔性的笑声，继续认认真真演戏。 「我这就过来，给我十五分钟。」 「好，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乔颂抬头看向凌嘉树。 凌嘉树刚才听见了他打电话，「你中午约了人？」 「是啊，抱歉，可能没法跟你一起去食堂了。」 「没事，你先忙。」 乔颂点头说「好」，心里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他要出门的时候，又听到凌嘉树说：「明天俊明回来，人齐了晚上一起聚个餐？」 乔颂：「……」他能拒绝吗？ 显然不能。 乔颂想不到理由拒绝正常的宿舍聚餐，握着门把手安静两秒，到底还是应了一声：「好。」 ———————— 乔颂出门后，宿舍里安静下来。 虽然没能一起吃饭是有点失落，但凌嘉树没想做一个跟踪狂。 他走到窗边，靠着窗台往楼下望。 大概三两分钟后，乔颂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正是午饭时间，宿舍楼下人来人往。 乔颂清瘦高挑，气质清俊卓然，皮肤白到晃眼，无疑是人群之中最显眼的那一个。 隔着六层楼的距离，凌嘉树看不清乔颂的脸，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异于寻常的心跳。 数不清今天第几次出现这种感觉了。 他从最初的错愕，到后来的烦躁，再到现在，几乎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了。 凌嘉树垂眸望着乔颂一步步走远的背影，思绪纷纷扰扰。 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男生产生悸动的感觉，可如果这个人是乔颂的话，他又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等到乔颂的身影彻底从视野中消失不见，凌嘉树收回视线，准备出门。 从书桌上拿起钥匙时，他动作一顿，想到了什么。 钥匙。 乔颂好像还没有603的钥匙？ 凌嘉树轻抿薄唇，指尖捻了捻钥匙的边缘，心里有了主意。 ———————— 乔颂一个人来到岚大校门外，穿过马路，到学校对面的步行街上随便找了一家餐厅进去。 他到前台点了一份单人套餐。 两菜一汤，一碗米饭，饭菜的分量给得都很足，乔颂饭量小，这些够他一个人吃三顿。 套餐里还带了一瓶饮料，不过乔颂并不打算喝。 他从前台旁边的小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付过钱后，又跟老闆要了一个空碗。 回到餐桌，乔颂倒了半碗水，每一口菜都要在清水里涮过再吃。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夏喆在微信上一顿狂轰乱炸，未读消息已经堆到了三十多条。 夏喆：【什么情况啊？】 夏喆：【那个傻逼还在骚扰你？】 夏喆：【不是说要搬宿舍吗，搬出去了吗？】 夏喆：【兄弟，醒醒，回个话！】 夏喆：【嗨，在吗？】 夏喆：【[挺急的，在线等.jpg]】 夏喆：【[急急国王.jpg]】 乔颂从上到下扫完所有未读消息，动动手指给夏喆回覆：【不是那个。】 夏喆那边「正在输入」两秒，发过来一个灵魂拷问：【又换了一个傻逼？】 乔颂：【……这个不是傻逼。】 夏喆：【卧槽？有情况？】 乔颂：【没有，别乱猜。】 夏喆：【肯定有！！你刚才明显就是躲人，现在又巴巴地帮人说话，所以你是紧张害羞不好意思跟人一起吃饭啊？】 虽然夏喆的猜测挺符合逻辑，但和事实却相差甚远。 乔颂回覆：【都说了没有。】 夏喆又开始输入。 乔颂嘆一口气，干脆敲下四个字：【他是直男。】 夏喆瞬间停止了输入。 乔颂慢悠悠地涮着菜，单手打字，又补上一句：【而且他恐同。】 夏喆彻底无语了：【……兄弟，咱就是说，你身边难道就没有正常人吗？】 第10页 乔颂想了想：【也有正常人。我今天刚搬了宿舍，现在住的四人间，另外两个室友似乎都挺正常的，只有这一个恐同。】 夏喆：【[猫猫嘆气.jpg]】 夏喆：【这回明白你为什么要躲了……要换了是我，我估计能当场表演一个再次换宿舍……】 夏喆知道乔颂是gay，而且夏喆本人也是gay。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最了解乔颂，那毫无疑问，一定是夏喆。 说起来，他们两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乔颂五岁那年开始学钢琴，带他的师父名叫梁秋阳，是国内有名的钢琴演奏家。 老梁这个级别的钢琴家轻易是不收徒弟的。 但乔颂出身于音乐世家，他的母亲和梁秋阳师出同门，如今钢琴演艺成就甚至比老梁还高。 再加上乔颂本身也有天赋，老梁也就同意了带他。 没过多久，老梁又多了个新徒弟，就是夏喆。 夏喆和乔颂同岁，音乐天赋没有乔颂高，但家里无敌有钱。 乔颂和夏喆的爸爸都是生意人。虽然他们经营的生意没有丝毫瓜葛，但这两个人之间却有着一个共通之处——都和艺术家有不解之缘。 或许人都是这样的，越是缺少什么，越容易执着于追求什么。 所以乔颂他爸轰轰烈烈地娶了一位艺术家。 而夏喆他爸则不惜斥巨资，连续贊助了老梁好几年的全球巡演……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老梁不收夏喆当徒弟都说不过去。 乔颂对此并不在意，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位新来的师弟。 可夏喆却没有乔颂这么淡定。 小富二代从小娇生惯养，一直都是全家疼爱的掌上明珠。 习惯了事事挨夸的夏小少爷，偏偏总在钢琴课上吃亏，每次曲子练得不如乔颂都会被老梁一通臭骂。 夏喆无能狂怒，处处跟乔颂作对，梁子越结越大。 直到两年后的某一天，夏喆上完课发烧了，坐在老梁家楼下的花坛上，连路都走不动。 乔颂下课出来看到他烧得脸蛋通红，立刻带他去附近的医院挂水。 七岁的乔颂比夏喆还要瘦小，却还是咬牙背着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小夏喆在医院打点滴时，突然就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抽抽搭搭地跟乔颂说：「乔乔，咱俩、咱俩和好吧！我再也不跟你对着干了，以后咱俩当最……最铁的哥们，好不？」 小乔颂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头疼地说：「好好好，你别哭了行吗，太吵了。」 这么多年了，两人关系一直很好，无话不谈，就连性取向这么私密的事情，也是互相帮助对方确认的。 夏喆一直觉得，乔颂是他认识的最温柔的人，可惜就是命不太好。 十岁之后，乔颂经歷过一段极为痛苦的时期。 那几年，几乎所有人都离他远去，对他冷眼相加。只有夏喆一直不嫌弃他，陪他熬过来。 信任关系的建立是很漫长也很辛苦的事，所以乔颂格外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朋友。 高中毕业后，乔颂考上了岚大的钢琴表演系。 夏喆艺术分不够，只能花钱出国，去俄罗斯一个贵族音乐学院念钢琴教育系。 异国离得远，而且也有时差，两人逐渐都变得独立很多。 乔颂这次也不想让夏喆太担心，在微信上宽慰说：【放心，他目前对我没有敌意。】 他没敢说，凌嘉树对他没敌意是因为还不知道他是gay。 好在夏喆也没多想，只是回覆说：【那就好。】 过了几秒，乔颂又收到两条新消息。 夏喆：【不过你自己还是要多加小心，恐同直男真的真的真的很恐怖，他们脑子都不正常！！！】 夏喆：【要是发现苗头不对，你就赶紧跑路！需要帮忙千万别客气，随时骚扰我。】 乔颂最后回復一句：【知道了。我先吃饭，有空再说。】 发完消息，他撂下手机，专心致志地填饱自己的肚子。 因为过去的一些事，乔颂这几年一直都很不喜欢吃饭。 但没办法，弹钢琴是个体力活，他需要补充能量才有力气练琴。 ———————— 下午照例要练琴。 乔颂吃完午饭回到学校，直奔艺术中心。 艺术中心门前是一片绿意葱葱的花园，平时这里人不多，总是很安静。 但今天却有些不同寻常。 乔颂穿过花园，看到不远处那道颀长高挑的身影，突然就明白了这种异于平常的骚动来自于哪里…… 嗑诉讼cp的帖子还热乎乎地飘在论坛最顶端，正主凌嘉树却毫不避嫌，直接明目张胆地站在艺术中心门外等人！ 这能不乱套吗？！ 作为岚大公认的校草，凌嘉树帅是真的帅，惹眼也是真的惹眼。 乔颂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觉得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 旁边一堆人暗搓搓地等着看热闹。 乔颂愁得不行，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着疼。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凌嘉树已经眼尖地看到他，喊了一声：「这边。」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像是引爆了空气中那颗无形的炸弹。 周围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都朝乔颂这边望过来。 第11页 乔颂僵在原地，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要凝固了…… 第06章 没办法，躲是躲不过去了，只能微笑面对。 乔颂迈开脚步，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来到凌嘉树的面前。 凌嘉树单手插兜，低眸看着乔颂时，眸光里透出几分散漫，洒脱又迷人。 这一幕不知道又要成为多少人心里的白月光。 可乔颂却完全无暇感受某人的英俊，心里面慌得一批。 表面强作淡定，乔颂低声开口，望着凌嘉树问：「是来找我吗？」 「是。」凌嘉树低头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钥匙，递到乔颂眼前说，「给你送这个。」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一把崭新的钥匙，毫无保留地递给眼前人。 乔颂觉得这个场面有些暧昧，怕被更多的人看到，赶忙接过钥匙揣进裤兜里，声若蚊蚋地说了声「谢谢」。 他明明手忙脚乱，脸上却还要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 凌嘉树瞧在眼里觉得有趣，忍不住低笑一声，问：「慌什么？宿舍钥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慌。」乔颂摇摇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下午是不是要训练？」 「嗯，这就去。」 「之前一直忘了问，你练的是什么项目？」 「你猜。」 乔颂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问：「游泳？」 凌嘉树未置可否，只是问：「为什么觉得是游泳？」 乔颂还真就一板一眼地分析起来—— 「你没拿球拍什么的，所以应该是游泳或者跑步之类的，不需要装备的运动。跑步在操场上就行，不用去体育馆。而且，游泳的人身材都……」 乔颂顿了顿，又继续说完：「都很好，你也很符合。」 乔颂夸他身材好。 这话听起来很受用，凌嘉树心情不错地勾了勾唇角。 他有意克制，没让笑意浮现得太过明显，仍然酷酷地说：「有道理，但猜的不对。」 「不是游泳？」这下乔颂倒是真有些好奇了，「那是什么？」 凌嘉树没再兜圈子，简明扼要地说了两个字：「拳击。」 「…………？」 乔颂抿了抿薄唇，目光从凌嘉树的脸上移开，一路向下，先是扫过线条锋利的下颌线，接着是凸起的喉结，平直的锁骨，宽阔的肩膀，最后落在肌肉饱满的手臂上。 凌嘉树一拳下去我可能会死。乔颂面无表情地想。 恐同直男。诉讼cp。拳击。力量蓬勃的手臂。 这几个关键字组合在一起，明晃晃地向乔颂宣布一个事实——恭喜，他离死亡又近一步。 乔颂正忙着欲哭无泪，突然被凌嘉树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我们加个微信？」 凌嘉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跳其实是有点快的。不过他并不显露，声线依旧淡淡的，仿佛透着漫不经心。 「……什么？」 由于话题跳转得太快，乔颂一时没反应过来，望向凌嘉树的目光里透出几许茫然。 凌嘉树也不介意，打开微信「扫一扫」，耐着性子对乔颂说：「加个微信，我拉你进宿舍群，方便联繫。」 恐同拳王发话了，乔颂没胆子拒绝，只能老老实实掏出手机，和凌嘉树互相加上了微信。 乔颂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猫咪。 凌嘉树看着列表里多出来的猫猫头，总算感到满意。 「走了，有事微信联繫。」他说完，转身朝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乔颂站在原地，目送凌嘉树走出一小段距离，到底没忍住，从身后喊了他一声：「树哥。」 这两个字对于凌嘉树来说并不陌生，宿舍里程袁和柳俊明都这么叫他。 可也说不清为什么，同样一个称唿，乔颂用那把清清冷冷的嗓音念出来，却像是蒙上了另外一层暧昧的含义，勾得人心痒。 凌嘉树脚步一顿，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扭头望向乔颂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乔颂斟酌酝酿了好半天，最后也只憋出来一句，「你好好训练，别看论坛。」 ———————— 乔颂这一下午练琴练得心不在焉，本来很熟练的赋格曲，偏偏总是弹错。 凌嘉树已经把乔颂加到了603宿舍的微信群里。 程袁还有那位素未谋面的室友柳俊明都在群里跟乔颂打招唿，很是热情。 乔颂不好意思驳了人家的好意，于是也发了几个开朗可爱的表情包过去。 可惜，他本人此刻却没有那么开朗可爱。 烤漆钢琴倒映出乔颂愁眉苦脸的样子，和那些表情包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怎么办啊？ 万一凌嘉树看到了他们的cp贴，会不会真的冲过来揍他一顿？ 乔颂心里忐忑不安，没办法专注弹琴，干脆自暴自弃地摸过手机，打开了论坛。 他本来只是想看看之前那个帖子，看看评论区里有没有疑似凌嘉树的人出现。 可没想到，这会儿热门区竟然又多了一个以「诉讼cp」为标籤的帖子—— 《【诉讼cp】当众给npy送新房钥匙？ljs你别太爱了！》 乔颂皱着眉头点开帖子，果不其然看到一张照片，清清楚楚地记录了刚才在艺术中心门外，凌嘉树给他送钥匙的一幕。 第12页 底下跟帖的吃瓜群众仿佛化身成土拨鼠，全都在「啊啊啊啊」的大喊大叫。 乔颂翻看两个帖子的评论区，万幸，目前为止还没看见凌嘉树的踪影。 不过这并没能让乔颂感觉到轻松。 毕竟一把无形的剑还悬挂在他的头上，一直也没真正落下来。 乔颂苦恼地嘆一口气，总觉得这件事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也越来越不好收场了…… ———————— 隔壁体育馆，拳击训练室里。 凌嘉树朝着沙包用力挥拳，却又一次打偏了。 短短半个小时的训练，像这种不该出现的差错已经出现了不下十次。 这不太对劲，完全不符合凌嘉树一贯的水准。 教练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捶了捶凌嘉树的肩膀，关心地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总走神？」 凌嘉树知道自己状态不好，也没辩驳什么，只说：「抱歉。」 教练嘆了口气，「没让你道歉，我是问你怎么回事，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没不舒服。」 「那就是心里有事儿？」 凌嘉树抿抿薄唇，没有否认。 教练看他这态度就懂了，「你这个状态根本没法训练。要不这样，你先去旁边歇会儿，给你十五分钟，有什么事抓紧处理。」 这个提议正合凌嘉树心意。 他连客气都没跟教练客气一下，撂下一句「谢谢教练」，就干脆利落地摘掉了拳击手套。 教练：「……」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大事儿，竟然能让一向淡定的凌嘉树这么着急。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凌嘉树就是惦记着想上论坛看帖子而已。 本来他并没有那么好奇，可乔颂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反而把他钓得心痒难耐。 要不怎么说人都是叛逆的呢，越不让干什么就越想干。 凌嘉树从训练台上下来，去储物柜里拿了手机，又回到场地旁边，找个长凳坐下来休息。 他一边琢磨乔颂为什么不想让他看帖子，一边解锁手机屏幕，打开了很久都没登陆过的学校论坛。 看到首页热门区大写加粗的「校草」和「钢琴系系草」字样，凌嘉树就知道，是关于他和乔颂的帖子。 直男到底是直男。 凌嘉树不太理解标题上的「诉讼cp」是什么意思，有些困惑地点开热度最高的帖子，打算仔细钻研一下。 主楼贴出来的照片里，凌嘉树和乔颂一直站在傍晚的树影下，深情注视着彼此。 凌嘉树先是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几秒钟，然后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长按图片，保存到了手机相册里。 他有肖像权，因此完全有理由保存这张照片。 凌嘉树一边自欺欺人地这样想着，一边从相册里找到新保存的照片，放大了看乔颂的表情。 难怪这帖子能上热门。 那么漂亮的男生，微微张开花瓣一样的嘴唇，仰着头目不转睛地凝望他。 这样的乔颂，真的很…… 凌嘉树犹豫再三，克制再三，最后还是一败涂地，认输地想—— 真的很诱人。 第07章 「卧槽！师哥你干什么呢？吓我一跳……」 一道声音突兀出现，打断了凌嘉树的思绪。 凌嘉树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瞥向声音的来源。 这个一惊一乍的男生名叫裴年，是软体工程系的大一新生。 裴年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一对小虎牙，格外讨人喜欢。 前阵子各大社团集中招新，吉他社、街舞社、绘画社和摄影社的学姐们，全都拼了命的想邀请裴年加入自己所在的社团。 裴年对那些都不感兴趣，却偏偏被学长凌嘉树练拳的样子迷了个半死。 于是他头脑一热，顶着那副瘦弱的小身板就加入了拳击社。 裴年和凌嘉树同一个教练，所以整天「师哥师哥」的叫个没完。 起初凌嘉树不让他这么叫，可是说了很多次都不管用，后来干脆也就由着他去了。 裴年走过来，挨着凌嘉树坐下。 凌嘉树看他一眼，淡声开口：「我干什么了？」 裴年：「你笑了！」 「……？」 凌嘉树本来想说「我没笑」。 可手机屏幕恰巧在这个时候暗了下去。 漆黑方正的玻璃屏，倒映出凌嘉树那张帅脸，以及他还没来得及收敛的笑容。 凌嘉树看着自己的倒影愣了愣，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压下上扬的唇角，换了另外一种说辞：「怎么，我不能笑？」 「不是不是，」裴年摆摆手说，「没不让你笑，主要是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对着手机屏幕傻笑，看着怪渗人的。」 凌嘉树瞧了他一眼，淡声道：「没人求着你看。」 「是是是，我错了，我不说了。」 裴年轻车熟路地带过话题，好不容易安静了片刻，又忍不住问道：「不过师兄，你刚才在看什么啊？看的那么开心。」 这回凌嘉树是真不打算搭理这个话痨师弟了。 他不仅直接无视裴年的问题，甚至还朝训练场那边喊了一声：「教练，裴年到了。」 裴年：「？」 第13页 教练听到声音朝这边看过来，扯开嗓子给裴年一顿训：「到了还不赶紧过来训练！在一边儿磨蹭什么呢？！」 「马上就来！」裴年应了一声，从长凳上站起来，委屈巴巴地控诉凌嘉树，「师哥，你怎么忍心出卖你的亲师弟呢呜呜呜……」 演得太假。 凌嘉树丝毫不为所动，冷淡地说：「你再不过去，教练又要喊人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教练就怒喊了一声：「裴年！！」 「来了来了！！」 裴年再不敢磨蹭，一熘烟儿地跑去训练去了。 ———————— 总算是清净下来了。 凌嘉树暗自舒一口气，解锁手机切换回论坛界面，动作里甚至带了一丝迫不及待的意思。 休息时间有限，他不想浪费，所以争分夺秒地继续看帖子。 凌嘉树虽然是直男，但他有一颗格外聪明的头脑。 十几层楼看下来，他已经完全理解了「诉讼cp」是指什么，也完全明白了这个帖子的主题。 并不是夸他们长得帅，而是在传他和乔颂的绯闻。 凌嘉树又展开思考了一下，一瞬间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 难怪乔颂一直想方设法地阻止他看帖子。 乔颂知道他恐同，一定是怕他看到这种帖子觉得别扭。 凌嘉树想起上午在宿舍时，乔颂问过他，在不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 他当时回答，不在意。 没说假话，是真的不在意。 以前不论别人怎么评判他，他都懒得解释。毕竟清者自清，绯闻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成真。 但这一次，情况似乎不同以往。 凌嘉树没必要欺骗自己，他承认，他在意乔颂的感受。 他知道乔颂也恐同。 一个恐同的男生为了保护他不被打扰，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那些关于同性恋的谣传，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儿？ 凌嘉树不敢往深了想，一想就觉得很不好受。 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可这次却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暴躁。 他很想实名回怼楼里那些人。 想澄清事实。 想替乔颂出气。 凌嘉树的行动力向来很强。 他既然都这样想了，当然就要这样做。 他打开评论框，输入几个字，但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收到了乔颂发来的微信。 乔颂：【树哥，你没看论坛吧？】 凌嘉树：「……」 看来乔颂是真的很不希望他看到那些帖子。 凌嘉树盯着乔颂的消息犹豫半晌，最后到底还是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 凌嘉树：【没，一直在训练。】 回完这句，他返回到论坛，将评论框里的草稿一个字一个字删掉，退出了论坛。 乔颂很快又恢復过来：【好的，那你好好训练，我就不打扰你了。】 凌嘉树没觉得打扰。 不过他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乔颂：【你练完琴了？】 乔颂：【还没，我大概到六点结束。】 凌嘉树：【知道了。】 不远处，教练刚给裴年安排完训练任务，就掐着时间过来叫凌嘉树：「十五分钟到了，你也给我回来训练！」 凌嘉树应声回到训练场地。 重新戴上拳击手套时，他心里想的不是等会儿的训练，而是—— 他这边五点就能结束，去接乔颂之前，刚好还来得及沖个澡。 ———————— 乔颂和凌嘉树发完微信后，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他把手机搁到旁边，强迫自己沉静下来，专心练琴。 几个小时一晃而过。 等他感觉到手指酸痛，抬头一看时间，已经是傍晚六点半。 乔颂从艺术楼出来，意料之外，一眼就看见了凌嘉树的身影。 夕阳将温柔的余晖洒落在岚大每一个角落。 凌嘉树站在这样的光影里，仿佛融进了一副暖橘色的画卷。 作为岚大公认的校草，凌嘉树不论何时都帅得惹眼，哪怕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t恤，也能被他那副宽肩窄腰的好身材穿出模特硬照的效果。 正值晚饭时间，艺术楼附近人来人往。 偷瞄凌嘉树的人永远不会稀缺，就连明目张胆看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凌嘉树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打量，因而并不在意，也没打算理会。 他靠在马路对面的栏杆上，低着头玩手机，姿态虽有几分懒散，然而那张不带笑意的俊脸却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这样的凌嘉树，看起来着实不太好接近。 好在乔颂也没打算接近。 他不知道凌嘉树为什么又来艺术楼。 可能是等他，也可能不是。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并不想跟凌嘉树一起出现在cp粉的视野里。 乔颂打算躲着凌嘉树走。 可就在这时，凌嘉树却觉察到他的出现，抬头朝艺术楼这边望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原本绷着一张俊脸、一看就很不好接近的男生，自然而然地扬起嘴角，对乔颂笑了笑。 乔颂的心跳莫名紧了一拍。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乔颂第一时间撇开视线，假装低头玩手机，却又因为紧张，连手机屏幕都忘记解锁。 第14页 不远处，凌嘉树笑意收敛，轻蹙起眉头。 他大步流星地跑向乔颂，不顾周围人怎么看，伸手握住了乔颂纤细的手腕，沉声问：「躲什么？」 「没躲……」乔颂神色如常地说着谎话。 凌嘉树抿抿薄唇，未置可否。 乔颂低眸看一眼自己的手腕，又掀起眼帘望向凌嘉树，示意他放手。 凌嘉树指尖松了几分力度，但仍然虚拢在乔颂的手腕周围，没有完全松开。 周围已经有人朝他们看过来。 两人彼此对视着，沉默片刻后，是乔颂率先开口打破了安静——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凌嘉树看着他，不答反问：「你练完琴了？」 乔颂短暂地思索片刻，谨慎地回答说：「吃完饭还要继续。」 凌嘉树又问：「去哪吃？」 乔颂下意识回答：「食堂。」 「好。」凌嘉树点了点头。 「……？」 ……好？哪里好了？！ 乔颂怔住，薄唇微张了张，想说些什么。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凌嘉树又说：「走吧。」 凌嘉树与乔颂并肩走在一起，自然而然的态度，仿佛他们本来就约好了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乔颂与凌嘉树并行几步，到底还是没忍住，再次询问：「树哥，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凌嘉树脚步微顿，低眸回答：「没有。」 「那你找我——」 「室友之间，没事就不能一起吃个饭吗？」 凌嘉树的反问过于理直气壮，乔颂一时竟然找不到一句恰当的反驳。 没错，室友之间一起吃个饭再正常不过了。 但前提是，他们两个人没有在学校论坛被大家组成cp传绯闻…… 乔颂不敢拿这件事当做回绝凌嘉树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顺着他的意思回答：「……能。」 去食堂的路上，乔颂沉默得有些明显。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进退两难的样子，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可是，他究竟做错什么了呢？ 他只是被前室友骚扰，搬了个宿舍而已。 新室友恐同，而且是惹人瞩目的校草，这并不是他刻意求之的结果； 和恐同新室友说话时被人偷拍照片，传到论坛上，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绯闻在论坛上迅速发酵，以至于现在他和新室友之间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很多陌生人的关注，这更是完全违背了他的本意。 最不希望这一切发生的人就是他。 可现在，被迫承受这一切的人，却也是他。 乔颂垂着眼帘，心里很想责怪谁，但并不知道谁应该为此负责。 他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偏偏和凌嘉树成为了室友。 ———————— 「乔颂？」 一直走在乔颂身侧的「罪魁祸首」，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乔颂暂停思绪，淡淡应声：「嗯。」 「你……」凌嘉树观察着乔颂的神情，试探地问，「是不是生我气了？」 乔颂目光仍然落在前方的路面上，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 凌嘉树侧眸看着乔颂的侧脸，脑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垂下眼帘，声音明显比刚才低落了许多：「抱歉，可能是我给你造成困扰了。」 乔颂顿住脚步，扭头望向身边的人。 平日里又酷又骄傲的大男生，此刻却莫名显露出几分委屈。 乔颂看着这样的凌嘉树，心里有点儿难受。 说不清为什么，当他望进凌嘉树那双深黑的眼眸，责怪的话语突然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如果说在这场荒唐的闹剧里，他是无辜的，那么他想，凌嘉树同样也是。 两人相视沉默了几秒钟。 随后，凌嘉树再度开口，声音低沉地说：「食堂我就先不去了，你自己好好吃饭。」 在凌嘉树转身要走的一刻，乔颂感觉到那种隐隐作痛的情绪，在胸腔里骤然攀升到了顶峰。 他甚至来不及仔细思考，就出于本能追上去，伸手握住了凌嘉树的手腕。 凌嘉树动作一顿，回眸看他。 乔颂轻蹙着眉头问：「你去哪，去学校外面吃吗？」 凌嘉树淡淡回答：「不了，宿舍楼下便利店随便买点，凑合一口。」 乔颂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别啊……」 凌嘉树眸色深深，视线笔直地注视他，目光里带有探寻的暗涌。 乔颂被他盯得有点儿紧张，无意间放缓了语速，声音轻轻地嘀咕：「我是说……别凑合了，一起去食堂吧？」 「可以么？」 「可以。」 凌嘉树抿抿唇，像是仍怕他为难，再次确认：「确定？」 他越是这样小心翼翼、再三求证，乔颂越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回去凑合。 「嗯，确定。」乔颂再次给予肯定的答覆。 终于，凌嘉树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方才被中断的路途又再次延续下去。 两人并肩往食堂的方向走着，夏日晚风轻拂过面庞，惬意微醺。 只是，乔颂不会知道。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那个「低落委屈」的凌嘉树，正在悄然打量他漂亮的侧脸，并且尽可能克制地勾了勾唇角。 第15页 第08章 岚城大学总共有三个食堂。 其中最受欢迎的，是与软工楼仅有一条马路之隔的二食堂。 乔颂平时自己经常去这里。 不过今天和凌嘉树一起，想到二食堂永远人满为患，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乔颂难免有些犹豫。 有那么几次，他偷瞄身边的男生，想提议去个人少的食堂。 可是当凌嘉树垂眸与他对上视线，落落大方地问一句「怎么了」，乔颂又觉得自己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显得有些可笑。 左右也已经决定和凌嘉树一起吃饭了，乔颂想，躲不躲着人群估计意义都不大。 因为不出意料的话，他们的合照肯定会被cp粉发到论坛上。 这么一想，乔颂便没有多言，摇头说声「没怎么」，和凌嘉树一起走进二食堂。 ———————— 恰逢晚饭时间，食堂里熙熙攘攘，每个档口前面都排起长队。 乔颂和凌嘉树进门的瞬间，入口附近的嘈杂与喧嚣突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微妙地静默了两秒。 乔颂当然明白是为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了凌嘉树一眼。 凌嘉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回他一笑，若无其事地问：「你想吃什么？我去排队。」 或许是因为凌嘉树的态度太过淡定，乔颂被他带动，一时间也觉得周围人的眼光没那么重要了。 他停止胡思乱想，顺着凌嘉树的话回答：「还没想好，要不一起去排吧，我先看看都有什么。」 凌嘉树摇了摇头，坚持说：「人太多了，你还是先找个座位，坐下等我。我挨个档口拍照给你看，想吃什么你微信跟我说。」 这个方案听起来天衣无缝。 乔颂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好点头答应。 在凌嘉树转身往档口走的时候，乔颂想到什么，又从身后叫了他一声：「树哥。」 凌嘉树回头看他，「嗯？」 周围有些吵闹，乔颂难得大声地说话：「你习惯坐在哪里，靠窗？还是离档口近一点？」 凌嘉树似乎没想到他会为了这种小事特意询问，短暂地愣了一瞬，才笑着说：「我都行，看你。」 乔颂不喜欢惹人注意。 他习惯靠窗，如果是靠窗的角落，那就更完美了。 服从于本心，乔颂下意识地朝窗边望了一眼，结果一个空余的座位也没看到。 有趣的是，虽然大家看起来都在埋头专心吃饭，并没有人在意他，然而他这一眼落下之后的短短半分钟里，有三桌都火速吃完离开了位置。 乔颂：「……」 很好，现在他充分认识到了自己和凌嘉树的出现，究竟有多惹人关注。 如果是平时，二食堂靠窗的位置一旦有空座，基本上都是好几个人冲过去抢，一秒就没了。 但今天，端着餐盘在附近找座位的同学，却都心照不宣地默默等待。 直到乔颂走向最角落，其他两个位置才被他们一秒抢光。 乔颂坐下来，越琢磨这件事越想笑，甚至连一开始的侷促和紧张都荡然无存。 ———————— 很快，手机屏幕亮起来。 凌嘉树每隔几秒钟就发来一张照片。 乔颂逐一点开，感觉自己也像是沿着二食堂的十几个档口走了一遍。 食堂里排队最长的，永远都是7号川湘菜档口，以及它旁边专门卖各式面食的8号档口。 乔颂挺能理解的。 川湘菜重油重辣，重庆小面、豌杂面、刀削面之类都是高碳水，这些都能够促进大脑分泌多巴胺，让人感觉到快乐。 没有人愿意拒绝多巴胺带来的愉悦感，这是人类天性使然。 以前乔颂也很喜欢吃这些。 小时候家里父母都主张清淡饮食，只有他无辣不欢。 然而所有这些愉悦，都在他上初二那年戛然而止。 后来这些年，乔颂拒绝任何高热量的饮食，像是自虐一般，违背刻进基因里的天性，将清淡的口味一直延续到今天。 乔颂：【16档口的蚝油生菜，还有15档口的蒜蓉豌豆尖，只要这两个。】 消息发过去，两秒钟就收到了回復。 凌嘉树：【米饭要几两？】 乔颂：【不用，我晚上不吃主食。】 凌嘉树没多问，只是回覆：【好。】 乔颂仰起头朝档口排队的方向望去，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凌嘉树的身影，于是又低头，捧起手机给他发消息。 乔颂：【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靠近角落，大概对着3号档口。】 凌嘉树：【知道了，等我。】 乔颂盯着这行简短的回覆看了几秒，然后才摁灭手机。 突然暗下来的玻璃屏幕，倒映出他的脸庞。 乔颂看见自己唇角挂着浅淡的笑容，心底涌起一丝不期然的讶异。 仔细想想，在熙攘人群之中以隐秘的方式交谈，这的确是一件有些暧昧的事。 乔颂从没想过，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和一个恐同直男身上。 他更没想到，自己和凌嘉树发微信时竟然会露出那样温和的表情，甚至……用「温柔」二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有那么一瞬间，乔颂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第16页 如果，凌嘉树不是直男……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荒唐念头而已。 很快，乔颂就及时打住，收起那些不该有的漫想，又重新筑起了理智的防线。 ———————— 凌嘉树自己买了一份青椒肉丝盖浇饭，连同乔颂要的两道菜，一起端到了用餐区。 他在靠窗的一排找到乔颂，将餐盘放在桌子上，对乔颂说：「我去拿筷子。」 「可以帮我多拿一个空碗吗？」 凌嘉树点点头，应乔颂的要求拿来餐具，和他面对面坐下来。 将空碗递到乔颂面前时，凌嘉树暗自思索了一下这是做什么用的。 他抬眸看向乔颂，主动询问：「吃盖浇饭吗，分一些给你？」 乔颂从他手中接过塑料小碗，笑着回绝：「不用了，我晚上真的不吃主食。」 凌嘉树点点头，没有再多劝什么。 他拎起筷子，正要开动，却看到乔颂站起身来。 「怎么了？」凌嘉树问道。 乔颂说：「我去买水，你喝什么？」 「矿泉水就行。」 「好，你先吃着，我很快就回来。」 二食堂里有两台自动售货机，矿泉水可以在那里直接买，不需要到窗口去排队。 乔颂是这两台机器的熟客。 左侧a号机器有些老化，有三个按键不太灵敏，需要快速连按几次才能起作用。 像这种小事，乔颂一清二楚。 矿泉水在右侧的b号机器里，最上面一排是冰镇的，第二排是常温的。 他刚才忘了问凌嘉树要不要冰镇的，只能一样买一瓶，等会儿让凌嘉树自己选。 带着两瓶水回到餐桌旁，乔颂坐下来，问凌嘉树：「你喝冰镇还是常温的？」 凌嘉树说：「你挑，剩的给我。」 乔颂想了想，试探着问：「那……我用常温的？」 凌嘉树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关键字眼：「……用？」 乔颂这才向他解释：「嗯，我用来涮一涮菜。」 凌嘉树从乔颂手里接过几近零度的矿泉水，有些严肃地问：「所以如果我选了常温的，你真打算用这么冰的水涮菜？」 乔颂倒是不以为然：「这也没什么吧，有时候在外面吃饭，店里没有常温水，也只能用冰镇的。」 凌嘉树皱起眉头，沉声说：「以后尽量别这样，对胃不好。」 闲聊的功夫，凌嘉树拧开手中的矿泉水，顺便帮乔颂也拧开了他这瓶。 二食堂里空调开得不算太足，再加上人来人往的，空气有点闷热。 凌嘉树仰起头，「咕咚咕咚」灌了小半瓶冰水，感觉到沁爽凉意流过肺腑，味蕾间也多了几丝若隐若现的甜味。 他喝完特意看了一眼矿泉水瓶上印刷的商标。 明明是很寻常的牌子，也不是头一次喝，但今天他第一次觉得有点儿喜欢这种味道。 这是前所未有的偏好。 凌嘉树不确定这种偏好的产生，是不是与乔颂有关。 在他重新拧紧矿泉水瓶时，餐桌对面的乔颂看着他的动作，轻轻地笑了一声。 凌嘉树扬了扬眉：「笑什么？」 乔颂与他对视，眼里含着温和浅淡的笑意，嘴上却一本正经地同他理论：「你这样直接喝冰水，对胃也不好吧？」 「……会吗？」凌嘉树思索片刻，「总觉得直接喝还好，比你吃冰镇炒菜稍微好一些。」 乔颂摇摇头，十分中肯地给出四个字的评价：「唯心主义。」 凌嘉树听他说完，又思考两秒，然后忍不住笑起来，大大方方地承认：「确实是有点唯心。」 乔颂没再说什么，将常温矿泉水倒进空碗里，夹起一筷子蒜蓉豌豆尖，在清水里涮涮吃掉。 或许是因为有了刚才的交谈，两人之间已经没了最初的拘谨。 凌嘉树有些好奇地问：「你每次吃菜都这样吗？」 虽然没具体明说「这样」是哪样，但乔颂知道凌嘉树想问什么。 他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坦诚回答说：「差不多吧，只要有空碗和水就会涮一下。」 凌嘉树又问：「是觉得咸？」 乔颂否认：「咸不咸倒是无所谓，主要是觉得油有点儿大，直接吃会很容易长胖。」 凌嘉树原本在夹菜，听见乔颂说到「长胖」，筷子顿在了半空。 他抬眼望向对面的男生，多少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样清瘦的乔颂还会在意这个。 乔颂觉察到他的打量，主动问道：「男生这么在意身材，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没有。」凌嘉树郑重其事地否认，隔了两秒，又补上一句，「我记下来了。」 乔颂一时没反应过来，「记什么？」 凌嘉树望进乔颂那双漂亮的眼睛，嗓音温沉地回答：「你的习惯。」 第09章 乔颂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凌嘉树要记住他的习惯。 不过，本着自我警醒的原则，他在脑海中不断告诫自己—— 凌嘉树这样做应该只是出于室友之间的尊重与礼貌，并无更多。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一顿饭下来，气氛也算是轻松愉快。 但乔颂深知，此刻的和谐都是假象，是真相未明之前的糖衣泡影而已。 同性恋与恐同的天然对立，就像是一把尖刀，悄无声息却时时刻刻地悬挂在他头顶，令他无法心安。 第17页 快吃完的时候，他忍不住拿起手机，打开论坛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他和凌嘉树一起吃饭的照片已经被发到论坛，并再度引起热议。 乔颂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淡定如常，不动声色。 然而当他涮着清水，吃掉餐盘里最后一片生菜时，到底还是没忍住，轻轻嘆了口气。 「怎么突然嘆气？」 凌嘉树的声音将他从渺远的神思拉回到现实。 乔颂淡淡地说着「没什么」，放下了手机。 凌嘉树没有追问，只是趁乔颂垂着眼帘发呆的功夫，自己也悄悄登上论坛看了一眼。 和他想的一样，乔颂是为了「诉讼cp」的新照片发愁。 凌嘉树心里五味杂陈。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种强烈的冲动，想告诉乔颂，他其实已经看到了论坛的帖子。 但他克制住了，什么都没说。 因为他能感觉到乔颂此刻的不安，就像他的冲动一样强烈而又清晰。 而他一点都不想加剧这种不安。 在乔颂吃完最后一口蔬菜的时候，凌嘉树指尖长按屏幕，将他们最新的合影保存到了本地相册。 随后，他锁上手机，随意揣进兜里，掀起眼帘看向对面的男生。 「吃完了？」 「嗯。」乔颂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端着餐盘站起身来，声线很淡地说，「走吧。」 ———————— 从二食堂出来，乔颂率先开口，对凌嘉树说：「我继续去练琴了。」 本意是与对方道别。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凌嘉树竟然说：「我送你。」 乔颂怔了一瞬，礼貌地拒绝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过去就行。」 「其实不是特意送你，我刚好也有事要去体育馆。」 凌嘉树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 但乔颂还是小心求证：「你每天晚上都训练吗？」 「……」凌嘉树静了片刻，心说，这个谎貌似不能随便乱说，不然以后怕圆不上。 于是他改变了策略，找藉口说：「不是，刚才教练发了微信，说让我过去一趟，不知道临时有什么事。」 已经下班去校外喝酒撸串的某教练：「阿嚏！阿——嚏！！！」 乔颂听凌嘉树说完，思考两秒，觉得好像还挺合理的。 「这样啊……」他找不出一个恰当的理由拒绝，只能顺势说，「那好吧。」 ———————— 傍晚过半，夕阳已经悄悄隐没在艺术中心的楼宇后面。 但温暖的余晖仍在，橙色晕染着天空中大团大团的云朵，也将建筑的边缘描摹成暖意融融的金色。 柏油路经过白天漫长的烘烤，此刻终于开始挥散热气，犹如发泄一般。 有风拂过面颊，谈不上凉爽，只是聊胜于无。 乔颂和凌嘉树沿着树荫往前走，一路上随意交谈，声音低低的，很快就被温热的晚风吹散。 周围时常有人路过，难免会有经意或不经意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他们身上。 乔颂试着让自己不去在意旁人的窥探，但仍然免不了有些紧绷。 从艺术中心前面的花园经过时，树荫的遮蔽为并肩而行的两人笼罩了一层微妙的暧昧。 石板铺就而成的小路略显狭窄。 有好几次，乔颂和凌嘉树的手臂轻轻相贴，肌肤传导而来的温热触感，比夏风更要鲜明。 乔颂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触碰，出于本能想要躲避。 然而他放慢脚步，凌嘉树也随之放慢； 他往石板路的边缘躲，凌嘉树也往相同方向贴近…… 乔颂越来越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快到花园出口时，乔颂忍不住叫了凌嘉树一声：「树哥。」 凌嘉树低眸看向他。 「你……」乔颂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凌嘉树问：「怎么了？」 「你能不能……」能不能离我远点，别总是贴着我走路？ 乔颂心里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话实在不礼貌，他说不出口。 心里几番挣扎，乔颂最终还是嘆一口气，认输地说：「算了，没什么。」 凌嘉树没有追问。 他似乎完全不明白乔颂在纠结什么，甚至在乔颂再次往旁边躲的时候，又明目张胆地贴过来半步。 乔颂此刻已经躲到了石板路的边缘，一只脚踩在青石板与泥土路的交界处。 石板比泥土高出来几厘米。 乔颂这样走了几步，突然脚下重心不稳，整个人都朝路边的灌木丛歪了过去！ 「当心！」 凌嘉树焦急的声音传入耳膜。 乔颂不知道这种突发时刻还能怎么当心，他只能遵循本能闭紧双眼，等待疼痛来袭。 然而，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而又坚实的怀抱。 凌嘉树一条手臂紧紧环住乔颂的腰，另一只手掌按着他的后背，用了力道将他揉进自己的怀抱里。 乔颂身体仍是向后倾仰的姿势，但此时此刻，他被凌嘉树以绝对保护的姿态护着，心底那份不安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在如鼓的心跳声中缓缓睁开眼，长而卷翘的睫毛轻颤两下，抬眸对上了凌嘉树的视线。 第18页 凌嘉树那双深黑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盯紧了乔颂，在那道压低的目光里，乔颂隐约看见了近似担忧的意味。 可即便这样，在如此近距离的对视之下，凌嘉树仍然给乔颂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乔颂有些走神，所思所想也随之跑偏。 在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夏日傍晚，他的感官忽然就被凌嘉树霸道地填满。 唿吸间都是凌嘉树的味道，那是一种无法准确形容的气味，不同于他闻过的任何一种沐浴露，而是糅杂了年轻男人血气方刚的荷尔蒙气息。 与此同时，乔颂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掌心正唐突地贴在凌嘉树的胸膛上。 或许是因为t恤的布料过于单薄，乔颂不仅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掌心之下饱满蓬勃的胸肌，甚至还能触摸到凌嘉树略显急促的心跳。 咚咚，咚咚。 鼓动的节奏犹如跳跃的节拍，莫名蛊惑着钢琴演奏者的心。 乔颂脑海中一直绷紧的理智似乎有些不起作用了。 他很轻很轻地蜷了蜷手指，渴望以这种微妙的方式，更近距离地触碰属于另一个人的节拍。 凌嘉树眸色一深，看向乔颂的眼神愈加复杂难明。 短暂的几秒钟，像是被无限放慢。 等到凌嘉树再度开口之时，乔颂一阵恍惚，错以为他们已经这样彼此拥抱着，度过了大半个季节。 「没事吧？」凌嘉树淡声询问着，言语间已经恢復如常，听不出太多的担忧。 乔颂直到这一刻才恍然回神，摇摇头说：「没事，还好你及时接住我。」 凌嘉树「嗯」了一声，又问：「自己能站稳吗？」 乔颂纹丝不动地回答：「能。」 「那……？」 凌嘉树视线下移，意有所指地瞟了眼自己的胸膛。 乔颂被他这么一看，条件反射般，迅速收回搭在凌嘉树胸前的手，并藉助对方的力量站直了身体。 乔颂退后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尴尬地解释：「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是一时情急……」 凌嘉树点点头，大度地说：「没事，能理解。」 乔颂刚松了半口气，就听到凌嘉树又继续道：「人在遇到危险时，都会出于本能摸别人的胸。」 乔颂：「…………」 好了，可以了，不要再说了！ 再多说一个字，他就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下辈子再重见天日！ ———————— 穿过花园，终于到了艺术中心门口。 凌嘉树这次没再继续跟着，只是简单说了句「练完琴早点回宿舍」，就目送乔颂往楼里走去。 等到乔颂走过楼梯拐角，纤细修长的身影从视野中彻底消失，凌嘉树这才收回视线，独自朝着宿舍的方向行去。 回宿舍的路上，他心里惦记着什么，手机一直没离开手心。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疯狂刷新论坛首页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好在狼狈只是一时的。 很快，凌嘉树就看到论坛首页多出来一个新帖子，帖子的标题上标註了显眼的「诉讼cp」字样。 他一秒都没耽误，立刻点开。 正如内心期待的那样，帖子主楼就是他刚才和乔颂拥抱的照片。 凌嘉树长按照片，保存到手机相册里。 随后，他按灭手机，从那片漆黑的屏幕里看见了自己心满意足的笑意。 ———————— 周日下午，柳俊明从家里回来，特意带了几罐他爸亲手做的糖水罐头，给室友们消夏解暑。 乔颂出于礼貌，和大家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几块黄桃。 不过他心里琢磨的却是——今天晚饭得少吃几口，不然没法把罐头带来的热量抵消掉。 打定这样的主意，乔颂和几位室友一同出了宿舍。 几个人以「603首次全员聚餐」为由，风风火火地奔向校门口的重庆火锅店。 第10章 岚大对面是一条街，除了火锅烧烤之类的饭店，还有推着小车卖火爆鱿鱼、岚城老酸奶的小摊小贩。 乔颂他们要去的那家「井格老火锅」是附近一带最火爆的餐厅，不论什么时候，总是人满为患。 几人到了店门口，取号一看，前面排了六十多桌，预计要等一个半小时以上。 赶上饭点儿，同时来等位的人实在太多。 店里提供的塑料凳明显不够用，此刻很多人都在店门口站着排队，周围嘈杂而又拥挤。 乔颂平时饮食清淡，再加上一直习惯独来独往，极少和人聚餐，因此从上大学至今，他从来没在学校附近吃过火锅。 他头一回见到这个阵仗，不由得感慨：「要排这么久啊……」 程袁从柳俊明手里抽走取号条，熟门熟路地回应乔颂：「嗨，这家店一直这样，等两个小时都是常规操作！」 就为了吃个饭，竟然要等两个小时。这……有必要吗？ 乔颂其实有些理解不了，毕竟吃饭这种事，对他而言一直都谈不上是乐趣，反而是一种负担。 不过不管心里真实是怎么想的，乔颂仍然将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这么火爆，看来味道一定很好。」 程袁拼命点头：「那必须的，这家牛油锅底一绝！」 两人闲聊的功夫，凌嘉树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摺叠凳。 第19页 程袁看见了，两眼直放光：「卧槽，树哥牛逼！这么多人，你居然能抢到凳子！」 凌嘉树瞥了程袁一眼，只冷淡地甩给他一句：「不是给你的。」 程袁一脸欲哭无泪：「……就算不是给我的，你也用不着这么绝情地说出来吧？」 乔颂试图安抚程袁：「其实这也不算绝情，人这么多，凳子很难找，树哥只给——」自己拿也很正常。 乔颂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又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只见刚才还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校草，此刻亲自弯下腰来，将摺叠凳撑开，在乔颂面前摆好。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特意掏出面巾纸，把凳面反覆擦拭了两遍。 搞定这一切，凌嘉树才抬起眼帘看向乔颂，邀功似的说：「确实很难找。所以只有这一个，给你坐。」 乔颂：「……」万万没想到。 程袁：「…………？？？」打扰下，请问，我是你们y的一环吗？！ 乔颂隐约感觉，这事儿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时之间又有点儿说不上来…… 一旁的寝室长柳俊明，轻轻推一下笨重的黑框眼镜，吐出一句斯文但有些呆板的点评：「树哥对新室友真的很好，袁儿，我们也要向树哥学习。」 程袁疲惫地看了这个书呆子一眼，心想，不懂嗑cp的孩子这回可有难了！ ———————— 经过漫长的一小时三十七分钟的等待，他们终于在店里犄角旮旯的位置捞到了一张四人桌。 刚坐下来，程袁就揉着膝盖说：「站这么长时间，我腿都麻了。」 凌嘉树听到程袁的抱怨，扭头看向身边的乔颂，低声问：「坐得时间久了，是不是也会累？」 乔颂笑着摇头，「还好，和你们站着的没法比。」 两人窃窃私语，偏偏餐桌不大，对面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程袁：「……」你好，请问你们还拿我当人吗？ 被对面两人完全无视掉的程袁，此时此刻，深切地意识到一个事实——他今天这顿饭根本就不是来吃火锅的，而是来吃狗粮的！ 服务员很快拿来了菜单，让他们直接在菜单上打对钩。 柳俊明拿着原子笔，徵求大家的意见：「来个牛油辣锅？」 程袁：「必须的！」 「树哥也能吃辣，」柳俊明看向乔颂，问道，「乔乔你呢，吃辣没问题吧？」 乔颂第一次跟室友聚餐，不愿意当显眼包，于是回答：「没问题。」 凌嘉树若有所思地看了乔颂一眼。 乔颂话音落下，凌嘉树开口，对柳俊明说：「这次点个鸳鸯锅吧。」 柳俊明有点儿惊讶，因为603寝室最能吃辣的就是凌嘉树。 「怎么回事，树哥突然换口味了？」柳俊明问道。 凌嘉树懒得过多解释，于是淡淡回答：「口腔溃疡。」 柳俊明可能真是读书读得有点呆，室友说什么他信什么，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然而程袁那双机智的小眼睛却早已看透一切…… 呵，什么口腔溃疡，不过是「诉讼cp」之间的甜蜜小把戏罢了！ 果不其然，就和程袁预料的一样—— 鸳鸯锅端上来，凌嘉树不停地往不辣的菌锅里涮肉涮菜，但他本人吃的，却全是从辣锅里捞出来的。 至于菌锅里的那些，毫无疑问，自然都进了乔颂的碗里。 ———————— 按照603寝室一贯的规矩，每次聚餐的费用都是aa制，这次也不例外。 柳俊明结完帐，算清楚每个人要付多少，把金额发在了寝室群里。 「我手机快没电了，回去再给你转。」程袁转帐总是不积极。 凌嘉树和程袁正好相反。 他不喜欢拖泥带水，每次聚完餐都第一时间给人转钱。 几个人还在饭后消食，往寝室的方向慢慢熘达。 凌嘉树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解锁了屏幕。 乔颂和来时一样，走在凌嘉树身侧。 在凌嘉树解锁手机的瞬间，乔颂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张双人照片…… 乔颂意识到什么，蓦地顿住脚步，转头将视线定在凌嘉树的手机上。 看到熟悉的论坛界面，看到自己和凌嘉树的合照明晃晃地呈现在屏幕正中间，再看到帖子顶端黑体加粗放大的「诉讼cp」字样…… 乔颂脑袋里「嗡」的一下，感觉血压顿时就飙上来了！ 别说乔颂愣住，就连凌嘉树自己也是愣在了当场。 凌嘉树完全忘记自己吃饭之前在刷论坛的事了。 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论坛看cp贴的事，竟然会这么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乔颂面前。 两人都停住了脚步。 乔颂低眸看看凌嘉树的手机，又抬头看了看凌嘉树本人。 凌嘉树先是和乔颂对视一秒，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帘，撇开了视线。 程袁和柳俊明刚才一直走在乔颂和凌嘉树的前面。 柳俊明对他们两人的异样一无所觉。 还是程袁，率先发现乔颂和凌嘉树都钉在原地不走了，这才扭头喊他们：「树哥，乔乔？」 凌嘉树抬眼看向程袁，声线有点沉：「你们先走。」 第20页 柳俊明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你俩——」 但他还没问完，就被程袁搂着肩膀打断话茬：「别问那么多！走走走，树哥让咱俩先走。」 乔颂沉默半晌，直到目送程袁和柳俊明走远，这才收回视线。 他重新抬头望向凌嘉树，目光带着几许不自然，说话也没什么底气：「你……看到论坛的帖子了？」 第11章 凌嘉树望向乔颂，想从那双浅色的眼瞳里捕捉到一些讯息。 可乔颂只与他短暂地对视片刻，就垂下眼帘，不再与凌嘉树视线相接。 凌嘉树沉默一瞬，觉得在这种时候选择隐瞒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于是他淡声开口，大大方方地承认：「嗯，我看到了。」 乔颂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却没曾想，凌嘉树竟如此淡定坦然。 乔颂抿抿薄唇，压下心底的讶异，尽可能平静地抬眸，看着凌嘉树问：「你不介意吗？」 凌嘉树不答反问：「你呢？」 乔颂：「什么？」 凌嘉树：「被偷拍，被迫和一个男生组cp，被当成同性恋，被陌生人窥探议论……这些，你介意么？」 「……」乔颂一时有点儿语塞。 他该怎么才能让凌嘉树明白呢？ 他一个堂堂正正的gay，当然不介意被当成同性恋啊！ 他介意的是—— 他那仅存在于谣言中的「cp」，是个恐同直男，而且还是个练过拳击、战斗力爆表、一拳下去可能会打死他的恐同直男…… 乔颂正愁着怎么跟凌嘉树解释，就听到凌嘉树又说：「你也恐同，看到那些帖子心里应该会觉得别扭——」 乔颂实在没忍住，打断他说：「其实我不恐同……」 凌嘉树的话音戛然而止。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佯装淡定，一个将信将疑。 安静两秒后，乔颂再度开口，坚定地澄清：「真的，我不恐同。之前你提到这个的时候我就想解释，但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抱歉，让你误会了。」 他说完，忐忑地等待凌嘉树的反应。 结果再次出乎乔颂的意料，凌嘉树看起来不仅没有恼怒，反而比刚刚轻松了几分。 「尊重少数群体是好事，」凌嘉树顺势说道，「所以论坛的事，你……」 乔颂明白他想问什么，赶忙说：「我不介意，你呢？」 凌嘉树低眸笑了下，「我记得之前在宿舍，我已经回答过了——我不在意。」 乔颂听到这话，终于觉得悬在心头那把剑被安全地拆了下来。 他长舒一口气，眸子里又重新沾染了些许笑意，就连语气都比刚才轻快了很多：「那就好，我还担心你看到了会生我的气。」 凌嘉树望进乔颂那双琥珀色的笑眼，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我也是。」 「嗯？」乔颂隐约猜到了什么，却有些不可置信。 而凌嘉树的回答，偏偏印证了他荒唐的猜想。 「我也担心你会生气，所以……不是故意瞒着你。」 凌嘉树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话，仿佛是在哄他。 乔颂看着凌嘉树认真解释的模样，莫名就觉得心里空了一拍。 ……真要命，这年头连钢铁直男都这么会撩，他们gay还能有活路吗？ ———————— 两人回到宿舍后，对于之前的谈话都很默契地绝口不提。 柳俊明本来就有些木讷，因而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程袁的视线在乔颂和凌嘉树之间徘徊了好几圈，八卦之魂都快从头顶飞出来了，但最后还是被凌嘉树一个冷淡的眼神镇住，什么都没敢问。 可越是这样不让说不让问，程袁就越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猫腻。 他几乎可以断定——乔乔和树哥一定聊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不定，在大家还胡乱嗑着cp的时候，诉讼夫夫都已经暗搓搓的搞在一起了…… 程袁仍然沉浸在自己快乐的幻想里，亢奋了好久。 熄灯后，乔颂侧躺着玩儿手机，正准备睡觉时，收到了夏喆的微信。 夏喆：【怎么样了兄弟？】 乔颂有点困，一时没懂他在问什么：【？】 夏喆：【？】 乔颂：【什么怎么样？】 夏喆：【恐同直男啊，没为难你吧？】 乔颂看着对话框里的「恐同直男」四个字，在脑海中自动将它们转化成凌嘉树的名字，觉得舒服多了。 他回覆：【没，室友们对我都挺好的。】 夏喆：【上次你搬宿舍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还不是被人骚扰。】 乔颂输入：【这次不一样。】 但还没等发出去，就看到夏喆又发来一条：【你这么二，别又被假象蒙蔽了。】 乔颂把输入框里的字一个一个删掉，重新敲出一行字，发给自己的最佳损友：【我倒是也没有那么二……】 夏喆：【……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别又被蒙蔽了！】 乔颂这才把刚才的话又重新敲了一遍：【这次不一样，他们真的都挺好的。】 对话框上方，夏喆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乔颂看着他输入了足足有半分钟，最后只收到一句没头没尾的：【所以你告诉他了？】 第21页 乔颂揣摩了几秒，回覆说：【还没。但他之前误以为我也恐同，我今天跟他解释了，我不恐同。】 夏喆：【他怎么说？】 乔颂：【他说，尊重少数群体是好事。】 夏喆：【…………】 乔颂：【怎么？】 夏喆：【[欲言又止.jpg]】 隔了两秒，夏喆诚恳地发问：【你确定他真的恐同吗？】 乔颂片刻都没犹豫：【特别确定。】 夏喆：【[欲言又止.jpg]兄弟你知道「恐同即深柜」是什么意思吧？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位室友，他……】 乔颂想到那种可能，立刻否定：【他肯定不是！】 夏喆：【[摸狗头.jpg]你还是太年轻了。】 这话题眼看着是聊不下去了。 乔颂找藉口说要睡了，匆匆忙忙地结束了和夏喆的对话。 可他睡不着。 ……恐同即深柜？凌嘉树？？ 怎么可能？！ 乔颂越想越觉得邪门，忍不住偷偷往对床瞄了一眼。 这一瞄不要紧，好巧不巧偏偏撞上了凌嘉树投递而来的视线，吓得他手指一抖，按着手机「咔嚓」一声截了个屏。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乔颂看到凌嘉树轻轻挑了挑眉。 乔颂：「……」现在就是尴尬，十分尴尬。 可是凌嘉树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默默盯着他看？ 夏喆那句「恐同即深柜」又飘进乔颂的脑海里，害他又是一哆嗦。 乔颂又瞄了凌嘉树一眼，见他还是盯着自己，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翻个身面对墙壁，只留给凌嘉树一个背影。 他琢磨了几秒，给凌嘉树发了条微信：【你怎么还没睡？】 凌嘉树：【不困。】 乔颂盯着这俩字，觉得一个gay不可能会说出这么冷硬的回答。 于是他又放心了一点，斗着胆子继续问：【不困可以玩会儿手机，看我做什么？】 凌嘉树：【看着玩。】 乔颂差点儿被这个回答气笑。 不过很快他又笑不出来了，因为凌嘉树发来新消息，问他：【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乔颂捏着手机的指尖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说实话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乔颂思来想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万金油回答：【不是针对你，大半夜的冷不防发现有人盯着自己看，真的还挺可怕的……】 凌嘉树：「…………」 从乔颂发完这句话，凌嘉树就开始输入。 五分钟过去了—— 乔颂以为会收到一篇小作文，结果却只等来一句话。 凌嘉树：【早点睡吧。】 乔·不解风情·颂：【嗯嗯，你也是。】 殊不知，某校草被他气得头昏脑涨，半宿没睡。 第12章 虽然乔颂一直没敢把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告诉凌嘉树，不过自从上次谈过之后，他心里已经轻松了许多。 现在他不用再担心和凌嘉树一起出现在他人的视野里，也不用担心两人的合照被发到论坛上。 心头大患算是解除了一大半，乔颂觉得格外轻松，和几位室友的相处也愈发融洽。 不过他近来有个发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程袁和柳俊明好像走得很近，很多时候这两个人都会避开他和凌嘉树，单独行动。 乔颂初来乍到，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索性也不多言。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势而为，多和凌嘉树相处，少打扰程袁和柳俊明。 这样过了几个星期，一切安好，于是乔颂又踏踏实实地将生活重心转移到了钢琴上。 大三是整个大学期间最忙碌的一年，这一点对于艺术生来说也同样适用。 乔颂的钢琴老师波诺切娃是个暴脾气的俄罗斯女人，岚城大学被她骂哭的钢表系学生十只手都数不过来。 但这不妨碍大家亲切的称唿她为「波姐」，也不妨碍她连续数年被大家评选为钢表系最招人喜欢的老师。 因为她真的很强，每一句批评也都很在点上，被她骂哭一次能收穫很多。 不过波姐对乔颂倒是一直都很温柔。 乔颂自己练琴上心，每次回课的质量都很高。再加上乔颂长得实在精緻，波诺切娃对着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也不太能骂得出口。 乔颂入学以来第一次挨骂就是上个礼拜。 因为搬宿舍的事，他最近练琴的节奏被打乱了，回课时一首曲子出错三次，也不怪波姐发火。 好在这几天他又找回了以往的手感和状态。 波姐留给他的新作业是柴可夫斯基的四季组曲。 四季组曲总共十二首，波姐让他从其中挑出一首来练。 乔颂从头到尾听完一遍，选择了最喜欢的《船歌》。 作为浪漫曲派的绝佳代表作，《船歌》从曲式到旋律都恰到好处地击中了乔颂的心扉。 乔颂练得有点上头，每天都在琴房待到很晚。 周五晚上，又到了艺术楼锁门的时间，保安上楼来撵人。 乔颂执拗地弹完最后一遍，这才意犹未尽地合上钢琴。 他起身准备离开，却不期然，看见凌嘉树斜倚在琴房门口，望向他时，狭长漆黑的眼眸里带了点笑意。 第22页 乔颂朝他笑笑，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凌嘉树迎着他的视线，回答说：「来接你，外面下雨了。」 这是岚城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乔颂出门前没看天气预报，的确没有带雨伞。 他接纳了室友的善意，和凌嘉树并肩往楼下走去。 ———————— 室外空气清冽，潮湿的水汽浸润了肺腑，混杂着青草的气息，沁人心脾。 凌嘉树撑着一把宽大的雨伞，伞面有意往乔颂这边倾斜。 他将乔颂保护得很好，自己的肩膀却时不时被风吹来的雨水打湿。 乔颂看见了，主动往凌嘉树身边靠近了一点。 凌嘉树会错了意，问他：「是不是有点冷？」 乔颂摇了摇头，「不冷，就是想离得近一点，不然雨伞不够我们两个人用。」 凌嘉树垂眸看了一眼，看见彼此之间还隔着十厘米的距离，于是低声说：「那你还可以再靠近一点。」 乔颂听话地又往他身边挪了几寸。 「现在呢？」乔颂问道。 凌嘉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我肩膀还是会淋到雨。」 乔颂一本正经地提议：「要不我挽着你……的胳膊……？」 他越说声音越低，心虚地想起对方是个直男，可能对这种程度的接触会厌恶。 可下一秒，他就听到凌嘉树从善如流地说：「好。」 乔颂怔了一瞬，抬头看向凌嘉树。 凌嘉树坦荡地和乔颂对视，那张帅脸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淡定，没什么情绪，但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乔颂自己提出来的建议，也不好反悔，只能硬着头皮挽住了凌嘉树的胳膊。 秋雨带着凉意，但身边的男生却有着温暖的体温。 两侧的路灯安静又温柔，照亮疏斜的雨丝，像漫天漫地的金色丝线。 灯光从身后照过来，乔颂和凌嘉树的影子落在他们面前的潮湿地面上，重叠成为一体。 一把雨伞之下，笼罩着两个亲密无间的修长身影。 乔颂望着眼前的画面，觉得这一幕很有艺术感。 还好这个时间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否则这个画面如果被人拍下来，明天「诉讼cp」一定又会掀翻论坛的房顶。 「乔颂。」凌嘉树的声音打断了乔颂的胡思乱想。 乔颂收起飘远的思绪，抬眸看向身边的男生，「嗯？」 凌嘉树抿抿薄唇，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跟你以前的室友也这样吗？」 「……啊？」乔颂思索了片刻，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 凌嘉树：「只跟我这样？」 「嗯，」出于严谨，乔颂特意强调说，「至少目前为止，只有你。」 凌嘉树点了点头，等乔颂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时，淡淡地勾了勾唇角。 乔颂的目光又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他忍不住问凌嘉树：「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凌嘉树说：「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 乔颂又问：「对什么好奇啊，艺术生？」 凌嘉树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艺术生。」 而是你。 但这话凌嘉树觉得不合适现在说出来。 所以在乔颂继续追问之前，他率先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乔颂有点跟不上凌嘉树跳跃的思维，反应了两秒才说：「柴可夫斯基的《船歌》，你喜欢这个吗？」 凌嘉树诚实地说：「我虽然不懂古典音乐，但刚才听你弹，觉得很好听。」 乔颂有些开心，「你喜欢听的话，这周末我争取约到三角钢琴，弹给你听。」 凌嘉树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这样的待遇，惊喜之余，忍不住感慨：「我以为懂音乐的人不会愿意把这么好的曲子，弹给我这样不懂音乐的人听。」 乔颂很认真地解释：「我不否认有些人的确像你说的那样，会筛选听众，但我不太认同那种做法。我始终觉得，音乐不是用来『懂』的，而是用来倾听和感受的。你喜欢听，就已经很好。」 凌嘉树望进乔颂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将话题延续：「你和我见过的其他艺术生不太一样。」 乔颂说：「可能每个人对于音乐的理解都不尽相同。」 凌嘉树摇了摇头，「不单单是这方面。更大的区别在于，我能感受到你对钢琴的喜欢。」 他说的其实很对，钢表系的学生也不是都喜欢弹钢琴。 有不少学生都是听从家长的安排，小时候弹车尔尼599练习曲时面无表情，长大了弹四季组曲还是面无表情。 但乔颂和他们不一样。 他爱极了柴可夫斯基的浪漫、巴赫平均律的严谨，也喜欢莫扎特的灵动、贝多芬的波澜壮阔。 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钢琴表演，喜欢弹琴这件事情本身。 乔颂抬头对凌嘉树笑了笑，「你刚才说自己不懂音乐，会不会有点太过谦虚了？你能听到音乐里的情感，这很难得。」 凌嘉树得到乔颂的夸奖，心里十分受用。 不过他仍然克制着心底的愉悦，开玩笑地说：「这话也就是你说才像是真的。但凡换个陌生人，我都会以为他想劝我买钢琴课。」 乔颂眼睛一亮，满脸期待地问：「你想学钢琴吗？我可以教你，免费。」 第23页 凌嘉树不假思索地回答：「谢谢，完全不想。」 乔颂：「…………」 他是疯了才会把这么美好的畅想浪费给一个毫无艺术细胞的狗直男！！ 乔颂一脸无语。 可凌嘉树却看着他气鼓鼓的模样，坏心眼地勾起了唇角。 逗艺术家玩儿，真有趣。 第13章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续三场雨下完，岚城的气温已经降到了接近零度。 岚大宿舍楼和学校附近的居民区一样，都是採取统一的供暖制度，每年十一月中旬试暖，十一月底正式供热。 现在还不到十一月中旬，暖气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了。 乔颂体寒，这几天从早到晚都捂着一件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即便在宿舍里也很少脱下来。 凌嘉树见他这么怕冷，特意买回来一个电热小太阳，只要乔颂在寝室，他就开着小太阳，把他们这半边寝室吹得暖烘烘的。 程袁经常拽着柳俊明过来蹭热。 柳俊明脸皮子薄，且又遵纪守法，所以每次都很矛盾，一边说着「谢谢树哥」，一边又忍不住嘀咕：「这算不算违规啊，我记得辅导员特意说过，不让在宿舍里用小太阳……」 程袁被他念叨的烦了，于是强词夺理说：「你不懂，这不是小太阳，而是树哥对室友的一片心意！心意怎么会违规呢？」 柳俊明感觉好像逻辑哪里不对，但又无法反驳。 凌嘉树不怎么参与这种无聊的对话，只是坐在自己位置上玩电脑。 乔颂话也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和凌嘉树背对背，安静地啃西方艺术史，或者做曲式分析。 有天晚上，乔颂洗完澡出来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凌嘉树停下敲键盘的手，从乔颂的椅子背上捞起他那件白色羽绒服，递给他时带着关切地问：「感冒了？」 乔颂接过羽绒服披上，摇摇头说：「应该没，可能是有人骂我。」 凌嘉树反问：「谁忍心骂你？」 乔颂笑了笑，「那可多了去了，又不是每个人都是我室友。」 凌嘉树：「下次遇到这种事告诉我。」 乔颂：「这么说，以后我可以找树哥替我出气啊？」 凌嘉树：「不然你想找谁？」 乔颂笑了两声，一边擦着头髮一边说：「没谁，就找我树哥。」 两人又闲聊几句，乔颂突然想起什么，换了话题对凌嘉树说：「对了树哥，你买的这小太阳真的挺管用的。往年来暖气之前的这段时间我都会感冒，今年没怎么冻着，到现在都没生病。」 凌嘉树听他说完，默默把小太阳的温度又调高了一档。 不过乔颂这话还是说得太早了。 虽然躲过了冻感冒，但就在一个礼拜之后，宿舍开始试暖，因为这短短几天之内，宿舍冷热温差太大，乔颂到底没能逃过热伤风。 ———————— 热伤风比冻感冒还难受。 乔颂一早醒来看到室友都已经出门去上课了，可他头昏脑涨，浑身没有力气，想强撑着去练琴都做不到。 他迫不得已给波姐打电话请了病假，《船歌》的回课硬是往后挪了一周的时间。 宿舍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乔颂抱着一盒面巾纸，惨兮兮地窝在被子里。 为了能安心地趴在上铺，尽可能减少下床的频率，一向爱干净的乔颂甚至破天荒地把垃圾袋绑在了床头的栏杆上。 他没吃早饭，半睡半醒的一直躺到快中午。 正愁着午饭怎么解决时，乔颂听见有人开门进屋的声音。 他很努力地睁开眼睛，朝门口望去，看见凌嘉树迈着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 凌嘉树到他床边站定脚步，没等他反应过来，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好，不算太烫，应该没有发烧。 凌嘉树稍微放心了一些，不过一双剑眉仍然轻蹙，眸子里的担忧也没有消失。 乔颂看见凌嘉树皱眉，开口询问：「怎么了，树哥？」 他的嗓音一改平日里的清澈柔和，听起来很沙哑，像被砂纸磋磨过一样。 凌嘉树眉头皱得更紧了，「这话应该我问你，生病了怎么不跟我说？」 乔颂弱弱地说：「我醒的时候看你已经去上课了……」 「没有我微信？」凌嘉树的语气里分明多了几分怒意。 乔颂有点不敢吭声了。 他抿抿干裂的嘴唇，委屈巴巴地垂下了眼睫。 凌嘉树盯着乔颂可怜的模样看了几秒钟，认输地嘆了口气，缓和了语气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在怪你。」 他要是直接发火其实也还好，乔颂顶多就是装聋作哑，干脆不搭理他。 可他突然软声软语地开始哄人，这一下就把乔颂那点儿不易察觉的委屈全都勾出来了。 乔颂抬眸看向床边的人，小声嘀咕：「那你干嘛凶我？」 「不是凶你，是……」凌嘉树可能不常说这种话，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是担心你。」 病号本来就比平时脆弱，「担心」这种话听在耳里，眼圈都忍不住微微发酸。 乔颂不想当着别人的面儿哭，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没有出息。 他忍着鼻腔的酸涩，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那你能不能帮我倒杯水？我一上午没喝水，嗓子都快冒烟了……」 第24页 「好。」凌嘉树没有二话，立刻去客厅的饮水机，给他接回来一杯不凉不烫的温开水。 乔颂撑着栏杆坐起来，「吨吨吨」地仰头喝水。 鼻子不通气，嘴巴又忙着灌水，这让他感觉有点缺氧头晕，刚放下杯子就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凌嘉树见状立刻伸手过来扶他，结实的手臂跨过床铺周围的栏杆，宽厚的手掌虚拢在乔颂的肩膀上。 一副全然保护的姿态，但又不会显得太过冒犯。 乔颂稳住身形，定了定神。 等那股头晕目眩的劲儿过了，他才将水杯递还给凌嘉树。 凌嘉树顺手把水杯搁在乔颂的书桌上，然后继续照看他。 乔颂想，这种时候他按理应该对凌嘉树说声「谢谢」的。 可他大概是因为生病影响了脑迴路，脑子一抽，竟然突兀地冒出来一句：「树哥，你个子好高啊。」 他一边说，甚至还一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凌嘉树脑瓜顶的高度。 「真的好高，」乔颂还在喋喋不休，「我有时候站在下面想看看耳机在不在上铺，都看不见……你比上铺高出一大截，肯定没有这种烦恼吧？」 凌嘉树：「……我是没这个烦恼，但我现在有别的烦恼。」 「什么啊？」乔颂一脸认真的问着，可是手还停在凌嘉树的脑袋上方。 凌嘉树抬手握住乔颂纤细的手腕，将那只白皙漂亮的、属于钢琴家的手，从自己的头顶挪开。 乔颂可能真是脑迴路异于平常，就这么个小小的举动，他竟然歪曲成了别的意思。 他瘪瘪嘴巴，有点不高兴地问：「树哥，你嫌弃我啊？」 凌嘉树实在没忍住嘆了口气，低声说：「没有嫌弃你。乔颂，你是每次生病都这样吗？」 乔颂：「哪样？」 凌嘉树：「撒娇，耍赖，像喝了假酒一样。」 乔颂沉吟了片刻，很认真地否定：「不是，我没有。」 凌嘉树没想再追问，可乔颂又自顾自地说道：「我以前生病了都是一个人扛着，没有人管我，我也没地方撒娇耍赖……」 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故意卖惨的意思，就连语气也平静如常。 可是凌嘉树还是觉得心脏突然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的小可怜，望着乔颂清澈无辜的眼睛，那句徘徊在嘴边的「不许撒娇」怎么也说不出口。 凌嘉树闭了闭眼，算是认栽了。 他扶着乔颂重新躺下，还体贴地帮忙把被子掖好。 乔颂被他裹得严严实实，觉得又暖和又有安全感。 下巴藏在被窝里，乔颂露出巴掌大的半张脸，眨着眼睛问凌嘉树：「你中午去哪吃饭？」 凌嘉树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小心思：「想吃什么，说吧。」 乔颂不假思索地回答：「想喝粥。」 凌嘉树：「小米粥，皮蛋瘦肉粥，还是什么？」 乔颂一脸诚恳地说：「想喝虾蟹粥，就是潮汕正宗的用砂锅煲出来的那种。」 凌嘉树：「……你还挺讲究。」 乔颂：「嗯嗯。」 ……神他妈「嗯嗯」。 凌嘉树简直被这小病号气笑了。 他弯了弯唇角，点点头说：「行，等着吧，我现在就买机票去潮汕。」 第14章 热气蒸腾，虾蟹与贝类散发出来的诱人鲜甜，与米粥熬煮的香味一同飘散到空气里。 送到乔颂手里的虾蟹粥，除了螃蟹和开背虾之外，还额外多加了一份瑶柱。 乔颂舀起两颗瑶柱细细品尝，感觉像是尝到了来自树哥的偏爱。 以往他生病了总觉得没什么胃口，可今天却有些例外，乔颂捧着虾蟹粥，一勺一勺喝得很欢。 凌嘉树吃完自己那份盖浇饭，扭过头来看向乔颂。 乔颂吃得有点热，莹白的脸颊泛起浅淡的绯红。 凌嘉树却想到什么，微微蹙起剑眉，走过来探了探他的额头。 乔颂感觉到额头处传来的温热，抬眸看向凌嘉树。 他嘴里还含着米粥，鼓着腮帮含煳地问：「唔……怎么了？」 凌嘉树已经将手收回去，但眉心仍然锁着，低声开口：「没发烧，脸怎么这么红？」 乔颂咽掉口中的热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可能是吃得太着急了，热的。」 「有这么好吃？」 乔颂频频点头，「嗯，好吃。」 凌嘉树见他恢復了一些元气，这才放下心来。 乔颂看凌嘉树没有要继续聊天的意思，于是又埋头继续喝粥，直到一碗见底，仍然意犹未尽。 凌嘉树看他将一整碗全部喝完，心里莫名觉得有点幸福。这种幸福感来得很没道理，凌嘉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过去替乔颂收拾桌子，顺便问道：「你是生病了才喜欢吃这个，还是平时也喜欢？」 「和生病没有关系，一直都喜欢。」乔颂不假思索地回答完，顿了两秒，又话锋一转，低低地补了一句，「但平时要控制体重，没有理由吃。」 凌嘉树想起每次吃饭乔颂都用清水涮菜，又顺势问道：「艺术生都需要这么严格地控制体重吗？」 「不是，」乔颂轻轻摇头，「是我个人的原因。」 凌嘉树抿抿薄唇，似乎还想追问什么。 第25页 乔颂赶在他开口之前率先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我就是……不想太胖。」 凌嘉树眸色深深地看了乔颂一眼，到底还是没忍心拆穿他的欲盖弥彰。 ———————— 下午凌嘉树有一节必修课要上。 这门课的老教授出了名的严格，即便是在以「学风严谨」而着称的计算机院，也是当之无愧的最中之最。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教授的课不能逃，逃了必挂科。 凌嘉树没法留在宿舍里照顾乔颂，只能在临出门之前反覆叮嘱乔颂，如果觉得难受一定及时联繫他。 乔颂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心里却有些矛盾，不想打扰凌嘉树上课。 他目送凌嘉树出门时觉得有那么点儿孤单，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央求人家留下来，于是宿舍里最终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虾蟹粥的热气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屋内只余下寂静和冷清。 乔颂趁着刚吃饱饭这会儿胳膊有点力气，老老实实回到上铺，把自己卷进了被窝里。 他平躺着，望着视野上方洁白而又乏味的天花板，回想自己跟凌嘉树撒娇耍赖的种种行径，心里多少有点嫌弃自己。 虽说很多人都会在生病的时候变得比平时脆弱，但这种事在他身上从未发生过。 他对凌嘉树说的不是假话。 他确实从来没对其他人这样过，哪怕是在生病的时候。 乔颂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如此反常，更不明白自己哪里来的自信，好像不论他提出怎样无理的要求，树哥都会纵容他。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困意渐渐来袭。 乔颂闭目养神，入睡之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 树哥会回来跟他一起吃晚饭吗？ ———————— 凌嘉树一下午都没收到乔颂的消息，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事实证明，乔颂也的确不是一个能令人放心的人。 凌嘉树上完必修课回到宿舍，发现乔颂竟然发烧了。 他隔着被子捏了捏乔颂的手臂，低声叫他：「乔颂，醒一醒。」 「树哥，回来了。」 乔颂迷迷煳煳睁开眼，开口回应时，滚烫的唿吸轻轻扑洒在凌嘉树的手背上。 凌嘉树抿了抿薄唇，视线从手背上一扫而过，又看向乔颂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发烧了。」 「啊？有吗……」乔颂刚睡醒还有点迷茫，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哑着嗓子嘀咕，「我摸着好像不怎么热。」 凌嘉树握住他的手，无奈地嘆了口气，「因为你的手也是烫的。」 乔颂有些怔愣，低眸看着自己的手被凌嘉树包裹在掌心里，睫毛轻轻颤了颤。 凌嘉树此刻的体温比他略低一些。 这让乔颂意识到，自己可能确实是发烧了。 但很奇怪，肌肤相贴带来的冰凉触感却渐渐转化为与之相悖的暖意，渗透进肌肤表里，融化成另外一种难以言明的安全感。 两人望向对方，视线交织在一起，不过只停留了很短暂的两秒钟。 片刻后，凌嘉树率先移开视线，语气如常地问乔颂：「能起来吗？我带你去医院。」 乔颂也收回飘远的思绪，有些懒散地说：「树哥，我难受，不想动弹……要不我先吃点退烧药，看看情况再说？」 凌嘉树皱起眉头，显然不予认同。 然而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乔颂又补了一句：「外面这么冷，发着烧出去折腾一圈，没准儿会更严重。」 「……」凌嘉树沉默了。 本来那句「拖久了更麻烦」都已经到嘴边了，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凌嘉树有点矛盾，一方面觉得乔颂说的不无道理，一方面又觉得，如果自己这么轻易就妥协，是不是对他太过纵容了？ 乔颂一直在留意凌嘉树的神色。 他从凌嘉树的迟疑里觉察到他心软了，于是乘胜追击—— 「我没有力气起来，你能帮我拿一下药箱吗？就在我书桌第二个抽屉里，白色的。」 凌嘉树安静片刻，最后到底还是认输了，纵容地说了声：「好。」 他俯身从抽屉里拿出药箱，正要掀开盖子，就听到乔颂说：「我自己来吧。」 凌嘉树顿住指尖的动作，抬眸看了乔颂一眼。 乔颂小声解释道：「我之前没整理药箱，可能有点儿乱……所以还是我来吧。」 他这话说得不太有底气，临时编出来的藉口也略显拙劣。 凌嘉树将这一切都收在眼里，可他想，乔颂毕竟生着病，他没必要和一个病号较真。 所以他既没有拆穿，也没有多问，只是顺着乔颂的意思，抬手将药箱递给了他。 乔颂打开金属卡扣，有意将药箱背对着凌嘉树。 可即便如此，凌嘉树因为身材高挑，视野高出一大截，还是不经意间就将药箱里的光景看得一清二楚。 在一堆杂乱无章的药盒之间，他隐约瞥见了「氟西汀」三个字。 ……氟西汀，这是治疗什么的？ 凌嘉树之前没听说过这种药，一时有些困惑，轻轻皱起了眉头。 第15章 乔颂吃完退烧药，又昏昏沉沉地继续睡觉。 凌嘉树回到自己那边坐下来，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氟西汀」，看到界面上显示出这样一段话—— 第26页 盐酸氟西汀胶囊是一种口服的抗抑郁药物，通过抑制中枢神经对五羟色胺的再摄取，来治疗各种抑郁性精神障碍，例如抑郁症、强迫症、厌食症等疾病。 凌嘉树盯着这段话，思考了很久。 在他脑海中徘徊浮现的，除了初次见到乔颂的画面，还有最近相处的点点滴滴。 在凌嘉树的印象里，乔颂虽然总是神色淡淡，但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抑郁倾向，也没发现他有什么过度强迫的行为。 难道是……厌食症？ 想起乔颂每次吃菜都要用清水涮过，凌嘉树隐隐有了猜测。 他按灭手机屏幕，回头看向对床的乔颂。 乔颂睡着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小截笔直的鼻樑，和精緻柔和的眉眼。 长而捲曲的睫毛随着唿吸微微起伏，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投出半扇形的暗影。 乔颂不知梦到了什么，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 他在梦里都轻轻蹙着细眉，无端惹人心疼。 凌嘉树扭头注视了乔颂半晌，思绪不免有些混乱。 他一会儿想着应该对乔颂更好一点，一会儿又想，还是不能太明显，乔颂应该并不希望被人特殊关照…… 过了不久，凌嘉树听见宿舍开门的声音，知道是程袁和柳俊明下课回来了。 程袁这人话比较多，从教学楼出来之后就一直拽着柳俊明说个没完，都到宿舍走廊了也没消停。 凌嘉树听见走廊传来的说话声，觉得有点吵。 他将目光从乔颂的脸上收回，也顺便收敛起飘远的神思，抬眸望向了门口的方向。 程袁刚推开宿舍门，就看到他树哥甩过来一个冷邦邦的眼神。 程袁懵了：「……？」怎么了这是，他犯法啦？ 凌嘉树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只是用口型说：「闭嘴，乔颂在睡觉。」 柳俊明第一时间点了点头，心有灵犀地朝凌嘉树比了个「ok」的手势，显然也是受够了程袁这一路的聒噪。 「……」程袁幼小的心灵觉得很受伤。 当然，受伤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不让他聊天他有点儿憋得慌…… 不过迫于树哥强大的气场，程袁到底还是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切换到静音模式，抬手给自己的嘴巴拉上了拉链。 宿舍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开口讲话。 除了一名病号在睡觉之外，其余三人都坐在各自的书桌前，安安静静地敲着电脑键盘。 键盘声稳定而有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利好睡眠的白噪音。 ———————— 乔颂这一觉睡得很香，再睁开眼时，窗外的天都黑了。 几位室友都开着自己桌上的檯灯，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有张罗打开宿舍的大灯。 乔颂醒了醒神，环顾一圈，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他清了清嗓子，扶着床边的围栏坐起来，叫了一声：「树哥。」 凌嘉树回过头，看见乔颂醒了，起身走到他身旁，不由分说地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乔颂虽然睡一觉出了一身的汗，但他的额头还是比凌嘉树的掌心温度更高。 「还没退烧。」凌嘉树皱着眉头说，「这样下去不行，我扶你起来，现在就去医院。」 一旁的程袁和柳俊明这时才知道乔颂生病了。 两人赶忙凑过来，围在乔颂旁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情况。 虽然只是热伤风感冒，但吃了退烧药仍然没有退烧，这让几个人都有些担忧。 柳俊明主动问道：「现在去医院吗？我和树哥一起吧，多个人也能多个照应。」 程袁也说：「带我一个带我一个，我也去，我也要照顾乔乔！」 柳俊明瞪了他一眼，「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老老实实留下来看家，晚上万一有人过来查寝，你还能帮我们解释一下原因。」 凌嘉树在这时开口，果断地说道：「不用，你们两个都留在宿舍，我带乔颂去。」 乔颂一点也不想麻烦大家。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连凌嘉树也不愿意麻烦。 但如果一定要从这三位室友里选择一位来依赖的话，他情愿这个人是凌嘉树。 所以他顺着凌嘉树的意思，温声说道：「树哥肯定可以照顾好我，外边怪冷的，袁儿和俊明，你们俩就别跟着折腾了。」 天大地大，病号最大。 乔颂既然都这么说了，程袁和柳俊明也就没再坚持。 ———————— 爬起来穿好外套，乔颂跟着凌嘉树下楼，去校门口打车。 虽然发烧的时候浑身肌肉酸痛，但其实也不至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如果换了是其他人要扶他，乔颂觉得自己应该会礼貌地拒绝掉。 但这个人是凌嘉树，他又心安理得地放弃了抵抗，甚至放任自己，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依託在凌嘉树的身上。 上了计程车，去往医院这一路上，乔颂一直闭着眼睛，靠在凌嘉树的肩膀上。 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车内的气氛虽然沉默，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与侷促。 乔颂没有睡着，他只是在车辆摇摇晃晃的路途里，任由自己胡思乱想。 他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对凌嘉树产生独特的亲近感。 第27页 但或许是因为高烧影响了理智，他想不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 乔颂只知道，一定不是因为喜欢。 在恋爱这件事上，他从来都不考虑直男，更不可能考虑一个恐同的直男。 这一点，哪怕是在高烧眩晕的状态下，乔颂仍然坚定不移。 好不容易熬到了医院。 凌嘉树揽着乔颂的肩膀，带他到安静的地方坐下等着，然后自己去大厅，排队给他挂号。 乔颂远远地望着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觉得自己刚才和程袁他们说的并没有错—— 树哥的确可以将他照顾得很好。 第16章 凌嘉树给乔颂挂的是发热门诊的专家号。 两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了十来分钟，看到电子屏上提醒乔颂前往就诊。 凌嘉树率先起身，看了一眼手里的挂号单，对乔颂说：「走吧，51诊室。」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乔颂伸过来一只手。 乔颂盯着凌嘉树的大手，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故作淡定地握住，借着他的力度站起身来。 一名年轻的女护士从他们身旁经过，看到两个男生牵着手，视线不由得在他们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 乔颂明白路人的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怕凌嘉树在意，赶忙抽回手。 凌嘉树感觉到手心一空，下意识地低头看一眼，目光暗了暗。 乔颂偷瞄着凌嘉树的表情，感觉他看起来好像是有点儿不太高兴，于是更加庆幸自己动作及时，这才没造成更大的误解…… 凌嘉树没多说什么，沉默地领着乔颂进了诊室。 医生看到乔颂，简单地询问了他的病情。 乔颂虽然感冒发烧，但也并无大碍。 医生在电脑上记好病歷，而后例循常规地开了抽血化验的单子，以及一瓶退烧用的赖氨匹林，一瓶葡萄糖补液。 乔颂和凌嘉树来到输液室。 他坐在位置上等候，凌嘉树在旁边站着，两人都望向门口。 一名女护士拿着两个吊瓶走进来，低着头一边核对信息一边说：「患者乔颂在吗？」 「在的。」乔颂回应。 护士闻声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乔颂，脚下步伐不由得一顿。 乔颂也愣了愣。 没想到会这么巧，负责给他输液的护士，恰恰就是刚才在走廊上目睹他和凌嘉树牵手的那位。 护士的目光在乔颂和凌嘉树之间徘徊一圈，又露出那种意味深长的神情。 乔颂：「……」万一等会儿这位护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要不要解释清楚？ 可是如果刻意解释的话，会不会显得欲盖弥彰？ 这个两难问题可把乔颂愁坏了…… 不过还好，护士毕竟是专业的，哪怕心里嗑这对cp已经嗑翻天了，表面却还是绷着脸，看不出一丝雀跃。 她走到乔颂面前，公事公办地说：「输液架这会儿都被占用了，估计得等半个小时才能腾出来。你看是等会儿再输液，还是自己举着，现在就开始？」 乔颂不认为自己现在有力气举吊瓶，于是说道：「等会儿吧。」 同一时刻，站在一旁的凌嘉树却说：「现在。」 护士看看乔颂，又看看凌嘉树，决定给患者家属一次表现的机会：「那就现在吧，早输液早退烧。」 乔颂抬头望向凌嘉树。 凌嘉树对上他的视线，安抚地说：「吊瓶我拿着，你负责闭眼睛休息。」 乔颂：「我自己可以——」 凌嘉树没等乔颂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强势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话音落下，凌嘉树就主动从护士手里拿走了吊瓶。 护士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俯身给乔颂扎针，一边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嗑糖。 天知道，她几乎把最近半年遭遇的伤心事全都想了一遍，这才勉强克制住，没有露出不合时宜的姨母笑！ 可是这也不能全怪她啊！ 毕竟乔颂长得很好看，他旁边那位更是帅得扎眼，两个人在一起又那么般配。 这么绝的cp，换了是谁谁能忍住不嗑？ 扎完针，调整好点滴的速度，护士站起身来，望着凌嘉树开口—— 「你是患者的n……」好不容易才把「男朋友」的第一个字憋回去，「朋友吧？」 乔颂：「……」看来她误会不浅！ 可是凌嘉树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淡淡地「嗯」了一声。 护士叮嘱道：「吊瓶注意举高一点，至少要比患者的头顶高出50厘米，不然容易回血。」 凌嘉树点点头，「好。」 「辛苦你了！等会儿有输液架腾出来了，我尽快给你们送过来。」 护士还有别的事情要忙，留下这句就匆匆离开了输液室。 只不过临出门之前，她又扭头看了乔颂和凌嘉树一眼，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意思。 乔颂目送护士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有些忐忑地抬眸望向凌嘉树。 凌嘉树举着吊瓶，低头和乔颂四目相对。 乔颂开口叫他，「树哥。」 凌嘉树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那倒没有，我是想说……」乔颂心里发虚，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你别介意啊，护士刚才可能是误会了。」 第28页 凌嘉树面露困惑，「她误会什么了？」 乔颂试图委婉地表达：「就是误会我们两个的关系……很好。」 凌嘉树似乎更困惑了，低声反问：「这是误会？所以你是觉得，我们关系不好？」 乔颂懵了：「……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可怎么办？ 凌嘉树毕竟是个直男，而且还恐同，有些事说得太多了怕他不舒服。 乔颂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跟他解释。 他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个所以然，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说：「算了，没什么，你当我没说。」 凌嘉树纳闷儿地看他一眼，一时也没再追问什么。 然而乔颂万万没想到，他树哥竟然那么具有钻研精神。 这话题明明都已经结束了，可凌嘉树竟然自己又琢磨了半天，并且恰巧在护士推着输液架走进来的一刻，声线明朗地对乔颂说：「我明白了，你刚才是想说，护士也在嗑我们的cp。」 刚一进门就猝不及防被拆穿的护士：「……？！」 她脚步一顿，握着输液架的手微微颤抖，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妈妈你听见了吗！我出息了！我嗑的cp主动往我嘴里塞糖了！！！ 第17章 乔颂gay了这么多年，被人嗑过的cp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也从来没见过这种骑别人脸上撒假糖的局面啊！ 他瞪大眼睛看了看凌嘉树，又看看杵在不远处、呆若木鸡的女护士，一时之间有点儿不知所措…… 凌嘉树顺着乔颂的视线，也朝输液室门口的方向望去。 见护士已经拿来了输液架，凌嘉树扬了扬眉，示意对方赶紧过来。 护士这才赶忙停止胡思乱想，加快脚步来到两人面前。 凌嘉树往旁边让开一点，护士将输液架推到乔颂旁边，将吊瓶挂到了上面。 乔颂为了掩饰尴尬，仰头看着吊瓶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对。」护士语气如常地应了一声，转而看向凌嘉树。 她例行公事地叮嘱：「等这瓶赖氨匹林打完，你按一下旁边这个唿叫铃，我过来换下一瓶。」 凌嘉树点了点头，「好的，谢谢。」 「没事。」 护士板着一张脸走了，可惜，她出门的一刻还是没绷住表情。 cp粉笑开花的那个瞬间，恰巧被乔颂尽收眼底。 乔颂：「……」 事已至此，他没别的辙，只能安慰自己—— 没关系，问题不大，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乔颂默默地将视线从不远处收回来，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凌嘉树。 凌嘉树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的视线，而是低着头，正在揉自己的手臂。 乔颂看见这一幕，心里不太好受。 他温声开口，对凌嘉树说：「树哥，你刚才举了那么长时间的吊瓶，胳膊累了吧？」 凌嘉树低眸对上乔颂的视线。 一句「还好」都已经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又被他临时改成了：「是挺酸的。」 乔颂更觉得过意不去了，目光点点凌嘉树右侧方，对他说道：「那边空出来个凳子，你搬过来坐一会儿吧，歇一歇。」 凌嘉树搬了凳子过来，挨着乔颂右侧坐下，却说：「坐下也解决不了胳膊酸的问题。」 乔颂问：「那……怎么办？」 「给我揉揉。」凌嘉树把胳膊往他面前一横，理直气壮地支使病号。 「……啊？」乔颂抬起没打针的右手，有些迟疑地悬在半空中，小声说，「可是我没什么力气。」 凌嘉树看起来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坚持说：「力度轻一点也没关系，意思到了就行，就当是心里安慰。」 乔颂：「……」 不管怎么说，树哥毕竟是为了给自己举吊瓶才累到的。 乔颂不好意思再找理由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轻轻握住了凌嘉树的小臂。 肌肤相贴的瞬间，乔颂明显能感觉到指尖下的肌肉变得十分紧绷。 或许是常年练习拳击的缘故，凌嘉树的手臂线条很漂亮，肌肉的纹理清晰流畅，触感紧实，充满力量感。 乔颂的手指停在凌嘉树的胳膊上，半晌没有动。 不得不承认，他此刻有些心猿意马。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乔颂是学艺术的，对美好的事物有着更敏锐的觉察。 虽然明知道凌嘉树是直男，但这并不能妨碍乔颂对他的欣赏。 乔颂很清楚，这和恋爱的那种喜欢截然不同。 在他眼里，凌嘉树的手臂就像施拉姆的画作一样，传递出蓬勃的生命力，令人为之怡然。 一旁的凌嘉树见他迟迟不动，忍不住低笑一声，明知故问：「力度最大就是这样了？」 「啊？不、不是……」 乔颂有些窘迫地回过神，细白的指尖在他的胳膊上一点点用力，帮他揉捏放松。 这回轮到凌嘉树心猿意马了。 凌嘉树垂下眼帘，看着乔颂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皮肤上移动，总是忍不住想起这双手弹钢琴的样子。 越是这么想，心潮就越是澎湃涌动，难以平息。 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享受到艺术家的轻抚。 还好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乔颂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自己故意卖惨，而不是出于自愿。 第29页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都缄口不言。 乔颂其实有些苦恼。 像这样肌肤相贴，对于一个直男来说可能没什么，但对于他一个gay，再怎么说也显得有些亲密了。 他不太适应，捏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 眼睛盯着地面上毫无意义的一点，乔颂低声开口，问凌嘉树：「感觉好点儿了吗？」 凌嘉树抿唇注视着乔颂的侧脸，意图明显地说：「好点儿了，但还是不太舒服。」 「……这样啊。」 乔颂无奈，又一下一下继续捏着。 过了几分钟，凌嘉树终于满意，主动说道：「可以了，现在感觉好多了。」 乔颂如蒙大赦，赶忙松手，放开了他的手臂。 就在两个人捏来捏去的功夫，一瓶赖氨匹林已经悄无声息地见底了。 凌嘉树按铃叫来了护士。 趁着护士换吊瓶的功夫，凌嘉树俯身看着乔颂的手，低声问：「手酸吗，我帮你也揉揉？」 「……？！」护士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 没人觉得吗？这个「也」字，就很灵性！ 不过她发现凌嘉树看的怎么是乔颂的右手？ 出于职业道德，护士好心提醒：「打点滴不会导致手酸的，不过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确实会不舒服，你可以给他揉揉……左手。」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凌嘉树看了护士一眼，语气平静地说：「谢谢提醒，不过我说的是他的右手。」 护士虽然纳闷儿，但没说话。 凌嘉树于是又自顾自地继续解释：「他刚才帮我揉胳膊了，可能有点累。」 护士：「……」不是，谁问你了啊？！ 她算是彻底看透了！ 原来她就是这对小情侣y的一环！！ 这时，有其他患者按铃唿叫护士。 护士默默地看了乔颂和凌嘉树一眼，憋着笑意跑去继续忙了。 「……」乔颂已经放弃挣扎了。 随便吧，误会就误会，反正按照凌嘉树这个行事风格，想让人不误会也很难！ 不过乔颂到底还是没让凌嘉树帮他揉手。 他胡乱编了个藉口，对凌嘉树说：「我想玩一会儿手机，今天白天一直昏昏沉沉的睡觉，都没怎么玩。」 凌嘉树明白他的意思，也没再强求。 乔颂其实没什么特别想玩的。 他解锁了手机屏幕，下意识地打开学校论坛，打算随意看看。 飘在首页的一个帖子突然吸引了乔颂的注意力。 帖子的标题很精简，没有什么博眼球的字样，只有短短几个字—— 《诉讼cp粉请进》 乔颂点进去，看到主楼的帖子内容。 【#0：首先声明，对诉讼cp没有恶意，且利益不相关，我也是诉讼cp粉。但是最近……我听说，ljs好像恐同？有没有姐妹知道这个是不是真的啊，求求告诉孩子一声！如果是真的，我就考虑脱粉了呜呜。t^t】 乔颂心里一紧，预感这个话题一定会吵得血雨腥风…… 第18章 乔颂指尖轻轻滑动着屏幕，往下翻看大家的回帖。 【#1：真的吗？蹲一个……】 【#2：同蹲】 【#3：啊？ljs成天和一群男的一起练拳击，你说他恐同？】 【#4：回復#3，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因为恐同，所以才和男的对打？】 【#5：回復#4，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6：吃瓜.jpg】 【#7：放个屁股.jpg】 【#8：怎么全是等着吃饭的，没人做饭？】 【#9：能不能赶紧来个知道真相的厨子啊！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 【#10：这对我很重要！如果ljs真的恐同，那么作为cp粉，我的一些优雅的容貌、美好的品格都会毁灭……】 起初还一切正常，大部分人都不明真相，只是好奇地围观。 可随着帖子的热度越来越高，带节奏的人陆续出现，风向也变得越来越混乱。 【#56：悄悄说，我和ljs是同一个高中的，ljs就是恐同啊，这事儿在我们高中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所有人都知道的……】 【#57：回復#56，姐妹别走！细说说怎么回事儿？】 【#58：回復#57，太细节的其实我也不了解，不过大家都知道ljs高二那年被一个gay跟踪骚扰了大半个学期，后来期末考试前一天他把人打住院了，对方家长来闹，ljs还因为这个受过学校处分。】 【#59：对了，再补充一个小细节……我听说ljs是因为那件事才开始恐同的，以前还跟班里同学一起打篮球，后来也不打了，改练拳击了。】 【#60：卧槽！楼上这信息量有点儿大啊！】 【#61：不是吧不是吧，这还需要特意开贴讨论？我一直以为ljs恐同在岚大也不是什么秘密……】 【#62：回復#61，？？？你有石锤？】 【#63：回復#62，我是gay，我跟ljs表白的时候他亲口说的。他本人根本就没想过要隐瞒自己的恐同属性，我还以为你们嗑cp之前是知道的。】 【#64：看来是破案了……怎么办，我嗑的cp突然不香了55555……】 【#65：不是，我不理解，ljs恐同还缠着qs卖腐？】 【#66：回復#65，楼上你有毒吧？！说话要讲证据，你哪只眼睛看到ljs缠着qs了？】 第30页 【#67：回復#66，不然呢？难不成是qs缠着ljs？你看看qs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他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吗？】 【#68：回復#67，你是qs舔狗？】 【#69：回復#68，你是ljs毒唯？】 【#70：啧，论坛现在这个风气，怎么跟个垃圾场一样啊……】 【#71：回復#70，是呢，所以这不是把你招进来了吗。:)】 【#72：回復#71，……无你妈语。:)】 乔颂一路翻到这，眉头越皱越紧。 凌嘉树见乔颂一脸郁闷的样子，下意识地往他手机屏幕扫了一眼。 看到是论坛界面，凌嘉树也轻蹙起眉头，问乔颂：「怎么回事，又有人乱说什么了？」 乔颂按灭手机，摇摇头说：「没什么，你最近先别看论坛了，乌烟瘴气的。」 凌嘉树没有答应，直接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说：「没事，我看看什么情况。」 大家讨论的话题中心毕竟是凌嘉树。 乔颂思索片刻，觉得他本人应该有知情权，于是也就没再劝阻。 凌嘉树打开论坛，看见《诉讼cp粉请进》这个帖子已经飙到了热帖top2。 他看向乔颂，问道：「是这个么？」 乔颂点了点头，「嗯。」 凌嘉树打开帖子，刚看完主楼的问题就轻笑了一声，「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有什么值得讨论的。」 「可能她们很在意吧，毕竟会影响她们……」乔颂顾及公共场合，硬是把「嗑cp」几个字憋回去，顿了顿又继续道，「影响她们的体验。」 凌嘉树明白乔颂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并不在意，挑眉反问：「她们的体验，关我们什么事？」 乔颂沉默片刻，淡淡地说了句「也对」，随即又继续缄口不言。 凌嘉树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看到一帮人讨论他和乔颂到底是谁缠着谁，觉得实在没意思。 他很快就翻完了所有的内容，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扭头看向乔颂。 乔颂也转过头，对上凌嘉树的视线，欲言又止地问：「你看到后边了吗，她们讨论咱俩……」 凌嘉树说：「看到了，我觉得她们可能是作业太少。」 乔颂抿抿唇，没吭声。 凌嘉树意识到他在因为这个不开心，于是收敛起刚才的随性，认真地望进乔颂的眼睛。 「那些话你看看就行了，别往心里去。」他声线温和地对乔颂说，「室友之间，走得近一点很正常，不存在谁缠着谁。」 乔颂能够感受到凌嘉树言语之间的熨帖。 只是可惜，凌嘉树并不了解他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谁缠着谁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帖子再次提醒了乔颂——凌嘉树恐同，自己不该跟他走得太近。 他们走得再近，也只是室友而已。 可室友就该有室友的样子，彼此之间应该具备足够的边界感与分寸感。 而不能像现在这样，连生病感到脆弱的时候，都试图去依赖对方…… 乔颂垂下眼帘，暗自下定了决心。 都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决定以后还是尽可能地离凌嘉树远一点比较好。 可是下一秒，凌嘉树就凑近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温声说：「别生气了，回去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乔颂有点心软了。 凌嘉树乘胜追击，继续问道：「想吃什么？虾蟹粥，小馄饨，还是其他的？」 他一边说一边又靠近了一点，近在咫尺地注视乔颂的眼睛，哄着说：「只要你说，什么都给你买。」 他们之间的距离好近，不仅视线交缠在一起，就连彼此的唿吸都融在了一处。 乔颂安静地望着凌嘉树，恍然从那双深黑如墨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岌岌可危的边界感。 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理智上知道应该远离，可感性上却又贪恋那种难言的温暖。 他在和凌嘉树对峙的同时，似乎也在和自己的内心对峙。 良久，乔颂认输了。 他觉得今晚大概是想不出个所以然了，索性放弃思考，顺着凌嘉树的意思，简简单单地回答：「这次想吃阳春面。」 凌嘉树纵容地说了声「好」，和乔颂拉开距离的同时，抬手揉了揉他细软的头髮。 乔颂从来没被任何男生摸过头髮，一时愣在了原地。 或许有些不合时宜，但此刻他突然想起夏喆说过的那句话—— 你确定他是直男吗？ 第19章 乔颂按照医生的叮嘱好好修养了几天。 感冒痊癒之后，他又恢復了正常的生活节奏，该练琴练琴，该回课回课。 柴可夫斯基的《船歌》他已经可以很熟练地弹下来。 回课时，波诺切娃虽然提出了很多改进建议，但总体来说对于乔颂的表现仍然十分满意。 生病初愈的情况下，能够以纯熟的技巧和恰到好处的力度，将这首曲子演绎得完整而充沛、又不失温柔，属实难得。 乔颂也为自己的提升而高兴，一整天心情都还算不错。 可惜这种好心情只持续到傍晚时分。 下午练完琴从艺术中心出来，乔颂打算一个人去学校外面吃饭。 不得不承认，那天在医院里看到的论坛热帖，或多或少还是影响了他的情绪。 第31页 虽然当时他没能扛住凌嘉树的靠近，但乔颂心里却很清楚，他们之间不该走得更近，所以，是时候和凌嘉树保持一定的距离了。 最近乔颂一直有意躲着凌嘉树，吃饭能不一起就不一起，宿舍也是能晚一会儿回去就晚一会儿回去。 他不知道凌嘉树对此是什么感受，至少他自己是觉得轻松了几分。 不用随时随地担心两人的照片被拍下来发到论坛上，不用担心遭人非议，也不用时刻留意凌嘉树的情绪。 但他忽略了一种可能—— 一旦摆脱了凌嘉树单独行动，就可能有其他的麻烦找上门。 比如说，沈邱元。 ———————— 刚走到校门口，乔颂正要过马路，就被突然出现的沈邱元拦住了去路。 「乔颂！」 乔颂冷淡地睨了他一眼，视若无睹，直接从他旁边绕过去。 沈邱元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拽乔颂的胳膊，却陡然担心凌嘉树会不会因此而揍他一顿，于是又讪讪收回手，小跑两步追上了乔颂。 马路中间，行人来来往往。 乔颂大步流星地往对面走，却摆脱不掉沈邱元的声音—— 「乔颂你别躲我了行吗？我们谈一谈吧！」 乔颂充耳不闻。 奈何沈邱元很执着，一遍一遍地追问，一直跟着他走到了马路对面。 乔颂忍无可忍，终于停住脚步，声线淡漠地回应：「我说过很多次了，不想谈，以后别再骚扰我。」 沈邱元眼眶有些发红，语气激烈地质问：「为什么？同样都是你的室友，为什么他就可以，我就不行？！」 乔颂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沈邱元干脆豁出去了，直白地问，「你是不是和凌嘉树睡了？！」 「……？」乔颂简直要被如此荒谬的问题气笑了。 他甚至都懒得正面回答，只嘲讽地说：「沈邱元，你是不是有病。」 沈邱元却不想就这么算了，一定要追问到底：「难道不是么？你和凌嘉树从早到晚形影不离，论坛上传『诉讼cp』都传成什么样子了，也从来没见你们谁站出来否认过！」 「谣言止于智者。真可惜，你看起来不太聪明。」乔颂懒散地说完，再一次打算甩开他。 沈邱元望着乔颂的背影，余光瞥见一个人，于是故作愤怒地问：「你不是喜欢男生吗！你敢说你每天看着凌嘉树这样的男生，心里对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乔颂脚步一顿，背对着沈邱元说：「我是喜欢男生，也不排除哪天突然喜欢上凌嘉树的可能。但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不论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 沈邱元听到这话会有什么反应？ 乔颂猜测，可能会死心，也可能会破防，变得更加激进。 但他万万没想到，在他身后的沈邱元竟然一改刚才的愤怒，换了一种看好戏的语气，对另外一个人说：「听到了吗凌嘉树，你室友是同性恋，而且不排除哪天突然喜欢上你的可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恐同吧？」 乔颂心下一紧，蓦地回头望去。 凌嘉树竟不知何时来到了附近。 此刻，他就站在距离沈邱元一米远的地方，绷着俊脸和乔颂对视。 乔颂虽然也曾不止一次的设想过，如果将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告诉凌嘉树会怎么样，可他从来没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由别人的嘴里说出。 凌嘉树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欺瞒他，故意膈应他，故意想看他的笑话？ 乔颂不敢细想。 他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每一秒钟的目光相接对于他来说都是漫长的煎熬。 凌嘉树率先移开了目光，转头看向沈邱元，冷冷地警告：「别再纠缠他，否则后果自负。」 沈邱元不甘心地问：「你难道不介意他是gay？」 「轮得到你管？」凌嘉树姿态倨傲，眉宇间透着不耐烦，「滚远一点，立刻。」 沈邱元不敢真的惹恼凌嘉树，一脸挑衅地又看了乔颂一眼，然后自觉离开。 ———————— 夕阳已经快要隐没在城市的尽头。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如乔颂此时晦暗不明的心情。 他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再度抬头看向凌嘉树。 「树哥……」 乔颂开口叫他一声，朝他的方向迈开脚步，想离近一点说话。 可凌嘉树却往后退了一步，目光注视着乔颂，充满了警惕与防备的意味。 这样冷淡的态度，与前几日彼此之间的亲近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反差。 乔颂轻轻抿了抿唇，觉得这世界有时候的确很荒诞，也很难以预计。 不过凌嘉树的反应也算是意料之中。 毕竟任何一个恐同直男对于同性恋都会表现出抗拒，有些人甚至会有暴力倾向。 凌嘉树现在还能理智地面对他，而没有出现过激行为，乔颂觉得这已经算是网开一面、手下留情了。 既然对方想保持距离，乔颂自然也不会强求。 他没再靠近，而是主动往后撤了一点距离。 或许是他的这一行为让凌嘉树稍微放松了警惕，凌嘉树终于愿意开口和他对话了。 第32页 凌嘉树注视着乔颂，眸色深深，沉声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么？」 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乔颂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点头说：「是。」 「我是指……你喜欢男生，这件事。」 凌嘉树试图解释，可惜，解释了个寂寞。 「嗯，我知道。」乔颂的答案没有任何变化，「是真的，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生。」 乔颂虽然表面淡定，但其实心里莫名有点儿担心。 他担心凌嘉树会继续追问，问将来有一天，自己会不会真的喜欢上他……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万一答得不妥，很容易送命。 不过还好，凌嘉树并没有多问什么。 或许「室友是同性恋」这一事实对凌嘉树来说冲击实在太大了，因而导致他在这一刻无暇去顾及其他。 凌嘉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不发一言，转身过马路，大步流星地从乔颂视野中逃离，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乔颂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远远望着凌嘉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心里暗忖—— 出于安全考虑，他今天晚上是不是不应该回宿舍啊？ 他是不是应该在外面找个酒店住一段时间…… 第20章 事实证明，乔颂多虑了。 今晚603宿舍很安全，因为凌嘉树彻夜未归。 在得知乔颂是gay之后，凌嘉树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给裴年发微信。 凌嘉树：【来拳击馆。】 裴年收到微信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强烈怀疑，今天是不是天有异象，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然师哥怎么会主动找他打拳？！ 裴年平时经常央求凌嘉树陪他练习，可凌嘉树很少同意。 别人都说凌嘉树这人太高冷了，不好相处。 可裴年从来都不这么认为。 他知道，凌嘉树不陪他练拳一定是为了他好。 不管怎么说，凌嘉树毕竟就他这么一个师弟，万一哪天一个不小心，失手再把他打死了……当师哥的，心里岂不是要内疚死了？ 裴年是凌嘉树的头号迷弟。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总能找到一万个理由替他师哥开脱。 至于凌嘉树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突然找他，这不在裴年考虑的范围之内。 他只负责一秒答应—— 裴年：【来了来了！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 凌嘉树：【。】 裴年：【我上个厕所，然后立马从宿舍飞奔过来找你！】 凌嘉树：【。】 裴年：【呜呜呜师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好！不仅主动找我，还对我这么有耐心！】 凌嘉树：【……】 裴年：【[震惊.jpg]什么？原来刚才的「。」竟然不是自动回復？！我就说吧，我师哥天下第一最最好！】 凌嘉树彻底不回復了。 ———————— 十五分钟后，裴年唿哧带喘地出现了。 凌嘉树坐在训练场地外围，已经戴上了拳击手套。 裴年进门看见凌嘉树时，脚下的步伐下意识地停顿了半秒钟。 ……是不是他的错觉啊？ 为什么感觉师哥今天气场格外强大，气压格外的低呢？ 裴年挠挠头，弱弱地走向凌嘉树。 凌嘉树听见脚步声，抬眸看向裴年，目光冷冽透着寒意。 裴年：「……？」 他吓得一哆嗦，心说好险啊，师哥这一眼，差点儿就给他送走了。 结果下一秒，凌嘉树从长凳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开口，冷梆梆地甩给裴年两个字：「上场。」 「……」裴年直接就怂了，还没上场腿就先软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默默反思—— 难道是他最近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师哥不高兴了？ 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啊……师哥看起来，好像是真的要给他送走！！ ———————— 整整两个小时。 裴年被凌嘉树摁在地上捶了整整两个小时！ 凌嘉树下手有谱，没有真的伤到他，只是从技巧上疯狂压制，从体力上暴力输出。 裴年基本上全程都是单方面挨打，别说还手，连格挡都吃力。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意识到自己和凌嘉树之间的差距，哪怕凌嘉树已经手下留情了。 裴年体力消耗殆尽。 他彻底瘫在地上不肯动弹，喘着粗气跟凌嘉树说：「师哥我真不行了！我一滴……一滴也没有了，咱们改天再练……行吗……」 凌嘉树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扫了裴年一眼，点了点头。 「你走吧，我自己练。」凌嘉树说完，从双人场地离开，到旁边找了个沙袋继续捶。 裴年躺在地上缓了足足五分钟，这才攒了点儿力气站起来。 他来到凌嘉树这边，纳闷儿地嘀咕：「师哥，你疯了啊……打了那么长时间，你一点儿都不累吗？」 凌嘉树没说话，但从他略有些急促的气息里能够听出来，他其实也是累的。 裴年歪着脑袋想了想，得出结论：「不对劲，你不对劲！肯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凌嘉树眼神一暗，扶着沙袋停了下来，侧眸看向他。 裴年见他这样，立刻就懂了，「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对吧？」 第33页 凌嘉树本来就心烦，此刻又被裴年轻而易举地看穿，顿时觉得烦上加烦。 他皱着眉头摘下拳击手套，随意挂到脖子上说：「走了，不练了。」 ———————— 沖完澡后，凌嘉树从体育馆出来。 裴年像个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不厌其烦地问：「师哥，真不能跟我说说吗？到底什么事儿啊，搞得这么神秘……」 凌嘉树只说：「闭嘴，回你宿舍去。」 裴年暂时放弃了追问，嘆一口气说：「不行，你这样我真不放心，我先送你回去。」 凌嘉树说：「我不回宿舍。」 裴年愣了愣，又问：「这么晚了不回宿舍，那你打算去哪啊？」 凌嘉树看向他，认真道：「别问，也别跟着我，让我静一静。」 裴年看得出来，凌嘉树今天是真的心情很不好。 他识趣地没有继续耍赖，点点头说：「好，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嗯。」凌嘉树应了一声，转身朝着操场的方向迈开步伐。 刚走出去没几步，凌嘉树就听见裴年又在身后喊他：「师哥！」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这个麻烦的师弟，耐着性子问：「又怎么了？」 裴年顶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说出来的话却既清醒又理智，与他的容貌严重不符。 他对凌嘉树说：「我觉得练拳解决不了问题，静一静也解决不了。发泄归发泄，冷静归冷静，但最终还是要回归到问题本身，只有面对它，才有机会解决掉它，你觉得呢？」 凌嘉树安静地看着裴年，忽然觉得这个师弟没白疼。 裴年见凌嘉树一直没有回应，以为自己说的话并不招人待见，于是又笑着替自己找补：「当然啦，我说得可能不对，如果你不爱听就当我……」没说。 凌嘉树却适时打断了他的话，淡声说：「没有，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啊……」裴年猝不及防地挨了顿夸，一时有点儿语无伦次，「是、是吗……师哥能帮上你就好！」 「……」凌嘉树朝他笑了下，摆摆手说，「走了，下次再陪你练拳。」 裴年看着凌嘉树走远，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他是在做梦吗？！ 师哥居然夸他了？！ 而且还朝他笑了？！ 甚至还答应了下次再陪他练拳？！！ 虽然师哥今天心情不好，他本该跟着一起低落。但实在对不起，他现在心情好极了，嘴角比ak还难压！！！ 裴年激动地原地蹦了好几下，就连路过的狗都被他吓跑了。 ———————— 晚上十一点多，乔颂特意卡着宿舍熄灯的时间回来了。 他在603门口晃悠了十来分钟，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推门走进去。 刚一进门，乔颂就听到程袁的声音：「我的天！你们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准备报警了！」 乔颂愣了愣，不动声色地环视了宿舍一圈。 程袁在，俊明也在。 那么这个「我们」指的是他和谁，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乔颂进了屋，对程袁说：「只有我自己。」 程袁本来在上铺仰躺着玩手机，听到这话，翻了个身改为侧躺，低头望向乔颂。 「什么情况，树哥没跟你一起吗？」 面对程袁的问题，乔颂只能简单回答说：「没有。」 程袁又问：「那他干嘛去了啊？」 乔颂只能说：「我也不太清楚。」 程袁显然还在状况外，喃喃道：「不应该啊，树哥有事怎么会不跟你说一声呢……」 乔颂心说，实在不好意思，树哥确实是有事，但很可能……我就是那个「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室友解释，干脆提议说：「袁儿，不然你微信上问问他几点回来？」 程袁点了点头，「行，我问一句。」 他单独给凌嘉树发了微信：【树哥，乔乔问你几点回来？】 消息发出去后，程袁邀功似的对乔颂说：「发完了，我特意强调，是你问他的。」 乔颂：「……」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程袁等了两分钟，没收到任何回復，于是跟乔颂诉苦：「你看吧，我问果然没用，树哥压根儿就不搭理我！他现在只听得进去你说话。」 乔颂试图扭转程袁的错误认知，替凌嘉树找理由说：「他可能在忙，一会儿看到消息就回你了。」 结果他话音刚落，凌嘉树的消息就出现在了宿舍群里。 凌嘉树：【今晚有事，不回宿舍。】 程袁指着群里的消息对乔颂说：「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树哥只在乎你，他根本不想理我！多亏了我这机智的小脑瓜，特意说了是你问他的，他这才跑到群里回给你看。」 乔颂：「……」 这回彻底洗不清了。 第21章 乔颂心里装着事儿，宿舍熄灯后好一阵子都没能睡着。 他把自己卷进温暖的被窝里，仰躺着望向昏暗之中的天花板，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却是今天傍晚时分，在学校外面和凌嘉树摊牌的画面。 乔颂清楚地记得，当凌嘉树得知他是同性恋时，整个人都陷入警备的状态，对他避之不及。 当他试图靠近，凌嘉树毫不犹豫地往后退开，像是生怕自己会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 第34页 虽然对于一个恐同直男来说，这些反应都算是合情合理，但不知为何，乔颂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儿堵心。 他思考良久，最终把这种不悦的感受定义为心理落差。 之前和凌嘉树那么亲近，如今两个人却突然疏远，乔颂笃信，一定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差造成了心态的失衡。 想通这一点，他感觉坦然了许多。 疏远是源自于性取向的不同。 可性取向和其他的偏好一样，它仅仅是一种取向而已，并不是人生中的某种错误。 他没有做错什么，凌嘉树其实也没错。 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再纠结什么，不论聚散，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乔颂长舒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释然地放松心情，不再皱着眉头，渐渐沉入梦乡。 ———————— 和乔颂比起来，凌嘉树就没那么容易想开了。 冬季的夜晚，室外寒风凛冽，冷空气在空旷寂静的操场上肆意横行。 凌嘉树本来在主席台附近的看台上找了个台阶坐下来，但没坐几分钟就冷得发抖。 他不想回宿舍，干脆起身从看台蹦下去，在塑胶跑道上一圈一圈地走着，企图靠这点微不足道的运动量抵御严寒。 夜风吹得他太阳穴冰凉，然而混沌的思路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清楚澄明。 有些事情他怎么也想不通。 出于恐同的本能，哪怕只是想到「同性恋」这三个字，他都应该觉得反胃才对。 可是为什么？当他想起自己退开半步时乔颂脸上一闪而过的低落，他的心里竟然会觉得难受。 凌嘉树不愿意骗自己。 他承认，即便知道了乔颂喜欢男生，可此刻他想到乔颂，心底瀰漫的仍然是担忧更多，而非牴触。 不管以后该如何相处，至少今天，他担心乔颂会因为他的躲避而难过。 如果是平时，乔颂会自己发微信问他为什么没回宿舍，可今天乔颂却是让程袁发的消息，大概也是不愿意再引起他的厌烦。 一想到这个，凌嘉树就免不了有些揪心。 他其实有点儿想回宿舍，想为白天的闪躲当面跟乔颂道个歉，想告诉乔颂，自己并不是真的想伤害他。 可他不能回去，因为他陷入了自我纠结的泥潭，想先弄清楚究竟，然后再谈其他。 他一方面觉得乔颂是自己一直以来最讨厌的同性恋，他应该避之不及；一方面却又觉得乔颂就是乔颂，哪怕他喜欢男生，也不该简单粗暴地和「同性恋」这样的标籤等同。 凌嘉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他一往无前地厌恶了同性恋这么多年，如今竟然破天荒地产生了左右为难的摇摆…… 从星稀月明，再到黎明初现。 凌嘉树吹了整整一夜的冷风，心里却还是感到混乱不堪，像被一团团杂草缠住，理不出个因果。 总这么躲着当然不是办法。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凌嘉树困得有些头疼，于是打算先回宿舍补补觉。 也是凑巧，凌嘉树刚走到软工楼附近，就恰巧碰见了要去食堂吃午饭的乔颂。 两人走了个迎面，四目相对时，彼此各怀心事，却谁也没有停下脚步。 乔颂率先移开了视线，与凌嘉树擦身而过，和他形同陌路，连个招唿也没打。 凌嘉树机械般的挪动脚步，一直走进软工楼里，才终于停下来，后知后觉地回头望向乔颂离开的方向。 视野里已经看不到乔颂的背影。 凌嘉树抿抿唇，一双剑眉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的蹙了起来。 室友之间一定要闹到这么僵吗？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凭什么是乔颂对他视而不见？ 没记错的话，他才是恐同的那个人吧…… 凌嘉树实在不甘心，决定今晚等乔颂练琴回来之后和他好好谈一谈。 ———————— 乔颂今天回课很顺利，晚上练琴没有刻意恋战，九点多钟就回到了宿舍。 洗完澡，他坐到书桌前，又埋头啃了十几页的西方音乐史。 搞定今天要学的内容之后，乔颂回头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凌嘉树。 凌嘉树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修长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敲击，电脑屏幕是黑色的编程界面，看样子是在做作业。 乔颂没敢打扰，心说程式设计师的世界果然高深莫测。 然而下一秒，程袁凑过来瞄一眼凌嘉树的屏幕，惊讶地说：「不是吧树哥！你写的代码居然会编译出错？！这不科学啊，是不是底层软体抽风了……」 一旁的柳俊明闻言也扭过头来，「真的假的啊？我从来没见过树哥写错代码。」 程袁说：「真的，骗你是孙子！不信你自己过来看。」 柳俊明过来，刚好看到凌嘉树气定神闲地敲一下键盘，在程序第1754行补上了缺失的半个括号。 这回编译通过，没问题了…… 柳俊明：「……」 程袁：「……！」 同为计算机专业的两人面面相觑，都为凌嘉树破天荒的操作失误感到不解。 凌嘉树抬眸睨了他们一眼，语气淡定地问：「你们作业做完了？」 「还没，我继续了。」柳俊明识趣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第35页 可程袁偏偏不怕死地继续赖在这，一脸好奇地问：「虽然我还没搞定，但这不重要！我还是好奇，树哥你怎么会——」 凌嘉树一记凌厉的眼刀。 程袁立刻噤声，在挨打之前灰熘熘地认怂：「咳，那什么……马有失蹄人有失误，都正常的！」 凌嘉树冷声说：「程袁，你再多说一个字……」 没说完的威胁最可怕了。 程袁都没敢问后果，一秒滑跪：「我不说了！树哥淡定，我真不说了……」 嘴上虽然认怂了，可程袁这人天生好奇心重。 他回到自己书桌前坐下，眼角余光却还是偷偷瞄着凌嘉树这边。 他在心里暗搓搓分析，认为树哥如此反常，八成是和乔颂有点儿什么关系。 果不其然—— 只见乔颂合上手里的西方艺术史，关掉檯灯站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漱。 当他从凌嘉树身边路过时，凌嘉树原本行云流水敲键盘的动作突然一顿，与此同时，程序编译窗口又一次不给面子的亮起了红灯…… ———————— 宿舍熄灯后，乔颂侧身背对凌嘉树，面朝墙壁躺着。 手机亮起，他收到了一条新微信，本以为是凌嘉树，打开一看却是程袁。 程袁：【乔乔，你和树哥闹别扭了？】 乔颂：【没有啊。】 程袁：【那我怎么看你俩一晚上都没说话？】 乔颂迟疑片刻，回復道：【是吗，我都没太注意。可能快到期末了，复习都比较忙。】 程袁输入了半天，发过来一句：【也是。】 乔颂不确定程袁是不是真的信了他瞎编的蹩脚藉口，也不想继续深究。 他按灭手机，琢磨两秒，还是翻了个身，望向对床的凌嘉树。 室内虽然没有开灯，但皎洁的月光固执地穿透窗帘缝隙，为昏暗的视野平添了几分亮色。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亮，乔颂觉察到凌嘉树一双黑眸也在注视着他。 两个人目光相接，虽然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但却能够清楚地感知到那份难言的心绪。 凌嘉树的心思还停留在刚才。 刚才，他在浏览器里搜索「同性恋是如何看待恐同直男的」，看到了很多网友的回答—— 【这还用问？当然是害怕啊！】 【我也是我也是！看到恐同只想躲得远远的！】 【谁不怕呢？谁不知道恐同直男有暴力倾向？同性恋在他们眼里就是原罪，心情好了阴阳怪气，心情不好拳打脚踢，吓死个人了。】 【暴力倾向+1111！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许愿恐同远离我！】 【许愿+1】 【许愿+2】 …… 凌嘉树一边在脑海里回忆网友们的讨论，一边默不动声地打量着对面的乔颂。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乔颂在面对自己时，好像看起来是有那么点儿紧张…… 然而实际上，乔颂此刻想的事情却和凌嘉树完全不同。 乔颂也觉察到了凌嘉树的紧张。 他合理推测，某位恐同直男之所以紧张，肯定是担心被同性恋缠上。 所以，为了让凌嘉树放心，乔颂从枕边摸起手机，打开微信，打算给凌嘉树发消息解释清楚。 几乎同时，凌嘉树也按亮了手机。 乔颂借着亮光和凌嘉树对视一眼，然后又收回目光，低眸在对话框里输入。 【树哥，你别误会，我虽然是同性恋，但是——】 太啰嗦了，删掉重来。 【树哥，你别误会，我——】 还是不对，再删掉…… 他是语言中枢出了什么问题吗？ 明明很简单的几句话，为什么他不论怎么组织语言都觉得不对劲儿呢？ 乔颂翻来覆去地输入又删除，一个字也没给凌嘉树发过去。 这种无限纠结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他收到凌嘉树发来的消息。 凌嘉树没多说什么，只是叫他：【乔颂。】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 乔颂动动手指，很快就回覆：【树哥，怎么了？】 凌嘉树：【睡不着，去阳台聊几句？】 两个人同时输入，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下一句话。 凌嘉树：【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乔颂：【好，你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乔颂看着对话框里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句话，一时之间有点儿发懵。 凌嘉树也怔了怔。 乔颂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凌嘉树：【出来聊吧。】 没等乔颂回復，他又补了一句：【晚上冷，穿厚点。】 乔颂更傻眼了。 树哥这莫非是在……关心他？ 乔颂感觉这件事变得越来越离谱了，似乎真的需要直接谈谈了。 于是他果断放弃微信沟通，顺着凌嘉树的提议，回復了一个表情包：【[嗯嗯.jpg]】 ———————— 露天阳台上，空气冷冽清新，混杂着冬季树木枯桠的气息，灌入肺腑。 皎月高悬于夜空，照亮了阳台一隅。 乔颂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并肩站在凌嘉树身旁。 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主动问道：「树哥，你刚才微信上说的……是什么意思？」 第36页 凌嘉树微微低头，望着乔颂瞳色浅淡的双眼，温声说：「我不会伤害室友。」 「……啊？」乔颂更摸不着头脑了。 「我看网上有不少人都说害怕恐同直男，说恐同的人都有暴力倾向，会对gay拳打脚踢。我虽然……」凌嘉树顿了片刻，又继续道，「练拳击，但真不是那样的人，你别担心。」 凌嘉树一本正经地解释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乔颂的反应。 乔颂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弯起嘴角笑起来，「这还用说？你当然不是那样的人，我一直都知道。」 凌嘉树这才松一口气，不过很快又问：「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躲我？」 这个问题凌嘉树问得一脸诚恳，好像是真的不明白原因。 直男的脑迴路果然是gay理解不了的。 乔颂无奈地嘆了口气，不跟凌嘉树绕弯子，直白地回答说：「因为我不想惹人讨厌。」 第22章 乔颂说这句话时声音很轻, 垂着眼帘，模样看起来有点可怜。 凌嘉树心里不太好受，抿抿薄唇, 低声说：「嗯, 猜到了。所以我叫你出来, 想跟你道个歉。」 乔颂：「……？」 什么意思？凌嘉树为什么要道歉？ 他怎么越聊越迷茫了…… 就在他满心困惑之时, 听到凌嘉树郑重其事地说—— 「昨天对不起, 我不该躲你。 「我那时候大脑有点宕机，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 「其实我当时就后悔了，但一直没敢找你。 「我怕你还在生我的气，不知道该怎么跟你道歉……」 凌嘉树说的每一句话都在颠覆乔颂的认知。 乔颂愣了半晌，才轻声问道：「所以你昨天没回宿舍，也是因为这个？」 凌嘉树点了点头。 ……这误会可大了！ 谁能想到呢？ 某恐同直男夜不归宿，故意躲着他这个gay，竟然不是因为厌恶他，而是因为内疚,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乔颂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时之间只剩沉默。 凌嘉树见乔颂迟迟没有开口, 以为他还是心有不悦，于是又低声哄道：「乔颂, 你可以生我的气, 可以不理我，但你别怪自己。不是你的错，你没有惹人讨厌。」 一句「你没有惹人讨厌」, 让乔颂饱受冲击的小心灵又再一次受到了重重的撞击。 乔颂仰头望进凌嘉树深黑如夜的双眼, 莫名的，听到胸腔里心跳鼓譟。 他没见过凌嘉树这样的恐同直男, 甚至心里再一次产生怀疑—— 这人真的是恐同直男吗？ 如果是，那为什么会对同性恋室友这么宽容…… 而且，因为他半晌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凌嘉树抿唇沉默下来，情绪肉眼可见的越来越低落。 乔颂不是有意冷落他，赶忙回过神来，解释说：「树哥，你误会了，我没生你的气，也没不理你。你恐同，对同性恋产生反感的情绪是很正常的事。我躲你，是怕你看到我会觉得不舒服。」 凌嘉树没有任何迟疑，摇摇头说：「如果是你的话，不会不舒服。」 「……？」乔颂大为不解。 为什么啊？ 和其他的gay相比，他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他自己怎么完全不知道。 凌嘉树注视着乔颂，试探地问：「你对我……没有那种感觉吧？」 这可是个送命题！ 乔颂片刻也不敢迟疑，立刻斩钉截铁地向他保证：「没有！你放心，一丝一毫也没有。」 「……」凌嘉树的心里堵了一下，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填住了要塞，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勉强可以维持淡定。 亏他昨天在操场上吹冷风时还幻想过乔颂对自己的感觉…… 这么看来，完全是他自作多情。 其实在乔颂眼里，他根本一点魅力也没有。 凌嘉树压下心底翻腾的郁结，表面故作轻松地说：「那就好。既然这样，你的取向应该也不会影响什么，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你觉得呢？」 乔颂见凌嘉树主动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于是顺坡而下，回答说：「当然没问题，本来我就觉得我们疏远了会很可惜。」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凌嘉树这才感觉堵在心口的石头松动了几分。 然而谁能想到，乔颂接下来一句话，又把这石头推回了原处。 乔颂凝视着凌嘉树的眼睛，语气里不带半点玩笑的意味，十分认真地说：「树哥，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喜欢上你，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凌嘉树：「……？」 他愣在原地，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 乔颂有喜欢的人了！ 凌嘉树绷着俊脸，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乔颂理解错了，误以为这样还是不能让凌嘉树完全放心。 于是他绞尽脑汁，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喜欢的人，和你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凌嘉树彻底不吱声了。 心脏被浓重的醋意占据。 这种吃醋的感觉来得很没道理，却那么真实。 凌嘉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更想不到乔颂看着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说起狠话竟然这么狠，连一丝喘息的缝隙也没有留给他。 第37页 很好，这回他心口那块大石头，算是彻底堵死了。 凌嘉树抿唇沉默着，倚在阳台冰凉的栏杆上，缓了足足有半分多钟，这才勉强找回了一点仅存的理智。 乔颂再度开口叫他：「树哥？」 凌嘉树望着乔颂那双无辜的眼睛，强迫自己压下心底翻涌的酸涩，云淡风轻地回应：「嗯，我知道了。」 ———————— 友谊在月光的见证之下失而復得，这让乔颂心情变得很好。 他轻轻弯起嘴角，对凌嘉树笑了笑。 凌嘉树眸色深沉地看着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一阵风吹过，乔颂觉得有点冷。 他裹紧了羽绒服，对凌嘉树说：「我们回去吧？」 凌嘉树问：「冷了？」 乔颂轻轻点头，「有点儿。」 凌嘉树没说什么，伸手替他拉开了阳台门。 乔颂迈开步子，正要往客厅走，却又被凌嘉树握住了手腕。 凌嘉树努力佯装的淡定，到底还是在这一刻露出了些许破绽。 他在乔颂身后开口，低声说：「最后一个问题。」 乔颂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凌嘉树，语声温和地回应：「什么问题？」 凌嘉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垂眸沉默片刻，而后才重新望向乔颂。 他的眼神里带有某种莫名的执拗，这让乔颂心跳顿了半拍。 顶着这样的视线，乔颂听到凌嘉树问：「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类型的？」 乔颂：「……」 人哎，果然不应该撒谎！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掩盖。 他一个母胎单身，压根就没有喜欢的人，要怎么在半分钟之内凭空编出来一个喜欢的类型？！ 凌嘉树见他没有很快回答，剑眉轻轻挑了一下。 乔颂心里暗道一声「不妙」！ 树哥该不会是看出来他在撒谎了吧？ 可千万别啊！不然他们刚刚修復了不到十分钟的友谊又该破裂了…… 乔颂急中生智，决定借用一下夏喆的形象，以假乱真。 他在脑海里回忆和夏喆有关的事，像模像样地答道：「他和我同岁，个子比我矮几厘米，性格比我开朗很多。他笑起来有酒窝，给人一种特别明媚的感觉，像个小太阳似的。我和他从小一起学钢琴，跟的是同一个师父……」 乔颂还没说完，凌嘉树就冷着脸打断：「可以了。外面很冷，回屋吧。」 「……哦，好。」乔颂有种躲过一劫的感觉，暗自松了口气。 转身进屋时，他在心里默默给夏喆道歉——对不起了兄弟！虽然你对此一无所知，但你也算是暗中帮了我一把。 乔颂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胡乱琢磨。 他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以后只要树哥提及他「喜欢的人」，他都可以拿夏喆当挡箭牌。 反正夏喆也不经常回国，树哥对不上号，不容易穿帮。 这么一想，乔颂禁不住在心里夸了夸自己。 他可真是个天才，这下看看谁还能分得清他和爱因斯坦！ 然而「岚大当代爱因斯坦」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跟在他身后的凌嘉树绷着一张俊脸，已经在心里默默地把他刚才描述的人数落得体无完肤。 远在异国他乡的夏喆：「阿嚏！阿——阿嚏！谁啊，到底是谁在骂我？！」 ———————— 把话说开了之后，乔颂和凌嘉树之间似乎又恢復了正常的相处。 他们还是经常形影不离。 然而说不清为什么，乔颂还是隐隐觉得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周六中午，两人一起去食堂吃饭时，凌嘉树的目光时不时就会落在乔颂的脸上。 虽说他们以前闲聊的时候也会看着对方，但像现在这样埋头吃饭也要频繁地抬头看看对面……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乔颂觉察到不对劲儿，默默收回夹菜的手，抬眸对上了凌嘉树的视线。 凌嘉树没有闪躲，目光笔直地与乔颂对视，深邃的眼眸里读不出特殊的情绪。 「树哥，怎么了，」乔颂有点儿迷茫地问，「为什么一直看我？」 凌嘉树垂下眼帘沉默片刻，而后又重新看向乔颂，语焉不详地问道：「你们也经常一起吃饭吗？」 乔颂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们？我和谁？」 凌嘉树抿抿薄唇，低声回答：「你喜欢的——」 乔颂没等凌嘉树说完，就将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示意他点到为止：「嘘！不用继续说了树哥，我明白了……」 周围一直有人在留意他们，乔颂可不想这顿饭吃完又在学校论坛首页看见自己的绯闻。 嘴唇上的油沾了一点到指尖上。 乔颂抽出面巾纸，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纤细白皙的指尖，一边思考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他觉得凌嘉树似乎挺介意的。 他喜欢男生这件事，可能确实令一个恐同直男不太好接受。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凌嘉树的脸色隐隐又沉了几分。 「很难回答？」凌嘉树挑眉反问，语气虽然克制，但仍能听出不悦。 乔颂赶忙回过神来，回答说：「嗯，以前经常一起吃。」 「以前？」凌嘉树抓住了重点，继续追问，「现在为什么不一起了？」 第38页 乔颂解释道：「他在国外留学，一年能聚在一起的次数有限。」 凌嘉树沉默几秒，再度开口：「异国？看不出来，你这么执着。」 乔颂：「……？」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颂感觉凌嘉树这话说得很有深意，甚至还有点儿……阴阳怪气的？ 是不相信同性恋之间也有真正的感情吗？ 乔颂想了想，谨慎地回应道：「也不是所有的gay都滥情，也有人很专情的。」 可惜，这样的解释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正面效果，至少凌嘉树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转。 乔颂求生欲极强，又继续道：「比如我，我喜欢一个人就会很长情，哪怕异国，哪怕很久都见不到一面，心里还是会坚守这份感情……」 眼看着凌嘉树脸色越来越差，乔颂声音也随之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 果然，凌嘉树轻嗤一声，不太客气地说：「不用展开描述了，我对gay的感情没什么兴趣。」 乔颂：「……？」 没记错的话，这个话题是对面这位校草主动提起来的吧？ 这届直男怎么阴晴不定的？可真难伺候。 乔颂敢怒不敢言，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哦，好，那我不说了。」 凌嘉树算是暂且饶过了他，没有再对此发表什么评论。 然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是怪怪的。 乔颂很无奈，默默感慨——好端端的友谊，怎么说回不去就回不去了呢？ 第23章 晚上乔颂照例到琴房练琴。 他因为之前六月船歌弹得不错, 最近又从波姐那里领到了更有挑战的新曲子，萧邦的c大调练习曲。 肖练之所以被后人称为「圣咏逃亡曲」，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首曲子的演奏速度堪比逃亡。 起初乔颂对照曲谱慢练, 还能偶尔分出一点点精力看一眼手机。 可随着他对曲谱逐渐了解, 练习的速度也逐步加快。 等他开始按照曲谱标註的原速来弹琴时, 大脑就不得不以最高负荷运转了。 乔颂将思维百分百集中在黑白键之间, 可即便这样, 他还是会时不时的顾此失彼，有时注意了指法却忘记了控制力度，有时力度准确但体现的情绪却有所偏差…… 这样高强度地练习了将近两个小时，结束时，乔颂甚至产生了一种低血糖般的眩晕感。 他从琴凳上站起来，身形不由自控地晃了两下，赶忙伸手扶住钢琴，给自己一些时间，先缓一缓再离开。 这时, 有人推门进来, 迈着敞阔的步子, 几步来到乔颂身边。 乔颂的视野还有点混乱，耳朵里也在嗡嗡作响。 凌嘉树的声音就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传递到乔颂耳中的。 「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凌嘉树温声询问。 乔颂听到熟悉的嗓音, 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 他仍然低着头，轻声回答说：「可能是练久了有点累，勐一站起来感觉有点头晕。没事, 我缓一下就好。」 凌嘉树抬起手来, 扶住乔颂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带了一下, 对乔颂说：「可以靠着我。」 乔颂理智地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已经不晕了。」 凌嘉树的眉头轻蹙起来，神情有些冷淡。 乔颂看在眼里，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开半步，将自己的肩膀从凌嘉树的掌心里挪了出来。 没有了肢体接触，这回树哥应该不那么反感了吧？ 乔颂抱着这样的念头，抬眸看向凌嘉树。 可惜，事与愿违，凌嘉树的脸色看起来怎么比刚才还差？ 「……？」乔颂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同样迷茫的还有凌嘉树。 凌嘉树看着突然空落落的手心，不知道乔颂为什么躲他，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乔颂。 ———————— 从艺术中心出来后，两人并肩往宿舍的方向走，彼此都缄口不言，各有所思。 道路两边的路灯投下暖色的光线，将他们的身影拉长、交叠，时而融到一处，时而重新错开。 乔颂微低着头走路，目光落在自己和凌嘉树的影子上。 这两道影子仿佛在嘲讽他和凌嘉树之间的关系，时近时远，复杂难言。 隔了一会儿，凌嘉树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乔颂，你们艺术生……都倾向于和圈内人谈恋爱么？」 「……嗯？」乔颂先是愣了一瞬，随即摇了摇头。 「没有这种说法，」他向凌嘉树解释，「学艺术的人心思一般都比较敏感，两个心思敏感的人凑到一起，相处起来挺容易出问题的，所以一般来说，艺术生反而不太喜欢和艺术生谈恋爱。」 凌嘉树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乔颂一眼，「这么说，你和沈邱元算是特例？」 乔颂闻言皱了皱眉头：「沈邱元？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凌嘉树澄清道：「我的意思是，沈邱元喜欢艺术生，你也是。」 「……」这回乔颂无言以对了。 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撒的谎，含着泪也得认。 乔颂只能不情不愿地接受凌嘉树的说法，小声嘀咕说：「算是吧……」 凌嘉树安静了几秒钟，刚要继续追问什么，就被乔颂抢先打断了。 第39页 「树哥，」乔颂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虑，「你是不是很介意我喜欢男生这件事啊？」 凌嘉树没有看他，抿抿薄唇说：「还好，也谈不上介意。」 可乔颂却不这么认为。 他注视着凌嘉树轮廓分明的侧脸，刨根究底地问：「如果真的不介意，为什么会经常提起来呢？」 凌嘉树转头对上乔颂的视线，欲言又止。 乔颂见他面露难色，温声鼓励说：「没关系的树哥，你有什么话跟我直说就可以了，我想听实话。」 在夜色的映衬下，乔颂那双浅色的眼眸温润如许，仿佛盛满了一池月光。 凌嘉树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到底还是没能抵挡住乔颂无辜的眼神。 他认输似的嘆了口气，坦诚地说：「我在意的不是你喜欢男生，而是……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有多喜欢。」 「……？」乔颂怔了怔，心里恍然产生一种很荒谬的感觉。 没记错的话，有个人之前亲口承认自己「对gay的感情没什么兴趣」，现在这样自己打自己脸，算是什么事儿啊？ 而且，一个恐同直男为什么要在意他这个gay喜欢什么样的人，有多喜欢？ 这……科学吗？ 如果换做是别人，乔颂可能会以为对方暗恋自己，因此才以种种的试探来释放隐晦的醋意。 可这件事一旦放在了凌嘉树的身上，那么他的判断就显得很不合乎常理。 乔颂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暂且不去深究，只是顺着凌嘉树的话题给予回应。 他对凌嘉树说：「不知道是不是我之前说过的话让你误会了什么，其实我跟那个人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凌嘉树挑了挑眉，「那是什么样？」 「就……」乔颂斟酌了半晌，嘆一口气说，「怎么说呢，对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我喜欢他，所以我跟他相处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暧昧，就是纯纯的友谊。」 对于乔颂的解释，凌嘉树未置可否，只是玩味地重复了一遍：「纯纯的友谊。」 乔颂觉得凌嘉树还挺会抓重点的。 毕竟，在关于夏喆那一连串的谎言里，只有「纯纯的友谊」才是真的。 乔颂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一重点。 与此同时，他再一次在心里默默地向夏喆道歉—— 实在是对不住了兄弟！ 我也不想「暗恋」你，你懂的吧，都是树哥逼我的…… ———————— 乔颂发现自从那天讨论完「纯纯的友谊」之后，凌嘉树就很少再跟他提起那个「喜欢的人」了。 有关于感情的微妙话题似乎暂时告一段落，这让乔颂觉得轻松了不少。 接连几天，两人一起去食堂吃饭，傍晚凌嘉树练完拳击会直接来艺术中心，等乔颂练琴结束，再一起回宿舍。 平安夜的前一天，他们从艺术中心离开时碰巧遇到了沈邱元。 沈邱元其实离很远的距离就看到了凌嘉树和乔颂—— 两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并肩走在一起，彼此之间的距离没有超过五十厘米亲密距离，而且一路上有说有笑，看起来毫无嫌隙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 凌嘉树不是恐同吗，为什么得知乔颂是gay还能这么淡定地跟他相处？！ 沈邱元有些不可置信，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又别扭，又觉得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简直像个跳樑小丑…… 等凌嘉树和乔颂走到近旁，沈邱元开口叫了一声：「乔颂！」 乔颂本来在和凌嘉树讨论明天平安夜出去吃什么，突然被点到名字，脚下步伐不由得一顿。 他扭头望去，看到是沈邱元，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不耐烦。 凌嘉树顺着乔颂的视线往那边扫了一眼，看清是谁在叫他们，一张俊脸瞬间沉下去，脸色比乔颂还差。 虽说他对同性恋一直没有什么好感，但像沈邱元这种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的，他倒也是第一次碰见。 凌嘉树现在一看到沈邱元就会回想起那天。 他想，就是因为这个人从中作梗，试图挑拨他和乔颂之间的关系，所以才害得他们平白无故地闹了一场别扭。 凌嘉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干脆把近来的郁闷全都怪罪到了沈邱元的头上。 他往前一步，以保护的姿态挡在乔颂和沈邱元中间，倨傲地开口：「沈邱元，我说过吧，别再纠缠乔颂，否则后果自负。」 如果是平时，沈邱元不会有胆子和凌嘉树正面硬刚。 可是此时此刻，他被混乱的情绪彻底沖昏了头脑，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怒气沖沖地质问—— 「凌嘉树，你别是装出来的『恐同』人设吧？和一个同性恋走这么近，你自己不嫌噁心吗？还是说，你其实也是个gay？！」 凌嘉树还没开口，乔颂先听不下去了。 他绕过凌嘉树，直接冲到沈邱元面前，指着曾经室友的鼻子骂：「沈邱元，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朝我树哥发什么疯？！」 乔颂这么优雅的一个人，从小到大说过的脏话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句。 今天实在是情况特殊。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气。 讲不清原因，总之他不愿意听到沈邱元用那种言语污衊凌嘉树！ 第40页 也许是受到乔颂的影响，同样不说脏字的凌嘉树也一反常态，对乔颂说：「别和傻逼生气，不值得。」 乔颂和凌嘉树互相维护的模样，愈加刺痛了沈邱元。 沈邱元很不甘心，气急败坏地说：「我算是看懂了，你们两个搞在一起了对吧？！不然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凌嘉树强大的气场镇住了。 凌嘉树的目光如鹰般锐利，暗含危险地扫他一眼，薄唇微张，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第24章 沈邱元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冷静下来, 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生有多不好惹。 他突然有点慌，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凌嘉树真的会揍得他横着从学校出去…… 凌嘉树其实没兴趣跟这种人动手。 但他突然有个想法, 并且很想实践一下。 于是, 他在沈邱元的注视之下, 明目张胆地揽住了乔颂的肩膀。 这下别说沈邱元, 连乔颂也懵了！ 乔颂抬眸望向凌嘉树, 柔软的髮丝摩擦在凌嘉树的肩膀上，发出细碎而又暧昧的声音。 他莫名觉得耳朵发烫，刻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和凌嘉树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十分困惑地叫了他一声：「……树哥？」 凌嘉树也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嗓音，以轻不可闻的气声说：「别拒绝我，配合一下。」 乔颂不明白凌嘉树要他配合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任由他搂着自己。 凌嘉树看向两步之隔的沈邱元，目光里的挑衅意味不加掩藏。 「知道为什么乔颂跟我走得近吗？」他问沈邱元。 沈邱元：「为什么……」 凌嘉树温热的大手稍加用力, 将乔颂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 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和乔颂是『纯纯的友谊』, 所以，我们不需要避讳什么。」 乔颂自然而然地靠在凌嘉树的肩膀上, 两人亲密又熟稔, 看起来简直和热恋中的小情侣没有任何分别！ 「……？！」沈邱元看着眼前的一幕，虽然不太懂，但大为震撼！ 不是, 什么情况啊？ 他们直男管这叫「纯友谊」？！ 沈邱元瞠目结舌, 大脑宕机了半晌也没找出一句合适的话。 凌嘉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克制着心底的得意，不动声色地压了压疯狂上扬的嘴角。 而后, 他低头靠近乔颂，声线低沉地对怀里的人说：「走了，回宿舍。」 「哦……好……」乔颂懵懵地点了点头，被凌嘉树带着，往软工楼的方向而去。 两人走出好一段距离。 凌嘉树回头看一眼，确认沈邱元没再跟上来，这才垂眸看着乔颂问：「需要我继续扶着你吗？」 ……嗯？这个叫「扶」？！ 「……」被人搂着走了好几百米的乔颂，深信凌嘉树一定是没学过小学语文。 不过他虽然心里在暗忖，嘴上却还是很乖地回答：「不用了，谢谢树哥。」 凌嘉树放开了乔颂的肩膀，手臂垂到身侧时，指尖下意识地轻轻蜷了一下，像是在贪恋方才彼此相贴的暖意。 乔颂也在回味刚刚。 但不是贪恋，而是有点儿不自在。 与此同时，他还感觉到隐隐的担忧，怕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会让凌嘉树对自己更加反感。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儿…… 刚刚好像不是他主动的啊！他也是被迫「配合」。 乔颂抿抿唇，转头看着凌嘉树问道：「对了树哥，你刚才说让我配合你一下，是配合什么？」 凌嘉树淡淡地回答：「也没什么，就是想气气沈邱元。」 「……啊？」乔颂成功被某校草幼稚到了。 静默几秒，乔颂再次开口，「可是树哥，你刚才管这个叫『纯友谊』……我冒昧一问，你和别的朋友平时也这样吗？」 凌嘉树理直气壮地反问：「是啊，有什么问题？」 乔颂又问：「……那怎么没看你像那样搂着程袁和俊明？」 凌嘉树：「他们是室友。」 乔颂：「我也是啊。」 「他们只是室友。」凌嘉树对上乔颂的视线，话里有话地说，「而我们除了室友情，还有『纯纯的友谊』。」 乔颂：「……」 别问，问就是后悔！ 他就不该撒谎说自己有喜欢的人，更不该提什么「纯纯的友谊」！！！ ———————— 今年的圣诞节刚巧赶在了周末。 岚大校园内虽然没有为了节日进行什么特殊布置，但有兼职的学生装扮成圣诞老人，在学校里派发圣诞袜小礼物。 乔颂早起出门去练琴时顺手领了一份。 圣诞袜里装的是小份姜饼试吃装，透明的塑料包装上印着学校对面步行街一家零食店的店名和logo，看得出店家为了宣传店铺而花的心思。 饼干有两块，一块是q版的麋鹿形状，另一块是圣诞树的模样，都很可爱。 乔颂拍了张照片，打开微信，打算发给还在宿舍睡懒觉的凌嘉树看看。 但在照片发送出去之前，乔颂临时反悔了。 要不还是算了，干脆留个小惊喜，等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再当面送给凌嘉树一块。 这样想着，乔颂将两块小饼干揣进了羽绒服衣兜里。 第41页 他怕把饼干压碎了，手没敢再往兜里揣。 岚城的冬天温度总是这么低，仅仅是从宿舍楼步行到艺术中心这十几分钟，就把乔颂的手指冻得通红。 乔颂来到提前预约的琴房，坐在钢琴面前缓了几分钟，这才感觉麻木的手指逐渐恢復了平常的灵活。 掀开琴盖准备开工时，乔颂收到了凌嘉树发来的微信。 凌嘉树：【我今天训练改到上午了，练完一起吃午饭？】 乔颂动动手指，很快回復道：【好，我上午都在琴房，还是老位置。】 凌嘉树：【get。】 乔颂将手机搁到一旁，屏幕倒扣，开始专心致志的弹音阶、练和弦，扎实基本功。 这一过程持续了大概四十分钟。 等到基础练习终于告一段落，乔颂揉揉手腕，摸过手机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微信上竟然多出来十几条新消息！ 乔颂心里一紧，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不敢有片刻耽搁，连忙解锁了屏幕，点开微信。 消息全是凌嘉树发来的。 乔颂看到他头像右上角的小红点赫然写着数字「12」，顿时更慌了…… 凌嘉树从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他平时回消息都是简短两句话就搞定了，这次不知道是遇到了多紧急的事，才会这样连番轰炸。 乔颂点开凌嘉树的对话框，迅速浏览完所有未读内容—— 凌嘉树：【[紧急求助.jpg]】 凌嘉树：【学长好！】 凌嘉树：【我是凌嘉树的师弟裴年。】 凌嘉树：【我师哥他……】 凌嘉树：【刚才练习的时候受伤了！】 凌嘉树：【还挺严重的！】 凌嘉树：【他现在活动不太方便，所以拜託我给他微信置顶的好朋友发消息。】 凌嘉树：【你可以过来接他一下吗？】 凌嘉树：【我们就在体育馆，平时练拳击的地方，他说你知道在哪。】 凌嘉树：【挺着急的！】 凌嘉树：【[sos.jpg]】 凌嘉树：【你如果来晚了我怕……】 消息到这里戛然而止，乔颂越看越慌！ 怕……什么？ 难不成，怕见不到最后一面？！ 好端端的练个拳击，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 乔颂不敢想像凌嘉树现在会是什么情况，哪怕只是想一想都令他不寒而颤。 心不静，今天的曲子自然是没法继续练了。 乔颂这会儿完全没心思管什么练习进度落不落后，抓起手机就往外跑。 他第一次觉得横亘在艺术中心和体育馆之间的甬道那么碍事儿，恨不得自己能长个翅膀，一秒飞到路的对面去。 ———————— 乔颂赶到拳击训练场，一进门就看到了旁边休息区的凌嘉树。 或许是因为他的脚步声又急促又清晰，场馆内的人纷纷停下训练，扭头看向乔颂。 凌嘉树也不例外。 两人相隔几米远的距离，彼此目光相接。 乔颂看到凌嘉树好端端的坐在那里，不像是命悬一线的样子，吊在半空中的心这才放下几分。 他加快脚步来到凌嘉树身边，因为刚才跑得太急了，现在气还没喘匀，唿吸有些急促，胸膛一起一伏。 「怎么样了，树哥，」乔颂开口，担心地询问，「伤到哪里了？」 凌嘉树看着乔颂一脸担忧的模样，莫名觉得心情很好。 他勉强克制着笑意，微微低头，将视线停留在自己的左臂上。 「胳膊，颳了一道口子。」凌嘉树回答说。 乔颂顺着凌嘉树视线所指的方向，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 凌嘉树穿着黑色短袖，左侧袖子挽起到肩膀。 他的肩膀宽阔平直，大臂肌肉蓬勃饱满，再往下是手肘，以及线条流畅的小臂，腕骨分明的手腕，修长均匀的手指…… 乔颂确信自己的目光途经了凌嘉树左臂的每一寸皮肤。 然而，伤口呢？ 乔颂抬起眼帘，有些迷茫地望向眼前的「伤员」，小声问：「伤口……在哪里？」 「这里。」凌嘉树抬起胳膊，指着大臂内侧一道不到两厘米的红印给乔颂看。 乔颂：「……？」 他现在知道裴年在微信上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了。 的确很着急。 毕竟，他如果再来晚一点，凌嘉树的伤口就要痊癒了……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乔颂勉强忍住想要吐槽的心，还是决定关怀一下室友。 他垂眸看着那道红痕，问凌嘉树：「怎么弄的？」 「刚才练力量的时候失误了，没躲开回弹的器械。」凌嘉树说着，把胳膊又往乔颂面前送了送，「你仔细看看，是不是都流血了？」 乔颂凑近端详，确实看到一道细小的伤口。 大概……头髮丝那么细，红豆粒那么小。 不过他还是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擦破皮了。」 凌嘉树于是顺势说道：「器械那么钝都能擦破皮，说明回弹的力度很大。外伤看着不严重，但是内伤估计不轻。」 「……是吗？」 乔颂半信半疑，伸出一根食指，在伤口附近轻轻戳了一下。 第42页 第25章 「嘶……」凌嘉树倒抽一口冷气, 剑眉轻轻蹙起。 乔颂一怔，小声问：「……很疼吗？」 凌嘉树点点头，「嗯, 疼。」 乔颂收回手, 心里默默犯嘀咕—— 树哥是不是故意碰瓷？他刚才压根儿也没用力啊…… 两人四目相对, 乔颂沉默片刻, 抿抿薄唇, 正打算开口替自己辩解两句。 这时，裴年从休息室的方向跑来，边跑边喊：「师哥！创可贴拿来了！」 乔颂和凌嘉树一起扭头望向他。 这两道目光如有实质。 裴年脚步一顿，视线在乔颂和凌嘉树之间徘徊一圈，莫名觉得自己的出现……很多余。 凌嘉树见裴年杵在原地不懂，没什么耐心道：「别磨蹭。」 「啊？哦哦，来了……」 裴年回过神，小跑两步到他们两人跟前。 「学长好！」他先是礼貌地跟乔颂打招唿，然后将创可贴递到凌嘉树面前。 凌嘉树：「……」这师弟可以扔了, 太不懂事。 他冷着一张俊脸, 周围顿时被低气压笼罩。 乔颂隐约明白了什么, 主动从裴年手里抽走创可贴，试探地问凌嘉树：「要不……还是我来吧？」 凌嘉树抬眼看向乔颂, 原本冷峻的神色瞬间柔软了几分。 他点头说「好」, 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乔颂坐到他的身边来。 乔颂顺着他的意思坐下，撕开创可贴, 声线温和地说：「胳膊抬起来一点。」 凌嘉树老老实实地抬起胳膊, 垂眸注视着乔颂精緻的眉眼，低声说：「轻一点。」 乔颂虽然低着头没有看他, 却能想像凌嘉树此时此刻是个什么模样。 应该很像一只大狗狗。 而且是那种平时在外面很酷很兇，回到主人面前却一秒变成娇气包的大狗狗。 虽然「可爱」这样的词语和凌嘉树的外在形象完全扯不上关系，可乔颂还是觉得他有几分可爱在身上。 柔软的心绪传递到指尖，乔颂将创可贴轻轻贴近凌嘉树的伤口上，小心翼翼地抚平贴好，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仿佛在用极为克制的慢触键，弹奏世界上最为名贵的钢琴。 被这样一双优雅的手如此珍而重之的对待，凌嘉树实在很心动，手臂肌肉也下意识地绷紧了几分。 他注视着乔颂，目光柔和得像要滴出水来。 裴年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莫名感觉狗粮吃得很撑。 谁知这还不算完，乔颂贴完了创可贴又抬眸对上凌嘉树的视线，轻声问：「是不是弄疼你了？」 凌嘉树抿抿薄唇说道：「一点点疼，还好。」 「……？」裴年整个人都傻了。 他师哥在拳台上跟人互殴的时候青筋暴起，勐的一批！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啊？他是造了什么孽吗，非要让他目睹这个勐男撒娇的名场面？！ 裴年相信，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师哥在装疼。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乔颂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东西，塞到凌嘉树的手心里，温言软语地哄道：「给你吃个小饼干就不疼了，好不好？」 裴年：「？」还能这样玩儿？ 更绝的是，他的勐男师哥还真就点点头，很乖地回答说：「好，不疼了。」 「……？？？」裴年彻底无语了！ 他悟了，这两个人其实就是把狗骗进来杀的！什么创可贴，什么小饼干，不过是他们杀狗的工具罢了！ 凌嘉树垂下眼帘，看着手里的q版麋鹿小姜饼，淡笑着问：「这个是你亲手做的吗？」 「……」乔颂哽了一下，诚实道，「不是，别人送的。」 凌嘉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抬眸看向乔颂，「谁，沈邱元？他又纠缠你了？」 「不是不是！」乔颂连忙解释，「是有个圣诞老人在学校里免费发的，我去练琴的路上领了两份。」 凌嘉树沉默一瞬，很会抓重点的问：「两份？」 所以乔颂的心里没有别人，只想着他？ 乔颂应了一声，「嗯。」 凌嘉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情转瞬放晴。 乔颂低头从衣兜里掏出另外一块圣诞树形状的小饼干，摊开手心给凌嘉树看，「还有一个圣诞树的，你想要这个吗？我可以和你换。」 凌嘉树摇摇头说：「不换，树留给你。」 乔颂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淡定地将他的「树」揣回了兜里。 一旁的裴年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声嘀咕：「谐音梗是要扣钱的……」 凌嘉树一记眼刀瞟过去。 「。」裴年捏起手指，给嘴巴拉上了拉链。 乔颂目光落在裴年这边，有些抱歉地说：「不打扰你们训练，我就先走了。」 裴年还没来得及开口，凌嘉树已经从长凳上站起来，抢先说道：「没打扰，今天不练了。」 乔颂仰头望向凌嘉树，不免担忧地问：「是胳膊疼吗？」 凌嘉树睁着眼睛说瞎话：「嗯，受伤了需要休养。」 裴年都快翻白眼了：「……」是是是，赶紧回去休养吧！再晚一会儿就该痊癒了！！ 凌嘉树朝乔颂伸出手。 乔颂看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顺的握住了。 凌嘉树顺势将他拉起来，唇边带着笑意，「走吧，回去了。」 第43页 某校草说着，大摇大摆地将室友牵走，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发力的正是受了伤需要休养的胳膊。 默默看透真相的乔颂：「……」 凌嘉树这个狗东西，演技还怪好的呢？ ———————— 乔颂刚才是从琴房直接跑过来的，照道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回去继续练琴才对。 可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凌嘉树只说了一句「陪我回宿舍」，他就真的老老实实陪人回了宿舍。 两人走到宿舍门口时，刚巧和柳俊明撞了个迎面。 柳俊明正准备出门，看到他们也没停下脚步，只是匆匆忙忙地打了声招唿：「树哥，乔乔，我赶时间先走了啊！」 凌嘉树：「嗯。」 「好……」乔颂的话音还没落，柳俊明已经跑没了影子。 乔颂有些纳闷儿，不过很快就收回目光，和凌嘉树一起往屋里走去。 程袁正坐在书桌旁边玩电脑，听到开门声还以为是柳俊明又回来了，头也没回地问：「落下什么东西了？」 乔颂回应：「是问俊明吗？他出去了。」 程袁放下滑鼠，扭头看向乔颂和凌嘉树，问道：「你们怎么突然回来啦？」 「临时有点事。」乔颂没说具体是什么事，怕树哥的伤口太过「狰狞」，不好给程袁解释。 他沉默片刻，转移话题问程袁：「俊明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 「他啊，急着谈恋爱去了！」 乔颂挑了挑眉，「他女朋友过来了？」 「是啊，这不是圣诞节嘛，他女朋友想给他个惊喜，说是已经在宿舍楼下等着了。」程袁啧啧道，「这就是恋爱的酸臭味儿！」 好巧不巧，程袁刚说完，乔颂的手机就响起来。 是夏喆打来的微信语音。 乔颂没多想，接通了语音。 夏喆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传来：「乔乔，我回国了！猜猜我现在在哪？」 乔颂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一边偷瞄凌嘉树，一边提心弔胆的问：「你该不会……在我学校门口吧？」 夏喆：「怎么可能？」 乔颂悄悄松了一口气。 夏喆又补了一句：「我已经在你宿舍楼下了！」 「……？！」乔颂那口气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凌嘉树在旁边散发出冷冽的气场，宿舍有限的空间都被笼罩在低气压下。 乔颂已经不敢偷瞄凌嘉树此刻是什么表情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拢在嘴边，小声对夏喆说：「你等我一会儿，我这就下楼……」 语音通话挂断。 乔颂感觉到凌嘉树和程袁两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目光如有实质。 也不怪他们，谁让夏喆这通电话来得那么不是时候呢……正说到俊明女朋友送惊喜，夏喆就来了。 乔颂想起之前凌嘉树问他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他随口就把夏喆拉出来当垫背的，不免更加心虚。 绝对不能让凌嘉树和夏喆见面，不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乔颂冷静了两秒，故作平静地朝两位室友笑了笑，淡定开口：「我朋友从国外回来了，我中午去跟他吃个饭。」 本以为能矇混过关，谁知凌嘉树敏锐地觉察到什么，挑眉反问：「是从小一起学琴的朋友？」 「……！」乔颂心中警铃大作。 程袁一脸好奇地问：「树哥也认识乔乔的朋友？」 凌嘉树语焉不详道：「听说过。」 听谁说过，怎么说的，他没展开讲，可乔颂心里却是一清二楚！ 眼看要出事，乔颂丢下一句「我先下楼了」就赶紧往门口熘。 可惜，「走为上策」在这种时候并不起作用。 凌嘉树迈开修长双腿，两步就追上乔颂，抬手搂住他的肩膀说：「走吧，我也一起。」 第26章 乔颂感觉到肩头的重量, 脚下一顿，扭过脸来望向凌嘉树的侧脸：「树哥，你也有事要出去？」 「有, 有, 当然有事！」凌嘉树漫不经心说道, 心里却在狠狠咬着后槽牙想, 这事儿就是要去看看能让你整天心心念念惦念着的野男人, 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乔颂不知道凌嘉树的心思，心里盘算着该找个什么样的藉口能让这两个人碰不上面。 「愣着干什么？你不心急见外边的人了？」凌嘉树问道。 「走吧。」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要不是跟这两个人彻底失去联繫，这两个人总不能一辈子不见面吧，乔颂咬咬牙，跟着凌嘉树一起下了楼。 宿舍楼的大树下，一个个子不高，但身材修长, 穿着时尚的娃娃脸男孩, 跨坐在行李箱上一只手托着下巴, 漫不经心的嚼着口香糖。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人突然眼前一亮，脸上绽开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他的脸上缓缓陷下去一个小梨涡, 仿佛一笑，整个人的周围都散发出巨大的太阳光圈。 好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乔~乔~」夏喆看到了从台阶上走下来的乔颂，立马伸长了手臂, 用力朝他挥了挥, 久违重逢，看到好友他也激动得不得了。 凌嘉树看着眼前那个男孩, 脑海里一下子冒出来乔颂之前对他形容过的这个人的样貌——「他和我同岁，个子比我矮几厘米，性格比我开朗很多。他笑起来有酒窝，给人一种特别明媚的感觉，像个小太阳似的。我和他从小一起学钢琴，跟的是同一个师父……」 第44页 现在看到了真人，这样子，真的是分毫不差啊，能这样随口就将一个人的特性说出来，这得是多么的在意这个人，多么的将这个人放在心上啊。 凌嘉树越想，越是觉得胸口像是有个什么东西狠狠压着自己，连唿吸都好像气不顺了起来。 阳光开朗，样貌……脸虽然不是很丑，但也算不上帅，如果十分是满分的话，最多也就有个五分吧。 凌嘉树忍不住「啧」了一声，就这样一个男的，也配得上上乔颂喜欢，还默默暗恋这么久？ 如果说是全世界的人都暗恋乔颂的话，那凌嘉树是完全没话说的，因为乔颂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值得这么多人去喜欢的男生。 但是……乔颂暗恋别人，凌嘉树只觉得这个人如果不是各项指标都超级优秀的话，是绝对配不上让乔颂主动的。 这边，乔颂见到了久未谋面的好友，也不由加快了步子，走了过去。 夏喆从行李箱上跳下来，张开双臂就是一个熊抱，紧紧抱住了乔颂，一时半会儿还不想松手似的。 「乔乔宝贝，我真是太太太太太太太太想你了！！」夏喆故意带着几分撒娇。 「好了好了，你别肉麻了。」乔颂语气虽然无奈，但很显然是在放纵着这个人的。 凌嘉树觉得自己快yue了，越看这个男的越不顺眼，这都抱了多久了？要抱到天荒地老吗？今晚回去就让乔颂把衣服从里到外都换了。 凌嘉树身体的速度比脑子更快，他伸手一把攥住乔颂的手臂，往后一扯，直接将乔颂从夏喆的怀里给薅了回来。 「树哥？你还没走啊？」乔颂转过脸有些诧异的望着凌嘉树。 凌嘉树原本就不好的脸色，立马又黑了一个度，什么叫「你还没走啊？」感情他刚刚根本没注意自己是吧？ 也对哈，喜欢的人回来了，就一心扑上去了呗，凌嘉树不由嗤笑一声。 「我应该走吗？」俊眉微微一挑，带着几分痞坏又带着几分强势。 「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就不耽误你了。」乔颂对他摆了摆手。 这明摆着就是要赶他走啊。 「不介绍一下？」凌嘉树扬了扬下巴。 「咳，这是我发小，夏喆。」乔颂示意了一下。 「这是我室友，凌嘉树。」乔颂看了一眼凌嘉树，「树哥，你不用客气，有事就快去忙吧，改天有空再好好给你介绍一下吧。」 呵，一而再再而三赶他走，凌嘉树心里也憋着一股火，哼了一声，还真就要走。 临走之前凌嘉树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回去，也给了乔颂一个大大的熊抱，这会儿心里才平衡了一些，也算是给乔颂好好消消毒了！ 乔颂被他这么个动作给搞蒙了，站在原地，半晌摸不着头脑，又干嘛啊这是。 夏喆凑过去，贴到乔颂的耳畔，轻轻笑出声来，故意不怀好意的问道：「这就是那『另一个傻逼』？」 「夏喆！」乔颂听到他这么说，不由皱起眉来，瞪了他一眼。 看出乔颂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他赶忙讨好：「对不起对不起，开个玩笑嘛，是我错了，这就是内个钢铁大直男呗？」 「小喆你怎么回事？刚回国，还没到家，就提着行李过来见我，不关心我，倒关心起别人来了？」乔颂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夏喆听得出乔颂是不想再提这个男人，虽然心里关心，但也不想乔颂不愉快，便没再提下去。 另一边，看似已经转身离开的凌嘉树，其实已经偷偷转身藏在了拐角处，一米九的大个子，猫着腰努力给自己降低存在感。 他看着那边站着的两个人，在他走了之后还有说有笑的，气氛完全没有受到一丁点儿的影响，然后，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夏喆的脸离乔颂的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近的从他的角度来看几乎都要亲上去了似的。 凌嘉树的拳头早已经攥得咔咔直响，他觉得自己已经非常隐忍了，还好下一秒那个夏喆就直起身来，从乔颂的脸颊旁边移开了。 不然，他知道，他一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这样直接冲出去，一拳狠狠揍在这个人的脸上。 不，不行…… 凌嘉树的牙咬的紧紧的，再怎么说这也是乔颂喜欢的人。 如果真的冲上去揍了他，乔颂一定会很心疼，而且不仅心疼那个人，甚至还会责怪自己…… 这是乔颂暗恋的人啊，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应该是一点儿胜算也没有的吧？ 这么想着，凌嘉树一拳砸在墙上。 手指骨节上传来的刺痛感却仿佛让他清醒了几分一般。 是不是这样呢？不，乔颂不是这种人！ 他们这么好的关系，金子一般的友谊，怎么可能比不过这样一个人？ 乔颂现在已经是他最好的朋友了，凌嘉树皱眉，区区一个暗恋的人，绝不可能挑拨他们的关系！ 第27章 凌嘉树无比相信男人之间的义气才是最重要的！ 他和乔颂有着坚不可摧的关系, 绝对不是这样一个外面来的乱七八糟的野男人，就能破坏的。 凌嘉树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莫名有点底气不足。 一旁有认识他的人路过, 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现在狗狗祟祟的状态, 问了句：「树哥, 您这是在干嘛呢？」 第45页 「咳, 锻鍊锻鍊, 锻鍊锻鍊。」说着凌嘉树做了几个标准的拉伸动作，假装绕着宿舍楼跑了两圈。在回来的时候，乔颂和夏喆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明知道两个人一起不见，多半是去叙旧了，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凌嘉树心中就是抓心挠肝一般，非常不得劲。不停的想着他们这个时候会在哪儿，在做什么。 安静的寝室里就看到凌嘉树高大的身影在那里走来走去，听到凌嘉树急切的脚步声一声重过一声。 「树哥, 是发生什么急事儿了吗？」柳俊明摸不着头脑的望着凌嘉树, 是真的很少见到他如此焦虑不安的样子, 不由好奇了起来。 「你们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这个点还不回寝室，这正常吗？」凌嘉树眉间隆起一座山川。 「啊？什么？现在才7点啊。很晚了吗？」柳俊明显然没有get到凌嘉树的意思。 倒是程袁一下就明白了过来：「树哥是在担心乔乔呢。」 「乔乔一个成年大男人, 别说7点不回来, 就算是夜不归宿，那也很正常的吧？」柳俊明完全不当一回事的说道。 夜不归宿……夜不归宿？！乔乔夜不归宿，和那个夏喆在一起…… 那两个gay在一起, 夜不归宿能做点什么？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凌嘉树又开始不停的担忧踱步，同时又不敢再继续往深了想。 两个gay还是互相有意思都gay夜不归宿不回寝室, 是准备做什么？ 所以，两个男人在一起到底是怎么…… 突然发现自己想到了奇怪的方向，凌嘉树摇了摇脑袋，拉回自己的思绪。 「乔乔应该不会夜不归宿的，现在不是还早嘛。」程袁赶忙劝说。 几个人就这件事也没有太多可讨论的，没一会儿又各做各的事。 凌嘉树拿起手机，刷了刷社交平台，抬眼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钟，发现时间只过去了十分钟。 打开游戏，一局还没结束，队友直接投了。 凌嘉树又看了一次时间，很好，这次过去了12分钟。 就这样在坐立不安与度秒如年中，时间终于来到了晚上九点钟。 「都已经9点了，你们说……乔颂不会出什么事吧？」凌嘉树担忧的说道。 「树哥，我高中那会儿门禁都不止9点啦。」程袁继续安抚他。 「你能和乔乔比吗？皮糙肉厚的就是一整夜不回来也没人想要打劫你，劫你的财还是劫你的色？」 程袁无辜中枪，大喊道：「树哥，我虽然是没有乔乔那么细皮嫩肉，但好歹也是家里的小少爷掌中宝，杜苗苗一代单传，怎么就被你说的这么不值钱了？」 凌嘉树这会儿可没什么心思跟他贫，就想着要不然干脆直接发微信去问问乔颂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而他这边刚一打开手机，还没来得及编辑消息就看到了一条乔颂的新朋友圈。 原本还只是心理上的坐立难安，在看到了这条新朋友圈之后，凌嘉树整个人二话不说，直接冲出了寝室大门。 「哎，树哥，这大晚上的你是要去干什么？」程袁话音刚落，回答他的只有重重的关门声。 程袁耸耸肩，刷新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圈，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嘿嘿，怪笑了一声，怪不得跑的这么快。 程袁点开乔颂刚刚发送的那条朋友圈，那是一张照片，在昏暗的光线下，被光怪陆离的各色彩灯映照着两张特别好看的人脸。 其中一个娃娃脸可爱一点的男孩儿勾着乔颂的肩膀，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近到几乎没有距离了，异常亲密的举止。 这张照片，是那种别人一看就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绝对不一般的照片。 所以…… 树哥他这是…… 他急了，他是真的急了啊。 而凌嘉树呢？他刚刚冲动之下直接从宿舍沖了出去。现在却捏着手机，站在昏暗的台阶上发懵。 自己这是要干什么？他这当然是要去找乔颂了！ 可他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去找乔颂？他又应该怎么知道乔颂在哪儿？ 要不然直接问乔颂？会不会让乔颂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今天三个人就在这里，就在宿舍大楼下面，乔颂很显然就是不想让自己参与到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当中来。 现在他直接去问乔颂，凌嘉树觉得自己能猜到答案，乔颂一定不会告诉自己他在哪里，更不会让自己过去。 凌嘉树冷静下来，放大的那张图片，决定从蛛丝马迹里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的让凌嘉树从细节里找到了几分眉目。 他们拍照的时候，拍到了桌子上的一个杯垫，显然这个杯垫是这家酒吧专门定制印刷的，所以上面有着酒吧名字的logo，上面写着西塞利三个字。 凌嘉树立马打开手机，利用强大的搜索功能搜到了西塞利酒吧的地址，马上约了车。 从学校到西塞利酒吧大约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应该不至于就从酒吧里出来了。 而另一边，乔颂有些无奈的看着身旁的夏喆：「好啦，朋友圈发了，这下你满意了？」 「嗯～这还差不多。」夏喆对着乔颂眨眨眼，笑的样子很是可爱，「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就要像谈恋爱一样，发朋友圈昭告天下！」 「好好好，你说是就是。」乔颂对夏喆有几分无奈，却还是带着几分宠溺的顺着他的意思来。 第46页 不只是拍照这件事，包括来gay吧……其实他也并没有觉得多有意思，但夏喆难得回国一趟，泡吧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于是便答应了。 「走啊！那我们跳舞去！」夏喆拉着乔颂就要下舞池。 「诶，我还是算了……」 「乔颂？你……是叫乔颂对吧。」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手里端着一杯酒。挤到了他们的身边。 「啊？您……认识我？」乔颂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原本以为是个偷听到了他名字的油腻搭讪男，没想这男人外貌倒是不难看。 他整个人显出几分儒雅气质，言语动作都算得体。他身形高大，看上去是一副很可靠的模样，只是太明显了，他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经过精心雕琢，带着几分刻意。 第28章 尽管这个男人还算顺眼, 但乔颂非常确信，自己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对，我认识你。」男人微笑着点点头, 言语中透露着从容自信, 不太像是为了搭讪而胡乱说句话, 「我曾经……」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 乔颂口袋里的手机便突然震动了起来。 乔颂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 凌嘉树？ 他对那个男人示意了一下抱歉，便到一旁找了个稍微安静的地方，接了凌嘉树的电话。 「餵？树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你那边很吵，在干嘛呢？」凌嘉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故意打探一下乔颂的反应。 「啊？哦，我和夏喆在酒吧里呢。」乔颂估摸着他是想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寝室，于是又说，「不用管我，今晚要是玩太晚了, 我就不回去打扰你们了。」 不回去了？！ 凌嘉树下意识的捏紧了手机, 他还真准备不回来了？ 乔颂怎么能把夜不归宿说的这么简单轻松？ 「你在哪儿玩呢？我也过去, 晚上挺无聊的。」凌嘉树提高了声音说道。 「啊？！额……这个，」乔颂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拒绝, 「还是别了吧。树哥，你过来可能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为什么他过来就不太方便？怎么就不太方便了？ 凌嘉树被乔颂这句话堵的心里实在是不太爽了，立马追问道：「不方便？」 「对, 不方便。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这边太吵了，打电话都听不太清, 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吧，先挂了。」 乔颂无奈摇摇头，不方便，当然不方便。 这里可是个gay吧，凌嘉树这么一个恐同大直男进来还不把他给吓死。不管谁现在站在他乔颂这个立场，面对这样的问题都会拒绝凌嘉树吧。 可凌嘉树却更不爽了。 不方便，然后就挂了他的电话？凌嘉树哼了一声，心想自己果然有前车之鑑，乔颂就在这儿防着他这手呢。 凌嘉树抬起头，看着这条酒吧街上，各种灯红酒绿的招牌中最显眼的那个——西塞利。 既然不让他来，他就自己来！ 凌嘉树径直走了进去，倒是要看看乔乔和这个夏喆在酒吧里干什么呢。 这边，乔颂挂了凌嘉树的电话，还在那儿感慨无奈呢，你说一个好好的恐同大直男，老跟他这儿掺和什么。 「乔乔，你去干嘛了？」夏喆见他半天不回来，找了过来。 「哦，没什么，就接了个电话。」乔颂没有细说。 「刚刚那人我看他有意思搭讪你，不过他怎么一口就说出了你的名字？你们是不是见过？」夏喆有几分八卦的问道。 乔颂微微蹙起眉头想了想，还是没什么和这种男人接触的印象，只是摇摇头道：「记不太清了，他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两个人闲聊着重新回到自己的卡座。 大概是刚刚在外面转了一圈，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盯上了他们俩，有不少人正在跃跃欲试了。 「乔乔，你说过来搭讪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看出咱俩不是一对的？」夏喆嘿嘿笑了一声，问道。 「大概是觉得我们并不登对吧。」乔颂半开玩笑的说道。 「啊？乔乔，你这就是说我配不上你呀？」夏喆哀嚎一声，扑过去搂住乔颂的脖子，摇晃着他的身体，「不行不行，不准你看不上我。」 「我可没这么说，都是你自己在脑补。」乔颂这么说着，知道夏喆是在闹他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凌嘉树感觉从自己进了这家酒吧，再找到乔颂这边的卡座，简直仿佛经歷了九九八十一难一般这样的艰难。 好在，他终于找到了乔颂的位置，然而，就在他走近乔颂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却是两个人抱在一起恩恩爱爱的画面。 凌嘉树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委屈，一个健步上前挤在了两个人中间，先把乔颂和夏喆两个人分开。 乔颂这个时候一时间也顾不上思考凌嘉树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一个举动，因为光是凌嘉树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已经足够让他觉得惊诧不已。 「树哥？你……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乔颂奇怪的问道。 「我不是说了，我晚上太无聊，想来找你玩。」凌嘉树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找到这儿的？」乔颂确定自己并没有向他透露自己去了哪家酒吧。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就是放大了你发在朋友圈的那张照片，看到了你们桌上杯垫的logo找过来的。」凌嘉树也没藏着掖着，坦白说道。 第47页 「好吧，那树哥你还真是转世。」乔颂有几分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要是我凌嘉树想办的事，还没有办不到的。」凌嘉树直接默认乔颂这是在夸自己，甚至还有几分得意的挺了挺胸脯。 「不是，那你挤过来干嘛？」夏喆有些看不过去了，他正和乔颂亲密贴贴呢，一个大直男贴过来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乔颂虽然没有说话，但也闪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望着凌嘉树，显然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好好坐过来就好，干嘛非挤在一起？ 「额，我，我害怕啊。」凌嘉树这么说着，趁机更靠近乔颂几分。 他干脆学着刚刚夏喆的样子，一把抱住乔颂的胳膊，甚至是更近一些，将脑袋偏过去，靠在乔颂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乔乔，你不知道刚刚我是用了多么大的勇气才走了进来，我走进来的时候觉得周围阴森森的，好像每个人都虎视眈眈的望着我。」 咳，这…… 乔颂确定凌嘉树这绝对不是在说谎，这样一个天菜直男掉进gay吧这种地方，无异于一只可怜幼嫩的小山羊掉进了饿了几个月的狼窝里。 嗨，就是说，他会害怕，好像也是正常的。 这么想着乔颂不由对凌嘉树升起了几分同情，于是便也就放纵了凌嘉树对他这样越界的贴贴行为。 乔颂伸出一只手来，在凌嘉树的后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别紧张，这里虽然是gay吧，但也没你想像中的那么可怕。」 「哈？」凌嘉树瞪大的双眼，有几分不可置信的望着乔颂，「你说这里是什么？gay吧？」 看到凌嘉树突然惊愕的反应，乔颂也不由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味儿来了。 他就说……凌嘉树这个恐同一万年的男人，怎么会突然这样肆无忌惮的走进gay吧…… 原来是天大的误会！ 第29章 看来凌嘉树应该是不知道这里什么地方, 只以为是普通的酒吧，所以就这样进来了。 普通直男如果不小心误入了gay吧，应该都会有点浑身不适的感觉, 更何况凌嘉树还恐同的那么厉害。 「树哥, 你还是快点回去吧。」乔颂劝他。 凌嘉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难怪自己进了酒吧的时候几乎没有见到什么女人, 原来不是女孩子少, 是女孩子根本不必来这样的酒吧。 gay吧，凌嘉树也不是没有听过这种地方，听说很多男同都喜欢到这里来约x，有些对方要是不同意还会使用暴力或者是给对方下药。 想到这里凌嘉树眉头不由紧锁起来，乔颂这样出挑，来这种地方肯定早就被人盯上了。 「gay吧，你好好的来这种地方干什么？普通酒吧就不能喝酒，跳舞了？」凌嘉树一边说着一边将乔颂正过来反过去，上上下下都看的仔细, 确定他暂时没在这家酒吧吃亏, 这才放心了一些。 只是这些话在乔颂听来, 却有了几分不同的意思。 他知道这是凌嘉树在嫌弃这家gay吧，在他的眼里, 同性恋就是一群烂人, 是如瘟疫一般的存在，所以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他们这样一群人。 「树哥, 我说你还是先回去吧。」见他没有回答自己刚刚那句话, 乔颂又重复了一遍。 可凌嘉树听乔颂这句话也挺不是滋味儿的，自己刚刚还在担心他, 他这会儿就急着要赶他走？为什么要赶他走？是他在这里打扰了他们两个人的好事吗？ 「走也行，咱们一起回去。」凌嘉树点点头，自己先起身，接着握住乔颂的手腕，就要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 「树哥，我朋友才刚回国多久？他还没玩尽兴，我当然要继续陪他。但这里不适合你待着，你还是快点回去吧。」乔颂能感觉到凌嘉树灼热的体温通过两个人皮肤的接触传导到了他的手腕上。 凌嘉树是个赤诚的人，如果，如果……他不是gay，或者凌嘉树没那么恐同的话，他们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你这是不跟我走的意思了？」凌嘉树追问一句，「我再问你一遍，要不要跟我回去？」 「树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全，但我和朋友一起呢。而且gay吧也不是你想的这么不堪。」乔颂这句回答就是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好吧。」凌嘉树听乔颂这么说，就知道他是不愿意跟自己走了，干脆松了手，什么话也没，自己转身走了出去。 乔颂看着凌嘉树消失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一点儿不是滋味，但……到底为什么觉得不是滋味儿呢？乔颂自己也说不上来，是觉得自己做的太过了吗？但让凌嘉树留在这里，也只能让他继续不舒服吧。 「哎，乔乔，你这个大直男朋友一次两次怎么这么怪怪的？」夏喆看到凌嘉树刚刚那一番操作，不由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emmm……你确定，他真的是直男？」 「当然了，直的不能再直。而且我不是说了吗？他不仅是直男还非常恐！同！」乔颂故意将后面两个字话音重了一些。 夏喆忍不住笑着伸手勾住乔颂的手臂，学着刚刚凌嘉树的样子，贴在他的身上，说：「他就是这样恐同的？」 「他对男人没什么概念，你也知道的，一些直男小把戏。圈子里多少人都栽在了这些直男小把戏的身上，我可不会那么傻。」乔颂说这话的样子异常淡定，确实看不出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第48页 难道平时乔乔就真的和这些直男们是这样相处的？夏喆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但既然乔颂已经这么肯定了，他也不好一直念叨，免得惹乔颂不高兴，只是他心里已经清楚的记下了凌嘉树这个人。 「既然你这么肯定他对你不会有意思，那乔乔你就要小心了。我看他对你这么好，人长得又高又帅，很难不动心的呢。」夏喆说道。 「我当然不会动心，我和他就是哥们。你不会也和那些直男一样，以为gay和直男之间没有友谊吧？我们gay难道就是见到什么男人就直接上？」乔颂淡淡说道。 「当然不是了！好啦，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千万不能动心哦！来来来，今晚我们通宵，刚刚那个知道你名字的帅哥怎么不见了？大好的机会居然就这么熘走了。」夏喆有些可惜的说道。 「随缘就好了。」乔颂并不排斥交友，但也不强求任何人和自己交朋友。 两个人说说笑笑，又喝了几杯酒，婉拒了几个前来搭讪的人，已经到了深夜，这才准备离开。 「乔乔我看刚刚有几人对你还挺有意思的，条件也不差，看上去也不是那种随便玩玩的人。你怎么一点机会也不给人家？」 「那也叫条件不差？」乔颂回忆了一下刚刚那几个跟他搭讪的男人，都有各自的缺点，没什么意思。 夏喆摇摇头嘆了口气，感嘆道：「确实，身边有一个凌嘉树这样的男人当参照物。确实很难看得上其他男人了。」 两个人一同从酒吧里出来，刚走出门却被人拦了下来。 「你们两个应该不是一对吧？」男人看上去不普通，可能确实有些钱，说起话来抬着下巴，后面跟着几个人，也是一副狐假虎威的德行，「能不能交个朋友？」 这个人倒是没表露出什么过分的恶意，但浑身上下从衣着到举止透露出的暴发户的味道让人并不想与他有什么接触。 还没等乔颂开口拒绝，一个身影箭步上前，立即将这帮人和乔颂隔开。 「你们想干什么？」凌嘉树冷着脸，只是高大的身影站在那些人的面前，就足够有压迫感，再加上他脸色不善，攥起的拳头上青筋暴起，那个上前来搭讪的人，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 「干什么？有话好好说。这是有伴儿了是吧？我就随便问问，何必搞这么一出英雄救美。」那人撇了撇嘴，骂骂咧咧带着人转身走了。 「树哥，你……刚刚不是走了吗？」乔颂有些惊讶的问道。 「我走了，发生这种事情你们怎么办？」凌嘉树不由皱眉，「来这种地方会发生这种事，你们就没想过？」 「那个人……」那个人只是看起来有些吓唬人，其实也只是普通搭讪而已，但乔颂知道，现在自己和凌嘉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只会认定那些人对他们有威胁，倒是另一件事，乔颂更加在意。 「树哥，你不会是在外面一直站到现在吧？」 第30章 「树哥, 你不会是在外面一直站到现在吧？」乔颂想到凌嘉树刚刚出去之后并没有回宿舍，难道他就这样一直待在外面等着他？这个人性子怎么这么倔？ 「没什么，不是大事。」凌嘉树不以为然道, 「我这不刚好就等到你们需要我了吗？」 夏喆站在一旁也有些吃惊, 用手肘轻轻戳了戳乔颂：「你这个树哥, 比职业保镖还要敬业呀, 这得在外面待了多少个小时？」 乔颂听到夏喆这么一说, 心里也有几分过意不去，不管凌嘉树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会在这里等他出来，就是在担忧他的安危，被人这样重视着，乔颂心里也有几分暖暖的。 「走吧，回去。」凌嘉树看到两个人并肩而行，很自然的去拉乔颂。 乔颂被他拉到身旁，想了想说道：「树哥, 我们这个时间回去寝室, 可能不太合适了, 不如去酒店将就一晚上吧。」 凌嘉树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夏喆却抢在他们前说话：「去什么酒店啊？都去我家吧。走走走, 我的公寓房, 虽然没大别墅那么宽敞。但是给你们准备两间房间还是很容易的。」 时间也不早了，乔颂就没有和夏喆推脱，得到凌嘉树的点头便出发。 三个人一起来到了夏喆家, 这套房子是夏喆出国的时候他家人帮他在这里买下来, 方便他随时落脚的。 房子是三室一厅，本来是三个卧室, 刚好一人一间，但他们进去了之后才发现，有一间房被定期来打扫的阿姨改成了杂物间。 所以他们现在就处于三个人要住两个卧室的状态。 夏喆拉着乔颂说他们两个睡一起就好，从小到大抱在一起睡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早就谁也不嫌弃谁了。 但凌嘉树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心中警铃大作，这哪儿行？且不说乔颂现在对夏喆抱着那种心思，就是两个没心思的gay也不能睡在一起呀，这和孤男寡女躺在一张床上有什么区别？ 「等等，还是我和乔乔挤一挤吧。」凌嘉树非常自然的找了个藉口，「毕竟夏喆是主人，哪有借住的人把主人家挤到两个人睡一张床？我和乔乔睡一个房间就行。」 「啊，这……」夏喆带着几分疑问的望向乔颂。 其实凌嘉树的这段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乔颂想了想，也就点了头：「就这样吧。我和树哥睡一间屋子就行，既然这样没问题的话，那就都早点休息吧，特别是小喆你今天刚回国，又玩到这么晚，一个人能够更好的休息，我们没什么关系。」 第49页 「好好好，知道啦。屋子里的洗手间有备用的洗漱用品，衣柜里也有我的衣服，你们随便拿着用。」夏喆连声应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凌嘉树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乔颂对夏喆的态度和对其他人还是不一样的，是因为喜欢吗？因为喜欢，所以对他更关心？ 他们之间真的很亲密，凌嘉树在想，兄弟义气到底能不能比得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 如果是他，那一定可以比得过，在他心里就没有什么女孩子能比得过乔颂……但在乔颂这里，似乎答案并不确定。 「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凌嘉树跟在乔颂的身后进了房间。 乔颂听到凌嘉树怎么问，脚步微微一顿，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啊？谁？」 「你不是在暗恋夏喆吗？」凌嘉树望着乔颂，有几分迷茫的问道。 「啊……对，是。」乔颂不禁有几分汗颜，果然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刚刚从酒吧出来，他脑子有些迷迷煳煳，差点就把这茬给忘了，他现在是在暗恋夏喆。 凌嘉树沉下了脸色。 果然，乔颂对他就表现这么冷淡。就算是关系再好的兄弟，也和自己暗恋的人有这么大的差别是吗？ 凌嘉树想到这里心里就莫名其妙的泛着一股酸味。 「你先去洗澡吧，浑身都是酒气。」凌嘉树坐在床边，看着乔颂说道。 乔颂点点头，酒吧那种地方就算没怎么喝酒也会沾染一些菸酒气，浑身都是那种味儿，他确实也不太舒服。 乔颂随手拿了两件夏喆的衣服就进了浴室。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凌嘉树突然有些恍惚，好像亲眼看到了一滴滴晶莹的水珠划过乔颂白皙的肌肤。 都是好兄弟，又是住在同一寝室的，这也没什么吧……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凌嘉树又知道，乔颂和其他男人是不一样的。 没一会儿水声停了，乔颂一边擦着头髮，一边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此刻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与他平日里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是夏喆喜欢的那种，宽大的t恤罩在身上，手臂稍稍一抬起。便能从宽大的衣领中看到他精緻的锁骨。 因为湿水而柔顺下来的头髮，发尾的水珠滴在锁骨上，又滑进了衣服里完全不见。 这样的装扮好像显得他整个人都小了几岁，配合着热水沖刷之后，皮肤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粉色，竟然有点——可爱？ 「不去洗吗？」乔颂看着凌嘉树有些出神的样子，微微一抬眉问道。 「嗯……」凌嘉树点点头，进了浴室。 头髮擦干了一些，乔颂就躺下了。 凌嘉树望着乔颂背对自己的样子，心中泛起几分古怪的情绪，总觉得胸口莫名有些焦躁。 凌嘉树也躺到床上。 乔颂能感觉到身后那片床有重量压上来，那种微微陷下去的感觉，有些微妙，虽然他们是室友，但这样同床共枕，还是显得过于亲密了。 而且……凌嘉树这样一个直男，还是不能够接受同性恋的直男，要这样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可能也会觉得有些不舒服吧？ 不想凌嘉树不自然，乔颂往凌嘉树的反方向移动了一下。 就这么一挪动身体，另一边的凌嘉树也察觉到了。 乔颂这是故意在远离自己吗？凌嘉树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他是不想和自己的身体贴到一起所以才往前睡一点？ 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要为喜欢的人守身如玉，要不让夏喆误会，所以才要努力远离他？ 凌嘉树越想心里越是觉得不舒服，故意往乔颂的方向挪了挪。 乔颂以为凌嘉树已经睡着了，是无意识的在移动身体。于是又往另一边移动了一下，本意想是要让开，哪知道他越是往另一侧移动，凌嘉树就越是追着过来。 怎么回事？他身上还能装个吸铁石不成，凌嘉树怎么一直贴过来？ 乔颂这个时候困意终于上来了，来不及多想其他的事情，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乔乔，乔乔，接住这个，一定要接好了。」凌嘉树站在悬崖上方，怀里抱着个一只狸花猫，就要往乔颂的怀里扔。 「树哥，不，不能扔。」乔颂慌张的摆手，拒绝凌嘉树的这个动作。 「接住我儿子。」凌嘉树一边说着一边将狸花猫扔了下来。 乔颂瞪大了眼睛，手忙脚乱去接那只小猫，只是小猫砸下来的时候却突然变成了一颗巨大的石头，一下子压在了他的胸口。 「呜……」乔颂被砸得快吐血了，闷哼一声，悠悠从梦中转醒，看了一眼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重重深唿吸了一下，发现自己还能正常唿吸，松了口气。 这专业的一拳头，说是压死人的大石块也不为过。 「树哥，树哥醒醒。」乔颂抬手轻轻推了推凌嘉树。 「呜……」凌嘉树唿吸平稳，显然这个人还深入在睡眠中。 「树哥。」乔颂提高了一点声音，想要叫醒凌嘉树，但可能是昨晚真的睡得太晚，凌嘉树睡得比较沉，完全没有被叫醒的样子。 乔颂无奈，被压的有些难受，只能伸手稍微用力一些推了推凌嘉树。 没想到这一推凌嘉树不仅没有将自己的手从乔颂身上拿开，反而还直接手臂一捞，将他整个人捞进了自己的怀中。 第50页 乔颂瞪圆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刚刚还有些迷迷瞪瞪的，这会儿完全清醒了，他整张脸此刻都埋在了凌嘉树结实的胸肌中。 「树哥……」乔颂连说话都只能发出嗡嗡的声音。 「别吵……」被打扰了好梦的凌嘉树皱了皱眉，抬手捋了捋乔颂的头髮，给他顺起毛来异常的自然。 「树哥，你这样……」乔颂无奈，「你这样我还怎么睡呀？」 凌嘉树昨晚没睡好，他也没睡好呀。 鼻尖都是独属于凌嘉树的荷尔蒙气息，乔颂忍不住在想，这样一个胸膛，这样一个怀抱，该是多少小0梦寐以求的？可惜，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度日如年。 可是凌嘉树的力气太大了，他根本无法挣脱。 算了，要不干脆还是把他叫醒好了。 就在乔颂想要大声叫醒凌嘉树的时候，房门却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乔乔，你们……」夏喆将门开了一个小缝，原本是想问问他们早饭想吃什么？自己被饿醒了，准备买些早餐，顺便帮他们一起买了。 万万没想到，他刚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 乔颂整个人被高大的凌嘉树抱在怀中，两个人紧紧相贴，怎么看怎么不一般！ 「打扰了，打扰了。」夏喆低声说着，埋下头，转脸跑开，还非常贴心的重新为他们关上了门。 「喂，夏喆！不是……」乔颂看到了夏喆刚刚坏笑的表情，知道他肯定是想歪了。 乔颂用力挣脱了凌嘉树的怀抱，夏喆却已经关上了门。 「唔？」凌嘉树揉了揉自己的头髮，「怎么了乔乔？」 「没什么。」乔颂深唿吸一口气，总不能告诉凌嘉树，他们被夏喆误会了吧，这不是纯纯噁心这个大直男吗？ 第31章 乔颂和凌嘉树洗漱完毕, 一起走出房间的时候，刚好夏喆点的外卖也到了。 乔颂走过去，刚好和拿了外卖转身进来的夏喆目光对上。 夏喆对他左右眨了眨眼, 又用下巴指了指凌嘉树。 「干嘛呢？眼睛不舒服啊？」乔颂拿出手机说道, 「要是眼睛不舒服, 我再给你买个眼药水？」 「没有, 哪有不舒服！」夏喆坏笑了一下, 将东西摆在餐桌上，「凌嘉树你也来吃吧。」 「嗯。」凌嘉树点点头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竟然……都是乔颂爱吃的。 凌嘉树原本对于这两个人关系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概念，现在一看，夏喆对乔颂显然也是非常上心的。 想到这里凌嘉树不由心中警铃大作，他们两个……不会是互相暗恋吧？ 凌嘉树在这边低着头脑补的时候，夏喆已经挤到了乔颂的身边。 「餵, 昨晚感觉怎么样？体育生感觉力气都挺大的, 他这么大高个, 腰看起来好像也很有劲。」 「说什么呢你？夏喆你留学怎么把自己留的这么开放了？」乔颂无奈的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这不都是大家的必经之路嘛？咱们先讨论讨论又没什么！」夏喆眨眨眼, 「你脸红了？不好意思了？」 「哪有的事？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纯盖被睡觉，而且也不是会发生那种事情的关系！从现在开始禁止你的幻想！」乔颂说着，伸手捂住夏喆的嘴, 不让他再说下去。 夏喆用手肘戳了戳乔颂, 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再乱说，乔颂这才松开手。 他们两个人在这边极限拉扯, 而站在一旁的凌嘉树看在眼里就感觉他们两个人像是在打情骂俏。 「你们不饿的话，我就先吃了。」凌嘉树沉声说道。 「当然吃啦！你怎么准备吃独食啊？也不关心一下乔乔饿不饿？」夏喆斜睨个凌嘉树一眼，故意低声抱怨他不够关心乔颂。 可这话听在凌嘉树的耳朵里就感觉像是在挑衅，好像显得他更关心乔颂似的。 「我主要是看你买的这些外卖都很一般。我人糙随便吃，不过乔乔要是觉得不和胃口也没关系，我会回去再给他买。」凌嘉树淡淡反击。 啧，还挺知道疼人的。 夏喆用手肘戳了戳乔颂，低声在他的耳畔说道：「我看他真对你有点意思。」 「不是都饿了吗？怎么还不吃？」乔颂看着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干脆坐下来开始吃了起来。 夏喆和凌嘉树也是真的饿了，没再继续争吵下去，都坐下来好好吃饭了。 「小喆，今天你要回家去吗？」乔颂吃饱了，想起来问问夏喆这几天的计划，毕竟假期时间也不久，难得回来一趟，如果夏喆需要他陪，他也会尽量空出时间来陪他。 「不回去了，家里人都忙的很，我回来了也顾不上，还不如放纵几天呢。」夏喆对乔颂眨眨眼，「你呢，有时间陪我一起玩吗？」 「多陪你两天还是可以的。」乔颂没有拒绝。 凌嘉树凌厉的目光立马朝夏喆的方向扫过去，这都陪了一天一夜还不够？ 「凌嘉树你这个眼神什么意思？是也想和我们一起吗？」夏喆察觉到了凌嘉树的眼神，眯起眼睛笑了笑问道。 乔颂听到两个人的对话，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两个人之间的古怪氛围。 夏喆：我帮你们助攻。 凌嘉树：这不就是活脱脱的挑衅吗？ 「行啊，留下就留下。」凌嘉树突然伸手，勾住了乔颂的肩膀，「乔颂的兄弟就是我兄弟，既然你都专程过来找他玩儿，我也该好好招待一下。」 第51页 「树哥……」乔颂眨巴了两下大眼睛，怎么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一句话没有插嘴，这两个人就把事情定下来了？ 于是乔颂就被这两个人架着，又是看电影又是剧本杀，一直到晚上，凌嘉树学校那边还有点事，被叫了过去，才终于消停。 乔颂打了个哈欠，眼角有一滴晶莹的水渍。 「这么困吗？回去好好睡一觉。」凌嘉树握住乔颂的手腕准备拉着他回学校。 「诶？这就走了。」夏喆喊了一声，「学校又没让乔颂也过去？」 凌嘉树转过脸来看了一眼夏喆，眼神有些不善，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让他闭嘴。 夏喆不由感嘆，这样一个男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过他对乔颂的态度，真的很难想像出他也会有温柔细腻的一面。 「我回去之后再联繫你吧。」乔颂对夏喆说完，就被凌嘉树拉着上了计程车。 昨天本来就没睡好，今天还陪着他们疯了一天，早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凌嘉树心里憋了一肚子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乔颂。 他想问一问，这个夏喆看上去也不怎么样，你到底喜欢他什么？而且……夏喆看上去似乎对他也并不反感。为什么，为什么乔颂一直喜欢他却憋在心里偷偷暗恋，不说出口来呢？ 「那个……」凌嘉树在心里练习了几百次，终于决定开口的时候，却感觉到自己肩上一沉。 他侧过脸，对上了乔颂一张毫无防备的睡颜。 乔颂眼睛闭着，睫毛又长又卷，因为睡得不安稳而轻轻颤动着，他鼻樑高挺，鼻尖小巧，唇瓣是淡粉色的。偶尔有路边的光闪过，映照在乔颂的脸上，为他整个人都笼罩了一抹淡淡的光晕，看起来仿佛是位圣洁的天使。 凌嘉树下意识的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乔颂的睫毛，顺着他的睫毛向下是眼睛，然后是鼻子…… 被他略带薄茧的手指触碰，乔颂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眼睛里满是懵懂，一时间还没有清醒。 凌嘉树看到乔颂转醒过来，立马触电一般收回自己的手。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摸到了他的唇。 不知道乔颂的嘴唇摸上去是什么感觉的呢？应该会很软吧。 「呜……树哥？是到学校了吗？」乔颂抬手揉了揉眼睛，望着凌嘉树。 刚好这时候计程车停在了学校大门口。 「嗯，到了。」凌嘉树的声音低沉温柔，说着便转身先下车开了车门。 两个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冬夜的校园几乎没有路人，周围很安静。 「乔乔……」凌嘉树先开口。 「什么事？」乔颂回应。 「那个……你和夏喆。」凌嘉树说着停顿了一下，「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夏喆告白？」 「咳咳咳咳……」乔颂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红了脸。 凌嘉树看着他涨红的脸，心里泛着酸—— 怎么一提这事儿就脸红了？看来乔颂真的很喜欢夏喆。 第32章 「再说吧……」乔颂现在一想也算有些明白凌嘉树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夏喆了。 虽然凌嘉树对自己并没有表现出厌恶, 但他这个大直男终究还是厌恶看到两个男人在一起谈恋爱，知道他「暗恋」夏喆，再看到两个人在一起就不能接受吧？ 「他看起来也不是很适合你。」凌嘉树佯装随口一提的说道。 「树哥, 这好像是你的知识范畴之外了吧？」乔颂也只能半开玩笑的回应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凌嘉树明明很讨厌同性恋, 却又偏偏要乐此不疲的和自己提夏喆的事。 搞得他原本只是想推夏喆当一下挡箭牌, 现在却要一个接一个的撒谎来圆。 「说的也对，我怎么懂这种事。」凌嘉树也能感觉到。乔颂并不想和自己提这件事，心里越发不爽，他就这么护着那个夏喆？ 不过……还是不能放乔颂和夏喆两个人单独相处，第一天回来就把人带到gay吧，看起来就是很会玩的花花公子，凌嘉树想着怎么也得把乔颂保护好，干净的乔颂可不是这种人的对手。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凌嘉树就开始了盯人计划，只要乔颂准备出门, 他就会询问乔颂是去哪里, 如果得到的答案是去找夏喆。那他就一定会放下手里的一切事情, 跟着一起。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夏喆的几天假也很快就到了尾声。 乔颂给夏喆送机, 凌嘉树难得有些事, 没办法跟来一起。 「诶……这么快就要走了，实在捨不得祖国的外卖啊～」夏喆长嘆一声。 「你啊……」乔颂原本还有些惆怅的情绪被夏喆逗笑了，一下子就消散了不少了。 「当然啦, 最捨不得的还是乔乔你了。」说着夏喆用力抱住乔颂, 久久不愿分开。 凌嘉树匆匆赶到机场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个人紧紧拥抱的这一幕, 对他来说可以说是非常刺眼了。 夏喆松开乔颂之后，唇角勾起一个微微的弧度，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凌嘉树这个人看起来还是蛮可靠的，而且感觉他也很喜欢你。你们两个真的没什……」 「好啦，怎么又扯到我们两个人身上了？都跟你说了，我们两个就是纯纯的友谊。别看凌嘉树平时和我哥俩好的样子，真说到gay他就吓跑了。而且……而且抛开凌嘉树是个直到不能再直的大直男的事实，他就算是个gay，也完完全全不是我的那盘菜。你要相信我们gay和直男之间也有友情。」 第52页 刚好走到乔颂身后的凌嘉树：「？」 不是，怎么突然他就成了那个完全被否定的？虽然这么说有些自恋，但他这种类型在gay圈其实很吃香吧？乔颂不喜欢自己这样的？ 他真的很想冲上去问问乔颂我怎么就不是你的那盘菜了？我难道不比那个夏喆强？ 只是对待一个人的印象不论如何都是非常私人的感受。 或许在乔颂的眼里，自己就是比不上夏喆吧。 乔颂不知道凌嘉树有没有听到自己后面说的这段话，不过听到也好，没听到也罢。对凌嘉树来说，都是一句好话吧。知道一个gay不会缠着自己，他应该开心才对。 但就这样，将乔颂从机场接回来，凌嘉树与乔颂两个人一路无言。 乔颂能感觉的出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怪的，但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果然，觉得自己可能和别人不一样，觉得自己能被凌嘉树接纳，是不太可能的吧。 虽然他暗恋夏喆这件事是假的，但从凌嘉树的态度来看，就是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他应该还是不太能接受身边有人，有这样的关系存在。 这样的话，他还有必要在这个寝室继续待下去吗？ 如果最终的结果都是被凌嘉树讨厌的话，是不是自己主动离开会比较好？ 他不想被人讨厌，更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没有自知之明，明知道对方讨厌gay，还死皮赖脸的不愿离开。 就这样，夏喆离开之后好像一切都归于了平静，但又有什么和过去变得不一样了。 乔颂能明显的感觉到，凌嘉树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冷淡了不少。 甚至……他最近在寝室里呆的时间都变短了。 凌嘉树一拳又一拳砸在沙袋上，一拳比一拳打的更重，说是在训练，不如说是在泄愤显得更加精准。 「树哥，又加练啊，最近怎么这么拼？」裴年多多少少能感觉到凌嘉树情绪上的变化，咧嘴笑着，凑到他身边关切道。 「想来练练？」凌嘉树转过脸去看了一眼裴年，俊眉微微上挑，问出这话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 「不，不练。」裴年晃了晃脑袋，给凌嘉树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 「嗯？」平时这小子对于能和自己练拳都是求之不得的，怎么今天突然拒绝，凌嘉树嗤笑一声，「被打怕了？玩儿拳击的怕挨打可不行。」 「不，不是，」裴年摇摇头，「是哥你最近状态奇怪，拳法凌乱没有章法。我不想和乱打的树哥练。」 裴年一双大眼睛闪烁，这话说的过于真诚，凌嘉树也无法反驳。 但凌嘉树冷静了下来，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他刚开始练拳的时候，教练就对他说过，别看拳击是一项暴力美学的运动，但其实也有它细腻的部分。 拳由心生，如果一个人的心乱了，那他的拳一定是乱的。 最近他只要看到乔颂的脸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会想到他和夏喆两个人在机场的时候说的话。 就算……就算他是gay也不会选择他。 这么想着，凌嘉树又是一记重拳砸在了沙袋上。 这拳又硬又实，砸在沙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裴年听了也是一怔，不敢想像这一拳要是砸在自己身上会有多痛。 凌嘉树这一练，又到了晚上才回寝室。 刚好柳俊明和程袁都不在，屋子里只有他和乔颂两个人。 「树哥，回来了。」乔颂看到凌嘉树推门进来，主动打了个招唿。 「嗯。」凌嘉树淡淡应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显得有几分尴尬。 乔颂的眼睛在电脑上无意识的扫了扫，修长干净的指尖轻轻捏住了自己的衣角，然后逐渐用力，像是下定了一个巨大的决心。 「树哥，有我在你其实还是很困扰吧？」乔颂问他。 凌嘉树抬起头，望向乔颂的方向，但并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对我已经很好了。」乔颂唇角扬了扬，努力微笑面对凌嘉树，「但你不必继续忍受和一个同性恋当室友。」 第33章 「乔乔, 别说了，我说过我们是好兄弟，兄弟义气怎么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比得了的。」凌嘉树皱眉, 很不喜欢他这样的表情, 「不想笑就不用勉强自己来笑, 哥做事从来不是针对你。」 有时候是我自己想不开, 不能怪你。但这句话凌嘉树并没有说出口, 而是留在了心中。 乔颂微顿片刻，抿了抿唇，开口说道：「树哥，我不知道你在烦恼的事是什么，但我知道，既然你让我不想笑的时候不要勉强自己，而我也同样的希望你觉得不舒服的时候也不要勉强自己。」 凌嘉树是个看上去有点冷冰冰的，其实外冷内热的人，乔颂知道这样的人是很好的。 至于恐同……就算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雷点吧, 乔颂能够理解他的想法。 「我没有勉强过自己。」凌嘉树说道。 「其实我有个想法……马上这学期不是要结束了吗？树哥, 我考虑下学期搬出咱们寝室。」乔颂平静的说道。 「不行。」凌嘉树立马回绝。 「如果只是我自己想的呢？不是因为什么原因, 只是我自己想搬出寝室。」乔颂继续解释，他只是想这样, 或许大家都会轻松一点。 「我也不允许。」凌嘉树这次的言辞变得更重了几分, 他说的是「我」绝对不允许。 第53页 「树哥，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一定要搬出寝室的话，你会想办法挽留我？」乔颂试探了一句。 「当然。」凌嘉树没有任何迟疑的说道。 「你……你真的很不希望我离开吗？」乔颂忍不住看着凌嘉树的双眸, 反覆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发自内心的, 希望自己留下来？还是在勉强自己？ 「你要是敢一言不发就擅自搬出去，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 也会把你给拎回来。」凌嘉树给了乔颂一个更加夸张的说法。 乔颂微微一震，没想到凌嘉树会这么说，那……他这话的意思，应该是真的了。 「为什么树哥你一定要我留下来？」乔颂还是不太明白，对于恐同的男人来说，自己亲口说要搬走，才是解脱吧，为什么凌嘉树还要挽留他？而且搬走对他来说也并不是很勉强的事。 「你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这次凌嘉树没有在回答乔颂的问题，难得的对乔颂竟然显出了几分不耐烦。 其实，并不是不耐烦，而是焦躁吧，大概是因为乔颂的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办法回答吧。 不希望乔颂离开寝室，就算乔颂是自愿的，他也完全不希望乔颂搬走，他要乔颂留下来，要乔颂因为自己的挽留而留下来。 「总之，不准再说离开的事。」凌嘉树没有给乔颂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两个人话说开了反而显得轻松了一点，乔颂也知道自己想要搬出去的计划一时半会儿也执行不了了。 算了，反正寒假这段时间也见不到了，倒是还好，下学期的事情，下学期再说吧。 没过一会儿，另外两个人也回了寝室。 程袁看大家都在，想到了什么：「诶，对了，马上就放寒假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知道！俊明肯定要回去和女朋友卿卿我我，就不问你了。」程袁转过脸去，看了一眼凌嘉树，「树哥肯定是要回家的，你不回家，家里人该把你给念死，也不问你了。」 「乔颂呢？」凌嘉树没看程袁的独角戏，直接转过脸来问乔颂。 「我……我，还没想好。」乔颂回道。 没想好……确实是没想好，虽然感觉回不回去没什么所谓，但……待会儿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吧。 「想好了跟我说。」凌嘉树抬手，拍了拍乔颂的肩膀。 「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要和凌嘉树报备，但乔颂还是应了。 「行，那既然咱们也没几个人会留在学校，过两天聚个餐呗。」程袁说出自己的目的。 大家都同意，就约定了一个时间。 打这个电话回家，乔颂犹豫了很久，但父母还是父母，终究不是别人，是他就算不喜欢也不能换掉的人，是他从有生命他从睁开眼，就註定好的人。 他先打了个电话给父亲，长久的嘟声之后，终于有人接了电话。 「餵？小乔啊，你父亲在忙，有什么事情我帮你转告吧。」电话那头传来张叔的声音。 「哦……没事。」乔颂打的是乔诚的私人电话，如果不是乔诚自己的要求，助理是不会随便接的。 他大概率是不想听自己打电话来说些什么故意为之。 乔颂也就直接挂了电话。 换了个号码，乔颂意外觉得自己今天格外有勇气，已经被一个无声拒绝了，大不了就再被拒绝第二次呗。 这次电话倒是被接的很快。 「妈妈……」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个让人觉得非常温暖的词，乔颂却觉得说出来是这样的陌生。 「乔颂，有什么事吗？学校要交钱了，多少？你说我直接打钱给你。」 「不是的，妈妈……我是想说学校马上要放假……」 「哦，学校放寒假了，是吧？你看我这一忙，什么都忘了。寒假家里可能也没有人。妈妈待会儿打3万块给你。你自己去找个地方旅行，好不好？要是不够的话就跟妈妈说。」陆芸茜没等乔颂的话说完便打断了他。 乔颂也没有继续再和她聊下去，草草挂了电话。 握着手机，乔颂不由自主的有些发呆。 算了……原本……也应该知道，是这个结局的，他就多余打这个电话。 乔颂轻轻嘆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脑子里蹦出了凌嘉树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做好决定告诉他一声的画面。 乔颂心中莫名的一暖，直接打开了微信界面，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乔颂：树哥，我寒假可能不回去了。】 【凌嘉树：你要待在学校吗？一个人？】 【乔颂：对，一个人。要是没什么事情做的话，可能去找个兼职吧。】 其实乔颂也并没有想好要做什么，随便扯了两句。 【凌嘉树：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就当是旅游了。】 乔颂看见凌嘉树给自己的回答，正在打字的手不由一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直接答应他吗？可是……他的身份实在是太奇怪，只不过是个室友，放假不回家竟然跑去其他室友的家里，怎么说都不合适。 【乔颂：不用了，我已经想好去处了。】 另一边的凌嘉树握着手机微微挑眉，刚刚还说没事做要去找兼职，这一会儿又想好去处了，明显就是在敷衍他。 第34章 【凌嘉树：好, 那你注意安全。】 第54页 凌嘉树心里知道乔颂的回答有小九九，却并没有直接拆穿他，被乔颂拒绝了一次。还一直提出要他跟自己走的话, 说不定适得其反, 反而带不走他。 两个人的聊天结束, 凌嘉树的微信突然叮叮两声收到两个@。 他一打开发现是家族群里有人正在找他, 稍微翻了翻家族群里的聊天内容, 大概就是他二叔家的孩子，他的小堂妹，今年三年级了准备学习一个课外兴趣，一家老小在家族群里挑了半天，最终决定就选钢琴，但选是选好了，这老师去哪儿找啊？ 家里人大多是做学术和公职的，没有什么人接触过学音乐的，对这些都并不太了解。 【二婶：@凌嘉树要不然就小树你帮二婶去网上查查, 看看有什么好的兴趣班儿, 或者是好的老师？】 【凌爸：学习班肯定不行, 那地方学不精，可以不找很出名的名师, 但一定要一对一学, 要学就学好。】 【凌嘉树：我爸这话说的没错，我这里有个好人选，先去问问。】 【二叔：要不说我们小树这行动力, 嘎嘎的。】 【二婶：小树费心啦, 放假回来，二婶给你做好吃的。】 【凌妈：小事小事, 小树他能给你们帮上忙就好。】 要说有些事情说巧他也巧，刚刚还在想找什么由头带乔颂走，现在就一箭双鵰了。 凌嘉树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勾了一下，这带走人的理由，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凌嘉树：乔乔，三年级小孩儿学钢琴算晚吗？】 【乔颂：嗯？不会呀，虽然很多孩子很小很小就开始学钢琴，但并不代表其他年纪学钢琴就晚了。】 【凌嘉树：乔乔，我这边有个兼职。寒假期间负责教一个三年级的孩子学习钢琴基础知识，主要以培养这个孩子的钢琴兴趣为主，你感兴趣吗？】 【乔颂：当然了！】 乔颂不由有些惊喜，原本他想着去带个兼职，文化课或者是钢琴都可以，当然如果让他选，他更想去教钢琴。 【凌嘉树：那就这么说定了，寒假跟我回家。】 【乔颂：啊？什么？】 怎么突然就跟他回家？？ 【凌嘉树：是我堂妹。今年小学三年级。家里想给他找个钢琴老师，这不是巧了。】 凌嘉树一边说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乔颂的回覆。 【凌嘉树：怎么？答应好了又不想教了？】 【乔颂：当然不是。好，我跟你回去。】凌嘉树都这样邀请了，再拒绝下去就实在不好了。 【凌嘉树：乖。】 乔颂看着凌嘉树打出的这个字，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机，明明又没有从嘴里说出来。只是打了个字，就让他觉得有些怪怪的。这不就是一个寻常的玩笑。 另一边，凌嘉树打开了家族群。 【凌嘉树：找到了，是我的室友，寒假刚好不准备回家，想要找一个兼职，人很乖，干干净净的一个男孩子，钢琴弹的也很好，拿过很多奖。】 【二婶：是小树的朋友啊。那就好，那就好，信得过，我们就放心了。】 【凌爸：难得看到小树能说这么多话夸自己朋友，看来关系是真的好了。】 【凌妈：还能想着找兼职，肯定是个好孩子，想着给家里减轻负担呢。】 【二叔：让他放心过来一起过年，二叔二婶啊给他准备个大大的红包。】 【凌嘉树：那就先提前谢过二叔二婶了。】 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小群里又开始围绕起孩子学钢琴的事讨论了起来，凌嘉树关闭这个群，重新打开和乔颂聊天对话框。 【凌嘉树：说定了，到时候你放心来教就好，回家的车票我来买。】 回家…… 乔颂看着凌嘉树发过来的话，唇角微微弯出一个弧度，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到时候他把孩子教好就好。 几个人一起聚了餐，乔颂和凌嘉树买的是第二天回家的车票，那一夜乔颂突然有点睡不着。 明明想好，远离凌嘉树这样的大直男更好，怎么反而现在连放假都要天天见面了。 凌嘉树：「我家人可能都会有点热情，你忍一忍。」 「啊？」凌嘉树的话让乔颂不由有些好奇起来。 热情？看凌嘉树这样子，乔颂一直以为他的家庭氛围应该是非常严肃的。 「但他们都很好，你不用担心。」凌嘉树继续说道。 「好，我明白。」当然，虽然本来以为凌嘉树的家庭环境会严肃，但乔颂也知道他们一定都是好人，所以才会培养出像凌嘉树这样一个赤诚的人来吧。 说不紧张是假的，乔颂拖着自己的行李一路跟在凌嘉树的身后，越是快到目的地，他就越是有些不由自主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儿的感觉。 两个人走到门前，凌嘉树停下脚步，并没有马上去敲门，而是转过身，看了一眼乔颂，伸出手来握了握他的手掌。 「掌心出汗，你有点紧张了。」凌嘉树这句话是肯定句。 「平时见陌生人都会有些紧张，更何况是你爸妈。」乔颂也没有掩饰自己紧张的事实。 「还挺诚实。」凌嘉树抬起另一只手，揉了一下乔颂的髮丝。 「把头髮弄乱了，还要见你爸妈呢。」乔颂甩了一下自己的头髮。 第55页 凌嘉树说道：「放心，为了让你不那么紧张。我已经提前跟他们说好，今天让我二叔二婶先不要来。」 「怎么好让他们亲自来，当然还是我去二叔二婶家拜访比较好。」虽然乔颂从小没感受过什么亲情，家里也不像凌嘉树家这样有一些关系很亲密的亲戚，但一些基本的礼节他还是明白的。 「行，明天我就陪着你一起去。」凌嘉树点点头，「知道，我给他找了个长得特别好看的钢琴老师，笑笑已经迫不及待要见你了。」 凌笑笑就是乔颂马上要带的学生，是凌嘉树刚上小学三年级的堂妹。 两个人正说着话，大门突然从里面缓缓打开。 凌礼和秦淑涵夫妇二人站在大门里，看着儿子牵着另一个漂亮男孩的手，两个人模样亲密的正在聊天。 乔颂下意识的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反而被凌嘉树一把握住，往前拉了一下。 乔颂微愣，不由在心中感嘆，这就是大直男的底气吗？是一点儿也没觉得哪儿不对劲啊。 「爸妈，这是乔颂。你们叫他小乔就行。」凌嘉树自然的介绍了起来。 乔颂立马向凌父凌母鞠躬：「叔叔好，阿姨好。我是乔颂。」 第35章 「哎呦, 还这么客气。快进来，快进来。我说你们两个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还站在门口说话？」秦淑涵笑着招唿两个孩子进来。 凌嘉树的母亲身穿淡雅的花裙, 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 气质从容端庄, 他的父亲则穿着整洁的白衬衫搭配深色西裤, 散发着中规中矩的温暖与慈爱, 两个人虽然脸上难掩岁月的痕迹，但能却能够看到二人年轻时候的风姿，两个人年轻的时候，样貌一定也是数一数二的，也正因为这样的好基因生出来凌嘉树这张人神共愤的脸。 「站门口先给他做做心理建设。」凌嘉树自然的说着，拉着乔颂进了门。 凌家父母看到乔颂也不由眼前一亮，一张精緻的脸，乖巧的模样，身上穿着软乎乎的白色毛衣, 那就是干干净净的完美好学生形象。 「小乔啊, 到了我们这儿就当自己家, 既然都过来了，就直接住这边好了。」凌礼笑容和蔼, 招唿两个人到沙发边坐。 「不用了, 这太打扰你们了。我已经想好要找个短租的房子。」乔颂正坐着。 「这怎么好浪费钱，过来兼职就很不容易了。就住阿姨家，客房又不是摆设了。」秦淑涵不贊同的皱了皱眉, 「看看你瘦的, 小树这么壮。都能有你两个重了吧。阿姨给你多做点好吃的。」 乔颂确实有听凌嘉树说，他的父母都是搞物理研究的,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学术工作者都会是满满的严厉教师的气质，却没想到如此平易近人，和普通的父母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好像更亲切，更温柔。 真好啊…… 凌嘉树能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真好啊…… 「对了，你们坐了几个小时动车过来，现在都饿了吧。我们今天就早点吃饭，你爸已经把食材都准备好了，我去给你们炒炒就行。」秦淑涵笑着说道。 「我家分工明确，我准备食材，你阿姨负责做菜，每个人都不能吃白食。」凌礼笑着说道。 「那我就负责洗碗吧。」乔颂顺着凌礼的话说道。 「我看行。」凌礼并没有拒绝乔颂的提议，省去了许多虚假的客道，反而让乔颂。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那我和乔乔一起洗。」凌嘉树看乔颂这么快就融入了他家的环境，也放心了下来。 「你就应该多洗点儿，小乔的手毕竟是双弹钢琴的手，得好好保养着的。」凌礼的话引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叔叔，也没那么金贵。」乔颂微微一笑，比起刚刚进门后的拘谨整个人都灿烂了几分，看着让人觉得更喜欢，更心疼了。 晚饭时候的气氛也格外好，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死板规矩，安静吃饭的同时，也可以适当聊天，是非常温和令人心生嚮往的家庭环境。 「小乔多吃点，这么大个子的男孩子，就是该多吃长身体的时候。」 「谢谢阿姨，饭菜的味道都特别好。是我自己天生食量就小，吃多了反而不好消化。」乔颂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整个人仿佛散发着纯白的光。 凌家夫妇看了就不由心生欢喜，这干净漂亮的大男孩儿和他家儿子可以说是好看的两个极端，一个是又高又壮成熟稳重，一个是精緻漂亮文文静静的。 自家儿子看多了，帅是帅，在父母眼里毕竟还是小孩儿，不像外人能感受到他的野性和荷尔蒙。 倒是乔颂这样干净漂亮的孩子，家长向来都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 乔颂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就算是他日常没有什么食慾，今天也不由多吃了半碗饭。 吃完饭乔颂就遵守之前的诺言，去厨房洗碗了，凌嘉树也跟了进去。 乔颂站在水池边，凌嘉树来到他的身后，长臂绕过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罩住，从后面拿走他手上的碗。 「戴上手套，你别用洗洁精，我来洗。你负责擦盘子吧。」凌嘉树还是不放心。 「树哥，我可以洗的。」乔颂是真的没觉得自己的手有那么不得了，又不是长时间泡水，戴着手套洗洗碗，完全没什么问题。 第56页 「让你干嘛就干嘛，到一边去。」凌嘉树将乔颂推到一旁。 「树哥。」乔颂没有在反对乖乖到一旁擦盘子去了，「我这次来是不是给叔叔阿姨添麻烦了？」 「嗯？」凌嘉树有些惊讶于他的问题，「你怎么想的？没看到他们多喜欢你吗？」 「我是不是有点太没规矩了？」好像有点太快融入这个家，乔颂突然又有点心虚，会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会不会让人觉得自己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你挺礼貌的啊，我爸妈都不是自己受委屈的人。他们要是觉得你不礼貌，不喜欢你，早就把你赶走了。」凌嘉树直白的说道。 听着凌嘉树的声音，乔颂的心往肚子里放了放。 「叔叔阿姨，特别特别好。」乔颂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微笑。 他甚至在自己父母的身上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爱。 「是啊，所以你不要胡思乱想。」凌嘉树抬手，将一滴泡沫点在了乔颂的鼻尖上。 乔颂擦盘子的动作一顿，呆呆的鼻子上顶着一团白色的泡沫，真的是…… 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可爱，凌嘉树不由自主的想。 「树哥，别闹了。」乔颂有点无奈的擦掉自己鼻尖上的泡沫。 「逗你笑挺有意思的。」凌嘉树唇角弯了弯。 乔颂轻轻哼了一声，趁着凌嘉树不注意，也从水池里捞了一块泡沫涂在了凌嘉树的脸上。 「你还睚眦必报啊。」凌嘉树一只手毫不费力的控制住了乔颂的双腕。 「诶！树哥！你这才是倒打一耙。」乔颂哼了一声，力道也抵不过凌嘉树，只能皱着一张脸，等待凌嘉树更多的泡沫攻击。 凌嘉树看着乔颂闭上双眼，像是一只被勐兽抓住的小白兔，挣扎不了只能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装死，等待勐兽将它吃干抹净。 凌嘉树的脸贴近乔颂几分，他突然想起那天在车上，看着乔颂闭上双眼睡觉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小小的鼻尖，还有…… 不知道软不软的唇。 乔颂这样闭着眼，真的好像在等待着被亲吻。 甚至于他微微翘起的唇尖，都好像在索吻一般，凌嘉树看着他红润的双唇，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腰不由自主的弯了一些，更贴近了乔颂几分，能够更加清楚的看到他的脸，他的唇…… 乔颂的……唇，只要是认真观察过的，就没有人不想吻上去吧？ 第36章 「树哥？」乔颂发现凌嘉树并没有对他发起报復的进攻, 有些不急的缓缓睁开双眼，发现凌嘉树正在认真的望着他。 乔颂唇瓣微微动了动，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外头传来的声音打断。 「不要闹了, 你们两个是大学三年级啊, 还是小学三年级？」秦舒涵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来, 分开了。 「都是树哥, 被阿姨说了。」乔颂转过去, 开始认真擦盘子，「好好洗碗吧。」 凌嘉树看着乔颂的反应，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寒假带他回家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洗完盘子，在客厅里又陪着凌嘉树的父母聊了一会儿天，两个人这才回房间去休息。 他们的房间是正对着的，刚好开门便能看到对方的门。 「那我们就说好了，明天早上一起去我二叔家，我会来叫你起床。」快关上门的时候, 凌嘉树转过身来, 对乔颂叮嘱了一句。 乔颂点点头：「好, 树哥。」 乔颂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奇妙, 他不仅来到了凌嘉树的家里, 和凌嘉树的父母像是亲人一样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一墙之隔的地方还躺着凌嘉树。 胡思乱想间，乔颂渐渐进入梦乡, 一夜好眠就到了第二日。 凌嘉树二叔家离他家并不远, 两个人决定散步过去，路上刚巧遇到一家花店。 「买一束花过去吧, 」乔颂说道，「待会儿回家的时候，也给阿姨买一束，昨天拎着行李不方便带东西，就什么见面礼也没带，总觉得……还是不太好。」 「好。」凌嘉树不太懂这些东西，就自觉的跟在乔颂的身后，和他一起进了花店。 「买束红梅吧，过年插在家里红艷艷的显得喜庆。」乔颂说道。 「你决定就行，你选的就是最好的。」凌嘉树微微点头说道。 「树哥，那你对我的信心还真是很足。」 买完花，乔颂怀里抱着鲜红的红梅，映衬得他的皮肤更是雪白。 凌嘉树望着这样的乔颂不由的想，二叔一家人看到这样的乔颂，一定会被他惊艷到吧。 事实也确实如此，帮他们来开门的人是凌嘉树的二婶。 开门的那一刻，二婶只觉得眼前一亮，饶是凌笑笑这个平日里有些活泼过头的小e人，在看到乔颂的那一刻，竟然也微微红着小脸，藏在妈妈的身后探着小脑袋往外看。 「笑笑，还不快来见老师。」二叔叫了凌笑笑一声，牵着小傢伙从她妈妈的身后走出来。 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身上穿着连体的小熊服，看起来圆滚滚奶乎乎的，很是可爱。 「乔老师，别客气，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今天要不然先给笑笑上一节课试试？」二婶提议。 「可以，今天我就先试教一节课，不用付我工资。」乔颂说道。 「那哪儿行？我们一码归一码。该给的课时费是不会少的。」二叔赶忙说道。 第57页 「不，今天就当是试听一节课。」乔颂摇摇头，弯下腰来，面对着凌笑笑对她温柔微笑着说道，「笑笑，带我去你的钢琴那里，好不好？」 「嗯！」凌笑笑重重的点头，往前跑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小跑着来到乔颂的身边，举起自己的小手。 「嗯？」乔颂微微一愣，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凌笑笑的意思。 「乔老师，快牵我的手，我带你去。」小傢伙一本正经的说道。 乔颂看着凌笑笑可爱的模样，想都没想直接牵上了她软软的小手。 这小傢伙还挺自来熟的，牵着乔颂的手，高高兴兴蹦蹦跳跳的往前走。 凌嘉树在后面看着两个人，眉头微微一挑，也跟了上去。 「小树啊，他们去上课，你跟上去干什么呀？不如来陪二叔下盘棋。」二叔这么说了，放假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凌嘉树也不好拒绝，于是便跟去了。 房间里缓缓流淌出简单但悦耳的钢琴曲，这就是乔颂在弹。一会儿又一个音一个音的蹦出来，这样一听就是笑笑在熟悉钢琴了。 凌嘉树耳朵里面听着琴音，全程这棋下的都心不在焉。 二叔年纪在那儿，怎么会看不透这些小年轻的想法，笑着摇摇头说：「好啦好啦，你要是想去找他们玩儿就去吧。」 「二叔……」凌嘉树看了一眼二叔，接着点点头，「待会儿没事一定陪您好好下个痛快。」 话说完凌嘉树便起身，朝书房走了过去。 二叔忍不住感嘆，这小年轻，这么实诚，也不知道在自己的面前做做样子。 两个人在书房练钢琴，将门关上用来隔音，凌嘉树从外面小心将门打开，还是引起了门里两个人的注意。 「在上课呢，树哥你这是？」乔颂看见凌嘉树进来，轻轻一抬眉，有些好奇的问道。 「教学进行中，闲杂人等禁止入内。」凌笑笑也不知道在哪儿学的，摇头晃脑说的有模有样。 「闲杂人等？」凌嘉树眉头一挑，侵略性的表情如果不是了解他个性的人，一定会吓一跳。 但凌笑笑显然是知道自家哥哥绝不会伤害自己，还乐呵呵的望着他。 凌嘉树上前，宠溺的捏了一下她的小脸。 「要是影响教学，当然要算闲杂人等了。」乔颂半开玩笑的说道。 凌嘉树转过脸，也顺势抬手捏了一下凌嘉树的脸颊：「那我来监督教学，应该就不算了吧？」 三个人稍微说笑了片刻，便立马继续进入正题。 凌嘉树站在一旁看乔颂教凌笑笑钢琴。 乔颂非常耐心，解释的也非常详细，让一点儿都不懂钢琴的凌嘉树都听懂了一些其中玄妙。 可以看出来，乔颂是真的很爱钢琴，也很懂钢琴，这样的老师根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一堂课结束，凌笑笑别说不耐烦，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乔颂笑着，抬手点了点凌笑笑的小鼻头：「学习乐器练习非常重要，一定不能忘记哦。」 「我一定会认真练习的，乔老师能不能留下来每天陪我练习呀？」凌笑笑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期盼道。 「当然不行。」凌嘉树皱了皱眉，直接打碎了凌笑笑的妄想，「乔老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乔老师不是我一个人的，难不成还是哥哥你的呀？」小傢伙不满意的插着腰说道。 凌嘉树淡淡一笑：「没错，乔老师是我的人。」 乔颂听到凌嘉树带着几分暧昧的语调，有些诧异的望向他，又看到他是在和小孩子面对面说笑，便不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第37章 乔颂忍不住笑话自己的胡思乱想。 这话哪有什么暧昧, 他只不过是……是故意在逗小孩子罢了。 不再当做一回事，兄妹两个人为了乔老师的归属问题又闹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以凌嘉树胜利而告终。 「树哥, 你怎么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乔颂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凌嘉树只是说了这句, 表情格外认真, 让人真的不觉得他是在欺负小孩子。 唔, 好吧, 有时候还真是搞不明白凌嘉树到底在想什么。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又一同来到那家鲜花店，这一次乔颂挑选了玫瑰，百合，康乃馨和尤加利叶扎成的花束。 两个人一回到家秦淑涵就眼前一亮，惊喜万分。 「真好看啊，不愧是学艺术的，乔乔的眼光就是好。」秦淑涵一边夸着一边转身过去将花束插好。 「您喜欢就好。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花，就挑选了几支我自己认为比较好看的。」乔颂微笑着说的。 「喜欢, 非常喜欢, 还是乔乔有心了。」秦淑涵连连称赞, 越看乔颂越是觉得乖巧可爱。 第二天凌嘉树二叔那边就打来电话，说是凌笑笑非常喜欢乔颂, 钢琴教学的事就这么定了。 之后便安排一周两节课, 两天之后，乔颂又去给凌笑笑上第二节课。 凌嘉树很自然地跟在乔颂身后准备一起去。 「树哥？我已经认识二叔家怎么走了，今天你就不用跟我一起去了。」乔颂以为凌嘉树是怕自己不知道怎么走到二叔家所以才跟着来的。 「不是, 我也想去。」凌嘉树这句话说得干脆利落。 第58页 乔颂看着凌嘉树的表情——您老人家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当然他并不可能将自己到底想法表现出来, 又想着说不定凌嘉树就是想去二叔家玩呢。 到了二叔家，两个人发现凌笑笑已经早早在门口等待着他们了。 「哥哥怎么又来了？」凌笑笑小小嘴撅了撅, 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你这小傢伙，我想来就来。」凌嘉树伸手捏住凌笑笑的鼻子，轻轻摇晃了两下。 凌笑笑挣扎着跑到乔颂的身边，伸出手来自然地牵住了乔颂的手，示意乔颂弯下腰来。 乔颂非常自然地将耳朵凑过去，听小傢伙要和自己说什么悄悄话。 「乔老师。我已经知道要怎么样才能一直和乔老师在一起了。」凌笑笑有些激动的说道。 乔颂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等待着小傢伙继续说下去。 「就是要和乔老师@の～*#……」小傢伙嘴里秃噜了一下，乔颂完全没听到她在说些什么。 「什么？」乔颂下意识地问道。 「哎呀，我是说，我已经在妈妈那里知道了，两个人想要一直在一起就要结婚。」小傢伙干脆不再藏着掖着，叉着腰摇晃着小脑袋，认真地说着童言童语。 「这……」乔颂听了凌笑笑的话，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乔老师和我结婚嘛！」凌笑笑只觉得自己想了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主意，越来越高兴「乔老师和我结婚的话，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咯！」 一旁的凌嘉树脸色却难看了起来，他表情非常严肃，望着凌笑笑说道：「不要乱说话。」 凌笑笑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看到凌嘉树用很严肃的表情和她说话，就不再笑闹了。 「你还小，不可以说这种话。」凌嘉树的表情放松了几分，低声说道。 「树哥，童言无忌。」乔颂也不知道为什么凌嘉树突然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难看了起来，一个小孩子用得着这样跟她斤斤计较吗？ 「嗯，没什么。」凌嘉树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在意，他其实也不完全是在和凌笑笑生气，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凌笑笑说要和乔颂结婚，就不由自主的去想，去想乔颂以后会和谁结婚呢？和女人吗？估计是不太可能了，那是和夏喆吗？还是和其他什么男人？莫名的不知道为什么凌嘉树觉得自己越想越是火大。 乔颂对凌笑笑眨了眨眼，对她露出温柔的笑意，小丫头心情缓和了几分，拉着乔颂默不作声的去弹琴了。 回家的路上，凌嘉树一路沉默，乔颂见他不说话，也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在他的身旁。 凌嘉树的脑子有些乱。他知道自己这样莫名其妙和凌笑笑发脾气，简直可笑，但他就是不喜欢有别人能拥有这样和乔颂超越友谊的关系，谁都不行。 他才是乔颂最好的朋友…… 「树哥！小心！」乔颂眼看着凌嘉树埋头往前走路，险些就要撞在电线桿子上，赶忙拉住他。 这一拉凌嘉树下意识的转身，乔颂整个人一下埋进了凌嘉树的怀中。 乔颂顿了一下，赶紧倒退一步与他分开，揉了揉自己被撞得有些疼的额头：「没事吧？树哥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凌嘉树摇摇头，不由想到乔颂刚刚撞进自己怀里那一下的温暖。 凌嘉树按住自己的胸口，总觉得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些什么，但伸出手又好像根本握不住那种情绪。 所有的感情就像是缺个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可能结果就是倾泻而出。 之后一周的教学都格外的顺利。 拿到学费之后乔颂立马就给凌嘉树转了这一个月的生活费，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在凌家白吃白喝。 凌嘉树反手就退回了附带一句：「包乔老师吃住。」 乔颂看着乔老师这个称唿不由会心一笑。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么想着乔颂越是认真地教笑笑弹钢琴。 而且乔颂教笑笑弹钢琴的这几天，凌嘉树都从来不会缺席，他会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乔颂认真的脸，看乔颂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跳跃在黑白色的琴键上，游刃有余，哪怕只是最简单的练习曲，仿佛也被他弹出了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优美。 「今年就要在我们家过年了，乔乔有没有和爸爸妈妈打过招唿？」秦淑涵关切地问道。 提到父母乔颂下意识地抿了抿双唇：「嗯，招唿是打过了的。」 其实他还没有打这通电话，只是在他心里早就已经明白自己打电话回去的结果是什么。 中国的春节在寒冷的季节，父母可能早已经去国外度假了，就算还记得春节也不一定能记得住他这个儿子。 「既然已经打过招唿，就安心留下来一起过年吧，放心，一定会比你以前过的任何一个春节都要热闹。」凌嘉树望着乔颂的双眼真诚的说道。 第38章 「嗯, 一定是。」乔颂回以微笑。 有树哥在，这个年一定会过得特别好。 乔颂知道，因为凌嘉树他的生活已经改变了很多, 不管凌嘉树是恐同也好……哪怕是讨厌他, 他也会觉得凌嘉树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和乔颂想像中的一样, 除夕这天他打电话给远在地球另一端的父母, 父母表示要给他买高价机票, 让他过去和他们一起度假，乔颂知道他们是想以这样的行为表现出他们还爱自己，但乔颂知道，金钱虽然有时候能表现出一个人是否被爱，但其实爱或者不爱更是刻在那些细微的态度里的，不是能演出来的，一个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第59页 而在凌家过的这个年, 是乔颂从未想过的温暖。 「乔乔, 我们走。」吃完年夜饭, 凌嘉树招唿着乔颂离开。 「大晚上的不在家看春晚我们要去哪？」乔颂有些不解地望着凌嘉树。 凌嘉树对他神秘的一挑眉：「你先跟我走。」 乔颂对凌嘉树可以说是无条件的信任，既然他要自己跟他走, 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和凌家夫妇打完招唿, 两个人便一起出去了，凌嘉树推出自己有些年没骑过的自行车，拍了拍后座, 「上来。」 树哥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乔颂有些无奈, 但依旧没有多想，坐在了凌嘉树的自行车后座上。 「我待会儿骑得快, 抱住我的腰。」凌嘉树扭过头来对乔颂说道。 「这……」没等乔颂多犹豫，凌嘉树便拉着乔颂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腰上。 「抱紧了，我们这就走。」凌嘉树骑着自行车，把脚踏板踩得越来越快。 冬日的夜晚风很大，乔颂抱着凌嘉树的手却越来越紧，明明应该很冷的才对，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却格外的温暖，而且有种逐渐变得滚烫的感觉。 这样坐在凌嘉树的车后，乔颂忍不住想，如果能像现在这样，以前和凌嘉树是邻居，或者从小认识就好了，那他应该就不会过得这么辛苦了吧，这样温暖的一个人，浑身散发着光，会照耀着他的。 不，现在能和他成为朋友，就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凌嘉树停下车，带着乔颂走到一片空旷的高地上，指着不远处：「看那边。」 随着时间跳到8点，一声巨响，天空一朵巨大的礼花绽放。 「好美啊。」 「是不是很好看？我们这里每年除夕都会有烟花秀，但最佳观赏的人都会很多，有一年我找到这个没人的地方，发现在这里看到的烟花比任何一个最佳观赏地看到的都要漂亮。这个地方……我没和任何一个人分享过。」 「真好。」乔颂扬起头来，望着天空一朵朵礼花绽放，整张脸都被染上了光晕。 凌嘉树望着乔颂的侧脸，心突然跳乱了几拍，很美…… 比他任何时候看的一场烟花都要更美。 间歇的时候，乔颂转过脸望向凌嘉树，发现他竟没有和自己一样抬起头望着天空，而是在看着自己的脸。 「树哥？」乔颂低声唤他。 「嗯……怎么了？」凌嘉树不以为然，干脆走到乔颂的身边与他并肩。 两个人手臂贴着手臂，凌嘉树突然伸出手来握住了乔颂的手。 「树哥？」乔颂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凌嘉树。 凌嘉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突然很想很想在这种时刻，紧紧握住乔颂的手。 但同时，他也有些不知道怎么转脸去看乔颂，自然也就没有回应乔颂的疑问。 乔颂没有得到回应，也就作罢，同时也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周围也没有什么人，或许凌嘉树只是有些冷吧。 虽然两个人都给刚刚的行为在自己的心中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但回家之后彼此之间的气氛还是有些沉默，过了几天才稍微缓和了几分，但总好像有哪里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临近开学的时候，乔颂和凌家二叔二婶协商好，之后会继续由他线上为凌笑笑教学，这种时候就需要父母的陪伴，辅助教学了。 凌笑笑听说乔老师要回去直接哭得稀里哗啦，抱着他的大腿，不想他走。 凌嘉树和乔颂哄了她好久，又要是承诺放暑假的时候会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这才终于平息一场孩子的悲伤。 两个人回到宿舍的时候，程袁和柳俊明也已经到了。 「诶……我看两位容光焕发，没有我们在的二人世界一定过得很开心吧？」程袁笑着朝两个人挑挑眉，却没有得到他们的任何回应。 啧……怎么明明两个人看上去并没有吵架之类的不和感觉，树哥还给乔颂拎行李呢，怎么……又感觉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呢？ 一开学乔颂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凌嘉树反而不能像暑假的时候每天都能看到他和他在一起。 「树哥？你没去训练啊？」这天，只有凌嘉树和程袁两个人在寝室，程袁便有些好奇的直接a上去了，「树哥，你最近是不是心情有点不好啊？」 「怎么了？」凌嘉树没想到程袁观察还挺仔细。 「总感觉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程袁说道，「没和乔乔聊一聊？还是……不能和乔乔说的？」 有时候做人最好别这么精明。凌嘉树忍不住在心中想。 但他还是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了程袁。 「你会不会有……觉得一个人给你的感觉很特别的时候？」凌嘉树说道，「就是那种，会很想要靠近他，他出事你比谁都着急，只想要他和你一个人做好朋友，知道他心里有喜欢的人，就觉得无比烦躁……」 「停，停停……」程袁作为一个暂停的手势，神秘兮兮地问道，「树哥，你确定你这段话不是从什么言情小说里照搬过来考验我的？」 「爱听不听。」被他打断凌嘉树就不想再说了，刚准备起身离开寝室，却又被程袁拉了回来。 「不是，树哥，我不是不听你继续说话，我是觉得我已经有了眉目，你不觉得你说的这段话已经很明显了吗？」程袁认真地望着凌嘉树，「或者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说……恭喜你树哥，恭喜你有喜欢的人了？」 第60页 「你什么意思？」凌嘉树听他说这段话，忍不住皱起眉。 「怎么？难道不是吗？我猜……你一定想跟那个人有肢体接触，然后总觉得看他怎么也看不够，他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那个人，对不对？」程袁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再进阶一点呢就是想和他牵个小手，打个啵之类的……你这就是典型的喜欢啊。」 第39章 喜欢……凌嘉树听了程袁的话, 觉得奇怪但也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喜欢那个人？男女之间的喜欢？」凌嘉树这话像是在问程袁，却更像是在问自己。 「不是情侣的喜欢, 难道还能是兄弟之间的？你就说吧, 你对我这个兄弟, 是不是也有一样的感觉？」程袁突然停顿了一下, 摸了摸下巴, 「倒也不是……你好像对乔乔就是……」 「行了，你的意见我收到。」听到程袁提到乔颂，凌嘉树立马打断了他，成功制止了他其实是真相了的发散思维，「我会自己好好考虑一下的。」 凌嘉树转身出了门，脚步一直往前走，脑子里却是无比混乱的。 他……喜欢乔颂？ 可乔颂也是男的，他怎么会对乔颂有这样的感情？ 难道他也莫名其妙变成了gay？ 凌嘉树这么想着再次回忆了一下过去那些和自己告过白的男生，一下子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 不行, 还是完全无法接受, 但……如果是乔颂站在自己面前呢？ 这样一想，他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 马上浮出水面闻到了一股清新的空气, 完全被拯救了一般。 所以，乔颂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凌嘉树知道自己一定不是gay, 因为他不会喜欢任何男人, 任何……除了乔颂之外的男人。 正因为喜欢上了乔颂，而乔颂又是男人, 所以自己才变成gay。 这是和其他的gay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情感是能跨越很多东西的，凌嘉树相信这一点。 但越是认清自己内心所想，凌嘉树的脑子里就越多地冒出乔颂的身影，心里眼里好像马上就被他占满了似的。 可是就算现在知道自己喜欢他又有什么用？ 乔颂知道他讨厌同性恋，自己就算贸然表白他恐怕也会以为自己是在戏弄他之类的，而且…… 凌嘉树不由想起那个远在俄罗斯的讨厌鬼夏喆。 乔颂喜欢的是夏喆，还暗恋他很久…… 凌嘉树只觉自己想到这点，心里都无比的烦躁。 晚上乔颂回到寝室，凌嘉树在面对他的时候，还真的就不如之前自然了，特别是看着他向自己走来，突然就有点脸红心跳，手掌出汗紧张了起来。 凌嘉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装作无所谓，但他知道，自己在乔颂的面前，还是泄露了一点情绪，只是乔颂虽然能看出来凌嘉树有点怪怪的，但却并不知道是为什么。 而且两个人从凌家回来的时候气氛就变得有几分古怪，现在凌嘉树对乔颂的态度和过去有点不太一样，也没有太引起乔颂的注意。 「那个……夏喆，你最近和他还有联繫吗？」凌嘉树试探了一句。 「啊？夏喆？」乔颂自然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凌嘉树为什么会突然又提起夏喆来。 「对，就是最近没听你怎么提起他。」凌嘉树随意地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乔颂眨眨眼，就算是以前他也不怎么提起夏喆呀？ 不过乔颂也没多想，只是认真地回答了凌嘉树的问题：「我和夏喆本来就有点时差。最近专业课又比较忙，确实还有联繫，但也没有天天联繫。」 他还想天天联繫！！！ 凌嘉树听到这里心头不由冒火。 「嗯，少联繫点也没什么。」凌嘉树点点头表示同意。 乔颂一顿，嗯？树哥这是让自己和夏喆少联繫一点吗？ 凌嘉树忽然想起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机。在目录上翻找了一下，找到了夏喆这个名字。 差点忘了…… 当初夏喆硬拉着他要加个微信，好后面沟通关于乔颂的事情，要不是夏喆提了乔颂，他确实不会理会他的这个提议。但转念一想，这是乔颂喜欢的人，多打探打探他的人品如何，也是非常有必要的，所以当时就加了这个微信。 不过平日里凌嘉树看到这个名字就觉得烦，自然不可能去主动与他聊天，夏喆也没有主动找他聊过天，时间久了甚至都忘了自己加过这个人。 【凌嘉树：夏喆，你是不是喜欢乔乔？】 关于乔颂喜欢夏喆，他并没有权利公开乔颂没有说出口的暗恋，但他却可以反向问夏喆是不是喜欢乔颂。 凌嘉树特别算了一下，俄罗斯现在的时差是下午，应该会很快回復他。 【夏喆：关你什么事啊？】夏喆显然从凌嘉树的问话中，品出了点什么，故意讲话说得模稜两可。 【凌嘉树：你如果喜欢他的话，从现在开始，我们公平竞争。】 夏喆在电话那头，看到凌嘉树的这段话，抱着手机瞪大了眼睛，差点尖叫出来。 看看！他说什么！他就知道这个凌嘉树看乔颂的眼神就是不对！ 还什么恐同大直男～ 也不知道觊觎乔颂多久了，夏喆虽然本人表现得不太淡定，但发出去的对话却是相当淡定的。 【夏喆：你喜欢乔乔？】 第61页 【凌嘉树：嗯。】 虽然凌嘉树发过来的只有一个「嗯」字，但夏喆却还是兴奋了起来。 【夏喆：那不对呀，乔乔跟我说了你是直男还恐同。你怎么会喜欢他？你不会是想骗他吧！我警告你别想对乔乔下手，我可不是吃素的。】 【凌嘉树：对，我的确不是gay，也不喜欢其他男人。我只喜欢乔乔，因为乔乔是个男人，所以现在说我是gay我也会承认。】 夏喆没料到凌嘉树的回答会如此真诚，突然也就有些不忍心再为难他了。 【夏喆：我跟乔乔没有什么暧昧关系，只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纯竹马关系。】 凌嘉树在电话这头看着夏喆的回应，稍稍沉默片刻。 他在想夏喆是不是故意这样跟他说的？ 【夏喆：你是不是想追乔颂？】大概是看他半天没回话，夏喆干脆主动出击。 凌嘉树一挑眉，追乔颂…… 看到夏喆打出这三个字之前他还没有想到这一步，但现在脑子里竟然已经开始逐渐浮现出这个想法了。 【凌嘉树：是又怎么样？】 【夏喆：喂喂！凌嘉树你的态度是不是有点问题？你现在搞清楚，我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关系最好的朋友。关于乔乔的事，难道你不是应该向我虚心请教？】 【凌嘉树：那我虚心请教一下应该怎么追乔颂，可以吗？】 夏喆：算了，看起来是没办法指望这个人说点什么好听话了。 不过之前他也能看得出来，凌嘉树对乔颂还是很好的，而且这个人显然从不搞虚情假意这一套。 夏喆竟意外地对他有几分好感。 第40章 【夏喆：我敢说你一点儿也不了解乔颂, 想要追求乔颂呢，其实不是那么难的。首先你得拿出你的自己的真心，千万不可以虚情假意地对待他。】 【凌嘉树：这你放心, 我对乔颂不管是拿他当兄弟的时候, 还是现在确定对他动心之后, 我都没有对他虚情假意过。】 凌嘉树真的是个太真诚的人了, 夏喆也没什么心思再找他的麻烦, 大概聊了聊，他也能感受到，凌嘉树好像是真的喜欢乔颂，以他的人品应该也不至于用感情的事情来耍乔颂。 凌嘉树从夏喆那里了解了许多关于乔颂的事情。 便开始着手于要如何告诉乔颂这件事。 凌嘉树知道自己就算不早早告诉乔颂，总有一天也会暴露，不如说出来更痛快，藏着掖着也不是他的性格。 「乔乔，晚上……一起吃饭？」找了一天两个人都休息的时间，凌嘉树约了乔颂。 「宿舍聚餐？」乔颂疑惑。 凌嘉树摇摇头：「只有我们两个。」 虽然乔颂觉得凌嘉树的态度有些奇怪, 但看着他这郑重其事的表情, 还是没有多问, 就答应了下来。 晚上，乔颂和凌嘉树见面才发现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 「是去什么正式餐厅吃饭吗？」乔颂赶忙说道, 「那我回去换个衣服。」 「不用了, 」凌嘉树伸手拉住乔颂，「也没有那么正式。」 「好。」 两个人一起来到了餐厅，确实是一家比较高级的西餐厅, 比平时宿舍里一起去下馆子的饭店要好多了。 餐厅的整体环境都很好, 凌嘉树显然是事先有预约的。 乔颂不由奇怪：他早就想好要在今天请我吃饭？ 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这样重视？ 上了菜之后, 凌嘉树显然也没有什么心思吃。 乔颂倒是难得有些饿了，安静地吃起东西来，凌嘉树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心中一片柔软，不管结局如何，今天一定要将话说清楚。 凌嘉树敢说这比自己打任何一场比赛的时候都要更加紧张。 「树哥，你怎么不吃？」乔颂闪烁着大眼睛，奇怪地看着凌嘉树。 「我先去……先去一下洗手间。」凌嘉树起身离开座位，他一边走向洗手间一边在心中懊恼，他什么时候有过这么怂的样子？他只是去冷静一下，绝不是临阵脱逃！ 乔颂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实在猜不透凌嘉树想做什么，他胃口也不大，稍微吃了一点就饱了。 他刚放下刀叉，对面一个儒雅男人，微笑着朝他走了过来。 「乔颂。」男人准确无误地叫出他的名字。 「您是……」乔颂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酒吧，还记得吗？我叫江怀瑾。」男人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那天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告诉你。」 「是你。」乔颂想起来了，那天他也是一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你认识我吗？」 「你十四岁那年，参加的国际钢琴赛，青少年组，《e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令人非常难忘。」江怀瑾微微一笑说道。 「你……」乔颂有些惊喜，男人确实说的没错，十四岁，这么多年他竟然还能记得，看来不是坏人。 「刚刚那位……朋友？还是……」 「是舍友。」乔颂打断了江怀瑾的猜想。 「我知道，我们才是同类人。」江怀瑾一直保持微笑，非常自信的模样，「刚刚那个男孩子一看就是个直男，别看他现在对你好一点，也许会说……无所谓你是不是男人，只是喜欢你罢了，实际上，一旦碰到了其他更好的女人或者是家庭他需要回去结婚，传宗接代，就会狠狠将你抛弃。他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点直男，但真的值得吗？不如我们这样知根知底的同类人更好。」 第62页 「你在说什么？」凌嘉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一米九的身高加上冷着的一张脸，让站在他面前的人压力倍增。 即便是江怀瑾这样游刃有余的社会人士，也有些被眼前这位的气场震慑到。 「吃饱了吗？」凌嘉树侧过脸去，问乔颂话的时候，语调完全变得温柔了起来。 乔颂点了点头，凌嘉树二话不说，没有给江怀瑾一个眼神，便将乔颂拉了出去。 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散步，好一会儿都没人先开口说话。 凌嘉树刚刚在盥洗台好好洗了把脸，尽管他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此刻想到自己要告白还是紧张又害怕。 「乔乔……」凌嘉树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嗯？树哥？」乔颂转过脸去望他，发现凌嘉树的表情有些僵硬。 两个人停在一条一个人工湖的旁边，周围已经没人，尽管天气已经到了春夏交织的时候，但夜晚的湖边还是有些凉风的。 「乔乔，你说……我符合你喜欢的类型吗？」凌嘉树问。 「树哥？你……什么意思。」乔颂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凌嘉树问这句话的目的。 「我记得你不是说喜欢阳光开朗什么的……你觉得，我算吗？」凌嘉树靠近乔颂与他四目相视。 现在两个人面对面，又变成了乔颂无措了，他想着刚刚凌嘉树说的那句话，心脏不由的狂跳了起来。 乔颂抓住胸口的衣裳，好像这样就能抑制住自己不停乱跳的心，他垂下脸来摇摇头。 「你是说不知道，还是不符合？」凌嘉树并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追问道。 「树哥为什么要这样问？」乔颂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乔乔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吧？我喜欢你。」凌嘉树郑重的凝视着乔颂，表情没有半分的玩笑。 「不是，不是的，树哥……你为什么会。」乔颂心里清楚，凌嘉树是不会用这样的事情和他开玩笑的，「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产生错觉了？树哥，是我不好……」 「你不喜欢我？」凌嘉树看着乔颂慌乱无措的样子，一颗快要蹦到嗓子眼的心突然又沉了下去，他原本以为自己在乔颂的面前是有一点机会的。 「不是……我不是不喜欢，树哥，我也是像兄弟一样喜欢你。」 「可我不是像兄弟一样喜欢你，我是用像情侣，像夫妻那样的感情喜欢你。」凌嘉树眼眸深邃，乔颂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怕自己多看两眼就真的会沉溺于其中。 这样一个男人有谁不会喜欢呢？但他不能，不要发生超出兄弟情之外的任何事情，于谁都是……最好的结局。 「你看不上我？」凌嘉树问。 「不是，当然不是。你真的很好，可是我……」 「我知道你对我没感觉，那我追你，我从现在开始追你。你说……怎么追你，你能接受？」 凌嘉树的问题一下子将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调节了，乔颂不由轻笑出声，「哪有人直接问别人怎么追的？」 「我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追。因为我从来没有追过别人，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凌嘉树的每一句告白都是真诚的。 「这也很可能只是你当下的一种错觉。」乔颂轻轻摇摇头，「树哥，你是可以喜欢女孩子的，没必要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而且……而且你这样也让我，你让我们也没办法向阿姨和叔叔交代。」 凌嘉树看得出来，身为一个gay，乔颂想得比自己要多，知道他们未来要面对的压力有多少。 「所以你不是不喜欢我？」凌嘉树似乎从乔颂的这些话里找出了重点，乔颂说了这么多，却没有一句是说我不喜欢你。 「行，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凌嘉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乔颂看着奇怪，好好的表白，怎么突然又打电话了？ 电话很快在那边接通。 「喂，妈，有件很重要的事，我想跟你说。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 听到凌嘉树的话，乔颂的双眸陡然瞪大，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凌嘉树的手机抢了过来，抖着手挂断。 他冲上前用力攥住凌嘉树的衣领，将他按在身后的树干上。 「你想干什么？凌嘉树！！你是不是疯了？！！！」这是凌嘉树第一次看到文雅安静的乔颂这样嘶吼着对他说话。 但他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是伸出手来，按住乔颂的后背，将他整个人拥进自己的怀里，他能感觉到乔颂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人喜欢我，叔叔阿姨都很喜欢我。比我的父母还喜欢我。我不想让他们讨厌我，我不想……不想被讨厌……」乔颂的脸埋在凌嘉树的胸口，话说到最后甚至带了几分哽咽。 「不会的，乔乔，别害怕，还有我。」凌嘉树低下头吻了吻乔颂的发顶，「都是我不好，他们不会讨厌你的，一定不会，我发誓。」 乔颂攥住凌嘉树衣领的手缓缓松开，凌嘉树趁机将他搂紧，伸手抬起他的脸，看到他水汪汪湿漉漉的大眼睛简直心都要碎了。 「所以乔乔，你不是不喜欢我，对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能害你，我……唔……」 乔颂剩下的话，淹没在凌嘉树的吻里。 第63页 终于吻到了这双唇，比自己想像中的更甜，更软，更喜欢，凌嘉树知道自己此刻心脏都快爆炸了，一点也不讨厌这样的感觉，哪怕知道自己正在吻着的是乔颂这个男人，他一点都不觉得噁心，反而觉得欢喜雀跃。 两个人的吻没一会儿便被凌嘉树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凌嘉树的妈妈。 乔颂不由身体一僵，凌嘉树则是将他搂得更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凌嘉树，妈妈知道你不是爱开玩笑的性格，刚刚打电话过来说的那句话，你再给妈妈和爸爸一段时间稍微消化一下，等我想明白了会再打电话给你。」 电话挂断，乔颂与凌嘉树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由有些红了脸。 「阿姨……虽然表现出来的情绪比我们想像中平和许多，但她心里一定很难过。」乔颂咬住自己的唇瓣，「到头来我还是让自己在乎的人伤心了。」 「那我伤心你就不管了？」凌嘉树说道，「你要是拒绝我，我可能会比我妈还更要伤心。」 凌嘉树抱住乔颂就不松手了。 乔颂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不再说话。 「等我妈想通了和我联繫的时候，我再去和她谈谈。」凌嘉树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吧。」乔颂认真地望着凌嘉树。 「那你就是同意和我交往了。」凌嘉树脸上不由露出微笑。 「我可还没答应，你不准耍无赖！」乔颂无奈地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事情因我而起，我应该去和叔叔阿姨坦白。」 凌嘉树突然用力抱住乔颂。 「哥对你好不好？」凌嘉树压低的声音在乔颂的头顶响起。 凌嘉树对他确实没话说，乔颂点了点头。 「那乔乔……哥从来没求你过什么事。就这一件，我不是求你必须和我在一起，我是求你相信我喜欢你这件事，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一时冲动，被人怀疑真心实在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我能相信你吗？树哥？你真的不是一时兴起。」乔颂有几分恍惚的说道。 「乔乔，只要不是你先离开我，我一定不会弃你而去。不然……就让我……一辈子都当gay。」 凌嘉树的话直接把乔颂逗笑，靠在他的怀中，轻轻点了点头。 这应该是值得他相信的人。 周五的时候凌嘉树和乔颂接到了凌家父母打过来的电话。 两个人进门，乔颂先一步跪在了凌家父母的面前。 「叔叔阿姨，对不起，都是我……」如果没有他，凌嘉树这辈子可有可能只是个恐同者，根本没机会接触gay。 「你在乱说什么呢！」凌嘉树皱眉，与乔颂跪在了一起，「妈你别听他的，乔乔什么都不知道，是我主动的。」 「诶……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呢。」秦淑涵无奈地嘆息一声，赶忙去扶他们起来。 「我和你妈，都不是迂腐的人，这几天我们也去网上了解了一下，发现……你们这种情况，现在倒是很常见，不……应该说是大家的接受度都很高了。」凌礼摇摇头，「我和你妈，不能说是支持，只能说是不支持不反对接受了。」 「我明白，叔叔阿姨还能够心平气和和我们说话，就已经是最大的接受了。」乔颂说话的时候，两只手放在一起，无意识地掐弄着手指。 凌嘉树看到他的动作，立马伸手握住他的一只手，与他十指紧扣。 想到凌嘉树的父母还在看着，乔颂慌乱地想要将手收回，却被凌嘉树紧紧握住。 「其实，听到你这么说的时候，我也想过，要是那个男孩子是乔乔就好了，至少……我能放心。」秦淑涵望着乔颂，微微一笑，「乔乔是个好孩子，你们在一起，以后就算是感情不好了，分手也要体面一些。」 「妈，我们才刚交往，你怎么就咒我们分手？」凌嘉树说道。 秦淑涵无奈一笑：「乔乔父母那边……」 「我爸妈还不知道，不过……就算他们知道，也没什么。」乔颂摇摇头，无所谓地说道，「他们知道的话，大概也只会跟我断绝关系，没关系的。」 「这怎么能没关系？」秦淑涵不认同地摇头，「这样吧，乔乔，你和小树先处着，如果感情真的能稳定，过几年就能结婚那种，我和小树的爸爸，就去帮你和你父母沟通。」 乔颂不可置信的王者秦淑涵：「阿姨……谢谢你。」 「我其实，现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比起和小树大吵大闹，我更希望他幸福，他从小到大也没表现出这样的倾向……」秦淑涵嘆息一声，「我才更确定，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不管怎么样，凌家都是你们的坚强后盾。」 对凌家的出柜顺利的令人惊嘆，走出凌家的时候，乔颂还恍惚着。 凌嘉树抬手搂住乔颂：「你知道我爸妈为什么能这么镇定吗？」 「为什么？」乔颂歪了歪脑袋好奇。 「因为，他们想等我们自己分手，所以呀……」凌嘉树搂住乔颂的手，更用力了几分，「我们一定要好好的，一直到结婚，嗯，乔乔，你会愿意和我结婚吧？」 「结什么婚。」乔颂脸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对了，那个什么《e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回去能不能谈给我听听？」 「怎么了？你吃醋啊？」乔颂听到凌嘉树这么说，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64页 「乔乔，你笑话我？」凌嘉树轻轻一挑眉，「我要罚你。」 「干嘛？」乔颂听到凌嘉树这么说，不由警惕起来。 凌嘉树假装正经，对他招招手，让他靠近自己：「我要罚你把萧邦写过的所有曲子都弹一遍给我听……」 乔颂还没来得及说话，凌嘉树便直接附身吻了上来。 乔颂无可奈何地闭上双眸，凌嘉树这次的吻，是我心甘情愿的，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也喜欢上了你。 那就在一起吧，一起牵着手，走向很久很久的以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