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九叔,哪里跑!》 第1章 我这是掉哪儿来了 “荡妇!” 静之皱起眉头,用小拇指抠了抠耳朵,额头青筋跳了跳,她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灰色的麻布衣服,左襟右衽,他的脚上穿着一双古老的白袜和黑色布鞋,仿佛从古代穿越而来。 最让静之震惊的是,他前额光溜溜的,脑后竟还剃着一条像电视剧里清朝时期满族人那样的金钱鼠尾辫。 静之摸着下巴,好奇地围着这个男人转了两圈: “兄弟,你拍戏啊?一来就叫荡妇,是否有些不礼貌?” 男子见她都被叫荡妇了居然还如此沉着,名节对她来说,难道不值一提? 他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伸出滑腻的舌头舔了下下唇,又暗暗打量了一下静之裸露在外的胳膊,斜着眼神朝静之笑得淫荡: “穿成这样,不是荡妇是什么,我看你奇装异服,莫不是唱戏的,嘿嘿,姑娘,要不跟了我,保你吃香喝——啪!” 静之甩了甩火辣辣的手,气得毛茸茸的立耳啵了一下就弹了出来。 “快告诉我东坪洲往哪个方向走,不然我抽死你!” 那男子抚着肿起一边的脸,瞳孔不停震荡着,指着静之的食指抖得跟中风了似的: “啊~~啊~~!妖女,猫妖出现啦~~~~~” 一声惨叫高亢嘹亮,刚拐了两个弯,两秒后戛然而止。 静之又甩了甩手,看着被她一掌击晕在巷口的男子,眉心拧得死紧。 傻逼。 “妖怪在哪里?” “梁兄,好像是前面巷子里传出来的声音。” “走,我们去看看。” “不,不了吧,您功夫好,您去吧,我,我家里还有事!” “你个孬种!通财,走,我们过去看看。” …… 妈的。 来得这么快? 静之头顶的立耳一动,听到有两个脚步声正缓缓接近。 她一咬牙,摇身一变,化做一只白猫,随着身形的缩小,身上的衣服散落一地,颈间的项圈此时也松了不少,头顶的发簪落在衣服上,她却来不及捡了。 她叼着项圈,快速从衣服堆里钻出来,然后用力一跳,稳稳地落在身旁倒扣着的编织框上。 接着伸出利爪,插入砖缝,三两下就爬到围墙顶端,跟着一跃到对面屋顶,矮下猫猫头,一双清凌的猫眼,机警转动着,暗暗观察着底下的环境。 …… 梁赞一掀衣袍半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探了探瘫倒在地上男子的鼻息。 确认对方还有气息后,他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他的视线就被不远处的那堆衣物所吸引。 “通财,把东西拿过来我看看。” “是,少爷。” 通财应了一声,大步跨过如同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男子,一路小跑到衣物旁,将它们紧紧抱在怀中。 然而,就在他刚刚站起身时,只听见“叮”的一声脆响,一根碧玉簪子从衣服上滑落,击中编织框的侧面,随后沿着锥形的框体侧面滑落至地面,再次发出清脆的声响。 梁赞闻声而起,目光投向地上的碧玉簪子,眉头微微皱起,说道:“通财,捡起来。” “哦哦哦……” 通财还处于傻眼的状态,听到少爷的命令,回过神来,重重地点了点头,急忙捡起发簪,并轻轻地拍打掉上面的灰尘,然后快步走到梁赞身旁。 “少爷,我真不是故意的,还好这发簪没摔坏,您看……” 梁赞接过簪子,将其举起对着阳光仔细端详。 只见那玉质晶莹剔透,触手温润细腻,显然是一块上等的美玉。 他家是首富,这样的好东西他见过不少,心中不禁感叹: 这东西,可值不少钱呢。 然而,它却被随意丢弃在这里,实在令人费解。 再细细观察这支簪子,发现它的样式与普通女子所用之物略有不同,反而更像是道士使用的物品,但尺寸又比通常所见略小一些。 这些奇怪的特征让他感到十分困惑,一时之间竟定在原地。 看了许久,既想不明,他也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他将簪子揣入怀中,然后挽起袖子,朝着通财扬了扬下巴,说道: “把人带去医馆,我去酒楼等你,还是老位置。”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巷子。 通财连忙快走几步,喊道: “少爷,这衣服怎么办!” 远处传来梁赞的声音: “你先拿着,等会儿带回府里,记住千万别让我爹看见。” 通财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奇装异服,稀疏的倒八字眉皱得都快黏在一起了。 突然,衣服上的一缕银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轻轻捻起那根发丝从领口拔了出来。 好,好长,白色的,还,还发光。 “少,少少少爷~啊~~~~” 通财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颗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前滑落。 他慌张地转身,不顾一切地拔腿就跑,完全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 …… 与此同时,对面楼顶的静之轻啧一声,揣着前爪趴在屋顶,一双灵动的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酒楼。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那里,心里暗自盘算。 衣服就算了,但是那支簪子,可是她与阿风之间的重要信物,无论如何她也要将其拿回来。 想罢,她立了起来,抖了抖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身子,脚下轻跃,没几下,就跳到不远处的酒楼楼顶。 第2章 乐丰年? 刚到楼顶,还没站稳脚跟,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 静之心神一紧,急忙寻找到一处瓦片缝隙,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张望。 只见刚刚拿走她发簪的男子,此时正和他的跟班悠闲地坐在那里饮茶吹水。 阳光透过瓦缝洒下来,正好照在他们的光头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让她不禁眯起了眼睛。 她偷偷摸摸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发现有的人留着头发,有的人则已经剃掉了,这让她感到十分困惑。 阿风那个破镜子究竟将她传送到了哪个年代? 这里看起来既不像是明朝,也不像是清朝,更不像是在演戏,因为她根本没有看到任何拍摄用的镜头。 正当她低头沉思时,两个陌生的小伙子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拖着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从一楼走了上来。 他们只是瞄了梁赞一眼,便径直朝着他俩快步走来。 “你就是打通街的梁赞?” 梁赞拦住跟班的拉扯,一只脚踩到椅子上,挑了挑眉,满脸都是不可一世的神情,甚至还带着几分挑衅意味地说道: “就是我。” 刀疤脸一听这话,故作姿态地大笑了三声,然后朝着身旁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动手。 跟班们得到指示后,竟毫不犹豫地将他扔在了地上,丝毫不管他跌得痛苦哀嚎,只是径直冲向梁赞。 这一幕看似有些滑稽可笑,但静之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每当看到两个小伙的拳头朝梁赞的胸口挥去时,她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揪紧。 别别别! 别打那,我的簪子!!!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品出一些端倪。 原来,这个名叫梁赞的人虽然表面上神气活现,但实际上他的功夫,与阿风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也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不仅如此,周围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了许多小喽啰,而这些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给梁赞喂招。 她眨了眨眼,试图看清当前的形势。 就在这时,梁赞猛地一脚将一个人踹翻在旁边的桌子上。 只听“啪”的一声,桌子瞬间四分五裂,桌上的汤汤水水也叮铃哐当地洒落一地。 这刺耳的动静顿时引起了众多食客的惊声尖叫,他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原就嘈杂不堪的环境瞬间变得更加混乱,让静之的视线受到极大干扰,她不禁啧了一声。 只见她猫着身子,敏捷地沿着屋脊快走几步,然后迅速更换了一个位置,寻找了一个更好的观察点,扒开瓦片继续窥视屋内的情况。 “赞少爷,您看看,你们在这里打架,把我店里的东西都给打烂了!您看……” 老板焦急地说道。 梁赞不慌不忙,他双手背在身后,豪迈一笑: “诶,这些东西都算我的,通财,拿钱。” …… 靠。 原来是个大款! 那捡她的簪子做什么,啧。 瞧着他俩给完钱财下楼去了,静之快跑几步到屋檐,纵身一跃,跳下房屋跟了过去。 刚一出酒楼,一只小手就从后面伸了过来,静之如同背后长了眼睛,背部一凹瞬间躲过。 她警惕地往前跑了两步朝后一看,一垂髫小儿正俯身看她。 他扯了扯旁边妇女的裙子: “娘,是只白猫,毛好长,好漂亮呀,我们抱回去养?不过它尾巴怎么好像多了几条?” 抱,抱回去养? 静之毛都竖起来了,她呲出白色的尖牙哈了几声,背部紧紧弓着。 那妇女低头一看,数清楚尾巴那一刻,冷汗直逼脑门,她急急捂住小儿的嘴,一把把孩子夹在腋下就落荒而逃。 远远的,静之听到那妇女低声训诫的话: “臭小子,没听到刚刚有人叫猫妖吗,那猫有八条尾巴呢,一看就不正常,万一真是妖怎么办,以后你给我少出去玩!” …… 啧。 猫妖猫妖的叫,她是灵猫,才不是猫妖呢! 她正心里吐槽着,周边突然一片寂静,僵着脖子转头一看—— 嚯!好家伙! 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般,路边买菜的,摆摊卖馄饨的,甚至连街边的乞丐都定在原地,皆张大了嘴看她。 这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抓住它!” 众人醒神,跟丧尸围城似的朝她的位置冲了过来。 靠! 失策了,猫身也不好混啊! 静之钻过一个又一个裤裆,躲过一只又一只脏手油手,终于跑到人烟稀少的护城河边。 河边有一大排树,她挑了一棵最高的,三两下就窜到中段偏上位置,卷好尾巴,躲进枝叶繁茂的树叉后。 “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刚刚看到往这儿跑了!” “算了算了,回去吧,我那摊子还没人看呢。” “也是,等会干完活计,我们去庆丰年看戏怎么样?听说那演潘金莲的可娇了,那细嗓,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啊!” “……你看得懂吗?还跟我搁这儿咬文嚼字。” “嗐呀,看个热闹嘛,你到底去不去!听说那戏子身段也很曼妙啊~那小细腰~哎呦喂~” “……去!” …… 随着说话声和脚步声慢慢远去,静之僵住的尾巴这才渐渐软了下来。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 完犊子! 人跟丢了,簪也丢了。 看着脚下碧绿的湖水,她纠结地啃着爪爪。 阿风…不会生她气吧? 簪,簪子嘛,她做的,大不了,就再做一根? 下一秒,她又把头甩得飞起。 不行,那个小混蛋,她一定要找到他! 不过,她现在人身头发不合群,猫身尾巴不合格,这可怎么办才好? …… 她这一纠结,就纠结了一整个下午,一只前爪的毛毛,几乎快要被她咬秃殆尽,她瞧了两眼露出来的粉嫩嫩梅花型肉垫子,忍不住又舔了两口。 正当她舔爪子的时候,耳边突然远远传来一阵吹拉弹唱的声音,那唢呐声和鼓点声特别突出,一下就窜进她耳蜗里。 她从树干后伸出两只泛着绿光的猫瞳,望向远处搭起的戏台,毛绒绒的立耳不禁动了动: “庆丰年?有钱人不都爱看戏吗,不知道那臭小子会不会去……” 要不…她混进戏班里,那小子,十次总有一两次会来看戏的吧! 算球,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静之打定主意后,叮的一声弹出利爪,一个俯冲,就窜下树去。 …… 天色渐晚,夜幕笼罩大地,但静之并不敢走大路,而是选择了那些偏僻的角落和小巷。 当她经过一户人家时,反光的猫瞳敏锐地捕捉到了院子里晾晒的女裙。 有办法了! 几分钟后,一位娉娉婷婷,容貌姝丽的女子从巷口走了出来。 奇怪的是,她的头发被一根布条挡得严严实实的,脖颈上戴着一个略显突兀的黑色项圈,项圈中间镶嵌着一颗小巧的金色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姐妹,我记住你家位置了,以后等我赚了钱,我会还你的!” 她远远地望着那户丢失衣服的人家,心中涌起一丝愧疚之意。 低声说完,她眼神坚定地朝着灯火辉煌的戏台子走去。 …… “二娣啊,你都连唱好几天了,要不歇一晚?” “班主,我妆都上好了,你现在来说这个,是不是有些晚了,而且,今晚要演的曲目已经分发出去了,客人都来了不少呢~” 二娣对着镜子,仔细地将花钿簪入发间,然后习惯性地捏起兰花指,朝着布棚后面轻轻一指,她那婉转如莺啼的花旦小嗓音,让班主听了不禁有点腿软。 他忍不住感叹,二娣这唱戏的功力真是日益精进,今晚肯定会吸引很多人前来观看。 尽管如此,他还是面带忧虑地望着正在对镜描红的二娣: “我这不是怕你撑不住嘛,你别忘了,你不宜过度劳累,你这……” 一只蒲扇突然轻轻搭在他嘴前。 二娣眼神暗了一瞬,又突然收回扇子遮着小半张脸,轻轻扇动着,红唇微微勾起,发出一声轻笑: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撑得住的,你啊,就放心吧~” 透过扇子缝隙,可以看到他那细腻如瓷的脸和娇艳欲滴的红唇。 他细细勾勒的黑色眼线微斜上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目光流转之间竟有股魅惑之意。 班主脑袋里如同搅乱成一团浆糊般,一时间愣在原地,直到二娣轻咳一声才回过神来。 他呐呐应了声好,直着脖子,同手同脚的就出去了。 “呵,呆子~” 第3章 遇见他 也许是庆丰年这个戏班在这里打响了名声,今晚来看戏的人特别多,夜晚本应萧条的街道,现下熙熙攘攘,且大部分人群都朝着不远处的戏台子走,本应宽阔的大街,此时挤得不行。 静之从巷子里出来,一转身就汇入人流,刚走几步,就见到前面有一人鬼鬼祟祟的。 她抬眼一看,那男子贼眉鼠眼的,紧紧贴在一中年大叔身后。 大叔走得不快,逢人便往他们手里塞一张微黄的纸,说: “今晚庆丰年有新戏上演,潘金莲妄吊武松未逞,反向大郎告状,包精彩!诸位不妨前来一观。” 那男子见他正忙着,一手捻了捻脸上大痣长的独根胡须,一手朝他那大叔腰间一晃一晃的钱袋勾去。 正要勾中,一卖糖的葫芦小哥迎面走来,大叔侧身让路,顺势往小哥怀里塞张传单: “小丁啊,要不等会去我戏台下面走走啊,那儿人更多。” 那小偷见时机不对,赶紧转身假装看摊子上的饰品,又拿眼神偷瞄这边动静。 小丁笑了笑: “呦,班主啊,今儿怎么是您亲自出来发传单了,再说了,我还不知道您在想什么吗?” 他凑近嘴巴:“嘿嘿,要我去您那儿勾点馋嘴的过来看戏啊?” 班主摸两把胡须,肩撞肩怼了怼他,讪笑一下: “都是混口饭吃,你也不亏嘛。” 小丁挑了挑眉: “没问题,不过等会得给我留个好位置,我这还有卖瓜子的呢,坐前排我还能卖一拨。” “你小子!好好好,给你留给你留!一起走!” 说完,两人各怀心思并排着往前走去。 静之默默地走着,心中还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又瞅了一眼那个小贼。 果然不出所料,只见那小贼绕过摊子后,再次悄悄地靠近了那位班主。 她磨了磨牙,拳头有些发痒。 怎么什么年代都有这种下三滥存在。 而此时,那只贼手正不断地一勾一勾,似乎正在等待最佳的下手时机。 就在人群的一次晃动中,那小贼竟然真的成功地用手指勾住了钱袋的绳子。 与此同时,那男子紧紧地贴着班主,另一只手迅速一抖,从袖口滑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寒光一闪而过,绳子瞬间断裂,钱袋稳稳地落入了小贼的手中。 就在这时,一颗石子如闪电般飞来,准确地击中了男子拿匕首的手。 他吃痛手一松,匕首哐的一声落地,这声儿在嘈杂的环境中并未引起过多关注。 静之却敏锐地听到了,她动作敏捷,顺势捏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将其扭转到身后。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迅速压在他肩上,脚下猛力一踹腿弯。 猝不及防,他身体失去平衡,瞬间单膝跪地。 那贼人疼得直抽冷气,却仍不忘回过头压低声音威胁道: “小丫头,赶紧放开我,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静之冷哼一声,正欲将钱袋夺回,身后的人群此时却还在不断往前拥挤,静之一个踉跄,男子见状趁势往前一扑,刚想使出金蝉脱壳之计—— 想跑?没门! 此时,静之遭身后之人猛力一推,她索性借其背部之力向前翻腾,顺势抓住他的双手向后一扭,宛如雄鹰展翅,同时高声喊道: “有小偷偷钱,诸位莫动,速查钱袋是否还在!!” 事发时作壁上观,临到自身方知焦虑。 人群即刻止住推搡,纷纷咒骂之际,亦紧张地摸向自己腰间。 趁小偷心虚惊恐的刹那,静之迅速夺过其手中钱袋,正欲一掌将其击昏,岂料他被松开的那只手迅速拾起地上匕首,朝静之喉部挥去—— 一道夺目白光闪过,她本能地仰头避让,并一脚向上踢向他手中的兵刃。 匕首飞至空中,静之怕伤及无辜,脚下一蹬跃至空中稳稳接住,刚落地站稳身子,却见那小偷已然踪迹全无。 “靠!跑得倒是挺快!” 她正踮脚向后张望着,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拍了一下她肩膀—— 她一惊。 这贼还有同伙? 她咬牙并着钱袋子捏住他手腕一个擒拿手,瞬间又把这胳膊死死反剪在身后。 “诶诶诶,是我,我不是小偷,你手上的钱袋子是我的,哎呦~放开放开!要断了!” 她眼神一凛,察觉抓错了人,略带窘迫地松开手: “唔……抱歉,我还当您是方才那小贼。” 边道歉,她边将手中钱袋交还于他。 罢,抓小偷竟抓到了受害人身上,也是没谁了。 班主一手揉着肩,一手接过钱袋,刚抬起头,即刻被静之的容颜和特殊的气质惊得呆立原地。 只见她身姿曼妙,心形的小脸上一双杏眼微微上挑,细长的剑眉此刻微微皱起,那一点朱唇紧紧抿着,正满含歉意地望着他。 容貌倒是清丽婉约,可他却莫名觉得她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寻常女子所没有的洒脱与灵动。 他凝视良久,静之轻咳一声,班主方才回过神来,略显尴尬地拱手道: “无妨,多谢姑娘帮我寻回钱袋,这可是我整个戏班一个月的工钱,若丢了可就棘手了。” 说着,他打开钱袋子,从中取出一块碎银递到跟前: “姑娘,倘若不嫌弃,还请收下。” 静之眼一转,将那碎银推回,正要说些什么,身子骤然被推搡了一下—— “诶,走不走,不走别挡在路中间!” “就是就是。” “抱歉。”她轻声说了一句,便拉着班主行至路边。 “姑娘,有何事,我那戏班子快要开演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静之微讪,她绞着手指,见他实在面色焦急,咬咬牙说: “大叔,我…小女家中突生变故,如今只余我一人……小女欲寻一份生计,不知……您那戏班是否还缺人?” 班主暗暗瞅了一眼她那细滑无茧的小手,有些为难: “你……你会什么?” 静之瞪大了眼睛,胸脯一拍: “刀枪剑戟,无不精通!” “………………额,我不缺护院。” 他那戏班子,从小培养的武生可不老少,对付一般的地痞流氓可是足够的了,更何况,还有个顶梁柱在,他怕啥。 说到顶梁柱,他又想起顶梁柱的那个病,班主当即怔在原地,眼里尽是忧虑。 静之在他眼前挥挥手: “做个粗使丫鬟我也行的,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做饭我不太行,其他的我可麻利了,班主?班主?您在听吗?” 她加大音量,班主倏忽回神,他心思一转,清了清嗓子: “每月二钱,无需你做饭,不过你得跟着我这戏班子东奔西走,且…第一个月月钱减半,你可愿——” “愿意愿意!”静之满口答应,这瞌睡碰到枕头,不答应是傻子。 见她应得极快,班主反倒有些犹豫了,他又细细打量眼前这人,虽衣衫陈旧,但又没有穷人的小家子气,怎么看怎么违和。 就在这时,身后一阵锣鼓声传来。 “开始了开始了!走吧!” 静之拉着他一点袖子又涌入人群,班主被她扯得一个踉跄,只得一路小跑跟上。 …… 刚撩开竹帘,静之就见里头已坐满了一排排人。 班主见她立在入口,忙拉着她从侧边快步而行,又匆匆上了几个台阶,藏到台上的幕布后面。 唢呐声响,夹杂着急促的鼓点,乐班就在棚内侧面,离他俩不过几步远,班主扯着嗓子在她耳边大声喊: “你在此处等候,待他下戏,我便带你去寻他!!!” 静之作为灵猫,听觉自是一等一的灵敏,此时却差点没被直冲脑门的唢呐声和他的大嗓门震聋。 啊!要失聪了! 她只感觉脑瓜子嗡嗡作响,人也有些恍惚,只得皱眉揉了揉耳蜗,无奈朝他颔首。 至于班主口中的“他”是谁,她暂且无暇顾及,反正能混进来便好。 正这般思索着,一男小生与一女旦从她对面缓缓走了出来。 小生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女旦身姿婀娜,却是稍瘦。 此时正翘着兰花指捏住一张淡红色丝帕挡着下半张脸,另一手一根纤长的手指微曲,晃悠悠勾着一个尖嘴酒壶,挪着小碎步,一步一摇,暗含勾引之意走到小生面前。 婉转如哝语,挠得人心痒痒的戏腔顿时响起: “此酒又不甜,又不酸,正合二叔你意。” “如此说,放下便是。” “还是接住好。” “放下。 “接住好。” “放下。” 花旦双手手背掐着蛮腰将帕子甩至身后,一张妩媚含嗔的脸瞬间露在观众面前,台下哇声四起,有些好颜之徒当即口水淌了一地。 侧边的静之却彷如被雷劈中,她张着小嘴,看着眼前这张浓厚戏妆也挡不住的熟悉脸庞,下巴惊得都快脱臼。 第4章 好怪啊,再看看。 这人…长得好像阿风啊,阿风也被吸进那镜子里头了? 可,可是阿风他最正经了,甚至可以说有些古板,他可不会这样…扭屁股。 她可是连做梦都不敢这样做的,于是立即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醒醒神,眼神却依旧粘在那花旦身上。 好,好怪啊…… 但是还怪好看的,再,再看看。 棚内灯火通明,照在花旦头发的点点珠翠上,随着花旦身姿的摇曳,有些晃人眼。 静之却觉得他眸中两点墨色更吸睛,她的视线一寸一寸临摹着他的眼,鼻,嘴,渐渐又往下—— 额,脖子被高高的领子挡住,看不见什么。 在往下,落到他腰间掐着的极为标准的兰花指上。 她眼一闭,嘴角抽得不行,这人…怎么也不能是阿风吧。 静之有些泄气,她攥着旁边的深红布帘刚伸出一点头确认,一只大手拎着她的后领口拖入后面,乐声渐远。 被拖着倒退几步的她,反射性手向后想抓住来人,那人当即放开手并后退两步,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我,外面正演着呢,别太出去。” 静之转头一看,是班主,眉头渐渐皱起: “有事?” 边说着,她又回过头急切地往前几步,想撩开那盖得严实的厚重幕布再往外瞧瞧。 “莫去,我有事找你。” 步子一止,她蹙着眉心暗暗不耐: “……什么事?” 班主扬了扬手上一沓纸,郑重说着: “我想了想,你要入戏班,还是签个契更为稳妥,我这有备用的,你看看。” “这样啊……” 啧,该来的还是得来。 他走了过来,将契书递到静之手上: “这契书,分别有长契跟短契,还有直接买断个人的卖身契,你看看,你要签哪种?” 话虽这样说着,他舔了一下手指,把夹在中间的卖身契往外扽了两下,抽出来掩在身后。 毕竟,她对他有恩在先,他可不能这么驴人家小姑娘。 契书用毛笔书写,字迹龙飞凤舞的,她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只不过这通篇文言文,看得她有些头痛。 她瞅一眼背着手的班主,默默走到最里侧的梳妆台前坐下,将正中间的颜料往旁边推了推,放平文书借着油灯仔细看着,看了一会儿,她又暗暗瞅一眼班主,却被抓个正着。 “怎么?不识字啊?” 班主心里一咯噔,他原以为她就算家道中落,家里应该也有请先生启过蒙,难不成,她是贫苦人家娇养着的女儿? “……不,不是。” 静之吞吞吐吐,心里却在想着,这两份文书,她是一份也不想签,十年的就算了,这一年的…难道她就要在这里待一年吗? 阿风跟孩子们可还在等着她呢! 她越想嘴抿得越紧,几张契书被攥得泛起一阵轻响。 班主见她这样,只得出声解释,他指了指戏台入口: “刚刚那花旦,你见到了吗?此次我是想叫你照顾他起居,他虽看着娇柔,但是心里主意正得很,我怕他不同意,所以……” 静之幽幽看了他一眼,又隔着幕布,仿佛望到外头去: “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呗,班主……她叫什么名字?” 到底,是不是她的阿风啊? 见她回应了,班主暗觉有戏,他热心介绍: “他叫梁二娣,主唱花旦,今晚那台下的观众,可是有一大半冲着他来的,你放心,你帮我照顾好他,后面我给你涨工钱。” 静之有些恍惚,工不工钱倒是无所谓,这名字,听着就是女孩子的名字,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想到什么,她又急急昂起头问: “她家里有没有兄长或弟弟啊?” 班主敲了敲额头,啧了一声,又徘徊几步,思索一番才说道: “好像没听他说过啊。” 静之整个人猛地向下一颓,趴在桌面上看着那张短契,终是叹了口气: “……我签一年的吧。” 既然这二娣这么像阿风,跟着她,总能找到一点线索吧。 “好好好。”班主了了一桩心事,面色一喜,当即拿了笔墨过来。 静之又是一僵。 毛,毛笔字啊,她是见阿风写过,但是她惯用圆珠笔啊,再不济……炭笔也行! 她咽了下口水,用余光偷瞄一眼油灯旁的班主,却瞧见他正眼巴巴看着她。 她轻咳一声,直着脖子拿过毛笔背过身子,埋头捣鼓了许久…… 就在班主一头雾水,以为她要撂挑子不干的时候,她递出一张纸,脸蛋微红,前三个手指头上还带着墨水印: “写,写好了,给你。” 班主瞄了一眼她手指头,又瞅一眼手里那狗爬似的三个大字,这三个字在写得漂亮整洁的契书左下方,分外突兀。 他嘴角一抽,唇上的胡须随着他往里抽气跟着一动,差点笑出声来,于是赶紧背过身子,憋住气说: “好好好,我去收起来,你坐这儿等等,戏马上就结束。” 第5章 回头我跟你解释 台前悠扬的二胡声渐渐停止,与此同时,锣鼓声却如同一阵急促的雨点,愈发响亮起来,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敲碎。 后台的人们忙碌异常,有的在吊嗓子,有的在画戏妆,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前来搭理她。 她轻轻转过身子,将胳膊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手捧着脸颊,入迷地注视着隔壁那位大哥,他正拿着毛笔细细往自个儿脸上绘制黑白色的脸谱。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祥和。 她转过头去,只见几位穿着兵服的兄弟从她身后匆忙走过。 他们迅速拿起她面前武器架上的兵器,接着快走几步掀开布帘,一道明亮的光线瞬间袭来,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他们排成一列,一个接一个小跑到戏台上。 帘子重新落下,后台再次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这应该是在换场景吧......”她正暗自思忖着,耳边听到刚刚离开不久的班主不知道和谁在交谈,话语中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三位,请问你们来到后台......” “诶,你一定是想问我们有什么贵干的吧!我告诉你吧,这个地方是我的地盘。” “那,那你们是来收保护费的?” 透过跟前竖着的一溜儿武器缝隙,静之看到班主面露难色,置于身后的拳头却突然攥紧。 她眉头一拧,心中暗叫不好,立即站起身来,拂开跟前红缨枪的穗子,放轻脚步从班主后面慢慢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便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带金钱纹袍子的凸嘴男人,他满脸肥肉,神情猥琐,身旁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小喽啰,眼神轻佻,不停四处张望着。 那男人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但并没有找到目标,他撇了撇嘴,头也不回,撩开中间挂着的戏袍接着到处乱看: “我们像那种人吗?我们啊,是来请你们花旦吃宵夜的。” 男人故意提高音量,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 班主有些怔愣,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花旦,你是说哪个花旦?” 他这花旦好几个呢。 凸嘴男突然转过头来,俯下身凑在班主耳边,边淫笑边挑眉: “那当然是刚刚演潘金莲的那个啦!” 那笑,几分油腻,几分猥琐,还带着一分下贱,旁边两个黑衣男子也搓着下巴,跟着笑了两下,又怼了怼凸嘴男的肩膀附和。 静之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不管那花旦有多怪,长得像阿风的人被流氓骚扰,她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悄悄走到班主跟后,刚撩开他肩膀,欲跟三个地痞流氓讨教讨教拳脚。 昏暗的后台突然一亮,幕布挑起一角,呢侬软语瞬间窜入耳蜗: “我在这儿,让我跟他们说吧~” 静之抬眼一瞅,原是那花旦已然下场,这会儿正站在后台入口处,背后的光打在那白色幕布上,更显得身着红色戏袍的二娣身姿婀娜。 三个流氓看了看静之,又回头看二娣,一时间目不暇接,不知道该看哪个好。 “大哥,这个更正点诶,你不是要请那花旦吃饭吗,这个便给我吧~嘿嘿” 凸嘴男身侧的小弟谄媚笑着,又拿一双轻佻的招子上下打量着静之,刚上前一步,班主赶紧扯着静之来到二娣的梳妆台前,并把她护在身后。 他悄悄凑近二娣耳边: “她对我有恩,你保保她。” 二娣瞟了静之一眼,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便恢复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翘着兰花指拔着头上花细,边轻笑一声说着: “你是从哪里带回来的姑娘,怎么,戏班里的花旦不够你使唤的~” 班主警惕地看了两眼凑过来的流氓三人,又把静之往身后捎了捎,这才双手合十,一脸尬笑对着二娣: “回头我跟你解释。” 说罢,他又对二娣挤眉弄眼,示意他看看身后快摸上他的魔爪。 “啪!” 魔爪被打落。 凸嘴男摸着火辣辣的手背,恼羞成怒对着环胸站立的静之怒骂: “小娘皮,敢打我,你……” 拳头刚扬起,两条手指轻轻夹住他手腕,男人往外拔了拔,却是再不能后退一步。 顺着手指往回看,他突然对上二娣那双似笑非笑的眼,腿一下就被电软,俩狗腿子赶紧架起他。 他却故作英勇,一人给了那俩呆子后脑勺一巴掌,然后狗腿的把头伸向二娣,又急不可耐摸了一把他的脸。 二娣斜眼嗔他一下,一掌拍下那只咸猪手,一个白眼翻得风情万种,看得凸嘴男不禁浑身一抖。 他侧过头直勾勾盯着二娣的脸笑: “你的脸真滑,你叫什么名字啊?” 二娣睨了他一眼,余光带过欲言又止的静之,暗暗叹了口气: “我姓梁,叫二娣。” “二娣啊~”他回头对着两个跟班暗喜:“连名字都起得这么风骚啊。” 俩跟班早就被静之迷了魂,嘴上应是,却踮着脚尖,两双滴溜直转的眼睛瞪大了去寻班主身后的静之。 凸嘴男嘁了一声,暗骂了一句静之不识好歹,这才回过头又凑近二娣,笑得一脸淫荡: “我们今天晚上…一块儿去吃宵夜啊?” 兔崽子,这种的,才够销魂~ 他们懂个屁哦! 娣:“宵夜啊~” 流氓:“吃完宵夜,跟着一直下去啊~” 二娣往他跟前轻挥了下白皙的手拒绝: “那算什么宵夜,死鬼~” 一阵香风袭来,那男人深吸一口气,眼神都迷离了不少,他忍不住拿肩膀轻怼一下二娣肩: “你怎么说都行~” 二娣勾了勾嘴角,带起一抹醉人的微笑,冷淡的眼神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谢了,我可从来都不去的。” 静之缓缓松了一口气,她以为刚刚这二娣妹子对这臭流氓这么温柔,真要跟他走了呢。 就在这时,那流氓仿若男性尊严受到抨击,他脸色一变,直起身来,杵了杵两个呆愣的跟班,对了个眼色。 跟班一抖,终于回过神,对着二娣清了清嗓子: “那就是不给我们面子喽?” 二娣施施然回过身: “哎呦~~~你要我给你什么面子嘛~” 静之被这声“哎呦~”叫得不禁也抖了一下,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想一想林风低沉的嗓音,一袖子的鸡皮疙瘩才渐渐消停下来…… “哼,我们给你面子才请你吃宵夜,你这么不识抬举,那我们可就……” 他挽了挽袖口,又瞄了两眼班主身后的静之。 见他看过来,静之也没在怕的,她当即侧身站了出来,叉着腰冷呲一声: “呵,大庭广众之下,你能怎么样?” 二娣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姑娘,挺有胆量啊。 “能怎样?呵。”凸嘴男朝跟班使了个眼色。 跟班:“啥?” 凸嘴男又使了个眼色。 跟班:“哈?” 凸嘴男气懵了,双手一人给了跟班后脑勺一下:“哈~个屁!发飙啊!” 说罢,他突然跳到桌上,把衣服全部掀翻在地,刚狞笑着回头,想放两句狠话—— “啪!” 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那个流氓刚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像乌龟一样,被静之用膝盖死死地抵在了地上。 她甩了甩有些发烫的手,又狠狠地抽了一下那个男人转过来怒视自己的大脸,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调戏良家妇女,肆意破坏他人财产,哼!竟然还敢瞪我?看我不抽死你!” 此时,班主见势不妙,连忙走过来劝道: “姑娘,快放开他,外面还在唱戏呢,别影响到其他人。” 班主的目光与外面那些围观的人群对视一眼,心中暗叫不好。 然而,就在他刚刚想要伸手去拉静之的时候,却见她突然膝盖用力一压,借着这股力量迅速站稳了身子,然后快步走到门前,将帘子猛地落下,彻底隔绝了外界那些好奇的目光。 那男的以为静之害怕了,便得意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道:“哈哈!臭娘们,怕了吧!” 二娣斜睨一眼静之,看着她那冷冷的小脸,不禁轻笑,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珠钗。 心中暗自思索着,这个姑娘,还真是有点本事呢,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班主为什么会选择留下她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一直挂着的笑容也忽然消失不见,转而借助面前的铜镜冷冷地看着身后的地痞,食指缓缓伸出,悄然挑起眼前一抹黑色颜料: “你们这么凶,我自然得给你们一些面子了~” 流氓们听到这话,立刻高兴起来,其中一人迅速俯下身来,紧紧贴住二娣的侧脸: “没错,这样才像话嘛。” 说着便准备亲吻二娣,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右眼突然被狠狠地抹了一下。 他顿时转过身去,却发现两个跟班正指着他熊猫眼嘿嘿直笑,而静之更是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傻逼!” 二娣轻声叹息,略带责怪地看了静之一眼,嗔她一句: “小姑娘家的,别说脏话,到后面站好~” 静之笑声戛然而止,嘴角抽了抽:“你能……别用这个声音跟我说话吗?” “……哼~” 第6章 是的,娇俏。 “外面的人恨不得多听我唱几句呢,我的声音…难道不好听吗?” 二娣被静之说得心气有些不顺,仿佛要跟她置气般,他一直维持着戏嗓,又故意掏出腰间掖的粉色帕子绞了绞,捏成一团往静之脸上扬去。 帕子是纱质,普通人扔过来,理应在半空中就散开,他这一掷,好似用了寸劲儿,都快到静之眼前了,仍是团状。 静之刚嗅到一点迎面而来手帕的香气,一只肥厚的手突然从她余光滑入,眼瞅着就要接住那团手帕,她鬼使神差,不想让那脏手碰到二娣的东西。 于是左手滚着那流氓手腕往下一按,右手成爪稳稳接住帕子。 接住后,她却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拿这条帕子怎么办才好。 手僵在面前,拇指与食指不由自主捻了捻那还带着余温的帕子。 “你一个女人,要什么戏子的帕子,不要就别捏着,给我!” 那仿若地主家傻儿子的凸嘴流氓左手被静之死死捏着,见静之抓着帕子不动,竟右手抻直做鞭状,朝静之太阳穴袭来。 “呦,还懂声东击西呢,傻…傻子!” 刚刚被二娣一骂,那句傻逼,静之此时怎么也骂不出口。 她心里闪过一丝怪异,身子却是下意识地侧身躲过一击,又趁流氓身子惯性朝前,脚底猛猛踹向他脚踝。 流氓当即脸朝地面扎去,一颗带血的牙崩到对面二娣脚边,二娣嫌弃得提着裙摆翘起二郎腿躲过。 这时流氓捂嘴闷哼不止,两个跟班赶紧上前一人一手把他往后拖。 见二娣一动,静之右手手腕用力使了几分力气将帕子又掷了回去,她有意试试她,毕竟她刚刚掷过来的力道,可不像一个普通花旦能有的。 轻微破空声响传入耳际,二娣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眼看帕子成团划过他脸侧,静之以为她接不住时,二娣头一侧,伸出二指稳稳夹住又捞了回来。 却是把那帕子散开抵到唇边轻笑一声,嗓子越发婉转,又故意拿兰花指虚空点一下静之: “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静之瞬间明白林风平时被她调戏时的感受,手脚发麻,头脑发懵,喉咙里跟堵了团棉花似的,半晌才囫囵说了句: “好,好听,就是有些不习惯。” 毕竟她对林风的印象从来都是正经且严肃的,私底下他有时也会向她别扭的撒娇。 但她从未想过,这张熟悉的脸,还能如此……娇,娇俏。 是的,娇俏。 她想破头,也想不出来,这两个字竟能如此怪异又和谐的安在这张脸上。 那流氓见这两个美人居然兀自聊起来了,自尊心瞬间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他呸了口血沫,跟两个跟班暗暗对了个眼神,三人瞬间一拥而上,各个捏紧拳头一个直拳就朝离他们最近的二娣打去。 二娣稳稳坐在椅子上,手上你来我挡,以柔克刚,一一化解他们的招式,她眼皮耷拉一下,看这三人下盘没一个稳的,嘴角突然勾起,左右腿一抬,突然狠狠踹向两个黑衣喽啰胸口。 静之也不知道这二娣削瘦的身板哪儿来的力量,那两个喽啰被她这一踹竟然飞了出去。 那凸嘴流氓见只剩他一人进攻了,他心一急,竟然不管不顾的,左右手前后狠狠发了两拳,欲趁二娣不备,打她个措手不及。 哪知二娣又是翩然一笑,纤长的两手贴着他腕部一转,先后卸去他两手力道,流氓见手到眼前,赶紧抓住她的手腕把她身子往前一带,另一手还没捏起拳头发起进攻呢,二娣顺势向前,肩膀一侧猛地发力,把他怼翻在地。 那凸嘴男哀嚎一声刚要爬起,二娣一个侧身入马,稳稳坐在他身上,甚至还有闲情翘起小二郎腿对着静之眨了眨眼,接着话题: “怎么不习惯,长这么大没看过戏呀~” 静之瞬间感觉一阵窒息,她僵着脖子缓缓侧过脸去,不敢再看二娣那双仿佛带着钩子的眼: “看过。” 电视上看过,社区里过年过节的时候也看了几场,但她就是觉得怪怪的。 顶着林风的脸,做着这样的举动,让她不禁感觉一阵新奇,又怪,又让人怪想再看几眼。 这样想着,她偷摸斜过眼珠子瞄了二娣一眼,哪知他正盯着她瞧呢,这一下就被抓到了。 二娣看着她侧着的脸,红到透亮的那只耳朵,暗暗一笑,于是故意朝她抛了个媚眼。 “???” 靠靠靠! 受不了了!! 静之被娣这一眼电得头发差点竖起。 这次整个身子僵得不行,腿竟也有些发软,她一点一点转动着脚脖子,最后侧对着二娣,直着脖子看着一脸为难的班主。 看着班主,她想,要不是外面还在演着,她早就夺门而出了。 话说…外面怎么没声儿了? 她正疑惑着,那流氓头子又不死心似的,身子一矮,手脚并用爬出二娣身下,刚后退几步,他又咬着漏风的牙,不要命似的,一拳朝刚站直身子的二娣砸了过去。 娣眼神一凛,眉头紧锁,心里烦得不行。 还有完没完了! 他快速侧过身子,击落他手,手上不断沾取桌上的颜料在流氓脸上画着,直给他画了个可笑的红鼻子大花脸。 又趁着流氓懵住的时候,他突然五指并紧,一个标指手直取流氓喉咙要害—— 正偷看的静之瞳孔一缩,她转身过来往前快走两步,已然忘记害羞: “二娣妹子,打那儿会死人的!” 那流氓此时双股颤颤,瞳孔不断震荡着,听到静之这么说,腿更是软如面条,竟直直僵在原地,再也不敢发动任何攻击,如同被天敌死死盯住的猎物。 不知说到什么二娣不爱听的,他大大翻了个白眼,手腕一坐,正掌击于流氓胸前,流氓当即飞出两米,然后流氓可能觉得还不够远。 他不断后撤着,突然脑袋撞上两条腿,他抬头一看—— 一张倒着的黑白脸谱瞬间占满他整个瞳孔,那双上了妆更显威严的眼此时瞪得大大的,嘴巴不断发出中生的经典怒吼: “哇呀呀呀呀呀!!还不快滚!” 一滴豆大的冷汗顺着流氓光溜的脑门流下,穿过稀疏的眉毛渗进他眼里,刺得眼睛一阵疼痛,他却揉也不敢揉,不敢再多停留一秒,而是带着两个喽啰连滚带爬,惊叫一声,一掀帘布就逃了出去。 二娣这时脸色冷了下来,他走到正掀开布帘往外张望的班主身后,轻拍一下他肩膀: “你没跟她说吗?” 班主回头,有些迷茫: “说什么?” 二娣抿了抿嘴,朝静之投去目光,见她还在偷看,他索性故技重施,赏了她一个媚眼,直把静之羞得面壁站立。 二娣微爽,但不知想到什么,他眉头又是一紧,于是凑近班主耳旁悄悄恢复男声: “你是怎么想的,戏班里大都是男人,她一个姑娘家在这儿不合适。” 班主侧头看了看面壁的静之,又看了看眼前的二娣,语重心长低声说着: “你身子要紧,我找她来照顾你,我看她人品不错,刚刚不是还帮了我们吗?” 二娣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我跟你说了,我的身子自己清楚,不需要你替我安排人手。” 班主这时顶着他锐利且毫无笑意的目光,硬起头皮说: “这事儿没得商量,她已经签了契约,明天我就安排她开始做事。” “你!!” 正说着,武松扮演者——卸完舞台妆,依旧气度非凡的阿桂,朝面壁的静之凑了过去。 他一拱手微弯腰,一张俊脸,迷离的眼神直直盯着静之的侧颜: “姑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二娣跟班主瞬间对视一眼—— 要完。 阿桂那家伙,可是来者不拒,什么妞都敢玩的! 而且他凭着高大俊美的长相不知骗了多少小姑娘,静之…这是要落入感情骗子的魔爪了? 第7章 不想去我去跟班主说~ 听到一陌生的男中声,静之侧头瞥了一眼,小伙高高帅帅,但是直勾勾的眼神让她有些不喜。 她心里有些纠结,这人…是刚刚扮演武松的小生吧,以后还要常见面,不说话好像不太好。 啧,钱难挣屎难吃啊。 她咬咬牙,冷声回复: “林静之。” 多一个字都没有。 “静之啊……你来这里干什么,看戏是要坐外头的,这里不能随便进来。” 阿桂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自得,心里暗爽。 莫非……这又是一个被他的英俊外表吸引,而不顾礼节径直闯入此处的女子? 此外,她的名字甚是悦耳,容貌也颇为秀丽,正是他所钟意的类型,只是她头上的破布条略显突兀。 静之有些烦,她放下被抠得卷起的衣角。 刚刚被二娣左一个媚眼右一个媚眼引出的一腔羞意已然被这个不速之客打散,她索性回头朝班主走去,就留下“做工”二字。 “诶诶诶,你做何工啊,我怎不知戏班里来了新人!” 见她转身就走,阿桂一个着急伸手就想扯她胳膊,怎料她穿行在后台的过道里走得极快,阿桂扑了个空,指甲却勾到一根线头,他下意识握住往后一扯—— 走在他前方的静之头上布条骤然松开,盘成圈的及腰长发顺时针转了几圈弹开,如瀑布般垂落于背。 发如银丝,并非黯淡无光,在昏暗的后台竟还能隐约闪烁微芒,柔顺的披在她背上,可见发质极好。 但少年白头属实怪异,阿桂一时竟有些迟疑,一同目睹此景的,还有正朝静之走来的班主与二娣。 “静之啊,你这头发……” 这时有个人从身侧快速经过,扬起一阵微风,有几丝碎发朝前飘拂,扬起至静之侧脸。 静之在瞄到那缕碎发时就暗道不好,此时心里恨不得把身后偷袭之人拉出去攮个两拳。 来不及看班主是什么脸色,她面露苦楚,一双杏眼瞬间盈满泪水,单薄的肩膀微微内缩,小嘴紧抿,下唇开始颤抖起来: “班主,我并非有意隐瞒,自从我爹娘一年前相继染病离世,我……呜呜呜” 话未说完,众人已自行脑补完整,她这是……悲伤过度,一夜白头了?! 着实可怜。 阿桂心中突然涌起一丝怜悯,刚欲趁虚而入,搂住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好生抚慰一番,静之仿若后脑勺生有眼睛,身子一矮,避开他伸来的手,一下钻入离她最近的二娣身后,又转头暗暗瞪了阿桂一眼。 没想到她还含着泪花呢,这一眼不仅不凶,竟还透着几分娇憨。 阿桂: 嘿~就说她喜欢我吧,欲拒还迎~可真勾人! 他眉梢一扬,自认潇洒一个勾唇,上前一步刚想找她搭话—— 脚向左拐,二娣向左,脚向右拐,二娣向右。 阿桂啧了一声,暗暗剜一下二娣: “哎呀,你让开一下嘛。” 二娣环着胸,目露锋芒,刺得他不敢直视。 见阿桂眼神躲闪,反瞄向他身后,二娣眸光一转,突然持起一旁蒲扇挡在侧肩轻笑一声: “哎呦~人家小姑娘才刚进戏班子呢,你这么快就又看上了?” 阿桂眼皮一跳,暗叫不好,说什么 “又”,被她听见了怎么办? 他急切地寻找静之的身影,却透过二娣手中的扇面,直直对上她那愈发冷淡的眼眸,仔细瞧去,她的眼中果然流露出一丝厌恶。 完了。 她听出来了。 阿桂心凉了个透彻,这还没尝到甜头呢,鸭子就飞了。 二娣冷冷瞥他一眼,随即掐着窄腰,手帕往静之脸上轻轻一扬: “你随我来~” 随后转头,手帕又朝阿桂脸上一挥: “散了吧,我有话跟她说~” 手帕打到他脸上,竟有一丝痛感,他心里一紧,但看到静之的娇容,还是不甘心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班主猛叹一口气,跟着恨铁不成钢瞪他一眼把他拖走。 啧,要不是看在他这张脸能帮他多拉几个女客的份上,他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 另一边,被香香的帕子轻柔抚过脸蛋的静之,突然屏住呼吸,脸颊迅速涨红,甚至连耳朵都红透了。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挠了挠脸,只觉得脸上痒痒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动一般。 一步一扭腰的二娣走到棚侧,正要撩开帘子进入内间,可身后却并未传来任何脚步声。 他疑惑地回头看去,只见那静之正满脸通红地站在原地,眼神慌乱。 啧,真是不经撩。 “还不跟上~”二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坏笑,身体猛地一颤,直着手脚,抠着皱巴巴的衣角,扣着头磨磨蹭蹭走了过去。 “什,什么事?”静之结结巴巴地问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然而,话刚说完,一个沉甸甸的木盆便被递到她手中,里头还放着一件沾满灰尘的红色戏袍: “班主不是叫你来照顾我的吗,喏,去河边洗干净,出门右拐,走几步就到~” 静之一惊,突然扬起头,看二娣只着白色中衣,解着脖间的盘扣,似乎准备换衣服,她抱着盆僵着脖子背过身去: “现在?天黑了诶。” 此时静之心里却在想,二娣妹子胸可真平,连对a都没有吧,真可怜…… “哦~?不想去啊?不想去我去跟班主说~” “去去去,马上去!” 她小心撩开布帘一角,闪身出去后,又将帘子掩得严严实实,这才转头朝泛起水光的河边走去…… 第8章 鬼?哪里? 见她竟然真的就这样转身离开,二娣不禁感到一丝错愕。 这种刁难都能接受,看来,她不是走投无路,就是心里有鬼。 正思索着,两根手指夹着布帘掀开,一颗半花不白的脑袋钻了进来,二娣抬眼望去,原来是去而复返的班主,此时正拧着眉看他。 二娣轻哼一声,转过身去,慢悠悠解着扣子,刚解两颗,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我说你…人家一个女孩子,你让她大晚上的出去洗衣服,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二娣转过身,敞着领口,微露出一点锁骨和平坦的胸膛,他依旧坦荡,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将班主那根指着自己鼻尖的食指给拨开: “怎么,晚上就不能洗了吗?” 班主见他满不在乎那样儿,急得左右徘徊两步: “你!!” 他咬咬牙,凑近两步,指着他鼻头接着怒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逼走她!” “……” 二娣眼神一暗,后退一大步避开他指尖,慢悠悠地走到一旁脸盆架旁,抽下白色的布巾打湿。 布巾被从水里轻柔捞起,拧了个半干直至无水滴出,黄色铜盆里水面涟漪渐渐消失。 透过澄澈见底的水,一张精致的戏妆突然映入眼帘。 二娣轻笑一声,用了点力气,拿起布巾一点一点擦去脸上的戏妆,澄澈的一盆水渐渐变得浑浊。 仿佛从浓墨重彩的油画变成寡淡素描,他的脸除了因刚才用力而留下的红色印记外,整个人跟褪色了一样,脸上肤色跟他白色中衣都快融为一体,就连用力揉搓过导致的殷红唇色,也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恢复原本的苍白。 仿佛被卸掉面具般,他的表情也突然变得沉着,哪还有刚刚一颦一笑,娇俏可人的模样。 此时,他嘴紧抿着,思索几番,才慎重对着班主张口说道: “走了也好,我不需要人伺候。” 这里,总归不是一个姑娘家容身的好去处。 班主瞧一眼他的脸色,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一甩袖子,转身走了出去,但走到门前时,脚步突然顿住了。 再次转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对方,再次提醒道: “她已经签了契约,这事儿板上钉钉,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还有,那三个流氓我瞧着对她有意,你最好还是出去看看。” 说完,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然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年不过五十,那背竟是又佝偻了一点。 班主离开后,这狭窄的棚内一片寂静。 二娣默默瞧一眼门口,然后又慢慢转过身去,继续在水盆里搓揉着那块变得斑驳的布巾,动作比之刚刚,少了些淡定。 不知过了多久,二娣忽然停下手头的活计,手中的布巾猛地一甩,污浊的水花四溅,其中有几滴溅到了他白色的中衣上。 平日里他最爱干净,此时却浑然未觉,只是又从鼻间冷哼一声,转身揭开布帘,快步走了出去。 …… 另一头,戏已演完,正值散场的时候,人群三三两两走回街头,抱着水盆的静之不敢顶着这一头白发直直朝河边走。 她绕了一大圈,循着犄角旮旯的巷口,才寻到一处人烟稀少的临河角落。 这里房屋最高不过三四层,夜晚风有些大,河边更是如此,还带着一股冰凉的水汽,吹得静之眼前那棵歪脖子树的柳条都缠绕在一起。 她快走两步走到树下,把盆朝树根一放,胡乱把被风扬到脸上的发丝往旁边拨开,哪知又一阵风吹来,把她头发刮得更乱了,静之有些泄气。 跟自己的头发较劲了许久,依旧没有半点办法,于是打算速战速决。 她任由头发披着,就转身拿了那件红色袍子,打算抖一抖灰再放入水中清洗,刚捻起一点—— “啊啊啊!!!!!” 一声惨叫从身后响起,吓得静之脚一滑差点一头扎进河里。 她往后蹭了蹭,稳住身子,刚一回头,又是一声惨叫冲破耳膜,震得静之脑瓜子直嗡嗡。 “白发女鬼啊!!!!” 透过挡住她脸凌乱的白发,她仿佛能看到面前这男子的嗓子眼儿。 鬼? 哪里? 她放下衣袍,伸出小指想把头发拨开仔细看看,怎料刚一动弹,那男子竟叫出了破锣嗓子,连滚带爬,抖着腿跑出去老远,眼尖的静之看到他胯间湿了一大片,原来那男子竟是被吓尿了去。 啧。 这鬼……不会是说她吧? 她回头看一眼幽深水面里的倒影。 白发,白衣,旁边一棵柳树,手中一件红色戏袍。 尤其是那头发,被风刮的都分不清正反面,还微微折射着月光,发出点点光芒。 一阵凉风吹来,静之不禁抖了一下,这恐怖片的buff……真真是叠满了。 她啧了一声,以免在吓到行人,于是打算加快速度,赶紧洗完了事。 她复而抓起戏袍快速一扽,灰尘四起,跟着落下的,是一条粉色帕子。 又一阵风刮来,发丝扬得她睁不开眼,余光一角却看到那条帕子快被风卷走,她下意识迅速伸手捞回。 又呸呸几下,伸出小指把吹进她嘴角的头发撩出。 她的指尖轻轻磨蹭着那帕子,静之不知想到什么,仿佛心中有鬼似的,回头四下看了几眼。 见瞧不到旁人,她才放下衣服,扽平帕子捏成一条直线做绳,又把她的一头长发胡乱拢了拢,用帕子扎了起来。 口中念念有词: “妹子啊,我不是变态,借来用一下嘛,等会洗完衣服,帕子我再给你洗干净。” 话音刚落,后面传来一阵婉转的戏腔: “碎碎念什么呢~洗好了吗~” 静之浑身一震,余光刚瞄到一眼翘头绣花鞋,她就确认了来人。 要命! 偷摸用人家帕子扎头发,结果遇到当事人了。 她顿时僵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就期盼着天色黑,他看不见那抹粉色。 怎料二娣也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只一眼,他就认出来,系在她发间的正是他的戏帕。 他莫名心跳漏了一拍,本想再调侃她两句,此时张了张嘴,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转身匆匆离去。 静之有些茫然的看着她的背影。 话说……她到底是来干嘛的? 说句话就走了? 第9章 她该怎么面对二娣妹子 见她走得都没影了,静之皱了皱鼻子,突然被这夜晚的凉风吹得打了个细细的喷嚏,她搓了搓胳膊,继续蹲下把那衣服放进水里淘了两下水。 指尖触到冰凉河水的一刻,她下意识又往后捎了捎身子。 她…最怕水了。 手中无意识搓揉着衣服,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林风温柔的眼。 他可不会,大晚上的让她一个人来河边呢。 静之眼睛一热,又赶紧抬头快速眨眨眼,忍下翻涌上来的泪意,咬着牙将手伸进河水里接着洗。 现在他可不在这里,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没人会心疼她了。 刚洗完衣服拧干,如黑色幕布般的夜空中突然滑落一颗流星状的东西,似有所感,静之抬头望去。 流星啊,许个愿好了。 于是她迅速放下衣服,双手合十,心中默念: 让我回去!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重要的事儿说三遍!! 正闭眼许愿着,耳边突然传来呼啸声,仿佛有什么物体破空而来,正极速接近中。 她倏然睁眼,那点亮光越来越近,竟直直朝她这方飞了过来。 静之朝四周张望两下,刚想避过,仿佛察觉到她的意图,天际突然又射来一束白光怼向那金光,金光被撞上的一瞬,突然受力以更快的速度直直冲进她眉心。 一阵剧痛袭向脑仁,静之捂着头,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她感到自己的头部像是要炸开一样,刚想提起灵气运转至头部,但还没来得及,就因无法承受这样的剧痛,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静之姐姐!静之姐姐!快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焦急的呼喊声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静之拧着眉心,捂着一跳一跳的脑仁,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缓缓睁开眼睛四处张望着,又抬头看看一旁的柳树寻找声音来源: “是谁?谁在说话?” “兹兹兹……别找了,我在你识海里!” 静之大惊失色,识海可是修行之人除了丹田,最重要的地方,她难道……要被夺舍了?! 于是她厉声呵斥: “你是谁!快从我识海里滚出去!” 边说着,她边盘腿坐下,沉下呼吸,刚要进入识海一探究竟。 那道跟接触不良一样的声音又响起,那稚嫩的童声,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兹兹,我是金童,神君助我划破虚空进镜子里来了。” 识海里,一只纯白长绒的八尾灵猫注视着识海中心那道熟悉的魂体。 “你来干什么,阿风呢,他怎么不来?” 金童仿佛虚弱到不行,这会儿问话的功夫,他的魂体又淡了不少,他张了张嘴,声音越来越小: “这里进来就出不去了,神君还要照顾孩子呢,他不能来。” 静之急切凑了过去,想拽住他的衣袖,却发现手指头直直穿过那道虚影。 他…竟是虚弱到,连实体都维持不住了吗? 眼瞅着他变得越发透明,静之急急问道: “那我怎么出去,你快说!” “兹兹兹,姐姐,神君将你的毛发投入镜中看了过往,又忘记收回了。 这镜子是我月老师父的,事关姻缘,你与神君已结了伴侣契约,所以你需陪神君度过各个前世,让他们说三次我爱你,才能继续到下一世去,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陪他们到寿终正寝。” “是凌风的前世还是林风的前世啊,你说清楚!” “林风。” “诶诶诶,你怎么了!” 看着眼前渐渐缩小身影的金童,她跟着凑近身子睁大了猫瞳瞅他。 金童细小又微弱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我躲开天地法则……来到这里,法力已然……殆尽,这就要……沉睡了,若有空闲,姐姐可将……修炼余出的……灵力,传与我……我便能舒……舒…………兹兹兹” 话未尽,他便彻底化成一粒金光浮在识海中心。 “靠!我还没问完呢!那个二娣到底是不是阿风啊!喂,金童!” 金光仿佛回光返照般,啪的一声细响亮了一下: “是,他们……长的……都一样……兹兹……” 说完,那金光却是渐渐消去光亮,化成一颗暗淡的珠子,眼瞅着就要掉下来,静之一个前扑将它稳稳接住。 紧接着又一个劈叉,白色猫猫弓着背部垂头丧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两爪之间捧着的那颗珠子,垮着一张小猫批脸。 这辈子阿风可是个女孩子啊,可她……不想搞百合…… 啊啊啊! 她接下来要怎么面对二娣妹子啊!!! 她正在识海里咆哮着呢,脑子都快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搅得一团乱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 “静之?静之?你醒醒!” 第10章 她还给他了 混乱的思绪被打断,她缓缓睁开眼皮,眼神却被近在咫尺的灯笼晃了一下,她眯了眯眼,又抬头看去。 哦,是班主。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看了看月色,脑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道: “班主,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班主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又把手中灯笼举到她脸旁边,仔细打量一下她的脸色: “你生病了?刚刚叫你半天你没应。” 她可不能病啊,不然二娣那个病秧子谁照顾。 静之有些尴尬,但刚刚那离奇的事儿她又不能如实相告,于是便假装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小动作不断: “没有没有,我没病,就是洗困了,我躺旁边睡会儿。” 班主低头看了看她脚边洗好的衣服,长叹一口气: “衣服洗好了就走吧,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静之见糊弄过去了,她喜滋滋抱起地上的盆跟在班主身后。 “静之啊……”班主脚步放缓,把垂着的灯笼往她脚旁去了去,照亮她的路,轻轻唤了一声,张了张嘴,好像很难说出口的样子,突然又闭上嘴,只一味的凝眉叹气。 “……怎么了?”她问。 他停下脚步,脸上带着忧思和些许歉意: “二娣那个人不是坏心,他只是…脾气犟,不愿让你照顾他,以后他若再刁难你,你……希望你多担待。” 毕竟她是他恩人,二娣又这样对她,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静之愣愣地看着他一脸忧愁的样子,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她眼睛不着痕迹,却又万分细致观察着班主的表情,装作不经意问道: “班主,你对她还挺好的呢。” 话说,这班主…是不是跟二娣妹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又想听,又怕听到不想要的答案,两道细眉都要拧成结了。 他要是跟二娣有一腿,就等于跟阿风有一腿了,那她……要不要棒打鸳鸯啊? 正思索着,班主又悠悠叹了口气,接着缓缓前行,背着一手边说着: “你不知道,他唱戏好,功夫也好,就是有个缺点,身子骨弱。” 静之心里一个咯噔,又有些疑惑,于是转头望着那张在昏黄灯光下蹙起眉头的老脸问道: “可是我今天看他打架,一打三都绰绰有余了,瘦归瘦,还是很有力气的。” “力气是有,就是后劲儿不足,他不能太过劳累,你没看他今天打架只动手,没怎么动脚吗?” 静之回想了一下,发现还真是这样,她打架时不是坐椅子上,就是坐流氓背上。 “那…没找大夫调理调理?” “找过了,大夫说是娘胎里带来的,只能好生养着,所以我才找你来照顾他的嘛。” “……哦。”静之恍然大悟,心里却又突然浮起一抹忧思,她是想早点回去没错,但不想阿风的前世,因病早早去世,那得多可怜。 “哦,对了,班主,我……我有个不情之请。” 静之绞着盆里湿漉漉的帕子,硬着头皮说。 “你说。” “我想……我想,你能不能先预支我第一个月的月钱,我有急用。” 见班主一脸疑惑,她又急急解释:“你放心,我签了契约的,绝对不会跑掉,我会好好照顾二娣的。” 不知为何,班主竟是松了口气,他本就对她有所歉疚,见她提出请求,他赶紧满口答应,又从那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静之: “呐,给你。” 静之接过碎银有些懵逼。 这…是多少钱? 班主看她愣住,赶紧又掏了一块: “怎么?二钱不够花?我再给你预支一个月的?” 静之当即回过神,却又疑惑问道: “班主,你不是说第一个月工资减半吗,给我一钱就行。” 她把两块碎银都递了回去,班主摆了摆手:“不用,你留着,天色已晚,赶紧回去吧。” 说完,不等静之拒绝,他把手里的碎银及拎着的灯笼一并塞到静之手上,转身就朝已然黯淡寂静的戏台走去。 …… 静之拇指和食指捏着灯笼提棍,展开其余三指看了看手心的两块碎银,不禁叹了口气。 收人钱财,就得好好帮人办事啊。 她手掌一合,快步跟在班主后面。 穿过前方暗下来的戏台子,一路撩过几个化妆间和换装间的布帘,她看到班主正站在一小床旁等她,小床左边莫名放着一块屏风。 说是小床,其实就是一块薄薄的木板,底下架着几条长椅,木板上铺着一层薄被,床头还有个长条布枕,枕面中心花色相比两侧较浅,可见用了许久又被洗过多次。 静之打量一圈,发现戏班里三四十人都是这样睡的,一排排的,早已躺定,有睡得快的,竟已开始打起呼噜。 她索性吹熄灯笼内蜡烛,将灯笼挂在门前挂钩上,这才放轻脚步朝班主走了过去。 见她走到跟前,班主压低声音交代: “以后你睡这里,这被褥枕头都是二娣的,这戏班子里他最爱干净,暂时你先用着,明日戏班休沐不开戏,你可以去购置一些生活用品。” 见静之直直望着小床,班主有些尴尬,又笑了笑:“戏班就是这样,条件简陋了些,你别介意。” “我……” 她刚想回话,从屏风后面突然传来一句戏腔: “介意的话,就赶紧离开吧,那契约撕了便是~” 夜里寂静,这声虽然婉转,但仍显得有些突兀,刚刚还窸窸窣窣的众人,因这略带讥讽的一句话,突然都闭了嘴,气氛一时竟凝固下来。 静之认出隔壁那人的声音,额头青筋直跳。 见她面色沉沉,班主又是拱手又是尬笑: “那是二娣,他睡眠不好,所以给他竖了个屏风挡挡光。” 他就怕静之多想,以为二娣嫌弃她才竖的屏风。 静之看了看他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着的腰,闭了闭眼,又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住情绪。 过了几秒,她睁开眼睛,蹲下身子,把木盆从屏风底下缝隙轻轻推了过去,然后朝班主挥了挥手示意休息,这才和衣吱呀一声躺在床上,悠悠说着: “不介意,我哪里都能睡。” 过了好一会儿,隔壁一直没有声音传出,她都以为二娣睡着了。 她正直直望着头顶木头房梁上的蛛丝想事儿,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哼。 原来她还没睡啊。 静之却突然生气不起来了。 一个妹子,尤其还是一个病弱的傲娇妹子,跟她置气有什么用,给她气坏了,还不是自己要照顾她。 啧,不划算啊,不划算。 想罢,她也不理二娣,兀自转了个身,背对着屏风,把手枕在脑袋底下,闭眼睡觉。 屏风另一侧。 二娣睁大了眼毫无睡意,手中的蒲扇早已停止扇动,他微微侧头看向那还潮着的木盆,当眼神落在那条湿手帕上的时候,大拇指不由使力按了一下扇柄,扇子受力转了半圈,轻轻打在他脸上,他却莫名长舒一口气。 于是手向上一抬,把蒲扇放到他床头的小几上,挪了挪屁股,干脆也背对着屏风,手环着胸放缓呼吸。 心想着,他这样的人,这样的身子,最好少跟别人扯上关系才好。 第11章 原来是二娣弟弟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二娣习惯性早早起来吊嗓子,刚扣好中衣的扣子,他就发现他放床底的另外一盆脏衣服不见了。 绕出屏风一看,静之不在,那小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 这时早已起床的班主走了过来。 他眉眼舒展,逢人就笑,丝毫不见昨晚的忧愁神色,刚跟厨娘打了招呼,一转头就看到面色不太好的二娣。 “没休息好啊?”他问。 二娣拧着眉心,两条眉毛因要画戏妆,为了方便,竟被他自己仔细剃去了,眉弓又高,如今他做这个表情,越发显得凶了,他不耐的问: “我床底下的衣服呢?” 说到这个,班主又笑了笑,他扯着二娣一路来到棚后,指了指不远处的空地,二娣抬眼望去,只见那空地旁的两棵树中间绷着一条绳子,绳子上挂着还在滴水的一溜儿衣服。 那衣服眼熟得很,是他的。 他心里莫名有了个猜测,下一秒,班主证实了他的猜测。 “静之那个丫头起得够早啊,天刚亮,她就把你的脏衣服都拿去洗了。 还有啊,周婶去菜市场买菜也是她去帮忙提的,咱们这几十口人要用的菜,你也知道是真的多,她来回搬了好几趟呢,竟然一句累都没喊,是真勤快啊!” 说起静之今早的“功绩”,班主是滔滔不绝,眼瞅着他还要接着说下去,二娣赶紧抬手制止: “行了行了,知道你找了个好帮手,她人呢?” 他不由暗自庆幸,他有洗完澡就把亵裤一同洗了的习惯,不然他得挖个地洞把自个儿埋了去。 “哦,她去市集了,说是买点生活用品。” 二娣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又哼了一声,经过班主的时候,冷冷斜睨他一眼说: “你不是说,她是你请来照顾我的吗?” 班主僵在原地,他这是什么意思? 人家小姑娘勤快,他还气上了? 他被二娣盯得有些发毛,呐呐说了句:“我是这样说过没错。” 二娣叠了叠袖子,露出覆盖着薄薄肌肉的手臂,边说着边转身朝棚内走去: “给几份工钱,干几份活,你…别太过分。” 班主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跟了上去,他暗暗打量二娣表情: “二娣啊,你看上她了?” 二娣突然止住步子,幽深的眼光打量着班主,直把班主看得头皮发麻,他才别过脸幽幽说着: “没有,不过是看不惯罢了。” 见他神色并无一点被戳破的羞意,班主放心下来的同时,却又开始发愁了。 静之这种好姑娘他都看不上,难道他要这样拖着这副身子自己单过一辈子吗? 二娣可不管他在想什么,告诫完他后,他回到自己卧铺旁,刚想拿起床边几上的小茶壶去倒点茶水,指尖一碰到壶身,一股暖意袭来。 二娣手指顿了一下,俯下身子轻轻揭开壶盖,壶盖刚启,一股茶叶清香扑鼻而来,他垂眼一瞧,里头淡黄的液体正微微荡着涟漪,却是干干净净,并无一片茶叶。 他有些犹豫似的,又把盖子盖上。脚却死死钉在地上,放于身侧的两指微微摩挲着,眼神有些少见的迷茫。 “娣哥,排戏了。”外面的人唤了一声。 二娣如梦初醒,不由紧了紧手,发现手心竟微微发汗。 他愣了一下,突然呲笑一声,暗道自己多想,大手随意抄起那小茶壶,对嘴就饮了一口。 不算是好茶,入口却颇为顺滑,温度也是正好。 二娣空闲的另一只手,明明没有触到温暖的茶壶,却鬼使神差的,又开始发汗了。 …… 另一边,跟周婶转了一圈菜市场,摸清碎银价值的静之,此时成功买了几身成衣,成衣可比布匹贵了一近半价格,但她不会做衣服呀,只得咬咬牙把钱付了。 刚要走出店铺,老板娘突然叫住了她: “姑娘,我看你买成衣…做好的肚兜你要不要啊,我这也有自己绣的,你可以看看花色。” 边说着,她便从柜子下掏出几件水红色肚兜展开在柜面上。 静之拳捶掌心,对哦,差点忘记,她就说昨天怎么感觉怪怪的,原来是挂空挡了。得亏那女子的衣服一层又一层的,天色又黑,没被人看出来,不然她就得换个地球住了。 说到这个,她突然记起了正事,于是随意拿了两件肚兜,又叫老板娘按照她身上这套衣服的款式,拿了套差不多的成衣给她。 买了不老少,老板娘拿了两双素色的鞋袜做添头,又帮她细细包好,这才把几大包东西递给静之。 “谢了,我先走了!” “下次再来啊!” …… 她循着记忆,绕了好几个巷口,找到那姑娘家。 “衣服呢,弟弟,是不是你又偷穿去玩,弄脏了给我藏起来了?” “呜呜呜,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以前老做这种事!” 静之透过门缝看去,一妙龄女子拿着细竹条正追着一小孩打,她面色一讪,赶紧拿出那额外包着的新衣服鞋袜悄悄放在门口。 转身刚想走,耳边却突然响起那凄厉的孩童哭叫声和抽屁股的啪啪声,她良心突然膨胀,咬咬牙又从怀里抓了一小把铜板塞进包裹里,轻轻敲两下门,然后迅速转身闪人。 …… 了却一桩心事,静之竟觉得连怀里的大包裹都轻了不少。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朝戏台走去,刚要进去,就看到几个眼熟的背影,她放缓步子凝神一看—— 靠!又是那三个小喽啰! 我去!拿她簪子的梁赞怎么会跟他们一同来了?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此时静之心里充满疑问,但看着眼前这一伙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她暗道不好,快跑几步,从棚后绕进去。 早上搬了几趟菜,她已经将这棚里的出口位置摸熟了,她放轻步子,悄悄走到戏台后面,刚撩开幕布,就看到戏台入口处迎面走来几人。 梁赞首当其冲,戏台比观众席高了快两米,一随从弯下身子做踩脚,梁赞脚下一蹬,便神气十足都落到戏台上,他打量了一圈在场的人,扬了扬下巴说: “谁是梁二娣?” “我就是喽~哦~带帮手来啦~” 一大早的,二娣只着白色中衣中裤正站在乐器班面前排戏呢,见有人问,他放低手中的蒲扇扭过头一个亮相—— “嘭。” 一声闷响。 静之手上的包袱终是落了地。 她直愣愣地看着那张卸妆后更像林风,却略显稚嫩的脸,一句“阿风”含在嘴里,好险没有脱口而出。 二娣妹子……不,是二娣弟弟! 他,他他他竟是个男的!! 静之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他凸起的喉结上,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嘴巴微微张开着,惊掉的下巴,仿佛再也无法合拢。 视线逐渐向上移动,当看到他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时,她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手中的布帘,心中一阵刺痛,昨晚班主所说的话仿佛又萦绕在耳边。 看来,他的身体确实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她强忍着内心的疼痛,去寻他的眼,却突的发现他两条发白的眉弓,静之的瞳孔一缩,她骤然闭上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难道是我眼花了吗? 好怪,再看一眼。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朝他望去,却不料与他的视线直接交汇在一起。 \"......\" \"......哼~\" 什么破眼神,看着怪让人不爽的! 刚想讥她两句,二娣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到那后棚的衣服,还有……那壶茶。 嘲讽的话都到嘴边了,又被吞落肚去,他阖下眼皮,错开眼神,淡淡说着: “进去。” 这两个字,竟是正常的男音。 正常到有些不正常,反正这两个字是把静之砸懵了。 第12章 原来是派通街啊 一旁的梁赞有些错愕: “进去哪?” 边说着,他边顺着二娣的眼神看过去。 静之哗的一声放下布帘子,心跳莫名加快,过了两秒,她觉出不对劲来了。 不对啊,她怕个卵,梁赞都没看过她脸,才不知道她就是那猫妖……呸,灵猫呢! 她撇了下嘴,一敲额头,暗骂自己一惊一乍,手指又摸上那布帘一角。 “啧。” 刚露出一只眼睛,就听到二娣不耐的轻啧,她鬼使神差地,又放下捏在指尖的帘子。 放下的一瞬间,她又暗觉丢脸,于是干脆拽住布料,哗的一声大力掀起,并雄赳赳气昂昂,大步走了出去手环着胸站在一旁。 哼! 她才没做错事,怕他一个弟弟干啥。 这般思索着,她的眼眸并未理会那投来满脸狐疑之色的梁赞,反倒是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对面的二娣。 二娣轻瞥了她一眼,拿起蒲扇掩住嘴唇轻笑出声。 可笑至极。 他已在这舞台上演戏长达十数年之久,前来观戏的宾客不计其数,岂会畏惧被她窥视?! 因此,他的眼神并未回避,反倒如同一场瞪眼比赛般,微微挑起眉弓,直直地回视过去。 刹那间,两人的目光犹如火星四溅,二娣轻柔的举动以及顾盼之间流露出的俏丽之意,竟能瞥见几分昨晚女旦的风韵。 静之见他如此坦然地望过来,自己反倒首先败下阵来,她迅速移开视线,低垂着头,除了几分羞意之外,更多的却是失落和对未来的迷茫。 只因在他的眼中,除了那份淡然,或许还带有一丝调侃,但却毫无半分情意。 她心中莫名感到一阵刺痛,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蜂尾针刺了一般,令人抓耳挠腮、难受至极。 …… 见二娣还盯着那个莫名出现的女子瞧,梁赞有些不耐烦,他把袖子往上一撸,双手叉腰,略带几分挑衅之意扬声道: “今天我就是那个帮手,你怕啊?” 二娣眼神暗了一瞬,却是轻笑一声: “哎呦~奴家怕得浑身都哆嗦呢~”,边笑着,他还朝身后的乐器班成员轻轻扬了一下手中的扇子:“是不是啊~” 那乐器班年均五十,已是知天命的年纪,早就走遍江湖,一个赛一个的人精,哪里听不出二娣言语中的调笑,且二娣的身手,他们也是知道的。 反正一大清早的,有人非要给把自己当乐子送上门,那他们何不瞧上一瞧呢? 于是一个个的皆大笑出声,顺便各自对视一眼,奏出几声搞笑的配乐附和二娣。 他们这一闹,直把梁赞气得又臊得满脸通红,也不环着胸了,双手一放,拳头捏的嘎嘣响,牙根子都快磨出火花了: “笑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还没人回话呢,梁赞身边弓着身子给他打扇的狗腿子急不可耐上前一步,趾高气昂地朝众人介绍: “他叫梁赞,人称佛山赞少爷!” 此言一出,二娣一脸恍然大悟,眼里却闪过一丝戏谑: “哦~原来有名那个派通街那个败家仔就是你啊~” 正主还没说话呢,狗腿子易通财满脸愤怒,又暗暗打量一下主子的脸色,发现他脸黑得不行,又带着几分怀疑,通财急了,他又上前一步急急说道: “诶诶,什么派通街,他叫打通街!” 梁赞那刚刚因被嘲笑而萎下去的胸膛瞬间又挺了起来: “好说了,我在佛山大大小小打过两百多回架,每次都打赢,这还不叫打通街?!” 二娣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他摇曳着身子缓缓走了过来: “我听到了可不是这样,人家说你们家里到处派钱叫人故意输给你,就怕断了你们梁家的根啊。” 此话一出,周边人瞬间都嘘声了,乐班的二胡也不拉了,周围就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静之瞬间也恍然大悟。 难怪了! 上次在酒楼,她就觉得那群人打架打得束手束脚的,原来还有这茬。 梁赞觉得周围那一道道看过来的视线仿佛是对他无声的嘲笑,震耳欲聋,他死死咬着牙,胸口不断起伏着,气急败坏直指二娣:“你!你胡说!” 事情暴露,通财慌了,他不住揉着梁赞胸口: “少爷,别生气别生气,小心身体,让我跟他谈一谈!” 他袖子一撩,昂首挺胸来到二娣面前,身子却又突然一缩,语气满是讨好,他小声说着: “喂,嘴下留情,待会儿多给你一份。” 二娣觑他一眼,浅笑一声,边慢悠悠走着:“是吗,给多少~” 通财见有戏,紧随其后,一脸讪笑:“公价,一拳一两,躺下五两,吐血五十两!” 话音刚落,静之脚下一动。 好家伙! 她一个月才二钱月银呢,被他捶一下,她可以少干五六个月,这买卖能做啊! 她刚想上前,二娣轻飘飘斜过来一眼。 静之却仿佛被无形警告了一下,蠢蠢欲动的脚又莫名缩了回去。 二娣:呵,傻子。 瞧她缩在布帘边跟个鹌鹑似的,二娣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笑真实了不少。 通财却以为他答应了,他心中一喜又凑了上去,却没想到二娣已然走到梁赞跟前,他修长的手指一转,拿扇柄轻轻点了几下梁赞的肩: “呐,你的跟班现在又想收买我了,说好价钱,就不把你丑事抖露出来。” 梁赞一脸不可置信瞪着通财,通财虽是他家下人,但他一向当他是兄弟,却没想到他竟联合外人来骗他。 通财眼神躲闪,见二娣还在一边笑,他当即变了脸色:“你,你这个王八蛋!” 伴随着一句怒骂,他捏紧拳头一个直拳就朝二娣砸了过去。 二娣翩然一个转身,三根手指捏住他手腕,通财咬着牙往外抽了抽,却纹丝不动。 “你还不快放手!” “我不放啊~”二娣抿着嘴一脸无辜,又朝他眨眨眼,手中依旧紧紧捏着他手腕。 “你真的不放手?!” 通财涨红了脸,跟拔河似的,侧身一脚向前,使劲全身力气往外抽,二娣嘴角一勾,趁他使力的时候,突然那么一撒手,脚下同时一勾他绷着的脚—— “哎呦!我的妈呦!” 第13章 二娣vs梁赞 通财一个失力跌到梁赞脚下,捂着尾椎蜷缩成一团,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 这一下仿佛被打了脸,梁赞当即捏着拳头挺身而出,咬牙切齿道: “好,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听到这话,静之气性也上来了,一大早就来闹事,要不要脸啊? 她狠狠剜了一眼梁赞后脑勺,默不作声从他身后悄悄走了过去,然后迅速挡在二娣身前。 张了张嘴,正想骂人,一把蒲扇轻轻搭着她的肩将她拂到一边。 “甭理他~” 二娣并未看她,只是转身又面对着乐班说:“我们排戏吧。” 乐班众人暗暗对了个眼色,皆抿嘴一笑。 下一秒,鼓声响,锣一敲,唢呐紧随其后,欢快激昂的节奏配合着二娣的讥讽戏词奏得飞起。 二娣掐腰直指梁赞,婉转戏腔悠然入耳:“你人品实太差~~” 梁赞见他竟还有心情唱戏,恼羞成怒,捏紧拳头当即攻了过去。 随着越发急促的鼓点跟锣响,两人贴身的一瞬间迅速过了两招,你来我挡。 还未行过第三招,二娣就用一个短桥手卸掉了他的力量,然后猛地一掌推出,梁赞瞬间被击飞出去,落入人群之中,连带着他身后的几个狗腿子也被迫后退了几步。 静之瞧着不由有些咂舌,阿风这辈子身手还是蛮好的嘛。 还没来得及多做思考,娣又一个掐腰,娇柔地捏起一个翘起小指的拳头,唱道: “不打他不怕~~” 此时,身后的乐班非常有默契,鼓点渐渐慢了下来,而二胡却拉得悠扬动听。 她捂着嘴,眉眼弯弯想着,二娣和这帮乐班的老头子都是妙人啊,竟把梁赞当成戏子一般戏耍,这不得把他气到肝爆。 果然,梁赞借力推开他身后惶恐不安的通财站稳身子,脸上开始变得狰狞,他咬着牙又攻了上去,气急败坏之人破绽何其多,更别说他就这点子三脚猫功夫。 二娣仅用一只手与他过招,便能跟他打得你来我往。 梁赞怒发冲冠,他出招更为迅速,却渐渐失了节奏。 二娣瞅准时机,用力一扯他手臂,梁赞猝不及防被扯了个趔趄,向前来到二娣身侧,他瞬间懵住,正暗自思忖这是什么招数的时候,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瞬间落到他脸上。 还未来得及发怒,后脑勺又被扇子扇了下,娣优雅一个转身,瞬间又是一个巴掌直接把他扇回人群里,边打,还边气人似的唱着: “弹呀,弹呀,弹到出神入化~” “当心我一招半式,你就随之落马~” “噗~” 静之实在憋不住,看着蜷着腿半蹲在地上,捏着兰花指摆着戏姿的二娣,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随即遭到二娣一个横眼,静之轻咳了两声,指了指梁赞,又揉了揉笑到酸痛的脸解释: “我不是笑你,我笑他。” “……” 梁赞不知是不是被扇昏了头,他竟然也开始唱起来了,直把静之惊得瞪大了双眼。 静之:这么会唱,要不来戏班子上班算了。 这时的她还未想到,她又又又一语成谶了。 “笑话,笑话,再多点也未怕!” “查实你说打架这玩意儿阿叔的确是专家!” “噗!!” 双押,好啊好啊。 这时静之恨不得手边有碟瓜子。 二娣这次却并未理她了,他被梁赞烦得不行,又唱道: “又刮一巴掌,又跌一下,阿叔一生气,你就完全不能招架~” 戏腔起,动作随之践行,一个巴掌,直把梁赞打得歪过头去,又趁他懵着,手上一个寸劲直击他胸口,梁赞瞬间飞出两米远。 声音娇柔,动作却是干净利索,静之忍不住拍掌叫好。 这声儿却引来梁赞一个恶狠狠的怒视,静之可没在怕的,当下便腰一叉,以更凶的表情瞪了回去。 她又暗戳戳放出一点灵兽的威压直逼梁赞,直把他震退了两步,心中暗忖,这人可真是个愣头青,都被人这样奚落了,还不走?! 赞大惊失色,心里却狂敲警铃,知道眼前这女子不好惹,于是便把怒火对准看起来更娇的二娣,他边讽刺唱着,还边学二娣扭屁股的样子,妄图激怒他: “你身形似娇娃——” 娣确实怒了,他下意识几个小碎步疾走到赞面前,伞柄直指他鼻间:“我等于你妈妈~” 静之笑意凝固在嘴角。 不知为何,此时她脑子里突然想起,阿风当初在健身房里对那个壮汉说的——“法你妈。” 还未思量几分,鼓点越发急促,眼前二人边唱边打,转眼间已过了数十招。 静之边看边觉出味儿来了,二娣这是在让着他吧,招招卸力,虽打了他几个巴掌,但只是梁赞自己嘴贱才讨得个皮痛。 实际二娣他并未真正亮出杀招,他这辈子可真是……依旧嘴毒心软呢。 一个恍神,梁赞又被娣擒住了,娣一个擒拿手死死压着他,另一手握着扇柄挑起梁赞下巴: “来者何人~” 赞依旧嘴硬:“我是你爸。” “我爸爸很威风的~” “我也很威风!”嘴硬+1。 “我爸爸很帅的~” “我也很帅!”嘴硬到底。 “我爸爸有性病~”二娣嘴角一扬,兔崽子,该上钩了吧。 “我也有性病!”话音刚落,梁赞恼羞成怒,他怒瞪二娣:“你耍我?!” 说罢,手不能动,他便踹向二娣脚下,二娣可能也知道自己短板,他后退一步,不再与他拉扯,一掌又将他击退。 梁赞眼珠子一转,也开始毒舌:“你这娘娘腔,净出旁门左道!” 也不知是那个字戳到二娣痛点,他脸色一变,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静之却觉得他板着脸的样子,更加熟悉了,口中喃喃自语道:“阿风……” 二娣耳尖一动,余光朝她的方向瞄了一眼,却发现她好似透过自己,在看什么人似的。 也不知怎的,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烦闷。 他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直直地盯着梁赞,声音也变得低沉而有力: “好,我给你点厉害!” 他缓缓低下身子,两掌交错往身前一搭。 “你以为只会你懂扎马步,我也会!” 梁赞嘴一撇,手脚一顿乱甩,摆了好几个架势,才缓缓蹲下身来。 静之:嗯…………,这很难评。 扎个马步花里胡哨的,也是没谁了,她暗暗朝他翻了个白眼,眼神却不由自主去看二娣那张冷脸。 算算日子,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见过阿风了。 突然好想他啊,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想我…… 另一世界: 正在哄娃的林风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捻指算了算,好在…她还平安。 他从怀里掏出朔源镜,手指虚虚抚着那暗淡的镜面,良久,才低声喃喃道: “静之……对不起,都怪我……” 第14章 嘲她,也嘲他自己。 梁赞刚扎完马步,通财就腆着个大脸过来:“少爷,你扎的马步真好看!” 二娣冷哼一声:“可惜中看不中用。” 梁赞正被狗腿子捧得爽着呢,二娣的话仿佛利剑一般扎到他心窝上,气得他率先一拳扬了出去。 这次二娣没有在让着他了,躲开拳头后,他主动进攻,边轻松躲开梁赞的花拳绣腿,边一拳攮在他腹部,梁赞节节败退,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没过几招,娣两掌合并向他胸口猛一发力,梁赞重重摔倒在地。 静之看得不由皱起了眉头。 二娣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下手这么重了,那梁赞都吐血了。 梁赞咬着染血的牙,硬是没有哀嚎出声,通财却急了,他冲了过去,嘴里不住叫着少爷,又一边扶着他往后退,一脸哀求看着二娣。 二娣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瞥他二人一眼:“哼,我还没出真力呢。” 通财看了看主子嘴角的血迹,又哀怨瞅一眼二娣:“没出真力,我们少爷已经出血了。” “你的功夫实在太差了。” “我,我不信邪!!”梁赞怒吼着,一转身,一个鞭腿直抽二娣脑门,二娣后仰躲过,两人过了不到几招,梁赞便被二娣一个撩脚,整个身子腾空飞起,然后又重重摔倒在地。 双重打击,更为致命。 那一刻,他的自尊,他的面子,仿佛也被一并摔了个稀碎,他盯着红色地毯上的血迹,脑子里全是刚刚二娣说过的话。 难道…通财竟真的在骗他?! “你还是回去多学几年吧,还不赶紧走。”静之站了出来,抱着胸,冷冷地看着他。 愣头青! 还不走,怕是会被突然反常的二娣打死哦。 “梁二娣,你……” 梁赞捂着闷痛的胸口欲言又止。 二娣拂开静之,走到他跟前冷言冷语:“怎么,还不服?” 赞却是没有再发怒了,而是泄了气一般,垂头说: “我想你老实告诉我,我的功夫是不是真的很差?” 二娣还未说话呢,静之悄悄捏住他袖子,从他身后伸头出来: “你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没反应过来啊?” 二娣眼神一变,“啪”的一声,下意识一巴掌抽到静之手上,又回头瞪了她一眼,这才转头看向梁赞: “不错,你的功夫,根本连基础都没有打好。” 刚想上前一步解释,他发现袖子又被一只小手扯住了,他眉心一皱,使了点力道抽出袖子,又向前走了两步,远离她,这才接着说道: “任何一个会功夫的人,都可以把你打倒。” 梁赞眼里的光瞬间熄灭,脸色歘的一下就白了个彻底,给通财心疼得不行,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二十几年一直都意气风发,哪里有过现在这副挫败的样子。 他一慌,就冲到二娣面前,咬牙切齿说着:“你胡说!” 他又回过头对梁赞急急解释:“少爷,你千万别信他!” “啪!” 下一秒,一个巴掌扇到通财脸上。 通财气极,又冲向二娣妄图讨个说法,静之一个箭步上前,就把他推到一边,却是不敢再凑到二娣跟前,只是后退两步眼巴巴看着他。 娣觑她一眼,不知为何,心情更不好了,他冷哼一声,斜眼瞧着梁赞,说出的话越发戳人心肺: “你的师父,一定是吃你的,住你的,每个月拿你的钱,每次都输给你。” 梁赞一惊:“你怎么知道?” “凡是有头脑的人都知道,只有你才这么笨。” 静之指了指自己脑袋,忍不住吐槽一句。 仿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梁赞从戏台上一跃而下,冲到外头去。 他那些个一开始叫嚣着要讨个说法的狐朋狗友,也你推我挤,恨不得多长条腿,讪讪逃了出去。 直到梁赞跑出布棚,静之才反应过来,她还没找他要簪子呢。 她瞄了一眼离她好几米远的二娣,清了清嗓子,有些急切地说: “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你……” 见他冷冷瞥了过来,静之突然失语。 他既然不想让她靠近,那她的簪子…还是要拿回来的。 她垂下眸子,抿着嘴,摸着火辣辣的手背,躲过二娣的眼神,快步循着梁赞离去的方向跑去。 棚内。 二娣看着她的背影许久,突然呲笑一声,接着缓缓走到乐班台前,那台沿放着各色水壶,一盏小巧的褐色茶壶并不起眼,却牢牢抓住他的视线,那是他的。 里面的茶水,却不属于他。 二娣捧起已然冰凉的小茶壶,将壶身慢慢倾斜,一条水线呈弧形直击地面,溅起水花无数,被茶水揉成的泥点子甚至有几滴崩到了他黑色的鞋面上,他并未后退。 只是慢慢将余下的半壶茶水一点点倒尽,看着地上混合着泥巴的茶水,他又笑了一声。 不过都是些……嫌贫爱富之人罢了。 他闭了闭眼,这才悠悠地看着安静如鸡的众人一眼: “……排戏吧。” 第15章 磨人的二娣 中午,戏刚排完,正放饭。 戏台后是化妆间,穿过化妆间是他们睡觉的地方,往右一拐是饭堂,皆围得严实,夏季空气有些沉闷,忙出一头汗的武生和小生们更愿意在宽阔通风的戏台下面,随便拉条凳子坐着吃,也有不拘小节的,便直接坐在两侧的楼梯上狼吞虎咽着。 女眷则规规矩矩坐在饭堂,三三两两吃着。 此时化妆间里,只有二娣跟班主,他们面前打了三份饭菜,班主今天休沐,算了一早上的账,中午索性也把饭端来这里,边吃边看着账本。 他夹一口菜,却发现盘里的菜几乎没怎么动过,班主有些疑惑。 于是放下左手的账册朝二娣看去,却发现他吃得极慢,且只吃白饭,菜也很少夹。 他咀嚼几下,吞下嘴里的饭菜,才仔细打量二娣的脸色说着: “不舒服啊?是不是早上打架哮喘复发了?” 二娣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摒掉那些杂思,朝他笑了笑: “没事,吃饭吧。” 边说着,他终于夹了口菜,开始加快进食速度。 班主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忙着呢,于是也没多关注,又边吃边拿账本算了起来。 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悦耳的叮铃声从他们身后传来,二娣夹菜的手指一顿,仿佛泄愤似的,筷尖一拐,猛猛夹了一大筷子肉。 “哗。”布帘被掀开。 “吃着呢。” 二人闻声抬头望去。 是静之,是笑嘻嘻的静之。 她手里拿着一个包裹,此时笑眯了眼,脸凑近班主说: “给我留饭了吗?不好意思,回来晚了。” 班主看了她手里的包裹一眼,以为她又去买东西了,也没在意,只是指了指桌上未动过的一份饭菜,调侃道: “留着呢,今天这菜还是你提回来的,不给你这个大功臣留一份怎么行?” 静之一手抱着包袱一手挠头: “嘿嘿,那我先把东西放下就出来吃。” “嗯,去吧。” 班主挥了挥账本,又埋头吃了一口饭,二娣全程无言,只是默默吃着饭,速度越来越快。 静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便走到后面棚子把东西放好,这才又回到桌前。 一时三人无言,桌前只有碗筷相击的轻微叮呤声,和班主不时翻页的哗啦声。 空气安静得有些诡异,静之挪了挪屁股,悄悄瞄了快吃完的二娣一眼,她深吸一口气,夹起一筷子青菜放到他碗里,对他笑得灿烂: “吃点青菜,对身体好。” 二娣筷子一顿,班主却是尬笑一声: “二娣他不爱吃菜,喏,今天中午有小炒黄牛肉……” 话未尽,他却把那碟子牛肉往静之跟前推了推,又对她暗暗使了个眼色。 静之看着那碟牛肉却是愣了,她喃喃道: “你不是不吃牛肉的吗?” 二娣平静无波的眼神突然转冷: “……我吃。” “……” 看着他一丝皱纹都无的脸,静之有些怔愣。 是哦,他这辈子不是个道士了。 看他脸色不太对,静之筷尖一转又给他夹了片牛肉: “那你吃。” “……要吃我会自己夹。”他边说边吃着,很快便吃完碗里的饭菜。 他从怀里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擦嘴,朝班主说: “我去休息会儿。” 说完,站起身来,也不看二人一眼,便自顾自撩起帘子走人。 静之瞧一眼他的饭碗,吃得很干净,菜也吃了,就是独独留下那块她夹的牛肉。 “……”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班主。 班主尴尬一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许是他刚刚吃多了肉,饱了吧。” “……” 里屋。 二娣穿过走廊,经过静之的小床,刚要转身入屏风后,余光却看到那床上的包裹,布结打得粗糙,半散不散的。 他停在静之小床的床脚,伫立几秒,鬼使神差的伸出两根手指缓缓掀开一角,看清里面的东西时,他又迅速盖了回去,力道有些大,发簪滑落一点出来,他却未曾再看一眼。 只是紧抿着嘴,快速回到他的卧榻上,平躺着,缓缓闭上眼睛。 良久,他又呲笑一声。 簪子,乃定情之物,不过半日光景,他们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正想着,外面突然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静之啊,我特意多给你打了份肉,多吃点,看你瘦的。” 二娣有些愣神,这声音…是阿桂。 他默默转过身去,背对着屏风,耳朵却不由自主竖了起来。 “……这里有,不用了,你自己吃吧,还有,不用对我抱有幻想,我有喜欢的人了。” 阿桂手中的筷子哐的一声掉到桌上,他面色难看至极,端着那碟子牛肉快步走了出去。 班主一脸八卦: “静之啊,你喜欢哪个后生,俊不俊啊,都没听你说过呢。” 静之笑了笑: “我喜欢的那个人啊,俊得很,身手也好。” 里头的二娣暗暗撇嘴。 梁赞那三脚猫功夫她竟也能看得上? 真是…目光短浅。 他清了清嗓子: “阳光正好,把我的被子拿出去晒一晒。” 静之愣了一下,她回头看着里屋门口那道蓝色的布帘,仿佛要看到里头去: “……现在?我正吃着呢。” “去不去?”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静之无端听出几分冷意,她眼皮耷拉下来,眼里直泛起一阵水雾。 她死死扣着头,闭眼缓了几秒,才慢慢站起身来。 刚要进去,袖子却被班主扯住,她扯了扯嘴角: “……我没事,晒完被子回来再吃也行。” 这时,里头又说话了: “晒完被子,再帮我打桶热水,早上打了一架,我要洗个澡。” 班主拍桌而起: “二娣,你!” 静之拉着欲冲进屋里的他,缓缓摇了摇头: “都是小事,你吃饭吧,我也吃饱了。” 说完,她冷着脸便转身进里屋了。 班主看了那碗刚动几口的饭,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16章 黑暗中的视力 静之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内屋,抬眼便望见那屏风上搭着一条深蓝色的被子。 她不禁心头一紧,难道他就连看自己一眼都不肯吗? 静之站在原地,努力深呼吸以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 而此时,二娣再次发话:“再不去,太阳就要落山了。” 静之翻腾的泪意在顷刻间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突然从心口迸发的怒气。 她冷冷地朝着屏风说道: “你不必如此,无论怎样,我都绝不会离开戏班!” 说完,她用力扯下那床被子,屏风摇晃了几下,但最终还是稳稳地立住了。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开口:“……随便你。”声音冷漠而坚定。 这一次,静之是真的对二娣感到愤怒。 她冷哼一声,用力地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那帘子被掀起时,竟然高高地飞起来,直接挂在了一侧挂着灯笼的钩子上。 透亮的光线瞬间洒满了整个房间,但二娣的心中却充满了阴霾。 他开始对自己感到困惑,那个姑娘仅仅和他相识一天多,为什么会让他产生如此复杂的情感? .....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两人每次见面皆是冷着脸,也可以说,是静之冷着脸,二娣则是一脸复杂与深思,反正是谁也不理睬谁。 静之每天白天都会认真完成自己的工作,空闲时还会去厨房帮忙。 到了晚上,她不再偷懒睡觉,而是趁大家都熟睡的时候,悄悄地跑到人烟稀少的河边打坐修炼。 该说不说,这个世界的阿风虽然有些烦人,但是空气是真好,灵气也比90年的港区多多了。 但是也没多到哪儿去,这里毕竟是闹市附近,她不识路,这里也没有gps,她也不敢跑得太远。 所以一个多月了,她的修为毫无寸进,只是体内的灵力又多了一些,但她并未留着自己用,而是每每吸收一点灵气,就进入识海传输给金童的魂珠。 如今,他的魂珠已经能够微微泛起一点亮光了,这也算是静之这一个多月以来,唯一的一点慰藉。 …… 这天,她修炼完,已是三更时候。 她借着微弱的月光,顺着常走的那条小巷前行。 天气依旧炎热,这里靠着河边,平常这个时候总会有些蛙叫蝉鸣,今晚却是莫名的安静,风偏大,卷着地上的几根枯枝烂叶一路往前滚着。 静之耳畔突然听到前方多了一道呼吸声。 她心里一紧,这个世界…应该没有鬼这种东西吧。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又放轻脚步,贴着墙侧慢慢走着,边走还不时回头张望一下。 大约离那道呼吸还有几米远的距离,来到一个交叉巷口处,她默默停了下来闪身进了右侧巷口,因为前方来人了。 来了三个人。 中间一人穿着暗红色绣金丝线的袍子,长相周正,手里滚着两个玛瑙手球,五个手指都戴着各色的宝石戒指,一看就非富即贵。 左右两个随从穿着一样的黑色褂子,左边那个剔着金钱鼠尾辫,右边那个却是两侧剃光,中间留了一撮头发直扎脑后。 三人迎面大步走来,她左前方那道呼吸却突然动了,一个带着草帽的男子,突然冲了出来,挡住三人去路。 静之不禁有些疑惑,这是……寻仇啊?还是怎么回事? 她就走神了那么一小会儿,那两人就你来我往打起来了,两个随从站在一旁,也不帮忙。 这是干嘛呢,大半夜比武啊? 静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她依旧屏住呼吸不敢放松。 因为那两个随从呼吸沉稳,目光如炬,太阳穴鼓动着,走路也寂静无声,一看就是高手。 如果她不用灵力的话,肯定是打不过的。 她的眼神落在那比武的二人身上,静之突然发现那草帽男子左手怪异扭曲着,只用右手与那公子爷交手,她眼尖的发现那右手的指关节竟布满了老茧。 哇,练功这么勤奋,一定是个身手极好的练家子吧? 正当她这样想着,那男子却突然被那公子爷一脚撩翻在地,眼瞅着那爷扭着他那只手就要将其掰断,静之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捡起地上的石子,就朝那公子爷的手腕丢了过去。 “嗖——” 一声破空声传来,一随从迅速飞身上前,贴着公子爷的手腕瞬间接住石子。 他警惕地观察四周,厉声斥道: “什么人?!” 就在这时哀嚎声起,那戴草帽的男子手还是被废了,此时两手皆扭曲着,满头冷汗,疼得在地上打滚。 静之缓缓站了出来,眉头拧得都快打结了,对着那公子爷说: “我说小哥,比武就比武,没必要这么赶尽杀绝吧。” 声音娇软悦耳。 天空中的乌云逐渐散开,光线变得明亮起来,月光洒落在她身上,白衣胜雪,一头白发用一根淡粉色丝带挽起一半,两缕稍短的鬓发随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宛如神女降临人间。 公子爷不由得看得入了迷,而他身旁的随从则向前迈了一步,警惕地打量着她,质问道: “与你何干?为何突然袭击我们?” 静之并不想惹麻烦,她故作无辜的样子,睁着圆溜溜的猫瞳,没有直接回应随从的质问,而是朝着那位公子爷拱了拱手,说道: “他已经这样了,你就放过他吧。” 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哀嚎的男子。 其实,她刚刚看得很清楚,那两个随从眼中充满了对地上那个人的杀意。 “公子?”随从请示道。 “......放了他。” 公子爷不甚在意朝后扬了扬手。 他直勾勾地盯着静之,缓缓靠近。 静之不禁向后退了几步,当看到她脸上露出几分怯意时,公子爷竟然也停顿了一下。 此时他眼里布满了藏不住的惊艳,语气竟有些支吾:“你…叫什么名字?” 静之不喜他的眼神,侧过身子朝他微微点头又一拱手: “萍水相逢罢了,无需知道名字,你放过他就好,那什么,我先告辞。” 说完,她立刻隐入巷中,走着走着,开始拔腿狂奔。 至于为什么跑,因为她听到了后面急速赶来的两道脚步声。 静之嗤笑一声,躲猫猫的功夫,你还能有猫猫好? 于是她净挑那种犄角旮旯钻,又将灵力附着在脚上,跑得飞快。 见身后脚步声渐渐消失,她又朝附近的巷里绕了一大圈,才敢跑回戏班里。 …… 她放轻脚步走到自己小床旁边,刚吱呀一声躺下,二娣就出声了: “这些天的晚上…你都到哪儿去了?”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一句普通的问话。 但是静之心里依旧有气,她一个转身,屁股对着屏风,闷闷说了句:“要你管!” 停了几秒,二娣才又出声: “我希望你不要做出伤害戏班的事。” 她突然翻身坐起,看着那屏风内,那影影绰绰的身影,眼里充满了失望和落寞: “二娣,我们不是刚认识的陌生人,一个多月了,你还认不清我是哪种人吗?”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对她的各种刁难,她都忍下来了,现在他竟然还怀疑她?! 哼! 她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他俩这一角在屋子最里头,伸手不见五指。 她悄悄下了床,然后摸着黑,迅速翻过屏风覆在二娣身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他的小辫子,一口亲了上去。 黑暗中,二娣仍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微微发亮的猫瞳,仿佛要从她眼里看出什么,一时竟愣在原地。 直到静之在他下唇啃了一口,他才反应过来。 他大力推开静之,抬起袖子不断抹着嘴巴,张了张嘴,脑子却一片空白。 半晌,才吞吞吐吐问出一句话: “你……什么意思?” 静之嘲讽一声: “你不是讨厌我,想赶我走吗?我就不走,就是要亲你一口,让你恶心!哼!” 说完,她又迅速跑回自己床上,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一个多月的郁气一次性吐尽。 灵猫黑暗中的视力可好得很。 静之一想起他刚刚捂着嘴,吓得失语的样子,就爽到不行! 第17章 莫名的氛围 今夜,有人睡得喷香,有人一宿了都没睡着,直到天蒙蒙亮,二娣才眯了会儿。 外面的小床突然吱呀一声,吓得他困顿的眼皮瞬间睁开,眼睛瞪得像铜铃,被子下的身子紧绷着,放于腹间的手也一下就紧紧拽住了被子。 外头的阳光透过竹编的墙围洒了一点进室内,把屏风照得有些半透明,他的视线鬼使神差落在她的背影上。 她坐起身子了。 她穿鞋了。 她,她过来了?!! 哦……她走出去了。 二娣此时五味杂陈,只觉得脑子里一团纷乱,理了半宿硬是没理出个头绪。 一宿没睡,头脑也有些发胀,气得他蹬了一脚被子,也吱呀一声翻身坐起。 “梁老板,这么早就醒啦?”一小伙听到声音,转头朝他的方向瞧了一下。 “……” 二娣莫名觉得有些难堪,又默默躺了回去。 正当那小伙以为他又睡了的时候,二娣黑着脸,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捧着空空如也的小茶壶,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二娣才从喉间低低的“嗯”了一声。 小伙躺在床上,头却不由自主跟随着那抹白色背影转动。 梁老板这是…没睡好,有起床气啦? 还有,他今天的唇色好像有些红呢,看着不像没睡好的样子啊? …… 二娣端着小茶壶走到饭厅,迎面就碰上早起做饭的周婶。 “梁老板?这么早就起啊,我刚开始做饭呢,要不你坐着等会儿?” 二娣抬了抬手中的茶壶示意: “不用了,有热水吗?我泡壶茶水。” 周婶把沾水的手往身上的围裙擦了擦,又一脸疑惑看着那眼熟的小茶壶: “静之没帮你泡啊?她之前不是说她买了新茶叶,要给你尝尝鲜的吗?” “……” 二娣看着周婶揶揄的眼神,只觉得股股血液直往脸上冲,手指磨蹭着那冰凉的紫砂壶身,心里莫名怅然。 见他立在那里,也不说话,就看着茶壶沉思,周婶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尴尬一笑: “有热水有热水,我去给你倒。” 二娣却是转身又走了出去,背着身子,挺直了腰杆说了句: “不用了。” 一早上不喝茶,又死不了人。 …… 戏班的早晨同样热闹,戏台上阿桂拿着红缨枪正和小武行套着动作,左边的花旦正咿咿呀呀吊着嗓子,右边的乐班倒是没有那么齐,只有鼓手跟二胡手坐在离地一米多高的侧台上。 二胡手叫老杨,他琴弓一停,手轻捂着还在微微颤抖的琴弦,皱眉看台下站着的人: “二娣啊,你今早嗓子怎么了?要不要喝点水?” “……我没事,接着来。” 话音刚落,静之一手挎着个菜篮子,一手挽着周婶的胳膊从戏台一角走了出来。 老杨抬头一看,当即笑得满脸褶子: “静之啊,又跟周婶出去买菜呀?” 静之瞎胡咧咧的身世背景早就传遍戏班,她手脚又勤快,嘴还甜。 对这个年少就白头的姑娘,大家伙儿的眼里总是带上几分怜惜。 “是啊杨叔,你起得可真早,等会去菜市场我给你带点烟叶啊?” 静之仿佛没有看到二娣,微扬起头看着侧台上的老杨笑得眉眼弯弯。 “那感情好,你怎么知道我快用完了?”不知为何,老杨偷瞄了一眼底下的二娣。 “我数着时间的嘛,你三天就叫周婶去捎一次的。” “那就多谢了,回来我再给你钱。” “小事!走啦!” 说罢,她径直穿过二娣身侧,朝外头走去。 直到入口处的竹帘落下,老杨才收回眼神,脸上依旧是笑么呵的表情。 “来吧,排戏吧。”他咧着嘴,将琴弓又搭在弦上。 二娣拳头攥得死紧,前进一步,拿起台沿空荡荡的小茶壶转身就走: “我去倒点水。” 老杨愣愣地看了两眼他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拉半天他也累了,于是俯下身子将他的水杯拿了起来,杯盖一掀,一股茶香扑鼻而来,他吹去冲上来的烟雾,美滋滋浅酌了一口,鼓手当即把脸凑了过来,鼻头轻嗅。 “静之也给你泡啦?” 老杨朝他翻了个白眼: “跟你没有似的。” 鼓手嘿嘿一笑,也俯下身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起来。 鼓手边喝边感叹: “静之这姑娘看着大大咧咧,可是细心的很呐,你说梁老板是不是跟她有仇啊,这一个月把人家指使得团团转,他对我们可不这样的。” 老杨又饮了一口,这才慢悠悠说着: “谁知道呢。” “诶,你说我有机会不,要不她怎么给我泡茶喝?” “……嘁,你个没皮没脸的,都五十八了还想娶娇妻?” “嘿,就想想嘛。” …… 晚上六七点的样子,天色暗了下来,外面已经开始唱戏了。 静之不想见到二娣,于是便独自一人,点着灯,蹲在后厨择豆角呢。 就在这时,周婶一脸八卦的从前厅走了过来。 她怼了怼静之的肩膀小声说: “诶,静之,明天再干,你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静之手指轻轻一择,豆角断了,豆子倒是蹦到地上了,她弯腰捡起豆子用手指摁了摁。 嗯,她买菜的功力大有长进,看,到现在还脆生着呢,多新鲜。 她满不在意说着,手上动作不停: “看到什么了?” 周婶夸张的张开双臂圈了个大圆说: “这么多的礼物,就堆在化妆间呢,好像是上回那个来踢馆子的梁赞带来的,哦对了,随行的还有个老头子,穿金戴银的,看起来可真气派!” “梁赞?”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那小子还没长教训呢,还敢来? “诶诶,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 “这菜?” “我择好了。” 周婶低头一看,那豆角就跟拿尺子量过的一样,长短一致,满满一盆放在她脚边的小凳子上。 她不由心中感叹,静之这活儿可真是做得越来越漂亮了。 第18章 她说讨厌他 还未挑起化妆间的帘子,静之就听到里头传来二娣的声音,外头乐班已然开始奏响乐曲,但她依旧听得分明。 “梁翁,请你把礼物全都带回去。” 她偷摸挑起帘子一角往里看,却一眼就望进二娣眼里。 二娣今夜依旧唱女旦,一身打着补丁的黑色衣服,头戴青色头巾,已经穿戴完毕,脸上亦是粉面桃妆。 他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抛个眉眼,打趣一下静之了,而是清了清嗓子,快速把眼神挪开,坐了下来。 静之轻哼一声:不看就不看,那我也不看你! 他耳尖动了动,眼神极为快速黯淡了一瞬,又抬起头面无表情看着眼前三人。 那梁翁不知为何,突然一脸谄媚笑: “梁师父,犬子很仰慕梁师父的功夫,希望你不咎既往,收他为徒。” 话一出口,直挺挺站着的梁赞一撩下袍,急不可耐,一曲膝就要给二娣跪下。 二娣又暗暗看了静之一眼,迅速伸出脚背顶住梁赞双膝,将他扶起。 他扯了扯嘴角说: “少爷~我没本事收你为徒。” 他负于身后的那只手渐渐握紧,莫名的,他不想让梁赞进他的戏班子。 “师……谢谢你提醒我,不然的话,我还蒙在鼓里呢。”赞一脸尴尬和悔悟。 二娣冷冷地看着他: “你谢也谢完了,我要上场了。” 说罢,一个转身,就慢慢走了出去。 梁赞不死心又追了上去扯住二娣袖子: “梁师父,求你收我!” 说话声渐远,静之左右打量了一下,随意拿起一旁的戏服就往身上披,边披边撩起帘子往里头走。 通财瞪大了眼睛: “你,你不是那个?” 静之觑了他一眼,又扣上脖间的盘扣: “看什么看,忙死了忙死了!快到我上场了。” 她边说着边快速尾随上去。 通财挠着头,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心想着,她还没化妆呢,这就要上去演了? 这么草率的吗? 眼神突然落在她身后飘扬的发丝上,通财瞳孔一缩,“妖女”两个字含在嘴里差点脱口而出。 她,她,她应该不是吧? 这一个多月以来,也没听说有妖害人,那妖应该…走了吧? …… …… 二娣余光瞄到身后那道熟悉的身影,他暗哼一声,人家才刚来,她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凑上前来,是要投怀送抱吗? 那……昨晚的那一吻,到底又算什么? 他斜了满脸忐忑的梁赞一眼,嘴巴越发毒辣: “我的功夫,不会教给你们这种纨绔子弟拿出去招摇的。” 梁赞穿梭过人群,紧紧跟在他身后,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还有个小尾巴,他捏紧拳头,振臂一挥,以明决心: “我决定痛改前非,勤习武功!” 二娣冷哼一声: “等你学成以后又固态复萌,那时候我也拿你没办……” 刚一回过头,见到静之身上穿的衣服,他突然失语。 ……那是他上次穿的那套戏服。 不知为何,二娣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动了动肩膀,又扭了扭脖子,也没敢看她,扭头快步就走了出去。 静之: ……长虱子了?扭来扭去的,哼! 梁赞见他走得越发快了,赶紧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你相信我,我可以发——” 还未说完,他一抬头,二娣已然莲步轻移,走到了舞台上,一个扭腰摆手,就开始唱戏。 梁赞正垂头丧气,眼巴巴看着外头的二娣呢,从后面赶上来的梁翁,疑惑地看了旁边的静之一眼,又赶紧凑到他独子身旁,一脸疼惜: “孩子,先回去吧。” “我,我不走,你先回去!” “先回去再说吧,啊?” 梁赞头未回,却是转身一个推搡,梁翁年岁已大,一个踉跄,眼瞅着就要摔倒,静之上前一步稳住他的身子,这才后退一步站好: “你怎么回事,他是你b……你爹,能不能尊老爱幼啊?” 梁翁看了她一眼,又莫名叹了口气。 心想着,他这孩子,决定的事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即便这样,他也忍不住又对着梁赞的背影劝了一句: “先回去吧,阿赞?” “……你不要管我!”他依旧直勾勾盯着二娣。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还讲不听!” 静之刚想上去理论一把,袖子便被梁翁扯住,他摇了摇头,又重重叹了口气: “姑娘,多谢你好意,老朽…还是先走吧,唉。” 说着,他望了一眼直往戏台上瞅的梁赞一眼,这才佝偻着腰走了出去。 “梁师父,就算你不收我,我也跟你学定啦!!” 二娣正唱着呢,台侧突然传来一句高亢的喊话,台下群众纷纷侧目,小声议论着,二娣借着云袖遮挡,朝那处看了一眼。 一只白皙的小手突然伸了出来,捂住梁赞的嘴把他拖走。 二娣身形一滞,又开始默默唱了起来,只是那戏腔越发的哀怨,如泣如诉。 “老头子,今天这出戏怎么那么悲啊,我想哭。” “……秦香莲被陈世美抛弃了,能不悲吗?老婆子你就接着看吧,等会展昭就出来了。” …… 展昭分昭——阿桂,此时正堵在静之和梁赞面前,他身穿一身红袍,拿着一方手帕,又故作风流倜傥,扶了一把腰间别着的宝剑: “静之,我见你都没有块手帕使,我特意给你买的,喏!” 静之半阖着眼瞅了一下那块手帕,手中依旧紧紧捂住梁赞口鼻。 那帕子,半新不旧,周边都起球了,保不准是那个相好送的。 她猛猛翻了个白眼: “好走不送。” “你!你别后悔!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 “我不想得性病。” 她勾起嘴角,看了被箍在她胳膊肘里一脸愤恨的梁赞一眼。 果然,听到这句话,他两眼直冒火光。 静之乐了。 阿桂恼羞成怒了。 他收起手帕,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静之看梁赞憋得满脸通红,好心放开了他。 他捂着胸口,大口往里吸气,刚一缓过气,就指着静之鼻尖破口大骂: “呼呼,你他妈要憋死我啊!魔女,你就是魔女!” 梁赞后退两步,心中一阵后怕,他刚刚怎么就挣脱不了了呢? 静之挑开她鼻尖不断抖动的食指,慢悠悠说着: “人家台上正唱戏呢,你没长眼的话,我可不就得帮你长长记性。” “你!你!” 梁赞你了半天,见打也打不过,嘴也嘴不过,他怒哼一声,跟头被激怒的牛似的,拱开帘子就跑了出去。 人家本家——二娣这时下了场,正站在静之身旁。 他看着她笑得肆意扬起的眉,心气莫名不顺,于是又开始毒言毒语: “你要是想做梁家的少奶奶,就早点离了我这戏班子。” 虽这样说着,他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余光也不着痕迹打量着静之的神色。 一时之间,他竟看不出她脸上是被戳破心思的懊恼,还是真怒了。 静之死死咬着牙根,拳头攥得发白,周身冷凝的气势直把二娣逼退了一步: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他又后退一步,别过脸去,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哼!都收了人家的定情信物了,还嘴硬,我看你还是…早点走吧!” “你!你!” 这会轮到静之指着他的鼻尖说不出话了。 她气得眼眶直泛起一圈红晕,随即夺过他放在身侧白净的手就恶狠狠咬了一口,又趁他正吃痛着,迅速把手伸到他背后,重重扯了一把他藏在假发下面的小辫子。 然后转身就跑,边跑还边拿袖子抹着眼泪,嚎啕大哭。 边哭还边抽噎着: “梁二娣!我讨厌你!就不走,我就不走,气死你!呜呜呜!” 第19章 簪子碎了 二娣愣愣地看着右手虎口处那个还带血的牙印,后脑勺的头皮也一片闷痛,两处皆疼。 最让他想不到的,是第三处。 第三处,是胸口。 他只觉得心口猛的一揪,然后是密密麻麻的疼痛和莫名的恐慌袭上心头。 慌什么,他不清楚,痛什么,他也不明白。 只是浑浑噩噩的坐下卸了妆,摘了发带和假发,脱了戏服,这才穿着中衣走到他专属的更衣室。 刚一揭开帘子,就看到里侧一桶水静静的摆在那里,水面萦绕着丝丝热气。 他眉眼一松,还知道给他送热水,应当是不气了吧。 他如往常一般,把布巾从肩膀上抽了下来,一把丢进水里,刚要捞起拧干时,瞬间被滚烫的水温烫红了指间。 他迅速收回手,看着渐渐起了个大水泡的指腹,有些傻眼。 下一秒,却又突然笑了一声。 她可真是…幼稚。 二娣把一桶滚烫的热水晾了许久,才终于擦干净身子换好衣服。 这时候已经月上梢头,戏班里的灯火都熄灭了,到处黑乎乎的,只有更衣室门口还挂着一盏灯笼。 他见其他更衣室的人都走光了,于是干脆取下那盏灯笼,缓缓朝内室走去。 快走到他的卧榻附近时,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有些空。 不对,她的褥子不见了。 二娣把灯笼朝那个位置照了一下,发现只剩下一块灰褐色的床板。 他心里一个咯噔,又把灯笼朝墙上照了照,发现原本钉着个“静”的地方,现在只剩一个突出的钉子。 二娣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凉了,指间直发麻,竟是连那股火辣辣的痛意都感觉不到了。 他徘徊了几圈,灯笼跟随着他慌乱的脚步,不住晃着,闪了别人的眼。 班主的床铺就在离他卧榻一排的位置上,他躺在床上,昂起头看着那盏不断晃动的灯笼,疑惑问道: “二娣?你找什么呢?” 二娣紧了紧手中的提杆,手心竟急出了汗,他深呼吸一口气,极力掩盖住声音里的慌张,故作沉稳: “……她……走了?” 班主咯吱一声,默默转了个身,昏黄的灯光下,他可以看到二娣此时下巴绷得紧紧的,他深深叹了口气: “没走,在那儿呢。” 屋里五排床铺,一排睡着六七个人,二娣睡在最里侧墙角处。 班主指了指最外侧靠着门的位置,犹如一个方形的斜角线,那个位置,竟是离二娣最远。 二娣愣愣的看着那个黑漆漆的位置,依稀可以看到床上有一个小小的隆起。 不是,刚刚他就是从那儿进来的,竟是…没有发现吗? 班主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暗暗剜了二娣的后脑勺一眼: “你到底对人家小姑娘说什么了,她都哭半天了。” 他叹了口气又接着说: “二娣,我们在这里的戏也唱完了,明天就要出发去省城,要不,到省城我给她找份工,放她走吧。” 二娣下意识沉声反驳:“不行。” 屋内瞬间寂静,原本还在窸窸窣窣,夜聊的众人纷纷闭上了嘴,生怕捻了老虎须。 班主啧了一声,又剜他一眼:“不放她走,你就要这样一直折磨她吗,老头子我是看不下去,你可别忘了,她对我有恩。” 二娣抬高灯笼吹熄蜡烛,却是立在原地,把那根竹子做的提杆捏得嘎嘣响: “哼!放她去哪,让她去寻梁赞吗?” 班主一个转身坐了起来,有些不明所以: “找梁赞做什么?” 静之今晚捉弄梁赞,他可是看得分明。 二娣干脆把那灯笼挂在静之床头那钉子上,又冷哼一声,瞥一眼远处那个小鼓包: “做什么,当然是做他的少夫人。” “不会吧,我看静之对他无意,你别乱说败坏人家名声。” “呵,簪子都收了,还怕别人说吗?” ………… “咻!” 破空声起,一抹温润的绿色疾射过来,二娣下意识偏头一躲,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瞬间响起。 二娣低头看向墙角。 那簪子眼熟的很。 是她的。 却是,断成…三节了。 “梁二娣,我不喜欢他!更讨厌你!” 听到带着哭腔,已然沙哑的嗓音,他骤然抬头,静之侧身立在床上,脸上已经沾满泪痕,正一脸失望地看着他。 仿佛觉得自己众目睽睽之下又哭了,丢了脸面,她胡乱抹了两把眼泪,竟是一把跃到地上,跑了出去,鞋都没来得及穿。 “二,二娣?那簪子本来就是她的,你还不快——” 话未说完,一阵疾风刮过,班主床前已然没了二娣的身影。 他又低头一看,地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簪子。 班主叹了口气,又啧了一声。 心里不住腹诽着,还说不喜欢人家,二十几岁人了,遇到心上人整天就想着捉弄人家。 这下好了,收不了场了吧。 啧。 第20章 ……别走。 今夜乌云罩顶,圆盘般的月亮被遮了个严严实实,风却是略大。 二娣借着那微弱的月光,紧紧跟在那一抹白色的背影身后。 她跑得极快,起初二娣还能跟上,甚至都快追上了,他却觉得肺里的空气渐渐稀少,胸口一股憋闷顿时袭来,他咬牙捂着胸口,脚步并未放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追出来。 只是脑海里仿佛有个念头,若是不追出来,他将会后悔一辈子。 他张开嘴巴,用力呼吸着,却是没什么用的样子,憋闷感更重。 缺氧的感觉阵阵袭来,他只觉得脑袋开始发晕,眼前不住发黑,急切的脚步终是慢了下来。 前面那人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脚步也跟着一顿。 他面上一喜,脚下一蹬侧边的墙面,一个翻身,就跃到她跟前。 落地之时,仿佛站不稳似的,他一手扶着墙,呼吸急促,另外一手却是死死扯着她的手。 “……嗬……嗬,跟我回去。” 他的脸色此时白的像鬼,嘴唇也苍白得吓人。 静之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那抹心疼又被心里翻涌着的疼痛扑灭。 她垂头,冷冷瞧着被他扯住的手: “二娣,男女授受不亲,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往回抽了抽手,却没想到病秧子手上的力气还挺大,硬是箍得死紧,捏得她手都有些发麻。 二娣好不容易喘匀呼吸,却是死死抿着嘴,固执地盯着她瞧: “跟我回去。” 他的眼黑真大。 像小狗。 静之此时的脑子里不合时宜跳出了这个想法。 当注意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时,她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扯了扯嘴角说: “呵,回去干什么,再回去让你作贱我吗?” 这话如同一把利剑,刺痛了二娣的心,他伸出手想抚去她眼角的泪水,静之却是迅速别过脸去,躲过了他的动作。 他讪讪放下手,另一手却依旧死死捏着她的手腕。 “……对不起。” 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跟人道歉。 静之垂着眸子定定地看着他握得发白的指节,缥缈的声音仿佛从二娣头顶飘了过来。 她说:“梁二娣,我们这到底……算什么?” 二娣仿佛终于被问得回过了神,他触了电般,松开了她的手腕,又迅速把那只手背在身后握着,嗫喏了两下唇瓣,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静之伫立了许久,终是幽幽叹了口气,她转过身去淡淡说着: “你回去吧,我不是不守信的人,我吹会儿风就回去。” 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二娣却莫名觉得她比初见时瘦了不少,脑海里突然又想起他之前那些刻薄的话和行为,心里止不住的后悔。 静之听到身后没了声音,她的眸子渐渐淡了下来,轻叹一声,朝着河边走去。 还未走两步,身后就突然贴上来一具身躯。 两只有力的手死死圈着她的腰,身子冰凉,火热的呼吸却是打在她的耳畔: “……别走。” 静之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突然加速跳动着,她蓦然转身看向他,眼里的光是他从未见过的亮。 见她突然转身,二娣却又放开她,赶紧后退一步。 静之额头青筋直跳,她咬着牙,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他冰凉的脸颊,昂着头看他,仿佛要望到他心里去: “梁二娣,为什么抱我,你…喜欢我吗?” 二娣被她的动作惊得微微后仰身子,身后的辫子离了背,被风吹得止不住晃悠着。 静之索性放下一手,绕至他身后,把他长长的辫子在手心绕了两圈往下一扯,让他昂起头来与她对视。 “说话,平时不是挺会打趣我的吗?” 二娣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圆圆猫瞳里倒映着的两个小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我不知道。”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熄灭,又突然泛起一层水雾。 他干脆紧紧闭着嘴巴,不再言语。 见得不到想要的回答,静之呲笑一声,终是让那辫子从手心溜走。 她后退一步,突然笑得灿烂: “梁二娣,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 还未等他回应,她便急急转过身,背过身子的一瞬间,两颗泪珠顿时滑落到胸前的白发上,她屏着呼吸压下哭音: “呵,我不会跑的,明天还要去省城呢,你回去吧。” 二娣眼神落在她死死握着的拳头上,心头不由一揪,却是呐呐说了声好。 两人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站了许久。 他一脸落寞,率先转身,慢慢走了回去。 等到彻底听不到脚步声了,她一直挺着的脊梁,才慢慢弯了下来。 她慢慢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哭得像只受伤的小兽。 …… 巷子口,他紧紧揪着依旧憋闷的胸口。 许久,暗自叹息一声,才放轻步子,悄无声息的离去。 第21章 他就是想做皇帝也行 自从那晚狠狠哭了一场,静之也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感情的事儿,强求不得。 既然他对她无意,那她就好好以一个普通同事的身份,陪他过好这辈子就行。 那三句我爱你,她是不敢肖想了。 想明白这点,她修炼得越发认真,几乎是到了日夜不休的程度。 …… 古代交通工具落后,去省城最快的路线是水路,于是班主便包下了整条大船。 静之日日窝在狭小的船厢里打坐,偶尔出去吃饭,碰到二娣了,也会笑着点头,那笑却是透露出一股疏远。 每次二娣看到,心都跟被拧了一下似的,隐隐作痛。 他索性也躲进自己的厢房里,不是练字,就是透过狭小的窗口望着外面的河水发呆。 “扣扣扣!” “静之啊,你都窝在里面半个多月了,班主说今天就快靠岸了,出来透透气吧,别憋坏了身子。” 周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静之一个收势停下灵力运转,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木门: “……好。” 周婶对她很好,这些天她心情不好,没去后厨帮忙,她还是坚持每天给她送饭,她若相邀,静之却是没办法狠下心拒绝。 厢房低矮,就算她一米六的个子也无法站直,她弓着腰走到门口。 刚打开木门,一股风混合着海腥味拂面而来,把她额前的碎发吹得有些凌乱,她随意撩过几缕头发掖在耳后,钻出同样低矮的门,站直身子挽着周婶的胳膊,对她笑了笑: “走吧,去甲板上走走。” 周婶拍了拍她的手: “这才对嘛,年轻人别老窝着,得多运动。” 她们上了几个阶梯,就到了甲板上,这个时代的船大多是木质,不像现代的船只,是钢结构,静之走一步,脚下的木板就轻轻咯吱一声,让她不禁有些心惊胆战。 她怕水,倒是没有像周婶一样,靠在栏杆旁,而是离了好几米远,乖乖站着。 今天风有些大,吹得浪头不断翻涌过来,船身有些摇晃,静之环着胸,却不由自主想起了东坪洲码头的那艘船,还有那个人。 她昂着头,半眯着眼睛望着天空走得飞快的浮云,不禁有些迷茫。 第一世就这样了,她真的…能坚持到最后吗? 这时,又是一个浪头打过来,正仰面朝天的静之一个晃悠,手下意识朝旁边扑腾着,却发现她离栏杆甚远。 就在她以为要摔个屁墩的时候,一只大手紧紧环住了她的腰。 猝不及防,一张熟悉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二娣心想,她好像又瘦了。 他鬼使神差悄悄圈了圈她的腰身,静之腰部敏感得很,一点轻微的动作逃不过她的感知,她瞳孔一缩,手迅速举起来放到他肩膀上,刚要推开他—— 这时,船身又一个左右晃荡,静之的双手下意识一个用力揪住他肩膀的衣服,却被船身晃动的力道甩进他的怀里。 他好瘦。 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她的耳朵被他胸前的骨头硌得有些生疼,心里却又突然一悸。 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下一秒,她就立刻掐熄这个念头。 不行,想好了要远离他的,不能再让他误会了。 于是她松开他的衣服,又顺势抵着他的肩借力站稳,刚想后退,却发现他依旧圈着她的腰。 她啧了一声,还没说什么呢,二娣闻声立马把手放开。 两人几乎是同时,各自后退了一大步。 他问: “你没事吧?” 静之抿着嘴看着他,许久未见,他竟是白了些,且真的变瘦了。 她看不得他眼里的关切,于是挪开眼神盯着地上的甲板: “没事。” “……” 二娣眼神黯淡下来,他轻咳了一声,又转身向楼梯口走去,这时一船员从下面走了上来: “梁老板?你不是刚上去吗?” 二娣捏了捏手中的蒲扇,余光又朝还杵在那的静之瞄了一眼,这才垂下眸子沉声解释: “……快靠岸了,我叫他们出来。” 船手闻言看向外面,不远处海岸线上的码头正围着一伙人,正朝他们招着手。 嘿,还真是,看来不到一刻就能靠岸了。 他回头朝敞开着的入口高声唤了一句: “都醒醒都醒醒,别睡了,收拾东西,要到了!” 众人纷纷转醒,狭小的船厢里开始骚动起来。 木质船体较轻,人员到处走动着,船身的晃动更加剧烈了。 二娣似有所感,又朝那个方向看去,刚瞧一眼,他立刻飞奔上前,半蹲下身子接住差点就一个后脑勺击地的静之。 两人面面相觑。 而后又同时挪开眼神。 “你真是不适合在水上生存。”他说。 静之一时无言,眼神慢慢下移,看着她腰间的大手,她闭了闭眼,狠下心来,右手一撑,一个转身挣脱他的怀抱,站了起来: “不喜欢我……就别做会让我误会的事。” 说罢,她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稳住身子,径直穿过他身侧,噔噔噔走下楼梯,进了她的小窝收拾行李。 他低头愣愣地看着那只环过她腰的手,下一秒又慢慢握紧,等到没了她的身影,他才跟着走了下去。 一进船厢,他就看到有人在玩牌九,心情正差着呢,他蒲扇一指,冷冷说着: “还不去收拾东西,到岸了。” 几个汉子硬是被他这个病秧子吓出一身冷汗,他们牌一兜,溜得飞快。 二娣不想再进那憋闷的房间,便坐在过道口旁吹着风,看着众人忙碌着,那眼神却是有些发虚,可见心思已经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娣哥,省城什么东西最好吃啊?” 他脑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走神的二娣下意识回答: “同记的半肥瘦叉烧是最好的。” “一会儿我替你去买啊。” “好。”刚回答完,他眼皮一跳,一个转身。 果然,是那个臭小子。 梁赞正对着他笑嘻嘻的,见他回头,梁赞还搞怪的招招手。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拧着眉心一脸惊讶,又下意识看向她房门。 却发现她抱着包裹靠在门口,有些踌躇,已经不知道在那儿站多久了。 梁赞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是那个女魔头,他不由后仰一下身子,脑子里突然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他又硬气起来,挺着胸膛朝二娣说: “娣哥,我现在是乐丰年的小武行,兼你的私人跟班。” 私人跟班? 他已经有一个了。 仿佛知道二娣在想什么,静之走了过来,冷冷说着: “恭喜你,既然你有跟班了,我就去干其他活计了。” 说完,她便小心翼翼跨过坐着的众人走了上去。 二娣一噎,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侧眼一看,梁赞还在那儿笑嘻嘻的,他气不打一处来,沉声怒道: “胡说,你怎么会演戏呢!” 梁赞还没说话呢,班主钻进半个身子入船舱来催人了: “诶,快到了,你们准备一下啊!” 见他要走,二娣赶紧半弯着腰拉住他: “班主,你怎么会让他上船呢?” 班主,班主也无奈啊。 他知道梁赞是二娣跟静之两人之间吵架的导火线,但这不是没办法嘛。 他叹了口气说: “他是来做小武行,跟你的私人跟班的。” 二娣又朝梁赞看去,发现他正扬着下巴,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差点没把他气得个半死: “笑话,他有什么资格做小武行!” 班主摸着胡子,眉毛都快倒成八字了: “二娣啊,我知道你跟她…… 唉,这不是没办法嘛,他爹把整个乐丰年都买下来了,我现在也是拿工钱的,他要当皇上,也是有资格的。” “……” 二娣一腔怒火突然被堵了回去,他冷哼一声,拿后脑勺对着梁赞,见他居然还敢凑过来,他又忍不住开始出言讥讽: “哼!还说不败家,现在又拿你老子的钱来买乐丰年!” 梁赞也不气,一边帮气呼呼的二娣打着扇子,一边笑嘻嘻的说: “诶,这回我并没有败家,我查过你们乐丰年成立以后,年年赚钱,我用合理的价钱把你们戏班买下来,这叫做稳~当~投~资~” “……胡说八道!” 气也气不过,没脸没皮也比不过人家,二娣气得转身就钻了出去。 这时,船工正架好两块木板,放在甲板和岸上作为暂时的路。 他抬眼一看,发现静之的身影越走越远,他下意识跟了上去。 边走着,心里还在不断给自己找着理由。 她第一次来,一定不认识路的吧。 正想着呢,刚一脚踏上木板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二娣眼珠子一转,在木板上停了下来。 “梁赞。” “什么事?”梁赞腆着个大脸凑近。 “我绝对不会收你为徒的,别浪费时间了。” 梁赞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诶,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收我为徒为止。” 二娣嘴角一勾。 好好好。 这可是你自己撞上门的。 “好啊,我看你能跟我多久。” 他慢悠悠扇着蒲扇走到桥中间,听到身后急速跟上的脚步声。 他突然猛地一跳,木板咯吱一声,迅速下凹,瞬间又弹起。 他倒是稳稳落地了,梁赞就跟跳蹦蹦床似的,呈抛物线飞了出去,一头扎进水里,那水花大的得打个0分。 听到扑通一声响,正走着的静之闻声转过头来,恰好看到梁赞正在水里狗刨着,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下一秒,通财居然也跟着扑通一声,跳下去了,她乐得更欢了,笑得见眉不见眼。 二娣愣愣地看着她笑,嘴角竟也跟着勾了起来,刚刚跟梁赞生的气,仿佛都被她这一笑,扑得烟消云散。 他情不自禁便想跟上去,没想到这时等候在岸上的狂热女粉一窝蜂冲了上来,死死扯住了他。 “梁老板,我好喜欢看你的戏啊!” “是啊是啊,你的潘金莲演得可真传神!” “梁老板,给我签个名啊!” 这里是岸边,不好推搡,他束手束脚的,又下意识往静之那儿看去。 果然,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此时小脸臭得不行。 见她冷哼一声,又朝他做了鬼脸,转身就跑,二娣又慌了。 等他好不容易从一群女粉中极力挣脱出来,却发现静之已然消失在人群中,不知去向。 第22章 换床位 “周婶,买水果干什么?” 静之看着蹲在路边挑橘子的周婶,有些迷茫。 毕竟一来省城,行李还没放下,周婶就一路带着她直奔水果摊,怎么看怎么想不通。 “戏台子还没搭起来啊,我们在那儿没用。而且班主说,今晚演三英战吕布啊。” “啊?” 静之依旧迷茫。 “今晚有关公啊。”周婶头也没回,仔细挑着品相好的水果。 猫猫挠头:“有关公为什么要买水果?” 周婶恍然大悟,自从静之入戏班,这出戏还没上过呢,她回头解释: “演关公的人要先提前祭拜关二爷的,买点水果祭拜呀,还有……” “还有什么?” 周婶四下看了几眼,这才凑近静之耳旁小声说: “班主说,晚上有大人物要来,多买一点,给他们当点心吃。” 温热的呼吸打在静之的耳廓上,她有些不适,又侧了侧头。 下一秒,周婶啧了一声,轻轻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干什么?耳朵也敏感啊?” 静之绞着手指,想跑又不敢跑,除了她家人,还有阿风,都没人凑这么近跟她说过话,但是周婶也不是故意的啊。 她有些纠结。 周婶却一脸八卦凑了过来: “静之啊,你几岁啦?想找婆家没有?” 静之有些恍惚,她掰着手指算了许久,才抬起头一脸认真的说: “我今年二十八岁。” “…………” 周婶看了她许久,突然上手捏了捏她的脸,别说,又有弹性又软。 她翻了个白眼,又轻轻拍了一下静之手心: “不许说谎。” 静之无辜得睁大了眼睛: “我没说谎,我就是二十八。” 周婶看着她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除了头发像八十的,其他位置怎么看都像十八。 她也不纠结年纪了,而是转了个她最好奇的话题: “戏班里这么多帅小伙,有没有看得上眼的?二娣二十五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话说,他这个年纪,没成亲真是稀少,她这个年纪,孩子都生两个了。 她又急急警告: “除了阿桂那个家伙,你别看他长得好,他就是那个,那个……啊对,梁老板说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静之翻了个白眼: “嘁,我早都看出来啦,你就放心吧。” “至于喜欢的人……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他才…二十五呢,真的是个臭弟弟,脾气臭得不行,又爱捉弄人。 看着静之闷闷不乐的样子,周婶瞬间嘘声。 正走着呢,静之突然想起了个问题,于是转头问周婶: “婶子,你们为什么都叫……二娣梁老板?” 周婶看了她一眼,有些莫名: “他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这戏班他也有股份,所以也是我们的老板,不过现在不是了。” 静之恍然大悟,所以他刚刚才会这么生梁赞的气,还捉弄他吧。 也是,任谁一朝突然从老板变成打工仔,都会生气的。 …… 两人一路聊着,又买了几个果盘,才慢慢往戏班的方向走。 还没进去,静之就远远的看到了乐丰年三个大字。 戏台子搭好了? 人多就是快啊。 正当她往那个位置缓缓走近的时候,她突然注意到门口站了个人。 那个人显然也注意到她了,一个闪身就迅速回了屋里。 额……二娣这个臭弟弟在搞什么鬼。 她啧了一声,跟周婶进了后厨。 刚把水果放下,班主就进来说,叫她认认床位,她应了一声,走到门前,悄悄挑开帘子看了看外面,发现二娣没在外头,她这才跟在班主后面走向内室。 …… “我不要睡这里。” 她紧紧抿着嘴唇,目光看向一旁那个熟悉的红色娣字和屏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班主的安排。 不等班主说话,她迅速拿起二娣隔壁床位床头写着“静”的木牌子。 接着在四周环顾一圈,然后快步走到一个离二娣最远、且没有挂牌的位置,将自己的木牌挂在了那里。 班主见此情形,刚要开口,却又突然停住,他暗中朝着隔壁的化妆间门帘后的人摇了摇头。 然后轻轻地拍了一下手,最后无奈地摊开双手,表示无能为力。 然而,这一切都被站在远处的静之看在眼里。 “班主,你干嘛呢?” 静之满脸狐疑地走近班主,并不断朝门帘后面张望。 班主见状,急忙迎上前去,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带着她向前面的观众席走去,嘴里还不停地解释道: “没,没事,刚刚那有蚊子,我拍蚊子呢!等会我叫你婶子拿两把艾草熏熏。” 静之挣脱了他的手,叉着腰,半眯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满脸怀疑地看着眼前的老头。 她的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对方的灵魂,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 班主见势不妙,连忙打了个哈哈,试图转移话题。 他硬着头皮,指了指观众席左边离地一米多高、空荡荡的侧台,故作轻松地说: “静之啊,今晚有个大人物要来,你去搬个桌椅放在那里吧。哦对了,晚上还需要你帮忙做一件事情。” 静之听了这话,眉头皱了起来,疑惑地问:“什么事?” 班主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今天可是我们戏班子第一天开场,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来捧场。 为了避免其他客人冲撞了这位贵客,你也知道你自己有一身好功夫,所以……” 静之听到这里,忍不住嘁了一声,她挑了挑眉毛说: “所以,你就想找我当他的丫鬟兼保安……呸,保镖啊?” 班主被静之这么一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你放心,招待好了,这个月多给你发一钱银子。” “……成交!” “那你先忙,我先去算账了。” 见静之喜滋滋的去搬凳子了,班主擦了擦一脑门的汗,快步走向化妆间。 二娣果然坐在那里。 他磨蹭了半天,终于走到他跟前,哀怨说着: “你以后别叫我干这种事儿,给老头子我慌得汗湿了一背,你说你,你又不接受她,你这么搞有意思吗?” 二娣抿着嘴,捻起桌上的两小节断掉的簪子虚虚合着。 班主低头看了一眼,又唉了一声: “我说……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 二娣眨了眨眼,眼里竟有着些许迷茫: “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 班主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迷茫的二娣,良久才吐槽一句: “我说……你戏里演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没吸收一点半点进去啊?” 二娣臊得抬起眼皮瞪了他一眼。 班主这才嘿嘿一笑,拉了把椅子凑了过来,将话又找补了回来: “那什么,你又没说过亲,当然不知道,嘿嘿。” 他边打量了一下二娣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小心翼翼给他解释着: “我这辈子,也就谈过你周婶一个人。 喜欢啊,大概就是看不到她的时候,会想她,会想知道她是否平安或者正在做什么。 看到她的时候呢,心又怦怦乱跳,忍不住想跟她接近,想跟她……” 他看了一眼沉思的二娣,又缓缓说着: “她笑的时候,你就忍不住跟着笑;她哭的时候,你心口这块儿就会疼得厉害。” 二娣突然出声: “……好了,别再说了。” “那,那你对静之是什么——” 二娣突然站了起来,背过身子: “我这副身子,喜欢了……又能怎么样。” 说罢,他慢慢走进内室,他侧过头去,靠近门的这个床位是她的。 二娣看着床头的“静”字,看了许久,才扯了扯嘴角。 这样…也好。 强求了,又有什么用呢。 …… 第23章 消,消消气? 傍晚时分,戏已开演,但估计有戏班来此的风声还没放出去,来看戏的人还是有些少,班主朝外观望了一下,当即叫来静之跟通财,又各塞了一把传单到他们手上: “呐,今晚是我们在省城的第一场戏,你们要好好帮我宣传出去啊,回来我叫我夫人给你们做好吃的!” “没问题!”静之抬手敬了个礼,却见班主和通财一脸迷茫,她挠了挠头嬉笑一声,就跑了出去。 “你还不去啊?” 班主拍了一下一脸纠结的通财肩膀。 通财是有些怕静之的,一想到要跟她一起共事,他就莫名的腿软。 “再不去,我跟你们家少爷说了哦。” “去去去,我马上就去。”通财哀怨地看了班主一眼,这才攥着传单,磨磨蹭蹭的走着。 班主故意在后面叫了一声: “阿赞啊,你来啦!” 通财瞬间跑得飞快,仿佛有狗在后面撵他似的。 …… 通财跑的太快,一下就追到静之,离她几步远的时候,他一个紧急刹车,默默跟在她后头,又不时朝着她围着头巾的头发看去。 奇怪,在戏班子里不围,一出来就围,她该不会是有什么猫腻吧。 通财不着痕迹打量着静之,却没想到静之早就发现了身后鬼鬼祟祟的他。 她突然一个停止,通财正埋着头走路呢,见快撞上她,他又不敢碰到她,一个大力后仰,一屁股坐到地上。 “哈哈哈哈哈,你这么胆小啊,干活啦!鬼鬼祟祟干什么……不许站在我身后,这样你怎么发传单,到旁边来!” 静之侧身抬手,给他让了个位置。 通财可怜兮兮弓着身子,拍了拍屁股,把散了一地的传单捡起,又离她三步远,站在她身侧。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话是这样说的,她又朝通财呲了呲有些尖利的贝齿,直把通财吓得一个哆嗦,转身就想跑。 刚一转身,后脖领就被揪住。 “嘁……干活!” 通财满脸委屈地看了她一眼,一时竟不知道她跟那个二娣,到底谁更坏了? 静之逢人就笑,嘴巴甜的很,卖力宣传着今晚要开演的戏;通财却是一脸苦瓜相,鼻头还红红的,跟被欺负了似的,传单没发出去几张,人还经常走神。 “喂!想什么呢?” 通财低着头下意识回答: “少爷说,叫我随时偷袭他,我在想什么东西可以打疼他,又不会让他真的受——” 话未说完,他一脸惊恐捂着嘴。 静之啧了一声,朝他翻了个白眼,又假装毫不在意的说: “我又不会打他,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个东西很符合你的需求。” 梁赞那小子,今天就一直粘着那个臭弟弟,她莫名有些不爽。 通财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好奇,抖着嘴问道: “什,什么东西?” 静之环着胸,转头暗暗坏笑一下,又清了清嗓子转回来一本正经的说: “白蜡竹棍,又结实,打人又疼,但是木头有弹性,又不会把你家少爷发出内伤,你可以试试。” 通财都快被忽悠瘸了,他愣愣看着静之: “真,真的?” 静之突然定在原地,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走过来的三个人,然后把手里剩下的传单塞给他,然后拔腿就跑,边跑还边说着: “剩下的交给你,我先回去帮忙啦!!” 通财手忙脚乱捂着乱飞的传单,还没整理好呢,一个彪形大汉经过突然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手里的传单当即散了一地。 “你干什么?” “走路不长眼的吗?” 那三人,中间的公子爷突然蹲了下来,捡起一张传单细看: “乐丰年—三英战吕布?” 通财挠了挠头,磕巴着说出刚刚静之的“广告语”: “是的,三英战吕布,包好看的!只要一杯奶茶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虽然他不知道奶茶是什么,但挺顺口的,他也就记下来了。 一随从悄悄凑近那公子耳旁: “世……少爷,要去吗?” 那少爷却是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盯着不远处动如脱兔的女子。 不仅声音耳熟,就连背影,也那么像他魂牵梦绕的那个她。 他当即一挥手: “走,一场戏罢了,看一看也无妨。” …… 静之一路奔跑回戏班,快速穿过前台,直奔后面的化妆室,然后扶着桌子呼呲带喘的。 梁赞走了过来: “怎么,被人追杀啊?” 静之瞪了他一眼: “运动一下不行啊!” 还没喘匀气,就发现扮完关公下场的阿桂,还有已经画好妆,却仍穿着中衣即将上场的二娣,皆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完犊子。 一屋子,都是不想见的人。 烦死了。 她一个转身就想跑,后脖领突然被提了起来往后扯了两步。 “干什么干什么?臭弟弟!”她的手不断往后拍着。 二娣不知为何,看到她一见他就跑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放了手,却是沉声说着: “跑什么,外面都是客人。” 静之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我等会还不是要出去做丫鬟。” “说什么?” “没,没什么。” 靠! 为什么他一黑脸,她就开始心虚。 被他幽深的眼光盯着,静之莫名就不敢跑了,但是也没凑近,索性找了个最远的角落坐下,静静的看着他们。 梁赞看他俩奇奇怪怪的,氛围暧昧,他也没敢上前破坏他“师父”的好事,反而上前打量阿贵的装扮,又疑惑问道: “桂哥,你一晚上都没说话了,吃哑药啦?” 二娣一个扇子就敲到他头上: “别跟他说话,他还不能出声。” “为什么?” 二娣缓缓跟着桂哥来到屋外摆着的神坛,解释说: “他已经扮了关公,开了脸之后就是神,所以不能说话,不然就会惹祸上身。” 梁赞半信半疑: “戏班里这么多规矩啊?” 二娣呲笑一声: “这还算多?我们戏班里在扮关公之前,一定要先沐浴更衣,演完戏还要用元宝印脸,放到火盆里去烧,然后拜三下,请走了关公,才能把脸擦掉。” 静之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也凑了过去,手上却是拿着个今天买多了的橘子边剥边看着。 二娣余光看到她走了过来,嘴角不由自主勾了勾,又对阿桂扬了扬下巴: “呐,他现在可以说话了。” 梁赞一脸好奇的看着阿桂脸上那蹭糊了的脸谱: “诶,你现在能说话了?” 阿桂朝他勾了勾手指,梁赞止不住好奇心便把耳朵凑了过去。 不知阿桂说了什么,梁赞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气愤,阿桂却是哈哈大笑,然后转身去了更衣室。 “他说啥了?” “他说什么?” 静之几乎是跟二娣同一时间问出口,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齐齐别过脸去,耳根子又双双红了起来。 梁赞突然一脸揶揄。 哦~~ 这么默契啊。 原来他“师父”喜欢这种的呀。 那是不是表示,只要他好好讨好她,娣哥就愿意收他为徒了? 梁赞越想越觉得有戏,看向静之的眼神也越亮。 突然,他就看不见了。 映入眼帘的,是娣哥的大黑脸。 “娣,娣哥?” “嗯?” “嘿嘿,我告诉你。” 算了,那种话,“未来师娘”也不适合听,他还是说给“师父”听好了。 于是他凑近二娣的耳旁叽里咕噜说了一句。 二娣突然脸色一变,又朝一边好奇得橘子都忘记吃的静之看了一眼,耳根子更红了。 “啪!” 他一巴掌直把梁赞扇得翻了个后空翻,然后仰倒在地。 “说脏话,踏马的!”二娣怒骂。 静之吓得橘子差点掉地上,脑子里全是她初初见二娣时候,骂梁赞的那句“傻逼”。 看,看来,他还是对她手下留情了不是? 她颤颤巍巍递过去半个橘子: “消,消消气?下,下场戏就到你了。” 第24章 修罗场 “不许怕w——” 二娣刚伸手打算接过那半个橘子,班主就急冲冲走了进来。 发现静之时,他眼睛亮得惊人。 “哎呀,还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快走!大客户来了!” 边说着,他扯着静之的衣袖就往外拉,静之踉跄着脚步,只来得及将剥好皮的橘子放在桌上: “你自己吃啊,我先去m——!” 话还没说完,幕布隔断就拉了下来。 二娣静静的看着桌上的橘子,也没吃。 梁赞笑嘻嘻地凑过去: “娣哥?不吃啊,不吃给我吃啊!” “啪!” 又是一个后空翻,赞摔倒在地。 他捂着脸,一脸委屈,看着正慢慢拿起橘子的二娣说: “开个玩笑嘛。” 二娣冷冷觑了他一眼,一手拿上椅背上的衣服,一手捧着橘子就进了更衣室。 进去后,他把衣服搭在竹帘上,并未马上换衣服,而是默默看着那软软圆圆的橘肉。 莫名,有些不想马上吃掉。 后来,他终是不舍得吃,也不知将它藏哪儿去了…… …… “呐,给你,你端过去,然后就站在他身后,等到这场戏散场就可以,大约半个时辰,很快的,去吧!” 班主把装着水果瓜子的托盘递给静之,又把她从侧边小径推了过去。 她一抬眼,便看到不远处侧坐着看戏的那人,他两个随从正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 靠! 公子爷啊! 静之迅速一个转身就想回去,班主堵在路口,又从怀里掏出了一钱银子上下抛了抛: “半个月月钱啊,你不要我就去叫阿赞了。” “……去。” 靠,那小子富得流油,她才是需要济贫的那个啊! 她瞪了班主一眼,咬咬牙转过身去,死死扣着头,盯着托盘里的东西,慢吞吞挪了过去。 那少爷,叫倪飞,正看着戏呢,突然侧边挪出来一个身影。 他不由侧头过去,虽然她扣着头,但是,只一眼,他就认出来了。 他纸扇一合,挪了下屁股,刚想站起身,却又觉得有些唐突,于是又坐了下来。 一随从皱眉看着有些鬼祟的静之一眼,俯身凑到倪飞耳边问: “少爷,要不……”他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 倪飞大怒,一个嘴巴子直把那护卫抽到台下: “你敢!” 听到怒斥,静之不由抬起头望去,却猝不及防,跟倪飞四目相对。 倪飞这回完全确认了来人,他大喜过望,手中把扇子攥得死紧,又怕吓到她,于是咳了一声,侧过身子朝她轻声问着: “你怎会在这里?” 对视后又迅速低下头的静之,心如死灰。 老天爷! 我好奇心这么重干什么,被认出来了吧! 当下她恨不得猛猛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她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瞟了他一眼,慢慢走了过去,然后将托盘中花生瓜子橘子等,给他一一上到桌子上。 然后站到刚刚他护卫站的空位上,淡淡的说: “很显然,我是名丫鬟。” “……” 倪飞一时竟没有话讲。 她这一看就是胡说八道的。 哪个丫鬟会像她这么大胆,敢直视他,而且她周身的气度也跟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同,别有一番洒脱与肆意。 也许是那晚的月光太美好。 倪飞觉得,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合他心意的。 于是,他戏也不看了,直勾勾的,眼睛都不带眨的,侧头看着静之。 本来静之无所谓的。 看就看,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二娣被这么多人看着,他都不带怕的,她怕个卵。 然而,想人人到。 就在这时,二娣踩着云步,挥着云袖就出来了。 他移到戏台中央,啪的一个亮相,眼神直直对上他们这方。 那一下,静之的心就凉透了。 二娣那娇媚的眼神也瞬间暗了下来。 戏虽演着,但是静之就是觉得他的每一个转身,每次面对他们,都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老头子,今天是演哪出啊?我怎么看着这花旦有些凶啊?” “你管呢。” “呵,你也不知道吧。” “我确实看不太出来。” 一老头打量着二娣的黑脸跟滔天的气势,他拳击掌心。 是……芈月吧。 …… 看着他把一个白莲花都快演成黑脸包公的样子,静之慌了。 于是,她轻轻咳了一声。 倪飞依旧在看。 她又重咳一声。 倪飞眼里浮上担忧,却并未说话。 毕竟,这时候过多的关心,会显得轻浮和虚伪。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啧了一声,又迅速拿着托盘围住他看过来的视线。 台上的二娣看到她的举动,眉头微松,于是飘然转身唱了两句。 借着走位,没过十秒,他又忍不住转身过来。 刚定睛一瞧,却是瞳孔一缩,浑身摄人的气势都快实质化了。 老头: 老头子我看走眼了,不是芈月。是……武则天! ……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静之咬牙切齿,压低声音朝倪飞怒吼。 她拿托盘的那只手腕被倪飞死死握住。 这时,倪飞再也忍不住了,他抬头痴痴看着静之: “别做丫鬟了,本世……我赎你出来可好?我助你恢复自由身。” 静之有些不耐烦。 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见二娣虽戏演着,却是频频看过来,脸黑成煤球的样子,她右眼皮跳个不停。 “不用,我就喜欢做丫鬟。” “放开。”她冷冷却又急切地说着。 倪飞更上头了。 她,冷着脸的样子……更像仙女了。 于是,手捏得更紧了。 静之一阵吃痛,但见周围又有几个看客瞄了过来,她不好与他闹翻,于是两人扯着手腕,一时竟僵持在原地。 …… 台上的二娣暗暗加快速度唱完。 这会儿,虽着女装,但气场三米高,钻出台侧幕布后,他径直朝左侧看台快步走了过来。 下一秒,静之的另一只手腕被扯住。 “放开她~”悠扬的戏腔传入耳际。 倪飞看了二娣一眼。 他悟了。 “这是你丫鬟?我想为她赎身。” 静之脸歘的一下全白了。 她紧紧闭着眼,不愿意见这宛如修罗场的一面。 二娣倒是皱着眉头睨了她一眼,又低头看向倪飞手里被他扯红了的静之的手腕。 “你就是这么跟他说的?!”二娣莫名没有用戏腔,而是恢复低沉的男性嗓音。 倪飞不由侧目看了他一眼。 瘦瘦小小的,跟他抢人? 哼! 于是他也默默站了起来。 三足鼎立。 还有一上一下两个虎视眈眈的随从,静之明白,要是她再不做点什么,今天班主这场开门戏就要黄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手指头指了指二娣,一本正经的说: “他是我相公,我们孩子都生仨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倪飞一脸震惊:“我,我不信!” 静之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合并手指,一脸严肃地说: “我可以发誓,若有虚言,愿接受五雷轰——” “别说了!” 倪飞看着二娣同样一脸震惊,又暗含一丝羞意的脸色。 他又悟了。 她在说谎。 他眼里全是掩盖不住的失落: “你不用骗我,不愿意就算了,我不会强求你。” 他缓缓放开静之,戏没看完,就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便一脸失落的走了。 倒是那俩跟班暗暗对了个眼色,又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追上他们的主子,一同走了出去。 “诶诶诶,我小费还没拿呢,二娣你拉我去哪里?!” 第25章 不得赚钱啊 厨房。 又是一个三足鼎立。 二娣,静之,和周婶。 “二,二娣啊,水打好了,我,我先出去帮忙!” 周婶看着两人之间莫名其妙,一触即发的氛围,赶紧找了个由头闪人。 她前脚一走。 二娣后脚就发话了。 “洗手。” “啊?”静之打量着眼前这个黑脸的臭弟弟,心里不由浮起一点希冀。 他这副样子,跟之前阿风乱吃飞醋的样子好像啊。 二娣被她看得有些狼狈,一个转身,就走了出去,出去前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哼了一声: “……爱洗不洗。” “哗。”后厨的帘子扬得飞起,而后又慢慢落下。 光线慢慢消失的时候,后厨突然传来一声呲笑。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又不是她想要这样的。 静之看着两个手腕上的两圈红印子,她不由都转动了一下。 唔,有些酸痛。 啧,一个两个,都是大傻……子。 静之把地上的一盆水洗得哗哗响,她又憋又气,洗手的动作颇为粗鲁,水溅了一地。 门外。 二娣站在帘子后,透过那两道帘子中间的缝隙,盯着那个蹲下来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静之洗完手,把水泼到外面去,朝他这边走来时,他才如梦初醒,怅然回了化妆间卸妆换衣服。 …… 今晚,他的洗澡水依旧是滚烫的。 望着又被烫一个大包的食指,二娣不知该做何表情。 梁赞倒是凑过来了,他暗暗打量了一下二娣复杂的神色,心里不免有些好奇。 这是……吵架了? “娣哥,我那儿有上好的烫伤膏,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我自己会配。” 二娣随意地往后招了招手,此时,完全没心思理他。 梁赞倒是追问个不停,他扯了块椅子过来坐下,把头伸到二娣面前: “娣哥,你还懂岐黄之术啊?” 二娣把他的脸推开,又从他化妆柜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褐色的小罐子。 打开盖子,取过一根小竹棍子,一点一点给自己涂着药,涂好了,才说: “略懂。” 梁赞随意拿起那罐装着半透明膏状体的小罐子闻了闻: “黄芪,黄连,地龙。” 他又装模作样深深嗅了一口,“嗯~,凉凉的,你还加薄荷了,你还说略懂,这不是很懂的吗?” 这回惊讶的人倒是轮到二娣了,他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上下打量几眼坐没坐姿,敞开着腿坐着的梁赞,好一会儿才说: “你也懂?” 梁赞一挥手,嗐了一声,才替他旋上盖子,慢悠悠地说: “懂得不多,还不都是……” 话到嘴边,他又挠头嘿嘿一笑。 还不是平时打架打多了,天天擦药擦出来的经验嘛。 二娣打量的眼神看得他有些晦涩,他又嘿嘿一笑,眼睛不着痕迹打量着他的化妆柜,当看到那敞开的小抽屉里,另外一个小罐子,他顺势转移话题。 “别说这个了,那一罐又是什么?” 没等二娣说话,他便擅自拿了出来,旋开盖子闻了闻。 “嗯,这罐又是什么,香香的,我闻不出来。” 二娣接过他手里的罐子,没好气看了他一眼说: “以后没我同意,不允许乱动我的东西。” “还有,闻不出来就对了,这是……擦手的。” 说罢,他又拿起另外一根干净的细竹杆挑了一点出来抹在手背上,然后手背对手背细细的抹匀。 梁赞愣愣的看着那双比女人还纤长细嫩的手,突然反应过来: “哦~,我知道了,扮花旦嘛,不得好好保养手嘛。” “哼,你还不算太笨。” 二娣给手做好保养,这才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睡觉,却发现梁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他突然停了下来,梁赞一个不察直接撞上他,头都伸到二娣肩膀前了。 他转头对二娣嘿嘿一笑,娣对他翻了个白眼,肩膀往后一怼,把他震开,边走边冷冷地说: “跟着我干什么,还不去睡觉。” 梁赞一路小跑跟了上去,又没皮没脸的把头伸过去: “嘿嘿,你不知道了吧,喏,你看!” 他指了指二娣床侧那个位置。 “以后我就睡这儿了。” 二娣望着隔壁床头那个赞的木牌子,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入口处旁边那个小床。 此时那个床上有一小团隆起,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团隆起动了动,然后发出一声闷闷的哼。 搬到省城来,戏台子大了许多,连这睡觉的地方,也空旷了不少,那声冷哼,硬是从门口一路传到他们这边来。 众人突然又嘘了声,内室此时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咯吱!” 梁赞一脸尴尬地躺在床上: “哈哈,这床还会叫。” 二娣冷冷睨了他一眼,转身回到屏风后,也躺了下来,此时心情差到极点: “大少爷,你要是不习惯,便回你那金窝里去吧。” 听到这话,梁赞又不干了,他转身面向屏风,一脸执拗压低声音说: “哼,我才不走,你一天不收我为徒,我就一直缠着你。” 二娣愣了一下,他缓缓背过身,脑子里却在默默想着: 这话儿,却是跟她说过的,有几分相似之处。 于是,他也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随便你。” …………………… 一连几天,那倪飞每晚都来,次次都坐在那侧边的vip位置上,还跟班主指定要静之伺候。 眼瞅着静之跟二娣的脸越来越黑,班主把这几天收到的小费,拢共都有几十两了,一股脑儿推到静之面前。 “喏,我都帮你收起来了,你的小费。” 他又从怀里掏出3块碎银放入其中: “呐,说好的一次一钱银子,都在这儿了。” 静之默默地看着桌上那一堆银子,莫名有些不想收。 啧,跟卖身钱似的。 她余光带过一旁,边化妆边从镜子里往这边瞄的臭弟弟,冷哼了一声,还是把那包钱收了起来。 又瞪了镜中的二娣一眼: “看什么看,不允许我收点精神损失费啊,哼!”傍晚出去接受倪飞的盯人大法,下戏了还要回来看他的黑脸,她都快烦死了。 精神损失费? 是个妙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是他的心情莫名不怎么妙,于是他垂眼错开她的视线,慢悠悠给自己上着妆。 瞧他居然没反应,静之莫名一股气憋在胸口,发也发不出,她拍案而起,直把坐在她跟前的老头吓得一哆嗦: “班主。” “什,什么?” “晚上他还来吗?” 没有爱情,那她可就要开始搞钱了,总不能要啥啥没有吧。 班主偷摸往二娣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他的眼神冷凝了下来,又暗暗朝他摇了摇头。 突然,班主的视线被一个褐色的托盘挡住: “不许看他眼色!你就说他来不来吧!” 班主两手拽住衣服下摆,手心都捏出汗了。 看着静之眼里藏不住的失落,他也忍不住泛起几分心疼。 二娣……这是在搞什么嘛,这不是在难为他这个小老头嘛! 他叹了一声,也不敢说话,只是对静之微微点头示意。 静之托盘一放,当即挺着胸,直着脖子走进内室,把那包银子收到她枕头底下的小匣子里锁好,这才去后厨端了满满一托盘水果和零嘴出来。 穿过化妆间时,她又朝化好妆,正在扭扣子的二娣后脑勺冷哼一声,这才朝戏台边走了过去。 她刚走出去,里头就传来一声厉喝: “班主!” “那,那什么,我出去帮忙!!” ………… vip席。 倪飞攥着扇子,都把扇子柄攥湿了,他要站不站的看着款款走来的静之,眼睛越来越亮。 这几天,两个护卫被倪飞赶到他脚下的观众席旁的走道站着,倒是给静之腾出地儿了。 她给倪飞上完点心后,倪飞支支吾吾说话了: “你,你来了。” 静之朝旁边去了三大步,远离他手能碰到的范围,抱着托盘,冷着脸说: “再看我,我就走。” 倪飞瞬间把头别了回去: “别!……我看戏。” 静之没理他,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站了十几分钟左右,她就看到阿桂穿着私人衣裳鬼鬼祟祟地从侧边溜了出去。 静之不免有些疑惑,今晚不依旧还是“三英战吕布”吗? 他走了,谁来扮关公? 不知为何,静之的右眼皮今晚跳得厉害。 正当她盯着脚尖低头思索时,耳边传来倪飞暗含期待的问话: “静之,明晚……一起吃个饭吧?” “明晚没空。” “那后天?” “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都排满了,我很忙的。”静之目不斜视,冷言冷语,把底下两个护卫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 眼瞅着他俩就要爬上来,倪飞弯腰一人捶了他们脑袋一下。 “干什么?造反啊!” “属下……不敢!”虽这样说着,那二人眸光里闪过一丝冷意,直盯着静之瞧。 “倪少爷,你家护卫偷看我。” 静之的小报告虽迟但到。 于是,那俩护卫又一人挨了倪飞一下捶。 “给我转过去!” “……是。”*2 就在这时,二娣出来了。 这几天,他的忍功已经练到无敌,戏腔身段,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不过余光却是常常扫过那一处。 就当静之以为又要这样站一晚上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戏台侧边入口飞了出来,重重摔倒在地上。 “那是关公?他怎么这样出场啊?” “谁知道?说不定改戏了呢!” 静之远远的看过去,怎么瞅怎么看,都觉得那个关公脸熟。 她还没看清呢,又是五六个拿着粗棍子的打手从侧边窜了出来,追着关公就打。 台下的观众以为演戏呢,纷纷站了起来,各个一脸新奇地看着。 静之却发现不对劲儿了。 不对。 这些人都没见过,不是他们戏班里的人,而且,看他们那架势,是真打啊! 关公背后挨了俩闷棍,二娣连忙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护在身后。 还没开口问话呢,一络腮胡汉子突然又带着十几名汉子冲了出来,跟二娣干上了。 眼瞅着二娣身陷囹圄,静之瞳孔一缩,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倪飞,当即冲了过去,跟那十几个人战成一团。 “你过来干什么!” 二娣抬手击飞一人,又担忧地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静之一个后仰身子夺过一棍,脚下顺势一个上踢,把偷袭者踹飞,又边嘴硬说着: “你管我!我想过来就过来!” “你!” 二娣心里实在担忧她会受伤,于是也使出了真功夫,两个人没几分钟就把这群小喽啰撂倒,那个络腮胡大汉也被二娣一脚踹飞,竟是连血都呕了一口出来。 “还不快给我滚!” 小喽啰们见打不过,赶紧拖着口吐鲜血的大汉逃了出去。 静之也被脸黑得不行的二娣一把拖走。 班主趁机换场,叫几个小武行翻着跟头就出去了,精彩的表演这才又将那群议论纷纷的观众镇住。 …… “你放开我!”静之一把拂开二娣扯着她袖子的手。 “你……有受伤吗?”二娣皱眉打量着她,发现她脸色正常,不似忍痛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通财拖着被揍的站不住脚的关公走了过来。 “娣哥,我少爷才受伤了呢!你快帮他看看!” 人走到跟前了,静之才反应过来,她大吃一惊: “梁赞,你都没学戏呢,你扮关公做什么?” 梁赞有苦难言,只是比划了几个手势,背上挨的两闷棍,疼得他直抽抽。 “先别说这些了,通财,一起扶他去床上……静之,帮我打盆水来。”二娣架着梁赞一边胳膊就扶着他进去了。 “哦。”静之现在也没空跟二娣怄气了,应了一声,就要冲到厨房。 突然,倪飞从她侧边闪了过来,吓得她一个后仰,又赶紧后退两大步。 “哎呀,你干什么进到这里来,快让开。” 倪飞一脸担忧: “你……你没事吧,还有,刚刚那花旦……” 静之绕过他,边走边说: “我能有什么事,不跟你说了,忙死了,这里不是你能进来的地方,要看戏去外头。” 说罢,她急冲冲地就转去厨房打水。 “公子,我们走吧。” 见倪飞踮着脚尖,还在朝里张望着,一护卫上前建议: “公子,既然你邀她一人,她不愿意来,不如……明晚,你邀整个戏班一起吃饭,这样她也没话说了,还有那花旦……” “……好,交给你去办。” “是!” 第26章 吃什么吃,不许吃! 静之辛辛苦苦烧了锅水,又掺了点凉水,见盆里水温适中,她这才满意的端起,直奔内室。 刚走到那屏风附近,她远远的就看到梁赞光着上身,趴在他小床上咬着辫子闷哼出声,二娣则拿着药酒正给他推拿呢。 梁赞看到她过来,绷着背,把哀嚎吞落肚去,赶紧撩了一旁的被子盖住自己。 “师……静之,你来啦?” “……嘁,没什么好看的,遮什么遮。” 还未再上前一步,二娣就拉着个脸朝通财使了个眼色,通财哦哦两声,赶紧过来端水。 “你先出去。”他说。 “要不要帮忙?” “这里没你帮得上的。” 他站在床脚背对着她,死死围住她的视线。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静之指着二娣的后脑勺怒骂: “你!臭弟弟!” 二娣浑身一震: “……我二十五。” 静之嘴一撇: “姑奶奶我二十八,你还不是臭弟弟?!” “……呵。” 静之眉心一跳,二娣已然摘了假发,只是还未卸妆,看着他后脑勺快垂到他腿上的小辫子,那辫子晃晃悠悠的,还画着圈,好似在嘲笑她似的,静之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趁他俯身给梁赞擦药时,上前一大步,快速扽一把他的辫子,然后转身就跑。 二娣头皮一痛,骤然挺起身,虚张着手,两手都是药油,默默转过头,看着她逃跑的背影。 那急速的脚步里竟还带着几分欢快,二娣莫名没有生气,只是眼神又暗了暗。 若是能让她高兴,扽一下就扽一下了。 他转过头刚要给梁赞接着推拿,就看到梁赞一脸揶揄看着他: “娣哥,我以为你会追出去打她呢!” 毕竟上次他就说了一句粗话,就被他扇翻了。 二娣瞪了他一眼,搓揉的手暗暗使了点力道,直把梁赞按得一根乌亮的辫子都快咬断了。 “唔,娣哥,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轻点,脊梁骨要被你按断了。” “……哼!你这伤,最好躺几天。” “知道了。” …… 等二娣给梁赞处理好伤口,已经是深夜,梁赞一身冷汗,他一身热汗。 他这才记起自己还未卸妆更衣。 原本他以为他刚刚又惹她生气,而且这么晚了,她不会给他备水。 可等他卸完妆,走进更衣室时,那个熟悉的木桶里,依旧装满了热气腾腾的水。 她肯定又想烫死他。 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于是他小心翼翼把布巾放进去,伸出一点指甲盖要将布巾挑起时,一点指腹的皮肤却感受到了那暖中带一点点微热的温度。 他瞪大了眼睛,仿佛不可置信的样子,于是又将整根手指伸进水里。 唔,是他错怪人家了。 二娣边擦着身子,精神却有些恍惚,心口的跳动,一下快过一下,仿佛那里揣着只垂死挣扎正蹬腿的兔子。 …… 他浑浑噩噩洗了个痛快澡,走出更衣室时,却觉得有些头昏脑涨,喉咙也有些痒。 进入内室时,他终于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 装睡的静之倏然睁眼。 她微微抬起头看向那个黑暗角落里的屏风,眼里突然带上一点担忧。 小病秧子…熬个夜就要感冒了? …… 第二天一早。 班主小心翼翼拿着一份烫金的帖子细看,又偷偷瞄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静之跟二娣。 他咽了咽口水说: “你们俩去不去?人家财大气粗,包了整个酒楼,就为了请我们整个戏班吃顿饭呢!” “……” “……” 二娣和静之对视一眼,又同时别开视线。 静之有些烦那倪飞,不是很想去,但是那人给班主招来了不少达官贵人,这两日班主乐得见牙不见眼。 一想到班主对她平时的照顾,她突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二娣则是莫名的,不想让他二人私下里见面,但又怕一出声拒绝,她又生气,一时竟也愣在原地。 班主嗫嚅了半天嘴,才吞吞吐吐地说: “那,那晚上就不上戏了,给大家放个假,去吃一顿?” 他俩还没说什么呢,门外那些偷听的姑娘汉子们,瞬间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 “好耶好耶,晚上出去玩喽!” “(⊙o⊙)哇,有人请客吃饭,一定要去啊!” “下酒馆子吃,我可没去过几次呢!” “我也是我也是。” 静之和二娣皆暗暗叹了口气。 二人此时的想法,鬼使神差的达成一致。 算了,不过是吃顿饭罢了,去就去。 …… 接下来静之又去后厨忙活了,二娣则依旧去前面排戏。 中午时分。 后厨做好饭,周婶打发她出来叫二娣他们吃饭。 一出来,就看到梁赞一瘸一拐端着碗东西,朝正拿着小茶壶喝茶,歇息着的二娣走去。 搞什么鬼? 难道梁赞这个臭小子良心发现,给二娣抓药喝了? 她放轻步子,默默从二娣后头靠近。 二娣这时注意力完全被一瘸一拐,还敢下床的梁赞吸引,完全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个人。 他脸色一变,快走两步走到梁赞跟前,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又突然背着手,饮了口茶水,冷冷觑他一眼: “你的伤还没好就往外跑,想死就走远点,别连累我们乐丰年!” 梁赞也不气,他娣哥要是真冷血无情,昨晚就不会帮他推拿到半夜了。 他讪笑着凑上前去,把碗上的油纸揭开,露出一大碗肉,语气软软: “我怕今天娣哥没菜,去买了碗叉烧,是半肥瘦的。” 静之刚想上前阻止,却见二娣突然转过身走到梁赞身边怒骂: “谁要你献殷勤了,你买的叉烧我一定要吃吗,淤血没散,死了都没人知道!” 她松了口气,正以为他不会吃的时候,他突然又凑近挑起一块肉: “你以为没叉烧我吃不下饭,还不快去休息!” 说着说着,他竟要将那块肉往自己嘴里甩,静之气得脚下就是一蹬,飞扑上去,把那块肉含进嘴里,又顺势夺过二娣刚从梁赞手里夺过的碗。 一落地,她就把碗掩在身后,边嚼着嘴里的叉烧,边蹙起眉头怒斥梁赞: “你知不知道他身体不好,昨晚他都咳嗽了,你还给他吃这么油腻的!” 她又转头朝愣在原地,微张着嘴的二娣剜了一眼: “你也真是,就非馋这口肉?!给我去饭厅喝粥去,哼!” 说罢,她鼓着脸颊,端着碗叉烧气呼呼地走了。 梁赞一脸愧疚: “对不起,娣哥,昨晚你给我按完我就睡了,我没发现。” 二娣没有回他,只是默默看着那两根还泛着油光的手指,出了神。 她刚刚嘴巴……好像碰到他的手指了。 二娣只觉得那柔嫩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他指尖,直逼得他那两根手指发麻。 麻意从指尖一路窜到心口,后半夜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急促心跳,这会儿又死灰复燃了。 这时,梁赞却是拐着脚向前,狗腿的拿出手帕擦了擦他的手指,嘿嘿一笑: “好了,擦干净了,嘿!” 二娣额头青筋一跳,那两指突然曲起,狠狠给了梁赞一个清脆的暴栗: “谁要你献殷勤!……吃饭!” 说罢,他一扬下摆,怒气腾腾,快步走入饭厅。 …… 他正要去盛饭,却见周婶小心翼翼端着一碗青菜粥就过来了。 “诶,先别盛,静之说你身子不太好,特意给你煮了碗粥,你过来喝了吧。” 二娣愣愣地看着那碗粥: “你……做的?” 周婶坐了下来,指了指坐得老远,正埋头猛扒饭的静之,一脸八卦的说: “可不是我,她做的,她煨一早上了,这粥现在软烂可口,你快吃了吧。” 二娣又抬头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静之迅速低下头,躲躲闪闪的,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他突然轻笑一声,刚要拿起一旁的勺子喝一口。 这时,周婶又端了个小碟子过来: “喏,她说你只能吃两块,给你配粥。” 二娣垂眸看向那碟子,两块肥瘦相间的叉烧摆得齐齐整整的。 他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竟是光吃了那粥,那两片叉烧,他没有吃。 周婶看着他吃完粥,端着那小碟子就走,不禁有些疑惑,于是杵了杵一旁班主的胳膊: “诶,你说他要端哪去?” 班主抬眼看了看: “许是怕等会饿了,当点心呗。” “嘁……臭男人,我不跟你说了,我去问静之!” …… 第27章 男俊,女靓。 今夜,月大如盘,静之觉得不点灯都能看清脚下的路。 戏班子众人一听说晚上要被请到酒楼吃饭,都乐得不行,早早就出发了。 只余下心不甘情不愿的静之跟二娣,还有紧紧黏着二娣的头号跟班——梁赞,以及梁赞的头号跟班——通财。 他们四人缀在最后面,缓缓走着。 瞧着前面三人仿佛排火车一样的走姿,走在最后面的静之不由得撇了撇嘴。 今夜没戏看,酒楼又被包了,街上人不算多,省城的大道空旷的很,他们三个这是要闹哪样? 搞笑。 没走多久,就听到二娣啧了一声。 她抬眼看去,就看到二娣正弯下腰提着鞋子。 “你们两个走到前面去!” “嘿嘿,娣哥,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你走得慢啊。” “大少爷,你走的快,你先请!” 二娣索性侧过身,把路让给梁赞。 梁赞一脸慌张跟委屈: “不叫我少爷行不行啊?” 娣哥一叫他少爷,尤其是大少爷,仿佛被拉开了距离般,他的心里直发慌。 “走不走?” “走走走!” 见他娣哥板起脸,梁赞扯着通财溜得飞快。 二娣却是没有马上走,而是站在原地等着还离了老远的静之。 静之稳住心神,默默走到离他有一人身位的旁边,忍不住提醒句: “走吧,夜里风大。” 二娣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捏紧,仿佛想到什么,又无力的垂下。 他低低应了声,抬脚先行。 穿过了大街,又穿过一条小路,两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时无话。 “咳咳!” 夜风微凉,二娣只觉得喉咙一阵瘙痒,忍不住握拳抵住嘴,咳嗽了两声。 静之拧眉看着侧前方那道削瘦的身影,忍不住又说了句: “二娣,晚宴都是大鱼大肉,你……别多用,身子要紧,我灶上还给你留着粥呢,晚上回去吃点再睡。” 二娣突然停下脚步,脑子仿佛撕裂成两半,身后的手想伸又不敢伸,只得紧紧握住自己的辫子。 半晌,见她垂头只顾看自己脚尖,他悄悄盯着她头顶的发旋,一句问话裹挟着微风悠悠吹进静之的耳朵里: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从一开始就是。 不管他如何刁难,她都照单全收,虽然有时候她也会恶搞,但总的来说,她对他的好…已经远远超过一般丫鬟的程度。 有时候,他忍不住会产生一些幻想,但又不敢深想…… …… 静之: 为什么…… 若是他想明白了,便不会问了。 他还是…在抵触她的吧。 “没什么,走吧,要开席了。” 静之有些失落。 她指甲死死抠着掌心,突然昂起头,也不看他,挺直了背,率先走上桥去。 二娣跟在她身后,阖下眼皮,看着她手心渐渐浮起的月牙印,闭了闭眼,心里突然一阵刺痛。 …… 就在这时,妄图用周围灯火通明的酒楼环境,来麻痹自己神经而到处乱看的静之,突然见到了个老熟人。 她猝不及防止住脚步。 二娣差点就一把将她撞到桥下去。 身子晃荡了一下,像是闻到一点来自她发间的香甜,又好像没有。 他往旁边撤了一点,有些怅然若失。 这时,静之指了指拱桥右下方昏暗处,一对幽会的男女,而这桥对面就是倪飞请客的那酒楼。 她头也不回对二娣说: “那是阿桂吧?” 二娣没有回应。 此时,他正愣愣地看着她耳后的一颗小小的痣,突然觉得喉咙又有些痒,却是不想咳嗽。 微风拂起她鬓角的发丝,正有一搭没一搭,撩在他挽起袖子的胳膊上,有些痒,有些冰凉,手却不想挠。 他的身体,可能是……想造反了吧? “嗯?说话!” 感知到来自侧后方的呼吸,她一杵子杵到他腰间,却是另一手扶着桥梁,眯着眼看着不远处昏暗灯光下的两人。 二娣又往旁边撤了一步,远离那发丝的撩拨,这才掀起眼皮往拱桥的右下方望去,刚瞥一眼,他面色立马就冷了下来。 “是他。” 男的倒是老熟人,那姑娘却是陌生得紧。 阿桂倒是好手段,这么快又撩了一个。 静之回过头一脸严肃说: “我觉得你得跟梁赞商量一下,这样的人留在戏班里会害了你们的,你看昨晚你们——” 二娣抬手制止: “我……自有打算。” 静之看他一脸犹豫,就知道他又心软了,她咬着牙,瞪了他一眼。 也不等他,就噔噔噔,两阶一跳,跑下桥去。 又越过一块木板,然后猫下身子,放轻脚步悄悄靠近那对卿卿我我的男女。 也许是正打得火热,也或许是酒楼里的人声鼎沸掩盖了她轻微的脚步声,阿桂同那女子竟然一点儿也没感觉。 她顺顺利利地溜到那阿桂身后,突然暗笑一声。 嘿! 死渣男! 她瞬间伸出双手钳住阿桂的脚,然后狠狠向上一掀—— “嘭!”水花四溢。 “有人落水了!” “噗噗噗,你妈的,谁偷袭我!!” 那与他幽会的姑娘见事情败露,早就臊得跑没影儿了。 静之直起身子,看着还在水里狗刨兼怒骂的阿桂,忍不住对他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咧咧咧!臭东西!” 还未爽完,她就看到二娣被截在桥与酒楼相接的一块木板前。 那两个倪飞的护卫居然跟他打起来了。 她刚想过去,手腕突然从后面被人握住了。 “静之……你来啦。” 此时,她头顶挂着好几盏红灯笼,静之回头一看,竟不知是那灯笼映红了那倪飞的脸,还是他自己脸红了。 不过此时她没空管他怎么红的,只是甩开他的手奔到木板一侧: “你们住手!干什么呢!” 臭弟弟最近身体可不太好,她心焦得不行。 而且,那当做过道的木板太窄了,那俩护卫一前一后对二娣出招,那木板随着他们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她一时竟不敢踩上去,怕到时候二娣要是落水,那就完了! “别怕,他们只是试试他的功夫。” 倪飞看了三人一眼,眼里不由涌起了一丝对二娣的战意。 好身手! 他这两个护卫可都是高手,能同时对付他们两个,可见这个戏子身手不凡。 “你!是你授意的?!” 静之抿着嘴,冷冷看着他,恨不得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倪飞这才回过神来,支吾了半天,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确实是他授意的。 他凝视着静之,却突然发现她眼里满是对二娣的担忧,他内心不禁一个咯噔。 她不会……真喜欢那个戏子了吧?! 不行! 他一脸愠怒,又一把握住静之的手捧在胸前: “我……我喜欢你。” 静之本来还在焦急观战呢,听到这话,错愕回头: “?” 他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还未说话,黑着脸的二娣一个飞身上前,就夺过他怀里的那只手,又将静之扯到他身后,扯了扯嘴角说: “抱歉,我来晚了。” 不知道是说给倪飞听,还是说给静之听。 “我——”倪飞还想说什么,又被二娣一个“请”字打断。 二娣扯着静之一路疾走来到主桌坐下,脸臭得不行。 刚刚那一幕,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男俊,女靓。 执手,相望。 头顶两盏红灯笼映在他们身上,二人皆面带粉意,画面竟然该死的和谐。 第28章 暗流涌动 静之此时如坐针毡,本来她左边是二娣,右边是梁赞。 梁赞还未坐下呢,倪飞就一个箭步上前,率先坐下。 梁赞挠了挠头,不知嘀咕什么呢,又转到二娣另一边坐下。 见请客的主人进来了,众人也纷纷落座,倪飞看着乖乖坐在他身旁的静之,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仿若今晚是他俩的新婚酒席般,他站了起来: “我先敬大家一杯。” 说罢,众人纷纷起身,二娣脸虽黑着,但修养依然在,他还是捏着杯盏站了起来。 而静之此时怕极了倪飞,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于是起身的时候,顺便脚尖后伸,把身后的椅子往二娣的位置勾去。 轻微的咯吱声响起,她左右两人的表情瞬间互换。 二娣嘴角微微上扬,倪飞脸臭得不行,并轻哼了一声,饮下那杯酒。 那声轻哼仿佛预告着,这顿饭…不会安稳结束。 二娣的酒杯刚被抬到下巴,就被旁边伸过来的小手一把夺走。 似乎是觉得不喝不礼貌,她左一杯,右一杯,先后喝下。 这才出声解释: “他不能喝酒,我替他喝。” 倪飞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眼角瞥见二娣嘴角的那抹笑意,他又怒从心起。 于是众人落座后,他一个拱手: “梁师父,昨天在戏台上看到你的身手,我倪飞非常的敬佩。” 静之朝梁赞去了个眼神,他瞬间反应过来,捏起酒杯说: “谢谢你的捧场,我替娣哥敬你一杯。” 倪飞冷笑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双手执杯对着二娣,一脸客气,却是暗含试探: “以梁师父的造诣,不至于连一杯酒,都要别人替你喝吧。” 二娣还没说啥呢,静之转身从经过的伙计那儿提溜过来一壶热茶,给二娣的酒杯倒了一杯。 “喏,给你。”她递给二娣。 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酒,将酒杯拿了起来对着倪飞。 “我跟你说过了,他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吧,你要喝,我跟你喝!” 倪飞的酒杯凝在空中,指节捏得发白。 不等他喝,静之率先喝完,又朝他亮了亮杯底。 不就是喝酒,她没在怕的。 倪飞委屈地看了静之一眼,脸上客气的表情差点绷不住,只能一口饮尽那杯酒,只觉得酒从来没那么辣过,一股火从喉咙直顺到胃里,又从心口迸发出来。 二娣则是愣愣地看着他桌前小巧的酒杯。 此时,他脑子里被一句话刷屏。 这杯子…她抿过了,我该不该…喝呢? 神经大条的静之还未发现这个问题,她的脚轻轻踢了一下二娣的鞋,侧过嘴巴小声的说: “快喝,我给你倒的是茶,别怕。” 一股酒香突然随着清风从他耳际萦绕到他鼻尖,二娣耳朵红了大半。 他轻唔了一声,拿起面前的酒杯,却是不敢印上那个小小的唇印,而是挪动手指转了半圈,才饮下那杯热茶。 这时耳边又传来一声小小的愤怒气声: “……你嫌弃我!” 他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却是莫名的委屈,又将头撇到梁赞那侧,才轻轻说了句: “……我没有。” 看着隔壁两人宛如打情骂俏的场景,倪飞心里的火烧的更旺了,他眸色沉沉看着红着耳朵的二娣: “你的功夫这么好,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对手,你说多可惜!” 静之眼皮突然一跳。 他这是什么意思,刚想张嘴,桌下二娣扯了扯她的袖子安抚,又淡淡地朝倪飞说: “如果对手太好的话,我早就应付不来了。” 倪飞眼尖的很,桌子底下的动静,怎么能瞒得了他,于是他意有所指: “我走遍了大江南北,无论什么人……想深藏不露,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话刚说完,静之轻拍了一下二娣的手,有些害羞地看着他。 看吧。 拉拉扯扯,被人家发现了,可真是尬死了。 二娣收回手放在膝盖上,却是悄悄握紧,嘴上又不咸不淡的客套着: “我们走江湖的,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 梁赞那个傻小子,完全不知道这边的动静,他还以为倪飞那厮是在讽娣哥,他怒了: “娣哥,你也用不着太客气,过分谦虚就是虚伪。有真功夫,干嘛客气呢?” 静之两手握着椅座,朝侧边伸长了脚,狠狠朝他脚尖碾了下去。 傻……子! 说的什么话,恨不得他娣哥跟倪飞当场打起来是吧?! 梁赞手往下伸,涨红了脸,刚要闷哼出声,却同时收到二娣跟静之警告的眼神两枚,他刚将痛呼声吞下,通财却心疼得直给他夹菜: “少爷,你饿到胃痛啊?多吃点多吃点!” 这边暗流涌动,那边倪飞又试图挑起争端,话语中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了高手,自然就觉得手痒痒了。” 边说着,还边捏着拳头朝二娣秀了秀。 二娣要是怕他,就得改名叫三弟了。 他淡淡一笑: “我从前也有这个毛病,不过后来治好了。” 倪飞:“哦,不知道你是怎么治好的呢?” 二娣淡淡看了他一眼,余光又不由自主朝静之瞄去: “一个字,忍。” 静之突然呲笑一声,眸子里尽是失落。 她望着酒杯中小小的自己,有些出神。 他倒是挺能忍的。 有时候,她好像在他那儿感受到了情意,等她想要再进一步时,他却又龟缩了回去。 夸他一句忍者神龟,不为过吧。 想到这,她失意地饮下那杯酒,还重新倒了一杯,一连喝了不知道几杯了,拿酒杯的手腕却是突然二娣按住,她眼神些微迷离朝他看去,却发现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身侧倪飞一声冷哼: “可惜,我的字典里一向没有“忍”这个字!” 不知是否酒意上头,静之竟任由二娣握着她手腕,又朝倪飞建议: “要不……你换一本字典试试?” 虽是一句醉话,倪飞也听出她话里的维护之意,他冷冷盯着二娣: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很有诚意的,时间地点由你决定!” 静之酒意有些上头,却是听出了他的pk请求,她咬着牙剜了倪飞一眼说: “对不起,过两天我们就要到别的地方去,恕难奉陪。” 倪飞哐当一声撞到桌上,突然站了起来: “你……要走?” 静之托着下巴无甚所谓,眼神有些失焦,随意嗯了一声。 倪飞又慌又怒,当即走出饭桌到空地上,五指并拢直指二娣: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地切磋!” 二娣也看他不爽很久了,于是也站了起来,刚想走过去,身侧的手就被一只小手握住: “不许…打架~你还没好呢。” 喝醉的她娇娇软软的,声音里竟带着几分他从未听过的娇嗔。 二娣心口一柔,轻轻拂去她的手,转头朝梁赞交代: “照顾好她。” 他又半蹲下身子,直视她,声线里的宠溺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就切磋一下,切磋完,我们就回去了。” 静之耳朵灵得很,她听出来了。 她愣愣地看着二娣的眼睛,她似乎从那双幽深的眼里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等她眨一下眼,想要再确认清楚的时候,二娣站了起来,把身前的袍子往裤腰上一别,大步走了出去。 第29章 病发 两人刚站定,梁赞这时就凑了过来: “你说谁会赢?” 看着不远处面对面站立,剑拔弩张的两人,静之渐渐皱起了眉头,甚至连刚刚上头的酒意都去了三分: “不管谁赢,一定要快。” “为什么?” 静之没有回话,看着二娣此时越发苍白的脸色,她无端觉得有些不妙。 梁赞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也发现了二娣的异常,于是他紧紧盯着对面的倪飞,一路蹭到二娣身后: “娣哥,怎么站那么久还不开始啊?” 高手过招,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梁赞突然横插一脚,二娣有些愠怒,边死死盯着对面的倪飞,又偷偷一脚后撤。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踩了梁赞一脚。 “啊!” 梁赞一个吃痛,竟然直接把二娣推向倪飞。 他这一动,仿佛打响了战斗的第一枪,两人迅速交手上了。 梁赞还搁那儿杵着观战呢,下一秒耳朵就被提了起来。 他边嚎边侧头回望,发现是踮着脚,一脸怒容的静之,他眼神一转: “不是你说要快的吗?” 静之牙根子都快磨出火星了,她扯着梁赞的耳朵快步拉到一边: “快也不是这个快法,有时候先发制人,不是什么好事!” “哎呦,姑奶奶,你快放开我家少爷,耳朵都要被你拧紫了!” 通财嚎得像是拧在他耳朵上一样,看着梁赞被提在空中红得透明的耳朵,心疼得不行,却又不敢上前。 梁赞理亏,一时心虚,就未挣扎。 静之没理他,眼神又一直往过招的那两人那儿瞟,一时之间这三人竟也僵持住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两人已然过了数十招。 倪飞本就心里带着火气,所以招招凌厉,直取二娣喉间。 二娣虽先发制人,却不得不先格挡下他暗含教训之意的掌法,眼瞅着他漏了下风,静之不由得又把梁赞的耳朵又往上提了提。 这个臭小子! “静之,放手放手啊,真的要掉了!” “哼!” 不知是听到这边的动静,二娣分了心,竟被倪飞一拳击到胸口,二娣一个侧身后退,突然面露异色。 一直观察这边战局的静之,顺着二娣的眼神看过去,原来是那倪飞的拳头。 倪飞财大气粗,五指皆带满了镶嵌着玛瑙和宝石的戒指,静之眼皮一跳,当即出声嘲讽: “倪飞,都是赤手空拳的切磋,你还带着武器,又算什么好汉?!” 倪飞又怒又委屈,回过头痴痴看着灯下的静之: “我没有!” 静之依旧木着脸,余光瞥到正抿着嘴忍痛的二娣,她从鼻间轻哼一声: “你带着戒指打人还不算?人的拳头能硬过石头吗?” “你!”倪飞的随从咬着牙恶狠狠盯着她,那眼神凶得恨不得过来咬下她一口肉。 静之稳稳的坐着,甚至拿起二娣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她浅酌了一口,才说道: “难道我说得有错吗?” 她的话和行为,像是一盆凉水,给倪飞浇了个透心凉,当下他大手一挥,制止了欲冲上来的属下,又急又气,拔下手中十个戒指,用力塞在属下怀里,这才朝二娣亮了亮空荡荡的手,眼神却是对着静之: “这回可以了吧?” 静之:“哦。” 她又抿了一口茶水,眼角暗戳戳朝二娣瞄去,当看到他脸上的错愕和一闪而过的羞意时,静之笑眯眯地饮尽杯中茶,又对倪飞说: “请!” 这仿佛眉目传情的一幕,彻底点燃倪飞的怒火,他咬着牙,跟疯狗似的,转头就朝二娣攻去,二娣见招拆招,心态极稳,渐渐扭转了形势。 两人从庭下一路打到了刚刚那座木板窄桥,木板随着他俩下三路的一踢一挑晃悠个不停,木头吱呀响着,静之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 可千万别断啊! 好在,二人在上面过了几招,就跃到对面去了,她快步跟了上去,刚要过桥,一随从却直直站在桥头,伸手拦住了她。 “让开!” 她边说,眼神边往二娣的背影瞅,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被击中,那随从却是两掌交错在身前,一副要跟她对线的姿势,静之呲了一声: “我没空跟你打,别以为挡在这破桥面前我就过不去!” 她本想用灵力,耳边却传来围观的群众的窸窣声,静之朝左虚晃了那随从一枪,又突然朝右跑去,然后后退两步,一个冲击,直接大步越过水面,稳稳落在对面。 就这么一小会儿没关注二娣,等她站稳身子,就发现二娣情况急转直下。 他呼吸急促,吐气时不甚顺畅,有时还咳嗽两声,仿佛喘不上来气似的。 眼瞅着倪飞一个鞭腿直抽向他太阳穴,静之瞳孔一缩,脚下一点,飞起一脚,将堪堪划过二娣耳侧的脚踝用力蹬开: “趁人之危!” 话音刚落,二娣身形晃了晃,扶着柱子就蹲了下来。 他只觉得憋闷的胸口仿佛破旧的风箱,怎么喘,都无法有效的吸进去一点气,喉咙同时一阵发痒,引得他不断咳嗽,却又缓解不了一点。 “二娣,你怎么样?” 骂完倪飞,她立刻蹲下来,扶住二娣软在地上的身子,瞧着他连冷汗都流出来了,静之心里急得不行。 她没空看倪飞是什么表情,抬头就朝梁赞呼唤一声: “梁赞,还不快过来!” “原来梁师父有病在身。” 倪飞被静之骂得抬不起头,只是远远看着,不敢凑过来。 梁赞一把推开还想挡路的随从,三步并做两步,也跃了过来,同静之一起架起二娣的肩膀,扶他站了起来。 此时他心里又愧疚又气,恨不得穿越时空,把他刚刚那句对倪飞挑衅的话收回去,不过罪魁祸首,不还是那个倪飞吗?! 好家伙,越来设的是鸿门宴啊! 就这么短暂的一瞬间,梁赞幡然醒悟,于是忍不住讽刺倪飞一句: “不然的话,你还能站在这儿吗?!” 二娣这时都倒腾不上来气,捂着胸口,竟还虚着语气骂了一句: “多嘴。” 静之瞪了他一眼: “还说话!你也闭嘴!梁赞,快去叫大夫,要快!我先带二娣回去!” 说罢,她拉起二娣虚软的胳膊就往她肩上搭,然后一个用力,就将他背了起来,转身就跑。 “公子,追吗?”一随从紧紧盯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边挪到倪飞耳旁询问。 “啪!” 猝不及防,倪飞一个嘴巴子就甩过来了。 “你觉得我有脸追吗?……滚!” …… …… “嗬……嗬……静之,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生平第一次被女人背,还被她看到他的狼狈,喘不上来气的二娣突然觉得他有些丢脸,于是挣扎着身子就要下来。 怎料静之一手往后拖着他的身子,一手握住她肩上的大手往前用力一扯,二娣原本虚虚抵着她背部的身子,这回严严实实贴上了。 “能个球!你都喘成这样了,还是别说话了,很快就到,别怕!” 等跑到阴暗处,她咬咬牙将灵力附着在腿上,刹那间,奔跑的速度加快得不是一星半点,二娣觉得颠簸都少了,迎面而来的风却更大了,整个人仿佛都飘起来了似的。 他心中暗忖,难道,她竟是连轻功也会的吗? 下一秒,却又被扑面而来的冷空气激得咳嗽不止。 “二娣,把头埋在我肩上,快!” 听到他咳嗽,静之脚步一顿,急急交代。 “嗬……嗬……男女……咳咳咳……授受不亲。” 静之脑门青筋直跳,放在他身后的小手狠狠抽了一下他的屁股,又开始快速跑了起来: “臭弟弟,现在可不是犟的时候,喘不上来气,是会死人的。” 她的声线开始颤抖,甚至带上了微不可察的一点哭音,眼圈又渐渐红了。 这种即将失去爱人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起林风渡劫的时候。 那种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的时刻,她不想在体会了。 残存的酒意已经被这凉风和他的危急的状况压下,此时她脑子里的弦绷得紧紧的。 突然,两大颗热泪划过她的鬓角,随着疾风,重重打在二娣的脸上,他愣了一下,就连急促的喘气声都滞了一瞬。 他竟是……又惹她哭了吗? 仿佛丢了脸,他也没擦去他脸上的两滴泪水,只是缓缓将头埋进她的肩窝,好一会儿,才闷闷说了句: “……对不起。” 静之呼吸跟着一滞,仿佛又回到了撕心裂肺的那天,林风去世前跟她说的那句对不起,仿佛与他现在说的话重叠在一起,她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不许说这句话,我会救你的,我一定可以救下你的!” 说是这么说着,她的声线却抖得更加厉害,无尽的恐慌从各个角落瞬间占满她的脑海,理智渐渐褪去。 她脚下一点,带着二娣渐渐升空,朝远处黑暗中,唯一亮着灯牌的乐丰年飞去,又一手向后握住他的手腕传输着灵气。 二娣稍微缓解过来一点,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就算是轻功,也不至于一点颠簸也无, 而且,他只觉得有一股暖流从手腕处传入,缓缓淌过他的胳膊,又流进他体内,不止胸口的憋闷缓解了一点,就连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身子都暖和了不少。 她这是……在给他传功? 她还这么小,哪有几年功力可传,二娣心疼得不行: “嗬…………静之……不要…….嗬…………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边说着,他边扭动着手腕,他这一动,皮肉之间的紧贴松了许多,静之被迫切断了灵力传输。 她眉头拧得都快起球了,但见他喘气声稍稍平稳,她也没有强求。 只是把他又往上顿了顿,两手死死勾住他的腿弯,飞得越发快了,恨不得一下就能闪到他的小床上。 不过也相差无几了,戏班子本就坐落在护城河边,酒楼在城楼中心,不过几里距离,她脚程又快,不到一会儿,静之就飞到了乐丰年的后门。 索幸现在天色已晚,她飞得迅速,今晚又恰巧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应该没什么人看到他们。 一落地,她打横抱起面色如纸的二娣,径直朝内室跑去,边跑边说: “我觉得值,那就值。” 边说着,还边朝在她怀里愣住的他试探性问了一句: “你觉得呢?” 她低头瞄他一眼,却见他突然侧过头挪开视线,嘴巴紧紧闭着,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静之眼里的光瞬间又黯淡了下来。 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不把她往外推呢? 很快,就到了他的卧榻旁,静之轻轻将他放下,忍不住又关心一句: “怎么样,还好吗?” 看她急得眼眶都红了的样子,二娣心里一揪,却是别过脸不去看她,嘴角一扯: “暂时死不了。” “你!!!” 静之看他那副无所d谓和抗拒她的样子,恨不得捶他两拳。 又见他胸口略微急促起伏,还不时咳两声的病秧子样儿,她着实不敢动他分毫。 要是一拳捶死了怎么办? 心疼的,不得还是她嘛? 她紧抿着嘴,强硬地扯过他推脱的手,闭着眼,又给他传了一些灵力,等他面色好看一点,她才站起身来,朝外面走了出去。 “我出去看看梁赞找大夫来了没有,你先休息会儿。” 第30章 没有幻想了 静之在大门口徘徊了许久,期间又回去看了几趟二娣,但是每每进去一次,就会被他讽出来,给静之气的,抓起他的手又咬了一口,却是不敢再重重咬了。 小病秧子,咬坏了,心疼的还得是她。 见到前老板的惨状,戏班里众人也没脸在吃下去,三三两两的都已回来,梁赞和通财却不知去向,可给她急的,后来她甚至爬到了最高处乐丰年的灯牌上站着。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乐丰年的动静都消停下来,众人都入睡了许久,她这才听到一阵呼哧带喘的声音,还有一老头无奈的埋怨: “我说小伙子,你把我放下来,我是老了,不是瘸了,我能走。” “嗬——嗬——就你那蜗牛速度,等你走到乐丰年,嗬——我师父就要——哎呀,不跟你说了,前面就是!” 这声音——是……梁赞! 静之脚下轻轻一点,从灯牌上俯冲而下,直飞向不远处那个费力奔跑的身影。 梁赞好不容易跑去医馆,把正要入睡的大夫掳走,又背着他和一个大药箱子跑了许久,这回已经累得不行,脚步犹如万斤重,但他却不敢停下来,生怕来晚一步,他的未来师父就要没了。 正当他肺都快要爆炸,嘴里直泛起一股血腥味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素手拎起他背后那老头的领子一个转身就疾驰进乐丰年。 梁赞愣愣地看着飞速消失的二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静之。 他不由自主看了看离地七八米高的灯牌,又看了看一片漆黑的戏台入口,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 她的轻功可真好,要不…顺便也找她拜个师?! 正这样想着,二娣那张面如金纸的脸又浮上他的脑海,梁赞抬起酸痛的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想什么呢! 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他一咬牙,又朝里奔去。 一进入内室,借着窗外的月光,就看到二娣躺在床上,满头虚汗,刚刚那个大夫此时正一脸严肃给他把着脉,静之则在一旁徘徊,时不时还问两句: “大夫,怎么样怎么样?把出什么了吗?” 梁赞冲了过去,半跪在二娣床头,一脸歉意看着他,差点没把坐在一旁的大夫怼到凳子下。 “娣哥,你感觉怎么样?” 静之朝他翻了个白眼: “把着呢把着呢,你别吵吵!” 大夫朝她翻了个白眼: “你也别吵,吵得我都乱了!” 二人悻悻闭嘴。 大夫挪了挪屁股往前坐,又将手指搭在二娣脉上,时间越久,他的眉头压得越低,又不时浮起一丝讶异,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梁赞跟静之的心情随着他的表情变化,跌宕起伏,见到他居然叹气了,两人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沉入谷底。 “怎么样?”x2 大夫有些无语地看着异口同声的两个人,他收回手,打开他的药箱,却没有拿药,而是拿出一张宣纸。 “有笔墨无?” “有有有,我去拿!”梁赞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不到10秒,又刮了回来。 里头气氛凝重的很,他不敢大口喘气,却是略微屏住呼吸问: “我娣哥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呀?” 大夫看了眼正在研磨的静之,又观察一下二娣的脸色,这才叹了口气,悠悠说着: “他这个病是远年旧喘,我只能够替他治标,我先给他开个药方,不过,倒是有点疑点。” 梁赞把脸伸到正沾墨写药方的老头面前问: “什么疑点?” 老头又瞄了研完磨,走到另一侧的静之两眼,才说: “刚刚我替他把脉,病发时间应当是半个多时辰以前,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当更加虚弱,但脉象却是凝实,不似病重的样子。” 梁赞鬼使神差朝静之去了一眼,却见她幽幽坐在床边,阖下眼皮,情绪全掩。 他一时竟看不出是不是她动的手脚,只能又问: “是不是因为我娣哥身手好,所以脉才稳的?” 大夫摇了摇头说: “我也不知道,但总归是坏事中的一点好事。” 梁赞泄了气,只倒着眉,看着床上不时咳嗽一声的二娣说: “师父,都怪我不好。” 静之:“是该怪你!拱什么火嘛!早上跟你说过的,他昨晚上替你擦药受了风寒,你不是知道了嘛!” 二娣默默抬眸看了她两眼,却是没有反驳,而后又垂眼看向梁赞: “师父这两个字,我不承认,我根本就没收你为徒。” 梁赞悻悻弓下身子: “如果我不是被人打,就不会逼你出手。如果你不出手,就不会引倪飞来。如果不引倪飞来,你就不会跟他动手。如果你不跟他动手,就不会旧病复发。如果旧病不复发,你——” “闭嘴!” 二娣和梁赞同时看向静之。 她此时眼泪在眼眶里头打转,一脸歉意看着二娣: “都怪我,要是我那晚不出去的话就好了。” 梁赞:“哪晚?” 二娣不着痕迹看了她的红眼圈一眼,又转而怒瞪梁赞: “闭嘴!如果如果,像你这样翻旧账,最好你不出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笨蛋!” 大夫看他们居然要吵起来了,赶紧写完最后几个字,然后拿起来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说: “药方开好了,你们谁拿去药房抓药啊?” 静之:“给我,我脚程快。” 梁赞撇嘴: “你知道药房在哪里吗,你还是留下来吧,刚刚你喝了酒,又吹了风,你可能没感觉,但是你现在的脸色啊,跟娣哥有的一拼哦。” 静之:“你!!” 二娣朝梁赞无力地摆了摆手:“你去。” 梁赞:“好嘞,大夫,走,我先送你回去!” 大夫惊恐后退一步:“我,我自己走啊!” 梁赞又撇嘴: “知道啦~” 二人走后。 静之心神一下松懈下来,只觉得头昏脑涨,晚上一口饭没吃就喝酒,现在只觉得胃里头翻涌得不行,脸色一时更加青白。 二娣见状也朝她挥了挥手: “你也去休息。” 静之揉了揉眉心,嘴唇却是紧紧抿着,执拗地与他对视: “我不,我就要看着你。” “……随便你。” 他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又默默的闭上眼睛,藏在被子上的手却是捏得死紧。 见他又是这样,静之有些颓然,头却是越发疼得厉害,一股股天旋地转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她强打着精神,把他的屏风挪到床脚,又把梁赞的小床挪近,然后和衣侧身躺着,这才稍稍有所缓解。 她眼都不带眨的,死死盯着二娣的侧脸,脑子里突然又想起他打架前那温柔的语气。 她不由悄悄伸出手去够他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只大手。 握上的一瞬间,二娣倏然睁眼。 “啪!” 静之缩回小手,捂着泛红的手背,嘴角瞬间下沉,眼里直泛起一层水雾: “梁二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二娣被子底下的手死死揪住身子底下的被单,下巴绷得紧紧的,却是别过脸去,呲笑一声: “怎么,姑娘这是要以恩挟我吗?” 她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打湿了枕巾,静之咬着牙,深呼吸一口气,做出最后的尝试: “梁二娣,我只说一次……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二娣突然闭上眼睛,又转过身去,背对着静之,许久,才淡淡的说: “我……不喜欢你。” 一句拒绝之词被他说得十分艰难,每说出一个字,心便痛上一分,完全说出来时,却是心里一空,又一松,然后是仿若被万虫啃噬般密密麻麻的疼痛,直涌心间。 这样也好…… 他这副残破的身体,可不能再拖累别人了…… 闭着的眼里一股股热意直往上涌,他牙齿都咬出血腥味了,才忍住那阵倒腾似海的泪意。 静之却是忍不住了,她呼吸变得急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落在枕巾上,打湿了一大片,冰了她的脸颊。 又望了他的后脑勺许久,她抖着手,仿佛要做最后的告别似的,轻轻扯了一下他落在床上的小辫子。 她哽咽着声音说: “二娣……这是我最后一次扯你的辫子了,以后,我不会再对你……抱有一丝幻想了,你放心。” 说罢,她收回手,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后脑勺,干脆也转过身去,蜷缩着腿紧紧抱着自己。 另一头的二娣悄悄撩回身后的小辫子,她扯得迅速,辫子已然冰凉,竟是连一点余温也不曾留给他。 她用的力道很小,若是她没说,他根本就感觉不到。 此时的二娣却觉得,还不如大力扽他一下,更来得痛快。 手指摩挲着辫子,久久不愿意放下,耳边传来她逐渐均匀的呼吸声,期间还夹杂着几声抽噎的余音,他轻轻慢慢叹了一口气,悄悄转过身来,看着她那如同没有安全感而紧紧抱住自己膝盖的睡姿,心里又软又痛。 他悄悄撑起身子,本想拿自个儿的被子给她盖,又怕她误会,索性扯了梁赞的被子柔柔的盖住她。 盖的时候,也不敢盖得齐整,只虚虚搭住她腹部一角,装出一副是她无意识自己扯过来盖的样子。 这才放下心来,凝视着她的一小半侧脸看。 那侧脸上还有未干透的泪痕,一路下延,打湿了她侧脖颈间的那颗小痣。 二娣抬手在空气中轻轻抚着,仿佛要抹去那股子泪意。 许久,才无力地放下,神情疲惫地闭上眼睛休息。 第31章 赶紧逃命 这一觉,静之睡得极不安稳,她那两条细细的剑眉紧紧地拧在一起,像是打了一个解不开的结,额头上也逐渐冒出了点点细汗,眼皮底下的眼珠子正不安地转动着。 在梦中,林风、小九、两只可爱的小猫崽以及二娣,如同走马灯般轮番出现在她的眼前。 然而,这个梦境并非充满温馨与欢乐,而是弥漫着一股诡异而压抑的气息。 无尽的黑暗笼罩着一切,突然,又有两张陌生的面孔在黑暗中浮现出来。 尽管这两张脸显得有些模糊,但她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当她努力凝神望去时,却发现那两人面色阴沉,毫无表情,唯有一双眼睛散发着阴森的光芒,犹如两道冷箭直直地射向她。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那两张脸以惊人的速度朝她急速逼近。 可此时的她,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手脚完全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张恐怖的面容越来越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梦魇吗?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突然回响起之前林风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若是遇到梦魇,只要尝试动动手指或者脚趾,便能从噩梦中苏醒过来。” 想到这里,她立刻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已经麻痹的双脚之上,拼尽全力想要让脚趾活动起来。 就在那两张狰狞的面孔即将贴近她的时候,她的脚趾终于微微颤动了一下。 正当她心中涌起一丝欣喜之情时,一道寒光凛冽的剑影突然从她的眼角掠过,冰冷的剑气令她不禁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这一刻,她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就在她满心绝望,以为自己小命不保之时,虚空中突然传来了几声低沉压抑的咳嗽声…… 仿佛被按了暂停按钮,那笔直的剑影和那两张脸突然止在她面前,然后不断扭曲缩小,又忽而全部暗了下来。 静之的双腿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驱使着,猛地用力一蹬。 随着这股爆发力,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 “咯吱。” 床板仿佛不堪重负,响起一声。 “嗬……嗬……” 静之猛地翻身坐起,她瞪大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最先恢复知觉的是触觉,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后背上湿漉漉的汗水已经将衣物完全浸湿,冰冷的感觉透过布料传来,让她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静之用颤抖的右手紧紧捂住那颗正在疯狂跳动的心口,试图让它平静下来。 她的瞳孔仍然处于极度收缩的状态,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那场可怕的噩梦中完全摆脱出来。 出于本能反应,她下意识地快速转过头,目光急切地看向身旁的二娣。 只见他此刻依旧背对着自己,安静地躺在床上。 然而,原本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时已经滑落至地面,他的一只手则乖巧地放置在腿侧。 或许是由于咳嗽的缘故,他的身子时不时地轻轻颤动着。 静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稍稍落了地。 还好,他还在。 望着二娣熟睡中的背影,静之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临睡前他所说过的那些话语。 那句不喜欢,犹如一把利剑,轻易地刺穿了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不知不觉间,泪水悄无声息地涌上了眼眶,她的眼中悄然浮满了无法言说的痛意。 可是,尽管心痛不已,她却不忍他就这样睡着。 她动作极其轻微,以求不发出一点声音悄悄下了床。 刚一落地,一阵天旋地转,她不自觉的晃动了两下身子,只感觉头重脚轻的很。 她赶紧一手撑住床板,堪堪稳住身子,一股恶心的感觉却直冲喉头。 她咽了口唾沫压下翻腾着的胃酸,然后放轻步子走到他床的另一侧,捡起落到地上的被子轻轻掸了掸,才给他盖上。 望着他那张苍白如纸的睡颜以及微微干裂、毫无血色的唇瓣,静之心头不禁又浮起了一抹难以言喻的疼惜之情。 但此刻却再也不敢轻易去触动他分毫。 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床边凝视了许久。 终于,她抬起冰凉的小手,落在了他床头那块刻有一个红色“娣”字的木板上,轻轻摩挲着。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她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床上沉睡中的他,这才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向班主的床铺。 来到近前后,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摇晃着班主的肩膀,试图将其唤醒。 刚才那场梦境中所出现的那两个人,毫无疑问正是倪飞身边的两名护卫。 还记得在离开那家酒楼之前,他们看向自己和二娣的眼神,冰冷而充满杀意,简直就像是在注视着两个死人。 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们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放过她们。 班主睡得正香,突然间感觉到有人在晃动自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然而,当他看到床头处杵着一道黑乎乎的人影时,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只听他扯开嗓门就要放声大喊:“静——唔!” 好在静之反应迅速,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并朝着他连连做出嘘声的手势。 随后,她紧张兮兮地回过头去瞅了一眼二娣,发现他依旧沉浸在梦乡之中尚未苏醒过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再次转过头来,压低声音,用气声对着班主说道: “出来一下,我有事要讲。” 说罢,她转身径直朝后厨走去。 班主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二娣又传出几声咳嗽,他才如梦初醒,赶紧也下床趿拉着鞋子轻轻走了出去。 一踏入后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静之那不断徘徊着的身影。 班主:“怎么这么着急,有什么事?” 听到声音,静之快步走了过来,一脸严峻说: “班主,咱们恐怕得尽快离开此地才行,倪飞带来的那两个护卫绝非善类。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班主目瞪口呆,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掉出来: “不,不会吧?!江湖人士,切磋一下很正常,不至于这样吧?” 然而,面对班主的质疑,静之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面色越发沉重起来: “他们的眼神不对,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对咱们下手了,要不……今晚就走。” 听完这番话,班主整个人都呆住了,下巴仿佛失去了支撑似的,半晌也合不拢: “哈?要这么急吗?” 静之点点头: “以他们的穿着和霸道的行事风格,一看就是位高权重之人,我们这个戏班子在他们眼里,可能就是蝼蚁般的存在…… 这样,你去叫醒其他人,我去收拾行李,对了,从后门悄悄走,千万别点火把或者灯笼!反正我们这里的戏也演完了,早走晚走都一样的。” 班主思虑一番,觉得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于是点了点头,便要出去叫醒其他人。 刚到门前,就听到后面静之的交代: “动作轻些,他还未醒。” 月光下,班主明确看到了她脸上的挂念之意,他突然想起他睡前偷听到的,静之跟二娣的对话。 他不禁扼腕,恨不得把外面床上的二娣拖起来打醒他,却突然又看到静之对他招了招手催促,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放轻脚步出去了。 不多时,一整个戏班子的人都动了起来,搬武器的搬武器,收戏服的收戏服,大家忙得飞起,但是都非常自觉放轻动作,收拾好的人,由周婶带领着从后门率先离去。 不到半个时辰,这里就剩下静之,二娣,跟班主。 静之望着空空荡荡,只剩下几条椅子的内室,对班主点了点头: “你先去打点船只,清点人员,我等会带二娣跟上去,我们码头集合。” 班主一脸忧虑: “……好,那你多加小心。” 他支吾了两声,侧过头看着咳嗽又起的二娣说: “他……他只是——” “别说了。” 静之抬手制止他的话,又朝后扬了扬手:“走吧。” 瞧着她那张青白的脸,班主怎么也放不下心来,但是还有一大班子人等着他呢,他咬了咬牙,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就快步从后门离去。 等到大家都走远了,静之才急切踉跄了几步趴在后门口,呕了出来。 但因为晚上没吃东西,所以只呕出了几口酒跟酸水。 就在这时,几声哀嚎突然从侧面入口传来。 第32章 身份被发现 她的耳朵动了动。 那哀嚎声,甚是熟悉。 是……梁赞! 静之瞳孔一缩,难道……他们这么快就来了? 她一抹嘴巴,撑着膝盖站起,从后门绕了出去,贴着墙小心翼翼来到哀嚎声附近。 等到看清状况以后,她忍不住啧了一声。 只见不远处,一身黑衣的通财正拿着白蜡棍子对着他家少爷猛敲,梁赞一时不察,被打得四处逃窜。 静之翻了个白眼,扬声道: “别玩了,这个时候还搞这出!赶紧回来收拾东西,我们要走了!” 说完,也懒得去看那两个傻子,她捧起旁边水缸里的清水洗了把脸又漱了漱口,然后径直去了内室。 她站在门口她的小床旁边,远远望着那个角落,见他还睡着,她松了口气。 她心里暗自琢磨着,还是先把行李收拾妥当之后,再去唤醒睡梦中的二娣。 说干就干,只见她迅速地蹲下身子,伸手拿起一块干净的布料,动作麻利地收拾起衣物来。 就在她专心致志整理衣物之时,突然间,又听到屋外传来几声哀嚎。 静之用力地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 她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肯定又是那两个傻子。 尽管心中有些烦躁,但她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没过多久,她不仅将自己的衣物整齐地叠放进包裹之中,就连平日里偷偷积攒下的小金库也小心翼翼地藏在了里面。 随后,她将这个沉甸甸的包裹斜系在自己背上。 做完这些后,她蹑手蹑脚地朝着二娣睡觉的地方靠近过去。 当她走到床边,刚刚伸出手准备推动二娣的肩膀,想要叫醒他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这会儿身体还虚着呢,怎么能让他自己动手收拾行李呢? 想到这里,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于是又任劳任怨做起了老妈子,伏在他床里侧,开始帮他打包。 他的衣服,收。 他的蒲扇,收。 他的小茶壶,收。 这什么,唔,闻闻,金疮药?收。 他的化妆品……收。 等她打包完毕,胸前又多一个大包裹时,刚想直起身子,突然眼尖的看到床底深处有一个方形阴影。 她抬头看了一眼二娣,他好似没睡好的样子,眼皮轻微抖动着,眼珠子也不时转动一下,却是还未醒。 她吞了口唾沫,觉得好像发现了他的小秘密似的,心跳开始慢慢加快。 于是,她蹲了下来,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小手伸了出来,缓缓探进床底,摸了半天,没摸着。 她低头一看。 靠,还差一点。 于是她把头钻进去一点点,努力伸长了手去够那个盒子。 是的,一个木盒子,款式精美,各个角都包裹着金色的铜皮,盖子正前方居然还落了把锁。 静之猜测,这不会是……臭弟弟的小金库吧?! 那肯定要带走的啊! 正当她伸到手指都快抽筋的时候,指尖终于触到一丝冰凉,她面色一喜,刚挪动着手指要把它勾出来的时候,一具身体突然趴在她背上,覆住她的同时,一声闷哼传入耳际。 静之刚回了一点头,一缕寒光瞬间映入眼帘。 是……刀光?! 那她背上的是……二娣?! 还未来得及思考,二娣已经抱着她一个翻滚躲过一刀。 她刚昂起头,一把利刃朝她脖间挥了过来,她下意识一个后仰躲过一击,鼻尖却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侧头一看,二娣背部已然被划了一刀,雪白中衣破了个口子,他背部的皮肉已然绽开,鲜红的血液渗透衣服淌了一背。 刚看一眼,几个黑衣人突然手持利刃冲了过来,静之又心疼又气,索性搀着二娣,一脚踩住床板一侧,床板受力翘起,她顶着床板掩住两人,躲过挥来的数刀。 刀锋砍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静之眼尖的发现,木板有几处已经被穿透,隐隐有刀尖透了过来。 这床板撑不了多久了! 二娣无力说着:“你走!” 见侧边有一黑衣人又是一刀砍了过来,他打起精神,一个转身,一脚踢飞。 脚还未收回,静之便瞧见有道刀光对准他的腿挥去,她下意识把床板右移挡住他的腿。 “哐!” 那把利刃死死卡在床板上,离二娣的腿仅有一寸之遥,却再不能寸进一步。 眼瞅着那把刀即将被黑衣人拔出,静之顺势把床板往他们的方向用力一推,然后拉着二娣转身就跑,边跑还边说着: “走也要带上你!” 只可惜二娣受伤了跑得实在快不起来,尽管拼尽全力朝着化妆间奔去,但依旧未能摆脱身后穷追不舍的黑衣人。 就在他们刚刚抵达化妆间门口时,那如鬼魅般的黑影便已然追到了近前。 二娣见状,猛地用力甩开静之抓住自己的手,旋即毫不犹豫地迎上前去,与这两名气势汹汹的黑衣人展开搏斗。 经过半宿时间的休憩调养,二娣原本因过度劳累而导致的气喘症状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然而,后背上那刺骨的疼痛却始终未曾消散,反而因为剧烈的动作再度发作起来,疼得他额头上瞬间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但即便如此,二娣多年练就的深厚功夫底蕴仍未消失殆尽。 只见他身形灵活地辗转腾挪,出手迅猛有力,一时间竟然能够和眼前这两名黑衣人打得难解难分、互有攻守。 不过短短几招过后,二娣瞅准时机,猛然发力,双掌齐齐拍出,犹如疾风骤雨一般。 伴随着一阵劲风呼啸而过,两名黑衣人的脸上所蒙着的黑色布巾竟被硬生生地一掌挥落下来。 刹那间,两张熟悉无比的面孔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看到这两张脸的瞬间,仿佛噩梦成了真,她整个人都呆立当场。 然而仅仅只是一瞬间之后,无尽的怒火便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从她心底喷涌而出。 静之目光锐利如刀,迅速扫视一圈四周,发现地上正横七竖八地躺着几把戏班众人匆忙逃离时来不及带走的红缨枪。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脚尖勾起一把紧握在手,而后挺枪便刺: “说!是不是倪飞那个混蛋派你们来的?” 面对静之凌厉的质问和攻势,其中一名随从冷冷一笑,侧身轻松闪过她的攻击。 紧接着一个潇洒利落的转身,手中长刀顺势一挥,化作一道寒光直直劈向静之的脑门,同时口中恶狠狠地回应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今日此地,便是尔等葬身之所!” 静之目光一凛,迅速收回手中长枪,把那枪的尾端重重地抵在了坚实的地板之上,紧接着,她如同一只灵动的飞燕般旋转身体,巧妙地躲过了敌人凌厉的攻击。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静之又顺势半蹲下来,双手紧握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而出。 只听得两声闷哼响起,那一枪精准地击中了两个敌人的小腿部位,强大的冲击力让他们瞬间失去平衡,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趁着这两人尚未从地上爬起,静之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刚刚成功击退其他喽啰的二娣,快速向后撤退,朝着戏台的入口处奔去。 然而,就在她们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却突然迎面撞上了一个身影。 静之定睛一看,心中不禁暗骂: “靠,怎么又是个黑衣喽啰!真是阴魂不散,还有完没完?” 恼怒之下,她毫不犹豫地举起长枪,用力一挥,长枪如同一道闪电破空而出,直直地向着前方刺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我,梁赞!” 但此刻,静之所使出的力气极大,那根坚硬的木棍甚至都弯曲了一瞬,想要收回这一枪已经来不及了。 她咬紧牙关,拼命地挪动着手腕,试图改变长枪的方向。 最终,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她成功地将长枪偏移了一点点角度。 那锋利的红缨枪头瞬间刺穿了对方的面巾,并深深地钉在了墙上。 露出在众人眼前的,赫然是梁赞那张因极度惊恐而微微扭曲的大脸。 静之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 “穿成这样干什么?不怕我一枪戳死你!” 梁赞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突然间,三人惊觉前门处火光冲天而起,熊熊烈焰燃烧得极为凶猛。 仅仅数息之间,侧方的竹帘也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眨眼间便陷入火海之中。 这情景当真是应了那句古话: 杀人必放火啊! “快,从后门走!”静之急声喊道。 然而,就在她刚刚转过头时,却发现那两名倪飞的随从已然如鬼魅般追了上来。 她银牙紧咬,毫不犹豫地搀扶着二娣朝着戏台中央狂奔而去。 那两人却如同饿狼一般,对她们俩穷追不舍,一时间竟然完全忽略了同样身着黑衣的梁赞。 梁赞见状,心中暗忖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只见他迅速抽出戏台后的大旗,用墙边的火将其点燃。 随后,他使出全身力气,奋力挥动着火红的帆布,向着那两名随从狠狠地砸了过去,并大声提醒道:“娣哥,静之,过旗!” 那面燃烧着的大旗裹挟着熊熊烈火以及滚滚热浪,以排山倒海之势瞬间挥舞到了静之和二娣的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静之和二娣默契十足,同时施展了一个漂亮的 360 度前滚翻,身姿矫健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相比之下,身后那穷追不舍的随从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其中一人由于躲闪不及,身上的衣物竟然被火焰所撩到。 刹那间,一股刺鼻的烧焦味弥漫开来,那人顿时发出凄厉的嚎叫声:“救命啊!快点救救我!” 另外一人目光凶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心中虽然满是不情愿,但也明白此时不能坐视不管。 只见他咬咬牙,猛地扯下墙上那块原本用来装饰的围布,迅速冲上前去,帮助那个人扑打其衣服上熊熊燃烧的火焰。 也许真应了那句老话:“祸害遗千年”。 就在眨眼之间,那火势竟然以惊人的速度得到了控制,并逐渐熄灭下去。 刚才成功逃回化妆间的三个人,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发现身后的追兵如鬼魅一般,又又追了上来。 眼见形势危急,梁赞毫不犹豫挥舞着正在燃烧的大旗,试图以此阻挡住敌人前进的脚步。 同时,他口中大声呼喊着:“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听到这话,二娣的态度似乎出现了一丝动摇。 他不再像以往那样对梁赞表现出冷漠和无情,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犹豫之色,轻声说道:“那你……” 梁赞根本不容他继续说下去,便果断打断: “别管我!快走!” 话音未落,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梁赞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对方狠狠地一脚踹飞出去,直直地摔到了他们面前。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衣物被自己手中的旗子引燃,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 看到这一幕,静之都不禁感到有些无语。 就这??? 还没等她从无语中回过神来,二娣已经一个箭步冲到梁赞身旁,毫不犹豫地伏低身子,紧紧地将梁赞压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帮助他扑灭了身上的火焰。 此时此刻,看着二娣的举动,静之心头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原来,不管是后世,还是今生,他依旧是那个嘴硬心软的人啊…… 然而,眼下可不是感慨的时候。 因为就在这时,静之眼看着后面那两个人已经提着寒光闪闪的大刀杀了过来。 她急忙收起纷乱的思绪,快速弯腰捡起地上那面快要燃尽的大旗,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他们用力一挥! “梁赞,朝后厨出去!”她喊完,又转身跟那俩随从打了起来。 梁赞听话,搀着二娣就朝后门跑去。 …… 静之边跟着眼前的二人交手,耳边还能听到响个不停的巴掌声跟二娣虚弱的怒骂: “啪!”一巴掌。 “混账!怎么可以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放开我!” “娣哥!她功夫好,她可以——” “啪!”巴掌+1。 “可以个屁,放开我!” “不放!” “啪。” 巴掌声渐渐远去。 静之松了一口气,但她的双眸却泛着寒冷的光芒,犹如两道冰箭一般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 此时,她周身的灵气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般疯狂地流动着,发出阵阵呼啸之声。 没过多久,只见她头顶那对毛茸茸的耳朵缓缓冒了出来,随着灵气的涌动轻轻颤动着; 而身后原本隐匿起来的八条尾巴也在一瞬间如孔雀开屏般飞扬到空中,每一条尾巴都微微闪烁着光芒,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刚刚追上来的两个随从见状,突然不约而同地后撤一步,脸上满是警惕之色,眼神之中还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恐。 其中一人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你竟然是妖?” 静之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厉声道: “我是你姑奶奶!” 另一个随从则迅速挽起一个漂亮的剑花,手中的利刃朝外,锋利的剑刃在火光下折射出一道寒光,映照出他那双阴鹜的眼睛。 只听他恶狠狠地吼道:“管她是什么东西,今天她必须得死,兄弟,上!” 静之听到这话,不禁冷笑一声,双手同时催动着尾巴以极快的速度生长,并朝着那两个随从狠狠地挥去。 刹那间,空气似乎都被撕裂开来,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那就试试看吧!”静之大声喝道,此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至极的杀意。 要知道,二娣这会儿并不在这里,所以她完全没有必要再继续隐藏自己的实力了。 这两个人今日既然见到了她的真身,那么就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否则后患无穷。 那两个人本以为凭借人数优势就能战胜她,然而他们静之的尾巴更多。 只见静之一甩其中一条尾巴,他们手中紧握的武器瞬间被击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重重地落在远处。 紧接着,静之灵活地操纵着另外两条尾巴,如蟒蛇一般紧紧缠绕住转身欲逃的两人的脖颈。 此刻,那两人拼命地扭动身体,试图挣脱这致命的束缚,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他们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双眼因为极度惊恐而向外凸出,脖颈处的青筋更是由于过度用力而高高凸起,颜色逐渐变得乌黑发紫。 没过多久,两人的力量彻底耗尽,原本死命抓住静之尾巴的双手无力地垂落下来,脑袋也软绵绵地向一侧歪斜过去,最终停止了呼吸。 随着静之撤回灵力,她的身形开始缓缓变化,重新恢复成人类的模样。 与此同时,那些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尾巴也如同潮水般逐渐缩回体内。 只听得“砰砰”两声闷响,两具已然失去生机的尸体直直地摔倒在地。 静之刚刚转过身来,目光所及之处竟是两个本不应该在此出现的身影—— 去而复返的二娣,和被扇得脸颊高高肿起的梁赞。 当她的视线与他们交汇时,梁赞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而被他搀扶着的二娣则由于梁赞后退产生的惯性,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后退了一步。 静之的眼眸之中渐渐地浮现出一丝惊慌失措之色:“我,我,你听我解释。” 二娣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随后,他奋力挣脱开梁赞的搀扶,转过身朝着后门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去: “......走吧。” 梁赞一脸复杂看了她一眼,见二娣走了,他也赶紧跟了上去。 静之心慌意乱,亦步亦趋跟在他们后面。 刚走到后门。 就看到远处又有一路追兵赶来,静之没空解释,赶紧上前几步,冲到河岸口,扯出藏在草里的小船,率先跳了上去,然后转身对他们说: “梁赞,把他扶下来,快!” 梁赞愣了一下,但听闻身后众多脚步声追来,他来不及思考,只得扶着二娣上了船。 静之撑着杆,用力一抵岸边,小船像离弦的箭,瞬间划出去老远,只留下一群执刀的黑衣人在岸上扼腕怒骂。 等到脱离包围,她把船撑往梁赞手里一塞,解下身上的包裹,朝梁赞说: “刚刚看我划了这么久,你该会了吧,你划着,我给二娣上药。” 梁赞握着船撑,动了动嘴,还未说话。 二娣抬手制止,冷言冷语: “不用,你把药给阿赞,他给我上药。” 他叫他…阿赞? 第33章 别叫他阿赞 那怎么不叫她阿静,或者阿之? 难道她对他还不够好吗? 她暗暗剜了一眼梁赞,蹲下身子解开他的包裹找药,她记得她刚刚有收一瓶金疮药的。 包裹一解,里面齐齐整整都是他常用的东西,二娣眸色一深,骤然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再看一眼,他都怕他心神松懈,就接受她了。 见他抗拒的样子,静之鼻子又是一酸。 他这是……嫌弃她了吗? 她快速找到那个白色塞着个红色布条子的小瓷瓶,然后把东西往梁赞手里狠狠一塞,又对着二娣的后脑勺冷哼一声。 梁赞刚想把船撑给她,她咬咬牙又把瓶子夺了回来,然后无声对梁赞做了口型: “划!” 梁赞起初确实被她突然的变身吓得不轻,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他跟她接触不久,但知道她本性不坏,所以心中的恐惧也就渐渐消散了。 只见他潇洒地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然后拿着船撑,缓缓站起身来,朝着船尾走去。 来到船尾后,梁赞稳稳地握住船撑,一下接一下地慢慢划动着。 随着他的动作,小船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见船动了起来,二娣以为是静之去划船了,紧绷着的背部终于得以放松,他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解开胸前的扣子,微微弓着背,将上衣朝两侧揭开,往后一掀,衣服缓缓后溜下来,当衣服擦过他身上的伤口时,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又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此时他的背一片狼藉,除了血迹,就是汗渍,后脖颈之间更是沾染上了不少黑色的烟灰。 令人意外的是,尽管如此狼狈不堪,他腰间两侧干净的肌肤却依旧紧实白皙,在皎洁的月光和晶莹的汗水映照之下,竟然还微微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静之不经意间瞥见了这一幕,仅仅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她便急忙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二娣肩胛骨正中间那道狰狞可怖的刀伤上。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没有半分旖旎的念头,只是觉得他好瘦。 阿风都够瘦的了,他比阿风还瘦。 真是……小可怜。 她悄悄打开自己的包裹,掏出干净的白色布巾,动作轻了再轻,帮他擦着伤口周围的脏污和血迹。 布巾触碰到他皮肤的一瞬间,他脊背一挺,精致的肩胛骨瞬间动了动: “阿赞,怎么不直接上药?” 见梁赞捏着船撑慌张的回过头,支支吾吾的样子,静之瞬间一个眼刀过去,又做了个口型: “回他。” 梁赞抿了抿嘴,两指捏了捏嗓子,掩住紧张的情绪,俯下身凑过头到二娣身后: “哎呀,上药我很有经验的,伤口周围擦干净再上药嘛,才不会发烧,很快啊,很快就好!” 二娣暗暗叹了口气: “那你快点。” 他的耳根子渐渐泛起一丝红意。 就算是戏子,他也从未在女子面前袒胸露背的,只是后背的伤再不处理的话,他看他是撑不过今晚了。 他就怕……时间久了,她会回头看他。 一想起这个,他耳根子的那抹红意更上一层楼,苍白的脸上悄然浮上了两朵红云。 就在他毫无防备之时,静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绝佳时机。 只见她动作迅速而轻柔,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宽阔的后背。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充满了关切和温柔,仿佛生怕弄疼了他一分一毫。 待背部被擦拭得干爽洁净后,静之又轻轻地打开了那个精致的瓷瓶。 随着瓶盖开启,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飘散而出。 她用纤细的手指捏起一小撮浅黄色的药粉,极为谨慎地将其倾倒在他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之上。 当那细腻的药粉接触到绽开的皮肉时,一阵剧烈的刺痛犹如闪电般沿着神经末梢,直直冲向大脑。 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不由自主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仅仅是片刻之前才擦干的背部,此刻却因为疼痛再次被逼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下一秒,二娣却迅速紧咬着牙关,死死忍住呼之欲出的痛呼。 他怕,被撑船的静之察觉。 此时他的腮帮子,因为他的动作都微微鼓起,整个人绷得如同拉紧的弓弦一般。 脖颈间的青筋更是因用力过度而不停地跳动着,清晰可见。 静之一眼就看出了他所承受的巨大痛苦,心中顿时涌起无尽的怜惜。 她情不自禁俯下身子,靠近他的伤口。 朱唇轻启,呼出的气息如春风般轻轻柔柔,不断吹拂在那受伤的地方。 手中又加快速度撒着药粉,以求减短他受苦的时长。 每当那微凉的气息掠过伤口时,二娣都会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感,就连手臂上也不自觉地泛起了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阿赞,不用吹,上好了吗?上好了,直接用纱布裹起来就行。” 阿赞那小子,该不会是…… 正当二娣胡思乱想的时候,静之又一个眼刀过去,梁赞暗暗叹了口气。 这两个人能别扭死,他好想跳到水里去啊! 虽这样想着,却还是乖乖凑了过来: “娣哥,我怕你痛嘛,吹一下而已,上好药了,我马上帮你包起来。” 二娣一想起梁赞吹他背,他就忍不住把背部绷得紧紧的,又往前伏了伏身子。 脊梁骨的位置随着他的动作瞬间凹了下去,静之的眼神忍不住顺着凹陷的位置从上到下看,看到腰际时,却被一条横向的腰带挡住视线。 腰际中间的凹陷挺深,腰带中间居然悬空了一小块,映出黑灰色的一团阴影,有些细汗凝成一大颗顺着脊梁骨的凹陷缓缓下落,直隐入那腰带下,慢慢打湿了他臀位上面一点的布料。 静之想,那是他的腰窝吧,他这么瘦,一定有的吧? 就在她举着纱布浮想联翩的时候,二娣又轻咳了两声,静之瞬间回了神,朝梁赞投去眼神,又举了举手示意。 梁赞:“娣哥,手举起来我才能包扎呀。” 二娣迟疑了一下,那小子……该不是断袖吧? “娣哥,再不包扎好,穿好衣服,会着凉的,这可是在河面上。”梁赞好心提醒。 二娣却轻哼一声,才缓缓把手朝左右平直的举了起来。 他想着,梁赞要是敢抱他,他就一脚把他踹河里去。 静之看他举起手了,赶紧展开纱布一圈一圈给他裹好,期间她小心翼翼地,力求不碰到他一点肌肤。 快裹好时,静之却发现纱布两头只够在前面打结,于是她撑起一点身子,虚虚从身后环着他的胸,又侧过头,视线穿过他的肩膀,往下看清手中的纱布,并慢慢打着结。 就在这时,她的鬓发随着她侧头的动作滑落到他的肩膀上。 静之眼神只瞅着两手之间的结,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子动静,二娣却是感觉了。 他肩侧一痒,于是斜眼瞄了过去。 就那一斜,一缕白色发着微光的发丝瞬间映入他眼帘。 他心跳顿时漏了一拍,然后开始急剧跳动着,越来越快。 给他擦背, 给他上药, 给他吹吹, 给他包扎的人, 是……她?!!!! 二娣只感觉一股热意直顶脑门,光溜溜的额顶,瞬间冒出一层汗水,他下意识握住在他胸前正打结的两只小手,欲将其掰开。 哪知静之一看他要挣扎,反而死死箍住他,又在他肩胛骨旁咬了一口。 她这一咬,仿佛咬在二娣心口,他感觉心口酥酥的,麻麻的,有些痒,有些痛,一时竟愣在原地,忘记了挣扎。 静之轻叹了一声: “臭弟弟……你是喜欢我的吧?不然为什么要替我挡刀,嗯?” 边说着,她还轻啄一口他肩头那个浅浅的牙印。 咬一口,他没动。 亲一下,他倒是反应过来了。 他使了大力,强硬地掰开静之的手,把落在他腰际破了个洞的中衣往上一穿,像是怕被人非礼似的,迅速扣上扣子,又冷冷的说: “习武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任何一个人在那里,我都会保护他。 静之……请你自重。” 他那口是心非的性子啊,她可算是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了。 静之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闭了闭眼,稳下心神。 再次睁开眼时,便看到他红得透明的耳垂。 ……小样~ 她寂灭的心突然又开始跳动起来,于是从后面轻轻环住二娣的细腰,将脸轻轻贴在他后肩: “别这么对我,二娣,我也是有心的,它也有痛觉……要怎么样……你才肯接受我?” 二娣紧闭双眼,又往前俯身,挣脱了她的怀抱,他极力稳住自己颤抖的声音,一双大手死死捏紧自己曲着的膝盖: “我这副身子……给不了你幸福,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静之看着他因弯腰而突出的脊梁骨,突然明白过来,他一直拒绝她的理由。 他是怕……会拖累她吧? 那他对她,也是有情的吧?!! 静之越是深入思考,那双明亮的眼眸便越发闪耀起来,但很快,其中却又掠过了一缕偏执的光芒。 \"你的意思是,只要能治好你,你就会选择和我在一起吗?\"静之满怀期待地问道,声音微微颤抖着。 然而,面对这个问题,二娣却陷入了沉默之中。 因为对于自己所患的病症,他从来都未曾听闻过有任何能够治愈的可能性。 片刻之后,他突然嗤笑了一声: \"你就暂且当作是如此吧。不过在此之前,还请你......自重一些。\" 听到这话,静之急忙向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随后又冲着他的背影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好呀,我一定会努力寻找治好你的办法的!在那之前,我保证不会再轻易靠近你啦,你尽管放心就是。\" 梁赞看她一副爱得卑微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瞠目结舌。 此时,他恨不得一头扎进水里去。 他总觉得,他在这条船上,有些多余。 “你能不能别叫他阿赞?” 她对着他的背影说,又用眼角余光剜了一眼多余的人。 “不能。” “那你叫我阿静。” “……” “阿之?” “……” “静静?” “闭嘴。”他终于受不了了,转头瞪了她一眼。 静之一眼就看到他红红的脸颊,于是呲呲呲的笑出声来。 看着他的一双漂亮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是深情。 二娣看呆了。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被她看着,也是第一次,她对他笑得这么开心。 他骤然转过头去,背对着她坐着,又往前挪了挪屁股,力求能离她远点,耳朵却是通红。 静之窃笑了一下,低着头从他的包裹里翻出一件暗黄色的外袍展开,然后从后头轻轻披在他身上。 “不是跟你说了别碰我。”他身子一僵。 “我没碰到你,我怕你着凉嘛。”她语气无辜。 “扑通!”水花四溅。 是谁……掉水里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 哦,是梁赞。 他正在水里狗刨,并僵着脖子转过头背对着他们。 “……你干嘛?”她一脸疑惑。 “那什么,我游游泳,你们聊,你们聊!” 梁赞一捏鼻子,就潜入水里。 梁赞:他就说,他是多余的。 第34章 别扭的二娣 等梁赞游够了,从水里钻出头来的时候,发现他娣哥跟静之两人,一个坐船头,一个坐船尾。 他娣哥依旧背对着她,披着件衣服,一手撑着脑袋,正在闭目养神。 而静之则是抱着腿,看着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书,一副要钻进书里去的样子。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一声,却被静之听到了。 她回过头去悠悠看了他一眼说: “游爽了没?上来了,我们该去码头了。” 梁赞嘻嘻一笑,指了指她手中的书: “看什么呢?” 静之又把头埋进书里: “医书。” 梁赞愣了一下,又悄悄瞄了一眼船头的人。 果然,他娣哥这一下背都打直了,还装模作样的拢了拢肩上的外套。 ……嘁,别扭哥。 梁赞轻轻地扯了扯静之的衣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调皮。 静之缓缓地将头从书中钻出来,目光落在梁赞身上。 梁赞见状,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无声的嘿嘿笑容,又挤眉弄眼的,他伸出手指先是指向了一旁的二娣,然后又指向了船中间的那个空位,并压低声音说道: “你呀,还是坐到中间去吧,我马上就要上船啦,要是不小心把水溅到你身上,可就不好咯!” 听到这话,静之轻轻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二娣,才应道:“……哦。”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紧紧把住船舷的两侧,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尽量伏低一些,同时缓慢而谨慎地向前挪动着脚步,试图减少船只因为她的动作而产生的摇晃。 然而,尽管她已经如此小心,但那一点点轻微的左右晃动还是没能逃过前方那个人敏锐的感官。 此刻,前面那人像是突然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整个人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他原本用来拢紧外套的两只手,更是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将外套边缘的布料捏得扁扁的,仿佛要将其揉碎一般。 当静之好不容易挪到船的中段时,甚至还没来得及坐稳,那人便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又往前坐了坐。 这下可好,他的整个屁股几乎都快要悬空到横向的木板外头去了。 她一见他这恨不得学梁赞一样,一头扎进水里去的样子就有气,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她对他圆润的后脑勺去了个白眼,咬着牙说: “我会信守承诺,你好之前,不会再接近你的……再往前挪,小心掉水里去。” “…………” 二娣听到这话后,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他只是默默地垂下眼眸,凝视着那被摇晃的小船搅动而出的一圈圈涟漪。 心中因为静之刚才所说的那句话,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那种感觉里,似乎既有几分难堪,又夹杂着些许微不可察的失落。 而此时的静之,见二娣再次沉默不语,眼神不由得黯淡了下来。 不过,仅仅过了不到一秒钟,她便迅速重新振作起精神来。 她重新拿起手中卷着的医书,借着皎洁的月光仔细翻阅起来。 “哗!” 梁赞双手一撑船尾,突然猛地向上一跃,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船头正在走神的二娣以及专心致志看书的静之都手忙脚乱地按住船舷两侧,努力稳住船身以免翻倒。 “梁赞!!”静之怒吼。 “嘿嘿,走啦走啦!” 梁赞朝河里拧了拧下摆的水,然后拿起倚靠在一旁的船篙,将其插入水中轻轻地左右摆动起来。 就这样,原本停滞许久的小船终于再度缓缓向前移动。 边滑,梁赞嘴里还不停地问道: “咱们要去哪儿啊?前面可是有条岔道哦。” 静之还未说话呢,二娣就跟个导航似的,淡淡的说: “往右,去码头。” 他怎么知道要去码头? 难道她跟班主聊天的时候……他没睡?? 那她给他盖被子,在他床头站这么久,甚至还偷偷摸摸摸他的牌子的事儿,他都知道啦? 静之越深想,越觉得有股子热意直往脸上涌去。 “好嘞。” 梁赞可不管她在想什么,他提起船篙换了个方向,轻轻一划,船拐了个弯,往右去了。 边划,他还不忘跟恨不得把脸贴在书上的静之侃侃大山: “诶,你这书哪儿来的?” 静之把烧红的脸藏进书里,又指了指她脚边二娣的大包裹。 梁赞撇嘴,既然是他娣哥的书,那他娣哥一定是看过了,他都找不到治疗的方法,她怎么可能找得到嘛。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静之突然书本往膝盖上一放: “坏了,你家通财呢?” 梁赞一拍脑门: “哎呀,我给忘了!” 他叹了口气,望了望水面,情绪突然变得低落: “后有追兵,回去也不现实,只能求老天爷保佑他了。” 静之:“哦。” 见他面色不好,静之也不好再问。 刚把头埋进书里两秒,突然又啪的一声把书放下: “坏了!” “又怎么了嘛?”梁赞没好气瞪了她一眼。 一惊一乍的,跟只猫似的。 他突然反应过来,哦,她可不就是猫嘛。 静之看着前头的二娣背影,有些犹豫,她抠着衣角吞吞吐吐的说: “二娣,你床底的小金库没给你带出来,对不起。” “什么小金库?”梁赞问。 “就一个盒子,长得还挺精致,还上锁了,肯定是用来放银两的,不是小金库是什么?” 静之有些闷闷不乐,一想起那个盒子里的钱是二娣一嘴一嘴唱出来的,就这么一把火给烧毁了,她就心痛得不行。 “啊?” “…………不是金库。” 月色下的二娣,嘴唇依旧苍白,脸却红得惊人。 他的钱都存到钱庄里了,吃住都在戏班,手头上基本没钱,至于那个盒子里装着的……是他的秘密。 一想起他不舍得吃的东西,就这样一把火给烧没了,他也开始失落了。 “那装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静之惴惴不安。 “……没什么。”他的头垂了下去。 静之更愧疚了,一定是钱! 她决定,以后她要赚多多的钱还给他。 三人一路无话,各怀心思。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快到码头了。 坐在船头的二娣,眼皮沉重,撑着脑袋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此时,一阵嘈杂声传入了他的耳中,原本迷迷糊糊的他瞬间被惊醒。 他揉了揉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码头处有一群人正在疯狂地奔跑着。 与此同时,一艘船正缓缓地驶离岸边,渐行渐远。 二娣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他眯起双眼,努力想要看清码头上那些攒动的人群究竟是什么情况。 随着视线逐渐清晰,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他回过头来,压低声音对身后的梁赞喊道: “快!掉头快走!” 梁赞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二娣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稍微镇定下来一些,然后快速说道: “码头上全都是追兵,快走!” 听到这话,梁赞的脸色也是骤然一变,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俯下身子,双手紧紧地扶住船沿向前挪去。 很快,他便来到了船头,与半蹲着身子挪过来的二娣交换了位置。 “娣哥,现在该怎么办啊?那我们要去哪里才行呢?还有戏班子里的其他人呢?” 梁赞此刻已经完全慌了神,一边手忙脚乱地操控着船只快速远离岸边,一边焦急万分地朝着船尾的二娣询问道。 二娣紧皱着眉头,目光凝视着逐渐远离的港口,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 “我刚才看到船上的班主了,他们已经离开,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至于我们……顺着水流朝南走,去乡下我的老家暂时先避避风头。” “……好。” 二娣拧眉头,静之拧自己大腿。 她就不是个看书的料,看个医书给她看得困得不行,眼皮子直往下耷拉。 刚刚那阵慌乱都没能影响到她的睡意。 此时,她又大力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突如其来的痛觉让她醒了一瞬,随即身子又开始东倒西歪的。 眼瞅着那医书滑落在地,而她紧闭着眼睛,就要一头栽进河里去的时候,一个人影闪了过来,把她歪着的头放在自个儿肩膀上。 静之:“zzzzzzzzzzzzzz” 也许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也或许昨晚喝醉了,又哭又吐又打架,闹腾了一夜,此时她一秒入睡。 竟没有反应过来她靠着的人——是二娣。 梁赞一脸揶揄:“嘿嘿,娣哥,还说你不喜——” 二娣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嘘!” 梁赞无奈地耸了耸肩,随后缓缓地转过头去,双手紧握住船桨,开始专心致志地划起船来。 然而,在他转过身去的瞬间,背地里却是暗暗地摇着头,心中暗自嘀咕着: “我这娣哥啊,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性格也实在是太别扭了!” 另一边,二娣努力地平复了好久的情绪,方才鼓起勇气慢慢地低下头去看向她。 当目光触及到她那眼下淡淡的青黑色时,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疼...... 就这样,他呆呆地盯着人家看了许久许久。 突然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二娣鬼鬼祟祟地朝着她发旋上方的空气虚虚一亲。 而后,他像是怕被发现似的,赶紧将背上那件宽大的袍子轻轻地展开,并仔细地拢住了两人的身体。 做完这些后,他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二娣已经不敢再有更多不切实际的奢求了。 他只希望时间能够走得再慢一些,甚至最好能够就此停驻下来。 这样一来,他便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感受她的靠近,去细细品味这份难得的温馨与宁静。 第35章 情之一字 梁赞可没空管他那些小心思,一根船蒿撑得飞起,再加上顺流而下,他们的小船就像离弦的箭直奔目的地。 可能是水上风大,期间二娣哮喘又发作了两次,静之当下便决定,弃小船换大船。 他们寻了个人少的港口上了岸,又购买了一些生活物资,还帮二娣捡了些药,这才去换乘了大船。 许是吹了许久的风,也有可能是二娣背上的伤,导致他免疫力下降。 他一连喝了好几天药了,哮喘却久久未见缓和,整个人还虚的不行,一天就瘫在床上,给静之急得嘴角直冒起了小泡泡。 梁赞为了贴身照顾二娣,选择与二娣同睡一间。 而此时他却在静之房间里,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你确定这样……有用?” 他看着面不改色,划破自己手心往竹筒的药里放血的静之,有狐疑,也有几分感慨。 他娣哥什么时候能勇敢一点,人家小姑娘都这样对他了…… “你别管,试试再说。” “你这……” “再不这样,你娣哥可能没到乡下就挂了,你看看他现在憔悴的样子!” “……好。” …… 过了好一阵子,梁赞才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还散发着些许热气的竹筒杯子,缓缓走进了二娣的房间。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二娣的床边,然后坐了下来,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惊扰到床上那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人儿。 梁赞伸出手,轻柔地推了推二娣的肩膀,同时轻声呼唤道: “娣哥,娣哥醒醒,起来喝了药再睡。” 二娣原本睡得并不安稳,听到梁赞的声音后,他努力地撑开那沉重如铅块般的眼皮。 由于长时间没有得到充分的睡眠,他的双眼显得异常酸涩,眼球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就像一张红色的蜘蛛网。 他向来都是浅眠之人。 自从受伤以来,后背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船只随着海浪不断摇摆产生的颠簸以及胸口那股令人窒息的憋闷感,如同三座大山,轮番折磨着他的身体。 这些痛苦交织在一起,使得他夜夜难眠。 短短几天时间过去,他整个人看上去越发苍白憔悴,身形也消瘦了许多。 曾经那双凌厉无比的眼睛,如今竟深深地凹陷进眼眶里,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与神采。 看着这样的二娣,梁赞第一次由衷赞同刚刚静之的做法。 行不行……就看这一次了! 他扶着二娣慢慢坐起身子,又快速从旁边抽过他的枕头放在二娣身后靠着,这才将竹筒的盖子啵的一声打开。 盖子乍一掀开,一股浓厚的中药味瞬间弥漫到空气中。 今日这药散发出来的气味......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 他轻嗅着空气中那股异样的味道,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低沉的闷哼: “嗬……咳咳咳!” 随着咳嗽声响起,他的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抬起头,目光疑惑地望向梁赞,声音沙哑地问道: “阿赞,这药...咳...怎么会有股血腥味呢?” 听到二娣的问话,梁赞心头猛地一颤,手也跟着猛地一抖。 那装着药水的竹筒险些就因为他这突然的抖动而失手打翻在地。 此刻,他的脑海中犹如刮过了一场风暴,纷乱如麻,让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不迭。 他娣哥都这样了,还是这么敏锐! 见二娣一脸狐疑地望过来,他睁大了眼轻咳了一声,嗫叭着嘴,硬是挤出个理由: “我,我刚刚处理药材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了。” “……是吗?我帮你包扎。” “不用不用,我自己包好了,再说了,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也不好。” 梁赞假装把自己的左手往身后藏了藏,又后仰身子,装出一脸“我不搞基,别想掰弯我”的表情给二娣看,直给二娣看得都忘记咳嗽了,胸口倒是气得有些剧烈起伏。 他愣了一秒,没好气的夺过梁赞手里的竹筒,力道有些大,药汁都溅了一些出来,给梁赞看得心疼的不行。 啊,小点力! 那可是你心上人的血!! 他用右手赶紧一起扶稳二娣手中的竹筒,又使了点力往他嘴巴上推: “快喝,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二娣本来不想喝的,连喝几天都没好,他都想放弃算了。 他以为,他就快要死了,这几天,连带着对静之的态度也冷淡了不少。 可是,一听到梁赞竟是连手都剌破了,他也不好意思不喝。 于是鼻息之间长长出了一口气后,这才垂眸轻轻吹去药汁上的热气,一口一口将罐中的药饮尽。 “给你。” “好好好,你先睡会。”梁赞接过空竹筒,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 他扶着二娣又躺下,却是没有出去,而是躺回自己床上,闭眼假装睡觉。 二娣侧头瞄了他一眼,想说他可能是操劳累了,要歇一会儿,也没理他。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一阵汹涌的困意涌来,心头有些疑惑,但抵不过生理反应,眼皮子逐渐沉重,他索性一闭眼,渐渐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听到二娣呼吸平稳的声音,梁赞悄然睁开眼睛,又轻轻撑起身子,侧头静静地打量着他的状况。 唔,面色好像是有好看一些,也不怎么咳了。 嘿~她那血,还真是……神了! 梁赞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放轻脚步,弯着腰悄悄走了出去。 …… 见梁赞进来,静之赶紧凑了上去,手指绞着衣角,一脸忐忑: “怎么样怎么样?有用吗?” 梁赞面色复杂地看着她手心缠绕着的白色纱布: “有用,药刚喝下去不久,他就睡了,睡得还挺好,不怎么咳了。” “……有用的话,你这副表情做什么?” 梁赞移开目光,暗自叹息,又悄悄转移话题,问出心中的疑问: “你的血,为什么能起到作用?” 静之看着他欲言又止,良久,才说了句: “你管呢。” 她也是猜测,她喝过玉髓得,玉髓可肉白骨,万一她的血对他有用呢? 她可不能放过每一丝希望。 刚刚听见确实有用,被二娣冷脸对待好几天的失落心情瞬间都好转了不少,就连她眉宇间的郁气都消散了许多。 看着她的样子,梁赞却是又皱起眉头: “你别高兴得太早。” 静之笑意凝固在嘴角: “你……什么意思?情况有变?二娣又不好了?” 她急切地扯住他袖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就怕他说个是。 梁赞轻轻拂去她的手,皱眉解释: “哎呀,不是,是他发现有血腥味,我好不容易才糊弄过去的。下次再被他发现的话……我怕他起疑心,就不喝了。” 话说,他的性取向可只能糊弄一次啊,丢脸的事儿,他也不想再做。 “啊?那,那怎么办?” 梁赞拧眉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嗯……这样,你下次少放一点血,这样对你负担也不会太大。我熬药的时候尽量少放些水,这样药味会浓很多,应该能够盖住血腥味。” 静之有些泄气的看着自己手心的伤口: “……好,也只能这样了。 对了,药还剩几天的?” “……七天。”梁赞有些不忍心看着她。 他娣哥一天就要喝两次药,早晚各一次。 七天……他都怕她的手划烂了该。 小姑娘家家的,可是最怕痛和留疤的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下去。 “我知道了。” …… 接下来,在这七天里,梁赞天天给二娣送药,并监督他喝下,眼瞅着他渐渐好转,梁赞打心里头为他高兴。 但是,一想起另一个船厢里脸色苍白的静之,还有她那两只包满了纱布的手,他就莫名的一阵眼热。 她居然……真的坚持下来了。 看着突然红了眼圈的梁赞,二娣有些疑惑: “你怎么了?” 梁赞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摇摇头: “没什么,看你好起来了,我喜极而泣。” 二娣不禁有些感动,朝他颔首: “这些天……谢谢你的照顾。” “……” 梁赞没有回答,他侧身躲过那表示感谢的一颔首,又深深看了二娣一眼,这才默默走到自己小床边躺下,背对着二娣。 他才不是,他娣哥……该感谢的人。 过了许久,他又听到来自身后二娣有些犹豫的问话: “她……怎么这么久没来?” 听到这话,梁赞突然歘的一声转身坐起,脸上是二娣从未见过的严肃与认真: “娣哥,你能不能别老对她冷着脸,静之她……也不容易的。” 他暗暗剜了二娣一眼。 身体不好了,就冷落人家,妄图逼走人家; 身体好了,就开始问她的去向了,他还好意思问?! 二娣悻悻闭嘴,半晌才点了点头。 他觉得,他的身体好像好了不少,他是不是……也能奢望一下…… 见他点头答应了,梁赞这才放下心来,犹豫几下,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是个好姑娘,我希望你好好珍惜她。” 二娣动了动肩膀抖落他的手: “说得你好像跟我长辈一样。” 梁赞倒是没有再与他顶嘴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这是事实。” 说罢,他又转过身去,背对着二娣看着窗外翻涌着的河水出神。 他想,她为什么不出船厢,还不是怕他娣哥看到她手上的伤口嘛。 唉,情之一字,一旦碰上了,就会变得像他俩一样畏畏缩缩吗? 看来,他得下船一趟了…… 思索了许久,他都躺得眼皮子直发酸,有些犯困了,才听到二娣的回答。 “……我知道。” …… 第36章 称呼改变 “喏,给你,快带上。” “……这什么?” 静之直勾勾地盯着梁赞手中拿着的东西,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困惑,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愣是没伸手去接。 梁赞见状,不禁咂巴了下嘴巴发出啧的一声响,随后不由分说地将那东西硬塞进了静之的手中,并伸出手指向前头正在带路的二娣,刻意压低嗓音说道: “这可是蚕丝手套啊!你之前不是一直担心被他发现吗?赶紧戴上吧!” 静之缓缓摊开自己的手心,目光落在那一道道已经结了痂的伤疤上。 那些伤疤一条接着一条,歪歪斜斜的,模样甚是难看,可以说是丑陋至极。 就这样静静地看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如梦初醒般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梁赞的意思。 就在这时,原本在前头领路的二娣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可把静之吓得不轻,她慌乱之中紧紧捏住那两只手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双手迅速地藏到了背后。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还不快跟上来?马上就要到了!” 二娣一边说着,一边用他那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正假装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的梁赞,最后定格在了脸色略显苍白、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且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静之身上。 不知怎的,他觉得静之的脸色好似有些苍白得过分。 想到这儿,二娣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随即转过身朝他们二人快步走来。 见此情景,静之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向旁边横跨出一大步,身子一闪便躲到了梁赞的身后。 与此同时,她手忙脚乱地开始往手上戴着手套,生怕被二娣给瞧见了。 “……做什么呢?” 他半阖着眼冷冷看着跟个大柱子一样,杵着的梁赞,不禁觉得他有些碍眼。 她与梁赞…竟是有了他不知道的小秘密?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出来,他的拳头就有些发痒,忍不住想砸到梁赞那张大脸上。 梁赞看他走过来,硬着头皮左右挪动脚步,还顺便展开双手,死死围住他,一脸讪笑: “娣,娣哥,女孩子嘛,都有些小秘密的,你管人家呢。” 他又伸长了脖子凑到二娣耳边悄悄说: “你不是说要对人家好点的吗?你倒是行动啊!” 二娣后退了一步,看着他身后挡不住翘起的那缕白色发丝,不禁觉得脸有些发烫。 他没有再往前了,只是站在原地,别过脸,微微点了点头。 在他害羞的当口,静之已然快速戴好手套,从梁赞身后走了出来。 “走吧,带路。” 虽带上了手套,她还是有些害怕,双手不由自主地背到了身后,随后又朝着二娣扬起了尖尖的下巴。 二娣先是瞥了一眼站在她身旁对着自己挤眉弄眼、一脸坏笑的梁赞,接着清了清嗓子,默不作声地向前迈了一小步,来到静之面前,压低声音轻柔地说道: “好的……小,小之。” 话音刚落,静之和梁赞两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同时扭头瞪大了眼睛看向他,脸上满是惊愕之色。 静之呆呆地凝视着眼前这个男人那不再刻意隐藏、犹如春水般温柔的眼眸,只觉得原本已经渐渐干涸、毫无生机的心间,忽然传来“啵”的一声轻响,宛如一朵娇嫩的小花在瞬间绽放开来。 这段日子以来,二娣有意无意地和她保持距离,让她都有些ptsd了。 面对二娣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道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和煎熬,他终于愿意敞开心扉,准备接纳自己了吗? 想到这里,静之的鼻子不禁微微发酸,但紧接着,一抹灿烂如花的笑容便在她的嘴角迅速蔓延开来。 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使得她那双原本就明亮动人的双眸愈发璀璨夺目: “再叫一遍。” 二娣被她的笑和眼里的情意闪了一下,脸上有些烧得慌,于是迅速别过头去,支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将含在嘴里,藏在心里已久的亲昵称呼又呢喃出声: “……小之。” 刚唤完一声,他只觉得从自己口中吐出的这两个字犹如蜜汁一般,丝丝缕缕地渗进了心窝里,让他的心口直发甜。 那种甜蜜的感觉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甜得他心头好似有头小鹿在四处乱撞,令他情不自禁地微微勾起了嘴角。 而此时的静之却仿佛没有听够似的,莲步轻移,往前迈进一步。 然而就在瞬间,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又向后退了两大步。 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侧脸旁边那透着红晕的耳垂,小嘴微张,期期艾艾地说道: “再叫一声……好不好嘛?” 见到她这般后退,二娣的眼神也是倏地一暗,原本还挂着浅笑的面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下一刻,他猛地转过身去,迈开大步急速向前走着。 同时嘴里还支支吾吾地念叨着: “天,天色已晚,还是快些走吧。” 站在一旁的梁赞看到这一幕,实在是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 心中暗自嘀咕道: 就这? 就仅仅只是叫了一声小之而已,怎么就没下文啦? 他那位娇艳勾人、风情万种的花旦未来师父所能使出的手段和花招,难道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吗? 啧啧啧,真是太失败了! 想着想着,梁赞便再也按捺不住性子,快步走上前去,一下子就来到了二娣的身旁。 然后,他将身子凑过去,几乎快要贴到二娣的耳朵旁,压低声音悄悄地说了些什么。 静之心中有些疑惑,然而那一直深藏在心底、遮掩许久的阴霾竟然渐渐地散开了。 称呼变亲昵了呢! 甚至比“阿赞”还要亲昵得多,是个好的开始吧......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喜笑颜开,一双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儿,目光紧紧锁定在前头那两个人的背影上,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们的步伐。 此时的她,脸都要笑烂了,但就是舍不得将嘴角放下来哪怕一点点。 就在这时,走在前头的二娣像是心有所感一般,悄悄地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就这么一瞬间,两人的视线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一起。 静之笑意凝固在嘴边,满脸涨得通红。 就在她满心期待着二娣会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二娣的眼神微微流转了一下,紧接着,竟然出人意料地对着她抛出了一个情意绵绵的媚眼。 刹那间,静之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响,整个世界仿佛都停止了转动。 一张樱桃小口也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呈现出一个“o”型,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感觉自己的头顶仿佛冒出了缕缕青烟,慌乱之中,她的手脚一下子变得不听使唤起来,竟是同手同脚地向前走着。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竟然像一阵风似的直接超越了前面的两人,一溜烟跑到了最前头。 “哈哈哈哈哈,我就跟你说有用吧!瞧她那傻样!笑死我了。” 梁赞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猛拍大腿,笑到旁边的二娣猛抽了他一巴掌,还止不下来满脸的笑意。 “……她才不傻。” 她只是……喜欢我而已。 二娣抽完梁赞,顺势收回手,捂住自己跳个不行的心口,眼神柔柔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朝她扬声道: “小之,朝右拐,道路尽头那间就是,你走错路了。” 静之止住脚步,又同手同脚跟机器人似的后退到岔路口,然后突然开始跑了起来。 “呵。” 她真可爱。 梁赞瞧他那副不值钱的样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早就该这样了不是吗,之前可真是,一天天的,性子拧巴到不行,啧。 他推了一把二娣的背: “你倒是跟上去啊,主动一点!静之最近可真是怕了你了,每次见到你,恨不得离你三丈远,你可长点心吧!” 二娣这回竟是没有毒舌他了,反倒是点点头,朝梁赞笑了笑说: “我会的。” 然后转身就快步跟了上去。 梁赞放慢步子,双手抱在脑后,悠哉悠哉走着,还不时朝前头那个也跑起来的身影说: “去吧!把你会的那些招数都使出来!!!” 话音刚落,右前方那个都快跑没影的白色身影,甚至脚下一点,突然飞了起来。 梁赞: 得,娣哥,你造的孽,你得自己想办法了,徒弟我可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第37章 牵不牵? 飞起来的静之: 要死要死要死!!! 她本以为二娣调笑似的媚眼已经够劲儿了的,没想到一旦加上情意,那威力,简直是成倍的增长,她完全招架不住,以至于当场疾跑,甚至是飞着走了。 可真是……太丢脸了! 而且梁赞那又是什么话,他到底教二娣啥了? 静之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她怕一旦她深陷进去了,二娣他又突然抽身的话,那她……会生不如死的吧。 正这样想着,后面突然传来呼呲带喘的声音,和略带委屈地呼唤: “嗬……咳咳,小之,我跟不上你,咳咳,你慢点。” 还没回头,她就知道。 得,来了,小病秧子追上来了。 咋整? 不会是新招吧?她要不要接招? 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后面突然没声儿了。 她眉头一皱,缓缓落到一棵大树下,一站定,正咬着牙,刚想转头看他要使什么花招的时候,耳边突然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静之心跳漏了一拍。 小病秧子……不会跑着跑着断气了吧?! “二……唔!” 她突然使了大力,直把他推得后退了两步,脸上轰的一声,红到发黑。 想退后拉开距离,却发现后面就是两手都圈不起来的大树树根,于是她后仰身子,一手向后紧紧抠住树皮,一手捂住自己的嘴: “你,你贴这么近做什么?” 梁赞那个臭小子,好的不教,专门教他这些? 二娣柔柔的看着她,抿了抿微微湿润的唇瓣,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而后慢慢伸出手,张开手掌,露出他手心的东西: “小之,给你。” 静之的视线落到他手心的几颗青枣一眼,又缓缓上移,落到他规律起伏的胸口,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愠怒: “你刚刚喘成那样,是骗我的?!” 不仅骗她,还故意站那么近,让她主动亲他?! 好你个梁二娣! 二娣不敢接茬,而是支支吾吾的,低着头,又把枣子往她的方向递了递: “天快黑了,你半天没吃东西了,给,给你吃。” 他要是不这样,她估计都不会停下来等他的吧。 梁赞说,小之吃软不吃硬,看来……果然是真的呢。 扣着头的脸,又扬起了微笑。 静之嘟着嘴,没好气的瞪他的光脑门一眼,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枣子,想了想,又掏出一半塞回他还未收回的手里。 二娣有些错愕: “你……” 静之转身找了个干净的凸起的树根坐下,捻起一颗随意往衣服上擦了擦,啃一口,边吃边说: “你什么,坐下一起吃。” 二娣横扫失落的心情,眼睛亮晶晶的,他快步走了过去,刚一屁股坐她旁边,静之手一抵树根,半站起来,一个转身就坐到离他一米远的另一树根上。 见他僵坐在原地,一脸惊讶和委屈,静之暗暗笑了一下,又轻咳了一下,面无表情说: “看什么看,吃你的。” “……好。”二娣有些食不下咽,吃一口,偷偷瞄她一眼,又吃一口,低头轻轻捏着自己衣角。 “啧,好好吃,不许偷看。” “……好。” 一时之间,二人之间的氛围竟有些融洽,静之看他乖乖吃着手里的枣子,也渐渐放下心来。 毕竟船上可是没有什么新鲜水果吃的,他虽然稍微被她和梁赞养胖了一些,但是脸色依旧不怎么好。 特别是他的药还喝完了,她都没有机会再给他喂食她的血液,看着二娣还略显苍白的唇色,她就知道,之前七天的那点儿血量,根本不够治疗他这娘胎里带出来的病。 她正皱着眉思考着呢,旁边一只纤长细腻的手伸了过来,不住地勾着她放在树干上的小指。 “啪!” “干什么,想事儿呢,别闹。” 静之一巴掌轻轻拍开他的手,又收回手托着自己下巴看着远方的山峦,眉间蹙得都快黏到一起了。 二娣看她一脸不耐的样子,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悻悻收回手,声音里带着掩盖不住的低落,也或许是,他根本不想掩盖: “天黑了,走吧,不然等会该看不见了。” 静之抬头看着远处橙红带上一点紫意的天空,甩了甩头,暂时摒掉脑海里的忧愁,叹了口气,才点点头说了声好。 她站了起来拍了拍身后的裙子,拿着手上的枣子,边走着,又突然说了一句: “梁赞还没吃呢吧,我不用吃这么多,这些留给他好了。” 他给她的手套,洁白无瑕,还细细绣着精美的花纹,质量一看就很好,一定是花了不少银钱买的,总不能亏待人家。 二娣却更委屈了,那明明……是他摘来给她吃的。 他并未答应,只是拧着眉,眼里带着水光,默默看了她一眼,然后垂着头走在她身侧。 “……别这么小气嘛,他也帮了你不少,给他吃几个?” 二娣站定身子,紧抿着嘴,良久才别过脸去,低声呢喃着: “小之,我不想给。” 枣子,是他特意摘来给她补补血气的,梁赞一个大男子,年轻气盛,面带红光,补个毛线。 静之: ……嘁,还小气上了。 她突然伸出手朝向他: “喏,给你牵……你就给他吃几个呗,把他饿死了,谁照顾你。” 她一主动,他倒是犹豫上了。 他吞了口唾沫,犹犹豫豫地说: “真的……可以吗?” 静之眼里闪过一丝清浅的笑意,又快速阖下眼皮掩盖住情绪,清了清嗓子说: “真的。” 话音刚落,他的手就蹭了过来,刚一触到她指尖,手又被静之拍掉。 他有些错愕,更多的是委屈。 “小之……” 静之扣着头死死绷住笑意和暗爽,忍了好一会儿,才轻咬着下唇,傲娇地扬了扬尖细的下巴: “牵袖子,想什么呢!你只好了一点,我还没把你治愈呢。 我没碰你,你……也不许碰我。” 说罢,她把袖口往下扽了扽,然后捏出一角递给他。 二娣看着那角衣袖愣在原地。 好半晌,静之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她看了一眼完全黑下来的天色,撇了撇嘴: “不拉就算了,走——” 话未说完,袖子一角就被他捏住,然后紧紧扯在手里。 微凉的晚风轻轻将他的呢喃声吹进她的耳朵里: “你自己说的,不可以反悔,我要…牵的。” 静之:啧,别扭臭弟弟。 他们就这样扯着袖子,缓缓走在乡间的小道上,道路狭小,两人之间大约就隔了一拳距离。 静之竟觉得,她甚至可以听到他越发急促的心跳,而他,亦然如此。 远远缀在他们身后的梁赞,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嘴角已经飞到天际。 赞: 今天这狗尾巴草…怎么泛着一股子甜味呢? 第38章 回到老家 “哎呦喂,终于到了,累死我了,终于能睡个好——诶,娣哥,你这只有一间房,怎么睡?” 梁赞把行李放在布满了灰尘的四方桌上,正伸着懒腰,转动着胳膊肘舒活筋骨,到处打量着,突然发现只有左侧有一个房间,房间里靠窗的位置有个炕,不大。 炕边一柜子,同样布满蛛丝。 而外面屋里的简陋程度,简直可以说是贼进来了,都得扔两个铜板再走的程度。 不是,他娣哥也算是个角儿,没有穷到这份儿上吧? 而且,怎么睡觉是个大问题啊。 娣哥+他,他被娣哥一脚踹到地上的概率更大。 娣哥+静之,他俩也还没到那个程度。 他+静之,他可能会被……打死的吧。 正当他一张俊脸皱皱巴巴,左右乱看,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静之发话了。 “怎么睡,就像戏班子里那样睡呗,被褥我们自己有,这不是有椅子吗?” 她脚勾过来几块椅子一合,手往下一比,“喏,擦干净后,往墙边一摆,不就是小床一张了吗?” 梁赞有些乍舌,她适应得倒是快。 不过在别人家,也不能过分挑剔,于是他耸耸肩,自觉出去打水。 静之正四处走动观察着周围环境,二娣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我很久没回来了,我家没人,所以脏了些。” 静之不甚在意,她拿起墙边的一根竹竿,抖落抖落上面的灰尘,然后拿着朝屋外走去。 他问:“你干什么去?” 静之一把将竹竿架在院子两棵树的树杈上,这才回头与他解释: “等会梁赞打水回来擦干净,明早我们就可以晾晾被子啦,最近半个多月都在水上飘荡,被褥都一股霉味哦。” 她又指了指他的大包裹说: “还有你的,被单上还有药渍呢,一股子中药味,明天一起给你拆下来洗洗。” 二娣看着她的眉眼柔和得不行。 此时他只有一个想法——她好像……这里的女主人啊。 见他一脚跨出门框,要跟到院子外面,静之又朝他扬了扬手: “你别出来,晚上外面风大,我去找隔壁借张纸。” 他疑惑:“借纸干什么?我有纸。” 静之撇了撇嘴,又指了指他房间往外支到院子里的窗户说: “窗户就只有个木头框子,得糊上,不然你会着凉的,还有你的纸……不会是指你的书吧?” 二娣悻悻,没有说话。 静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朝篱笆外走去,边朝他说: “你那些书,可不兴乱撕啊,我去去就回!” 二娣扶着门框,正痴痴地看着月光下那抹渐渐远去的窈窕背影,突然听闻隔壁的门咯吱一声,脑子里瞬间记起隔壁住着的人,于是撇了下嘴,赶紧收回脚,哐的一声把门合上。 刚走到隔壁篱笆外的静之,听到声音回头一看。 好家伙,关得够严实。 这是病久了,还自闭上了,生人都不想见了? 正当她回头张望的时候,隔壁房子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约十六七岁,生得圆润可爱,扎着俩麻花辫的姑娘。 见到亭亭玉立的静之,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又暗含着一丝警惕轻声问:“您是?” 静之笑了笑,又朝她招了招手说明来意: “你好啊小妹妹,我是隔壁刚来的,天色已晚,集市又甚远,我那窗户上糊的纸破了,所以想着就近找您家买几张纸。” 小姑娘上前了几步,有些疑惑地朝隔壁张望了一下,又挠了挠头说: “我刚刚明明听到有男人的声音。” 静之笑眯眯扶着篱笆说: “是啊,我们有三个人,我……心上人他病了,不能吹风,所以这不是急着来讨两张纸吗?” 说着,她又从怀里拿出几枚铜板捏在手心,把手往里伸:“呐,我不白要的,给你钱。” 小姑娘摆了摆手,圆圆的脸蛋上浮上一丝红晕:“没事,就几张纸,我去拿。” 边说着,她又看了一眼月光下的静之,才转头回去拿纸,边走还边小声嘀咕着: “白头发,怪得很,但是笑起来怪好看的。” 屋里头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奀妹,什么怪啊?” “爹,没啥,我出去关鸡笼子。” “好,关好了就回来,夜里凉。” 奀妹暗自思量,隔壁不是她师叔的家吗,刚刚那个姐姐说心上人,难不成……是师叔的老婆,师叔他病了? 不多时,她拿了几张宣纸并一碗浆糊跨出门槛,走到篱笆前: “喏,给你,碗不用还了,别让我爹知道。” 静之接过东西,又把铜板迅速往她手里一塞,然后快步走回去: “知道啦,奀妹,我记得你的名字了,我叫静之,以后多多关照呀。” 边走,她还边思考着,奀妹刚刚说的是啥意思,难道是她爹不好相处吗? 还未走到屋前,就听得吱呀一声,眼前的两扇木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屋里点着煤油灯,光线有些暗,静之却透过门缝,眼尖地看到二娣幽暗的眼神。 啧,病了之后,他的性子是越发奇怪了。 她撇了撇嘴,一手拿宣纸,一手拿装着浆糊的碗,用手背推开门,刚一跨进去,二娣就给她来了个门咚。 她紧紧贴在门上,侧过脸去,躲过他凑上来的嘴,怕手中的纸被戳破,于是只能用拿碗的手背撑开他抵上来的胸膛,声厉内荏呵斥:“你,你干什么,走开!浆糊要倒掉了!” 二娣胸口大力起伏了两下,眼神幽深地看着她微红的侧脸,悠悠说着: “小之,我刚刚……都听到了。” 静之几乎是屏住呼吸说:“听到就听到了,赶紧走开,一堆活儿没干呢。” 突然侧脸被啄了一下,她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看已然退开身子的二娣,好一会儿,才呐呐说着:“你,你!谁准你亲我的。” 好似恼羞成怒,她一脚勾过地上的篮子朝他甩了过去。 二娣稳稳接下,放在四方桌上,又朝静之走近一步。 她有些手忙脚乱,手上紧紧捏着东西,一个转身,一脚跨出门框: “还来?别以为你病着,我就不敢打你。” 二娣有些挫败,一眨眼的时间,却又突然扬起了笑容,眸子里尽是潋滟深情: “你说……我是你心上人。” 第39章 师出同门 “切,我不是跟你表过白的吗,这么激动干什么,你给我走开哦,不然我倒你一身。” 静之伸了伸手中的碗,试图恐吓站在屋里,笑得一脸温柔的二娣。 “好,你进来。” 他打开一扇门,侧过身子,大手一挥,为她让路。 静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谨慎的说:“你退后三步。” 二娣一噎,双手干脆背在身后,没好气地朝身后挪了三步。 “……嘁,还挺乖。” 正当两人僵持住的时候,梁赞提着两大桶水晃晃悠悠的回来了。 “娣哥,来喽,快开门让我进去。” 二娣:……呵。 他走到门边,使了点力哐的一声把门扇打开,又装作委屈极了的样子,朝静之看去。 结果视线落空,他转头一看。 得,人家已经爬到他炕上给他窗户糊纸了。 许久,正忙活着的静之一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于是下意识回头一看,却见他还杵在老位置,背着手,挺着胸,正拿一双无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瞧。 静之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咬咬牙说: “别杵着了,过来帮我按住纸。” “来了!” 他嘴角一勾,快步上前,心中暗忖,梁赞教的这招是真好使啊,百发百中。 …… 没过多久,他就后悔了。 他的炕在屋子西北角,她索性就把自己的小床搬到东南角,那处是在这个房屋范围内,离他最远的位置。 梁赞的小床倒是离他近,就安置在他房间外的那堵墙边,以便随时可以起夜照顾他。 此时他已累得鼾声四起,躺在床上的二娣却久久无法入眠。 睡前,静之本想把他房门关上的,他却借着窗户已被糊上,再关门就无法通气的借口,获得了开着门睡觉的权利。 这时,他翻了个身,脸冲着房间外面,朝她所在的方向看去,却只见到几根椅子腿,心心念念的那抹身影被四四方方的桌子挡得结结实实。 二娣:啧,明天就给它挪个位置。 他翻腾了大半宿,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时,静之却从床上爬了起来。 后半宿的时间,可给她忙活坏了。 她偷偷摸摸走到二娣门口,轻轻关上他的房门,然后点灯看了快一个时辰的医书,看到最后,实在眼睛酸得不行,于是索性盘腿坐到小床上开始打坐。 打坐修炼的时间过得倒是挺快,一转眼,她都能听到外面的鸡啼声了。 她刚收势还未睁开眼睛,耳边却突然传来一粗粝的男声: “静之啊,你这功法能教我不,我要求不多,能像你一样飞起来就行。” “……” 她面无表情盯着梁赞,淡淡地说:“你要是想学,倒是简单。” 梁赞大喜:“真的??” 静之朝他勾了勾手指,梁赞乐呵呵凑了过去,却听到她悠悠的说:“重新投胎就好了。” 梁赞突然直起身子,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他瞪了正在坏笑的静之一眼,“吱呀”一声,拉开木门就往外走。 出去前,还咬着牙说:“你有时候跟娣哥一样坏。” 静之一脸无辜,摊了摊手,又眨了眨眼睛说:“我说的是事实嘛。” “……哼!” 他一开门出去,静之就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哼哼哈哈的声音,好像有人在练功似的。 作为同样痴迷武学的静之,哪里能错过这种热闹。 她趿拉着地上的绣鞋,一溜烟就冲了出去。 刚走到院子口,就看到昨晚摆在院子里的那俩水桶不见了,就剩下两圈湿漉漉的印子。 她料想梁赞估计是去提水了,也没理他,径直走向了隔壁院子。 越靠近,就越能听到来自屋里中气十足的哼哈声。 她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悄悄来到早已支起来的窗前,偷偷朝里望去。 刚看一眼,她就忍不住啧啧称奇。 大叔一大早运动量就这么大的吗? 只见一头发半白,身形臃肿的胖大叔,此时正以倒挂金钩式挂在房梁上,右手却又下垂到桌上执着一只毛笔作画,嘴巴里还念念有词: “江和日泄,天马行空!” 静之抬头望着那堪比他脚脖子粗,又随着他手中激烈的作画动作,而晃荡下几撮灰尘的房梁,心里忍不住为这位大叔捏了把汗。 这人,虎是真虎啊,等会这房梁木不会从中折断了吧? 正当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一清脆的女音: “爹,好功夫!” 这时,静之才注意到桌边还站着一个眼熟的妹子。 哦,原来是昨晚给她送纸的奀妹啊。 此时她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她爹利落翻身落地的动作,一脸羡慕。 静之有些疑惑,为何她会羡慕? 难道她爹没教她武功吗? 正当她埋头沉思的时候,大叔说话了,语气里充满自信: “奀妹,这张画呢,是你爹我生平第一次完成的书画,送给你!” 奀妹却是面露难色,甚至可以说是愁眉苦脸。 她皱着鼻头,为难地看了看桌上的画说: “不要行不行啊?” 不得不说,给静之一把子好奇住了,她伸长了脖子就要往里看,怎料眼前这位大叔长得实在宽厚,死死挡住了桌上的画,她忍不住轻啧了一声。 大叔耳朵动了动,突然唰的一回头,静之瞳孔一缩,赶紧矮下身子。 她紧闭嘴巴,心里忍不住想: 靠,耳朵这么灵,跟她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屋内拿起纸张的哗啦声,她这才又悄悄的扒到窗框上,偷偷朝里看去。 只看那画一眼,她差点就憋不住笑了。 妙啊~~~ 只见那画上,赫然是大叔自己的肖像画,画的中下方还画着一簇栩栩如生的竹子,右上角写着四个大字: “我爱爸爸!” 摒除那四个大字,静之觉得整幅画最牛逼的,是那肖像画。 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用毛笔画出这种效果,跟写真素描似的。 不得不说,这位大叔在作画方面还是蛮有天份的。 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奀妹,书法练到最高境界呢,是画中有字,字中有画,你要记得,对国家要忠,对天地要敬,对父母要孝,对朋友呢要信!” 窗外的静之不住地点头,可不是嘛,大叔三观还是蛮正确的。 这时,奀妹突然说:“哦,那对师叔呢?” “什么师叔啊?” 奀妹指了指隔壁屋子:“师叔昨晚回来了,他好像有病啊。” 大叔撇嘴:“那个娘娘腔,那么大岁数了,还学人家唱花旦,一定搞不定,拿点东西救济救济他。” 听到前半句,静之额头青筋直跳,刚想暴起,却又突然听到后面那句话。 她又悄悄蹲了下来。 她可算是听出来了,她昨晚说漏嘴了,这大叔估计是臭弟弟的师兄,不愧是师出同门,可真是和他一个性子,嘴硬心软。 屋里这时又传来奀妹的声音:“哦,我早就预备好了,一头猪,三只鸡。” 这话一出,不光屋里的大叔震怒,屋外的静之也是直接愣在当场。 奀妹啊奀妹,你是真大方啊,也是真败家啊。 就在这时,她耳朵动了动,隔壁好像传来二娣的几声咳嗽。 她心中暗道: 糟糕,出来太久,忘记病秧子也是早起的人了。 于是她又猫着腰,悄悄走了回去。 才刚到二娣家的篱笆前,突然一个身影如一阵旋风般,从屋内冲了出来。 她一个晃眼,整个人就被死死搂住。 她的头被死死按进他怀里,首先窜入鼻间的,是一股浓厚的中药味,其中还混合着淡淡的脂粉香气。 静之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刚起床的二娣。 她刚想动动手,却发现两只手也被他紧紧箍在他怀里。 “放开我,这是在外面呢,等会给人看到。” 她声音闷闷的。 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手和急促的呼吸,一时之间,静之竟未挣扎,就这样任他抱着。 他是在……害怕吗? 二娣深呼吸了几口来自她发间的清香,缓缓压下内心的恐慌,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眼睛却不带眨地盯着她问: “一大早的,你们都去哪里了?” 第40章 横插一脚 静之老老实实指了指隔壁房子说: “那有个胖大叔在画画,我过去看看嘛。” 二娣朝左边去了一眼,这才轻声说着: “他画画有什么好看的,你要看,我也可以给你画。” 静之挠了挠头: “我觉得蛮好看的嘛,他画得挺传神,而且他胖归胖,身手倒是挺敏捷的。” “…………” 一息之间,二娣脸歘的一下全黑了。 他背着手绷着背,快步走进屋内,半曲着膝盖刚想坐下,见静之还站在那,他又走到门侧,抿了抿嘴,声音低沉的说: “……进来。” 边说着,还边关上一扇门,又朝那边的屋子瞪了一眼。 看他异常的脸色和行为,静之缓缓走上前去,一脸好奇看着他问: “怎么了?你跟他不是师兄弟吗,你跟他有仇啊?” 二娣皱眉思考了许久,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索性进屋抱了他的被子出来,放到梁赞床上,生硬地转移话题: “你不是要晾被子,我帮忙。” 静之拳捶掌,突然反应过来还有这事儿,又转头看了看外面初升的大太阳: “哇,天气真好,那就晒一下吧,你拆你的被单,我先把我的跟梁赞的一起拿出去晒,等会我再帮你洗被单哦。” “我自己会洗。” “……你能碰凉水吗?” “……” 病秧子失落的低下了头。 静之恨不得猛猛抽自己一嘴巴子。 “娣哥,水来了,我这就烧水给你洗漱。” 这时梁赞又回来了,他提着两桶水刚要走进左侧的厨房,静之赶紧叫住他: “梁赞,水一桶给我。” “干什么?” “洗二娣的被单。” “你们,他……” (⊙o⊙)哇靠! 他就出去一小会儿,他娣哥这么快就……?! 不过这也……太快了吧?! 他娣哥果然是病没好,身体还虚着呢吧? 想着想着,他的视线从二娣的上三路,默默垂直往下移。 静之朝他翻了个白眼,脸却突然红了: “……想什么呢!他被套上不是洒了药嘛。” 二娣更直接。 他苍白的脸都快黑成煤球了,视线一转,挑起地上的脸盆就朝梁赞狠狠丢了过去。 梁赞大手一挥将盆抱在怀里,接是接住了,却被二娣怒极了的力道震退了好几步。 “还不去烧水!” “哦哦哦!” 他抱着盆,宛如脚底抹了油般,溜得飞快,就留下二娣跟静之两个人面面相觑。 静之的眼神依旧停留在他的上三路,眼里却闪过一丝了然。 了然?! 二娣先是“?”,一瞬间表情又变成“!” 他急急冲了过来,捏住转身欲到屋外晾被的静之袖子,有些欲言又止: “小之,我,我不是……我没有……我……” 静之腾出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又语重心长地说: “不怪你,等我把你医好了…………那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二娣:“……… !………” 他又急又气,又羞又恼,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见她还一脸“我都懂!”的表情,他磨了磨后槽牙,眼神一暗,迅速俯下身就咬了她下唇一口,又趁她没反应过来,一溜烟跑进自己屋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嘶!怎么跟……他一样,就知道咬人。” 静之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暗自嘀咕着,又试探性摸了一把唇瓣,然后伸出手指一看。 还好,还没出血。 臭弟弟! 她剜了房门一眼,就抱着被子跨出大门朝院子外头走去。 …… 洗被中。 “吱呀!” 静之耳朵动了动,却没转头,她淡定地坐在小凳子上,淡定地俯下身拿皂角涂了涂被套上褐色斑点,然后淡定地搓了起来。 身后的人却没有她的淡定。 二娣从他房里提着一块藤编摇椅走了出来,放在她侧边,然后吱呀一声坐了下来,边缓缓摇着,边一眼都不带眨的,盯着她头顶的发旋看。 静之:啧,跟监工似的,搞什么? 她顶住炽热的视线,抬头看了他一眼。 二娣——越发熟练抛了个含情脉脉的媚眼。 静之——头顶生烟,俏脸焦红,恼羞成怒,下一秒,曲起沾满水的手指就往他脸上弹。 二娣——抽巴着眼睛,迅速低头揉眼。 他说:“唔……眼睛疼,小之,你手上有皂角汁。” 说话间还夹杂着几声疼痛的嘶嘶声。 好,好像是哦。 瞧他眼尾都揉红了,还张不开眼的样子,静之急昏了头。 她舀起一瓢身后的清水,迅速站起来冲了过去,心急如焚地说: “手快放开,昂头,我给你洗洗眼睛!” 边说着,她还边冲干净自己的手,又朝他叫唤:“快点!” 二娣紧闭着眼睛昂起头,缓缓把手放下,静之眼疾手快,掬起一点水就往他眼睛上浇。 他的眼皮不断抖动着,每次一睁眼,静之就能看到他微微红起来的眼球。 要命! 登台唱戏的,一双传神的眼可是最重要的,特别是花旦。 她……不会把他搞瞎了吧? 此时静之心里头是止不住的后悔,连带着自己的眼眶都急红了。 然而。 下一秒,她的手臂就被扯住,整个人受力一个旋转,就跌进他怀里。 静之两手紧紧把着水瓢,好险没把剩下的半瓢子水倒他身上。 她突然反应过来。 他…该不会又装可怜整她了吧? 就在她脸上浮起一丝愠怒的时候,眼尖的二娣赶紧解释: “这回真没骗你。” 他慢慢掀起眼皮,把红红的眼睛给静之看,又说: “帮我吹吹,睁不开眼,烧得厉害。” 边说着,还不停地皱巴眼皮,一副难受得不行的样子。 静之可愧疚死了,她应了声好,又迅速把湿漉漉的手往身上一擦,就去掰他的眼皮: “忍住别眨,我给你吹……对不起。” 边说着,还边轻轻吹着他的眼睛。 二娣的眼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张开了,此时红着眼任她吹着,只敢虚虚环着她的腰,又痴痴地看着她。 望着伸到眼前微微撅起的小嘴,他的喉结不禁上下滚动了一下,声线微哑: “小之……我想亲你。” 也许是心怀愧疚,也许是早晨阳光正好,望着红着眼的二娣,静之竟然没有拒绝,只是保持吹眼的姿势僵在他怀里。 她,她答应了吗? 没说话,没动,就是答应了吧?! 一定是的。 二娣内心鼓噪得厉害,他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又咽了口唾沫,然后微微昂起下巴,侧过头,一点一点凑近那红润的唇瓣。 就在二人呼吸交缠,眼神交汇,嘴唇距离就剩下0.001厘米的时候—— “娣哥,水烧好了,我给你加了凉水,水温正——对不起,打扰了!” 梁赞脚步一拐就冲进屋里,速度之快,连盆里的温水都溅出来不少,也把他身上的衣服打湿了。 静之望着二娣幽暗又带着一丝懊恼的眼神,心里突然没由来的产生一阵恐慌。 不行。 不可以主动! 会被他推开的。 她……害怕。 她咬咬牙把愣住了的二娣先一步推开,然后转身站了起来,又坐到小凳子上洗被单,还轻咳了一声,头也不回的交代: “去里面洗漱吧,你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小心给你吹坏了。” 二娣怄的不行,却又被她一句话暖到了,于是站了起来,却又突然俯身啄了一口她的发旋,温柔地说: “哪有这么容易坏。” “……进不进去?!” “……进。” 二娣进去后,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叮铃哐当响,然后梁赞就鼻青脸肿的出来了。 他眉毛都倒成八字了,嘴撅得高高的,光着膀子,扶着一只胳膊边往外走,边说: “我出去转转,找点东西回来吃。” “……哦。” 这人,怎么跟阿伟有点像?! 眼力劲儿第一名,不过是倒数的。 静之瞅了他一眼后,也没理他,她忙得要死。 就在她晾完被单,正回屋收拾没整理好的行李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娇俏的喊话。 “爹!有人说要动我啊!” 这声音……是奀妹! 第41章 谁敢动俺女儿?! 话音刚落,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一声怒吼: “谁敢动俺女儿?!” 静之: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 她丢下手中的衣服,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然后扒在刚晾的被单后往隔壁院子偷看。 还没看上两眼呢,梁赞就被昨天那个胖大叔一脚踹回她这头来,篱笆都被他压倒了一小片。 她一个侧身躲过,梁赞也没来得及理她,见那大叔带着奀妹追了过来,他手脚并用爬起,姿势万分狼狈地拔腿冲进屋里,又慌慌张张地把门关上。 那大叔狐疑地看了一旁的静之一眼,心里更多的是对梁赞的怒火。 他袖子一撸,骂骂咧咧,快步走进院子: “你以为把门关上,俺就不敢进来抓你啦?!” 奀妹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又朝静之尴尬笑了笑: “静之姐姐。” 静之也对她一笑,刚想问发生了什么,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她回头一看,二娣掐着梁赞后脖颈怒气冲冲走了出来。 “梁赞,今天算你倒霉,得罪了这种文盲、老粗、野蛮、没人性的人!就算你再有理,他都不会听你解释的。” 得,梁赞这是前脚刚得罪完二娣,后脚又去掸老虎须,他怎么这么会惹事? 静之悄咪咪蹭了过去,扯了扯他负在身后的袖子,小声问: “发生什么事了?” 二娣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刚想说话,眼前的胖大叔不同意了。 他吹胡子瞪眼,指着二娣的鼻子就骂: “你说俺文盲、老粗、没有人性?!你他奶奶的!!” 二娣略带嫌弃斜了他一眼: “你看看你,多粗鲁!” 大叔咬牙切齿: “……好!现在我用读书人的语气,来跟他讲讲理。” 说着,他扯过一旁的梁赞问: “现在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为什么要动……” 说到一半,他面露难色,又回头问奀妹: “奀妹,''动''字斯文点怎么说?” “不知道。” 静之耳朵动了动,她瞅了一眼被揪住小辫儿的梁赞,有些疑惑。 他不是去找东西吃了吗,怎么会被人家打上门了呢? 正当她思考的时候,二娣往前去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眼奀妹,有些感慨的说: “奀妹?都长这么大了,长得真像你爹。” “废话,俺的女儿长得不像俺,难道会像你?!” 眼瞅着他俩又要吵起来,静之戳了戳二娣的后腰,低声说: “别吵了,你问问发生什么了?” 二娣不知被她戳到哪个敏感地带,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他负在背后的手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指,这才沉声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 边说着,还边瞪梁赞一眼。 二娣:臭小子,不仅坏他好事,而且惹谁不好,偏偏惹到他了。 梁赞还没说话呢,奀妹站了出来: “他调戏我!” 静之错愕抬起头:“梁赞,你!” 好小子! 一会儿不见,居然学会调戏良家妇女了?! 梁赞回过头,一脸苦相摆了摆手,还没说啥呢,旁边的大叔腰一叉,又朝他说: “说的对,你为什么“调戏”俺女儿,请……讲!” 周围顿时静了下来。 梁赞见众人都盯着他看,他这才愁眉苦脸的解释: “你误会了,其实我是想抓只鸡给娣哥补补的。” 二娣眉间一松。 静之却心慌的很。 因为那个臭弟弟又搞小动作了。 他细腻的两个指腹一直轻轻揉捏着她那根手指头,时不时拿指节压一压,甚至还拿圆润的指甲轻轻划拉两下。 她知道他在暗暗撩她,但是她手上有疤啊啊啊! 而且刚刚洗完被子还未带手套,眼瞅着他就要摸到掌心了,她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也顾不得是在人前了,她大力甩开他的手,两手捏着拳头掩盖住道道伤疤。 又借机上前一步说: “奀妹,他有没有对你做出不道德的行为?” 二娣看着她的拳头,以为她真的生气了,心慌得厉害,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欲言又止。 这时,他们面前的奀妹摇摇头:“那倒没有。” 静之一拳头怼在梁赞背上,往前一推:“还不快点给人家道歉。” 梁赞回头: 啊?!我冤枉啊! 静之啧了一声,又凑近他小声说: “你还想不想拜师了,二娣看着你呢!” 刚说完,她的手臂就被扯住往回一拉。 静之回头一看,二娣动了动嘴,别过眼神,别扭的说: “男女授受不亲。” 静之视线缓缓下移到她胳膊上捏着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发起无声的反问。 二娣这才不情不愿松了手,脸焦黑。 梁赞瞅了一眼二娣的黑脸,吓得赶紧转过身去给奀妹鞠了个躬: “对不起啊小姑娘。” 又对大叔鞠个躬: “对不起啊,胖子。” 静之一拍额头。 完了! 我看他是没救了…… 她默默走回二娣放在外面的藤椅上坐下,又悠悠叹了口气。 果然,下一秒,大叔眼睛瞪得像铜铃:“什么?!你叫我胖子?!” 梁赞试探地问: “要不……排骨?” 静之额头都要拍烂了,气都要叹没了,猛朝着梁赞的后脑勺翻白眼。 他会被人打,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吧?! 果不其然,大叔暴跳如雷:“你侮辱我?” 梁赞慌得一批: “那,那我该叫你什么?!” 大叔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二娣,大眼滴溜一转: “你管他叫哥哥,那你就叫俺干爹!” 梁赞不知道是不是被揍怕了,一声干爹脱口而出。 下一秒,后脑勺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哦,是二娣。 他恨铁不成钢怒斥: “人家占了你的便宜,你都不知道!他这么跟你说,你应该这样对他!” 说罢,他朝着大叔比了个把大拇指捏进拳头里的手势。 梁赞哦了一声,有样学样。 静之默默闭上了眼睛。 啊,阳光正好。 反正会被人打的,不是她。 “啪!” 她眼皮一跳,再一睁眼,梁赞果然被扇出两米远。 啧。 “你这个娘娘腔,你!” 眼瞅着大叔袖子一撸,捏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砸到二娣脸上,静之一个闪身站在二娣面前,双手一张,拳头攥得死紧: “他才不是娘娘腔!” 他替她挡刀的时候,可爷儿们了! 奀妹见事情要闹大了,赶紧扯回她爹胳膊: “要不还是算了吧。” 大叔不依不饶,挣脱了奀妹,又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着静之: “怎么能算了呢,你又是谁?” 奀妹跟着上前一步,小声在大叔耳边嘀咕: “她叫静之,她说她是师叔的心上人,那她就是我是师婶。” “师婶???” 大叔指着二娣的手指不停抖动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这娘娘腔,毛长齐了没有啊,弱不禁风的,还学人家娶媳妇?!” 说罢,他还得意洋洋的凑到他女儿耳边说: “奀妹,爹这个成语用得好吧?” 奀妹挠了挠头,又一脸尴尬地看着若有所思,又转而面露喜色的二娣,和迅速跑回椅子上坐着,双手捂脸,却露出两个烧红的耳朵的静之,悄悄对她爹说: “是这样用没错,但是爹你别当着人家面儿讲嘛,你现在是个读书人,礼节也要讲。” 大叔强行压下怒火,胸口不断起伏着,把手一收,咬着牙说: “对,俺现在是个读书人,俺不跟你这个没有文化的人计较,奀妹!咱们回去!” 一听说他们要走了,静之张开五指缝往外偷瞄,却看到那大叔隔空对二娣打了几掌。 正当她暗自腹诽大叔幼稚的时候,她侧前方的二娣居然回应了。 只见他隔空跟他对了几掌,最后还不满意似的,又捏起他白色中衣的两个下摆,隔空接住,然后不停的往大叔的方向扇。 静之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良久,才将一同惊掉的下巴合了回去。 啧。 两个幼稚鬼! “秀肚皮白啊?” 二娣后仰着身子,捏着衣角,瞬间僵在原地,气昏了的他这时才反应过来,静之还坐在他旁边呢。 她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手伸过去扽了一下他垂在空气中不停晃荡的辫子,语气却是淡淡的: “还不快放下来,再给你自己扇着凉喽~” 说罢,她便起身回了屋里。 “噗呲!” 梁赞也没见过二娣这幼稚的一面,实在憋不住笑了,奈何鼻青脸肿,一阵疼痛传来,笑得他龇牙咧嘴,面部一时扭曲到不行。 二娣冷哼一声,朝他瞪了一眼,把下摆重重往下一放,瞬间挺直脊梁,背着手往屋里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进屋前还说了一句: “还不去做饭。” “……哦。” “……做完饭就回来擦药,刚来这儿一天,就给我惹事!” “嘿嘿,好!” 他娣哥,可真是嘴硬心软呢,话说没菜没肉,他怎么做啊? 就在这时,一只老母鸡被从对面篱笆墙抛了过来,他慌乱之下,一把揪住鸡翅膀,差点没给它跑喽。 他抬眼一看。 呦,是刚刚那个小姑娘啊。 奀妹一脸歉意朝他笑了笑,又压低声音说: “快去做饭吧……对了,鸡毛千万别让我爹看见。” “……谢啦!” ……………… 回到屋里的二娣看着在屋子东南角,坐在床上翻医书的静之,眼神又柔了下来,此时他脑子里完完全全,被一个念头占据着—— 她扽我辫子了她扽我辫子了她扽我辫子了她扽我辫子了她扽我辫子了!!! 他胸口大力起伏了两下,身后的手紧紧捏着,又深呼吸了一口气,企图压下自己激动的情绪,奈何内心百转千回: 她是不是……要放弃那个约定,决定要开始靠近我了? 想到这,他内心一悸,心跳开始加快,眼里全是压不住的喜意,又快步走了过去。 到她跟前时,他轻轻唤了一声: “小之……” 第42章 我也要去 她头也没抬,皱着眉头边看边回答: “怎么了?” 看了大半个月的医书了,她也了解到了一点气喘之症,确实难治。 且这书都快被她翻烂了,也没写怎么治疗啊,唉…… 正当她垂眉叹气的时候,一条溜光水滑的辫子突然伸到她面前。 “别叹气,给你揪。” 她撇了撇嘴,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又没惹我,揪你干嘛……不揪。” 二娣眼里带着一丝遗憾,悻悻收回辫子。 活了二十几年,他嘲讽别人的本事早就练到炉火纯青,还从未安慰过人。 一时之间,他僵在原地,绞尽脑汁思考了半天,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静之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要出去一趟。” 说罢,她蹲下身,从她的小金库里掏出一些银子装进荷包里,然后又小心翼翼藏好东西,这才转身站了起来,朝外头走去。 “你要去哪里?我也去!” 他快步跟上,还没跟几步,就被抵着胸膛往回推。 她细细打量着他的脸色,略带迟疑的问: “我要去集市买点东西,有点远哦,得走着去,你可以吗?” “我可以!” 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 二娣猛地一拍自己胸脯,却把自己拍个岔了气,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静之一脸难色: “要不……你自己待着,我很快就回来的。” “……我也有事要去集上。” “什么事?” “……” “嗯?” 二娣经不住她的打量,转身快步走进房里,不到一会儿,急冲冲的纽着外袍上的扣子就走了出来。 看到静之还没走,他长长舒了口气。 走到她身边站定,轻声却不容置疑地说: “走吧。” “……” 静之打量了他一下,却突然笑出声来。 “……笑什么?”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解开他慌乱之中扣错位的扣子,然后往下扽平他的袍子,又一颗一颗给他纽上,小心翼翼地,以求不碰到一点他的胸膛。 纽到一半,一双小手就被紧紧握住。 刚一抬头,一道黑影就覆了下来。 啧,小病秧子,上辈子打不过你,这辈子还收拾不了你?! 她大力一转手腕,轻松挣脱他的束缚,又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撅起的嘴唇,半眯着眼斜他一眼: “想干什么?” 她手中的唇瓣动了动,他的眼里渐渐浮起一层水雾,却并未挣扎,只是拿委屈到不行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哼,剩下的自己扣。” 她猛一松手,快步走了出去,脚步有些急促且凌乱。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二娣迅速收起眼里的泪水,嘴角渐渐勾起,勾到一半,却突然感到一阵疼痛。 他轻轻抚着唇,眼里毫无一丝怒意,反而越发柔和。 罢。 不过是一副破败的身子,只要她肯碰他,就算打他一顿也行。 …… 静之刚一出门,就看到梁赞蹲在厨房门口杀鸡,她透过篱笆看了看隔壁满地跑的鸡,不禁怒从心起: “梁赞,你不会是偷抓人家的鸡了吧?” 梁赞闻声抬头,一脸慌张,疯狂摆手,期间手上黏着的鸡毛随着他的动作舞了满地。 “没有没有,是隔壁那个奀妹丢过来的,说是给我们的。” 静之突然想起奀妹之前的大肚之言,有些恍然,随即又皱起眉头问: “你给她钱了吗?” “……还没来得及。” “啧。” 她又交代: “别炒着吃,炖汤喝,给二娣补补身子,我们出去一趟,不用做我们的饭了。” 说完,她摸出荷包拿了一碎银,穿越篱笆,小心避开满地奔走的鸡,放缓步子走到隔壁门口。 刚想敲门,突然又想起奀妹她爹火爆的性子,她咽了口唾沫,犹豫几秒,这才轻了又轻,敲了两下。 正当她以为屋内之人听不见的时候,不过几秒,门吱呀一声,开一条缝。 给提心吊胆的她吓得浑身一震,她下意识猛地将碎银朝里一丢,然后转身就跑。 跑到一半,还转身朝身后不远处的二娣疯狂招手: “快走快走!” 二娣看着她活泼跳脱的模样,嘴角突然勾起一抹醉人的笑意,静之不禁看得有些发愣。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哎呦!他奶奶的,谁拿石头丢俺!看俺不抽得他屁股开花!” “爹,不是石头,好像是……银子。” “谁会丢银子进来,俺出去看看。” 见二娣还搁那儿笑,静之一跺脚,往回疾走几步,拉着他的手顺着乡间小路快速奔逃。 …… 这几步距离,还不足以让他气喘吁吁,可二娣却觉得心跳飞快。 他垂眸看着紧紧交握的双手,虽隔着一层手套,但她手心炽热的温度已然暖了他冰凉的手掌,仿佛也一路暖进他心间,二娣只感觉到内心一阵柔软。 可惜好景不长,见远离了奀妹家的房子,静之立刻放开他,在他前头慢悠悠走着,还边回头打量他的脸色: “不好意思,事出突然,我怕我屁股被他抽烂……你还坚持得住不?” “……我没事。” 见他面色如常,苍白,但胸口起伏不大,眼里有神,她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又默默转身慢慢走着,边走边说: “好啦,这回我慢慢走,你也慢慢来,出来得早,不急。” 二娣跟了上去与她并肩,轻轻嗯了一声。 他习惯将袖口挽起半截,随着走路的晃动,她的衣袖一下一下打在他的手腕上,二娣心思又开始浮动了起来。 他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朝她觑了一眼,见她专注赶路,他抿了抿嘴,伸出两指轻轻伸了过去,去够她的衣袖。 几次之后,终于抓到那晃个不停的衣袖,他内心一喜,赶紧揪住一角捏在手里。 二娣:这样…就好,再多…她又要推开了。 这点动作怎么逃得过静之的法眼,她指尖轻轻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拂去他的手,暗暗叹了口气,就这样任他揪着,朝着市集走去。 远远望去,两人仿佛手牵着手漫步田间,路过的乡亲忍不住感叹: “原来是奶奶牵着孙子出来逛街呢!” 得,静之那一头白发,又被误解了! 第43章 互相着想 “大夫,帮我拣一下这张药单上的药。” 静之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张被她翻了无数遍的药单,递给桌子后面的老头。 他伸手接过,看了几眼,也没问,转身就开始开药柜抓药。 等药摆到静之面前,静之却是眉心一紧。 “大夫,没有炮制好的吗?” 老头摆了摆手,又指了指门口地上摊开的一溜草药: “我就一个人,哪里有时间一一炮制,这些药草,都是村民上山采过来卖与我的,他们也不懂……你啊,就回去自己切片晾晒吧,效果都一样。” 静之望着地上还带着泥巴和露水的药草,缓缓叹了口气: “行吧,那你得给我算便宜点哦。” 现在她可是没有了经济来源,二娣的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治好,药还要坚持吃的,她是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来花。 “行行行,你可真是会讲价。” …… 等她买好了药,又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还有柴油米面等等,带出来的钱已然都快被她花得精光,瞅着手里仅剩的十几个铜板,静之把手上的推车一放,快步走到包子铺,将剩下的钱都买了包子并几个大白馒头。 他们三人可都没吃饭呢,她倒是不需要吃凡食,二娣跟在家的梁赞可就要饿昏头了都。 话说,二娣那家伙,怎么还没回来。 她把包着食物的袋子往推车上一放,然后把车推到约定的地点,又踮起脚尖四处张望着…… …… 首饰铺。 “老板娘,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老板娘把断成三节的簪子往回一推,一脸为难地说: “客官,不是奴家不帮您修,奴家……爱莫能助啊。 您这簪子,不止是裂开这么简单,裂口处还有一些细碎的玉片不见了,再怎么修,都不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她又指了指柜面上的其他样式的玉簪,一脸期待地说: “要不您看看奴家店里其他首饰,买根新的,说不定您家夫人会更高兴呢?” 她想,这簪子都碎成这样了,肯定是俩口子吵架了,买个新的赔罪一下,不就好了吗,她也能顺便多一笔进账,这不是一举两得,皆大欢喜了嘛。 二娣本来挺失落的,都想拿回断簪走人了,耳边却又突然听闻“夫人”二字,他内心不禁一阵鼓动,竟真的慢慢看起了老板娘推荐的玉簪…… …… 眼瞅着旭日当空,都快临近午时了,二娣迟迟未归,静之急得左右不断踱着步子,生怕他哮喘突然发作。 刚想推着车去寻他时,渐渐拥挤的街道口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二娣!这里!” 她大松一口气,举高了手不断朝他招着。 二娣看到她眉眼一柔,视线转移到她旁边的推车时,眼里又闪过惊讶和一丝歉意。 都怪他……竟是又让她操劳了。 于是他快步走了过去。 刚一站定,把手上买的东西放在推车上,嘴边就被抵上一个还温热着的馒头。 “你……” 她把馒头又往他嘴边递了递,眼里看着他因半天没吃饭就泛白的唇瓣,不禁一阵心疼: “你快吃,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呢,小心饿坏肚子。” 他没吃呢,反而把怀里紧紧抱着的盒子往她怀里一塞,轻声说着,脸色微红:“给你。” 静之抱着沉甸甸的黑漆木盒子一脸懵逼:“这什么。” 她把馒头递到他手上,然后打开盖子一看,余光刚瞄一眼,她瞬间又“啪”的一声盖得紧紧的。 然后四处张望着,见没人看她,她才把盒子放在推车上的菜篮子里,还顺便把青菜往上面拢了拢。 等一切都做完了,她才凑近他的耳边用气声问:“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他红着一耳,轻轻说着:“我刚刚去钱庄取的。” 她皱眉,又问:“你小金库不是被烧了吗?” 他别过头,也不回答,揪起一块馒头慢慢吃着,边嚼边往前走:“走吧。” 静之朝他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这才轻轻执起斜着的两根把手,推着一车的东西往前走。 好在她不是人,不然这满满一车东西她还真是推不动。 两人边走着,静之实在忍不住好奇心,转头又又问了一次:“你哪来……唔。” 二娣抽回刚刚感受到一阵温热的食指,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上面的晶莹,然后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静之迅速吞下嘴里的馒头,涨红了脸怒斥:“梁二娣,你敢嗦一口试试?!” 二娣曲了曲食指,眉目含情地盯着她,然后靠到唇边,轻轻一啄: “我没嗦。” 静之觉得耳朵烫得都快冒出蒸汽了,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猛的一跺脚,头也不回,把车推得嘎吱嘎吱响,车上的东西互相碰撞着,发出一阵叮铃哐当的响声,好在都被绳子捆着,硬是没有东西掉出去。 远远的,还听她突然喊了一句: “还不是一样?!!不等你了!” 二娣看了看手指,又看了看气呼呼远去的白色背影,他慌了,于是—— “小之,嗬……等等我……我跟不上你……咳咳,小之!” “别想骗我!你肯定又是装的!” 话虽这样说的,但她不敢赌。 万一是真的呢? 这荒郊野外的,可没人给他收尸。 于是她推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但是不管快慢,她总比二娣快上那么几步,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追逐着,回到了家里。 “梁赞,出来搬东西!” 第44章 被二娣整-1 梁赞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听到外面有动静,便好奇地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张望。 这一看可不得了。 只见一辆装满货物的车停在了院子里,车上的东西琳琅满目。 他满脸惊讶,不禁脱口而出: “哇,你居然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这时,一只戴着洁白如雪手套的手出现在他眼前,手中捏着一个油纸袋,缓缓地向他递过来。 梁赞凑近用鼻子使劲嗅了嗅,随即露出满足的笑容,嘿嘿笑道: “哎呀,你们竟然还想着帮我带吃的东西啊。” 静之一把将油纸袋塞进梁赞手里,转身就开始动手解开捆绑货物的绳子,并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来。她一边忙碌着,一边说道: “我们昨天才刚来到这个地方,这儿什么都缺,连根青菜都找不到。想来你肯定已经饿了一整天了,快吃吧。” 说着,她又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鼻尖,突然间眉头紧皱,神色紧张地喊道: “不好,什么东西烧焦了?” 梁赞一听这话,三口并作两口迅速吞下手中的包子,然后像一阵风似的朝着灶台狂奔而去,嘴里还不停地大喊着: “啊啊啊,我煨了整整一天的鸡汤啊!!!” 静之:啧。 …… 等他把鸡汤解救出来,静之早就收拾好东西坐到桌前了。 梁赞狗腿的盛了一碗鸡汤,递到二娣面前: “娣哥,你喝。” 二娣默默看了一眼冷着脸的静之,也动手给她盛了一碗。 “小之,累一天了,你也喝。” 静之闭了闭眼,终是长长出了一口气,她满脸复杂地看着二娣。 这人…真的决定好,要跟她在一起了吗? “……怎么这般看着我?” 二娣摸了摸脸,又顺手把手往桌下一搁,暗戳戳的去够她身侧的手。 “啪!” 梁赞盛汤的动作一顿,狐疑地看着旁边的两人,又默默用“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眼神,看了二娣一眼。 都这么久了,他娣哥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啊,看来,他还得找个时间给他支两招。 二娣捂着发烫的手背,委委屈屈盯着静之看。 见她不为所动,他干脆瞪了对面正朝他挤眉弄眼的梁赞一眼。 什么破招数,越来越不好使了。 梁赞嘿嘿一笑: “吃,都吃。” 一天了,他硬是没摸到一次静之的手,二娣有些泄气,他搅动着滚烫的鸡汤,吹了吹,刚想喝一口,手中的碗突然就被夺走。 “小之……” 她真的生气了吗? 竟是连鸡汤都不给他喝了?!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静之冷着脸,边把他碗里鸡汤上面浮着的厚厚一层鸡油撇去,边淡淡的解释: “奀妹养的鸡好,但是油大,他身体未好,须仔细些。” 梁赞:嚼嚼嚼,嚼嚼嚼,吸溜一口汤顺一顺。 她啧了一声,猛踢了对面正埋头苦吃的梁赞一脚,没好气的说: “听到了吗?跟你说话呢,以后也会有我注意不到的时候,你细节方面抓一抓嘛,他本就体虚,再拉肚子怎么行?!” 梁赞满不在意扬了扬筷子说:“知道啦。” 二娣一脸感动:“小之……” 于是—— “啪。” 静之又一巴掌挥落他从桌下伸过来的手,然后把不带一丝油花的鸡汤端到他面前,淡淡地说: “现在可以喝了。” 二娣压根儿没有理会那已经发红的手背,只是对着她露出一抹轻柔的笑容。 随后,他缓缓端起碗来,动作缓慢,且珍惜地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梁赞实在看不下去自家娣哥这般没出息的模样,他那双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眼珠子忽然一亮,计上心来。 只见他迅速伸出筷子,准确无误地夹住了一块肥硕的鸡屁股,嘴里还不忘冷哼一声: “看到这鸡屁股,就想起那胖子,想起那胖子,就想一口把他吞了,打我事小,侮辱娣哥事大,娣哥,把它吞了吧!” 话音未落,他便迫不及待地夹起那块鸡屁股,作势要往隔壁二娣的碗里送去。 就在那筷子即将抵达二娣碗中时,另一双筷子如同闪电一般突然出现,精准无比地将其拦截下来,并顺势一勾,直接送回到了梁赞自己的碗里。 与此同时,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原来是静之狠狠地踹了梁赞一脚。 静之气鼓鼓地瞪着梁赞说: “刚刚我说的,你没听进去是不是,鸡肉我都不敢给他多夹,你还敢给他吃鸡屁股?!你自己慢慢享受吧!” 梁赞:嘿嘿,还是他的招数好啊,看静之这不就护上犊子了吗! 他调皮地耸了耸肩,脸上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紧接着,他不慌不忙地将那块原本打算投喂给二娣的鸡屁股从碗里夹了出来,轻轻地放在一旁的骨碟之中。 最后,他随手将手中的筷子一撂,满脸遗憾地叹息道: “哎呀,想起他,我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静之指了指他骨碟里几乎快堆满了的鸡骨头,没好气的说: “刚才你怎么不说没胃口?几乎整只鸡都被你吃了。” 梁赞尴尬一笑,伸起一脚踩着凳子,晃悠着身子,转移话题: “娣哥,你跟那胖子的关系,好像不大简单,他到底是什么人?” 二娣:“他是我师兄,叫黄华宝。” 梁赞:“哦~怪不得了!” 二娣眼皮一跳:“怎么?” 梁赞:“师兄就是师兄,他力气比你大,出手比你快,连眼睛都瞪得都比你大,而且还很有男子气概!” 见二娣脸色一变,静之又踹了梁赞一脚: “什么叫男子气概,那晚你被火烧,他以身帮你扑灭,难道还不够有男子气概吗?” 而且,眼睛大有什么用,她就爱他的狗狗眼,多灵。 说到这,她不由得朝他看去,却突然与他对上视线,桌子底下又一道黑影伸了过来,她咬咬牙说: “你别得寸进尺,再伸过来,我还打你!” 二娣轻咬下唇,悻悻埋头喝鸡汤。 直到喝完整碗鸡汤,整个屋子都一片寂静。 气氛实在诡异。 好动的梁赞实在受不了,提起桌上的药罐子就往二娣的碗里倒: “娣哥,喝药,药凉了不好喝。” 静之紧盯着他手中的碗,罕见地赞同梁赞的话: “快喝,凉了不好喝。” 那里面…她可放了点料的。 于是两人,一个望天,一个挠脸,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又暗暗地观察着二娣的喝药进度。 待他饮尽碗中的药,他们才不约而同的长长舒了口气。 “怎么?” “没什么!”*2 二娣: 哼,神神秘秘的。 就在这时,静之跟二娣对了个眼神,又朝窗外一闪而过的脑袋看去,眼里同时生出一丝警惕。 只有梁赞那个傻小子还未发觉,甚至开始滔滔不绝的吐槽: “凭良心说吧,娣哥,我打心眼儿里对他不服气啊,他眼大没神,头大没脑,手快没劲,身形似猪,马步似蟹,功夫……那方面儿,比你还差!” “那方面?!” 正竖起耳朵听门外动静的静之,只听到这三个字,她又问: “哪方面?” 梁赞怎么知道他那方面好。 她又狐疑地看了一眼二娣。 难道他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二娣俊脸一红,故意装作恼羞成怒,瞪着梁赞: “你说什么?!” 娣:臭小子,说话就说话,断句是这么断的吗? 看他不好好整整他! 第45章 被二娣整-2 梁赞突然反应过来还有静之这个妹子在这儿,于是收回隐喻,尴尬一笑: “嘿嘿,我的意思是说,你的功夫比他好多了。” 门外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炸了,竟不慎发出一声细微的动静。 静之跟二娣又听到了。 她刚想站起身子出去看看,二娣迅速扯着她的袖子让她坐下,又暗暗摇了摇头。 啧,有猫腻啊! 好,她倒要看看臭弟弟要搞什么鬼。 只见他嘴角一勾,朝梁赞勾了勾手指头,目光流转之间,竟有一丝花旦的魅惑神态,看得静之一时愣了神。 梁赞则乖乖附耳过去。 娣:“可是他有一样东西比我好。” 赞:“什么?” 二娣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随即阖下眼皮掩住情绪说: “他的耳朵是顺风耳,隔着门都能听见我们在说什么。” 梁赞回到座位上,一脸狐疑的说: “真的那么灵?我不信!” 静之这回也反应过来了,外面那人……是隔壁的暴躁大叔吧? 说到耳朵,他耳朵是挺灵的,她作为灵猫,动作超级轻的,早上竟也被他发现了。 看来,梁赞这回要倒霉了! 她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聊天的两人。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想到开心的事情嘛!” “……” 二娣见她笑,他也跟着笑,却突然又想起梁赞还没上勾,于是他轻咳一声,掩去笑意,一本正经的说: “你不信?出去看看。” “……好。” 眼瞅着梁赞站起身子去开门,静之紧咬下唇,缓缓捂住自己眼睛。 啊,暴力场面看多了会变暴躁的。 虽这样想着,她的手指却悄悄露出了一条缝。 “吱呀。” 门才刚刚开启了一条狭窄的缝隙,静之便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只见梁赞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瞬间被击飞至桌前。 他的鼻子下方,两道鲜红的血迹正缓缓流淌而下。 此刻的梁赞满脸惊慌失措,声音颤抖地喊道: “啊~娣哥,他……他真的把我们说的话全都听见了!现在怎么办啊?” “噗呲。” 就在这时,原本强忍着笑意的静之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当发现梁赞投来疑惑的目光时,她连忙用手捂住自己那张因偷笑而“漏风”的嘴巴,同时佯装若无其事地四处张望着,嘴唇紧紧抿起,但一张俏丽的脸蛋儿却因为拼命忍住笑声而涨得通红。 坐在一旁的二娣则单手撑着腮,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静静地注视着静之。 看到她笑得如此开怀,心中不禁一动,既然能让她这般高兴,那么不妨再来一次。 心里默默地向梁赞说了句抱歉,谁叫你这傻小子这么容易上当呢。 随后,他再次面不改色地朝着梁赞提议道: “要不,你出去瞧瞧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早已慌了神的梁赞此时根本无暇思考太多,竟然不假思索地听从了二娣的建议。 只不过,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他再也不敢大大咧咧地站直身子走过去了,而是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半蹲着身体,一点点地往门口挪动过去,然后极其小心谨慎地掀起了一点门扇。 由上往下看,这回静之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门外确实是隔壁的暴躁老汉。 他此刻犹如梁赞心里的蛔虫似的,也蹲着,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捏起沙包大的拳头直把梁赞击飞在地。 “那个……华宝叔,进来坐坐?” 静之正对着门口,与王华宝面面相觑。 他看了一眼静之旁边的二娣,转头哼的一声,嘴巴翘得老高: “哼!谁要跟这个娘娘腔坐,俺要回去睡觉了!” 静之呐呐道: “……那您慢走。” 王华宝看了一眼起身相送的静之,暗暗点了点头。 他料想今天那银子也是这位姑娘丢进去的,还算是有礼有节。 算了,不与那个娘娘腔计较! 眼瞅着二娣师兄走了,静之大门一关,然后蹲下狂掐梁赞的人中: “梁赞,梁赞!你别死啊,被打两拳就晕过去,你是有多菜!!” 边说着,她还边抽着梁赞的脸。 抽了一会儿,只听得一声呻吟,梁赞眼皮子眨巴了几下,又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然后一脸委屈地转头看向二娣: “娣哥,你驴我?” 二娣挑了挑眉: “我都是建议,我有逼你吗?” 静之瞪了他一眼,又迅速走进他房里,拿出药酒递给梁赞: “你自己擦擦,我去给你煮俩鸡蛋。” “小之,我也饿。” 静之脚步一顿,回头瞪他一眼: “想啥呢,你不是刚吃饱吗,我煮俩鸡蛋让他自己滚滚淤青,好得快。” “……” 见静之出去了,梁赞好似被静之的行为暖了心,他擦着鼻血,站在门口,往厨房张望着。 突然,从后面飘来一句冷若冰霜的话: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梁赞撇了撇嘴,静之这么好,怎么就看上他娣哥这么爱捉弄人的人呢? 不过娣哥也是嘴硬而已,他笑嘻嘻的转过头,凑近二娣说: “娣哥,你跟她,连小手都牵不上呢,要不,我再教你几招?” 二娣狐疑地看了他两眼。 他刚刚整完他,这臭小子会这么好心? 看到二娣的眼神,梁赞嘴一撅,揉着脸上的淤青,往自己的小床上一靠,二郎腿一翘一翘的,满不在意的说: “随便你信不信喽,她这么好,你要是不赶紧付出行动,保不准就又有别人来追她了!你忘了上次那个倪飞啦?” 见二娣还在犹豫,他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 “你不要的话,要不让给我?” 下一秒,一只蒲扇直射过去,扇柄入墙三分。 梁赞头顶瞬间滴落一滴豆大的冷汗,他抖着手拍了拍胸脯: “娣哥,开开玩笑嘛。” “……哼!还不快说!” “说什么?” “嗯?” “我说我说,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啊,你就这样,再那样……” …… 于是,静之捧着俩鸡蛋回来的时候,两人以光速分开,梁赞顺势躺下,哎呦哎呦直叫唤。 二娣则是红着脸,眼神闪烁个不停。 这是……闹哪样? 她眼神一转。 嚯!好家伙,这扇子怎么在这里。 她捏着扇柄摇了两下,使了点力气才拔出来,又狐疑地看了二娣一眼,见他目光躲闪,她暂时也没理他,而是拿扇柄杵了杵梁赞搭在膝盖上的脚,淡淡说着: “还躺着?起来自己弄。” 说罢,她把鸡蛋放到桌上,就走进二娣屋里,走到门口时,她停了一下,又朝他招了招手: “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跳动着的烛火下,暖光色的光线映在她脸上,显得她的面色更加柔和,二娣吞了吞口水,指了指自己: “我,我吗?” 她……真不生气了? 静之朝他翻了个白眼: “不是你还有谁。” 二娣咯吱一声,把椅子往后挪,有些局促地站起来,刚想往里走,身后突然传来梁赞小声嗡嗡: “娣哥,记住我跟你说的。” 她回头一挑眉: “说什么了?” 二娣有些无措,又气梁赞这时的嘴急,于是侧下身,迅速捏了一把他的手里的鸡蛋,又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说: “没什么,这就来。” 说罢,他侧头瞪了梁赞一眼,这才收回眼神,慢悠悠理了理衣袍,却是快步走了进去。 还怕别人偷听似的,砰的一声,把门闭得死紧。 梁赞看着手里连壳带肉碎成一瘫的鸡蛋,嘁了一声,又小声哔哔: “我无所谓,反正还有一颗!” 第46章 她说好 明月高悬于夜空中,如水般的清辉倾洒而下。 他的房间窗户朝院子里支出了一半,仿佛想要与这宁静的夜色融为一体。 静之静静地坐在炕上,一只手轻轻撑在炕中间摆放的小几上。 房间里没有点亮灯火,唯有那半截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框的下半截空间,悄然地洒落在屋内,使得她的下半张脸在这片光芒下清晰地显现出来。 只见她那原本带有一些肉肉的下巴,不知何时竟已变得越发尖细。 而那一点朱唇此刻正紧紧地抿着,似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某种情感。 然而,对于站在门口窥视的二娣来说,最吸引他目光的,却是她那隐没在黑暗中的紧蹙眉头。 他原本充满期待且紧张的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脑海中刚才梁赞所说的那些浑话,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时,他心中唯一所想,便是想一点一点地抚平她眉间的这些褶皱。 心里这般想着,二娣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行动起来。 他缓缓走了过去,坐在小几的对面。 他凝视着眼前的佳人,正欲揉散她眉间那一抹淡淡的愁思时,伸出的手却突然停在空中。 原来,他被她制止了。 \"小之,你——\" 静之用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指,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抵住了他的唇间。 此刻,她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让他有些难以捉摸。 她微微闭上双眼,仿佛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二娣惊讶地发现,她的脸上尽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 \"梁二娣......\" 她刚唤一声,二娣的心便猛地咯噔了一下。 因为他深知,每当她如此称呼自己的时候,往往意味着她正处于极度愤怒或者伤心难过的情绪中。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询问,她却迅速转抵唇为捂嘴,并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看到他安静下来不再说话,她这才重新将目光聚焦在他的眼睛上,继续说道: \"我虽然不像这里其他的女子那样,过分看重男女之间的界限,但我也绝对不是那种会随意与男子亲亲热热、举止亲密的人。 今晚,我只希望能够听到你一句发自真心的话,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 二娣的心猛地一揪,与此同时,一股深深的懊悔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 因为就在这一刻,他清晰地看到了她隐藏在眼里的自我怀疑与不安,还有对他的不信任。 原来,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竟已在她心里划下如此深刻的伤痕了吗? 此时,他也突然间洞悉了她内心最想要问出口的那个问题。 小之,你主动了这么久。 现在……该我了。 静之见他久久未曾言语,眼里的期待渐渐消散开来,她的两手缓缓放开他的手和他的唇,正准备悄然收回。 就在这时,他迅速伸出双手紧紧地将她的手捧在掌心。 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她的双眼,似乎想要透过那层薄薄的眼波,传递给她一点信心。 紧接着,他微微低下头,隔着她手上那层薄如蝉翼的手套,如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她的指尖。 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小之……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就这一瞬间,静之红了眼眶,两颗滚烫的泪水突然急剧滋生出来,快速地垂落脸颊。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 静之恍如梦中,尽管眼里充盈着泪水,视线渐渐模糊,她也不舍得眨一下眼,就怕眼前这人,满眼的情意突然又消失了。 二娣: 原来,真的如他所想。 只要他表现出一点点亲昵,或者是现在的喜欢之语,她眼里的恐慌之意就渐渐加重。 此时的二娣自责得想回到过去,把以前那个不知好歹的自己拖起来狠狠打一顿。 他捧着她愈发慌到冰凉的手又啄了一口,然后一手执起她的手抚到他脸上,另一手伸了过去,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别哭,我心疼得厉害……你不是做梦,我是真的。 我刚刚说的,也绝无虚言,这次真的不骗你。 我梁二娣喜欢你,喜欢你……好久好久了。 以前……一次次推开你,是我不知好歹,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静之恍如梦醒了一般,轻轻眨动了一下眼皮,两颗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又啪嗒一声滴在榻间的几上。 她哭了,她却又突然笑了,笑得灿烂。 她说: “……好。” 这一回,轮到二娣呆住了。 他握着她手的手不自觉地加紧力道,随后,他将自己的五指慢慢地从她的手背滑入,轻轻插入她的指尖,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你,你答应了?!\" 二娣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欣喜若狂。 静之突然手肘猛地一撑桌面,身体微微一侧,轻轻地啄了一下他那因为兴奋而不断震颤的眼皮,轻声笑了起来: \"嗯,答应你。\" 话音刚落,二娣指间突然发力,猛力地往回一扯。 静之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随着惯性,背靠着小几快速旋转了一圈。 下一秒,她便稳稳地落入了二娣的怀抱里。 眼瞅着他神情激荡,又撅着有些苍白的唇,猴急得就要亲下来的举动,静之一手抵住他的胸膛,一手捏住他的嘴,扬了扬下巴,带着几分傲娇说道: \"先说好,成亲之前,不许乱来哦,就算要亲亲,也必须先问过我的意见才行。\" 听到这话,二娣那双好看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形,他连连点头。 瞧着哪有之前或冷酷,或魅惑的样子,倒是有些罕见的傻气,有些…像阿风的傻样呢。 静之又有些迟疑地说: “我一朝之间,不可能完全改变自己的内心想法,我依旧……会害怕。 所以你发个誓,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因为身体原因,或者莫须有的原因拒绝我。 否则,否则我就会去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你知道我是灵猫,我能做到的。” 话音刚落,二娣突然把她的头摁进怀里,他微抖着唇瓣,眼里有着肉眼可见的害怕,嘴上又快速说着: “别说了,我发誓再也不会因为身体原因推开你!” 一想到她自己一人藏起,而他又要回到茕茕孑立的状态,他的内心就止不住的惶恐,甚至产生了一丝偏执黑暗的想法。 要是……要是能把她变小,拴在身边就好了。 这个想法刚一滋生,瞬间就被他掐灭。 这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梁赞刚刚说的话。 他说,静之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 那么,安全感这东西,又从何而来呢。 正当他拧着眉头思索的时候,静之拍了拍他欢快跳动着的心口说: “好,既然你发完誓了,那我大发慈悲,给你亲一下好了。” 说罢,她勾住他的脖子,微微阖着美眸,眼里尽是无憾和期待,就连嘴角也泛起了一丝笑意。 就在这时,二娣却轻轻拉下她的手,轻笑了一声说: “不急,先等会。” 索吻被拒,静之有些恼羞成怒,她拿脚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小声嘀咕: “谁急了!刚刚是谁猴急得把我扯过去亲的!哼!” 二娣站起身子,轻抚着她后脑勺的头发,轻笑了一下说: “是我,我猴急……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把头转了回来,有些疑惑地说: “什么东西?” 他没说话,只是走到床边的柜子前,把白天的那个黑匣子取了出来,一并取出的,还有另外一个小一些的紫檀木匣子。 他把这两个匣子放在几面上,又朝她推了推,然后十指交叉,微微绞着手,有些害羞地说: “这是……我的所有了,都给你。” 那个黑匣子静之看过了,她没有打开。 她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二娣,对那个小匣子的好奇心突然涌到了顶点。 她说:“我真的要打开了哦?” 二娣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小的金色钥匙塞进她手里,又把脸一别,红着耳朵说: “……你开吧。” 第47章 我给你拿来了 静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看就看呗,还羞上了? 难道……里面装着不可告人的东西?! 猫咪的好奇心一上来,连带着她开锁的动作都迅速了不少。 只听得轻微的咔嚓一声响,那个精致的配套小锁弹开了,静之轻轻拿下它,然后把盒子捧到自己膝盖上,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的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通透的玉簪,簪身笔直,簪尾却雕着一朵精致的睡莲,她拿起对着窗外的月光细看,整根簪子浑然一体,可见雕刻之人技艺之高超。 静之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东西…应该很贵吧? “这给我的?” 二娣清楚地知道送簪子的含义,这也是他第一次送心上人礼物。 也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 他又怕她看到簪子,会想起之前那根断簪。 这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的心情,让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越绞越紧,微凉的手心甚至都泛起了一层湿意,眼角余光却又不着痕迹地打量她脸上的表情。 见她眼里带着几分欣赏跟喜欢,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说: “嗯,送给你。” 话音刚落,簪子就怼到他面前。 “干……干什么?” 难道她不要吗? 二娣的视线刚想从眼前的簪子挪开,却又突然听闻她笑了一声: “笨蛋,还不快过来帮我戴上?” “可是你等会要睡觉了。” “……梁二娣!”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簪子瞬间就被抽走,身后又突然刮过一阵风,直把她手中黑匣子里的纸张吹拂了一地。 二娣刚伸出的手落了个空,他瞅着弯腰捡起地上那几张纸的静之,有些无语,又有些害怕。 那些东西,有些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 静之拿起纸张,摊开在小几上细看,只一眼,她又震惊得脱口而出: “二娣,你抢银行……不是,抢钱庄啦?一,二,三,四,五……五百两!你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刚想回头看他,头皮却被扯得一痛。 下一秒,两侧太阳穴被轻轻把着,调正角度,脑后同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声音里她莫名都听出了一股不自信: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积蓄,有些少,比不过阿赞,跟那……倪飞。” 静之任他松开她发上的系带,给她重新挽发,却是又小弧度的摇了摇头说: “你觉得我喜欢你,是喜欢你的钱吗?” “……” 身后的人动作停了一瞬,挽发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入她的眼,她这个问题,倒是真把他给问倒了。 见他不说话,静之深深叹了口气,视线却又被银票下面那张叠着的纸吸引。 她抽出纸张,轻轻展开一看,口中不由跟着纸张右侧那两个竖着的大字,轻声念道: “地契?哪里的,这里的?” 她突然有些感动: “二娣,你把这都给我了?!” 二娣突然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段,你别嫌弃。” 这些银票跟地契,已经是他身上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突然,她淡淡地说: “挽好了吗?” “……好了。” 他有些惶恐,她的语气……好像不太对。 正当他跪坐在她身后,渐渐低下头的时候,肩膀突然被大力一推。 一阵天旋地转,她便双手撑在他的耳侧。 这个姿势完全挡住了窗外的月光,昏暗中,他却又能看到她亮晶晶,充满喜悦的双眼。 他那颗沉寂下去的心,突然又开始欢快地跳动起来。 “小之,你不嫌弃——” 静之手指抵着他柔软的唇瓣,轻轻摇了摇头,又有些霸道的说: “亲我。” 二娣瞳孔一缩,视线瞬间从她眼中移开,缓缓下落到她一点朱唇上。 他咽了口口水,一时之间,竟有些眼热,这个吻,本应早早就来的。 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 他伸手轻抚着她的侧脸,指尖接触她脸部的皮肤时,突然觉得有些滚烫。 二娣愣了一下,突然轻笑出声。 这么霸道,原来……是为了掩饰她的害羞啊,她可真是…同他一样别扭。 “……再笑就没得亲!” 静之被他笑得恼羞成怒,手上一个用力,微微后仰身子就要离开。 刚离开一寸,后脖子就被握住往下压,微凉的唇瓣瞬间贴了上来。 “唔……闭眼。” “……我就要看。” “呵。” 过了好一会儿,轮到静之笑得眉眼弯弯,她挪开一点头,望着底下同样红着脸的二娣说: “堂堂一个大花旦,就只会贴贴跟蹭蹭吗?” 二娣眉心一拧。 “嘶——你又咬我!” …… 门外。 梁赞边用有些滚烫的鸡蛋揉着自己颧骨上的淤青,边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他不禁有些乍舌。 不对啊,一开始都挺正常的,现在他怎么听到了拳脚碰撞的打架声。 他可是一点儿都没教过娣哥家暴啊,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 他皱着眉对着面前这堵墙看了一会,又咬着牙小声嘀咕: “再听听,娣哥总不能被打出来吧?!” 咦?怎么又没声儿了呢? …… 房里。 静之站在地上贴着墙,看着眼前用腿给她一个壁咚的二娣,她扯了扯嘴角说: “怎么?这么凶啊,刚说喜欢我,现在就想用咏春打死我,还扣我的命脉?” 静之抬起一只胳膊,他的三指成勾,死死扣住她的脉门。 这时,二娣抬起他的另一个胳膊,有些委屈地说: “你不也捏住我的了吗?” 静之一噎,她梗着脖子哼了一声: “是你先动手的!” 二娣垂着眼皮,却是没有放开她,又动了动放她耳际的脚,声音里满是低落: “……你刚刚想跑。” 静之完全不接他装委屈这一套,她脸一别,小嘴一撅: “还不是你先咬我的!” “……那是你先说我……不会亲的。” “你!哼!” 见他还理论上了,静之气极,一个头槌就给他撞得后仰了身子。 他腿一松,她趁机一个转身,快速掀开她旁边的门。 也没管正以壁虎姿势趴在墙上偷听的梁赞,她三步并做两步,一个滑铲就抵达她的小床。 不到两秒,床上就多了一个卷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春卷。 “娣,娣哥。” 听到声音,春卷动了一下,又往墙边去了去。 二娣瞪了梁赞一眼,又看了看墙角的春卷,他暗暗叹了口气,端着两个匣子慢慢走了过去。 随着他脚步的接近,春卷越发的贴紧墙面,二娣有些无语。 他脚步一拐,来到她新买的小柜子面前,把两个匣子放进去,又仔细关上柜门,这才站起身说: “东西说好给你了的,我给你放好了。” 她没说话,只是动了一下。 望着她头部包着薄薄被单的利物凸起,他犹豫了下,俯下身子轻声问道: “要不,把簪子取下来再睡?这样硌得慌。” 这时,被子里的人终于有反应了,她伸出一只穿着白色罗袜的小脚,轻轻蹬了一下他的膝盖,声音有些闷闷的,又带着几分傲娇: “才不要,我就要这样睡,你走!” 二娣低落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此时他眸里情意绵绵,嘴角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他下意识回头看一眼梁赞,却发现他迅速转头,又把滚了半天的鸡蛋,一口塞进嘴里。 二娣回头,抿了抿嘴,屏住呼吸,偷偷弯下腰,极其快速啄了一口那呈现出头部形状的被单,然后趁着她还没暴起捶人,转身就跑。 “……啧,傻子。”她说。 第48章 极限拉扯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弥漫在空中的厚重雾霾终于缓缓散去,金灿灿的阳光逐渐穿透云层,高高地挂在了天空上。 昨晚心情甚好,以至于一向勤奋刻苦的静之竟然也忍不住偷了个懒,整整一宿都没有修炼,而是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 此刻,她紧闭着双眼,尚未完全清醒过来,但一声清脆嘹亮的鸡啼却不合时宜地从隔壁传了过来。 静之下意识地拱了拱自己的身子,像一只毛毛虫般在床上不停地滚来滚去。 她那娇小的身躯如同蛆虫一般扭动着,仿佛想要把所有的困意都甩掉。 就这样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伸手拨开了头顶的被子。 只见她顶着一头略显凌乱、有些炸毛的长发,刚刚准备坐起身来。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猛地扑向了她,她只觉得嘴唇上传来了一丝凉意,紧接着便看到来人已经迅速地直起身子,并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床尾处。 静之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扭过头去看向对面墙角的梁赞。 当发现他仍然睡得死死的,鼾声如雷,丝毫没有被这边的动静惊扰到时,她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正当她想要回过头瞪一眼二娣时,脸颊边上又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你看我打不打你!!” 她恼羞成怒,气呼呼地抄起身后那个还残留着些许余温的柔软枕头,毫不犹豫地朝着二娣用力扔了过去。 然而,这只不过是缓兵之计,二娣的猴急以及吻技之烂,她昨晚已经见识到了。 枕头一丢出,她一个后滚翻从床头落地,趿拉了鞋子站起,也不管二娣作何表情,猛地拉开门扇,就冲了出去。 二娣缓缓收回朝她伸出去的手,又抚上自己的唇瓣,嘴角渐渐扬了起来。 他认命的将枕头放好,然后将那一床快被她拧成麻花的被子扽开以后,又抱在怀里走了出去。 一到门口,便不见她人影,左边却传来她的说话声。 他侧头一看。 啧,她怎么跑那儿去了?! 二娣本想唤她回来,却又眼尖的看到他师兄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暗哼一声,赶紧把静之的被子往竹竿上用力一甩,又速度铺平展开,彻彻底底围住他师兄看过来的视线。 …… 隔壁院子。 静之边咕噜咕噜转动着水井上的手柄,边朝正纽着扣子跨出门槛的房子主人问好: “华宝叔,早上好呀,我到您家井里打点水,我刚刚跟奀妹说过了。” 华宝看了一眼隔壁悄然关上的门,朝那边翻了个白眼,才又转头对静之笑笑说: “起这么早啊,没事,你用,就这点儿东西,俺可不是那小气的人。” 奀妹边喂鸡,边嘀嘀咕咕: “还说不小气,昨天早上还说只给师叔俩鸡蛋呢。” 华宝面上有些挂不住,他朝静之讪笑一下,又瞪了一眼奀妹说: “瞎说什么呢,把东西放下,从今天开始,爹要教你学武功。” 奀妹有些疑惑,却又暗含期待: “你之前不是说女孩子不用学武的吗?” 他撇了撇嘴,又指了指把手柄转到飞起的静之说: “你看看人家,动作利落,力气又大,学点武功对你有好处,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他看了一眼正往她带过来的桶里倒水的静之,见她正忙活着,他这才悄悄凑近奀妹耳朵旁说: “自从隔壁那小子来了以后,我们就丢了一只鸡,将来啊,说不定连你那只猪都给吃了!” 奀妹倒是没那么小心眼,她笑了一下,走几步到了猪圈外面,轻柔地摸了两把刚出生的小粉猪,又转头对她爹笑得一脸娇憨: “爹,你放心,我这只猪到时候会留给你劁的。” “胡说什么!你以为你爹俺是劁猪的啊!” “噗呲~嘿!” 二人纷纷转头看向静之,静之抿着嘴,小脸涨得通红,提起两桶满满的水说: “你们练你们练,我先回去忙了。” 说罢,她轻轻松松拎着两桶水跑得飞起,桶里的水不断晃出层层水波,却愣是没有洒出一点。 奀妹正羡慕得伸长了脖子看着,这时,华宝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看吧,练功对你有好处,过来!” “哦!” …… 静之刚一回院子,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扇。 她朝里看去,梁赞也已经起了,正坐在床上穿着衣服,还不时伸头出来张望。 他问:“隔壁在干什么?” 静之看着他似笑非笑: “还说呢,人家发现自己家的鸡丢了,他怕女儿也丢了,正教奀妹练功呢。” 梁赞脑子里只有功夫,一听见“练功”两个字,眼睛亮得如探照灯一般,站起身子就要往外冲。 下一瞬,他飞在身后的衣摆就被扯住了。 “诶,你昨天还没被打够啊,就这样过去?不给人家带点礼物赔赔罪吗?华宝叔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啊。” 他止住脚步,摸索着后脖子一脸迷茫: “那要带什么?” 静之耸耸肩,手一摊: “你自己想喽,我忙得很,不跟你说了!” 说罢,也不理他,径直去了厨房,烧火做饭。 得亏她跟周婶在灶台上转悠了老长时间,她现在做饭又快又好。 不到一会儿,米也下锅了,小菜也备好了。 锅炉和一旁的小药炉正咕嘟咕嘟冒起水蒸气的时候,她拿起墙角竹架子上的簸箕,并天然到几乎是整株都还完好的药材走出厨房。 刚一出来,迎面就碰上不知什么时候坐在院子里的二娣。 他问:“你干什么?” 静之亮了亮手里的东西: “弄你的药,我洗干净晾一晾嘛。” 二娣起身挽起袖子说: “我一起弄。” “……你,你去厨房多拿几个簸箕出来,这些不够。” 小病秧子,还想碰水? 早晨的井水可是沁凉沁凉的,不得冰死他。 她轻轻将簸箕放置一旁,而后伸手握住桶中的水瓢,动作迅速地开始倾倒清水,并同时以飞快的速度清洗着那些药株。 就在这时,二娣已经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搬出了厨房。 当他再次回到原地时,惊讶地发现静之竟然如此高效,这么快就完成了手头的工作。 “你好啦?”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嘁,就这点东西,还要干多久?” 静之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嘀咕,眼前这些药材的数量实在是少得可怜,按照这样的分量,恐怕连半个月都不够服用的。 “怎么了?” “……没事,你小茶壶呢,拿来,我给你换壶热的。” 静之轻轻摇了摇头,努力摒弃脑海中的杂念,然后转过头来向二娣交代道。 听到这话,二娣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他缓缓走近一步,伸出手轻轻地扯住静之的袖子,轻声说道: “以后,只给我泡好不好?” 泡什么? 泡茶,还是泡她? 静之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 “那要看你表现了,还不快去拿。” “嗯!” …… 灶台一左一右,各放两口大锅,左开水,右稀饭。 正当她往大茶壶里舀开水时,一具微凉的身子突然从后面贴了上来,两只覆上一层薄肌的手臂瞬间圈住她的腰身。 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他一声满足的轻叹: “真好。” 静之翻了个白眼: “好个屁,不怕我烫死你啊?” 得亏她手稳,不然她得一瓢热水倒他手上。 他啧了一声,又拧了她的腰一下: “不许这么粗鲁。” 静之手一抖,当真溅了点开水出来落到灶台上,嘣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二娣无措地放开她,伸头不住打量她的手: “烫到哪里了,我看看?” 静之把带上手套的手往身后藏了藏,支吾说着: “没,没事,是你拧得我腰痛。” 见他一脸狐疑,她赶紧转移话题: “叫你拿的小茶壶呢,拿来。” 二娣把早就放在他身侧台面上的小茶壶递给她,又问了一句: “真没事?” “……我是谁,我灵猫诶,反应一流!” “……啧。” 正当二人拉拉扯扯,气氛有些焦灼的时候,梁赞捏着根鸡毛掸子,从里屋就冲到院子里,然后脚步一拐,直奔隔壁。 静之把装好茶水的小茶壶盖上盖子,还贴心得在外层包了一层手帕,这才把它递到二娣手上说: “暖暖手,先别喝啊,得烫死你!” 说罢,她扯着二娣跨出厨房直奔院里,边小声在他耳边嘀咕: “快走,我叫他送个礼物给隔壁,那个臭小子拿个鸡毛掸子算什么事儿,我看他又要惹祸了!” 刚要走出篱笆,二娣却任由她怎么扯也扯不动了。 “怎么不走?” “不过去行不行,就在这里看。” “……啧,你是跟你师兄有仇啊,还是咋地?” 虽这样说着,她也没过去了,而是走回院里,偷偷摸摸将脑袋往晾着的被子上伸出一点,朝对面的院儿里望去。 就在这时,身后又贴上来一副狗皮膏药。 她摇了摇腰肢,有些无语: “……梁二娣!这是在外头!” 二娣把下巴轻轻搁在她肩窝,答非所问: “围着呢,而且……我没亲你。” 静之一把子愣住了。 感情他遵守了昨晚说的亲亲要问过她的约定,又从她话里头钻空子,恨不得直接把自己挂她身上呢! 见实在挣脱不了,她也懒得理他。 一双清亮又带着几分好奇的猫瞳,直勾勾盯着对面。 二娣倒是没什么兴趣看,他眼睛都不带眨,侧着头直勾勾看着静之的侧脸。 看着看着,他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突然,嘴与脸之间竖起一掌,二娣猝不及防,一嘴亲到她手背上,还是隔着一层手套的。 她啧了一声,冷冷的说: “再打扰我,我就过去看,让你连抱都没得抱!” “……” 才过一秒,她后脑勺发间又传来痒痒酥酥的感觉。 她咬牙切齿,斜觑了他一眼: “你又干嘛?” 他一脸无辜,五指微曲作梳,帮她梳着脑后略显凌乱的头发: “你睡姿不好,头发都乱了,给你梳……嘶!” 静之挪开脚,哼了一声。 “你再说!” 正当二人你来我往,眼瞅着又要打闹起来的时候,隔壁传来一阵喧哗。 第49章 不收他 被二娣这一闹,她觉得她都错失了许多精彩画面。 许是听到这边窸窸窣窣的声音,黄华宝不知是非要气一下二娣,还是梁赞的鸡毛掸子惹到他,这会儿他竟然开始教起了梁赞功夫。 不过他摆出的姿势怎么看怎么不雅观,甚至可以说有些辣眼睛。 也亏得梁赞人傻,硬是有样学样。 静之眼观对面,又拿手肘怼怼身后的二娣问: “娣,你们门派有这招吗?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啊。” 他有些闷闷不乐,手指绕着静之的一缕头发,又放开,然后又绕,又放开,周而复始,嘴上还低声说着: “别叫我弟,我真的25了。” 他顿了一下,瞧一眼对面,翻了个白眼,又说: “哼,是他自创的大便招,真是为老不尊。” 静之撇撇嘴,扯下他指尖那缕被他绕到有些弯曲的银丝,抬了抬下巴说: “我叫的是二娣的娣,你叫我小之,我不得叫你娣啊,还有,我真的28了。” 她又指指对面,有些不忍心的说: “既然你知道梁赞被耍,就早些把他叫回来呗,人家照顾了你一路,昨天还给你煨鸡汤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她又轻轻煽动鼻翼,估摸了一下时间,说: “我看粥差不多好了,你叫他回来。” 二娣把脸藏在她的后背,索性回避她的话,又抠了抠她背部衣服上的花纹说: “你对他那么好干什么,你以前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静之仿佛鼻尖闻到一股酸味,又突然被他的话噎住,她放下手,偷摸伸到他腰间,轻轻一拧: “你也不看看你以前怎么对我的,不打你一顿,都算我心善。” “……” 二娣换了处花纹接着抠,心里有些愧疚,却知道她不爱听人道歉,于是也没回话,只是抠她衣服的动作更轻了,生怕惹她发怒。 静之又默默看了对面一会儿,眼瞅着梁赞半蹲下来,脸红脖子粗的,再不叫回来,她怕他就要当场拉那儿了。 于是她叹气,转回身子搂着二娣的腰,昂起头亲了一口愣住了的他,放软语气,糯糯的说: “你叫他回来嘛,你总不能看着他拉那儿吧,也丢你的脸。” 二娣嘴角要翘不翘,他眨眨眼,四周环顾了一下,见没人,才轻咳一声,傲娇扬起刀削般的下巴说: “……那倒也是。” 说罢,他抑制住想再跟静之贴贴的冲动,轻轻推开她,然后对着对面,清了清嗓子沉声喊道: “梁赞,回来!” 梁赞这才发觉他娣哥站在被子后头,他直起身子高声应了声哦,边朝这边小院奔来。 此时静之却在想着,二娣刚刚说话的声音,好像与跟她说话的声音有些不一样。 跟她说话时,软软的,柔柔的,特别是最近,越发如此。 他……夹了吧? 这么会夹,怎么不直接对她唱两句? 反正他唱的比说的都好听。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华宝朝二娣这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硬要跟他作对似的,瞪大了眼睛,对快跑到二娣院子的梁赞大喊: “干儿子,回来!” 此话一出,梁赞一个急刹车,由于速度太快,他的布鞋都被他撑得有些扭曲。 静之觉得她都可以从他微微染上尘土的黑色鞋面,清晰看到他脚趾头的痕迹,篱笆外头的黄土路,也硬是被他划拉出一道尘烟。 静之抬手扬了扬,觉得嗓子有些痒痒的,看了看空气中细微飘起的黄色颗粒尘土,她干脆两手一挥,把撑开的被子聚拢,然后拿下来抱在怀里。 眼瞅着她就要走进屋里去,二娣一把接住她怀里的被子,又对那个傻小子喊: “还不回来!” 梁赞眼瞅着都要到对面小院了,又是一个急刹车,惊得那边卧着孵蛋的老母鸡,丢下自家的崽疯狂逃窜。 二娣上前一步,斜眼看着他师兄: “一把年纪了,还占人家小孩便宜。” 华宝也朝这边走了一步,瞪大了眼睛,指着二娣鼻子就开骂: “占便宜?娘娘腔,我占人家便宜总好过你误人子弟吧!” “什么误人子弟?” 华宝指了指梁赞说: “人家跟了你半年了,你既不肯收,又不肯教,你这不是误人子弟是什么?” 二娣一时语塞,因他说的是实话,面儿上顿时浮上一丝难堪,气血一时上涌,两颊竟生生被气红了一片。 实在没话怼,只能又朝对面篱笆外的梁赞怒喊: “还不快回来?!” 梁赞朝两边针锋相对的师兄弟看了看,脸上尽是无措,一时竟不知该听谁的好,一时心急,他脚一跺,埋怨了句: “哎呀,我都快烦死了!” 静之实在看不下去,她终于出声了: “饭好了,回来吃饭,别练了。” 华宝见是她在说话,他一个男人也不好与一个姑娘家较劲儿,于是朝二娣哼了一声,拖着奀妹就朝里走,边走还边瞪着二娣说: “不跟那群没知识的计较,跟俺回去写字!” 二娣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反瞪了回去,张了张嘴,刚想骂回去,静之就勾着他的腰带把他扯回屋。 “好啦~梁赞都回来了,你把我被子放好,我去盛饭,乖啦~娣,盛饭给你吃。” 二娣被她亲昵的动作勾得有些心神荡漾,于是怒气渐渐消散,只是软软剜了她一眼: “不许叫我娣,你换一个称呼叫。” 说罢,他还是把她被子放到她床上,甚至还叠得整整齐齐的,跟有强迫症似的,还捏了个直角。 静之扒着门框暗笑一声,转身就回了厨房。 …… 饭桌上。 三人正默默吃着,梁赞见二娣面色不太好,于是狗腿的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嬉笑着说: “娣哥,我刚刚跟胖子学了几招,很有用的。” 此话一出,静之咬着筷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明明知道二娣跟他师兄不对付,这时候还提他,而且那几招哪里有用?拉粑粑的时候有用吧?! 一想到这儿,她突然有些食不下咽。 二娣倒是高兴了,他似笑非笑吃了口菜,才缓缓对他说着: “恭喜你啊,你可以下山啦。” 说着,他竟还勾起一丝嘴角。 阿赞要是走了,他跟小之两个人不就可以不用顾忌他了吗。 嘴角刚勾到一半,坐他隔壁的静之突然轻轻踹了他一脚。 他的嘴角瞬间下沉,看向她,刚想使出梁赞那烂招再试试水,梁赞垂着眉,绞着手指,委屈的程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娣哥,你还没教我咏春呢,我怎么可以走?” 二娣暗暗观察他的举动。 捏衣角,绞手指,眼角下垂,眉间轻蹙,双眼微微湿润且无神。 好小子,你还跟我藏着掖着! 他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就算你跟我十年,我也不会教你武功的。” “……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呢?老弟? 但是这话,他却不敢在静之面前讲,于是他慢慢站起身子,佯装一声长叹,或许也有几分真心,把梁赞摁到椅子上坐着。 他居高临下,语重心长地对他解释: “老弟,我的武功,学来不易,也不会轻易教给人家,况且你学会了武功,就会好勇斗狠。好勇斗狠的人,就会跟人结怨,跟人结了怨,很容易连命都给送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是回佛山…跟你爸爸学做生意去吧,老弟。” 静之默默放下筷子,她思索了一下,怎么觉得他的话,略有一些避世之人的感觉,不过也符合他的性子,他原来不就一直躲着她推开她嘛。 现在可倒好,轮到梁赞了。 难兄难弟啊,哥儿们。 她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梁赞,又吸溜一口粥。 梁赞思索了几番,这回居然没有被二娣忽悠过去。 他噌的一声站起身子,然后把着二娣的肩膀一转,二娣一个猝不及防,跟他换了个位置。 下一秒,就被梁赞按在位置上。 “呲呲呲。” 静之又开始漏气,见二娣有些羞恼,她赶紧把头埋进碗里猛猛吸溜。 梁赞却是没管她,只是叹了口气,又拍了拍二娣的肩膀说: “老兄,你听着,会不会武功的人都会好勇斗狠,跟不跟人结怨,有时候是身不由己,命,早晚都要没,如果各门各派的人,都跟你一个思想,那中国功夫很快就会没落的。 你不肯收我,我不会勉强你,不过,我要告诉你,你这种思想是错的。” 二娣久久未曾言语,整个被他说的目瞪口呆,却有些执拗的坚持己见,挪开视线,悠悠望着窗外,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梁赞见他一时无话,眼里的光也渐渐暗了下来,他垂着头默默走到门口,走出去前又长出一口气,淡淡地说: “娣哥,这半年来,算我打扰你了。” 说着,他又回头看了看静之: “以后,我没办法帮你了,你一个人好自为之。” 想了想,他又说: “娣哥,别让她失望,我……这就走了。” 静之的心跟着他的话一上一下的,好险他没有把事实说出口,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满脸复杂地看着梁赞。 梁赞只是对她摇了摇头,便开门走了出去。 “二娣……” 见他面色沉沉,静之看着也不好受,轻唤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他们二人有截然不同的两番想法,皆因他们的身世而起。 二娣家贫,作为男生,却去当一个花旦,在这个时代不知受过多少冷嘲热讽,若是没有武功,他怕是会被欺凌致死,有避世的想法,也不怪他。 而梁赞家境富裕,从小不愁吃不愁穿,连打人都有人送上门来,经历的逆境少,性格难免横冲直撞些,他的想法比较理想化一些,却是有些脱离现实,不过,这也不怪他。 毕竟生在什么家庭,他们都没得选。 正当她纠结的时候,二娣师兄推门进来了。 第50章 骂醒二娣 他跨进门槛一脚,刚想进来,又想起这是娘娘腔的家,于是止在原地,看着眼前二娣沉默寡言的样子,他撇了撇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但是该骂,还是得骂: “娘娘腔,你还在生气啊,梁赞他骂得你很对!” “华宝叔!” 静之看了一眼拳头握得发白的二娣,忍不住叫了一声,又朝他暗暗摇头。 怎料黄华宝是个直性子,有话当场就说开了。 他大手一挥,眼一瞪: “静之啊,你别阻止俺,俺今天就是要说! 娘娘腔,师父不是说过吗?技传有缘人,难道梁赞他跟你没有缘吗?所以俺说你啊,无情,冷血!” 二娣咬着牙,就想把手中的茶杯掷出,却“哐”的一声,被静之摁住手腕。 “我泡的,你也丢吗?” 二娣骤然松手,只是又低着头,眉心拧得死紧,背倒是打得笔直。 得,死犟!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子走到门前: “华宝叔,对不起,他心情不太好,今天就不邀请你进来喝茶了,我……劝劝他。” “俺也不想进去,娘娘腔,还发臭脾气!俺回家!哼!” 说罢,他气呼呼地,也没从正道走,一个翻身越过两道篱笆,干净,利落,看得静之有些目瞪口呆。 她愣了一会儿,这才想起屋里还有犟着的二娣,于是缓缓将门关上。 还未转身,就又被他从后面搂得死紧。 这回,他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小动作了,只是紧紧圈住她的腰,把头埋进她的肩膀。 静之看着腰间那用力到青筋暴起的手臂,她缓了缓手,轻轻拍了两下安抚他。 为缓和一下气氛,她故作轻松,调笑着说: “过去坐会儿?要在这里站到天黑吗?” 二娣无言,只是越箍越紧,许久,才闷闷地说: “小之……你也会像他一样,突然走掉吗?” “啪!” 二娣捂着手背,瞪大了眼愣愣地看着转过身子的她,眼圈渐渐红起,都不用装,这回是真委屈上了。 “小之,你……” 静之却是没有安慰他,而是眉头紧蹙,深深地看着他说: “昨晚,我才答应要跟你在一起,你又要这么患得患失吗?梁二娣,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二娣抖着唇,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觉得内心万分委屈,他抿着嘴,眼里竟真的泛起一层水雾。 静之也抿嘴,她皱眉说: “不许哭! 梁赞说的,不无几分道理,你想想,若是你没有武功,你被那流氓调戏的时候,是不是毫无反抗之力,是不是会任人宰割?还有那教头,来打关公的时候,戏班要是没你坐镇,岂不是要平白无故被人欺负一顿。 而且你扪心自问,若是你真的不想收他为徒,你为什么要留他到现在呢,人生有几个半年,他已经给足诚意了…… 我知道你怕他学了武跟人打架容易出事,但是他的人品,这半年来你应该也看得分明,学武一为致敌,二为自保,你觉得他真的会拿出去残害他人吗?” 二娣被她说得连连后退几步,哐的一声坐回桌前,脸色煞白,眼泪倒是收回去了,头却低低垂了下来,一直打得挺直的背此时微微弓着。 瞧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静之思索着自己刚刚那番话,暗道自己是否说得有些过分了。 但他犟得要死,不与他说个明白,他肯定又会逃避,毕竟可不是什么人,都会像她一样上赶着凑到他身边的。 梁赞作为富家子弟,也是有自己的自尊的。 静之慢慢走了过去,俯下身从身后抱住他,又轻轻抚着他手上淡淡的红印,叹了一口气: “你啊,不被人推一步,你就宁愿龟居一隅……我刚刚打得不重的,不生我的气好不好?” 二娣这回也没心情夹了,他低声说道: “我知道,只是钱或权加身,再加上武力,易让人滋生妄念。” 静之一个转身坐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凝视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问: “那你觉得梁赞学了武会变坏吗?” “……” 他未回答,只是又错开眼神,将头放在她肩上。 坐了好久,静之都怕他腿会麻,刚要站起身子,二娣却突然说了句: “……你不走就好。” 阿赞那小子心是不坏,学不学都好,他…只要她还在这里就好。 静之轻叹一声,捧起他的脸,一点一点啄去他眉心的褶皱,又轻轻吻了一下他抿得发白的唇瓣,心下几番思量,这才轻笑一声说道: “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是不会走的。” 随即,又轻轻凑到他耳边柔柔的唤了一声: “因为,你是我未来的…相公。” 古代,应当是这般叫的吧,她想。 这声相公,从他左耳入脑,二娣觉得这两个字瞬间占据了他整个脑子,只觉得周身血液一阵沸腾,脸上热意翻涌,直窜得满脸通红。 他把着她的脖子往后一拉,面对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张了张嘴,低声轻语: “再叫一声?” 静之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羞赧,又把头埋进他的颈窝,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你跟他和好,我就叫。不气了好不好,小心气坏身子。” 小病秧子,气性还挺大,属河豚的吧。 “……” 他又不说话了。 静之长叹一声,挣脱他的束缚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门口。 “你去哪?” 静之头也不回,瞎掰了个借口: “粥喝多了,我去上厕所。” 他回头盯着对面梁赞的碗筷,低低哦了一声,两眼无神,随意嘀咕着: “灵猫也要上厕所的吗?” 静之额头青筋一跳,闭了闭眼,终是不忍心在这个时候骂他,转身出去,又将门合上。 本想出去找找梁赞,一刚出院子,就见他坐在篱笆外头,一脚打直,曲着一腿,叼着根草,同样一脸失落,又比二娣多了几分迷茫。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迅速爬起,眼神亮得惊人,一见来人是她,眼里的光又快速熄灭。 静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诶,看到是我也不用这样吧。” 梁赞又坐了回去,靠着篱笆,长叹一口气,悠悠望着天上的白云说: “你就好了,可以留在他身边,我跟了他半年,啥也不是。” 静之回望一眼悄无声息的房屋,这才蹲了下来,压低声音与他说: “你也知道他性格,别扭的很,嘴又硬,你先别走,去道个歉,我等会再帮你劝劝他。” 梁赞眉心一紧: “我刚刚说的皆是肺腑之言,为什么要道歉。” 静之啧一声,又揪了根地上的野草朝他扔过去: “你到底还想不想学武,道歉只是给他一个台阶下嘛,不然你们就要这么僵着啊?” 她又别过脸嘀嘀咕咕着: “要不是你帮过我,我才懒得和你说这么多。” 梁赞长唉一声,悠悠的说: “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 得,他也犟。 不犟的话,怎么能跟了二娣半年。 她算是费尽口舌了,她也管不了,这臭小子,就自求多福吧。 …… 她从中午,等到下午,等到晚上,都不见梁赞进来道歉。 而二娣也在桌前坐了一天,午饭都没怎么吃,晚饭更是动都没动。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是看他越发失意的眼神,她就知道,他后悔了。 此时,静之默默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二娣则站在她床脚边背对着她,看着外面的月亮出神。 “我说,你不睡觉啊?要等到明天吗?” “……我没等。” “……嘁,你就嘴硬吧。” “要不……一起挤挤睡?” “……不用了。” 他没心情。 静之目瞪口呆,今早他还恨不得挂她身上,现在居然拒绝她的提议了??? 他是真嘴硬啊! 还说不想收人家做徒弟?打死她都不信。 她卷了卷被子侧过身子又说: “我给你亲一下,你去睡好不好,不睡觉你哮喘发作可怎么办?” 二娣望着那遮住明月的灰色浮云,心情越发低落,淡淡的说了句: “……现在不想亲。” 静之: 得,她没招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二娣身形一僵,放于身侧的手突然背在身后,脊梁骨又噌的一下挺得直直的。 静之有些没眼看,以免打扰到二人,她默默把小被子拉到鼻梁骨,就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等她刚动作完,门轻轻被推开了,她余光一瞄。 行,门外的犟种这回不犟了,还知道带杯茶水进来。 梁赞看着二娣的背影,犹豫了许久,才双手举起杯子,低声说: “……对不起。” “……” “……” 行,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孺子可教。 但是二娣依旧背着身子,也不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眼瞅着梁赞举到手酸,手臂微微颤抖,二娣还不转过来的时候,静之磨了磨后槽牙,从唇齿之间挤出三个字: “梁~二~娣~” 二娣浑身一震,背着的手终于放了下来,他极其缓慢的转过身,淡淡的看了梁赞一眼,余光又偷瞄向左前方的静之,见她咬牙切齿,他紧了紧手,对梁赞冷哼一声: “敬茶…是站着的吗?” 第51章 她直呼好家伙 梁赞不知道是不是惊呆了,半晌没有动作,直到静之故意清了清嗓子,他才如梦初醒,缓缓跪了下来。 这时,静之突然听到门外有人正极速接近,脚步声很轻,可能因为着急,篱笆外的叶子发出几声梭梭轻响。 她猛地翻身坐起,还未下床,来人就哐的一声撞门进来。 三人僵在原地,来人也愣住了。 “……华宝叔,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华宝定眼看清一站一跪正敬茶的两人,心下了然,讪笑一下,才对静之说: “俺破坏气氛,嘿嘿,俺刚刚听到有声儿,以为这儿进贼了呢。” “……” 静之未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看着他。 跑这么急,是抓贼,还是想要看热闹? 华宝脚一缩,伸个懒腰,张大了嘴巴拍了拍: “哈唔,困了困了,俺回去睡觉!” 说罢,又轻轻将门带上,溜得飞快。 耳闻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转过头对梁赞眨眨眼,梁赞心领神会,把茶双手举过头顶,嘴巴都快咧到耳后: “师父,请喝茶。” 透过二娣的身影,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以后,他也能变这么厉害吧? 静之捧着脸,看着二娣故作矜持的姿态。 此时他背着一手,月光中更加白皙的手指轻轻接过茶杯,薄唇微张轻抿一口茶水,面上淡淡的,轻嗯了一声。 静之想,他可真会装。 在她面前,他才不是这副表情。 不过看他俩和好,她心里正欢欣鼓舞,于是咯吱一声翻身下床,又疾走几步,猛拍了一下梁赞后脑勺说: “好啦,这会如你愿了,跟着你师父好好学呀!” 梁赞揉着后脑勺,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又对静之眨眨眼说: “好的,师娘。” “你小子!”静之刚给了他腰子一杵,手臂就被往后拉。 她回头一看,二娣眼珠子乱转,羞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月光下她都能看到他红得发亮的耳朵。 她有些震惊,人家叫她师娘,她还没害羞呢,他倒是先上脸了。 咋,酒有假酒,茶还有假茶不成? 梁赞这时笑嘻嘻的把脸伸到他俩跟前说: “师父,我跟你说的那招——烈女怕缠郎,你用没用啊,你看静之还不承认她是师娘,要不你换我说的另外一招——霸王硬上弓试试?” 二娣默默的闭上了眼。 静之先是“?”,一秒后变成“!!!”。 好家伙! 她直呼好家伙! 她就说二娣表面上是个风情万种的大花旦,私底下的脾气跟行为跟小学生似的。 且之前都只敢扯她袖子,这两天却突然变了个人似的,黏糊得有些过分。 原来是这个臭小子在搞鬼! 梁赞见她双眼直冒火星,且火势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他揶揄的笑容渐渐扭曲成十分惊恐,他怪腔怪调叫了一声,然后拔腿就逃。 静之迅速四下扫射一圈,抄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掷了出去。 掸子手柄“咻”的一声擦过梁赞耳尖,又极其快速,“啪”的一声,穿透他跟前的木门。 几许木屑落下,梁赞瞳孔不断震荡着,仿佛被施了法般,定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那掸子竟还发出嗡嗡的细响,随着它的震动,上面的鸡毛掉落几根出来,随着梁赞豆大的冷汗一起落到地上。 “师父,救,救命~” 二娣没好气的看了吓得腿软,突然一下趴在门上的梁赞一眼,这才轻轻拍了拍静之的手说: “别生气。”刚说完,他突然捂嘴轻咳了两声。 乍一听到他咳嗽,静之的一腔怒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一脸担忧挑起他的下巴细看,见他有些气喘,脸色青白,她又忧又气,想怼他一拳,却怕一拳给他攮死,捏着拳头嘎嘣许久,最后只敢轻轻拿食指推一下他额头,嘴却是撅老高: “叫你一天不吃饭,还在窗口站半宿。现在好了,身体不舒服了吧。” 梁赞听到咳嗽声,也赶紧跑了过来,他不住搓着手,有些尴尬地打量着二娣: “师父,对不起,都怪我回来得太晚。” 二娣环住静之的肩膀,朝梁赞缓缓说着: “还不算太晚,嗬,咳咳。” 见他越喘越厉害,静之急得直揉他的心口: “要不要紧,要不要我再给你熬贴药喝一下?” 梁赞刚想说我去熬,却突然见到他师父假借头晕,手扶上额头,挡住眼睛的一瞬间,迅速对他使了个眼色,他瞬间了然。 原来,师父搁这儿对师娘使苦肉计呢。 不愧是师父,青出于蓝啊,装得可真像,都把他骗过去了。 于是他闭上了嘴,默不作声,走到门前拔那根鸡毛掸子,边拔,边偷偷拿眼角看他师傅装可怜。 又是几声咳嗽。 “小之,咳咳,扶我回去休息就行,梁赞,你也去睡觉吧,再不睡,咳咳,天都亮了。” 一涉及到二娣的身体,静之简直如同惊弓之鸟。 听到他这么说,她赶紧将他的身体重量往自己身上放,一手拉住他搭在自个儿肩上的手,一手扶着他的腰,慢慢往房间里走去。 “你躺会儿,我关窗。” 她扶着二娣躺下,又拉了被子过来给他盖得严实,这才爬到炕上,将窗户的撑杆轻轻拿下,又把窗闭得紧紧的。 刚要下炕,身子突然一个旋转,她一晃神,就躺在二娣旁边,躺下来的一瞬间,二娣像是怕她拒绝似的,迅速把身上的被子分她一半,又给她细细掖好。 门外头这时突然伸出一只脚将房门勾住,然后像是怕被屋里头的人发现似的,极其缓慢的关上。 彻底紧闭的瞬间,梁赞深藏功与名,吱呀一声躺到他的小床上,得意的架着二郎腿,两手交叉枕在脑后,大脚不住晃悠着。 他想着,这回师父要是还没有一点儿进展,那他可就真没办法了。 屋内。 刚刚关门那一幕,全然被眼神好耳朵灵的静之看得透透的。 “……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她侧头看向二娣,发现月光下,他正侧身撑着头,对她笑得一脸温柔。 他拿起她的手放他脸上细细摩挲说: “我脸色你看得出来的,而且,你这么聪明,我装的话……你一定能发现的。” 静之细细瞧了瞧,发现确实有些不好,于是压下满心的狐疑,又傲娇哼一声,眼里却是带着几分关心: “你饿不饿,要不要我煮点东西给你吃,你今天都没吃多少。” 二娣轻轻捏着她的食指,笑了笑说: “不用,半夜进食,对肠胃不好,明早早点吃就行,你别忙了。” 静之又问:“那你还有哪里不舒——” 二娣轻点她唇瓣,有些期待地说: “你说过,我跟他和好,你就要叫我……相公的。” 静之愣了一瞬,突然拉起被子盖住脸,闷闷地说: “我们还没成亲呢……你早点睡,我出去睡觉了。” 说罢,她快速往下咕踊身体,扭得跟条蛆似的,眼瞅着就要滑到地上去,二娣有些无语,却还是眼疾手快掐着她的腰又提回原位。 “不叫就不叫,快天亮了,陪我睡一会好不好?” 他指了指外头渐渐变小的月亮。 静之心疼他一天了,白天还打了他一下,这会儿心头带点愧疚,也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于是便松了口,点点头答应。 …… 今夜他乖乖的,也没有故意贴近,只是一手枕着脸,侧着身子,眼神柔柔的看着她,两人之间离了一人身位,要说有什么肢体接触的话,也就是被子中间那双交握的手。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套,好似有些不满意,又拿指甲轻抠着上面的花纹,思量许久总算说出口: “我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你……为什么天天带着这手套?” 特别,这东西还是梁赞送的,他每日看着,就觉得有些堵心。 静之极其缓慢的把头龟缩进被子里,嘴巴倒是快速秃噜出一句话: “我怕冷!” 二娣默了一瞬,又把半张脸已经埋进被子里的她往上提了提说: “现在是盛夏,我都穿单衣。” 望着他深思的眸子,静之突然不想再找借口,她垂下眼皮,轻声说: “别问好不好,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她在心里默念:等你好的时候,你若问起,我会告诉你的。 她知道,要是当下他洞悉了药的秘密,肯定会因为心疼而不肯喝药的。 二娣瞧着她脸色不大对,于是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却有些发愣,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糯糯的问: “你要睡啦?我以为……你会找我讨亲亲的。” 二娣微睁一点眼皮,静之却能看到他眼里的一点光。 他轻笑了一下说: “下次再亲,你愿意陪我躺一会,我就很满足了。” 静之突然语塞,她莫名觉得心头一暖。 身体依旧离他有些远,却是伸长了脖子埋进他的颈窝,轻嗅一口他身上的药香: “我也是。” 不管他是二娣,还是阿风,只要他还是他,不推开她,不离开她,她就很满足了。 她思维一向发散得厉害,在这种温馨的时刻,她的脑子里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还不知身在何方的戏班,于是紧了紧二娣的手说: “我想写封信给班主,报个平安,再问问情况,这么久了,都没有他们的消息,我有些担心。” 二娣愣了一下,突然说: “……明天跟我练字。” “……为什么?” 他说:“你那短契的签名,我看到了。” 名字都写成那样了,她还想写信? “……嘁,练就练。” “嗯,我字帖已经买回来了,明早你就开始写。” 静之突然轻掐他的脖子: “你是不是嫌弃我?早就备好帖子,就等今天呢吧!” 他把头别到床外,若无其事的说: “……我困了。” “……哼,学就学。” 此时的静之还不知道,别扭的二娣还真是个严师,一点都不放水的那种。 第52章 练字趣事 第二天一早。 看到面色如常,走姿如常,活蹦乱跳的静之,梁赞扼腕,并暗觑了他师父一眼。 不争气啊! 都睡同一张床了,什么都没干? 难道真体虚到不行了? 被他奇怪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二娣忍不住拿扇柄敲一下他颅顶,斜他一眼说: “看我干什么?还不去换衣服,等会开始练功。” 梁赞任他敲着,却是眉头紧锁,又把大脸怼到二娣耳边,压低声音说: “师父,霸王硬上弓不行,要不你试试欲拒还迎?师母不是被你的戏妆迷得死死的,你试——哎呦!” 二娣敲完他,这才指尖一转,重新把扇柄握回手里,轻轻扇动两下,嘴上沉声斥道: “还不快去换,还想不想学武了?” 梁赞捂着火辣辣的头顶,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又哦了一声,才转身去拿衣服。 二娣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啧舌,心中暗道,他是那种人吗? 最美好的时刻,当然要留在新婚夜,怎可如此僭越? 说起未来的新娘子,他眉眼一柔,于是放轻步子,悄悄走进他房间。 看清房内一幕,他叹了口气,却又暗暗发笑。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未来的妻子,就不是个能静下心来写字的主儿。 此时,静之正跪坐在炕上,一手撑着脸,一手握着毛笔在一旁的废纸上乱涂乱画,还时不时呲呲一笑,笑到一半,不知为何突然停止,又悠悠叹了口气。 “咳咳!” “……” 静之浑身一抖,跟开小差被班主任抓包似的,头也不敢回,手忙脚乱地把桌上几张废纸扯到桌底下藏着,这才端正坐姿,重新捏好毛笔,一本正经的沾墨,刮墨,竖起笔,却是久久未曾写下一字。 这时,她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渐渐接近: “怎么不写?不会?” 二娣在她身旁站定,眼睛向下一瞄,那废纸一角分明画着一大三小,四只王八,又歪歪扭扭写了几个二娣,不知是否用力过度,那笔画都快糊成一个墨点了,他好险没看出来是自己的名字。 呵,还说他幼稚呢,她也不遑多让嘛。 此时的二娣万万没想到,被静之腿压着的宣纸一角,也胡乱写着几个风字。 静之咽了口唾沫,极其缓慢的回头瞅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她大松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撒娇,糯糯地说: “二娣,你教我写一遍好不好?我……真不会写毛笔字。” 他一挑眉头: “叫声相公。” “相公。”毫不犹豫,且无比坚定。 “……” 啧,倒是识时务。 不过,他倒是听爽了。 二娣嘴角一勾,给她顺顺有些凌乱的鬓发,这才坐到她身后,微微俯下身子,握着她的手,一同捏住毛笔。 “今天只练你的名字,看好了,方起圆收锋,毛笔字不难的,多练就行……” 随着他的讲解,他边示范给她看,笔尖不再犹豫,轻轻落在宣纸上,每落一笔,有顿有疾,有轻有重。 静之还未反应过来,三个漂亮的大字就跃然纸上。 见她呆住,二娣侧头轻问一声: “学会了吗?” 静之眼神有些发虚: “脑子说它会了。” 至于手会不会,她等会得跟它们商量商量。 二娣:……啧。 他侧过脸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她颊边有几点墨迹,有些无奈,伸出食指轻轻擦去,又捏了捏她的脸颊说: “一天十张大字,写好了有奖励,写不好……呵。” 静之这回也不问什么奖励,她看着铺满桌面偌大一张宣纸,眼睛越瞪越圆,这一张纸就够她写老久的了。 不是,梁老师,你这作业是不是布置得太多了,还十张?? 她觉得她五张都够悬。 见她久久未应,他狠狠心凑到她耳边,动作有些生疏,轻轻吹了一口气说: “等你学成了,我专门为你扮次花旦…可好?” 二娣:梁赞你小子,这招最好有点用。 静之直着脖子像生锈的机器般,一卡一顿转头看他,小嘴微张,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二娣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又顺便送了她一个媚眼。 她浑身一个激灵,透过那个媚眼,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他扮花旦时的娇俏可人样儿。 静之突然合上下巴,吞了口唾沫,快速回头,一本正经地开始写字,边写还边反驳: “我是那种人吗?不管你给不给我看,我都会好好练的。” 说是这么说,朝着二娣的这只耳朵,红到有些透亮。 他暗笑一声,揉揉她有些发烫的耳垂,也装作一本正经说: “既然不是,那就好好写,我出去教梁赞练功了。” 二娣:小样~还不拿捏你。 …… 静之坐着的位置侧边有个窗,窗户外头就是院子。 不到一会儿,二娣就开始教起梁赞扎马步,就在这时,隔壁房子突然传来华宝跟奀妹的声音。 她把头探出去一看,正巧对上华宝偷偷摸摸看过来的眼神。 被她发现,正扎着马步的华宝有些不自在,迅速收回眼神,对眼前的奀妹说: “来,学爹一样,扎个马步。” 奀妹哦了一声,拳一捏,胯一开,立马就半蹲下来。 场面一时寂静。 连他们这个院子都没声儿了,她回头一看,那扎马步的师徒俩纷纷看向奀妹的大白腿。 是的,大白腿。 原来今天奀妹穿着一身青色旗袍,马步一扎,她的两条腿直接就从旗袍两侧开叉支了出去。 见二娣头还转向那边,她青筋一跳,迅速抄起桌角的废纸球掷了出去。 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破空声,二娣脑后一凉,下意识一个偏头。 梁赞面对着窗站立,他这一偏,纸球阴差阳错掷到梁赞侧脸。 她可不管梁赞啥表情,见没打中二娣,静之撇了撇嘴。 她咬牙切齿朝着二娣的后脑勺喊: “教你的!” 二娣背对着她正扎着马步,梗着脖子不敢回头,脚下把地上的纸团快速扫到一边,还没说话呢,就见梁赞扎着马步,还抽空偷偷笑话他。 二娣气得鼻孔都微微扩张了一下,他脸一肃,瞪了他一眼,开始教学: “咏春的马步,是以身,心,力,腰马合一,力从地起,拳由心发,转身灵活,标马快。” 边说他边发起一拳朝梁赞攻去,他的攻势急,且带着一股恼羞成怒之意,梁赞这个菜鸡哪里比得过,硬着头皮接了几招,就被一把怼到墙上,一拳正中他肋巴骨。 力道之大,静之都能看到她面前的小桌子微微晃动了一下,她没好气的抬头看一眼,却正好与二娣来不及撤回的视线相遇。 见他躲躲闪闪的,静之轻啧一声: “干什么,公报私仇啊,明明是你先偷看。” 话虽尖锐,二娣又转动着眼珠子瞄了她一眼,见她眼神依旧淡淡,便知她没有真的生气,他眉眼一柔,还是忍不住出言解释: “小之,我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没多看。” 静之对他翻了个白眼说: “我知道,你眼里要是对她有那么一丁点儿企图,你以为我还能好好坐在这里?” 不得奔出去把你腿打断,都算好的了。 二娣松了口气,倒是梁赞不知为何,默不作声了,还暗暗朝隔壁院子偷瞄两眼,却又被华宝抓包,被他大如铜铃的双眼瞪了回来。 他讪笑一下,快速收回眼神,边揉着隐隐作痛的肋巴骨,边对二娣说: “嘿嘿,师父,继续练继续练!” 二娣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忍下想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接着教: “听着,我们咏春有八手,标,圈,按,绑,捆,刮,耕,伏。” 随着他每字一出,二娣一一示范,动作迅速且出招凌厉,一套打下来,行云流水,拳拳破空声起。 静之捧着脸,眼都不带眨一下,完全看呆了去,一时只觉得她的臭弟弟瘦归瘦,但是帅得不行,哪里还有昨晚那副病弱到站不住的样子。 话说……他真的没骗她? 体力值怎么差那么多? 正当她边盯人边思考的时候,二娣仿佛感受到了她炙热的视线,快步走过来,将窗户的撑杆一把取下。 随着眼前视线微暗,静之嘴撅得起飞,她朝外头喊: “看不见了!” 窗户突然又吱呀一声打开,紧接着是两块石头抵住两边,给窗户开了一条小缝。 二娣一双眼睛突然出现在缝隙处,给静之吓了一跳,她悻悻收回想打开窗户的手,对那双眼讪笑一下。 二娣视线移到桌面上一片空白,只有几个墨点的宣纸上,淡淡地说: “这都过去多久了,一个字没写?” 静之心里一个咯噔,赶紧伏于案上,围住那张纸,又扯过一旁的字帖,执笔落笔,语气有些慌张,也许还有两分哀怨: “写写写,这就写。” 窗缝隙那双眼闪过一丝笑意,他的语气却仍旧淡淡: “嗯,午睡前交给我。” “啊???” “嗯?” “……哦。” 她死死扣着头,在二娣看不见的角度里,嘴巴死死抿着。 她想,这不得连尿个尿的时间都没有,上学时候,可还有课间休息呢。 二娣可真是个……魔鬼教师! 此时,外头的梁赞也是这么想的。 他都不知道师父是在教他,还是以教他的名义在揍他。 …… 耳边不断传来拳脚相接的声响,还有梁赞时不时的哀嚎痛呼声,但是静之再也没空管外头的动静。 练字嘛,一开始很难进入状态,她手抖得不行,前两张的字简直不能看,不是糊成一团,就是笔画细如抽丝。 后面几张,也许是练出肌肉反应了,手指虽有些麻木,控笔却是流畅不少,渐渐的,她的字也能够算是…… 嗯,怎么说呢,大小一样,算不上好看,但能让人一眼就看清写的是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连窗外什么时候没了练武的动静都不知道。 直到手中的笔被抽走,一股带着水汽和浅淡药味的气息传来,她这才抬起头。 刚一抬头,脖子犹如生锈的铁链,嘎嘣作响,她欲哭无泪,扯着二娣的中衣下摆与他撒娇: “脖子酸,手酸,腰酸。” 二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缓缓拿起桌侧几张纸细看。 静之一时僵在原地,也不敢撒娇了,她捏着桌上的纸团,呐呐说着: “我有好好写的,没偷懒。” 看着他不动如山,静之心里头直发慌,写不好是啥后果,他也没说呀。 总不能……体罚她吧。 正当她纠结的时候,二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宣纸,他突然挑起她的下巴,一手轻轻揉着她坚硬的脖颈,然后低头覆唇上去。 静之瞪大了眼睛看他,仿佛不可置信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却又迷离起来。 他……什么时候这么会了? (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直起身子,餍足地抿了抿微湿的唇瓣,又轻抚着她微微红肿的唇珠说: “知道你有好好练……这是奖励,不过,第一张不行,今天就练到这里,明天补上一张。” 静之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她也不管那一张两张的事儿了,心里的疑惑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是不是梁赞那个臭小子,又跟你说什么了?” 这时,门外突然伸进来一个半光头。 是梁赞,他摇头晃脑的,撇了下嘴说: “我可没说,是师父自己看的。” “看什么?” 他下意识回答:“还能看什么,看书喽。” “什么书有教这些?” “……哎呀,饭要焦了,我去打饭!” 梁赞头一缩,溜得飞快。 静之拔腿就追,边追边骂: “臭小子,你给二娣看的什么浑书,交出来,不然把你屁股抽烂!” “哎呀~师父救我!” 外面一阵鸡飞狗跳,二娣听这声儿,好像都打到隔壁院子里去了,却是没有追出去,而是捂着还有些灼热的唇,笑得甜蜜,手上却快速把梁赞给他的书锁进柜子里。 第53章 梁赞拜师华宝 一连几天,静之练字,梁赞练武,二娣练吻技。 她觉得她不仅写字写得手酸,嘴也酸了,二娣倒是一天比一天开心。 瞅着他越发幽暗的眼神,静之一把推开他,把嘴一抹,支支吾吾地说: “快,快出去,梁赞都把桌子搬出去了,你今天不是要跟他在桌子上练吗?” 二娣望着她红润得有些不正常的唇,脊梁骨一紧,赶紧侧过脸,哑着嗓子说: “好,你还欠我3张大字,继续写。” 静之眨了眨眼,嘟着嘴说道: “……嗯………那再给你亲三下,那三张就不写了行不行啊?” 一边说着,她还轻轻地揉着那因为长时间写字而快要长出老茧的指节,心里暗暗嘀咕着: 这一天下来,刚刚才把十张作业交上去,手都酸得要命,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想再动笔了! 二娣听了这话,身子猛地一转,背对着静之。 只见他紧紧咬着同样红润的嘴唇,脸色微微泛红,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小人正在激烈地争吵着。 过了好半天,二娣终于艰难地开口拒绝道: “……不行,必须要写,我先出去了。” 话音未落,他像是生怕自己会突然改变主意一样,急匆匆转身走出了房间。 静之无奈地看着眼前已经半干的砚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没办法,还是早点写完早点结束这份苦差事吧。 于是,她伸手拿起水壶,小心翼翼地往砚台里面倒了一些清水,然后拿起墨锭,慢慢地开始研磨起来。 正当静之全神贯注地磨着墨的时候,突然间,外面传来一声闷响。静之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墨锭差点儿掉落在地上。她放下墨锭,侧身将窗户支开,往外看去。 哦,原来是梁赞摔了个大屁墩儿。 这时,他正揉着尾椎骨一脸懵逼。 而二娣居高临下,背对着她,站在桌上冷声教育: “八仙桌是练咏春拳的催打手,也就是说,当别人攻你的时候,你不能后退。你要移身卸力,力打对冲。去占据对方的中位,上来!” 梁赞一咬牙,手一撑瞬间站起,又借势一个鞭腿扫向二娣脚踝。 二娣连眼都不眨一下,背手一跳,躲过一脚,如鸿毛般轻轻落在桌上,身子都未曾晃动一下。 梁赞不信邪,脚下一蹬,复而上桌,又跟他开始过招。 他有些急切,这回手脚并用,二娣不慌不忙一一抵挡。 梁赞招数不行,力气倒是挺大,二娣费了点力抵挡,眼瞅着那桌子随着他们拳脚的大力碰撞一晃一动,咯吱直响,静之忍不住提醒了句: “悠着点,咱们家可只有一张饭桌,桌子踹烂,你们就都给我端着碗吃饭。” 不知道这话哪个字眼戳到二娣心里,他眉眼一松,交手慢了一步,竟被梁赞寻到一个破绽。 然而当梁赞指尖抵到二娣胸口时,他却未曾击出,而是对二娣挑挑眉,又嘿嘿一笑,表情越发嘚瑟。 静之觉得挺欠揍,显然,二娣也是这么想的。 只见他眼一眯,下一秒,一个大耳刮子啪的一声,抽到梁赞脸上,直把他打得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落到桌下。 梁赞捂着脸还没说话呢,二娣恨铁不成钢看着他说: “为什么不打我?你要记住,上场无父子,举手不饶人。再来!” 梁赞边委屈地爬上桌子,边不断腹诽,今天打了他,他这个小心眼的师父,不得整死他。 还有杵在窗边看的师娘,不得狠狠削他一顿! 是的,静之还没开始写呢,就忍不住探头看他们,这会儿正捧着脸倚在窗框上,对他笑嘻嘻的,眼里却是暗含警告。 这回好了,接下来,他跟二娣对招束手束脚的,完全不敢用力,一路被二娣追着打,一张算得上俊俏的脸鼻青脸肿,浑身也滚得跟个泥猴儿似的。 眼见他俩从桌上打到地上,二娣别着他一只腿,两人跟斗鸡似的,在那儿蹦。 每蹦一下,静之仿佛都能听到,来自梁赞腿弯处软骨的嘎嘣响,她眉头一蹙: “好了,二娣,把他腿掰折了,还不是你得给他治。” 二娣闻言猛地一收腿,梁赞一失力,猝不及防一屁股又坐在地上。 就在此时,原本倚在窗边的静之,像是突然间发现了什么东西一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从窗户一跃而出。 与此同时,她那焦急的喊声也传入了二人耳中: “快让开,快让开!” 二人纷纷侧目望去,只见她如一阵疾风般直直冲向了梁赞的身后,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了个猛扑。 随后,她迅速转过身来,令人惊奇的是,她的手中竟然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小巧玲珑的灰色兔子。 “哈哈,今天中午可以给大伙加餐啦,只是......这兔子未免也太小了些吧,唉,算啦,还是去找奀妹讨点饲料把它先养起来再说!” 话音未落,静之便头也不回地朝着隔壁院子快步走去,留下梁赞和二娣两人面面相觑。 这时,梁赞满脸狐疑地看向身旁的二娣,开口问道: “师父,您教我的这些脚法怎么全都是下三路,难道就没有上三路的么?” 二娣不紧不慢地伸手拿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小茶壶,轻轻抿了一口里面的茶水,待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后,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回应他。 然而他的目光却始终牢牢锁定在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上: “把脚抬得那么高做甚?这样很容易失去身体重心的,根本毫无用处可言。” 正在前方走着的静之听到这话,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微微一顿。 刹那间,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了那晚某人表白时的情景。 想到此处,她不禁轻啐了一声。 哼,还好意思说呢。 他自己那晚可是把脚都抬到她耳朵边上来了。 就在这时,奀妹她爹放下手里的水桶,走到侧面的篱笆前吐槽: “谁说脚抬高了没有用啊,你怎么不说你那只脚有风湿病啊?” 静之:风湿?臭弟弟没有。 风骚,最近倒是有一点。 华宝远远就瞧见她朝着自己院子门口走来,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双手往腰间一叉,微微扬起下巴,脸上满是神气,大声说道: “让俺示范给你看!” 听到这话,她立马来了精神,饶有兴致地问道: “华宝叔,您要怎么示范呀?” 说话间,她的手仍不停地轻轻抚摸着怀中那毛茸茸的兔子,试图安抚它因陌生人而不断蹬动的脚。 华宝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朝四周扫了一眼。 当目光落到篱笆角落里那个黑色的空坛子时,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兴奋地喊道: “呐,瞧好了!” 话音刚落,他便迅速移动脚步,灵活地用脚尖一勾一挑,将那坛子稳稳地打横放倒在了自己的脚踝处。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小腿肌肉紧绷,猛地发力向上一抛。 那坛子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直直冲向高空,阳光照耀下,仿佛一颗黑色的流星划过天际。 就在这时,静之瞪大了双眼,满心期待着华宝接下来会施展怎样惊人的绝技,是在空中将坛子击碎,还是像马戏团里那些技艺高超的演员一样,用单脚稳稳地顶住坛子呢? 然而,就在她浮想联翩之际,只听见“咵啦!”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 定睛一看,原来那坛子已经重重地砸落在地上,瞬间化作无数碎片四处飞溅。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连连后退好几步,生怕那些迸射而出的瓦片剌到自己。 与此同时,她怀中的兔子也被这刺耳的声响惊得浑身颤抖不已。 静之拍一下它屁股,低声警告了一句: “敢尿我身上,回去就炖了你。” 隔壁院子,二人一时无话。 “……” 梁赞目瞪口呆,眼里浮起一丝嫌弃。 二娣:“……呵。” …… 华宝涨红了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强行挽尊: “咳咳,俺突然想起来了,俺不能让你偷师啊。” 说罢,他也没敢去看院门口的静之是什么眼神,快步走回屋里,并关上门,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静之看了眼他院儿里膘肥体壮的鸡跟猪,又看了眼手里瘦瘦巴巴的兔子,点点它的鼻头说: “看来你没口福喽,走,回去给你吃点菜叶。” 边说着,边走回了隔壁院子。 …… 此时,她正坐在桌前喂兔子吃白菜叶,二娣冷眼觑着那只兔子。 兔子原本正安静地窝在静之的怀中,然而,它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传来一阵凉意。 只抬头看了二娣那么一眼,它便惊得毛发直竖,接着后腿猛地一蹬,从静之的怀抱中一跃而出,迅速奔向墙角,躲在了那里瑟瑟发抖。 静之被兔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瞧了一眼二娣的眼神,她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着手中还剩下的菜叶,她索性将它们一股脑儿地全部丢向了墙角处的兔子。 随后,目光扫到紧闭的房门,心想既然门已经关着,那兔子应该跑不出去,便也不再理会它。 二娣趁机伸手过来帮她拍着身上残存的几根兔毛跟稀碎的菜叶,边说: “别玩兔子,臭。” 静之觑他一眼。 不玩兔子玩什么? 玩你吗? 这时,桌对面的梁赞脚一翘,边倒水喝,嘴一撇,开始唧唧歪歪: “这个胖师伯,整天装模作样,幸亏我不是跟他学!” 也不知道二娣是不小心碰到了静之身上的哪个敏感部位,她脸颊突然间像是被晚霞染上了颜色一般,泛起了一抹红晕。 于是手忙脚乱拉下他的手,好像要掩饰着什么,别过脸朝梁赞说: “你可别小看人家,他胖归胖,身手比之二娣有过之而无不及。” 梁赞听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嘿嘿,我不信。” 就那么一瞬间,二娣的小心思就转了几转。 桌底下他偷摸握住静之的手轻轻摩挲着,脸上慢慢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对梁赞说: “如果他肯教你,你就能学到全面性的咏春。” “什么叫全面性的咏春?” 二娣接着循循善诱道: “就是长短桥之分,我只能够学短桥,而他呢,能够做到长短桥并用。” 静之听着不免有些疑惑。 毕竟,二娣一直跟他师兄不对付,这会儿怎么还主动夸起他了呢? 一想起上回他夸人家耳朵灵,梁赞就遭殃的事儿,她突然反应过来,梁赞…该不会又要被他坑了吧? 被坑当事人——梁赞,这时突然想起了隔壁老头对他吹胡子瞪眼那样儿,他就开始心塞。 都这态度了,怎么还可能教他学武嘛。 他眉头一低,唉声叹气的说: “长也好,短也罢,反正我都没机会学的。” 二娣抿一口茶掩住眼里的情绪,淡淡的说:“你想学吗?” “想有什么用,你又不会让我跟他学。” 边说着,梁赞边偷摸观察他师父的脸色,奈何人家藏得太深,硬是没被他看出个所以然来,他不禁又叹了口气,为自己未来的前途担忧了起来。 “那倒不一定,我既然肯教你,就想你青出于蓝。” 这时,静之默默扯了扯二娣的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你别整他了,你看他都被你打成这样了,再交给华宝叔,不得给他打死。” 同在一张桌上,再小声,梁赞却也听到了,他点点头说: “对啊,上回我说他坏话,他怎么可能还对我有好印象嘛。” 还有上回,他还不小心打了奀妹,没被她爹削一顿,都算好的了。 这时,二娣像个迷惑人心的妖精似的,对着他俩轻轻勾了勾手指。 “附耳过来。” “……” 梁赞倒是乖乖附耳过去了,静之“哐”的一声,猛地趴在桌上,两只露在外面的耳朵瞬间爆红。 二娣深深地看了她的发旋一眼,这才缓缓说起自己的打算…… …… 当天下午。 “诶,给你茶,别空着手啊。” 静之拿着一个托盘递到梁赞手上,又转头悄悄跟他说: “你别靠太近,他耳朵灵的很,事成之后,等我们唤你,你再进来!” 梁赞对她感激地笑了笑,这才端着托盘矮下身子蹲在墙角藏着。 见他藏好了,静之跟二娣这才一前一后来到隔壁院子。 他家大门大大敞开着,静之却是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敲了两下门。 “扣扣!” “华宝叔?睡午觉呢?” 话刚说完,她的视线就被大厅正中间墙上挂着的那幅画吸引。 她扯了扯身后二娣的袖子,又指了指那幅画说: “你看,像不像华宝叔,我就说画得挺好吧!” 二娣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似的,一脸错愕。 他看了看那幅画,又转头看看静之,心想着她是不是审美观有些异常? 正思索着,里面突然传来华宝愉悦的大笑,接着就看到他快步走了过来: “哈哈哈,还是静之你有眼光,这可是俺精心之作……娘娘腔,你那又是什么表情?!” 静之侧头一看。 嚯,二娣正对着那幅画翻着白眼,一副嫌弃到不行的样子。 他侧头对静之低语: “如果可以……,我就有空了,以后,我早上教你练字,下午教你画画。” 听他说完,静之两眼一黑,扶着门框,一时竟有些腿软。 “不,不要了吧。” “要。” “什么要不要,你俩进不进来,不进来俺关门了!” “进进进!” 静之拧一把二娣的腰,又瞪他一眼,这才扯着他到堂前的四方桌边坐下。 华宝是个直接的人,他回头唤一声奀妹倒茶水,便转头问: “说吧,你个娘娘腔,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俺这有什么事儿?” 静之才刚戳了一下他的腰示意,二娣的腰部肌肉便猛然紧绷起来。 紧接着,他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怒色,对着华宝愤愤不平说道: “胖子,你整天来捣乱,是不是嫌我教梁赞教得不对?!” 静之暗暗啧了一声,她家弟弟瞬间进入角色的速度可真是牛逼,她自己都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呢,这家伙竟然已经开始演了,不愧是老戏骨啊。 而另一边,华宝则一脸嫌弃地瞥了二娣一眼说: “你老是说废话,一天到晚就知道讲理论!跟你学?简直是浪费时间!” 二娣装作一脸怀疑问: “难道你教得比我好?” 华宝呲了一声:“呵,那是当然!如果把梁赞交给俺的话,他老早就回省城开馆授徒了!” 话音刚落,二娣原本还充满怀疑的神情骤然消失。 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脸上的表情便换成了另一副模样,如此迅速的变化让一旁的静之都不禁愣住了。 只见二娣摆出一副满脸嫌弃的神态,嘴里毫不留情说着: “跟你呀,就算想学也学不好,你教的那些招数就是一堆没用的大便招儿。” 这话可一点儿不假。 此时,静之那双水汪汪的无辜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华宝,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没错,那天早上你教给他的什么洛阳纸贵、佛面贴金之类的招式,我可是全都看在眼里啦。但说实话,根本没啥实际用处嘛。” 听到这番话,华宝原本撑在椅子上的腿猛地收了回来,身体不自觉地挪动了一下位置。 仿佛是为了掩饰心虚,他提高嗓门嚷嚷道: “俺的武功不行?有本事你把梁赞交给俺来教试试看!” 然而,话说到一半,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二娣,随后又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接着说道: “不过,你肯定舍不得把梁赞交给俺的。哼,谁不知道你的心眼小得像针尖一样!” 静之听了华宝的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臭弟弟确实心眼儿小,心眼儿不小,能磨她这么久吗? “……” 二娣见她点头,差点绷不住表情,他眼神一暗,使了点劲儿捏了一把她的指节泄愤。 他不爽了,华宝倒是高兴了,他乐呵呵看着静之,又指指二娣说: “你知道他心眼儿小,你还跟他啊?” 静之也是个直性子,她点点头,老实地耸耸肩说: “他心眼儿是小,但是我就是喜欢他,没有办法。” “……” 华宝仿佛三观受到重创,下巴久久合不上。 这回倒是轮到二娣开心了。 只见他涨红了脸,手上默默轻揉着被他捏红了的指节,心里头歉意和喜意双双迸发。 他嘴角要勾不勾的,索性深呼吸一口气赶紧把话说完: “胖子,别说我小气,我这就把梁赞交给你!如果你教不好他,可得叫我一声好听的。” 华宝被他激得直翻白眼,他扣了两下桌子,斜了一眼二娣说: “如果俺教得好,你又怎么说呢?” “……” 二娣咬着牙看他,久久说不出话,静之瞬间接茬。 “教不好,就叫你一声干爹。” 华宝嘬嘬两声,又慢慢摇了摇手指头说: “俺不听你说,俺要听他说!” 静之看了看华宝,又看了看铁青着脸,马上就要崩不住的二娣,她有些无措的挪了挪屁股,又凑近二娣耳边悄悄说着: “娣,说。” 华宝耳朵动了动,他伸了脸过来,直勾勾盯着二娣,仿佛笃定他不会叫似的,不屑的哼了一声。 二娣却是嘴角一勾,乖乖重复了一遍静之的话: “教不好,就叫你一声干爹!” 华宝有些目瞪口呆,但是心里确实爽感四起,他乐滋滋欸了一声,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静之一时竟分不清刚刚二娣是不是真生气了,还是还在演。 她愣愣地看着他,只见他突然又又换了一个表情。 他一脸不信任的样子,眼里却极快的闪过一丝狡黠: “你这个人的话根本不能相信,我们击掌为盟吧!” 二娣:死胖子,便宜都让你占完了,这回看你还不上钩! 姜还是娣的辣,华宝心里暗爽个不行,一时不察,竟错过了二娣诡异的眼神,他痛快应下。 当下,二人便同时站了起来。 正当静之以为他俩要来个男子汉之间的约定时,两人跟过家家似的,极有默契地拍了几下手,华宝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一二三四五六七。 那手拍的,她小学的时候就不玩儿了。 静之看得眼睛都快要脱窗。 不得不说,果然师出同门,都是幼稚鬼! 这么会拍手,怎么不顺便翻个花绳!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掌一击完,她就冲窗口大喊一声: “梁赞,进来!”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快速接近,梁赞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手上稳稳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杯热茶。 华宝惊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震荡着的视线将现场的三人一个个扫视过去,好半晌,才呐呐道: “俺……上当嘞~” 第54章 骤来秋雨要如何 第二天。 梁赞不知道是不是要让他的新师傅刮目相看,一大早就在院子里打木桩练功。 静之耳朵动了动,她发现除了门外那一阵“哚哚”响,二娣摇摇椅的声音,还有从隔壁渐渐接近的脚步声。 华宝叔这么早就来教了? 功夫好,不代表教学能力好啊,她倒是要出去看看,他是怎么教的。 于是,她拎着大茶壶快速将二娣的小茶壶灌满茶水,盖上盖子,包上手帕,这才一溜烟冲了出去。 刚一跨出门槛,就看到二娣闲得一批,坐在摇椅上慢悠悠摇着,双腿交叉放在一凳子上,一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扇两下,快活似神仙。 她把包着手帕的小茶壶,一把塞进他手里,又蹲下身子,牵着他搭在扶手上的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用商量的语气说: “二娣,我都写好几天了,放我一天假好不好?我都快写出腱鞘炎了。” 二娣侧头看了她一眼,悠悠的说: “这才第四天。” 静之一噎,伸出四个手指朝他面前比了比: “那也有四十张了,还有你叫我重新写的,算一算都有将近五十张吧,手要断掉了。” 她又摇了摇他的手,嘟着嘴撒娇: “就一天嘛,明天再接着写。” 她很少对他撒娇,二娣被她这会儿爱娇的样子迷得心神一荡,犹豫了一会儿说: “早上休半天,下午教你画画?我现在有空了。” 静之刚想咬咬牙答应的时候,二娣突然看向她身后,又勾起薄唇调侃了一句: “胖子,穿这么漂亮,喝喜酒去啊?” 静之回头一看,华宝穿着一身暗红色缎面长袍,有些大的肚子,显得他跟个有钱的员外似的,然而他大跨步,不拘小节的举动,又把他往粗鲁的气质里拉了拉。 华宝瞥了二娣一眼,哼一声,朝梁赞说: “我一看这娘娘腔就生气,我们走,去别的地方练!” 梁赞闻言停手,乖乖跟在他后头。 走到一半,华宝又回头看一眼背后二人交握的手,他表情突然有些严肃: “我说娘娘腔,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静之成亲,别光占人家便宜啊!” 二娣瞬间椅不摇了,打直背坐了起来,低头看一眼埋头当蘑菇的静之,眼里闪过一抹温情。 这回,他倒是没有再跟他师兄顶嘴,而是少见的对他笑了笑说: “我都听她的。” 他的手突然被静之紧握了一下,她手心的汗意透过一层薄纱缓缓传到他掌心的肌肤里,两人交握的手慢慢变得有些湿热。 华宝缓缓点了点头说: “静之妹子,那俺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别让俺等太久啊。” 静之不敢抬头,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大红脸丢了脸,她急促的点点头,含糊嗯了几声。 华宝看人家姑娘害羞,也不多说,朝二娣挑了挑眉,揶揄笑了几声,带着梁赞就朝后院的树林里走去。 “小之,我们……” 正当他纠结要怎么说的时候,静之突然站起来,拉着他默默跟在刚刚离去的两人后面。 他问:“做什么跟着他们?” 她嘘了一声,看他直勾勾盯着她,脑子里突然想起他刚刚说的话,脸上刚褪下的热度,瞬间又开始升温。 她想了想,才压低声音说: “成亲的事情,等你身体好些再说,不过成亲用的东西,我们可以先慢慢备起来。” 他突然笑得开怀,止住步子,谈到这个话题,心情难免有些激荡,于是快速将她抵在路边的树上,刚想一亲芳泽聊表爱意,静之却眼尖的看到他身后走来一挽着裤脚,脚踝处还有半干的泥巴,刚种完田的乡亲。 她轻轻推开他的肩,又牵着他朝着那两个都快消失不见的身影大步走去,边走边说: “别在外面亲,我怕你被人说。” 她又解释说: “我有些好奇华宝叔是怎么教的,我们跟过去看看呗,不靠近,就偷偷看。” 二娣刚想说些什么,耳边忽闻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嘀咕。 “啊,那老太太又牵孙子出来玩了。” 二娣侧过脑袋看了看她的发丝,脸黑了下来。 “你生气啦?”她问。 二娣抿着嘴,牵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 “你怕我被别人说,我也不想你被别人说闲话。” 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发白有些突兀,然而她总不是很在乎的样子,但是每次她被人家议论,他这心里头就直犯堵。 看来,有必要寻个方法,帮帮她了。 静之挑过身后一缕长发伸到他眼前说: “你嫌弃我是白发吗?” 二娣被伸到鼻尖的几根发丝,挠的想打喷嚏,他屏住呼吸极力忍住,伸手将发丝接过轻轻啄了一口才说: “那你嫌弃我没有眉毛吗?” 他问得静之有些怔愣,她停了下来,仔细打量他的眉弓。 他离开戏班许久,此时眉毛已长出一些,眉型是好的,但仍旧有些稀疏,倒是衬得他多了几分清冷的气质。 她摇了摇头说: “不嫌弃。” 他抿嘴笑了一下: “我也是。” 他又突然说了一句: “小之,你跟其他姑娘很不一样呢,在外亲昵,一般都是女子更为害羞,你倒是反过来担心我了。” 莫名,静之心里一个咯噔,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她来自现代的事儿,于是眼神有些躲闪,又硬着头皮,有些大声回答: “我性格如此吧,我不太在意这些。” 二娣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慢慢哦了一声。 两人一时无话,前头的两人这时也停了下来。 静之赶紧止住步子,华宝叔那耳朵是真好使,不能靠太近。 他俩缓缓蹲了下来,藏在一处灌木丛里偷看。 离得有些远,两人交谈的声音似有若无的,若是不看他俩的口型,静之甚至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身侧的矮灌木丛有些小刺,她刚想伸手怼怼二娣胳膊问个问题,指尖却不小心触到一根尖锐的刺。 她轻嘶一声,极速收回手指,好在刺未扎进肉里,只是那白色的薄纱慢慢有一点红色晕了出来。 二娣急忙牵着她的手,手指从她手腕处手套的入口插入,刚想把她手套脱下查看,却被静之眼疾手快一把摁住。 “我没事。” 二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此时,他只觉得她宛如一个谜团,让他忍不住想进一步探索。 “什么时候,才肯与我说?” 静之垂着眸子,不知如何回复,她索性抬眼向前头两人看去。 刚看一眼,眼睛就被捂住。 “干什么?” “那胖子臭不要脸,大庭广众脱衣服。” 二娣语气突然极速冷冻。 “我好像看到许多刀伤。” 二娣额头青筋跳了跳,他有些不想相信,于是又问了一遍: “你真看到了?!” 她默了一瞬,老实点点头说: “我眼神贼好使。” 二娣磨着后槽牙,恶狠狠瞪了远处那个正在秀功绩的胖子一眼,然后堵气似的,扯着静之弓着腰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快速往回走。 静之不住回头,急急说着: “诶,我还没看呢,这就要回去了?” 二娣嘴巴紧抿,牙齿咬得腮帮子不住动弹,他想了一下,回头跟静之说: “胖子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去集市。” 她有些惊讶: “这么突然?” 想到要买的东西,他眼神一阵柔和,四处瞧了下,见周围皆是一片绿色,没有半个人影,他又把静之压在刚刚那棵大树边,把着她的颈侧,侧头吻了上去。 许久,才微微喘着气将她放开。 静之红着唇,笑得甜蜜,又开始调笑他说: “怎么,小病秧子喘不上气啦?” 他额头青筋一跳,又快速覆了上去。 几分钟后,两人双双喘着粗气,撑着对方的肩膀,抵着头焦灼对视。 她受不住了,率先移开眼神,侧头看了眼天色,日头有些大,不过有风,适宜出行。 她轻轻拍了拍二娣肩头说: “别亲了,我们回去拉推车,我知道你想要买什么,嘿。” 二娣轻轻捏了一把她的脸颊肉,似笑非笑地说: “你可能只猜中了一半。” 他的话,像他的人一样勾人。 静之被勾的不行,路也不走了,又停下来问他:“你不是要买成亲用的东西吗?” 二娣笑了笑,挑了下眉尾,又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完蛋。 她更想知道了。 见他逃避她的追问,转身就走,静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左一句告诉我嘛,右一句你说不说,二娣只是微笑着保默。 两人就这样,二娣径直走着,静之左右来回徘徊在他身后,一路追赶着,走回小院。 静之刚从后院将用了一次,还崭新到不行的拖车拉出来,就看到二娣不知从哪牵来一头老黄牛。 “哪来的?” 二娣指了指远处一户白墙黑瓦的人家说: “喏,那里,就是那个说你是奶奶的老乡,我找他借的。” 静之啐他一句:“你才是奶奶。” 他笑了,却又突然止住笑脸,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她这下意识的回话,表示她还是在意的吧。 他熟练地把绳子连接拖车跟牛背,静之从未坐过这玩意儿,俩手臂一撑,一屁股就坐到推车前头一角,她拍了拍另外一角,有些兴奋的说: “快上来快上来!” 二娣有些疑惑:“你没坐过牛车吗?” 静之兴奋的表情突然凝固。 她坐过各种车,汽车,火车,公交车,就是没坐过牛车。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 “当然坐过,很久没坐了,我怀念嘛。” 二娣眼神些微黯淡。 她又说谎了。 他一个转身,坐上另一侧。 老马识途,老牛也不例外,二娣牵着绳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牛就自己慢悠悠开始走了。 乡间路不平,车身跟着摇摇晃晃的,车轱辘也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有时候遇到一块凸起的石头,车身还会猛然跳动一下。 二娣以前家贫,倒是经常坐牛车,所以有些习惯这种摇晃。 静之却觉得新奇,她止不住到处乱看着,猛烈晃动的那一下,她甚至还笑出声来,又一次晃动下,她忍不住拍拍二娣的肩膀说: “娣,真好玩,下次还坐啊,这样我的双手也能解放了。” 不知为何,他的心情有些低落,他垂着眉缓缓的说: “别叫我娣,上次叫你换个称呼,你想好了吗?” 静之还真没想,她打算现在想。 于是挠着脸想了一会儿,脸都快挠破了,也没能想出个好称呼。 他的名字可真难取个昵称呢。 用小开头的话,小二?小娣? 叫出来,她怕被他打死。 用阿开头的话,阿二?阿娣? 听起来好像憨憨啊,她不喜欢。 想不通,干脆凑到他耳边糯糯叫着: “相公~” 二娣低落的心情仿佛一颗球一般,被这句相公远远击飞,他飞快侧头亲了一下她脸颊,才低声应了一声。 好一会儿,也不敢看她,垂眼看着前头老黄牛的褐色尖角,低低唤了一声: “……夫人。” 静之听到了,却没有害羞,只是挠了挠头,皱着眉对他说: “叫夫人好像有点老诶。” 二娣也不气,他似笑非笑看着她说: “你不是说,你二十八?” 静之开始咯吱咯吱的磨牙,且怒目相视: “我能说你不能说!我打死你!” 她的手高高举起,二娣却没有在怕的,甚至把脸伸了过去,眉眼柔得不行: “你舍不得。” 静之的手僵在空中,许久,才轻轻放下,却是顺势捏了两把他的脸颊肉: “臭弟弟,今天不叫你相公了!” “欸。你又叫了一次。” “你!” 牛铃轻荡,微风拂过他们身边,卷着他们打打闹闹的声音吹向远方。 静之以为,他们之间再无阻碍,可以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了。 哪知一场骤来的秋雨,打碎了一切…… 第55章 还牛 两人甜甜蜜蜜一起购置了些结婚用品,然后分开行动,等静之去买他喝的草药回来,却见二娣怀里也揣了一包不明物体,静之凑过去想扒拉开油纸看一下,却被他眼疾手快躲开了。 “真不告诉我?” 他笑得有些神秘: “等我做好了再给你。” 她有些惊讶: “什么东西啊,还要你自己动手做?” 他又神秘一笑,然后将东西紧紧抱在怀里,又上了牛车。 “还不上来?要中午了,下午还要回去教你画画呢。” 静之仿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样子,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还没开始画,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手腕有些痛。 学习综合症啊! “真不想画?”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这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她咽了口唾沫,眼含期待地看着他: “可以,我是说……可以不画吗?” 她实在是一丁点儿兴趣都无啊,画画还不如去跟梁赞打一顿来得痛快。 她又急急说道: “我回去写一封信给你看看我这几天的成果?” 二娣看她那副视作画如蛇蝎的样子,忍不住又长长叹了一口气,犹豫几下,终是松了口答应她。 静之见他点头,乐得一蹦三尺高,脚下一蹬,彭的一声坐上车,车身随着她大力往下一压,甚至发出一声难听的嘎吱声,他啧了一声: “别闹,等会车给你坐坏,这些东西……可不能掉。” 他回头,伸手万分小心地抚摸着放置在他身后捆着的喜被,指尖轻触那铺面绣着的龙凤时,他忍不住心里一阵悸动,恨不得明天就与她成亲。 “小之……” 静之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她瞬间也红了脸,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我不能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他突然有些羞赧,任老牛往回程走着,他则不断挪着屁股,凑到她耳边轻声说: “我体力可以的,可以坚持到成亲结束。” 说罢,他还拿起她放在推车后面正偷摸抠被子花纹的手,放置在自己被她养得厚实了不少的胸膛说: “真的。” 静之抚着他温热的胸膛,同时也感受到他急促跳动着的心脏,仿佛触到他心里的那份期待,她竟也跟着开始小鹿乱撞起来。 思索了许久,才望着他那双渴望不已的眼睛,重重点了点头。 二娣仿佛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愣了半天,才哆嗦着嘴问: “那,那我回去就看日子去?” 静之抿嘴一笑,与他十指相扣: “确定了哦?不可以再推开我。” 二娣总会因为一点事情,瞻前顾后。 对他,她总是有些不放心,都到这个时候了,她总想再确认一下。 他咧着嘴,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用力点了点头。 “嗯,不推开。” 怎料世事变幻无常。 有时候,话说得太早,却更是伤人心。 …… 回到家里,二娣难得对习武归来的梁赞有个好脸,甚至还对他笑了笑,惊得梁赞以为他娣哥出去一趟被鬼附身了。 看着边笑边往他房里搬东西的二娣,梁赞偷摸蹭到静之旁边蹲下,手上边帮她洗草药,边悄悄问她: “娣哥……他怎么回事?他笑得我毛毛的,不会又想整我吧?” 静之看着二娣拿进房里的喜被,也跟着红了脸,她挺起身指了指推车一角捆着的那对大大的龙凤烛,深吸一口气放出一个重磅消息: “我们决定成亲了。” 这个消息,炸得梁赞脑瓜子嗡嗡的。 不是,他就出去练了半天武功,到底错过了多少东西? 他极其缓慢的眨了下眼睛,愣愣的又问: “真,真的?” 静之动了下嘴刚想回答,二娣就又笑着走了出来,他语气坚定对着梁赞说: “真的。” 他想了下,又朝梁赞交代: “你等下唤你师父过来下,我有事与他商量。” 梁赞忍不住又问: “什么事?” 二娣回头看了一眼蹲在不远处,红着脸拿着根草药僵住了的静之,才轻轻的说: “选个良道吉日,成亲。” 梁赞拳捶掌心,终于反应过来,他师娘……终于是苦尽甘来了吗? 真到了这一天,他莫名感到有些眼热。 于是快速昂首眨了几下眼睛,泛去眼里突然涌上来的泪意,才急急说了句: “我这就去!” 说完,立马往隔壁院子奔去。 “小之……我帮你。” 眼瞅着他的衣服下摆就要掉进她盆里,她迅速扯着水盆往旁边一挪,又没好气地指了指才卸一半的推车,还有那头正啃篱笆当饭吃的牛说: “行了,都要成亲了,还黏糊。你把东西都拿进去收好,还有,把牛还给人家,不然你的篱笆都快给它吃完了。” 他脚步一顿,默默说了句话,才要开始行动。 他说:“也是你的篱笆。” 抬头一看,静之已经不在盆前。 二娣满含情意的媚眼抛了个空,不禁往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声响的厨房走去。 才刚一进门,差点就迎面撞上从里头往外走的静之。 他一手扶上她往后倒的腰肢,一手稳住她手中倾斜了一半的篮子。 定睛一看,他问: “你拿这么多鸡蛋干什么?” 那篮子里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里头可卧着不少鸡蛋。 静之拍了拍胸口说: “干嘛突然冲过来,差点这一篮子都给你干个稀碎。” 她冲着外头正狂扇尾巴驱赶苍蝇的老黄牛扬了扬下巴说: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还牛的时候,把这篮子鸡蛋一起拿过去给人家,说不定咱们下次还要找人家借呢!” 说着,她把篮子往他怀里一塞,又问: “重不重,提得动不?” 二娣有些无语,他单手提着鸡蛋,迅速低下头啃了她鼻尖一口,才没好气地说着: “你相公我,还没这么弱呢。” 静之突然后撤一步,脸色爆红,支支吾吾的说: “那,那你快去,再不去,那牛就要在院子里拉了!” 二娣耳尖动了动,他突然回头一看,篱笆墙外,从上往下,奀妹,他师兄,梁赞,正叠着头往这里看。 他迅速转头,不禁也红了脸,并开始磨牙。 梁赞这个臭小子,有了新师父,就偷偷带着他来听他这个旧师父的墙角?! 他闭了闭眼,等脸上热度消下去一些,才转头瞪了那三人一眼,然后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掸掸衣服下摆不存在的灰。 一手篮子,一手牵牛,目不斜视走出篱笆。 经过那三人时,不知道谁忍不住,突然听得“噗嗤”一声,紧接着,“噗嗤”声四起,然后是他师兄的大嗓门: “好啊好啊,娘娘腔!你也算是出息一回啦,快去快回,俺拿了老黄历在你家等你!” “……” 二娣没回话,也没回头,只是红着耳根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本来是走在牛侧边的,后来干脆走在牛前头,扯着牛鼻子一顿快走,急得牛忍不住当场拉了两泡热乎的。 就在这时,他的院子里突然又爆发出一阵他师兄的嘲笑声。 细听之下,她也笑了。 ……算了。 第56章 吵架 “定在什么时候?” 她思虑几许,认真落下笔触,边慢慢写着信,边与对面的人问话。 二娣撑着脸,翻看着旁边被她写废的几张信纸,写错一字就重写,墨水滴到了也重写,他心中暗道,她是真对戏班里的人上心了。 “定在……”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几张信纸后面的一张废纸上,那是她的杰作。 几只王八歪歪扭扭画在正中央,二还行,几个二娣的娣字已然晕染开来,变成几个墨点子在左下侧。 上次他没细看,这回他才发现,他的名字被圈了起来,然后牵过一条横向的墨线,墨线另一头,同样是一个圈,圈里写了几个小小的风字。 二娣脸色渐渐黑了下来,他鬼使神差的数了一下,发现那风字竟还比二娣多了两个。 风? 是谁,跟他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跟他连在一起?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想起初初与她见面时,她嘴里呢喃的那句“阿风。” 二娣怔住了,他的指腹越发用力捏着这张废纸,指腹旁边的纸边边甚至被他捏出了褶皱。 不知为何,他突然又想起初次见她时,她眼里的那抹熟稔。 原本他以为,她是来看过他的戏,才会觉得他眼熟的,现在…… 看着指腹边变得皱皱巴巴的风字,他想,他宁愿不要那抹熟稔。 …… “怎么不说话?” 静之手中的毛笔往上一提,疑惑地朝他看去,却发现他有些稀疏的眉头皱得都隆起了两团小肉球,脸色也黑得吓人。 她心里咯噔一声,却又有些迷茫: “怎,怎么了?” 她默默将手中的毛笔搁在一旁的笔搁上,伸出右手想去够对面那只紧握成拳的左手。 刚要碰到,左手立刻收回放到桌下。 她轻咬下唇,突然有些莫名的委屈,于是又问了一遍: “到底怎么了?” 二娣抬眸看她,静之这才发现他眼里的情绪。 愠怒,不可置信,怀疑,还有几丝被背叛的感觉。 她指尖一抖,莫名的,也把伸出去的右手收了回去。 又来了。 他到底怎么了? 二娣看了她一眼,强压住内心迅速翻涌上来的强烈醋意和背叛感。 他指尖一松,信纸飘然落下,几秒后,他才微抖着指尖将那张纸旋转一圈,正向推到静之面前。 轻咬了一下牙根,才慢慢启唇问她: “风……是谁?” 仿佛难以启齿,他说得极慢,两只眼睛却又紧紧盯着她的脸,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又害怕她即将展现出来的反应,是他不想看到的。 果然。 见到那张废纸的时候,她瞳孔震荡了一瞬,脸色突然煞白,张了张嘴,却没有立刻与他解释。 二娣迅速闭上了眼,不敢再看,置于膝上的拳头却死死攥着裤管。 他深吸几口气,却发现平缓不了急切的呼吸,更别说不断翻腾上来的怒意。 索性将心里的疑惑一一问出: “为什么把我的名字与他的牵在一起?我们……长得很像是吗?那几只乌龟,为何是偏偏是那个数量?” 他又张了张嘴,艰难地挤出那个他最害怕的问题: “我……是他的替身吗?” 话未说完,他便急忙低头。 他害怕,从她脸上看出哪怕是一丝肯定,他想,他会心碎的。 “非要问个明白吗?” 她看着窗外暗沉下来的天色,语气有些飘渺。 她突然有个预感,若是挑明了说,这个亲……可能就成不了了。 二娣像是下定决心般,突然又抬起头,死死盯着她的眼,过了几秒,便重重点头。 静之从鼻间长长出了一口气。 想说算了,她也把秘密埋在心里许久了,告诉他也无妨。 于是挺直腰板,对上他的眼睛,一脸严肃的说: “你不是他的替身,你就是……” “你就是……” 仿佛被下了禁言令,那个他字,在她舌间绕了几圈,硬是说不出口。 静之有些慌了,她捂着嘴,莫名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 心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说不出来? 看着对面的人眼里微微亮起了一点希望的光,她咬咬牙打算换个说法。 “他就是……” 你字又说不出来。 “你们是……” “同一人”又憋到嘴边。 …… 静之抓耳挠腮,说了好多次,每次话都只能说半截,看着对面那人眼里渐渐寂灭的光,她的心也凉了个透彻。 她沉默了许久,又叹了口气,对他说: “我说不出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但我保证,我喜欢的一直是你,只有你,二娣。” 二娣的心此时都快碎成两半了,他只感觉就连呼吸一口气,心口都在痛,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成亲的事儿。 他挪动了一下屁股,把脸朝着窗外,淡淡地说: “你出去,让我静一静。” “……二娣,你不相信我吗?” 静之立刻下床,走到他身后,想抱他,他仿佛知道了她要做什么,屁股又往前挪了挪,恨不得从半敞着的窗口钻出去。 她举到半空中的手突然就放了下来。 “我们都要成亲了,你还要瞒着我吗?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出去吧。” “……” 静之两手死死攥住自己的裙侧,咬着牙,屏住呼吸,想把那股子泪意憋回去,眼泪却不争气地瞬间从眼角滑落。 她没憋住,终是哽咽了一声,像是怕在他面前丢了脸,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跑了出去。 身后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窗外却能看到她冲出院子,朝远处跑去的身影。 二娣紧紧盯着那点越来越小的白色,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他五指张开,死死握住自己的大腿,好险没有冲出去找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皮才轻轻往下阖了一下,一滴滚烫的液体突然滴落在被他抱在怀里的膝盖上。 二娣低头一看。 他哭了? 他看了那片小小的深色痕迹很久,直到它都快半干了,他才呲笑一声。 不过是替身而已,有什么资格为她哭…… “娣,娣哥,静之她……怎么跑——?” “哐!” 梁赞头一缩,差点被丢过来的镇纸砸了个正着。 望着地上裂开的镇纸,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刚刚可是看到静之……是哭着跑出去的。 他咬咬牙又劝: “有什么事好好说,她——” “哐!” 砚台碎了一地,还未干透的墨溅了梁赞一裤腿,正当他也要发怒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二娣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 “滚出去!” 梁赞死死盯着那个挺直脊梁骨,犟到不行的背影,咬着牙低声说着: “你可千万别后悔!” 说罢,他也不管裤管上晕开的墨点,拔腿就朝屋外跑去,循着静之刚刚离开的方向一路狂奔。 屋内一片寂静,依稀能听到二娣急促的喘气声。 过了许久,那声音慢慢平息下来,却又突兀的出现一声哽噎,却是有些闷闷的。 他的房间里,二娣像是怕极了冷似的,身上紧紧裹着那件婚被,眼睛红肿的不行,就看着窗外越发走得飞快的乌云。 忽然一阵夹着水汽的风朝正面吹来,小几上没了镇纸的几张信纸,被哗哗刮落了一地,那张废纸亦然,只不过吹远了些,都吹到房门口了,飘荡了两下,正巧落在那方碎裂的砚台上。 残存的一点墨汁从一角慢慢开始往上晕染,首先是风字,接着是二娣的名字,渐渐地,都变成一片漆黑。 二娣脸上突然被几滴冰凉的水滴砸到,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指挑起一点水珠细看,又望了望外面的天。 秋天,第一场雨,终于来了。 她,没带伞…… 第57章 他说他不喝 体弱之人,勿吹太久的凉风,是真理。 二娣吹了一下午的风,也许还沾上了几滴雨,许久未犯的哮喘突然发作了。 那床婚被,已经被喘得不行的他锁进柜子里,此时,他盖着旧被子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嗯?娘娘腔,你的脉停了?!” 二娣只觉胸口憋闷到不行,心口更是一阵一阵的痛意泛来,他朝华宝觑了一眼,视线又渐渐下移到手上,呲笑一声,说话声虚弱到几乎是飘着的: “你搭在漆枕上,当然没有脉搏了……” 华宝低头一看。 嚯,还真是!吓他一跳! 他还以为这娘娘腔刚挑了个好日子,就要撒手人寰了呢。 他挪了下手指,刚搭上二娣手腕,就被他身体的凉意冰得一哆嗦。 他叹了口气说: “你说你,明明知道自己有病,还非得在窗前坐半天,而且下雨了你也不知道躲躲,是不是要成亲了,你就乐傻了?” 听到“成亲”二字,二娣心中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把脸转向墙面,呼吸却是越发急促。 她当真是真心与他,与梁二娣这个人,要成亲的吗? 华宝瞄了他一眼,有些心疼,嘴巴上却又别扭地说着: “唉,人要是穷啊,就别生富贵病,静之替你找的那些草药啊,质量都不是很好,要不你跟阿赞回佛山去,至少在那里找药比较方便……话说,那小子半天没见人影,到哪儿去了?” 二娣眼神暗了一瞬,同样划过一缕忧思。 他……找到她了吗? 她是不是……不想要他了? 想到这,二娣干涩的眼眶又是一阵灼热,见他师兄看过来,他赶紧闭上眼睛,胸口的起伏却是又大了些。 气实在不顺,他喉咙一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华宝浓密的眉毛拧得都快打结了,他朝正关窗的闺女唤了一声: “奀妹,来,快拿药膏替你师叔揉揉胸口。” 奀妹乖巧地应和了两声,快速拿起放在桌上的药膏,迈着急匆匆的步伐向二娣走去。 她满心焦急,一心想着赶快帮二娣上药治疗。 然而,就在她刚刚想要伸手去解开二娣的衣领时,一只手突然横在了她面前,硬生生地将她隔离开来。 只见二娣微微侧身,将自己的身体转向墙边,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他边咳边喘着粗气说道: “嗬……不用了。” 即便不与她成亲,这具身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其他女子触碰。 一旁的华宝看着二娣如此倔强的模样,实在有些无奈,不禁咂了咂嘴,同时朝着他的后脑勺狠狠地翻了一个大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哼!算了算了,看在你生病的份儿上,俺不和你一般见识。俺这就出去给你熬药去。奀妹啊,你先回家一趟,把家里的窗户都关好,依俺看呐,这场雨怕是今晚上都不会停。” 听到这话,奀妹连忙点头答应,然后转身往门外走去。 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发现门外竟然站着两个湿漉漉的人。 她先是一愣神,随后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悄悄地指向屋里的方向。 谁曾想,她刚伸出去的手指头,竟一下子怼到了她爹的胸口上。 华宝下意识地回过头瞅了一眼正背对着门的二娣,紧接着轻手轻脚地将房门缓缓合上。 这时,梁赞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静之,见她神色没什么变化,他这才尝试性的把手中的托盘递给了他师父。 华宝接过以后,突然耸动了一下鼻子,眉头一皱:“谁受伤了?” 静之把手往身后藏了藏,淡淡的说: “给他喝下吧,华宝叔……我能去你家住一段时间吗?” 华宝猛地回头看她,见她脸色白得吓人,眉宇之间暗含忧伤,他眼皮一跳,呐呐低声道: “你俩吵架啦?” 静之别过脸,握着拳,指甲抠着手心的纱布,只觉得那点子痛意完全盖不住心头莫大的委屈感,她闭上眼,硬是把眼里的泪意逼了回去,微抖着唇说: “我不想住这里了,反正他也不想看到我。” 华宝把药递给奀妹,又指了指房间,奀妹心领神会,端着药就进去了。 这时华宝才回过头来,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与焦急,伸手将他们俩用力地拉到了墙角的僻静处。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他压低声音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华宝皱起眉头,目光落在一直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的静之身上。 她像是被霜打蔫了的花朵一般,整个人无精打采。 华宝无奈之下,只好又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梁赞。 却见梁赞正满脸怒气,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扇半合着的房门。 华宝心急如焚,伸手扯了扯梁赞那件还不断滴着水珠的衣袖,催促道: “你快跟俺说呀!” 听到这话,梁赞慢慢地转过身子,默默地凝视了一眼静之头顶的发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身侧那双如同沙包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关节发出一阵清脆的嘎嘣响。 他猛地把头一撇,愤愤不平地说: “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就把我一起赶出去了!” 华宝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再问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突然从屋内传出了一声极其刺耳的碗碟碎裂声。 那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划破长空,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得跟着一颤。 没过几秒,就瞧见奀妹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手里紧紧握着一个空荡荡的托盘,快步走了出来。 对着三个人疑惑的目光,她呐呐道: “师叔,师叔说他不喝。” 静之心口猛地传来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同时扎入一般,让她的身形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眼前顿时出现一片片黑影。 她本能地伸出一只手去扶身旁的门。 然而,这扇门并未抵住墙壁,她一个失力,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向前倾倒而去。 眼看就要一头狠狠撞向坚硬的墙壁。 华宝犹如闪电般迅速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直到此时,华宝才注意到静之浑身都已湿透,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所站立的地方,已经汇聚了一小滩浅浅的水洼。 而当他的手触及到静之手腕处的皮肤,更是一惊。 发烧了?! 这温度,烫得都能煮熟鸡蛋了。 来不及多想,华宝连忙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了静之纤细的手腕上,仔细地为她号起脉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还没等号完脉,他那两道眉毛越压越低。 终于,他松开了手指,满脸忧虑地说: “气血不足,再加上受了凉,我说静之啊,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能往外头乱跑呢?奀妹,快,带她回咱们那儿换身干净衣服,再给她熬一副药喝驱驱寒。” 听到这话,奀妹忙不迭地点头应道: “哦,好!” 说着,她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走到静之身边,扶着她就往外走。 正当她准备带着静之走出屋檐下的时候,却发现无论如何用力,静之就像是脚下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静之姐姐,怎么不走?” 静之轻轻拂开她的手,踉跄着脚步,扶着墙,走向厨房。 梁赞放心不下,于是跟了过去,刚到厨房门口,当看清她正在做什么的时候,梁赞瞳孔一缩,赶紧冲了进去。 “你做什么?!” 静之费力地拂开他的手,面色苍白如纸。 她颤抖着将插在心口处的簪子缓缓拔出一小段,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此时的她半伏着身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而那殷红的鲜血顺着簪子尾端雕刻精美的睡莲,一滴又一滴地坠落到灶台上摆放着的那只药碗里。 “阿赞,这碗......务必要给他喝下,这碗喝完......他估计就能好起——” 静之强忍着剧痛,用极其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突然两眼一翻,双腿像突然失去力气般瞬间发软。 眼看着她整个人就要一头栽进那滚烫的铁锅中,梁赞抖着手,死死地箍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肩膀。 梁赞完全慌了神,他一边紧紧抱住静之,一边朝着屋内疯狂大喊: “师父,师父,师父快来啊!!” 听到呼喊声的华宝,心中猛地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当他匆忙踏进厨房时,一眼便瞧见了静之胸口触目惊心的血迹,顿时也被吓得一阵手抖。 望着这两个比自己还要慌乱无措的年轻人,华宝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小心翼翼将静之打横抱入怀中,又赶紧转头对着身后的闺女喊道: “奀妹,赶紧拿伞来!要快!” 只见奀妹同样抖着手,好不容易才从角落里找出一把雨伞撑开。 来不及多做停留,华宝抱着静之,奀妹紧跟其后为他们撑着伞。 三人急匆匆地冲进外面的磅礴大雨中,脚下溅起无数水花。 他们顾不得半个身子被雨水淋透,几乎是半跑着回了家。 雨势大,雨声同样哗哗作响,梁赞却能清晰听到他师父从隔壁传来的一声怒吼: “梁赞,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药给那臭小子灌下去!!” 梁赞如梦初醒,他回头看向那碗黑漆漆的药,那碗边还挂壁了几滴暗红色,还隐隐带着一丝流光的血液。 此刻,他也没有心情刻意去隐瞒他了,他稳着手,小心翼翼地端着这碗药,慢慢走进屋内,脚步一拐,就进了二娣屋里。 刚一进屋,就看到一地的药渍跟碎瓷片。 他一抬头,便看到床上的二娣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此时靠在床头捂着胸口喘息着,头却是朝向窗外。 “这个时候才知道关心,早干嘛去了?!!喝药!!” 第58章 对不起 隔着窗台,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张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上,静之紧闭双眼,已然晕厥过去。 这一幕让他的心瞬间坠入无底深渊,一股无法言喻的慌乱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梁赞的声音。 二娣闻声回头望去,只见梁赞手中正端着一碗药缓缓走来。 然而此时此刻,二娣哪还有半点心思去喝这碗药? 他的脑海中全都是静之晕倒时那令人揪心的模样。 于是,二娣将脸一撇,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艰难地下床,嘴里喃喃道: “我不喝,她怎么……”话未说完,“不喝”这两个字便如同利箭一般直刺梁赞的耳膜。 一瞬间,梁赞感觉自己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断裂开来,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所吞噬。 他轻轻地将药碗放置在旁边的柜子上,紧接着身形一闪,如闪电般冲到二娣面前。 一只手猛地揪住二娣的领口,另一只手则高高扬起拳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向二娣。 那拳头距离二娣的鼻尖仅仅只有不到 1 厘米,但最终却并没有真正落下,而是停在了半空中。 尽管如此,拳头上传来的力量仍使得空气发出一声轻微爆鸣,而梁赞的手指更是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关节处咔咔作响。 面对梁赞突如其来的举动,二娣既没有挣扎反抗,也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他只是静静地垂下双手,昂首直视梁赞那双充满愤怒与失望的眼睛。 梁赞紧紧地盯着眼前人那毫无血色的面容,以及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对静之无尽的忧虑与牵挂,他高高举起的拳头在空中微微颤抖,无论如何都无法狠狠砸落下去。 他缓缓地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汹涌的情绪。 随后,他松开了紧揪着对方衣领的手,转而一把牢牢抓住那人绵软无力的胳膊,用力地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搭。 他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充满愤怒的话: “她怎么了?我这就让你亲眼瞧瞧,她究竟变成什么样了!!梁二娣啊梁二娣,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 然而,这句话尚未完全说出口,他便已经架起浑身瘫软如泥的二娣,脚步踉跄着朝屋外快步走去。 刚踏出房门,一阵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扑面而来,打得人脸上生疼。 望着外面那犹如银河倒泻般的倾盆大雨,梁赞心中终究还是生出一丝不忍之情。 他实在不忍心让自己曾经的师父就这样暴露在这无情的雨幕中。 于是,他弯下腰,将二娣背在身后,又快速抄过靠在墙边的油纸伞打开,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以近乎冲刺的速度跑进了隔壁的院子。 ……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房门在他猛力的一脚之下,快速地向着墙边撞去。 撞到墙边后,房门又像是不甘心似的,渐渐地回弹了一点点。 这声巨大的声响,让屋内的两人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向来人。 奀妹刚给静之换好衣服,此时一脸不赞同的看向梁赞。 华宝更直接了,他放开静之的手腕,唰的一声站起身子。 “你带他过来干什么?嫌他病得还不够重啊?药喝下去没有?” 梁赞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只见他动作略显粗暴地将二娣一把架到了床尾,随后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静之手上的蚕丝手套。 当那两只伤痕累累、布满新旧交错伤口的手暴露在空气中时,梁赞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心疼。 他揪着已经瘫软在床角的二娣的衣领,毫不留情地将其脑袋压低,让他的目光与静之受伤的双手相对。 梁赞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上面的每一道伤口,都是因为你留下的!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难道还不明白吗?就在刚才,你随手推翻在地的那碗药里,也掺和着她的鲜血!如果不是因为她,早在几个月前,你这条命就已经交代了!” 二娣听到这番话后,脑海中犹如响起了一声惊雷,震得他眼前一阵发黑。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轻轻地抚摸一下那只无力垂落在床边的手,但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他又像触电般猛地缩回了手。 一种深深的自责感瞬间涌上心头,让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去触碰这样一双满是创伤的手。 二娣的手指慢慢地弯曲起来,最终攥成了一个拳头,缓缓地收回到了身侧。 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静之手心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那些伤疤宛如一道道利刃,无情地划开他的心口。 此时,他感觉自己的心一阵淋漓,流淌而出的并非鲜血,而是无尽的歉意、懊悔以及深深的自责。 这些情感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心灵防线,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眼神渐渐上移,触到她敞开两颗扣子领口处,那条染血的纱布时,他的瞳孔开始急剧震荡。 “她这是……” 梁赞咬着牙,死死忍住想暴揍他一顿的冲动,冷冷的说: “她的血对你的病有缓解的作用,每次都怕你不喝,于是每次也只敢加一点点。这次要不是你伤了她的心,她断不会用这种激进的方式为你放心头血!梁二娣……我跟你说过好几次要好好珍惜她的。” 华宝恍然大悟,他就说第一碗药端过来的时候,他当下就闻到血腥味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奀妹使出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拽住二娣的手,同时满脸惊恐地朝着她爹投去求救的眼神。 此刻的她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死死盯着二娣,声音颤抖着说道: “师叔,你别这样啊……” 二娣紧咬毫无血色的嘴唇,试图用力挣脱奀妹的束缚,但此时的他早已虚弱不堪,根本就使不出半分力气来。 站在一旁的华宝则缓缓地闭上双眼,似乎不忍再看这令人揪心的一幕。 片刻之后,他朝奀妹轻轻地扬了扬手,用低沉而压抑的声音缓缓说道: “让他打吧,如果他觉得静之千辛万苦才帮他续回来的这条烂命,如此不值钱的话,你就任他去吧。” 听到这话,奀妹的手不禁抖了一下,内心陷入了极度的纠结之中。 经过一番挣扎,她终是缓缓松开了二娣冰凉无比的手腕。 此时的二娣脸色惨白得如同鬼魅一般。 然而,他左侧脸颊上那道鲜红醒目的掌印却是愈发刺眼。 看到这一幕,华宝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之色,但他嘴上依旧毫不留情地说: “既然你一心想要作践自己,那就使劲儿打吧!最好把你自己给活活打死,也好彻底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到那时,那碗费尽心思的药,你也不必再喝了!” 说罢,他又朝冷着脸的梁赞使了个眼色: “阿赞,去把那碗药倒了!反正他也不喝!” 梁赞紧咬着牙,死死盯着二娣的后脑勺。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他的眼神又变得极为复杂,转头去看床上昏迷不醒的静之。 长叹一口气后,他这才转身朝着隔壁院子急匆匆地跑去取药。 那药,来之不易,是她一点一点清洗晾晒得来,更别说,里头还有她的心头血。 一个人,不对,她一只灵猫,能有多少心头血可以挥霍。 今天他梁赞,就是靠灌,也要给他梁二娣灌下去! 心里这样想着,他脚下的步伐愈发急促起来,但手捧药碗的动作却越发小心翼翼。 没过多久,梁赞便一路疾走回到了华宝的屋子前。 他随手一甩,将手中的雨伞丢在一旁,然后放慢脚步走进屋内。 可当他看清眼前的情景时,顿时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忍不住低声怒吼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不知道她现在还病着呢吗?” 只见二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床的里侧,此刻正侧躺着,他的双臂紧紧地箍住静之纤细的腰身,一双眼睛瞪得通红,连眨都舍不得眨一下,就这样痴痴凝视着他旁边的静之。 梁赞怒不可遏快步向前,伸手就去揪二娣的领口,谁知一不小心就碰到了躺在外侧的静之。 就在此时,她仿佛被扯到了伤口,痛得嘤咛一声,细细的剑眉瞬间蹙起,梁赞瞬间便放开了手,二娣的眼睛倒是亮了起来。 他不敢再用力,反而小心翼翼圈着她的腰,轻轻的,慢慢地,仿佛怕吵醒她一般,缓缓喃喃道: “小之……我不问了,再也不问了,我不想知道了,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 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是我还是想说…… 小之,对不起,……对不起……呜呜……” 说着说着,二娣不禁把头埋进她滚烫的颈侧,哭得泣不成声。 此时,他也没心思管什么丢脸不丢脸,只觉得一颗心自责得厉害,又心疼的厉害,恨不得剖开自己,把那颗痛到不行的心脏丢得远远的。 梁赞紧了紧手中的碗,清了清嗓子,见他这么难过,终是放软语气: “喝药。” 过了好久,就在他以为二娣又要作死的时候,二娣满脸泪痕,好不容易撑起无力的身子,他咬着牙,抬起那重若千斤的手稳稳地接住那碗已然微凉的药。 万分珍惜的喝着,每尝到一点血腥味,他的心就越痛,眼神触及到碗边那颗快要凝固的血珠时,他的眼泪终是又垂了下来。 他旋动着碗,微抖着手,将冰凉的唇瓣缓缓覆在那颗血珠上,眼泪一并落下,裹着那滴血一同抿进他嘴里。 那味道,又苦,又涩,一路窜到了他心间。 梁赞接过空碗,叹了口气,深深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快步走了出去。 奀妹一并跟了出去,递给了他一碗姜茶,梁赞凉透了的心骤然一暖,昂头喝下,心里却还是百味杂陈,他朝着奀妹一拱手: “这几天看来要麻烦你了,娣哥他……静之不回去的话,他怕是也不会回去了。” 奀妹摇摇头说: “没事,还有我爹呢,他喝了药,看看情况再说,得亏静之姐姐那簪子扎得不深,不然……” 说到这个,梁赞眼神又是一暗,他叹了口气,说了下回去给他俩收拾日常用品过来,便垂头丧气地走了。 …… 屋内。 二娣喝了药,不到一会儿,脸色就和缓了不少,也不大喘气了,只是眼睛依旧红肿的厉害,鼻头也哭得有些发红。 看得华宝都有些不忍心,他跟他师兄弟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他哭得这么惨过。 以前总喜欢看娘娘腔吃瘪,现在,真到了二娣伤心的时候,他……看不了一点。 于是,他忍不住劝了一句: “喝了药,你就好好休息。她也喝药了,没那么快醒。” 二娣头也不抬,就侧着身子,死死盯着静之毫无血色的唇瓣,眼泪又骤然打湿了枕巾,他咬着唇,压了下哽咽的喉头,稳住声音,沉着嗓子说: “我要睡了……师兄……你出去吧。” 华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猛地一震。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思绪瞬间被拉回到遥远的过去。 已经过去了多少个春秋,他都数不清了…… 有多久?真的太久了,久到他几乎都忘记了上次听到师弟唤他“师兄”是什么时候。 此刻,他重重地长叹出一口气,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儿。 他又何尝不明白师弟的心思呢? 他这分明就是想要躲开众人的视线,找个角落独自哭泣罢了。 可是,他黄华宝纵使有着高超的医术,能够治愈各种疑难杂症,但面对人心深处的伤痛和哀愁,却也是束手无策。 想到这里,华宝无奈地连连摇头,嘴里还不时发出一声声叹息。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朝着门口走去。 当门合上的那一刻,屋内传出了二娣那轻微而又沙哑的呜咽声。 那哭声仿佛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了华宝的心窝。 除此之外,还有那句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对不起”,如同幽灵般在他灵敏的耳畔不停地回荡着。 屋内。 静之闭着双眼,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外侧的眼角悄然滑落。 那颗泪珠沿着床沿一路滚落,最终悄无声息地坠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小片尘埃…… 第59章 她跑了 静之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场无边无际的黑暗旋涡之中,不停地上下沉浮着。 她的双脚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 脑袋则昏沉沉的,就像被一团浓雾紧紧包裹住。 全身上下一会儿冷得瑟瑟发抖,一会儿又热得如同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 这一觉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安稳入睡。 心口和手心不时传来的阵阵刺痛,将她从深沉的梦乡中拖拽出来,让她神思不安。 即便处于浅眠,她那混沌的意识里仍然能感受到有个人在耳边喋喋不休,让人心烦意乱。 而颈侧也传来异样的不适感,那种感觉就好似有水液源源不断地流淌下来,随后迅速干涸,使得她皮肤紧绷绷的,异常难受。 就在这时,那个神秘人竟然把魔爪伸向了她的双手! 她顿时感觉两只手心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瘙痒,仿佛有一只轻柔的羽毛在轻轻地撩拨着,痒得她手臂上瞬间竖起了无数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种奇痒无比的感觉令她几近抓狂,心中的怒火噌噌地直往上蹿。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人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静之长舒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 随着思绪逐渐平静,她的身体也松弛下来,缓缓沉入到深度睡眠中。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又传来一阵小声嗡嗡,说的还尽是她不爱听的话。 静之额头青筋直跳,忍了许久,实在忍无可忍,于是迅速抽出被握紧的左手,狠狠往右一扇—— “啪!” 万籁寂静。 啊,安静真好。 睡觉。 她挪了挪屁股,转了个身,打算接着睡,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憋不住的呜咽。 静之猛地睁开眼睛,气得脸颊鼓鼓: “哭哭哭!就知道哭!家都被你哭散了!觉都被你吵没了!滚出去!” 她猛地转头一看。 好家伙,二娣不仅眉毛浓了,胡子也浓了不少,此时他捂着高高肿起的右脸颊,眼角带泪,嘴角却是往上扯着。 见她看过来,他有些慌: “我,我没哭,我在笑……不出去好不好?” 说着,他又把嘴角往上提了提。 不知为何,静之看他脸上那牵强的笑容,心口像是被人扭了一把一样,酸痛难耐。 她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背对着身子,不再理他。 二娣见她醒了,心里有高兴,更多的是恐慌。 刚刚她看过来的那个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淡,就连上回他在河边拒绝她时,她也未曾这般看过他。 见她背过身子不理人,他动作极轻极慢,悄悄的挪近身子,又偷偷摸摸的,虚虚环着她的腰。 过了几秒,见她没动静,以为她默认了,他内心一喜,轻轻把手臂搁在她腰间。 重量落下的那一刻,又是一声脆响。 “不许动我!” 二娣头抵着她的背,手中力道不减反增,直到完全箍住她的腰身,他这才松了口气。 下一秒,无数的巴掌落到她腰间的手臂上,她的脚也不断往后蹬动着他的小腿,嘴里还不住的怒吼: “不许碰我,不许碰我,梁二娣!我不要你了!你身体好了,就给我滚!” 二娣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头,那股酸涩感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泪水止不住地往上涌。 然而,他的手却始终紧紧地圈着静之,生怕一松手眼前人就会消失不见。 此时的他,身体微微颤抖着,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明显的颤音: “不能不要我,小之!我不会再问那些让你心烦的问题了,我保证,我以后什么都不问了…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们说好要成亲的…日子我都选好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字触动了静之心中最深处的伤痛,原本还情绪激动的她突然间就安静下来。 但她整个人依旧绷得紧紧的,脊梁骨挺得笔直,宛如一根绷紧的弦。 她缥缈的话从前方传来: “我们……还有必要成亲吗?梁二娣,我追得好累啊……让我走吧……” 二娣猛地心头一颤,他来不及多想,双手用力将静之的身子转过来。 当他看到那张挂满泪水的脸庞时,内心犹如被针扎般一阵刺痛。 可是,他并没有因此松手,反而俯身下去,毫不犹豫地吻住了她那苍白如纸的嘴唇。 就在两人嘴唇相触的那一刹那,静之下意识地狠狠地咬住了二娣。 奇怪的是,她的眸中已经看不到丝毫的愤怒,取而代之的是绝望和死寂,仿佛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在此刻熄灭了。 咬那一下,她是使了大力气的。 当血腥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的一刹那,二娣非但没有松开握着她脖颈的手,反而愈发用力地将她拉近自己。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本还在奋力挣扎抵抗的静之,却突然放松了所有力气,唯有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滴滴答答地坠入两人紧密相贴的唇间。 尝到苦涩滋味的那一刻,二娣身躯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来看她。 就在这一瞬间,静之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缩小,仅仅不过两息的时间,她便化为灵猫的本体。 紧接着,她动作敏捷地从二娣僵住了的臂弯中一拐,犹如一道闪电般朝着窗户疾驰而去。 在飞身跃出窗外之前,她只留下了一句话: “我说过的,再这样…我会藏起来的。” 直到那抹洁白如雪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二娣如梦初醒,他心慌到极致,于是拖着还有些发软的身子跳下了床,鞋都来不及穿,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口飞奔而去: “不可以!小之!小之!不可以!别丢下我一个人!” 一路狂奔到庭院中,二娣神色惊惶,犹如迷失的旅人不停地原地打转。 他的眼里此刻充满了恐惧与慌乱,急切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处角落。 然而,入目所及之处尽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 没有! 都没有! 她不见了! 她真的……不要他了! 当这个残酷的现实如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响时,二娣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好似有千万把利刃同时搅动。 突然间,气血不受控制地一阵上涌,喉咙里涌起一股腥甜。 还来不及反应,一口鲜血就猝不及防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 他软倒的一瞬间,一道人影从后方疾驰而来。 是华宝。 刚刚扶住师弟,华宝正想开口询问发生了何事,却见他双唇颤抖,脸上尽是绝望,嘴里不住地低声喃喃自语: “小之不要我了,对不起,我……不问了,我再也不问了…对不起…” 没来得及多念几声,二娣便双眼紧闭,头一歪,晕厥在华宝怀里。 华宝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浑身一颤,他好不容易才稳住手给他号脉。 经过一番探查后,他紧绷的神经总算稍稍放松了一些。 原来,师弟是因为急火攻心才导致吐血昏厥,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过来。 然而,他的眉头却依旧紧皱着,看着那突然敞开一条缝隙的窗户,跟窗框上一缕白色的毛发,他便知,静之这回…是真的走了。 这可……如何是好? …… 第60章 众人劝静之 “他这几天恢复的怎么样?” “你还说呢,你刚刚要是不跑出来,我看他好像都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现在好了,又吐血了。” 梁赞转头看着蹲在墙角的静之,手一拍,又一摊,一脸无语。 跑就算了,还要拿离开这种事吓唬他娣哥。 他不吐血,谁吐血啊。 他才刚看了静之那么一眼,就发觉她有些不对劲儿,于是伸出手指头数了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诶,你的尾巴怎么少一条?你之前半人半猫的时候不是八条吗?” 静之把身后的尾巴全部扬到跟前数了数,这才有些失落地垂头说: “你以为心头血是那么好取的吗?取一点少一点,修为倒退了,尾巴就会变少。” 梁赞突然嘘声,他挠了挠头又问: “那你准备怎么办?就一直不见他啊,他的身体好不容易给你养好了,你一走,我看他要不了多久又会回到原点,你可别忘了,他这是天生的,底子本来就不好。” “……” 静之转蹲为趴,毛绒绒的头部放在前爪上,清亮的猫瞳此时有些迷茫。 想了许久,她才悠悠说着: “还是要用药养着,你带他去佛山吧,待在这里,对他没什么作用。” 穷乡僻壤的,要药没药,要医生没医生,生个病都不知道该拿那个病秧子怎么办。 梁赞低头看她,眼神有些复杂: “我倒是可以带他回我家住,而且我家就是卖药材为生的,我爹也会医术,我家对他来说,是目前最理想的去处。不过……” “不过什么?” 见他半天不说话,她拿爪子扒拉了两下他的衣袖。 梁赞看着衣袖上划痕和起球有些无语,他拍去上面几根猫毛,才指了指静之说: “我是说你,你怎么安排?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此话一出,静之扬起的尾巴都僵了一瞬,随即又慢慢的全部垂落下来,卷到她身边。 “……我,我不知道。” 她本就是因他而来,若是离了他,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梁赞看着那双无神的猫瞳,突然有些心疼,他伸出手刚想摸摸她的头安慰一下。 还没触到她的毛发,静之就一个侧滚翻避过他的手,又站起身抖一抖身上的草屑,才说道: “别碰我。” 梁赞有些尴尬,他讪笑一下,又尝试性提出建议: “我知道你暂时不想理他,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佛山,我帮你额外安排个船舱,等你什么时候想见他了,再去见他?” 静之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说: “你是不是喜欢奀妹?” 话音刚落,梁赞瞬间就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他面红耳赤的,眼珠子骨碌乱转,好半晌才喘过来气。 静之白了他一眼说: “咋,被二娣传染啦?” 梁赞没理她的调侃,而是下意识伸出半个头看向对面院子里正在喂鸡的奀妹,他的眼神有些许柔和。 也许是旁观者清,静之明明白白地看到他眼里有一丝异样的情愫。 这点情愫尚浅,也许连这个傻小子自己都没发现。 “你就是喜欢她,可能不多,但你动心了。” 梁赞脸色微红,他转头看了静之一眼,刚一张嘴,瞬间又闭上嘴巴。 他下意识地不想去反驳她的话,只是“喜欢”这两个字,仿佛在他心里生了根,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自己有些异常的情感波动。 他想,也许是那只鸡,也或许是那碗姜汤暖了他的心吧。 “你可以叫华宝叔一起去佛山,他不舍得让奀妹自己一个人在家的。” 听到这话,梁赞脑子里瞬间浮起华宝叔护犊子的举动,他不禁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他有些低落地说:“他不一定愿意去。” 退一万步讲,他在他师父眼里,可能真的就是个功夫奇烂的败家仔吧,如果不是二娣帮他,他肯定都拜不了他为师。 …… 正当他垂头思索的时候,静之心里却挂念着昏迷的二娣,她纵身一跃,跳到隔壁篱笆上,又转头悠悠对梁赞说了句: “你没问,怎么知道结果呢?先努力尝试了再说吧。” 梁赞突然沉默,下一秒,却又对着即将离去的静之说: “你确定……你不再努力一把吗?娣哥,他是爱你的,如果按照你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是个误会,他只是吃醋了而已。” 静之本来前爪都抬起来要跳出去了,被他突然这么一说,整只猫扑腾了几下,一个倒栽葱,就剩几条尾巴牢牢卷住篱笆上的竹条,她倒吊着身子瞪他一眼说: “我知道,我生气的不是这个,是他老不听我解释,就把我拒之门外……我有时候也会想晾晾他嘛,我要是不说得严重一点,他肯定就一直缠着我,那我还怎么晾?” 而且她心肠软,被他一缠,她肯定没一会儿就原谅他了。 梁赞突然嘿嘿一笑,站起身子,趴在二娣家的院子的篱笆上看着她说: “按照你话里的意思,你没真的生气喽!” 静之本想回答他的话,然而就在此刻,一股寒意骤然从她的后脑袭来。 出于本能反应,她迅速扭头向后望去。 仅仅只是匆匆一瞥,眼前所见便令她浑身的猫毛瞬间直立起来。 只见一只锋利的鸡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袭至,其速度之快,眼看就要狠狠啄中她的脑门。 这突如其来的危机让静之完全来不及思考,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喵~”。 与此同时,她下意识弹出自己利甲,紧紧抓住墙壁,然后凭借着敏捷的身手,一路沿着墙壁飞速向上攀爬。 眨眼间,她已经成功抵达屋檐下方的房梁之上,直到此时,那颗悬起的心方才稍稍安定下来。 正当静之心有余悸之时,她脚下的窗户毫无征兆地被撑开,华宝那张熟悉的大圆脸突然伸出窗口。 “俺说你,净给俺找事做,你就不能不吓他吗?!” 华宝瞪大眼睛看着静之,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说实话,他着实没有料到,静之竟然会是一只白猫! 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的奇事,他之前就觉得窗沿上那一小撮白色的毛发有些异样,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人类的头发。 静之讪笑了一下说: “华宝叔,这些天谢谢你跟奀妹照顾我,我就是……一时生气嘛,谁叫他在我睡觉的时候还一直烦我,而且还……” 华宝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二娣,见他还没醒,不禁皱了皱眉头,又朝顶梁上的静之说: “你是不知道,你昏过去三天了,他怕你会死,那是三天没合眼,就怕你突然停止呼吸,俺看啊,他没哭瞎都算他运气好!” 静之动了动身子,侧过脸去,不敢正视华宝那双略带责怪的眼睛,她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问道: “他真的……哭三天啦?” 她就说,她脖子的皮都要蔫巴了,原来是被他的眼泪的给泡咸了。 华宝没好气的说: “是啦,长城差点没给他哭倒喽,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没见他哭过一次,这回他一哭哭三天,哭得俺脑袋都快裂开了,我说你……你能不能别搞他了,他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好,搞坏了,心疼的不得还是你吗?” 静之悻悻低着猫猫头,任他说教,却是一言不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华宝眼珠子骨碌一转,他佯装生气的样子说: “那什么,俺本来就看他不爽,他身体好了就该回自己家去,你把他带回去吧。” 静之下意识抬起猫猫爪一看,呐呐道: “我,我吗?” “你变回来嘛。” “我的衣服……在他床上。” “……”华宝一噎,暗暗撇了撇嘴,啧了一声。 靠!失算了! 差一点她就上钩了。 他瞪了一眼还杵在对面篱笆里的梁赞,唤了一声: “阿赞,你过来,你把娘娘腔背回去!我都没地儿睡觉了,这些天天天睡椅子,俺的老腰都快睡断了。” 梁赞兴奋的答应一声,一溜烟就冲到隔壁院子,直直窜进屋里,脚步欢快得不行。 这时,静之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跳到华宝手边,低垂着猫猫头说: “华宝叔,对不起,这几天我给你添麻烦了。” 话还未说完,华宝立刻拿手指堵住俩耳朵,嘴上不断吐槽: “别说了,我说你们两口子,是不是都爱说对不起,这三个听得俺耳朵都长茧子了!” 见静之抬起头瞧着他,小猫脸圆圆的,一双猫瞳同样也是圆溜溜的,里头还带着水光并几分歉意,他突然就嘘了声。 还,还挺萌。 而后,他突然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紧了紧蠢蠢欲动,想撸猫的手,这才抬手指了指已经走出院子的梁赞跟他背上的二娣说: “他们回去了,你也回去吧。你的衣服,等会俺叫奀妹给你送过去。” 他垂眸思虑几许,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尾巴,又沉声说道: “你们刚刚说的话,俺都听到了,俺同意去佛山,不过得等几天,让我把家里这些家禽安排好。” 华宝心想,这乡下哪有什么好药材,他们两个病号,此时正是需要补一补的时候,去佛山,对他俩都好。 但是就他们现在这个状态去,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他师弟这回啊,可真是欠人家欠太多喽! 静之对他点点头,郑重地说了声谢谢后,就三步并做两步窜回隔壁院子。 经过梁赞这一顿劝,还有华宝这一通说,她心里的怒气和委屈,也消散了一点,但不多。 至于后面他俩该如何相处,她想,还是看他的态度了…… 第61章 惊弓之鸟 晕了一天的二娣,终于在半夜悠悠转醒。 眼未睁,却感觉脖子痒痒的。 他费力睁开酸涩的眼皮,往下一看。 是一条毛绒绒的猫尾巴,另外几条有的搭在他胸口,有的搭在他手臂上。 他死寂的心突然大力窜了一下,紧接着开始轻快的跳动起来。 她,她没走? 还把尾巴搭在他身上? 她……原谅他了?!!! 通过昏迷前她不愿意让他靠近的反应,他此时不敢有太大动作,只是极慢的侧过头去,用眼角余光偷偷瞄向趴在他枕头上小憩的雪白猫咪。 还未看清全貌,昏暗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她懒懒的声音: “醒了?” 二娣咽了口唾沫,竟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对他说话了。 他幻听幻视了? 这是梦吧,他想。 仿佛要把自己从梦中唤醒一般,他用力眨了眨浮肿的眼皮。 下一瞬,一根尾巴轻轻扫过他的眼睛,细软的绒毛拂在他的皮肤上,有些让人发痒,他却不敢动手抓一下,只是又咽了口唾沫。 也不敢说话,他怕说话了,她就会从他梦里彻底消失。 “怎么?眼睛不舒服,喉咙也不舒服?” 直到房屋里传出第二声熟悉的轻灵女音,他才慢慢确定下来。 她真的……没走诶。 二娣嘴角越咧越大,却是不敢再转头看她。 静之刚失了不少心头血,此时行为懒懒的,动作有些无力,也不想再跟他吵了。 说到底,还是她的错,要是她不乱画,就不会爆发这次争吵了吧,若是他挑的日子早,他们可能早就成亲了,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种两败俱伤的样子。 她长长呼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有些心累。 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他的胸口,看见他小心翼翼、不敢接近她的样子,她的心里同样酸涩得厉害。 沉默了许久,她突然说: “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二娣极为迅速,却是极轻的点了一下头,还是不敢出声。 静之又叹一声,突然“砰”的一下,变回人形。 二娣瞥见一点她未着衣的样子,苍白的脸色突然涨得通红,这回他动作倒是大了。 只见他把被子猛的向上一撩,把自己的头盖得严严实实的。 他不由自主地思索着,不避着他的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正想着呢,被子外头突然响起她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还有她带铃铛的轻声叮铃声。 下一刻,一具温热柔软的身体突然钻进被子里,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轻轻环住他的腰身。 二娣惊得浑身僵硬,他的手虚虚搭在她肩头,却完全不敢触碰。 这时,一只手伸了出来,把他悬空的那只手往下拉,顺着她的力道,轻轻搂她的肩膀。 “小,小之……” 他终于说话了。 也许是久未开口,也或许是哭了三天,此时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听不出原声了。 静之听得心口又是一阵疼痛。 她趴在他的胸口,左手上伸轻轻抚着他的脖子说: “是不是嗓子疼?对不起,我不该吓你。” 二娣突然鼻子又是一红,眼瞅着他又抿着嘴想哭,静之赶紧往上蹭动了两下,捂住他的眼睛说: “再哭,我就出去。” 二娣瞬间深呼吸一口气,极力和缓心中澎湃的情绪,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也带着一丝害怕,却仍旧把那个问题问了出口: “小之……你还要我吗?” 他又急急说道: “我变好了,我身体真的变好了,不会再拖累你,还有,我不会再问你那些——唔!” 她轻轻的啄了一口他有些干燥起皮的唇瓣,抵着他的额头,深深地凝视着他的双眼说: “让那件事过去吧。” 他又快速点了点头,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看不够似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看着他那双似核桃般红肿的双眼,静之心疼得厉害,她又往上蹭了蹭,轻抚着他变浓了的眉毛,又轻轻的,缓缓的,不停啄着他红肿的眼角,恨不得顷刻间就能吻走他所有的悲伤。 二娣痴痴地看着她,终是忍不住想接近她的冲动,一双微微颤抖的手缓缓下移圈住她的腰。 “小之……” “嗯?” “不走好不好,我心里难受。” 她答非所问: “……我们去佛山吧。” 他瞪大了眼睛看她,仿佛要从她眼里找到答案一样,嘴上又忍不住问道: “我,我们?” 静之眉头渐渐拧起。 他太小心翼翼了,她果然是……吓坏他了吗? “二娣。” “什么?” “张嘴。” “什,什么?” “……算了。” “我,我张——唔~” 许久,他终于敢紧紧搂着她的腰,却依旧侧着身子,死死盯着她。 “我们……还成亲吗?”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在怕,但是忍不住又想问。 静之又啄了一下他的嘴角说: “暂时先不。” 他有些失落:“啊?” 静之突然失笑出声,那是她今晚第一个笑容,也是从他们吵架起,出现的第一个笑。 她捏了捏他微红的鼻头说: “我们去佛山成亲好不好,在那里定居,把我们买的成亲用品都带过去。你身子不好,梁赞那里药多,我们在他家附近买个院子住下。” 她又说: “我们开个医馆好不好,你别做花旦了,别人再调戏你,我会吃醋的。” 二娣静静的听着她对未来的畅想,突然又觉得自己在做梦了,眼神一时虚得不行。 静之有些愤愤。 正说着呢,他走什么神。 她抬头咬一口他的鼻梁,有些生气的说: “再不回答我,我就挠你。” 鼻梁骨上的刺痛,唤回了他的神智,他的眼神重新聚焦在她脸上,好一会儿,才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 “谢谢。” “?” 她轻拍了一下他的胸口说: “谢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哼,我是问你同不同意?” 他的嘴角都快扬到天际了,肿成核桃的双眼,此时只剩下一条缝,莫名的有些搞笑: “好,都听你的。” 她偷笑了一下:“……快睡觉,你这眼睛还要不要了。” “好,都听你的。” 静之有些无语,又拍了一下他胸口: “你复读机啊?” 他有些无辜的说: “什么鸡?” “……睡你的。” 二娣把静之又往怀里拢了拢说: “要抱着睡。” 静之: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第62章 大度一回的华宝 “你再说一遍,什么叫你师父给你三只鸡,你觉得我信吗?” 静之掏了掏耳朵,又瞪着死鱼眼看着眼前正疯狂摆手的梁赞。 “是,是真的,还有一大块猪肉,我没说谎!” 梁赞觉得他都快冤死了,早晨去练完功回来,明明就是奀妹拿绳拴了三只鸡并一大块猪肉给他,没想到刚进院子,就被静之堵到厨房里质问。 静之侧头看一眼还在院子里扑腾的三只鸡,又看了看灶台上那将近半拉猪的肉,复而看向梁赞: “你师父是啥性格,你可比我清楚啊,你上回就吃他一只鸡,他就打上门了,更别说这半拉猪了……老实交代!是不是奀妹自己给你的?是的话,你给人家送回去,不然她等会会被她爹骂死的!” 静之正指着梁赞的鼻头骂骂咧咧的,突然厨房门口侧面缓缓伸了半个头出来。 “妈呀!吓我一跳!奀妹你干嘛?” 奀妹睁着跟她爹极为相像,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走到她跟前的静之,突然又红了脸。 她把手弯处的篮子往静之手里一递: “喏,我爹叫我拿过来的。” 静之几乎是睁圆了眼去看那满满一篮子的鸡蛋和鸭蛋,半晌,她才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奀妹: “真是你爹说的?” 奀妹眉头微蹙,却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说: “他说要去佛山了,大概率不会很快回来,叫别人养不现实,索性就给你们了,说给你们补补身子。” 这话说的,静之直接张大了嘴巴,僵在原地。 这话,确定是从那个抠门的华宝叔嘴里说出来的??? 她可记得上回奀妹说她爹给二娣补身体就送俩鸡蛋的事儿。 正当她人都麻了的时候,一道没好气还带着口音的男声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 “再不把嘴巴闭上,小心苍蝇飞进去,啧,俺是这么小气的人吗?真的是。” 华宝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又往她怀里塞了叠起来的几大包东西。 她卡卡卡低下头看向怀里那东西,又僵着脖子抬头看向正在朝她翻白眼的华宝问:“华宝叔,这什么?” 华宝手一背,斜了她一眼,又从鼻间出了口气: “哼!上面几贴是给娘娘腔的药,下面贴张红纸的是给你的药,俺可不是那做事做一半的人。” 静之讪笑了一下,她把手里的东西轻轻往灶台上一放,然后狗腿的跑到华宝身后给他捶背,边捶边瞪大了眼睛说: “我华宝叔是那种人吗?你可是最~大方,最~侠义心肠,画画画得最~好的人了!来,屋里坐,我泡茶给你喝!” 说着,她扯着华宝的衣袖就要往屋里走,还没走几步,就被华宝拂了袖子。 只见他嘴角要翘不翘的,又突然咳了两声死死忍住,手又背到身后说: “俺忙着呢,还有一头猪要宰,就不进去了。” 边说着,他边朝空荡荡的堂屋里头张望了一下,疑惑地问: “娘娘腔不会晕到现在还没醒吧?!不至于啊。” 静之突然红了脸,她有些局促的捏着衣角,低着头说: “半夜就醒了,凌晨刚睡下,所以还没起。” 昨晚跟盯人精似的,盯了她一宿,能不困嘛。 华宝不着痕迹的扫了两眼她局促的神色,突然凑到她耳边问: “你俩……和好啦?”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一样,静之突然直着脖子走向院里,一把扯住一只鸡脖子,剩下两只就在身后拖着,僵着身子也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说: “我,我去杀鸡。” 华宝乐了,他笑得有些揶揄,更多的是欣慰。 此时,他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戏谑: “俺在这儿捏,你冲着墙说话干什么?” 静之扣着头,把手里的鸡掐得直翻白眼,她清了清嗓子: “俺,不是,我,我有点忙,华宝叔好走不送,我去,我去烧水!” 说罢,她步伐有些凌乱,却极其快速冲进厨房里。 华宝背着手,笑得一脸鸡贼,眼里却突然浮出一点水光,他深吸一口气,水光迅速收起,这才朝还在厨房门口往里张望的奀妹唤了一声: “看啥呢,跟俺回去,这几天都忙,没事儿别总往这儿跑。” 边说,他还边瞪了一眼从厨房门口出来的梁赞一眼。 他莫名觉得这小子……好像对他笑得过分的热情。 “笑什么笑?!还不去帮静之杀鸡?奀妹,我们走!” 想不明,他扯着脸蛋微红的奀妹,大步跨出院子。 “别看了,帮我抓住鸡翅膀!今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静之把刀磨得唰唰响,每响一下,地上那三只鸡就缩一下脖子,最后竟直接把鸡头躲进胸腹处的鸡毛里瑟瑟发抖。 她瞅了两眼,挑了一只最肥的,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两个鸡脚把它倒提起来: “小鸡小鸡你别怕,你是阳家一道菜,转过年你再回来!” …… 转瞬鸡逝。 中午,被梁赞擦得锃亮的八仙桌上,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大海碗的红烧肉,加一大锅蘑菇炖鸡,给梁赞馋得直流口水。 “啪!” 静之挥掉他欲偷吃的手,瞪了他一眼: “二娣就快来了,急什么?” 说罢,她小心翼翼的盛了一碗鸡汤,又细心地撇去上面的油沫,然后往里夹了个鸡腿,放到她身旁的位置。 梁赞愣愣地看着她一如既往的举动,突然凑近大脸问: “你打算原谅他了?” 静之把另外一碗同样装着一个鸡腿并几块鸡肉的鸡汤递到他手里,淡淡地说: “就当那事儿没发生过。” 梁赞视线下移,突然嘿嘿一笑: “师娘,你对我真好!” “……嘁,我可不是你师娘,我去叫他吃饭。” 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耳垂,朝二娣房门走去。 梁赞看着手里那碗同样没有一点油沫的鸡汤,不禁红了眼,他瓮声瓮气朝着静之的背影说: “娣哥还是我师父……你也是我师娘!” “……你爱叫就叫吧。” …… “二娣?起了没?” 静之轻轻打开房门,偷偷摸摸伸进去一个头。 下一秒,一道黑影迅速接近,然后唇瓣就是一凉。 等她回过神,二娣已经直起身子正在穿衣服了。 她压低声音怒吼: “梁赞就离我三米远,你干嘛呢?” 二娣纽完脖颈的最后一颗扣子,突然俯下身挑起她的下巴,又在她的额头印下轻轻一吻。 经过一顿充足的睡眠,他的核桃眼已经消下去不少,现在眼尾还有些发红,此时他眸里水光潋滟,那抹红反而让他多了一丝似妖般的魅惑,给静之看得一愣一愣的。 “还看不够呢?出去吃饭吧。” 静之突然直起身子,直言直语: “你没漱口洗脸呢。” 看着眼前这个破坏气氛的人,二娣脸上的温柔僵了一瞬,随后他缓缓走了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说: “吃完再洗。” 静之视线扫过他的脸,冷不丁来了一句: “你有眼屎。” 二娣哽住了,有些气色的脸突然雀黑,嘴巴又抿了起来: “下午练字。” 说罢,他就出去洗脸了。 见他走远了,静之才反应过来,她迅速跟在他后面碎碎念: “你不能这样啊,我都忙一早上了,累死了,能不能不写啊?咱们才刚和好呢,你这样,你这样我,我……” 二娣动作优雅的拿湿润的布巾抹去眼角的眼屎,又轻柔的擦干净脸,还顺便对镜刮干净胡子,这才转身轻点一下她的额头说: “我这样……你要怎么样~” 静之捏住额头那根食指,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说: “不准用戏腔跟我说话。” 说是这样说的,她的耳朵又不争气地全红了。 二娣指腹触到她柔软的掌心,有时还会划过她手心有些凸起的伤疤,他眉头一皱,也不打趣她了,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怜惜: “我会寻最好的去疤膏给你的。” 静之摊开手掌看了看,突然哎呦一声,扶着手腕可怜巴巴的说: “手痛,写不了字了。” “…………别想偷懒。” “……嘁,不等你了,我去吃饭。” …… 第63章 戏妆 “呐,你看看我写的信怎么样?” 静之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坐在对面、正在专心捣弄着药盅的二娣。 听到声音,二娣停下手上的动作,将药盅放置一旁,然后伸手接过静之递来的信纸。 然而,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信中的内容,仅仅只是匆匆瞥了一眼那字迹,二娣便不由得愣住了,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几天不写,你就退步这么大了?” 静之撇嘴,不满地指了指旁边的小窗口,娇嗔道: “哎呀,哪里是我退步,明明就是这船上摇晃得厉害嘛!” 说着,她还鼓起腮帮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二娣看着静之可爱又略带倔强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但还是故作严肃地说道: “前几天看你收拾东西忙,没让你练,到地方后,要接着写。” 静之一噎,气得伸长了手就要去够那张信纸,刚捏到个纸边边,瞬间又被他扽走。 “干什么?我还没看。” “你不是嫌我写得丑吗?” 静之侧过身子靠着船舱,将手中的毛笔一搁。 反正今天她今天不会再写第二遍了,在船上写信,眼晕得她想吐。 二娣一目十行,浏览着她写的内容,看到一处时,他突然抬起头说: “真不想我做花旦了?” 这封信,写得跟他的辞职信似的,看得他有些忍俊不禁。 说到这个,原本还有些晕乎的静之一下子来了精神,只见她迅速转过身,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随后,她握住了他安放在小桌上的另一只手,神情无比认真地说道: “我那晚说的不是玩笑话,你女旦的扮相太好看了,我怕你被人欺负嘛。” 听到这番话,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嘴角上扬。 接着,他把她的手摁到他最近越发结实的胳膊上,柔声说: “以前我病着的时候,都没被人欺负过,现在,更不可能了。” 然而,话音刚落,静之便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抽回了手,整个人有些郁郁寡欢。 她偷摸瞅了他两眼,沉默片刻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是不是想换个戏班子进?”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质问,二娣一时怔住了。 她好像……有些误会了呢。 他深深地叹息一声,然后缓缓地跪坐起身,小心翼翼地朝着她所在的位置挪了过去。 待靠近她之后,他轻柔地将下巴抵在了她那如丝般柔顺的发顶。 不出去的时候,她总不爱挽髻,总是任由头发披散着铺了一地。 还未等他做出任何解释,敏感的静之便察觉到了头顶上那沉甸甸的重量。 于是,她下意识地轻轻摇动了一下脑袋,试图摆脱那个让她感到有些不适的下巴。 哪知才刚挪了一下身子,就又被他搂了回去。 她索性一手向上抬起,捧着他的脸,把他有些坚硬的下巴搁到她右侧肩窝,放下以后却没有收手,而是轻轻摸索着他下巴的肉肉,又突然侧过头一脸惊奇地说: “你好像比以前胖了一些呢!” 二娣不以为然,他笑笑说: “身体好了,你给我吃的也都是好东西,当然会壮实些。” 他转过她的身子缓缓说道: “别说这个了,我刚刚的意思是,你不是喜欢看我扮花旦吗?我不唱戏,你可就真没得看了。” 因当花旦,他的皮肤本就保养的白白净净,最近也被她养出几分血色,看上去又多了几分俊俏。 静之瞧了两眼,突然红了脸,她支支吾吾,头也是越埋越低: “谁,谁喜欢看?我才不喜欢看!” 他轻笑了一下,低沉醇厚的笑声听得静之耳朵有些发痒,还没来得及挠上一把,有些发烫的耳垂就被他捏在手里轻轻揉着。 “真不喜欢看?那我之前答应给你的奖励……可就收回了哦?” 静之唰的一下猛抬起头,双手揪住他的领子,气得脸颊鼓鼓,瞪着他说: “不行!那可是我用几十张大字换的,手都写酸了,你,你……”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又放开他,轻轻抚平他领口的褶皱,细若蚊声说: “你说好要给我看的。” 说罢,竟是把头直接埋进他的胸口,像是羞极了似的,她又捏过他披在肩上的外套两侧围住自己的头。 二娣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尝试性问一句: “现在有时间,要不……现在画给你看?” 怀里的人抖了一下,她脸颊滚烫的程度,就算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他也能轻松感受得到,他又轻抚了一下她肩头: “不起来?不起来我不画了哦?” 话音未落,静之瞬间抬头,又往后蹭了蹭,顶着张大红脸,视线却是紧紧盯着窗外,仿佛那儿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你,你画,我要看。” 二娣捏一把她温热的脸颊,宠溺地说: “好好好,这就画给你看。” ……(娣化妆中)…… 静之安静地坐在那里,双手轻轻地捧着自己白皙的脸颊,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紧紧跟随着他手中那支细细的笔尖移动着。 目光先是落在他专注作画的手上,然后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他那张逐渐被勾勒出精致妆容的脸庞上。 看着看着,静之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叹,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哇,你手好稳啊,今天海上的风浪这么大,船身一直摇晃不停,可你竟然一笔都没有画歪,而且速度还这么快!” 听到静之的夸赞,二娣微微抬起头来,眼波如水般流转,斜斜地瞟了她一眼。 接着,他又对着静之挑了挑刚刚画好的细长眉毛说道: “以前忙碌的时候,经常需要在船上就开始化妆准备登台。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说着话的同时,他那涂了砖红色唇妆的双唇轻启。 原本就有些上翘的嘴角,在上完妆之后变得更加清晰明了。 静之一时之间竟然看得入了神,只觉得眼前这个男子不笑的时候仿佛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尤其是那两片越发显得饱满的唇瓣,像是有着某种魔力一般,吸引着她的目光久久无法移开。 就在这时,只见二娣那嘴角慢慢地向上移动,勾起了一抹比之前还要醉人几分的弧度。 随后,他的脸一点点地靠近过来,眼看着就要贴到静之的脸上了。 就在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时候,他忽然微微清了一下嗓子,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悠扬婉转的声音: “还说不喜欢,你这眼,今天是不用眨了吗~~” 静之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尽管被他这般打趣着,但她的视线却如同被磁石吸引住一般,怎么都舍不得从他身上挪开分毫。 就这么痴痴地看了许久之后,她猛地一下子扑进了他温暖的怀抱里,嘴里喃喃说道: “大花旦,我一个人的。” 二娣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有如此举动,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 只见他手中的笔锋灵巧一转,那细细的笔杆子轻轻地挑起她的下巴。 此刻的他,犹如一只修炼千年的狐妖正施展魅惑之术,对着静之轻轻眨了眨那双仿佛带着钩子一般的狭长眼眸。 又腾出一只手抚上她细腻的脸庞,说道: “我也帮你画一个,好不好?” 静之的脑子仿佛被他刚刚一个媚眼清得空空荡荡的,她下意识点了点头,一双原本清灵剔透的猫眼里,此时尽是迷离之色。 二娣娇娇地捂唇轻笑,上妆后又惯性捏起标准的兰花指,轻点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嗔道: “你这眼神,堪比西门庆~” 静之未说话,只觉得就算是他的调侃,也甚是动人,她又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喉咙处不禁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 二娣动了动耳朵,眼神微微下移,又轻笑一声: “呵,今天渴的慌?” 仿佛丑事被暴露,静之赶紧挪开视线,局促地说: “是有点渴。” “那你去喝水,就不画了?” “……画。” …… ……(静之化妆中)…… 已上好底妆,只见二娣轻柔地捏住她那如羊脂玉般细腻的下巴,细致地为她勾勒出上挑的眼线。 笔一停,他微微后撤身子打量一下,然后轻声说道:“朝下看。” 她恍若未闻,腰杆子已然僵硬。 那双眸子依旧紧紧盯着二娣近在咫尺的眉眼,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近距离看,他更……俏了呢…… 尤其是那双眼线微微上挑的眼睛,每次看向她的时候,都会让她感觉到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心更是像要跳出嗓子眼儿一样,怦怦直跳。 “……不朝下看,我给你画个大花脸了哦。” 尽管嘴里这么说着,但他却故意将那娇艳欲滴的红唇慢慢凑近她,眼看着就要触碰到她的肌肤。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静之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心中一阵慌乱,连忙哦哦两声,随后赶紧将眼睛朝下瞥去。 二娣: 拿捏。 画好眼睛,待到画唇妆时,状况却是反过来了。 “二娣,化好了吗?我的嘴巴没那么难画吧,你涂许久了。” 二娣出神地看着她饱满的樱唇,在重彩涂抹之下更显得可口,他不禁也咽了口口水,手中柔软的笔头一下又一下,轻轻涂抹在她的下唇上。 细看之下,那笔头已然没有了颜料,也不知道他在涂个什么。 静之看他不笑,也不说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朱唇轻启,贝齿咬住那动个不停的细细笔头,又含糊着说: “别涂了,嘴巴要破皮了。” 怎料那笔头带了一丝她唇上原有的红色颜料,她这么一说话,舌尖便渐渐被染红。 刹那间,二娣的眸色幽深如井,捏着她下巴的手骤然放开,转而轻轻把住她的后脖颈,使了点力道,迅速朝他脸上压去。 就在两人呼吸交缠,都快贴上了的时候,静之死死抵住他的肩膀,急切地说: “还不行亲,我还没看画成什么样呢!这可是我第一次画戏妆,你让让,我照下镜子先!” 还没说完,她就把那个硬要压下来的猴急美艳大花旦一把子推开。 二娣一时不察,被推得有些远,他一手撑在竹席上,另一手又捻兰花指对着照镜子的静之哀怨控诉: “你刚刚对奴家,可不是这般的~” 静之浑身一震,她侧头一看。 好家伙,穿着一身红衣纱裙的二娣侧卧在地上,那姿势跟个被抛弃的妇人似的,一抹红唇此时微微撅起。 见她看过来,二娣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又趁机朝她抛了个欲说还休的媚眼。 “你……好……” 骚啊。 后俩字,静之打死都不敢说出来,好了半天,她索性指了指自己的脸,眉头微蹙: “我的怎么跟你的不一样?我也想要漂亮的花旦妆。” 见她不接招,二娣有些泄气,他索性后移两下身子,靠在舱壁上,远远的欣赏静之脸上的戏妆说: “你眉宇之间有其他姑娘没有的英气和肆意,但是脸部线条却又柔和流畅,我给你画贾廷的妆,正正合适不过了。” “……是吗?” 静之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又左右微微转动着脸打量了两眼,然后臭屁地一扬下巴: “我可真帅!” 这扮相,说句风流倜傥也不为过吧。 她眼里闪过一丝分享的欲望,于是镜子一撇,急急朝二娣挪了过去,揪住他的纱裙边撒娇边摇着: “我的戏服有没有,你换上了,我也要换!” 二娣虚虚点了点自己的红唇,眼里含着几丝期待说: “亲一下,就给你。” 静之瞬间后撤一步,牢牢护住脸,又疯狂摇头: “不行不行,亲一下妆就没了,我想给奀妹看看的!” “……哼。” 二娣远远抛过来一件深蓝色的袍子,黑色纱帽并一双厚的黑色长靴。 静之稳稳接住,嬉笑一下,指了指舱门: “你出去一会儿。” 二娣一手撑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 “我出去了,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大花旦了哦。” 静之一噎,眼神又朝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打量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说: “那,那你转过去!” 二娣盯了她许久,盯到静之头皮发麻,甚至对他扬了扬拳头,他这才嘁了一声,把头扭过去。 不一会儿,他身后就传来她窸窸窣窣的换衣声。 此时,二娣脑子里渐渐浮上那夜她变身后的那惊鸿一瞥,奔腾的血气渐渐上涌,竟是连脖子也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在他此刻红衣的映衬下,显得他整个人更加秀色可餐。 可惜,静之这个傻妞没看到。 她不会穿戏服,捋了好久,才堪堪换好,这会儿她紧了紧腰间的带子,朝二娣唤了一声: “好了,快看看!” 二娣闻声回头,一时,竟也看呆了去。 静之竟是连头发也细细塞进那顶纱帽里了。 此时她一手负于身后,手拿一把折扇,宛如一个翩翩公子。 不同于男子的刚硬,她柔和的脸部线条使得整个扮相多了一丝阴柔。 还真是……跟贾廷这个角色,挺配的呢。 二娣暗暗笑了一下,他可不敢告诉静之,贾廷是个太监这个事实。 于是他轻咳了一下,指了指门外: “去吧。” “好嘞~” 她装作男子一般,大步流星,捏着折扇,就急冲冲走了出去,惹得二娣又是一声轻笑。 怎料还未出去一会儿,只听闻外面一阵叮铃哐当声,然后是华宝慌乱的叫声: “奀妹!你咋流鼻血了!啧,静之,你给俺滚出去!” 又是几声闷响,不到几秒,静之带着几个大脚丫子印,灰溜溜跑了回来。 二娣眸光流转,撑着头看着她,一脸揶揄: “怎么?小贾廷让人家给打回来了?” 静之恼羞成怒,一把扑倒桌边那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儿。 (略) 最终,他们还是亲了。 此时,两人各喘着粗气,嘴上的唇妆都乱得一塌糊涂,却没有人想笑。 而是目光死死纠缠着,不到一会儿,二娣率先捏起袖子遮住她的脸和眼,且再也装不出一点清亮的戏腔,此刻,他嗓子低哑得不行: “小之……到佛山以后,我们赶紧买宅子成亲吧。” 静之脸上愈发烧烫,她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两下头。 这会儿,她头上的纱帽已经不知道滚到哪儿去了,满头白发披了一身,二娣透过自己红色薄纱的衣袖,看到了那上下浮动了两下的发丝,他内心一喜。 于是蹭了过去,欲抱抱她,却又被她迅速一脚抵开。 静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滚到船舱一角,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慢慢的说: “都冷静一下。” 二娣感受了一下自己,也讪讪的收回手,并着腿,呐呐说了声好。 …… 第64章 找房子 抵达佛山第一天,已是夜晚。 静之压低声音,用气声凑到梁赞耳边说:“诶,你家通财在干嘛?” 梁赞没有回答。 他一眼就看到大堂正中间,他祖爷爷牌位旁边,那个小一号的崭新牌位。 此时他眼里闪过一丝忧虑。 通财那个臭小子,竟然告诉他爹娘他死了?!竟还给他立了牌位! 他是他们梁家九代单传,也不知道这半年多来,他爹娘有没有伤心欲绝? 看着通财给他上香的熟练动作,他不禁把两只拳头捏的嘎嘣响。 想捶人。 就在他想过去揍他一顿时,通财突然捏着个黄色的小球在一盆水里晃荡个不停,不过几秒,令人震惊的事情出现了! 那水像是被泼了墨一般,瞬间变得漆黑,水面渐渐静止,映出通财那张面带惊讶的老脸。 为什么惊讶? 他自己也料想不到吗? 静之不禁感到好奇。 眼瞅着梁赞已经悄悄靠近,她赶紧也扯着二娣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 待走到离通财两步远,就听到他跪在那盆水面前碎碎念。 “少爷,少爷,少爷?” 跟叫魂似的,梁赞不禁暗暗啧了一声。 他倒是要看看,他这个兄弟要搞什么鬼。 这般想着,他把头伸了过去。 静之捂着嘴偷笑一下,不到一秒,她憋住笑意,一脸正色,扯着面色淡淡的二娣一同凑了过去。 霎时,水面上前后出现了他们三个人的倒影。 在昏暗的烛火跳动下,那水里的面容或明或暗,透露出些许诡异。 通财像是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顿时惊得后仰一下身子,差一点儿就坐到梁赞脚上,他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似笑非笑回答: “什么事啊?” 通财哆嗦着嘴皮子,揉了揉眼,见水里还是三个人,他才抖着声音说: “我,我只召唤了少爷的鬼魂,你俩来凑什么热闹?” 三人眼里不约而同浮上一抹了然与笑意,静之故意虚着嗓子发出飘渺阴森的声音,甚至还翻了一点眼白出来: “通财啊~我们仨死在一起,你怎么只立了你家少爷的牌位,你再这样,我和二娣晚上会来找你哦~~~” 通财这回真的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两股战战,随即又立刻跪坐起来,对着水盆不断磕头,边磕边求饶: “姑奶奶,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找我家少爷真有事儿,明天,明天我一定给您和娣哥烧多多的纸钱,再给你俩立牌位!” 这时,二娣捏了捏静之的手指,又暗暗瞪了她一眼。 说什么死,他不爱听。 静之面色讪讪,随即又绷住表情,一脸严肃接着说: “那就好,那我们两个就走了哦~明天晚上,再来找你玩~~” 还没说完,静之被二娣一把扯到立柱后头,凑到她耳边轻轻说着: “再吓他,他就要尿裤子了。” 静之无声嬉笑,做了个猪鼻子,又是伸舌头,又是掰眼皮,做尽各种搞笑鬼脸,给二娣逗的,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他屏住呼吸死死憋住,突然一把将她的脸按进怀里,悄悄在她耳边说: “你真可爱。” 二娣性格别扭极了,他鲜少这么直白的夸她,他这么一夸,静之倒是安静下来了,一双略微冰凉的小手慢慢地圈上他的腰,耳朵贴在他的胸口,无声傻笑中。 二娣垂眸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笑得温柔,又默默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 那边岁月静好,梁赞这边可就无语多了。 原来,他爹以为梁家断了根,竟是要替他娶个新娘。 最为离谱的是,他们要让通财替他洞房,这话把他给气的,磨得他后槽牙直冒火星子。 不知为何,他脑子里突然窜出来奀妹那张圆润可爱的肉肉脸。 一想到这样的姑娘要被通财糟蹋,他气得浓眉直竖,于是严声厉斥: “不行!我要自己洞房!” 说着,他脸上无端飞起两团红云。 通财却是愁眉苦脸: “少爷,不是我要占你便宜,你总不能从下面上来洞房吧?” 梁赞冷笑一声: “我自有办法。” 通财一愣,呐呐道: “什么办法?” 梁赞朝他勾了勾手指,水面上的倒影,同样也朝通财勾了勾: “你附耳过来。” 通财一向听他少爷的话,叫过去就过去。 怎料,头刚伸到水盆上方,梁赞猛地把他的头一把按进水里: “易通财!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看清楚了,我们还没死!” 说罢,他松开手,环着胸,靠在柱子上,笑得肆意。 静之叹一声,果然回到家了就是不一样啊,少爷就是少爷。 通财突然回头,当静之看清他的全貌时,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二娣,我只能看到他的牙!” 二娣淡淡瞄了一眼一脸黑的通财,眼神又快速回到他怀里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子身上。 她笑得太开心,身体不断颤抖着,随着她轻微的抖动,二娣有些不自在的移了下腿,又悄悄在她耳旁说: “明天就出去找房子。” 笑声戛然而止,静之化作一朵红色的蘑菇,躲进二娣怀里。 二娣无奈地朝梁赞招了招手说: “阿赞,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 第二天。 “欸,刚刚我们看的那间二进的院子挺好的,小是小了点,但是就我跟二娣住,还有多余的两间房,华宝叔跟奀妹总不能一直住你家,他们可以去我们那儿一起住。 而且虽然稍贵一些,但是旁边有个池塘诶,夏天一定超凉快的!旁边的邻居也不多,我看挺好的。” 梁赞双手抱在头后面,慢悠悠走着,努了努嘴说: “你做决定就好咯,反正那儿离我家不远,我随时可以过去找你们!” 他又挑挑眉说: “要不要借你们钱?买房的钱可是笔大数目。” 静之思索了一会儿,又算了算二娣跟她身上的钱,随即摇摇头说: “不用,够花,就是要赶紧找活计了。” 买房就要三百两,几乎就要掏空二娣一半家底了,不赚钱不行啊。 想到这个,她皱着眉回头问梁赞: “你们刚刚医馆的位置找的怎么样?” 梁赞还没回答呢,通财就指了指隔壁街道说: “那儿,筷子街45号,有间客栈做不下去了,少爷说是临街,地理位置挺好的,而且楼上的客房,可以作为你们平时小憩用。” “是吗?等会我过去看看。” 梁赞快走两步跟上静之,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出声: “你怎么不让娣哥一起来?” 静之啧啧两声,摇了摇手指头说: “他今天也是有任务的。” 梁赞和通财异口同声: “什么任务?” 静之摸了摸下巴,指了指对面的药铺牌匾说: “我叫他想个医馆的名字呗,名字可是重中之重,而且他要负责把字写出来,咱们好拿去刻牌匾!” “那倒也是。” 梁赞思索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朝通财说: “你回去看看娣哥写好了没有,写好的话,把字拿出来,我拿到黄叔那儿去刻。” 通财点点头,一路小跑就回去了。 就在这时,静之突然看到侧前方有间店排了一溜儿的队。 见她驻足观看,梁赞拍了拍胸脯,一脸得意的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是同记的分店,他家叉烧做的好,娣哥可是最爱吃他家的叉烧了!” 话音未落,眼前的姑娘已经失去了踪影,定睛一看。 得,人家排上队了。 静之朝他招招手说: “等等我!我帮二娣买一份回去!” 梁赞愣了下,又朝对面喊一声: “师父喜欢肥瘦相间的!” 对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声音: “用你说!” 梁赞靠在别人店铺的墙上,双腿交叉,环胸站着。 突然想到什么,也一并冲了过去。 “……你来干什么?” 静之一脸狐疑看着排在她后面,四处张望的梁赞。 他清了清嗓子,快速说道: “我也想吃,不行啊?” 静之半眯着眼睛看他,看他红着耳根子,突然笑得揶揄: “嘿~~给奀妹带啊?” 梁赞涨红了脸,也不环胸了,他把突然出汗了的手,背在身后不住捏着,又梗着脖子一本正经地说: “我买给师父他老人家吃。” 静之定定看着他,直看得他冒出一头热汗,她才挑挑眉说: “讨好岳丈?” “你!!” 静之看着说不过就跑远了的梁赞背影,笑了笑,又冲着他喊: “干啥去?回来排队!” 远远的,传来他气急败坏,又有些犹豫的声音: “你,你帮我带一份!也要肥瘦相间的!我去那个客栈再看看,你买完就回去吧!” “……嘁。” 喜欢还不承认,跟二娣一样别扭…… 第65章 叫你急 正当静之高高兴兴端着两大碗叉烧快步走回梁府的时候,令人头疼的事情发生了。 “你说什么??谁跟谁打起来了?” “娣哥跟倪飞啊。” “倪飞?!他怎么会在这儿???” “在哪儿?” “书,书房。” 静之心急如焚,把两碗叉烧往不知为何头低低的通财手里一塞,转身就想走。 突然,她又转过身夺过其中一碗,稳着手拔腿就跑。 边跑着,脑子里又瞬间浮出倪飞的强硬手段,她咬咬牙,脚步一拐,先去了一趟后厢房。 … 好不容易跑到书房门口,她深呼吸两口气,稳下怦怦直跳的心脏。 耳边却突然传来里面拳脚碰撞的声音,她心虽然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却清了清嗓子,假装若无其事推门而入: “相公,我买了你最爱吃的叉烧,出来吃饭了。” “……” “……” 屋内瞬间一片寂静。 首先映入静之眼前的,是躺在地上的两个随从,他俩正扶着尾椎一脸警惕看着她。 倪飞则是放开与二娣纠缠着的腿脚,后撤两步,然后快速朝她走过来。 走到一半,他愣住了。 “你,你怀孕了?” 话音刚落,静之捂着嘴立刻干呕一声,然后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捧着叉烧,满脸委屈走向桌案后面的二娣。 她将叉烧放下,然后拿起二娣僵硬到不行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皮上,又捂着嘴干呕了几声,才腾出嘴说话: “相公,肚子里的孩子又闹我了,我想吐~” 边说着,她背对着倪飞暗暗朝怔住了的二娣使了个眼色。 二娣瞬间合上微微掉的下巴,脸上表情变得柔和,又生出一丝担忧。 表情变化之迅速,微表情之真实,静之每次看到,都忍不住得感叹一句—— '' 不愧是你,我的大花旦。'' 大花旦本旦此时彻底融入了角色。 只见他轻柔地扶着静之的后腰,小心翼翼地让她坐在太师椅上,又抚了抚她圆滚滚的肚皮,这才对着门口石化了许久的倪飞一拱手,淡淡地说: “倪公子,你也看到了,我夫人近来身体不便,今天就不与你切磋了,请回吧。” 倪飞仿若未闻,他死死盯着她的肚子,眼神又渐渐侧移,盯着他俩又交握上的双手,呐呐道: “夫人?你们……成亲了?” 静之挺了挺肚大如罗的腹部说: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倪飞仿佛被这个事实震惊到了,不由后退几步,哐的一声撞到门上,此时他的脸色黑得惊人,眼里尽是失意和失恋的痛苦。 他深深的看了静之一眼,什么话也没有,一挥袖子,快步走了出去,最后几步竟是用跑的,那背影无端生出几分萧瑟。 随从见主子走了,也从地上爬起,灰溜溜跟了上去。 见他们都走光了,静之这才大松了一口气,把紧张到微微湿润的掌心往身上擦了擦。 二娣快步走到门口,默默朝外张望一下,见人真的走了,这才缓缓关上书房门。 “别怕,我这样说,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听到声音,二娣回头一看,不禁有些无语。 只见静之正撩起上衣下摆,把“孩子”掏出来甩在椅子上,那分明就是他们房间的枕头。 仿佛被她出格的举动惊到,他缓缓捏了下眉心,却突然轻笑一声: “你可真是……” 静之抚平被撑得有些膨胀的前襟,才抬起头看他,不以为然地说: “我怎么,我这招叫一劳永逸,他上次还叫人来暗杀你,我不得整整他。而且,他应该也不会要一个有夫之妇吧,还是个揣崽——你干嘛!” 话未说完,她就被一个旋转,摁坐在他腿上。 二娣轻轻抚上她平坦的小腹,一脸笃定的说: “会有真的的。” 静之覆上那只手,并未害羞,反而有些犹豫: “你就不怕……我生出小猫崽啊?” 二娣还真没想到那儿,他虚着眼神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小猫崽,我也喜欢。” 静之瞬间红温,她憋红了脸东张西望,慌乱之中余光瞥到桌上的叉烧,于是赶紧端了过来,掀开上面的油纸,朝他秀了秀,强行转移话题: “别说那个了,喏,同记叉烧,肥瘦相间,你最爱吃的,之前只给你吃了两块,你都大半年没吃了,把你馋坏了吧。你现在身体好了,这碗都给你!” 二娣只是笑笑,那两块叉烧,当真是可惜了,就这么一把火给烧没了。 他默默接过碗,挑起一块,万分珍惜品尝着,眼神却又不由自主往她身上瞥。 见他吃上了,静之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这才回头看桌案上她刚刚匆匆一瞥的那幅字。 “这么快就写好了?啧,你的字比我写的好看太多了…… 杏~济~堂,一听就是杏林之家,好!” 二娣被她夸得一阵脸热,干脆捻起一块叉烧塞进她喋喋不休的嘴里。 他问:“地方找得怎么样?” 声音莫名上扬,暗含着几许期待。 静之边嚼着香甜的叉烧边说: “找好了,等会带你去看看?梁赞现在就在那儿呢,说之前是个客栈,位置也挺好,双层楼诶,楼上睡觉,楼下当医馆,正正好。” 二娣嘴角一抽,干脆放下碗,两只大手拂上她的腰肢轻轻摩挲着,看着她的眼神也是越发的幽暗: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的。” 静之只觉得自己的侧脸都快被灼出两个洞来,她不断捶着自己的胸口,好不容易咽下那口肉,才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 “这么猴急干什么?” 话音刚落,他迅速啄了一下眼前那微微泛着油光的樱唇,有些委屈地说: “你答应过我的,一到这儿,就买房成亲,刚刚我都跟师兄重新选好日子了。” “啊?哪一天?” 二娣硬着头皮,别过脸,红着耳根子说: “……三天后。” “什么?!” “你,你不同意?” 二娣有些无措,但是他不想再等下去了,若不是三天后确实是个好日子,他恨不得明天就成亲。 静之默默摇了摇头,她捏了捏他的脸颊,有些无奈地说: “你就不怕我找不到房子啊,到时候都没地儿成亲去,我可不想在阿赞家成亲,不像话。” 二娣拿下她温热的手指轻啄着,温柔地看着她说: “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离那客栈不远,还是跟同记叉烧在一条街上,这回你开心了吧?” 二娣缓缓把下巴放在她肩窝上蹭了蹭,柔柔地说: “谢谢你。” 静之轻轻拍着他的背,眉头微蹙: “怎么又牛头不对马嘴的,先说好哦,那院子好是好,但是我身上只有几十两银子,我要动你的钱了。” 她有些期待的问: “要不要去看看,就在这附近?” “要!” …… 很快,二娣与静之便找来房屋主人做好了过户手续,当下便结清银两买下了那座小院,不过一天时间,就把自己的行李家当全都收拾得妥妥帖帖。 奀妹与她爹,当晚就被静之以暖房为由邀请入住。 不过,梁赞这小子,竟也跟着过来了。 “喏,乔迁礼。” “……这什么?” 静之接过他手中的纸翻开,只看那么一眼,她就猛然抬头瞪大了眼睛看向梁赞: “你把那客栈买下来啦?!不是说好了租就可以了吗?” 梁赞怕她不收,拔腿就跑,边跑还边说: “早点开业呀,我治跌打损伤也有一套的,到时候我去医馆帮忙!” “二娣,这……” 静之拿着那地契,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求助于她座位旁的二娣。 二娣悠悠地看着那跑远了的背影,良久,才叹口气说: “收下吧,以后他府上的人来看病,我们不收他费用就是了。” 得,梁赞这一招,直接就将二娣这个能文能武,还能医的好苗子,终生绑定为他家的专属大夫。 真是……妙啊! 此时的这对未婚夫妻还不知道,梁赞做的,不仅仅只有这些。 …… 两天后,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是个成亲的好日子。 二娣只交代奀妹在小院门口外放了挂鞭炮,院门外无任何要成亲的气息,这是他俩一致决定的,就是为了圆静之对倪飞撒的那个谎。 那晚,二娣就对静之说了倪飞的身份。 原来,他竟然僧格林沁王爷的独子,而那晚那一波暗杀他们的人,是王爷派来的,倪飞并不知情。 不过,静之为了以防他再纠缠,还是觉得简单一点办个婚礼就成。 然而,二娣心疼她。 想着既然院外不能装饰,他便把主意打到了他们的小家。 此时,在池塘边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张灯结彩,处处都贴着红双喜,甚至连院子右侧那棵百年老树,也被细心的二娣扎了条红丝带。 他们刚来这里,没有几个朋友,邀请的也只有梁赞一家和奀妹一家。 静之倒是无所谓,反而是二娣又开始忐忑了。 夜晚有些微风,天气凉爽。 刚刚敬完酒的二娣,此时手心汗湿得不行。 望着今晚愈发明艳的静之,他犹豫许久,还是问出口: “小之,你会不会觉得婚礼太简陋了?” 静之轻轻挑开眼前晃来晃去的珠帘一角,对他摇了摇头: “不管来了多少人,新郎是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又环视一周,笑了笑说: “婚服,喜糖喜饼,房屋装饰,甚至我脸上的妆都是你画的,你做得很好呀,我很喜欢。” 就在二娣内心的喜悦满得都快溢出来的时候,梁赞又抛下了一张纸,拔腿就跑,跑之前,还顺便扯了吃得差不多的奀妹一起跑。 酒,让人原形毕露,一直装文化人的华宝,这回再也崩不住了。 只见他脱了鞋就朝梁赞狠狠掷去,同时发出一声怒吼: “他奶奶的,梁赞你这个臭小子,你要把俺闺女拐哪儿去?!!” 梁赞明白自己的感情后,第一时间告诉了他爹。 此时梁父乐呵呵的扯着东倒西歪的华宝说: “亲家公,别生气,阿赞不是逾矩的人,他兴许有话要跟奀妹说啊。” 华宝瞪大了眼睛,朝空中胡乱挥了几次,才拂中他的手,又气急败坏大着舌头说: “谁是你亲家公,俺,俺还没答应!” …… 就在俩醉醺醺的老头在那儿东倒西歪,互相推搡的时候,静之拿起梁赞留下的那张纸,缓缓展开一看。 下一秒,她抖着手把纸塞进二娣手里。 “你,你看,他把乐丰年还你了,现在你是老板了!” 二娣看着手中的转让书,也是一脸错愕。 他不禁抬头看向桌对面的梁父,却正巧与那双醉得迷离的双眼对上视线。 梁父此时喝得两颊潮红,他晃悠着脑袋说: “阿赞说,去乐丰年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当初买下它,是他不得已的选择,所以他决定把乐丰年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你们夫妻俩。” 他又晃了两下脑袋,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又说: “他说当初要是惹你不开心了,请你见谅。” 二娣紧紧捏着手中的转让书,情绪不禁一阵起伏。 那个傻小子,还真是…… 就在他感动到无言的时候,梁父突然搀起趴在桌上的华宝,缓缓走到门外,两人歪歪扭扭的,口中也是一阵醉言醉语: “亲家公,你看阿赞好吧,他去了一趟乐丰年,真的成熟许多了,你就把奀妹嫁给他吧,我与他娘都是好相处的人,你尽可放心。” 回答他的,是华宝扶着墙的一阵呕吐声。 席上的梁母实在担忧,她朝愣住了的二人讪笑一下,又从袖口掏出两个红包: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改日我再过来你们这儿坐坐。 我先出去看看,他们两个这样,我有些不放心。” 她又朝旁边肿着嘴的通财瞪了一眼说: “还不走?” 静之看了一眼通财的嘴,忍不住问道: “他嘴咋了?” 梁母面色悻悻,又瞪了蜷缩着身子站起来的通财一眼,抱歉的说: “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们……先走了。” …… “二娣?” “倪飞会找到我,是他说漏嘴的吧。” “哦。” “小之……” “啊——你干嘛?放我下来!” 二娣稳稳抱着怀里的新娘走入一片红色的新房,但是心跳,却是没有那么稳了。 他把静之放在床边,随之抚去床上的红枣和花生,又摁着她坐下,然后一路疾走去拿了桌上的两杯交杯酒过来。 “你很急啊?”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交杯酒,有些无语。 刚抬头瞧他一眼,视线就被他深如漩涡的眼神紧紧吸住。 他紧紧盯着她,嗓子是静之从未听过的低沉: “急。” 边说着,他边勾住她的手腕,又向上推了推她的手肘,把酒杯抵到她唇边: “喝。” “……喝就喝。” 才刚喝完,一个天旋地转,酒杯落在地上,而她被死死压在那床大红色的喜被上。 “嘶——你压到我头发了,还有,把我头上的发冠先取下,好重。” “好。” 待取下发冠,她又又在刹那之间被捏着手腕压在床上。 龙凤烛旁,那淡红色的纱帐轻轻落下,床上的光线一下暗了下来。 静之心里倒是一片平和与安心,她静静地看着正皱着眉解她前襟扣子的二娣,柔柔地说: “今天你怎么这般话少,不对我说两句好听——唔!” 有时候。 话少,不一定是坏事。 话多,也不一定是好事。 就在二娣快成其好事的时候,他满腔爱意无处发泄,于是脱口而出: “小之……我……爱你。” “我爱你。” “我好爱你!” 静之当下只想抽他一巴掌。 然而,手刚抬起的时候,就跟被格式化了一样,从指尖开始分解,紧接着是手臂。 二娣箭在弦上的时候,怀里的佳人,在他惊恐的眼神中,变成了点点流光,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此时,静之只想说…… 急啊! 叫你急,老婆给你急没了!!! 他不会…… 萎了吧??? 第66章 他吓坏了 仿佛灵魂被拉扯着,一阵晕眩后,静之来到一片虚空之中。 入目皆是一片黑色,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黑得静之都以为自己失明了。 此时,她却没心情管这个。 她现在满怀心思都是不久前马上就要跟他洞房的二娣。 那臭小子,平时别别扭扭的,一天说话就知道拐弯抹角,正经时候倒是直白。 然后就直了那么一次,她就想打人。 但是,此刻她又忍不住忧心,她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她刚刚看到自己分解的那一刻,自己都吓一跳,更别说他了。 而且,还是在那种时刻… 正当她眉毛拧得都快打结的时候,一道庄严的声音骤然响起,似在天边,似在耳畔: “你要留下来,还是前往他的下一世?” 静之警惕地在原地转圈,眼睛不断四处搜寻,然而,什么都看不见。 她竖起耳朵倾听,那道声音消失后,余下的只有她有些慌乱的心跳和呼吸声。 不是人? 那是谁在说话? 就在这时,那道声音又响起: “时间有限,请你尽快做出选择。” “催啥催,我有点不明白你的意思。” “梁二娣已经脱离了他早亡的命运,你当下可以选择直接离开,或者继续留在这个世界,直至他死亡。”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静之一直深信这句话,此时她内心充满了警惕,于是思索几许,才缓缓问道: “离开,或者留下,需要什么条件吗?” 那道声音久久未曾响起,就在静之以为那玩意儿消失的时候,它又说话了。 “离开,顺应规则,无须任何条件;留下,逆向而行,镜灵会吸收你七分之一的灵力。” 话音刚落,静之就急切地说: “留留留,吸吸吸,赶紧吸!” 真是废话连篇,七分之一的灵力吸就吸,二娣虽然身体好起来了,但是性格别扭啊,她怕她不快点回去的话,他保不齐会拿把刀结束自己。 那道声音停顿了一下,一直平静无波的声线里,此时竟带着一丝试探和不可置信: “林风后面还有几多世,你确定第一世就要浪费七分之一修为留下吗?” 静之也就思索了两秒,便重重的点了点头,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来吧,绝不后悔。” 二娣,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小病秧子一个。 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会心疼死的。 那道声音也就静了几秒,见她意已绝,便伸出一道白光,快速插入她的脊梁。 “啊!!” 被吸收修为的滋味并不好受,静之只觉得灵力从丹田一路被逼向经脉,然后直奔背后的脊梁处。 黑暗中,她并不知道,此时她耳朵跟尾巴在剧痛之下,又现出来了。 她的第七条尾巴随着那道白光变得更盛,而缓缓缩短。 随着身体的无力感和经脉的强行运转灵力的胀痛感袭来,她的额头已经布满一层密密的虚汗,二娣为她轻扫的腮红也掩盖不住她此时脸色的苍白。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粗了一小圈的白光“啵”的一声,从她的脊梁处拔了出来。 静之腿脚一软,便跪趴在地,她心有余悸,赶紧扬过身后的尾巴摸索着,见还剩下六条,她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再少一条,她可就维持不住人形了。 “好了,你回去吧。” 只见前方一道刺眼的光线飞速接近,静之已然习惯刚刚的黑暗,乍一看这光,她不禁抬手围住眼睛。 当光线碰到她的那一刻,静之只感觉灵魂深处又是一阵拉扯—— “叮铃。” 好熟悉。 是她脖子上的铃铛。 “呜呜呜。” 好……熟悉。 是她妖娆又爱哭的臭弟弟。 一阵失重感突然袭来。 “砰”的一声响。 静之只觉得自己的尾椎骨疼痛欲裂。 刚想伸手揉揉,一具温热的身躯突然覆盖住她,冰凉且不住颤抖的一双手把她连人带手死死箍在怀里。 那人,却是突然没有了声音。 “二娣?” 身上的人抖了一下,箍得更紧了。 “你刚刚哭了?” 二娣微微扭动着脖子,把眼泪擦在软枕上,压了许久,才把颤抖恐慌的哭腔压下去。 他哑着嗓子急急说道: “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你别走……求你。” 静之挣扎着伸出一只胳膊,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抚,拍了许久,等到他不断颤抖的身体完全平静下来,才温柔地说: “再也不走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轻轻啄了一下他的耳根,又卷着他脑后的小辫子调皮的扽了扽,这才缓缓地说: “梁二娣……我也爱你。” 话音刚落,他突如其来发出一声哽咽,然后又突然失音。 静之有些无语。 她叹了口气,侧头啃一口他的红耳垂,悄悄的说: “刚刚……还没开始呢,你要接着来吗?” 他忍不住抽噎了一下,翻身下来,背过身子,拿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真吓坏啦?”她有些担心。 “……我想睡了。” 二娣感受着那被吓到毫无动静的三弟,心里一阵挫败和尴尬。 成亲当晚,他们竟是没洞成房。 第67章 甜蜜后续 一连几天,二娣盯她盯得死紧,吃饭跟,睡觉跟,洗澡跟,连上厕所都得搁外头给她递纸。 “扣扣扣。” “小之,你还在吗?” 望着微微颤抖的竹编门底下,露出的那双大脚,静之有些无语。 此时此刻,她风吹屁屁凉。 叹了口气,忍不住捏了鼻子对外头说: “我才刚进来还不到一分钟……这里虽然被你整理的很干净,但是也有点味道的,你回去屋里等我呗?” 一分钟是多久? 他只知道,那晚她消失,就用了不到两息时间。 那双脚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又往前蹭了一点。 瞧着他越蹭越近,静之心中警铃大作,那股尿意瞬间缩了回去,她鼻子也不捏了,双手死死顶住门急急说道: “干什么干什么?你敢推进来试试看!” 脚步终于停止。 两秒后,从门缝底下伸进来几张草纸。 “给你,快出来。” 静之额头青筋直跳,死死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话: “我还没开始上呢!而且,里头有纸!” 底下捏住草纸的手僵了一瞬,然后缓缓缩了回去。 “那你快点。” “……”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突然,门从里头打开。 黑着脸的静之扯着一脸无辜的二娣,气势汹汹朝房中走去。 “小之,回去干什么?我们该去医馆了。” 回答他的,是不断滑落在地的衣服,和贴上来的娇柔女体。 她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凑近他耳边说: “今天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跟我洞房!” “……我先走了。” 房内突然传来她一声悠悠的话语: “小猫崽……不想要了?” 屋子里静默了几秒,突然响起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要。” “那就给我回来。” “……好——唔!” (略) 一开始,静之是山大王,后来二娣食髓知味,反客为主,今天的医馆,终是歇业了一整天。 房内,静之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床沿,心里止不住的后悔,并恨不得把早上的自己拖出来打一顿。 撩他干什么,二十五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这回好了吧,站都站不起来了吧。 正当她唉声叹气的时候,一只火热的大手搭在她腰上,身后传来他十分笃定的声音: “小之,这回应该会有的。” “……嘁,臭不要脸。” 此时的静之万万没想到,二娣一发入魂,她还真就有了。 …… 两月以后。 “呕~” 静之扶着盂盆吐得天昏地暗,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气来,漱了口,擦了把脸,这才拖着有些发软的腿脚缓缓走出房门,朝不远处的医馆走去。 还未进入医馆,就隐隐约约听到二娣低沉的说话声: “记得伤口别碰到水,三天后过来找我换药啊。” “好的,梁大夫。” 正堂只有梁赞一人,此时他正半蹲在药柜旁边抓药,见他干活干得专心,静之也没敢打断他,而是放轻脚步,来到柜台后的侧室门口。 她撩起隔断布帘悄悄朝里看了一眼,原是二娣正给一穿着短打的中年男子上药。 “相公,忙着呢?” 二娣闻声抬头,紧蹙的眉心瞬间抹平,他轻声说道: “小之,你先去楼上坐一会儿,我马上好。” “师娘?”梁赞撅着屁股一回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吓我一大跳!” 静之朝他扬扬手,“你干你的,不用管我。” 说罢,她又朝里头的二娣说: “包扎完到楼上找我,我有事和你说。” 望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二娣心里一个咯噔,朝她点了点头,手中却加快了上药的速度…… 不到五分钟。 “吱呀。” 二娣刚一进来,就看到静之站在窗前吹风。 他眉头一皱,快步走了过去,把花格窗一一关上,边絮絮叨叨着: “你脸色不太好,还是不要吹风了,小心着凉。” 就在这时,身后的静之冷不丁说了一句: “我早上吐了两次。” 他猛的一回头,“什么?!” “坐下,我给你把把脉。” …… 过了一会儿。 她动了动指尖,“怎么样?你怎么不说话?” 二娣紧抿着唇,抖着手又抓起她另一手号脉。 “我吃坏肚子了?可是我没拉肚子,就是有些恶——你这副表情做什么?” 眼前的二娣不知什么时候,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下一瞬,她就被他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到窗边榻上。 他坐在榻边,轻柔挽着她的手掌,喜得嘴都合不拢了: “小之,我们有小猫崽了。” 静之愣了得有十秒,才反应过来。 “啊?” 她还以为是她贪凉,吃了三碗糖水加半个大西瓜,给吃坏肚子了呢。 于是—— “师父,药捡好了,七日份,我给黄叔送去。” 二娣笑得见眉不见眼:“什么?你怎么知道小之怀孕了?” 梁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师父,都过去三天了,您还没缓过来呢?” 回答他的,是二娣无声的乐呵。 再比如: “来,梁大夫你的叉烧,拿好啊。” “大同啊,你怎么知道我要当爹了?” 大同无语,并砍下一只烧鹅腿放到他那碗叉烧上头,“梁大夫,这是你今天跟我说的第三遍,喏,鹅腿带回去给静之妹子补补身子。” 二娣摸出碎银放到菜板上,扬着嘴角端着碗就往回走。 “诶,不用这么多钱,鹅腿是免费给您的!” 大同有些为难的看着砧板上的碎银,又看了看消失在街道尽头的二娣,不禁叹了口气。 那梁大夫,可是经常不收他们这些穷苦人家的看病钱的,他这搞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 二娣的乐呵,止于八个月后。 “啊!!” 二娣死死握着静之的手,一张脸竟是比正在生产的静之都要白。 产婆有些为难的看着突然冲进来的梁大夫说: “还要很久呢,梁大夫要不你出去外面等?” “不用,我也是大夫,我陪着她。” 二娣竟是连声音都在抖,他拿着帕子轻轻擦着静之疼得冒了一头的冷汗,无比自责的说: “生完这个,我们就不生了,都怪我……” 静之正跟随着产婆的指导,费力地深呼吸着,边使力,还得边安慰这个吓得好似都快晕过去的臭弟弟: “别怕,嗯——,马上……就生出来了!” 然而,这胎不是小猫崽,她注定要体验一回十级痛苦。 一开始,她还有心情安慰二娣,到了后来,安慰的话突然变成呼痛声和骂骂咧咧: “啊!!梁二娣,痛死老娘了!” 二娣哆嗦着嘴,脑门上的虚汗比静之还多: “小之……别说粗话。” 这话给静之气的,夺过他正给她擦汗的手,就是一口咬下去。 “……哇,哇。” 一阵清脆嘹亮的婴儿啼哭声瞬间响起。 “恭喜梁大夫,是个大胖小子。” 二娣刚回头看一眼,就被地上的几盆血水晃得眼晕。 还没来得及接过孩子,就听到静之无力沙哑的声音: “周婆婆,不太对劲,好像……还有一个!啊!!!” 又是一阵使力。 “唧~唧~” 几声弱弱的小猫崽声传来。 周婆婆吓得脸比另外两个人还白。 “是,是个女……母猫。” 眼瞅着她哆嗦着手,就要把小猫崽抖到地上时,二娣眼疾手快,一把接了过去,又快速用布巾包起。 这才拿出一锭银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婆婆说: “今天你什么都没有看到,静之生的是正常的龙凤胎,我希望外头不会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否则……” 他冷厉的眼神给年迈的周婆婆吓得一哆嗦。 下一秒,他的手臂就被打了一下。 周婆婆脸上浮起一丝怒气: “我是那样人吗,静之救了我家孙子,我感激她还来不及,怎么会说她闲话?!” 说着,她一把夺过他手中还浑身是血的小猫崽,骂骂咧咧的说: “啥也不是,也不给你闺女擦干净再包上,还杵着干什么,有没有多余的包被,你要冷死她啊?” 二娣有些无措的站着,直到静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他这才反应过来。 一阵折腾过后,静之被清洁好了身子,此时二娣僵着身子,一手儿子,一手小猫崽,想笑,又心疼静之的不易,一时之间表情竟有些扭曲。 “杵着干什么,把孩子给我,该饿了。” “哦哦哦。” 二娣看着正费力喝奶的一人一猫出了神,许久,他才轻抚着静之的鬓发下定决心: “小之,不生了。” 静之有些无语,古代的节育措施可是落后的很,想要不生,除非她下半辈子守活寡。 此时的静之还不知道,二娣对自己下了狠手。 三个月后。 宝宝们早就进入梦乡。 一次云雨过后,静之突然扇了二娣一巴掌: “不是说不生吗,那你还……” 二娣捂着脸一脸无辜: “我喝绝子汤了,你放心,是永久的,就算那什么,你也不会怀孕了。” 听到这话,静之又气又担心,她又捶了一下二娣的胸口: “你是大夫,你知道乱喝药的后果,怎么可以给自己下药…… 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二娣任她打着,笑得一脸温柔。 他说:“我有分寸的,用的都是不伤身的药材,况且……我的身子好不好,你刚刚不是感受到了吗?” “……臭流氓!” 第68章 戏起戏落 似水流年,转眼已是七年后。 他们院子里的百年老树却更加繁茂。 此时,树下传来一阵一阵吱呀的声音。 静之边晃悠着秋千,边跟旁边的小屁孩讲话: “我说小璧啊。” 还没说啥呢,那小孩就转头撅着嘴说: “师奶,别叫我小璧,我爹给我取字了,叫瑶石。” 静之有些无语: “那不还是石头吗?” 她又撇了撇嘴,捏了两把瑶石的肉肉脸说: “别叫我师奶,叫阿姨啊!” 瑶石蹙眉,跟个小老头似的摇头晃脑的说: “我娘说了,不能乱了辈分。” 静之嘁了一声,又一脸贼笑的凑近瑶石耳旁问: “你娘又怀上啦?” 说到这个,瑶石瞬间垂头丧气,小声嘀咕: “我爹说,他也想要一个像小瑶姐姐一样的闺女,可是我都已经有两个弟弟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他突然又抬头,一脸期待的看着静之,糯糯的问: “之阿姨,小瑶姐姐呢?我来找她玩。” “她……” 话还没说出口,院子外头就传来她女儿兴高采烈的声音: “璧弟弟!我回来啦!” 只见一穿着嫩黄色裙子,扎俩小辫,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从归来的二娣身后窜了出来。 刚要往前冲,一个与她有七分相似,穿着深蓝色短打,精神抖擞的小男孩死死揪住她的后领,往身后一甩。 然后叉着腰一脸不悦的看着瑶石: “你回去玩你家的两个弟弟,天天找我妹妹干什么?” 静之扶额长叹,这场景一天得发生好几次,有时候是小璧,有时候是他两个还流着鼻涕,穿开裆裤的弟弟,反正每次来,每次都会被小霄赶出去。 小霄,本名梁霄,是二娣的长子,是个纯纯的妹控。 小瑶,本名梁瑶,是二娣的宝贝闺女,是个弟控,控的是梁赞的长子,梁璧。 这可把小霄气坏了,所以每次小璧一过来,他就看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我说笑笑啊,你就让他俩玩儿呗,小……瑶石他挺乖的,不会带坏你妹妹。” 小霄突然涨红了脸,冲了过来,把小脑袋往他娘怀里怼,怼了一会儿,才板着脸,一脸严肃地说: “不要叫我笑笑,请你叫我的大名。” 下一秒,他的肉肉脸就被他亲娘不断揉搓着: “谁叫你一年到头都绷着脸,你爹都笑得比你多!” 正说话呢,她突然被从秋千上打横抱起,吓得她就是赶紧抱住来人的脖子: “你干什么!几个孩子都在这呢!” 说着,她不断推搡着二娣越发厚实的胸膛,推到一半,手就被握住,并塞了一个瓷瓶。 二娣低着头看着那容貌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是头发又长了不少的静之说: “小之,我做成功了,送给你!” 静之下意识捏着瓷瓶嗅了嗅。 “这什么?没味道。” 二娣指尖轻轻绕着她顺滑的一绺白发,柔声说着: “染发膏,倒到水里,把头发放里头浸泡一会儿,就能变黑,我试了好久,对身体和毛发都无害的,我帮你试试?” 静之手伸到他背后挑起他依旧乌黑水滑的辫子,有些疑惑问道: “你怎么试,你头发本来就黑。” 二娣眼神突然开始闪烁,这时,瑶石说话了,他清脆的童声里带着一丝恍然大悟: “哦~我外公头发原来是这么黑的呀。” 二娣胸口突然中了一拳,他低头一看,静之正抿着嘴,一脸不悦: “你拿华宝叔试?你不怕他打过来啊?” 二娣瞪了那个意图拐走他闺女的臭小子一眼,又打发他们三人在院子里荡秋千,这才抱着静之缓缓朝屋里走,边走边说: “那药水融进水里,无色无味,他不会发现的。” 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轻笑出声。 “你乐啥?” 他低头啄了静之一口,才抵着她的头笑得开怀: “他这两天挺开心的,以为他自己返老还童了,呵。” “……斗了这么多年,你们还不腻啊?他家可就在买在咱们隔壁,他要是打过来,这次我可不帮你。” “呵,他现在可打不过我了。” “……你就作吧。” …… 二娣这一作,作到了90岁,直到华宝108岁去世那天,他才停下捉弄他的脚步。 容貌依旧毫无变化,只是气质变得更加稳重的静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108岁,也算是无疾而终了,华宝叔这一辈子都挺开心的,五个大外孙呢,重孙多得我都数不过来,死的时候,他嘴角都是向上的,二娣,你别伤心。” 许是她的心头血起作用了,二娣都90了,头发也只白了一半,容貌跟五六十的差不多,精神依旧抖擞,倒是让静之感到意外。 他这病秧子身体,这一格电,待机时间倒是挺长啊。 令她没想到的是,他待机时间还能更长。 又过了30年,就在静之以为他要成老妖精的时候,他终于撑不住了,人却是不见了。 “我说,你是哪个……” “祖奶奶,我是你重孙梁恩。” “……小恩啊,快把你祖爷爷交出来,都快死了,他跑哪儿去了?” 梁恩被她怒涨的气势吓得倒退两步,又赶紧低着头,抠着衣角说: “他说他现在皱巴巴不好看了……再也不是你的大花旦了,叫你……叫你……” 静之步步紧逼,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叫我什么?” 梁恩额头猛地落下一颗冷汗,他咽了口唾沫,突然紧闭双眼,硬着头皮大声说: “他说你青春依旧,叫你找个人再嫁了吧!” 下一秒,他就被静之提着衣领揪起来,怒极了,她的声音反倒是低了下来,却让梁恩湿透了一背: “……他在哪儿?” 梁恩犹豫了半天,终是不忍心让他祖爷爷就这么孤孤单单去世,他抖着唇对静之说: “……在梁璧爷爷家。” 话音刚落,他一个失重,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尾椎骨摔得生疼。 梁恩不禁感叹,他祖奶奶都一百多岁人了,还是这么有劲儿。 …… 静之坐在床头,看着那出气多进气少的小老头,心情有些复杂。 一百多岁了,他的性格还是这么别扭,怕她心疼不说,硬掰了个借口,就不怕她气死吗? 真的是。 她叹了口气,轻轻俯下身,啄了一口那还在睡梦中的二娣。 唇瓣相触的瞬间,他眼皮颤动了两下,然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别亲我……我现在不好看了。” 静之鼻子突然一酸,却又固执的低头又亲了一下,然后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听着他越发缓慢的心跳声。 她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 “臭弟弟,你在我眼里,依旧还是当年的那个美艳大花旦……”她吸了下鼻子,忍下涌上来的泪意又说: “别怕,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不会食言的……你不许再说那种话激我,我心里难受。” 二娣无力的抬起双手,轻轻地拍了拍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心中暗叹:他现在……再也没有办法抱起她了…… 他说:“上来陪我躺一会儿?” 静之不住的点头,扯过他的被子擦了擦眼泪,这才脱了鞋,爬到里侧,缩进他的怀里,如同新婚那日,紧紧箍住他的腰身。 她极力稳住声音,故作轻松的说: “大花旦,我想听戏,你唱给我听。” 二娣侧头轻啄了一口她的发旋,笑了笑说: “好……二娣,就为你唱最后一场戏……” 戏腔起,嗓音不复当年的悦耳,有些沙哑,静之却觉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好听。 她把猫耳朵放了出来,几乎是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万分珍惜地听着他唱的每一字,每一句。 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泪流满面,但她浑然未觉。 戏腔落,那道清浅的呼吸渐渐停止。 她闭上了眼睛,任由滚烫的泪水落下,又俯下身,轻轻贴上二娣那微微翘起的唇角。 臭弟弟。 我的大花旦…… 你的小之,会尽快找到你的…… 第69章 妖孽,休要作怪! 随着他的心跳渐渐停止,趴在他心口处的静之,仿佛一座被浪潮浸透的沙雕一般,开始缓慢地分解,她原本精致的面容和身躯,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逸散。 眼看着自己即将消散于无形,而床上躺着的那具躯体也渐渐地失去温度变得冰冷,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 在这最后的时刻里,她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努力地抬起头来,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那已经没有丝毫温度的薄唇。 接着,她便化作一道耀眼的流光,彻底消失在这片空气中…… 就在此时,从半空中悄然滑落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这滴水珠正是静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丝痕迹。 它不偏不倚滴落在了二娣右侧的太阳穴上,竟是凝结在了那里,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了一般,久久未曾滴落…… … 二娣,才刚离开,我就开始想你了。 抱着这样心情的静之,在经过那一阵熟悉的灵魂拉扯感时,她软着身体,任由时空裂缝拉扯着她,将她拖入时光的滚滚洪流之中…… 不知沉浮多久,拉扯感渐渐消失,她的五感渐渐回归。 皮肤开始能感受到空气中微风拂过的阵阵凉意,紧闭的双眼轻微抖动着,开始感应到一点点光线。 就在这时,一股浓重的腐臭,参杂着些许泥土的腥味突然窜入她鼻间。 腐臭? 泥土? 静之倏然睁眼,待看清快贴到她脸上之物时,一句“卧槽”跟一句惊声尖叫顿时响彻天际,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就在下一瞬间,她那因为惊恐而硬生生逼出一层细汗的脚底,猛然发力蹬向地面。 飞身后退的同时,迅速操纵身后吓得炸毛的几条尾巴,朝着她前方那个身着清朝官服、伸直双臂正一蹦一跳地朝她扑来的身影,狠狠抽打过去。 是僵尸吧? 她暗想着。 记得阿风曾经跟她说过,人一旦死去之后,如果出现像眼前这具尸体这样,僵直得只能靠蹦跳来移动的情况,那就可以称之为僵尸。 “砰!”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尾巴狠狠地鞭到青面獠牙的僵尸身前。 霎那间,衣衫破裂,她的尾巴带起几片碎裂的官服扬至空中。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僵尸居然只是后退几步,而静之的尾巴尖儿却是隐隐作痛,仿佛刚刚鞭到的不是尸,而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一样。 那僵尸似乎嗅到了生人的气息,它缓缓地转动着那双诡异带着一点红光的眼珠子,干瘪萎缩得只剩下一点点鼻翼的鼻子轻轻动了动。 “嗬……” 一股阴寒的气息凝结成雾,自他口中吐出。 僵尸确定离他几步远的位置,有人在呼吸。 他脚下用力一蹦,身体腾空驰来的同时,张大他布满獠牙的嘴,径直咬向静之脖间。 臭死了! 静之眉头紧皱,甩过去一个大耳瓜子,直把那僵尸的头打歪,又噔噔两下,借力身侧的树干跃到树上。 半蹲下的同时,来不及多想,又操纵一条尾巴极速增长,朝僵尸脖间卷去。 那僵尸好似没有遇到过这种对手,完全没有在怕的。 他任脖间的尾巴寸寸绞紧,突然伸出发着冷光的尖利指甲朝静之面门插去。 靠! 忘记他不是活人了! 静之轻啧一声,打消了要一尾巴卷死他的念头,一个后仰翻身,跃到另一树干。 这玩意儿,打也不打死,真是棘手! 她急速飞驰着,身后那僵尸不知为何,就是死死跟着她。 突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那玩意儿,不会是肖想她体内的灵气吧? 想到这,她咬破自己的指尖,朝后面甩出一滴血,然后止下脚步,躲在树干后偷看。 那僵尸竟是只停了一瞬,又直直朝她飞了过来。 靠! 是只有理智的僵尸? 静之拔腿就飞,僵尸穷追不舍。 它只知道,前面那个人的肉好香啊,要是能吃上一口,它的实力就能晋升了。 僵尸转动着它那快要生锈的脑筋,越追越紧,越追越兴奋。 香香! 我要香香! 香香本香听到身后渐渐接近的蹦跳声,猛猛翻了个白眼。 她刚被卷进这个时空,灵力本就不稳,这会儿,飞行的速度是越来越慢。 眼瞅着二人只剩下几米的距离,就在她以为自己穿不逢时,吾命休矣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灵的声响。 “叮铃!” 身后的僵尸只僵了一瞬,随即便猛地扑向她。 尼玛……法术不行,武力值她也有一点的。 静之灵力耗尽,落地的瞬间,一个转身,用力甩出鞭腿直袭僵尸脑门,当下那尸受力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之人趁机掷出已插上黄纸的桃木剑。 “呲!” 青烟弥漫。 那尸前后受敌,一时不察,那剑正中心口,它抽搐了两下,直挺挺的朝前一倒,尸生到此结束,到嘴边的香香再也无缘尝上一口。 它这一倒,便露出了它身后围住的那人。 静之张大了嘴愣愣的看着,樱唇抖了几下,不禁低声喃喃道: “……阿风?” 只见来人穿着一身灰色长袍,下摆扎在腰间,短发利索,却是有着几撮白发,他的袖子挽了两圈,露出了手中持着的镇魂铃。 刚刚,她听到的那声叮铃声响,就是那玩意儿传出来的吧? 就在她视线又开始上移,想确认看看是不是林风的时候,她瞳孔骤然一缩—— “不要——” 只见她那原本高挑修长的身躯,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小,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将她压缩一般。 眨眼之间,她整个人便如一道闪电般被泛着黄光的坛口吸了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全神贯注盯着这一幕的林九,在她被吸入坛中的瞬间,猛地伸出手,一把将盖子盖上。 然而,他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眉头微皱着,从怀中掏出两张黄色的符咒,往坛口啪的一贴: “妖孽,休要作怪!” 第70章 秋生与文才 林九手迅速地将镇魂铃放入随身携带的布袋之中,右手则小心翼翼地把刚刚还横抱在怀中的坛子扶正。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由远及近传来的熟悉声音——那是他的两个徒弟逐渐靠近时的打闹声响。 林九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只见文才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知道对秋生说了些什么,引得秋生猛地跳起身,伸出右手狠狠地在他的头上敲一记脑瓜崩: “臭小子,居然敢戏弄你师兄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在皎洁的月光下,文才那还算发质好的蘑菇头被敲得duang了一下,甚至还荡漾起了一圈细微的波纹。 他捂着脑袋,一张老脸瞬间皱成苦瓜,嘴巴张了又合,显然是想要回击几句。 就在这时,他耷拉着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站在三米开外的师父正背着手,冷眼注视着他俩。 “师,师父。”文才细若蚊声,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慢慢吞吞挪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秋生听到文才的称呼后,也立刻反应过来,他干笑了两声,麻利跃过路边倒下的树干,三步并做两步快走到林九面前。 刚看了一眼地上的僵尸,他哇了一声,夸张地对林九竖起两个大拇指: “师父,还得是你,我和文才追半天了,都没赶上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解决了!” 林九冷哼一声,没说什么,只是将坛子往他手里一塞。 他一向是个谨慎的人,以防这僵尸再度尸变,残害乡亲,他决定就地火化。 说干就干。 只见他从布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轻轻一抖,那符便瞬间燃起。 燃起的刹那,他眼疾手快将其丢到地上的僵尸身上。 那尸身上的水分,日久经年,已然快要干透。 他这一掷,犹如干柴遇上烈火,尸体轰的一声熊熊燃起,不多时,已经烧得焦黑。 烧腐肉的味道可不好闻,秋生一手捏鼻子,一手把坛子夹在腋下,一张嬉笑的脸伸向林九: “师父,这坛子里装的什么?你动作这么快,又抓到鬼啦?” 林九瞥他一眼,背着手,转头就走。 走之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牙沉声怒斥: “……不知所谓。” 走到文才旁边,看他那鹧鸪样儿,林九闭了闭眼,又深深叹了口气。 心中暗道,他这两个徒弟,真是没一个好的,一天天就知道惹他生气。 想到这,他又哼了一声,脚步越发快速,朝义庄的方向走去。 师父一走,月光下的森林好似变得更加阴森,那一只只撑出的树干好似鬼手。 夜风习习,文才四处打量几眼,不禁打了个哆嗦,捏着衣摆蹭到秋生身边,紧紧贴着他的背: “师,师兄,我们也赶紧回去吧。” 秋生转身一手肘箍住他脖子,嘴角一勾: “怎么?这就怕啦?” 文才倒是老实,他微微昂起头对上他师兄那张俊脸,苦笑一下: “怕不怕都得回去了,我看师父好像生气了。” 说着,他还指了指远处都快被浓雾罩住,完全消失了的人影。 “……嘁,回去吧。” 秋生放开他,上下轻轻抛了两下手中的坛子,嘴里嘀嘀咕咕说着: “也不知道师父这回抓的是什么鬼,刚刚你有没有看到啊?” “……没有,刚刚你打得我眼冒金星,哪里还能看得到嘛。” 说着,文才又揉了揉依旧痛得不行的头顶。 两人一路斗嘴,又怕他们师父真生气会处罚他们,脚下赶路的速度也渐渐加快。 就在师父的背影又在浓雾里出现的时候,两人眼前一亮,快步跑了过去。 刚到林九附近,就见他正拧着眉对着一棵树发呆。 秋生把脸伸过去,一脸疑惑问道: “师父,看什么呢?老远就看到你站在这儿。” 林九翻了个白眼,掰开他的头,俯下身伸出食指挑起树干上那滴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细看。 只见那血液呈暗红色,奇怪的是,竟有点点流光萦绕其中,他不禁将手指头凑近闻了闻。 ……怪哉。 血液不都是腥气十足,充斥着一股铁锈味的吗? 为何这滴血,竟是有些香甜? 林九一时之间竟觉得自己产生的这个念头有些荒谬。 想不明,便不想了。 他捻动着手指擦去血液,直起身子,转身就要走。 这时,秋生却皱眉凑近他的侧脸不住打量,嘴里还不住嘀咕: “师父,你右眼角有颗小痣诶,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话音刚落,文才撑着他的背,也凑近看了一眼,小声说: “是,是这样。” 林九斜他俩一眼,淡淡地说: “秋生,坛子给文才,僵尸已灭,你该回你姑妈那儿去了。” 他转头看向文才,张了张嘴,叹了口气,终是什么也没说,啧一声,转身便走了。 文才接过坛子,挠了挠脸,有些委屈地说: “师兄,他这是什么意思。” 秋生挑了挑眉,“什么意思?”他邪邪一笑,又是一个脑瓜崩弹到他凑过来的额头上,然后转身就跑。 “哈哈哈,我先回去了!” “真是……过分!我回去告诉师父!” …… 第71章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还未等他们二人走到义庄,原本被文才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坛子,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传出一阵抽泣声! “呜呜呜……” 这阵幽怨的哭声,在这片昏暗寂静的林中,显得愈发诡异和惊悚。 文才不由得浑身一抖,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迅速爬了上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将手中的坛子扔出去,但最终还是凭借着仅存的一丝理智强行忍住了这个冲动,扣着坛身的手心开始浮上一层冷汗。 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朝左前方望去,只见他师父那挺拔的身影正大步前行着,仿佛一点儿也没有被这阵哭声影响到。 看到师父如此镇定自若,文才那颗悬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了一些。 然而,那坛中的精怪似乎并没有因为文才的恐惧而停止哭泣,反而哭得越发凄惨起来,其间还时不时地低声呢喃着些什么。 由于声音是从坛子里传出来的,听起来显得十分沉闷模糊,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文才将耳朵贴了上去。 听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快跑几步,走到林九跟前,结结巴巴地说: “师……师父,她哭得实在是太惨啦!而且我好像听见她一直在叫‘二弟’呢,有的时候还会叫‘臭弟弟’。您说,她该不会是走丢了弟弟吧?” 一直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向前赶路的林九,在听到文才提到“二弟”这个称呼时,他那原本坚毅沉稳的面容微微一怔,眉头更是不自觉地轻轻皱起。 这俩字…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山鬼精怪最惑人心,别同情心泛滥,不然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随着文才的凑近,他也听了一耳朵。 那哭声确实有些揪心,却惹得林九越发警惕,毕竟,他俩徒弟没看到,他可是看得清楚。 那坛中所收之物,分明就是七尾猫妖。 猫妖与狐妖,惯会迷人心智。 不过,都七尾了,实力应该不错,为何会这么简单就被他收了呢? 林九不免感到疑惑。 坛中的静之在听到他说完刚刚那句话之后,哽了一瞬,随即哭得更大声了。 顷刻间,小声的呜呜呜变成了嚎啕大哭的啊啊啊,嚎得近在咫尺的文才脑瓜子嗡嗡的,他不禁把坛子快速举出一臂远。 踏入义庄门口的那一刻,林九转头看向文才,看到他的举动,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沉声交代: “小心点,别打碎了,把它摆到祖师爷后面,等会我忙完再处理。” 文才哦哦两声,他一向听师父的话,于是快步走进院子,径直走到正厅的祖师爷神像面前。 将坛子放好后,刚想走,耳边又听闻那坛子里的东西哭得伤心,他有些不忍,于是皱巴着脸转身给它上了柱香。 “兄弟吃饭啦,吃完了就别再哭了。” 刚要回去睡觉,迎面就看到林九穿着白色中衣走了进来。 “师父,放好了,我回去睡觉了。” 林九背着手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触及那燃着的香时,心中不禁暗忖: 傻是傻了点,好在心善。 他面色稍缓,于是回头朝那快走出门口的人说: “明天早点起床,跟我出去一趟。” 听到声音,一脚跨出门槛的文才扶着门框回头: “去哪?” 林九缓缓解释: “镇上的任老爷要迁祖坟,明天跟他商量一下……早点休息吧。” 文才嘀嘀咕咕的,眸里精光一闪: “任老爷?有钱人啊,那岂不是个大单?师父,这回可有的赚了!” 林九斜他一眼:“多嘴,还不去睡觉!” 文才顿时噤声,也不敢笑了,缩头缩脑快步走了出去。 …… 林九一通忙活,月亮高悬的时候好不容易才得空躺下休息,他放松心神,刚要进入梦乡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盖刮黑板,咯吱咯吱的,刺耳极了,听得林九眼皮直跳。 忍了许久,听那声儿不仅不消停,甚至还有越来越响的趋势,他黑着脸,大力掀开被子,趿拉着鞋子冲出卧室。 路过文才虚敞着的卧室门口时,他下意识往里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文才睡得四仰八叉的,枕头都掉到床底下了,浑然不觉,且看样子,一点儿也没有被那还在持续着的刺耳声音影响到。 林九乍舌,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 “睡得跟猪一样,这样的人,看守义庄最合适了。” 边说着,他放轻步子走进去把枕头给他捡回床上,这才朝着正厅走去。 …… 始作俑者——静之,此刻正紧咬牙关幻化出两只前爪,她那尖尖的指甲如同锐利的刀刃一般,不停地刮擦着眼前坚固的坛壁。 随着每一次的刮蹭,坛壁上都会多出一道醒目的白色爪痕。 实际上,身处坛中的她比任何人都要痛苦难熬。 这个坛子内部是弧形结构,越是靠近上方,弧度就越大。 再加上它处于完全封闭的状态,因此,坛子里简直成了一个天然的吸音室,任何微小的声响在这里都会被无限放大。 静之所做的一切,无疑是一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愚蠢行为。 然而,她心中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极点。 她不好过,外头那人也别想好过! 正当她越刮越大力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不耐的声音: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刹那间,那刺耳的嘎吱声戛然而止。 一直在忍受噪音侵扰的林九如释重负般地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就在此时,坛内瞬间传来一怒气十足却又有些沙哑的女声: “是你想怎么样?我一未作奸犯科,二未杀人放火,你抓我做什么?” 第72章 到底谁是主人? 二娣初初与她接触时,也只是动动嘴讽她两句,这辈子可倒好,转世的他直接上手了! 混蛋! 静之越想越气,于是又换了个位置,找个釉面厚些的地方开始刮,她暗暗点头。 越光滑,越刺耳;越刺耳,她越大力。 我整不死你! “咯吱————” “停!!!” 林九捏了捏眉心,忍不住徘徊几步,又在那坛子面前站定。 “咯吱————”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 他把坛子从祖师爷神像后面拿出来,一路走到庭院放在地上。 林九深吸一口气,猛地伸手将符咒一把扯开,并迅速掀起盖子。 就在这一瞬间,出于战斗本能,他的身体急速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灵活地从衣袖之中一抖,一柄随身携带的铜钱剑便顺势滑落到了手中。 他紧紧握住剑柄,将剑身横在自己身前,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你出来吧,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去祸害无辜的百姓,我可以放你离去。但是,倘若你违背承诺,哪怕追到天涯海角,我林九也绝不会放过——” 话音未落,原本安静放置着的坛子突然间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操控般,剧烈抖动了两下。 林九立刻闭上嘴巴,他的双手死死捏住那柄金钱剑,剑尖慢慢指向瓮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坛子的动静。 就在他满心以为坛子里的东西即将现身时,那坛子却又如同一开始那般,骤然恢复平静。 又过了几秒。 “说收就收,叫走就走,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微微沙哑的嗔怒响起,一股浓郁的白雾从瓮口弥散开来,紧接着,一道白色的流光如闪电般从瓮口中激射而出。 林九定睛一看,那道流光化为一女子,她身形一转,转瞬间已然化为人形。 只不过此时,她身后原本摇曳着的几条尾巴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暗暗打量一下站在院中的女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发现她身上不仅没有任何阴气,反而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这……是功德金光吧? 功德难修,难道,真是他林九看走眼了? 且她眉宇之间带着一股英气,气质脱俗,由面相来看,倒也不像个坏妖…… 瞧着皱眉陷入沉思的林九,此时静之心里同样翻腾起无数念头。 林九? 他叫林九?? 倒是跟她大女儿同名,想到这,她不由暗笑一下。 仿佛占了他便宜似的,心里爽感顿生,刚刚对他的满腔怒火也随之一扫而空。 她暗暗打量了一下现在所处的环境,没看几眼,眼神却突然凝在他身后的那尊祖师爷身像上。 那神像…好像阿风平时供着的那尊啊…… 这辈子,他也是个道士? “你走吧。” 意识到是自己的失误,林九收回剑背在身后,眼皮微阖,有些不敢对上她那双清可见底的眼。 “……嘁。” 只见静之脚下一点,身形如燕,瞬间越过他的身旁,而后缓缓飘落于他身侧那把摇椅上。 她悠然自得地环抱双臂,轻轻闭上眼睛,嘴角微扬,带着几分戏谑说道: “哼,请神容易送神难,本姑奶奶今儿个还就赖这不走啦!你爱咋咋滴,反正我困得很,要睡喽。” 林九望着眼前这蛮不讲理的女子,无奈地摇摇头,向前迈了两步。 然而就在即将靠近时,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男女有别的念头,于是脚步猛地一顿,紧接着又迅速向后退了好几步,与静之保持一定距离后,才站定身子,远远地看着她说道: “姑娘,此处是义庄,阴气极重,绝非良善之地。你一个女孩子,在此逗留实在不妥,对你可没半点儿好处。听在下一句劝,还是速速离去吧,莫要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话尚未说完,静之便不耐烦地竖起手掌打断道: “停!停!少啰嗦,我才懒得理你这里是什么地方呢。就算是义庄又如何?不是还有你这位道士在嘛,有啥好怕的。总之,除非你给本姑娘诚心诚意地道个歉,否则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听到这话,林九顿时语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闷气。 仿佛自己的颜面被人毫不留情地拂去,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且提到道歉时,他更是感到难以启齿,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怎么也张不开。 僵持片刻之后,林九干脆一甩衣袖,故作镇定地说道: “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随你好了。不过我可得提醒你,我这义庄之中,尸体和僵尸可是多得数不胜数......” 看着她瞳孔里闪过的一丝震荡,林九心里暗喜。 他这样说,她该会被吓退吧。 毕竟,有灵气的精怪都不屑与这些东西为伍。 怎料静之挪了挪屁股,侧过身子,闭上眼睛,强装镇定说: “我要睡了,你自便。” 林九:不是……这个家,到底谁是主人? 瞧着她反客为主的样子,林九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甩着袖子便快速走了出去。 静之耳尖动了动,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不由撇了撇嘴。 心里头却又被刚刚林九的话说得有些发毛,她警惕地四下打量了一下,虽没发现什么危险,但她仍旧跃上房梁,在上面待了半晌。 不过她可没那个心情睡觉,一来就遇到僵尸,可见这个世界危机四伏,她灵力耗尽,还是赶紧修炼的好。 正当她凝神静气,意图引动体外灵气入体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了金童久违的童声: “静之姐姐!忘了告诉你,玉髓不仅吸引灵兽,对僵尸来说,同样也是大补之物,这个世界你要小心了!” 静之愣住了,此时她脑海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此时,识海里,她的精神体与那个半透明的魂体面面相觑。 “我体内灵力可是被我消耗得空空荡荡的,按理说,你不应该在这时候醒过来的。” 金童抬手看了看自己发着微光的手臂,又打量了一下周身萦绕着浅黄色金光的小猫咪,有些感叹地说: “林风前世,梁二娣本应25岁就去世了的,后来他不是开了医馆的吗,你俩在这几十年里救死扶伤无数,攒了大功德,我当然也跟着受益喽。不过我没插手,天道只给我一咪咪的好处而已,你可要加油啦!” 静之有些恍然,不过心情依旧有些低落,她的精神体怏怏地趴在地上,有些无奈地说: “这世的林九,比二娣更不近人情了呢,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行……” 而且,林九跟二娣的性格太过割裂,她一时之间,竟有些不适应。 这林九的性子,倒是与阿风更为相似。 唉……还是离开阿风太长时间了…… “好像是这样,不过林风神君不也是你死缠烂打求来的姻缘嘛,你就用老招数呗。” 金童浮在空中,盘着两条小短腿,摇晃着小脑袋老神在在建议着。 静之的猫猫头垂得都快掉到地上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说: “先不管他,按照你刚刚说的,那我现在可不就是一个肉靶子了,唉…… 我怎么这么倒霉,你别吵我了,我还是先修炼吧。” 金童看她这副丧气样儿,有些欲言又止,突然,他灵光一闪,有些兴奋地飘到那一瘫猫饼身边说: “你俩是绑定契约的,你在他身边修炼可是事半功倍的,你去他身边修炼呀!” “……额,好像也是。” …… 于是,林九的房间里—— 看着下方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不时转动着的林九,静之瞥了一眼,也没管他,悄然化为本体,蹲坐在离他头顶一米多高的纱帐上,闭上圆溜溜的猫瞳开始入定。 半晌,见她吐纳平稳,林九悄悄地睁开一只眼。 看着他头顶的一大坨毛绒绒的猫屁股,林九有些无语。 他还以为,她怒极了,要半夜进来暗杀他呢。 看这样子,好像是在……修炼? 但是哪家好人是坐在人家纱帐顶上修炼的?! 林九莫名觉得那坨猫屁股压迫力十足,于是他默默起身,轻手轻脚的,就怕那猫妖缠上来似的,卷了席子就去客房睡。 然而,睡到一半,那股子熟悉的压迫感又来了,这回更近。 他转头看着蹲在他枕头边上,一脸肃穆,闭眼修炼的白猫,一时竟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一想到,它性别为母,林九面上突然涌起一股热气。 于是,他又翻身下床,这回草席也不敢拿了,偷偷摸摸走到正厅,本想躺在那摇椅上将就一晚,脑子里却突然想起这个位置,她刚刚躺过。 林九顿感浑身不适,索性撇开眼,抽过旁边的两块长条凳一并,靠在墙角窝了一宿。 第73章 大眼瞪小眼 许是心里藏着事儿,林九直到天蒙蒙亮才睡了过去。 然而,没睡一刻钟,就觉得整个心口处堵得慌,仿佛被块大板砖压着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当下,他便以为自己鬼压床了。 他心道,连道士都敢压,这小鬼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林九额头青筋直跳,他眼还未睁,便抖落袖中的金钱剑攻了过去…… … “师,师父,她谁呀?” 文才端着碗,眼睛不住打量着坐在饭桌另一头的女子。 她虽然冷着脸,但是长得可真俊! 文才的眼神渐渐迷离,一双眼仿佛上了502胶水,死死粘在静之脸上,眼皮都不舍得眨一下。 也就看了几秒,他后脑勺突然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一阵叮当哐铛响,静之眼疾手快接住文才落到半空中的汤匙,默默递给他,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坐他对面的林九说: “怎么?一大早就打我,现在又开始打徒弟了?” 饭桌上两人针尖对麦芒,气氛顿时又凝固住了。 文才揉着后脑勺,绞尽脑汁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缓和氛围的方法,此时他无比希望他那个有着一张巧嘴的师兄能出现在这里。 突然,他眼尖的看到林九脖间的皮肉异常,经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他嗫嚅了两下嘴皮子,还是问出声: “师父,这爪印昨晚都没见过,你——” 话还没说完,文才左右两边的人,两手各死死摁住桌角,桌子底下四只脚转瞬之间不知斗了几个来回。 桌子上装菜的碟子跟碗筷随着他们激烈的过招,跟着一跳一跳的,桌子也不堪重负似的,直发起一阵咯吱咯吱声。 文才无措的把椅子往后一挪,端着他的饭碗就站了起来,想了想,又伸手抢救一下那碟子他爱吃的煎豆腐干。 刚拿起碟子,那块桌子便从中间瞬间断裂开来,桌上的菜碗碎了一地。 “师,师父,你们——” “嗯?”?2 文才被两人冷冽的眼神震退了好几步,直到一屁股抵到房柱上,他才停了下来。 文才:他莫名觉得,那女子身上的气质跟他师父好像啊。 他有些委屈地小声嘀咕着: “那粥可是我一大早起来做的,还有那碟咸菜,可是我腌了许久的,就这么都倒——” “文才,别吃了,我们走!” 林九忍着脖子上那三道爪印传来的刺痛,冷着脸,大步跨过一地的狼藉,径直朝大门口走去。 “师,师父,我的粥还在,要不我还是吃了再……” 林九侧过脸,用余光冷冷瞥了文才一眼说: “……再不来,这个月工钱没收。” 文才被他看得冷汗直流,嘴上却有些忿忿不平,他小声嘀咕着: “就那几个铜板,收了就收了……” “文才!!” “来,来了!” 秉承着不浪费食物的好习惯,文才犹豫了两下,终是把那粥跟那碟豆腐干塞到静之手上,有些不舍地说: “呐,虽然不知道你从哪冒出来的,这粥给你吃,我还没动过筷子。” 静之面色微和,她突然想起来昨晚闻到的那柱香,此时竟觉得眼前这张老脸看起来比他那师父的冷脸看起来顺眼多了。 “我叫林静之,昨晚谢谢你的香,以后我会住在这里,多多关照啊!” 说着,她对文才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文才愣住了,“什,什么香?”突然他又瞪大了眼睛,指着静之鼻尖,哆嗦着嘴唇说: “你,你就是那嚎个不停的女鬼?” 静之瞪着斗鸡眼看他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忍不住后退一步,才没好气地说: “我才不是什么女鬼,我是灵猫,你师父眼瞎把我收了,我一时生气,才哭的。” 这时,大门口又传来林九的催促声,文才不舍地看了那碟豆干一眼,才转身往外走。 走没两步,看着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的静之,他有些疑惑: “你不趁热吃啊?” 静之摇摇头说: “我是灵猫,吃这东西也就是解解馋,还不如去入定修炼。” 文才内心一喜,他指了指侧边厨房说: “那你帮我端回去,我回来再吃。” “……啧。” …… 不过几秒时间。 “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文才内心暗爽,难道……她对他一见钟情了? 静之环着胸,朝前头人群攒动中的林九背影扬了扬下巴说: “我不是跟你,我跟着他。” “啊??” 文才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却又有些一丝不可置信,他指了指前头那道背着手的身影,又指了指身边的静之说: “你不会看上我师父了吧?不对,你们今早还打架了,不应该啊……” 静之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那人的后脑勺,悠悠地叹了口气说: “打是情,骂是爱。年轻人别多问!” 文才撇嘴,并小声嗡嗡: “说得跟你有多大似的,我看啊,你得治治眼睛,我师傅都四十几了!” 静之快走两步,绕过前方的鱼摊子,等到那人重新进入自己的视线,才跟追在自己后头的文才啧啧两声说: “你不懂,年龄大,有年龄大的好处,而且,我都一百五十多岁了,论年纪,我可以做他的祖奶奶!” 文才一脸“你在扯蛋”的表情,抿着嘴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说: “你就这头发像个耄耋老人,身形跟脸比我师兄都年轻!” 静之轻笑一声说: “怎么?不拿我跟你比啊?” 文才苦笑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老脸,悠悠叹了口气说: “你就别打趣我了,虽然我才二十几,但是我这脸看起来比我师父的都老。” 他小时候就是因为这样才被抛弃的,好在他师父心善,将他捡回去养,否则他也不能安然无恙地长到今天。 静之也没想到,一句话就戳到人家心窝子上,她悻悻闭嘴,拍了两下文才自卑到微微内扣的肩膀,才大步跟上离她几步远的林九。 林九动了动耳朵,知道她就在他身后,也没理他,反而转身朝站在街道中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文才唤了一声。 文才闻声赶了过来,一脸失魂落魄的说: “师父,我可不可以不跟你去见任老爷啊?” 林九眉心微皱。 昨晚告知文才这个消息时,他明明喜得满脸红光,怎么突然就反悔了呢? 他不禁转头看了一眼文才旁边的静之,却见她摸了摸鼻子,四处张望着,就是不搭茬。 林九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他养大的徒弟,他还是有些心疼的,于是耐下性子问: “为什么?你跟任老爷有过节吗?” 说着,他还暗暗剜了静之一眼。 心道,文才从昨晚到今早可就接触过她一人,这事儿,肯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没想到,剜这一眼,被时刻偷摸关注他的静之注意到了,于是她也瞪圆了眼睛望过去。 静之:跟谁不会瞪似的,我眼比你大! 就在两人站在街边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文才头都快挠破了,才笨拙的硬扯了个借口说: “不是,我连他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我长这么大也没喝过外国茶,我怕一会儿出洋相,给师父丢了脸。” 第74章 结识新朋友 静之拍了拍文才的肩膀,神气地扬了扬下巴说: “等会上茶了别急啊,我教你。” “文才!” 林九略高一度的呼声,让文才不禁动了动肩膀,赶紧抖落静之放在他肩上的手。 他无奈地朝静之小声哔哔: “你还是别动我了,我师父是个老古板,他跟你能打个平手,跟我嘛,我肯定就死翘翘了。” 瞧着前面那人背在身后捏得指节发白的拳头,静之就知道他听见了,她暗笑了没几声,精神突然有些恍惚。 阿风……也是这样的呢。 林警官拍人屁股拍到他马腿上的事儿,相隔一百多年,突然又回溯到她脑中。 她讪讪收回手,仿佛怕被谁看到似的,索性环胸走着,把两只手交叉夹在腋下。 此时,她在识海里不断呼喊着金童: 【静之:诶诶诶,小金啊,阿风不会在镜子外面看我吧?】 【金童:……倒是不会,你不回去,那个镜子是不会再次开启的,不过有个问题。】 【静之:什么问题?】 【金童:你跟他在每一世所经历的所有细节,在你脱离那世后,会变成他的实际记忆……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获得了梁二娣这一百多年所有的记忆了。】 【静之:……嗯……这个……我怎么感觉不太妙的样子。】 镜子外: 林风紧紧捏着手中的朔源镜,两眼无神看了那黯淡的镜面许久,心情实在难以言表。 他又心疼静之的不易,又感念她对前世别扭自己的好,还要一边吃自己的飞醋,真的是…… 半晌,他转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他头顶好像多了一顶叫梁二娣的绿帽。 所以……这到底算不算…出轨啊? 下一秒,他狠狠抽了一下自己的手,肠子都快悔青了: 叫你不收好东西,这下好了,她不知道要出几次…对象是他的轨…… …… 回到林九这儿。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了茶餐厅。 刚走到门口,就被一穿着西化的侍从拦了下来。 “请问,有预约吗?” 林九愣住了,这茶餐厅是一留洋归来的老板近来新开的,他也没喝过外国茶,且以往镇上的茶楼只要进去坐下,就有小二麻利的端来茶水。 这里…竟是还要预约的吗? 文才亦然。 在新鲜事物面前,人总会习惯性的先退缩一步。 他紧紧揪着林九的袖子,把脸藏在他师父身后,生怕那侍从因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而瞧不起他。 “是任老爷请我们来的!” 静之来自90年代,对于预约制的茶餐厅,她倒是熟门熟路,甚至可以说比这看门的小子懂得还多。 她一脸淡定的样子,倒是真唬住了那侍从,于是恭恭敬敬地将三人引入厅内。 “诶,你真喝过啊?”文才小声问。 林九只多看了她一眼,文才倒是一脸讶异,眼里又含着几丝羡慕,随即头不动眼乱动,悄咪咪打量起了这个对他来说,显得有些富丽堂皇的地方。 “真的啦,别说话了,你看是不是那个人啊,他站起来了,啊,他朝我们拱手了!” 话音未落,林九收回眼神,跟着一拱手迎了上去:“任老爷!” “九叔,你来了!这位是……?” 任发讶异了两下,一是因她精致的容貌,二是因她异于常人的白发。 听到问话,林九一下怔住了。 源于对抓错了人的一点愧疚,他倒是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赶出去让她出丑。 只是……他如今倒是不知该怎么介绍她了。 毕竟,他知道的可能还没有文才了解的多。 “你好,我叫林静之,是九叔的……助手加私人跟班。” 静之落落大方的介绍自己,并向任发伸出纤长的右手。 林九因她的话眼皮跳了一下,任发倒是怔了两秒,他下意识轻轻握住她指尖摇晃两下。 握手礼,在这个时代并不多见。 大家最多也就拱拱手,再尊敬一点,鞠个躬,福个身子。 看来,这个叫林静之的,是个出去见过世面的人。 任发眼里瞬间消去对她皮肉上的浅薄惊艳,又迅速换上了一抹正视与尊重。 他正了脸色,将三人引入座。 空气一时安静,林九不善言辞,作为长者,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扯着嘴角做出一副礼貌而不失疏离的笑容客套一下: “听说令千金从省城回来了,她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静之与他之间隔了个文才,但桌子是圆的,所以他脸上微微不自然的表情倒是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嘴角微勾,这林九,估计也是随意扯了个话题,他不甚自在的样子,倒是有些可爱。 那任老爷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他只跟林九话了两句家常,便将话引入正题。 “九叔,这次移墓的事儿……哦,她来了!”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微微抬起屁股朝门口看去,满脸皆是他对这个女儿的自豪。 静之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一看,一粉面桃妆的妙龄女子穿着一身粉色洋装款款而来,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爸爸。” “这是我女儿婷婷。” 任婷婷对众人颔首,却见文才眼都不带眨一下的盯着她,盯得她有些生理不适,于是蹙了蹙眉,暗暗瞪了他一眼,才坐到任发旁边。 静之扯了扯还在看的文才的袖子,没好气地低声劝诫:“喜欢也不能一直盯着看。” 文才被摇得如梦初醒,头都快埋到桌子底下了,余光却还是不自觉地一直朝他侧边的婷婷身上瞟。 静之:……呵,男人。 任发对文才有些鬼祟的眼神也有些不喜,又碍于他确实有事儿要求林九,于是也不好发作,只能扯了扯嘴角,拿了菜单朝林九问: “我要coffee,九叔你要什么?” 林九拿着菜单正襟危坐,打开菜单的那一刻,他的瞳孔微微晃动一下,不过一秒,他迅速合上菜单,清了下嗓子: “那我也要coffee。” 那边婷婷也跟侍从点了,文才也傻傻的跟着点了咖啡,耳边却听闻师父要了coffee,一直没有主见的他顿时有些慌了,于是朝侧边的林九小声嘀咕: “师父,我能不能不要咖啡,也要coffee?” 林九礼貌性的微笑顿时僵在脸上。 这臭小子,被人请客还敢挑三拣四? 要是传出去了,别人岂不是会说他林九教导无方?! 于是他朝对面两父女讪笑一下,又不动声色瞪了文才一眼: “叫了就算了吧。” 文才这回连苦笑都没了,一脸委屈,垂头丧气,静之跟侍从说她也要咖啡后,又转头朝文才悄悄解释了coffee就是咖啡的事。 文才哦哦两声,心倒是安下来了,这一双小眼睛可又开始不老实了,一分钟八百个小动作,就为了多看一眼婷婷。 这时,耳朵灵敏的林九却是脸色微窘。 这姑娘…早不说晚不说,等他出完糗了再说,她是故意的吧? 这般想着,他暗暗朝静之瞥了一眼,却见她不知何时就一直盯着他,那目光甚至比文才看婷婷的目光还更具侵略性。 跟触电了似的,林九赶紧又将眼珠子转了回去,直视他对面的任发。 “……切。” 静之正小声嘀咕着,任发心里藏着事儿,没空理会他们的“眉来眼去”,他轻咳了一声,有些迫不及待的切回正题: “九叔,关于先父起棺迁葬的事,不知道您择了日子没有啊?” 林九沉思几秒,才正了脸色缓缓劝诫: “我看你先考虑考虑,这种事,一动不如一静。” 毕竟,迁的好,庇荫子孙,人财兴旺;迁得不好了,小则人畜不宁,大则家破人亡。 任发回想了一下他家近几年来发生的一系列倒霉事,微微犹豫的表情瞬间变得坚定: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当年看风水的说,二十年后一定要起棺迁葬。” 林九打量了他两眼,见他意已决,也不好再推脱,毕竟,他也是要“养家糊口”的,再推,他怕快到手的生意给推没,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微阖眸子,暗暗掐指算了一下最近适合动土的日子,这才正视任发建议: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三天之后动土起棺。” 见林九答应,任发忙不迭地点头应是,就在这时,一侍应生说有人找,唤走了任发,桌上的场面一时变得尴尬起来。 林九跟静之面面相觑,然后又双双别过脸去。准确的说,应该是林九别过脸去,静之这会儿依旧直勾勾盯着人家瞧。 而文才见人家爹走了,眼珠子恨不得粘在婷婷身上,婷婷心中烦闷,看着刚上上来的咖啡,她突然美眸一闪,嘴角渐渐勾了起来。 这时,文才望着他面前的一黑一白两杯不明液体,愣了神,他早就把静之刚刚说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潜意识里,他还是更信任他师父。 “师父,这两杯…先喝哪一杯啊?” 林九…林九想说他也不知道啊,但是在徒弟和那个狗皮膏药面前,说不知道,实在是太丢面儿了,他一时如坐针毡,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这时,他的“救星”出现了,婷婷施施然抿了一口咖啡,又喝了一口奶,然后往嘴里倒一勺糖,最后咕噜两下,在嘴里混匀才咽了下去。 这一系列陌生的操作都给文才看傻了,然,秉着心上人做什么都是对的的想法,文才不疑有他,傻愣愣的赶紧跟着人家做。 静之来不及阻止,却眼尖的看到林九也要这么做,心中实在不舍他这样被人耍,所以暗暗踹了一下他的脚。 正襟危坐的林九被踹得浑身一震,捏着咖啡杯的手指节都泛起了白,他默默抬起眼皮与她对视,眼神有些复杂。 这姑娘,不会现在还要跟他打吧? 正这样想着,静之突然说话了: “纯咖啡苦涩,加牛奶能顺滑口感,至于甜度,就得根据自己的口味来加糖了,你说是吧,婷婷妹子?” 婷婷没想到桌上还有个懂行的,她讪笑了一下,低着头再不敢说话,两颊红红,恨不得当场找个洞钻进去。 林九则是面上一红,他…好像又错怪她了。 动作上却下意识根据她说的话践行,最后调出来一杯香浓顺滑的咖啡,浅酌了一口,尝到味道的同时,心里头对她的歉意又默默多了一分。 “静之,你怎么不早说,那杯黑的,苦得我舌根发麻。” 静之闻声回头一看。 嚯! 文才的苦瓜脸更苦了! 她肩一耸,手一摊,有些无奈地说: “谁叫你看人家小姑娘生得精致漂亮,优雅可爱,脑子就跟着一起丢了,我都没来得及提醒你,你就喝完了。” 静之这一顿夸,让婷婷成功红了脸,文才也跟着涨红了脸,不过是臊的,他默默把头又低下,嘴里不住嘀咕着“哪里有”。 “你叫静之?等会有空不,我们一起出去逛街呀?” 婷婷打破沉默,有些期待地看着静之。 这姑娘……说话还怪好听的,她喜欢。 静之下意识看了一眼林九,林九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头除了对她的那两分歉意,剩下的八分,全是巴不得她赶紧走。 静之:他竟是…连句客套的挽留都没给。 她亮晶晶的眸子顿时黯淡了下来,低声跟婷婷说了声好,便不再说话。 婷婷倒是乐了,与女孩子相处她更自在,当下便过来拉着静之就要走。 这时任发谈完事情回来了。 “婷婷,你们要去哪儿?” “爸爸,我们出去逛逛,你们接着聊!” 说罢,她扯着静之,迈着轻快的步伐,就朝外头走。 “对不起,刚刚我不是故意给你难堪的。” 静之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先跟人家小姑娘道个歉,毕竟,确实是文才唐突了人家。 婷婷被静之那双剔透的大眼睛看得有些脸红,于是结结巴巴回应着: “……没,没关系,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直勾勾盯着我看,我也有错……” “那……重新认识一下?” “任家任婷婷!” “义庄林静之!” 两人相视一笑,不到一会儿,就亲亲热热手挽着手到处乱逛。 林九坐的位置在二楼,眼前的那杯咖啡,他喝了两三口,便再未动过。 每酌一口,歉意便多一分,他索性不喝了。 眼神不时瞄过楼下那个巧笑颜兮的身影,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按理说,她就算帮文才,也不该帮他的,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还有她刚刚对任老爷的自我介绍… 助手兼私人跟班吗? 这两个身份,他是一个也不想答应。 …… 街上。 “静之姐,你化妆了吗?皮肤这么好?你这个淡红色的眼影打得好自然啊!” 静之一顿吭哧,涨红了脸,好半天才细若蚊声挤出两个字:“……不会。” 皮肤是天生的,淡红色眼影也是灵猫一族自带的,她会个鬼的化妆哦。 婷婷凑近耳朵:“什么?” 静之头越埋越低:“我说,我不会化妆。” 她脑子里突然想起她之前给自己化过的唯一一次妆容,那个妆成功的让在场众人笑得掀翻屋顶,从那次以后,她便封了学化妆的心了。 至于上辈子偶尔的几次上妆,还全都是二娣帮她的,二娣化妆可真是鬼斧神工,牛的一批,说到这,她还真是有些想念他了呢。 就在这时,婷婷扯了扯她的胳膊说: “想什么呢?我刚刚问到了,那边有家卖胭脂水粉的店铺,我们过去看看?哪有女子不爱俏的,你不会,我刚好可以教你呀!” “……行叭。” 对于活泼的小姑娘,她总是无法拒绝。 此时,婷婷却莫名的从静之看她的眼神里,看出了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和蔼? 她静之姐姐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 可真是有些怪呢。 …… “叮铃!” 一声铃铛轻响,秋生昂起头来看向二人,莫名的,他的情绪有些低落,眼里又极快的闪过一丝嫌弃: “小姐,请随便看啊,我姑妈跟我说过,你们会来的!” 婷婷并未察觉,那抹嫌弃却被眼尖的静之捕捉到了。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暗暗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 除去他俊俏的脸蛋不说,此时他穿着一浅灰色夹克配白底衬衣,两臂的绑带更秀出他上臂肌肉的健壮,鼓鼓的胸肌把衬衣绷得紧紧的,静之暗暗点头。 是个练家子,看上去身手不错的样子。 就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老是往她和婷婷脸上流连,看得她手有些痒。 正当她思索的时候,这人突然开始跟婷婷闲聊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做这个的?” “我十二岁就开始了。” 说着,婷婷接过他手里的胭脂,指腹沾了一点轻轻涂抹到手背上,又怼了怼静之胳膊: “诶,你看看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静之收回打量四周的眼神,认真的打量一眼她的手背。 皮肤莹白,那抹淡淡砖红色调,显得她的皮肤更多了几分暖意。 静之不会化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指了指柜台后的小伙子: “别问我了,你问问他呗,他每天经手这么多客人,肯定会给你挑个合适的。” 秋生一手撑在柜台上,斜斜站着,语气带着几分自豪,又指了指婷婷手中的胭脂说: “那是,我从小就帮我姑妈看店了,你皮肤白,那个颜色最衬你了……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 婷婷:“什么问题?” 秋生瞥一眼静之,见她又开始打量他店里的西洋钟表,于是赶紧俯下身悄悄的问: “你真的十二岁就开始做了?” 说着,他的眼神还不自觉的朝外头斜对面的怡红院看了一眼。 这一眼,专注于涂抹胭脂的婷婷倒是未曾看到,她糯糯答道: “是啊,从十二岁我妈就开始教我了!” 秋生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什么?!你妈教你的?!!” 声音颇大,引得静之朝他看了一眼,秋生赶紧讪笑一下,说了句随便看,又赶紧低头等着婷婷的回答。 好家伙! 他心里直呼好家伙! 这姑娘的妈听起来也是个神人啊! 这时婷婷仿佛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笑颜不再,眼眶也有些红: “是啊,可惜她已经过世了,我只好到省城去学。” 听到这话,静之钟表也不看了,默默蹭了过来,轻轻挽住婷婷的胳膊。 婷婷回头一看,就瞅见静之眼里闪过的心疼,她柔柔一笑,拍了拍她手臂上的手说: “事情都过去好久了,我没事啦。” 静之点点头,只是再未曾走开,就静静陪着她。 她心想着,所爱之人,就算死了再久,看到熟悉的事物时,难免会勾起几分愁思,刚刚婷婷那红眼圈她可是瞧见了…… 秋生若有所思,忍不住又问: “你今年几岁啊?” “十八岁咯!” “那岂不是做……学了六年?!” 秋生又是大吃一惊。 没想到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居然经验这么丰富! 他欲言又止,思索了几下,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有没有想过做…呸,学到哪一天啊?” 第75章 风水轮流转 婷婷一脸坚定:“如果有可能,我肯定要学到八十岁。” 她又摇了摇静之的胳膊说:“你是个姑娘家,你也要一起学。” 静之对化妆实在没兴趣,她讪笑一下,刚要婉拒,秋生却惊得直起了身子: “什么?!你还要教给她?” 说着,他又以一种“原来是个未来的失足少女,当真可惜”的眼神看着静之,还不时摇摇头,叹口气,看得静之拳头梆硬。 话说,她怎么觉得眼前这个小哥的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秋生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又开始靠着柜台斜斜站着,暗暗朝婷婷翻了个白眼说: “这事儿你还是自己做就好了,别教坏别人。” 静之不好拂了小姑娘的面子,她瞪了一眼秋生,又看了两眼脸色不太好的婷婷,有些左右为难: “不至于教坏吧,我就是…不太喜欢那事儿而已。” 秋生:得,还是个x冷淡,上天有好生之德,他总算是救回来一个。 他迅速夺过婷婷手中的胭脂盒,一脸不耐烦的说: “今天不做你的生意了,你还是回对面去吧。” 就在二人摸不着头脑,想朝外头看看他说的对面是什么的时候,店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人挡了二人的视线走了过来。 “呦!文才,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静之还未开口,秋生便先一步与文才打了声招呼。 “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他是我师兄!” 文才的眼神略过秋生,不由自主地又落到婷婷脸上,却见她郁郁寡欢的样子, 他当即便凑了过去: “婷婷,你怎么生气了?静之,发生什么事啊?” 见文才好似认识这两人的样子,秋生瞬间变了脸色。 他快步绕出柜台,凑到文才耳边低声问道:“你认识她们?” 文才被秋生紧张兮兮的一爪子捏得有些痛,他不适地动了动肩膀,老老实实地说: “穿粉色衣服的,是任老爷的千金,任婷婷,穿白色衣服的,是昨晚师父收的女g——” 话未说完,静之便瞪了他一眼:“文才!”,她又暗暗朝文才使了个眼色,悄悄指了指身侧的婷婷。 文才瞬间捂嘴,默默摇摇头。 婷婷要是知道静之是只猫妖,不得一蹦三尺高。 算了,他还是不说了。 他闭嘴了,婷婷倒是有话了,她好奇地朝对面看了看,待看清招牌后,她一脸疑惑的回头问:“怡红院是什么地方?” “是妓——” 文才的嘴被秋生死死捂住,秋生讪笑了一下说:“是酒楼。” 怡,怡红院?! 听到这三个字,静之哪里还能不明白他刚刚态度的转变。 原来,这臭小子竟是将她们二人认成妓女了吗? 他这眼神,倒是跟他师父有的一拼。 静之咬了咬后槽牙,刚想骂人,身边的婷婷却看到对面的姑娘拦了当街的男人亲热走进楼里。 电光石火间,她悟了。 “啪!” 秋生捂着肿起的脸,一脸无措的说:“小姐我……” 婷婷放下火辣辣的手掌,涨红了脸,朝静之快速辞别,便冷着脸冲了出去。 看到静之转向他,秋生下意识赶紧捂住另外一边脸,又拿胳膊挡在身前。 “啧,我不打你,下次麻烦问问清楚,她这一巴掌,算是给你个教训。” 说罢,静之转头问文才:“你师父呢?还没谈完吗?” 边说着,她又踮起脚尖,朝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张望。 这时,秋生又扯了扯文才的袖子问:“她是谁,你还没说呢。” 就在这时,看到出现在街头那道挺立的身影,静之眼前一亮,急急急忙追了出去。 …… “跟着我干什么?” 林九皱着眉头,脸上满是无奈。 刚刚她暗中帮了他一次,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此刻竟是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把她给赶走了。 静之撇了撇嘴,调皮地学着林九走路时的模样,双手背在身后,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一边走着,还边模仿二娣之前朝她放电的姿态,朝林九抛了个媚眼,甚至还夹了一下嗓子娇娇地嗔他一句: “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想走哪里,就走哪里~” “……” 她的嗓子昨晚哭久了本就有些沙哑,嗓子一夹,多了几分怪异和搞笑。 然而林九感情方面一片空白,他还是头一遭被一个女人这样对待。 故而,尽管静之眼神和动作生涩,他还是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僵住几秒,深吸一口气后,迅速地往旁边横跨了两大步。 再也不敢多看静之一眼,然后便自顾自地加快脚步,朝着秋生姑妈的店铺匆匆赶去。 还未过马路,便看到他两个徒弟在店对面的怡红院门口打闹,文才那小子,居然还学鸡的样子,扇了两下胳膊。 林九捏了捏眉心,不知是否一宿没睡好,此刻他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俩徒弟的举动更是如火上浇油一般,惹得他额头青筋直跳。 他快步上前,猛拍了一下文才后脑勺,提溜着他的衣领,赶紧远离这烟花之地。 期间他的眼神一直看向地面,完全不敢去瞧那门口穿着暴露的几位姑娘。 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静之,眼睛死死盯在他有些发红的耳垂上,暗自轻笑了一下。 心里不由感叹: 我拿前世你对付我的招数,来对付后世的你,这回…看你该怎么办…… 呵,风水,这不就转到他自个儿头上了嘛…… 第76章 重新出发 两天后。 “欸,你是不是喜欢我师父呀?” 秋生突然伸出一张大脸凑到静之面前,脸上满是好奇和八卦的神情。 这突如其来的发问让静之一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喜欢,就能够解释得清楚的了。 对于林九,她内心的感受极其复杂。 而且,此时她的心里满满都是他的前世,自她消失又回到他身边后,几十年来,二娣对她极好,是恨不得把她拴在裤腰带上带着,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程度。 只不过,每每看到林九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凑上去逗他几句,想看看他板着的脸露出龟裂的表情。 所以,在她的潜意识深处,总觉得若是将自己心底对二娣那份深厚的情感直接投射到林九身上的话,无论是对林九本人,还是已经逝去的二娣,都是一种极大的不公平。 这种纠结的心情,如同乱麻般缠绕在她心头,让她难以理清思绪。 …… 所以,每每逗林九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变脸呢,她自己就得先垂着头抑郁一会儿。 她那副精神分裂的样子,搞得林九说也不是,骂又骂不出口,于是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两天。 想到这,静之侧过头悠悠看了那正在锻炼的林九一眼,小声地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就当是这样吧。” 听到她不明不白的回答,秋生嬉笑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他突然坐直身子,十分认真地对静之说: “不管你想怎么样,请不要伤害到我师父。” 跟秋生处了两天,静之也了解了一点他的性子,身手好,但是调皮好动,每每都能把他师父气个半死,现在他露出这副表情,倒是让静之有些惊讶。 “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他的,你放心。” 说罢,她卸下脸上十分郑重的神情,又似笑非笑地看着秋生说: “倒是你,你这两天可没少气你师父,反倒说起我来了。” 见她不似说假话,秋生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摸了摸后脖颈,眼珠子转了好几圈,终是选择倒打一耙: “我靠,你不也是一样! 每天晚上都撵着我师父到处跑,我好不容易回来睡两天,你都把他撵到我床上睡了,挤死了!” 静之悻悻,她卷着一缕胸前的头发,别过脸去,张合着嘴小声嘀咕着什么,秋生禁不住好奇心将耳朵凑了过去。 凑到一半,一只大手扭住他的耳朵猛地就往上提。 “诶诶诶,师父,痛痛痛!” 林九将秋生的重脑袋提远几步,才放开他,沉声问道: “凑这么近干什么,文才呢?” 秋生揉着发红的耳朵,撅着嘴瞧冷着脸的林九一眼,又指了指门外说: “你不是说师叔要经过我们这里吗,他出去接一下嘛。” 林九那本就生得极近的剑眉,此时蹙得几乎连成一线。 这个文才,跟他学了这么久,连赶尸是在夜间赶的这种事儿都记不清了吗? 这会儿出去能接到人才有鬼。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刚转回头,就看到秋生不知何时又蹲在了那里,与侧身坐在亭边的静之脑袋凑在一起,正嘀嘀咕咕地说着小话。 看到这一幕,他的眉心猛地一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名火: “你看看你师弟,都晓得去接人了,你还杵在这,还不快去做晚饭。”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记得多做一些,你师叔的饭量可大得很!” 话音刚落,秋生只听得身后一阵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他反应极其迅速,一个敏捷的后空翻,躲开了林九踹过来的一脚。 随后,他像一只灵活的猴子一般,快速躲到了一根粗壮的柱子后面。 嘴里应了一声“哦”之后,便脚下生风,朝着侧方的厨房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静之眼疾手快,一把紧紧捏住了林九那只差几寸就要踹到她脸上的脚踝。 她神色淡然,指了指天边的晚霞,轻声说道: “今天天气这么好,何必如此暴躁嘛......”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只见林九的嘴巴越抿越紧,手中的脚踝乃至他的脚尖都绷得紧紧的,甚至从他身侧还传来了一阵似有若无的嘎嘣声。 静之瞬间感觉头皮发麻,心道不妙,赶忙松开手,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二话不说,直直奔向厨房,一边跑一边喊道: “我也去帮忙!” “……” 林九动了动被她捏住了几秒的脚踝,只觉得那一圈皮肉,烫得有些惊人,他另外一只脚忍不住别过去蹭了蹭,直到把自己蹭得皮肤生疼了,他才松了口气,停了下来。 学道之人,耳聪目明。 她刚刚说的“就算是吧”以及那句笃定的“永远不会伤害他”犹如魔音一般,还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害羞,说没有的话,是骗人的。 但更多的是迷茫与不解。 她对他的态度太过奇怪,远远不是对一个陌生人,或者说,对一个一见钟情之人的态度。 他林九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虽未经感情之事,但她眼里确实突兀地出现了几分对他的情意,且不知为何,有时候那眼神里还掺杂着一点愧疚,有些时候,又好似在透过他看什么人。 这种种不正常的迹象,已足以打消他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羞赧之意。 此时正跟秋生备饭菜的静之还不知道,才刚来两天,她的马甲被敏锐的林九扒得只剩一点了。 厨房内。 望着正洗菜的秋生,静之眼神有些微迷离。 “诶,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秋生回头:“你说啊。”他又勾起一边嘴角邪笑一下:“又想问我师父的事啊?” 静之收回眼神,直直盯着灶台下的火说:“……不是。” 秋生唉了一声,耸耸肩,见没八卦可听,他声线都低了下来: “你随便问吧。” 见静之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他又搞怪地跟唱戏似的夹着嗓子,甩甩手上的水朝她做了揖,又捏个兰花指说: “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原以为,静之会笑。 然而,静之突然看着他红了眼眶。 秋生顿时僵在原地,他有些无措地收回手,放下手中的菜,快走两步来到她跟前: “诶,你,你别哭啊,难道是我唱得太难听了?” 静之摇摇头,却又点点头,挑去眼角的泪水,轻笑了一声说: “确实难听,但我爱听。” 他半蹲下来,缓缓松了口气,一脸好奇地问: “你也爱听戏啊?” 那只翻弄着烧火棍的手停了一瞬,随即又把烧断了半截的木头往里塞了塞,碳化的一面戳到另一根通红的木棍,搓出了几滴火星子扬到灶外头来。 静之静静地看着消失在空气中的火星子,回答的声音,虚得秋生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说: “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却再也听不到了。” 秋生挠头:“怎么会听不到呢,我听说再过一段时间,兰贵芳就要巡到我们这儿了,我师父也很喜欢听呀,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静之愣了几秒,才蔫蔫地点点头。 秋生最见不得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他拿手肘怼了怼静之的膝盖,转移话题: “你刚刚不是有问题要问,你倒是说呀!” 静之收回思绪,蹙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的问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对夫妻,原本很相爱,但是那个男的有一天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突然失忆了,那那个小娘子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赶紧带他去看大夫啊!” “看大夫好不了的,我是说感情的事儿,那个小娘子还爱着他,但是那个男的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她怕他不会再爱她了,那怎么办呢?要……离吗?” “离什么?” 静之强装镇定,又往灶里塞进去一根柴火说: “离婚,也就是说……离开他。” 说到后三个字,静之的心突然揪了起来,一股强烈的不舍突然涌上心头,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竖着耳朵等待着秋生的回答。 不过几秒,她却觉得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长,秋生终于舍得动动他的尊口了。 他皱起眉头说: “离什么,忘记了,重新培养感情就好了呗,既然能跟那个小娘子结为夫妻,那么那个男的肯定是爱她身上的某一点,能爱上一次,肯定可以爱上第二次呀!” 静之愣愣地看着他,眼睛突然被熏得有些睁不开。 这时,秋生一把拉起她,一屁股坐到灶前,扒拉出来几根焦黑却并未燃起的柴火,没好气地说: “你今天是怎么了,烧火也烧不好,柴火放太多啦,这烟不得呛死你!” 他吸了吸鼻子,又赶紧站起来掀起锅盖一看。 靠!米饭糊底了! 刚想说她两句,秋生一转头,只来得及看到静之的一个背影。 她已经跨出厨房,出去前说了一句“谢谢你”,就不见踪影。 秋生看着大敞开的厨房门,撇了撇嘴不住嘀咕着: “还说进来帮我做饭,结果连人都不见了,哼!” …… 亭子里。 静之与林九端坐桌子两端。 林九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于是挪了挪屁股,又往后仰了仰身子: “找我什么事?” 静之看人一般喜欢先看眼睛,这辈子林九的眼神比二娣锐利了不少。 这个时候,他看向她的目光虽说称不上有多么犀利,但也绝对不能说是温和的,其中甚至仅仅只有那么几丝尴尬与不自在而已。 察觉到他这样的眼神,她不由得有些泄气。 不过只是短短一瞬间之后,她便像是重新被注入了力量一般,将原本略微弯曲的腰板挺得笔直。 她脑海中默默地回想着刚刚秋生所说过的那些话,并在肚子里反复琢磨、组织语言,终于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先前在任老爷面前提到的助手那件事,可不是随口说说闹着玩的,我是真心实意想要留在这里做事的。” 然而,当她看到林九的脸色渐渐黑下来时,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随即又赶忙开口试图挽救当前的局面: “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擅自踏入你的房间半步,你只需要把我当作普通的同事来对待就行了。” 听到她这番话,林九紧紧皱起的眉头依然没有半分松开的迹象,只见他沉默不语,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轻点了一下头说道: “好吧,不过,我能给你的银钱不多,你就暂时跟……文才一样的份例好了。待会我叫秋生给你打扫一间客房出来,还有,别在乡亲们面前露出你的半妖特征,先说好,别给我惹事,不然……” 静之抬手轻轻捏住那根食指,“不用不然,我给你惹事的话,我会自己滚出去的。” 感受到食指被包裹着的温热和皮肤相触的细腻质感,他犹如被触电了般,大力抽回手。 瞥见静之那压抑又带着几分失落的目光时,他闭了闭眼,压下莫名浮现的一点堵心的情绪,狠狠心又提了一个条件: “男女有别,不止与我,与秋生和文才相处时,你最好不要动手动脚。” 听到这话,静之立马站了起来,连退几步,两手背在身后,绞得指节有些发白,她低垂着头,闷闷地应了声好。 仿佛怕再被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伤到似的,静之竟是不敢再瞧他一眼,点点头后,干脆转身又去了厨房。 望着她那挺直到有些倔强的背影,林九不知为何,心里一揪。 他不禁暗道,难道是自己说重了? 可是,刚刚商量出来的结果,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做法了。 …… 晚上,亭子内,五个人正围在桌前吃饭。 四目吃了一口饭后,突然面露难色:“师兄,你这俩徒弟的厨艺是越来越烂了,有空去我那儿尝尝家乐的手艺啊。” 这时,静之突然举起一只手,“饭是我做的,对不起,我火候没控制好。” 第77章 我管不了你 可能是想通了,静之一扫之前的郁色,她吐了吐舌头,又笑着道了声抱歉。 桌子上突然一片寂静,四目瞧了静之一眼,又向林九投去疑问的眼神,结果林九默默地捧着一碗半焦不焦的饭吃着,不见嫌弃,也不见喜欢,神色不明。 于是他又将目光投向林九旁边的秋生。 刚刚秋生可是把静之与林九之间那点儿事都跟他说了,他的八卦之心可谓是蠢蠢欲动,眼神不住地在林九和静之之间流转。 秋生耸耸肩,瞧着笑意渐渐凝固在嘴角的静之,他忍不住出声打个圆场: “哎呀,火大了也是常有的事嘛,吃菜,我就是打个下手,菜也是静之做的,我尝过了,味道很好啊。” 文才夹了一筷子菜,本想浅尝一口,安慰安慰情绪突然又down下来的静之,结果刚一入口嚼没两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好,好吃!” 四目一脸怀疑,毕竟他手里的饭可还夹着烧焦的米粒呢。 他有些犹豫的夹了一筷子菜,又跟食堂阿姨似的哆嗦着手腕,等到筷子上只剩下一小根四季豆,才视死如归似的,将菜投入嘴里。 没嚼几下,他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话也不说了,伸筷子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结果,四菜一汤,被他们四个大男人几乎干了大半,林九口腹之欲倒是没有那么强烈,但也比平时多用了半碗饭,尽管那饭是焦的。 静之捧着碗,有一搭没一搭吃着,眼角瞥见他不住伸筷子的动作,嘴角的笑意又慢慢回归。 饭后,四目挺着微微凸出的肚子,一脸满足的说: “啊,真好吃,你们是不知道,我这趟走的都是山路,梆硬的馒头饼子都要吃吐了。” 静之笑了笑:“你喜欢吃的话,可以多过来这里,我再做给你吃。” 四目点了点头,又隐晦的看了一眼正慢悠悠喝汤的林九,这才起身走到他常宿的那间客房前。 刚推开门,又突然转头朝林九说: “师兄,等会半夜我还要把尸体赶到其他镇,我先去睡会啦。” “去吧。” 脚刚跨入门槛,四目又回头朝秋生和文才仔细交代: “我那些客户,记得帮我上香,还有长明灯要帮我看好,灯油没有记得加,千万别熄灭了。” 秋生有些不耐烦,他随意扬了扬手说: “知道啦知道啦,师叔,每次来你就得说一遍,我耳朵都快长茧子了,快去睡快去睡!” 四目一梗,朝他翻了个白眼:“知道就好。” …… 饭后,秋生文才揽下了收拾碗筷的活计,林九则如往常一般,吃饱了就去书房看会儿书。 静之乐得轻松,在凉亭上吹了一会儿风,刚打了一会儿的坐,耳边就听到文才从厨房走出来的声音,却是不见秋生。 “你师兄回去他姑妈那儿了?” 文才摇摇头:“不知道,刚刚洗完碗他人就不见了。” 他想了想又说:“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我师叔的客户?” 他想着,总有一天,她应该要习惯这些东西的,趁此机会让她多看看,开开眼界也好。 “好啊,走吧。” 静之站起身,脚下一点,眨眼间便落到文才跟前,给他吓得后退两步。 “你可真快,那怎么还会被我师父抓住?” “……废话少说,走不走?” 要不是那只僵尸追了她一路,以及她对他的不设防,她才不会那么简单被他收了呢。 “……走。” …… “……你确定他们真的不会半夜突然动起来?” 静之看着香炉后,那一溜儿穿着棺袍,额头贴着黄符的僵尸,不由后退了两步。 倒也不是怕,主要是打不死,还容易缠上她,烦死个人。 这时,一阵夜风从门口轻轻吹了进来,他们额头上的黄符轻轻飘动着,露出了这些尸体惨白阴森的脸和发紫的嘴唇。 静之下意识快走两步,赶紧将门合上。 他们头顶上的符纸倒是跟阿风当时定住她的符纸差不多,作用应该是一样的,可千万不能被风吹掉了。 就在这时,文才拿了一大把香过来分给她: “呐,帮帮忙,每个棺材侧面摆着的香炉各插三根,早做完早收工啦。” 静之接过香,默默打量着这房间左侧那十几副棺材,她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些尸体就一直放在这儿吗?” 文才给他师叔的十几个客户插了一大把香,说了句“兄弟们吃饭了”,这才回头与她慢慢解释: “当然不是啦,有些人家觉得去世的亲人放家里太晦气,就会放到我们这里来,等过了头七,会自己将尸体来领走的。 咱们呢,就领些保管尸体的费用,届时不管他们是要把亲人土葬还是火葬,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不过也有例外就是啦。” 静之越插越熟练,不到一会儿就来到一具稍显破烂的棺材前。 “什么例外?” 文才转头一看,指了指她身前那棺材说: “有些无主的尸体,师父心善,有时候也会捡回来供个七七四十九天再给他们下葬的,就比如你身前那棺材里的就是。” 静之哦了一声,挑出三根香刚想插到香炉里,却插了个空。 “文才,这个棺材没有配香炉的吗?” 文才解释:“香炉一般都是乡亲们自配的,尸体领回去的时候,香炉他们也会一并带回去供着,这具尸体没有亲人,自然就没有香炉咯,你插到棺材缝里就行。” 静之点点头,俯下身观察了一下侧面,发现那缝隙还真有几根燃尽的香脚。 她捻起三根仔细插了进去,学了文才的样子叫声“兄弟吃饭了”,这才缓缓起身,走向下一个棺材。 “唰!” 什么声音? 静之立马侧头看去。 咦? 她刚刚插了香的吧? 静之用力眨了眨眼睛,甚至揉了几下,以为自己做梦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如此真实,令她不得不信。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再次朝着那破棺材走去。 这次,她毫不犹豫地又插进了三根香。 就在她尚未转过身来的时候,只听得“唰”的一声响,那三根刚刚插入的香就如同被某种神秘力量吸引一般,瞬间消失在棺材内。 静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只见暗粉色的香灰散落了一地,空气中也还飘散着一缕残香。 刹那间,一股寒意如电流般从她的脚底直冲而上,一直抵达脊梁骨。 静之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莫非这棺材中的无主尸体心怀怨气,已经化作了可怕的厉鬼不成? 想到此处,她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唾沫,喉咙发出“咕咚”一声轻响。 尽管内心有些害怕,但强烈的好奇心犹如一只顽皮的小猫,不停地抓挠着她的心弦。 她警惕地伸出手,缓缓扶住棺材盖子。 犹豫再三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轻轻地推动棺材盖,露出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探头朝里面窥视,突然间,一只布满蛛丝、惨白嶙峋的骷髅手猛地从缝隙中窜出抓住了她的手。 那股冰凉刺骨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惊恐之下,她手都快甩断了,好不容易才甩掉那只咔啦作响的骷髅手。 就在她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另一只同样惨白、毫无血色的大手又从棺材内骤然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捏住了她的手腕。 被连吓两次的静之,惊得连猫耳朵都弹出来了,一对毛绒绒的猫耳紧紧贴着她的脑袋,硬是给她的立耳生生吓成了飞机耳。 她咬着牙使力往后抽手,也不知是不是那棺材烂,她还没怎么使力呢,那棺材就劈哩啪啦碎成几块。 还没等反应过来,突然从那破碎的棺材里窜出一具同样穿官服的僵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扑了过来。 “嗬……” 眼瞅着脖子要被掐住,静之瞳孔一缩,一个下腰瞬间躲过一击。 这声巨响,同样吓得一旁的文才一个哆嗦撞到了他身后的桌子上。 随着桌子的挪动,那长明灯的灯芯突然抖了一下,缓缓朝灯油里掉了进去。 长明灯的那点烛光渐渐变弱,桌子后面的几具尸体也跟控制不住了似的,慢慢摇晃起来,且随着他们身体的摇晃弧度越来越大,他们头顶的黄符一掀一掀的,开始失去了粘性。 静之一个侧滑从其他棺材底下滑过,躲过刚刚那个僵尸的一击,就看见文才拿了桌上备着的黄符跃跃欲试走到那僵尸身后。 那僵尸仿佛知道后面有人,他直着手臂突然一个转身,直把文才掀翻到刚刚那张桌子上。 随着砰的一声响,文才滚落在地,他颤颤巍巍捏着皱巴巴的一张符纸朝静之伸出手来,边哎呦叫唤,边说: “你身手好,快贴他额头上定住他!” 静之却是没有接过去,她有些忌惮得看了一眼那符纸,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那僵尸拖着文才的脚就往房屋里侧蹦去。 “我不能碰,你找机会贴!” 说着,她眼疾手快握住文才没拿符的那只手,想把他扯回来,哪知那僵尸力气还挺大,一时之间文才像是根拖把似的,被一人一尸拖着在地上扯来扯去。 就在这时,不经意间抬起头的文才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一张老脸唰的一下变得比墙还白。 “啊!!僵尸!” 静之咬着牙,用双手把他像拔萝卜似的拔回棺材底部,这才松了一口气说: “我知道,这不是在救你了吗?” 就在这时,那僵尸蹲下身来,望着趴在棺材底下的两人一阵奸笑: “嘿嘿,吓坏了吧!”他吐出口中的两排的假牙放在手上,又调皮地嘻嘻一笑: “是我啦,秋生!” 就在这时,秋生看到他俩惊恐的眼神直直看向他的身后。 顿时,一颗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流下。 秋生只觉得后脖颈一凉,他一个侧滚翻堪堪躲过一僵尸挥过来的利爪,等到他半蹲起身,便发现那些原本站得规规整整的客户们,不知为何全都“苏醒”过来,朝他攻了过来! 秋生只来得及叫一句师傅救命,就被一扇大力打开的门扇到墙上。 “师父!师叔!” “……阿九。” 听到突如其来的熟稔称呼,林九垂眸淡淡看了一眼躲在棺材底下的静之,又快速朝身侧的四目对了个眼神。 只见两人心有灵犀一般,同时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迎面扑来的那些僵尸。 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几只僵尸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 紧接着,他俩又默契十足地咬破自己的中指。 林九身形如电,招式凌厉,他的攻击迅猛而准确,几乎每过一招,便能成功地定住一个僵尸。 四目则有些束手束脚的,期间不小心放跑了好几个。 眼瞅着有两只已经跑到门外去了,静之心急如焚,她眼疾手快地找到了一个空当,身形迅速一闪,如同离弦之箭般侧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两条毛茸茸的猫尾从她身后骤然伸出,迅速将那两只还在不断挣扎蹬腿的僵尸紧紧捆住。 “阿九快来!我灵力就修回了一点儿,快撑不住啦!” 听到这声呼唤,林九的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暗自思忖: 阿九?是你该叫的吗?没大没小。 他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反而愈发加重了力道。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面前一只僵尸的手腕竟硬生生被他打断。 “欸,师兄,你悠着点,你这样我怎么交差嘛?!” 林风没空与他理论,留下一句“他们没有人性的”,就翻身一跃,手指翻动间,快速定住了静之身前两只僵尸。 宛如退潮般,静之迅速收回尾巴,期间尾巴上的绒毛有一绺不小心滑过林九的脚踝,惹得他不由自主地跺了下脚,借此来缓解一下痒意。 他这一动作,静之看得分明,她想起之前的承诺,以为他生气了,不禁又往后面后退了两步。 谁能想到这个时候,她恰好就站立在了那道门槛前。 而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退,整个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向后仰天摔倒。 林九几乎是本能反应一般迅速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去扶住即将倒地的她。 就在林九快要触及到她的一刹那,有一只手抢先一步从她的身后伸了出来,稳稳地拖住她的腰身。 暗黄色道袍……是四目。 林九原本伸出去的右手顿时僵硬住了,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之后,他以极快的速度将右手收了回来,并悄无声息地背到了身后。 四目的手扶着她也不过短短一瞬而已,静之用双手抓住门框,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谢谢。”静之轻声说道。 可是,四目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的目光先是直直地落在她头顶的耳朵上,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紧接着又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极为复杂的表情看向站在她身后的林九。 随后,四目简单地向一旁的文才交代了一句,让他把自己的那些客户们都妥善安置好,接着便急匆匆地拉起林九朝着一处阴暗的角落走去,似乎有着什么重要的话要对他讲。 此刻的静之,就如同薛定谔的猫一般,完全无法知晓自己未来的命运究竟会走向怎样的方向。 她不敢靠近,只是定定的看着两人争论的背影。 此时她甚至在想,若她还是人的话,他是不是就会接受她了…… 距离有些远,今夜风儿越发喧嚣,静之循着呼呼的风声,只模糊听到了几句话。 “……师父说过,莫与妖为伍……秋生那小子骗我……” “……是我有错在先……” “……她不是坏妖……” “……我管不了你……” 仿佛尘埃落定,四目一甩道袍的广袖,大步走了回来。 她背着身子挡住了屋里的光,四目却依旧能够看见她惨白着一张小脸僵在原地,颇有些可怜的样子。 一腔赶人的话顿时憋到嘴边,终是没有说出口。 “你……好自为之。” 静之紧了紧身侧的拳头,执拗地与他对视: “我永远不会伤害他。” 四目怔了一瞬,又转头去看林九的脸。 林九走到一半,脸依旧被灌木丛的阴影挡住,看不清表情,身侧的手被窗户里头的灯光映射到,仿佛怕被发现什么端倪,他极快的将手又负到身后。 四目:他师兄……到底在想什么?他如今是越发看不清了…… 四目叹了口气,进了屋拿了镇魂铃跟其他法器。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林九跟前: “都这样了,我睡不着,就先走了。既然你信她,那么……我相信你的直觉。” 说罢,四目洒落一把黄纸,镇魂铃一摇,慢慢带着排成一列的客户们跳出院子。 就在他刚刚拐过第一个巷口的时候,秋生拿着一包东西从他身后跑了过来。 “臭小子,看你这身行头,我就知道今晚的事儿是你搞出来的,你还敢来?!” 边说着,四目还狠狠踹了秋生一脚。 秋生没躲,老实受了这一脚。 他讪笑了一下,将手中尚且温热的包裹塞到四目手中,又指了指院门口一闪而过的白影说: “她叫我拿给你的,说晚上做多的。” 四目远远的看了院门口一眼,那人藏在门后,结果月光却照出了她的身影,那影子头上还支棱着两个尖尖耳。 四目定定的看着那对耳朵一会儿,忍不住问秋生一句: “你师父真不喜欢人家?” 秋生撇了撇嘴说: “要是真喜欢的话,至于是现在这副样子吗?我看啊…我师父是要孤独终老喽。” 四目摇了摇头,抱着怀里带着食物香气的包裹,一时心里有些不忍。 只是轻轻说了两句“孽缘”,便叹了口气,转身摇了镇魂铃慢慢离开。 伴随着那一声声逐渐远去、越来越微弱的铃声,秋生隐隐约约听到夜风裹挟而来一句话: “......替我谢谢她。” 他下意识回头一看,门后已没了人,那道影子也不见了。 怔愣了片刻,秋生小声呢喃道:“……我会的。” …… 第78章 偷偷摸摸 昨晚下了大半夜的雨,此时空气里仍带着一股水汽,还夹杂着一股泥土的芬芳。 静之觉得,比九十年代下雨时,城市里处处散发出的柏油味和水泥味好闻多了,抑郁了半宿的心情突然变好。 昨晚问了文才,才知道今天一早要去山上帮任老爷起坟。 她起得很早,也可以说根本没睡,秋生给她收拾了间屋子出来,她就在里面打坐了一宿,直到听到外面路过的沉稳脚步声时,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引那一缕好不容易吸收入体的灵气进丹田后,才慢慢睁开眼睛。 坐了一夜,身上的衣裙皱皱巴巴的,她入这个时空以来,还没来得及去买衣服,身上穿的依旧还是那一件,索性她已学会了林风教她的简便除尘术。 一个响指,身上衣服洁白如新,褶皱瞬间消失。 体内灵力又少了一丢丢,她叹了口气,穿好鞋子,走到门前,“吱呀”一声,将门打开。 空气中依稀笼着一层薄雾,她却依旧可以看到不远处那个正在晨练的人,着一身白色褂子,并一条灰褐色裤子。 静之想,他这白色褂子就跟世代祖传的一样,林风,二娣,乃至现在眼前的这人,都钟情于这样穿,还不爱扣第一颗纽扣。 静之视线穿透薄雾,直直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不过只看了几秒,那喉结便上下滑动了一下。 承诺远离他的念头,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窜入脑海里,她快速挪开视线,大大伸了个懒腰,朝厨房走去。 毕竟,爱暂时没有,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不是。 林九的出拳愈发缓慢,随着拳头走向,他的眼角余光不自觉的瞟了那个隐入雾中的身影一眼,只一眼,便淡淡收回视线,手上的动作又渐渐快了起来。 …… “哈~”秋生打了个哈欠,用脚抵开另一扇掩着的厨房门,眼前却突然出现坐在灶前灭火的静之。 她拿着火钳子将灶里开始发灰的木炭拨弄开些,火星子有些飘扬到外头来,顷刻间便被空气中的湿意湮灭。 “起这么早啊。”秋生快步走了过来,拿了抹布将那木头锅盖一把掀开。 浓浓的水蒸气瞬间扑面而来,秋生瞪大了眼睛,看着锅里热着的四碗汤面,汤头澄澈微黄,面上卧着几根绿油油的青菜并一颗煎得焦香的鸡蛋。 他忍不住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又默默转头看那个正不断挥手,扬去水蒸气的女人,“你是起多早,这都做完了?” 面上被温热的水汽蒸的有些湿润,静之索性站起身子,拿了托盘递给秋生说: “管这么多,吃还堵不上你的嘴,端出去吧。” “嘿嘿,这就来了!” …… “诶,面很容易烂的,你怎么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起床?” 文才已经吃到头都昂不起来了,秋生则边吸溜着依旧劲道的面条,边拿眼神投向静之。 静之不着痕迹瞄了对面正吹去热气,浅酌一口面汤的林九。 他还是这样呢,吃饭慢条斯理的。 她现在学会了,盯人不过三秒,她便匆匆移开视线说: “这几天你们都是这个点儿起的,我掐着时间做的,今天有些冷,所以我便又放锅里热了一会儿。” “静之姐可真贤惠,哦~” 这个哦,秋生忍不住把头伸向他旁边的林九,却又一把被林九瞪了回来。 他暗暗啧了一声,心里不住腹诽,他师父就是这样,才会一直到现在都找不到老婆。 “在心里骂我?”林九瞥他一眼。 “没有没有!吃吃吃,我爱吃面,饿死了饿死了!” 秋生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快速吃了起来。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下肚,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周身瞬间暖和起来。 秋生说了句慢慢吃,便与文才收拾碗筷进屋,静之一个转身离开饭桌,坐到凉亭一角,撑着脸,看着凉亭外的池塘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九吃了大半碗,筷尖突然杵到个东西,他垂眼默默挑开那几根面条。 啧。 他碗底竟还偷偷卧了颗溏心蛋。 他瞧了一眼离他远远的那个背影,心下情绪莫名,不过几秒,那点情绪便被等会要做的正事盖过。 他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默默把鸡蛋吃了,汤也喝了个精光,这才起身去了屋里收拾行头。 众所周知,溏心蛋,会流黄。 秋生出来收碗,看着碗底那一点蛋黄,他一屁股坐到桌上,一个转身,把脸凑到静之跟前,一脸揶揄地说: “你偷偷给师父加菜啊?” 静之朝他踹了一脚,却被他一个跳脚躲过,她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干脆趴在椅背上,眼神直直地看着那朵外圈花瓣有些枯萎了的荷花。 快秋天了吧,她想。 她抿了下嘴,斜了一脸八卦的秋生一眼: “关你屁事,还不去洗碗,出门时间要到了,宁愿早点去,也别让客户等,快点!” 秋生嘟着嘴边嘀咕着真像师父,边快速躲过静之的又一脚,嬉笑着朝厨房奔去。 …… … 雨后,路滑。 纵使林九身手再好,松软到突然崩塌一角的红土仍然让他身子骤然一歪。 一阵香风吹过,林九只觉得有人快速扶了一把他的肩,他便站稳了身子。 回头一看,静之依旧在他后头,不知从哪扯了根树枝,跟文才和秋生打打闹闹,却是听话的离他们两步远,没有再触碰他们。 那树枝尖端裹了层红泥,林九看了一眼,又下意识低头确认他脚边。 果然,有个小孔。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林九顿感肩部不适,伸手挠了几下,然而被触碰的感觉实在挥之不去。 他咬咬牙急急往上爬,直到听到身后她开心的咯咯笑声渐渐远去,他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 “九叔,当年风水先生说,这块墓地很难找,是块好穴。” 任发面上难掩自满。 林九视线划过面前的保安队队长阿威,默默打量了一下周遭环境,没看几眼,他便心中有数,于是背着手缓缓解释道: “这块穴,叫蜻蜓点水穴,尺长三丈四实得个四,阔长一丈三实得个三,所以棺材不可以平葬,一定要法葬。” 文才是个学渣,但不耻下问: “师父啊,什么叫做法葬?” 静之突然举手: “是竖着葬吧?” 任发不住点头,心道这姑娘果然有两把刷子,看来婷婷与她多走动走动,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林九则是微蹙眉头。 一只灵猫,又怎会懂得道家风水呢?看来,是有人教过她吧。 静之不知道,她随口一言,就又被林九掘了一点真相出去。 不过,她这一句话,倒是引来了色鬼一只。 阿威本来缠着婷婷正说着话,这会儿听到一声清灵女声,他抬头一看,霎时嘴角微湿。 “嘿嘿,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威挺直腰杆,拍了拍胸脯一脸神气的说: “我是任家镇的保安队队长阿威。” 静之面色淡淡,哦了一声,没有然后了。 见他还要纠缠,静之索性扯着一旁的婷婷凑到林九和任发跟前去。 有大人物在,想来他应该不会这么臭不要脸吧。 第79章 人性之复杂 果然,那阿威没跟过来了,瞧着他正在身后不远处,被文才和秋生两个人左一只虫子,右一颗石头作弄着,静之暗暗一笑,将视线收回转到林九跟任发身上。 却见婷婷他爹此时不知道为啥,突然面露尴尬,而林九正凑到他耳朵旁说什么威逼。 她有些好奇,刚凑过去一听,便听到林九说那风水先生跟任发有仇。 有仇? 静之突然手腕一紧,低头一看,婷婷正死死掐着她的手腕。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爹没跟我说过,他只说这二十几年生意越来越不好,所以要迁个坟——哎呦!” 静之对突然撞上来的阿威怒目相视: “推什么?” 阿威看了看身后贴住的秋生,还有追上来的文才,气得咬牙切齿。 “是他们——” “阿威!”任发刚唤一声,阿威就跟听话的狗一样,对婷婷讪笑了一下,说了句抱歉,便屁颠屁颠一路小跑跟在任发后头去了。 静之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 两眼浑浊,笑容淫荡,脚步虚浮,虽长得高,但是四肢绵软,一点武力值也无,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保安队队长的? 静之看了看周围正四处巡逻,拿着枪的几个小兵,她转回头压低声音问: “婷婷,他怎么那么听你爹的话啊?” 这年头,不都有枪的是老大吗? 秋生对她扬了扬下巴,又搓了搓大拇指跟食指,“哎呀,当然是这个喽!” 文才更直,他突然啊了一声,大声说:“我知道了,是贿——唔!”话刚说到一半,秋生死死捂住他的嘴,又朝婷婷干笑了几声。 婷婷将被风吹乱了的刘海轻轻掖到耳后,朝他爹跟那个亦步亦趋的狗腿子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不用顾忌我,义庄不在镇里,既然连你们都知道了,我想镇上应该都传遍了吧,他是我表哥,我爹确实……“资助”过他。” 静之和秋生文才一时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九叔,看到了!” 四人纷纷回头望去,只见那被踢倒的墓碑后,出现了一个带着泥土的棺材。 那侧面呈梅花瓣型,果然是竖着葬的。 静之走了过去,拨开人群,刚想凑近些看看,一道广袖突然挡在她身前。 一低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蜗:“边上泥土被撅过,小心滑进去。” 静之恍若未闻,随着阵阵微风,他的袖口一下一下打开她的身上。 鼻尖轻动,隔了一世,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檀香味,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心绪一阵起伏。 她不禁抬眼望去,却见他斜过来的眼里,仅有一点对普通人的关心。 犹如被浇了一盆凉水,她急促跳动的心,迅速缓和了下来。 静之后退几步,轻轻颔首,说了声好。 她垂着眸子,掩住情绪,淡淡地看着壮丁嘿咻嘿咻的将棺木用吊轮吊了起来。 待到那棺木被横放在一边,她的心跳已然平稳,甚至比平时还慢了两拍。 林九莫名看了她一眼,这才扬声朝身后的众人说: “各位,今天是任公威勇重见天日,凡年龄三十六,二十二,三十五及四十八,属鸡,属牛者,一率转身回避。” 话音刚落,静之面前的人群三三两两转过去不少,此时,她正在心里默默算着自己的年龄。 不知道153岁,要不要转过去的说…… 罢了。 她的年纪估计都比任发他爹大个好几轮了,转个屁,她不转。 “松绳,起钉!” 随着林九一声令下,几个壮汉闻言行事。 随着咯吱一声轻响,棺木中突然翻涌出一股黑气。 就在此时,远处的丛林里,仿佛被什么大型猛兽惊扰到,骤然飞出了数只黑鸦。 那诡异的嘎嘎鸟叫,不禁让阳光下的众人脊背发凉。 “阿九,他的手指……” “……” 林九叹了口气,想说回去再纠正她的称呼好了。 刚探头朝棺里一看,他的脸色立马肃了下来。 只见任发他爹枯而不腐,放在腹部的两只手,十指指甲暗沉发紫,已然长出老长一截,紧闭的唇间,依稀可以看到凸出的两颗獠牙。 这是僵尸化的前奏啊,林九想。 就在这时,任发跟婷婷双双跪下,婷婷目露哀切,粉面垂珠,那任发却是突然哀嚎起来: “都怪孩儿不孝,惊扰了您老人家。” 说罢,他快速起身,凑到林九身边,急切地说:“九叔,这穴还能不能用啊?” 静之有些咋舌: 果然是商人重利…轻别离啊,眼泪说收就收。 她默默走上前去,搀起还跪在地上默默垂泪的婷婷。 心道,歹竹嘛,有时候也能出根水灵灵的好笋。 “蜻蜓点水,一点再点,肯定是没用的了。” “那怎么办?” 林九瞅着那尸体还不断散发出的股股黑气,心渐渐沉了下来:“我提议,就地火化。” 任发却急了,看着他爹躺在那儿,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不行,先父生前最怕火,你用什么办法都行,就是不能火化。” 静之轻叹一口气,感慨一下人性之复杂,便悠悠说了句: “任老爷,您有所不知,这尸……任公有僵尸化的前兆,我虽了解不多,但也见过几具僵尸,它们力大无穷,见人就咬,且极难杀死,您看……要不再考虑考虑?” 有时候,这人越劝越固执。 任发心里虽有些怕,但是拳拳爱父之心被静之这么一劝,反而达到顶点,他紧抿着嘴巴摇了摇头。 静之见状也只能对林九摇摇头,表示无法。 好话说尽,林九也无奈,他鼻间轻出了一口气,跟任发说: “那暂时先寄放在义庄吧,等我明天去找找新的墓穴再说。” 见事情暂时搁置下来,任发无奈的扬扬手,便与婷婷坐着竹轿子回去了。 当然,这抬轿之人,也是阿威那些下属。 一下子,人全都走光了,就剩下他们师徒三人与静之,旁边还有几个任府的下人。 林九打发他们将尸体抬回义庄,便回头与他们三人说: “你们摆个梅花香阵,烧成什么样子,等会回来告诉我。” 说罢,他就朝着山下走去。 还未行两步,看到旁边几座长满半人高野草的孤坟,他心生不忍,于是又回头交代: “周边的坟,记得都上柱香再走。” …… 秋生摆完梅花香阵,就看到静之正定定地看着他师父的背影,一身白衣猎猎,无端生出几分萧瑟,他捏过一小把香塞进她的手里,轻声说: “别看了,我师父都快到山脚下了,呐,香给你,听我师父刚刚的意思,明天肯定又要上山了,早点干完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他倒是好心,孤魂野鬼也心疼,怎么就不知道…… 哎,算了。 静之摇摇头甩去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认认真真给每个坟头都上了香,遇到杂草多的,还顺手拔了拔。 不多时,整个山头被浅浅的檀香萦绕着,眼瞅着插完手中的最后一炷香,秋生突然跌跌撞撞地朝她和文才冲来。 他好似受到了惊吓,腿软到一个踉跄,静之和文才赶紧一人扶住他一只胳膊。 “怎么了?” 秋生脸色煞白,下意识低头朝他布下的香阵看去,当看完那香时,他面上的血色更是褪个干净。 当即便拂开静之的手,趔趄着脚步冲上前去,揪起一株香就朝山下跑,边跑边喊: “不好了,快回去找师父。” 静之莫名回头看一眼刚刚秋生冲过来的方向,只见那处尽头,有一坟。 那坟头贴着一张妙龄女子的头像,巧笑嫣兮,实为佳人。 她的坟前,一株清香袅袅升起,透过弯曲散开的烟雾,静之仿佛看到她嘴角的弧度变大了几分。 她揉了揉眼,定睛再看,却又好像没有。 清风拂过,耳畔呼呼风声,仿佛夹杂着女子的浅笑。 细听,又好像没有。 真是怪了。 她的眼神跟听力一向好使的很,今天…这是怎么了? …… “师父,师父!不好了!嗬嗬……” 秋生上气不接下气,不敢多做停留,一路从山上直奔山脚下的义庄,冲进前厅时,没看到林九,他脚步一拐,暗想他师父应该在侧房放尸体的地方。 推门一看,果然是。 那任发他爹的棺椁也在。 他有些忌惮地绕过棺椁,将香呈给林九。 “师父,你看。” 林九接过香,本就皱着的眉头,这回更是拧得死紧,眼神又不自觉地看向他身后: “你师弟跟静之呢?” 说人人到,文才这时也喘的不行,正扶着门框捂着肚子休息。 静之倒是面色如常,仅仅只是刘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裙摆一撩,露出白色绣鞋的尖尖角和鞋子侧面零星一点红土,慢慢跨进门槛。 “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边说着,她伸出纤细的小指勾住挡眼睛的发丝,轻柔地将其掖至耳后,露出那双清灵的猫瞳,淡淡地看着林九问。 林九僵了两秒,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他快速移开眼神看向手中的香,沉声说道: “人最怕三长两短,香最忌两短一长…偏偏就烧成这个样子。” 第80章 关系起起伏伏 她问:“烧成这样会如何?” 林九下意识回答: “你背后之人没教你吗?” “…………” 静之极为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林九看不懂那个眼神,耳边只听到她冷哼了一声。 那一声,竟让他生出几分无措。 然而话已出口,便再难收回。 正当两人僵持的时候,秋生似乎是看出点什么,赶紧又问了一遍: “师父,烧成这样会怎么样?” 林九后退一步,绕过她缓缓将香放在桌案上,才慢慢说着: “家中出此香,肯定有人丧。” 文才慌了:“那,那婷婷她怎么办…师父,想想办法吧!” 静之不由也跟着蹙起了眉头,婷婷在她看来,跟孙子辈的那些女娃娃没什么两样,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出事。 于是,她忍不住也出声问了一句: “阿九,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的吗?” 林九抿了抿唇,扯过静之的袖子到棺椁一角,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说着: “别叫我阿九,我不想让人家误会。” 本以为他开了窍,终于愿意接近她的静之,笑意突然凝在脸上。 过了几秒,她才用了点力拂去他的袖子,冷冷地说: “……我知道了,那我同他人一般,叫你…九叔好了。” “……好。” 见他竟然直愣愣的应下了,静之一梗,快走几步,面向墙角,突然自闭。 文才看呆了,过去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嘀咕了两句什么,林九只听到静之淡淡的叹息一声,说了句我去做饭,便转身出去了。 秋生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刚想追出去安慰安慰,却被林九叫住了。 “先别走。” “师父……” 林九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里尽是对正事的凝重: “先干活,回头我再跟她解释。” 秋生小声哔哔:“最好是这样。” “……啧。” 屋内瞬间噤声。 林九白了他一眼,缓缓来到祭坛前说道: “准备纸,笔,墨,刀,剑。” 文才一脸迷茫:“什么啊?” 刚说完,头就被重重敲了一下,林九恨铁不成钢的说: “平时我跟你说的,都记到哪儿去了?!黄纸,红笔,黑墨,真刀,木剑啊!” “哦,我去拿!”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从外头被一只脚抵开,还是那只带点红泥的白色绣鞋。 林九突然意识到看姑娘家的脚不礼貌,他赶紧错开眼神,看了两眼任发他爹那张皱巴巴的脸,压一压内心的浮躁。 索性,尸体长得丑还是有点用的,林九看了一会儿,便心如止水。 …… 静之将手里拿的东西一股脑的塞到文才怀里,又将右手拎着的公鸡递给秋生。 奇怪的是,那公鸡在静之手中一直安安静静的,一脱离静之,它便扑腾起了翅膀,秋生好悬没把它放跑。 等他抓紧鸡脚,静之才淡淡地对他说: “放完血,记得把鸡提到厨房。” 说罢,没有再看一眼众人,便走了出去。 文才回过神,打量了一下怀里的东西,突然一脸喜色的对林九说: “师父,都对,就是您刚刚说的那几样东西。” “……拿来吧。” 见她准备齐全,且还知道抓只公鸡,看来,她一定是看过谁开坛做法了。 算了,知道这些,说明对方也是同道中人。他若再问,只会引得她更加不喜罢了。 林九暂且搁下对她的疑惑,拿了文才手里的菜刀,又拔去那公鸡脖间的几根鸡毛,这才开始放血。 转瞬鸡逝,血已放半碗,林九扬了扬手,叫文才去厨房把鸡处理了。 这才取了祭坛前的一颗米粒往烛火上一绕,霎时间,米粒在他指尖燃起一簇蓝色的火花,他趁机将这点火花弹进盛有鸡血的碗里。 火为阳,公鸡朝阳而啼,故它的血阳气也足,两两相加,阳气更胜,专刻阴寒之物。 待那火花燃尽的刹那,林九眼疾手快加入墨汁,手指纷飞间,又挑起桌上八卦镜覆于碗上,然后将那黑红色的液体一点一点泌入墨斗之中。 整个流程不过几息时间,被抢了活计的静之,不知何时已回到门外。 看着看着,竟从他身上看出了几分林风的影子,不由有些精神恍惚。 许是怔住了,她忘记收回眼神,林九将墨斗交给秋生,便注意到她了。 他不想把关系闹得那么僵,于是清了清嗓子,轻声问道: “有没有空,鸡交给文才处理,你和秋生在这副棺椁上弹一下墨斗线?” “……好。” 静之快速收回个人情绪,既然自己提出要做人家助手,那么做这些事儿也是应该的,她揉了揉脸,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朝秋生走了过去。 秋生嘴角一勾,和林九将棺材盖子盖上后,这才将线的一头递给静之,两人慢慢弹了起来。 边弹,他边暗自腹诽,师父什么时候这么好声好气跟他们说过话,刚刚那语气,他可是第一次听到呢。 想到这,他又默默抬头,想偷看一眼林九此时的表情,却突然被俯身观察的林九吓了一跳。 “看我干什么,看棺材,好好弹,别弹漏了!” 声音有些大,秋生离得近,只觉得耳朵有些嗡嗡作响。 秋生:区别对待是吧,也不知道师父是因为她是女子才这样的,还是因为他……悄悄动心而不自知呢…… 两人各怀心思,静静弹着,等到快弹完整副棺材时,突然,静之发现棺材底部有些问题。 “阿…九叔,你来看看,这下面怎么办?” 林九半蹲下身子低头一看,心里暗叫不妙。 只见那棺材底板比两侧木板更深了一个度,显然是被水汽浸透了,且底板中间开始凝固成一个人型的白色霜体。 她问:“阴气凝聚成霜,弹上墨斗线,会不会很快融化啊?” 林九轻轻掰下一小根霜刺放于掌心细看,果然,不到一会儿,便化成一小摊冰凉的水。 他弹去水珠,沉思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取了墙边的灯芯火来,手指变幻了几个法印,然后将灯芯火掷出。 只闻“轰”的一声,火舌瞬间撩遍整个棺材底部,水滴尽失,火势随着阴气的消散极速湮灭。 静之低头一看,得,又是好棺材板一块,连块黑色的印子都没有。 看来,他这辈子道术依旧精湛嘛。 “弹吧。” 静之跟秋生侧低下头小心翼翼弹着,边问: “九叔,阴气由尸体滋生,火光撩下边的话,是不是坚持不了多久?” 林九眉心未展,却对静之的细心暗暗点头,秋生那个臭小子虽然机灵,但是连他都没发现这个问题不是。 “……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找新的墓穴,不能再等下去了。” 说着,他好像不放心似的,又招呼弹完墨斗的秋生拿麻绳来。 最后,那棺材被捆得跟个大粽子似的,林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去歇会儿吧,忙一天了。” 一起做事的感觉很好,静之莫名觉得有些开心,她朝林九笑了笑说: “就这点事儿,累什么,我去做饭啦!” 说罢,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跨出门槛,直奔厨房。 秋生怼了怼林九的胳膊: “诶,师父,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你看人家性格多好,长得还漂——哎呦!别打脸别打脸!” “……把地扫一扫,一地泥巴!” 林九哐的一声,把鸡毛掸子扔回坛上,指了指那一地的红泥脚印对秋生说。 …… 晚饭,好不容易见到了点荤腥,秋生和文才吃得满嘴流油,连头都不舍得抬起来。 林九看着自己碗里酱红色的鸡腿,也不好再摆个臭脸给人家看,于是扯了扯嘴角,轻声说了句: “辛苦你了,你也吃。” 许是常年板着脸,他的笑有些奇怪,甚至可以说有些搞笑,但是得到一点回应的静之此刻心花怒放,心里好像有个小人儿在转圈,跳舞。 她倒是经常笑,然而此时的笑容却是林九自见她以来,笑得最自然的一次。 她柔柔地说:“好,我也吃!” 秋生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笑眯了眼。 看来他师父也不是无可救药嘛。 普通同事,就普通同事呗,现在多和谐呀。 反正他不想再体会之前那种尴尬的冷场了…… 第81章 林九被抓 无人的街道上,浅白色的雾气弥漫着,惨白的月亮渐渐被乌云遮住,不甚明亮的月光照在青石板路上,莫名有些阴森。 深更半夜,正是做美梦的好时候。 静之抱着自己的枕头睡得正香,一只脚甚至骑在上面,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这会儿,她正搂着林九的脖子,娇娇地晃荡着身子跟他说,要甜一下,他笑着说了声好。 好?! 呵,果然是个梦。 但她依旧很开心,双眼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林九的眼睛,慢慢凑了过去,呼吸渐渐交缠的时候,林九越发面红耳赤,她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他慌乱的心跳声。 静之: 老天爷,这个梦太真实了,请别让她醒过来! 当四片唇瓣距离只有0.001公分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哐的一声细响。 她动了动耳朵,别说醒过来了,一双眼睛更是用力闭紧,甚至连眼角都出现了一点细纹。 不可以! 除非火星撞地球了,否则谁都别想叫醒她!! 梦里的林九会对她笑得温柔,会让她叫阿九,如果有可能,她宁愿一直活在梦里。 就在梦里的阿九叫着小之,重新把着她的脖子要亲下去的时候,耳边突然又听到嘭的一声巨响,然后是一阵咵啦的木材碎裂声。 静之额头青筋直跳,右眼皮也突然跳个不停。 她猛地一睁眼,忍不住咒骂了几句,被子一掀,趿拉着绣鞋,啪嗒啪嗒的往声音来源处快步走去。 秋生回去了,林九不可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一定是文才! 他最好是有真的有事。 没有的话,她就打死他! 义庄的半夜阴森森的,半盏灯都没有。 侧房常年放尸体的地方,更是让静之经常感到一股寒意,路过前厅时,她由于气愤走得飞快。 越靠近停放尸体的侧房,她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跨进门槛,眼前便是左右两大排深色的棺材,棺材有新有旧,淡淡的木头霉味和刺鼻的新油漆味并存。 静之咽了口唾沫,悄悄蹲下身子把鞋跟提上。 她也不知道为啥要这样,可能等会要是发现了什么状况,能跑得更快吧。 随着她渐渐走近任发他爹的棺材时,突然有个穿白衣的人拿着盏灯从棺材堆里站了起来。 “妈呀,你吓我一跳!” 静之不停拍着胸口,忍不住对离她几米远的林九翻了个白眼。 看清他脸的同时,脑子里突然想起刚刚那个被打断的梦。 静之赶紧别过脸去,往门后蹭了几步,试图用门板的阴影掩盖住她骤然烧红了的脸颊。 林九也无语,他才是那个被吓得金钱剑都抖出来了的人。 只见站在阴影处的静之,一身白色里衣,睡觉前,她把发簪取了,此时一头白发中分披着,还发着淡淡荧光。 而且她今晚还偏偏吃了许多公鸡肉,所以有些上火,唇色比之平时更加红艳。 那一点红在一身白的衬托下更为扎眼。 比起提着灯的林九,她更像个刚吃完小孩的女鬼。 等二人都深呼吸几口气冷静下来后,林九这才朝她招了招手。 “这回糟了。” “什么糟——我去,尸呢?” 静之走近一看,那棺木已四分五裂,麻绳断成几节散了一地。 再往左边的窗户一瞧,缕缕夜风顺着那破烂的窗框往里吹,吹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静之快走几步在碎裂的棺椁周边转了几圈,还不时把头伸到侧边的窗外查看,她急切地说: “完啦,阿九,呸,九叔!尸呢,那么大一个尸呢?” 林九背着手,望着窗外头乌云散去而露出来的皎皎明月,眉毛拧着都快打结了。 “让他给跑了。” 今夜偏偏月圆,难办。 “跑?跑哪去?” 此时静之突然觉得脖子一凉,脑子里全是金童说她是大补之物的话。 僵尸…不会来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吧? 不要啊,她不想当唐僧。 静之搓了搓胳膊又打了个哆嗦。 林九看着她的动作,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但还是细心跟她解释: “僵尸尸变,首先会先去找自己的至亲。” “……为什么会先去找亲人?” 她还有一句话没问出口,为什么任老太爷不来找她呢? 金童不是说她对僵尸来说,很有吸引力吗? “人一生的记忆中最深刻的是亲人,大概率,最后一面见的也是亲人,所以在变成僵尸以后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亲人。 变为僵尸以后是没有人性的,看见与脑子里遗留的影像相同的人就会咬。” “糟了,那还站着干什么?!快去救任老爷跟婷婷啊!” 静之心急如焚,她一脚踩到窗台上,扒着那个破窗洞就要往外跳,衣角却突然被身后林九扯住。 “树林里那滴血是你的吧?” 她回过头,脸上满是急切,却又突然浮上几分迷茫,“哪个树林,什么血?” 林九放开她,飞快地在旁边的祭坛上收拾着黄符等一系列行头,边跟她解释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不是甩了一滴血在树上?” “……是又怎么样?” 林九将桃木剑背在身后,一脸严肃地跟她说: “你的血对僵尸有一定的吸引力,如果亲人是僵尸的第一选择,那么第二选择估计就是你了,你不许去。” 静之下意识地问:“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林九面色微和: “……他刚尸变,只要不吸血,还是比较好对付的,不说了,你叫文才起床,今晚别睡觉,警惕一点,等我回来再说!” 说罢,他把她往旁边一扯,从窗户跳了出去,速度极快地奔向院子外面,没几下就融入夜色,消失在不远处的森林里。 “什么嘛……” 她正朝着森林里张望,突然,她鼻子轻轻动了一下。 这味道,好像是……血的味道。 血?! 静之急速冲出门口,还没走到后院,就眼尖地看到通往后院路上,瘫着两只小羊。 静之冲过去蹲下查看,发现小羊尸体还温热着,却已失去生机,且脖间处各有两个血洞。 这是……被吸干了血了吧?! 她的脑海里突然想起白天见过的,任老太爷嘴里的两颗獠牙。 林九刚刚说不吸血的话好对付,那吸了血的呢? 静之实在放心不下,她奔到文才房门口,一脚踹开门,朝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他喊了一句婷婷有危险,就扯着被吓醒的他,往任家飞去。 “静,静之,你千万不要放手啊。” 她飞得有些快,文才被抓着后背,只觉得风跟利刃一般,一下一下刮在他的脸上,他悄悄睁开一只眼朝下看了看。 “啊~~飞低点飞低点,我头晕!” “啧,你真烦人,阿九要是出事了,我打死你!” 话虽这样说着,她还是好心地往低处飞了飞,不过离地还有五六米高,树顶的枝干和树叶,一下一下略过文才的双腿,吓得他猛的蜷起腿脚。 他这一动,身子不由自主晃悠了一下,吓得他老脸煞白,再不敢动弹一下。 狂风吹进他吓得闭不上的嘴巴里,可能是岔了气了,他不禁开始打嗝,又提高点音量说着: “师父说,嗝,不让你在人前,嗝,展示半妖之身的,你等会看到人,嗝,记得先下来。” 静之啧了一声,好不容易扯回一点理智快速朝他说了声好。 …… 飞了大约一刻钟,他们终于到了镇上,一路上他们都没看到林九的影子。 到镇口以后,为了不给林九带来麻烦,她快速落地。 然后把腿软到站不住脚的文才猛地拽起来,急切地推搡着他,叫他带路,一路撵着他直奔任家。 离任家越近,那阵低泣声就越清晰,她心里一个咯噔,暗道坏了! 任老太爷只有两个直系血亲,婷婷还能哭的话,那出事的人,不就是任发了?! 她的脚步越发急切,根据声音知道大致方位后,她也不需要文才引路了,脚下轻轻一点,跨过几个屋顶,直直跳入左侧已点上灯火的大院中。 “九叔,你没事吧。” 她惊魂未定,奔上前去,扯着林九的袖子左右查看,甚至还掰了掰他的脖子,发现他脖颈处只有一层薄汗,没有血窟窿后,她大大吐出了一口气,一颗提到喉咙口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我没事,有事的是任老爷。” 林九后退一步,忍不住扭了两下脖子,只觉得被她碰触的下颚皮肤有些发麻。 “什么……他……” “静之……呜呜呜……我爹早该听你话的,要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会被爷爷抓到……” 静之僵硬着身体,轻轻拍着冲过来伏在她肩头哭泣的婷婷,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失去父亲的痛,她也体验过,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甚至觉得像是一场噩梦,此时,不管别人说什么,她估计都听不进去了。 静之索性搀着她坐到一旁的台阶上,然后任由婷婷伏在她的膝盖上,让她哭个痛快。 见婷婷哭了好久都不停,静之抬起头来,看向一众惊惶失措的任家下人们。 这时,她竟发现有几个眼熟的家丁,他们正卷了包袱从侧门跑去。 静之面色一肃,朝一脸心疼又不敢凑上来的文才使了个眼色,伸过头悄悄在他耳边说:“看着婷婷,别让她做傻事……还有,不许碰她。” 说罢,她转身便追到侧门去。 “你去哪里?” “我很快就回来!” …… 说很快,果然很快。 索性逃走的是几个普通的家丁,武力值基本为零,静之用麻绳把他们绑着串成一串,扯到婷婷跟前,然后悄悄凑到她耳边说: “我知道现在不宜跟你说这种事,但…总是要面对的,你得迅速坚强起来,否则你爹拼搏一生的家业,马上就会被虎视眈眈的豺狼瓜分殆尽了。” 说着,她指了指极速赶来的婷婷的各位叔伯,以及带着几个小兵的阿威。 “与其相信别人,不如把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婷婷……我也曾经跟你一样…我相信你,你也可以做到的。” 她撑起婷婷的肩膀,轻轻扯着自己的袖子擦干净她满脸的泪水。 婷婷愣愣地看着她,突然鼻子又是一酸。 她皱着眉头说:“别哭,别让那群逃跑的瘪三看贬你。” 婷婷吸了吸鼻子,糯糯说了声好。 她轻轻推开静之的手,捏着拳头走到那几人面前,面上突然一改之前的悲痛软弱,与他们据理力争,直言想走的便走,想留的任府也不会亏待他们。 虽然话里还带着哭音,但是语气却是越发强硬。 静之叹息一声,她知道婷婷已经尽力,以后也只能靠她自己慢慢改变了。 七八个叔伯中,有想要来分一杯羹的,看到她如此强势,走得只剩下三个,剩下那三个也是一脸痛色,然而神情里依旧藏了两分看不清的深意。 静之盯着他们看了许久,想着他们暂时不敢轻易的去对付婷婷,便松了口气,快步走回林九身边。 阿威夸张地匍匐在地,扯着他姨父的袖子哀嚎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爬起来,看了一圈众人后,发声质问: “谁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林九站了出来:“是我。” “你?”阿威走近一看。 呦,这不是老熟人吗? 老熟人的徒弟讨厌,当师父的,他也讨厌,哼! 于是,他摸着下巴,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问:“你见到凶手了吗?” 林九面不改色:“没有。” 这时,一凑热闹的路人走了出来: “威少爷,那他是怎么死的呢?” 阿威也不知道啊,但这么多人在呢,说不知道多没面子,于是他硬着头皮说: “当然是被枪打死的了!” 林九似笑非笑地说: “每一枪都打中脖子了?” 阿威看着众人怀疑的眼光,恨不得咬跟前的林九一口,然而为了安抚众人,他不得不又硬掰了个看似合理,实则离谱的理由: “那个,凶手一定是个武林高手,他会发飞镖,啊那个……发出了一个九子连环金钱镖!” 静之呲笑了一声:“你当写话本呢?你仔细看伤口了吗?” 静之蹲下身子,将白布揭开,指着任发脖颈处的伤口给他看: “飞镖插进去的话,伤口会是横向的,任老爷这几个血洞是圆弧型的。” 阿威被拂了好几次面子,有些气急败坏: “那你说怎么死的?” 静之轻轻为任发合上死不瞑目的双眼,给他盖好白布,这才缓缓站起身说: “我又不是仵作,我只是提出个疑问罢了。” 说实话,她就是看他不顺眼,还针对阿九,真是讨人厌。 且如果真是任老太爷咬了任发,那么这阿威,肯定会把罪名都安到在义庄头上来,她还是不提僵尸了吧。 一旁的林九可能也是这么想的,他缓缓伸出骨节分明的双手,淡淡地说: “我觉得,他可能是让手指甲插死的。” 阿威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林九的手腕,一副“还不逮到你”的表情,嘿嘿一笑说: “也就是说,手指甲要够长,才能够插死他喽,我看啊,凶手就是你!” 说着,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林九大拇指和小指特意留长的指甲。 眼瞅着事情越走越歪,静之咬咬牙一把扇掉阿威的手,与阿威据理力争: “他是个道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最信这个了,而且,那一溜儿叔伯,哪个指甲不比九叔长,你别搞事啊!” 话音刚落,那仅存的三个任家叔伯赶紧把手齐齐掩在身后。 阿威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怎么会去对付任家人呢,于是林九今天就必须当这个替死鬼了: “我看啊,嫌疑最大的就是你,来人,拷起来!还有,把任老爷的尸首抬回去!” “你!!” “静之,别乱来。” 林九凑近她耳旁悄悄说着: “今晚带上家伙到衙门来找我,让文才看好婷婷……算了,你不知道衙门在哪儿,你叫秋生一起跟你来。” “哦。” “说完了没有啊?”阿威随意点了两个小兵,又指了指林九:“你们两个,把他带走!” 眼瞅着心上人要被关进衙门了,静之亦步亦趋跟着他,她急得身上灵力都有些不稳,耳朵尖尖甚至都伸了一点出来,这一异常被敏锐的林九发现了,他压低声音又说了句: “千万别乱来,记住我说的。” “还有,记得带糯米!”他补充道。 “……那你小心,我会尽快去找你的。” 静之极力压下担忧,稳住灵力,又把耳朵收了回去,林九这才放心地大步朝前走去,那挺直的脊梁,仿佛是要去赴一场宴会,而不是进监狱。 …… 第82章 社死的林九 今夜,又是个圆月。 秋生丢给她一套夜行衣。 “穿上,你那身衣服太显眼了,哦对了,还有这个。” 说着,他又递过来两条黑色布巾,“把头发和脸包起来,不能让衙门的人认出来是你。” “……行叭。我去穿,工具我都收拾好了,你师父说要糯米,你去厨房拿点。” “得嘞!” …… 两人一路疾驰,来到一处小巷,静之不放心,停下来又问了一句: “你糯米带了没有啊?” 秋生左右各蹬了一脚墙壁,轻轻松松跃上了墙头,边朝里偷看,边压低声音说: “哎呀,我做事,你放心!” 不过几秒,他又急切催促: “快快快,巡逻队换班了,趁现在!” 说罢,他猫着身子一个翻身往里头跳,静之无奈,只能赶紧跟上。 衙门此时也没亮灯,只有右后方的牢房传来一点亮光。 静之跟秋生一路避过好几个持枪的小兵,贴着墙绕到牢房后头。 牢房可能是为了防止犯人逃跑,后头这堵砖墙有四米多高,墙面平坦,没有个可落脚的地儿,秋生就算是功夫好,这回也抓瞎了。 静之看他面壁纠结了有好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伸头朝右边瞄了两眼,那守着牢门的两个小兵正小声聊天抽烟,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一把揪起秋生的衣领,脚下一点,就飞到屋顶。 一落屋脊,秋生立马半蹲下身子,诶诶两声,又朝正掀开瓦片往里偷看的静之低声问道: “这招什么时候教教我?” 静之朝后扬了扬手,有些不耐地用气声说: “都什么时候了……啊,找到阿九了,不过阿威也在。” 秋生趴了下去,“让我看看。” “右边三米多高有个窗户,我们找准时候从那儿进,然后……啊,有了,任老爷里侧是个视觉死角,等会儿躲那儿去。” 秋生自认为想出了一个堪称天衣无缝的计划。 他兴奋地转过头去,想与静之分享。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身后竟然只有一个黑色的衣角迅速下滑,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秋生吃了一惊,连忙将脸重新凑回到那个瓦片的缝隙处,仔细往里瞧去。 只见静之趁着阿威正气势汹汹地恐吓他师父时,从窗口一跃而下。 落地之后,她像一只轻盈的猫一样,紧紧贴着墙壁悄无声息地小跑起来。 紧接着,一个漂亮的翻滚,顺势撩开任发身上的白布一角,滚到放置任发尸体的木板里侧,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秋生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不禁暗暗咋舌: 这姑娘的功夫可真是了得! 不过此刻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做思考。 于是,秋生深吸一口气,按照刚才静之的路线依葫芦画瓢,动作小心翼翼,以求不发出一点声响,很快也来到了静之的身旁。 此时此刻,紧张到极点的两人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躺在他们上方的任发尸体,指尖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恰在此时,阿威转身大步走出房间,也不知他在外头跟那些小兵们低声交代些什么。 静之和秋生见状,赶忙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紧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终于来到了关押林九的栅栏门口。 “九叔……你干嘛?” 林九有些无语,他使劲掰了掰脑袋两侧的铁栏杆,见实在掰不动后,他放弃了。 好似觉得丢脸,他别过脸去,不敢再看静之,反而朝另外一边杵着的秋生低声怒斥: “你站在那做什么?!” 秋生想笑又不敢笑,抿着唇瓣死死憋住几秒,才淡淡地说: “没什么,我想等你把头缩回去我再现身。” “……为什么?” “我怕你难为情嘛!” 说着,他和侧面的静之对了个眼神,奈何静之眼里没有笑意,只有急切与担忧。 林九此时的耳朵不知是被铁栅栏挤红的,还是羞红的,反正红得惊人。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秋生,气得上唇的一抹胡子都微微浮动着: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帮我把头弄进去!” 秋生哦哦两声,推着林九的头顶,用着蛮力就往里头塞。 “嘶——放手!” “秋生,你弄痛他了,耳朵都红了,让我来!” 林九急急说道:“你不许动我!” 静之伸出的手突然僵在空中,她眸色一暗,低低哦了一声,语气有些失落,“那我给你们把风,你们快点。” 林九见她不再看过来,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会儿正揉着被压痛的头瞪着秋生: “你动动脑筋行不行?!” 秋生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头,他嘴角渐渐扬起: “行,师父,不管我等会做什么,你千万别怪我哦!” “好,那你倒是快点!” 秋生嘴角越咧越大。 只见他毫无征兆地猛然蹲下,一旁的林九满脸疑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秋生要做什么时,就感觉到一股拉扯感袭来,紧接着自己的外裤被秋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扒了下来。 林九的眼睛里原本只是带着一丝疑惑,但这一瞬间,那丝疑惑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瞬间转化成了惊恐与满满的羞臊。 “……你干什么?!” 出于本能,他下意识地朝静之那边瞥了一眼,心里祈祷着她千万别看到这尴尬的一幕。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静之恰恰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他慌乱的叫声,好奇地转头望了过来。 气氛,凝固。 林九,社死。 就在他恨不得找个地洞把头埋进去的时候,秋生却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眼疾手快,再次出手,一把抓住林九的亵裤用力往下一拽—— 兄,兄弟不减当年勇啊…… 看了不到一秒,静之瞬间收回视线,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般转过身去,并把整个身子紧紧地贴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此刻,她只觉得一股股滚烫的热气从心底直冲脑门,烧得她双颊绯红,脑子里全是一些不可言说的废料。 就在这时,她突然觉得鼻间一热,于是赶紧昂起头,又猛猛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妄图把脑子里的污秽想法一并扇飞。 “嘿,这不就进去了嘛。” 林九哪里还顾得上耳朵痛不痛,他一个后撤迅速提起两条裤子,顿时臊得七窍生烟,恨不得马上出去把秋生抓起来暴打一顿。 这时,外头传来她吞吞吐吐的话: “九叔……我什么都没看到……你放心。” “……” 没看到,你声音哑什么?! 林九脸色更是红得发黑,他快速上前几步,咬着牙,揪住秋生的头发就想揍他一顿。 秋生一个扭头躲过林九的魔爪: “诶诶诶,师父,你自己说过的,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怪我的!” 静之轻轻敲了两下铁栅栏: “别生气了,正事要紧。” 林九狠狠白了秋生一眼,再不敢往静之那儿瞥一眼,没好气地说: “东西都带来了没有?” “带了带了!” 静之解下身上的包袱,把东西一一给林九递了进去: “喏,鸡血,墨汁,毛笔,我怕你桃木剑被没收了,又带了一把。” 她把被布包着的一沓纸也塞到里头去:“黄纸给你。”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林九的羞意也渐渐褪去,他低低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又朝她问:“糯米呢?” 静之把头转向秋生:“米呢?” 秋生嘿嘿一笑,把包裹挪到身前,从里掏出一碗呈给林九: “米,还热着呢,师父你饿啦,趁热吃啊。” “……” 静之拍了一下额头,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林九后槽牙倒是咬得咯吱响: “……你煮熟啦?我要生的糯米!我要洒在任老爷的周围,挡住他僵尸的气的。” 秋生得意的笑容瞬间消失,有些慌张的说: “那现在该怎么办?不如我喂他吃——哎呦!” 静之收回手,淡淡地说: “死人要是吃得下就有鬼了,没用的。” 秋生捂着后脑勺,朝任发那看了一眼。 就那么一眼,他吓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师父,他,他他坐起来了!” 林九闻言,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他快步走到牢房最左侧,掰着铁栏杆朝右侧的停尸床看去。 只见那任发的尸骨此刻尚未完全硬化,其下地后的行动方式与僵尸的蹦跳前行的动作截然不同。 此时的他宛如活人一般,不断地挥动着双臂,似乎正在四处摸索着什么东西。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的十指已如同他的父亲那般,长出了长长的灰紫色利甲。 林九唉了一声,赶紧蹲下把新鲜的墨汁跟鸡血往碗里一倒,又抽出一张黄纸,就地画了起来。 这道符咒对于林九来说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不过几秒,一道完整的符咒便已跃然纸上,静之看了一眼,便知道是定身符。 “把符贴到他头上。” 静之把他的手挪向秋生: “你去,我不能拿。” 秋生接过符,“我去就我去。” 说罢,他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想要寻找任发的踪迹,“去哪儿了?” 当他们的目光扫过整个牢房时,却惊讶地发现原本应该在这里的任发,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快去找!” “哦!!”?2 第83章 激烈打斗 静之和秋生对了个眼神,然后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往里头的刑房包抄过去。 这时,她眼尖的看到刑房最里侧有个门洞,里头乌漆嘛黑的,她料想那任发可能躲进去了,于是贴着墙悄悄摸了过去。 走到门洞附近,她侧头一看,墙上刚好有个灯的开关,她咽了口唾沫,屏住呼吸,然后啪嗒一声打开开关朝里看去。 “啊!” 里头出现了一颗黑漆漆的头。 哦,是她自己。 吓死人了,牢房的门镶什么镜子嘛,阿威那家伙有毛病吧。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轻轻把门往里一推。 “啊!!” 不知何时藏在门后的任发突然从里头窜了出来,静之爆发出一阵尖叫,下意识一脚给他撂倒,“秋生!这里!” 她刚想跑,脚踝却被任发一把抓住,猝不及防,她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后脖颈却突然一凉,她下意识俯身一个后勾腿踹到他屁股上,直把偷袭的任发踹飞到她前头去。 怎料秋生刚好要过来救她,任发这一飞,直接掐着秋生的脖子扑倒在地。 静之瞳孔一缩,扑过去死死把住他欲往秋生脖子伸的大嘴:“快贴!” 仿佛预感到危机,也或者是静之更为吸引任发,他在秋生把符贴过来之前,迅速换了个攻击对象,朝她扑了过来。 一时间,一人一尸翻滚在地,秋生举着符跟了上去,他眼神一凛,瞄准时机,迅速往下一贴。 “放开我,你贴我有爪子用!” 静之瞪大了眼睛被定在原地,眼角余光死死盯着那快戳到她脖子上的利爪。 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响,她头顶的符被击飞落地。 静之一被解控,迅速揭下脸上的黑布巾捏住那符纸,从任发身下滚出去。 她忍不住朝坐在地上的林九看去,却见他突然别过脸去,就留个后脑勺给她。 嘿,刚刚是他吧。 嘴硬心软这四个字,可真是贯穿他的每一世啊。 …… 得亏那任发还没吸到血,肢体还不太协调,秋生躲了几招后,寻了个机会将他胳膊死死夹住,静之眼疾手快,将符往他脑门上一贴。 就在二人刚松了口气的同时,牢房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什么人?” “进去看看!” 静之一惊,四下扫了两眼,发现她跟前摆着的钉床时,赶紧与秋生同时一跃,跳到床后躲了起来。 牢房门打开,阿威和两个小兵走了进来,林九快速收好墨斗等东西掩在身后,然后坐在地上望天望地,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阿威朝他哼了一声,便带着手下四处查看。 当视线触及到他突然站起来的表姨父时,阿威心里一阵恐慌,然而手下就在眼前,他只能强装镇定,粗着嗓子对他们说: “你们两个, 把我表姨父放回床上去。” 说罢,他举着枪接着四处排查,静之跟秋生听到渐渐接近的脚步声,又伏了伏身子。 突然,她眼尖的看到她的遮脸罩一角卡在了钉床上。 此时,静之只能祈祷阿威眼瞎了。 她屏住呼吸,扯住面罩一角迅速往下一拉。 应该……没发现吧? “嘿嘿,你们两个,放好了就出去,除了我,谁叫门都不许开啊。” 阿威:好小子,这回不玩死你! 他放轻步子慢慢走了过去,就在秋生跟静之两人心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突然听到阿威在外头说: “表姨父,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抓到凶手的……这什么东西?” 耳边突然听闻哗啦一声细响。 不会吧,不会吧,那个傻子不会把符掀了吧?! 静之和秋生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把头伸出一看。 果然。 “快贴回去!” 阿威一手符纸,一手枪,奸笑着走了过来: “嘿嘿,看你们这回躲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秋生突然一脸惊恐指了指阿伟身后,“你,你后面!” 阿威依旧一脸狞笑,学着秋生的样子伸出手指向身后,“我后面?我后面当然是我的表姨父喽!表,表——” 他的指间突然戳到一抹濡湿黏腻的液体,霎时间,他的额头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 耳边突然一阵破空声袭来,阿威下意识往下一蹲,奈何他长得高,头顶的警帽一下就被任发一胳膊扫翻在地。 此刻,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他不停地挣脱任发的拉扯,一身警服早已破破烂烂,一路溃逃到牢房门口,把门敲得哐当作响,当下吓得连声音都快喊劈叉了: “快开门,快开门啊,我是你们队长阿威啊!” 就在这时,任发失去了目标,又朝这里头最吸引他的静之追了上去。 阿威边回头看静之跟秋生与任发打斗,边急切地拍着门板。 终于,那门开了。 一小兵伸出头来,“队长,你……啊啊啊!” 他的视线突然被阿伟后头正追赶静之的任发吸引,顿时发出一声尖锐爆鸣,哆嗦着手,又把门砰的一声关的死紧。 阿威见出入无门,赶紧转头朝僵尸的克星——林九求救:“九叔,救命啊!” 林九正急切地看向正缠斗的两人一尸,听到声音,忍不住回头白了阿威一眼说: “钥匙丢过来!” 阿威哦哦两声,抖着手从腰带上解下一大串钥匙往林九的方向一丢。 林九一个着急,又把头伸出去,同时伸长了手去接。 奈何阿威准头不好,钥匙落在了墙角。 林九忍不住啧了一声,刚想把头缩回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二人一尸突然打到了他附近。 林九赶紧收回手,只来得及说一声“大家停止呼吸”,就捏住了鼻子。 顿时,牢房内一片寂静。 那任发举着利爪,虽瞪大了流着血泪的眼睛,但犹如看不到他们般,缓缓掠过他们身前。 待挪到静之身前时,任发突然“嗬……”了一声,那无神的双眼里,犹如饿了三天的狗见到肉骨头一般亮了起来,朝静之又扑了过去。 “林九,你骗人!” 静之呼吸也不屏了,抄起地上的一个木桶就砸到任发头上,木板破碎,箍桶的铁条恰巧紧紧箍着任发的双手。 然而不过几秒,任发就挣脱束缚,又朝她扑了过来。 静之被他追得烦死了,脚下一点,跃到墙角把钥匙捡起,快速地试着钥匙,没试几根,任发又追了上来。 她嗐呀一声,把钥匙丢给阿威,边引走任发,边急切的说: “你快把林九放出来,对了,秋生,帮他把头弄进去,不准再脱他裤子,我把任老爷引远一点!” 说罢,她把任发引到里头刑房去,跟溜风筝一样溜着他。 见她虽然烦,但游刃有余的样子,林九暂且松了一口气,又转头朝秋生催促:“快点。” 阿威这回也不杠了,哆嗦着手试着钥匙。 “师父,办法有很多种,我这就来了。” 说着,他抄起一块板凳,就狠狠朝他师父的头打过去。 “你敢!” 静之目眦欲裂,然而她正被追着,实在鞭长莫及。 林九受到惊吓,顾不得耳朵痛,大力把头往里一扥—— “嘭”的一声响,椅子四分五裂。 阿威暗暗咋舌:秋生这小子,是要杀师证道啊? 被他这一吓,他手稳了不少,当下便找到钥匙开了门。 得到自由后,林九两下就解决了任发,一张符纸轻抖,一场大火为他送行。 他爹没赶上的火葬,他倒是先赶上了。 阿威当即腿软到瘫倒在地,怔怔地望着地上燃烧着的尸体出神。 就在这时,他看到那三个人收拾了行头就要翻墙出去,他叫来手下开了门,又急急问道:“九叔,你们这是……” 林九拧着眉,对他说了句:“还有任老太爷呢!” 就带着二人,朝敞开的牢房门冲了出去。 这时,阿威才反应过来,“啊,婷婷!” 他冲到外面,朝外头几个兵一挥手,“走,跟上。” 走没几步,他放缓步子,轻咳了一下说: “走慢点,让他们先去探探情况。” …… 另外一边,心急如焚的三人刚赶到任家,就发现文才扯着婷婷正被任老太爷追击。 他的两个手臂,已然被戳出了几个孔洞,孔洞周围已渗出了不少暗红色的血迹。 “九叔,他……” “要快点!你带婷婷到安全的地方去,秋生,跟我来!” 林九眉头一低,握着桃木剑就奔了上去。 就在任老太爷那散发着腐臭气息的獠牙眼看就要咬上婷婷白皙的脖颈时,静之飞身上前,搂住她的腰身猛地向后一扯。 与此同时,林九瞅准时机,迅速将手中的桃木剑准确无误地卡在了任老太爷张开的血盆大口中。 当桃木剑触及到任老太爷那枯如树皮一般的皮肤时,刹那间,一阵青烟袅袅升起,伴随着刺鼻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 他一受痛,避开林九,朝着另外一边两坨聚在一起的香香——静之和婷婷跳了过去。 静之搂着婷婷的腰跃到衣柜上,回头朝林九喊: “老方法,我溜他,你们找机会攻击!” 说罢,她带着婷婷又换了个位置,朝走廊外头冲了出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静之如同一只灵活的燕子,带着婷婷在各个房间和角落穿梭躲避,引得任老太爷在后面紧追不舍。 任老太爷吸了人血,行动迅速,力大无穷,所过之处,家具纷纷破碎倒地。 风筝了他好一会儿,静之略感疲惫,所幸林九与秋生已在楼口布下了墨斗线。 见静之奔到了楼梯拐角处,林九朝她大喊:“跳下来!” 静之心领神会,一脚踩上栏杆,用力一蹬,紧紧搂住婷婷的腰,往下跳去。 任老太爷紧随其后,快碰到墨斗线时,她脚下一蹬扶手,在空中一个翻转,翻到了楼梯旁。 僵尸措手不及,两脚直直踏入墨斗线内,当即被缠的死死的。 林九趁机一个翻身绕到他身后,将手中揪着的墨斗线朝他背后一弹,顿时一阵噼啪响,静之甚至都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 那任老太爷知道今天有高人在场,吃不了香香了,于是他裹着满身的墨斗线,就朝院外跳着逃窜出去。 林九眉眼一低。 看来,这任老太爷吸了任发的血,已经恢复一点理智了,这回可难办了。 …… 阿威跟众手下这时才姗姗来迟,见到任老太爷,他们纷纷散开,朝他背部放了几枪意思意思,这才赶到林九跟前。 “啊?他也被抓了,快让开,让我打死他!” 阿威见到文才手臂上的伤,举起枪就要一枪崩了他,静之当即围在文才跟前,冷冷地看着他: “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林九扯着静之的袖子将她拉到身后,手一挥,将静之并他两个徒弟一起护在身后说: “他还有的救,糯米可以去尸毒,秋生,把你师弟背回去。” 说罢,他瞪了不知道跟属下嘀咕什么的阿威一眼,又转头跟静之说: “把婷婷带到我们那住一阵子吧,她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 “好耶!” 文才垂死病中惊坐起,说了一声,又瘫软了下去,给静之都搞无语了。 倒是婷婷望着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内疚…… 第84章 傲娇的林九 婷婷一宿没睡,加上是个弱女子,脚程不快,秋生背着文才也跑得慢,五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晚饭前,才回到了义庄。 “秋生,我昨晚做饭的时候就发现糯米没多少了,你有自行车,你快去买点回来,给文才泡澡的话,就这点不够用的。” 静之敲了敲放糯米的米缸,发现只剩下一小瓢,不由皱起了眉头。 秋生没有立即答应,反而皱起了眉头说: “可是师父叫我去抓蛇。” 静之抖了抖缸中的糯米,将之全部盛起,分了一小部分下锅煮粥,另一小部分放在簸箕里,这才端着簸箕转过头问他: “抓蛇干什么?” “用蛇胆入药喽,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师父叫我赶紧去抓,不然文才可就惨了。” 静之拧眉思考了一会儿,才对他说: “我去抓,你对米店的位置熟悉,你快去快回。” 秋生一脸狐疑:“你确定?” “哎呀,赶紧去啦!不然文才尸毒攻心就玩完了!” 说罢,静之端着那一点糯米走向前厅。 刚到前厅,就看到婷婷坐在文才旁边,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 静之叹了口气,把糯米递给旁边正捣药的林九。 林九接过一看,“就这么点?” “我叫秋生去买了。” “他不是要去抓蛇?” 静之举手:“我去。” “你……” 静之圆溜溜的猫瞳一转,双手撑着桌子迅速凑到他耳边说: “我什么,你……担心我啊?” 林九侧过头远离她温热的呼吸,又用药杵尾部抵住她的肩膀把她推远,这才直起身子,面无表情的说: “……要去就快去。” 静之瞄了他一眼,突然嬉笑一声,又趁他低头捣药的功夫,迅速捏一把他的红耳垂,然后拎过墙角的篓子就冲了出去,边跑还笑着说: “马上回来!” 林九没来得及害羞,而是迅速转头朝身后坐着的文才跟婷婷看了一眼,见他俩双双低下头去,他这才松了口气,又哼了一声,边捣着药边小声嗡嗡: “……没大没小。” …… 不过一刻钟。 静之就背着篓子回来了。 听着她身后时不时传来的鳞片摩擦声,以及嘶嘶声,林九不禁感到一丝惊讶。 她还真抓到了? 他强压下心中那一点点难以名状的不自在,故作镇定地开口问道: “......你没事吧?” 只见静之一脸轻松地回答道: “能有什么事?我刚一靠近它,它就僵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呢,我就是把它捡回来而已。” 说罢,她便大大咧咧地放下手中的篓子,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把揭开了盖子。 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毒蛇,而是其他正常的东西一样,她把手伸进去了。 林九又是一惊,放下手中的药杵,站起身来刚想过去阻止—— 只见静之莫名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三根手指往里一捞,如同闪电一般紧紧掐住了蛇头,然后用力一拎,那条毒蛇就这样被她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 他默了。 他知道她性格开朗,脾气跟秋生有些像,调皮好动,但是不知道她居然能这么虎。 那蛇仿佛知道自己未来的悲催命运,这会儿终于不僵了,它忍不住扭动着蛇身,不住摇晃蜿蜒着,乱动了好一会儿,见实在挣脱不开,又把细细的尾巴向上盘,一圈一圈圈住了她的手腕。 林九欲言又止:“你……” 这都不怕,还是不是个姑娘家了?! 静之朝他眨了眨亮晶晶的双眼,又轻轻一笑说:“怎么,又担心我啦?” 林九一梗,遂挪开视线,闭上了嘴。 他想,她是惯会得寸进尺的。 就在这时,静之被蛇身的凉意冰得浑身一抖,她立刻伸出另一只手把蛇身从手腕上掰开撸直,又朝看呆了的林九扬了扬下巴说: “赶紧的,拿刀取蛇胆,给你绷直了,我忙着呢,还要去做饭!” “……” 林九默默看了她一眼,暗暗叹了口气,又迅速拿了刀子来,一刀划开蛇皮,将蛇胆从它的腹膜中撕了下来,放进药盅里捣匀。 婷婷有些不敢看,见静之提着快去世的蛇就要走,她赶紧站起来跟了上去: “静之姐姐,我帮你吧。” 静之后退两步,把生无可恋,软趴趴的蛇举远一点,这才轻轻对她说: “不用,你刚……你去我房间休息一会儿吧,就从右往左数第二间。 等会做好饭了,我再帮你另外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一说完,像是怕婷婷跟上,她赶紧甩着蛇,朝厨房快步走去。 婷婷见状,有些羡慕她的勇敢,望着静之离去的背影,她默默下了个决心,这才慢慢朝客房走去。 …… 不过一个小时,静之做好饭端到亭子里,回去前厅的时候,就看到文才在侧边的卧榻上慢悠悠跳着,榻上还洒了薄薄一层生糯米。 她忍不住朝躺在摇椅上看书的林九问: “九叔,他在干嘛呀?跳大神?” 林九侧头瞄了文才一眼,见他动作弧度越来越小,忍不住甩过去一根鸡毛掸子,怒斥道: “你要是想死,就停下来!” 文才被一掸子打中屁股,疼倒是不怎么疼,就是被他师父的黑如漆墨的脸吓了一跳。 他立马哦哦两声,把榻上的鸡毛掸子小心的挑远,然后手舞足蹈,夸张地动了起来。 林九剜了他一眼,这才转头朝静之轻声解释: “昨晚我说过,糯米可以挡住尸气,现下义庄里这就剩这点了,只能让他踩在糯米上多运动。 不然,等尸气走到他脚底,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了。” “哦,糯米粥我煮好了,我现在端来给他吃?” 他问:“烟没跑进去吧?” 静之拍了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我看着呢。” 就在这个时候,婷婷似乎听到了这边传来的声响,于是她缓缓地从客房里走了出来,步履有些沉重的来到了门口。 只见她一只手扶着门框,柔声细语地说道:“我去把东西端过来。” 静之听到声音后,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禁让她微微一怔。 原来,婷婷已经换下了昨晚穿的那件白色孝服。 此刻,她身着一袭蓝色的常服,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竟然舍弃了那些时髦的洋装裙子,转而选择了中式的上衣和下裤搭配。 如此装扮使得她看起来格外利落干练。 视线渐渐上移,静之发现她脸上原本的那份天真活泼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紧紧抿起的双唇,透露出一丝倔强之意。 仅仅一夜之间,婷婷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尽管静之心知这种改变对于当前身处困境的婷婷而言或许是件好事,但看到这样的情景,她的内心深处仍旧忍不住泛起一阵疼惜。 甚至,静之都开始反思自己昨晚是否话说得太重了..... .正当她张开嘴巴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林九眼疾手快,赶忙伸手扯住静之的衣袖,朝着不远处的亭子方向快步走去。 一边走着,林九还一边刻意压低嗓音说道: “就让她找点事情做吧,这样可以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也许能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哎,好吧,我们先吃饭,一天没吃,你该撑不住了。” 坐下后,静之捧着自己的碗,边吃着,边时不时朝敞开的院门外看去,有些不放心的朝对面的林九问: “秋生出去好久了,米店很远吗?” 林九夹菜的手一顿,略微思索了一下,才说: “是有些奇怪,我怕任老太爷这两天会卷土重来,晚上……我多画点符纸,且文才这样我也不放心离开,你脚程快,等会辛苦你一趟,再去镇上看看。” “哦,没问题。” 林九想了想,放下碗筷,从兜里掏出一碎银伸长了手放到她面前说: “如果寻不到秋生,你先买一些回来,我看文才脸色不太对,我怕他撑不了太久。” 听到他这么说,静之哪还有心情吃饭,她筷子一撂,拿了钱当即就要往外走: “好的,马上去!” 林九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吃完饭再去。” 她嘴角渐渐扬起,笑得眉眼弯弯: “你又关心我啦?” “……咳咳咳,爱吃不吃。” 静之小声哔哔:“……嘁,死傲娇。” 林九怒目相视:“说什么?” “吃吃吃,我饿死了!” 静之心里乐翻了,她才不会饿呢…… 逗他,可真好玩。 …… 第85章 秋生去向&救文才 静之吃饱后,揣着钱麻溜地朝镇上出发。 她生怕文才就这么嗝屁了,从义庄到镇口的这一路,甚至是用飞着过去的。 刚到镇口一落地,她还没来得及找人问问米铺在哪儿呢,就瞅见左前方的铺面人山人海,乱哄哄的跟菜市场一样。 还有个镶着金牙的老头儿在那儿一边维持秩序一边乐呵。 “别着急,别着急,都有,糯米又从隔壁村进了一批,大家排好队啊,别挤!” 得,看来全镇的人都晓得有僵尸闹腾了。 那拥挤的人群被老头儿简单分了两队,静之挑了一队人少的排在后面。 没一会儿,她身后就又跟来了好多人,两队都快排到街对面去了。 “别挤啊,推啥呢!”那米店老板,看到静之被一个壮汉推得一个踉跄,他赶紧扶住静之的胳膊,瞪着那壮汉吼道: “挤啥呢,没瞧见这老太太都快摔了吗?” 话刚说完,静之腰一弯,背一驼,脚晃晃悠悠的,抓着米店老板衣袖的手微微颤动,声音也不再清脆,变得像老妪一样沙哑: “老板~能不能卖给我 30 斤糯米呀,我家里还有个 5 岁的小孙子等我回去呢,没人看着可不行哟~” 后面那壮汉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指着静之的背影,气得直哆嗦: “她明明看着这么年轻,哪里像个老太太!” 静之抖着弯曲的脚回过头,半耷拉着眼皮和蔼一笑: “小伙子~婆婆我今年 79 啦,可能是我长得年轻吧,不过头发可做不了假,你看我这头发哟~全白咯~” 她心里暗暗嘀咕:小伙子,你姑奶奶我少说了得有……七十几岁了,跟我斗! 米店老板咂了咂嘴,朝壮汉摆了摆手: “好啦好啦,跟个老太太计较啥,不过就是先后脚买的事儿。” 说着,他又拍了拍静之的肩膀说: “您在这稍等会儿,我去给您拿!” 见他这么上道,静之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好,把碎银递了过去。 没一会儿,静之就听到喧闹的店里传来米店老板和一个年轻小伙的对话: “爹,要不要掺点黏米呀!” “嘘,小声点!”老板声音立马低了八度,“掺啥黏米,你想害死那老太太啊,人家能活这么大岁数多不容易,赶紧的,装 30 斤糯米!” “好!” 又过了一会儿,米店老板拎着个浅褐色的米袋子走了出来。 “喏,30 斤糯米,这是找的钱,您拿好喽!”说着,他还有点不放心地问:“您能提得动不?您家在哪呀,要不我让伙计给您送过去?” 静之一手接过钱,一手挥了挥说: “不用啦,你店里忙呢~对了,你见过秋生不,就是……在你这附近胭脂铺看店的那个小伙子~” 米店老板摸着下巴琢磨了好一会儿,突然“哦”了一声,有点心虚地说: “大概两个多时辰前,他来买过米啦。” “哦?知道他去哪儿了不?” 静之皱着眉头,心里犯起了嘀咕,这都走了这么久了,更何况他还骑着自行车,咋还不回义庄呢?她刚刚一路上可没发现他,难道抄近路了,她没发现? “……这个嘛,我可没瞧见,不说了,我得去忙咯,诶诶,那边的,别挤别挤!” 看着老板急匆匆地走了,静之抱起米来健步如飞朝镇口走去,这可把她身后的那个壮汉惊得目瞪口呆。 30 斤大米啊,还能走得这么快,这世上有哪个老太太能有这本事啊?! …… “发现秋生了吗?” 林九问。 静之喘着粗气,将手中那沉甸甸的一袋米用力地嘭的一声扔在了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她紧皱着眉头,一脸焦急地看向正在门口专心致志贴着符纸的林九说: “没有,我从出门开始就一直留意着沿途的情况,没找到他。” “这就奇怪了……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找不到人的呀。”林九喃喃自语道,思索片刻之后,他转头看向静之说道: “算了,你先把米提到前厅去,我贴完这几张就回去。” 说话间,他的目光却忍不住再次朝着天空瞟了一眼。 还好,今夜并非月圆之夜,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敢有丝毫松懈和大意,又迅速转回去继续往门上贴符纸,此刻他手上的动作愈发加快,仿佛在跟时间赛跑一般。 得到林九的答复后,静之便不再多言,弯腰提起地上的那袋米,转身迈过门槛,穿过长长的门廊,脚步匆匆地朝前厅走去。 当她路过前厅的侧边卧榻时,突然瞥见文才正背对着她,靠在墙边躺着的时候,静之气不打一处来,快走两步上前,抬起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文才的腿上: “要死啦,你师父叫你动起来,你还敢睡觉!” 文才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稍稍动了动腿,静之的目光立刻就跟着他的腿移动。 等看到他挪开的地方的糯米变得黑乎乎的时候,她的眼皮猛地一跳,赶紧把文才往墙边推了推。 再看他刚刚躺过的地方。 好家伙! 就跟死亡现场的人体轮廓似的,黑黢黢的一个人形。 静之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朝门外喊: “叔,不好啦,快进来看看文才!他好像不太对劲啊!” 话刚说完,她就掰着文才的肩膀转过来,这一看,静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文才的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嘴唇泛着青紫,两个眼圈黑得像熊猫似的,两颗尖尖的牙齿都冲破下唇露到外面来了。 林九听到叫声,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一个箭步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她急切问道:“你快瞅瞅,他是不是要变僵尸啦?!” 文才时不时地抖一下身子,眼皮半睁半闭的,有气无力地叫了声“师父”。 林九掰了掰他的眼皮瞅了瞅,又抓起他那已经长出一截利甲的手瞧了下,重重地叹了口气后,赶忙对赶来的婷婷说: “厨房里还有热水,你快去提点来。” 接着他又问静之:“蛇还有不?” 静之呆呆地点点头,“有呢,剩下的在篓子里,还要蛇胆不?我去拿刀。” 林九连忙叫住她,“不用,整篓拿过来,再把浴桶拿过来,动作快点!” 静之应了一声好,麻溜地朝外头跑去。 林九看了一眼文才,咬咬牙迅速拆开他手臂上的绷带,看到伤口时,他又愣了一下。 只见那几个指甲洞周围泛起了一层乌黑,他伸出两根手指拨开绿色的草药,轻轻按了按,发现肌肉已经变得硬邦邦的,就跟坏死的肉一样。 “师父……又要敷药吗?可是我感觉好像快好了呀,一点都不疼呢。” “不疼?”林九皱着眉头,从伤口上撕下一小块皮肉,沉声道:“真不疼?” 文才眨巴着眼睛感受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不仅不疼,还有点痒痒的,是不是伤口要好了呀?” 林九哼了一声,把他扶起来说:“好什么好,让你多动动,你倒好,给我偷懒,这下好了,血都堵在一起了。” 文才的脑子似乎有点转不过来了,他直勾勾地盯着林九问: “堵了会怎么样啊?” “堵了就会像你的伤口这样变硬咯。” “啊?硬了会怎么样啊?” 林九叹了口气说: “硬就是僵,僵就是硬。” “僵了会怎么样啊?” 静之提着个大浴桶从门外走了进来,手指上还勾着个篓子,看着文才问个不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骂道: “你这脑子是真转不动了?僵了可不就成僵尸咯!” 她轻轻地把浴桶放下,然后将篓子递给林九。 林九朝静之点了点头,说道:“快去帮婷婷提热水来,多打点。” 说罢,他打开地上的米袋,将生糯米倒了一部分到浴桶里,接着又瞪了还在那傻坐着的文才一眼,催促道:“还不快进去!” 文才脑子有点懵,不过怕林九的直觉还在,他点了点头,手扶着浴桶边缘小心翼翼地跨了进去。 …… “来了来了,水来了!忍住啊,有些烫!” 静之边说边将两桶热水快速倒进浴桶里,顿时,股股热气从桶底冒了上来。 婷婷这时候也走了过来,静之接过她手里的半桶水,哗的一声,又全倒了进去。 “静之姐姐,真的不会太烫吗?” 静之还没来得及回答,林九就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 “热点好,他现在没感觉了,血液都不流通了,水热点可以促进血液循环。” 说着,他打开桌上的篓子,把篓子里的几条毒蛇往浴桶里一倒。 “九叔……真的要这样啊?我抓的蛇可都是有毒的诶,被咬一口,他就得嗝屁了!” 静之看着掉进热水里,被烫得不断翻涌游走的毒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婷婷更是吓得躲在她的背后,想看又不敢看,心里对文才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林九没有回头,只是一脸严肃对文才说: “不想死的话,就拿它们在身上搓一搓,这时候敷蛇胆已经没用了,只能以毒攻毒。” 边说着,他朝静之交代再多提点热水来,又舀了一碗生糯米递给婷婷,叫她去煮糯米粥来,这才赶忙接着去捣药。 以文才现在的情况,得多管齐下,才能起得了作用了。 …… 就这样,三人忙了一宿,直到天蒙蒙亮,婷婷给文才换洗澡水,他终于呼烫的时候,众人才如释重负般大松了一口气。 静之坐在桌子旁边撑着头看他,懒洋洋的说: “知道烫就好啦,说明你这次是真的快好了。” 婷婷继续往桶里倒热水,文才干笑了一下,被烫得一哆嗦,两手撑着桶沿就想站起来,刚站到一半,就被林九按着头一把摁了回去。 “把手放进去,把伤口浸到热水里,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老实!张嘴!” 文才看了一眼被烫红的胳膊,苦着一张老脸抬头看向林九问: “师父,张嘴干什么,我不想吃糯米粥了,一晚上吃五碗,我都要喝吐了。” 林九抄过桌上的镜子凑到他跟前说: “你自己看看,那两颗牙你要是不愿意磨掉,就让阿威把你带走好了。” 文才照着镜子龇了龇牙,瞬间泄气,这回也不敢说烫了,缩着肩膀又把自己往水里埋了埋,委屈地说: “磨吧,我准备好了!” 说完,他视死如归般大张着嘴,把两颗尖利的牙朝着林九龇出来。 “……哼。” 静之看着嘴硬心软,开始帮文才磨牙的林九,脸上渐渐浮起一抹笑容。 “九叔,你对他可真好。” 林九瞄了她迷离的眼神一眼,以为她困了,于是语气带上了点关心说: “一宿没睡了,你要不要去歇会儿?” “……哼。” 不解风情的臭林九,哪只眼睛看到她困了。 林九无辜抿嘴。 怎么突然生气了? 他也没说错话呀。 ……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外头看去,只见秋生扛着一袋米,打着哈欠从外头走了进来。 “秋生,昨晚你回你姑妈家睡了?” 秋生把米一撂,手贱的戳一下文才的伤口,看他痛得大叫一声,他这才放心的笑了出来,有些疲惫地朝静之说: “没有啊,昨晚下了场大雨,我在外头避了一夜。”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不可能,我昨晚巡逻了一夜,根本没下雨!” 众人回头一看,是阿威。 秋生没有回答他,仿佛累极了似的,蜷缩在摇椅上,不过几息时间就睡着了。 睡就算了,嘴角偏偏还带着一抹餍足的笑意。 静之看着那抹笑,一颗心渐渐提了起来。 那笑,她在林风和二娣的脸上都看过,但是秋生明明没有对象的,怎么会…… 而且昨晚他们忙了一宿,期间经过无棚顶的庭院不知多少次了,确实是一点雨都没下,这真是…太诡异了。 此时,林九迅速将锉刀收回,幸而他动作迅捷,已然将文才的牙齿磨平。 他任凭阿威审视着文才,徐步走到秋生身后,伸手掀开他略微遮掩的衣领察看。 静之目光敏锐,瞧见了两枚草莓印。 身为过来人,静之此刻无比笃定,秋生定然说了谎。 她不禁轻啧一声,昨晚秋生这小子,也不知沉溺于哪个温柔乡中,流连忘返,竟然全然忘却了他还有个命悬一线的师弟,实在是…过分。 此时,阿威凑上前,端详了秋生一番,这才直起身子询问林九: “他这是怎么了?” 林九松开他的衣领,面不改色地说道:“并无大碍。” 阿威踌躇了片刻,方才吞吞吐吐地表明来意: “那个……任老太爷他,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该怎么办啊?” 静之靠着椅背,吐槽道: “怎么办,你身为保安队队长,不是应该以守护村民为己任嘛,快去找呀。” 阿威咬着牙你了一声,眼角瞥见林九斜眼看过来,他讪笑了一下朝林九问: “我也知道要找,就是要去哪里找啊?” 林九掏出一方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手,这才不紧不慢地说: “去阴森森的地方找喽。” 阿威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那现在就出发吧?!” 林九瞥他一眼,又看了看瘫在躺椅上的秋生,默默摇了摇头说: “不行,我得看着他们。” “啊?可是……” 见阿威还不依不饶,静之忍不住站起身子,指着一屋子疲惫不堪的众人说: “我们都累一宿了,你自己去吧。” 她又凑近一步,“阿威队长,不会是怕了吧?” 阿威清了清嗓子,夹紧屁股,挺胸抬头,拿鼻孔冲着静之说: “谁怕了!自己去就自己去!哼!” 眼见着阿威的背影消失在义庄门口,静之回过头来,就看到林九在解秋生的衣服扣子。 “九叔,你干嘛?” 林九听到声音回过头一看,发现静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忍不住老脸一红。 他粗着嗓子,有些凶的提高音量说: “转过去!” 静之撇了撇嘴,却听话的背过身子,又忍不住好奇心的撩拨,问了一句: “不看就不看嘛……秋生这是怎么了?还有,你解他衣服干什么?” 第86章 女鬼缠身 林九见她转过去了,也没有再说什么,快速拿了朱砂跟毛笔过来,在秋生胸口上画驱邪符,边画边在心里暗骂: 臭小子,一天天就知道不学好,这回好了,被女鬼迷了。 啧,一瞅他平时跟在静之屁股后面的样子,就知道他对女色的定力不行。 而且平时这臭小子睡眠质量虽然好,但不至于他这个师父在他身上画半天符了,他都跟死猪一样,动都不动一下,这是做了几次。 想到这,林九画完符,又往他脸上看了看。 眼下青黑,嘴唇发白,眉间黑气萦绕,却面犯桃花。 臭小子,鬼桃花也敢接,肯定做了不止一次,不怕精尽人亡吗? 林九在心里骂骂咧咧,骂完又想起这是自己的徒弟,终归还是不忍心,只能悠悠叹了一声,两条剑眉拧得都快打结了,手上用了点力气扯过他垂落一旁的两个衣摆,将扣子一一给他扣上。 秋生就任他扯着,林九动一下,他轻嗯一声,侧过身子去了,把一侧的衣摆,连同他师父的一只手压在身下。 似有所感,秋生一把捞起林九的手放在脸颊边蹭,边蹭边嘟囔着:“小玉,你的手好滑呀~” 给林九气的,把被“玷污”的那只手大力往外一抽—— 好小子,这还不醒?! 林九手上的纽扣被捏得扁扁的,本来不想给这臭小子扣了,但是一想起那女鬼可能还会来纠缠,他闭了闭眼,压下满心的怒气跟忧虑,咬着牙硬是把那一整排扣子都扣上了。 然后大力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生怕再慢一点,他这捏得死紧的拳头下一秒就要挥到秋生侧躺着撅起来的屁股上。 “阿九?”静之小小声唤着。 她有些疑惑,身后怎么没声儿了,只能听到林九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跟嘎嘣作响的声音。 她卷着胸前的一缕发丝,有些犹豫的问: “你生气啦?秋生长得俊,嘴又巧,有姑娘喜欢不是很正常的吗?就是没成亲就做那档子事儿,是过分了些……” 林九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发现她歪歪扭扭地靠在门柱上,同样气不打一处来。 “站好!” 静之吓了一跳,手肘一撑柱子,赶紧站直溜了,但她心里依旧好奇得厉害,于是余光到处乱瞄,但是没他同意,又不敢转过身去。 她想,他还没喜欢上她呢,她可不能看其他男子的裸上身,引得他更加不喜。 “好了没呀,我能转过去了不?” “……转过来吧。” 看着她好奇得脚尖一下一下轻轻蹬着身侧的门柱的样子,林九有些想笑,被秋生气出来的一肚子气,莫名消解了一点。 静之一转过来,便看到秋生又换了个姿势睡觉,蜷得跟个被烫熟的虾一样,枕着手,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她动了动耳朵,凝神一听。 “嘿嘿,小玉,你的皮肤好滑呀。” 啧啧啧,不堪入耳。 突然,她浑身一僵,定住两秒后,她醒神过来,赶紧过去扯住林九,一脸忧虑地说: “九叔,他嘴里叫着小玉,之前我们摆梅花香阵的时候,他就有些不正常……我看到他上香了的那座坟了,名字就叫董小玉,会不会……” 林九不紧不慢地扯出被她捏在手中的袖子,又后退一步,才叹了口气说: “唉,是你想的那样没错…我怕那女鬼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他想起什么,又叹了一声,垂下眸子,侧过身,低声嘟囔着:“偏偏在这个时候……” 静之见他皱眉,她也跟着皱眉。 一只手不由举了起来,虚虚在空中揉着他眉心的褶皱,仿佛这样就能够为他解忧似的。 见她动作奇怪,他的忧思突然被打断: “你干什么?” 静之收回手,绞着手指头轻声说着: “没什么,你别担心,有什么事尽管交代我去做。” 她看了看他因一宿没睡而有些浮肿的眼皮,有些心疼,于是又往前蹭了一小步说: “你去睡会儿吧要不,等会做好午饭,我再去叫你。” 林九有些犹豫,他这两个不成才的徒弟,偏偏同时出了事,没个人给她打下手,让一个姑娘家自己做事,他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见他眉头又压低,静之哪里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也顾不得想什么碰不碰的问题了,她绕到他身后,推着他往门外走去,边推边找理由打消他的忧愁: “任老太爷可还得靠你来消灭呢,你要是到时候犯困了,那咱们几个可都得玩完儿了,快去睡吧,养好精神来……你不是符还没画完嘛,眼睛肿了,到时候你连字都看不见。” 被她推没两米,林九只觉背部与她两掌相触位置一阵火热,他下意识一个转身,脱离她的接触。 静之一个失力,身子往前倒,眼瞅着灰色的地板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却不想作为。 她倒是要看看,林九会不会救她。 揽腰,拉胳膊,还是箍住她肩膀,她都能接受的。 就在她嘴角渐渐扬起的时候,一只小腿突然横顶在她肩膀面前。 笑意凝固,她侧头一看,林九扶着门半蹲下来,小腿一个使力,静之受力往后一仰,力道不大不小,堪堪让她站直。 他收回脚,慢慢站直身子,有些复杂地看她一眼,转身便朝他的房间走去。 不应该的,她身手那么好,怎么会站不稳呢?就算摔了,她应该也有许多方法可以稳住身子的吧…… 难道—— 林九突然想起秋生身上的指甲印,还有他脖颈间的两个草莓印,又想起静之刚刚嘴边的那抹笑意和眼里的莫名期待,如果是她对他…… 啧,不能想不能想。 林九浑身一抖,拢了拢半敞开的衣领,回房的速度越发快了。 房门紧闭,顺道还插上木栓。 一般如果只有秋生和文才在,他是只关门不上锁的,今天,他莫名有了种危机感…… 静之站在他门外不远处的廊柱后,扒着柱子边偷看边小声哔哔: “切……还锁门,我又不是女鬼,我才不会吸你阳气呢!抖什么抖,哼!” 第87章 林九梦魇&他的杂思 这一觉,林九噩梦连连。 一会儿,梦见文才变成僵尸了,一会儿,梦见秋生被吸成人干了,而他站在两个小小的坟包前,边洒着黄纸,边仰天长叹。 仿佛梦魇拖着他不让他清醒过来,他的眼珠在眼皮底下急促滚动着,额头也开始密密麻麻渗出了一层细汗,放在被子外的双手,突然紧握成拳,甚至微微颤抖着。 突然,额头的那层细汗,被两根裹着手帕的手指,极轻的拭去。 一下,又一下,给他擦着汗,又仿佛在安慰着他,不时轻抚了一下他的鬓角。 是谁…… 不对! 有人进了他房间! 这个念头刚一窜入他脑子里,林九还没睁眼,便猛地握住那只悬在他额头的手。 触感……软绵细腻。 不是秋生……是个……女人! 女人?! 林九浑身一震,猛地睁大了双眼,意识还未回归,乍一见到是静之坐在他床头,他下意识地一把甩开她的手,两腿快速蹬动着,朝床的最里侧挪去。 “你怎么进来的?” 因他排斥的动作,静之有些受伤,她垂下眸子轻轻站了起来。 右手轻轻握住还留有他余温的左手手腕,仿佛不舍得那丝温热就这么消散,她越握越紧,语气却十分淡然,朝他床对面微微敞开的窗户扬了扬下巴说: “你窗户没关,我听见你叫秋生了……我就进来看看……擦擦汗吧,出来吃饭了。” 说罢,看他紧紧捏着被子,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静之抿着嘴,把手里微湿的帕子轻轻放在他枕头上,未再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直到她跨出门槛,消失在他的视线内,林九才松出了一直屏着的一口气,瞪大了的眼睛慢慢下移,看向他枕头上放着的那方蓝白格子纹手帕上。 这帕子…倒是与他的一样呢。 林九脑子里仿佛被这一方帕子拭去了理智,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他定定地望着那方帕子许久,直到秋生从窗户探头进来叫他,他才如梦初醒般,迅速抓过那帕子塞进他枕头底下,然后刻意清了清嗓子说: “知道了,马上来。” …… 等林九穿好衣服走到前院的亭子里,却发现坐成一排的三人纷纷抬头看着他。 林九理了理下摆,又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见他们还在看,林九忍不住问道: “都看着我干什么?” 文才指了指他的脖子说: “师父,你不热吗?你一向不扣上面两颗纽扣的。” 林九未回答,他下意识朝坐在侧面的静之看去,却发现她早已低下头,捧着碗,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碗里的米饭。 不知为何,穿自己的衣服,扣自己的扣子,本就是他自己可以做主的事儿,他却莫名对她产生了一种不应该出现的歉疚感,但是仔细思量几番,又觉得他自己没做错。 于是瞪大了眼,把文才赤裸裸的视线顶了回去,淡淡说了一句“吃饭”,就在静之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桌子很长,林九跟静之各坐一头,侧边还能坐得下文才,秋生,婷婷三人,可见他们两人离得有多远。 她倒是信守承诺,一直离他远远的呢。 那为何刚刚…… 算了。 林九视线下移,发现他面前摆了一碗干饭,一碗清汤,碗面上飘着的淡淡白色烟雾昭示着这一汤一饭依旧温热。 碗旁边的汤勺筷子都摆得正正的,正是他顺手的位置。 林九怔了一瞬,随即闭紧嘴巴,拿了汤勺舀了一口汤喝着。 刚喝一口,心中实在挂念徒弟的伤势,他摒去对他来说,是“杂思”的情感,抬头看了一眼文才,见他正乖乖喝着糯米粥。 林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刚刚挥去的那些“杂思”去而复返,甚至又强大了几分。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的徒弟上心,以及对他的细心,他一深想,就感觉别扭,总觉得这份好意突如其来,让他一时没有办法很好的接纳,也或许是…下意识的往外推… 见二人都静默吃饭,不发一言,喜好热闹的秋生撇了撇嘴,他瞥了一眼师父不明的脸色,轻轻把菜往静之的方向推了推,笑了一声说: “喏,你离得远,你不是最喜欢吃红烧肉了,快吃。” 静之夹了一筷子,朝秋生笑了一下,将肉塞进嘴里,轻轻嚼着。 秋生都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了,那他呢…… 有没有多关注她那么一点点。 饭桌上,只要她一抬起眼皮,林九就埋头喝汤;她一夹菜,林九就缩回手夹离自己最近的青菜。 几次过后,一顿饭吃得她心里直发堵,嘴里嚼着的红烧肉莫名泛起一丝苦味。 怎么又变这样了? 难道,是她太激进了? 不就是给他擦个汗而已,要不是听他刚刚睡觉时,断断续续的梦魇之语中,带着几分恐慌和悲伤,她才不进去呢。 …… 秋生最怕这种冷凝的氛围了,他三两下把碗里的饭扒完,然后嘴一抹,就伸手绕过坐他旁边的婷婷,拍了一下隔他一个位置远的文才的后脑勺,高声调笑着说: “你怎么样啊,好了没有呀?” 文才被他不知轻重的一巴掌扇得脸差点埋进热粥里,他放下碗,委屈地看了一眼身手比他好的师兄说: “差不多了,伤口虽然很痛,但是师父说再喝几天糯米粥,敷几天药就好了。” 文才: 打也打不过…要不是看到他师兄眼里的关心,他铁定要跟师父告一状。 秋生往后一靠,大大伸了个懒腰,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立刻站起身子对林九说: “师父,下午还有什么事要忙不,没有的话,我要回去帮我姑妈看店了。” 林九放下筷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你还记得你姑妈啊?” 秋生干笑了两声,挠了挠后脖子,期间手指触到后脖颈的指甲印的时候,他又想起了昨晚的销魂蚀骨,于是眼里带上了一抹急切,朝林九说道: “既然文才没事,那我先回去喽,明天再过来!” 林九抬起手指看了看指甲,又吹了吹,毫不在意地说: “……走吧。” 见他同意,秋生眼前一亮,抄起椅背的外套远远地往他的自行车上一丢,快步走了过去,提着自行车就朝院外走了出去。 静之坐不住了,她碗筷一放,压下对他是“杂思”,对她来说,是极为重要的情感,皱眉看着对面的林九压低声音说: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那女——” 林九抬手制止,他动了动耳朵,等到听到车轮远去的声音,他这才拔腿冲进屋里,拿了道袍跟桃木剑。 静之紧随其后,“要我一起去不?” 林九快步走出前厅,看了看不远处脸上恢复血色的文才,和正在给文才盛粥的婷婷,思考了一瞬,便点点头说: “行。” 他朝婷婷扬声说了句“看好文才”,得到她的回复后,这才跟静之一同冲出小院,一路沿着秋生的车辙子追了上去…… 看着远去的车屁股,静之有些无语,叫他纠结吧,这回追不上了。 她叹了口气,轻声又带着点疏离的语气说: “九叔,请恕我冒犯了。” 林九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突然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她带着慢慢飞了起来…… 第88章 林九僵了&人鬼殊途 失重感骤一传来,林九下意识的就想伸手扶住点什么东西,手刚伸出去,刚转过脸,就看到她的侧颜,林九立马手后撤,人一下就僵了。 手脚只有上关节点在风中一晃一晃的,僵得像是刚安上的假肢,静之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搂着一个人体模型在飞着,她有些无语,又有点想笑。 但她知道,一旦露出哪怕是一点点笑意,林九可能就会“跳车”了。 所以静之憋住了,憋到两颊有些绯红。 林九余光看到后,还以为她终于捡回了一点女儿家的矜持。 他心里暗暗点头的同时,又莫名有些怅然。 至于为什么怅然,他不敢深想。 …… 这次飞行,静之不敢飞得太快。 原因之一,是秋生骑的是自行车,又不是火车,飞太快了,被他发现的话,就找不到那女鬼了。 原因之二,老头不能吹大风。 这个她还是晓得的。 她眼珠子渐渐右移,看着他有些花白的鬓角,心里在默默猜测他年龄的同时,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待看到秋生的自行车屁股,飞行的速度更是缓慢,轻风拂面,彼时的林九可比上次被揪着后脖领,喝大风喝到打嗝的文才舒服多了。 但是他宁愿下去自己走,也不愿这样被她搂着。 林九的视线渐渐下垂,只见她的一缕白发随着清风,一下又一下撩拨着他挽起一截袖子的手臂,挠得他浑身不自在,于是连背也跟着一起僵了。 这回可倒好,不像是人体模型了,他整个人僵得比死了三天的尸体都僵。 静之半垂下眸子,眼里的笑意慢慢消失,林九却随着被拥抱时间的拉长,神经更加紧绷了。 人紧张的时候,五感会变得灵敏,他只觉得她身上的香甜气息,随着微凉的风,一阵又一阵地窜入他的鼻腔,让他不由内心一悸。 霎时间,脑子里纷乱的思维全部消失,清心咒倒是破土而出,占据了理性的至高点。 他悄悄屏住呼吸,眼神直直地盯着秋生因骑自行车而扭来扭去的屁股,默诵着清心咒。 静之感受到他刚刚升高的体温,不过一会儿,又急剧降低,心里不免感到一丝疑惑。 咋? 老头不会被风吹死了吧? 她不由侧目打量了他一下。 面色沉稳,呼吸绵长。 若不是眼睛还睁着,以及那依旧僵硬的身体,她都以为他睡着了。 于是她放低了些高度,有些不放心的在他耳边轻轻问道: “冷了?我飞慢些。” 温热的呼吸随着她轻柔的说话声一同喷在他的耳廓,林九脑子里仅剩的那篇清心咒,仿佛被橡皮擦大力擦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凝神一想,糟了,刚刚念到哪句了? 算了,从头再来。 不对,第一句是什么…… 静之…… 一个名字突兀地缠绕在他的舌尖,只差一点,他就叫出声了。 林九霎时满脸涨得通红,不知是恼自己如此轻易被她破了防,还是恼她不知分寸,抱着一男子就升空的操作。 就在他都快臊死的时候,她终于落地。 脚一接触地面,她便遵规守矩,没有再停留一秒,快速放开环住他腰间的手臂,又后退了两步,指着眼前大红色将军门前停着的自行车,对林九说: “到了,秋生进去了。” 僵了一路的脚,乍一踩到坚实的地面,林九只感觉腿脚一阵发麻。 他的理智也迅速回归,似是怕被她发现,他快速穿上道袍,隐在袍下的双腿,这才左右拐动了两下,然后低声说了句: “小心点,进去以后别说话,集中精神,别被女鬼迷惑了。” 刚说完,他心里莫名就有了一个念头。 不知道灵猫跟女鬼,哪个更会…迷惑人心? “……好。” …… 那朱红色大门似是不欢迎他人,闭得死紧。 二人没法,只能选择当回梁上君子,翻墙进入。 里头亭台处处,浑然天成的假山环着一曲清池,楼阁里甚至还随风飘荡着淡红色的纱帐,暗香在空气中浮动着。 有一瞬间,静之都以为自己从杂草丛生的野外直接穿越进了土豪跟班——梁赞的家里头。 咋? 这年头做鬼都住这么好的吗? 两人翻墙后,快速穿过蜿蜒的长廊,来到一处亮着两盏红灯笼的阁前。 林九抬手下压,静之瞬间意会,停下脚步伏低身子,透过挡风墙的雕花缝隙朝里偷看。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秋生那小子已然躺在不远处的床上。 他的双眼迷蒙不清,仿佛沉浸在某种梦境中,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正压在自己身上的小玉。 而小玉,则俯下身子,如蜻蜓点水般,轻啄了两下秋生的唇瓣。 仅仅只是这样,就让秋生像一只急不可耐的猴子一样,迅速地伸长了脖子,渴望能够再次亲吻到那诱人的香唇。 谁能料到,正当小玉刚刚触碰到秋生的胸膛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她整个人竟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袭击,猛地弹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一头撞在床柱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秋生瞬间惊慌失措起来。 他立刻低下头去,匆忙扒拉开自己的衣物,想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诡异的一幕。 果不其然,他发现自己的胸口不知什么时候,竟多出了一道鲜艳夺目的红色朱砂驱鬼符! 想来应是这道符咒感应到了周围存在阴气的缘故,此刻它竟然还不停地闪烁着耀眼的红光。 另一边,小玉则如惊弓之鸟一般,害怕得浑身颤抖,又快速捻起自己的长袖,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庞,只露出另外半张面容。 那半张脸上充满了对秋生深深的幽怨,同时也夹杂着对那道朱砂驱鬼符的恐惧。 “你别害怕呀,小玉。估计是我师父担心我夜里走路太多会碰上鬼,所以才给我画了这道符。我现在马上就把它擦掉!” 秋生一边急切地解释着,一边赶紧撩起自己的衣摆,以最快的速度用力地磨蹭着那道朱砂驱鬼符。 没过多久,他的胸膛就被蹭花了一大片,那道朱砂驱鬼符终于失去了效力,原本闪烁不停的红光也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静之闭了闭眼,心想,怕符的,除了她这种灵兽类的,可不就剩下妖魔鬼怪了嘛。 秋生这是为贪一晌之欢,连命都不要了啊。 她身旁的林九,此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看着秋生着急得下床去扶那女鬼,又是擦冷汗,又是给她擦伤口,他咬紧牙根,当下便从随身携带的布口袋里掏出一根柚枝,揪下两片柚叶给自己开眼。 他林九今天倒是要看看这个女鬼的真面目。 静之看他揪,她也跟着揪,揪了两片贴在自己的眼睛上方,两人双双朝里头看去。 下一秒,又纷纷皱着眉把头转回来,对视一眼对方洗洗眼睛。 两个人此时内心的想法达到了一致——辣眼睛! 刚刚他们看到的小玉,脸似被火烧过,烂了一大半,偏偏一颗完好的眼珠要掉不掉的,垂在那团烂肉中间晃悠着。 更让人麻爪的是,秋生还拿着手帕一下又一下的擦着那团烂肉。 就在这时,小玉抵着秋生的胸膛往下压,娇嫩如花的唇瓣微微开启,却并未如秋生所愿亲上去,而是缓缓朝秋生脸上喷出一股白色烟雾。 不过一息时间,秋生便双眼紧闭,晕了过去。 林九和静之对了个眼神。 被她发现了!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几乎在同一瞬间就做出了防备的动作。 林九快速拿出一面古色古香的八卦镜,只见他左手用力一推,将八卦镜的底盘快速推出,然后调整角度,让外头的月光精华透过八卦内圈汇聚成一束明亮的光线,并准确无误地投射在了他带来的那把金钱剑上。 原本显得有些黯淡无光的铜钱,在接触到月华的一刹那间,突然迸射出耀眼的黄光。 而另一边,静之也没有丝毫迟疑,娇躯微微一抖,几条毛茸茸的尾巴和一双锋利无比的利爪瞬间幻化而出。 对她来说,其他任何武器都比不上她自身所拥有的这套原生装备,来得更加得心应手。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就连身处房间里面的小玉也是如此。 只见她原本正对着秋生含情脉脉的眼神骤然朝外一凛,刚才还洋溢着温柔与爱意的面容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紧接着,小玉毫不犹豫地一个甩头,脑后束起的乌黑长发犹如一条灵动的毒蛇一般,朝着林九和静之二人猛射过去。 就在这时,林九看准时机,手臂一振,那把闪烁着璀璨黄光的金钱剑便脱手而出,直直飞向小玉射来的头发。 与此同时,静之也不甘示弱,舞着利爪向前一挥,一道宛如利刃般的白光疾射而出,直冲向那手腕粗细的黑色发束。 “啊!” 二人联手,小玉终究还是难以抵挡这强大的攻势。 刹那间,她的头发被从中切断。 与此同时,她整个人更是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金钱剑猛地击飞,狠狠撞在了墙上。 然而,这一击并未让小玉就此罢休。 她面露狰狞,竟然硬生生地将自己的头颅掰了下来! 那颗头颅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直直朝着林九飞速射去。 而她那失去头颅的身躯,则张牙舞爪的朝静之猛扑而去。 此刻,两人再也顾不得是否会被秋生察觉,几乎是同时纵身一跃,翻入房内,并一左一右侧身一闪,避开了小玉的 “分头行动” 。 说时迟那时快,静之控制着身后的两条猫尾一左一右射出,切断小玉身躯的退路,并将她的手脚捆得死紧。 另一边,林九反应亦是极快,他一把拔出扎入墙中的铜钱剑,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后方疾飞而来的头颅用力掷去。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一阵青烟顿时弥漫开来。 待到烟雾散去,静之才发觉自己的尾巴竟然卷了个空,而那把铜钱剑也因失去目标而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再看小玉,此时已然恢复成原本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坐在秋生边上。 她轻轻一挥衣袖,秋生便迷迷瞪瞪睁开了双眼。 林九根本无暇顾及秋生是否醒来,他快速拾起地上的铜钱剑,双手灵活地变换着几个复杂的手势。 随着他的动作,那柄铜钱剑竟然神奇地化作了一条长长的铜钱链。 随着一声梭梭破空声响,秋生怀里的美人已经被林九卷走,还速度极快地往她被捆住的手上贴了道符。 “我说秋生,来,让我给你开个眼,让你看看她的真面——” “咵嚓!” 正去房间外头捡柚子叶的静之,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林九正抓着鬼,一时不察,已经被秋生一椅子砸翻在地,那地上的椅子四分五裂。 可想而知,秋生这是往死里打啊。 静之顿时怒火中烧,“你!你给我放开他!” 她也不想着给他开眼了,飞身上前,从他后面一手死死拽住他要往林九头顶捶的拳头,另一手狠狠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啪!” “你给我醒醒!” 或许是那火辣辣的疼痛如电流一般直窜脑门,让他在这混沌之中稍稍恢复了一丝清明。 就在他即将松手之际,却对上了小玉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眸。 只见小玉美眸微微一眨,刹那间仿佛有一股魔力自她眼中散发出来。 与此同时,一阵空灵的声音在秋生耳畔悠悠响起: “秋生……” 那一声声呼唤如同魔音灌耳,使得秋生刚刚恢复些许的神智再次消失,眼神也渐渐变得迷离起来。 一旁的静之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暗骂这小玉好生狡猾。 眼看着秋生就要彻底沉沦其中,她银牙紧咬,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见静之深吸一口气,暗暗运起体内灵力,朝着对面的小玉施展出自己偷偷修炼的狐族魅惑之术。 一瞬间,静之一双原本清澈灵动的猫瞳陡然发生变化,她眼珠的颜色愈发深沉幽暗,瞳孔深处更是泛起一抹神秘的紫色光芒。 当她轻轻地眨一下眼睛时,那抹紫光犹如闪电般一闪而过。 小玉只觉得眼前一花,脑袋顿时变得昏昏沉沉,意识也开始模糊不清,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小步。 站在旁边的林九同样受到了影响,但毕竟他修为高深,仅仅片刻之后就猛然醒悟过来。 他挪开眼神,准备将已经陷入迷糊状态的小玉收起。 可谁知,背对着他们的秋生此刻却突然大力挣扎起来,阴差阳错间,竟解开了小玉手中的铜钱链。 失去束缚的小玉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情况不妙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欲飞身逃离此地。 林九反应极快,当即脱下身上那件宽大的道袍,用力一挥,道袍宛如一张巨大的网朝着小玉笼罩而去。 小玉躲闪不及,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半空中直坠而下,重重地摔落在地。 见她被制住了,林九抽出身后的桃木剑,就要送她一命归西。 就在这时,秋生又被静之气极了的一顿暴捶,捶醒了过来,他也顾不得疼痛,趔趄上前,一把握住林九拿剑的手腕,一脸哀切的看着他: “师父,你放她一马吧。” 林九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说: “我放过她?!你问问看她放不放你!” 静之压下满腹的怒火,站到林九身旁,冷冷地对着地上的小玉说: “人鬼殊途,你若缠着他,就是害了他……放手吧。” 小玉含着泪,指着一旁的林九说:“你们人妖殊途,为何你们可以,我们就不行?!” 话音刚落,林九口中默念咒语,身后的金钱链泛起一阵光亮,嗖的一声飞了过来,他头也不回,准确无误地捞回手里,几经变换,又回到原来金钱剑的样子。 林九剑指小玉冷冷地说: “我与她清清白白,她也未曾伤害我。而你,你看看秋生现在的样子!” 小玉眼里含着泪水看向秋生,却发现秋生此时唇色苍白,眼下青黑,一脸失去精气神的样子,她的眼里闪过不忍,遂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一切皆因你而起,收不收她,你看着办吧。” 林九终归还是心疼徒弟,看着秋生一脸痛苦的样子,他将桃木剑塞到他手里,然后背过身去,等待着秋生的决定。 “阿九……” 林九只是对静之摇了摇头,又暗暗叹了一声,心道,他这两个徒弟,当真是衰到一块儿去了。 随着一阵窸窣作响,和阴气的骤然消失,林九便知道秋生心软了。 小玉走了,这精致典雅的庭院瞬间刮过一股狂风,三人不禁撩起袖子挡住粉尘的侵袭,等到尘埃落定,这处精致典雅的小院,已然挂满蛛丝,恢复了原本破败的模样。 林九挺直了脊背,声音不复之前的醇厚,此刻有些沙哑: “……回去吧,你师弟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回去”,“一个人在家”,“回……家”吗? 义庄,还是他的家吗? 师父,这是…原谅他了? 秋生鼻头猛地一酸,当下便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蔫蔫地低下头说:“师父,对不起。” 林九背对着他站了许久,直到静之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抽回自己的袖子,微微点了点头说: “自行车给我,罚你走路回去。” 听到这话,静之咬着唇,暗暗抽了一下自己的手。 她就不该心疼那个臭小子。 这下好了,到手的抱抱又没了。 …… 林九骑着自行车先行回去了。 秋生头低低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深一脚浅一脚默默走着。 突然间,他身后失去了静之的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静之正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采着什么。 “还不走,干什么呢?” 静之转头瞪了他一眼,有些凶地对他说: “关你屁事,走你的,我肯定比你快。” 秋生哦了一声,又回到刚刚那副消沉的样子,默默往回走着。 …… 果然,静之说快的话,那是真快,她甚至都快过骑车的林九了。 下午的义庄里一片寂静,想来昨夜文才跟婷婷忙了一宿,这会儿应该都去休息了。 静之拿了林九的药盅去了厨房捣鼓着什么。 等到林九把自行车停在小院里,就看到静之拿了两个碗出来。 “这什么?” 静之把两个碗塞进他手里,然后背着手,低着头,碾着脚尖,装作不以为然地说: “跌打损伤的药膏,独家秘方,涂在伤患处,搓热了,上个三天药就能好。” 这秘方,可是二娣跟梁赞两人研发的,效果是真好,这东西一度成为他们医馆最热销的东西,她看得多了,这秘方的制作方法也就记下来了。 林九下意识后退一步,“我叫秋生帮我……” 静之翻了个白眼,制止了他的话: “我知道,一碗是你的,一碗是他的,等他回来……你们俩互相涂吧。” 说完,她难掩失落,垂着头往房间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他的声音,“谢谢。” 静之脚步一顿,突然转过头来,对他笑得灿烂:“不客气,就当是你收留我的房费了。”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又是一笑,然后转头回房,将门掩上。 静之:林九,我很好哄的。 你一句谢谢,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是不是很傻…… 第89章 林九死撑 静之的客房在林九房间左侧。 义庄的房子隔音不好,正打坐的静之,这会儿都能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吱呀的开门声,以及林九和秋生压低声音的交谈声。 静之没管他俩,毕竟来到此地不过寥寥数日,她自身的状况着实不容乐观。 不仅周身的灵气起伏不定,就连辛辛苦苦修炼得来的些许灵气,此刻也即将消耗殆尽。 而那神秘莫测的任老太爷,更是不知道何时便会骤然现身。 以她的判断,这任老太爷若是真的出现,必然会如饿狼扑食一般径直朝她和婷婷猛冲过来。 如此一想,她只觉头顶仿佛高悬着一把利刃,稍有不慎,便会直直坠下。 因此,刚一空闲,她便迫不及待地投入到修炼中,恨不能将每一分、每一秒都充分利用起来。 正当她全神贯注,逐渐进入修炼的佳境时,耳畔原本时不时传来秋生的痛呼声,竟也渐渐地消失无踪了。 她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心境愈发平稳沉静。 她缓缓引导着体内的灵力沿着经脉运行一周之后,正欲开始运转第二周之际,突然间,一道压抑的闷哼声贯入耳蜗,令她浑身一颤。 那声音,格外耳熟。 低沉且沙哑,分明就是林九的声音。 秋生…给他按痛了? 那把椅子都被砸得稀巴烂了,也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 静之坐在床边,眉头紧锁,心中的担忧愈发强烈。 她想着想着,呼吸突然变得紊乱起来,仿佛有一股力量在体内乱窜,差点导致经脉逆行。 意识到情况不妙,她赶忙一个收势,集中精力将那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灵力缓缓收回丹田中。 随后,她轻轻地睁开双眼,定了定神,伸出手轻轻敲击了两下右侧床头的墙壁,并稍稍提高了音量问道: “秋生?你到底会不会呀,如果不会的话,我过去帮他擦!” 回想起上辈子,二娣和他师兄老是各种“决斗”,总会有不慎负伤的时候,也都是由她来帮忙处理伤口的。 经过这么多次的经验积累,如今的静之可以称得上是一名手法娴熟的“老技师”了。 就在此时,在另一头房间里的林九,听到隔壁突然传来的女声,身体猛地一颤。 他瞬间将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紧咬着牙关,拼命忍住那呼之欲出的痛呼声。 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滑落,浸湿了大片枕巾。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平复下来,扭头对秋生压低声音说道: “回答她,就说不用。” 要是放在两天前,以秋生那跳脱的性子,这会儿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阳奉阴违”,直接把静之给叫过来。 然而,今天的秋生却异常乖巧听话,林九让他做什么,他便乖乖照办。 “静之姐,不用啦,我会轻点的!” 静之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心里直犯嘀咕。 这小子,咋跟变了个人似的? 突然这么懂礼貌了? 不过也就惊讶了那么一小会儿,她的注意力就又被林九的伤势给吸引走了。 “九叔,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啊?” 说完,她就把耳朵贴墙上仔细听。 话音刚落,隔壁就传来一阵唏唏嗦嗦的声音,接着是林九清嗓子的声音。 “咳,没事儿,就一点小伤。” 秋生看着林九从肩胛骨到侧边肋骨那一大片青紫,还有些地方都渗出血点了的淤青,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心里头那叫一个自责。 这要是小伤的话,那他身上那点淤青算啥。 他吸了吸鼻子,右手擓起碗里的药膏在掌心揉热了,然后轻柔中又带着点力道,缓缓将手上的药膏揉进林九背部的淤青内。 擦药的时间,格外难熬。 剧烈的酸痛感好像把时间拉长了一倍,等到秋生给林九擦完药,两人都出了一身汗,秋生是忙出的热汗,林九是疼出的冷汗。 “去那边柜子,把我的衣服拿套过来。” 林九跟被蹂躏了一样,声音更哑了。 偷听的静之眉头越皱越紧。 光擦药…可不行啊。 看他头发,应该有四十几了吧,可千万不能留下暗伤。 厨房好像还有两斤猪排骨,给他炖个汤补补算了。 她身随意动,一个骨碌翻身下床,一溜烟跑去了厨房。 …… 亭子里,众人正吃着晚饭。 秋生把头伸过去,朝林九手里的汤碗里看了下,赞叹了一声: “哇,排骨莲藕汤,为什么我们没有?” 林九“哐”的一声,把汤勺搁进碗里,两颊不知是被秋生气的还是臊的,有些发红,眼神却不自觉地扫向桌上众人的汤碗。 他们……都是蔬菜汤呢…… 还未等他多想,静之睁着死鱼眼瞪着秋生说: “我虽然没看到他的伤,但是今天那块稀碎的椅子我可是看到了……” 讲到一半,静之气不打一处来,碗筷一放,袖子一撩,朝秋生勾了勾手指说: “你要是要喝,行!站过来一点,让我砸你一下,我就炖给你喝。” 秋生干笑了两声,缩了缩脖子,端起他的蔬菜汤默默喝着,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静之瞅他鼻青脸肿的脸两眼,捏了捏眉心,站起身走进厨房。 不一会儿,端了一碗出来摆到他面前,缓缓地说: “我知道打他并非你意,你不过是被女鬼迷了而已,今天我也冲动了点,不应该打你…这碗,给你喝,跟九叔的一样,我加了点活血化瘀的药材,可能味道有些重,但是要给我喝完啊。” 秋生视线下移,愣愣地盯着那碗浅褐色的汤,里头还盛了老些排骨跟莲藕,他莫名又红了眼眶。 正感动着,耳边突然听到文才的偷笑声,他咬着牙,把桌上掉落的两粒米饭朝文才偷瞄过来的眼睛弹去。 “笑笑笑,笑个屁!” 文才眨眨眼,米粒落了下来,却是糊在了他的鼻子侧边,活像是颗白色的媒婆痣,除了林九,众人皆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林九则舀了勺汤,边慢条斯理喝着,边掩住嘴角的笑意。 他的眼神划过叉着腰笑得开怀的静之,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下一秒,赶紧垂眸吃藕,不敢再看。 他暗自思忖:是不是她的迷幻术已然登峰造极了,不然这都大半天了,他怎么还能受到影响了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文才委屈地朝静之撅着嘴说: “我也受伤了,我怎么没有?” 静之指了指他手边还剩下半碗的糯米粥: “糯米难消化,你确定你还喝得下去吗?” 文才感受了一下饱胀的肚子,遂闭嘴。 就在饭桌上气氛一片融洽的时候,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跟几声惊慌的呼喊,突然从院外传来。 “九叔,九叔!那僵尸又出现了!”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阿威这个不速之客,又又来了。 他呼哧带喘,脸上全是惊惧,身后还跟着两排同样面带惊恐的小兵们。 他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在吃饭,扯着林九的胳膊就要朝外走。 “九叔,快跟我去看看,有个村民被咬死了,就在镇上。” 林九似是被他一阵拉扯,抻到了背后的伤,眉头瞬间皱起。 一直暗暗关注他的静之也跟着皱眉,她快走两步,一把打掉阿威的手说: “他受伤了,我跟你去。” “不用,我可以的。” 静之白了他一眼,绕到他身后,伸出一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背。 “嘶——” 她问:“还说可以不?” 第90章 剪追追的噩梦 静之看着他额头又迸出的一点细汗,默默收回那只罪恶的手指,然后像是怕他阻止一般,快步走到阿威旁边,才转头朝他说: “我很快就回来,既然任老太爷又出现了,那婷婷可就危险了,你带着秋生文才好好设点陷阱吧,你……能少动,就尽量少动。” 林九想说她也危险,但看了看身侧两个负伤的徒弟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婷婷,无奈之下只能点点头答应。 见他们快走出院子了,他仿佛记起了什么,快走两步,朝静之的背影扬声喊道: “如若真是僵尸咬的,记得赶紧用荔枝树的树枝烧了,否则还会尸变。”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你……小心点。” 静之脚步顿了一下,又开始往前走,却是头也未回,朝身后扬了扬手说: “知道啦……你跟秋生,汤要喝完哦。”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掩盖不住的愉悦。 说完,来去匆匆的阿威便带着静之快速消失在义庄门口。 她刚刚的声音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愉悦,仿佛拥有魔力般,竟使得林九驻足院子口。 文才看了看桌子一角,已然凝结了淡淡一层油脂的汤说: “……师父,汤凉了。” 而一旁的秋生则恢复了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凑到林九身边说: “师父……您要是对她没什么感觉,要不就把她让给我得了,我绝对能够——” 然而,秋生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完,只见林九猛地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同时手臂一挥,将手中紧握的筷子如同飞镖一般直直朝着秋生扔了过去。 面对秋生那充满揶揄意味的目光,林九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呵斥道: “能个屁,一天到晚就知道沉迷女色,照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被女人害死!” 这番话语,究竟是在责骂秋生,亦或是在暗自警告他自己呢? 恐怕连林九本人也难以说得清楚。 紧接着,林九迅速迈开大步,走到桌前,一把抓起属于自己的那碗汤,仰头便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 待喝完之后,他随手将空碗重重地放在桌上,然后转过身去,遥望着位于前厅的祖师爷神像。 就这样静静地凝视了几秒之后,他那双如利剑般锋利的眉毛突然向上一扬,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神也在刹那间变得凌厉无比,他沉声说道: “秋生,赶快去准备朱砂网;文才,你拿着糯米把咱们整个义庄的外围,全都均匀地洒上一遍!”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院子里面也要撒。” “是!”?2 林九心想,那任老太爷吸了他儿子的血,又吸了其他村民的血,保不齐变成飞僵了,还是仔细一些好。 心下思量一番,他紧皱着眉头,又快步进了书房,开始画起了符纸。 …… 另一边,阿威步履匆匆,在森林中一路疾行。 往返两趟后,他已汗如雨下,气喘吁吁。 他不禁侧目看向身旁的静之,只见她脸不红心不跳,阿威心中暗自诧异: 这女子体力竟然这么好? 他们可是以急行军的速度跑的啊。 原本对她的体力有所疑虑,可这一眼望去,便被她精致的侧脸和白皙的肌肤所吸引,目光便再难挪开。 感受到身旁炽热的目光,静之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厌恶,眉头微微皱起。 她的声音冰冷如霜:“你这双眼若不想要了,我倒可以帮你一把。” 阿威赶忙移开视线。 静之紧抿着嘴,环抱双臂,快步走到前方,不想再理会那个好色之徒。 然而,好色之徒一旦动了色心,除非得逞,否则便会一直纠缠不休。 “姑娘,你为什么要留在义庄,那里只有九叔跟一堆尸体……你身手这么好,要不来保安队啊,我罩着你!” 边说着,阿威边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响。 仿佛预想到了未来美人相伴左右的美事,他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淫笑。 “……” 静之闭了闭眼,极力忍下那股涌上来的怒火。 突然,她暗暗狡黠一笑,停下脚步,回头朝他勾了勾食指,红润的樱唇微启,轻声说着: “过来。” 阿威摸了摸后脑勺,又瞪了身后的几个小兵一眼,低声催促: “转过去转过去。” 阿威心想,难不成这姑娘要在这儿与他成其好事? 可真是放浪,不过……他喜欢,嘿嘿! 这样想着,他急不可耐地把一张油腻的大脸伸了过去,却是闭上眼睛,撅起了嘴巴朝静之贴了过去。 静之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一般恶心至极,她深知,如果不给这个难缠的家伙来点厉害的手段,恐怕他还会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 想到这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身体向后仰去,满脸都是不耐烦的神情,却是柔柔说道: “睁开眼睛!” 阿威听到这话,心中不禁一阵荡漾,暗自思忖道: 接吻的时候竟然还要让我睁开眼睛?这女人果然够大胆! 想着想着,他便美滋滋地睁开了双眼。 然而就在他对上静之目光的一刹那,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他被静之眼中那一抹神秘而诡异的紫光深深吸引住了。 随着时间一秒秒过去,阿威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变得越来越迷离。 仿佛陷入到了一场可怕的噩梦中无法自拔,他的额头开始不断地渗出汗珠,一颗颗豆大的汗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紧握着枪杆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而且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眼看着他双腿发软,颤抖得几乎要给静之下跪的时候,只听见静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瞬间,阿威的眼神突然恢复了清明,但脸上依然充满了惊恐和后怕的表情。 他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朝着静之望去。 只见此时的静之嘴角挂着一抹笑容,眼神依旧幽暗,让人捉摸不透。 阿威不知道是不是回想起了刚才在幻境中所看到的恐怖景象,他突然间发出一声惊叫,捂着裤裆,转身撒腿就跑,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远处丛林里。 “队长,队长!等等我们!” …… 这时,静之识海里的金童忍不住出声了。 【金童:你别伤害无辜百姓啊,对你修行不利。】 【静之:无辜???呵,你放心,我就是给他编造了个剪弟弟的噩梦而已。】 【金童突然胯下一凉,他悄悄抹了一把冷汗:……那,那就好。】 【静之:话说,你知道这个世界的林九喜欢什么不?】 【金童:……天机不可泄露。问我,你不如去问他的徒弟。】 【静之:那你来我识海里有卵用?!】 【金童:……我可以陪你聊天嘛。】 【静之:……那你说说林九不喜欢什么。】 【金童:……我先下线了。】 见他单方面掐断了对话,静之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个小屁孩拖出来胖揍一顿。 …… 在阿威和小兵一路疾行以及静之不徐不缓的步伐下,他们一行人很快便抵达了镇上。 无需寻觅,街口处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 静之心知肚明,那尸体必定在那群人中间。 此时,不知是谁高呼一声: “让开,让开,威队长来了。” 人群瞬间安静,相互推搡着,却也老老实实地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道。 阿威甚至不敢朝静之的方向瞥一眼,他指了指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提高声调说道: “去,去看吧,尸体就在这里。” 静之啧了一声,缓缓走过去,半蹲下来,手轻轻掀起白布。 一名男子,好似见到了极其恐怖的场景,嘴巴大张着,双眼同样瞪得浑圆,然而瞳孔早已扩散,生息全无。 她眉头紧蹙,捏住男尸已然冰凉的下巴,缓缓一转。 不出所料,四个深可及骨的牙印清晰可见。 “烧了吧,你们刚才听到九叔说的了吧,用荔枝树的树枝烧。” 人从刚断气,到尸温消散,至少需两个多小时。 显然,那任老太爷已然远去,静之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慌。 念及此,她站起身来,径直朝镇口奔去。 “诶诶诶,你就这样走了,僵尸若再来该怎么办啊,昂?” 阿威追了上来,却相隔数米,不敢再靠近。 静之回头冷冷瞥了他一眼:“你这队长难道是摆设?况且,他未必会来此。” 如今义庄的众人,远比他们危险得多。 静之心中的警钟愈发响亮,她不再理会阿威带着惊惧的呼喊,急速朝义庄奔去…… 第91章 林九:是要抄几遍 静之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一路疾驰着,脑子却不由自主地往最坏的情况想去。 若是这会儿任老太爷去,他们那四个老弱病残,可不得被一窝端了?! 老——老头林九,战力不详,遇强则强,奈何徒弟坑爹,给他背后放了一枪。 弱——婷婷最多惊叫两声,战力等同于无。 病——秋生的相思病,也算是病吧,回来以后老是唉声叹气的,又时常一副精力不足的样子,她都不知道,他现在还能不能打。 残——自然是文才,他就算已经拔去尸毒,那双手的手臂现在哪里还能使上劲儿,没把自己绷出血就不错了。 她越想越怕,一双长腿恨不得抡出火花,远离镇口以后,她立刻跃上树尖一路朝着义庄急速飞去。 就在这时,仿佛有什么恐怖的怪物在行走似的,森林里突然飞出一群惊恐的鸟儿,它们疯狂地扑腾着翅膀,不顾一切地向四面八方逃窜。 然而,归心似箭的静之没有注意到。 任老太爷因吸食人血,一双恢复了视力的眼睛,死死盯着空中飞过去的白色身影,血红色的眼眸深处突然迸射出一道锐利的精光。 一阵低沉且恐怖的嘶吼从任老太爷的喉咙里发出: “嗬…嗬…嗬…………” (皇家翻译:香香!我来了~) …… 刚飞到义庄院子口,静之就看到前厅大门紧闭,而林九独自一人,站在门前不停敲着门。 她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疑惑。 落地的同时,她小心避开地上的糯米,快走几步,来到他身侧问:“怎么不进去?” 林九转过身,没先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指了指门说: “那两个臭小子,可能是害怕,把门给我关了。” 这时,里头传来秋生的声音:“师父你等会儿,马上就给你开。” 话音刚落,里头就传来搬桌子,挪凳子的咯吱声,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把门打开。 静之有些疑惑,低声嘀咕:“搞什么啊?” “嘭!”一声木头破裂声从侧边停尸房传来。 静之和林九双双转头看去,却只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窜出后院。 \"师父!\" 秋生刚刚听到那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心中猛地一紧,焦急万分地抄起供桌上的桃木剑便冲了过来。 此时,他用力推开房门,将手中的剑顺势递向站在门口一脸凝重的林九。 三人目光交汇,仅仅一瞬,林九便朝着屋内的文才和婷婷沉声说道: “快把门关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千万别出来!” 说罢,他便带着秋生和静之二人,放轻脚步,朝着后门摸去。 刚走到后门附近,只听得又是“嘭”的一声巨响传来,犹如平地惊雷一般,吓得三人浑身一颤。 秋生脸色苍白,颤声道:“是前院!” 林九咬咬牙,当机立断道:“走!” 于是,三人迅速调整方向,从后头绕了一圈径直奔向了前院。 来到前院时,他们惊愕地发现原本紧闭着的两扇厚重木门,此刻竟朝里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 林九快走几步上前查看,只见他之前与秋生精心布置的朱砂网已然掉落了下来,但奇怪的是,这朱砂网似乎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 看来,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 那任老太爷不仅有了神志,甚至很有可能已经恢复了视力。 就在这时,林九的视线忽然被地上一个清晰可见的黑色脚印所吸引。 他连忙蹲下身子,观察这个脚印,片刻之后,他不禁心头一沉。 只见那脚印的脚尖正朝着前厅的方向延伸而去。 前厅? 不好,婷婷还在前厅呢! 想到此处,林九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猛地抬起头来,只见原本还算明亮的天色正逐渐变得昏暗起来,但即便如此,那义庄屋顶上缓缓移动着的僵尸身影还是清晰可见。 “在上面!”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秋生的呼喊声,那僵尸竟然扭头朝着这个方向望了过来,随后身形一闪,向着屋内纵身一跃,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屋顶之上。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房屋内部突然传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女子尖叫声。 三人心中一惊,毫不犹豫地朝着屋子里面冲了进去。 刚一进门,眼前的景象就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文才被任老太爷狠狠拍出的一掌直接怼到了二楼的扶手处。 那竹制的扶手又怎能承受得住僵尸如此强大的掌力? 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扶手瞬间断裂,纷纷扬扬地坠落到了一楼地面上。 而文才整个人则失去了支撑,眼看着就要从楼上重重地摔到地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静之顾不上考虑是否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让婷婷察觉,她迅速伸出一条尾巴,如同灵蛇一般在空中一卷,精准无误地缠住了即将坠落的文才,并朝着秋生所在的方向用力一甩。 “秋生,护住他们两个!” 静之急切地喊道。 说话间,她顺便伸出一尾,卷住呆立在二楼楼梯口不知所措的婷婷,一起朝秋生的身后抛去。 做完这些之后,静之才与林九一左一右,将任老太爷围住。 仿佛真有了神志,这次他没有朝林九发动攻击,而是伸长了手,朝左侧的静之抓去。 静之猛地一脚用力蹬向身后的墙面,借助着这股强大的反作用力,敏捷地从僵尸的头顶上空翻转而过,稳稳地落到了另一侧。 而在此同时,静之顺手抄起身旁的一把木椅,狠狠地朝着僵尸的头颅猛砸过去。 刹那间,只听见一阵碎裂声响彻四周,那把椅子瞬间化作无数碎片四处飞散开来。 然而,让人震惊的是,面对如此凌厉的一击,那僵尸依旧稳稳地伫立原地,甚至连丝毫的后退迹象也无。 静之心道不好,这尸…莫不是练成了铜皮铁骨了不成。 正在此时,一直伺机而动的林九看准了僵尸转身攻击静之的绝佳时机,果断地抄起身旁那柄锋利的大刀,朝着僵尸的后脑勺奋力砍去。 伴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哐”声响起,犹如金属相互撞击一般,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那把大刀竟在一瞬间微微弯曲变形。 与此同时,僵尸的头部扬起滚滚烟尘,但即便遭受如此重击,它却依旧安然无恙。 林九突然一声大喝:“静之,他有视力,攻眼睛!” 被任老太爷追得上蹿下跳的静之,闻得此言,立刻一个翻身躲过他挥过来的利爪,然后双手拔起墙边双剑,尾巴向上急射而出,稳稳卷住了房梁。 林九瞅准时机,猛地抄起一个抵门的粗重木头,使出浑身力气向僵尸脚下狠狠掷去。 此时那僵尸正心急火燎地想要抓住他的“香香”,全然没有留意脚下的状况。 只听“哧溜”一声响,那僵尸猝不及防之下,仰天倾倒在地。 好机会! 静之反应极快,只见她双手迅速挽出两个凌厉的剑花,剑尖朝下,精准无误地戳中了僵尸的双眼。 刹那间,黑色的脓血四溅而出。 然而,这一击彻底激怒了僵尸。 瞎了双眼的他此刻犹如一头狂怒的疯狗,口中发出阵阵嘶吼,胡乱挥舞着双臂,疯狂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 秋生护着“弱”和“残”,不断向后退去。 静之和林九则与僵尸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周旋战。 一时间,屋内桌椅横飞,一片狼藉。 尽管他们拼尽全力,各种招式尽出,奈何这僵尸铜皮铁骨,异常坚硬,愣是没能对任老太爷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正在众人焦急万分之际,林九突然瞥见墙边悬挂着的一盏油灯,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灵光。 “静之!快去拿油来!”他高声喊道。 “油?在厨房呢!” 静之听到林九的呼喊,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门口飞奔而去。 同时,她暗中将体内灵力汇聚于脚底,速度陡然加快,如同一道疾风冲向厨房。 进入厨房后,她一眼便瞧见了放置在角落里的油罐子,伸手一把抓起,随即又以风驰电掣之势返回院子。 此时,那没了眼睛但嗅觉依然敏锐的任老太爷,正循着气味紧追不舍。 静之毫不畏惧,举起油罐子,用力朝着身后的僵尸泼洒过去。 金黄色的油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尽数淋在了僵尸身上。 “躲开!” 随着林九的一声低喝,静之身形一转,须臾间,便远离了满身油污的任老太爷。 林九将手中燃着的灯芯疾射而出,不偏不倚正中僵尸,只闻“轰”的一声巨响,霎时间火光冲天。 那任老太爷虽已着火,却仍能活动,死命追着静之不放。 静之恐这一屋子的木头被他引燃,索性引着僵尸跑到院外牵制住他。 待她精疲力竭,身后那具烧得只剩骨架的僵尸,才缓缓倒下。 “什么味道?” 静之喘着粗气,眉头紧蹙,不由自主地动了动鼻子。 什么东西烧焦了? “静,静之姐,头发头发!” 尚未等她回过神来,一阵淡雅的檀香飘来,下一瞬,她便被一人紧紧拥在怀中滚落于地。 “……阿九。” 她怔怔地望着覆在她上方的林九,眼中逐渐泛起越来越浓的喜悦。 林九见她身后的火已扑灭,赶忙松开她,站起身来。 “咳,你刚才…头发着火了。” 静之仿若未闻,只是侧卧在地上,缓缓朝他伸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对他轻轻抛了个媚眼,糯糯地撒娇道: “拉我一把嘛~” 那只手,恰似一把上膛的枪,林九怕极了似的,身形一闪,快步朝院子里走去。 走到一半,又朝正捂嘴偷笑的秋生说道: “还不去把你静之姐扶起来!” 到院子里后,他紧紧捂住自己纷乱的心口,暗自思忖: 果真是妖女,她的魅惑之术似乎比那女鬼更甚…… 看来,默诵清心咒已然无用了。 想罢,林九脚步一转,朝着他的书房走去。 今夜,他定要抄上个十遍不止…… 身后,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他脚步一顿,刚想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脑后突然传来她不爽的声音: “才不要你扶!我只给阿九扶!” 林九身子一个后仰,仿佛预备式奔跑,一路疾驰去了书房。 看来,十遍是不够了…… 第92章 倒霉的文才&四目又来 秋生此时正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拿着煤夹子在院子外头,收集着任老太爷的骨灰。 而屋内的婷婷,则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前厅那一片狼藉不堪的桌椅。 另一边,静之满脸无奈地把文才再次赶进那个装满热水和糯米的大浴桶里。 看着泡在水中的文才,她叹了口气说: “我说你呀,你怎么这么倒霉,每次都伤在这两个地方,你看看你这两只手,到底还能不能动了?” 文才闻言,缓缓抬起双手,仔细感受了一番后,才有气无力地回答: “还……还行吧,好像没那么痛了。” 听到这话,静之忍不住啧啧摇头: “你难道忘记了你师父说过什么吗?要是现在感觉不到痛,那就危险喽,只有感觉到痛,才说明快要痊愈了!” 好在她早有准备,之前给文才制作解药时用到的蛇一直都备着呢。 她匆匆抄起一旁的篓子,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里面的蛇全都一股脑儿地往浴桶里抖落下去。 那些蛇在入水的瞬间便开始扭动起来,吓得文才尖叫连连。 “行了,别叫啦!你自己好好搓洗一下,争取让药效发挥到最大。对了,话说回来,你师父去哪儿了?你这敷伤口用的药可必须得现配才行,这样才能保证最好的疗效。” 静之皱着眉头,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去找所需的药材和药具。 文才二次受创,一张老脸白得跟鬼一样,他的眉此时蹙成了八字,看起来更衰了: “我,我刚刚看他去书房了。” 静之嘴里轻声嘟囔了几句话,旁人也没听清她说的到底是什么,她将篓子随意地放在墙角处后,便抬起头朝着不远处正收拾东西的婷婷说道: “婷婷,先别忙!帮我修剪一下后面被烧焦的头发呗。剩下的部分,等会儿再让秋生来处理好了。唉,瞧瞧这些破烂桌椅,啧啧啧,也没啥用处了,只能当作柴火烧了。” 说完,她顺手拎起一张靠背藤椅,将其翻转过来,自己则背对着门口侧坐了上去。 婷婷听到她的声音,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慢慢地放下手中握着的桌子腿,目光凝视着静之的背影,嘴唇微微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站在一旁的文才注意到了婷婷的犹豫,他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正饶有兴致地摆弄着林九药盅的静之,然后压低嗓音安慰道: “别怕她,她可不是什么坏妖,肯定不会伤害你的。” 然而,婷婷并没有回应文才的话,只是紧紧地抿住双唇,摇了摇头。 犹豫片刻之后,她终于迈开脚步,缓缓朝静之走去。 走到近前时,她从纱布旁拿起剪刀,轻柔地挑起静之一缕已经被烧焦到卷曲起来的头发,开始仔细修剪起来。 就在这时,婷婷忽然小声说道:“静之姐姐,谢谢你……” 静之并未回头,只是把那药杵划拉得嗦嗦响,不以为然地说: “小事……” 突然想到什么,静之犹豫了一下才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 随着唰的一剪子,卷曲的头发纷纷落地,婷婷打断她的话: “我都明白……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仔仔细细给静之修着头发,又思考了许久,才突然说了一句: “既然我爷爷已经……那我也该回去了,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的收留。” 药杵的划拉声止,静之说: “明天让秋生带你回去吧,今天天色已晚,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嗯。” 这时,秋生捧着一个小瓮进来了。 他把瓮放到贡桌上,朝回头的婷婷扬了扬下巴说: “呐,你爷爷的……那什么,我都给你捡回来了。” 静之微微回头,拿余光瞄着他,边说: “她明天要回去,你明天送送她呗,不过你现在要先去书房找下你师父,不然你的宝贝师弟,就要无了。” “叮铃!” 院外突闻一声铃铛响。 婷婷放下手中已经修剪得差不多的头发,有些疲惫地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瞥了一眼。 然而这不经意间的一瞥,却让她瞬间惊恐万分,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啊!!!” 这突如其来的高分贝尖叫,吓得一旁的秋生和文才连忙伸出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 静之则快速一个转身,赶忙伸手捂住婷婷的嘴巴,在她耳旁轻声安抚道: “别怕,别怕,那是九叔的师弟,四目道长啦。那些僵尸都是四目道长的‘客户’,全都被他牢牢控制住了,不会伤害咱们的。” 尽管静之如此安慰,但婷婷眼中的恐惧仍未完全消散,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用带着几分哆嗦的声音说道: “剪,剪好了……” 静之闻言,一把将垂落在脑后的头发轻轻撩到前头,粗略看了一下。 哎,这一通折腾,原本及腰的长发如今长度竟然只到背部中间一点点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婷婷的肩膀,温柔地说道: “你呀,今天忙活了一整天,昨晚也没有好好休息。听我的,早点上床睡觉去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就行了。” 婷婷又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正逐渐跳进院子里的那十几个动作僵硬的僵尸,心中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想到有大家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便也不再过多推辞。 她连连点头,紧贴着门边蹭了出去,一出门,脚下生风似的,一溜烟儿就跑回了自己房间。 秋生认命的摇晃着脑袋,唉了一声,一点一点收拾起了散落满屋的碎木块。 就在这时,四目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盏长明灯走进了前厅。 当他看到眼前这一片狼藉时,不禁瞪大了眼睛,惊呼道: “哇!怎么搞得这么乱啊?你们这是在拆房子吗?” 说着,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前厅,最后停留在了中堂的祖师爷神像上。 见到神像依旧完好无损后,他长舒一口气。 随后,四目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静之,并向她招了招手。 静之有些犹豫,踌躇着脚步不敢上前,毕竟他上回,好像对她有些意见呢。 “哎呀,过来嘛,我又不会收了你。” 静之抿着嘴,磨叽了半天才缓缓凑上前去。 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又紧急刹车停了下来,然后指了指左侧房间说: “你如果要找你师兄,他就在书房。” 四目嗐呀一声,有些无奈地说: “我就是想问问你发生了什么而已。” 静之眨了眨眼睛,脑子里整理了一下事情的始末,这才将事情缓缓道来…… 说了好一阵子,四目一脚踩在椅子上坐着,长明灯放在一旁,一手磨蹭着下巴不住感叹: “我才离开没几天,怎么发生这么多事?” 静之耸了耸肩,又指指左边书房说: “你快叫九叔出来吧,不然文才这胳膊上的尸毒怕是要扩散了……哦,对了,道长,你既然擅长赶尸,那么对于治疗尸毒这种事情想必也是信手拈来吧,要不你来?” 四目撇嘴,他站起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推辞道: “我师兄的徒弟,还是让他自己来吧!我去叫他。” 说完,他便动作熟练地驱赶着那些尸体朝着停尸房走去。 当四目又路过前厅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静之正站在文才的浴桶旁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心中一动,忍不住停下脚步,朝着静之喊道: “我说静之啊,反正现在你也闲着没啥事儿可做,不如干脆给我弄点吃的怎么样?” 静之一个回神,转头看向他,愣了两秒,才点点头说: “厨房没油了,炒不了菜,我给你下点面条吧。” 四目扬了扬手,不甚在意地说: “都行都行,能吃上两口热乎的,我就谢天谢地了,麻烦你了!” 说完,他径直朝着林九的书房走去。 刚一推门,就看到林九端坐于案前,不知在写着什么。 他贼笑一声,放轻脚步,偷偷摸摸地走过去。 “嘿嘿,师兄,你道心不稳啊,写这么多清心咒干什么?” 林九不知写了多少遍,越写心越乱,越写字迹越潦草,他竟是未曾发现,四目已然溜到了他身后。 “你什么时候来的?” 四目杵着下巴思考一下才说: “来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吧,哦对了,别写了,静之说你那二徒弟就要死了,你还不快出去看看?” “什么?!” 第93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九来不及撇去心中纷乱的情绪,他一把推开四目,急匆匆的走出书房,朝前厅走去。 刚到前厅,没见到那个人影,他莫名松了口气,却又拧起眉头看着蹲坐在浴桶里的文才。 “师父……” 林九啧了一声,摇摇头说: “等你好了,你跟你师兄,都摘点柚子叶洗洗澡去去晦气,衰到一块儿去了,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虽这样说着,他赶紧转身到一旁的桌前处理药材,刚拿起药盅,就感觉脚底好似踩到什么东西,他挪开脚一看。 一堆黑白交织的头发散落了一地,他心一提,转头问文才: “……她怎么样了?” 文才还未回答,四目背着手跨进前厅,装作若无其事,其实暗暗打量林九的神色说: “怎么样?现在才来问啊,我叫她帮我做点吃的喽,在厨房呢。” 林九脸上立马出现一抹不赞同的神色,剜了四目一眼说: “她昨天陪我去抓鬼,一宿没睡,今天又来回奔波一趟任家镇,刚刚还被僵尸追了半天,你就不能叫秋生去做吗?” 四目被林九这般毫不留情地一顿痛斥后,竟然丝毫未见恼怒之色,反而慢悠悠地将双手撑在了那张摆满药材的木桌上,然后把自己的大脸凑近前去,端详起林九此刻的神情来。 只见他师兄的脸上,满是愠怒,但同时又似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然而,要说这其中是否包含着男女之间的喜爱之意呢? 对于同样单身数十载的四目来说,还真是难以分辨。 不过,当他留意到林九突然间移开了目光,并瞧见其耳朵微微泛红时,心中便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想来,他这位平日里一向沉稳持重的师兄,只怕……心已经乱了吧。 于是乎,四目更是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林九的侧脸,带着几分戏谑与好奇,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 “我说师兄呀,这才短短几日功夫,难不成你就已经喜欢上人家啦?” 谁曾想,四目的话音刚刚落下,原本正站在浴桶边的林九猛地一个转身,迅速地将自己的后脑勺对准了四目,接着伸手从水中捞出了文才的胳膊,开始为其上药。 瞧那动作,竟是比往常要急切许多。 四目见状,不由得又是一笑,继续追问: “怎么这会儿反倒不吭声了?莫非……被我给说中了心事?” 沉默片刻之后,只听得林九闷声闷气地回应道: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我可比她足足大了一轮多!” 回答太过迅速,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四目暗暗勾唇一笑,仿佛明白了什么。 文才动了动被他师父捆的有些紧的胳膊,抬起头说: “师,师父,她说她153岁了,你今年42岁,准确来说,她大你……大你几轮来着?” 文才正掰着手指头算着,后脑勺突然中了一巴掌,扇得他当下就牛饮了一口自己的洗澡水。 林九怒目相视:“……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文才缩了缩脖子,噗噗两声,吐出糯米水,又识时务地从水里捞起一条蛇边给自己搓澡,边朝面无表情的林九干笑两下。 四目环着胸,靠在摆满了药草的桌子旁边,带着几分调侃说: “这么说,是年龄的问题喽!” 林九这回嘴巴闭得死紧,面上也没有再露出任何表情,跟个机器人似的,不紧不慢地给文才另一只胳膊上着药。 见他师兄又“缩回壳里”,四目也不在意,反正…他知道静之是个好妖,不会伤害他人就行喽。 他后仰着身子,半瘫在靠背椅上,斜眼看着林九那带上几根白发的后脑勺,不由开始感叹: “我说师兄啊,你桃花运是真挺旺,上山前有个师妹喜欢你,上山后也有个师妹喜欢你,现在你都这岁数了,还能引来一只灵猫,要不你就应——” 静之一脚踏入前厅,疑惑问道: “……什么师妹?” “咯吱!” 四目赶紧坐正,收回未说完的话,他偷瞄了一眼隔壁连身子都僵了,拳头却渐渐握紧的林九,突然觉得脖子有点凉,于是紧了紧衣领,又清了清嗓子说: “没,没什么,面好了?我,我出去外面亭子里吃,凉快,哈哈!” 他站起身来,刚想接过托盘,却发现托盘里放着三碗面并一碗糯米粥,他讶异抬头: “你是想把我一顿撑死啊?” 说着,他暗暗打量了一下静之的神色,见她不似生气的样子,应该是没听到他刚刚说的话吧。 四目暗暗松了口气。 静之笑了笑,一手将托盘抵在腰间,把糯米粥递给文才:“喏,给你。” 见文才接过,她才咬着粉嫩的唇瓣,轻轻戳了一下杵在文才浴桶前装木头的林九背部,柔声说道: “叔,我也煮了你跟秋生的份,一起吃点吧?” 林九只感觉她戳那一下,好像不是戳在他背上,而是戳在他心上,引得他本就有些快的心跳更加动荡。 他并未转身,而是埋着头清了清嗓子,指了指门外说: “你先放那,我忙完就出去吃。” 静之看着他手上忙着收拾药的残渣,也没多想,走到门口,唤了一声扫地的秋生,就走出院子。 秋生倒是开心,他扫把一撂,一步跃下几个台阶,就追了出去。 院外,不一会儿,就传来他们二人嘻嘻哈哈的打闹声。 四目饥肠辘辘,闻着面香,忍不住就朝外面走去,哪里还管得着他师兄有几个相好。 还未走到门口,突然就被林九叫住。 “你过来一下。” 四目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住饿得直叫唤的肚子回头:“什么?” 一回头,就看到他师兄环着胸走到墙角处,脸隐在阴影里,神色不明。 他有些不耐,快步走了过去,边走边暗暗翻了个白眼埋怨道: “你有话一次性说完,你师弟我快饿死了!” 话未说完,林九就递给他两片叶子。 “干什么?” 林九将叶子一把强塞进他手里,语气有些凝重地说:“开眼看我。” 四目没有开眼,反而拿手背贴在林九脑门上试了试温度说: “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 林九啧了一声,快速拍掉他的手,冷声催促道:“赶紧的,别让她发现。” “她?难道……她对你做了什么?” 四目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凝重。 当下也不敢再耍贱,迅速捏起手上两片柚叶贴在眼睛上方。 瞳孔一阵亮光闪过后,他把林九拖到光源处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又绕着他转了好几圈,这才停到他跟前,摩挲着下巴说: “没发现有术法的痕迹啊。” 林九皱眉,他揪着四目的领子凑近自己,另一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 “看看我的眼睛,有没有什么不同?” 四目推了推眼镜,凝神看去,看了好半晌,才默默摇了摇头: “一切正常,就是有点血丝,师兄啊,我看你早点睡吧,年纪大了,可不兴熬大夜。” 听到“一切正常”四个字,林九骤然松开他的领子,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不可置信般,硬从不断发紧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问: “真的没中任何术法?!” 四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侧头看了看外头打闹的两人,这才又摇了摇头,坚定地说: “没有。” 四目的坚定,仿佛是他的催命符一般,直把林九震惊地连退两步,坐在椅子上,半晌回不了神。 他低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 “道长,再不出来面就坨了哦!” 这时,突然从外头传来一声清脆的女音,林九如梦初醒,他把四目眼上的叶子揭下,匆匆说了句:“跟她说我困了,就不吃了。” 就紧紧攥着那两片叶子,朝着他的房间快步走去。 静之看着他的急冲冲的背影,忍不住杵了杵秋生的胳膊问: “你师父……是不是跟他师弟,有什么猫腻啊?” 秋生嘴里的面差点呛进鼻孔里,他猛咳了几声后,才顺着胸膛说: “不可能!我师叔这个人啊,你别看他在你面前这样矜持,在自己人面前,他可刻薄了,师父有时候也受不了他。” 话刚说完,他的耳朵就被一把拧起,俊脸被轻轻拍了两下。 四目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地说:“小秋生~,我好爱你呦,师叔好久没试试你的武功了,走!过两招,让我看看你的身手有没有落后家乐!” “师,师叔,放手放手,我错了我错了,面还没吃完呢!” …… 两人一番较量后,秋生脸上的淤青又多了几块,静之把林九的面分他一半,另一半端给了四目,就回了房。 四目吃了个肚皮溜圆,这才发现那半碗面的碗底,还卧着一颗蛋。 他将疑惑的眼神投向秋生。 秋生揉着眼角的淤青龇牙咧嘴,边委屈说着: “静之姐老是给我师父开小灶,今天便宜你喽。” 四目啧了一声,边狠狠嚼着那个太阳蛋,嘴里还不住嘀咕: “都四十好几了,还有这种好桃花,师兄上辈子到底是烧了什么高香……” 第94章 一墙之隔,两种心情 林九虽不近女色,但心思何其敏锐。 一朝那层他给自己套的借口被戳破,那点心动的感觉,便赤裸裸地摆在他眼前。 接下来,该以什么身份与她相处,接受……还是不接受……是个问题。 林九也没心思写什么清心咒了,既然心确实乱了,那么再写,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外衣也未脱,就这样斜斜地躺在床上,众多念头像是潮水,纷纷涌进他的脑海里。 他想,不管她这份喜欢来得有多突然,她是……喜欢他的吧? 他定定地看着白色的帐顶,看着看着,虚空之中仿佛浮现出她看他的眼神。 那双漂亮的椭圆形猫瞳里,每次看到他,眼里都亮晶晶的,是专注,是温柔,还经常含着他能够回应她的一丝期盼。 林九猛地闭上眼睛,那双眼骤然消失,他的心跳却愈发剧烈。 他抬手捂上心口,这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跟随内心的呼喊,答应她算了。 然而,修道多年练出的忍耐跟理智,死死地把他从情感的漩涡里拖了出来。 毕竟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仅是种族,更重要的,是寿数。 静之……她不管是妖,还是她口中的灵猫。 他学道多年,深知她这类以灵气为食,天生地养的灵物,寿命长达几百年,更有甚者,修为高的,上千年的也是有可能的。 她虽然看起来有些菜鸡,但怎么也能活个几百岁。 而人类寿数,不过短短几十载,更别说他已快年过半百。 所以,他一个一脚踏入棺材的人,如何还能接收……她这份喜爱呢? 抓鬼,降尸,是他的家常便饭。 若有一天,他不幸死在了除魔卫道的路上,那留她一人,独自伤心难过,甚至还要抱着这份痛苦度过接下来的漫长岁月,岂不是更加自私? 林九长长叹了一声,忍住心中强烈的不舍,当即下了个决定。 既然做不到直截了当的拒绝,也赶不走她,那便收一收自己不该滋生的情感,把她当成秋生一样的徒弟来对待吧。 或许,有一天她就想通了,自己走了呢…… 想到这,他眉心一跳,弹指灭了桌上的烛火,让黑暗笼罩整个房间。 他则瞬间背过身子去,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一双深邃的眼睛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眸里的情感,脸侧的腮帮子却因咬着牙根,正缓缓动着,下颚绷得紧紧的…… …… 隔着墙。 静之没料到,不仅二娣那个病秧子想得多,林老头也不遑多让,甚至想得更深远。 她听到隔壁传来轻轻“噗”的一声,便知道他熄烛了。 此时,她也无心修炼。 灵猫的耳朵,最灵了。 困扰她的,有两件事。 一个是四目口中的两个“师妹”。 也是,文才说他42了,他的好,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发现呢? 岁月漫漫,他之前既然没接受那二人,且现在依旧孤身一人,那么,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让她更为在意的是,他叫四目开眼看他的事。 他这是,怀疑她对他施展魅术了。 是不是说明,他……心动了? 静之嘴角越扯越大。 她夜视能力很好,一直都没有夜间点灯的习惯,这会儿,黑暗中的那双猫瞳亮得跟两盏灯泡一样,慢慢地,变成弯弯的弧形。 寂静的空间中,突然传来一声她压抑不住喜悦,低低的笑声。 …… 一墙之隔,两种心情。 一人好梦,一人未眠。 …… 静之睡了个好觉,虽然半夜几次起来给文才换热水,早上却也没有赖床。 天刚蒙蒙亮,她一掀被子,弹射起步,连嘴角都带着笑意。 昨晚的好心情,延续到了今早。 以往一开门,便能看到院子里打太极的林九,今天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厨房外面一角,堆着昨晚秋生收拾好的木材。 她心想着,可能是昨天打怪累到了,所以起晚了吧。 于是也没有多想,理了理衣服,便朝厨房走去。 路过四目道长的客房时,却发现他的房门大敞着。 奇怪,睡觉不关门的吗? 她伸头进去一看,被子整整齐齐地,人去楼空。 圆桌上却用茶壶压着两张信纸。 她走近拿起一看。 只见第一张上面写着两行字: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写给谁的,阿九还是她? 他可真是目光如炬啊,才来两次,这就看出来了? 她放下那张纸,又将之压在茶壶下,这才看起了第二张纸上写的东西。 一垂眸,她嘴角便泛起了点点笑意。 只见上面写着: “你做的饭很好吃,空了叫我师兄带你还有两个徒弟,一起到我那儿玩呀。” 两张纸虽然都未署名给谁,她一下就看出来了。 既然这张是写给她的,那么那句诗,就是写给阿九的吧。 静之把第二张信纸叠好塞进袖子里,好心情地溜达去厨房做饭了,一路上甚至还哼着小曲儿。 她想,他师弟,也是支持她的吧。 …… 饭后, 秋生骑着自行车,带着婷婷还有她爷爷的骨灰一道回去了。 文才泡了一宿,皮肤都泡浮囊了,林九才允许他出来。 换了衣服,重新包扎后,昨晚比鬼都白的那张老脸,终于透露出了几分人色。 静之刚将药端给他时,耳边便听到院子里头传来伐木头的声音。 她走到门前,扒着门框伸头一看。 林九把下摆扎进腰际,此时正挽着袖子锯着竹子。 她问:“阿九,你干嘛呢?” 林九态度坦然,他回头朝她笑了笑说: “昨晚桌椅坏了不少,窗户也烂了,我锯点竹子修一修。” 他笑了,静之的眉心却越蹙越紧。 不对劲。 他从来不会对她笑的,除了第一次见面审视她时,他也从来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试探性问一句:“我来帮忙?” 林九动作一顿,接着又不紧不慢地,踩着竹子一边,慢慢锯了起来,又朝停尸房旁边的屋子扬了扬下巴说: “不用,快七月十四了,如果你有空,可以帮我折点元宝,纸钱都在那间屋子里。” 静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想看清他眼里的神色,林九立马垂眸,放下锯子,忙碌地拿起墨斗定尺寸。 她抿了抿嘴,有些不甘地朝他说的屋子走去。 走到一半,她突然回头,却抓到林九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没了。 之前看她的眼神中,带着那股羞意没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 林九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并拢指了指不远处那扇红色的大门说: “不知道怎么折?我叫文才教你。” “……不用,我会的。” 延续了一夜一早的好心情,被他一个眼神打散。 她开始看不懂他了。 静之的双眼固执地停留在他脸上,不停且急促地扫着他脸上的神色,妄图寻找着什么,而林九则是微微笑着,任她打量着,抬起的手又朝那间房比了比说: “墙上的那些婴儿雕塑别给我动啊,每个雕塑里都住着一个婴灵,你小心——” 话未说完,静之泄气了似的,垂着头,默默转身,声音有些低落地说: “……我明白,我去做事了。” “……那就好。”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他终是放下了背在身后的手,乍一张开,手心深深的月牙痕迹便暴露在阳光下。 林九闭了闭眼,紧抿着嘴,又开始做事。 这样也好,她总有一天,会对他死心的。 但是,为什么……他的心就跟被揪了一把似的,酸痛了起来。 这感觉,太陌生了,他不敢深想。 此时的林九还不知道,爱如潮水,尽管筑起一道高墙,一旦那墙决堤,那爱而不得的情感,便会更加猛烈地袭来,直到彻底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第95章 小婴灵们 一推开门,满墙白色的小小塑像映入静之的眼帘。 婴灵,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婴儿的灵魂。 静之有些目瞪口呆,这一墙的婴灵,得有个八九十个了吧。 这个年代堕胎的人这么多的吗? 她下意识想回头问问林九,头刚转到一半,身后的人顿时锯子拉得滋啦滋啦响,她鼓了鼓脸颊,索性转回头,进屋,把门闭紧。 哼!奇奇怪怪的。 她也是有脾气的,她才不理他呢。 就晾他……半天好了。 静之转身走近一墙的婴灵雕塑,她发现每一座小雕塑前都燃着一盏小小的长明灯。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但是一整面的烛火足以照亮她的视线。 视线上移,她发现从上往下数,第三排中间有三座小雕塑,与其他白色的雕塑都不一样。 那三座盘腿坐着的婴灵雕塑全身呈灰色,且周身密密麻麻捆着朱砂细绳,眼睛还用一条小小的红布围住了。 按照林九谨慎的性子,这三个婴灵,一定有问题。 静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将那莫名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紧接着,她脚步匆匆地往后退去,一直退到门边那张四方桌前才停下。 随后,她伸手拿起靠墙摆放着的那一厚沓黄纸,熟练地拆开包装,并开始有条不紊地折叠起来。 这种活计对静之来说并不陌生,以往在林风师弟那里时,她可没少做过。 此刻,她双手翻飞如蝶舞,不一会儿就叠好了一个。 静之心念一动,暗自思忖道: “既然这里头没人,那我不如将尾巴放出来帮忙吧,早些叠完,也好早点回去修炼。” 想到此处,只见她身后的裙摆微微晃动,几条毛茸茸的尾巴缓缓伸展开来。 这些尾巴灵动异常,两两一组,各自卷起一张黄纸,与她一起快速叠了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纸张翻动和折叠的声音。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稳稳燃烧着的长明灯却突然出现了异样。 那灯火先是猛然一亮,随即又倏地一暗,静之只觉得眼前的光线急剧变化。 还未等她来得及转过头去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便感觉到自己的尾巴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触感。 仿佛有几只小小的手掌正轻轻地抚摸着它们…… “姐姐,你是狐狸精吗?” 她回头一看,七八个只穿肚兜的小孩蹲在地上,一脸好奇地看着飞舞在空中毛绒绒的猫尾。 胆子大的已经上手的,胆子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的期待都快溢出来了。 本来她不喜别人摸她尾巴的,但是外头那人今日让她不开心,那么就让这群婴灵玩一下,又有何不可呢? 是的,婴灵。 静之眼尖的注意到,虽然他们跟正常小孩一样,但在烛火的照耀下,他们没有一个有影子的。 她微微一笑,将尾巴上成型的纸元宝放到桌上,这才朝他们伸了过去,并拗成各种造型,其中一根伸到一个怯怯的小女孩手边。 “要不要摸摸,很暖和的。” 小女孩扎着俩小辫,一双葡萄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吞了口口水,怯怯地说: “可以吗?” 静之点点头,小女孩笑弯了眼,像是得到心爱的玩具般,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把绒毛。 力道过轻,惹得静之有些痒痒,那条猫尾不禁抖动了一下,惹得小女孩咯咯直笑。 在角落里,有个趴在地上的小婴儿,看着弯来弯去的另一条猫尾,口水流了一地,他啊呀啊呀的,肉肉的小手一把捏住尾巴尖就往嘴里塞。 无齿的牙床啃到尾巴尖的那一刻,静之迅速收回几条尾巴,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那声音有些婉转,微微沙哑的声线又透露出一股暧昧。 可惜屋里头都是小屁孩,没一个懂得欣赏的,他们追着那收回的尾巴跑,一下就都围到了静之的身边。 一个小男孩一点都不怕生的样子,他昂起头大咧咧地问: “姐姐,你是狐狸精吗?” 看来,刚刚那个问题,就是他问的。 静之捏了捏眉心,摇了摇头说: “我是灵猫。” 小女孩揪着手指,怯生生地说:“我喜欢猫猫,好想养一只呢。” 静之“噗嗤”笑出了声,她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辫子,柔声道: “你可养不起我哟。” 小女孩呆呆地望着她,突然,她紧紧抓住静之的手说: “你能当我妈妈不?” 静之怔了一下,琢磨了一会儿,有点沮丧地说: “怕是不行呢,我还是单身呢。” 这群小鬼头立马叽叽喳喳议论开了。 “那就找个相公呗。” “我觉得秋生叔叔挺好的呀。” “不行不行,他和文才叔叔老是骗我们干活,我才不要骗子当爸爸呢。” “也是哦。” “那九叔咋样?” “他太老啦,怕是生不出孩子了吧?” 说到这个,静之突然有些脸红。 莫名地,她想起在监狱里看到的那一幕。 ……看起来很健康的样子,应该…不至于生不出孩子吧。 一群小鬼头像是提前约好了似的,一下子全都安静下来,齐刷刷地抬头望向她,就连刚刚那个偷偷啃她尾巴的小豆丁,也含着大拇指,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她。 静之无奈地笑了笑,弯下腰把小豆丁抱进怀里,轻轻地把他那湿漉漉的大拇指从嘴里拿出来,然后有些失落地说: “他可能……不喜欢我,你们去找别人当妈妈吧。” “为什么呀?”?n 静之有点懵。 为什么?她也想弄明白呢。 她讨厌让自己一直陷入这种低落的情绪里,于是摇了摇脑袋,问大家: “饿不饿呀?我给你们点香。” 小男孩咽了咽口水,说:“我想吃鸡蛋。” 话音刚落,静之眼前的七八双眼睛立马亮了起来,看得她都有点哭笑不得了。 “我没钱哦。” 林九的鸡圈里多数是做法用的公鸡,而且昨晚最后一颗鸡蛋,她煮面的时候用掉了。 那些眼睛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静之赶忙打圆场:“我去山里给你们找点野味儿吃好不好?烤鸡怎么样?” 这下子,那几双眼睛比刚才更亮了,简直都快冒出绿光了。 得,就凭他们刚才说的那些话,秋生和文才到底是把人家饿了多久? 第96章 致幻蘑菇&她的梦 静之一推开门,便瞧见院子外侧亭子里的文才,而院子中间的空地,还摆放着尚未完工的椅子,林九却不见踪影。 “你师父呢?” 文才言辞闪烁,许久之后才道: “可,可能去了厕所。” “哦,你要不要跟我去后山?你师父不是让你多动动么,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去抓只鸡便回。” 文才挠了挠头,又默默瞧了瞧前厅,忽地颔首应了一声。 静之微微挑眉,心下暗忖今日这师徒二人都怪得很,遂去厨房取了篓子与布口袋。 待二人出了院子,隐在前厅门后的林九方才站了出来,遥遥凝视着放置婴灵的屋子。 良久,才轻声呢喃道: “已经多到放不下了,是时候给蔗姑送一些过去了。” …… 后山。 静之没闲情慢慢逛,她放出威压边走边找着,文才只觉得她身边三尺内仿佛有重重压力直把他往外推,他后退了几步,离她不远不近,缀在后面慢慢走着。 “静之啊,你抓蛇就是这么抓的吧?” 静之拿着根棍子到处拨拉,都没空回头,边说着: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每次都能这么快。” “撕拉——” 她皱眉回头看,糟糕,裙摆被荆棘撕裂了一块。 这裙子,还是二娣帮她做的呢。 静之有些心疼地蹲下捏着那块衣服碎片,心想,她只有这件衣服,虽然能保持干净,但坏了就是坏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突然回头问:“文才,你月钱多少?” 文才有些尴尬,他的钱,都被他师父保管着,他哪里知道有多少。 他想了想,才慢慢说道: “师父每次接一趟活,都会把钱分成四份,三人各一份,然后一份公家的,用作日常开销。 这个月,我们就接了任老爷的单子,结果……婷婷应该不会给钱的吧。” 想到这,他不知道是可惜婷婷回去了,还是可惜他逝去的月钱,头垂得低低地,再无二话。 静之叹了口气,把手中的碎布片塞进怀里,想说,回去用白色的线缝一缝应该看不太出来吧。 她想,经济自由,实在是太重要了。 要不要出去接点活干呢? 毕竟,追老头,也是要钱的。 看来,还是得去镇上一趟…… 正当她思索着有什么活计适合她时,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森林深处。 就在她以为今天要空手而归的时候,她的棍子突然杵到一阵柔软。 静之低头一看,瞬间和一只鸡面面相觑。 哦,是她单方面觑它。 鸡吓得早就把头埋进腹部了,整个身体正不住发抖着。 静之一把逮住,谅它也不敢跑,往身后的背篓一放,刚盖上盖子,眼神就被草丛里的七八个鸡蛋吸引。 哇,额外收获啊! 她叫来文才,拿过他手中空荡荡的背篓,将鸡蛋一一捡起,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刚抬头,眼神突然就被前方大树下的一抹红吸引。 红色的果实,掌状复叶,轮生茎顶。 是……人参! 静之眼前一亮,把装着鸡蛋的篓子还给文才,才快步走了过去。 今天没带药锄,她只得用手中的棍子小心翼翼地刨着,生怕刨断了人参的根系。 边刨,她边想: 对啊,她上辈子可跟着二娣认了不少药材,她可以采药去卖呀。 炮制药材,她上辈子也学了不少,这不是专业对口了吗? 反正她又不怕森林里的蛇虫鼠蚁跟那些野兽。 小钱钱,这不就到手了嘛。 边想着,她乐得两眼弯弯,土里的人参也慢慢露出了全貌。 不知是否因为这是森林深处,极少人来,这人参根茎旺盛,主干粗大,她目测…得有上百年才能长成这样吧。 话说,这植株都长了红色果实了,会不会周围也有? 她索性将怀里那块布料又掏了出来,将手中的人参轻轻裹住放进她随身的布包里,这才俯下身细细寻找。 连续找了几棵树都没有,她叹了口气,心想着,做人不能太贪心。 刚这样想的时候,天空一只小鸟飞过,一颗红色的果子掉了下来,砸中了她的手背。 她低头一看掉落在土地上的果子。 呦,很眼熟,这不是人参的果子吗? 那是……棒子鸟?! 追上去! 以免惊了那鸟儿,她收起威压,脚尖一点,紧紧跟着那只小鸟,飞了一小会儿,那鸟儿已归巢。 静之落在树干上,环顾四周。 突然,她朝着一处背光的地方飞去,一句话也来不及跟追上来的文才说,便蹲下挖了起来。 “静之姐……你运气可真好。” 得,他也叫上姐了。 静之没空管他,她扒拉了许久,这才拿着手上的两株七十年左右的人参,轻轻啧了一声说: “这两株差点,但是应该也能卖不少钱吧?” “……走吧,这里好暗。” 文才环顾四周,树木皆高大繁茂,阳光难入,明明是七月,周围空气却感觉湿湿凉凉的,他不禁抖了一下,又往静之的身后凑近几步。 “你啊,什么时候胆子才能大一点,走吧走吧!” 二人一路走着,静之没有再用飞的了,她慢慢寻找着,一路上要是遇到比较少见的药材,便也随手摘了,就这样,一路摘,一路寻着食材,到最后,两人的背篓都满满的。 她后来又寻到了两只野鸡,一只肥硕的兔子,并一大把鸡枞菌,还有一小袋蘑菇。 “嘿嘿,静之,晚上吃鸡,还是吃兔子?” “这几天你们都累了,鸡烤一只,炖一只,兔子再养几天吧。” “好耶!” …… 二人回到院子,便看到里头好几个穿黑色布衣,眼生的面孔。 “九叔,他们……” 林九看到她回来了,默默将手中的烟斗放了下来,缓缓解释道: “婷婷叫他们来的,说是她爷爷的过错,她过意不去,叫来修屋子的。” 静之哦哦两声,有些新奇地看着院中热火朝天做着木工活的几人。 就在这时,一国子脸的大叔看到她,他撩起脖颈间的毛巾擦干净手,这才走到角落,拿了个包裹过来递给她。 “您就是静之小姐吧,这是我家小姐叫我带给您的,请您务必收下。” 静之愣愣地接过包裹,轻声问: “这什么?” 大叔擦了擦脑门的汗水,笑着说: “小姐的事儿,我们做下人的,哪有过问的道理,您收下就好,我去干活了。” 静之朝他点点头,“……代我向你家小姐说声谢谢。” “好的。” 说罢,他走了回去,专注于他手头上桌子腿的榫卯结构。 静之将篓子放在一旁,先把包裹放进房间,这才拿着篓子去了厨房。 看来,那兔子不杀不行了,这么多人,不得给人一口吃的? …… 中午,那几个下人做好活计,本欲打道回府,静之塞了一大包馒头和一盒麻辣兔丁到那名中年男子手上。 “拿去路上吃,就不多留你们了。” “……谢,谢谢。” 中年男子有些震惊,毕竟,就算是他家去过省城的小姐,对他们的态度,也是主家对下人的态度。 而这位小姐,好像把他们摆在同一水平线上,让他不禁有些感慨。 难怪……小姐回去就一直念着她呢。 …… “吱呀!” 静之端着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烤鸡推开了那扇红色的大门。 怕小孩不好拿,她还特意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切了满满一大盘。 仿佛知道了是她来,门还未关紧,那几个婴灵又现身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叫着,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麻雀。 “姐姐姐姐,你真带来啦!” “姐姐,好香啊,我能吃了吗?” “吸溜~” 静之把碟子放在桌上,看着他们的灵体有些犹豫地说: “你们……要怎么吃啊?” 那小男孩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手中就多了一块鸡肉,“就这样吃呀。” 说着,他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静之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那盆鸡。 不对啊,一块没少。 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咀嚼声,她又回头一看,每个小孩手里都拿着鸡肉正吃着。 她微张着嘴,看看小孩,再看看那盘依旧完好的鸡肉。 “你们……” 那小男孩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说: “就是这样吃哒,那盘鸡你们阳间的人再吃的话,就没什么味道了。” 静之哦了一声,她另一手从身后掏出一盅鸡蛋羹,又指了指口水流了一地,坐在地上的小豆丁说: “那他怎么吃?他好像还不会自己吃诶。” 小男孩子回头一看,他皱了皱眉,才控制着墙边靠着的条案上的三条香飘了过来,对静之说: “把香点燃,插在蛋羹上,变成阴食,他就可以直接吃了。” 静之有些惊奇,她哦哦两声,马上照做。 看着正在给老幺喂蛋羹的静之,那个小男孩不再大大咧咧的,反而有些羡慕。 他凑过去扯了扯静之的袖子说: “姐姐,你真的不能做我的妈妈吗?” 静之把最后一口蛋羹喂进小豆丁嘴里,给他擦了擦嘴巴,又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子,这才回头看向小男孩,轻轻耸了耸肩说: “没办法,我爱的人不爱我,你们这群小屁孩不懂的,只有他也爱我,我才能跟他生小孩。” 小男孩不死心,他追问道: “你爱谁?我们可以帮你!” 静之默默转头,她朝墙边看去,仿佛要透过墙壁看到外头去。 “他呀……是个固执的小老头。” “九叔?!”?n 小男孩一脸便秘的表情,又后退两步。 “你眼睛没事吧?他都这么老了!” 静之切了一声,小声嘀咕: “你们懂个屁,我就喜欢他。” 众婴灵对视一眼,圆圆的小脸上,突然皆勾起一丝笑意。 …… 一道蓝光闪过。 厨房里,被静之细心挑出来放在篓子里,准备拿去丢掉的可致幻蘑菇,突然自动掉到水里摇晃了两下,然后飘进熬着鸡汤的锅里。 过了一会儿,那蘑菇被仔细挑了出来,飞出屋外,毁尸灭迹。 …… 晚饭后,大家各回各屋。 静之吃得有些多了,本来盘坐在床上欲修炼一会儿再睡,却蓦地感到头部一阵眩晕。 她眨了眨眼,眼前的烛火仿若分裂为两簇,而后又缓缓重合。 紧接着,她好像掉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周边的事物不管是直的还是圆的,都变得扭曲,而且还放出七彩的光芒。 是在……做梦吗? 静之摇了摇头,结果头更晕了,晃得她自己有些想吐。 她蹒跚着下了床,竟连鞋都忘却穿,视线模糊,本欲出去找林九看看病,膝盖突然顶到凳子角。 …… 隔壁“咣当”一声响,吓了房间里的林九一跳。 今天,他心情有些不好,吃得少了些,这会儿也感觉有些异样,但不多。 他还以为是因为背后的伤口发炎,发烧导致的头晕,所以也没多在意。 乍一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和她的痛呼声,林风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忘记了思考。 随着本能,他打开了门,一个拐脚,就进了她房间。 刚一进门,就看到静之已经爬到床边,搂着自己的枕头叫着阿九,边叫,还时不时转头亲上一口。 她的膝盖位置,洁白的裙摆上晕出一抹血迹,那抹红刺得林九心头一揪。 他甩了甩头,用力甩去那丝迷糊感,又返回他房间拿来了金疮药和纱布。 “……静之,我给你上药。” 不知是他失去了理智,还是他知道她失去了理智,林九这回没有再叫秋生了,而是半蹲下来,轻轻执起她的脚踝放在自己腿上。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歪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尽是迷离跟疑惑: “你是谁?” “我是林九。” 静之低头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假阿九”,又抬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真阿九”问: “真的吗?我不信。” “……” 林九闭了闭眼,他垂眸看着她膝盖处越来越大片的血迹,咬咬牙说: “先别问了,你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伤口。” 静之突然收回腿,抱着膝盖,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小声嘀咕: “阿九才不会对我这么好,你才是假的。” 边说着,她垂眸,渐渐红了眼眶: “我肯定又在做梦了。” 林九心里一痛,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才惹得她这般…… 她突然擦了擦眼泪,笑着朝他伸出双手说: “阿九,既然是梦,那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林九脑子快要空白,残存的一点理智叫他快点走,不然将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于是他手上抬,将金疮药放在桌面上。 然后极速转身,就朝门口快步走去。 还未开门,身后突然撞上来一具温热柔软的女体。 她紧紧箍着他的腰身,在这种理智尽失的时候,她的脸却还记得他的背受伤了,不敢往他背上靠。 “叔,一个拥抱,梦里的你,都不肯给我吗?” 林九身侧的拳头瞬间捏得泛起了白。 还未等他想明白要如何反应,静之就跟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从后头绕了过来,从正面紧紧拥住他。 林九一个回神,双手立刻抵住她的肩膀往外推,刚推开一点,他的唇就被紧紧贴住。 四十几年的初吻在这一刻突然丢了,林九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与他呼吸交缠的女人,足足愣了有十几秒。 就在她轻轻含吮了一下他的唇瓣时,他才如梦初醒般,手上加大力道把住她的肩膀,欲推开她。 似是知道了他的抗拒,静之迷离的眼里泪珠不断落下,瞳孔里满是哀求,她微微退开一点距离,带着似有若无的哭音问他: “阿九,你当真不喜欢我吗?” 泪水颗颗砸下,落去她的唇中,也溅到他的唇瓣上。 他下意识的抿了下嘴。 是她的泪,又苦,又涩。 这个念头刚一窜进脑子里,林九不断使力的双手,便渐渐失了力道。 静之感受到了他的放松,欢喜的搂住他的脖子,却是怕他突然消失了似的,不敢再亲他。 潜意识里,她还知道,这世的林九最重规矩了。 莫名地,就算在梦里,她也不敢太过造次,只是拿脑袋轻轻的在他脖间蹭了蹭,然后主动退开了身子,身形不稳似的,吱呀一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她抬起头痴痴看着他,受伤的那只脚抬起,轻轻抵了抵他的膝盖说: “阿九,痛,要擦药。” 林九并未动作,只是凝视着她,胸膛大力起伏着,待情绪稍作平复,他才伸出手,握住那只在他膝盖上不断滑动、捣乱的小脚。 刚握住,他便瞬间意识到男女有别,自己的行为已然越界,于是赶忙松了力道,欲将手放开。 恰在此时,他瞥见她满脸委屈的神情,不禁长长叹息一声,缓缓坐了下来。 他轻柔地将她的脚平放于自己腿上,继而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卷起她的裤腿。 随后,他从怀中取出那方手帕,轻轻擦拭着那片血迹。 伤口不大,想来是碰到椅子上的棱角,有些深,故而出血较多。 林九眉头紧皱,稳住双手,轻轻将药粉洒在那伤口上。 “阿九,痛,要吹吹。” 林九转头看向她的神色,一时之间,竟难以分辨她究竟是真的疼痛,还是有意戏弄于他。 见他毫无反应,静之微微曲起那只伤腿,轻轻抵了抵他的腰,膝盖上的药粉霎时洒落一地。 林九轻啧一声,无奈说道: “莫要乱动,我,我帮你吹。” 话刚说完,静之便挺直了腰背,端坐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置于双腿之上,再无丝毫动作,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则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 今夜,他不知道要叹多少口气。 林九摇了摇头,重新为她上药,同时,极其轻柔地吹着她的膝盖,生怕将药粉一并吹走,随后便是包扎。 整个过程,静之宛如人偶般乖巧,任由他摆弄,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浅笑。 “好了,回去歇息。” “晕。” 她再次朝他伸出一只手,身体微微晃动着。 “啧。” 他无奈地搀起她走向床边。 待她躺下后,他搭上她的手腕切脉。 静之眼巴巴地望着他,问道:“我生病了?” 林九眉头紧蹙,并未言语,另一手抬起下压,静之即刻缄默。 他心中暗叹,即便在她自以为的“梦境”中,除了那个吻,她对他的话亦是言听计从。 她这般,他又如何能够轻易放下…… 切脉许久,他察觉她似乎有食物中毒的迹象,林九起身,欲去烧水给她清清肠胃。 “阿九,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可以再来我梦里……亲我一下好不好,就一小下?” 她的语气充满了小心翼翼,让他莫名的感到心疼。 站了许久,林九突然转身,然后缓缓俯下身子。 极其轻柔地,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留下一吻,又匆忙捂住狂跳不止的胸口,快步离去。 这是他最后一次,离经叛道的举动了。 真的。 他是这么想的。 …… 第97章 我不要他做爸爸 等林九端着晾好的一大碗温水回来,静之已经睡了过去,只是那细细的眉毛微微皱着,挺翘的鼻尖出了一层细汗,微张的嘴里也一张一合的,正小声喃喃着什么。 见她一副喝了假酒的样子,林九有些头痛。 唤了两声,她没醒,倒是呵呵笑了两声,叫了几遍阿九。 这称呼,自一女子口中叫出,委实过于亲密,叫得林九有些脸热。 心想早些喂完了事,他咬咬牙,低低说了声“冒犯了”,这才一手端着水,一手穿过她的脖颈,搂起她的肩膀将她上半身撑了起来。 手却是不敢到处乱放,只是虚虚张着,就单单用肩膀一侧抵着她的后脑勺。 甫一靠近,他又嗅到她身上那股清甜的气息,林九心神为之一震,赶忙从脑海深处,把清心咒抽出来反复默诵。 他僵了,静之倒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将脸凑近他胸口,像是小狗认主人似的,耸动了两下鼻尖。 仿佛确定了来人,她木着脸点了点头,嗯嗯两声: “是阿九,今天的梦好久哦。” 林九被她糯糯的嗓音说得心跳加速,像是怕被她听到心跳声似的,林九把她的头往他的上臂侧了侧,然后将偌大一个碗抵住她的唇瓣,像哄孩子一样,柔声说着: “把水喝了,就不晕了。” 静之乖乖点头,又不放心似的,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胡须,确认真的是阿九后,她轻笑了一声说: “好,阿九喂的,我要都喝完。” 原本他以为她神志不清,还会闹上几番,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乖,林九松了口气的同时,将碗身慢慢倾斜。 耳边顿时传来她吞咽清水的声音。 咕咚……咕咚…… 很有规律。 他的心跳仿佛跟着她吞咽的声音跳动着,视线也不由自主地下移。 一碗水快要喂完,碗边挡住了她大半个脸,林九却依旧能够透过窗外的月光看到她湿润的唇瓣。 温热的,软糯的,带着她独有的香甜。 两两相触,仿佛带着电流…… 就在这时,一声突兀且急促的咳嗽声传来,林九理智骤然回归,他眼神迅速聚焦在静之脸上。 看清状况的一瞬间,他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拭着她鼻尖上的水渍。 见她咳得如此厉害,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林九焦急地拍着她的背,连声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静之咳了半天,总算把呛到的水都咳出来了,一张脸也咳得通红,她有些委屈地对林九说: “阿九……我鼻子不渴。” 似是生气了,她撅起下唇,捏着被角瞪了他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迷迷瞪瞪的静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状况。 由于咳嗽得太过剧烈,她的眼尾此刻微微泛红,就仿佛是被狠狠欺负过一般。 当她狠狠地瞪向林九时,不但没有半分凶狠,反倒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静之……” 林九仿佛又中了魅术,不由自主地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连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这样做。 然而,在这声呢喃出口之后,他猛地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赶忙将她扶躺下来,然后端着那小半碗的水,略带狼狈地逃出了她的房间。 林九原本打算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他那两个不争气的徒弟。 这两人,今晚简直就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她为大家准备的食物,绝大部分都落入了他们俩的腹中。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脚下的步伐一转,又去倒了满满两大碗水,小心翼翼地端着走进了他俩的房间。 谁知刚刚踏入房门,他原本因为害羞而急速跳动的心,此时此刻跳得愈发猛烈起来。 被气的! 只见他的大徒弟秋生,此时跟猴儿似的,正抱着柱子不住抚摸着,嘴里还连连唤着小玉,甚至还抬起一脚勾住那柱子,他嘴边的木头柱子已经被他亲出了一片口水印。 而二徒弟文才,则是恨不得掐死他的毛毛虫抱枕似的,搂得极紧,嘴里同样唤着女人的名字。 不过叫的,却是婷婷。 林九额头青筋直跳,放下碗,一人给了他们后脑勺一巴掌后,捏着后脖颈,强硬地把水灌了进去…… …… 三人各被灌一大碗水的结果就是—— 第二天一大早: “让开让开,我先上!” “我先上!” 静之捂着鼓鼓的小腹一脸尴尬:“要尿出去啦!” “咻!”一根鸡毛掸子啪的一声,正中文才跟秋生的背。 二人提着裤腰带不住跺脚,脸上满是急切的回头,就看到了黑着脸的林九。 “让她先上,抢什么!” 话音未落,静之一个箭步上前,砰的一声,把厕所门闭得死紧。 等她一身轻松的出来后,文才秋生却是憋不住了,他俩干脆一起冲进了厕所,甚至连门都来不及关,就开始放水。 “诶, 阿九,拉我干什么?” 林九扯着静之的袖子,快速把她拉到前厅,见看不到那两个臭小子了,才赶紧松手放开她,然后伸头出去恶狠狠瞪了那两个厚脸皮的徒弟一眼。 “放心啦,我不会乱看的。” 她的声音,好近……好像是在他耳边说的。 林九伸着头,梗着脖子,僵在原地。 一秒后,头也不回,脚步一拐,去了放灵婴的屋子。 昨晚他可是检查过了,那鸡汤有股淡淡的阴气,肯定是那些灵婴搞的鬼! 见他走得匆忙,静之低低嘁了一声。 她心中暗道: 二娣这招也不好使嘛,下一秒阿九不是应该转头过来,然后她趁机亲上一口的吗? 阿九不愧多吃了十几年米,果然谨慎! …… 早饭后,她突然想起昨天婷婷给了她一个包裹,于是回房。 进入房间后,目光径直落在那个熟悉的柜子上,她记得自己把包裹放在了那里。 伸手将其取出,软绵绵的感觉,让她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 随着包裹缓缓展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封信。 信静静地躺在几件叠放整齐的裙子上面,她粗略地翻看了一下那些裙子,嘴角微微上扬,暗自嘀咕道:“婷婷这家伙,连品味都变啦,竟然喜欢上中式襦裙了。” 接着,她拿起信封,轻轻拆开,只见里面有一张对折的信纸。 当她翻开信纸时,却发现信纸中间还夹着一张较小的纸张。 她伸出修长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插入纸缝,轻轻一掀,刹那间,她的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 “五……五十个大洋?!”她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婷婷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啊?” 满心疑惑的她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始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手中的信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五十个大洋的期票是婷婷给他们几个人的酬劳,而这些裙子,则是专门送给她一个人的礼物。 想到这里,她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不禁感叹道: 果然还是女孩子细心啊,知道她没衣服可换。 不过,这钱,她收得倒是有些愧疚。 毕竟,婷婷他爹死了,他爷爷也变成了一瓮骨灰,说要移墓,阿九也还没空去找新的墓地呢…… 想到这,静之拿着信纸跟银票,去找林九。 刚一靠近那间屋子,她就听到林九低低的训斥声。 “是谁搞的鬼,主动站出来,不然我罚你们所有人三天没有香火吃!” “……” 屋内没人敢应,倒是传来小豆丁被吓到的哭声,抽抽搭搭的。 静之推开门进去,林九听到动静回头,脸上还挂着凶巴巴的表情。 静之皱起眉头问:“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 她走过去,把坐在地上抹眼泪的小豆丁抱起来晃了晃,又轻声哄了几句,这才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林九说:“他们都够可怜的啦,你干嘛这么凶呀?” 林九有点惊讶,“昨晚的事……你不记得啦?” 静之眨眨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 “我记得吃完饭有点困,头还有点晕,然后……撞到膝盖……然后……” 林九的心跳越来越快,“然后呢?” 静之摇摇头,“然后就没啦。” “……” 他如释重负的同时,心中突然又泛起一丝失落。 “不过……” 林九心里一紧,脸上却毫无波澜,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他停顿了两秒,才问道:“……不过什么?” 静之的眼眸突然变得像一泓秋水,她朝着林九柔声说道: “不过,昨晚我做了个美梦哦。” 静之的嘴角越扬越高,昨晚,梦里的阿九不仅让她抱,她还亲到他啦! “哦,那就好。” 见他一脸淡漠,静之挑了挑眉:“你就不想问问是什么梦吗?” 林九身体一僵,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不,不用了,我不想知道。” “……哼。” 她抱着正揪着她头发玩的小豆丁向前迈了一步,边观察他的神情边问道: “我的膝盖……是你帮我包扎的吗?” 林九藏在身后的手不由自主地攥了攥,嘴上却不紧不慢地说: “哦,不是我,是秋生。” 她端详了好一会儿,也没能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瞧出什么端倪,于是放下已经不哭了的小豆丁,把信纸和钱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他。 林九接过之后,并没有立刻去看,而是暗暗瞪了那些眼巴巴望着他们俩的灵婴们一眼。 胆小的,早就化作一道光“嗖”地一下躲进自己的塑像里,胆大的,这会儿凑到静之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地说: “姐姐,我不要他做爸爸,九叔好凶哦。” “我也不要。” 林九闭上眼睛,瞬间就拿定了主意。 送走! 全部都送走! 等忙完这一阵子,就让秋生和文才,把这一墙的灵婴都送到师妹那里去! “还不回去?!” 话音刚落,那一男童,一女童被林九的黑脸吓得身形一转,瞬间消失在原地。 “跟你说了别吓他们嘛,你快看看信,该怎么办?” 见她有些急切,林九先将灵婴的事儿放到一边,掀开信纸看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本正经说道: “墓地,还是要找的。这钱,等什么时候去镇上了,我再去钱庄换成大洋,把你的那份给你。” “要不……今天去呗,我昨天挖到了人参,我想把它卖了,镇上的医馆你比我熟,跟我一起去一趟怎么样?” 毕竟阿九在镇上挺有威望的样子,有他在,她要卖人参的话,怎么也不至于被压价吧。 林九有些纠结,在义庄,有秋生和文才两个活宝在,气氛怎么也不会太尴尬。 两个人出去的话,孤男寡女的……是不是不太好? 瞧他这么点事儿,就垂着眸思考半天的样子,静之哪里不知道他这是不愿意跟她单独出去。 她撇了撇嘴,看了一眼他身后扒着门偷看的两个显眼包,没好气地说: “那叫上秋生和文才一起吧。” 文才:“好耶!” 秋生死死捂住他的嘴,低声说:“笨死了!” 文才斜了他师兄一眼,心里默默腹诽,他才不笨,去镇上,就可以去找婷婷了! 林九没有理由再拒绝,只能点点头答应。 他回头对那兴奋的二人交代: “这几天养养身体,休养好了,跟我上山找墓地。” 毕竟,人家先付了钱款,他林九可不是虎头蛇尾的人,就算那任老太爷被烧得只剩下骨灰了,他也得给他找个风水宝地葬了。 “师父!那我带着文才先行一步喽!” 话音刚落,只见秋生朝着静之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随后迅速扯住身旁仍处于一脸迷茫状态的文才,飞也似地奔出房门。 静之伸头一看,秋生载着文才,把自行车都快蹬冒烟儿了,没几秒就消失在了院子口。 静之回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走吧。” “……” 臭小子,这就跑了? 那他带他们两个去干嘛?! …… 林九不愧是修道的,体力好,走路虽然不急不缓,但速度挺快,好在静之也不是普通人,于是两人并排走着。 这时,静之突然想到了梁赞上辈子教二娣的招儿——死缠烂打。 她眼角偷偷瞄着离她半米远的林九,晃动的手偷摸伸了过去,欲勾住他的袖子。 没想到却捞了个空,她低头一看。 啧,忘记林九喜欢把袖子挽起来了。 失策! 那……直接牵他的手,他会不会生气啊? 静之咽了口口水,声音有些大,林九为之侧目,并问道: “口渴了?我带水壶了。” 静之赶紧收回眼神并收回蠢蠢欲动的手,“不,不用了。” 不对,说什么不用,万一那水壶…他喝过了呢? 于是她转过头去,又假装咽了口口水说:“还是给我吧,我渴。” 林九左侧肩一低,将背篓撂到身侧,从中拿出两个水壶,一个给她,一个自己喝。 喝了一口后,见她不接过去,又举了举那个水壶说:“不是渴了吗?” 静之突然哼了一声,说了句“不渴了”,就大步朝前走去。 她揪下路边的一根野草泄愤,见手中的野草有两大排叶子,她莫名有些幼稚的玩起了那个经典的游戏,心中默念: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看着手中最后一片的“喜欢”,她心里的气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于是放慢了脚步,等他走上来。 谁知林九像是知道了她的心思一样,不管她是快还是慢,皆是落后她一步走着。 得,她的意图被他发现了吧? 算了,老头比较保守,她可不能太过分了。 …… 第98章 看戏你去不去? 镇上有好几间医馆,就数杏林堂收药材的价格最为公道,林九快走几步带路,径直带着静之朝那个医馆走去。 “你是……大夫?” 静之有些惊奇地看着站在药柜前,年轻的儒雅男人。 只见他一身浅米色长衫,身量高,却又不显瘦弱,一头利落的短发,额前搭着几根刘海,眼镜后的双眼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不像是个大夫,反倒像个书生。 “怎么?我不像大夫吗?” 静之又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摇了摇头说:“像个教书匠。” 还没待她再看几眼,林九走两步,在她面前站定问: “仲尧,你父亲呢?” 仲尧笑了笑,朝林九拱了拱手说: “原来是九叔,好久不见。我父亲说他看了一辈子的病,是时候该“退位让贤”,所以,我只能从省城回来了。” 说到这,他又指了指在林九身后正一跳一跳的静之说: “那位姑娘有些眼生啊,请问她是……?” 就在这时,一只白嫩的手从林九身后举了起来,她开门见山说道: “我是九叔的助手,今天是来卖药材的,我没时间炮制,你这儿收新鲜的药材不?” “收的,你让我看看是什么药材?” 林九见她说话了,却是不好再围着她,于是侧过身子,给她让了条路,脸色却是渐渐暗了下来,双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二人,一言不发。 静之见他跟门柱似的杵着,于是托起他背后的药篓子解下。 “放下来,喏,水壶给你拿着。” 她将一篓子药草放在柜面上,对仲尧扬了扬下巴说: “呐,你看看,都是昨天新鲜采摘的。” 边说着,她又从她自个儿的布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根被布包裹着的70年份左右的人参,放到柜面上说: “这个,也是我昨天采的,纯正野山参,根须完好,你看看能卖个什么价格?” 仲尧本来正翻看着篓子里的草药,一听说有野山参,他赶紧拍去手中泥土,又推了推眼镜,拿起那根人参细看。 “哦?有这种好东西,九叔你现在才拿过来?” 边说着,他不住啧啧称奇,“人参现在不好采啊,特别是野生的。” 林九沉稳地说道: “不是我采的,是她采的。” 见他脸色莫名,静之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转过头,满怀期待地问: “那值多少钱?” 仲尧沉思片刻,方才缓缓对静之说道: “这篓子药材,给你5个大洋,至于人参嘛,我此处所给价钱为两年一个大洋,此株观其品相约七十年,所以折下来就是35块大洋。 不过,我倒是听说过张员外在找参,他那儿子病弱,就靠参吊着呢,他可就这一个宝贝儿子,你去卖给他的话,倒是能比在我这儿卖多得些银钱。” 静之闻言,一时拿不定主意,遂回头以征询的目光,望向林九。 她这一眼,看得林九不由挺起了腰杆,黯淡的面色也回暖了不少。 “是有听说过,我知道地方,我带你过去。” 说罢,他轻轻敲了两下柜面玻璃,对仲尧说: “结账吧,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 仲尧将药篓子递给店里的伙计,又拿了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上的泥土,这才朝林九寒暄一句: “九叔,难得来一次,不坐下喝杯茶水再走?” 说话间,他的视线从林九脸上滑过,落到静之脸上,停留了几秒。 林九放在身后的手渐渐捏起。 “……不用了,下次吧。” 仲尧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打开抽屉,数了五个大洋递给静之。 静之没接,她看了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九一眼,跟着叩了叩柜面说: “放这里,我自己拿。” 仲尧嘴角的弧度变大了一点,他暗暗打量了一下林九的神色,轻轻把五个银元放下。 直到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收回柜台后,静之才伸手去拿钱,然后一脸开心地看着林九说:“叔,走,我们去那个什么员外家!” 林九难得对她露出一点真实的微笑,“好,走吧。” 他一答应,静之头也不回,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医馆,与等在门外头的秋生文才叽叽喳喳说着好消息。 林九见她行动迅速,毫不留恋的样子,莫名松了口气。 “静之姐,你那药卖了多少钱?” “当当当当!5块钱!” 秋生和文才原本一头雾水,心想五块钱是多少钱,当看到她手心的五个银元时,顿时惊得眼都不会眨了。 秋生:“哇靠,师父看一次风水10块大洋,你这一篓子草就值5个大洋啦?请客请客!” 静之嘿嘿一笑,拿了一个大洋递给一脸羡慕的文才,“呐,谢谢你帮我背药回来,这是你的跑腿费。” 秋生眼红了,“那我呢?静之姐,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静之啧了一声,叉腰问他,“那你说说,你帮啥忙了?” 秋生转动着眼珠子刚想硬掰个理由,后脑勺就突然被扇了一下。 “整天就知道给我找事!走了,去张员外家。” 秋生回头,得到林九冷眼一枚,吓得瞬间噤声。 林九走在前头,静之被他俩徒弟夹在中间,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走着,三人小声嘀咕着五个大洋能买些什么东西。 讨论了一会儿,静之这才明白,五个大洋值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那还是挺好赚的嘛。 她想了想,那婷婷岂不是给得太多了? 她现在正值家庭动荡之际,这么花钱可怎么行? 于是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人参递给文才说: “喏,给你,你帮我走一趟,送去给婷婷,嗯……就说慰问礼,不然她不收。” 文才应是,兴高采烈地转身就跑,嘴里还不停嘀咕着:“去婷婷家喽!” 秋生凑近一脸震惊地问她: “你就这么送给她啦?”他指了指自己耳朵又说,“我刚刚可是听到了,这一株值35个大洋,卖给那个员外的话,指不定更多诶。” 静之环着胸,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说: “礼尚往来嘛,她给我们也不少,还叫人来修院子了呢,这参…就当做给她补补身子喽,小姑娘家的,母亲早早就没了,父亲也去世了。 在义庄那几天,她的脸色,青白得跟鬼一样,真是可怜。” 秋生站定,怼了怼她的手肘说: “那你不卖啦?我们还去那员外家吗?” “去啊,我还有一根!” “……哇,你哪里挖的,下次有这种好事,请记得叫我一起。” …… 静之没打算动最开始摘的百年老参,她是不需要,但是林九四十好几了,以后总有需要的时候。 她想着,还是她自己炮制好,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吧。 他们三人去员外家转了一圈,静之净收入50大洋,顷刻间摇身一变,成了小富婆一枚。 于是带着秋生一顿买买买,买了不少衣服,日常用品,跟糕点等。 不知道是她买的东西便宜,还是这一个大洋可真耐花,她和秋生的手都快提不下了,甚至连秋生脖子上也挂了两串糕点才花了2个大洋。 秋生低头闻了闻胸口悬挂着的纸袋说: “哇,板栗饼刚出炉的好香啊,我能先吃一块吗?” “真要现在吃?我还打算请你们去酒楼吃饭诶!” 秋生: “真的?!” 文才从远处奔来,一脸兴奋地喊着: “好耶!等等我!” 跑到静之面前,他狗腿的接过静之手里的东西,放在秋生自行车的车筐里头。 刚要接过她手中的长条形盒子和一个软绵包裹时,静之将这两个东西一把捞回怀里,“不用了,这些我自己拿!” 文才收回手,挠了挠头,哦了一声,一张老脸又笑开了花,和秋生相视一笑。 毕竟,他师父最抠门了。 除了过生日,或者客户请吃酒楼,一般都不会选择上馆子吃饭的。 这回看他们不吃个够本! …… 四人来到酒楼,秋生唤来伙计,叫了好几个肉菜,还想点酒,却被林九阻止。 “昨晚刚吃坏肚子,今日就想饮酒了?!你要是不想活了,师父我送你一程。” 林九又把快下楼的伙计叫了回来,将肉菜撤了两个,换成素菜。 “阿九,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下,不喝酒的话,你就让他们吃肉呗。” 文才:“是啊是啊。” 秋生被林九死死盯着,再不敢说话了,只是心里暗自腹诽,他师父可真小气! 林九收回眼神,严肃地看着静之说: “好运不是天天有,省着点花,况且,自你来了后,他俩什么时候断过肉了。” 静之回想了一下,不由点点头,好像…也是哦。 昨天午饭跟晚饭,不是兔子就是鸡诶。 秋生文才看不能尽兴了,瞬间泄气。 静之指了指椅子旁边的糕点,对着他俩说: “呐,这些东西大家都有份,回去一起吃呀。” 话刚说出口,那二人垂下的脸瞬间扬起,不一会儿,又开始你拍我一下,我撞你一下,玩闹了起来。 菜上桌,一时无话。 林九跟静之,若没有要事,饭桌上一惯不会发言。 秋生跟文才这会儿嘴巴塞满了食物,埋头苦吃。 就在这时,邻桌的食客突然开始议论了起来。 “诶诶,听说兰桂芳要开告别戏棚演唱会了,就在后天七月十四号啊,你去不去?” “我又不爱看戏,我不去。” 爱看戏的人这时动了动耳朵,他莫名转头看了一眼正夹菜吃的静之。 “诶,师父,你不是他的戏迷吗?你去不去啊?” 林九没说话,余光又默默瞥了静之一眼。 见师父不理人,秋生也不在意,他怼了怼静之胳膊说: “你上回不是说你爱看戏吗?你去不去啊?” 上次说到看戏,她好像都快哭了。 秋生心想,她一定是爱看极了。 静之放下碗,思索了一下,发现没什么要紧事,于是点点头说: “没事的话,就去呗,反正看戏都是晚上看,不影响你们白天去找墓地就行。” 想到这,她看向她右侧的林九问: “阿九,你去吗?” 林九还未回答,静之就想起他出门前的那一通犹豫,想说这会儿他还不适应与她单独相处,于是赶紧解释道: “秋生和文才帮了我不少忙,我请他们一起去看戏,你……去吗?” 林九想去得不得了,这会儿看她这么说,他不禁点了点头答应。 刚点完头,似是觉得这个爱好有损他的威严,他轻咳了两声,端起碗挡住脸喝汤。 秋生和文才倒是高兴得不得了,从饭桌上,到一路上,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 回到义庄后,她收拾好了东西,把额外打包的吃食送去给婴灵后,就拿着那长条形的盒子跟那个包裹,敲响了林九的书房门。 “阿九?我可以进来吗?” 七月十五快到了,林九一回来,就在书房忙着印冥钞。 毕竟,降尸除妖的单子不是常有的,义庄还有三个人要吃饭,所以他们平日里要兼做一些纸元宝,纸人,冥钞,这类祭拜要用的东西来卖一卖,维持一下日常生活开销。 听到她的声音,他莫名压了压嗓子,低沉地说: “进来。” 静之一推开门,就看到他书桌旁,有一张长长的桌子,桌子上一个巨大的滚筒,上头裹着纸,桌面上还有一些印好了的银票。 她有些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 “哇,四千万,数额这么大,要是真的就好喽!” 林九微微一笑说: “再大,你也用不上。” 说到这个话题,他有些怅然。 静之挑挑眉说:“不怕,我现在有点小钱了,不慌!” 林九边整理着情绪,边拿着小刀将冥币仔细裁下,这才轻声问她: “找我什么事?” 静之回过神,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放在桌上的空隙处,“送给你!” 刀锋一顿,林九转头看着那包裹跟盒子,将疑惑的眼神投向静之。 她挠了挠脸说: “盒子里头是根狼毫笔,我看你的朱砂笔都画劈叉了,所以给你买了根新的。” “至于那包裹……是件新衣服,我看颜色很衬你,就买了。” 像是怕他拒绝似的,她一溜烟小跑到门口,一脚跨出门框了,才回头说: “都是小东西,没花多少钱,那衣服……后天看戏的时候,你可以穿着去呀。” 刚一说完话,她赶紧走出去,又把门给他关好,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林九放下刻刀,缓缓打开那盒子,一只棕色的毛笔静静地躺在里头,他轻轻拿起端详了许久,又默默放了回去。 这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呢,手帕不算的话。 林九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起来,那跳动的节奏仿佛要冲破胸腔一般。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个静静放置在桌上的藏蓝色包裹所吸引。 他暗自思忖,她究竟明不明白…送一个男子衣服意味着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一只顽皮的小兽,在他心底不停地抓挠着,让他心绪难宁。 终于,林九缓缓伸出手去,轻轻地解开包裹上的布结。 随着布结一点点松开,他的心情也愈发紧张起来。 当最后一层布料滑落,里面那件衣服完整地展现在他眼前时,他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件浅黄色的长袍,色泽柔和。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这件衣服,手指刚一触碰到它,便能感受到那柔软滑顺的质感。 如此细腻的料子,质量堪称上乘。 “没花多少钱”,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林九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苦笑。 怎么可能没花多少钱,这样的好料子、这般精细的做工,又怎会便宜得了? 不过是她的一番花言巧语罢了。 一直以来,林九都不太喜欢收受他人的礼物,总觉得欠下人情难以偿还。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这件浅黄色的长袍,他却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没有丝毫抵触情绪,反而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在悄悄蔓延开来。 这种感觉令他有些困惑,为何偏偏对这份礼物例外呢? 是礼物得他的心? 还是送礼的人…… 第99章 ‘情侣装\’ 七月十四,这天很快就到了。 秋生和文才唯恐师父借找墓之名,不带他们去看戏,于是昨天就拉着林九出去逛了一天的山头。 幸亏在隔壁镇不远处的山头,觅得一处合适之所。 前朝后靠,左右环抱,呈“太师椅”之形,确为风水宝地,较任老太爷先前的蜻蜓点水穴,更胜一筹。 林九当机立断,决定就将任老太爷葬于此处。 于是便叫秋生骑着自行车回去通知婷婷,待择一良辰吉日,方可将其骨灰下葬。 秋生也不推托,兴高采烈便去了。 只是这一回来,就和文才缠着找林九要钱。 秋生推了推瑟缩着的文才,见他疯狂摇头,死活推不动,无奈翻了个白眼,朝正在写字的林九走去,放轻声音,试探性地问: “师父?我存在你那儿的钱,能不能……能不能拨一个月的份额给我?” 文才从秋生身后探出头来,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也要。” 林九笔不停歇,写到名字时,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秋生见状,赶忙缩回头去,干笑两声。 林九白他一眼,微微用左手挡住,写了个林,才缓缓问道: “要钱做什么?” 秋生眼一转,“我们有用!” 文才附和,“对,对,有用。” 见他们没在看,他极速写下他的名字,待最后一笔完成,他突然觉得有一道热气直喷他的脑门。 臭小子! 林九立马将手捂住纸张,不管秋生看没看到,他反正是恼羞成怒了。 “看什么!你们的钱,我给你们收着,以后如果你们要到大城市去了,会还给你们的。” 秋生斜斜靠在桌子边上,捻了个兰花指,撅个屁股,“阿娇~阿娇~” 得。 还是给他看到了。 林九面色一红,后槽牙却是咬得咯吱咯吱响、 “阿娇阿娇的,好听是不是,滚去叠元宝!张员外可定了两大筐,明天就要交货了,叠不完的话,今晚不许出门!” 见林九拳头捏得死紧,目光不断搜寻着桌上能丢的东西,秋生就知道他又要动手了,于是一个闪身,瞬间就跑到门外。 文才被林九黑红黑红的脸吓了一跳,他忙不迭地跟了出去,“师,师兄,等等我!” …… 就在林九人忍下羞恼之意,将那张给地府的条子小心对折叠好的时候—— “吱呀。” 门开了一条小缝。 秋生伸进去一个头,嬉笑着说: “师父,你不给我的话,我就把你真正的名字告诉静——” “咻!” 只听得一声破空声骤然响起。 刹那间,一道银光闪过,速度快到让人几乎难以捕捉其轨迹。 紧接着,一把刻刀便出现在秋生头顶的房门中,入木三分。 他原本就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的双眼,此刻更是惊恐地望着从自己眼前缓缓飘落下来的一小撮头发。 而此时的林九,则是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那双锐利的眼睛半垂着,死死盯着门口的 秋生,冷冷说道:“你尽管试试。” 话音刚落,秋生的脑袋犹如受惊的乌龟一般,猛地缩了回去。 与此同时,那扇紧闭的房门也在瞬间被紧紧合上。 随后,门外便传来了秋生那慌乱的声音: “文才,快快快,帮我看看我的头是不是秃了?!” 片刻之后,文才那有些迟疑的声音传了进来:“还,还行吧。” 听到这个回答,秋生顿时急得跳脚,大声吼道:“什么叫还行?!到底怎么样?!” 文才似乎被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没秃,只是好像凹进去了一小块。” “啊?!”秋生闻言,不由得惨叫出声,“哈?怎么会这样?……镜子!我要镜子!!!” 伴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秋生朝着远处飞奔而去,那急切的呼喊声也渐渐消失在了远处。 此时此刻,安静的书房里只剩下了林九一人。 他面无表情地冷哼了一声,那冰冷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羞恼。 那臭小子,应该不会告诉她了吧? 干完活的他,突然想起什么,于是掏出彩色的纸张叠了起来… …… “静之姐,借我一个月月钱嘛,你也不想看我空着手去见我偶像吧?” 秋生见只是头发被削掉了一小撮,早就把林九的教训抛之脑后。 此时的他,正狗腿地伸出手给静之捶着肩膀,刚捶一下,静之肩膀一矮,欸欸两声,赶紧出声说: “别碰我啊,再碰我一下,一毛钱都没有!” 秋生绕到前头,蹲在她脚边嘿嘿一笑,“我帮你一起叠啊,叠好,你借我呗。” 文才这个伏地魔,早就拿起黄纸坐在她旁边暗戳戳叠起来了,边叠还边委屈着一张老脸看着静之说:“我,我也要借。” 话音刚落,静之略微震惊地抬头瞅了他一眼,“前天我不是刚给你一个大洋,这么快就花完了?” “不是,我想要零钱。” 在师父眼皮底下,他哪敢拿着那个大洋出去镇上换零钱,没被没收就不错了。 两个人,四只眼,皆发着期待的闪闪亮光看着静之,看得她有些无语。 “说好哦,不许告诉阿九,不然他又说我乱花钱了。” 边说着,她解下腰间鼓鼓的钱袋子朝秋生丢了过去。 秋生稳稳接住,打开一看,“哈?皱成这样,你把袋子掉水里了?” 静之抿嘴,丢过去一个叠好的纸元宝,没好气地说: “关你屁事,还要不要了,不要还我!” 秋生摇摇头,然后把里头一小团一小团的纸币掏出来,无所谓地说: “没关系,把师父的熨斗拿来用用就行!” 他看了文才一眼,又蹬了他一脚,“你去。” “为什么是我?” 秋生翘着二郎腿,“呐,刚刚是我先找师父拿钱的,我头发都掉一撮了呢,这回轮也轮到你了。” 文才捂着被踹痛的脚脖子小声哔哔,“那不是没拿到嘛,而且会掉头发,也是你自己作的。” 秋生伸起一巴掌,假装要抽过去,“去不去?” “……去。” 文才暗暗剜了秋生的头顶一眼,磨磨唧唧地出去了。 他刚出去,静之就蹬了秋生一脚。 “你对他那么凶干嘛?阿九可只有你们两个徒弟诶,你都不对他好点?” 秋生捂着脚脖子装作痛死了的样子,哎呦哎呦叫了两声,见她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突然揶揄一笑: “每次都阿九阿九的叫,你是不是喜欢我师父?” 静之一脸坦然,“是啊,那又怎么样?” 秋生一噎,愣了几秒才哇了一声说:“你可真直白!” 静之悠悠叹了口气,“再直白有什么用,你师父比你们多了不少心眼,你都看出来了,他……一定也看出来了。” 但他还是把她拒之门外,她还能怎么办呢? 秋生望着桌上那捧皱巴的零花钱,突然把脸凑近,“要不要我帮你啊?” 静之瞥他一眼,”怎么帮?” 秋生放下脚,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刚想和静之讨论一下“勾引”林九的大计,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二人回头一看,文才拿着个熨斗,跟做贼似的,又赶紧转身把门闭得死紧。 静之好心提醒,“留条缝,烤着番薯呢,小心一会儿把大家毒死在这里。” 文才脚步一顿,又赶紧回去把门敞开一点。 “阿九呢?” “哦,他在书房不知道在干嘛,我去他房间拿了熨斗就回来了,诶,你们猜猜,我在他房间看到了什么?” “什么?” *2 文才凑了过来,把熨斗放在炉子上热着,然后比划着身上的衣服说: “他床头挂着一件浅黄色的袍子,熨得一条褶子都没有,好像是新的,我都没见他穿过呢。” 静之突然咧嘴一笑,她眼里带着期待,微微昂起头看着虚空,脑子里一片遐想。 他……是喜欢的吧,今天晚上,应该会穿上的吧。 话说,虽然有文才跟秋生这两个电灯泡在,但是,她和他…一起看戏的话,算不算约会呢? 一想起他会穿新衣服,静之立刻起身,将手中叠了一半的元宝塞到文才手里,“我出去一下!” 说罢,她心急火燎地就回了房,然后把新买的衣服,还有婷婷送的几件扒拉出来,摆在了床上。 她环胸,摸着下巴思考。 淡粉色,好像有扮嫩的嫌疑,而且她不想看起来跟他年龄差距过大。 深蓝色,今天是开心的日子,穿这件,好像太压抑了。 淡黄色……这个好! 静之捧起床尾处淡黄色的那套襦裙,窃窃笑了一下。 好像…情侣装呢,就这套吧。 她拿着衣服本想换上,突然闻到自己身上一股烤地瓜的味道,眉头皱了皱。 又快步走到她的梳妆桌前,打开抽屉,掏出她新买的桂花香胰子。 洗个澡好了,她想。 约会的话,也要香香的呢。 …… 半个时辰后,静之终于结束了沐浴。 她一身清爽地从浴室缓缓走出。 此刻的她焕然一新,不仅身着那套精心挑选的衣裳,而且两侧的鬓发也被细致地编成了辫子,再用一条淡黄色的丝带轻轻地系在了脑后。 原本白皙如雪的面庞,因为刚刚接触过热水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如桃花般的红润,使得她看上去更加娇艳动人。 林九从书房走出来的一瞬间,就看到了这一幕。 本来还觉得手中的花牌甚是好看的他,瞬间觉得那东西不及她是万分之一。 他呆愣在原地,不知瞧了人家几秒,耳边突然听到她欢喜的轻笑,他匆忙挪开视线,又把手中举着的花牌往身后藏了藏。 静之背着手,有些害羞地凑到他跟前,又暗含着期待,轻声问: “呐,阿九,我今天好不好看?” 林九话未说出口,两只耳朵便先红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身,小步快走,然后把花牌藏在身前,朝着放婴灵的屋子走去。 静之瞧着他换上的淡黄色袍子,眼睛瞬间笑成了月牙儿,目光往上移,看到他那打了发胶的大背头,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 她才不在乎他手上的芳字花牌呢,她就要这么认为——他也是期待这次“约会”的。 “阿九,等等我,你还没回答我呢!”她急忙追了上去。 一进屋子,就看到林九拿着个方印,盖在一个更大的心形花牌上,还一脸认真地对秋生说: “反正都是要送给芳姐的,你不会介意吧?反正我是不介意!” 静之“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原来一向严肃的小老头阿九,也有坑徒弟的时候啊~ 突然听到她的笑声,林九的身子又僵了一下。 林九闭了闭眼,脸上突然泛起一大片红晕。 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威严,荡然无存了…… 秋生和文才从未见过他红过脸的样子,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嘴都合不拢。 林九拿静之没办法,难道还收拾不了这俩徒弟? 他板起脸,指着桌上的一大摞纸钱,没好气地说: “叠,叠不好就别想出这个门。” 秋生一听,立刻向静之投去求救的目光,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什么?!这么多,要全部叠完,天都亮啦!” 当然,戏也别想看了。 静之走了进去,朝秋生调皮地眨眨眼,又偷偷一笑,“阿九,快去占个好位置呗,那个芳姐,肯定很红吧,去晚了,可就占不到前排啦。” 林九回头看她,她立刻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眼睛瞪得圆圆的,还指了指屋外说:“走吧。” 林九心里被她说得有些着急,但六双眼睛都看着呢。 好面子的他,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闷声嗯了一句,然后一甩下摆,抱着那个大大的花牌就走了出去。 刚出屋子,就听到身后静之由衷地称赞: “阿九,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今天可太帅了!” 原本不紧不慢的脚步,突然停了一下,然后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黄昏的阳光洒在他红透了的耳朵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橙红色光芒。 静之也不管身后愁眉苦脸的两人,兴高采烈地跟了上去,像只快乐的小麻雀,左一句真帅,右一句真有型,把林九夸得越走越快。 她想,这辈子的他,是好面儿的,好听话嘛,她最会了,还不是张口就来? 于是她夸了他一路,夸得都有些口干舌燥。 听到她突然轻咳了一声,又咽口水的声音,林九递过去一个眼熟的水壶,“喝吧。” 静之一脸惊喜接过,“你的?” 林九直着脖子,目视前方,淡淡地说:“你的,上头刻了字。” 静之闻言低头一看,水壶壶身右下角刻了个漂亮的“静”字。 这回她也不气馁了,这个静字,直接给她吊成了翘嘴。 “你刻的?” 明明知道义庄里,就他的字最好看,她还非要问上一句,无非就是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果不其然。 他又被她逼得开启了疾走模式。 静之端着水壶,轻酌了一口。 是……凉茶。 他怎么跟林风一个癖好,喜欢给人熬凉茶喝。 ……算了。 有,总比没有好。 第100章 看戏 一到戏棚外头,一股熟悉感汹涌袭来。 静之拿着水壶,定定地望着不远处正在台边化戏妆的众人,一言不发。 她本以为,经过这段日子的消化,她放下了。 然而,心口突如其来的剧痛却清晰地告知她,事实并非如此。 原来,亲密的人去世,最痛的不是他失去呼吸的那一刻,而是突然看到与他有关的东西,再次想起他的那些瞬间…… 林九觉得有些奇怪。 她这一路,小嘴喋喋不休,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他转头望去,却见她的一双美眸,在前方摇曳灯火的映照下,竟有隐隐的泪光在闪烁着。 她…哭了? 林九有些慌,他甚至想着,是不是他这一路,一句回应都没有,所以惹她伤心了? 他踌躇了一下,想安慰她,脑子里又突然想起自己要收心的打算,一时间竟定在原地没有动作。 “哐!” 一声排练的罗响,惊醒了二人。 静之眨了几下眸子,泛去眼里的泪花,看向林九的眼神带着几分歉意。 每次她在林九身边想起二娣,她就觉得对不起他。 她说:“我去买点吃的,你先进去占位置吧。” 说罢,便走向旁边正端着一箱零嘴叫卖的小少年。 林九读不懂她刚刚那个眼神,他摇了摇头摒去疑惑,掀开竹帘走了进去。 虽然来得早,台下的观众席却也已经坐满了三分之一。 前面两排已经被早来的观众占完了,林九不得已只能走到第三排的位置。 “师父!” “师父,静之姐呢?” 秋生和文才跑了过来,林九还没问问他们怎么那么快出来,一袋热腾腾的炒栗子就举到他面前。 顺着一只宛如白玉的素手往上看,便是静之的笑颜。 “喏,给你,我知道你现在吃不下,晚上风大,给你暖暖手也行。” 见他还愣着,静之一把将东西塞进他的怀里。 戏台下,放的是长椅,一张椅子可坐两人。 文才看了两眼,一屁股就坐到了林九旁边。 一旁还站着的静之忍不住皱起眉头,轻啧了一声。 机灵的秋生赶忙揪住文才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一下子就把他给拽到了林九右侧的条凳上。 静之见状,暗自朝着秋生微微点了点头,又将手中的花生瓜子递给他们,并压低声音说道:“还算你小子懂事!” 她刚想坐下,林九怕一个人坐边上尴尬,于是换了个位置,坐到了椅子右边,他的右边就是隔壁椅子上的文才,他的左边则空出了一大片位置留给她。 “……” 她抿了抿嘴,走过去坐下,见他一副不自在的样子,静之有些落寞的往左边挪了挪,却是不甘心离他太远,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一个拳头的距离,足够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气了。 林九心跳有些快,他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又往文才那边挤了挤,他这一挤,差点把最右侧的秋生一把挤到地上去。 “师父!”\/ “阿九……” 秋生和静之同时出声。 秋生是敢怒不敢言,静之则是有些受伤。 她很期待这次“约会”的,结果他还这样…… 她缓缓垂下眸子,看着自己身上特意穿着的淡黄色襦裙,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见她连一贯带着的笑容都装不下去了,秋生暗暗对林九翻了个白眼,右脚一撑地面,悄悄往左边挤了挤。 奈何林九似乎铁了心不坐过去,于是文才被夹得像是晚会上被挤到耸肩的舒淇一样,只能苦笑两下。 …… 锣鼓声渐起,时间越临近开演,进来戏棚的人群越来越多,位置渐渐坐满。 每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人,看到林九,都会对他拱拱手,招呼一声。 “九叔,你也来看戏啊?” “九叔,真巧,下次去我店里饮茶。” “九叔,我孙子最近夜不能眠,有空的话,去我家帮我看看啊?” 林九这辈子更重礼仪,他站起身来,一一回应,秋生趁机怼了一下文才胳膊,两人顺势往左边滑了一下。 等林九打完招呼,一撩衣摆要坐下时,却发现他的位置只剩下一点。 本想开口让静之往左边去一点,却发现她紧抿着嘴,一脸固执地看着自己。 他僵了几秒,才缓缓坐了下来。 也罢,不过是看场戏,场地有限,只能这样了。 刚一坐下,他的右肩靠着文才,左肩却也突然抵上了一片温热。 碰到她的胳膊了…… 一旦这个念头窜入脑海,林九的瞳孔就开始微微动荡了起来。 所幸,台上从帷布后走出的兰桂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只见那兰桂芳身着一袭华丽的戏服,身姿婀娜,莲步轻移。 不知为何,林九看得有些出神。 静之亦然。 看着台上咿咿呀呀唱戏的花旦,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又飘回到了曾经待在乐丰年的那些时光里。 虽然辛苦,但是过后想想,好像更苦了。 啧。 狗二娣! 见她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林九松了口气,终于开始专注看戏。 随着戏腔婉转起伏,他空着的一手跟着节奏,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膝盖。 静之垂眸看了一眼。 每一下,都敲到点上了。 她想,他之所以会喜欢看戏,是否脑子里还残留着前世的记忆? 那为什么,就不能记得她一点呢……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她左侧传来。 “九叔,你也来看戏啊?” 四人回头,医馆的那个年轻大夫此时正站在他们这一排入口,浅笑着看着他们。 今夜,仲尧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衣摆处绣着几片竹叶,清冷的气质,显得他更像个书生了。 他有些为难地四处打量了一下,又指了指静之左边的一小块位置说: “医馆关门有些晚了,现在才来,却是没有位置了,不知可否跟你们挤一挤?” 静之还没说什么。 林九突然点头答应,又一摆手说:“坐吧。” 仲尧感激的朝他笑了笑,却也不敢唐突了静之,坐得离她稍远。 但是一条椅子就这么长,再怎么远,静之都能闻得到从他身上飘过来的药味。 她蹙了蹙眉,余光打量了一下正微仰着脖子看戏的林九,突然气不打一处来。 正当她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左边的仲尧似乎觉得不寒暄一下不好。 于是边看戏,边与她聊了起来。 明明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林九的注意力却渐渐从台上,转向台下。 他没转头,只是用余光默默打量着身侧那两个仿佛一对璧人的男女。 手中的栗子尚且有着余温,林九眸里的温度却渐渐冷了下来。 仲尧,今年二十有三,是个好后生呢。 她也识药,跟他倒是志趣相投。 若她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 只是什么,他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就在这时,由于人太多了,这个戏班的班主,打着哈哈,说最后一场戏了,叫大家撤去椅子,让更多喜欢芳姐的人进来看。 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但少数服从多数,那点反驳之音,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林九一行人也站了起来,他叫文才把花牌拿到台侧放好,刚说完话,后面一大群芳姐的粉丝就涌了进来。 原本还挺宽松的场地,一下就变得拥挤起来。 静之虽然力气大,但是个子小,眼瞅着一个大汉一个肌肉屁股墩就要把她挤到后面去。 两只手同时伸了出来。 一左一右,揪住了她的袖子。 “放开。” 仲尧还没放下呢,林九倒是先放开了。 “……” 她突然抖落仲尧的手,闷闷地低下头去。 身后的人群一直涌上来,林九看着她被挤得一晃一晃的身子,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然后后撤半步,撑开左臂,虚虚为她隔开人群。 淡淡的檀香味渐渐地盖过了那股子药味,她突然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口中低声呢喃: “阿九……” 林九梗着脖子,赶紧挪开视线,直直地看着台上出来答谢的兰桂芳。 右侧的秋生和文才正疯狂地朝台上的偶像叫着“安可!”,压根没注意到他们这儿的异常举动。 她灼热的视线看得他有些脸热。 林九清了清嗓子说: “看戏。” 静之一扫刚刚的郁闷,笑得开心。 她回过头,眼里满带着笑意看着台上的花旦,却是将身子悄悄后仰,虚虚贴近他的怀里。 这样,就好了。 阿九最重礼数了,她不能逼太紧。 此时的静之还不知道,她再不逼,林九就要被他的旧情人勾搭走了……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感受着胸膛处她隐隐传来的体温。 林九想,他没有碰到她。 这样也好,就让他\/她最后再任性一次吧…… 仲尧看着仿佛相拥的两人,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心,瞬间缩了回去。 毕竟是九叔,他可惹不起。 …… 戏起,就有戏落的一刻。 大约晚上九点多,唱了两个多小时的兰桂芳终于撑不下去了,于是答谢下场。 秋生扯着文才嘻嘻哈哈的率先冲了出去。 “师兄,不等师父他们吗?” 秋生扇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又悄悄转头看着此刻那两个气氛突然和谐的两人,“哎呀,你懂个屁,这个时候就要赶紧走!” 他突然凑近文才耳边说: “你忘了我们出来前叫灵婴们叠元宝啦?趁着师父还没发现,我们赶紧回去看看,要是他们没叠完,我们也好收个尾!” “哦哦。” 两人朝后头高声呼唤了一声先回去了,便溜得飞快,就留下缓缓走着的林九,和亦步亦趋的静之。 月光如水。 看着前头那个挺立的背影,静之的一直急促的心跳,此时越发鼓噪。 “阿九,天色黑,你能牵着我走不?” 像是怕他不答应,静之主动递出了袖子一角伸到他跟前。 她莫名有些感叹。 他上辈子可是求着牵她的袖子呢,这辈子,可轮到她遭报应了。 她轻咬着嘴唇,心里正忐忑着,林九抬眼看着街上拥挤的人潮,朝她摇了摇头。 “慢慢走,不急。” 静之颓了。 叫她之前再傲娇对二娣,这回玩脱了吧。 这种颓,一直持续到进入阴暗的森林小路里。 正当她垂着脑袋,百无聊赖走着的时候,她晃荡的袖子突然被扯住了! “阿九!” 她惊喜得唤了一声,声线甚至微微上扬。 林九紧了紧另一手,依旧面无表情,又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冒犯了,这里黑,我路熟,我牵着你走。” 静之的双眼在黑暗中依旧亮晶晶的,他耳边突然传来她轻轻的撒娇声: “好,阿九牵。” 她默默又在心里加了一句,只给阿九牵。 二人慢慢走着,森林里久不见阳光,就算在农历七月,也是有些阴冷的,可林九握着她袖子的那只手,甚至都开始出汗了。 莫名的,二人不约而同的,放慢了步子。 两人的心思也达成了一致。 他们恨不得这段路,能再长一些…… 林九想,他还是没碰到她。 不算唐突,他只是怕她摔跤了。 没有别的,真的。 他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第101章 明早我跟你们一起去 刚到义庄,就听到左边屋子传来婴灵们嘻嘻哈哈的吵闹声,还有秋生和文才的鬼哭狼嚎。 林九和静之对视一眼,赶紧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大欺小,死的早!” “兄弟们,揍他!” 就在这时,秋生突然一声嚎叫,静之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是发生啥了,叫得这么凄惨? “嘭!” 他俩刚推开门,就瞅见秋生像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半空掉下来,不偏不倚砸到了不知咋就躺在地上的文才身上。这俩货又是一阵哭爹喊娘。 听到开门声,婴灵们齐刷刷看了过来。 见是九叔回来了,他们怯怯停手,也不敢说话了。 只有小豆丁初生牛犊不怕虎,速度极快地爬了过来,就坐在静之脚边。 林九瞅了他一眼,没管他,慢悠悠走了过去,坐在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饮了一口,才淡淡的说: “不用管我,你们就当没看见。” 婴灵们眼前一亮,四人一组,各拽着二人的手脚往柱子上撞去。 顿时,鸡~飞~蛋~打~ 又是两声变了调的嚎叫。 眼瞅着林九两个徒弟就要变太监了,静之实在没眼看,她走到林九附近,拿了块椅子坐下,凑到他身边问: “干嘛不阻止他们,看着怪疼的。” 特别是秋生,脚底板一个熨斗的印子,都被烫红了,这还能行? 林九这会儿心情莫名的好,他微笑着说: “这两个臭小子,肯定又拿这群灵婴捣鬼了,活该。” 话音刚落,一小胖脱下裤子,对着文才的脸,就开始哗哗尿了起来。 静之扯了扯林九的袖子,有些犹豫地说:“现在还不阻止?” 林九:“再等等,不让他们吃够教训,他们不长记性。” 下一秒,秋生和文才的裤子刚被扒下。 她的眼睛在刹那间也被一只大手围住。 “阿九?” “别看,看了长针眼。” 边说着,他朝那群灵婴唤了一声: “适可而止啊。” 灵婴们敬他,又怕他。 见他叫停,一溜烟都跑得没影了。 秋生和文才这才软着手脚,夹着腿站了起来,狼狈地提上裤子。 可能是知道自己干了错事,所以不敢绕过坐在门边上的林九直接跑出去,只是垂着头站在原地等着挨训。 “你们啊……”,林九一口饮下手中的那杯温凉的茶降降火气,这才收回手站起身子,横眉冷对二人: “幸亏你们抓弄的都是善良的灵婴,若是惹到上头那三个,可有你们苦头吃的。” 静之走了过去,看了看上头那三个被围住眼睛的灵婴说: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那三个出来呢。” 林九缓缓走到她身边,背着手,昂起头看着那三小只,悠悠叹了口气,才解释道: “那三个灵婴多次被他们的娘给打掉,投不了胎,所以现在变得穷凶极恶,若是放出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静之蹙着眉,突然觉得他们还挺可怜,“那怎么办呢,就这样一直放着吗?” 林九摇摇头,接着说: “这三个灵婴必须要修炼够一千日,才能够化解他们的戾气。” 静之点了点头,既然林九这么说,那么她离远一些就好喽。 林九却不这么认为,他看着静之身后扶着她腿抖抖索索站起来的小豆丁,思量了一会儿,朝侧边两个装鹌鹑的徒弟说: “明天早上你们把这些灵婴都送到蔗姑那边去,省得你们两个一天到晚给我捣蛋!” 静之问道:“蔗姑是谁呀?” 文才迅速举起手来,老实回答: “那不就是我师父的师妹嘛,她喜......” 然而,文才的话尚未说完,一旁的林九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被林九这么一瞪,文才瞬间变得战战兢兢,原本到嘴边的话语也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此时的静之,狐疑地看了文才一眼,接着又顺着文才那惊恐万分的眼神望向了林九。 “喜什么?” 文才哪里还敢继续说下去,连忙改口道: “没,没什么!师父,我先去洗澡了。” 说着,文才便如脚底抹油般快速溜掉了。 这时,静之突然回想起上次四目道长所说过的事情,林九有两个师妹都对他心怀情愫。 如此想来,如果这个蔗姑能够负责看守灵婴的话,那么想必她应该就是与林九一同学习道术的那位师妹无疑了。 等到文才离开之后,静之便将目光转向了秋生: “那个蔗姑,现在在哪里呢?” 秋生不假思索地说:“就在隔壁镇上呗。” 听到这话,静之心头猛地一惊,脑海中的警铃声犹如惊雷般“叮”的一声响起。 她暗自思忖着: 距离竟然如此之近? 难道说这个蔗姑真的是想要借助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从而俘获阿九的心吗? 想到这里,静之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和危机感。 不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明早我没事,我跟你们一起去。” “哈?” 秋生震惊地看着静之,又偷偷瞄了一眼林九。 刚瞄那么一眼,他就被林九的眼神吓一跳。 不是,他说的是事实啊……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收拾一下地板,一股尿骚味。” 林九一边说着话,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静之的脸色。 看到她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生气的模样之后,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回了肚子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然而就在这口气吐出来的时候,他心中忽然又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自己怎么会如此在意她是否生气呢? 明明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暗自懊恼起来,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大惊小怪了。 不过很快,他就强行将这些纷乱的思绪从脑海中驱赶出去,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再继续深入思考下去了。 定了定神后,他赶忙转过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自然些,对着静之说道: “去休息吧,都走半天了。” 站在一旁的秋生见状,则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里头暗暗嘀咕道: “哼,真是个两面派!既不肯接受人家姑娘的心意,又害怕惹人家不高兴,还这般关怀......真不知道师父究竟在捣鼓些啥名堂!” 一边想着,秋生还故作老成地摇了摇头,然后便认命般地转身走出房门,到院子里打水准备清洗地面去了。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变得鸦雀无声,安静到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林九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都不大自在。 犹豫几秒之后,他最终还是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可谁知刚刚才迈出没几步远,身后却突然间传来了静之那清脆悦耳的声音。 “阿九,今晚我很开心。” 听到这句话,林九的身形猛地顿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那就好。” …… 次日清晨,秋生生怕静之真跑去蔗姑那儿,毕竟俗话说得好,一山难容二虎嘛。 而且这俩平时对他们都挺不错的,他担心到时候会闹得不可收拾,所以和文才天还没亮就起床了。 收拾了满满一大车的灵婴,蹑手蹑脚地就从后门溜走了。 尽管他们的动作再轻,也逃不过林九这个修道之人的耳朵。 林九老早就听见了远去的车轮声,他慢悠悠地推开门,下意识瞅了一眼隔壁的房门。 还关着呢。 还好还好。 他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对,灵猫的听觉可比他好多了,他都听见了,那她…… 他赶紧快步走到她门前,犹豫几下后,才试探性地轻轻敲了两下门。 没人回应。 等了几秒,实在等不下去了,他轻轻一推。 门没锁?! 林九心中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探头一看,屋里空荡荡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这回怕是要完了,毕竟他师妹可不好惹。 此刻,林九的内心却犹如一团乱麻。 一方面,他又想着跟着出去看看情况,另一方面,蔗姑昔日在茅山时对待他的种种行径,如影随形般萦绕心头,让他心生忌惮。 更为关键的是,他与蔗姑之间并无任何暧昧,就这么跑出去,是不是欲盖弥彰了?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静之这会儿正悠悠地跟在秋生和文才的后面。 那两个傻小子,这会儿谈天说地,笑得正开心。 “哈哈,我就说静之昨晚太开心,一大早起不来的吧,幸亏我有先见之明!” 文才挠了挠头,语气中仍透露出些许迟疑: “可是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毕竟人家昨晚都说好了要一起去的,咱没等她就先……” 未等文才把话说完,秋生呸了一声,将口中嚼着的狗尾巴草随意地吐到地上。 “你怎么不开窍啊,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蔗姑和静之都喜欢师父,要是让她们俩凑一块儿去了,那场面还不得炸开锅呀!到时候万一真打起架来,你帮谁?” 他有些心虚的样子,四下看了几眼,见没人,这才凑近文才耳朵边悄悄的说: “你也知道,静之跟蔗姑虽然对我们挺好,但她俩脾气其实有点像,都挺冲的。要是真见到了,那不是一点就着吗?” 文才仿佛被说服了的样子,点了点头,说了声也是哦,就不再说话了。 …… 义庄孤零零地矗立在两座镇子之间,位置颇为特殊,距离隔壁镇很近。 这两人脚步匆匆,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了镇子口。 此刻时间尚早,但街道上已然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不少人早早起来买菜、卖菜,还有各种售卖早餐的小摊贩忙碌不停。 阵阵香气扑鼻而来,热气腾腾的各类早点让人垂涎欲滴。 然而,这二人纵然心中对那些美食充满渴望,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仍小心翼翼地推着装满婴灵的车子缓缓前行。 因为他们深知,若是不小心打碎哪怕一个灵婴雕像,自己的屁股恐怕就得遭受林九的一顿毒打。 他们艰难地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好不容易来到一处岔路口。 向右一拐,进入了一条狭窄而幽静的小巷。 刚走进巷子没多远,远远地便能望见一座庙宇。 静之心想:“想必那里便是蔗姑的所在地了。” 只见眼前这条小巷笔直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中途没有任何拐弯之处。 跟在后面的她心生警觉,担心会被前面的二人发现。 她身形一闪,轻松越过围墙,悄无声息地绕到了那座庙宇的后方。 然后,迅速伏下身子,敏捷地落到了屋脊的另一侧,然后从屋顶的天窗朝里头望去。 看到了! 只见底下一位穿粉色碎花衣裳的女人站在桌案前正上着香。 她低声念叨一通后,突然一个猛抬头,直直望向屋顶。 静之心一惊,赶紧撤回一个脑袋。 心中暗道,她的感官如此敏锐,不愧是林九的师妹! 看来,这下不好对付了…… 第102章 情敌相见,来个暖冬先 “蔗姑,蔗姑啊,我老公昨晚出去之后,一回来就变这样了,是不是撞鬼了,你帮我看下吧!” 就在这时,一中年女子搀着一个神情恍惚,浑身瘫软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吸引走了蔗姑的注意力。 见她迎到门口去,静之又悄悄地将头伸了一点过去。 嗯,脸圆圆的,皮肤白白的,眼睛大且有神,这不是挺可爱的嘛。 阿九这都不喜欢? 不对不对! 这个叫蔗姑的姑娘是情敌来着,她在想什么呢! 静之甩了甩头,把心里对蔗姑滋生出来的一点好感掐灭,接着往下看。 看了好一会儿,她才明白那个瘦的跟猴儿似的男人,分明不是撞鬼,而是去了如意居找什么小翠。 她刚刚可是路过如意居了,虽然大早晨的没人出来揽客,但根据蔗姑和那个男的悄悄话的意思,那个如意居,估计就是这个镇上的青楼了。 渣男啊! 看蔗姑与他相熟的样子,静之心想,她该不会要帮这个男人打掩护吧? 如果真是这样,她可要出手了哦。 静之捻起旁边一颗石子,瞄准那个渣男的后脑勺,刚想发射—— “没关系,你相公这是撞鬼了,驱邪治鬼可是我蔗姑最大的本事,你看着好了!” 下一秒,只见蔗姑毫不犹豫地抬起脚,猛地踹向面前之人。 紧接着,她手脚并用,如疾风骤雨般展开了一阵拳打脚踢。 静之一颗石子捻在指间蓄势待发,整个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刚刚被她掐熄的那点子好感突然死灰复燃。 好,好姑娘啊……怎么办…… 底下。 这边蔗姑刚刚成功地把那对夫妻给打发走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突然之间,又有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那个男人贼眉鼠眼,一双眼睛里透露出淫邪的光芒,嘴里更是不干不净地叫嚷着: “波波,波波!” 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出那不老实的咸猪手,眼看就要碰到蔗姑的屁股后面去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静之见状,眼神猛地一凛,手指轻轻一动,那颗早就捏在手中的石子犹如闪电一般,穿过天窗直直地飞射了进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响起—— “啊!” 原来是那男子被石子打中,吃痛之下不得不迅速收回手,脸上满是惊恐和后怕之色。 他一边揉着手,一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抬头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出究竟是谁暗中偷袭他。 蔗姑听到惨叫声后也是心生疑惑,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屋顶上那人会出手相助于她。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又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帮助她? 该不会,是林正英吧? 死相! 她缠了他这么多年,他终于开窍了? 她拿了一串气球敷衍这个男子后,就快步走到墙角,正要拿梯子爬上去的时候,又又又有人找上门了! “蔗姑!” 蔗姑把梯子摆了回去,又朝楼顶投去了一个得意的笑和媚眼,这才不耐烦地朝走过来的一男一女说: “哎呀,一大早的有完没完,你们又要干什么?” 屋子里头的三人正忙着“问米”,楼顶的静之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蔗姑刚刚什么意思,抛啥子媚眼? 难不成是看上她了? 难道她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是来造一个暖冬的?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阴气。 静之迷离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当她又悄悄伸出头朝里看去时,里头的场景却惊掉了她的下巴。 此时蔗姑居然趴在桌子上,撅着屁股让那个胖男人猛抽,嘴里更发出了销魂的呻吟: “老公,好舒服呀,打我,快打我!” 这声线分明不是她自己的声音,静之眉头渐渐紧蹙,这是附身于她身上的灵魂搞的鬼吧? 虽然这姑娘姑是自己的情敌,但一未出阁的女子被这般对待,静之实在看不下去。 于是她又捻起一颗石子朝着那男子的手掷了过去。 “什么人!” 那男子刚一抬头,就看到天窗处伸出了一张猫脸,和垂下来的一条猫尾巴。 最主要的是,那猫脸之下,是人身! 只听闻两声凄厉的惨叫,那对未婚夫妻虽然哆嗦着腿,却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回还不逮到你!” 蔗姑恢复神智后,立马飞身上前,扯住那条猫尾巴用力往下一拽。 霎时间,一穿着嫩黄色裙子的漂亮猫耳姑娘就落入她怀中。 两人面面相觑。 静之率先打破沉默,她轻轻挥了挥手,“嗨!” 蔗姑回过神,一把将她放下,“嗨个屁,你谁?” 本想拿着法器一把将这猫妖收了,但是这妖刚刚帮了她两次,这会儿她实在不好意思动手。 只能后退两步,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静之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秋生和文才风风火火推着推车快步走了进来。 见到二人仿佛正在对峙,秋生赶紧跑过去站到二人中间,“欸嘿嘿,这个大家都见过啦?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蔗姑凑到秋生旁边怼了怼他胳膊,眼神却直直盯在静之身上,“喂,你认识啊?” 秋生看了看两人的表情,好像都没有生气的样子,他不免感到疑惑,不过该打圆场还是得打圆场。 于是,他手一挥指向静之,“呐,这是我师父的……助手。” 蔗姑惊得瞪大了她那双大眼睛,“哇靠,林正英搞什么鬼?” 当面不好说人坏话,她又突然小小声嘀咕,“竟然叫一只猫妖当助手,虽然是个好的,但有两个徒弟了,还不够使唤的吗?” 见静之笑眯眯地看着她,她也不好对人家发作,只能环着胸,朝秋生翻了个白眼说:“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秋生见二人没有打起来的意思,大大松了口气,这才侧着身子,现出他身后一大车的灵婴塑像说: “师父叫我送灵婴过来,你这里供奉王母娘娘,来求子求姻缘的多,说灵婴放在你这里更容易被收养。” 蔗姑莫名瞅了静之一眼,又没好气地埋怨道: “他自己怎么不来,拿我这儿当托儿所啊?” 秋生看了静之一眼,然后凑近蔗姑的耳朵说:“你很想见我师父?要不,我帮你想想办法?” “秋生!” 身侧传来一声静之的怒吼,秋生抬头干笑了两下,“开玩笑的啦。” 蔗姑眯了眯眼,女人的直觉突然启动。 不会吧? 林正英那老东西竟然还有这么年轻的姑娘喜欢? 就在这时,静之突然站了出来,朝她点了点头说:“你好,我叫林静之。” 她顿了一下,又一本正经的说:“我喜欢阿九,我知道你也喜欢他,我们公平竞争!” 蔗姑一梗,又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蛋跟身段。 完了,输了! 不对,她还没输,她可跟林正英那家伙十几年师兄妹,这其中的情谊可不是这猫妖能比的! 于是她也站了出来,一抹鼻子,双手叉腰,“没问题!” 眼看着局面就要失控,秋生和文才赶紧架着静之往外跑。 秋生还回头朝蔗姑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说: “我们得赶紧走啦,不然回去晚了师父要骂人咯!” 蔗姑看着渐渐恢复成人形,更显清丽的静之,眼里瞬间浮上一抹凝重。 劲敌啊,之前的莲妹就算了,现在还出来个静之? 看来,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得主动出击才行…… 第103章 她表白了 “放我下来!像什么样子!” “哦哦。” 秋生放下静之后,双手抱着头,看着她的背影走了一会儿,心里实在好奇,于是凑近她耳边问: “怎么,你不生气啊?” 静之坚定摇摇头说: “阿九很好,跟他相处久了的人,都会喜欢他的,有什么好生气的?” 秋生啧啧两声,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似的,不住地打量她,又说:“我看你陷得比她深。” “……少管我!” 瞧见刚刚蔗姑那个战意蓬勃的眼神,静之不由得正视起了她对林九的感情。 蔗姑都这样了,她怎么能退缩呢! 静之眼神到处搜寻着路边的各种小吃和店铺,嘴里不禁发问: “诶,你们师父到底喜欢什么啊?” 秋生跟文才愣住了。 想半天,除了个看戏,竟想不出他们师父有什么爱好。 是他们平时没仔细观察,还是他们师父藏的太深? 静之停下来,环着胸,皱眉看着两个沉默的人,“说话呀!你们都呆在他身边这么久了,一个爱好都想不出来?” 秋生挠了挠头,有些迷茫地说: “……一时之间我还真想不起来,他除了爱看几场戏,对其他东西好像都淡淡的。” 边说着,他突然一拳捶向文才的肩膀: “喂,你从小就跟着他,你知不知道啊?” 文才被怼得后退一步,他揉着肩膀,倒着眉,皱巴着老脸,同样摇摇头。 静之叹了口气,“算了,吃个早点我们就回去吧。” 秋生:“你请客?” 静之瞪着死鱼眼看他,“不然呢?借你的钱,你都给你偶像了。” 秋生丝毫没有后悔的样子,他耸耸肩,快走两步,来到街边卖馄饨的小吃摊。 这摊子右侧支着三张小桌子,桌子老旧,但擦的锃亮。 也正因为卫生过关,所以这会儿已经坐满了两桌老客,老板正在滚水前搅动着锅里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知道是老客,那两桌客人对着老板一口一个老杨,静之用膝盖想也知道。 就在这时,秋生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那块空着的桌子边,一个跨步坐到条椅上,朝老板叫了一声,“老杨,三碗馄饨。” 文才入座,静之若有所思看着他俩熟稔的动作,“你们经常来这里?” 秋生:“是啊,每次任家镇的婴灵收太多了,师父就会叫我们送过来,来了不说十次,也有八次了。” 她抠着手指甲,眼神投到老杨下馄饨的手上,装作不经意问了一嘴,“那蔗姑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 文才眼神直直的望着邻桌刚上的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嘴里下意识回答: “喜欢我师傅,讨厌莲妹呗。” 莲妹? 静之收回眼神,看着文才的锅盖头若有所思。 这一听就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莲妹是谁?” “是——” 秋生眼疾手快,从刚上的汤馄饨里,舀了一颗迅速塞他嘴里。 “烫烫烫!!!” 文才未说完的话被馄饨堵了回去,被烫红的嘴正不住地往里吸气,硬是把那颗滚烫的馄饨吃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碗馄饨被端到了她面前,静之垂眸看着那在汤中沉浮的葱花,十分冷静地问: “莲妹,是阿九修道前的那个师妹吧?” 俗话说得好,小孩都是看着大人屁股长大的,有样学样。 若是阿九不这样叫,文才怎么会跟着这样学。 若不是对那个莲妹有情,这个“妹”字,一定不会从他口中说出来。 想到这里,静之周身气势越发冷凝。 秋生和文才头也不敢抬,一碗汤馄饨硬是让他们吃得寂静无声。 两人对了个眼神,瞬间达成共识。 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静之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心想着,怨不得别人,只能怨她自己。 此时,她心中暗恨自己怎么没早点穿过来,实在是错过他太多时光。 “吃快点,早点回去了。” 才出来不过一个时辰,她就想他了。 她的吃相文雅,但速度挺快,不一会儿就吃完了,甚至还比文才快了一点。 站起付钱后,眼神一转,看到对面的店面,她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我买点东西,等我一会儿。” 情敌一个接一个,她不搞快点不行了。 …… 义庄。 林九一早上,干什么事儿都无法专心。 打了一会儿太极,却怎么也沉不下气,动作越发凌乱,他索性停了下来,去书房。 画符,画没两张就看一看门外。 后来索性走出来坐在亭子里,拿着烟杆子吧嗒吧嗒抽着烟。 眼瞅着一袋烟叶都快抽完了,耳边才听闻外头三人的说话声。 林九赶紧敲了敲烟杆子里头的烟灰,站了起来,莫名又举手把空气中残留的烟雾挥散。 “阿九?吃饭了吗?” 静之提着一袋子东西跨进院子。 林九没有说话,只是装作平常的样子,视线划过三人,却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她好像…心情还行的样子。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静之把东西放在桌上,然后摸了摸自己脸颊。 他赶紧移开眼神,一颗莫名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没什么。” 她笑了笑,把一袋子吃的都打开来,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我早上出去得太早,给你买早饭回来了,饿坏了吧?” 林九看着桌子上依旧热气腾腾的馄饨,和一碟叉烧肉,心里有些讶异。 她怎么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明明他从未表现过。 而且隔壁镇怎么说也得走半个时辰,这馄饨还热着,她是特地赶回来的吧…… 讶异归讶异,他眉头一松,轻轻朝她说了声谢谢,便坐下慢慢吃了起来。 这回她也不远远的坐在桌子另一头了。 要主动出击的嘛。 所以,她落坐在侧面紧邻他的位置上,双手撑在桌上,捧着脸一脸微笑的看着他。 林九喝汤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又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见他边吃着馄饨,手还不时的往那碟叉烧伸去,静之就知道,她猜对了。 阿九这辈子的口味,还跟上辈子一样呢。 于是她从身后掏出一罐子碧螺春,和一个崭新的小茶壶,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她放轻声音,试探的问: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我买了点茶叶,给你泡一壶试试?” 边说着,她还轻轻揭开盖子,故意伸到他鼻子附近晃了晃。 霎时间,一股茶叶的清香从罐子里飘了出来,林九的眼神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静之瞬间意会。 宾果,又猜中了! 于是盖上盖子,拿上那个紫砂小茶壶站起身子。 刚想走去厨房,她突然转身,偷偷伸头到林九的背后,轻轻耸动了下鼻子。 “阿九,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侧首见她皱眉的样子,不知是不悦,还是关心,也或许都有。 林九下意识微微点头。 就在这时,余光却突然瞟到柱子后头捂嘴偷笑的秋生和文才,林九老脸一红,放下勺子,肃了脸色,试图挽回一点形象,朝他俩沉声说道: “我看你们都恢复得差不多了,还不开始练功?” “啊?” 二人瞬间收回嘴角的笑意,灰溜溜从柱子后走了出来,练起了拳脚。 林九接着回头吃。 回头的一瞬间,二人瞬间卸了劲儿,有一下没一下挥动着手脚,眼神直往亭子这边瞅。 静之泡完茶水,惯性地包了一条手帕在外头递给他,“喝吧,去去油。”边说着,她又忍不住提醒一句: “小心些,有点烫。” 林九看人家都端到他面前了,还这么贴心,他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接了过来,礼貌性饮了一口。 入口清香,顺滑不涩喉。 他不由赞叹一句:“好茶!” 静之接着捧着脸看他,温柔地说: “你喜欢就好。” 林九捧着茶壶的手一抖,差点烫到自己。 静之眼疾手快,双手连同茶壶一起,捧住了他的手稳住。 手心的温热传到脑子里的一瞬间,她有些冲动,想跟他直接告白。 但理智,以及他迅速往回撤的力道又让她快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句“我喜欢你”含在嘴里,迟迟不敢说出口。 她想,现在说的话,会被他拒绝的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放开他,轻声说道:“小心些,别烫到自己。” “我,我去教他们练功。” 此时林九慌的一批,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跳也快得惊人。 他放下茶壶,木着脸就朝秋生二人走去。 秋生和文才也没料到,都握上手了,居然这么快就分开了。 于是摸鱼的两个人当场被抓包。 见到他俩划水的动作,林九终于回过神,一人给了他们屁股一脚后,便开始在前头示范。 明明已经在她面前晨练过很多次了,林九却觉得今天却特别地不自在。 一招一式略显僵硬,练得他自己眉头紧锁。 主要耳边还时不时传来秋生和文才的呲笑声,让他额头青筋直跳。 “自己好好练,再偷懒,就多蹲半个时辰马步!” 说罢,他一个收势,直接回了书房。 她对他的影响,好像越来越大了,怎么回事? …… “别看啦,你从回来到现在,眼睛就没离开过我师父,还看不够啊?” 静之揪下身边的树叶,指尖一个用力,朝秋生不停眨着的眼睛弹了过去。 “就看!哼!” 她站起身子,抄起桌上的那一小壶还有些烫的茶水,朝林九的书房走去。 不知是否心神不宁,林九忘记关门了。 她鬼使神差地,也不想敲门,就想看看他私底下都在做些什么。 一脚踏进房门,就看到他极速往身后藏起一个东西。 眼尖的她,看到了那蓝白条纹一角。 她不动声色走了过去,将茶壶轻轻放在他书桌顺手的一角。 跟她独处一室,林九总是莫名的紧张。 他腿弯顶开椅子,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一只手却背在身后。 语气依旧平静无波:“……什么事?” 静之暗笑一声。 他的演技,可比前世菜了不少。 那耳朵为什么又红了,呵。 于是,她缓缓绕过书桌,面色比他平淡不少,却步步紧逼。 直到林九一退再退,退到了墙边上,她才一手撑墙,缓缓凑近脸,凝视着他的眼睛问: “阿九……你手上拿着的,是我的手帕吧?” 林九几乎是屏住呼吸,他微微侧过头,避开她轻柔喷在脸上的温热气息,装作若无其事说:“你看错了,是我的,这种样式很常见。” “哦?可是我的那条,右下角绣了个''之''字呢。” 此话一出,她果然看到他瞳孔微微缩紧了一下。 静之的心跳渐渐加快。 她平淡的面色瞬间消失,脸上瞬间泛起一抹喜意,声音却轻了又轻的问他: “为什么不还给我?为什么要偷偷看?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一连三个问题,把林九炸得满脸通红。 此时的他,恨不得墙上有条缝能让他直接钻进去。 静之看着羞得脸红脖子粗的他,想亲亲他,想搂他的腰,但是又怕老头羞到跑掉。 于是,她轻轻包住他放在身侧的一只拳头。 她放柔声音对他说: “阿九,我本不想今天跟你说的。但是,既然你给了我希望,我能不能问——” 他突然出声:“不能!” 声音有些大,静之被他吓得眨了两下眼睛,两手却固执地掰开那只挣扎的手,然后紧紧牵住。 他流汗了呢。 是紧张的吧。 为什么紧张,是怕心思被她瞧见了? 她喜不自胜:“我就要说,林九,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男女之情的那种!” 一句话,把他所有能逃避的方向堵得死死的。 林九整个人都僵住了,包括脑子。 还没等他想明白要怎么回复她,就见她轻咬了一下唇瓣,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阿九,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有没有……喜欢我一点?” 他沉默了。 静之皱着眉盯了他一会儿,等着他的回复。 却见他不知想了些什么,脸上的红意渐渐退却,一张脸也恢复到了平时的面无表情,眼神也逐渐冷静下来,敢与她对视了。 这回,轮到她慌了。 她赶紧放开他的手,退后两步,直到后腰抵上了他的椅子,才慌乱地说: “你不回答没关系,你别,你别讨厌我。” 似是害怕极了在他眼里看到一丁点儿厌恶,静之赶紧转过身去,“你就当我没问过吧。” 她的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失落与后悔。 他每次提到蔗姑的时候,语气里总带去无奈,眼神里也是避犹不及。 她不想,最后两人也变成这样…… 林九看着她垂头丧气的背影,死死抑制住想要抱抱她的冲动,语气却依旧平淡: “没什么事的话,就出去吧。” 静之头垂得更低了,过了一会儿,才声音微哑的说了声好,然后狼狈的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门合上的一瞬间,林九像是站立不稳似的,一手扶上椅背,双眼紧闭,牙根咬得死紧。 过了许久,才悠悠叹了口气,走回书桌前,把手中的帕子藏到了最底层的抽屉里。 林九内心:静之啊静之…… 再对他这般好,他就要忍不住自私一回了…… …… 秋生看着抱膝坐在亭边上,眼睛红红的静之,有些疑惑问道: “你别哭呀,不是说要主动出击吗?难道师父拒绝你了?” 静之胡乱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把脸别到一边去,淡淡地说: “没有。” 但是跟拒绝差不多了,都怪她逼得太紧了。 “欸,你别哭啊,快擦擦。” 秋生递过去一块深蓝色的手帕想给他擦眼泪,静之却突然想起被林九藏起来的那块手帕。 于是,她轻轻推开秋生的手,然后双手圈在嘴巴旁边,朝林九的书房大喊: “林九,既然已经明确告诉你了,没得到你的答案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 第104章 这场战争,是谁赢了? 书房内的林九,站了许久,才慢慢拉开椅子坐下。 右手摩挲着桌面上的烟杆子,想抽一口解解心中的苦闷,突然又想起她刚刚的劝告。 于是,几十年老烟枪的他,默默松开了那柄被盘得包浆的烟杆,他这一放,手背却一下子碰到了已经变得温热的小茶壶。 视线缓缓下移。 那个紫褐色的茶壶上刻着一簇竹丛,但只有一半露在外头,剩下的一半隐没在蓝白相间的帕子里。 林九看了许久,直到那壶茶水都凉透了,他才轻轻抬起手,将卷起来的帕子一点点解开,然后抚平上面的褶皱。 突然,指腹碰到一点凸起。 他放开手绢,轻轻戳了戳那个小小的“之”字,脑子里却浮现出刚刚秋生在外头说的话。 秋生叫她别哭。 她竟是又被他惹哭了吗? 林九愣住了。 为什么脑海里出现的词,是“又”? 这明明是她第一次哭不是吗? 想不通,便不想。 林九不是个爱纠结的人,几十岁的人了,克制情绪,有他自己的一套。 他紧抿着嘴,细细将那条帕子对折,再对折,然后与之前那条帕子收在一起。 一直这样下去不行,是时候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了,林九想。 于是,他提笔在黄符下写了什么。 不一会儿,符成。 他将符叠成纸鹤形状,然后伸出剑指,默念咒语催动。 纸鹤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般,身体微微鼓胀起来,翅膀扇动着,越飘越高,最后,慢慢朝半敞开的窗口飞了出去。 …… 另一边。 静之说要主动出击,定是说到做到。 除了林九上厕所和洗澡,她就默默跟在他三米左右的位置。 近了,怕被他恼。 远了,她又不甘心。 只是以前叽叽喳喳的她,变得越发沉默了,也只有秋生和文才看不下去,故意惹她生气一下,她才会骂上两句。 大多数时候,她呆在林九身边,总是不发一言。 被拒绝怕了,此时,她只想等他一个答复。 林九却不敢应她。 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什么好。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怕她哭,还是怕拒绝了她,她会直接走掉…… 有时候,他忙活手头上的事儿时,她甚至就坐在他旁边修炼。 林九甚至觉得这样也好,不耽误他,也不耽误她。 于是他也这样任由她跟着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两天。 直到第三天早上。 他的纸鹤终于回来了,是跟着一位中年男子一起回来的。 “是秋生啊,好久不见。” “黄道长,怎么有空过来?” 黄道长指了指院子里正在打太极的人,“不是你师父发信叫我过来一聚的吗?” 秋生看了林九一眼,又偷偷瞄了一眼靠在柱子盯人的静之,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见黄道长一脸疑惑,他赶紧将他引到庭院里,“你先坐坐,我去泡茶。” 秋生转身走到林九身边,悄悄对他说说:“师父,人来了,招呼一下?” 林九停下动作,转身朝黄道长走去。 期间经过静之,他暗暗捏了下掌心,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 秋生就爱凑热闹,一壶茶水泡的飞快,他将茶壶端到桌上后,边跟着坐到黄道长旁边,听他师父跟黄道长聊天。 也可以说,秋生只是个纯纯的搬运工。 静之习惯了在他锻炼后,端来茶水给他,这会儿茶水早就备好了。 林九未饮茶,一吸鼻子,就知道是她泡的,于是眼睛的余光透过黄道长的肩膀,投到他身后的静之脸上。 刚瞄那么一眼,就看到她无神的眼睛突然发亮,痴痴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九心跳霎时漏了一拍,赶紧将视线集中回黄道长脸上,装作若无其事问了一句: “……你刚刚说什么?” 黄道长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白发女子。 不过这次他来,他发现九叔连带着两个徒弟,与这女子之间的相处氛围皆有些微妙。 直觉告诉他,别问。 于是,他饮了一口茶水后,才朝林九又说了一遍刚刚的话: “广西腾腾镇,僵尸横行,那个镇子,现在已经人去楼空了,道兄仁义,最近不忙的话,何不带着秋生和文才一同去看看?” 林九本欲转换一下心情,不过思量了几秒,就点头应下。 两人刚聊没几句,文才突然从月亮门里冲了进来,边扶着墙喘气,边朝亭子里面的人喊: “师父,师父!蔗姑快病死了,她叫你去看看她!” 听到这话,林九和静之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头。 静之想起蔗姑三天前的面色,艳若桃李,红光满面。 不像是要死的样子。 她不会是故意要引阿九去的吧? 林九则是想到蔗姑以前多次用过这蹩脚的招数,他想,她这回肯定又在搞鬼,于是冷冷地对文才说: “不去。” 静之眉间一松,朝林九抿嘴一笑。 他好像看到了,不然怎么会突然低头捧起茶杯喝茶呢? 就在这时,文才朝一旁听八卦的秋生招招手,二人就从月亮门那块儿一同跑了出去。 黄道长:“道兄,蔗姑好歹是你师妹,这回,万一是真的呢?要不就去看看?” 林九眉头微蹙。 对蔗姑一直以来的死缠烂打,他早就不耐烦了,但心里确实有些对同门师妹的担忧,一时之间,竟没办法拒绝得决绝。 最终,他还是答应了。 静之萎得不行。 但那蔗姑虽是情敌,却也是个好人。 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于是背上药箱子,死缠着林九说要一起去。 林九被她缠得实在没办法,只能让她一起跟着去了。 秋生和文才自从黄道长走后,他俩也跟着不见踪影。 林九二人锁了院子门以后,紧赶慢赶,终于到了隔壁镇子。 …… “叩叩叩。” 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起。 这敲门的节奏,蔗姑熟悉得不行。 她甚至做梦的时候,都会梦到林正英就这样叩响她的房门。 知道是他来后,她的一颗心又慌又喜,甚至在房间内快速徘徊了几下。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她诓林九来的理由是生病! 于是眼一转,赶紧从一旁老乡送的菜篮子里,拿出几个辣椒一口塞进嘴里吃着,手上还不时拿起生姜一掰,然后往脸蛋上磨蹭了几下。 一时间,内外皆火辣辣的。 蔗姑只感觉股股热气直涌上头,额间瞬间就出了一层细汗,两颊也变得红扑扑的,倒真像是发烧了的样子。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一阵越发急促的敲门声。 蔗姑麻溜地一个闪身,“嗖”地一下就蹦到了床上,然后有气无力地喊: “进来~” 林九和静之,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推开门就走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 蔗姑突然一嗓子,直接暴露了她原本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林九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他这师妹,又搁这儿骗他呢,真的是…… 他迅速挪开视线,转过身就想走。 “林正英!咳咳,我真的生病了~” 蔗姑不再管静之,声线开始变得虚软无力,只是不时瞧向窗外的眼神,变得有些犹豫。 蔗姑:这下坏了,这个姑娘在这儿,她的计划可怎么顺利进行呢? 正当她纠结的时候,静之把药箱往她床头一放,然后坐到她身侧。 “哪里不舒服?” 蔗姑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会看病吗?” 静之笑了笑说:“略懂。” 蔗姑一下噎住了,她别过脸去看着林九说:“我不要她治,略懂略懂,把我治没了怎么办?”她抬手一指林九,眼里带上一抹掩饰不住的期待,“我要你来~” 林九顿时抖了一下,赶紧咳了一声,侧站着身子避过蔗姑火热的视线。 静之观其面色,过分潮红,吐气灼热,看上去确实是有些火气。 只是这火气因何而起,还需要进一步查明。 奈何蔗姑不信她,她只得站起来让出床边位置,说出了自告白以来,第一句跟林九说的话。 “九叔,你来吧,莫要耽误了她的病情。” 一声“九叔”,让林九的心莫名沉了沉。 他轻咬了下后槽牙,想说赶紧给师妹看完了事,于是走上前去,在床头坐下。 林九掰开蔗姑的双眼看了看,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 “师妹,你火气很大啊。” 静之:“她面红耳赤,是不是肝火?” 林九此刻心神被蔗姑的外在症状迷惑,他皱眉轻轻摇头,“口干舌燥才是肝火。” 静之:“那是不是虚火呢?” 林九转过头看她,却被她专注的眼神晃了一下。 于是赶紧低下头说:“虚火是腰酸背疼。” “那是什么火?” 林九有些难以启齿,思量了半天,悄悄凑近她耳边说:“欲火。” 莫名的,两人都红了耳朵。 蔗姑看着眼前一坐一立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心里不爽极了。 她头一撇,忍不住想抖腿,但是心上人在这儿,她死死忍住了,甚至还夹了一下嗓子说: “那怎么办呢~” 林九站了起来,就开始宽衣解带。 解到一半,静之一把将他敞开的领口摁了回去,“你干什么?” “她需要发泄一下。” 静之咬牙切齿,回头看了一眼蔗姑,却看见她正抖着腿一脸得意地看着她,还对她做了个口型。 静之定睛一看,她分明说的就是“我赢了!” 她闭了闭眼,动作极其迅速地把林九的腰带系了回去,还多打了两个结。 “什么方法,你告诉我,我来做。” 林九想了想,他一介男子,对师妹做那个举动确实是不太合适,于是点了点头。 然后从药箱里拿了根竹刮板递给静之,又凑到她耳边说着悄悄话。 “喂!说什么呢?”见林九看过来,蔗姑又哎呦一声,娇滴滴地说:“你来吧,我不会介意的~” 话音刚落,静之就解了她的外衫,只着中衣爬上了蔗姑的床。 速度太快,蔗姑只来得及喂喂两声,就被静之把她的两只手绑在床头。 “你干什么,我不喜欢女的啊,快给我下去。” 林九拿着静之的外衣,还站在床前劝: “师妹,发泄出来就好了,你忍着点。” 此时,躲在外头的秋生和文才对视了一眼。 “师兄,我们这样会不会对不起静之姐啊?” 秋生耸了耸肩,“你放心啦,不推师父一把,他就会一直原地踏步的。” 他又悄悄凑近文才耳边说: “等会听到叫声就放水,我相信师父一定能够把持得住自己的,毕竟蔗姑追了他这么多年,他都没答应。” …… 屋内。 静之与蔗姑对视的目光,好像带着阵阵火花。 林九莫名的,突然感觉空气有些窒息,于是他悄悄地往后面挪了几步。 说时迟那时快,蔗姑终于按捺不住,先动手了! 她抬腿就朝着静之的肩膀踹了过去。 没成想静之的身手也挺厉害,只见她一个闪身,轻轻松松就抓住了蔗姑的脚踝,还调皮地笑了笑。 这一招,还是她跟林风学的呢,可熟得很! 还没等蔗姑回过神来,静之就拿起手里的竹刮板,“唰唰唰”地往蔗姑的脚底板上刮了起来。 那感觉,又疼,又酸,又带劲! 蔗姑忍不住哇哇大叫,另一只脚也不停地扑腾着。 在一阵手忙脚乱的挣扎中,也许是觉得自己太没面子了,蔗姑一个鲤鱼打挺,“嗖”地一下就挣脱了静之的束缚。 然后飞起一脚,把静之直接踹出了拔步床。 林九瞳孔一缩,上前两步刚想接住她。 静之的反应也极快,她左手抓住脸盆架,借力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窗户前。 “我没事,你放——” “滋——”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而迅猛的水流毫无征兆地从窗外激射而入,准确无误地把静之浇了个透心凉。 她身上那件洁白如雪的中衣,在水流的猛烈浇灌下,瞬间变得半透明起来。 透过那层薄薄的衣物,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婀娜多姿的身材曲线,林九霎时看呆了去。 林九只觉得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名之火,在体内横冲直撞…… “九叔,呸。”她抬手遮着有几分冲击力的水流,不断呸出溅入她嘴里的水流,“是谁,谁偷袭我!” 林九被静之这声充满怒气的吼声猛地拉回到现实中,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熟透的苹果一般。 慌乱之下,他不敢再多看静之一眼,而是迅速转过头去,将视线投向躺在床上的蔗姑。 却见蔗姑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闭着眼睛,一副安详去世的样子躺着。 很显然,她摆出这一副模样,摆明了就是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他气不打一处来,快走两步走到门外。 当看到是文才跟秋生正拿着水管往里滋时,他额头青筋直跳,当即冲了过去,一人给了一巴掌,“正事不干,天天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给我滚回去面壁思过!” 秋生捂着火辣辣的脸,一脸委屈地说: “师父,既然你不接受静之姐,那我们帮一帮蔗姑又有什么不可以?” 林九巴掌高高扬起,“我看你今天是皮痒了,你——” 就在这时,静之白着一张脸,伸着头和一只手出来,”九叔,好冷,衣服给我。” 林九还没说话呢,秋生大惊失色:“静之姐,怎么会是你?” 静之皱眉:“怎么不是我?” 刹那间,她回过神来,“你们选择帮她?” 一时之间,她也动了气。 她对他们这么好,他们居然选择帮她?! 于是一张惨白的脸,愈发冷了。 秋生慌了,他快走两步想走到她跟前解释,还没走两步,林九跨步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脸黑得惊人,低沉的嗓音仿佛是从地狱里飘起:“给我滚回去。” 文才见势不妙,赶紧扯着还想解释两句的秋生一溜烟跑走了。 “九叔,衣服。” 林九身子一震,刚想回过身递给她衣服,脑子里又浮现出她刚刚春光乍泄的一幕,脸色瞬间转黑为红,又迅速带上一丝歉意。 他背着身子,展开右手,将搭在手弯处的衣服往后递了递,“对不起,都是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徒弟,才害的你……” 话未说完,他手一轻,静之披着自己的外衣,回头与蔗姑对视了一眼。 蔗姑有些心虚,刚想挪开眼神,却被她那幽幽的一眼震在原地,又被她是一句话臊得无地自容。 静之:“我今天没想跟你比,是真想来给你看病的。” 她又对林九说:“我先回去了,你若要帮她看病,就看吧。” 尽管静之外头的衣服是干燥的,此时也被她湿透了的中衣浸得贴在了身上。 她没有再看林九一眼,就这样半湿不干地朝那条直溜的巷子往外走。 林九抬脚便要追上去,身后突然被掷来一套干净的衣服。 蔗姑此时已经挣脱开了手腕上的束缚,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林九,“给她换上,这次是我不对,请代我向她说声抱歉。” 林九有些讶异,他还从未见过他师妹这般一本正经的样子。 蔗姑:“还不走?难道真想留下来帮我解解这欲火?” 她的眼里暗含着的几分期待,在林九毫不犹豫转身的瞬间,寂灭得一干二净。 …… 蔗姑坐在床上许久,才从怀里掏出一个怀表。 乍一打开,那个心形的怀表的里侧两面,是林九和她的照片。 看了得有一刻钟,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然后轻轻的把林九的照片抠了出来,捧在手心看了一会儿,才一扬手,引起火焰将其燃尽。 她想,也许不用比,她就已经输了。 林正英这个人,不爱便是不爱,尽管她使尽浑身解数,他依旧不会为她停留一秒。 …… 另一边。 静之还未走到巷子口,身上突然就被从后面披上了一件衣服。 不是蔗姑的,带着淡淡的檀香和一股烟味。 是……他的袍子! 静之震惊回头,他仅着中衣,清了清嗓子说: “快回去吧,虽是七月,穿着湿衣服,也会着凉的。” 静之面色稍稍回暖,她急忙跟上他急促的脚步。 “阿九,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她又叫阿九了呢,林九心下一松。 他眼观四路,大街上但凡有个人看向她,他就一个箭步上前挡在她前面。 他说:“这件事,因我而起,我理应这么做。” 静之知道他口不对心的性格,她苍白的唇慢慢咧出了个欢喜的笑容,亮晶晶的眸子紧盯着他有些圆润的后脑勺,轻声说道: “你就是关心我。” 林九脚步一顿,渐渐放慢了脚步等她,就这几秒钟,他已经收拾好了躁动的心,嘴上不急不缓的说: “你跟秋生他们一样,相处久了,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我不信。” …… 秋生心里暗自琢磨着,以这次所犯错误的严重程度来看,他们铁定逃不过师父严厉的惩罚。 然而,当林九终于回到义庄后,他竟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们两个,给我到院子里去蹲一个时辰马步!” 听到这话,秋生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转头,和同样惊得合不上下巴的文才面面相觑。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身着师父长袍的女子款款走进了院子。 定睛一看,原来是静之。 她面带微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 二人瞬间明了。 这两个人,破冰了? 难道说,静之就要成为他们的师母了吗? 想到这里,两人不禁相视一笑,心中暗暗替师父感到高兴。 可就在他们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这段美好姻缘能够顺利发展之时,一件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却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第105章 念英? “叩叩叩!” “谁?” 声音哑了。 静之微微皱眉,抬手捏了捏脖子。 不至于吧,她觉得她壮得跟头牛似的,不至于淋一点水就感冒吧? 而且这是七月流火的七月诶,刚刚一路走回来,她身上又披了件林九的外衣,整个人热得跟蒸笼里的虾子一般,差点没被太阳和她身上的水汽蒸熟,怎么可能会感冒呢? “是我,秋生!” 静之眸子一暗,心情一下down下来。 她撇嘴,不想回答。 这臭小子,白对他那么好了。 门外的人估计见她许久不应,于是又敲了敲。 “叩叩叩!” 敲门声不紧不慢。 “给我吧。” 林九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静之眼前一亮,刚要下床穿鞋,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不用下来。” 他端着个托盘走了过来。 刚走两步,一股屋外的暖风迎面吹来,卷着那托盘上的丝丝热气萦进屋内。 是…姜的味道。 她皱眉,推开身后的被子,朝床里侧挪了挪,“我不喝,我没病。” 林九眉心突然竖起一条线,“你听听你的嗓子哑成什么样了。” 他把托盘往她面前一摆,“喝掉。” 骤一接近,姜味更浓了,静之甚至都能想象到那姜汤入喉时,火辣辣的感觉。 于是眉头拧得都快打结了,身子不由自主又朝后仰了仰。 林九还真没见过这般抗拒喝药的人。 以往文才生病,他只要一个冷眼过去,文才就算苦着脸,喝药也依旧喝得飞快。 今天,他就算把两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静之依旧不为所动。 她虽然早就换了身干净衣服,但嘴唇依旧苍白,脸上却突然泛起两坨异样的潮红。 林九心里一个咯噔,忍不住伸出手背轻轻贴到她额头上。 皮肤相触的一瞬间,林九无语了。 “你发烧了,你都没感觉吗?” 他师妹没病,反倒是要帮人治病的她病了,这又算哪门子事儿? 静之眼神有些湿润,她没有回话,只是怔在原地,感受着他手背的温暖。 她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着,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接触她呢。 摸额头也是摸摸,怎么不算呢? “烧傻了?” 她乖乖回答:“没有。” “……那就赶紧喝掉。” 他撤回手背,把托盘放床边桌上,然后端起碗递给她。 静之没接,她垂眸看着眼前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微微凑近轻嗅了两下。 似是确认了什么,她突然笑弯了两只大眼睛。 “你煮的姜汤?” 他的手上,有姜的味道呢。 林九死鸭子嘴硬:“秋生煮的。” 趴门外偷听的秋生可不想再被误会了,他冒着被林九抽烂屁股的风险,隔着门高声朝里头喊: “师父一回来就去煮姜汤了,这回可不是我!!” 静之动动耳朵,接过他手里的碗,傻傻的笑了笑,“阿九第一次为我煮东西呢,我喝。” 虽然是姜汤,但她甘之如饴。 林九本想再反驳两句,但看她虽皱着眉,却还是乖乖喝着,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姜汤确实火辣辣的,静之才喝了半碗,就感觉从嘴巴到胃里都像着了火一样。 好在烧得不算厉害,这半碗下肚,她就觉得头皮的毛孔全都张开了,头重脚轻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不少,整个人也瞬间出了一层细汗。 见她停了下来,林九伸手托了托碗底,“都喝掉。” 静之咽了咽口水,老实说: “有点辣,我缓一缓再喝。” 林九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托盘,转身就要往外走。 “阿九……” 林九的脚步猛地一顿,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托盘,“还需要什么?” 静之看着她手里橙黄色的姜汤,微微一笑:“没什么。” 她能感觉得到,他的心,已经开始慢慢动摇了呢…… …… 这姜汤,她喝了两天,第三天,她抬手拒绝了。 “阿九,不喝了行不行,我不烧了,再喝下去,要流鼻血了。” 静之呼了口气,觉得连嘴里都是一股姜味,呼出的气,也有些火热,她能感觉得到自己上火了。 “那就不喝。” 他拿着托盘里倒扣着的干净杯子,倒了杯茶水,推到她面前,“多喝点水。” 静之看着那盛了三分之二茶水的杯子,眼神一下子温柔了起来。 “嗯。” 就在二人在亭中对坐,喝茶赏风景的时候,秋生和文才一左一右,簇拥着一个牵着自行车的女孩,从外面走了进来。 静之转过身,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她,“……你好呀,你找谁呀?” 小姑娘还没来得及回答,秋生就迫不及待地指了指林九,“那还用说,当然是找我们师父啦。” 小姑娘连连点头说:“我姐夫前些日子得了怪病,怎么治都治不好,所以我姐姐就让我来找您啦。” 林九疑惑地问道:“你姐姐是?” 小姑娘这才想起自己还没介绍呢,她有些害羞地笑了笑说: “哦,我姐姐叫米其莲。”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林九突然像被雷击中了一样,整个人都呆住了,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嘴里不由自主地轻声呢喃:“莲妹……” “哐!” 静之手忙脚乱地扶起打翻的茶杯,低着头,脸色有些奇怪,“抱歉,打扰到你们谈话了。” 边说着,她有些慌乱地从怀里掏出手帕,擦拭着桌面上的水渍。 小姑娘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笑了笑说: “没事的,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念英。” “啪!” 一个茶杯陡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剩下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这次静之却完全没有心思去收拾。 她跟着喃喃低语:“念英……” 念……英吗? 什么样的女子,会将自己的妹妹取做这样的名字? 秋生没好气地看了怔在原地的林九一眼。 他师父干什么呢? 两人关系这才要好起来了,这会儿居然在发呆?! 他心里替静之感到愤愤不平,见静之脸色不好的样子,于是故意逗趣地说: “为什么非得叫念英,叫念秋或者念才不行吗?” 文才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怎么不叫念经呢?” “噗呲!” 静之原本郁闷的心情,瞬间被这两个活宝打散。 文才挠挠头,咧嘴一笑:“笑了就好!” 秋生见静之想弯腰收拾碎片,赶忙出声阻拦,然后迅速拿来扫把簸箕,“诶,你别动,小心割到手,让我来。” 他边扫着,边朝着还愣在原地的林九翻了个白眼,“我不像有些人,有了旧爱,连眼前人都忘记喽。” 林九无暇理会他的暗讽,只是蹙着眉对念英说: “你等我一会儿,我换个衣服就跟你走。” 念英面色一喜,甜甜应了一声。 静之也没必要为难一个小姑娘,于是靠在栏杆上,随意与她话了两句家常。 她这才知道,原来她姐姐竟是嫁给了省城的龙大帅,那林九这回竟是要到省城去了吗? 而且,看他那着急忙慌的样子,静之心里不由得一沉。 之前给亲师妹蔗姑看病,他都推三阻四的。 这下…… 还没等她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不远处就传来了林九的声音。 “好了,我们走吧。” 众人闻声望去,除了静之,皆是哇声一片。 只见林九身穿一身极其正式的黑色燕尾服,手上居然还拿着配套的黑色手杖。 早上略显蓬松的短发,此时被整整齐齐梳至脑后。 以她两眼都是5.0的视力,她甚至可以看到他打了发蜡。 他这是因为要去省城才这样穿,还是……为了见他的老情人? 静之面色犹如一泓毫无波澜的死水,先前数日积攒起来的愉悦心情,就在这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猛地转过身,朝着自己的房间疾步而去。 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林九,此时方才察觉到静之的异样。 他心中一紧,想要立刻追上前去向她解释。 然而,正当他准备迈步的时候,却发现秋生已经抢先一步跟在了静之后面。 林九不禁犹豫了一下,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最终还是停留在了原地。 …… 诶诶,你怎么不一块儿去呀?” 秋生一边喊着,一边加快脚步,小跑到了静之身旁。 他微微侧过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静之的神色。 当他看到静之那双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眸时,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 这下可麻烦大了! 不过,秋生还没忘记自己追上来的目的。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始为师父辩解道: “你知道我师父好面子,那个莲妹当时为了那个有权有势的大帅,抛弃了她的青梅竹马,也就是我师父。 他之所以会那样穿,估计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想要借此找回一点场子罢了……” 见她要关上门,秋生赶紧一把将门扇把住,“你真生气啦?” 静之扯了扯嘴角,“没生气,我换身衣服,跟你们一起去。” 秋生听她这么说,赶紧放开手,任由她将门合上。 他心中暗忖: 难道静之姐要换上她最靓的“战袍”,跟那个莲妹,一决高下吗? …… 几分钟后。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而这个身影却令在场的人全都瞠目结舌。 一眼望去,便能清晰分辨出这分明是男子的装扮。 此人正是静之。 秋生傻眼半天,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回过神来,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干涩的声音: “你……气疯啦?” 静之将一头白发高高竖起,颇有些不悦地朝他一挑眉,“难道不好看吗?” 秋生一时语塞,他仔细端详了一番静之,不得不承认,此刻的静之确实别有一番韵味。 这身男装打扮不仅没有掩盖住她原本的美丽,反倒增添了几分英气和洒脱。 即便如此,秋生心中依然充满了疑惑和担忧,犹豫再三,他还是开口说道: “倒也不是,是挺好看。但是你……真没事啊?” 静之唰的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动作潇洒自如,然后迈步走到林九身前,“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啊,还不走?” 林九见状,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满是不解之色。 此时的师徒三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谁也没有再多问一句,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前方那个月白色的身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 念英有求于人,自然已事先备好车辆。 四人一入镇子,便被停在镇口的一辆黑色汽车接走。 秋生和文才这俩家伙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瞅瞅西看看,脸上写满了好奇与兴奋。 而此时,林九则稳稳当当地坐在前排座位上。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但实则隐晦地将车内精致的装潢扫视了一遍。 对于这些奢华的配置,林九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新奇之感,毕竟以他多年的阅历来说,这点小场面还不足以让他大惊小怪。 然而,看着身后两个徒弟那没出息的样子,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不快。 就在这时,林九的目光不经意间透过前方的后视镜,瞥见了安静地坐在后座中央位置的静之。 刹那间,他不禁微微一怔。 静之完全没有像秋生和文才那样对这辆车充满好奇,她不仅面无表情,甚至已经轻轻地合上了双眼。 此刻的她正环抱双臂,倚靠在椅背上。 也不知道到底是已进入梦乡,还是正在闭目沉思着什么。 林九暗自思忖道:“想来也是,她本就是灵猫化身,所经历过的奇闻异事想必数不胜数。这样一辆车子于她而言,自然算不得什么新鲜玩意儿。” 想到此处,原本因为两个徒弟的失态而刚刚泛起些许不悦的心,竟渐渐地因为静之那份淡定而慢慢平复了下去。 …… 奔波半天,车辆终于缓缓驶入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院中,里头三步一兵,十步一哨。 秋生和文才看了一路,也看够了,这时皆安静下来,只时不时侧头过去,看着外头士兵手里的枪。 念英独坐一辆车跟在他们后头,这会儿,后头那辆车的司机跟着前车一起停了下来。 随后,司机迅速下车,并恭恭敬敬地走到念英所坐的车门前,轻轻将其拉开。 司机微微躬身说道: “小小姐,到了。” 念英轻点了下头,轻声回应:“嗯。” 随后,有些急切地下了车。 还未等前头司机为众人开门,她便快步上前,一把打开了林九的车门,“九叔,到了,快进来,我姐夫就在里面。” 林九一抬眼,后座已没了人,两边车门大敞开着。 他连忙将目光投向车外,只见自己的两名徒弟正仰着头,满脸惊叹地打量着眼前这座雕梁画栋的建筑。 而不远处的静之正背着手,稳步踏上一级阶梯,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一看就是在等他,林九莫名松了口气。 于是抬脚下车,唤了一声还在左看右看的徒弟们,便朝静之走去。 …… 四人还未进屋,便听到屋内传来阵阵东瀛小调。 静之眉头瞬间皱紧。 经过九菊一派那事儿,她对东瀛人,乃至东瀛的各种东西,都失去了好感,甚至是厌恶。 刚被念英引进大厅,众人就看到“人力回转寿司”。 顾名思义,就是三个士兵藏在桌子中间,手托着菜盘子顶在头上,在里头半蹲着身子旋转着。 人权在哪里?! 静之瞬间无语。 心中不由暗叹,果然是权利至上的年代。 “豆豉英,你怎么来了?” 静之猛地抬起头来,目光朝着上方望去。 当她终于看清楚座位之上那人的面容时,心中不由得一惊。 随即,她迅速侧过脸,轻声向身旁的秋生询问道: “这……这不是阿威吗?怎么感觉才没多久不见,他升官这么快啊?” 秋生微微撇了撇嘴,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 他同样将声音压得极低,悄悄回答: “你可别认错,这可不是阿威,而是阿威的亲哥哥!” 还没等她消化完这个事实,秋生清了清嗓子,有些不悦地问元帅: “你干嘛叫我们师父豆豉英啊?” 只见那元帅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他漫不经心地斜睨了林九四人一眼,随后冷笑着说道: “哼,你们有所不知,想当年,你师父以前和我抢女人,只可惜技不如人,抢不过我,就跑去做道士了。 既然是道士嘛,道士英、道士英,叫着叫着可不就变成豆豉英喽!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元帅竟是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起来。 一来就被打脸,林九面色瞬间沉了下来,静之更是额头青筋直跳。 “你!” 林九一把扯住静之的胳膊,低声说了句:“别冲动。” 就在这个时候,念英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地朝众人瞥了一眼,然后将目光聚焦在了元帅身上。 只见她眉头微皱,满脸都是不赞同的神色说道: “姐夫,九叔可是我专门请来给您看病的,您怎么能这么称呼人家呢?” 元帅听后,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回应道: “看什么病?我没病啊,不过就是手脚偶尔有点僵硬,指甲稍微有点痒痒而已。” 说话间,他不由自主地伸出那双有些长且颜色开始暗淡的指甲,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挠了几下。 随着他手指的挠动,原本整齐扣着的绿色军衣领口也被不经意地拨弄开来。 站在一旁的静之眼神敏锐,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元帅脖子上的异样。 她定睛一看,发现那里竟有着两个圆形的结痂。 她心中一惊,连忙侧过身子,压低声音悄悄地对着身旁的林九说道: “阿九,我之前去镇上查看的那具尸体,脖子上也有这样的血洞。只不过,他脖子上的伤口要稍浅一些,但形状和位置几乎一模一样呢。还有那任老爷,当时不也是这样的?” 文才也看到了,他在另外一头扯了扯林九的袖子,低声说道: “师父,我知道这感觉,痒起来还蛮舒服的。” 话刚说完,其他三人皆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咋? 被僵尸戳了两次,你还上瘾了?! 就在这时,元帅被念英劝得有些头疼,于是一挥手,看似勉强,实则拿看土包子的眼神瞧着众人: “哎呀,算了算了, 你们大老远还没吃饭吧,坐下来一起吃点?这东洋的撒西米,可贵了。” 第106章 英哥&莲妹 “阿九,怎么办?” 静之有些着急,这一看就要变僵尸了,还吃什么饭,还不赶紧解尸毒? “静观其变。” 然而,林九却显得异常镇定,只见他面不改色,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朝元帅走去,并若无其事地坐到了元帅的对面。 其余三人心惊胆战地看着林九的举动,但见他如此冷静,也只好硬着头皮跟随着一起坐了下去。 这时,元帅轻轻拍了拍手,蹲在中间的那三个士兵立刻开始转动起来。 元帅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说道:“诸位,请吧!” 秋生和文才从未见过这样稀奇古怪的场面,一时间竟看得目瞪口呆。 当他们看到一盘盘新鲜的生鱼片随着转盘转到自己眼前时,肚子里的馋虫瞬间被勾了出来。 两人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朝着生鱼片夹去。 第一块生鱼片刚刚送进嘴里,只听“哇”的一声惊叹从两人的口中同时传出。 紧接着,他们顾不上说话,又急忙伸出筷子夹起第二块塞进嘴里,一边狼吞虎咽地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发出阵阵赞叹声:“哇!好吃!” 坐在一旁的林九听到两人夸张的赞美,忍不住侧过头看了一眼。 只见秋生和文才吃得不亦乐乎,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眼前中了尸毒的大帅。 林九心中暗自思忖:“难道这生鱼片真有那么好吃?” 他拿起筷子,刚想夹一块试试,他的袖子就被静之一把扯住。 阿九!”静之急切地喊道,见大帅看过来,她扯了下嘴角,又压低声音朝林九说道:“生的三文鱼有些带有寄生虫的,吃下去很容易拉肚子的,这个大帅中了尸毒,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 她朝席间看了一眼,微微抬了下巴示意,“你就吃点绿色的吧,我出去给你买点东西回来填填肚子。” 这几碟东西,也就只有盘中的海草看起来比较无害,她想,吃这玩意儿应该不会出错吧。 于是站起身子,跟元帅瞎掰了个要上厕所的理由,就朝外头走去。 林九也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刚刚听静之那么一说,他也打消了要尝试的心,于是就夹了几筷子海草尝了尝。 味道,也就一般吧。 林九正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海草,那边厢的秋生和文才可就完全不同了。 他俩犹如饿死鬼投胎一般,将面前的三碟生鱼片席卷一空。 此时两人腆着肚子,看着他们师父夹起了一坨绿色的东西往嘴里塞去。 秋生是肉食动物,一口菜都没吃,此时他凑近脸,有些好奇发问: “怎么样师父,好不好吃啊?” 林九哪里还说得出话,他只觉得天灵盖都快被这坨看起来无害的东西给硬生生地顶开了。 双手不受控制般地猛地插进头发里,想要借此缓解一下那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然而,那刺激的味道瞬间让他涨得满脸通红,甚至连舌头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吐出了一点儿。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两个徒弟正坐在一旁看着他呢。 更要命的是,那个曾经与他针锋相对、如今却一脸坏笑的昔日情敌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出丑。 林九心里暗暗叫苦不迭,但无论如何,他也要强忍着这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冲天辣意。 但生理反应骗不了人。 这一憋,他只觉得鼻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眼泪也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恰在此时,只见一位肚大如箩的孕妇,在一名身着紫衣的女子小心翼翼的搀扶下,缓缓地走进了屋内。 “大龙。” 元帅立马迎了上去,“老婆,你回来了。” 听到久违的声音,林九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回过头来。 当他看清来人时,嘴唇微颤,喃喃自语道:“莲妹……” “英哥,你来啦!” 米其莲缓缓地朝着那个身影走去。 当她目光落在了林九脸上时,不禁微微一怔。 只见林九满眼泪花,他一边用双手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朝自己看了过来。 米其莲见状,心中微微一动。 她隐晦地瞥了身旁的丈夫一眼,然后柔声劝道:“英哥,你别这样嘛……” “老婆~~”听到米其莲这声娇柔的呼唤,站在一旁的元帅顿时不干了。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醋意地盯着米其莲和林九,嘴里嘟囔着:“怎么能这么叫呢……” 然而,此刻的米其莲却丝毫没有理会元帅的不满。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两个男人为了自己争风吃醋,她的心底竟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得意。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飘飘然起来。 似乎是想要看到更多这两个男人对她表现出在意,米其莲轻启朱唇,声音温柔如水地说道: “念英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大龙他得了怪病,一直不见好。你医术高明,就帮忙给他看看吧。” 说着话的同时,米其莲不自觉地上前一步,向着林九靠近。 也许是因为太过心急,又或许是有意为之,她伸出一只玉手,作势要搭在林九的胳膊上。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如同闪电一般从后面疾驰而来。 原来是静之。 只见她面色冷峻,眼神中也透着一丝寒意。 静之伸手一把扯住正在“哭泣”的林九胳膊,用力往旁边一扯。 由于事发突然,林九被拉得一个踉跄。 而米其莲的手则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 “夫人,请自重!既然您已有夫婿,就应当与其他男子保持距离。” 静之侧过脸去,目光落在那依旧红着眼眶的林九身上,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 她手中紧紧握着手中那包欲买给他止饥的老婆饼,由于过度用力,竟将它生生地捏得变了形。 站在一旁的米其莲满脸狐疑地望着眼前这位“小公子”,心头掠过一丝不满。 她与自己的师兄已经许久未曾见面,今日好不容易得以重逢,正想好好叙旧一番呢,怎料却突然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来捣乱。 想到此处,米其莲下意识地上前迈了一步,打算开口向对方解释清楚其中缘由。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痛猛地从她的腹部袭来,令她猝不及防,忍不住哀嚎出声:“哎哟……好痛啊!” 听到米其莲痛苦的呼声,她旁边的紫衣女子脸色一变,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关切地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柔声说道:“夫人,又痛了?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像是知道林九的本事,她始终低着头,一头黑发掩住了她大半张脸,她小心翼翼地搀着米其莲绕过林九和静之,快速往内室走去。 第107章 缓解林九之痛 静之和红着眼的林九纷纷看向那女子的背影,眉头都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念英走了过来,林九一把将她拉过来,悄悄问道: “你姐姐旁边的是什么人?” 念英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子的背影,笑了笑说: “哦,她是自己来应征的,我姐姐刚怀孕的时候常常叫痛,她来以后就不痛了。” 静之环着胸,疑惑地说: “这么神奇?” 念英点点头,视线又挪到不时抖一下身子的大帅身上,她的眼神透露出些许担忧,“九叔,我姐夫的病怎么办?” 林九胸有成竹,“等会去祠堂看看就知道了。” 念英:“我也要去!” 林九一脸不赞同,“那里小孩子不能去。” 她姐夫可是被尸毒感染的,祠堂里万一真有僵尸,她一个小姑娘去那儿的话,只会让他束手束脚。 就在几人还在聊天时,大帅拿着军帽走了过来,“不是要去祠堂吗?天都快黑了,走吧!” 林九一行人,纷纷后退两步离他远点,这才应声说好。 大帅剜了几人一眼,嘴里低声哔哔两句什么,这才带着一队士兵绕过门口的喷泉,走出院子带路去了。 文才和秋生跟在前头,林九和静之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面。 就在这时,静之突然凑到林九嘴附近嗅了嗅,“你吃芥末了。” 语气下沉,是个肯定句。 她闻到芥末的味道了,还挺呛鼻。 “你吃了多少?” 林九觉得二人距离实在太近,他赶紧往后仰了仰身子,朝她比了个手势。 静之看到那个手势,眉心一跳,来不及多想,赶紧将手轻轻覆盖在他胃部上,然后缓缓朝里输入灵气。 虽隔着几层衣服,林九也从未跟一女子如此亲密过。 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犹如火烧般滚烫,心跳急速加快。 他急忙停下脚步,四下打量几眼,见有几个小兵对他俩指指点点,他慌乱中伸出手,覆盖在静之的手指上,欲将其挪开。 “别闹,吃多了芥末,缓不过来的话,可是会出大事的。” 见她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林九一时也怔在原地,掰她手的力道渐渐消失。 随着她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他体内,林九只觉胃部仿若有一股清泉流淌而过,那股灼热感缓缓消散。 没过多久,他涨得通红的脸色也慢慢恢复正常,只是舌头依然被辣味刺激得发麻。 林九怔怔地望着她紧蹙的眉头,心中忽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 恰在此时,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浮现于他的脑海: 适才在大帅府,她脸色如此难看,莫非是……她产生了什么误会? 纠结几番后,林九还是想解释清楚,“刚刚我是被呛得流泪的。” 静之瞧了一眼他依旧通红的双眼,收回手,淡淡地说:“我知道。” 他的眼睛被他刚刚情急之下的一通揉搓,竟是连红血丝都飙出来了。 加上他现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上去更添了几分可怜。 静之莫名有些心虚,毕竟是她不让他乱吃东西的。 她放慢脚步,将手中被她捏得有些变形的老婆饼递过去,“胃部的不适,我能帮你缓解,但舌头的问题……我无能为力,吃点甜的或许能压一压。” 看着那凹下去几道指痕的包装袋,静之面露愧色,“抱歉,我……” 林九没有接过,他此刻舌头麻木,实在没有食欲,“没事,等回去再吃吧。” 静之点头,将饼放入随身携带的包里。 接着拿出水壶,运用灵力将水温降低一些,才递给他,“喝点水吧,喝完含一口在嘴里可能会舒服些。” 林九心中又是一暖,她总是如此细心周到。 此刻,他确实需要喝点水漱口,便没有拒绝,于是接过水拧开盖子喝了几口,又另外喝了一口含在嘴里。 当整个口腔被冰凉的水包裹的瞬间,林九心中又是一震。 她为何如此善良? 他觉得,越与她相处,他好像…越陷越深了…… 静之察觉到他的目光,于是抬起眼眸,想查看他是否还有不适。 林九仿佛害怕被看穿心思,迅速垂下眼皮,避开她的审视。 这一垂眼,便看到了他手中杯子右下角那个熟悉的“静”字。 林九猛然回过神来,这是她专用的水杯。 于是,那口逐渐变温的水“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瞬间又涨得通红,“你,我……抱歉,我不知道。” 静之微笑着摇摇头,“无妨,感觉好一些了嘛?” 林九不敢再看她,将水杯交还后,赶忙点头。 实际上,他的舌头此时正隐隐作痛,但再也不敢向她讨水了。 毕竟,他刚上车的时候,就看到她用那个水杯喝过了… 那他们岂不是…… 打住,不能想不能想。 …… 祠堂自古以来便是家族祭祀祖先、商议族内大事的重要场所。 而大多数祠堂都会选择修建在风水绝佳的山峰上,龙家祠堂自然也不会例外。 这会儿,一行人的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出繁华喧嚣的市区,一路向着郊外疾驰而去。 当车辆终于抵达目的地时,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红泥土路,一直延伸到那座被视为风水宝地的山峦脚下。 不巧的是,方才刚下过一场阵雨,使得原本就崎岖不平的路面变得更加泥泞不堪。 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地面又湿又滑,令人举步维艰。 无奈之下,大家只好纷纷下车,准备徒步登山前往龙家祠堂。 走在队伍中的静之,目光始终落在身旁的林九身上。 只见林九时不时地用手捂住腹部,脸色略显苍白,额头上还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担忧: “你真的没事?我看你这样子可不太对劲啊。” 难道除了胃部不适之外,他的肚子也开始闹别扭了不成? 面对静之的关心,林九强打起精神,紧紧盯着前方大帅的背影,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放心,我没事。” 其实他的肚子一阵紊乱,但此时此刻,他决不能承认自己的虚弱。 毕竟在昔日的情敌面前丢面子已经够难堪的了,如果再让静之看到自己这般狼狈模样,那可真是颜面扫地了。 此时的林九,万万没想到,再过一个多时辰,他会丢更大的脸…… 上山之前,看他这样儿,静之莫名觉得,应该去买点纸备着,于是在经过一间杂货铺时,她走了进去…… “喏,吃点山楂丸,甜的解辣,我看你一时半会好不了。” 林九还未说话,嘴巴里便被塞了一颗,手上又被塞了一小包山楂丸。 他下意识舌头一卷,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顿时盈满口腔。 他凝视着走到前头去,将山楂丸分与秋生和文才的静之,眼眸中流露出连他自身都未曾察觉的柔情。 “喂喂喂,刚刚我看师傅吃的明明比较大颗,为什么我的跟文才的才这么点?” 静之口中也含着一颗,她将丸子抵至颊侧,稍稍抬起下巴,向他俩伸出手,“不吃的话就还我!” 秋生拿出一颗,朝空中一抛,然后踮起脚尖,张嘴准确无误地接住,这才嘿嘿一笑,“吃吃吃,有免费的怎么不吃!” 文才挠挠头附和,“谢谢啊。” 静之朝秋生翻了个白眼,“你看看人家,你连句谢谢都没有。” 秋生冲了过去,一怼她的肩头,嗐了一声,“咱俩谁跟谁啊,说什么谢谢,多见外!” 林九今天莫名地看秋生不顺眼。 他疾走两步,用手中的手杖抽了一下秋生的小腿,“干什么!雨后路滑,别推推搡搡的。” …… 就在一行人都走到龙家祠堂门口时,大帅跟了上来,一脸狐疑地看着林九,“喂,豆豉英,你说我家祠堂有问题,是不是真的啊?” 林九微微一笑,并未因大帅对其专业的质疑而心生恼怒。 而是审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这才成竹在胸地说道: “以这里‘神仙泼水’的格局来说,这条村的人死了之后,一定不能土葬。” 秋生一脸疑惑:“师父,土葬的话会怎么样?” 静之悄悄凑到秋生侧边问:“你整日究竟随你师父学了些什么?” 秋生眼神闪烁不定,支吾两声后,本想着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 然而,当他的目光与静之那仿佛能够洞穿人心的双眸相遇时,瞬间像是被戳破了所有谎言一般,原本想的几个理由,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 秋生耷拉着脑袋,用手捂住嘴巴,压低声音对着静之说: “哎呀,好姐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好歹也给我留点儿面子吧。你放心,等回去之后,我肯定会好好学!” 正在此时,毫无征兆地,一根坚硬的手杖猛地戳在了秋生的脚背上,甚至还用力碾压了几下。 刹那间,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背传来。 秋生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痛呼声压下去。 紧接着,他以最快的速度向左侧挪动了一大步,与静之拉开了老远的距离。 此刻的秋生满心狐疑,暗自思忖道: 难道师父的后脑勺真的长了一双眼睛不成?怎么连这点小动作都能察觉到啊! 而另一边,林九却表现得若无其事,就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缓缓地挪开手杖,继续神态自若地和大帅交谈起来。 林九语气平静地说: “棺材碰到地,全家不吉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的棺材摆放方式定然不同寻常。” 大帅闻言,脸上露出一副“果然被你料中了”的尴尬笑容,随即大声呼唤手下: “来人,开门!” 第108章 林九闹肚子 随着两扇朱红色大门打开,一股常人见不到的阴气突然从里头窜了出来。 林九和静之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堂中间巨大的“龙”字。 然后众人的眼神,才被两侧用铁架吊起来的一个个棺材吸引。 “放得好,全部都被吊起来了。” 林九随口夸了一句,就迈着大步朝里走,他暗暗打量着这几口棺材,想找找那股阴气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就在这时,大堂最里面突然传来静之的呼喊声: “九叔,在这儿呢!” 林九一听,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等看到那口松了一边绳子、一头掉在地上的棺材时,他的眉毛都竖了起来,转头就问身后跟过来的大帅: “这里头躺着的是谁?” 大帅:“我老爸。” 林九朝棺材对面的静之招招手,让她过来,然后叹了口气,对大帅说: “已经变成僵尸了。” 大帅将信将疑的,赶忙叫来几个手下,对着斜着的棺材抬了抬下巴,“去!把盖子打开看看。” 这几个下属一听大帅他爸变成僵尸了,心里那叫一个害怕啊。 可是命令都下来了,谁敢不听啊,只好哆哆嗦嗦地凑了过去,一共 6 个人,3 个一边,去推那棺材盖子。 结果这 6 个人脸都憋得通红,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可那盖子就是纹丝不动。 林九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他双手抱在胸前,站在不远处,淡定地说: “棺材被尸气吸住了,大白天打不开的。” 这句话,仿佛是一句特赦,那六个人立马放手,给大帅敬了个礼,“报告大帅,打不开。” 然后纷纷四散开来。 见到这么悬的一幕,大帅信林九信了大半,他走近两步,看着那个棺材说: “喂,话说回来,我的病跟我老爸有什么关系啊?” “令尊的棺材沾到尸气,所以就变成僵尸了,你被他所伤,所以你就中尸毒了。” 就在这时,秋生跟抽风了似的,上前摸索着大帅的棺材,还调皮的吸吸鼻子,仿佛要把那棺材里的尸气吸走似的。 “啪!” 静之一巴掌扇到他头上,“喂,你有毛病啊,还玩!” 她又回头问林九,“那要怎么办呢?” 林九最近是越发看不得她与秋生亲近,于是一把扯过她的袖子往身后藏,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才对旁边的大帅建议道: “天黑之后,我们把他引出来,僵尸会先害亲人,所以他会追着你咬,到时候我们趁机抓住他,拔了他的牙,磨成粉给你喝……” 就在林九和大帅交谈的时候,他身后的静之和秋生蹲下身子,研究着地上那条断掉的麻绳。 按理说,这麻绳为了绑棺材,用的都是三指粗细的麻绳,怎么都不会轻易断掉的。 她捡起地上两节散开了花的麻绳,低声对秋生说: “你看这断裂的口子,像不像被刀割的?” 秋生接过一看,只见那麻绳断裂的位置平平整整的,一看就不是自然断裂。 他啊了一声,刚想告诉元帅,静之立马把他嘴捂住。 林九朝头对头的两人看了一眼,眉毛渐渐蹙紧。 “小点声,大帅肯定不会拿他父亲开玩笑,等这事儿完了,咱们再告诉阿九,问问他怎么处理。” 秋生点点头,往自己嘴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又嘻嘻一笑。 他耍贱的功夫实在一流,静之忍不住又给了他一巴掌。 于是两个人就在那儿打闹了起来。 林九眉头几乎拧成了个川字,刚想过去阻止,突然肚子一阵绞痛。 人在打闹,心在林九身上的静之,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她停下动作,马上凑了过去,“肚子痛?” 林九尴尬到了极点,他捂着肚子微微点点头,然后迅速别过脸,转头问大帅: “厕所在哪儿?” 静之叹口气,她就知道会这样。 于是从包里掏出手纸递给他。 林九接过手纸,朝大帅说的侧门一路小跑过去。 在他心道,威严和面子全都没了的时候,刚打开门—— 嘭嘭嘭! 几发打在门框上的子弹瞬间将他逼回屋内。 静之怒问大帅:“你什么意思?” 大帅摸了摸两撇油光水滑的胡子,奸笑了几声才说: “我怎么知道豆豉英是不是真的肚子痛啊,没治好我之前,谁都不准走!” 静之:“你!” 静之心想,他跟他弟弟阿威,可真是惯会使以权压人这一招,真是烦死了。 另一头。 林九此时肚子里像是翻江倒海一般闹腾不休。 他瞅准了机会,趁着她与大帅激烈斗嘴之际,迅速拿起一个痰盂,然后一溜烟儿地奔向角落里。 就在他刚刚准备解开裤子,以解燃眉之急的时候,却发现静之已然结束了和大帅之间的唇枪舌战,此刻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这突如其来的目光交汇让林九瞬间臊红了脸。 一旁的大帅见状,立刻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呦呵”,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嘴里还嚷嚷着:“嘿嘿,这下有好戏看喽!” 听到这话,静之气得直咬牙,她狠狠地瞪了大帅一眼后,便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很快,她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供桌上。 静之快步走上前去,将那张四四方方的桌面拆卸了下来,并迅速递到了林九面前,轻声说道: “别害羞啦,我会躲得远远的。” 说完,她便转身朝着斜对角走去,步伐果断,转眼间就远离了林九所在的位置,给他留出了足够的私人空间。 即便如此,林九的脸色依然如同熟透的苹果一般,毕竟这种情况着实让人尴尬不已。 而且这种事儿,越想憋越憋不住。 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传来,林九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拉起了肚子。 静之立马转过身去,幽幽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就把灵气也往他小腹处传一点了,这下来不及了。 就在这个当口,身后又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 “坏了,一定是因为刚刚的撒西米!” 是秋生慌乱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文才不停的哎呦叫,然后又是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 不过几秒,整个屋子顿时弥漫出一股臭味,静之立马抽出随身的帕子,掩住口鼻。 这会儿,她不知道那俩货搁哪儿拉呢,头也不敢回,只能快速扬声问道: “你们都中招了?” 文才虚着声音朝西北角的角落里喊:“静之姐,还有没有纸——不行了不行了,又来了!” 静之:“……啧。” 她竖起耳朵,以不时响起的屁声辨别二人方位,又问: “秋生,文才和你在一起吗?” 秋生吃得最多,这会儿正窜得不行,压根没空说话。 林九则是在心上人面前丢了脸,臊得不行,此时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死意,恨不得收拾收拾行李换个星球居住,哪里还敢说话。 文才看向右侧默不作声的两人,苦着脸朝角落里的静之说: “我们两个都跟师父在一起,你把纸丢过来吧,我接……师兄接……”。 话未说完,就看到他的师兄——秋生正疯狂摇头,此刻他蹲在一个瓷瓶上,拉到嘴唇都有些发白。 文才有些慌,于是将眼神投向唯一的救星——林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说: “你丢过来,师父会接住的!” 林九猛地瞪向他,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句mmp,恨不得提起裤子,当场给文才一个大逼斗。 文才说了好几句话,静之确定他方位后,将一大团纸揉成一团,手腕一抖,使了巧劲儿往后一丢。 林九就算拉到腿软,身手依旧迅速,他五指成爪,向外一捞,稳稳接住纸团,分两半递给了两个不成器的徒弟,表情又恢复成刚刚的心如死灰脸。 林九:……想骂人,想出走。 …… 整个祠堂大约有十几米长,斜线的话,按照勾股定理,怎么也有个二十几米远。 大帅看静之弱不经风的样子,没想到竟然可以把软绵绵的纸团掷出破空声,而且还没散开来,当下就确定了她是个高手。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天空,以及忙碌的师徒三人,心里开始慌了起来。 于是,三步一跳,五步一抖,流着虚汗,就凑到静之跟前,哆嗦着嘴皮子问: “喂,僵尸恐不恐怖啊?” 静之环着胸靠着柱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青面獠牙,力大无穷,一出来就要吸干你的血呀,你说恐不恐怖?” 静之的话给大帅吓得一阵腿脚发软,他转身快速看了那离他不过几米远的棺材一眼,“我,我不要待在这里了,我先出去,你们抓就好!” 话没说完,他三步并作两步就想从面前的侧门偷溜出去。 溜还没两步,静之眼疾手快,捡起地上那两节断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大帅绑在铁架子侧面,正对着他爹的棺材。 “跑什么,你还要引你爹出来了,你走了,他不出来怎么办?”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三人有些虚浮的脚步声,静之回头一看,林九三人皆白着嘴唇走了过来。 “你们好啦?” 林九完全不敢跟她对上视线,他将眼神凝在大帅身上,没好气地说: “我在这儿呢,你怕什么?” 静之附和,“对啊对啊,九叔道法高深,抓僵尸小菜一碟,你就消停会儿吧。” 说罢,她接过林九手上的黑外套,伸手就要捂上他的小腹。 手刚伸到半空,就被林九摁住,他隐晦的看了其他三人一眼,又压低声音问:“干什么?!” 静之眨眨眼睛,又指了指他身后的棺材说: “给你治治肚子嘛,不然等会僵尸出来了谁对付,我放火倒是快,但你们不是要拔他的牙吗?” 小腹的位置实在特殊,林九死活不肯,嘴里一直说着不用。 说没几下,他肚子又是一阵叽里咕噜叫。 “还来?” 静之有些惊讶,不过一秒,便化成深深的担忧。 这么拉下去可还得了。 就在她想追过去给他治治的时候,秋生和文才,已经扭开裤头的扣子冲了过去。 非礼勿视。 她啧了一声,赶紧转身回到老位置。 就在这时,大帅身前几步远的棺材,突然“嘭”的一声,盖子掀开了一条缝。 她还未转过身,那盖子突然就被里头的涌出来的尸气掀飞出去。 “诶诶诶,快放开我啊!” 第109章 师徒做戏&不要你的马蹄 大帅眼睁睁地看着他爸直挺挺的从棺材里立了起来。 不过他爸已经不是他印象里的父亲了,他现在的长相,倒是跟静之刚刚的描述差不多。 脸色发青,四只长牙都已经凸出到嘴巴外了,还有周身那一看就不祥的黑气。 大帅顿时吓得两股颤颤,本就因中尸毒流着冷汗的背,此时更是湿了个彻底。 “放,放开我!” 静之瞅见僵尸站了起来,哪还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 她麻溜地把帕子往脑后一系,“嗖”的一下就冲到了林九面前立起来的那块方桌前。 林九他们仨一看她这架势,吓得肚子都不闹腾了,手忙脚乱地收拾干净,哆哆嗦嗦地把裤子穿好。 林九两只手死死抓着桌面,和秋生、文才一起挪到了干净的地方,这才得空朝大帅喊了一嗓子: “僵尸会吸人气的,憋住气啊!” 大帅一听,赶忙闭紧嘴巴。 这边三个人也赶忙憋住气,就静之没憋。 她可是跟任发交过手,知道自己憋气也没啥用。 所以趁着二十来米外的僵尸还没追过来,她伸手在桌面侧边一按,一个侧翻就到了林九身边,然后一把搂住他的腰,脚一蹬旁边的柱子,“噌”的一下就跃上了对面的房梁。 那僵尸估计是吸了点大帅的血,动作还挺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房梁底下。 还好他还没进化成飞僵,这会儿只能在下面蹦跶,利爪一伸一伸的,意图去够在空中晃悠的四只脚丫子。 正憋气的秋生文才,大大松了口气,又忍不住为他们师父和静之担忧。 好在,这祠堂大的很,房梁也挺高。 那僵尸蹦了几下,见抓不到他们两个,便动着他那生锈的脑仁,不停地嗅着鼻子,开始四处搜寻起了猎物。 这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 静之趁林九专注看下头僵尸的动静时,一把将手摁到他小腹上,开始为他治疗。 “你——” 他惊恐回头看着静之,一手条件反射地去掰她的手。 下一秒,他的嘴就被静之捂住,她迅速凑到他耳边,用气声说: “事情从急,僵尸还需要你解决呢。” 林九知道她说的没错,犹豫了两秒,便放开了她的手。 只不过小腹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被她凑近的那只耳朵也红得滴血。 随着一股暖流从肚脐周边往里涌入,林九紧绷的小腹渐渐放松,刚才揪痛不止的感觉渐渐消失。 就在这时,林九突然感觉靠近她那边的耳垂,被轻柔的戳了一下。 他猛的一回头,就看到她来不及收回的食指和她讪讪的笑容。 林九压下眼睫,抿着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就在静之觉得林九害羞的样子,可爱到极点的时候,她对面的秋生和文才,不知是谁,突然放了个大臭屁。 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把已经走到大帅附近的僵尸又引了回来。 大帅一看,天助我也呀! 只见他笑得浑身乱颤,屁股像装了个电动马达一样不停地扭动着,脸上更是乐开了花。 还仰起头对着房梁上的静之和林九露出一副贱兮兮的表情,嘴巴咧得几乎能看到后槽牙。 这副模样让原本就憋着一肚子火的静之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手迅速伸进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摸索起来。 很快,她便从包中掏出了一根由文才刚刚送给她的弹弓,紧接着又拿出了在上山前购买的山楂丸,将其稳稳地放在弹弓的皮套上。 随着她用力一拉皮筋再松手,只听得“咻”的一声尖锐破空声响起,那颗山楂丸如同一颗出膛的子弹一般,直直地朝着大帅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山楂丸竟然分毫不差地击中了大帅的脑门。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此贪生怕死,尽管脑门上已经被打得发红,但他居然还是强忍着疼痛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就在她咬牙切齿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她的面前,两指间还夹着一颗大号的山楂丸。 是……她给林九买的那种。 嘿,阿九真是……有仇当场就报了! 她喜欢!! 静之乐滋滋地接过那颗大丸子,然后在大帅惊恐的眼神中,“上膛”——“瞄准”——“发射”!! “啊!” 大帅只觉得脑门一阵剧痛,这回实在憋不住了,惨叫出声。 “嗬——” 他这一泄气,大帅便发现了他的好大儿,当即便蹦着僵直的双腿,朝大帅那头赶去。 林九只是想教训教训他,这会儿赶紧拉开静之欲给他再次治疗的手,急声交代: “你呆在这别下去。” 边说着,他又朝对面喊,“你们两个好了没?” 秋生和文才此时肚子都被拉空了,皆有气无力的应他,“师父,好了~” 林九应声跳下房梁,他像只轻巧的猫儿一样,落地无声。 见他身手依旧利落,静之却还是忍不住担忧,毕竟她刚刚只给他传了一点灵力而已,“你行不行啊?” 行不行? 这句话,对一个男人来说,特别是一个中年男人,简直就是禁词。 林九悠悠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朝秋生文才呼喝一声,“人桥搭路!” 这两人与师父早就抓过多次僵尸,三人早已默契满满。 静之还没明白他那个眼神跟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秋生和文才一左一右,半跪在地,四手交叉握紧。 林九急速跑了两步,然后脚下一蹬他俩搭出的“人桥”,就朝廊道尽头扭打在一起的一人一尸飞了过去。 另一头。 大帅死死把住他爹大张着的嘴巴,身子不住往后仰,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脆弱的脖颈隐藏起来,不让他爹有可乘之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黑影如流星般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稳稳地坐在了僵尸的双肩上。 大帅见状,急忙松开双手,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确认安全距离后,那颗一直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才缓缓落回原位。 就在这时,突闻头顶上方闪过一句小声哔哔,“真是的,我看还是不行嘛……” 林九死死把着僵尸的头往后掰,此时他心里万分尴尬。 刚才那奋力一踩,究竟是谁脚下发软了啊?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本应一脚将这僵尸给直接踹飞出去的! 就在这时,秋生有些心虚地把绳子往上头的静之手上一扔,“接着!” 静之看林九的二弟就要遭殃,心中一紧,赶紧双脚夹住房梁,倒吊着身子接住麻绳两头,迅速往下一抛,准确无误地勒住僵尸脖颈。 见林九“翻身下马”,她紧紧把住绳子,往地面纵身一跃,利用自身重量,把僵尸往上吊去。 哪曾想,她对自己的体重估算失误。 她不仅没落地,一人一尸还在半空中来了个背靠背拥抱。 僵尸乐了。 还有这种好事?! 一想到能让他实力大增的香香就在他背后,他疯狂别过脸去,欲咬一口静之的脖颈,悬在半空的双脚也不停地扑腾着。 他这一扑腾,静之的身子也跟着左摇右晃起来。 眼看着她就要被咬到了,林九扯开嗓子大喊:“跳下来!” “秋生文才准备!” “是!” 随着静之两手一放,她轻巧落地,她的身后倒是同时传来一声闷响。 僵尸毫不意外地,一起落地了。 不过,还没等僵尸转过身去找他的香香,秋生和文才就已经一人抓住他的一条胳膊,使劲儿往后掰。 秋生和文才刚刚才拉完肚子,现在更是虚弱得很,随着僵尸的挣扎,他俩也跟着僵尸不停地左右移动着。 林九一咬牙,一个翻身跳到僵尸身后,紧紧抱住他的双肩,“静之,快点儿,拔掉他的牙!” 看着这三个人那苍白的脸色,她就知道事情很紧急,赶忙从自己的布口袋里找工具。 “没有镊子!” 她也没想到自己还要干牙医的活儿,包里除了吃的、纸巾和一些日常必需品,其他啥都没有。 文才哭丧着脸,赶紧喊道:“我包里有根矬子,用那根!” “哦哦!” 她赶紧跑过去,一把抽出那根长长的矬子一横,就开始咯吱咯吱地给僵尸磨牙。 “哎呀,别乱动!” 这三个人估计拉得有点虚脱了,现在除了能制住僵尸,可真是没力气按住他让他别动了。 静之一跺脚,转头朝着杵在旁边像根柱子似的大帅喊: “快过来接住,你傻愣着干啥呢!” 随着四个人不停地移动,那磨下来的细碎牙粉撒得满地都是。 大帅怕死得要命,竟然直接伸出舌头去舔地上那一小撮一小撮白色的牙粉。 可惜,这四个人移动得太厉害了,那些牙粉早就随着他们的动作,被扬得四处都是。 静之:“啊,没牙了!” 仿佛听到了特赦,秋生和文才松开了早就酸软到不行的胳膊,任那僵尸逃窜到大帅身后。 那僵尸仿佛知道咬一口眼前的好大儿,就能让他“重振雄风”,于是不停地拿牙龈啃着大帅的脖子。 啃了半天,除了给大帅糊上一脖子腥臭的口水,硬是没破一点皮。 林九:“静之,把手杖拿来,让我毁了他!” 静之立马跑到墙边,将他的黑色手杖拿来。 这时,大帅却不干了,“不行,他可是我亲爸爸!” 就在静之暗自感慨:小人也有真感情的时候。 下一秒,大帅接下来的话立马推翻了她的想法。 大帅嚷嚷道:“他没了,我怎么办啊,我会不会变僵尸啊?” 得,人家的第一想法还是保自己。 她忍不住指了指大帅身后的僵尸,“别以为没牙他就没办法杀了你,他的爪子可更厉害,一爪子就能插死你!” 话音刚落,大帅瞬间一个闪身,躲到一边去。 林九趁机拿过他的手杖一扭,抽出隐藏其中的桃木棍。 只见那棍子尾端被削得尖尖的,随着林九大力一掷,那棍子直接穿透僵尸心口。 秋生和文才趁机掏出随身携带的糯米,朝僵尸扬了过去。 阴阳相触,相生相克,一瞬间火花四溅。 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响,僵尸顿时停止挣扎,直挺挺地朝后倒了下去。 他们露这一手,把大帅直接震在原地。 他没想到豆豉英跟这几个徒弟,竟然都是有真本事的人。 但是他的病没治好,牙又没了,大帅顿感人生无望。 一路返程皆阴沉着脸。 …… 刚一回大帅府,大帅就忍不住了。 “来人,把他们拉出去枪毙!”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林九一把拉住暴怒的静之往身后藏了藏,面色十分淡定地朝大帅说: “别着急,我听说广西腾腾镇有僵尸出现,只要你放了我们,我们就去寻牙回来给你治病。” 大帅垂眸思索了一会儿, 朝林九和静之扬了扬下巴说:“你们两个去,让他俩留下。” 他邪邪一笑,豆豉英这个人心眼多的很,万一他跑了,他可是没地方找人去。 再说了,广西那地儿可是其他军阀的地盘,他的手可伸不到那儿去。 怕林九不答应似的,他俯下身子,掏出腰间别的枪,朝秋生和文才比了比说: “三天之内,他俩要是回不来的话,你们就死!” 就在这时,静之在林九身后默默写了几个字。 林九被她轻柔的动作,划拉得浑身僵硬的同时,也辨认出了她写的两个字——“女人。” 林九顿时想起米其莲身边那个带着一身鬼气的女人,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大帅还以为他怕了,从鼻间哼哼笑了几声,等待着他们的决定。 林九转过身,暗暗朝两个徒弟打了个手势。 秋生文才心领神会。 秋生一副恨不得林九赶紧去的样子,边吐槽他师父的罪行,边不着痕迹打量大帅的脸色: “师父,你尽管去吧,我们两个死又有何足惜,反正我们两个吃饭,永远也是吃你的剩饭!” 文才这回脑瓜子倒是也机灵了,他跟着埋怨一句:“洗澡用你的剩水!” 秋生看大帅嘴边的笑容越咧越大,于是加大火力输出: “我们两个死了,只不过是死了两条狗!” 文才附和:“什么狗,连狗都不如啊,跟跳蚤差不多!” 文才心想,这样贬一贬自己在林九心目中的地位,那大帅应该就不会放心让林九出去了吧…… 毕竟,刚刚他师父的手势,是“交换”的意思。 没想到,大帅人品不行,心眼倒是蛮多的。 这会儿,他皱着眉头,手指不紧不慢地敲着椅子的扶手,半信半疑看着他们四人。 就在这时,静之站了出来,她手上拿了四颗白色丸子。 “呐,这里四颗药,咱们一人一颗,吃掉吧。” 她幽幽地看了四人一眼,率先拿起一粒塞进嘴里。 林九三人毫不犹豫,各拿了一颗吃了下去。 秋生舌头一绕,“这什么啊?甜甜的。” 静之笑眯眯地告诉他: “这是我自己配的毒药,是最阴最毒的化骨断魂散,三天之内没有解药的话,就会毒发身亡!” 秋生和文才吓得脸色煞白,当下一个捂嘴,一个抠嗓子眼儿,就连林九都铁青着脸看着她。 大帅:“是不是真的啊?” 静之慢悠悠地走过去,一手靠着他的椅背,另外一手,两指夹着同样的一颗白色丸子伸到他嘴边,“要不……您尝尝是不是真的?” 大帅一副“你要毒死我”的表情,身子紧紧贴着椅背,避开那颗药,有些气急败坏地朝门口的卫兵说: “搜她身,看有没有解药!” “是!” 静之高举双手,任他们搜着。 就在这时,一卫兵从她包里搜出了一个一小包粉末状的东西,递给大帅,“报告大帅,是有包解药。” 大帅接过解药,揣到自己兜里。 见林九的把柄被自己抓住了,他坏笑着朝林九扬扬手,“你去吧。” 静之一脸开心,朝秋生和文才二人做了个鬼脸说:“我们走喽。” 就在这时,秋生唉声叹气地说: “师父就好了,逃出生天,咱们两个就留在这里毒发身亡吧。” 文才咵嚓一声,直接坐到地上,“是啊,反正三天后,他要是不回来,不仅我们要死,大帅……你也要尸毒发作变僵尸了,那滋味我体验过,又痒又舒服的,你可千万别怕啊。” 秋生见大帅摸了摸脖子,一脸后怕,他双手一拍,恍然大悟道: “对啊,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击杀你这只僵尸了。” 边说着,他还往大帅的心口戳了戳。 大帅一把拍下他的手,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起不久前林九击杀他爸的那一幕,于是死死捂住自己的心口。 秋生嘿嘿一笑,“到时候,我师父哪里管得了我们的死活,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接收这一切,包括他以前失去的人……” 话未尽,大帅立马就想到他好不容易从豆豉英手里抢到的亲亲老婆,于是赶紧扬手把朝外走的林九和静之唤了回来,“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他们两个去!” 就在这时,林九还顺势拱一把火,他拍了拍秋生的肩膀说:“我知道就算你们找不到僵尸,也会回来救我们的。” 秋生转头问文才:“你会不会?” 文才有些迷茫地挠了挠头:“你呢?” 秋生哈哈一声,“当然不会!” 说罢,就朝外头快步走去。 林九在后头怒骂:“臭小子!” 见二人都走了,且师徒好似离了心,大帅这回爽了。 他哈哈大笑,并怼了怼林九的肩膀说:“看来,你收的徒弟,也不怎么样嘛。” 林九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脸色阴沉。 林九越不爽,大帅就越开心。 他“龙心大悦”,当即一拍手,叫卫兵带着二人去后院住下,还一人安排了两个小兵在他们房门前站岗。 说是站岗,其实就是监视。 大帅知道他们都服了毒,既是瓮中之鳖,他倒是没有阻止二人相见。 于是静之大咧咧拿着那盒老婆饼,来到了林九房间。 林九倒是神速,他可能是觉得昨晚拉了一宿,身上有些味道,这会儿倒是清洁完毕,终于脱下了他那身燕尾服,换上了他的白褂子。 静之一进门,就立刻把两扇门板合上。 刚把饼放桌上,想跟林九商量商量那女人的事儿,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警惕地站起身子,背部贴着墙问:“谁?” 林九也跟着站起身子,一脸戒备。 他心中暗忖:难道刚刚没骗过大帅? “是我啊,念英。” 静之和林九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林九缓缓坐下,朝静之一扬手,示意开门。 静之微微颔首,刚打开门,便发现走廊的尽头,那米其莲就坐在对面房间,脸上带着还来不及收回的笑容。 静之的眉头不禁渐渐地皱了起来,她迅速将自己的视线从米其莲身上收回来,重新聚焦到眼前站着的念英脸上,“什么事?” 念英举了举手中叠得高高,削得整整齐齐的马蹄,笑着说: “我姐姐特地削的马蹄,给正英师父吃的。” 听到这话,静之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的林九。 却见他僵在座位上没有了动作,她暗哼了一声,才转过头来面对念英。 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同时伸出手轻轻地将那碟子马蹄往回推了推,并且故意抬高声音说道: “马蹄性寒,我……爹拉了一宿肚子,吃不了这个,你端回去吧!” 她的余光瞄到对面的米其莲震惊的脸色,不由暗暗一笑。 这女人怀着孕呢,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未免太过分了。 念英同样震惊不已,她瞪大了眼睛看看静之,再看看林九,“你,你爹?” 静之走了过去,将手搭在林九肩膀上,“怎么,难道不像吗?” 念英嘴里那句“一点都不像”实在说不出口,只能讪笑一下,又好奇地问: “正英师父什么时候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静之坐了下来,幽幽看了对面一眼,又提高音量说: “你又没问……我娘出远门了,叫我要看好我爹,她临走前可是交代过我了,叫我别让我爹给不相干的女人勾搭走,不然啊,她回去可是会打断我的腿。” 对面的米其莲见林九没反驳,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师兄结婚居然没有告诉她,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而且,看对面那小子的脸,“他”应当已经成年了。 所以英哥这是在她嫁人后,就直接娶妻了吗? 果然,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男人也是! 米其莲脸臭得不行,瞪了静之一眼,立马将念英唤了回去。 她生气了,静之倒是开心了。 她掩住门扇,隔绝了林九朝外看的视线,还伸出头,调皮地朝对面吐了吐舌头。 米其莲气得不行,嘭的一声把门大力关上。 静之无所谓地摇摇头,也把门闭紧。 哼!她才生气呢! 第110章 这饼,一点都不甜。 “还看!你是不是很想吃?” 静之一脸不悦地看着林九,细细的眉毛拧得都快打结了。 “……没有。” 静之一跺脚,“你犹豫了!” 林九莫名有些慌,他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 “我真不想吃。” 静之凝视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说的是真的。 她面色稍缓,脚一勾桌子底下的圆凳,坐了下来,小声哔哔,“这还差不多。” 林九俯下身子小声问:“刚刚你看清莲妹身边那个女人没有?” 静之脸色又是一黑,“她已经结婚了,你再叫她莲妹是不是不太合适?” 每次他一说莲妹这两个字,她的心口就是一阵酸痛。 静之垂下眼睫,默默把老婆饼往自己的方向拢了拢。 他让她生气了,才不想给他吃。 林九看着她的发旋,紧了紧手,好险没一把握住她捏紧的拳头安慰。 两人此刻都知道正事要紧,于是各自压了压心里头异样的情绪,几乎是同时开口。 “我……” “你……” “你先说。” *2 林九非常有绅士风度的一并手,示意一下静之,“你说吧。” 静之深呼吸一口气,“看到了,她身上有婴灵的气息,不过不像之前缠着我的那几个小鬼,那股气,很……暴虐。” 林九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我也看出来了,她身上鬼气很浓,双眉之间黑气萦绕,若不是被鬼缠,便是死劫将至。” “……你怕她影响到米其莲?” 林九一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先别说她了。” 静之闷闷不乐地低下头,“为什么不说,你明明就放不下她。” 林九突然开口:“静之,她已嫁人……” 他顿了一下,伸出双手撑直她的肩膀,微微低下头对上她的视线,轻声对她说道: “你之前问的问题,等此间事了,我再回答你好不好?” 静之愣了得有五秒。 突然,她无神的双眼迸出耀眼的光芒,静之有些难以置信,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真,真的吗?” 边说着,她甚至想拉一下他的手确认。 才刚上手,林九立马把手撤回。 仿佛被她眼里的亮光闪到,他想挪开视线,但是心知不能再让她消沉下去了,于是顶住她火热的视线,直视她,微微点了点头。 “好好好!” 静之收回蠢蠢欲动的手,乖乖地将之放在自己膝盖上,她的心跳此时快到不行。 一时之间,喜得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此时此刻,作为盯人狂魔的静之,竟被林九那柔和的眼神看得有些害羞了。 她率先错开视线,绕着手中老婆饼上的细麻绳,眼神往下直直盯着他凸起的喉结,吞吞吐吐地说: “那,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喉结突然上下滑动了一下,然后轻轻颤动着,紧接着,是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 刚说一个字,外头就传来米其莲痛苦的哀嚎声。 “啊……好痛啊!” 二人对视一眼,“难道被我气到动胎气了?不至于吧。” “……去看看!” 静之看了一眼立马去开门的林九,幽幽地跟着在他后头说: “你很关心她?” 林九脚步一顿,还没说什么,静之就自己圆了回来,“好啦好啦,我不问,我等你的答案。” 她不想从他口中听到任何有关米其莲的事情了。 毕竟米其莲是他青梅竹马的师妹,是他的白月光,她实在是不敢赌。 两人本想从前头走廊穿过去看看,结果门口的士兵双枪一搭,拒绝得明明白白。 二人退回,静之指了指后门。 开门一看,后门正对后山,不知是换班,还是士兵偷懒去了,暂时无人把守。 他们猫着腰一路小跑过去,来到米其莲房间的后窗外。 悄悄撩开那百叶窗一看,静之顿时有些想吐。 只见那个女人端着一盅好似猪脑的东西,正喂着米其莲吃着。 以她极好的视力来看,她能保证,那盅白色脑状物,还在一跳一跳的。 该不会……真是谁的脑子被活剜了吧? 而她身边的林九,看到的则是被放在梳妆台下的恶婴。 更糟糕的是,那恶婴蒙眼的红布和身上的朱砂细绳皆被拆开了。 两人刚看这么几眼,里头那女人好似发现他们,猛地一转头。 林九赶紧放下百叶窗,扯着静之一路小跑返回。 此时,林九的房间内,门窗紧闭。 林九压低嗓子,有些不解地说:“遭了,恶婴怎么会被她拿到了?” 静之:“是你之前放义庄那三尊其中一个啊?” 林九点点头,心下明了,那个女人肯定是被恶婴控制了。 “看来,恶婴是想要借莲……小莲的肚子转世。” 静之紧抿着嘴巴,不是莲妹,就是小莲。 小莲她也不想听。 林九一看她便秘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有些尴尬,但是不叫小莲的话,他也不知道能叫什么了。 毕竟,小莲也是个受害人…… 虽昔日情意不再,但师兄妹之间的感情还是有的。 林九思考了一会儿, 立马拿出信纸开始写信。 “你想出方法了?” 她的声音莫名消沉。 林九救人心切,一时竟未听出来,他边写边说: “对付灵婴,蔗姑的方法比我多。大帅其实主要看管的是我,你应该是可以出去的,你拿着这封信去找她,她看到之后就会赶过来的。” “…………” 她静默了许久,脸色冷得不能再冷。 臭林九! 叫她去找她以前的情敌来救她现在的情敌? 亏他想得出来。 但她心知那恶婴不收的话,会害了更多性命。 无奈之下,只能强迫自己挤了声“好”出来。 林九写完信,刚想从怀里拿出蔗姑送给他的怀表给她,乍一抬头,看清她脸色的同时,默默又把那个怀表收了起来。 给她的话,她会气疯的吧…… 他拿着信欲言又止,“你……” 静之夺过信纸塞进怀里,冷冷地说:“我知道了,我会去。” 话刚说完,她就觉得自己甚是可笑。 心情差到极点,静之提着那袋老婆饼,快速起身,挪开椅子就朝外走。 林九看到她淡漠的眼神内心猛的一揪,快走两步扯住她的袖子。 两人站了许久,皆不开口。 静之是心累。 林九则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他以前确实对小莲有情。 她话中带刺,“再不让我去,你的旧情人就要生了。” 林九眉头越皱越紧,捏着她袖子的指节渐渐发白。 半晌,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饿了,饼不是要给我吃的吗?” 静之抬眸,满眼复杂地看着他,语气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还吃得下吗?” 她的神情仿佛在问,你吃得下三个女人吗? 林九从她手里接过老婆饼,思量了许久,才缓缓地说:“我从未喜欢过蔗姑。” 静之后退一步,自嘲地笑了笑。 他只否认了一个呢。 至于另一个……他的不否认就是答案。 “我知道了,你吃吧,我……走了。” 静之用力拂开他的手,打开后门。 本想直接走掉,余光却又瞄到他苍白的唇色。 她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真发贱,一边转身回去,一手将愣住了的林九狠狠摁在墙上。 她低头死死咬住他的肩膀,另一手却轻轻向下,把自己身上仅存的一点灵力,一股脑传入他的腹中。 林九没躲。 仿佛能感知到她的情绪,他犹豫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静之突然松口,冷冷地说:“……别碰我。” 林九的手僵在半空,这还是……她第一次拒绝他的靠近呢。 又站了一会儿,待到她体内灵力耗尽,这才放开他,快步走出后门,从二楼一跃而下。 林九感受着腹部温热灵力的流动,心头却是跟破了个大口子似的,寒风呼呼地往里吹。 他想,他的答案,她是不是也不屑听了…… 林九坐了下来,轻轻挑开手中老婆饼的麻绳,将油纸掀开。 里头的饼,几乎稀碎,就只有两块完好的。 他想,她当时应该是气极了吧,跟刚刚一样。 林九抖落那些稀碎的饼屑,将那两块完好的饼捡出来,用帕子包好。 这才捻起一小块四分五裂的饼往嘴里塞去。 咀嚼几下,他扯了扯嘴角。 这饼,一点都不甜。 有些发苦呢…… 第111章 静之又遇蔗姑 得亏蔗姑所在的庙离他们这儿不远。 静之借了念英的自行车,化悲愤为力量,一路狂踩,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蔗姑的庙门口。 蔗姑这几天心情也是烦闷得不行。 此时此刻,她靠在门口,拿出一盒烟,熟练地敲敲烟盒屁股,抖出一根后,夹起那根烟叼住。 刚点上火,吸了一口,就看到静之奔过来的身影。 她两指一夹嘴边的烟,站直身体,刚想说两句话调侃调侃她。 却不曾想,静之直接大力冲进她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一向大大咧咧的蔗姑整不会了。 她无措地夹着烟高举双手,任静之搂着她的脖子哭,边磕磕巴巴问: “你,你怎么了?” 静之没理她,只是又嚎了许久,这才掏出包里的纸擤了擤鼻涕。 然后掏出怀里的信递给蔗姑。 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鼻子塞住了,“林九叫我给你的。” 听到“林九”二字,蔗姑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吵架了?” 蔗姑边说着,把手上的烟往墙上一挤,烟头的火星瞬间熄灭,只留下淡淡的烟味,萦绕在二人身旁。 她打开信封,把信纸掏了出来。 静之拿红肿的眼睛看着蔗姑,闻到那股烟味,莫名就想到林九,于是嘴一撇,又想哭。 蔗姑余光看到,眉头一皱,从怀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 “……要不,来一根?” 她这一看就是情伤。 她师兄可真是好样的。 猫妖也能搞到人家痛哭流涕,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抽烟……我想吃糖,你有吗?” 蔗姑有些无语,但还是带着她来到供桌前,拿起其他香客放在供桌上的酥糖拆开,递给她一颗。 静之抽噎着,打开糖纸,把糖吃进嘴里,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跟蔗姑说起了前因后果。 刚说完,蔗姑立马走到神像后头,来到放灵婴的柜前查看。 她一手磨蹭着下巴,一手数了数灵婴的数量,突然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哎呀,还真是少了一个,什么时候少的,我怎么不知道?” 静之这回也哭一场了,心中的阴郁去了不少,她知道正事要紧,于是赶紧问蔗姑: “有什么办法把灵婴引出来?” 蔗姑见她这么快就走出情伤,倒真是有些惊讶。 她试探性又问了一句:“真的不抽一根?” 她可以陪一根的,真的。 静之摇摇头,将伸到眼前的烟盒推了回去,“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而已,他……没做错。” 毕竟秋生和文才走了,他没人可用了。 蔗姑一下就明白,这个“他”肯定是指林九。 “哎呀,灵婴嘛,都是小孩子,就爱凑热闹,我带几个灵婴过去那边玩,引它出来不就行咯!” 刚说完正事,她又八卦的诶诶两声,凑近一问:“你们……闹矛盾啦?” 静之深深叹了口气,抬眸瞅了她一眼,“你是要看我的笑话的吗?” 蔗姑赶紧摆摆手,“哪里有,我就是好奇,你一猫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会给他搞到痛哭流涕?” 静之:“……你知道他跟米其莲的事儿吗?” 蔗姑身子一僵,缓了好一会儿,才嘁了一声。 像是在掩饰什么,敲了敲烟盒,又抽出一根夹在手里,却是没点火。 她怕静之闻到烟味又哭,她可最受不了别人哭了。 蔗姑靠着门框,望着门外的浮云,长长叹了口气,思绪瞬间拉回了十几年前: “怎么不知道,我是他求道路上救的,那一路,他不知道暗暗红了多少次眼眶,我小时候好奇,便问了。” 蔗姑突然笑了一声,朝右边怼了怼静之的肩膀说: “他年轻的时候啊,还真是有些小帅,人又温柔,我一问,他便都跟我说了,只不过后来修了道,人越变越严肃了。” 十几年了,连蔗姑自己都不知道,她对林九到底是感激,还是爱情。 反正无所谓了,她已经决定放下了,也算是放过自己。 然而,面前这个女人明显放不下。 静之:“……他说了什么?” 蔗姑有些讶异她的问题,又有些了然。 毕竟凭林九现在的性格,应该是不会拿自己以前的丑事出来说的,多丢面子。 不过看静之现在这副颓然的模样,她不得不拿出来说一说。 也许是上回不小心整到她,也或许是因为静之帮她的那两次,反正她现在对静之是好感大于情敌之间的排斥的。 “他跟他的莲妹从小一起长大,他太害羞,一直没告白,结果心上人被那个龙大帅直接勾走,而他一气之下,选择上山修道……” 静之愁得眉毛都快成波浪型了,她悠悠说着:“他现在不也是这样吗?” 边说着,她又小小声忿忿吐槽道:“他甚至都没承认不喜欢米其莲……” 蔗姑也是修道之人,更何况话就在耳边,她哪里听不到。 于是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可怜了。 得亏她决定放弃了,不然心累的人就变成她了。 于是蔗姑又把烟朝静之递了递,“抽一根吧,别信什么女人不能抽烟的鬼话,抽烟解千愁。” 静之将信将疑看了她一眼,这回她没有拒绝,将烟接了过来,还学着蔗姑刚刚的样子把烟叼进嘴里。 然后愣愣地看着她。 蔗姑啧了一声,觉得她跟个老妈子似的,管她的心情,这姑娘抽烟,她还要帮她点火。 随着火柴唰了一声响,烟头燃起火星,瞬间又暗淡下来。 蔗姑:“……你倒是往里吸一口,要灭了。” 静之照做,下一秒,她就被香烟浓烈的味道呛到。 于是赶紧拿出嘴里的烟,捂住胸口猛咳了好几声,才渐渐缓了下来。 她啧巴两下嘴,实在不习惯这个味道,有些委屈地对蔗姑说: “呛……我还是想吃糖。” 蔗姑:“……你到底几岁?” 静之无辜脸:“一百五十三岁。” 蔗姑斜眼看她,“……切,鬼才信。” 话虽这样说着,她立刻抽掉静之手里的烟,丢到地上碾灭,然后快步走进屋里,把整包酥糖递给她。 “呐,吃着吧,我去收拾灵婴,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 静之双手捧着糖,乖乖点了两下头答应,“好。” 她乖巧的样子,不由让蔗姑多看了两眼。 蔗姑心中暗道:她师兄莫不是瞎了眼,这姑娘的性子,难道不比那个爱慕虚荣,朝三暮四的米其莲好吗? 难道,青梅的杀伤力…真的那么大? …… 第112章 红白双煞 郊外的道路崎岖不平,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洞。 静之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些障碍似的,骑着两轮自行车一路疾驰而过。 她心里虽然还在生林九的气,但一想到大帅和那个被恶婴控制的女人可能会对他不利,就恨不得立刻飞到林九身边去。 反观蔗姑这边,情况可就没那么乐观了。 她费力地蹬着三轮车,车上还载满了沉甸甸的灵婴塑像。 每一次踩踏都让她感到无比吃力,汗水顺着额头不断流淌而下。 “喂,你等等我啊!你那是跑车,我这是牛车啊!” 蔗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朝着前面的静之大喊。 静之听到声音后回过头来,看到蔗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连忙捏住手刹,同时用脚撑住地面,稳住了车子。 “你快点嘛!”静之急切地催促道。 蔗姑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快要废掉了,心里不禁暗暗叫苦。 她对静之翻了个白眼,索性放慢了速度,最后甚至慢慢地停了下来。 “歇会儿吧,嗬……我不行了!”蔗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气来,看着静之不解地问道: “林正英那样对你,你还这么着急去救他呀?” 静之轻轻地抿了下嘴唇,嘴里含着的那颗糖果散发出丝丝甜蜜的味道。 这股甜意在她舌尖蔓延开来,似乎真的能够减轻一些她内心深处的烦闷。 沉默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说道: “……走嘛,我不放心。” 蔗姑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姑娘,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疼惜。 嘴里虽然还在不停地嘟囔着:“真是只傻猫啊!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但那只脚却已经迅速地踩到了脚踏板上。 “等等!蔗姑,我好像闻到一股香味儿……嗯,像是红烧肉的味道。” 静之用手轻轻揉了揉自己那挺翘的鼻头,满脸狐疑地说道。 经她这么一提醒,蔗姑也情不自禁地抽动了几下鼻子。 然而,她却摇着头反驳道:“不对,这分明是椒盐鸡屁股的味道!” 两人面面相觑,突然间都警觉起来。 她们心里清楚得很,这里可是荒无人烟的郊外,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诱人的美食香气飘来呢? 就在此时,晴朗明媚的天空毫无征兆地变得灰暗起来。 原本清晰可见的前方道路也瞬间被一层淡淡的烟雾所笼罩。 她俩迅速下了车,背靠背站在一起,然后又双双转过头,紧张地向来时路望去。 不料,后头也已经笼罩起了一层薄雾。 静之心中暗自诧异,莫名不敢大声说话,“怎么回事?” 蔗姑小声嘀咕真是倒霉,这才回应她一句,“碰到脏东西了。” 尚未想出应对之法,耳畔忽地传来阵阵唢呐之声。 仔细聆听,左侧是拖沓冗长的悲泣,右侧是短促欢快的奏鸣,其间还夹杂着阵阵刺耳的镲片撞击声。 静之原本清亮的眼神逐渐变得恍惚,双脚不由自主地朝着右侧挪动。 才迈出一步,手臂便被蔗姑紧紧抓住,“快捂住耳朵,别听!” 真是要命! 这时候越是耳聪目明,越是心中有所期盼,就越容易受到鬼乐影响。 被蔗姑这一扯,静之立马醒神过来。 她赶忙捂住耳朵,企图阻隔那犹如魔音灌耳、能扰乱人神智的敲击。 耳朵虽已捂住,五感之中的视力却愈发敏锐起来。 她目光如炬,警惕地朝着右侧望去。 只见前方那片茂密的丛林,被一层浓厚得几乎化不开的烟雾所笼罩。 紧接着,一群身穿红衣的引路人如同鬼魅一般,从那弥漫的烟雾之中猛地冲了出来! 仅仅过了几秒钟,一顶红色的喜轿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顶喜轿的前头围着一圈红色的薄纱。 随着抬轿人的脚步移动,那薄纱也轻轻摇曳起来,使得坐在里面的女人身影时隐时现。 透过朦胧的薄纱,静之隐约看见那个女人正双手交叉于胸前。 她那双修长而又尖利的指甲格外引人注目,上面涂满了正红色的指甲油。 这本应是象征着喜庆的色彩,但此刻落在静之眼中,却只让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 这些指甲,看上去竟比她见过的僵尸还要尖利几分,仿佛随时都会刺破血肉。 再看那女人身上穿着的喜袍,猩红如血。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那张面容却呈现出一种诡异至极的苍白。 更让人觉得惊悚的是,她苍白的嘴唇中间突兀地点缀着一点鲜红的口红,犹如一朵盛开在雪地里的红梅,娇艳欲滴却透着丝丝邪气。 她的双眼一眨不眨,直勾勾地死盯着看过来的静之,那眼神空洞无物,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怨念与恶意。 静之心中暗叫不好,心想这女鬼最为擅长施展迷惑人心的法术。 于是她赶忙挪开自己的视线,迅速转过头去朝着左边张望过去。 可谁曾想,这一眼看过去,却是让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到了极点。 左边更是诡异至极。 人还未到,飘洒在空中的黄纸,已经飞落到静之眼前。 视线穿过那层飘舞着的黄纸,一具黑色的棺材突兀的出现在静之眼中。 更为诡异的是,一个穿蓑衣带斗笠的白衣女子双腿叉开,直直坐在那棺材上。 就算她历经几世,也从未见过哪个地方有这种习俗。 此时,那女子的姿势,跟刚刚的红衣新娘如出一辙,只是她交叉的手,手上的指甲为诡异的白色。 唇上的一点却不是如血一般的红色了,而是浓如墨的黑。 与那红衣女子相同的一点。 便是她看静之的眼神。 直勾勾的,阴森森的,毫无一点人气。 看得静之不禁一个哆嗦。 搞什么? 红白喜事交汇,这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儿吗? 亏她还大咧咧的盯着看,蔗姑此刻表情已经凝重到不行。 红白双煞,是阴间最厉害的两种小鬼。 “红煞”代表因喜事而意外死亡的灵魂。 “白煞”则代表青年意外遭遇死亡的灵魂。 这两种灵魂是怨气最重的。 喜和丧本来就是两种最极端的情绪,而大喜大悲两两相遇便会产生强大的能量。 此时的蔗姑,只能暗暗祈祷,这两只小鬼不是冲她们来的了。 “闭上眼睛,别看别听!” 说罢,她也一同闭眼,手掐诀,口中默诵咒语。 ……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漫长而难熬。 在经过了不知多久之后,两边那喧闹的喜乐与悲戚的丧乐都渐渐停歇下来,就连先前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也彻底消失无踪,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静之甚至只能听到她和蔗姑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这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持续了很久,静之和蔗姑皆苦苦忍耐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在又熬过了一段难捱的时间后,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几乎同时睁开了双眼。 然而,就在她们睁眼的那一瞬间,却双双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浑身一颤。 只见左右两边原本应该离去的引路人此刻正离她们一步之遥,还朝着她们咧开嘴,露出诡异的笑容。 静之仅仅瞥了一眼,便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直达头顶。 紧接着,她只感觉眼前一阵恍惚,待再次回过神来时,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轿中! 之前飘荡在前方的薄纱已经不见,这轿子六个面被围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两侧的开的小窗。 发生了何事? 刚才坐在里面的女鬼为何不见了踪影。 静之顿感毛骨悚然。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外望去。 待看清楚后,她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只见那白衣女鬼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红衣女鬼则以刚才白衣女鬼的姿态,端端坐在轿子前。 她的身下……竟然是棺材? 棺材已经撑到了花轿下面了?! 就在她意识到自己处于何种境地之时,抬棺之人突然加快步伐,向前狂奔而去。 静之被这一晃,又被晃进了轿子里。 必须出去! 这是她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虽然她不知道这群鬼魂要将她带往何处,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她不停地用脚踢着四周的木质轿面。 按常理来说,她的力气颇大,像这样薄薄的木板,平时早就被她踹烂了。 然而今日,这看似脆弱的花轿,任凭她如何踹动,却依旧巍然不动。 只是在她踹动的过程中,窗外不断泛起一阵阵红光。 静之见蛮力没用,于是停止无用的挣扎。 她捏着袖子的一个小角,小心翼翼地伸出窗外。 这衣角一碰上那红光,就跟被腐蚀了似的,眨眼间就变得黑乎乎的,而且还有往里头蔓延的势头。 静之反应那叫一个快,一把扯下变黑的袖口就扔了出去。 就在这时,她脚底下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击声,还有蔗姑那闷闷的声音: “你是不是在上面啊?” 静之眼前一亮。 可不是嘛,蔗姑也是修道的,这种诡异的情况,她肯定有办法,于是赶忙回应: “是,我看到了!你在棺材里面?棺材在花轿下面呢,你有没有办法上来?” 蔗姑:“你快破轿出去,我才能出去!” 静之有些尴尬,“出不去,我没灵力了,外头有红光,有腐蚀性!” 蔗姑一下被噎住了,棺材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她每呼吸一下,里头的二氧化碳就多一些,温度也升高了,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是缺氧的征兆! 她咬咬牙,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将棺材盖子一点一点撬开。 “让开一点!” “哦哦,好!” 静之赶紧把身体紧贴在轿壁上,好让蔗姑从下面的棺材里爬上来。 蔗姑只瞅了一眼窗外,就知道那是小鬼的鬼气屏障。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哗哗哗”的踩水声。 静之从另一个窗口往外一看,好家伙,这些鬼物正抬着她们往水里走呢。 它们这是想直接把她俩淹死啊?! “蔗姑!看外头!” 蔗姑敏锐地察觉到情况不对,根本无暇多想,匆忙解开师父赠予她的桃木手串。 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伴随着咒语声,手串竟然开始闪烁起金色的光芒。 当咒语加持完成之后,蔗姑暴喝一声,双掌用力朝上一拍。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整个轿顶就像是纸糊的一般,瞬间被她强大的力量给掀飞了出去。 静之仅仅只是瞥见外头的红色屏障被撕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紧接着蔗姑便身形一闪,已然从上方一跃而出。 她急忙紧跟其后。 原本气势汹汹的一众鬼怪们,在见到屏障被蔗姑轻易破开后,皆是惊愕万分,纷纷回头望去。 说时迟那时快,蔗姑毫不犹豫地扯断了手中的桃木手串,将那些小巧玲珑的桃木珠子如同疾风骤雨般朝着四面八方的鬼物急速射去。 刹那间,红光如潮水般迅速消散开来,凡是被这些桃木珠子击中的鬼物,皆失去踪影。 唯有前方不远处一个身着红衣的女鬼,还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那女鬼眼见蔗姑如此厉害,她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朝着水中倒退了好几步。 随后,她猛地一个转身,一下就潜入到了水下,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多只,你都打中了?” 静之站在轿顶,环顾四周,发现无一幸免,河边空空荡荡的,就剩下她们两个。 蔗姑不甘心地向前追出两步,眼睁睁看着那女鬼消失不见,气得她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刹那间,无数水花四溅而起。 “哎呀,不是打中了,这都是那只女鬼的幻象!” 她看了静之一眼,嘴里嘟囔道:“真是晦气!不过还好啦,总算是走掉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拍了拍胸口,心中暗自庆幸不已。 要知道,如果刚才遇到的真的是传说中的红白双煞,以她这点微末道行恐怕今天就要和这只可怜的猫一起命丧于此了! 静之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蔗姑湿漉漉一直延伸到大腿处的裤子,忍不住轻声说道: “等会找个地方,先换身衣服吧,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功夫。” …… 第113章 蔗姑想拐猫 “喏,这是衣服,这是椒盐鸡,给你吃。” 静之边说着,将左手拿着的衣服递向蔗姑,右手则轻轻地把那只香喷喷的椒盐鸡放在桌子上。 蔗姑连忙伸手接过衣服,对于穿着打扮,她向来不太在意,所以也没有过多关注手中的衣物。 然而,她的目光却瞬间被桌面上那盘诱人的鸡肉吸引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蔗姑忍不住开口问道,眼中满是惊喜和疑惑。 静之随意地拉开一张凳子坐了下来,伸出手指划拉着碟子的边缘,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我最喜欢吃红烧肉,我就猜想那个女鬼制造出的嗅觉幻象,应该就是每个人心中最喜欢吃的食物吧......不过,鸡屁股可别吃,听说对身体不太好呢。” 听到这话,蔗姑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这种感动的情绪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只能嘴里哦哦地应了两声,然后转身快步走进卫生间去更换衣服。 刚一踏进卫生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猛地把头探了出来,对着外面喊道: “别偷吃啊,一定要等我出来再一起吃!” 正在发呆的静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回过神来,转头朝着蔗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温柔地说道: “你放心好了,全都留给你吃。” 蔗姑猛地将头缩了回去,脸上带着几分局促之色,随后小心翼翼地把门关紧。 她的心中不停地嘀咕着:“哎呀呀,这只猫可真贴心!要是林正英不想要的话……嘿嘿,那她可得把她带回庙里去!要不然就自己一个人待着,那该有多无聊。” 一想到这儿,蔗姑忍不住偷偷地贼笑了两声,然后手脚麻利地换上手中的衣服。 刚刚踏出卫生间的门,蔗姑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她不禁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谁呀?” 门外的人似乎被她给惊到了,先是愣了好几秒,接着抬头望了望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这才如梦初醒般赶紧开口回应道: “是我,林九。”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身影如同闪电般急速从蔗姑身旁掠过,紧接着,她身后的卫生间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蔗姑被吓了一跳,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嘛?就这么不想看到他?” 她缓缓走到桌子前面坐了下来,目光恰好落在了那碟香喷喷的椒盐鸡上面。 刹那间,一个坏主意涌上蔗姑心头。 她伸手扯下一只肥美的鸡腿,然后潇洒地抬起脚踩在了凳子上,开始抖着腿,一边大嚼特嚼着美味的鸡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进来!” “咔嗒。” 门开了。 林九只看了她一眼,视线便快速挪开,四处张望着。 蔗姑切了一声,边吃,边朝林九翻了个白眼说: “这个时候才知道来找人,早干嘛去了?” 林九走近几步,一把将她踩在凳子上不断抖动的脚勾下,教训了句“坐没坐相!”,这才缓缓解释道: “秋生和文才把僵尸牙拿回来了,元帅已经去了尸毒,我叫他俩使计留在大帅府,这才被放了出来。” 蔗姑:“哦。” 林九心里有些焦急,又上前一步问: “她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蔗姑咽下口中的肉,淡淡地说: “你把人家惹哭了,还不许人家跑啊,她把信给我以后就走了。” 林九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他又把她惹哭了? 眉头渐渐蹙起,赶紧问道: “走哪儿去了?” 他的心里止不住的慌乱,他甚至在想,她要是永远不回来了,那他怎么办…… 他的答案,她可还没听呢。 蔗姑看了一眼林九被吓白了的嘴唇,又不着痕迹瞄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狠狠心说: “我怎么知道,你又没拿钱叫我看着她。” 她唉了一声,又撕下鸡肉慢慢吃着,“你等我吃完,我就跟你去抓恶婴,抓完恶婴,你回你的义庄,我回我的王母庙。” 她甚至暗自思忖,这样也好。 待她擒获恶婴,就将卫生间里的猫猫一同带走,让林正英追悔莫及,哈哈! 林九后退一步,不禁颓然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神情比哭还难看,放在桌子上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他口中不断低声呢喃着: “到底去哪里了?” 他尚未向她表明心意,怎么可以就这样走掉了。 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令蔗姑不禁心生怜悯,她心不在焉地吃着鸡,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频频朝着卫生间望去。 她这异常的举动,让林九心生疑惑。 下一瞬,他如同发狂一般死死抓住她的肩膀,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手指嵌入蔗姑的身体里。 激动的情绪让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问道: “她……她是不是在里面?” 蔗姑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迅速反应过来,只见她高高举起双手,故意清了清嗓子,然后还刻意提高了一点音量,朝着卫生间大声说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啊~” 听到蔗姑这番模棱两可的话后,林九心中的猜测愈发坚定起来。 他几乎已经能够百分之百地断定,静之此刻就正藏身在那个小小的卫生间里。 想到这里,他急忙松开手,大步流星朝着卫生间门口走去。 当他来到门前时,抬起手想要敲门,但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板的那一刹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她离开之前那张无比冷淡的面容。 刚刚举起的手指,就这样慢慢地捏成了一只拳头,悬停在空中片刻之后,又缓缓地放了下来。 “静之,出来好不好?我可以跟你解释。” 里头一片寂静。 蔗姑轻轻转动着被林九抓痛的肩膀,眼神不住地往右后方瞥,边吃鸡,边吃瓜。 就在她以为静之今天可能都不会出来的时候,她出声了。 “解释什么,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吗?” 嘶~ 是个死亡问题。 蔗姑心想,她师兄这回可算是完了。 说有,那就是自寻死路。 说没有,在场的两个女人没一个信。 看来,她即将成为第一个拥有猫妖的女人了! 林九静默了许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不想骗她,但直觉告诉他,说有的话,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沉声道: “今夜收完恶婴,我们便回义庄吧,我,有些事想与你谈。” 言罢,他略带羞恼地瞥了一眼偷看的蔗姑,双耳微微泛红。 然而,下一刻,静之的话却如重锤般砸在他心上,令他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收了恶婴……我不会再回去了,你与文才、秋生,你们三人回去吧。” 屋内突然传来她的一声轻笑,“你不是一直盼着我离开吗?如今也算是遂了你的心愿。” 林九如遭重击,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他一只手扶在门上,心中那破碎的口子,此刻不再是寒风呼啸,而是缓缓凝结成一层寒霜,冷得他手指微微颤抖。 就在此时,门“咔嗒”一声,缓缓打开。 刚看到她泛红的眼眶,紧咬着牙关的林九迅速上前,将静之又推了进去,随后一个转身,反手将门紧紧合上,彻底挡住了蔗姑的视线。 蔗姑:……啪的一声,即将到手的猫就这样没了! 静之僵着身子,任由林九死死搂着她,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九加大环住她肩膀的力气,心中满是难以抑制的羞涩与紧张,“不等回去了,我想现在就告诉你。” 静之奋力挣脱他的手,将他稍稍推开,凝视着他有些慌乱的眼眸说道: “林九,不纯粹的爱情我不要,你想好了,再来跟我说吧。” 说罢,她推开他,手捏上门把手往下一按就要出去。 就在这时,林九握住她那只手,制止她开门的动作,然后迅速俯下身擒住了她的唇瓣。 单身四十几年的道士,还是个极其害羞的人,哪里会什么接吻。 他只是牢牢按住静之的后脑勺,使两人的嘴唇紧密贴合。 …… “啪!!” 蔗姑吓得手里的鸡骨头都掉地上了。 这声儿,谁打谁? 不过几秒,门后缓缓走出来的两人给了她答案。 静之冷着脸,红肿着唇瓣,走过来搂住她的胳膊说: “我们走吧。” 蔗姑眼神先是落在她唇上,然后落在她身后林九正流血的唇上,最后落在林九右脸红色的五指印上。 此时此刻,她忍不住想鼓个掌。 小猫咪这是翻身做主人了? 蔗姑死死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一本正经地说: “好好,做正事要紧。” 看来,她未来的猫还没丢…… 第114章 老奸巨猾 静之一时打得爽了,走出门口,看到他被人指指点点的那一刻,她又开始心疼上了。 刚心疼那么一秒,看到林九欣喜的眼光,她又立马低下头去。 蔗姑感受到手臂上渐渐加大的力道,她这才回头看了静之一眼。 她拍了拍静之的手安抚,边换了个位置,走到林九和静之的中间,对林九说道: “师兄啊,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林九板着脸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待他们受不住他的冷眼,纷纷散开后,这才缓缓说道: “念英出来买东西,看到……静之了。” 就在这时,他才发现,他好像极少唤她的名字。 她一直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准备着各种东西,根本没有唤她的必要。 平时交流也是你啊,我的。 林九幡然醒悟,自己好像有些过于理所应当了。 因为知道她喜欢自己,便拖着不肯认爱,还理所应当享受她给的一切。 这巴掌……真是他应受的。 刚刚还觉得有些丢脸的林九,这会儿不觉得丢脸了,反而愈发失落,甚至连头都渐渐垂了下来。 蔗姑看他那死出,恨不得狠狠抽一把他的后脑勺。 但是心里却又心疼他师兄,于是脚步一顿,一个转身,又回到刚刚的位置上,还故意往中间走了走,把静之往他的方向推一推。 她这一走,静之怕踩到她,往林九的方向去了一步,却一肩膀撞到林九。 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口中情不自禁喃喃道:“静之,小心。” 之前在情急之下才肯唤的名字,现在倒是脱口而出了。 静之不觉惊喜,只是觉得心累。 她叹了口气,轻轻拂去林九的手,十分严肃地说道: “九叔,之前是我不理智,咬了你,还打了你。” 她深吸一口气,找回了所有理智后,才缓缓地说: “我之前说的,都是心里话,在你没彻底想明白之前,先别碰我,好吗?“ 林九有些无措地看着她,此时此刻的他,嘴笨到不行,哪里有诓大帅时的机警。 思索了几番,发现现在确实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于是乖乖点头。 就在这时,林九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 他立马捂住,直着脖子,有些尴尬瞟了二人一眼。 静之缓缓皱起眉头:“肚子还没好?” 不应该啊,她把身上的灵力都给他了,就一坨芥末,不至于吧? 蔗姑看着他的红耳朵,打趣说道: “某人怕是担心得一天吃不下饭,饿到肚子叫了吧?” 林九支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暗暗剜了蔗姑一眼,却又被蔗姑大咧咧的瞪回去。 蔗姑:笑死!我又不喜欢你了,我可是一点亏都不能吃! 静之看了看半挂在侧边的斜阳,估算了一下时间,才轻声说道: “还有时间,先去吃个饭吧,恶婴估计天黑了才肯出来。” 蔗姑歪了歪嘴角,小声哔哔: “又不是僵尸,关心他就说关心他,找的什么烂理由?” 静之耳朵灵,她余光瞄到面色缓和的林九一眼,忍不住脸上一红。 关心他,好像已经成为了她一种本能…… …… 三人来到一间面馆,刚坐定,蔗姑就朝正在抹桌子的老板喊一声: “老板,三碗猪杂面。” 静之嘴快过脑子,“两碗猪杂面,一碗清汤面,他暂时还不能吃太油——” 话未说完,她忍不住捂住额头,挡住自己尽显慌乱的双眼,连连叹气,实在是没眼看另外两个人的表情。 此时,硬要挤在她侧边坐着的林九,眼里尽是藏不住的柔情。 而对面的蔗姑则是不住在桌子下面踹着她的脚,她手撑着桌面,俯下身子,满脸揶揄地说: “你完了,下意识的举动最是能够透露出一个人的内心,你彻底陷进去了!” 此刻的蔗姑万万没想到,她踹到的,根本不是静之的脚,而是林九的。 林九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下摆处已经被她踹出了好几个脚丫子印。 林九脸色越来越黑,这衣服,是静之送给他的那件淡黄色长袍。 他平时可不舍得穿呢,就这样被这家伙踹了。 他忍不住伸长了脚,去蹬蔗姑的椅子。 蔗姑在他脚伸过来的刹那就发现了。 她眼一沉,立马一脚回击过去。 静之只觉得桌子底下传来阵阵闷响,桌面也渐渐开始摇晃起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店老板端着个托盘,在厨房门口踌躇的样子,赶紧出言制止。 “好了,你们两个都几十岁的人了,别这么幼稚了。” 蔗姑撇嘴,指了指林九:“他四十二,老娘三十,正是青春美貌的时候!” 打斗声停,店老板趁机迎了上来,将面条一一呈上来,这才对静之咧了个感激的笑容: “客官,您慢用!” 静之点点头,把蔗姑面前那碗清汤面,跟林九跟前那碗猪杂面换了下,这才垂下眸子淡淡说了句: “吃吧,吃完该干活了。” “……嗯。” 林九从筷筒里抽出两双筷子,先把其中一双递给静之,这才怼平筷头,夹起一筷子清淡的面条,慢慢地吃了起来。 怪了。 这面条,虽清淡,却莫名有些发甜。 他看,他的舌头是被那坨芥末辣坏了吧…… …… 蔗姑面朝店外,且刚刚在来来旅馆吃了一整只鸡,这会儿吃了几口面条,就吃不下了。 当看到外头表演结束的舞狮团队走过时,她灵机一动,当即冲了出去。 静之:“……她干什么?” 林九放下筷子,转头轻声与她解释: “她应是去借行头了吧。狮子驱邪辟鬼,这群舞狮团队,刚刚去附近的关帝庙里表演过了,身上还带着关老爷的香火气息,想来那恶婴是会怕的。” 静之一手撑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蔗姑与那群舞狮小伙交谈的样子,看了几眼后,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这姑娘,脸蛋圆圆的,说起话来,叉着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当真是…可爱。 话说,蔗姑刚刚救她的时候,也帅的很呢~ 林九看了看外头呈老母鸡状的师妹,又看了看一脸姨母笑的静之。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于是伸出一只手挡住她的视线。 静之:“……干什么?吃你的面。” 她拨下他的手,嘴角的弧度在看到蔗姑时,又渐渐变大。 “……我吃完了。” 林九吃醋,林九不爽了。 静之突然凝眉,侧头看着那反握住她手不放,不讲信用的男人。 “还在考察期呢,放开我!” 林九还是第一次听到考察期这个字眼,不过仅凭字面上的意思,他也能懂个大概。 仿佛情根突然被打通,他十分郑重地对她解释: “我以前喜欢过小莲,现在不喜欢了,现在我对她仅有师兄妹之间的情谊。” 静之定定看了一脸诚恳的他几秒,才缓缓拂去他的手说: “有些事,不能光靠嘴说。” 林九把僵在半空的手默默收了回来,有些泄气。 又忍不住侧头与她说: “能不能别叫我九叔?” 他提到这个,静之倒是笑了,亮亮的眸里一时潋滟,看傻了林九一只。 她说:“当初不是你自己提出来,不让我叫阿九的吗?” 静之无辜脸,两手一拍,“你真是反复无常,不叫九叔也行,我叫你林道长。” 林九一梗,突然觉得有些消化不良。 …… 就在这时,蔗姑揣着个狮子头跟两身衣服走了进来,“好啦好啦,开始行动,这回天可黑了,你家道长也吃饱了。” 静之被她说得小脸一红,忍不住站起身来,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 她小声嘀咕:“才不是我家的。” “好好好,不是你家的,走啦?” 静之乖乖应下,“好。” 她看了看蔗姑笑得肆意的脸,心里头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蔗姑,我能跟你做朋友吗?” 蔗姑一脸惊讶的样子:“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了。” 静之愣了几秒,突然接过她胳肢窝下夹着的狮子头明媚一笑,大声说道: “已经是了!” …… 不知是大帅病好了,还是天色已晚,大帅府前门的卫兵依旧不少,后门的却少了很多。 林九三人,绕过前门来到后院,把一车灵婴的塑像和狮子的装束都放在草坪上。 林九压低声音说:“蔗姑,你待在这里看着东西,我和静之熟悉地形,我们先偷偷潜进去,叫秋生和文才帮忙。” 二人点点头,蔗姑半蹲下身子对着那车灵婴交代着什么,静之看了一眼,就跟在林九后面。 他们从后面的窗台一路翻上去,来到二楼走廊处。 静之伏低身子,把嘴凑到猫着腰的林九耳边,轻声说道: “兵分两路,你去找文才和秋生,我去看看米其莲的情况。” 话刚说完,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一个转头,静之的唇瓣瞬间划过他的耳垂。 有些冰凉…软软的。 静之顿时向后退了一步,拳头攥得死紧,“你!” 林九转回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怎么了?你说的我同意,我走这边。” 话刚说完,他就猫着腰快速从右侧溜走。 期间里头的灯光照到他的脑袋,静之眼尖地看到他通红的耳垂,一时气得牙痒痒。 老奸巨猾,臭不要脸! 就在这时,他的“莲妹”又叫了。 “啊~好痛!” 静之心头一紧,莫不是恶婴现在就要出世了? 她赶紧伏低身子,悄悄朝左边的走廊挪了过去。 静之不明白上回她和林九明明已经够小心了,为什么还会被那个女人发现。 这回她万分注意,直接屏住呼吸,脚步几乎落地无声,悄悄从窗户外头朝里望去。 怎料屋里现在一片活色生香。 那个女人衣着清凉,而米其莲死死搂着她的腰,貌似在她胸前吸着什么? 啧。 她该不会发现什么秘辛了吧?! 难道米其莲男女通吃?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那个女人好似有些疼痛,她微微一个侧身,露出了胸前的一道正流着血的伤口。 而那米其莲如同吸血鬼一般,正狼吞虎咽地吸着她胸口的血液,她的脸色微微狰狞,跟白天见过的温柔模样,真是大相径庭。 静之惊愕不定。 僵尸吸了血,就会实力大增,那恶婴呢? 不行!得赶紧去找林九! …… 另外一头。 林九找了好几个房间,一路摸到了念英的房间外,这才发现他们三个人。 透过大开的房门,只见他们三个仿佛变成了睁眼瞎,眼睛瞪得老大,手却像盲人摸象一样不停地摸索着啥。 静之这时候也到了,她瞅了一眼,心里直犯嘀咕,忍不住开口问: “喂,他们在干什么呢?” 林九只瞧了那门一眼,就晓得这门被人施了障眼法。 还没来得及跟静之解释呢,就瞧见秋生跟玩捉迷藏似的,嘴里一个劲地嚷嚷: “念英,念英,你在哪儿?” 林九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清了清嗓子,故意嗲声嗲气地说: “我在这儿呢~” 那声音悠扬婉转。 静之猛地一回头,那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林九是不是被二娣上身了。 林九感受到来自侧脸的炽热目光,这才回过神来,静之还在这儿呢。 他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还没等他开口,就被秋生紧紧地搂住了腰。 林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抬手狠狠地给了秋生后脑勺一巴掌,直接把他给打醒了。 “臭小子,被人施了法都不知道!” 他有些恼羞成怒,快步上前,迅速解开文才和念英身上的障眼法。 情况紧急,容不得多想。 五人赶忙围成一圈,压低声音紧张地商议起来。 不到一会儿,商量完毕,林九冲着静之微微颔首,随后两人一同沿着来时的路匆匆返回楼下。 “我跟你说,刚刚我看到米其莲在吸那个女人的血诶!” 双脚刚一着地,静之忍不住对林九全盘托出。 听到这话,林九的脸色骤然变得凝重,“坏了,这下不好办了。” “它会变厉害是吗?” 林九点点头,快速朝蔗姑和那群跑出来玩耍的灵婴走了过去,“赶紧行动,不然恶婴就要出世了!” 第115章 师父救命! 林九接过蔗姑丢过来的舞狮裤,快速套上,边对静之说: “你敲鼓,等会我和蔗姑会用狮衣将它裹住,希望有用!” 静之点点头,立刻走到蔗姑的三轮车后头,把她从舞狮队借的鼓拿出来。 却发现只有一只鼓槌,刚往右一看,便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小豆丁,这个不能玩,给我!” 只见那小豆丁圆圆的小手握着那根鼓槌挥舞着,小屁股还一顿一顿的,给自己打着节奏,仿佛已经在脑海里奏响了音乐似的。 她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有些急切地说:“给我!有空我带鸡蛋羹给你吃嘛。” 话音刚落,小豆丁立马把鼓槌一松,小嘴微张着,嘴角顿时有些晶莹的口水滴下。 静之忍俊不禁,又戳了戳他的脸颊,这才回到鼓面前,与林九和蔗姑对了个眼色。 随着一个手势落下,鼓声顿起,林九和蔗姑两人身手敏捷,把一只狮子演绎得活灵活现。 静之有些傻眼,没想到这两个修道之人,居然还会这种技能。 茅山教得可真杂。 周边那几个原本听从蔗姑吩咐而佯装玩耍的灵婴们,此刻见到那只活泼可爱的狮子后,眼睛纷纷亮了起来。 他们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嘻嘻哈哈地叫嚷着跟在了狮子的屁股后面奔跑起来。 那欢快的笑声此起彼伏,比起之前刻意伪装出的声音要真实许多,仿佛真的沉浸在了这场追逐嬉戏之中。 其中一个特别顽皮的小男孩更是笑得咯咯咯响个不停,一边跑着,一边伸出小手试图去拉扯狮子那威风凛凛的鬃毛。 整个后院一下子变得喧闹非凡,充满了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然而,就在这看似热闹欢乐的场景背后,身处其中的三个人却丝毫不敢分心。 相反,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们愈发地专注且神情凝重。 因为他们心里非常清楚,那个躲藏许久的恶婴终究还是难以抵挡如此强烈的诱惑,迟早都会现身露面的。 果然不出所料,仅仅过去了短短几分钟之后,一直全神贯注观察四周动静的静之便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诡异至极的蓝色光芒。 只见那道蓝光如同闪电一般,以惊人的速度从二楼疾驰而出,并笔直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射而来。 眨眼之间,蓝光已然落地,瞬间化作了一个看上去大约七八岁模样的小孩子。 只不过这个孩子脸上的神情,全然没有普通孩童应有的那份天真无邪。 他面色苍白如纸,光秃秃的脑门上布满了一道道黑色的鬼纹,宛如一条条张牙舞爪的毒蛇盘踞其上。 更让人感到胆寒的是,这小鬼甚至还未做出任何举动,光是那副怒气冲冲、凶神恶煞的表情,就让人不寒而栗。 果然不愧是恶婴。 此时,他大张着漆黑的嘴,挥舞着惨白的两手,恐吓着那几个玩得开心的灵婴们。 灵婴们根据计划,假装被吓得慌张逃窜,一个个皆跑到静之身后藏着,把后院正中央,正舞动着的狮子露在他面前。 可能是见没人与他玩,反而惹得这个超雄一样的恶婴更加愤怒,他冷哼了一声,飞身坐到狮子身上,不断用手捶着狮头泄愤。 静之暗道不好,前头可是林九,这样捶真的没事? 这可不在计划之内啊! 就在她心焦到不行,甚至想上去帮忙的时候,林九与蔗姑丝毫不惯着眼前这个作恶多端的熊孩子,默契十足地同时出手,猛地掀起狮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恶婴紧紧包裹其中。 此时的静之松了口气,以为此番定能成功制服这难缠的恶婴。 然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狮衣上所散发出来的香火气仅仅只吓到了恶婴短短一小会儿。 区区几秒后,那恶婴突然间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转眼之间,他便挣脱了狮衣的束缚。 紧接着,他一个转身,如同闪电一般朝着二楼飞了过去。 静之瞳孔骤缩,来不及多想,一条猫尾从她身后极速射出,犹如离弦之箭般直直地捆向已经飞到半空中的恶婴的腰部。 “快收!” 就在这千钧一刻之际,还没等林九动手,那恶婴突然回头朝静之邪邪一笑。 他眼里的恶意仿佛凝成实质,让她心里不由一个咯噔。 她还没来得及把尾巴收回,就见恶婴手中突然甩出灵蛇般的雷电,噼里啪啦的,瞬间便击中静之的尾巴。 “啊!” 自从上次她帮林风挡了两道雷,她就格外的怕雷电。 万万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能被电一次。 静之松了被电得有些焦黑的尾巴,并极速收回,奈何雷电顺着她的尾巴,直把她的本体电得个不停哆嗦,就连白发都飘起缕缕青烟。 这一切只发生在两息之间,林九只来得及冲过去扶住将将倒地的静之。 得亏这恶婴的电力远远比不上那天雷,而她也不是普通人,除了身体被暂时麻痹了之外,没什么大碍。 她强撑着麻痹的双腿站起,又赶紧指了指灵婴逃走的方向。 “快走,他这种实力,秋生和文才肯定挡不住的!” 也不知是不是见到鬼了,大帅府的卫兵跑了个精光。 他们三人如入无人之地,不到一会儿, 便奔到二楼米其莲的房间外。 这会儿,秋生,文才还有念英正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 林九快步上前,“恶婴呢?” 秋生指了指门,“在里面,他会放电,文才都快被电熟了,我们挡不住!” 静之看了被念英扶住的文才一眼,忍不住拍了一下额头。 “怎么每次都是你,你也太衰了吧。” 文才无话可说,只能苦笑一下蒜了。 林九也没怪他,这恶婴吸了人血,估计快要进化成魔婴了,他们挡得住才怪。 不过他这个二徒弟确实衰得可以。 蔗姑一把推开门前打量文才的林九,嗐呀一声,怒骂一句: “你是不是舍不得你的旧情人啊,把门踹开!” 秋生看了林九一眼,见他轻轻点头,他这才敢与蔗姑一同踹向房门。 不过几脚,那门便嘭的一声被二人踹开。 原本应该躺在床上,虚弱至极的米其莲,此时居然直直地站立在了梳妆台上。 只见她满脸阴森,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众人,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那笑声听起来仿若小孩子一般,却极其刺耳。 看到这一幕,经验丰富的林九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他紧皱眉头,低声惊呼: “不好,她已经被那恶婴给控制住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蔗姑毫不犹豫地从身后掏出一柄桃木锤,口中大喊一声:“上!” 伴随着这声怒吼,她身形如电,瞬间就冲到了米其莲的面前,与对方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米其莲和林九师承一派,身手不错。 再加上此刻她体内还有那恶婴的鬼力,蔗姑在与之交手的过程中,逐渐落于下风。 没过几招,蔗姑便露出了破绽,被米其莲一把狠狠地拧住肚子,紧接着又是凌厉无比的一掌打出,直接被她击飞。 一直关注着战局的静之见状,连忙伸出双手想要接住蔗姑。 尽管成功接到人,但由于那一掌的威力实在太大,静之也被带着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你没事吧?”静之关切地问道。 蔗姑只觉得颜面尽失,心中羞恼交加,她紧紧咬着牙关,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再次举起手中的桃木锤,怒目圆睁,气势汹汹地朝着米其莲扑了过去。 那恶婴显然没有料到蔗姑在遭受如此重击之后,竟然还胆敢再度上前挑战自己。 就在两人激烈缠斗之时,蔗姑凭借着多年的战斗经验,终于找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破绽。 眼看着她手中的桃木锤就要结结实实地砸中米其莲的肚子,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九突然出手,他死死地握住了蔗姑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拖,将蔗姑整个人拉出了房间外。 米其莲狞笑了一声,趁机一挥手,控制两扇门嘭的一声紧紧关住。 “你干什么?!” 蔗姑气的直跳脚,刚刚明明有机可乘的。 林九:“你这一锤子下去,小莲会没命的。”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转头看向站在最后头,神色不明的静之。 静之扫视了众人一眼,“看我干什么…他又没说错。” 众人:没说错的话,你脸色这么差干什么? 静之挑眉,她是不喜欢米其莲没错,但她罪不至死。 但她心里确实不爽极了。 她强忍着个人情绪,赶紧转头问林九: “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恶婴逼出来?” 这个问题让林九直接陷入沉默。 她只能把视线转到众人身上,“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众人纷纷仰头思考。 就在这时,蔗姑啊了一声。 静之:“你想到了?” 蔗姑:“没有。” 静之:“……” 就在她无语的时候,林九也啊了一声。 她突然不抱期待,却没想到林九朝她笑了笑,一脸笃定地说: “立刻去找些苦茶,当归头,巴豆,煮醋给她喝。” 静之一脸不解:“你想打胎啊?” 孕妇吃当归? 这还得了。 还有苦茶和巴豆,一个性凉,一个吃了就串稀,这真喝下去,米其莲还能有好? 林九摇了摇头解释道: “大肚婆最爱喝醋, 魔胎就快要出生了,我们弄点最阴最寒的药给她。大肚婆喝了之后,魔胎就会虚弱,我们就趁这个机会,除此大患。” 秋生:“大晚上的,去哪里找这些啊?药店估计都关门了!” 念英:“厨房有!我跟文才去拿!” 林九点点头,“要快!” 就在二人刚走没多久,门外突然传来念英跟文才惊慌失措的叫声。 “啊!!僵尸啊!” “师父救命!” 就在他们转身想要出去看看情况的时候,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原本站在房门口的林九只觉得脑后猛地涌起一股寒意,然而,他甚至都来不及回过头去瞧个究竟,便被身旁的静之用力一把扯到了旁边。 这一击不中并未让那个诡异的女人善罢甘休,反倒是令她身上的气势陡然暴涨起来,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她身上的衣裙和那头长长的黑发瞬间扬起。 秋生:“哇靠!这么丑!” 原来,随着女人的动作,她那张一直被遮掩住的半边脸此时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那脸跟烂了一样,皱皱巴巴的,还留着脓水,让人不忍直视。 林九和静之有些无语地看了秋生一眼。 这女人跟当时的小玉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幸亏秋生没见过小玉的真面目,不然他还能站在这儿,说出这种话? 就在这时,一股令人作呕的浓重尸气,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从楼梯口汹涌地溢了上来。 林九心头一紧,还未及迈步前往查看究竟,便瞧见数不清的僵尸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从楼梯口蹦跳着上来。 林九临危不乱,迅速扫视四周,当机立断做出周密的安排: “秋生、蔗姑,你们去支援文才!”接着,他转头对静之大喝一声: “静之,绝不能让那个女人踏入这个房间半步!” “哦!” 静之毫不犹豫地应道,随即身形一晃,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门口。 她娇躯紧绷,全神贯注地挡在门前,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那试图靠近的女人。 只要那女人妄图往前一步,静之便会毫不留情地伸出身后那条猫尾,将其狠狠地击飞出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女人竟有着不俗的身手。 她身形敏捷,竟然硬生生地接住了静之数次凌厉的攻击。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林九眼疾手快地抛出了一条朱砂红绳。 那红绳在空中飞舞,径直朝着那女人呼啸而去。 只听林九大喝一声:“困住她!” 静之心领神会,玉足轻点地面,整个人如飞燕掠空一般跃起。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她与林九默契十足地完成了一次换位。 静之接过红绳一头,手腕一抖,手中的红绳便如有生命一般,灵活地缠绕向那女人的脖颈。 按理来说,这女人分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便红绳缠上了她,也不该有任何异样的反应。 可谁知,就在那红绳与她娇嫩的肌肤相触的一刹那,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皮肤竟像是被烈火灼烧了一般,发出“呲呲”的声响,冒出缕缕青烟。 与此同时,那红绳也散发出一闪一闪的红光。 那女人心知逃不了,也帮不上恶婴什么忙了,居然不挣扎,而是疯狂大笑出声: “哈哈哈!我的主人就要出世了,我功德圆满了!” 边说着,她死死盯着两人,手中结起法印,口中念念有词。 林九一听她的咒语,心头一紧,赶紧朝对面的静之唤了一声: “躲开!她要自爆!” 得亏提醒及时,两人瞬间躲在桌椅后头,只听得一声巨响,那女人瞬间炸裂,连块完整的肉都没留下。 静之扬掉灰尘缓缓抬起头,她以为会看到满屋血腥。 却没想到,地上的那些残肢断裂面居然是一片灰白,而且闪烁了几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静之:“她不是人?” 地面一滴血都无。 而且她刚刚看得明明白白,地上除了断肢,没有一丝内脏的碎片。 林九一脸凝重,“以前是,现在应该是被炼成傀儡了。” 他来不及多想是什么人炼的,看到静之身后追上来了好几个僵尸,他疾步上前,将她护在身后,一把抽出身后的桃木剑,一剑就贯穿了两只僵尸。 他没好气地看了对他讪笑的秋生一眼:“哪来这么多僵尸?” 秋生:“腾腾镇喽!” 静之有些咂舌,这么多僵尸,他俩就去了一天,到底做了什么事,才惹得人家跨省都要追杀他们。 眼瞅着楼梯口一直涌上来的僵尸,林九只能扯着静之与众人分散开来。 毕竟这会儿可没有僵尸的亲人们在场,他们的目标,除了他那两个引发众怒的徒弟,接下来就是静之了。 就在他们离开之际,米其莲也悄悄跑了出去,跟众人打起了周旋战。 林九跟静之且退且战,一路杀了不少僵尸。 刚转身进入一个房间,就看到文才将念英护在身后,而他自己被僵尸戳得满身是孔。 林九护徒心切,飞身上前,一剑穿透僵尸后心,静之趁机一把扶住文才。 “……我说你,你师父叫你洗柚叶澡,你洗没洗啊?” 文才:“……还没来得及。” 静之:“今天回去就洗!” 林九莫名眼前一亮,“静之,你也一起回去吧?” 静之身形一僵,将文才扶坐在椅子上,“再说吧。” 就在这时,静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她猛地一转头,“米其莲呢?” 林九来不及失落,赶紧跟念英交代一声照顾文才,便与静之又冲了出去。 所幸这四人身手都好,默契配合之下,将僵尸群杀了个干干净净。 几人一间一间的找,终于在一间客房的床底下找到了躲起来的米其莲。 此时,米其莲已经被灌下了那碗药。 蔗姑和静之一左一右紧紧地按住她的双手,而秋生则负责压制她不断乱蹬的双脚。 林九迅速地掀开米其莲的上衣,她那高高隆起的孕肚顿时暴露无遗。他目不斜视咬破自己的指尖,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 林九以极快的速度用染血的指尖在米其莲的肚子上游走,画出一道神秘的符咒。 当最后一笔完成之时,林九突然五指弯曲成爪状,仿佛在虚空中捕捉到了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一般。 随后,他开始缓慢而又坚定地上提手臂。 随着他这逐渐上升的动作,一旁的静之惊愕得瞪大了双眼。 因为她清楚地看到,那恶婴的脑袋正从米其莲的肚皮里一点点地冒出来。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林九即将成功将这个可怕的恶婴从米其莲体内扯出之际,米其莲却做出了最后的垂死挣扎。 她猛地使出全身力气,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秋生。 猝不及防之下,秋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踢得向后倒去,松开了对米其莲双脚的束缚。 获得自由的米其莲,一个大回旋甩开左右两人,朝着院子外面疾驰而去。 “追!” 双身子的米其莲被灌了药,此时越发虚弱,飞到一处喷泉池外就被林九抓住了。 于是四人又是刚刚同样的姿势,死死摁住米其莲。 林九咬牙切齿:“出不出来?” 恶婴:“不出来!” 林九狠狠心,一把将米其莲的头往喷泉池里摁。 没过几秒,又把她头拉了起来,复又问道:“出不出来!” 恶婴不愧是恶婴,犟得一批。 “就不出!” 林九额头青筋直跳,他死死将米其莲的头又摁回水里。 静之觉得得有个三四十秒了,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阿九……” 林九死死绷着脸,眼里全是不忍,“别说话。” 这三个字仿佛是从他喉间挤出来的。 静之默了。 又过了几秒,米其莲彻底失去了挣扎,静之把住她的那只手也垂了下去。 她心里一个咯噔。 完犊子,不会淹死了吧?! 就在这时,那恶婴气急败坏地从米其莲肚里飞出。 “算你狠!” 林九看着没了动静的米其莲,也没空去管那恶婴了,他面如死灰地说: “……把她抬进去!” …… 第116章 她私底下烟酒都来 就在林九要给米其莲做人工呼吸,而静之面色越来越冷的时候,那一整个晚上不知道哪儿去了的大帅,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 他一把将林九狠狠地推开,随即迅速地接替了林九的位置,开始给自己的妻子做起了人工呼吸。 吹了几次气,没用。 大帅怒不可遏,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掐住了林九的脖颈,声嘶力竭质问着: “你为什么要淹死我老婆?!” 尽管心中对林九今晚的表现感到有些醋意横生,但静之毕竟还是明事理之人。 她伸手用力打落大帅紧掐着林九脖子的双手,然后愤愤不平地冲大帅喊道: “你老婆被魔胎附身,阿九不这样,她还是要死,你呢?一晚上发生这么多事儿,你上哪儿去了?” 大帅突然想起刚刚与那个女人的一场艳事,瞬间熄了火。 静之望着面无血色,满脸自责的林九,她的心里一阵酸痛。 她想,他可能还喜欢她的吧? 那她再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她缓缓走到门口,看着站在喷水池上的恶婴。 突然觉得他俩有些同病相怜。 强求,是没用的。 “吵什么啊?” 躺在地上的米其莲突然一声嘤咛。 静之回头看去,林九面露喜色看着地上的米其莲,静之的眼神却迅速黯淡了下来。 “啊!” 米其莲一声痛呼。 蔗姑回头看了精神恍惚的静之,跟一脸喜色的林九,忍不住叹了口气,把他们都赶出去。 “她要生了,都出去。” 林九:“遭了,没有灵魂孩子出生会变白痴啊。” 蔗姑思索了一下,“我有办法!” 她走到后门唤了一声: “谁要投胎啊?” 一群小孩推推搡搡走了过来,有些嫌弃地看着里头肥头大耳的大帅和盯着林九看的米其莲。 出轨的爹,三心二意的妈。 谁爱要谁要! 所有小孩纷纷后退一步,并疯狂摇头。 蔗姑看了看身后已经快把孩子生出来的米其莲,没有办法,只得去抱了不会走路的小豆丁过来。 没想到刚把小豆丁放到米其莲身边,他就跟见了鬼似的,一溜烟爬到静之脚下,哭得震天响,扒着静之的小腿,死活不愿意投生到他们家去。 蔗姑:“师兄,这……我没办法了,总不能强迫他们,会遭报应的。” 林九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都是命。” 随着孩子一声啼哭。 米其莲诞下一子。 那直直的眼神,仿佛在昭示着他是个傻子的事实。 大帅心里还对米其莲残存着一点情意,他把孩子抱了过来,安慰道: “没事,我们还能生……老婆,这个孩子要叫他什么名字?” 米其莲眼神落到了站在门口的林九身上,低声呢喃道: “就叫他爱英吧!” 大帅脸黑了。 一个男人,再怎么能忍,亲生儿子的名字竟然是对情敌的示爱,这tm还不得暴怒?! “阿莲,我三番两次忍你,奈何你不知悔改,好好好,既然你还喜欢他,那我成全你们,我们……离婚吧。” …… 然而,这所有的纷纷扰扰,都已经与静之没有任何关系了。 就在米其莲喊出那句饱含深情又略带讽刺意味的“爱英”时,以及那充满挑衅意味的眼神投向静之之际,她已经悄悄走掉了。 等到林九听完米其莲跟大帅的争吵,林九下意识地回过头,想要寻找静之的身影,却发现佳人早已不在。 “蔗姑,她人呢?” 林九焦急地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惶恐与不安。 蔗姑站在原地,脸上满是复杂难辨的神情。 她默默地注视着林九,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 “她跟我说......叫你别再找她了,她说她不想当第三者。” 听到这句话,林九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猛地向后退了两步。 随后,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出了大帅府。 林九一边奔跑着,一边大声呼喊着静之的名字。 他的心中充满了懊悔与自责,恨不得立刻找到静之,向她解释清楚这一切。 …… 此时,静之坐在大帅府最高楼的屋顶,手里夹着从蔗姑手里讨来的烟,点上火。 微抖着手指轻轻吸了一口,随着烟雾慢慢吐出,心里的疼痛愈发剧烈。 蔗姑,你也骗人呢。 抽烟,能解个鸡毛的千愁。 心口痛死了。 她抬手抽出嘴里的烟,用掌心擦了擦眼角的泪,站起身往下一跃,朝任家镇的方向跑去。 …… 就在林九还在省城漫无目的地找人的时候,静之已经回到任家镇喝上酒了,虽然是大早上。 酒楼的老板看着眼前这位大清早便开始豪饮的女子,几次想要开口劝说,却都欲言又止。 最终,他实在忍不住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说: “我说,我说姑娘,这一大早的就喝这么多酒,恐怕对身体不太好吧?” 然而,静之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个略带几分醉意的笑容。 她伸手往怀中一摸,掏出几枚亮闪闪的大洋放在桌子上: “再去给我拿两坛酒过来,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差你酒钱的!” 老板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其中一枚大洋,将其余的又朝着静之的方向轻轻推了回去。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转身离去。 毕竟,像这样主动送上门的生意,他也不好拒绝呀。 就这样,静之一口接一口地灌着酒,仿佛永远也喝不够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间,太阳已高悬头顶,转眼就到了正午时分。 就在她撑着脸,叫着老板再拿酒来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一个充满惊讶的声音响起:“静之小姐?” 静之懒洋洋地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勾了勾嘴角,“哦,是仲尧先生啊,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吃饭啊?” 仲尧眉头皱得死紧,他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酒坛子,和一身酒气的静之,一脸不赞同和一丝藏得极深的心疼,“店里忙,我没空回家吃饭,来这里打包点吃的,你喝一宿了?” 静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打了个酒嗝,迷离着眼神说: “才不是,我早上才开始喝的呢。” 她又拿起手中的碗一饮而尽,“仲尧先生,要不要一起喝——”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店门口,突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竟然是林九! 刹那间,她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原本要说出口的话语瞬间凝固在了嘴边。 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大洋,匆匆丢在桌上,然后如一阵疾风般拔腿就跑。 “下次有缘再喝。” 仲尧听到声音也转过身子,当他看清林九那张满脸惊慌失措的面庞时,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他心里暗自嘀咕: 这九叔平日里向来稳重沉着,今天怎会如此失态? 带着满心的疑惑,仲尧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 “九叔,您这是……?” 然而此刻的林九,心中正憋着一股闷气。 原来,他误以为仲尧与静之整晚都在一起喝酒作乐。 一想到这里,他便气不打一处来,两边的嘴角更是不自觉地下垂,几乎要耷拉到地面上去了。 他狠狠瞪了仲尧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二话不说,头也不回地朝着静之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 另一边,静之跌跌撞撞地奔跑在大街上。 由于跑得太过匆忙,一路上不知撞到了多少无辜的行人,但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只是一心想要逃离那个令她心痛的人。 终于,在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后,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谁知,刚没跑出几步远,竟迎面撞上了另一个人。 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待稳住身形后,她下意识地开口道歉:“对不起啊。” 话音未落,对方突然惊呼出声: “静之?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师兄呢?还有,你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一连几个问题,把静之问得头脑直发懵。 她扶着墙眯着眼,聚焦一下眼神,看了眼前人一眼,然后“哇”的一声,吐了。 四目无语。 “喂喂喂,我也没丑成这样吧?” 静之一口东西都没有下肚,只吐了些酒水出来。 这些酒水混合着胃液,一股脑儿地从她嘴里倾泻而出,场面着实狼狈不堪。 待她好不容易把肚子里能吐的都吐干净后,整个人却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头脑直发晕,眼前的世界仿佛都在不停地旋转。 “别,千万别去义庄啊!你之前不是叫我去你那里玩耍吗?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就去吧......” 四目看着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瘫倒在地的静之,心中着实有些担忧。 他连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搀扶住静之那绵软无力的身躯,然后用带着几分犹豫的语气试探性地问道: “要不,我去把我的师兄以及秋生、文才他们一块儿叫来帮忙?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静之想都没想,极速回应: “不要!谁都不许叫!”紧接着,她像是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般说着: “现在,立刻,马上就出发!要是再耽搁下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下厨给你做饭吃了——”话音未落,静之便两眼一翻,直接断片。 …… 时间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静之悠悠转醒的时候,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好似要炸裂开来一般,疼痛难忍。 与此同时,她的耳畔还不断传来阵阵清脆的敲木鱼声,以及连绵不绝的念经声。 更要命的是,其间还夹杂着四目时不时如疯魔般,抓狂怒吼的声音。 “该死的秃驴!你这破木鱼整天敲个不停,早上敲晚上敲,到底有没有个头啊!” 四目气急败坏。 “道兄,请您息怒,莫要动气。这早课要做,晚课自然也是不能落下的呀。” 另一个声音不急不缓地回应。 随着这两人争吵不休,房间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摔东西撒泼。 静之实在受不了这般吵闹,无奈之下只好伸手撩起被子,将整个脑袋严严实实地罩在了里面。 可即便如此,那嘈杂的声音依旧能够穿透被子传入她的耳中。 头要裂开了。 她伸手揉着一揪一揪的太阳穴,理智缓缓回归。 她好像……见到四目道长了。 所以,这是四目家里? 静之突然翻身坐起,坐起的瞬间,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涌了上来,她猛地捂住嘴巴,脸色一阵青白。 一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看到她这副模样,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欸欸欸,别在这里吐,去外面吐!” 四目瞪大了眼,生怕静之吐他一屋子: “家乐,快开窗!” 家乐赶紧把推拉窗打开,这才拖着静之的上半身扶到窗外。 一阵呕吐声传来。 对面敲木鱼的声音瞬间停止。 “菁菁啊,去煮点醒酒汤来。” “哦。” 四目叉着腰看着对面的老头,“死秃驴,要你多管闲事。” 他朝正给静之拍背的家乐说:“你去煮!跟谁不会似的。” 第117章 追妻火葬场 静之吐完擦了擦嘴,抬头一看,斜阳挂在远处的山峦中,被山腰遮挡了一半。 黄橘色的阳光依旧很亮,刺眼得她脑袋更疼了。 她抬起绵软的胳膊,遮着视线,轻声呢喃: “我睡半天了?” 她身后的四目道长翻了个白眼,把她扶进来,坐回她刚刚的床褥上,然后“啪”的一声,把跟对面相隔的窗户关上。 这才回过头没好气地说:“岂止半天,你从昨天中午睡到现在,再不醒,我都以为你要死了。” 他少说了一句。 再不醒,他就要把她送回义庄了,一直在这儿睡,算怎么个事儿。 静之突然冷不丁说一句:“我饿了。” 四目:“……” 吃灵力的猫咪会饿? 他可不信。 虽然如此,作为东道主,他还是走出了房间,扯开嗓子喊:“家乐,这里有个人饿了,煮碗粥过来!家乐?” 见没人回应,四目扯开推拉门一看,家乐正在对面跟菁菁有说有笑的。 他气得嘴都快歪了,“臭小子,一整天就知道泡妞。” 他提高音量又朝对面喊了一声: “家乐,给我滚回来!叫你半天没听到吗?” 隔壁的家乐哦哦两声,直接冲出和尚家的阳台,单手一撑栏杆,就跳到这边的阳台。 家乐:“醒酒汤煮着呢,得等会!” 四目没等他说完,就一把拧住他的耳朵,“我是跟你说醒酒汤吗,我说粥,稀饭啊,还不去煮!” …… 他俩一顿吵吵,静之捂着耳朵,觉得头更痛了,于是又躺了回去。 四目跟徒弟互怼的样子,好像林九跟秋生啊。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一张被子突然罩住她的脑袋。 被子里传来啪的一声闷响。 静之扇了自己一巴掌。 整天就知道想男人。 她看她是昏了头了。 …… 义庄。 文才:“你去!” 秋生:“你怎么不去!” 文才袒胸露背,秀出一身的绷带:“……我受伤了,再被师父打,会死翘翘的。” 秋生望着静之房里跟个雕塑似的坐了一整天的林九,有些踌躇。 “说得跟我被打不会死翘翘一样。” 秋生逼逼赖赖,磨蹭半天,终于挪到了静之房门口。 他小心翼翼伸出半个头,“师父,你一天没吃东西没喝水了,吃点粥吧,别饿坏肚子。” 林九放下手中的帕子,缓缓捂上自己饿到有些揪痛的胃。 若是以前的她,估计早就冲过来给他治疗了吧。 是他,让她失望了…… 见林九就动了一下,还是半天不吭声。 秋生咬咬牙,硬着头皮,端着一碗粥走了进去。 “师父,我放桌上了,你多少吃点……不然,她知道了,会不放心的。” 林九缓缓垂下眸子,看着桌上的青菜粥,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他们一起去吃的清汤面。 她真的,还会不放心他的身体吗? 见林九一副丢了魂的样子,秋生来回徘徊了两步,打了几遍腹稿,才将一张纸递了过去,边说着: “喏,之前我收拾师叔房间的时候,在桌上看到的,是师叔写的信,应该是给你的。” 他旋着旁边一张椅子,跨坐下来,手扶椅背,皱眉说着自己的猜测: “我们整个任家镇都找了个遍,你说,她会不会去师叔那儿了?毕竟,她在这儿也就认识你们师兄妹几个,蔗姑刚刚跟你分开,应该也不是去她那儿。” 林九边听,边缓缓展开那张信纸。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这句话一入林九的眼,他的嘴角就泛起一丝苦笑。 他师弟第二次来,就看明白了。 就他一人在那儿推托,次次拒绝她的情意跟告白。 他可真是,不识好歹。 林九收起信纸,连同手帕一起揣在怀里。 这才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朝秋生说了一句:“走吧。” 秋生有些迟疑,心里又隐隐有了猜测:“……去哪?” 林九悠悠望着门外的斜阳,恍惚了一小会儿,才慢慢地说: “去四目那儿,找她回来。” 果然,他猜得没错。 秋生立刻站起来,有些激动地说: “那文才呢?他伤还没好呢!” 林九:“你载他,把药带上。” 秋生刚想去收拾,走没几步,又转过身子指了指桌上的粥,“师父,我没开玩笑,你吃点再走吧,静之姐最关心你的身体了,别辜负她的好意,这菜还是她买的呢。” 林九叹口气,压了压想冲出义庄找她的冲动,坐了下来,把那碗粥一点一点吃掉,特别是青菜。 …… 秋生载着文才慢悠悠踩着脚踏板,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着天。 秋生:“诶,你说,师父这回是真陷下去了吧?我看静之姐不见的时候,他的脸色比那个米其莲假死时还难看啊。” 文才:“可不是嘛,不过那女人是过分了点,都结婚了,还给儿子取名爱英,怎么不叫爱才呢?” 秋生嫌弃得直皱鼻子,“她取爱才你愿意啊,膈应不死你!不过大帅可真果断,说离就离,听说今天就给她赶出大帅府了,那个傻孩子倒是留下来了。 这回啊,她真是啥都想要,但是啥都没捞着,嘿嘿!” 文才点点头,附和道:“真是报应,我看她啊,要是不勾搭师父,现在不知道过得有多好哦,怎么也是个大帅夫人。” 正当两人吐槽得正欢的时候,一道淡黄色的身影从他们身边急速闪过,快的几乎看不清是谁。 “师,师兄,那是师父?” 文才不太敢确定,眼睛瞪得大大的,却被那人身后扬起的尘土挡住了视线。 秋生叹为观止,嘴巴半晌没合上。 他眼神好,一下就认出来了,那人正是林九。 “哇靠,平时不舍得用的神行符都掏出来了,我说他怎么让我载你呢!” 文才突发奇想,“师兄,你说神行符贴在自行车上,我们会不会像开汽车一样快啊?” 秋生大笑出声,一手向后,给了文才一肘击,“你他妈别笑死我,你怎么不贴在汽车上,看它能不能飞上天!” 文才哦~~了一声,偷偷揉着被怼到差点岔气的胸口,忿忿道: “我要告诉师父你说脏话!” “哈哈哈, 你告状我就把你丢下去,让你自己走过去!” “你!” 二人驶过黄昏下稻田中的小路,留下一串骂骂咧咧的话…… 嗯,怎么不算温馨呢? …… 第118章 林九终于表白了 静之吃了粥,喝了醒酒汤。 胃里暖融融的,发了身汗,头痛的感觉去了不少,身体一舒适,她就又有些犯困了。 现在正是夏季尾端,热得很。 四目道长这里,没有床,都是在地上铺一层褥子,就席地而睡。 她有些不太习惯,铺褥子太热,不铺太硌。 于是她把房间阳台的推拉门打开了二十厘米宽的小缝,让夜风能够吹进来,不至于太闷热。 她的房间在二楼,侧躺在床上,刚好能够看到外头一片平坦的稻田和草地。 落日余晖洒在上头,泛起一阵金色的稻浪,有些暖和的风吹过,稻杆摇曳,窣窣作响。 静之的心,一下就被大自然的风光治愈了,就连呼吸也平和了不少。 斜阳不怎么热,她没盖被,觉得温度刚刚好。 眼皮一下子就发重了,看了不过几分钟,她眨眼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眼一闭,终于睡了过去。 来到这个世界,她算是极少睡觉的了。 每天不是担惊受怕,就是在修炼的路上,好不容易能有个沉浸式睡眠,她睡得很香。 …… 不知过了多久。 屋外突然传来几声压低声音的交谈声。 她太困了,抽不出心神细细聆听。 她想,应该是四目又跟他徒弟家乐斗嘴了吧。 交谈声止,她又陷入了深度睡眠。 此时此刻,林九盘腿坐在她的褥子旁边,眼都不带眨,痴痴地看着月光下睡得正香的女子。 如水的月光透过那条二十厘米的小缝,映在她脸上。 林九第一眼就看到她蹙起的眉头。 为什么皱眉? 她还在生他的气吗? 林九伸出手动作极轻的抚着她眉间的褶皱。 抚不平,他有些泄气,心里也涌起一股自责。 又坐了许久,坐到林九屁股都有些发麻了,他才慢慢跪坐起来,悄悄凑近她,如蜻蜓点水般,啄了一口她的额头。 很神奇的,手抚不平的褶皱,通过他一个轻吻,褶皱渐渐消失,两条快成结的细眉,也渐渐舒展开了。 林九发现了,他有些开心,心里又隐隐有些心疼。 她都这么生气了,感受到他的亲近,她还是下意识地为之感到开心呢。 林九啄了她额头一口,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深深地凝视着她,呼吸着她喷洒出来,依旧残留着些酒气的气息。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中午看到的那一幕。 她不开心的时候,第一个找的,居然是仲尧那小子。 哼! 林九微微侧过脸轻轻叼住她的唇瓣,带着惩罚般,眸色沉沉地咬了一口。 静之受痛,不禁嘤咛了一声,眉头又慢慢皱起,一直乖乖呆着的眼珠子,这会儿也渐渐游离在眼皮底下。 可见她睡得不是很踏实了。 林九有些心虚,他放开她的唇瓣,又轻轻啄了一口,这才后仰起身子,又盘坐在她旁边,像极了一尊守护神。 守护神算上上一次在来来旅馆的那次贴贴,这次是第二次主动亲吻一个女人,而且还没有被她拒绝。 虽然她睡着了,但他依旧很开心,还有些害羞,隐在阴影里的耳垂红得透亮。 仿佛一定要找点东西遮掩,他扯过静之身旁的薄被,轻轻给她盖上。 视线触及她唇上浅浅的牙印时,林九眸光一闪,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把她的嘴围住。 ……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静之踢被子了。 半夜,林九终于撑不住,找了有起床气的四目讨了床被褥,就铺在她的隔壁。 林九侧躺在她身边,看着她热得有些濡湿的额发,更心虚了。 于是走出去找了一把蒲扇回来,给静之扇了半宿的扇子。 …… “哈秋!” 一个喷嚏直接把静之自己震醒。 她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左手伸展出去的时候,却突然捶到一阵温热。 她下意识回头一看。 靠! 林九怎么在这里? “你——” 刚说了一个字,林九立刻捂住她的嘴。 他坐了起来,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衣服,两手放在膝盖上,十分严肃地说: “静之,我喜欢你,我对…她只有师兄妹之间的感情,我们…回去义庄好不好?” 明明是在告白,那张严肃的脸却仿佛在商讨国家大事一般,让静之有些想笑。 而且一大早就告白,他是不是有些呆啊? 静之被子下的手暗暗掐了一把自己大腿,以痛觉死死憋住那股笑意,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才不要,我才刚来,我要在这里玩几天再回去。” 林九愣愣地看着她,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撑起身子有些局促地挪近一点,“回去……你是说,你还回义庄去吗?” 静之挑了挑眉,“怎么?林道长这就想把我赶出去了?” 林九快速摇头,“没有,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九坐得更正了,腰杆子僵得可以。 静之看着他那副少见的笨拙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坐起身子,学着他的样子跪坐起身,然后伸出双手把住他的脸,直视他泛起亮光的双眼: “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林九重重的点头,又低沉地嗯了一声。 怕她不信似的,又开口说了一句: “喜欢的。” 刚说完,他就觉得脸上有些烧得慌。 “先别急着害羞,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肃起表情,缓缓问道:“你真的,真的对米其莲没有一丁点男女之情了吗?” 林九坚决摇头,想了想,又朝静之说: “你说过,有些事,不能只靠嘴巴说说,请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证明我自己。” 静之有些怔愣,这个男人,都对她用上“请”,这个字眼了。 他俩刚见面的时候,他可傲娇地要死呢,哪有这么好说话。 静之半天不说话,本就心里发慌的林九,这会更是坐不住了。 他挪了挪膝盖,又明明白白地问了一遍: “静之,我们……在一起吧?” 他瞪得圆圆的双眼里满是期待,又有一丝怕被拒绝的惶恐。 听到这话,静之心跳漏了一拍。 她轻轻咳了一声,环着胸,微微扬起下巴,看着门外渐渐升起的朝阳说: “不行,我说过,有些事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你还在考察期呢!” 林九的脑子里,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她愿意,只不过要考验他一段时间而已。 林九喜形于色,一双剑眉肆意扬起,这两天下垂的嘴角瞬间起飞。 他忍不住张开双臂,想把失而复得的佳人搂进怀里,静之瞬间后退,一手又死死撑住他不断施压的肩膀。 “干什么?” “静之……” 他性子无趣,实在不会说什么情话,唤了一声名字后,竟不知要说句什么,来讨取她的欢心。 只不过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后,满腹柔情全都装在了那双眼睛里。 静之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撇过头去,好险没有直接投入他的怀抱里。 “考察期间,动手动脚就扣分!” 林九愣住了,“……一共几分,扣多少分?” 静之还没想好怎么逗他呢,林九身后突然传来四目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哈,师兄,你也会有今天!静之妹子,给他扣光,扣光光,哈哈哈哈哈,不解风情的臭老头!” 林九索抱不成,反被嘲笑,他恼羞成怒,拿起席上的蒲扇就掷了过去。 四目是个炼体的,他可没在怕,尽管那扇子被林九丢出破空声,他依旧两指一伸,夹得稳稳的。 “搞笑!在我的地盘想欺负我?小心我不给你饭吃!” 静之问了一句:“家乐做饭啊?” 四目拿着扇子悠闲地扇着风,“啊不然呢?还要我这个师父做饭给他吃不成?” 静之:“那我要起床吃饭了,他做的饭是真的好吃,道长你还真没骗我呢!” 四目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背着手乐滋滋的出去了,还边说着: “那就快出来吃吧!算你有福气,知道来我这儿玩!” “嘿嘿,肯定是你教得好!”住人家里,还被人照顾了一天一夜,静之不得赶紧奉承两句。 可能是很少被人夸,四目嘴角快咧到后脑勺了,他甚至转头说一句: “你是不知道,那臭小子做鱼更是有一套,你不是要玩吗?等会叫他带你去鱼塘抓鱼,中午回来炖鱼吃啊!” 众所周知,猫最爱吃鱼。 静之昨天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光喝了粥,现在嘴巴都快淡出鸟来。 一听可以吃鱼,忙不迭地赶紧点点头。 四目出去后,她急着出去玩,把自己的被褥卷吧卷吧两下,就冲了出去。 林九看着那犹如花卷的被子有些无语。 实在看不下去,他将被子撑开,抱到阳台外头,晒在木头栏杆上。 都是酒气,晒一晒去去味道好。 晒完她的,他忍不住也把自己的晒一晒。 看着两床靠得极近的被子,林九默默又红了脸。 于是将他的扯远了一点。 刚想转身下楼,又莫名走回去,将两床被子一角贴得紧紧的。 “师父,下来吃饭啦,粥要凉了!” 秋生在楼底下昂起头对着晒被的林九叫着,脸上是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揶揄笑容。 林九像是做了亏心事被发现,他压低声音,对秋生说了句“滚”,就转身回了房。 那两床被子,最后他也没给分开,两个被角在微风中摇曳。 风停后,又渐渐垂了下来,挨在了一块儿,仿佛天生就该是这样黏在一起的…… 第119章 她又叫阿九了 饭桌上,秋生和文才吸溜着粥,两双眼睛伸出碗沿,偷摸打量着隔壁桌的静之跟林九。 师父好像找回魂,整个精气神都回来了。 就是不经意间瞥向静之的眼神,柔和得让他们有些难以下咽。 这还是他们那个严肃古板,动不动就对他们非打即骂的师父吗…… 看来,米其莲的事儿,是翻篇了吧? 而静之正兴高采烈地问着四目池塘的事儿。 “道长,池塘在哪儿啊,大不大,水深不深?” 四目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坐他对面的一休大师,一双大手掐着桌角掐到指节泛白,“……池塘的事儿等会再说,你又来干什么?!” 一休不紧不慢的放下碗筷,撩起袖子五指一并,指向桌上的萝卜干,“菁菁做了点咸菜,我拿过来给你们尝尝。” 边说着,他的眼神立马转到隔壁的林九和静之身上,眼里的光瞬间亮了亮。 他微微一笑,“两位看起来与我佛有缘,要不要等会一起做早课啊?” 一休: 这两人身上的功德金光,是他从未见过的亮,他修佛修了大半辈子了,甚至都没有他们的亮。 当真是,人外有人。 一时间,林九转头看静之,静之转头看四目,四目得意地扬起下巴看着一休: “哈!他俩做什么早课,都是信道的,你端着你的破咸菜,自己回去敲你的破木鱼吧!” 林九用了点力气,把汤匙“哐”的一声丢回碗里。 眉头微微皱起,“来者是客,师弟。” 静之看着一休大师满脸微笑,依旧不急不躁的样子,不禁乍舌,可真不愧是修佛的。 四目道长巴掌都快扬到他脸上了,他还这么沉得住气。 静之转头看了眼被林九训的四目。 只见他涨红了脸,有着下不来台的样子,赶紧递个台阶给他下: “道长,人多热闹嘛……快吃,吃完告诉我池塘在哪呗,我们去抓鱼呀!” 四目梗着脖子,磨蹭半天,又恶狠狠地瞪了一休,才不情不愿说: “刚赶完一趟尸,前天还驮着你回来,累都累死了,我不去,等会叫家乐带你去吧。” 你? 静之姐一个人去? 隔壁桌的秋生和文才立马不答应了,争先恐后地转过头。 秋生放下碗筷,作尽一副扭扭捏捏的姿态,摇着林九的袖子撒娇: “师父,我也想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让我们放松放松嘛。” 林九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还没等他对秋生发难,文才就赶紧附和道: “我,还有我,我也想去!” “噗呲!” 静之捂着嘴,看着秋生和文才的样子,乐不可支。 “文才,你确定你能下水?你身上的窟窿多得能网鱼了,我都怕你喝完粥,粥从纱布里漏出来。” 文才看了眼师父的脸色,缩了缩脖子,心里又实在想出去玩,于是硬着头皮说:“那,那我站在岸上。” 林九脸色不明,文才赶紧又掰了个理由,“师父,我多晒晒太阳,能去去尸气。”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细若蚊声。 因为林九的脸渐渐黑了下来。 林九的沉默,是对两个徒弟最大的威慑。 他俩噤若寒蝉,又不约而同眼巴巴看着静之。 静之一噎,瞅了一眼林九,“你……” 林九:“我也去。” “……” 他垂下眸子,边喝着粥,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我摘点柚子叶给他泡澡。” 静之眼珠子一转,瞄了一点他微微带上点血色的耳垂,不禁暗暗笑了一声。 “那就都去吧。” 他正视自己感情以后,倒是跟上辈子的二娣一样呢,一样粘人。 有些不同的是,二娣爱撒娇和逗她。 林九则是跟背后灵似的,一句话都无,就亦步亦趋的,跟了她一早上。 文才:“好耶!” 秋生开始起哄:“哦~~” 林九耳垂的那抹血色越来越重,脸上倒是不动声色,他眉头一低。 “等会你跟静之先去,我帮文才换完药就跟上。” 秋生恨不得马上就去,三两下喝完粥,屁股一朝外转,就抖着二郎腿在隔壁桌等。 静之转头看向这屋里唯二的女眷,“你是叫菁菁吗,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菁菁眼睛一亮,咬着筷头看向一休,有些犹豫地说: “可是我师父不吃肉诶,鱼也不能吃。” 静之微微张嘴刚想说话,一休笑笑,朝她扬了扬手,“要去就去吧,早点回来,我们刚搬完家,还有好些地方没收拾呢。” 菁菁兴高采烈,应了声好,又调皮地对静之眨眨眼睛。 静之温柔地朝她笑了笑。 是个活泼的妹子呢,蔗姑应该也能跟她处得来吧。 菁菁是个孤儿,性格跟男孩子似的,还从未有女性朋友这么温柔对她笑过呢。 她圆圆的脸颊瞬间浮上两抹红晕,一双大眼睛快速瞅了静之一眼,就赶紧挪低视线,手中的汤勺把碗底刮得咯吱咯吱响。 静之笑了笑,低下头默默加快进食的速度,还真别说,这山药粥虽有些凉了,但家乐确实做得好。 正当她吃得欢的时候,一双筷子夹了几根青菜放到她碗里。 静之抬头一看,正巧看到林九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 林九加快速度收回手,过了几秒,说: “多吃菜。” 静之盯了两眼他手中微微湿润的筷子,就看到他的手指一抖,把筷子放下,埋头喝粥。 静之挑起碗里的菜默默吃掉,等到进食完毕,她才反应过来,那筷子,他好像用过了。 啧,暗戳戳的,也不知道像谁。 林九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见她愿意吃他夹的菜,他面色缓和了不少。 给文才重新包扎时,都温柔了许多,惹得文才频频侧目。 “师父,快点,他们都走老远了。” “……” 林九一抿嘴,动作加快,勒纱布的力道加重了些。 文才委屈地看了他一眼:“……痛痛痛,我,我不说了。” 林九翻了个白眼,“知道痛就好了,走吧。” …… 林九没等文才穿好衣服,提上四目递过来的背篓,就快步追了上去。 四目把手搭在文才的肩上,看着林九步步生风的背影,笑道: “呦,走这么快,是怕未来媳妇儿跟人跑了吗?” 文才:“师叔,你放开我,我要赶紧去了,我不认识路。” 四目啧了一声,给了文才一脚,转头哼了一声,回去补觉。 …… 秋生跟家乐勾肩搭背,一溜烟跑得老远了。 就留下两个女孩子在后面缓缓走着。 静之原本正跟菁菁有说有笑的,一前一后,走在窄窄的田埂上,正穿越过一片稻田,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 只听闻菁菁嘢了一声,一道熟悉的男声瞬间响起: “走路记得看脚下。” 静之回头一看,林九两指正抓着一条水蛇,那蛇垂在空中的身子还扭个不停。 菁菁侧过身子发出赞叹:“哇,林道长你手真快,我都没感觉。” 林九把蛇丢得远远的,趁她侧身,一个大跨步,直接越过她走到静之身后。 原本女孩子就喜欢离得近,菁菁离静之也就一人身位。 林九这一跨,整个身子几乎快贴到静之背上了。 静之只感觉背后传来他火热的体温和涌过来的淡淡檀香,脸腾的一下就全红了。 她快走几步,离他远了一些。 林九也不说话,只是紧随其后。 待到他们走完两亩稻田,来到较宽的小路上时,她突然放缓脚步,想叫他走到旁边去。 下一秒,她的脚后跟就被林九踩住了。 静之身子惯性向前,眼瞅着就要以头抢地,林九伸出手想揽住她的腰稳住她。 手还没碰到她的腰,静之迅速弯腰,一手撑地,一个侧空翻,单脚站在路边。 她伸出手,“把鞋还我。” 林九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却还是听话的捡起鞋拍了拍他的脚印,才放到她脚下。 她伸出的那只手刚刚撑地了,有些灰尘,林九掏出手帕轻轻给她拂了拂。 他的动作太轻了,轻到静之甚至觉得他是不是在撩她。 不过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又赶紧打消了那个念头。 只是赶紧把手收回,轻轻攥了攥,待到手心的痒意消失,她才弯腰把鞋穿上。 静之又伸手朝向林九:“给我。” 林九:“……给什么?” 静之指了指他塞进怀里的帕子,“脏了,我等会到水池旁边洗一洗。” 林九一时之间,竟不想把帕子给她。 洗了以后,她是不是就要收回去了? 见他还在犹豫,静之咬咬牙,扯住他的衣领,把手探进去他斜着的前襟寻那条帕子。 天气炎热,林九身上除了那条她送的袍子,就是一件薄薄的里衣。 她手这一伸,仿佛正隔着那层布料,轻抚着他的胸口。 林九脸色瞬间爆红,喉结上下动了一下,赶紧摁住静之还在乱动的手腕。 “静之……” “怎么,最近只会叫名字,不会说话了?” “不是,我拿给你就好。” 离得近,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微微沙哑的声音,引起胸口震荡,静之只觉得指尖微麻。 赶紧把手抽了出来,用另外一只手捏了捏指尖。 林九终是把帕子给了她。 走到池塘后,就看到秋生跟家乐跟比赛似的,不好好抓鱼,倒是爬得高高的,从半山坡往池塘里跳。 溅起的水花,一个比一个大。 果然还是年轻人,她现在就没有这个闲心玩了。 只是跟菁菁坐在池塘边的大石头上,把鞋袜脱了,把脚泡进冰凉的池水里。 静之:“你不去玩玩?” 菁菁眼睛亮得不行:“可以吗?” 呆在静之身边,她的性子不由自主收敛了许多,但看到家乐和秋生泼水泼得正开心,她也开始蠢蠢欲动。 静之朝她点点头,“当然可以,女孩子不一定要矜持,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去吧!” 她又圈起手朝着远处玩水的两人大喊: “等会你们俩多抓条鱼给菁菁带回去啊,大师不能吃,她可以吃的!” 只听得哦哦两声,依旧水花四溅,玩得乐不思蜀。 她笑了下,刚一转头,身边就换了个人。 又一抬头,菁菁已经挽起裤脚,朝那玩得开心的两个人走了过去。 静之喊:“别去水太深的地方哦!秋生!你照顾好她!” 远处传来秋生肆意的笑声: “哈哈哈,知道啦,小管家婆!” 静之撇嘴,捻起一颗身旁的石子丢了过去,咚的一声,落到了秋生不远处,又惹得他叉着腰大笑出声。 静之小声哔哔,“讨厌!” 一道破空声起。 秋生感觉到腿弯处一痛,一头栽进了水里。 再度抬起头时,就看到静之踩着水坐在石头上一脸开心,而她身旁坐着的林九,则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秋生还有啥不明白的。 得,师父护短护到她那儿去了。 见秋生吃瘪,静之开心得很,她亮晶晶的眼睛里宛如落了碎星,让林九一时看愣了神。 “……傻样,你不是要摘柚子叶吗?还坐在这里?” 林九有些不好意思的捏着手中的鹅卵石,又将地上放着的篓子提起来朝她秀了秀。 “摘完了,这篓子就够他洗的了。” 静之:“这么快?你什么时候摘的?” 林九有些委屈,她最近都不关注他了,不过嘴里还是回应了她的问题: “刚刚你和菁菁泡脚的时候。” 在林九的古板的思想里,他不能随意看女孩子的脚,于是,便先走开把正事做了。 就算是现在,他也没有低头看一眼静之泡在水里的脚。 这池塘的水是流动的,冰凉舒爽,缓解了不少夏季的燥意,静之被冰得嗟叹了一声,一转头,便看到林九额间被晒出的密密细汗。 她眼珠子一转,心想,他这么严肃的人,应该没有在这种地方,干过那种事吧? 静之偷偷笑了一下。 她轻咬下唇,突然掬起一点清水洒向他的脸。 林九愣愣地看着她,期间,几颗剔透的水珠汇聚成一条水线,流进了他的眼里。 林九瞬间闭眼,抬手不停揉着眼睛。 还没等他睁眼,他的鞋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静之扒了个精光。 一双温热的大脚被用力摁到了沁凉的溪水里面。 “嘶!静之!” 他有些无奈地唤了一声,两只手把身下的大石头捏得死紧。 静之直起腰,手往后撑着石头,接着有一下每一下踩着流动的水,语气十分放松: “夏天就要这样子嘛,我看你都快热死了,帮你凉快凉快!” 她轻笑一声,又朝他建议: “你动动脚?动动更舒服呢,这里的水可真清澈!” 林九先是转头看了一眼就在他手边的,她撑在石头上的手。 他稍稍挪近一点他的手,却是不敢直接贴上去,在离她手约一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两只脚却听她的话,轻轻划拉着流过他脚面的清水。 是很凉快呢,他想。 但是心,却是软软的,也轻飘飘的,跟此刻蓝天中的浮云一样。 他晃悠没两下,脚侧的皮肤突然蹭到一点细腻的皮肤。 林九的两脚瞬间定住,腿肚子肉绷得紧紧的。 碰,碰到她的脚了! 林九的脸红得发黑,下一瞬,他的眉头瞬间皱得死紧。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脚抽筋了! 他实在舍不得破坏这个和谐的气氛,于是强忍着抽筋的疼痛,一双脚竟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可是脚底板越来越痛,最终他忍不住挺直了腰板,闷哼出声。 “怎么了?” 静之看着他额头又冒出的细汗,忍不住心生疑惑。 这不是泡着呢吗,还这么热? 林九羞愤欲死,却不愿欺骗她,于是乖乖交代: “脚……抽筋了。” “哪只?” “……左脚。” 下一秒,她的右脚伸了过来,压在他的脚背上,施力让他踩到水里光滑的鹅卵石上。 缓解抽筋的过程并不好受,特别脚下还是一块一块凸起的鹅卵石。 但是林九的心神却完全被他脚背上的触感吸引走了。 凉滑的脚丫触碰到他的脚背的一瞬间,一股电流从尾椎骨升起,直让他起了两胳膊的鸡皮疙瘩。 林九的喉结不断上下滑动着,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头突然泛起的汹涌羞意。 “好,好了,不疼了。” 静之像是没听到一样,手捧着脸,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玩耍的三人,两只小脚干脆把他的脚当做垫脚石一般,轻轻踩着,挪都没挪开一下。 “……” 她在看他们,而他,在看她。 越看,林九心跳越快,仿佛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眼神却不舍得移开一秒。 家乐轻轻泼了一捧水到秋生身上,诶诶两声,朝他后头使了个眼色。 “你师父,都快把人家姑娘盯出个洞来了!” 秋生嘴角一勾,“我看啊,我马上就要有师娘喽!” 林九的耳朵动了动,突然声色厉荏的唤了一声: “秋生!” 然后又小心翼翼看了静之一眼。 却不曾想,静之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头定定的看着他。 “静,静之,我……” “林九,我配不上你吗?” 林九慌了,“不是不是,我不想唐突了你。” 静之长叹了一口气,“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都不像你了。” 林九点头,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来哄她开心。 正当他绞尽脑汁的时候,静之突然说了句: “闭眼。” 林九愣愣地问:“什么?” 虽问着,眼睛却不由自主闭上了。 耳边突然传来她低低的笑声,那笑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耳边,笑声止。 林九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她均匀的呼吸声和潺潺的流水声后,刚想睁眼,她却突然说话了。 “林九……别再负我……” 林九心里一阵刺痛。 刚想开口解释,温热的呼吸消失在他耳畔,却缓缓掠过他的脸颊,洒向他的鼻尖。 紧接着,两片有些干燥的唇瓣就被柔软堵住。 (……略……) 不远处的三个人,你捂我的眼,我捂她的眼,一阵手忙脚乱。 菁菁:“亲,亲上了!” 家乐:“我看看我看看!” 秋生:“小孩子看什么看!” 菁菁&家乐:“我成年了!” 秋生撇嘴:“靠,这么快就分开了!” …… 静之没有太过分,她知道林九害羞,而且有外人在,她只是轻轻贴了几秒,便缓缓放开他。 随着二人距离拉大,林九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眼里满是喜意,这回,他终于敢光明正大抓住她的手了。 林九将那一厘米距离降到负数,他的大掌紧紧覆盖住她的手背,就跟她在水里的小脚做的一样,紧密贴合。 他说:“我会用行动证明的。” 好似有些不放心,他又问了一句: “我们……你确定,要原谅我,跟我在一起了吗?” 静之凝视着他双眸,调笑了一句: “林道长,莫不是想让我再亲你一口,证明一下我的决心?” 远处他不省心的大徒弟,圈着嘴朝这边大声喊着: “亲一口!亲一口!师父亲师娘啊喂~” 林九羞得头顶都快冒烟儿了,他咬牙切齿,狠狠丢过去一颗鹅卵石。 下一秒,秋生嘭的一声,又跌入水里。 林九瞪了宛如落汤鸡,却乐得连牙花子都秀出来了的秋生一眼。 “抓你的鱼!抓不到就别回来了!” 看林九发怒,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耸耸肩,转身抓鱼去了。 …… 话已说开,静之也不再扭捏。 她拿起石板上被她洗干净晾在那儿的手帕,把他的脚提了一只起来。 林九的脸瞬间烫得能煮熟一个鸡蛋,他夺过手帕,自己胡乱擦着湿漉漉的脚。 “我,我自己来!” 待穿好鞋袜,他又清洗了一下帕子,这才将帕子递给她。 静之没接,她眼里满是笑意,拿湿漉漉、粉嫩嫩的脚趾头,轻轻撩了一下他的小腿。 “我要……你帮我擦干净。” 林九这回连脖子都红了个彻底。 他迅速把帕子往静之手上一塞,目不斜视背起背篓,然后一个转身,直直撞上眼前的歪脖子树。 “噗嗤!阿九,羞什么?痛不痛啊?” 阿九…… 林九哪里管不上什么痛不痛。 他听到她又叫了这两个字,心里又喜又羞,竟是不敢再回头看她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一眼。 赶紧绕过那棵歪脖子树,同手同脚走了好一段路,这才缓过神来,站在原地朝她招了招手。 静之:“阿九,我来啦!” 第120章 我要鱼&克制的林九 静之是个粗心眼儿的人。 事情翻篇了就是翻篇了,她也不会埋在心里太久,既然已经决定接受林九,那么她的行为也顺从自己的心,恨不得与他多贴贴。 回去的路上,林九躲躲闪闪,一手拎着背篓,一手背在身后走着。 静之左跑右追,一直去够他的手。 有时遇到几个迎面走来的乡亲,林九躲得更是厉害。 “呦,九叔,怎么有空来这儿?” 林九点头寒暄一句,“……有点事。” 刚走过去一个,又来一个。 “九叔啊,很久没来这儿喽。” 林九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局促。 “有点事来一趟。” 拿着锄头的乡亲多嘴问了一句: “什么事啊?” 林九僵住了,他那乌黑的眼仁动荡得有些厉害。 说是追着心上人过来的,会不会太丢脸,但他又不想说谎。 静之看出他的窘迫,趁机挽住他僵直的胳膊,朝老乡笑了笑,说: “我们出来玩的,玩两天就回去啦,有空来四目道长家坐坐呀!” 这下轮到老乡僵住了,他讪笑一下,嘴里说着一定一定,却脚下生风,急匆匆走了。 静之狐疑地看两眼他逃窜般的背影,“阿九,怎么回事?” 林九瞧着远处那站在侧边阳台上,叉腰指着隔壁房子骂骂咧咧的四目,一下就明白了。 他师弟,当真是与那一休不对付。 …… 就在这时,二人身后突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师父,快让开,你们慢慢走,我们先回去杀鱼啦!” 林九一回头,就差点被秋生撞上,他赶紧把愣住了的静之扯到路边,让那两个走路都要比赛的臭小子过去。 只见秋生跟家乐,一人提着两桶水,你追我赶,从二人身边窜了过去。 他俩经过以后,菁菁挽着裤脚,居然也提着一桶,半跑半走跟在后面。 “喂,你们两个等等我!” 静之:“要帮忙不?” 菁菁回过头,扎在脸颊两侧的两个辫子被溪水打得半湿,刘海全湿了,一绺一绺贴在额头上,她却笑得灿烂极了,可见玩得很开心。 “不用啦,就这一桶水跟鱼,我一手就能拎回去!” 话刚说完,她果然单手提着桶,奔跑着赶了上去。 静之情不自禁感叹:“哇,真是怪力少女,我看她比文才身手好多了,力气也大。” 林九无话可说。 文才那小子,从小就挺笨的,修道不行,体术也一般,也就比常人好那么一丢丢。 话说,他刚刚不是说也要跟来抓鱼吗? 大半天了,怎么不见人影? 瞧不见人,林九也不纠结,脑子里撇去文才,他感受了一下手弯处温热的手,虽然不习惯在外面与人如此亲密,但一想到对象是她,就不舍得让她离远一点,于是两人就这么挽着胳膊走着。 静之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眼睛看着前头渐渐远去的两个男生问: “阿九,你说秋生跟家乐,谁更厉害啊?” 林九眯着眼注视了家乐的背影一会儿,从平举两桶水的双臂,到没溢出一点水的水桶,再到稳健的下盘。 他不禁微微点头。 “家乐这孩子,许久不见,进步倒是挺大。” 他垂眉回忆了一下,又缓缓说道: “身手的话,秋生练武的年头比他多了几年,自然更胜他一筹,若是论修道方面,恐怕,家乐更胜秋生三分。” 林九是个实事求是的人,有什么说什么。 秋生那小子,学武的时候挺积极,学那些整人的招数更积极,单单修正统道术的时候,他不是走神,就是拿要帮他姑妈看店当借口逃掉。 跟了他这么多年,也只学了点皮毛。 相比之下,他师弟的徒弟可乖得多了。 静之同样站在后头看着那两个嘻嘻哈哈的年轻人。 突然,她昂起头,兴致勃勃地看向林九: “阿九,要不,让他俩切磋切磋?点到即止的那种,不管谁输谁赢,都有激励作用呀!” 林九思索了一下,觉得可行,于是点点头,“午休后问问他们吧,这事儿,得他俩自己同意才行。” 静之一脸笃定,“秋生肯定愿意,文才太弱了,除了能打闹一下,实在挑不起他的战意,家乐倒是刚好啊,他俩玩得来,男孩子嘛,越打越有兄弟情!” 林九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这么了解?” 静之一下就心虚了。 她能说,上辈子梁赞的几个儿子跟她的崽,就是这样子打打闹闹长大的吗? 林九心思敏锐,见她眼神躲闪,他就知道,她有事瞒着他。 见林九一直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的模样,嘴角又向下撇,静之就知道,他想歪了。 她反问:“难道不是吗?” 林九嘴巴抿得起劲:“……” 他站定身子凝视静之,仿佛要让她给出一个真实的答案。 “再怀疑我,就扣分了哦?” 林九眼神渐渐失去光芒。 仲尧的事儿,他不想问。 现在,她还这么了解男孩子之间的长大方式,他不由发散思维,深想了一下。 难道……她也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雄灵猫吗? 见他的头越垂越低,静之有些无措。 她抽出夹在他胳膊里的手,捧起他的脸,认真解释: “只有你,我一直只有你,没有别人。” 边说着,她又凑上前轻啄了一下他下垂的嘴角,“你不骗我,我也不会骗你的,不要不开心嘛,我们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能放松放松。” 刚安慰两句,静之顿感鼻子痒痒,于是赶紧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林九还没来得及高兴她的解释跟亲昵,眉心立马竖起一条细纹,“感冒了?” 静之捂着嘴离他远了一步,然后把手腕伸给他,“不知道,你把把——哈秋!” 又是一个大喷嚏,她身子一抖,震得她脑子直发懵。 林九眸子一沉,立刻搭上她的手腕诊脉。 过了好一会儿,脸上突然有些晦涩。 他还以为,她是泡凉水泡的。 结果,是风邪入体。 难道,是他昨晚给她打了半宿的扇子,扇感冒了? 林九突然忆起她今早起床时的那个喷嚏,那就是感冒的前兆吧。 “回去吧,我找四目熬点药给——哈秋!” 静之愣愣地看着打喷嚏的林九,张了张嘴,莫名感到一阵心虚。 “那个,不会是我刚刚亲你,传染给你了吧?” 林九摇头,“没那么快。” 突然,他的脑海中记起了昨晚,他偷来的那个贴贴。 于是,林九更心虚了。 “走,回去吃药。” 静之:“……一起吃?” 林九顿了一下,才缓缓点头。 …… 两人走了一会儿,又来到那片稻田,刚走没几步,就看到满身污泥的文才。 林九和静之,彻底默了。 “你……不会掉田里了吧?” 文才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瘪着嘴一脸哀怨问道: “师父,不抓鱼了?我看师兄都回去了。” 林九有些没眼看: “还抓什么鱼,回去洗澡,柚叶也给你摘了,赶紧的!” 他这二徒弟是怎么回事,怎么最近这么倒霉了? 几乎没有一天好着的时候。 …… 回到四目家,该洗澡的洗澡,该熬药的熬药。 吃完了饭。 等四目忙完,要叫林九跟静之喝药的时候,却发现他俩皆红着脸颊躺在床上。 他端着两碗药,有些一言难尽,难以启齿,外加满脸不赞同: “师兄,你……你们还病着呢……而且,这是我家!” 静之大热天的,却有些发冷,她两手揪着被子,微微昂起头看向门口的四目,有些尴尬地解释: “不是,我们什么都没做,阿九也发烧了。” 话音刚落,四目跟见到两个毒人似的,立刻大退三步,直接退到房门外,然后把推拉门合上,只留一条小缝。 他用袖子捂住口鼻,从门缝里看着两人说: “你们两个真是,还有文才,我看义庄风水是不是不太好啊,衰到一起去了,可别传染给我啊!” 还没说完呢,他就“哐”的一声,赶紧把推拉门合上。 静之从被子里伸出尔康手,欲言又止,“道长……药!” 门外头突然传来四目远去的声音,“给你们放房门口了!” 啧,是感冒,又不是天花,这么害怕干什么哦。 静之无奈,转头看了林九一眼,她现在连说话都带着点鼻音: “我看,我们今天还是别出去了,免得传染给他们。” 话刚说完,楼下突然传来秋生一声大喷嚏,还有四目恐慌的叫声跟奔跑声。 楼下的四目:“你们怎么回事,你也给我进去自己房间待着去!” 林九跟静之面面相觑。 静之立刻举手发誓,“你信我,我只亲过你一个!” 林九想的却不是这个。 他掀开被子,走到门外,把两碗药拿了进来,递给静之一碗。 然后回到他的褥子上盘腿坐下,在等待药放温一些的期间,他不断捻动手指,小声念叨着什么。 静之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药,还没喝,脸就变得皱皱巴巴的,她把药放在床头,然后凑过去。 待他闭嘴以后,才轻声问道: “怎么样?你算出什么了吗?” 林九眉头皱得死紧,思索了许久,才说了句“奇怪”。 “什么奇怪?秋生也玩水了,打个喷嚏很正常吧。” 林九缓缓摇头,“太多巧合聚集在一起,就不是巧合,而且家乐跟菁菁也玩水了,他们两个却并无大碍,只有我们义庄的人出了事。” 他面色一沉,虽不愿往最坏的方向想,但恐怕真是那样。 “我猜是有人在捣鬼,但我暂时算不出始作俑者。” 静之心里一惊,“水里有毒啊?” 林九无语住了。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林九轻笑了一声,忍不住捏了捏静之泛红的脸颊肉,说: “不是,等病好了,我们回去义庄看看。” 嗯,脸颊软软的,真好捏。 见她一脸担忧的样子,林九放过她的脸颊肉,转而轻揉着她眉间的褶皱说: “别担心,这种术法一般都需要载体,等我们找一找,破解掉就好了……想来,我们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他想,可能是文才八字弱,所以才格外的衰吧。 他和静之,还有秋生,倒是还好,只是生个小病。 静之本就烧得有些迷糊,现在更是被他说得云里雾里。 然而,林九就算感冒了,也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让静之倍有安全感。 于是点点头,然后将她的被褥拉了过来,和林九的贴在一起。 “……静之,还不可以。” 林九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顿时消失不见,反而羞红了脸一个转身,把住他褥子的另一侧。 静之眯了眯眼,“再挪,扣你分哦!” 林九半蹲在席上,顿时僵住。 静之一骨碌又躲进被子里,然后拍了拍在她脑袋边上的蓝色枕头说: “你快喝药,喝完躺下呀。” 说得跟她不是病人似的,林九有些无语。 他叹了口气,把手中已经放到温热的药凑到嘴边喝着。 静之看着他毫不犹豫的样子,以及那不断上下滑动的喉结,顿感舌根一阵发苦。 待林九放下碗,那张面不改色的脸露在她眼前时,静之更是为之赞叹: “这药不苦的吗?” 既然能问出这种话,就说明她怕苦。 林九眼皮微微阖下一点,“不苦,虽颜色重,味道却是跟凉茶一样,你喝喝看。” 静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手肘微微撑起身子,端过碗,像小猫似的,警惕地嗅了嗅。 咦~ 她觉得鼻子好像有味觉了,鼻黏膜直发苦! 林九:“闻起来味大,真的不苦,你捏住鼻子喝就行。” “真的假的?!” 等静之被林九忽悠着喝了一口,差点呕出来的时候,恨不得打他一顿。 “扣你一分!林九你说谎!满分十分,扣完就拜拜!” 林九愣住了,好半晌才往前挪了两步凑过去,有些委屈地说: “再不喝脑子就要烧坏了,我……” 静之讨价还价,“那我喝,你要让我的床铺跟你的放在一起!” 林九:“……那,就生病期间可以,回去义庄后,你回你房间睡。” 静之咬咬牙:“……成交!” 林九推了推她的碗底,“喝。” 静之皮笑肉不笑,“我看你很会劝酒嘛。” 林九:他看她是烧过头了,说的什么胡话? 他干脆扯着床褥一角,作势要移开。 静之:“好好好,林九,算你狠!” 她一手死死揪住他的被褥,另一手端着碗,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趁味蕾不注意,一口气干了个精光。 她微微掐住自己脖子,开始演上了: “不好!这药……有,有毒!” 林九忍俊不禁,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瓜。 “都这种时候了,还玩!” 他站起身子,从他的行李里,找出她买给他的山楂丸塞了一颗进她嘴里。 静之嚼着丸子,看他的眼神里尽是期待:“不玩也行,睡觉吧。” 林九视线下移,看到两床紧紧相贴的粉蓝被褥时,本就烧红的脸,慢慢变成了枣红色。 他板板正正躺下,把被子规规矩矩地拉到胸口处,然后侧头对静之说: “睡了。” 不过一秒,他的被子突然被一把掀起,仅穿着白色中衣的静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他的被子里。 林九原本放在腹部的手,瞬间慌的不知道要往哪儿放了,两只手朝两侧张得开开的,甚至都伸到褥子外头去了。 “干,干什么?睡你自己的床去!” 静之揽过他的右胳膊枕着脑袋,“我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林九: “……现在是夏天。” 静之理直气壮: “我有病!” “……” 她是真有病。 林九投降了。 他叹了口气,侧了侧身子,伸出床外的那只手收了回来,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那力道,轻得够可以。 静之甚至都感觉不到他手臂的重量,但见他连脖子根都开始发红,以免他被自己羞死,静之还是没有强求其他动作。 就这样任他弓着手搭着肩,缓缓进入梦乡。 听到她越发轻缓的呼吸声传来,林九这才松了口气,就在他刚把手离开她肩上一点点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静之的声音: “敢把手缩回去,就再扣一分!”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林九一抖。 一惊一乍的,可不就是只猫嘛。 他叹口气,把暖融融的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又亲了一口他的发顶,低声说: “不放手了。” 静之嗯了一声,蹭了蹭他的胳膊,长出一口气,闻着他的味道,终于满足地睡了过去。 …… 下午三点。 “我要鱼!” 林九看着犹如梦魇般,直直从他怀里窜起的静之,有些头痛。 都这会儿了,要什么鱼? 刚想拉下她再睡一觉,就看到静之转过头来,吸溜着口水的馋样儿。 “中午只喝粥呢,鱼都没吃到一口!” 林九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 “风寒少吃荤腥,好了以后再吃好不好?” 静之抬手摸额头,眼前突然一亮,又趴回他胸前说: “我好了我好了,不烧了!” 怕他不信,静之把脑门抵着他的脑门试温,“是不是不烧了?能不能吃了?你的温度也退了不少呢……不对,又烫起来了!” 静之撑着手,想起身给他去熬药。 一个天旋地转,她就被林九压在褥子上,白色的长发铺在他蓝色的枕头上,分外显眼,静之却笑开了花。 她搂着林九又开始发烫的脖颈,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说: “怎么?想亲我啊?” 林九掐着她的腰的双手,渐渐加重力道。 突然,他一头栽进她的颈窝里,呼吸着来自她身上的馨香,极力压住内心的躁动。 一句“可以吗?”被他死死憋在嘴里,一个“她还病着,不能禽兽”的念头,同时出现在他脑海里。 林九都快纠结死了,静之还在那儿撩拨。 “阿九,我们都感冒了,你想亲就亲呗,这次我同意了,不扣你分。” 林九僵了许久,只是摇摇头,哑着嗓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 “身体重要。” 就翻身下来,躺在她旁边,眼神又克制,又温柔。 静之:……妈呀,老头克制且为她着想的样子,可真是迷死她了。 第121章 道长,真不走? 黄昏时分,傍晚六点。 本应是万物静下来歇息的时候。 四目家的后院,却传来阵阵拳脚相接的声音。 四目和林九盘坐在廊下,文才靠在栏杆上发出或羡慕,或惊叹的阵阵哇声。 隔壁的菁菁跟一休大师,也坐在他们那边的走廊边上凑热闹。 就在这时,两只白皙的胳膊从后头伸了出来,轻轻环住了林九的脖颈,温热的气息,伴随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瞬间喷洒在他的颈侧。 根据味道,以及她大胆的动作,林九便知,她醒来了。 不过,是否太近了,大家都在呢。 林九挺了挺腰板,右肩向上一耸,想把她顶开,静之却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 “讨厌,为什么不叫醒我,都比上了。” 声音柔柔的,好像在嗔他。 她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林九原本严肃的脸瞬间一和,平静无波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到处乱瞟。 眼中暗含着的警告厉光,让众人纷纷别过脸不敢再看,只除了厚脸皮的四目。 林九冷冷瞪了他一眼,见他嬉笑一声,摸了摸鼻子转过头去,才松了口气,微微侧头,看着她的侧脸低声说: “才刚开始。” 两颊微微相贴,静之一下就感受到林九有些热烫的脸颊。 她暗道一声“脸皮真薄”,还是好心放开了他。 转而贴在他右侧坐下,晃悠着脚,看着院子里的秋生和家乐对打。 两个小伙子穿着一身短打服装,一招一式迅速有力,发出砰砰闷响,一时之间不分胜负,就是秋生还时不时的往里抽气。 闷闷的声音表示他鼻子堵住了。 然而他的动作却没受到半分影响,随着他一个敏捷的后空翻避过家乐的一个扫堂腿,他脖间甩到空中的一道红色小小锦囊便映入静之眼中。 静之眯眼细看,有些疑惑。 “阿九,秋生脖子上挂着什么?他之前好像没有那玩意儿啊?” 林九闻言,微微低头指了指她脖间不知何时挂上的红绳,“你也有,里头装着我画的护身符。” 静之低头一看,还真是。 “你什么时候给我戴的?你也有吗?” 边说着,她就去扒拉他本来就没好好扣的衣领。 眼瞅着锁骨都被她扒拉得露出来了,林九慌乱之下,又看一眼四目和文才。 文才这回学精了,他把头缩了回去,把整个身子严严实实藏在柱子后。 而四目则干脆侧卧了下来,一手撑着头,大咧咧朝林九挑了挑眉。 林九羞了,他拿着眼神跟师弟较劲儿。 嘴上却忍不住轻咳一声,赶紧一手捏住自己衣领,一手把住静之乱动的两只爪子。 “义庄的人都有。” 四目摇着蒲扇,突然唉了一声,慢悠悠说道: “嗐!你们可就好了,师兄画的符效果可是一绝,我找他要,他还不给呢!到老都这么小气,哼!” 提到“老”这个字眼,林九身子陡然一僵,他不着痕迹用余光瞥了静之一眼。 静之情绪感知能力几乎满点。 她将手捏成拳头塞进林九温热的手心里,又快速侧头亲了他脸颊一口,这才笑眯眯地对瘫在不远处,悠闲打着扇子的四目说: “道长,你可以自己画呀,而且,我就喜欢这个小气的老头!” 四目扇子也不扇了,眼睛瞪得老大。 他万万没想到,这姑娘认爱之后,还能这么直白。 …… 就在这时,秋生一个喷嚏打的,躲闪的动作一止,家乐一拳堪堪停在他的右侧太阳穴附近。 家乐:“不打了不打了!” 人家正病着,他可不能趁人之危,没意思。 林九眉头微皱,对杵在一边当隐形人的文才说: “去厨房把药都端出来。”他轻轻捏了捏手心里静之的拳头,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朝快走到拐角处的文才唤道: “对了,把静之的饭也端出来,还有汤。” 静之脸枕着他的胳膊,满脸皆是满足的笑容。 “阿九,这回知道给我留饭啦?” 林九还没说话呢,四目倒是坐了起来,笑得一脸神秘: “我说静之啊,你是不知道,我师兄他呀……” 林九一声厉喝:“闭嘴!” 四目耸耸肩,手一摊,笑得贼兮兮的。 “你等会自己看就知道喽。” 刚说完,四目看着正拍灰的秋生二人,突然一拍脑门,对林九说: “哎呀!忘记告诉你,师弟说明天会经过这里,你们要不多留一天,你也很久没见过师弟了吧?” 静之:“师弟?你们还有个师弟?” 林九边把她在他腰间作乱的另一手掰下,捏在手心里,边低头与她解释:“嗯,他叫千鹤。” 说话间,他又转头问四目:“最近都没收到他的消息,他如何了?” 四目:“嗐,当然没消息,他去边疆了呗,他可比你们爽多了,接到了个大单,负责运送边疆战死的王爷回京。” 他满脸羡慕,又朝林九搓了搓手指头说:“我看啊,这回他可是能赚到不少这个!请客,必须叫他请客!” 林九倒是无所谓,师兄弟许久未聚,他朝四目点点头,“也好,多待两天再走。” 就在这时,文才端着个大托盘从拐角处出现。 静之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除了中药味,还有一股掩盖不住,直直窜入她鼻腔的鲜味。 她双眼放光看着那褐色的托盘底部,嘴巴喃喃道: “阿九阿九,不是说不给我吃鱼?我闻到鱼汤的味道啦!!” 林九未说话,回屋拿了个矮几出来放她身边,“在这儿吃吧?” 他转头将两碗药,一小碗鱼汤,一碗稀饭,几小碟小菜放桌上,又朝文才扬了扬手,开始赶人: “你们去里面喝。” 一休和菁菁见没了热闹可看,都回屋去了,家乐一身灰,也去洗澡了,秋生文才不敢惹他们师父,点点头回屋,就剩下还坐在旁边的四目。 “看我干什么?这我家,我想坐哪里就坐哪里!” 静之悠悠看了他一眼,“道长,真不走?” “不走!我就坐这!” 静之突然笑了。 她一个转身,就搂住林九的的脖子亲了上去。 四目恨不得自戳双目,他逃也似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直奔屋里,然后把推拉门一把关住,隔绝众人的视线,嘴上还骂骂咧咧道: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师兄,你变了!” 师兄——林九,此时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被静之亲丢了魂,甚至连唇瓣都僵住了。 静之调皮的拿舌尖轻撩一下他微微张开的唇缝,林九立刻双眼紧闭,身子剧烈抖动了一下。 他侧过头,任由静之唇瓣落在他侧脸上,他的视线直直盯着院子外头的橙色晚霞,张了张嘴,说: “静之,不可!” 静之本来只是想吓走四目的。 这会儿看到林九如此害羞无措的样子,她心头一动,像只勾人的妖精似的,一路轻轻吻过他的脸颊,又啄了一口他仿佛要滴血的耳垂,这才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有什么不可以,我是要嫁给你的。” 听到这话,林九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他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刚刚无处安放的双手这会儿紧紧拽着她的手。 心中翻腾的情感太激烈,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双眼越来越亮,脸颊也越来越红。 眼瞅着他被她一句话逼到整个人都红温了的样子,她嘴角一勾,挣脱开他的手,拿起汤匙,慢悠悠的喝着粥。 还没吃上两口,被晾到身后的林九,突然反常地,再不顾及面子,从身后拥住她的细腰。 “……未婚妻,我林九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她,静之笑得脸都酸了。 她轻轻拍了拍紧紧箍在她腰间的大手,满足的说: “好啦,是你林九的,你的未婚妻想吃饭呢,放开一下?” “…………好。”林九语气颇有些不情不愿。 这会儿,静之一手吃饭,一手被林九紧紧拽在手里。 静之:“干什么?我又不会跑。” 林九把她垂到前头的头发掖到耳后,轻轻摇头,表示不放手。 静之叹了口气,心里却是乐滋滋的。 “看在你今天这么主动的份上,给你加一分!” 林九嘴角微微勾起。 静之又尝了一口软糯的粥,有些疑惑地说:“这粥,不像家乐做的啊。” 林九指尖微动,鼓起勇气问: “……是我做的,鱼汤也是……好吃吗?” 静之整个惊住了。 她没想到,这辈子高名望,气势十足的林九居然愿意为她下厨。 见她微张着嘴,愣了许久,林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枚苦笑: “若是不好吃,便撤了,我叫秋生再做一份。” 边说着,他手扶上碗沿就要端进去。 突然,一只柔荑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好吃!我爱吃!不准动我的饭!还有我的汤!” 她语气极其快速,赶紧把碗挪回来,往自己双臂里藏了藏。 “……那就好。” 她压根就没尝出那粥是什么味道,像是怕林九猫口夺食,她狼吞虎咽,把粥吃了个干干净净。 等到喝鱼汤的时候,却是小口小口酌着,喝没几口,就快见底了。 静之眼巴巴看着他:“阿九……汤太少了。” 林九笑看她把他做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又伸手感受一下她肚子状况。 “还有一碗药,喝太多汤,等会药喝不下了。” 瞧她突然耷拉着脑袋的样子,林九轻轻敲一下她的头顶说: “回义庄,我再做给你吃。” 下一秒,她就投进他的怀抱里,脸上哪有一丝郁卒,尽是欢喜,“好!阿九给我做饭!我也给阿九做饭吃,我们一起做!” “一起”——这两个字,听得林九一阵舒心,他笑着说:“好。” 突然,他开始期待起了回义庄后的日子。 …… 喝了太多汤汤水水的静之,半夜久违的起夜了。 等到她上完厕所回来,就看到黑暗中,林九那双明亮的眼睛。 “我吵醒你了?”她问。 “没有,我本就浅眠。” 静之:那不还是被她吵醒了。 今夜,她依旧缩在他怀里睡觉,见他醒了,她不再小心翼翼,大步走过去,钻进去他的被窝里,搂着他的腰,满足地叹了一声。 “回去后,我就要自己睡了,真可怜。” 林九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又蹭了蹭她的发顶,心跳有些快,“回去后,我会尽快准备成亲事宜。” 待他说完这句话,静之突然将脸埋进他的颈窝,轻啃了一口,刚想调侃他两句,就感受到他身子的变化。 她迅速滚出他的被窝,回到自己的被子里,有些害羞说着: “好。” 老头,活力比之年轻人,毫不逊色嘛。 被窝里突然只剩他一人,有些冷。 林九难掩失落,刚动了一下身子,便发现异状。 他轻扶额头,暗骂一句自己,这才拢宽一些被子,掩饰着什么,低着嗓子说: “睡吧,明天为你引见我师弟。” 静之:“……zzzz zzzz” 耳边骤闻她鼻子有些不通的小呼噜声,林九顿时失笑。 她睡得倒是挺快。 撩拨完他,逃得也快。 真不愧是灵猫…… 第122章 恐有骤雨 四目为了迎接千鹤,早早的便叫家乐杀鸡宰鱼,备下饭菜。 眼瞅着日头当空,那鱼汤放在灶上都要熬干了,广阔的田野上依旧不见人影。 四目走在房子前面的空地上,刚徘徊两步,余光就瞄到有个窈窕的身影直奔厨房。 他猛翻了个白眼,朝楼上叫了一声:“师兄!把你家猫拎回去!” 话音刚落,静之手中拿着大汤勺,一脸惊慌地从厨房窜出来,“别叫别叫!我没喝,没喝呢,就闻闻,闻闻也不行吗?” 突然,一道阴影投到她身前的空地上,她下意识昂头朝楼上阳台望去,就看到林九双手扶着栏杆,抿着嘴看着她。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静之吓得毛发都快竖起来了,忙不迭地朝他讪笑一下,又招了招手。 “阿九,下来不?楼上白天热得慌。” 林九快给她气笑了,一早上不知道跑多少趟厨房。 之前在义庄,没买过鱼,他倒是不知道,她竟是这般迷恋这个物种。 他低沉说了句:“来了。” 脚步一转,就要回房。 突然,余光中,好像有黑点一动一动的,他下意识回头一看。 “师弟,千鹤来了,出门迎客。” 阳光下,仿佛有金属样的东西折射出一阵刺眼的反光,林九不由眯了眯眼。 他手搭在额前看了过去。 好家伙,不愧是王爷,这棺材不是金的就是铜的。 也难怪了,远处那道车辙痕迹确实深得有些过分,应该挺重的吧。 远远的,他能看到千鹤正指挥着他的几个徒弟推着载着棺材的推车前进。 奈何,那车轮好似陷进坑里,车子任他们推了几下,只是微微晃动,却再无寸进一步。 林九轻啧一声,感叹道: 他千鹤师弟这钱赚的,也是辛苦钱啊。 边想着,他速速下楼,叫上秋生和家乐,连同四目一起,朝那个不断晃动的棺材走了过去。 还未走到跟前,林九就听到一阴柔的声音正不断埋怨着: “哎呀,你们到底行不行啊,阿大阿二阿三,把小王爷放下来,还不去帮忙!若是棺材有了什么闪失,仔细你们的皮。” 林九走近几步,又看到那人捻着手绢朝千鹤挥了一下,“当然,要是出了问题,你们的工钱也是没有的!” 千鹤与几个徒弟一连奔波半个多月,本就筋疲力竭。 如今夏日当空,更是晒得他头脑阵阵发晕,皲裂的唇不由咽了下口水,缓解一下干渴到不行的喉咙。 他抬头看向几个汗流浃背的徒弟,有些不忍心。 于是朝这群人的主子——坐在轿子上的小王爷,一拱手,欲求歇息一会儿,视线内就出现几个熟悉的人影。 他眼前一亮,赶紧拨开乌侍郎,朝那几个人扬手。 “师兄!你们来得正好,快来搭把手!” 几个随从立刻拔刀护在小王爷身前,乌侍郎也退到小王爷跟前,捻着手绢半捂着嘴,一脸警惕地看着几人: “道长,他们几个是?” 千鹤:“他们是我两个师兄,跟我师父的两个徒弟。” 说话间,林九一行人就到了千鹤跟前。 林九拍了拍千鹤的肩膀,有些感慨: “师弟,好久不见,你好像瘦了不少。” 四目则是摸着下巴,绕着看起来就值不少钱的棺材转了几圈,心中暗道: “贵族就是贵族,连棺材用料都这么讲究!不过,为什么要弹上墨斗线呢?难道,里头的尸体要尸变了?” 他转念又一想,他师弟这活儿接的可真难办,要是普通人的尸首,尸变的话,直接烧了就完事儿。 然而,这是王爷的尸首,就算尸变,能不能烧,也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能决定的。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千鹤一弟子欣喜的唤了声师伯,又赶紧指向陷入淤泥里的棺材说: “师伯,一起搭把手呗,我们推了半天,这轮子倒是越陷越深了。” 四目立刻撩起袖子,朝跟林九寒暄完看过来的千鹤一挑眉,“没问题啊,师弟,我帮你一次,记得你欠我一顿饭!” 千鹤笑了笑,刚想应下,林九背着手缓缓朝四目走了过去,暗暗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怒斥,“啧,做点事就讨价还价。” 家乐年纪小一些,看他师父吃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笑没几声,他的脸就被四目轻轻扇了几下。 四目整治不了林九,还治不了徒弟? 他磨了磨后槽牙,皮笑肉不笑朝家乐说:“师父真是爱死你了。还笑?!还不到后面去推!” 家乐见到有林九在场,知道他师父也不会真的揍他,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做无辜状,和秋生勾肩搭背,就走到棺材后头去了。 就在众人将棺材好不容易从泥坑里解救出来的时候,不远处又走过来三个人。 静之率先冲向正拂着衣摆上的灰尘的林九。 “阿九!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鱼汤都要焦了!” 四目从棺材后伸出头,“我看你是着急喝吧!” 静之朝他吐了吐舌头,又牵着林九的右手摇了摇。 林九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又朝她笑得温柔。 千鹤还是第一次见到林九和颜悦色的样子,他有些惊讶。 不过他算是师兄弟几个里面,性子较为沉稳的,于是也没有多问,只是朝静之点了点头,权当是打过招呼了。 “道兄,尸体属阴,为何不把篷顶拆了,让棺材晒晒太阳,阴阳协调,才不容易起尸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静之回头一看。 是一休大师。 这会儿功夫,他和菁菁已经走到她身后了。 乌侍郎听到''起尸''二字,不禁感到浑身发毛,他抱着双臂扶了抚,又抬头看向烈日,觉得眼前这个和尚说得在理,于是打发随从,就要去拆那篷顶。 林九上前一步抬手制止,“大人且慢。” 乌侍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有什么说法?” 林九指了指天空说: “墨斗线一碰水就会失去效用,今日云走得飞快,恐有骤雨,请大人三思。” 乌侍郎娘归娘,但还是能听进去话的,而且林九一脸正气,看起来就容易让人信服。 他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就走到前头去询问小王爷的意见。 小王爷:“听他们的,另外,扎营休息会儿吧,我累了。” 乌侍郎应声说是,转身赶紧招呼随从们就地扎起帐篷。 四目瞧他们正忙活着,扯着千鹤的袖子就要往他家走。 “师弟,吃个饭再走,家乐早就做好饭菜等你们了!” 千鹤往后仰了仰身子,扯回袖子,“师兄,我看,我还是留在这儿吧,我怕事情有变,你也看到了……” 边说着,他悄悄指了指不远处的棺材。 四目表情不复轻佻,反而有些凝重,“算了,我叫家乐把饭给你们提过来吧,需要帮助的话,我家的位置你是知道的。” 千鹤感激的朝他笑了笑,“那就先行谢过师兄了,改天空了,我一定请你们吃饭!” 林九走前又朝他交代一句: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最好叫他们给棺材搭个帐篷,光一个篷顶不保险,这里地势平坦,一阵风,就能把雨刮到棺材上。” 千鹤一向尊重林九,他点头称是,转身便找了乌侍郎商量去了。 静之牵着林九的手慢慢走着,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被缓缓朝帐篷里推的暗金色棺材。 “阿九,墨斗线,上次我还是看任老爷那副棺材弹过呢,这里头的人,不,这里头的尸体,不会要变僵尸了吧?” 林九点头,“千鹤虽是我师弟,他的道术却是精进,绝不会无的放矢。” 他回忆了一下最近听到的消息,又缓缓跟静之解释: “听说王爷战死沙场,就留下小王爷一人,小王爷年纪尚小,且群狼环伺,王爷死后,大概率会有怨气,也或者死不瞑目,这口气吞不下的话,变成僵尸的概率是极大的。” 听他这么说,静之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轿子上一间阴郁的小王爷。 真可怜。 那孩子的脸上有着一股同龄人没有的成熟感,她想,那可能是因为他死了爹,无奈之下装出来的盔甲吧。 她朝家乐说:“你多打点鱼汤给小王爷送去一点呗,小孩子还在长身体呢。” 四目有些惊讶:“这你都舍得?” 静之:“有什么舍不得?”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小时候的自己,死了亲爸,疯了亲妈以后,她想喝口鱼汤都艰难,她知道,这个时候正是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时间。 “不过是一碗鱼汤罢了,阿九以后会做给我喝的,哦?” 她朝身边的林九笑了笑。 林九点点头,他答应的事儿,从不反悔。 静之看了看天空飘着的白云,有些疑惑。 “阿九,你刚刚说会下雨,是真的吗?” 四目一副“你捡到宝的样子”啧啧两声说:“我师兄观天象的本事也是一绝,他说有雨,那就一定有雨!” 静之:看不出来,这四目道长还是个师兄吹啊! 静之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 “糟糕,阿九,我们的被子还晾着呢,回去收被子!走走走!” …… 果然,不过五六点,刮过来的风渐渐变大,还带着一股潮气。 天边也不再是橙色的云彩,而是连成片,黑压压的乌云。 静之看那压得极低,仿佛要掉下来的乌云,莫名有些心慌。 “阿九,我看这雨好像会很大的样子,他们会没事的吧?” 林九停笔,把写了一半的宴客名单细细核对了一遍,才转头朝不远处草坪上的几个帐篷看去。 “……我画点符吧。” 第123章 让林九讨厌的雷 突如其来的一声轰隆巨响,一道雷光闪过,静之立刻从席上爬起,一个扭身,就从林九的臂弯钻进他怀里。 “害怕?” 静之老实点头,“怕打雷。” 主要是她怕雷打她头上。 林九头侧了侧,双臂向前搁在桌上,把静之虚虚圈进怀里。 “不怕,我在这儿呢。” 静之乖巧地点点头,她身后伸出一条尾巴,灵活地摆动着,将林九放在地上的布包给拖了过来。 随后,她打开布包,把里面那一沓空白的黄符、朱砂以及毛笔等物品,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林九的面前。 “你画吧,我不打扰你。” 林九点了点头,伸出手提起笔杆,笔尖在朱砂中蘸了蘸,待笔头沾满鲜红的朱砂后,便开始全神贯注地绘制起驱邪符来。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乌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着,原本还算平静的天气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紧接着,几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天际,伴随着阵阵沉闷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云层中倾泻而下。 起初,这些雨点砸在屋顶上还只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但仅仅过了几秒钟,雨势便骤然增大,那噼里啪啦的声音也突然间转变成了“唰唰”的巨响。 此刻,除了时不时传来的震耳欲聋的惊雷之声外,整个世界似乎都被这汹涌澎湃的雨声所淹没。 那连绵不绝的雨声听久了之后,竟让人产生一种如同置身于白噪音中的感觉。 静之不由自主地慢慢地放松了自己紧绷的身体,她的头轻轻地朝着后方仰去,双眼微闭。 “真好,阿九抱着我,我就不怕了。” 画符的手顿了一下,耳边突然传来他低沉的笑声。 他问:“我是定心丹吗?” 她回答:“可不就是嘛。” 静之半眯着眼,有些昏昏欲睡,耳蜗仿佛被他低沉又温柔的嗓音搔得痒痒的,她不禁伸手掏了掏。 林九手中的笔犹如灵动的游龙一般,不间断画着。 待到画完最后一张,他轻轻搁下毛笔,然后缓缓地侧过脑袋,目光如同两道锐利的箭,紧紧地锁定在了那片磅礴雨势中。 只见不远处有几个帐篷孤独地矗立在风雨中。 此时,帐篷内已经亮起了橘黄色的暖光,然而,帐篷外的篷布却早已被雨水淋得湿透,湿漉漉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只被大雨困住的萤火虫。 林九凝视着那篷顶上淤积而下、越积越多的一滩雨水,不知不觉间竟有些出神。 一旁的静之见状,轻声问道:“担心吗?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吧?” 说着,她便准备转身去找四目道长借一把雨伞。 就在这时,林九突然开口喊了一句:“师弟。” 仅仅说了两个字,便没有了下文。 静之一愣,发出了一声疑问的“嗯?” 林九看着一桌子的黄符,心定了定。 然后伸出双手将她的肩膀微微掰向自己这边,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涩然一笑,“以后你就同我一起叫他师弟,千鹤也是一样的,叫他师弟即可。” 静之被他笑得一个晃神,她忍不住抚上他微微上扬的嘴角,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好,以后都叫师弟。要出去看看吗?” 林九:“不用,他已经出师了,有事情他会自己处理的,若真有急事,他会来找我们的。” 静之点点头,又有些感慨地说道: “这两天,我都看到你笑好几次了呢,之前处了那么久,你都老是板着脸,脸臭得不行。” 林九伸手轻轻捏住她纤细的手腕,却是没有将她的手拿下,而是轻轻摩挲着,“是吗?” 有时候,他笑而不自知。 当他身处她身旁时,整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而嘴角也会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情不自禁地上扬。 静之重重点头,刚刚困到有些迷糊的双眼,乍一看到他的笑容,早就两眼放光了。 她一脸正经说: “你笑起来很好看啊,多笑笑,我爱看。” 林九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明显了,一抹笑意悄然爬上了他的眉梢。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捧着她的脸,轻声说着: “你也多笑笑,之前,你冷眼看我时,看得我心里难受。” 静之闻言,不禁轻哼了一声,随后更是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将整个身子都挪到了他的双腿上。 如此一来,两人便面对面地坐着了。 她紧紧圈住他的脖子,把自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谁叫你担心别的女人,我吃醋嘛,喜欢你就会吃醋的啊。” 林九一噎,她有时候真是比蔗姑还直白呢。 不过林九很是受用。 他的耳朵已经自动屏蔽其他字眼,脑子里只余喜欢二字,恋爱脑渐渐安上了。 林九将她纳入怀中,满足的轻轻拍着她的背。 然而,有件事,他知道现在不提,以后再提的话,可能会影响到二人的感情。 思虑了一分多钟,他有些吞吞吐吐的开口:“以后若是不开心……”,他停了好几秒,才轻声说道:“……能不能不找仲尧喝酒?” 静之默了,空气一时静谧。 突然,林九胸口一痛。 被她掐的。 “我才没有找他喝酒呢,他去那里打包饭菜,遇到我而已。” 她突然抬起头,双手撑着他的肩膀推开一点距离,有些不悦的说: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容易移情别恋的人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静之眯眼,“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直勾勾的眼神,让林九心头一颤,他别过脸,小声嗡嗡了句: “我……也会吃醋。” 下一刻,他的脸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把着转回来,视线一下就对上她欣喜的目光。 “阿九,会吃醋,就表示……你喜欢我!!” 外头雷声渐渐远去,仿佛被厚重的云层所吞噬,但林九心中的那道雷却鼓动得愈发激烈起来。 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紧紧凝视着静之的眼眸,当捕捉到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深情意时,林九只觉得自己的心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拨动了一下。 身子不受控制地缓缓前倾,将她娇小的身躯轻轻抵在了身后那张几案边。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彼此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面庞,带来一阵令人心痒难耐的酥麻感。 “静之,我可以......” 话还没说完,林九便觉得有些难为情。 索吻这种事,让他这个平日里沉稳内敛的人不禁面红耳赤。 然而,尽管他没有能够把话说完,但聪明伶俐的静之又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呢? 她微微一笑,原本搁在林九脸颊上的大拇指轻柔地下移,带着几分俏皮,轻轻摩挲起他上唇浓密的胡须来。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微刺触感以及林九逐渐急促的呼吸声,静之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 此时的林九,喉咙不自觉上下滑动着,似乎想要吞咽下那份紧张。 静之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尤其是当她的后腰处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林九掌心越来越滚烫的温度时,她整个人也像是被点燃了一般,身体开始渐渐地发热。 她开始微微湿润的大拇指并未停止动作,而是继续缓缓下移,最后轻轻地压在林九柔软的下唇上。 精心修剪成的圆弧形指甲,若有似无地划过他那紧闭的唇缝,留下一道细微的痕迹。 她那双原本清亮如水的眼眸,此刻也变得幽深,细眉微微挑起,眼波流转之间,尽是勾人的挑逗。 “……终于,肯主动亲我啦?” 林九没有回答,只是又不自觉地又咽了口口水,喉间发出一声轻响。 他学着她的样子,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唇瓣,却是不敢像她那样,把他的指甲往她唇上划拉,毕竟,他的指甲虽然修得干净,但还是有些长的。 林九极尽绅士风度,又低声问了一遍: “可以吗?” 静之知道他极其容易害羞,于是也没有再撩拨他,只是缓缓闭上那双勾人的眼睛,微微扬起白嫩的下巴,作出无声的邀请。 还没亲呢,林九就有些满足了。 她愿意让他靠近——这一想法浮现在他脑中,不禁让他的心变得有些轻飘飘的。 望着那好似娇艳花瓣一般的双唇,林九的目光渐渐变得炽热起来,他情不自禁地朝着眼前的人儿缓缓凑近。 …… 然而,心神完全被静之勾住了的的林九,丝毫没有察觉到窗外的异常。 原本应该逐渐消散的乌云,在刹那间,竟如同被一只巨大的手掌肆意揉捏一般,再度迅速聚拢在一起。 它们诡异地悬浮于半空中,所处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就在放置着棺材和帐篷的正上方。 突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咔嚓”声轰然响起,紧接着,一道形如灵蛇的耀眼闪电划破黑暗,猛地从厚重的云层中蹿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劈向下方的那座帐篷。 待到光芒稍退之后,那乌云在眨眼之间便烟消云散,只留下地面上那顶已经开始冒出滚滚浓烟的帐篷。 帐篷内。 那个紧挨着棺材躺着的随从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便已然被强大的电流击打成一块漆黑如炭的焦尸。 另一名随从则满脸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崩裂开的棺材,以及那缓缓从棺材里直起身躯的“王爷”。 极度的恐惧让他浑身颤抖不止,一时间,竟慌乱到连迈步逃跑都无法做到。 下一秒,一道血液呈抛物线,喷洒到帐篷布上,那随从捂着绽开一道口子、不断涌出鲜血的脖子,喉咙处发出几声“咕噜”声响,便没了声息。 不过,他的尸体还没倒在地上,便被僵尸拎住狠狠咬上那正喷着血的脖颈…… 雨,渐渐停了。 乌云散尽,露出来的圆月发着诡异的红光。 …… 此时此刻,屋内的林九非常想骂人。 他抵着静之的脑袋,双眼几乎要冒出愤怒的火光,额头的青筋正不断跳动着。 “阿九,别生气,我闻到焦味了!” 静之看着窗外不远处那起火的帐篷,有些后怕,刚刚那道雷差点没亮瞎她的眼。 她推了推林九僵住的肩膀,“走,一起去看看?” 林九闭了闭眼,缓了几秒极度不爽的情绪,才抄起桌上的符纸,拉着她起身。 刚到楼下,就看到四目拿着一把青铜剑冲了出来。 四目见到林九,心神一定,表情却依旧未放松。 尸变,铜棺,雷击,再加上红月! 这僵尸一出世,实力是要逆天了啊?! 四目有种预感,他觉得他即将迎来人生中最大的挑战。 他把手中的青铜剑朝林九的方向一扔,林九顺手接过,却见他师弟脚下一转,又绕回房里。 “师弟,还不走?!” 话音刚落,就见四目手提一把快比静之高的青铜大宝剑,从房里奔了出来。 “……” “……” 四目梗着脖子,理直气壮说:“看什么看,走啊!” 第124章 变厉害的僵尸 就在这时,秋生跟家乐同时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手里各提着常用的灭尸装备。 “师父!” 林九脑子里突然跳出文才那副雷打不动的睡姿,于是接过布袋子,朝秋生扬扬手,“你别去,看好你师弟,他伤还没好。” 四目撇了撇嘴,也朝家乐挥挥手,“你留在家里看家。” 那僵尸,已经不是他徒弟能应付得了的了。 林九转头看着静之,眼里有些许忧虑:“你别……” 静之:“不行!我不放心你!” 看他眉头皱死紧,静之赶紧说:“我跑贼快,他要是要追我,我还风筝他!” 得,犟脾气这个时候倒是用上了。 林九只得点点头,将布袋递给她,三人快速往帐篷奔去。 途中,三人遇到了前来查看状况的一休大师。 四目边跑着,竟然还能一边跟他斗嘴。 不过,是他单方面斗嘴,一休只是微微一笑,四两拨千斤,避开他的冷嘲热讽。 还未到帐篷跟前,众人便看到不远处躺着的几人。 林九心里一个咯噔,赶紧上前查看。 好消息,不是师弟他们。 坏消息,是随行三个侍卫,阿大阿二阿三,却都已经被僵尸咬死了。 林九:他师弟人呢? 他满心焦急,四处寻找着,嘴上却对着静之赶紧交代: “静之,快,放火把尸体烧了,被越厉害的僵尸咬,尸毒散发的速度就越快!” 静之此时的视线却被中间那个帐篷,篷壁上被渐渐提起,正在蹬动着小腿的小小身影所吸引。 “阿九,快!” 林九听到呼喊声后,迅速转头看去。 刹那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手中紧握着的青铜剑如闪电般脱手而出,直直朝着那隐藏在帐篷中大张着的獠牙阴影疾驰而去。 只听见“哐”的一声巨响,仿佛是金属相互撞击所发出的清脆声响。 然而,这一击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反而让林九一行人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完了!难道……他已经变成金甲尸了吗?!”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四目心中一闪而过。 容不得多想,林九三人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帐篷中,与那僵尸缠斗起来。 静之原本想要蹲下身来焚烧尸体,但就在这时,帐篷内突然传出一阵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其中还夹杂着林九和四目的惊呼声。 “师弟,你先出去!”林九大声喊道。 “你们快扶他俩出去!”四目也紧接着吼道。 静之闻言连忙抬起头来,只见千鹤道长身上的那件道袍已被撕扯得破碎不堪,两只衣袖更是沾满了鲜血。 此时,他正被两名徒弟搀扶着,跌跌撞撞地从帐篷里狂奔而出。 还有一个徒弟抱着那脸色苍白如纸,好似马上就要厥过去的小王爷跑了过来,身边还跟着惊慌失措的乌侍郎。 静之只得放弃烧尸的打算,先迎了上去,“师弟,你被咬了?” 千鹤慢慢变得混沌麻痹的脑子,被她这一声“师弟”叫得一个激灵。 他极力挣脱开两个徒弟的搀扶,提起手中黑了半截的桃木剑,剑刃向内,朝着胸口狠狠一个用力! “师父!!” 就在这个当口,静之眼疾手快打掉他手中的桃木剑,又趁他正愣神的时候,一把将他背起。 “有什么想不开的,没死就还有救!” 话虽是这么说出口了,可实际上她心里慌乱得很。 毕竟她不知道那僵尸有多厉害。 然而,静之深知此刻不能乱了阵脚,于是强压住内心的不安,脚下如生风一般,朝着四目家跑去。 她身后的那三个年轻人,刚才已在打斗中受伤,但好歹没有被僵尸咬到或抓到。 看到他们师父命悬一线的模样,他们也顾不上自身伤势,咬紧牙关紧跟其后。 ...... “秋生!秋生!赶快把文才的药拿两份过来啊!” 正在门口焦躁到来回踱步的秋生和家乐,冷不丁听到静之这声急切的呼喊,还以为是他们师父不幸负伤了呢。 两人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转身冲进各自的房间去取药。 静之此时根本无暇向他俩解释具体情况,只是背着千鹤一个箭步便冲进了一楼的客厅。 待两个徒弟将千鹤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坐到椅子上后,静之动作麻利地撕开千鹤两袖的道袍。 他的双臂上赫然出现了好几个窟窿眼儿。 那些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呈现出骇人的黑色。 距离那道雷劈下来到现在,不过才几分钟而已。 但令人惊诧的是,他这伤口竟然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发展着。 静之不由心头一紧,她匆忙伸手探入背后的布袋中,摸索了几下,从中掏出了一把白花花的糯米。 “忍住!会有点疼!”话音未落,她捏住糯米,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伤口按压下去。 “嘶~” 伤口接触到糯米的位置顿时发出阵阵嘶响,并弥漫出股股轻烟。 千鹤忍不住闷哼出声,额头滑下豆大的冷汗,牙根咬得死紧。 瞧着他几个徒弟慌到手足无措的样子,静之赶紧回头喊一声: “你们几个,快帮小王爷疗伤!” 边说着,她抛出一袋糯米,放于地面任他们取用。 秋生这会儿拿着药出来了,看到是千鹤跟那小孩受伤,他松了口气的同时,眉头又皱得死紧。 “秋生,你来处理伤口,我去烧水,要快!阿九说那僵尸的尸毒可厉害了!我刚刚检查过了,肉都硬了。” 秋生见她忙到脚步都快成了虚影,忙不迭地点点头。 家乐这会儿也出来了,他提着平时他师父备着的蛇,分别洒入两个浴桶里。 …… 等到二人都泡进装有糯米水的浴桶里,秋生松了口气。 刚一转头,就看到林九三人各自举着法器,从院子外头一脸谨慎地围了过来。 秋生看着他师父那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怎,怎么了?” 刚说一句,林九食指就竖在嘴前,他未出声,只是做了个口型: 【来了。】 什么来了? 僵尸吗? 秋生脊背不禁一阵发寒,他半弓着身子,如惊弓之鸟般,转动着头四处打量着周围。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会儿,千鹤和小王爷连坐都坐不住,一直往下滑,两张脸同时泛起了一层不祥的灰青色。 林九和四目凝神一看,不由闭了闭眼,心中皆是一痛。 难道,才刚见到千鹤师弟一面,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顿,就要跟他天人永隔了吗? 千鹤的三个徒弟,两个把住他的胳膊固定,一个从后面拖着小王爷的胳膊让他坐好。 三个年轻人的眼眶都渐渐红了起来,嘴巴紧紧抿着。 他们最小的师弟小北,已经被那王爷的棺材压死了,要是连师父也死掉了,那他们三个,又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四目家的木质地板,突然往上一凸一凸的,仿佛有人在底下一顶一顶跳动着。 林九暂且撇去忧思,对着那诡异的动静追了过去。 眼瞅着就要追到小王爷浴桶前,林九一个箭步上前,抽出桃木剑狠狠往下一插。 那蹦跳的动静骤然停止。 众人僵在原地,就连遇到僵尸一直选择摆烂,不屏呼吸的静之,这会儿也悄悄捏住鼻子,然后两手撑住椅子,把脚轻轻缩回椅面。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那阵死动静,一咚一咚地朝着静之这边逼近。 静之汗毛直竖,吓得脚下一蹬,直直窜到房梁上。 就在这时,秋生灵机一动,嘴巴朝下方捣鼓了两句什么。 那一凸一凸的动静,停在静之脚下,彻底失去了声响。 静之听不明白,早就学习过僵尸语的林九倒是满脸黑线。 四目差一点就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但一回头看到他师弟的惨状,就又把那几分笑意强行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冲破天际。 那声音近在咫尺。 一休大惊失色:“是菁菁!” 林九和四目相视一眼:“追!” 三人几乎是同时朝门口奔了过去。 林九更快,已经快到隔壁房屋了,四目和一休还挤在这边的门口骂骂咧咧。 “挤什么?门要给你挤坏了!” “道友,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我要去救菁菁!” “哎呀,我这不是正在赶去的路上嘛!” 突然,隔壁传来林九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四目!还不过来帮忙!” …… 静之无暇顾及他们几个,她看着眼前两个马上就要尸变的人,忧心忡忡。 秋生没了平时调皮的那股劲儿,脸上全是不安,他回房检查了一下文才,发现他依旧睡得跟死猪一样,忍不住扶额轻叹。 轻轻给他关上门后,他来到房梁下,抬头朝上面的静之问: “怎么办,静之姐?师叔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静之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她摸了摸他们脖间的脉搏。 “糟糕,越来越慢了。”她眉毛顿时皱成了两条毛毛虫。 体温也越来越低,估计不到一刻钟,他俩便回天乏术了。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了。 “秋生,家乐,多拿点热水过来!” 边说着,她掏出袋子里的小刀,开始给千鹤那已快凝成硬肉块的胳膊放血。 她有些不忍心,所以划的第一刀,刀口太浅。 划下去后,犹如划拉在一块烫得坚硬的猪皮上,有些剌不动。 千鹤双臂已然失去知觉,就任她剌着。 他半睁双眼,看着跪在浴桶两侧几欲哭出的两个徒弟,虚弱地扯动嘴角,转回头,气若游丝对着静之说: “划深一些,我受得住。” 言罢,他又缓缓转头嘱咐身后的大徒弟: “小东,你师嫂如何做,你便如何做,照看好小王爷。” 小东咬咬牙,应了声是,遂即掏出刀子,欲要动手。 乌侍郎不知为何,突然身躯一抖,却仍紧握住小东的手,满脸狐疑: “你行不行啊?” 肌肤相触的瞬间,小东被乌侍郎凉如死人般的手掌,冻得浑身一颤。 他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道:“再不放出毒血,他要是死了,你负责?” 乌侍郎仿若极冷,匆忙缩回手搓了搓胳膊,讪讪地说:“那,那你小心点!” …… 静之没空管隔壁的动静,就为了这声“师嫂”,她也不能干看着千鹤就这样命殒此地。 她捏着刀子,狠狠心又下了一刀。 这次切得极深,刀尖都快触到他的肱骨,伤口处才流出红色的鲜血。 “忍着点!” 接下来,放血,割腐肉,止血,包扎,静之做得飞快。 毕竟,没有麻药,越慢的话,对千鹤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隔壁浴桶的小东一开始磕磕绊绊的,后来倒也是麻木了。 下刀右胳膊的时候,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等到给二人包扎完毕,静之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索性咬破中指,各往两人嘴里滴了几滴她的血。 她想,他俩流这么多血,她的血既然能肉白骨,那么对伤势恢复应该也有效果的吧。 就在此时,刚刚闻到二人血腥味,觉得牙齿有些发痒的乌侍郎,这会儿骤一闻到她血液香甜的味道,忍不住快走两步,凑到她身边。 两只眼睛隐隐泛着绿光,死死盯着静之手指上的伤口,猛咽了口唾沫,还情不自禁“呜~”了一声。 “你搞什么?要变异啊?” 静之被他盯得有些脊背发凉,赶紧把手指伸进嘴里含着。 她心里陡然一惊,“你也被那僵尸咬了?” 乌侍郎缓缓摇头,下一秒,他做出的动作,却让静之眉心一跳。 只见乌侍郎缓缓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一点划伤。 那伤口很小,约一厘米长,周边却已经开始发黑。 静之一阵后怕,她捂着胸口忍不住怒骂出声: “靠!你不早说!嘴这么紧?你怎么不等变僵尸再说!” 她朝被骂到不敢吭声的乌侍郎翻了个白眼,又朝小东说: “你来帮他处理下伤口,跟刚刚一样的步骤。” 说完,她转头打量了一下千鹤跟小王爷的脸色。 她发现他们虽然脸色苍白,但是那股子灰青的死气已经开始慢慢褪了下去,她这才放下心来,朝秋生说了一声: “看好他们啊,我过去帮忙。” 跨出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又交代一句: “剩下的糯米洒在门口啊。” 毕竟那头僵尸好像挺聪明的样子,这会儿这里有两个半伤患,可经不起那僵尸一星半点的攻击了。 此时忧心忡忡的静之,已经完全忘记了帐篷处的那三具尸体。 …… 隔壁跟拆房子似的,传来阵阵打砸声,她三步并做两步飞奔过去。 刚一跨进门槛,就看到堪称人间奇景的一幕。 此刻的四目道长宛如吃了菠菜,那胸肌,那肱二头肌,鼓鼓囊囊的,拎起那僵尸左抡右砸,那僵尸一时被砸得发懵,竟毫无还手之力。 她溜到林九附近,“阿九,四目师弟这么神勇啊?” 林九看到她过来,心下一惊,赶紧把她往身后捎了捎,“他请祖师爷上身了。” 她扒着他横起的胳膊朝前方细看,忍不住又赞叹出声,“哇,那就是你们祖师爷神勇!” 夸还没两句呢,四目的肌肉不知为何竟快速瘪了下去,他手中拎着的僵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咋了?” 林九迅速将手中桃木剑横在身前,一脸警惕看着地上的僵尸。 “他还未修炼到家,被尖锐之物伤到,就会破功。” 说话间,那僵尸两眼放光,蹦跳着,就朝静之扑了过来。 二人一左一右避开一击。 就在这时,四目抄着他的青铜大宝剑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狠狠朝僵尸脖颈砍去。 静之还小小期待了一下,以为这次就能将僵尸的头颅砍下来了。 哪曾想,僵尸的皮是没破一点,四目的剑就哐的一声断成了两节。 “大哥,你的剑是一次性的啊?” 静之立刻朝外头飞去,又回头朝林九喊: “阿九,老方法,你快去找油,火不是克金的吗,用火攻试试!” 然而,这个僵尸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经历了刚刚那道雷,此刻他几乎修成铜皮铁骨了。 此时此刻,静之溜尸溜得都没体力了,身后的烧得通红的火人依旧穷追不舍。 他不累,静之倒是要累死了。 但是,她丝毫不敢放慢一点速度,几乎是强行掏空身上的一点灵力跟体力与之博弈。 “阿九,嗬,不行了,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呀!!” 她边喊着,边落到一休大师家的房顶上。 停没几秒,那僵尸脚下一蹦,就追了上来。 当那泛红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躯上,一股浓郁至极的阴气自它体内迸发出来。 只见它身上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迅速湮灭。 它仰头对着高悬夜空的红月发出一声嘶吼。 这吼声犹如一道惊雷划破寂静的黑夜,惊得丛林之中无数的夜枭振翅逃窜。 紧接着,那僵尸从房顶上纵身一跃,径直朝着静之猛扑过去。 他那双猩红色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掉落出来,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静之生吞活剥一般。 由于两者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过接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九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稳稳地接住了刚刚跳下房顶且早已累得气喘吁吁的静之,端着她转身就跑。 “阿九,千万别往四目家的方向跑,赶紧拐弯!” 静之紧紧搂住林九的脖颈,美眸圆睁,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身后穷追不舍的僵尸身上。 与此同时,她眼里发出点点紫色光芒,试图施展出自己有些菜的迷幻术来阻挡僵尸的追击。 不知道是她菜,还是那僵尸实在不好迷惑,它的身形只定住了两秒。 不过,就这两秒时间,林九倒是想到了个好法子。 他现在有些分身乏术,赶紧朝着冲过来的四目跟一休喊: “你们两个拖住他,先攻眼睛试试!” 林九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这眼睛如果是弱点的话,那么就算他外皮再硬,总不能武装到内脏吧。 想罢,他趁着一休跟四目与他缠斗之际,直奔四目家的药房。 他这个师弟,阵法道术没他厉害,炼器和炼药方面却是独具天赋。 走进四目的药房,琳琅满目的药物让人眼花缭乱。 其中一格更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毒物,瓶瓶罐罐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仿佛一个小型的毒窟。 “快,多拿一点,找机会给他灌进去!” 静之不疑有他,林九怎么说她怎么做,她直接拿了墙边的篓子装了一大筐紧跟其后。 还未出门,就听闻外头传来一阵诡异的“呜呜”声响,这声音犹如鬼魅啼哭。 刹那之间,静之脑海中猛地闪过之前那几具尚未来得及焚烧处理的尸体。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篓子,毫不犹豫地冲出门外查看究竟。 得!果然是尸变的侍卫。 不过已经快无了! 只见院子里的林九随手剜了个漂亮的剑花,一剑就洞穿了俩。 在他脚旁,赫然躺着一颗仍在发出“呜呜”叫声的头颅,显然是刚刚被林九斩落下来的。 静之:“秋生,小心些,都拖到门口烧掉!” 她紧跟林九身后,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好帅啊! 她从来就藏不了话。 心里这么想的,嘴上也就这么说了。 “阿九,你杀僵尸的样子可真帅!” 林九脚步不停,锐利的眼神瞬间变软,脸也跟着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别说了,赶紧帮忙去!” “嘿~好的。” 两人一到一休家院子里,就看到那僵尸两眼都被佛珠摁瘪了,那两颗佛珠倒是死死嵌在它的眼眶里。 不过它好像毫无影响的样子,一感知到静之靠近,便张牙舞爪的蹦了过来。 林九:“师弟,一休,找机会制住他,我喂药!” 静之刚刚缓了一口气,体力恢复少许,这会儿被僵尸追也没有刚刚那么吃力了。 突然,不远处草地上有道波动着的光芒映入她的视线。 她灵机一动,朝紧追在僵尸身后的林九大喊: “阿九,白天那个深坑,我引到那儿去,你们快来!” 说罢,她径直朝着那个深坑冲了过去。 下了一场暴雨,这草地上每踩一脚,都会发出滋滋的水声,有时候静之也会一脚踩到泥坑里,仿如小沼泽般的泥坑有时候会吸住她的脚,让她动作一顿。 好在,她跑得不顺,蹦蹦跳跳,落脚极重的僵尸更不顺。 很快,她就与僵尸拉开了一点距离。 那僵尸已有神智,身后的林九离他更近,他才不会舍近求远去追静之。 反而身子一转,就朝林九抓去。 月光下,他的利爪泛着隐隐寒光,林九追得急,一时躲闪不得,只能凭着惊人的柔韧性,一个下腰躲过一击。 一人一尸离得太近,泥坑同样也限制了林九行动。 静之心急如焚,站定到那个大泥坑前,咬咬牙,拿刀子给手指切了一刀。 鲜红泛着微光的鲜血瞬间从她绽开的伤口涌了出来,滴滴落入那大水坑内。 空气中血腥带着香甜的味道,瞬间吸引了僵尸的注意力。 他挥舞着爪子一时定在原地,有些难以抉择。 道士的血vs那香死个尸的血,到底要先吃哪一个好呢? “臭僵尸!来吃我呀来吃我呀!略略略!” 语气虽然十分欠揍,此时的静之,却冷着脸对自己下狠手。 只见静之狠狠掐着手指头上的伤口,挤出更多血液滴入那水坑里头,双眼又警惕地看着那越发动摇的僵尸。 终于,当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到一定程度时,僵尸动了。 随着一声兴奋的吼声,他一跃而起。 刚要落地,身后一阵破空声起。 林九狠厉的一个鞭腿,直接把僵尸扫到大泥坑里,溅起的泥点子直接把一旁来不及躲闪的静之嘣成了个泥猴儿。 她猛地一跺脚,“阿九!你干嘛!” 林九摸了摸鼻子,心知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 就在此刻,四目与一休正合力死死地摁住那深陷泥潭之中、苦苦挣扎着的僵尸。 而他则毫不犹豫将手中紧握着的各种药物一股脑儿地倒入那僵尸张开的口中。 “静之,快把药拿过来!” 伴随着他焦急的呼喊声,静之一边用手迅速抹去满脸的泥水,一边气鼓鼓地走向另一边。 显然,此时的她心里充满了愤怒,以至于行动间都带着些许狠劲。 到了近前,她二话不说,直接连着手中小瓷瓶一同塞进了僵尸的嘴里。 当她瞥见篓子里面尚有一条已经半死不活的毒蛇时,更是想也不想便伸手提起那条毒蛇,一并往僵尸口中塞去。 看到这一幕,四目道长和一休和尚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他们相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为林九捏了一把冷汗。 心里暗暗想着:这姑娘的脾气可真是火爆得很呐!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那些药物毒性极强,仅仅过了短短一分多钟时间,原本还在不停地拼命挣扎的僵尸竟然开始逐渐融化起来,最终变成了一滩散发着刺鼻气味、绿黑相间的脓水。 与此同时,那个原本困住僵尸的水坑仿佛受到了严重的污染般,不断地向上鼓出一个又一个黑色水泡。 第125章 以其人之道 直到亲眼目睹僵尸彻底被消灭之后,林九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刚站起身子回头一看,那泥猴儿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手上的篓子晃悠得都要摆到天上去了。 完了。 她好像真生气了! “嘿嘿嘿!师兄,这回有你受的喽~~我先回去啦!” 四目幸灾乐祸的拍了拍林九的肩膀,一脸坏笑的往回走。 林九:“师弟,你打烂了一休家不少家具,还不去帮他收拾干净?!” 四目一噎,赶紧上前两步理论: “师兄,你不能这样啊。呐,这就是公报私仇了!我可不去。” 林九转头冷冷瞥他一眼:“去不去?” 四目感觉脖子一凉:“……去就去!” 一休乐呵呵的笑:“那就麻烦道友了。” 跟他斗了这么多年,总算看到他吃瘪了,老狐狸一休心里都快乐坏了。 …… 林九快步跟到静之身边。 “……对不起。” 静之瞥他一眼,嘴巴翘得老高,“扣一分!” 林九急了,他现在是几分来着? “我帮你擦擦?” 静之眼珠子一转,突然转身抱住他磨蹭,然后放开。 看着他跟她一样满身泥泞,静之笑眯眯地说:“好了,我不气了,一分还你。” 林九:“……” 算了,都是自己作的。 她一直避开的手,终于给他牵了。 刚握上,静之忍不住就轻嘶了一声。 林九轻柔地捧着她的左手细看,伤口还微微有些流血,周边的皮肉也被她自己掐得有些狰狞外翻,可给他心疼坏了。 “以后不准这样了,怎么也会有别的方法。” 静之:“我担心你嘛,那僵尸的爪子刚刚都快抓到你了,我没想那么多。” 他一脸不赞同,嘴角有些下垂,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轻轻裹住她的食指。 “先这样,回去再给你包扎。” “好。” …… 二人刚回四目家,发现客厅就只有秋生一个人坐在桌旁,撑着手看向外头。 院门口是熊熊燃起的一个大火堆。 见到他俩回来,秋生赶紧站起身子迎了上去。 “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静之举了举食指。 秋生啊了一声,有些为难说: “那怎么办,手指头没多少肉,要不剁掉?” 林九:“……” 静之啧了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剁个毛线,我自己划的。” 秋生震惊得瞪大了眼:“你又划了一刀?” 林九皱眉,欲拿起静之的双手细看,没想到静之把左手死死藏在身后。 他转头朝向秋生问:“什么叫“又”?老实交代!” 秋生后退两步,打着哈哈,说了句“我去烧水给你们洗澡!”就跑掉了。 浴桶里的千鹤倒是出声了。 “师兄,师嫂以血为我俩解毒,是我和小王爷的救命恩人,你别……” 千鹤说到一半,看他师兄那心疼的脸色,就知道他自作多情了,他还以为林九会对静之发难呢。 林九身上脏,也没坐到椅子上,他径直走到浴桶前检查了一下千鹤的伤势。 “还行,有些失血过多,师弟,你就留在四目这儿好好养养先,反正他这儿地方大。” 千鹤有些犹豫,“那僵尸?” 静之:“灭了……你不会还想着送它回京吧?” 千鹤摇摇头,只是回头看了躺在墙边临时搭建的床上睡着了的小王爷一眼。 静之:“你担心他啊?” 千鹤转过头来,点了点头说: “我算是受他之托,运他父亲回京下葬,现在这般……可如何与他交代。” 千鹤想到他惨死的小徒弟小北,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一趟,当真不值得。 静之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他,气氛实在凝重,她硬生生转了个话题: “你那几个徒弟呢?还有家乐跟菁菁也不见了,还有那个乌侍郎,他怎么样?” 千鹤朝隔壁房子轻轻扬了下下巴: “好在你发现及时,他放完血,包了伤口就跟着我那三个徒弟,过去隔壁帮忙收拾屋子了,家乐跟着菁菁也过去了。” 静之点点头,小声嘀咕着: “娘归娘,倒是挺会做人的。” 千鹤转向林九,“师兄,我那小徒弟,你……” 林九叹了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会我和秋生帮他收殓尸体,会尽快帮他安排个好地方下葬的。” 千鹤满脸自责地点了点头。 人都死了,林九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见秋生进来了,他唤了秋生,一起去给小北收尸。 见人都走光了,静之只得先去洗澡。 ……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躺回自己被窝里,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林九才一身水汽,端着个托盘从门外走了进来。 “先别睡,手伸出来,我给你包扎一下再睡。” 神经一放松,跑了许久的静之浑身酸痛,起都不想起,她两手伸出被窝,翘起两根食指,声音软软的说: “你过来嘛,我好累,不想起来。” “……” 林九又心疼又无奈,只得端着托盘走到她旁边坐下。 边上着药呢,感受着他轻柔的动作,静之抬眼直直看着他刚毅的下巴,突然说了句: “阿九,还想不想亲了?包扎完亲一下就睡了?” 林九动作一顿,没好气地说: “我没那么禽兽,包扎完早点睡,你刚刚跑了那么久,还不累吗?” “zz zz……” 看着累到断片,却还乖乖竖着两根食指给他包扎的静之,林九心中的怜爱陡生。 他包扎的动作越发小心翼翼,就怕扯痛了伤口让她醒过来。 包好后,他把托盘往墙边推了推,然后放慢动作躺回他自己的被窝里。 看着她还不自觉地竖着两根手指,林九哑然失笑,伸手轻轻摁下她的手指,又给她掖了掖被子,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想要闭上眼睛,林九又有些不甘心,但是趁她睡觉啵她嘴,实在太过分。 林九退而求其次,挑起她枕边半湿的一缕头发轻轻啄了啄。 发丝顺滑微凉,林九有些爱不释手,轻轻绕了几下,便也就这么捏着她的头发睡着了。 …… 第二天,睡得饱饱的静之刚一起身,就感觉左侧头皮一痛。 她低头一看,某个罪魁祸首还揪着她的头发不肯放。 臭阿九。 醒着的时候老说不要,不可,她睡着的时候净搞一些小动作,真是的。 看着林九睡得板板正正的样子,她忍不住暗笑一声。 嘿~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静之悄悄挪了过去,俯下身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的睡颜。 唔,阿九眉尾附近有颗小痣呢。 静之看了那颗痣两眼,便挪开视线,缓缓落到他不动的眼皮上。 说实话,她是不相信他还没醒的。 上回她起来上厕所的动作,可比她刚刚起床的动作轻多了。 那他现在这样,是在装睡吗? 小样,看她不整整他。 听说,将手指靠近双眉之间的位置,会有压迫感。 这试一试的机会,可不就来了嘛! 于是,她悄悄伸出手指,一点一点靠近他的眉心。 眼瞅着指尖的纱布都要碰到他的皮肤了,林九都未曾有所反应,静之有些疑惑。 难道,是她猜错了? 他没醒? 视线突然落到他微红的耳垂上,静之直呼好家伙。 这人,可真够能忍。 她就不信了。 林九其实一早就醒了,正偷摸绕着她头发的时候,她突然就醒了,还来不及放手,她就起身了。 听到她一声痛呼后,他顿感心虚,于是装睡。 这会儿,被静之一通试探,他依旧不动如山。 修道之人的忍耐力,可谓是超出常人数倍的。 刚暗暗缓了一口气,复又吸气的时候,林九突然闻到她身上香甜的气息,那气息轻轻拂在他的正脸上。 林九没拿头发的另一手,一下就捏紧了手中的被子。 她这是,贴得有多近?! 她到底想干什么? 林九面上没动,心跳却是愈发剧烈。 就在这时,一只纤长的手突然轻轻摁在他的心口处,伴随着她一声轻笑,一句调侃的话突然传入他的耳朵里: “阿九,你的弱点,是我呢。” 她又说:“我都听到你的心跳声了。” “……” 林九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连个微表情都无,两只耳朵却是越来越红,搞得静之都觉得耳朵是他的本体了。 她挪开脑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啦,不逗你了,起床,今天事儿可多了,千鹤跟那个小王爷还没换药呢,我们该替秋生的班了。” 林九的嗓子有些哑,“先等等。” “等什么?” 刚说完,一床被子就罩住了她。 床外,她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扣住,大手渐渐上滑,与她的五指紧紧相握。 被子里一片昏暗,静之却能感觉到他身子的僵硬和慢慢上升的温度。 “阿九?你抓得我的手有点痛。” 林九赶紧松了点力道,却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 他的双肘撑在她的身子两侧,头抵着她的脑袋,火热的呼吸一点一点喷洒在她的脸上,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做不出一点“过分”的动作来。 “阿九?你倒是亲呀。” 再不济,说句话也行。 这么闷头盖着被子,她都快窒息了。 林九:他都快憋死了,这小磨人精,一天天就知道撩拨他。 “静之……我是个男人,你……” 静之突然的轻笑打断了他的话。 她没被握住的另一只手戳了戳他滚烫的脸颊肉,“又发烧啦?” 她又低声嘟囔着: “我还以为你是鳖精呢,从我对你示爱开始,你就够能憋,连一次主动的亲亲都能憋到现在。” 林九:“……”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妄图压一压快被她气笑了的情绪。 奈何,被子里的空气已经萦绕着她个人身上的淡淡体香。 他越是深呼吸,眼睛就越红。 静之只感觉到半个身子压在她上头的林九都快着火了。 对他的隐忍,她内心是欢喜的。 她伸长了脖子轻轻啄一口他发烫的脸颊,又摁住他蠢蠢欲动,想说话的嘴。 “阿九,想亲就亲吧,我昨晚答应你的了,我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林九:……那你倒是放手啊! 他有些无奈,于是头一侧,轻轻咬住她的手指。 奈何,咬了一嘴纱布。 林九委屈,林九不说。 他放开她的手指,嘴巴渐渐闭上,就连体温都下降了少许。 静之手指划过他紧抿的嘴唇,就知道他又有小情绪了。 这人一天天够深沉,有事儿,有情绪,通通都压在心里,可真是…… “给你亲给你亲,你别闷在心里不说——唔!” 林九眼都不敢睁,尽管心跳鼓噪得不行,对待她的动作却极为收敛。 只见他缓缓低头凑向她的嘴唇…… ……(略)…… 此时此刻,站在灶前,一手搅动着稀饭,一手摸着还在发烫的唇瓣的静之,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早上的男人,撩不得,老头也一样。 终于,是让他得逞了一次。 不过,他可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第126章 事有蹊跷 “诶,文才,你昨晚真的一丁点,一丢丢声音都没听到啊?”静之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连手头上的碗倾斜了都不知道。 眼瞅着粥就要倒出来,林九眼疾手快一把扶正,“别管他,他从小就这副德性。” 静之又瞄了文才一眼,忍不住啧啧出声。 昨晚不说那震耳欲聋的打雷声了,就是那些鬼哭狼嚎,还有噼里啪啦的打斗声,都持续了很久,他居然还能安眠到早上?!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她吸溜口粥,刚想夹个花生米吃,一双筷子突然从侧边戳了出来,夹住它对面伸过来的筷子。 静之手一顿,筷子又默默收了回去。 她头朝林九旁边侧了侧,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在相对而坐的四目和一休身上流连。 “阿九……” 她刚出一声,就被四目的冷笑打断。 “你过来干什么?!” 一休道一声阿弥陀佛,慈眉善目看着四目,丝毫没有因为他不善的语气而生气。 殊不知他那副装b样,让四目看了就来气。 一休:“道兄,我那儿的桌子,昨晚都被你跟僵尸砸烂了。” 四目一噎,转头朝隔壁桌的家乐去了个眼神,“抬块桌子过去隔壁还给他!” 一休微微一笑: “吃完早饭再过去吧,挪来挪去多麻烦啊。” 四目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林九一个冷眼过去,他瞬间噤声。 只是一休一要夹菜,他就率先夹走,反复几次,一休一脸无奈,四目则是一脸嘚瑟。 林九沉声怒斥:“师弟!” 四目咯嘣一下,狠狠咬碎嘴里那颗盐焗花生,仿佛那是臭秃驴的脑袋似的。 他皮笑肉不笑,给一休夹了一筷子豆腐,“吃菜!大师,我好爱你哦~” 不过夹菜的力道大了点,一休碗里的粥甚至嘣了几点出来。 一休:既然道理讲不通,那他还是略懂一些拳脚的。 于是两人开始你给我夹,我给你夹,速度越来越快。 一时间,小菜满天飞。 最后,他俩竟一人抵着一边桌子推搡了起来。 静之端着碗有些无措地站起来,并后退几步,“阿九,怎么……” 话还没说完,林九的汤匙就伸了过来,一勺仅剩的花生米落到她稀饭上头。 “唉,我们去秋生那一桌吃。” 林九有些无语,这个师弟他是管不了了。 他之所以不爱来四目这里,就是因为这两个人。 分开就还好,每次凑到一起,就跟斗鸡似的。 秋生挪过去跟文才一起坐,刚给他俩腾了个条长凳出来,只听得咵嚓一声响。 隔壁被推搡的桌子,裂成两块了。 静之就是有些心疼她刚刚做好的菜跟粥。 “你俩……厨房里还有剩,你们要不要……” 相对而站的两人,不约而同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一个转身回房,一个朝吃饭的菁菁说: “我先回去做早课,你吃完就回来。” 说罢,他冷着脸转头就走。 这当中,最尴尬的,就属家乐。 他朝脸色越来越不好的菁菁尬笑一下,刚要替他师父道个歉,哪曾想人家小姑娘也是有脾气的。 她哼了一声,端着没吃完的粥就走了。 “家乐!”静之小小声叫了一声,无措的家乐朝她看过去,静之指指厨房的方向,小声说:“打盆粥送过去,他俩都没怎么吃呢。” 她又悄悄回头看一眼四目的房门,发现里头毫无动静,她这才转头又说了句:“今天人多,我有多煮一些,去吧。” 家乐感激地朝她笑了笑,麻溜的去了。 见他们虽然闹腾,但互相维护的样子,隔壁桌的小王爷是越发的消沉。 他一眼就看出这几个师兄弟里头的主心骨是林九,于是放下碗,让乌侍郎搀扶着他走了过来。 朝静之道谢以后,他才对林九说明来意: “道长,我不能在这里久留,既然我父亲不幸……那我也要回京了。” 林九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心下暗自思量一番,才有些不赞同的问道: “你确定?你刚受伤,不宜舟车劳顿。” 小王爷眉头尽是阴郁之色,他斩钉截铁的点头。 他年纪虽小,但也跟着他父王认清了不少当今局势。 如今军阀割据一方,宫中又尔虞我诈。他父王这把庇护伞一倒,他多在外头流离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至少,京中的祖母还是真心疼爱他的。 “嗯,侍卫尽亡,好在还有乌侍郎,这儿离镇上近,入镇以后,就有亲信接我回京,没问题的。” 边说着,他又朝屋里唯二没受伤的男人——秋生,问道: “这位哥哥,不知你可有空送我一程?” 秋生第一时间看向林九,林九则转头看向千鹤。 毕竟,这是千鹤的客户,秋生接下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千鹤看出了他的迟疑,“师兄,你就让秋生去吧,实在惭愧,我这几个弟子都受伤了……” 说到这儿,他又想起小北,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哀伤。 林九:“……行吧,秋生,你骑上你的自行车带他先回任家镇吧,记得骑慢些,别颠到人家。” 说完,他又朝乌侍郎招了招手,“我给你抓几付药,你每隔两天,记得给他伤口换药,记得按照我的要求……” 两人边说边走,一路走进了四目的药房。 …… 忙碌了半天。 下午时分,林九,静之和千鹤东南西三个弟子,还出去给小北挑了块墓地下葬了。 三个弟子跪在小小的坟包前,洒着黄纸哭成了个泪人儿。 千鹤双臂还紧紧裹着纱布呢,硬是要跟来看看。 这会儿,他眼眶湿润,站在坟前沉默了许久。 林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师弟你……节哀。” 千鹤深吸了一口气,忍下即将溢出的泪水,微微沙哑着声音对林九说: “师兄,昨晚那道雷来得太过突然,我想,事情并非偶然。” 林九表情一肃,“你看到了?” 千鹤点头,“昨晚一开始的雨势太大,我怕帐篷会漏水,于是叫小北过去检查。” 他的视线落在那洒满黄纸的坟包,思绪瞬间又回到了昨晚看到的那一幕。 “阵雨急来急停,小北过去没多久,雨势就变小了……没想到天空中散尽的乌云又突然聚集,才有的那道雷。 我觉得,种种巧合叠加,肯定有人为因素。” 他的想法,倒是与林九之前跟静之说的,不谋而合。 林九:“呼云唤雨,引雷之术,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就在这时,静之突然也想起了她在大帅祠堂里发现的那条被刀割断的麻绳。 于是赶紧凑上前说:“阿九,之前龙大帅他爹之所以会尸变,我觉得也是人为的。 这几天忙,我都忘了这事儿了,栓棺材那绳子,断口齐整,我和秋生一致觉得,是用刀割断的。那绳子你也见过,都有我手腕粗呢,不可能这么容易断掉的。” 林九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千鹤一时也被静之说得有些迷茫。 他和他师兄竟然都被人阴了。 难不成,是有人要针对茅山? 林九:“千鹤,先回去再说吧,我会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最怕的,是他的事情牵扯到他师弟,若是因为他的事儿,让千鹤的徒弟丢了性命,那他,实在难辞其咎。 …… 第128章 你也闭嘴 为小北找的墓地有些远,回四目家的这段路,后半程千鹤终于顶不住了,是被大徒弟小东背回去的。 林九不敢再让他操劳,回去后,就打发他几个徒弟去照顾他。 他则牵着静之来到二楼阳台,说要问话。 然而,话没问呢,就杵在阳台口当柱子。 望着不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林九一言不发,直到现在,也依旧是这个愁眉不展的表情:(?_?) 静之牵着他的右手轻轻摇了摇,“你不是要问我话吗?怎么又不说话了。” 林九抬起左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又长长叹息一声。 静之见他这副样子,也跟着蹙起眉,“你要是真担心的话,咱们早点回去,你上次不是说有什么媒介吗?咱们回去找找?” 林九:“千鹤搞成这样,我实在不放心就这么回去。” 还有个原因他实在没脸对静之说。 那就是四目。 他师弟这个鬼性格有时候跟秋生一样,从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捉弄人,气性也大。 比如今早的事儿,现在都吃完晚饭了,他甚至气到还未出房门一步,就连晚饭都是家乐端进去给他吃的,这还像是为人师表的样子吗? 想到这,林九又深深叹了口气。 “你别叹气嘛,你这样我也难受。”静之捏了捏他的手指头,柔声劝他:“咱们一起分析分析呗,集思广益,总会找到凶手的。” 边说着,她轻轻抱住他,靠在他的胸口听他平稳的心跳,撒娇道:“阿九在我心里,可是最最厉害的。” 此话一出,林九眉心的褶皱甚至去了少许。 果然,屁话虽可耻,但十分有用。 林九拿了墙边两个蒲团过来,与静之面对面坐下。 他理了理思路,回想了好一会儿当时的细节,才问:“那条绳子,你有带回来吗?” 静之摇头,“那时候你闹肚子,我哪有心思捡什么绳子,而且,大帅也不可能让我把他祠堂里的东西带回来的。” “……那就难办了。” “怎么难办?” 林九:“一般物品上留有个人气息的话,我倒是有好几种办法可以找到这个人,但现在,咱们跟龙大帅的关系……他怎么也不可能让我们再进祠堂一趟了。” 静之点头称是,毕竟他们给他治病,都给他治离婚了,换成谁,也不会再愿意跟他们处朋友了。 她甚至想,再去大帅府的话,大帅可能就得一枪崩了他们。 枪? 静之突然一把抓住林九放在膝盖上的手,双眼有些发亮,“阿九,话说大帅的祠堂就算在郊外,也是有士兵把守的,那个人要是想避过这么多把枪翻进祠堂,那他功夫肯定不错。” 林九点头,说出他的见解:“是的,不仅身手要好,他对风水也应颇有研究,不然怎知那棺材一落地便会起尸。” 静之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来在她认识的人里,到底有谁符合这个条件。 “咱们有得罪过这种人吗?” 她又掰着手指头数,“你看,我认识的会看风水的,也就只有你,蔗姑,四目。 千鹤师弟既然都被整了,那应该也不是……” 突然,她灵光乍现。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口。 “风水先生!” “风水先生!” 刚说完,林九就又摇了摇头,“不应该啊,我与任老爷年纪相仿,他父亲都去世了,那风水先生,应该也已垂垂老矣,身手怎会如此灵活?” 静之对这话并不赞同,她轻摇食指,又上手捏了捏林九结实的臂膀: “怎么不可能,那任老爷四十几,他爹估计也就六十几,我相信你到那个时候,依旧也是身手矫健的人的!” 林九还没被人这么直白的夸过,他失笑摇头,轻轻捏了一把静之的脸颊,“承蒙你看得起我。” 林九明显就是不信。 她有些不开心了,于是嘟着嘴把他的手拉下来,一本正经说: “我不是在说笑,你看看,你们修道之人是不是都会炼体,就连文才的体质也比普通人好上那么一点,你怎么也能活个——” 话还没说完呢,她的视线突然就被隔壁屋子里的四目吸引。 “阿九你快看!四目居然还会去一休大师家诶,他不是跟人家吵架了吗?” 她猛摇了两下林九胳膊,手握着栏杆,一脸好奇的从缝隙里看去。 林九有些无奈,正说着话呢,她可真是……像小猫咪一样,好奇心重。 不过,他的视线却老实跟随着她指向的地方看了过去。 这一看,林九都有些咂舌。 他师弟…这是转性了? 也难怪她看得目不转睛。 因为他师弟正对着一休大师笑呢。 林九觉得那个笑容暗藏玄机。 果然。 四目出来的时候,手上好像拿着人家什么东西。 “师弟!借人家东西记得还。” 林九朝走过来的四目说道。 四目一惊,他师兄什么时候在上面的? 他赶紧把手头上的东西藏在身后,咳了咳,抬起头梗着脖子说: “借什么借!这是他送给我的。” 静之:“哈?” 打死秋生她都不信。 一休早上走的时候,可是已经绷不住那副慈眉善目的表情了。 见她还想再问,四目赶紧尿遁。 “阿九,他到底搞什么鬼啊?” 夜风微凉。 林九朝后伸手撩过她的被子,轻轻抖落开来将她掩住,这才指了指对面正在敲木鱼、念佛经的一休说:“且先看看再说。” 静之把被子分他一半,然后抱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肩头,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老头。 看了一会儿,她突然说: “我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话音刚落,对面正敲木鱼的一休突然把木鱼……丢了?! “我去!” 她还没震惊完,对面的一休已经开始掀桌(╯‵□′)╯︵┻━┻ “我去!!” 转眼间,那一休已经跟发病了似的,走路姿势堪比行尸走肉里的丧尸,一卡一顿的。 他好像听到她的喊声了,眼睛朝他俩看了过来,满眼都是慌乱和求救,哪里还有之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的佛心,这是被四目破了呀?! 就在这时,他突然同手同脚的走向墙边的柜子,迅速从翻找出一根钳子,就朝嘴里比划。 刹那间,她身边被子一空。 一道身影闪过。 她定神一看,林九在这瞬间,已经翻到隔壁房子,并夺下了一休手上的钳子。 怎知一休这时竟抓着林九的双手……跳起了舞?! 对面的静之和听到噪音推门进来的菁菁看得目瞪口呆。 林九气急败坏,“静之,去楼下把四目给我拎过来!” 说话间,他将一休双手反剪到身后,“对不住,是我师弟调皮,你且先这样,否则我师弟不知道还会想出什么怪招整你。” 过了一会儿,静之扯着一脸心虚,不断挣扎的四目,来到一休房间。 “师,师兄。” 林九脸黑得不行,“道歉!” 四目怕他归怕他,跟死秃驴道歉? 门都没有。 他脸一别,犟得跟头驴似的。 他这副样子,倒是给护短的菁菁气笑了。 她朝林九微微鞠了个躬,又冷着脸指向四目:“林道长,他三番五次欺负我师父,接下来,不管我做什么,希望你都不要插手!” 这时,揉着肩膀的一休从地上爬了起来,“菁菁啊,得饶人处且饶人。” 菁菁狠狠瞪了四目一眼,“师父,你别说话,不出口气,我会憋死的!” 静之和林九不约而同地朝后退了一步。 四目最近是有些过分,他俩都不想管了。 林九甚至还帮菁菁定住欲逃跑的四目。 见二人不阻止,菁菁嘴角一勾,从怀里拿出家乐给她的他师父模样的小人偶,口中念念有词,又比划了几个手势。 然后尝试性的掰着小人做了几个动作,静之发现,定住的四目像提线木偶似的,也跟着动了起来,那动作,与菁菁手中小布偶的动作如出一辙。 静之:“诶诶,阿九,这什么招啊?” 林九捏了捏眉心,“你别想学,不是什么好招。” 静之哼了一声,“我才不学呢,我就是问问嘛。” 林九斜眼瞟她脸上那跃跃欲试的神情,怎么看,怎么都是想学得不行的样子。 林九索性拉着她快步走出屋子。 静之边踉跄小跑着,边回头看菁菁的举动,嘴巴上还不停叨叨: “阿九,还没开始呢,给我再看一眼嘛。” 林九打定主意不让她看,见她停下来不走,甚至还往一休的院子里偷溜回去几步,他咬咬牙,冲过去将静之打横抱起,端着她走回四目家。 静之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赶紧搂住他的脖颈。 刚踏入四目家的大门,林九跟静之瞬间社死。 千鹤正被三个徒弟伺候着换药,这会儿药也不换了,小东手里的纱布甚至都掉地上了。 正扫地的文才愣愣的看着两人,手上不禁一松,扫把哐的一声掉在地上。 这声儿瞬间唤回他的神智,他支支吾吾说:“师,师父,你们……” 林九:“闭嘴!” 千鹤:“师兄,你……” 林九:“你也闭嘴!” 静之笑眯眯的扫了一眼众人,这才回头,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阿九?” 她想知道,他会不会叫她闭嘴啊? 林九一句闭嘴吞落肚去,把着她腿弯的那只手渐渐收紧,“……你跟我上去!” 静之轻轻笑了一声,将头顺势靠在他的肩膀处,略带调侃说道: “好哦,你要带我去哪里都可以~” 也不算是调侃,她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话里的几分真诚,让林九直接红了脸。 众人也感到一阵牙酸。 突然,从楼梯口传来林九低低的声音: “你也闭嘴。” 那语气十分轻柔,千鹤竟还从中听出几分羞赧之意。 无奈?妥协?宠溺? 他们几个修道的,想来是分不清了…… 第129章 飞蛾扑火 半夜,静之做了个梦。 无关林九,是个噩梦。 这很不寻常。 毕竟,她的梦一直都是关于林九的。 此时,她又回到了那顶花轿里。这回,轿门不是封闭的了。 半透明的红纱随着抬棺人的脚步轻轻摇曳着,她可以清晰地看到黑色棺木盖子上,叉开腿坐着的那个新娘背影。 耳边又渐渐传来了欢快的鼓点和唢呐声响,静之想起蔗姑的交代,想闭上眼,然而不管她怎么使劲儿,眼皮子就是死死定在那里,合不起来。 靠,这还是她的梦吗? 怎么自控都做不到了?? 一阵微风拂过,几片暗红色的花瓣随着风飘进大敞着门的花轿内。 静之嗅不到一丝花香,倒是有一股腥臭的血味从拂过她鼻尖的花瓣传来。 就在她五感尽开的时候,前头那新娘动了。 她的头却以极慢的速度,一点一点转了过来。 静之吓得瞳孔都快缩成针尖了,这种不受控感,让她心里产生一股强烈的恐慌。 这逃跑的女鬼,不会入她梦,索她魂吧?! 突然,前头那颗堪堪转了90度的头颅,还未来得及被静之看清脸庞,便快速转了360度。 “咕噜咕噜。” 新娘身体依旧朝前坐着,那颗头掉了下来,一路滚到静之脚边。 静之恨不得戳瞎自己双眼。 这种诡异的场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头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然而,她的视线却不受控的一点一点往下挪…… 当她的目光与那双圆睁着、死死瞪着她的眼睛相对的那一刻,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梁骨处升腾而起。 怎么是她?! …… “静之!静之!” 林九看着闭眼皱眉,不断呜咽挣扎的静之,一脸担忧。 这是…梦魇了? 可为何叫不醒? 就在他想再叫一声的时候,静之“嗬——”的一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褥上坐起,并死死搂住他的腰。 仿佛还停留在梦中,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嘴里也不住呢喃道: “阿九,阿九,我看到了,我看到她的脸了。” 林九也一阵后怕,他紧紧搂着她,却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随口问了一句: “什么脸?别怕,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 仿佛找到主心骨,静之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背后的衣服,“那个女人,米其莲身边那个女人,她的脸,跟我和蔗姑在路上遇到的那两个女鬼的脸一样!” 林九皱眉,“什么女鬼?你未跟我说过。” 静之一梗,她轻拍了一下林九的背: “怎么跟你说,那时候我还生你气呢。” 她推开他一点,眼神里有着见鬼的惊恐跟一丝不解,“哎呀,别说这个了,我刚刚梦到的那个鬼新娘,还有那个穿蓑带帽的白衣女鬼,跟那个诡异的女人是同一张脸诶!真奇怪。” “等等!你再说一遍那鬼的特征!” 静之为他面上的凝重感到疑惑,当初蔗姑也是这样的表情。 这鬼,难道不是普通的荒郊野鬼吗? 不过既然他问了,她就算再怵那个画面,也只能赶紧回忆一下。 “就俩个队伍,一边是迎亲队伍,一边是送葬队伍,迎亲队伍还算合理,那送葬队伍的主人才奇葩,她竟然坐在棺材盖上,给我吓得,毛都竖起来了。” 她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又赶紧扯着林九钻进被子里,然后把自己团吧团吧挤进他怀里,两只脚也紧紧缠着他温热的小腿。 轻轻揪着他领口,直到闻到那股淡淡的檀香味,她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还有,蔗姑叫我不要看,我是没看,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抓进花轿里了,那个花轿才奇怪呢,是架在棺材上的。 然后他们还抬着我们两个人往水里跑,要不是蔗姑救我,这会儿我已经——唔!” 林九轻轻捂住她的嘴,脸上表情越发凝重,“别说那个字。” 林九心下骇然。 红白双煞,可是茅山禁术。 他想,对方居然能使出这种手段,可见也曾习得茅山术法。 可他茅山的人最是护短,绝无可能如此针对他呀。 “阿九,那女人,你不是说,被做成傀儡了吗,她的脸,怎么还能跟那两个女鬼一样呢?” 他轻抚着她被冷汗浸湿的鬓发,爱怜的啄了一口她的额头,微微加大一点力道将她扣进怀里,眼里却全是冷凝的光。 “体为傀儡,魂被拿去炼成恶鬼罢了。” 他又问:“蔗姑把魂收了吗?” 静之顿了一下,抬起头问:“没有,事态紧急,让她给跑了。她……还会来吗?” 林九不是很确定,但能肯定的一点就是,背后之人,肯定还会对他们出招。 看来,他们必须得赶紧回义庄了,需得早做准备。 而且,他竟是又欠了蔗姑一个人情了。 “静之,抱歉,不能再让你在这里玩了,我们得回去了。” 她摇摇头,一脸认真的说:“也就第一天玩了一下水,这两天忙都忙死了,回去也好,也叨扰了四目许久了。” 她想了想又问:“那千鹤呢?带他回义庄吗?” 林九沉吟一声,否定了这个提议。 “不行,我有种预感,千鹤……大概率是被我们连累了,他有伤在身,再跟我们在一块儿,后果不堪设想。” 静之呐呐问道:“那,那怎么办?四目师弟就顾着跟一休掐架了,能照顾好他吗?” 林九突然笑了一声。 静之愣住了,这么严肃的时刻,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笑啥?” 他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又无奈的摇了摇头说: “菁菁那姑娘骗四目喝下了一大缸油,他现在估计还蹲在厕所呢,我估计,他会消停一阵子了,千鹤伤势比小王爷重,不宜再跟我们奔波,就让他待在这儿吧。” 静之一骨碌坐起身,瞪大了眼睛问:“是吗?” 她被子一掀,就要往外爬,“我去看看。” 这么精彩的恶搞,不看一下再走,真是白来了。 还没爬两步,她的脚踝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 林九将她拖进被子里,把被子给她卷得严严实实的。 他眼一眯,对上她好奇的视线:“你还想看什么?外面黑漆漆的,你不害怕吗?” 静之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她怎么觉得,林九这时的眼神有些危险。 她伸出半只手招了招,“睡,睡觉。” 林九满意的一扬下巴,又躺了回去。 “快睡,明早叫上文才,咱们早些启程——你干什么?” 林九看着一骨碌,连人带被滚到他床褥上的女人,有些无语。 静之眨巴两下亮晶晶的大眼睛,“我还是害怕,你抱着我睡。” 笑话,明天就回去了,她到时候肯定就会被保守的林九赶回自己房间睡了,只能趁现在多与他贴贴了。 林九无奈,视线看到她微湿的刘海,还是有些心疼。 于是又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埋进自己的被子里。 “好了,乖乖睡觉。” “嗯嗯。”得逞后的她乖得不行,看得林九一阵脸热。 他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头哄她睡觉。 拍没两下,找到安全感的静之迅速进入睡眠。 看着她娇俏的睡颜,林九不禁低声嘀咕: “还说文才呢,我看你也不遑多让。” 静之舍不得离开他,林九同样如此。 两人紧紧拥抱着,他却毫无睡意,盯了她快一个时辰了,依旧无法入眠。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叹。 然后……他终是做了不君子的事儿。 …… 第二天,与四目辞行后,往回程走的静之,时不时挠两下脖子。 怎么回事儿,觉得颈侧靠后的位置,有些刺挠的火热感。 文才快走两步,好奇地看了一眼她脖子,他突然哦~~了一声。 林九心里一个咯噔,一个箭步上前,赶紧捏住静之的领口。 “走前面去!” 刚呵斥完文才,他的袖口就被揪住,轻轻摇了摇。 “阿九,帮我看看,是不是虫子掉到我脖子上了?” 林九也就瞥了一眼她脖子上的两个红色印子,就赶紧收回眼神。 “……是有一只,我帮你抓掉。” 说话间,他伸手朝她脖颈间轻拂了一把。 她低头,好奇地睁大眼睛往旁边的草丛里寻找着,“什么虫?不会是毛毛虫吧?” 林九突然开始咳嗽,咳了好一会儿,对上静之担忧的目光,他才突然止住。 看着远去的文才,他突然小声嗡嗡:“没什么,是个飞蛾,飞走了。” 静之顿时失去了兴趣,她搓了搓脖子,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嘴里嘀咕着: “那我回去要洗个澡,飞蛾翅膀上的粉可是很容易导致过敏的。” 林九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他想,他可不就是那只飞蛾嘛。 已经牢牢被她这团温暖的火焰……彻底吸引住了! 第130章 捡到个小孩 回程,林九跟静之并没有走很快,静之百无聊赖走着,不一会儿,又拉起了林九干起了老本行——采药。 就算有了林九的护身符,暂时没了生命危险,她的好运气仿佛被尽数盗走了一般,手气烂到不行。 静之跟林九找了半天,除了几株常见的治头疼脑热的药材,啥也没发现。 正当她气得捡根棍子要抽树干时,林间小路前头,突然传来文才一声惊叫。 “师,师父!” 林九以为他又衰神附体出事了,眼神一凛,赶紧跑了过去。 他快,爱凑热闹的静之比他更快。 还未跑到文才跟前,林九就看到跑到他前头的静之突然后退两步。 “怎么了?”林九走近一看,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脸朝下趴在地上,不知生死。 静之小心翼翼的半蹲下来,本想扶一把,脑子里却突然想起昨晚那个恶梦。 深山老林,地上躺着的小孩。 怎么看,怎么诡异。 于是,她伸出去的左手突然换成右手拿着的细木棍。 静之拿着木棍轻轻戳了两下小孩的胳膊,“喂,小朋友,你没事吧?” 小孩动都没动一下。 静之又戳了戳,戳了又戳。 林九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跟着蹲下,将小孩翻转过来。 脸朝上的一刻,他和文才皆惊呼出声。 “小雨!”*2 静之一脸迷茫,“你们认识?这谁家的?” 林九摇了摇头,“他是个孤儿,平时就在镇上讨饭吃,有时候被镇上小朋友欺负了,也会跑到义庄附近躲着,我跟文才碰到过几次。” 边说着,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小雨那张苍白的脸。 “小——” 指腹刚触到小雨圆圆脸蛋的时候,林九顿时一阵心惊。 来不及解释,他立刻摸上他脖间血管,又试了试他的鼻息。 文才眼睛越瞪越大,看着林九越发沉重的脸色,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个不祥的预感: “师父,他他他……” 林九重重叹了一声,眼里尽是不忍。 这孩子,生不逢时,又恰逢乱世,飘零几载,便在此殒命,当真是可怜。 “皮肤尚且温热,可见刚死不久,你把他背到义庄吧。” 文才吓得后退两步,手指向自己,“我?我背?” 林九:“难不成我背?” 静之举手,“我倒是可以背。” 林九把她的手压了下来,又瞪了文才一眼,“不用你,这几天好吃好喝伺候他,也该让他干干活了。” 林九低头看向小雨。 明明是十岁年纪,却因三餐不济,胳膊腿,还有那个头,瘦小得如同六七岁的模样,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文才伤势好得差不多了,背他绰绰有余。 “走吧。”林九扯掉静之手中的木棍,轻轻拍去她手指头上的树皮屑,这才牵着她走到前头去。 静之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忍不住轻轻一笑。 他好像越来越习惯跟她亲近了呢,真好。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文才背上的小雨,“阿九,你打算将他埋了吗?” 林九点头,“他没有亲人,也无人替他操持后事。”林九想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的说:“先放在义庄,待我们找到凶手后,我为他做一场法事,再择日将他下葬。” 静之放慢脚步,愣愣的看着他正气凛然的侧脸。 突然,她掰过他的脸,啄了他的唇一口,“阿九,你虽然老是臭着脸,但是心肠可真好。” 文才看着这两人又腻歪上,也可以说,是静之单方面腻歪,他实在没眼看,赶紧快走两步到前头去。 林九看了他背影一眼,又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以后,在外面,能不能别……” 话还没说完,静之又笑眯眯的亲了他一口,“别什么?” 林九:“……” 他扯出自己的手,屏住呼吸,背着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静之诶诶两声,赶紧追了上去,“好嘛好嘛,在外头不亲你!真是的,你可真容易害羞。” 林九:是他容易害羞吗?是吗??? 明明就是她,光天化日,动口又动手。 “喂~不给亲,牵一下手嘛。” 林九走得越发快了,然而静之跟得紧紧的,她一把捏住他的红耳垂,“可真烫,阿九,你真可爱!” 林九转头看她,有些一言难尽。 他四十几了,经常被两个徒弟说可怕,被镇上的人说严肃,还从未有人说他可爱。 这两个字安在他身上,难道不违和吗? 静之见他放慢速度,赶紧将手穿过他的臂弯挽着,“喂,这就生气啦?” 林九默了默,实在拿她没办法,“没生气。” “真的?”静之得寸进尺,将头轻搁在他肩头,“那……你等会做饭给我吃?” 林九:“……好。” 静之:“做鱼吃?” 林九:“……好。” 静之眼睛越来越亮: “晚上我搬过去跟你睡啊?” 林九斩钉截铁:“不行!” 静之: 啧,差点就套中了。 …… 将近午时,三人一尸终于回到了义庄。 林九:“文才,搬去侧房,帮他擦身换衣,顺便给他上柱香。” 文才应了声哦,跨进院子后,先朝侧房走去。 听到说话声,秋生拎着锅铲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师父,你们不是要多待几天,这么快就回来了?” 在静之那里丢掉的威严,林九在秋生这里捡回来了。 他沉声问道:“嗯,小王爷给人家送到了吗?” 秋生突然贼笑着凑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昨天就送到了,驿站里的家丁给他接走了,你们猜,他们管家给我多少钱?” 静之一脸好奇,“多少?” 秋生这辈子都没拿过这么多钱,他清了清嗓子,打开荷包,拉下给他俩看。 “哈!三条小黄鱼!” 静之差点被那金闪闪的光芒亮瞎眼,林九则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夺过秋生的荷包,“前半段,是你师叔和几个师弟护送的,你理应把他的那份还给他。” 秋生欲言又止,半伸出手,又不敢真的抢过来,只能嘴上哔哔:“诶诶,那还有1.5根是我的!” 林九一把将荷包塞进怀里,“老规矩,我帮你保管。” 见秋生捣鼓着嘴,小声嘟囔的样子,林九觑了他一眼,“怎么?想拿回去?” 秋生讪笑了一下,“不,不想。我去做饭!” 妈的,想得要命哦。 他师父可真是周扒皮,一点儿都没给他留啊。 …… 静之亦步亦趋的跟在林九身后进了书房。 林九走到架子前,从怀里掏出一根钥匙,打开了架子上的一个大盒子。 静之凑上前一看,大盒子里还有两个小盒子。 这时,林九又掏出一根更小的钥匙,打开左边的小盒子,将小黄鱼放了一根进去。 静之看明白了。 这两盒,是秋生跟文才的“嫁妆”吧。 “阿九,你不是说要给秋生一半?怎么只给他放一条进去?” 林九捏着手中的荷包,竟觉得这两条小黄鱼上面沾满了小北的血迹,“……这是千鹤应得的。” 看着他眼里闪过的自责,静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抚,“谁都不想这样的,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你别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呀。” 书房中,静之抱着他静静站了一会儿。 “好了,既然秋生去做饭了,你想想怎么找那个媒介呗,我去泡壶茶给你喝?” “嗯,麻烦你了。” 静之看着他还未散开的眉头,突然搞怪起来: “既然知道麻烦……要不晚上让我进你房间睡?” “……不行。” 他拉着静之走到书房门口。 拉开门栓打开门,让屋外刺眼到不行的阳光和朗朗青天见证他的清白。 “抱歉,我会尽快找到凶手的,我们的婚事,待凶手伏诛之时,再举办可好?” 话来得太突兀,她愣愣的看了他两眼,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真是个笨蛋。” 看着他展开的眉心,静之悄悄松了口气,她极速捏了一把他的脸颊,然后转头就跑。 “我去给你泡茶喝!” 林九揉着一点都不痛的右脸,心想,她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 刚想到这里,就看到厨房门口伸出来一张灿若夏花的笑颜。 “答应你啦!” 林九眉间郁气尽散,心里头突然充满了干劲儿,他朝静之笑了笑,便转头回了书房想招儿了。 第131章 可能是没闻到味儿吧 林九尝试了无数种方法去追寻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神秘人。 但每当他施展道术时,都会遭遇一股力量的干扰,以至于每一种道术刚刚施行到中途便戛然而止。 这种情况接二连三地发生,使得林九心中愈发笃定: 那个暗中加害他们的家伙必定也是深谙道法之人,其修行造诣可能比他还厉害。 无奈之下,林九只得采用最为耗时费力的办法——挖! 因他深知,既然整个义庄中的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迫害,那么在义庄的周边乃至内部院落之中,必然藏匿着某种关键的媒介。 身为众人之首的林九,在这短短几日里简直忙碌到了极点。 他在外院墙和整个庭院里都精心布置下了防御阵法。 与此同时,秋生和文才二人也没有闲着,他们化身为勤劳的“地鼠”,手持锄头,在各个角落奋力挖着。 只见此时,义庄外面约一米范围内的整片土地已被他俩翻掘得面目全非,犹如即将播种的农田般,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沟壑和土垄。 “来吧,休息会儿,喝口茶!” 静之端着茶盘放在院门口的台阶上。 秋生和文才累得双颊通红,满额头的汗水打湿了眉毛,都快流进眼睛里了。 就在这时,两条毛巾罩住他们的脑袋。 “擦一擦。” 秋生一把扯下毛巾,随意抹了两把汗水,然后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 “凉的?” “不然呢?这么热的天,我泡热茶给你喝?” 秋生嘿嘿一笑,昂起头一饮而尽。 他畅快的哈了一声,叫了声爽~,又把杯子递过来,“再来一杯!” 静之又给他倒了一杯,递给他后,却是悠悠看着他。 …… “看什么?” 一只大手突然围住她的眼,那手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朱砂和符纸碎屑。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静之一下就认出来,这是林九的手。 尽管他并非身材特别高大之人,但不知为何,无论是哪一世,他的手总是如此恰到好处地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阿九,你忙完啦?” 林九微微用力,将她从台阶上轻柔地拉起身来,随后又贴心地递过来一块长长的木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行动略显不便的她缓缓坐下,安顿在屋檐下方。 \"嗯,差不多结束了。\" 林九轻声回应道,\"以我的修为所设下的防御阵,那些实力在我之下的人应该是无法闯入的。\" 听到这话,一旁的秋生如释重负般地将手中的锄头随意一丢,大大伸了个懒腰,嘴里嘟囔着: “那这回我们可以放心了!” 林九冷冷一笑,语气严肃地说道: “呵,放心?一日不找到媒介,你们的运势就会一天比一天低,等到运势达到最低点,到时候不用人家打上门,你喝口水都能活活呛死。” “啊?这么严重?”秋生赶紧挑起地上的锄头握在手里。 他指了指正揉着后腰的静之,说: “所以她就是这样摔倒的喽?” 此时的静之,心中可谓是又羞又恼,那张白皙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 “你还说!” 林九瞪了秋生一眼,“还不快找?!” 然后回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都快三天了,你还没好?” 静之手伸到后头摸了摸,突然,一股突如其来的刺痛感从她尾椎骨传来,她触电似的,赶紧放开施力的手。 “嘶~,我觉得我可能摔骨裂了,早知道就不洗澡了。” 林九摸了摸鼻子:“……我抱你进去躺会?” 静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双手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就等着他把自己抱起来。 林九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她的腿弯穿过,一个使劲儿—— “啊,不行不行,放我下来,痛死了!” 林九眉间紧蹙,小心翼翼将她放回椅子上。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把她弄回房间里头去。 静之疼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她想了想,说道:“要不试试背我?” 她现在走两步路都隐隐作痛,那步子迈得比八十岁的老太太还抖。 刚说完,林九立马在她身前半蹲下来。 秋生和文才一边锄着地,一边还偷偷回头看他们师父。 文才惊讶地说:“诶,他还真背啊?” 秋生嘴角渐渐勾起:“都这样了,还能有假?” 此时,静之俯身,将整个身子贴住他的背部,林九刚挽起她的腿弯,就又听到静之“哎哟”一声。 “阿九,我还是自己挪回去吧。” 林九一脸愧疚:“……对不起。” 静之牵住他紧握成拳的右手,装作生气似的拍了拍,“对不起我什么,又不是你让我摔跤的。” 他张了张嘴,余光瞥见两个徒弟在一旁偷笑,林九顿时羞恼起来。 “看什么看!今天要是再找不到,你们晚饭就别想吃了!” 牛马一号——秋生小心翼翼地伸头问了一句: “师父,今天您还下厨吗?” 静之站在林九旁边,都能听到他后槽牙磨得嘎吱嘎吱响。 秋生可真是欠儿啊,明知道他师父爱面子,还偏要问。 “阿九,扶我进去啦~” 林九狠狠瞪了秋生一眼,冷哼一声,然后小心翼翼扶着静之的胳膊,带她往里头走。 还没走两步,静之突然想起什么,她回头问秋生: “之前小王爷他爹从地底下跳过来找我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啊?” “哦,我想说那个僵尸有灵智了,怕的一些东西,肯定跟我们人一样啊。” 静之顿时来了兴致,“哦?说我是大老虎?还是什么?” 林九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要完。 秋生话到嘴边,看到他师父突然睁眼射过来的冷光,又闭上了嘴。 他身后的文才却挠了挠头,开口道: “他说你身上沾了粑粑,僵尸就不敢咬你了。” 静之:“……” 林九:“……” 他就说要完。 于是,嘎吱嘎吱磨牙的人变成了静之。 “阿九,晚上不做秋生的饭!” 林九点头,“好。” 是该修理修理他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他有脸说,他都不敢听。 秋生慌了,“诶,可是我那句很有用啊,他一下就调头走了。” 静之皮笑肉不笑看着他,“哦?那后面为什么又回来追我了?” 文才眼睛亮了,“可能是没闻到粑粑味吧。” 林九:……两个人才,他现在解除师徒关系,还来得及吗? 静之:“……阿九,文才的饭也别做!” 林九:“……好。” 多说多错,盛怒之下的静之惹不得,他还是先答应下来再说。 …… 傍晚时分。 夕阳的余晖透过斑驳的树叶缝隙,洒落在那座古色古香的亭子上。 此时,林九正小心翼翼地盛着一碗鱼汤给静之放到右手边。 曾经,他们总是各自坐在这张长长的木桌两端,中间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 如今,静之换了个位置,她坐在林九的左手边,近得只要伸手就能触及到彼此。 这种亲近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愈发微妙和温暖。 “趁热喝,凉了发腥。”林九轻声提醒道,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静之。 她点点头,拿起汤匙舀了一小口乳白色的鱼汤送进嘴里。 味蕾尝到味道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都亮了,这汤,差点没鲜掉她的眉毛。 她竖起大拇指朝林九比了比,“阿九,你越做越好了,真棒。” 林九笑得有些腼腆:“你喜欢就好。” 静之端着碗,不紧不慢地喝着汤,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喜欢哦。” 说的是汤,也是人。 林九这下听明白了,他赶紧扒拉了几口饭。 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就夹了块红烧肉塞进她嘴里,“快吃吧。” 本想让她别说话的林九,完全忘了这筷子自己用过了,而且静之向来很会耍赖。 肉是进她嘴里了,可筷头却被她死死咬住。 “……松开。” 她直勾勾地盯着林九有些慌乱的眼睛,又嗦了一口沾着红烧肉汁的筷尖,然后慢悠悠地往后仰起头,把他的筷子放开,“好啦,松开啦。” “……” 林九觉得,他好像又被调戏了…… 就在静之的眼神快要把林九的脸烧出个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的两个家伙,突然兴高采烈地从院门口跑了进来。 他俩在土里折腾了一天,这一跑,地上到处都是泥土印。 林九的洁癖又开始发作了。 “站在那儿别过来,什么事?” 秋生举了举手中还沾着泥土的几个小稻草人,“师父,找到了!” 第132章 夹子猫猫 “哦?拿过来我看看。” 林九上前几步,接过秋生递过来的其中一个稻草人。 看清全貌的瞬间,一股怒意和后怕在林九眼底深处轮流翻涌滚动,面上却是不显。 原来,秋生递过来的,是写着静之名字的小稻草人。 它的四肢皆扎着几根小针,两肩之间,有一根较粗的木签子直接贯穿小人,穿透到它身后的黄色符纸里。 那小人头上还有一丝白光浮现,林九定睛一看,这不是静之的头发吗? 怎么会被幕后之人拿到了? 他立刻拿了秋生手上的几个稻草人一一检查。 果然,上头或多或少,都有他们贴身的东西,或者毛发。 就在这时,文才兴高采烈的捧着一个叠成三角形的钞票伸到林九面前,“师父,那人还掉了钱,被我给捡到了,我的运气没你说的那么差嘛。” 林九快给他气笑了,他有些忌惮地看了那三角形的纸币一眼,目含警告说: “平时我跟你们交代的,看来你们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天上会掉馅饼吗?” 他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一下情绪,“借命钱你也敢要,还不丢掉?!” 文才被林九一声急喝吓得一阵手抖,那三角形的纸币差点掉在地上,他手足无措的捧着钱,朝秋生看了一眼。 秋生连连后退,疯狂摆手拒绝,“别给我啊,我还没娶老婆呢,还想多活几年。” “这,这怎么办啊?”文才连声音都在抖,他一下子被林九的话吓得六神无主,只能又回头对上林九的冷脸,问: “师,师父,丢,丢哪里?” 林九:“哪里捡回来的,就丢回哪里。” 他想了想,又朝已经狂奔到门口的文才喊: “丢完马上沐浴更衣,好好给祖师爷上个香!” 文才快速哦了一声,捧着犹如烫手山芋的纸币就朝院子外头奔去。 “阿九,那这些稻草人又要怎么处理?” “把针拔了,然后烧掉,秋生,你来处理。” 秋生点点头,蹲下来刚想拔针,林九突然制止,“等等。” 他怀揣着一丝警惕,拿起一个稻草人细看。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背后之人,既然都能炼制傀儡借刀杀人,怎么会想不到他会挖出这些东西呢。 刚刚文才拿到的东西,也是对他的一个试探吧。 此时,他看着眼前的稻草人,那如发丝细的针上,泛着的一点绿光,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谁这么恨他们,非要置他们于死地呢? 林九问:“你刚有被针扎到过吗?” “没有。”秋生摇头,他凑近看了一眼,“师父,有毒啊?” “不管是不是毒,千万别被扎到。” 都发绿了,不是毒,就是蛊。 不管哪一种,能别碰就别碰。 林九思索了一下,赶紧提点一下好奇心重的秋生,“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带上手套再拔。” “对了,拔完以后,把手套一起烧了,多洗两遍手。”他补充道。 秋生:“为什么啊?” “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的。” 秋生有些委屈地看了林九一眼,心里吐槽道: 不给饭吃,撅一天地了,还叫他做这做那,还不让问! 他还以为师父有了心上人后,会变温柔一点呢,这不还是老样子嘛。 … 林九当他师父这么久,他撅个屁股,林九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他睨了秋生一眼,“还不快去?饭都要凉了。” “师父,你给我们留饭了?”秋生转悲为喜,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瞬间亮了起来。 静之:“当然啊,你师父难不成真会饿死你们啊,他就是嘴硬而已,快去吧。” “那是!”秋生一撩短短的刘海,乐颠颠地跑去工具房找手套了。 静之那直白的话,一下就戳破林九隐晦的心思,让他不禁觉得有些丢脸。 “静之…”走近几步,刚想一脚踩上亭里,却又看到自己手上和身上沾到的一点泥土,他又退了回去。 净了手,又掸干净沾上泥的衣角,这才回到饭桌前。 “阿九,难怪我觉得最近手脚不是很协调呢,洗个澡怎么也不至于摔倒,拔了针,烧了它,我们是不是都能回到以前的样子了?” “是这样没错。”林九有些食不下咽,他转头看着秋生戴好手套撅着腚在那儿拔针,愁眉依旧不展,“不过,这术法一破,背后之人肯定第一时间就会察觉到。” “也就是说,他还会再对我们出手?” “不管会不会,都要随时保持警惕。” “秋生,你跟你姑妈说下,接下来一段日子都住义庄,就别来来回回跑了。” 秋生应了声哦,手拿符纸一扬,火光顿起。 看着地上的稻草人一点一点在火光中燃尽,林九这才转回头,一脸严肃对静之说: “接下来,能少出去就少出去,你修炼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 静之一脸正经:“行,你让我进你房间修炼,最好能坐在你床头。” “……?” 林九脸上严肃的表情差点绷不住,“……为什么?” 静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两手一摊: “呆在你身边修炼速度快呀,所以我一开始遇见你的时候,不是去你房间修炼了嘛。” 说到这个,她突然想起她化成猫身蹲他胸口修炼,结果被他一顿好打的事儿。 她一挑眉,看着静默了半晌的林九问: “你不愿意啊?那我委屈一下,贴着我房间的床头修炼也是可以的,就是效果差点,吸收灵力的速度慢点,有人想抓我的话,我只能……洗干净脖子等着喽。” 林九一时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但他确实不敢赌这个万分之一。 他闭了闭眼,终于微微点头,答应让她进入他的房间。 然而,不知道是怕她把持不住,还是怕他自己把持不住,于是提了个条件,“你变成原型再进来。” 静之一双充满欢喜和期待的美眸瞬间变成死鱼眼,“……知道啦,真是的……” …… 秋生处理完那些稻草人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静之甚至觉得尾椎都没那么疼了。 她就说她恢复能力一直很好的,怎么可能痛这么久还不好。 饭后洗漱完,她挪着小步子跟着林九,眼瞅着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她赶紧跟上。 刚跨进一脚,一只手就拦在门前。 “刚刚说好的。” 静之可怜巴巴地捂着尾椎骨,糯糯地撒娇道:“阿九~先让我进去嘛,干站着也痛。” 林九这回跟不近女色的和尚一样,自制力强得惊人,“不行,先变回去,再进来。” 她回头看了看亭子里点上烛火吃饭的两人,又转回来看向林九,“就在这儿变?这不好吧。” 林九:“我看这儿就挺好。” 静之:“我变身……是不穿衣服的哦,若是变小期间,不小心被他们看到什么……” 话还没说完,林九立马改口,并放下手,“……你进来。” “嘿~” 静之被他扶着,走进了这个她只来过两次的房间。 她好奇地四处打量着,经过桌前,刚想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林九脚步未停,径直把她带到了最右侧的屏风后头,“就在这儿变。” 说话间,他放开她,脚步匆忙,去关了门和窗。 变变变,就知道叫她变,静之心里直嘀咕着。 “静之?” 望着屏风里还呆呆站着的那个窈窕身影,他知道她有些不情愿,但这不是没办法嘛,林九不禁又催促一声。 私人领地被踏入,第一次的时候,他是极为生气的。 第二次,他做噩梦,她进来的时候,他是慌乱的。 这一次,他却是害羞中又带着些欣喜,但是又不敢唐突她,这种想靠近,又要忍耐的心情,都快将他逼疯了。 催促完,他索性转过头,背着屏风坐着。 等待了许久,就在林九以为她反悔不变的时候,他的腿上突然被什么东西拍了拍。 林九低头一看,一只浑身雪白的长脚绒猫正抬着头,拿那双圆溜溜的剔透猫瞳看着他,它的一只前爪还搭在他的下摆上,几条尾巴绕到前头,跃跃欲试地想卷住他的脚踝。 林九下意识把脚朝凳子底下别了别。 “……哼,帮我把屏风后的衣服收起来。” 变猫以后,她的声音变得更细更轻了,就连那声轻哼,都好像是在冲他撒娇。 林九默默红了脸,胡乱点点头,他小心避开那几条勾勾搭搭的猫尾巴,脚步匆匆躲到屏风后。 见她没跟过来,林九竟还松了口气,心里却又莫名的失落。 察觉到这份失落的时候,林九都对自己无语了,随即又暗暗觉得他的提议甚好。 他俯下身子把掉落到地上,还带有余温的衣服一一捡起。 当捡到她的裙子,猝不及防露出底下的贴身衣物时,林九愣了两秒后,瞬间闭紧双眼,脑子里直接被四个大字刷屏——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阿九?怎么这么久?” 林九脸红得都快滴出血了。 他甚至应不出一句话,只是拿两根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捏起那片柔软的布料,然后迅速用手中的外衣将它包起。 捡完这件,最底下那条纯白色的亵裤就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眼前。 林九只觉得脑子里好像轰的一声响,热得就快要七窍生烟了。 这,这…… “阿九?再不出来我进去了哦。” “来,来了!” 林九伸出紧张到微微湿润的两指,极速捻起地上的裤头一把裹进她的衣裙里,这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捡个衣服而已,你脸这么红干嘛?” “你修炼吧,我把衣服放回你房间。” “放回去干嘛,就放你柜子里呗,我到时候化形回来的时候方便穿呀。” “…?…”一想起她的衣服要被放进自己的衣柜里,林九觉得,这种私人领域被闯入的感觉,又更具象化了一点。 “不合规矩,我还是……” “阿九~快点嘛,我尾椎疼,你抱我到床上去,我跳不上去~” 静之这两声夹得她自己都有些犯恶心,但见他居然都开始提规矩了,她只能使劲儿夹。 终于…… 林九停住了。 他的脚如同生了根一般,死死钉在了房门口,“……好,就放我这里。” 他好似慢了半拍,回答了她前一个问题。 “阿九?还站在那儿干嘛,快点儿呀~” 林九:……他怎么觉得,他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不应该放她进来的…… 第133章 带香味的胰子 义庄在郊外,夜晚静悄悄的,秋季连蝉鸣蛙叫都渐渐消失了,只能偶尔听到一两声夜枭声。 秋生和文才干了一天体力活,早就洗洗睡了。 唯有林九房门传来绵软如蜜的女声,还有林九怕惊扰到两个徒弟,压得极低的嗓音。 一床被子,一人一猫盖。 林九平躺着,静之几经争取,终于夺得林九手臂一只。 此时此刻,她的猫下巴枕着林九的上臂,两撇白色的小胡须一动一动的,啧巴了两下嘴,一只粉嫩柔软的肉垫突然搭上林九左眼的眼皮。 “你睡嘛,我就在这儿修炼了。” “……” 她这是真修炼,还是真睡觉啊? 林九没有动弹,身体反而越来越僵硬,忍了一会儿,实在忍无可忍。 他撩开衣服下摆,将暗戳戳缠在他腰上磨蹭,还意图溜到他胸口作乱的尾巴抽出来。 “再这样,你就出去。”他斥责着,但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声音里尽是无奈,还带着一点沙沙的感觉。 “……好嘛,回来好几天了,连个亲亲都没有,拉个手都没空,现在还叫人家变成原形,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林九垂下眸子,凝视着那对黑暗中泛起水光,亮晶晶的,显得格外可怜的猫瞳,终是狠不下心。 “不是,这两天都忙。” 他rua了两把她柔软顺滑的背毛,又向前rua了一把她q弹的耳朵,本想亲她圆圆的小脑袋一口,但是这一rua……就停不下来了。 直到静之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咕噜咕噜声,那双猫瞳里浮上意犹未尽,和些许笑意时,林九才讪讪停手。 “是不是很好摸?让我进你房间不亏吧!” 林九不争气地又红了脸,他把头撇到左边,低声说:“好了,再不修炼就该睡觉了。” “……嘁,你睡嘛,我修炼。” “尾巴不许再作怪。”他红着耳朵交代。 毕竟位置特殊,她的毛发又过于柔软,还带着她丝丝温热的体温,林九被她这一通乱卷乱缠,搞得头皮直发麻,哪里还能安然入睡。 “……真不用我帮—” “要不你出去。” “我修炼,我开始修炼了哦,你快睡!” 她要是不撩他,他早都睡了。 林九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个过于主动的未婚妻,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 直到她灵力开始运转的那一刻,林九才知道她真的没有说谎。 他看不到什么灵力,但却能感觉到周边好像有一股气萦绕在她的周围,钻入了她的体内,连贴在她身边的他也跟着受益。 仿佛身上每一个细胞都被洗涤,放在温度适宜的水里浸泡,林九紧绷的身体开始放松,舒适得有些昏昏欲睡。 这还是他四十几年来,第一次这么快入睡。 他一夜好眠,静之同样也受益匪浅。 以往在隔壁间,吸收灵力的速度不仅缓慢,还跟断网似的,一卡一顿。 今晚在他怀里修炼,信号直接满格,灵力畅通无阻,源源不断流入她的筋脉。 尽管是这儿空气中的灵力稀薄,但她仍然攒了一点出来,就犹如突然换了个极速充电头一般,一下就充满了百分之十。 她甚至还有空余的灵力,用来治疗一下她可怜的尾椎骨…… …… 窗外几声清脆的鸟鸣,唤醒了沉睡中的林九,他微微睁开眼皮,侧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却看到耀眼的阳光已透过半开的窗户洒了大片进来。 他这是…睡到什么时候了? 又一回头,就看到静之已经化为人形穿好衣服,正捧着脸,趴在他旁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见他睁开眼睛,她的小腿甚至开心的往上翘了翘。 雪白匀称的小腿落入他眼中时,林九赶紧挪开视线。 “阿九,都九点了,你今天睡得可真久。” 她又调皮地伸出手摸了摸他高挺的鼻梁,“我就说吧,让我进来,对你有好处。” 静之搓了搓手指头上的灰,讪讪笑了一下。 林九有些不明所以。 他感受了一下自身状况,发现神清气爽,脑袋一片清明。 以往都是他晨练完才有这种状态,现在可倒好,睡醒就有了。 就是……他怎么觉得,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股臭味。 不是很确定,他偷摸瞟了静之一眼,见她还直勾勾的盯着他瞧,他干脆撩起被子盖住他的脑袋,抬手轻嗅了一下胳膊。 额……真是他。 而且被子里的味道更浓了。 她,她没闻到吗? 为什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她不嫌弃吗? 林九满心疑问,又觉得十分尴尬,一时之间,竟不敢撩下被子对上她的眼神。 就在这时,被子被轻轻拍了拍,“阿九,是正常的,我吸收灵力带动的气旋会把一部分灵力带进你身体里,就跟洗经伐髓一样,不过速度比较慢,都跟你说让我进来有好处吧。” “你放心啦,你就排出了一点杂质而已,才会有些臭臭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见他还不动,静之又拍了拍他,“出来啦,热水已经给你放到屏风后头了,衣服也给你拿好了,洗个澡呗,不然水真凉了。” “……嗯,谢谢。”林九闷闷应了一声,又赶紧指了指门外,“你先出去。” “……好吧,那你快点哦。” 直到听到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林九才把憋红的脸放出被子外。 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一辈子没这么臭过。 走入屏风后,看着那个从浴室搬过来的大浴桶,和冒着丝丝热气的大半桶水,林九不禁啧了一声。 他这是睡得有多死,静之搬这玩意儿他居然一点儿都没发现。 不行,必须提高警觉度。 “阿九,浴桶旁边的胰子给你用,是新的。”门外突然传来她的声音,莫名的,他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点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 林九应了声好,便脱了衣服跨进浴桶里,拿起胰子,他下意识凑到鼻子旁边轻嗅一下。 有香味的胰子啊,好像有些娘了。 不过闻到自身臭味,他还是选择用了。 …… 洗完澡穿好衣服后,林九愣愣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他侧了侧头,打量一下他微湿的头发。 话说,他这鬓角头发是不是黑了一点。 “叩叩叩!” “阿九?还没好啊,早饭都给你盛出来了,再不出来,你就要赶上午饭了!” 算了,反正事情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林九不再纠结,将身上的衣服理得板板正正的,这才走过去开门。 刚打开门,静之一个猛牛冲撞,就将林九连人带手抱了个满怀。 “阿九,你好香啊,现在你的味道跟我的一样了!” 林九不是很在意自己是什么味道,不臭就行。 但是看她喜得眉梢都高高扬起的样子,他心头一阵柔软。 算了,有香味的胰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 这种温馨的气氛,只持续到今天半夜。 林九又舒服得睡着了,静之乐了一天,这会儿连修炼的时候,毛毛的小猫嘴角都是向上翘起的。 “嘭!” 林九今晚长了个心眼,一听到声音,他唰的一下睁开眼睛,倒是把中断修炼的静之吓了一跳。 “……你醒了?” 林九立刻翻身下床,“有声音,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 林九回头有些一言难尽,“你……伤好了?” “屁股”二字,他实在说不出口。 静之快速点点头,“差不多了,其实秋生把针拔了以后,我就感觉有些好转了,现在正常走路不成问题。” “……好,你穿好衣服再出来。” “行!” …… 林九燃起桌上的油灯,然后提着灯,放轻脚步走出房门。 刚关上门,就听到停尸房处,又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响。 林九几乎是用跑的,一路冲到停尸房前,却发现大门敞开,里面空无一人。 不是秋生和文才胡闹,那又会是谁? 他一颗心渐渐提起,提着昏黄的油灯,踏入漆黑的停尸房,率先走到祭坛前拿了他的桃木剑,这才踏入放置棺材的区域寻找线索。 “咔嚓。” 林九挪开脚一看,是一根长条形的木块。 他放低油灯细看,这才发现地上有一些木头碎片。 这木头,呈疏条状,倒是有些眼熟。 是……栏杆?! 他刚抬起头看向二楼阁楼处,就听到了一声咆哮自后头传来。 第134章 啾啾啾! “阿九,我抓住啦!” “啊啊啊!” 大声却并不恐怖。 声音 tree tree的。 是个小孩。 静之卷着尾巴把他转到正面一看,“是小雨!阿九,他牙齿变长了耶!指甲也是。” 小雨被秋生和文才换上了清朝官服,不过是小孩版,看上去还颇有几分可爱。 此时,他即使被卷到空中,也伸长了手朝静之抓来,两只小短腿还一蹦一蹦的,一看就是变僵尸了。 听闻此话,林九赶紧上前两步,把灯递给静之,然后反手就是一张定身符贴在小雨头上。 按下他平举着的手后,又掐着他的咯吱窝把他抱在墙角。 “怎么会呢?”林九低声呢喃,他回头仔细观察停尸房的各个窗户,都闭的紧紧的。 林九往外走了两步,抬头看了看二楼阁楼处,“啧,漏了房顶的通风口了。” 静之俯下身,拿林九的烟斗掀开一点符纸,仔细地观察小雨的变化。 之前他刚死的时候,最多就脸色惨白,现在死了好几天了,他浑身白得像涂了三斤面粉,就是两个眼圈乌黑乌黑的,就跟血瘀住了一样。 小孩尸,连四颗犬牙都小小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她咬破皮哦。 静之的手跃跃欲试,左手戳完小雨圆圆的脸蛋,就妄图摸摸他的牙试一下锋利度,还没摸上呢,右手提着油灯的手突然一阵刺痛。 “嘶,怎么有根铁丝?” 静之换了一手提,把流血的手指塞进嘴里吮着。 “你离他远点,他刚晒了月光,魔性大发,就算是小僵尸,也是没有人性的。” 静之回头一看,林九已经爬到梯子上,正伸长了手,去关那屋顶的天窗。 “你小心点,我帮你扶!”静之噔噔噔赶紧跑上楼。 此时此刻,静之没有发现的是,她不小心滴落在符纸后头的血,随着符纸落下,一点一点抹在小雨的唇上,然后渗了一点进去…… 两人关好窗户下楼一看,一张带血的符纸飘零着,慢悠悠的滑落到林九脚边。 那墙角哪里还有尸,连根僵尸毛都没有。 “去哪里了?” “快找。” 突然二人后脖颈一凉。 战斗的本能令他们不约而同极速弯下腰,躲避开由脑后攻来的一击。 随着一阵脆脆的叫声响起,有个东西从他们脑袋顶上跳过,直直落到了他们跟前。 小雨小小的鼻子轻轻耸动着。 只觉得面前这两人一个赛一个的香,香得他都不知道先吃谁好。 左边那个好严肃,看上去就背了几条尸命的样子,还有胡须。 右边这个,细皮嫩肉,面白无须,脖颈修长,看起来就很好咬的样子。 就她了! 两只小爪子刚伸出去,静之就一手抵住他的脑门,任由他在自己手臂底下划拉着。 “小屁孩,挑我?你选错人了!” 小雨:*&*#* 皇家翻译:【旁边那个我也不敢打呀!只能打打菜鸡才不会饿肚子吼……】?(?????? ?) “阿九,他说啥呀?” 见他一顿嚷嚷,一张小嘴不停叭叭,说的话静之一个字都听不懂,她只能求助于不知道在灵坛前做什么的林九。 林九紧闭双唇。 他觉得他还是不要说的好,她听了肯定又会生气了。 “……你让开,让我处理。”话题拐得极其生硬,以至于让静之暗下决心,等天亮了,就去找秋生借他的僵尸语录过来学习学习。 她在这个世界就没几天好日子过,大大小小遇到的尸,都能组成个足球队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她退开一步,收回手掌力道。 刚一放开,小雨就不死心的往她那边蹦,刚离地一厘米,林九就一把将他举起来挂在墙上的挂钩上。 小雨:……我这么不堪一击的吗? 静之:不是你太弱,是他太强。 小雨好像知道林九是他的克星,挂在墙上后,他一直在抖,还一直避开林九伸过来的手。 “阿九,他有灵智?” 林九反手又是一张定身符将他定住。 “不应该啊。”突然,他看到小雨的唇瓣有些不正常的红,于是轻轻捏开他的嘴唇一看,“怎么有血?” 静之悻悻伸出大拇指给他看,“油灯提手这里有铁丝嘛,我不小心刮到了,估计是那时候溅上去的。” 林九:“……你小心些。” 说话间,他另一手拿起沾满朱砂的毛笔,在小雨脖颈乃至下巴,从下到上,点了三个点,然后又拔出两根沾满朱砂的狼毫放在小雨鼻间令其吸入,紧接着,他把笔横放,卡进小雨嘴边咬着。 几乎就在他刚刚完成这个动作的瞬间,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小雨的嘴巴犹如泄气的皮球一样,猛地朝外喷出一股白色烟雾。 “阿九,你这是干什么?” 边问,她还上手撩了一把那阵轻烟,“嘶,好冰,这什么?” 林九赶紧把她的手握回手里,轻轻哈了两口气暖着,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什么都敢玩,这是僵尸体内的阴煞之气,能不冰吗?” 看到她此刻的表情,林九有些无语,“笑什么?” 他说她,还给她说笑了? 静之任他搓着自己冰凉的指尖,笑眯眯的摇头。 “阿九,他蔫吧了。”她突然惊呼一声,看着在墙上做立位体前屈的小雨,眼里满是惊讶。 林九啧了一声,赶紧把朱砂笔抽掉,又把小雨抱下来,放到桌子上坐好。 刚放上去一秒,他就跟三天不浇水的青菜一样,全身瘫软得往旁边倒去。 静之赶紧伸手扶正他,却被他浑身冰凉的体温冻得一个哆嗦,“僵尸不是应该硬邦邦的吗?怎么会软成这样?” “阴气放太多了,你扶好。” 说罢,他转身拿了西红柿过来安在小雨嘴边,然后一把揭开他额前的符。 刚一揭开,小雨完全不理那个西红柿,而是转头试图啃一口近在咫尺的雪白脖颈。 林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把符纸贴了回去,他点了点小雨额头,“我知道你听得懂,是她助你开了神智,你倒好,不感谢她,还想吃她,要不要我一剑送你去轮回。” 边说着,他拿起神像前供着的金钱剑默念咒语,那剑被他加持过以后,不仅光芒大盛,而且还自动往有阴气的地方射去。 小雨觉得,如果他能尿尿的话,这会儿看着悬停在他双眉之间的金钱剑时,他裤子应该都湿透了吧。 林九看着他惊恐的眼神,叫静之走开一点后,又把符纸给他揭开了。 “啾啾!”小雨赶紧说。 “他叫毛啊?”静之皱眉。 “啾啾!”小雨又对着林九叫。 “?” “……”林九眼神闪烁,把两个西红柿放在小雨手上,“自己吃,除了这个,没别的吃了。 我可告诉你,吸血,是不可能的,也别想出义庄,你若踏出一步,你这条尸命就没了。” 小雨脸上肉都硬了,做不出任何表情,只能直着脖子朝林九鞠躬几下,表示知道了。 …… “走,我带你去敷点药就睡吧。”林九牵着静之转身就走。 “喂,阿九,就这么给他放在停尸房啊?不给他定住?” 静之回头看向屋内。 只见小雨捧着两个西红柿,一双有了神智后乌溜溜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见她回头以后,他还啾啾两声,像个招财猫一样,朝她招了招手。 “对他来说,不一定是坏事,且先放一晚上看看。” 出门后,以免他惊扰到秋生和文才,林九把门从外面锁死。 此时,静之的眼里充满了好奇,“阿九,他刚刚一直啾啾啾,啾什么啊?我回头的时候,他又啾了两声。” 林九:“……擦药。” 静之跺脚,“你说不说?” 林九:他实在说不出口,太难为情了。 静之腰一叉,“好好好,你不说?我这就去秋生房间找他要僵尸语录!” 刚转身还没走两步,静之的后脖颈处就被点了两下,然后视线慢慢变矮,直到看到了他的鞋子,和白色的裤脚。 “!!!” “阿九,我怎么突然变回原形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地上的猫猫被她的中衣罩住了,林九趁她还没钻到衣服外头,赶紧连衣带猫,一把夹到腋下,快步带回房里。 几分钟后。 林九正捏着她的小肉垫子,给她上药,静之的另外一只爪子却在他脖间的大动脉处比比划划。 “说不说?再不说,我这一爪子下去,你就成人体喷泉了。” 林九往下瞄了一眼,呵了一声。 猫指甲都没伸出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笑屁!”见他打定注意不说,静之换了种方法——怀柔政策。 她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他,然后拿毛绒绒的小猫脑袋,一下又一下,不断蹭着林九的脖颈,磨人得不行,声音也夹到了极致,“阿九~啾啾啾,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林九放开她的爪子,快速收起药水,他被她逼到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林九深吸一口气,看着漆黑的房顶,试图想一想僵尸丑陋的面孔压一压突然升起的情潮。 好在,很有用。 躁动的血液一下就冷却了。 “今晚修炼吗?”他冷面无情问道,“不修炼就回你房间去。” “……你这样,我要伤心了哦~” 林九:要不是你的爪子在我耳垂上蹬来蹬去,我也许就信了…… 静之泄气,最终,为了不被赶出去,她还是乖乖修炼了…… …… 第二天。 秋生偷偷摸摸的躲在柱子后面,看着林九正晨练的背影,他怼了怼旁边的人说: “喂,文才,师父耳垂上的那两个小结痂,是被咬的吧,哇,真是战况激烈,都破皮了!” 文才一脸羡慕,手指成爪不停的挠着木头柱子,他小声嘀咕:“如果婷婷肯咬我一口也好。” 话刚说完,他的后脑勺就中了一掌,“想屁吃,我可告诉你啊,我们公平竞争!” 文才暗戳戳白了他一眼,“你不是喜欢小玉吗?跟我抢什么?” 秋生一噎,人鬼殊途,他跟小玉,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有场露水情缘,已经算他走运了。 文才这时怼了怼他,“喂,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师父越来越香了?” 秋生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懒懒的答道: “天天用静之送的香皂,能不香吗,都快腌入味儿了。” 正当他心情低落的时候,静之突然从他后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喂,大哥,把僵尸语录借我看看呗,看完就还你!” 秋生肩膀一矮,然后轻轻柔柔的揉着他的肩胛骨,“你的手劲儿真重。” 他一扬下巴,“呦,还知道学习啦?” 静之环着胸,看了看远处动作变慢了的林九,又转回头看向秋生,她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勾起嘴角,“不借的话,我跟阿九说你还在想女人!还和文才一起想!” 秋生还没慌,文才倒是先急了,他扯了扯秋生的袖子,“师兄,你就借她吧,我不想被师父骂,反正她会还你的。” 秋生倒是不急,他朝静之搓了搓手指,嘴边一抹坏笑,勾得比静之还专业。 “要借啊?一天10文钱,三天25文,整本买断1个大洋!” “我靠,你怎么不去抢!”看见林九停止动作看过来,她赶紧压低声音,快速说道:“给给给,先借一天看看!” 边说着,她从荷包里数出10个铜板交给他,秋生抖了抖手心的铜板,笑得像偷到油的老鼠一样,“借你喽,就在师父书房里,你自己去看!” 静之一整个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她指着秋生的食指抖得不成样子,“你,你,那本书是阿九的?” 秋生嘻哈笑着,拔腿就跑,“哈哈哈,我也是找师父借的,你要看,自己去看就得啦!” 静之被耍了一通,气急败坏,撩起裙摆就追: “臭小子!你还我钱!!!!!” 第135章 主动进攻也是防守 林九说僵尸没有人性,倒是真的。 秋生和文才一早就要给停尸房里放着的棺材上香,刚一打开门,就被里头的小僵尸吓一跳。 好在,秋生身手好,一大一小过没两招(文才那两下子完全可以忽略),小僵尸便被秋生用符纸定在原地,好一通戏弄。 然而,小僵尸是个记仇的小僵尸,并把“欺软怕硬”这四个字贯彻得死死的。 基于林九的威慑,他对秋生和文才倒是没有下死手,不过大半天了,但凡他俩进去一趟停尸房,必定会被小僵尸整治一番。 这两人被林九拘了两天,早就坐不住了,恨不得搞点事情来。 一看到有小僵尸这么好玩的尸在,前所未有的新奇感一上头,哪里还怕被他整,不到半天的功夫,便与它打成一片,玩闹得不亦乐乎。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秋生还能听懂僵尸语言,还时不时能模仿两句。 他整个上午都在与小僵尸“啾啾啾”地交流个不停,这番情景让一旁的静之看得目瞪口呆,给她好奇得抓心挠肝。 可她到林九翻箱倒柜,找半天那本书,就是找不到。 “阿九,你放哪儿了?” 静之踩着小梯子,爬到靠墙书柜的最上层,时不时抽出一本翻看着。 “就在书架上……你再找找。”林九含糊应了一声,头也没回,拿着算盘对着这个月的账。 撇去他们出行的这几天和婷婷家的那档子事儿,前半个月来找林九看风水的人还是有几个的,看风水的收入占大头。 林九坐镇任家镇的义庄这么多年,看一次风水10个大洋,从未涨过价。 但正常人家也就乔迁新居,或者看坟定穴,又或者是翻建祠堂,这种大事才会来找林九。 毕竟,10块大洋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 所以,这上半个月,他们也就出了三趟活,也就是得了31大洋,这多出的一块大洋,还是黄老板给的“小费”。 除此之外,纸钱买卖,看管尸体,收鬼寻魂,甚至有几个头疼脑热来找林九看病的,这些零零碎碎的收入加起来,也有好几块大洋。 这几天嘛,因为镇上闹僵尸的事儿,一时人心惶惶,出行的人都少了,义庄一下子也安静下来,几乎没什么进项。 扣去日常开销,他们这个月的收入,几乎比以前少了三分之一。 然而,就现在这种情况,除了主动上门来找他的,并且不用出远门的,他倒是不方便出去接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一直响着的算盘声突然停了,找书的静之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把住梯子两侧,微微后仰身子,从两排书柜中间的缝隙去瞧林九。 就看到他抬着头,眼神有些失了焦距,定定地看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实在找不到那本书,她退而求其次,随便抽了本山野日志出来。 人都坐进林九怀里了,林九这才回过神,他下意识扶住她的肩头,问:“怎么了?” 静之侧坐在他腿上,卷起书轻轻抵着他的胸膛反问: “我才想问你怎么了呢?” 她伸长了脖子轻轻一啄他的眉心,“别皱眉,每次你一皱眉,我这心里也跟着难受。” 林九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这等“养家糊口”的事儿,他不想让静之操心,于是便摇了摇头,“没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账本被他一手掩住了,她也没强求。 静之拿起桌上他做草稿的纸瞄了几眼,“你缺钱了?” “不是。”林九想,缺钱倒也不至于,他还是有些家底的,但也不能就这样下去。 “我那还有点,要不要我……” “不用。”他极速拒绝。 她的钱是她自己赚的,那就该她自己花,他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拿她钱,算怎么个事儿。 “我知道的,自从咱们回来后,来义庄的人都少了。”她轻轻靠在他怀里,随意翻看了几眼书本,边说着: “你说,咱们就这么坐等敌人上门吗?不主动出击?攻击,有时候也是防守的一种啊!” 林九微微一愣,原来除了他喜欢的甜言蜜语,她的嘴里居然还能吐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倒真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次的对手手段极多,远不是你们可以应付的,而且实力未知,冒然进攻,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静之突然打断,“谁说是冒然进攻的,咱们想想办法嘛。”静之书本往桌上一丢,转身正对着他,一本正经说: “你不是说那个人道行高深,这样的话,极有可能是咱们的同行了,那么,若有雇主发布邀请,肯定会有许多你的同行上门报价的不是,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然后偷偷观察,看看是哪个狗东……坏人在作怪!” 林九也不是没想过这招,但是现在哪里有什么雇主。 三天了,他就接了一点小活,收到了两筐鸡蛋,就这点芝麻大小的利,他的同行们看都看不上。 “才刚说完呢,你又皱眉了,愁雇主的事儿?” 林九老实点头,这几天来的人她也看在眼里,没必要瞒着她。 静之虚着眼神,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眉心被抵上一根食指,并轻轻抚着,“还说我呢,你也是,本不应该告诉你的。” 她跟着他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这会儿还让她忧心,林九心头顿时涌上一阵自责。 突然,那根食指被轻轻握在她手心里,静之的双眼因想到主意而亮晶晶的。 “阿九,找婷婷帮忙呀!秋生说,自从你给她爷爷找了个好墓地,她家生意又好起来了,正要寻个好位置开绸缎庄呢!” “按照咱们的交情,我想她不日就会来找你,但是这回咱们不直接接单,我们叫她帮忙放出消息……” 她打量了一下林九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地说:“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别生气哦,就是一个计而已。” 他轻抚了两下她的头发,柔柔地看着她,“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 她嘴巴没说,但是眼神说了。 给林九气笑了。 “……呵,我不生气,你说吧。” 啧,这不就气上了嘛。 但是,话说一半,不是她的性格。 “那什么……我是想说,你在任家镇名望大,婷婷她家在任家镇也是出了名的富豪乡绅,她不直接找你,反而广发英雄帖,此举肯定会让那个幕后之人暗爽……既然他恨你,到时候,他肯定会跳出来看你的笑话的……” 静之越说越小声,因为林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静之喉咙一阵发干,她忍不住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然后死死搂住他的腰,“我刚刚说了的,不准生气!我就是说说嘛。” “也不准打我!”她快速补充道。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爱她还来不及,这几天更是极力压抑自己,连多碰她一下都不敢,更别说打了。 “刚见面的时候。” 林九:“………” “算了,你就说这个方法行不行?” “行。”她的脑筋有时候不得不令他佩服。 一被认同,她尾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还没嘚瑟几秒,她又突然皱起眉头,“但是这样,会不会影响你在乡亲们心里的形象,从而影响到义庄的日常生意?” 林九笑了,他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不会,有些谨慎的人,同时叫好几个道士一起上门的情况,也是有的。” “那就好,那我写信跟她说?” 林九将她提了起来,“嗯,你坐这儿写。” 他刚想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她,突然大腿就被摁住了。 静之快速坐回他腿上,“就这样写。” 瞧他一脸不赞同的样子,静之吭哧两声,硬是掰了借口: “嗯,那个,椅子硬,坐得我尾椎痛!” 林九:昨天不是说她好了吗? 林九没有拒绝,只是给她拿了张信纸,用镇纸压好,这才往后仰着身子,稍稍离她远一些,靠在椅背上坐着。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越是喜欢她一分,他就越没有办法对她做出随意的举动。 静之一个钟爱打直球的选手,完全不能理解他这种弯弯绕绕的思想。 此刻的她,嘴角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心道真是太不容易了! 自从他们从四目那儿回来,他俩的肢体接触就少得可怜,这还是加上每天晚上她变回原形,被他撸毛的那一小段时间。 抱抱都少,更别说亲亲了…… 第136章 拉拉扯扯 不过,抓到坏人=他们婚事将近=想怎么贴贴就怎么贴贴! 一想到这个等式,静之双眼亮得都要发绿光了。 她立马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拿起他搁在一旁的毛笔开始奋笔疾书。 一时间,静谧的氛围萦绕整间书房。 静之写得认真,原本乖乖掖在她耳后,半长不短的一绺刘海渐渐滑落下来。 林九不自觉的挑起那缕发丝,重新掖到她耳朵后边儿,那只手,稍稍停顿了两秒,才渐渐收回。 他很少见她这般认真的做一件事。 微微抿住的红唇,小巧精致的鼻头,因向下看而下垂的眼睫,浓密还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 林九起初是被她的态度打动,后来…… 心脏不受控制的,快速跳了起来。 自从遇到她,好像这辈子的欢喜一下都迸发出来了。 此时的林九甚至在想,她刚来的时候,也是长得这般好看的吗? 每一处,好像都长到了他心坎上。 ……这么盯着她,好像不太好。 林九有些懊恼,又舍不得挪开眼。 静之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他的心跳声,也太大了吧。 她眼眸微闪,声音毫无波澜,依旧清脆悦耳,仿佛随口这么一说: “阿九,我脸上好像沾到墨了,帮我擦一下。” 边说着,她把头往下埋了埋,在林九看来,她十分专注于写信。 “……在哪边?”她头一低,原本就离她有些远的林九,这回彻底看不到她的脸了。 他微微前倾身体,让她的侧脸又进入他的视线,微微打量了一下,他疑惑道:“哪个位置?” 她用笔杆子点点另一侧,“左边。” 在林九挪动身体看向另一侧时,她不安分的手指头极速往右边脸上点了一下。 “没有。”他说。 她哦了一声,“不是左边,那就是右边咯,你再帮我看看?” 林九:“……” 她是不是在耍他? 身后的人久久没了动静,静之嘴角微微勾起,她趁着转过身子的时候,把屁股朝后面挪了挪,身子朝他贴近,倒打一耙说: “一定是你刚刚眼花了,肯定有。” 林九这会儿终于看到她右脸上的墨点了,不过他依旧没有动作,并且整个人有僵化的趋势。 “你,你别贴这么近,往外坐一点。” 林九心脏实在跳得太厉害。 再加上她坐的位置太过…暧昧。 林九这回也不敢再盯着她看了,匆匆瞥一眼她右脸就赶紧挪开视线,双手不由自主紧紧捏住太师椅的扶手: “……自己擦。” 突然,两只沾上点点墨汁,却显得底色更加白嫩的双手,突然举到他面前。 她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显得越发无辜,“手脏了,你帮我一下嘛,不然我只能用袖子擦了。” 边说着,她抬起胳膊,作势要用她身上的白色衣服擦脸。 作为洁癖症加强迫症双重患者的林九,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轻轻将她的胳膊按下,又将她的袖子挽到手弯处,以防沾到那两只小脏手,这才无奈说道: “抬头。” 话音刚落,静之两手悬停在胸前,微微扬起下巴,把右脸伸给他,两只形状完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双眼。 红唇微启,声音里带着诱惑,“好了。” 什么好了? 他看她就是在耍他。 林九的心不由颤了颤。 右手轻抬,温热的手指揉去她脸上墨点时,她的睫毛不受控的微微颤抖了两下。 浓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让她浅褐色的瞳孔颜色更深了几许,偏偏她的眼睛极为清亮剔透,像是被水洗过了一般,林九可以从她眼里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 正面看,她好像更好看了,林九想。 不对,那眼里的小小的他,好像越来越大了。 直到她轻轻柔柔的气息打在他的脸上,林九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图。 他给她擦墨点的手还停留在她脸上。 林九另一手干脆一起把住她的左脸,把她的头往后掰,“写完了?” 林九又懊恼上了,他的指尖尽是她柔嫩的脸颊,但是他却舍不得放手一点,他甚至,还想亲亲她的脸颊,眼睛,鼻子,他还想做些更过分的事——亲亲她的小嘴。 但这,实非…君子所为。 静之比他更懊恼,甚至开始扼腕。 这都迷不倒?! 难道是她最近变丑了? 这要换成二娣,两人早就滚到床上去了。 林九这四十几年,可真不是白活的,定力那叫一个强。 “写好了。”她的语气有些落寞。 林九狠狠心闭上眼,“那就下去,自己坐好。” “……哼!你可别后悔。” 她身子一转,从他腿上下去,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指甲轻点信纸,“你看看这样写行不行?” 腿上骤然失去重量,与她相触的位置渐渐失去了温度,林九不出所料的后悔了。 但是板了四十多年的脸硬是绷得紧紧的。 静之也就只能在他微微暗下的眼眸里观到一点他的情绪。 她暗自感叹:这辈子的阿九可太难勾搭了……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晚上发生的一件事,会让她直接断了勾搭的念头…… 林九垂眸看了桌上摊平的信纸一眼。 还未阅读内容,光看那工整流畅,颇具风骨的字,他就有些讶异。 没想到,她还挺内秀的嘛,字也写得挺好的,林九不由多观察了两眼,结果这一瞧,就让他瞧出问题来了。 这字体,怎么这般……眼熟? “阿九?看完了吗?” 见他眼神定定的看着信纸不说话,静之忍不住催促,殊不知她的马甲都快被扒光了。 “你跟谁学的字?”他问。 “……” 静之心里一个咯噔,她眼珠子左闪右挪,一张巧嘴张了半天,这才心虚的说: “我,我跟着字帖练的。” “是吗?”林九不动声色的观察她的表情,又疑惑问道:“我怎么看,都觉得这字看着很是熟悉,在树林里,你我不是第一次见?” “哈?” 林九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耳朵越来越红,“在我见到你之前……你看我许久了?” 林九刚刚平复的一颗心又开始跳得剧烈。 原来,她竟是默默喜欢他,喜欢了那么久吗?也难怪了,他就觉得她的爱来得太突然…… 他这话都给静之说傻眼了。 原来心眼多的人,有时候也不是坏事儿啊,瞧阿九这样,想得多,都把自己自我攻略了。 “啊,对对对!” “我很早很早之前就见过你了,但是怕你不喜欢我,所以我就一直躲着不敢出来见你!”于是她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给林九说得心花怒放。 “静之……”他低声喃喃,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回怀里,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眼里尽是藏不住的欢喜跟爱恋,“我……可以亲你吗?” 静之:还,还有这种好事?!!! 但是,她好心虚啊!!! 娘嘞!好想要,但是她的良心在疯狂摇头,以至于带动她现实中的脑袋,也摇了两下。 “?” 他不是会强迫她的人,见她不愿意,他欲抬她下巴的手僵在空中。 她闭了闭眼,赶紧听从良心的呼唤,从他怀里挣脱开。 “下,下次一定!” “可是我……” 他眼巴巴地看着她,索吻的话又卡在嘴边,被薄薄的脸皮死死绷住了。 “你帮我找个信封寄出去,我……我去找书!” 话还没说完,她快要顶不住他那小狗一般委屈的眼神,死死咬着牙,又溜回一排排的书架里。 “md,好险!”她轻拍狂跳个不止的心脏,并低声嘀咕:“阿九主动起来可真要命,差点就做了丧良心的事儿了。” 话音刚落,刚把梯子扶到另外一排书架上,一脚踩上梯子的她,突然就被林九从后面一把抱住,“你,你干什么?!!” 她扭动了两下,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看到他愈发委屈和不解的神情,立刻停止了挣扎的动作。 “我,我……”我了半天,她解释不出半句话,只是两手死死抱住那把竹梯子,仿佛抱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阿九,我……” 林九从身后掏出一本书皮都快掉了的书呈到她面前,“你不是想看吗?” 他第一次干这种诱惑人的事儿,业务非常不熟练,像个青春期爱欺负女同学的少年似的。 他趁她伸手要接过的时候,把书本举得高高的,沸腾的血液直冲大脑,以至于他本就寡言少语的嘴皮子更加不利索,“想看得话,就,……” 林九就了半天,头顶都快冒烟了,依旧没能把这句话说完。 他这生疏的样子,倒是把静之逗笑了,“哈哈,就什么啊?” 她坏笑,顺便挑了挑眉毛。 如果林九调戏人的本事是青铜级别,那静之经过林风跟二娣的历练,特别是二娣,她现在至少也是黄金段位了。 “林道长~今天是不是吃了哑药了,怎么说不出来了?” 林九气结,一手依旧举得高高的,另外一手放开她的腰,想把她的身子从梯子上撕开。 心中感情实在澎湃,他林九今天,就非要做一回不君子的事儿。 怎料,这回梯子搭在了独立的书架上,左右可都是不靠墙的。 两人生拉硬拽,静之只觉得身子不受控地开始倾斜,在林九慌乱的目光中,书架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搭一个,哐哐倒地。 他没来得及去救书架,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抱着差点摔落在地的静之一个翻滚,远离那一地狼藉。 静之看着被她压在身下做肉垫的林九,心里一软。 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他的唇瓣,“就这么想亲我啊?又不好意思说,你可真有趣。” 边说着,她赶紧把手指收回来,看着他下唇的墨迹,她又心虚上了。 林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睁大了眼,将眸子里的渴求袒露给她看,他的脸皮,只能支撑他做到这种程度了。 “好嘛。”她心里暗道,这可是他要的,她可不算丧良心,毕竟,主动要求贴贴的阿九,实在是太少见啦!!!!! 语气有些勉强,动作倒是挺迅速的。 呼吸交缠间,她终是如了林九的愿,贴上了他的唇瓣。 林九放她腰上的手渐渐收紧,浑身肌肉开始紧绷,连呼吸都乱了一瞬,他好想…深深的吻她…… 静之有些惊讶,林九这回亲亲终于肯睁眼了,只是那眼里仿佛要化身为狼将她一口吃掉的渴望,让静之忍不住心中一悸。 她拿着干净的手背轻轻摩挲着他太阳穴旁边的那颗小痣,缓缓张开双唇,默许了他由眼中发出的请求。 林九一手向上缓缓抚过她的背,来到她的后脖颈,然后缓缓下压…… “我去!师父,你们干什么啊,拆家呀!” 秋生刚刚听到一顿震耳欲聋的哐当声,推开了书房,身后还跟着一脸好奇的文才。 乍一进门,满地的凌乱让他俩直接傻眼,但是却没看到人。 “师父?” 随着脚步声慢慢走近,林九还没来得及……又撤了回去,他把烧烫到不行的脸紧紧藏在静之的颈窝里,额头的几条青筋都快要跳爆炸了。 秋生就瞥了地上那四只交缠在一起的脚,就立刻把视线收回去,然后扯着不断嘀咕怎么回事的文才,和罩着帷帽的小僵尸冲了出去。 “啾啾啾?” 秋生:“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啾啾啾啾啾?” 秋生一脸坏笑,“你爹娘可能是想给你造个弟弟妹妹吧。” “啾啾啾啾啾!” “你说让宝宝给你咬一口,他就能永生啦?你想得倒是挺美!走吧!” …… 屋内。 死一般的寂静。 林九脸上的热度久久下不来。 因为静之又发问了,“阿九,所以小僵尸一直叫你爹,叫我娘诶。” 林九一把将她的头捞回怀里死死摁住。 “……闭嘴。” “……哼,你就只会说这两个字。” “……” 见人都走光了,他提了提勇气,“静之,我……” 他就贴了一下,还没……那什么呢,秋生那个臭小子,总有一天要好好收拾他! “哎呀,算啦,起来了,屋子太乱了,我们起来收拾收拾,我看他们三个短时间内是不敢进来了。” 静之站起身子,朝他伸出手。 “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我给过你机会了。”她咽了咽口水,有些没底气的别过脸去。 再看下去,化身为狼的人就会变成她了。 “……好。” 这声“好”很低,声音里满满的低落,让静之听得都有些不忍心了。 不行!! 他都能绷住,那她栓紧裤腰带,也要死死绷住啊!!! 第137章 修行不易,静之妥协 按理说,任家镇离义庄不远,信中午已送出去,婷婷不出两个时辰就可以收到。 然而天现在都黑了,回信还未等来,义庄就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九叔!九叔在吗?救救我弟弟吧!” 秋生听到声音刚上前打开门栓,外头就冲进来一干瘦的男子。 他急得很,推门力气大了些,差点给秋生一把扇到墙上。 “得亏我反应快!少根筋,你慌什么?” 秋生从门后走出来,把住不断晃动的左扇门板撇了撇嘴,不是很开心。 他脑子里有其他事儿。 刚刚小僵尸居然诓他说被月光晒到了,吓得他给它捏了半天脚?! 啧,大爷的,他要报复!! 正当他从门后的扫把上抽出一根细竹条的时候,少根筋没空理他,他紧握双拳直直冲向正厅,一路狂喊着九叔,边喊边一间一间找人。 “阿九,好像有人叫你诶。” 林九早就从摇椅上坐起来了,“我听到了。” 刚想站起来,身侧的她静悄悄的,多半句话都无。 “你不一起?”他转头问,看她还在看书,他不由皱眉。 看了一整个下午了,还没看够? 经过中午那一通脑补,想明白她的爱意由来后,林九靠近她的动作越发自然,做什么事都想她陪着一起。 被他黏了一下午的静之都有些习惯了,所以他这么问,她倒不是很意外。 只是随意摇了摇手,头依旧埋进书里“你去呗,他好像很急的样子。” 静之微微舔湿手指,扣着卷起来的书页一角又翻了一面儿,眼睛完全离不开这本快被秋生翻烂的僵尸语录。 她终于知道秋生为什么爱看这本书了。 md,是谁这么人才,写得真好。 一点都不生硬,书上甚至还有插图,跟奇幻版话本似的。 这种书,她哪里见过呦。 静之好奇心强,越看越入迷,看了大半天了,硬是没再看林九一眼,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是把它当下饭书一样,搁在旁边看。 她看爽了,林九倒是越发的看它不顺眼。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需要吃一本书的醋。 “人味,吼吼吼。” 静之边看,还边学着叫两声。 林九撇嘴,你自己听听,学这个好听吗?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一个小狗腿子。 本来正咚咚咚给她捶着肩膀,听到她这一通吼,肩也不捶了,一张圆圆的惨白小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里却满是惊讶。 “啾,啾啾啾啾???” 静之听了个大概。 它好像在说……娘,你终于学会说话了??? 啧,倒反天罡。 她这是学第二门语言! 她朝小僵尸翻了个白眼,生涩的朝它吼吼两声,叫它走开。 小僵尸更惊奇了,他微微弯腰侧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止不住往她脸上瞧。 林九拳头捏得嘎嘣响,难道他还需要吃小孩的醋?! 小僵尸灵得很,一察觉到林九身上气息转变,他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静之见他跑了,倒是松口气。 毕竟,还没她胳肢窝高的小屁孩给她捏肩捶腿,总有一种非法雇佣童工的感觉。 而且,一天的工钱只有两个番茄。 啧,她可不是这种黑心老板。 最重要的一点,它叫她娘就算了,竟然还叫阿九爹! 好好好,她爱听! …… 视线刚落回书上一秒,眼前突然一黑。 “小雨?” 臭小子,人,不对,是尸,尸果然是不能夸的是吧?! 从亮到黑,她的视线一时缓不过来,,刚用力眨眨眼,伸出去挥动着的,欲扶住门板的手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扶住,“是我。” “你怎么还没走?” 她下意识问。 过了几秒,视力逐渐恢复。 她有些无语的看着林九手中熄灭的油灯,“我还想看。” 她紧了紧他的手,“还有一点就看完了。” 静之实在舍不得那书,这跟看电视剧,看到倒数第二集的心情一模一样,突然停住的话,她抓心挠肝的难受。 林九都快怄死了,但说吃一本书和一个小孩的醋这种话,实在丢脸。 于是摸着黑,揉着她有些发红的眼角,一本正经说: “晚上看书容易看坏眼睛……跟我一起去吧?来人说他弟弟出事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义庄。” 静之的视线左右摇动,投向窗户上,门上,房梁上,甚至是屋顶上,被他安上的各种阵法,机关,符纸,一时失了语。 她觉得里头比外面更安全啊,义庄被他护得跟个龟壳似的,安全感简直拉满。 于是,直球选手直接戳破林九的心思: “想我陪着你啊?” 林九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手的右手突然一阵潮热。 他暗自庆幸现在没灯,刚庆幸没一秒,就看到她在夜晚都亮得惊人的双眼。 “……” 静之看到他的大红脸了,她用力绷了绷嘴角,防止自己笑出来。 “……那走呗,去哪儿?” 林九脸上瞬间浮出一个微不可觉的笑,“芭蕉林。” 啧,交心以后,他可真好懂。 静之点点头,“哦,有蕉吃吗?” “……” “哈哈,我开玩笑的啦,走走走!” 她又说一句,“大晚上食蕉不消化,下次再吃吧~” 林九陷入沉思,她到底是不是在调戏我,这话听着不太对。 …… 四人跟着少根筋来到芭蕉林,就看到一年轻小伙穿红戴绿,口吐白沫,被另外一个同村的小伙抱在怀里不停唤着名字。 林九眉一皱,赶紧上前检查。 “阿九,怎么会这样?” “芭蕉精作怪,他的阳气都快被吸干了,需要补阳,不然,恐会有生命危险。” 少根筋看着白眼都渐渐翻起的弟弟,慌的一批,“九叔,怎么补阳,是什么药材,我立刻去仲尧那里买!” 乍一听到“仲尧”二字,林九心里头还是有些发堵,但人命关天,他一点没耽搁,立刻从包里掏出来一根中通的细竹杆。 “现在买药来不及了,补阳最快的方法,就是用童男的阳气渡到他体内,待缓过来,明早你再去药房给他抓点滋补的药吃。” 听到有办法治,少根筋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看着伸到眼前的细竹杆,他有些茫然:“怎么渡?” 林九:“通过竹杆吹给他。” 少根筋满脸为难,他三十有二,孩子都八岁了,童贞早就丢了。 突然,他的视线扫到林九身后的秋生上,“你……” 林九:“他不行!” “我哪里不行!”男人一被说不行,总是下意识大声反驳。 秋生刚说完,立刻就反应过来,他的童贞早就给了女鬼小玉。 于是悻悻闭嘴。 “是啊,他哪里不行?秋生不是一直没对象吗?”少根筋疑惑问。 林九是个嘴严的人,好面子又护短,秋生遇女鬼的事儿,他未跟他人说过,少根筋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这会儿,他也没必要跟他讲就是。 就在这时,文才蹲了下来,扯了扯少根筋的胳膊,“你怎么不问我?” 少根筋转头看他的老脸,愣了一下才说:“你不是四十几了吗?” 文才一愣,有些难堪的转过头去,肩膀一抖一抖的,突然自闭到啜泣。 原来师父说得对,他就是多嘴问这一句!呜呜呜~ 秋生突然指向林九,“师父你不就是童男吗?你修道,阳气最足,你渡给他呗。” 听到这话,正安慰文才的静之突然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林九,“阿九……” 这回,月光下的林九再也藏不住通红的脸,他左看右看,突然把细竹杆塞进同村的那个小伙子手里。 “你是吗?” 小伙子点头,突然觉得有些丢脸,于是又赶紧摇头。 林九一脸严肃,“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你到底是不是?” 小伙子看他一脸凝重,只能咬着牙点点头。 丢脸就丢脸,他兄弟的命要紧。 “把他背去那儿吹。”林九指了指不远处给护林人住的茅草屋,他提醒道:“吹一刻钟就行,太久的话,你自己也受不了。” “好!” …… “阿九,既然他有救了,那芭蕉精怎么办?” 今夜一点风都没有,林九看着对面万籁寂静的芭蕉林想了想,才说: “芭蕉精最喜化作美艳女子,勾引来童男,去吸取他们的精气修行,歪门邪道罢了,该收!” “怎么收?” “找一童男穿红戴绿,引她出来,我自有法子收。” 话音刚落,林九的手就被抓得死紧,他身形一顿,微微低头,眼神开始变得柔和,“担心我?” 静之点头又摇头,“担心总会有的,但是我知道你的本事……我,我就是有些不想让你去。” 刚刚他可说了,那芭蕉精会变成美艳女子,她不想让他看…… 越是了解他的好,她的占有欲就越强,也越容易吃醋。 林九洞察力十足,看懂她眼里的情绪后,他心中暗喜,眉头隆起的结渐渐变得平坦。 他朝蹲在墙角的二徒弟一喊,“文才,别哭了,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你来引她出来。” 文才转过头,一双低垂的眼睛红红的,眼里瞬间生出几分惧意。 这种事,他师父一般都是叫他师兄做的,今天轮到他,他还真是有些害怕。 林九拉着文才走到茅草屋外头劝说,秋生无所事事,环着胸慢悠悠走了过来,“怎么,知道我师父是童男就开心成这样?” 静之背部靠在墙上,直直看着林九的背影,笑得有些荡漾,“当然!我是他一个人的,他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说话声音有些大,也许是她故意的,总之,耳朵灵的林九听到了。 她突如其来的强势和占有欲,莫名让他心生欢喜。 秋生被狗粮砸中,他一阵牙酸,突然嘴角一勾,“那你可完喽,我师父练的功法,只有童子身才能发挥它最大的效力……” 说了一半,他暗暗打量一下她的脸色,试探性问一句: “你会怎么办?不动他,让他保留实力,还是……” 静之再也笑不出来了。 “……你说真的?” 他学她的样子靠在墙上,腿交叉,手插兜,朝林九扬了扬下巴说:“师父是这么跟我说的,应该是真的。” 他眉眼变得黯淡,“我看我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武功倒是还能练练,道术可能就没办法修到师父那个程度了。” 静之没空看他那副失足少男的模样,她抠着手指纠结得不行。 也难怪了,他一开始这么排斥女性,原来是这个原因。 那她呢,她怎么办?跟他成亲,然后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 她虽然也有正常的欲望,但是,她不想因为这点子欲望而伤害到他呀。 更何况,这个世界太危险了,鬼怪横行,他的实力便是他的一道护身符,她…不能那么自私。 静之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她要守活寡! 眼神太过坚定,林九莫名看了她一眼,又朝她柔柔笑了笑。 得赶紧干完活回去了,晚上,他竟有些不想让她化为原型呢,他还没…… 她应该会同意的吧? 林九的眼神渐渐变得笃定,她很早就……喜欢我了,一定会同意的! 林九干劲儿十足,立刻将少根筋弟弟身上的装备转移到一脸惶恐的文才身上。 “师父,师兄真的会及时救我吗?” 林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有师父在。” 林九还从未对他这么和颜悦色过,文才震惊的同时,又安下心来,“那就行那就行。” …… 龙凤烛燃,林九将红线一头系到文才大脚趾上,另一头抛入芭蕉林中。 万事俱备,现在就等那芭蕉精出来了。 第138章 他又帅了 静之心里藏着事儿,一直柔和浅笑着的脸此时严肃到不行,林九以为她害怕了,于是伸出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还没拍两下,静之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身子往旁边草丛里挪了挪,压低声音说: “……你都不早说,我也不是非要……反正,现在不是干这种事儿的时候!” 林九皱眉,她在说什么? 不过,现在确实不能掉以轻心,林九收回心神,全神贯注地看着不远处那对燃烧着的龙凤烛。 文才虽长得老气,好歹也摸到了一点修道的门槛,实力又菜,这样的人,可是精怪们的最爱。 吃了补身体,又不怕会被他打伤。 所以,没过一会儿,芭蕉林里就有了异动。 所有的芭蕉叶无风自动,唰唰作响,林九暂时分不清哪棵树是芭蕉精的本体,于是耐着性子,又伏低了一点身子,趴在草丛里。 就在这时,月光下那悬在半空中的红绳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到,往下凹了一段,这一段速度极快,直直滑向屋内。 不过两秒,从敞开的窗户外头,林九跟静之可以清楚的看到,有一穿着暴露的红衣女子悬浮在文才上方。 果然,长相美艳,身姿丰盈,一双长腿挑逗性十足的勾了勾。 这副样子,彻底给没见过世面的文才看傻眼了,还未等他向床底的秋生发出信号,他整个人便被红绸卷住腰部往上拉。 不过几秒,他就被芭蕉精捆得跟个木乃伊似的,徒留一小撮头发和两只小腿在外面。 静之暗自啧舌,这是芭蕉精啊,还是蜘蛛精啊? “还不去救他?”她用气声对林九说。 林九指了指床底的秋生,用口型说了句“铜镜。” 世上万物久炼成精者,都有本事假托人形以迷惑人,“惟不能易镜中真形”,它们一看见铜镜,也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来面目,见迷惑不到人,他们会自行窜逃,到时候,他再出手,也就不会伤到他两个徒弟了。 果然,当悬在空中的文才蹬掉一只鞋下来时,秋生眼疾手快推出去一个铜镜,那芭蕉精面朝下,一个猝不及防,直接原形毕露,露出她赖赖巴巴的一张脸。 仿佛接受无能,芭蕉精捂着嘴叫得凄厉,然后化作一道红光,从窗户疾逃回芭蕉林。 她万万想不到,芭蕉林不远处还藏着一个大佬。 林九着急回义庄,直接拔出了他的金钱剑,那剑自动追踪阴气,芭蕉精四处逃窜了一会儿,便被一剑穿心,斩于树下。 静之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林九已经打完收工了。 林九伸出手,“走吧,夜里凉,别趴这里太久。” 静之搭住他的手站起,然后无比自然的放开他,拍着身上的草屑。 林九右手一顿,依旧固执的悬在那儿,虚虚张着,仿佛在等什么。 静之不想伤害他,假意拍半天衣服,拍得衣服都快起球了,他的手依旧伸在那儿。 ……算了,牵个手不会怎么样的吧。 于是,那只手终于迎来了它的爱人,先是紧紧握住,林九等了许久,一颗心七上八下,干脆手心一转,将五指插入她的指缝,紧紧交缠。 静之的手指一下绷得笔直,但见他一脸疑惑,眼里又带上几分委屈,她轻轻叹了口气,终是回握上去,将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背。 林九如释重负,声音变得柔和,“走吧。” “……嗯。”她有些心不在焉。 …… 回到义庄后,二人前后脚洗了个澡,等林九回房,却见不到静之。 一想起她刚刚的异常,林九放下一路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静之?” 说话间,他抬脚就要出门寻人。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她软细的声音,“在呢,不睡觉你要去哪里?” 林九回头一看,床上从被子里钻出来的那只猫儿,不是她又是谁? 奇怪,以往她变身都要他三催四请的,今天怎么这般自觉? 不是,那他…… 唉,……算了。 林九没想到,这一算,就算了好几天。 静之开始对他若即若离,两人除了牵牵手,连个拥抱都没有,实在是太反常了。 唯一不变的是,她依旧在看书,不过换成了他写的清心咒。 明明不过一页纸,她就能拿着它来回看了三天。 …… 抓完芭蕉精的第二天,婷婷就回信了,说她正清理门户,又顺便到乡下的各个庄子巡查,得一个礼拜以后才能回任家镇。 不过,邀请帖她说她已经发出去了,现在就等七天后,他们入镇,也等那个神秘人入局,就可以了。 事情有了着落,秋生和文才开心得很,每日练完功,就和小僵尸玩得开心。 倒是林九,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 这天,静之又被他堵在停尸房。 静之手里捏着一大把香,以防烫到他,她把香举高,从他右边绕到后头的棺材堆里去,一一给这群兄弟“喂饭”。 “静之……”他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这些天为了避开他,她跟秋生文才抢活干。 不过,是她单方面的抢,秋生文才乐得自在。 因为林九对她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 与他太过接近的话,她总是忍不住想与他贴贴,既然他不能做那种事,那么与他太过亲近的话,就会变成彼此之间的折磨。 她要求不高,只要林九这辈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她可以忍得住的,真的。 她是这么催眠自己的。 静之上完香,闭上眼,开始给自己洗脑。 阿九一点都不香,真的。 我一点都不想亲他,真的。 可以不抱他的,我可以的!! 手好看又怎么样,我一点都不想牵!!! 洗到一半,她突然捂住自己心口。 啊,良心好痛!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他掰着她的肩膀令其转过身,然后牵起她的手翻过来,两指就搭上了她的脉搏。 静之的视线首先落在他焦急的脸上。 这几天,她都不敢多看他一眼。生怕自己忍不住,坏了他的道行。 这老头,哦,现在不能叫人家老头了,他的头发已经几近全黑,连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几条,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 静之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再加快,然后一阵兵荒马乱。 靠!不能看! 他又帅了! 她赶紧低头,视线之内突然又闯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可能是身体杂质去除了不少,林九经脉愈发畅通,血气十足,连他的指甲盖此时都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配上他修长的手指,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诱惑…… 夭寿了,连手的好看程度也更上一层楼了! 不行不行不行!! 不能看!!! 抬头不行,低头不行,她索性别过脸去。 刚别过去一秒,头又被把着转了回来,对上他那双微微睁大着的,满含情意和委屈的眼睛。 可能是因为在她身边睡得香,林九眼里以往因操劳产生的血丝,现在一根都没得了。 他的瞳孔是如墨般的黑,看人的时候,一专注就显得过分深情。 被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盯着,静之忍不住心弦一动,被压抑了好几天的情感突然一股脑儿席卷上心头。 脑子里却又突然想起秋生的那番话,她狠狠心将他一把推开。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破功了! 见到他受伤的神色,她紧闭双眼,狠下心肠说: “那什么,你说过的,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 第139章 静之,是我! 她说的是什么胡话,他刚彻底明白她的心意,她就要推开他了吗? 林九绷着脸,两手一撑将她困在棺材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边燃着的香沾染上他的袖口,静之觉得他今天格外的好闻。 精神恍惚一瞬,刚吸半口气,她立马就屏住呼吸。 这人,怎么这么勾人,连他身上的味道她都喜欢得紧。 静之心里暗暗叫苦,她可没林九这么好的定力,这几天他忙完自己的活,还净找机会跟她贴贴,她实在是快绷不住了! “你答应过我的。” 他看着她躲闪的眼神,突然挑高她的下巴,目光灼灼,盯着她红润的唇瓣。 她不敢与之对视,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他的鼻梁上。 算了,鼻子也好看,还挺。 再往下,是愈发红润的双唇。 静之: ……让我死,让我死!!! “我说过什么了?”她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死志。 看得到吃不到,憋死她算了,内分泌都快失调了…… 林九轻捧住她的脸,意有所指的摩挲两下她的下唇。 他有时候甚至在想,要不直接亲上去算了,她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拒绝得愈发厉害,他实在摸不清她的态度。 但是,他不想强迫她,只是心里越发委屈。 她……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你是没说过……”但是那天,她明明张嘴了,这不算同意的话,又算什么? 林九将额头与她相抵,嘴巴紧抿着,眼里发出无声的控诉。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静之侧过脸,右手穿过他的腋下,把住他的后脖颈微微下压—— 一把将他的头摁向自己颈侧。 好险!差点摁歪了。 话说,他刚刚是不是偷偷侧了下头? …… 静之屏住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吐了出去,她轻轻抚着他僵硬梗直的后脖颈,另一手搭到他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拍,“阿九,我不想伤害你,大家都忍一忍。” 很快的,一辈子一眨眼就过去了。 林九一噎,后脖颈微微用力,想后仰一下脖子问清楚,静之一个使力,又给他摁了回去。 他双臂从棺材上放下,朝后交叉,紧紧箍住她的细腰,眼尾开始渐渐发红。 他想,就算是她真的喜欢上别人了,他也不可能放她走! 她可真狠心,把他的心刚夺走,就一把将他推开了。 林九轻轻阖上眼皮,却是突然张嘴,用了些力道,一口咬住她的肩膀。 静之浑身一震,连拍着他肩膀的手都停了一瞬。 片刻后,她无声的笑了,又忧愁得叹了口气。 一点都不痛呢,连皮都没破。 她都这样对他了,他还是不舍得太用力咬她。 唉,为什么他就不能是个普通人呢,造化弄人,她恨秋生!!! “啾啾啾。” 两人气氛有些凝重,义庄头号狗腿子又来了。 他踮着脚尖,一手拿着林九的烟杆子朝他嘴里塞,一手拿着火柴要给他点火。 “小雨啊,他不能抽烟。” 虽然她想死,但是她要他寿终正寝。 静之微用了些力道挣脱他的怀抱,又轻轻拍两下他彻底僵住的手,这才从他嘴里拔出那柄暗金色的烟杆子。 指尖轻转,烟嘴朝内。 她贝齿轻启,轻轻咬住烟嘴,“点火啊,什么眼神,你娘我今天想抽点烟怎么了?” 小僵尸抬头看了看眼神突然明灭不断,闪烁个不停的林九。 啧,情绪太复杂,他看不懂。 手上却乖乖划拉一下火柴,点燃烟斗里的烟草。 林九欲言又止,这烟草的味道,可是有些浓烈,她一只小猫能受得了吗? 而且,那烟嘴,他刚刚叼过的,既然她不嫌弃,是不是证明……她还喜欢他? 林九又喜又忧,一时竟不敢阻止她抽烟的举动,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她脸颊肉微微一缩,吸了一口。 果然,她一点都不习惯。 静之吐出嘴里的烟,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林九下意识伸手给她拍了拍背,“不会抽就别抽了。” 他抽出她手中那把烟杆子递给小僵尸,“我也不抽。” 静之抚着胸口愣愣地看着他,他好像真的很久没抽了。 既然烟不能抽,她又想喝酒了。 可真是愁死她了。 另外一头。 林九心里有些激动。 她肯看他了! 他脚步不由向前挪了半步,眼角余光却突然看到什么。 他咬着牙一把夺过小僵尸手上的烟杆子,“谁准你抽烟了!” 说话间,耳边突然传来她悦耳的轻笑声,林九回头一看,似乎是因为他幼稚的吃醋举动,她此刻的眼睛亮晶晶的,脸颊边甚至都笑出了浅浅的酒窝。 林九眸光微微闪动,他把烟杆子放到左手拿着,右手一把捂住小僵尸的眼睛,然后趁她惊讶的时候,迅速啄了一口她嘴角的小梨涡。 柔软触感碰到她脸颊肉的那一瞬间,静之的理智之弦差点绷断,她捂着脸颊下意识后退,却忘了这是狭窄的停尸间。 不出意外的,她哐的一声撞到了她身后另一个棺材,好险没有把里头躺着的兄弟一把掀翻在地。 “啾啾?” 小僵尸非常疑惑,但没人理他。 昏暗的室内,两人相隔不到一米,两双眼睛皆紧紧盯着对方,眼里浓如蜜的情意和呼之欲出的渴望一点儿也不比对方少。 对视的眼神仿佛都能拉出丝来,气氛愈发的暧昧,小僵尸偷偷拨下林九的手看了一眼。 哦~这眼光他熟悉,他饿了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难道爹娘也饿了? 那不去吃饭,杵在这儿干什么?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文才的叫声。 “静之姐,有人来找你!” 她如同从一场迤逦的梦中惊醒,有些狼狈的挪开眼神,并应了一声。 “谁找我?” 来义庄,不是应该找阿九的吗? 窗外的声音停了几秒,复又响起,却不是文才的声音,而是一个让他俩都意想不到的人的声音。 “静之,是我。” 声线温油又熟悉,是个年轻人的声音。 唤她的名字时,她莫名的听出了几分亲昵感。 林九耳朵又没聋,他也听见了。 静之看着林九突然变幻的脸色,想死的心又涌了上来。 怎么会是他? 他来干什么?这里可没有病人! 而且叫这么亲切干什么?他们可只见过两次面! 第140章 林九vs仲尧 “阿九,老规矩,把他定住。”她指了指还在那儿举高高自己的小番茄,啾啾啾的小僵尸,“谢谢,我不饿,你自己等会留着吃吧。” 一天就俩番茄,难为它还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给她。 静之有些感动,但不多。 因为她有时候午睡,它会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的脖子流口水,跟她的脖子是麻辣鸭脖似的。 林九缓了好几秒,才不紧不慢走到祭坛前,拿起一张符纸走过来。 小僵尸眼力见十段,知道有人来,他一整个倒车入库,把自己停进爱巢——他的小棺材里,然后躺平,两手揣着他今日份的口粮放于腹前,一副要和两个番茄一起安详入睡的样子。 “你真自觉,不像某人。” 林九拿符定住它以后,还把手伸进去拍了拍它的小脑袋。 静之不满地小声嘀咕,“我修炼也可自觉了,时间一到我就变身,都不用你催。” 林九耳朵微动,他要的是这种自觉吗? 好吧,他以前要的确实是这种自觉,不过人都是会变的,他林九也不能免俗。 …… 秋生和文才扒着门,头叠着头,露出四双眼睛朝里看。 “师兄,怎么都不说话?” “我哪知道!” 林九坐在客厅主位,面朝大门,早就发现了那两个兔崽子。 “秋生,还不看茶?” “哦!”他应了一声,又敲敲在他底下的脑袋,“诶,你去!” 文才向上看,“为什么又是我?师父是在叫你。” 秋生眼睛紧紧盯着里面气氛诡异的三人,手向下拍了拍文才的脸,“哎呀,乖,师兄疼你啊,就这次,下次你去镇上,师兄请你吃烧鸡啊!” 文才把头缩回去,捂着脸逼逼赖赖,“你跟我一样穷,哪里有钱买什么烧鸡。” “去不去!”秋生朝后扬拳头。 看着竖到自己鼻尖的拳头,文才怒从心起,一掌拍下,“去就去,老是欺负我,要不是师父这两天不开心,我早就跟他说了。” …… 他的说话声渐走渐远,屋里却开始传来了交谈声。 仲尧侧过身子朝上位的林九一拱手,“九叔,早就听说你们回义庄了,医馆这两天刚好忙,我今日刚得空前来拜访。 这两坛桃花酿,是我亲自酿的,顺便带过来给你们尝尝。” 说到酒,他的眼神微微一挪,瞥向他对面坐着的静之,“上次见你在酒楼喝酒,菜都没吃几口,这回可不能这样了。” 静之眼观鼻,鼻观心,微微点头。 “多谢关心,我知道了。”语气带着点客气的疏离。 她想礼貌一笑,余光却瞥见林九微微绷紧的腮帮子,她的嘴角瞬间扯平。 他俩这几天日子已经够难过的了,可不能再让他吃醋了。 仲尧眼神微微一暗,又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他打起精神朝她笑得温和,仿若不经意,他瞥一眼林九,然后走到静之跟前掏出一个荷包说: “那天你走得急,估计也是喝太多了,酒钱付了两遍都不晓得,老板托我给你带过来的,喏,你数数。” 仲尧想,他可是有正经理由的,算不上唐突。 …… 好像靠太近了。 静之都能感受他的下摆撩到自己裙角了。 她极速接过他手上那个荷包,然后后仰身子避开他,“不用数了,我相信你。” “叩。” 一只烟杆子被使了点力道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吞了吞口水,“阿九信任你,所以我也相信你!” 林九手指微微摩挲着金属手柄,脸色和缓了一些,静之悄悄松了口气。 仲尧却是当场愣在原地。 屋子里瞬间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搞什么?”文才嘀咕一声,将茶放到仲尧位置旁的边几上,“别站着呀,请喝茶,这茶叶还是静之姐特意买给我师父的,可香了!” “文才!” 林九微微提高一点声音唤了一声,“上完茶就出去。” 臭小子,还知道是特意给他买的,他平时都舍不得喝,这小子居然敢拿出来现。 “哦?”仲尧端起茶杯,修长的手指掀起杯盖撇去浮沫,又朝静之笑了下说,“既然是静之姑娘买的,那我可要好好品一品了。” 他吹去热气,轻酌了一口,看似随意的动作间,说不出的温文尔雅,又别有一番潇洒韵味。 秋生忍不住看了看黑脸的林九,再看看仲尧。 完了,师父年龄pk不过人家,现在气质上也快输了,仲尧这个类型的,刚好是小姑娘最喜欢的类型啊,静之不会倒戈吧?! “确实好。”仲尧放下茶盏,看着一直闭口不谈的静之,他咬咬牙,又另找了个话题,“静之姑娘,那日为何一大早就饮酒?” “……想喝就喝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静之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她动了动屁股,恨不得夺门而出! 然而,人家上门拜访,还带礼物来,她直接走了,是不是有些不礼貌? 但是阿九好像越来越不开心的样子,可她一点越矩的动作都没做呀? …… 就在这时,一阵咕噜咕噜声响起。 静之闻声望去,只见仲尧捂着肚子,有些难为情地看着她和林九笑,“抱歉,没想到义庄那么远,来到这儿,已是午时了。” 林九: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静之转头看向林九,投以询问的眼神,这一眼,微微抚平了他暴躁的情绪,“那就留下吃顿饭再走吧。” 林九朝门外唤了一声,“秋生,去做饭!” 静之立马站了起来,“我去做我去做,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妈哒,这个屋她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赶紧走赶紧走!! 出门前,她还顺便拎走一脸八卦的秋生打下手。 客厅内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一会儿,空气中硝烟弥漫。 林九眼神落在下首桌面的荷包上,面色又渐渐沉了下来。 “仲尧,你今日来,不会就是为了送两坛酒吧?” 要不是他是他昔日好友的独子,他林九早就连人带酒一起扔出去了。 假借还钱的名义送荷包?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仲尧脸上温和的笑容在静之出去后也渐渐收起,他顶着林九锐利的眼神,开门见山直言: “九叔,前两次见,我看出来她喜欢你,她喝酒那天,一见你就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明显被你伤到了。” “你若是不喜欢她,我可以聘请她到我店里当个伙计,总好过待在义庄里。” 既然他都撕开脸说话了,林九也直接了当戳破他的心思:“你喜欢她。” 呵,当个伙计? 他是想让她当老板娘吧。 做梦! 既然大家都摊开了说,仲尧也不扯什么借口了,男未婚女未嫁,大丈夫追求女子就应该坦坦荡荡的。 他站起身子,直面林九,“九叔,我是喜欢她,虽然只见了两面,但她活泼开朗的性格深深吸引了我,我不知道你对她是什么心思。” 见林九脸黑如墨,他心颤了颤,但是人一生能有多少次心动时刻,他不想让自己后悔。 “若是你不喜欢,那就最好。若是你也喜欢她,那我们就公平竞争!” “砰!” 林九桌上的烟杆子甚至因为他猛拍桌子的动作往上跳了跳。 偷看的文才,吓得赶紧把头缩回去。 有多久了? 好久没看到师父脸黑成这样了,他俩不会打起来吧? 不行!得赶紧去找静之姐! …… 此时,客厅内的气氛冷凝如冰。 仲尧的脸色也渐渐变得肃杀,“你拍桌子也没用,我是真心喜欢她,我不会放手的。” 他留过洋,学过医,年纪也比九叔小了不止一轮,长得也不差,现在已接手他爹的生意了,他相信,他努努力,静之会喜欢上他的! 而且,她好像也会医术的样子,这年头,会医的女子甚是少见,仲尧觉得,她简直就是老天爷给他送来的灵魂伴侣。 于是,他的语气越发强硬了。 ………… …… 就在两人不知道说了啥,快要动手的时候,心急火燎的静之终于忙完了。 她端着几碗面条快步走到门口。 “吃饭了。” 她伸头一看,两人的拳头都捏得死紧。 得,她还是端到亭子里吧,亭子里的桌子重,阿九要掀桌的话,她还能有时间阻止。 见她走了,林九皮笑肉不笑的说: “请吧。” 吃完饭从哪来的,给我滚回哪儿去! 在他的地盘抢他的爱人,他没给他腿打折,都算他仁慈了。 …… 战场一下就转移到了凉亭里。 秋生和文才压根不敢上桌,他俩坐在正厅门槛上,端着碗,吸溜着面,把不远处的三人默剧当做下饭菜。 “师兄啊,你说谁会赢?” 秋生啧啧啧几声,又趁文才看得入神,偷偷夹走他碗里的瘦肉一口吃掉,这才满足的说: “哎呀,那肯定是(嚼嚼嚼)静之的心在谁身上(嚼嚼嚼),谁就赢啊!” 文才嘴角渐渐勾起,“师兄,你刚刚吃的那块,是我从地上捡起来的。” 秋生一阵发懵,过了好一会儿,才端着碗追击边吃边一路小跑的文才,“好啊你,你居然学坏了!别跑!” 他俩的嘻哈打闹声,完全没有缓解亭子里不断蔓延开来的凉意。 静之吃面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可憋死她了。 “静之姑娘,你的厨艺也很好呢,谁娶了你,可真是三生有幸。” 越是有人争抢,他好像就越爱。 仲尧看静之的眼神越发灼热,仿佛要将她的脸给烧穿了。 她忍不住朝林九的方向挪了挪,哪知长凳子单坐一头是会翘起来的。 她身子一歪,赶紧放下碗,又顺势扶住林九的胳膊。 “嘿,抱歉,我帮你擦一擦。” 静之扯过桌上的抹布,擦一擦他面前溢出的面汤。 林九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嗔怪着轻声说: “小心些,总是这么毛躁,有没有烫到?” 静之吐了吐舌头,“没事,你快吃,你今天怎么吃这么慢,我做的不合你胃口?” 林九看了脸色渐渐黑下来的仲尧一眼,这才朝静之微微一笑,“没有,这就吃。” 仲尧莫名觉得局势有些不妙,他俩怎么这么……像是老夫老妻了? 之前那样儿,不是吵架了吗? 就在这时,林九看着碗里的面条,突然灵光一现。 他的筷头轻轻挑开面上的面条。 果然,他的碗底总是卧着一颗太阳蛋。 他斜了一眼仲尧快吃完的碗。 呵,他没有呢。 于是,他慢悠悠地挑起那颗蛋轻轻咬了一口,咀嚼吞下后,才对静之说: “以后不用特意“只”给我加蛋,秋生和文才会不高兴的。” 仲尧脸色瞬间黯淡到谷底。 他的筷子划拉着剩下的几根面条,筷尖直接触到碗底的釉面,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 他这碗,没有蛋。 所以,她这是尊重老人,还是还喜欢着他? 静之听到他划拉碗底的声音了,她有些尬住了,于是轻轻拍了一下林九的胳膊,小小声说:“你别这样嘛,这多尴尬呀。” 林九放下筷子握住她搁在他手臂上的手,眯眼与仲尧进行无声的较量。 最终,仲尧败下阵来。 “时候不早了,多谢你的面,我该走了。” “好。” “你不送送我?”他心存期待。 静之忙着收拾碗筷,她回头一脸无辜说:“什么?” 她又朝打闹的两人喊,“秋生!送一送仲尧先生。” 仲尧挺直的脊梁都微微弓了一点,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枚苦笑,“不用了。” 不过,追女孩子哪有那么容易,挖不倒墙角的话,一定是他锄头挥得不够勤! 她今天都能给他做饭吃了,以后,他肯定也会有属于他自己的“蛋”的! 于是,仲尧又挺直了腰杆,像是一株直立的青竹,朝林九客套一笑: “九叔,下次我请客,你…你们到时候可要一起来!” 不等林九做出回应,他朝静之露出一个暖如晨曦的笑容,就一撩下摆,快步走出了院子。 林九:“他笑得好看吗?” 静之:“没你笑得好看!” 林九顿了一下,“那就是说,你看了?” 静之:“他就坐我对面……” 林九冷哼一声,把独属于他的蛋一口塞进嘴里。 “别生气嘛。”她从他的碗底又扒拉出一颗鸡蛋到面上,“我今天给你卧了两个,他一个都没有。” 林九看着面上的那颗形状漂亮的鸡蛋,突然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直视静之的眼睛,说了他一直难以启齿,极少说出的请求: “我可以吻你吗?” 静之头脑有些发懵,“可是你在吃饭诶。” “你这算答应了?” “额……你先吃完再说。” “好。” …… 饭后,林九看着坐在书房卧榻上,充当雕塑的小猫咪,一阵无语。 他快步走了过去,到她面前站定。 “你答应我了的。” 他都吃完漱过口了,她搁这儿白天就变身了? 猫猫悠悠抬起脑袋,一双猫眼睁得大大的,她一歪头,“我叫你先吃完再说,我可没答应。” 林九又气,又拿她没有办法。 他有胆将她从人变成猫,却没胆将她从猫变成人。 因为变成人的瞬间,她肯定是光着的。 他一时僵在原地,气得直磨后槽牙。 静之后爪挠了挠耳朵,整个身子又朝后挪了挪,他现在好像有些危险的样子,还是离远一些好。 挪没两下,她就被林九抱了起来,被林九狠狠的往她嘴筒子上贴。 它不断挣扎,两只毛绒绒的后爪在空中不断划拉着,“扁了扁了,小猫脸被你亲扁了,快放开我!” 指甲依旧没有弹出来,就怕不小心伤到他了。 林九捏着她柔软的梅花肉垫子,心也跟着变得柔软起来,他低头轻声说: “你变回来,我给你拿衣服。” “不要!”他现在眼神好像能一口把她吞进肚子里似的,变回来肯定有甜头吃,但她的自制力都快耗尽了,吻到深情处,她不确定能不能把持得住自己。 所以为了他的修为,她还是忍忍的好。 此时的静之万万没想到,古板的林九居然还会使这一招! …… 第141章 林九的局 “这什么?” 林九看着秋生手里提的东西,右眼皮直跳。 一阵食物的香味随风飘散,秋生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提高手中梅花黑漆食盒动了动鼻翼,“哇,我一闻就知道,一品轩的芋儿烧鸡、盐焗虾和粉蒸肉。”他又嗅了嗅,用力点头,一脸确定的说: “还有云漪点心铺的云片糕跟枣泥糕!” 嘴角泛出一点晶莹。 天呐!这枣泥糕肯定是今天刚做的,红枣和红糖交融在一起的甜香味也太霸道了,真是要把他的鼻子香掉了。 好想吃~( ′?`) 林九额头青筋一跳,他望着敞开的院门外,那渐渐远去的小伙子,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谁送的?” 秋生小心翼翼地抱着食盒,悄悄后退了好几步,远离林九,“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哦。” 林九睨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但是不耐之意,已经通过他渐渐眯下来的眼睛,百分百传达给了秋生。 秋生头皮一紧,赶紧自己身子往门柱后头躲,快速说道: “仲尧叫他家伙计送来的!” 院子里一片死寂。 秋生咽了口唾沫,伸出半只眼睛偷瞄一眼林九,“师父,他还叫他店里的伙计带了句话……” “什么话?” 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平常跟他聊天一般,让秋生不由松了口气。 他就说嘛,一点吃食而已,他师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至于那么小气啦。 而且这些肉菜,上回静之请客去酒楼,可是直接被他师父一票否决的,他想吃很久了。 还说天上不会掉馅饼,馅饼这不就来了吗~~ 他嘿嘿一笑,转身从柱子后头走了出来,却依旧把食盒护得死死的,“他说义庄离镇上远,(静之)平时肯定吃不上这些菜色,所以特意叫伙计买了送来!” 以防他师父被气死,秋生省了一点细节。 他有些开心的又凑近两步,“师父,今晚就省得我再烧火做饭了,我去叫静之和文才来吃!中午那两坛酒……能不能,开一坛啊?” 林九:“……你觉得呢?” 好了,这回秋生听出他师父话里冻死人的冷意了。 林九背在身后的手捏得嘎嘣一声响,他冷冷笑了一下,把秋生吓得一哆嗦,他咧嘴谄媚一笑,“嘿嘿,那就不喝了呗。” 看着秋生脸上那一分心虚之色,再结合他刚刚说的话,林九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些饭菜肯定是那小子特意为静之准备的。 战斗已经打响第一枪,他林九可不会输,也不能输! “哼,这么远提过来,菜都凉了,油味十足,怎么吃得下嘴!”他转头朝秋生交代,“杀只鸡,再杀条鱼,先别做,杀完了叫我。” 了不得了不得! 仲尧那家伙都把他师父逼出战意了。 刚刚看林九阴沉的脸,他还以为他师父要掀桌了,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嘿嘿,他可不管这两个人怎么斗,反正今晚不用动手就有大餐吃喽! …… 林九抬脚快速走到书房里,一把扯掉小猫爪子下的清心咒,然后逮住一脸懵逼想要逃跑的小猫,搂紧怀里就是一顿撸毛。 他还坏心眼的逆着毛rua,给静之rua得整只猫跟被屁崩过了一样。 “阿,阿九?” 被他撸得浑身不舒服,静之抖了抖身子,那些柔顺的猫毛在抖动过程中又渐渐回归原位,只有头顶的几撮毛发依旧乱糟糟的。 不过她暂时没空管,小猫下巴抬到快跟地面呈90度,才看清他铁青着的一张脸。 不是。 她哄半天刚哄好的人,怎么又气上了? 静之前爪搭了搭他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我挠他!” 她挥了挥爪子,“是不是秋生?” 那小子经常给林九气个半死,她今天就要公报私……啊不对,清理门户!! “没事。”林九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怒火,手指捏住她微微张开的小猫爪子揉了揉,他放低声音说: “晚上我做鱼汤给你喝?” 瞬间,那对担忧的猫瞳亮得像灯泡。 小猫脑袋点出残影。 她又把毛绒绒的脑瓜子不住的往林九手心蹭,“好好好,要喝!阿九,你对我真好!” 她还以为经过中午仲尧那顿闹,林九再没心情给她开小灶了呢。 林九被她这一顿蹭和软软糯糯的撒娇浇熄了几分怒火,忍不住拿食指轻轻点了点她微微湿润的小鼻头, “你要一直这样吗?什么时候变回来?” “……等会吃饭的时候就变。” “哦。” 这个哦,一点威胁都没有。 不开心,也不生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正常到有点反常。 静之悄悄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 还行,眼神很克制。 都没往她身上多瞥一眼,就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应该只是单纯的问问吧,她想。 小猫心眼子不多,低头的一瞬间,没看到林九那突然变幻,都快溢出眼角的势在必得。 她只是觉得秋天真的来了,从窗户吹进来的风,拂得她身上凉凉的。 她忍不住把自己团巴团巴,往林九怀里蹭去。 林九轻轻梳着她后脑的毛发,因为她不自觉的贴近,眼神渐渐变得柔和,那点子势在必得被他深深压进了眼底…… …… 静之以为,林九只给她做了鱼汤,结果他给她呈上了三菜一汤。 呈金黄色,有些微焦,一看皮就很酥脆的蜜汁烤鸡! 呈酱红色,每一块都跟尺子量过似的大小,一看就很下饭的红烧肉。 另外一碟,哦,是个菜。 静之就分给它一个眼神,立刻略过,侧头看向隔壁那大海碗炖得奶白奶白的,面儿上还细心洒着几颗圆形葱花的鱼汤。 “阿九?今天我生日啊?还是谁生日?这么丰盛?” 林九拿碗给她盛汤,语气十分柔和,“家常便饭罢了,你爱吃的话,我天天给你做。” 他看了看已经悬挂在天空的一轮明月,略带抱歉地说:“这鸡费了些功夫,让你等许久了,喝碗汤暖暖胃先。” 边说着,他把碗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筷子,汤匙,放的地方,也都是她顺手的位置。 静之咂舌。 她抬头看了眼刚洗了个澡,还认真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仿如孔雀开屏一般的林九,突然陷入沉思。 眼角却突然瞥到桌子右边被摆的远远的几个菜,“那是?” 林九把她的头转回来,还没说话,正剥虾的秋生,吮两下手指头上的虾油说: “仲尧送来的,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林九用眼神在骂人。 于是闭嘴低头,和吃得抬不起头的文才,吭哧吭哧一顿猛造。 “你也想吃?”他一生气,语气就越发平淡。 “没有!”静之渐渐明白这点,她立马端起桌上的碗,猛喝一大口鱼汤以示忠心,和对他手艺的极度赞同。 然而,那汤,刚从炉火上端下来,这一口下去,差点把她心肝脾肺一起烫熟了。 静之又不敢吐出来,硬生生咽下去,然后吐出烫红的舌头一顿猛扇。 “你啊……” 他拿了一旁的杯子,从桌子底下掏出一坛酒倒了一杯给她,“凉的,含在嘴里一会儿再咽下去。” 一直拿眼角瞥向这边的秋生愣住了,“师父,你不是说不给喝?” “只限一坛,你们不许喝多。” 边说着,他又从脚底下拿了一坛子酒递过去。 秋生乐得眉梢高高扬起,把手往桌上抹布擦了擦,这才接过那坛子酒打开闻了闻,“哇,仲尧可真牛逼,这都会做!” “不过师父,这颜色怎么跟你给她倒的不一样啊?” 林九把筷子上的红烧肉夹到静之的饭碗里,这才抬起头悠悠说道: “她喝果酒就行了。” 果酒跟一般酒不同,度数浅一些,不易醉人,口感还更顺滑,甜甜的,她应当会喜欢的吧? 说话间,静之把那果酒当做饮料,已经不知偷喝了几杯。 林九摇了摇去了三分之一的酒坛子,赶紧压住坛口对她说: “喝完这碗汤,再用点饭菜,才能接着喝。” “知道啦~”静之耸耸肩,口中烫意消退,她朝林九笑了笑,眼神一直往鸡和肉上瞟,典型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林妈妈小时候给她教得很好,吃饭不吧唧嘴,每一口都吃得认真,嘴巴小小的,偏偏吃的速度还挺快。 原本堆得满满的肉菜渐渐消下去一半,倒是那碟清炒苦瓜没怎么被动过。 就在这时,一大筷子苦瓜降落到她碗中,“不许挑食,菜也要吃一点。” 静之抬眼,又偷偷往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快速咀嚼,吞下后才讨价还价说,“吃完这一筷子,就不许再给我夹了哦。” 她的目光滑向他左手边的酒坛子,她一本正经说:“光吃肉有点腻,给我喝点呗?” “腻就吃菜。” “嘁,吃就吃!” 一片苦瓜给她吃得龇牙咧嘴,跟服毒似的。 苦瓜这玩意儿,到底是谁先尝鲜的,长得麻麻赖赖,一颗一颗的,外表丑就算了,味道也就这么算了,她反正喜欢不起来。 静之发誓,总有一天,她要把林九的苦瓜藤撅光!都撅光,一根不剩! 见她虽一脸仇大苦深,却依旧把他夹的菜吃光光,林九笑了。 他这才放她一马,给她倒了杯酒拯救一下她的味蕾。 …… 渐渐的,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林九却没有停下倒酒的动作,直到她眼神迷离,开始咯咯傻笑,却越坐越端正的时候,林九才把剩了小半坛子的酒收好。 “你俩吃完了把这里收一收,我带她去洗漱。” 说罢,林九把两手交叠放桌上,姿势标准得仿佛小学生般的静之打横抱起,快步走进他房间。 饭桌上,喝了个半醉的秋生和文才面面相觑。 半晌,文才才把眼神从林九的背影上收回来,大着舌头说:“师,师兄,师父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秋生酒量能好些,他摩挲着下巴,嘴角却渐渐泛起止也止不住的揶揄笑容: “男人嘛,遇到喜欢的人,当然是,嘿嘿嘿……” …… 林九可没他想得那么猥琐。 给静之洗漱完毕,他坐在床上,直视穿着白色中衣,盘着腿,捻着兰花指,仿佛要当场入定的静之,想了许久,才试探性问出第一句: “静之,你喜欢仲尧吗?” 静之速度慢得像闪电,抬起了有些沉重的眼皮,一脸疑惑的看向林九,嘴巴却下意识乖乖回答: “阿九?你怎么变成两个了。” 答非所问,林九啧了一声。 他俯身凑近了一点,把着她的脸,固执的又问了一遍,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你喜欢仲尧吗?” “一般吧。” 这个回答,林九不是很满意。 “一般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还真给脑子里进酒的静之难住了。 她皱着眉思考了许久,久到林九手都捏出汗了,她才眨眨眼说: “比普通朋友还差一点吧。” 听到她的回答,林九猛的松了一大口气,提着的心才渐渐落回肚子里。 他想了想,想到耳尖甚至都微微犯红意了,才低声问: “那,你……喜欢林九吗?” 问话间,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就怕错过一丁点儿她的反应。 就在这时,一直乖乖坐着的静之,开始不乖了,她一个大头朝下栽进了被子里,蹭了蹭,眼瞅着都要睡着了。 “静之?”他有些心急,又将她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摇了摇,“还没回答我,不准睡!” 静之蹙眉,“你可真烦人。” 林九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他不甘心。 好不容易才令她放下心防,他可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再不说的话,我可要亲你了。” 仿佛听到什么可怕的语言,静之快黏到一起的眼皮瞬间睁得大大的,眼里满是林九看不懂的惊恐,“不可以,不可以亲!我说,我说就是了!” 为什么不可以? 以前她明明不是这样的? 林九心里充满了疑问,但见静之仿佛就剩下1%电量,随时都能睡过去的样子,他还是选择问最想知道的问题。 “那你说,你……喜不喜欢阿九?” 静之坚决摇头,那坚定的样子让林九仿佛置身冰窟中,遍体生寒。 都说酒后吐真言,她是真的,不喜欢他吗? 可是他已经,收不回心了…… 就在这时,她的一句话,直接把他从无边地狱扯到了天上。 她说:“……说喜欢太浅了,我爱阿九……爱了好久好久了。” 她转头看着窗外的明月,神情有些落寞,“我想他了……” 她的腰际突然缠上两只有力的胳膊,林九把下巴放到她颈窝处,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她的第一次说爱,给林九冷冻的血液又瞬间点燃了,“不用想,阿九就在这里。” 情绪的剧烈变化,让他的双手都有些颤抖,他轻轻掰过来静之的肩膀,温柔的抚着她的眉眼,眼里喜悦的光都快流出眸外。 “静之,不是喜欢你……” 他凑近她的耳朵上,略含羞意,又无比坚定的,小声喃喃:“我也爱你。” 静之对这三个字简直是深入骨髓的ptsd,她瞪大了眼睛,赶紧死死捂住林九的嘴,然后又昂头四处乱看,像是怕被谁听到似的。 “不许再说了,这辈子不许再说这三个字!” 要完,突然就剩两次机会了,她可不想再体验一把被吸灵力的经历了。 林九以为她害羞,微微点头,露在外面的眉眼柔和得不像话。 突然,她的掌心感觉到一阵湿濡和柔软,她触电般的,赶紧收回手。 “不可以亲,会出事的。” 刚刚互相诉说了爱意,林九心情有些激荡,他的手轻轻往上托住她的后脖颈,压了压嗓子,带着点生涩的诱惑说: “就亲一次,我知道分寸的。” 知道她现在是个小醉鬼,林九的胆子也大了些。 不等她同意,他主动侧过脸,径直朝着她饱满欲滴的樱唇贴了上去。 还未等撬开她的贝齿,唇齿间便先尝到了几滴苦涩的泪水。 为什么哭?她不同意吗? 林九心跳漏了一拍,他赶紧退开一点距离。 此时静之泪如雨下,哭得鼻头都红了,她边抽噎着,嘴上还一直喃喃道: “不可以,我不可以害了你,你会死的,我会害死你的。” 林九脑子里的疑惑瞬间达到了顶点,“不会,我没那么脆弱。” 他轻轻拭去她的泪水,心疼地说: “我不逼你了,今晚不亲了,你别哭。” 静之只是摇着头,边小声啜泣,边低声喃喃: “想亲的,可是,可是秋生说,你的功法必须保持童子身,否则会有大问题的,呜呜,我害怕,我害怕你哪一天被僵尸,被僵尸吃掉了,那我怎么办……呜呜……” 直到现在,林九才明白她这几天反常的真相,他把静之揽进怀里,轻拍她的肩膀安抚着,又偷偷在她耳边解释: “秋生心性不定,不这么说的话,我怕他学坏了……” 静之泪眼朦胧,“那,那你……” 他低头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又抵了上去,“没有影响的,只是成亲前我不想对你——唔!” 憋了许久的她,一听到“没有影响”四个字,便贴了上去。 爱人就在眼前,越是忍耐,就会反弹得更厉害。 她又是气秋生,心里又莫名的委屈,眼泪竟是又从眼角滑落。 看着边亲边哭得跟个孩子似的静之,林九有些无奈。 “别哭,是我不好,没早点问清楚。” 她啃一口他被她吮得快出血的唇瓣,愤愤嗔道:“就怪你!!” “那我……” “阿九,你要补偿我!”她打断他的话,将他扑倒在床上。 仿佛喝了假酒,静之力大如牛,寂静的室内,几声裂帛声突兀的响起。 低头一看,他的白色中衣变成了破布条。 带着几分酒香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绕开他的唇,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最终抵达他红到快要滴血的耳垂上。 调皮轻啃,却又带着不舍般的轻柔动作。 林九只觉得心口胀得都快炸裂,他的右手握住她有些滚烫的脖颈,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不要把她推开。 还没犹豫几秒,尖锐的轻微刺痛就出现在他锁骨处,一股磨人的痒意又突然出现在他腰间。 林九垂眸一看,原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尾巴放出来了。 没了破布条的阻挡,毛绒绒的猫咪尾巴直接卷到他的肋骨处,柔软的绒毛轻轻撩动,引起他一阵又一阵的颤栗。 “静之,别……” “阿九,我明白你的顾忌,我也有分寸的,你相信我!” “……~~,你有个屁分寸!!!” …… 一声闷哼过后,他终究是没忍住,低低呢喃了一句脏话。 ……(略)…… 这会儿,林九也是酒意上头,一时被爱和酒精冲昏了头脑,得亏强烈的刺激误打误撞把他的理智拉扯回来。 一个手刀。 静之大头朝下,又栽进被子里。 这回彻底老实了。 林九面红耳赤翻身下床,翻找了干净衣“裤”穿上,换了被单,又帮她洗了把脸,这才把她从头到脚紧紧卷进被子里。 开了窗,散散味道,冰凉的风吹到林九脸上,依旧无法抚平他心里的那股躁意。 回头看着晕死过去,还正皱眉嘟嘴的她,他的脸上浮出几分羞赧。 她可真是,非一般的大胆。 第142章 亲~娘~嘞~ “亲~娘~嘞~” “我的头~我的脖子~阿九~” 静之一手捂着揪痛的脑门,一手捂着钝痛的后脖颈,在凌乱的床褥上咕蛹着身子,两条细眉难受得都快拧到一块儿去了。 每次喝酒都会这么难受的吗? 那她下次就不喝了吧。 突然,窗帘被拉开。 明亮的光线透过白色的窗户纸洒进室内,静之酸痛的眼睛越发睁不开了。 她把脸深深埋进被子里,难受得恨不得把头剁下来,“阿九……我要死了……” 林九看她难受成这样,心里的自责一股接一股的涌了上来。 不过他不后悔。 明白了她远离他的原因,更看清了她的心,那一顿酒很值。 “师父!静之姐还没起呢?都要吃午饭喽!” 秋生边说着,一手推开门,一手稳稳拿着托盘抬脚就要往里走。 林九回头看一眼她衣衫不整的样子,左脚往左跨一步抵住半开的门扇,“先别进来。” 边说着,他收回脚,走过去挡在门缝前,接过托盘,朝秋生挥挥手,“做点小米粥去。” 刚转过身,似乎想到什么,他脚步一顿,又回头朝秋生交代,“小雨关一天了,把他放出来。” 秋生哦了一声,脚却跟扎了根似的,立在门边。 他的眼神直直地往林九未扣紧纽扣的脖间瞧。 牙印捏~ 师父这就拿下了?不对,是被拿下了! 林九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瞧,敞开的衣领间,锁骨上露出了半个小小的牙印,往下一点还有个暗红色的草莓印子。 林九老脸一红,抬手捏住领口,“还不快去!” 秋生欲言又止,“师父,你没事吧,你的修为……倒退了吗?” 林九眉心一跳。 这小子还敢提这个?!他都想给他一脚! “唔……阿九……我有点想吐……”静之有些含糊的声音突然从室内传来。 秋生(」???)?:……这么快就怀上了?! 师父牛逼! 林九给了他一脚后,匆匆把门用脚勾上。 放下醒酒汤后,他快步走到床前坐下,然后把她的脑袋扶到自己腿上,两手轻轻柔柔的揉着她的太阳穴。 “还很难受吗?喝了醒酒汤再睡?” 静之紧闭双眼皱眉道,“有用吗?有用的话给我来一碗。” 林九自信一笑,“放心,秋生和文才喝了以后,很快就好了。” 静之扯着他的衣服下摆爬坐起身,伸出绵软的手就去够桌边的那碗汤水。 “行了,你别动,我喂你喝。” 静之还有迷糊,她咧着嘴轻轻笑了笑,又蹭蹭他温热的侧颈,“阿九喂我。” 醒酒汤正温热,一勺一勺给她喂下肚后,静之胃中泛起的恶心感压下了不少,喂了大半碗,林九才停手。 看着她沾上水分,变得愈加饱满丰润的唇瓣,林九颜色渐渐变深。 昨晚,他可是还没一探究竟呢。 饮入最后一口醒酒汤,林九贴了上去,一点一点渡给她,然后趁机滑了进去…… 静之本就绵软的胳膊腿,过了一会儿更是瘫软如泥,整个身子因他温柔还带着点强势的举动酥了半边,就连呼吸也开始渐渐变得凌乱起来。 她轻捶了两把他的胸口,将他推开一点,“呼……阿九,别,你会死翘翘的。” 林九抿了抿同样湿润的唇瓣,有些意犹未尽,眉头却突然拧起,“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那你还记得什么?”林九轻轻慢慢抚着她的后脖颈,眼神愈发危险。 静之有些迷茫,瞧他一眼后,动物般的直觉令她立马捂住嘴,“我该记得什么?” 他眉梢微挑,“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 静之眼球开始晃动。 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吗? 难道她叫阿风或者二娣了? 可他看起来不是吃醋的样子啊,反倒是有些欢喜和害羞,难道……他俩昨晚酒后那个了? 静之一掀被子。 还好,衣服还在。 身体无异样,应该不是,那他那么开心干啥子哦? “我只记得你给我做了好吃的饭,喝了好喝的酒,喝着喝着,我就……” 就了半天,静之挠着脑袋硬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林九:算了,他明白她的心意就行。 …… 这两天的林九非常奇怪。 整个人的气场异常温和,唇边还经常噙着一抹笑容,看静之的眼波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跟前几天那黑脸的样子大相径庭,静之疑惑且避如蛇蝎,另外两个徒弟则是看着一脸懵逼的她欲言又止。 不是都那样了吗? 她怎么还是这个态度? 还有,他俩怎么反过来了,现在轮到他们师父追着人家姑娘跑了。 瞧瞧,瞧瞧,又给人家吓得爬到房梁上边去了。 “下来!” “我不!”静之晃荡着脚丫子,抿着有些吃痛的嘴,神情愤恨。 他这两天到底怎么了,整个跟麦芽糖成精了似的,没事就缠着她。 “明天就要去镇上了,你,你好歹做点准备!” 林九朝上头伸出手,“好,去书房。” “你自己去!”她绕到房梁另外一边,抱着粗若腰身的房梁木,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你不下来我上去了。” 林九挽了挽袖子,作势就要往上跳。 “唉,阿九,你不懂,我是为你好。” 林九绷了两天终于绷不住了。 他一脚蹬上旁边的柱子,身轻如燕,一下便跃到了房梁上。 然后在静之和秋生文才震惊的眼神中,端着她跳了下来,就往书房里走。 她疯狂蹬腿,并向后朝秋生文才疯狂眨眼,“我不要去,你放开我!臭阿九!” 秋生直着脖子避开她的眼神,然后扯着还想上去帮忙的文才一溜烟跑进停尸房。 “搞笑,你现在去,就不怕师父打断你的腿?” 文才挠头,“可是静之姐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 秋生朝他翻了白眼,“你懂个屁,女人说不要的时候,就是要喽!难怪你还是童子鸡!” 文才顶嘴道:“你现在不也是没人要。” “咔咔咔咔!” 小僵尸蹲在墙角,笑得四颗小小的犬牙都在打架。 …… 静之鞋子都甩脱了一只,林九还是没把她放下来。 “阿九,我自制力很弱的,你不要一直考验我。” 静之怨念满满,捏着他的两颊报复性的搓揉。 林九没有说话,只是扶着她的腰,看着她笑得温柔。 同时,也笑得静之心里直发虚。 “你到底怎么了嘛?” 林九决定,还是要把事实告诉她,不然整天这样追来追去,他也心累。 …… 听完林九的描述后,静之不由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你是说,你可以……” “我那天,还对你做出那种事儿了?!” 我嘞个豆,她喝了酒以后,这么生猛的吗? 林九微微垂下眸子,有些长的眼睫投下淡淡的阴影,挡住了他眼里的光。 板着的脸,无端生出一股委屈。 “是真的。” 他侧头微微撩开一点领口,把“证据”秀给她看。 两天了,牙印跟草莓印都还未完全消退,给静之整个看得目瞪口呆。 “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林九嘴角微微下垂,声线也低了两个度,仿佛真受了委屈,他眼睛睁大了些,好像要她给个说法,“都这样了,你说句不是故意的,就打算揭过了吗?” “我,那个,我会对你负责的。” “好,那你先还我一点利息。” 眸中绿光又现,静之有些发慌,她下意识回头看向门口,却发现林九早就把门窗闭紧了。 不对,他是不是学坏了? 她是不是被骗了? 小猫开始起了警惕心。 就在林九以为她又想逃跑的时候,她却主动得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她解开一颗扣子,把雪白的脖颈伸了过去,还豪迈的拍了拍,“大哥,来,小弟的脖子今天就是你的了!” 林九:……她是懂破坏气氛的。 林九不想咬,有个人倒是想咬得紧。 小僵尸一蹦一蹦的从书架后头跳出来,两眼不错开,死死的盯着她白到发光的脖颈,眼里的绿光比之刚刚的林九不知亮了多少倍。 “啾啾,我,让我来!” 声音有些脆生,林九跟静之却同时一脸震惊的回过头去。 林九(⊙_☉):“你什么时候会说话了?” 静之(●′?`●):“儿砸,先叫娘!!!” 小僵尸挠头,不是正讨论咬脖子的事儿吗? 不过,他还是很识时务的叫了一声: “娘!咔咔。” 小僵尸老实巴交。 一双长满利甲的小手规规矩矩交叠放在身前。 他叫了的,这下脖子能有他啃一口的份儿了吗? 林九看懂了他的眼神,他紧紧揪住静之两边的领口,快速给她扣上扣子。 “想都别想!” 这脖子,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啃! 不过,此时的林九也就是想想而已,真叫他下嘴,他还是没那个脸…… 第143章 老熟人真多 该进镇的这天,终于还是到了。 以防被其他道士看出异样,静之化作白猫蹲在林九肩头,还用幻术隐去了她几条尾巴,只留一条在外头。 从外表上看,她现在就是一只几个月大,人畜无害的小白猫。 此时,她正放低身子伏在林九脑袋旁边咬耳朵,“阿九阿九,小雨就这么给他一个尸放义庄没事吗?” “哎呀,哪里是一个尸!”秋生拔下嘴里的狗尾巴草,两手圈了一大圈,“是一屋子尸陪着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静之翻了个白眼,“你懂个锤子。” 小雨跟其他死尸不一样,这几天他越来越精了,智商慢慢回归,举动也越来越像人,甚至连他的黑眼圈也淡化了一点。 万一他们不在家,他有了异变可咋整。 秋生抱着脑袋呲笑一声,“好啦,就你懂!” 他突然跑到林九身侧,有些期待的说: “师父,好久不进城,我等会能不能去我姑妈店里看看?” 林九侧头,表情带着一点欣慰,“我还以为你跟小雨玩得乐不思蜀了,难为你还能想起你姑妈!” 秋生挠头,“嘿嘿,是她把我养大的嘛,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林九点头,“可以去,但不能留宿,天黑前,记得回义庄。” “好嘞!” …… 林九一行人终于进镇。 许久未来镇上,这里的人倒是越发多了起来,街上熙熙攘攘,各色叫卖声此起彼伏。 期间又夹杂着小贩和行人对林九的问好声。 “九叔早啊,许久没见到您了!” “九叔,许久不见,你好像年轻不少啊!” “九叔来条鱼吗?这鱼是我刚抓的,你看活蹦乱跳的。” 林九驻足,回头看了一眼芭蕉叶兜住的一浅池鱼儿,“好,给我留两条,等会忙完我回来拿。” 边说着,他掏出零钱放在桌上。 “好嘞!给您留两条大的!” …… 刚一转身,耳朵尖尖就传来一阵湿濡。 静之用微湿的小鼻头轻轻碰了一下他耳朵,“嘿,阿九,今天还回去吃鱼呀?” 耳朵尖尖突然被涌上的血液染红,他轻咳了一声,“从那天晚上吃了一次以后,就没给你做过了。” 他有些迟疑,“你不想吃了?” 难道她这么快就吃腻了? 静之摇了摇尾巴,突然动作微顿,想起他看不到,于是拿左爪子挥动两下,“想,阿九做的我都爱吃。” “哟哟哟~”秋生把头贴住文才,一手穿过后脖颈捏住他的脸,学着静之的声音夹着嗓子说: “阿九做的我都爱吃~” 他侧头看向他亲爱的师弟,“哦~” 静之把头埋进两个前爪里。 林九投去死亡视线,文才赶紧扒拉下他脸上的手,吞吞吐吐的说:“师,师父,我可没说,不关我事啊!” 林九冷冷哼了一声,“不是要去你姑妈家,还不赶紧去!” “得嘞!” 秋生屁股往前一缩,躲过他师父踹过来的一脚,然后拨开人群,朝着他姑妈家的方向挤去。 人群被他一个分流,纷纷朝两边推挤。 突然,一个穿着白衣长裙的姑娘被推到文才怀里。 “啪!”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本就发懵的文才扇得更懵了。 “下流!” “别这么暴躁。” 静之闻声望去,原来是一位裹着白色头巾做修女打扮的大姐,她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年轻的修女,正愤愤的看着文才。 林九皱眉看向文才,“怎么回事?” 文才捂着脸一脸委屈,“我什么都没干,她自己跌到我旁边,我好心扶一把就被她打了。” 大姐一脸尴尬,“那个,对不起啊,人实在太多了。” 她回头低声训斥那个还愤愤不平,扯她头巾的姑娘,“人家真不是故意的,给他道歉!” “可是他!” “道歉!” 小姑娘咬咬牙,恨恨的朝文才挤出一声“对不起”,便一跺脚,从人群里跑走了。 大姐转过身朝林九讪笑一下,“我代她给您道歉,小孩子不懂事,希望您别放在心上。” 林九也不是那爱纠缠的人,一看旁边都是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他浑身不自在,赶紧应付性嗯了一声,朝任家走去。 走到半路,二人一猫又遇到了个老熟人。 “师兄啊,你终于肯出山啦?” “蔗姑?” 静之刚唤一声,俩爪子赶紧捂住嘴筒子。 蔗姑看着那毛绒绒的白色猫咪,手指蠢蠢欲动。 忍了许久,实在没忍住,掐着静之的胳肢窝一把拎起,就把她搂进怀里一顿揉搓。 “哎呀,师兄你可真好命,这毛油光水滑的,这圆圆的小脑袋,这软软的小肉垫子,呦!还是粉色的!” 她抱着静之怼了怼林九肩膀,“嘿嘿,要不给我养吧,我那儿的灵婴天天都在想她呢!” 静之头一遭被迫埋胸,鼻尖全是蔗姑身上的女人香和淡淡烟味,得亏她毛厚,不然小猫脸现在肯定是通红通红的。 挣扎了许久,才把嘴筒子从她胸口处拔出来。 林九想把静之抢回来,但蔗姑好像故意似的,又把静之的头摁进她胸口。 林九伸出去的手僵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快把她还我!” 蔗姑一脸嘚瑟,手上不停摸着顺滑柔软的猫背,一路从猫猫后脑勺撸到了尾巴尖。 “不要!除非你答应让她去我那儿玩几天!” 林九气得吹胡子瞪眼,“胡闹!不许这样摸她,你明知道……” 话还没说完,他俩身后就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说她胡闹,你不也正胡闹着吗?不进去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二人回头一看。 眉飞入鬓,面无表情却气场强大,身穿黑白八卦袍,不是他们大师兄石坚又是谁。 蔗姑一见这个严肃到不近人情的大师兄,就真的成了鹧鸪了。 她抱着静之往左挪了两步,把自己一点一点藏在林九身后,“大,大师兄,您也来啊?” 石坚一向看不上蔗姑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他冷冷瞥了她一眼,便把视线聚焦到她怀里的静之身上。 一百多年来,从未有人给过她如此之大的危机感,他的视线好似扫描仪一般,一点一点掠过她的皮毛,仿佛要看穿她的本质。 静之吓得尾巴都僵住了,猫猫头直往蔗姑胳肢窝里塞。 “哼!什么人养什么样的猫,一点胆子都没有!” 蔗姑揪着林九一点衣服,在他身后小声哔哔:“总好过你偷养儿子,敢生不敢认。” 石坚怒目圆睁:“你说什么!” 林九往右去了一步,用自己宽阔的肩膀彻底挡住蔗姑和静之,他朝石坚恭敬做了个揖: “大师兄,好久不见。” “哼!这么久才打招呼,林凤娇,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兄吗?” 说罢,他一拂衣袖,带着一年轻人走进了任家大院。 “……阿九,他好凶哦……话说,你不是本名林正英,化名林九吗?林凤娇还是你的名?” 蔗姑见大师兄走远,而静之又顶着一头乱毛,可可爱爱的问这个问题,她笑得花枝乱颤,又给静之好一通搓揉,这才揩去眼角笑出的泪水说: “他本名就是林凤娇啊!哈哈哈!” 林九夺过快被她笑到抖落的静之,羞愤怒骂:“笑什么笑!还不进去!” 静之昂起头看着他的红脖子,犹如山竹瓣的前爪搭了搭他的红手,“阿娇也好听的。” 话刚说完一秒,嘴筒子就被握住。 “……你也闭嘴。” 第144章 凶手到底是谁 任家会客厅本来挺宽敞的,然而婷婷给出了50大洋酬劳,所以几乎附近几个镇的道士都闻风而至,每个道士或多或少带上了一两个徒弟。 十几个座位坐得满满当当,有几个年轻的,甚至都得站在他们师父身后。 静之抬眼,就这么一溜儿看过去,明晃晃一片道士黄,她忍不住暗暗啧舌。 这鬼来了,也得踢正步走啊。 然而,这一票人的气势远远没有婷婷左手位的石坚足。 他光是坐在那儿,就让人不敢直视。 他身后站着的年轻人,倒是嘴边常含着一抹自得的微笑看向众人。 石坚坐在婷婷左手边,林九就坐在婷婷右手边,而蔗姑怕她大师兄怕得要命,坐在靠门口的位置,连同静之一起。 没错,静之被林九托付给蔗姑看管一会儿。 他师兄可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狠人,绝对不能让他看出静之的身份。 …… 婷婷今天穿的非常正式,传统中式襦裙,颜色为庄重的墨蓝色,她脸上神情颇有任父之风,不卑不亢,又带着一丝商人的精明。 看来这一段时间,婷婷倒是成长了许多。 她举手投足间,面料上隐隐反射出的牡丹金纹让贪财的几个道士皆是眼前一亮,他们纷纷转头与自家徒弟窃窃私语。 什么这次来对了,一定要好好敲一笔,不知道小费有多少,这种话尽入静之的耳朵里。 没办法,耳朵太好使也是一种折磨。 就在这时,几位婢女给众人端上了茶水点心,婷婷见人来齐了,便站起身子,清了清嗓子说: “多谢诸位百忙之中抽中前来,我们任家这次邀请各位,是为了寻一处风水好的位置建一个绸缎庄,酬金为五十大洋,不知各位这几天,可有看好什么位置了?” 她的视线从左往右扫了一圈众人,落到远处的白猫身上后,停了一秒,又落到林九身上。 却是没有停留,双手一拍,一仆人当即端了个木匣子上来,缓缓打开。 五十大洋整整齐齐码在里头,就连石坚这种只接大单的道士,也跟着眼前一亮。 毕竟,这种单子钱多事少,不用驱鬼又没僵尸,危险性几乎为零,妥妥的美差一件! 几个道士忍不住站起身子往前凑了凑,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他们想着,多说两句好话,不然挤到跟前刷个脸熟,给主家留个好印象,万一她一高兴,就打赏给他们一点小费呢。 林九没搭话,他四平八稳坐着,手中端起茶盏,慢悠悠撇着茶沫,一双锐利的眼睛藏在茶盏后轻轻转动,不着痕迹,又极为细致的观察着众人神情。 就在这时,石坚被众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脑袋疼,他揉了揉眉心,忍不住斜眼看向同样沉默着的林九。 “师弟为何一言不发,此份邀约自你坐镇的任家镇发出,任家……竟是未直接找你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疑惑和惯有的讥讽,林九却未曾怀疑他。 其一,是因为他大师兄从来就看不惯他这个半路出家的道士,故而,每次跟他说话都夹枪带棒。 他这态度,林九都习惯了。 其二,是因为石坚有不在场证据。 蔗姑那个碎嘴子每次一有什么八卦,总爱传信说给他听。 听说他大师兄这次特意出了个远门,去s省接回来一个年轻男子,据蔗姑猜测,那男的估计就是他大师兄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不过,他大师兄过段时间,不是要接任掌门职位的吗? 生子无过,可未婚生子,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林凤娇!你的礼节是被狗吃了吗?” 竟敢不理他? 以为下山收徒,翅膀就硬了不成?! 林九回过神,放下茶盏,朝石坚微微低头,“抱歉,师兄,我想点事,一时有些走神。” “哼!” …… 前面修罗场,靠近门那一块儿就是菜市场。 这些个道士,坐哪里,怎么坐,都挺有讲究的。 按资历,按本事,排到后面的,基本就是一些无名小卒,除了蔗姑。 此时,静之已经被蔗姑小声科普了一大堆这些道士们的八卦了。 “师兄邻座那位道士叫茅山明,听说巨巨巨不爱干净,剔牙,搓脚趾缝,扣屁股,上完厕所还不洗手,还爱欺负两个徒弟。” “往下数第二位,听说上门驱鬼的时候,给人家的闺女迷晕了,霸王硬上弓,害得那个女孩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没想到这回他还敢来!” “快看快看,坐他对面那位更了不得了,听说他直接养了个女娃娃当徒弟,没想到那女娃不到十四,就被他奸污了,这个人渣还始乱终弃! 你看他后头站着的那个,是不是有些矮,那是他新收的徒弟,也是个女孩子,整天叫她女扮男装跟他出来寻活计,实际上是为了方便伺候他,啧啧啧,真是禽兽。” …… 静之:啊,她话好多啊…… 静之完全插不上嘴。 她也插不了嘴,因为林九怕她露馅,给她嘴巴下了禁制。 这一个个突如其来的八卦,炸得她脑瓜子嗡嗡直响。 话说,蔗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她是趴人家床底下偷听了吗? 简直是天生狗仔圣体啊。 那他们今天还设局干什么,直接问蔗姑,说不定能问到更有用的线索呢? “啪!” 突闻一声拍桌响,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有脾气不好的,立马站了起来。 转头一瞧,拍桌子的人是石坚。 他讪笑了两声,赶紧坐回去。 惹不起惹不起。 茅山大师兄,要实力有实力,要脾气有脾气,他看今天这单他是接不成了。 于是随意跟婷婷寒暄两句,便拱手告辞。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原本略显拥挤的客厅,陆陆续续走了不少人。 这会儿,走得只剩下石坚和林九了。 蔗姑早在石坚拍桌子的时候,就吓得直奔院子了。 这会儿正躲在门外,鬼鬼祟祟朝林九招着手。 林九瞥一眼她,和她怀里的静之,回头朝石坚一拱手, “师兄,既然任家有意让你接此单,那我先行一步了。” 看风水这种事,对石坚来说,犹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既然主家答应,那五十大洋相当于已经稳稳落入他的口袋。 这会儿,石坚心情正好,他也不讽林九了,随意朝他扬了扬手,“走吧,有些细节,我再跟她谈谈。” 林九点头告退。 刚出院子,静之就从蔗姑怀里跳到他肩膀上,不停用嘴筒子蹭着他的脖颈,还不停呜呜叫。 皇家翻译:【解开,快给我解开!我要跟蔗姑聊两句八卦啊,可憋死我了!】 林九脖颈被蹭得微湿,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呼吸都乱了一瞬,赶紧把静之从肩膀上转移到怀里。 径直走到人烟稀少的巷口,念了几句咒语,才轻点一下她的嘴,“别捣蛋,这是在外头。” 禁制一除,太久没说话,静之连舌头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说: “阿嘎!” “咳咳,哈哈哈哈哈!” 蔗姑笑得前仰后合,大腿都要拍烂了。 小猫脑袋在她肆意的笑声中越垂越低。 她两爪互踩,嘴筒子一张一合,小声嘀咕:“笑屁,不就是没夹住嘛!” 她是想叫阿九来着的。 突然,脑袋上落下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揉了两把她毛绒绒的立耳,低沉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先回去。”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宠溺和笑意。 蔗姑笑不出来了。 回去? 回义庄吗? 她疾走两步跟上林九,“喂,说好让她给我养两天呢!” 林九斜她一眼,抬脚就走,“我答应了吗?” 蔗姑愣了一秒,然后暴跳如雷,“好啊你,林正英,你耍我?!” 她撸起袖子就要当街抢猫,林九侧身避过。 然后左穿右挤,越过拥挤的人群,脚步依旧走得又稳又快,还不时能给蔗姑使两个绊子。 他一脸得逞微笑,走到鱼摊提走鱼,就朝镇子口走去。 “师父,哎呀,你们等等我!” 菜鸡文才,连走路都比别人慢一步,老远坠在后面。 静之回头,看着在人群中一跳一跳的文才,突然想起去了许久的秋生,“阿九,不等秋生吗?” “不用,他估计都已经回去了,我们已经坐了许久了。” 林九抬头挡住阳光看了看天色,“都过午时了,早点回去。” 她还没吃饭呢,他还得回去给她做饭。 就在这时,蔗姑终于追了上来,她趁林九手没空,一把将静之抱进怀里,“嘿!还不抓到你,我去你义庄住一天怎么样啊?” 静之:“好啊好啊!” 她回头看向林九,“阿九,蔗姑知道好多那些道士的小秘密啊,我们可以问问她呀!” 本欲拒绝蔗姑的林九,想到蔗姑收集情报的本事,只能勉为其难点点头。 毕竟,刚刚那个局,他暂时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他谨慎的看了看身后也要出镇的几个道士,压低声音说:“回去再说。” 静之:“好。” …… 回义庄的路总是人烟稀少,身后没人跟着以后,蔗姑跟静之嘀嘀咕咕说了一路八卦。 两个性子直的人,要混熟其实是很快的。 刚一脚踏入义庄,蔗姑就爽朗的笑出声,“好啊好啊,今晚我们两个一起睡!晚上我再给你讲讲我师兄的往事啊!” “好!”静之专业捧哏。 林九:“?” 林九:“……” 林九:“!!!” 早知道就不让她来了。 第145章 夜聊 “蔗姑你坐会儿,我做盐焗鸡给你吃呀。” 蔗姑坐在亭子里,手里夹着根烟,笑眯眯地对静之说:“好啊,麻烦你了!” 静之摇摇头,随手逮了只鸡,朝蔗姑笑得开心,又一脸期待说: “等会你再给我讲讲那道长的八卦,我刚刚听一半呢!” “好啊,反正我闲着没事干。”蔗姑享受的往后靠,脚下一蹬,摇椅又开始咯吱咯吱的摇了起来。 啊~原来师兄过的是这种日子,他可真是爽死了! 她也想要这种会做饭,会跟她聊天,还会哄她开心的猫猫啊!!! 一想到晚上还有香香软软的小猫咪暖床,蔗姑开心的朝着站在一边,脸黑成翔的林九一挑眉,“师兄啊,要不我多住几天好了,我跟她不知道多聊得来哦~” 林九后槽牙差点咬碎。 “明早你就给我回去,你那庙不用看了吗?!” “哎呀,就几天时间没关系的,不要那么小气嘛,我可以给你交房租啊。” “不行!” 蔗姑双手合十,“我就是想你了,要不……”她竖起一根手指,“再多待一天?” “……最迟明天下午你给我回去!” “咯吱!” 蔗姑用力往后靠,藤椅又开始摇晃起来。 她白嫩的手指朝旁边弹了弹烟灰,又猛吸一口烟,然后叨叨一句:“小气鬼!”把烟往林九的方向喷。 林九后撤一步,避开那团飘过来的烟,嘴角突然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 他才不告诉她,静之讨厌烟味呢。 林九拎着都快晒成鱼干,开始翻白眼的鱼,三两步越过那个幼稚得不行,还在拿脚绊他的师妹,快速走进厨房。 …… 刚一进门,就看到静之在拔鸡毛。 “要不要我来就好?”她抬头问。 “不用,你忙不过来。” 撩袖子,杀鱼,煎鱼,放水,一气呵成。 林九动作极快,没一会儿就盖上锅盖,朝静之走来。 她怕养太久的鸡肉会太柴,所以挑的是刚养了几个月的鸡,未成熟的鸡幼毛挺多,她拔了半天,还是不怎么干净。 “阿九,来得正好,帮帮……” 看着覆盖在她手背的大手,静之脸色微红,下意识抬起头朝门外看了看。 好在,门外没人。 “你干嘛?”她压低声音问。 蔗姑以前可是喜欢林九的,在她面前跟林九过于亲密的话,实在伤人心,她不想就这么失去一个朋友。 于是静之开始挣扎。 哪知他的手跟钳子似的,越捏越紧,却很有分寸,不会捏痛她。 她鬼鬼祟祟的朝外头又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后,她伸长脖子亲了他一口,“好了,放开我嘛,人家等着吃饭呢。” 林九垂眸,看着她浸在水里的手背,心里有些发堵,“晚上不许跟她睡,你得回来。” 静之拔鸡毛的手指微顿,抬头瞄了一眼他紧抿的嘴唇,又赶紧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 她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说: “可是我刚刚答应她了,反悔不太好吧。” 林九微微凝噎。 “而且,她上回救了我一命。” 林九微凝噎。 “那天你惹我生气,是她哄我的,还给我一大包糖呢。” 林九凝噎。 “刚刚在镇上,你不是还拜托她照顾我,这个人情也要还一下呀。” 林九噎。 “而且,她性格真的很好,一点不扭捏,我真的蛮喜欢她的。” 林九噎不住了。 “那也不用……跟她一起睡,义庄空房间多的是,我可以叫文才打扫一间出来给她住。” 静之:“她好不容易来一趟,饭桌上问她正事儿不太好,姐妹睡前都会谈谈心的,到时候我找她问问看有没有线索嘛。” 瞧见林九还皱着眉犹豫的样子,她压低声音说:“就一晚,她是女孩子耶,没事的。” 林九反问:“要是我跟秋生睡一起,你什么感受?” 静之:“……师,师徒情深?” “……” “好啦。”静之又啄了一口他的侧脸,然后温柔的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想不想早点跟我成亲?” 林九这辈子可能是个处女座,他又纠结上了。 说想,是不是太不矜持了,说不想,她肯定会伤心的。 然而想的欲望太强烈,犹豫了也就一秒,他就红着脸点点头。 看到他点头的瞬间,静之的心弦猛的被拨动了一下,她终于久违的害羞上了。 两个红着脸的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静之拿着湿漉漉的一根手指抵住他靠过来的肩膀,“既然想的话,是不是要尽快查明真相,将凶手一网打尽呢?” 林九捏住他肩上那根手指,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眼神却无比专注的盯着她脸上的红晕看。 她好像很少害羞呢,她害羞的样子也好看。 “反正今晚我跟她睡了哦。”她说。 这回林九没有再阻止,反而化身盯人狂魔,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静之被他盯得干活都不利索了,于是嗔他一句:“你是进来干什么的,帮忙还是看我?” “……我帮你。” …… 两人干活速度就是快,就是林九仿佛是个被动型人格,一旦他感觉到静之可能要被抢,或者即将有被抢的风险,他就开始愈发黏糊了。 林九今天不坐在饭桌主位了,反而跟静之挤在一张长凳子上,好方便照顾她,也方便阻止对面毛手毛脚的蔗姑。 蔗姑无所谓啊,此时她抖着腿,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鸡腿,快活赛神仙。 “师兄啊,这种小猫你是在哪里捡的,我也想要一只!” 林九睨她一眼,暗戳戳打量静之神色。 话说,静之对蔗姑抽烟的举动没有感到任何不悦吗? 静之:有一点,但是来者是客,她总不能这么直接的表现出来吧。 而且蔗姑抽烟的样子,莫名有一种,有一种……她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感觉,看起来有些让她挪不开眼呢。 【作者解释:是攻气,是洪兴十三妹的攻气啊大妹子!!!】 林九:还看?!眼珠子都要掉碗里了。 他偷摸拧一把静之的大腿,眼神愈发幽怨。 蔗姑看着两人的眼神戏,弯弯的眉梢一扬,眼里闪过一丝戏谑。 她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将口中的烟雾吐出,却是把大部分烟往林九的方向吹,趁机迷惑住他的视线,然后朝一旁的静之眨眨眼放个电,桌子底下的脚,还调皮的抵了抵静之的鞋边边。 静之:她,她好会! 她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然而大腿上被拧的那块肉好像更痛了,于是静之赶紧低头喝汤,左手却伸到桌子底下,握住他生气的手指轻拍安抚。 文才来夹了菜以后,就坐得远远的,完全不敢靠过来。 滚。 他师父两只眼睛里明晃晃写着这个字,他可不想找罪受。 话说,他师兄怎么还没回来? 不会是被他姑妈给留下来吃饭了吧? …… 文才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蔗姑洗漱完毕,穿着宽松的衣服来到静之之前的房间,刚一进去,就看到静之又变回原形。 后腿弓起,前腿并着直立,蹲坐得正正的,正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她。 蔗姑激动搓手,“小猫咪,我来啦!” 前脚刚跨入房门,后脚林九就跟了进来。 两人对视一秒。 然后不约而同的出招,边打边往静之这边走。 最终,还是林九更胜一筹。 他极其快速,又甚是轻柔的把静之抱进怀里,走到桌子旁边坐下。 “好了,这回你可以说了吧。” 蔗姑揉着被震痛的手腕,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声音发出。 但是一看口型,就知道骂得很脏。 不过,林九有求于她,这点还是让她爽到了。 她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脚踩到凳子上,俯身笑得得意: “你想知道什么啊?” “哐!” “哎呀,你搞偷袭!”她脚下的椅子瞬间被勾走,蔗姑差点一头砸到桌上。 见静之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她故作潇洒,顺势一个转身坐到林九对面的椅子上。 “算了,不跟你计较。” 林九手指扣扣桌面,有些不耐的说: “说正事,我怀疑有人阴我们……” ……解释中…… “现在回想起来,那任老太爷第一次跟我们交手后,是被墨斗线缠住的,不应该这么快就能挣脱,而且第二次与他交手,他的实力涨得飞快,简直是越级提升,就算是有任发的血液,也没有那么大的作用。” 静之想了想那把被砍到豁口的关刀,也跟着点点头,“没错,除了眼睛,他可以说得上是刀枪不入了。” 蔗姑脸上的嬉笑隐去,手中的那杯茶水早已凉透,想了好一会儿,她提点了林九几句,“上回郊外遇红白双煞,与我交手的是个水鬼,刚死不久,鬼力不高,却会使我们茅山的禁术,你不觉得奇怪吗?” 林九:“你是觉得…茅山里有内鬼?” 蔗姑点头又摇头,“很多师兄弟甚至师伯师叔都下山收徒了,禁术外泄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她绞着手指犹豫了半天,才问林九: “这种事,你要不要告诉大师兄啊?茅山弟子以本门秘法被害,他是该管管的。” 林九长长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他一向看不起我们这些人,跟他说了没用,更何况……他现在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那个私生子怎么安排,还有婷婷的事儿,够他忙活一阵子了。 林九轻轻摸了两下静之的脑袋,“而且,一旦师兄插手此事,她被发现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提到这个,蔗姑也跟着皱眉头。 “师兄,你是想跟她成亲的吧?” 林九脸红,但坚定点头。 她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俯下身子看向静之,“咱们门派也不是不能成亲,只是成亲前要上奏掌门,你应该知道的吧,你觉得她不会被发现吗?” 林九眼神顿时一变,然后又慢慢变得坚定,“她跟那些会害人的妖怪不一样,我相信掌门会理解我的。” 蔗姑环胸往后靠在椅背上,“现在的掌门是不会,不过三个月以后,也就是明年一月,就是大师兄接任掌门之位的日子了,你觉得,他一旦发现,会同意你们的婚事吗?” 静之的前爪瞬间勾住林九的衣袖,她的眼里满是焦虑和忧愁,“阿九,怎么办?我,我不要离开你!” 林九一下也陷入了两难境地之中。 亲,是一定要成的。 现如今,只能加快速度寻凶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今天任家来的那些道友,最近可有奇怪的行踪?” “奇怪?”蔗姑托着下巴边思考边说: “茅山明收了两个鬼帮他做假骗钱,钱道长每次做完法事直奔怡红院,姓李那个人渣又把他徒弟给搞怀孕了,算不算得上奇怪啊?” 静之:“……” 她真的好想知道,蔗姑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可能是眼神太过直白,蔗姑突袭她的小脑袋,胡乱搓揉一把,然后在林九凶狠的眼神中悻悻收手: “可别忘了我那庙是王母庙,来的人不是给亲人求取姻缘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是各色有疑难杂症的男女,每人说两句,附近村镇的大小事儿,我不就都知道喽。” 林九见她歪楼了,赶紧抬手制止,“有关我们的,你再想想,其他人的事就不用再说了。” “有关我们的?……哦!” 她一拍桌子,“我想到一个!” “什么?” “什么?” 蔗姑神秘兮兮的凑近脑袋,小小声说: “最新消息,大师兄那个私生子啊,其实不是到外省接的,他一直偷偷将孩子养在咱们省城呢! 这回可能是即将上任,没人拿他有办法,他才敢把私生子带回茅山,不过他还是对外宣称那是他收的徒弟就是了。” “师兄,你猜他有多大胆?”蔗姑又问。 林九眼皮轻轻耷拉下来,眼里闪过一丝危险。 蔗姑撇嘴,但仍兴致勃勃的说: “他给他私生子取名石少坚诶!你说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那个年轻人跟他有关系吧!” 静之点点小猫脑袋,“是这样,不然文才可能就不叫文才了,叫林少英。” 刚说完,小猫脑袋就被敲了一下,“瞎说什么?” 静之两个前爪抱头,委委屈屈嘀咕: “事实就是这样的嘛。” 林九没好气的看她一眼,扒拉下她的爪子,帮她揉着脑袋,又问蔗姑,“没有其他消息了吗?” 她知道的,尽是一些男女之间的秘辛,没什么用嘛。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又不是专业搞情报的。” 林九啧了一声,抱着静之起身就要走。 “诶诶诶,把我的猫给我放下!” 林九回头,慢悠悠且十分坚定的说: “这是我的。” 蔗姑颇有一种被人利用完就扔的感觉,她咬牙快速上前两步,又跟林九动起手。 就在这时,秋生的声音由远及近,还带着一股慌乱。 “师父,师父,有鬼跟我回来啦!救命!!!” 两人停手对视。 然后不约而同的冲了出去。 第146章 闺蜜相处! 一出房门,就看到秋生一脸慌张从外头窜了进来,然后跟百米跨栏似的越过亭子的栅栏,径直朝林九冲了过来。 林九脚缝边伸出一个小猫脑袋,好奇地看着狂奔而来的秋生,刚想问他怎么了,一道半透明的白色虚影,从院门外飘了进来。 说她是虚影,是因为静之透过她的身影,能够直接看到后面黑色的大门。 是个女鬼。 是个挺漂亮,但是不正常的女鬼。 一进院子,她仿佛失去了追逐的方向,开始左右徘徊,眼神失去焦距,一副呆呆的样子。 蔗姑一脚踩上栅栏,手肘撑在膝盖上,看清楚魂魄的状况,她凝重的表情瞬间放松下来,带着点调侃对秋生说: “呦,你小子可真有艳福,从哪里勾来的女鬼啊?” 秋生看着他师父冷下来的脸色,疯狂摆手,“没有没有!师父,是她自己跟我回来的,我这回真没乱来,我都不认识她!” “不认识她,她跟着你干什么?” 林九往他身后一瞥,暗骂秋生不争气。 他摘下秋生身后飘扬着的引魂符,随手一抖,符轻轰了一声,火光便映入静之眼帘。 “以后出去小心点,被人下套了都不知道,笨死了!” 静之看着那张丢到地上,燃到一半的陌生符纸,扒拉着林九的裤腿就往上爬。 察觉到她的动作,林九把爬到一半的她轻轻搂进怀里,静之前爪搭一搭他的手背问: “阿九,这鬼,好像跟之前见过的小玉不一样。” 蔗姑掏出一根烟点燃,环着胸举着烟,侧倚在柱子上问: “当然跟普通鬼不一样,不过是个残魂罢了。师兄,要不要我帮你收起来?” 月光下,她那双被升腾起的淡淡烟雾,挡在后面的眼睛,正含着一点笑意和跃跃欲试看着他怀里的小猫。 不秀一手,小猫可不愿意跟她回去呢。 不等林九同意,她屁股坐在栏杆上向后一转,脚上挑起地上的空坛子,右手稳稳接住,左手把烟叼进嘴里,深吸一口。 烟的前段瞬间燃起红色的光芒,她迅速伸出剑指,捻断半截正燃着的烟往瓮口绕了一圈,然后把半截烟往里一丢,手上掐了几个诀往瓮底一拍。 本来黑漆漆的瓮内,突然变得一片明亮,这玄幻的操作给静之看得一愣一愣的。 蔗姑看她目不转睛看着,嘴角一勾,瓮口对准还在游荡的女鬼,剑指往回轻轻一勾,女鬼在眨眼间便被她收进坛中。 盖上盖子后,她把坛子递给秋生。 然后掏出火柴,把嘴上叼着的半根烟重新点燃,不紧不慢的吸了一口。 还没说话呢,怀里突然就多了只猫。 她低头一看,小猫咪双眼放光,两爪合十,对她拜了拜,“蔗姑蔗姑,你刚刚真帅!那招能不能教教我?” 蔗姑一手托着猫咪,转头一脸得意的看着走廊里的林九笑,“行,回房间,我好好教你啊。” 静之:“好好好!快点快点!” 蔗姑:“呵。” 小猫咪,这还不拿下你。 林九伸出的手渐渐放下,“静之……” 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猫咪回头,“阿九,你还在啊?” “……” 林九不甘心:“你……” 小猫爪朝他扬了扬,“晚上我跟蔗姑睡,你自己睡哦,今晚我也会好好修炼的,你放心!” 林九:他介意的是这个吗?? 蔗姑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面了,以免她师兄后悔,她快步走进房里,然后把门关上。 想了想,把门栓也带上,窗户关上,上锁,o了~ 门外。 林九把气撒在秋生身上。 “从哪里带回来的,就去哪里把她的尸首找出来!” 秋生一脸懵逼,“师父,我上哪里找啊,我又不认识她。” 林九背着手回头,悠悠的看了他一眼,“请鬼上身的把戏你不是用过好几次,看看她的记忆再去找。” 这小子,也是时候让他自己出去历练历练了。 “哦,对了,明天带上文才一起。” 二徒弟总不能就这样一直龟缩着,跟秋生一起出去多见见世面也好。 “哦!” …… 房间内,蔗姑躺在被子里,拿着根梳子,一下又一下,轻轻的帮静之梳着毛。 “你怎么不变回来啊?”她问。 静之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还不是……” 算了,这种私密的事情,不能说给别人听。 木梳被打磨得很光滑,轻轻划拉到她的皮肤上,就跟按摩似的,舒服得静之不禁发出一声娇柔的嘤咛。 “嗯~蔗姑~再梳一梳脖子后面嘛~” 蔗姑被她叫得身子麻了半边,“你别叫,不然师兄以为我对你怎么了。”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她的手还是老老实实的给静之梳着脖子后的毛发。 直到整只猫被她梳得毛发顺溜,她才停手,然后把白白净净的猫一把搂进怀里。 “蔗,蔗姑!” 静之猝不及防被迫二次埋胸,吓得她话都说不利索了,“放,放开我,这样不太好吧。” 蔗姑把她微微提起来,脸埋进她的脖颈处狂吸,“有什么不好,我俩都是女的,你还不是人,没关系啦~” 她的声线有些荡漾,可见吸猫给她吸爽了。 静之:不是人?她怎么开心不起来…… 前爪推了推蔗姑的胸口。 真,真软,想踩。 小猫鼻子皱了皱,紧紧咬着牙忍住本能,好不容易才转了个身,从她怀里窜到她旁边。 “就是不合适。” “……嘁,那你变回来呗,你变回来我就不摸你,我师兄又不在这,变成人修炼不是更方便。” 没了猫,蔗姑干脆把双手枕在脑后,对着枕头旁边的静之说。 “……也行,我变回来,你帮我拿衣服。” 蔗姑有些惊讶,“你还不会将你身上的皮毛幻化成衣服啊?” 静之比她更惊讶,“还可以这样?” “怎么不可以,你把你的灵力运转到皮毛试试。” 静之想,她的便宜妈之所以没把这种法术教给她,该不会因为太简单了,以为她天生就会吧? 可她以前是人诶,哪里能想到这个层面去嘛…… 静之边心里吐槽,边生疏的把灵力引向周身。 在蔗姑的眼中,那只白猫周身突然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然后越来越亮,她不由眯了眯眼睛。 看清楚光芒里的女体时,她暗暗啧舌。 林正英那家伙,吃得可真好! 为什么这辈子她不是个男的?? 叮铃一声响,光芒尽失,猫咪大变活人。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脖间带着金色精致铃铛的清丽女子,身姿婀娜躺在蔗姑身边。 细看之下,她长裙上浮动着点点白光,更衬得她不似凡间人。 “哇靠!”蔗姑挪近一点身子,朝静之扬眉:“你跟我师兄睡一起了,你们有没有……” “没有!”静之声线拔高,像是怕蔗姑不相信似的。 “啧,我都心动了,他这都能憋得住?他怎么不去当和尚!” 静之被她夸得都有些害羞了。 纤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蔗姑圆圆滑滑的脸蛋,“我也很喜欢你呢,蔗姑是个很好的人。” 蔗姑下意识与她对视。 静之清亮的眼神里满是认真和真诚,充满了对女性的欣赏和由衷的赞美。 厚脸皮的蔗姑头一遭红了脸。 此时此刻,她才真的觉得,这只小猫妖说要跟她做朋友,绝不是因为林九,她是在说真的。 蔗姑挠头,“嘿嘿,我也没那么好啦。” …… 一墙之隔。 林九眼皮直跳,他怎么觉得,就算是女人,也能把他的猫猫拐走啊?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把静之抢回来时,隔壁突然传来咯咯咯的笑闹声。 “蔗姑,别乱摸,哈哈哈,痒!” “嘿~~你的好像比我的大。” “哈哈哈,哪有,别挠我痒痒!” “我比一比嘛,改天我们一起去买衣服啊,我知道一家成衣铺,里面肚兜的样式可多了,也有西洋肚兜,应该很适合你。” 静之的声音突然变小,“小点声,隔壁就是阿九的房间,别让他听到了,他可能不会让我穿呢。” 蔗姑一脸不耐扬了扬手,“谁管他,你穿得漂亮,穿得爽就行,我们女人啊,就是要对自己好点才不虚此生!” “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师兄不喜欢?”蔗姑压低声音,“他面上不显,其实可闷骚了~” 静之红着脸把她的手从自己肋骨上面挪开,“那,那我们改天就去。” 蔗姑:“诶,那你们进行到哪一步啦?” 静之:“什么哪一步?” 蔗姑眉毛都要挑起飞了,“抱抱,亲亲,这个那个?” 静之【脸巨红版】:“…………哎呀,你别问嘛。” 蔗姑一怼一怼她的肩膀,“哎呀~有什么关系嘛。” 她把被子罩住两个人的头,“好了,这会能说了吧?” 静之看着她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支支吾吾半天,才把头埋进双手手掌心,闷闷的说: “……亲亲。” 蔗姑摸着她头顶羞到弹出来的猫耳朵,两只捻着泛起粉色的猫耳尖尖,往耳蜗里轻声说: “亲到什么程度啦?” 静之疯狂摇头,一张娟秀的脸烫得都把手心逼出手汗了。 “别问了~” 蔗姑嘴角越咧越大。 突然,她微微皱起眉头,轻轻摸着静之后脑勺柔顺的白发,语重心长的说: “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师兄,不过没成亲前,可不能让他得逞哦,男人嘛,你越主动,他越不珍惜。” 静之抬头,愣愣的看着她,“是吗?” 她上辈子,跟这辈子,还有跟林风在一起的时候,好像都很主动诶。 难怪一开始二娣跟阿九都不理她,原来是她用错方法了?! 这晚,见多识广的蔗姑给静之支了不少男女之间相处的招,隔壁有人开始着急了。 …… 被冠上闷骚男称号的林九,这时把脑袋砸回枕头上,耳朵已经因为她们两个这段私密的对话红了个彻底。 话说,两个女孩子凑到一起,都会聊得这么……开吗? 而且,静之不会被他师妹教坏吧? …… 第147章 你把蔗姑还给我 一晚上聊得太开心,静之还是第一次起晚了。 蔗姑却不见了。 静之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开始找人。 “蔗姑?” 撩开白色蚊帐。 “蔗姑?” 走到屏风后面。 “蔗姑?” 桌子底下看看。 “蔗姑?” 打开衣柜。 “蔗姑?” 打开抽屉。 静之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嘴巴突然慢慢撅了起来。 一定是他! 打开房门,冲到庭院里,一把揪住正在打太极的大叔。 “阿九,你把蔗姑还给我!” 林九掏掏快被震聋的耳朵,脸上的表情比她还委屈。 “她回去了。” 静之眼睛渐渐眯起,“你赶她回去了?” 林九收回扎马步的腿,也不管自己的领子还在她手里,两手环住她的腰,轻轻的把下巴放在她的肩窝上。 “静之……你都叫一早上蔗姑了,一出来就质问我?” 如果以前的委屈或多或少是装的,今早的林九是真委屈上了。 不过他对她的问话,总是会认真一一回应,“你起晚了,她说庙里有事,就先走了,我没赶她。” 第一次听到他这么低沉的语气,静之开始渐渐变得心虚。 “是,是吗?”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有些疑惑,“昨天她不是还想多留几天,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 “不知道,她没多说。”他退开身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她,“她留了这个给你。” 静之接过信,急切的拆开。 林九看着她焦急的动作,眼睫渐渐垂落下来,挡住了眼里越发幽暗的光。 静之看了一会儿,才知道蔗姑是真有事。 “哦,昨晚她都没跟我说,今天有人要来找她领灵婴……” 她小心翼翼把信纸对折再对折,然后塞进信封里,再把信封塞进怀里。 眼睛亮晶晶的对着林九说:“阿九,她说等抓到凶手就带我去看戏诶,你去不去?” 这个年代连个电视都没有,她的娱乐就只剩下逗逗小僵尸跟林九了。 看戏嘛,倒是一个消遣时间的好主意。 林九:“……到时候再说吧。” 那个家伙,倒是会讨好她。 等抓到凶手,他第一件事一定不是看戏,而是找个好日子与她成亲。 看着那双因别人而变得亮晶晶的眼睛,林九心里尤为不爽。 于是抬手捂住她眼睛,头缓缓凑近,欲咬一口她的唇瓣以示惩罚。 堪堪触碰到她的唇,就被立在中间的手掌打断。 “蔗姑说没经过我的同意,你不能随便动手动脚,这是对我的不尊重。” 林九:“……” 蔗姑蔗姑,今天他不想从她口中再听到这两个字。 林九拨下她的手,迅速含住她的唇瓣欲来个morning kiss,却猝不及防被静之用力推开。 “秋生和文才会看到的,蔗……” 看到他危险的眼神,静之立马改口,“她说在外面这样,对我的名声不好。” 她一个现代人觉得没啥,上辈子是在明清时期,身边也没个女性提点她。 最重要的一点,二娣恨不得她能多亲两下,从来没拒绝过她,所以她对男女之间相处的那点子分寸感依旧停留在现代。 现在不行了。 林九就是个遵守教条的“古板老头”。 她不想让他因为她的“出格”举动,心生厌恶或烦恼。 “他们出去找尸体了,只有我们两个人在……” 静之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有些震惊。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放得开了? 林九哪里是放得开,他生生吃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的醋了。 这会儿,只能用贴贴来安抚他那恋人关系中岌岌可危的安全感。 他把她抱离地面,一个转身回了房。 静之被抵在紧闭的门上,身前是皱着眉,显得有点固执,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林九。 “……可以吗?”他问。 既然她提出来了,那他遵守就好了。 静之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脑子里全是昨晚蔗姑教她的招。 这种情况该用哪一招啊? 林九可不是一般人,直接跑掉的话,她肯定还会被抓住的。 欲拒还迎? 她怕到时候就不止是一个吻那么简单了。 抽他一巴掌? 她不舍得涅,而且他是恋人,又不是流氓。 脑子里过了一招又一招,林九却是等不及了。 静之眼前突然一暗,刚要惊呼出声的嘴就被堵住了…… 被亲到迷迷糊糊的静之心想,大原则她听蔗姑的好了,像这种小问题,她还是顺从自己的心吧。 ……(略)…… 这个亲亲持续了很久,直到静之想起了蔗姑提起的那个大原则,死死摁住他要往禁区走的手,情不自禁的林九才停止了动作。 静之轻喘着,将快变成露肩裙子的衣领拉了回来。 “唔……阿九,还不行。” 林九乖乖侧过身子,深呼吸两口气,才沙哑着声音说:“我知道。” 就在这时,院门传来几声“叩叩”轻响。 “你……我去吧。” 静之收回眼神,轻笑着理整齐衣服和有些凌乱的头发,走了出去。 林九迈着有些奇怪的步伐,走到桌子旁,灌了几杯桌上茶壶里装着的冰凉茶水,才堪堪浇熄心里的那团火。 又坐了好一会儿,身体的异样平息下来,他才走到门前。 刚要开门,正巧静之推门进来。 “阿九,隔壁村的村长说他们村最近鸡犬不宁,叫你去看看,人还在外头等着呢。” 干正事的时候,林九还是非常严肃的。 他问:“有人员伤亡吗?” 静之摇头,“他倒是没说,你去吗?” 她突然凑近,凝眉轻声问道:“是不是那个幕后黑手搞的啊?” “不管是或不是,都得去看看。” 他想了想又说:“你跟我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静之突然捂着唇,笑得眉眼弯弯。 “你笑什么?” 她揪住他的领子,又啄了一口他过分红润的唇,“义庄也是我的家哦~” 看,她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他下意识说的一句话,就能让她开心好久。 静之:“走啦!跟你去!” “好。” 望着那张沁满甜蜜笑容的脸,林九心想,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想与她在一起。 他想要,她的每个笑容,都是因他而起的…… 第148章 嘴闭上就不会吃到风 隔壁村的村长叫石大富,今年43岁。 他们整个村的人都姓石,人如其姓,石大富也是个认死理的人。 所以,尽管林九昨天在任家被下了面子,抢了单,他也没有去找他离村已久的表叔石坚来看风水。 其一,是他表叔一上茅山就彻底跟他们这些亲戚断了联系,常年不走动,那关系甚至比普通朋友还陌生。 其二,他认死理,石坚也认死理,脾气跟茅坑里的顽石一样,又臭又硬。 人家林九虽然经常板着脸,但是遇到人也会微笑着打声招呼再走。 他表叔就不同了,天王老子来了,他还是那副臭脸对着人,惹他不高兴了,说不定还要讽你几句,这谁受得了。 石大富有个儿子叫石成。 这会儿石成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义庄外院的屋檐下来回踱着步。 见林九久久不出来,他两步跨上台阶,脑袋伸进去开了一扇门的院子里不停张望。 “爹啊,他再不快点,我那池子鱼就都要翻白肚了!” 石大富抱臂,眼眸微阖,“稳着点,九叔会跟我们走的。” 他语气里的笃定,却让石成更加疑惑,“你确定?刚刚可是个姑娘出来开的门。” 他想,九叔昨天被下了面子,这会儿肯定正闷闷不乐,他倒是觉得林九不会来。 “要不,我们去找表爷爷?他是茅山大师兄,本事说不定更牛啊。” 石大富眼皮微抬,看着儿子眼含期待的天真模样,他从鼻腔里头轻哼了两声,笑了出来,“你打算出多少钱请他?” 石成是真实诚,也是真天真,他挠了挠头,“乡里乡亲的,而且他总会回来住的,水他也是要用的嘛,怎么也会帮上一把的吧?” 石大富呲笑,“他可不跟你讲亲情。” 他转头悠悠看着远处空中独独飘着的一朵云彩,斜眼睨他儿子,“你没听说吗?昨天他接了任家的单子,任家可是足足出了50个大洋,你请的动人家吗?” “咱家不是有五十大洋吗?” 石大富无语凝噎,好半晌才“咚”的一声,敲上石成的脑袋上,“你爹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可……” 见石成还要说话,他举手制止,“行了,林九虽比我小一岁,但我能叫他一声九叔,你以为全是因为辈分吗?……唉,你多学着点吧,等会跟着我叫九叔。” “……爹,那不是差辈分了吗?” 石大富一梗,一脚立马踢了过去,“叫你叫,你就叫,废话什么!” 石成:“九叔!!” 石大富又是一脚过去,“不是现在叫,等会人家出来再叫,我怎么生了你这块番薯!” 石成弯腰揉着腿弯,一脸委屈指了指他后面,“爹,九叔来了。” 石大富回头一看,林九穿着一身藏蓝色袍子,精神抖擞的看着他微微一笑。 旁边还站着个女人。 石大富立马变了副嘴脸,上前两步,一脸热切的朝林九一拱手,“九叔,这回你可得帮帮老哥我了,事情——” 林九抬手下压,“我知道了,事情刚刚她都跟我讲了,走吧,你们村也算是挺远的,在事情没有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前,咱们抓紧点时间。” “好好好。”石大富右撤一步,将路让给他,“快请快请!” 林九刚锁好门,一转身就看到院外右侧停了辆马车。 石大富见他目光停留在马车上,他抬脚带路,“九叔,这是我家的,快上来快上来。” 马车离地一米多,林九长腿一蹬,稳稳站了上去。 转身欲伸手扶一把静之,静之已经站到他后头,低头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不进去?'' 林九:……他就白操这个心。 两人坐进马车里,车都开始缓缓动起来了,迟迟看不见石大富进来。 “石村长,你……” 林九话还没说完,石大富打断他,“呵呵,我家这车不大,车厢里坐两个人刚好,没事儿,我坐外头一样。” 石大富可不敢坐进去,林九虽然对大家都很有礼貌,但是是客气带着一点疏离的那种。 刚刚他对这位姑娘,可不是这样的。 那股子怎么掩饰也掩盖不住的亲昵劲儿,从他眼里流了出来。 见他不进来,林九也不强求,看着把头伸出窗外看了许久的静之,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静之没反应,反而手向后给他拍拍背,“是不是风驰电掣啊,把嘴巴闭上就不会吃到风了,马车跑得就是一个字,快!” 林九:“…………” 怄死他算了。 他撩下她的手,恨恨咬了一口。 “嘶~” 石大富侧头看去,那姑娘已经把头缩了回去,他不敢撩开帘子,又怕路上颠簸,给人家颠坏了,于是关心一句: “是不是成儿车赶太快了?姑娘你坐好哈,郊外比较颠簸,等会到镇上,路就好走了。” “……好。” 她朝外应了一声,然后赶紧把自己的食指从林九的嘴巴里解救出来,又揉着他板起的脸,对他做了个嘴型: 【讨厌!】 林九接过她的手指,轻轻揉着上头的牙印。 静之垂眸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又朝外头问: “石大叔,还要进镇吗?看风水不是要到山上去?” 石大富微微一愣。 这姑娘,不是本地的吧? “要去的地方有些远,要穿过隔壁镇才能到。” 静之哦了一声,又沉寂下去。 这种摇摇晃晃的感觉,让她有些怀念。 上辈子,跟二娣坐牛车就是这样的呢,不过牛车倒是比马车稳一些,因为牛拉得慢。 这车厢里头可坐的地方,是实木材质的一块长条板子,40厘米左右宽度。 村长估计也是个勤快人,维护得很好,还给它打了蜡。 随着马车摇晃颠簸,静之滑过来,滑过去的,一时玩得好不开心。 林九被她挤到车厢角落里,一时有些无语。 看了一会儿,林九实在忍不住,于是一把搂住她的腰身,把她禁锢在自己旁边。 “别乱动,等会衣服坏了。” 静之低头看着泛出点点流光的裙子,笑眯眯的凑近他耳边说: “不会坏,这是我的皮毛变的。” 林九:“……那也别玩。” 他侧头悄悄说:“寻常人可能看不出来,有道行的人可不一定。下次出门前,记得换回普通衣服。” “知道啦,这不是人家着急要走嘛。”静之捏住他的手指头,不住的揉来揉去。 林九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刚想再说点什么,垂下的眸子却眼尖的看到她半敞开的领口。 领口处还有他刚刚吮出来的几个草莓印子,林九一阵脸热。 他赶紧上手把松开的领口扣了回去,然后又把她披在身后的头发往前拨了拨。 “干什么?”她小声嘀咕。 林九没说话,又理了理她的衣服,见基本看不到了,他才坐正身子,一脸正人君子的样子,目不斜视清一下嗓子。 假正经。 这是静之对他此刻行为的评价。 然而正事在前,她也不会白目到在这种时候去撩拨他。 而且一米之外,就有两个外人在呢。 她微微侧头靠在他肩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清晨新鲜的空气透过不时飘起的窗帘拂到她脸上,温暖的阳光也趁机洒了进来,晒得她暖洋洋的,困意逐渐升腾。 昨晚跟蔗姑实在聊太久,她都不知道蔗姑怎么还能起这么早…… 好困…… 眼睛彻底闭上,轻轻念叨了一声阿九后,脑袋一低,静之困到断片秒睡。 她的脑袋随着马车的颠簸,不是朝前晃,就是朝后悠。 在这种条件下,也难为她竟然还能睡得那么死。 林九实在看不下去,干脆挪着她的脑袋转移到自己大腿上固定。 右手轻轻梳理着她侧边的头发。 望着她甜美的睡颜,林九悄悄上手轻抚她的眉眼。 大手挡住直射她侧脸的阳光,眼睫轻颤,挠得他手心一阵酥痒,轻声的嘟囔突然从腿边传来: “阿九……zzz……你也别玩……zzz……” 林九手轻轻顿了一下,微微抬离她的脸,却依旧悬停在她眼部附近。 太阳太大了,不挡住一点,她怎么睡得香呢? 石大富没有挑动围帘,不过是颠簸之间,下意识回头从扬起的缝隙看了那么一眼。 九叔……看来好事将近了呢。 原来这么严肃的人,也是个宠老婆的汉子啊,真是看不出来。 …… 穿过一片森林,小镇还没到,倒是先到四目家附近了。 赶车到他家门口时,林九抽空去了一趟。 不容推辞,把钱给了四目以后,又迅速钻回车里。 四目撩开车窗上的布一看,“呦,还睡着呢,昨晚偷鸡去啦?” 林九没好气瞥他一眼,又把熟睡中的静之挪到自己腿上揽着,“好好照顾师弟,少跟一休吵架,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嘁,我才懒得跟他吵!” 四目望着那远去的马车,抱臂站在路边,等看没影儿了,才穿过小路,上下抛着手中的荷包走进屋里。 一个不察,荷包的绳开了。 几块小金鱼他只抓住一块,剩下两块哐当两声掉在地上。 四目蹲下捡起一根,还有一根滚落到柜子底,他俯身伸手进去摸时,一双大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抬头一看,“哦哟,师弟,你来的正好。” 他摸出落满灰尘的小金鱼,吹了吹,连同手中两块一起交到他手中,“师兄叫我给你的。” “小王爷说好给我们的酬劳,也是三块,师兄他……没有给秋生留一点吗?” 四目拍着手走到门廊外,拿起水缸里的瓢舀水洗手。 “他最怕欠人家人情债了,你就收下吧。” 望着缸里的水,他想,他师兄可不是水,是冰。 也是最清的那一块冰。 现在,那块冰已经渐渐被静之这个妮子捂化了…… …… 第149章 是人为的 下车后,静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美美睡了一觉,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她朝前一看,林九跟村长并排走着,好像在讨论事情,那个叫石成的,亦步亦趋跟在他爹旁边。 静之饶有兴致摸了摸停在路边,正吃草的马的马鬃毛。 给人家摸生气,摇着脑袋,都快尥蹶子踹人了,她这才摸摸鼻子,快走两步跟上林九。 还没走到林九跟前,就看到他背在身后的右手,一张一合的,好像在活动筋骨。 他这是怎么了? 手麻? 知道他脸皮薄,静之也不好在外头帮他揉手,只是静静的跟在他身边,听他说话。 听了一会儿,全是专业术语,静之的狗脑子自动屏蔽那些话。 百无聊赖,眼珠子不听使唤的,开始四处打量了周围环境。 这座山头倒是跟任发和大帅那两块风水宝地不一样。 虽然位置同样是在山顶,但是四处绿荫环绕,耳边还隐有潺潺流水声传来。 跟着村长走出一片阴暗的小丛林后,眼前瞬间豁然开朗。 路边的小溪沿着崖顶直直冲向底下,扬起的细密水花甚至在今天甚好的阳光折射下,在不远处的空中投出一道浅浅的彩虹。 猫猫双手紧握,闭上眼睛虔诚许愿。 坏人快滚啊! 她要跟阿九成亲!!!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股稻草燃烧的味道。 静之睁眼朝下一看,底下有个村庄笼罩在阳光中,几户人家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 秋季也是丰收的季节,几亩被圈在房屋中间的稻谷黄了,勤快的人早早割完稻子,在田里燃起了晒干的稻草。 炊烟啊? 静之看了看快升到头顶的日头,现在应该十一点多了吧。 义庄没事的话,一向吃得早。 也不知道阿九饿不饿。 突然,一阵微风从刚刚的丛林入口吹了进来,白色的裙摆朝前飘起,几片略显枯黄的树叶从她头顶慢慢飘落到她眼前,随着风,一直卷到下头的村子里去了。 树叶都黄了,应该是秋天到了吧。 静之不做他想,转身便朝林九走去。 林九这会儿跟着村长从侧边的斜坡下去,已经快走到瀑布中段突出的一个小水池边了。 “本村四面环山,左边金盘献瑞,右边水射中堂,前展华庭鹤宇,后枕荆山翠玉,正合风水起之向,该丁财两聚的。” 就这格局,要啥有啥,林九想不通怎么还会出问题了。 石大富还没说话,石成憋了一路,就担心他那两条鱼,心里已经急得不行了。 他从他爹旁边跨过,跟林九站到同一块大石头上: “哪里还有财,九叔你快看,底下就是我刚挖不久的鱼塘,本打算做点贩鱼的买卖,奈何这些天我养的鱼苗都翻白肚了,我都快赔死了。” 话匣一开,石成滔滔不绝讲着这两天村子里的异常。 “还有我隔壁婶子养的那些鸡,这两天莫名犯了鸡瘟,都快死绝了。” “还有我家养的大黑,本来可乖了,最近一见人就跟疯了似的,狂叫不止!” 说话间,他还扯着林九的衣袖指向下方最气派的院子里的那棵歪脖子树。 静之挡住阳光眯眼看去,那黑狗正疯狂刨着树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是有些异常的样子。 听到前两桩事,林九以为是因为他们饲养不当造成的。 可黑狗的事儿,倒是有些玄乎。 五黑犬最是忠心护主,家养犬性情一般也温顺得很,除非……它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林九定定的看着那狂躁的黑犬几秒,才转头问身后的石大富,“它对每个人都叫吗?” 石大富毫不犹豫点头,“没错,以前它可乖了,这两天突然就这样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紧了紧手说:“不怕你知道,我给它请了兽医看,这还没看上病呢,它就给人家兽医给咬了,我只能把它拴起来。” “还有何特殊症状?” 石大富抬头思索,“眼睛泛红,口流涎水……哦,对了,它天天刨树,还吃不下东西,两天了,就喝了几口水,我都不知道它哪儿来的力气。” 静之越听越心惊,这tm不会要变成僵尸狗了吧? 林九则是听到了关键词——【水】 “看看水吧。” 一行人沿着旁边的崖壁缓缓下行。 这地方,常年被水浸泡,石头表面长满了一层厚厚的青苔,滑得很。 林九下意识伸手握住静之的手腕,扶着她慢慢朝下走。 来到瀑布底下,行至水流缓和地带,林九半蹲下身子,“你们村的水位格局倒是好,龙吐珠穴,倒是挺少见。” 静之看他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问:“什么叫龙吐珠穴?” 林九指着脚边出水口一块中间有个洞的石头说: “经过山溪冲击和侵蚀,形成一道石环,将水流套住,形成金龙追珠,俗话说,金肥玉润,家肥屋润,有没有问题,看看珠就知道了。” 静之:“珠呢?” 林九拨开水面飘浮着的层层水草,露出大半颗圆型石头,“这不就是了。” 静之一脸你是我的神的表情,朝他竖起大拇指,“阿九,你真牛!” 林九下巴微微扬起,“……看看再说。” 说罢,他把那颗圆形石头边转动边查看。 转到底下位置时,一条明显的裂缝盘踞其中,仿佛要将整颗圆石劈开来一般。 林九暗道不好,放下圆石,赶紧揪起水草一看。 果然,烂根了。 这水,果真出了问题。 “通知村民不要喝这里打的水。” 石大富在林九变了脸色后,心里早就惶恐不安,听到林九这句话,他更是为难。 “九叔,我们村的用水来源,可只有这条小溪啊,不用这里的水,我们可怎么办?” 林九站起身子,甩干净手上的水,对石大富说:“看看水源头有没有问题先。” “好好,我带你过去。” …… 好不容易爬上瀑布,刚出刚刚那片小丛林,静之就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出现在她眼前。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捏起两侧裙摆就要朝她的方向跑。 “蔗姑!” 还没跑两步,就被林九扯住手腕拉了回来。 “她不是蔗姑。” 静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对面走过来的女子。 “你是不是又吃醋了?”她悄悄说,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悦。 林九可要冤死了。 “你仔细看看,她的右眼角下面是不是有颗痣?” 静之眯眼细看,还真是。 但是那张脸实在是太像了,她忍不住看了又看,“不是蔗姑,那是谁?” “蔗姑的孪生妹妹,也是阿威的表妹。” “???” 这么算的话,蔗姑岂不是也是阿威的表妹? 那怎么又会被阿九救了呢? 眼前这个女子穿着华丽,跟以前的婷婷有的一拼,可见家世不一般,那蔗姑又为何不回家,要在王母庙待着呢? 脑子里突然充满了诸多疑问,但是此时明显不是问林九这些问题的时候。 因为蔗姑妹妹旁边站的人,是阿威本人。 而且,她是喜欢蔗姑,但是她妹妹一直说一点点,一点点的,有些……矫揉造作。 跟蔗姑直爽的性格一点都不像。 妹妹抱歉了,她只喜欢姐姐! 静之挪开眼神,戳了一下林九胳膊,“阿威不是听说在任家镇混不下去了吗?怎么还穿着保安队的衣服?” 林九抱臂站在路边,冷眼看着阿威对蔗姑妹妹大献殷勤,“你忘了他哥是谁了?换个村子做官,对他来说,小事一桩。” 这种人,若是有可能,他一点交集都不想有。 静之:“诶,他们好像跟我们走同一方向诶。” 林九:“我们走我们的。” 话虽这样说着,林九故意放慢脚步,让那两人先行通过。 奈何,冤家路窄。 他们还真就是又碰上了。 他们后一步来到水源处,就看到蔗姑妹妹站得远远的,花容失色扶着树,阿威的脚则被藤蔓缠住了,带起来水中一大串的藤蔓。 静之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眼神。 蔗姑可不会这样呢,她果然还是喜欢不起来这个人。 视线回到扬到空中的藤蔓上,静之瞳孔一缩,实在是眼前的景象太过匪夷所思了。 原来,那藤蔓已然腐烂,黑漆漆的找不见一点绿色,那上头跟长了果子似的,竟还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蝙蝠尸体。 林九:“怎么会有这么多蝙蝠?” 石大富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喉咙口痒痒的,有些想吐。 这些天,他喝的难道就是蝙蝠的尸水吗? 所以大黑之所以会发疯,也是因为他给它喂了这里的水? 其他家畜跟成儿的鱼出了问题,也是因为这里的水? 那他怎么还没疯? 哦,他喝的水是烧开的。 此时石大富无比庆幸他有良好的生活习惯,“……我也不知道。” 他立马转头朝地上的阿威交代: “队长,快把藤蔓都捞起来,不能再放回水里去了,会毒死人的!” 阿威回头一看,脸都被吓白了,他没来得及解开脚上缠着的藤蔓,就立马扣着嗓子眼儿,趴在地上干呕。 他在这里的村公所也住了快半个月了,一想起平时喝的用的,都是这里流出去的水,他就想吐,还浑身刺挠。 他就说,他脖子上被蚊子咬出的伤口怎么一直好不了,甚至还有了化脓的趋势,原来是他用了这里的水洗了澡。 “啧,没用!” 静之走过去,一把握住他脚边的藤蔓,用力往岸上扯。 阿威踉跄着站起来,不住后退,也没想着帮上一把。 林九朝他后脑勺翻了个白眼,绕过他走上前去,跟静之一起拉。 等到藤蔓完全拉回岸上,二人双双蹲下,观察着这看一眼都能做噩梦的恶心玩意儿。 静之随手捡起地上的棍子拨弄了两下藤蔓上的蝙蝠,却发现蝙蝠跟长在上面一样,怎么拨都拨不掉。 于是她换了一只尝试。 换到第三只时,她才发现这蝙蝠的脚好像被固定在藤蔓上了。 而且,这些蝙蝠泡在水里,居然没有腐烂,仿佛睡着了一般,实在过于诡异。 静之悄悄对林九说: “你快看蝙蝠的脚,是被系到藤蔓上的,我说怎么一只都没掉下来,下游也没有发现蝙蝠的尸体。” “阿九,是人为的吧。”她表情严肃。 有个吧,但是是个肯定句。 林九也表示赞同。 死而不腐,本就逆天。 林九当即下了决定,“烧了。” 村长巴不得他烧,头都快点掉了,“烧烧烧,成儿,快去捡点柴火。” 交代完后,他忧心忡忡的走向林九,“九叔,这水暂时是不能喝了,您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呀?人离了水,这可怎么活得下去。” 林九看了一眼远处不断向上涌动的溪水源头,“水的流动更新需要一段时间,既然这里能有水源,那么这座山底下,肯定有地下水,水向上涌,蝙蝠只污染了地面上的水。我看,找个地方开一口井好了。” 石大富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儿,就知道林九肯定知道井要开在哪里,于是热切的把他引出树林,回到道上。 “九叔,时候不早了,去我家吃口饭再来找?” 林九摆手拒绝,“不用了,今天出来得急,没带工具,我明早再来,我们先回去做准备。” 石大富:“好,那就麻烦九叔了,我叫成儿送你们回去。” 静之:“送到镇上就好。” …… 第150章 五营神将 g省的秋季,白天热晚上冷。 正午时分,就算有树荫,静之跟林九这一路还是晒的不行,偏偏这边儿的水不能喝。 上马车后,静之跃跃欲试将自己的水壶递过去,“喝一口?” 林九看着她瓶身上的“静”字,眼眸微闪,伸手接过,然后在静之期待的眼神中,扬起脖子,薄唇张开,然后—— 不碰杯口,往自己嘴里倒水。 “……啧,在外面跟在家里两个样。”她小声嘀咕。 圈重点,她说【家里】。 林九一口水含在嘴里还没咽下,脸上先飘起两朵红云。 “九叔,你们什么成亲啊?”赶车的石成突然问。 “噗!” 林九化身成喷射壶,一口水有大半洒在了眼前的围帘上,一小部分呛进气管里,让他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嘿~” 静之伸手给他拍背,另一手戳戳他肩膀,一脸揶揄小声问: “林道长,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林九正襟危坐,慢条斯理掏出手帕,拭去唇边的水渍,然后斜她一眼。 说得跟成亲没她份儿似的。 为什么她不害羞啊? 林九(薄脸皮星人)完全不能理解她这种直球猫猫的心理。 他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支支吾吾说:“快了。” 回答石成,也回答静之。 石成也就随口一问,得到答案后感叹两声真好命,就没然后了。 静之则是开始眯眼。 快了? 蔗姑说这是渣男敷衍女性最常见的用语。 什么时候结婚——快了。 什么时候生孩子——快了。 什么时候买房——快了。 除了床上不能快,其他的答案都是快了。 结局就是,啥也没捞着,赔了青春跟一腔爱恋。 啧,他斜她,那她也斜他。 静之 : (*???) (?︹? ) : 林九 嘿~他好容易脸红哦。 她家阿九这么纯情,才不是渣男呢! 静之两手把住他的脸,对准他微o的嘴,就亲了一口( ? 3?)…… 林九:从(′?_?`)变成(′? ? ?`) 静之:他真是可爱死了……受不了! 还想再亲一口,林九轻咳了一声,竖掌挡住她的嘴。 他极力压了压一直往上翘的嘴角,弯腰把车厢地上的两只蝙蝠用破布包起来放好。 “你要这东西干什么?不是说有毒?” 林九现在压根就不敢看她,眼睛直视前方那一片濡湿的帘子,轻声解释: “找凶手,这东西过了他的手,总会留下气息的。” 静之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一小包蝙蝠,过了一会儿,又掀开一点帘子问外头的石成: “你们村,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生人啊?” 石成微微扯住手头上的缰绳,待悄悄放慢一点速度了,才皱眉思考。 “应该……没有吧,这几天我一直在研究我的鱼,鱼塘就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如果来了生人,就算我看不到,我家大黑也会吠的。” 静之想到那条狗,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你不是说,是个人经过它都会叫吗?那你怎么确定,它是对生人叫还是熟人叫呢?” “……也是哦。”石成挠头,“不过我确实没见过就是,要说陌生人的话,也就是我表爷爷这两天接了任家的单子,赶不及回茅山,这才回村住两天。” 突然,他转头伸出一根手指,眼神无比睿智。 “对了!那狗见到我表爷爷身边那个徒弟,居然不叫诶,是不是很神奇!” 静之和林九不约而同转头对视一眼。 “……是吗?” 静之:有猫腻。 林九好似突然想到什么,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石成回头看了一眼路况,见已经走到官路上了,他这才回头开始滔滔不绝的讲: “是真的。大黑还好着的时候,我以为大黑第一次见到他俩,觉得面生,所以才凶他们。 结果有一回,我表爷爷自己一个人出门,经过我家时,大黑还是叫,然后他徒弟后脚经过的时候,大黑居然连嚎一声没有。” 静之:“那现在呢?” 石成耸耸肩:“现在它狗脑子不行了,见谁都嚎,没人也嚎。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它还咬死一只鸡呢,我看它是彻底疯了,唉。” “……你打算怎么处置它。”她问。 石成一直飞扬起的眉毛渐渐垂了下来,“我养了它五年,村里的人都怕它伤人,说要打死它,可我,可我实在舍不得……” 静之小声问林九:“这狗中了尸毒?” 林九也不是很确定,他停了一下,才缓缓说道: “一些症状有些像,但是中尸毒,眼睛不会变红,明天我们找好打井的位置,顺道过去看看。” 静之:“好。” 人潮声和叫卖声渐渐从前头传来。 林九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外头。 “好了,到镇子口就行,麻烦你走这一趟了。” 石成挥手,“不麻烦不麻烦,明早我还来义庄接你们,这事儿还得麻烦九叔了。” 林九点头,提着那个小包袱,牵着静之下车走进小镇。 “阿九……”她有些欲言又止。 毕竟,这线索指向的人是他大师兄诶,她该怎么说,才不会伤了他们师兄弟的感情,虽然他俩看上去也没什么感情就是。 她微微转头,偷摸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 完球了,脸黑得很彻底。 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在心里打了几遍腹稿后,才清了清嗓子说: “你——” 林九抬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买点东西就回去吧,我有点事要做。” 静之抿了抿嘴,紧紧牵着他的手,有些不敢在这个时候同他搭话。 从街头走到街尾,林九沉着脸一路无言,眉心紧紧皱成个川字。 世人皆说他古板,可他们不知,他这师兄更是“秩序”这两个字的代言人。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在他心里,永远没有模糊不清的灰色地带。 他不信,石坚会为了报复他,而拿他们的天敌作怪…… 静之眼睁睁看着他走进一家店里。 看着门前站着的那两个朝她微笑的纸人,她疑惑陡生。 抬脚跟在他后头走了进去。 目光触及之处,大部分东西义庄都有。 “你要买这些?你不是会做吗?”她问。 林九绕过一地的纸扎品,来到最里侧一处摆着众多泥塑的木柜边停了下来,抬手拿起一个三太子的塑像细看,“人无完人,我也不是什么都会做的。” 正在细细描绘神像的青叔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呦,是阿九啊。” 林九微微弯腰,“青叔好,来买点东西。” 能让林九弯腰的人甚少。 青叔今年65岁了,是一游道。 这间店,他开了有四十多年,他修为可能没有林九高,但是会做的东西,可比林九多多了。 青叔扶了扶眼镜,眼神聚焦于他手中的东西,瞬间明了,“要五营神将?我刚做好了一套,摆在上头的落了灰,我给你拿新的去。” 林九将三太子神像摆了回去,“谢谢,麻烦你了。” 静之凑近细看架子上大大小小,完全像是民间艺术品的各种塑像,有些疑惑问道: “阿九,买这些做什么?” 林九还未回答,青叔拿着个木盒子出来,微笑着回答她: “五营神将,分为东南西北中,各一营,分别是张基清将军,萧其明将军,刘武秀将军,连忠宫将军,还有阿九刚刚手里拿的李哪吒元帅。” 刚要说起用法,他微微蹙眉,转头问林九,“阿九啊,镇上又不太平了?” 林九摇摇头,接过木盒子道了声谢谢,给了钱,才对他解释: “是石家村的风水被破坏了。” 静之走过去,揪了揪林九的袖子,一脸好奇问:“这五个塑像有什么作用啊?” 她接过林九手中盒子,打开一看,里头不仅有五个小小的塑像,还有几根旗子,感情这还是个套装组合? 青叔收了钱,缓缓坐回位置上,拿起描线的笔,却是未落笔于塑身上。 “驱妖赶魔,守卫一方平安,姑娘从未见过?” 静之将木盒的盖子盖上,大大方方朝他一笑,“学着呢,以后都会一一了解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叫阿九是个道士呢,她不多学着点怎么行。 青叔哦了一声,转头问林九:“你徒弟?” 林九羞赧一笑,拿过盒子,左手却是紧紧牵住静之的右手,“不是,她是我未婚妻。” 青叔愣了一下,复又抬头多看了静之两眼,眉眼清正,落落大方,是个好姑娘。 他笑了笑说:“成亲的时候,记得叫我喝喜酒啊。” 林九紧了紧手,“一定。” 刚踏出青叔店铺门口,静之就看到左前方几个人在那边推推搡搡的。 定睛一看,是消失了一早上的秋生跟文才。 眼瞅着他俩快跟那两个男的打起来了,林九牵着静之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林九声音里带着怒气。 他抬眼看了一眼此店的招牌——【怡红院】。 半敞开的院门里头,还有倚在红色柱子上正在打哈欠,可见是刚起床的姑娘们。 臭小子,叫他们出来找尸体,找到妓院来了! “师父,你听我解释!”秋生紧紧抱着手中的黑色坛子,有些慌张。 看着他们身后两个打手抬脚缓缓接近,手中还拿着狼牙棒跟粗棍子一扬一扬的,静之赶紧扯着他们远离此地。 “先走先走,此地不宜久留,这回你不解释清楚,看阿九不把你的屁股给打烂!” 第151章 不死的蝙蝠 静之揪着秋生来到一处小吃店,本想回义庄的林九无奈,只能跟着走。 文才怯怯的抬眼看向面色不是很好的两人,还有他师兄那快要掉下来的红耳朵。 他欲言又止,但看着秋生疼得呲哇乱叫的样子,他又有些不忍心。 于是小心翼翼接过秋生手里的坛子,嗫喏嘴说:“师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我们找了一早上,才走到怡红院,刚要进去,你们就来了。” 进这种地方,他还有脸解释了?! 她可不认为是文才提出要进这种地方的,一定是秋生! 静之哼了一声,坐下跟身后走过来的老板报了一串菜名,然后抱着胳膊,冷眼看向秋生: “那地方,之前你还认为婷婷是从里头出来的,当时万分鄙夷,今天你就敢往里走了?要是阿九不拘着你的钱,你是不是就要流连烟花之地了?” 秋生揉着红耳朵,坐到她对面,偷偷瞄了一眼他斜对面的林九。 却发现林九今天心情好像很不好的样子,嘴角向下,看他的眼神冷得能掉冰渣子。 本来没什么的,被他俩这样质问般的看着,秋生一向溜得很的嘴皮子突然变得不太利索,“我,不是,哎呀!可冤死我了!” 他怕林九突然暴起打他一顿,顺了顺早上的记忆,然后嘴巴跟机关枪似的,将他的见闻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我跟文才按照师父说的,让这女鬼附身看了她的记忆,她就是这里头一个卖唱的清倌,记忆里头她就是在怡红院里被害,所以我们才想要进去看看的,绝对绝对不是要做坏事啊。” 林九敲了敲桌面,“那也不该你进去拿人,你姨妈的店就在对面,让她看见了,该说我教徒不当了。” 秋生转头看向不远处胭脂铺的招牌,顿感自己有些鲁莽,但是他确实没想做坏事呀,看了林九两眼,唉了一声,彻底安静下来。 一个撇撇嘴,懒得再解释,一个拉不下脸来跟徒弟道歉。 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外头明明人声鼎沸,店里面这桌几个人却安静的可怕。 林九闭眼揉了揉眉心,“吃饱饭你们去保安队走一趟,叫他们进去排查。” 吭了声,就算是道歉了吧,林九想。 秋生:“……哦。” 算了,这辈子想从他师父嘴里得到一句对不起,那是比登天还难。 文才安静如鸡,头低低玩着自己手指头,气都不敢大声喘。 知道是个误会,静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叫来老板,又点了两个肉菜,然后转回头跟秋生赔礼道歉。 “对不起,冤枉你了。”她侧过脸挑起头发,把耳朵露出来给他,“来,不用怕你师父,给你拧一下,就当我们扯平了。” “噗嗤!”秋生被她这搞怪的样子逗得刚刚憋闷的心情都没了,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他朝林九努努嘴,俯下身子小声说: “我才不敢,拧一下,师父就敢记恨我一辈子!” 林九环着胸,慢悠悠瞥了他一眼,然后又缓缓闭上眼睛。 那一眼,暗含警告。 秋生摊手,“我就说吧。” 静之侧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某人,嘴角渐渐上扬。 铁锅快炒,上菜速度快得很,这种苍蝇饭馆,量大实惠,热腾腾的菜带着锅气,就算是素菜也好吃得紧。 望着一桌子的菜,秋生起身到墙角木桶旁,掀开白布,盛了一大盆冒尖的饭过来,文才也自觉的给众人分发碗筷。 “静之姐,你是不知道,我俩一大早就出来了,早饭都没吃,都快饿厥过去了!” 秋生狼吞虎咽,手上不停夹着菜,还能抽空跟她吐槽两句。 “我跟你们说啊,那女的生前可惨了,典型的被逼良为娼,她不从,就被刚刚那两个龟公用热水活生生浇死了。” 文才听到这话,不知为何,身子竟不住抖了起来,差点没把他手里的碗打翻。 秋生侧头,“你不是吧,我已经把女鬼从你身上收回来了,还没缓过来?” “他怎么了?”静之问。 文才哆嗦着嘴说:“师兄可倒好了,看到的记忆都是莺歌燕舞,环肥燕瘦,我看到的就是凶案现场。” “……” “小可怜。”她给他夹一筷子肉,“多吃点压压惊。” 哪敢劳烦她夹菜,文才直接把碗递到菜碟子旁边接过她那一筷子,“好了好了。” 他隐晦的抬起眼皮看一眼他师父。 还好,还闭着眼。 不过,他怎么不吃啊? 静之叹了一口气,看着吃得正欢的两个人说:“唉,你们两个人这事儿,真算是无妄之灾了。” 秋生喝口汤顺下嘴里的饭菜,这才抬头问,“对了,你们来镇上干什么?不是说好没事不出来吗?” 静之侧头看向心事重重,连饭也不想吃的林九,又皱一下眉头,悠悠说道: “等你们忙完再说吧。” 静之给林九还未动一口的饭上头,夹了一块他爱吃的叉烧,“阿九,我知道你心情不好,都过午时了,多少吃一点吧,别饿坏肚子。” 林九睁眼低头看向碗中的菜,脑子里浮出的,却是他师兄那张严肃的脸。 久久未曾动筷,思维又不知道飘荡到哪里去了。 静之干脆夹起肉喂进他嘴里,“再不吃,这俩饭桶要把菜都吃完了哦。” 秋生撇嘴看着他师父碗里那块肉,见他师父还不吃,他狡黠一笑。 筷子一伸,作势要夹来吃。 手刚伸到一半,一双筷子从侧前方凌厉出击,挑开他的筷子。 “这么多菜还不够你吃的?!” 他看这逆徒是皮痒了。 秋生:呦,还护食上了~ 他睁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无辜道:“师父,你不是不吃吗?你不吃给我吃呗,我一点儿也不嫌弃。” 静之:“……我看你是皮在痒。” 林九把碗往自己的位置挪近一点,“谁说我不吃。” 见他开始进食,秋生笑嘻嘻的朝静之挑挑眉。 他师父这个人啊,有时候不逼一把,是不会有动作的。 …… 吃完饭,秋生二人老实端着坛子去保安队,静之跟林九则踏上了归途。 出镇的路上,她还遇到一队保安队的人马,在街尾的破教堂处跟上次那几个修女吵吵嚷嚷的。 “队长说,你们教堂也有蝙蝠,即日就要焚毁,你们重新找地方住吧!” 老修女:“不行!教堂是我们立身之本,没经过我们同意,你凭什么烧?” “对啊对啊!”一群年轻的修女愤愤附和。 静之也就瞄了那么两眼,视线便被林九的黑脸转移走。 …… 刚一回义庄,林九来到祖师爷神像前,打开那个木盒子,把里头的五根旗子跟五营神将一一拿出,放在条案前,焚香祭拜。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头跟静之说: “明天记得叫我带上这些东西。” “你去哪里?”见他提着包袱走出大厅,静之亦步亦趋跟上去。 来到空旷的内院处,林九蹲下,打开包裹,将里面一小节藤蔓倒出来,黑色藤蔓上倒挂着两只蝙蝠。 “静之,去厨房拿把剪刀过来。” “哦。” …… 林九接过剪刀,小心翼翼的挑开蝙蝠腿上的枯枝败叶,然后将拴住它们腿的东西取下。 “是鱼线?” “嗯。”林九用剪刀夹起两条弯曲的鱼线放在阳光下细看,耳边却突然传来静之一声惊呼。 “阿九,它们动了!” 林九闻声望去,地上两只蝙蝠扑腾着还有些湿润的翅膀冲天而起,转瞬间,便从院子里飞了出去。 林九眉头紧皱成川字,从石大富的描述看,村内异常发生的时间是两天前开始。 那么说明这蝙蝠浸在水里肯定不止两天,这都没死? 它们不用呼吸的吗? 真是匪夷所思。 静之踮着脚尖看向天空,“阿九,好像朝任家镇的方向飞了,没事吗?” “应该飞去那个破教堂了。” 回来之前,他也听到了那段争吵,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找到那个幕后黑手。 林九:“明天再说,帮我拿盆干净的水来。” 静之:“要洗漱吗?” 林九举着剪刀上的鱼线对她说: “做法。” 静之有些疑惑,什么法要用到清水,她倒是没有见过。 …… 第152章 他该怎么面对 刚打来水,林九就不见踪影。 “啾!娘亲!” 侧边突然响起小僵尸的叫声。 转头一看,小僵尸伸出一点官帽,皮肤那是一点没露出来,就怕晒到太阳。 停尸房的门开了,离得有些远,只能看到林九在祭坛前不知道在烧什么。 静之端着水走了过去。 林九头也没抬,“放桌上。” 静之依言行动,等水面静止,林九将碗里那边黑色灰烬投入水中。 屋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静之吓了一跳。 一抬头,正巧遇到小僵尸充满怨念的眼神,“随时,啾,关门,不,然……咔,没儿啦!” 一卡一顿的,跟年久失修的留声机似的。 静之想笑,但是林九此刻表情太凝重了,她硬生生憋了回去,轻咳了一声,将视线转移到他面前的脸盆中。 老方法,符纸点燃丢进水中,又见他不知叨咕什么咒语,那水面犹如一面银镜,竟慢慢显现出一个人影。 还未来得及看清,肩膀突然被从后头拍了一下。 “我去,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秋生朝水面上的人影努努嘴,“你往盆里看的时候喽。” 刚看一眼,秋生挠着脸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啊”的叫了一声,吓众人一跳。 林九眉心一跳,冷着脸说: “要在这里捣乱,就给我出去!” “不是。”秋生摆手,手指头直指水中那个熟悉的背影,“师父,那天我去我姑妈家就跟他撞上了,就是这个男的!” 静之:“什么叫那个男的,他是你师伯的儿子,叫石少坚。” 边说着,静之又偷瞄一眼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九。 证据都摆在这儿了,阿九他……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呢? 突然,水盆里面渐渐浮现出另一个影子,黑白八卦道袍,束冠留须,不苟言笑,赫然就是石坚。 锐利的眼神好似从水中径直看向施法的林九,静之心一慌,端着水盆,快速走到半敞开的门口就往外泼。 ……【分景】…… 看着突然转头的石坚,石少坚跟着转头,看向身后的街道,“爹,怎么了?” 石坚收回眼神,“在外面别叫我爹。” 石少坚眉眼低垂,作乖巧状,应了声是。 初初找回这孩子,已是十八岁年纪,现如今,他已经二十有三,养了石少坚四五年了,他石坚若是不知道他的性子就有鬼了。 “别给我搞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我石坚丢不起这个脸。” “……是,师父。” 听到师父二字,石坚满眼复杂的睨他一眼,遂转头一挥广袖,大步朝前走去。 林凤娇那厮,应该已经猜到动手的人是谁了吧? 可他缺席了这孩子一十八年的人生,心里头的愧疚总是有的,少坚又惯会在他面前嘘寒问暖,装乖卖巧。 从未对谁和缓过脸色的石坚,对这个孩子,终究还是心软了。 希望他能够听进去他的训诫吧…… …… 回到林九这边,他仿佛丢了魂似的,说了句要静一静,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望着正在亭子里“玩泥巴”的静之,秋生双手捧着脸看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了。 “喂,你不去安慰一下我师父啊?” 静之头也未抬,专注手中的泥雕,拿着刻刀,想着心里的那个人,一点点削出他的形状,边慢慢说着: “这个事实,我都接受不了,更别说他了,你就让他安静一会儿吧,别大声嚷嚷啊。” 秋生拿起木板上她捏好的,他师父的小手轻轻转动着,“所以你就打算做个泥人安慰我师父啊?” “给我放下啊,我好不容易捏好的。” 静之把散落一木板,林九的胳膊腿,往自己的方向拢了拢,又皱眉朝对面这两个无所事事的人问: “你们师父不是叫你们去保安队报案吗?那么快就回来,你们到底去没去啊?” “嗐!别提这事了。”秋生一脸踩上椅子,脸都撑皱了,郁闷得不行,“新来的队长比阿威更垃圾,一进怡红院,立马就叫老鸨找两个姑娘给他取乐,哪里还想得起查案哦。” 文才不住点头,附和道:“没错,他那些手下也一样,我跟师兄要跟他们理论,没想到他们居然想跟我们动手。” 静之手中的刻刀一顿,抬头端详他俩,“打起来了?” 秋生脸上没啥伤口,她转头看向文才,文才瞬间低头,脸都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他闪的快,静之眼神更快,那颧骨上的淤青瞬间就入了她的眼。 “啧,自己去厨房煮两个蛋滚一滚,少去阿九面前晃,别再让他操心了。” 文才走后,秋生望着桌子上那个封着女鬼的坛子,又开始唉声叹气起来,“那我怎么办啊?我不会被她缠一辈子吧,我也不想折寿啊。” 静之转头看向那紧闭的书房门,悠悠叹息一声,“等着吧,他总会想通的。” …… 秋生这一等,便等到了日落西山。 他坐到腰酸背痛,书房里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 “欸,我和文才先去做饭,你帮我劝劝师父嘛,再等下去,你亲爱的徒弟我就要没命了!” “……嘁,你又不是我徒弟。” 静之放下细毛笔,小心翼翼拿起桌上的小林九仔细端详,“像不像?” “像是挺像。”秋生撇嘴,“捏什么不好,非要捏我师父,我师父有一个就够我受的喽!” “啧。” 见他溜得飞快,静之收回踹出去的腿,抬脚就往书房走去。 “叩叩叩。” “阿九?”她小小声叫。 “进来。”他的声音低沉依旧,静之听不出里头的情绪。 有些摸不准他到底是什么心情,但是打定主意要让他开心起来的静之,动了动脸颊,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推门走了进去。 “坐半天了,吹吹风也好嘛。” 她装作不经意,把手中的小阿九放在他书桌旁,然后走到他侧面的墙边,把紧闭的窗户往外推。 屋内憋闷的空气,一下就被流动的晚风替换,晚风中带着炊烟和她身上香甜的气息萦绕在他鼻间。 皱了半天的眉头缓缓松开。 眸子渐渐下移,定格到桌上那穿着黄色道袍,挥舞着桃木剑,灵动又透露出一丝可爱的小阿九身上,林九低低笑了一声。 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午的纠结,是多余的。 若是他大师兄…… 不,是石坚。 若是石坚非要对他们下手,他林九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过来。”他说。 静之依言走过去来到书桌旁。 “干什么——你,我窗户刚打开呢,等会给秋生他们看到,你又要脸红了。” 林九把静之扯到他腿上坐着,轻轻擦拭着她脸上不小心蹭到的黄色颜料,“就抱抱,不做别的。” 擦干净她脸上的颜料,他才伸长手轻轻拿起桌上的小人细看,“送给我的?” 静之点头,把手中藏着的小小一只白猫放到小林九肩头卡住,“嘿,放这里刚刚好。” 第153章 秃头崽崽 林九看着那仿佛合为一体的一人一猫,嘴角渐渐勾起,伸出食指轻轻摸着小小的猫猫头,柔声说道: “怎么不捏个你自己?” 这东西,摆在书桌前正合适呢。 静之转过身,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问: “我找青叔要的泥还有,我捏了小林九,你捏一个小静之好不好?” 突然,她眼前一亮: “再捏个小雨放中间,一家三口刚刚好,不然他那声娘就白叫了。” 林九浅笑着点头,刚想说好,一把锅铲突然从侧边的窗框升起。 秋生和文才仿佛两颗巨大的灯泡,在夕阳中闪闪发亮。 “师父,也捏一个小秋生吧!” 文才嗫喏嘴附和,“也要有小文才!” 听到背后的声音,屋里头两个人以光速分开。 一个拿着抹布到书架旁,东擦擦西摸摸。 一个拿着泥人站起坐下,抽屉开开关关。 “嘿~捏一个嘛~”秋生撅嘴撒娇。 文才傻傻点头,“该捏。” 捏个屁! 林九涨红了脸,轻轻放下泥人,然后快步走到窗前,重重关上窗户。 秋生后仰脖子,鼻子差点没被夹掉。 文才光不溜秋的刘海却夹了一戳到窗户缝里,他抬手拔着头发,边哎呦直叫: “师父,头发,我的头发!” 窗户开了又关。 放开他的头发,林九顺便瞪了这两个兔崽子一眼,“还不去做饭,想饿死我吗?” 秋生眨眨眼,“师父,有情饮水饱,我以为你中午不爱吃,今晚又不吃了呢。” 静之:这个贱,他是非犯不可吗? 林九:……这个逆徒!他的剑呢?? 秋生的声音渐渐远去,“哈哈,师父,你捏吧,我去做饭啦~~” 静之望着那个僵在窗前的身影,试探性问一句:“我去给你拿进来?” 林九吭哧半天,才呐呐说一句: “只捏你。” “好好好。”她眉开眼笑,她的阿九四十多了,在情感的表达上却有些幼稚,但莫名的,就是能够戳中她爱的点,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多宠他一点。 悄然走过去,趁他回头的一瞬间,飞速啵一口他的侧脸,然后转身就跑。 徒留一座捂脸的雕像,僵在原地。 …… 斜阳照在亭子里,映出了四个长长的倒影到院子的空地上。 突然,一个影子举起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泥人,阳光落在泥人身上,为它那身白色的衬衫镀上一层橘黄色。 小泥人赫然就是秋生的缩小版。 他笑得合不拢嘴,心里莫名有些感动,他也就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他师父居然真的给他捏了。 林九将他的脸掰向文才,“别这么看着我,是静之做的。” 静之对他露出这个表情,他会想抱抱她。 轮到秋生,他的手就开始发痒。 白感动一场,秋生的笑僵在脸上,高举的手收回,胳膊肘杵在桌上,饭也不吃了,仔细打量那个小泥人。 明明感动的很,他却装作很潇洒的样子,朝静之一扬下巴,“谢啦,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去做!” 文才倒是憋不住了,本就耷拉下来的眼皮,这回有些肿胀,眼圈也红红的,看着手中那个穿背带裤的小文才。 小文才手上还拿着他睡觉时一直抱着的那个毛毛虫抱枕。 那个抱枕是他小时候刚来义庄害怕得不敢睡觉,林九给他做的,虽然有些丑,但是林九的心意通过那个丑丑的玩偶,确实传达到他心里了。 所以这么多年了,就算它脱线起球,他也不舍得丢掉。 后来师父在任家镇混出名堂,越来越忙了,也就很少给他送什么礼物了。 这个泥人,是他为数不多收到的几个礼物之一。 因为外貌的缘故,秋生倒是有好多小姑娘给他塞礼物,而他总是无人问津的那一个。 所以,他附和那一句,本就是习惯性说说而已,他一点儿也没指望能收到什么东西。 乍一收到,仿佛心口中了一拳,他眼里包着两泡眼泪看着静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静之举起个空碟子挡住他的视线,“你也别这么看着我啊,义庄人人都有份,小雨也有呢!” 说到小雨,她放下碟子,伸长了脖子朝不远处藏在柱子后的小雨看了看。 她小声嘀咕,“带了帷帽的,怎么不过来?” 虽是僵尸,但他依旧有小孩的天性,爱凑热闹。 今天人挺齐,他却一个人站在柱子后,有些反常呢…… 林九拉着她的胳膊让她坐下,“先吃饭吧,都凉了。” …… 柱子后的小雨,长长的指甲撑得开开的,用小小的虎口小心圈着泥人——小小雨。 文才好歹林九收养他,小雨就更惨了。 开启了灵智的他脑子越发灵活,这几天甚至想起了一点以前的记忆。 温暖的时刻很少,大半个记忆里,不是被野狗追,就是被熊孩子欺负,甚至还有坏人要拐走他卖了。 活了短短几年,没人保护的他,被迫开始思考起了人生的意义。 若是当初的父母不要他,为什么又要生下他,让他经历这一切? 此时的小雨甚至在想,死了也好。 至少,现在野狗咬不动他了,熊孩子也不敢欺负他了。 小雨偷偷伸头出来,看一眼不远处的林九跟静之。 他好像有些明白,【爹】跟【娘亲】的意义了。 如果是他们两个,那他也可以接受的。 就在这时,静之朝他招招手,又从身后变出两个新鲜的番茄,“来呀,一起吃饭才香嘛。” 小雨有些局促,他不怎么饿,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朝那个方向蹦了过去。 他的手臂关节开始有些软化了,但是膝盖依旧硬着,所以只能站着吸他的番茄汁。 吸完一个,番茄皮一放,眼睛直直的看着静之,想流泪,又恨他自己流不出泪。 两手揉了揉圆圆的小僵脸。 小雨微微低头,暗叹自己不争气,脸上神经好像坏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做不出文才那样可怜的表情,来引得她的一点点关注。 突然,另外一只番茄举到他嘴边。 小雨抬头,视线直直撞进她带着些笑意和关心的眼里。 她说:“再吃一个吧,小孩不吃饱长不高哦!” 小雨想笑,也笑不出来。 这个女人可真会戳人心肺,他再也长不高了。 不过,她眼里的关心好像让他早已冰凉的心跳动了一下呢…… “啾,娘亲!” 如果以前是迫于林九的实力和他的懵懂瞎叫唤的,今天这一声,他带上了点真心。 “嗯。”她眉眼弯弯,上手掐了掐他的小圆脸,“吃呀。” 触上他皮肤的一瞬间,静之愣了一下。 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小僵尸没有那么凉了呢? 于是尝试性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收回手后,静之看着自己手上的一小缕泛黄的头发陷入沉默。 “那什么,阿九,僵尸会脱发吗?” 刚问完,隔壁的秋生掀开小雨头顶一直戴着的小官帽一看。 被官帽压着的一圈,微秃。 浅浅一层头发都粘在官帽周围一圈了。 秋生笑,“哈哈,小雨,你年纪小小的,就开始秃头啦!” 小雨郁卒,一手拿着番茄,一手捂着脑袋又蹦到了柱子后面。 躲太阳,也躲调皮的秋生。 林九对小雨这情况,也是闻所未闻。 “不知道,他情况特殊,且先看看再说。” 吃饭暂停。 粘一手毛的她,被林九强制性扯到水池旁洗手。 嘴贱加手贱的秋生在林九的眼神压迫下,去给小雨洗帽子,顺便给他梳梳头。 洗帽子倒是小事,此时的秋生看着宛如蒲公英一般,一梳掉一大撮毛的小雨,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拔掉梳子上缠绕着的头发,然后试探性的往小雨仅剩的几根刘海一吹。 仅存的那几根头发,在小雨震惊的眼神中,缓缓飘落下来,离他而去。 尸是哭不出来的,但他也会伤心。 小雨两手抱着反光的脑门开始干嚎。 “啊啊啊啊啊!秋生,坏!” 眼神挪到洗完手的静之身上,刚想告个状的小雨瞥到她脸上的表情,嚎叫的声音都停了一瞬。 “你,你笑??” 他越发人性化了,语气里竟还微微带着一点不可置信的上扬。 静之手指压住疯狂上翘的嘴角往下拉,一脸严肃说: “妈没笑,妈就是做做脸保健操。” “……?……” 他要告到中央去!!! 这里的中央,就是林九。 此时的林九背着手,望天。 啊,天还没黑,月亮就升起来了…… 第154章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林九那双手,打得了鬼怪,画得了符纸,偏偏捏泥人这种精细活儿他不怎么会。 洗漱后,静之一路撒娇卖萌,缠着他来到书房,接着捏未完成的小静之。 林九无奈笑笑,扛着挂在他身后的静之走到书桌前。 月光洒满院子,地上小雨的头发被微风撩得到处都是。 文才拿着扫把,有一下没一下扫着,眼神朝亮起灯的书房看了看。 里头时而传来静之的娇笑声,还有林九无奈的低声呵斥。 文才有些好奇,踮着脚尖朝窗户里散发出恋爱酸臭味,头靠着头的两人看了看。 “师兄,你说的什么冷暴力,我看师父没有嘛。” 秋生边擦桌子,也朝里头瞄了一眼,“切,在她面前,师父还有脾气吗?” 文才扫地的动作一顿,扫把压住头发,挠头问秋生: “冷暴力我知道,那有没有热暴力啊?” 这时,秋生正拿着桌上的小小白猫细看。 这东西,不是师父的吗? 怎么会在这里? “师兄?”文才转头又唤一声。 秋生抹布一抛,正中椅子上的水盆里。 他手臂一撑擦得都快反光的桌面,矫健一跃,来到文才旁边,笑嘻嘻问道: “真想知道啊?” 文才乖乖点头。 秋生嘴角突然一勾,一把夺过文才手里的扫把,就往他的屁股后头挥去,“哈哈哈,这就叫做热暴力!” 听着外头两人的奔跑打闹声,静之抬头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又低下头专心看林九的手。 没错,不是看雕塑,是看手。 这双手,平时做法的时候挺灵活的,怎么能把她捏成这样子呢? 静之眼神瞥到旁边放着的,手长腿短,眼睛占据半张脸,显得有些二比的小静之,不禁有些无语。 林九此时正捏着一片薄厚不均的泥片片意图给小静之捏个小裙子。 奈何,都快捏成饺子了,那裙子依旧不成型。 林九手一顿,若无其事的将泥片片又搓成球,重新来过。 眼皮偷偷上抬,看了捧着脸的静之一眼,恰巧与她专注看他的眼神对视。 脸上渐渐发烫,林九两指捻着那颗小小的白泥球,有些尴尬的说: “对不起,我不太会。” 静之摇头,依旧直勾勾盯着他看,“没事,不着急,我又不是今晚就要的,你慢慢做呗。” 林九松了口气,微微侧头,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脖子。 静之:“我给你捏捏?” 虽然这样问着,没等林九说好,她就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开始给他捏着脖子。 颈后皮肤有些微凉,静之眉头渐渐皱起,“阿九,该加衣服了,这几天晚上越来越冷,你别老是穿着件中衣乱晃。” 给他松了松脖子上的肌肉,静之的手并未离开,而是环到前面,给他扣着前两颗扣子,“你也真是的,扣子老是不好好扣。” 声音突然凑得很近,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每天都不好好扣扣子……怎么?要勾引我呀?” 林九的耳垂渐渐红起,抬手摁住她名为给他扣扣子,实则在他胸肌上胡乱摸索着的小手上。 “我自己扣。” 啧,警惕性还挺高。 静之把手抽出,视线突然落到他桌前的小林九身上,“阿九,我捏的小小猫呢?” 林九还没羞完,眼神落到小林九空空荡荡的肩,他一拍脑门,“刚刚拿出去……我出去找找。” 瞧他脚步急促走到门口,静之身子一歪,坐到他座位上,笑意吟吟。 真好,小小猫他吃个饭也要随身带着呢。 还没高兴完,走到门口,刚打开房门的林九不知道被谁当头一棒,砸在脑门上。 “哐当!” 静之瞳孔一缩,看着捂着头,弓下身子去的林九,她一脚蹬开椅子,朝门口奔去。 “是谁?!” 文才吓得连退两步,见秋生弯着腰想跑,他一把揪住秋生的裤腰带,“是,是他,不关我事啊!” 林九揉着头,看着僵在原地的秋生,忍不住怒骂出声,“臭小子,你!” “阿九,你没事吧?把手放开,我帮你看看?” 静之看着地上都断成两截的木棍,终是冷着脸,忍不住对秋生发了火: “文才你去睡觉!地让秋生扫就行!” 瞧她不知是气红了眼,还是担忧得要哭出来,林九饶是痛得想死,也强忍着疼痛扯了扯她的衣角,“我没事。” 他朝秋生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秋生一点就通,他从怀里找半天,才找出只比手指头大一点的小小猫放到林九手里,“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跟文才闹着玩的,哪里知道你突然走出来。” “今天若不是我被打,这棍子就要落到你师弟头上了。”林九难得没有对他生气,而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秋生,你二十了,不是十岁,什么时候能稳重一点?” 秋生捏着手,呐呐说了句“对不起”,就自发罚站似的站在墙角处。 林九朝他扬扬手,“罢了,没听到静之说的吗?去扫地。” “哦!” 师父的心,越发变得柔软了呢。 这回不用静之交代,心虚得不行的秋生,自觉的去厨房给他师父煮鸡蛋,还拿了药酒过来。 林九不生气,静之倒还有些气着。 她没好气的瞪了秋生一眼,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东西,“还不去扫地?” “去去去,这就去!” …… 回头看林九。 却见他顾不得脑门上一片红肿,正把小白猫小心翼翼放回小林九的肩上,静之眼底冷色褪去,迅速换上一抹心疼。 快步走了过去,把托盘放桌上,“晕不晕,都这样了,你还管这东西呢。” 林九抬头,温柔一笑,“帮我敷药。” 静之:“……也就我愿意管你。” 嘴上语气有些强硬,手中却极速拨着有些烫的鸡蛋,然后轻轻柔柔的将之滚上他脑门处鼓起的那个小包。 静之:“烫不烫?” 林九:“不痛。” 静之:……得,看来是痛的,都开始说胡话了。 她不再问话,而是放轻动作给他揉着。 林九把着太师椅的手柄,用力到指尖都泛出一抹白色,对着她的脸,那一抹微笑依旧保持得很好。 静之睫毛颤动了一下,心里又胀又心疼,热泪终究还是滚出眼眶。 微微颤抖的唇瓣覆上他强行勾起的嘴角,“你是笨蛋吗?痛就要叫,我不希望你在我面前还忍着。” 林九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两根大拇指由内而外,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他的心也一阵发胀,因她心疼的泪水和轻柔的举动。 一直被动着的林九,终于主动压住她的唇瓣轻吮了一下。 沾了泪水的唇,咸中带甜。 林九却很满足,他浅尝辄止,缓缓退开身子,直视她的眼睛。 “是有些痛,你再帮我揉揉?” 老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他林九,也可以暂时摘下那个严肃的面具,这样任性一次吧? 第155章 石坚震怒 林九承诺了秋生,等他今天忙完回来,就帮他找尸体,这才让一直提着一颗心的秋生松了口气。 文才照例留下来看家,他则扛着找井的家伙什,跟着林九和静之上了石成的马车。 “早,今天你爹没来啊?”静之问。 石成:“他先去山上等你们了,哦对了,还有我表爷爷也一起去了。” 静之疑惑,“表爷爷?” 石成胸脯挺得跟汤姆猫似的,说:“哎呀,就是大名鼎鼎的茅山大师兄石坚,就是我石爷爷嘛。” 静之心里一惊,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林九。 林九不动声色抬手下压,示意稍安勿躁。 他仿若无意,问了一句: “哦?我师兄不用去帮任家找铺面吗?” 石成声音里满带着敬仰和骄傲,“你们不知道了吧,我石爷爷昨天就找到位置了,刚刚我爹出门的时候碰到他,他说要去,我爹就让他们一起去喽。” 石成想,这回来了两个本事强大的道长,看来他的鱼儿是有救了! 他们? 看来石坚这是上哪儿都带着他那个乖儿子啊。 石成心里窃喜。 殊不知,马车里头坐着的三人眼里尽是警惕。 没位置坐,只能坐在两人脚边的秋生昂起头,“师父,师伯他……” 林九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抬眼看了一眼石成的背影,压低声音说: “先上山。” 静之同样欲言又止,“阿九,我……我怎么办?” 林九紧紧扣住静之放他膝上的手,停了几秒,才坚定的说: “早晚他也要知道,不管他同不同意,我决定了的事情,谁都无法更改。” 秋生心里直呼师父牛逼。 他师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每次打鬼时那毫不留情的奔雷掌,他每次看了都直发怵。 他家师父,这是为了未来师娘要跟人家硬刚啊? 外头的石成以为他们说的是开井的事儿,于是侧过头说: “九叔您放心,我石爷爷说了,水既然有问题,开个井也是正确的做法,他说他不会插手的。” 静之:他们说的不是一个事儿啊。 三人齐齐叹了口气。 …… 上山的路,静之躲躲闪闪的,把自己藏到林九的身后。 那个石坚身上,好似有她极为害怕、又有些熟悉的一种气息。 能避则避,绝对不能硬攻。 然而,事实要是能如她所愿就好了。 还没走到众人跟前,一颗凝结出爆裂气息的雷电球,在眨眼之间,从石坚手里发出,直击静之面门。 后面是个斜坡,不好退,右边是悬崖,左边是林九,也不能躲。 就在静之要硬生生抗下这一招的时候,林九迅速掏出八卦镜挡在她面前,把他师兄的奔雷拳,反弹到一旁的树上。 他的八卦镜也因受不住这雷电之力,咔嚓一声,碎了。 “嘭!” 那树干一片焦黑,甚至隐有火光,和残余如细丝的雷电流窜于树干之上。 劫后余生的静之这才反应过来,她怕的东西,是雷。 石坚善使雷电,她就说她怎么一看他就害怕呢。 “林凤娇,你干什么?”石坚一声怒喝,唤醒震惊的众人。 林九上前一步,“师兄,借一步说话。” 石坚双眼紧紧盯着静之,仿佛她一有异动,他就要一奔雷拳过来攮死她,静之抖了一下,赶紧下了一阶把自己藏在秋生身后。 秋生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挺起胸膛,挡住他师伯的视线。 “哼!都是一丘之貉,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骂完秋生,他转头斜眼朝林九一声冷笑:“呵,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话可说。” 村长石大富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了,他俩不是师兄弟吗,怎么一来就打? 今天这井,还能不能开了? 山顶上隐隐分成两派。 秋生,静之,站在右边,石大富请林九来,所以他也走过来站在他们这边。 石少坚自己一个人站在左边,石成左右看了看,他还是选择相信他表爷爷,走到了左边。 毕竟,还是亲人可靠不是? 氛围一时凝固,除了不远处树下交谈的两人,山顶只余呼呼的风声和潺潺的流水声响起。 交谈声不大,正常人听不到。 她可是听到了。 林九还是不信,他紧紧盯着石坚的眼睛问:“师兄,我就问你一句话,这一系列的事,你有没有插手?” 原本紧盯着不远处静之的石坚,听到他的问话,瞳孔突然晃动了一瞬,余光瞥到他阳光下浅笑着的儿子,他轻咳一声,直指静之: “别给我转移话题,师父教你的,你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与妖兽为伍,亏你自诩正直!” 林九伸手按下石坚的手指,“师兄,到底是谁转移话题,我看你自己心里有数。” 他看了一眼,伸了个头出来朝他吐舌头的静之,愣了一下,又浅笑着摇摇头。 她还是不怕,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对他做鬼脸。 静之:有阿九保护她,她怕个卵。 石坚袖子一挥,打掉他的手,“一码归一码,今天你不解释清楚,我就要她魂归西天!” 林九叹了口气,递过去两片叶子。 “你自己开眼看看,她身上可有一点伤人的血腥气跟阴煞之气。” 石坚不信这个邪,惩奸除恶,遇鬼杀鬼,遇魔杀魔的理念已经深埋他心。 “你以为我会上你当?”他没接,反而从他随身挂着的坠子上,拿下两片柚叶型法器给自己开眼。 眸光一亮,刚定睛一看,石坚突然眯下眼皮,差一点就被秋生后头犹如小太阳一样的静之闪瞎眼。 石坚:怎么回事?功德成精了? 不确定,再看看。 手中凝结的雷电之力渐渐散去,他上前一步,想看个分明,林九立刻伸手挡住。 “静之,过来。”林九唤了一声。 “不要!”静之指了指石坚,“他会打死我的!” 石坚:他这一掌下去,她还没死,他估计就要被她一身的功德之力反杀了。 石坚翻了个白眼,有些不耐。 林九见事情有转机,赶紧又朝静之招手,“别怕,我在这儿。” 静之攀着秋生的肩膀往石坚那边看了看,见他眼里没了杀意,只有白眼,她莫名放下心来。 被翻白眼,总比被电死强。 过去就过去。 想是这么想的,她磨蹭半天,这辈子加上辈子,走路没这么慢过。 不过十米的距离,给她走了快两分钟。 石坚眼睁睁看着“功德精”朝他走了过来,赶紧一挥袖子撤去天眼,以免闪瞎自己。 林九:“如何,师兄可看得分明?” 石坚无话可说,冷哼了一声,还是嘴硬,“那又如何,你能保证她一辈子不干坏事嘛?” 林九牵过静之的手举起给他看,“若她干一件坏事,我林九自当上茅山请罪。” 石坚一惊,“你什么意思?” 林九露出一个疏离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她是我林九的未婚妻,待过段日子,我自会递交请帖到各位师兄弟和师父手上。” 他微微弯腰,朝石坚一拱手,“我的事情交代完了,那么……我刚刚的问题,师兄是时候该回答我了。” 静之有一种被他扯着见家长的感觉,手指头抠着衣角,低着头,脸红得不行。 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像警觉的小动物一般,偷偷朝石坚脸上看。 这货,真的不杀她啦? 不对,他被林九问了一句话,怎么一脸心虚? 做没做,就一个字的事儿,他犹豫那么久干什么? 等不到答案,开井的吉时都要过了。 林九叹了口气,隐晦的朝石少坚的位置瞥了一眼。 他师兄这个人,一生光明磊落,若是没做坏事,被他如此质问的话,早就一巴掌呼过来了,哪里还会犹豫这么久。 看来,事有隐情。 “师兄,我只想让你知道,千鹤师弟差点就死了,他的徒弟你的师侄小北也死了,师妹也差点被红白双煞夺去性命。 门内弟子相残,我就是告到师父那儿去,也是有理的那个。” 石坚越听越心惊。 那个兔崽子,他只说搞了点幻术,跟让人倒霉的术法整整林九,原来笑里藏刀,闷不吭声,给他拉了坨大的。 石坚闭眼忍下腾起的汹涌怒气。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留下这句话,石坚挥舞着袖子一个转身,把他亲儿子的头都给扇歪了。 “下山!” 石少坚脸上的微笑表情再也挂不住了,他捂着脸一脸震惊的看着石坚的背影,又阴恻恻看了林九二人一眼,这才满脸委屈,踉跄着跟上石坚。 “师父,我都是为你好,你不是讨厌他吗?”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师父。” “为,为什么?” 还敢问为什么? 石坚满脸复杂的看着这个人。 做出这种事,他都没脸见林九了。 得亏林九是个嘴严的。 要不然传出去的话,他石坚还要不要做人了?! 而且,三个月后,他就要继承茅山了,他绝不允许有人挡他的路。 就算是坚儿,也不可以。 “从今天开始,你禁足一个月。” …… 静之捏着林九的手,看着那两个背影问:“阿九?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啊?” 林九回想起刚刚石少坚离开前的那个眼神,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应该是,师兄之所以动怒,想来他应该不知情。” 亲情有时也能蒙蔽人双眼。 也不是所有的亲人都是好人,他希望他大师兄莫要再助纣为虐了。 毕竟身居高位,加上石坚实力强劲,他若是真动起手,无辜之人的伤亡只会更大。 林九:“走吧,先找井的位置,我师兄的事儿,回去再说。” 静之:“好。” …… 第156章 挖井&狗子升天 静之也不会布什么阵,林九叫她把红线牵到哪她就牵到哪。 林九不仅定了方向,还定了距离,等她站定位置,他和秋生拿一个个木桩捆住红线往下钉。 三人一阵忙活,十几分钟后,静之擦着汗抬头一看。 饶是不懂阵法的她,也知道林九就地布了个八卦的图案出来。 最中心是个像司母戊鼎的东西,八个方向各突出八个兽头,每根红线的起始端一一牵在这些兽头上。 老规矩,林九焚符念咒。 老情况,静之秋生打闹。 林九啧了一声,一个白眼过去,两人立刻乖乖站好。 林九把符往鼎里一丢。 刚一烧完,某个兽头的口部突然出现一颗珠子沿着红线滑落,还自带拐弯的,直直朝东南方向滑去。 林九小心避开红线,快步跟了上去,那珠子滑到一定距离停住。 在八卦圈外围,心系事情进展的石大富赶紧追了过去观看。 林九仿佛要秀他一把,侧过身子让石大富看清他的动作。 他半蹲下来,捻起停住的珠子朝地上用力一弹。 那颗珠子回弹之时,底下竟凝结出一滴剔透的水珠。 静之伸出食指,挑起那滴水珠细看,又低头翻了两下地面干涸的黄土。 这几天没下雨,这个位置干得都要皴裂了,哪来的水? “怎么会有水?” “回去再跟你解释。”林九朝静之笑了笑,又朝秋生招手,“最后一根钉在这儿。” 说罢,拿出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她手指上的黄土,这才转头朝跟在他屁股后面等待结果的石大富说: “就刚刚那地儿,你找人往下挖就行。” 石大富刚刚真真切切看到那滴无中生有的水了,直接被林九秀了一脸。 这时他脸上的表情更是带上了几分尊重和敬畏 毕竟,听人家夸一百句,不如亲眼所见来得更加震撼。 林九这人,是有真本事的。 “九叔,快午时了,鄙人在寒舍已备好饭菜,先吃个饭再走吧,挖井的事儿交给我,我吩咐人来做。” 林九没有上别人家吃饭的习惯。 但是一想到他家那条狗的事儿还需要确认一下,于是点头答应。 “劳您费心了,走吧。” 石大富连忙摆手说不费心不费心。 他暗暗颔首。 瞧,人家有本事就算了,还有礼貌,这怎么不比他表叔好啊。 他回头朝在树荫底下乘凉的石成唤道: “成儿,去村公所叫保安队的人上来挖井!” 石成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没有直接答应,反而一脸犹豫,“爹,我怕我叫不动他们,你也知道阿威这个人,他--” 石大富啧了一声,说:“嗐呀,动动脑子,你就说是我说的,跟他们说,想喝水用水就得出人出力,不然就一起喝尸水去吧!” “哦!” …… 一行人见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件事儿,皆放松了点心情,有说有笑的往山下走。 就在这时,树林里突然扬起一阵妖风,树叶唰唰作响。 众多飞鸟纷纷窜逃飞向天际。 这场景有些熟悉。 静之一下就想到了任老太爷出棺那日。 她有些担忧的转头问林九,“你刚刚找的位置,底下没有墓吧?” 林九拍了拍她的手,笑着摇头,“害怕了?这地方是石家村公共的风水宝地,是不会让人在这儿修建墓地的。” 静之反握住他温热的手,心神稍定,“既然你这么说,那应该没问题喽。” 那群鸟,应该是巧合吧。 林九看着那只正揩他油,暗戳戳十指相扣的手,突然有些不知道,她是真怕,还是故意找个理由要牵着他… 她仿佛变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转头一脸正经说:“我是真担心,真害怕。” 林九:但凡你脸上有一分害怕,我就信了。 他举起被叉开扣得死紧的五指,“是吗?” “是!!”静之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她坚定点头,坚定的牵着他的手,坚定的朝山下走。 林九看着她充满正气的侧脸,心想有这分正气在,她还怕个球的僵尸鬼怪。 秋生今早带来的家伙什都用上了,这会儿他两手空空,一身轻松。 于是随意拔了路边的一根狗尾巴草叼住,环着胸,一脸坏笑的调侃道: “哎呀师父,你管她是不是故意的,你就说你开不开心吧!” 林九:“……多嘴。” …… 刚走到石大富家院门口,纷杂的脚步声和陌生人的味道,好像激怒了里面那条疯狂的狗子。 院门虽紧闭着,静之也能听到里头那铁锁链不断挣动发出的叮铃响,还有那狗由喉咙底发出的恐吓低吼。 石大富有些尴尬朝众人一笑,“狗栓着呢,别怕,我们绕远一点走就行。” 林九下意识紧紧回扣住静之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后藏了藏,这才抬脚跟上石大富的步伐。 门刚一打开,一股厉风扑面而来。 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情况,几人分两头散开。 林九一个偏头,还是躲不及被树枝的枝桠刮伤了脸,血珠一下就沁了出来。 静之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条狗子。 它锁链的尾端还拖着石大富家那棵歪脖子树。 有些分量的树限制了它的行动,但黑狗仍然不断刨动着前爪,对流了血的林九穷追不舍。 大家想过去帮忙,那棵横亘在众人眼前的树却阻碍了他们的视线和行动。 不过,就一条狗而已,林九跟静之都没在怕的。 静之放出灵兽的威压,意图让狗知难而退。 然而狗子已经是疯掉的狗子了,只停了短短一秒,就流着口水吠着,更加疯狂的猛扑上来。 静之有些惊讶,她这招对所有比她等级低的野兽都是百试百灵的,更别说区区一家犬。 看来这狗是真变异了。 林九跟静之连连后退的同时,也甩出去一张符纸贴在它身上。 如果是中了尸毒,那这符怎么也能起到一定作用。 让林九没想到的是,定身符一点用都没,狗都要把他俩撵进人家家里了。 看着屋里头面露惊恐的村长老婆,林九和静之不约而同一个转身,引着狗跑出院子。 然后趁着它跑到空地上时,林九使出了物理手段--放火。 经过了之前几次抓尸事件,对付这种变异类的生物,林九悟到了一个道理。 与其费劲儿与之厮打,不如放一把火来得快。 那树估计已经被那条狗早早撅断了根,枝桠干枯,树叶失去了水分滋养,遇火就燃。 随着一张火符落下,火轰的一声升起,黑狗凄厉的嚎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宁静的村庄。 “哎呦,村长家着火了?” “那条狗怎么叫这么惨?” “嗐,早该杀了,不是我残忍,它一看就不是正常的疯,谁家狗疯了是越疯肌肉越结实的。” “老天爷啊,我刚刚看到了,大富家的树被它整根拔起来拖着走了,幸亏九叔及时赶到,不然我家二丫刚刚可还在外头玩呢,不行,我得出去找人去!” “也是,我也去!都中午了,我家狗蛋怎么还不回来吃饭?” 围观的众人纷纷散开,各自找娃去了。 …… 林九和静之一人一头,制着狗不让它跑到人家农田里或房屋里,等到它实在跑不动了,和身后的树一起变成一团灰烬时,二人才微微喘着气停下周旋的脚步。 静之:“这啥狗啊,体力这么好。” 林九则是走到石大富面前说了声抱歉。 石大富叹了口气,摇头道: “是我一时心软,险些害了你们,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林九回头看着那团灰烬和埋在木炭里烧红的铁链子,眉头渐渐皱起。 狗都这样了,成群结队能飞的蝙蝠岂不是更厉害? 他回首朝石大富告别,“村长,饭就不吃了,我突然想起有点急事要处理,我们先走了。” …… 第157章 她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林九三人草草辞行,直奔任家镇。 刚一进镇,恰巧赶上了饭点,各色饭馆面馆,路边的各色饼摊发出阵阵食物的香气。 干了一早上活的秋生饿得前胸贴后背。 然而,看着前面两个步履匆匆的人,他硬是不敢停下来买口饼吃。 他快走两步到林九身边问: “师父,走这么急干什么,有什么事儿吃个饭再说也不迟呀?” 林九:“狗都有攻击性,蝙蝠可能也有,还是赶紧赶路吧。” 秋生疑惑四处转头看看,”师父,都快出镇了,你们到底要去哪里?” 静之默默跟着,反正林九脑子灵,且步履坚定,一看就是知道前行目的地的样子。 避过几个打闹的孩子,林九脚步并未放慢,看着并无防备整条街的人,他的心渐渐悬了起来。 “去镇尾那个教堂看看。” 根据蝙蝠群居性的原理,他料想他抓的那两只,应该飞回这儿了。 秋生上回没跟来,当然不知道蝙蝠的事儿,于是小声嘀咕,“去教堂干什么?师父你改信洋教啦?” 刚说完,他就挨了一栗子。 林九:“信你的头!走不走,不走你回去看义庄,下次我带文才出来!” “不行!” 秋生胡乱撸了两把头发,撇了撇嘴,“我可是要多学些本事的,文才他看义庄就够了。” 林九:“那就别废话。” …… 三人刚远远窥到教堂上头的十字架,就听到前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林九眼神一凝,赶紧加快脚步一路小跑过去。 “诶,你们怎么这样啊!” “已经宽限你们很长时间了。”阿威拿起警棍指了指墙上贴着的通知,“今天就给我全部搬出去。” 说完,他召集手下四处去收集柴火。 远远看到个熟悉的人影接近,阿威一脸谄媚迎了上去。 “九叔,怎么有空过来这儿啊?” 上次在监狱里,林九的本事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不免对他起了一丝佩服。 想到这,他又腆着个大脸凑上去,“九叔啊,要不你收我为徒吧?” 他要是也会赶妖驱鬼,他这个队长的位置可不就坐稳了嘛。 他表妹也能高看他一眼,说不定就愿意嫁给他了呢。 林九皮笑肉不笑斜了他一眼,“威队长说笑了,林某何德何能能做你师父。” 看他还欲纠缠,林九话锋一转,指向墙上放火的通知,“这是干什么?” 阿威:“你不是说烧了吗?” “我何时说烧了?”林九愣了一下,又说:“我是说烧了蝙蝠,没叫你烧人家的教堂。” 阿威:“我手下说他看见有蝙蝠飞到这里来,还是烧了安全点,反正是个废墟。” 这时,一位年轻的修女满脸怒容跳出来,“喂,哪里有什么蝙蝠!还有,什么叫废墟,这是我们的教堂,你不经我们同意说放火就放火,我,我要到衙门告你们。” 阿威无所谓的摊手,“你们怎么不把我告到你们的god那里去啊?哪儿来的,就赶紧给我回哪儿去,我们这儿不信你们的主。” 他一肘子搭在林九肩上,一脸林九是他靠山的表情说: “我们啊,这里都信道!” “走开!”静之一巴掌拍开阿伟的肘子,“瞎靠什么!自己靠墙去!” “你!”阿威本欲发怒,一想起她的身手,和上次那个剪追追的噩梦,腿一抖,一句“疯婆子”又吞落肚去。 静之委屈脸抱着林九的胳膊,“只有我能靠。” 林九脸上渐渐浮起一层红晕。 他轻咳了一声,抖了抖胳膊想挣脱,奈何静之搂得紧紧的。 没办法,只能带着她上前一步,走到老修女面前,“有没有蝙蝠,我们一看便知,请通融一下。若无蝙蝠,想必威队长也不会强行放火的吧,嗯?” 这一声嗯?他是对着阿威说的。 阿威狗腿子般点了点头,“当然,我师父说的话你们可听到了啊,都让开,我这枪可不长眼!” 边说着,他就从腰间把枪拔了出来,咔嚓一声上膛。 围在废墟前站成一排,众志成城的年轻修女们,吓得小声尖叫,躲到老修女的后头去。 “mother,怎么办?” “是啊,他有枪,要不就让他们看看吧。” 正当她们商量的时候,阿威这强行认师的举动,不仅让林九和静之齐齐翻了个白眼,更是把秋生气得青筋直跳。 “喂,我师父可说了,他这辈子收我和文才两个徒弟就够了,你想都别想!” 静之附和,“对,我也不同意。” 阿威哬~了一声,扬起下巴,拿鼻孔对着静之和秋生,“关你们什么事啊,我拜师只需要经过九叔的同意。” 林九:“她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阿威谄媚脸:“哎呀,九叔,别这样嘛,我也是很有天赋的……” 他蹭了上去,想在纠缠,静之撑开手,跟老鹰捉小鸡似的,把林九死死围在身后。 她露出个剪刀手,伸到阿威眼前小心眼的威胁,“看来你还是不怕,再过来,追追给你剪掉!” 林九一把捂住她的嘴,“别乱说话。” 就在这时,她不知道做了什么,林九脸红成猴子屁股,手一抖,赶紧松开她,大步朝让出一条道的修女中间走了过去。 秋生看着他师父凌乱的脚步,一脸好奇凑到静之旁边问,“你干嘛了,我看他都快烧起来了。” 静之耸耸肩,笑得贼兮兮的,“才不跟你讲!” 随后,紧紧跟在林九身旁,往废墟里头走。 就在这时,石成从街上跑了过来。 “威队长!原来你在这儿呢,给我一顿好找,快带几个人跟我上山去,九叔看好位置了,就等你们过来开井了!” “凭什么——”话还没说完,阿威转念一想,他开井有功,万一九叔就愿意收他为徒了呢? 反正活儿也是他手下干,去就去! “走吧走吧!”他朝石成扬扬手,然后点了两个小兵说:“你们两个跟着九叔,若他说要烧,你们麻利点,别管那群修女了,直接把这儿给我点了!” 林九没空搭理他,他始终对这个地方保持警惕,每一步都走得万分小心。 这个教堂年久失修,到处破破烂烂,灰白色的砖块散落一地,蛛丝结了满墙。 到处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半只蝙蝠。 就剩下老修女身后的一个房间没有检查。 “开进去看看。”他说。 老修女:“不行!这是神父的静修室,一般人不可以进去!” 这回不用林九出手,阿威的两个小兵倒是威上了。 他俩把枪一上膛,“让开。” 老修女双手举起:“……看还是可以看一下的,就是我没钥匙,锁你们得自己想办法开。” 秋生立马从地上捡块砖头,“嗐,这还不简单,都让让啊,别崩瞎你们。” 第158章 静~之~~ “哐!” 估计也是太久没人来管理这里,那锁已经锈迹斑斑。 秋生就轻轻敲了一下,那锁脆得直掉黑红的锈渣渣,锁柄一下就被砸断掉在地上。 秋生轻轻一拉,有些下坠歪斜的门板吱呀一声被朝外打开,一股腐朽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秋生嫌弃地皱眉,并抬手扬掉门板上散落的灰尘和结起的蛛丝,侧过身子,把路让给左边的林九。 林九刚跨入一脚,视线就被跪在一个巨大十字架前的骷髅吸引。 这股阴冷之气,难道是这骷髅发出来的? 他不由自主紧紧牵着静之,仔细打量了那骷髅一眼。 没什么异常,甚至没有阴气。 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不是他的话,那这股阴气又是从哪儿来的? 静之低头,看着被攥得紧紧的手,和身前那个充满安全感的背影,无声的笑了。 秋生微笑脸:你又幸福上了。╮(─▽─)╭ 林九毫无察觉,一切都是下意识的举动。 他挪开目光,警惕的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右侧屋顶破了个小洞,房梁木稀疏支着,上面全是一个个小眼,应该是被虫蛀的吧。 房间里头因为那个洞口,光线倒是很充足。 有一道光突然被折射进缓缓走过来的林九眼里。 他侧头一看,是墙上的两个相框。 一个完好无损,一个仿佛中间被砸了一拳,玻璃碎片掉在那相框正下方的地上。 林九小心挥开相框上的蛛丝细看,是两个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 既是两个人,地上怎么只有一具骷髅呢? 刚要走过去查看,他的头顶就被两串挂在房梁的蒜头别了一下。 静之轻轻为他拍去掉落发间的蒜皮和灰尘。 林九心神依旧专注在找蝙蝠上,“原来这里是厨房?” “不是。”老修女从门口走了进来,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里的布置,笃定的摇头,“这里确实是静修室,而且,看来这里经历过一场大战。” 林九:“哦?何以见得?” 老修女走上前一一指向她看到的东西,“打翻的圣水,掉在地上的圣经,还有到处散落的蒜头,这些东西都是驱魔用的。” “原来神父这么久不回来,不是叛逃出教,而是为了主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了。” 看着她站在十字架前闭眼祈祷的样子,静之属于现代的记忆开始慢慢复苏。 话说这些玩意儿,不是对付吸血鬼的吗? 虽然她没见过,但是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这个世界妖魔鬼怪多得很,多个吸血鬼她倒不是很惊讶了。 而且,她一下就联想到了刚刚那条狗。 难怪。 如果那狗中的不是尸毒,而是被吸血鬼同化了,那不就被变成吸血狗了吗? 可惜,没来得及看看狗是不是被咬了。 话又说回来,刚刚阿九的符对那狗没用。 静之手指磨蹭下巴思考。 看来,西方的妖魔鬼怪,还得用西方的方法驱才行。 她转过头,刚想跟林九提一下可能有吸血鬼这个事儿,却看见他蹲了下来,去检查那具骷髅。 她只得跟着一起蹲下。 “发现什么了吗?”她问。 林九撩开骷髅胸口处破了个洞的衣服,发现了一把断裂的十字架。 十字架底端那断裂的位置呈尖刺型,一看就是被仓促折断的,它被骷髅本人的指骨紧紧握住插向心脏的位置。 时至今日,那指骨依旧维持着紧握的手势,可见当时这神父刺进去的动作有多决绝。 “他是自杀。”林九说。 老修女:“怎么可能呢,没事他怎么会自杀?他是来传教的,我们天主教的教父一般都是性情温和,心胸宽广之人,应该不会跟谁结怨,当然也不会抑郁自残!” 林九:“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你可以自己看。” 修女还是不信,她在静之旁边蹲了下来,伸长脖子到骷髅胸前细看。 果然是自杀啊。 她叹了一声,然后做了个十字,双手紧握,脸抬起望着屋顶破洞外的天空,口中念念有词给死去的神父祷告。 林九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看到进门处左侧有条木梯直达二楼,他手一撑膝盖就站了起来。 静之的左手还捏在他手里,她只得跟着站起身子跟上去,怎料裙子后摆被老修女踩在脚下。 她虽是个修女,但体型丰满。 还未完全站起,她一个猝不及防的后仰,带动着林九朝她扑了过来。 眼瞅着静之快摔到那具骷髅上,林九放开她的手,顺手搂住她的腰一个旋转。 “砰!” 静之重重的跌在他身上。 林九蹙眉发出一声闷哼,给静之吓坏了。 她手撑他头部侧边的地板,抬起上身就要检查他哪里受伤。 她这一动,不小心动到了右边跪着的骷髅上,整具骨架趴在她身上,她毫无防备,又被压了回去。 “唔!” 温热柔软的感觉直击唇瓣,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打在她的鼻尖。 腰间的大手也一下变成无法忽视的滚烫。 身侧的祷告声突然停止,老修女显然已经看傻眼了。 秋生则是面壁开始扣起了墙皮,并发出无声的嘿嘿笑。 林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聚焦看向上方那双越来越弯,还朝他眨眨眼的灵动眸子。 相视的一瞬间,似有细微电流从她眼中传来。 林九的脸轰的一下,涨得通红。 终是抵不过静之这直勾勾的注视,他的眼睛局促的朝旁边看去,正巧对上老修女震惊瞪大的双眼。 “……” 他手臂突然上抬,轻轻把她肩膀推开。 “静之,你先起来。” 唇虽分开了,静之还赖在他身上,伸长了脖子去瞧他的大红脸,和泛红的耳垂。 愣是看得林九脸上的血色一路向下,直直蔓延到脖子上。 他无奈求饶,“静之……” 秋生:静~~之~~~ 哎呦喂喂喂喂。 他师父什么时候语气这么柔过。 师父,你又幸福了。 静之终于肯从他身上爬起来,还顺势牵住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 刚要拍一拍他身后的灰尘,林九就羞得扯着她赶紧逃离此地。 老修女双手紧握,又开始自省: “主啊,他们不是故意要亵渎这神圣之地的,都怪我。” 两个小兵端着枪,跟着跑了出去,“九叔!跑什么?有蝙蝠啊?那到底烧不烧?” 林九:“……暂未发现蝙蝠,不用了!” 秋生跟了上去,捂着肚子说: “师父,吃个饭再找吧,再不吃,我就要饿过劲儿了。” 他朝正给林九拍灰的静之疯狂眨眼: “你也饿了吧?” 静之直勾勾盯着林九耳垂上还未褪下的血色,微微放低声音说: “阿九,我饿了。” “…………” 林九牵着她手的指尖无意识的收紧几分,耳垂的血色又渐渐升腾起来。 她可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秋生双手捂眼,然后手指分开露出眼睛。 哟哟哟哟哟哟哟哟! 阿九~我~饿~了~~ 秋生握拳下定决心。 他一定一定一定要跟师父和师娘出来干活,不然哪有这么多好戏看! 第159章 下雨天了怎么办 林九的害羞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正义感和责任心一下就占领了理智的高地。 他没选择坐下吃饭,而是回街上随意买了几个饼子,分给大家边吃边走,他则拿出罗盘在街上走来走去,意图多找点线索。 旁边来往的行人基本都是本地人,或者附近镇上的,都认识林九。 大家既尊敬他,又怕看到他。 因为每次一看到他拿着法器,就表示附近肯定有些什么反常的东西在。 一卖菜的大娘看着从她菜摊前经过了三次的林九,一颗又好奇又害怕的心那是跟着起起伏伏。 她忍不住递了颗山药给静之,然后搭话林九: “九叔啊,你找什么呢?” “没什么。”林九这时才注意到行人异样的眼光。 他不想引起恐慌,把罗盘收进布袋里,淡淡对大娘笑了一下,仿佛像是随意问起的一句话: “大娘,你日日在这儿卖菜,可有见过什么……飞禽从镇上经过?” 说到这个,大娘可就来了精神了。 她指向街尾那明显高出周围众多房屋的十字架说: “就那儿,我这几天老看到几个小黑点在那儿飞来飞去,我还以为我老眼昏花了呢,毕竟年纪大啦……你这么一问,我这才想起来。” 站在一旁的林九听到这番话后,不禁微微眯起眼睛。 他踮起脚尖,朝着远处那座尚未经过仔细检查的二层小阁楼张望。 思索片刻后,林九觉得还是应该再过去检查一番才能放心。 于是笑着谢过大娘,转身又朝街尾走去。 静之捧着手上还带着泥的铁棍山药,想了想,还是给大娘塞去几枚铜板: “大娘,卖完菜早点回家哦。” 毕竟,吸血鬼跟僵尸一样,好像也是昼伏夜出的。 说完,她也跟了上去。 三人还未走到街尾,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九叔!九叔等等!” 静之回头望去,就看到石成像地鼠似的,在人群中窜动。 他好像很急,简直就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拨开人群冲过来的。 脸上还带着阵阵惊恐。 “你干嘛啊?阿九不是让你们去挖井了吗?出事了?” 石成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发干的喉咙,喘着粗气扯着林九就往镇口走,“嗬…嗬…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去山上看看!” “……” 静之看着她手中提着的,林九一口未动的饼子,默默叹了口气。 他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忙的时候,连口饭都来不及吃? 难怪上次吃口芥末就拉得不行了,他肯定肠胃不太好。 不知道上次她给的灵力给他治好没哦? 石成不容她多想,三人上马车以后,他赶着马车,鞭子都快甩出破空声了,恨不得一下就闪现到山上。 马车摇晃得厉害,静之刚刚咽下的两口饼子差点给颠出来。 就在石成刚刚喘匀气,给他们说发现了具奇怪的尸体时,一声沉闷的雷声突然响起。 静之撩起侧边的小窗帘朝外一看。 天空的乌云仿佛被一只大手推动着,走得飞快,还不时有如银蛇般的闪电从云层窜出。 一看到闪电,她赶紧将手伸了回来,屁股又朝林九的方向靠了靠,“好像要下雨了诶。” 直到腿部隔着几层布料紧紧相贴,感觉到他的体温,她才停了下来。 林九看了秋生一眼。 他都怀疑要不是秋生在车里面,静之能直接缩回他怀里去。 秋生倒是不害怕,他撩起帘子一角,抬头透过丛林上头的缝隙观察天色: “真是奇怪,刚刚还大太阳的,也没乌云啊,怎么突然打雷闪电了呢?” 他转回头,摩挲着下巴边回忆,边看着林九说,“师父……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师叔家遇到的那场雨,一开始……好像就是这样的。” 静之想到上次那只把她追得都快断气的皇族僵尸,心里一个咯噔,也转头对着林九: “上次你不是怀疑这种情况是有人做法?你说……会不会是?” 石坚会奔雷拳,还是茅山大师兄,引个雷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她的话点到即止,林九却听明白了。 她在点石坚。 林九却觉得未必是他师兄。 他师兄脾气急,要真看谁不爽,一拳早就过去了,哪里会使这种腌臜手段。 林九看了一眼石成的背影,小声对秋生说:“你去你师伯家走一趟,看看石少坚在不在家。” “看完直接回义庄。”他补充道。 石成这小子,好像跟石少坚处得还行,不能让他知道了。 秋生脑子机灵,一下就明白他师父的意思,哦了一声,叫停石成,随便找了个理由就下了车朝山下奔去。 马车已经穿出丛林。 远处似有哗哗声传来。 林九挑帘一看,风雨已然卷袭到对面山间,仿佛是一道半透明流动中的雾帘,朝他们这个方向压了过来。 啧,来得真不是时候。 林九转头对静之说:“雨快下到这儿来了,你等会别出去,待在马车里就好。” “……那你呢?”她不是很情愿。 闪电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他们头顶响起,静之被吓了一跳,紧紧抓住林九放在膝盖上的手。 一道刺眼的雷光掠过昏暗的天空,连车内都亮了一瞬,林九凝重的眼神瞬间暴露在她眼前,“我必须过去看看。” 现下这个情况,越来越像皇族僵尸出事前的征兆,静之心里的担忧渐渐浮起。 嘴巴微张,刚想跟他说说吸血鬼的事儿,只听得外头长长一声吁。 石成把马车停下来了。 “到了,九叔,快走吧,雨要来了。” 林九钻出马车前,拍了拍她的手,制止了她要出来的举动。 “我知道你怕雷,好好待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那你一定要小心。” …… 林九跟石成走了。 远远看去,山顶上还围着七八个人,除了村长,全都是阿威的人。 真不凑巧,林九刚走到跟前,雨就落了下来。 雨来得急,谁也没带伞。 看着衣衫被打得焦湿的林九,静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他又没吃饭,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林九在那儿不知道跟阿威说了什么,阿威唤来几个手下将坑里的东西吊了出来。 静之远远看去,发现那玩意儿好像是个人形,身形干枯如柴。 雨势太大,还有好几个人挡着,她没看清多少细节。 阿威靠近林九,淋雨干活,好像还让他自豪上了,嘴巴说着什么,抬手就要搭林九的肩。 好在,林九朝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了几句什么,就招呼石成往回走。 阿威扼腕跺脚的样子,她也没心情看了。 她一手撩起帘子,一手拿出帕子蓄势待发。 等林九一上马车,她立刻将帕子展开帮他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 林九:“阿成,麻烦你送我们回义庄,那具尸体不太对劲儿,你跟你爹记得看着阿威烧了。” 石成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九叔坐在里头看不到,一拍脑门,加大点音量盖过偌大的雨声说: “好!现在雨太大了,我刚刚叫他们先送去村公所了,雨停了就烧!” “好。”林九拧着前摆的雨水,坐离静之远一些,又歪了歪头,避过她的帕子,“不用擦,太湿了,没什么用。” 静之看着湿哒哒的小小一张手帕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帮他解腰带。 “……干什么?”手被他一把摁住。 雨大,风也大。 车帘一扬一扬的,可以看到石成湿哒哒的背影。 林九眼神在他和静之之间乱窜,眼里满是惊慌和不赞同。 静之:什么眼神?她是那种人吗? 静之忍不住撇嘴,“他再快,也要半个多时辰才能到义庄,一直穿着湿衣服会感冒的,脱下来我给你烘干再还你。” 误会人家的林九搓了搓还在滴水的头发,又摸了摸鼻子。 看她冷着脸好像生气了,他有些无措。 衣摆拧干后,他微微朝她方向蹭近了一厘米,想牵她的手,刚一抬手,手臂上的雨水滚落到手掌上。 他有些局促的收回手,捏在腰带上,呐呐问道:“怎么烘?马车内可别点火,容易发生事故,还会惊着马。” 静之叹了口气。 他这副样子,像是被雨淋湿的局促大狗狗,还偏偏睁大了眼睛一脸无措的看着她。 看得她心软。 “不脱也行。”她手伸过去放在他肩膀上,泡了水的布料一下就将她掌心打湿。 林九侧头一看,两指捏住她的手腕想撩开,却被正在运转灵力的静之嗔一句:“别动。” 林九瞬间僵住。 下一瞬,有股暖意从他肩头慢慢走遍全身,被雨淋得冰冷的身体,慢慢变得暖和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林九眼睁睁看着他身上的水滴变成水蒸气,身上被衣服紧贴的黏腻感渐渐消减,皮肤也变得干爽起来。 马车里的空气像是蒸桑拿一样,全是暖融融的水蒸气。 林九紧紧盯着静之的眼睛,捏着她手腕的两指缓缓扣紧。 她的脸上渐渐浮出红晕。 不是热的,是羞上了。 突然这么看着她干什么? 怪叫人害羞的。 想挪开视线不看他,却又不舍得。 他很少这么主动盯她呢。 窗外下着瓢泼大雨,雷鸣电闪依旧。 静之心里对雷电的恐惧,渐渐被他这一个眼神打散。 看着看着,两人的头越靠越近,近得静之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石成背部一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静之赶紧退开身子收回手,有些可惜的看着他半湿着的衣服跟还在滴水的鞋子。 石成:“九叔,你做法啦?里头变得可真暖和!” 静之红着脸戳了戳他的手臂,朝石成一扬下巴。 林九心领神会,心情莫名不爽“嗯。” 静之:“??” 他可真是…… 好在,石成现在也全身湿漉漉的,急着赶路没多问。 他头一撇回去,静之手又伸到他胳膊上,想故技重施。 林九恢复体温的手摁住她,轻轻摇头,压低声音说: “可以了,你修行不易,别把灵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可是你……” “我没事。” …… 刚到义庄,这场雨又诡异的停了。 石成急着回家换衣服,也没仔细看已经半干了的林九,就急急跟他们辞行。 “哈啾!”他捂着口鼻皱眉打了个喷嚏。 静之一脸担忧的看着林九,“快进去!” 一进义庄院子大门,她就急急叫了文才烧水煮姜茶。 文才这会儿脑子倒是好使了。 “嘿嘿,你们早上出门没带伞,就知道你们会被雨淋,喏,我刚煮好的。” 静之手中被塞过来一个托盘,上头是两碗冒着热气的姜汤。 “……你小子这回还挺机灵!”静之感叹。 这句话立马就让文才的尾巴翘上天。 他步履轻快走向厨房,“快喝吧,我去给你们烧热水洗澡!” …… 静之端着托盘走到林九房门口。 腰部抵住托盘,腾出一手刚要敲门,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林九此时有些狼狈,他只来得及穿上中衣,扣子也才扭了一半,头上还搭着一条白色布巾。 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姜汤,他有些惊讶,“你这么快?” 静之越过他走进屋里,把托盘放桌上。 然后拉着跟在她后头的林九让他坐下,塞给他一碗姜汤后,就走到他后头,给他擦头发。 “我又不是神仙,是文才,虽然道术不行,他还算是有心了,你这个徒弟收得蛮好的嘛。” 林九轻轻吹着蒸腾到脸上的热气,傲娇说一句: “他还有的学呢。” “……嘁,我看你心里挺乐!” 所幸林九头发短,刚刚又使了灵力,这会儿没擦几下,就干得差不多了。 她轻揉了两下他的太阳穴,又把头伸到他脸侧问:“怎么样?头痛不痛啊?有没有发热?” 林九哪里被人这般嘘寒问暖过,就算是文才,也是经常端给他一碗姜汤就了事了。 此刻的他,一颗心被她熨烫得暖暖的。 忍不住就侧头朝她红润的嘴上轻啄了一口,声音柔得不像话,“不痛,我真没事。” 静之捂着唇,心里疯狂尖叫。 他又主动了,他又主动了!!!!! 他主动,她倒是害羞上了。 静之一手捏着衣角,一手憨批挠头,“我,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刚刚买的饼都凉了。” 望着后脚踩前脚,仿佛突然不会走路了的静之,林九笑了。 她真可爱。 穿好衣服后,他又开始整理起了他随身那个湿漉漉的布袋。 看着里头湿漉漉的东西,他暗道一声糟糕。 五营神将忘记放了。 还有,秋生怎么还没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话说,好像有什么事忘记干了…… …… 第160章 养胃&买裤子 雨后的空气带着湿润泥土的味道。 身为灵兽的静之还是蛮喜欢的。 林九也是。 被固执的静之赶去洗了个热水澡后,他一身松快,穿着个白色中衣就斜靠在亭子里,看着池边斜阳下的残荷出神。 看着看着,他突然一拍脑门。 瞧他这破记性,被石成一打岔就忘记了。 那教堂的阁楼还没检查呢。 不行,他还是得去看看。 刚转回头,一件外套就披到他的肩上。 没人会对他这么贴心,除了她。 还没看到她的脸,手就先伸过去握住她放在他肩上的手。 “我要去……” 静之一脸不赞同,“你要去哪儿?” 一天不吃饭,他是要上天吗? 林九看到她身后端着托盘一脸傻笑的文才,赶紧撒开她的手,轻咳了两声。 “我要去镇上再看看那个教堂。” 静之看了看天色,招手叫文才把东西放下,然后端着一个小盅放到他面前: “先吃点东西再说吧,午时都过好久了,你这胃还要不要了。” 她好像又生气了。 林九小心翼翼瞄了她一眼,又被静之瞪了回来。 看到文才偷笑,他咬牙瞪了过去,默默穿上自己的外套,边问静之: “这什么?” 静之隔着手帕掀开小盅盖,浅笑着对他说:“山药肉泥鸡蛋羹,养胃又鲜美,你先把这吃完,再吃点饭,然后你想干嘛去就干嘛去。” 扣着外套扣子的手一顿,鼻间闻到清香鲜美的蛋羹味道。 林九直直坐在位置上,愣住了几秒,突然觉得最近自己好像很容易感动。 他垂下眸子,轻扯一下她的衣袖,“坐,你也有吗?” “有,大娘给我了好长一根山药呢!”她指了指她右手边的小盅,又回头对眼巴巴看着的文才说:“你的在锅里,自己端哦。” 文才笑出了鱼尾纹,高兴的应了一声,拿着空托盘就朝厨房走去。 听到文才远去的脚步声,她又一回头,“给秋生的留着,别给他的都吃了啊!” 年轻小伙子就吃一个饼子怎么吃的饱哦。 说曹操曹操就到。 “吃我的什么东西啊?” 秋生火急火燎的跨进院门,衣服湿哒哒的,紧紧贴在身上,还在朝地上滴水。 “哦,你的饭在锅里,你先去换身衣服洗个澡吧,紧要关头别生病了。” 秋生无所谓的撸了把散落到额前的两缕头发,“洗澡就不用了,文才你把我饭端出来啊,我换个衣服马上来!有个事儿要跟你们说!” 刚说完他三两步跑进房间换衣服去了。 静之跟林九面面相觑。 难道他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秋生没让他们疑惑太久。 没两分钟,他半敞着衣襟,套着鞋,踩着鞋跟就从房里走出来。 听到脚步声,头刚转一半的静之,眼被捂住。 “以后没穿好衣服,不许出来!” “哎呀,忘记有女眷在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秋生边扣着衬衫的扣子,边朝那遮遮掩掩的两人说: “师父,你猜我去师伯家看到什么了?” 林九没好气的朝他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发现什么了?” 秋生回想起自己看到的,忍不住乐了一声,“师伯在打孩子诶!” 静之扒下林九的手,“打谁家的孩子?” 秋生扣好扣子转过来,三两步走到她对面坐下,“当然是他自己的孩子,那个石少坚啦,还能有谁!” 林九:“……哦?” 静之看了他一眼,又转头问秋生,“有听到什么吗?” 秋生:“嗐呀,我什么修为,我师伯什么修为,我怎么敢靠那么近啦!” 静之:“那……” 秋生手肘撑着桌子,屁股微抬眼睛直朝他们面前的小盅里瞅,嘴巴还不忘回应道: “当然是没听到啦!” 静之:(-_-) 她就多嘴问那一句。 林九:(-_-) 他就不该心怀期待。 两人同款死鱼眼,默默低头喝汤。 “喂喂喂,我也是顶着暴风雨和被师伯打死的风险去偷窥的诶,你们两个这什么表情?!” 静之&林九: (?_?) 给你一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他坐回位置上,指了指小盅,“师娘,有没有我的份啊?有的话,我可还有很~重~要的发现没跟你们说哦!” 就在这时--- “来啦来啦!师兄让一让啊,烫烫烫!” 文才放下托盘,把同款小盅端给他。 “人人都有份,师娘是那种吃独食的人吗?你就别卖关子了。”文才说。 秋生好奇的看着这玩意儿。 他跟文才做饭总是一锅出,哪里有这么讲究的东西。 手刚碰上盖子,就烫得他立刻放手捏住自己的耳垂。 “都跟你说烫啦!”文才拿抹布好心给他掀开,又递过去一根勺子,“吃吧,师娘怕你们饿过劲儿,特意做的,真是便宜你了。” “说什么啊,什么叫便宜我?”秋生扬了扬拳头,“你一天没出去,给你吃,才是便宜你了呢!” 文才看了静之一眼,急急解释: “我在家也没闲着,扫地擦桌子洗衣服,师娘你要相信我!” 静之倒是饶有兴致看他俩斗嘴,林九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耐烦,“好了,秋生,你说说看,你发现了什么?” 秋生轻轻放下汤匙,俯低身子朝不自觉凑过来的三人说: “师伯家设了个祭坛,我去的时候,那个石少坚正在做法,做到一半,被师伯发现,就被吊起来打一顿了。” 他说着说着又乐了,“所以说呀,刚刚那雨停得急,是因为施法被打断了。你们刚刚是没看到,石少坚叫得那叫一个惨。” 林九斜了他一眼,“所以你之所以这么晚回来,就是在那边看人家打孩子了?” 秋生讪讪笑了一声,头渐渐埋了下去,“有戏看嘛,不看白不看。” 林九:“哼!师兄这个人最好面子,你要是想死,下次就留着看戏好了,也不用回义庄了省得连累你师父我啊。” 静之不禁咂舌。 阿九关心人的话,说得可真别扭。 得亏秋生是个聪明的,他咧嘴笑得开心,然后低头边喝汤,边夸张的哇了一声,朝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鲜!” “噗呲!”静之被他逗乐了,“吃你的吧。” 文才喝着汤,有些心不在焉。 他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林九的脸色,看他不像真生气的样儿,于是暗暗松了口气,试探性朝林九伸出手,“师父,给我点钱吧,我想去买几件里裤。” 林九喝汤动作一顿,有些尴尬地看了眼静之,又暗暗瞪了一眼文才。 臭小子,难道他长大了,里裤都变小了?可是身材没变化啊。 而且在静之面前讨论这个话题,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文才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误会了。 “不是买我的。”他怯怯指向林九,“是买你的。” 静之微张着嘴,惊愕得转头看向林九。 阿九可以啊,二次发育吗? 林九被她看得面红耳赤,直接拒绝文才,“不用,我有的穿。” 文才头越埋越低,声音比蚊子叫还小,“现在没有了。” “你把我的…裤子怎么了?” 文才见林九开始吹胡子瞪眼,吓得一把将错误推给小雨,“是小僵尸干的!我想说快入冬了,要把你的衣服搬出来洗洗,他硬要我跟他玩,然后,然后就……” 林九的眼神越来越危险,“然后呢?” 文才哐当一声推开椅子站起来,后退两步,缩得跟鹌鹑似的,指了指不远处房檐底下晾得几块碎布条。 纯白色的碎布条在阳光中迎风招展。 这就是他的然后。 林九的额头砰砰青筋直跳。 静之:刚夸他今天脑子机灵,这怎么又惹出祸来了…… 林九啪的一声掏出一个零钱袋搁在桌上,“现在就给我去买,零钱都给我找回来,我不要有花纹的。” “好好好!马上去!”文才拿了钱,溜得飞快。 秋生见他要进镇,闲不住,三两口吃了蛋羹,也跟着一起去了。 静之:“你不是也要去镇上吗?不叫他们等等你?” 林九:属实是被气到脑充血了,没想到。 “我……” “叩叩叩!” 院门突然被敲响。 静之:“你俩是不是什么东西忘记带啦?” “九叔在吗?” 是个女声,还是个熟悉的女声。 她眉头微皱,指尖不紧不慢的敲击着他的手背,敲得他的心都慌了。 “找你的。” 她语气平淡的说。 “我,我出去看看。” 不是,他又没做坏事,他心虚啥。 林九挺胸抬头,站起身子,走到院门口开门。 横向的门栓刚一打开,一群修女一股脑儿的就挤了进来。 甚至有个修女一个踉跄投入他的怀里,林九扶她站稳后,连连后退几步,差点从台阶上掉下去。 突然,一只素手从他身后扶住他的腰。 “静之……” “我知道,我没生气。”语气十分冷静。 林九:所以女朋友说没生气的时候,到底是生没生气啊? 第161章 静之的小名 静之站了出来,“请问,你们找阿九有什么事情?” 老修女一脸难色,张了张嘴,纠结了几秒钟,什么都没说。 一圆脸修女,眼睛咕噜一转,眼里闪过一丝精明。 “我们是来找九叔传教的。” “传教?”静之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传什么教?天主教吗? 那女孩子站出来,“我们的主是万能的,可以让瞎子复明,让瘸子能够走路,九叔信了我们的天主教,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哈?”静之往后轻戳两下林九的胸,“你是说,你让一个中国正统道教\/茅山派弟子\/在任家镇坐镇了十几年的道长\/林九去信你们的天主教?妹妹你要不要再回去睡一下?” “你!”圆脸小修女被静之连环炮似的话怼了回去,一时失语,连脑中的思路都断了,她气得直跺脚,“我不跟你说,我要跟他说!” 嗐,说不过她,就想挑个看起来嘴笨的是吧。 妹妹你可太天真了,阿九嘴毒起来,那是真毒。 她有时候都不敢往前凑。 刚想好心劝劝她。 林九就拿下她那根戳得他心慌的手指握在手里,“不管你是跟她说,还是跟我说,都是一样的。一仆不侍二主,一壶不事二茶,林某一心向道,这辈子也只会信道,你们还是请回吧。” 静之:不止这辈子,你上上辈子也信,信得都以此为本心直接成仙了。 换句话说: 林九,你还真是我的神。 那修女见一个两个都说不过,一时间憋得满脸通红,心里的小九九被打散,来的目的眼看着就要失败了,眼眶那一下就红了。 静之回头用眼神跟林九说话。 静之:你把她说哭了都。 林九默默注视着她,眼睛深邃且有神。 不争气的静之(脸色微微泛红,脸颊因为羞恼微微鼓起):再拿眼睛勾引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林九薄唇微勾,眼里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手中不自觉的捏了捏那根有些出汗的食指。 她被他看出汗了呢。 那边正用眼神腻歪着, 老修女担忧她们这群人马上就要露宿街头,只能上前一步,绞着手,有些尴尬的说明真正的来意: “林道长,实不相瞒,你们走了以后,那威队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说要烧了我们的教堂,麻烦您帮忙再去劝劝他吧。” 林九眉心猛的一跳,挪开与静之对视的眼神,探究的看了老修女一眼。 看来,她没说谎。 难道,是因为他方才在山上拒绝阿威,让他恼羞成怒,所以他转头就去为难这群修女了? “他在哪儿?” 老修女见有戏,赶紧笑着回答:“他刚刚说给我们一个时辰搬走,说回石家村的村公所烧个尸体,等会就“顺便”去我们那儿烧房子。” 静之手指关节摁得嘎嘣响: “啧,臭不要脸的家伙,就会欺负女孩子!” 她转头对林九说:“阿九,你吃饱了吗,吃饱了咱们去找他!” 林九点了点头。 顺道去一趟也好,现在雨停了,他还是要亲眼去看看那个尸体被焚毁了才能安心。 “你们先回去,我们收拾一下就走。” “好好好!”老修女连连答应,一番答谢之后,就带着一水儿年轻漂亮的修女走了。 “还看!我要生气了哦!”静之站在林九侧后方,点点他的肩头。 林九转回脸一脸正经,“我是在想,等会路过她们教堂那儿再检查一下。” 静之上前一步,攀着他的肩膀直视他的眼睛,“真的?” 看着睫毛都要戳进他眼睛里的那双大眼,林九背在身后的双手瞬间捏紧,老实点头:“真的。” 静之颧骨上升,开始得寸进尺,“那……说句好听的我听听。” 林九瞳孔轻轻晃动了下,朝右边大敞开的院子门一瞥: “说,说什么,门还没关呢。” 静之放开他,一手叉腰,一手点了点下巴边思考边说,“我叫你阿九,多亲昵啊,你老是叫我静之,像是普通朋友似的,一点都不亲!这跟我叫你正英有什么区别。 要不……你帮我想个小名,只能有你一个人叫的那种。” 林九头渐渐垂了下来,小声嗡嗡:“……我想好了。” “这么快?” 她硬是撬起他重重垂下的脑袋,喜得满眼放光:“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你快说!” 毕竟从一开始,都是她主动。 而林九就是打一棍,才肯放个闷屁,还躲躲闪闪的那种人。 他的心思一向藏得很深,叫他主动一次,跟要他命似的。 而且既然他早就想好了,为什么从没听他叫过? 就这么硬憋着吗? 林\/真闷骚\/九。 林九脸红得像秋天的柿子般,牵着她来到房间关上门。 然后像是怕谁发现了似的,圈起手凑近她的耳朵,犹犹豫豫了半天,才压低声音悄悄唤一声: “……卿卿。” 静之:“……?” 卿卿是谁,是叫她吗? “为什么不是小静,或者小之啊?” 林九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把烧红的脸藏在她肩膀后,“……卿卿好听。” 卿卿我心,悠悠子衿。 卿卿就相当于现代的“亲爱的”,不过多了一层古典式浪漫。 林九实在没法跟她解释这层意思,只是固执的要叫她这个小名,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别人都不许叫,“卿卿,就叫你卿卿。” 静之故作无谓的样子,轻轻拍两下他的背:“好好好,你叫呗。” 只要不是与莲妹同款的静妹或者之妹,她都能接受良好。 而且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的好听,还带着一股宠溺的感觉,听得她的心口酥酥麻麻的。 林九郁卒脸:她到底明不明白…………算了,他没脸解释。 讨了一个好听的小名,静之满足了,“阿九,既然知道凶手是谁了,而且按照秋生说的,你大师兄又没恶意,要不……你挑个日子,咱们成亲吧。” 林九轻轻放开她,心跳得飞快,恋爱脑也有些上头,但是理智依旧稳稳的占领高地。 “笑面虎咬人更疼,我师兄那私生子一看就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我找个时间与师兄坐下好好谈谈怎么处理这些事情……再等等好吗?” 他也很想快一些,但现在这个时间明显不太合适。 成亲是个大事情,保不齐那臭小子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对付他们,林九可不能冒这个险。 毕竟,婚礼一生只有一次,他不想让她留下遗憾。 “好……那你都叫得这么好听了,亲我一下呗,现在没人在了。” 林九下意识左右四顾:“我,我们该出门了,不然阿威该——唔!” 静之叹口气,微微踮起脚尖主动搂住他的脖子,轻轻覆上他的嘴。 他总是有这么多借口。 莫不是他上辈子尽显妖娆本色,临了玩腻了,下地府的时候,跟判官讨要了一个截然相反的性格? 唉,她要是不主动一点的话,那可真是一点肉渣都吃不到了。 静之投入得快,知道有正事要做,所以抽离得也快。 林九恰恰相反,他是个极其慢热的人。 刚反客为主,轻轻柔柔的亲她一口,就被她一把推开。 他的一点主动,静之感受到了,她嘴一抹,笑得浅浅的梨涡都出来了: “好了,这回真该出门了,不然阿威该烧到人家教堂里去了。” 林九?_?:……阿威最好是给他好好的烧尸体!! …… 一路上,林九一言不发拉着静之走得飞快。 脸有些臭。 这个臭脸一直持续到来到村公所见到阿威之后,变得更臭了。 看着对蔗姑胞妹嘘寒问暖的阿威,林九气不打一处来。 “还没烧吗?天都快黑了!” 乍一听到林九冰冷还带着一点怒气的问话,阿威吓得手里的茶壶抖了一下 滚烫的茶水更是倒了一点出来,溅在蔗姑胞妹手背上。 “哎呀,你干什么呀!” “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吹吹。” “不,不用了。”蔗姑胞妹把手往披风里一缩,藏的严严实实。 静之看着她身上裹得紧紧的黑披风,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有冷到这个程度了吗? 而且她也忒没礼貌了吧,见到人了,头都不抬一下。 就在这时,阿威有些肥胖的身躯,挡住他俩探究的视线走了过来,“九叔,你来这儿…是不是答应要收我为徒了?” “这件事没得商量。”林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指了指摞得高高的柴火,“怎么还不烧掉?是尸体有什么问题吗?” 林九边说着,抓住柴火旁架着的梯子,就开始往上爬。 阿威看着他的背影,和刚刚他好像有些嫌弃的话,直接破了防,脸上谄媚的表情渐渐收了起来。 眼瞅着林九都要爬到顶上碰到尸体了,阿威突然出声: “尸体没什么问题啊,阿强,点火!” 小兵听命行事,手里的火把一下就丢了过去。 这些柴火放在村公所里很久了,是陈年旧柴,干得很。 晚风带着火势,从左往右蔓延得飞快。 林九的眉毛差点没被撩着。 得亏他身手好,反应快。 放开扶梯,脚下一蹬,就从两米高的梯子上方一跃而下。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阿九还在上面,你拜师不成,众目睽睽之下就想烧死他?!” 静之怒从心起,捏着拳头刚想上去给他一拳,胳膊就被林九拉住。 “算了,我没事,尸体烧了就好了。” 小人暂时处置不了的话,就只能远离了。 劝完静之后,林九又转头跟阿威交代,“教堂先别烧啊,等我再过去检查一……你鼻子怎么了?” 阿威摸了下鼻子上的伤口,赶紧侧过脸,眼神微微闪烁,“没,没什么,既然九叔说不烧,那就不烧了呗,什么时候可以动手了,你再告诉我,我都在这里。” “……嗯,那我先走了。” …… 刚走出村公所,静之就遇到了一个脸色惨白的人----石少坚。 那石坚估计也是要脸的,打儿子都没有打在脸上,伤口估计都在身上,不然那脸能白成那个鬼样子。 林九则是注意到他的眼神。 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 若是以前他还有所掩饰,那么现在,石少坚看他们的眼神里就满是赤裸裸的阴毒,不禁让林九脊背发寒。 他记得,他好像没有惹过这小子吧? 而且,师兄虽然性格火爆,但本性不坏,不然掌门也不会让他接管茅山了。 所以说,他的儿子个性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师兄……不会捡错娃了吧? …… “走走走,赶紧走,天快黑了。” 静之扯着林九离开石家村。 林九边走边想,越发觉得不对劲。 “静之,你有没有觉得,那石少坚,长得不像我师兄?” 静之脚步一顿,“你是说……你师兄被绿啦?” 林九一噎,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我是说,我师兄会不会认错孩子,被人骗了。” 静之捂着脑袋,一脸迷茫,“那不还是一样嘛,被绿也是被骗的一种嘛。” 林九: “……算了。” “……什么叫算了,你是不是嫌弃我笨?” “……没有。” 静之一把跳到他背上,“你犹豫了!罚你背我到镇上。” 林九无奈,“那你趴好了,别乱动。” 真同意啦? 静之咧着嘴无声笑了。 他可真宠她。 静之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脖子,把脸贴到他背上,语气变柔了一点,“嗯,我趴好了,走吧。” …… 林九硬是不吭一声,还真就把她背到了镇上。 到任家镇的时候,天都黑了。 在离主街几十米的地方,林九把她放了下来。 “真把我背到这里了,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林九一时无言以对,好半天才看着她认真回答: “没有。” “……啧。” 静之往左靠了一步,紧紧搂住他的胳膊。 林九看着路上的几个行人,忍不住动了两下。 她搂得更紧了,“别动,让我靠一下,我怕黑~” 林九露出了一个礼貌微笑。 怕黑? 徒手抓蛇她都不怕,会怕黑? 笑死。 静之抬头一看,林九的侧颜被柔和的月光覆上一层白色的薄雾,清晰的下颚线往上,就是他微微勾起的嘴角。 “……你就是在勾引我。”她不禁呢喃。 声音很轻,差点被晚风一起吹走,却又近得直接落入林九的耳蜗里。 斜眼一瞟,红润的唇瓣都快亲上来了。 这到底谁在勾引谁? 林九还是不习惯在大街上做这种事。 他侧了一下头,让有些发烫的耳朵远离她让人抓心挠肝的清浅呼吸,“在外面别靠这么近说话。” 静之嘁了一声,终于肯饶了薄脸皮的林九。 “白天你定的开井位置,好像有变化诶。”走着走着,她突然提一句。 林九:“我知道,位置被换了。” 静之看了他一眼,掰着手指头用起了排除法,“你看啊,石大富跟石成是村里人,要用水的,阿威和他的手下也住在村里,也要用水,那么今天去过山顶,明白你那阵法,还懂得挪位置,意图搞个吸血鬼出来的人,可不就是剩下……” “吸血鬼?” 林九抓到了关键字。 静之本来想cue一把石少坚,让林九早点去找石坚谈话,不过他既然提到吸血鬼,她也只能顺便给他科普一下。 “是啊,吸血鬼,西洋的僵尸嘛,跟我们这儿的僵尸差不多,以吸血为生,力大无穷。 不过跟僵尸不同的是,他们除了四颗獠牙和一对红眼睛以外,外表跟人一样,行走自如,甚至更为敏捷,最多也就是脸色白了一点,皮肤冷了一点,有的还会飞呢!” 林九以为她作为灵猫,活了这么久,总是见多识广的,于是也没有多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只是学术性探讨一下除吸血鬼的方法。 静之:“说起这个,我今天就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呢,今天咱们去教堂的时候,不是看到很多大蒜嘛。” “吸血鬼就怕大蒜,阳光,十字架,当然,还有圣水和圣经。就跟我们这的僵尸怕符纸是一个道理,术业有专攻嘛。” 林九看着她侃侃而谈的侧脸,这才相信她今年真的153岁了。 不然她上哪儿知道这么多国外吸血鬼的秘辛。 就在这时,静之被街上唯一人声鼎沸的怡红院吸引了注意力。 好像想起什么,她突然啊了一声。 林九:“怎么了?” 静之反问:“你今晚不是说要帮秋生找尸体?” 林九:……还真是。 事情太多,他确实忘记了。 “走,我们先去看一下教堂,看完就回义庄准备。” 静之:这一天,可真是给他忙得够够的了…… 二人还以为会在教堂里发现个蝙蝠巢,再不济,也能发现个把只蝙蝠。 没想到,二楼阁楼处,除了一些碎落的木板啥也没有。 倒是几个穿白衣睡裙的修女给林九羞得不敢直视。 静之:那身白裙都快拖地了,除了露个脚脖子,啥也没露。 他这是要在现代装满比基尼美女的海滩上,不得直接烧起来? “直接回去呗?天都黑了,文才他们买完东西,应该都已经到义庄了。”她说。 林九张望了两下青叔的店面,好在,还亮着灯,“稍等,我买个孔明灯,现做来不及。” …… 第162章 他是催化剂 知道进去可能又会被追问成亲的事儿,静之有些不好意思,就站在门口等着林九。 还未等到林九出来,街边就走过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只见他上着白色衬衣,下穿笔挺的西装裤。 估计是歇业了,他脖间的纽扣开了两颗,一件材质良好的西装搭在他的手弯处,让他这十分正式的打扮又多了几分随性。 这人是好几天没见的仲尧。 见到不远处灯下亭亭玉立的孤独佳人,仲尧眼前一亮,一双大长腿加快速度迈步,迎了上去。 “静之姑娘,这么晚了,你还在镇上啊?” 边说着,他暗暗扯了扯衬衫下摆,理理褶皱。 今天她经过他们医馆好几次了,他特意换的西装,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静之也就粗略扫了一眼,看他的眼神跟看路人没什么不同。 对于林九以外的外男,她一向少了那份爱娇和黏糊劲儿。 静之不仅装上了矜持,甚至还后退了两步,离仲尧三米远,“有点事。” 屁话当时也少了很多。 夜风浮动,仲尧梳得整整齐齐的大背头被吹得有些凌乱,几缕头发被吹到额前。 他轻轻垂眸,头顶亮着的灯笼光线,将他长长的睫毛投出一层阴影,挡住了他眼里的黯淡。 “是这样啊。”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如同他这个人一般,“最近没有采草药了吗?冬天快到了,我们医馆最近正缺草药呢。” 他倒是希望她能多来他医馆走走。 当然,不是看病的那种。 静之抱着胳膊,不住回头看着青叔前台桌子上的煤油灯,有些心不在焉的说: “最近没空,等空了再去采给你。” 阿九进去好一会儿了,怎么还不出来? “阿九,有找到孔明灯了吗?”她扬声朝屋里唤了一声。 话音刚落,屋里传来林九的答复,“稍等,找到了,有些大,青叔放阁楼了。” 她回头瞅了一眼眼巴巴看着她的仲尧,礼貌性说一句:“你早点回家吧,最近不太平。” 仲尧的笑容渐渐回暖。 她这话…是在关心我吧。 不然,她怎么不对别人说。 就在这时,林九拿着一个一米多高的明黄色折叠型孔明灯,从阁楼旁的楼梯爬了下来。 刚爬到一半,门口正交谈着的那对俊男靓女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捏住竹架的手指突然一紧。 幸亏这孔明灯是防水布料做的,结实得很。 要是纸扎的,早就被他攥破了。 “静之。”他唤了一声。 声音有些低沉,静之莫名觉得他有情绪了。 她朝仲尧一拱手,“兄弟,告辞!” 然后笑眯眯的转头,蹦着步子朝林九跑去,“阿九,我帮你拿~” 清脆的声音犹如掺了蜜,林九眼里的冰霜瞬间被融化了不少。 仲尧:“…………” 谁跟你是兄弟。 “不用,我拿就好。”林九付了钱,一胳肢窝夹着孔明灯,特意一手紧紧牵着静之从店里走出。 刚到门口。 林九皮笑肉不笑,“真巧。” 仲尧肉笑皮不笑,“白天我都看到你们来回走好几趟了,是挺巧的。” 仲尧:从早让人家干到晚,你真是好意思! 静之默默闭上了眼睛。 又来了。 今天来回在任家镇上晃荡了好几圈,她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被人阴阳了的林九火力全开,“林某的职业就是这个性质,闲的时候很闲,忙的时候也挺忙,不过一个月忙也就忙那么几天,不会让她太累的。” 林九:我可不用像你一样,天天待在医馆996! 仲尧被堵得脸色有些发青,但依旧微笑着说: “哦,是吗?义庄阴气重,你可得好好照顾她,别让她生病了。” 他笑得温油,看向林九的眼神里却带着轻微的挑衅和暗讽。 义庄阴气那么重,哪里适合一个女孩子待,依他看来,她还是待在镇上更方便。 林九暗暗咬了一下牙根,心里止不住的想骂人。 他深呼吸一口气,轻笑了一声说:“你尽可放心,她的房间就在我房间隔壁,离停尸房比较远,且有我在,不会让她有事的。” 林九:小子,你连住她隔壁都不行,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啊? 空气中隐有硝烟弥漫,静之看看左右两人,挠了挠头,然后扯一扯林九的手,“走了,该回家了,咱们还有事儿呢。” 林九深深的看了仲尧一眼,嘴角渐渐勾起,“好,我们'' 回家 ''。” 仲尧背在身后的左手,瞬间紧握成拳。 她下意识的一句回家,就让他溃不成军。 这次,他又输了。 不过,他是不会放弃的,刚刚他也得到了她的关心不是吗? …… 林九这会儿危机感十足,就算耳朵泛起一片红意,在大街上也紧紧牵着她的手。 感受了一下他紧握的力道,静之转头解释,“阿九,我就是随意扯了两句,你生气了?” 林九:“没有。” 这回他倒是不再犹豫。 但是从他微微抿起的唇,可以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不是很美妙。 两人走出镇子口,进入林间小路。 月光清浅,透过密林撒在中间的小道上,那层浅淡的银光,犹如专门给他们指向了前方的道路。 静之脚踩着落叶,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秋冬相接,失去了鸟叫蝉鸣。 耳边只有轻微的呼呼风声。 静之听了许久两人愈发同步的脚步声,终于耐不住性子,转头与他说: “阿九,我只喜欢你一个的。” 林九脚步一顿,轻轻说了句:“我知道。” 站定原地,他面对静之,表情郑重的说: “静之,我回去就给师兄传信,等商量好了,我马上定日子。” “什么日……”她突然惊喜回头,“好好!” 她上前搂住林九的脖子,激动得有些想哭,只是不断的呢喃叫着阿九。 她的声声呼唤叫得他心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红着脸侧头轻啄一下她激动得有些发烫的侧脸,“该走了,别误了事。” “好!都听你的!” …… 两人手挽手走出森林,刚看到义庄的砖红色院落,耳边就听到前方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 定睛看去,院子里还冒出了滚滚黑烟。 静之皱眉:“搞什么啊?石少坚阴的来不成,直接强攻了?” 林九:“快回去看看!” …… 第163章 大声说坏话 两人刚奔到院子门口,就看到门瞬间被打开一条缝,一个带火光的东西从缝里丢了出来。 林九定睛一看,来不及走门,搂着静之一蹬墙面,直接翻墙进去。 还未来得及捂住她的耳朵,院子外头轰隆一声巨响,震得静之耳膜欲裂。 她刚抬起头,就听到文才一脸心虚看着她,嘴巴张张合合,好像在对她说话。 “说什么啊?”她大声说。 仅一墙之隔,她被震得耳朵一阵鸣叫,致使她听不清文才的话。 林九也是。 他甩了甩头,两人缓了好一阵子,才渐渐能听到秋生跟文才的说话声,但是还有些模糊不清。 文才以为把他俩炸聋了,这会儿慌到差点给他俩跪下了。 “师父,你们没事吧?能听得到吗?”秋生圈着嘴超大声朝他们喊。 文才扯着秋生的袖子,躲在他身后,吓得嘴都白了: “不,不关我事,是小雨非要玩炮的,这回还搞出了个大的,下午就把师父的内裤炸翻天了,我好不容易扯了个借口,你别告诉他啊。” “哎呀,放开我!他俩都被炸聋了,你还怕他听到啊。” 望着还在掏耳朵的林九,文才小声嘀咕:“师兄,你试试。” 秋生点头,看着两脸懵的林九和静之,圈起手大声喊: “我师父是个小气抠门鬼!!!” 刚说完,脑门就挨了一棍。 “哼!还你一棍。” 林九放下手中的扫把柄拍了拍手,朝秋生说话的声音有些大: “臭小子,我是听不清,可我眼不瞎,骂我抠门是吧,本来过年的时候打算给你点零花钱的,这回不用给了,不然岂不破坏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说完,他用力甩开秋生紧紧缠上来的手,一脸忧虑看着静之,“你怎么样……” 还没说完,他的双耳就被捂住。 暖流盈入。 耳鸣声渐远。 月光下,她满是担忧的目光像是两块敲门砖,悄悄的叩响了他的心房。 耳边除了他愈发快速的心跳声,她柔和的声线也跟着一起传了进来,“阿九?你还好吗?” 同时,也传来了那两个兔崽子求饶的声音。 秋生双手合十,一阵嚎:“师父啊,我错了,我不该在你聋的时候说你坏话……你给我点钱吧,我要穷死了。” 文才哆嗦着嘴,跟卡壳的复读机似的: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九:啧,真是碍耳。 他眉毛一竖,刚想骂人,小雨从大厅门后伸出了个头来,一张圆圆的小脸跟钻了灶洞一样。 雀黑。 林九用力闭眼又睁眼,那张小脸依旧黑得看不清五官。 他怒从心起,“谁干的?!” 小雨看着外头明亮的月光,想出来又不敢出来,伸手指了指文才。 “啾,放,炮!他教!” 文才慌得脑门直冒汗,“师父,不是,哎呀,他,这,我,嘤~” 捣鼓半天嘴没解释清,他低着头怼着他师兄的背,欲哭无泪。 秋生一把揽过他的脑袋,“嗐,乖,别哭啊,几句话都解释不清楚,你笨死算了!” 静之看着小雨身上还缠着好些巨型鞭炮,赶紧走过去给他解下,林九也顺手夺过他手里点燃着的一根香,并敲了一下他的光脑门: “就不怕这东西把你炸翻天吗?” 看着一身官服破破烂烂,跟个小乞丐似的小雨,林九觉得血压有些上升,他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严厉呵斥: “禁止你玩火!” 文才被叫去给小雨洗澡换衣服。 秋生则是留下帮忙林九弄孔明灯。 他俩搭了个临时的高台,把买来的孔明灯展开拴住。 孔明灯下的烛火已经点燃了照亮了明黄色灯布上的八卦和符咒。 整个灯在夜风中摇曳着,好似要扯开底下那条拴着它的黄布,飘向天际。 林九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放它上天,还差一味最重要的“路引”。 “把装着女鬼的坛子丢上来。” 林九站在台子上,朝底下喊。 秋生怕极了那女鬼出什么事,会找他索命,哪里敢用丢的。 抱着坛子,架了梯子,小心翼翼爬了上去。 林九没好气看了他一眼,接过坛子把他赶下去。 做法前,他已穿上道袍,戴上道帽。 此刻,他拿出朱砂笔,在坛子上画出玄妙的符咒。 然后,伸出三指取下道帽额间的八卦贴在坛壁上,用力一拍。 那八卦竟硬生生被他排进坛壁里,严丝合缝,手心离开坛壁之时,竟吸出一团蓝色的魂火。 他小心翼翼护着那团魂火放进孔明灯下盛着烛火的容器里。 霎时,火光向上一闪,一股浓烟扬起,孔明灯自动挣脱束缚,缓缓朝着远方飘去。 “秋生,跟上他。” 秋生早就想把这事儿解决了,一听他师父叫,撒丫子就跟着灯跑出院子。 静之在下面扶着梯子问,“我们也去吗?” 林九看着秋生的背影,和远去的孔明灯,眉头微微皱起,“走吧,一起去。” 秋生聪明归聪明,奈何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还是多加防备为好。 …… 三人跟着那孔明灯一路小跑,来到了一处悬崖。 底下的寒风卷得悬崖两头架着的破木桥,摇摇晃晃的。 秋生往下看了一眼,乌漆嘛黑,深不见底,他有些发怵。 但看着孔明灯越来越小,眼瞅着就要消失在他的视线内了,秋生一咬牙,死就死! 两手扶上两边的绳索,摇摇晃晃的走上木桥。 估计这条路很少人走,桥体也没人维护。 木桥的后半段,木板甚至缺了好几块。 幸亏他们三个都是手脚灵活之人,皆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本来脚下还有一条小路,两侧长着青草,走着走着,路已消失,眼前的地面青苔遍布,十米开外,孔明灯静静的悬浮在那里。 黄色的亮光照亮了不远处一个破败的弧形拱门。 拱门上还有偏欧式的花纹,旁边还散落着大块灰白色石头,和好几处砌了一半的墙。 像是一个未建造完成的庄园。 障碍物颇多。 林九还是怕石少坚那厮会使什么阴招,于是叫停秋生。 三人放轻脚步,缓缓朝那个拱门靠近…… 一时间,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耳边只能听到风拂动树叶传来的沙沙声。 突然,静之眉头一皱,两臂分别挡在秋生和林九前面,“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 秋生揉一下鼻子,鼻孔扩动两下,“血腥味没闻到,倒是闻到尸臭味了,尸体应该就在前面,快走吧,赶路一天了,你们还不累吗?” 静之白了他一眼,头转向右侧,“阿九?” 林九向前一步,把她挡在身后,“不管有什么味道,都走到这里了,去看看吧,小心些就是。” 静之皱了皱眉,放下的手,五指暗暗成爪,利甲瞬间弹出,蓄势待发。 石少坚那个狗崽子敢使什么坏招,她就挠死他! …… 三人小心翼翼越过一面破墙,穿越了那个拱门。 不远处的地上,侧趴着一具女尸。 女尸脸冲着他们这边,虽然生前被浇了开水,脸上浮起大大小小,半瘪不瘪的水泡,形容可怖。 但根据她的轮廓和身上的衣服,看过她记忆的秋生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女尸。 他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刚刚被静之说得他有些心里没底。 并没有直接上去扛起走人。 而是左看右瞄,等到确认这里没有什么动静,他才呼出一口气笑了笑,“师娘,你大惊小怪了啊,什么都没有,我拿了尸体咱们就回去吧。” 他急走两步,刚伸出手要托起尸体的腰,耳边突然响起轻微的嘶嘶声响。 秋生脊背一阵发凉,还未等他退开。 一条眼镜蛇瞬间从尸首下方立了起来,蛇信轻吐,蛇头越绷越扁,是即将对他发起攻击的征兆。 就在这时,身后的围墙轰隆一声被击碎,无数砖块朝他们这边飞了过来…… 数道白光闪过,来不及躲闪的秋生眼一眯---- 第164章 对线吸血鬼 原来是静之出手了。 刚刚弹跳急射过来的眼镜蛇已经断成几节,掉在地上。 神经还未死绝,地上的碎蛇块还在轻轻蠕动着,特别是蛇头。 它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两根毒牙还在朝地上的尸体滋着一泵一泵的毒液。 秋生没来得及给她道声谢,他面前的两人已经跟刚刚破墙而出的一洋鬼子打起来了。 他定睛一看,那洋鬼子……好像不是个人。 他嘴里两根獠牙比刚刚毒蛇嘴里的都长,倒是有些像他平时见过的僵尸。 偏偏行动自如,像常人一般。 不,比正常人更为敏捷迅速。 看着他手中挥过来的粗树桩,秋生得出一个结论。 这洋僵尸力大如牛。 突然,他的手臂被林九扯了一下,腰际一阵疾风闪过,那根木棍堪堪击到他的腰部。 林九瞪着眼,生气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发呆,还不过来帮忙?!” 那洋鬼子见秋生躲过一击,树桩横向一甩,朝他身后的静之大力抡了过去。 静之也没见过吸血鬼,于是脚下一点,连退数步,躲过一击。 双爪运转灵力朝吸血鬼的方向一挥,数道暗含杀机的白光朝吸血鬼的喉部,胸口,下体三个人体最脆弱的部位飞去。 吸血鬼跟僵尸不一样,他是有神智的。 弱点被攻击,他不会像僵尸一样不闪不躲。 只见他树桩朝林九方向一丢,然后翻身避过胸口和下体两击的同时,手臂上抬紧紧护住脖颈。 三击皆未中。 不过没关系,因为静之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在他为了躲避翻转到空中时,转瞬间她又挥出一击直射他的背部。 一瞬间,斗篷与衣服破裂出一道口子,暗黑色的血液从他背上被剌出的伤口流出。 静之看到他竟然能被她伤到,面上一喜。 又连连挥了几下,直奔他的手腕和脚腕,意图断了他的行动能力。 吸血鬼这回对眼前这个看起来弱唧唧的女子有所防备了,这几击皆未打中。 他警惕的面对着静之周旋。 而他背后的林九却看着他背后的伤口皱眉。 林九也得了个结论。 吸血鬼,愈合能力极强。 上回让静之一番科普,他知道自己的法器也许对他没用,于是赶紧趁着这个时候,撩开随身的布口袋翻找着。 十字架,他没有。 圣经和圣水,他更没有。 蒜头,他厨房多的是。 于是拿出几个蒜头当做暗器,朝吸血鬼背后快要愈合的伤口用力掷去。 吸血鬼正紧盯静之,冷不丁被他从背后丢了个正着。 伤口像是被蒜头克制住了,愈合的速度慢了一瞬。 但蒜头掉地上以后,那道伤口恢复的速度渐渐加快,不过几秒,连道疤都没留下。 这一击不仅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反而让他对身后的林九也起了警惕。 一时之间,这吸血鬼以他极强的恢复能力和极大的力气,和林九三人战成一团。 他不怕受伤,可他们三人怕呀。 还怕被他咬。 静之自从甩出尾巴意图把他勒死,结果差点被咬中以后,就赶紧把尾巴下移,死死缠住他的腰部和四肢。 奈何,这吸血鬼力气极大,饶是平时自称强壮如牛的静之,这会儿也被他反带着尾巴扯得东倒西歪。 给她气的。 既然缠绕这招行不通,静之干脆以尾做鞭,在林九和他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冷不丁抽他几下。 打不死他,但足够恶心死他。 吸血鬼还是有痛觉的。 他恨林九,更恨那个暗戳戳抽他的静之。 特别是那个女人闻起来很香的样子。 他一双红色的瞳孔紧盯着静之,不断避过林九对他发起的攻击,然后朝着静之飞了过来。 静之:啧,你会飞,我也会飞。 一时间,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飞上天你追我赶,静之还时不时甩出尾巴抽他一下。 给他气得,两只红眼睛都要凸出眼眶了。 底下的林九见她暂时牵制住了洋僵尸,赶紧蹲下来,双手扯出地上的树藤,以极快的速度摆出一个竖着的勒令。 然后掏出袋子里的五营神将,以各个神将守护的方位一一放好。 “秋生,快带尸体先走!”林九边说。 秋生在墙后观战,听到他说话,应了一声,抄起地上的女尸转身就跑。 天上的吸血鬼这时估计发现这两个人都不好对付,也不追静之了,方向一转,径直朝着最软的柿子---秋生飞了过去。 “秋生,先过来一下!” “哦!”秋生没跑几步,看到地上的阵法,知道他师父又有招了,于是脚步一拐,朝阵法奔了过来。 一阵冽风刮过他头顶,秋生下意识向前扑倒,肩上的尸体滚出去老远。 他后脖颈一凉,秋生都能感觉到吸血鬼那两根尖牙抵住他脖颈。 豆大的汗瞬间就沿着额头淌了下来。 不过一秒,秋生身后急着吸血补充体力的吸血鬼,被静之大力往后一扯,直接丢到林九的阵法上。 林九顺势竖起剑指,默念咒语。 地上五个小小的塑像随着他咒语的催动瞬间发起了光芒。 树藤像是灵蛇一般,动了起来。 捆住吸血鬼的脚往地下拖。 明明就是坚实的地面,他的脚却一点一点没入地里,任凭吸血鬼怎么挣扎都没用。 突然,五营中西边的一营爆裂开来,紧接着,是北和南。 树藤失去束缚的力道,吸血鬼瞬间挣脱开来,刚想对离他最近的林九发动攻击,却看到秋生扛着尸体跑走。 静之明显看到他愣了一下,狰狞的脸上竟有些慌乱。 他不追林九了,反而追着秋生跑去。 “秋生快跑!他要追上你啦!” 夜风猎猎,秋雾笼罩着大地,不时被大风吹散,又慢慢聚拢。 秋生觉得身后冰冷的尸体就像一块大石头压着他,越跑感觉越重,但是他完全不敢停下来。 刚刚那冰冷尖牙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他脖颈,害怕的情绪致使他发挥超常,一路奔到了悬崖边。 木桥被狂风吹着,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就犹豫了那么一瞬,身后那个莫名失了镇定的吸血鬼一下就追了上来,离他不过十多米远。 秋生刚回头看了一眼,后脖颈突然又是一凉。 还是老位置,又覆上了两颗尖牙。 秋生惊得背部寒毛直竖。 他下意识俯身一个后甩腿,想将他身后的女尸踹到崖边去,怎料他此时是站在桥上的。 这一个大动作,直接让他脚下那块木板断裂开来。 秋生一个失力,不仅没踹翻女尸,整个人直往下掉。 慌乱中,他双手紧紧抓住吊桥两边的绳索。 他这一个猛然下坠,使得他身后的女尸也跟着下坠。 好消息:他的脖子暂时得救了。 坏消息:那尸体会动了。 更坏的消息:她正死死捏着他的脚脖子往上爬。 他朝下一看。 靠,这金发红眼的洋妞…谁啊? 他丑丑的尸体呢? 这个时候,秋生宁愿见到他的丑尸体,也不想看到这个疑似变成洋僵尸,并朝他笑得阴恻恻的美女。 就在这时,一个更坏的消息悬在他的头上。 那个男吸血鬼来了,就蹲在他头顶上。 秋生在风中流泪: 师父,今晚我不回家了,我看我今晚就要去远航…… 奇怪的是,那男吸血鬼竟然没有急着吸秋生的血,反而俯下身,伸手去够已经扒着秋生的裤子,爬到秋生腿上的女吸血鬼。 “darling!” 女吸血鬼眼神里布满深情,刚朝上头伸出一只手,一柄发光的金钱剑疾驰而来,直接割断了秋生的裤腰带。 秋生胯下一凉,又一松。 他的外裤连同那个女吸血鬼一同坠入深不见底的崖底。 秋生刚一喜,突然记起头上还有只更厉害的。 刚一抬头,就看到男吸血鬼以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他。 吸血鬼手成利爪扯着秋生往上,刚想将他吸成干尸泄愤,那柄金钱剑转着弯又回来了。 与此同时,一道白光闪过。 秋生腰间卷过一条尾巴,被往后用力一拖,他就被静之甩到他俩身后。 “去拿尸体!” “哦哦哦。” 尽管手酸得要死,腿也直发软,但秋生完全不敢耽搁,踉跄着迈动两条大白腿往回跑。 另外一边,男吸血鬼被刚刚林九的阵法吓了一跳,这会儿对他丢出来的东西都心存忌惮,一个后仰躲过飞过来的剑。 林九剑指一转,控制着剑转弯,跟上他。 然而,他知道这剑伤不到他,这只不过是个拖延之计。 他快速拿出系着红绳的桃木锥,手中抡着红绳打着圈,然后瞅准他正躲避金钱剑的时机,狠狠将桃木锥往他后心口掷去。 “中,中了?!阿九你真厉害!” 那吸血鬼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从空中直往悬崖底下掉。 “该回去……” 刚收回剑,话还没说完,崖底不知从哪飞来一大群蝙蝠,托着刚刚掉下去的男吸血鬼就朝远处飞去。 “死没死啊?追吗?”静之问。 “师父,师父!找回来了。” 秋生来回两趟,这回累得呼哧带喘,背着尸体,跑到林九身旁问: “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做?” 林九看着尸体,又看一眼已经失去吸血鬼踪迹的天空,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先回去义庄,把尸体处理好,等我回去再说。” 静之皱眉,“你不回去?都一天没休息了,再不回去天都亮了。” 林九:“我怕吸血鬼没死,我去石家村通知阿威,叫他派点人手一起找找尸体,这回可一定要看着他火化了,那个臭小子,傍晚的时候,估计拿个假的糊弄我!” 静之:“那我陪你去?” 林九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不用,你也一天没休息了,还有,回去帮我看着他们仨,别让他们把义庄给炸没了。” 秋生呆滞:(⊙_☉)这回可真不关他事啊。 静之:“……行吧,你小心点,早点回来。” 三人走到岔道路口。 看着走向另一条路的林九,静之忍不住提醒一句: “阿九,如果他没死,最好白天解决啊,吸血鬼最怕阳光了。” 林九回头,凌厉的眼神变得柔和,“好,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他就传信给师兄…… 静之万万没想到,林九今晚回不来了…… 第165章 林九,你完了 来得时候,月亮在东边。 回去的时候,月亮在西边。 走了半天山路,跟着秋生这倒霉孩子回到义庄,已经快天亮了。 文才跟机器人似的,每天一到晚上九、十点,就自动关机。 睡得跟死猪似的,哪里还能起得来帮他们处理尸体。 倒是昼伏夜出的小僵尸一蹦一跳的,过来给他们开门。 说是处理尸体,其实也就是入殓师的工作,给死尸收拾一下仪容仪表,好让她以一个整洁的姿态下葬。 偏偏这位女尸是被开水浇过的,而且应该被抛尸野外超过3天。 今天中午又下了一场大雨,她脸上,身上的那一个个水泡的皮都浮囊了,又泛起一层淡淡的白色。 尽管静之再怎么小心翼翼擦拭,总会不小心擦破几个,脓水弄了一手,静之眉头皱起,却不是感到恶心。 心里只有对女尸的抱歉。 “……对不起。”看着跟前木板上平躺着的女尸,静之莫名说了一句。 看上去,才十七八岁,倒是个可怜人。 “没关系,错不在你,我还要向你道谢呢。” 声如莺啼般清脆,语气也十分温柔。 却把静之吓了一大跳。 毕竟,义庄只有她一个女的。 刚一回头,就看到小雨抱着已经被揭开符纸的坛子。 而他身边飘着一个女鬼,面容姣好,就是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 静之放下细纱布,转头警惕看着女鬼,又分神不赞同的瞪了小雨一眼,“阿九没说可以打开的,你看他等会回来怎么收拾你。” 小雨默默举起空坛挡住自己脸,“她说,有话,跟你说。” 静之心想,他的舌头倒是一天比一天灵活了,小雨……这是进化了,还是变异了? 看来,有空的时候,得叫阿九给他看看。 “有什么话,你说。”见她不像有恶意的样子,静之默默扯过白布,将女尸赤裸的身体盖住,眼里依旧暗含一丝警惕。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鬼,发现她魂体凝实了不少。 想来,应该是文才一天三次,给她上香供出来的吧。 女鬼朝她福身,“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害你们的。我想去找那两个龟公……我和爹爹是一起去他们那儿卖唱的,我死了,我怕我爹会去找他们报复。” “之前我魂魄不稳,只能留在柴房附近,后来又被控制……现下,有您的帮助,我已恢复神智,求您放我一马,让我走吧,我怕去晚了,我爹爹就……” 静之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她有些为难的说: “抓你的人,既然能抓你一次,肯定也能抓你第二次……这样,等阿九回来,我给他说说。” 女鬼:“可是他……” “阿九虽面冷,但心善得很,他会同意帮你的。”边说着,静之接过小雨手中的坛子,“人鬼毕竟殊途,你还是进来坛子里吧,不然对你我都不好,况且天也快亮了。” 女鬼面带忧愁,一张垂然欲泣的脸惹人心疼,但静之说得在理。 她悠悠叹了口气,身形一转,主动化作一团白光,入了坛内。 秋生见屋里头突然没有了声音,于是伸了个头进来,“女鬼呢?” 静之端着坛子放在祭坛上,“进去了。” 他现在怕极了女鬼,听静之说进去了,大松了一口气,跨过门槛快步走进去,拿起桌上的符纸快速贴在坛口处。 “诶,你!” 秋生回头,“怎么?” 静之:“唉,算了。” 她转头看一眼只有头露在外面的女尸,眉头皱起:“女性的寿衣我倒是可以给她换,但她魂体所穿的衣服已经烂到快走光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啊。” 秋生走到墙角处,从柜子里掏出一包叠好的粉色纸裙,走过来说: “很简单,把这东西拿个盆烧掉,她就能收到了。” 静之说:“那你快烧。” 秋生:“师娘,你就是心肠好,但是做鬼的,哪有不可怜的,这样的鬼魂我见得多了,你哪里同情得过来哦。” “而且,这些纸衣可都是要拿来卖钱的,回头师父的账又对不上了。” 静之啧了一声,“话怎么那么多,赶紧烧。回头阿九问起,就说我让你烧的,记我账上就行。” 秋生耸耸肩,反正师父听她的话,她叫烧就烧呗。至于记到谁帐上,那就是他们两口子的私事了。 秋生烧了纸衣,将黑灰小心翼翼倒入坛中,又把符纸封起。 他抬指敲敲坛壁,“呐,我们对你够好啦,等事情了结,你就别缠着我了,赶紧去投胎。” 坛子里传来闷闷的女声,“谢谢姑娘,谢谢公子。” …… “喔喔喔!” 后院的公鸡见到清晨第一缕阳光,跃到了篱笆墙上,扯开嗓子叫着。 处理好尸体的静之频频伸头看向院门口,“怎么还不回来?” 时间过去越久,静之眉头皱得越紧。 若是普通僵尸,她还能稍微放心点,吸血鬼林九是第一次见,他…不会出事了吧? “秋生你们看家,我出去找找!” 静之走后,睡了个回笼觉的秋生,懒腰伸到一半,就听到有人敲门,“师娘?这么快就回来,不去找啦?” 门刚一打开,靠在门板上的女子一个后仰,差点摔倒在地,秋生赶紧扶住她。 这女子还挺脸熟,是教堂那群年轻的修女之一。 此时她满脸惊慌,“九叔在吗?蝙蝠!教堂里真的有好多蝙蝠,mother跟其他姐姐都被困住了,求求你们帮帮我!” “师兄?什么蝙蝠啊?”文才被吵醒,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 秋生回头,“来得正好,你跟我一起去帮忙!” 文才手指头指向自己,“我?我不行的,你找师娘帮你啊。” 秋生大步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扯着他走,“师娘出去了,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啊,昨天吃了师娘的鸡蛋羹,今天你麻溜的,多出点力!” 文才小声哔哔:(〇_o)“师兄,我也怕蝙蝠。” 秋生嘴角一勾,“那刚好!让你去练练胆!” …… 另外一边,心急如焚的静之赶到石家村,逮住神色慌张的阿威一顿威胁,“阿九呢?把阿九还我,你是不是又把他抓起来了?” 阿威手刚摸到腰间的枪,手腕就被抓住拧到身后。 “还想偷袭我?” 静之从他身后一脚踹向他腿弯,阿威哐的一声单膝跪地,怕得汗流浃背。 “我说过了,他来了,但是又走了的。” 静之曲起手指用力弹向他的眼皮,“你觉得我信吗?眼睛眨什么,心虚吗?” 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上提,“还不说?我捏死……” “哐!” 村公所侧后方一间屋子的瓦片突然从里往外,击穿一个洞,碎片飞洒了一地。 肯定有问题。 静之把吓到腿软的阿威一把甩到墙角,径直朝那间屋子奔去。 那个屋子,估计是村公所暂时的拘留室。 门是铁门,此时正关着。 今天阳光正好,静之透过竖着的铁条缝隙,能看到里头有个黑色的人影在动。 刚一走进,就看到一人的双手被两侧的铁链高高捆起。 他整个人被一件黑色斗篷罩住。 斗篷底下有四只脚相对而站。 所以这是哪里来的野情侣……在玩sm吗? 不对! 她眼神聚焦在被捆着的那只手上。 手指骨节分明,指尖红润,大拇指和小指指甲微长。 这不是她未婚夫的手,还能是谁的?! “阿九!!!” 静之脚一跺,嘴一瘪,一瞬间气得肝都要炸裂。 斗篷里的人听到声音,不仅没有回头看她,反而不断挣动着,四只脚几乎贴到了一起。 静之:靠! 静之觉得她就像抓奸的原配。 一颗心又酸又怒。 她疯狂摇晃着铁门,却发现铁门从里头拴住了,还上了一把大锁。 “林九,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里面!一晚上不回家,我还怕你出事了,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给我搞这出!哼!” 她脸臭得不行,门也不摇了,转身就走。 “静之别走!” 林九刚说了一句话,就听到有个女人嘶了一声,然后说: “你咬我耳朵?” 林九:“你要咬我脖子,我怎么就不能咬你耳朵。” 静之头也没回,冷冷笑了一声。 “林九,你完了。” 第166章 把你爹炸飞 被罩在斗篷底下的林九,一听到她冰冷的语气,心一急,腰身一个用力,双脚悬空,用力往还在揉耳朵的“一点点”小姐腿上踹去。 “嘭!” “哎呀!” “一点点”小姐嘴着地,冷不丁摔了个狗啃泥。 “静之!她是吸血鬼!快回来!” 静之还没来得及回头,她就看到跟前带着小黑斗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小雨,朝她身后的铁门丢了个东西。 “你丢啥了?” 小雨歪头眨巴着眼睛,“放,个炮!” “什么???” 来不及回头,她抱着小雨矮身躲进一边的灌木丛里。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又是一声重重的“哐当”声,铁门不堪重负,终于倒下了。 “臭小子,别!!!”她惊惧呼叫。 又是一道棕色的弧线划过天空,静之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点燃引线的炸弹,落在林九脚下。 几乎是一秒内,静之撒开小雨,跨过灌木丛,脚不着地冲进牢房里。 “一点点”小姐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看到她的猎物被抱着跳上房顶。 不过两秒,耳边一声巨响,火光瞬间吞噬了她黑中带着一点红的瞳孔…… 此时她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妈耶,刚变成吸血鬼一天,她还没尝到人血呢…… 林九两手绑着的铁链被炸断了,他感觉正被静之带着往上飞。 光线影影绰绰的,从她缠绕成球的尾巴缝隙里透了一点进来,被包裹在里头的林九,甚至没感觉到一点爆炸产生的热度。 脖子倒是觉得有点凉。 林九眼睛下垂一瞄,他被解开的领口处,锁骨旁两个红色的小点分外突兀。 好在没破皮,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却觉得脖子有一阵凉飕飕的冷意袭来。 抬头一看。 哦,凉飕飕的,是她的眼神。 下坠感传来的同时,他看到静之瘪着嘴,拿袖子不断擦着他脖子上的红色小点,满脸尽是不悦,眼眶甚至开始泛出一层水雾。 林九试图解释,“对不起!我不是……” 还没说完,她被炸得有些焦黑的尾巴尽数收回。 刺眼却不晒人的秋季阳光,带着些暖意洒在二人头顶。 林九被擦红的脖子突然被紧紧圈住。 她埋进他的颈窝,点点滚烫的泪滴落到他半敞开的脖颈边。 “呜呜呜,吓死我了……” 刚刚那一瞬间的恐惧,不亚于当初天雷劈向林风的那一刹那。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他就要死了。 静之心里阵阵后怕传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九还以为她要质问他。 这会儿,他才明白过来,相比他的贞操,她更在意的是他的安危。 心口有些发胀。 林九轻轻拍着静之的背,看着不远处着火的牢房,还有不知是在救火还是救吸血鬼的阿威,他的眼里划过一丝冷厉。 “我没事,有点事,我必须做。” 她睁着泪眼朦胧的双眼抬头,吸了吸鼻子,“什么事?” 林九朝阿威一扬下巴,又低头擦去她眼角的泪花,“吸血鬼是他放出来的,蔗姑胞妹因他而死,我想,咱们得去一趟派出所。” 静之看着阿威那张脸,莫名就想到了省城里的大帅,“有用吗?我想,还未上诉成,应该就会被大帅卡下来。” “你别忘了,蔗姑胞妹也姓任,任家在这儿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表小姐死了,他们怎么也不会放过阿威的。” 林九还少说了一句。 他走闯两广这么多年,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龙大帅那个位置,要是没有任家的金钱支撑,恐怕也坐不稳那个位置。 这回,他想以龙大帅那个自私自利的性子,阿威的事情,他不一定会插手。 静之:“哦,那就去呗。” 林九点头,牵着静之走到小雨旁边,对他说:“你再出来乱跑,我就罚你一个礼拜没番茄吃!给我回去!” 小雨急得双手做飞鸟状,扑腾了两下,又指了指天空,比划了好一会儿,才记得他会说话了。 他一拍光脑门,磕磕巴巴的说: “蝙蝠,飞,人,在天上。” 林九和静之对视一眼,赶紧问: “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 “镇上啊?!” 林九悬着的心算是死了。 这还得了,镇上全是人。 根据蔗姑胞妹被转化成吸血鬼的样子来看,只要有一个人被咬,其他人的危险就会成指数倍上升。 静之:“别怕,今天大太阳,他估计不敢出来!走!我们快去镇上阴暗的地方找找!” …… 两人一人一手拎着非要跟来的小雨,一路狂奔来到镇上。 得亏小雨现在越长越像人,只要他不张嘴不说话,看上去就像是脸色有些苍白,腿脚不太利索的儿童。 街上的人看了一眼后,却又忍不住频频偷看。 到处都有人在窃窃私语。 “那是九叔的儿子?” “不知道啊,没听说。” “看上去都十岁了,九叔藏得可真好。” “那可不,他身边那个姑娘,也是近一年才带到任家镇的呢,谁知道他藏了多久。” 林九朝乡亲们笑得有些尴尬,耳朵也渐渐红了起来,脚下的步伐倒是越发快了。 他有一个想法,或许那吸血鬼,就藏在他没来得及检查的教堂阁楼里。 刚走到一半,八卦的卖菜大娘迅速塞过来一颗白菜,眼神直往小雨脸上瞧,并说: “九叔啊,什么时候生个老二啊,你年纪不小了,可不能再等了。” 林九:(⊙_☉)他的老大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林九满脸涨的通红,看一眼大娘,又躲躲闪闪,避开静之带笑的目光。 平时可会冷嘲热讽的嘴,这会儿也变得不再利索。 “这,我,哎呀,他不是--” 静之掏出零钱塞到大娘手里,快速打断他的话,“少生优生,幸福一生!我们只要这一个就够了!大娘今天卖完菜也要早点回家,我们还有急事先走了!” 说完,静之抱着两颗大白菜,林九抱着小雨,逃也似的,朝街尾的破教堂奔去。 两人此时心中的想法达成了一致。 催婚催育,是会达到反效果的。 …… 果然,林九猜得没错,那吸血鬼果然在教堂里。 刚靠近教堂,就看到门口围着一圈惊慌失措的修女,里头还传来秋生文才跟吸血鬼打斗的声音。 严肃的说,是秋生跟吸血鬼打斗,而文才只是慌张哀嚎并碎碎念着。 “师兄,快,他要咬到我屁股啦!” “师兄,有蝙蝠咬我,快来呀!” “师兄,啊啊啊~~又追上来啦!” 林九将小雨放下,“看好他,我去帮忙。” 静之把白菜塞给小雨,“看好它们,我进去帮忙。” 小雨:(●__●)看什么看,他才不要看两颗白菜。 他昂起头,撩开黑斗篷露出半打新研发的炸弹,“娘,我想,放炮。” 静之看着林九远去的背影,又看一眼天天想放炮的熊孩子,额头青筋直跳。 “你放个屁你放,刚刚才把你爹娘炸飞,现在又想炸……” 还没骂完,静之灵机一动,于是动手拆下他身上绑着的炸弹,“先借为娘用一下,回去还你一串鞭炮!” 小雨挠头,他这就剩半串了。 一串,应该是更多的吧。 他腼腆的抿着嘴,嘴唇死死包着尖利的獠牙,缓缓勾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旁边的修女看得浑身一抖。 这小孩……怎么笑得这么渗人。 第166章 你有意见? 林九一进去,就看到秋生正站在房顶上,而文才正双手攀在房梁上,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 而那只吸血鬼果然没死,这会儿正伸长了手死死抓住文才的腿往他嘴里送。 林九心一紧,赶紧催动随身携带的金钱剑射出去。 吸血鬼不仅没咬到腿,锋利的牙齿咔嘣一声直接咬在金钱剑上。 有些烫嘴,但不多。 林九知道他这些东西对他造不成伤害,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在剑丢出去的时候,他脚一蹬旁边的桌子,飞身上前,一脚踩着吸血鬼的头,一手把住文才的腰用力往上一送。 “把他带走!” 菜就算了,还把文才带进来,不是给他这个师父找事儿做吗。 就在这时,他的脚也被吸血鬼抓住了,不过,他可没文才这么菜鸡。 没等吸血鬼使力把他往下拽,他双手交叉,身体用力转了个圈,带动猝不及防的吸血鬼在空中转了个圈,而他顺势一脚蹬开他松了力道的手,跳到了房梁顶上。 吸血鬼被踩了头,受到了挑衅,气得急追直上。 而这正好中了林九的计谋,叫两个徒弟让开后,他徒手扒拉开手边的屋顶木头,让正午的阳光照在他底下的吸血鬼身上。 仿佛沸点只有阳光的热度那么高,那张苍白的脸,皮肤开始慢慢融化,变得焦黑,又泛起一阵白烟。 吸血鬼捂着脸连连后退,满眼忌惮的看着屋外的阳光。 验证了静之的话,林九剥开更多房顶的木头,增大了阳光照进屋内的面积。 最后剥无可剥,只剩下门边的楼梯一角一点隐影,吸血鬼就藏在那里。 林九想,还是得靠自己解决,光靠阳光不行了。 就在他刚刚想跳下去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静之的声音。 “阿九,都快躲开!我要放炮啦!” 林九:“…………” 小雨这是把她一起带坏了吧。 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他一转身,就发现原本跟他蹲在一起的秋生文才早就跳下去了,他不禁一阵无语。 也跟着往下跳。 这两个兔崽子,他看那些火药,就是他俩给小雨带的吧,义庄可没有那些东西。 还未等他多想,静之一把点燃那五六根炸弹往里一丢。 跑都来不及,直接脚一蹬朝外头飞去。 只听见一声冲天巨响,破烂的教堂仿佛被小型核弹击中。 大朵的蘑菇云带着冲天的火花直冲云霄。 任家镇的男女老少,一瞬间都停止了动作,皆一脸惊惧,转头看着街尾那朵蘑菇云发呆。 “怎,怎么了?” “呀,十字架掉下来了。” “外国人又打进来了?!”一位去广州参过军的老兵如是说。 这句话直接打消了周围人想过去看热闹的念头,街上的人瞬间一哄而散。 正午时分,本来热热闹闹的任家镇,一瞬间变得空空荡荡的。 修道院的几个修女,林九,静之,秋生文才,还有小雨,皆昂着头看着熊熊的火势。 林九教育小雨,“看,以后别玩了,一不小心,义庄要是变成这样,你就得露宿荒野了。” 边说着,他的目光还不时瞥向双眼亮晶晶的静之。 他怎么觉得,她好像被挑起了什么兴趣的样子。 这东西,可不兴玩啊。 目光实在灼热,静之凑近他挽住他胳膊,眼睛不离逐渐崩塌的教堂,“阿九,这回他应该被炸得四分五裂了吧。” 秋生凑过来,“何止啊,我看都被烧成灰了。” 文才附和,“对,一定被烧成灰了。” 林九还是心存警惕,他两手提溜住两个要往回走的徒弟,“先别走,多观察一会儿,凡事多长个心眼。” 秋生小声哔哔,“就你心眼多。” 林九瞪大双眼怒道,“你说什么?!” 秋生瞬间换一张笑脸,“嘿嘿,没什么。” 他又提一句,“师父,这回那些蝙蝠应该也一起烧死了吧?” “咔擦!” 粗大的房梁木被大火烧成碳掉落下来,扬起了一地的灰。 众人不禁又后退几步。 林九看着被烧穿的屋顶,以及就剩一点矮墙的教堂说:“应该是。” …… 等到火势渐渐变小,林九蒙着口鼻,亲自进去确认,发现地上有个人形骨灰印子后,这才放下心来,朝外面扬声道: “走,去警察署。” 秋生一脸疑惑,“师父,去那儿干什么啊?” 林九:“状告阿威贪财害命。” 静之诶诶两声,“还有还有,无故绑架我相公!这回看我不扒掉他一层皮。” 秋生眉毛一动一动的走过来,一脸揶揄,“哦~~~你相~公~” 文才看着他师兄那两条灵活的眉毛,于是跟着动了两下眉,却发现只挤出了两条抬头纹,于是作罢。 只是嘴上跟着说一句,“你相公。” 静之叉腰,扬起下巴看着他俩,“就是我相公,怎么,你们两个有意见?” 文才缩缩脖子:“没。” 见没打趣到她,秋生摊手,嘁了一声,连人带菜抱起小雨,“走喽!又有热闹看喽。” …… 果然不出林九所料,不过半天时间,阿威得到消息,他被龙大帅彻底放弃了。 不仅队长的位置被撤了,警服被扒了,他也被判了游街三天,关大牢三年。 此时的阿威,身上穿着囚衣,正被关在囚笼里,伸出一个头游着街。 乡亲们这会儿见有热闹看,纷纷又上街来了。 一看是平时作威作福的阿威,皆拿出臭鸡蛋烂菜叶往囚车上丢。 静之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接过小雨怀里的白菜,边扒叶子,边往他头上丢,边碎碎念: “叫你欺负阿九。” “叫你上次不分青红皂白关他大牢!” “叫你这次助纣为虐囚禁他!” 阿威见大势已去,脸上早就没了以往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 相比被乡亲们砸臭鸡蛋,更让他大受打击的,还是他哥放弃他这件事。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他只是想送颗宝石给表妹啊…… “行了。”林九拉住静之的手,“别浪费好菜,一天一夜没吃没喝没睡觉,大家都累了,先回去再说。” 静之看着手里只剩下半个的白菜,又看看失志的阿威,点了点头,“走!阿九,我回去给你炒白菜吃!” 走到叉烧铺,她停了下来,“等等,你最爱吃叉烧,我给你买一份再走。” 林九专注的看着她兴致冲冲的背影,微微一笑,柔柔答了一声: “好。” 有些事耽搁太久,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然而,有些人贼心不死,硬是要撞到他枪口上,让林九恨得牙痒痒…… 第二天。 林九立马约了石坚来到新开的酒楼,谈谈他儿子的事儿…… “师兄,他没来吗?” 石坚面上一僵,“他在门外等着,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从门口射进来的两道寒光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林九回头看了石少坚一眼,又转头确认了一眼他师兄的脸,他斟酌了一下语句,开口问: “师兄,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平时石坚就看不起林九,这会儿他这句话,好像赤裸裸戳穿了他欲隐藏的秘密,石坚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捏紧。 脸上却依旧是一片云淡风轻。 “什么找到,是他主动来找我拜师的。” 石坚想,他倒也不算说谎,坚儿还真是拿着他的信物主动来认亲的。 林九: “您知道,我说的并非是拜师之事,你就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 石坚有些不耐,更多的是心虚。 手中的茶杯哐的一声,重重放到桌上,淡黄色的茶水甚至溅了一点出来。 害怕石坚的静之,不仅一言不发,甚至还朝林九的方向靠了靠。 石坚撇嘴,忍不住对静之又翻了个白眼。 林九带回来的师妹是这个德性,要娶的夫人也是这个德性,看着就来气! 他眉心一皱,“难不成你信不过我?” 林九忙称不敢,“只是……我怕有人弄虚作假,污了您的名声。” 石坚冷哼一声,“这就不关你的事了,我可没这么多时间,你要是还不说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林九看了一眼垂着头默默喝奶茶的静之,“我与她定在下个月初八成亲,我希望那天……不要有什么''意外''发生,否则,还请恕师弟不留情面……” 话语未尽,林九的意思传达到了,顺势递出一张请帖,“师兄那日若得闲暇,还望前来共饮杯喜酒。” “哼!你放心吧,该管之人,我自会管好,倒是你……”石坚定定的看着静之的发旋,看得静之头皮直发麻。 就在她以为他不同意,要掀桌的时候,只听得石坚严肃的声音传来,“你真的确定好了吗?她可不是人。” 林九伸手紧紧握住她有些被看出汗的手,坚定点头,“林九从不乱许承诺,我确定。” 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让石坚不由又多看了静之两眼。 他师弟虽然他看不上眼,但是他以前的那颗向道之心,在他看来,还真是没得说的。 这女子,看来真是被林凤娇放心上了。 莫名的,他就想起了他那个死去的白月光。 如果她还在,还有坚儿,他们也会有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吧…… 然而,天不遂人愿…… 石坚叹了口气,语气不再强硬,但依旧端着架子,“……再看吧,有空就去。” 说完,他站起身子就往外走。 静之见他走远了,俯低身子问: “阿九,他这是同不同意来啊?” 林九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我师兄能说到这个份上……应该是会来吧。” 就在这时,隔壁桌的秋生紧急回头,压低声音对林九说: “师父,他私生子拔钱老板女儿头发诶,他是不是想用我之前用过的那招啊?” 文才挠头,“哪招?” 秋生拍了一下他的头,“哎呀,就是替身那招,咱们有一次还耍阿威来着,你忘记啦?” 看着急冲冲单独走掉的石少坚,林九朝秋生说: “你们两个跟着他,别轻举妄动,看清楚他要做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鹤递给秋生,“到时候传音给我。” “得嘞!” 秋生接过纸鹤,两人不远不近跟着石少坚走了出去。 “走吧,我们去买点东西。”林九说。 “买什么?” 林九耳廓染上了一点夕阳的绯红,他低声说:“成亲要用的东西。” 她眉眼带笑,甚至连声音里都带上一股喜意,“好!” 夕阳斜斜打在两人身上,背影被拉得很长,中间的双手突然转换了一下位置,十指紧紧交扣在了一起。 林九的耳朵……更红了………… “对了,既然到了这里,有张请帖,我一定要送。” 她转头问,“青叔吗?” 林九悠悠看着她,“仲尧。” 静之:(′?_?`) 静之:“……你可真坏。” 第167章 想想办法吧 送完请帖,林九心情莫名的好。 回到义庄,想好好教训一下小雨。 待看清他的现状时,却又疑惑丛生。 静之看着小雨头上长出的一点毛茬,眼里满是好奇,于是转头问林九: “阿九,他不会要变人了吧?我看他最近腿脚好像能打弯了,头发也长出来一点儿……” 她挑起小雨的手研究了一会儿,又将它举到林九面前,“就是这指甲盖越发乌黑了,指甲好像还长了一点。” 林九尝试性贴了张符纸到小雨额头。 静之一时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你定住他干嘛?他今天又没做错事。” “试试看。”林九余光瞄到小雨那乌溜溜乱转的大眼睛,和不安分动着的手指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能动,别装了。” 小雨揪掉那张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的符,恭恭敬敬交还给林九。 然后扯出了一个字面上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微微放光的眼睛里尽是乖巧,莫名像只摇尾巴的小狗,“能动。” 说话间,静之觉得好像他哪里有些异常,于是又掰开他的嘴看。 小雨乖乖站着,昂起头任她掰,甚至还自主把嘴巴张大了些,发出“啊”的声音,任她查看。(′□`) 静之:“……不是啊,跟我说,嘻---” 小雨嘴横向一咧:“嘻---” 静之俯身,看着那排小米牙,然后又侧过身子,把小雨往林九方向推了推,眉头微皱问道: “他上下四颗獠牙是不是小了点啊?还是我的错觉?” 林九的心里默默有了个猜测,但必须再确认下。 他三指按在他手腕上的脉搏上细查,又翻看了两下小雨的眼皮,然后摇头,“已经死了的尸体,是不会再变成人的。” 静之:“那他这是要变成什么?” 林九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僵尸王。” “啊?”静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却又想起了任老太爷变化后那副钢筋铁骨的样子。 她凝视了小雨圆圆的脸蛋几秒,然后上手捏。 啧,跟硬橡胶一样,有些捏不动了呢。 “那怎么办?” 小雨看着脸色沉下来的林九,心中警铃狂响,他极速蹦到静之身后藏着,连个衣角都不敢露出来,竟还微微抖着奶声奶气的声音说: “别,别杀我,我,能,能……” 他能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对他们两个来说,能起什么作用。 要不是实在哭不出来,小雨估计得当场给林九哭一个。 静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任他这样发展下去,以后她和林九可能就打不过他了。 林九现在虽然如日中天,正值壮年,可以后总是会老,会死的。 而僵尸,除非遇到道士消灭他,否则不死不腐,漫漫岁月,都奈何不了他。 林九一时也犯了难。 他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凝重的眼神却一秒不离小雨。 养了这么久,说没一点感情是假的。 但是,要将他就此击杀,他还是狠不下那个心。 该怎么办才好…… 静之走过去,握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小雨见气氛有些凝固,也不敢跟在静之后面凑近,只能四处找着掩体。 然后蹦到门后面藏着,却还露出两只怯怯的眼睛偷看。 他有种预感,他“爹”不会舍得杀他的,他这么乖。 静之:……你是忘了前两天你把你爹娘炸上天的事儿了吧。 她一下就懂了小雨的眼神,叹了口气,坐到林九旁边,轻轻摇了摇他的手,“想想办法吧,他还叫你爹呢。” 林九思索了一会儿,见没个头绪,于是牵着静之就朝书房走。 走到一半,头又伸到门后头,给小雨吓一跳,本就不太灵的嘴巴瞬间卡壳: “我,我,我……” 林九:“别我了,你要是再玩炮,我立刻就灭了你,知道了吗?” 小雨大力点头,贴着墙站得直直的,一副乖巧样。 林九刚硬起的心,一下又软了下来。 “……乖一点。” 小雨(●__●):“……在乖了。” …… 林九在书房里翻看了好久的古籍,地上,桌上,甚至窗边的卧榻上,全是一摞一摞的书。 月如弓,星璀璨。 放在卧榻上的书,被风吹得直翻页。 静之朝外头看了一眼,走过去关上窗,然后拿起他椅背后头撑着的外套,给专注看书的林九披上。 “看半天了,要不歇会儿吧,不急这一时。” 林九却是摇摇头,他一脸严肃的说: “他的变化太快了,以前我一直相信,僵尸是没有人性的,现在……我也摸不准他是因为打不过我,才选择雌伏,还是因为真产生了人类之间的感情。” “若是前者,那么,如果不找到方式牵制住他,待到我控制不住他时,那……” 话未说完,林九仿佛已经能够看到未来尸山血海的模样,于是眉头又紧紧拧了起来,一手撑着脑袋,又细细翻阅起了书本。 窗户外头的小僵尸,看着一直亮到深夜的灯,眼神越来越落寞。 他就这么穿着他的黑斗篷,站在门口,跟个石雕似的。 半夜实在不放心,起来看林九的静之,刚一踏出房门,就看到一个黑影,一句wc脱口而出。 “小雨啊,大半夜站在那干什么,吓死你爹了!” 小雨头低低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书房门,“我爹,在里面,你是,我娘。” 静之顺了两把乱翘的头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轻轻推窗户,开了一条小缝。 林九依旧维持那个姿势,她睡前给他做的面都坨了,也没见他动上一口。 她又将窗户悄悄合上,半蹲下身子跟小雨说: “你要是不回棺材,就去守着院子门,你秋生叔叔和文才叔叔什么时候回来了,你来告诉我呀。” 小雨指指书房门,然后双手一并,放在颊边,头一侧。 静之突然笑了,“你是想叫我叫你爹去睡觉啊?” 小雨认真点头,“秋生说,不睡觉,长不高。” 静之又捏了一把他的小硬脸,“要叫叔叔,我去叫啊。” 说完,她推门进了书房。 房间里,低声絮语。 房间外,小雨边朝大门蹦去,边小声嘀咕: “秋生说,要叫,哥哥。” …… 第168章 又惹祸的徒弟 林九依旧不睡觉,恨不得一晚上就把他的几柜藏书翻个遍。 一双锐利的眼睛,也硬生生给熬出了红血丝。 静之知道他这种时候轴得很,劝不动,也只能任他去了。 只是她一旦半夜起来,再要倒头去睡,却是再也睡不着了,索性披着外套,盘坐在卧榻上修炼起来…… 要不怎么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呢。 她还没入定成功,书房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 然后是小雨的叫声,“回来,啦,秋生他——” 秋生:“跟你说了叫哥哥啦!” 还没等他磕巴完整句话,秋生像阵风似的,从他后头直接推门而入,“师父,你果然猜的不错,那小子偷拿了人家头发,就是去做一些作奸犯科的事情。” 林九头也不抬,淡淡的说:“哦,那就去报案啊。” 静之放下盘起的腿,理了理裙摆,不置可否。 秋生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下,顺了口气,才吐槽道:“这种事儿,无凭无据,连个脚印都没有,报案谁信啊。” 文才倒是眼神闪烁着,两手捏着衣角,少见的没有附和他师兄的话。 静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又是怎么回事?点到了,要关机啦?要不先去睡一下?” 文才不明白她说的关鸡是怎么回事,但叫他去睡,他还是听得明白的。 只不过那件事,可不是小事,他哪里还能睡得着。 “不,不用了。” 静之看着他越发躲闪的眼神,眼一眯,“又闯祸了?” 文才身子一僵,脑子里突兀的浮现出他大师伯那张严肃的脸,放在身前的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没,没有,没事。” “抖什么。”静之啧了一声,站起来走近两步,“文才啊,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口吃。” 文才:“我,我,我没,没……” 还说没有。 静之环着胸,一脸怀疑看着他。 秋生站了起来,“嗐呀”一声搭上了他的肩膀,倒是给他骄傲上了,“怕个屁,咱们是为民除害,他既然有胆子灵魂出窍,淫人子女,就要承担这个后果。” “嗯?”林九抬头,严肃的看着他俩,“为民除害?你们可别忘了,他是你们大师伯的儿子。” 静之插一句,“是啊,坦白从宽,别瞒到最后,屎盘子兜不住了,才要你们师父给你们擦屁股啊。” “静之……”林九唤了一句。 静之回头,“干什么,我话糙理不糙嘛,你就说是不是这个理?” 林九:“…………” 理是这个理,但是她的话,也太糙了点。 看来,平时得多教她些成语了。 谈话间,静之到林九桌前,俯身靠近。 林九身子下意识往后靠向椅背,“干什么?” “躲什么。”静之眉头微挑,又凑近一些,两指掀开他的衣领,又点了点他脖间已消失的红印子。 小声说:“这事儿,还没跟你算呢。” 阿九这一世,近他身的女人倒是挺多的,她真是防不胜防。 此时的静之万万没想到,林九是有点桃花运在身上的。 不止女人,他连女鬼都能吸引。 亲还没成呢,就因此引发了他们在一起以来,最大的情感危机。 她是懂转移话题的。 此时的林九,无话可说。 只能将话锋一转,针对起了他两个徒弟,“发生了什么,你们说是不说?” 文才看着林九冷凝的双眼,吓得像受惊的兔子,一溜烟躲到秋生身后,“师兄,你,你先说。” 秋生斜了文才一眼,有些无语:“不就是他灵魂出窍,我去吓唬他一下吗,多大点事儿,你真的是,胆子小得跟麻雀一样。” “不,不,不是,他的身体,被,被野狗叼走了。” “什么?!” *3 这回大惊失色的,是除了文才以外的三人。 “我不是叫你看好的吗?”秋生的脸上再也没有刚刚的自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惶恐。 毕竟,大师伯这人,全师门上下都怕他。 他疯狂摇晃着文才,“你刚才怎么不早说?” 文才嗫喏着嘴,小声顶嘴:“你一路拉着我,说要跟师父秀一下战绩的,我哪有时间跟你说。” 林九摁着眉心,只觉得半宿没睡的脑袋,开始一揪一揪的疼,他怒骂: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回来!” 秋生哦了一声,扯着文才就朝门外走去。 走到一半,他回头看向林九,“师父,那你……” 林九瞪他一眼,“我什么,没有了身体,他的三魂七魄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我留下来招魂。” 秋生又转头,想摇静之一起帮忙,林九又制止了他,“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两个自己去!” 秋生嘴一瘪,“师父,夜黑风高的,到哪儿去找身体啊,她鼻子灵,对野兽还有威压在,就让她跟我们一起去吧。” 林九一向尊重她的决定,于是向她投去询问的眼神。 静之耸耸肩,“我无所谓,反正也睡不着,出去走走也行,不过就是要快点了,不然那个谁,可能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林九点点头,“你看着点他们俩,别让他们在惹出祸了。” “行!”静之跟着秋生文才两人大跨步走出房间。 他俩却突然推搡了起来。 秋生:“喂,你见没见过师父招魂啊?” 文才:“没有,他每次都偷偷的。” 两个人四只眼,齐刷刷看向静之,眼里透着看完再走的渴望。 静之眉稍一挑,“一分钟,不管他完没完事,咱们都得走。” 秋生:“成交!” …… 屋里,林九拿着招魂幡身姿摇曳,每扬一下,便夹着嗓子叫一句石少坚的魂。 秋生和文才捂着嘴憋得满脸通红,唯有静之神色微怔,定定的看着门缝里舞动着的林九,不知道在想什么。 秋生回头,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喂,难道不搞笑吗?” 静之直起身板,“有什么可搞笑的。” 他上辈子是个唱戏的,这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她可是见过他更扭捏的样子呢。 静之表示接受良好。 她环着胸转身,闭上眼忍过那一阵突如其来的泪意,平淡的说: “走吧,一分钟到了。” 秋生啧啧称奇,他师娘笑点一般挺低的,今天倒是有些反常。 突然,一道推力从屋里头袭来。 蹲在门口的秋生和文才顿时被顶了个人仰马翻。 “还不快去!”屋里头传来林九恼羞成怒的低吼。 静之:得,不用看也知道,他肯定又害羞上了。 心头的怅然,被他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散。 静之一手一个,从地上提溜起他俩徒弟的后脖领就往外头走。 脚步声渐远。 林九脸上的热度逐渐褪去。 她应该,不会嘲笑他的吧…… 第169章 疑虑丛生 “喂,别找了,天都亮了,你们确定真的在这里?” 静之看着犹如无头苍蝇四处乱转的两个人,无奈问道。 文才第n次拨开那个熟悉的灌木丛,嘴里边碎碎念,“就是这儿啊,怎么会没有了呢?” 秋生找得都不耐烦了,他大大伸了个懒腰,然后靠在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说: “可能被野狗分食了,这回你完了,师伯肯定饶不了你。” 文才慌里慌张转过头,“啊?是你叫我看身体的,那什么……你不是老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秋生双手举起,“诶,话不能这么说,我对付他的魂魄,你看身体,各做各的事儿,我可没把他搞得魂飞魄散啊。” “而且,师伯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你把他儿子身体搞没了,我看啊……” 文才慌得六神无主,又开始磕巴上了:“他,他会把我怎么样?” 秋生还想再吓唬他,嘴巴就被静之抽了一下。 “还说!主意肯定是你这个师兄出的,别把责任全部推卸给文才,他就那点儿脑子跟战斗力,能打得过野狗吗?” “再说了,阿九昨天是不是叫你们别轻举妄动啊,你私自作弄石少坚,还有理了?!” 秋生捂着嘴,依旧忿忿不平,“昨晚情况紧急嘛,我要是不出手,那个钱小姐直接就被玷污了,哪里来得及通知师父嘛。” “你!……唉……”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俩,静之刚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反正我闻不到味道,回去问问阿九先吧。” 秋生和文才一听到要回义庄见他师父,皆一脸菜色,疯狂摆手。 静之:“……不回去啊?不回去你们要干嘛?阿九总要知道的。” 二人双双后退一步,文才说:“找不到身体回去,师父会扒了我的皮的。” 静之叹了口气,一手撑在树上,无奈问道: “那你想怎么样嘛,再找找?” 文才:“只能这样——”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把抓住后领拎到树后蹲着。 秋生动了动耳朵,小声说了句“有人”,也矮身躲到就近的灌木丛里。 随着小道上那人越走越近,躲在草丛里的三人眼睛越瞪越大。 “那不是……” 刚出一声,文才的嘴就被死死捂住。 等到那人走远,静之才放开文才。 静之转头小声问,“你确定你昨晚真看到他的身体被野狗叼走啦?不是你太困,产生幻觉了吧?” 没错,刚刚他们三个人看到的,是毫发无损的石少坚。 别说野狗的咬痕了,他脸上连个蚊子包都没有。 文才被静之问得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他挠着头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坚定的点点头。 “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而且他身上的衣服不是同一件了。” 文才傻归傻,但没必要拿这种事儿骗大家。 他一这么说,静之跟秋生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并不约而同的说了句“奇怪!” 静之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要将这件怪异的事儿告知林九。 “回去啦!” 既然石少坚都正常了,这回二人没有再抗拒,乖乖跟着静之,朝义庄走去。 这里的位置接近镇子口。 三人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敲着锣大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话说,刚刚石少坚好像是从镇子口走过来的吧? 难道是他杀的? 三人互相对视,然后不约而同的朝镇子口跑去。 …… 新来的保安队队长站在街边花坛上,俯视着围观群众。 “这些死者的头上都画着奇怪的符,咱们镇上,我听说奇门遁甲耍得最厉害的人,就是义庄的九叔!” “所以我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件事情,是九叔干的!” 秋生刚偷偷钻进人群里,蹲下看了一眼尸体,就听到这句话。 暗骂一句新队长也是个傻子后,他挡着脸,又默默钻出人群。 看到二脸懵的静之跟文才,他赶紧掰着两人的肩膀转过身,背对着新队长和人群,小声催促道: “赶紧走赶紧走!出大事了,赶紧回去告诉师父!” 静之边走边问:“怎么说?” 秋生:“那几个人都是被咬死的,全身的血都被吸干了!” 文才:“僵尸?” 秋生:“我看这回不是僵尸,他们身上没有尸气,额头上还都被画了符,一看就是被献祭了的阴时生人,而且咱们师父还被怀疑上了。” 静之眼睛微微睁大,“哇,你最近有进步啊,懂这么多?” 她又说:“怎么不怀疑石坚啊?他不是也在隔壁镇吗?” “我上次都答应你了,会好好学习的。”秋生摊手,“还有啊,师父被怀疑这事儿吧,可能是师父的形象更深入人心,大师伯他不常来这里的。” …… 三人马不停蹄回到义庄。 秋生一推开院子门,就朝里面大喊,“师父,出大事了!镇子上死了好几个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人!头上都被画了符,新来的队长还冤枉你是凶手啊!” 刚一进到大门,他跨进去的脚,又默默收了回来,“师,师,师伯,您怎么有空来啦?” 秋生心虚得不敢直视石坚的眼睛,头低低的,只敢盯着他下摆处的无极八卦看。 “我不能来吗?” 秋生被那双无情的双眼瞪着,讲话突然比文才还磕巴,“不,不,不是。” 石坚的声音和表情里,完全听不出,也看不出情绪,“你刚刚说,有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人死了?” “……是,脖子上,还都被咬了。” 秋生暗戳戳的看了一眼石坚。 秋生:装什么,这件事儿,保不齐是你干的,还搁这儿装。 石坚拿出一张纸递过去,“不是说被画了符的吗,写下来我看看是哪种。” 秋生没接,反而先转头看看一脸凝重的林九,“师父,这,他……” 林九朝他颔首,“画吧。” 他又意有所指说了一句,“你师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秋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别说接纸了,整个人瞬间倒退好几步。 石坚冷哼一声,斜了一眼秋生: “坚儿的事,是他咎由自取,我不会怪你们。” “既然有人做法伤害乡民,出了人命,你且先画下来就是,他的事……稍后再说。” 秋生小心翼翼打量一下他的脸色,发现他是说真的以后,忍不住向他拱手: “哇,师伯大义!”说着他边接过纸笔边说,“我马上画!” 边画着,他还边碎碎念: “师伯,你儿……石少坚他没事,刚刚我们在镇口还看到他了呢。” 石坚和林九皆围过来看他画,符成之时,结合秋生说的话,石坚心神突然大乱。 他一把提起秋生的衣领,脸上哪里还有身为大师兄的稳重自持,“他走哪儿去了?” 秋生丝毫不敢反抗:“我,我不知道啊,镇上有人敲锣说死了人,我们就过去看了。” 话刚说完,石坚犹如一阵风一般,径直冲向外头,脚步尽显慌张。 见他走了,静之拿起桌面那张纸细看,又问林九: “这什么符啊?他怎么这么慌?” 林九收回看向院门的眼神,叹了一口气。 都是命,害人终害己。 “若是文才没说谎的话,石少坚现在应该已经被炼成妖了。” “那几个阴时生人修复了他的躯体,但是只是暂时的,若他要保持现状,只能不断杀人吸血。” 秋生一脸疑惑,“师父,哪里有那么多阴时人嘛?” 林九剜了一眼秋生,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没有阴时人,他的矛头就会指向正常人,只不过需要吸食更多人的血,才能有效果。” “啊?” “那赶紧报案,把他抓起来!” 林九走到祭坛边上,拿了一根银针转身,“你也说了,他跟没事人一样,那个队长还不分是非,你觉得他会信吗?” 林九把银针递过去,“呐,戳他阳穴,凡事先确认清楚再说。” 秋生接过那根二十几厘米长的针,忍不住啧啧出声,“哇,这么长,都能当凶器使了。” 林九眼一瞪,“还不快去!” “哦!” 秋生刚往外走两步,又回头问: “到哪儿找啊?” 林九:“镇上嘛,他现在应该会再去寻阴时人,你到人多的地方找。” “得嘞,文才,走!” …… 静之看着满脸愁容的林九,忍不住凑过去抱住他,“别担心了,他们不是已经出去找了吗?” 林九环住她的腰,轻嗅来自她身上的清香,觉得太阳穴那一跳一跳的神经,才渐渐消停下来。 他牵着她来到旁边的圈椅坐下,“你不知道,昨晚我招魂失败了,我没能把魂交给我师兄。” “啊?怎么会这样?” 林九摇了摇头,也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按道理,只要他的魂还在外头飘荡,我一作法,他就会被吸引过来的。” 她瞧了他两眼又两眼,然后试探性抛出一个可能会打碎他三观的问题,“你觉得……会不会是你师兄啊?” 林九面色僵了一瞬,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反驳她,但是他的心里,也渐渐泛起疑虑。 他师兄,昨晚怎会来得这么快呢? 几乎是他们仨刚出去,他就来了。 不,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师兄会做出这种事情。 那可是他亲儿子! 而且他刚刚的慌张又不似作假…… …… 第170章 百宝汤 见他没话可讲,静之哪里不知道他心里的纠结。 她叹了口气,食指轻轻按到他眼下浅浅的黑眼圈上,“你去睡一会儿吧,就算骑自行车,他俩一来一回估计都要一个多时辰,你昨晚可是一宿没合眼了。” 林九拉下她的手,“你也去休息,昨晚你出去这么久,也该累了。” “好。” 林九回到房里坐了一会儿,思量半天,想不出什么头绪。 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和衣躺下,静之就进来了,抱着她的枕头。 他侧头,“……回去睡。” 静之假装没听到他说话,快步走到他床前坐下,两脚快速蹬掉鞋子,然后掀开林九的被子就钻进他怀里。 那个碍事的枕头已经被她抛到床后边去了,反正她现在有臂枕,暖乎乎的。 林九看着他手臂上那个睁着亮晶晶眼睛盯着他的女子,心里一阵无奈,“不许再捣鬼,闭眼睡觉。” 静之点头,依旧睁着眼盯着他看,“才没捣鬼,我睡了。” 林九:………… 他抬手捂住她的眼睛,“静之,别闹,我今天没心情。” 她小小哼了一声,“我才没闹,你睡嘛,我在你旁边修炼,你睡得好。” 林九神情一怔,微皱的眉头突然松开,手心的睫毛还在一颤一颤的,她什么都没做呢,却依旧撩乱了他的心湖。 林九低头亲了一口她的鬓发,“你啊……” 无尽爱意藏入心底,两人抵足同塌。 林九以为烦心事这么多,他怎么也不会睡着的。 然而,当灵气浮动在他身边,将他整个人包裹住的时候,林九还是缓缓合上了双眼。 静之数着时间,只修炼了快一个时辰,便睁开眼。 “死犟,还不是睡着了。” 她轻柔的撑起身子,看了他的睡颜好一会儿,才俯身在他眉间落下轻轻一吻,“还你。” 然后偷偷摸摸下了床…… 林九好眠了1个多时辰,发胀的脑袋终于恢复,精神也好了不少。 正当他理着有些发皱的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就看到静之在亭子里向他招手,“刚刚好,吃饭啦!” 林九面色一和,快步走了过去。 “又让你操心了,抱——”他说。 她的食指摁住他的唇,“诶,说抱歉,不如抱抱我。” “好。”他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静之不由为之侧目,今天他这么爽快啊? 青天白日的,而且院子门可是没关呢。 还没容她多想,她就被搂进了他暗香浮动着的怀里。 静之一手举着个空碗,一手捏着一把筷子,有些无措,“你今天怎么了?” 难不成,是他大师兄的举措伤透了他的心? 可是,他俩不是本来就处得不咋地嘛。 林九只搂了一小会儿,就克制的放开了她,微微抿唇一笑。 “没什么,吃饭吧。” 静之往他面上瞅了两眼,见他不似精神受到重创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 然后把空碗摆到他跟前。 “我来。”他接过汤瓢,先给她打了一碗。 静之捧着脸,笑眯眯的看他为她布菜,面上浮上一丝欣慰。 看吧,好老公都是培养出来的。 …… “师父师父!又被你说中啦!!” 秋生人还没进来,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就从院子外头传了进来。 哐当一声响,秋生把自行车往墙角一丢。 “哎呦,师兄,我还在车上呢!”文才整个人歪在墙上,自行车像被子一样,盖在他身上。 秋生哪里管得了他,举着林九交给他的银针,就往院子里冲。 阳光下,那根针不仅没有一丝反光,反而整根焦黑,仿佛被凝固了许久的血包裹住了针体。 静之把他伸过来的手推远了些,“诶诶诶,别伸到饭桌上来啊,把那玩意儿溅到汤里,你就没饭吃了!” “师父你先看,嘿嘿,一回来就有饭吃,师娘你真好!” 他刚想伸手挑起一块肉吃吃,就被林九一筷子打在手上,“去洗手,像什么样子!” 秋生无所谓的笑了一下,收回手,走到檐下的水缸舀水,边洗手,边说着他的见闻: “师娘你是没看到,这么老长一根针从他背后的阳穴戳进去,我觉得都能穿透他的腹部了,那石少坚居然跟没事人似的,果然已经啊,非人哉~” 话全让秋生说了,文才只能附和,“是啊是啊,不是人了已经,师父,这下能报官了吧。” 林九慢条斯理喝着汤,淡淡的问:“怎么报官?” 文才拿起桌子边缘放着的针,“这是物证,我是人证。” “呵。”林九放下汤勺,看着眼前这个脑筋不开窍的徒弟摇了摇头,“你信不信,你一报官,你师父我就是他们第一个抓的人。” 文才:“……那怎么办?” 林九略略思索了下,才开口说道:“用百宝汤。” 静之问:“百宝汤?有什么用?” 林九:“能让他原形毕露的东西,吃饱后,文才你把锅拿到外面的灶上来,秋生你跟我去备料。” …… 半个时辰后。 静之刚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秋生往锅里扔了一坨……屎?! 青天白日,他在院子里煮屎?!! 静之捏着鼻子冲过去,“喂!你搞什么?” “不是我,是师父说要用狗屎的。” 秋生丢完屎,龇牙咧嘴嫌弃得不行的样子,赶紧拿着皂角去洗手,边满脸不解问着往里丢草药的林九:“师父啊,狗屎也算是一宝吗?” “当然是。”林九拿起锅铲,把浮起来的草药往下压了压,“你吃的菜,我种的药,都是这些肥料在起作用,你说是不是宝啊?” 刚说着,就看到静之往院子外头走去,他赶紧问:“你去哪里?” 静之捏着鼻子回头,“我出去买个锅,再买个锅铲。” 林九低头看着浮动起来的狗屎,哦了一声,“早点回来。” 静之答应一声,心想着,她还要去秋生姑妈的店里买两瓶香水去去味道,这味儿已经到了辣眼睛的程度了…… “诶,我跟你去!”秋生脚一抬就想跟上,林九眼疾手快揪起他后脑勺的一撮头发剪下来。 “师父你干嘛?” 林九没有解释,而是抓过他的手,又剪下他的一小块指甲一起丢进锅里。 “好了,这回百宝齐了。” 秋生边打量自己的手指,边摸着秃了一小块儿的后脑勺,小声哔哔: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啊,你怎么不剪自己的?” 林九:“嗯?” 逼逼赖赖的秋生立马闭嘴。 林九搅动了几下锅里的东西,拿起罐子盛了两罐子递给文才,“你们跟她一起出去,要是见到尸妖,好歹有个照应。” 秋生:“那你呢?” 林九撑着灶台一角反问:“你觉得我现在能去镇上吗?” 秋生:“嘿嘿,那我走啦!” 文才捧着臭烘烘的两个罐子,亦步亦趋跟上秋生,“师兄,你拿一个。” 秋生一溜烟跑到门外,“哈哈,谁走得慢谁拿!” …… 第171章 僵尸林在哪 静之一回到任家镇上,才记起来,若是林九是嫌疑犯,那他们仨就是有嫌疑的从犯。 一路上被大家用异样的眼光指指点点,三个人遮遮掩掩,跟做贼似的,逃进了胭脂铺。 “姑妈,你去隔壁帮我去买个铁锅,再买个锅铲呗。” 秋生姑妈正热情的招呼着静之,听到秋生说话,她满不在意的朝后扬扬手。 “你怎么不自己去,铁匠铺那里,你不是熟得很吗?” 她从柜子下面拿出一些新进的胭脂给静之看。 “听秋生说,你马上就要成亲啦,来看看这些胭脂,这大红色正的很,你结婚用正合适,你挑一个,我送给你!” 静之看了一眼秋生,又看了看这个面露精明又不失和蔼的姐姐,“哇,您真好,可不像秋生,一天天抠得很哦。” 秋生听到这话,立马不答应了,他上前一步拍着胸脯理论起来,“哪里是我抠,我也有钱的好不好,要不是师父都给我收着……” 静之倚着玻璃柜面,似笑非笑看着他,“不然你要怎么样?” 秋生点点柜面上精致的胭脂盒,大手一挥,豪气的说:“就这种胭脂,送你两盒,买一盒扔一盒!” 他嬉笑着问:“怎么样?够阔气吧?” 静之呲了一声,说:“这回终于知道阿九为什么要帮你攒着钱了,就你这架势,要是把钱给你,你估计月月得花到口袋空空,才会停手吧。” 秋生姑妈瞥了她那不省心,只会口花花的侄子一眼,“那可不,他小时候啊,零花钱我都不敢给太多,他攒不住钱的,给多少花多少。” 秋生挠着头,有些尴尬的扯住他姑妈的袖口,“哎呀,别说我了,外面的人都在看我们,您帮帮忙嘛。” 秋生姑妈拍去他的手,无奈的说: “唉,我都听说了,我看你师父不是那种人……可我这店没人看也不行啊。” 秋生立马举手,“我看啊!” “……那也行。” 静之立马把荷包塞给她,“麻烦您了。” 秋生姑妈笑着推开荷包,“就这点事儿,麻烦什么,就一个锅,没多少钱,不用给我,平时你对我们家秋生也是照顾得很呢,这臭小子,上次回来都跟我说了。” 两人正在那边推搡客气着,文才却从旁边窜了出来,“师兄,咱们不是要,要泼这个吗?” 静之眼疾手快,一把将荷包塞进她手里,秋生姑妈无奈只能收下,然后扇着鼻子,后退了一步,“这什么玩意儿,这么臭!” 秋生:“哎呀,您别管了,您快去帮我们买锅,不然晚上就没锅做饭啦。” 他又转头对文才说,“你自己去啊!对了。” 他快步走到铺面里头,他常住的房间里,拿了个东西出来。 “呐,这个给你,带上就不怕啦。” 文才看着他手中的包公面具,想了想,还是摇头,“师兄,我一个人不行的。” 秋生也想了想,接过来他手里其中一罐百宝汤,“我也觉得你不太行,留一罐在这里以防万一,别说师兄我不照顾你啊,这次就当做你的历练,去吧去吧。” 文才垮着个脸,“师兄……” 这算哪门子历练,他怕他等会出去,被尸妖一口吃喽。 秋生不为所动,甚至走到柜台后面。 文才转头求静之,“师娘……” 静之趴在玻璃柜上,看着柜子里头,那一排排装在小玻璃瓶里的香水,两眼放光。 “你自己去呗,泼个水多简单啊,而且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贸然对你出手的。” 檀香味跟冷松味的,她该选哪个呢? 檀香的话,义庄到处都是这个味道。 冷松味的很少见,而且光听名字,就觉得很适合阿九诶,买一个试试叭。 文才见没一个要帮他的,只能皱巴着老脸,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了。 “秋生,帮我把这个冷松香拿出来,我闻闻什么味儿。” 看着那个淡蓝色的小玻璃瓶,秋生瞬间意会,“你要送给我师父用啊?” 静之:“怎么?女生不能送男人香水吗?” “不是。”秋生摇头,并微微拉出托盘,将嵌在软布上的小玻璃瓶拿出来递给她,“你这样,我师父很像被你包养的。” 静之:“说包养多难听啊,我这是……喜欢他,就忍不住想给他送点礼。” 秋生的声音突然转小,“如果这都不算包养,那什么才算呢?” 静之懒得理他。 闻完冷松香,她不禁点点头,确定下来要买它,小心翼翼旋回盖子,把它捏在手里,又开始看起了刚刚他姑妈给她推荐的胭脂。 她都没多少化妆品呢,林九买成亲用的东西,这些私人用品,却是得她自己出来购置的好。 上辈子被二娣教了一辈子化妆,她不说学到八分,也有领悟到一半了。 要不,就趁这个机会,买齐一套,然后给他个惊喜看看? “诶,那个也拿出来给我看看……” …… 正当两人讨论化妆品讨论得兴起的时候,文才急冲冲的推开腰门走了进来。 “师兄!” 秋生抬头,一看文才那张委屈的老脸,就知道他肯定没泼中。 “失败了吧。” 文才垂眉,小声说:“认错鞋子了,泼错人了。” “笨死你算了,你不会认衣服啊?”秋生端着仅剩一壶的百宝汤从柜子后面走出来,“呐,今天就带了两壶出来,这次再不中,你就自己回义庄拿。” 文才接过百宝汤,欲言又止,“师兄,要不……” 话还没说完,来买胭脂的客人三三两两,推门而入。 “客官你好,请问要买点什么呢?” “这位小姐这么漂亮,要不买盒胭脂吧?都是新进的上等货!” 看着正忙到脚打后脑勺的秋生,文才悻悻放下手。 “加油哦!”静之朝文才握拳,小声打气。 文才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心一横,把面具从头顶上撩下来戴好,硬着头皮出去了。 …… 不料,他这一出去,大半天都不回来,静之都以为他是不是走丢了。 她跟秋生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实在不放心,于是商量着出去找找。 没走几步,就看到文才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两人赶紧迎了上去。 “泼中了?” 文才摇头。 秋生咬牙扇了下他后脑勺,“那你高兴个屁!” 文才不甚在意揉着后脑勺,“石少坚可狡猾了,老是避开我,又往没人的小巷子里走,我不敢跟上去。” 秋生:“哎呀,胆子这么小。” 他伸手,“拿来,我去泼!” 文才把罐子递给他,又说:“我听到刚刚有个人说,不用百宝汤也可以让他现出原形!” 秋生一脸狐疑,“谁说你都信啊!是不是傻?” 文才四处张望了下,见街上依旧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赶紧把二人推进店里。 然后小声说: “是大师伯说的。” 静之眉头微微皱起,“你确定你看清楚,听清楚了?” 文才用力点头,“我真确定!就是他。” 秋生摸着下巴,又是摇头,又是啧啧出声,“大师伯这回是要大义灭亲啊,不过他怎么不自己上呢?” 文才挠了挠头,“可能他觉得那是他亲儿子,他自己下不了手吧。” “……也是,虎毒还不食子呢。” 秋生:“算了,你快说,什么办法?” 文才见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于是说得眉飞色舞,“师伯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人,只要去僵尸林,找到僵尸王嘴里那口棺材菌,以阴寒之物攻极阴之人……哦,对了,他说以毒攻毒,石少坚不仅能现原型,说不定还能让他实力大减呢!” 秋生:“……是不是真的啊?” 文才点点他手上的百宝汤,“那你去,他要是咬你,我,我和师娘再去救你。” 秋生一噎,然后笑骂: “好小子,敢套路我了?说,是不是你不敢去,所以自己瞎掰了个理由啊?” 文才摇头,但是看秋生和静之皆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他百口莫辩。 突然,街外头走过一人,他眼前一亮。 扯着两个人的袖子走到腰门后头朝外看。 “你们看!师伯就在那,我没骗你们,我怎么敢拿他开玩笑嘛。” 静之朝外看去,那踏着四方步走远的,不是石坚,还能是谁。 就是脊梁不再坚挺,瞧上去一副失魂落魄样儿。 静之叹了一声,任谁家摊上这种倒霉孩子,也抬不起头来吧…… 秋生拍了拍他的肩,“行!就信你一回!僵尸林在哪?” “城北郊外。” 静之蹙起眉头,“现在就要去?不回去跟阿九商量一下吗?” 秋生指了指天上的大太阳,“现在去正正好啊,僵尸也怕阳光的,要是来回义庄一趟,太阳都下山喽。” 静之还是觉得有些玄,她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劝,就被秋生抬手阻止。 “欸,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这段时间我也是有好好学习的,怎么对付僵尸,我可是比你清楚,这事儿就当做是我打响出师的第一枪吧。” 静之:“那我跟……” 秋生:“这回你别去,我俩自己去!” 瞧着他豪情万丈的模样,静之却是不好再说什么。 “那我先回去了哦,你照顾好你师弟。” 想了想,她又对推门出去的秋生补充一句,“日落之前没回来,我就去找你们!” 秋生挺胸抬头,嘴角牵起一个肆意的弧度,“你就放心吧!天黑前我肯定回来,我这条小命,可要留着喝你跟师父的喜酒呢!” 静之:“……嘁,油嘴滑舌。” …… 第172章 小丽 回到义庄,还没来得及跟林九讲这件事儿,她就跟一个她想破脑袋都没想到的人擦肩而过。 那人看都没看她一眼,依旧失魂落魄,甚至是有些难堪,撞开她的肩头就走了出去。 脊梁骨却是打得直直的。 静之放下东西,扯着林九的袖子进屋,小声问他: “他怎么在这儿?” 看到屋里四脚朝天的桌子,和一地碎瓷片,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你们打架了?” 林九的表情此刻莫名的一言难尽。 “他刚来不久,没打,你放心……” 林九定定的望着地上的碎瓷片,一时回不过神。 直到有一只素白的手在他眼前挥动。 他才抬起头问,“怎么了?” 静之眉头皱得死紧,“什么怎么了?我刚刚跟你说话,你不会没听见吧?” “……抱歉,你说什么了?” 静之捏了捏他懵住了的脸,“我说,你师兄怎么会来这里的,我刚刚才在镇上看到他的。” 林九任她捏着,只是又转头去看那碗水:“哦,他刚来不久,我师兄一向脚程快。” “你一直看那碎碗干什……怎么里头有血?” 她着急得拿起他的两只手翻看,“是不是割破了,是哪只手指破了?” 林九浅笑着摇摇头,眉头却是未曾松开一分,“不是我的血,是我师兄的,还有……” “还有什么?” 林九脸上的笑意消失,又恢复了刚刚一言难尽的样子。 下一秒,他的脸就被静之捧住,“还有什么,讲话讲一半,我可是会好奇死的,你快说。” 林九定定的看着静之半天,才呐呐出声,“石少坚真的不是他儿子。” “哦。。。……啊???” 林九拉着静之让她在旁边椅子上坐下,这才慢慢跟她讲了刚刚的见闻。 “那石少坚好像故意避着我师兄,他寻不到人,就找到我这儿来了。” “他本来想借我之力,找找石少坚的,有一术,用亲人之血即可寻到他的方位,然而……” 静之看着那半只还残留着淡红色血水的碗,吞了口唾沫,“然而,他发现他跟他儿……石少坚没有半分关联啊?” 林九默默闭上眼睛,点点头。 就算这只是他的猜测,但一旦证实,连他都接受无能,更别说作为当事人的石坚了。 静之心里直呼好家伙。 骗人敢骗到石坚头上,她看那个少年人是活得不耐烦了。 也难怪。 刚刚石坚出去的表情那么难看,还是在他讨厌的人面前出了糗。 要是她,掀完桌以后,绝对得当场找个洞再钻进去住个三五年。 两个人寂静了许久,静之看着外头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突然一拍脑门,“哎呀,突然忘记,还有个急事儿要跟你说。” 林九:“什么事?” 这会儿,他才想起秋生和文才,“你们找到石少坚了吗?他俩怎么没一起回来?” 静之:“就是这个事儿,你师兄来你这儿之前,估计去镇上找人了,然后遇到文才,就给他说了僵尸林的事儿,他们现在去僵尸林了。” 林九心里一个咯噔,“什么僵尸林?” 静之:“就是城北郊外的僵尸林,你师兄说僵尸王里的棺材菌,可能能对付石少坚,他们两个就去了。” 林九眉头皱得死紧,“是吗?” 茅山还教了这招? 棺材菌不是阴寒之物吗? 阴寒之物碰上极阴之人,不是会让他实力更盛吗? 难道师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法? 林九心里疑惑连连。 却是赶紧走到祖师爷面前,拿起条案上他平时背的布口袋就往外走。 静之立马跟上,没跟几步,就被他阻止,“你别去,小雨最近符纸都控制不住了,你待在家里看着他,别让他惊着外人。” 静之踏出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好吧,那你一定要小心,不受伤回来的话,我就送你个礼物!” 林九眼神一柔:“……好。” 就算是为了她,他也会努力不让自己受伤的。 此时的林九没想到,他收不到那个礼物了。 …… 冷夜寂静,乌云走得有些快,一会儿遮住了月亮,一会儿又飘得老远,把一轮圆月完整的展露出来。 静之原以为他们会很快回来的,一桌菜凉了热,热了又凉。 那师徒三人,却迟迟未归。 她也没有心情吃饭,索性搬了块椅子就坐在院门口等。 突然,身后传来拖椅子的声音。 静之回头一看,小雨穿着个斗篷,拖着块椅子,半硬不软的关节咔咔作响,朝她这边一瘸一拐的走来。 要不是知道他是小雨,静之早就一把糯米撒过去了。 走得跟丧尸似的,吓死猫了。 “你出来干什么?” 见他扭着胯,费力的迈步上台阶,静之啧了一声,一手椅子,一胳肢窝夹起他,把他放在自己旁边。 小雨:“跟你,一起等。” 【一起】两个字,说得很重。 月光下,他面无表情的一张圆脸,静之莫名读出了几分认真。 她叹了口气,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等你爹回来了,再找找方法吧……” 小雨眼睫慢慢垂下,腰背打得笔直,也许他也弯不了。 他一字一句,认认真真说着: “我不,在意。这段,时间,有你们,我很,开心。” 他转头定定的看着静之说: “若是,爹要,杀我,我不会,还手的。” 静之被他说愣住了,良久,才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 “你……真是娘的好大儿。” 这种娃,就算不是亲生的,她也愿意养着的…… 就在这时,不远处森林里突然传来林九冷到掉渣的嗓音。 “再跟着我,我一定收了你!” 静之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刚迈出一步,就又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想走哪儿,就走哪儿。” 静之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放在身侧,把玩着那瓶精致香水的手,渐渐捏得死紧。 此刻月光正盛,林九从森林里的小道走出来了。 看到静之的一刹那,他面色一和,好像想到什么,抿了抿唇,放慢了脚步,又有些犹豫。 跟在他后头出来的,是一位穿着淡紫色纱裙的美……鬼。 是个鬼吧,反正以静之绝佳的视力看,她只能看到秋生和文才的两个影子。 而且重点是,她望着林九的眼神,跟她如出一辙。 是爱慕。 “……小雨,走吧,咱们进去。” 莫名,她觉得自己在门口等,像个笑话。 也不等小雨了,拿着自己的椅子,就往屋内走。 “静之!”林九看到她复杂的眼神后,心里慌的一批,但他确实…… 可他不是故意的…… “哼!这个时候才叫人家!”秋生环着胸小声吐槽,“刚刚抱着大美女亲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师娘!” 文才这是也格外看林九不顺眼,“就是就是。” 消失在门口的人,突然又出现了。 如果刚刚林九的语气是冷得掉渣,那她现在脸上的表情则是跟冰雕一样。 “秋生,你再说一遍,他干了什么?” 秋生看到她,赶紧放下双手,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坏了坏了! 忘记灵猫耳朵最灵了。 “没,没什么,我瞎说的。” 静之微眯着眼,打量着外头三人一鬼的表情。 看了许久,女鬼实在忍不住了。 “林公子,你徒弟不是说你尚未娶亲的吗?这位姑娘,又是谁呢?” 静之闭了闭眼,掉头就走。 林公子林公子,怎么听怎么不爽。 林九气急败坏,拿起个瓮就把跟进来的女鬼收进坛子里。 然后大跨步,朝亭子里背对着他的静之走去。 “静之,我不是……” 她的背影,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林九一时竟有些不敢上前。 听到说话声,静之回头,朝文才招招手,“秋生不敢说,你来说,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文才看了一眼她身后还在冒热气的菜,不禁眼眶一红。 他觉得自己的胆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大过。 文才走到她跟前,老实点头。 静之深呼吸几口气,忍下满腹怒气,才缓缓问道: “他们……亲上了?” 文才:“是。” “……嘴对嘴亲了?” 文才:“……是。” “啪!” 她手心的玻璃瓶被她捏得粉碎,玻璃渣子扎到手心里,渗出了滴滴鲜血,静之却恍若未觉。 林九倒是慌上了,他疾走两步过来,想给她看手,却被她一掌打开。 “你别碰我!” 一声厉喝,成功的让整个院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文才,最后一个问题,是林九主动的,还是她主动的。” 都叫上林九了。 秋生心里直叫哎呦,眼睛都快剜掉了,也没能阻止文才那张此刻胆大包天的嘴。 “第一次,是师父主动的,第二次,是小丽主动的,虽然第二次没……” 秋生:“……” 他啪的一声,捂住脸不敢再看。 文才还没说完,静之如一阵风一般,脚下一点,就飞出院子…… “林九,你好得很!” …… 她走后,秋生气得直跺脚,他走过去,扇了文才后脑勺好几下,“你干嘛?!平时胆子这么小,这回倒是胆大了?!” 文才擦着眼泪,看着摆好碗筷的饭桌,委屈的说: “呜呜呜,我不想对她说谎。” “那你闭嘴也行啊!” “那她问我了,我不是还想解释呢吗……” “你嘴巴就不能快一点儿,你---” “好了!!”林九一声冷冷的怒斥,突然又让院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微风习习,一股她血液的甜腥味带着陌生的冷松香,吹到他的鼻尖。 林九蹲下身子捡起地上棕色的还带着小半个瓶身的瓶盖。 这就是她的礼物吧。 确实,是他错了。 “师父,不怪你,你是不小心的。”秋生小声劝。 林九站起身子,攥紧了那个瓶盖,任由半个瓶身扎入他的手心,感受着她刚刚的疼痛。 手心的血,一点一点滴落到地上,覆盖上她刚刚滴落在地上的血迹。 “师父……” 林九:“……看好她,我出去一下。” 坛子里的小丽:“多浪费啊,这两个人的血都香得很,给我喝就好了。” 秋生气急败坏,奔进屋内,又多拿了几张符纸出来,贴住瓮口,“想都别想,都怪你!我们才不需要你帮忙呢!” 小丽:“哎呀,碰上了都是缘,说明我跟林公子有缘啊。” “诶,你们师父有什么爱好啊?” 文才这时也硬气起来了,他也掏出一张符纸贴在瓶身上,“你问,我们就要回答吗?你跟她可不一样!” 小丽:“哪里不一样,不都是喜欢你师父吗?我都看出来了。” 文才认真的说:“她是我师娘,永远都是。” 小丽:“……你们不是说他没娶亲的吗?” 秋生看着大敞开的门唉声叹气,“哎呀,下个月他们就成亲了,你看你这事儿闹的……” 他还能有师娘吗? 小丽:“既然没成亲,那我就还有机会呀。” 文才和秋生异口同声:“肯定没有!” …… 林九又傻傻的跑到四目家找人去了。 奈何这回,静之去的是蔗姑的王母庙。 “睡前一根烟,快活赛神仙!” 蔗姑点燃烟抽了一口,缓缓吐出雾气。 刚把住门板,想把大门关上。 突然一阵风刮过来,把雾气打散。 人未到,水珠先滴到她脸上。 下一秒,还是老姿势,她一手夹烟,一手举高,任由静之搂着她的腰,枕着她的肩失声痛哭。 披在肩上的外套,早已经落在地上。 她僵在空中的手,缓缓下移,拍了拍静之抖动的肩膀,“怎么啦又?” 听到她问,静之好像找到个发泄口,直把蔗姑的腰箍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呜呜呜,他平时都羞于亲我的,只敢亲亲我的额头,这回他居然去亲一个鬼!” “还是嘴对嘴!” “呜呜呜……” 蔗姑一脸震惊:“什么?!!!林正英他居然连鬼都玩上了?” 好好好。 这回她的猫猫算是送货上门了。 他最好别来求她,不然她是不会放人,不是,放猫的! 第173章 师妹你胡说什么 “怎么办,师兄?” 天刚蒙蒙亮,文才实在等不下去了,从门口的台阶上站起来,走来走去,看着一片寂静的林子。 秋生定定的看着那一桌早已凉到结冻的饭菜,猛地坐直身体,“走吧,师父估计是没找着,我觉得她可能在那儿!” 文才走过来,“在哪儿?” 秋生想了想,抱起小丽的坛子塞到小雨手中,“呐,你看好她,别让她跑了。” “走!我们去蔗姑那儿瞧瞧。” 文才眼前一亮,“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她跟蔗姑最要好了。” …… 一路奔波。 秋生只看到了蔗姑,没看到静之。 “她人呢?” 蔗姑一手挡着火,一手把香伸到烛火上方点着,又瞥一眼着急的秋生,“你来有什么用啊,你师父怎么不来?” 秋生一听这话,心里就知道,这回他算是找对地方了。 他赶紧上前,咚咚咚帮蔗姑捶着背,边讪笑着说: “哎呀,我师父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对感情一窍不通,我猜啊,他可能又跑到师叔那儿找人去了。” 蔗姑看着香上的火花熄灭,这才慢悠悠的拜几下,然后插进香炉里。 这才转身朝两个眼巴巴看着她的年轻人说:“我可不管哦,只有他来道歉,我才放她走的。” “哎呀!”秋生抓耳挠腮,又急急上前一步扯住想走到后堂的蔗姑,“事情肯定不是她说的那样的,你误会了。” “那好。”蔗姑回头,叉着腰问: “我师兄是不是跟女鬼嘴对嘴亲了?” 秋生一噎,“是,可是他——” 蔗姑手举起,做了个暂停的姿势,“那是不是他主动亲人家的呢?” 秋生头渐渐垂了下去,“……是,但是他不是故意的。” 蔗姑摊手,叹口气说: “女人啊,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只要他真的做了,她也有资格生气。” “你解释再多也没用,你们走吧。” 见师兄灰溜溜退下,文才想了想他昨晚没说完的话,咬咬牙,还是圈着嘴大声朝后院喊: “师娘!我师父是受不了棺材菌的阴寒,才会跟小丽亲上的,他是不小心的!第二次小丽要亲他的时候,他都躲开了,没亲着!” 看他还要喊,蔗姑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往外推,“要死啊!她哭了一晚上,刚睡着,想叫你也得等人家缓过来情绪再叫!” 文才挣脱她的手,又朝里张望,“可是……” 蔗姑把秋生也推出去门口,然后两扇门一掩,“你们就想吧,如果你们喜欢的女人,跟你们说她亲到个男的,但是不是故意的,你们怎么想?而且还是在你们快成亲的时候……” 此话一出,秋生和文才欲推门的手,又缓缓放了下来。 秋生:“……那你好好照顾她。” 刚往巷子里走两步,他又回头说: “我师娘的体质最容易吸引僵尸啊,妖啊这些东西,你最好盯紧点,别让她乱跑。” 蔗姑朝他翻了个白眼,“知道啦,赶紧走赶紧走,一大早的,吵死了!” 说完,她把大门一闭,拍了拍手上的香灰,刚一转身。 “哎呦喂,你吓死我了。” 蔗姑直拍胸口,又轻轻拧了一把静之的腰。 “你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静之肿着两只核桃眼,指了指门外,“被文才吵醒了。” “我就说。”蔗姑小声哔哔一句,赶紧扯着静之往后院走,“去睡觉去睡觉,这还没过半个时辰了,你就起了,你看看你这眼睛,丑死了!” 静之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你今天不开庙吗?” 蔗姑:“神仙也有休息的时候,反正我这个月还没休息,就当今天放假一天喽。” 静之定定的看着蔗姑和煦的笑容,鼻尖轻嗅,她突然皱起眉头,把住蔗姑的脸说: “我不甘心,他都能亲别的女人,我也要亲别的女人!” 蔗姑一脸惊恐,身子不住的往后仰,双手不停推着静之的肩膀: “喂喂喂,我可不是这么教你的啊,你应该去亲别的男人!” “师妹你胡说什么!” 一声怒喝传入二人耳边。 蔗姑回头一看,发现是林九站在墙头,她面色一喜,却又突然皱起眉头。 “什么叫胡说,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静之悠悠的看了林九一眼,然后捏住蔗姑的下巴,用力的啵了一口她的侧脸。 林九对着蔗姑怒目圆睁:“你!你放开她!” “欸——不是,是她主动的,不是我!哎呀,你们——” 蔗姑捂着湿漉漉的脸颊,平时能说会道的嘴突然磕巴上了。 看着林九越来越沉的脸色,蔗姑只觉得脖子凉凉的。 她脚一跺,用力挣脱静之的桎梏。 “哎呀,我不管了啦!你们自己聊!” 说完,便自己跑到后院去了,就留下两个吵架的情侣相对而站。 确切的说,是林九站在人家墙头,俯视着底下的静之。 她不服输似的,直接纵身一跃,飞到屋顶站着,俯视他。 是他做错了,她可不能输了气势。 “你回去吧。”她说。 林九看着她手上包扎好的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小瓶同款的冷松香的香水,眼巴巴的仰视沐浴在阳光里的静之,“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礼物……我收到了。” 静之唰的侧过头,忍下眼里又涌上来的热意,“没有礼物了,就算你拿一百个一样的东西过来,它也不是我要送你的那个……” 他们……这也算是两败俱伤了。 林九落寞的垂下手,“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又惹你伤心了……” 静之:他是不是,连解释,也懒得解释了…… 林九又说:“我不奢求能得到你的原谅,我会做给你看的。” 他始终牢牢记得她之前说过的话。 有些话,不能只是说说的而已。 要用心去做。 说完,他收起那瓶冷松香,却又从怀里掏出一瓶半透明磨砂质地的玻璃小瓶子。 静之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当时纠结要不要买的檀香味的香水。 “这么久了,我……是我愚钝,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只知道你好像很喜欢闻我身上的味道,这个……送给你。” 林九也不敢过去,怕惹她心烦。 只贪恋的看了一眼她有些憔悴的侧颜,然后把香水放在墙头,就朝外面的巷子一跃而下。 下去后,他朝里面喊,“你放心,你不原谅我,我是不会进去的。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一起回家。” 静之这时才想起刚刚他举起的手,手心那裂开的伤口。 于是,她从房顶一跃而下。 也不管外头林九能不能接住,就接住蔗姑递过来的金疮药一把丢出墙头,“随便你,你要等就等!” 耳朵尖却竖了起来。 没有碎裂声。 那他应该是接住了。 切,睡觉。 蔗姑看着那瓶在阳光中闪闪发亮的香水,转头问她,“诶,那东西你不要啊?” 静之回房的脚步一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知道。” 蔗姑:“……什么叫不知道?等会给大风刮下来,那可是玻璃做的!” 她看了一眼越走越快,连裙角都往后飘的身影,眼里突然划过一丝狡黠。 “诶诶诶,好像要掉下来啦!风太大——” 话还没说完,一道白色的身影折返回来,直奔刚刚林九站的位置。 蔗姑还没回过神,静之以更快的速度飞回房中,袖子一挥,双门紧闭。 她再回头看去,墙上光秃秃的,哪里还有什么小玻璃瓶。 蔗姑小声哔哔:“一个个都嘴硬!当我这里是客栈啊。” …… 第174章 真假石坚 林九一出巷子口,就被一左一右两个徒弟挤在中间。 秋生:“师父,你怎么这么快,你不是去师叔家了吗?” 文才:“是啊,刚刚怎么没看到你?” 林九紧紧捏着手中带有她余温的药瓶子,大步朝前走去,低落的心情,突然有了一丝回暖。 “你师父我是这么笨的人吗?” 秋生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那怎么现在才来?” 林九斜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解释。 一开始,他确实是朝四目家走没错。 走到一半,他又想明白了。 一个抠门暴脾气老男人。 跟一个她喜欢的好闺蜜。 用膝盖想,都知道她会去哪里。 一开始……不过是他急昏头罢了。 走着走着,秋生突然止住脚步,露出一副便秘的表情,“师父,你要去石家村啊?” 林九回头,“你不想去的话,就回去看着小雨……跟那个女鬼。” 秋生:“人家有名字的,叫小丽。” 林九冷冷的看着他,嘴角渐渐向下撇。 秋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口花花,他清了清嗓子问道: “去石家村干什么?水井他们也打了,那洋僵尸也灭了,人家风水现在又好起来了。” 林九背着手反问,“昨晚你们对嘴棺材菌给你们师伯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秋生:“这个……特别伤心算不算啊?” 文才皱眉想了会儿,也说:“我最后把棺材菌对到他嘴上的,师伯的嘴冷得吓死人,比棺材菌还冷。” 林九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握握看。” 秋生低头看着那只红润修长的手,摸了摸后脖子,一脸尬笑说: “师父,我只喜欢女的。” 文才插一句,“只喜欢漂亮的。” 秋生比划一下拳头,“找死啊?” 文才眨巴着眼睛,“难道你喜欢丑的?” “……” 秋生默默把拳头收了回去。 林九一人给了他们脑门一下,“不知所谓。” 石家村离任家镇有点远,这儿还没收到风声,他们此时来这里,倒是没有引起多少人围观。 林九边慢慢走着,边跟他俩解释。 “修道之人,不仅火力旺盛,修行久了,像你师伯这样的,经脉畅通,体温自然会比常人略高一些。” “我怀疑……昨晚我们见到的石坚,是别人假扮的。” 秋生:“啊?” 文才:“啊??” 林九半眯着眼,回想起静之昨天说的话,又问道: “昨天你们在街上,是不是遇到我师兄了?” 秋生:“是,还是文才叫我们看,我们才发现的。” 林九问:“姿态如何?” 文才看得最久,他最有发言权了。 “昨天我一路跟在他后面,他的背都弓着,整个人看着有点颓,我当时以为他伤心欲绝了呢。” 林九点点头,说:“那就对了,昨天师兄又来了一趟义庄,就算发生了那事儿,他的脊背一直都是挺得笔直,所以我猜,你们见到的那个,不是真的石坚。” 他师兄有着自己身为大师兄和未来掌门人的骄傲。 那脊背,从来都是打得直直的,哪里有弯腰驼背的时候了。 秋生这回才反应过来,长长的哦~了一声,给傻傻还不清楚状况的文才急的不行。 “哦什么,你倒是说呀!” 秋生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师父,是不是告诉文才棺材菌用法的那个人,也是假的,所以棺材菌,不仅不能起到削弱石少坚的作用,可能还会让他变强?” 他接着说,“所以说,有人假借师伯的名义,欺骗我们,真正的幕后黑手,不是师伯,而是那个假扮师伯的驼背人!” “所以师父你现在过来,是要来确认一下那个人是谁的是吧?” 林九眉头一松。 心中暗道,好在他的大徒弟是个机敏的人。 不然,他可就后继无人了。 “是这样。” 文才悻悻闭嘴。 所以他又好心干坏事了? 秋生看他哭丧着脸,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怪你,他连师伯都敢骗,怎么会放过你这种小菜鸡呢。” 文才斜他一眼:“……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骂我?” 秋生捏了捏他的老脸,“文才啊,我看你最近有点飘啊,敢拿这种眼神看你师兄我?” 突然,林九停下脚步,沉声说道: “到了,都小心点。” 打闹的两人瞬间噤声。 毕竟,道术能和他师父以及师伯旗鼓相当,短时间内还能不被他们发现的,一定也是个实力高强的人。 二人不断吞着口水,跟在他们师父后头,往石坚家的院子里走去。 刚一踏进门口,就看到石坚大开杀戒的一幕。 那脖子被拧断的嘎嘣一声响,吓得二人腿肚子都在抖。 石坚听到声音,红着眼眶抬起头。 看到是林九,他下巴一扬,把石少坚的尸体往地上一丢,负手背过身去。 “来了也好,这竖子敢欺骗与我,还残害我门内中人。” “杀了他,也算是对你们有个交代。” 秋生和文才暗戳戳抬眼,看了一眼祭坛前石坚的背影。 挺拔竖直,坚韧不屈,像直立着的竹竿。 背在身后的手,红润有血色,一点都不像手心冰凉之人会泛着青紫。 幸好,幸好! 两个人从来没有一次像此刻一样庆幸,庆幸眼前的人真是他们的大师伯。 秋生眼神不由自主的朝地上的尸体看去,那石少坚的面容,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样子了,反而有点僵尸化。 獠牙突出嘴唇,刚死之人,面色却青白得如同死了一个月一样。 看来,那假的石坚已经将棺材菌喂给石少坚了吧。 只是没想到,他们大师伯实力确实牛逼,他们刚刚走到门口了,都没听到半点打斗声。 秋生心想,他大师伯不会是一招就解决了他的假儿子了吧? 林九也看到了尸体了,他朝石坚的背影拱手说道: “师兄大义,实在令我等佩服。” 就算是养条狗,养个四五年也会产生感情的,石坚忍不住叹了一声,朝他们扬扬手,“你们走吧,我……不日也要回茅山了。” 林九看着他师兄挺直的背影,突然莫名有些心疼他。 但是这种事,只能靠时间抚平一切,越劝他还会越难堪…… 林九道了声告辞,后退几步,才转身走了出去。 …… 出了石坚家院子,文才疑惑问道: “师父,幕后凶手还没抓呢,你怎么不请大师伯一起帮忙啊?” 秋生白他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后头冷冷清清的院子,“是不是傻,师伯刚刚才杀了他的假儿子,你没看他眼睛都红了吗?还不兴人家缓一缓情绪啊!” 林九则说,“大师兄他……睚眦必报。我看,不用我求他,回茅山前,他一定会有动作的。” 秋生乐了,“那感情好,那我们怎么办?” 林九:“你们去把小雨带到蔗姑那里去。” 秋生偷偷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师父,你是不是要在王母庙附近住啊,那……小丽怎么办?” 林九脚步一顿,垂眸想了一会儿,才说: “送到你师伯那里,托他送她入轮回吧,也算是谢谢她帮了我们忙。” 【谢谢】两个字,林九说的咬牙切齿。 秋生不禁抖了一下身子。 我嘞个乖乖! 还说大师伯呢,他看【睚眦必报】这四个字,也能安在他师父头上。 秋生问:“师伯会不会一掌奔雷拳……教她做鬼啊?” “嗯?”林九睨他一眼,“我刚刚是怎么交代的,就说她帮过我们。” 【帮】这个字,又被他加重语气。 秋生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师父到底是想整她,还是真想帮她入轮回。 算了,反正他照做就是了。 秋生万万没想到,这小丽的眼睛就不知道咋长的。 她还就喜欢道士。 越高冷的那种,她越爱! 某天,他看着被小丽追着跑的石坚,那眼珠子简直都要脱了窗。 以后的秋生: 话说,师伯怎么不一拳送她上西天呢? 啧,一定有猫腻! …… 第175章 她的生日要到了 林九交代好一切以后,就收拾了行李,到蔗姑家附近的旅馆住下。 那个他第一次站的墙头,成为他最经常去的地方。 不是站着,就是坐着。 脸却是一直朝着她房间的方向。 看着她和蔗姑打闹。 看着她一点一点教小雨走路。 看着她教得不耐烦了,还会一胳肢窝把孩子夹着走。 林九无声的笑了。 这半个月以来,他偷偷去问了他师兄,控制小雨的方法找到了,但他依旧不敢进去。 …… 蔗姑看着那墙头上留下的香水瓶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朝着在院子里无所事事晃悠的静之喊,“诶,你的情人又给你送东西了。” 喊完她又小声碎碎念,“师兄真是笨死了,光送香水有什么用,她那儿香水都一箩筐了,各种味道的都有。” 静之拿了东西,一跃而下,凑过去问,“你说什么?” 蔗姑突然很忙,“哎呀,前头突然有人要来问米,不跟你说了,我先去忙了!” 说完,转头就走,还把后院的门贴心的关上了。 林九稍微站远了一些,看到墙头的东西被她拿进去以后,他浅浅一笑,便转身走了。 还没走两步,就突然被从后头扯住胳膊。 一股脂粉香传来,林九脑子里意识到是个女人的时候,赶紧挣脱开,然后连连快走好几步,才转头看了一眼。 “……师妹,你干什么?” “做得很好,保持住啊。”蔗姑一手撑墙,吊儿郎当看着他笑,“这样就对了嘛,有对象的男人,也要守男德!” “站好!” 看着蔗姑条件反射站直身体,他才接着说,“你要是来教训我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诶诶,别!” 看他还在走,蔗姑赶紧快走几步,越过他,张开手围住他的路。 “还有半个月,你跟她的大喜日子就到了诶,你不打算将她带回去吗?” 林九默默低下了头,“她还没原谅我,不会跟我走的。” 蔗姑靠近一步,回头小心看了一眼虚掩着的门,才转回头对林九说: “三天后是她的生日,我会邀请她的朋友来这里玩,你再给她准备个生日礼物,然后趁她开心跟她再道个歉呗,说不定,她就愿意跟你回去了。” 林九突然抬起头,看了蔗姑几秒,才慢慢说道: “谢谢。” 蔗姑无所谓的扬扬手,“得你一句谢真是不容易,行啦,你快回去想想吧,时间有些紧急,你赶紧搞啊,有没有老婆,就看这一把了。” 林九点点头,带着深思的表情,快步离去。 “行啦!”蔗姑朝门外藏着的人说,“你还真打算在我这儿长住啊?我是不介意,但我刚刚都不忍心看我师兄的脸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条缝。 静之的脸色是藏不住的担忧,“他脸怎么了?” “跟你一样,都瘦了。” 蔗姑环着胸慢慢走近,“担心他啊?” 她捏捏静之也瘦下来的脸蛋说,“何必互相折磨呢,我看你气也消了,三天后,给他个台阶,让他下了呗。” 静之扭捏着拨下她的手,还在嘴硬,“看他表现,表现不好,我就在你这住一辈子!” 蔗姑摊手,“反正我是无所谓,你来了都热闹很多哦,就是每次都要帮你挡另外一个人,有些烦。” 静之问:“谁啊?” 说人人到。 蔗姑朝巷子口走近的翩翩男子扬了扬下巴,“一个大夫,几乎天天都来我这庙里,都要跟师兄一样勤了。” 静之定睛一看,赶紧扯着还在观望的蔗姑进屋。 大门轻轻合上,然后朝蔗姑“嘘”了一声。 “静之,我看到你了,不出来见见我吗?” 蔗姑疯狂朝她打了几个手势,她看不懂。 但是通过她揶揄的笑容来看,她要表达的意思,忍不住让静之翻了个白眼。 门栓一拉,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静之板着脸走出去。 仲尧眼前一亮,立马迎了上去。 “静之,你出来啦?怎么搬到这儿住了?” 他心中暗喜,他已经打听过了,那林九天天也来这里蹲人,他俩肯定是吵架了。 “不关你的事。” 仲尧脸一僵,他又笑着说,“不是说改天要请我喝酒,要不今天一起喝点?” 静之:“我戒酒了。” 仲尧:“那……一起吃个饭?” 静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你条件很好,长得又帅又高,家里还有钱,你还有自己的事业,人也有能力……” 就这一通夸,给躲在巷子口偷听的林九听得透心凉。 他不帅,也不高。 说到钱,可能也没有仲尧有钱,还老,她当初选择跟他在一起,到底是图什么? “但是。” 一个【但是】,成功让两个男人的心提了起来。 她很认真的说:“这辈子,就算我不跟林九在一起,我想……我会选择孤独终老。” 她坚定的话语犹如一道雷劈向了仲尧,使得他不禁后退了几步。 他的笑容渐渐变得难看,“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呢?” 静之叹了口气,往回走到屋檐下,又回头说: “我话已经放在这里,你接下来要如何,我都不会再回应你了,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蔗姑伸出个头说: “你死心吧,她的心现在比山上的泉水还冷!” 仲尧见看不到她人了,笑容缓缓收起,皱着眉看了一眼脸圆圆的蔗姑,“不关你事。” 蔗姑一噎,把头缩回去,“哐”的一声,把门关上。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就是没礼貌。” 躲起来的林九,见他们不欢而散,一颗提在喉头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 晚上,他叫了秋生来到他旅馆的房间谈话。 “你说……她平时有什么爱好?” 秋生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桌子,捧着脸反问他: “你没发现吗?” 林九瞪大眼,“我发现了还用问你?!” 秋生这会儿也不害怕林九了,他把头凑近一点,看着他师父恼羞成怒的脸说: “她的爱好,不就是你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关于你的,我看啊,她爱你爱得都失去自我了!” 不得不说,秋生一个旁观者看得倒是清楚,总结得也很好。 林九回忆起他们相处的片段,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呢。 他除了为她做过几顿饭,就再也没为她做过什么了…… 瞪大的眼,慢慢阖下,挺直的脊背,也慢慢往后靠到椅背上。 秋生看着他师父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儿,忍不住想说他。 “你平时多关注一点她嘛,她真是我看过对你最好的人,亲妈都没她对你好,她对你好,连带着我跟文才都享福喽,我姑妈有时候都没对我这么好!” 林九倒是没有再反驳他的话了,“我知道了。” 秋生叹了口气,终是给他支了个招,“道歉嘛,总是要拉下脸,你不能老这么端着,又不是比武。” “我看她上回去看戏挺开心的,要不,你再邀她一起去看戏呗?” 林九愣愣的看着他的大徒弟,好半晌,才缓缓说了句,“我会考虑的。” 秋生看他这副对待感情的温吞样儿,早就不耐烦了,于是往他手里塞了两张票。 “呐,我知道三天后是她的生日,吃完晚饭,你就带她一起去看戏,票给你,就在镇子上。” 林九低头看着手里的票,有些犹豫,低声说: “我怕她不愿意。” 秋生哎呀一声,“这有什么,我和文才也买了票的,蔗姑也买了票,到时候大家都一起去,她应该就不会拒绝了。” 林九一时竟觉得是秋生自己压抑太久了,纯粹是他自己想去happy一把,才提出的这个法子。 思索了半天,日常娱乐也只有看戏的林九,实在没有其他法子,于是闭上眼点头,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林九想,不能全靠秋生。 他自己也得实际做点什么,才能表达出他的诚意。 …… 没想到,戏还没看成,静之就先为他提心吊胆一次…… 第176章 再说我就跟你急 静之听到了蔗姑要给她过生日的消息,心里有着期待,又有点小纠结。 过生日的话,要见到他呢。 虽然知道他就在不远处,但她好像很久都没仔细的正眼看他了。 每次都是瞥一眼墙头的那个人就走。 想他,那是当然的。 只是想起他被一个女鬼亲了,她这心里就是一阵不爽快。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了过生日的前一天。 “唉。” 静之叹口气,拿起剪子就开始给小雨剪越来越长的指甲。 她叹一口气,小雨就掀一次眼皮看向她。 他坐得板正,任由她剪着,尽管他知道,这指甲是他有力的武器。 但他又不想打架,所以指甲这玩意儿,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吧。 然而,对静之来说,剪掉它是必须的。 再不剪,她就没裙子穿了。 “唉~”想到这儿,她又叹了一声。 教小雨走路,犹如教小学生写作业。 小雨那个四肢好像新长出来的,蹦蹦跳他倒是挺熟练。 一旦走路,就是各种东倒西歪。 以至于他每次要摔倒的时候,都下意识牢牢抓住她的裙子。 除了她用皮毛化出的“本命白裙”有点防御力,她跟蔗姑去压街买的各种漂亮小裙子,都被他的指甲戳了个遍。 剪掉! 必须都给他剪掉! …… 蔗姑一般早上事儿比较多,下午三四点一般就闲了下来了。 这会儿她捧着脸,看着她在给小僵尸剪指甲,还时不时的叹气,她忍不住跷起脚,啧了一声。 “你这样没用的,他这是尸气催生的,他的尸气很重,你今天剪了,他明天就长出来了。” 静之挽起小雨的手看了看,又调皮的戳了戳他手背上的几个肉窝窝,“你看他像不像涂了黑色指甲油?” “像个屁,像得了灰指甲。”蔗姑对她翻了个白眼。 这女人每次一听到自己不爱听的话,就直接转移话题,真是的。 小雨现在听得懂好赖话了,知道蔗姑在吐槽他的指甲,慢慢能做一点表情的脸,开始变得不悦。 两片有些乌黑的嘴唇慢慢撅了起来。 蔗姑瞟了他一眼,从旁边菜篮子里拿了颗西红柿给他,“好好好,是我嘴快,吃吃吃,给你吃。” 小雨捧着西红柿,直勾勾的看着她,认真的说:“道歉。” 蔗姑嗐呀~一声,站了起来,一脚踩在凳子上,“我管你吃,管你喝,你叫我道歉?” 小雨:“我娘给你,钱了。” 蔗姑:“她给了,你没给。” 小雨突然无措:“……” 他把西红柿放下,往她的方向推了推,“不吃了。” “嘻嘻嘻。”静之嬉笑着,捧着脸看着他俩斗嘴,觉得有意思极了。 蔗姑看她笑了,挑了挑眉毛,“呦,终于笑啦?我还以为你要叹气叹到明天呢。” 静之的笑声戛然而止。 看着偷偷摸摸又把西红柿放在嘴里啃的小雨,她突然明白了。 “你俩搁我面前演戏呢?” 小雨跟只小老鼠似的,欢快的嘬着西红柿汁,还能腾出只手来指向蔗姑,“她,她教的。” 蔗姑一弹指打掉他指到她鼻头的手,“臭小子,我刚刚有句话可没说错啊,我给你吃给你喝,你就是这样告我黑状的?” 小雨默默又把皱巴巴的番茄皮递过去,“那……还你?” 蔗姑:“……你自己留着晚上宵夜吧。” 不再跟他插科打诨,蔗姑拍了拍椅子上的脚印坐下,手肘怼了怼静之胳膊。 “诶,说真的,现在庙里没人了,我们出去逛街吧,明天就过生日了,你总不能还穿这身吧,一身白,不吉利。” 静之低头看着纤尘不染,还泛着微光的裙子,“我看挺好。” 有一种半死不活的冷淡美,正符合她最近的心境。 “好个屁,你跟我出去走走!”她大力扯着静之的胳膊,把她一路拖出房间。 “你不许去,好好待在家里,待会回来,给你多加个西红柿!” 正穿斗篷的小雨,默默把斗篷又脱下,他伸出两根手指,“要两个。” “呲呲呲。”静之把头埋在蔗姑肩上,笑得一抖一抖的。 蔗姑看了她一眼,又偷偷朝小雨挥了挥拳头。 小屁孩,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娘,她——” “好好好,两个就两个!我真是欠你们娘俩的!” 蔗姑无奈极了。 在静之嘴角含着笑意,挽着她的胳膊逛街时,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嘿嘿,这才是真正的姐妹。 她死去的胞妹,以前一向嫌弃她老土又粗鲁,不愿意跟她多往来。 可她蔗姑,才看不上她亲妹那副贪财样儿呢。 静之这样的刚刚好,又软又直,晚上还能变成猫猫给她rua,多好! (′?`)? “你笑得这么猥琐干什么?” 蔗姑一梗,大街上就开始挠起了静之痒痒。 “谁猥琐,你说谁猥琐?” “哈哈哈,我不说了,我猥琐,我猥琐!” …… 蔗姑有意带她出来透透气,买了几身衣服后,又带她去新开的餐厅,喝喝奶茶,吃吃小点心,随便聊点八卦。 直到日落西山,两人才大包小包的,开开心心的走回庙里。 回房前,静之还下意识的抬头看一眼那块儿熟悉的墙头。 空空的。 他今天还没来呢。 不会是她刚刚出门了,错过了吧? ……哼!才不管他。 静之收回眼神,把门关上,收拾起了今天刚买的东西。 决定好明天要穿的衣服后,她满意的将衣服撑起来挂好,就听到外头秋生惊恐的呼喊。 “师娘!师娘!快出来!我师父他受伤了!” 关上没几分钟的房门,突然被她“哐”的一声扇到墙上。 静之像一阵风一般,一直刮到秋生面前。 速度太快,以至于两缕鬓发还朝后飞舞着并未落下。 秋生被突然出现的她吓了一跳。 过了几秒才想起来要跟她说的事。 “边走边说!是不是在隔壁旅馆啊?” 静之扯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望着反客为主的静之,秋生偷偷扯了一下嘴角,“啊,对对对,师父住306,你——” 还没等他说完,静之就撇下他,出门一个右拐直奔旅馆。 “不是说边走边说的嘛?”秋生停下脚步,摸了摸后脑勺,“算了,让她急一下也好。” 一听到秋生说林九受伤了,静之的心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被谁伤了?伤到哪儿了?胳膊?腿?还是内脏啊? 不找大夫,来找她,是不是大夫都治不了了,才来找她? 静之越想越害怕,上楼梯的时候,腿肚子都在微微发抖。 几乎是一步三个阶梯,快速的往上爬,一楼门口的老板还没来得及拦下她,就失去了她的踪影。 “客人!来走访也要登记哒!” 后赶来的秋生敲了敲桌面,“没事,她去306坐一会儿,等会就走。” 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秋生啊?那个女人就是你师父日日等的那位?你师父不是——” 秋生手伸到柜台后,一把捂住他的嘴,“哎呀,小点声,她耳朵可灵了。” 老板扒拉下他的手,“切”了一声,“306诶,在3楼。” “那她也听得到。”秋生说。 老板慢慢坐下,拿着算盘又打了起来,边说:“……哼,反正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苦肉计,有时候会适得其反的。” 秋生环着胸,侧靠在柜台边看他打算盘,听到这话,他撇了撇嘴,“对别人来说,可能会适得其反,她可紧张我师父了,这招好用得很。” “哦哟?”老板抬头,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看看等会她下来是什么表情。” 秋生本来不慌不忙的,这会儿被他一个笑,笑得心里直发虚…… 另外一边。 已经冲到306房间门口的静之,见门没关,直接推门而入。 卧室里,一坐一站,林九衣衫半褪,背对着文才,文才正给他上着药。 他肩胛处一大片刮蹭到的伤口,此时已经微微结痂,黑黑红红一片,显得有些可怖。 但一看就是皮肉伤,那秋生还叫得那么急? 听到声音,两人皆回过头来。 见是她来了,林九面露惊喜,又有些尴尬。 “你来了?”他推开文才上药的手,将褪到腰际的白色中衣又穿了回去。 那中衣估计也是磨蹭到粗糙的地方,灰灰白白的,肩胛骨位置都划破了好几处。 静之当即皱起了眉头,“文才,你先出去。” 估计是眼神只专注于林九,她刚一转头,发现屋里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文才,就剩下他们两个人,门还被关上了。 她啧了一声,眼睛往左边一扫,然后走了过去。 面色如常的打开柜子,取出一件干净的中衣,走到他面前。 “……都破皮了,还穿着脏衣服,不怕感染吗?脱掉!” 林九愣愣的坐在床沿看着她,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感觉像是过了好几年,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她了。 他没有立刻脱下中衣,反而转身解下身上的荷包打开,从里头拿出一根他做了很久了的玉簪,递到她面前。 林九抿了抿有些苍白的嘴,耳根子却悄悄泛起一层红意,“送给你。” 静之垂眸的一刹那,忍不住又抬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他,他想起来啦??? 这玉簪,分明就跟她上辈子摔坏的那根分外相似! 就连上头的七星连珠雕刻,也一样细细涂上了朱砂,就是好像还刻了一些不一样的符文。 “你……” 看着他害羞的神色,静之一下就醒悟过来。 只是巧合吧?如果是二娣,绝对不是这个表情。 林九捏着玉簪的手指头直发白,“那个……本来想明天再送你的,既然你来了,现在就送你。” 静之没接。 虽艰难,但她仍旧把眼神从簪子上挪开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把脏衣服脱掉,你不是有洁癖吗?” 林九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默默又收了回去,眼睫微垂,“对不起,这样式……姑娘家不喜欢的吧。” 他又昂起头急急解释道: “这上面刻了隐藏气息的阵法,以后,你就算遇到僵尸之类的邪物,也不会被它们发现了。” 静之听得心神一阵动荡,又被他那双满含情意和诚意的狗狗眼看得心中一悸。 想想小丽,想想小丽! 浮动的心神一下就冷却下去。 “脱衣服。” 那双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微微勾起的嘴角也瞬间向下撇。 林九突然伸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离其他女人,其他女鬼远点,你别……别这样对我,我心里难受。” 静之垂眸看着他长得有些长的头发,突然说: “头发有些长,等会去剪了吧,你不会想邋里邋遢帮我过生日吧?” 林九突然抬头,愣愣的看着她,嘴巴微张,一时间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 被他看得一阵脸热,静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到一边去。 “我可还没原谅你,穿着脏衣服抱我,你是——” 还没说完,林九红着脸,把自己身上虚掩着的中衣一把脱掉,然后接过她手中的中衣就想穿上。 “等会,文才不是还没上好药吗,转过去。” 林九撑开衣服的手僵在空中,嘴角不受控制的,又开始向上飞。 也许是觉得自己丢脸,他赶紧背朝静之,顺便也把脸背对着她。 “谢谢。” 静之:啧,还怪有礼貌。 看着这么乖的林九,她倒是没有再多为难他。 洗干净手又擦干,然后拿起旁边椅子上还开着盖的药膏,挑起一点,轻轻的往他肩上抹。 抹第一下,她就看到他浑身一抖,然后两侧结实的臂膀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痛了?”她问。 “不痛。”林九立刻说。 啧,死要面子。 静之俯下身,边涂,边小心的给他吹吹,力道仿佛是羽毛划过皮肤,林九的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 心里却是鼓鼓胀胀的。 “静之……” “嗯?”她的力道放得更轻了。 “我只爱你一个的。” 静之药膏快速一放,突然从后头用干净的那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 她咬牙切齿的在他耳边说: “再说一次那个字,我就跟你急!” 他真的是……防不胜防! 一天天的,就知道吓她! 林九的手死死捏住自己的膝盖,表情有些无措。 他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她不想听,那便不说了吧。 于是点点头,闭上了嘴。 静之合上瓶盖,站直身子,“好了,这回你可以穿上了。” 林九转过来,心不在焉的穿着中衣,眼睛直往她脸上瞅。 看不出什么情绪,林九心中有些忐忑。 他试探性问一句:“跟我回义庄吗?” 回去的话,就是原谅他了吧? 反正那个幕后黑手,已经被他和师兄处理了,那女鬼也送走了。 他们……终于可以好好的在一起了。 静之走到水盆旁边,慢悠悠洗着手,边说着: “过了明天再说,我答应了蔗姑,要在她这儿过生日的。” “……好。” 林九心想,没有拒绝,还跟他解释为什么不回去,应该……就是原谅了他吧。 林九心一喜,又从荷包里掏出一瓶小小的淡黄色香水递过去。 “送给你,桂花香味,不会太浓,我……找了很久。” 静之这回接过去了。 却是往手指头喷了一点,然后缓缓俯身靠近他那张越来越红的脸。 林九的心急剧加速中,眼睛越瞪越大。 她,她还愿意亲他吗? 呼吸渐渐打在对方脸上。 相贴的前一刻,她头一歪,涂了香水的手指轻轻捏住他滚烫的耳垂揉了揉。 然后凑近鼻子轻轻一嗅。 “很香。” “…………” 她退开身子,好心的远离那个满脸通红的男人。 转身出去前,她把香水放在桌上。 “明天来见我的时候喷上。” “别喷太多,我不喜欢太浓的味道。” 人都走远了,林九才缓缓捏上她捏过的耳垂,轻笑着,低声说: “……好。” 明天,他还有个东西要给她看。 他想,她应该会喜欢的吧? 第177章 惊天大瓜 “诶,下来了下来了!” “快假装没事!” 静之一下楼梯,就看到老板算盘打得飞起,而秋生正举着一本入住清单仔细翻阅。 好似听到脚步声,他放低册子,露出一张满是焦急的脸,“我师父怎么样了?” 静之翻了个白眼:“……本子拿反了。” 臭小子,还装! 一天天就知道套路她,亏她平时对他那么好。 秋生见他那点子伎俩被识破,册子一丢,挠着头,一脸讪笑,“我没骗你啊,我师父确实是受伤了嘛。” 静之看着人来人往的一楼,知道这里不是问话的地儿,于是扯着他就往外走。 等走到僻静的巷子里,她才停下脚步转头问:“你师父是怎么受伤的?” 秋生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打量着她的脸色,又撞一下她的肩膀问道: “你刚刚上去那么久……帮他上药啦?” 静之后退一步,轻轻拂了拂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淡淡的说: “关你屁事。” “你不说的话,我回去了。”见他还面带揶揄,静之闭了闭眼,转头就走。 “喂喂!”秋生见她无甚所谓,真的走了,赶紧追上去,“急什么,我说就是了。” 静之环着胸,站在原地,板着脸看着他。 秋生清了清嗓子说: “不是有个人一直在背后害我们嘛,原来啊,他就是跟任老太爷当年不对付的风水先生。” “没想到人到七十,都耄耋之年了,居然还能老蚌生珠。” 嘛意思? 她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静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她问: “阿……你师父不是说,石坚会出手的吗?” 秋生眉头微微一挑,阿九都不叫,难道他们还没和好啊? 也是。 如果当初小玉被别人亲了,还是主动亲别人的话,换做是当初的他,他也得怄上许久。 见自己的思维跑偏,他赶紧抹把脸,朝巷子口小心的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说: “你不知道,那个石少坚的亲爹,就是那个老道士。” “他们父子俩联合,坑骗了我师伯,本来想让石少坚多学一点茅山秘技的。” “而他欺骗任老太爷,还交代任老太爷二十年后迁坟,一方面是为了断任发的气运和香火。另一方面,是知道任老太爷必定会化为僵尸,想要将任家赶尽杀绝。” “这样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钱有了,风水宝地,也有了!” “我师父,还有我们几个,纯纯就是冤大头,撞他枪口上了。” “哦对了!咱们义庄前面那个小树林你知道吧。” 静之被这爆炸性的八卦炸得一愣一愣的,小嘴半天合不上。 听到秋生问,她老实点点头,“知道。” 秋生手一拍,啪,又一摊。 “小树林没了,不仅没了,地上还被师伯的奔雷拳炸出一个巨大的坑!” “那老道士连骨灰渣子都不剩,魂魄还被我师伯炼化了。” 边说着,秋生还面朝天,张开双臂,不住感叹石坚的牛逼。 听他这么说,静之是越发的困惑,“那你师父怎么会受伤的?” 秋生嘿嘿一笑,“误伤!纯粹是我师伯气疯了,敌我不分,一顿狂轰乱炸,要不是我和文才站得远,估计也得被我师伯炸翻天哦~” 静之:“……哦。” 信息量太大,她得回去好好缓缓。 秋生亦步亦趋跟在她旁边不停叨叨,“喂喂,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还有一个大八卦,你不听,但是我想说啊!” 静之:“你说呗,我看你这八卦程度,跟蔗姑有的一拼哦。” 秋生:“没事,我跟你说完,我再去跟她说说,太精彩了,一定要让大家都知道!” 他这么说,反倒真提起她的兴趣了。 “还有什么精彩的八卦?” 秋生眉毛一动一动的,坏笑着说: “知道我师伯为什么那么生气不?” 为了听点儿八卦,静之被迫捧哏: “为什么?” “小丽之前跟我们说,她住在下面很深的地方,原来啊,她是鬼王选中的鬼后,不过是被迫的那种啦。” “啧。”她不想知道小丽的事儿,停滞的脚步,又开始前行,走到蔗姑庙门口,她甚至把秋生往外推。 “赶紧走!” 秋生八卦说一半难受得很,他扒着门缝一通输出。 “她跟我师伯日久生情啦!不过是她单方面爱我师伯!” “我师伯本想炼化她,但是她替我师伯挡了那个老道士的一个阴招,鬼命都去了半条!” “我师伯后来决定不炼化她,没想到这一天天的被小丽缠得要死,还说要嫁给他,我师伯恼羞成怒了,所以才这么生气的!” 静之的下巴彻底合不上了。 好半晌,她才扒着门檐问: “你是躲在人家屋顶偷听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秋生斜斜靠在屋檐下说:“嗐,还用得着偷听?道门中人都传遍了,我师伯这回这个掌门之位,能不能保得住,都玄喽!” “要当掌门,就不能娶个鬼老婆,想要老婆,就不能当掌门,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 静之:“……你管人家这么多,回去好好照顾你师父。” 秋生立正朝静之敬个礼,“收到!师娘吩咐,怎敢不从!走啦!” 秋生说完八卦,神清气爽的样子,转身就朝巷子外头走去…… 徒留懵着脸,站在门口消化的静之。 这半个月,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吗? 那他……还日日抽空来看她。 她可记得,石家村离这里很远的…… …… 晚上睡前,蔗姑知道有八卦听,拿着枕头过来,非要跟她一起睡。 刚走到她房门口,一个石子就瞄准她的背,破空而来。 蔗姑微微侧过身子,轻轻松松接住那颗带着轻微桂花香气的石子,有些无语。 她朝外头大声嚷嚷: “林正英,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我就要跟她睡觉!有本事你进来打我呀!” 月色清清,院墙外一片寂静,蔗姑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大拇指一抹鼻子,鼻息发出一声轻哼,推开静之的门,快速走进去。 然后关门,反锁,吹熄烛火,一气呵成。 刚刚正盘腿修炼的静之,此时睁着微微发亮的眼睛,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你干什么?” 蔗姑枕头往床上一扔,然后搓着手,hia hia hia~的,奸笑着走过来。 “漂亮妞,大爷我今晚来宠幸你了,快把你知道的八卦交出来!” 静之伸出双手,掐住蔗姑软绵绵的脸颊肉,一脸认真的说: “别笑得这么猥琐。” 话刚说出口,她直接被蔗姑推倒在床上,疯狂被挠着腋下的痒痒肉。 “哈哈哈,我不敢了不敢了!放手放手!我投降!” “蔗姑蔗姑,救命啊,别挠了,哈哈哈!” 外面墙头伸出三个人头,分别是秋生,林九,和文才。 秋生两手垫在下巴上,二十几岁的人,此时竟笑得一脸和蔼。 “师父,其实不一定要叫她回去嘛,你看人家在这里过得多开心,整天笑嘻嘻的。” 文才看着那两个打打闹闹到房间走廊里的姑娘,突然“唉”了一声,“婷婷在这里就好了,她们三个肯定处得来。” 秋生侧过头问:“喂,你请帖送到了吗,她明天会来吗?” 文才突然心生警惕,“送是送到了,来不来,要看她明天有没有空。” 秋生:“……臭小子!公平竞争啊!” 文才:“才不要!师兄你都不是童子了,婷婷肯定嫌弃你!” “你tm!” 两人跃下墙头,一路从巷子尾打到巷子口。 庙里头热闹,庙外头也热闹。 林九翻身一跃,静静的半蹲在墙头。 满是深情的眼里,只有她一人的笑颜。 “喂,墙头上坐着个人……你不过去跟他说说话?”蔗姑挎着静之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嘀咕。 静之一抬头,便与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神对视上了。 “……有,有什么好聊的。”她被他盯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扯着蔗姑从走廊尽头慢慢走过来。 那个位置,离她房间的门口最近。 越往她房间走,离他越近。 她只觉得,她的左半边侧脸,都要被他盯化了。 余光不由自主的瞄了他的方向一眼。 竟发现,他不是坐着的,而是半蹲着的,蹲的姿势,还挺帅气。 话说,他好像真去剪头发了。 鬓角两侧推平上去,只余小小的发茬。 额上的刘海,也修得短短的,拨到了后边,露出了宽阔的额头和两道浓密的剑眉。 剃完头的他,好像又帅了。 静之的脸,不争气的红了。 偏偏今晚月光正好,那抹红意尽入林九眼里。 眼瞅着她就要破功了,蔗姑一把将静之推入房内,然后哐的一声把门掩上。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林九不想与她多讲,见静之进去了,他索性跳下墙头,回去睡觉。 毕竟,他明天还有正事要做。 见她,可不能有黑眼圈…… 然而…… …… 半夜。 蔗姑抱着静之的胳膊,睡得正死,嘴边还扬起一抹笑容,“嘿嘿,小猫,我的……zzz……” 突然,空气中响起两声轻响,她的穴道就被点上了。 蔗姑唰的一睁眼,发现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转动着眼球看向来人。 蔗姑眼神里充满不可置信和愤恨。 ''林正英你这个狗比,你搞偷袭!!!'' 林九读懂了她的眼神,默默把被子往上一撩,盖住她的脸。 然后把她身旁熟睡中的人儿挖走。 小猫,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也许是久未与他接近,静之潜意识里甚是想念,竟未曾醒来,只是睡得红扑扑的脸颊不由自主的,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膛。 蹭得林九的一颗心都软了。 抱着她来到隔壁房间,一同躺在一个被窝里,林九却不敢离她太近,怕吵醒她。 他守了半个月了,他知道她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最后一天了,可不能让蔗姑有机可乘! 大冬天的,暖被窝突然变成凉被窝,静之眉头微蹙。 身子下意识往床上的热源伸去,双手双脚像猿猴攀石似的,死死扒在林九身上。 他屏住呼吸,虚虚拥着她,听了好一会儿她的呼吸。 待她呼吸又变得绵长后,他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小磨人精,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垂眸看着她微翘的眼睫,食指虚虚点了下她鼻头上方的空气。 仿佛是在回应他,静之嘤咛一声,又将他箍紧了一点,“阿九…zzz…不许亲别人…zz …我会…zz …生气的……zzz……” 尽管知道她说的是梦话,林九依旧认真的点头答应。 “好,以后,我会离其他女性远远的。” 仿佛接收到他的承诺,静之的嘴角渐渐勾起。 “好…zzz…想你…zzz…阿九……” 她是在回应他,还是在说【好想你】? 林九开始怀疑她到底睡没睡着。 等了许久,见她嘴角都泛出一丝晶莹了,林九才确认,这小磨人精是真睡着了。 林九慢慢低头,在她唇上印上轻柔一吻,又深深的看着她的睡颜,小声又坚定的说: “半个月后,你一定会是我林九的妻。” “小猫,是我的。” “我一个人的。” 第178章 静之,生辰快乐。 这一夜,所有人都睡得很好。 除了蔗姑。 薄雾散开,天色渐渐亮起,静之的眼皮微微转动了下,刚想抬手伸个懒腰,就发现左手热热的。 可见已经被牵了许久。 “蔗姑,别闹了,起床。” 眼睛还未睁开,她就嘟囔了一句。 刚说完,一块白色的布巾就覆盖住她的脸。 “怎么,昨晚还没玩够,一早就要送我上西天啊?” 她正勾唇笑着,某人就隔着温热的布巾贴了上去。 “别这样,女女授受不亲……阿九?” 手指划拉到他的长指甲的时候,静之惊讶出声,右手抵住他下沉的肩膀推开。 林九掀开布巾,轻轻为她擦着脸,然后在她惊讶到微张的小嘴上,又浅啄了一口。 “静之,生辰快乐。” 真好,他是今天第一个跟她说这句话的人。 静之一时语塞,“不是,你……她……我,我没漱口。” 林九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我不介意。” “……切。” 静之红着耳朵,侧头看向房间布置。 这不是蔗姑房间吗? 她不是在她房间睡觉吗?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林九:“她在你房间,不跟她睡,你大了,要自己睡。” 湿润温热的感觉一下一下蹭着她的脸,静之一把捏住他拿着毛巾的右手。 一大早的,她还是有点懵。 “自己睡就自己睡,一直擦嘴干什么?” 林九无辜回望,“你昨晚睡觉流口水了。” “……” 血液突然涌上头顶,她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 静之坐起来夺过他手中的布巾,边擦边小声嘀咕,“是不是变态,半夜不睡觉,来这里偷看我睡觉。” 林九选择性耳聋。 他拿着静之备好的新衣服走过来,就在这时,一条水黄色的东西随着他的走动飘落到他脚下。 他还没看清楚是什么,静之一把掀开被子,夺步上前,将那东西捡起来掩至身后,一张伶俐的巧嘴这时也突然磕巴了起来。 “你,你放床上,我自己穿。” 林九举着衣服略略看了两眼,然后放下,“有些薄,天冷了,你要多穿点。” 边说着,他转身来到桌子前面,背对着她,手里不知道在摸索着什么,一看就是不想出去的样子。 静之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努努嘴。 讨厌,还没说原谅他呢,就这么闯进来了。 蔗姑怎么都没提醒她一下? 隔壁还被定着的,腰酸背痛的蔗姑已经在心里骂累了。 该死的林正英,她要跟他绝交!!! 等她换好衣服,林九适时转过身站起来,将一件底色为枣红色,还带着毛绒绒白色边边的斗篷披在她肩上。 她刚想说不用,手里就被塞进来一个同款暖手热水袋,热水袋外头包着一层毛绒绒的白色套子。 手贴上去,不会太烫手,温度正好合适。 想拒绝的心,一下就收了回去。 看着在她跟前,给她系着斗篷绑带的林九,静之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去,小小声说: “谢谢。” 林九:还挺乖。 他系好后,双手向后,帮她把睡了一夜,有些凌乱的头发从斗篷里拨出来,“不客气。” 边说着,他把她拉到梳妆台前,“坐下,我帮你梳头发。” 从镜子里面,静之可以看到,他今天精心打扮过了。 头发丝每一根都服服帖帖的梳到后头去,身上穿着那件她送的袍子,整个人精神奕奕的,但是她就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哦,对了! “你把胡子都刮掉干什么?” 林九拿着梳子的手一紧,看着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淡淡一笑,很自然的说: “没什么,想刮就刮了。” 神神秘秘的。 她撇了下嘴,“……哦。” 静之还是不习惯被人伺候,转过头就想接手他手里的梳子,“我自己来吧。” 林九把梳子举高高,“今天,不用你动手。” “你会吗?”她顿了一下,才问。 “我学过了,你放心。”他回答。 静之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从哪里学的?” “……” 林九眼神微微闪烁,又哑巴上了。 静之垂下眸子看着斗篷前被系成蝴蝶结的带子,以及那两颗毛绒绒的小球球,暗暗叹了口气。 算了,他也算是有心了。 静之:“那你快点。” 林九:“嗯。” 林九轻轻柔柔的为她梳着发,却发现不用怎么梳,她的头发柔滑顺直,才顺了两下,满头白丝就像铺了一层银涟在身后。 林九摸了摸怀里的东西,于是想着之前学过的发髻,细细的将她半头发丝挽在脑后。 然后拿出那根昨天没送出去的簪子,轻轻的插在发髻上。 “抱歉,时间来不及了。下次,我再做一根其他样式的送你。” 静之摸了摸脑后那温润的发簪,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暖流。 他第一时间顾虑到的,还是她的安危呢。 今天就不跟他杠了。 “好。” 听到她的回答,林九提起的心这才慢慢放下,他这礼物,终于算是送出去了。 想到这儿,他从怀里掏出那瓶淡黄色的香水,喷了一点到手指上,然后—— 捏住她的耳垂轻揉。 静之:得!天道好轮回,要整他,结果整到自己身上了。 静之按下他的手,接过他手心的小瓶子,转头拉过他的手腕,“不是这样用的。” 她举起瓶子,喷了一点到他腕部的脉搏处,然后在他怔住了的眼神中,缓缓靠近。 解开他脖颈处的第一颗扣子,食指轻轻摁在他跳动着的动脉上,“喷在这两个位置,香气会跟着血液的流淌和温热的体温,渐渐扩散开来。” “呲。” 喷这一下,让他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会了。” 他接过瓶子,拿起她的手腕给她喷上。 喷到脖颈处的时候,静之不让他解斗篷,只是微微侧过头,把雪白的脖颈展露在他面前,“就这样弄。” 林九心里的魔鬼突然浮现: 【还喷啥,是不是很想啃一下?】 心里的天使一下也窜了出来: 【今天是她的生日,林九,把你的自持和理智给我掏出来!】 林九两个掏出来了。 只是喷好以后,他忍不住搂住她,在她脖间轻嗅。 “静之……” 卡壳的林九只会唤这句话。 被他今天温柔贴心的举动,迷昏了头的静之居然也没有挣扎,她甚至侧头说了一句: “今天,只许你叫我卿卿。” 林九愣了一下,然后悄悄收紧她腰间的双臂,上扬的眉尾渐渐放平,嘴角却偷偷往上扬。 “好……卿卿。” 就在两人的眼神天雷勾动地火的时候—— “彭!!” 房门被一脚踹开。 “林静之,你给我矜持一点,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还有你,林正英,你给我滚出来,我要跟你单挑!”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两人早就弹开身子,有些尴尬的,各自站在梳妆桌一角。 林九脸有些黑,“师妹,今天是她生辰,我希望你适可而止。” 冲进来的蔗姑看着这个没皮没脸的人,气得咬牙切齿。 她磨了半天牙,又看向朝她笑得和煦的静之。 姑奶奶呦,还搁这笑着呢。 “蔗姑早上好!”她软软的说。 蔗姑别扭的别过头去,松了松坚硬了一宿的肩膀。 算了,这仇以后再报,她还是不舍得让她为难,特别还是在这个日子。 蔗姑哼了一声,冲过来一把薅走林九身边的静之。 “走走走,别理那个臭不要脸的,你说的那位婷婷小姐一大早就来了,还送了很多礼物呢,咱们看看礼物去。” 静之边走边问:“你今天不先开庙吗?” 嘴巴问着,还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朝她微笑着的林九。 笑笑笑,一大早就发春! 真是……顶不住。 “还看?!不许看!” 蔗姑恨铁不成钢的捂住她的眼睛,“我昨天贴告示了,今天休息,今天我可是有安排的哦,除了晚上一起看戏,今天你都是属于我和婷婷的,别跟那个臭不要脸的一起。” 她转头瞪了林九一眼,又着重提醒道: “不许给我恋爱脑上头。” 痛失本名,化身为【臭不要脸的】的林九此时幼稚的朝蔗姑勾起一抹微笑。 腿长在他身上,他爱往哪里走,她管不着。 蔗姑被他笑得一肚子火,竟失去理智,不怕死的朝他竖了个中指,“幼稚鬼!” 躲在一旁柱子后头的秋生和文才,边笑,边为蔗姑感到担忧。 “哇,蔗姑真有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向师父竖中指的。” 文才小声嗡嗡,“谁说不是,师父心眼儿可小了。” 事实证明,别在人后说人坏话。 林九一个闪现站在二人身旁,皮笑肉不笑的说: “还不去做早饭?” 妈呀! 这死亡微笑未免离他太近了。 秋生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到走廊边的石椅上,这才指指东街口,“婷婷说她们家在那儿开了茶楼分店,今天请大家一起去喝早茶。” 林九顿了一下,理一理身上没有一根褶皱的袍子,然后背着手大步往外走。 “还不走?还要我过去请你们吗?” “来了来了!” 秋生边应着,边站起来跟在林九身后,从上到下打量着林九的背影,然后撞了撞文才的肩膀问: “喂,你有没有觉得师父今天有点骚包啊?” 文才掰着手指头细数着:“还行吧,也就是头发打了发蜡,胡须剃得干净,衣服熨了三遍,连鞋袜都是新的,揉了一早上的耳垂,意图用香水把自己腌入味,就没别的了。” 秋生环着胸,啧啧啧个不停,“得,以前是闷骚,现在是明着骚~” “秋生!!!” 林九从门口传来的一声怒吼,让走到庭院的两人虎躯一震。 “来啦来啦!” …… 第179章 林九到底要干嘛 婷婷是留过洋回来的,就算穿衣风格现在偏中式了,她对其他东西的审美,也依旧保留了西方的特点。 一间茶楼,给她装修成中西合并的效果,茶楼里不再是中规中矩的四方桌和长条椅,反而用上了长方形带欧式花边的桌子,面对面的两张双人位沙发隔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卡座。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三位女士,加上三位男士,坐一桌嫌多,坐两桌嫌少。 最关键的是——静之旁边的位置归谁。 …… “老板早上好!” “老板早上好!” 茶楼众伙计皆毕恭毕敬,对走在最前头的女子鞠躬打招呼。 他们统一着装,都是西式的waitter服,静之一看,还以为自己穿越回了90年代的香港。 婷婷可以啊! 这跟她那个时代的港式茶餐厅都没什么两样了。 “婷婷表妹,没想到你经商头脑不错嘛,这一大早,来的人还挺多。” 蔗姑忍不住赞叹出声。 她左看右看,茶楼几乎坐满了,客来宾往,伙计们打完招呼后,又各自井井有条忙碌去了。 静之有些担心问:“还有位置坐吗?” 婷婷一声响指,门口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有位置有位置,老板一早就留位置了,在二楼!” 说罢,他迎着众人穿过一排排整齐的卡座,从右侧楼梯走到楼上。 估计楼上的茶水费比较贵,人倒是比楼下的少。 但是装修也比楼下豪华了不少。 每个卡座之间的距离也变大了,还用屏风一一隔开,给vip客人保留了一定的隐私。 只是,每个卡座,依旧是4人位的。 林九和蔗姑路过几个位置后,便明白这个道理。 两人快步走着,你追我赶,你推我挤,终于—— 婷婷一解外套,慢慢的坐到静之旁边。 秋生一声惊呼:“诶诶诶!” 文才欲言又止:“婷婷你……” 屁股刚沾上皮质的沙发面,婷婷好不容易练就的波澜不惊表情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 “……怎么了?” 林九抢先一步,坐到沙发里侧,与静之面对面,他朝斜对面的婷婷微微一笑。 “没什么,坐吧。” 蔗姑对着林九的侧脸猛翻白眼。 以前喜欢他的时候,跟他坐同一张椅子,就能开心死她。 今天要跟他坐同一张沙发,她只想踹他一脚。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这么狗呢? 她不情不愿的坐下,离林九一米远。 林九谨记答应静之的承诺,恨不得贴着墙坐。 秋生和文才“没有办法”,只能一人霸占一整张沙发,爽得他俩屁股不断挪来挪去的,还不用点菜,一坐下,就自动有人给他们端菜跟茶水上来。 没见过世面的两个人,看着各色精致的菜肴不断被端在他们桌上,他俩彻底坐不住了。 “哎呦,三个烧卖吃不饱。” “哇哇哇,还有?这虎皮鸡爪我爱吃,不过怎么只有这么点啊?” “这什么,透明的饺子?里面好像还有虾仁诶!” “师兄,你快吃这豆豉蒸排骨,都脱骨了,巨好吃!” “靠!你都吃完了,还叫我吃!” 文才嘬着手指,嚼着唇齿留香,咸淡适中的排骨肉说:“手慢无,排骨只有两块嘛。” 这桌跟饿死鬼投胎似的,风卷残云。 另外一桌,则是暗流涌动。 不过只有林九跟蔗姑。 两人从桌上较劲儿到桌下,不过都是暗暗较劲儿,不敢打扰了静之的兴致。 毕竟,她好像跟婷婷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 许久不见,婷婷是愈发稳重了。 不过双十年纪,静之竟在她身上看出了隐隐的上位者气势,原本清澈的眼神,现在也变得深沉许多。 她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只爱化妆的天真小女孩了。 静之笑着说:“婷婷,我看你生意越做越大了,这店刚开,我看势头很不错嘛。” 婷婷抿嘴一笑,作为东道主,她主动为桌上其他三人添茶,边说着: “要不是有你和九叔,我早就跟我爹一样变成僵尸了,哪还有现在。” 她放下茶壶,拿起茶杯对着里侧座位的二人举杯。 “承蒙九叔为我爷爷找了个风水宝地,还有……静之,你那天晚上对我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得的。” “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还有,祝你生辰快乐。” 林九倒是挺习惯这种场面,端起杯子,点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慢慢呷了一口茶水。 静之挠挠脸,又挪了挪屁股,表情略显局促,“哎呀,我就是感叹一句,别这么严肃嘛,你能来这里,我就很开心了。” 边说着,她拿起茶杯牛饮了一口,然后被烫得龇牙咧嘴。 婷婷被她这一打岔,原本绷得直直的腰身,渐渐靠到沙发椅背上,捂着嘴轻笑出声,“你啊,还是老样子。” 果然,静之身边这个位置,她抢对了。 坐在静之姐身边,让她莫名的放松呢,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完全不知道婷婷已经变成大尾巴狼的静之,此时正傻傻的低头,吃着林九给她夹的凉菜,还不时侧头对婷婷竖起大拇指,两只清亮的眼睛,因为吃到好吃的东西,变得亮晶晶的。 “婷婷,果然中餐最合我胃口了,我还以为今天要吃西餐呢,真好吃,你快吃呀!” 婷婷看着吃得两颊鼓鼓的静之,一双杏眼变得弯弯,右手持起手帕,轻轻揩去她嘴边的酱料,“慢点吃,还有很多呢。” 静之愣了一下,然后咽下口中食物,对婷婷笑得开心,“嘿嘿,你人真好。” 蔗姑撇嘴,她不好吗? 她碗里的菜,有一半还是她蔗姑夹的呢。 蔗姑只觉得【小猫咪最要好的朋友】这一位置,岌岌可危。 而林九,则垂下眸子,在心里默默劝自己—— 她们都是女的,没事的没事的,没事哒!!! 就在这时,一只烧麦被夹到蔗姑碗里。 蔗姑一抬头,就看到寿星本人对她笑得灿烂,“蔗姑你快吃,我尝过了,超好吃的。” 蔗姑朝婷婷碗里看了一眼,她也有呢。 算了。 猫这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可以有两个。 她的目光朝左边一瞥。 嘿嘿,他师兄没有诶。 好了,她终于爽了。 林九的嘴倒是越抿越紧,刚刚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轰然倒塌。 桌子底下的脚尖,轻轻与静之的脚尖相抵,又默默施了点力,仿佛在诉说着他的不满。 静之感觉到了,她一摊手,有些无奈的说: “烧卖一碟只有三只。” 她的目光搜寻着桌上的菜色,然后夹只排骨放他碗里,“喏,这个我刚刚吃了一口,好吃,你试试!” 林九看着那个空掉的小碟子,心想,这碟只有两块,她一块,他一块。 剩下两个灯泡都没得吃,好好好,他也开心了。 两人头对头在里侧啃排骨,坐在外侧的两人想法高度重合—— 蔗姑:【林正英就是个大醋坛子!】 婷婷:【九叔好像很容易吃醋呢。不过,静之姐夹的排骨,她也想吃……】 于是,二人混战,变成了三个人的争宠。 一天下来,婷婷好像又恢复了以前那股活泼劲儿。 倒是林九,被蔗姑和婷婷两个人联手排挤,脸雀黑,却还是跟着她们仨到处逛吃逛吃。 他逛,她们吃。 而秋生和文才就是拎包小弟。 逛了许久,又吃了午饭,三人终于消停下来了。 婷婷邀请她们去她家的绸缎庄看看。 专人专车接送,那庄子规模之大,又引得两个闺蜜不住赞叹,静之不禁转头问婷婷: “你20了诶,打不打算入赘个夫婿一起帮你管理产业啊?” 边说着,她悄悄给旁边的秋生使了个眼色,目光接触到文才时,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也对他眨眨眼。 其实……她觉得这俩都配不上婷婷…… 婷婷对这种事已经习惯了,她笑着拒绝: “不用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守住我爹的心血,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想法。” 静之无奈,朝眼巴巴的秋生和文才摇摇头。 婷婷要做个事业型女强人,她其实也是支持的。 人不一定要结婚,但一定要经济基础。 不然这过的日子,就不叫生活了,叫生存。 …… 时间终于来到傍晚。 林九突然不见踪影。 静之皱着眉在街上扫视了几圈,“算了……他可能有事,我们先去吧。” 那家伙……不会放她鸽子吧? …… “九叔,你确定,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林九想着今天静之为蔗姑和婷婷绽放的笑颜,忍不住点了点头。 他也想,让她因他而笑呢…… 那人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他紧了紧手中的刀柄,“我这一刀下去,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哦!” 第180章 林九的秘密礼物 林九往他站的位置,微微扬起脸,“来吧。” …… 锣鼓喧天,戏已经开演了。 林九依旧没到。 静之的眼神越发黯淡。 秋生斥巨资买了一小袋瓜子递给她,“嗐,出来玩嘛,开心点。” 静之默默接过瓜子,分了旁边两个闺蜜一些,然后有一口没一口的磕着,眼神频频的朝戏棚子入口处看去。 他可真是好样的,真的放她鸽子了。 突然—— “此酒又不甜,又不酸,正合二叔你意。” “如此说,放下便是。” “还是接住好。” “放下。 “接住好。” “放下。” 婉转如哝语的戏腔突然响起。 这台词。 这戏腔。 已然刻进了她骨髓里。 静之骤然回头,死死盯着台上正掐着兰花指走出来唱戏的花旦。 手中的瓜子哗哗洒了一地。 “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句话,是阿风跟她说的。 深埋在心底的记忆,被他这一嗓子,直接扯回了他们上辈子初见的那个夏天。 静之傻傻的看着台上正唱戏的林九,他的一颦一笑,突然与她对二娣的记忆相重合。 唯一不同的是,二娣当时唱得游刃有余。 而林九声线有些发紧,而且他露在外面的耳朵,已然红了个彻底。 毕竟,这台下坐着的,可都是他熟知的乡里乡亲。 余光忍不住瞄了一眼台下的静之,却见她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早已泪流满面。 静之突然捂住嘴,以防自己痛哭出声。 他怎么可以…… 他最好面子的…… 他可是又古板,又严肃的九叔啊! 蔗姑一行人在林九扭着腰走出来时,他们手里的瓜子也纷纷洒了一地。 蔗姑眼睛都不带眨,死死盯着台上的林九,“我嘞个乖乖,万万没想到,林正英这回搞了个大的!” 婷婷则再也绷不住她淡定的表情,小嘴半天合不上。 脑子里只余下一个念头——这辈子如果她要嫁人,她也要像静之姐一样,找个肯为她放下所有的人! 秋生和文才则是不停的揉着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揉半天,眼睛都揉红了,那唱戏的花旦,那小方脸,就是他们师父没错。 秋生:“哇靠!人活得太久,真是什么都能看到!” 文才:“你才活了二十几年,不过……我也从来没见过师父这样呢……” 底下的乡亲们也窃窃私语着。 “喂,那演潘金莲的,是九叔没错吧,我没眼瞎吧?” “没错没错,今天这票价,算是值了!” “那姑娘哭什么,这不是唱挺好的吗?” “可能九叔唱太好,给她唱哭了,鼓掌鼓掌!”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风。 一时间,整个戏棚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林九也才练了半个月,其实唱得很一般,嗓子也有些夹。 听到观众说有人哭了,他趁着角色必要的转身,捻着兰花指朝台下一看。 还没看清楚是不是她,他就被一道暗红色的身影紧紧搂进怀里。 馨香满怀,是他为她喷上的香水。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不唱了,我们不唱了好不好?我跟你回义庄,呜呜,我跟你回去。” 静之也说不明白现在是什么心情。 感动,肯定有的。 心疼,却大大超过了那点感动。 她不要林九以这种方式来讨她欢心。 而且,一想起二娣,她就更觉得对不起林九了。 林九轻轻拍着静之的肩膀,抿了抿唇,才慢慢用回自己原来的声音说着: “你走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他对我说,有机会的话,那曲未唱完的戏,一定要好好唱完给你听。” “他说……他叫梁二娣……他一直就在你身旁陪着你,叫你不用在因为爱我,而感到愧疚了。” “静之,我就是他……是不是?” 静之无法回答他,连点头也不能,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嘴都哭成个方形了,彻底哭成了个小傻子。 林九轻轻擦去她的眼泪,眼角不由自主的,也跟着流出一滴泪水。 这滴泪带着额边小小的那颗痣落下。 痣,被洗刷不见了。 那是二娣的执念。 此生,能再唱一次戏给她听,他心满意足了。 “下去吧,听我唱完好不好?” 她不回答,他也从她的神情里知道了答案。 命运使然,既然真是前世所托,那他,就好好为她唱一次戏吧…… …… 鼓点落,戏腔又起。 他是林九,他也是梁二娣。 他是她的林道长,也是,她一个人的大花旦。 卿卿,不能说出口的【我爱你】,我在戏里对你说…… 第181章 戏散场,爱不止 静之下了场,万分珍惜的看着林九在台上唱戏。 她发现,他唱得越发认真了,耳朵的红意渐渐褪去。 每一次与她的对视,都带着越来越浓重的爱意,和珍视。 为了她,好像这么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戏,终于落幕了。 “安哥!安哥!安哥!” 秋生站起来振臂高呼。 全场观众愣了两秒,也跟着站起来大叫。 这一刹那,“安哥”两个字穿透了整个戏棚。 静之又站起来后,全场观众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莫名觉得,九叔跟这姑娘的感情戏码,比那老套的水浒传吸引人多了。 静之把手伸向林九。 “阿九,我们回家。” 边说着,她转头朝大家鞠一躬,“谢谢大家捧场,我家阿九要跟我回家了,就不安可了哦!” 她家阿九? 这俩果然有猫腻。 人群里突然有个人喊,“九叔!你什么娶人家呀?” 林九笑了笑,朝台下一拱手,“一月三日,众位若得闲,欢迎一起来义庄喝杯酒水。” “哦哦哦哦哦!” 林九在所有人各种起哄中,牵住静之的手,朝后台走去。 等他换回自己的衣服,静之眼里又浮上一抹心疼和恍惚。 他现在……剃掉眉毛的样子,跟上辈子的二娣,简直一模一样了。 就是气质上,多了些严肃和稳重。 “阿九,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会心疼。” 林九拿下她不住抚着他眉弓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今天晚上,你都没笑呢,我想让你开心来着,不是故意惹你哭的。” 听到他的意图,静之的眼里又泛起一阵热意,“我很开心,但我不想踩在你的自尊上开心,你不需要……” 话还没说完,林九就摁住她的嘴,“我不觉得为你唱一出戏,就没了自尊。” 后台的布帘突然被撩起,蔗姑伸头进来说: “卿卿我我完没有啊?婷婷说她准备了烟花,就在外面河边,错过了你们就看不到了哦!” “来了来了,要看!” 几个人一路走到河边,蔗姑频频转头看向林九光秃秃的眉弓,怎么看怎么不习惯。 “师兄啊,你可真对自己下得了狠手。” 林九只回答了两个字。 “值得。” …… “砰!” “砰砰砰!” 烟花响起的瞬间,静之想了很多。 她想到了林风,想到了二娣。 两辈子,他们一起看过的烟花不知凡几。 也是,她何必纠结呢。 反正,一直在她身边的,都是他啊。 …… 蔗姑跟婷婷这回也不跟林九抢静之了,好心的留他俩依偎在河边看烟花。 六个人分成三对。 秋生和文才坐在河边草地上,不约而同捧着脸,看着天空中绚烂的烟花感叹出声。 “师兄,真好看。” 秋生看一眼烟花,又看一眼那对情侣的方向,莫名的,他又想起了小玉。 小玉和他,在某一瞬间,也是真心爱过的吧。 “是很好看。”他心不在焉说着。 最好看的,已经离他而去。 从此以后,他只能这样靠回忆度日了吗? “诶诶,有人落水了!” 秋生转头看去,有个淡紫色的身影在水中沉浮。 来不及多想,秋生鞋一蹬,一个纵身,一头扎进水里。 …… 人救起来后,他竟发现,这女人,可真像小玉呢。 “小姓刘,名秋生,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钰。”她浅笑着,又抚着唇瓣,羞怯的看了湿漉漉的秋生一眼。 “我该怎么报答你?” 秋生挠着头,本来想说以身相许,却突然住嘴,停了好几秒才站起来说: “不用,举手之劳罢了,下次来河边玩要小心。” 他刚刚看过了,这个小钰,在水中是有倒影的。 搞替身这一套,他秋生不会做这么缺德的事儿。 他快走几步,找静之借来披风,递给小钰,“遮遮吧,冬日寒冷,小心着凉。” 说完后,秋生再不留恋,转头就走。 他决绝的背影,看得静之啧啧称奇。 她倚进林九怀里,看着秋生的背影说: “那个女人,跟之前的那个女鬼很像诶……秋生这段时间真的成长了不少呢。” 林九捻动了一下手指,了然的点点头。 看来,他这个大徒弟命里的桃花劫,这回是彻底度过了。 “烟花放完了,我们回去吧。”他说。 她说:“再等等,还有一件事没做。” “什么事?” 静之转过头,扯下他的领子侧头亲了上去。 厮磨许久,林九嘴都被亲痛了,静之才肯放开他。 “阿九,你不可以说,我可以说。” “林九,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唤得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更情真意切。 旁边却没有几个人嘲笑他们,反而都面露羡慕。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能够让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如此相爱。 林九被她表白得心神荡漾。 第一次,他真的不顾脸面,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静之按在树干上亲。 蔗姑和婷婷边偷看,边咬耳朵。 蔗姑:“啧啧啧,世风……那个月下,人……猫心那个不古。” 婷婷:“我倒觉得挺好的,虽说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但若是能全部止住,那还算是爱吗?” …… 第182章 奇妙的婚礼 你见过三更天的义庄吗? 1月3日这天,空气湿冷,大家正是好眠的时候,静之又见到了。 她眼睛半睁半闭,靠在别人肩头,还在撒着娇,“阿九,别闹,我困。” 蔗姑伸出右手掰开她的眼皮,“看看我是谁,今天你就要成亲了,还睡?!” 婷婷站在床旁边正打量着那条拖尾拖老长的白色婚纱,还不时点评一句,“没袖子好像会冷到她诶,手套呢,我定制的半透明的薄纱手套呢,阿才!” 一下人忙得脚打后脑勺,给林九送完衣服,就赶紧捧着个盒子进来。 “来了来了,手套在这!” 婷婷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 嗯,大概可以挽到她的上臂,就走个流程,结束后还有白色披肩,应该不会太冷。 她赶紧转头朝蔗姑说:“快让她起来洗漱,时间紧迫,别睡了!” “在叫了在叫了!” 蔗姑疯狂摇着静之的肩膀,“姑奶奶,你赶紧醒醒吧,昨晚是做贼去了吗,怎么困成这样?” 静之任她摇着,头往后仰,眼瞅着又要睡过去了。 蔗姑啧了一声,就开始解她脖颈间的盘扣,“不管了,我们先帮她把衣服换上。” 等两个人关了门,把静之扒得只剩一件肚兜时,她终于醒了。 静之想拢了拢床上的被子,遮住满身的痕迹,双颊绯红。 “那什么……你们转过去,我自己换。” 蔗姑和婷婷看着她露出来的脖颈和胳膊上的点点红痕,忍不住啧啧出声。 蔗姑恨铁不成钢,直点静之的额头压低声音骂道:“你昨晚不会跟他……洞房了吧?就差一天,林正英那个臭不要脸的!我去找他!” 边说着,她气冲冲的就要往隔壁房间跑。 静之一把甩开被子,从后面死死搂住蔗姑的腰,“别去别去,不是他。” 蔗姑猛的回头,“什么?不是他还能是谁?” 静之垂着头,整个脑袋烫得都快冒烟了。 “是我,是我先的,我们……就是亲亲,没做到最后……” 房间里的两个闺蜜无语凝噎。 呆了十几秒,才找回自己的理智。 蔗姑一脸忧愁的对婷婷问:“怎么办,她这红痕,穿这衣服,不得全曝光了吗?” 婷婷掏出一盒她从国外淘到的新货,“没事,这玩意听说叫遮瑕霜,咱们试试看。” …… 静之红着脸,保持缄默。任她们两个人在自己身上涂涂抹抹。 毕竟昨晚,她在阿九身上搞出的痕迹,可不止这一点…… 另外一间房,现在同样一片死寂。 “师,师父,你们……” 秋生看着林九脖子上和背上的咬痕跟指甲印,就知道他昨晚玩得有多疯。 林九恼羞成怒,赶紧套上白色衬衣,边扣扣子边骂:“谁叫你们转过来的,给我转回去!” 秋生端着放衣服的盘子转过去,脸上却浮起一抹坏笑。 胳膊肘怼怼旁边的文才,“诶,师娘可真猛,这回不知道是谁主动的哦?” 文才虚着眼神想了一会儿,然后侧头小声说:“肯定是师娘。”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他们两个肩膀中间穿过,挑走秋生托盘上的白色西装裤。 只听得两声脆响,两个徒弟的脑袋各挨了一栗子。 “你们把东西放下,先出去,我换裤子。” 秋生转头,眼神从林九的脸上,渐渐下移,“师父,难道,你…她…你们…” 林九脸色涨得通红,一把抢过托盘,“……滚出去!” …… 两人被林九轰出门外后,坐在台阶上闲聊。 “我猜师娘先主动,然后师父后面受不了了,会反攻的。” 文才反驳道,“不一定,师父最疼师娘了,我看他宁愿憋死,也不会在这种节骨眼儿上,那什么……” 秋生缓缓的摇摇头,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教育文才: “你不懂,大男人血气方刚的,真到了那时候,谁憋的住啊!” 门后。 穿好裤子,正扎着领带的林九,微微动了动耳朵。 臭小子,你憋不住是你的事儿,我林九可不是那种人。 他照着镜子看了看被静之用灵力催生出来的两道剑眉,不禁柔了眉眼。 她可真是……不舍得让他在外人面前丢一点面子呢。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 之所以要起这么早,是因为新娘头真的难搞,还要化妆。 林九那边已经早早换好衣服,布置好喜房了,静之这边还在给她挽发髻。 挽发的婢女:“小姐,她头发太滑了,老是往下掉!” 蔗姑掀开一点门缝,看了看大亮的天色,和外头早早赶来的几个宾客,急得嘴角都要冒泡了,“抹点水,搞快点,你们行不行啊?” 婷婷不紧不慢的从化妆包里掏出一瓶液体,“呐,听说叫定型摩丝,拿去用,别急,越急越弄不好。” 静之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一双被细细勾出眼线的大眼不住的瞧着自己。 那遮瑕膏还挺好使,红印子都不见了呢。 里头估计还加了闪粉还是啥玩意儿,她怎么觉得她的锁骨亮闪闪的。 刚一低头,头皮就被扯得一痛。 “静之小姐,您别动,不然全乱了。” 蔗姑听到声音赶了过来,轻轻拍了一下她带上半透明白色手套的手,“都怪你,你昨晚要是不……我们就不用花这么多时间给你涂那东西了。” 静之瞧了两眼今天特意盛装打扮的蔗姑,突然绽放出一个软软的笑容。 “蔗姑,谢谢你。” 她三更天就来了,那得多早起来收拾自己啊。 婷婷也是,她甚至盘头了,估计也是一宿没睡吧。 有这么两个好姐妹,她可真是太幸福了。 “婷婷,谢谢你。” 突然,两根手指不约而同的点上静之两侧的太阳穴。 蔗姑无奈又宠溺:“你啊……” 婷婷宠溺又无奈:“你啊……” “别戳,等会妆花了。” 静之拿下她们两只手指捏在手心,笑嘻嘻的说:“放心,等你们以后成亲了,我也去帮忙!” 此时的静静万万没想到,这两个闺蜜没一个成亲的。 蔗姑专注她的道家事业,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坤道。 而婷婷,各种分店都开到省城去了,数钱数到手抽筋,甚至让她没空去感叹两句单身的寂寞。 …… 第一次结婚,是与林风。 当时她的死讯已经传播出去了,为了不吓到街坊邻居,他们只简单的邀请了林风的师兄弟。 第二次成亲,是与二娣。 为了不引起倪飞的注意,他们连放鞭炮,都只敢放小串的。 这一次,可真是太隆重了。 静之从房里走出来,看到满院子的人时,顿时有些词穷。 作为e人的她,这下也变i人,刚伸出去的脚正欲收回,手突然就被侧边伸过来的大手牵住。 林九觉得她今天纯白的装束像个仙子,以防她就此飞走,她的手被他紧紧攥在了手里。 静之侧头一看,“阿九,你今天好多帅啊,不是,你真多人,你……” 林九本来是个i人,这会儿见她这副连话都说得颠三倒四的样儿,不得不红着脸挺起胸膛,当个e人。 “别这儿,我在紧张呢。” 得,夫妻俩这回都 i 了。 蔗姑捂嘴偷笑,她师兄刚刚是想说,别紧张,他在这儿呢吧。 艾玛,这俩真是乐死她了! …… 见他俩出来,众人纷纷上前,抱拳给他们说着恭喜恭喜。 就在这时,四目跟千鹤架着身子不住往后仰,紧绷着脸,显得有些不情不愿的石坚走过来。 四目:“来都来了,大师兄你就来打个招呼嘛。” 千鹤:“就是就是,我都不怪你了,你不会还放在心上吧。” 石坚眉头突然压低,脸上多了几分失志,他对着千鹤说:“对不起,若不是我看管不严,小北也不会……” 四目大着胆子上前捂住石坚的嘴,“干什么呢,今天是师兄的大喜日子,别说这些。” 石坚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停了好几秒,才有些别扭的说:“林凤……” “叫什么?”他腰间佩戴着的葫芦突然伸出一只手拧上他的腰,“说好了哦,要好好跟人家打招呼,我才不会缠着你~” “说话算话,喝完喜酒,你就给我走。” 石坚被拧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快速解开葫芦,朝四目一丢,“林师弟,恭喜!” 说完以后,逃也似的,大步走到离四目最远的一桌坐着。 四目低头看向那有养魂作用的葫芦,不禁有些啧舌。 女鬼嘛,随便放到坛子里,每天三根香供起来就行。 他大师兄偏偏要随身携带,还特意弄了个法器装她,嘿嘿嘿~ 四目低头对葫芦说:“你跟着我……” 葫芦突然出声,“谁要跟着你!” 说完,那葫芦穿过一只又一只迈过来的腿,径直怼到了最远处石坚的怀里去。 静之的慌张失措都被小丽的举动打散了不少。 看着被一张超大符纸定在墙上的葫芦,还有铁青着脸,却红着耳朵的石坚,静之侧头轻声问道: “他俩……这样没事吧?” “你还有空管别人?” 林九紧了紧她的手,“走吧,我们去敬酒。” …… 众人从中午喝到日落西山,才个个红着脸颊,乘兴而归。 从来没有一回,他们是高高兴兴来义庄,然后高高兴兴走的。 席间有葫芦会飞,有僵尸给你上菜,有可爱的婴灵抱着你的脚,说要去你家投胎的。 这奇妙的体验感,算是彻底拉满了。 …… 秋生跟文才忙一天了,林九也没有拘着他们,今天任他们喝个痛快。 婷婷跟蔗姑这对表姐妹也大着舌头抱到了一起去。 没有人,再来打扰他们了。 龙凤烛泪渐渐淌下,放下的幕帘里,却突然传来林九的挣扎和无奈的声音。 “卿卿,别这样。” 然后传出来她又是撒娇,又是傲娇的软糯声音,“就要,我就要!” 林九的头重重砸回绣着交颈鸳鸯的枕头上,“唉…你啊。” 静之:“……你是我的了,阿九!” 林九:“……莫急,慢慢来。” 静之沉默了几秒,突然捏住他咬紧的牙根:“阿娇,你可真够能忍的。” 林九抵着她的额头,眼里尽是快溢出来的爱意,他犹豫了一下,才微抬起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问: “今夜,叫我相公可好?” 静之勾住他的脖子,朝底下的人眨眨眼,轻笑着说: “有时候,不用一直问,你可以对我强势一点的……相公……” 林九如愿以偿了,跟着轻笑出声,然后翻身。 这夜,他终于主动一回了。 林九想,也许,他也有忍不住的时候,比如现在…… 第183章 你还来找我好不好? 窗外偶尔闪过几声鸟鸣,冬日的阳光打在红色的床帐上,透进来隐隐约约的光。 床上的两个人早就醒了。 此时正一个抬起下巴,一个低头,深情对视着。 “相公。” “卿卿……” “阿九。” “卿卿……” 门外的秋生捂着腮帮子,酸得龇牙咧嘴,“哎呦喂,腻歪了一整晚,还没腻歪够啊?” 文才扯走他,然后塞一把扫把进秋生手里,“蔗姑说,人家这叫新婚燕尔,叫你少掺和。快点扫地吧,昨晚喝多了,活都没干呢。” 秋生下巴杵在扫把柄上,揉着额头看向文才,“哎呦,我头疼,扫不动了。” 文才:“是头疼,又不是手疼,快点儿吧,不然等会师父出来又要骂了。” 秋生拿着扫把走到院中,看着正在拆桌面的文才说: “你信不信,等会师父出来不会骂人。” “为什么啊?没干活就是要挨骂。” 秋生:“洞房花烛,温香暖玉,乐不思蜀~我看啊,他今天早上,一定是笑着出来的。” 房里。 静之窃笑着看向林九,“阿九,你会笑着出去吗?” 林九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伸手揉了揉她的腰,凑到她耳边问: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 刚说到一半,他退开一点的身子,又被她搂了回去。 静之枕着林九的胸口,手指比划着他胸口的几个指甲印,声音里带上些歉意,“我没事,相公对我……很温柔呢,倒是你……你没事吧?” 林九略略低头,看着自己满身痕迹,无奈一笑,“没事。” 她这猫爪子,是挺利的,心情一激荡,就爱挠他。 静之任他揉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另外一手向下抚上自己腹部,炸出一句: “你说,昨晚……你……我们会不会有孩子了?” 林九突然怔住,思索了好久,才捧着她的脸直视她问: “你想要孩子吗?” 静之微微皱眉,听他的意思,他是不想要? “你不要?” 林九微抻下巴,啄了一口她越拧越紧的眉心,才轻声解释: “我不想让你痛,而且,修道之人,六亲缘浅,我早就明白这点。” “这辈子,我有你就行了。” 静之突然咬一口他的肩膀,嘴角微微上勾,有些开心的说: “还以为成亲第二天,你就要跟我吵架呢,你终于会说好听话哄我啦?” 林九却是一脸认真,把她的头又掰回来说: “我是说真的,我有你就够了的。” 静之默默凝视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然后凑到他耳朵旁说: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们再来……?” 林九的耳朵唰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额,凡事不可贪多,适量就……” 话还没说完,那床大红被子,就从头到脚给他罩了起来。 “静之,该起来晨练了,不可荒废时光。”他如是劝着。 静之正跟他紧揪着领口的双手奋战,还得抽空反驳他一句: “这怎么就不算晨练呢,你放手,不然我又要挠你了。” …… 外头的院子,只有几盘盆栽上头,还散落着一点鞭炮的红纸衣。 桌椅,包括满是瓜子壳,橘子皮的地板,都被两个徒弟清理得干干净净。 已经等到日上三竿的两人,看着那依旧紧闭着的房门,皆摇摇头,收了一桌子早已凉掉的早餐。 秋生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直接做午饭吧,对了,给师父那份汤里加点枸杞。” 文才:“……不至于吧。” 秋生斜他一眼:“你懂还是我懂?” 文才:“……你虚,师父可不一定虚,区区一晚加一早上,我想他顶得住。” 文才万万没想到的是,林九也没赶上午饭。 等到夕阳西下,缠死人的静之才愿意放他一马,让他走出房间。 看着一脸春风得意的林九,正扒饭的秋生怼怼文才的胳膊肘,放下碗,朝他伸出手,“我猜对了,他是笑着出来的,50文钱,拿来!” 文才没理他,他屁颠屁颠的跑进去厨房,把那锅加了枸杞的汤端了出来。 是的,文才还是加了,加了两把。 他想,铁人也经不住他师娘这么缠…… …… 院子里头,秋生趁着给林九打饭的功夫,偷偷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 啧,红光满面,眼神坚定且柔和,一点不像他当时被掏空了的样子。 难道,师父真是老当益壮? 不仅这样,当他的目光看着从新房里缓缓走来的静之时,他又惊了。 不是,这两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精神? 拿双修功法跟林九一起练的静之,深藏功与名。 就在这时,小雨也从停尸房走出来。 林九定睛看了一眼,不由皱起眉头,赶紧快步穿过庭院,走了过去。 “昨天谁动过他了?” 秋生放下碗筷,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小雨,笑着说: “师父你就放心吧,是大师伯,他说他下了个符咒,若是小雨主动伤害别人,三味真火便会直接给他焚为灰烬的。” 林九蹲了下来,食指轻轻抚上小雨额头的火型印记,轻轻剜了小雨一眼: “人家要对你下咒,你就不知道躲的吗?” 小雨伸头,用刚长出来的一头毛茬蹭了蹭林九的手心,“爹,是我主动提的,不这样,你们都不会放心的。” 秋生挑了下眉,又赞叹一声,“呦,小鬼,你最近说话越来越利索了嘛。” 小雨:“……吃你的吧,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秋生:得,骂人也挺利索的。不过,他这些话,他怎么听怎么耳熟呢? 静之走过来扯扯林九的袖子,“以后你别在他面前骂秋生文才了,你看他都学会了。” 林九悻悻站起来,摸了摸鼻子应了声好。 “妻奴。”秋生瞥了他一眼,小声嘀咕。 林九:“你说什么?” 静之:“阿九~” 林九:“……” 算了,不骂就不骂,不能教坏小孩子。 …… 这一辈子,林九和静之果然无儿无女。 秋生后来因缘际会,又与那位叫小钰的女子看对眼了,两人成了婚,秋生也继承了他姑妈的胭脂店,生意做得还挺好。 文才则是看了一辈子的义庄,跟在林九和静之身边,和小僵尸两个人打打闹闹了一辈子。 林九临了时,看着特意照顾他的心情,故意把自己的外貌变老的静之,不禁又心疼上了。 “你变回来,我想最后再看你一眼。” 静之捧着他枯瘦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随着两颗泪落下,她脸上的皱纹和老人斑渐渐消失不见。 不过几个呼吸间,她又回到了他初见时候的样子,林九满足的笑了。 “卿卿,我算了一辈子也算不出来,为什么你会一次又一次来找我,但是,我会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下辈子,你还来找我好不好?” 对上他那双期待的眼睛,静之无法说个不字。 老男人疼媳妇儿,是真的放在心坎上疼,这辈子,她是真的被他放在心尖尖上宠的那种。 静之回忆起以往的一幕幕,不禁潸然泪下。 她哽咽着说:“好,不过你记得我说过的哦,下辈子,你给我离女人远点儿,再像这辈子一样,给我搞出这么多感情债,我就不找你了。” 林九乖乖点头,他甚至伸出一根尾指,想要幼稚的同她做个约定。 “拉勾,我不找女人,你一定要来找我,我会等你的。” 看着他渐渐放慢的呼吸,静之深呼吸了两口气,试图缓解一下越来越空的心口。 她用力勾住那根手指,俯下身子,抵住他微凉的额头,盯着他渐渐涣散的瞳孔说: “我答应你!你也要记得我说的,我不喜欢你留太长的头发,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我才去找你。” “还有,名字不许改,不然我就找不到你了!” 林九张张合合嘴巴,只说了三个字,便断了气息。 他说:“我等你。” 卿卿,每生每世,我都会准备好,等你来找我的。 …… 与师父一同抓完鬼的阿海漫步在街头。 突然,林九脚步一拐,走向一间店面。 “诶,师父,你干嘛去?”阿海问。 林九背着手回头,“你先回去,我剪个头发。” 第184章 他的习惯 阿海也是服了。 他这个师父,一个礼拜剪一次头,但凡头发长长一厘米,他都受不了,跟强迫症似的。 “那师父我先走了哦!” 林九低低嗯了一声,一撩下摆,坐到了镜子前面。 “阿九早啊,还是老样子吗?” 这家理发店的方师傅快六十岁了,比林九整整大了两轮。 林九这颗头,三十五年来,都是他剪的。 这小子,从小就不爱留长发。 他还记得这小子第一次来,还穿着开裆裤,被一老道士抱着,竟还板着一张小肉脸跟他说: “叔叔,麻烦给我剃得短短的,前面后面都要!” 现在的林九,小肉脸变成了小方脸。 黑头发也掺上了一点白,脸上那副表情,却是三十年如一日的严肃。 正剪着呢,方师傅的老婆走了出来,给林九递了一杯水。 林九手都没伸,甚至上半身还朝旁边去了去,“放桌上就好,我等会再喝。” 方师傅挥挥手,叫他老婆走开点,然后把林九的头掰回来,“别乱动啊,我说你啊,你这怕女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这还怎么讨媳妇儿嘛。” 整个镇子上的人都知道,闹市里有座道观,道观里住着一位林道长。 这林道长除了脸臭一点,还有这女人不能近身的毛病,那一手高深的道术,可是这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 林九朝他无所谓的笑了笑,“不能好也没事,林某志不在此,不打紧的,您赶紧剪吧,我还有事。” …… 此时,被制住脑袋的林九和忙着的方师傅没有看到,街上正走过去一个左看右瞧的白衣女子,和一个捕快。 静之乍一来到这个时代,感觉整颗心都空落落的,又带着一股子期待。 因为她知道,前方一定有一个阿九等着她。 这回她降落的地点,是一个小巷口。 没什么危险,至少对她是这样的。 但对偷了东西的小贼来说,可能就不是那么妙了。 他亲眼所见,空荡荡的巷子出现了一个洞,洞里仿佛扭曲了时空,发着浅浅的光晕。 然后吐出来一个白发女人。 当下,他立马吓得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静之刚揪住他的领子,想问问是什么年代来着,就看到他身后急追而来一胖一瘦两个捕快。 “多谢姑娘仗义相助!这贼人是个惯犯,请把他交给我们。” 静之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两人的装束,然后把小贼拎起往他俩跟前一递,“哦,给你!” 胖捕快叫大何,他看着静之单手拎着个大男人,一点都不费力的样子,不禁啧舌。 就算是他,要把一个成年男子单手举离地面,怎么也会龇牙咧嘴的吧。 他拿出绳索,和瘦捕快小江,将这贼子绑好,然后试探性问一句: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静之愣住了,她不仅不是本地的,还是这时空的黑户,怎么一来就被查户口啊,这可咋整?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硬掰个借口的时候,那胖捕快已经自我脑补完成。 他跟小江日日在这儿巡逻,本地人他看个背影,就能知道他是什么人。 这人长得是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漂亮,他一定没见过。 结合最近北方闹旱灾,百姓流离失所,不少人举家南迁。 以及她这一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装束,大何几乎可以断定,她就是那批南迁的人之一。 “姑娘可有路引?”大何问。 静之又懵上了,啥玩意儿,你说啥? “有……还是没有……呢?” 看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小江也脑补上了。 这么漂亮,该不会是南逃的路上,行李被抢了吧? 这几日,倒是有见过好几起这种事件。 “户籍呢?”小江问。 静之瀑布汗,“那什么……” 小江:得,肯定连户籍本一起被抢了。 “没有也没关系,我们正要回衙门,你跟我们一起回去补办一个就行,不过,在我们这儿补办,你户籍就要落到我们这里了哦。” “啊?”静之捏着手有些为难,“可是我是来找人的,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大何了然一笑,“寻亲的是吧?我懂我懂。不过你没路引没户籍,到其他地方,也会被卡住的,倒不如先办一个,过后如果想要迁户,你再来衙门走一趟就成。” 静之应得痛快:“行!” 来都来了,她管户口在哪儿呢。 按照蔗姑说的,如果没有爱情,首先要先有经济实力,保证自我生存实力。 小江拖着小贼回衙门了。 静之跟在大何后头走出巷子,左右观看,打量着这个时代的穿着打扮,和风土人情。 本来想着要找点活计做,哪知刚看了一会儿,她眉头就越皱越紧。 话说,这个年代,怎么好像比阿九那个年代还保守的样子? 路上一点西洋化的元素皆无,路上缠着金钱鼠尾辫的人,跟剪着短发的人并存。 这倒是有些像早于民国的晚清时期。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确定,因为有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蹲在墙角抽着大烟。 那人形容枯槁,眼眶深陷,却双眼迷离,嘴角高高扬起,仿佛陷入了一场癫狂绝美的梦境。 大何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忍不住叹了一声,说: “唉,别看了,这种人到处都是,你离他们远一点,他们吸上头了,都是疯子一个。” 静之一脸凝重的点点头,“好。” 大何见她又四处打量,于是问她: “你要找谁,等会我们回去翻一下户籍本,帮你找找。” 静之大喜过望:“林九!我找林九!他有可能叫林正英,你回去帮我找找!” 大何止住脚步,回过头来,“林九?你找九叔?” 静之强按住激动的心,咽了口唾沫说:“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我得看过本人才知道。” 大何笑着指了指左前方的道观,“我们镇上叫林九的有好几个,当然最出名的,就是这道观里的九叔,要不,你先去看看再说?” “好好好。”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静之赶紧答应。 …… “叩叩叩。”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静之捏着手指,叩响了道观的大门。 阿海打开一扇门,被她的美貌闪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转头问那个熟面孔: “呦,大何哥,今天怎么有空来?这人……谁啊?” 大何摸着脑袋笑着说: “她说要找九叔,我带她过来看看。” “我师父?!” 阿海有些难以置信,他师父可是完完全全没一点女人缘的顽固中年男子,怎么会突然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找上门来? “我师父还没回来呢,你懂的,一个礼拜一次嘛。” 阿海数了数日子,恍然大悟道: “是哦,那我们下次下来。” 大何带着一头雾水的静之默默的又往外走。 静之:“那个,什么一礼拜一次啊?” 大何:“哦,那是九叔的习惯嘛,一个礼拜剪一次头发。” 静之突然眼眶一热。 她几乎能够确定,这个捕快手中的林九,就是她的阿九。 他跟她的约定,他还记得呢。 那他……还记得她吗? 第185章 耍鞭子 静之被大何带到衙门后,并没有被带去办户籍,反而被总捕头哐的一声锁进大牢。 看着一胖一瘦哥俩在外头,被总捕快——据说叫辉哥的人指着额头骂,静之有些无奈。 她就说嘛,哪有这么简单就能在这里定下来。 “你们两个长没长脑子,她要是别国的奸细怎么办?” “问都没问清楚就带回来,咱们衙门被人摸清路线了又怎么办?啊?说话啊!” 大何捏着手,小心翼翼抬眼瞅了辉哥一眼,小声说: “咱们衙门一眼就望到头了,还用得着人家来摸吗?穷得比九叔的道观都穷了。” 辉哥大眼一瞪,“你说什么?衙门每个月不是都给你发工钱了吗?两钱银子不是钱啊!” 大何被骂得头低低,却又忍不住撇嘴,“从一两,到五钱,再到现在的两钱,我全家都快吃不饱饭了,还说说说。” 辉哥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却又无力反驳。 他大何一个普通捕快被上头削减工资,他作为总捕头又何尝不是呢。 以前他每月有三两银子,现在就剩一两了,他找谁说理去,难道去找那些卖大烟的说理吗??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朝那些卖大烟的洋鬼子吠去啊。” 辉哥无力的捶了下桌子,全身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似的,哐当一声,坐在长条板凳上。 他揉了揉眉心,压下满腹的无奈和郁郁不得志,还不得不耐着性子,跟这两个没长脑的下属解释说: “朝廷近年来打了败仗,割地就算了,还赔了大量白银出去,咱们衙门还能有这点儿银子来维持日常开支就已经很不错了。” “你们两个不是天天在外面巡逻吗?路边饿死的,病死的,被大烟害死的百姓有多少,我相信你们心里都有数。” 听着听着,小江皱着眉,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说: “头儿,您跟我们分析大形势也没用啊,我倒是还好,孤家寡人一个,大何他一家四口,可都全靠着他那二钱银子活着呢,能不能……跟上面提一提,涨个一钱也好。” “哪有这么容易。”辉哥低声说着,他侧过身子,透过墙壁上那个小小的栅栏往外看,外面的天灰蒙蒙的一片。 昔日的大清帝国,变成现在洋鬼子嘴里的东亚病夫,偏偏他们的刀剑还拼不过人家的大炮。 辉哥又恨又无奈。 他不知道,这种看不见希望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 牢房里锁着的,只有静之跟那个昏着的小偷,角落里还有几只干瘪的蟑螂尸体。 蟑螂都朝不保夕饿死了,他们哪里还能管其他人…… 牢里头的氛围,一时之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静之总算是听明白了。 她这次,来到了华夏的至暗时刻。 阿九,到底是自己选择来这里的? 还是没有办法,被投生到这里的? 静之进入朔源镜以前,是1993年。 虽然那时候的港区还未回归,但经济已经渐渐好起来了,甚至比内陆地区发展的还好。 整个社会欣欣向荣,而且禁毒力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大。 所以见到眼前这个阴郁寡欢的男人,她忍不住提一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触底,总会有反弹的时候。” “你个姑娘家家的,你懂个……球!” 辉哥及时吞下那句粗话,皱着眉走到栅栏门前,粗着嗓子,带点恐吓的语气吓唬她: “老实交代,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来衙门到底要干什么?” 静之见他不领情,居然还想恐吓她,她适时闭上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反正她不能说太多,她怕遭雷劈。 静之顺坡骑驴,侧头指了指他身后偷看的哥俩说: “我找林九,他们说领我来办一下户籍证,顺便帮我找林九。” “找九叔?”辉哥又问:“你见鬼了?找九叔干什么?” “我……”静之犹豫了一下,才说:“当然是找他有点私人的事儿。” 辉哥抱臂站在她跟前,“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小江站在辉哥的后面,欲言又止,“头儿……” 他从小第六感就很准。 他总觉得,他们仨加起来,都打不过面前这位姑娘。 辉哥转头,“你闭嘴。” 小江:啧,他这也算是劝过了吧? 等会头儿要是被打,他可就要先闪了哦。 “说不说?” 辉哥眼神四处寻觅,从墙上挂着的一排刑具上一一掠过。 然后拿起一根鞭子,嗦的一下,猛抽了一下地面。 许久未清扫的地上,瞬间扬起一股灰尘。 静之眼都不带眨的,直直站在那里,退都没退一步。 笑死,跟她玩鞭子? 不知道鞭子是她的本命武器吗? 她不仅不害怕,看到那根鞭子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亲切和怀念。 她上前一步,朝辉哥伸出手,“大哥,鞭子借我玩会儿,等会还你。” 辉哥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又是狠狠的一鞭,往她跟前抽下来。 大何和小江倒抽一口冷气。 这一鞭下去,不死也得留道疤啊,这姑娘,嘴咋这么硬呢? 都被关起来了,就不能说两句好听话吗? 三个人一个错眼,静之不仅没被打到,她一手不知什么时候,死死圈住了鞭尾。 大何和小江眼睁睁的看着那条鞭子越崩越直,然后他们头儿的肱二头肌瞬间鼓起。 没一分钟,头儿额头的青筋也浮起来了,脸都憋红了,那高高瘦瘦的姑娘却依旧跟个没事人似的,还有空朝他俩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辉哥实在没了力气,身子一个踉跄,直接被静之扯得撞在牢门的木桩上。 “大哥,我真不是坏人……嗯,你们衙门缺不缺人手啊,我可以来应征吗?” 辉哥右手用力扯了一下鞭子,却发现她早已松开力道,他太大力,扽得自己后退了一步。 顿觉丢脸的他,咬着牙说: “你想多了,衙门不会要个女人当捕快的。” 更何况是个来历不明,身手不凡的女人。 静之把着牢门,乌溜溜的大眼睛咕噜一转,顿时计上心头。 “我可以女扮男装啊,反正你们三个都不说,又有谁知道呢。” 辉哥:“不可能,想都别想。” 小江:“姑娘,我知道现在世道艰难,但是捕快也不是什么好活计,你……” 小江说到一半,竟觉得这姑娘当捕快还挺合适的。 大何也来劝,“大人不是说最近流民很多,要多招点人手吗?我看她挺好的。” 辉哥死活不答应,“不用再说了,她不——” 话还没说完,静之一手掰下一根有他胳膊粗的栅栏,挥得呼呼作响,有模有样。 “我不什么啊?” 辉哥默默咽了口唾沫,头往后仰,避过她都快舞到他脸上的棒子: “……我看挺合适,就,就这样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 毕竟,他的胳膊可没有这木棍子硬。 第186章 林九的信 “喂,你们衙役的工作服都这么新的吗?” 静之领着那套黑灰色的服装,没看到磨损的痕迹,只能闻到衣服放久了,产生的那种霉味。 小江递过去一把佩刀,一个写着衙的令牌,连同她的路引与户籍证明。 “我叫小江,他叫大何。” 自我介绍完以后,小江叹了口气接着说:“那是六子的,之前说要来当捕快,后来人家自己做生意去了。我说这位……” 静之:“叫我静之就好。” 小江停了一下,才苦口婆心的劝她: “哦,静之啊,我知道你身手好,但是现在捕快真不是什么好差事,上不贤,下不勇,我们夹在中间,其实很难做的。” 静之拿起刀,\"唰\"的一声打开,又点点头合上,有些无所谓的说: “难不难做,做了才知道嘛。” 见她好似铁了心要当个捕快,小江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引她到衙门侧边的一间厢房。 里头好像很久没住人了,到处都是蛛丝和灰尘。 静之甚至可以看到墙角处有只老鼠窜过去了。 靠墙的右侧,有个超长的大通铺。 靠墙的左侧,是好几个柜子并排放在一起。 房间正中间,是四张长桌并在一起,配套的椅子倒是放得东倒西歪的。 房间外头看起来很气派,里头却败絮其中,跟如今的朝廷一样。 小江走过去,把被踢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光这一下,他的手心就沾上了厚厚的灰尘,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以前我们都住这儿,后来大家都成家立业了,就从这儿搬出去了,你没地方住的话,这里收拾一下,暂时还是能住人的。” 静之环着胸转头看向他,“你不是单身吗?” “……是。”小江突然脸红。 他偷偷瞄了一眼缓缓走进来的静之。 只见她衣袂飘飘,容貌姝丽。 只瞄这一眼,小江心里的退堂鼓就打得震天响。 【她应该配个世家公子】——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小江摸着后脑勺又一想,那些世家公子如今大烟不离手,走两步都喘得不行,还是算了。 正当他在心里给静之拉郎配的时候,静之已经打量完整间屋子。 她走到一处碎瓦片聚集的地方,然后朝上一指,“有完整的瓦片吗?这里补齐了就能住人。” 小江幡然回神,赶紧回答: “有,在后院,我去给你拿。” …… 大何交接班以后,就回家去了,小江倒是没什么事儿,他留下来帮静之修补好屋顶,又大概帮她清扫了一下蛛丝,就称有事要回去了。 毕竟天色已晚,没有任何关系的男女在这个时候,还共处一室的话,只会被人诟病。 辉哥可能觉得丢了面子,从牢里出来后,说一下静之的排班情况,就走得没影儿了。 她也无所谓,一个人正好,她还能修炼修炼。 随着她指尖轻轻一挥,原本还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家具和床铺,瞬间洁净如新。 床头那几件仿佛都能洗出油垢的发黑棉被,被她用配刀一一挑到了院子里。 现在这个房子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了。 静之拉了块椅子坐下,把头上的首饰一一拿下来,然后把随身携带的荷包也掏了出来。 两根玉簪,都是林九做的,上头都被他刻了隐藏气息的阵法,她不舍得当,也不能当。 一对珍珠耳坠,是她和林九一起去海边摸蚌,自己开蚌,他帮她做的,更舍不得当。 静之把主意打到那个荷包上。 她打开绳结,把里头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除了几个银元,剩下的,全是林九的东西。 林九用的格子纹手帕。 刻着“林凤娇”的私人小型印章。 一个圆形怀表。 啪的一下,她摁开怀表,表盖一侧,放着她和林九头靠着头的黑白照片。 静之的食指轻触那个正微笑着的林九,还有他黑黑的耳朵。 她忍不住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的合照呢,记得那次,他整个人直发僵,耳朵也红了一整天。 这张照片,若是彩色的,她便能看到他的红耳朵了吧。 想到这儿,她轻轻打开那张叠成四方形的手帕。 展开后,放在帕子正中间的,正是一小撮用红绳绑着的白色头发。 有他的,也有她的。 白头偕老,她做到了。 哪有女子不爱俏,他七十岁时,林九心疼她为了他,故意把自己变成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子。 而她,何尝不想完成他白头到老的夙愿呢。 静之捧着脸,拿起那束银丝放到油灯旁细看。 “阿九,分别不过一日,我又开始想你了。” “蔗姑说,感情到了最后,只会剩下柴米油盐,可是,我这怦怦跳的心脏,又算是怎么回事?” …… 她把头发置于手心,轻轻捂到心脏处。 仿佛在拥抱他一般,静静的感受了一会儿,这才用帕子细细包好,又塞进荷包里。 突然,她觉得这荷包靠里一面,好像有些过分的厚实。 她撑开荷包口,透过灯光细瞧,荷包夹层里不甚透亮,好像夹着什么东西。 话说,这荷包,还是林九做的呢。 没什么花样,淡黄色,右下角绣了个【静】字。 静之一下又舍不得拆了。 拆了的话,她复原不了怎么办? 可是里头好像夹了张纸,阿九要是有什么遗言要给她交代怎么办? 静之捏着荷包看了许久,等到外头敲起二更更响,她才终于决定,拆! 她拿了簪子,用尖尖一头,小心挑起缝得细密的针脚,一点一点的把夹层打开。 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里头叠成小方块的纸张拿出来。 还未展开,就看到小方块一面儿,写着四个小字: 【吾妻亲启】 静之的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老是暗戳戳搞一些小动作,就不能大大方方跟我说吗?” 她仰起头,防止滴落的泪水晕到纸上,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缓缓打开那张纸。 刚一打开,一个更小的方块纸落到了空中,眼瞅着就要掉到地上,她赶紧伸手一捞。 “平时话这么少,到写信的时候,你就话多了是不是,还写两张,你不是知道我不爱看书的吗?” 静之哑着嗓子,对着小方块儿吐槽完,这才把视线挪回展开的信纸上。 信的内容如下: 【卿卿: 林九此生有悔。 在未明白自己心意之前,让你哭了一次又一次。 我想说的是,在我还未醒悟前,多谢你愿意一次又一次原谅我的过错,一直待在我身边。 我大概能够猜到,你估计又要去寻我的后世了。 若是他欺你,九希望你能够【原谅(被划掉)】早点打醒他。 若是他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九希望你能够 ·【一个大墨点】离开(有点潦草)他。 我不想再看到你为我伤心难过了,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行。 我知道你厌烦无聊之书,另外一张,请别丢掉,那是九一生的积蓄证明,我存到了最大的钱庄【元通钱庄】里。 无论哪个时代,只要那个钱庄不倒闭,你拿着这张证明,就可取出使用。 这是九,最后能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事儿了。 另外。 我大致也能够猜到,你不让我说那话的原因。 你会消失的,对不对? 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了这封信,那九·(一个大大墨点)就圆满了。 卿卿,我想在这里,对你说完这最后一遍,可好? 卿卿。(皱巴巴的几点水渍痕迹) 我爱你。 夫:林凤娇】 看完这封信,静之整个嚎啕大哭,嘴都哭成四方形了,还不忘骂骂咧咧道: “林九,你好样的,我还以为,咱们努力了这么久,临了怎么就成穷鬼了呢?原来你把钱都抠在这儿了,呜呜呜!” “呜呜呜,难怪你前一段时间死活不肯吃那百年老参,你是不是把它卖了,一起存进去了?你个大傻子!” “呜呜呜,你个臭老头,在信里写我爱你有什么用,你个心机男,最后三个字不说【我爱你】,就说【我等你】,你就是想让我找你是不是?” “我才不会找你,你就等着去吧!” …… 事实证明,这夫妻俩,一个比一个嘴硬。 天还没亮,静之就换上了那身捕快服装,一头白发用他送的玉簪束得高高的。 然后直奔道观门口。 第187章 与他初见 近乡情怯。 更何况,上辈子他俩相遇的那一幕,实在算不上友好。 她抬头看了看将亮未亮,灰蒙蒙的天空,犹豫了好几分钟,抠掉了人家门上好大一块儿褐色油漆皮,才放下要叩门的手。 算了,上辈子他最爱面子了,这辈子保不齐又是这样,她还是先去准备一个见面礼好了。 静之垂着头,刚要转过身,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传入她耳朵。 “借过借过!小伙子不进去的话别挡着门!” 她刚一回头,就看到一位发丝凌乱的妇人撞开她的肩头,急切的叩响门上的狮子头拉手。 “九叔,九叔救命啊,九叔在不在?” 她边喊着,还抽空跟静之露出个抱歉的眼神,“对不起,这位……额,差爷,我实在是有急事。” 静之颔首,后撤了一步把门口的位置让给她,“没事,你先请。” 妇人感激又有些惧怕的看了她一眼,见没人来开门,又攥起拳头捶着门板,“九叔!九叔在不在啊?” 里头突然传来两个截然不同声音。 一困顿,一沉稳。 静之可以听出这个困顿的声音,是白天那个小哥的声音。 “谁啊,天还没亮呢。” “阿海,开门吧。”这一低沉的声音,宛如一把小锤,轻轻捶了一下静之的胸口。 她摁住突然加速到有些心慌的心脏,侧着头,从打开了一条小缝的门外往内看。 声音好熟悉啊,是他吗? 还没看清,那位妇人用力推开门板冲了进去,阿海被夹在门后发出一声痛呼。 “我去,赶着去投胎啊。” 妇人一进去就揪着林九的的中衣下摆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还没开始哭诉呢,林九衣服往回一抽,扶着石砖柱子就开始干呕。 阿海揉着胸以奇怪的眼神看了静之一眼,听到他师父的干呕声,赶紧跑过去给他拍背,然后对地上的妇人说: “原来是张家嫂子,纠缠你家的厉鬼我师父不是刚抓完吗?你怎么又来了?” 张嫂垂泪抽泣,看到林九被她碰了一下,就脸色惨白的样子,她也吓了一大跳。 这会儿吞吞吐吐半天,才指着林九问: “我……九叔还好吧?” 小海哎呀一声,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无奈的说: “没事儿,全镇子的人都知道我师父这女人不能近身的毛病,你离他远点就成……有什么问题你快说,别耽误了正事。” 张嫂哦哦两声,边赶紧讲清来意: “那个女鬼是被九叔收走了,但是今晚我和相公睡觉的时候,老是觉得有个小孩站在床头看着我们……” 在她说话的时候,确认了这位林九,就是自己想找的林九的静之,心里又喜又忧。 她默默捡起地上的炭块,给自己描了描眉。 她心里止不住的后悔,叫她给他说得那般严重,这下可完了。 阿九一碰女人就吐,那她……可得先好好隐藏住她的女儿身再说。 静之看着出来前,她特意裹过的平坦胸口,松了口气,又理了理本就高高围住脖子的衣领,然后压了压嗓子,靠着墙低低调试嗓音。 “林九……”清脆甜美的原声。 “林九……”磁性女中音。 “林九……”高冷女低音。 静之想了想,加了点空气进去。 “林九……”油腻轻佻男气泡音。 “咦惹……重来。” 正当她面壁站在人家门口时,里头的三人已经拿好行头出来。 林九看着正碎碎念的那个背影,不知为何,精神突然一阵恍惚。 “这位差爷,请问你……” 静之突然转过身来,细细的剑眉被她刚刚涂得粗上了几分,一张俏脸平添了几分英气。 林九:哦,是个新来的清俊差爷啊。 莫名的,他心头的恶心之意,都少了几分。 静之收一收直往林九脸上瞟的直白目光,发出有些男女莫辨的少年音: “你好,我叫林静之,刚来这里当差,想到你这儿上炷香,祈求一下仕途顺利。” “……” 林九一时无话,第一次这么突兀的盯着一个人看。 “师父?!” 阿海看着怔住了的林九,忍不住揪一下他的道袍袖子,当目光触及到林九脸上时,阿海大惊失色。 张嫂侧头看一眼林九,也被林九现在的样子震在原地,她不停转头看着面对而站的两人,“九叔,你没事儿吧?” 林九仿佛被她叫回了神,他又朝阿海旁边靠了一步,才淡然回答: “没事啊。” “阿……九叔,擦擦吧。”静之从怀里掏出林九之前用过的那个旧手帕,刚想递给他,里头一撮长短不一绑在一起的白发,突然从帕子里滑落。 林九没有接过手帕,反而下意识伸手一捞。 看清是什么东西时,他脑子里突然极快闪过几个画面。 坛子,白衣。 好像有个人哭了。 好像又笑了,笑得他的心,跟着暖洋洋的。 还有那宛如魔音贯耳,缠绕了他每晚梦境里,一声又一声的“阿九”。 话说……眼前这个人,他是不是见过,怎么这么脸熟? 静之垂下眸子,掩饰住她满眼的心疼之意,把帕子又朝他递了递。 “擦擦吧。” 林九把手中那撮头发递给她,浅笑着说: “谢谢这位林兄弟,不用了。” 阿海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个八卦镜对准林九,“哪里不用,师父你自己看看,你不会自己哭了都不知道吧?” 阿海心里一阵惊涛骇浪,这人到底是谁? 他跟林九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掉一滴眼泪。 就连师祖仙逝的时候,师父也是脸色暗沉了一段时间而已。 …… 林九看着那八卦镜中央,那一小圈镜面里面,眼眶湿润的自己,不禁一阵恍然。 这……他确实没有察觉到。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摆正脸色,刚想拒绝,静之一把将帕子塞入他手中,笑着跟他说: “我洗得很干净的,你放心用吧。” “这位婶子不是很急吗?你们赶紧去吧,我进去上炷香就走。” 林九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帕子,脑子里又不合时宜的想起一个被手帕包裹着的小茶壶。 什么东西? 他好像没有过那茶壶,怎么会突然浮现出那个画面? 张嫂见他站着不动,忍不住出言催促: “九叔啊……能不能……尽快,我相公一个人在家,你上回说他最近运势低,我怕他一个人出问题。” “……好,那个,谢谢小兄弟,等我洗完了还给你,你……” 静之朝他摆摆手,“我就住在你隔壁的隔壁。” “你留着也没关系。”她补充道。 那条,本来就是他的。 还是他自己暗戳戳的叠一条放在她身上,美其名曰【他带着她的帕子,她也必须带一条他的。】 林九拘谨的朝她颔首,“不合适,今日时间紧迫,洗干净后,林九必定上门归还,我先行一步了。” 果然还是那个老顽固。 而且怎么觉得他越活越回去了呢? 静之无奈的点点头,目送着林九一行人离开。 她转头推开门,进入了林九这个生活了三十几年的道观。 一进门,便看到左右两边摆着七八米的四座神像,而庭院正中间,是一个大型的铜香炉,里头直直的插着三根大型的香。 静之看着有些咂舌。 她昂起头,绕着香炉走了一圈,打量着那三根比她手腕还粗的香,才低低叭叭一句: “看来阿九这辈子经济状况还行嘛,这香,可不便宜。” 就在这时,一个胖子脚步轻盈的从门外跨了进来。 “是不便宜!三根五十纹,不过能点好几天就是啦。这位差爷,上香的话这边请。” 静之一回头,看清那人的长相时,她不禁瞪大了双眼,呢喃一句: “华宝叔?” 身材圆润,却步履轻盈,妥妥的就是二娣口中那“灵活的胖子”。 这张脸,不是华宝叔又是谁。 他摸着锅盖头笑了一下说: “我叫阿宝,今年27岁,你叫我叔是不是有些早了?” “抱歉抱歉。”静之回过神来,也朝他一拱手,“林静之,二十……八岁,衙门新来的捕快。” 静之心虚的转头从供案上摸起三炷香,放到蜡烛上引燃。 话说,她也就少说了二百多岁。 不打紧吧? 年轻的华宝叔,脾气应该没有那么暴躁吧? 阿宝上下打量一下静之的背影,挠着脸,皱眉小声嘀咕: “二十八,比我大?看着不像啊。” 静之动了动耳朵,心虚地越发厉害。 她上好香,走到庭院里,指向二楼垂下来的一排排彩色毽子说: “你们道观的装饰可真独特。” 阿宝摸着后脑勺一脸尬笑,“哈哈,都是我和小海没事的时候做的……你这就要走了?” 静之走到门口,又转头朝他微微一笑: “我就住在你们附近衙门的侧房里,等我下值了,再过来找你们喝茶啊。” 阿宝被她明朗的笑容闪了一下,跟着爽朗一笑: “好,随时欢迎。” …… 静之边走边想,阿九这辈子眼光倒是挺好的,这俩徒弟看上去挺靠谱的样子。 虽然只是打了个照面,她也能大概看出阿宝跟阿海的身手,这两人,可能跟秋生的功夫不分上下吧。 特别是阿宝,他的下盘,可比秋生稳多了。 第188章 动荡不安的年代 他果然乖乖剪头发了呢,而且刚刚见到她还哭了。 就算记不得她,他的潜意识里对她的感情应该还在吧。 静之环胸抱着佩刀,嘴角渐渐勾起。 昨天辉哥说,另外两个捕快主要负责巡西街,她和大何小江负责东街这块儿的秩序维护。 大到杀人放火,小到小偷小摸,他们都得管。 最近还有个特别的任务,每天早上到东街城门入口守两个时辰,以防流民和不明分子偷偷闯入。 静之朝城门口看去,门口右侧放着两口大锅,旁边站着好几个守着城墙的士兵,他们正搬着好几个麻袋,放在城墙一角,那个角落里还堆着几大摞的木材干枝。 “是哦,小江说这几天都要开城门施粥的。” 静之大步走了过去。 她心想,钱庄也没有这么早开门,等帮忙施完粥再去好了。 等到她走到街尾,她才发现城门内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镇里的原住民这会儿都还安稳的躺在床上睡觉,街上一片寂静。 镇子外头却早已大排长龙,人太多了,显得有些闹闹哄哄的。 而且那些流民一个个瘦瘦巴巴的,奇怪的是,来排队的,大多数是女眷或者小孩。 静之走过去跟早已站在那儿的大何小江打了个招呼,又跟站在城墙对面的士兵点点头,这才侧过脸小声问大何: “怎么都是女眷跟小孩,男丁呢?打仗去了?” 大何一手把着刀柄,看向右侧城外那排出去老远的队伍,忍不住叹了口气说: “有这个原因,去年战败,归来的又有几何……不过,还有个重要的原因。” 静之看着那排在队伍中衣衫褴褛的孩子,忍不住目露几分心疼,她紧接着问道:“……什么原因?” 大何:“这年头,没有武力的妇孺孩子,又被称为两脚羊,你说什么原因。” 他望着远处成片的帐篷外,那一个个饿得眼露绿光的男子,忍不住紧了紧手中的刀柄,又叹了一句: “她们能走到这儿分一口粥喝,算是万幸了,静之……人性,是接受不了考验的。” 静之忍不住侧目,看着大何咬得紧紧的下颚骨,问: “吃人?你们不管管吗?” 大何呲笑一声,指向正烧火熬粥的伙头兵说: “朝廷这不是开始施粥了吗?我们的薪资连月下降,怎么管。” 大何抹把脸,苦笑了一下,“没法管。” 静之看着那几百号等着领粥的人,又侧头看了看新建起的灶台旁,那仅有的三袋粮食,眉头渐渐蹙起。 “这……怎么够吃?” 大何看了一眼那写着米的袋子,缓缓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他家人都快吃不饱了,他管不了。 小江面露不忍,也只是说一句: “多加些水,喝个水饱……”他看了眼渐渐亮起的天空,心怀期翼道: “或许,朝廷的赈灾粮下来,他们就有救了。” 静之眸底的亮光渐渐熄灭。 这段历史对华夏来说,太过惨烈。 尽管已经过了两百多年,静之仍清晰的记得,这场战争以后,又持续爆发了好几场大型战役。 倘若这是个开端,那么,他口中所谓的朝廷,恐怕也自身难保了。 静之仿佛能够看到,将来,她跟林九即将活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 仿佛知道她内心所想,金童赶紧出言制止。 【金童:胳膊拧不过大腿,你管好自己就行,可千万别妄想做出改变历史的举动啊。】 【静之:改变了,又会怎么样?】 【金童:……破则后立,王朝本有兴衰,这是它的命运,反正你管好自己就行。】 【静之:那他们怎么办?】 【金童:战争苦的都是百姓,我只说这一次……林九死后,灵魂本应投身到下个和平世界的,来这方小世界,是他自己的选择。】 【静之:……为什么?我不明白。】 【金童:……他好像知道你要找什么,所谓乱世出英雄,世道越乱,他能做的事情越多,能攒的功德也越多。】 【静之: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金童:你是不是傻,你跟他是道侣,他的功德攒多了,你也有份,你的气运也会随之上升,目标也就更容易达到了。】 【静之:那我宁愿自己攒,也不想他经历如此动荡的年代。】 【金童(摊手):来都来了,你说这个也没用。】 【静之:……好了,跪安吧,我不想听。】 【金童:……嘁。】 静默了一会儿,金童又补充一句: 【金童:这个世界比较特殊,一点灵气皆无,你节约着点你现有的灵气用啊,用一点可是少一点的,没地儿给你补充的。】 【静之:……滚啊!!!】 …… 灰色的炊烟飘了很久。 直到天色大亮,那稀得都能数清米粒的粥分完,静之才放下瓢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结束早上的工作。 早上跟金童那一通对话,犹如一盘冷水,给她浇了个透心凉。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群流民分了粥,端着碗,护着粥,成群结队的往回走,谁都不敢落单,就怕那碗犹如清水的粥给人抢了。 静之看得又是一阵心酸。 就在这时,一脸色泛着不正常潮红的女子拖着腿脚,走了两步,就趴伏在地上,不知生死。 她那碗粥洒了大半,还有小半碗捏在她手中,几个男人围了上来,看着那口吃的眼冒绿光。 眼瞅着一男子伸出乌黑的爪子就要抢走她的口粮,静之实在忍不了,脚下一蹬,飞身上前,佩刀出刃半截,冰凉的刀身抵在他的下巴。 她冷冷说了一句: “滚!” 那男的跌坐在地上,腿脚不断后蹭着,退出几米,才一溜烟跑了。 刚刚那几个围过来的男的,也一窝蜂散得远远的。 静之啐了一口,刚想上手扶起这姑娘,却看到她裸露出来的脖颈处,有点点不正常的红色水泡。 根据她粗重,不甚清亮的呼吸声,静之初步判断,这姑娘不仅发烧了,可能肺部还有感染,最重要的是,她可能有不知名的传染病。 她立刻退开身子,举目看了一圈围在城墙外的帐篷,发现这样症状的人还有好几个。 不是手部有了红疹子,就是脸上浮起一点点红水泡。 她面色一肃,来到城墙下,对城门边的大何说: “这群流民可能已经有传染病在暗中传播,我建议加强戒备,尽快召集镇里郎中为他们检查身体,分开治疗。” “最重要的是,注意卫生,及时消杀细菌……额,也就是消灭传染病的来源。” 大何皱眉看向不远处趴在地上的女子,有些为难的说: “妹,不是,兄弟啊,咱们老爷你没见过,他……” 他凑近说: “他最欺软怕硬,懒得管闲事了,这事儿如果上报,他估计会直接烧了这群病人了事。” 静之眉头拧得死紧,只问了一句: “他住哪儿?” “东街2号。”大何扯住她的袖子,“你要去找他?算了吧。” 静之挥掉他的手,“怎么能算了呢,那是几条人命啊。退一万步讲,不把传染病扼杀在源头,镇上的人被感染了怎么办?!” 大何见劝不动,抿着嘴作壁上观。 静之冷哼一声,捏紧佩刀就往回走,“早上事情干完了吧,你不去,我自己去!” 走到小江跟前,她刚想问一句,小江有些无所谓的说: “我跟你去,你别怪他,他家里好几口人要养呢,等会儿惹怒老爷,撸了他的职位,他可就完了。” 静之深呼吸一口气,才点点头说: “走吧,这事儿越快越好。” 就在这时,后头突然传来两个熟悉的脚步声。 “小兄弟,又见面了,你在东城当差啊?”林九遇到熟面孔,礼貌寒暄一句。 静之看到林九,眼睛瞬间放光,刚想上前扯住他说点事儿,又想起他的毛病,于是克制住自己亲近的举止,扯出个笑脸,对他点点头。 “林道长,不知……你可认识镇上的郎中,那群流民里,我估摸着有传染病,得尽早解决。” 林九刚收完个恶鬼,此时有些疲惫,听到静之这么一说,他的眉头也跟着竖成个川字: “我就会医,我过去看看。” 说罢,他转身就要朝那群流民走去。 “等等。” 静之叫住他,一脸严肃的说: “刚刚我看到个病人,身上起红疹,呈水泡状,病人正发烧,呼吸急促,声音沉闷,我没细看,初断是水痘,再严重一些的话……就是天花。” “你如果要接近,请捂好口鼻,少与病人接触,接触后也要及时洗手消毒。” 林九微微睁大眼睛,有些诧异看着静之说: “多谢提醒,小兄弟,也懂医术?” “略懂。”静之想了想又说: “您如果认识其他大夫,最好一起叫过来看看,外面不少人呢,你一个人看不过来,这两种病症都有潜伏期的,每个人都得检查。” 林九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她说得在理,也不逞英雄,朝静之抱拳: “林兄弟仁义,我这就去请老刘和老赵一起过来看看。” 阿海背着他师父的抓鬼行头,插嘴一句: “哦,老刘和老赵,是我们这东城和西城的两个郎中。” 静之点点头,看了眼流民们漏风着的破烂帐篷说: “我去衙门问问大人,看看找些空房屋,给这些病人安置好,总不能放任他们在这里吹风。” 林九赞赏的多看了两眼静之。 两人这会儿心里都揣着事,互相拱手告辞。 一个召集郎中,一个径直奔向衙门,会见那个传说中的大人。 东街2号。 建得比衙门都气派。 静之撇嘴,这“大人”该不会克扣了民脂民膏,用来建房子了吧。 她翻身入墙,就看到一人坐在正厅喝茶,还有一侍女给他捶腿。 看清座上人之时,静之忍不住大翻白眼。 靠啊,怎么是阿威??? 第189章 劫富济贫 她看到这张脸就烦。 “哎呀~~大人,别这样,等会被夫人看到,她会把我发卖了的。” 那丫鬟欲拒还迎,作势推开他的手,脚下却是一个踉跄,顺着他拽人的力道,直直撞进他怀里。 “阿威”顺势搂住她,听到她说起他夫人,他僵了一瞬,随即淫笑出声: “哈哈哈,我威霸天会怕她一个臭娘们,来嘛,小宝贝儿~明儿我就纳你做我的第八个姨娘!” 眼瞅着两个人在太师椅上搂搂抱抱,就要上演少儿不宜的戏码的时候,静之蹲在房檐,指尖迅速挥出两颗石子。 那侍女还来不及收回得意的眼神,便白眼一翻,昏倒到威霸天的怀里。 威霸天被点中穴道,一动不动的定在原地。 他的眼珠子不停乱转,搜索着来人的身影,刚想高声呼叫家丁和护院救命,一把冰冷的刀鞘就抵住了他的后脖颈。 吓得威霸天打了个嗝,把呼救的话吞了个回去。 他抖着声音谄媚笑道: “哪位高人,还请现身,您若是喜欢这个丫鬟,直接拿去便是,好说哈,一切都好说!” 静之冷哼一声,故意粗着嗓子说: “哼!狗男女,我嫌脏。” 如同沁了霜的冰冷声线,直接让威霸天的额头留下一颗豆大的冷汗,他态度上直接一个大滑跪: “那,那您要什么,女人?还是钱?只要我有,我都给你,只求你别杀我!” 静之唰的一声,打开一点佩刀,将刀刃欺上他的后脖颈。 那冰凉锋利的刀刃吓得威霸天忍不住一个哆嗦,他双眼紧紧闭在一起,祈求道: “别杀我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静之没眼看: 啧,还是跟上辈子,哦,不对,是他下辈子一样。 好色,贪财,又没胆! “限你一个时辰内,安排一处城外的空屋,要大,房间要多。” 威霸天立马抖着唇接话: “有有有,城外我有个别院,大得很,房间也多得很,我立刻给您安排。” 废话,那是他装七门小妾的温柔乡,能不大,房间能不多吗? 不过这回可算是完了,遇到这个要命的阎罗王。 静之压平刀刃,嵌入他一点皮肉,又拿刀柄拍了拍他的脸: “别跟我耍花样,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你!” 看着那刀柄上刻着的衙,她突然眼睛咕噜一转,邪笑着说: “你也不想你调戏侍女的事儿,被你夫人发现吧。” 他刚刚僵了一瞬的身子,静之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你,你,你是我夫人派来的?”威霸天大惊,脸色唰的一下全白了。 他夫人是尚书之女,他能有今天,可是全靠他夫人的母家扶持的。 这事儿,要真被那个母老虎知道了,他还能有好? 静之冷笑一声,没有回话。 威霸天以为她默认了,一张脸瞬间灰暗下来。 却不曾想,她又提了个条件: “尚书有令,如今朝野动荡,内忧外患。陛下最近心情不佳,你吞下去多少赈灾粮,都得给他吐出来,否则,事情一旦败露到上头去,就别怪他大义灭亲,拿你开刀了!” “好好好!明早就安排!”威霸天边连声答应,边不住腹诽: 漏到他手里的就这么点儿了,他岳父还好意思说,他保不齐贪得比他还多呢。 “那,那个,我夫人拿多少钱请你啊?我出双倍!你保护我!” 威霸天想来个碟中谍,顺便收一个真正的高手在身边,毕竟现在的世道,是越来越乱了。 静之吹了吹指甲,轻飘飘说一句: “哦,我要去告发夫人,说你贿赂我。” 威霸天急了,“诶!!别别别!” 他就多嘴问这一句。 威霸天若是能动,恨不得当场狂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静之打了个响指:“封口费拿来。” 威霸天:“要,要多少啊?” 静之:“你有多少?” 威霸天眼睛下垂,看向他腰间系着的钱袋子,嘿嘿讪笑一下: “那什么,里头都是夫人每月给我的零花钱,您别嫌少,我身上就这么多了。” 静之看着那瘪瘪的钱袋子,眉头渐渐皱起。 她想着,她现在口袋比脸还光,于是撇下嘴,拿起旁边青花瓷里放着的鸡毛掸子,勾起他的钱袋子往后一扯。 “臭小子,你敢骗我的话,我捶爆你的脑袋!” 静之在他身后,骂骂咧咧的打开钱袋子,掏出里面的东西一看,瞬间惊得瞪大双眼。 两张银票,每张50两! 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 这人的零花钱居然是一百两。 这货果然是个巨贪啊! 好好好,可别怪她逮着他薅了…… 威霸天讪笑了两下,唤了两声“大侠”,却发现屋内没有了动静。 那人不知不觉间,又消失了。 威震天的脸这回白得比墙还白。 他,他,他该不会是遇到鬼了吧?? 威霸天:九叔!救命!!! 就在这时,一根羽毛急射过来,解了他的穴道。 一道男女莫辨的嗓音,仿佛在他耳边响起: “还不快去备房?找死吗?” 威震天一抖,把身上的侍女推在地上,昂起头四处查看。 然而,一无所获。 他反倒松了口气,并摸着下巴想: 不是鬼,那就是人了。 而且这人,看起来颇为爱财。 钱嘛,他有的是。 衙门里那些孬货哪有这等武功。 看来,他得想个法子,把她从夫人那里挖过来了…… …… 另外一边,静之拿了钱,把荷包一烧了事。 然后拿了一张银票去钱庄换了银子。 值得一提的是,那元通钱庄历史悠久,只是时间倒退,现在钱庄里还没有林九存的钱。 静之暗叹林九的打算落了空。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人,没钱,再赚就好了。 只是手上的50两白银,她怎么也不想用到自己身上去。 静之索性找了家医馆走进去,欲买一些清热解毒的草药,熬了给城门口那些人喝,预防一下也好。 没想到刚一走进去,就遇到林九师徒俩,跟一个老头,正对另外一个站在药柜前的老头劝说着。 林九蹙着眉,义正言辞劝道: “老赵啊,这事儿说大了,关乎全镇百姓,说小了,与你我也有关,你就关一会儿店,跟我一同去看看吧?” 老赵捡着中药,又慢悠悠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叹口气说: “九叔啊,我老了,不想再淌这趟浑水,你俩自己去吧。” 他又说:“退一万步讲,我也去要养家糊口的。” “说个现实的问题,就算我们挑出那些个病人了,流民的医药费谁付,我这些个药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难道由我们自己来承担这些费用吗?还是你要负责?” 林九被他几句话堵了回去,脸色一时难看得紧,半晌说不出话再来劝他。 旁边的老张,也是叹口气,抚着花白的胡须摇了摇头。 人各有志,他也不能逼人家。 “阿九啊,要不……” “我来付!” 静之从侧边拍出一张五十两银票,“大夫,我买点清热解毒的药材,黄柏,马齿苋,银翘……” 静之报出一系列中药名跟数量,想了想又说: “剩下的钱,再买点艾叶,你看够不够?” 林九抬手揪住她袖子,欲言又止: “小兄弟,你……” 静之垂眸看了眼左袖上捻着的修长手指,突然清浅一笑。 她悄然退开一步,装作男子一般,动作潇洒的拍了拍林九肩膀: “林道长,你放心,我心里有数,都是为了百姓尽一份力嘛。” “哦,对了,地方我跟大人申请好了,你跟这位……” 林九被她唇红齿白的笑容闪了一下,两颊微微泛起红晕。 他故作镇定,侧身与她介绍: “这位是老张,东城杏济堂的大夫。” “杏济堂?”静之有些诧异。 这不是她跟二娣开的医馆的名字吗? “敢问您东家是?”她问。 老张笑着说:“东家姓梁,名恩,不过他年岁已高,最近已经有几天不来医馆了。怎么?小兄弟,你认识我东家?” 静之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 梁恩? 这不是当初那个,把老年二娣藏起来的缺心眼祖孙孙嘛? 难道真的那么巧? “我确实找他有点事儿,请问他住哪儿?” 老张拉着静之的袖子走到旁边,低声问: “小兄弟,你找我东家何事?他不轻易见人的。” 要不是看在静之刚刚有几分豪义的举措,他理都不会理她。 毕竟这年头的官府人员,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是畏畏缩缩,贪污腐败的走狗。 听他问起,静之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再抬起眼看向他时,眼里尽是复杂: “老张啊,我跟你东家有点关系,至于什么关系,那就是不能说的关系,你就想吧……” 老张眼皮微跳,表情如下 : ?_? 夭寿啦! 难道这毛头小子,是他89岁东家的晚年私生子? 了不得,了不得! 东家该不是私藏了什么生子秘方吧? 自以为揭开东家秘辛的老张,摸着胡须,略显八卦的凑近说: “东街19号就是梁府,别说我说的。” 老张抬手挡着嘴,又压低声音说: “有空来我医馆坐坐,我们聊聊天,喝喝茶哈。” 静之朝他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好的。” 八卦的老头,拿捏~ 被冷落了好几分钟的林九,莫名清了清嗓子,插入一句: “你刚刚说,找到地方了,在哪里?” 静之突然记起刚刚说到一半的话,她捶了一下手掌,才想起刚刚忘记问威霸天地址了。 那臭小子不会放她鸽子吧? “你们先去看看病人,我再回去问问。” 林九点点头: “药打包好了,老赵不去的话,老张你跟我去也行。” 静之刚拐出去的脚,又拐了回来,“我也去!反正我闲着没事。” 林九皱眉,不是很赞同的说: “你不是还要回去问话吗?” 静之:“那……我顺便跟头儿请个假就过来,你们先去!” 她边跑,还边不忘回头提醒一句: “记得围上口鼻!” 第190章 梁家人的优缺点 “静之姐,你真找到地方啦?” 小江一路小跑跟在静之身后,疑惑问道。 她才来一天,镇上的路都还没摸熟呢,更别说镇子外了。 “别叫我姐,从今天起,叫我……哥。” 静之好心放缓脚步等他,回头接着讲: “找是找到了,有位好心人提供了个住所,我忘记问在哪个位置了而已。” 小江还是不信。 他伸长了脖子盯着静之脸上的神情,有些难以置信的问: “大人批给你的?是我们衙门的威大人?” 要知道,在他心中,静之口中所说的那个“好心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是威霸天那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毫无作为的酒囊饭袋啊! 然而,面对他如此惊讶的反应,静之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轻声回他: “没错,还真就是他亲自批准的呢。” 说完之后,她稍稍停顿了一会儿,才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小江: “你在这里住这么久了,知不知道你家大人在郊外有个院子啊,面积大,房间多的那种。” 小江惊得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哦?你真知道?” 静之停下脚步,“那就不用去找大人了,你带我先过去看看。” 那个地儿有些隐秘,小江还是偶然一次抓贼,跟着贼走到那个院儿里,并发现了威大人常坐的轿子和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他才发现那是威大人金屋藏娇的地方。 他满眼好奇,问了静之一路是怎么知道的。 静之笑而不语。 突然,她停下脚步,抱着佩刀,警惕的竖起耳朵听身后的脚步声: “小江,你悄悄回头看一眼,是不是有人跟踪我们?” “哦哦。”小江微微撇过头,用余光瞄了一眼。 当看清“跟踪者”时,他提起的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 “嗐,吓死我了,是梁大夫,你放心吧,自从他年岁渐长,就有这爱跟踪人的毛病。” “之前他还跟过一段时间的九叔呢。” “听着是有些变态,不过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等会他家人发现他不见了,自然就会出来寻他回去的,你放心。” “梁大夫?”静之闻言跟着一回头,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藏在卖糖葫芦的小贩身后。 还时不时露出一半脸偷看她。 见她看过来了,那老头浑身一震,动作倒是敏捷,直接一个大跨步,蹲在人家面摊的推车后躲着。 只凭刚刚那露出来的半张脸,静之就确定了八分。 这又机灵又怂的样儿,可不就是她的祖孙孙吗?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有话跟他说,很快。” 交代完小江,静之径直朝着那个面摊走了过去。 老头估计发现她过来了,半弓着身子,偷偷摸摸的,打算开溜。 溜到一半,就被制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脑后幽幽响起,“我说祖孙孙啊,不认识你祖奶奶了?跑什么?” 梁老大夫仿佛那生锈的机器,极其缓慢的回头,满脸皆是惊愕之色。 “祖,祖奶奶?真,真是你?” 静之看了看人渐渐多起来的街道,扯着梁恩的领子就往巷子里带。 梁恩: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无力反抗,又心悦诚服的感觉。 “你真是我祖奶奶!” 他掏出口袋里的老花镜带上,把头往后仰了仰,聚焦一下眼神。 待看清那张依旧不变的娇颜时,他扯着静之的袖子,突然红了眼眶。 “祖奶奶,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梁恩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祖爷爷也回来了,可是他不记得我了,跟了他三十多年,他都不跟我回家。” “祖奶奶,你跟我回去吧?” 静之听到这儿才明白,感情刚刚小江说这老头跟踪林九,是因为认出林九是他祖爷爷了。 好小子,这家伙跟踪人家三十多年,林九没少揍他吧? 静之看着不远处街尾那间小小的二进院子,目露怀念。 院子里的那棵树的树冠,倒是越发大了,枝丫都伸出院子外头了。 静之:“你们现在有你们的生活,我就不去打扰了。对了,我和二娣的家,现在怎么样了?” 梁恩:“你放心,那里我时常叫伙计过去打扫,本来想叫祖爷爷过去住的,可他……” 静之用膝盖想也知道,这老孙子估计被林九当成神经病了吧。 梁恩从怀里掏了半天,才哆嗦着手掏出一把用红绳系着的钥匙,“既然您回来了,又不愿意跟我回家住,这钥匙给您,好歹有个落脚的地儿。” 静之接过那把用了几十年的钥匙,手指轻轻摩挲着上头已经被盘得光亮的锁齿,突然有些明白,林九为什么要回来这个时代了。 他是觉得她还放不下这里吧? 傻子。 一个将死的老头,为什么心里的小九九就这么多呢? “小恩呐,有没有钱,拿点钱给你祖奶奶花花。” 那“讹”来的五十两民脂民膏,她反正是花得不安心,当做城外那些人的治疗经费算了。 梁恩痛快解下荷包交给静之,看着她身上穿着的一身差服,他花白的眉毛渐渐皱起: “祖奶奶,你就不能找份别的工吗?现在的官府乌烟瘴气的……” 静之拍了拍他有些驼的肩膀,叹了口气: “小恩呐,你是不知道,这年头找工作有多难,你祖奶奶我只能重操旧业,混口饭吃罢了。” 梁恩肃了脸色,一脸郑重说: “祖奶奶,干这什么破差事!要不您回咱们家医馆吧,我那些子孙还是有些出息的,除了咱们本家医馆,也有开武馆的。” “您要是都不想去,再不济,我重新出山,帮人看病养你!” 梁家人完美继承了二娣的优缺点。 缺点:嘴毒。 优点:护短。 那群小崽子们,要是知道他们梁家的祖奶奶在外头巡街,就图混口饭吃,他们赶明儿就能跪成一排,磕死在二娣的坟头。 静之瞬间被这老头的一片孝心噎住,好半晌才摇摇头说: “再说吧,我现在有点急事,你一老头别到处瞎晃悠,还记得回家的路不?” 梁恩(′?_?`): “祖奶奶,我是老了,不是傻了,你放心去吧。” 他想了想又改嘴说:“你放心走吧?” 静之:“……” 梁恩:“……你放心上路吧?” 静之:“……啧,你要是有空在这儿斟词酌句,不如回去叫你……会医术的儿孙来城东门口帮帮忙。” “对了,千万别暴露我的身份,我现在是个男的啊!” 静之补充道。 要不是看在他年迈的份上,她早就把他按在地上捶了。 梁恩摸着发凉的后脑勺,连声应是,腿脚倒是还挺利索的,走得飞快。 小江见他们谈完了,一脸不赞同的走过来: “我说静哥,老头的钱你也拿,不怕遭雷劈啊?” 静之又演上了,她悠悠叹了口气,眸子里尽是私生子特有的谨小慎微: “你不知道,他,他是我爹,我是来投奔他的。” 她捏着那带着药香的荷包,眼眶微红: “这是他给我的生活费,和封口费。” 小江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这,这样啊,那他真是老当益壮。” 静之万万没想到,这小江还是个大喇叭。 不过半天时间,喜当爹的梁恩彻底晚节不保。 他那半截身子入土的发妻拿着拐杖,一路将梁恩从街头撵到街尾。 平白让整个镇子的人看了笑话。 此事暂且不提。 等静之跟小江来到那别院时,又双双臭骂了威霸天一顿。 那院子里,亭台楼阁,比比皆是。 院子正中央竟还有个大型假山跟池塘。 里头的人倒是走光了,就留下一个聋哑老汉看着门。 仿佛走得匆忙,那些莺莺燕燕只打包了一些值钱的物件走。 里头的基本生活设施倒是还挺齐全,是个让人安静养病的好场所。 二人巡视一圈,跟那个老汉交接完钥匙,就直奔东城城门口。 梁恩倒是动作快,叫来了好几个青年大夫。 里头有男有女,皆带着口罩和手套,把那几百个流民分成好几个列。 每一列的前头皆摆了个长条桌子,一列分配一个大夫,流民一个个上前,老老实实接受检查。 没办法,不老实不行。 城门口的看守士兵,一看到最初趴在地上的那位女人不治身亡,都怕得要命。 一个个拔出刀,远远站成一排,紧紧盯着他们。 那一排刀锋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得人睁不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是刑场呢,威慑力可谓是极强。 静之手搭在眼睛上,挡住阳光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人群最右侧的不远处,发现了正蹲在坑前做法的林九。 她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还未到近前,林九轻抖手里的符,火苗窜上符纸。 他把符纸往坑里一丢,那里头被树枝掩埋了的尸体,轰的一声燃了起来。 做完这些,林九才转过头来说: “林兄弟,别靠得太近,小心感染。” 静之紧了紧脸上的帕子,后退一步,她指着坑里的女人问: “这是刚刚晕倒的那个?这就死了?” 林九点点头,神色凝重: “她估计很早就发病了,挨了许久,没及时治疗……不过,依我看来,她是饿死的……” 静之跟着皱眉,疑惑问道: “不可能啊,小江说,这粥已经发放几天了,是吃不饱,但不至于饿死吧。” 林九摇摇头,“那林某就不知情了。” 静之叹了口气,看着那具正燃烧着的尸体问:“这些人得的什么病?” “好在不是天花,是水痘。”林九松了一口气,眉头却依旧蹙在一起,“然而水痘的传染性也很强,幸亏有这些大夫过来帮忙,我们已经找出好几个发病的……哦对了,你说的那地方,准备好了吗?” 静之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好几个担架,担架上躺满了病人,发病较轻的,也互相搀扶着站在那里。 两个士兵离了好几米远,皆用布料围了脸,一脸恐惧的看着那群满脸疙瘩的人。 她转回头跟林九说: “准备好了,可以先送一批过去!” “行。”林九把下摆扎进裤腰,又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阿海,走,咱们一起去帮忙!” “等等!” 静之一把摁住他的手臂,“你会医术,你别去,我跟这位海兄弟一起去。” 她的手触到他手臂的那一刻,林九浑身一震,下意识抬头看一眼静之。 林九心想,她应该只是着急吧? 林九后退一步,礼貌的朝她点头,“好,那你们小心些。” 静之露在外头的眼睛突然笑得弯弯,一双美目顾盼生辉,点头说好。 林九定了两秒,突然意识到他这样看着人不礼貌,于是有些狼狈的挪开眼神,背着手快步走到队伍里帮忙去了。 静之似笑非笑地看着林九的背影,叹一句纯情后,便和小海来到城墙边的几个担架处。 刚弯下腰,手捏住担架把手,刚想抬起,一个戴口罩的青年人一个箭步冲过来。 “祖祖祖……住哪儿,我来就行,您那边歇着就行。” 静之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又突然猛的一转头,看向身后的人群。 那些大夫个个背对着她正襟危坐,忙得飞起。 静之:奇怪了,她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 第191章 她超爱的 “城门口一出来,往左边大路一直走,遇到片桃花林,直接穿过去,你就可以看到一个庄子了!” 静之把钥匙塞进那大夫的口袋里,又下意识轻拍两下袋子口: “好好保管,钥匙只有一把啊。” 那大夫莫名亢奋,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应她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个度,“好嘞!” 静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抬花轿呢,这么开心干什么? 青年大夫:我碰到老祖宗了,不对,我被老祖宗碰到了!碰到了!到了!了!! 正在他在心里疯狂尖叫的时候,一位坐着的六旬男大夫忍不住撇了下嘴。 他边交代病人注意事项,边分神用余光悄悄打量着静之的背影。 “我说这位老丈你……” 静之何其敏感,她感知到有人偷看时,就猛的一回头。 大夫收回眼神,郑重的对面前的病人说: “不能碰水。” 边交代着,看静之转回去了,他又悄悄盯上了。 静之又是一回头。 他收回眼神。 “忌食辛辣油腻。” 静之回头。 他收回眼神,并挠了下额头,挡挡心虚的眼神: “注意防风。” 静之不仅回头,还朝他走了过来。 六旬大夫开始磕巴上了,如坐针毡。 眼睛从病人身上,转移到静之脸上。 眼神却是越来越亮。 “……最重要的一点,皮肤痒千万不能再用手挠了,会留疤。” 他嘴上不忘交代着病人,心里却是因为静之的举动掀起一阵波澜。 这就是传说中神神秘秘,不知所踪的祖祖奶奶啊! 他爹果然没骗他,祖祖奶奶年轻的很! 静之走到他跟前时,他下意识站了起来。 两手无措的捏着衣角,像个乖乖罚站的小学生。 旁边两列靠得近的大夫,不由为之侧目。 今天真是小刀喇屁股——开了眼了。 家主什么时候这么慌过? 静之全然不知这几人百转千回的心理活动。 见他们看过来,她朝左右各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还没跟他们对上视线呢,那一男一女,俩年轻的大夫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红了。 “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立得比她面前这老头都直。 静之:“……” 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毛病。 梁恩的儿子梁纪,也就是面前这个老头,梁家如今的家主,也发现两个小年轻的异常了。 他脸一板,沉声喝道: “坐下!” 这声儿还挺有威慑力。 不仅那俩大夫乖乖坐下干活,就连刚刚给他看完病的那个老汉,也腾的一声坐回椅子上。 老汉摁着胸口,一脸慌张问: “大,大夫,是不是……是不是我没救了?” 梁纪轻抬眼皮,偷瞄了一眼眸色微微流转的老祖宗,清了清嗓子,好半天才找回自己以往的沉稳做派,对他说: “我不是说你,你到旁边等会儿,下一个。” 那老汉走了。 下一个还没坐下之前,静之一手撑在桌上,俯下身对上梁纪慌张的眼神,打出一记直球。 “说!偷偷摸摸看我干什么?” 梁纪这会儿刚要坐下,老祖宗一发话,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这么微蹲着,矮了静之一头。 静之看他,他倒是不敢直视了。 眼神微微下移,盯着她面上的帕子,挤出一句: “没,没事!医馆还在老位置,您有空可以回去坐坐。” 静之突然明白,感情梁恩那老小子是个大嘴巴,这才不过半个时辰,这几个人都知道她身份了? 静之把头转到最右边——林九所在的队列。 此时,他正坐在椅子上,弯着腰对一个小孩问着什么。 静之松了口气,脸转回来,把头凑近梁纪耳边,悄悄交代: “不管梁恩跟你们说了什么,记得一个大原则,不准暴露我的身份,最重要的一点——我现在是个男的。” 梁纪能当上家主,全靠他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根据他老祖宗的神色,他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老祖宗这是要采取迂回的战术,重新拿下他祖祖爷爷吧? 他郑重点头,“纪明白。” …… 最右侧的林九感知到她收回眼神,默默又把脸抬高了一点去看她,却看到她和一大夫靠得极近,交头接耳的。 他心想,这些人,该不会是静兄弟叫过来帮忙的吧。 果真是义士。 值得结交。 静之余光瞄到他在看她,下意识侧头与他对上视线。 却看到他舒展着眉,微眯眼睛,对她点了点头。 其实静之刚刚之所以凑这么近,也是想试试林九的底线。 毕竟,她刚刚碰到他的手臂,他都没吐呢。 可现在,他这看好兄弟的眼神,又是怎么一回事? …… 静之被他看得有些恍惚。 本想过去找他,却又被他刚刚一个眼神劝退。 于是只能搬条板凳,坐在梁纪旁边看他行医。 她想好了,既然阿九选择来这个时代,她的灵力又不能轻易使用,那多学点保命的技能是非常有必要的。 她坐在椅子上思虑良久,才趁着梁纪空下来,对他说: “医馆现在你话事?” 梁纪点头。 静之:“可否收我为徒,我想学医。” 梁纪屁股一滑,差点跌到地上去。 他扶着板凳重新坐好,压低声音说: “老祖宗,你不是会医吗?” 静之挠着脸,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什么,二娣教我的时候,我都是有一句没一句听着的,我就是半桶水而已……” 说到一半她抻着脖子,微微扬起下巴,理不直气也壮的问他: “你到底教不教嘛?” 梁纪眼神莫名变得和蔼,她这撒娇的语气一下就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果然不愧是家人吗? 他说:“族里有开设学堂,专门教授医术,老祖宗你如果要重头开始学,可直接去族学里上课。” 他可教不了她,他怕折寿。 静之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那也行!等这件事儿忙完了,我就过去。” …… 分工合作就是快,不过半天,那几百号人,就被十几个大夫筛查了一遍。 有病的直接拉去别院隔离,没病的抓几贴清热解毒的药给他们预防。 静之跟个街溜子一样,捏着把点燃的艾草,把这一大片地儿直接熏成了天宫。 城门口的士兵就算被呛到流眼泪,却依旧觉得多了几分安心。 …… 忙活半天,太阳已至头顶。 烈日炎炎,无阴影遮挡的几个大夫,脸上厚厚的布口罩都已半湿了,林九的衣服也被汗水浸得贴在了身上。 正当他收拾东西,准备回道观的时候,静之拿着不知从哪儿搜刮来的扇子,大摇大摆的朝他走过来。 “林道长,你要回去啦?咱们顺路,一起走呀。” 不知是有意无意,静之拿扇的手微微往前举了举,一股微风自她手中扇出,给要热死了的林九带去了几分凉意。 他眉头微松,朝她点点头: “好,走吧。” 他俩走出一段距离后,城门口那些年轻大夫纷纷聚集在一起,看着静之和林九的背影不住感叹。 “族长,她就是老祖宗啊,都没看到脸,真可惜!” “哇,穿越百年为你而来,知道九叔怕女人,她还女扮男装了,老祖宗她可真痴情!” 梁纪一人铲了他们一耳屎,女大夫则是一人分到一个栗子。 “小点声!老祖宗有交代,不许泄露了她的身份,谁要是敢坏了她的好事,谁就给我滚出杏济堂!” 第192章 我自己来,谢谢。 “咕噜咕噜……” 两人并肩走着,阿海跟在他们后头,肚子饿得直叫唤。 阿海捂着肚子,有些尴尬的看着双双回头的两人,他竖起手指朝上指了指太阳,意有所指对林九说: “师父,日上中天,你猜我们现在该干点什么?” 林九有些尴尬的看了含笑的静之一眼,又转头回去瞪向阿海。 静之始终嗜着一抹浅浅的笑,她扇子一合,指向左前方门庭若市的酒楼,拱手微微对林九鞠一躬说: “不知小弟今天是否有这个荣幸,请林道长去那间……天然居吃顿饭呢?” “好啊好啊!”阿海一口应下,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阿海想,天然居可是他师兄未来岳父的酒楼,去那儿的话,静之说不定还能打个折呢。 他开心的笑容在林九的冷冷一瞪下,又默默收了回去。 林九带着些歉意,对静之说: “你刚刚花不少钱了,这顿饭,还是我来请吧,不过我们背着这些东西,怕是挤不进去,我得先回道观一趟。” 静之看看好像客满了的酒楼,点了点头: “好呀,反正我没事干,就跟你们一起呗。” 林九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他挪开眼神,浅笑一下,走到前头带路。 阿海则是背着一背篓的抓鬼装备,蹭到静之旁边问: “听说你是来这里投亲的,你怎么有这么多钱买药材呀?” 静之丝毫不慌,她反问道: “谁告诉你的?” 阿海:“我江哥喽。” 静之愣了一下,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你们该不会是亲戚吧?” 阿海挠着后脑勺,笑着说: “他是我哥。” 静之笑。 他爹倒是有意思,一个江,一个海,那大何呢? “那大何……” 阿海诶了一声,举手打断她的疑问: “大何哥的“何”,是何必的何,不是河水的河啊,他跟我们没关系,不过平时也有往来就是了。” 两人聊了一路,阿海越问越深入,林九频频回头,到道观门口,实在忍不住斥了一句: “那是人家的私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还不进去!” 阿海撇嘴,并小声嘀咕:“听一路了,要是你不想知道,不早点叫停?” 林九:“嗯?” 阿海闭嘴并开始装傻。(′?_?`) …… 刚踏进道观门口,就听到右侧庭院里传来阿宝的呼叫。 “小珠,小珠!” 三人走过去一看,原来是阿宝正躺在竹椅上睡觉。 他好像梦魇了,正说着梦话。 令人感觉奇怪的是,说梦话就算了,他嘴里还紧紧攥着一个毽子咬得用力。 阿海走过去拎着毽子毛摇了两下,结果纹丝不动。 林九闭了闭眼,心想今天这脸算是被这俩徒弟丢尽了。 他上前一步,一巴掌就铲到阿宝的圆脸上,直接把他扇醒。 静之暗暗啧舌,阿宝不会是上辈子骂多了林九,这辈子才来做人家的徒弟还债的吧? 这一巴掌,扇得可真瓷实,她都能看到阿宝的脸扭曲了一瞬。 “师,师父!” 阿宝一醒来就看到他师父板着的大脸,吓得腿一滑,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你们回来啦?” “嗯。”林九低低应了一声,来到庭院边的水缸旁,本想舀水洗手,却又想到他这双手不仅碰过尸体,还碰到过病人。 拿水里的瓢的话,不就污染了这缸水吗? 静之看出他的犹豫,走过去袖子一撸,自来熟的拿起水瓢,舀起一勺清水举到石头水沟上方。 “你站到上面来,不然等会鞋打湿了。” 林九愣了一下,见她还举着,只能一步跨到台阶上头,站在她旁边摊开手。 冰凉的水一点一滴落到他的手心,林九仔仔细细搓洗着每根手指头,静之舀了一瓢又一瓢,直到第三瓢水用尽,他才叫停。 “麻烦你了。” “这有啥。”静之上辈子亲近林九亲近惯了,她非常自然的拉过他的手,想把他往下滑的袖口往上挽。 忘却了所有的林九,反倒是不适应上了。 他后退一步,用还带着水珠的指尖轻轻推开她的手,“我自己来,谢谢。” 静之也不强求,微笑着放开他,看着他自己把袖子往上叠了两层,才用扇子轻轻戳了戳他湿漉漉的袖口,调笑道: “看吧,还不让我帮你,都打湿了。” 林九一噎,面颊微红。 他把手背到身后,垂着眸有些尴尬的说: “没关系,天气热。” 林九(微微警觉):这人……是不是对他有所图,对他这么好干什么? 阿海和阿宝看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师父什么时候这么和颜悦色的跟一个陌生人说过话了? 他俩的目光在静之俏丽的脸上流连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师父之所以怕女人,是因为性取向为男? 阿宝和阿海不禁一阵恶寒,双双捏住自己的领口抖了两下。 他俩这点小动作,林九怎么会注意不到呢。 他没好气的白了两人一眼,对阿宝说: “刚刚做的什么梦?说出来,师父帮你解梦。” 阿宝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悻悻,他摸着脑袋想了几秒,才讪笑一下说: “我梦到跟阿珠下棋。” 静之从台阶上一个跨步,跨过湿漉漉的水沟,走到阿海旁边悄悄问: “阿珠是谁啊?” 阿珠,一听就是个女生的名字。 静之莫名看了林九一眼。 林九突感后脑勺发凉,回头一看,静之早就收回眼神,跟阿海站在他身后嘀嘀咕咕的。 阿海环着胸,朝他师兄一扬下巴。 “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喽,咱们等会要去的地方,就是她家的酒楼。” “哦~” 静之提起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林九边踱着步子朝他俩走过来,边慢慢解释说: “下棋嘛,也就是你走一步,小珠走一步……我看啊,你梦到和小珠私奔了吧。” 阿宝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怎么知道?” 林九站定到阿海面前,有些傲娇的抬起下巴说: “你师父我算出来的嘛。” “噗……” 静之笑意盈盈的看着林九圆润的后脑勺,突然好想上手摸一把…… 林九也听到她在笑,他莫名没有生气,跟着嘴角微微上扬,又问阿宝: “你先行,还是小珠先行啊?” 阿宝憨厚的脸上这时浮出一丝心虚,他含糊的说道: “……小珠先走。” 他又欲盖弥彰的补充一句: “不过我的棋都被她吃光了。” 林九怎么会不明白他这个大徒弟的小心思呢,他斜了阿宝一眼,凉凉的说: “梦都是相反的,梦里是小珠主动,其实是你主动。” “你的棋被她吃光了……其实是你想把小珠吃光了。” “嘿~~”阿海杵了杵阿宝的胳膊,眉毛都快升天了,一脸揶揄问: “小珠的味道香不香啊?” 阿宝举起手里的毽子扬了扬,作势要打他,又没好气的对他哼了一声。 “你还敢说,你这臭小子,梦里都想着要害我!” “师父就不同了,永远都护着我。” 第193章 林弟很虚 阿海一脸“你这就不懂了吧”的表情,对着阿宝说: “呐,刚刚师父说过,梦都是相反的。” “在梦里我对你不好呢,就表示现实里我对你很好!” “在梦里师父对你很好呢,就表示……” “嗯?” 林九斜他一眼,就发现阿海在他脑后比划着的来不及收起的拳头,忍不住额头青筋直跳。 阿海讪讪放下拳头,拍拍林九肩头不存在的灰,朝林九狗腿笑: “就表示咱们师父对你更好!!” 静之暗自发笑,心道阿九收的徒弟怎么都这么有意思。 “那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良心了。”林九大手一背,看着这俩徒弟有些无语,朝静之一扬下巴,“走吧。” 静之快走两步,跟上林九,就听到身后两人窃窃私语: “昧着良心。” “好!!!”*2 离不过三米,林九怎么会听不到呢。 臭小子,难道平时他对他们还不够好吗? 眼瞅着他脸黑了下来,静之亦步亦趋跟在他旁边,浅笑着,却是十分认真的说: “我觉得林道长人很好呢,仗义助人,不求回报,侠肝义胆,人中之杰!” 林九眉梢微微一扬,耳尖渐渐染上一层红意。 阿海一脸踩了狗屎的表情,啧啧两声,在他们背后小声蛐蛐: “太夸张了吧,这说的还是我们师父吗?” 静之猛的回头,“我真这么觉得!” “走!”林九突然心情大好,嘴角微微勾起,“喝茶去。” 阿海:“好嘞!” 管他呢,反正今天师父请客,不吃白不吃! 他跟阿宝两个人逗比似的,夸张的摇动着手臂,以竞走的姿势,一左一右,从后头把静之跟林九包抄在二人中间,就怕他们师父不带他们去。 外头路过的行人纷纷侧头看着他们四个人。 “怎么这样走路啊?” “真奇怪!” 林九眼皮微跳,停下脚步,叉着腰凉凉问道: “你们这么走,有什么好处吗?” 阿海眼睛咕噜一转,一本正经的说: “有!动上身,可以丰胸!动下身呢,还可以壮阳呢!” 林九:“……壮阳?” 静之低头看着自己的胸部:“真可以丰胸?” 阿海死死忍住笑意,一脸笃定,用力点头。 静之似懂非懂,紧紧捏着手里的扇子,双臂摆得都快起飞了,大步朝前走去。 而林九则是双手握拳提起,力沉丹田,以上半身扎马步的架势,摆动着胯部,跟蛇精似的,一扭一扭的朝前走。 阿宝:“噗!” 阿海:“哈!” 阿海忍不住笑了一声,他赶紧捂住嘴巴,装作一脸认真,对上前头两人看过来的视线。 静之跟林九收回看阿海的眼神,把目光放在对方奇怪的走姿上。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静之欲言又止:“你……需要壮阳啊?” 兄弟之间,难免会聊到这个话题。 但是林九不是那种人。 他被静之问得面红耳赤,索性把话题绕回她身上。 他看一眼静之瘦削的肩膀,耿直的说:“你是需要多练练。” 静之:“!?” “哼!”她停下这愚蠢的举动,放下手臂,不再与林九并排走,反而气鼓鼓的大跨步朝前迈去。 阿海凑到林九耳边:“师父,她是瘦了点,但是你这么当面说人家,是不是不太好啊。” 阿宝:“对啊,也难怪人家会哼你。” 林九自觉说错话了,把阿海凑到跟前的大脸推开,摸摸鼻子跟上静之,却始终落后一步,嘴巴张合半天,就是拉不下脸来跟她道歉。 他默默打量着她的背影,只见她四肢虽然纤细,肩膀是瘦削些,但是肩平体直,走路姿态虎虎生风。 林九想,有人可能就是天生不长肉的体质,林兄弟这样的身形,也别有一番风流的气质在。 算了,男人之间道个歉也没什么。 “对不起。”林九快走一步,走到她左边,“是我乱说话。” “哼!”静之看着他真诚的眼睛两秒钟,突然别过脸去,“我才没生气。” 没生气的话,哼什么呢? 林九从侧面都能看到她微微撅起的红唇。 林九眸光微闪,此刻他竟才发现,林弟长得挺好的,唇红齿白,眼大有神,男生女相,往后必定会大富大贵。 那双在他心里有神的大眼,此时偷偷瞄了过来,“还看!天然居到了。” 静之被林九这纯欣赏的目光盯得不争气红了脸,一时之间竟露出了女儿家嗔怒的姿态,脚微微一跺,就走进酒楼。 得亏林九对她的好印象在前,这会儿也只是觉得她少年意气,举止有些少年人的天真罢了,并没有多加怀疑。 他两步跟上,站定到她身边,眼睛却克制的不往她脸上瞅了。 “好像客满了呢。”她举目四望,每桌都坐满了人,门口甚至还有个大娘站在一边排队。 “我们去别的地方吃——哎呦!” 人实在太多,忙到脚打后脑勺,提着铜壶的小二从背后快走过来,却不小心撞到静之侧肩。 她向旁边一个趔趄,手一扬,幸亏及时把住一个东西,才站稳了身子。 直到指尖火热的温度传来,静之才发现,她把住的东西,是林九的右手。 指腹微微粗粝的触感,不禁让她心跳漏了一拍,手指头当下就沁出了一层细汗。 而此时的林九不仅人没吐,脸上甚至还带上几分关切: “没烫到你吧?” 她突然抬眸,直直望入他那双专注看着她的眼中。 那双眼里头,情愫莫名,她有些看不懂。 是对兄弟的关切吗? 她这一步,是不是走歪了? 静之放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有些别扭把手藏到身后擦一擦掌心的汗:“没事。” 而林九则是缓缓背过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汗水。 林九心想,林弟这手都出虚汗了,身子骨是有些虚呢。 看来,得找个时间给他把把脉,调理好身体才是正途。 这一插曲被正招呼客人的老板发现。 见到是九叔,他热切的迎上前来。 “九叔,怎么有空来了?楼上给您留了雅座,去楼上坐吧!” 阿宝扯平身上的粗布衣服,有些局促的上前一步,“……岳父。” 老板像打量臭鱼烂虾一样,嫌弃的看他一眼,迎着林九就往楼梯口走去。 “九叔啊,我这店里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师傅切菜切到手,二师傅被油烫了脸,什么时候有空,你帮我到后厨看看吧?” “这么严重?”林九脚步一拐,往楼下走去,“现在就去看看吧。” “好好好!”老板巴不得他早点看,毕竟开酒楼的,做饭师傅可是宝中之宝。 下楼下到一半,林九有些抱歉的回头,跟站在楼梯上的静之说: “你先上去,我等会就来。” “好。”静之在心里默默感叹,他就算轮回几世,也依旧还是那个面冷心热的人呢。 第194章 我不搞断袖 他们仨上楼后,环视一圈,哪里还能看到什么雅座。 位置也就剩下楼梯口一张空桌。 静之这才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呢,就看到阿宝径直朝二楼正中间一张桌子走去。 “哎呀,别拉着我。”静之拍去阿海的手,看着阿宝怒气冲冲的背影问: “他要拔刀相助,英雄救美啊?” 阿海朝正拉拉扯扯的那对男女扬了扬下巴解释: “看见没有,那穿淡黄色褂子,像个暴发户的,是我们这儿臭名昭着的史公子,经常到处调戏良家妇女。” “被他拉住的姑娘呢,就是我师兄的未婚妻小珠。” 静之不解。 “那你还不让我过去?身为公职人员,这种欺男霸女的事儿,我没办法坐视不管。” 她刚一拍桌子站起来,阿海死死扯住她的袖子又让她坐下。 他叹了口气说: “你救得了她一时,怎么可能救得了她一世,她家是开客栈的,别说史公子了,就因为她长得好,所以她家生意才这么好的,有些公子哥儿来这儿喝茶消费,就是为了看她一眼。” “你要是帮她赶走了史公子,说不定她爹就要上来跟你急了。” “而且我师兄已经被朱老板警告过了,不准他再在他这儿闹事。” “ 再?”她追问道:“什么意思?” 阿海双手交叉撑在桌前,眼神不停瞄着阿宝跟史公子的交锋,头却伸过来悄悄跟她解释: “你别告诉我师父啊,我师兄昨天,前天,包括大前天,都在这里打过架,谁占小珠便宜,他就打谁。” 边说着,他不自觉的轻轻耸动一下鼻子。 奇怪,林兄弟好香啊,跟姑娘家一样。 但又不是脂粉香。 这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引起了阿海的注意力,他收回眼神,突然贴近静之的发间,想要嗅个明白。 就在两人只剩下约20厘米距离时,静之抽出筷筒里的筷子杵向他肩头。 “干什么,我不搞断袖啊。” 阿海脑子里莫名产生一个念头。 她不搞断袖,那他们母胎solo的师父怎么办? …… 阿海挪回身子,一手捏住杵在他胸前的筷子笑着说: “我也不搞断袖,不过兄弟你好香啊!” “不像我,早上干半天活,都有汗臭味了。” 阿海抬起袖子,轻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然后皱了皱鼻子。 静之不动声色往旁边坐了坐,“是吗?海兄弟鼻子这么灵,有没有闻到这儿,好像有动物的味道啊?” 阿海不以为然。 他朝着身后的窗户指向楼下,“当然有啦,隔壁养了条狗,最近还生了一窝小狗呢,有空我带你去看看啊。” “……再说吧。” 就在这时,那三人好像谈不拢似的,静之看到那个史公子拍桌而起,一脚踩到了椅子上,好像正对着阿宝骂些什么。 阿海见不得兄弟被欺负,终于坐不住了。 他筷子都没来得及放,转着个杯子,就和静之走了过去。 “天然居的东西不会这么脏,我看啊,是某些人搞的鬼!” 史公子朝阿宝站的位置嗅了嗅,然后做出一副要yue的样子。 这副惺惺作态,故意恶心人的模样让静之不由眉头紧皱。 她往他指向的那盅人参鸡汤一看,清亮的汤面上,一只被烫得直蹬后腿的蚂蚱分外明显,一看就是刚掉进去的。 “怎么回事?”她问。 史公子被她精致的脸晃了一下,一时失语,嘴巴半张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同桌坐着的老头在桌下揪了揪他的袍子,他才回过神来。 史公子捻着他下巴一颗大痣上的单根胡须,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一下静之的穿着,然后停留在她脸上,直勾勾盯着,轻佻的语气让静之十分不喜。 “差爷你过来的正好,这盅汤是他端给我的,我怀疑他要害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边说着,他一撩袖子,就要把他那带满各色戒指的手搭到静之的胳膊上。 静之拿起扇子敲下他那只咸猪手,皮笑肉不笑的说: “如今线索未明,请别妄自定论,若他真要害你,我绝不姑息。” 静之觉得阿宝傻傻的,根本就不是这种会起坏心思的人。 不巧的是,刚刚她被阿海那句“兄弟你好香”的话给惊到了。 一时竟也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于是皱着眉看向阿宝。 刚想问个究竟,小珠发声了。 可能是处理多了这种情况,她选择忍气吞声。 小珠讪笑着对史少爷说:“非常抱歉,我帮你换一盅吧。” 史少爷一张大脸凑近突然小珠跟前,那眸中的淫光不止小珠看着恶心,就连静之这个旁人看了,都想抽他一巴掌: “既然小珠你放话了,那我爽了,我爽了啊!” “不过嘛……”他又摸着下巴,不怀好意的看向阿宝。 “不过什么?” 史少爷拿起碗里的汤勺,舀起盅里已经被烫到去世的蚂蚱伸到他嘴边,“你把它吃掉,这事儿就算了。” 阿海气得瞪大双眼,胸膛不断起伏着,“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又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师兄干的,你凭什么叫他吃?!” “证据?”史少爷朝同桌的一个白发爆炸头老头使了个眼色,“他要证据。” 老头半阖着眼皮,嗜着一抹神秘微笑指向阿宝的口袋。 阿海朝下一看,两只活蹦乱跳的蚂蚱此时正停在阿宝口袋边上苍蝇搓手。 “师兄你……”阿海嘴里辩护的话瞬间收了回去,看着阿宝一脸便秘。 阿宝看到蚂蚱,他也吓了一跳。 他自己做没做,他能不知道吗? 手伸到口袋里搜罗一通,找出一条深蓝色的帕子。 “这不是我的。”阿宝说。 史少爷非常欠揍欸~了一声,说:“从你口袋里拿出来的,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 静之接过那条帕子,抖落里头的蚂蚱,展开一看,视线从帕子上挪到那个老头身上。 她突然明了。 扇子压下史公子举着汤匙的手,然后反驳道: “这帕子上的刺绣,为苗绣。” “阿宝是汉族人,会劳什子苗绣,我看……”她意有所指,直直看向那穿着深蓝色衣服的老头,“凶手,另有其人。” 史公子有些无措的看向老头,见他面色凝住,只能硬着头皮指着阿宝说: “就不允许有女人送他帕子吗?” 静之扇子一展,轻轻扇着,她缓缓绕到那老头身后,视线不离他袖口和领口的苗绣,解释说: “苗族女人一生只会送一次苗绣给男人,那个男人必是她的情郎。” “阿宝虽然穷,但是对小珠的专情,邻里乡亲,皆有目共睹。” 她突然面向二楼竖起耳朵吃瓜的群众问:“你们说呢?” 群众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没错没错,他最近天天来天然居,昨天打黄公子的时候我还看到了呢。” 有人起头,就有人附和道: “是啊,人家青梅竹马,指腹为婚,感情挺好的。” “就是他未来岳父不做人,嫌弃阿宝家贫,小朱都二十了,还不让嫁,再这样下去,她都要熬成老姑娘了。” …… 群众渐渐歪楼。 史公子从一脸挫败,又开始慢慢变得自满。 他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对老头说: “哎呦,小珠要是跟了他,估计只能喝白水了,连蚂蚱汤也喝不上喽~” 阿宝实在气不过,一掌拍到桌子上: “敢不敢跟我出去单挑?” “好!” 刚说完,史公子就捂着嘴后悔了。 阿宝尽得九叔真传,身手一等一的好,他打得过才怪。 这回完了,他看他是要被打成孙子了。 第195章 英雄救美 她还以为阿宝是个老实人呢,没想到脾气还是这么暴躁,一言不合就约架。 眼瞅着阿宝三步并做两步,跨下楼梯朝门口奔去,有些好事者也跟着一窝蜂的挤到楼梯口,妄图求个方便吃瓜的前排席位。 想到阿海之前跟她说的,静之心想,真要让他们在这儿打起来了,头疼的,不还是当人家师父的林九吗? 毕竟,林九现在可就在后厨帮人家看风水呢。 她见楼梯口实在人挤人下不去,于是右手一扶栏杆,身轻如燕,直接从二楼跃到一楼的空地上,惹得正吃饭喝茶的群众一阵惊呼。 阿海有样学样,跟着跳了下去。 两人还未走到门口劝住阿宝,身后就传来一阵更强烈的惊呼声。 静之和阿海双双回头一看,那史公子正单手吊在栏杆上,整个人悬在空中晃悠,另一只手抓耳挠腮,仿佛变了个人。 “他身手那么好的吗?”静之问。 阿海摸着后脑勺,也是一头雾水。 “没有啊,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不会武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他们探讨完,史公子自栏杆上生生朝他俩跃了过来。 静之和阿海一左一右双双分开,避过这个人型炸弹。 奇怪的是,史公子也不是要打他俩,反而紧追着阿宝的脚步,四肢并用,速度极快的窜了出去。 “去看看。”阿海说。 待两人拨开围在门口的重重人群一瞧。 史公子已经跟阿宝打起来了。 按理说,常年纵情风月的人,不应有这种敏捷的身手。 但是眼前的战况摆在这儿,史公子居然能跟从小学武的阿宝打成个平手。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阿海眼睁睁看着史公子避开他师兄凌厉的一脚,跟个猴儿似的,一下就窜到树上去了,他皱着眉,忍不住低喃出声。 才刚说完,史公子后腿一蹬,调转方向一扑,直接跳到小珠身上,四脚攀得紧紧的,像只咬定不放松的壁虎。 一张臭嘴撅得老高,径直往小珠的一点朱唇贴去,吓得小珠花容失色。 她后仰着身子,边尖叫,边伸出手用力推挤着他的下巴,“啊!!走开!你放开我!!” 阿海要上去拉开他,却被他一个后撅腿瞬间踹飞。 吃瓜群众见阿海快撞到他们,这个时候倒知道避让了。 怎么也是林九的弟子,静之退不得。 静之后撤一脚抵住门槛,扶住不断后退的阿海。 在一片混乱声中,她的耳边突然传来容易让人忽视的“吱吱”叫。 静之回头往声源处看去。 那跟史公子同席而坐的老头,此时正不断引着一只动作灵巧的猴子,在楼上翻腾蹦跳。 静之看看猴子,又看看史公子。 这才发现,这一人一猴的动作简直就是复制黏贴。 当下她就明白,这不是跟秋生文才整阿威那一招一样吗? 下辈子徒弟整人,原来是因为这辈子徒弟被人这样整过啊? 可真真是,天道好轮回。 “阿海,你不是说隔壁养了条狗吗?刚生了小狗的母狗最凶了,你快去牵来。” 阿海一脸疑惑:“牵狗干什么,你倒是来帮忙呀。” 静之朝楼上一扬下巴,“你自己看。” 阿海看清事实的一瞬间,气得粗话瞬间脱口而出。 “妈的,居然来阴的!” 这回也不用静之支招了,他拨开人群,径直朝隔壁后院跑去。 静之刚放下一点心,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黑影兜头而降。 她下意识想要后退,却没想到这会儿正站在客栈的门槛处。 这年代的门槛,都是将近二十厘米高的。 她不仅没后退成功,反而把自己绊得一个后仰。 史公子这回没了人性,仅循着心中那点对美色的渴望,扒着静之的下摆就往上爬。 脚下不稳的静之,这会儿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灵力。 偏偏这会儿史公子中了邪术,力大如牛。 她把佩刀横在身前隔开那张臭烘烘的嘴,另一手撑地,两脚不断蹬着,想要挣脱史公子的束缚,眉头都快拧成结了。 “怎么还不来?” 她恶心得都快吐了,眼神一直朝右边阿海离去的位置瞟。 阿宝见状死死拖住他的腿,不让他往上爬一步。 就在史公子一手触碰到她腰的时候,静之怒从心起,咬着牙头一个后仰,然后一个头槌直接把史公子撞得眼冒金星。 还没放开呢,静之耳边突然刮过一阵厉风。 一只绷得紧紧的劲腿,用力蹬飞趴在她腰间的史公子,阿宝也被这极大的力道,带得后仰摔倒在地。 “……好腿。” 静之两手撑地,眼神从飞出去的两人身上收了回来,然后从伸到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又默默往上移,最终落到了他脸上。 “阿九……” 看着他紧抿着嘴的冷脸,静之突然心生妄想。 他……不会吃醋了吧? …… 乍一听到这个称呼,林九精神一个恍惚,差点以为自己还在以往那些模糊不清的梦里。 虚开的眼神重新聚焦于一掌撑在地上,姿势颇为狼狈的静之时,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怒气。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初初来这个世界,林九对她的态度,其实算得上是和缓的了。 突然他这么冷冰冰的说话,静之有些无措。 “……林兄,是他们先找事的,还使邪术!” 她也不敢把布满灰尘的手搭到他身上。 自己站直身子后,刀别在腰间,双手拍了拍,指向楼顶还在控制猴儿的老头。 “汪汪汪!” “让让啊,都让让!” 林九还未看清是谁作乱,就看到阿海牵着一条凶猛的狗,直奔还想扑过来的史公子。 莫名的,那史公子一个哆嗦,全身突然软了下去。 林九再一回头,楼上已然空空荡荡。 看着眼巴巴瞅着他的静之,林九压着脾气,低着声音,干巴巴跟她解释一句: “我刚刚不是说你。” 林兄弟跟史公子无仇无怨,这事儿肯定不是她挑起的,于是满腔的怒火就全部对准了这两个徒弟。 “你们不先找事,人家怎么会对付你们!” 阿海跟阿宝,一个牵着狗,一个牵着惊魂未定的小珠,头低低的,任由林九责骂。 就在这时,朱老板从他身后走了出来,食指用力戳向阿宝的太阳穴。 “昨天你在我这儿打了黄公子,今天你又来打史公子,你天天来我这儿打公子的是吧?!啊?!” 阿宝指着在人群中畏畏缩缩的史公子,辩解一句,“是他先非礼小珠的。” 史公子:“看一看就非礼,摸一摸就qj,你倒是别让她出来抛头露面,早点把她娶回去啊。” 朱老板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于是点点头,板着脸对阿宝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娶她过门啊?” 阿宝以为他未来岳父终于松口了,顿时喜上眉梢,“我……” 还没说啥呢,史公子就凑到朱老板耳边怂恿道:“小珠嫁给他,会饿死的。” 朱老板闻言,又打量一下阿宝那身破烂衣服,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他上前一步,戳着阿宝的胸口说: “给你三个月时间,准备好60斤冬菇,60斤礼饼,600只鸡,否则我就到乡公所去解除婚约。” 听到这话,不仅阿宝面露难色,阿海和林九同样皱起了眉头。 朱老板是林九的客户,林九没办法出面说太多。 静之跟他没有利益上的瓜葛,她环着胸忍不住说句公道话: “我说掌柜的,整个镇子上加起来的鸡都不知道有没有600只,你要是故意创造一个阿宝达不到的条件,无故悔婚的话,我是有权利将你羁押到公堂之上,让大人评评理的。” 朱老板本就是故意为难阿宝,但是又害怕遭受牢狱之灾,他朝静之讪笑了一下,又立刻板着脸对阿宝说: “那就60只鸡,这不过分吧?” 静之朝阿宝使了使眼色。 阿宝穷得裤头都得打补丁了,但是看着眼眶红红的小珠,他还是狠狠心,咬牙答应下来。 “抱歉,朱老爷,我先带这两个孽徒回去,改天我再来给你看风水吧。” 扰了人家的生意,林九只能率先低头跟他道歉。 朱老板得罪不起九叔,扯着嘴角,朝他笑了笑,然后扯着还红着眼眶的小珠回去了。 …… 四人水都没喝上一口,更别说饭了,就这么往回走着。 肚子此起彼伏的叫着,仿佛一首饥饿的交响曲,林九气更大了。 他转头冷冷的对着阿海说:“还不把狗牵去还给人家?!” “哦。” 阿海看着宛如吃了炸弹的林九,应了一声,牵着狗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唉……” 阿宝想着他未来岳父的条件,忍不住叹了一声。 静之看了眼臭脸的林九,又看看垂头丧气的阿宝,掏出身上的五十两,递了过去。 手伸到一半,就被林九一掌挡住。 “不用,他有手有脚,要娶媳妇,怎可靠别人接济?” 静之默默又把钱收了回去,然后拍拍阿宝厚实的肩头,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看着林九重重“唉~”了一声。 难,太难了。 这年头别说阿宝了,就连她,找个活计都得连恐吓带骗的。 没有点本事,就三个月的时间,她看阿宝是赚不来买这么多东西的钱喽。 眼巴巴看着他的两人,眼神如出一辙的可怜。 林九一噎,梗着脖子,背着手越走越快。 阿海还完狗回来,看着离林九老远,慢吞吞走着的两人,不禁感到疑惑。 阿宝心情不好,他理解。 林兄弟怎么也跟着垂头丧气的。 “我师父骂你啦?”他问。 静之摇摇头,指着丧着脸的阿宝说:“那倒没有,九叔不让我帮他。” 阿海挠着后脑勺想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表示理解。 “我师父最好面子,自尊心也强的很,不让你帮忙的话,我倒是不觉得意外。” 第196章 微死的静之 阿宝听他这么说,觉得更没有希望了。 连人带魂已经进入了微死的状态。 “唉……” 静之掏了掏耳朵,皱着眉对他说: “别叹了,家都让你叹散了,好运气都让你叹没了!” “支楞起来,二三十岁的男人正是该奋斗的时候,不然凭啥娶老婆?!” 阿宝:“我也想奋斗,但就算做生意,也得要本钱吧,而且做什么生意好?” 静之:“你自己想呗,你看看你最擅长什么,总不能前三十年都白活了吧。” 阿海抱着后脑勺,亦步亦趋走在她右边,笑着说:“卖毽子吧,我师兄做的毽子一绝,又漂亮又结实。” “呐,这不就想到法子了吗?”静之说。 阿宝则是摇摇头,“我都是拿咱们师父平时做法宰掉的公鸡羽毛做的,我要做生意的话,还不是要本钱去收购羽毛。” “再说了,这种小东西,手巧一点的人家也会做。” “说的也是。” 三人冥思苦想,想了一路,到最后,唉声叹气的人变成了三个。 静之不是没想过让阿宝去梁恩说的武馆里做工,但是她对梁家来说,相当于一个去世已久的祖先了。 她觉得她没有什么特权,能够对人家建立起来的产业指手画脚。 另一方面,对林九来说,她可能只是一个面熟的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她贸然对他徒弟的前途提出建议,会不会更伤他自尊心了? 阿海是个机灵的。 见他师父回了书房,在书架上不知道翻找些什么东西,他赶紧拍拍阿宝的肩膀,指指书房门,小声说: “在这儿叹有什么用,去那儿!” 于是,三人排排坐在林九书房门口。 “唉~” “唉~~” “唉~~~” “别唉了,拿去。” 林九看着那三个跟奥利奥似的,并排着的后脑勺,忍不住眼皮直跳,递过去十个银币。 “师父也只有这么多了,你都拿走吧。” “师父……”阿宝接过钱币,大受感动,但眉头依旧皱着,他捏着十个银币,欲言又止。 “这……十个不够啊。” “我觉得够了。”阿海竖起食指点了点下巴,眼神里满是睿智。 “拿去赌一把,赢了的话,10个就会变20,再赢再赌,20变40,80,160,320!” 他越说眼睛越亮,仿佛预见了他师兄暴富的未来,直到一根扇子敲到他头上,打碎了他的白日梦。 “输了呢,输了怎么办?”静之扇尖一绕,指向左边的阿宝手里的银币,“九兄攒点钱也不容易,你们输一次,就全完了。” 林九看奥利奥的“利”莫名顺眼。 “我早就替你想好了。”林九回到桌旁坐下,并招呼静之过来喝点茶水。 奥利奥的利没了,就剩下奥奥面面相觑。 他俩一同走了进来。 阿宝问道:“师父你想好什么办法了吗?” 林九不紧不慢的给静之递过去一杯茶后,才缓缓说: “何老板最近有个摊子要卖掉,出价12个银币,我跟他有点交情,我看十个银币应该够了。” “你接手摊子后,脚踏实地干活,我看攒够钱娶小珠还是有点希望的。” “谢谢师父!” 阿宝这时才露出一点笑颜。 “嗯,去吧。” 阿宝和阿海兴高采烈,拿着钱刚走出书房,想出去找何老板盘下摊子。 就听到屋里头传来一阵叮铃响。 两人回头一看。 好家伙! 地上散落了一大捧银币,而他们的师父正蹲在那儿惊慌失措捡着。 静之则是一脸懵逼,抬起脚丫,默默捡起掉在她鞋面上的银币。 这老头……挺能藏啊。 话说,除了林九,二娣会不会也背着她藏私房钱啊? 不行,等会她得回去找找。 阿宝:“师父……” 阿海同样一脸便秘:“师父你……” 林九讪笑得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 “那什么,都是错体银币,不能用的。” 两人将信将疑,挑着眉毛,转身走了出去。 静之摩挲着手中的银币,似笑非笑的把它推到林九的茶杯旁。 “喏,你的''错体银币'',很有收藏价值嘛~” 林九无语凝噎,满脸涨得通红。 他僵着指尖快速收拾好一地散乱的银币,还有桌子上那个让他二度社死的独苗苗,才默默走到书架前,闭上眼,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里,用脑门轻轻敲着木质书架的边缘。 “九叔?”静之站起身子,朝他局促的背影唤了一句,“既然你忙着……那我先回去喽?” “等等!” 林九藏好钱,从书架最上层拿了罐药酒过来,“坐下。” 静之看着他手中的药酒,莞尔一笑。 “我真没事,不用搽药。” 林九一手搭到她肩膀上,把半站起身子起来的她又压回椅子上。 他伸出一根食指,轻点了一下静之脑门上微微红肿的地方。 “嘶——别动!” 林九收回手,揪开瓶口的塞子,倒了一点出来到手心揉热。 “我不帮你擦药的话,我看你估计会就这么算了的,脑袋可要多注意,以后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林九左手摁住她欲后仰的头顶,右手抻直,掌心轻揉她的脑门。 林九的眼神并未落到她脑门以下的地方,反而相当专注的看着她脑门上的小包。 蹙起的眉头是因为医者仁心,也是因为心疼这位有着侠肝义胆的“壮士”。 明明是非常正经的一张脸,抬起眼眸看着他的静之却心乱如麻。 她又开始自我攻略上了。 他一定喜欢上我了。 不然给我擦药干什么? 先说好哦,她林静之可不是什么颜狗,只是他这个人的长相刚好入了她的眼,而她,只想给全天下叫林九的人一个家而已…… 静之的嘴角都快翘成耐克标了,林九终于停手。 手刚挪开一点,就被满目深情的静之抓住。 “阿九~”她欲语还休。 林九愣了一下,然后将塞子塞回瓶口,将药酒塞进她手里,还语重心长,像位长者一样,拍了拍她的手说: “不用跟我客气,拿回去吧,没事多擦擦,估计一两天就能好。” 静之闭了闭眼。 ……这辈子他更木了怎么办??? 她一脸呆滞,嘴巴张合几下,除了“阿九”两个字,竟不知该使什么招数勾引他。 主要是,她现在是男儿装扮,要是一个不小心,把林九掰弯了,她上哪儿哭去呀。 就在这时,林九一脸不赞同,并一板一眼说: “我今年35,应比你大,叫我阿九不合适。” 林九轻轻拉着越发懵逼的静之,来到偌大的神像前跪下。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林九愿与林弟结为……同姓兄弟。” 说到这儿,林九甚至回头朝她浅笑一下,“林弟,咱们可真有缘,都姓林呢。” 静之微死,恨不得当场去世。 她扶着膝盖,刚要站起,就听到耳边传来林九委屈且略带不解的声音: “林弟,你不愿意吗?也是……是我太过唐突了。” “不过我对林弟一见如故,林弟的人品也让林某心生结交之意,你……” 静之:要不你换个角度重新想想呢?为什么会对我一见如故呢? 静之跪了回去,缓缓闭上眼睛,开始给自己洗脑。 拜拜拜! 一样都是拜天地,怎么不算关系更进一步了呢? 林九叽里咕噜念了一大串。 然后往她手里塞了三根香,一脸期待的说:“今天时间紧迫,先上个香就好,改日为兄备好酒菜,咱们再正式结拜一次。” 林九牵着她的胳膊,朝向庭院中间,对着朗朗晴天,深深一拜。 静之心里默念:一拜天地! 林九牵着她回头二拜祖师爷。 静之强颜欢笑:二拜高堂! 林九接过她手里的香插入香炉里,然后背过身子,倒茶去了。 ''我的夫妻对拜呢??'' 静之暗搓搓对着林九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强行夫妻对拜~ “林弟?” 静之唰的一下,直起上半身,动动脖子扭扭腰,“哈哈,没事儿,就是有点累了。” “马上好了。”林九递过去一杯茶水,浅笑着说: “为兄以茶代酒。” 静之接过茶水,与他碰了碰杯,苦中作乐想—— 嗯,怎么不算交杯酒呢。 第197章 回家 交到一个好贤弟,林九闭着的两片薄唇,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他放下茶杯,朝屋外一扬手,“天然居暂时是去不得了,说好要请你吃饭的,走,我们去如意楼。” 静之反倒精神有些蔫蔫儿的。 “不用了,我想回去好好躺一会儿。” 她得回去消化消化,一朝夫妻变兄弟这个事实。 听她这么说,深谙养生之道的林九满脸的不赞同,“林弟,三餐要规律,不可饥一顿饱一顿。” 边说着,他扯着她的袖子把她拉出书房。 然后回头给门锁上,这才轻推着不想动的静之背部走出院子。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静之时不时用哀怨的余光瞄向走在她右侧,一脸笑意的林九,“宝兄弟跟海兄弟也没吃呢。” 林九的微笑凝在脸上,“他们会自己解决的。” 林九微顿,然后说: “林弟,以后你就随我一样,叫他们阿宝和小海就行了。” 静之心不在焉的看着脚尖,点点头说好。 经过刚刚阿宝那一通打斗,饭点已过,人员经常爆满的如意楼倒是空出了不少位置。 这一顿饭下来,林九吃得满心开怀,而郁卒的静之怕他看出端倪,不仅要赔笑脸,还要假装吃得很香。 林九哪里知道,就凭刚刚他的结拜之举,就够她顶得慌了。 林九何其敏锐,饭桌上时常走神的静之,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异样呢。 吃饱喝足,两人经过衙门口,林九停下脚步,有些抱歉的说: “对不起,没有事先问过你的喜好,刚刚的饭是不是不合胃口?明日何老板的新店要开张,到时候赏个脸再一起吃个饭?” 静之看着他那双眼睛里露出的真挚,实在一言难尽,刚刚吃下去的饭好像顶在她喉咙口,让她有话说不出。 她暗暗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对林九硬挤出个礼貌的微笑: “不用吧,天天下馆子,这样林兄太破费了。” “没事。”林九不知为何,就是对眼前这人抠搜不起来,也许是她看起来太弱了吧,让他忍不住想多喂她两口饭。 “何老板的店卖的是艇仔粥,价格实惠得很,你无须担心。” 话都说到这儿了,她再拒绝也就没意思了。 于是点头答应。 “那你休息吧,我回去了。”林九说。 静之摸着腰侧荷包里的那根钥匙,想了想,脚步一拐,朝街尾走去。 她这么一转头,倒是跟林九顺路。 “你不回去?” “我……回家。” 林九诧异道:“你有家?”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这样说太不礼貌了,于是清清嗓子,重新问道: “你找到亲属了?” 静之幽幽看了他一眼,突然盯着林九的眼睛调笑一句: “林兄是我兄长了,怎么不算是亲属呢?” 林九脸上露出几分和煦的笑容,跟摸小弟弟一样,摸了摸静之的头说: “算,你家在哪儿,我送你。” 静之见他接受良好,整个人突然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失去了精气神,她的手朝左前方指指,“就在那儿,街尾那家,最靠河边那个小院儿。” 林九脸色突然一变。 “那个……” “住那里的话,你要小心了。” 静之抬起头,有些疑惑看着他,“为什么啊?” 林九转头四处看了一下,见没人跟踪他,他这才凑近静之耳边说: “有位老先生喜欢跟踪人,我时常看到他躲到那个角落。” “噗……” 静之被他这惊弓之鸟的样子逗笑了。 林九被她突如其来的笑搞得有些不自在。 他紧了紧背在身后的手,皱眉认真的说: “我不是个喜欢背后话人长短的人,此事……确实是我亲身经历,他虽是镇上德高望重的梁老先生,但是真的跟了我许久,又喜欢说一些胡话。” 最重要的是,每每被他跟踪一次,他当晚回家就得做一次那个梦。 每次清醒后,他都得缓上很久。 静之轻咳一声,突然转变表情,眼里的真挚甚至胜过他两分: “他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戚,我不怕的。” 走到院子口后,林九才消化了这个事实。 他有些不放心的说: “那……我先走了,你要有什么事,到隔壁找我。” “隔壁?” 静之往外走两步一看。 得,离她院子口七八米远,就是他的道观大门。 静之摸着后脑勺说:“我倒是没注意。” 林九突然朝她院子外头伸出来的微微摇动着的树干看了一眼,意有所指说: “这树,都延伸到院外了,林弟该修剪下了,以防有心怀不轨的人从枝干处爬进去。” 静之伸手捻下头顶掉落的,一片翠绿的树叶看了两眼,点头称是。 林九走后,静之都不用拿钥匙开门,门上的锁是挂着的。 推门而入后,还没来得及追忆往昔,她快步走过去站在树下,对着站在树干上的八旬老头说: “给我下来!不知道你现在多大年龄吗?你要是出了点好歹,我怎么跟你的子子孙孙交代?” 梁恩眼睛咕噜直转,眼里尽是心虚。 “我,我不下去,我躲人。” 静之气得原地转了两圈,待寻到地上一根树枝,她拿了起来戳戳他的小腿,“躲个屁,躲人躲到树上去,你是不要命了吗?” “诶诶诶,别戳我,痒,我怕痒!”梁恩扶着大树的主干颤颤巍巍蹲下来,那张老脸此刻布满了委屈和愤恨。 “不知道是谁乱传谣言,说我有个私生子,我家老太婆打了我一路,我这后脑勺还有个包呢。” “我不敢下去,她肯定就在这附近。她从小练武,我再被她打一下,我看我今年就得入土了。” “瞎说什么东西,你快下来,她要是来了,我帮你解释。”静之悻悻收回还在作乱的枝干,摸了摸鼻子。 突然有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光线,折射入她的眼睛。 静之抬手挡住光,眯着眼循着光线寻找来源。 “……把你手上的望远镜丢下来,你祖奶奶我没收了。” “祖奶奶你知道这是望远镜?” 梁恩有些惊奇,这还是他的小辈从洋人那里买回来的新鲜玩意儿呢。 拿来偷窥他祖爷爷,或者躲避老太婆,可好用得紧。 他有些不想给,手拿着望远镜慢慢别到身后去,讪笑着对树下的静之说: “要不你要点别的吧,还要银子吗?我叫梁纪送点过来。” 静之腰一叉,“不要,你给我的钱够花了,我就要望远镜。” “你不给我,我就告诉你老婆,你拿它偷窥妙龄少女!” “哎呦喂,祖奶奶,这可不兴乱说啊!” 梁恩抱着主干,一脚跃跃欲试,试图下蹬到侧边的树枝,还边压低声音说着: “等会给我娘子听到了,我这把老骨头肯定就被她拆……” 梁恩还没说完,静之受不了他的磨磨唧唧,脚下一蹬。 梁恩只觉得后脖颈一紧,轻风拂过,然后他的双脚就踩在了地面上。 他的脸上刚浮起一丝笑容,掩在身后的望远镜就被静之顺走。 她双手把着两个镜筒,抬头到处乱看。 梁恩使这玩意儿已经使出心得了。 他以过来人的姿态帮静之旋转着镜筒中间的齿轮,“呐,转这里,可以拉远或者拉近你想看的东西,是不是很清晰?” 静之傲娇的撇了撇嘴,往旁边去了一步说:“我玩这些东西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那还抢我的干什么?”他小声嘀咕。 “你……” 话还没说完,一位老婆子拿着拐杖顶开虚掩着的门,“梁恩!!!” 梁恩吓得快走两步藏到静之身后。 “你说好帮我解释的。”他揪揪静之背后的衣服,又把一米八的大个儿缩了缩,妄图把自己藏在静之一米六的身板子后头。 静之笑眯眯的看着眼前头发花白,却满脸怒容的老太太说: “有传闻说,他是我便宜爹。” 老太太咬牙切齿,“梁恩,你竟把私生子带到这儿来,你就不怕你祖爷爷半夜托梦骂你吗?” 隔壁的林九突然打了个喷嚏。 老太太声如洪钟,那一声梁恩,叫得坐在书房里的林九都听见了。 他走到院墙下一角,竖起耳朵听着隔壁吵吵嚷嚷的对话。 原来……林弟和梁老先生竟是这种关系啊,难怪他不害怕。 就在这时,静之又说: “你是梁媛,梁赞的祖孙女?” 老太太一脸别来沾边的表情,冷冷哼了一声。 “这镇子上,谁不知道我梁媛,你别套近乎,我是不会让你进我梁家门的。” 边说着,她横起手中的拐,直指她身后的梁恩,对静之劝诫道: “你是无辜的,我不怪你,这是他的风流债,你把他交给我,之后,只要你离开梁家镇,我可以既往不咎。” 梁恩突然从静之身后绕了出来,手臂展开,把静之挡得死死的,“万万不可!她不可以走的。” 梁媛花白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她狠狠用拐杖杵了两下地面,“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维护她?” “阿媛啊,你不认识我啦!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她从梁恩身后露出个头,头上簪子一拔,一头银白雪发,落了满肩。 她又捏住袖子把两道浓眉一顿蹭。 梁媛愣愣的看着那张越蹭越黑,却突然与记忆深处那张玉雪容颜合而为一的脸,她的嗓子不由一阵发紧。 “静,静之n——” 奶奶还没说出口,她的嘴就被梁恩死死摁住。 “嘘!她不让我们声张她的身份。” 隔壁的林九跟着点点头。 不声张是对的,私生子嘛,总是见不得光的。 难怪林弟这么瘦,还挨到长大成人了才来找梁老先生,可见她是个有骨气的。 就是说话总是颠三倒四的。 什么叫''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那梁老夫人都86高龄了,应是她抱过他林弟吧。 …… 另外一边,静之被老头老太拉进屋里说话。 “静之奶奶,你……怎么回来了?” 也就是他们老一辈知道静之的真实身份,毕竟静之的女儿梁瑶,是嫁给梁赞的大儿子的。 梁瑶为灵猫,就连她梁媛的身上也有灵猫的血缘,不过她倒是变不成猫,最多就是活得长寿一点。 他们两家人因为有了静之这个异数,后代皆身强体壮,是当地鼎鼎有名的长寿家族。 于是,这两家人达成共识,灵猫这件事儿,在他们血缘被稀释,隔三代以后,就得死死压下来,不准任何人再提起。 否则被有心人知道的话,恐遭灭门之灾。 …… 静之叹了口气,轻抚着面前二娣亲手给她打的梳妆柜,目光一寸一寸丈量过这个深埋在记忆深处的老地方,幽幽的回答她: “我也没想过,我竟还有一天能回到这里。” 梁媛看着镜中静之怀念的表情,突然心生不忍。 她和二娣恩爱几十年,这段爱情,不止在二娣家族内,就连她娘家,甚至在当时的整个镇上,也是广为流传。 二娣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就留下她一人面对漫长岁月,这不是……更加折磨人吗? 静之透过镜子,看到身后老太太那张皱巴着的老脸,脸上突然露出清浅的笑意。 “阿媛啊,别担心我,我早就想开了。” “梁恩你带回去吧,那谣言,是我胡诌的,你回去可得帮他后脑勺上上药啊,老年人头部可得护好了。” 梁媛见她也不似要哭出来的样子,只得点头应了一声。 “您要住这儿的话,我命人给您送点生活用品过来。” 静之刚想说不用,梁恩就摸着后脑勺笑着插话: “不用了,祖奶奶一说要搬进来,我就叫纪儿安排了。” “算你识相。”梁媛说。 “跟我回去。”她一个老太太扯着梁恩的后脖领,倒是走得飞快。 第198章 林弟,别闹了 吵吵闹闹的两个人走了,小院子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静得静之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院子里那个老秋千吱呀吱呀轻轻荡着的声音。 莫名的,一股突如其来的孤独和恐慌从熟悉的环境每一处压向她。 静之奔到杂物房里,拿出那个依旧结实的木梯,架到左边院墙上。 嘴里叼着望远镜的挂绳,刚爬到一半,她又噌噌噌的往下退,风风火火的冲进杂物房里。 过了一会儿,望远镜倒是没了,她拿了个锯子别在腰间,爬到墙头上。 正好与站在院子里的林九面对面。 静之释然的笑了。 “阿……林兄,要不要做做饭后运动啊,帮我一起修整一下这棵树呗。” 林九看着趴在墙头上,朝他笑得软软,好似在撒娇的贤弟,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不过,她这像姑娘家一样的半扎头发型,跟灰一道黑一道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林九一时失语,定定看着她几秒。 “林兄?”静之收回眼神,有些落寞的说:“你要是太累的话就算了,我自己来。” 林九边弯腰提起趿拉着的鞋跟,边跟她说:“没有的事,刚想洗澡,修剪完再一起洗也一样。” “一,一起洗?”静之突然红了脸。 林九早上穿的格子纹外袍已经脱在房中,此时身上只穿着一条灰色裤子,上身白褂子上的扣子也已经解到胸口处。 覆上一层薄肌的古铜色胸膛在微风拂开衣领时,若隐若现。 林九的表情却依旧坦坦荡荡,一张方脸正得发邪: “对啊,你也忙一天了,估计还没来得及烧水吧,两个大男人不打紧的,等会要不要过来一起洗啊?我这有多的热水。” 听到这话,静之心里哪还有什么孤独和恐慌。 此时她只觉得自己满脑通黄。 她摇了摇脑袋,意图将脑子里的废料晃出去,林九却误以为她不同意。 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心想着林弟可能害羞吧,于是扬起一抹暖阳般的笑容说: “不过来也行,等会我把热水给你提过去。” 静之艰难的把双眼从他胸口处移开,别开脸嗫喏几下嘴,才含糊着说: “你先过来嘛。” 说完,逃也似的,噌的一声,直接从木梯两侧溜了下去。 林九找了一把锯子边朝门外走,边轻笑着摇头。 他这贤弟,脸皮就是薄的紧。 …… 林九刚一踏入那个院子,看到眼前的摆设时,他顿感一阵天旋地转,手不受控制的松开锯子,哐当一声,扶到旁边的门板上。 小小的院子被打扫得很干净。 大树遮天蔽日,笼罩了整个小院,只有星星点点的金黄色阳光,落到了树下的秋千,石桌,和旁边有些腐朽的小木马上。 耳边仿佛传来几个孩童的欢声笑语。 那经常日夜缠绕在他耳边的“阿九”突然慢慢淡化。 耳蜗深处却不知从哪儿突然传来一声娇俏的嗔怒——“臭弟弟”。 弟弟? 他是被鬼附身了吗? 林九甩甩头,待眼神落在正慢慢悠悠荡着秋千,穿着裙装一脸期待看着他的人儿时,他突然头痛欲裂。 “唔……”林九两手捧着脑袋,背部哐的一声撞在侧边的门板上。 本欲一鼓作气唤起他记忆的静之,看到他这么难受,她直接从秋千上一跃而下,快步跑了过来。 “你……感觉怎么样?” 她扶住林九的胳膊,有些欲言又止,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他苍白且冒着虚汗的脸。 林九深呼吸了几口气,一脸警惕的环顾四周。 见确实没有阴气和作乱的鬼魂存在,他这才缓缓松了口气,朝脸色莫名的静之安慰道: “我没事,可能是早上太阳晒多了,有些暑气上头,回去喝两贴下暑的药就好了。” 静之看他难受成这样,再也不敢强求,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了下来。 她搀着林九来到客厅坐下。 “抱歉,还没来得及烧水,不能给你泡茶喝。” 林九静坐了一会儿,苍白的脸总算是恢复了一点血色,他浅笑着摇头,抬手指向门口掉落的锯子说: “我歇会儿,等会再帮你修剪树枝。” “不急。”静之眼神突然瞅到桌上倒扣着的小茶壶。 趁林九还未注意到他前前世这些贴身之物时,她心惊肉跳的赶紧站起来,把茶盘连同他惯用的小茶壶一同端到里厅去。 匆忙的步伐间,白色的衣诀纷飞,身后银色的发丝纷纷扬扬在空气中晃荡着,林九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待静之从里厅走出来时,林九指间轻叩桌面,斟酌了一下语句,抬头对静之说: “林弟,在我面前,你尽可做女装打扮没关系,在外面的话,万万不要这样穿了。” “还有你这脸,要不要先擦擦?” 静之越听心越凉。 苍天!! 他怎么那么木啊??? 感情他对男女之间的那点敏感嗅觉,全部分配给了风情万种的二娣呗。 后面她接触过的两世,完完全全就是不近女色的木头疙瘩两个。 她抿着嘴坐下,任发丝飞扬到颊边,像个女鬼似的,斜觑了他一眼,幽幽问道: “林道长这是嫌弃我又娘又脏了?” 得,林兄都不叫了,他又说错话了吧。 林九右手的大拇指有些局促的揉着食指,吞吞吐吐的说: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男人就该有个男人样儿……” “而且弄干净一点,总是好的。” 他对干净,是有些执念的,所以语气难免强硬了些。 静之额头青筋直跳:“!?” 他越解释,她越气。 他这气人的本事,还真是一点不减当年。 静之黑着脸,气冲冲跑到院门口捡回来锯子,然后递到他跟前。 别开脸,别扭的说:“我就爱这样穿,就不洗脸,锯树枝去吧。” 林九站起身子,思索了半天,突然捻了个兰花指,轻轻安到静之脑门中间。 然后弹指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本着要教训她的心,弹到了她早前撞出一个包的红肿上。 他一脸严肃说:“要洗!” 看到静之捂着脑门,一脸不可置信和受伤的样子,林九梗着脖子接着说: “你爱怎么穿都行,但是要保持干净,不然容易生病。” 静之渐渐撅起嘴,就这样捂着脑门,眼眶红红的拿起外面石桌上的锯子,跃到树上,跟个小疯子似的,到处乱锯乱伐。 一簇簇绿色的树叶和褐色枝干,簌簌落了一地。 林九拿着桌上的锯子缓缓跟了过去。 “林弟,你小心点,小心别割到手。” 刚一说完,静之嘶的一声,丢掉锯子,捏着食指上的一条迸出血花的口子不说话了。 锯子剌出来的创口总是有些狰狞的,血也流得有点多。 眼瞅着一滴红色的血液自他眼前落下,林九踮着脚尖,抬头急切问道: “伤到哪儿了,你快下来,我给你看看。” 看她不动弹,林九一脚踏上侧桠就要往上爬。 静之气鼓鼓的揪下树上小指大的不知名果子,朝底下的林九砸过去。 轻微咚的一声,正中他的脑门。 林九扶着树干,一脸无奈。 他笑着说:“这回不气了吧?快让我看看。” 以他的身手,他本可以轻易躲开的。 静之看着他眉心的红印子,突然有些心虚。 “才不要,就是个小口子,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小的伤算什——” 静之半张着嘴,一脸震惊的看着把她手指头往他嘴里塞的林九。 直到她深切的感受到他口腔的温热,静之才呐呐问道: “……你不是怕脏吗?” 林九朝树下呸出一口血水,浅笑着说: “哪里是怕脏,是怕你生病,是为兄不会说话,又惹你生气了。” 静之的嘴角要扬不扬的,难控制的很。 “哼,原谅你了。” 林九微微一顿,然后缓缓发出低沉的笑声。 “我还没道歉呢。” 静之红着耳根子,强行挽尊: “那你帮我包扎,就当道歉了。” 林九眉眼微微弯了一瞬,忍不住又拍了拍静之的头。 “阿海不是说你28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你说我幼稚?” “……没,我没这样想。” “吼,你犹豫了!还说出来了,说我像孩子一样!” 林九瞪大眼睛与她对视,以示清白: “林弟最是稳重仗义了,所以林九才会起结交之心的,你要相信我。” 静之被他一马屁拍得嘴角差点弯成耐克。 她轻咳一声,扬起下巴傲娇的说:“那我就原谅你了。” 林九老实巴交扶着树:“林弟,我还没道歉呢。” 静之:“……你这人真讨厌!” 林九:“……语气硬气一点,别像个姑娘一样。” 静之:“……泥马。” 林九:“……倒也不必糙到这种程度。” 静之闭了闭眼,实在没话跟他讲,她径直朝树下跳去。 林九提起的心随着她安全落地,终于也落回了肚子里。 他朝走向院门口的静之喊:“你去哪里?” 静之头也不回,竖起那只被他口水泡得发白的手指,没好气的说: “去你家,我家没药。” 笑死,她的药估计比他家的还要多,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林九却天真的相信了。 他轻轻一跃,捡起那根锯子,跟在她屁股后头走了回去。 …… “等会你别干了,我帮你锯就行。” “我可以的。” “可以个……,你身子骨弱,还是我来吧。” 她什么时候身子骨弱了? 静之看着正细细帮她包扎手指头的林九,忍不住又开始红温。 指腹开始浸出针尖大小的细汗,汗水挥发的时候顺便带走了手指的温度。 林九红润的指间轻轻撩过那点汗珠,伸到她眼前说:“手心出热汗,手指却是冰冰凉的,若不是肾阳虚,就是肾阴虚,把手放平,我帮你把把脉。” 原本被他轻撩指间的动作,搞得疯狂心动的静之,一下又被他当头一棒彻底打醒。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脉门,咬牙切齿说:“你才肾虚。” 笑话,脉一把,不就知道她是个女的了吗?! 林九依旧老实巴交,他展开红润且干燥的手心伸到她眼前。 “我觉得我还行。” 被林九一脸“你肾虚你别晦疾避医”的表情看着,静之怒从心起。 她像只疯猫似的,突然拿住伸到她面前的手,一口咬上虎口。 林九无奈任她咬着,小声嘀咕:“还说不像个孩子,肾虚又不是不能治,怕什么?” 祥和的午后,林九的道观突然爆发出一阵吼声。 “林九,你真讨厌!” 然后传来林九一本正经的低声反驳: “都说了,别学姑娘家讲话。” “还有,讨厌我的话,你就不会跟我结拜了。” 边说着,他的嘴角甚至还微微翘起。 “绝交!林九,我要跟你绝交!”静之怒不可遏,气得肝疼。 林九无奈摸摸气炸的小猫头:“……林弟,别闹了。” 第199章 我打死你! 包扎好手指头后,林九帮静之院子里的树修剪了一遍。 原本只有影影绰绰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照射进来,整个院子有些阴冷。 他修剪完,枝干几乎减少了一半,久不见天日,甚至长出青苔的地面直接暴露在阳光下。 静之站在石桌旁,抬头看着好像越发强烈的阳光,皱眉低语: “热死人了。” 梭梭声响传来。 林九拖着两大根散落在地的枝叶,就要往院外走去,静之赶紧叫住他。 “别丢。” 林九脚步微微一顿,有些疑惑的回头。 “不丢,留着干什么?” “当柴火呗,反正太阳这么大,应该不用几天就晒干了。” “……好。”贤弟可真节约,不愧是私生子。 静之绕着树走了一圈,走到左边墙角处,她突然“咦?”了一声。 “林兄,这根怎么不一起锯掉?” 她指向的位置,是一根延伸到林九院落的侧枝。 那枝干树叶繁茂,也挡住了他院落上方的一角阳光。 林九微微挑眉,调侃道: “借林弟的树,得一隅树荫,夏日炎炎,为兄才有地方可乘凉嘛。” 见她还昂着头看树,林九拖着树枝走过来,随意往朝阳的墙角处一放。 然后,动作幅度略大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又夸张的叹了口气。 “林弟难不成真这么小气,一点树荫都不肯庇荫于我?” 静之收回看树的眼神,凉凉的睨了他一眼。 “你再装呢?” “……没装。”他一手撑着墙,抬起眼皮无辜的看着她,右手还时不时抹掉自发际留下的汗水。 “我是真热。” “……算了,留就留着吧。”念在他帮他干活的份上。 殊不知,这根出墙的“红杏”,后来可是帮了他大忙。 她扯下掉落在石桌上的枝干,又拍了拍石椅说: “坐着歇会儿吧。” 林九:“不用,干完了再歇。” 他修剪的时候,很有规划的留下了石桌和秋千顶上的树叶,这个位置依旧阴凉舒适。 静之坐在树荫底下,撑着手看着还在搬运木材的林九。 看着看着,仿佛时间回溯到一百多年前。 那扬在他身后的细枝,仿佛是他脑后的小辫子,静之一时看得出了神。 直到墙角堆满整齐的残枝,以及两只桶轻轻放在她面前,她才彻底回过神来。 静之鼻间轻轻一嗅,抬起头,有些茫然的问: “你拿油漆干什么?” 林九拿水打湿抹布,然后拧干半蹲到秋千架前,轻轻擦着上面的灰尘,轻笑了一声说: “林弟不是爱荡秋千,这个东西年份已久,等我给你上层木蜡油,你就可以用得更久了。” 静之的心口仿佛被他这一句耳熟的话撞了一下,开始怦怦乱跳。 二娣每隔一两年刷油的时候,也老是跟她说这样的话。 她抿着嘴还在酝酿要怎么回答他时,林九又插了一句: “绝对能用到你童心消失的时候。” 刚刚那点感动瞬间被他一句话打散。 静之捡起桌上的树叶用力撕扯着,嘴里忍不住小声叭叭: “你真讨厌。” 林九:“……我觉得我还行。” 太阳大得很,抹布擦上去,水分被风带了一下,直接干得透透的。 林九明明没有刷过劳什子油漆,干这活却莫名的顺手。 不到一会儿,那木质的秋千带着岁月的纹理,在他的手中泛发出新的生机。 就连上头牵着的铁锁链,林九也仔细的上了一层油。 “好了,别着急坐,就这个阳光,明天你就能玩了。” 静之双手枕着下巴,趴在桌上,愣愣地看着他,不忘怼他一句: “谁要玩了,我才不玩。” “是是是,你不玩~”林九心中暗自发笑,手里又捡起旁边的小木马,问静之:“那这个呢?要漆吗?” 静之摇了摇头,“不用,我等会砍了当柴烧。” “当柴烧有些可惜了。”他开玩笑似的,又说一了句,“你不骑啦?” “我打死你!”静之桌子一拍,站起来捻起桌上稀碎的树叶朝他脸上扬去。 林九闭眼屏气,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头顶拂去碎屑。 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 静之这般对他,他居然一点气也生不起来,反而觉得这个贱非贩不可。 毕竟,她气鼓鼓的样子,可太好玩了。 静之见他不接招,顿了一下,然后自鼻息哼了一声,坐了下来,没好气的说: “就知道干活,你歇会儿吧。” 上辈子一天天就知道调戏老实害羞的林九,这辈子反被有些调皮的他逗弄,真是该她的。 …… 两个徒弟盘完摊子回来,看到道观大门敞开着,里头却没人。 隔壁还传来说话声,他俩双双攀到墙头上,看着隔壁的静之跟林九,跟小孩一样正拌着嘴。 两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底下那个不仅会笑,还会开玩笑的男人,满脸不可置信。 阿海:“师兄,师父有跟你开过玩笑吗?” 阿宝僵硬着脖子,转过头:“阴阳怪气的算不算啊?” 阿海又问:“那你见过他这么积极的样子吗?” 阿宝点头:“赚钱的时候可积极了。” 阿海摇着头,啧啧几声:“我看师父这回不仅赚不到钱,可能连人都要丢喽。” 阿宝:“……你什么意思?” 阿海眼睛机灵的咕噜一转,“嘿嘿,我不告诉你。” 看到林九暗暗变了脸色,他缩了缩脖子,赶紧跳下墙头。 阿宝跟了上去。 “诶,说话别说一半嘛。” 林九翻了个白眼,朝对面喊:“这么快回来,何老板把摊子转给你没有啊?” 隔壁传来阿宝的应和,“转了转了。” 林九点点头,“那就好好洗洗,做食物的摊子,保持干净是最重要的。” 那边发了句牢骚,“你不管干什么,保持干净都是第一位。” 林九偷偷看了静之一眼,有些恼怒的朝那边喊:“有空说人闲话,不如打两桶热水过来!” 谈到热水,静之的耳朵默默泛起一层红意。 她赶紧插话:“我,你,你回去洗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好。”林九放下木马,拍了拍手上的灰说:“明晚一起吃饭的事儿别忘了啊。” “好,今天辛苦你了,谢谢。”静之说。 “跟我不用客气,走了。” 阳光渐渐变成了橘黄色,照在未干透的秋千上,带来一阵暖意。 静之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突然咧开嘴,笑得一脸柔和。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阿九,谢谢你愿意投生在这个世界。 我……喜欢这里。 …… 第200章 二娣的秘密 房间估计梁恩有叫人经常过来打扫,灰倒是不大。 静之突然想起要确认下,二娣是否有藏私房钱这事儿。 于是抹灰的同时,顺便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他和她攒了一辈子的小金库,梁恩倒是没敢乱给她动,还端端正正摆在书房最角落的架子上。 里头有多少钱,她至今记得一清二楚。 毫不夸张的说,她这辈子就凭着他们上上辈子攒下来的钱,就能够衣食无忧了。 话说,二娣当初跟她告白的时候,可是把全部身家都交给她的,他应该不会偷偷藏钱吧。 静之手指轻轻抚摸着卧室里那保存良好的黑褐色拔步床,脑子里一幕幕的场景,都是他和她在这里的笑闹和温存。 嘴角不由慢慢勾起,温热的指尖轻触床架上精美的鸳鸯雕刻。 这床,还是他结婚之前特意去打来的呢。 “咔哒!” 一声细微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内突兀的响起。 静之挪开指尖,看着那交颈鸳鸯,好像有一只略略凹陷下去。 她眼皮一跳,凑近观察了一下,才发现不是她摁坏了,那鸳鸯好像是被额外嵌上去的。 鸳鸯腹部的漆面一点,已经被盘到隐隐掉了色。 她总觉得,她好像发现二娣的小秘密。 静之莫名怒气陡生。 他最好是没给她藏钱,不然她今晚就去他的坟头蹦迪。 她紧抿着嘴,伸出食指摸到微微凹陷的鸳鸯上,然后用力往下一按。 又是清脆的一声“咔哒”响。 就在她以为这床上的机关年久失修时,她脚边的床侧板突然弹出一个小抽屉,抽屉半开着,就抵在她脚脖子上,吓了她一跳。 静之后退一步,那抽屉这才噌的一声,全部弹出来。 藏在抽屉最里侧的东西,瞬间展露在她眼前。 静之蹲下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小漆盒子。 这样式,跟二娣当初戏班床底下的那个木匣子颇为相似。 巴掌大小,入手轻巧,八个角皆镶嵌了铜角花。 经过岁月的洗礼,金铜色氧化成古铜色,匣子不复当初的精致,变得有些古朴。 一向万分小心的二娣,也许知道这个机关旁人难以发现,所以这个匣子倒是没有落锁。 静之捧着匣子坐回床上,一时竟不知道要不要打开看。 这么轻,一定不是银子。 她轻轻摇晃两下,里面又沙沙作响,是有东西在的。 而且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包括她自己也是。 没有二娣的同意,她擅自打开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她好好奇啊,抓心挠肝的那种。 拘着猫咪不让探查真相,就犹如放了条鱼在她面前还不让吃。 而且就凭刚刚那个快掉漆的鸳鸯,她就知道,二娣肯定没少开开关关这个抽屉。 那个老病秧子,到底背着她做什么呢? “二娣,既然有缘被我发现了,那我要打开看了嗷,你不许生气!” 静之边说着,边伸出食指拨起盒前的搭扣,她咽了口口水,这个盒子时隔一百多年,终于再次被打开了。 看清里头藏的东西时,静之表情瞬间僵住,不由怒骂。 “臭弟弟,我就说我当初闻到橘子的味道了,你竟然敢在床旁边放这个东西!!” 匣子里最上头,赫然是一个圆溜溜的物体,乌漆麻黑,都快结成化石了,上头的橘子瓣形状,却依旧清晰可见。 静之不晓得它为什么没有直接化成一滩水,想来应该是二娣用了什么手段,才让它维持成这个样子的吧。 这难道……是当初她在戏班里伺候他的时候,给他剥的那个橘子? 这傻子没吃啊? 想明白这点时,她满脸的怒气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上心虚和欢喜参半。 “那,那就不骂你嗷。” 他可真爱我~ 恋爱脑占据高地的静之,喜滋滋的把匣子捧到眼前细看,犹如它当初的主人一样,仿佛要把那个黑橘子看出朵花儿来。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枕在黑橘子下头的那张泛黄的纸好像有墨点子。 这家伙,不会像林九一样,默默给她留了情书吧?! 静之的右侧嘴角开始一勾一勾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左右扭捏了两下。 哎呦,他这个人真是的~ 这种乐不可支的心情,只持续到她看清纸上的内容,就迅速转变成无语。 内容如下: 【小之: 我就知道你毛手毛脚的,有一天一定会发现这里的。 记得别把橘子丢掉,那是我的宝贝。 (一个大墨点)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礼物。】 “笨死了,吃到肚子里的,才是你的。” “哦不对,你已经吃到了。” 静之看到一半,把信纸摁到胸口处,然后在床上打滚。 那匣子连同黑橘子已经被她放到梳妆桌上去了。 缓了好一会儿欢喜的情绪后,静之才咧着嘴角,拿起信接着看。 【咱俩好了一辈子,我始终没有再问你一句''风''是谁,其实我又好奇又吃醋。 所以每次一想到这个,我就忍不住在床上折腾你。 有几次,你还晕过去了。 但我又心疼,又是控制不住自己。 抱歉。 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能不能去我坟头,把答案烧给我(划掉) 哈哈,上面的话,是开玩笑的。 你别生气,还爱我好不好?】 隔了好几行,又开始写上了。 静之猜想,这应该是他分不同时间写的。 【小之,我长皱纹了,还有了白头发,而你韶华依旧。 要不,等我死后,你再找个人……(划掉) 不许找别人,你是我一个人的,只爱我一个好不好?(浓墨重笔,底下还画了一条线强调出来,就是最后的那个''好''字好似被水花晕染开了)】 静之怔在床上,食指轻触那皱巴巴的''好''。 许久,寂静的房间里,才传来一声沙哑的“好”。 …… 右下角署名一团糟,好像写了又划掉,写了又划掉,反复几次。 静之撑平纸张,走到油灯旁细看。 【梁二娣(划掉) 娣留(后面紧跟一个大墨点,前头加了个几个略大的字) 【小之唯一的挚爱:娣留】 “娣……,唯一的挚爱。” “你可真霸道。” “可我几辈子了,真就只爱你一个呢。” “……我是不是很轴?” 静之紧紧裹着被子,一张信,是翻来覆去的看,期间又哭又笑,跟疯了似的。 第二天,她终于华丽丽的起晚了。 “卖烧饼!卖烧饼喽!”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到静之肿起的眼皮上,她嘤咛一声,披头散发的爬起来。 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紧攥着的信纸叠回去匣子里,再把匣子放进那个暗格里藏好。 然后犹如行尸般,换衣,洗漱。 最后佩刀一拿,出门买个饼,该上班了。 静之付好钱后,嘴里叼着个比她脸还大的饼正吃着,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林弟早啊,怎么这个时候才起……” 静之一个回头,林九突然眉头微蹙。 “你怎么了,眼睛肿成这样?” 一看到是他,静之脑子里突然又想起昨晚的那封信。 她在卖烧饼的眼皮底下,迅速踮脚,紧紧搂住林九的脖子。 有千言万语想要跟他说,静之却只能不发一言。 冤家。 你就是我的冤家。 林九整个人僵住,看到卖烧饼的嘴微张,却满眼八卦的样子,他不自在的轻轻拨下静之的手臂。 大手成拳,用力怼了一下她的胸膛,极尽兄弟间相处的正常姿态。 “大男人别哭哭啼啼,拉拉扯扯的,你到底怎么了?” 静之被他一拳怼到束紧的胸上,疼得龇牙咧嘴,满心的话语和爱恋瞬间烟消云散。 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狠狠咬下一口烧饼,还得礼貌的对他说: “没事,真巧啊,我请你吃个烧饼!” 天色已然大亮,静之想说以他养生的样子,应该早就吃过了,本就是客套的一句话,林九却浅笑着回答: “好啊,来个早午茶也行。” “……老板,再来三个饼!” 撑不死他丫的,要三个。 林九好笑的说:“小海跟阿宝也还没吃呢,今早我叫他俩一起去郊外帮忙。” 静之:“……哦。” 第201章 教她做个男子汉 四人到城东后,发现这儿多了不少人。 不是流民,而是城内的士兵。 原本置于城墙边的两口大锅,变成四口。 令静之震惊的是,在灶边不远处,连夜建起了一个木仓库,那仓库得有她家小院儿那么大了。 此时伙头兵正从敞开的门里扛出一大袋米。 静之侧头朝里一看,我去! 里头的米袋子都堆到屋顶上去了。 看来这威霸天贪得可不老少啊。 今天伙头兵忙不过来,小江和大何各站到一口锅前,正帮忙搅弄着锅里的粥。 静之隔老远就能闻到米香味,她脚步放慢,嘴角却默默扬了起来。 待走到锅前,静之素白的手扬散升腾起的白色雾气,垂眸朝锅里一看。 浓稠的粥,熬出了米花,看起来就软糯可口,锅边甚至糊了一圈厚厚的米油。 静之不由点了点头,这才叫粥嘛。 昨天那两锅,只能叫刷锅水。 “你来啦!换人换人,我手都快搅断了。” 小江一脸惊喜,递过来老长一把锅铲到静之面前。 她还未动,阿宝就乐呵呵的走过来接手。 “我来就好,我力气大。” 静之伸出去的手微顿,又缓缓收了回来,“也好。” 她朝小江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才说: “我和九叔去别院看看病人的情况,等会再过来。” 小江没想到她还真让大人把吃下去的吐出来了,这回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笑着对她扬扬手: “去吧去吧!阿宝能替我一会儿就行。” 待三人走出去七八米远,小江好像想起什么,才一拍脑袋朝走远的静之喊: “喂!从今晚开始,咱们仨就轮到晚上值班啦!每半个月轮一次,从晚上戌时值到半夜子时就行,等会我们这里忙完就要回去了。” “啊?” 静之回头,微微皱起眉毛。 虽然夜班的上班时长比白天的短了一点,但是半夜不睡觉,不仅容易变丑变胖,还会脱发。 她可不想变成一只秃毛猫。 主要是,半夜叫她干自己的事情可以,叫她上班就是难受至极! “没得商量?” 小江老实巴交点点头,大声说: “衙门里人太少了,等以后多招点人就好了。” 静之无奈,想辞职的心一下就浮了起来。 “林弟,衙役这么辛苦,要不别干了。” 林九说。 静之侧过头,幽幽看了他一眼,“不干这个,你养我啊?” 林九一噎,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拍得她身形一歪。 他语重心长的说:“大丈夫顶天立地,怎可靠别人养活,有很多种营生可以做的。” “……嘁。” 静之旋转着被他打痛的肩膀,别过脸去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人手劲儿真大。 “我考虑考虑吧。” …… 走到院前,林九停下脚步,把昨天她给他的帕子还给她。 “围上,以免传染。” 静之接过帕子,她其实无所谓围不围。 她灵猫诶,应该不会被传染吧。 见她帕子拿在手里晃悠,还装作女人的样子,捻着手帕一角挥到小海跟前,嗲着声音与他玩闹。 林九叹了口气,抬手迅速抽出她手里的帕子,还瞪了她一眼。 “干什么?!说了不准装女人!” 静之立马老实。 小海比她更老实。 他立刻拿出帕子,给自己包得像要下山抢劫的劫匪。 静之捏着衣角,眼巴巴看着林九: “你还给我嘛,我不装了。” 林九眉心一皱,粗着嗓子说: “不准说''嘛'',说话就说话,捏什么衣角,像什么样子!” 静之暗戳戳瞄了他一眼,捏着拳头跃跃欲试的捶了一下他肩头,学着他压低嗓子说话: “大哥,还我帕子!” 那一拳不痛不痒,林九给出了一个自认为中肯的评价——绵软无力。 林弟果然肾虚,还要值夜班,她只会更虚的吧…… 以防她再闹,林九直接捏起帕子的对角折成三角型,然后缓缓靠近静之。 清浅的桃花味随着微风窜入她的鼻腔,静之却从这股香味里,轻易的分辨出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他抿着嘴,侧过脸,两手伸到她脑袋后给她打着结。 静之却看着他微红的耳根发了呆。 他这是害羞了,还是太阳太大,被晒得热了? 下一秒,他打结的力度用力到快把她憋死,静之才突然清醒过来。 恋爱脑不可取。 这辈子,她要听取蔗姑的意见,hold住自己,然后散发自己的魅力。 他喜欢她的话,自然就会靠过来的。 “林兄,松一点,勒死我了,鼻梁骨都快被你勒断了。” “……怎么不早说?” 林九把好不容易打的结解开,头却缓缓朝后仰去。 林弟她……也太香了吧,像个姑娘家一样。 林九闻着那股甜甜的幽香,不禁有些诧异。 以往他一看到涂脂抹粉的姑娘,就直犯恶心。 而她身上的味道,他竟一点都不觉得反感。 “你用的什么香,蛮好闻的。” 林九松了松帕子,开始打第一个结。 “我没抹香啊。” 静之摸着脸上的帕子出了神。 旧的恋爱脑刚摘下,脑子里突如其来的念头一晃,又生了个新的出来。 话说,昨天他也用她这条帕子围脸呢。 所以说,这条紧紧贴住她脸的帕子,当时也贴着他的脸大半天来着。 那……她现在嘴唇对着的位置,就是他当时唇瓣所在的位置?? 嗯~怎么不算接吻了呢? 静之内心不禁有些荡漾,连林九问她问题,她都没听见。 直到她的胸口又中了闷痛的一拳,她才回过神来。 “别打我,你说什么?” 她捂着胸口,痛得想骂人。 林九一挑眉,这就算打她了? 她还是太弱了。 林九边用自己的帕子包住脸,边说: “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打耳钉?” 静之瞳孔微微晃动了下,还没来得及解释,小海就拉起帕子一角,把他打了耳洞的右耳露出来,有些得意,笑着说: “师父,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啊,小时候都难养活,或者怕被拐走卖了,所以便会早早打了耳洞,当做女孩子来养,你看我也有呢!” 小海右耳挂了一个小小银质耳圈,林九平时没怎么注意,这回倒是多看了两眼。 她家可不穷,梁老先生算是他们镇上为数不多的富绅之一了,肯定是她小时候体弱,所以才被大人打了耳洞,当女孩子养。 所以,她平时一些像女孩子的举动,也就能够得到很好的解释了。 林九觉得他悟了。 她真可怜。 待他空了,给她调养调养身体吧,肾虚可会耽误要孩子。 静之看着林九十分复杂的眼神,微微挑眉。 该死,他不会发现她身份了吧?! 静之把配刀抽出来,幼稚的用刀刃折射刺眼的阳光晃林九的眼,以求打断他的思绪: “林兄,想啥呢?该进去了。” 林九一个回神,一个脑瓜崩就弹到她额头上,“收起来,玩什么不好,还玩刀,这是你该玩的吗?” 她看都不看刀鞘,帅气挽了个刀花,唰的一声,把佩刀插回刀鞘里。 一看就是玩多了刀的,小海眼睛微微瞪大,也就林九还在为她找理由。 这小子,为了练这招耍帅,废了不少时间呢吧…… …… 三人沿着池塘中间的小路走进去,她突然调笑一声说: “我一个衙役不玩刀玩什么,玩女人吗?” “咚!” 林九收回手,难得对她怒目相视。 “身子不好还玩女人,你不要命了?” 静之抱着被赏了个栗子的脑袋,气得鼓了鼓脸颊。 她不服输似的,撩起袖子,秀了秀只有一点的肱二头肌,反驳道: “哪里不好,我觉得我挺有劲儿的。” 林九看着她微鼓的肱二头肌,嘴角微微抽搐。 他突然觉得她雪白的手臂有些扎眼,于是三两下撩下她的袖子,又瞪了正嘲笑她的小海一眼。 “笑什么,不准笑!” 男人的自尊心可不能打击,不然容易一蹶不振。 还有,她的皮肤可真白,像冬日的雪。 林九甚至觉得有些剔透,都能看到微微泛青的小血管了。 白,对一个男人来说,可不算好事。 要有男子汉的气质,首先就要多晒晒太阳,多吸收吸收阳气,再顺便把皮肤晒成古铜色。 林九当即做了决定,既然她最近白天不用出勤,那他没事的时候,找她练练好了。 反正他平时也要练。 …… 三人进到房间里一看,梁家的那几个大夫也来了。 人家把这些病人照顾得井井有条,根本就用不着他们三个插手。 于是“正义的盗贼三巨头”,又围着脸华丽丽的走出院子。 施完粥回去的路上,林九想着怎么把她变成男子汉,她则想着怎么暗暗转变他对她的兄弟情。 想着想着,静之突然眼前一亮。 送礼,送别具一格的礼。 她突然有了个想法…… 静之:“送到这里就行,我有点事做。” 林九扯住她袖子,“先别忙,先来我院子跟我打一套拳。” 静之一脸震惊回头,“打什么?” 阿海幸灾乐祸,“打拳啊打什么,你完喽,我师父训练人最严格了。” “不要了吧。”静之扯了扯袖子,有些欲哭无泪。 林九不容她拒绝,直接把她拖入院子里…… 刚一到院子,水都没喝上一口,林九就拿根棍子一敲她的腿弯内侧,端出一副严师的姿态,“小海,点一炷香。” 他回过头朝静之说: “先扎一炷香的马步热热身。” 静之:“……啊???” 突然,她眼尖的看到小海扛出了一根有她小腿粗的香出来,她的眼睛越瞪越大: “喂喂喂!你要我死这儿啊!那根点个一天一夜都点不完吧?!” 林九啧了一声,右手一棍子打到阿海屁股上,左手直摁额头跳动的青筋: “干什么,你以为我是想整她的吗?换根正常的来!” 第202章 没人性的林九 一炷香过去了,静之老神在在半蹲着,甚至还有闲心侧头过去调侃小海: “哟,看来虚的不是我,是你啊。” 小海捉弄静之,被林九抓来当陪练,这会儿也蹲起了马步。 夏日炎炎,阳光快走到正中间了,他的额头微微出了一点细汗。 眼神有些不安分的,悄悄挪过去瞄了她一眼,却发现她滴汗未出。 小海瞪大双眼,立刻举报: “师父,她作弊,她,她蹲在树荫下。” “嗐,还告状,跟小孩似的。让你一招。”林九还未说话,静之就平移身子,跟螃蟹似的,跨出阴影,蹲到太阳底下。 林九拿着戒尺,慢慢踱步过来。 经过阿宝时,发现他蹲得四平八稳。 他突然一个扫堂腿,阿宝巍然不动,还朝他嘿嘿笑了两声。 “师父,你不用试我,不用说我跟你练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就凭我这吨位,你扫不动我的。” “是吗?”林九脚尖向上,踹向他的下三路。 阿宝伸手向下格挡,有些委屈的抬头,对上那张严肃的脸: “师父,我还没成亲呢,这儿可不兴乱踹啊。” 林九收回脚,微扬下巴,轻哼了一声,越过他走向下一个人。 还没到小海跟前呢,小海眼珠一转,神色机灵。 “师父先别动手,我知道我耐力不行,我这就去换根香接着蹲。” 林九赞许的沉吟一声,“嗯,去吧。” 阿海收腿,喜滋滋走了。 走到一半,林九突然伸腿。 阿海绊了个踉跄,差点啃一嘴泥。 林九辣评:“警惕心不足,好好练。” 阿海直起身子,在林九身后张牙舞爪的做尽各种打他的动作,无声版的。 “嗯?还不去!”林九仿佛后脑勺长了眼,怒斥了一句。 阿海顿时跑出去老远,“去了去了!” 林九踱着步子来到静之跟前,垂下眸子打量着她的脸色。 “林弟,看来是我小觑了你。” 静之洋洋得意的一抹鼻子,半蹲的脚如扎了根紧紧钉在地上。 “那是,都跟你说了,我强壮得很,一点都不虚。” 林九一脸抱歉的点头,然后转头朝正要点香的小海说:“拿中号的过来。” 小海:“啊?师父你没开玩笑吧?” 静之:“中号……是多大的?” 林九一脸确定,对小海点头,“去吧。” 过了一会儿,看着小海拿出一根有她两指粗,三十厘米长的香,静之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咬牙站起身子: “林九你别太过分嗷,我可不是你徒弟!” 林九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无辜的说:“训练,就要先找到你的极限嘛,不然怎么能有成效呢?” “你!” “难道不是这样吗?” “好好好,既然想知道我的极限,不如直接跟我打一场。”她的眼里燃起了熊熊的战意,双手交叉摆在身前。 “来吧。” 小海跟阿宝面面相觑,然后像两只螃蟹似的,挪到院子最边上。 “有好戏看喽。” 林九愣了一下,跟着脚一踢,右手抓住扬到空中的下摆掖到裤腰带上,“那为兄就不客气了。” 一看他还真想跟她打,她像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样冲了过去。 一时间飞沙走石,两人的身形转换极快,阿宝和小海看得应接不暇。 小海:“你说谁会赢啊?” 师父一生推的阿宝:“我觉得是师父。” 小海撇了撇嘴:“我看不一定,林兄弟出招也很凌厉嘛。” 阿宝又看了一会儿,才老实点评:“她力气大,但是师父力气更大,你没看到她每挡师父一拳,身形就滞了一下吗?” 他又说:“瞧瞧瞧瞧,她痛得眼圈都红了。” 阿海:“呦,还真是,师父可真是下死手啊,真要打死她啊?” 静之痛归痛,但她还真不是忍不住这点疼痛。 只是从未被他如此对待过,一时之间,内心的委屈大过身体上的疼痛,才不禁红了眼眶。 林九看到了,心里莫名泛起一丝疼痛,嘴巴却还强硬说道: “不准哭!男子汉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静之一噎,嘴巴渐渐抿起,刚想收势不打,林九直取一拳,袭向她的面门。 随着她眼睛闭上,两颗清泪溢出眼角,拳风已至,她忍不住又哽咽了一下,却是躲都没躲,固执的站在那里,张开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要是他真的打这一拳,她就不要他了。 林九来不及收势,拳头一偏,直接怼到她身后的墙上,他拳头旁边的砖头甚至龟裂了几分。 听着耳边梭梭落下的碎砖头,静之扯着嘴角,冷冷笑着: “林道长,切磋就切磋,使这么大的力气,当真要打死我吗?” 林九被她笑得心里直发慌。 但转念一想,两个大男人切磋一下嘛,她武功也挺好的,他不使尽全力的话,她又该怪他藏拙了。 林九一板一眼,老老实实说道:“你应该多吃点饭。” “……” 静之眼里的泪瞬间收了回去,无语凝噎。 小海跟阿宝被她脸上冷凝的表情,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她身高虽然矮师父一点,但是那浑身的气势却是跟师父不相上下啊。 “你什么意思?”她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 小海小声嘀咕:“你可以这样理解———打这么轻,你是没吃饭吗?” “小海!”林九一声怒喝,随后放下拳头,有些无措的看着眼圈又红起来的静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胡乱抹去眼泪,也觉得自己这时哭的话是挺可笑的。 嘴巴却又忍不住怼他一句:“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觉得,你太瘦了,多吃点,多长点肌肉,力气更大。” 静之:“要那么大力气干嘛,去地里跟牛抢着犁地吗?” 看着她转身迅速跃到墙头,顺着那根枝干爬回自己院子里,林九仰着头彻底呆住了。 “师父……”阿宝欲言又止。 小海吐槽一句:“师父你也真是的,切磋就切磋,你下手这么重干什么,给人家搞哭了吧,那是你结拜兄弟,不是你仇人。” 林九抬起手看着有些破皮的指关节,完全想象不到,这一拳要是砸到她那张精致的脸上,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的武功很好,是他一时打得上头了。 “多嘴!一人多蹲一炷香!” 说完林九把手掩在身后,转身回了大殿。 “师父,你不去哄哄人家啊?”阿宝有些不忍心的说。 大殿里头突然传出林九冷漠的回音:“大男人哭就算了,还要人哄的吗?” 阿宝跟小海面面相觑。 小海耸了耸肩说:“算啦,你也知道的,师父有时候就是这么没有人性。” 两人又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唉~” “唉~~” 第203章 林弟……这个给你 俩徒弟嘴里冷血无情的林九,这时候已经走出后门,绕到静之房间的窗户后面了。 他手里拿着她的佩刀,有些犹豫要不要敲响这扇窗。 站了许久,手刚举起来,窗户就自里头打开。 鼻头还有些微微泛红的静之侧着身子,别别扭扭的说: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她越说越大声:“我就是爱哭,那又怎么了?” 林九偷偷打量她的神情,看她情绪激动,就把嘴里那句想叫她别哭的话吞了回去。 “你的刀。”他干巴巴说了一句,举起佩刀递了进去。 静之没好气的一把夺过,“好了,你可以走了。” 不是来道歉,又为什么偷偷摸摸跑到她家后面? 她把刀搁在窗前的桌上,两手把着窗扇要关上,却被林九两手抵住。 他有些局促的看着她,嗫喏了一下嘴巴说:“那个……晚上我来接你。” “你这是道歉吗?” “……” 两个大男人较量一下,林九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来这里,只是想确认一下她的状况而已,一时之间,道歉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静之也知道这个道理。 她只是……突然有些想念上辈子那个对她极尽温柔的林九罢了。 她叹了口气,有些颓然的坐在窗前,淡淡的说: “开玩笑的,不需要你道歉。” 稍稍平缓一下情绪后,看着呆立窗后的林九,她故作轻松的说: “我又不是姑娘家,不用你来接我,到饭点我会去找你的。” 此时的林九觉得她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太对劲。 但没谈过的他,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于是除了一声“好”,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窗户关上,他头顶的树枝随风轻轻摇曳着,明明灭灭的阳光洒进他的眼里,不时暴露出他眼底的迷茫。 他这是怎么了? 按照他以前的做法,他是万万不会走这一趟的。 但是看到她流眼泪,他的心里怎么就这么堵得慌呢? 而且,脾气幼稚的人该怎么哄啊? 林九这辈子还没哄过人,他搓了搓脑袋,缓缓走了回去。 …… 虽然她叫他别来接,林九还是来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问就是心魔驱使的。 道士一向随心,心里想来,他也就来了。 静之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缓解了那些不必要的情绪,此时也没有那么气他了。 她用自身的皮毛幻化出一身银白色的男士长袍,腰间束一条四指宽的同色腰带。 一头白发高高竖起,仅用她那根剑型的白玉簪子固定发冠。 身长而立,纸扇一展,林九有句话没说错,她这副样子,确实别有一般风流韵味。 长腿刚一跨出院子,眼巴巴站在门口等人的林九立马迎了上去。 他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林弟……这个给你。” 河边的树上垂下一串灯笼,红色的暖光映在他手中的那串冰糖葫芦上,淡红色的透明糖衣微微闪着一丝亮光,竟有几分诱人。 她嗤笑了一声,“怎么,林兄觉得我真是个孩子吗?” 林兄,她叫林兄了,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但是,她好像不喜欢这东西诶,果然是他想岔了吗? 林九的手缓缓放下,有些尴尬的说:“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不要就算了,就当我没……” 林九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她摊开掌心朝向他。 “拿来,谁说我不要的。” “好,好!”林九手又提了起来,把木棍的位置轻轻放在她手心里,嘴里是酝酿了一下午的道歉词。 “我,下午是我不好,你……” “不是你的错,确实是我矫情了。” 静之打断他的话,她自嘲似的,清浅笑了一下,手握住冰糖葫芦,轻轻啃了一口最上头那颗山楂外头的糖衣。 “很甜呢。”糖衣嘎嘣脆,有些细碎的糖粘在她饱满的唇瓣上,她下意识伸出红润的舌尖把它们卷进嘴里吃掉。 林九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别过脸,置于身后的手指,轻轻抠着自己手心的肉。 他的脸莫名的有些发烫,“走吧,吉时要到了,我带你去看看热闹。” 突然,少了一颗的冰糖葫芦串伸到他眼前,“你吃不吃?” “不,不用了。”林九快走一步,避开冰糖葫芦,远离她一个身位,走到她前头。 刚刚那个画面莫名停留在他的脑海里,林九现在并不想看到冰糖葫芦。 静之:什么嘛,这辈子的他真是奇奇怪怪的。 不过他还知道买点东西哄哄她,还不是无可救药嘛。 吃点甜甜的,心情果然会变好。 她好心情的啃下一颗山楂,嘎嘣嘎嘣的嚼着,还不时吸溜一下口水,是被山楂酸的。 她不禁酸眯了眼,吐槽道:“呦,这颗好酸~” “呵……”听着她的喃喃自语,林九忍不住嘴角微扬,自喉底发起一声低低的笑声。 他看她就是孩……那什么,赤子之心嘛。 “嘲笑我?吃完啦!” “什么?!”他刚刚站在她门口等很久,闲着没事干数过了,那一大串可是有七八个,她没两分钟就吃完了? 静之快走一步,将串交回到他手里,“山楂酸,糖我吃完啦。” 林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只剩下山楂的串,顿时有些无语。 这小子,连这东西也挑食吗? 难怪这么瘦。 她捏着手,老实巴交的说:“我怕酸,剩下的还你。” 边说着,还对他展颜一笑,“原谅你啦。” 林九眉心一松,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我还没道歉呢…… 还有这东西,他也不爱吃呢。 林九还从未在乡亲们面前举着串糖葫芦走来走去。 这东西,还是他叫小海偷偷出去买的呢。 这会儿,他总觉得大家都在看他,眼神里也带着一股莫名的笑意。 他犹豫了一下,本想叫她吃掉,刚一转身,她就如一阵风一般,越过他,冲到街边挂满彩色毽子的小摊上。 “阿宝,你们开始营业啦?” 小海提着串鞭炮出来,笑着说:“还没有,这不是等你们一起来放炮吗?” 他回头朝阿宝说:“师兄,来点火呀,吉时到了。” “来了。”阿宝吹亮火折子走了出来,静之一看有人放炮就莫名的兴奋。 有种过年的感觉。 她扯着站在街中间的林九的胳膊退到一边,“后退后退,小心炸到你。” 林九低头看着落在他胳膊上的手,心想着不能扰了她的兴致,于是环着胸任她扶着手臂,也没有挣脱开。 兄弟嘛,扶一下又怎么了。 “噼啪啪!” 鞭炮声响,静之放开他的胳膊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笑得弯弯的,眼里的亮光极盛。 看来,她也是个喜欢热闹的。 林九抻了抻被她刚刚抓皱的衣袖,心情跟着变好起来,就是被她抓过的地方温度变凉了,有些不自在。 阿海趁着鞭炮还在响,把摊子上方的红绸一拉。 “宝记艇仔粥,今天开张喽!” “噼啪啪噼啪啪啪啪!” 在他摊子的鞭炮声响完后,对面突然响起了更长一串鞭炮声。 静之抬头望去,是个四进的饭馆,一个伙计捏住绳子往下一拉,更大的红绸脱落。 “何记艇仔粥!谨防假冒,独此一家。” 艇仔粥? 何记??? 是林九之前嘴里那个何老板吗? 这事儿林九知不知道啊? 还是连他也被坑了? 除了林九以外的三个人皆看傻了眼。 就在这时,林九突然转回头跟阿宝说:“既然顶过来了,就好好做,做生意讲究的是耐心。” 看着头低低的阿宝,静之动了动嘴,跟着劝道:“那什么,你的小摊漂亮,一定会有人来吃的。” 阿宝黯淡下去的眸子瞬间亮起,“那……我给你们一人来一碗?” 静之转头看向林九,林九则扯着她往外走了一步。 他直着脖子说:“不用了,我在对面定了位置。” 林九把手里的糖葫芦往他推车上一插,“要回去的时候帮我带回去。” 说完,他拉着静之的袖子,把欲言又止的她带进对面的店里。 “那个……林兄,这样是不是对阿宝不太好啊?” 第204章 给你呼呼 何老板穿一身喜庆的暗红色袍子,就站在门口迎宾。 看林九来了,他热情的拱手迎了上来。 “九叔,您来啦,位置给您留着呢!就靠窗那个位置。” 林九就算被熟人摆了一道,也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毕竟是他劝自己的徒弟接这个摊子的。 他没有像以往那般热情回应,而是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疏离的微笑:“好。” 何老板是个生意人,最擅察言观色。 知道林九心里不痛快,他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讪笑着走开了。 两人坐下后,静之有些担心的看着对面闲得坐下来打苍蝇的小海跟郁郁寡欢的阿宝。 “林兄,他摆出这样的招牌,阿宝那里哪有人去嘛。” 林九闭了闭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就是商战。我早该想到的,他盘掉摊子,不过是为了换个大一些的店面罢了。” 静之放在桌上的手指缓缓敲击着桌面,“镇子就这么大,吃他粥的老顾客应该到处都是,其实没有必要写谨防假冒这几个字。” “而且阿宝那个摊小,就算一样卖粥,又能抢掉他多少客人呢?”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钱已经给人家了,摊子也接过来了。 只能就这样让阿宝做几天生意看看情况再说。 就是每次要请她吃饭,好像都闹得不太愉快。 林九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林兄,吃饭讲究的是心情,既然这么不开心,我们不在他们这儿吃,我们去别处吃吧?” 林九有些抱歉的看着她,“对不起,我不知道……老是遇到这种事。” 静之不在意的摆摆手,“嗐呀,没事儿,这又不怪你。” “不说这个了,我刚刚看到一家卖烤鸡的,喷香,走!我们去买一只。” 静之扯着脸色复杂的林九起身。 走到门口时,她看那个赔笑着的何老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哼了一声,带着林九大步走出他店里。 何老板心想,这生意,可能是亏了。 10个银元,卖了与林九的友情…… 可是如今的世道,是真的不好混啊。 要不是史公子带人威胁他,他也不至于…… 唉,算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 林九买了两只烧鸡,回到了阿宝的摊子前。 师徒俩面面相觑,一个赛一个脸色难看。 说实话,他师父刚刚这么不给面子,阿宝心里是有些受伤的。 此时他别过脸去,双手紧紧抓着腰前围着的白色围裙,别扭得招呼也不想跟林九打。 对,就是小海说的那样。 冷血! 无情!! 过分!!! 静之看了看两人,把油纸包着的烧鸡递一只过去给小海,“阿宝,来两碗粥,原价卖我哦!给你开个张!” “还有,这是林兄买给你们的烧鸡,趁热吃呀。” 林九欲言又止。 哪里是买给他们的,明明是买给她赔罪的。 阿宝的脸色因为她的两句话好了不少,“好,一共六文钱,你们旁边坐,桌椅我都擦干净了。” 静之掏出荷包数出六文给他,然后寻了张光线良好的桌子坐下。 阿宝捡起各种丰富新鲜的配料放入碗里,然后舀起一大勺滚烫的粥冲入碗中,还细心的擦去碗沿的米粒。 静之:“看不出来你还蛮细心的嘛。” “但是一碗卖三文是不是有些少,会不会亏呀?” 小海端着托盘走过来,把粥连同切好的烧鸡端出来给他们,阿宝则笑着回答: “刚开始嘛,少赚点没事,主要是积累客户。” 林九把鸡肉往她的方向推了推,淡淡的说:“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万事开头难,我……” 阿宝打断他的话,笑着说: “师父,我明白,我会好好做的,争取早日攒够钱,迎娶小珠。” “嗯。”林九低沉回应一声,眼睛却看着自己的碗里的烧鸡腿,有些诧异,“这是给你买的。” 静之&阿宝:“我知道。” 他俩转头对视一眼,然后纷纷又扭头看向林九。 林九拿着汤勺的手一抖,张了张嘴,重新说:“这……是给你们买的。” 阿宝眉间一松,看着林九的眼神亮晶晶的,“师父,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噗呲。” 静之捂着嘴,一双剔透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此时她盯着脸色发红的林九,学着阿宝说: “林兄,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林九恼羞成怒,夹过去盘中另外一只鸡腿,没好气的说: “吃吧,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她悠哉悠哉拿起亮红色烤的呲呲冒油的鸡腿,意有所指感叹一句: “想要堵住我的嘴,有很多种方法。” 突然挑起眉梢的小海:“……嘿~” 一脸懵的阿宝:“你……是不是不够吃啊,我们这只的腿也分给你。” 林九则是面露难色,他低头看向自己沙包大的拳头: “我……不想打你。” 静之按着青筋鼓动的太阳穴,闭了闭眼,咬牙切齿说: “吃饭!” 林九慢悠悠搅动着碗里的粥,余光不时瞄向对面那个脸梭黑的人。 她怎么又生气了? 他确实不想打她啊。 他这一拳要是打下去,她不知道又要哭多久哦,可不就闭嘴了嘛。 静之看他还在看自己的左拳,忍不住瘪了瘪嘴。 此时她有些恨自己极好的视力。 那拳头上的关节位置破了好几处皮,他都不痛的吗?也不上上药。 她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把他的拳头扯到桌子外。 林九有些为难:“那个林弟,白天切磋过了,我知道你身手好,就不……” 静之白了他一眼,“谁要跟你切磋了,举着。” 她从怀里摸出一瓶独家秘制的青草油打开,语气硬邦邦的: “会有些痛,但是明天就能好,你忍忍。” 说完,她不容置疑的把绿色的药水往他手背上倒。 “嘶—嗯。” 刚嘶一声,他立马忍住。 这药到底加什么了? 他觉得破皮的几个位置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跟泡了浓度极高的盐水一样。 “痛啊?” “痛就对了,叫你就知道切磋。” 嘴硬的静之抬头看到他绷紧的下巴,暗暗叹了口气。 无奈低下傲娇的头颅,轻轻往他手背上吹着凉风,给他呼呼。 那阵风仿佛在林九心中的一潭死水里吹起了一阵涟漪。 看着她微微撅起的嘴,林九莫名又想到她刚刚吃糖的画面。 不能想! 林九嗖的一声撤回手,“……好了,吃饭。” 他觉得被她吹过的手背,好像整个都麻掉了。 完了,他不会对男人也开始过敏了吧? …… 今天的月儿又圆又亮。 露天的摊子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 至少她看清了他突然红起来的耳根子了。 这家伙居然知道害羞,还不是木得无可救药嘛。 第205章 林九明白心意 吃完那一大海碗的粥,林九就带着小海回去了。 而苦逼的007打工人——林\/猫猫\/静之,得留下来巡街。 得亏她只用巡城东,跟小江和大何一人划分一块儿区域后,她就开始巡自己分到的地盘。 这个时代,好像处于盛世的尾端,和乱世的开端。 整个社会所呈现出来的东西,简直两极分化。 大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而昏暗狭窄的小巷子里,又是另外一个悲惨世界。 有的吸嗨了,衣衫不整,袒胸露背,靠着墙,望天傻笑的。 有的躺在地上,好似冷得直发抖,枯如鸡爪的手却还紧紧抓着根大烟不放的。 也有的吸到没钱买烟叶,正扯着哭泣的妻女要拉出去卖的。 前两种静之管不了。 后一种,她直接一个手刀了事,然后写了罪状挂在他胸前,把他整个人绑起来悬在城门口杀鸡儆猴。 她也就分到一小块儿区域,就抓到好几起这样的事件,秀气的剑眉不由得越皱越紧。 城墙上挂着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心也越来越沉。 她渐渐感觉到了,整个社会仿佛正被拖入一个无尽的沼泽中。 黑暗中似有豺狼虎豹,在窥视着这片肥沃的土地,而天真的人们却还被上位者蒙蔽真相,快乐的生活着。 …… 夜色渐晚,欢声笑语散尽。 远处的灯一盏一盏熄灭,独留偌大的月盘斜斜挂在天边,照亮静之的路。 突然,前面路边一盏微弱的灯光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那个位置她很熟悉,是阿宝的摊位。 她走过去皱着眉头问: “怎么还不回去,子时了,夜市早关了。” 阿宝扬着扇子,有些无奈指指摊位前的碗: “今天就你跟师父两个客人,哦,加上一个来买毽子的,就三个人,我……再等等吧。” “欲速则不达,你再待一会儿就回去吧,路上都没人了。”她劝道。 阿宝抿了抿嘴,拿着扇子的手紧紧掐着扇柄,他没有回应她这句话,反而干笑了一声,反问她: “你呢,子时了,你不是要交班了吗?” 静之点点头,左右寻觅一圈无果后,才讲:“最后巡一圈我也要回去了。” “……好。” 静之走出去三米远,阿宝突然叫住她。 “林兄弟,你抓不完的。” “……那又如何?”她并未回头,只是紧了紧扇柄。 她原本做人的时候,家庭因为抓毒贩而破裂。 她和林风也多少因为这个原因,平白无故经历了许多波折。 所以一看到这种人,这种事,她绝对没有办法坐视不管。 金童不让她扭转乾坤,那么她只能管好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了。 阿宝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突然又说一句:“若是你真想管,不如查查威霸天。” “别告诉师父是我说的。”他补充道。 静之脚步微微一顿,微风带着她的“好”字送入了阿宝耳朵里。 …… 另外一头。 早已回到家的林九,今夜莫名有些睡不着。 他斜斜躺在床上,眼神直直盯着书桌上那用油纸包着的无糖山楂串。 “你吃吗?” “吃完了,山楂酸,这个还你。” “可能会有点痛,你忍忍。” “林兄?” “林兄。” “林兄!” …… 为什么? 为什么脑子里全是她? 与她相处的场景一幕幕掠过脑海,最后停留在她中午留下的那两颗清泪上。 林九捂住有些胀痛的胸口,突然下了床。 晚上吃多了,有些烧心吧,他想。 也许…吃个山楂消消食,能好点。 林九踱步来到桌前,打开油纸。 看着红艳艳的山楂,他指尖微顿,过了好一会儿,才深呼吸一口气拿了起来。 从签子尾部薅一颗下来,塞进嘴里慢慢嚼着。 好酸。 她说的是真的。 那为什么不连糖一块儿吃呢? 单独分开,独立成一个个体,真的会更好吗? 糖的甜,综合一点酸进去,难道不会更好吃吗? 林九看着从上往下数第二颗山楂,上面有她小小的牙印。 为什么退却了? 是怕了吗? 林九闭了闭眼,然后薅下那颗山楂在月光下看着。 她牙齿可真尖,牙也小小的。 昨天……她还咬他了呢。 为什么…他会帮她吮伤口,他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也不是那么没有距离感的人…… 哼。 这颗山楂,一定也是酸的。 林九看了得有一刻钟。 拿起,放下。 拿起,又放下。 突然,他深吸一口气,胡乱把它塞进嘴里。 咀嚼一番后,他无奈的笑了。 这颗,是酸甜口的。 不尝试一下,又怎么会知道呢? 林弟是个傻子。 他……也是。 林九睁开眼睛,看着手里一小捧的山楂籽,那双本应锐利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迷茫和纠结。 原来,他不仅是个傻子,他还是个变态。 明明不过才认识她两天的。 可他好像…… 已经对她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了…… 第206章 关门 “奇怪,人到哪儿去了?” 静之交接完,本想回家去,却看到阿宝的摊子灯亮着,人却不见了踪影。 这个摊子现在是阿宝唯一的希望,她相信若不是有重要的事儿,他是绝对不会就这样撇下不管的。 “不对,有阴气。” 刚抬头往阴气的来源看去,就看到阿宝急速离去的背影。 搞什么飞机啊? 静之抬脚快步跟了上去。 这个片区临河,子时水汽弥漫,大雾渐渐笼罩了过来。 一条蜿蜒小路若隐若现,路的尽头延伸到一个破庙里。 庙前碎砖满地,杂草野蛮生长。 庙里却仿佛有人住,橘红的火光隐隐跳动着,给这荒凉的环境带来一丝暖意。 静之追到这里,就看到阿宝拿着根柳枝朝一位白衣女鬼抽去。 “咻!” “啊!大叔,你听我解释!” 女鬼被柳枝打中,鬼体从空中坠落,一路滚到静之脚边。 都说柳枝打鬼,越打越矮。 朦胧的雾气下,离得很近的静之都能清楚的看到她腿部渐渐逸散的鬼气。 那女鬼双目垂泪,刚想看看身后站了什么人。 一看到是静之,她爬了起来,苍白着脸,畏畏缩缩躲在她身后。 “恩人救我!” 静之看到她的脸,这时才记起来,这鬼……不是第一天来领粥的时候,因为发烧和饥饿直接去世的那个姑娘吗? 她的魂体怎么会在这儿? 林九没送她入轮回吗? 她内心疑惑重重,阿宝这时却突然冲了过来。 “哎呀,林兄弟你快让开,她用冥纸骗我的粥喝,这事儿你可不能袒护她!对了,里面还有一个鬼,你去抓那个!” 那女鬼看到静之脸色一肃,快步朝破庙里走去,她避开阿宝的柳条,飞到静之跟前。 她揪住静之的袖子拦住她的去路,泪流满面的说: “里面那个是我妈,她还活着,她不是鬼,求你们放过她吧。” 边说着,她转过身朝阿宝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大叔,我不该骗你的粥喝,但是我死了,我那瞎了眼的妈自己是走不到城门口去领粥的,我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你放过我一次吧。” 清泪离了她的身便化为虚无,犹如她缥缈无影的身形一般。 一个女鬼哭得这么惨,道歉还道得这么诚恳,老实的阿宝实在下不了狠手再打她。 高高举起的柳条,慢慢放了下来。 “你……” 阿宝刚想说什么,庙里的老太太好像听到外头有人在争执,她睁着无神的眼,两手往旁边摸索着,颤颤巍巍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红?是小红回来了吗?妈不饿,不用你半夜出去……哎呦。” 老太太被满地的砖头绊得跌了一跤,手心被尖锐的砖一下就刮破了皮,鲜红的血一下就溢了出来。 “妈!”小红见她母亲受伤了,也无心再跟他们解释,身形一个变幻,闪现来到她母亲身边把她扶了起来,“妈,你没事吧。” 老太太把刺痛到不行的手往身后掩了掩,和蔼的朝小红的方向笑着: “妈没事,你回来就好了,等我们找到你表哥,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小红含着泪回过头,双手呈合十的姿态,作哀求状对着阿宝和静之。 明明她嘴巴未动,一道温柔的女声却直接传入他们耳中。 【我妈还不知道我死了,求你们别说出去。】 静之冷凝的眼神早就褪去,两条细细的眉毛却渐渐皱了起来。 难怪了,林九说这姑娘是被饿死的。 她看这老太太虽然一脸病容,但是体形敦厚。 估计,这位叫小红的女鬼,平日里都把施的粥端给她妈妈喝了吧。 唉,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妈,表哥找到了,我刚刚就在跟我表哥说话呢。” 静之:“啊?” 阿宝:“啊??” 老太太一脸疑惑:“怎么有两个?” 小红看了一眼静之,拘谨一笑:“妈,一个是我恩人,上回我出去领粥,是他救了我。” “哦哦。” 那老太也不知道静之在哪个方向,她原地踌躇了一下,然后朝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拜了拜,“谢谢您救了小女。” 静之也有一个患病的妈,看到这种情况,她实在是对小红下不了手。 她叹了口气,快步上前,把弯腰弯到一半的老太太扶起。 “没事,都是举手之劳,我是个捕快,这都是我该做的。” “哦,那阿文呢?”老太太问。 “阿文啊,阿文?阿文还不快过来!”静之一把扯过呆住了的阿宝,“阿文在这儿呢。” “阿文啊……”老太太乐呵呵的摸索着阿宝的脸。 “阿文啊,你怎么变这么胖了?”老太太疑惑渐生。 阿宝对静之扯了个苦笑,然后拉下老太太的手,满脸不自在的胡诌: “哦,我来这儿生活太好,都吃胖了。” 小红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趁热打铁说: “妈,找到表哥了,我们这就去表哥家住吧。” 老太太一脸欣慰的拍了拍阿宝厚实的手,“好好好,阿文小时候最孝顺了,长大了也一样。” “不是,我,你们……” 见小红眼圈又红了,阿宝重重叹了口气。 “哎,回回回,现在就回去。” 阿宝闷头走在前面,静之走在他旁边。 他思考了一下,小声对静之说:“我那儿破,能不能……让她们住你那儿去?” 静之耸了耸肩,回头看一眼相互扶持的母女俩,悠悠叹了口气说: “我倒是无所谓,但是我家就在你师父的道观旁边,你觉得以他的敏锐程度,他能察觉不到隔壁有鬼吗?” “……也是。”阿宝此时心里乱糟糟的。 小珠的事情迫在眉睫,这会儿又多了个小红。 而且以这个局势来看,他可能要养小红她妈了。 他是个穷鬼,他能养得起吗? “唉……” 静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叹什么气,有我在呢。” “我知道你这段日子艰难,你不用担心老太太的吃食,到时候我值完班,差不多子时左右把米和菜放你家门口,你出来拿就行。” 阿宝倏然抬头,睁着一双牛眼,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显然是大受感动。 他紧紧攥着沙包大的拳头,然后重重怼了一下静之的胸口: “林兄弟,我师父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真是个大好人!!” 静之揉着都快被捶凹下去的胸,表情堪比傅园慧被泳衣弹到。 “嘶……你爹的,你们师徒俩都一个样,以后不准对我做这个动作!” 阿宝挠了挠头,笑得憨厚,“嘿嘿,我知道了。” …… 阿宝的家跟静之家以及林九的道观不在同一条街上。 与两人一鬼分离后,静之大大伸了个懒腰后,往自己家走去。 这么一闹,现在都快二更天了,街上安静的可以。 她家就在河边,夜里的水雾是最浓的。 静之快走到家门口,才发现她隔壁门口站着个笔挺的人。 “林兄?你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雾中的静之迈着长腿走了过来,一张精致的脸庞越来越清晰。 白色的雾又柔和了她脸上的一丝英气。 他可真好看。 林九的心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 看着看着,林九眉心一皱。 “你身上怎么有鬼气?你刚刚去哪里了?” 林九看着她被露水打湿的下摆,陷入了沉思。 静之脚步一顿,赶紧快走几步回到她家门口。 这才微微侧过脸对林九说: “你多心啦,我就是随便走走,这个世道到处都在死人,也许是不小心沾到什么东西了吧。” 林九:“哦?是吗?” 他一脸认真补充道:“除了你巡视的区域,其他地方别瞎逛,明天我画几道符给你,你随身带一张,其余的贴在你家门窗上。” 静之的脸渐渐没入阴影里,林九只能听到她有些发紧的声音: “不,不必了吧。” 她要是带着那符纸,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伤到小红哦。 而林九则是默默的垂下了眸子,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捏紧。 她……是不是不想要他的东西? 也是,当初结拜,也是他强求来的。 林九的脸跟着一起没入屋檐下的黑暗中。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唯有两点淡淡的光,默默的朝着那道白色的背影: “……不要也行,明天你早点起,我在你家门口安个八卦。” “……好。” 那两束灼热的视线让她有些不安。 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看来,给阿宝送食物的时间还得再调整调整。 “更深露重,林兄早点休息吧。”她说。 林九前进一步,修长的手刚伸出月光外,传统的世俗观念和强烈的道德观,却又逼得他不得不后退两步。 温热的背部抵在冰凉的砖墙上,让他的大脑微微清醒过来。 不可。 那只手又渐渐缩了回去,攥得紧紧的,掩至身后。 灼人的视线消失。 静之微微松了口气,打开门走了进去。 白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眼前,林九垂下的眼睫,完全掩盖了他满眼复杂的情绪。 滋生出那样的妄念,已是他不该,怎可把林弟这样清朗的人,一起拖入泥潭呢…… 月光皎皎,林九的心越来越冷。 终于,他也走了进去。 道观和小院,相临的两道门,几乎是同时吱呀一声关上。 一起紧闭的,也有林九敞开了一点的心门…… 第207章 纠结死的林九 七月的清晨,总是亮得格外的早。 卖早餐的人一般天蒙蒙亮就出来了。 以防有心急的客人等不及他们现做,所以一般他们会把推车先推出来,然后先做一些早点摆着。 既能吸引顾客,又能节省不少时间。 卖烧饼的老板也是这样。 他一向习惯在河边这里摆摊,过桥的人总会顺手在他这儿买个饼。 河边又有树,就算他卖到中午,也能有一处可以乘凉的地方。 这会儿,他已经烙了不少饼出来。 每次从圆形的炉内夹出一个饼,他就借机抬起眼皮,看一眼站在那小院门口的人。 又过了差不多二十来分钟,天色已然大亮,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老板刚包好一个饼递给路过的人,就忍不住清清嗓子,与那个仿佛要钉死在人家门口的人搭话。 “九叔啊,我看你在这里很久了,你找里面的人是有什么事吗?要不要顺便买个饼吃?” 林九仿佛这时才回过神。 他轻轻眨了下眼,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递过去,“来两个。” “好嘞!” “……不要凉的,你从炉里重新拿两个。” 毕竟,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呢。 “行!” …… 林九身上斜背着的布口袋,都被露水微微打湿了,他左手微微举高一点饼远离布口袋,右手缓缓伸出,握住了被太阳晒得有些温热的门环。 他来这里是有理由的,他是来安八卦的。 林九这样对自己说。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叩响门环。 “谁?” 里头传来她因困顿,而显得有些迷糊拖沓的声音。 林九心跳霎时漏了一拍。 莫名觉得她这软软的语调,说的人心头直发软。 “是我,林九。” 静之昨晚就怕被林九发现什么端倪,一回家就赶紧烧水洗澡,换衣服。 等一切都忙活完了,她躺在床上跟烙饼似的翻了半天,天蒙蒙亮,才沉沉睡去。 昏沉中又听到林九的声音,吓得她瞬间睁开困顿的双眼。 要死。 双眼皮都快困出四个褶了。 而且她的寝衣还是女装,头也没梳,胸也没束。 静之噌的一下,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 林九等了许久,那小院的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静之衣服倒是穿好了,头发却束得有些松散。 额前略短的刘海飘落下来,微微挡住了她故意描粗的剑眉。 在林九眼中,这样的她显得更加柔和了。 “抱歉,我昨晚睡晚了,刚刚没怎么清醒,换衣服慢了些。” 林九别开眼,温和一笑,将手里其中一个饼递了过去,“无碍,不知可否向林弟讨杯水喝,光吃饼有些干。” “谢谢,进来进来!我凌晨烧炉子了,这会儿水应该还温着,我去拿!” 静之拿着饼咬一口,朝他笑了笑,侧过身,让林九跨进院子。 她不该朝他笑的,他不是个好人。 林九轻轻捏紧手中的饼,饼渣纷纷扬扬掉了一地。 他低头用脚把泥土微微拨开,然后把饼渣用鞋底扫进去,掩埋住。 “进来呀,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静之拎着个空壶,站在客厅里喊。 林九应了一声走过去,刚走到门前,却碰到她从里头走出来。 他侧身让她经过。 微风拂起她的碎发,有几缕长一些的轻柔的打在他脸上。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她走去厨房打水了。 林九摸着自己的侧脸,有些怅然若失。 后脚跟着跨进去客厅,把饼放在桌上。 林九怕她昨晚真遇到什么脏东西,于是拿了个罗盘出来,四处走动着。 客厅里没有。 院子里也没有。 去她房里看看吧,林九想。 我是为了她的安全。 他又默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心跳莫名加快,他推开那两扇虚掩着的门走进去。 屋里满是她身上清幽的香味,被子还微微拱出一个弧度放在床上。 林九眼里莫名泛起一丝笑意。 看着那床被,他都能想象到她的睡姿跟个蛆似的。 她的房间里有个古典雅致的梳妆台。 化妆品摆了一桌子。 林九也就瞟了一眼就收回眼神。 他林弟是个喜欢男扮女装的,有这东西不奇怪。 等会! 林九突然愣住了。 林弟喜欢男扮女装,是不是说明,她的内心有些女性化的成分。 那……她会喜欢男人吗? 林九怔在原地几秒,突然摇了摇头。 一掌啪的一声拍向自己脑门。 他在想什么呢,唉。 他不再看梳妆台,转过了身。 眼前却出现一个四开门的大衣柜。 衣柜最右侧的那个门敞开了一点儿,一角暖黄色的布料夹在衣柜门边上,看着着实有些碍眼。 林九不想乱动人家东西,他收回眼神,盯着罗盘走向,专注于寻找阴气的来源。 奈何整个房间都找遍了,指针转动并没有任何异常。 看来,林弟昨晚说的可能是真的了。 林九收回罗盘,刚走到门口,强迫症驱使他又回到了那个衣柜前。 “毛毛躁躁的。” 他吐槽道。 手捏住柜子把手往外拉了一点,想把那块儿布料往里塞。 好像是那布料太柔滑,他刚一开柜门,还没来得及塞进去呢,那件衣服就飘落到他脚背上。 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不禁放开手,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此时的林九,脑子里乱得可以。 林弟的衣柜里,怎么会有肚兜呢? 难道是她男扮女装的时候穿的? 应该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 那……肚兜,就是她喜欢的女孩子的??? 也是,林弟长得好,性格也好,有女孩子喜欢她,是很正常的事。 林九刚刚有些过快的心跳,突然慢了下来。 甚至比平时更慢。 他的嘴唇渐渐抿紧,看都不想看那肚兜一眼,抬脚就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迎面就碰上静之。 静之:“你怎么在这?害我找你一圈了。” 林九:“……没事,我到处走走。” 见他脸色不好,静之刚想问问怎么了,余光却看到地上那件肚兜。 不是,难道她早上收得太急掉地上了? 那他看到啦? 所以他现在脸色这么难看,是因为怀疑她是个女的,所以想吐??? 静之冲进去,一把抓起肚兜,打开衣柜就往里塞。 林九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她慌乱的动作,眼神越发的黯淡。 她慌了? 既然那姑娘的肚兜都落这儿了,那他们俩已经……? 所以她现在的慌乱,是怕他会去告密吗? 林九闭了闭眼,背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掐住他左手的手腕。 “那,那个,我,我,我金屋藏娇了,男人嘛,你懂的!”静之捏着手,眼神闪烁个不停,连正眼瞧他一眼都不敢。 林九却以为她怕事情败露而心虚,乍一听到她这句话,他的心凉了个透彻。 看来男扮女装,不过是个爱好罢了。 林弟喜欢的,依旧是女子。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他的语气莫名有些冷淡。 静之挠着脑袋,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什么意思? 他这是信了吧。 嘿嘿,他可真好骗。 她的脚步有些轻快,两步走过去,学他之前的样子捶一下他的胸口。 “林兄,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走吧,咱们去吃饼!” 那一拳不轻不重的,林九却觉得心里的躁动仿佛被捶散了。 静之单方面与僵硬住了的林九勾肩搭背,推着他朝外走去。 林九:好兄弟……这辈子,他们也只能是好兄弟了。 第208章 先掰弯,再掰直。 为了避免自己再心生妄念,林九在给静之家安完八卦以后,就准备将他们结拜兄弟的名分坐实。 “七月十八可否,那天是吉日,结拜要用的东西我会备好,你人来就行。”林九说。 静之不禁后撤一步,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十八?十八不是五天后吗?会不会太快了?” 林九:“你……是不是不想?” 他突然自嘲一笑,侧过脸,脸上唯一的一点期待也慢慢消失: “也是,林某不过是个臭道士,无钱无势,你若不想……咱们,就当个普通朋友也好。” 看着她迟疑的态度,林九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裂成两半了。 妄念,本就不可能成真。 难道,连兄弟都做不上了吗? 他的脸色有些不大对,静之同样有苦难言,有口也难辩。 “不是,我从未嫌弃过你,你别这么说。” 林九眼里完全寂灭的光,又微微亮起一点。 “那……你可愿?” 静之狠狠抹了把脸,破罐破摔: “你到时候可别后悔啊!” 林九神情微顿,然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不会的,那就十八号,我回去准备。” 林九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在为自己无果的爱恋诀别,然后扭头就走。 …… 静之急得满地团团转,头都快挠破了,都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而且,他刚刚那个眼神是啥意思? 死活都要跟她做兄弟吗? 他怎么那么轴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之前那次可以说是玩闹性质的,看来这次他要来真的了。 以林九一板一眼的性子,她要是真跟他做成兄弟,那可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了。 她哐的一声坐回林九刚刚坐的椅子上,拿起他喝了一半水的杯子看了看,唉声连连,咔哒一下,把杯子放回桌上。 手肘杵着膝盖,双手抱着头,看起来为难得不得了。 林九站在她家门口,定定的看着她急。 她……纠结成这样,应该很为难吧。 对不起,林弟,我…… 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死了这条心。 以后,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林九紧攥着拳头,迈开脚步,朝道观走去。 屋内,静之烦得要死,又哐的一声,用力靠到椅背上。 “为什么你老是执着于跟我做兄弟呢,脑子就不能拐拐弯吗?” 静之侧趴在桌上吐槽着,看着那个杯沿挂着一滴水的水杯,眼里的纠结犹如一团凌乱的毛线。 突然,她站了起来,小声咒骂一句,然后拿起那半杯凉透了的水一饮而尽。 淡淡的檀香味,蔓延进口腔里,静之下定决心。 不就是五天吗? 时间是紧了点。 但她就不信勾搭不住他的心!! 静之下摆一扬,大步走出房间。 关好院子门时,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一个八卦端端正正挂在她家门上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一看就安全感十足。 静之看着那个八卦,拳头渐渐攥起。 林九,你就接招吧! …… 静之知道林九回去准备东西了,她趁着他没空,去附近市场买了许多日常用品,还有她想给他送的东西的材料。 她还是觉得林九虽然抠且好面子,但是相比直接买的礼物,不如她自己做的,更能打动他的心。 要扭转一个大直男的心,可不得直击痛点嘛。 管他直不直,先给他掰弯了再说。 等他喜欢上她了,她就跳出来说,我是女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啊~想想就刺激! 她肩上扛着一袋米,手里还拿着好几袋东西,偷偷摸摸经过林九道观门口的时候,道观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艹。” 她心跳陡然加快,整个人僵在原地。 不对啊,她买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这么紧张干什么? 嘁。 静之挺直腰杆,接着往前走。 “呦,林兄弟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屯着过冬……唔!” 静之丢下手里的东西,捂住小海的嘴把他往旁边拖。 她谨慎的往道观里头瞄一眼,这才把视线转到小海脸上。 小海口鼻被她捂住,这会儿缺氧缺得面红耳赤,翻着白眼,眼看就要厥过去了。 她有些尴尬的放手,然后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你师父呢?”她小小声问。 “他从早上回来,就一直在房间里叮铃哐当的,不知道干什么。”小海学着她的样子圈起嘴巴回答,“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说话?你这些东西不是买的,是偷的?” “放屁!”静之翻了个白眼,然后凑近他耳朵,“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林九上辈子就有前科,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当妖怪给收了。 所以她不打算跟他讲这件事。 给小海说了一通昨晚的事儿以后,她把米面油粮交给小海,“趁现在,你快拿去给你师兄。” 小海扛起米,指向她手里拎着的东西。 “这些不是要给我师兄的?” “那些还不够吗?赶紧走赶紧走!我自己不用吃饭啊!” 小海挑了挑眉,无所谓嘟了下嘴,拿着东西走了。 静之兴冲冲的拿着东西回家,开始准备勾搭林九。 首先,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静之准备祭出他最爱吃的东西,叉烧。 虽然不远处的同记叉烧还在开,但是她想自己试着做看看。 毕竟亲手做的更有诚意嘛。 静之万万没想到,这东西这么难做。 不是腌肉的时间不够长,没什么味道,就是烤的时间太长,邦邦硬,咬不动。 她试了三次,直接从中午做到日落西沉。 期间等待腌制的时间,她做了几个小菜后,闲的蛋疼,就在院子里烤起了鸡。 为了做叉烧,她蜂蜜买多了,这会儿还有剩的,她就拿出来刷上了。 另外一只,就洒上一点辣椒面和孜然。 都架到火上以后,她就化身成为鼓风机,对着隔壁狂扇扇子。 烤制食物的霸道香气,随着柴火燃烧升腾起的轻烟,一同被她扇到隔壁去。 小海送完东西回来,频频站到最靠近她家院子的墙那块儿嗅着。 “师父,林兄弟好像在做什么好吃的,鼻子都要香掉了。” 林九躺在摇椅上,手里一动不动卷着本书,看着已经一脚踩出门外的小海,他眼不离书本,淡定说一句: “平时又没饿着你,你别给我做出丢脸的事。” 小海艰难的把腿收回来,鼻子不停抽抽着,妄图用喷香的空气填饱肚子。 奈何越闻越饿,他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响。 林九斜他一眼,“饿了就去动手做饭,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 “……哦。”小海不悦,走向厨房。 “咕噜噜噜。” 小海一捂肚子,不是他呀。 他仿佛意识到什么,然后回头看着林九嘿嘿直笑,“师父,不是我的肚子在叫诶,好像是你~” 林九暗暗咽了口口水,丢过去一个鸡毛掸子,“滚去做饭!” 还轮得到徒弟来嘲笑他? 抽不死他丫的。 小海刚一脚踩到长廊上,隔壁树上就多了个人。 静之头上包着块布,袖子高高撩起,一副利索的样子,趴在墙头上,朝林九笑得开心。 “林兄,跟小海过来一起吃个便饭?我煮多了,一起解决一下呗。” 林九放下许久未曾翻页的书,坐了起来。 刚想说什么,小海凑到他身边小声说: “师父,馅饼这不就掉下来了?” “啧,你要不要脸。”林九怒瞪他一眼,然后抬头对静之说: “不白吃你的,小海,把早上买的水果拿过去对面。” “好嘞!” 林九快走出门口时,看着小海手里的俩芒果,不禁瞪了他一眼,“回去把西瓜也一起抱过来,还嫌不够丢人吗?” 小海一手一个芒果,简直对林九叹为观止。 他师父是这种大方的人吗? 显然不是。 …… 关门的时候,林九突然提出个问题,直接给小海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师兄呢?怎么一天没见着人?” “他,他,他在准备摆摊的东西。” “哦?”林九若有所思的看了磕巴到不行的小海一眼,“那就好,别再给我惹事就行。” “怎么能呢!哈哈哈,师兄最老实了!”小海抱着一个瓜并两个芒果,直着脖子,一溜烟跑进静之院子里。 第209章 敏锐的林九 “林兄,你在外面帮我看着火,我把菜端出去!” 静之给他们开门后,又跑进厨房里。 小海赶紧跟上。 “师父,我把西瓜切了啊,你等会。” 趁着林九看火的时候,他凑到静之身边说: “怎么办?我觉得师父好像怀疑我了,要不要给小珠转移一下地方啊?” 静之端着菜转身看向他,“他有说什么吗?” 小海摇头,“那倒是没有,可我就是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儿。” “……嘁,他看我的眼神才不对劲儿呢,别管他,先吃饭再说,我等会还得出去巡街呢。” 看着她出去的背影,小海暗暗啧舌。 原来她也觉得师父看她的眼神不对啊,那……他要有师母,不对,师,师公了? 也不对,师公好像不是这样用的。 那到底要叫什么好呢? 小海咬着指甲,眼睛看着房梁,在那儿思索着未来该怎么称呼静之,林九突然走了进来。 “偷懒?” “没有没有!” 他赶紧放下手,环顾四周找起了刀。 他战战兢兢切西瓜的时候,林九突然在他旁边说一句: “我不知道你们在瞒着我在干什么,不过你和她身上皆有相同的鬼气,你是不是拿鬼做坏事了?你说是不说?” 小海差点一刀砍自己手上。 他放下刀,脸都皱成苦瓜了。 “师父,我,我不能……” “林兄,鸡熟了,帮我拿条抹布过来,铁签太烫啦!”静之突然朝这里叫了一声。 林九扯出被垫在砧板下的抹布,极其严肃的看了小海一眼: “我教你们本事,不是让你们控鬼做坏事的,你给我牢牢记住这一点。” 说完他转身就走。 小海被他刚刚陡然散发的气势,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 余烟袅袅,林九坐在石桌下拆鸡,静之则拿着碗给他盛汤。 小海端着西瓜走出去后,也不敢坐在林九身边,绕了一大圈,把果盘放到桌子中间,靠着静之坐。 林九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吓得小海就是埋头苦吃。 啧,两个大男人,靠这么近干什么? 吃饭期间,林九也没空理他了。 静之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对着他笑,还老是给他夹菜。 而且她的眼神,他有些看不懂。 她眨眼……是被烟熏到了? 还是在对他放电? 为了防止自己再心动,他完全不敢对上她的眼神,吃完碗里的食物后,他故意挡着碗,板着脸拒绝。 “好了,我要吃会自己夹。” 静之睁着一双无辜的水润大眼,注视着林九的侧脸说: “再吃一口嘛,我做了一整个下午的,你昨晚请我吃鸡,我也想请你吃点好的。” “我自己做的,保证卫生过关,干干净净!” 她说得真诚极了,饭菜也很可口,反正很对他的胃口。 林九“勉为其难”,只能把碗伸了过去。 小海边埋头吃鸡,边暗戳戳的观察他俩的互动,心中暗觉诧异。 这是怎么了? 他师父不是一向对林兄弟很主动的吗? 怎么现在情况反过来了? 难道……他师父这么快就不喜欢人家了? 才三天。 人渣! 他恶狠狠咬下一口鸡腿肉,然后怂兮兮的白了林九一眼…… …… 晚上静之出去巡街的时候,小海偷溜了出来,跟在她后面,说找她有点事儿,然后把她拉到了天然居附近。 “我去,你们把她带出来干嘛?不怕林兄等会出来逛街看到,直接把她收了吗?” 小海一把将她拉到一棵歪脖子树后面躲着。 小海一脸兴奋说: “我们有个发财计划,你看那是谁!” 静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史公子。 此时他正在骚扰站在门口迎宾的小珠。 以静之极佳的耳力,她完全能够听到史公子嘴里吐出来的污言秽语。 “小珠,你跟我回家吧,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矮油~别害羞嘛,我们家有水床,就是那种水床~” 阿宝的指甲紧紧扣进了树皮里。 小海愤慨出声:“禽兽。” 静之咬牙切齿:“人渣。” 小红转头看向憋闷的阿宝,对于这个不计较她的过错,还愿意收留她的恩人来说,若是他有难,只要不违背本心和社会道义,她是愿意帮助他的。 眼前的一幕实在令人愤怒,静之闭了闭眼,皱着眉转头问小海。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小海:“劫富济贫。” 小红睁着无辜的大眼,跟着说: “他们说,那个史公子是村里最坏的人,下药奸淫了不少女子,我是自愿帮他们的。” 静之垂着眸子想了一会儿,还是不是很赞同。 “林兄发现了怎么办?” “哎呀,他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又关在房间里叮铃哐当的了,所以要上就趁现在。” 小海转头催促小红,“赶紧的赶紧的,按照我们之前说的,我和阿宝在底下接应你。” 小红秀丽的脸上,露出一抹矜持的微笑,她点了点头。 不过眨眼之间,便变换成了小珠模样。 阿宝紧紧盯着她,一时竟看傻了眼,低声呢喃道: “小珠……” 阿海一把拍掉他要往人家肩上搭的手,“哎呀,小什么珠,这是小红,你的小珠已经回里头去了。” 阿宝再一抬头,小珠已经挣脱史公子的纠缠,跑到楼上去了。 他刚放下心来,就看到小红幻化成的小珠朝回到街上的史公子走去。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静之心里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红才死不久,昨晚还被阿宝用柳条打了,鬼力不强。 而史公子身边可是有个苗家术士的。 “啧,你们真是会给我找事情做,我去看看。” 静之握着刀,快步跟了上去。 阿宝:“诶,林兄弟……” 小海拦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阿宝有些担忧,“我们这么做,本质上就是不对的,要是被发现了,我们两个被师父说就算了,我不想她也掺和进来。” 小海:“你怕她被师父骂啊?” 阿宝老实点头。 小海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你想啊,你今天推车出去卖粥卖了几碗,三个月后真的能凑齐钱迎娶小珠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凑齐了,钱全部给了你的那个钻进钱眼里的岳父,难道你要跟小珠日日在街头卖粥吗?这不是把小珠推入火坑了吗?” “而且林兄弟昨天跟师父比武我们都看到了,她比我们两个强,多个人多份力嘛,你不说我不说,师父怎么会知道呢?” “还有那个史公子,他天天来店里调戏小珠,难道你就不想报仇雪恨吗?” “想!” 他想极了。 每天梦里都是他把拳头往史公子那张脸上攮去的场景。 老实的阿宝被机灵的小海一通洗脑,满脸坚定的点了点头,“行吧,那赶紧走,别让她一个人。” …… 第210章 林九发现了 果然不出静之所料,史公子进门时,被他的门客,也就是那个术士老头偷偷塞了个东西。 她心道不妙,脚步一拐,来到史府后头。 没找到小红,她只能来到小海身边。 “就是这间?”她小声问小海。 “没错没错,快上去,不然他们快到了。”小海拉着阿宝搭了个人桥,“来吧。” 静之抬头看了看三米多高的窗台,一脸淡定说:“不用。” 她后退几步,一个助跑,三两下就窜到房间里面去了。 小海收回手,好像是赞叹,又好像是吐槽: “就这爬墙的功夫,上辈子如果不是只猴儿,就是只猫。” …… 静之刚一进门,就听到两个脚步声越走越近。 突然,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前。 靠,来得真快。 衣柜太远,床就在窗对面,躲衣柜的话,显然是来不及了。 她一个滑铲,直接躲入床底。 “吱呀!”门开了。 静之默默将露出到床外头的下摆往回拉。 “来嘛。” “不要。”小红收回看向床底的眼神,装作羞怯的样子,一个转身,抱住床柱,挡住史公子的视线。 “害怕?”史公子捻了捻胡须,一双不安分的眼睛不住打量着她窈窕的背影,“那先喝点酒?” “……好。” …… 一人一鬼在离床不远的桌旁坐下,那老头给东西的时候掩得甚是隐秘,静之没看到是什么。 小红正对着床,静之怕小红中招,于是疯狂摆着手叫她别喝。 小红面色犹豫了一下,背对着床的史公子却先饮一杯,拿着空杯底对她表示: “看什么呢?酒没问题的,你放心,我是那种人吗?” 小红赶紧掰回他欲往床下看的脸,“没,没什么,我不好看吗?来喝酒嘛。” 看着粉面桃腮的“小珠”,史公子又迷离了眼:“嘿嘿,好看极了~” 喝到一半,那史公子实在忍不住,就要对小红动手动脚,她假借撒娇,一肘子顶向他的腰子。 史公子紧紧捂住腰侧,“哎呦我去。” 小红推开他,走到窗边,“你先去换衣服嘛,都是酒味。” “换衣服?嘿嘿,也行。” 史公子乐颠颠的走进屏风后。 他一进去后,小红脸上的温柔小意尽失,她四处看了一下,便来到博古架前。 拿起上面摆着的青花瓷瓶就往窗外丢去。 没有听到碎裂声,静之就知道楼下的小海跟阿宝接住了。 见她正忙着,静之偷偷摸摸从床底下爬出来,来到小红身旁低声问: “你没事?” “没事,怎么了?”文文弱弱的姑娘,举着个大缸,回过头一脸呆萌的问。 “……没。”静之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随后表情又是一肃,“等会别让他近你身,尽快想办法逃掉,我怕他还有后招。” “小珠?你在和谁说话?”屏风后传来声音。 完犊子,偷不着了。 小珠心一急,把手里的大缸朝楼下砸去。 “诶,别!” 静之一声惊呼,跟着大缸从窗口飞出。 底下摆了满地的瓷器。 两个满脸喜色的师兄弟见缸太大了,脸上皆不由浮起惊恐,竟双双躲开了。 要不是静之力气大,她看他们今天就一点收获都没有了。 她率先落地,死死握住缸沿,甩了一圈卸去下落的力道,然后轻轻放下。 …… 另外一边。 正在做东西的林九实在不放心,本想叫来小海再教育一番,怎料不管他怎么喊,就是没人应声。 他出房门一看,后院空空荡荡,月光下的躺椅就剩下一只横放着的苍蝇拍。 林九心里一个咯噔,抬脚便跑了出去。 …… 小红估计是出了意外,静之只听到一声惊慌的尖叫从屋里头传来。 刚想上去帮忙,就听到一声怒喝从他们身后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师,师父,qj啊!”小海转头一看,发现是林九,边指二楼,边磕巴上了。 发现静之也在这儿,林九的唇渐渐抿了起来。 “怎么你也跟着胡闹?!” 静之默默转身,面对着墙垂着头,开始抠起了墙皮。 完蛋。 努力半天,好印象全没了。 林九没好气的瞪了她的高马尾一眼,然后朝两个徒弟怒斥: “还不上去帮忙!” 静之还没转过身,就感觉到她身后传来一阵风,眨眼间,林九就到了楼上。 小海跟阿宝也相互拉扯着上去了。 她刚想要上去,就听到林九喊,“你不许上来。” 她撇了撇嘴,又开始面壁。 不去就不去,不过是怕他俩出事,她才来这里的。 还没数到三十,一道白影从楼上窗口飞出。 应该是小红吧。 幸好她没被林九抓走。 正在她暗自庆幸的时候,林九一手提着一个徒弟的后领,从她旁边的小门走了出来,脸黑得吓人。 他冷着脸看过来,“你也跟我一起回去!” 静之紧紧捏着佩刀,心虚到不敢抬头。 毕竟…赃物可摆了一地呢。 “我,我还要巡街呢。” “我等会跟小江说。” 他的语气实在太冷,静之缩了缩脖子,含糊应了一声,默默跟在他后面。 一路上,老实的阿宝实在撑不住林九冷冰冰的问话,把小红的藏身地给交代了。 林九冷哼一声,放开他俩,直奔阿宝家。 静之看着低着头的阿宝,想骂又懒得骂了。 “我说你啊,唉。” 阿宝突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一脸认真的说: “我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师父说的对,做人就应该脚踏实地,不能妄想着一夜暴富。” “师父说得对,就算对方是坏人又怎么样,拿了他的东西,难道我就能用得安心吗?” 得,她算是发现了,阿宝就是个师父吹。 见他还在那边“师父说得对”,她赶紧拉住他往林九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行了行了,你师父说得对。”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赶紧走,我看林兄好像误会小红了。” …… 三人追上林九,然后离他一尺远。 主要是林九现在简直怒发冲冠,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打开门后,小红果然放心不下她母亲,还是回了这里。 她站在院子中间,仿佛认了命。 一张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更显凄凉。 林九走了过去,慢慢撩起了袖子。 阿宝暗道不妙,赶紧拉住林九的手臂道歉: “师父,都是我不对,是我出的主意,你放过她吧。” 林九用力挣脱他的手,看着小红,眉毛紧皱,“害人的鬼,我一定要收。” 小红一脸苦笑,双臂却隐隐挡在门前:“大师,留点人情好吗?” 林九不为所动,甚至还以为她要出阴招了。 “人情是留给人的。” “小海!”他朝小海伸出手。 “哦。”小海看了面色戚戚的小红一眼,然后从身上的袋子里掏出个五彩大毽子,放到林九手上。 “啧。”林九摸得一手鸡毛,忍不住侧头瞪了小海一眼。 “嘿嘿,拿错了拿错了。”他把大毽子换成了个双色小毽子。 林九额头青筋直跳。 他毽子一撇,猛地飞起一脚,踹向他身上的布口袋。 口袋飞了起来,阿海还没来得及伸手,瞬间就被林九夺了过去。 见他还真要出手的样子,静之忍不住想为小红辩解一句: “林兄,她不是……” “你也闭嘴!” 嘤,这么凶干嘛。 静之走到柱子旁边,开始抠柱子。 话已斥出口,林九收不回来了。 他抿了抿嘴,索性专心对付起了眼前的女鬼。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形法器,法器表面是阴阳八卦图,器身缠绕着朱砂红线。 他刚将八卦对准小红时,小红立马隐身逃跑。 他旋转着八卦,仔细查看四周。 小海跟在他后头,却是圈着嘴小声的叫: “千万别出来啊!我师父会打死你的。” 逆徒! 耳聪目明的林九狠狠瞪了他一眼。 然后变幻手势,牵着朱砂线,将旋转中的八卦平移,八卦对准灶边时,整个法器就开始发亮。 不知是小红鬼力没剩多少了,还是林九这招寻鬼的功夫实在厉害。 光一亮起,林九便把手中的朱砂线一甩,八卦当即朝一个方向用力飞了出去。 虚空中,突然显现出来小红的身形,此时她被林九手中的朱砂线死死捆住,正奋力挣扎着。 然而她的手一握朱砂线,就会发出滋滋声响,仿佛被烫到了一般。 林九死死扯着线的另外一头,眼神越发凌厉。 就在这时,小海突然掏出一根剪子将朱砂线剪断。 林九怒极:“小海!!” 小海梗着脖子,咔嚓两下剪子,“我,我,我去旁边待着吧。” “哼!” 林九扯掉手上只剩一小截的线头,还想上前。 第211章 林九认错 “小红?是小红吗?” 老太太估计是听到说话声,摸索着从屋里走了出来。 “妈!” 老太太满身阴气,嘴唇苍白,眼下青黑。 林九只用看一眼,就知道这人跟这个女鬼肯定待在一起不短时间了。 听到那声妈,静之实在不忍心,放下一大块柱子皮,朝林九说: “林兄,你就放过她吧,她真的有不得已的理由,才留在世上的,她妈妈眼睛看不见的,离了小红,你叫她怎么活下去嘛?” 林九:“人和鬼怎么能住在一起?这老太太是不是经常生病,长此以往,她会被这女鬼身上的阴气害死的,害人的鬼,我一定要收!” 老太太这回听明白了。 林九在说她女儿是鬼,怎么可能呢。 她们相互扶持,好不容易才从北方逃到这里,还见到了阿文。 眼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了,她死她女儿都不会死。 “你骗人,我女儿才没有死。” 林九毫不留情,直接戳穿了小红一直以来隐瞒的真相。 “老太太,她的尸体还是我收殓的,而且,为何北方颗粒无收,你却能顿顿吃饱,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老太太脸越听越白,手中小红的手,不仅冰凉透骨,而且枯瘦得两根手指都能圈得过来了。 林九也不想这样,但若不说清楚,这类老人家最是容易心软糊涂,收留了女鬼在家,害人害己。 他给出最后一击: “你女儿……是活生生饿死的。” 老太太盈满眼眶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 心慌至极的她忍不住想找个主心骨。 “阿,阿文,阿文呐!” 静之白了一眼林九的后脑勺,戳了戳呆住了的阿宝。 “你快应啊,干什么呢?” “诶!在,在这儿呢!”阿宝被她一肘子杵得回过了神,扬声回了一句。 林九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 静之对上他的视线,咬着唇,忍不住说一句: “你这样直接说,老人家承受不住,撅过去怎么办?” 林九声音低沉且干脆:“当断则断。” “你!” 林九知道他林弟容易心软,于是也不再跟她理论,转头直接跟老太太挑明了说: “他不是阿文,他是我徒弟阿宝。” 主心骨没了,美好的未来仿佛被林九一句话打散,老太太提着一口气撑到南方。 如今那口气终于散了。 她承受不住,眼看着就要晕厥过去。 在一旁哭得泪流满面的小红吹过去一缕白烟。 老太太顿时定在原地。 周围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大了。 小红身上纯白的披风猎猎作响。 她悲极反怒,原本枯瘦的双手渐渐长出了利甲。 “大师,你太不近人情了!” 她不想打的,生前她本是性情温柔的大家闺秀,死后她也安安分分照顾自己的老母亲。 为什么,为什么苍天如此不公! “啊!!!” 她周身的鬼力萦绕,利甲成爪,就朝林九攻了过来。 “还不帮忙!” 这里地方小,林九有所束缚,忍不住唤了一声。 却看到那三个不仅不帮忙,反而还时不时插手帮一下小红。 静之甚至还抽空,一脸认真对林九说: “你坏,小红好。” 林九脑子里的弦,铮的一声就断了。 是,他坏,他坏才会喜欢上她。 林九被她说得心口直发堵,反手便掏出一张符纸引燃。 阿宝和小海瞳孔一缩,赶紧一人一个胳膊紧紧制住林九。 “师父,不要用三昧真火烧她,她会永不超生的!” 失去理智的小红也知道那一点火焰的威力,她收手不打,反而直飞而上,妄图从天井飞出院外,避其锋芒。 “滚开!” 林九挣脱两个弟子的束缚,剑指对准燃烧中的符纸,画了个繁复的手势。 顷刻间,一道火龙直直击向快要飞出去的小红的裙摆。 静之瞳孔一缩,脚蹬向梁柱,扑了过去,挡在小红身前。 “林弟……” 为什么? 林九只来的及收回术法,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静之裤腿的衣物燃了起来。 阿宝赶紧脱下自己的衣物,狂扑她的腿。 “师父你干嘛,连你兄弟也烧,你还有没有人性?!” 好在她身上的衣服是用她的毛幻化的,静之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可能就是不能变回本体了。 用膝盖想也知道,她现在肯定是腿秃秃的猫猫一只。 “对不起,我不是……” 静之别过脸,手搭在阿宝的手臂上站了起来,“既然你不听我解释,我也不想听你道歉。” “……” 林九也生气了。 他这不是为了老太太好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阻拦他? 一看他压低的眉头,阿宝就知道他师父又要发作了。 他摆出要打人的架势挡在小红面前。 “你,你在这样,我就打你了哦!” 静之也跟着挡在小红面前。 “我,我也打你!” 阿九信上也说了,如果他变坏,她最好是一巴掌扇醒他。 “小海,我的佩刀拿来。”她眼睛不离林九,朝小海伸出手。 啊?? 随便打一下就好了,动刀动枪多不好啊。 小海递过去一个大毽子。 “小海!!”她气得直跳脚。 大毽子变成小毽子。 “……” 她拿着毽子就朝林九丢了过去。 “咚”的一声,砸在他心口上,然后掉落在地。 林九的脸色越来越冷,他捡起地上的佩刀塞进她手里,“不是想用刀吗?” 他握住刀柄,抽出刀塞进她另一只手里,把刀尖对准自己的胸口。 “往这里戳。” 静之愣住了。 随后,她疯狂往回抽手,“林兄,我……” “阿宝,还不帮忙!” “哦哦!” “砰!” 林九肚子正中一拳,终于松了握住她手的力道,连退两步。 “哐……”佩刀落在地上。 静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点什么了。 “小海,我们走,离开这个伤心地。” 小海看了看他师兄跟呆在原地的静之,转头问一句: “师父,是伤身……还是伤心啊?” “还不走!” 林九毅然决然转头出了院子。 小海赶紧跟上。 轰隆雷鸣响起,这场雨来得真不是时候。 他虽然坏,但是他没带伞啊。 静之抄起墙边的伞就跟了出去。 “吱呀……” 门扇开了一条缝,一个猫猫头伸出来左右看了一下。 屋檐下,林九正坐在旁边的花坛旁点着烟,小海捏着手靠在右边墙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要走,你们就走到这儿啊?” 林九傲娇“哼!”了一声,拿了点烟叶往烟杆里放。 “不许抽!”她说。 她是他的谁,凭什么管他。 林九负气点上火,刚将烟嘴塞进嘴里,烟杆子就被一只素手夺走。 静之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扇了他一巴掌。 “打你。” 干坏事,就要挨打。 小海眼睛都要看脱窗了。 这辈子,还从未有人敢向他师父脸上招呼。 林九下巴同样合不上了。 他微张着嘴,只觉得那一巴掌好像是扇在他的心口,跟刚刚那个毽子一样。 他突然抿嘴咬着牙,别过脸去,冷冷的说: “小海,这辈子千万别做人师父,也别……随便就拉个人结拜。” 随便? 他说随便?? 静之哼了一声,走到小海旁边,暗戳戳的瞪向林九。 小海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看来还得他小海出马。 “师父,我觉得师兄没做错。” 林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走过来,冷不丁就给了小海一个壁咚。 “你是说你师兄打我还打对了?” 还有她。 小海吞了吞口水,顶住他师父的贴脸杀,硬着头皮说: “对,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更何况是师父,犯错的时候,特别是大错,就得上中下狠狠海k他一顿。” “你!” “你这又是干什么?” 林九看着背紧紧贴住墙,双手紧攥,闭着眼睛,脸颊红润的静之一眼,问道。 “那,那什么,你就不问问我吗?” 凭什么小海就可以被他壁咚,她也想…… 她觉得她可能是没救了。 居然觉得此时坏坏的林九帅得惊人。 林九收回手,眼底尽是受伤。 他垂下眼眸,掩住情绪,然后转身看着磅礴的大雨。 “没什么好问的,若是能重来一次,那我依旧坚持我的做法。” 静之:“那我也是。” 她什么意思,还想打他吗?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林九跨出一步,来到雨帘面前,摊开双手,心里默念: “苍天啊,若是我真的做错了,就打个雷吧!” 等待了几秒,耳边只有朔朔雨声。 他就说吧,他没—— 轰隆! 闪电带着雷鸣,响彻整个小镇。 应该是巧合吧,林九默默收回手。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一道如银蛇般的雷电直击他的位置。 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拖着他后退一步。 刚刚站的地方,被雷打得焦黑。 “你看,变坏了,雷公都看不下去。” 林九回头一看,静之的眼里满是后怕。 “你……” 静之放开他,环着胸,别扭的说: “以后下雨天你别站那么出去了。” 她的手指在抖。 她是在害怕,还是在为他担忧,还是两者皆有。 “进去吧。”他说。 静之诧异抬起头,“你这是……” 林九轻咳了一声,推开门朝里面走去。 雨声里夹杂了他一句低沉的话。 “为兄错了,你别生气。” 走到廊下,他突然回头,昏黄的灯光下,他微红的脸上带着一丝关心。 “还不进来,你不害怕吗?” 静之拿着伞,走了进去。 “怕个der,我是怕你……” “怕我什么……” “怕你被雷劈。” “林弟……十八号,你可记得了。” 她对他太好了,林九说这一句,提醒她,也是在提醒自己。 莫要再心动了。 想想她刚刚抽你脸的时候…… 他的身后的走廊,静之正踹了一脚旁边柱子。 他可真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 “记着呢记着呢,你可别后悔啊!” 林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绝对不会。” 他在心里,也这样跟自己说。 第212章 你打我吧! “宝哥,谢谢你收留我们,我们这就走了,你好好保重。” “你带你妈又能去哪里,留下吧,我再跟师父说说。” “等等,你不能留下!”林九推门进来。 小红一脸警惕的站起来,护住她的老母亲,“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阿宝冲出来挡在那母女俩面前,硬着头皮与林九对峙: “师父,她们是无辜的。” “咳,咳嗯。” 小海看向静之,“你喉咙痒啊?下雨感冒了?” 静之睁着死鱼眼看向他,“我看你也傻,你们仨都傻。” 林九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小红说: “对不起,我错了。” “不过,你不能走。” 小红急了。 “道长,留不让留,走又不让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九指向阿宝,缓缓解释道: “人鬼终究有别,在这儿住久了,不仅对你娘不好,对阿宝也没什么好处。” 静之举起手,热心肠的提出一个她认为极好的建议: “住我那儿吧,反正我一个人住,我那儿还有空房间呢。” 而且她又不是人,不怕阴气。 等她回去把门口的八卦拔了就—— 林九:“不行!” 静之:“为什么?” 林九:“……住观里吧。” 林弟刚刚都肯舍身救这个叫小红的女鬼了。 人鬼恋,不好。 静之疑惑的眼神直往他脸上瞟去,嘴里不禁小声嘀咕,“不是怕女人吗?难道就不怕女鬼?” 林九轻咳了一声,瞎掰了个理由: “我阴阳调和,不怕女鬼。” 他对小红说:“等七七四十九天后,你的魂体稳定下来,我送你入轮回,你和你母亲……终需一别。” 清泪潸然落下,垂落到尖尖的下巴,然后消失在空气中。 小红知道林九说的是对的,她纵然再不舍,也只能含着泪点头。 “好,谢谢道长,我跟你走。” 看大家动身就要往道观走去,阿宝突然出声。 “师父你等一下!” 林九转头,看着这个敢对他动手的孽徒,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 也就是看不出什么,阿宝才慌的一批。 他苦笑着说:“师父,你打我一拳吧,你最记仇了,你不打我,我这辈子心难安啊!” 林九扯着嘴角笑一声,摆了摆手说:“呵,不用了。” “我是这种人吗?” “是~~~”看到林九瞪向他,小海越是越小声,转头背对着林九,伸了个懒腰: “哈唔,这个点,我好像该困了。” 阿宝上前一步拨开他师弟,扯开衣服,把圆圆的肚子对准林九,“你不打我,我,我就不让你出去。” 林九“勉为其难”,“万分勉强”“被赶鸭子上架般”,为难的举起了拳头。 “唉,行吧,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你放心,我轻轻的哦。” 阿宝开始傻笑:“嘿嘿,我就知道师父对我最好————” 林九突然一个三百六十度极速旋转,挥出的拳头都打出破空声了。 径直攮向阿宝的肚子。 “嗷~~~” 一百八十多斤的阿宝,生生被他这一拳打飞四五米远,砰的一声倒在地上,痛得捂着肚子起不来。 “哎呦,师父你……” 林九收起拳头,一脸无辜的说: “这是最轻的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静之咽了口口水,赶紧离林九远一点,她的嗓子不由有些发紧,声音虚得不行: “真的是最轻的吗?那你甩手干什么?” 要死了! 她拿毽子砸他,还扇他脸。 她……不会被他打死吧。 林九立刻把打红了的拳头掩至身后,一脸淡定说: “当然是最轻的了,我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吗?” 小海走在林九身后,对着静之狂点头。 并做尽一副挥拳打脸,掐脖子吐舌头的姿态,把静之吓得不行。 她又咽了口口水,快走两步,拦住林九的去路。 好像英勇赴死般,缓缓闭上眼睛。 “来吧,你打我吧。” “这种仇千万不能记太久,记得越久,后面打得更痛!” “千万不要对我心软,你动手吧,林兄!!” 小红看到刚刚宝哥被他揍得这么惨,赶紧走出来说句公道话。 “道长,晚上的事儿她是不知情的,她怕我们出意外才跟着我们的,你就放过她吧。” 林九不发一语,越过她,走到静之跟前。 “林弟,你…真想我动手?” 英勇就义的静之下巴一扬,露出雪白的侧颈。 “来吧,不要因为我是朵娇…公花就怜惜我!” “…………,呵。” 突然,一个脑瓜崩轻轻弹到了她额前。 还有他低沉的轻笑。 “贤弟,这算是你丢毽子的那一下,那一掌……我就要留着以后再打。” 留着以后? 那要留到什么时候? 他好恶毒,硬要让她这辈子都害怕他吗? 静之刚睁开眼,就看到林九已经走出几米远了。 她捂着一点都不痛的脑门,拔腿就追。 空旷的街道上,除了皎白的月光,还回荡着她的叫声。 “林兄,你就打我吧,不然我怕你一辈子!” “你要是攒到以后才肯打我,肯定会连本带利一起算,那我还不得被你打死。” “林兄!!!你跑什么!快回来打我呀~~~” 小海环着胸,忍不住啧啧出声。 “一辈子没见过这种的,上赶着叫人家打她。” 不过师父居然就这么轻轻放过她了,他看啊,一定有猫腻…… 第213章 互相记仇 追了林九许久,他绕了一大圈,然后直接回观里,砰的一声把她拒之门外。 “回去睡你的觉!我跟小江说了,给你请假了!” 林九在里面讲。 他才不打她。 上回他差点打到她,她都哭了。 要是真打她一下,她不知道要跟他冷战多久。 …… 半夜三更,伸手不见五指,是做坏事的好时候。 静之骑着被子睡得正香。 林九鬼使神差的,攀着墙头就过来了。 看着未关的窗户,林九不禁皱了皱眉。 警惕心那么低,被小偷翻进来怎么办? 于是他翻了进来,放轻脚步,走到她床头。 看着她豪放的睡姿,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就说了吧,她肯定睡得跟个蛆似的。 …… 唉,他真的真的真的不是这种人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碰到她,他就跟着幼稚起来了。 林九深吸一口气,伸出修长的手缓缓朝着她睡出红晕的脸伸了过去,然后—— 微微使了点力,跟拍西瓜似的,轻轻拍一拍她的脸颊。 林九心里默念:【打回去了。】 在她睁眼之前,他逃也似的,转身快速跃出窗外。 还没跑出去多远,那个小院里就爆发出一阵吼声。 “林九!我知道是你!” “你幼不幼稚!刚刚叫你打你不打!趁人家睡觉的时候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不管,我也要记仇啦!!!!!” 林九:呵,记吧记吧。 最好把他深深的记进脑海里。 道士的仇可不能过夜,会影响他道心。 …… 林九大仇得报,回去后睡得喷香。 凌厉的双眉此时放得平平的,嘴角的笑意连睡觉都止不住。 而且,她生气的样子,可真有活力呢。 记仇的静之,大仇未报,气得她翻身下床,鞋也没穿,在屋里库库转圈,像只愤怒的小仓鼠。 静之:好好好,我记住你了! 我也记仇,贼记仇,还小心眼的那种。 林九你就是我记仇本本上的头号人物了! 原本还觉得把他掰弯在掰直,多少有些不人道的静之,此时下定了决心。 她要实行b计划! 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过b计划又是啥?? 静之去了二娣的书房,连夜撰写整林九的一万字b计划,认真得不得了,连当年她考警校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 谁叫那个人这辈子这么喜欢耍贱呢。 …… 然而,拟好的b计划还没开始实行。 意料之外的事儿又发生了。 就在她趁着林九还未出门,暗搓搓去市场购买b计划的材料时,她突然看到右前方有一群小孩围着墙角在笑闹着。 “搞什么?这么小就搞霸凌这一套啊?” 不对。 她记得那块儿是人家的猪圈来着,难不成是玩人家的猪? 玩什么不好,玩猪? “咳咳咳,都围在这儿干什么啊?” 小孩见她过来了,跑过去围着她转圈,嘴里还叫着: “惊惊!怕怕!” “什么惊惊怕怕?” 她抬头一看,正巧与坐在猪圈旁的人对上视线。 他原本的锅盖头不见了,此时头发根根竖起,跟超级赛亚人一样,两眼却无神得很,跟丢了魂似的。 看到她也没打招呼,张嘴就是: “惊惊。怕怕。” “阿宝?你怎么在这里?阿宝?” 她俯下身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阿宝缓缓回头,又看她一眼。 “嘿嘿,惊惊,怕怕。” 完了,傻了。 静之这时哪里还能想到什么 n b,搀着宛如行尸走肉的阿宝就朝道观赶去。 …… 林九今天一起床,右眼皮就直跳。 他以为是气炸了的静之要想办法整他了,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道观的门也交代小海不要开了,打算歇业一天。 “砰砰砰!” 大门被捶得震天响。 伴随着敲门声的,是静之着急的叫门声。 “林兄,快出来!你徒弟出事啦!快出来啊!” “别以为锁着门,我就不知道你在家!快开门!” 林九摁住不断跳动的右眼皮,心想,来了来了,她要来整他了。 他就不开。 小海看一眼被捶得灰都落下来的门,又回头看一眼十分淡定,坐在摇椅上看书的林九,有些犹豫的说: “师父,我看她好像真的很急,给她开了吧。” 是急,急着进来打他,他才不给开呢。 “你别管,进去给小红上炷香养养魂体。” “……行吧。” 他们两个就斗吧,他看他师父有一天肯定有哭的时候。 小海听到突然开始的踹门声,心里直念阿弥陀佛。 他希望那个门能坚持得久一点。 话说师父到底对人家做什么了? 昨晚隔壁的暴怒吼叫,直接把他吓得都掉床底了。 …… 突然,踹门声停了。 外头也没了静之的叫唤声,小海放心的走了。 林九笑了笑,又将目光移回书上。 还没看上两眼,突然有个东西破空而来,林九随手一接。 什么东西,怎么还在动。 他展开手心一看,一只金龟子在阳光底下还泛着绿光。 林九抬头一看,发现静之正骑在墙上,嘟着嘴,一脸不悦看着他。 “你明明在家,干嘛不给我开门?” 林九随手丢掉金龟子,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我刚刚睡醒,没听到你敲门。” “骗子!我都看到你在看书了。”她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这会儿的她一脸严肃,“阿宝出事了,我真没骗你,他好像傻了,只会说惊惊怕怕的,你快过来看看吧。” 林九欲言又止,“你……” 第214章 宝贝林九 她啧了一声,把跨到他这边的腿收了回去,“你以为我是你啊,这么幼稚,不来就算了,反正我养得起他。” 说完,她往下一跳,消失在林九的视线里。 两秒后。 “小海,我们过去看看。” “欸,来喽。” …… 五分钟后,林九跟小海把阿宝接了回来。 “师父,师兄怎么会这样啊?” 林九脸色异常凝重。 看完阿宝后,他走到置物架旁边翻找着什么,边回复道: “他这是丢了魂了,把魂找回来就没事了。” “丢魂?怎么会这样呢?昨晚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呀。”小海百思不得其解。 林九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他打开盒子取出几粒珍珠交给小海,“还不是你们昨晚乱来,我想,我应该知道凶手是谁。” “这几粒磨成粉,泡水给他喝下,定定惊。” 静之坐在旁边,晃悠着小腿说: “我想我也知道是谁,不就是史公子跟他身边那个术士干的好事嘛。” “看吧,昨晚就说这样不太好,出事了吧。” 小海捧着珍珠,只能挠头讪笑着转移话题:“师父,他魂都丢了,还要定惊啊?” 林九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顺手抄过棍子就朝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一下,问: “晕不晕?” “晕晕晕~师父下次要打我的时候,你好歹提前说一声啊。”小海捂着后脑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晃悠着身子直接哐当一声,跌坐在阿宝隔壁。 静之听到这话,忍不住撇嘴。 他要是这种会提前告知的人就好了,一天净干这种事情,欺负他们老实人。 “惊惊,怕怕。”阿宝回过头,眼神像在看小海,却又毫无焦距。 林九指着阿宝说:“你的魂还在,当然晕了,你信不信不管你怎么打他,他都不会晕。” 小海半信半疑,接过棍子,朝阿宝的后脑勺轻轻来了一下。 “惊惊。”阿宝毫无反应,甚至连声呼痛都没有。 “哎呦嗬,我就不信了。” 他站起来,狠狠往阿宝的头顶哐的砸下去。 “喂,你要打死他啊?”静之一把夺过棍子。 “怕怕。”都这么大力了,阿宝竟是连表情都没变,依旧是那副行尸走肉般的脸。 这回小海终于知道急了。 “师父,是真的,他真的没晕啊。” 林九:“知道还不去给他磨珍珠?” 静之指着阿宝,插上一句: “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他现在丢了魂,会到处乱走的,你们俩总不能时时刻刻跟着他吧。” 就在这时,这间房墙角处摆着的伞鼓动了一下。 小红温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道长,我可以帮忙的。” 林九思忖一下,发现确实也只能这样了,于是点头答应。 “也好,你上他的身,别让他到处乱跑。” 那把伞凌空飞了过来,缓缓在阿宝头上展开。 一个半透明的魂体,慢慢从阿宝头上落下,与他的躯干相结合。 上了阿宝身的小红,把伞一合,下意识掖一下头发。 “好了,我会看好他的身子的。” 静之听到阿宝的嘴里吐露出女音,和他女性化的动作,不禁感到惊奇。 走过去对他上看下看的,又问林九: “你说他丢魂了,那魂丢哪儿了?他还能好吗?小红可只剩下四十八天的时间了,她要是一走,阿宝总不能这样傻一辈子吧?” “现在还不知道,白天也不能出去找。”林九背着手,看着窗外的大太阳说:“得等到晚上。” 静之:“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晚上我要巡街了,昨晚已经请一天假了。” 突然得到关心,林九微微挑眉,回头看向静之。 她关心的眼神不似作假。 林九突然有点后悔昨晚作弄她的事儿了。 “还有小海帮我,你放心吧。” 他踌躇了一下,轻声问道: “你…真不生我气了?” 静之大笑,随意扬了扬手,“不~~会!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啊!!” 屋外突然传来小红的尖叫声,然后房门被她此时敦厚的身材直接从外头撞开来。 林九:“……你干什么?” 小红捂着胸口,害怕得连连后退。 “我想说人不能一直呆在房间里,想带着宝哥的身体去天井晒晒太阳,怎料道长您观里的神像一见到我,就发了神威,我……” 林九揉了揉眉心,朝她仔细交代: “白天时常有人进来上香,你白天别出房门,若真想透透气,你就等晚上。想出来的时候,叫一声,我叫小海把幕布拉下来,你再出去。” 小红:“好。” …… 现在事情只能等晚上再做了,静之一闲下来,就想起了b计划。 趁着林九送她出门的时候,静之一推林九的肩膀,直接把他咚在墙上。 不对,角度不对。 昨晚可不是这样的。 仰视他的话,显得她很矬诶。 静之右脚勾过来个板凳,然后站了上去,把欲逃走的林九,又咚在墙边。 她迷离着眼神,轻咬着唇瓣,做尽霸道总裁的风范: “宝贝,知道你的腿为什么那么酸吗?” 林九:“!?哈?” 她是不是被他气疯了? 居然,居然叫他宝贝。 静之另一手挑起他的下巴,故作帅气的撸一把自己的头发,沉着嗓子说: “因为,你已经在我心里跑一天了。” 但凡林九是个现代人,他就知道静之这是在说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类的土味情话。 奈何,他不是。 林九的心田里,好像bio一声,绽开了一朵小花。 她这是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也对他有那样的意思? 难道,林弟竟是男女通吃的??? 在这种时刻,林九莫名想起了他之前看到的那条肚兜。 激动的心瞬间又冷却了回去。 她跟她藏的娇在一起,才是正确的。 他对她的爱,是错误且多余的。 林九,快清醒过来! 脑子里迅速给自己下了条指令。 林九脸上的红晕快速消失,表情愈发沉着。 静之:好家伙,看来,她还需努力啊。 静之极具挑逗性质,缓缓磨蹭两把林九的下巴后,转身回了她的院子。 土味情话不能停,手搓礼物也要跟上来,她要双管齐下! 她就不信,这回整不到他! …… 林九靠在墙上,眼神看着河边飘扬缠绕着的柳条,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抹白色身影已经消失好一会儿了,他万分平静的表情下,却是跳得雀跃的心。 倘若,这是她的报复。 那他希望,她能够晚点说出那句“我是开玩笑的。” …… 第215章 七月十八! 晚上就要招魂,时间上说紧也挺紧的。 林九叫来小海,一起手搓招魂幡。 小海从小做惯了这些活儿,倒是熟门熟路的。 他拿起昨晚那把剪子边剪着纸,边问: “师父啊,为什么要做两个?平时一个不就行了吗?” 林九手中的剪子稳准快,不到一会儿,就剪出个型儿出来。 然而他并没有丝毫的放松,看着他脚下又爬过来的一只蟑螂,林九一脚踩扁。 “得尽快找到你师兄的魂,晚上你跟我一起出去找,我怕夜长梦多。” “哦。”小海剪着剪着,脖子突然痒痒的,放下剪子伸手一摸。 他和小强大眼瞪小眼。 小强褐色的半透明翅膀微微张开,不断震动着,小海一把捏爆,浆都喷在他手上了。 他皱着眉头问: “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蟑螂,我有天天打扫的呀。” 林九斜了一眼小海手里的蟑螂卵,忍不住啧了一声,“你先别剪,把手洗了,等会干完活,去杂货铺买点驱虫药回来。” “哦……” 小海蹲在台阶上洗手的时候,突然看到对面树干上站了个人,眼睛直直盯着他师父,手里还不停捏着什么。 “……师父啊,林兄弟…好像在偷看你诶。” 林九手指微微一顿,差点一剪子给自己怼出血。 他抬头一看,静之朝他笑得比夏花还热烈。 “林兄,忙着呢?唠唠嗑啊!” “……” 见他不说话,她也不气馁,接着说道: “林兄,我等会想去一个地方,我对这里不太熟悉,你帮我可以指指方向吗?” 林九松了口气,认真回她: “你要问哪条路?我对这附近都挺熟的。” 阳光倒映进她的双眸,她的双眼亮晶晶的,显得无比诚恳: “哦,去你心里的路怎么走啊?” “……” 林九觉得现下要是有盆水浇在他脑袋上,那肯定得呲呲冒烟。 小海看着他师父的大红脸,和红透的脖子,简直叹为观止。 他紧紧抿着嘴,大气都不敢出,就怕影响了静之发挥。 毕竟,这戏可真是,太他爹的太好看了。 静之看他脸红了,她嘴角微微一勾,手中边捏着什么,嘴里的土味情话那是张口就来。 “林兄,你看看我手上的是什么?” 林九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小海看了一眼放缓动作剪纸的林九,顺嘴接了话茬。 “是土。” 静之笑一声:“知道我为什么要玩土不?” “为什么?” “我想做一棵树,然后栽在你师父手里。” 林九剪子一顿,微微掩下的眸子里全是兵荒马乱。 就在这时,她突然说一句: “林兄,我成亲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呀。” 小海手里的水瓢哐的一声,落了地。 水花溅得他满腿都是,但他无暇理会。 不是。 不是才刚跟他师父撩起来吗? 怎么突然说要成亲了? 跟谁?他怎么没见过她对象? 不仅他傻了,林九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漏了一拍。 急促的心跳瞬间缓了下来,脸也由红迅速转白。 他张了张嘴,看着那个笑意妍妍,还在玩泥巴的人,紧着嗓子艰难的问出口: “是谁?你要跟谁成亲了?” 是那件肚兜的拥有者吗? 林九的心渐渐枯萎。 静之丢了只蟑螂过来,正正好好落在林九手上,她朝林九抛了个媚眼,说: “是你呀,婚礼上没有新郎岂不是很尴尬?” 咚! 咚咚! 心跳死灰复燃,犹如野火燎原般,轰的一声响起。 小强这回依旧被掐爆,不过这回是林九。 恶心的触感突然打散了他的思绪。 脸红得能滴血的林九,来到水缸前,洗手的同时,顺便给自己降降温。 静之见他居然用起了物理防御,于是咬咬牙,发起了大招。 她坐了下来,背着树,面对着他们,下巴微微仰起45角,看着湛蓝的天空,开始搞起了青春疼痛文学。 她的声音轻得仿佛一阵清风,林九却依旧竖着红到透明的耳朵听着。 “林兄,我这一生遇到了很多人,他们如同指尖的烟火,忽明忽暗,又稍纵即逝,最终只能沦为一抹烟灰,被风吹走。” “而我,茕茕孑立,孤身一人行走在这个世界上,宛如一缕无根的清风。” “而你,如同北斗,闪耀了我灰暗的内心,也如摇动的树叶,证明我曾经来过这里。” “林兄,你对我而言,是独一无二的。” 水瓢哐当一声,又回归了土地的怀抱。 林九的裤腿也被溅湿了。 他同样无暇理会,只是抬头看着在阳光中,她明明灭灭的侧脸。 她这是……对他掏心掏肺,说心里话了? 她对他这般信任,他怎可滋生出那样的想法。 刚刚前面说的那几句,他可以当做玩笑话听听,后面这段掏心窝子的话,他却怎么也忽视不了。 林九的心纠结万分,又疼又胀。 最终还是捏紧拳头,缓缓闭上眼睛。 不过几秒,睁眼看她,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只有深入手心的指甲暴露出了他的情绪。 “林弟,既然如此,七月十八,你我……不见不散。” 静之:喵喵喵???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儿?? 怎么又说回这个了。 她的表情微微一僵,却被林九抓了个正着。 他手心缓缓放松,她…对他也有一点意思,所以不想结拜的吧? 作为长者,他更应该扶正她的人生走向,而不是将她拖入深渊。 拳头猛地又攥紧,林九下定了决心。 林弟,对不住了,你对我的这份情,为兄,会牢记于心。 看着脸色平淡下去,甚至又坐下来开始剪纸的林九,静之怒极反笑。 好好好,盔甲这么厚,完全打不动是不是。 那就尝尝我这招连环炮! 旁边的小海翘着二郎腿,看似剪纸,其实非常想嗑瓜子,耳朵竖得比他师父还尖。 这会儿看着消失在树上的静之,他还觉得有些可惜。 突然,哒哒哒踩梯子的声音响起。 一个脑袋从围墙上方升起。 静之拿着她的望远镜死死锁定林九,一张巧嘴开始不停输出: “阿九,我想住进你的心里,没有邻居的那种!” “请你认真像风学学,怎么往我怀里钻!” “怎么样才能快速得到你?甜言蜜语?还是画着八卦的麻袋?” “噗!”小海憋不住了。 这句好。 他默默拿出小本本,开始记下这些好词好句,以后等他找媳妇的时候,说不定能用上呢? 林九红着耳根子,默默看了她一眼。 “七月十八。” 她不甘示弱: “你昨晚打的不是我的脸,你打动了我的心!” 林九:“七月十八。” 静之气势磅礴:“你点燃了我心里的火,你猜是什么火?是林九没有你我怎么活!” 林九:“七月十八!” 静之气势锐减:“我身体很好,可以扛米袋子,就是扛不住想你。” 林九:“七月十八。” 静之心如死灰:“我有两个心愿,一个是在你身边,一个是你在身边。” 林九:“……七月十八。” 林九犹豫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句话,悄然打动了他的心。 静之:“林兄,我……” 林九突然又支楞起来了,抢先一步说:“七月十八!” 静之被他一打断,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不是,大哥你露头就秒啊,一点都不讲武德。 “我想说……” “七月。” “我想……” “十八。” “我……” “七!!” “嘤……” 露出的头渐渐缩了回去,不一会儿,传来她搬走梯子的声音。 小海笔杆子一停,有些遗憾的看着手里的“名言警句”。 唉,他师父干嘛呢,嘴这么快干嘛哦。 他觉得他再多写点就能装订成册,拿出去卖了嗷。 “师父,我看她好像喜欢……” “住嘴!”林九冷着脸怒斥,他转回头,认真的看着手里的剪刀。 咔嚓一声,剪掉了无用的纸张边缘。 “以后,不许再提这两个字。” 林弟,对不起。 我不得不这样。 你的红绳,终究不应该栓在我这里。 为兄,帮你剪掉了。 别恨我。 算了,你恨我吧。 毕竟,恨比爱长久。 第216章 你到底是谁 看着遍地恶心的蟑螂,林九暗自猜测晚上那法师可能会出来闹事。 准备好一切以后,他缓缓舒了口气躺到床上,打算下午补补觉,晚上才有精神对敌。 夏日的午后,有股清风轻轻吹拂在身旁,是非常幸福且消暑的事儿。 然后林九却觉得不太对劲儿。 他的后窗,什么时候开了? 他侧过脸一看,却被一道折射的光线闪得睁不开眼。 林九微微眯起眼睛,往后窗看去。 看清是谁时,他松了口气,却又叹了口气。 林弟这会儿又要搞什么鬼? 静之趴在墙头,跟狗仔似的,依旧拿着她那个望远镜,对着他的方向孜孜不倦的看。 “我会一直,永远,看着你。” 林九叹了口气,背过身子,微微蜷着脚,闭上眼睛。 “嗦……嗦……” 林九一回头,墙上的人不见了。 他刚松了口气,就差点被他窗外那个白色的头吓一跳。 静之把下巴怼在窗框上,手中的焦圈放到最大,径直怼向林九的后脑勺。 “盯。” 林九皱了皱眉,撩过被子紧紧裹住自己,被子一角还顺带盖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床轻轻摇晃了一下。 这臭小子,怎么这么胡来? 连他的床都敢乱爬。 脱鞋了没有? 林九实在忍不住了,他转过头,刚想跟身后的她说话。 却发现望远镜近得差点都要怼到他鼻尖了。 而她则半跪蹲在他的床头,姿势比专业的狗仔还标准。 林九被子下的手微微一顿,然后伸出来围住望远镜的两个口子。 他耐着性子问: “林弟,你到底想干什么?” 静之卡巴两下眼睛: “没干什么,看看你而已。不让说,还不让看吗?” “……” 他揉了揉眉心,气叹到停不下来。 “你要是记恨我昨晚的事儿,你打回来吧,这回我不还手,真的。” 林九闭上眼睛,把脸伸了过去。 静之看着那张脸上紧紧皱着的眉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伸出手指给他用力揉散。 “你干什么?”他倏然睁眼,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克制和忍耐。 “没什么。”静之揉不散那道褶皱,不禁抿了抿嘴。 她松开手,从身后掏出个东西递过去。 “送给你。” 看着手里的东西,林九的表情非常复杂。 “这……是我?” “是。”她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心虚的说,“是不是很像。” “弯腰呕吐的我?” “那什么……水加多了,你本来是直的,后来弯了。” “我改了改造型,像不像我第一次见到的你?” “看,那根小桃木剑可以撑住你的手,让你不至于弯到地上去,我聪明吧!” 林九拖着底盘,实在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泥雕好。 他说她刚刚在树上好像一直在捏着什么,原来是对照他的样子捏了一个小小的他。 像是像,但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有一种被损友拍了丑照还保存下来,当着他的面嘲笑他的感觉。 “不喜欢啊?” 静之捏着手,盘腿坐在他旁边,有些忐忑。 “……” 林九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回答。 这东西,他实在没办法违心说喜欢。 她垂着头,有些丧气的说: “对不起,我很久没做了,一时手生。” “这个给我,我重新给你捏一个。” 边说着,她伸手就要去抢他手里的东西。 “不用了。” 林九两手托着往上举,静之哎呦一声,失手一滑,直接扑倒在他胸口。 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他可以明明白白看清楚她的眼里的惊讶和歉意。 空气一时静谧。 这不足五公分的距离,甚至可以让他感觉到她浅浅的呼吸。 林九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体,他故意粗着嗓子,严肃说道: “起来,两个大男人贴这么近干什么,热死了。” 静之睫羽微微颤动了一下,红润的唇瓣有些发干,她下意识舔了一下润润。 眼里的歉意顿失,浮上来的,是对他的爱恋和渴望。 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她眼中明显的情绪,林九一下怔在床上,竟忘了推开她。 并眼睁睁的看着她越靠越近,任由微微湿润的气息打在他的脸上。 她,她要干什么? 她要……亲他吗? 兄弟之间怎可如此? 可林九不知为何,竟做不出一点推开她的举动。 明明…那雕塑已经落到他枕头上方了。 明明……他的双手是自由的。 林九,你到底在渴望什么…… 静之看着莫名闭上眼睛,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不安乱动着的林九。 突然嘴角一勾,伸出两指轻轻贴一下他的唇,又拍一下他的脸,轻声调侃道: “怎么?真以为我爱上你,要亲你啦?” “打~到~你~喽~,笨~蛋~林~兄~” …… 宛如来去无踪的一缕清风,林九一睁眼,只看到她的白色衣摆消失在外面墙头。 屋里还有她的幽香,唇上还有她指尖的温度。 床头还有他呕吐的雕像。 林九这一下午,终于是没办法睡着了。 果然,做坏事,是会遭报应的。 算她狠,居然敢玩弄他的心! 林九双手高高举起雕像,然后轻轻放下。 指腹间仿佛触到有些凹凸不平的感觉。 他重新举高,抬头朝上一看。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林九瞳孔一缩,手一软差点真的把雕像砸了。 仿佛来自埋藏已久的记忆里,这句话,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青青……卿卿……” 林九摁住突然一揪的太阳穴,咬牙忍耐疼痛过去。 脑子里的那个人仿佛被大雾笼罩着,令他看不清脸。 “……唔……你到底是谁……” 好几天没这种感觉了。 为何今天又会这样…… …… 回到小院里的静之表示,这还只是b计划里的一小截呢。 林九,她可是记仇的很呢~ 可千万要撑住了呦。 第217章 帮你相看个姑娘 太阳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无尽的黑暗笼罩住了这个表面祥和的小镇。 大街上人流量开始慢慢变少,又到了牛马静之该上班的时候了。 此时寂静的街上却响起阵阵铃声。 “肥宝肥宝,你的魂快回来!” 她看着一师一徒穿着道袍,背着招魂幡的模样,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林九上辈子招魂的场景。 这辈子的他倒是挺正经的,没有再那样扭了呢。 身后传来脚步声,林九回头,有些无语的对小海讲: “你跟着我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看戏。 不过小海不敢说出来,只是默默把眼神挪到静之身上。 林九的眼神跟着落到静之脸上,“你也是,你不用巡街的吗?跟着我干什么?” 静之抱着刀环胸,脚点了点地,“这不就在街上吗?这块儿是我的地盘,我爱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 嘴上一套说辞,心里又是另一套想法。 她也隐隐有感觉,今晚可能会出事。 那个法师一看损招就很多,要不是怕他出意外,她才不跟呢。 林九被她说得无语凝噎,只能转头瞪向偷笑的小海,“还不走?分头行动。” “哦。” 唉,没戏看喽。 小海癫了癫背篓,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招魂声越飘越远,在越发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怕惹事的街坊邻居归家的归家,锁门的锁门,就怕鬼跑到他们家去了。 原本刚刚还有几个人的路上,现在就剩下静之和林九两个并排走着。 凉风习习,吹得一下午没睡的林九精神一震,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你今天早上是在哪里找到阿宝的?” 静之脚步一顿,“你找我问路啊?” “……” 林九莫名就想起她今早问的第一个问题——通往你心里的路怎么走? 他抿了抿唇,伸手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林弟,现在不是贫嘴的时候,再不快点,我怕阿宝的魂会被他拿去做坏事。” “痛!”她捂着头,可怜兮兮看着他。 林九不为所动,接着往前走,“我使的力道我知道。” 静之抬脚跟上,手换了个位置,挪到了胸口,“心上人打我,就算再小力,我也心痛。” 【心上人。】 林九手中的铃差点被他捏碎。 心里头又是一片翻江倒海,脸上的表情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又伸手敲她一下。 “不说的话,就别跟着我。” “还有,莫再这般。你该……回归正道了。” 静之缓缓放下手,“什么是正道?” “林兄降妖除魔,匡扶正义,喜欢你就不算正道吗?” 林九突然有些狼狈的别过脸。 乍一听到她说“喜欢”二字,林九差点被整到破防。 “你,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有房有差事,想来是挺好找对象的。” “若是有这方面的想法,我找张媒婆为你相看个合适的姑娘。” 原本只是想逗他玩玩,突然听到这句话,静之心里还是直发堵。 她一脚踹飞路上的小石子,有些闷闷不乐的说: “上次你带我去的如意楼,就在他家后厨外头,有个养猪栏旁边。” “……” 话题转得太快,林九看着那颗飞得远远的石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今早找到阿宝的位置。 “……谢谢。” 静之咬了下唇瓣,说什么谢谢,她想听的才不是这句话。 “你……” 刚一抬头,就看到林九步履匆匆,直奔如意楼。 “诶你等等我嘛!” …… 五分钟后,静之看着他怀里的粉嫩小猪仔,有些迟疑。 “你是说,阿宝的魂在里面?” “嗯,你帮我把小海叫回来,我先回去。”林九抱着猪一转身就往道观走去。 有这种能让人离魂,且把魂打入猪身上的手段,看来那法师实在不容小觑。 林九的脸阴沉如墨,静之这下也不敢耽搁了,转身朝着远处不时响起摇铃声的方向跑去。 …… “小海!别摇了!你师父找到了!” 小海停手回头,就看到静之一个急刹车停到他身边。 还没问她怎么找到的,就看到了几个老熟人迎面走来。 “朱老爷,我说谎干什么,阿宝就是傻了呗,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我不信,宝哥他明明好好的!”小珠用力拂开史公子的咸猪手,绕到她爹另外一边。 朱老爷迎人就露三分笑,这''人''是有讲究的,得是富人。 他笑着对史公子说:“去看看就知道了嘛,他要是真傻了,我家珠珠是万万不可能嫁给他的。” …… “你们两个这是?” 静之朝朱老爷一拱手,“我巡街,他嘛,你也懂的,道士的徒弟,当然也是道士,做做法,抓抓恶~鬼~,家常便饭嘛。” 史公子听到她意有所指的恶鬼两字,莫名觉得后脖子凉凉的。 但转念一想他刚刚看到的傻宝,嘴角又忍不住勾起一抹坏笑。 法师应该得手了吧? 这回美人终于是他的了。 阿宝有捕快撑腰又怎么样,威大人可是站在他这边的! 想到这儿,史公子的腰杆又直了起来。 他颐指气使,指着静之的鼻头开始赶人: “巡你的街去,这儿没你事。” 静之微微挑眉,拿着冰凉的刀鞘压下他的手指,嘴角是一抹冰冷的笑意。 她突然说:“蟑螂。” 史公子莫名抖了一下。 静之眼神渐渐暗了下来。 她就知道,肯定是这货跟那个老头搞的鬼。 玩什么不好,玩虫子。 不对,那老头可一直跟着这家伙的。 难道,阿宝出了什么意外? … 史公子被静之仿佛要看穿他灵魂的眼神看得一阵心虚,“什么蟑螂,哪有蟑螂?” “走!” 静之没理他,扯着小海就往道观跑。 希望林九来得及吧。 “喂,我要告你!我要去衙门告你玩忽职守!” 史公子还在身后咋咋呼呼的,突然一只蟑螂疾射而来,径直落入他大张着的嘴里。 “你……咳咳,yue~~” …… 静之刚一来到道观门口,就看到林九背对着她,不知为何突然洒出一把符纸。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空气中突然多了股难闻的味道。 她还没看清状况,史公子就带着朱家父女赶到了。 “朱老爷你快瞧瞧,阿宝真的傻了。” 静之突然在他耳边凉凉说了句: “蟑~螂~好吃吗?” “你!yue~~~~” 史公子扶着柱子吐到起不来,她嫌弃的疾走两步来到林九身旁。 却看到更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一幕。 阿宝身上都是灰尘,还有着十几只不知道哪儿来的蛭趴在他身上和脸上。 而他又变成了今早的样子,只会说惊惊,怕怕。 “宝哥!” 小珠看到阿宝这样子,心痛得厉害,冲上前去,尽管她也怕蛭,但还是伸手一一捏住帮他扒下来。 那个老头果然在这里,正与林九对峙着。 “朱老爷,这阿宝分明已经傻了,但是有人竟让女鬼上他的身,你快去看看吧。” 老头一脸嘚瑟和肆无忌惮。 徒弟被害成这样儿,林九纵使心中怒火滔天,也明白抓贼要抓赃的道理。 这会儿没有证据,他也奈何不了这个小人。 他冷冷瞥一眼法师,嘲讽道: “阿宝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有人把他的魂吓出来了,那个人使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实在阴险!” 法师脸上的得意尽失。 看着林九的眼神里满是阴毒。 他冷笑一声,指向被打到侧院地上的小红,对朱老爷说: “看,这就是那个女鬼。” 朱老爷只看了一眼,就被小红快半透明的魂体吓了个半死。 “小珠,我们回去!” “爹!” 朱老爷急得过去拉自己的女儿,看到痴傻的阿宝又是狠狠皱眉。 “他都这样了,我不同意!这桩婚事作罢,跟我回去,以后不要再来了。” “朱老爷稍安勿躁。”林九抱着猪走了过来,“阿宝的魂在这里。” 第218章 天道好轮回 林九从口袋里拿出一捧红色朱砂,涂在小猪的头至背上。 顷刻间,粉粉的小猪身上便显现了一个灰色的影子。 “接下来该怎么办?”静之问。 林九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把阿宝扶过来,与它嘴对嘴,把魂导过去。” 与猪对嘴,不仅是打阿宝的脸,也是打他林九的脸。 这还是第一次他的徒弟被整成这样子,这个仇,他林九一定要报。 “……好。” 见到老实的阿宝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才能回归理智,静之同样心存不忍。 难道真的是报应吗? 上辈子宝华叔脾气暴躁了一辈子,这辈子变得这么老实,才会被人如此对待。 “师父,醒了醒了。”小海看他师兄睁开眼了,笑得兴高采烈。 “你们!”阿宝眼睛刚刚睁开,就对上了史公子二人,脸上的愤怒表情还未成型,便头一歪,嘎了过去。 “诶诶诶,晕了晕了!”小海慌得赶忙抱住瘫软下去的阿宝,扶他坐在椅子上,“师父,他怎么这样了?” 林九:“明天天一亮,他就醒了。” “既然他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法师扯着还在干呕的史公子,步步后撤。 “还不走!小心我放狗咬你!”静之朝他呲了呲牙。 两个坏人走后,林九收回眼神,来到阿宝身后。 “按他太阳穴的同时,掐他的人中,再拍一下他的头顶,他就醒了。” 林九边说边做,手轻轻那么一拍。 静之眼睁睁的看着嘎过去的阿宝眼睛又睁开了。 “嘿嘿嘿。”阿宝头一歪,又晕了。 “林兄,怎么会这样,不会出问题了吧?”静之有些担心。 “没事,小海,你一直摁,他魂魄刚入体,多摁一会儿,他就好了。” 阿宝还是小问题,他看小红才是真的出大问题了。 看着小海渐渐上手,他赶紧引着小红的魂来到屋内床上。 小红脸色本就苍白,这会儿更是白得透明。 原本凝实的身形,被打得有些溃散,竟是落不了地,整个身体慢慢的从床上飘了起来。 林九惊呼一声,赶紧双手结出法印,稳住她的魂体。 “道长,我女儿怎么样了?”听到林九那声惊呼,老太太也是心里一个咯噔,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刚刚她女儿被那个坏人追得满屋子打的惨叫,她还是能够听到的。 林九面色凝重,忍不住叹一声,“实不相瞒,小红她……只剩下半条鬼命了,若是就这么放任下去,恐怕…会魂飞魄散。” “啊?”老太太捂着揪痛的胸口,痛哭出声,“小红,我可怜的女儿啊……” “妈……”小红声音虚得像缕抓不住的风,清泪滑落,满眼皆是不舍,“是女儿不孝,没办法给您养老了。” “喂!”静之皱着眉,一脚踩到林九脚背上,她压低声音埋怨道: “你怎么老这么直,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林九转头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说:“我林九只说事实。” “……我有个办法。”静之咬着唇说。 “啊?林捕快你快说。”老太太含着泪,摸索着紧紧揪住她的袖子,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人属阳,鬼属阴,给她度点阳气过去,可能会好点。” 上辈子跟在林九身边,她也没少看林九解决这种事儿,还是多少有学会一些的。 “我,我可以。”老太太擦干眼泪,站了出来。 “不行,虽然这也是个法子,但是会折寿的。” 林九记仇的轻轻踢了下她的脚边边。 他当然也知道这个方法。 但他更懂人心,大部分的父母都愿为自己的孩子付出生命。 刚刚他没说,不过是怕老太太硬要以病弱之躯救她女儿罢了。 不过,林弟怎也会懂这些? “我来,我年轻。”作为寿命长达几千年的灵猫,她比起在场的所有人都长寿。 而且小金说过了,她的血肉跟灵气对这些阴邪之物来说,是补品,大补。 所以,由她来做这事儿,再合适不过了。 静之轻轻推开老太太的手,把垂到身前的银发拨到后头去,然后对着小红苍白的唇慢慢俯下身去。 如今上哪儿找劳什子中通的竹杆去,左右都是女生,她也不拘泥于这些了。 “等等!” 林九伸手挡在一人一鬼即将接触的唇中间。 一冷一热的触感,同时从手心和手背传来。 林九跟触电似的,唰的一下,把手收了回去。 “嘴对嘴,会把你吸干的。” “不会。”小红一个初出茅庐的女鬼,想要吸干她,还早得很呢。 “会!”长相精致的一男一女亲近,本应是赏心悦目的一幕。 奈何林九就是觉得万分碍眼。 “不会,我心里有数的。”静之瞪了他一眼,这人干什么呢,小红虚得吹口气都能飘走了。 林九:明明林弟舍己为人,他作为兄长,应该为她良好的品德开心的。 但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林九这时突然想起,刚刚他说要给静之找对象的事儿。 以后,她会如同这般,跟其他女人卿卿我我,甚至做一些更亲密的事儿。 林九心里闷痛不已,他别过脸固执的说: “我说会就是会,你们掌心对掌心吧。” 他说得如此笃定,静之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 “……算了,掌心对掌心就掌心对掌心。” 她脱了鞋,放下佩刀,爬到床上扶起小红,与她掌对掌,开始给她度起了阳气。 她的手指纤长白皙,此时与小红的手心紧紧相贴,毫无一丝缝隙。 林九觉得一幕万分刺眼,捏着拳头,快步走了出去。 “我出去摆个阵,小海你看着她们,有什么异常你叫我。” “哦。” …… 林九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阿宝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却是好多了。 “你怎么样?” “我没事,小红没事吧?” 林九僵硬的扯了一下嘴角,边布阵边说:“能有什么事,有个人硬要救她。” 见林九脸色不太对,阿宝也不敢多问。 这么好心的,他想也只有林兄弟一个了吧。 “师父,要不要我帮忙?” 林九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 “你过来,坐进这个圈里,没事不要出来。” 阿宝看着地上摆成一圈的长明灯,以及最中间的八卦图,他问: “我不是好了吗?坐进去干什么?” 林九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坏人跟你一样没有心眼吗?还不快坐进去!” “哦哦哦。” …… “师父,师父!”小海从侧屋冲了出来,脸上是慌张,眼里却满是吃瓜的色彩,“师父,对上了!” 林九心里一个咯噔,眉头立马皱成个川字,“……什么对上了?” 小海咽了口唾沫,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着林九渐渐黑下来的脸,刚刚有些拔高的声音越来越小: “嘴,嘴对上了,分都分不开。” 第219章 气炸的林九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会这样! 林九三步并作两步,放下手中的香,追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令他醋得七窍生烟的一幕。 静之果真与小红对上嘴了,还贴得死紧,毫无一丝缝隙。 一股怒火轰的一声,从胸腔喷起。 宛如抓奸的老公,他紧抿着唇,冲过去把住两人的脑门用力往后一掰。 “嗷~~” “林兄轻点,脖子要被你掰折了。” 林九胸口不断起伏着,紧紧攥着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一腔怒气和醋意又不能直接与她诉说,只能化作一声气哼,和一句冷冷的怒斥: “你干什么?!不是说过不能嘴对嘴了吗?!” 静之有些无措,她低估了小红鬼力的亏空程度,和自己对她的吸引力。 “林兄,不是我,唉,她,她就这样吸,吸过来了。” 他狠狠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看她有些红肿的嘴唇。 林九心知现在更重要的事儿还没解决,只能先放一放个人情感。 于是冷冷说了句“控制好自己”,就走了出去。 “什么嘛……我又不是故意……” 话还没说完,就在这一瞬间,静之怔住了。 她突然能够体会上辈子林九的心情。 明明他不是故意的,她当时不仅直接跑路了,还跟他冷战。 唉,也算是遭上报应了。 …… “师父……” 阿宝欲言又止,在圈里盘腿坐了一会儿,就跟屁股长刺了似的,左歪右扭。 林九四平八稳,背对着他坐在正前方,眼角余光却时不时瞄向侧房。 “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阿宝讪笑一声,“我想嗯嗯。” “啧。”林九紧了紧手里的桃木剑,眉头一拧,“还不赶紧去!胖子屎尿多。” “师父!师父!又对上啦!” 小海伸了个头出来,还没八卦到他师父的表情是什么样儿的,一股疾风就直接把他扇得东倒西歪。 他好不容易稳好身子,回头一看。 好家伙。 他师父这回眼睛都气红了。 但是却怎么也掰不开静之跟小红了。 因为一掰静之就呼痛。 仿佛粘了502似的,他一用力,小红就直接往静之身上倒去。 林九气劲儿上头,死死固定住静之的头,一脚蹬到小红的肩膀上,想用力把一人一鬼分开。 “唔唔唔……” 静之无辜的微微摇头,抬眼看他,嘴里不住的发出唔唔的声音,眼里全是慌张和不知名的歉意。 林九只看了一眼,便用力抿紧嘴巴,接着掰,他就不信这个邪了。 “还不来帮忙?!”他朝小海喊。 看戏的小海意犹未尽的哦哦两声,赶紧过去扯小红。 “师父!救命啊!”外面突然传来阿宝惊慌失措的叫声。 此时的里屋,情况同样焦灼。 小红的脸肉眼可见,泛起了红润的色彩。 静之的脸却开始微微泛白。 林九心里的醋意有几分转化为了担忧。 再不快点,他的林弟不至于无了,但可能会变虚。 林九咬着牙朝外面大声喊: “我是在救命啊,你要是拉不出来,就喝点香油吧!” 外面传来阵阵叮铃哐当的声音,林九无暇理会。 好不容易把贴在一起的静之和小红撕开,三个人都气喘吁吁的。 静之不是别的,是被吸得都快缺氧了,而林九跟小海则是用力过猛,累的。 “林兄,我不是……” “别说了,我看她好得差不多了,不用你再渡阳气给她,鬼也讲究阴阳调和,阳气太多对她也不好。” 他观察了一下静之的脸色,发现她又慢慢恢复红润,这才放心下来。 “你……不生气啊?”静之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失落。 不气的话,他应该还没喜欢上她吧。 她悄悄握了握拳头。 林静之,你可以的!加油加油加油! 林九视线下移,看着她宛如被拔罐了的嘴,哪里不气,心里已经变成一片醋海汪洋了。 他突然扯着嘴角冷冷笑一下: “林弟宁愿折寿也要这般救她,看来对她并非无意。” “啊???” 静之急了。 突然,她又想起上辈子林九被误会后的做法。 他说过的,解释太多没有用处,他确实也用具体行动表明了他的心意。 远离女人的行动,甚至延伸到这一世了。 那她,又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消气呢? 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林九的心越来越沉。 他甚至在想,他发现的那条肚兜,不会是小红的吧? 所以那天他才能感知到与小红身上一样的鬼气。 所以,她们两个已经…… 小海看看林九,又看看静之。 怎么都不说话了? 他缓缓翘起二郎腿。 不过,这种修罗场真是上头的很,他爱看。 …… 一阵慌乱沉重的脚步声,朝着他们这个屋子的方向极速接近中。 “哚!!” 一把菜刀深深砍进木门里。 门口的阿宝一手摁住朱老板的手腕,以防他拔出菜刀,一手用力捧着他的下巴往外推。 “师父救命啊!我未来岳父疯了!他拿刀砍我!” 林九抬头一看,却看到朱老板双目赤红,大张的嘴舌苔隐隐发黑,两眼直冒凶光,一看就失去理智了。 他强压下满心的苦闷,跟停止吃瓜的小海上前一起制住朱老板,并把他拖了出去。 “恩人,您又救了我一次,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唯有以……” 屋外突然传来林九再也压不住的怒吼: “林静之,你给我出来!!” 静之浑身一抖,挠了挠脸,有些尴尬的说:“你歇会儿吧,这些事以后再说,我……” 小红突然捂着唇,娇羞的轻轻一笑。 “恩人,你的嘴……” “嘴?嘴怎么了?” 林九:“还不出来!!!!” “来了来了。这么急干什么哦?” 静之翻身下床,穿鞋拿刀,只用了5秒,就出了门。 谁叫他连名带姓的叫她,吓死猫了。 奈何林九还是不满意。 他用力剜了她一眼,然后递过来一个杯子。 静之接过一看,是杯凉掉的清茶。 “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 “行行行,我懂,我懂!洗洗洗,我现在就洗。” 她有些无语,端着茶就到廊边洗嘴。 心里却在默默偷着乐。 他这么着急,多少还是有些在意她吧? 第220章 隔空斗法 朱老爷被林九定住,停止了行动,整个身子却不住抽搐着,头也一歪一歪的。 虽然他平时对阿宝不咋地,但是阿宝他善。 阿宝的眼里还是流露出了几分担忧。 ”师父啊, 我岳父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中邪了?” 阿宝跟林九学了十几年道法,除了中邪,他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情况能把他岳父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不是,我看他是中了降头。” 静之端着空杯子过来放下,一脸疑惑,“降头,降头不是南洋的吗?” “是啊。”林九抬头,眼里同样有着惊讶,“林弟对这方面也有研究?” “不是啦,略有耳闻而已。” 静之挠了挠头,她觉得她嘴里的南洋,可能跟林九理解的不太一样。 林九见她的嘴在凉茶的作用下渐渐消肿,心里的气去了一点,他转头对阿宝说: “对方出招了,你跟你岳父躲到祭坛底下去,小海,快去帮忙。” “那我呢?”静之举手。 “你到一边儿歇会儿吧,被吸了这么多阳气,你不虚得慌吗?” 林九拿起桃木剑,挑起一张黄纸点燃。 想了想,他又朝祭坛右边的静之补充一句: “从明天开始,你早点起,尽量在户外活动,每天务必晒足3个时辰的太阳。” “哦。”静之心不在焉问着,眼里却紧紧盯着桃木剑上燃烧着的纸,“你这是干嘛?” “下战书,双方斗法,生死不论。”小海把头伸出一看,多嘴插了一句。 刚跟静之解释完,他就忍不住小声嘀咕: “看来师父这回是真生气了,这玩意,我也就听说过,还从来没见过呢。” 院内大门紧闭,祭坛设在天井处。 明明无风,战书烧完的灰烬却卷席着吹向西方。 “林兄,这难道……敌人在西边?” “不错。”林九拿起一大把香点燃。 身随意动,道袍舞动间带出的风,拂去香灰,香的头部如同聚集在一起的萤火虫,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随着他行云流水的施法动作,那一点一点闪烁的微光连成一片,仿佛一道火龙在空中飞舞着。 静之彻底挪不开眼,眼皮都舍不得眨一下,只觉得林九这辈子施法依旧帅得惊人。 林九耳根子渐渐泛起一丝红意。 他虽然专注做着法,但是那道灼热的视线如影随形,紧紧黏在他的脸上,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咋,香点多了,烟呛到你了?” “……” 林九一噎,忍不住睨她一眼。 怎么办? 林弟是根大木头。 耳尖的那抹红色,随着她这句煞风景的话,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停下动作,右手用力一击左手手中捏着的香脚部位。 星星点点的火光随着震动,飘向祭台前方。 一息时间都不到,火光消失的干干净净。 静之跨出一步看,地上一点香灰也无,她上辈子没见过林九使这招,忍不住疑惑问道: “飘哪儿去了?” 林九把香插到面前的香炉里,神神秘秘的说: “自然是飘到该去的地方。” 刚刚不过是一点试探。 林九轻轻推开伸到他面前的精致脸蛋,两眼紧盯祭坛前的虚空严阵以待。 “别靠太近,他要出招了。” “……谁?” 话音刚落,祭坛前突然凭空撒过来两把白色粉末。 “这什么?” “下蛊用的骨粉,快躲开!”林九眉目一凝,立马执起两颗鸡蛋捏碎丢了过去。 “滋滋~” 骨粉受到粘连迅速变黑,落到地上,滋滋作响。 鸡蛋属阳,看来这骨粉也是阴毒至极。 这也是对方对他的试探。 林九看了一眼西方,眉头突然一压,剑指直指右侧的长明灯。 长明灯忽明忽暗,林九的脸在灯光中明明灭灭,脸上的严肃暴露无疑,气氛一下变得焦灼。 静之再不敢插话,抱着刀乖乖站在一边,为他护法。 不过几次,天空竟随着林九法力的运行,开始一闪一闪的。 时机已到。 林九收回剑指,重新打了个法印,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来吧! 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咒毕。 他倏然睁眼,前方虚空突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身像。 藏蓝色的袍子,彩色的花边,仿佛被屁崩了的白色卷毛,好认得很。 那人正是史公子身边的法师。 静之咬着牙,唰的一下,把刀拔出来,步步逼近。 你这老小子,我就知道是你。 “别过去!” 林九跳出祭坛,飞身至天井位置的大香炉里,与他隔空斗起了法。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火光四溅,静之围着香炉转,一时竟插不上手。 突然,那法师做了一个向下投掷的动作,林九家的香炉瞬间就炸了。 香灰炸到空中挡住了视线,眼前失去他的踪迹,静之心跳霎时漏了一拍。 “阿九!!” 法师桀骜放肆笑了出来,还没等他得意多久,白色烟雾里一道劲瘦的身影拔地而起。 “轻敌可不是好习惯!” 一声怒喝传来,静之微张着嘴,看着飞跃到空中,剑指射出厉光的林九,突然想到了林风。 妈呀,这世的他可真牛逼。 不过,他哪一世不牛逼了,就是说。 那法师的身影被林九直接击碎。 林九一跃而下,落在静之面前,他眼里带着几分深思,“你刚刚叫我什么?” 刚刚那个称呼,是深入骨髓的熟悉。 刚刚林弟情急之下叫出的声音,清脆悦耳,俨然不是她平时压低的少年音。 静之张了张嘴,顿了一下,才对他竖起大拇指,呐呐说道:“林兄,你脸上有点东西。” 林九蹭了蹭脸,“是香灰吧。” “不是,是有~点~帅~” “……” 哼,臭小子,就会口花花。 “师父!快来啊,我岳父好像要不行了!” 林九压下心里的疑虑,快步走了过去。 这时,阿宝已经跟小海把朱老板从桌子底下搬出来了。 朱老板不抽抽了,但是肚子却如同吹气球似的鼓了起来。 不过眨眼之间,他因为涨肚凸出的肚脐,渐渐伸出一抹绿色,然后越长越大,绿芽发出,叶片增多,跟打了激素似的。 “啊?”阿宝惊慌失措,伸手就想把它拔掉。 林九赶紧阻止,“不可,这是植物蛊,它的根已经缠绕住了他的内脏,你拔了,可能会连他的肠子一起带出来。” “啊?那怎么办?”阿宝的手一顿,又默默收了回去。 “必须尽快找到解药。”林九说。 “可是他肚子越来越大了,等找到解药,这株植物估计都能直接把他吸干了。”静之眉头越皱越紧。 林九沉吟一下,才缓缓说道: “用尿液浇在植物根部,可能会使它烂根。” “小海,你去叫小珠来。” “阿宝,静之,收拾东西,跟我去找解药。” …… 收拾好东西,静之莫名又去了趟天然居隔壁,顺了只小黑过来。 “行了,走吧。” 看着林九无语凝噎的样子,她笑了笑,“五黑犬不也是能辟邪的嘛,多一份保障嘛,哦~你说是不是啊,小乖?” 静之点了点小黑湿漉漉的鼻头。 小黑狗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静之,突然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指。 它刚出生一个多月,浑身胖嘟嘟的,耳朵还软软往前耷拉下来。 静之忍不住rua了又rua,甚至把脸凑得极近,对小黑做着鬼脸。 林九闭了闭眼,暗暗咬住后槽牙。 小乖? 这么快就跟一只小狗这么亲密了?! “还不快走?!” 静之抱着狗,凑过去和阿宝交头接耳,“喂,你师父吃炸药啦?” 阿宝挠了挠锅盖头,“你别管他,他有时候就这样,这个时候要谨慎小心,不然就会挨揍。” “阿宝!!” “诶!”阿宝颠了颠背篓跟了上去,“师父,来了来了。” 林九白了碎嘴的徒弟一眼,余光瞄向边走边逗狗的静之,心气莫名不顺。 “走这么慢,行李很重啊?要不要我帮你们拿点?” “好啊好啊!” 阿宝转过身子,把背篓对着林九。 林九却抢先把静之手里的狗子夺走,然后随意拿了阿宝背篓里一把桃木剑。 “诶,我的小乖!小乖我自己……”静之怀里一空,恋恋不舍朝林九伸出手。 “嗯??”他脸黑得吓人。 “你拿就你拿,别凶我嘛。” 她撇了撇嘴,两手把住肩上的背篓,大步朝前走去。 林九意识到自己好像情绪过分外露了,抿着嘴,顿时也不说话了。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 好在前方草丛里隐隐传来火光,看来他们找对地方了。 “看来我猜得不错,刚刚斗法时,他受了伤,一定跑不了多远,我们在这附近找找。”林九围着眼前这个摆着羊头的古怪祭坛细看了一下。 然后一把揪住手痒到处乱翻的静之的袖子,“别动蛊师的东西,当心中招。” “你关心我?”她暗暗打量着他的表情。 林九指尖微顿,脸上不露痕迹的对她浅笑一下,“刚刚是为兄语气不好,作为兄长,当然关心你这个弟弟了,快走吧。” “……那小乖还我。”她说。 “你玩狗耽误时间。” “哪有?!我手上玩,其实走得很快的。”静之瞪大了眼睛看他,又满脸不舍的看着露出一个狗头瞅她的小黑。 “……它身上有跳蚤。”林九面不改色说。 “啊?那你还抱,你不是爱干净吗?” “……阿宝,过来。” 林九一把将狗塞进阿宝手里,“好好抱着。” 痛失小乖的静之简直目瞪口呆。 间接又负重的阿宝唉声叹气。 唉,他想师弟了。 第221章 割了吧 三人找了不久,便循着血迹找到一处山洞。 “(?w?)哇,好多小鹌鹑!” “小小的,也很可爱嘛。” 静之蹲下来看,却不敢摸,因为她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腥臭腥臭的。 这样说,纯粹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林九。 果不其然,林九拉住她的胳膊,使力把她从地上拽起。 “看到它们脖子上的铃铛没有,这些都是法师放出的前哨,你千万别乱动。” 静之看着他微微挑眉,“那我该动什么?” 要不,动他一下呢? 回去以后,像上辈子一样亲亲他,看看他什么反应? 林九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放开她,迅速转头朝右侧的洞口走去,边说着: “什么都别动,找人要专心。” “师祖说过,一心不能二用,二目不能斜视,三人合为一体,四肢要保持活力,五……五……” 静之拨开眼前垂落下来的藤蔓,跟上他的脚步,在他耳边说: “五谷丰登,五颜六色,吾爱是你。” 林九:“……” “六六大顺,七上八下,九九归一,十分满分是林九。” 林九斜她一眼:“………………别闹。” 静之:嘁,防御挺强,这都能面不改色。 林九暗暗松了口气。 好险,差一点就被她说动了。 她居然说到了【爱】这个字。 静之突然抽了抽鼻子,四处打量着眼前这个山洞。 “林兄,有动物的味道。” 阿宝举起手里的狗子,“是不是你的小乖啊,刚刚尿我一身。” 话刚说完,三人拐过一处洞口,立刻被眼前的几只庞然大物镇在原地。 阿宝看了看手里的小不点,又看了看对面比它大五倍不止的几条黑狗,小心翼翼蹲了下来,把小黑往外推。 “快走吧,你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别做无谓的牺牲。” 小黑颠儿颠儿跑两步,然后狗腿一软,跟个小黑汤圆似的,啪叽一下趴在地上。 转头拿湿漉漉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看着静之。 小乖:大王,你断后。 “那什么,找个隐秘的角落等我们,等打完坏人,我就回去找你。” 小黑仿佛懂了,挣扎起身,又跑又滚,总算是出去了。 刚刚遇到林九没几天,还不是暴露的时候,静之也没想用威压。 她侧头问一句: “怎么过去?” 要不是洞太低,她都想抓着他俩飞过去。 奈何这里窄窄的,实在限制她发挥。 而林九知道这种时候,气势千万不能比狗弱,一弱它就容易追着你跑。 他紧盯中间那头最大的狗,朝旁边的洞口扬了扬下巴,“黄花鱼,溜边儿过。” 三人缓慢挪动两步,那几条狗仿佛被惊动了一般,纷纷站了起来。 喉咙里发出低吼,仿佛是战斗前的示威。 三人下意识齐齐后退一步。 退完林九就暗道糟糕,气势输了。 “汪!” 一声狗叫,仿佛冲锋的号角响起。 几条大狗从石头上跳下来,朝他们扑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他们各自抽出自身的武器刺向扑过来的黑狗。 狗血洒了一地,阿宝和静之只一个照面就砍死一条狗子。 万万没想到,林九拔出来的是桃木剑。 这剑对付邪祟好使的很,对付大狗,连皮都剌不破。 刺出去那一剑,根本没卵用,他还倒霉的被狗扑倒了。 静之见势,利落挽了个刀花,一道光影闪过。 林九只觉得腥臭的狗嘴张大到他眼前,就砰的一声滚落在地。 林九迅速侧过头,狗血还是不可避免的洒了林九一身。 “抱歉,事从紧急,回去我给你洗干净。” 静之朝他伸出手。 林九下意识伸出手握住,触到柔软的手心后,他突然一愣,迅速收回手,用断掉的桃木剑撑起自己。 奇怪,她武功那么好,为什么手心没有茧呢? 剩下两条狗,看到狗老大一刀就被砍死了,皆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幸亏你跑得快,不然我饶不了你!” 林九有些狼狈的扶正道冠,对着洞口小声放着狠话。 静之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静之笑意盈盈看着他,眼里满是愉悦,“林兄记仇的样子,也蛮可爱的嘛~” “男人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走吧。” “就是可爱。”她多嘴一句。 哟哟呦。 刚刚她说喜欢他,他没脸红。 说他可爱,他倒是羞上了。 什么怪癖?可爱过敏癖? “都说别闹了,都提高点警觉。” “哦。”静之摸出一条帕子,贼顺手的抹一把林九脖颈间溅到的血迹。 他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拿胳膊肘撑开她,接过帕子说: “我自己来,你再动手动脚,你就出去。” “出去出去,真出去了你又不高兴。”她小声碎碎念,然后一刀砍中从上头藤蔓弹射下来的毒蛇,“你看,我又救你一命。” 林九:“……你离我远点,我就没事。” “你!!”静之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 “师父……”阿宝欲言又止。 林兄弟虽然喜欢开玩笑,但是确实救了他师父两次,他师父这样说人家,是不是太过分了。 “哼。” 望着走到前头去开路的静之,林九紧抿着嘴,手心却轻柔的摩挲着那条帕子。 林弟,别爱我。 没结果的。 我不想你被别人耻笑…… …… “九叔,救我!快救我啊!” 史公子像条狗似的,被拴在石柱上。 看到林九一行人进来,他不禁从一身正气的林九身上找到安全感。 却又突然被他身前那个如煞星般,冷着脸,满刀是血的静之吓到噤声。 她刚刚被林九一句话气到,简直是遇到啥砍啥,身上的一袭白衣都快染成红色的了。 她提着刀径直朝着山洞最里侧那个盘腿打坐的老头走去。 走到一半,胳膊又被扯住。 “林弟,别过去,有危险。” 静之转头,眼神缓缓下移,落到他握住她胳膊的大手上,她冷笑一声,“你不是叫我离你远点吗?放开我。” 林九神情微顿,“林弟,我……” “哼哈哈哈!!”法师一口吐掉被他吸干血的蛇,看向林九。 “史公子你是不是求错人了,你坑了他徒弟,他只会杀你,不会救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林九放开静之,缓缓走上前,一脸冷漠的看着史公子。 “没错,你们两个作恶多端,狼狈为奸,本来就死有余辜。” “如果你们两个立刻把解药拿出来,然后远走高飞,我或许能饶你们两条狗命,以后就让天来收拾你们吧。” 法师冷哼一声,缓缓擦去嘴边的鲜血,直接倒打一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草芥人命的到处都是,你偏偏来对付我。” 不是,他是不是以为他是宇宙的中心啊。 只准他欺负别人,不准别人反击?? 静之眉毛一竖,忍不住扯嗓开始骂街: “什么叫他对付你?!明明就是你身边那个狗东西见色起意 你助纣为孽 还欺负阿宝 林兄才对你出手的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今天林兄要是你打死你 史公子出门就被雷劈死!!” 她骂人不带喘口气的样子,让众人目瞪口呆。 史公子:喵喵喵?怎么还有他的事? 林九微微挑眉,看着她叉着腰骂人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想笑。 说他可爱,她才可爱呢,跟个小炮仗一样。 刚刚…他是不是真的说得太过分了? 法师更是气得胸口不停起伏,甚至旧伤复发,呕了口血出来。 他用力蹭去嘴唇上的鲜血,阴狠的看了他们一眼。 “哼,你们要解药是吧。”他抬手直指史公子,然后手指渐渐下移,忽而露出一抹邪笑,“解药啊,就在他肚子里。” “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我现在就把他剖了!” 静之板着一张小脸,提着刀就朝史公子走去。 史公子吓得慌不择路,直接钻进身后的小棺材里。 他双手合十,不住对静之哀求着: “不要剖我,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缠着小珠了。” “咚……咚……咚……” 还未走到史公子跟前,阵阵鼓声突然在山洞里回响。 她侧头一看,原来是法师正在做法。 静之趁他做法时,旋即将刀用力掷了过去。 “咔嚓!” 人腿棒骨制成的鼓槌瞬间被切成两段掉在地上。 法师却笑了。 “没用的,术法已成,你们就死吧。” 他身后竖着的几副棺材里,用麻布裹得看不见人脸的尸体,突然咔滋咔滋动了起来。 林九来到静之身后,不容质疑,将呆住了的她往自己身后拉。 “师父,这是什么?” “这就是道家所说的巫乃尼,挖去内脏,用特殊药材使他们的皮肉不腐。” 阿宝:“巫乃尼?” 静之:“木乃伊?” 林九:“不是木乃伊,是巫乃尼。” 静之:“我爱你?” 林九:“……不许说!” 他的心狠狠跳了一下,脑子里下意识抗拒这句话。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那几具巫乃尼已经来到他们跟前了。 三人瞬间被缠上,使刀的刀都砍出豁口了,硬是一具都没砍倒。 使拳头的静之跟林九,打得拳头通红,硬是没撂倒一个。 静之委屈巴巴捂着钝痛的拳头,“林兄,痛,怎么跟打在石头上一个样儿。” 林九:“哦,我刚刚忘说一句,除了一处死穴,他们有着金刚不坏之身。” “你不早说?”静之弯腰躲过挥过来的一击,幸亏这些巫乃尼动作比较慢,不然她看她要被捶成肉泥了。 “死穴在哪里?” 林九脑子里突然闪过刚刚朱老板的样子。 这个人擅长下蛊,要维持这些尸体不腐不烂,不仅外面要涂药,里头也要灌药进去防腐。 这样一来,药物就会直入神阙。 “试试神阙穴。” “哦!” 静之找了个机会,两指成剑,猛戳巫乃尼的神阙穴。 仿佛被泄了一口真气,巫乃尼自神阙穴喷出一股烟雾后,便失去了动静。 接下来就简单了,三人不一会儿就把法师的几个宝贝整得瘫了一地。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法师旁边一左一右,身上以缠绕的毒蛇做衣的两个护法,踏着蛇形步,朝他们的方向奔来。 “师父,这又是啥呀?” 护法身上都是毒蛇,阿宝打得束手束脚,生怕被蛇咬。 林九功夫好一些,单独对付一人绰绰有余。 静之只得过去帮阿宝的忙。 “蛊童,你们小心点!不要碰到他们的血,有毒的!” 眼前这人跟蛇一样,滑不溜秋的,又不能近身,动作又像蛇一般灵敏。 饶是静之跟阿宝,一时之间也跟他打得难舍难分。 “林兄弟,话说打蛇打七寸,他现在是人身,人的七寸又在哪里?” 静之眼前一亮,对旁边正跟蛇人周旋的阿宝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不愧是武学奇才啊,跟他上辈子一样,一来就找敌人弱点。 “脊梁骨,不过他的背缠满了蛇,你估计打不到……你试试打他颈椎骨,那里比较脆。” 说行动就行动,换静之与蛇人缠斗。 阿宝扯过一根树藤,站在旁边找机会。 “我说你可得瞄准了啊,不准打到我!” 静之身手灵活的很,三两下爬到石壁上,躲过蛇人追捕,然后用力向下一跃。 蛇人立马追了过去,不一会儿,两人互相扯着手,双双滚落在地。 “小心毒蛇喷雾!” 静之没空回头,只能应了声好。 “嘶!”一股淡绿色气体从蛇人嘴里喷出。 有了林九的提醒,静之立马侧头避过扑面而来的喷雾,“快点儿啊,阿宝!” “啪!” 正中目标,静之一个翻滚,避过蛇人喷出的毒血,站了起来。 “我就说有用……阿九!” 眼神刚落到林九身上,静之就忍不住疾呼出声。 林九此时正盘腿坐着,脸上青黑,嘴唇苍白,好像正运气排毒。 静之心急如焚,一脚蹬开扑过来的另一蛇人,朝林九冲了过去。 “阿宝你缠住他!” 她就说嘛,他刚刚怎么会突然提到毒蛇喷雾,原来是他不小心中招了。 静之来到林九身边,一时之间竟不敢动他。 就在此时,一块棺材板从旁边呼啸而来,径直砸向林九。 静之瞳孔一缩,一个转身,飞起一脚,直接把棺材板踹飞。 没想到正中那法师的奸计。 棺材板挡住了她的视线,棺材板掉落以后,紧随而来的,是法师凌空击过来的两掌。 他的手心泛绿,可想而知,这两掌肯定带着毒。 “抱歉。”静之揽住林九的腰身,脚下一点,腾空而起,慢慢飞落到另外一处石头后面。 林九突然睁眼,愣愣的看着她,“你……” 静之转头一脸警惕的看着法师,眼神有着些微的闪烁。 “我轻功好不好啊?哈哈。” 林九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他刚刚明明感觉到了一点灵气波动的。 算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 她也不是非要什么事都告知他的。 “啪!” 阿宝一回生二回熟,一点不掉链子,又解决了一个。 他跑过来,与二人会合,“师父,你没事吧?” “他中毒了,要尽快把毒逼出来,可是老东西一直骚扰他。” “接下来交给我,你为师父护法。” 阿宝挡在林九前面,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林兄,你这个徒弟没收错嘛,挺靠谱的。” “啊啊啊!我要你们死!!” 法师彻底癫狂。 他冲着三人的方向竖起两个胳膊,大股的毒气突然从他的袖口喷出。 林九实在不放心,又强行中断排毒,向前跨一步,把弟子藏在他劲瘦的身躯后。 双臂瞬间一展,宽大的道袍彻彻底底挡住袭来的毒雾。 “三昧真火!”道袍后,金蝉脱壳的林九和阿宝对了个眼色。 阿宝秒懂。 趁他师父掏出符纸点燃,他立刻调动全身灵力准备迎战。 毒气消散,三人屏息。 衣袍承受不住毒气,粉碎的那一刻,阿宝立马执起剑指,结出手印,以符纸为媒介,朝法师喷过来的毒气射出一道火龙。 奈何姜还是老的辣。 阿宝的功力实在没有老头强,眼瞅着毒气一寸寸向他们方向蔓延过来。 林九又中毒了,不能乱动真气。 心急如焚的静之突然灵机一动,朝身上的口袋里,抓出一把白色粉末扬了过去。 “把你骨灰都给扬喽!” 火势碰到白色粉末,瞬间轰的一声变大,直接越过毒气朝法师身上撩去。 “啊!!!” 法师瞬间变成个火人,发出宛如恶鬼般的惨叫。 不过几息时间,就被三昧真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噗……” 林九一脸严肃走了过来,拿起她满是白色粉末的手细看,“不是叫你不要碰他的东西了吗?有毒怎么办?” 静之伸出手指,在林九和阿宝极度震惊的眼神中,嗦了一口粉末。 瞬间就被林九捏住嘴巴。 林九确实慌了,这小子,怎么啥都吃?? “快吐出来!” 静之张着小鸡嘴,呐呐说道: “骗他哒,我就是气他一下,这是我从家里带的面粉。” “面粉遇明火易爆炸嘛,那老头敢炸你,我就炸他。” 林九闭了闭眼,缓缓放开她。 “你刚刚抱过狗。” “砍过蛇。” “还在地上打滚。” “你就这么嗦一口,不怕拉肚子吗?” 静之捂着肚子,“不,不至于吧。” 他在这边强行给静之洗手,阿宝急于救他岳丈,揪着史公子的领子就过来了。 “师父,把他切了!拿解药,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史公子吓得两股战战,“不要切我,我知道错了,求你们不要切我。” 林九低着眉思考几秒,说:“解药现在已经被他消化,切了也没用。” “啊?那怎么办?”阿宝如丧考妣。 “现在药入丹田,直陷下体。把他下面割了,给你岳父吸上一天一夜就好了。” 史公子突然谄媚笑道:“九叔,那个,能不能,含完再割啊?” 静之狠狠抽一把他的后脑勺,“美得你!不行,现在就割!” qj犯就得就地阉割。 “阿宝你动手,割完看你是要把他砍了,还是拖回来让我给他上上刑,随便你。” 静之说完,懒得再看那个人渣一眼,转过身子,抓过林九的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搭,就朝外面走去。 “你没事吧,要不要背你,我跑贼快。” “这里乌烟瘴气的,不利于你排毒。” 林九知道事情紧急,只犹豫了一下,就趴到了她半倾斜的背上。 “嗷嗷~” “小乖来!怀里还有个位置。” 静之一手向后托着林九屁股,另一手朝草丛里奔出的小黑伸去。 小黑还没接住,她就感觉一阵窒息。 “林兄,别箍我脖子,喘不过来气了。” 冷冷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为兄都要死了,你还有心情玩狗?” 静之默了一瞬,突然一脸严肃的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哼,还不拿了赶紧走。” 静之侧过头,微微勾起的嘴角,和白皙的脸庞,让林九不禁红了耳根。 她说:“那……我拿小乖了哦,你不许再箍我脖子了,好好扶着我的肩膀。” “嗯。”他闷闷应了一声,眼神上抬,看着一轮圆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22章 没看出什么吗? 月明星稀,两个交叠的身影拉得很长。 小黑乖乖的待在她怀里,静之却没有心思rua了。 因为身后人的温热的鼻息,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耳边。 右耳的耳廓渐渐红了起来,静之怕身后的人听到她急促的心跳,故意背着他加快脚步行走。 我是累的,绝不是心动了! 还没整完他呢,哼。 身后的林九此时已经不看月亮了,之所以呼吸会打在她耳旁,是因为他正定定的盯着她的小半部分侧脸看。 她的馨香就在鼻尖萦绕,她的体温暖了他因中毒凉下来的身子。 人脆弱的时候,是不是很容易破防? 他想是这样的。 此时的林九甚至在想,这段路能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就当,他跟她在一起了半个时辰也好。 …… 由于她的脚程快,半个时辰硬生生被她缩短为15分钟。 林九抿了抿嘴,突然想撩开她的高马尾,给她圆圆的后脑勺来一记栗子。 大木头! “你先排毒,我去药房找点解蛇毒的丹药来。” 静之把嘴唇开始发黑的林九放下,脸上是止不住的担忧。 “药房没开门。” “你放心。”静之认真的拍了拍他的手,“我有办法。” “小海,帮我把小乖还回去天然居隔壁。” 静之交代一声,立马出了道观。 小海:“谁是小乖?” 小黑疯狂摇尾巴:“嗷~” 小乖是俺~ 林九默默看了狗一眼,思索一下,掏出两枚银币交给小海。 “狗放到她院子里去,把钱给养狗的人家送去。” 小海捏着手里的钱,眼睛越瞪越大,“师父,你给她买狗啊??” “怎么?你有意见?” 弟弟喜欢玩狗怎么了? 他之前想过了,他不能接受她的爱,他会补偿她,让她开心的。 …… 另外一边。 梁恩今晚刚被娘子原谅,终于能入房睡觉了。 这会儿睡得正香,衣领突然就被一把揪起来。 莫名的,他闻到一股狗味。 他睁眼一看。 “哎呦喂,老祖宗,你吓死我了,大半夜不睡觉,你干嘛呀?” 祖奶奶怎么一股狗味? 半夜钻狗窝玩狗了? 夜生活这么丰富的吗? 梁恩的眼里满是八卦,下一秒,头顶就被赏了一记清脆的响。 梁媛偷偷睁开眼睛一看,然后翻了个身假装睡觉。 笑死,祖奶奶还是这么可爱。 “有没有专解蛇毒的解毒丹啊,快交出来!” 梁恩突然坐了起来,一脸担忧,开始给静之切脉:“你被蛇咬了??” 她拍掉他的手,略微一想,觉得光吃丹药还是不妥。 于是走到桌前把梁恩的衣服丢过去。 “穿上衣服,带好药箱,各种解蛇毒的草药都给我带上,去晚一步,你祖爷爷要是没了,我拿你是问!” 一听是要救祖爷爷,梁媛伸出一脚,直接把呆住了的梁恩踹下床。 “还不快去,没听到静之奶奶说什么了吗?!” 静之欲言又止,“媛啊……你相公八十七了,你悠着点。” “他早都习惯了,赶紧走赶紧走,解毒丹他桌上那药箱里就有。” 得,人到八十,她这副虎妞的性子还是没变。 …… 一路上,静之跟梁恩千交待万交待,见到林九时,一定一定,不能跪下叫祖爷爷。 …… 梁恩一进门,立马化身狗腿子,一脸热切的看着打坐逼毒的林九说: “那个……祖……主要是中了什么毒啊,你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林九一睁眼,就看到是这个从小跟踪他到大的跟踪狂,他有些不悦的看了一眼静之。 怎么把他给带来了。 “我没事,梁老先生你回去吧。” 他的冷脸让梁恩不禁腿一软,差点给他跪下。 二娣在他们这群小辈前,一般也是冷着脸的,梁恩看了二十几年,童年阴影瞬间就回来了。 静之搀着他胳膊,咬着牙小声在他耳边说:“怕他干什么,快去给他把脉,敢跪下的话我先打断你的腿!” 梁恩七老八十了,从未想到他还得看别人脸色。 他挪动步子来到林九面前,硬着头皮朝林九伸出手。 林九叹了口气,指尖微微一动,梁恩立马吓得一哆嗦,双臂迅速交叉,做出一副格挡的姿态。 静之:啧啧啧,挺熟练啊,平时没少被阿媛揍吧。 “看吧,看完赶紧走。”林九朝他翻了个白眼,把手腕搁到一旁桌上。 静之伸出一掌比了比,“啧,再磨叽我抽你!” 梁恩愁眉苦脸,赶紧过去给林九把脉。 他死都没想到,到老还得被威胁。 而且阿媛一定是遗传了祖奶奶的性格吧。 一样凶。 就连刚刚那句吓唬他的话,也跟阿媛平常骂他的话一模一样。 “z……他没事,仅有一点余毒未清,他若可以自己排出来,丹药还是不吃的好,是药三分毒嘛。” 静之手指敲敲桌面,“药放下,以防万一,你走吧。” 梁恩眼巴巴看着她,“你不送我回去?” 静之轻笑一声,指指门口斜着的影子,“有人来接你了。” 梁家人是长情的。 一看到他的阿媛不睡觉,拄着拐,披着外套也要来接他回家,梁恩感动得泪眼汪汪。 梁媛横眉竖眼:“敢在这儿哭出来,你就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了。” 静之捂着嘴偷偷笑了,她站起来轻踢一脚靠在柱子上看戏的小海,“你帮我送送他俩,两个老人家走夜路我不放心。” “得嘞!” …… 那瓶药,静之留给了林九。 她相信他有分寸的。 这么一顿闹腾,天都快亮了。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铁齿。 静之开始拉肚子了。 可能也就是嗦那一口的事儿。 小海顺便帮她请了假,还强扯着她来到道观一起休养。 美其名曰,怕她一个人拉晕在家里,没人发现。 今天又是个大晴天。 在院子里,她和林九各躺在一张躺椅上,中间一张高脚的小几把两人隔开。 他在阴影处纳凉。 她则在阳光下,被暴烈的太阳煎得好像一条咸鱼。 静之时不时给自己翻个面儿,以免她的侧脸烤糊了。 “还难受呢?”林九问。 “草纸都快叫你用完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静之朝他翻了个白眼,“我马上就好起来了!” “呵。” 痢疾会惩罚每一个嘴硬的人。 “小海,再把她的水杯装满,顺便加点盐。”林九朝正在檐下刷狗子的小海唤了一声。 “师父,你叫师兄吧,我这忙着呢。”小海说。 边说着,他还抓起浑身皂角泡泡的小黑前爪,朝林九挥了挥,“小乖,哦~咱们洗干净,你爹再抱你,她就不会拉肚子了。” 多了个狗儿子的静之,挪了挪身子,枕着手看小海洗狗。 “你轻点儿,小乖还小呢。” 小乖小乖,一天就知道小乖。 林九突然有些后悔,昨晚为什么一时心软给她买狗了呢? 他又翻了一页书,意图用知识把烦杂的思绪赶出脑海。 旁边一直窸窸窣窣响。 她的小动作一直很多,不是拿望远镜看他,就是拿什么小东西丢他,他都快习惯了,于是也没理她。 过了一会儿,一架纸飞机一头扎进他怀里。 林九低头拿出来一看,有些不明所以。 “别浪费纸。” 静之早已坐了起来,这会儿趴在小几旁拿着毛笔,正写着什么。 她笑得贼兮兮的,拿笔杆子指指他手里的纸飞机,“林兄,我写了点东西,你快看!” 林九指尖微顿,想看,又不敢看。 她这个人,总爱逗他。 里面不会是写一些见不得人的话吧? “我写得很正常,你就看看吧。” 静之一脸真诚。 林九将信将疑,慢慢将这被折成奇怪形状的纸张打开来。 哦,还好,是一首诗。 “唯见曲尽平湖深,” “爱惜尔爷唯有我。” “林红半被暮云烧,” “九霄唯望冢累累。” “林弟,你写这个干什么?读起来怪伤感的。” 静之阳光下剔透的眸子微微一闪,嘴角勾起一抹暗藏深意的弧度。 “没什么,想写就写喽。” 他抚平纸张,小心对折,然后递给她。 静之拿笔杆子推了回去,“送给你,就是你的了。” 她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能读懂。 林九轻捻手中纸张,然后收了回来,夹进书里。 凉风习习,一个被叠得挺复杂的爱心又丢了过来。 “最后一张了哦,再浪费纸,我就要收起来了。”林九故意板着脸。 静之朝他皱了皱鼻子,“小气鬼,也就用你两张纸,哼!我不写了,你爱看不看。” “你又写什么了?” 静之没有回他。 翻了个身,煎右边。 林九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又打开看了。 吾徒耽酒作狂人, 为君百战如过筹。 女几山头春雪消, 子规夜啼江树白。 又是一首莫名其妙的诗。 林九悄然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这人…他以为他一眼就能看穿。 可越处,他越觉得她好似藏了许多秘密。 爱心同样被夹进书里。 背对着他的那个人,突然问了一句: “没看出什么?” 林九回忆了一下,轻轻说了声,“写挺好。” 静之莫名抽风似的,蹬了一下腿。 他才是大木头。 笨都笨死了! 第223章 林九哭了 七月十八快来了,两人各藏心事。 静之在他那儿待了一天,傍晚就回去了。 而林九排毒之余,也开始接着做他的东西。 小乖终究是被扣留在道观里了。 说要送给她,他还是见不得她与它太亲近。 而给静之说的理由则是,肚子没好前,不能碰狗子。 对此小乖表示强烈的抗议,它被洗得都炸毛了,绝对一只跳蚤都没有。 此时它两只软绵绵的前爪正不断刨着相隔的一堵墙,嘴里还学着狼的样子,嗷呜嗷呜叫。 林九也就看了一眼,便把窗户关上。 然后从房门口出来,“你师兄人呢?” 正撑着脸看狗的小海手一滑,赶紧侧过头回答: “哦,他忙得很,把史公子割了以后,就把史公子交给衙门了,朱老板现在有小珠看着,倒是没什么,他不放心衙门那些人,就偷偷过去围观审讯了。” 听到这儿,林九的眉毛渐渐皱成个川字。 史家家大业大,正是威大人最爱巴结的那种人。 林九倒是觉得,史公子可能不会受到什么处罚。 倒是他大徒弟这性子有些冲动,万一看到仇人被无罪释放,那还能有好? 不行,他得去看看。 脚还没跨出院子门,就听到了阿宝的声音。 “师父,师父!” 阿宝兴高采烈,咧着个大嘴迎面走了进来。 林九不解。 现在还有什么事儿是值得他高兴的? 下一秒,嘴把不住门的阿宝立刻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了。 “师父,史公子被判刑了!多户人家一起上衙门举报他奸淫妇女,无恶不作,威大人判他三日后斩首示众。” “哦?” 见林九面带疑虑,他比手画脚的说起了刚刚在衙门的盛况。 “是林兄弟召集的那群人,原来她前几天巡逻的时候,顺便偷偷拜访了那些被史公子伤害过的人家。” “就东街口那户的闺女,前年不是死了吗,原来是被史公子qj,一时想不开投了河,她家就一个老娘在,还不识字,她的上诉状还是林兄弟帮忙代写的呢!” “史公子昨晚还擅闯村公所,偷了我的生辰八字作恶,原来啊,他也经常用这招对付那些不听他话的女人,这次数罪并罚,还有命案参杂其中,我看他是逃不掉了。” 林弟真乃大义。 她在做实事儿的时候,他竟还对她生出那般龌龊的心思,是他不该。 林九的心里有着佩服和愧疚,却又忍不住升起几分忧虑。 史公子现在是个废人了,史家放弃他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打断骨头连着筋。 静之这般作为虽是好心,但会不会被狗急跳墙的史家报复呢? …… 接下来一系列发生的事儿,却又让他打消了这份忧思。 史家经营的主业,瓷器店突然被曝出以次充好,副业古董店则被投诉以假乱真。 镇上不少顾客都打到史府门口了,扔菜叶的扔菜叶,泼粪的泼粪。 一时之间,史家人人喊打。 而他们在镇上的其他产业突然被不知名人士收购,史家财力大缩水,众多门客纷纷远走高飞。 昔日镇中一霸的史家,算是彻底萧条下去了。 …… 此时的隔壁院子。 “恩啊,干得漂亮,以最低的价格,买下那些铺面,这次你又大赚一笔了吧?” 梁恩慢悠悠的喝口茶水,咔嗒一声脆响,放下茶杯。 才对着上座摸着脸呲牙咧嘴的静之笑着说: “多亏祖奶奶提供他们做假账的证据,否则梁恩哪儿能如此简单,便吞下东街那块儿的店面。” 静之摸完脸,又小心翼翼摸着火辣辣的后脖子叹了口气,“抓贼要抓赃,要是他们不使坏,也不会被我拿到证据。” “别说这个了,你那儿有没有晒伤药啊?你祖奶奶我的脸都要被晒烂了,还有我的后脖子。” “……有,我帮您上药?”梁恩打开随身的药箱,掏出一个褐色的罐子。 “诶,别!他可不准别人动我的,你放下,我去找他。”静之叩叩桌面。 “既如此,那这些银两您收下,还有一半的铺面地契。”梁恩打开一个木盒子,把东西推给她。 静之扶着脑袋,又把东西推回去,“哎呀,我要这些干什……诶等等。” 静之灵光一闪,突然从里头拿出两锭银子,然后对上梁恩真诚的眼睛: “这些铺面的地契,换一张咱们梁家铺面的地契可行否。” “在这条街上的,位置不用太大,够做点小生意就行。” 梁恩咔嗒一声关上药箱,有些疑惑的说:“有倒是有,您要做什么生意?” “话说,您上次不是说要来族里的学堂学医吗?怎么还不来?若是做生意,您哪里还有时间?” “等等等!你一个老头怎么那么多问题,有的话,你等会就把地契送过来,把地方给我腾出来就行,我有用。” “学医的事儿,等过了七月十八,我再跟你说。” “行啦。”静之一把抄起桌上的膏药,朝他调皮的眨眨眼,“你快回去吧,别让你家媛担心,我要去追你祖爷爷啦~” 她的声音渐渐远去,“记得帮我锁门~” 梁恩摸着后脑勺,实在想不通。 “为什么要等到七月十八后呢?那不就是明天了吗?” 突然一股风又冲了进来。 静之抄起桌上的礼盒,又跑了出去。 看着来去匆匆的静之,他故作严肃,转过脸对安静如鸡的梁纪说: “看,这就是你祖宗。隐姓埋名,淡泊名利,活泼可爱,你多学着点。” 梁纪(′?_?`):“爹,淡泊名利我倒还行,隐姓埋名和活泼可爱,你儿子我怕是做不到了。” 他们梁家本就是这镇上的大家族。 这回有了史家这块蛋糕,简直可以在镇上横着走了,威名已经远播,怎么可能隐姓埋名嘛。 还有活泼可爱,他都知天命的年纪了,活泼个屁。 …… 另外一边,静之已经一路闯进了道观,擒住惊慌失措的林九,一把将他按倒在书房榻上了。 “你,你干什么?” 林九正做着要送她的礼物呢,静之就闯进来了。 此时的林九,闪烁着眼神,右手死死捏住东西,藏在自己身后,给他硌得不行。 书桌上还有工具,跟洒了一桌子的粉末。 他希望她粗神经一点,最好是别发现。 “你……刚刚在做什么?” 林九别开脸,看着窗外树枝上蹦蹦跳跳的两只喜鹊,说: “……没干什么,林弟你起来,青天白日压着我像什么样子?!” 静之轻挑眉头,放开他,顺便抚平他的衣领,其实暗暗揩油。 “青天白日不能压,难不成晚上可以?” “腾”的一下,坐起来的林九,脸涨得通红。 他恼羞成怒瞪了静之一眼,“不许说胡话。” 静之耸了耸肩,展开手心,把手里的膏药呈到他面前,可怜巴巴眨着泛起微光的双眸: “都怪你,叫我每日晒足三个时辰的,我晒伤了,你要负责帮我擦药。” 这时的林九才敢把视线聚焦在她发红的脸上。 “明明都是一起晒的,怎么就你晒伤了?” 之前静之看他纳凉,心里不爽,也把他拉到阳光底下一起煎咸鱼。 结果林九这两天是黑了个色度。 她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 弹性满满,古铜色的皮肤,显得更有光泽感,还让他更man了。 “哼,是你皮厚!” 林九失笑,“好好好,是为兄皮厚,你坐好,我出去洗个手就回来帮你擦药。” “好!” 静之乖乖坐在榻的另一边,晃荡着脚丫子。 等林九回来,他手里的东西已经不见了,骨节分明的大手此时洗得干干净净,还泛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 他打开盖子,轻轻挖出一点半透明的药膏,来到静之面前,轻轻给她抹着药。 “你啊,明明可以对着镜子上药的,为何要多跑这一趟?” 微凉的膏药涂到脸上,其实有些许痛感,但是静之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离他不过二十公分距离远的林九。 “两天没见你了,我想来看看你。” 她老实说。 真诚才是必杀技。 林九脸上的红晕缓缓蔓延开来。 紧紧盯着他的静之突然取笑一句: “呵,被我的情话烫伤了?要不要也给你上点药?” “……你闭嘴。” 静之嘴角微勾,“话说,你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没有感觉到熟悉吗?” 林九满是膏药的指尖微微一顿。 还真是。 可能是他平时骂徒弟骂多了吧。 林九不做他想,涂完她的脸,擦了手指,就想把药膏还给她。 却见静之脱了鞋子,盘腿坐在榻上,背对着他,把头发盘起,露出发红的细长脖颈。 “这里也要擦药。” “……你不早说。” 他手指都擦干净了。 直男林九瞪了她后脑勺一眼,又把药罐子打开,给她后脖子上药。 “嘻,你靠太近了,你的呼吸打到我脖子上了,好痒哦。” 静之一杵子直接往后,直直怼到他腰子上。 没曾想,林九弓着腰,这么一怼站立不稳,人往后仰去。 静之“欸”了一声,赶紧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前带。 奈何牛人一股牛劲儿。 林九直接被扯趴在她身上。 塌是靠窗放着的。 林九这时一手拿着药膏,手腕撑着窗,一手在她手里捏着。 他挡住了窗外射进来的阳光,让她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她的双眼却一如既往的明亮,紧紧盯着他瞧。 “放开……唔!” 呼吸交错。 她听话的放开了他。 却是把手往上伸,揽住他的脖颈微微使力下压。 温热的触感袭来,林九甚至能够闻到她脸上淡淡的药味。 双唇微动,禁地突然被闯。 林九彻底僵在原地。 药膏哐当一声,顺着窗框滚落到外面,一路轱辘轱辘滚到了院子里。 他的手指紧紧把着窗框,指尖都泛了白。 “祖……静之啊,我把地契给你拿来了!” 听到隔壁找不见人,渐渐往这边走的脚步声,林九慌乱得开始掰他后脖子的手。 不可以被发现! 他无所谓了,但是林弟的名声可不能坏在他一个臭道士身上! “阿九……不要走……” 她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温热香甜的呼吸轻轻喷在林九脸上。 又是这个熟悉的称呼。 梦里的脸好像又清晰了几分。 林九莫名松了力道。 挣扎的手无力的放下。 满心的歉意却由心底不断升腾起来。 对不起,林弟。 明明长你几岁,我应引导你走向正途的。 是我自私,是我……贪恋你的美好。 你若不嫌弃,林九…愿与你一同面对这世人的万千指责。 梁恩从窗外看到榻上渐渐滚起来的两个身影,默默屏住呼吸,猫着腰放轻脚步,后撤出道观。 算了,得亏他有备用钥匙,他放到隔壁去。 静之原本还在暗喜林九突然之间的主动。 下一秒,她却从他口中尝到了眼泪的苦涩。 她倏然睁眼,却见她身上这个一脸正气的汉子,脸上滑落了两颗清泪。 咋了这是? 知道自己是个弯的,接受不了就哭了? 探究的双眸突然被他轻轻捂住。 林九把脸埋进她的肩头。 他强压住声音里的颤抖,深呼吸一口气说: “林弟,对不起……” “别看我,是我不好,我不该……” “我,我可以接受你吗?” “可我,不想你被别人说……” 他万分纠结的痛苦情绪全在话里,静之眼睁睁的看着那两颗泪从空中滑落。 然后啪嗒一声,砸在她脸上。 微咸的泪水四溅,她脸上的晒伤隐隐作痛。 然而静之的心更痛。 她是不是……做错了? 她突然不想再整他了。 可是他怕女人,他…真的不会怕她吗? 她不想他对她哪怕有一分恶心的感觉。 榻上的两个人僵住了。 一个比一个纠结。 见她不回应,林九以为她刚刚只是一时兴起,同他嬉闹,眸子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他坐起身子,胡乱抹去眼泪。 “你…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七月十八,我们依旧……” “林九。”她突然出声,“……回不去了。” 林九浑身一震,放在膝盖上的手,突然紧握成拳。 他自嘲一笑,“那…我们做普通朋友……” “阿九……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泛白的拳头突然被两只温暖的手握住,林九心跳陡然加速。 他猛的转头看向静之,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写满了三个字。 别—骗—我。 静之轻轻叹息一声,凑过去,吮掉他侧脸的泪珠,然后捧着他的脸,侧过头贴了上去。 厮磨中,她轻声问: “这样,你会感觉到恶心吗?” 林九愣了一下,然后轻轻摆头。 她逐渐加深这个吻。 良久,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 皆舌\/\/根\/\/发\/\/痛。 “这样,你会讨厌吗?”她又发问。 “不,我……我……” 他没说完,静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满足的笑了。 林九抬手拭去她唇边的一颗小水珠,有些不确定的问: “林弟,你真的想好了吗?” “同我在一起,你就没有自己的后代了,可能还会被万人指责,我……” 她突然捂住他的嘴,“想好了,没有后代又怎么样,你好好锻炼身体,养我一辈子呀。” 而且,满镇子都是他俩的后代,她真的不需要更多了。 “还有,我才不怕被人说,我脸皮也厚。”她搞怪的戳戳自己的脸,却把自己戳得龇牙咧嘴。 林九跟着笑了。 他突然扑过来,紧紧拥住她的腰,“脸皮厚,怎么会晒伤呢。” “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算了,看在他今天都哭了的份上,不跟他斗嘴了。 她用下巴杵了杵他的肩窝,“重新帮我擦药,你的眼泪多到都把我脸上的药膏洗干净了。” “好,可是药……” “药来了,药来了!” 小海手里拿着药罐子从门口闯进来,机灵的眼睛滴溜直转,眸里的八卦藏也藏不住。 林九赶紧放开静之,挪远一点坐。 他冷着脸说:“敢出去乱说,你就死定了!” 小海抖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胸脯,“师父你放心,我多了个师爹,她对我们可好了,我能乱说啥呀!” “噗呲……” 师爹?这个称呼,怎么这么搞笑。 林九被她笑得老脸一红,索性又瞪了小海一眼,“还不出去!” “等等。”静之叫回小海,递过去她家钥匙,“去我家找找,刚刚有人给我送东西,是张地契,你拿过来。” “哦。” 第224章 为他们安排好一切 小海走后,林九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抖着手伸了过去握住她的手。 “林弟,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两个男人??!” 静之顿了一下。 另外一手撑在榻上,把身子歪过去,微昂起头蹭蹭他微凉的鼻尖。 “怎么?还想要我亲亲你确认一下?” 林九集中视线,看着贴得超近的她,眼睛都快瞪成斗鸡眼了,还是不舍退开身子。 “我觉得像在做梦。”他低声说道。 知道小海不多时就回来,怕林九等会被撞破什么,会直接羞死,她好心退开身子,执起被他牵住的手说: “你做的什么梦?” “梦里有我?” “我在干什么?” 每被问一句,林九的脸就红一分。 他寸寸后退,当被问到梦里的她在干什么时,林九身子一歪,差点从榻上掉下去。 静之手指用力,手臂抻直,一把拉住他。 “做春梦啊?” 林九乖乖回来坐好,只是再不敢与她握手了。 两手乖乖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没有。” “没有什么?” “……没做春梦。”热意上头,林九微微扣着下巴,意图将大红脸藏在阴影里。 “没做春梦,你脸红什么?” 他握拳抵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小海回来了。” 她侧头一看,小海捧着个箱子朝书房走了过来。 箱子? 她的眉头渐渐皱起,没有逗弄林九的心了。 不是叫梁恩带回去了吗,他怎么还把这东西留在这里? “师爹,不止一张,你快来看!” 小海前脚刚跨进书房,林九后脚就自动弹开,坐到榻的另一边去。 静之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算了。 被迫出柜的大直男,不想在人前秀是正常的。 箱子被摆在桌上,静之走过去掀开一看,一样没少。 几张地契下面,是一盒白花花的银子。 “我去!林兄弟你这么富啊!那我师父有福了!” “咚!” 好听就是好头。 小海脑袋被敲了一记。 “我是这种人吗?” 对上林九的冷眼,小海缩了缩脖子,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契交给静之。 “喏,这张是压在箱子底下的。” 静之接过来摊开一看。 同记铺子分店,面积十五平,倒是不大。 不过同记叉烧在这镇上可是出了名的,甚至不是本地人,嘴挑的二娣,也好这一口,可想而知这张地契的含金量了。 “小海,你叫你师兄进来一下。” 小海笑嘻嘻的朝她挤眉弄眼,“呦,刚跟我师父在一起,就开始使唤我啦?” 林九紧抿着嘴,随手抓起一个毽子丢过去,“还使唤不动你了,赶紧去!” “去去去!”小海伶俐躲过,乐呵呵的走出去,又突然扒着门伸回来一个头,“师爹~” “欸~”静之眉眼弯弯的回应,然后笑倒在林九怀里。 “哈哈哈,林兄,你这徒弟可太好玩了,哈哈!” 除了刚刚他们那一吻,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拥抱。 林九被笑得浑身颤抖的她蹭得浑身不自在。 于是抬手扶正她的身子,红着耳朵,一板一眼对她说:“别叫我林兄。” “那叫什么?” 林九看着她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他做梦时,她叫的称呼。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静之没听清,又把脸凑了过去,“什么什么?我要叫你什么?” 林九轻轻推开她,“叫我九,九哥。” 门框旁突然出现两个上下相叠的头。 小海:“九哥哥~” 阿宝:“……”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小海默默把头缩回去:“师兄你怎么不叫?说好一起叫的。” 阿宝缩得更快:“……我怕被打。” 他心眼直,但是危机意识一级棒。 果然。 “小海!!!” “给我滚去院子里扎一根中香的马步!!”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还是想我揍你——” 静之慢慢的把红唇从他紧绷的侧脸挪开。 悠悠在他耳边唤一声: “林九哥哥……” 怦……怦怦…… 心乱如麻。 林九指尖骤然收紧,衣服下摆跟裤腿被抓得皱巴巴的,骂小海的话突然断掉。 仿佛一颗炮仗沾了水,瞬间哑了火。 “别站了,小海你也进来。”静之朝门口唤了一声。 静之把同记分店的地契和一锭银子递给阿宝。 林九赶紧伸手阻止,不甚赞同的看着她。 “怎可拿你的东西,他有手有脚的,可以自己赚。” 阿宝跟着后退一步,摆了摆手,“我不能收,师父说过,无功不受禄。” “师父说师父说,我倒觉得小海有句话说得很对,九哥又不是圣人,总有犯错的时候。” “你的粥铺就是个烂摊子,何老板怎么做的,你又不是没看到。” 静之背着手,走到阿宝身边,侧过脸问他: “难道……你不想早点把小珠娶进门吗?” 这句话仿佛触到了阿宝的逆鳞。 他紧紧攥着拳头,一双牛眼瞪得老大。 “想,我做梦都想。” “我跟她青梅竹马,我对她的感情日渐深厚,要不是……” 静之把地契和一锭银子塞进去他手里,打断了他的话。 “即是这般,那你就收下这些东西。” 看到阿宝跟林九动了动嘴,皆想反驳,静之抬手下压。 “先听我说完嘛。” “我知道你们师徒俩都是有骨气的人,这铺子,算是我租给你的,不过,我不要租金,只要你每个月收益的一成。” “不过可以不用急着给我,这两锭银子,先给你做本钱去买肉,等什么时候你欠我的这十分之一收益,达到这两锭银子的数量,你再还给我就行。“ 这元宝形的银子一锭是50两。 等他利润的十分之一达到50两时,总利润不得有个500两。 阿宝暗暗掰着手指头算,就算他能够赚到这些钱,那不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攒够钱还她。 这银子……不就相当于她送给他的吗? 阿宝突然红了眼眶,右手紧紧攥着一个元宝,左手却是轻了又轻拿着那张地契。 “师父,这……” 林九跟着站了起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抱歉,上次,是师父不对,那十个银元就当买个教训。” “至于林弟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那同记叉烧有百年历史,你好好做,为师相信,不过区区五十两,你很快就可以赚来还她的。” “同记叉烧??”小海惊得瞪大双眼,“你说的是大街上那家每天队伍都排老长的同记?” 静之嘘了一声,有些没所谓的说:“不过是分店而已,阿宝你要好好做啊,别砸了人家的招牌。” 她朝阿宝眨眨眼,调笑着说:“这回啊,可没人会说你卖的是盗版粥了,咱们这可是加盟上岗的。” 阿宝紧紧抿着嘴,突然朝她伸出双手,两颗豆大的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林兄弟,来来,快给兄弟抱一个,你人怎么这么好!” 林九迅速伸出手,把他的双臂挪了个方向。 情绪激动的阿宝直接把小海抱了个满怀。 “呜呜呜,师弟,我有救了。” 小海无奈的拍拍阿宝厚实的背,有些羡慕的说: “你可就好了,未来的路,师爹都为你打好了,连资金都给你备好了,小珠简直是手到擒来。” “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 静之对上他期冀的目光,微微耸了耸肩。 “阿宝有所求,我看你每日过得倒是舒心,逗逗狗,打打拳,我看不需要这些东西吧。” 而且,她主要是想报答上辈子华宝叔救她一命。 这阿宝与华宝叔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八成就是华宝叔的转世。 她可不是什么烂好人。 最重要的一点是,小海鬼机灵,上回建议阿宝拿十个银元出去赌,她就知道他有冒险一搏的念头。 这样的性格,一有钱就很容易拿去赌。 静之想了想,把另外一锭银子交到林九手上。 她对小海说:“这是给你的,就当是我跟你师父在一起,给你们的第一个礼物。” 瞧着小海喜上眉梢,她立马浇了一盘凉水: “不过不是马上给你啊,钱让林兄帮你存着,等你要是真到了紧急时刻,才能动用这些钱。” 小海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没事啊,平时我又不怎么需要用钱,放师父那儿就放师父那儿,反正知道我有那么多钱,我心很安。” 静之轻轻点了点头。 至于剩下的那些东西,她会找个机会拿回去还给梁恩的。 静之走回林九身边,用肩膀轻轻顶了顶他的肩。 她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林兄,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我自己有。”林九板着脸,严词拒绝。 静之微微愣住,然后轻笑一声,拿拳头轻轻怼了一下他的肩头。 “好啦,林兄最有骨气了,不是钱,你放心吧。” 她朝还站在他俩身后吃瓜的师兄弟俩摆了摆手。 “你们先去同记分店看看铺面呗,交接一下,三个月之期,说长也不长,要抓紧时间喽。” 得了礼的两人这时候好说话的很,一溜烟就出去了。 林九被静之扯到书桌旁坐下。 她则拿出一开始拿过来的礼盒放在他面前。 “打开看看,本想明天七月十八送给你,用来挽回你的心的。” “但是今天既然说开了,你就现在打开看吧。” 林九深褐色的眸子微微闪着亮光,看着包装精致的盒子。 任谁被送礼物都会感到开心的。 他点了点头,轻轻揭开礼盒侧面的搭扣。 展露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小小的茶壶。 呈椭圆形,深褐色,壶身上雕的是一小簇竹子,竹子旁写了一个小小的【九】字。 整体有些不对称,林九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这是……你亲手做的?” 静之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抱歉,我第一次做,有点歪,时间紧急,下次我再给你做个更好的。” 之所以刻竹子,是因为上辈子林九给她做的水壶,上面就有他刻的竹子。 她想,多放一些这种小小的线索,会不会让他也像林九一样,做个梦,想起点什么呢…… “不用,这个就很好,我很喜欢。” 看着林九又将盒子盖起来,拿着盒子来到书架前放好,她有些疑惑。 “不拿出来用吗?” 林九的脸突然有些发烫,但还是老实回答。 “我……我不舍得用。” “就这么喜欢啊?” 林九抿着下嘴,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林九背对着她,右手扶着书架,心跳乱得不成样子。 “那拿来我看看。” 两只手臂突然穿过他的腰肢,从身后拥住他。 她的脸轻轻贴在他温热的背上。 林九突然说一句: “林弟……你脸上的药膏,蹭到我背上了。” 静之嗖的一下撤回两只手,泄愤似的咚咚捶了两下他的背,“……你的嘴,比甘蔗还直。” 第225章 掰直林九大作战 林九还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无间,背僵得简直都要抽筋了。 “我是说真的,你脸上的晒伤膏,这回真的要被蹭没了。” “……哼,大呆瓜。” 静之朝他伸出手,“我不管,礼物呢?” 林九笑着轻拍一下她的手,“哪有人这样伸手讨礼物的。” 静之指向自己,“哪里没有,我就是喽。” 林九无奈笑着摇摇头。 牵着她来到榻边坐下,“我还没做完呢,明天再送你,先擦药。” 静之抽回手,目露警惕的说: “我不要结拜,你休想再拉我跟你结拜,我管你什么七月十八。” 林九看了看窗外空荡荡的院子,有些羞赧的抿抿嘴,然后按捺住有些荡漾的情思,轻轻亲一下她软软的唇瓣。 “不结拜,我不知道我们可以走多久……但是,既已决定与你携手踏上这条路,我就没打算再回头了。” …… 他说话可真好听。 他弯得也很彻底。 静之扶着他的肩膀,任他挑着她的下巴擦药,有些欲言又止。 现在说出来事实,他不会吐她脸上吧? 唉……都怪她上辈子吓唬他吓得太过了。 林九:“转过去。” 静之跟提线木偶似的,他说一句,她动一下。 心事重重的样子,让林九不禁起了疑心。 给她擦完药后,他紧紧拉着她的手,像是怕她突然反悔跑掉似的。 林九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脸色,问: “你……是不是担心我们的将来……” 静之看了惴惴不安的林九一眼,眸子里的歉意更深了。 好了,现在不仅掰弯他了,还让他没了安全感,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抱抱。” 她把手伸向林九。 如今她只能多亲近亲近他,慢慢打消他这种不安的感觉了。 林九细心的关了窗,关了门。 才走过来轻轻把她搂进怀里,还贴心交代一句:“别乱蹭,不然药白擦了。” 静之侧坐在他温暖的怀抱里,两眼无神点了点头。 林九缩紧怀抱,紧紧扣住她肩,“林弟,不管你这脑袋里在想什么,既然跨出这一步,我不允许你缩回去。” 手被他攥到有些出汗。 静之感受到他心里强烈的不安,突然抬头看着他刚毅的下巴问: “九哥,若我是女人,你…会喜欢我吗?” 刚说出女人二字,他就抖了一下。 静之后面的话差点没心思问完。 他果然还是没法接受的吧? 林九轻啄一口她的头发,“我不知道,假设的事情也做不得真,我…我只要你。” 咋整咋整咋整咋整啊!!!! 林九难道真的掰不直了? …… 从他那儿回来以后,静之头皮都要挠破了。 她拿出她的b计划不停翻看。 恨不得猛猛抽自己一巴掌。 不行! 真女人怎么可以认输。 静之一把火把b计划烧了,奋笔疾书,重新拟了个新计划。 名曰:《掰直林九大作战》 就凭他厌恶女人这点,她千万不能一蹴而就,不然容易引起反效果。 静之打算温水煮青蛙。 这第一步嘛,就要这样做…… …… 七月十八,终于还是到了。 被林九之前心心念念这么多次,静之都有些讨厌这一天了。 她一脚蹬飞被子,从床上弹起。 洗漱完,坐到梳妆台前。 刚刚拿起眉笔,按在眉毛上的那一刻,想了想,她还是放下了。 手指沾了点壶里的凉水,把眉毛上蹭到的眉粉擦干净。 望着镜中那张柔和精致的脸,静之咬着唇下定决心。 今天,就以真面目见他吧,别装了。 刚走出房门,她又回来戴了副白玉耳钉。 耳钉不大,是菱形的,颜色浅淡温润,整体感觉偏中性。 小海不也戴耳钉嘛,林九应该没话说吧。 静之摸了摸耳钉,咬咬牙朝道观走去。 刚一进道观,就碰到小海跟阿宝穿戴整齐,精神头十足齐步走了出来。 她笑着打了声招呼: “呦,一大早去哪里啊?” 阿宝朝她点了点头: “林兄弟这么早就来找我师父啦?我们去店里打扫打扫,明天就开工,明天林兄弟来一起热热场子呀。” “她当然会去。”小海撞了撞他,极有眼色的说:“不过你得改嘴了,人家改嘴礼都给你了,要叫师爹。” 小海看清静之今天的装扮时,他微微一愣。 师父会喜欢上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阳光下的静之,一身月白长袍尽显风流。 及腰的银发今天半束着,脸上的晒伤几乎全好了,却一点没变黑,那一点点红意给她原本清冷的气质,增添了几分雌雄莫辨的妖娆。 小海挠了挠脑袋问: “师爹,你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静之环着胸,朝他挑了挑眉,“哦?你倒是说说,是哪里不一样啊?” 看着挑动的细长剑眉,小海跟着挑一下眉,“当然是这个,为了我师父这个中年大叔,你修眉啦?” “……你都能发现,那他一定也可以,我进去了。” 静之抬脚便跨进门去。 她身后的小海却幽幽叹了口气,“唉,师爹生得比女娃娃还美,我都开始羡慕师父了。” 阿宝拍了拍他的背,“多赚点钱,师兄到时候给你相看个媳妇。” 小海指着院子里头那道纤长的背影,“那我要像她这种的。” 阿宝突然翻了个白眼,抬脚便往外走。 小海忙不迭跟了上去,“诶诶诶,你说好帮我找的。” 阿宝:“林兄弟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都是独一无二,万里挑一的……我看你还是单着吧。” “反正我是找不到。”他补充一句。 …… 另外一边。 看着背对她,正认真晨练的林九,静之蹑手蹑脚靠近,然后一个猛虎扑食,直接跃到他背上。 “九哥,这么早就锻炼啊?” 林九双脚叉开稳住身子,有些无奈的侧头看向她,“你啊,说是二十八,我看只有八岁。” “啾~” 静之嘴一口他因晨练而泛起红润血色的侧脸,笑眯眯的说: “我这叫童心未泯,每天总端着干什么?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你下来,等会被人看到。” 静之收起笑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突然又白又红的脸,“我来找你玩,你不开心啊?” “不是……昨天说过了,我怕你被人说……” 他的林弟本性纯良,世人要是说她一句不好,林九想他能直接怄死。 道观也靠百姓的香油钱存活,所以正门一般都是大敞着的。 静之看着门外走来走去的行人,默默撇了撇嘴。 “那我们去里面,你家有饭不,我还没吃饭呢。” 林九:“来都来了,先跟我练一段儿再进食。” 静之与他大眼瞪小眼。(〇_o) “……在一起第二天,你就想着揍我了?!” 她捧着心窝窝,满脸皆是痛苦之色,“心突然好痛,不亲一下不会好。” 林九完全不理会她的搞怪,一脸正经说:“不是,锻炼一下,吃的更香。” 可恶啊,没骗到阿九的香吻。 她忍不住嘴贫一句,“我不锻炼,也吃得很香。” 嘴巴这样说,手上却跟他练起了拳。 切磋,讲究点到为止。 林九今早放水放得有点厉害,压根就不敢像上次那样,用力格挡或反击。 不是借力卸力,便是直接躲过。 静之玩得兴起,追着他打,从前院一路穿过长廊,打到后院。 最后的最后,还是那个姿势。 他一拳过来,轻轻落在她的耳边。 怕吓到她,他甚至连一点砖都没打碎。 静之背贴着墙,终于被他壁咚一次,开心得咯咯直笑。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 剑眉肆意扬起,即使不刻意画粗,也别有一股惹眼的英气。 微微上翘的美目此时弯弯,阳光仿佛捻碎了,晕入她的眼中,亮晶晶的一片,让人挪不开眼。 林九撑着墙简直看呆了去。 “还看。”静之头撞头轻轻怼了他一下,“我好看吗?” “……大早上的,不许勾我。” “不是,谁勾你了?” “……你对我笑了。” “我刚刚也对阿宝和小海笑了,门口那个卖烧饼的,我也对他笑了,我难道都勾……” 话还没说完,壁咚的那个人突然弯了手臂。 所有的絮叨被他吞入口中。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洒在墙边那一高一矮两道相贴的身影上,给他们渡上了一层金黄的色彩。 静之不知道是盛夏的阳光晒得她出了汗,还是他的吻和怀抱太火热。 她开始抵开他拥得紧紧的结实手臂,用力挣扎着。 “好热,放开我。” 第226章 辩时事 辩经 “……热吗?” 林九喘着气,一抹整齐的小胡子都被汗微微打湿了,还在嘴硬,“我不热。” “你不热,我热。”她红着脸,轻捶一下他的肩头,细若蚊声说:“快放开我,要吃早饭了。” 林九看着她,突然轻咽了口口水。 比起早饭,他好像更想啃啃她的红脸蛋。 静之伸手捂住他灼热的目光,“不许再看。” 再看一定会出事。 “好,吃饭。” 他的声线低沉,又莫名有些沙哑。 …… 初初恋爱的人,都是这般黏糊吗? 此时坐着喝粥的林九,右手拿着汤匙,左手紧紧牵着静之的右手。 害得她只能用左手吃饭。 “九哥,手都出汗了……” 林九余光瞄过紧紧扣住的两只手,眼里尽是满足。 “不热,等会吃饱了带你洗手。” “……你控制一点,不是说怕人发现吗?” 林九放到嘴边的勺子微顿,转头看了她一眼。 他要是没控制,她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 这眼神静之瞬间明了,勺子里的粥啪嗒一声落回碗里,她瞬间回神,唰的一下埋头喝粥,边说: “那吃快点,我等会有事儿跟你说。” 林九见她一副要把脸埋进碗里的样子,心里暗自发笑。 这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容易害羞了? 看一眼就脸红,亲一亲就出汗。 若是…… 不能想不能想! 林九你可是正人君子,快把脑子里的那些肮脏的想法撇出去! …… “九哥,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问。” 静之咔嗒一声,轻轻放下一颗白子,微微蹙起眉头,眼里有着些许纠结。 “我想系统的开始学医。” 林九看着眼前的棋局,脑子里瞬间闪过好几种解法,最终黑子故意落在一处不甚明显的却又能让她发现的破绽里,让她吃了几个子儿。 他满意的微微勾起嘴角,才答一声: “学医很好啊,济世救人,有想法就去做。” 静之捡回了那几颗被包围的黑子,也没有开心到哪里去,反而撑着脑袋,直揉太阳穴。 “可是衙门的差事我又不想辞,若是夜里干衙门的差事,白天去学医,我就没有时间跟你相处了。” 听到这话,林九手里的黑子迟迟未落下,他抬头看着对面的静之,一脸不赞同: “莫说跟我相处的事儿,一天连轴转下来,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指尖轻轻叩了两下冰凉的黑子,林九还是问了出口: “为何一直要在衙门做活?挣不了几个钱,还经常日夜颠倒,要不……辞了算了?” 静之悠悠叹了口气,才同林九道起了缘由。 “主要不是巡街的那点事儿,不管你信不信,我总觉得风雨欲来。” 她竖起耳朵,警醒的听了一下附近的动静。 虽没人,她也仍旧俯下身子压低声音说: “大清已至末路,社会已经被大烟钻得千疮百孔,百姓流离失所,你觉得塞外那些豺狼虎豹不会趁这种时候,凑上来咬一口肉吗?” 谈到这种话题,林九的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略微思虑过后,他依旧摇头。 “老话说得好,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王朝更迭,本就是顺应时局发展,咱们守好本心,在乱世中求得一立足之地。” “若有余力,才能想着去帮助他人,林弟你……不可多加干预。” 静之张了张嘴,老半天才把白子丢回棋篓里,“你倒是想得通透,也太高看我了。” 她撇了撇嘴又说: “我哪能干预什么,不过是想在风雨来临之时,能率先得到预警,通知想保护的人早些离开罢了。” “离了衙门,我怕我收不到消息。” 静之一想到学校里学的近代史,脸色越发的不好看。 届时高门大炮架到家门口,她和二娣的子子孙孙,又该躲到哪里去? 纵然练就一身武艺,也比不过人家的一颗子弹吧。 “唉。” 林九突然走过来,将愁眉苦脸的静之打横抱起,然后走回去坐回他位置上。 下巴轻轻枕着她的发际,林九轻拍着她的肩胛骨安慰。 “你啊,怎么这么善良。” “不过你呆在衙门里,又能得到多少消息呢,咱们这儿,只是一隅小镇,若上头有重大决策,怕是还没传达下来,敌人就打来了。” “最重要的一点,你怎么知道,你想保护的人,不会也想保护你呢?” 梁家人…也会想保护她吗? 也是,有梁恩这个碎嘴子大家长在,他们大概都知道她的身份了。 那他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静之焦距放得很远,直到下巴被挑起,一张正气凛然的脸坠入眼眸,她才收回目光。 “你干什么?” 林九轻轻摩挲着她的鬓发,郑重许下承诺,“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不想被你保护,我想与你携手,一同抗敌。” “我不知道你还想护着谁,不过若是他们有心,必定也会如我一般想法。” “况且,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后路? 医药世家能给自己留什么后路? 多备点药,治疗自己的枪伤吗? 她微微一噎,又踌躇着问: “若是……明知道是个必败的结局,那还打吗?” “打!” 林九毫不犹豫出声。 “佛门教人看破红尘,出世超脱凡俗。” “道教则教人与时迁移,应物变化,也就是顺应自然,听从内心的指引。” “况且,九虽修道,但也是普通人,敌人都到家门口了,一点都不反抗,可不是我的性子。” “我的道心,不会答应。” 见她还一副懵懵的样子,林九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对她反问了一个问题。 “昨天我看了本书,书里有段对话,当真引人深思。” “有个问题,我同样也想问问你。” 静之:“你说。” 林九:“世间有人谤你、欺你、辱你、笑你、轻你、贱你、恶你、骗你、你当如何处治?” 静之拳头越听越硬。 她腾的一下,从他怀里坐直身体,不住挥着拳头,咬牙切齿说: “我捶不死他我就不叫林静之!!” 林九扶稳她不住晃动的身子,笑看着她,接着说: “可书里并不是这么回答的。” 她突然停下动作,“那是怎么说的?” “只要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听他念叨着,静之眉头越皱越紧,“你也是这么想的?” 林九摇了摇头,却又点点头,一副玄之又玄的样子,给静之急得直捏他的脸。 他笑着轻轻拂下她的手说: “圣人如此云,必有他的道理,事事争斗,只会头破血流,不理他,他自有天道收拾。” “然而,九非圣人,九…还是个小心眼的人,我的回答当然是……” “打回去。” 静之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觉得她好像顺着他的话,摸到了一点他的心。 “九哥……” “嗯?” “我突然觉得你好帅啊。” 他浅笑着低头啄一口她的星星眼,“老是护着别人,为别人思考的林弟,也帅得不行。” 静之微扬下巴,有些傲娇的说: “那是,我本来就帅。” “那……衙门的差事?” “还要接着干。”静之说。 “啊?” 感情刚刚说了一通,她还没听懂? “你……” 静之捂住他嘴,拧着眉毛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知道你觉得那差事太累了,不想我去。” “但是还有另外一件事,我非留不可。” “大何跟我说过,威大人与大烟贩卖有关,那个狗官倒是个属乌龟的,证据藏得极深,我想……” 林九掰开她的手,一脸严肃说: “不管你想干什么,首要条件就是先顾好你自己,不然我抓也要把你抓回来。” “好好好。” 有人关心自己,总会觉得心里暖暖的,她舒了一口气,缓缓靠在他肩头,回忆从城门口之前挂着的那一溜儿吸大烟人士,一路追溯回她妈妈身上。 童年阴影,当真能影响人一辈子。 “九哥,我知道我能力有限,救不了多少人,抽大烟的,实在太多了,但是在能力范围内,我想尽我所能,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她红着眼眶抬起头,“你会帮我吗?” 林九锐利的眸子里,分明看清了她眼底深处的求救之意。 他的林弟,童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儿? 只有失去所有,才会触底重生,硬起脊梁,总想着将别人护在她的羽翼之下。 她…吃了很多苦吧。 “好,我帮你。” 静之:“那好,事情又回到原点了,九哥。” “白天学医,晚上巡街,咱俩都没有相处的时间了。” 林九:“…………” 一个人愁,变成了两个人愁。 第227章 他的心,脏了 愁人的事总得解决。 然而眼下这个一言不合就贴贴的林九,更不得了。 “别这样……中午了,等会阿宝他们回来看到就不好了……” 耳钉连同耳垂被他叼住,林九锐利的眼神直盯她红润的脸颊。 “林弟,都说了别勾我,咱们都是男人,你知道心上人在身边是什么感觉,我会忍不住的。” 静之在心里直喊冤枉。 “我什么都没干呀。” “你修眉了,还带了漂亮的耳钉。” 林九从身后把她搂得紧紧的,恨不得把她藏起来。 “你已经够俊了,不需要用这些东西装饰自己。” 主要是,刚刚他俩出去喝茶打探消息,有好多姑娘的眼睛都快粘在静之身上了。 甚至还有两个胆大的姑娘朝她丢过来两个荷包。 虽然静之跟接到烫手山芋似的,立马丢了回去。 但是,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起了危机感。 炽热的吻落在侧颈。 林九伸手轻轻的把她的耳钉摘下,塞进她手里。 手却伸到她腹前轻解她的腰带。 “别!!!”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眼里闪过一丝执拗,手搁在她腰扣上就是不松手。 “别怕,我只是想帮帮你。” 静之身子僵得像是一座风化了的雕塑。 “不,不用了!我没这个习惯!” 林九的手微微卸力,跟着紧紧环住她的细腰,笑声低沉。 “林弟真是洁身自好。” “那……你房里的肚兜又是怎么一回事?” 来了来了! 质问来了! “我,我……那什么,我变态,我喜欢穿女装,你千万不要说出去。”静之磕巴得不行,随便瞎掰了一个理由,手指偷偷掰着他搂住她腰的手。 “哦?” 她变态? 那正好,他也是。 他们两个天生一对。 他扶着她的腰一转,把她转过身,抵在门上,“那什么时候,穿给我看看?” 静之捏着他的腰带,清透的眸光微微闪烁着,“你不是看过了吗?” 上次他差点晕了,她才不敢如此乱来。 “我说的是……穿肚兜给我看看。” 啊??? 这辈子的林九玩这么花? “…………我以为我够变态了,原来你才是。” 林九突然一头扎进她的肩窝里,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这样真好,我们很合。” 静之顿了一下,这时才反应过来。 “……你刚刚在逗我?” “呵,林弟缺心眼的样子也很可爱。” “啪!” 静之一脚踩到他鞋上,“你讨厌!你休想再看到我穿女装,哼!” 林九任她踩着,醇厚的闷笑不绝于耳。 静之越想越气,一个翻身,一手肘压住林九的双肩,反把林九抵在门上。 “不就是怕我喜欢女人去了,不喜欢你呗,等会你可别推开我!” 他笑意堆满了眼角,眉目含情看着她。 “好,不推开……你干什么,你别!!!” 事情又反过来了。 扯别人裤腰带的人,突然被扯掉了裤腰带。 她微抬下巴,幽幽的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 “九哥,我是真喜欢你请你好好感受。” 边说着,她在他震惊的眼神中…… 毕。 期间林九想推她,又不舍推她,胸口起伏越来越大,门板都快抠烂了,她才施施然笑着走去喝茶,徒留他一个人在原地不住喘息。 “怎么样?还不安吗?” 林九脸红脖子粗,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几乎是同手同脚走了过来。 “你,你以后别这样了。”他吞吞吐吐的说。 “你不喜欢?”她端起茶杯,轻饮了一口。 轻微的喝水声,让林九浮想联翩。 他别过脸不敢再看,刚刚要扯她裤腰带的勇气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种抽空脑干的感觉,他很难说不喜欢,更何况对象还是她。 “……不是。” “那是什么?” “我……我舍不得你这样做。” 静之短暂懵了一下,然后挑起他的下巴,大力啵一口他发烫的脸颊。 “你说话真好听,我爱听。” “…………” 林九含羞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走到门边,把她刚刚丢落在地的耳钉一一捡起。 “……有些脏了,我洗了再还给你,你以后要带就带吧。” 静之慢悠悠的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觉得不脏。” 林九头顶都快冒烟了。 闭了闭眼,转头就往外冲。 可没想到,门还没开。 他砰的一声,一头撞门上。 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耳朵都快冒出蒸汽了,后面那个人还在肆无忌惮的笑笑笑! 林九羞意上头,咬着牙软软瞪她一眼,捂着红起来的脑门,夺门而出。 哪里不脏,他的心,脏了。 第228章 领书 静之侧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过了好久,林九才推门进来。 她没睁眼,只是撑着脑袋,淡淡说一句: “终于肯回来啦?还以为你掉井里去了呢。” 只是看她一眼,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跳又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林九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在她身前坐下,轻轻抬起她的头,放他膝盖上。 “还想啊?” 古铜色的脸突然红得像炙热的铁,他张了半天嘴,才记起来嗔她一句: “……乱说什么。” 一条湿润的毛巾突然一把盖在她脸上。 “干什么?用完就要一把闷死我啊?” 她那张嘴啊。 林九真想用什么东西给她堵住。 “……给你洗脸。” “我早上出门前洗过了。” “……” 林九没有回答,他洗得很细致,他这儿的布巾总归是有些糙的,林九怕她晒伤的位置会痛,擦拭的力道轻了又轻。 以至于洗得特别慢,毛巾都变温了,他还在擦她的右半边脸。 “行了,再擦就破皮了。” 林九垂着眸子收回毛巾,拿起干净到反光的耳钉,轻轻戴回她的耳洞里。 “好了。” 静之右手上抬,把住他的脖子,一个天旋地转。 褐色长袍和白色袖子暧昧交缠着。 林九被调换了个位置,躺在她腿上,她的白色发尾温凉顺滑,轻轻在他脸上滑动着。 本就不受控的心,像是能直接蹦出嗓子眼儿。 情人之间,都是这么亲密无间的吗? 林九有些不习惯。 却又很喜欢这种侵入对方领域,留下自己气息的感觉。 他抬手抓住那绺一晃一晃的发丝,握于掌心。 古铜色的手,银白色的发,对比十分强烈。 他用食指轻轻将头发绕住,双眼盯着那缕泛着微光的头发丝直瞧。 她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连一根头发都这么好看? 难怪小姑娘都爱看她呢。 不过,这么好看的她,怎么会喜欢他这种人呢? “别玩我头发了。” 古铜色的手连同头发一起被一只白皙的手握住。 静之另一手轻抚着他修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说: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族里的医学堂看看?我该去领书了,学习的事情需摆在首位。” “……好。” 林九其实不是很想去的,然而她盛情相邀,他还是违心答应了。 “先去个地方。”他握住她的手,撑起身子。 “去哪儿?” “理发店,我很快的,不会耽误你时间。” “……好。” 他可真规律,她已经到这个世界七天了吗? 真快,只七天,他们就定情了。 这辈子的阿九,是对她一见钟情了吧。 …… 一白一棕,一温和一冷脸,两人只隔一拳,并排走在大街上。 静之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眉眼飞扬。 而林九背着手,不苟言笑,却总在她身后转悠,帮她拿着她买下的一些奇怪玩意儿。 这会儿,林九接过来一把铁揪,看着还在跟铁匠订挖掘工具的静之,有些语塞。 “林弟,你……买这些要干什么?” 静之摸出订金交给铁匠,定好七日后交货,这才拉着林九走出铁匠铺。 “我跟你说,我想过了,打是要打的,但是总有一些弱势群体是打不动的。” “我打算召集人手,挖一个大大的洞,越深越好,越偏僻越好,然后把他们都装进去。” “当然,来挖洞的人,我已经想好了,等会去梁家的时候,我可以顺便摇人。” 林弟这是想建一个桃花源吗? 林九没有怀疑她早上跟他说过的话。 他总觉得,她是什么避世高人的弟子,否则怎么解释她身带灵气,又能未卜先知呢? “你就这么信任梁家人?”他问。 “当然,这个镇子上,林兄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 “这第二嘛,就是梁家人。” 还说他说话好听呢,她说话更好听。 林九脸上严肃的表情差点崩不住,嘴角微微勾起,心里抓心挠肝的想牵她的手。 却碍于现在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 他只能紧紧捏着拳头忍住,只是眼神有时候会不受控的往她身上飘去。 “喏,主宅就在这里,进去吧。” 梁府就在她家对岸不远,因为子孙众多,凝聚力又强,所以梁府一直在翻新扩建,占地面积很大,几乎占了大半条街。 然而林九一次都没来过。 他都快烦死梁恩了,连带着看这梁府也不顺眼。 “你要是不想进去,要不你在门口等等我,我拿了书马上回来?” 看他脸色不太好,静之建议道。 林九却是摇摇头,抬脚便率先跨进门槛里。 来都来了,他要先替她把把关,看看这梁府里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等等我嘛。” 这里她来的次数不多。 上上辈子孩子们都成年后,来这处买房落户,她则跟二娣两个人留在了她们的小家里。 也就只有空闲的时候,偶尔会过来看向两眼。 没想到才过了百年,这里变化就这么大了。 梁家没有那些华而不实的装饰假山和亭台楼阁。 一进门,左手边就是一个超大的练武场,两侧摆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一溜儿从高到矮的大小萝卜头,正哼哼哈哈,排列整齐,练着武。 右手边则是一大片空地,摆着成片的圆形竹编簸箕,浓厚的药香在空气中浮动。 几名穿着白色围裙的男男女女正坐在一旁,不时翻动着簸箕里的药材。 林九先静之半步,隐隐将她护于身后,凌厉的双眸不动声色打量着周边的人。 怎么回事,他总感觉这些人看到他们了,也隐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但就是没人过来打招呼。 没礼貌。 林九越发不悦,身边的气场都冷凝了下来。 练功的人动作都停了一瞬。 翻药的人,啪一声脆响,把莲子捏成了两半。 完了完了,祖宗好像生气了,谁过去带他们进去啊?? 你去! 你怎么不去?! 我害怕。 几个大人用眼神各种推搡,左边练武场几个没良心的大哥哥却一把将最小的弟弟推出来。 “小光你去!梁恩爷爷说了,祖宗不打小孩的。” 小光吸了吸鼻子,一脸懵懂的摸摸光脑门,“你们可别驴我嗷,不然我告爷爷去。” 他还在那儿眯着眼睛跟哥哥们说话,在太阳底下还反着光的小光头,却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搭住。 “原来你叫小光啊,梁纪叫我来领书,你能带我去找他不?” “别摸我头,不长头发啦!” 手被啪的一声打掉。 静之的手背隐隐泛起了红,林九逆着光的脸却越来越黑。 六岁的小光看着他极其严肃的黑脸,小胖手捏着衣角,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哇呜呜呜……别打我!哥哥……哥哥……我害怕!” 小光撒丫子跑了。 静之僵在原地,林九比她更僵。 搞什么,他又没动手,哭个屁。 静之拍了拍他的肩,叹一声: “九哥,都叫你多笑笑了,你看你,把一小孩都吓哭了。” 林九有些委屈,他的视线落到她红红的手背上。 她皮肤白,衬得那个小小的红手印越发明显。 “小孩又怎么样,小孩也不能打你。” 静之摸了摸有些火辣辣的手背,心里却滋生出一种看到健壮乖孙的欣慰感。 “你还真别说,小光力气还挺大。” “…………你心更大。”林九忍不住剜了她一眼。 一旁的几位大哥哥没人敢过来,右边蹲着的年轻人好似在玩木头人,没一个敢动的。 直到一个温和的中年男人声音从入户门传来。 “z……静之啊,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我以为你要早上来,医书早都给你备好了。” 第229章 林九昏过去了 静之抬头一看。 好家伙。 小光真告爷爷去了。 这会儿正趴在梁纪怀里哭得直抽抽呢。 “呜……爷爷,就是他,他瞪我,那个人还摸我头,整个梁家都知道不能摸我的头,他居然摸我。” 小小年纪,恶人先告状。 林九下摆用力一挥,大步走了过去。 “年纪小,也不是你打人的借口。” 梁纪一看到这个祖宗也来了,恨不得当场给他跪下。 “打,打谁了?” 完了完了,这两个,哪一个都不能碰啊。 小光到底打谁了? 不会是打了最不能打的那一个吧?? 静之把右手藏到身后,俯下身去,笑眯眯的对着小光道歉: “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摸你的头,原谅我这次好不好啊?” 梁纪可算是听出来了,小祖宗打了老祖宗,他恨不得当场掘个坟给自己埋了。 “那我就……嗝……原谅你吧。” 小光不停打着奶奶的哭嗝,说话间小表情还挺傲娇,跟某人简直像足了七成。 林九差点没崩住黑脸,不过脸色倒是和缓不少。 算了,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都说侄儿像叔,这小孩倒是跟他林弟有几分相像之处。 林九的心里对静之是梁恩私生子这个说法,又信了几分。 “那什么……进来喝口茶水润润喉吧,我拿书给你们。” 梁纪看着林九手里反射着太阳光的铁铲,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都怕说错话,这老祖宗一铲子给他铲飞喽。 “好。” …… 小孩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会儿正噔噔噔跑在前头给他俩带路。 林九不着痕迹打量四周,越走越觉得诡异。 真是奇怪了。 这里…他是不是来过了? 林九越走越慢,身子止不住开始晃动。 静之发现动静侧头一看,差点直接被他毫无血色的脸吓死。 “九哥,你没事吧!”她赶紧揽住他的肩膀,稳住他的身子。 “赶紧出去,这个地方……有古……怪……” 林九实在支撑不住,铲子哐当一声落了地,他则直接软倒在她怀里,失去了意识。 “阿九……阿九!!!” …… 头好晕。 是谁在叫他。 “下辈子,你还来找我好不好?” “好,不过你记得我说过的哦,下辈子,你给我离女人远点儿,再像这辈子一样,给我搞出这么多感情债,我就不找你了。” “拉勾,我不找女人,你一定要来找我,我会等你的。” “我答应你!你也要记得我说的,我不喜欢你留太长的头发,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我才去找你。” “还有,名字不许改,不然我就找不到你了!” “我等你。” “卿卿……等等我,卿卿!!!” 林九猛的翻身坐起,满脑门都是虚汗,他喘着气,环视一周,发现床边站满了人。 阿宝一脸担忧:“师父你没事吧?” 小海担忧中带着一点八卦:“师父,你叫了好几天卿卿了,卿卿……是谁啊?” 边问,他还边偷摸瞅了静之一眼。 他师父可一向叫他师爹林弟的,这卿卿……又是哪里来的小妖精? “九哥你……想起来了?” 静之的表情最为复杂。 三分自责,三分担忧,加四分显而易见的期待。 林九怔怔看了她几秒,才张嘴说:“林弟,我饿了。” 她眼里的两束光直接被他一句话浇熄。 “小海,把粥端过来。” 小海这会儿看林九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人家师爹衣不解带照顾了他三天三夜,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饿了,嘴里还直念叨卿卿。 呸,臭渣男! 他端来粥,忍不住嘴一句:“师父,三心二意是会被雷劈的。” 林九一脸懵逼。 他怎么三心二意了,他天天跟静之在一起呢。 静之接过粥,有些无奈的说: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呢。” 两人走后,静之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呈到林九的嘴边。 “先吃点清淡的,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我自己来,又不是病了。”林九含住那口粥,然后接过碗,边慢慢吃着,边问: “好几天?我晕几天了?” 静之扣着指甲,闷着头低声诉说着: “三天,梁恩说你没病,现在天都快黑了,你再不醒,就是第四天了,对不起,我不该带你去那里……” 豆大的泪,啪嗒一声掉在他的被子上。 林九赶紧放下碗。 挑起她的下巴一看,发现她清澈的双眼此时红得跟兔子一样,脸上也全是泪痕,眼下是浅浅的青黑。 “哭什么,没病是好事,你…多久没睡觉了?” 静之用袖子胡乱抹着脸上的泪,别过脸躲避林九的眼神。 “睡了的,每天都有睡。” 小海窗户一撑,伸进来个脑袋: “师父,你别听她瞎说,从你晕过去以后,她就再也没睡过了,饭也不怎么吃,水都没喝几口,整整三天三夜,你再不醒,我看她都要殉情了。” 林九微白的嘴唇渐渐抿紧,“小海,再端碗粥来。” “好嘞!” 窗户咔哒一声落下,昏黄的阳光被挡在室外。 “笨蛋,以后不准再这样。”微微暗下来的室内,两张干裂的嘴轻轻贴住。 静之忍不住抽噎一下,他会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带林九去梁宅,不过是一时兴起,绝对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上辈子林九去那儿的次数比她还少,她万万没想到,他还是容易有感应。 至于他没能想起她,失落肯定是有的。 更多的是万幸,她就怕他一倒下就起不来了。 “以后我自己去,你别去那儿了。” 她正说着,林九突然悠悠说一句: “林弟,我……好像该找个人。” 静之的心跳霎时漏了半拍,“找,找谁?” 他扶着脑袋,好似有些苦恼的样子。 “不知道,一醒来就又忘了。”林九握拳,轻轻怼了两下眉心。 奈何,一点卵用都没有。 但是他知道找人这件事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既然难受,就别想了,等你想起来了再说,先吃饭。” “卿卿?” 她碗里的粥差点直接倒他腿上。 静之猛的抬头看向他,那双通红的眼睛,却直接对上他探究的眼神。 “小海刚刚说……我叫卿卿了,你反应这么大,你是不是认识她?”林九看着她问。 一天天的,真是要被他吓死。 极速跳动的心跳,又慢慢缓了下来。 第230章 她说得对 在林九探究的眼神中,静之缓缓点头: “没错,我认识她。” 林九粥都没喝,两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 “她在哪儿,你快告诉我。” 林九仿佛失去理智,抓得她有些痛,静之动了动肩膀,眉毛缓缓蹙了起来。 “你……为什么想见到她?”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林九此时心里也非常复杂。 他对那个人的感情,与对林弟的感情尤为相似。 虽记不得脸,但是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明明就是一样的。 难道……那个叫卿卿的,是他命定之人? 可他已经有林弟了呀。 一段感情里面,也需讲究先来后到。 就算他对那个叫卿卿的动心了,他也绝不可能负了林弟。 莫名的,林九看静之的眼神里暗含着一丝愧疚。 是他对她感情不纯的愧疚。 “林弟,吃了粥,你也上来睡会儿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你让我睡这?”静之有些惊讶。 上辈子林九没成亲前,每次都把她朝外推。 这辈子可倒好。 一礼拜就邀请她大被同眠。 林九慢慢喝着粥,脸被粥的热气晕得有些红。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碗沿的花纹,说: “我们都是男人,没关系的,还要回去多麻烦。” 话刚说完,静之鞋子都快蹬飞了,右脚一跨,踩着床沿直接翻到他床铺里侧。 “师父,粥来了。” 小海端着粥进来,还没走到床前,就看到并排坐在床上的两人。 他的脚步有些踌躇,“我……我……” 他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端给我,然后你出去吧,把门带上,我们休息会儿。”静之说。 小海看了一眼正喝粥的林九,伸长手越过他,小心翼翼把粥递给静之。 然后脚底抹油,往外冲。 屋内的光线越发的暗了,索性他俩都累了,也没想再起来点个灯。 喝粥嘛,摸黑也能喝。 粥甜甜的,里头被小海放了块红色的地瓜。 静之轻轻摁瘪一块,然后舀起一小块抵到林九嘴边,“九哥,你吃吃?又甜又绵,很好吃的。” 林九那碗粥是白粥,小海那个臭小子就给他放了点盐。 他是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儿了,他的二徒弟这般区别对待他? “不用,你吃。” “我觉得好吃,就想跟你分享嘛,一起吃会更好吃。” 静之微微使了点力,用陶瓷的汤匙撬开他的嘴巴,汤匙轻击坚硬的牙齿,发出叩的一声。 静之听得有些牙酸,她谄媚笑了笑,又撒娇着说:“吃嘛,不吃我就回隔壁去睡觉了哦。” 她对他越好,林九就越容易因为不纯的感情感到愧疚。 他暗暗叹了口气,还是把那口绵软的地瓜含了进去。 “甜吗?” 她刚刚哭过,仿佛被眼泪洗刷一遍,此时她的眸子在黑暗中亮晶晶的,他轻易就能看到她眼里的依赖和期待。 “……甜。” 但是他心苦。 这都是什么事儿。 他宁愿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 在静之的强迫下,那一大碗地瓜粥,被两人你一勺我一勺的分食了。 静之一只灵猫,吃什么,都没个饱的。 林九倒是吃得有点撑,他半躺半靠在床头,手下垂,轻轻摸着静之的脸蛋。 “林弟,梁宅真的有古怪,找个机会,我想再去一次。” 闭上眼睛,昏昏欲睡的静之突然瞪大了眼,“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又昏过去怎么办?” “……我尽量保持清醒。” 静之侧过身子,紧紧抱住他的腰,“不去好不好?昏过去这种事,你哪里控制的了?” 林九低下头,看着黑暗中她轻轻泛着的睫羽,然后昂头回忆一番,说: “这种类似的感觉,我在你家也体验过一次,那次我就没晕过去。” “要不……我们重现当日的场景,我试试看能不能再想起什么……” 她昂起头,有些犹豫,又担心他的身体。 “你为什么非要想起点什么呢?” “咱们离梁宅远远的,我也不穿女装逗你,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静之的声音有些哽咽,林九挪动着身子,往下蹭了一点。 她以为他会安慰她,结果没有。 林九硬起心肠说: “林弟,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为什么?”她微微发愣,“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我上辈子可能跟这个叫卿卿的,有亲密关系……” “虽然我看不清她脸,但我知道她是个女子,在梦里,我对她的感觉,与面对你时,是一样的。” “我不想瞒着你……我想再试一次,看看能不能记起前因后果,然后你带我去找她,我想跟她说清楚。” 静之的心宛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你……想跟她说什么?” 他把她从怀里挖出来,扶着她的肩膀,直视她,一脸郑重的说: “我想跟她说,我是个负心汉,就算找到她了,这辈子也没有办法与她再续前缘。” “因为,我已经找到我的良人了。” 静之简直哭笑不得。 他这是觉得自己精神出轨了吗? 什么劳什子掰直计划,她看可以作罢了。 让他吐一场,总比让他受到精神折磨好。 “九哥,我也有话想跟你说。不过,我得先回去。” 林九更懵了。 他不就在这里吗? 要说就直接说,回去干什么? 静之麻溜跨过他,下床穿鞋。 穿好后,她捏了捏衣袖,回头深深看了林九一眼。 “我想对你说的话,都在那两首诗里,你仔细看看……什么时候你看明白了,你就来隔壁找我。” “我…会一直等你的。” 走出房屋前,她咬着唇纠结半天,又补充一句。 “我也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 她走后,林九直接陷入沉思。 什么意思? 她瞒他什么了? 难道她也有个卿卿? 是那个留下肚兜的女人吗? 林九越想越难受,被子一掀,趿拉着鞋子走到了书房。 点了蜡烛,拿着蜡烛来到书架旁找当时看的那本书。 找到一半,突然看到架子上的小小的礼盒。 对哦,他都忘了。 这东西,本来想七月十八给她的,结果他晕过去了。 算了,等会一起拿给她好了。 找到书后,林九坐下来,抖着书把那两张纸摇出来。 “要说什么?那天都看了,好像没什么啊?” 烛泪渐渐流下,堆满了灯座。 林九看得都快对眼了,依旧没看出什么来。 难道是他文学素养不行?没看出什么暗喻? 林九甚至怀疑她在纸上做了手脚,还特意把纸张放到烛火上烤一烤。 结果啥都没发生。 …… 另外一边,静之一回家,就洗了个战斗澡。 然后换上了全套女装,还精心装扮了一下自己。 绝对是定睛一看,第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女子的那一种。 她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前世林九给她做的发簪,犹豫了许久要不要戴上。 摘下的话,他肯定一下就发现她不是人了。 静之思索了半天,还是把簪子戴上了。 算了,他能吐,可不能晕。 她再也承受不住他在她眼前晕过去了。 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她提着裙摆款款而行,来到秋千上坐下。 微风拂面,耳边是夏季常有的蝉鸣和蛙叫,这种时刻,本应感到心神宁静。 而此时的静之心里却是万分忐忑。 不知重复数了多少个一百,秋千都要摇烂了。 静之才听到隔壁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开门声。 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看向院门,刚想站起来去开门,又默默坐回原位。 好吧,是冲着墙来的。 是的,林九来不及走门。 他借着那根出墙的树枝,直接跃了过来。 林九立在墙头,她一袭白衣站在秋千旁。 又圆又大的月亮就在他身后,林九逆着月光,静之看不太清楚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而她在月光中暴露出来的凹凸有致的身材,却明晃晃的告知林九一个事实—— 她是个女人。 林九久久不下来。 静之忍不住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 他……不会要从墙上吐下来吧? 此时的林九哪有心情吐。 也莫名的不想吐。 他刚刚看了半天,要不是风把纸吹歪了,他还真发现不了她诗里藏的猫腻。 第一首诗: “唯见曲尽平湖深,” “爱惜尔爷唯有我。” “林红半被暮云烧,” “九霄唯望冢累累。” 藏头为:【唯爱林九】 第二首诗: 吾徒耽酒作狂人, 为君百战如过筹。 女几山头春雪消, 子规夜啼江树白。 藏头为:【吾为女子】 她可真是好样的。 难怪当初她一脸神秘的问看没看出什么…… 她说的对。 他就是一根大木头。 第231章 质问&鉴定 突然,林九动了。 他轻轻一跃,跳下围墙,步伐失去以往的从容,快步朝她走来。 走得越近,他脸上的表情越明朗。 眸底的暗潮汹涌被对面的静之看得一清二楚。 还未走到跟前,他就发起了一连串的质问。 “为什么瞒着我性别的事?” “我……”静之犹豫了一瞬,还是老实回答,“我怕你吐,你会恶心我。” 林九:“你是有意接近我的吗?” 静之:“……是。” 林九闭了闭眼,面色有些不佳,停住脚步,离她两米远站定: “你之前对我的情话,还有说喜欢我的话……” “都是假的吗?” 这个问题,静之倒是回答得很迅速,甚至还用上了三根手指头。 “都是真的,我发誓,我是真喜欢你,才想着接近你的。”她的眼里满是真挚。 除了真挚,里头的爱恋,就像喷嚏一样,止都止不住,甚至都快溢出来了,就算一个半瞎的人都看得出来。 更何况是林九。 他缓缓松了口气。 刚挪动了一下脚,就跟同极互斥一样,静之莫名后撤。 林九住脚,眉心渐渐锁起。 “为什么躲我?” 静之右手紧紧捏着秋千上的铁锁链,恨不得把下唇的死皮一遭全咬下来。 “我……你不是怕女人吗?我怕你吐。” “……”他眸光微顿,旋即缓缓朝她伸出右手,“过来,我保证不吐。” 她的视线从他脸上缓缓转移到他摊开的手上。 略有犹豫似的,她从秋千后小步挪了出来,指尖紧张到微微湿润,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抖动,尝试性朝他的手心搭了上去。 指腹刚触碰到他的那一秒,两人皆浑身一震。 她立刻抬头看他的脸色。 这家伙,不会吐她手上吧?? 还没看清,她的手指就被紧紧拽住,整个人被用力往他的方向一拉。 “砰!” 她被他坚硬的胸肌砸了个晕头转向。 还没反应过来,肩膀被揽住,腿弯被一臂撑起。 悬空感陡然袭来。 她惊呼一声,垂在外侧的一手慌乱的在空气中划拉几下,然后搂住他的脖子。 “你……” “别说话,从现在开始,你这张嘴不许说话。” 林九抱着她穿越她家的前厅,径直走向她房间。 低沉的声音通过胸腔的震动传进她耳朵里,“你这个小骗子,需要接受惩罚。” 门吱呀一声被脚抵开。 他跨进去后,又顺脚勾上,把所有的月光牢牢隔断在门外。 黑暗侵染了他的眸。 静之明显感觉到他现在有些不对劲儿。 但是是她先骗他的,她这会儿心虚的很。 不说就不说呗,他没吐就行。 静之漂亮的眉眼微弯,甚至把侧脸靠在他温暖的胸膛里。 察觉到她的依赖,他眸子里的黑暗少了一点儿。 不过也只有一点儿。 她被放到床上,双腕被一手压在头顶,林九欺身而上,低头用力咬住她的唇。 静之此时心情一般。 甚至有些想笑。 他真的不吐诶~ 还敢上嘴咬她,我家怕女人的阿九出息了! “林弟……不……是林妹……” “停!别叫我林妹!” “……” 瞧他抿着嘴,眉头不展的样子,即使双手被制住,静之也没在怕的。 她伸长脖子,往上轻轻怼了怼他的额头,吐槽道:“我才不是林妹妹。” “……那叫什么?” 静之灵动的眼神咕噜一转,嘴一撅。 “叫我大壮,林大壮,你觉得怎么样?听起来就有劲儿,好养活。” 林九差点崩不住笑了。 这还是个女娃的名字吗? 他把头埋进她的肩窝,轻轻呲笑一声,语气危险。 “好,大壮,希望你今晚……一如既往的有劲儿。” 静之心里的警铃轻轻响了一声。 “你说的啥意思?” 帷帐被放下,温热的躯体压了下来。 静之趁他伸手放帷帐的时候,把手伸到胸前格挡住。 “我跟你说,虽然我骗了你,你也不准打我哦,我真的会生气……别别别!!!” “我要亲自确认一下,你真的是女人。”他说。 衣物被扯得满天飞。 静之万万没想到,他所说的确认方式,居然是这种。 她也万万没想到,他俩擦枪走火。 真的…… 做了。 ……【略】…… 帷帐动了半宿。 他俩的衣物早已被蹭到地上,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伸出帐外,一动不动。 在初阳的照射下,腕部被用力捏住产生的青紫轻易可见,手臂上的点点红痕却更是充满了暧昧。 消停了一会儿,安安静静的房间,突然“窸窣”一声。 一只古铜色的大手伸出来,把她酸软的手臂捞了回去。 静之转动腕部挣脱,向后推了推又贴上来的黏糊道长,却摸得一手热汗。 “唔……九哥,别……我想洗澡……你也该洗个澡了,一身汗。” 帐子里被升起的阳光带得亮了起来。 撑着头的林九,可以清晰看到她有些疲惫的睡颜。 她眼底青黑依旧,脸色却异常红润。 林九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都怪他。 昨晚实在没忍住,食髓知味,竟是没让她睡上几分钟。 暗骂自己不是人的林九,凑过去亲亲她满是牙印的肩头,柔声说道: “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烧水。” “嗯……zzz” 她实在是遭不住了。 三天三夜不睡觉,到头来还遭受了他昨晚极为强势的半宿欢爱。 快累撅了的大壮表示,她今天就要当一天林妹妹回回血了…… 第232章 马甲怎么又掉了 大大的浴桶里装满了热水。 微烫,热气蒸腾。 快八月的天,静之坐在里面,感觉又闷又热,都快中暑了。 但她依旧没有一点力气动一下。 头歪在一边桶沿,一瓢洗澡水从她头顶缓缓浇下。 困成狗,甚至没空怕水的静之,屁股往前一滑,整个人向后仰。 虽及时伸出双手把住浴桶,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咕咚咕咚错喝了几口自己的洗澡水。 林九看她一副喝到水饱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声,把衣服褪去,一同跨了进去。 他掐着她的胳肢窝让她靠着他,他则拿起水瓢边给她浇着头发,边用手指给她疏通。 静之回过头眯着眼看他,“我警告你哦,你给我老实点洗,再乱来,我就……打你。” “呵。”看着浮在水里面的白发,林九的眼里闪过一抹深思,“大壮现在还有打我的力气吗?” 静之:“……哼,等我休息好了一起打。” 脑子已经被他抽空的静之,已经忘记了簪子这回事儿。 直到他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才从浴桶里哗的一声站了起来。 他说:“你不是人吧。” 静之满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身上,倒是遮去不少春光。 不过这种若隐若现的感觉,又默默让坐着看她的林九红了眼。 她慌乱的摸着脑袋上的簪子,发现什么都没有。 直到林九的另外一只手从水里抬了起来。 簪子,就在他手中,还滴着水呢。 “你还给我!” 她俯下身去,伸手就要抢。 却没想到手腕又被轻轻拽住,往他怀里带,“唉,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东西,为何不一次性告诉我?” 被他紧紧抱住腰的静之,头枕在他肩窝里。 她有些讶异的眨巴眨巴眼睛,“九哥,你不怕我吗?” 林九一口咬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大壮,你刚刚在浴桶里睡觉的时候,我开眼看过,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金光比外头的太阳还亮。” 静之嗫喏一下嘴,突然有些尴尬的用肩膀顶了顶他的头,她小声在他耳边说: “这件事先不说,能不能别叫我大壮,我昨夜是跟你开玩笑的。” “……呵。”林九声声醇厚的底笑,让浴桶里的水都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涟漪,“那叫你什么?” “ q ……” “我是q……” 静之彻底萎了。 她在心里偷偷对外头的天空比了个中指。 感情这种事关前后世的东西不能让她说,就非得让他自己挖掘是吧。 整! 老天爷你就整死他们俩吧! “算了。”她宛如泄气的皮球,把脑袋的重量全部放在他肩膀上,“你还是叫我大壮吧。” 好像知道她此刻心情不太美丽,林九并没有对她做什么,给她收拾干净后,自己也洗了个战斗澡。 回到房间后,她发现她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床单也换了。 她三步并做两步,鞋子一踹,直接重回大床的怀抱。 “好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叫我,我要睡了。” “把头挪出来点,头发湿的怎么睡觉?” 林九手指插入发间,往后撸了一把自己半干的头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静之把头挪出来,半睁开眼一看,差点被大背头的林九迷得找不着北。 “你……你过来,帮我擦干。” “呵,敢使唤我了?”林九走过去,拉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抽下肩头的干布一点一点擦拭着她发上的水珠,“小猫。” “嗯?”她眯着眼,舒服得直哼哼,可不像只小猫吗? “你是我未婚夫,怎么就不能使唤一下了。”她笑着说。 林九呼吸一滞,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 静之倏然睁眼,“怎么?咱们都那样了,你不想负责?” “不是。”他低头倒着含住那张嘟起的嘴,“唔……负责的,未婚夫,我是你的未婚夫。” “嘻……”她双手上抬,调皮的胡乱揉弄着他的头发,“林道长怎么不试着把我收起来一下呢?” 林九无奈的后仰脖子,把自己乱成鸡窝的头发从她手里解救出来,“你啊,以前以为你是调皮,后来发现这是你的本性。” 猫的特点之一:手痒。 看见啥,都想着玩一下,拨弄一番。 “再说了,你身上又没有煞气,又没有阴气,我收你干什么?” 静之抓住他的手发泄式啃啃,有些不讲道理的说: “这么说的话,我身上要是有煞气,你就要收我喽?” 昨晚已经鉴定过自己是纯直的大直男林九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要收。” 她猛地翻身坐起,拿莹白的脚丫不停蹬他的腹部,“你走,你出去!小海说的对,你无情!” 林九轻轻拿住她的脚腕,有些无措。 “静之……我……这不是假设的吗?作为道士,遇到害人的坏妖,我是一定会收的,可你又不是。” “……哼。”她撤回一个脚丫子,裹着被子往床里侧一滚,就留个后脑勺给他。 “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床板“吱呀”一声。 外侧躺了个人。 裹成蛆的静之被他捞回怀里。 她扭动挣扎。 他死死制住。 林九凑到她耳边说: “若是你真害了人性命,我会先收了你,然后与你,共入轮回。” 静之斜了他一眼,心里直道好家伙。 就这么个假设的问题,他都想到殉情去了。 这辈子他的脾气是真刚烈。 难怪小红被他这番收拾呢。 她叹了口气,咕蛹几下,把他一同卷进被子里,“好了,睡一下,晚上还得上坟呢。” 林九眼睛微微睁大,“上谁的坟?” 她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然后一摊,“威大人的坟呗,好几天了,我都没去盯他,今晚可不能再如此懈怠了。” “我同你一起。” 静之有些惊讶,“你……林道长你要舍命陪君子,与我一起做这见不得光的事儿?” 他的眼里满是不赞同,“怎么能算见不得光,为百姓谋福祉,为百姓申冤的事儿,九认为是最见得了光的。” “……看来你也不是不知变通的老古董嘛。” “说谁老古董,说谁老古董?” 林九一把将她压住,咯吱她痒痒。 静之扭得跟条鱼似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我,我是老古董,相公你放过我吧!” “相公……” 林九突然紧紧扣住她的手,亲了上去,“静之……我们,成亲吧。” 她本来没想成亲这回事的。 毕竟,历史就像一把刀,悬在了她脖子上,她总觉得时间不多了。 成亲这种事,费时又费力。 转念一想,她成过好几次了,而这辈子的林九依旧纯情的要命。 成亲对他来说,应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 想了想,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好。” “好!”林九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不可过度花费,我想你把钱用在刀刃上,形式只是表面,最重要的,是我嫁给你这件事。” 他轻抚着她的侧脸,仿佛捧住了一颗珍宝,“好,都听你的。” 林九对着她的红唇,虔诚落下一吻。 “静之……” 我会好好把卿卿忘了的,从今往后,我的身边,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划掉),一个猫。 第233章 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这一觉,静之睡到太阳西斜,直到听到小乖在外头唰唰刨门,她这才悠悠转醒。 “九哥……快拉我起来。” 眼皮好像被黏住,身子好似被封印在床上,静之抬起有些发重的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 林九笔尖微顿,吸饱了墨的笔头在婚帖上晕了个不甚雅观的小墨点。 强迫症的他,抿着嘴将写了一半的婚书轻轻对折,然后放进废纸篓。 算了,重新写一张吧。 她都说了不能乱花钱,但是这些重要的细节,他还是要慎重一点把控的。 林九放下笔,走过去坐到床前,看着静之还在那儿闭着眼划拉着手找他,一颗心实在是软得不成样子。 呵,她没睡醒的样子可真可爱。 此时的林九衷心希望,岁岁年年,每日清晨,都能看到她这般爱娇的模样。 他轻笑着摇摇头,拉住她的双手微微使力,随着一股香风扑面而来,她柔软的身躯就扑进了他温暖的怀抱里。 “嗯,还没醒?”林九轻轻顺着她背后有些凌乱的头发,浅啄一口她睡得有些发红发热的耳垂,低声问: “都困成这样了,你确定要今晚就行动?” 静之揉着眼睛,回蹭两下他的脸,点了点头。 “要去的。” “你昏过去的时候,我收到消息了,今天他要去如意阁跟一个国外来的毒贩子做交易,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可不能就这么断了。” “而且我已经踩好点了,必须去哦。” “如意阁?”林九帮她整理发丝的动作一滞,“那里可不是个好地方,你要如何进去?” 静之理智渐渐回笼,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中衣,然后轻轻拂开他的手,开始解着腰间的系带。 “当然是女扮男装喽,那里女人可不让进。” “那我?”林九脸色有些不好,他微微垂着眼角,一时竟有些后悔太早答应她了。 但是不跟她去的话,又怕她有危险。 “我……”一时之间,林九脑子里天人交战,嘴巴仿佛被堵住。 见他那么为难,静之突然猛的一拍脑门。 “对哦!”她恍然大悟,“你怕女人,那里女人最多了。” “要不……你在道观里等我回来?” 林九走到她衣柜前,给她取来了男装,他紧了紧拳头,下定了决心。 “不!怎可让你一人去冒险,我……我想我可以的。” 静之右眉梢微微向上一挑: “林道长在镇上可是出了名的严肃诶,跟我一起逛青楼,肯定会影响你的口碑的。” “毕竟,道观可是个清心寡欲的地方,你不怕自己形象被破坏啊?” “怕。”林九老实点头,“但是更怕你出事。” 洋人的武器,他有幸见过几次,威力挺大。 她虽不是人,动作也很敏捷,但是但凡有一点受伤的机率,林九都不太想让她去尝试。 “你就放心吧,我都盯他好几天了,而且我还有衙役这层身份在呢,凭他的脑子,是看不出来我有问题的。” “你呢,去那个地方实在太难为你,你就在道观或者在我家等我就行。” 静之在林九的眼皮底下,脱了肚兜,然后大咧咧的整理着自己的束胸布,直把他羞得转过身去。 “干嘛?更过分的事你都做过了,现在连看一眼都要脸红?” “你,你……不行,我还是要去。” 林九的脑子依旧停留在上个话题,无法跳出来。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指戳戳他的腰,“九哥,帮我裹~” 血液轰的一声直往脑袋上冲。 林九啪的一声站起来,背对着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转过来。” 他微微湿润了的手里被塞进裹胸布一角,然后手被她两手牵住轻轻晃了晃。 软呼呼的撒娇女音不仅不会让他生出一点反感的情绪,反而让他心里一通乱跳。 她是你未来的妻,林九,再羞的话,你还是个男人吗? 林九在脑子里劝了自己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来。 她的恢复力一向很好,这会儿她就如初初绽放的白色栀子花那般,俏生生的坐在那里。 脸上尽是爱恋,还有一点显而易见的调皮。 “你老喜欢逗我。” 他故意叹口气,然后伸手捏捏她挺翘的鼻子,眼神也就大约瞄了一眼,然后非常君子的停留在她脖子以上部位。 “逗你好玩嘛,你脸又红了,嘻。”静之平举双手,微微扬起下巴,笑着说: “来,帮我把你的东西藏起来。” “……” 坏姑娘,说的什么浑话。 眼神虽没往下看,他的手却准确无误,一圈又一圈帮她裹着。 “九哥……裹这么松,一看就暴露了。”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发烫的侧脸,手指头忍不住捏了捏他如宝石般的红耳垂。 她建议道:“压下去,裹结实,我有没有结实的胸肌,就全靠你了!” 林九抓着裹胸布的手突然紧紧捏住布条,又骤然放松,一圈一圈往回退。 “之之,裹太紧的话,血液不流畅,对身体不好。” 他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还是听从她的话老老实实压紧,一圈一圈裹得结实。 “之之?”平举的双手突然把住他的脸,“mua!” 她一大口直接嘴上他光洁的脑门,眉开眼笑。 “九哥,这是你对我的昵称?真好听!” 第一次裹,松又散。 第二次裹,紧又整齐。 林九把最后一点布条轻轻掖好,有些不忍的低头亲一口她微凉的肩。 “之之只能我叫。” “还有,晚上我一定要去,我帮你一起早点找到威大人的把柄,你就辞了那份工好不好,一直这般,你肯定很难受。” 边说着,他将白色里衣轻轻给她套上。 静之笑得眉眼弯弯,凑近了小脸,紧紧盯着他脸上的神色,“终于会心疼我啦?” “我还以为你是根大木头呢,之前动不动就捶我胸口,你都不知道有多痛。” “……对不起,我不知道,以后一定不会了!” 阿宝好像也这样打过她。 林九眉头越皱越紧,“我这就回去告诉阿宝和小孩你的真实身份,他们有时候虽马虎了点,但知道你是女子的话,是万万不会对你做出越矩的举动的。” 林九把着她的肩膀,说得一脸郑重。 瞧给他吓的。 静之知道他一旦深陷情网,就很容易把她的每句话当回事,就算是玩笑话也一样。 她跪坐起身,抱住他的脑袋,侧头吮住他的唇,“我没事,师爹我还想多听几遍呢,下次我会避开的,你放心啦。” 逐渐升温的手滑落她的双肩,向后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轻抚她的背,柔软的唇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两人的身子慢慢倾斜,眼瞅着又要倒回床上。 妄图在深入几分的林九突然被轻轻推开。 静之捂着被反客为主,亲得发烫的唇,默默跟着红了脸,“不许再来,今天我有事一定要出门的。” 林九轻喘着气,看着她的双眼隐隐冒着绿光。 初初碰了情欲的男人,当真不能撩。 静之赶紧自己理好领口,系好带子。 指尖一碰到外袍时,衣物就被他夺走。 “我来。”克制的嗓音有些沙哑,又低沉又性感,静之忍不住轻咽了口口水。 她对他,一向没多少抵抗力的。 “那你快点。” “……嗯。” 穿个衣服而已,两人磨磨蹭蹭的,每一次从指尖感受到她的体温,每一次不经意间与她的眼神交错,都让他心神荡漾。 静谧的空间里,暧昧浮动着,林九的手已经停留在她系好的腰带上很久了。 相对而站的两人,含情脉脉对视,一黑一白两颗脑袋忍不住越凑越近。 天际的最后一抹亮光,渐渐隐去地平线,快饿死的小乖门都快给挠穿了,终于忍不住了。 “嗷呜~~~” 一声奶声奶气的拉长式呼唤自门外突兀的响起。 大王!饿饿!饭饭!!! 第234章 我们,来日方长 温热的呼吸渐渐远去,林九右手紧紧勾住她的腰带,抿着嘴有些不舍得让她出去。 “九哥……我们,来日方长。” 他迅速收回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有些欲盖弥彰的咳了一声。 “我,我是…不小心的。” 他率先打开木门栓,让小乖进来,“我们出去吧,去我那儿吃饭,我们再商量一下等会行动的细节。” 小样。 不小心的?? 她腰带都被扯松了。 天塌下来,果然有她家阿九的嘴顶着呢。 静之紧了紧腰带,伸头又在他脸上香了一口,这才笑着扯住他的袖子,拖着捂着脸开始止不住傻笑的他往门外走去。 小乖在后面边走边蹦,尾巴都快摇成陀螺了。 “嗷嗷嗷~”饭!小乖要吃饭喽!! …… “别笑了,等会小海他们笑话你。” 进门前,她终于放开了他。 “……好。” 爱痕就像藏不住的咳嗽,总有一个地方会漏出来。 每次静之夹菜的时候,小海跟阿宝就瞪大眼看着她的手。 两三次后,她放下筷子,张开五指翻看自己的手心手背,“怎么了嘛,干嘛一直看我的手?” 小海啧啧摇头,阿宝数着米粒有些食不知味。 师父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师爹……不是手,是手腕。” 林九忽然想起什么,扯回她白嫩纤长的手,把她的袖子往下放了放。 “吃饭!看什么看!” “好看,怎么不好看,都敢把人家捆起来那什么了,还不许别人说。”小海小声嘀咕,一双机灵的眼,四处打量着静之裸露在外的皮肤。 可惜,除了手腕处的些微青紫,其他地方都好好的,除了唇有些红。 林九瞪了他一眼,摆出一副严师的姿态,清了清嗓子说: “这几天我没管你们,店应该已经开张了吧,卖得怎么样了?” 阿宝点了点头,朝小海竖了个大拇指: “还是师弟有办法,他说用什么饥饿营销法,每天限时限量,每人仅限买一份,果然很有用,现在大家都提前来找我预约了呢。” 他挠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接着说: “我看,不用三个月,差不多一个多月,我就可以攒够钱凑齐我岳父说的那些东西了。” 在林九惊讶的眼神中,小海得意的扬起下巴,一副臭屁得不行的样子。 “那可不,我武功没师兄好,脑子再不活泛一点,可不就被比下去了吗?” “那很好啊。”静之笑眯眯的看着阿宝问:“今晚还过去店里吗?” “不用,我现在一般卖到晚饭前就结束了。” 他说着说着,把头在转向正喝汤的林九: “师父,你帮我择个日子吧,我岳父自从上回那件事情后,他对我有所改观,他说只要我筹齐东西,不让小珠过苦日子,婚约照旧。” “我想,我想……两个月以后,看看有没有宜嫁娶的好日子。” 静之双臂交叉叠在桌上,脸上带着揶揄的笑,看着阿宝: “等不及要娶美娇娘啦?女孩子都是怕水蛭这一类东西的,上次你全身都是,她敢冲过去帮你抓下来,我觉得她是真喜欢你。” “真,真的吗?”阿宝富态的圆脸上突的出现一抹红润,他有些局促地紧了紧筷子,“那时候我离魂了……小海你怎么不告诉我?!” 对上阿宝质问的眼神,小海摊手: “你又没问,而且反正你们都是要成亲的,我告不告诉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区别。”阿宝一脸认真的说:“小珠一向听她爹的话,我坚持了这么多年,说实话……有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我一厢情愿。”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明显带了几分失落。 突然间,他昂起头,又拔高声音说:“既然师爹刚刚这么说,那我相信她是爱我的!” “既然有心要娶,你好好干,我会给你找个好日子的。”林九撩着袖子,不紧不慢的给静之夹了块肉。 她看了看碗里的肉,又看了看端着碗喝汤的林九,突然笑着问: “九哥,那……不如双喜临门,咱们同一天成亲吧!” “噗!” “噗!!” “噗!!!” 她后仰身子,让那三个喝汤的男人互相对喷。 “干什么这么激动?” 林九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耳朵在烛火的照耀下红得透明。 小海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师父,你们在一起就算了,真要成亲??” “两个男人真的可以成亲吗??” 完了完了,他师父真是上头了。 虽然静之人品好,又长得好。 但是一旦林道长要与男人成亲的风声放出去,他们不会受万人耻笑吧?? “静之……”林九在桌下揪了揪她的袖子,“真的还不告诉他们吗?” “告诉我们什么?”阿宝的眼里满是求知欲。 “才不要。”她呲呲呲的,笑得狡黠,“你看他们多有趣。” “师爹,你就告诉我们嘛,是不是什么赚钱的新招?” 她捻起一颗干花生弹向他的眉心,“你是不是掉钱眼儿里面去了,不担心你师父被人笑的事儿啦?” 他其实也就惊讶了那么一瞬,此时无甚所谓的捡起掉在桌上的红皮花生,指尖微微捻动,炒干水分的花生立刻脱了皮。 他头一仰,花生一丢,吊儿郎当张嘴吃掉它,才对静之摇了摇手指头。 “笑不笑是别人的事,反正师父总会跟你成亲的,我再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说的也是。 一脸担忧的阿宝跟着松了口气,把他师父的事儿抛在脑后,接着大口炫起了饭。 “哈哈哈哈哈,九哥。” 静之瞧着他俩的样子,靠在林九的肩上,笑得直不起腰,“他俩太好玩了!” 她就玩吧,徒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拿来给她玩一下其实也无所谓。 “吃好了吗?吃好了咱们该出发了。”林九拍了拍她放在他肩上的手。 “你们要去哪?”小海问。 “如意阁。” “青楼?你们??” 小海的三观受到重创。 难道,他们自己玩还不够,还要去找个姑娘一起玩? 林九看他那龇牙咧嘴的怪样儿,忍不住给了他一个重重的栗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有正事……反正你跟你师兄看好道观。” “哦,对了,记得喂狗。” 第235章 盛放之后是凋零 两人走出道观,小海跟阿宝扒在门口看着,小红没事干,跟着飘了出来。 “道长他们去哪里啊?” 阿宝老实交代:“如意阁。” 小海恨铁不成钢白了他一眼:“是酒楼!” 小红死的时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他师兄有时候真的是有些缺心眼。 “哦。”小红捂着唇温柔一笑,“你们两个怎么不一起去啊?庙里有我和我妈看着就成。” 他们师徒几个,不是一般都一起行动的吗? 小海和阿宝对视一眼。 小海:“你去不去?” 阿宝猛摇头:“我?算了吧,给小珠看到了会误会的。” 小海一把夹住他的胳膊,“哎呀,我到时候会跟她解释的,你就不想去看看师父他们去青楼能干什么正事吗?” “我是有些好奇,但不多。”阿宝还是有些犹豫。 “小红!你看家,我们走喽!” 小海不容质疑,强行拉着半推半就的阿宝,偷偷跟在他们师父屁股后面…… …… “哎呀,林大人,真是非常抱歉,小娟她们两个昨儿被其他恩客喂了太多大烟,这会儿起不来了。”如意阁的老鸨手指头不停绞着帕子,一脸谄媚的对着静之道歉。 静之缓缓扇着扇子,眉心却渐渐蹙了起来,脸上满是不悦。 “威大人马上就要来了,今晚他可是有贵客上门,她俩起不来,我上哪儿再找两个会弹琴又会跳舞的服侍?” “我看,你这颗脑袋是不想要了。” 老鸨后脖子一凉,心里已经把官家骂了千百遍,脸上还得做出一副迎合的姿态。 “这,我确实是没办法,要不,您从二等妓子里边儿选两个?” “……你引我去看看小娟再说。”静之扇子一合,严肃说道。 “唉,行吧。” 要看就看,这回她可没说谎,起不来就是起不来。 不仅起不来,她看小娟命都要抽没了,唉,干这行的,都如同蝶儿一般,活不长久。 她看了一眼静之身后带着斗笠的男子,也没有多问。 官家的事情,她一介贱籍的女流可管不动。 老鸨带着他俩,穿过灯红酒绿的喧闹人群,走到角落的楼梯口,上了二楼。 二楼处处房门紧闭,也有几间微微敞着,男女之间的调情声混合着不堪入耳的淫靡之声,若隐若现。 林九啪的一声,突然紧紧牵住静之的手。 静之不动声色的把二人交握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对疑惑回头的老鸨翩然一笑。 “请带路。” “这边请。”老鸨故作无事,指尖一比右侧的厢房,转回头接着给他俩带路。 心里却无比嫌弃。 既是断袖,来她如意阁干什么? 不是应该去对面的小倌馆吗? 老鸨拐过弯后,林九趁机在她耳边说: “不许乱看。” 她无辜回望,“我才不想看,都没你身材好。” “……那你肯定看了,不然怎么知道我身材好?”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她把他撩起的黑纱放下,憋出一句:“那你也不许看。” 林九正的发邪,他不仅没看,刚刚恨不得手动闭耳。 “你放心,我看一眼别的女人就想吐。” 说得太有事实依据,她又无话可说了。 “……哼,赶紧走。” 也许是人之将死,没了利用价值,小娟二人不仅连自己原本的房间都被霸占,甚至连个单间都住不起。 最角落一间卧房,原本垂着的半透明挂帐,有些失了颜色,上面还破了好几个洞。 透过破洞,可以看到房间左右各放了一张床。 两个女子侧卧着面对面,各自手执一管大烟,沉浮在虚幻快意中无法自拔。 屋里一股浓重的大烟味扑鼻而来,静之一脚踏进房间,不由得呼吸一滞。 “怎么不开窗?” “她们俩要是还能起得来就有鬼了。” 老鸨用帕子掩住口鼻,有些埋怨骂道:“抽抽抽,怎么不抽死你们算了。” “你们要看就看,我还是去准备两个二等妓子吧。” 说完她腰一扭,就走了出去。 静之伸手拦住林九,屏住呼吸闷头冲了进去,乓乓乓的把所有窗户全部打开来。 穿堂风顺着门大力刮进屋里,新鲜的空气把浓厚的大烟味瞬间替换得七七八八的。 她这才敢敞开肺管子大力吸一口新鲜空气。 “九哥,你帮我看着门,别让人靠近。” 林九虽不知何意,但仍点点头站在门口,他身姿挺拔,一袭黑衣给他穿得板板正正,愣是多了几分男人的稳重。 静之流连几眼,转回头,却看到小娟正对着她笑。 身为前任花魁,小娟不说倾国倾城,一张心形脸也端的是清纯可人。 可此时她脸色苍白,虽在笑着,瘦到隐约可见指背青筋的手却还微微颤抖的捏着一个烟杆子往嘴里送。 静之眉头拧得都能打结了,她一把夺过烟杆,忍不住骂一句: “别抽了,我当初把你爹绑到城门口的时候,对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吗?” “呵……”她好似冷了,拿起腿上的毯子往上盖了盖,“你不懂,戒不掉的,我没有办法。” “怎么没有办法,你的山哥呢,你不是要等他来赎你吗?你不振作起来,没等他来,你就得……” “闭嘴。” 小娟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满脸皆是冷凝之色,倒是她对面的前前花魁烟娘笑了。 烟娘整个人的气质与小娟截然相反。 若小娟是盛夏含苞待放的睡莲,烟娘就是阳光下怒放的牡丹。 此时这两朵花正显而易见的慢慢凋零下去。 “他不会来了。”烟娘轻扯了一下嘴角,缓缓吐出一股白色烟雾,仿佛堕入地狱的妖精。 “男人这种东西,我看太多了,皆是言而无信。” 看到静之一脸不信的样子,她对着对面的小娟嘲讽一笑,眼里又流出几分怜悯。 “她呀,昨晚是她初夜的拍卖之日,那个叫山哥的,一听到这件事,跑得都没影儿了。” 小娟突然睁眼,冷眼看着烟娘一笑。 “你又好到哪里去,等你的情郎等了三年,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就算你跳断腿,他也没来如意阁再看你一眼!” 两人杀人诛心的话越说越多,静之捏着眉心听得头都大了。 “等等等等,小娟的事儿,过后我会找老鸨算账,话说你们俩真的起不来吗?说好了要帮我监听威霸天那个狗东西的,他可马上就要来了!” 第236章 反差感极强的裙子 要不说当过花魁的,都是有点性子的人。 烟娘别过脸去,慢条斯理吸了一口大烟,然后彻底摆烂。 “她去不了,我也不想去,没人给我弹琴,我干跳啊?” 老鸨这种用完就扔的操作,也给她直恶心得不行。 她今天才不干活呢。 最好是威霸天能够大闹如意阁,把这里封了才好。 “烟娘,大局起见,你就帮帮我嘛。”静之半蹲下来,半撒娇式的帮烟娘捶两下腿。 当时小娟被她狠心的爹反手卖入如意阁,还是烟娘出面接受这个青涩的姑娘。 仿佛是腐烂之地唯一的一捧清泉,小娟被烟娘护得很好。 尽管花名远播,但平时只要弹弹琴,奏奏乐就得了。 这回,小娟被强制拍卖,伤心的,恐怕不止小娟本人,还有人生再也找不见一丝光亮的烟娘。 她轻轻一脚抵开静之的肩膀,悠悠叹息一声,把脸转回墙壁。 “我帮不了你。”她涂了大红豆蔻的尖尖细指轻轻挑起盖着腿的毯子,包裹着纱布的伤腿顿时暴露在静之眼前。 “昨儿为了救她,连我这条腿都折里了,以后……我怕是再也跳不动舞了,你,另寻高明吧。” 静之脸色黑得惊人,拳头捏得嘎嘣响,“是谁干的?” 闭上眼的小娟突然睁眼,面露讥讽,“怎么,难道林捕快想为我们报仇?” 她冷冷一笑,放下烟杆,两手抓着领口用力揭开。 密集的欢爱痕迹布满了她整个脖颈,其中还隐约带着还未痊愈的红肿鞭伤。 “我能有今天,不就是拜你们官府的大人所赐的吗?!” “今晚,我说什么都不会去,你还是请回吧。” “威霸天干的?!”静之目露愤恨与对她怜惜,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放在两人中间的小几前。 然而指尖刚碰到小娟的衣领,就被她一巴掌狠狠拍掉。 “别碰我!” 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林九立马回过头。 看到静之的手背顷刻间红了起来,他的嘴唇立马抿成一条直线。 紧绷的身躯之下是勃发的力量,整个人的气势由稳重变得有些骇人。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静之回首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事。” 静之收回手,站了起来。 “好,我不碰你,那你等会记得自己上药,或者叫烟娘帮帮你。” “我才不帮她,死犟种,要是不反抗,能被打成这样吗?”烟娘一脸傲娇的翻了个白眼。 静之无语凝噎。 还不知道是谁犟。 她烟娘要是不犟,腿能折吗? 她闭了闭眼,按住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那算了,我另寻办法。” …… “静之,有人来了。” 林九走过来说。 “谁?”刚问完,林九还未回答,老鸨就扭着腰急匆匆赶了回来。 “小娟,威大人今晚还是点你啊,快别抽了,换个衣裳赶紧过去——” 人还没来得及进屋,就被林九两下定在原地。 看着林九跟洁癖发作似的,在门头对着月光擦手指头,知道对付女人时指望不上他,于是静之一把扛起僵住的老鸨,将她藏在隔壁黑漆漆的空房间里。 “小娟,你们的衣裳有没有啊,借两件穿穿,今天就让我去会会那个狗东西。” 不仅小娟,烟娘也一同转回身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静之。 “你还真要跟你上司作对啊??” 静之耸了耸肩,“当然,我留在衙门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收集证据,然后将他拉下那个位置!” “赶紧的,不然来不及了。” …… 过了一会儿,站在屏风后的林九垮着个脸,一脸委屈看着静之。 “之之,我不想穿别人的衣服。” 特别还是女人的。 一看到那件水烟色露锁骨的长裙,林九就浑身直刺挠。 静之二话不说,把他腰带解了,再把他揪得死紧的领口一把拉开。 “你放心啦,这是纯新的,烟娘腿长,身量高,这套算是她最保守,且最合适你的裙子了,你就坐旁边帮我弹琴奏乐,我来跳就行。”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林九面如死灰,任静之给他套上了裙子,带上了假发,和面纱。 还真别说,林九宽肩窄腰,四肢修长,眼神清冷,穿上这套衣服,别有一番清冷美人的韵味。 林九觉得有些别扭,转了转胳膊,又动了动肩膀,而且老是觉得背凉飕飕的。 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静之扒着多动症发作的林九,把他往外推。 “你外面等我,我很快就好!” 林九一转过身去,静之瞬间惊得捂住了嘴。 正面瞧着一本正经,背面的布料材质又薄又透,林九覆上一层薄肌的背部,和紧窄的腰线若隐若现。 我嘞个乖乖! 正面禁欲,背面撩人。 这件衣服简直牛逼克拉斯。 等会用完,她要找烟娘买下来带回去,然后,hia hia hia~ “有什么不对吗?” 林九摸着凉飕飕的腰后,有些不明所以。 难道,是昨晚破了童子身,所以体虚怕冷了? “没!” 静之赶紧把头缩回屏风后,拿着另一套水青色的纱裙换上。 换到一半,林九进来阻止她拆裹胸布。 “不许拆。” 他眼里的醋意,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分明。 静之无所谓的耸耸肩,“不拆就不拆,就当我是个平平无奇的舞女好喽。” 静之穿好衣服出来,觉得自己输林九一筹,这裙子一点都不牛逼,威霸天真的能卸下心房,让她探听到一星半点的线索吗? 林九倒是满意极了。 该遮了都遮了。 如果能把脸也挡挡就好了…… 想到这儿,林九来到梳妆台前,选了一个镶着银丝边的白色半透明面纱,给她戴上。 “那个……朦胧美,也是美的一种。” 静之右手伸到他后腰,隔着一层薄纱拧了一把他的皮(没办法,他天天练功,一点赘肉都无)。 “大醋精,走啦!” 走出房间后,她的及腰白发在月光中寸寸变黑,更显得她肤白胜雪,一袭飘扬的青纱长裙,显得她恍若森林中不谙世事的神女。 “……” 林九的余光止不住的往她身上瞧,烟灰色面纱下的嘴角都要撇到下巴了。 未来娘子太好看了怎么办? 他都不想让她出门了,更别说还要去给那个大色狼跳舞。 “对了,你会跳舞?”林九问。 静之叮的一声,弹了弹腰上缠着的软剑。 “剑舞,怎么不算舞呢?” …… 此时的林九万万没想到,她身上那条看着十分淑女的裙子,才是真的让人惊爆眼球! 第237章 爱好别致 “喂,师兄,看到了没有啊?”小海大腿不停抖动,憋得满脸通红,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阿宝斜着身子,不经意间将全身重量挪到小海肩膀一侧,“往左边点,看到那个狗官了……oi,oi,别倒!” “砰!” 阿宝是一个将近二百斤的敦实胖子,小海实在撑不住了,两人瞬间在如意阁后面的草地上滚作一团。 屋里的威霸天跟一个金发碧眼的鹰钩鼻大叔却不为所动。 也许是自信没人敢偷听他们说话,没一个人上前查看的。 他们跟被迷了一样,一个看着正舞着剑的静之,一个将目光死死锁定在房间左侧角落,正坐着弹琴伴奏的林九。 “我说马可……你当真喜欢那个黑的?” 威霸天眼睛都不带眨的,紧紧盯着静之的动作。 他被静之每次大幅度踢腿时,隐隐露出来的大长腿迷得死死的,当余光瞄到角落的林九时,却忍不住抖了一下身子。 古铜色的皮肤,冷冰冰的气质,实在不符合他的审美。 不行,他还是要这个白白嫩嫩的好了。 光是她那双清灵剔透的眼睛就能把他勾得死死的。 他可最爱看这类花季女孩堕落后,那生不如死又不得不委身于她的样子了。 “呵呵,你懂个屁。”马可怪腔怪调说着,眼睛完全无法从林九身上挪开。 那举手投足间的肌肉线条,那健美的肤色,高挑的身材,那宛如冰雪女王一般,不屑且冰冷的眼神,每一处都死死戳中了他的xp。 就连刚刚走进来时,只让他窥到一眼的性感后背,他也觉得美得恰到好处。 “没想到东方也有如此美丽的维纳斯,我决定了,今晚,我就要她陪我!” “呵。”轻巧的软剑被静静舞出了一道道光影。 刺眼的银色光影中,她的眼仿佛在笑,又仿佛毫无感情。 她的剑尖突然一转,划破空气,直取威霸天喉咙。 仿佛被敌人锁定,威霸天竟觉得无法起身,腿瞬间软的不成样子。 “叮。” 剑微微下弯,那剑尖之上稳稳立着个酒杯,盛了三分之二的酒,一点都没洒出来,正正好好伸到了威霸天的鼻尖。 “大人, 何不多喝几杯,这酒可是上好的女儿红,拿来招待贵宾,再好不过了。” 恁爹的。 狗洋鬼子敢肖想她家阿九,待灌醉了你们两个,我就一剑送你们上西天! 而且,她家阿九是不是被那洋鬼子满嘴的荤话调戏生气了? 她刚刚舞到他身边时,她都听到他磨后槽牙的声音了。 另外一边,此时的林九,哪里还关注得到那洋鬼子说了什么屁话。 他未来夫人身上的裙子在慢慢走动时,裙摆纷飞,好看得紧。 就这样,他都要醋死了。 没想到的是,刚刚静之一个大跳旋转,一双肉感匀称的美腿就这般突兀的出现在他眼中。 早知道这裙子从侧边开了高叉,他死都不会让静之穿出来。 当然,不仅他看到静之的美腿,一看那个狗官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同为男人,他知道那狗官此时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林九费了老大力,收着劲儿轻拢慢挑着琴弦,就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怒火,拔下一根弦,射瞎他的眼。 这是个寂静的厢房。 威霸天为了谈事,也没敢在大庭广众下就与马可交易。 看着两个美人一舞一弹,都在忙活自己的事儿,他端着小酒挪到了洋鬼子身边。 “马可,剩下的货呢?城里的货不多了,最近上头管得紧,你之前说好的那批货我没收到呀,被卡在关口处进不来了。” 那洋鬼子端着酒站了起来,醉意有些上头。 他伸出两根手指,欲撩下林九的面纱,一窥芳容。 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个冷厉眼神直接瞪了回去。 my god,他好冷漠,好有个性,他更爱了! 抖m大发作的马可简直被挑起了欲望。 他装作王子一般,半跪在林九身边,双手呈上手里的酒杯,仿佛那是颗大钻戒。 “my love,你喝了这杯酒,我就告诉他好不好?” 卖老虎的? 这洋鬼子在说什么破玩意儿? 不经意间,静之已经舞到威霸天跟马可身后,她朝着林九不停使着眼色。 【喝!送上门的线索不能不要!】 林九原本冷厉的眼神,突然掺杂进一丝委屈。 马可整个颅内大gc,他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酒杯甚至都怼到林九嘴边了。 “daring,只要你喝了,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也许是昔日软弱的政府被他们一炮打趴了,马可拿出来的,竟是一锭官银。 拿中国人的钱,调戏中国人,这恶心人的buff简直叠满了。 “铮!” 琴弦突然崩裂一根,林九眼里的怒火仿若要化为实质。 静之心道不好,一剑挑起马可手中的酒杯。 随着她一个后仰,酒杯嗦的一声直接滑落到她的剑柄处。 “他喝酒会发酒疯,未免误了两位贵人的事,这杯酒我来喝。” 静之拿下酒杯,轻挑面纱,朱唇轻启,悬空将那杯酒缓缓倒入口中。 她可不敢抵着杯子喝,她怕好像快控制不住情绪的林九直接掀桌,到时候就坏事了。 “好!”威霸天简直看呆了去,还不等她喝完,就开始猛烈鼓掌。 然后把有些怅然若失的马可拉回座位。 “马兄,不能喝就算了,等会还不是会送到你床上去。” “剩下的货的事,你看……” “那就好。” 马可的眼神一直流连在林九的身上,然后有恃无恐的把大烟的藏身位置说了出来。 “西城门外五里处的乱葬岗,呵,就知道你们东方人最忌讳去那种地方,货就在那,不过这价格嘛,得翻倍。” 马可收回眼神,邪笑着朝威霸天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百两?” “no no no,是五千两。” 威霸天一脸苦笑,“翻十倍??我哪有那么多本钱啊?” 马可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咔嚓一声上了膛,然后好整待暇看着他。 “没有钱?货都运过来了,没有钱的话,就拿命来还吧。” 眼瞅着一出黑吃黑的事件即将发生,静之放慢了舞剑的动作,越靠越近。 林九则是默默抬起古琴一角,绷紧肌肉,随时准备反击。 “有有有,你让我回去想想办法嘛。” 马可满意的笑了一声,把枪放到桌上。 “我只给你三日的时间,交不出钱,可别怪老朋友我手下不留情了!” 正当马可给自己倒酒喝时,说时迟那时快,林九一把抡起古琴,直接把马可拍晕到墙上。 而静之则是一剑横在威霸天欲拿枪的手腕上。 “你可以试试,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枪快。” 第238章 别乱说话 “侠女饶命,侠女饶命。” 威霸天抖着手,态度上直接就是一个大写的怂。 “唔……” 怎么回事,怎么头晕晕的,还有点热? 静之身子不由自主晃动了一下。 威霸天看她好似提不动剑了,一把夺过桌上的枪,就朝静之射去。 还没开枪,整个人就被窗外翻进来的人扑倒。 “压不死你!”阿宝一个肘击直接将威霸天击晕。 小海跟着幸灾乐祸的翻了进来。 “叫你欺负我师爹,还被我师兄看见,他现在啊,可是师爹吹,这回你可算是倒大霉喽。” “你们两个来干什么?”静之本想用剑撑着地板,却没想到剑是软剑。 她身子一歪,眼瞅着就要往一边倒去。 林九一把揽住她的腰,顺势搭住她的脉搏查看。 “师,师,师父?” 小海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他看到的。 眼前这个棕皮冷美人,还是他家那个不苟言笑的师父吗? 啧啧啧,他师爹穿女装就算了,刚刚背对着他们弹琴的那个背影,他就说有点熟悉嘛。 没想到竟然是师父??? 林九皱着眉,放开静之的手腕,一把将她抱起。 “敢将今天看到的说出去,你们两个的小命也到头了。” “阿宝,你把威霸天和这个外国人绑起来,就扔到……我们上次去看病的郊外那处别院里,把他们嘴堵上,等我空了,就过去审。” “小海,立刻召集梁家人,去西城门外五里处的乱葬岗,找一批大烟。” “切记,不可用焚烧或者掩埋的方式毁掉,趁现在天黑,送到北门海口,立刻用海水浸化法销毁。” 林九一一交代完,跳出后窗前,静之捂住发烫的脸,虚着眼神回头,也补充一句: “对方可能会有人看守,他们手中有洋枪,你叫梁家人的时候,注意带上会武的和铁质盾牌,就说是我说的。” …… 林九翻到小娟她们房间换回衣服时,才从小娟她们嘴里得知,如意阁的酒里或多或少会加点料这个事儿。 静之现在有些自身难保,她只来得及说一句明天就来救你们之后,就被黑着脸的林九驮走。 “还想救她们,你怎么不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什么都嗦,什么都喝,也不考虑考虑后果。 静之趴在林九的背后,用滚烫的脸颊贴住他微凉的颈侧,撒娇道: “我哪知道会这样嘛,我看你在生气,我才过去喝了的。” 她迷离着眼神,从侧边挑逗似的划拉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颚。 “一点点催情药而已,不碍事。” 林九倏然紧绷下巴,咽了口口水,身体被她调情的举动渐渐唤醒情欲,脑子里却还是在为她担忧。 “万一有毒怎么办,你以为猫真有九条命吗?” 静之突然将脸埋进他的右肩窝,“呜呜……你别骂我嘛,我会哭出来的。” 林九僵了一瞬,察觉到她在轻轻抖动后,抿了抿唇,刚想对她低头,耳朵就被一把揪住。 “哈,开玩笑的,我才不会哭呢!被我骗到了吧!” 调皮死了。 捣蛋死了。 却又……十分可爱。 心尖尖仿佛被小猫咪踩了一jio,林九在她手里的耳垂渐渐开始发烫。 静之挑着眉,半眯着眼,将视线聚焦于她指间越来越红的耳垂,突然狡黠一笑。 “啊呜!” “之之要把相公的耳垂一口咬掉!” 林九浑身一震,快走突然变成快跑。 “……嗯……你忍住,马上就到家了。” 静之:“是我忍,还是你忍?嗯?” 老天爷,猫咪都这般磨人的吗? 林九专挑没人的小巷里奔跑着,他夫人这般勾人的模样,谁要是看上一眼,他都得过去把他眼睛抠出来。 “……我忍。” “还有,你再说话,回到家我饶不了你。” 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静之甚至晃荡着两条大白腿,凑到他耳边说起了土味情话。 “你要怎么饶不了我?” “九哥,你这么完美,其实还缺一样东西——缺个老婆。” “九,我想吃火锅,吃你这个大帅锅。” 她举起手伸到他眼前,“这是我的手背。” 然后向前抬起脚,“这是我的脚背。” 最后一把搂住他的脖子,mua一大口亲到他侧脸,“你是我的大宝贝!” “砰!” 宁静的小院突如其来一声巨响。 院子门被踹开。 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子里一路冲回了她房间。 林九火都没来得及点,就把在背上不停作乱的那个人甩到床上。 静之猝不及防两个咕噜,直接翻了床的最里侧。 下一秒,莹白的脚踝被扯住,整个人被往外拖了出来。 炎炎夏季的夜晚,他的身躯愈发火热。 这回可不怪他,这火,完完全全,是被她撩起来的。 “我说过了,再说话,回到家就饶不了你。” 他的指尖,和她柔软滚烫的脸颊相触。 林九甚至觉得自己比她还热上几分。 他想,他也中药了。 他中的药,是名叫之之的小猫药。 还在低声嘀咕情话的红唇突然被噙住,开了高叉的长裙极大的方便了林九的动作。 他…… ……(略)…… 事毕。 才出房门一晚上的静之,又回归了大床的怀抱。 药解以后,更似中药的林九对她不依不饶,原本青紫还未消退的手腕这会儿简直雪上加霜。 “九哥,要不……你还是回道观住吧。” “虽然只过来住了两晚,但我……遭不住了。” 林九早已帮她清理完,这会儿正拿着药膏帮她揉着酸痛的手腕,“回去可以,你也要跟我一起回去。” 她嘟了嘟嘴,“那不还是一样吗?” 老房子着火很可怕,他这正值壮年的汉子着火更可怕。 “以后你管着点你这张嘴,别乱吃东西,别乱说话。”林九建议。 静之伸长了脖子,亲他一口,傲娇说着: “东西确实是乱吃的,但我说的每一句话虽然都土土的,却是我的心声来着的。” “呐。”他旋紧药膏的盖子,把她的手臂塞进被子里,然后连人带被一把捞进怀里,“就是这种话,若是不想明天起不来,就别再说了。” 第239章 上另一座坟 静之双手紧紧抓着被单,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不行,明早我还要去上坟呢,你可不能再来了。” “咔哒。” 寂静的夜里,褐色的药膏罐子被轻轻放在床边的桌面上。 林九掀开被子,轻轻躺到她身侧,实在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又上什么坟?你这次都把威大人还有那个洋人给一网打尽了,还不消停点?” “上学啊。” “上学跟上班一样,活人微死,欲哭无泪,还不得不去,不是上坟是什么?” 静之捧着心口,装作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一想到要上学,我就开始心发慌,手发汗,恨不得反手一颗炸弹炸了梁家。” “呵。”林九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你啊,既然这么讨厌学习,为什么还要学医呢?” “你可要知道,学医不比其他,不花个十几二十年,说不定都不会有所小成。” 静之一把抓住他的唇,手动消音,并撅起嘴埋怨: “你别再吓我了,既然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不管前方的路有多难走,你都要陪我一起。” 试问若是一个来自现代的后人来到这个硝烟四起的时代,看到在历史中沉浮悬溺的祖先,有谁会忍心就这般看他们死去呢。 既然小金不让她改变历史进程,那她以守为攻,尽力去保存有生力量,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吧。 而且,阿九上辈子的心愿,不就是要多攒些功德吗? 让这辈子的林九陪着一起做这些事,天道应该不至于瞎了眼,不给他功德点吧…… “好,我陪着你,睡吧,明早我送你上学去。” 未来妻子这般有志向,他怎么能阻拦呢。 林九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都快睡着了,静之突然来一句: “明早你送我到梁宅门口就好,你不许偷偷进去,要是又晕了, 我就不理你了。” 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怎么知道他的小心思? 罢了。 她此时此刻真真切切的就躺在他身边,林九也不想强求了。 “……嗯。” …… 操劳半宿,她以为她会起不来床。 可能是心里挂念着还要上课的事儿,天蒙蒙亮,鸡刚一叫,她就醒了。 这久违的心慌感,让她忍不住低声怒骂。 “总有一天,我要把学堂都炸了!” 林九眼未睁,就把头埋进她香香软软的肩窝里低声笑着。 “笨蛋,那可是你本家的学堂。” 也是你家的。 你才是笨蛋。 静之一脚蹬飞被子,双臂拉住他的手,把还闭着眼的林九也拉了起来。 “你也不许睡了,说好要送我去上学的。” “好好好,不睡。” 他睁开双眼,眼里一片清明,哪里有困顿的模样。 惹得静之骑在他身上又是一顿蹂躏。 此时林九的脸被捏成了个奇怪的鬼脸,静之咬咬他微凉的鼻头说: “怎么你一点都不累的样子?” 她可以通宵,但不能熬半宿睡半宿,睡半宿起来能累死。 林九这又是为何。 “不累,平时我也是这个点起的。” 他轻轻拿下他脸上作乱的那两只手,微微挺了挺身子。 “还玩……你今天就上不了学了。” 似是感受到什么,静之瞬间弹射起步,噌的一下,就跳到床下。 他曲着胳膊,微微撑起上半身,侧卧着看那跳脱可爱的小妻子,嘴边噙着一抹宠溺的笑意。 突然,笑意凝在嘴边,林九有些迟疑。 “你……今天要穿女装?” 静之展开一抹淡蓝色的襦裙,往身上比了比,朝他眨了眨眼,笑着说: “我要吓死你那两个徒弟,哈哈!” “你等会穿好衣服先过去,可别说漏嘴哦。” 等正常男人的反应消停下去,他坐了起来,慢条斯理的穿好自己的衣物。 “你啊,我那两个徒弟迟早被你玩死。” 她扣好脖间的盘扣,快走两步,凑上前亲亲他的侧脸,然后把他往门外推。 “就玩一下嘛,等会就要上坟去了,还不让我玩一把?” 行行行,她就玩吧。 “我过去了,你等会过来吃了饭再去。” “好!” 嘭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林九站在紧闭的门前呆了一瞬,浅笑着摇摇头,一脸无奈的回去了。 …… 初生的太阳不敢与她眼底的笑意争辉,明媚的脸上略施薄粉,静之全副武装站在了隔壁师徒三人面前。 林九和两个徒弟已然看呆了去。 昨天来不及上妆,她已是美极。 今日的她,仿佛比昨天更增了一分娇媚。 林九突然走过去挡在她跟前,怒瞪两个嘴都合不上的徒弟。 “再看,就把你们两个的眼睛抠下来下饭。” 佳人的容颜在一瞬间突兀的换成他们师父的大黑脸。 小海跟阿宝赶紧扣着头,坐回饭桌上。 小海:“好家伙,师爹变师娘了,师父,师娘可真漂亮,你真是赚到了!” “是啊。”阿宝跟着拍起了马屁,“我就说男人哪有那么细心,帮我们安排好后路!” 林九牵着乐滋滋,尾巴快翘到天上去的她来到桌前坐下。 “以后统一叫师娘,也别对她动手动脚的,听到了没有?”林九板着脸交代。 “听到啦!” 小海撑撑胳膊,和阿宝对了个眼色。 两人各自从身后拿出个礼物。 小海:“呐,为了庆祝师娘第一天上学,这是给你的书包。” 阿宝递过去一个胡桃色小漆盒: “喏,不知道你中午回不回来吃饭,里面是我自己做的饭团跟店里的叉烧,都是新鲜的,饿了你就吃。” “嚯!你们倒是有心,那我就收下啦!” 静之接过东西,就看到小海跟阿宝对着她身边的林九嘿嘿直笑。 “嘿嘿,师父,你呢?当人家未来相公的,不会连个开学礼都没备吧?” 小海眉飞色舞的,两手捧着脸,一脸期待看着他。 臭小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林九剜了他一眼。 然后从身后拿了个两个盒子出来。 一个长条形,一个方形。 “你……现在别打开,到学堂再开吧。” 搞什么东西? 他怎么脸红了? 上学用的东西,不过笔墨纸砚,他是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静之看了看她跟前的两个小盒子,又看了看默默红了耳根子,低头喝粥的林九。 罢了,他估计不想给这两个徒弟看到吧。 感觉生活突然有了憧憬。 静之甚至开始期待起了到学堂的那一刻。 “快吃快吃,我要迟到了。” 林九默不作声,小海调皮一笑: “还有半个时辰呢,从这里走过去,也就不到一刻钟,师娘你……是迫不及待想看我师父送的礼物吧?” 静之:“是又怎么样?哼,不给你们看,好奇死你们!” 第240章 林九的礼物 “祖奶奶,你确定你要从头开始学?”梁恩问。 “当然,说了要系统的开始学习,当然要从最基础的学起喽!” 静之背着斜挎包,拿着饭盒,边快步走着,边朝梁恩扬了扬下巴,“赶紧的,趁着还没开始上课,让我插个班呗。” “……哦,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梁恩摸了摸胡子,将静之带到了梁宅侧面的医学堂。 这里的中药味更加浓厚,还多出了几分墨香。 一闻到这个味道,静之就想起被二娣压着练字的那种生无可恋感。 罢了,这回算是她自己撞枪口上的,没什么好说的。 此时院内读书声声声入耳,静之有理由怀疑自己迟到了。 “不是说辰时开始上课吗,老头你驴我?” 梁恩脚步一滞,无奈笑着摇头,“不是,这是晨读,是学生们自发过来学习的,您别看昨儿他们在演武场吵吵闹闹的,一个个可都是上进的好孩子呢。” “哼,这才差不多。” 她跟二娣的子孙哪有好吃懒做的呢,都是乖小孩。 静之看着门口右上角的入门班招牌,朝梁恩又确认了一遍,“是这里吧?” “……是,您推门进去就行,我先走了!!!” 话还没说完,梁恩一个八十多的老头,跟脚底抹油了似的,溜得飞快。 “什么嘛。”静之望着他的背影,手扶上了门把,“人老成精,他倒好,到老就神神叨叨的。” 她收回眼神,按下门把,推了进去。 然后又迅速关上,眨了眨眼睛,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妄图打醒自己。 缓了得有五秒,她深吸一口气,刚想推门进去,门就从里面被打开来。 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先生,朝她和煦的笑道: “您是静之姑娘吧,快进来,要上课了。” 静之只看了他一眼,又将眼神调低高度,对上他身后那懵懂天真的二十几双狗狗眼。 我咧个大豆!!! 初级班,是梁家幼儿园吗? 她一个快三百岁的人来上幼儿园,被林九知道的话,不会嘲笑她智障吧? “姐姐,进来呀!” 坐在教室最后面的小光突然站起来,露出缺了个门牙的牙缝,笑着朝她招手。 “抱歉,静之姑娘,因为身高的原因,您不能坐到前面哈,麻烦您坐到小光旁边。”先生指向小光旁边空着的位置说。 “没,没事。”静之扯出一抹苦笑,磨磨蹭蹭的走了进去。 她有一个六岁的同桌,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仿佛闯进了小人国,这里的课桌椅都小小的。 饶是才一米六八的静之在这儿也伸展不开手脚。 她逼仄的坐在小光旁边。 她面前的桌子宽虽宽,但是矮的很。 静之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矮矮的桌子底下放不开她的脚,于是只能并着支到旁边过道处,跟个女巨人似的。 先生饱含着歉意看了她一眼。 “抱歉,您先这样坐会儿,等会下课我安排一块正常的桌椅过来。” “没事。” 静之叹了口气,把书包搁在腿上,把里头的教材翻了出来。 书本抽出来时,林九送的两个礼物跟着滑落出来。 她眼疾手快,一手一个接住。 是哦,被小人国吓到,她差点忘记这两个东西了。 根据刚刚林九临走前那副局促害羞的模样,这俩东西一定有猫腻。 “去去去,你别看,小孩子看什么看,读你的书去!” 跟赶苍蝇似的,静之朝一脸好奇的小光扬了扬手,然后小气吧啦的用手圈住盒子,一副不与君共享秘密的神秘样儿,给小光气了个半死。 “哼!小气鬼,不看就不看!” 她暗戳戳的打开那个长条盒子。 嚯哦! 阿九搞什么嘛,她上学给她带根糖葫芦做什么? 没错,长条盒子里装的赫然是根晶莹剔透的红色糖葫芦。 糖衣外头小心用糯米纸包着,一点都不黏手。 她想了想剥下一颗,然后杵了杵她同桌的小胳膊肘。 “光啊,生啥气,来,张嘴!” 小光嘴翘得都能挂个油壶了,他用眼角瞥一眼静之,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时,瞬间两眼放光,然后—— “报告先生,她上课偷吃东西!” 静之当场被抓,糖葫芦被没收,祖宗的老脸瞬间丢了个一干二净。 年轻的先生手里拿着证据,一张俊脸憋得通红,估摸着心里正在暗自蛐蛐她吧。 这下可好了,嘴翘得老高的人,换成她了。 一六岁,一三百多岁的两个人,在书桌上瞬间画了条三八线。 看着背对着他的漂亮姐姐,小光有些犹豫,但仍哼了一声,拿着书,晃悠着光脑门念着汤头歌。 静之:好好好,小小年纪就喜欢打小报告,她也不跟他好了。 剩下的一个方盒子,不会是个苹果吧? 静之期待的心如同普通气球般,刚刚被糖葫芦一下戳漏气了。 她把盒子放在腿上,眼睛时刻注意讲台上老师的动作,然后趁他转身的时候,快速掀开盖子。 还没看清里面的东西,一张纸突然飘然落回她怀里。 静之撑开一看。 【之之: 记得糖葫芦别在课上吃。】 啧,失策了。 她怎么没有先打开这个盒子呢。 【这个礼物,本想七月十八送你的,结果拖到现在,抱歉。 时间有些紧,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这个时候送你。 你拿来当镇纸用刚刚好。】 看到这儿,静之把视线挪回盒子里的东西。 身长而立,高束着头发,拿着佩刀,环胸一脸酷酷的小玉人儿,可不就她嘛。 静之把那个小玉人拿了出来,才发现双脚站立的位置之下,是一块平坦的长方形玉石底座。 哎呦,镇纸用它,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本不含期待,结果他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还真给她整不会了。 咦,这什么? 盒子底部还有一个小小扁扁的,拇指粗细的玉石。 静之拿出来一看,顿时笑眯了眼。 嘿嘿,她相公昨天才知道她是只猫猫的事儿,今天就送了她一只小玉猫,她可太开心了。 手心的小玉猫呈闭目养神的卧趴状,尾巴乖巧的卷到腿侧,左边立耳处有个小洞。 这是干啥使的? 她拿起林九写的“使用说明书”接着看。 【小猫是临时做的,你看要当笔搁,还是找条绳子串起来当饰品都可以。 最重要的是,要随时带在身上。 它的底座有我刻的防护阵,你的身份万万不可暴露,切记。 林九】 察觉到同桌的目光,她清了清嗓子说: “我可没玩玩具啊,这是镇纸,这是笔搁,我相公特意给我准备的。” 眼馋精巧物件的小光,实在扛不住诱惑,眼睛死死盯着静之手里的小玉猫。 “想摸啊?” 他犹豫了下,动了动脑袋点点头。 “把三八线擦了,再叫声大王。”她挑眉怪笑。 “……先生!她威胁我!还跟别人传小纸条!”小光坐得板板正正,然后举手。 好好好! 臭小子,这么玩是吧! “诶诶诶,那我的,别拿走!” 先生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纸条,一目十行的看着。 老天爷! 他看到老祖宗的情书啦!! 谁说上辈子作孽,这辈子就只能当先生的!当先生的好处,这时候可不就体现出来了吗? 他紧紧抿着嘴,防止自己笑出来,然后对对面捏着手,一脸生无可恋的曾祖奶奶说: “静之姑娘,等会儿下了学堂,请把这位叫林九的人请来,我有话与他说。” 静之:得,头一天上学就被请家长。 小光脑袋!我与你不共戴天啊!!! 第241章 当话痨被迫当起了哑巴 初级班其实主要就是背诵一些基础药材,跟着念念汤头歌,做做医学启蒙啥的。 这玩意儿,还真得靠自觉,所以放学时间也早。 看着在梁宅门口被扣下来讲话的林九,静之站在道路旁的榕树下,有些心虚的抠着衣角。 礼物是他送的,纸条是他写的,这……不能怪她吧? “走吧!” 不知何时,林九早已走了过来,接过她肩上的书包背着,然后牵着静之转身就走。 她任他牵着,两只灵动的眼睛不时侧过去偷看他的脸色。 “……九哥,那什么,不是我的错,我就是打开看了看,我也没吃。” 林九脚步一滞,朝她伸出手,“小玉猫呢?拿出来。” 静之紧紧捂着领口,不禁后退一步,“才不给,你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了!” 林九拉着的脸突然一和,“你戴在脖子上了?” “当然!”她从领口掏出被红绳绑住的玉猫,“你看,班里的妞妞帮我编的,这样就不会左右移位了,好看吧。” “……” 妞妞? 她倒是跟什么年纪的都能处得来。 垂在身侧的手实在没忍住,伸到她脑袋上,顺了顺她的头发。 “你啊,先生都跟我说了,你跟小光闹别扭了?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做同桌,他都哭了。” “他打小报告,还害得你给我买的糖葫芦跟小纸条被没收了。” 谈到那个小兔崽子,静之单手叉着腰,气得像只小茶壶。 她到底几岁啊,怎么跟个小孩子也气性这么大? “……先生还回来了,以后不管是我,还是阿宝和小海,不管是谁给你什么东西,你课后再打开看。” 静之喜滋滋接过糖葫芦和小纸条,嗷呜一口就咬掉半颗,然后把另外半颗剥下来塞进林九嘴里。 “我性子急嘛,更何况东西是你送的,我挨不到课后看的。” “阿宝送的饭我就没打开。”她还补充了一句。 林九无语凝噎,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烦恼。 莫名的,他有一种当爹的感觉。 她的性格很是多样化,充满义气的同时又很贴心,有时候更是童心未泯,跟个缺牙的娃娃也能杠起来。 …… 一根糖葫芦被二人分食。 彻底开胃的静之被林九带回道观。 先一步回来的阿宝早就备好了饭菜,此时四人相对而坐。 静之被叫家长的事儿,早就被嘲笑完了。 此时四个人皆一脸严肃。 “郊外你去看过了吗?”静之问。 林九筷尖一滞,抬起头说:“去过了,除去郊外那批大烟,还有几批各藏在城外不同位置。” 林九的眸里闪过一丝冷光,“人嘛,先养着,小海你这几天负责给他们送饭,还有,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给我把那些位置从他们两个的嘴里给我撬出来。” 小海手一抖,碗里的汤差点撇地上去了。 “我啊?” 他面露难色,“我怕扣太久,威大人他家夫人出来寻人怎么办,到时候尚书大人找到我们头上,咱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静之表示赞同,“对了对了,还有那个老鸨,那晚她是见过我的。” 她就说有什么东西被忘记了。 那老鸨,不会还被定在那间破房间里吧。 林九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那晚你睡着后,我回去用符咒清除她的记忆了,她不会记得那晚发生过什么的。” “……你真棒!”静之眸子一亮,旋即对林九竖起了大拇指。 她有时候是有些粗心的,林九的细心正正好补足了她这一缺点。 林九:“你先别高兴的太早,小海说的对,威霸天审是要审的,但不能扣超过3日,而且……”他莫名咬紧了牙根,“暂时还不能杀他。” “……我知道的,你说过嘛,坏人自有天收,别脏了自己的手,给自己多增添业报。” 静之搅动着米饭,心里有几分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林九:“……我有说过吗?” 理是这个理,但他,好像真没说过这话吧? 静之突然埋头库库喝汤,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坏菜儿了,处对象处窜了。 不是这个林九说的,那就是上个林九说过的。 哎呦喂,瞧她这张嘴啊。 林九莫名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喝了口汤。 林九:“……卿卿?” 静之:“噗——咳咳咳——” 老大一口汤直接吹对面的小海脸上。 小海捏着袖子轻轻抹一把脸,面带微笑看着她,佛性的同时就差捻个拈花指了。 殊不知此时小海的心里却疯狂劝自己: 【看在五十两的份上,小海你要冷静,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钱过不去!!】 “没事,我没事,你们接着聊,我去洗把脸。” 心慌意乱的静之跟着站了起来,“我,我去洗个嘴。” 林九:“坐下!” 哐当两声响,离桌的两个人又默默坐了回来。 林九对小海翻了个白眼,“不是说你,要洗脸就赶紧去。” 小海走了,静之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林九一口饭实在吃不下去,拉着她回了她的小院。 斜阳西下,烧红的云彩层层叠叠布满了整个天际。 小院子里荡秋千的声音吱呀吱呀响着。 静之有一下没一下蹬着脚,看着背对着她,昂起头看火烧云的林九。 他到底要干什么嘛,拉她过来都快一刻钟了,一句话也不说。 “九哥……” 刚说俩字,就被林九打断,“之之,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他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忐忑和低落。 静之腾的一下,立刻从秋千上站了起来。 她上前一步,刚牵住他放在身侧的手,却被他轻轻拂开。 她脸上带着的笑意随着落日的余晖渐渐消失殆尽。 此时的林九却无心安抚她。 他,只想知道答案。 说是不去想,不用在意太多,可他酸涩的心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林九转过身,双手把住她的肩膀,那双能洞悉人心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之之,你是不是还认识另外一个叫林九的?” 她的心咯噔一下,顿时漏了半拍。 刚想回答,掉链子的天道这时候又出来找存在感了。 说不得。 见她不回答,林九眼里的失落更甚。 但很快,他的眼里又升起了一丝期翼,“你……爱他吗?” 完犊子,问的都是什么问题?! 她就算昧着良心,也回答不出不爱他前世的话。 望着她躲闪和莫名无奈的眼神,林九的一颗真心瞬间碎成了八块。 他缓缓放开她的肩,自嘲一笑,缓缓侧过脸,看着一片黑暗,月亮还未升起的天空,“那我……是他的替身吗?” 天道若在眼前,她恨不得抽死它。 怎么每个世界,林九都得怀疑自己一次? 被迫当哑巴的话痨静之,此时心如死灰。 林九:呵,她又不回答,看来还真是了。 微光浮起,林九秉着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转回头问她: “之之,你……爱过我吗?是我这个人,站在这里的林九。” 他不应如此卑微。 静之固执的盯着他,这个问题,无关前世,她还是能回答的。 “不是爱过,我,一直都爱着你,是进行时,永无止境的进行时。” 第242章 战吗?战啊! 华灯初上,月光给院子里的两个人晕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林九深沉的眸底仿佛也被她一句话照亮,他突然伸出结实的臂膀,把静之用力揽进怀里。 “怪我,说是不介意,可我介意得要命。”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仿佛昭示着他的不安。 林九更加用力搂紧怀里的佳人,“之之,以后只要我一个,不许再看别人了。” 他是个小心眼的人,心里装下她之后,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他希望,她也能如他一般。 正在心里破口大骂天道的静之,见到林九这副毫无安全感的样子,眸里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 “好,只要你。” 仿佛要给他安全感,静之回搂住他的腰,把上辈子林九对她的承诺,完整的给他说了一遍。 “九哥,我知道光嘴上说说,你肯定还是不放心,以后,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的。” 冥冥中,她真的觉得有业报这回事。 产生了因,某一天必会结出果来警示世人。 【天道大大,你就当我刚刚骂的话是在放屁吧。他不记得我也没有关系,我……会努力的。】 她在心里默念。 …… “之之,来复习功课吧,我考考你。” 月光中甜蜜牵手的两人,突然逃跑了一个。 然后被另外一个一把子扛在肩上,连带着书包一同拎进书房里。 “跑什么,今日事今日毕,来,我们来默第一课,默不出来,你……就要亲我一下。” “我才读了几遍,你,你臭不要脸!”静之抖着手指指着他,咬着牙,一脸“你不可理喻”的样子,给林九逗笑了。 他轻轻捏住她的食指,落下温柔一吻。 “当初我也是读几遍就记住了的,你这么聪明,一定也可以的。” “来吧。”他铺好纸,磨好墨,然后把工位让给静之,又扯了块椅子坐在她旁边。 不是人啊! 都没让她复习一遍就直接考! 她看他纯纯就是居心不良。 “我就不信了。” 战鼓敲响,好胜心拉到了顶点。 静之瞪了一眼旁边那个单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看着她的男人,然后低头默写。 十五分钟后,她把检查了好几遍的一小节汤药歌神气的扬到他跟前,连带着教材一起啪的一声甩到他面前的桌上。 “来吧,你核对下,要有错误,我跟你姓!” 林九捏着纸张,一目十行检查着,“之之,我们两个都姓林,有错误的话,你就要履行承诺。” 静之:“……哼,行。” 林九越看眉头压得越低。 “没错吧?哪里错了?” 静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拙了,头凑过去跟他一起看。 清浅的甜香顺着她的发丝萦绕在他侧边,林九眼角的余光默默瞥了她一眼,有些不爽的回答: “没错,都对了。” “哈!我就知道!这等小儿科的东西能难得倒我?!” 林九翻过一页教材,来到第二课——人体穴位图。 “你有基础,刚刚的不算。” “来,我指向你身上的穴道,你要说出来,不然算你输。” 静之被林九的这不符合规矩的厚脸皮话语彻底惊住了。 “不……” 一根手指点中了她的锁骨中心一点,完全不理她的反驳,自顾自问道: “这是什么穴位?” “璇玑。” 呵,以前她学武的同时也要学点医术跟推拿,就这点东西,还想难倒她? 林九:呦,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他坏心眼的指向一处容易搞混的部位——她的脐部中央。 他的指尖暗戳戳的平放,触及的面积增大,一下按到了两个相邻的穴位。 “这又是哪里?” 静之想也没想,就扬起下巴说: “神阙穴!为精、气、神、血往来之要,九哥,你要考我,也考考不重要且难记的穴位嘛,考这个位置不就相当于把答案喂到我嘴里吗?” “哦?”林九微微勾唇,左手指尖未动,右手挑起她的下摆,把她白白的肚皮袒露出来。 “你再看看,我摁的是哪里?” “阴交穴,不,神阙穴。”静之产生疑惑,并眯着眼睛看向林九,“你偷偷移位了?” 林九与她对视,“我移位的话,你这么敏感,我相信你一定能感受得出来的。” 他的眼神太过无辜,而且她确实没有感受到他手指挪动,静之撇了撇嘴,愿赌服输,亲了他脸颊一口。 然后问:“答案是什么?” 林九神秘一笑,说:“阴交穴和神阙穴都摁住了,我有说只考一个吗?” 要命,原来还是多选题。 静之咬牙切齿看着他,不服输的说: “再来!” 林九微微挑眉,小猫咪,活了这么久,怎么没多长几个心眼呢? “好,等会输了,可别不承认。” 静之胸脯一拍,“才不会,我是那种人吗?” …… 这天晚上,缺心眼的静之,和心眼多如莲藕的林九斗智斗勇,小猫咪被骗得底裤都不剩,嘴都亲烂了,一次都没赢过。 不知何时,又滚到床上的静之,气喘吁吁推搡着林九,哭唧唧的说: “呜呜呜,你都不让让我!我还在学习呢,你就可劲儿欺负我。” 林九抵着她的额头,炽热的唇又落回她唇上,“呵,那我刚刚问的,你都记住了吗?” 静之憋屈得一口咬住他,“记住了,死都不会忘记!” 林九任她咬着,眼里尽是愉悦,他含糊笑着说: “说明我的方法很有效,等月中考核,你一定是班里第一名。” 静之缩回他怀里,捏紧拳头捶了一下他的胸膛,“谁要得幼儿班的第一名!我明天就申请跳级!” 跳级好啊。 医学到后面,可是越来越难的。 到时候她又输了,他就可以…… 陷入遐想的林九两侧脸颊突然被双双捏住,“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坏招?” 林九微微睁大眼睛,把清澈的眼神袒露给她看,“没有,跳级很好啊,既然这些基础的你会,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瞧不出林九有什么猫腻,静之放开他,转而抱着他的胳膊悠悠叹了口气。 “九哥,学无止境,既然放学时间早,以后下午咱们回来,你教我武术好不好?” 不能使灵力,她也得增长一下自身技能,技多不压身嘛。 没想到小白兔自己撞枪口上的林九,心里甚悦,他巴不得她多拨一些时间与他相处。 “好,可是这样你会太累的吧。” 静之爬起来,郑重说道: “我想过了,不管未来如何,敌人会不会打进来,什么时候打进来,只要我做好准备,待不待在衙门都一样。” “我……打算辞了那份工,以后,你养我呀!”她纤长的食指轻轻抚着他笔直的鼻梁,调笑着说。 林九却是一本正经回答: “好,我养你,你专心学习,不用担心这些。” “……你说话真好听。” 静之微微顿了一下,然后亲昵的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身上狂蹭。 等蹭够了,她才红着脸抬起头,“我也有钱的,不用担心钱的事儿,有件事儿,我需要你帮忙一起做。” 林九:“什么事?” 她不会又想上什么坟了吧? “之前说挖一个防空洞的事儿。” “防空洞?” 没听过,但大致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前几年洋人大炮打进来的时候,他可是见识到了。 “是啊。”静之搜肠刮肚的回忆以前课本上学的,一一说给林九听: “这洞一定要够深,够结实,不然敌人一炮打来,咱们连坟都不用挖了。” “然后呢,要保持空气流通,还要配备应急粮食和医药用品。” “另外,地底温度低,被褥衣物也要备齐。” “最好啊,能配好隐秘的逃生通道,平时呢,也要注意逃生演练……” 那天晚上,静之絮絮叨叨的,跟林九聊了大半宿。 他不知道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不过,既然是她想做的,那他肯定支持到底。 直到有一天,林九终于体会到了这个洞的妙用。 那是婚后第七年。 宛如平地一声雷,尚在睡眠中的林九倏然睁眼,一把抄起床头摆着的应急行李,牵着瞬间弹跳而起的静之就往防空洞赶去。 刚出院门,就看到小镇此时火光四起。 投掷而来的炮弹每落下一颗,就是一个家庭的消失。 落瓦碎砖遍地,这一隅居民因为有林九跟静之这些年来暗中硝烟的举措,不至于跑不动。 然而也有一些衰运上头的人直接被一炮炸飞。 血雾纷飞,残肢断臂落了一地,远处祥和的小镇,仿佛化作人间炼狱。 静之一脸肃穆的站在洞口观察局势,手心冰凉。 “阿九……你说,他们能来得及逃过来吗?” 林九放下被她盘出包浆的望远镜,对她说: “别担心,我看到他们了,估计不到一刻钟就会到。” 静之侧过头,视线一一划过站在她身侧的林九,阿宝,小珠,小海。 她在乎的人都在这里。 那……她在乎的国家呢? “我是说……小镇的人们。” 这些年,他们挖完足够藏匿梁家人跟他们的洞以外,还无偿在不甚显眼的郊外掘了好几处山洞。 “阿九……我想……等会炮火一停,我想出去。” 林九牵住她不知何时微微颤抖着的手,坚定的说: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我陪你一起。” “一不小心……会死的。”她说。 “我不怕。” 这七年,她果然做到了她的承诺,眼里唯有他一人。 只是她忙得很,不是在学医的路上,就是在救济世人的路上。 林九眼睁睁的看着她亮成了一个小太阳。 午夜梦回时,他竟发现,他周身也跟着带上了金光,连带着阿宝,小海,也隐有功德金光浮现。 风云暗涌。 这七年时光,仿佛是他偷来的欢乐生活,林九已经非常满足了。 “好,九哥跟我一起。” 静之缓缓回握住他的手。 阿宝拍了拍小珠的手,跟着站了出来。 “我也去!” 小海也拍了拍胸脯站了出来,“我也一样。” 静之看了一眼大肚子的小珠,轻轻把阿宝推了回去,“你别去,她需要你。” 阿宝眼里隐有泪光,“师娘,我,我也是中国人!” 静之微微一顿,随即轻轻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你不想你的孩子一出世就没了爹吧。” “小海,你那五十两还没花呢,你确定要去?” 小海看着陷入火海的小镇,忍不住抹了一把泪。 “师娘你说什么呢,哪里还有地方花钱,师兄说得对,我也是中国人,我没老婆没孩子,还会点医术,我最适合出去救人了。” 说到这里,他顶激灵的脑瓜一下就想到了重点。 “你们……该不会是早知道会这样,才没要孩子的吧?” 林九看着这个快到而立之年的徒弟,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背。 “人的一生,都是带着使命来的,我这半生,传道授业,斩魔降妖,已是耗费不少精力,要不动孩子了,这事儿…你师娘也同意了。” 小海看向静之,“师娘你……” “我什么,什么叫孩子,我认为由心血浇灌出来的,也是我的孩子,比如我的医术,比如你师兄的店铺,比如你日益精进的道术,都是你的孩子。” “小海啊,做人呢,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小海挠了挠脑袋,觉得静之这些年说的话是越来越玄乎了。 …… 这场实力悬殊的战争,整整持续了4年时间。 外面已是一片焦土,浮尸遍野,尸骨满地。 躲在洞里的人一开始倒还好,到后来,他们不得不走出防空洞寻找粮食,以及发起迫不得已的反攻。 这几年,林九和静之带领着梁家人,偷偷在外面行医救人,个个都瘦了不少,就连一直都胖着的阿宝也消瘦许多。 不过他们眼里的希望从未泯灭。 只要还有人在,他们相信,总有一天,野火燃遍的草原,会变成一块沃土,重新绽放出希望之花。 同年十月。 “清军都退缩了,明知此战必败,在座的各位……战吗?” 林九环视洞里的众人。 “战!” 梁家会武的众人站了出来。 “战!”梁媛拄着拐站了出来。 看着众人犹豫的脸色,她笑着说: “老身也没几年好活了,清军不能代表我们所有中国人,虽知敌军数万人马在此,咱们此战必败,但老身想说的是……该让这群洋鬼子好好开开眼了,今日务必要让他们知道……” “中国人,不全都是东亚病夫!!” “战!”小光变成了帅气白发小哥中光。 他意气风发来到梁媛身后,“奶奶去的话,我也要去!” 以前静之以为他光头是因为不长头发,原来是因为他遗传了她的发色,怕被人欺负,才剃掉的。 他不仅遗传了她的发色,还遗传了她的体质和二娣的好脑子,可以说是文武双全。 “你不过十三岁,去个屁,你留下!” 静之一剑鞘杵到他胸口,却没推动他。 嘿,你小子! 要不是怕梁家绝了后,她才不阻止呢。 中光一把握住剑鞘,“十三岁就不是中国人了吗?我也要去!” “去你个……” “静之,他要去,就让他去吧。” 林九说,“不过,咱们得先制定一下策略,不能一味往上冲。” 第243章 生命的终点,我想有你陪着我 昏暗的山洞中,一群人举着火把围着林九。 而林九面前则是一张长桌,长桌上一份砂石制成的缩小版地形图分外瞩目。 此时他往龟壳里投入3枚铜钱,随着铜钱在龟壳里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众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九叔,如何?”沉不住气的小光问道。 “别说话。” 林九眉目一凝,3枚铜钱随之落到桌面上,看完卦象后,他点燃符纸,任带着火光的符灰一一落在铜钱上。 待所有光亮消逝,他扬去符灰,捡起面前一枚带有余温的铜钱,旋即咬破中指将指尖血横向划过铜币。 林九举起带血的铜币,往中间的四方小孔看去,只求能窥得一线天机。 然,还未看上几秒,他心中大骇,喉头一口热血,瞬间喷洒在地形图上。 “九哥!”静之心中一乱,赶紧过去扶住他。 林九却不顾众人还在跟前,拉着她的手,紧紧把她抱进怀里。 他颤抖着声音,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静之,算我求你,不到万不得已,你别……千万别自爆。”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莫名奇妙,他到底从卦象里看到什么了? “你只要记住我说的就好了,你敢那样做,我就舍弃这些人,与你共赴九泉!” 他的情绪显然有些崩溃,胸口起伏得十分厉害。 静之抵在他胸前的手,放松力道,旋即穿过他的腋下,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好,我答应你。” “别说这个了,你刚刚不是看风向吗?今晚吹的什么风?对我们有利吗?” 林九的眼睛红得厉害,他抿着唇,腮帮子绷得紧紧的,稍微退开一下身子。 然后,首次在众人面前,吻上她的额头。 他唇上的血,染红了她的眉心,林九觉得刺眼得紧,拿拇指不断擦拭着,直到她的额头变得干干净净为止。 这才在众人或期待,或揶揄,或担忧的眼光中说: “东风,计划照常进行,至于有没有利,……” “我只能说,事在人为。” 梁恩走到桌前,指着凹陷下去的一处山谷说: “亥时已到,既如此,咱们,依计划行事。” …… 断魂崖上,众人已埋伏完毕。 今天的月儿尤为明亮,秋风在山谷中呼啸出回音,仿佛万千亡魂在哀嚎。 渐渐接近谷口的鹰军许是打了几年战,未逢敌手,此时大摇大摆的走入谷里。 军中唯有一人,左顾右盼,一双贼眼到处瞄着那支着树桠,仿若人形的森林,就怕有他背叛过的恶鬼找他索命。 “喂,你确定这条路能直入镇中?” 领头的鹰钩鼻首领拿着手杖用力杵向威霸天的后背,看到他一个踉跄趴在地上后,周围一圈鹰军皆哈哈大笑起来。 威霸天讪笑着爬起来,指向这条道路尽头的一个巨大的石拱门。 “嘿嘿,那里就是了,我保证,不出一刻钟,咱们就可以直取东城,将这块土地收入囊中了。” 首领轻轻扇了扇他的脸,虽微笑着,眼里却满是阴骛。 “不是咱们,是我,哈哈哈哈哈!” 狂妄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惊起飞鸟无数。 灌木丛后藏着的林九和静之却一动不动。 “我说他怎么不见这么久了,原来是去当走狗了。”静之小小声嘀咕。 “莫说话,时机已到。” 林九全神贯注的看着大队伍进入攻击范围,手中的阵旗渐渐扬起。 他在心中默数。 三……二……一。 “放!”随着一声厉喝在山谷中回荡。 沉闷的咕噜咕噜响声响彻山谷。 还没来得及给枪上膛的鹰军,瞬间就被从崖顶滚落的巨石打乱了阵型。 哀嚎声阵阵响起。 “谁!是谁!”首领举着枪盲目射击,不断转着圈,完全不知道敌人在那个方位。 林九紧抿着唇,将手中阵旗插在阵眼上。 随着口中咒语念出,山谷间突起阵阵浓雾,雾间隐有鬼影攒动。 “八卦迷阵,加你这些年抓的鬼,九哥,你这招可真是够贼的。” 静之眯着眼看向不时有血雾喷射出来的迷阵中心,忍不住吐槽道。 “就算是鬼,他们也是中国的鬼,这时候是时候放出来让他们给自己多攒些阴德了。” 他举起一只手感受了一会儿,然后朝右边的梁媛说: “东风已至,准备的东西都给我洒出去!” 梁媛:“老身早已备好。” 她绷着脸,朝山间隐藏着的娘子军们用力一挥手。 股股白的,黄的,绿的粉末顺着风径直刮向迷阵。 “这什么东西,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danger!danger!有人放毒!” 首领气急败坏,大手一扬,“全体都有,给我朝周围无差别扫射!” 耳朵极灵的静之从阵阵哀嚎声中听到了这句话,随着一句“趴下!”的吼声,整个山谷响起了响彻天际的枪鸣声。 山间不时闪过几声闷哼,但没人逃离,皆听话的矮下身子,各自找着掩体。 对方装备齐全,弹药众多。 放枪放了许久,林九深知不能再拖下去,他半蹲着小跑到梁纪面前,“油备好了吗,东风还在,用火攻,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瞄准他们的弹药箱和炮架上丢!” “备好了!” “那开始行动!” 不多时,四方山崖上在同一时间丢下去无数个燃烧瓶。 底下的鹰军还以为他们丢了什么东西下来,有的直接瞄准燃烧瓶射击。 结果适得其反,瓶子碎裂,油泼漫天,火势越扩越大。 东风刮过,底下突然响起一声极大的爆裂声,天地仿佛为之震动。 “好家伙,谁把瓶子对准炮管丢进去了?”静之问。 “是我!”小光呲着个大白牙,又引燃了一个油瓶,亲身又给她做了一次示范。 这次是弹药箱着火了。 随着木箱烧穿,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差点没把她震聋。 她捂着耳朵,朝小光做了个口型。 【你小子,算你牛!】 底下的人彻底乱了阵脚,林九站了起来。 一柄桃木剑,是为了斩魔除妖。 此时手中的利剑,则是为了保家卫国。 “杀!” 随着他的一声怒喝,男女老少掀杆而起,从山顶上,往底下冲。 这一战,打了许久。 就在对方剩余寥寥数人,我方灰头土脸,皆放下刀呲着个大牙乐,林九以为要胜利了的时候,远方突然投掷过来一颗炮弹。 “趴下!” 他目眦欲裂,掩着静之的脑袋朝一旁滚去。 一朵蘑菇云由山谷中瞬间升起。 几多少年,还未来得及哀嚎一声,便化为尘土,消失在火光中。 四年前,他们尚可劝自己,家没了,人还在。 有人,就有家。 如今,人没了……又该当如何。 浓雾中,三三两两,有人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林九拍了拍静之身上的尘土,转身看向他们。 都是一些年轻人。 梁纪梁媛他们这些手脚慢的老年人,应该已经……殉国了吧。 他放于身侧的手,渐渐的攥紧拳头,“儿郎们,明知必败,如今还战否?” “战!”小光扶着受伤的手臂,语气飘浮,却也十分坚定。 “我们梁家,没一个是孬种!” “战!”他身后的哥哥姐姐们望着躺了满地,已然逝世的亲人,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大吼道: “战!!!” 林九转回头看向他的发妻,“之之,我……” 静之轻轻抚去他脸上的烟灰,吻上他的唇,满足得轻叹一声: “阿九……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之之都愿与你生同衾,死同穴。” 他还是不忍。 林九捡起地上的一箱炸弹,凑近静之的耳边说着什么。 “好,我不怕的,我跟你一起。” …… 大军压境。 坦克的铁履哐当哐当行驶在小道上。 林九表情肃穆,胸腔里有种极其割裂的无力感。 静之却早就知道对方会拿出这种铁疙瘩装备,她倒是不甚惊讶。 林九以指做笔,对着虚空中画起符咒,随着他指尖血的流失,他的嘴唇越发苍白。 耳边流弹渐渐袭来,静之这辈子第一次运用起了灵力建了个结界,笼罩住仅存的数人。 “速度收集敌方武器,能多杀几个都是赚的,给我上!” 她的声音从未如此冷冽,却又充满着力量。 因见了对方坦克,顿感无望的众人,眸里纷纷亮起了希望的光芒。 这就是他们的老祖宗! 她在保护他们。 而他们,何尝不想护着她呢! 随着静之一声令下,有一个算一个,拿枪的拿枪,丢炸弹的丢炸弹,直接跟迎面而来的队伍,开始中门对狙。 小光那小子,准头极好,一骨碌又将一颗炸弹丢到人家坦克的铁履上。 坦克直接报废,气得里头的坦克兵把炮头对准他就发起了射击。 周边已无任何掩体。 小光躲都不躲,抄起激光枪就是一顿扫射,甚至还笑得肆意的对静之说: “老祖宗,有您做我的同桌,我能吹一辈子!” “就算现在死了,也值了!” “咻——” 结界波动了一瞬。 静之血气翻腾,她强行催动全身的灵气加固结界,将溢到喉头的血咽下。 “你小子!”她笑骂一句。 静之脸色的变化,被小光看在眼里,他静默了一瞬,走过来拿走林九身旁的一箱手榴弹,“老祖宗,当时,我应该把您给我的糖葫芦吃掉的。” “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这一件了。” 他将炸弹缠在身上,然后引燃一根,在静之惊恐的眼神中冲出结界。 “老祖宗!三八线!我已经擦干净了!” “下辈子,希望您还来做我的同桌!!” “轰!!!” 坦克连带着旁边十几个士兵,以及那个就爱打小报告的傲娇小屁孩,一同消失在漫天火海里。 “……你是笨蛋吗?” 静之红着眼眶看向她不远处的大坑。 她甚至认不出来,哪一块焦黑的身躯,才是那个小小少年的。 他的头发已经被炮灰染得焦黑。 抱歉,老祖宗无能,没护好你。 “阿九,好了吗?” 她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好了。” 上古传送阵,本应至少三人同启。 林九硬是一个人开启了通道,他的脸色比静之的还差。 “可以叫他们过来了。” “你们都过来!” 静之朝站在不远处的几人招手。 “不要!光弟弟都这么有种,我做大哥的也不能输!” “是啊!老祖宗,你不是说要战吗?我们陪您战到最后!” 静之闭了闭眼,第一次暴露真身,将尾巴露了出来,卷住那几个不听话的小孩丢进传送阵里。 “九哥,传送阵另外一头是哪里?” 林九:“没有危险的地方。” “轰!” 又是一炮。 静之实在憋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林九赶紧扶住她的身子,“之之,结界收回来吧。” 她摇了摇头,背对着大军,问林九: “你卜卦的时候,是不是早就看到这一幕了?” “……是。” 她伸手抹去他嘴角的血迹,“那你应该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 枪林弹雨中,林九紧紧拥住她,“我不想知道,求你不要,自爆了,你就连魂都没有了。” 她最后一次靠在他的肩头,满足的长舒一口气,“阿九……太难了,抱歉,我没能让你寿终正寝……我想,最后再护你一程。” 结界摇摇欲坠,且开始破裂。 静之操纵尾巴,圈住林九的腰身,把他往即将失去光芒的传送阵里甩去。 怎料林九早有预感。 他反手抓住她的尾巴,把她朝他的方向用力一拉。 “之之,休想离开我!” “哗!” 结界碎裂。 一颗巨大的炮弹直击站在传送阵旁边的二人。 空气灼热到开始扭曲。 阵法仿佛受到影响,开始爆起亮光。 “九哥,你干了什么?” 林九把她的头掩回自己怀里,“别看,不过是一个大型爆破阵罢了。” …… “轰!!!” 整个山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天轰鸣。 强大的冲击波摧枯拉朽席卷了一切。 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大军。 这里,连个活物皆无。 …… 翻越那座山,还有人在笑着等我吗? 之之,抱歉。 我也没能护好你。 原谅我这一次…… 第244章 她被当成偷渡客 静之躺在一片虚无中,眸子里尽是悲凉,久久回不过神来。 【金童:……你要不缓缓再穿越?】 静之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嗓子问: “金童,这辈子,我没能让他寿终正寝,幸福的死去,我是不是失败了?” 【金童:你怎么知道,跟你一起死在一起,他不是幸福的呢?】 她翻了个身,侧躺着蜷成一团,“可我不想让他这样死,他才45岁。” “我……我心疼他。” 【金童:静之姐姐,在这个年代,人均寿命都不长的。而且,若是失败了,你的魂体应当是直接消散,而不是回到这里。】 “……这是哪里?” 以前林九一死,她都是直接穿的,连缓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金童:你和林九上辈子确实攒了很多功德,这里算是天道赐给你的穿越中转站吧,你可以休息到想去下一个世界为止。】 他幻化出一根棍子,戳了戳静之的背,【你不想看看天道还给你什么吗?】 “还给我什么?” 她一转回头,看到金童的那一刻,忍不住问一句: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我功德了?” 眼前的小金变成了小金人,浑身亮闪闪的,连那张小圆脸都跟镀金了一样,看着有些刺眼。 【嗐,我这都是蹭的,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 她身子一软,又瘫了回去。 “不看,我累了。” 身心俱疲的那种。 滚烫的泪水滑落脸颊。 她知道,是她脖间带着的小玉猫上头的防护阵救了她一命。 可他,连捧骨灰都没留下。 他该有多痛。 中转站里突然响起她的啜泣,金童叹了口气,控制身后那些天道留给她的东西飘到她面前。 她的铃铛,林风给她做的簪子,二娣买给她的玉簪和染发剂,第一世林九给她手搓的各色饰品和那个荷包,第二世林九给她做的镇纸。 但凡是比较有特殊意义的东西,天道都准许留那么一两样下来。 静之用力眨去眼里的泪水,缓缓坐了起来。 纤手上抬,她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她脖间的小玉猫,视线一一掠过他送她的这些礼物。 最终,定格在那方小静之镇纸上。 上头被她用银丝焊上去一个背着桃木剑的小玉九。 她放开玉猫,将指尖轻轻搭在小玉九的脸上。 “九哥……我好想你……” 金童欲言又止,他拿礼物过来给她看,可不是想要又让她哭出来的呀。 【金童:……你想他的话,何不现在就穿越去呢?】 静之没理他。 她站了起来,双手合十,昂首对着顶上那片虚无祈求: “天道大大,能不能用我的功德,让林九下辈子去到一个和平的世界,让他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别再受苦了?” 小金都想过去捂她嘴了。 攒点功德容易吗?真的是。 突然,虚空之中,一道庄重的梵音响起: “可。” 金童眼睁睁看着静之身上的亮光黯淡了一点。 下一秒,地上那些玩意儿连同着他眼前站着的女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得,她还是想他的,哭完一场,就迫不及待去找他了。 …… 唔,怎么一晃一晃的。 静之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好像在一辆大卡车里。 后车厢里装着许多箱子和蛇皮袋。 感情这是一辆帮人搬家的车? 那她现在怎么下去? 周围用深绿色的油布围得密不透风,两辈子都没听到的鸣笛声和车流穿梭声让她莫名的怀念。 静之幻化出爪子在油布上戳了一个小孔。 手指抽回去后,汽车尾气跟凉风一同灌入。 唉,空气不好这点,是真的难忍。 她皱了皱眉毛,还是将眼睛安在孔上。 哇,高楼大厦,路人身上穿的牛仔短裙,闪烁着霓虹灯的卡拉ok灯牌! 她甚至都以为她穿回林风的时代了。 正当她看得聚精会神的时候,车辆缓缓停了下来。 车门开了。 有人从前面车头位置下车。 卡车有些长,静之眼睛都要瞥歪了,都没瞥到那个人长什么样。 只知道卡车停在了一栋三层白色别墅门前。 “二叔,多亏了你上次帮我,喏,小小谢礼,不成敬意,您就收下吧。” “唉,你太客气了。” 九哥的声音? 静之的双眸噌的一下突然亮起。 她来到车尾亮出爪子,“撕拉”一声,将围布割开了一个四方形的小口子。 然后偷偷钻了出来。 前头的二叔动了动耳朵,锐利的双眼不着痕迹的看着车后轮旁边的双脚。 灰色绣鞋? 这么脏,不会是偷渡客吧? 还有,都这年代了,除了他这种老古董以外,还有人会穿这种老中式衣服吗? 司机突然从车窗里伸出头,笑着指向别墅,“二叔,你这么有钱,建这么大一栋别墅啊?” 二叔收回眼神,对他笑了笑。 “是我死去的老爸留给我的,现在我和我弟弟,还有我侄儿在住。” “哦,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先走喽!” 一脚油门踩下,车辆渐渐远去。 二叔眼睁睁的看着一道灰白色的身影跟见不得光似的,着急忙慌的左闪右躲。 最后,将就躲在他家围墙旁边的盆栽后头。 那张脸,沾满了灰尘和血污,一双灵动的眼睛完全不敢与他对视,躲躲闪闪的。 这让二叔更加笃定她的来历——偷渡客。 他又不是警察,又不会抓她,她躲什么哦。 偷渡客嘛,不过就是为了讨生活,才来的港区,也是怪可怜的。 …… 刚刚静之瞄了一眼这个叫二叔的家伙。 只一眼她就确认了,这是她的九哥。 只是她仍保留着上辈子爆炸前的那副穿着,身上也脏得可以,她怎么可以就这般与他相见呢。 偏偏这个位置是巷尾,她连个躲的地方都没得。 “你……要不要进来洗个澡吃个饭再说?”二叔难得对别人扯出个笑脸。 静之的眼圈不争气,一下就红了起来。 他还是这么容易心软。 “我……我想洗澡。” 静之磨磨蹭蹭的从盆栽后站起身,走了过来。 离二叔三步远,她就停下来了。 她身上的味道可不好闻,土腥味和鲜血的味道并存。 二叔礼仪点满分,他面上没有半分嫌弃,反而不由分说的拿起她的手腕,就开始把脉。 “请恕我逾越,你嘴角带血,我帮你看看怎么回事。” 指尖碰触到她的那一刻,两人皆是浑身一抖。 二叔:她抖就算了,女孩子难免会害怕男人,他自己抖什么…… 静之:被他碰到了被他碰到了被他碰到了被他碰到了……不管,他要娶我! 静之含情脉脉的眼神,让二叔有些招架不住。 把完脉后,他立刻放开她的手,后撤一步,眼神躲闪的人变成了他。 “咳,你有点内伤,需好好养养,否则容易落下病根的。” 静之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从脖间摘下来她的小玉猫交到他手上。 “这位……” “我叫朱九,家里排行老二,按你的年纪,你可以叫我九叔,或者二叔。” 嘁,按年纪,他可以叫她之奶奶。 “二叔!”她脆生生的叫了一声,“我没地方去,如今身上没带钱,可否收留我一段时间,这个玉猫,就当做是我的租金。” 二叔捏着手中的玉猫,隐隐能感觉到玉猫上阵法的灵气波动。 他略带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一眼,“你也是道门中人?” 也? 这世,他依然修道吗? 他可真是执着。 “不是,这是我……前男友送的。” 他说呢,怎么这么随便就送人,原来是前男友的东西。 也罢,上面的防护阵感觉甚是玄妙,他可以研究研究。 二叔腆着脸收下玉猫,执起手中的黑伞指了指这条小道的拐角处,“这是后门,我们从正门进去吧。” “好!我帮你提!” 静之狗腿的接过他手中的果篮,朝他笑了笑。 看到他立马别过眼后,渐渐红起来的耳朵,她不禁心生感叹。 这辈子看起来挺严肃的,没想到他还是这么纯情。 但是,马上就要进入九哥……呸,二叔的家啦!兴奋ing~ …… 第245章 登门入室 “哇,好多人啊。” 刚一拐角,就看到这座别墅的大门口大排长龙,人都要排到马路上去了。 朱九刚出完差回来,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他弟弟跟侄儿又开始搞事了。 他拍了拍队伍最后头男人的肩膀,“请问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们来见赢钱专家呀。” “赢钱专家?”朱九眉心一跳,恨不得把两个衰仔暴揍一顿。 正事不去干,整天就琢磨着做什么赌神。 十赌九输,难道他们两个不知道吗? “哦,让让,这我家,让我先进去。”朱九说。 刚说完,一溜儿的人以为他要插队,纷纷对他竖起了个友好的手势。 静之扯了扯他的后摆,“二叔,要不……从后门进也行。” 真凄惨。 一来就看到她家阿九被人家竖中指。 被一小姑娘看了笑话,朱九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一张严肃的脸拉得老长。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原路返回,来到后门处。 按了八百回门铃,那两个聋子就是没听着。 林九咬着后槽牙,恨不得冲进去,一人捶他们个八百回。 他手中的行李都没放下,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一个冲刺,三两下跃过围墙跳了进去。 刚给静之打开门,却发现她跟着从墙头跃了进来,正正好好跳在他的身后。 这女人……不愧是偷渡客,爬墙挺专业啊。 “哐。” 铁门被他合上,朱九有意要惩罚一下两个兔崽子。 于是转头朝静之嘘了一声,又指了指二楼。 静之秒懂,她做了个往嘴上拉拉链的动作,然后一脚踩到一楼窗台的铁栏杆上,像个猴儿一样,一溜烟就爬到了二楼阳台,并无声朝楼下的他招着手。 朱九(无语中):……她该不会不是偷渡客,是小偷吧? 静之憨批挠头。 她一脸无辜的朝他做着口型: 【快上来!这里有人!】 朱九上来后,就看到静之猫在发财树后头,暗戳戳偷窥屋里头的人。 他放轻脚步走到她后头,轻轻掀开虚掩着的窗户往里看去。 果然,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正拿着他画的符纸要帮人家改运。 正经道术没学几招,就会拿这点偷鸡摸狗的伎俩来骗钱! 他紧抿着嘴,往地上铺了一张黄符,然后接过静之手中的果篮,用里头的水果摆出一张人脸。 “你做什么啊?” 她蹲了下来,小小声问,剔透的眼里尽是好奇。 朱九看了她一眼,心道拥有这双眼睛的人,怎么样都不会去做贼吧…… “让你见笑了,不给他们一点教训,我看他们以后还会胡来。” 他小声回复,然后把代表五官的各色水果一通移位。 静之看得云里雾里,听到里面哇的一声后,她赶紧探头过去看。 噫~ 一位穿西装的大哥,耳朵长在鼻子的位置,鼻子则跑到脸侧去了,眼睛一只在上面,还有一只跑到嘴巴的位置上。 她啪的一下,赶紧捂住眼睛。 不能看,比僵尸还辣眼睛! …… “你看看,像不像赌神啊?” “像像像。” “像就交钱吧!” …… 直到屋里的对话消停下来,静之戳了戳朱九的后背,“喂,他这么下去,等会发现了,会不会打电话报警啊?” 朱九环着胸,懒洋洋的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把一众赌徒吓晕过去的“赌神”,慢悠悠的说: “不过是个障眼法,一刻钟后,他就恢复正常了。” 说罢,他抬脚便往屋里走去。 “二叔,等等我!” 朱九的弟弟叫朱八。 他也不知道他老母为什么要这么取,不过他大概可以猜得到。 从他二哥会说话,自己说要叫阿九时,他就只能根据长幼顺序,被取名朱八了。 朱九的侄子叫朱祥奋,是个戴眼镜的小胖子。 此时两人正数着手里的钞票分着赃,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大手,把钱夺了过去。 阿祥眼疾手快伸出两指,“我插你!” 朱九一脸冷漠,“你要插谁?” 阿祥两指瞬间缩了回去,刚刚面对客人的嚣张气焰呲的一声,灭了个干干净净。 “二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说一声?” 朱九白了他一眼,“我刚刚后门的门铃都快按爆了,你们没听到吗?” 阿祥挠着后脑勺笑着说,“哦,后门的门铃啊,早就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他眼巴巴的看着朱九手里的钞票,腆着个大脸说:“二叔,你把钱给我,我去叫师傅来修。” “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赚来的钱,你别花在我这别墅上,我怕坏了风水。” 他眯起眼看着缩成鹌鹑的两人,问: “破坏家规该怎么做?” “二哥……”朱八欲言又止。 让他在大侄子面前打自己的脸,多丢面子啊。 “嗯?” 这辈子的朱九,冷眼依旧十分好使。 朱八和阿祥不敢再多说话,啪啪啪开始抽自己的脸。 “好了,六下。” 朱九满意的点点头,“嗯,至于这钱……” 阿祥无奈的耸了耸肩,“那就捐给福利院吧。” “福利院?”朱九跟变戏法似的,捏着钱左右晃动几下,手中的钱不知不觉间已经不见踪影。 阿祥顿感神奇,甚至伸头过去掏一掏朱九胸前的口袋,“二叔,钱呢?” 静之看着被塞到自己手里的钱,有些莫名其妙。 “我用五鬼运财法捐给福利院了,你们就别想了,都给我安分点。”朱九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拍掉阿祥在他胸前乱动的手。 “二叔,不义之财,我也不想要。” 静之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朱九有些诧异的侧头看了她一眼。 是个好女人,但是与人相处时有些没有分寸,靠这么近做什么? 朱九默默后撤一步。 “二哥,她谁啊?”朱八问。 脏脏臭臭,他二哥是从垃圾堆里捡了个乞丐回来吗? ”我是……租客啦,租金已经给了二叔。” 阿祥和朱八眼里的嫌弃她看得出来。 静之抿了抿嘴,转头问朱九:“二叔,我想洗个澡。” 朱九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呢,阿祥立刻接话:“你去二楼洗!” 朱八疯狂摆手,“你去三楼洗吧!” 谁带回来的人,就去谁住的那一层洗! “哼!” 没礼貌。 朱九剜了他们两个人一眼,对静之说:“跟上。” 他从阳台门走了进去,带着静之往右侧的楼梯口往上走,边介绍道: “一楼是我侄子阿祥住的,二楼是我弟弟在住,三楼我一个人住,他们两个平时就喜欢搞一些……无厘头的事情,你没事少下去。” “请问你……” 静之笑着朝他伸出手:“我姓林,叫静之,安静的静,之前的之。” 朱九看着那只沾满血污的手,实在握不下去。 “我说小林啊,你带没带衣服?” 话刚说出口,他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这个女人啥行李都没带,能有衣服吗? “算了,你来我房间一下。” “……好。” 静之莫名兴奋。 阿九邀请她去他房间了诶! 三楼与二楼现代化的装潢略有不同。 墙上挂着的都是山水字画,楼梯右侧的客厅摆着神像和神台,神像侧边,是两只交叉悬挂的宝剑。 而他的房间以灰色和暗黄色为主。 灰色的窗帘,灰色的床单,暗黄色的被套,原木色的书桌放在床边,床靠墙的里侧,是一个大大的原木色推拉门衣柜。 窗户伸出去的小阳台旁边还挂着一幅长长的字画,上头写着个龙飞凤舞的“静”。 70厘米左右高度的小阳台上面放着一个原木色的小几,跟一个米色的蒲团。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到“静”上,她甚至能够看清那字上面的微微凹陷下去的纹理。 装潢简单,又带着几分超脱世俗的禅意,静之一度以为来到了哪处寺庙的禅房。 她往那个“静”上,多瞄了两眼。 “你自己写的啊?” 她的语气里莫名有一种期待。 朱九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解释道: “是的,我修道,平时打坐的时候对着它,能提醒我静心凝气。” “……哦。”期待落空,她的语气变得失落。 朱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拉开衣柜门,从里面找出了一套全新的白色中式练功服,还有新毛巾。 “呐,给你,以后你就住我隔壁好了,楼上房间少,但是还算是比较大的,屋里也都有卫生间,你洗完后就休息会儿吧,等我空了,再过去给你把把脉,帮你治你的内伤。” “……谢谢。” 看完他生活的环境后,静之心满意足的去了他隔壁房间。 看来天道大大没骗她,这辈子,他的生活环境是前所未有的好呢…… 第246章 家训很多的朱家 隔壁房间虽久未有人居住,好在朱九有洁癖,收拾得很干净。 和朱九房间的布局一样,就是没有床单被褥,还有墙上的挂画。 现在整个房间里最脏的就是她了,静之也不敢到处乱碰,进门后径直右拐,打开白色的卫生间门。 当然,这是她这么认为的。 门刚一打开,没想到她就和坐在床上的朱九直接对上视线。 朱九被她吓一跳,他的手背在身后,玉猫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他轻咳一声说:“忘了告诉你,这个门是连接两个这房间的,平时没事,我会锁上的,你放心。” 放心?放什么心? 这个装修她可太爱了。 这样的话,半夜的时候她就可以…… “你……笑什么?”朱九有些迷茫。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静之是只爱捣蛋的猫猫。 静之收起笑容,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脚一步一步的往左边的门那边撤,“我有笑吗?我没笑啊!我去洗澡了!” “咔嗒。” 真正的卫生间门被迅速关上。 朱九抿了抿嘴,快步走过去,关上那个老王专用通道,然后拧住门把上的锁。 站在卫生间门后的静之闭了闭眼。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哒!! 这才第一天,林静之你要支楞起来! …… 朱九锁好门后,松了口气,走到离门最远的地方——飘窗,他扯过蒲团坐了下来,边翻书,边研究起了阵法。 这阵法当真玄妙,看来她的前男友是真心爱她的,不然怎会取自个儿的精血绘制阵法呢。 那为何……又要分手呢? 朱九渐渐歪楼。 小几上的香炉已不再有烟冒出,空气里残留的檀香渐渐变得浅淡。 一壶茶水也已经失去了温度。 洒进屋内的阳光由金色变成了橘红色。 朱九的腿边散落了好几张他手绘出来的阵法图,每一张都略有瑕疵。 朱九不满意。 此时他正伏在桌上,专心致志的重新绘制。 若是有了这个阵法,再加以改进放大,他就可以布在别墅四周了。 这辈子的朱九对这类防护型阵法,和房子的防护措施有着一种莫名的执念。 修复,完善,改进。 玄学加科学。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整艘航母出来呢。 朱九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执着。 这种执着生来就有,仿佛是要弥补某种深入骨髓的遗憾…… …… “哇!靓女你是从哪儿来的,怎么在我家?” “什么?!你是三楼的租客?看不出来呀。” “嘿嘿,要不要住二楼啊?三楼我二哥天天烧香打坐,很无趣的,二楼有个放映室,我请你看电影啊!” 朱九不喜欢门窗紧闭,此时微微开了一条缝通风的窗户外,传来了他三弟谄媚的声音。 朱九额头青筋直跳。 刚刚看人家脏, 对人家避犹不及,现在又上赶着巴结她,翻脸比翻书还快! 朱九放下笔,推开窗户,头刚伸出去想臭骂那个不要脸的弟弟一顿,却被站在泳池旁的白色身影晃了神。 一眼万年。 他本来以为这个词不过是虚话,是好色之徒贪图美色,从而创造出来的词语。 现在他这才发现,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词能够准确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她身上的衣服是他平时穿的款式,也许是因为有些热,长长的袖子被她叠了几层挽在手弯处,从而露出了她被夕阳镀上一层暖黄色的纤细手腕。 她及腰的长发此时仅用一根簪子,有些随意的盘在脑后,微湿的细碎发丝在她两颊处因着微风轻轻拂动着。 似是发现了楼上的他,她纤细的手指搭在眼上,被余晖染上一层暖光色的剔透眸子,朝他笑得弯弯。 朱九指尖一紧,指甲抠过金属的窗框,发出一声难听的噪音。 这美好的一幕仿佛变成一颗石子,咚了一声轻响,落入了他常年心如止水的心湖,荡起了阵阵波纹。 “二叔,你忙完啦?下来吃饭呀,我做好饭了!” 饭? 他没叫她做饭啊。 “三弟!” 早在朱九把头伸出来时,朱八就收起了他的猪哥样,妄图把他粗壮的身躯龟缩在游泳池旁的路灯后,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听到他二哥略带怒气的叫声,他连忙摆手,“不关我事啊,她洗完澡就直接来一楼做饭了,我拦都拦不住!” “……你们等着。” 朱九把头缩了回去,静之默默放下手,看向朱八,“等着?他什么意思?” 朱八耸了耸肩,“我二哥一向严肃,你别乱动别墅里的东西就没事了。” 他看了静之姣好的面孔一眼又一眼,实在忍不住,越凑越近,“话说,你真的不来二楼住?我二哥那个人的性格,又臭又硬,很难相处的。” “家规第三条!” 朱八脊背一紧,赶紧远离静之,双腿一并立正站好,大声说: “不许背后说人坏话。” 朱九缓缓走了过来,冷眼看着他,“还不行动?” 朱八抖了一下,啪啪啪开始打自己的嘴。 “好了二哥,六,六下。” 骗钱扇脸,说坏话扇嘴。 朱家的家规这么严格的吗? 看着嘴巴肿起来的三叔,静之叹了口气,做个好心人转移话题: “进去吃饭吧?不然菜都凉了。” “嗯。”朱九沉声回应,背着手边往一楼饭厅走,边跟她说: “你付了租金的,不需要你来做饭。” “今日十五,保姆休息,明天她就来了,你要吃什么可以跟她说。” 呦,她家阿九出息了,不仅住上了大别墅,还有保姆了。 她说他家里怎么这么干净。 静之眉尾微微一扬,“行,不过今天这顿饭,是为了谢谢你收留我的。” 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刚刚朱九塞给她的钱还给他,“我真不要你的钱,你包饭的话,等我出去找份工作,有了工资,我再来给你交伙食费呀。” 朱九停住脚步,捏着手里的钱,一时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他略作思索,做了几个手势后,那钱当真消失不见了。 静之惊得瞪大双眼,围着朱九库库转了好几圈,“二叔,这回真不是变戏法啊?!” 他微微扬起下巴,略带傲娇的说: “五鬼运财法,不是说笑的。” 中午的时候,以为她可能不会留下,想着给她留点路费而已。 “你真厉害!” 朱八推开落地玻璃门,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脸自豪加狗腿的朝朱九竖起大拇指: “不是我在吹啊,我二哥的道术可是我朱家这几代人里面最顶呱呱的那个!” 静之学着他的样子,转身朝朱九竖起大拇指,“棒!” 朱九紧了紧手,步伐生风,有些轻快的走到饭桌旁坐下。 此时阿祥正坐在桌旁,看到朱九坐下了,他迫不及待的说: “二叔,快吃饭吧,我要饿死了。” 静之调笑着说:“你饿你就吃呀,叫他吃饭你是能饱吗?” 阿祥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余光却是偷摸往她座位旁边的朱九瞥去。 “朱家有训,长辈先动筷,我们才能吃。” 朱九指尖微动,暗暗瞪了阿祥一眼。 在客人面前这么说,多没礼貌,人家不敢吃了怎么办? 朱九唇线微微往上一扯,朝静之礼貌一笑,“吃吧,你别听他瞎说。” 朱八默默坐到阿祥旁边,凑到他耳边小声哔哔:“二哥多久没笑过了?” 阿祥:“应该是三个月吧。” 朱八暗暗摇头,“我看不止,从开春到现在6月了,我都没见他笑过。” “咳咳,你们两个,等会吃饱了都给我上三楼来打坐修炼!”朱九唇线拉平,甚至微微下撇,有些不悦的训斥道。 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吃饭的时候还交头接耳的。 小的这样,老的也这样,哼! 第247章 你人机啊? 饭后,一老一小被朱九赶鸭子上架来到三楼打坐。 静之完全有理由认为他们三个,纯纯是在耍流氓。 打坐就打坐,那个手势又是什么鬼?! 只见朱九右手比起剑指,左手成圈,犹如宝剑插入剑鞘,就这般一套一套的,像极了某种运动。 她红着脸,两手捏住栏杆,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处放,给她尬的不行。 “你们臭不要脸!” 她嗫嚅着嘴,突然羞愤的骂道。 啪的一声,精准入鞘。 朱九睁开眼睛,对着右侧那个满脸涨得通红的姑娘,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打个坐而已,怎么就臭不要脸了? 而且,她脸红个毛线。 “小林啊……” 静之一看他那清澈无垢的眼神,就知道他纯纯是个母胎solo的单身狗。 想一把将他供桌掀翻的心瞬间消停了下去。 脚尖碾了几下地面,静之有些别扭的走到他房间门口,小声说: “二叔,不是说帮我看内伤吗?再不看就该睡觉了。” “哦,抱歉,刚刚太专注,一时忘记了,走吧。” 什么太专注? 做刚刚那个鬼动作太专注? 静之刚消停下去的羞恼,腾的一下又开始上头,“你!哼!” 咋了这是? 朱九眼里尽是迷茫。 但是答应了人家要帮她看病,可不能言而无信。 就在她微微使了些力道把门甩上的时候,朱九一脚撑住差点拍到他脸上的门板,走了进去。 房门大敞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可不能关门。 林九进入房间以后,走到窗前,“唰”的一声把窗帘大大敞开。 今晚这皎洁的月光,足以见证他的清白。 避嫌避到这份上,难免让静之产生了几分不悦的情绪。 她一屁股坐到飘窗上,把手腕朝上,搁在矮几上,淡淡说道: “麻烦您了。” 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冷淡?还用上敬语了? 女人真是难懂。 朱九脚步踌躇几下,还是走了过去…… …… 外头的叔侄俩剑指没有一回准确插入手里的,他俩忍不住又窸窸窣窣说起了小话。 朱八:“诶,赢钱专家这个点子,你二哥一回来,怕是用不了了。” 阿祥:“那怎么办?” 朱八:“明天就是出行的好日子,咱们去澳门!” 阿祥傻傻的问:“去澳门干什么?” 朱八暗暗看了一眼朱九大敞的房门,凑到阿祥耳边,捂着嘴说: “去澳门赌一把!” 阿祥捂着乱蹦的小心脏,摇了摇头,“不行,二叔说了不让我们赌的。” 朱八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喂,你二十七了,我也快四十了,这房子是我死去的老爸专门留给我二哥的,你就不想赶紧赚点钱搬出去吗?” “而且,你女朋友不就是因为你一把年纪,还跟叔叔住在一起,所以不肯嫁给你吗?” “也是。”阿祥挠了挠头,“那你也要出本钱,不能回回都是我掏吧?” 他这个三叔,明明他爷爷也有给他留个大平层的,却被他早年造作完了,每回出门就知道坑他这个小辈的钱花! “好好好,一人一半!记住到赌场前,不许近女色,不许吃牛肉,不许说脏话!” 朱八指着他的鼻子交代。 “知道啦~” 阿祥掰下他的手指,忍不住撇了撇嘴。 回回都这么说,大平层都输掉了,也没见他赢多少钱。 …… 朱九的屋里,是死一般的宁静。 他专心致志,把完了左手,把右手,脸上的困惑越来越重。 而静之则是看着他身后那个大大的“静”字,正走着神。 静,宁静的生活,也是他上辈子想要的吧。 若不是她非要掺和那些事,或许,他就能够活久一些吧? 他的早亡,让一向想得很开的静之,开始钻起了牛角尖。 这辈子,她是不是不应该在掺和太多他的事了? 如今,他有钱有闲也有房,也许,她不应靠得太近。 “二叔……” “小林……” 几乎是同时,房间里响起了他们二人的声音。 静之犹豫不决,朱九倒是先说上了。 “不知是不是我中午的时候把错了,刚刚给你看完,觉得你的内伤好像正慢慢恢复,我看……还是先不吃药,再观察一两天看看?” “嗯。”她收回手,把袖子放了下来。 失去他的体温,静之的恋爱脑也慢慢冷却下来。 她朝他露出一枚礼貌而不失疏离的微笑,“我想明天就出去找工作,一直在你这儿住不太好。” 朱九有些错愕,随即又了然的点了点头。 观她面相,就知她是一个倔强自立的人,想搬出去,他倒是没什么意见。 想了想,林九从墙上取下一个挎包,从包里拿了一些钱出来推到静之面前。 静之:“我不……” “先听我说完。”朱九抬手阻止,“既然你要搬走的话,我再收你房租就不合理了,这些钱,就当做是我买你这个吊坠的钱,你收下吧。” 如今是1991年,社会形势一片大好。 那个吊坠,如今她也用不上了,既然他这辈子依旧修道,那他肯定比她更需要防护型的法器。 静之顺水推舟,朝他点了点头,把钱收下了。 那些钱,只足够买她那块玉,上面的阵法才是稀罕物。 朱九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占人家女孩子便宜,他抿了抿嘴说: “我们这别墅里有三个大男人,你住这儿确实不太方便,隔壁也是我的,你找到工作后,若是不嫌弃,可以搬过去那边住,平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过来找我们。” “隔壁?” 这一片都是别墅区,隔壁不是跟他这儿差不多户型的吗? “我一个人而已,不用住那么大的。” 朱九朝她笑了笑,“没事,反正我平时也就是放着等升值,明天黄姨来了,我叫她过去把隔壁打扫一下。” 好家伙! 阿九这辈子是真富啊,这么大的别墅,一套放着一套住,她的愿是不是许得有点大了,功德不会被天道大大薅干净了吧? 【小金:哎呀,你就放心吧,功德这东西非常难得,在它面前,金钱这种俗物才是最没用的,你依旧还是那个小太阳。】 【静之:好的我知道了,你跪安吧。】 【小金:这个世界灵气平和,也没有僵尸,你要搬到隔壁去也行,记得选一间离神君最近的房间呀,上辈子修炼不了,这辈子你可要好好修炼了哦!】 【静之:好的我知道了,你跪安吧。】 【小金:……你人机啊?】 【静之:好的我知道了,你跪安吧。】 【小金:he~~tui~~~~~~】 【静之:小孩要讲究卫生,不要在我的识海里随地大小吐。】 第248章 呕心沥血的简历 夜半三更。 无心睡眠的静之终究还是来了。 那扇薄薄的白色木门根本挡不住她。 大大敞开的窗帘被轻轻带上,她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朱九睡得板板正正的,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她暗暗松了口气,几若无声的走到床边。 啥也不干,就这般用灼热的视线一寸一寸临摹着他的睡颜。 真好,自从上辈子开战以来,他什么时候睡得这般死过了。 整整四年,每每只要屋里或者外头有一点动静,林九准得醒过来。 多少个夜晚,他也是这般看着她入睡的。 静之唇线微微上扬,就这般看了他许久。 殊不知朱九此时放在被子下的手已经攥出汗了。 她要干什么??? 难道他看走眼了,她不是个独立自主的女人,而是个女流氓?? 被她盯住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就在朱九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缓慢的呼吸声突然渐渐接近。 朱九呼吸一滞,浑身绷得死紧,五指张开,掌心向下,微微扣住床垫。 他想,只要她做出不规矩的动作,他肯定得从床上跳起来将她赶出去。 突然,他身上的被子被往上提了提,漏风的地方被她好好的压在他身侧。 朱九彻底僵住了。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闲得直发慌,半夜不睡觉,过来抢黄姨的活,也想来当个照顾人的保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呼吸声渐渐离他而去。 直到听到两面墙中间的门咔哒一声关上,朱九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眼睫慢慢下垂,看着被裹成木乃伊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盖这么结实,闷死了,这可是炎热的六月天。 被她这一通折磨,朱九睡意渐失。 他看了看一片漆黑的房间,委实有些不习惯。 索性下了床,把窗帘大大朝两边掀开,任由明亮的白色月光洒进他的房间。 他朱九,要留清白在人间!!! …… 第二天,朱九照例早早起床。 然而,偌大的别墅,仅剩下他一人。 阿祥跟三弟不着家就算了,她又去哪里了? 朱九来到一楼一看,餐桌上罩着个白色蕾丝面的菜罩子,里头好像还冒着阵阵轻烟。 他挑开一看,肠粉油条豆浆,码得整整齐齐的。 豆浆杯的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二叔:我跟三叔他们出去找工作啦!早餐记得吃哦![爱心][爱心]】 朱九看着那两个挨得紧紧的小红心,默默红了耳朵。 “小年轻就是小年轻,留纸条怎么还作上画了?” 还有,跟着朱八和阿祥,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别以为昨晚他没听到,那两衰仔又要去赌了,可千万别把人家姑娘带坏了! 澳门是吗? 朱九速度解决完早餐,上楼拿了行李后,就直奔车站。 …… “静之是吧,我们送你到这里就得分道扬镳了,咱们不同路的。” 朱八杵了杵还在左看右看的阿祥,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走。 阿祥:“是啊,这儿是市中心,工作机会多得很,你找吧,我们还有事,拜拜啊!” 话还没说完,朱八立刻扯着阿祥走到路边,拦了辆计程车就走了。 当在一片战乱中的废墟生活久了,再回到平和的闹市中心,原本觉得很平常的一个繁华街景,都让静之觉得无比的幸福。 “真好。” 川流不息的马路旁,唯有她一人站在街道上。 现在是早上十点多,街边大大小小的店铺基本都已经开业了。 各色霓虹灯开始闪烁,超市,便利店,商场,每一个地方,都让她无比怀念。 “靓女,你迷路啦?”一位路过的买菜大妈,好心停下来问了一句。 静之朝她笑了笑,“谢谢,没迷路,就是想找份工,正在思考要往哪边走而已。” 大妈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穿得跟公园打太极的大爷一样,一头白发利索的用一根簪子斜斜插着固定。 这种人看起来就很像个高人样儿。 “我家开了个书法培训班,你会不会写毛笔字啊,要不要来试试看?” 静之浅笑着摆手拒绝,“对不起,不报班,不办卡,不充会员。” 被二娣抓着练一辈子书法,她已经够够的了。 大妈被她连着的三个不说得微微一愣,她笑着重新跟静之解释说: “不是,我不是来招新生的,我们那缺个书法老师,你要是会的话,要不要试试看来应聘一下?” “地址在哪儿?”静之问。 她不想离朱九太远,想好了要护他平安,太远的话,可不好办。 “就在这栋大厦后面的中学旁边,靠近学校,交通方便的很,你就放心吧。” “哦,可我简历上没写这项技能,要不您等我一下,我改改先。” 静之昨晚借了朱九几张纸,手搓了好几份简历出来,这可是她呕心沥血的杰作。 简历如下: 名字:林静之 性别:母(划掉)女 毕业院校:少林寺 特长:1,刀枪剑戟,无一不精,曾获少林寺少年组比武大赛第一名,不服来战。 2,跑贼快,耐力强,曾获少林寺少年组2000米长跑第一名,同上,不信的话请测试我。 3,具备刑法各种相关知识,包括侦查、伪装、反间等方面的知识。此外,还具备各种枪支型号的射击、格斗、擒拿等基础技能。 工作经验:1、医馆学徒:曾跟名师学了7年中医,不信伸手我给你把把脉。 2、名人跟班: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任劳任怨,随叫随到。 3、片区保安:护您一方安全,让您每晚安眠,做保安,我是专业的! 性格特点:关于我的性格,我要简单的说说以下两点。 第一点,耐心。我贼有耐心,追一个人可以追到天荒地老,这个优点绝对可以胜任您交与的大部分工作。 第二点,细心。我这么说吧,出门的时候,我都得回去看看我家门锁没锁好,注意,要确认三遍!! …… 大妈看完简历后,下巴惊得都掉在地上了。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开腔了。 “我说靓女啊,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工作经验还挺丰富的。” 而且大部分都是体力活儿,这妹子面色红润,气色极好,看起来倒是挺中气十足的。 静之一脸淡定的指了指特长以下的空格,“书法老师我也能干,你看这儿还有空儿,我还能写。” 第249章 豆本豆 “不用了,咱们不是那种讲究形式的,实力最重要,等会叫另外一个老师考考你就行咯。”大妈说。 说是这么说,大妈其实已经认可了她一半了。 这张简历是手写的,硬笔其实都可以看出她功力不错了,毛笔字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行!” 什么老师还能严过二娣,她可不信这个邪。 静之万万没想到,那位老师是不严,就是考核的方法还挺另类的。 两人过了斑马线,从右侧的鹅卵石小道绕过大厦,就能看到了隔壁街的玛利亚中学大门了。 这个点正是上课的时候,门口静悄悄的,她莫名想起了那群被林九不知道传送到哪里去的梁家少年们。 也不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 缅怀不过几秒,大妈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指向学校右侧的一间中式二层小院落。门口实木做旧的招牌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翰墨书法。 一看就是名家手写的。 静之微微扬起眉梢,心中暗忖道: 也不知是不是看惯了林九潇洒的行楷,她反正就觉得林九的字最好看。 “一楼是接待处跟休息室,二楼是教室,她现在估计在上课,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上去叫她。” 大妈拿着纸杯在沙发旁盛了杯温水递给她,就拎着塑料袋朝楼上走去。 练书法的地儿,就是与其他种类的培训场所不一样,空气中都飘着一股墨香味。 进门左拐的作品墙上,贴了满墙获奖的优秀作品,还有师生合照。 而且,每隔几步就有一幅竖向的卷轴挂在墙上,根据笔墨凹陷下去的痕迹,静之断定,这不是打印的,全是手写的。 还挺牛啊。 “高豆豆?名字还挺俏皮的。” 静之伸手围住头顶灯光的照射,靠近玻璃看着左下角的署名,小声嘀咕着。 “谁在叫我?” 一道元气十足的女声从她身后响起。 静之回头一看,一位扎着马尾辫,瓜子脸大眼睛的元气女孩正站在楼梯上,巧笑颜兮的看着她。 静之愣了一下,这才发现空气中的墨水味道浓烈很多。 她的眼神从豆豆脸上,瞬间挪到她左手提着的东西上。 这跟拖把一样大小的,是毛笔没错吧? 豆豆朝静之招了招手,“上来呀,现在刚好是休息时间,咱们来教室写,我觉得可以的话,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好。” 来到二楼后,人还没站稳,另外一根一米多长毛笔就朝她飞了过来。 静之右脚后撤一步,以防墨点子撇自己一身,待毛笔都快越过她的身位了,她才不紧不慢的伸手抓住笔杆子。 呦,小妹妹还挺有力。 静之微微挑眉,却看到豆豆挑得比她更高,眼里头也尽是兴味,“你的简历我看过了,你会武的话……” 她一脚蹬开地上备好的巨幅卷轴,“跟我切磋两招,顺便写个字。” 她俯下身,手肘缓缓撑到旁边桌上,捧着脸一脸挑衅的说:“这么简单,你不会不答应吧?” 大妈甚感头痛,有些不好意思的朝静之笑了笑,“豆豆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毕业后就在这儿当老师了,她平时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研究武术,请你多担待哈。” 边说着,她瞪了一眼豆豆,“人家是来应聘书法老师的,谁要跟你比武了?!” 豆豆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摩挲着下巴走到大妈和静之跟前,“敏姨你自己说过的,新老师嘛,要跟我处得来才可以,就过两招,培养培养感情嘛~” 大妈也就是豆豆嘴里的敏姨,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静之笑着朝豆豆一抱拳,“我是无所谓,你可别记我仇就行。” “哦?看来你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喽?” 敏姨没见过静之打架,豆豆打架她倒是见得多了,怕好不容易有人来应聘会被豆豆打跑,她一脸担忧。 “林小姐,豆豆是跆拳道黑带,你小心点!” 静之嘴角微微勾起,“阿姨,我的简历……可一点水分都没掺!” 话音刚落,她把手里的笔杆当做棍子用力一个横扫。 豆豆伸手接住,却不禁被这股力道逼得后撤一步,表情立刻从漫不经心变成一脸凝重。 死丫头,力气还挺大! 震得她手疼。 豆豆不笑了,笑容转移到静之脸上。 “怎么样?还比吗?”静之问。 “比!”豆豆眼里的战火熊熊燃起。 一分钟后,地上的卷轴写好了四个大字——静心凝气。 敏姨的嘴又合不上了。 教室角落里的四眼仔学生一脸墨点子跟生无可恋。 而静之,一手托着豆豆的腰,一手捏住豆豆往上踢的右腿腿腕,“你没事吧?” “……你放开我!” 静之撒开手,豆豆立马后撤两步,两手交错举在胸前。 “还打啊?我写完了。”静之挠了挠脸,有些无奈的问,并指了指地上的字。 豆豆极其快速的低头瞄上一眼,然后怕静之偷袭似的,又快速把头转回来。 却没曾想静之已经站在她身前,还朝她举起了手。 “你偷x……” “袭”字还没说出口,豆豆就愣住了。 脸上轻柔的擦拭动作让她浑身发僵,静之脸上的柔和和包容让她有些迷茫和害羞。 静之收回手帕,微笑着展示给她看,“我没偷袭,喏,你脸上有墨点子,女孩子就应该干干净净的。” 豆豆有些别扭的放下手,歪过头朝静之身后的敏姨说: “我看她打老就行,明天就来上班吧!” 刚说完,软软的脸颊肉就被轻轻捏住。 静之抽抽着嘴角说:“豆啊,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敏姨赶紧过来做个中间人,“呵呵,静之啊,她年纪还小,说话口无遮拦,你多担待,你跟我下来,我给你排个课程表,顺便说一下工资待遇吧?” “行。” 静之下去后,跟了豆豆两学期的四眼仔幸灾乐祸的走到她身边,“老师,写也写不过,打也打不过,我看你要糗喽~” 豆豆罕见的没有生气,她摸着脸看着楼梯口那道身影,不知为何,脑子里莫名想起了她姐姐。 话说,她姐好像很久没来看她了,又疯到哪里去了? …… 此时在一楼的静之,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了。 好久没坐过软成这样的沙发了,爽得想葛优瘫。 看着越坐越往下滑的静之,敏姨不由暗自发笑。 她的年纪倒是没写在简历上,这头白发估计也是染的吧,看来也是个小年轻,爱玩的心性还没完全磨灭嘛。 “薪资咱们刚刚聊完了,这是课程表,你跟豆豆分开时间交替上课,兴趣班呢,跟学校上课时间相反,周一到周五比较闲,来的都是不用上课的成年人,周六日人就比较多了,成年人占少数,大部分都是学生仔啦。” “你一三五,豆豆二四六,周日两个人都得来,若有急事,你们两个商量着休息,你看怎么样?” 静之:“没问题。” 一周休三天,相比她上辈子全年无休的挖洞,救死扶伤,还得警惕敌人,简直就是养老般的生活。 静之站起来,推开玻璃门,又回头朝敏姨招了招手,“那我先回去咯,明天周五,我明天会过来。” 敏姨朝她点了点头,“9点上课,记住啦。” …… 静之找到可心的活计,一身轻松的从屋里走出来,甚至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她看了看日头,是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话说,三叔他们到底上哪儿赌了? 第250章 她嗷的一声,哭出来了 这个年代虽然没有僵尸,但是有黑道呀。 一想到朱九的兄弟和侄子可能会被剁手剁脚,静之的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苍蝇。 朱九顺风顺水半辈子,此生唯二的两个破绽,就是那俩二货吧。 静之路边随便买了点小吃,打了车,就直奔澳门。 怎料还没进车站,就看到阿祥一个人站在车站门口,正伸手抢一个外国人的伞。 “喂,阿祥你干嘛?” 这里大巴车来来往往,静之暂时过不去,她倒数着红绿灯的秒数,边看着阿祥。 怎料面前这辆绿色的双层巴士开走以后,她就看到了阿祥被一个外国佬一掌推到路边的垃圾桶旁。 怎么这般没用? 朱九都没教他武功吗? 昨天她看朱九爬墙的动作很是利索的呀。 “欸……二叔!” 叫到一半,静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站在阿祥身后,她双眸一亮,朝着马路对面边蹦边挥手,“二叔!” 朱九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这个不成器的侄子,气不打一处来。 “过去打他!” 阿祥看着对面那个人高马大的外国佬,面露怯意,“我,我打不过呀。” 朱九一伞怼到他背后,把他往前推,“快去!别丢我们朱家的面子!” 阿祥被推到外国佬面前,硬着头皮比了两个花招,“阿哒~猜你死功夫~” 外国佬:chinese kongfu? 他飞起一记窝心脚,阿祥当即被踹飞三米远,砰的一声又回到垃圾桶旁。 “我就说打不过嘛。” 静之奔了过来,本想帮帮忙,朱九大手一挥,把她往旁边推,“不用你出手。” 他抿着嘴,一手拉起软如泥的阿祥,脚下踹向阿祥的后脚跟,借力打力,把冲到跟前的外国佬一脚踢得连连后退。 紧接着又是一套丝滑的隔山打牛,把外国佬直接打飞出去。 要不怎么说不要惹穿唐装,拿黑雨伞的人呢。 静之一个劲儿的给朱九鼓掌。 看着她双眼亮晶晶的模样,朱九面露晦涩。 倒是阿祥摸着后脑勺得意上了,“呵呵,我没那么好啦~” “我又不是在说你!”静之奔到墙角把那把墨绿色的油纸伞捡起来递给朱九,“二叔,刚刚阿祥就是在跟人家抢这把伞,我看到了。” 阿祥指着静之咬牙切齿,“嘿—你!你竟然打小报告!” 朱九手一触上油纸伞,指尖微微一顿。 “这伞,阴气极重。”朱九一把打掉阿祥指着静之的手,板着脸问: “这伞从哪儿来的?” 对上朱九,阿祥的嚣张气焰全无,他缩着脖子说:“二叔,这是我的,你还给我吧。” 不说是吧,那就别怪他没收了。 “我用着正好,你跟我回去。” 朱九点兵点将,又点到静之了,对上她,他的神色稍缓: “以后你不要跟他们两个一起走,有什么事,先跟我商量。” “二叔,有你这么说你家亲侄子的吗?” 阿祥看样子还有些不服气。 朱九好整以暇转过头看着他,“是吗?那你说说,你出来干嘛的?还有你三叔呢?他上哪儿去了?” 阿祥被问得哑口无言。 赌博不能说。 赌输了也不能说。 被他女朋友的父母赶出来了,还被逼分手,更是没脸说。 阿祥索性低下头,跟在朱九后头上了回家的大巴。 一层已经坐满了人,三人扶着栏杆,上了巴士二层,顶上是敞篷的,稀稀疏疏坐着几个人。 以免过重的阴气渡到别人身上,朱九抬脚便往巴士最后一排空位走去。 还没来得及逛逛市中心,静之就上车了,不过她也开心得很。 这般平和的时刻,只有失去后才知道要更加珍惜。 她坐在靠边的位置,左手肘搭在高高的扶杆上,看着极速掠过的城市风光。 偶尔经过天桥下,明明暗暗的阴影却夺不走她眼里的放松和愉悦。 三人沉默了许久,朱九忍不住挑起了话头,“这么开心,找到工作了?” 静之回头,对他展颜一笑。 “嗯,在书法培训班当老师,离你家不远,我明天早上就得去啦。” 朱九一把敲掉左边鬼鬼祟祟摸到他大腿上,意图偷伞的胖手,浅笑着对静之说: “那很好。” 刚说完,他就忍不住变脸,转头对阿祥训斥:“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 阿祥:“我觉得我还行,至少健健康康……对了二叔,能不能,再给我点零花钱?” 朱九捏了捏眉心,恨不得把阿祥吊起来打,“不可能!从今天开始,你的花费由你自己负责,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干的漂亮! 静之暗暗鼓掌叫好。 就算朱九再有钱,也经不住这两个赌徒这般挥霍吧。 …… 回到家后,朱九立刻带着伞直奔三楼祖师爷的面前。 他把伞放在香案旁,给祖师爷上了柱香,这才回头对阿祥说: “我去上个厕所,你别给我乱动啊!” 看着各种进入自己房间的朱九和静之,阿祥完全把朱九的交代抛诸脑后,他一把拿起油纸伞,刚一撑开,一位穿着红西装的女子“彭”的一声就出现在他身边。 “你个衰鬼,居然敢把我丢掉!不是说好要帮我报仇,还有帮我通知我妹妹的吗?!” 阿祥恨不得把伞杵进她嘴里,他嘘了一声,苦着脸小声说: “少少啊,这回真不是我,你也看到了,是我三叔扔的,你是我小学同学,我怎么会那么狠心嘛。” 那位女鬼,也就是少少,瞥了一眼阿祥说:“这还差不多,反正你要帮我报仇,不然我就一直缠着你。” “缠着谁?”一道悦耳的女声悠悠从她身后响起。 少少目露讶异,转头问: “你看得见我?” 阿祥同样惊讶,他们朱家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修道的渊源,所以看得到鬼。 这女人怎么也看得到?她有阴阳眼? 比他俩更震惊的,是静之。 见到少少那张脸,她先是大喜,然后大悲。 眉毛一垂,嘴一瘪,不过一秒,便嗷的一声,边大哭,边朝少少扑了过去。 “蔗姑?!才刚刚见到你,你怎么就挂了呢???” “是谁!是谁杀了你!我要把他大卸八块!呜呜呜,我的……嗝……好蔗姑啊!!” 第251章 朱九的耐心 少少茫然地举起双手,就这样呆呆地任由对方紧紧抱住自己放声大哭。 那滚烫的泪水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洒落下来,不一会儿便浸湿了她冰冰凉的脖颈。 尽管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然逝去,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也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但就在这一刻,当她感受到对方如此悲恸的哭声时,那颗沉寂下去的心竟似乎猛地抽搐了一下。 眼前这一幕,为何会让她感到这般似曾相识呢? 少少僵硬着双手,犹豫片刻后,还是轻轻地拍打起静之因哭泣而不断抽动的后背,轻声问道: “我……我认识你吗?你一来就对着我哭坟啊?” 听到这话,静之才缓缓松开了紧抱少少的双臂,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望着她。 少少此刻的动作和神情,竟与当年蔗姑安慰自己的时候相去不远! 想到这里,静之心中的悲伤之情愈发汹涌澎湃,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再次箍紧她的脖子,继续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认识的认识的!你是我唯二的好朋友,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她的灵魂气息,她可太熟悉了。 上上辈子,还是她给蔗姑扶灵,也是她给蔗姑送入轮回的。 她本想着,作为一个修道人士,蔗姑一生帮助不知道多少婴灵重新找到父母投胎,应该是积了不少阴德的。 她的来世,不求大富大贵,但也该顺风顺水吧,又怎会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呢? 还变成了厉鬼,要知道,人死后只有瞬间爆发出极强的怨气,才会化为厉鬼。 她的好姐妹一定是被人欺负了! 静之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她用袖子胡乱抹去眼泪,然后两手紧紧握住少少的肩膀,“告诉我,是谁杀了你?” 少少这会儿还有闲情调笑阿祥。 “你看看,你推三阻四的,不肯帮我报仇,这不就有个人愿意帮我报仇了嘛。” 阿祥镜片后的双眼止不住偷瞄着朱九的房门,他双手合十,小声对着静之身后的少少哀求: “哎呦喂,姑奶奶,说了会帮你,肯定会帮你的,你赶紧下楼吧,被我二叔看到就完蛋了!” 静之:“为什么要下去?” 蔗姑是林九的师妹,再怎么样,他应该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对她出手吧。 有人护着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少少躲在静之后面,耀武扬威的朝阿祥做尽鬼脸,直吐舌头。 “略略略,为什么要下去?这里有香火的气息诶,我饿了,你还不快点给我烧点元宝蜡烛?!” 阿祥急得狗挠铁皮了快。 “死了你都这么贪吃,我是说真的,你赶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叩叩。”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静之,你过来一下。”朱九低沉的声音平淡得仿佛是在话家常。 看着他出现在他房门口,静之惯性笑着回头,朝他走了一步。 当看清他手中的东西时,她惊得伸出尔康手,“不要啊~~” 随着一道黄光闪过,她身后的少少鬼魂直接被吸入朱九手中的坛里。 他眼疾手快盖了盖子,顺便贴上去两道交叉的符纸。 静之赶紧上前两步,看着他手里的坛子说: “二叔,她是好鬼来着的,你放过她吧。” 手刚伸出去要接过来,却被朱九躲过。 坛子被他正正的放在祖师爷面前。 “人鬼殊途,你们两个都别给我碰,上面两道符,是衰运符,谁碰这个坛子,谁倒霉三年。” 朱九走后,静之瘫软在贡桌前的跪垫上。 阿祥一个赌徒,最怕衰运当头,手气臭了。 一听到朱九这么说,就垂头丧气回到一楼去了。 静之直直盯着桌上的深褐色坛子好久,又不时侧头看一眼朱九紧闭的房门。 “对不起……是我没用。” 人可以没本事,但是不能衰啊。 她决定,她今晚就要搬! 她要单方面和朱九闹个五毛钱的别扭! 过没几分钟,朱九从房间里走出来,递过来一条泡过凉水的新毛巾。 “喏,给你,你眼睛都哭肿了,敷一敷,明天不是还要给学生上课吗?当老师可不能肿着眼睛去。” 静之抬起头,小嘴微张,愣愣的看着站在贡桌旁的朱九,这怎么办嘛。 蔗姑的事,经过两世,他早就忘光了。 可他依旧对她很好,这叫她怎么生个五毛钱的气嘛。 瞧她不接,朱九半蹲下来,将毛巾塞进她手里,“不管好鬼坏鬼,鬼与你靠得太近,会使你阳气流失,有损寿命的。” 朱九也不知道为何,一对上她,耐心就大幅度上涨,竟还愿意蹲在这儿与她解释。 换做阿祥,他早就一耳刮子过去了。 静之抿了抿嘴,接过毛巾,折叠成一个长条形方块敷在眼睛上,边慢慢与他解释。 “二叔,不是我要跟您作对,她……跟我一个旧友长得很像,我那位旧友菩萨心肠,做尽好事,我想这位叫少少的鬼魂,应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吧。” 朱九扶着她的手肘,把她从跪垫上拉起来,语重心长对她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就算长得一样,内里是什么样儿的,你又怎么会清楚呢?” 阿祥突然从二楼的楼梯拐角伸上来一个头,“她是我小学同学,虽然唱歌难听了点,嘴巴臭了点,人无厘头了点,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好人了。而且她真的死得很惨的,二叔你就帮帮她吧。” 桌上的坛子一听到这完全不像是夸赞的话,气得直抖动,“喂!不会说话,你就闭上你那张臭嘴!” 朱九一脸“你看吧。”的表情看着静之。 他转头对不敢上楼的阿祥说: “是个鬼都说自己死得惨,反正你们别给我乱来啊,过了七七四十九天,等她戾气消除,我自然会送她转世投胎。” 阿祥:“可是她妹……” “好了!”朱九不耐烦跟他讲话,“有空在这儿跟我理论,不如下楼给你三叔打个电话,天黑了还不回来,他是要造反吗?!” “……哦。” …… 晚上九点。 别墅的一楼跟二楼灯火通明,三楼只有朱九的房间,跟房间外的神台处留了灯。 朱九醉心阵法研究,一头扎进房间里就不出来了。 静之则偷偷来到了一楼阿祥的房间。 朱八怕被骂,回来的时候也是静悄悄的。 这会儿她坐在椅子上,撑着脸,看朱八跟阿祥商量救少少的方法。 “要我说啊,你当初就不应该伸这只手跟她握手,否则她又怎么会输呢?” 静之看着阿祥的右手,有些疑惑,“关他的手什么事?” 三叔:“都说了不能近女色了。” 阿祥:“这也算近女色?” 三叔:“当然算!” 静之:……好了,她好像懂了,耳朵也脏了。 阿祥看着自己的右手,突然抽它一巴掌,“那现在都这样了,该怎么办嘛。” 三叔背着手,看着落地窗外的月光,悠悠说道: “二哥看得严,但是我还有一招!” “什么招?” “飞头术!”朱八得意的回头看着二脸迷茫的两人。 “这招是我老母私下教给我的,连你二叔都不知道。” 第252章 她说她要走了 静之有些纠结。 其实朱九说的是对的,人鬼殊途,他们几个跟作为厉鬼的少少待在一起,确实没一丁点儿好处。 但是就这么让她看着蔗姑的后世不明不白被人害死而不去报仇,她又做不到。 于是她对眼前朱八的做法只能保持沉默。 不去打小报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她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只见朱八画好符后,在他自个儿的脖子上粘了一整圈符纸,然后坐在床上,口中默念咒语。 不消几秒钟,仿佛被砍头了一般,他的头整齐的从符纸边缘裂开,然后朝着门口急射出去,脖间的黄符飘在空中,仿佛一条黄色的丝带。 静之刚想追上去,却发现阿祥还杵在原地。 “你不去看看?”她问。 阿祥指了指坐在床上维持着奇特手势的三叔身体,“你去吧,我得看着他的身体。” “那我自己去。”静之挑了挑眉,抬脚朝楼梯口奔去。 还没到三楼呢,就看到三叔的头不知为何变得湿漉漉的,径直从三楼楼梯口往下飞。 按照那条抛物线看,应该是被人踹下来的。 被二叔发现了? 静之心里暗叫不好,脚步一转,刚想下楼看看朱八怎么样了,身后就响起朱九低沉的嗓音。 “你上来。” “别跟他们两个捣乱了,整天没个正形。” 静之转过头,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我,我就是看看而已,我没参与。” “没什么好看的,你要是还不困,来我房间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说完,朱九转身回了他房间。 东西?什么东西? 住他家第二天,他就要给她送东西了? 那怎么好意思。 静之嘴角半翘,抬脚跟上他的步伐。 朱九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从一大串钥匙上找到其中一根钥匙,卸下来给她。 “喏,隔壁别墅的钥匙,黄姨今早就过去打扫了,明天你就可以搬过去住。” 不是,虽然她刚刚有一瞬间这么想过,但是她没想要这么快就实现啊! “你赶我走?” “说什么呢。”朱九把那一大串钥匙收回抽屉里,然后轻轻关上抽屉,这才转回头说: “我想过了,我这弟弟跟侄子太不着调,你住在这里,我实在怕你被他们教坏,早些搬过去也好。”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哦,对了,不管他们两个谁找你借钱,千万别借!” “……我知道了。” 明明知道该离他远一点,也明白他说的话是对的,但是静之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 好不容易才又看到他,在同一屋檐下才一起生活了一天,他们就又要分开了。 静之抠着手心的钥匙,咬了咬唇,礼貌的对朱九说了声谢谢。 然后垂着头就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看着那个莫名低落的背影,朱九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她自己说要搬的吗? 怎么又不开心了? 女人可真难懂。 回到房间里的静之,看着手心里那根钥匙,咂咂嘴。 上头黏了张白色医用胶布,胶布上工整的写着【别墅02】。 话说,他刚刚那一大串钥匙上,好像都贴有这种白色胶布。 如果一根钥匙代表一套别墅的话,那他……可能手里就有十几套别墅了??? 我的老天鹅,她家阿九这辈子出息了,成地主了! …… 期间,朱八那个不着调的,修炼不过关,飞头术回收的时候,头竟然跟身子安反了。 实在没有办法复原,只能上楼跟朱九求救。 看着静之暗自发笑的眼神,朱九剜朱八的眼神剜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真是造了孽了,摊上这么个弟弟。 朱九当即扇了他一个大耳刮子,把他的头一把扇正,并怒斥他们别再耍花样,就回了房间。 …… 睡前,朱九莫名站在那扇白色的门前一会儿,然后把门锁仔细锁上。 刚转过身,脑子里又想起她昨晚那神出鬼没的样子,朱九回到门前把门锁上方的防盗链也别上,这才放心的回到床上躺下。 十二点准点。 不晓得她用的什么法子,门又开了。 他好似猜到了她会过来,原本该早早入睡的他,今夜莫名失眠了。 他一向喜欢开着窗帘睡,屋子里不至于太黑。 这会儿他却觉得是该拉上一点窗帘的。 不然他装睡的样儿要是被她看出来的话,那可太尴尬了。 她走过来了。 她蹲下了。 她又给他盖被子了。 朱九脸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心里却猛叹气。 她这到底是什么怪癖?就喜欢半夜闯空门进来给人家掖被角吗? 正在他热得有些发闷之际,被子被掀开。 她仿佛正在犹豫。 又盖上,又掀开。 又又盖上,又又掀开。 姑奶奶,他真是服了。 再这么玩下去,他不是中暑,就是要被扇感冒了。 耳边突然听闻她娇俏的一声轻哼,和细细的小嗓。 “哼,叫你欺负蔗姑,这算是给她报仇了。” 蔗姑? 谁?他不认识啊。 主要这一听就是个女人的名字,他对女人一向敬而远之,怎么会欺负女人呢? 最终,那条被子还是落回他身上,似乎是发现他额头有些冒汗,静之有些心虚的把薄被往下叠,松松的盖到他肚脐处。 朱九身体两侧扣住床垫的僵直手指差点暴露,他的指腹开始冒汗,晕湿了身子底下灰色的床单。 此时却又听闻她低低说了一句话,似在感叹,声音轻飘飘的,仿如一缕微风,传入了他耳中。 “你有钱就好了,我也不需要担心你。既然你过得这么好,那我……以后会跟你保持距离的。” 她什么意思? 难道是欲擒故纵? 他承认,今晚拿钥匙给她的时候,他有心想要试试她,想看看她是不是爱慕虚荣的人。 毕竟,他又不是冤大头。 虽然这招对她有些没礼貌,但对大部分人来说非常有效。 他已经用过很多次,赶走很多个欲贴上来的虚荣男女了。 朱九莫名得意,他的眼光果然没错,这是个好女人。 突然,一阵香风逼近,眉心被轻柔抚摸了一下。 她的语气似乎带着万般不舍和一分忍不住的哽咽。 “阿九,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在你不远处一直陪着你的。” 温热的夜风轻轻扬起窗户旁边的轻纱,屋内的香气被一点一点冲淡,只留下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仿佛她从未来过这里,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眉心的余温被风吹凉,朱九抿了抿嘴,侧身卷了被子,用力闭上眼。 是个好女人就行,应该早点让她离开这栋别墅的,他今晚的行为是理智且正确的。 但是,为什么感觉不太对劲…… 好空。 他从未觉得一个人的房间如此空荡。 可本来就是这样的啊,他自从能说话以后就是一个人住,如今已经四十二年了,按理说,也早该习惯这种孤独且自由的日子。 为什么他还会滋生出这样的想法? …… 果不其然。 跟他料想的一样,她是个不喜欢别离的人。 昨晚,也许就是她跟他特意诉说的一场单方面的告别吧。 朱九下意识的忽略她昨晚话语中的亲昵情感,还有那声很容易让人误会的“阿九”。 她的房间门大敞开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未有人进来住过。 朱九来到一楼,餐桌上依旧是带着热气的早餐,和一张眼熟的便签。 坐在餐桌对面的朱八跟阿祥,经过昨晚朱九的一顿教训,谁也不敢乱说话,静静吃着早餐。 朱九没理他们,拿起便签一看。 【二叔,谢谢您的收留,从今天开始,我就住到隔壁去了,您放心,我会注意保持干净卫生,不破坏您别墅里的东西。 等我发了工资,会马上把租金还给您的。 这是我的新手机号*******,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林留】 语气毕恭毕敬,甚至有点小心翼翼,还用上了敬语。 而且,今天怎么不见她作画了? 按理说,别人这么尊重他,还很识趣,他应该开心的。 可他内心深处的一点怅然又是什么鬼? 莫名的,他觉得她应该是肆意欢笑跟偶尔捣蛋的那种人,一敬他,他反倒觉得有些违和。 从未体会过这种心情的朱九开始有些迷糊了。 “二叔……你给人家赶出去啦?我看她是个好人,你这么做是不是……” 阿祥瞄着他手里的纸条,心不在焉的喝着手里的豆浆,边问道。 “是什么?”朱九把便签揣进口袋里,瞪了他一眼,“既然知道她搬到隔壁,你们两个应该知道我的用意,别过去骚扰人家,否则……” “知道知道,绝对不骚扰!”还没听他放完狠话,阿祥立刻放下杯子,并举手发誓。 …… 第253章 静之老师上课啦! 隔壁别墅离他如今住的地方,中间不过才隔了一条两米的林荫小道。 朱九吃完饭后,习惯出门溜达一下。 莫名的,他绕了自家别墅一圈,就来到了隔壁别墅门口。 见到自家老板的黄姨立刻放下手里的拖把,走过来鞠了个躬,“二爷早上好。” 朱九朝她扬了扬手,“你忙你的,我随便走走。” “……哦。” 反正都是老板的地盘,他爱往哪儿走往哪儿走,只要不做个监工,盯着她做事就行。 黄姨擦完楼下的地,刚撑着拖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就看到三楼走廊处朱九的侧影。 “二……” 刚想出声,她又立马捂住嘴。 三楼是静之小姐选的地方,二爷溜达到那儿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但是这别墅都是他的,他去看看,好像又不是不行。 黄姨杵在原地有一下没一下拖着地,属实是纠结上了。 …… 朱九漫步在长长的楼道中。 他会看风水,每个别墅的格局他都会调整到最佳。 这一套最佳住人的方位,是顶层最右侧向阳的那一间。 他其他房间都没有去,独独来到这间房门口站定。 她应该会选这间吧? 前男友是个学道的,她怎么也多少会吸收一点道家常识吧? 望着虚掩的房门,朱九不禁开始反思。 他来这里干什么? 就算作为一名房东,他没有理由,也不应该擅自进入一位女性的房间。 搭到门把上的左手瞬间收了回来。 算了。 不合规矩,走吧。 黄姨可能刚打扫完,这一层走廊的地有些湿润,他右侧的窗户此时半敞开着通风。 朱九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下意识伸出手随意拨弄两下头发。 鼻尖却传来极为浅淡的香甜气息。 这味道,已经在他房间消逝,却又在这里出现。 朱九鬼使神差的举起刚刚握过门把手的左手,凑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恍惚间,黄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二爷,那个……那一间是静之小姐住的,她有交代过,不用我再进去打扫,我看你……” 也别进去了吧?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朱九有些囧迫的朝她快步走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难道她发现了二爷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要炒她鱿鱼了吗? 黄姨头低低的,完全不敢跟严肃的老板对上视线。 唉,早知道不应该多管闲事的。 却不曾想,朱九步履匆匆,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越过她,从她左侧的楼梯往下走。 黄姨拍了拍紧张到彭彭乱跳的胸口,看着快速走出别墅大门的朱九,长长舒了口气。 难道她家二爷真的是闲着没事干,来这里遛弯的? 黄姨扶着拖把柄有些不解。 光可照人的地面只留下一串朱九的皮鞋脚印。 黄姨的拖把,虽迟但到。 “真是的,才刚拖完,他怎么不去外头遛呢?” …… 书法班里。 静之看着坐在教室最后头的豆豆有些不解。 她今天不是没课吗? 来这里做什么? 豆豆直直对上她的视线,朝她笑了笑,眼里有些年轻小姑娘的顽劣,面上却是一副正经模样。 “你上课吧,我闲着没事干,过来学习学~习~” 静之略微挑眉,她这是特意来收集她这个“敌方”的情报,再顺便来看看她的笑话吧? 不过没事,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清灵舒缓的声线响起,她的讲课方式,有趣而不失条理。 配合着板书,让人不禁跟随着她的思维下笔练习。 稍稍讲解一段后,她来到学生的桌子旁边巡视,有时还会耐心的俯下身一一纠正学生的错误。 坐最后一排的,是昨天那个生无可恋被甩一脸墨的四眼仔——方志远。 他是豆豆的追求者,不过豆豆每次见面不是训他写字难看,就是找机会整他。 志远吓得连告白都不敢,只敢连交两年学费,就这般在豆豆的书法班里混,只求能日日看到她。 此时仿佛感受到了豆豆有些不爽的情绪,他拿笔杆小心翼翼的杵了杵豆豆的肩膀。 “豆豆,我看她挺好的,你别不开心嘛。” 豆豆睨了他一眼,轻飘飘的翻了个白眼,“她才来一天,你就见异思迁了?” 志远急了,他连忙摆手,由于着急解释,声线突然拔高。 “没有没有,我,我……”说到后头,他面红耳赤,后面几个字简直细若蚊声,“只喜欢你……” 豆豆二郎腿一翘,把视线从他的大红脸上收回,抬头看向一手撑在桌上,指导学生写字的静之身上。 只见静之今天穿着一件休闲的白色衬衫,衬衫袖子随意的挽了两个褶,搭配微微阔脚的西装裤。 衬衫扎进了裤里,不仅提高了腰线,还把她优越的身体比例彻底展露了出来。 豆豆伸了伸腿,换了一脚搭个二郎腿,实则暗暗比了比自己腿的长度。 靠,输了,好像还差她五公分。 她放平腿,一脚踹向方志远的椅子。 “你举手,就说你有问题。” 志远有些为难的看着写好了的字,“我,我应该,大概,……” “嗯?”豆豆瞪眼。 “老,老师!我有问题!”方志远立马举手。 静之直起身子,随意的抬起右手,将滑到一边的柔顺白发往后拨去。 动作间,优美修长的颈部线条和一刹那展现出的风情,彻底展露在豆豆眼前。 豆豆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马尾辫。 她有些傻眼。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武功好,字好,连外在都这般无可挑剔。 静之走了过来,含笑看了她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到方志远桌上。 “我看看哦……这不是写得挺好的嘛,我刚刚说的你都听进去了,很棒。” 她是个不吝赞美的老师。 被她这么一夸,志远涨红了脸,搜肠刮肚想编个瞎话留住她,却因为性格内向,屁都放不出一个。 真没用。 豆豆暗暗撇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对静之说: “林老师,下课后一起吃个饭呗,就当做是同事间的聚餐,交流交流感情嘛。” 静之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说: “行,课后再说,现在还在上课呢。” 这妮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好久没遇到过这般调皮的小孩了,看着豆豆那暗含挑衅的眼神,她的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中光的脸。 唉,天妒英才,当初他若不是非要那般激动,林九的传送阵法也能够救他一命吧…… 多想无益。 她闭了闭眼,转身走回教室前面。 “再练二十分钟,等会开小火车啊,下课前10分钟,每个人到黑板上写个“虎”,不用怕丑,大家互相监督,共同进步啊!” 我嘞个去!!! 来学书法的,一般都是性格比较温吞且内向的。 这个做法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座位上的每个人如临大敌,仔细回忆着刚刚静之说过的细节,手中一刻不敢停歇,认认真真的练字。 就连有着两年书法功底的志远,也没空跟豆豆扯东扯西了。 他也内向,但是更怕在豆豆前丢脸啊! 静之推了推脸上装逼用的黑色细框平光眼镜,露出了个狡黠的笑容。 这招,可是她向二娣学的呢。 每次只要她一没写好,就会被二娣把她的丑字拿出去给梁赞嘲笑,久而久之,她咬着牙刻苦努力,再不敢偷懒了。 虽然梁赞每次嘲完,都会被二娣以切磋的名义顺手打一顿,但是她也因此学会了一手好字。 嗯——怎么不算各有收获呢。 …… 第254章 哦个屁 午饭时间,作为地头蛇的豆豆带着静之来到附近的一家餐馆。 刚点了几个菜,静之立马拉住要离去的服务员,撤了两道加辣的菜。 豆豆一脸“抓到你了” 的表情,有些嘚瑟的说: “怎么?你不能吃辣啊?辣子鸡多好吃,你居然不吃?” 语气略显浮夸,静之丝毫不慌。 她一把擒住豆豆的手向上一翻,就开始给她把脉。 豆豆此时还喜滋滋的沉浸在她终于有一样比她强的喜悦当中,甚至调笑一句: “不能吃辣你就说,我是不会嘲笑你的。” 静之嘴角微微勾起,发出了一连串的灵魂提问: “最近是不是心烦意乱?” “额头是不是老长闭口或痘痘?” “牙龈是不是动不动就出血,就算你很小力刷牙也出血?“ 豆豆的眼睛越瞪越大,“你怎么知道?” 她的视线挪到她手腕处搭着的那三根纤长的手指上,你你你了半天,才挤出一句: “你简历上说会中医,是真的??” 静之收回手,微微一笑,“我骗你干嘛,这种事做不得假。” 豆豆开始焦虑上了,”那我怎么办啊,我是得了什么病吗?” 瞧她急得鼻头冒汗,紧紧抓着她的手的样子,静之撤出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没什么大事,肺胃过热,你禁几日辛辣,多喝点凉茶就好了。” “哦对了,肝火也有些旺,平时记得少生气,否则啊……” 医生一停顿,总是令人感到恐慌。 “否,否则什么,静之姐你别吓我!” 姐字都出来了,看来她是真害怕。 “容易失眠多梦。” “哦,还好还好,失眠不怕。”豆豆拍了拍胸口。 静之呵呵一笑,“失眠啊,可是会导致脱发哦~” “啊???”豆豆心绪一起一伏,手向上捂着她的头发直摇头,“我不生气了,我不想变秃头!” “叮咚~” 手机的短信铃声响起,捉弄可爱妹子的戏码暂停,静之拿出昨天新买的手机一看。 是个陌生号码。 哒哒哒按进去详细信息一瞧。 【中午回来吃吗?】 静之双眼微微一眯,今早她留了字条,看到的人,就朱八,朱九,还有阿祥三个人。 她哒哒哒一顿打字,然后删除,打了许久,泛着绿光的屏幕上只剩下两个字。 【你谁?】 坐在家里餐厅,看着一桌子黄姨做的丰盛饭菜的朱九,听到手机铃声响了。 他忽视阿祥跟朱八八卦的眼神,板着脸从兜里掏出来一看。 呵,不知道是他的时候,她的语气还是挺不客气的。 这样挺好,至少不怕她一个人在外面会被欺负。 他的电话只用来接听客户电话,极少用来发短信。 要不是怕她还在上课,打扰了人家,他才不会发短信呢。 朱九笨拙的摁下几个字。 【你好,我是朱九。】 想了想,说你好,好像太过生疏了,又不是陌生人。 想要删除前面两个字,结果因为不会操作,把整排字都给删了。 朱九抿了抿唇,绷着脸哒——哒——哒——,速度慢吞吞的打下几个字。 【我是朱九。】 当看到手机上头那四个方方正正的字的时候,静之笑得眉眼弯弯。 豆豆偷偷凑过来一看,“朱九谁啊,你男朋友?” 笑得这么荡漾,她看一定是。 没想到,静之竟然否认了,“不是,他是我房东。” 她反手就将朱九的号码存下来。 备注名为:aaa01号别墅房东 豆豆嫌弃的夹起一根青菜,有些无语的说:“房东给你发短信,不是催房租,就是催水电,你笑得那么荡漾干什么,钱多了没地方花啊?” “有吗?”静之摸了摸脸,视线完全不离手机屏幕。 “叮咚~” 许是她太久没回,又一条短信进来了。 aaa01号别墅房东来信。 她点进去一看,还是同一句话。 【你回来吃饭吗?】 嘿,他还挺关心她。 静之嗜着笑快速回复他。 【不了,其他老师请我吃饭呢。】 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打下几个字。 【男的女的,别被骗了】 这句……好像有点操心得太过了。 朱九想了想,按了几下x键,把那几个字都给删了,换成了一个字。 【哦。】 哦什么哦,哦个屁啊哦。 静之按一下电源键,把手机收回口袋里。 豆豆一时摸不准她现在是什么表情,“你……真被催交房租了?” “……不是,吃饭吧。” 饭吃到一半,静之实在气不过,拿出手机,把他电话的备注哐哐一顿改,备注如下: 【aaa世界上最直的大木头】 …… 另外一边,朱九没有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反而就这样摆在他右手边。 等了许久,手机屏幕早已暗掉,依旧没有渐渐熟悉“叮咚”声响起。 阿祥摸了摸咕噜乱叫的肚子,有些委屈的说:“二叔,吃饭吧,我看她是不会回来了。” 朱九突然瞪了他一眼,“谁说我是给她发短信的,我是给上次看风水的林先生发的。” 桌子底下,朱八不停踹着阿祥的脚。 他赌一百万,那几条短信,肯定就是给静之发的,他可从未见过他二哥这般纠结的样子。 阿祥更委屈了,现在他脚痛肚子也快饿扁了。 还没来得及再催上一句,朱九缓缓执起筷子,夹了一口微微发凉的青菜塞进嘴里。 “吃饭吧。” 声音略微低了那么一个度,阿祥的脚立马又受罪了。 身旁的三叔都快给他小腿踹骨折了。 朱八:看看,还不快看看,他二哥什么时候这般低落过了!! 第255章 摇身变成富婆 成年人的书法班其实挺容易教的,大家领悟力和自制力都挺好。 下午只有两节课,一节40分钟。 静之三点半早早就下了课。 豆豆别别扭扭的邀请她一起逛街,她都没去。 主要是今天她有点个人的私事要办理。 在豆豆失落的眼神中,静之拿着自己的包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中午午休的时间,她在公司楼下休息室的电脑里查到了元通钱庄的信息。 那家钱庄过了这么多年还在,只是换了个名字。 现在叫元丰银行。 上辈子她把钱都拿出去支援百姓了,实在没攒得什么东西出来。 但上上辈子她和林九攒了一辈子的资产可都存在钱庄里呢,她再不取的话,那些个名贵的药材跟银两估计就要充公了。 今天她特意补办了身份证,带了林九的私人印章,直奔元丰银行。 刚进去银行时,里头超强的冷气就冻得她一个激灵。 静之把衬衫的袖子撸了下来,在大堂经理的引导下取了号,坐在大厅边上的位置等候。 “ d5,现在是……d3。” 还得再等两个人。 静之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快四点了,刚刚打车过来花了半个小时,这个银行四点半下班了,也不知道她今天来不来得及哦。 可今天是周五,下午办不成的话,她就得等到下个礼拜了。 主要是朱九给她的钱,她买了手机,还买了几套换洗衣物跟日常用品,就没剩多少了。 要不是怕手里的钱挨不到下个月发放工资,她也不至于打上自己上上辈子资产的主意。 “叮咚……请d5到第三柜台办理业务。” 指针转到四点十分的时候,广播终于叫到她了。 等广播连续叫了两次,静之这才缓慢起身,走向最里侧的柜台。 她可知道现在有些柜员最容易看人下菜碟了,不装作难搞一点,还真有可能会被欺负。 负责这个柜台的,是一名看起来有点飒的中年女士,玫红色的唇,挑高拉长的眉尾,微微凸起的颧骨。 静之瞄了一眼左下角放着的工作人员照片跟打分栏。 林耀玲经理。 倒也是个姓林的,应该不至于为难她吧? “你好,我想把我长辈以前存在这儿的东西取回家。” 林经理指了指玻璃隔断下头的空儿,露出一张职业假笑,熟练的抛出一套话术: “女士您好,身份证,储存凭据,如果有印章的话,也麻烦拿来给我确认下。” 静之从包里拿出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到那个弧形凹槽里。 特别是那张凭据。 上辈子她因为想念林九,不时会拿它出来翻看一下,那纸张都给她捏得有些泛黄了。 林经理脸上的假笑差点绷不住了。 这凭据她从来没有见过,这她爹的是古董吧?! 可元通钱庄确实是他们银行的前身没错,私人印章也对得上号。 林经理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期间被静之一手搭在靠背上的那副大爷样儿逼得不敢直视。 这女人…是不是刺头她不知道,看上去是挺雄的,还有些睿智。 她暗中斟酌了一下语句,才转头对静之说: “女士,若是您不忙,可否来一下右侧的休息室,这张凭据,我无法做主取东西出来给您,我需要请示一下我们总经理。” 她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静之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又装作一副“老娘很忙,你搞快点”的样子,她推了推眼镜框,不耐的说:“行。” …… 来到休息室,刚刚那位林经理给她拿了杯水,把身份证还给她,却是把印章跟凭证拿走了。 就在静之以为今天要被万恶的资本家坑骗的时候,一位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手里拿着的,正是她的东西。 “林……静之女士?” “是我!”静之熟练举手。 下一秒,自觉这个动作有些幼稚,她默默放下手,环着胸装起了老成,“怎么,我的东西有问题吗?” 那位中年男人一确认是静之本人,他缓缓关上房门,然后走到窗前,把百叶窗拉上,彻底隔断外面好奇的目光。 当空间密闭的时候,他咵嚓一声,就给静之跪下了。 “老祖宗,我梁广啊。” “你谁?”静之掏了掏耳朵。 “梁广,小光他哥。”梁广跪得太快,服帖的西装裤裤裆差点给他干裂了,他两手高高举着静之的东西呈到她面前,又偷偷挪了挪膝盖,找个了顺腿的姿势跪好,这才快速跟一脸迷茫的静之解释道: “梁光是我最小的弟弟,我是他二哥,我大哥梁逛。” 静之:“那梁guáng呢?” 梁广:“……祖宗,没有这个字,我娘就生了仨。” 瞧着静之逐渐歪楼,他赶紧主动扯回正事。 “我和大哥,还有几个堂兄弟,被九叔的传送阵,传送到这里来了,今天终于见到您了!” 静之一整个目瞪口呆。 好家伙,都给他们干这儿来了? 难不成是炸弹瞬间爆发的恐怖能量催化了阿九的传送阵,让他们不仅穿越了空间,还穿越了时间? 梁广接着说:“老祖宗,您的钱,不都捐了吗,怎么还能再这儿藏这么多东西?” 他暗搓搓的打量着静之的脸色,小声猜测:“难道……您背着九叔藏私房钱了?” “咚!” 既然知道他是她的后代,静之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顺手给了他一记栗子。 “瞎说什么,快把我东西拿出来还我!” 静之接过他手里的印章妥善放回包里,那凭据却是并未拿回。 “那张东西你应该要拿回去的吧?” “是的。”梁广欲言又止的说,“祖宗,您的资产有些多,怎么不换算成港币呢,不然我怕您拿着走不了几条街,就会被混混跟踪。” 静之手肘撑在沙发上,捧着脸思考了一下,好像也是哦。 “你都这么大了,在这儿有没有相熟的当铺啊?” 梁广眼前一亮,“有有有,我大哥就是开当铺的,您直接过去兑就行,现在金银都涨价了,我看您这回资产肯定能翻个几番。” 静之眉毛一挑,拿这么多钱放身上,她也不放心啊。 “那我就取三个五十两银锭吧,你重新给我做个凭据,抬头就改成你们现在银行的名字。” 静之现在可算是长心眼儿了。 穷了三辈子,她下辈子可不想这般捉襟见肘了。 这辈子钱没花完,她盘算着她和林九的那些个黄金白银,就留在银行里坐等涨值,下辈子没钱了就来银行取出来花。 她可真是太聪明了。 “哦,也行,等会你要过去兑现金的时候,我跟你一起过去。”梁广跃跃欲试。 他应该是第一个见到老祖宗的人吧,他要跟他哥吹爆。 静之却又给了他一个栗子。 “上班时间你还想摸鱼啊,我过去刷脸不行吗?你都认出来了,我就不信你哥认不出来。” 梁广一脸无辜抬起手腕,把银色的手表表盘秀给她看。 “老祖宗,四点半了,下班了。” “……哦,那你敲回来?”静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微微低头,把头顶伸了过去。 梁广一脸讪笑摆手,“不,不敢。” …… 去到隔壁当铺,自然又是一番认祖宗的节奏,静之拿了钱,跟他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以后,便坐公交车回了家。 没办法,打车贵啊,虽然她现在有钱了,但她抠门。 虽然坐公交慢,但是她又不赶时间。 她不急,倒是有个人暗暗急了。 昨天静之发了份课程表给朱九,以防万一他找不到人。 所以朱九知道她今天是3点半下课,按理来说,就算搭公交,也应在4点左右就回来的。 这会儿都五点三十五分了,眼见着太阳都要下山了,站在庭院里的朱九按熄了手机,回到门口的红木椅上坐下。 给自己打扇乘凉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不由自主的,频频朝路口的蓝色公交站牌张望着。 “二哥,等人呢?她就是隔壁一租客,你回回都要给她留饭啊?人家就算回来了,也是回隔壁去。” 朱八故意激他,并不着痕迹观察他哥的反应。 果然,他二哥急了,甚至连被夕阳微微镀上一层金光的脸颊,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瞎说什么,屋里有点闷,我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朱八嘿嘿嘿的,笑得有些猥琐,伸了个大脸过来,贱兮兮的调侃他: “二哥,外头太阳大得很,那你这脸…是晒红的喽?” 朱九气结,手里的扇瞬间就丢了过去,直打朱八的脸。 “我看你是时候搬出去自己住了!” 朱八摸了摸有些发红的脸,贼眼骨碌一转,狗腿的站到朱九身后给他捶肩。 “二哥,要不……市中心那套大平层给我呗,我立马就搬出去住。” 朱九冷笑一声,“亲兄弟明算账,你什么时候攒够钱给我,我就转给你。” 朱八:“……多少钱。” 朱九慢悠悠的举起一根手指。 朱八双眼瞬间亮起,“一百万?” 一百万他有啊。 朱九转头白了他一眼,“一千万。” 那个地段就在市中心,还是个二百平的平层,一百万?他想得倒是美。 朱八萎了。 他浑身上下就剩下一百八十几万了,全家现在估计就他最穷了。 怀揣着八千块,以为自己晋升小富婆,实则是这一块富人区最穷的穷人——静之,她回来了。 她乐颠颠的从公车上下来。 见到朱九坐在房檐下,她勾起红唇,跟个傻白甜似的,在路口对面朝他猛挥手。 “二叔,您吃了没有啊?” 第256章 朱九,你到底怎么了 “还没,你刚下班,要不要过来一起吃个便饭?”朱九站了起来,背着手朝她友好一笑。 静之左右看了下马路,见没车,她一个猛牛冲撞,就奔进了朱九的庭院。 她倒是自来熟,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好呀,我省得做饭了,要不以后我在你们这儿一块吃得了,我省得开火,伙食费我月底一起给你呗。” 她调皮的朝朱九眨眨眼,卖个萌。 朱九身子陡然一僵,轻咳一声,掉头走了进去,“不差你这口饭,进来吧。” “嘿……” 他这辈子可真壕,不过她如今也算是身怀“巨款”的人了,没在一起的话,她可不想占他便宜。 “一定要给的,就这样,你别说话,月底我会一起给你的。” 朱九微张的嘴突然被捂上,熟悉的香气又窜进了他鼻腔里,他猛的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却是一脚踩到跟在身后的朱八鞋上。 “二哥,脚脚脚!” 朱九往旁边去了一步,绕过酒架,来到饭桌前坐下。 吃饭前,他客气的朝静之寒暄一句: “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啊?” 静之拿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扣紧,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他中午的时候发的那几条短信。 “还行。”她转头朝朱九说: “以后中午不用留我饭,一来一回挺麻烦的,我的课程表我会发一份给黄姨的,我去上课的工作日,只用帮我准备早晚饭就行啦。” 朱九轻轻点头,眼神没有往她那儿瞄半分。 不知为何,明明早上的时候他没有进去她房间,但他就是觉得有些心虚,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虚啥。 “你同事呢?好相处吗?” 吃到一半,朱九冷不丁又问了一句。 静之还没说话呢,朱八跟阿祥双双诧异的看了朱九一眼。 二叔\/二哥不对劲儿! 平时他最讲礼节的了,食不言寝不语,甚至被他纳入了他们朱家的家规,他这是自己破戒了啊! 静之倒是挺习惯的。 此时此刻,她莫名有一种去梁家学医,回来被林九盘问的即视感。 “还行,我同事高豆豆是个活泼的女孩子,我跟她处得挺好的。” 朱九深沉的双眸,不自觉的微微一亮。 女孩子啊,那就好。 都是女孩子,就不容易被骗了。 林九:“嗯,好。” 好什么好,莫名其妙的。 这辈子他的话是真少。 秉持着不让任何话掉在地上的涵养,她轻轻哦了一声。 两人立刻陷入沉默,阿祥却边嚼着嘴里的饭边思索着:高豆豆?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三楼香炉后的坛子此时轻微动了动。 …… 饭后,黄姨适时出现,带来了个果盘后,就去收拾残局了,静之见无事可做,伸了伸懒腰,拿了她的包准备回去她的小窝继续当牛马。 没办法,学生的作业她还得批改呢,她不喜欢拖到最后一刻再动工。 明天是她完整的休息日,她决定好好感受一下现代的科技。 她那别墅里的二楼不仅有影音室,还有健身房跟游戏室,她打算窝在沙发上,吃着零食,喝着可乐,看它个几场电影。 然后再去游戏室打机,打累了就去健身房跑她个三公里,又或者可以跳到瓦蓝瓦蓝的游泳池里游个泳,最后躺在她两米宽的软床垫上,大睡特睡! 啊!想想都要爽翻了! 金童仿佛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刚想开腔,却突然想到她上辈子的艰辛。 算了,这个世界就当做是让她来度假的好了,修炼的事儿一时半会儿急不来。 静之回到房间后,放下包,两手撑在飘窗上的小茶几上,朝对面阳台看了看。 没错,她这间房的布置,基本跟朱九那间一模一样,位置更是相邻。 她这间在三楼的最东侧,他那间在三楼的最西侧。 静之甚至都能透过窗户,清楚的看到他飘窗旁边的静字了。 突然隔壁咔嗒一声响,门开了。 静之唰的一声,立刻把窗帘拉上一半挡住她自己。 奇怪,她心虚个毛线啊。 一想到明天要使用他别墅里的那么多设施,她唰的一声又打开窗帘,朝对面盘腿坐在蒲团上不知道结什么印的朱九挥了挥手。 朱九微微一愣,极有涵养的朝她笑了笑,不结印了,低头翻动着桌上的一沓纸,继续研究他的阵法图。 嗐,咋整,他好像还挺忙的。 话到嘴边的静之突然收声了。 算了,先干活。 她从包里拿出比朱九几上还厚的一沓纸,还有她新购入的黄色绣着阴阳八卦的笔袋。 自从爱上他以后,她平时使用的东西就恨不得能跟他沾点边。 钥匙圈上挂个亚克力的q版道士,随身的公事包拉链处突兀的挂着圈套圈的小小乾坤镯。 就连她按压式红色圆珠笔的笔杆上都印了个抽象的道字。 这些东西可都是她从文具店的犄角旮旯处掏出来的,她还疑惑怎么没人买呢,摆得都落灰了。 静之摩挲着手里笔杆处的道字,嘴角开始上扬,她用余光打量着侧边那个认真画图的男人,一时看痴了去,眼神差点就收不回来了。 夏日总是格外漫长。 六点多太阳还没下山,昏黄的阳光透过窗户折射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给严肃的他镀上了一层暖意。 他深褐色的瞳孔好像也吸取了阳光的一点光辉,瞳孔里那剔透的金黄小点紧紧吸引住了静之。 朱九手里的黑色钢笔用力的点在纯白的纸面上,墨花越晕越深。 他觉得面向窗外被太阳晒的那只耳朵,好像烫得有些惊人。 于是头也没抬,把里侧半透明的遮光窗帘拉上了一点儿,差不多挡住他的身体后,他就住了手。 静之:没关系,看不到人,我可以看手,手还露在外面呢。 目光从他的身影缓缓挪到他按在纸上的左手上。 青筋微露,手指修长,这辈子他竟还知道带个表了。 表带为中规中矩的黑色,圈着他的手腕,这辈子他养尊处优的,肤色比上辈子白了不少,这一黑一白的对比,再加上他手背上浮起的青筋,透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禁欲感。 朱九有一种手被视奸了的感觉。 他抿了抿嘴,微微侧头看向对面的女人。 仿佛察觉到他的视线,静之把笔头按得哒哒响。 夏风吹来,她小几上的宣纸瞬间扬帆起航,离家出走,吹得到处都是。 瞧着她涨红了脸,慌乱得四处捞纸的动作,朱九深沉的眼里缓缓带上一点微光。 隔壁的动作渐渐离谱。 在静之撅着个腚趴在床边,伸手够床底下的纸时,慌乱的人,变成了朱九。 他连忙收回眼神,默念几遍非礼勿视,强行把思绪集中在他的图纸上。 这防护阵真圆。 朱九脑子不停使唤的浮起她今天的穿着,她穿正装,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啪!” 一声脆响过后,朱九终于冷静下来了。 静之也终于捡回所有宣纸了,以防宣纸重新被吹走,她翻了下包包,然后从里头拿出林九给她做的镇纸压在上头。 “嘿,刚好用上了。” 静之的窗户没关,朱九的窗也习惯漏条缝通风。 听到隔壁传来说话声,他下意识回头一看。 就看到她正一脸温柔的抚摸着那叠纸上的镇纸,镇纸上是两个挨得极近的玉像。 朱九的眼神尖得很。 虽是侧面,但其中一个玉像明显是一位背着桃木剑的男道士,根据这玉像脚下用银线焊接的痕迹,朱九不难得出一个猜测。 这东西,确实是她前男友送的,最明显的是,她对他前男友余情未了,否则的话,怎么还要再焊回去呢? 朱九抿了抿嘴,有些浮躁的心这回算是彻底冷了下来。 他放下阵法图,瞅着眼前那幅大大的“静”字,缓缓闭上眼睛,静心凝气,打起了坐。 还是那个动作,宝剑套入剑鞘,朱九做得一丝不苟,百发百中。 边改作业,边偷瞄他身影的静之脸越涨越红,最后实在忍不住,唰的一声,也把遮光的白色半透明帘子拉上。 “臭流氓!” 仿佛听到她嗔怒的娇气骂声,剑鞘一抖,偏离了宝剑。 朱九首次套了个空,双眼倏地睁开,默默盯着举在胸前的剑指。 朱九,你到底怎么了…… 第257章 他不信邪 静之搁房间里库库就是一顿打分,朱九却离开房间回到了供桌前。 阿祥这猪脑子终于开工了,这会儿想起来高豆豆是谁了。 高豆豆不就是他小学同学高少少的妹妹嘛,这事儿整的,还挺有缘分。 姐姐搁他家呢,妹妹还被静之遇到了。 他偷偷摸摸的,屏着呼吸攀着楼梯就上来了。 原本依照他二叔的警惕性,这会儿早就应该发现他了。 可没想到他都走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拐角处了,他二叔还搁神台前正做着什么。 阿祥鼻子轻轻耸动了一下,有些疑惑。 二叔烧符纸干什么? 还没疑惑完,就看到朱九从桌子上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上来的盐罐子,往碗里甩了几下。 然后拿出筷子,把符灰跟盐搅弄几下,连喝三口后,他把剩下的符水往楼梯口一泼。 阿祥拿下啤酒瓶底厚的眼镜,自认倒霉,抹去一头一脸的咸味符水,心头的疑惑更甚。 这不是他们朱家常用的驱邪手段吗? 他二叔中邪了? 本着叔侄一场的份上,阿祥撸了两把湿漉漉的头发走了上去,顺嘴关怀了一句: “二叔你……你被鬼附身啦?什么鬼这么厉害,敢近你的身?” 莫不是……少少偷跑出来了?红衣厉鬼就是叼啊! 他偷偷瞅了一眼朱九侧后方的坛子。 不对,符没破啊,坛子也还好好的。 朱九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他转身将手里的碗放回桌上,“没事,我研究研究新法术。” “什么新法术?”阿祥好奇问道。 朱九不耐烦的朝他扬扬手,并把盐罐子塞进他手里,“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些吗,等会下去把这个顺手拿去厨房。” 见阿祥还一直侧头去看他身后的坛子,朱九挺直胸膛彻底挡住他的视线。 “臭小子,你撅个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放什么屁,想衰三年吗,别以为你是天地七星,就能够躲过我的衰运符。” 说到这个,阿祥猛叹气,“二叔啊,不是都说天地七星都是有福之人吗,怎么我长成这样,女朋友又跟我分手了,我看我衰得不行了已经。” 朱九默默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别跟你三叔学坏的话,还有得救,他已经赌到疯魔了,你再陷进去的话,我看我们朱家彻底玩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祖上修道传承至今,俗话说修道之人命中必有一缺。 他们朱家人丁稀少,更是与女人绝缘。 朱八从年轻谈到现在,不下二十任前女友,就是没一个能成的。 阿祥也是这样,就算他们家有钱,也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跟女朋友分手。 “唉,我跟三叔我看是没戏了,咱们朱家不是还有你吗?”阿祥朝他笑了笑说:“你娶个老婆就好了呗。” 朱九:“…………” 话刚说出口,阿祥挠了挠头,立刻把话捡了回来,“算了,你更没戏,我下去了。” 说完,他拿着盐罐子耸耸肩,表示一下对朱家命运的无奈,转身就往下走。 没戏吗? 不过是他不想而已,他跟他们两个可不一样,天天乱来,就不怕生花柳吗? 朱九抿着唇,蹲下来,将供桌下头的蒲团扯出来,摆好姿势在祖师爷面前打坐。 听到下楼的脚步声,他突然闭着眼说一句:“等等,去我房间把阳台上那小罐糯米拿下去。” 糯米? 他们家别墅是真进邪祟了吗,他怎么没听到动静? 阿祥看了一眼盘腿坐得笔直的背影,“二叔,你怎么不做那个手势了呢?” 朱九跟个佛祖似的,五指并拢举到胸前,没好气的说: “关你什么事,拿了东西赶紧下楼,不然就留下来一起打坐。” “好好好。”他可不想打坐,还不如回去看电视。 阿祥赶紧推开朱九的门进去拿糯米。 刚一进去,就被昏暗的环境吓一跳。 他二叔不是不喜欢拉窗帘的吗,今天拉的这么严实,真遇鬼了? 眼睛适应昏暗的光线后,他摸索着摁开墙上的开关。 光亮袭来,一片狼藉的地板直接让阿祥惊在原地。 这床边跟窗户边上的糯米……是怎么回事? 他二叔的房间一向井井有条,什么时候这么乱过了?? 算了,拿了东西赶紧走吧,不然他二叔该叫他扫地了。 他快步走到阳台,拿起小几上的糯米,刚想走,就看到对面亮着灯的房间。 那个叫静之的,此时伏在几上,耳朵后面别着根圆珠笔,脑袋上的发髻还斜插着两根,手里还捏着一根,一副要跟面前的宣纸死磕到底的样子。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 拿了糯米后,刚想走,阿祥的余光突然就瞄到朱九屋里书桌上放着的课程表。 他走过去一看,“周六……轮到高豆豆上课啊。” 少少不是叫他把她的事情跟她妹妹说吗? 看来他明天要去一趟书法班了。 …… “累死你爹了!”静之伸了个懒腰,敲了敲酸痛的背。 这小几太矮了吧,赶明儿她得去家具市场挑个高一点的回来换。 她下意识转头一看,隔壁的窗帘拉着,但中间缝隙隐隐透露出来的光线告诉她,他还没睡。 静之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看,十点十八分了。 这时候他不是应该睡觉了吗? “滴。” 【电量不足,将在30秒内关机。】 静之拿起镇纸将成摞的宣纸压住,快走两步来到床前,着急忙慌的从抽屉里拿出充电器插到床头。 【充电中。】 看了手机屏幕右上角的闪电标志,静之舒了一口气。 对了,还没跟他说明天要用这边别墅二楼的事儿呢。 刚想翻身上床,被林九传染的洁癖,促使她先拿了睡衣走进浴室…… 二十分钟后,穿着浅灰色丝绸睡裙出来的静之,香香软软的。 她擦着微湿的头发,来到床前靠着。 思索一番后,她终于给朱九打了个电话。 【嘟……嘟……】 朱九床上的手机发出嗡嗡声,无人应答。 静之皱了皱眉,他不是没睡吗? 怎么不接她电话? 难道……是她今天不小心触犯了他家什么家规,他生气了? 给朱九发短信之前,她先给阿祥发了条短信过去。 【你好,请问你家家规都有什么啊,以后可能会有所打扰,你尽量说详细点,我下次过去的时候会注意分寸的。】 等待阿祥回复的时候,她抿着嘴斟酌了一下语句,缓缓在【aaa世界上最直的大木头】的收件人下面,打上一行字: 【晚上好,很抱歉打扰您了。明天我想用下我这边的影音室跟健身器材行不行呀?我会注意保持干净的,等您回复![双手合十][双手合十][双手合十]】 这样发,应该不会犯他什么忌讳吧。 发完短信,她关了灯,撩过来被子,美滋滋的滑入弹性十足的床里。 啊,她终于有弹簧床垫睡了,再也不用睡硬板床,太他爹的爽了。 “叮咚~”“叮咚~” 昏暗中,床头突然亮起一阵绿光,两条短信几乎是同时发了进来。 静之摸起手机,首先划拉出朱九的回复。 【可以。】 言简意赅,多一字都没有。 静之从这字里行间,实在摸不清他什么情绪,索性先放一旁,点开了阿祥发过来的短信。 深思的表情一下就跳到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这是家规啊,还是论文啊? 整这老些,怪不得朱八跟阿祥都叛逆了呢,这不纯纯遭到极度压迫后的释放吗? 【1、严禁黄赌毒,违者后果自负。】 【2、……】 …… 【257、附加一条:不许打扰租客生活,违者自己滚出一号别墅。】 静之划拉老半天,才划拉到最后一条。 她实在没耐心看,然而眼睛却定格在最后一条上。 一号……是隔壁别墅吧? 他表面上看上去淡淡的,行为却很暖嘛。 静之的指尖轻轻划拉着屏幕,扬起的唇间不经意间漏出了一声轻笑。 她决定了,她今晚还要过去给他盖被。 “叮咚~” 又一条短信进来。 本就意动的静之,心狠狠跳了一下。 她按耐住激动,退出阿祥的来信界面一看。 “什么嘛,还是阿祥的。” 【明天我要去书法班,少少跟我说过了,她是被泰国毒王乃猜害死的,她手上有乃猜的贩毒犯罪证据,还有五百万美金,她说她妹妹有危险,她妹妹就是高豆豆,你的同事啊,你要不要一起行动?】 一条短信,直接给她炸得翻身坐起。 贩毒?妈的。 她几辈子都跟贩毒分子过不去了是吧。 静之紧咬着唇,哒哒哒回复阿祥。 【去!明天早点起,别让你二叔发现,我在这边别墅后门等你!】 刚点击发送,就又听到一声叮咚响。 又一条短信进来。 本以为还是阿祥发过来的短信,结果她点开一看,眯着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aaa世界上最直的大木头】:影音室?明天我没事。】 啊? 啊啊?? 他什么意思??? 静之丢了手机,双手胡乱插入头发,捧着脑袋不知所措,心脏开始急剧跳动。 他,他,他,这是要过来一起看电影的意思吗??? 可是她答应阿祥了…… 可是蔗姑的仇…… 可是豆豆有危险!!! 天呐天呐!她该怎么办??? …… 朱九紧紧捏着手机,关节都泛了白。 心跳声仿佛大到耳朵被挪到了胸腔处。 朱九右手紧紧摁住乱跳的胸,抿紧了唇,脚上的拖鞋划拉着地板上散乱着的糯米。 他就不信了,这个女人肯定身有邪气,他才不信劳什子一见钟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明天他就要试试她! 朱九退出短信界面,笨拙的切换回百度界面,把他刚刚的搜索记录一一删掉。 记录如下: [一见钟情的表现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会有熟悉感?] [心脏偶发性不规则跳动,是不是心悸?] [附近权威心脑血管医院搜索] [附近权威心脑血管专家电话] …… 删了很多条以后,朱九的目光锁定在最后一条上: [什么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他的指尖微顿,最终,还是狠心按下了旁边的[x]。 不可能! 怎么可能只认识一天就会喜欢上一个人,他不信!! 第258章 你改我也改 朱九坐在床边,捏着手机等了半天,急促跳动的心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慢。 她是不是…跟其他人有约了? 她…是不是觉得他性子无趣,所以开始对他敬而远之了? 也是,从昨天到今天,她对他越发恭敬了。 每次手机一熄屏,他就不由自主的摁一下侧边的电源键。 微微的绿光照在他有些失神的脸上,不过几秒,又暗了下去。 熄掉了的手机屏幕照出了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朱九放下手机,转头看向衣柜旁的落地镜,僵硬的扯了一下嘴角。 他笑得可真…不怎么好看,难怪人家不愿意搭理他。 朱九关掉灯,脱了鞋缓缓躺到床上。 手机被他放到桌头柜的最外侧。 他想,他这辈子应该是不会再用短信了,又麻烦,又费时。 朱九侧过身子,脸朝着墙躺着。 黯淡的眸子不由自主的往下走,看向他床脚位置那道白色的门。 她搬到隔壁去了,今晚…应当也不会过来了吧。 挺好,他能好好睡个觉了。 一个多小时后,一动不动,呼吸均匀的朱九,眼睛依旧瞪得像铜铃。 他转了个身,仿佛在心里掐着点似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12:00 以往这个时候,她已经站在他床头了,然而,她没来。 看来,如他所想,她是不会来了。 一向都是从容不迫的朱九,突然羞恼了似的,嘴里暗骂几句,然后把手机甩出去老远,用力闭上眼。 妖精,她就是个妖精! 不想让他过去就算了,他总有办法治好自己的心疾。 “叮咚~” 铃声响起。 几乎是一秒内,朱九腾的坐了起来,伸长了手去够那差点就要甩到地上去的手机。 【a林:好】 只有一个字,朱九却莫名觉得心头的那块巨石仿佛被挪走了一般,浑身轻松,心跳也变得轻快起来。 还没等他躺回去,手机又传来一声叮咚响。 【a林:咱们约下午吧,我上午有点事,要去一趟市中心。】 咱们。 以往他怎么没觉得这两个字如此顺眼呢。 发誓再也不发短信的朱九,使用二指禅,慢吞吞的回复。 【aaa冷面贴心大暖男:好,你喜—】 屏幕的微光照亮了静之蹙起的眉头,“喜?他喜什么?” 随着她脑洞的开展,静之的脸上不由浮起两团薄薄的红晕。 他是不是想问,你喜不喜欢我? 嘿嘿…… 第二天就搞这么大,这怎么好意思…… 静之唰的一下,把被子撩起来一把将头罩住! 羞死了! …… 隔壁不远的房间,朱九翻箱倒柜的找充电器。 叫他刚刚一直不熄屏,这下好了,彻底关机了。 找了半天,朱九才在抽屉的深处摸到充电器。 原来他竟是急得连灯都忘了开。 刚充上电,朱九就紧盯着手机的开机界面。 啧,这手机是不是该换了,咋这么卡呢。 待进入主菜单界面,他紧绷的面色不由一松,拇指急促的摁回短信界面,草稿箱里没有?? 完了!不会发出去了吧?! 他赶紧划拉到已发送信息处寻找。 第一条就是。 【好,你喜—】 看着这条似是而非的短信,朱九的脸突然爆红。 完了,他打的什么玩意儿。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误会。 朱九赶紧重新编辑一条短信,然而越是急,越打不好字。 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就在这时,他的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叩”响。 像是项链打到玻璃的声音。 随着微风拂入窗户缝,熟悉的甜甜香气袭来。 今夜可能因为她刚洗了澡,味道比以往更浓,神经紧绷的朱九一下就知道是她过来了。 朱九顾不上手机了,立刻将其塞进被子里。 他也立马脚一缩,躺回床上,并随意扯过一角被子盖住身子,竭力放缓呼吸,假装睡着了。 毕竟,错发了这么暧昧的短信,对处理这种事情十分生疏的朱九,除了假装睡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此时的朱九哪里还记得要试试她的那个念头。 这简直……试试就逝世,他自己先慌死算了。 “哦哟~屋里进僵尸了,这么多糯米?” 静之光着脚蹲在他窗户入口,刚踏入一脚,就被洒了一飘窗的糯米硌得慌。 她轻轻一跃,越过飘窗,落到空地上,却仍旧一脚踩在满地的糯米上。 静之:他这是钱太多了没处花,还是半夜饿了,把米袋子不小心弄洒了呀? 本来因为太开心,想过来给他掖被角的静之,打开他的门,悄悄走了出去。 朱九刚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门又咔嗒一声,轻轻打开了。 眯着眼偷摸看着摸黑扫地的静之,朱九顿感无语。 不是,她是不是有什么照顾人的怪癖啊? 半夜来他屋,就为了给他扫地吗? 静之夜视能力强,没一会儿,就把朱九房间的糯米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长舒一口气,在门外拍干净脚底黏着的糯米,这才又偷偷闯进他屋里。 她不敢坐在他床上。 弹簧床坐下去,会咯吱响,她怕不小心吵醒他了。 静之悄悄坐在离他床不远的椅子上,手肘撑着椅背,就这般笑看着他。 有钱真是好,瞧他这辈子把自己养得挺好,面色红润,连睡着了血气都这么旺盛。 就该让他这般持续下去,当一辈子健康平安的大富翁。 她会在他身边守护他的。 这辈子,她可不会再强出头了。 他早亡的命运,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唉……” 想到林九,她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夜色深深,明天还要赶早呢,而且明天下午还要跟他看电影,她是时候该回去了。 静之站了起来,如往常一般,把他的被子往下扯了扯,恰好盖在他腹部中段。 刚想走,眼角却瞬间被他里侧手臂旁边的黑色物体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他的手机吧? 他刚刚的短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静之咬着唇,垂在身侧的手有些蠢蠢欲动。 要不……偷偷看一下呢? 可是阿九这辈子规矩多得很。 万一他醒来发现她擅自侵犯他隐私,生气了可咋整? 算了。 不管他想说她喜什么,她想,她是不会轻易破坏他这般安详的美好生活的。 …… 窗户边的轻纱动了动。 除了一开始那声轻叩,佳人来去无声,只留下一抹渐渐消逝的幽香。 朱九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被风轻轻吹动的白纱,他甚至觉得刚刚进来扫地的静之像是一场无厘头的梦。 而且,她最后叹的那口气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他不爱干净,给她留下坏印象了? 朱九对此时依旧乱跳的心有些无语。 他皱着眉,摸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王医生,对,是我。” “你刚刚说的那个监测心率的手表,明早麻烦送到我别墅。” “……最迟一定要在明天中午之前送过来。” “……我没事,就是偶尔心悸。” “不用了,不用给我开药,我自己先观察两天再说。” …… 怕她发现他是装睡的,朱九硬是憋到一大早,才把那条未完成的短信补充完整,发送给她。 【aaa愿你一世安详:你喜欢什么电影,二号别墅没人住过,二楼只有放映器,没有碟片。我这里有dvd,你告诉我你喜欢的类型,我看着给你一些带过去。】 已经坐上阿祥跑车的静之,原本一脸严峻。 当看到这条短信时,她面色变得更为复杂。 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笑自己昨晚的自作多情,还是该感叹一下他的面冷心热。 也是,才第二天见面,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喜欢上她呢,她又不是钱。 【a林:搞笑轻松的都行,您看着拿吧。】 【a林:您喜—】 发完一条整人短信,静之笑得狡黠,又在他的备注上整活了。 朱九没有她打字那么快,心绪也被她第二条短信直接打乱了。 她想问什么? 问他喜不喜欢……什么? 原本戴在手腕上低调奢华的名表,换成了心率监测仪。 原本朱九的心率显示65,颜色为绿色,血压80\/120,非常正常。 看完这条短信,血压是没变化,心率却直飙90,甚至还因为他愈发发散的遐想,越飙越高,颜色变成橙色。 “叮咚~” 朱九立马打开手机。 【a林:您喜欢吃什么零食或水果呀,我回去的时候顺路带一下。】 朱八坐在他旁边,眼瞅着他二哥的心率数值极速下降,一路降回65,然后跳动了两下,降到63才停止。 妈呀,股市崩盘了都没他二哥的心绪起伏快。 他到底在手机上看到啥了? 而静之这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声叮咚响。 【aaa你心热,我的心瓦凉:这个季节盛产荔枝,你买点荔枝吧。】 荔枝? 口味倒是没变,偏甜。 【a2号别墅女租客:行,回来就给您带。】 没错,朱九也改备注了。 刚刚因为她一条短信而瞬间起伏不定的心跳,让他甚感丢脸,特别是朱八还在这儿嘲他,于是他改了。 第259章 抗拒事实的豆豆 静之在副驾驶上一顿咔咔打字,阿祥实在好奇得不行,余光刚瞄上那么一眼,就被她手机上的金属挂饰闪了一下眼。 要是他没看错的话,那是一把小小的金钱剑吧? 谁家好姑娘会往手机上挂这个作为装饰啊? 他窥了一眼静之的手机屏幕,这会儿她正专注于通讯录界面,正给一个手机号改着备注名。 他一眼就看出上面那串数字,是他二叔的手机号。 朱九是个念旧的人,那个尾数为1227的手机号他用了二十几年了,一直没换过。 【aaa嗜甜如命冷面大直男】? 我去! 她真是big胆! 不过该说不说,概括得非常准确。 话说,静之小姐……该不会是喜欢他二叔吧? 不然那三个大写的a又作何解释? 这不就相当于把他二叔的电话在通讯录里置顶了嘛。 “你是不是……” 静之改完备注,把手机揣兜里,这才若无其事的侧头看他一眼,“我是什么?” 她敲了敲座位左前方的电子显示屏,“八点半了,豆豆早上九点开始上课,你开快点,在九点前,咱们得把事情告诉她,别耽误人家上班。” “哦。” 一脚油门下去,一股强烈的推背感袭来,穷了几辈子没坐过豪车的静之不由自主的握紧安全带。 “其实你可以慢点开,真的,命更重要。” 阿祥微微挑起眉毛,暗笑一下。 脚尖微抬,油门慢慢放松,维持在一个不慢却也不会产生强烈推背感的速度。 没办法,他这个人没其他本事,但是直觉最强了。 他有预感,这个女人在未来跟他家二叔,肯定会产生更深的纠葛。 …… 还没进入书法班,一看到从二楼窗户跌落下来的陌生男子,静之不禁眼皮直跳。 下车后,她三步并作两步,朝楼梯口跑上去。 才刚上了几个台阶,几个拿着铁管的小混混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叠一个,被从楼上踹了下来。 “静之,你等……”看到那几个边放狠话边踉跄着往下跑的小混混,阿祥藏在静之身后,吓得不行,“怎,怎么了?” 静之眸子冷凝下来,“我看对方朝豆豆出手了。” 她看着落荒而逃的几个背影,呲笑一声,“对方可能没想到豆豆一介弱女子,居然是个高手吧。” 性别歧视要不得,对方这不就玩脱了嘛。 “上去看看。” 边说着,她立马上楼确认豆豆的情况。 刚推开门进去,一根巨大的毛笔就朝她甩了过来。 “啊??” 豆豆来不及收力,不由发出一声惊叫,甚至闭上了眼。 她的身手在静之眼里就跟慢动作一样,静之轻而易举的侧身躲过。 “啪!” 偌大的毛笔头宛如拖把一般,直接扇到阿祥脸上,近视镜一下就变成了墨镜。 衰人阿祥:怎么老是我??? 看到误伤友军,豆豆手一抖,毛笔哐当一声落地,她轻咬着食指,朝静之调皮一笑,又指着静之身边的小胖子问: “他谁啊?” “我房东的侄子。”静之围着她绕了一圈,问:“你没事吧?” 方志远从桌子下面后头走了出来,“她没事,豆豆刚刚可英勇了,以一敌四,完全绰绰有余!” 豆豆摸着后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我是没事,不过他好像有事。” 豆豆朝阿祥悻悻一笑,“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满脸墨汁的阿祥在摘下眼镜后,瞬间失语。 妈呀,他好像看到他的mr.right了。 眼前这个灵动间还透露出一点顽劣的女孩子,完全是他的菜啊!!! 突然,一只素白的手伸到他眼前轻轻晃了晃,“喂!回魂了,你不是有事跟她说吗?” 直勾勾盯着人家妹子看,也不怕豆豆生气,静之一手忍不住叉上腰,拧着眉看他。 阿祥眨了眨眼,他害羞到不敢与豆豆直视,眼神迅速游移。 是要跟她说事的,可是这里太多人了。 阿祥瞄了几眼教室里的半大少男少女们,他捂着嘴,屏住呼吸,凑近豆豆快速耳语。 “你姐姐高少少被泰国赌王乃猜害死了,她告诉我说,乃猜的犯罪证据就藏在她房间里。” 豆豆:“……我不信!” 阿祥急了,人都杀到这儿了,她怎么还这么犟呢? “刚刚那些混混就是乃猜派过来的人,目的就是为了抓走你询问那些资料的下落。” 豆豆脸上的礼貌笑容渐渐消失。 因为她看到静之脸上的同情和一抹让她不敢深思的痛色。 虽然只跟她处了一天。 但豆豆知道,静之不会拿这种事情跟她开玩笑。 可是她仍然不愿相信,明明三天前她姐姐还跟她打电话聊天,说她又赢了好多钱来着,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我姐姐仇家多得很,像今天这样的,不知道来过多少波了。” 她扯了扯嘴角,有些牵强的笑一下,“而且,死人怎么跟你传话,有本事你叫她亲自过来跟我说!” 静之走过去,“豆豆,他说的……” “你们走吧……我要上课了。”仿佛在逃避现实,她绷着脸,把静之和阿祥直接推出门外,然后关上了教室门。 看着抵在门后面一直做着深呼吸的豆豆,方志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豆豆,你没事吧?” “刚刚…他跟你说了什么?” 豆豆快速眨眼,强行忍住涌上来的泪意和鼻酸的感觉,勉强一笑。 她走到课桌前拍了拍手。 “好了,开始上课,都回去坐好了!” …… 另外一边,阿祥和静之回到了车上。 阿祥一脸难色,“你干嘛把我扯回来,她不信我,我怎么也要跟她解释清楚吧!” 静之的手指轻轻敲着膝盖,眼神不离对面二楼正上课的豆豆,说道: “接受这个事实,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我都不信,更何况是她呢。” 阿祥还是不愿意走,“那乃猜再派人上门骚扰她怎么办?” 静之叹了口气说: “少少的资料藏在什么地方,我想,只有她这个做妹妹的最清楚,所以对方肯定不会对她下死手,但是大概率是会派人来掳走她拷问的。” 她侧过头建议道:“你们富人不都喜欢请保镖的吗?你请几个保镖,暗中保护她的安全。” 阿祥:“……也行。” 女神怎么可以有事,就算静之不说,他也会暗中安排人保护豆豆的。 他换上干净的备用眼镜,拿起车门抽屉的相机,聚焦到二楼的豆豆身上,咔咔咔一顿连拍。 静之:“……你干嘛?” 阿祥一脸正经收回相机,“给我家保镖熟悉熟悉要保护的人。” 放屁! 若真是这样,他镜片后的小眼睛干嘛轱辘轱辘直转悠。 而且要熟悉面孔的话,一张就够了,他拍这么多,是打算印出一本写真集吗? …… 翰墨书法旁边是中学。 今天周六,来学校的学生本就稀少。 可这会儿的校门口,竟突兀的摆着好几个小吃摊。 那几个摊主眼神有点怪,时不时会飘过书法班二楼还有他们这边。 看来,豆豆这是被监视上了。 那她和阿祥,岂不是也暴露行踪了吗? “阿祥,等会直穿闹市,多绕几圈菜市场再回家。” 阿祥有些迷糊,但仍旧启动了车辆。 “干什么?你打算开火做饭啦?” 为了不吓到这个小胖子,静之朝他笑了笑,“买点荔枝啊,有人既然交代了,我不得挑点新鲜的嘛。” 荔枝? 阿祥双眼突然瞪得大大的。 他们全家三口人,就数他家二叔最爱吃荔枝了。 交代黄姨就算了,交代她一个租客买荔枝,二叔这个房东做得是不是有些越界了? …… 豆豆抗拒承认她姐已经去世的事实,实在让静之觉得有些棘手,这件事只能耽搁下来。 或许,她该趁着朱九不在的时候,偷偷去问问少少该怎么办才好。 姐妹之间,应该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小秘密吧。 到时候,这些小秘密一说,她就不信豆豆还不承认。 斯人已逝,自欺欺人已经没有用了,还是早些解决这些潜在的危机为好。 …… 阿祥觉得静之很奇怪。 明明叫他绕进闹市里,但又不让下车,车速时快时慢,还让他不准熄火。 这不是纯纯考验他的开车技术吗? 得亏他已经是老司机了,就这点小要求,洒洒水啦。 在经过第三个闹市时,静之终于叫停。 后视镜里已经没有了那辆跟了他们三条街的面包车,静之解开安全带,交代一句: “保持启动状态,我很快就回来!” 阿祥依旧照办。 虽然她有时候看上去神神的,但是跟他二叔一样,身上莫名有一种能让人信服的感觉。 他一胳膊杵在方向盘上,看着蹲在水果摊前挑荔枝的静之背影,突然觉得他二叔要是有这么个人陪在他身边,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虽然她给他二叔取的备注名莫名带着一股怨气。 但是她不仅会记得他二叔的喜好,就连出来救闺蜜,也会顺带捎上他二叔爱吃的东西回去。 这不是真爱,又是什么呢? 嗐,他也该拯救拯救他的真爱了。 于是阿祥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喂,安排5个保镖,穿便装来市中心翰墨书法班保护一个叫高豆豆的女人。” “对,24小时保护,她回家的话,更要提高警惕,注意别让陌生人接近她家。” “嗯,照片我等会会发给你。” …… 第260章 静之上钩 买好东西,刚上车的静之,从后视镜里又看到侧边一辆有些异常的车,她啧了一声,把东西放在小腿旁边,快速扣好安全带后,她皱起眉头朝阿祥说: “赶紧开车!” “哦哦哦!” 饶是有些天真的大少爷阿祥,这回也看出来有人在跟踪他们了。 “我们也被盯上了?” 静之环着胸,捏着眉心,有些不明所以,“不应该啊,豆豆是少少的妹妹,被监视还有理由,我只是书法班新来的老师,又没得罪过乃猜,他派人跟踪我们干什么呢?” 阿祥心虚得要命。 他突然想起那天他和三叔去赌场里赌博的事儿。 那个赌场,好像就是乃猜名下的。 虽然最后他们满盘皆输,但是除了最后一把,前面好多把游戏,他跟三叔简直把所有人跟庄家玩得团团转。 这么说来,乃猜要跟踪人不是她,而是他喽? 阿祥紧紧闭着嘴巴,完全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 他可记得之前静之跟他二叔打小报告的事情。 他看了看后视镜,不管他是加速还是变道,那辆不起眼的黑色汽车一直不近不远的跟在他们后面。 “怎么办?甩不掉啊!” 这么回去的话,肯定会被他二叔发现的吧! “……听我的,放慢速度,与他的车并排。”静之突然改变策略。 阿祥有些诧异,但仍旧照做,“你想干什么?可千万别叫我撞他啊,我这车贵得很,都可以买好几辆他那个型号的车了。” 静之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放心,不会让你的宝贝刮花一点的。” 车速渐渐减慢,后头的车鸣了几声笛后,发现前面的豪车实在不提速,皆骂骂咧咧的变道超车。 跟踪他们的人的车也被鸣笛示意了。 并且因为车便宜,后面超上来的车甚至对黑车司机比了比中指,或者打开一点车窗,咒骂几句,然后扬长而去。 冷静的黑车司机渐渐破防。 有钱了不起啊! 怎么不骂前面那死胖子,妈的,都是势利眼! 他咬着牙,变道来到豪车左侧。 车窗慢慢往下降。 静之也跟着将车窗调下来。 大股的风吹乱了她的刘海,静之随意将扬到脸上的白色发丝掖至耳后,然后侧过脸朝隔壁司机浅浅一笑: “我敲你妈。” “轰!”一声油门闷响,神经紧绷的阿祥猛踩油门扬长而去。 黑车司机的脸完全黑了下来,彻底破了大防。 “我艹!我大艹特艹!!” “臭婊子,你有种别跑!!!” 静之依旧冷静的一批,她淡定指挥。 “变道到他右边,降低速度与他平行。” 阿祥无语凝噎,“你……你悠着点,我可不想出车祸。” 她无辜一笑,朝阿祥睁着纯洁无瑕的眸子,“你放心,怎么会呢~” 阿祥:“……” 不管了,死就死! 反正刚刚也是给他听爽了。 两辆车再度并驾齐驱的时候,阿祥甚至能够从呼呼风声里,清晰的分辨出黑车司机的凶狠磨牙声。 她可不能有事。 根据最新家规,他的预感告诉他,她要是出事了,他的二叔铁定会撕了他的。 刚想加速,却看见静之就朝隔壁司机看了一眼,隔壁的黑车就慢慢减速,并把车开到路边停了下来。 阿祥大为吃惊。 “你干嘛了刚刚?” 他是不是因为专注开车,而错过了什么细节? 静之心情甚好的笑了笑,垂下的眼睫掩去了那点深紫色的光亮。 没错,她刚刚用魅惑之术给那司机下了个暗示——停车,并忘记正在执行的任务。 “没事,回家吧。” 她刚刚是故意惹怒那司机的,破防的人更容易被控制,毕竟现在是在车上,她无法长时间对他施术。 在两人没注意的远处一辆老爷车里,有一个人正拿着望远镜,远远的偷窥他们…… …… “二哥,说不定他俩在外面吃过了,咱们先吃吧。” 三叔按住咕咕叫的肚子,对着桌子上的奶白色鱼汤咽了口口水。 二哥怎么会突然想喝鱼汤了呢?他们仨一向不喜吃鱼这种麻烦的生物。 但是面前的这一碗好香啊。 又香又鲜,把他馋虫都勾出来了。 而朱九则抓到了重点。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两个早上是一起出去的?” 看着朱九瞬间拉成一条直线的嘴,朱八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我是说……他们可能,也许……单独在不同的地方,分开吃过饭了呢?” 随着朱八这句解释的话一出,空气一下安静得有些过分。 朱九显然不信,不然嘴角不会开始下垂。 黄姨放慢擦灶台的动作,恨不得当场消失在原地。 要不是老板说鱼汤凉了会腥,叫她在这儿待命,她早就回家了。 话说,老板为什么要叫她问静之小姐的饮食爱好呢? 一个租客而已,对她那么好,真的无所图吗? 黄妈摸着下巴,觉得自己好像触及到了一点主人家的秘辛。 朱九摸着左手手表的触摸式表盘,轻轻在上面一点。 表盘亮了。 心跳65,血压90\/130。 他弟是懂怎么气他的。 朱九闭上眼睛,环着胸不再回复他,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等待。 话说……这表,他后来交代医生多拿了一只过来。 他要以什么理由给静之带上呢? 既然要测试她,那他必然要测个彻底。 …… “呦,都等着呢?” 静之左手拎着一大袋零食走了进来。 朱九眼底微微一暗,说好的荔枝呢? 她果然是逗他玩的,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吧。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 静之把零食放在沙发边上,朝饭桌走了过去,边跟他解释: “水果我放到二楼的冰箱冰上啦,冰冰的才好吃。” 坐到他旁边后,也不管朱九没看向她,她依旧朝他笑得开心,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交代的荔枝,我买啦。我尝过了,超~甜~” 清浅的荔枝味混合着她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耳际,朱九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朝侧边去了去,远离她的靠近。 “咽口水干什么?馋啦?放心,我买很多的,保管你吃得爽!” 朱九:“……” 呵。 他突然好气,也不知道为什么。 “阿姨,等会麻烦煮一壶凉茶送到2号别墅2楼影音室,毕竟荔枝吃多了容易上火。”静之转过身子,朝流理台里站着的黄姨说道。 “滴滴……滴滴……您的血压过高,请注意饮食,并保持良好心情。” 有些机械感的女声突兀的响起,朱九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表。 心跳90。 血压100\/140。 呵。 她比三弟更懂得怎么气人。 但他心跳那么快干什么?? 真是没用,她果然有毒,看来他得想想办法把表给她戴上了。 静之一脸好奇的看着他手上的黑表。 “(⊙o⊙)哇,高科技啊,能借我看看不?” 朱九一把捂住表盘,礼貌朝她微笑,“这是身体检测仪,想看?” 静之重重点头,“想。” 朱九反手从脚下掏出一个袋子递给她,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正当的理由。 “你的吊坠太贵重了,这个给你。” 朱八暗暗咂舌。 这表是新款高科技,市面上现在还没出呢,怎么也要个几万块吧。 他二哥手里的吊坠他也看过了,除了那个他看不懂的阵法,那白玉吊坠实在是值不了那么多钱。 论一个小气巴拉,从不轻易让人占便宜的男人,突然主动把便宜给别人占,是一种什么样儿的心态? 朱八想,他二哥可能是突然变态了。 静之可没想那么多,她一脸惊喜的接过袋子,有些不可置信。 “真的送我啊?” 朱九点了点头。 静之打开盒子看了看,浅黄色的表带,亮面黑色的表盘,还有点fashion是怎么回事?她更爱了。 静之眉眼弯弯朝着朱九说: “谢谢您!我会好好珍惜的。” 朱九突然正了脸,看着他侄子的…………包公脸压压心跳。 “……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阿祥挤眉弄眼一下,这才发现脸上有些紧绷,墨吹干了吧? “我,我早上去练字了。” 朱九:“……字写脸上了?” “噗哈哈哈!”静之抱着袋子,乐不可支。 正欲发火的朱九,莫名一下泄了气,“还不去洗脸?!” “去去去。” 阿祥逃也似的,赶紧溜了。 她还没戴上呢,朱九抿了抿嘴,装作无意间提了一句,“现在不戴上吗?” “……也行。” 静之饭也不吃,拿出表兴致冲冲的给自己戴上了,还顺便展开折叠成小方块的说明书,认真阅读了起来。 呵,这女人终于上钩了。 他倒要看看,等会在他的攻势下,她会是什么反应…… 第261章 看电影1 今天静之吃饭莫名的快。 戴好表后,她库库就是一顿造。 饭后,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拎着零食就从前门走了出去。 然后把零食放在后门门后边,从后门楼梯口往上爬。 “蔗姑我来辣!” 走到三楼时,她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个小坛子,情绪有些激动。 在静之没注意到的时候,她的手表发着微光。 血压82\/119 心跳95 哎妈,背着朱九干坏事的感觉好刺激,静之快速走过去,扶着膝盖弯下腰,笑眯眯的看着坛子,刚想问问少少一些问题,后头就响起了一声轻咳。 她回头一看。 保持住撅着腚的姿势直接石化。 “二,二叔,您这么快就吃饱了?” 朱九把着扶手,强行从视线从她这怪异的姿势挪到桌上的坛子上,“……你上来干什么?不是说尿急吗?” “急。”她立正站好,左顾右盼的,攥紧拳头就往朱九隔壁,她以前住的房间门冲。 “咔嗒咔嗒。” 拧了两下把手,打不开。 静之僵住了。 她回头朝好整以暇,抱着臂看她的朱九讪讪一笑,“嘿,我回去我那边上就行。” “嗯。” 朱九低低应了一声,侧身将路让给她。 静之捏在手心的指甲,不禁抠了抠自个儿的手心肉,他怎么还不走,看来今天是和蔗姑说不了话了。 二人一前一后下楼。 就在静之还疑惑他上来干什么的时候,朱九冷不丁突然提一句。 “鬼物嘴里没几句真话的,你少跟她混在一起,对你没——” “她才不会跟我说谎!” 静之捏紧拳头打断他的话,表情十分严肃,像是她的名誉被污蔑了一样。 朱九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憋得他浑身难受。 他抿紧嘴唇到二楼停了下来。 “你先过去吧,我带点影碟,等会就过去。” 他是还防着她吗? 静之莫名这样想,心情突然低落,下了一楼拿了她藏起来的零食就往隔壁走去。 朱九站在二楼,看着她垂着头的样子,不禁捂上胸口。 怎么她不开心的时候,他也有感觉呢?胸口闷闷的。 得,除了心悸,他还得了个胸闷的毛病。 …… 蔗姑那被朱九严防死守,无奈的静之只好回了房间,先换身衣服。 尽管没打算勾搭他,但她仍想在他面前保持住美好的形象。 静之挑了一套无袖雪纺小碎花连衣裙,裙摆长至膝盖下面一点,露出了她匀称的小腿,和一双米色的拖鞋,拖鞋是她自己挑的款式,鞋面上还印着一只白色的小猫跟一只灰色的大狗。 搁镜子前臭美了一下,余光看到窗外那个靠近的小点,静之眼前一亮,赶紧下楼。 影音室大得很。 说是影音室,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家庭影院。 整个房间黑不拉几的,四周踢脚线的位置贴了一圈昏黄的灯带,照亮了静之脚下的路。 房间侧边摆着一个胡桃木色的斗柜,不知道干嘛使的,她也没打开看过。 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脚感舒适。 房屋中间摆着一套棕色的真皮沙发跟一张宽大的茶几,茶几左侧有个收纳盒,放着纸巾,遥控器,开瓶器等一类小东西。 右侧上放着一大壶正掀开盖子放凉的凉茶。 要问她为什么知道这是凉茶。 就凭那隐隐的草药味跟浓厚的棕色。 这玩意儿总不能是煮开了的可乐吧。 她拎着零食走过去,将东西放在桌上。 顺手拿了遥控器打开空调。 真好,这辈子能使空调了,作为长毛生物,她最怕夏天了! 感受到一阵凉意的静之舒爽的赞叹一声,然后走到墙角处的双开门冰箱前,将之打开。 嗯?怎么多了这么多东西? 看着满满当当,摆得整整齐齐的各种零食饮料的冰箱,静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了。 一个多小时前,她过来的时候,这里头还是空空荡荡的呀。 “静之小姐,是二爷刚刚叫我去附近超市买的,您放心,都可以吃的。”黄姨站在门口讲。 眼里实在忍不住脱离了职业道德,浮起了一丝八卦神色。 “好的,谢谢!” “不用谢我。”黄姨笑着摆了摆手,“您应该谢谢二爷。” 她家二爷这是把静之小姐当闺女宠呢,还是把她当未来妻子对待呢? 咋这么细心? 静之把视线挪回冰箱内。 荔枝被剪成一颗一颗的,码在两个碟子里,这倒是省事了,拿。 西瓜也去皮切小块,甚至放上果叉了,拿! 可乐,必须拿! 酸奶,有点想吃,拿两个。 …… 静之手上堆满了东西,拿得正畅快的时候,两根手指突然轻轻敲了敲她的肩头。 刚一回头,朱九就顺势抽出她夹在腋下的大瓶可乐。 “别一次性拿太多,等会吃坏肚子了。” “才不会,我壮得很。” 静之走过去桌前放下东西,“你走路怎么没声儿?” 还没等朱九回答,她就叉着腰直拍脑门,“是哦,这里铺了地毯。” 朱九:“……你要先看什么?” 他放下可乐,坐下来将dvd的盒子摆在桌上任她挑选。 静之坐在他身边,饶有兴致的拿起各个盒子逐一查看。 今天他穿的是棕色的练功服,又轻薄,又宽松。 静之这一靠近,朱九甚至觉得他都可以感受到她身上暖暖的体温。 他下意识的想往旁边挪远一些,就想起要测试她的事儿。 朱九趁她专注于挑选碟片,手腕一抖,一个小型八卦从袖口落入他的手心。 还没来得及将卦面对准她,静之就站起来走向正前方的dvd播放器放入碟片。 没关系,这次失手就算了,机会多的是。 朱九趁着黑暗,把八卦镜掩在他身后。 电影开始。 偌大的幕布开始有了画面,环绕式音效也牛逼得很,跟在电影院看没什么两样儿。 静之兴冲冲的小跑过来,坐到沙发上。 这回她倒是中规中矩,坐在沙发一角,离朱九有些远。 他暗暗啧了一声,这回怎么整? 突然,一碟荔枝被推了过来。 朱九侧头,发现明明灭灭的光线中,她正朝他笑得一脸明媚,“都冰好啦,你吃吧。” “滴。” 他早上研究过了。 心跳到达100,手表就会发出一声预警。 心跳到达110,预警两声。 心跳到达120,就会出现智能语音提示。 心跳达到140,就会自动拨打附近医院电话。 他这是…轻易的被她一个笑容,把心跳直接干到100了? 没用的东西! 朱九闭了闭眼,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一脸淡定的拿起一颗荔枝剥着皮。 秉着个人良好素质,朱九把第一颗剥好的荔枝朝她递了过去。 静之垂下眸子,看着那颗捏在他修长指间的白色荔枝,突然红了脸。 “滴。” 静之可是个看过说明书的人。 这会儿她尬得不行。 是她的手表在叫吧,她心跳超100了? 也是。 她本来就喜欢他,他还这么绅士,她不得疯狂心动嘛。 “谢,谢谢。” 她接过荔枝,一把将它塞进嘴里嚼着,两眼虽紧盯偌大的屏幕,剧情却一点都进不去脑子里。 …… 屋内越来越凉,静之忍不住交叠着腿坐着,她有些后悔穿雪纺面料的裙子了,这布料一碰到冷空气,是真的透心凉。 喝着冰阔落的静之,一下冻得脑壳疼,她不住的整理着裙摆,意图多得到一点温暖。 朱九见状,表示机会来了。 他这次带的八卦镜为了便于藏匿,仅有七八公分直径大小,离远了怕发挥不出作用,所以只得想办法再靠近她一次了。 朱九站起身走到斗柜面前,拿了两件小毯子过来。 递了一件给静之,另外一件摊开盖住自己的腿,并拿起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两度。 静之接过毯子盖住自己,“谢谢,你这儿的东西可真齐。” 朱九不甚在意应了一声,他借着刚刚起身重新再坐下的时机,这回坐的位置离她挺近,不过20多厘米距离。 静之显然也发现了,她甚至都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儿了。 她捧着一包薯片,慢吞吞吃着,一颗芳心仿佛要荡到云端去了。 他是在故意接近她的吧? 不然怎么解释原本离了一米多的两个男女突然靠这么近的事实。 嘿,他真喜欢她了? “滴。” 好害羞,她的表又响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他会不会认为她太不矜持了,就这么随随便便对一个男子心动了。 就在这时,朱九悄悄从毯子底下摸出八卦…… “咯吱。” 仿佛注意到他身子的微微倾斜,静之弹射起步,直接挪到沙发靠扶手的一角,朝他笑了笑,“嘿,吃吃吃,别客气。” 她心里想,坐远一些,她心动的声音应该就不会被他发现了吧? 朱九则是紧紧捏住那个八卦,磨了磨后槽牙。 好家伙,她倒是挺敏锐,这是发现他的意图了? 还是单纯不想跟他靠近?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朱九很是挫败。 看来,得另寻办法了。 反正让他无理由的挪过去,是万万不可能的。 第262章 看电影2 朱九思索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接近她,毕竟他也没有接近女性的经验啊。 整部电影,两个人硬是没一个看进去一点剧情的。 中途休息时,他趁着换碟片的时候,从冰箱里拿出荔枝味儿的果酒。 这酒是铁壳罐装的,外表精致漂亮,粉色的罐子外头画着几颗剥了一半的荔枝,上头写着复杂的外文,他一修道之人也看不懂。 他以前第一次喝的时候,也以为是饮料,结果是气泡酒,并且这酒的后劲儿还挺强。 给她灌醉了,他就不信她警惕心还这么高! “呲~” 他开了一罐,装作若无其事,摆在她面前,“换换口味。” “荔枝味气泡水?” 听着那声轻呲,静之背部一个用力,把自己从柔软的沙发里反弹起来,伸长了手去够那罐果酒。 微酌一口后,清新的荔枝味混合着大量的气泡,瞬间在她味蕾上炸开。 静之不禁眯了眯眼,又好喝又刺激~ 阿九这辈子可真会享受。 那罐子没有被她放下,反而被静之捧在手里,小口小口的酌着。 朱九见状十分满意。 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他也给自己开了一罐,看似在喝,其实只是微微倾斜一下罐身,沾湿一下嘴唇而已。 朱九没有再做任何越矩的动作。 两人仿佛多年的好友,偶尔说上几句,讨论一下剧情。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心眼为零个的静之在跟他吐槽剧里的笑点。 800个心眼子的朱九只是陪着笑了笑,极有耐心的看着她的双颊在酒精的熏陶下,染上一点一点醉人的红晕。 两个人手表上的心跳,非常一致的保持在90-95的状态,没一个下过85的。 微醺,且各自微微心动。 有人清楚的知道,有人觉得自己有大病。 偌大的空间内,清新的荔枝味渐浓,两人各自的体香也渐渐融合到一起去,氛围逐渐变得暧昧不清。 静之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两个粉色的空罐子,而她手上还捏着一瓶喝了一半的果酒。 也许是酒精让她感觉到放松,静之把脚伸到沙发上,朝着朱九的方向放着,她则一手撑着脑袋,专注的看向前方的幕布。 纤长的眼睫慵懒的半垂着,每次眨眼变得愈发缓慢。 朱九眉梢微微一扬,机会来了。 他借着收拾桌面的功夫,悄然挪近了一些。 屁股几乎是抵着她的脚尖坐在沙发上。 果然,她没有再挪远,反而莫名熟稔的用莹白的脚趾头轻轻踢了踢他的膝盖,“别收拾了,等会我会收的。” “在我这儿看,就该我收拾的。” 朱九:话是挺有分寸感的,动作可就有些过了,果然是喝醉了吧? 她的语气有些含糊不清,却莫名带着一股娇气。 这回就算朱九不看自己的手表,也知道自己心跳快得有些过分。 “滴!滴!” 糟糕。 心跳过110了。 妖女又施妖法了吧,她…听到了吗? “二叔别听,我的手表又响了。”她努力直起身子,面上的红润在听到手表响了以后瞬间加深,迷离的眼神避开他探究的眼神,瞥向左侧的昏黄灯带,“什么事都没有,可能是我这表坏了!” 朱九缓缓松了口气。 她听差了,看来她的酒量也就两罐半了。 但是他的心跳完全停不下来,甚至还有上升的趋势。 她这话,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啊。 “滴!滴!滴!滴!请注意,您的心跳已达120,请停止剧烈运动,保持稳定呼吸,请问是否需要叫救护车?” 一个清醒之人,外加一个醉鬼,两个人皆被这句语音提示震在原地。 静之迷离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晃悠两下,把酒罐子放下,然后把带着表的左手努力的往毯子里藏。 “不,不是我!它没响,是我在叫。” 她努力捣鼓着舌头,学着机械女音说话,那副笨拙又欲盖弥彰的可爱模样让朱九简直挪不开眼。 因为紧张和不知名的情绪,他的心跳完全下不来,这回不用静之复述,他的手表又重复播报了一遍。 “滴!滴!滴!滴!请注意,您的心跳已达120,5秒钟后若无人应答,将自动拨打999。” 朱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不需要!否否否!” 缩在沙发一角的静之,好似察觉到他的动作,她缩了缩脖子,嘴里的复述越来越大声,仿佛要盖过朱九的手表提示音。 “请,请注意!您的心跳,已,已达120……” 要命,一个醉鬼而已,他心跳这么快干嘛?! 不行,他今天必须测试完成! 就趁现在! 朱九趁着她不敢看他的时候,举着八卦快速照向她。 下一秒,八卦中间的圆形镜面反射出一道刺眼的黄色强光。 昏暗的环境,一下像是打开了灯一样,差点亮瞎朱九的双眼。 他眯起眼睛朝静之看去,啧,她是灯泡成精了吗?怎么这么亮? 不对,外面那层金光,是功德金光?? 怎么那么多? 她上辈子是拯救世界了吗? 手里不知何时拿出一道斩妖符的朱九,默默将符收了回去。 算了,万物生存在这个世上自有它的道理,人是,妖当然也是。 今天就不收她了吧。 怎料就在这时,醉鬼开始行动了。 被朱九一八卦激出功德金光的静之,差点给自己闪瞎眼。 “二叔?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二叔,把灯关掉!” 她跪坐起身,挥舞着手想站起身子摸去墙边关灯。 奈何过强的亮度和不甚清醒的脑子,让她一脚踏错。 眼看着她的脸正对着尖锐的桌角就要一头砸下去,朱九来不及多想,赶紧伸出一臂,撑住她的肩膀。 随着时间推移,功德金光发现她身边并无危险,光芒渐渐收回。 朱九看着周身泛起微光,被八卦逼出原形的静之,彻底傻了眼。 她的耳朵是怎么回事,还有那沙发后面藏不住的几条尾巴。 她真是妖??? 可…她是好妖。 朱九有些纠结。 就在这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掉了马甲的静之,突然抬起头,双手捧住朱九的脸,开始小声啜泣。 “阿九,你没死,呜呜……太好了。” “之之是不是很厉害,之之护住你了!” 她一把将朱九推到沙发上,然后强行拨开他僵硬的手臂,把自己缩成一团,钻进他的怀里。 “阿九,那饮料有毒,你别喝了,我头好晕,快搓两颗解毒丸给我吃吃!” 她这是怎么回事? 阿九? 是在叫他吗? 朱九没有这般自恋。 他一下就想到了那个镇纸上的玉雕。 她是在叫她的前男友吧,她的醉话说的是她前男友没死。 这就表示,她前男友死了? 那他,不就是替身了吗? 难怪她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老是若有似无的对他露出亲昵的神色。 他的手表不再叫唤,心率一路从120直接降到60。 朱九撑着僵硬的双臂,板着脸任由醉酒的猫妖在他怀里呜呜哭着。 心里仿佛堵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既然她已醉到开始说胡话的程度,那他的测试,就更好做了吧? 朱九不打算旁敲侧击了。 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 “你有对朱九施过什么魅惑之术吗?” 默默流泪的静之撑着他的胸口,努力昂起脑瓜。 她微微歪着头,黛眉轻蹙,朱九仿佛能听到她脑子里cpu在嗡嗡嗡费力转动的声音。 “才没有,二叔规矩最多了,我才不会这样对他,他会生气的。” 他的规矩是多了点没错,但是被她这么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朱九垂着眸子,又问: “你……” 她好乖啊,问什么答什么,但是该问什么呢? “对于朱九这个人,你有什么看法?” 这样问,就算她醒过来以后还记得,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静之捏着柔软的毯子边边想了半天,才坨红着一张醉脸,严肃的点了点头,“要远离他。” “……” 双拳突然握紧。 朱九牙根微微用力,好半天才又挤出一句: “为什么?我觉得他……还行吧。” 静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膝盖,不甚赞同的皱眉。 “不准你说他坏话。” “才不是还行,他很好的,收留我住在这里,还买零食给我吃,他很贴心。” 那几滴酒明明醉不了人,朱九的脸却突然飘起一抹红晕。 他轻咳了一声说: “那为什么要远离他?” 静之突然又缩回沙发最左边的角落里,抱紧自己的膝盖,把脸埋了半张进膝盖里,闷闷的说: “二叔已经很幸福了,我不能去破坏他现在的美好生活,我希望他一直如此幸福。” 都说酒后吐真言,她…真是这么想的吧。 朱九一点都不怀疑她是装醉。 因为她开始发癫了。 只见静之突然站了起来,并目露警惕看了他一眼,然后把腿上的毯子一扬,像小偷似的包住她的脑袋,朝外面冲! “蔗姑!我来辣!!!!!” “嘭!”静之撞到门上的声音。 朱九心跳漏了一拍,突然有些后悔诓她喝酒了。 刚想过去把她扶起来,静之原地duang的一下立了起来,流着鼻血,门一掀就朝外跑。 不好! 她现在耳朵尾巴还没收回去呢,等会被人发现就完了! 朱九追了出去。 怎料静之喝醉了,脚程依旧极快。 “蔗姑!” 她跑到了一楼。 “蔗姑!!” 她跑出院子里!! “蔗姑!我来救你辣!!!” 静之像头蛮牛,一把将听到声音出来看热闹的阿祥跟朱八撞出几米远。 朱九越追,她绷着脸跑得越快,q弹的耳朵都跑成飞机耳了。 阿祥跟朱八扶着腰,龇牙咧嘴的站起来,皆看着远去的几条猫尾一脸震惊。 “二叔!她是妖?” “二哥,我来帮你抓!” 朱八撸着袖子就要上楼,朱九挡在楼梯口凶狠的瞪他一眼,“不用你,给我好好待在楼下,敢说出去,你们就玩完了!” 他什么意思? 他二哥这是被妖迷昏头,选择包庇她吗? 望着朱九三步并作两步往上跑的背影,叔侄俩心里只有同一个想法。 他们老朱家,可能真的要完辣! “蔗姑!!!哎呦!” 尾巴被揪住,静之止不住往前的冲劲儿,当即啪叽一声,摔趴在神台面前,拿着跪垫当枕头,直接就是一个原地入睡。 他刚伸出手,想扶起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去世了的女子。 祭拜了一辈子的祖师爷神像突然显灵了。 【朱九,你若是不想被她身上的功德金光反伤,就莫要对她出手。】 望着闪闪发亮的神像,朱九无比震惊,但仍恭敬的在她身旁跪下了。 “朱九不敢,朱九……只是想扶她起来。” 【留下她,也许就能挽回咱们朱家即将衰亡的颓势。】 朱九抿了抿嘴,说出让朱八吓得腿软的一句话。 “她要走要留,都有自己的意志,我不会因为朱家的利益而强迫她做任何事。” 朱八:我的好二哥,要耍酷也不能在祖师爷面前耍啊! 就在他以为神像一闪一闪的,要对跪在地上,但梗着脖子一脸不屈的朱九出手时。 祖师爷又说话了。 【……嗯,你倒是不错。】 神像的光渐渐黯淡,朱八冲了过去,拿出纸笔,脸上的表情热切到有些疯魔。 “祖师爷先别走呀,快告诉我明晚的六合彩号码是多少???” 多少年没显灵了,这才是祖师爷的正确用法,他二哥搞什么哦。 突然,彻底熄下去的神像明灭一下,一道金光朝朱八打了过去,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朱八弹飞。 【朽木!】 望着咕噜咕噜朝楼下滚的弟弟,朱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活该! 朱九赶紧给祖师爷上炷香,让他消消气。 然后将昏睡到神台下的静之轻轻翻转过来。 看着她红红的鼻头,和鼻下的两行血迹,朱九心虚了。 “……对不起。” 第263章 迷糊的她和失落的他 五分钟后。 看着在床上哼唧个不停的静之,朱九满脸歉意,伸出去的棉签停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破皮的鼻头被他清创清到一半,可能是有些疼,眉头一直委屈的拧着。 这种糟心的时刻,外头的坛子还一直在肆无忌惮的叫唤着。 “臭道士,欺负我就算了,你欺负一个妹子?!” “你臭不要脸!把人家灌醉了算什么正人君子。” “有本事出来单挑,你不用法器,我不用鬼气,咱俩一对一单挑!” 朱九冷着脸俯视那个动个不停的坛子,做了几个手势后,压下凭空出现的闪光符咒往坛口上一拍,下了个禁言令。 呵,单挑? 单挑的话,她也打不过他。 况且,他朱九从不打女人。 耳根子瞬间清静下来的朱九,松了口气,快步走回房间。 少少有一句话没说错。 他今日所为,确实不够君子。 朱九紧抿着嘴,接着帮静之上双氧水。 这玩意儿他以前受伤的时候也用过,挺疼的。 更何况她是伤在鼻子这种皮薄的位置。 吸满药水的棉签刚一碰到她破皮的皮肤,她立马皱起眉头,胡乱挥着手阻止。 朱九左手轻轻捏住她的手腕,右手边擦掉伤口里的脏污,边俯下身仔细的给她吹吹。 “对不起,今日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仿佛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静之迷迷糊糊睁开眼。 白色的褂子,褐色的细条纹外衣,严肃又不失温柔的眼神,还有那一抹百年不变的小胡子。 静之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上一辈子的林九入她梦了。 她轻轻转动几下手腕。 获得右手自主权后,指尖轻柔的插入他的指缝里,仿佛怕他溜走,她悄悄与他温热的掌心相贴,微微使了点力道扣住他的手背。 “阿九,你来找我了吗?” 朱九都懒得看表了。 表盘自动亮起,滴滴滴响个不停,他嘴里一遍遍说着否。 就连被握住的左手,也开始疯狂冒汗。 想挣脱,但内心深处又莫名的舍不得。 再怎么对这种奇怪的心理波动陌生,朱九也渐渐意识到了,他好像有些喜欢这个女人。 可她嘴里每唤一次阿九,他的心就下沉一分。 心率起伏太快,智能表甚至浮出了一个心脏专家的联系电话。 朱九最后说一声否后,有些无语的手动按熄屏幕。 她死去的前任,犹如她心头的一颗朱砂痣,却是他喉间卡住的一根长刺,令他万分难受。 朱九狠狠心用力掰开她的手指,站了起来。 他朱九,也有属于自己的自尊。 若她的心不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那他宁可不要。 静之眼角开始泛起泪花,她嘴角下撇,突然小声啜泣。 “阿九,你不要我了吗?” “不要走好不好……他们都死了……我只有你了……呜呜……” 朱九心头像是被拧了一把,莫名刺痛。 他闭了闭眼,冷着表情转头朝屋外唤了一声。 “阿祥!进来帮她擦药。” 醉酒的静之彻底僵在床上,小嘴微张,连啜泣声都停住了。 偷窥的阿祥讪笑着走进来后,静之突然负气一般,钻进被子里。 “你不要我就算了,我不要别人,你叫他走!” 阿祥犹如瓜田里的猹,镜片后的眼睛瞪得老大,他二叔这才几天,就玩弄完人家打算始乱终弃了? 阿祥:“二叔,我……还给她擦药吗?” “不要!”床上的蛆开始疯狂蹬腿,腰部以下的被子被蹬到一边,轻薄的碎花裙子直直掀到大腿,好险没有走光。 “你出去,我不要别人碰我!” 朱九红着耳根子赶紧看向别处,又顺手围住阿祥的视线,把他往外推。 “算了,你下去吧,我自己来。” 阿祥:“……哦。” …… 房门关上了。 阿祥出去后,她瘪着嘴拉下脸上的被子,眼泪在眼眶里悠悠打转,一脸控诉的看着他。 “阿九坏!” “你不要我的话,我也不要你了!” “你出去!” 阿九阿九,又是阿九。 朱九生着闷气坐回床边的椅子上,脸拉得老长,与醉鬼静之对峙上了,“我给你擦药就走。” 这事儿是他不对,就算他心里再怎么不舒服,就这般把受伤的她放在这儿,也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不要你,你走!”她踹了他膝盖一脚。 朱九一把捏住她细细的脚踝,额头青筋直跳。 “……不要谁?” “你!就是你!”她挣扎着,然而只是徒劳,他的手越扣越紧。 静之受痛,不挣扎了,只是拿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瞧着他,瞧得他负罪感直线上升。 朱九除了坑她喝酒这事儿,与她其他时候的相处时刻,倒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他叹了口气,放开她的脚,拉过来被子给她盖好。 掖好被角后,朱九犹豫了一下,虽难以启齿,但不问那么一句,他莫名死不了心。 “……不要阿九,还是不要朱九?” 思虑一番后,他还是含着臊意问出口了。 她的心里可曾有他一点位置,还是只是把他当恩人一般看待。 然而此时的静之,根本没有多少理智可言。 “不要你,就是不要你,你出去!” 朱九浑身一震,大腿侧部任她蹬着,深褐色的瞳孔里,满是止不住的低落。 他紧紧攥着拳头,站了起来。 “……好,我走。” …… 刚转过身,他的弹力裤腰带就被静之用脚趾夹住。 朱九身子一僵,头也没回,轻轻拍掉她的脚,“不是不要我吗?” 弹力腰带“啪”的一声弹回他的后腰,微微刺痛的感觉却让他黯淡下去的眼眸滋生出一点光亮。 “呜呜呜……我鼻子痛……” 唉,她一直这般磨人的吗? 前两天看着挺独立自主,挺能唬人的呀。 “我给你涂点红药水,不痛的。” 酒意完全上头,静之头晕得够厉害,哐当一下,重重的脑袋又扎回被子里。 “……唔……我破相了,你要负责。” 朱九:“…………” 他回过头看着双折叠的她,紧了紧手。 朱九舍弃那把椅子,强行按捺住逐渐急促的心跳,大拇指指甲紧抠住食指侧边的肉,低下头在那毛绒绒的白色脑袋上问: “要……朱九负责吗?” 一说到朱九,静之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一个头槌,把悬在她脑袋顶上的方正下巴一把创飞。 “二叔只能远观的,你,你别瞎说!” 朱九捂住痛到让他鼻子发酸的下巴,又气又无奈。 什么朦胧的小心思在这瞬间,直接被一阵剧痛击飞。 为什么她老是这么想呢? 他又不是瘟星,为什么老想着远离他?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朱九没好气的拿起红药水旋开盖子,然后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喝醉的她像个孩子一样,也怕上药。 “你,你轻点。”她抱着腿坐着,紧紧闭住眼睛,就怕朱九弄痛她了。 “你放心,我会小力一些的。” “你不是要出去吗?我不要你了。” “……上完这个我就出去。” 这简短的对话,和她不时发出的轻嘶痛呼声,蹬动间的床铺轻响,还有朱九不时响起的闷哼,实在很难不让人想歪。 门外相叠的两个脑袋瞬间面面相觑。 阿祥:“不是上药吗?在……在一起了??” 朱八直起身子,双手叉着腰,挺着啤酒肚,一脸忿忿不平,“不让我们看限制级电影,他自己倒是限制上了!” ……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还有阿祥和朱八叫救命的声音,朱九紧握住棉签,朝门外喊了一声。 “你们两个给我安分一点!” 朱八好险躲过一把砸向他的椅子,朝紧闭的房门里呼救,“二哥!救命啊!有人闯进来了!” “谁!谁搁这儿打架,我……我把他们的头打歪!” 静之歪歪扭扭的跪坐起身,结果实在无力,一头扎进朱九胸口。 他僵硬着身子把她撕开,轻轻放倒在床上,“你也安分一点,好好睡觉,我出去看看。” 好似知道朱九不喜欢阿九这个称呼了,她不敢叫了。 捏着被子,朝他点点头,眼里满是对他身手的信赖。 “好,你出去把他们的头打歪,书包都给他们打丢!” 朱九紧绷着的脸,差点被她迷糊可爱的一句话整笑了。 外头玻璃哗啦碎了一地,知道事情紧急,朱九没空再跟她哈拉,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三个陌生人此时正追着阿祥跟朱八跑,一脸凶相,仿佛恨不得整死他们。 朱九在门口站老半天了,没人理他。 他冷着脸,轻轻用指节叩了叩门板。 “你们在我家干什么?” 第264章 他出窍了,还是她出窍了? 少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出来了,见到朱九盯着她时,她瞬间就把头缩回一人高的宽叶盆栽后面。 “不关我事啊,是他们欺负我妹妹,阿祥才把我放出来的。” ……还说要跟他单挑,怂样。 另外一个怂人就是阿祥,他躲在不知道什么来的豆豆后头,畏首畏尾的,看得朱九心里直来气。 就这副鹌鹑样儿,有女孩子喜欢他就有鬼了。 三个来意不善的男人没有给他们寒暄的机会,看朱九一个瘦瘦的中年男子站在那儿,上去就是一顿干。 他们就不信了,三个人能打不过一个—— “啊!”两个喽啰被朱九两下撂翻在地。 “你!难道你是我同门?!” 一个穿黑衣戴墨镜,看起来有两下子的杀手跟朱九过了一招后,忍不住惊呼出声。 朱九冷冷扯了下嘴角,“谁跟你是同门。” 他嫌晦气。 也就擦个药的功夫,这俩臭小子就能惹出这么多事儿,也是绝了。 生着闷气的朱九利落击出一掌,直接将杀手震退几步。 有且仅有两下的菜鸡杀手直接破了大防。 “臭老头,你还敢反抗,等会我要你跳楼谢罪!” “呵。”朱九的眼里凝满了寒霜。 阿祥拉住正欲帮忙的豆豆躲到神台旁边,悄悄朝她摆了摆手。 “你千万别过去,二叔每次一这样笑,就表示有人要倒大霉了。” “……是吗?”这大叔看起来平平无奇,气势看起来倒是挺唬人的。 豆豆半信半疑,机灵的眼睛不住打量着周围。 刚刚她好像听到她姐姐的声音了,怎么看不到人呢? 少少就站在她面前,一脸哀切朝她猛挥着手,然而豆豆就是看不见。 “我看等会要跳楼的,是你们。” 话音刚落,朱九逮住三个菜鸡一顿好打,然后一个接一个的从阳台丢了出去。 看到朱九拿着那个坛子朝豆豆走了过来,少少赶紧躲到她妹妹身后。 少少:“我,我什么都没干。” 朱九:“你自己进来,还是让我再给你下一道禁言令,永久的。” 经过刚刚他的一番战斗,少少知道她就算不用鬼气也打不过朱九,于是做出了个明智之举,化成一缕红光,飞进坛口。 “先说好啊,我这可不是怂,在外头待久了,我鬼气不稳而已。” “等我多吃点香火蜡烛,再跟你约个时间切磋切磋。” 朱九懒得听她的狡辩之词。 他封好坛口后,转头看向豆豆。 “你是……” “我……我是静之的同事,我来找她玩的。” 早上阿祥的话实在让她疑心重重,本想过来看看,却遇到有人袭击阿祥,这让她不由提起了一颗心。 难道,他和静之说的是真的,她姐真的死了? 她的视线从朱九脸上,挪到他侧后方桌上放着的坛子上。 朱九看了一眼大厅的液晶时钟。 五点半了。 看来她这是一下课就过来了吧。 “哦,她喝醉了,正睡着呢,估计没办法起来招呼你。” “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再走?”他寒暄一句。 阿祥大喜过望,“好啊好啊!你喜欢吃什么,我叫黄姨做!” 豆豆从坛子上收回视线,强颜欢笑说:“……不用了,我改天再来吧,打扰您了,我先走了。” 豆豆朝朱九点了点头,从楼梯口走了下去。 阿祥亦步亦趋跟着她,嘴碎得不行,一会儿说她姐刚刚就在外头,只是她看不见,一会儿说静之刚刚发酒疯,还撞得流鼻血了。 豆豆越听脸色越沉,有些不耐烦的朝自己的车走了过去。 “你别再跟着我,我要回家了。” 阿祥捏着手,紧紧跟在她旁边:“我送你回去呀。” “不用,你快叫人来收拾收拾你家吧,刚刚他们砸坏了不少东西,我看你家人心情不太好。” 随着油门一声轰隆响,豆豆开着车扬长而去。 阿祥站在夕阳中,胖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宛如一块望妻石。 “我二叔本来就那样儿……” 他的低声哔哔,随着汽车尾气一同消失在空气中,无人问津…… …… 等朱九再回到静之房间时,她已经骑着扭成麻花的被子,睡得直打小呼噜了。 洁白匀称的腿就这般撞进刚推开门的朱九眼中,他立马反手关上门,隔绝了朱八鬼鬼祟祟的偷窥。 明明静之睡得很死,但他仍觉得万分尴尬。 朱九紧紧盯着地板的花纹,手胡乱摸索着她身下的被子,期间不小心摸到她滑嫩的肌肤,吓得他立马撤回手。 见她毫无动静,朱九红着耳朵用余光扫了一眼被子的位置,左手两指迅速捏过被子一角,用力扯出来将她严严实实裹住。 这才敢抬起头来正眼看她。 “呵……”这个笑,完全与刚刚在外头的冷笑不同。 他褐色的瞳孔里除了温和的笑意,还倒映出身前这红鼻头搞怪女人的身影。 她睡着的样子倒是蛮乖的。 灵动的眼睛此时紧紧闭着,卷翘的睫毛投下一抹阴影,鼻头涂了红药水,多了一分搞笑。 但这份搞笑又被她眼角的一点未干的泪珠,带出了点可怜巴巴的感觉。 “对不起,扰了你的假日,你本应开开心心度过今天的……” 朱九轻轻揩去她的泪珠。 指腹刚触碰到一点她脸部的温热,就立马弹开。 在无法确认她是否喜欢他时,他朱九是不会乘人之危的。 朱九深深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从那扇白色的门回了自己房间。 他顺手拧上了锁,带上了防盗链。 指尖离开链子的同时,心里出现了一个念头—— 何必上锁,她只是把你当恩人。 朱九的心沉了沉,快步走到飘窗边上打起了坐。 刚摆好姿势,面前那副大写的“静”字,不仅无法让他静下心来,反而让他心烦意乱。 算了,出去揍一顿弟弟出出气好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几个歹徒可不就是他跟阿祥引回来的。 …… 朱八又得一顿胖揍。 阿祥却趁着上楼更换家具的功夫,和少少套上了话。 为了让豆豆相信他说的话,少少告诉了他好多她妹妹的小秘密。 什么左腿的腿毛比右腿多,肚脐上长青春痘这种不为人知的事儿都说尽了。 阿祥胸有成竹,自认为这回他肯定能够取得豆豆信任,然后英雄救美,最后赢取美人芳心! 这些幻想,到了晚上的时候,被他三叔一棍子直接打散。 “你就这么过去,不怕半路被那些坏人劫走吗?” 阿祥脸皱成了苦瓜,“那怎么办?二叔已经限制我的花费了,今天的额度已经用来给豆豆请保镖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不行,你掀了二哥的衰运符,你有七星护体倒是没什么事,我可就不一样了。”朱八边说着,边指了指楼顶。 阿祥立马摇头,“二叔才不会多管闲事,更何况静之在我们这儿睡着呢,他说过了,不让我们上去打扰的。” 朱八背着手转悠两圈,突然抬起头啊了一声。 “想到办法了?” 朱八摸着下巴,有些不确定的说,“是有个办法,走,我们去户外!” …… 半小时后,朱八用符摆了个人型,然后让阿祥躺上去。 “我利用阵法,让你灵魂出窍,你去她梦里把事情说清楚。” 阿祥摆着头看着身体下面的黄符,“三叔,看起来好像还挺牛的样子,这招你用过几次啊?” 朱八把一张符纸贴在他心口,把他撑起的胸膛一并压回地上,“一次。” “哦,用过就好。” 朱八笑了笑,“算上你这次,就一次。” 阿祥立马坐了起来,“我不玩儿了,等会魂回不来,我就死——” 最后一张符纸啪的一声拍到他脑门上。 阿祥身子一软,朱八立马扶住他的肩膀让他躺下。 他看了看天上的行星变幻,然后盘坐在阿祥旁边做起了法。 一分钟后,朱八脑门直冒虚汗。 看了一眼地上的阿祥,疑惑念叨,“怎么魂还在这儿?” 他刚刚都感觉到灵魂出窍的波动了。 朱八以为自己被酒色掏空身体,不疑有他,接着闭上眼睛,重新做法。 五分钟后,终于看到阿祥半透明的魂体飘了起来,化成一道光朝远方飞去…… …… 此时的三楼。 闭眼打坐的朱九,眉头一皱。 好像不太对劲儿。 刚刚在静之识海里叫破喉咙的金童,在看到静之一魄出窍,穿了墙,来到朱九房间时,他瞬间闭紧了嘴巴。 算了,有神君在,她应该没事的。 双眸迷离,眼尾殷红。 立耳猫尾,白纱裹身。 朱九一睁眼就看到了静之的三魄之一站到他面前。 三魄之一显现出来的,是她的本体。 比之她的人类形象多了些妖异和魅惑,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极强。 饶是定力极好的朱九,也看呆了几秒。 他眉头一皱,掐起手指刚想算上一算,看看发生什么事才使得她魂魄离体。 手指就被她握住,被夜风吹凉了的脸庞被她托住上抬。 一股香风迎面袭来,唇上突然覆盖住两片柔软。 朱九倏地瞪大双眼,吓得不知该如何应对。 与她对视后,才发现她离体的不是主魄,面前这一魄,眼里尽是迷茫和好奇。 朱九有理由觉得,她完全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 可他知道啊。 朱九开始挣扎。 静之像个失智的行尸走肉,只知道要紧紧抓住她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几来几回,不敢施术怕她魄体受损的朱九,被静之连人带手紧紧箍在怀里,压在窗台上亲着。 朱九嘴巴被咬得生疼,他不断后仰身子。 傻乎乎的一魄也不奢求太多,就这般一下一下啄着他的侧颈。 “九……九……” 不是阿九。 朱九渐渐迷离的眼神突然亮起。 他喘着粗气转回脑袋,脸上是静之从未见过的柔和,“静之……你要…朱九对你负责吗?” “朱九?” 静之歪了歪脑袋,迷茫的眼神看到熟悉的脸,耳边听到熟悉的名字,瞬间笑得弯弯。 “九……要九九……” 朱九眸色顿深。 “……抱歉…都怪我…你别看…我又该犯错了……” 一个转身,他轻易挣脱她的束缚,将她抵在窗台上。 轻纱凌乱,洁白的肌肤在月光中隐隐闪着光,不时又生出几朵红梅,点缀出暧昧的痕迹。 偶尔抬头,对上她稚子般的眼神,朱九突然找回理智,将扯开衣襟的轻纱给她胡乱拢住,转身就想逃。 两条晕出淡淡白光的藕臂从后头紧紧圈住他的窄腰,她的头挤入他的腋下,靠在他腰侧,抬起头,对他笑得毫无防备。 “九九,陪我玩。” 朱九闭了闭眼,左手的手表一下就突破极限,自动拨打了急救电话。 他无暇顾及叫个不停的手表,咬破右手食指,将之挪到静之的脑门处。 犹豫不过一秒,不想伤害她的心达到顶点,指尖终于落下。 她之一魄瞬间转化为一只发着白光的灵猫,被他托进怀里。 朱九轻轻顺着她的背毛,抱着她来到隔壁房间。 床上的她,耳朵尾巴早已收回,因失了一魄,此时不省人事,呼吸微弱。 朱九赶紧走过去,将被定住的白猫与床上的她嘴对嘴。 不过两息时间,灵猫化为阵阵光点,彻底融入她体内。 她裸露在外头的手臂却仿佛从肉里透出点点红梅,苍白的唇也开始变得红肿,昭示着他刚刚的过分举动。 明明刚刚才与她有过一些亲密接触,这会儿对上她的本体,他却臊得厉害,头顶仿佛冒了烟。 朱九不敢再看,低低说了声对不起后,夺门而出。 然后重重跪在祖师爷神像前,低头忏悔。 【祖师爷:你知道的,我其实乐见其成。】 朱九抬起头,脸上的羞臊还未褪去,他转头抿了抿嘴,有些傲娇的说: “您别说话,我……做错事,自当受到惩罚。” 【祖师爷:……是她先引诱你的,不是吗?】 朱九一脸正色,直视着发光的神像。 “一魄而已,她没有神智的,是我错了。” 【祖师爷:你也知道是一魄,她事后不会记得的,为何不……】 “您别说了!!” 朱九就算失了礼也要打断祖师爷的话。 他的耳朵简直快红得滴血,朱九用力垂下头,恨不得挖开地砖把自己埋了。 “她怎么会突然离魂了?” 【祖师爷:还不是那块朽木,你朝楼下看看,再不去,我看那块小朽木,也要被他整无了。】 “哼!我去看看!” 朱九咬着牙,气得连楼梯都来不及走,冲出窗台,脚下踏过突出的窗沿,借力下落。 一股带着檀香味的急风袭来,朱八只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被一巴掌掀翻在地。 阿祥不知为何,突然撅起嘴,立起上半身,仅差一点,就要亲到朱九侧脸。 朱九突然就想起刚刚在楼上的半推半就的亲密。 他气不打一处来,将还未收口的食指伤口用力点到阿祥脑门,以血亲之力,强行将阿祥出走的魂魄拉回身体里。 “怎么了怎……二,二叔。” 见到阿祥清醒过来,朱九冷着脸站了起来。 “你们两个都给我到祖师爷面前罚跪!跪到明天,再抄五十遍家规交给我!” …… 过了一会儿,见到直接跪在地上的朱九,阿祥赶紧把膝盖下的柔软跪垫给他挪过去。 “二叔,您真不用跪,是我们用了朱家禁术,您又没有错。” 朱九没有接过跪垫,也没有接话,依旧跪得笔直。 是他趁人之危了,这一跪,是他应得的。 …… 朱九跪了两个小时后,终于站了起来,回了房。 他辗转反侧,实在难以入睡。 半夜救护车都开到楼下了,他这才记起来还有自动拨打电话这茬。 今晚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对不起的朱九,心累得很。 手上的表终于是被他解了下来,放进抽屉里。 直到天蒙蒙亮,隔壁传来动静,他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朱九竖起耳朵听着。 她下床了。 她出门了。 她……过来敲门了。 她,她还记得吗?? 朱九此刻非常庆幸自己没有带手表,不然肯定又是一顿滴滴乱叫。 他走过去开门,还没说话呢,静之就对他深深鞠了一躬。 “二叔对不起,昨天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她的记忆只止于她摇晃着红酒杯,呸,粉罐子的那一刻,就彻底断片了。 一觉醒来,鼻子被上了药,身上衣服也乱了,朱九脖子上还有吻痕。 嗯? 嗯嗯嗯??? 吻痕? 她昨天强行对他那什么了??? 静之瞪大着双眼看着朱九脖间的草莓,满脸不可置信。 接着又是一个深深的鞠躬,道歉声恨不得响彻整个别墅。 “二叔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现在就回去!!” 说完捂着脸,手表一通滴滴乱响,穿着她的小猫拖鞋,啪啪啪冲到楼下去了。 朱九:……这都是我该说的词啊…… “诶,你不吃个早饭再……” 阿祥还没说完话,就看到静之犹如一阵龙卷风一般,夺门而出。 听到自楼梯口传来的另一脚步声,他回头一看。 “……二叔,早。” 怎么回事? 他二叔看起来也不太对劲儿的样子。 第265章 姐妹相聚 说了要好好生活,静之尽管头一天宿醉,刚刚尬得想死,她依旧跑回去洗漱完,然后踏上了上班的公交车。 脸上的红药水很难洗掉,她索性就戴了个口罩。 今日是周天,来的学生几乎坐满了整个教室,楼下休息室也坐着三三两两交谈的家长。 她礼貌朝他们点了点头,在楼下打卡后,朝楼上走去。 不知情的家长开始议论纷纷。 敏姨见状,赶紧拿出一张静之第一天在黑板上写的字帖递给她们传阅。 没办法。 家长都在意教师的实力,不给点实际的,怕他们会退课。 “哇,写得真好。” “是啊,龙飞凤舞的,看得我也想学了。” 旁边的人笑着打趣她一下,“要不你也买几节课试试,反正你每天送完你儿子过来,坐在这儿也没事干。” 刚刚夸静之的人,思索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也行,陶冶一下情操嘛。” 再顺便去听听静之老师的课,看看她乖仔能不能听懂。 打趣她的那个人倒震惊上了。 “我只是开玩笑的,你还真去啊?” 那位想买课的妈妈此时已经站起来,打开褐色的皮包朝敏姨付钱了。 她回头朝打趣她的人笑了笑,“要不你也买两节课试试?” 那个人面露犹豫,敏姨眼里闪过一丝精明,“第一节课可以免费试听,您两位要不要一起上楼先试听一节课,有想法的话,再下楼买课就行。”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基于她对静之的信任。 上次静之讲了一天课,她好几次偷偷上来看过,确实挺好的。 虽然课上直接小测有些不是人,但这个方法她总觉得会有效的。 人嘛,不逼自己一把,怎么会知道自己能有速学的本领呢。 “那……也行。” 两个潜在的客户,被敏姨直接带到静之的班级,安排在最后一桌旁听。 站在课桌过道的静之,脚步微微一顿,朝她们颔首微笑。 虽戴着口罩,但一双笑眼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一节课下来,两个潜在客户直接变成忠实粉丝,她们带着自家孩子来到楼下柜台前,直接买了半年静之的课。 这些家长都有家长之间的圈子。 一传十,不过半天时间,下午上课的时候,教室里便多了六七个陌生的中年叔叔阿姨。 静之一个e人,除了面对朱九的时候会害羞,对着其他人,她倒是没什么好害怕的。 人越多,她越高兴。 毕竟越多人买她的课,她除了课时费,也是有提成可以收取的,这是她跟敏姨第一天就谈好的薪资条件。 …… 讲了一天课,静之口干舌燥,于是旋开保温杯,边喝水,边朝那些热情的家长挥手告别。 人都走光后,她背着包,双手还抱着比之前厚上不少的学生作业,朝楼下走去。 “敏姨,没想到今天这么多人,你那边有没有多余的袋子,我的包装不下这么多纸。” 静之嘭的一声,将成堆的作业放在前台。 “你等会。”敏姨转过身,打开前台后面的柜门,翻找出一个买衣服剩下的塑料袋,“只有这个了,是不好看,但胜在结实,还挺大的,你先用着吧。” 静之接过撑开,将作业一股脑堆了进去。 “正正好,那我先走喽,明天又是我上班,我得赶紧回去改作业啦!” 今天一天,多了七八个买课的,还一买就买半年,甚至有两个买一年的。 望着这个宛如招财猫的金疙瘩,敏姨笑得见眉不见眼,“好好好,路上小心呀。” 静之双手抱着袋子,刚想用身子推开玻璃门,身后就伸过来一只手,帮她打开了门。 “谢谢啊。” “……豆豆?你怎么还没回去?” 静之有些疑惑。 刚刚她被那些家长们扯住聊了快半个小时,她还以为隔壁班的豆豆早走了呢。 “你……你跟我来一下。” 豆豆警惕的四处张望一下,然后把静之扯进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 “你干嘛?” 豆豆抓住静之的胳膊,眼圈渐渐泛了红。 “昨晚阿祥入我梦了,我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不过他知道一些只有我姐姐知道的事情。” “他说的乃猜的犯罪文件,我也找到了。” 抓住她手臂的手渐渐加重,静之却并未挣扎。 因为豆豆情绪崩溃了。 蓄满眼眶的泪水,终于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在地。 “静之姐,你老实告诉我,我姐姐是不是已经死了?” 长痛不如短痛。 静之红着眼圈,就算再不忍,也依旧点了点头。 “是真的,蔗……少少确实去世了。” “她的魂魄被阿祥的二叔收到坛子里去了,他说她死的时候,身穿红衣,怨气极重,已化身成厉鬼,得供香供足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投胎。” “我想去见见她。”豆豆眼泪如同决堤了的河坝,止也止不住,“静之姐,你带我回去吧,最近老有人跟踪我。” “……也行。” 说是叫静之带她回去,结果还是豆豆开车载静之回家。 在车上时,豆豆边擦眼泪边开车,看得静之的心一揪一揪的。 开没一小段路,豆豆就被赶下驾驶座,换成静之开车。 “呜呜呜……静之姐,我就这么一个姐姐,我成孤儿了。” 豆豆在副驾驶暴哭出声,眼都哭肿了。 静之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摸索着中间放着的纸盒,将纸递给她。 “哭吧,哭出来你会好受点。” 她虽然也很想哭,但依照目前的状况看,两个人都抱头痛哭的话,就回不了家了。 豆豆说有人跟踪她,这跟踪她的人,不知道是阿祥派去的保镖,还是乃猜派去的喽啰,她不敢赌。 静之当过警察,反侦察能力还是有的。 一路上确实甩掉好几辆行踪可疑的汽车回了一号别墅。 朱九依旧坐在门口晒太阳。 一看到她直奔这儿,少见的失了从容,站起来刚想往里走,就被椅子腿绊了一下。 “二叔,你……还在生气呀?” 不然怎么见到她就想跑。 看着背对着她,站如松的背影,静之诚恳低头道歉。 “我昨天可能吃错东西了,若是对您有什么不尊敬的行为,还请您原谅。” 朱九拳头渐渐攥紧,想转过身向她道歉,但脸上的热烫明晃晃的告诉他,他现在肯定脸红得不行了。 不能回头,不然他面子往哪儿搁。 而且她恢复理智后,对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客气。 面上的热度稍稍降了一点,局促到不知道该放哪儿的手渐渐收紧。 “没事,我没生气。” “你们先聊,我想上去看看。”豆豆撇下一句话,就如一阵风一般,径直朝右侧的楼梯冲了上去。 “她……” 静之抱着袋子上前两步,走到朱九身侧,望着豆豆急切的背影解释道: “她是少少的亲妹妹,二叔,你能给她开一下眼吗?她只是想看看她姐姐。” 朱九的余光瞥了她一眼,看着她戴口罩的样子,不由眉头一皱。 “见一面倒是可以,将魂魄带回她家是不行的。” “还有你,伤口没好就戴口罩,闷住的话容易发炎的。” 听到这话,静之赶紧放下袋子,将口罩掀开,然后从随身背着的包包里掏出小镜子一照。 “呦,还真是,有点红。” “上来。”朱九边朝楼上走去,边跟她说:“我帮你擦药。” 静之跟在他后头,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没事啦,我……” 她回去运行一下灵力就好了,擦药又要红鼻子哦,明天可是还要上课呢。 但是这些话可不能告诉朱九,这辈子她要紧紧捂住她的小马甲。 “你药给我,我可以照镜子自己擦的。” 朱九脚步微微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接着往上走,“好,我拿给你。” …… 到了三楼后,豆豆果然就跪坐在神台前,此时她正抱着坛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一声声的叫着姐姐。 坛口上的衰运符昨天已经被阿祥揭了去,那两个衰仔昨天跪了一宿,今天被朱九关在屋里抄了一整天的家训,两个人乖得很。 所以朱九也不怕他们乱来了,只是在坛口贴了普通的驱邪符。 此时符纸皱皱巴巴的丢在地上,少少的鬼魂就坐在豆豆旁边,她的头轻轻靠在豆豆肩上,满脸悲伤。 看到朱九上来,她下意识想回罐子里,余光一看到她妹眼都快哭瞎了,少少实在不忍。 于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刚想说什么,朱九举手示意她闭嘴。 然后越过她来到豆豆面前,哭到头脑发懵的豆豆一看到眼前的老式布鞋,她立马放下坛子,紧紧揪住朱九的裤腿。 “道长,求求你,让我见一见我姐吧!” 刚想给他跪下,朱九脚尖一个用力,将她落下的双膝上提。 “闭上眼。” 豆豆还懵懵的,静之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这是答应你了,还不快闭上眼。” “噢噢,好。” 朱九在她额前做了几个手势,然后从神坛上面拿了两片榕树叶一抹她的眼。 “好了。” 少少紧捏着手,伸头过来看慢慢睁眼的妹妹,“豆,豆豆?看得见……” “姐!” 话还没说完,少少就被豆豆死死搂紧怀里,“呜呜呜,姐!你不是说很快就从泰国回来了吗?还要给我带礼物。” “我不想要礼物了,你活过来好不好?!” 少少跟着红了眼睛,她轻轻拍着豆豆的背安抚她。 “傻妹妹,死了就是死了,你要接受这个事实,带着我的那份,好好活下去,别伤心了。” “阿祥把事情跟你说了没有啊?” …… 两姐妹在那儿互诉衷肠,静之被朱九叫到房间里。 他打开抽屉,把伤药跟棉签递给她。 静之接过东西,眼神却落在抽屉侧边的智能表上。 “二叔,您这个表怎么不戴了?” 朱九抿了抿唇,将抽屉缓缓闭上。 “不习惯用这种。”他亮了亮左手戴了许久的表,“我还是适合戴这样老式的。” “嗯,二叔手好看,戴什么都好看!”静之曲起左手,看看自己的表,笑着说: “我倒觉得这个挺实用的,运动的时候带着正好啊。” “你看,它还可以记录步数呢。” 静之表盘向外,现给朱九看。 步数: 走这么多路,她今天应该累一天了吧。 心率:93 好像…跳的有些快呢。 是因为刚刚上楼了? 还是因为外头两姐妹的哭泣影响了她的心情? “你用得习惯就好。” “咔嗒!”神台侧边的阳台处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静之敏锐的听到不远处有几个粗重的呼吸声。 “有人爬楼了!”她压低声音说。 二叔眉头一压,眼神一厉,立马冲了出去。 这些人还没完没了了? 刚一出房间,就看到豆豆不知为何瘫软在地,少少突然惨叫一声,嘭的往后弹,重重砸在墙上。 静之大步冲过去,接住从墙上掉下来的少少,朝阳台处看去。 四五个人形成包围的姿态,从阳台圈了进来。 中间那个人还一直将手里的佛牌对准她怀里的少少,而另外一个人则把手里的麻醉枪对准她。 看着豆豆腿上的麻醉针,静之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你爹的,欺负完我闺蜜,还欺负我的闺蜜的妹妹?! 不把你头打歪我就不姓林!! 第266章 尸油 静之扶起倒在地上的少少,刚想给那个坏蛋一脚,已经知道她身份的朱九怕她被佛牌伤到,一个闪身来到她跟前。 瞅着朱九对付那几个人绰绰有余,静之赶紧把豆豆也抱到神台桌旁。 “锵!” 她猛的转头,发现这群人这回居然配备上武器了,有拿西瓜刀的,有拿匕首的。 无人带枪,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朱九这时已经摘下墙上的剑与之对战,还抽空朝她丢过来另一把剑。 静之左手稳稳接住,右手拿住剑鞘挡住敌人劈下来的一击。 一群麻瓜,她以前可是进过少林寺,身手还经过林九调教的。 刚想狠狠教训这群人一顿,朱九跟心里有气似的,一个人群殴对面五个。 她还没怎么出招呢,那五个麻瓜全给朱九干趴下了。 一地血腥,却无一人重伤。 朱九刀刀避过他们的致命部位,净往他们肉厚的位置剌。 他才不管他们嚎得震天响,反手拿来绳子,跟吃屎都赶不上热乎,迟迟才上楼的朱八和阿祥把这几人捆了起来。 才刚忙活完,空气中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的虚影。 此人扎着红色发带,身材健硕,结实胸大肌堪比奶妈,脖间却突兀的挂着婴儿拳头大的佛珠。 这人…这副装扮,是妖僧吧? 朱九从他能够穿越虚空,幻化身影的招数中嗅到一丝不寻常。 这人不知修的什么歪魔邪道,连虚影里都萦绕着一丝黑气。 见到手下被捆成粽子,他也丝毫不在意,趾高气昂,态度狂得很。 “哼!你们最好把高豆豆交出来,否则我就对高少少的尸体不客气了。” “你变态!”静之气急败坏。 朱九将她掩至身后,假装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一个尸体而已,人死以后,尘归尘,土归土,用这威胁我们,是你们彻底没后手了吗?” 妈的,还真是这样。 乃猜怕引起警察注意不敢用枪。 又舍不得价钱去请一些身手好点的杀手,光靠他一个法师哪里斗得过这么多人呀。 法师暗自咬牙。 面上失去刚刚的桀鹜,忌惮的看着朱九。 “那你想怎么样?” 找到他家就算了,朱九就怕豆豆跟静之出去上班会再遭遇什么意外,于是他提出了个解决方法。 “三天以后,让乃猜跟阿祥赌一把,如果我们赢了,你就把高少少的尸体送回来,如果输了,我们就把乃猜要的东西给你们。” 法师:“……行。” …… 虚影渐渐淡化,阿祥刚刚报了警,这会儿别墅外头响起了阵阵警笛声。 五个社会边角料被一窝蜂压上了警车,朱八跟着去做笔录。 阿祥一听说豆豆晕过去了,担心的跟在朱九后头来到三楼。 豆豆睡在静之之前住的房间。 此时静之正坐在床边,一脸严肃给她把着脉。 “怎么样啊?” 阿祥慌得手都在抖。 朱九则是看着面前的静之陷入沉思。 她也会中医? 倒是与他爱好一致。 “没什么问题,等药效过去后,她自然就会醒的。” “就是……我怕那群坏人会在麻药里混合其他东西,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带她抽血化验一下比较好。” 阿祥立刻掏出手机,“我马上叫救护车过来。” 朱九右手摁在阿祥的手机键盘上,“别让她去医院,人多眼杂,我怕会出意外。” 少少坐在床头,一个劲儿揉着豆豆的手,“那怎么办?你们一定要看好我妹妹啊!” “别揉了,你是鬼,越揉她越冷的。”静之皱着眉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豆豆,把被子扯过来给她盖上,抬头问站在她身边的朱九: “那咋整,她脉象看起来挺正常,我就是怕出什么意外。” 朱九垂下眸子思虑一番后,掏出他的手机给他的私人医生打了个电话。 …… “他那儿能检测吗?”静之问。 朱九点了点头,“他是市区权威的内科专家,就住在这附近,他家有设备可以检测。” 阿祥抹了一把汗,呼出一口气坐在床尾嘀咕道:“我都忘了还有这茬了,还是二叔你记性好。” 少少还是担心她妹妹,忍不住问道: “靠不靠谱啊?” 阿祥靠着墙,把腿盘上来坐着,向她解释: “靠谱,王医生是我二叔大学时期的同学,他主修西医,跟我二叔是二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人品也信得过的,你就放心吧。” 少少:“哦。” “对了,还有这个,你能不能看出是哪里来的?” 静之给朱九递过去刚刚捡到的佛牌。 她一只灵猫都能看见佛牌上冒出的黑气,朱九当然也能。 他接过仔细端详了一番,佛牌的正面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上面精心雕刻着佛祖的圣像,背面则镌刻着神秘的梵文。 在一圈梵文包裹着的正中央,放置着一颗空心玻璃球,其中暗黄色的液体在朱九的翻动下缓缓流动着。 经过一番打斗后,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朱九正对着灯打量的时候,静之把脸伸了过来,好奇的看着,“二叔,这里头装的啥呀?” 朱九感觉左手痒痒的,微微低头一看,由于她的凑近,她的白色衬衫衣角正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 他心跳霎时漏了一拍,左手不着痕迹的背到身后,手背轻轻蹭着他后腰的衣服布料。 “二叔?” 她清灵的双瞳布满疑惑。 朱九压下心底那些不明的悸动,与她解释: “尸油。” “啊??” 朱九看着那尸油里隐隐的红线,表情凝重,“还是刚死之人的尸油,里头混进去的鲜血才不会凝固。” “而且它既能对付得了厉鬼,说明这佛牌不简单,你们都别碰了。” 朱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于是只能拿着它来到神像前放下。 刚放到贡案上,一道金光就从神像里打了出来,直接将佛牌表面的玻璃击碎。 【祖师爷:朱九你拿的什么脏东西,别什么东西都往我跟前放,我嫌晦气。】 好嘛,怎么静之一来,它老显灵呢? 朱九还没来得及解释,只见那滴到桌上的尸油突然跟烧开了一样,冒起股股黑烟,还散发出极其腥臭的味道。 不过几秒,升腾起的黑烟里出现了一张狰狞的骷髅鬼脸。 刚呼啸一声,又是一道金光闪过。 宛如金色的雷电窜入云层,鬼脸被打出一声惨叫。 【祖师爷:还叫?!难听死了。】 股股金光顿时飞出,盘旋在正欲逃离散开的黑气外头,只要它一冒头,金光立马电它。 那尸油其实是由一尸两命的孕妇身上提取的,怨气极浓,那孕妇魂魄被困于此,早已变成了至阴至毒的鬼王。 她万万没想到,刚一出世,便倒霉的打起了巅峰赛。 黑气面积越变越小,臭气弥散。 见祖师爷跟猫捉老鼠似的,把那鬼脸电得厉齿紧咬下唇,不敢吱声的怂样,静之彻底放下心来,环着胸,用肩膀怼了怼身侧的朱九。 “二叔,我看这东西有你家祖师爷在,就不用担心了,咱们出去买个监控和报警器吧,不然他们要是半夜搞偷袭,咱们没发现的话,就全完了。” 也是。 “阿祥,你看着点豆豆,醒来的话,她估计一时半会起不来,你给她喂点温开水。” “哦!!” 听见阿祥兴奋的回应,朱九轻啧一声,回头补充一句: “不许越界。” 少少猛拍胸脯,“你们快去吧,没有那个佛牌,就算有人来也打不过我的。” 她看着坐在床脚的小胖子邪笑一声,“还有他,他要是敢动我妹妹一下,我就……” 见到朱九回头,她讪笑一下,吞下“整死他”三个字。 第267章 王的男人 别墅片区的生活设施不是一般的完善。 就在静之以为他们要开车出去市中心采购的时候,朱九却带着她绕到别墅区中心的商场里。 这里看着十分高大上,导购员也极有分寸。 一听到二人的来意后,便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专门卖监控器和报警器的架子面前,给他们挑了几款适合他们用的东西供他们参考后,就退下了。 环境好,服务好,当然价格也十分美丽。 望着价格牌上的那几个零,静之自闭了。 “会不会太贵啊?” 静之边翻看着监控器,边小声在朱九耳边建议,“要不我们去市中心看看?” 不能太大声,不然被不远处看着他们的导购员听到,多不光彩啊。 朱九耳蜗一阵发痒,他接过她手中的监控器放进购物车里,平静的朝导购员说: “每一样来两份。” 静之瞬间明了,趁着导购员到仓库里拿货,她赶紧对朱九说一句: “我那儿不用装的,他们跟我又没仇。” 朱九朝她笑了笑,“既然你租了我的地方,我应该保证你的安全。” “不管他们跟你有没有仇,这些东西,确实是需要装一下的,就算是保护一下我的个人财产安全吧。” 个人财产安全? 也是,他别墅里也就她这个人最穷酸了。 既然他都这么讲了,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静之卷着发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你这儿住宿条件太好了,要不…你给我涨点租金吧,不然我良心不安。” 朱九答非所问:“你会中医?” 静之点头:“略懂。” 这回她是真的在谦虚了。 她的医术虽然还达不到老中医那种炉火纯青的程度,不过要出师的话,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朱九其实纠结的很。 内心呼唤着接近她,靠近她。 脑子里却在对他说:“她还念着死去的前男友,朱九你别傻了。” 这会儿,他站在过道处,陷入了沉思。 静之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在说房租的事儿吗?怎么突然问到了中医? 难道…他病了? 他握住小推车把手的左手手腕突然被她微凉的手指掰过来。 朱九下意识使力抽回手。 抽到一半,静之不容质疑大力扯了过去,将他的手臂朝上横向靠在推车手把上,三指立刻号上他的脉。 朱九一句“你干什么?”还没说出口,就又立刻把手抽了回来,然后竖起一掌阻止她。 “不用给我号脉,我没病。” 此时他的脉肯定跳得很快。 给她号出来的话,她不得嘲笑他了。 朱九推着车朝前走,脚步有些快,目光略过架子上的东西,像是在逛超市,其实右手已经捂上左手的脉门。 静之跟在他身旁亦步亦趋,伸长了脖子,歪过头用望闻问切的望,打量他的脸色。 朱九忍不住斜她一眼,迟来的那句“你干什么?”终于是问出了口。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皱着眉。 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 但是怎么可能讲给她听。 朱九本想找个理由接近她,一想到她的前男友,他就心口堵堵的,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想法,也放弃了。 朱九:“没事,我刚刚就是随便问问,你别放在心上,会中医很好。” “房租就保持原样,我不差你那点钱。” 好啊,壕啊! 没想到阿九居然还有这般不小气的时候。 静之:“……哦,有不舒服的话,你可以叫我,我就在隔壁,至少比那个王医生近。” “…………”朱九垂下眸子看了看购物车里的东西,快步走向另外一个货架。 静之:他什么意思? 怎么不回答,是不打算找她了吗? 不信任她? 果然还是更信任王医生吗? 王医生男的女的? 是男的的话,难道朱九提前被老王掰弯了? 现在朱九是王的男人了??? 静之扼腕,脑子里一秒无数个猜想浮出。 好你个老王! 浮想联翩的静之不再跟他并排走,落后他一步跟着他,嘴巴都快嘟到天上去了,看着他圆圆的后脑勺,突然很想给他一个头槌。 朱九挑了一个智能锁后,走向收银台。 “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麻烦早点派人过来安装,地址是**跟**。” 朱九掏出银行卡付款,边跟工作人员交代着。 身后的人跟了他一路,突然没声儿了,他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 谁能想到他付个钱还能这么突然的回头。 静之来不及变换神色,那副“你这个负心汉”的表情直接映入朱九眼帘。 他疑惑。 她则直接僵在两米外。 环住胸的手尴尬的垂落下来,不过一秒又举起来挠挠脸,“……看我干嘛,人家把卡还给你了。” 收银员记录好地址后,把东西装好袋放回购物车里,把卡双手呈上,微笑朝朱九说: “您收好,您的工单已提交,明早八点半师傅会上门为您安装。” 朱九:她怎么突然这副表情? 他接过卡,推着购物车走出收银台,站在过道上等她。 “过来。” 叫她过去就过去,那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静之慢吞吞的走出来,刚到他身边,她立刻弯腰提起购物车里一半的东西,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 朱九:是不是他没回答那个问题,她生气了? 看着她毛都快炸起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那天晚上被他抱在怀里的小白猫。 “……呵。” 人形生气的她都这么可爱了,猫猫炸毛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走在前头的静之耳朵微动,还笑? 她都这么生气了,他还笑? 她决定了,她要单方面生他一晚上的气! 来的时候,两人好歹像个朋友,偶尔会聊几句。 回程的时候,静之恨不得多长条腿抡回去。 朱九看着前头那个越走越快的人,眸子渐渐黯淡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不回答那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觉得找理由接近她心思不纯,也或许是想断了自己的念想。 总之,她现在好像对他观感不佳了。 这样也好。 长痛不如短痛,没有开始,就不会太痛苦了吧? 朱九没有加快脚步跟上她,只是远远坠在她后头,浅褐色的眸子不自觉的盯着道路尽头那抹白色看。 小白点停了下来。 “朱九你快点,我想早点回去看看豆豆!” 她……好像没有对他用敬语了。 朱九的心猛的跳动一下。 是因为生气了不记得用,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朱九突然又笑了。 这回是笑自己,人家是要回去看豆豆,他激动什么。 而且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情绪会因为她简单的一句话变得如此容易起伏了? 朱九加快脚步,待走近到能看清她脸上表情时,他慢了下来。 静之缓下步子走着。 她该死的又心软了。 生气不超三分钟,便不舍得晾着他。 可朱九没有跟上来,始终保持在她身后几步。 静之:她刚刚自顾自走了,所以他生气了?那他可真小气。 朱九:……走在她后面也好,只要她还在他视线范围内就行。 一路无言,两人各怀心思回了别墅。 豆豆果然醒了,少少正喂她喝着水,阿祥不知道为什么,捂着脸一脸委屈的站在房间一角。 静之迟疑了一下:“他…怎么了?” 少少气得咬牙切齿,“我刚刚魂体不稳,出去吃了点香油蜡烛,一回来就看到他对我妹妹毛手毛脚的!” 听到这话,跟在静之后面的朱九眉毛立马倒竖起来瞪向阿祥,“我出去前怎么跟你说的?” “去外面跪下!” 阿祥还想解释,但看他二叔脸黑成煤球的样子,还是闭上了嘴,缩着脖子走了出去。 静之对此不做评价,阿祥是有些油嘴滑舌在身上的,不好好调教的话,很容易变成史公子那样儿。 她坐在豆豆旁边,摸了摸她的额头。 “王医生来过了吗?” 少少点头,“你们去太久了,他抽完血就走了,说明天检测完会打电话跟道长告知结果。” “那就好。” 静之一脸怜惜的看着豆豆,她今天刚见到她姐姐的鬼魂,本就非常难过了,还让她遭遇了这种事。 “你……” 静之欲言又止,突然想起她如今也是寄人篱下,于是转头看向朱九。 却直接与朱九偷看她的视线对上。 他赶紧收回目光,装作只是偶然,背着手一本正经说: “豆豆你别回去了,在我这……” 刚说到一半,他又想起外头跪着的那个臭小子,话锋一转,朱九看向静之: “她能否跟你住几天,待在这里的话,怕是不太合适,等把她姐姐的尸体接回来就不用怕他们了。” 少少有些不好意思的捏着身下的被子,“那个……谢谢道长,难为您还为我肉身的贞操担忧上了。” 朱九摇了摇头,“无关贞操,我是怕他们对你的肉身施法,从而影响到你的魂体,所以你的身体,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哦。” 静之站了起来,“没问题,反正都是你的地盘。” 她掀开被子,一手穿过豆豆的膝弯,一手把住她的腋下,把娇小的豆豆抱了起来。 豆豆还从来没被这般抱过,她下意识用双手圈住静之的脖颈,被打麻药导致她脖子有些无力,头软软的搭在静之的胸前,默默红了脸。 “静之姐,你力气真大。” “呵,是你太瘦了,看我这几天把你养得壮壮。” “女孩子要这么壮干什么?” “女性也要有女性的力量,平时不一定要用,但是一定要有,不然别人欺负你怎么办?” “呵呵,静之姐,你摸到我胳肢窝了,好痒~” “哦,那我挪挪。” …… “咔嚓。”桌角粉碎性骨折。 少少看着被朱九掰下一角的书桌,缩了缩脖子,讪笑一声。 “嘿嘿,这桌子,质量也不怎么样嘛。” “我,我……我也去隔壁住好了,你放心,晚上我会自己进坛子里,不会影响到她们的。” 说完不等朱九反应过来,她自己跑出去拿了坛子就从阳台处飘了下去,落到一号别墅门口等她们。 朱九松开手里的木头渣渣,缓步走到阳台,看着从他别墅走出来,有说有笑的两人一鬼,脸上神色莫辨。 路灯下她明媚的笑容,比对上他时,多了几分放松和肆意,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吧? 他捂住自己的心问自己,想好要放弃的,何必如此生气? …… 静之直接把豆豆抱到她的卧室床上。 “晚上你跟我睡哦,这床大得很,睡咱们两个绰绰有余啦。” “黄姨今天下班了,明天叫她再收拾一间房出来给你住。” 豆豆绞着手指,“我,我都可以。” 豆豆这姑娘不是挺活泼的吗? 怎么对上她就变得这么害羞了? 静之走到衣柜前,拿出一套全新的睡衣和毛巾放在床头,然后半蹲下来跟她说: “你先缓一缓,等会有力气再去洗漱,卫生间的柜子里,有全新的牙膏牙刷,等会你自己拿哦。” 豆豆:她好像她姐姐呀,老是把东西给她准备得这么周全。 豆豆默默红了眼眶,不行,因为这种事情哭太丢脸了。 她迅速把脸别向墙里侧,“我,我姐去哪儿了?” 静之站了起来,走到衣柜前取了自己的睡衣,“我叫她帮我把我的东西拿过来,今晚可是又有一场大仗要打,我先去洗澡喽~” 豆豆突然反应过来,“我也有作业要改,不过没你的多,我可以帮你一起改!” 静之从浴室里伸出个头,“不用啦,你都这样了,就好好休息吧,乖。” 第268章 她是个穷鬼 怕豆豆闷,静之洗完澡出来,特意把窗户开大一些。 少少老早就过来了,此时瘫在床脚的沙发上,抬起一手指了指飘窗上的袋子。 “都拿过来了,有你的,也有我妹的。” 她环视着四周,突然两手交叉叠在脑后,一脚踩在沙发边缘,翘起二郎腿抖着,“豆啊,这里比咱俩的别墅也差不了多少嘛,看来你不会受苦喽。” 别墅? “你家也住别墅啊?”静之瞪大眼睛。 “姐~”豆豆嗔了一声。 “叫我干什么,道上谁不知道我是港区大名鼎鼎的女赌王高少少!买别墅的钱都没有,那都是些什么人?” “姐!”豆豆突然冷了脸,语气也变了。 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静之,却发现她心大得很,此时正坐在飘窗旁,边吃薯片边改作业。 屋内突然静下来,她才抬起头,茫然的看她俩一眼,“咋滴了,cue到我了?” 没办法,不装傻不行,她还真买不起别墅,但是承认的话又太丢面儿了,嗐。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豆豆赶紧说。 然后朝少少做了个闭紧嘴巴的手势。 少少指指静之,然后掏了掏口袋,把内衬翻出来,耸耸肩,对豆豆做了个口型。 【她穷啊?】 “啊啊啊!” 静之余光早就偷瞄到两姐妹的小动作了,她脚下一蹬,直接跃到沙发上,骑着她的腰,掐住她的脖子摇晃。 “臭蔗姑!说好了好闺蜜一辈子,苟富贵勿相忘!你还是忘了我了!你还嘲笑我穷?!我要掐死你!” 豆豆本想过去拉开她们,她的眼神却被对面别墅黑着脸站在窗前的朱九吸引住了…… “我本来就死了,你掐呗。”少少任静之掐着摇,她皱着眉努力回忆。 “咱们以前认识吗?豆啊,咱们以前见过她吗?” 豆豆收回眼神,从床上下来,脚尖尝试用力踩向地面。 还行,有点软,但能走了。 她扶着墙挪着步子来到飘窗前,坐到静之刚刚坐的位置对面,“没见过。” 桌上几份已改好的作业上头的署名十分眼熟,她转了过来确认一下,“静之姐,你改我的了?我自己来吧。” 静之太大力,把少少的头摇掉了,看着满地找头的少少,她悻悻站起来走了过去。 “我来就行,你手估计还没多少力气,你歇着吧。” 豆豆不甘心,尝试性拿起一根笔握住,结果因为手软,手腕开始不受控的轻颤。 笔突然被抽掉,静之轻轻把她往后推,让她靠在墙上坐着,“看吧,我都说了,麻药劲儿没那么快退的,要完全恢复,怎么也要半天吧。” 找到头的少少把头安上去转了转,随意扯了把椅子坐在二人面前。 她把豆豆曲着的腿拉出来放到她腿上轻轻揉着,给她舒筋活血,边说: “你要是不想睡,姐姐唱歌给你听呀?” 改作业的静之好奇抬头,“你还会唱歌?” “哈!不就是唱歌吗?” 少少清了清嗓子,“咳咳嗯。” “你又瘦来阿拉拉呢~我又咕噜噜呢胖~” “龙胯搭在啊啦啦呢~凤胯咕噜噜呢上~” “人家问我啊啦啦呢哪样事儿~” “我请小妹吃咕噜噜呢~大~冰~棒~” 朱九哐的一声,猛的关上了窗户。 “污言秽语!!!” 不行,那厉鬼这副德行肯定会带坏别人,还是给她关起来好。 朱九下楼了…… 静之默默捂住耳朵,“好少少,自己人来着,千万别开腔!” 豆豆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搁在少少腿上的脚忍不住踹了踹她的腰,“收声啦!” 少少:“难道不好听吗?” 静之:“隔行如隔山,我只能说,这很难评。” 少少一把将静之扑倒在飘窗上,“我也要掐死你!还说是我以前的好闺蜜,居然说我唱得不好听!” 静之:“我可没这么说。” 少少:“你就是这个意思!” 朱九还未爬上三楼,就能听到三个姑娘嘻嘻哈哈的笑声。 少少笑得猖狂,静之则是无奈中笑带着求饶声。 “好少少,别这样,哈哈哈,快下去!今晚作业要改不完啦,哈哈哈!明天还要上班,求你了!” “豆豆你也坏蛋!摁住我手干什么?!你们合起来欺负我!哈哈!别挠!!!” “嘭!!!” 房门被猛的一脚踹开。 朱九铁青着脸,跟抓奸的绿帽丈夫似的站在门口。 屋里打闹的三人僵在飘窗上。 豆豆默默放开静之的手,又靠回墙上,装起了虚弱。 静之默默的把睡裙往下扯,却没想到裙子被少少压住了,她扯不动。 她只能并紧腿讪笑一声,微微抬头打个招呼,“二叔?您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我们太吵闹了?” 看着骑在静之身上,握住她的细腰的少少,朱九气不打一处来,从身后拿出个瓮,对准少少。 “诶诶诶!!!道长我错了,我不唱了,别别别!!!!!” 第269章 情绪波动个不停的朱九 这回被强行收回去,少少觉得头皮都快被吸走了,感觉属实不妙。 她放弃抵抗,老老实实被收进瓮里待着。 身上的重量一消失,静之立马坐直身子,整理好衣服,朝朱九尴尬一笑,“抱歉,打扰到你了,以后我会记得关窗户的。” “你……把少少放这儿就行。” 朱九侧过身子,声音低沉。 “我带她回去,她在这儿总归对你们两个没好处。” “我真不唱了大哥,求你了。”少少闷闷的声音自瓮中传来。 朱九不为所动,严肃的朝静之点点头,抱着瓮就出去了。 豆豆刚想上前,就被静之一胳膊挡住。 “算了,二叔是个好人,他不会对她怎么的。” 她的房门还没关,走到楼梯口的朱九脚步一停,只觉得这句话她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不会对这个厉鬼怎么样? 哼,他可以对她下个禁言咒。 …… 少少离开这边别墅后,仿佛也把那股热闹一同带走了。 豆豆既然能走动了,天色已晚,她选择先去洗个澡。 静之依旧当她的牛马,勤勤恳恳的批改作业,只是时不时朝浴室叫一句: “豆豆?还好吗?” “静之姐~~”姐字拖得老长,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奈,“你都叫八百回啦,我真的没问题的,而且我在泡澡,都没站着呢。” 静之笔尖微顿,又抬起头嘱咐一句: “别泡太久哦,很晚了,该睡觉了。” 豆豆:“好好好~” 对面的朱九房间,灯早已经关了。 从静之这边看过去,乌漆麻黑的,她料想他应该已经睡了。 殊不知他此时正静静的侧躺在床上,脸朝窗外,就看着对面飘窗上露出的专注侧颜。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脸上,让她的脸部线条显得更加柔和。 随着手中纸张的更换,她时而点头微笑,时而蹙眉握笔写着什么。 都说认真做事的人最迷人,静之批了一个多小时,朱九也看了一个多小时,仿佛忘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豆豆出来,他才挪开眼神,把身体转正。 转正后他这才意识到他关着灯呢,她们是看不到他的。 他闭上眼放缓呼吸准备睡觉。 在听到隔壁传来说话声时,他忍不住微微侧过脸眺望…… 豆豆来到静之对面坐着。 这会儿她的行动差不多跟以前一样了,就是有些慢,静之放下心,收回眼神接着批改。 豆豆又尝试了一次握笔,也许是泡澡促进血液循环,这回她不抖了。 于是她拉过去一叠静之未改完的宣纸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很快,房间内的闹铃又响了一次。 静之摸着酸痛的脖子看了看闹钟。 十一点半。 “就剩一点儿了,你去睡吧,我可以的。”她对豆豆讲。 豆豆这回也不托大,她放下笔转动了几下手腕,看着对面的静之发呆。 目光不知怎的,就落到小几上的镇纸上。 她将镇纸上的雕刻掉了个头朝向自己,看清上头雕刻时,她一脸惊讶。 “静之姐,你这是……” 静之抬起头,望着镇纸的表情充满了怀念,她柔柔的笑了一下,“你发现啦?这是我爱人送给我的礼物。” “你爱人?” 豆豆的余光不由自主的瞥一眼隔壁窗台,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爱人? 朱九放在腿上的手突然攥紧,果然……是对她前男友还有情吧。 “是的,他是个严肃的人,但是对我却贴心的很,他能为我做到这份儿上,我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是吗?” 豆豆摸着下巴,回忆着二叔的形象。 好像是挺严肃的,既然是爱人,又为什么要分开睡呢? 豆豆靠过来,朝静之挑了挑眉毛,小声问:“欸,你们怎么不睡在一起啊,吵架啦?” 静之看了她一眼,旋即垂下眸子,将镇纸转回来,轻轻抚着她面前的道士小雕像,扯了扯嘴角。 “没吵架,在一起后,我们从未吵过架,他对我很好,一直都迁就着我,支持我做我想做的事情。” “是我没本事,没能好好护住他。” 豆豆赶紧下了飘窗,跑到床头柜旁抽了几张纸过来递给她。 “你……我,对不起,我不该问的。”虽然她不明白静之说的啥,但把她问哭了,这是豆豆万万没想到的。 …… 朱九眼神好得很。 他就这般看着自她眼里流出来的晶莹泪水滴在桌面上。 若是不曾深爱过,谈到前男友的时候,又怎么会哭呢? 朱九,你该醒醒了,她还爱着他呢。 静之接过纸率先擦去宣纸上晕开的泪,她调笑着说: “没事,人都死了,没什么不能说的,倒是致远这张字被我的眼泪晕开了,你可别告状,他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睡觉流口水了,不然多丢脸啊,哈哈。” 豆豆顿了一下,谁死了?二叔死了? 她怎么越听越迷糊呢。 豆豆俯下身子,搂住静之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别笑了,你笑得很难看。” “想哭的话,你就哭出来吧。” “小丫头片子,轮不到你来安慰我,我看得很开。” 静之侧过头,看了一眼那个面朝墙躺着的身影,轻声接着说: “人嘛,总是要向前看的。” 朱九倏然睁眼,看向那扇白色的门。 向前看吗? 那她…会不会给他个机会,让他追求她呢? 第270章 交替脸红 累了一天,静之批完作业,跟豆豆睡觉去了。 她这边的灯关了,对面的灯却亮了起来。 朱九打开衣柜,不停翻找着什么。 看了半天,都是老式练功服褂子,灰色的,棕色的,黑色的,都是些成熟稳重的颜色,也难怪她老是对他用敬语呢。 以前他专注修道跟锻体,基本上都是怎么宽松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穿。 如今他看哪套都不顺眼。 一想起她明早就要过来吃早饭,朱九的心就一通乱跳。 朱九掏出手机,抿了抿嘴,打开浏览器,认真打字: 【追求喜欢的女人,应该如何着装】 朱九看了半天网友的回答,两道浓眉皱得都快拧到一起去了。 这年头上网的,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网友1:穿她喜欢的裙子,让她无路可走! 网友2:穿迪迦套装吧,毕竟,谁不相信光呢? 网友3:能问出这个问题的人,说明题主一定是连女人都没碰过的童子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九闭上眼,那一大长串的哈,属实是吵到他眼睛了。 童子鸡又怎么样,童子鸡吃你家大米了? 童子鸡也有追求女人的权利! 好在网上还是有靠谱的人在的。 网友n:你仔细观察她平时的穿衣风格,就可以看出她是什么样的人,然后你再根据她的性格,去选衣服。 ps:但是这样做有个缺点,你会因为迎合她而失去自己的个人特色,如果对方也喜欢你的话,你保持原样就好,切记不要捡了芝麻丢西瓜啊。 静之喜欢他?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朱九看这条评论看得面红耳赤,他捏熄手机,脑子里默默回想着静之平时的穿着。 上班的时候,她总是穿衬衣跟西装裤,甚至还戴了眼镜,很正式,没太大参考价值。 在家的时候,小猫小狗的可爱拖鞋,见过两次的浅灰色缎面吊带睡裙,看电影时穿的小碎花连衣裙,这……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啊。 可爱的,性感的,小清新的,她都占全了,那他…该怎么穿? …… “叮铃铃铃!!” 急促的闹铃响起。 一只素白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率先捂住旁边豆豆的耳朵。 静之抬起上半身用左手摁掉闹钟坐了起来。 “静之姐……”豆豆睡眼朦胧呢喃一声。 早上有些凉,她帮豆豆掖了掖被角说:“你再睡会儿,才七点呢,等会你自己去隔壁吃早饭哦,二叔会给你留饭的。” “嗯…zzzzz…” 看她又睡过去了,静之轻手轻脚下床,换好衣服,洗漱完后,她拿着包和袋子,回到了一号别墅。 此时阿祥跟朱八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朱九,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 “二叔…你……” 相比阿祥的欲言又止,朱八就直接多了。 “二哥……你是不是被鬼附身了?是的话你就眨眨眼!” 朱九本想一巴掌抽过去,在看到那位穿衬衣的女士走进来时,他暗自挺了挺本就绷得很直的腰。 “二叔早!” “三叔早,阿祥早!” 静之把东西放在客厅沙发上,打了声招呼走过来。 朱九矜持的压低嗓子,“早。” 如往常一般,静之坐在他对面,一坐下来,她的视线才聚焦到朱九身上。 看清他的改变时,静之眸光微顿,愣了一下,才笑着说: “二叔您今天穿得倒是挺正式的,今天要出门?” 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被熨烫得笔挺,头发打上摩丝,往后梳得整整齐齐,骨节分明的大拇指上带了个翠绿扳指。 加上他不苟言笑的容颜,整个人像是要参加人民代表大会的人大代表一样。 对上她含笑的眼神,朱九突的偷偷红了耳朵。 “……没什么。” 他掰不出什么瞎话,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她好不好看,只能在进食间用余光瞄两眼静之的反应。 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一直淡淡笑着。 朱九摸不准她的想法,于是只能闭嘴喝豆浆。 唉,追求人这门功课,他还得好好学。 “二哥,你不热啊?”朱八啃一口油条,忍不住问了一嘴。 刚问完,朱九擦得锃亮的皮鞋就狠狠踩在他拖鞋上面。 怎么什么时候他话都这么多,朱九暗暗瞪了他一眼,刚想瞄一眼静之,却见她站了起来,拿了个馒头叼嘴里就快步走向门口。 “我先走啦!今天周一,我怕路上堵车,你们慢慢吃。” 追女孩第一招,急她所急。 朱九站了起来,拿了玄关处早就备好的车钥匙跟了出去。 “我……我也要出去,咱们顺路,我送你。” “啾啾。” 门口不知何时停着的商务车,车灯突然亮了亮。 静之有些迟疑的拿下嘴里的馒头,边嚼边问:“二叔您会开车?” 朱九给她打开副驾驶的门,一言不发,站在门边等着她上车。 他咋了这是? 一大早怎么变得如此奇怪? 不过快八点了,今天可是工作日第一天,她可不想迟到。 静之上了车,忍不住挪了挪屁股。 想不到外头看着不显山露水,里头车饰低调中尽显奢华,这符合人工力学的椅子她一坐上就舒服得长舒一口气。 爽! 不知道二叔愿不愿意把这车借她开开? “嘭。” 朱九坐进驾驶座,扣上安全带。 车辆行驶中,他依旧一言不发。 诡异的气氛中透露出一点尴尬。 静之忍不住问:“早上不是有师傅要来装监控那些吗?快八点半了。” 紧绷的朱九终于松了口气。 i人i久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挑起一个话题,由她先开口可真是太好了。 “我跟三弟讲了,等会他会处理。” “哦。” 车辆驶出别墅区,静之的眼睛从窗外的风景,忍不住挪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 由于手微微上抬,他的手背青筋开始凸显,偏偏这辈子他皮肤较白,加上他纤长的手指,这画面莫名透露出一股色气。 静之看得简直挪不开眼。 也幸亏她挪不开眼,因为朱九已经因为她灼热的视线彻底红温。 朱九暗自庆幸,得亏他车玻璃上都贴了防热防窥的膜,光线较暗,不然他可就要丢脸了。 还没庆幸完,静之突然抬高视线看向后视镜,“二叔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 “……” 唉,忘了还有后视镜这回事。 朱九强装镇定,“没事,车里有些闷。” 静之看了看手表,“才八点半,还有时间,要不你停到路边,把外套脱了吧。” 脱,脱外套?? “你,你想……?不是…我是说…这样不太好。” “!?” 脱个外套而已,有什么不行的呢? “没事儿,你别给自己闷出病来了。”她敲了敲手腕上的智能表,“您看,这表显示现在32度,您可别中暑了。” 朱九轻踩刹车,终是在天桥底下停了下来。 车内因为外头的阴影,显得更加昏暗。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朱九微微往前坐起,开始解身上的扣子。 静之避嫌的往窗外看去,视线却没有落在外头的行人身上,反而默默集中在玻璃中他的倒影上。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朱九捏着外套渐渐靠了过来,檀香味渐浓,望着窗户上逐渐放大的他酷酷的脸,她表上的心跳开始缓步上升。 她不自觉的往车门上靠了靠,脸几乎都快贴到玻璃上了。 朱九眼神一暗,将衣服从中间的座位缝隙,往后面的座位上一扔,又坐了回去。 呼!吓死她了。 她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呢。 表上的数字堪堪停在89,又开始缓慢下降。 窗外的风景开始移动,静之把头转向正面。 当看到他修身的白色衬衣时,手表突然“滴”的一声,在安静的车厢内突兀的响起。 他面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而她,一脸慌乱的将手连同手臂压在背后,“那,那什么,没事,你突然启动,吓我一跳。” “嗯。” 朱九好心情的附和一声。 真的是吓一跳吗? 吓一跳的话,应该是脸色发白,而不是脸色发红吧? 看来,他好像懂了一点她喜欢的点。 她喜欢他穿衬衣。 第271章 加条鱼 其实静之心跳加速的原因,不止有他酷帅得像个霸道总裁,更是因为此时正开车的朱九,像极了彼时的林风。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以为她逃出去镜子外头了。 以免自己不争气的哭出来,她咬紧牙根忍住回头的冲动,硬是没有再看他一眼。 朱九透过后视镜,不时查看她的侧脸,却再也引不来她的回眸了。 是他年纪大了,她不喜欢吗? 朱九紧了紧手上的方向盘,暗暗深呼吸一口气。 没事的,才刚开始。 朱九,别吓自己。 …… “到了,我先进去了。” 静之笑着朝给她送到门口的朱九挥了挥手。 朱九僵着手,学着她的样子,也朝她挥了挥,一声“再见。”终是慢了半拍,在门外低低响起。 他可真是嘴笨。 朱八跟阿祥平时对那些女人,情话一套一套的,怎么轮到他了,他却是连句告别都说得一卡一顿的? 朱九回到车上,侧头看着她走上二楼。 在她往楼下看了一眼以后,朱九才慌慌张张的启动车辆,将车开走。 没办法,说了顺路,一直停在这里,谎言就被戳穿了。 …… “叮咚~” 致远停下笔,指向静之的口袋,“老师你手机响了。” “别管它。” 静之手摁在黑板上,指甲有规律的敲击着上面贴的宣纸,朝致远抬了抬下巴,“你写你的。” 致远刚刚明明听到下课铃响了,但他胆儿小,又不敢在同学面前回头,于是只能捏紧被他手汗打湿了的笔杆儿继续写着。 一开始她只叫人家写一个字,后来渐渐增量了。 三个字,五个字,一句诗。 还得控制每个字的大小跟间距。 今天还拖堂了。 静之在魔鬼教师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老师……我写完了,你还是看吧,再不看又该上课了。” 静之的姿势从撑着黑板改成撑着讲台,“呦,还管上我了,你看你,不仅书法有进步,胆子还练大了呢。” 致远怼不过这个女人,只能闭嘴,低着头避开大家的目光回了座位。 静之走到窗户边上朝下看了看。 他还真走了。 哒哒哒敲击窗沿的手指突然停下,她回头看了一眼休息的同学们,转了个身,腰后靠着窗框,把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确认。 【aaa他今天怎么了:中午别出去吃,黄姨说你最近累,要炖汤给你补补,我等会办完事,顺路给你带饭。】 呦,这么好啊,那她可真是盛情难却。 静之喜滋滋的低头打字。 “叮咚~” 坐在三楼客厅的朱九一听到短信提示音,立马掏出手机。 【a静:?(????????)??????非常感谢黄姨,麻烦帮我跟她说声谢谢![双手合十][双手合十][玫瑰][玫瑰]】 感谢黄姨,她怎么不感谢感谢他? “叮咚~” 又一条短信进来。 还是她的,朱九抿着嘴点开一看。 【a静:(=^???^=)黄姨做的红烧鱼很好吃,能麻烦她煎条鱼不?】 ……哼!还以为是发来感谢他的。 大馋猫。 心里如此忿忿,手指却不听使唤的回复她。 【aaa他今天怎么了:好的,这是黄姨电话******,你下次自己跟她说吧。】 朱九找了半天颜文字,才找到一个合适自己目前心情,又不会太过分的表情,添加在最后面。 于是短信变成了这样: 【aaa他今天怎么了:好的,这是黄姨电话******,你下次自己跟她说。(⊙_☉)】 那俩眼睛是有些呆,但他认为那横向的嘴部线条恰如其分的表达了现在无语,又有点不爽的心情。 静之感受到了,她的指尖轻轻摸着屏幕上的小小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 哎呦,严肃的二叔居然也会学她发小表情啊,真是可爱~ 不过是该跟他说声谢谢的。 “叮——” 刚打两个字的静之猛的抬头,啧,该上课了。 她摁灭屏幕,将手机揣回裤兜里,走到讲台上拍了拍手。 “来来来,刚刚小火车开到谁了,哦对了,致远后面的同学,到你了,上来上来!” …… 朱九紧盯手机。 久久不见静之发来短信,他坐直了的身体轻轻靠回椅背上。 却不曾想,压到了一只手。 朱九背部肌肉一绷,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没有呼吸,没有脚步声,没有阴气,他后头到底是个啥? 朱九弹射起步,转过身,双手交叉向前,摆出战斗的姿态。 他面前的那个男人慵懒的收回左手轻轻吹了吹,浅褐色的双眸仿佛有金光闪过。 他容颜艳丽却又不失庄严,语气却和他的笑容一样轻佻。 【呦,小朱九,你还想跟我打啊?】 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朱九突然放下手,对他低下头颅。 “祖师爷。” 就算你是祖师爷,偷窥也是可耻的。 就算我打不过你,但偷窥依旧是可耻的。 朱鹤,远古朱雀分支的血脉遗孤,早年死而复生,得天道相助,激活了身上的朱雀之力,因而成了朱家唯一一位得道成仙的大能。 他不愿去天界报到,是宁愿留在人间逍遥自在的一朵大奇葩。 此时这朵奇葩一个转身窝进沙发里,朝朱九笑得跟妖孽一样。 【小九啊,我是听得到你的心里话的,我这可不算偷窥,你这别墅里头发生的任何事,我都知道。】 “……” 那刚刚他对静之说的蹩脚谎言,祖师爷也看到了? 朱九面红耳赤。 祖师爷轻笑了一声,身上橘红交错的衣袍一掀,优雅的翘起二郎腿,悠悠说道: 【我说过了,我是支持你跟她在一起的,你不用害羞,毕竟恰当的谎言,有时候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朱九的小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他臊着一张脸,将手机揣进裤兜里,明里暗里撵人,不,撵神。 “我要下楼去了,楼下有您说的两个朽木,您在这儿歇息吧。” 朱鹤看着朱九下楼的背影,突然嘴角一勾,抛出一句爆炸性的话。 【小九啊,做的时候不要带套,咱们朱家传宗接代全靠你了。】 猫老能生了,有时候一窝能下四五个崽。 林风神君不在这儿,他调笑一句,应该没什么吧? 下楼的朱九差点一脚踏空,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 他瞪大双眼,看着倚在三楼栏杆处混不吝的祖师爷,臊得脸红脖子粗。 “您,您还是回去吧!” 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得! 而且生不生,生几个,他都会尊重她的意思。 不是,怎么说到这个了? 朱九突然回过神。 他是不是被祖师爷戏弄了?! 朱九定睛一看。 果然,祖师爷眼里全是恶劣的戏谑。 朱九的脸瞬间拉得老长,竟敢对朱鹤哼一声,甩脸走人。 【呦,还挺有脾气。】 …… 朱九觉得自己飘了。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他竟然被祖师爷一句话诱得幻想起了他跟她的以后。 “黄姨,加条红烧鱼,做好了及时叫我,不然凉了发腥。” 算了,先顾好眼前的事儿吧,还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呢。 第272章 摸手犹如摸电门 出门时,朱九特意检查了手里的保温袋。 果然,他那个爱捉弄人的祖师爷在保温袋里放了几个套套,还都是破了一个洞的。 朱九红着脸将这几个套套掏出来,用力甩进驾驶座车门的侧抽屉里,忍不住低声咒骂: “为老不尊!” 朱鹤传音入密。 【九啊,你现在还没出别墅门口呢,我还是能听得见的。】 他突然轻笑了几声,又开始口出狂言了。 【而且我哪里老了,我看起来比你年轻,也比你长得好,你要是追不到她的话,我追一下也不是不行……哎呦!我错了我错了!别劈我!!!】 朱九朝车窗外看去,几道天雷在晴空中突然出现,极有目的性的劈向别墅左侧后方。 那里正是他家神像摆放的位置。 朱九本想回去,但看那暗含天道之力的雷,他又死了这条心。 算了,祖师爷都已成仙了,劈一下跟挠痒痒似的。 他可不一样,他是个人,劈一下不死也要脱层皮。 朱九看了一下仪表盘旁边,液晶显示器右上角的时间——11点40分。 还有20分钟她就下课了,应该来得及。 …… 翰墨书法班一楼。 敏姨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衬衣,犹如领导一般的人物,礼貌朝他笑了下。 “请问……您是找人还是报课啊?” “我等人。” 他肃着脸四下张望一番,然后找了个人少又清静的位置坐下。 敏姨拍了拍胸口,差点还以为他是税务局来查账的,这人的压迫力也太强了点吧。 话说他等谁? 难道是新买课的学生家长? 可这种人来过的话,她不至于一点印象也没有呀。 …… 11点55分。 朱九把6个饭盒一一拿出来放好。 两盒米饭,两盒菜,余下两个圆形的保温饭盒,是他交代黄姨特意炖的汤。 整个桌子满满当当。 时间来到了11点59分。 朱九时不时看一眼表,觉得每过一秒,他想见到她的心就多了一分,同时紧张的心情也更上一层楼。 “叮——” 安静的小楼瞬间变得喧哗。 楼上传来许多脚步声,朱九站了起来,走到楼梯口,朝上张望。 从楼上下来的学生,只要一看到朱九,交谈声就不自觉的转小。 “他谁啊?好严肃。” “不知道,没见过。” “难道是新来的老师?” “我可不想给他教,我有点害怕。” 朱九想撤退,但是脚犹如长了根似的,紧紧钉在原地。 他没理这些用异样眼光看他的学生,背着手,昂着头,心里默念着早就想好的台词。 【下课了?累不累?等会多吃点。】 【下课了?累不累?等会多吃点。】 “老师,送给你的!” 一位男同学\/二十几岁的社会人士,红着脸递给刚露头的静之一个礼盒。 她推了回去,“不好意思,我从不收礼,你拿回去吧。” 男同学强行把东西塞进她手里,边三两步挤开人群,跳下楼梯,边说: “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是我自己做的,你就收下吧!” 这会儿正下课,楼梯处人挤人,静之也追不上他,只能目送着他朝门外跑去。 “静之……” 欲言又止的朱九站在楼下,扶着栏杆一角,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 得,短信里的颜文字可算是具象化了。 她眉眼弯弯,朝他走了过去。 “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朱九看着她的笑脸,心跳乱得不成样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刚刚想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吃饭吧。” 嗐,他可真笨。 朱九强装镇定,越紧张,脸上的表情就越严肃。 他引着她来到位置上坐下。 一见到桌上这么多饭盒,静之有些疑惑的看他一眼,“您也还没吃呢?” 朱九递过去餐具套装,急中生智说: “等会在这附近有个急单,来不及回去吃饭,索性就一起叫黄姨装上了。” “……哦。” 她举着刚刚那个男同学的礼物,看了看周围,发现桌子被饭盒占满了,没个地方可以放的。 朱九朝她伸出手,“给我吧,等会我帮你带回去。” “……也行。” 两人各自打开自己面前的饭盒后,就不约而同的伸手去开那个装鱼的保温盒。 静之手快一步,摁到保温盒上了。 朱九手慢也有手慢的好处,他摁到静之手上了。 朱九:“!!” 触到她肌肤的一瞬间,朱九立马撤回手,转而打开他面前另一保温盒,“莫急。” 静之借着做鬼脸的功夫,缓了缓心神,“嘿,自从你说要给我带饭的时候,我就念着这一口红烧鱼呢,可不得急嘛。” 好家伙,整这出。 要不是朱九缩手的速度太快,她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朱九来得快,饭菜依旧热气腾腾的,引得旁边其他还在热饭的学生频频侧目。 朱九现在无暇理会他人目光,在外头吃饭,可没什么公筷之分。 趁着他还没动筷,朱九给静之挑了好几次鱼肉夹她饭盒里。 低头炫饭的静之,看到又出现在她鼻子下方的金属筷时,她快嚼两下,咽下嘴里的饭跟他说: “您也吃呀,不用一直给我夹。” 在家里都没这么客气,他在外头怎么还这般客气上了呢? 静之这小表情好懂得很,朱九突然无语。 她这链子掉得可真不是时候,怎么就不会往他喜欢她这方面想想呢? 静之边吃边看表。 一点半上课。 朱九不知道为啥,今天的吃饭速度比蜗牛还慢,现在快一点了,他才吃了一半的饭。 “二叔,你那客户不是挺急的吗?你不吃快点?” 小没良心的,他给她带饭,她还开始赶他了? 朱九抿一口温掉的汤,说:“这就饱了,吃饭急不得。” “二叔,那东西,要带回去也行,要丢掉也行,您看着办。”她说。 好心人朱九在静之感恩的目光中,噎挺着一口气,拎着保温盒和那位男同学送的礼物回了车上。 朱九坐在驾驶座上扶着脑门缓了好一会儿,才启动车辆往隔壁街驶去。 又掉链子,又缺心眼的小猫可真难追啊。 朱九就近找了个停车场,停好车后,目光忍不住看向旁边座位上的精致长条形粉色礼盒。 这东西,让他看着办? 那他肯定是选择丢掉了。 不过丢掉前,他还得先做一件事。 朱九粗暴的拆开它外头精致的包装,掀开盒子一看。 一根毛笔加一张情书。 哼!亲手做的毛笔又怎么样,她又不要。 林九拿起那封叠得花里胡哨的情书展开一看。 通篇油嘴滑舌,错字连篇,写字也没有她好看。 他找了个垃圾桶,连笔带信,一起丢了。 “她才不会喜欢你。” 朱九有些嫌弃的拿出湿纸巾蹭了蹭拿过情书的手指。 那张纸不知是自带香味,还是那小年轻故意喷的香水,朱九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头被那股劣质香味玷污了。 不过这小年轻的细心程度,他倒是可以好好参考参考。 “叮咚~” 车窗降下,湿纸巾被捏成一团直接抛进三米开外的垃圾桶里。 朱九收回视线快速掏出手机一看。 【a静:那个……你好像有东西落我这儿了。附图:放在她手心未拆封的避孕套一枚。】 朱九血液冲顶,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照片。 不是,他没完全掏出来吗??? 还是这玩意儿被压在保温盒下面他没发现? 朱九简直尬得想死。 “叮咚~” 他抖着手指点开一看,想死的心又强烈几分。 【a静:虽然我不好这么直接问您,但我实在忍不住。 您……中午是出来见女朋友的?】 他倒是想回答是,但她这一看就是误会他有其他女人了。 朱九恨不得现在就回去跟朱鹤干一架,还说支持他跟她在一起,这不是扯他后腿呢吗?! 朱九抹了一把脸,看了半天那条短信,输入半天,只发出去五个字。 【aaa六块腹肌男菩萨:那不是我的。】 静之捏着手机,微微挑起眉头。 也是。 就凭他那摸个小手,就跟摸了电门一样的反应,这东西,怎么也不能是他的吧…… 静之突然眯眼看着那小方包装中间漏着的小洞,吐槽一句: “谁呀?整这么缺德,一点都不尊重女性,辣鸡!” 第273章 反常的她 傍晚的时候,朱九不出意外的出现在书法班门口。 因为那张照片的事,他的话变得更少了。 “上车。” 静之看着那打开的副驾驶车门,其实心里有过一瞬间的怀疑。 他……该不会是在追她吧? 哪有从早到晚都这么凑巧的嘛。 但是一看到他那张越来越严肃的脸,她又觉得不太像。 或许他是真有事吧。 静之上了车,笑着跟他寒暄一句: “您中午那个客户怎么样啊?” 车子微微一顿,然后又逐渐提速朝前开去。 朱九:“解决了。” 他可真酷,话越少越酷。 “哦。” “那个……” 朱九抢先说一句:“你那学生的礼物我给你丢了,上课就该好好上课,别让他分心。” 静之不甚在意的点头,她更关注另外一件事。 但是短信问就算了,直接问这事儿也太尬了,于是一双美眸时不时打量车上,妄图寻找到一丝其他女人的蛛丝马迹。 突然,她轻轻吸了吸鼻子。 咦~ 这空气中残留的一点香气,闻起来让她头脑有些发胀。 还真有其他女人上他车了? 早就从后视镜暗中观察静之的朱九一看到她吸鼻子,就知道事情要糟。 “那礼物里有张信,是信纸上的味道。” 他赶紧解释,这时候可不能不长嘴。 静之刚沉下去的脸色被他一句话说得恢复了以往的明媚。 她左手的手肘撑到车窗上,暗暗舒了一口气,调笑着说: “丢就丢了呗,您还打开看啦?都写的什么?” 朱九心里咯噔一下,她会介意他拆她礼物吗? 他斟酌语句,慎重回复她: “他对你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年头外面坏人多得很,你要注意分辨。” 静之:“知道啦~不过……喜欢我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吗?那还蛮多人幻想的。” 现代人大胆的很。 其实第一天来上课的时候,她就收到礼物了,这才来几天,她已经陆陆续续收到好几个礼物。 一开始她还会秉持着对方心意不容轻视的念头,打开看一眼,后来发现由她打开的这个动作,被那些男男女女看到的话,就会被他们认为,她也有意。 慢慢的,她就不想拆了。 另外一边,朱九听到这句话,心中警铃狂响。 蛮多人? 课上很多人跟她告白了? “静之,我……我最近没什么事,练练书法也好,请问怎么报你的课?” 朱九为自己的急智暗叫了声好。 他要亲自消灭这些潜在的情敌。 而且去上课的话,就能一起送她上下班了,待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万一她就对他日久生情了呢? 朱九强压住要上翘的嘴角,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却发现她略显惊讶,微张着嘴。 “您不是写得挺好的吗?那个静字,写得有形有意的。” 朱九收回眼神,直视前方的柏油路,无中生友: “那……不是我写的,是朋友送的。” “……哦?”静之半信半疑,“你下次出去,直接去我们楼下的前台买课就行。” “明白了。” 朱九暗暗握紧方向盘,明天他就去买。 …… 车缓缓停入别墅院子里。 车前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被电得焦黑的半透明身影。 还未下车的两人直接惊在座位上。 “二,二叔,今天下雨了吗?还有,这是大白天的见鬼了吗?” 朱九没空理她,因为他家祖师爷,此时正用着传音入密朝他一顿输出。 【小九啊,收了神通吧,就算我是神仙,也经不住天雷劈一整天啊,我的法衣都快碎成渣了。】 朱九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朱鹤眸子一紧,赶紧打断他。 【你心里想就行,我听得到。】 【朱九:……您别乱说话,就不会被天雷收拾。】 【朱鹤:我就说了一句而已,你快上楼看看,他把我的神像都劈成啥样了!】 神像? 那个神像,他们朱家已经祭拜了一百多年了,可不能出事。 朱九立马解了安全带,转头朝静之说: “你先把东西放回去,等会早点过来吃饭,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说完,快速下车,三步并做两步朝入户门奔进去。 那道身影在朱九进入房子后,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静之刚下车,还未走到隔壁,识海里金童的一句话,直接让她震在原地。 【金童:静之姐姐,我感受到神君的气息啦!】 静之两眼在刹那间蓄满泪水,喉咙跟着一阵哽咽,“在,在哪儿?”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深埋在心底多年的思念之情,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 【金童:你往别墅左侧后方看。】 那个位置,一片焦黑,跟被火烤了似的。 然而,并无他的踪影。 静之立刻皱起眉头。 【你是不是骗我?】 金童在她识海里悄悄吐了吐舌头,早知道它就不说话了。 【说话?!他来了吗??】 静之紧张得手心一片冰凉。 【金童:……没来,对,对不起,都怪我嘴慢,我只是想告诉你,那几道雷是神君降下的。】 静之实在憋不住不出声了。 “滚!!!” 还回什么二号别墅,她现在就要去那片焦黑的地方看看。 静之甩下作业,从一楼一路冲上楼顶,就连朱九在三楼叫了她一声,她也没应。 整个人跟疯魔了似的。 正在跟朱九告小状的朱鹤一看,他瞬间就急了。 这灵猫不会要跟神君告状吧? 这可使不得啊,他才成仙一百多年,就他身上那点仙力,跟神君比起来,简直是一沤水洼跟大海的区别。 【朱鹤:快跟上她!】 朱九哪里用得着他说,一见到静之那苍白的脸色,早就跟着往上跑了。 …… 静之来到空旷的屋顶,昂着头仔细寻找每一朵金黄色的晚霞。 仿佛要从那飘在空中的云朵后,找到那张熟悉的脸。 随着她的急切寻觅,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了左侧后方那块焦黑的地面上。 林风估计只是想小惩朱鹤一下,这地方看着吓人,其实也就是糊了一地黑灰而已。 但是后头赶上来的朱九不知道啊。 他一个箭步上前,把那置身于焦黑中心地带的静之扯出来。 “那里危险,别过去!” 懵懵的静之把视线从空中挪回朱九那张布满担忧的脸上。 眼泪滑落双颊。 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她突然冲进朱九的怀里,死死抱着他。 只有隐隐的肩膀抖动让朱九知道,她这是在无声的哭泣。 他展开双手,别开脸,任她抱着,又是羞,又是担忧。 “你怎么了?” 她用力抱了他一下后,突然放开他,用衬衣袖子胡乱抹两把脸上的泪,对朱九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我没事,我就是……想家了。” 第274章 天地七星 家? 她家在哪儿,他至今未查到。 她入他别墅第一天,朱九就起卦卜过。 她的来路和前途一片迷茫,这种卦象属实少见,他从道这么多年,从未见过。 也可以说,当初他留下她的原因之一,也是对这个卦象起了兴趣。 “你家在哪儿?”他问。 静之的视线越过眼前的别墅群,落到了远处的海平面上,幽幽回复道: “东坪洲,一个小岛,我家就在那儿。” 东坪洲? 不是港区境内的一个小岛吗? 这么说来,她不是偷渡客了? 朱九暗暗放下了心,都是港区人,那可太好了。 “你别伤心,等豆豆这事儿处理完,我带你回去看看。” “嗯。” 她心不在焉的回复。 她现在已经认清现实了。 第一天她就上网查过,这个世界确实有东坪洲,但是没有一个叫林风的警长。 当然轰动港区的樱花国贩毒案跟午警长自杀案,网上也搜寻不到一点儿资料。 这是个同一时间段的平行世界。 她就算去了,也找不见他人吧。 …… 晚风微凉,两人面对面站了好一会儿,静之悠远的目光依旧落在渐渐变黑的海平面上,久久回不过神。 朱九轻轻拉一下她的衣袖,低声劝道: “这里风大,我们下去吃饭吧?” 静之用一种朱九看不懂的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露出个释然的笑容: “好,去吃饭吧。” 朱九用力掐一下手心的肉回回神,也朝她抿嘴笑了下。 “晚上还吃鱼,会腻吗?” 静之:“不会,我最喜欢吃鱼了!” “嗯,我知道。” “您怎么知道的?” 走到楼梯口的朱九紧了紧手里的栏杆,迟了一秒,才浅笑着解释: “上回喝鱼汤的时候,你多喝了一碗,还有今天中午,你吃得很开心。” 静之有些不好意思的交叉双手握着,“我其实什么都不挑的,就是格外喜欢吃鱼。” 化成灰的林九,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 这小挑食猫还有脸说,她是真不爱吃菜啊。 …… 吃完饭后,三人一鬼齐聚一堂,坐在一楼客厅处谈事情。 “阿祥呢?” 朱九看了伏在桌上干活的静之一眼,旋即转头问朱八。 静之抬头搜寻一圈,问道: “豆豆呢?怎么没见着她?回隔壁了吗?” 坐在静之沙发椅侧晃腿的少少百无聊赖的卷着头发,“别墅里没人在,我妹妹说要回去把乃猜的犯罪证据带过来,放在这里比较安全。” 朱八跟着说:“是啊,阿祥那小子,前脚一听说豆豆要单独行动,后脚就跟着一起去了。” 朱九扶额,右眼的眼皮开始一跳一跳的。 “叫几个保镖去就好了,他又不会武,胆子又小,跟去只能拖后腿。” 朱八:“二哥,他好歹是你侄子,你嘴下留情。” 朱九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如今要商量一下两天后的博弈,他要是出了意外的话,你上吗?” 朱八疯狂摇头,“阿祥是天地七星,他运气好得很,我不行的。” 静之笔尖微顿,她直起身子,好奇的问朱九:“我早就想问了,你们一直说天地七星,天地七星是什么奇特的命格吗?” 一对上她,朱九那副毒舌冷脸样儿,立马变成了温和浅笑。 “天地七星,顾名思义,就是头顶和脚底都各有七颗痣,俗话说脚踏七星,掌管天下兵,昔日刘邦,就传说是这样的命格。” 静之一双清灵的猫瞳瞪得溜圆,“哇!没看出来嘛,那他以后会当官吗?” “当官?”朱九轻哼一声,轻轻旋着拇指上的扳指,睨了一眼朱八说: “整天混迹各类赌场,他不入棺就不错了。” 朱八缩了缩脖子,靠回沙发上,恨不得就地隐形。 朱九接着说:“他的七星差一些,没有排成北斗七星的模样,不过能保证他吃穿不愁罢了。” 朱九还是太谦虚。 住豪宅,开豪车,出行有保镖跟随,这不是吃穿不愁,这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呀。 静之捏紧笔杆,咬着牙扫视她旁边坐着的两人一鬼,心中暗道: 我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 “二叔,姐,我拿到了!” 豆豆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装,今日低低扎了个侧编的鱼骨辫,整个人的气质十分青春靓丽。 她摇了摇手中的黑色皮箱,朝少少兴奋一笑。 少少偷偷瞄了一眼朱九,然后飘到豆豆旁边,低声说: “你怎么整个箱子都带来了?里面还有我赢的两百万美金呢,你不怕被抢啊?” 静之耳朵微动,她看着那只黑色皮箱,心里的想法更加坚定。 我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 她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工资不过万把块上下,这群人谈的都是几百万的生意啊?! 静之抱着侥幸心理,斜过身子偷偷问朱九:“二叔,能透露下,您中午那个急单能赚多少不?” 朱九侧过头,半垂下眸子,温柔的笑看她一眼: “不多,就是帮我朋友家里的别墅驱个鬼而已,友情价20万港币。” 静之拳头彻底硬了。 夺少? 你说夺少?? 她现在学驱鬼还来得及吗? 坐她右边的朱八听到她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忍不住扬巴起来了。 “你不信?这还真是友情价,来找我二哥的,非富即贵,有钱人更信命,每次我二哥出去一趟,最低都有50万,这次才20万而已,撒撒水啦。”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感情这个客厅就她一个真穷鬼。 【金童:静之姐姐,你不穷哒,你要是需要钱,用功德金光换就行,不过要下辈子。】 静之脸上的微笑彻底裂开。 【暴躁到咬牙切齿的小猫:你知道吗?你是个补刀达人。我求求你快闭嘴吧!】 朱八最近老觉得他二哥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于是他撑着膝盖,把脸伸到静之侧边,尝试性问一句: “你缺钱花啊?要不你跟我二哥在一——呦!” 朱八右手的小指被朱九抓着向后拧,痛得他惊声尖叫,“放手放手!我不问了,要断了!” 朱九哼了一声,用力撒开他。 能用钱买来的爱太过虚假,他朱九不屑要。 “不对啊。”静之突然站了起来,“阿祥呢?阿祥没跟你一起吗?” “没。”豆豆一脸疑惑的摇了摇头,“我一出门就直奔我家了,没看到他车啊。” 静之僵着脖子转头看向朱九,“二叔,我看要糟。” 朱九立马站了起来,沉着脸交代朱八: “随我上楼起坛。” 第275章 他又戴回去了 祭坛前,朱九穿着黄色道袍,一脸严肃。 朱鹤歪在沙发上,晃手晃脚,一点儿没个祖宗样儿。 一身朱红长袍跟昨天的法衣不太一样,这回儿是拖了尾的,又华丽又风骚。 朱九抬脚将朱鹤的大长衣服后摆往旁边捎了捎。 【朱九:……祖师爷,我看您还是回去吧,找人这点小事儿我可以的。】 朱鹤轻抬眼皮,慵懒的扇着手中羽扇。 【回神像里多没意思啊,而且你还没帮我擦干净,脏死了,我才不回去。】 他突然轻挑眉毛,一双凤眸浮出一点惊讶,【你说我碍事?】 朱九眼观鼻鼻观心,【我没说。】 朱鹤羽扇一停,【你在心里说了,我看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二叔?还不继续吗?”豆豆看朱九不时瞥向空空的沙发处,不禁感觉全身毛毛的。 【朱九:反正你赶紧回去,不回神像里,就回牌位里去。】 【朱鹤:你可真麻烦,在这坐一会儿都不行,磨磨唧唧的,一点儿都不像我。】 一道橘红色的光闪过,沙发一角变得昏暗,祭坛后头的牌位倒是亮了亮。 静之收回好奇的眼神,专注的看向朱九。 朱九挺了挺腰杆,力求让自己看起来更有魅力。 祖师爷那种妖孽挂的,她应该不喜欢吧? 刚刚看到祖师爷时,她的表都没响。 早上看到他穿衬衣的时候,表响了。 呵,她肯定更喜欢他。 朱九嘴角微微勾起,摇动龟壳卜了个卦。 根据卦象显示,阿祥有惊无险。 原本想用扶乩法将他带回来,没想到对方还挺有两下子的,先是用棺材钉破了阿祥的天地七星,断了他的福运,阿祥摆在神坛上的命牌一下就黯淡了下去。 朱八这回总算是急了,“二哥,快救救他。” “莫急。” 看来他得另寻方法了。 静之突然惊呼一声,“二叔,动了动了,左边这个稻草人又动了!” 只见那个写着阿祥八字的稻草人缓缓从桌上飘了起来,然后翻转一圈,面朝下降落。 “这是要干嘛?”豆豆从来没见过大师做法,她眼都不带眨一下,满脸好奇的盯着那个稻草人。 “对方是要吃童子鸡。” 豆豆:“童子鸡?” 静之:“童子鸡??” 两个人皆是一脸惊讶,毕竟阿祥看起来很会把妹的样子,怎么会还是童子鸡呢? 跟两个女人解释这个事,着实有些为难朱九,他局促的低低嗯了一声。 朱九两手比出剑指,朝向空中的稻草人一指,“起!” 仿佛受到阻碍,稻草人只是上扬了一瞬,便接着往下落。 “臭小子。” 朱九开了天眼,此时与阿祥通感。 他可以清晰看到阿祥悬浮在床上,而底下就是浑身仅靠一条黄色符带遮住敏感部位的妖女。 刚刚不是别的,仅仅只是妖女稍稍对阿祥抛了个媚眼,他就心神动荡,自动往下压了。 朱九变幻手法,从桌上夹起一张符纸叠成长条,遮住稻草人的眼部。 一阵昏黄袭来,阿祥看不见后,果然开始向上浮动。 不过几秒,突然一股吸力把阿祥直直的往下吸。 妖女终于忍不住了。 “好,你硬要上,我就让你上!” 朱九拿起桌上的桃木剑,快速插穿一张驱邪符,点燃符纸后,趁着符未燃尽,他顺手挽了个剑花,连剑带符,狠狠的拍在稻草人背后。 它急剧下落,径直砸向桌面上写着妖女的稻草人。 碰撞之后,两个稻草人轰的一声燃起。 朱八眼疾手快,拿出棍子,将之挑进铁盆里,“二哥,破了术,我去接接那个傻小子吧。” 朱九将道帽摘下,低低嗯了一声。 见朱八往外走,他突然又提一句: “开我的车去,防弹。接到人立刻回来,这两天你们谁都不许擅自出去。” 他指向豆豆,“特别是你,明天该你上课了吧,你要不请假吧。” 豆豆耸了耸肩,“行,我给敏姨打个电话。” “既然没事,那我要回去喽。” 静之环着胸往楼下走,朱九跟着一起下了楼梯。 “您这个点不是应该打坐吗?” 静之边走边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是晚上7点53分。 来了几天,她都摸清朱九的生活规律了。 5点半吃完饭,休息半小时后,到健身房锻炼一小时或者到院子里练拳一小时,七点准时打坐,8点半洗澡,9点半准时睡觉。 可以说是相当自制的一个人了。 “以后出行,得两人同行,我送你过去就回来。”朱九讲。 静之来到一楼,收拾好客厅桌上的宣纸,刚想提起那袋作业,朱九就先行拿了起来,“走。” “……我有力气。”她手握成拳,朝他秀了秀肱二头肌。 朱九默了一瞬,突然说一句: “你可以试着不那么自立。” 要不试试依靠他一下呢? 静之挑眉,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袋子,“您这话可说错了,做人首先要自立自强,才能去干其他事儿。” 她可真犟。 不过说这话的她甚是夺目,朱九眸光微闪,抬脚紧紧跟在她身后。 走到别墅门口,她笑着回头。 两人差点撞上。 他的呼吸甚至擦过她的鼻尖,熨烫了她的侧脸。 静之下意识赶紧后撤一步。 却没想到,后面是3层阶梯,后脚没有踩在实地上,她突然一个后仰。 朱九赶紧伸出手臂箍在她的腰后,把她往回带。 他的手指张得大大的,一点儿也没碰到她的腰,纯纯的绅士手。 两人中间夹着一大捧宣纸,恰到好处的避免了身体相贴的尴尬局面。 扶稳她后,朱九立刻收回手臂,主动后撤一步,“抱歉,是我没看路。” 静之:小场面,莫慌,再亲密的事儿,她都跟他做过呢。 她清浅一笑:“您真不用送了,不过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啦。” 朱九:“好,那你早点休息。” …… 静之回去后,朱九回到房间脱下道袍。 他知道,他刚刚肯定心跳加速了。 可她的表没响呢,一下都没有。 可他都抱她了…… 可早上他连碰都没碰到她,为什么表响了呢? 女人可真难懂。 朱九打开抽屉,看着那拆下来不久的智能表。 想了许久,他单手松开左手手表的表带,将智能表又戴了回去。 朱九想,他嘴笨的很,不会说什么情话。 但是一旦心动,他希望她能够第一时间知道——他的心,为她而跳。 第276章 爆改朱九 敏姨看着这位又来了的男人,有些不确定的问: “您是说……要买静之老师一年的课啊?” 朱九严肃点头。 “哦。”敏姨拿了个pos机摁了几下,然后放到柜台上,正面对着朱九,“先生您这边刷卡。” 趁着朱九刷卡输密码的时候,敏姨提醒他一句: “今天她休息,您看您这边从明天开始上课可以吗?” 朱九将卡插回钱包里,思索了一下昨晚的作战计划后,对敏姨摇了摇头。 “她说她明天要请个假。明天我跟她来不了,后天豆豆也需要请个假,大后天……应该可以。” 正往回收pos机的敏姨愣住了,她指尖微顿,又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朱九。 今天他的着装又变了,变年轻了。 黑色裤子,白色短t,外面套一件宽松的细条纹衬衫,手腕间的智能表看着莫名眼熟。 看起来比昨天不止年轻了十岁。 不对,那表,不是跟静之戴的是同款吗? 他这是跟静之谈上了? 可豆豆的消息他怎么也知道? 难道三人行? 逐渐歪楼的敏姨差点崩不住脸上的礼貌微笑。 “先生您慢走。” 待朱九出去后,敏姨立马拿起手机拨通了静之的电话。 “嘟……嘟……” 静之坐在副驾驶上,掏出手机一看。 敏姨的。 她侧头问刚上车的朱九,“您刚才没跟她说清楚吗?” 朱九回忆一下刚刚的场景,无辜与她对视,“说的很清楚了,我帮你和豆豆都说了的。” 她半信半疑的摁了一下接听键。 刚把手机放到耳朵边上,敏姨突突突就是一顿输出。 “静之啊,昨天给你带饭的那个男人又来了,他说给你请假,是真的吗?他还给豆豆请假……他跟你……跟豆豆……你们……” 敏姨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大。 听着从话筒里漏出来的离谱话语,朱九立马侧过头摆了摆手。 静之竖起手指比在唇间,无声嘘了一下。 “敏姨,你多想了,他是我们的房东,跟我和豆豆清清白白的。” “我和豆豆这两天有点事,估计大后天就能去上课了。” “嗯,真没事儿,没跟他在一起,你放心吧。” 朱九转回头,看向前方的柏油路,嘴唇越抿越紧。 清清白白,没在一起。 那晚,他们明明如此亲密。 他多想告诉她,他们做过了什么。 可说出来,她一定会立马下车逃走吧。 静之挂掉电话后,朝朱九手一摊,“您看,刚刚都说了让我自己出去请假的吧,这回让人误会了。” 朱九:“……不用对我说您。” 静之神情微顿,笑着说了声好。 朱九接着说:“现在是特殊时期,那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要注意安全。” 静之边从玻璃窗外打量街上的人,边漫不经心的吐槽一句: “那你也一样呀,前两次那些小混混都是你打跑的,你也要注意安全。” 朱九的心猛的跳动一下。 她这是在关心他吗? 刚刚因为静之的澄清之语黯淡下来的脸色,瞬间明朗了几分。 “好,那我们回去吧。” “二叔。” “嗯?”他疑惑回头。 “咔嚓!” 朱九侧着身子,僵在驾驶座上。 “你……干什么?” 静之朝他秀了秀刚拍的照片。 “难得你今天穿得这么休闲,给你拍一张嘛,当通讯录头像。” “滴!” 手表叫了一声后,朱九红着脸迅速转过头看她的反应。 她听到了吗? 那是他心跳加速的声音。 静之听到了,她抬起头看了看红着脸的朱九,突然轻笑了一声,把手机里面其他人的照片调出来给他看。 “别害羞嘛,这是豆豆的,这是阿祥的,这是三叔的,我都拍啦。” “少少的拍不上,真是可惜,不过没关系,我会永永远远的记住她。” “……哦。” 听到了吗? 这是他的心死掉的声音。 车辆行驶中。 静之偷瞄了朱九一眼,关掉手机声音,暗暗将手机背面对准他,狂按拍摄键。 今天他穿得像个纯情男大。 不拍一下真是对不起她自己。 【警告:内存不足!】 静之拍得正欢,看到这条提示,小猫批脸彻底垮了下来。 真是可惜。 她要努力赚钱,买个内存大一点的手机,然后天天拍他。 不在一起,不得拍几张照片解解馋嘛。 【金童:静之姐姐,什么叫几张照片,您手机显示,他的照片286张,好多都是差不多角度的,要不你删除一些?】 【静之:……关你屁事,收声。】 她才不删。 静之不拍照后,朱九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把刚刚故意凹好的姿势放松下来。 应该……不会太差吧。 趁着等红灯的时候,他的余光瞄向身侧的女人。 她低着头,专注的在通讯录上捣鼓了半天。 哦,原来她是在改备注名啊。 少少:【b土豪闺蜜请养我】 豆豆:【c活泼可爱小豆豆】 阿祥:【d胆小却运气好的四眼仔】 朱八:【e嗜赌成性我看你明天是不想过了】 那……他呢? 她给他的备注是什么? 还想再看一眼,静之突然扯一下他的袖子提醒,“绿灯了,快走快走,不然后面的司机要发飙了。” “……嗯。” 真是可惜,明明就快改到他的了。 从b开始排列,那她手机里的a是谁呢? 好想看。 其实回家的路上,就只有这个红绿灯,为了多瞅上一眼她改备注名,朱九趁着她低头玩手机的时候,硬生生绕了一段远路。 远远的看到指示灯为绿色,他悄然放慢速度。 灯变红,他嘴角微勾。 车停了。 静之正在打字,但是这回,他却看不到了。 因为静之斜了下手机,他只看到了她的小猫手机壳。 ……嘁,小气的女人,他才不想看。 不对。 她侧边的淡黑色车窗有反光。 朱九眯起双眼,紧盯那亮起的手机屏幕倒影。 朱九:【aaa论严肃道长爆改纯情男大之他到底怎么了】 嗯? 嗯嗯嗯??? 三个a,他是开心的。 这备注名能写这么长的吗? 不对,他是不是跑偏了? 果然,屏幕上显示【字数过多,保存失败。】 朱九眼睁睁的看着她删掉了一些,然后点点头,满意的将新的昵称保存。 朱九:【aaa严肃道长爆改纯情男大】 朱九扶额。 此时他的内心极为复杂。 第277章 否否否! 纯情他知道,“男大”是什么专业名词? 他等会得回去搜索一下。 …… 车内安静了很久,为了缓解一下气氛。 朱九淡笑着将视线落回她的手机壳上。 “这手机壳挺可爱。” 静之唰的抬起头,手里捏着手机举到他侧边,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可爱。” 这可是她去那间文具店淘了好久才淘到的好货。 摄像头上方盘绕着的白色猫咪,简直跟她的本体一模一样,就是差几条尾巴。 摄像头下方还有几个粉色的小猫爪印。 简直戳中了她的心巴。 静之看了一眼朱九放在两个座位中间小格里的黑色手机,低头在自己包里翻找了一会儿。 “这个送给你!” 空旷的道路上,驰骋在城郊的商务车,车速突然慢了下来。 朱九侧头看了一眼。 是一个手机壳。 背面是一条大大的灰色卡通大狗。 两只竖起的耳朵支得高高的,耳朵尖尖都超出手机范围了,它睁着一双大眼,两只前腿严谨的并在一起,蹲坐得端端正正。 他的手机套上这个东西,会不会太幼稚了? 可…这是她送他的第一个礼物呢。 她打算走出上一段感情了吗? 朱九矜持的转回头开车,“……帮我套上。” 静之瞬间笑眯了眼:“好!!” 他现在跟这只大狗狗可真像。 随着朱九的手表轻微“滴”了一声。 正举着两个手机翻看,笑意妍妍的静之手表也跟着“滴”了一下。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朱九猛的回头! 她,她也对他心动了吗??? 静之把两个手机放在腿上,捂着表,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一下。 “嘿,有人认可我的审美,我可太开心了,小小激动了一下,别误会。” 激动了? 呵。 朱九彻底静音,默默聆听他心碎的声音。 …… 到家后,静之回去了,朱九来到一号别墅一楼的游戏房。 以前这里是阿祥玩电脑游戏的房间,不过现在被征用了。 两台电脑现在24小时打开,实时播放两座别墅屋子前后左右的画面。 阿祥也被征用了。 朱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是喜欢玩电脑吗,这两天你给我盯紧了。” 阿祥脸鼓成了包子。 “二叔……我都看腻了,你不是安了报警器吗?有坏人进来会自动报警的。” 他瞄了一眼一成不变的画面,转过电脑椅扯住朱九的袖子,拿星星眼看着朱九。 “二叔,最近咱们这个片区不是有在社区中心的游泳池,举办一个泳衣派对吗?” “下午去玩玩吧?反正都在小区里。” 撑在他椅背上的朱八忙不迭地点点头,“好啊好啊,好二哥,大战之前你就让我们放松一把嘛~” 朱八嘟嘴卖萌,尽显油腻。 朱九拳头硬了。 “你再做出那副嘴脸,就留下来看家。” 他拿了面镜子递给阿祥,“还有你,去可以,你给我在阳光下待足三个小时。” 阿祥接过镜子一看。 他脸色灰灰黑黑的,跟鬼一样。 “啊?我怎么会变这样?” 朱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问:“昨晚你的脚是不是踩到棺材钉了?” 阿祥撇下镜子,震惊的看着朱九,“你怎么知道?” “你二叔当然知道啦,昨晚要不是他起坛救你,你以为你能这么容易从妖女那里跑出来吗?”朱八抖着腿吐槽。 朱九看着阿祥脚底隐隐冒出的阴气,一脸严肃的说: “等会你找个向阳的地方,脚底板也要晒,什么时候晒够三个小时了,你才准去玩。” 看着背着手走出房间的朱九,阿祥突然欸了一声,“二叔,你去吗?” 朱九脚步微微一顿,头也没回的说: “去,不去看着你,我怕你乱来。” 阿祥跟朱八惊得张大了嘴。 他们这个片区外国人挺多的,朱九从小就不太喜欢外国人,连带着这类派对他也不喜欢。 没想到这次他居然要去?! “可是二叔,你没泳装!”阿祥追到门口喊了一句。 朱九斜他一眼,“我不会叫人送过来吗?” 阿祥耸了耸肩,走过去讪笑着指指隔壁,“我可以邀请豆豆一起吗?” 朱九眸光微顿。 是哦,那……他也一起叫上静之吧。 朱九:“随你,不过你对人家小姑娘客气点,别动手动脚的。” …… 二号别墅。 在床上滚成一团打闹的静之和豆豆,突然各自收到一条短信。 【aaa严肃道长爆改纯情男大:下午社区举办了个派对,在泳池旁,阿祥他们都要去,你去吗?】 【z隔壁死胖子:豆豆,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一起参加下午的泳装派对吗?】 豆豆猛的按熄手机,傲娇的撅起嘴巴哼了一声,“我看他居心不良。” 刚说完,就看到静之低着头专注打字。 她扑了过去,伸长了手要抢静之的手机。 静之一个翻身,笑着坐在她腿上,把手机举高高,“别这样,等我回个短信嘛。” 豆豆:“谁给你发的?是不是阿祥?” 静之轻挑细眉,朝底下小脸红润的豆豆神秘一笑,“你猜?” 豆豆环着胸,假装不在意的别过脸看向窗外,“我才不猜。” 话音未落,她一个鲤鱼打挺,“拿来吧你!” 她娇笑着夺过静之的手机,跳到沙发上大声朗读短信。 “aaa严肃道长爆改纯情男大?是二叔吗?二叔邀请你参加派对啊?” 豆豆看着撑着头,侧卧看她的静之,笑得一脸奸诈,“哦~他是不是喜欢你?” “不知道,不重要了。”静之玩着垂落到身前的头发,眼神不自觉的飘向隔壁的窗户。 他今天怎么关窗子了?真是奇怪。 “不重要?怎么会不重要呢?” 豆豆走过去把输入框里静之刚刚打的字指给她看,“说不重要,你干嘛问他去不去?” 静之把身子转了过去,面向墙壁,“问一下嘛,问一下又不要钱。” 她的胳肢窝被戳了一下,豆豆攀着她的肩膀轻声问道: “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 何止是喜欢。 静之叹了口气,朝她摊开手掌,“给我,总要回复人家的,不然不礼貌。” 豆豆啪的一声,轻轻把手机放到她手里,盘着腿说:“我看你就是喜欢他,不然设置aaa干什么?” 静之还在嘴硬,“债主嘛,我提醒我自己每个月都要交房租,设置个aaa很正常的。” 豆豆无语凝噎,她跳回沙发上仰躺着边回复阿祥,边说: “我管不了你,我先回复阿祥吧。” 静之轻轻摁下发送键,问她一句: “那你呢,你去吗?还有,你喜欢阿祥吗?” 豆豆:“去啊,有的玩为什么不去。” “另外一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我才跟阿祥认识几天,怎么能知道喜不喜欢呢。” 也是,他才认识她几天,怎么能说他喜欢她呢? 不可能。 …… 对面的朱九看着店员送来的泳装,有些一言难尽。 “就只有这件了?” 望着店员手中那件桃粉色的短袖衬衣,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就算是他三岁时,也没穿过这么粉的颜色吧。 店员心里暗暗叫苦,有其他的,不过在楼下被阿祥跟朱八截了。 他们这一家人是要玩儿死他吗? 店员硬着头皮,扯出职业假笑,“是的,这件跟这套女式泳衣,是情侣装,您要是不满意,我再回去拿一些过来给您挑挑?” 朱九把目光挪向店员右手衣架上撑着的女士泳衣。 一样的桃粉色。 上面画着一样图案的可爱涂鸦,布料却稀少得可怜。 “你……这……就没有其他……额……裹得严实一点的衣服吗?” 店员不是很确定的问他一句: “泳衣……不都是这样的吗?” 看着朱九拉得老长的脸,店员为求成单,一个力挽狂澜拿出一件小码的同款衬衫。 “要是怕女伴走光,可以加一件衬衣在外头,您看如何?” 朱九不敢再看那泳衣一眼,别过脸说: “……行吧,你把衣服给二号别墅的静之小姐送去。我的那件给我留下就成。” “咔嗒。” 店员出去后,朱九看着沙发上放着的衣服,抿了抿唇。 算了,情……侣装嘛,他豁出去了。 …… 另外一边,豆豆一脸八卦的倚着门框边上,“我就说吧,他喜欢你,都给你送衣服了。” 在豆豆面前,一向冷静的静之,此时也犯了呆。 这衣服……他是怎么想的? …… 下午一点半。 距离派对开始,还剩半个小时。 心里万分紧张的朱九终于走出了别墅,来到二号别墅门口等待。 脚步声自楼梯口响起,两位娉娉婷婷的身影,渐渐映入朱九的眼帘。 朱九简直挪不开眼。 开高叉的泳装,露出了静之两条肉感匀称的大长腿,掐腰低胸的设计,又露出了她精致的锁骨,和起伏有致的曲线。 同款的t恤被她拎住两个衣摆系在腰间,挡住了背后的半壁风光。 静之也一眼就看到了楼梯底下穿着桃粉色上衣的男人。 这衣服……是情侣装吧? 他什么意思? 他真喜欢她了??? “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 随着快连成一线的滴滴声,机械女声突兀响起: “警告!警告!心跳已超130!请问是否拨打急救电话!” 楼梯上跟楼梯下的两个人纷纷低头,慌乱的摁着表。 “否否否!” “否否否!!!” 一个比一个否得大声。 一旁的豆豆捂着酸痛的肚子,憋笑憋得不行。 “噗……你们两个……这是在身上安炸弹啦?” 第278章 水滑梯 摁掉手表后,两人双双别过脸。 静之羞得直望天:“我,我就是穿得太少,有点害羞,你别多想。” “……嗯。”朱九也直接闹了个大红脸,他轻咳一声,把身子转向大门外,支支吾吾的解释道: “我也是……不是……我……” 豆豆拉着静之来到朱九旁边,调皮的说: “二叔,你也是什么?穿太少也害羞啦?” “?!” 这回朱九终是从头红到了脚后跟。 我我我了半天,索性闭嘴,低头看着脚上的拖鞋。 不听话的视线,突然又被侧边静之穿着她小猫拖鞋的白皙脚丫吸引住了。 她的脚指甲被爱搞怪的豆豆涂得五颜六色,配上她的小猫拖鞋,又添了几分可爱。 朱九挪开视线,想抬手捂住发热的鼻子。 手刚抬到一半,静之的手就被豆豆硬扯着,放到朱九的手弯上。 “你们慢慢走,我去找阿祥跟三叔玩~” “欸,你!” 朱九感受着左手手弯的温度,心都快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豆豆出去后,静之突然收回手,拘谨的往侧边站了一步。 “她走了……我们走吧,别来不及了。” 朱九低着的眸子,突然看到她垂在身侧,那五颜六色的手指甲,不由抿着嘴轻笑一下。 豆豆真是个可爱的好孩子。 “好,走吧。” 她的白色长发被豆豆斜斜的编成宽松的鱼尾辫,放在肩膀一侧。 朱九从椅子上拿了一顶米色的编织帽递给她,“戴上吧,外头太阳大。” 静之接过帽子刚要戴上,就看到朱九也拿了一个大号的同款帽子给自己戴上。 “……” 而且……他脚上的深蓝色印着大狗的拖鞋,跟她脚上穿的,好像也是情侣款吧? 这鞋她是附近超市买的,他也住在这里,应该……是巧合吧? 静之不敢深想。 …… 夏日炎炎,微风轻拂过泳池,泛起微微的涟漪。 穿着热辣的比基尼美女,赤裸着胸膛的男子,都拿着插着一把小伞的酒水,交谈甚欢。 摆成一排的沙滩椅上,一个只穿着沙滩裤,腆着个圆肚子的小胖躺在那儿,分外突兀。 朱八远远的望着晒到皮肤发红的阿祥,忍不住动了动朱八的胳膊: “二哥,我看他都快晒成咸鱼干了,这样有用吗?” “呵,谁叫他抵抗不住诱惑,晒个太阳而已,不会死人的。” 朱九没再理会这两个人,推掉酒保递过来的鸡尾酒,各给自己和他身边的静之端了杯果汁。 “喝点饮料,这里太阳很大,以免中暑。” 静之自从来了泳池旁,就安静得有些过分。 偶尔她和朱九对上视线,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拉扯感。 奇怪且暧昧的氛围在两人周边萦绕着。 由于他俩穿得跟真情侣似的,倒是没有人过来搭讪。 静之也乐得轻松。 她轻蹬一脚地面,拿着橙汁转过吧椅,嘴里叼着吸管,看着对面的阿祥跟豆豆发呆。 洁白的贝齿轻咬吸管,果汁顺着吸管上升,朱九甚至能够听到她吞咽的声音。 不知何时,他手心冒出汗水。 朱九轻轻眨动两下睫毛,手扶着膝盖,随意扯了个话题。 “我……我买了你的课。” “嗯……”她心不在焉的回复,“我知道呀,你跟我说过了。” “静之,我有……” “啪!!” “阿祥这小子,你可得好好管一管了,这样不行啊。”静之吐出吸管,看着被豆豆扇一巴掌的阿祥,轻轻摇了摇头。 话被打断,朱九一下泄了气。 朱八倒是为阿祥开脱上了。 “阿祥他喜欢豆豆嘛,年轻人都这样。” 静之皱着眉,不甚同意。 “他才认识豆豆几天,没经过她同意就亲人家了,就算再喜欢,也不能这般胡来。” 豆豆跑了过来,阿祥捂着脸紧随其后。 静之:“豆豆你……” 豆豆叉着腰,回头猛瞪一眼阿祥,然后朝静之挥了挥手,“别管我,我去那边泡泡水,热死了。” “哦。” 一男一女又跑远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朱九到嘴边的告白,又缩了回去。 才认识几天,他这会儿在这种场合跟她告白,好像是太轻浮了。 算了,下次再找机会吧。 “二哥,我看阿祥是没戏了。” 朱八手肘撑着吧台,猛叹气。 朱九轻抿了一口橙汁润润嗓子,这才缓缓跟他解释: “我看过阿祥的命盘,他这辈子姻缘不济,若是错过……” 说到一半,他小心翼翼看了眼静之,发现她正在看前方的水滑梯后,他这才别过脸悄悄跟朱八说: “豆豆有旺夫命,若是豆豆能跟他牵上线,那他还不至于孤独终老。” 朱八问:“什么线?” 朱九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点,闭上眼。” 朱八闭上眼睛伸头过去,朱九朝他眼睛上比了几个手势。 “好了,你再看看。” 朱八睁开眼睛,突的在朱九耳朵边小声嘀咕:“怎么人人脚下都有一条线?” 说着说着,他又看向坐在岸边的阿祥。 “咦?阿祥的线怎么才这么一丢丢?” 朱九无奈答道:“那是每个人的姻缘线,所以我刚刚说了嘛,他这辈子姻缘不济,错过她,他这辈子就这样儿了。” 朱八:“二哥,帮他一把吧。” 朱九看着绕到吧台另外一边取可乐的静之,偷偷往朱八手里塞一把剪刀。 “去,把阿祥跟豆豆脚上的红绳系在一起,若是系错了,就用这把剪刀把绳剪断就行。” 朱八拿着那把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剪刀,随意咔嚓两下,“行不行啊?那可是红线诶。” 朱九好整以暇看着他,“我施过法了,你快去吧。” “……哦。” …… 朱八拿着剪刀从男男女女中穿过,偷偷接近坐在岸边的那对男女。 才刚靠近,不知道豆豆说了什么,他们脚上的红线就自动连上了。 朱八放下剪刀,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臭小子,不愧是天地七星,连老天爷都在帮你。” 微风拂过,他的目光突然被迎面走来的一位美女牢牢吸引。 “嘿嘿,你三叔我这回也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刚抬脚要走过去,一群急着去玩水滑梯的男女冲了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朱八一不做二不休,蹲下来,循着刚刚那位美女的方位,捡起地上的红绳,把自己的跟她的牢牢系在一起。 人群散尽。 那位美女浅笑着朝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朱八:二哥这个方法真tm好使! “daring……”朱八朝她张开双臂,“我来了。” 刚走两步,美女突然入了他身旁的男子怀中。 两人对他指指点点。 “他谁啊?” “不知道,估计是神经病。” 朱八抱住委屈的自己,哼了一声。 “你才是神经病。” 不对,他刚刚打结了呀。 那个女人对他没反应,就说明跟他打结的另有其人。 朱八蹲下身子,循着脚上的红线往回挪。 他的视线自下而上挪。 大灰狗印花的拖鞋,精壮的小腿,黑色五分裤。 熟悉的桃粉色衬衣。 他二哥正妩媚的对他招着手,并骚气的抛了个媚眼。 “嗯~” 我勒个去!!! 朱八皮子一紧,赶紧蹲下来,掏出剪刀,“我剪剪剪!” 红绳一断,朱八举着剪刀,憨厚的朝朱九笑了笑,“嘿嘿,二哥,真别说,你这方法还挺有效。” 朱九回头看了一眼眼带笑意的静之,这回丢脸丢大发了。 他朝朱八冷哼一笑。 “有你*了个*!” 被猛抡了一巴掌的三叔直接身子一歪,“嘭”的一声掉到水里去了。 静之端着可乐走到岸边,把可乐递给朱九,“生什么气嘛,还不是你出的主意。” 朱九接过可乐,“我……我错了。” 是他不该打豆豆的主意。 “啪!!”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 得,阿祥这次捂另外一边脸,算是打了个对称。 朱九暗暗叹了口气。 都是阿祥自己作的,这么心急做什么? 红线又断了。 豆豆甩开他,气冲冲的走向水滑梯排队,“你滚,别再跟着我!” 阿祥头低低的回到躺椅上躺下。 看来他这辈子只能当一条有钱有闲没老婆的咸鱼了,唉! 静之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她转头跟朱九说:“难得来一次,别坐着了,我们也去玩那个好不好?” 朱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三米高的螺旋型水滑梯,后头有个巨大的水桶,不时会泼下来一大桶水,让正滑滑梯的众人一顿扑腾,将他们直接冲出那个圆形甬道。 会不会……太刺激了?! “你害怕呀?”静之激他一句。 朱九微挺胸膛,抿了一口可乐,“走吧。” 谁不上,谁是孙子。 这个设施很得年轻人的心意,排队的人很多。 旁边甚至有工作人员出来维持排队的秩序。 两人手里的可乐都快喝掉一半了,才轮到他俩。 工作人员接过他们手里的可乐。 “东西我先帮您拿着,您二位是情侣吧,今天人太多了,您二位多担待,就一起下去吧。” 他们身后的队伍甚至怕他们不答应,朝他们扬着手催促,“快下去,快下去。” 静之看着那个黑蓝色的洞口,大方的朝朱九伸出手,“坐下来。” 牵,牵手吗? 朱九指尖微动,轻微的滴滴响,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 他坐了下来,却被工作人员拍了拍肩膀。 “这个甬道有些小,并排着下不去,麻烦您二位拥抱着滑下去。” 这回大方的静之也不大方了。 她红着脸,咬着唇,羞赧的看了朱九一眼。 “要不……不玩了?”朱九局促的转过上半身。 放在平台上的手却被静之压住。 她指了指围得水泄不通的平台,小声说:“这里出不去的。” 她紧了紧手指,朝他张开双臂,“要唐突您一下了。” 静之低垂着头,朱九依旧能够看到她布满红晕的侧脸。 他低低说了声“请恕我冒犯。” 就轻轻穿过她的腋下,把她抱进怀里。 静之几乎是把整个头埋进他胸膛里,没有衣料裹住的小腿,偶尔经过水流冲刷,会触碰到他的膝盖。 他的胸膛微微震动,静之只听到他朝工作人员说一句: “可以了。” 一股轻轻的推力袭来。 二人盘旋着没入黑暗中往下滑。 也许是二人同滑,高度又不够,下滑的速度有些慢。 甬道里的水被他们身上的衣服吸取了一些,摩擦力变得更大了。 两人拥抱着卡在洞里。 寂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浓郁的檀香随着他体温的升高,渐渐弥散。 静之咬了咬唇,轻轻揪一下朱九背后湿漉漉的衬衣。 “二叔……好像……停下来了。” “……嗯。” 他好想时光就停留在此刻。 “滴……滴……滴……” 林九的心率维持在120几。 手表不停的滴滴声,在几近密闭的甬道中回荡。 “静之……” “嗯?” “你……听到了吗?” 那,是我为你心动的声音。 “听到了。” 他的下巴突的轻轻放在她的发旋处,“那……” “我懂了。” 她突然抬手往上推开他的下巴,朝上叫唤:“那个谁!我们卡住了!要嘛放水!要嘛找个人从下面把我们拽出去!” 她拍了拍朱九的背,安慰他说: “真没想到,你这么大个人了,居然有幽闭恐惧症,不怕啊,我陪着你。” 朱九:6。 他侧过头,把她的手夹在他烧烫的脸颊和肩膀中间,“我没病。” 静之眨了眨眼。 “我知道,幽闭恐惧症不是病,你不用吃药。” 朱九:“……” “静之姐!” 上头突然传来豆豆中气十足的声音。 静之:“啊?” 豆豆:“果然是你们!” “你的水跟小飞豆一起来辣!” 随着一声哗啦巨响,朱九下意识低下头,紧紧将静之护在怀里。 巨大的水流带着豆豆,一脚将两人蹬出去老远。 黑暗散尽,阳光洒入眼眸。 两人的身体甚至在空中悬浮了一瞬。 “二叔放开我的手……咕噜噜……” 大量的水冲刷着二人头顶。 她不小心呛进一大口水后,豆豆的身子又怼了他俩一下。 这处的水大概只有一米二高。 朱九跟静之被豆豆这一下直接怼进池子底。 水面不时闪过刺眼的阳光,她因进水变得酸涩的眼,却无法从眼前这双深情的眼睛里挪开。 几辈子了,他喜不喜欢一个人,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样儿的。 她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他……当真喜欢上她了? 静之慌到有些想逃。 她的腿一蹬池底,手推开朱九的胸膛,从水里站了起来。 “哗!” 两人湿漉漉的站在甬道出口,面对而站。 豆豆拿起挂在胸口的防潮手机袋,对准两人,咔咔咔拍着两人的暧昧瞬间。 朱九:“静之,我……” “下面的人快躲开!有人又下去了!” 第279章 朱九追上来了 有人下来,朱九只得闭嘴,扶着湿漉漉的静之走到岸上。 工作人员伸长了手,从平台的栏杆下头,把两杯可乐递给他们。 “祝各位业主玩得开心!” 朱九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可乐,恨不得捶他一顿。 老是在关键时刻出声,这孩子怎么这么欠揍呢? 静之正弯下腰,伸长了手,从水里捞起那件漂浮着的外套时,两根修长的手指,够到衣服扯了回来。 “这是我们的水,你先拿起来,不然等会泳池水跑进去。” 静之满眼复杂,她低着头把放在池边的两杯可乐端了起来,就这般看着他拧干她的衣服。 “滴……” 手表一声轻响。 朱九忽而抬起头看着她。 “你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 静之一口饮尽右手中的可乐,将左手的杯子塞进他手里,然后夺过他手里的衣服用力甩了一下,就这般披在肩上往回走。 “喂,二叔。” 豆豆轻轻敲两下朱九僵住的肩膀,然后指向他手里的杯子。 “静之姐喝了你的可乐。” 朱九低头,看到他手中那个带口红印的纸杯时,突然红了脸。 豆豆嬉笑一声,接着说: “您还不赶紧去追,我觉得她喜欢你,但我问过了,她就是死不承认。” 朱九僵着脖子转过去看着豆豆,“你说……她喜欢我?” “嗯呐。” “之前上课的时候,她是不是给您发短信了,每次发短信的时候,她都在笑。” 朱九:“笑?” 什么笑? 礼貌微笑,还是…… 豆豆指向旁边遮阳伞下坐着的一对小情侣说:“是啊,静之姐的笑就像那个女人现在一样。” 一样? 朱九转头看了一眼。 小伙子给姑娘喂了一口蛋糕,姑娘含着羞,带着压不住的欢喜,轻轻抿嘴一笑。 他发短信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呢。 她也曾如他一般笑过吗? 朱九突然着急忙慌的跟上去。 “豆,豆豆,对不起,我再也不这样了。”阿祥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过来道歉。 豆豆环着胸,斜了他一眼。 “虽然你平时看着很有礼貌,但是有些行为会透露出你是什么样的性格。你……有些浮躁,而我,刚刚好不喜欢你这种性格,你别缠着我了。” 说完,豆豆也披上浴巾转身就走。 难兄难弟,朱八跟阿祥又躺回了沙滩椅上。 朱八:“唉~” 阿祥:“三叔,我看我们要孤独终老喽。” 朱八:“你好歹有钱,我什么都没有。” 阿祥侧过脸,看了有些反常的朱八一眼,突然说一句: “三叔,过两天赌完那一把,我们就找点正经事做吧,我不想在这样混下去了。” 豆豆说的很对。 他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生活里没有遭受过太大挫折,性子确实是浮躁了一点。 朱八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知道了。” 以他这个年纪,想改的话,还能来得及吗? 【朽木,只要你想改,就算到八十了也来得及。】 朱鹤穿着比刚刚朱九身上还骚气的橘红色衬衣,躺靠在朱八右侧的椅子上,咬着吸管说。 “哎呦喂,祖师爷,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朱八吓了一大跳,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去。 【来看戏,现在没戏了,我要回去了。】 朱鹤一个响指,瞬间消失在原地。 朱八突然从他旁边的白色椅子上发现一个蓝色的物体。 他捡起一看,“杜蕾斯?祖师爷玩得可真花。” 虚空之中,又响起一声响指。 朱八手里的套套不见了。 【呦,落这儿了,还给我哦,不然来不及了。】 阿祥伸头过来,“祖师爷什么意思?我们要有祖师奶了吗?” 朱八在下巴上比了个七,一脸笃定的说: “不是祖师奶,我看你要有二婶了。” …… 朱九没追上静之。 紧赶慢赶,被她一个门板锁在她房间外。 空荡的别墅里,两个人的手表皆滴滴作响。 朱九垂眸看了一眼120的心率,轻轻叩响门板。 “静之,我听到了。” 是你为我心动的声音。 静之贴在门后,缓缓坐了下来。 “没有!不是我的,是你的在响。” 朱九:“是,是我的在响,我想你明白的。” 边说着,他边朝隔壁房间走去。 “不明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静之低头单手解着左手的表带。 没办法,再不解就丢脸丢到家了。 老王之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她的身前蹲下来一个人影。 朱九右手撑在她身后的门板,把左手亮起来的表盘伸到她面前。 “静之,你明白的。” “你把表摘下来也没用了,你对我动心了。” 静之别过脸,还在犟嘴: “我刚刚跑太快了,心率上升,正常得很。” 朱九:“……那你敢不敢,现在重新戴上,面对着我?” 他将她的脸轻轻挑了回来,直视她的双眼,“嗯?敢不敢?” “不要。”静之一把拂掉他的手,“幼不幼稚,快走开,我要换衣服了。” 朱九突然低低笑了一声,另外一手撑在她的头左侧,把她死死困在他的臂膀里。 “不敢的话,也说明你喜欢我。” 他咋这么烦人呢? 非得逼她是吧。 “……戴就戴。” 她气急败坏的捡起地上的手表,又重新带回手上。 “看,没响吧。” 朱九轻轻泛着眸子,一点一点接近她,“没响吗?手表可不是这样试的。” 温热的呼吸随着他的靠近,打在她脸上。 淡淡的檀香夹杂着沁人的可乐味迎面扑来。 静之屏住呼吸,强行扭转思想。 管他要干什么,她脑子想别的去,手表肯定就不会响。 可乐,可乐配炸鸡。 炸鸡,炸鸡还得配薯条。 薯条她喜欢吃肯德基……唔。 静之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紧闭双眼,还真敢往下亲的男人。 “滴滴滴滴!!!” 两人的表不出意外响起。 朱九倏然睁眼。 柔情似水的看着她,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静之硬起心肠,给他一个头槌,将他一把推开。 “别以为你亲我一下,我手表叫了就是心动了,我这是气的!” 他凑近一步,“那你脸红什么?” 静之两手捂着脸,本来就紧贴着门板,此时退无可退。 她伸起一脚,一拖鞋踩在他衬衫上,止住他前行的脚步。 “脸红怎么了!我热!我被你气得脸红!” 朱九:她嘴是真硬。 不,他刚刚尝过了,很软。 是她的心硬。 他眼神里突然带上一抹不解和委屈。 “为什么?” 虽然问得没头没尾,但静之莫名听懂了,她突然不敢看他那双满含真挚的眼。 “什么为什么,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好好做你的二爷,好好生活不行吗?” 第280章 搬家 “我的生活很好,可我也想让你参与进来,这样也不可以吗?” 朱九实在不明白,明明她也是喜欢他的,明明她也是有反应的。 为什么要拒绝他? 静之张了张嘴,眼睛突然扫到飘窗上的镇纸,她缓缓闭上眼,放下了脚。 “不可以,你就做你的房东,我做我的租客,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朱九突然攥紧了手。 不怕,她现在不接受他,一定是她还不够喜欢他。 他会努力让她接受他的。 朱九突然后撤一步,朝她俯了俯身,“抱歉,这次,确实是我唐突了。” 静之刚要惊讶,他突然趁着俯身的功夫,浅啄了一下她的侧脸。 朱九微弯着腰,直视她的双眼,抿唇轻笑,“我会努力让你更喜欢我的。” 静之:……够了,不能再多了,她都对他掏心掏肺了,他还想要怎么样? “随,随便你。” 她抬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出去,我真的要换衣服了。” 朱九直起腰,侧过身把路让给她,“静静今天很漂亮。” 静静叫谁? 他在叫她吗? 静之突然红起耳根子,从衣柜前走回来,推着他的背,把他从老王之门推了出去。 “以后不许从这个门进来!” 门外的他突然闷笑一声,“好。” 笑屁! 静之:“还笑什么,还不回去换衣服?!” 她肯定是在关心他。 恋爱脑上头的朱九,头抵着门后,低低笑了出来,“好,我回去换。” 突然一只手轻轻搭了搭他的肩。 朱九侧头一看,一只泛着金光的手摊开来,他手心里是一枚套。 【朱鹤:小九啊,不用客气,不想要娃也没事,这个套我没扎,不要大意的上吧。】 朱九恢复正常的冷脸,睨了朱鹤一眼,朝房间外走去。 朱鹤紧随其后,【喂喂喂,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朱九:你还知道来得不是时候,刚刚她都会关心他了,你一来,好氛围都被破坏完了。 【朱鹤:好嘛,原谅我这一次,你看你对我冷脸,我都没生气。】 走到二楼拐角处的朱九突然停住脚步,他转过身,抬头看着离他几个台阶远的朱鹤,面无表情的说: “祖师爷,我跟她的事,请您不要插手,该如何做,我自己有分寸。” 他看了一眼朱鹤手里的套套,“还有这些东西,麻烦你不要让她再看到了,我不希望她再误会我。” 朱鹤神色微僵,他还真被朱九这副冷脸的样子唬住了。 他刚成仙的时候,也是远远见过林风神君一面的,他家小崽子这年龄越大,浑身的气势倒是跟他越像了。 【行叭,反正我觉得你们两个有戏,你可千万不要放弃啊。】 他刚刚看过阿祥脚上的红线了,几乎没有再次打结的可能。 朱九不成的话,他们家就真的要绝后了。 至于朱八那个朽木,还是等他先戒了赌瘾再说吧。 “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朱九突然有了个想法。 一个避开祖师爷的好想法。 …… 晚上,隔壁三楼没有开灯。 二号别墅三楼却是灯火通明。 静之关上窗帘,刚一回头,就被靠得极近的豆豆吓了一跳。 她一指推开她的脑门,皱着眉问: “你干嘛凑这么近,吓死人。” 豆豆拿下她的手,顺手攀上她的胳膊,一脸八卦问道: “刚刚看二叔啊?” 静之一把抖落她的手,转身把窗户一同关上,才转身说: “哪里有,我看风太大了,我关个窗不行啊?” 豆豆:“行,怎么不行。” 她暗戳戳看了静之一眼,然后坐到沙发上给朱八发短信。 【二叔现在在哪里?】 发完以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于是抿着唇把音量快速调小。 果然,不出一分钟,一条消息无声的弹出来。 【朱八:他说从今天开始,他要住到二号别墅去了,东西刚刚都搬过去了。】 豆豆惊得瞪圆了眼,反复把这条短信阅读了几遍,才确认她没有看错。 静之这时候也瘫在床上玩手机,豆豆窥了她一眼后,赶紧问朱八。 【哪一间哪一间?我怎么没有听到他搬东西的声音?】 【朱八:就你们隔壁房间,黄姨做事又快又好,没声音也是正常的。】 刚看完这条消息,豆豆的屏幕上紧跟着进来一条短信。 【朱八:我看你很快就要从静之房间搬出去了,你还是早点收拾行李吧。】 啊?? 真的假的? 也没人告诉她呀? 说人人到。 “叩叩叩。”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起。 豆豆从沙发上跳起来,开门一看。 是朱九。 朱九收回手,目光从她脸上,挪到她身后突然用被子盖住脸的静之身上。 他轻轻一笑,把豆豆叫了出去。 …… 过了一会儿,豆豆一脸坏笑的走了进来,还顺手带上了门。 “静之姐~~” “你们……下午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静之露出两只眼睛看了一眼豆豆和紧闭的门,这才把被子完全拉下来,露出了她微红的脸蛋。 “没事啊,能有什么事。” “没事?”豆豆眉梢轻挑,“没事他能搬到你隔壁?” “啊??” 静之突然翻身坐起,下床走到那扇老王之门前,上锁,上防盗链。 觉得这样还不保险,作为惯犯的她,快步走到窗前,把窗户也锁上了。 “你干嘛?防贼啊?”豆豆问。 静之盘着腿坐在飘窗上,心虚得低头直抠指甲上的油彩,“防……防一下嘛,有安全意识很好啊。” 豆豆也看不懂了。 明明就互相喜欢,为什么要分开呢? “打扰你这么久了,我要搬家喽。” 静之蓦地抬头看她,“搬去哪里?二叔不是说最近不能单独行动吗?” 豆豆指了指楼下,“我搬到二楼住,二叔说房间帮我收拾出来了。” “怎么这么突然?” 豆豆嘟着嘴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我猜二叔是吃醋了呗,嘿,反正用的都是你的东西,这儿没我东西,我就不收拾啦,拜拜~我要去二楼看电影喽!” “嘭。” 门关上了。 她倒是溜的飞快,徒留静之一个人僵在原地。 身边少了个叽叽喳喳的妮子,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静之翻来覆去,还是觉得有些不爽。 于是翻身下床,趿拉上拖鞋,跟在豆豆后头走了下去。 豆豆刚看了个开头,静之就进来了。 “你来啦,快来一起看!” 豆豆拉过静之窝在沙发上,两人裹着一张毯子,缩在一起看恐怖片。 突然,一个黑色的影子倒映在幕布上,与突然出现的鬼脸重合,吓得豆豆惊叫一声。 静之一回头,就看到缓步走过来的朱九。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表。 “二叔,九点半了,你该睡了。” 管他住哪里,九点半是他的入眠时间,他该休息了。 朱九走过来坐到她身边,拿起椅侧另外一张毯子盖在腿上,一脸正直的指着前方的幕布说: “看鬼片,我一个道士坐在你们旁边,不会更有安全感吗?” 豆豆跟静之无语凝噎。 好像还真是这样,这不是专业对口了嘛。 静之又往豆豆那边挪了挪,差点把豆豆挤成扁豆,“那……那你别说话。” 朱九自带茶水,他吹了吹升腾到空中的水蒸气,锐利的双眸穿透烟雾,看了静之一眼。 “我是道士,又不是鬼,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第281章 影音室里又整活 静之:“我……我冷。” “咔嗒。” 朱九轻轻将茶杯放在茶几上。 然后将膝盖上叠成双层的毯子撑开,盖到静之腿上。 “……” 炎炎夏日,即使是在空调间,被双重毯子覆盖住,开始冒汗了的静之也是有苦难言。 他确定是真的喜欢她,而不是在整她? 突然,朱九站了起来,走到墙边的冰箱找了一会儿,然后拿了一些东西过来。 烧烤味的薯片,红枣味的酸奶,还有她爱喝的冰阔落,以及两个冰好的玻璃杯。 “呲~” 可乐被拧开,朱九各倒上半杯就停手。 “天有些晚了,别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他拿了一杯递给静之,刚想拿另外一杯递给豆豆时,豆豆实在受不住了。 她拿起桌上透心凉的可乐,边喝边打哈欠,“那什么,我突然犯困了。” “静之姐我先走啦!!!” 随着啪嗒啪嗒跑远的声音,影音室的门自动回弹关住。 幕布上的无脑大胸女主还在尖叫。 静之喝着冰可乐,却无法缓下她渐渐加速的心跳。 “撕拉~” 略微嘈杂的撕包装袋声音响起。 朱九往透明的磨砂玻璃小碗里倒了一小部分薯片出来,然后端给她。 “吃吧。” 他都这样了,她不端过来,是不是太不识相了。 静之接了过来,嘴硬一句。 “薯片8块,可乐3块,酸奶3块,交房租的时候,我会一起给你的。” 朱九身形一僵,而后缓缓靠回沙发上。 “好。” 这个时候可不能跟她犟,她会越发反感的。 这部剧分上下两集,有些长。 两个人从一人占据沙发一角正坐,到静之蜷起腿撑着头侧瘫。 再到朱九也学着她的样子,盖着毯子侧卧一边。 两人几乎是抵足相对而卧。 朱九垂下眸子,看着对面窸窸窣窣的人说:“别躺着吃东西,小心呛到。” 静之反骨这时候倒是长出来了。 本来只是嘴馋偶尔吃一片薯片。 一听到他这么说,静之拿了四五片就往嘴里塞,咬得咯吱咯吱响。 朱九:好了,这小猫是真说不得,他又摸索明白了一点。 “咳咳咳!” 看吧,呛到了吧。 看着坐起来捂嘴咳嗽的静之,朱九跟着坐起来帮她拍着背。 静之拂去他的手,端起杯子用可乐把薯片顺了下去,这才长舒一口气。 “好了,我没事。” 朱九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缓缓说道: “你不用这样,我喜欢一个人,不会因为她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就对她厌恶的。” 呦,他发现啦? 静之将属于他的毯子蹬远了一些,龟缩进自己的毯子里,眼睛瞧着幕布上的画面,低低嗯了一声。 一个活了几百岁的人,一个道士,鬼片对他俩来说实在小菜一碟。 两人都在死撑,看谁先受不了无聊先走。 最终,还是作为人类的朱九经不住困意,枕着手睡了过去。 电视声早已被调小,听着他清浅均匀的呼吸声,静之蹲在茶几和沙发的中间,捧着脸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怎么就这么犟呢?干嘛非要跟我在一起?” 她的语气有些迷茫,声音小小的,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问他。 朱九毯子下的指尖微微一动,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唉……” 随着她一声清浅的叹息,静之控制着灵力,让朱九连同毯子一同漂浮起来,缓缓朝门口移动…… 回到三楼他房间,她又叹了一声,帮他盖好被子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装睡的朱九侧过身子,看着床头柜上摆着的那个纸杯子发呆。 房间里未开灯,他却也能透过窗外的月光,看清纸杯上那淡淡的唇印。 朱九忽而记起白天的那柔软的一吻,嘴角泛起一丝清浅的笑意。 “既然知道你也喜欢我,我又怎能轻言放弃呢……” 她倒是贼,宁愿用灵力,也不愿碰他分毫。 那他…主动一点又如何。 第282章 磕cp的豆 第二天静之还没起呢,她的门就被敲响了。 她翻身坐起,撸了两把有些凌乱的头发,又蹬了两下腿,这才下床给人开门。 “二叔,这么早啊?” 朱九今天穿着一条深色牛仔裤,上半身是藏蓝色的短袖polo衫,成熟中又带着点休闲。 “你让开下。” 静之依言让开,把道儿让给他。 朱九轻轻抵开门,然后扛起侧边的木质小几就往里走。 静之跟在他后面,一头雾水,“我这屋不用再加家具了,够用了。” 朱九走到飘窗前,把手上的小几放下,然后把飘窗上的小矮几拿了起来。 “没事,我帮你换张桌,这样你以后坐在这里改作业就不累腰了。” 静之眸光微顿,“你怎么知道我累腰啊?” 朱九手指瞬间捏紧了桌面,总不能说他每天晚上坐在他飘窗上看到的吧。 朱九装作若无其事的把小矮几放下,换上了高度合适的椭圆形小木桌。 思忖一番,才开口解释道:“我一号别墅那屋的桌子跟你这儿的是一样的,平时坐久了腰也会酸。” “……哦。” 她还以为他偷看她呢。 “谢谢。” 他可真贴心,本来她还想去家具市场挑一个的。 静之有些害羞的用手指梳两把有些凌乱的头发,“你先出去吧,我刚起来,有些不修边幅。” 朱九微微垂首看了她一眼。 她的睡衣倒是百变。 今天不穿那身又清冷又性感的吊带灰色丝绸睡衣了。 今天穿的是长至膝盖的橘色条纹睡裙,正面还有一个胡萝卜卡通印花,搭配上她有些凌乱的头丝和惺忪的睡眼,显得又呆又萌。 朱九忍不住伸出手把她的头发又揉乱了一点,低声笑了: “既然起来了,早点洗漱一下,今天我们以后就在这边别墅的一楼吃早饭了。” 静之嘟着嘴拍掉他的手,指向一号别墅说:“会不会太麻烦阿祥跟三叔了,还要让他俩过来。” 而且他是不是有些过分。 刚察觉到她也喜欢他,就老是对她做出一些……亲密之举。 朱九:“没事儿,他俩太胖了,是该多运动运动。” 见静之还想说些什么,朱九赶紧抛出他真正的意图,“等会吃完跟我去一趟地下室好吗?帮帮我。” 地下室? 不是车库吗? 静之迷茫的看着他,“你要出去?” “不是。”朱九摇了摇头,想到那个未曾谋面的法师,嘴角的笑意就消减了几分。 “我想做点东西,以防万一。” 他一大早都过来帮她换桌子了,她这不帮忙也说不过去了。 “行。” 不知道他要她帮什么忙,反正先应下再说。 …… 吃早饭的时候,突然换地方的朱八打着哈欠,忍不住发了两句牢骚。 “二哥,我们都在隔壁吃了这么多年饭了,干嘛突然跑过来这里?空腹运动,我低血糖都要犯了。” 朱九放下汤匙,睨他一眼,“低血糖?” “要不要我叫王医生推个电动轮椅给你?以后你就坐在轮椅上好了。” 朱八瞬间闭嘴。 连带着想小声吐槽的阿祥,也跟着噤声。 “你别这样嘛。” 这事儿她老觉得自己有错。 看吧,还没跟他在一起,她就影响到他家人的生活了。 “对不起,我……” 朱九瞅准时机往她嘴里塞了个小笼包。 “你不用跟他们说对不起。” 虽嘴硬,但看到缩成两大团的弟弟和侄子,他又悄然心软。 “不想过来正好,以后我叫黄姨把早餐带过去给你们。” 阿祥:“我都行。” 朱八则是顿了顿。 被哥哥这么说,他面子上确实有些过不去。 “二哥,等阿祥的事情过去,我打算搬出去。” 朱九目露惊讶,静之内疚感更深了。 朱八也是个人精,他怎么会看不懂静之这显而易见的眼神呢。 “不关二嫂的事,我想通了,一直住在哥哥家,确实不太好。” 他有这种觉悟是很好。 不过……二嫂? 朱九差点压不住嘴角,他微微侧目看了静之一眼,想看看她作何反应。 静之这会儿埋头喝粥,两只耳朵红彤彤的,恨不得在桌子上挖个洞钻进去。 她默认了?? 朱九心刚一喜,就听到她小声反驳: “我和二叔清清白白的,你别乱叫。” 清白? 他的初吻,二吻,三吻都给了她了,怎么算得上清白。 朱九不悦。 朱八则是惊得老半天合不拢嘴。 没在一起,他二哥搬过来这边干什么? “二哥你还没泡到她啊?” 朱九瞪了他一眼。 什么叫泡,他听起来都莫名不爽,更别说她了。 果然,静之尬笑了一声,连吃饭的动作都慢了。 朱九避免她在尬下去,直接转移话题: “要搬出去可以,不用急于一时,等你找到稳定的工作再搬,不然我怕死去的老爸半夜托梦给我。” 静之眉眼柔和了一瞬。 他还是这样,每次都硬腔硬调说话,但是哪次不是给放在心上的人安排得好好的。 朱八眼眶有些湿润:“嗯。” 他就说他二哥不会这么无情的。 …… 坐在静之对面的豆豆全程观战。 她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像个战地记者似的,拿起手机对准对面那两人,咔咔就是一顿偷拍。 无他,实在是这两个人的暧昧瞬间太好磕了。 她的相册里甚至多出来好多个分类。 有照片,也有偷拍的视频。 【九偷看静,嘴角微勾的瞬间】 【静拒绝九,九抿嘴垂眼角委屈巴巴的瞬间】 【九不小心碰到静,静脸红到左顾右盼的瞬间】 【九故意让静“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老狐狸尾巴冒出来的瞬间】 【静恼羞成怒,瞪向二叔,二叔却以为静主动看他了,笑得温油的瞬间】 …… 豆豆一脸满足的收起手机。 这他爹的还不磕? 她豆豆简直按头磕。 等她整理成册,以后静之姐要是真跟二叔在一起了,那他们婚礼上播放的视频,可就有素材了。 不行,她等会要去一号别墅跟她姐姐分享一下这份磕cp的快乐!! 第283章 无辜的朱九 豆豆饭都没吃完就跑了。 朱八跟阿祥也不习惯呆在这边,吃到一半,也找个借口溜了。 朱九甚是满意。 饭后,他带着静之来到一处楼梯旁站着。 这面墙严丝合缝,只有右侧有个小小的三角标。 静之凑近一点看,满脑袋都是问号,她转头问朱九:“不是要去地下室?” “还有这个三角标干啥使的。” 朱九环着胸,朝她轻扬了一下下巴,“你摁一下试试?” “……哦。” 红润的指尖摁下三角标的一瞬间,地面轻微振动了一下。 面前3x2的砖突然朝内缓缓凹陷进去,静之甚至能够听到墙里机械运转的声音。 有钱人家里都这样吗? 藏着各种机关。 静之刚想问他这是个啥,面前的砖突然自中间分开,露出里面银色的电梯门。 哦,原来是个隐藏式电梯,吓她一跳。 “再摁一下。”他说。 静之又摁一下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 里头六面都是镜子,顶上的白光打下来,静之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电梯门右侧只有三个按钮。 1,-1,-2。 -2的圆形按钮下面,却是一个指纹锁,此时摁指纹的位置微微泛着蓝光。 朱九将右手大拇指放下去,静之只听到轻轻嘀了一声,蓝光变绿。 微微的失重感瞬间传来。 他们这是在下降吧。 “里头会不会太亮了?”静之忍不住吐槽。 看哪面镜子都有白炽灯的反射,她的眼都要闪瞎了。 “哦?” 朱九不知道摁了哪里,白炽灯的亮度渐渐变暗直到—— 完全陷入一片黑暗。 耳边只有电梯下降的嗦嗦声,静之轻轻眨了眨眼,问: “二叔,你家有几层地下室啊,怎么还没到?” “而且,调低一点亮度就行,你……” 明明没听到他动,但是就是有一道温热的呼吸轻轻打在她脸上。 【搞这么暗干什么?】这个问题瞬间缩了回去。 她迅速伸出手抵住他压过来的胸膛。 “二叔,我没答应你呢,你别太过分。” 他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在这方密闭的空间内响起,“别叫我二叔,叫我……” 朱九卡住了。 他家里平辈都叫他阿九,可她也叫她前男友阿九,他莫名的不想让她叫这个称呼。 朱九将她放在他肩上的手轻轻捏在手里,“叫九哥。” 九哥? 静之是无所谓啦,九哥她也经常叫。 不过没在一起就握小手,是不是不太好。 “九哥你放手,不然我打你了嗷。” 第一次听到她对他亲昵的称呼,朱九黑暗中的脸庞突然泛起浅淡的红晕。 “你打吧。” 最好打重一点,那他就可以赖上她了。 火热的唇瓣刚要印上她的手背时,一股疾风自下而上踹向他的侧脸。 下一秒,电梯里乒乒乓乓的,传出拳脚相接的声音。 “叮!” 电梯门打开。 外头的声控灯啪的一声打开,照出了里头二人此刻别扭的姿势。 朱九抓住她的左腿,和右手。 静之左手捂住他的嘴,整个身子远离朱九弯成了个c。 静之:“别闹了,电梯到了,你再这样我不帮你忙了。” 朱九轻轻放开她,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她身手与他不相上下,朱九除了一开始趁她不注意握住了她的手,后来竟是近不了一点她的身。 静之转动着被捏得发紧的手腕走出电梯,打量着这个看似是工具间的地下室。 有钱人家的工具间,也是高级的。 这里简直就是理工男的最爱。 各种型号,各种作用的工具整整齐齐码满了左边的墙。 右边墙上则整整齐齐摆着朱九的各种法器。 工具她不是很懂,不过这法器她倒是经常看见。 光是桃木剑和铜钱剑,这墙上挂着的就有四五十把,更不用说那成摞的顶到天花板的符箓,还都是画好的。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法器,摆满了整面墙。 朱九见她打量右边墙,有些局促的走过去,“那个……我平时不爱出去玩,没事的时候,我就下来这里做做法器,画画符。” 静之头都快昂成90度了,她不禁咋舌。 “我去!这么多,都是你自己做的?那你得从哪年开始做?” 朱九思索了一下,旋即认真回她: “1971年,算一算,我做了20年了。” “隔壁地下室还有,摆不下了,我才买了这里的。”朱九补充解释一句。 他想把他的过往都讲给她听。 静之:……不是大哥…… 她就随口这么一问,他这么老实回答干什么? 看来阿九这辈子是终极富豪宅男。 不抽烟不喝酒不玩女人,唯一的爱好就是修道和做法器。 哦,看他之前抽屉里那一长串的钥匙,唯二的爱好是买房。 “你楼上不是有很多房间吗?干嘛费力挖个地下室做这些?”她问。 他又不是干犯法的事儿,何必如此小心呢? “这里是地下三层,这几层地下室本来是车库,我没那么多车,所以改造了一下。” “二层被我摆满了坛子,它们不能见光的。” “而且,我不喜欢应酬……” 静之有些懂了,“所以你就躲到这里来了?” 朱九点了点头,那些想巴结他的人他看着都烦,无用的社交简直浪费时间。 躲在这里,至少他还能专注的做点事情。 静之:行叭,看来这辈子的阿九是妥妥的小i人。 她一撸袖子问:“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忙?” 谈到正事,朱九肃了脸色。 “你还记得上次那个佛牌吗?” 静之点头,那佛牌里的厉鬼不是被他祖师爷玩得渣都不剩了吗? “对方是泰国的降头法师,这种佛牌估计不止一个,明天阿祥跟乃猜博弈,我怕他又会暗中出手,所以我想做个神坛,以防万一。” 静之不解的皱着眉,指了指他身后盖着明黄色布料的桌子,“神坛的话,你这不是有吗?” 朱九转身看向那传统的木桌,轻轻摇头,“降头大师斗法,讲究坛高者胜。” “两军对战,气势也十分重要。” “我想做一个机械神坛。” 静之噎住了。 她举手示意,“那个……这活儿你应该找个理工男来做,我不会呀。” 朱九给她搬了块软凳子过来。 “坐,我会,我喜欢研究阵法,平时无聊的时候也会结合一下科技,做点法器。” “这点东西难不倒我,你……偶尔帮我搭把手就行。” 边说着,他递过去一个防强光面具给她。 …… 期间静之不知换了多少次二郎腿,坐累了又到处走动,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朱九硬是自己单干,一次都没叫过她帮忙。 那叫她下来干什么? 此时此刻,静之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瞧他干得热火朝天的模样,静之觉得怎么也不能白下来一趟吧。 “你真不用我帮忙?” 朱九按熄电焊开关,把防强光面具一脱,露出他那张大汗淋漓,闷得发红的脸。 他朝她微微扬起下巴,指向工具架上的纸巾盒。 “那边有纸,帮我擦汗。” 静之:“……你再调戏我,我要生气了。” 朱九用力的眨眨眼睛,把流进眼里的咸涩汗水挤出来,满脸无辜的说: “我没调戏你,我手上都是机油,汗流进眼睛里了。” “静静……我眼睛痛…帮帮我…” 静之:“!?” 谁说他不会撩妹的? 站出来!! 第284章 她松口了 “……你真的假的?” 虽这样问着,她已经走到架子边上,把纸盒拿了过来。 朱九直接眯上眼睛,蹙起眉头,“真的,你自己看,汗流进去了。” 边说着,他就低下头抬起胳膊,妄图用肩膀下的袖口蹭一下脸。 胳膊刚抬到一半,就被一只手轻轻摁下。 被汗水浸到湿润的下巴被她轻轻挑起, 朱九有些害羞。 他流了很多汗,她不会介意吧? 模糊的视线内,一张白色的纸伸了过来,首先轻蹭掉他眼皮上的汗水。 朱九得以睁眼。 他柔柔的抿着嘴,勾起唇线。 真好,她不嫌弃他。 一张纸巾擦了小半张脸就湿成一团。 静之又抽了两张,一张围住他的眼,一张擦着他下半张脸。 “看我干什么?” 露在她面前的下半张脸浮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他说: “没什么。” 脸上的汗是擦干净了,看他一头汗湿的头发,静之就知道他等会可能又要找机会叫她擦汗了。 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头上系发的森绿色发带解了下来,扽两下抻平后,扶正他的脸。 “别动,我给你系上。” 朱九僵着脖子,微微挑眉。 他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擦汗的福利没了。 “你头低一些,我看不到结。” 静之拿着带子在他额头上比比划划,边提醒一句。 朱九依言低头,视线却对上她起伏的胸口,朱九赶紧闭眼。 非礼勿视,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昔日的爱人就这般埋头进自己怀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仿佛让空气也跟着变热起来。 说一点都不心动,是假的。 她偷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看清心率的同时,顿感不妙。 马上就要响了,她动作得再快点了。 静之灵活的动着手指,打好结的那一秒,还没放下手,他忽然抬头。 她的双掌瞬间被迫捧住他热烫的脸。 四目相对,空气一时安静,两人互相打在对方脸上的呼吸都变得十分暧昧。 她讶异,他又羞又臊。 静之立刻放手后撤两步。 朱九被摸一下脸,也满足了。 他含着羞意支吾半天,才拉下防光面罩挡住红透了的脸,闷声说一句: “……谢谢。” 静之感受了一下手心的余温,又回到椅子上坐下,“没事,你干活吧,我看着你。” 她有些明白他的小心思了。 无非是想要她多陪陪他罢了。 算了,小i人一个人在这里火花带闪电的,多可怜,陪他坐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焊接的时候会产生强烈的气味和高温。 整个室内如今只能听到排气扇和空调轻轻的嗡嗡声,还有他不时切割钢条时的巨大噪音。 静之已经很久没动过了。 藏在防光面罩后的双眼此时不带眨一下的,紧紧盯着前方荷尔蒙爆棚的男人。 修身的衣衫被汗水打湿,他紧致的肌肉线条呼之欲出。 刺目的火光,映出冰冷的机械和他结实的臂膀。 静之越坐越正,到最后,左手紧紧抓住裤腿。 遭不住,实在是遭不住了! “滴————” 刚刚清浅的滴一声,朱九没听到。 这一长串的滴,和她慌乱的“否否否!”直接让他在面具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索性他也做好了。 朱九摘下手套和面罩,朝着那个低头对着表小声嘀咕的人走了过去。 面罩被他一把扯开。 露出她惊慌失措,满面潮红的脸。 “抓到你了。” “这回,你可是坐着的,很久都没动过呢。” 静之慌乱的站起来,捂着手腕一路冲到电梯口,狂摁墙边的三角标。 突然,摁电梯的那只手被他拿住,腰也被他从后面轻轻揽住。 电梯门一开,两个人向内踉跄两步。 电梯门关上了。 朱九开灯了。 六面镜下,她脸上的羞意和动情被明晃晃的照了出来。 “静静,你心里是有我的,接受我……好不好?” 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静之一把推开她身后还在询问的朱九,脚下一蹬,一跃而起,一拳锤爆上头的白炽灯。 整个电梯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上升的感觉停止。 朱九都快气笑了。 “静静……这电梯跟灯,用的是同一条线路。” 他啥意思? “也就是串联了。” “我们两个,被困在这里了。” 那又咋了,怕个锤子。 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静之开始徒手掰电梯门。 还真被她掰出一条小缝。 微微的光线和空气透进来,朱九眼皮轻跳,幽幽说一句: “这电梯20万。” 静之瞬间放手,还小心翼翼蹭了蹭门上的手印,“那什么,还是打个电话叫人来修吧。” “我,我只买得起灯嗷。” 朱九:“这灯也是定制的,一个一万二。” 静之用力抹了把脸,拿头怼着旁边的玻璃。 万恶的有钱人,我跟你们拼了! 怼到一半,一只手挡住她的额头,“整面的镜子墙更贵,5万。” 静之:“!!!” “我,我赔你灯。” 她果然是这别墅里最穷酸的那个。 透过中间的缝隙,她可以看到电梯卡在两层楼中间。 上半截里面是成面墙的黑色坛子。 尴尬到极致的静之,赶紧随便扯个话题,“哈哈,这是负二楼吧,里面都是你这些年抓的鬼吗?” “……嗯。”朱九闷闷不乐。 她老是这样,一提到正事,就顾左右而言他。 “哎呀,你别这样嘛。”静之朝他竖起两根手指,“我还你两个灯,你别不开心。” 是灯的事吗?啊? 朱九都想凑上去咬她一口了。 算了。 她的性子他也算了解到一点。 逼不得。 朱九把大拇指往指纹口里长按。 随着长长的一声嘀,电路重启。 首先是脚下的地板亮起来,紧接着是四面墙,就天花板不亮。 右侧的按钮也亮了起来。 电梯门重新合上,朱九上前摁了一楼。 抿了抿嘴说:“我们上去吧。” 现在光源充足,他垂下的眼角尽显落寞,搭配上他湿漉漉的头发,像只被水浇湿的可怜大狗。 静之一时心软,扯了扯他腰后的衣服。 “你…………” “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朱九猛的抬头,落寞的双眼此时亮得像两个探照灯一般。 “你……你是说……” 静之收回手,抱住穷酸的自己,傲娇的别过脸。 “我什么都没说……” 她就是不想看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而已。 “你说了!!!” “滴——” 看着在她旁边一顿否的朱九,静之暗暗叹了口气。 他怎么如此执着呢? 还有她这心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治一治? 第285章 赛跑 两人从电梯里出来时,正巧遇到从二楼下来的豆豆。 看到朱九脸上大大的笑容,她忍不住举起手机咔嚓了一张。 呦,还真没见二叔这么笑过。 难道这就成了? 静之看到她在偷拍,捂着脸就冲上楼去了。 朱九则是走过去朝豆豆轻轻颔首。 “有空麻烦把照片发我一份,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拍我们两个好几天了。” “嘿嘿,没问题!” 豆豆朝他比了个ok,又凑近问一句: “静之姐……她答应跟你交往啦?” 朱九听着哒哒哒往楼上跑的声音,轻咳了一声,“还没有。” 豆豆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渐渐回收。 “那您这么开心做什么?” 朱九握紧手中半湿的发带,嘴角不受控制的向上扬起,“她说给她一点时间,她会想想的。” 嗐,这不就是推脱之词嘛。 亏她还兴奋了一把。 豆豆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抻了抻胳膊,朝朱九说: “您二楼的健身房借我用一下,不能出去,我都快长毛了!” “行,你用吧。” 他要上去洗个澡。 如今跟她住隔壁,他要保持绝对的干净体面,最好能显年轻,反正不能邋里邋遢的。 …… 楼上的静之,此时也在泡澡。 有钱就是爽,连浴缸都是智能恒温的。 应该是黄姨进来收拾过,豆豆用过的痕迹都不见了。 白色浴缸旁边的台面上,还多了一整排装在木质收纳盒里的精油。 静之湿漉漉的手指被泡得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她侧身趴在台面上,随手拿起一瓶瓶包装精致的精油轻嗅着。 都是一些清新淡雅的味道。 这些,应该也是他叫黄姨准备的吧。 上上辈子的林九,喜欢送她香水。 这辈子他倒是给她备上精油了。 本想挑一瓶往水里滴一下试试。 她又突然想起在电梯里他报价的那一幕。 这些……不会也都是上万块的吧? 算了,长个心眼,她拍个照搜索下价格先,以免到时候赔不起。 一分钟后。 精油被好好的放回原位,又被小心往里推了推。 “我去,得亏我还没开。” 精油用不起。 就跟他这个人一样。 朱九富到静之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 这辈子的他除了i一点,真的毫无缺点。 甚至他那ii的性格,在静之看来,也是个优点。 静之昂起头枕在浴缸边缘,看着天花板上低调却不失奢华的吊灯,幽幽叹了口气。 “抱歉了,小i人,我又想退缩了。” “你自己一个人,一定也可以好好的。” “毕竟……有大把的钱陪着你呢。” …… 逃避虽可耻,但十分有用。 退缩了的静之脸不红气不喘,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吃嘛嘛香。 甚至还会笑着跟朱九调侃几句了。 以免引起他的兴趣,她甚至穿上了一身白的运动服,头发简单扎成个马尾,素面朝天,连口红都不涂了。 朱九眉头一皱,敏锐的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她洗个澡的功夫,这是怎么了? …… 猜想他累了一早上,应该没功夫运动,静之趁着他不注意,直接躲到二楼健身房。 这里比之专业的健身房,也毫不逊色。 各种哑铃,跑步机,单车,瑜伽球,东西整整齐齐排列着。 一进门就可以看到整面的落地窗,窗外就是二号别墅的超大游泳池。 视线再往外瞧,横亘在道路外头的,是成片的浅金色沙滩,以及和天际连成一线的大海。 视野好得一塌糊涂。 静之突然对朱九的钞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仅仅因为他的法器跟装鬼的坛子放不下了。就买了栋别墅放。 试问还有谁?! …… 右侧的玻璃隔间里传来动感十足的音乐,她侧过脸一看,豆豆在里面踩单车。 可能来了许久,她额头满布的晶莹汗珠,就算是在外头的静之,也能瞧得一清二楚。 豆豆穿着灰色的运动背心,和瑜伽裤,看起来个子小小,想不到身材还挺好的嘛,看起来就活力十足。 “豆?一起吗?” 静之伸个头进去,豆豆拧了一下自行车上的重力键,慢慢缓下速度。 她拿起车旁的水杯吸了一口水,刚想跟她说话,瞧见她身后来人时,豆豆眸光一闪。 “不啦,我都来一个多小时了,今天运动量够了,掰掰!我回去休息啦。” 她施施然走了,动感音乐还在继续。 来都来了,要不动一下先? 百无聊赖的静之来到跑步机上,操纵了几个按钮。 速度调到3,先热热身。 她还设置了定时,以免等会朱九午休时间过了,又来缠她了。 她得逃。 “真巧,你也来运动。” 旁边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给专注定时的静之吓一跳。 “你怎么来了?这会儿你不是应该睡觉去了吗?” 朱九看着她脸上的礼貌微笑,轻轻蹙了蹙眉头。 “你说好会好好想想的。”他提醒道。 静之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把速度调到4,慢慢跑了起来。 “会啊,有在想。” 朱九抿了抿唇,半信半疑的从旁边架子上拿过来一瓶矿泉水放在她手侧放水的格子上。 “那就好。” “我今天不困,一起运动会儿吧。” 静之余光偷偷瞄了他一眼。 她极度怀疑朱九是不是开她衣柜看过。 她这套运动服可是第一次穿。 他现在身上穿的,是纯黑色运动服,logo又一样,明显又是情侣款。 他们两个现在,就如同那八卦上的黑白两极,各占一方。 算了,现在纠结这些有什么用呢? 跟他做个朋友也很好不是吗? 静之侧头对他笑了一下,“好,豆豆不陪我玩,你陪我玩一会儿。” “咱们来比比耐力,看谁跑得更久。” 朱九侧首瞄了一眼她跑步机上的速度,跟着把自己的机器调成一样的,“好。” 他浅褐色的双眸微微一深,“光比没意思,赢了的话,你答应我一件事。” 静之立马提起警惕。 “不许直接让我答应你,我都说要想一想的。” 呵,她真是他心里的蛔虫。 跑起来的朱九朝她清浅一笑,“那……如果我赢了,一个礼拜后你要告诉我答案。” 静之:“一个月!” 朱九“半个月。” 静之:“三个礼拜。” 朱九顿了顿,坚持己见,“就半个月。” 边说着,他扶着两侧的扶手,对她使用眼神杀。 静之败了,一败涂地。 她红着脸,别过头小声哔哔,“半个月就半个月。” 蹲守在健身房门口的豆豆,犹如最专业的狗仔,她举着从朱八那儿借来的专业照相机疯狂拍照。 “这个好这个好!” 她愿将之命名为:【静之逐渐被老狐狸攻陷的一天之健身房打赌篇】 …… 为了增加难度,坏心眼的小猫伸手过去,把朱九的速度调成5,坡度调成2。 在朱九看过来时,她一脸无辜回望。 “我也是这样的,你害怕啦?” 见鬼的时候他都没怕过,这种关键时刻怎么能说害怕。 朱九轻轻哼笑,“不怕。” 小傻猫,她真是太天真了。 他没事就在整个别墅区的外圈跑,最高记录32圈,耐力嘎嘎好。 他就不信他跑不赢一只小猫。 十五分钟过去了。 两个人身体微微发烫,还能相视一笑。 三十分钟过去了。 两人的额头皆冒出微微的汗水。 朱九突然开始正视这场战斗,静之则是呲着个大牙朝他傻乐。 嘿,她就算是当人的时候,长跑也是一级棒,根本没在怕的。 在外头录视频的豆豆不禁啧舌。 看来她静之姐那张简历的含金量还在稳步上升。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人满头大汗。 惯耍无赖的静之也终于开始正视这场比试。 但她不想用灵力,论身体强度的话,灵猫的肉身本就比人类强悍,还用灵力的话,就是妥妥的作弊了。 看着左边呼吸变粗的朱九,静之有些担忧,她轻喘着说: “九哥,要不别比了?一个小时了,可以了。” 朱九这时候也跟她杠上了,仿佛要证明自己非常行,他严词拒绝。 “我朱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静之:“……” 论好面子,他这辈子也是第一名。 跑就跑,不过是大腿发酸,脚底板发痛而已,她还能忍。 豆豆:这俩简直天生一对,犟到一块儿去,倔牛一家。 一个半小时后,瞧着他面色发白的模样,静之终于主动认输,摁停了他跑步机上的按钮。 还得装作要累死了的样子,瘫坐在墙边的长凳上捶着腿,“呼……二哥你牛,我……嗬……我不行了……腿要断了。” 朱九拖着酸痛的腿走到她面前蹲下,手刚搭上她的小腿,静之差点条件反射把他一脚踹出去。 “你,你干什么?” 朱九拿脖子上的毛巾抹了一把汗水,然后把她僵硬的脚抱起,搁在他膝盖上。 “跑完得按按,不然隔天会很酸痛的。” “不,不用了。”静之把住大腿用力往回扯,朱九死死揪住不放。 他接着说:“不捏捏,会变成肌肉腿。” 静之:“……那行吧。” 豆豆:好家伙,这才是有效沟通! …… 学过医就是不一样,朱九摁的力度挺大,小腿肌肉给他摁得酸痛无比。 静之一整个龇牙咧嘴,朱九每次一抬头,她又恢复那副没心肝的笑脸( ̄w ̄)。 这一变脸,简直给门外的豆豆整乐了。 她姐可真是乐子人! …… 觉得朱九光给她按太不好意思,摁了一会儿,静之就拉起半蹲在地上的朱九,让他坐在凳子另外一头。 然后把他的脚强行扯过来,放到她腿上。 朱九泛白的脸一下就红了。 “你,你干什么???” 静之朝他挑了挑眉毛,“不准抄袭我的话。” “你帮我按摩了这么久,不给你按按好像说不过去,你放心,我推拿技术很好的。” 梁家最出名的就是骨科跟推拿,她也算是学到精华了。 看见朱九还在往回拔腿,静之把住他的腿,用力摁了一下他的麻筋。 “不准抄袭我的动作。” 朱九立马僵住,腿麻得很,跟过电一点,非常酸爽。 “我,我回去自己捏捏就好。” 他紧张到甚至都把身下的软凳表皮抠出几条白线了。 静之想了想他的性子,突然提一句: “明天你不是要跟乃猜背后的那个降头法师斗法,你不怕到时候腿脚酸痛,斗不过他吗?” 朱九默默松了力道,脸红得能滴血。 “你,你摁吧。” 他突然快快补充一句,“摁小腿就好。” 静之:“知道啦~” 她又不是傻子,摁大腿多暧昧。 豆豆慎重点头。 原来跟二叔的有效沟通方式,是跟他讲正事。 也对,毕竟二叔在正事上,从不掉链子。 她默默打开了相机的录像功能,然后把镜头放大,聚焦里面的二人。 静之摁得专注,朱九也看得专注。 当初她说她会中医,看来还真是。 静之觉得头顶那块儿的皮肉,都快被朱九的视线烤焦了。 给他摁得差不多后,她又坏心眼的摁了一下他的麻筋。 这一下,朱九的眼前仿佛闪过了一片雪花。 麻死了。 她可真坏。 但为什么他心生欢喜? 是因为她不符合规矩的越界举动吗? 朱九觉得自己也快坏掉了。 瞧见她要走,朱九赶紧瘸着那条麻腿上前,一把扯住她。 两人回头之际,豆豆抱着照相机利落一个翻滚,躲到墙后,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 “咱们说好的,我赢了,半个月后你要答复我。” 静之脚步微顿,旋即扯回袖子,朝他扬了扬手,“知道啦知道啦。” 见她出门了,朱九跟了上去,“这半个月不许躲我。” 静之越走越快,不躲是傻子。 “知道啦知道啦~” 朱九:“先按照朋友一般相处,别敷衍我。” 静之打开自己房门,然后把朱九锁在门外。 “知道啦知道啦~” 他指尖微动,抬起手轻轻叩了一下门板,“你现在就在敷衍我。” 静之脱下那块达到临界值的手表,捂着乱蹦的胸口,背对着门,侧过头小声说: “就敷衍你。” 朱九头抵住门板,又是委屈,又是想笑,他低低说了句,“我听到了。” “……你很过分。” 静之突然转过头,头也抵住门板,想象着他的样子,在她上首的门板上,轻轻烙下一吻。 “是,我很过分。” 所以,别这么喜欢我。 她侧过头,脸贴在门板上,看着被扬起的纱帘包裹住的林九雕像,几乎是用气音嘀咕了一句: “九哥……我其实…很害怕……” 朱九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左手搭在门板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她的温度。 她到底在怕什么? 她的前男友是怎么死的? 是不是只要他研究出来那个防护阵,就能减少一些她的惧意了? 朱九毅然决然,转身回了房。 他要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离去的朱九没有听到那句随风悄然飘散的呢喃之语。 “九哥,我怕……再次失去你呀……” 第286章 不用你还钱 晚上的时候,豆豆突然找来了众人,把她手机给他们看。 豆豆面向朱九,俏丽的脸上尽是担忧。 “二叔,对方用我姐的手机给我发短信了,他们说,明天不来港区,要叫阿祥还有我,带上资料和赌资去乃猜在澳门的地盘赌。” 她点了点手机屏幕,“地址就在上面。” 静之的眉头霎时就皱了起来。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不管输了赢了,在他地盘上,还不是他做主?到时候他想放个冷枪,你俩都没地方躲。” 阿祥则是瞧了脸色阴沉的朱九一眼,结结巴巴的说: “二叔,我,我没有赌资,你能不能,能不能……” 朱九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放到桌上,推到他面前。 “你如今也大了,这个东西,我该物归原主了。” “这是你死去的老爸留给你的家产,希望你能好好守住,别学你三叔。” 朱八挠了挠脸,假装没听到,把头凑过去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址。 刚看清地址,他就猛拍阿祥的肩膀。 “喂喂,你看这个地址,是不是我们上次去的那里啊?” 阿祥凑过去一看。 “还真是。” “二叔,我们去吗?” 朱九放在桌上的手,食指不紧不慢的敲击着桌面。 思忖了许久,朱九作出妥善的安排。 “二弟,你有一定的法术基础,你去对付那天迷惑阿祥的妖女。” “豆豆,你身手好,而且你又是被指名的,这回,要麻烦你保护一下阿祥了,你跟他一起进入赌场,进去前,你们在衣服里面穿一件防弹衣再进去。” “而我,我去对付那个降头法师。” 静之指着自己鼻子问,“那我呢?” 朱九顿了一下,才转头和她说: “你打电话叫警察在赌场外待命,就说有人谋财害命,尸体就在里面。” “打电话?” “我?” 静之满脸不悦,“九哥,你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打电话随时都能打,我想跟你一起去对付那个法师。” 朱九闭了闭眼。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莫名的,非常在意他的人身安全和情绪。 朱九站了起来,走到楼梯口,回头对她说: “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静之:“什么东西?” 朱九看了看她身后那六只好奇的眼睛,忍不住轻咳一声,“你上来就知道了。” 豆豆开始拱她,“快去呀快去呀!!” 朱八随之起哄,“哦~~” 阿祥小小声,“哦~~~~” “哦个……”屁说到嘴边,感受到静之看他的目光,朱九把脏话收了回去。 他涨红了脸,瞪了他们两个一眼,朝朱八说: “赌场上的规矩,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了吧。” 朱八提到这个,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那是,麻将骰子牌九,我样样精通!” 朱九冷笑一声,“那就''麻烦''你给阿祥好好科普科普了,别到时候闹了笑话,把他爸爸的身家给输光了。” 说完,他朝静之招了招手,“走吧。” 静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不时望向他冷淡的侧脸,“那个……三叔这几天好像真没赌了,我看这回他是真心想改,你不要生气嘛。” 三楼走廊处,朱九突然回头。 “你为什么老是怕我生气?” 静之怔在原地几秒,随即朝他笑了笑,“你收留我,对我很好,我当然会想报答你,想让你天天开心,笑口常开呀。” “那就跟我在一起。” 朱九紧了紧微微湿润的手心,“这样我就天天开心了。” 静之扶着栏杆微微收紧手指,“那什么……还不过一天呢,说好给我半个月时间,你可不能赖皮。” “别说这个了,你说要给我东西,拿来呀。” 她朝他摊开手。 朱九看着她白里透红的手掌,暗暗叹了口气。 唉,又失败了。 朱九转身朝房间走去,“在我房间里,我拿给你。” 静之走到他房间门口就止了步,“你……你拿出来给我,我在这里等你。” 朱九站在房间里转过身来。 “你怕我?” “不至于。”静之背着手,捏着自己的手指随意扯了一个理由,“我一个女人,不好直接进入你房间。” 朱九差点憋不住笑了。 她在一号别墅的时候,连着三天半夜闯入他房里,门锁也挡不住她。 现在她跟他说不好直接进来? 呵。 他朱九既然动心了,怎么可能让她撩了就跑。 不过对她,需多些退让和耐心。 朱九朝她点点头,回房取东西去了。 静之走到走廊尽头,把窗户完全打开,让月光洒进长长的走廊里。 她昂起头看着几近圆形的满月,在心里默念。 【老天爷,我可没跟他在一起,你一定要保佑他明天平平安安的,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看什么呢?” 她的肩膀被轻轻拍了拍。 静之身形微顿,倚着窗框转过身来,“东西呢?” “你低头。” “?” 朱九背着手,突然想耍一点无赖。 “你不低头我不给你。” 静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朱九朝她抿嘴微笑,“我会越变越好的,你相信我。” “……” 他俩说的是一个东西吗? “我是说,你以前没这么……嗯,活泼。” 朱九:“你是说我以前死气沉沉吗?” 静之:“……那倒也不至于,就是酷酷的,话很少。” 朱九:“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静之:“我喜欢……” 她突然住嘴。 也许是美好的月光给了她述说的欲望,她差点就被他把心事挖出来了。 她轻抿嘴唇,回归正题,微微朝他低下头,“低头了,然后呢?” 朱九望着杵到他眼前的白色发旋,突然低头轻啄一口她的头发。 感受到触之即离的那点温度,静之先是一愣,两侧的耳朵肉眼可见的变红。 她气急败坏,想抬起头,骂他一句,头顶就轻轻被他按住。 “别生气,别动。” 静之气得脸颊鼓鼓,“你……你臭不要脸,我们还没在一起呢!你流氓!” 朱九将东西套进她脖子后,就后退一步。 “嗯,我流氓。” “你!” 她胸前的挂坠吸收到月光,涂了朱砂的法阵突然一闪一闪的,亮起了红光。 骂骂嘞嘞的静之瞬间被转移视线。 她低着头,捏起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小猫挂坠打量。 “你干了什么?它怎么会发亮?” “还有,这东西我给你了,就是你的了,你不用再给我。” 朱九伸出食指轻轻摁一下小猫脖间新增的铃铛,红光瞬间内敛,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静之看着玉猫脖间的小小金色铃铛,不禁开始怀疑,林风是不是在这一世的脑子里种下了什么记忆。 这玩意儿,跟她放在识海里的那个铃铛好像啊。 这个世界挺安全的,她已经很久没戴过了,突然这么一看,她还真有这些想念。 突然,头顶又被啄了一口。 静之猛的一抬头,直击朱九下巴。 他捂着嘴,满眼委屈看着她。 “静静……我情不自禁……你……我流血了。” “你活该!” 她边说边掰开他的手,查看他的嘴。 果然,嘴唇被牙齿磕出一个口子,此时正沁出一颗鲜红的血珠。 她皱起眉头,扯着他的袖子,把他拉进她房间。 她连抽两张纸对折,然后一把摁到他嘴上,“自己摁着,谁叫你不老实。” 朱九摁着纸,好似邀功一般,指了指她脖间的吊坠说: “之前这吊坠上的阵法不知道受了什么撞击,已经有所损坏。” “我稍稍改良了一下,有人攻击你的话,它会自动在你身边弹出一个小型结界,子弹都打不穿的。” “这回……你不用害怕了。” 他是听到她下午的那句低声私语了吗? “既然它这么好使,那我希望是你戴着它。” 静之挑起绳子就要摘下,朱九赶紧一把摁住红线,“不用,虽然不知道你有何害怕之物,带上它,你会更安心一些的。” 静之突然抬起眸子,定定看着他。 傻子。 他戴着,她才会更安心啊。 【朱鹤:喂,小九啊,我听到她的心声喽,你想不想听啊?】 朱九的脑海里突然炸开一句话。 他轻眨了一下眼皮,立刻在心里赶人。 【麻烦您回隔壁去修行,我说过了,我自己的感情问题,我自己会解决。】 【朱鹤:她在她心里叫你傻子诶,她说她更安心的方法就是………………】 朱九眼皮轻跳。 那个混蛋,话说一半就这么走了?? 玩他呢?! 朱九认真的看着眼前的静之,突然说: “我不傻。” 静之:“呃……”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难道他有读心术? 在静之识海里的金童眼观鼻鼻观心。 朱鹤比他级别大,他是地仙,朱鹤是金仙,他还是闭嘴好了,以免日后遭人家报复。 朱九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被静之强压着把项链带上了,偏偏她的理由还无法反驳。 “我知道你的心意,那至少你明天戴一天嘛,等这件事一过,你再还给我的话,我保证不跟你推脱。” 朱九低头看了看挂坠,又眼含期待看着她,“你关心我啊?” 静之大方点头,“当然喽。” 朱九还没来得及乐上几秒钟,她就开始一顿输出。 “你是我房东嘛。” “我也关心豆豆,三叔,阿祥,还有我们书法班的店长敏姨。” 朱九:他刚刚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一句? “那……我戴一天就还给你。” “没问题!” 这样的话,她是不是要把卖挂坠的钱一起还他啊? 静之顿了一下,接着说: “等我发工资了,我会把之前你给我的钱一起还你的。” 她拍了拍胸脯做出保证,“你放心,我工作在这儿,单位你知道的,我不会跑掉的啦。” 朱九:6。 “你……跟我牵个手,钱就不用你还。” 静之义正言辞的拒绝: “不行,我是那种人吗?你简直过分!” 朱九缓了缓,又说一句: “地下室的灯也不用你赔。” 静之忽然一把握住他的手,甩了两下,又称兄道弟般,猛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好同志,你可真是太善了!!” 朱九:这个手牵的,一点私人情感都没有,更别说营造出哪怕一丁点儿的暧昧氛围了,他失算了…… 害怕静之下一秒突然拉他入党,朱九扯了扯嘴角,赶紧回了隔壁房…… 第287章 你最重要 穿着黄袍开商务车的道士你见过吗? 静之见过。 此时她撑着脸,侧头看向朱九。 “九哥,你非得现在就穿上吗?刚刚都被交警拦一回了。” 朱九点头,拦就拦呗,穿个道袍又不犯法。 他垂眸看了眼显示屏。 “还有半个小时,敌人可不会给你时间准备,先穿上好。” 边说着,他问一句坐后排的朱八: “你交代得怎么样了?阿祥都学会了吗?” 朱八:“规则是学会了,就是这气势嘛,怂了点。” 朱九看了一眼后视镜。 阿祥坐在他侧后方,虽然穿着正装打着领带,但是弯腰含胸驼背,两眼无神,一看他就来气。 “阿祥,抬头挺胸收腹!别跟个鹌鹑似的,丢我们朱家的脸。” 阿祥浑身一震,胸部瞬间挺得跟汤姆猫似的,脸上却是欲哭无泪的表情。 论赌博的功夫,他赢不过三叔。 论气势,他二叔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他果然是干啥啥不行的废物点心。 瞧着这样的阿祥,朱八也跟着发愁。 他从包里掏出一罐东西递给他。 “乃猜赌博的时候,气势十足。” “你面上可千万别露怯啊,不然他大手一挥,直接跟你梭哈,你就算有四条a,你都不敢跟哦。” “是这样吗?”阿祥接过罐子,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收缩膏?这干嘛使的?” 朱八:“给你涂脸的,你瞧你那怂样,你拿到什么牌,肯定都表现在脸上了。” “跟他赌的时候,你就往脸上涂一点,让你的脸变僵,扰乱对方的猜测。” 阿祥:“哦~,还能这样啊!” 静之浅笑着回头,“三叔你倒是挺有办法的嘛。” 朱八神气的扬起下巴,“那可不。” 朱九吐槽一句:“他那都是歪招,阿祥你从明天开始,就给我上三楼好好打坐一个小时,精气神足了,我就不信你还会如此萎靡不振。” 阿祥欲言又止,“你,你那边三楼?” 静之觉得她都能听到朱九白眼翻到后脑勺的声音了。 “一号别墅三楼。” 他还想上二号别墅三楼? 门都没有。 反正阿祥也是他的后代,朱鹤应该不至于不看着点吧? 朽是朽了点,再练练还是能要的。 …… 静之顿了顿,回头看向最后一排的豆豆,“豆,你防弹衣穿了没有啊?” 豆豆抱着坛子正跟她姐说小话呢,听到静之cue,立马抬起头, “穿了穿了,你就放心吧。” 朱九瞥一眼压根就没贴符的坛子,跟旁边的静之说: “你打完电话,要不带着少少的魂去找找她的尸体?” 静之愣了一下,随即侧过身子摇头,“我是很想去,但是你最重要,看你跟法师斗完我就去。” 他,他最重要? 她知不知道她无意间说出的一句话,对他的杀伤力有多强? 少少:有没有伤到他她不知道,反正她是被伤到了。 “嘭”的一声,少少直接出现在静之后座,阿祥边小声哔哔,边往朱八那边蹭。 少少才不管他,她两手向前,扯住静之的领子摇晃,“他最重要?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好的闺蜜吗?你这个负心汉?” 静之扯一扯快被她揪成露肩衣的领子,一脸平静的说: “你跟他不一样,你是女生里面我最要好的闺蜜。” 豆豆看热闹不嫌事大,“静之姐!你再这样我要闹了哦~~” 静之:(′?_?`)莫慌,她还能掰。 “你是小女孩里面,我玩得最好的玩伴。” 豆豆跺脚,“我今年二十三了!” 静之低下头,认真的掰手指数着,完了,活的太久,她也不知道她多少岁了。 “好了好了!快到了,安静一会儿。” 最大受益人——朱九适时出来打个圆场。 反正他被静之一句话说爽了。 …… 一脚油门踩下。 被静之说成小女孩的豆豆下车了,此时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连衣裙,头发卷成了大波浪,又性感又高冷。 阿祥在旁边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支起臂弯,眼巴巴看着她。 豆豆斜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两只手指捏住他一点衣服,跟他一同走了进去。 送他们两个进去后,朱九开着车直接绕到后门去。 刚到后门,穿一身黑衣的朱八也下车了。 平时看着虽然很不靠谱,没想到避开保安的时候,动作倒是蛮利索的嘛。 朱九静待静之打完报警电话,就带着她下车。 看着开后备箱的朱九,静之赶紧上前帮他把神坛搬出来。 “就在这儿比?游泳池诶。” 后院乌漆麻黑的,纯纯靠游泳池池边的小灯照明。 淡蓝色的水波光粼粼,静之透过缠满绿萝的篱笆可以清楚的看到,左前方五米跳台上有个摆好的桌子。 隐隐约约的血腥味从院子里飘了出来。 她眉头一皱,揪住朱九的道袍广袖晃了晃,“你一定要小心点,我闻到血的味道了,我怕他使坏。” 朱九关上后备箱的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捏起脖间的小猫朝她秀了秀。 “今晚月色很好。” 静之:“……你啥意思?” 看着自动开启的铁艺大门,朱九就知道里头的人发现他们了。 他推着神坛往里走,边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 看来对方是个自大的人。 后院除了法师一人,竟连个喽啰都没有。 朱九这时才有闲心跟她解释,“只要有月光,它就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你放心吧。” “哈哈哈哈哈,臭道士,斗法讲究坛高者胜,你的坛这么矮,今晚我定让你有来无回!” 对面法师可能是不爽对面两人窃窃私语,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直接发动嘲讽技能。 朱九懒得理他,他递给她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问她一句,“你要上去吗?” 静之用力点头,“当然。” “可你这站台有点窄,我怕影响你发挥。” 朱九摁了一下桌子侧边的按钮,一米长的站台立刻往外延伸出半米。 “够了够了,走走走,对面那个人要不服了,你快上去把他的红色发带打掉,他是个学人精,他学你。” 朱九蓦地想起昨天那条淡蓝色的发带,看向法师的眼神里瞬间带上几分不爽。 他挑起挡住神坛的黄布,朝对面冷哼一声,“这叫茅山现代化。” 随着他一声反嘲讽,站台上的两人开始缓缓上升。 神台下的黄色布符渐渐展开来,【驱邪治妖】四个大字,差点把对面的法师气了个仰倒。 同是修行中人,他怎么就变成反派了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才不是邪! 法师定睛一看,对面的坛居然还比他的高出半米,不禁暗暗咬牙。 “略略略,气死你!” 跟谁不会嘲讽似的。 静之对他做完鬼脸,一脸兴奋的朝下看,“九哥,好高啊,还能再高吗?” 朱九环着胸,锐利的眼神对上对面的法师,低低哼笑,“是还能再高一些,不过对付他嘛,这么高就够了。” 法师的胸肌不断起伏,还没开始比,他就要被对面这一男一女的嘴毒气死了! 第288章 博弈加斗法 静之轻轻摁一下藏在头发下的无线耳机,连线豆豆,偏头耳语。 【静之:你们那边怎么样?】 【豆豆:阿祥看着傻傻的,没想到还真被他赢了一把诶,赌注一千万,他一把就赢了两千万了!】 静之的眼睛瞬间变成钱钱的符号。 我靠,不能动心,黄赌毒黄赌毒,赌都拍在毒前面了,一定更恶心! 有钱有颜又有闲的朱九她都顶住了。 区区两千万而已,她一定也顶得住。 【静之:反正你们小心一些,随时跟我报告异常,我看对面法师要出招了。】 【豆豆:现在新开了一局,阿祥的牌面是红桃的10,j,q,k,对面……是黑桃的10,j,q,a,他就差根老k了,我去,不会要输了吧。】 静之脸色一肃,立马看向朱九。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朱九已经跟对面斗起法了。 面前的水瓮中,一张牌的影像渐渐浮起,是红桃a。 静之紧盯对面的法师,凑近朱九耳边,悄悄问: “是阿祥的牌?” 朱九变幻手势,直指水中的牌。 “是,不过他想换牌。” 换牌? 静之收回盯人的目光,看向水瓮。 却发现那张a的表面开始浮动出k的人头像。 再抬头看向法师,却见他正咬着半截蜈蚣,朝她笑得一脸阴邪。 “我去,搞这么恶心干什么?” 【豆豆:你说什么?】 静之赶紧扶住耳机,提醒她: 【你快让阿祥看看他的底牌,是不是变了?】 交代完豆豆,目光落到朱九身上的时候,却见他满头大汗。 欺负我男人?! 静之咬牙切齿,刚想动手,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弹出金童的声音。 【金童:他们在用精神力斗法,你千万不要打断啊,不然一个不慎,精神力受创,神君这辈子就变白痴了。】 【静之:你但凡……你但凡有一次冒出来是跟我说好消息,我都不会这么想打你!】 识海里,金童抱住圆圆的自己,一脸无辜,他还是闭嘴吧,省得她真追到识海里打他。 水面的牌仿佛根据他俩的精神力浮动,一会儿显示黑桃k,一会儿显示红桃a。 耳机里突然响起了豆豆强壮镇定的声音: 【变了变了,一会儿k一会儿a,可阿祥刚刚为了在气势上压倒乃猜,已经梭哈了,二叔要是斗法失败,我看他这辈子就要变穷光蛋了!】 【静之:啊?】 【豆豆:乃猜也梭哈了!他还额外加一千万!就要阿祥现在开牌给他看!静之姐,你快想想办法吧!!!】 办法? 她能有什么办法? 最多就是阿祥上街乞讨的时候,她给他送个碗。 耳边突然传来“哗”的一声,浓厚的血腥味瞬间传来。 “哈哈哈哈,想不到吧,机缘巧合下,我发现高少少的血液蕴含了你们修道中人的灵力,她既是女赌王,我放了她的血,沐浴己身,我就不信这牌变不过来!” 静之目眦欲裂,“你!你!” 【金童!!!!!真的不能打他吗???我要他死,我要他现在就死!!!!!】 【金童:……天道有轮回,你冷静点,你看看那张牌。】 瓮中的水开始自动形成一个漩涡,把那张牌往瓮底拖去。 斗法的两人瞬间停止动作。 朱九朝对面冷笑一声,“红衣女鬼的血你也敢用,就不怕受到反噬吗?” 【豆豆:牌……牌自己在桌上转起来啦!!!静之姐,你们在干什么???】 干什么? 她应该问问她姐想干什么。 既然他们现在pk完毕,那她可就要动手了。 头刚抬起,对面的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她射过来一根尖锐的钢钉。 她瞳孔一缩,刚想侧身躲过,奈何这里地方窄,她差点掉下去。 朱九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把她扯回来。 “唔……” 朱九捂着肩膀,发出一声闷哼。 “你怎么样?” 他拔下肩头那根带血的钢钉,白着脸摇摇头,“我卸去大部分力道了,就是皮外伤而已,别担心。”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月亮。 靠,什么时候来的乌云。 尼玛尼玛,我敲尼玛! 都不靠谱! 静之怒不可遏,拔起头上林九送她的簪子,口中默念林九教她的咒语,簪子立刻泛起一阵白光。 光芒散尽后,一柄缠绕着睡莲的玉剑瞬间出现在她手里。 静之使出当年扔铅球的力气,瞄准对面的法师,用力掷了过去。 法师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刚侧身躲过,却见那柄剑不讲道理的拐了个弯,朝他心口扎了过去。 静之:“呵,没想到吧。” 随着空气中突然飘出的一句,“破。” 两个神坛上的水瓮瞬间炸裂。 法师直挺挺的朝后倒去,双目圆睁,他到死也想不到,为什么剑会拐弯呢? “这一点都不…………科……学……” 少少蹲在他头旁边,拍了拍他的脸,“你一个搞玄学的人跟人家讲科学?” “实话告诉你吧,之所以它会拐弯,是因为呀……” 少少眼睁睁看着他断气,就是坏心眼的不把话讲完。 “哈,你气不气!我气死你!” “哗!” 泳池里,两个湿漉漉的人突然冒头。 静之嘟着嘴,朝上头还在搞怪的少少一顿埋怨,“把我的簪子拔出来还我,你说炸就炸,也不给我们来个信号,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朱九补充一句,“把他发带扯下来。” 一个眨眼,少少拿着带血的簪子跟发带伸到水池里晃荡两下。 “欸,你这法器蛮好用的,要不送给我,我觉得我跟它心有灵犀了!” “才不要。”静之一把抓过她手里的簪子揣进怀里,“你一个鬼要什么法器,刚刚还没玩够吗?” 少少看着从水里爬出来的两个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都不知道我玩得多开心,那傻子还以为剑真的会转弯呢,哈哈哈!” 少少把发带递给朱九,“你要它干嘛?这就是普通的红带子。” 朱九:“……丢掉就行。” 静之突然侧头小声问朱九: “你觉不觉得,她好像半褪色了?” 朱九捂着肩膀,往后撸了一把带水的头发,微微皱眉: “这法师也算是她半个仇人,报仇了,怨气化解,自然就褪色了。” 静之:“哦,那另外半个呢?” …… 三个人瞬间静默。 突然异口同声,“坏了!阿祥!” 【豆豆:牌烧起来了喂……不对,还剩个角……是红桃a!!!他赢啦他赢啦!他暴富啦!!一共五千万!】 【豆豆:不对!乃猜翻脸不认人!这狗杂种,静之姐你们快过来!!!!】 第289章 朱鹤的乌龙 里面应该是打起来了,耳机一阵嘈杂。 静之估计豆豆是跟人动手的时候,不小心把耳机甩掉了。 两人一鬼,紧赶慢赶,在乃猜掏出枪来的时候,静之抓起旁边的少少就一把丢了过去。 “去吧!我的小杰瑞!!!” 荡在空中的少少,“你姑奶奶我来报仇辣!!!” 乃猜回头,手里的枪直接被抓住机会的豆豆一把踹飞。 枪一个失火,直接把乃猜座下的头号杀手打死。 该说不说,真的都是报应。 乃猜被少少怼出去老远,一个劲儿的求饶,“别打我别打我!” 少少看着莫名围过来的几个老头,收回卡住他脖子的脚,站了起来。 “好,我不打你。” 乃猜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他身后的四个赌局见证人团团围住他,开始群殴。 “前辈你也敢打,看我不打死你!” “没大没小!不知道我七十了吗?” 静之嘴角抽了抽,看他那打人的力道,怎么都不像是七十。 “哇呜~哇呜~哇呜~” 警车虽迟但到。 朱八却不见踪影。 阿祥跟豆豆趁着警察还没进来,逼着乃猜把钱交出来。 静之则是跟朱九绕到后门去寻找朱八。 听到警车的声音,赌场里的人一窝蜂的往下跑。 只有他们两个人逆着人流往上,走得有些艰难。 朱九的道袍早已脱去,此时他那身灰色练功服的左肩渐渐晕开一滩血迹。 静之回头,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要不你下去等我,我找到后马上跟你汇合。” 朱九试探性的握住她放在扶手上的指尖,慢慢的说一句: “……疼。” 静之:6。 不是说只是皮外伤吗? “……你真的假的?” “真的疼。” 静之也疼,头疼。 看着湿漉漉的他,静之终是不忍心收回手,就任他握着,有些纠结的说: “可是朱八……” 朱九指了指朝他俩走下来的朱八说: “他来了。” 静之回头一看,眉头瞬间皱起,“三叔,你怎么口吐白沫?” 朱八淤青着两个眼圈,挪过头朝她打了个嗝,“我这是吐奶了。” 吐奶? 他不是对付妖女去了吗? 吐什么奶? “你这眼又是怎么……”还没来得及再问一句,朱九捂着被匆匆的行人撞到的肩膀,跌进她的怀里。 “唔……” 静之一把扶住他的肩,摸到一片血腥的黏腻后,她赶紧挪了个位置,改成握住他的腰。 朱九腰身陡然一僵。 随即又快速放软身体,把身子一半的重量放到她身上。 虽然他是故意的,但怎么不能算是意外之喜呢? 朱九,别害羞。 不装弱是追不到粗神经的她的! “三弟,你去跟警察交代始末,再把少少的尸体带回来。” 刚说完,他跟肌无力似的,悄悄瞅了她一眼,然后把头轻轻搭在她肩上。 “我……我们回去吧。” 静之:“……回去干什么,你都这样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能去医院! 受这么点伤,还靠在女人身上,他保不齐会被医生嘲笑。 朱九虚弱的笑了笑,“不用去医院,都是小伤,回去你帮我包扎,我再叫黄姨炖点补血的汤补补就行了。” 静之垂下眼睫,对上他浅褐色的眸子。 行人早就跑光了,朱八也走了。 朱九抠了抠掌心肉,觉得自己装弱这招甚是丢脸且无用。 刚想直起身子站好,一只手就穿过他的腿弯,把他横抱起来。 朱九脸色爆红。 “我!不用这样,我还走得动!你放我下来!” 静之目视前方,嘴角微勾。 小样,几辈子了,她还猜不出他跟她耍什么花招,她就是大傻子。 “我看你脸都白了,我抱你上车。”她一脸无辜的搂紧他。 朱九简直社死。 他左顾右盼,两人已经走出后门的篱笆墙,前门停了三辆警车,好几个警察下车走进前门。 他瞬间屏息闭嘴。 千万别看过来,千万别看过来!! 走到车边的静之,揽在他腰间的那只手,伸出手指勾住车门打开,“嘿,你说说你,这么害羞还搞我……” 冰凉的唇突然覆了上来。 朱九眼里全都是无奈和被看穿的窘迫,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得逞喜悦。 车门很好的挡住二人的身影。 其中一个警察看过来,还以为是一对小情侣晚上出来寻找刺激,骂一声世风日下后,摇了摇头走进大门。 静之听到了。 她如梦初醒,嘭的一下,用了些力气将朱九放在副驾驶上,刚想帮他系安全带,念在他肩伤的份上,以及他那蠢蠢欲动的目光中,她还是放弃了。 冷着脸绕过车头,来到主驾驶座。 朝他伸出手,“钥匙。” 朱九掏出钥匙递给她,并暗暗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对不起,我……” “下次再不经我同意亲我,我就不考虑了。”她冷着脸说。 钥匙插入锁孔,车轰鸣一声启动。 静之掏出还滴着水的手机甩了甩。 摁一下开机键。 呦,还能用,不愧是国产机,就是牛。 她给豆豆发短信说,叫他们打车回家,就一脚踩下油门。 头发上的水一直往下滴。 害怕她再生气,不敢动弹的朱九终是忍不住,又往后撸了一把头发。 静之用余光瞄了一眼他眼巴巴看过来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左手把住方向盘,右手伸到侧边的开放式抽屉里扯出一包纸巾丢给他。 “擦一擦,本来就受伤了,别感冒了。” 朱九并未回话。 看着落在她膝盖上的小方块,他惊得瞪大双眼。 坏了! 这玩意儿忘记丢掉了。 千万不能让她看到,在书法班那个套套,他还能瞎掰是别人的。 就在他车上的套套,他就算是说破嘴,也难以说清了。 朱九突然啪的一声,拍上她的膝盖。 静之猛的一jio,踩下刹车,然后把因为没系安全带,差点一头撞到防风玻璃上的朱九拉回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开车呢!” 朱九嗫喏着嘴,不自在的别过脸看向窗外,“没,没什么,你开吧。” 手心的套子已经被他悄然塞进口袋里。 静之却是捂着青筋直跳的脑门,猛叹气。 “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管你了。” “不会了。”他小声嗡嗡。 车缓慢启动,没过几秒,又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静之从她腿侧捻起一只眼熟的套子,看着一脸慌乱的朱九,冷笑一声。 “你刚刚……就是为了藏这东西吧?” “很眼熟呢。” “在书法班楼下的那个套子,也是你的吧?” “朱九,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不仅对我说谎,还……” 静之深呼吸一口气,把套子丢到他腿上,打开车门,冷冷看了他一眼。 “既然你是假装的,那么我想你自己开车回去,应该不困难吧。” “咱们的约定作罢。” “你……好自为之。” “嘭!” 车门甩上。 静之顺手拦了一辆的士就走了。 朱九被她一顿输出指责得毫无反驳之力,坐在副驾驶上仿佛丢了魂。 一只冒着金光的手悄咪咪捡回他腿上的套子,朝他讪笑一声。 【朱鹤:那个……我也是没想到她反应居然这么大嘛,哈哈……】 他的哈哈声,在朱九红起来的冷眼中,渐渐消声。 【朱鹤:……你别哭啊,走了有什么,你追上去呗,她不是说过吗?她的工作就在港区,她跑不掉的。】 朱九后槽牙磨得都快起火星子了。 “祖……师……爷……” 听着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叫唤,朱鹤突然觉得脖子一凉。 【朱鹤:怎,怎么了?】 “请恕我冒犯了。” 【朱鹤:什……】 “嘭!” 沙包大的拳头,正中红心。 朱鹤捂着鼻子,躲到最后一排唧唧歪歪,【我还不是为你好嘛,没良心的东西,她不要你,你换一个就好了嘛。】 朱九挪动屁股,坐到旁边的驾驶座上,启动车辆。 他幽幽说一句。 “……我只要她。” 第290章 她要搬家 朱九:“你最好回去跟她解释清楚,不然我……” 【朱鹤:不然怎么样?】 朱九:“不然我就捏碎朱八的命牌。” 【朱鹤:捏就捏呗,朽木一块。】 朱九顿了一下,接着说:“那就捏阿祥的。” 朱鹤嘭的一声消失在车内,只留下一句: 【算你狠。】 空荡荡的车内,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住了。 良久,才听到朱九幽幽的一声叹息。 “对不起……” …… 晚上十点。 该回来的,也都回来了。 朱九冷冷的看着朱鹤,“你再说一遍。” 朱鹤头发都快挠成鸡窝了,他扒了扒头发,有些抱歉的说: 【她说我也是朱家人,肯定是维护你的,她不信我。】 朱九默了。 罢了。 道歉这活儿,还得他自己来。 “她在哪儿?”他问。 朱鹤指了指隔壁别墅。 【她回一号别墅了,原来的房间。】 朱鹤挠着眉心,心虚的提一句: 【那什么,她好像要搬出去,她说住一晚就要走。】 朱九的心咯噔一下,直接沉到谷底。 没来得及跟朱鹤生气,他快速冲下楼,朝隔壁别墅跑去。 阿祥还在跟豆豆朱八,还有少少,在一楼分钱,见到朱九,刚想热情招呼一句,看到他泛白的脸色,和急切的眼,笑容渐渐收了回去。 阿祥:“二叔怎么了?” 朱八拿着皮箱子,你一把我一把,分得巨开心,“哎呀,他跟静之的份儿给他们留出来,我就不信他们还乐不起来?” 阿祥拍了拍朱八的肩膀,皱着眉说: “好像真不太对劲儿,要不我们去看看吧,钱什么时候分都行。” “这次全靠二叔,不然我的牌被换掉的话,我就得去天桥上拉二胡了。” “三叔,我们帮帮他吧。” 朱八嗐呀一声,把皮箱放下,“行行行,你们要去赶紧去,我关个大门,可千万别漏财。” 他俩这说话的功夫,少少跟豆豆早就跑到三楼楼梯口偷听了。 静之没有翻脸了。 对上一脸慌乱的朱九,她倒显得十分有礼貌。 她把这个月的房租,伙食费,还有楼下灯的补偿费,还有她玉猫的赎金,放在信封里,交到他手上。 她笑着说: “二叔,我们两清了,我不欠你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 “我会叫敏姨把买课的钱退给你,你的字其实写得很好,我教不动你,有钱也不是这样浪费的。” 朱九头一次觉得钱烫手。 而且什么叫两清? 她明明也喜欢他,他的心也落在她身上了,如何两清? “静之……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套子是祖师爷准备的,他怕我们朱家绝后,所以就……” 静之摁住揪痛的脑门,扯着嘴笑一声,“所以就往套子上扎眼儿,套路我呢。” “朱九,你们可真是好得很。” …… 少少一听这话,气得捻起一颗墙边盆栽里的小石头,朝朱九的后脑勺丢了过去。 他看着一脸正气,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咚。” 朱九躲都没躲,只是定定的看着静之。 却从她眼里再也找不到半点心疼之色。 朱九失落的垂下眸子,捏着那个信封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朱八突然朝对峙中的两个人说一句: “我二哥清清白白,至今仍是童子,他连套套的正反面都分不清楚,那套子绝不可能是他的。” 静之朝他看了一眼,一脸平静说: “不管是谁的,阴谋落到我身上了,我还是会难受的。” 她朝众人微微俯身。 “谢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明天我就搬出去了,欢迎大家来找我玩。” 少少飘了过去,一脸担忧挽起她的手。 “你个穷鬼,你这刚还完钱,哪里还有钱去租房,工资都没发呢吧?” “要不你搬过去跟我妹住吧,我家也很大,她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静之忍不住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说:“终于知道庇荫我了?还说我是穷鬼。” 她转头朝愣神的朱九礼貌微笑: “我也有钱,不过是存起来了而已,你们不用担心。” “房子我也联系好了,明天下班后我就过去看,地址就在****。” 朱九完全反应不过来。 她,当真要走吗? 豆豆默默念了一遍那个地址,走过去说:“那不就在我家隔壁?你……” 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静之,“你刚刚出去抢劫银行啦?” 静之倚着门框,抱着胸,翻了个白眼。 “当真这般看不起我?我也有传家宝的好不好。” 豆豆看了看朱九的脸色,低声询问: “你……你把你家传家宝当了?” 静之怔了一下,想了想刚刚她兑掉的几百两白银跟小金鱼,默默点头。 “算是吧。” “以后我也算是个有家的人了。” 她把着门板,朝外头的人微微一笑,“若是成功交接,我会发短信通知你们的,到时候暖居派对,还请各位一定要来呀。” 朱八小心翼翼的看一眼朱九的黑脸,小声回她,“一定去。” “还有这次阿祥赢到的钱,他说你们也有功劳,我下去拿给你。” 静之最后深深看了朱九一眼,然后不再留恋的关上门。 “不用了,钱嘛,够用就好。” “我自己有。” …… 豆豆和少少疯狂使眼色。 豆豆摇头:我看完了,她静之姐气得都当传家宝买别墅,这回算是跟二叔彻底杠上了。 少少做了个口型:咱们去当铺把她传家宝赎回来? 豆豆点头:我看行。 阿祥:我出点钱吧。 他怼了怼朱八。 朱八别扭的摸摸后脖子,强迫自己点头。 这钱还没捂热乎,就又要飞走了,唉。 …… 人都走完了。 声控灯早就熄灭。 她的房门前,却依旧直直站着一个湿漉漉的身影。 朱九手里的信封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里头的纸币微微洒了一点出来,被他脚下的水逐渐打湿。 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伸手覆上门板,微湿的脑袋抵在门板上。 沙哑着声音说一句: “静之……我疼。” 声控灯亮了起来,照出了从他下颚溅到地面纸币上的水花。 无人应答。 过了几秒,灯灭了。 连带着他眼里的光,也一起熄灭。 第291章 他要上课 门里。 静之何尝不是揪着胸口哭成泪人。 刚刚能笑得出来,不过是不想让他看扁罢了。 阿九,你自己信上说过的,你做错了事,我是可以打你的。 这次你受伤了,我不打你。 只是不要你了,你别怪我。 …… 朱九仿若一座雕塑,月光打在他身上,照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头脑开始昏沉,呼吸逐渐灼热。 肩头的痛意比不上心里的痛强烈。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揪住朱鹤打个半死。 走到一半的朱八,实在不放心他二哥,又打车回来。 果然,他还站在那里。 他们朱家怎么出了他这么个痴情种了? 不对,怎么开始摇上了。 “二哥!” 随着他一声惊呼,朱九嘭一声倒地。 那扇坠满水滴的门板突然被大力掀开,纸币吹出信封,飘了满地。 然而已经没人在乎了。 因为朱九此刻看起来不太对劲儿。 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双眼紧闭,眼睫处还沾着未掉落的水滴。 静之伸手试了一下他的额温。 发现烫得惊人。 “去拿药箱来。” 朱八只是愣愣的看着她,“你,你哭啦?” 刚刚对他们笑得这么开心,跟个没事人似的,现在就躲起来哭了? 静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嘴硬一句: “风太大了,我迎风泪。” “还不快去,你要看着你二哥烧死吗?” 朱八点头哦哦两声,赶紧朝楼下跑。 …… 半个小时后,他的衣服也换了,伤口也包扎了,退烧药也喂他吃了。 但静之却走不了了。 望着被揪得跟梅干菜似的衣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又往回扯扯试试。 “不要走……” 他呢喃一句,沉重的眼皮却死死黏住,药物的助眠成分让他直接陷入深深的梦里,无法再睁眼挽留她。 静之泄气,坐回椅子上,朝站着的朱八说一句: “麻烦拿把剪刀给我。” 朱八摸了摸脖子,“不至于啊,你们又没在一起,不至于搞情杀。” 静之闭了闭眼,没好气的说: “我还没换衣服呢,再不让我回去换衣服,下一个发烧的就是我。” 朱八:“……哦。” 是他多虑了。 …… 过了一会儿,静之挑起下摆,将他握住的衣角直接剪断。 好好的运动服,现在直接变成露脐装。 “好好照顾他。” 朱八活了这么多年,也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就要走了吗?” “不跟我二哥道个别?” 静之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不再留恋的朝门外走去。 “不了,我不喜欢告别。” …… 阳光高照,两只鸟儿停留在窗纱外叽叽喳喳的。 朱九微微一动,肩膀的刺痛感让他忍不住抬手捂住。 手心里的绵软布料却让他眸光一顿。 举到半空的手摊开一看。 是一块白色的布料,他很熟悉,他的运动服就是同款布料。 “静之!” 早上了,他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朱九一把拉开被子,鞋子都来不及穿,直接冲出房间,绕进隔壁的房间里。 犹如她没来过一样。 被子整整齐齐的。 衣柜里也空空荡荡。 “三弟!三弟!” 朱九边往楼下跑,边叫唤。 朱八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昂起头看向楼梯口的朱九。 看着他连鞋都未穿的样子,朱八不禁啧了一声。 “她走了。” 朱九心存期待问一句:“隔壁吗?” 朱八动作一顿,放下碗,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看她这回是真生气了,昨晚照顾完你就拉着行李走了,连留下来睡一晚都不肯。” 朱九抓到话头,“昨晚……她出来照顾我了?” 朱八轻笑一声,夸张的比了比眼睛。 “何止啊,你昏过去的时候,她从房里跑出来,眼都哭肿了,我还以为她挺不在意你的呢,没想到只是好面子而已,这一点倒是跟你挺像的。” 她哭了? 他可真该死。 早知道在她发短信问他的时候,他解释清楚就好了。 朱九低头看着手里的白色布料,她心里肯定还有他。 他怎么能遭到一点挫折就放弃呢? 朱九握紧布料,转身朝上走。 “欸,二哥,你不吃早饭啊?” 朱九回头,“我从今天开始就要去上书法课了,家里一切都交给你了,别给我添乱。” 朱八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这回真想通了,钱慢慢赚就好,我不会急功近利了。” 朱九:“你能想通就好。” …… 静之向敏姨又请了一个小时假,说好10点准时上课后,就跟豆豆和少少看房去了。 “这里格局跟我们家差不多嘛,虽然没有二叔那里气派,但风景也很好啊,两层楼你一个人住绰绰有余,院子跟我家就隔着一道篱笆诶,就是泳池太久没用,脏了点。” 少少躲在伞下,对静之的新房子做出评价。 “脏不怕,我这里有保洁电话……喏,静之姐,我发给你了。” 静之看了一眼手机,笑着朝她点头,“谢啦!等我收拾完再邀请你们来。” 豆豆朝旁边的少少使了个眼色。 少少立马意会,变出静之当掉的东西,放到一旁桌上。 “呐,阿祥非要给你赎回来的,你一定要收下啊。” 静之看了那个熟悉的盒子一眼,头痛的捂住额头。 这……她的曾孙孙不会以为她在玩他吧?? “叮咚~” 【f梁逛:老祖宗,我跟您说,昨晚您走了以后,有一伙人指名要赎回您的东西,您是不是摊上什么事儿了?】 得,她就说吧,果然让人误会了。 发了没事两个字以后,静之抱起盒子刚想还给少少。 少少立马瘫在豆豆肩上。 “豆啊,太阳太大了,我好像要被晒死了,快扶我回家喝点水。” 豆豆朝静之看了一眼,调皮朝她吐了吐舌头,托着少少溜得飞快。 “姐,你这不是缺水,回去我给你烧点元宝蜡烛吧。” “好啊好啊,再烧点口红眼影粉饼,死了我也要做个漂亮鬼。” 静之低头看着那一盒黄白之物,啧了一声。 看来又得存进去了。 梁广应该不会觉得她是在耍他吧? 第292章 上头的朱九 奇怪,今天的教室怎么这么安静? 就算都是成人,也不至于连声儿都没有吧? 静之抿着唇,轻轻将手搭在门把上。 “咔嚓。” 门刚一开,坐在教室最前面的那个男人,瞬间就映入她的眼帘。 自从她开小火车以来,教室的后排区域成了大热地点。 前三排,几乎无人就坐。 今日倒是让他一人坐上了。 静之走过来,将她的教案随意撇在一旁桌上。 两手撑着讲台,刚想对他发难。 看到他隐隐发白的唇色时,挖苦的话瞬间停在嘴边。 “不许给我捣乱。” 虽没看着他讲,朱九也知道她是在讲他。 “好。”他坐得端正,从课桌里掏出笔墨纸砚,表明他真是来学习的,一点没捣乱。 静之无话可说。 难怪刚刚敏姨对她的问话含糊一语带过,原来是这里有尊大佛不肯走。 “现在,我念到名字的,麻烦上来把你们的作业领回去。” 静之点了点桌子上的一大摞宣纸,微笑的说: “好几天没来了,想必各位同学在家也有好好练习吧?” 无人敢应话。 主要是之前静之都面带微笑,今天的她,笑里藏刀。 “没人说话是吧,我就当你们默认了。” “那好,直接小测!” “每人写一首五字绝句给我,限时10分钟,正楷,叮一声后开始。” 拿着戒尺的静之来到讲台上,手指轻轻扶在铃铛上。 “准备好了吗?” 惊呆了的同学们这才反应过来,铺宣纸的铺宣纸,倒墨水的倒墨水。 “诶诶诶,等等等等!” “还没好还没好!” “怎么突然就小测了?要死!” 一片嘈杂声中,朱九坚定的举起右手,“林老师,我准备好了。” “…………” 她手里的戒尺把他举起的手轻轻压了回去,“好了就闭嘴,等等其他同学,老师是很公平的,绝对不会给任何人开小灶。” 戒尺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她微笑着说: “包括你。” “既然来了,你就别后悔。” 静之心里的小人叉着腰,仰天长笑。 二娣训她的仇,隔了好几世,她终于要报上啦! 啥也不知道的朱九,任她挑着下巴,不争气的红了脸。 “……老师,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脸红个屁哦。 静之收回戒尺杵在讲台上,凝视众人。 “三,二……一!” “叮!” 朱九立马低头,拿起笔沾墨,默写了起来。 静之环着胸,在整间教室里走来走去。 每经过一个人,那个人就紧张到手抖。 除了朱九。 每次她一经过,朝向她一侧的耳朵就红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静之偶尔会停留在几个同学身旁,低声纠正他们的错误。 朱九看着眼前写得板板正正的字,不由扼腕。 失算了,早知道写差一点。 她都不过来了。 朱九抬起头看着黑板上面的时钟。 还有五分钟,要不……重新写一张呢? 说干就干。 朱九面无表情的把桌面上那张堪称完美的作品对折塞进抽屉里,又重新取了张宣纸出来。 开始充当新手。 高跟鞋的声音,自他身后慢慢接近。 朱九看着眼前这大小不一,粗细不均的字,满意的点了点头。 静之走到朱九身边,垂眸一看。 不禁心生疑虑,他飘窗上那个静字,难道是别人写的? 怎么差那么多? 不管,反正她抓到了。 “叮——” “时间到了。”静之拍了拍手,“来来来,从最后一桌传上来,今天老师要……” 静之朝大家露出了个魔鬼般的微笑。 “挨~个~点~评。” 教室后头顿时传来一阵哀嚎。 “不要吧,我好几天没练了。” “我也是,早知道昨天不出去玩,留在家里练习了。” 也有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怕个锤子,交都交了,被说两句又不会死。” 隔壁的人瞬间瞪向他。 “你从小就练,你当然不怕挨呲。” 这嘚瑟的人,就是那天给静之送手工毛笔的那位年轻人——张真。 他爷爷也是位书法大家。 他从小就跟着他爷爷写写画画,当习惯变成了爱好,他也就顺便报了个班,想来这里找一找志同道合的朋友。 却没想到碰到了他的梦中女神。 张真一手转着未沾墨的细狼毫,一手撑着脸,满脸荡漾的看向静之。 “当然不怕,我喜欢听她夸我~” 他巴不得静之第一张就评价他的书法。 然而,事情不如他所愿。 按照顺序,坐在最后面的他,作品应该是叠在最上头的。 今天他失算了。 静之反常的从最底下开始抽。 第一张,当然就是朱九的。 她转过身,将朱九的宣纸用磁吸钉钉在黑板上,“来,各位同学看过来。” “这位新来的朱同学,给我们做了一个很好的范例。” “不过是反面的。” “……” 张真差点噗呲一声笑出来。 他还以为这位气势惊人的大叔能写多好呢? 原来也就这样,难怪要报班。 静之滔滔不绝,从字的大小,到笔画,甚至是他刚刚拿笔的手势,都狠心批判了一顿。 教室里头静悄悄的,只有她慷慨激昂的声音。 连张真都忍不住为那位大叔可怜上了。 女神今天真是火力全开啊,不过这样说人家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位大叔,该不会这节课上完就消失吧? 静之也是这么想的。 说得差不多后,她住嘴了。 眸子落到他脸上时,却又疑惑上了。 他怎么无动于衷? 不是应该羞愤,慌乱,不安,然后夺门而出吗? 静之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然后朝朱九一扬下巴。 “朱同学,第一天上课,还没开始学呢,别怕啊,老师一定会好~好~教你的~” 朱九转过去看了看身后憋笑的同学们,这才转回头,局促的朝她笑了笑,小声嗡一句: “好的,老师。” 静之脸上的笑容差点龟裂。 他脸红个溜溜球啊??? 她这不是在呲他吗? 难不成还给他骂爽了? 上头的朱九:我的纸都压在最下面了,她还先拿我的。 她心里肯定有我!! 第293章 他又骗她 他反应不太对,静之没整到他,心里莫名不爽。 以至于后面几张草草点评了一下,说了句带回家再改,就开始上课。 没被点评到的同学直接大松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吓死我了,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 “俺也一样。” 张真耷拉着脸,闷闷不乐,“唉,早知道我就坐前面去了。” “你不是吧?!”坐他旁边的同学在他旁边耳语,“你还真要追她啊?她可是这个书法班出了名的魔鬼教师。” 张真:“我看她是仙女。” 同学:“外表仙女,性格魔鬼。” 张真睨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不打不成器,严师出高徒,难道你敢昧着良心说,你在她的指导方式下没有进步?” 同学:“那倒也是有的,就是面子上有些难受。” …… 中午的时候,朱九知道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的她,肯定不会吃他带来的饭菜,于是也没有带饭。 眼瞅着静之走进旁边的一家卖煲仔饭的,他也尾随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看到静之被一个眼熟的年轻人缠上了。 张真不待静之同意,就径直绕过桌子,坐到她对面去,还热情的抽出抽纸擦着桌面。 “老师,你也喜欢吃这家的煲仔饭啊?我也经常来。” 朱九紧了紧拳头,刚想走过去,就被静之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他退而求其次,坐在静之侧边的桌子旁。 “呦,大叔,你也来吃饭啊?” 张真侧头朝朱九打了个招呼,朱九则是恶狠狠盯着人家。 张真摸了摸后脑勺,一头雾水。 他也没得罪过这位大叔吧? 静之回头,朝里厨的阿姨说一声,“阿姨,老样子,加一份苦瓜排骨盅。” 张真紧随其后,“我也一样!” 朱九慢了一步,“……我也是。” 张真莫名看了他一眼。 难道第一次来,他不知道这里啥好吃,所以随便点了一份? 阿姨乐死了。 三份都是一样的,不用费脑记,挺好。 她边做,边朝窗外的静之寒暄一句: “林老师,好几天没看到你了,今天终于来上课啦?” 静之:“是啊,前几天发生了点事。” 张真凑过去,“什么事呀?有事你尽管找我,我可以帮你。” 朱九握紧桌子腿,恨不得把桌子腿拧断敲在他的笑脸上。 静之扯一下嘴角,“不用,事情已经解决了。” 瞧他还要说什么,静之指了指隔壁桌,“再说话,你就跟他坐一起去。” 朱九委屈的看了她一眼。 他才不想跟情敌坐。 这小子还真是阴魂不散。 张真朝她笑了笑,然后往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手动闭嘴。” 动作间尽显少年人的活力和调皮。 朱九暗暗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她喜欢这一类的小伙子吗? 她居然笑了?! 九不悦。 …… 煲仔饭上的挺快。 锅盖一掀,热气瞬间涌了上来。 话多的张真被禁言,这回两张桌子旁的人都闷声低头吃饭。 吃到最后,听到隔壁传来的咯吱咯吱嚼锅巴的声音。 静之拿了张纸轻轻擦了一下嘴巴,走出去前,低声提了一句: “你身上有伤,别吃太上火的,会发炎。” 朱九筷间微顿,堵堵的心口一下就通了。 就连嘴里拿来泄愤用的锅巴也变得香脆起来。 不过他听话的没再吃上一口,付了钱后,赶紧跟在静之后头走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张真把他的东西搬到前排了,就坐在朱九隔壁,可把他烦了个半死。 每隔一会儿就举手问静之,虽然静之老是会走过来,但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净给那小子答疑解惑去了。 他手里的那根狼毫差点给他撅断。 朱九终于举手了。 “林老师,这个字,该怎么写会好看一点?” 随着她的走近,她的眼睛也渐渐眯起,她一手撑在他桌子旁边,挡住张真的视线,低声对他说: “说了不准给我捣乱。” 朱九:这个姿势,他好像是被她抱在怀里…… 朱九捏着笔杆指指字帖上的字,抬起脸对上她的眼睛。 “教我。” 静之暗暗咬牙,她真是上辈子欠了他了。 她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笔,左手摁住他的宣纸,低声讲解着: “看好了,先写三横,别太快,要注意笔锋收尾……” 淡淡的香气在他身旁萦绕着,朱九神经莫名放松,余光突然瞥到她左手手腕上的黄色智能表,不禁抿嘴一笑。 她没丢呢,她才不是真的要跟他撇清关系,她只是生气了而已…… “看懂了吗?”她停笔。 “懂了。”他点点头。 静之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把笔杆递给他,“那你写个字给我看看。” 朱九接过笔,突然犯了难。 他还要装新手吗? 她会不会看不起他? 可他不想再骗她了。 早上让她尽情骂一顿,下午他可不想真的给她带来困扰。 想明白的朱九,在米白色的宣纸工工整整写下了一个静字。 静之瞬间肃起了脸。 “你又骗我。” “早上的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像个得意洋洋的小丑一样?” 朱九慌了。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张真伸头过来一看。 好家伙,这字跟他爷爷写的有的一拼了,那他还来这里报班干什么? 闲着没事干,还是钱多烧得慌? 静之环着胸低头看向朱九,“那你觉得我现在开心吗?” 朱九无措的捏紧笔杆,“对不起,没有下次了,我,我以后都对你坦白。” 静之朝他轻笑一声,“不需要,咱们又没关系,你不用跟我坦白。” 张真渐渐琢磨出味儿来了。 这俩,该不会原来是男女朋友,现在要分手了吧? 他怎么瞅着这氛围有点不对劲儿。 张真举手,“老师,我也有个字儿不会写!” “叮——” 下课铃响。 静之转头看一眼张真,“后天吧,下课了。” 说完,她快步走到讲台上,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走。 她一收东西,朱九也跟着收东西。 瞧着死死跟在她后头的人,静之气不打一处来。 她走回他刚刚的课桌上,把他刚刚写字的宣纸一拿,就朝楼下走去。 “静之,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骗你了!”朱九追了下去。 静之没理他。 一路来到前台,把宣纸往敏姨面前展开,指着那个几近完美的静字说: “朱先生我是教不动了,要嘛您这边退钱给他,要嘛他调去别的班。” 敏姨一脸为难的看了看静之,又看了看朱九。 “静之……他买了一年的课。” 静之冷下脸,“我是教不动,他不走,我走。” “诶诶诶,你别这样呀。”敏姨一把拉住她。 朱九脸色难看得可以,他苦笑着对敏姨说:“退钱吧,我不想让她为难。” 怎么了这是? 敏姨操作了两下电脑,像是怕引燃静之这个炮仗似的,轻声说一句: “退了,第一节是试听课,钱全额退到您卡上了。” 静之朝她点点头,“那我先下班了。” 她走得很快。 玻璃门差点直接扇到他脸上。 朱九拉开玻璃门追了出去。 他万万没想到,她穿着高跟鞋也能跑得飞快。 奔跑中的朱九不小心扯到肩上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明明她在马路对面,却跟听到了一样回过头,“你回去吧,不用再跟着我了。” “我现在也是有家的人了。” 望着她倔强的眼神,朱九停下了。 他垂下眸子,低落的说: “好,我回去。” 他率先转过头,往他车的方向走去。 静之紧抿着嘴,确认他上车后,这才转头走向公交站。 哼,跟谁买不起车似的,她明天就去买! 上了公交的静之,没有发现公交车不远处,一直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跟在后面。 她插上耳机,任由轰鸣躁动的音乐清空她的大脑,两眼无神的望着窗外的风景。 就这样吧。 趁着这个机会跟他断了。 他就能够好好回归自己平静的生活了。 商务车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吹出风的细细呼声。 朱九紧紧盯着前面公交车上,最后排的那个白色后脑勺。 “静之,我不会再骗你了,但是我不会放弃的,直到你接受我为止。” 第294章 朱九求教 灯火通明的一号别墅一楼。 朱九看着两个库库干饭的二货,他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有请教他俩的时候。 他放下筷子,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那个……女生生你气了,该怎么哄她?” 阿祥叼着鸡腿抬起头,一脸懵逼。 朱八筷子上的饭则掉到了裤裆上。 “哎呀妈,烫!!” 朱九:得,问这俩傻子,他不如去问沙雕网友。 刚想起身,朱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诶诶两声,“二哥你别走啊,我又没说不告诉你!” 朱九又坐了回去,靠在椅背上,斜着眼看他,“可是你没老婆。” 朱八闭嘴了。 阿祥嘿嘿笑了两声。 朱九:“还笑,你快30了,你也没有。” 阿祥彻底闭麦。 “算了,我上楼去了。” 看着走上楼梯的朱九,阿祥啃着鸡腿,满嘴油光,含糊朝他喊了一句: “你问问豆豆呗,女孩子应该更了解女孩子,她跟静之处得好,说不定有办法呢。” 朱九脚步一顿。 他说得有理。 “知道了。” 朱九上到三楼,本想回自己房间。 脚不听使唤似的,向右一拐,来到她以前住的那间。 也许是她刚搬走不久,这里还残留着一点她的味道。 朱九走进卫生间里一看,她的那件运动上衣此时正静静的放在脏衣篓里。 朱九捞起来轻轻摩挲着,指尖突然就摸到了一根线头。 他愣了一下,然后两手捏着衣服领子摊开。 前摆斜斜的少了一块,几根线头突兀的垂在下面。 昨晚……他也让她操心了吧。 朱九两手环住衣服的腰部紧紧搂进怀里,仿佛通过这个方式就能拥抱到她似的。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念起了他和她在水滑梯里的那一小段时间。 …… 朱九拿着衣服来到床边,靠坐在床上拿出手机。 看着豆豆的电话,本想直接拨通。 脑子里却想到豆豆昨天说的话。 她说她家在静之附近。 直接打过去,万一她俩在一起呢? 静之要是又生气了,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了想,朱九觉得还是用保守的老方法——发短信。 【晚上好,我今天又惹静之不开心了,请你……教教我,怎么才能让她原谅我?】 “叮咚~” 瘫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静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不是她的。 她用脚抵了抵旁边一同葛优瘫的豆豆,“是你手机响了吧。” 豆豆眼睛紧盯电视屏幕,“姐,按一下暂停等我下。” 悬在空中的少少朝桌上的遥控一弹指。 屏幕画面瞬间暂停。 “你搞快点,我还想看看这男主怎么挽回他家老婆的!” 豆豆坐了起来,“知道啦,别催了。” 刚拿起手机一看,她立马捂住嘴,然后小心的朝静之看一眼。 “那个,你们看啊,我想去上个厕所。” “搞什么嘛,赶紧去,别把人家的马桶给弄堵了啊!”少少边埋怨边隔空点了一下播放键。 “我才不会。” 豆豆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屋外远远的传来。 此时的她,已经来到静之新家的一楼厕所里。 门一关好,她这才赶紧拿出手机,点开朱九的短信看。 刚看完一遍,她就忍不住歪了一下嘴,“我就说嘛,肯定有事发生,不然屋子还没收拾完,又怎么会直接叫我们过来喝酒了呢。” 【豆豆:发生什么事了,您得详细告诉我,我才能给您支支招。】 朱九看到这句话,其实有些不好意思。 他这死缠烂打的操作,让一小姑娘知道了,肯定会被她笑吧? 唉,算了,笑就笑。 只要她能开心起来,比什么都强。 【今天我去书法班上课了,我假装不会写毛笔字,她拿我的丑字当反面例子,事后她叫我写字,我不想再骗她,就按照我原来的手法写了。】 豆豆捏着手机,看完这段短信,眉头直接皱成毛毛虫。 难怪她那么生气,她肯定觉得自己被当成猴儿一样耍了吧。 看似是他丢脸。 其实是她在他面前丢了脸。 这俩可真是绝绝子。 豆豆一脚踩上马桶盖,捂着脑袋,想了半天才回了朱九短信。 【豆豆:您可真是……以后千万不要这样做了,这不是火上浇油嘛。要嘛你就一直装不会写,要嘛就一开始写得巨好,亮瞎她的眼,你这半途转换风向,是大忌啊。】 他一开始不知道。 在她下午暴走时,他知道了。 明明中午的时候还会提醒他别乱吃东西,现在闹成这样,也是他自己作的。 还没等再次问一问该怎么办时,豆豆的几条消息,接二连三的弹了出来。 【豆豆:今晚她找我跟我姐喝酒了,一句话没说,家里都没收拾完呢,跟没力气似的,就知道瘫在沙发上看电视。】 【豆豆:静之姐其实很心软,只要你别再骗她,以诚相待,我相信她会慢慢接受你的。】 【豆豆:要是不在乎你,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伤心了。】 说了这么多条,她还是没说具体要怎么办啊。 朱九倒回去,把豆豆前面发的短信又看了一遍。 以诚相待? 除了那套套的事儿,他对她没半点隐私了已经。 “叮咚~” 又进来一条短信。 思索中的朱九,打断思路,点开短信。 【豆豆:明天您来帮她收拾收拾别墅呗。ps:别叫黄姨,得您亲自来,我看她最受不了苦肉计了。(您相信我一次,我看人贼准)】 收拾别墅? 也行,反正他最近挺闲。 【朱九:谢谢……】 写到一半,看着闪烁的竖线,朱九思考了一下,才学着她的话术,认真打下一句提醒。 【朱九:谢谢。ps:你记得在你家别墅立个你姐的牌位,这样以后就算她入了地府,也能收到你烧给她的东西。】 【豆豆:啊?我没弄过啊,要放在哪里?】 【朱九:算了,我明天过去帮你弄。】 “哐哐哐!” 少少大力拍门。 “豆啊,你别不是吐晕过去了吧??” “你不吱声,我要穿墙进来了哦?裤子穿好了没啊?” 豆豆放下脚,收起手机,赶紧摁了一下冲水键。 “好了好了,没吐,就是有点拉肚子。” 门刚一开,少少冰凉的手就捂到她脑壳上,“呦,是有点烫。” “哎呀~”豆豆拉下她的手,“你是鬼诶,当然摸什么都是烫的喽。” “走走走,我们出去看电视。” 少少:“……你真没事?” 豆豆:“没事。” 豆豆停了一下,突然问一句: “姐,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牌位?” 谈到这个,少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黑色的底,红色的边边。” “精致的雕刻,描金的字。” …… 第295章 这里没有相亲角 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再加上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一睁眼就面对一屋子的凌乱,让静之一早就心情奇差无比。 偏偏还有个人一直叮咚叮咚的摁门铃。 她捂着脑袋翻身坐起,不由小声暗骂几句。 啪嗒啪嗒走到客厅时,她抽了墙上的纸杯打开饮水机给自己装了一杯凉水,然后一口灌下。 连喝几杯后,脑子这才清醒过来。 门铃又响了一次。 她走到玄关处看了眼监控。 是朱九。 是穿得像男大,朝监控镜头抿嘴微笑的朱九。 他又来干什么? 静之摁下通话键。 “你回去吧。” 监控器里的朱九,脸肉眼可见的僵住了。 他抿了抿嘴,左右看了一下,见没人,才凑到监控前说了一段话。 “朱九,男,43岁,家中父母双亡,亲人只有一个弟弟和一个侄子,身高175厘米,体重69公斤,平时爱好写字,运动,做点法器,无不良征信,无欠款,手里16套房,3辆车,一艘船,卡里余额.25,银行卡密码4812——” “停停停!!” 静之松开通话键,大力掀开入户门,冲了出去。 走到庭院大门时,她对着门外那个面露喜色的男人说: “你一大早到底来这儿干什么?这里没有相亲角。” 再说了,就算相亲,也没他自我介绍得详细。 再不出来阻止,恐怕他连银行卡密码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朱九握着金属栏杆,柔柔的看着她。 “我所说的情况皆属实,以后我再不骗你了,这是我的体检报告跟征信记录,你要不要看看?” 静之有些无语的看着他塞进来的几张纸,头痛不已。 “二叔,我不看这些,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朱九收回纸,另一手轻轻敲了敲铁门,“不先让我进去吗?” “……你先说来干嘛的,我就放你进来。” 朱九一顿,拿着纸回了停到她门口的车后面。 纸一甩,从后备箱拿出成套的清洁工具走了过来。 “我来帮你整理别墅。” 静之挖了挖耳朵,“你把你卡里余额再报一遍。” 朱九一愣,却还是老老实实又说了一遍。 “.25。” “是不是少了?我以后会好好赚钱的,你不要嫌弃我。” 静之:“港币还是美金。” 朱九:“……” 静之:“跟我装穷拉近距离?那我回去了。” “诶,别走。”朱九放下工具,隔着门缝一把拉住她的袖子。 “……美金。” 他说:“有些钱是我老爸留给我的,有些是我自己赚的,我也会中医,我是港区首脑的在编私人中医顾问,这回我真的都告诉你了,你别……别走。” 静之回过头,满脸复杂的看着他。 “朱九,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吗?” 朱九摇头。 他知道她并不在意他有多少钱,反而因为他有过多的家产,而隐隐的将他往外推。 故而这个问题,也是问得他有些懵。 “你一个有钱有权的亿万富翁,来我这里做清洁工,你觉得合理吗?” “我……” 朱九:怎么办?他又嘴笨上了,这问题豆豆也没教啊。 对了,她说过得以诚相待。 “合理。”他紧紧揪住她的袖子,就怕她突然走掉,“我喜欢你,想以结婚为前跟你交往,帮你打扫卫生,解决烦恼,很合理。” 静之微微愣神。 他怎么一言不合就表白。 “不用,我可以自己一个人慢慢收拾,更何况我还有豆豆介绍的保洁阿姨。” 豆豆早就躲在隔壁庭院偷看了。 她掀开两片芭蕉叶,朝静之摇了摇手机,“保洁阿姨说她媳妇儿突然生了,要去照顾她坐月子了,今天来不了了。” 豆豆瞄了一眼连最外层大门都进不去的大直男,暗暗叹了口气,又笑着朝静之说: “静之姐,我今天要返工啦,不能过来帮你,你就让二叔进去呗,管他有多少钱,你就把他当上门的家政服务,事后再付他点钱就行喽。” 豆豆在这儿,她也不好下了他的面子。 于是傲娇微微点头,把门开了,侧身放他进来。 走进去屋内的静之没有看到,豆豆对点头致谢的朱九用力握拳,做着加油的口型。 朱九:我会加油的。 …… 看着正打量别墅内部装潢的朱九,静之又瘫回沙发上。 “你……就先帮我收拾一下院子好了,顺便割割草。” 她指了指外面庭院的工具房,侧头跟他说: “里面有割草机,你应该会操作吧?” 朱九:“会。” “那就去吧。” 她闭上眼睛,拧着眉心,觉得今天的阳光都刺眼得像跟她在作对一样。 “宿醉?” “我给你熬点醒酒汤喝再出去干活。” 不等静之作出反应,他已经拿起围裙套上进入厨房了。 静之侧趴在沙发靠背上,看着那道忙碌的身影,心情突然有了些许好转。 刚搬新家呢,她可不能这么颓。 她要支楞起来!! 听到身后啪嗒啪嗒走去卫生间的声音,紧张的朱九一下放松了不少。 好歹她刚刚没拒绝他不是吗。 别墅里的氛围宁静,但又莫名的和谐。 朱九做完醒酒汤以后,给她端了一碗在餐桌上,就出去了。 这里估计很久没人住,庭院落叶很多。 他拿了个耙子,先清理落叶和枯枝,庭院里不时响起的唦唦声引起她的注意。 屋内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的静之,捧着醒酒汤来到落地玻璃门前,边喝边当一个万恶的监工。 然而朱九可不像一般员工,他巴不得她多看他两眼。 手中的耙子挥舞得更加有力,就连弯腰捡枯枝,都得顺便抬头朝她笑一下。 阳光下的他笑得格外好看,男大的打扮又给他增添了几分乖巧。 静之又又又看了亿眼后,这才别扭的拿起空碗挡住脸。 笑屁。 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人,搁她这儿扫地,也亏他还笑得出来。 …… 朱九不愧是高官的私人中医顾问。 一碗醒酒汤刚下肚,静之精神一下就好了不说,连头脑发重的感觉都消失了不少。 买别墅就一点不好。 地方大,打扫起来累人的很。 然而开始准备干活的静之可没这么笨。 这辈子既然能用灵力了,那她又何必弯腰抹地呢。 从楼上到楼下,随着道道白光闪过,她所经之处皆一片光亮。 原本落上灰尘的家具也变得光洁如新。 唯有她自个儿几个没打开的行李箱堆在房间墙角。 还有楼下被她们造得凌乱的客厅。 除了这两处外,到处干干净净的。 静之打算收拾完她的行李,再去处理客厅那片狼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那间犹如样板房的房间也开始变得温馨。 沾染上酒味的四件套换上了新的。 淡淡的牛油果绿让她神经放松。 空空的行李箱已经被她整理好码进置物柜里。 衣柜里按季节分门别类挂好了衣服,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也摆列得整整齐齐的。 外头除草机的轰鸣声已经响了很久。 草被切割后的味道早就顺着窗户缝渗透到房间里了。 静之拿起昨天豆豆送过来的香水,轻轻往充满草腥味的空中摁了两泵。 然后唰的一声打开厚重的米色窗帘。 外头艳阳高照。 刺目的阳光一下就晒进屋内。 静之甚至可以看到空气中细小的灰尘粒子。 她往左边打开阳台的推拉门,走了出去。 这个阳台顶上有个棚,站着的她,上半身藏在阴影里,还不至于被热死。 然而下面满头大汗的男人却让她不由皱起眉头。 “进来歇会儿,小心中暑了。” 第296章 心花怒放 握住除草机的大手突然一紧,朱九抬起头,一道略微有些傻气的笑容直接撞进静之的心房。 “好,我进去。” “别,别笑了,丑死了。” 朱九嘴角收住的一瞬间,一条半湿的毛巾直接罩住他昂起的头。 微凉的触感让他舒服得长舒一口气,这毛巾,刚沾过水吧? 刚朝里呼吸,淡淡的甜香立刻窜入鼻腔。 想把毛巾拉下来的手突然一顿,这……不会是她用的吧? 毛巾下的脸,顷刻间就比刚刚他晒了一早上太阳的脸还红。 看着他露出来的红脖子,静之不难知道他在脑补什么。 “你别瞎想,那是我擦地的抹布。” 朱九握住毛巾拿下来一看。 毛巾一角绣着一只小猫咪,毛巾质量绵软厚实,颜色是清亮的淡粉色,无半点污垢。 “好,是抹布。” 适当的附和,可以保全住她的面子。 这应该…不算说谎吧。 他珍惜的捻起毛巾一角,轻轻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眼神刚落到她身上,鼻血差点流出来。 “这里虽然人少,你,好歹穿上点儿。” 静之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宽松大t恤,有些不明所以。 “我穿了呀。” 朱九不敢再抬头。 他紧紧盯着满地的草渣,瞳孔不停的晃动中,“穿,穿条裤子。” 裤子? 静之低头一看。 哦,她的牛仔短裤被过长的t恤盖住了。 她撑着栏杆,朝下头傲娇的轻哼一声。 “这我家诶,我家里可没有男人,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难不成你大男子主义上头,想管我的穿搭了?” 朱九咬了咬唇,低着头无声摇了摇头。 他们还没在一起,他有什么资格吃醋别人看她的目光呢。 “进来休息,等太阳小一点了再搞。” “嗯。” “我只是不想传出虐待工人的闲话,你别多想。” “……嗯。” 他好乖。 静之看着他汗湿的背影,挑刺的话突然说不出嘴。 哼,早晚有一天,她要把自己的软心肝处理掉。 由于她刚刚打开阳台门,空气里的淡淡香气,瞬间被外头的炙热和青草味挤压进来。 她轻啧一声,拿起香水往空气中用力摁了几下。 又抓起自己两个衣摆,往阳台外扇着空气。 “才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你进来……” …… 她刚下楼,楼下却不见人影,走到玻璃前一看,他又出去了。 电视机前,茶几上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此时只有一个杯口微微湿润的纸杯放在那里。 静之朝外一看,除草机被他收了起来,此时他把毛巾搭在肩膀上,正拿着耙子把浮在草面上的碎草勾掉。 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朱九动作一僵,“我都干好了再休息。” 干干干,她才不会管他呢。 “随便你!” 静之转头就走。 太阳渐渐走到朱九脑袋顶上。 整个庭院已然焕然一新。 草坪和旁边的盆栽被他处理得规规整整的,绿意油油,瞧着就喜人。 他杵着耙子,左手挡在眉上朝内一看。 人怎么不见了? “叮咚~” 朱九摘下已经被汗水浸湿的手套,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豆豆:二叔,怎么样啦?静之姐没为难你吧?今早她有叫你干很多活吗?】 朱九侧首,垂下眸子看了眼只擦过一次的香香毛巾,唇线忽而勾起。 【朱九:还行。她只叫我弄了一下庭院。没为难我。】 【豆豆:(⊙o⊙)哇,我说得没错吧,她就是心软。】 【豆豆:您得学会深思她的话,您看您受伤了不是,她就没叫您去干一些会碰到水的事情,说明她还是心疼你的。】 朱九捂着肩头,眼睛微弯。 她不心疼我,怎么会把她的毛巾丢下来给我? “叮咚~” 朱九找回出走的眼神,聚焦于手机屏幕上。 【a静静来信】 他猛的抬头看向玻璃内的客厅跟开放式厨房,搜寻她的身影。 她在哪儿,这不是没人吗? 朱九突然有点害怕点开这条短信。 万一她又赶他走怎么办? “吱呀~” 楼上的白色窗户打开一条缝。 她没好气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看你就走。” 朱九赶紧回答:“我看,我现在就看,你别赶我。” “哐。” 窗户又合上了。 死就死吧。 朱九微抖着手指轻轻点击。 【a静静:午饭跟药箱在桌上,换洗衣服跟钱在沙发上,你用楼下的浴室,不许上楼,我要睡觉了。】 朱九慌乱的心一下心花怒放。 暗下来的屏幕倒映出他洁白的两排牙齿。 走到室内,酸甜口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 是凉面。 细细的苹果丝,半透明的豆芽,绿色的黄瓜丝,切成薄片的牛肉,外加一半的水煮溏心蛋,码得整整齐齐,白色的面条有一半淹没在清亮的棕色酱汁里。 看起来就爽口。 朱九端起它,边搅拌边走到沙发边上。 就发现沙发右侧摆着一个药箱,药箱盖子上,放着伤药跟纱布。 一件白色t恤跟一条干毛巾,就搭在药箱旁边。 几张纸币压在桌上的纸巾盒下面。 朱九只看了一眼就把视线收回,放到他手里捧着的凉面上。 脸都快笑成菊花了。 他含情脉脉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口。 突然低声说一句: “谢谢。” …… 趴在床上玩手机的静之,耳边突然听到楼下隐隐传来的水声,她不由有些分心。 md,玩手机都不专心,她还能干什么正事! 房间里头还未散尽的青草味让她眉头一皱。 看来晚上她要关好门了。 “叮咚~” 【aaa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来信】 静之的眉头瞬间深深的皱成个川字。 他搞什么? 洗澡摔倒了?还是伤口进水了? “我才不是想看,我就是压抑不住猫猫的好奇心。” 静之嘴硬一句才点开短信。 【aaa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抱歉,打扰你休息了,我一个人包扎不好,能不能帮帮我?】 附件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他头发湿漉漉的往后撩着,露出他皱眉抿唇,好似在隐忍疼痛的半拉脸。 肩上的绷带缠得松松垮垮,还没怎么收口的狰狞伤口若隐若现。 静之咬牙切齿。 这张照片怎么看怎么都心机满满。 但她的腿不听使唤的站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楼下的朱九正跟豆豆发着短信。 【朱九:会不会太过了?】 【豆豆:你放心啦,根据中午她的表现,说明她态度有所松动了,更何况你确实是受伤了,需要人帮助,你又没说谎,不过就是牺牲点美色而已。】 美色? 他一个大男人有美色吗? 听到楼上哒哒哒逐渐往下走的脚步声,朱九赶紧给手机调成静音并收起来。 整个人坐直身体,手搭在肩头上的纱布上,这里扯扯,那里拉拉。 “不会弄就别乱动。” 朱九看着气呼呼走过来的静之,突然觉得她莫名可爱。 “你来啦?” 静之:“我包扎的时候不许乱动,不许说话,不许看我,不许呼吸!” 第297章 朱九又整活 朱九闭嘴低头,屏住呼吸,眼睛专注的盯着她衣服上的卡通猫。 静之:别以为这么听话,我就原谅你。 她上辈子不知道偷偷帮多少个士兵包扎过,手法娴熟,又快又好。 朱九甚至没憋过30秒,眼前的卡通猫就消失不见了。 听着哒哒哒的上楼声,他竟还有些失落。 指尖抚上肩膀,有点想拆了重新让她包一次。 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朱九还是打消了这个作死的念头。 由于他的活干得又快又好,不过下午四点,静之递给他一块小蛋糕后,就把他撵了出去。 “干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回去吧。” 朱九拘谨的点点头,完全不敢再对她做出过分的越矩举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端着小蛋糕就回了车上。 静之收拾一楼的时候,看到洗衣机里他已经洗好的上衣,拿了出来,本想一把丢进垃圾桶里,莫名的,她拿起来轻嗅了一下。 “……一股青草味,臭死了。” 衣服又被丢进洗衣机里,静之倒了大量的洗衣粉,调水温,摁开机键。 想丢掉的念头,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自发的僚机——豆豆小姐,此时拿下望远镜,含着一抹磕到了的姨母笑,给朱九送去了好消息。 【豆豆:二叔!!!!她没丢您衣服!!!!!虽然她又洗了一遍,但是她没丢您衣服!!!!!】 满屏的感叹号,都快弹朱九脸上了。 他含着精致的小勺子,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一口蛋糕仿佛直接甜进心里。 【朱九:知道了,今天谢谢了,麻烦你开下后门,我把车停远一些,再走过去,以免她发现。】 豆豆躲在百叶窗后头,朝隔壁偷瞄了一眼,又开始低头传递情报。 【豆豆:她下去刷泳池了,您趁现在!】 …… 五分钟后,看着穿上静之白t的朱九,姐妹两个一左一右绕着朱九转个不停。 豆豆赞叹连连。 “二叔,我看很有戏欸。” 少少年岁较大,自然心眼儿比豆豆多。 她眯起眼睛质问: “虽然套套不是你的,但是你心里有没有那么一秒,想要同意你祖先的做法?” 朱九不带一丝犹豫,“没有。” “我压根就还没想到那里去,是我祖师爷自作主张。” 少少捏着下巴,斜眼看他。 “那你现在想,要是真在一起了,你会同意他的做法吗?让静之多给你们朱家生几个后代?” “不可能。” 朱九正视她,逐字逐句说得诚恳。 “老实说,我对孩子没有太多想法。 而且生不生是她的自由,那是她的身体,她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我会尊重她的决定。” 听到这话,少少不禁挑眉。 “那朱家绝后了怎么办?你的家产不就没人继承了?” 朱九反问一句,“你现在也死了,你会因为你家别墅无人继承,而逼你妹妹去生个孩子吗?” 少少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她嘟起嘴重重哼了一声,叉着腰坐回沙发上。 “这会儿倒是牙尖嘴利了,刚刚看你在隔壁怎么一句屁话都没有啊?” 朱九没理她,自顾自的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豆豆,然后拿出罗盘,在客厅里找寻最佳的供奉方位。 豆豆打开袋子一看,她笑着把展开的袋子呈到少少面前。 “姐,你看,完全按照你的想法做的,你就别说二叔了嘛,我看他们两个配得很。” 少少拿出她的牌位,森冷的手指轻轻抚摸在她高少少的名字上。 “道长,你倒是舍得下血本,金漆里面放金箔。”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松警惕,就算日后我入了地府,我也会一直盯着你,静之可是我罩着的!” 朱九转过头看她一眼,幽幽说一句: “你在阳间能待的时间还有45天,时辰一到,你就得进入地府接受审判。” “我给你算过,你阳寿还余50年,过完这50年才能再次转世轮回。” “我不怕你盯,若是我有幸能与她在一起,我若对她不好,你尽管上来找我,我绝不反抗。” 他说得严肃认真,原本只是想放句狠话吓吓他的少少,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那可就说好了哦。” 朱九朝她点头,然后指向坐北朝南的一处空地。 “豆豆你有空的时候,去买个神台和香炉,放在这个位置,然后把你姐的牌位放上去。” 他刚想走,豆豆诶的一声,赶紧说: “仓库里有,我搬回来第一天就买了的,麻烦二叔帮我再调整调整位置,这种事情我不太会。” 朱九:“行。” …… 少少一路飘在二人后头,犹如监工一般,看着朱九安装神台,放香炉。 她突然问一句,“我们以前真的没见过吗?” 朱九回头看一眼她那张脸。 确认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没有,你不是跟阿祥是小学同学吗?可能是我送他上学的时候,你见过我吧。” 女大十八变,他又怎么会记得一个小女孩呢? 少少实在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到在哪里见过他,于是只能作罢。 …… 第二天。 又该静之搬砖了。 昨天朱九去她家,她也不好出去看车,于是今天又是乘的公交车来。 一打开玻璃门,她就看到敏姨不甚自然的脸色。 静之眼皮一跳,问她一句: “朱九又去我班级了?” 敏姨捏着新打印出来的排班表,欲言又止。 “那……那倒是没有。” “哦。”静之松了口气,打完卡,抬脚刚要往楼上走,敏姨却叫住了她。 “那个……你等会上去要是看到什么,可别生气啊,我都是为了咱们书法班好。” 她能看到什么? 既然朱九没来,顶天了就是学生造反乱涂乱画,对付这种皮猴儿,她最有办法了。 “你放心,我绝不生气,一定会好声好气跟他们说的。” 敏姨:不是,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瞧着静之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她手里的排班表还是没能来得及递出去。 楼上安静得有些异常,不像是吵吵闹闹的样子呀。 手刚搭上门把手,她的脑子里突然跳出刚刚余光瞄到的一帧画面。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静之连退两步,来到隔壁班门口。 里面讲台上站着的朱九,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你在这里干什么?昨天敏姨不是给你退钱了吗?” 静之扒着门框往里瞧了瞧,底下的一群初高中生简直怕极了朱九,一个个坐得端正。 朱九走过来,挡住学生们的视线低声解释: “我来这里上班,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静之还是不信,“敏姨答应的?” 还没等朱九再解释一句,静之扭头就朝楼下跑去。 敏姨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倚在收银台后。 她敲了敲台面上的排班表。 “现在师资力量足够,为了保证教学质量,实行小班制。” “豆豆主教周末两天的成人班,你和朱先生还有新转正的张真老师,一同轮值周一到周五的班。” “这是课程表,你看看。” 静之:“什么???” 她转出课程表一看,一股气又顶了上来。 “凭什么把我跟他一直排在同一天?!” 敏姨略带抱歉,笑着说: “那个……咱们这个书法班,被朱先生买下来了,自然是他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 静之:“什么?????” 此时此刻,楼上的朱九跟上楼的张真用眼神杠上了。 张真:跟谁不会当老师似的。 朱九:你小子,我现在是你老板了,我绝对不会把静之跟你排在同一天上班的! 第298章 朱九的解释 敏姨现在已经不是法人了,没有了管理权,跟她说也没用。 静之三两步冲到二楼,刚想找朱九说道说道。 张真就凑了过来,朝她伸出手。 “林老师,以后我是你同事了,请多多指教。” “……连你也骗我?” 静之自昨天后渐渐熄灭的怒火,这时候又顶了起来。 张真的手僵在空中,就连脸上的微笑也一起僵了。 “那个…不是,我…我天赋异禀,很快就学会了。” 朱九一句话直接拆穿他的谎言。 “他爷爷是港区着名的书法家张丰,他爸是书法协会副会长,他的书法已经考过六级了。” 张真惊愕得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朱九:“我认识你爷爷,我们一起吃过饭。” 再加上他刚刚看了张真的简历,又百度了一下,结合一下他手里的高层人脉,其实并不难猜出来。 静之瞪了张真一眼,“等会再跟你算账。” “你。” 静之指着朱九的鼻子,“你给我过来!” “叮——” 上课铃响。 敏姨走到楼梯口,放轻声音劝道: “静之啊,要不先上课?学生们都等着呢。” “哼!” 静之怒瞪朱九一眼,转头走进自己教室里。 敏姨:“朱先生,您也……” 朱九极有涵养的朝她笑了笑,“我知道,学生要紧,我不是一时兴起,不会耽误事的。” 敏姨松了口气,也朝他笑了笑。 “那就好那就好。” 她朝张真说:“阿真啊,你回家吧,今天没你的课,你明天再过来就行。” 张真有些不悦,他来当老师就是为了跟静之能多些相处时间的,他们老是隔天上课,他不就永远碰不到她了吗? “敏姨,你那个排班表,你看能不能再调整一下,一周能让我碰见她两天也行。” “你是来当老师的,还是来泡妞的?”敏姨无奈极了。 她扯着张真的袖子,边往楼下走边解释: “我知道你对静之的心,不过你要是想在排班表上下功夫,那百分百是不可能的了。” 张真:“为什么?” 敏姨:“朱先生把我们这里买下来了,我现在也是他的员工,这排班表,是他做的。” “你要调的话,你得找他去。” 张真面如死灰。 同为男人,他怎么会看不懂朱九看静之的眼神呢? 不,还有的救,那个朱九不是说他跟他爷爷有交情吗? 他要回去找他爷爷,他就不信他爷爷不帮他这个唯一的大孙子! …… 中午12点15分。 隔壁何姨煲仔饭的店里,人潮拥挤。 却有一小块地方,犹如真空地带。 经过的人都避得远远的。 朱九和静之面对而坐,两人一言不发,一无辜,一怒目相视。 直到何姨从后厨端来两份煲仔饭。 “来来来,让开一下啊,小心烫!” 朱九微微侧过身子,让何姨好把滚烫的煲端上桌。 静之突然开口。 “你是不是故意的?” 何姨一愣,看了看碗底,也没漏啊,她故意啥? 朱九:“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 何姨:哦,原来不是跟她讲话。 她掀开两个盖子后,说了句慢慢吃,就极速告退。 今天人多得很,不然她高低得躲在后厨偷听一下这俩的八卦。 静之抬手扇开面前大股的热气,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给你两分钟解释,不然我跟你翻脸。” 他以为钱是万能的吗? 可以用钱直接支配她的时间,甚至不择手段买下隔壁,就为了用来接近她吗? 朱九看了一眼表。 两分钟啊,他的初衷也很简单,两分钟绰绰有余。 “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我原本只是想来这里当老师,面试成功后,就看到张真在调排班表,他把你跟他全部排到一天去了,有假公济私的嫌疑。” “第二个,我刚进来的时候,听到张敏打电话,她老公生病了,她以后可能没那么多时间来这里,所以我便跟她商量着把这里盘下来,她答应我了。” 静之面色不明。 朱九心里忐忑不安,于是又补充一句: “我没有拿钱或者权压人,你等会回去可以问问她,绝对不会让她亏本的,她以后依旧可以来这里上班,我会给她发工资的。” 他的理由简直无懈可击。 静之重重叹了口气。 左手杵在桌上捂着脑门,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汤匙搅着饭。 “二叔,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朱九双手扶着膝盖,直直看向她。 “我只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怕什么,但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 静之呲笑一声,“把你的班跟我的调在同一天,就叫保护我了?” 朱九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他也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 这么做,不过是想跟她多些相处的时间罢了。 再加上那个张真。 他就是…偷偷吃了点小醋。 朱九轻咳一声,缓解尴尬说: “我对这份工作是认真的,不会拿学生们开玩笑的,你放心。” 静之看向玻璃窗外的行人,有些心不在焉。 “你的生活,你要怎么安排都行,我祝你一切安好。” 朱九微微皱起眉头。 他怎么觉得,他这么做,好像把她越推越远了? 第299章 她病了 【朱九:你好,我好像又坏事了。】 【豆豆:我看出来了。】 【朱九:她都告诉你了?】 【豆豆:那倒没有,她什么都没说,我自己看出来的。】 豆豆举起手机,对准玻璃门外,沐浴在月光下,坐在泳池旁望天的静之拍了张照。 附图,上传,咔咔打字。 【豆豆:喏,您自己看。】 【豆豆:说是叫我过来一起看电视,结果自己跑出去看月亮。 ps:她已经看一个多小时了。】 朱九轻轻抚着屏幕上那道浅灰色的身影,抿了抿唇。 他的靠近,真的让她如此抗拒吗? 也许,只有解决她心中的恐惧,他才能得偿所愿吧。 【朱九:我知道了,你住得近,麻烦你有空多陪陪她。】 豆豆捏着手机一头雾水。 他知道啥了他知道。 “啪!” 看着外头又响起的拍蚊声,豆豆拿出电蚊拍跟花露水走了出去。 “喏,自己擦。” 她把花露水放到静之旁边的白色圆桌上,然后打开电蚊拍。 “噼啪……滋滋……吡……啪!” 蓝紫色的闪光在黑暗中亮起,烤糊的蚊子味扑面而来。 静之情不自禁皱起眉头。 “臭。” 豆豆翻了个白眼:“知道臭你还坐在这里啊,怎么不进去?” “没什么。”静之曲起腿,挠了挠小腿上的蚊子包,“我透透气。” “什么气你非得透一个多小时啊?” 边说着,她边在静之身后,偷偷给朱九发去一条短信。 【等会你那边千万别发出声音,我探探口风。】 发完短信,豆豆拨通了朱九电话,然后把手机倒扣着放桌上。 望着屏幕上豆豆的来电,朱九指尖微动,终是忍不住诱惑,点了接听键,然后凑近耳朵静静听着…… 豆豆拉过旁边的白色铁艺椅子,在静之身后坐下,边拧开花露水的盖子,边问她: “静之姐,你有没有感觉二叔喜欢你?” 温热的指尖触到她脖子后面的蚊子包时,静之索性一手撑住桌面坐起来,然后用手腕上的头绳将一头白发圈起来扎成花苞头。 “涂涂背上的,痒死了。” 她刚才的动静差点把豆豆吓个半死。 静之左手的小指此时离她的手机不过几厘米远。 豆豆屏住呼吸,伸手过去,欲将她手机拿回来,静之打断了她伸手的线路,直接一胳膊杵在桌子上,撑着脸感叹一句: “我眼又不瞎,我知道的。” 她知道什么? 静之姐是不是在点她? 豆豆慌的一批。 “我知道他喜欢我,只是……我没办法心无芥蒂的接受他。” 豆豆:爹的,差点给她吓死,刚刚还以为静之姐在点她,粉头子不好做啊! 她边挑开静之的吊带给她涂花露水,边套着她的话: “为什么?二叔长得又不差,要车有车,要房有房,对你也很好。 而且套套那件事儿,其实也不能怪他,他就是个受害者,你看他那样儿,比我还宅,根本就不是个爱玩的性子嘛。” 静之笑着回头吐槽豆豆一句: “你啊,你恨不得天天出去玩,怎么能跟他比。” “年轻人不出去多玩玩,等老了就玩不动了。”豆豆轻揉着她的肩膀,又把话题拐了回去,“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咱们可是好姐妹,你不会连这都不肯跟我说吧?” 静之顿了一下,仿佛要躲避她的追问,把脸转了回去。 “还真是没办法告诉你,我知道他很好,未来几十年,我也希望他能够一直好下去,这样就够了。” 豆豆有些迷茫。 为什么没办法告诉她? 提一嘴都不行吗? “你说得好复杂,你就说你喜不喜欢他就得了,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很简单嘛。” 静之幽幽的看着惨白的月光。 瞳孔里仿佛又倒映出前世最后几秒的那场爆炸。 “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一阵捉摸不透的风。 豆豆盯着她的后脑勺, 缓缓皱起了眉头。 静之……是不是以前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有心理阴影了? “biu——嘭!” 寂静的别墅群里,突然有人放起了烟花。 刚响一声,豆豆摸到静之胳膊侧边的手,就被静之冰凉的手死死捏住。 她立马闭眼缴械投降,“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 还没说完,她就被静之的异常吓一跳。 她的额头全是冷汗,昂着头,双眼死死盯着昏暗天空中不停炸开的烟花,指尖也在轻微抖动着。 “进……我要进去了!” 还以为监听的事儿被发现的豆豆,微张着嘴,转头看着快步走进屋里,径直冲上二楼的静之,一脸懵逼。 “她怎么了?” 朱九担忧的声音,低低的从桌上的手机响起。 “没空跟您说,她好像不太对劲儿,我觉得应该是有什么创伤后遗症,回聊,我先去看看她!” 朱九还没来得及反应,电话就被挂断。 他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来到百年不用的电脑前,在搜索框中输入几个字。 【创伤后遗症。】 弹出来的结果密密麻麻,读起来触目惊心,没一件好事。 创伤后应激障碍(又称ptsd)是一种严重的应激障碍,由突发性灾难事件或自然灾害等强烈的精神应激引起。 常见于集中营幸存者、自然灾害受灾者、退伍军人等高风险人群。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主要症状有: 创伤再体验、警觉性增高以及回避或麻木。 回避可分为有意识和无意识回避。 有意识回避表现为尽可能的不去想有关的人或事。 无意识回避表现为选择性遗忘与创伤性事件有关的一切,也可表现为使自己一直处于忙碌状态,比如不停的工作、学习等。 朱九在阅读到常见人群那一行就懵住了。 集中营幸存者? 自然灾害受害者? 还是退伍军人? 结合他们首次见面,静之那满身的鲜血和炮火洗礼的痕迹,朱九更偏向于第一种跟第三种。 朱九有理由怀疑,她的前男友,就是在火拼中去世的。 不然她干嘛老是跟他强调,叫他一定要好好的。 ptsd的主要症状,他觉得静之哪种都有。 喜欢他,但是一遍又一遍的推开他,像是要把他推离一个危险地带。 警惕性高,连续好几天闯进他房间,当时他还以为她是专门进来给他盖被子,或者有什么怪癖。 如今看来,她是为了确保他的安全。 包括刚刚那一声烟花爆炸声,都极有可能让她陷入之前的梦魇中,无法自拔。 以及她一直让自己陷入忙碌状态,不停的上班连轴转,每天忙到十一点多,这也是逃避兼焦虑的一种。 朱九重重的往后靠在椅子上,抓着头发,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发现? 还一直给她制造麻烦。 …… 另外一边,豆豆正急切的敲着静之的房门。 “姐?静之姐?你怎么了?” “你开开门,让我进去,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好好说说的!” 屋里悄无声息。 床上一个人都没有。 衣柜处却传来她轻轻啜泣的声音。 此时的静之,光着脚蜷缩在衣柜里坐着,怀里紧紧抱着从镇纸上薅下来的小玉九,嘴里还不停捣鼓着一句话。 “阿九别怕,我保护你。” “躲在这里,就不会被炸到了。” 说到后面,捣鼓的话,渐渐变成了重复的三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没有护好你。 第300章 我在这儿 “喂。” 静之抑制住情绪,拿着手机贴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声,手却不受控制的微微抖动着。 朱九几乎是屏住呼吸,“我在,你还好吗?” 静之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只是不断咽下哽咽的声音,然后轻声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你还好吗?” 朱九的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几个字——“创伤再体验” 她是觉得他要被炸死了吗? “我很好。” 静之缓缓舒了一口气,轻轻摁下衣柜下头的通风口,看向窗外的绚烂夜空。 她说:“那就好。” 电话突兀的被挂断。 相隔不过几秒,朱九紧皱的眉头还未松开,突然又一个电话打进来。 是豆豆。 朱九刚一接起来,就听到豆豆惊慌失措的声音。 “二叔您快来!她房门锁了不让我进去,我明明听到她在屋子里哭的,她刚刚满头冒冷汗,我怕她出问题!!” 朱九立马站了起来。 “你先别急,我马上到。” 朱九边跑下楼,边跟电话里头的豆豆交代: “我刚刚打电话问过王医生了,他说这种症状不能刺激她,你最好不要在她面前表现出焦虑,恐慌的情绪,不然她很有可能会比你先崩溃。” 豆豆停下敲门的手,捂着嘴,抖着唇小声说: “好好,您快过来,我在门口看着。” …… 得亏现在已经很晚了,路上没什么车,而且他们两座别墅又都是在海边。 朱九一路猛踩油门,不过15分钟,就到了静之家。 听到汽车油门的声音,豆豆立马跑下楼给朱九开门。 “二叔,没,没声儿了,不会是……” 豆豆都快急哭了。 一时之间,竟也忘了回去叫她姐过来穿墙进去看看。 “别瞎说,她很坚强,不会做傻事的。” 话虽这么说着,朱九立刻上去摁了几下门把,发现门确实是被反锁以后,他立马跑下楼,绕到客厅后面,从上次他修剪的那块草坪处往上爬。 得亏她房间有个突出的阳台,朱九很轻易就爬进去了。 他谨记王医生说不能刺激她的话,放轻动作,推开半掩着的推拉门,走了进去。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佳人的身影。 突然,他的右脚踹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朱九后撤一步,低头一看,成色上好的镇纸此时就剩下一个小玉之。 旁边的那个小道士则不见踪影。 朱九捡起镇纸轻轻放在桌上。 寂静的房间里,一道清浅的呼吸声突然从左侧的衣柜里传来。 朱九蓦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没事。 “静之?” 仿佛听到熟悉的声音,衣柜中隐隐传来一声嘤咛。 “……对不起……” 对不起谁? 他才该说对不起,是他逼得太紧了。 见衣柜里的人儿没反应,朱九悄悄掀开衣柜门一看。 静之紧紧抱着双膝,脑袋侧搭在膝盖上睡得正香。 只是她眉头微蹙,还有脸上未干的泪痕让朱九看着有些揪心。 他动作轻柔的将静之抱了起来,走到床边放下。 给她盖被的时候,他这才发现,她的左手死死握住一尊小玉像。 看不清脸,但他也能猜到,那是她镇纸上消失的另外一个雕像。 “二叔?” 门外的豆豆极轻的唤了一声。 朱九走过去开门。 “她没事,就是睡着了。” 豆豆靠在门框上,差点被静之吓到腿软。 “方才明明一切正常的,隔壁人家放了个烟花,她就变这样了。” “我知道。”朱九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天色已晚,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会留在这儿陪着她。” 豆豆一步三回头,都走到楼梯口了,实在放心不下静之,又调头走了过来。 “明天她休息,要不您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朱九转头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可怜,思索了一下才说: “明天看看情况再说,若是严重的话,我会带她去的。” 豆豆:“哦,那我真走了哦?” 朱九朝她扬扬手,“去吧。” …… 朱九斜靠在静之的床前,整整一个晚上。 只要她嘀咕出一句“对不起。” 朱九立马就接一句“我在这。” 这句非常有用,她嘀咕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眉头也终于散开了。 就是右手有些不老实的从被子里伸出来,牢牢握住他的左手。 在手表轻滴了一声后,朱九红着脸单手解扣儿,把表拆了下来。 那天在地下室,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握手呢。 不过如今的他,也跟她的心愿一样。 他也只想要她好好的。 朱九枕着床头的靠背,右手伸了过来,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静之给他的回应,就是翻了个身,把他的左手贴在她的脸颊边,像小猫一样,不时轻蹭一下。 朱九觉得自己的心在慢慢融化。 他蹲了下来,拨开她的发丝,轻轻亲了一下她的侧脸,眼里满是装不下的爱恋和怜惜。 “别怕,我一直都在。” …… 静之的生物钟很准。 早上七点准时睁眼。 她睁开莫名酸涩的眼皮,刚想伸个懒腰,就发现手心一片温热。 侧头一看,朱九睁着清明的眼,小心翼翼看着她。 “你……感觉怎么样?” 静之有些不悦的皱起眉,“什么怎么样?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进来干什么?” “还有,干嘛牵我的手?” 前面几个问题都是雷区。 朱九回答不了,他干脆举起被抓得紧紧的左手,无辜的说: “是你牵我。” 静之:“……” 哼!她一定是见鬼了。 静之一把甩掉朱九的手,开始赶人。 “今天不是休息日吗?你不回家去,来我这儿干什么?” 朱九没有回答她,他紧紧盯着她的脸,妄图从上面找到一点昨晚记忆的蛛丝马迹。 然而没有。 她选择性失忆了。 这也是逃避表现中的一种,还是比较严重的那一种。 朱九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这种病人一般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有病,所以该怎么劝她去看看医生呢? 暂时想不到好法子的朱九,暂时决定先赖着她,保证她的安全,然后再暗地里跟那几个狗腿军师商量一下。 “我想你了,来看看你。”他说。 静之:嚯!他变态啦?怎么突然这么直白? 静之看着门户大开的阳台和紧闭的门,咬牙切齿。 “爬阳台进来的?” 朱九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是,你门反锁了,打不开。” 说好不再骗她,只要无关她的病情,他肯定不会再说谎了。 静之默默抹了一把脸。 终日翻人家的阳台,如今终于是遭上报应了。 “算了,来都来了,一起下楼吃个早饭吧。” 她的眼睛明明还微肿着,嘴角却对他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这种表面十分开朗的模样,谁能想到她居然也有昨晚那脆弱抑郁的一面呢。 也许正因为是这样,他才忽略了她生病了这个事实吧…… …… 第301章 拯救静之大作战1 少少家的客厅此时来了不少客人。 阿祥举着望远镜负责注意隔壁静之的动向。 其他人则围着王医生,团团坐在沙发上。 可能是刚刚还在上班,就被朱九召唤过来,此时王医生还穿着他的白大褂,左胸挂着他的工作牌,明晃晃写着王昭两个字。 他跟朱九同一年纪,可能是因为工作忙,不过40几,头发几乎全白了。 长成了患者信任的样子。 他十指交叉放在膝上,看着朱九说: “这个病啊,其实都是心病。” “按照你们刚刚的说词,很有可能,是因为她的极亲之人在她眼前逝世,且情况可能比较惨烈,她一时接受不了,就会产生这种情况。” 朱九皱着眉问:“需要吃药吗?” 王昭摸着心口说:“这是心病啊兄弟。” “虽然咱们后来选修的方向不一样,但是有个道理却是一样的。” “是药三分毒。” “而且老话说得好,心病还须心药医。” “而这味药啊,就是时间。” 朱八摁熄指尖夹着的烟头,不耐烦的说: “昭哥,不能医你就直说,说时间也太虚了。” 王昭:“老弟啊,你急什么。” 他倚回椅背上,环着胸边琢磨静之的病情,边建议道: “根据阿九说的,她这么多天就发病一次,可见她的毅力是比较顽强的。” “你们可以试试恐惧因素剥离法,看看效果再说。” 朱九冷着脸:“说人话。” 少少和豆豆更是云里雾里。 豆豆边咬指甲边问:“大叔,什么是恐惧因素剥离法啊?” “创造类似环境,以低上几级的刺激反复出现,让她习惯。” “若有条件,那些刺激性的条件最好是喜悦的,松弛的刺激,可以替换掉她恐惧的那个点。” “以后若是处在类似的环境下,她也不会再想起之前的恐怖画面,潜意识里的画面直接替换成你们给她创造的喜悦场景。” 朱九两指竖起,杵着下巴直接陷入沉思。 朱八挠着后脑勺,满脑袋问号都快具象化了。 “昭哥,能再详细点不?” 王昭看了看朱八,又看了看朱九。 他严重怀疑朱八是抱养的,这智商怎么跟不上号儿了呢? “呃,譬如根据阿九的猜测,她的亲人在战争中死亡,死亡方式可能是被炸。” “那么你们可以先尝试放个小鞭炮,带她去游乐场打打假枪,玩玩射气球这类无伤大雅,却又趣味性十足的小游戏,用快乐一点一点替换掉她的恐惧。” “让她以后听到巨响,就只能想起那些快乐的回忆。” “好了,来了挺久了,我该回医院了。”王昭看了一眼手表,站了起来,理理身上的白大褂,“我刚刚说的也就是一些建议,你们可以尽情开动脑筋。” “阿九,我先走喽,得闲再找你喝茶。” 朱九走过去送他到玄关,“好的,这次麻烦你了。” 正穿鞋的王昭好似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朝身后的朱九提醒一句: “既然刚发病,最近她身边最好有个人跟着啊,这种人,最容易抑郁了,严重的话,可能……会自杀。” “新闻上那些退伍老兵,回国后无法适应正常生活,自杀的比比皆是,我想你也清楚。” 朱九慎重点头,“我明白,多谢提醒。” …… 隔壁别墅的一楼客厅里。 静之坐在沙发上,正拿着小玉九往镇纸上的缺口比划着。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今早一醒来,她手里就紧紧拽着小玉九。 这两个物件本来就是分开的。 是她非要安个小玉九上去,说寓意好,林九才帮她镀上去的。 这回可倒好。 不知道为啥被她硬薅下来了。 她往工具箱里翻翻找找,掏出了一罐502。 “啧,用这东西……也太寒碜了,阿九会生气的吧?” 她把502往工具箱里一丢,又埋头翻找起来。 玻璃胶条?丢。 泡沫胶?塑料质感,丢! 胶布?那她还不如熬一碗糯米粥使。 偌大个工具箱,她硬是找不到一点好使又不影响美观的粘着剂。 “你找什么呢?” 朱九从她身后走过来,看她都快把头埋进工具箱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搞笑。 静之把头从工具箱里拔出来。 “对了!”静之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二叔,你帮帮我!” 她把小玉九和镇纸举到朱九面前。 “它坏掉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把它焊回去?” 朱九看着她左手边那个面相跟他极像的小人,不动声色的把东西接过来。 “小问题,这里没有工具,我得带回家做。” 他心里肯定有疑惑,但是现在确实不是追问真相的好时机。 朱九犹豫了几秒,才开口问: “我看你很宝贝这东西,若是不放心,要不要回二号别墅住?三楼房间一直给你留着的。” 想到静之对他避犹不及的态度,朱九顿了一下,又说:“你放心,我回一号别墅,不会打扰到你的。” 静之今天看朱九莫名顺眼。 但她仍旧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反而热情的邀请他来她家做客。 “前两天我说过的,收拾好的话,会叫你们来我家举办个暖居派对。” “反正阿祥跟三叔也过来了,择日不如撞日,明天怎么样?明天我们三个都没课。” “然后你把修补工具带过来,就在我家修,我家有好几间客房,随便你挑。” “也算是报答你收留我的恩情喽?” 静之一顿输出,朱九都愣了。 好半晌才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他头顶正上方的房间。 “那我要住这间,这间坐北朝南,阳光通透,风水好。” 静之欣然答应,“都行,说了随你挑的。” 朱九眼皮直跳。 她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不会病情又严重了吧。 静之甚至还有闲心调侃他一句: “我对你好,你还不开心啊?” 被虐习惯了的朱九: 坏了,她精神病又犯了。 静之:“怎么不说话?” 朱九立马回神,“开心,我开心。” “我这就回去拿工具过来,你别整了,小心伤到手。” 静之反常的揪着他的灰色衣摆,轻轻用手指头绕着,语气里满含着依赖。 “你关心我啊?” 朱九梗着脖子红着脸,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瞬间不知如何应对。 阿昭,你走的还是太早了。 我看她是应该捡点药吃吃。 第302章 反常原因 朱九找了个借口从静之别墅家出去,她一反常态,对他黏黏糊糊的,就剩抱着他的大腿,求他不要走了。 换做没发现她生病以前,朱九肯定乐得找不着北,然而现在,他不想趁人之危,在这种时候占她的便宜。 好在豆豆跟少少过来后,她又正常了。 朱九松了好大一口气赶紧上了车。 “回去啦,陪我打牌去!”撑着伞的少少装作无聊的样子,挽住静之的胳膊轻轻摇晃着,眼睛却暗中朝朱九的车眨了眨。 看什么看! 还不快走?! 少少:“快来嘛,我跟豆豆二缺一。” 静之愣愣的看着远去的商务车,突然追在车屁股后面跑了几步,仿佛精神上挣扎了几下,她又停下了。 豆豆咬着唇紧紧跟在静之后面,眼睛莫名红了起来。 她静之姐,这是又犯病了吗? 果然。 静之转回头,表情十分平淡,眼里的惊慌跟忍耐并存,显得她十分割裂。 “他还会回来的……吧?” 在她看过来前,豆豆赶紧用力眨眨眼,泛去泪花,扯着嘴角朝静之笑了一下。 “是啦。”她轻柔的牵起静之有些冰凉的手往屋里走,“二叔最信守承诺了,他等会就会回来的。” “嗯,我相信你。” 豆豆指尖一抖,刚褪色的眼圈立马又红了起来。 她在心里疯狂呼唤:姐!快来,破碎又脆弱的静之姐真是要让她心疼坏了!! 走到客厅,少少拿出一副牌时,静之定定看了她一眼后,直接在客厅里打起了坐。 少少原地石化。 这是……突然怎么了? 她要大彻大悟,立地成佛了? …… 少少,豆豆,还有阿祥跟朱八,头叠着头,躲在墙角窃窃私语。 豆豆:“她这是干什么?” 少少:“你们有没有感觉到魂体舒适啊?反正我好像感觉挺爽的。” 阿祥:“三叔,我好像感觉到灵力波动了。” 朱八一改以前的嘻哈样儿,站直身子,抱着臂低声说: “不是好像,是真的,我也感觉到了,这灵力……很精纯。” 豆豆诧异的转头看回静之:“难道静之姐也是修道中人?” 朱八轻轻摇头:“我半吊子修为看不太出来,不过能运转这么精纯的灵力,她的实力一定跟我二哥差不多了。” 少少摩挲着下巴,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那她以前不告诉我们,现在突然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坐……又怎么解释?” 装逼的朱八一下破功,他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全是清澈的愚蠢。 “这我哪知道,打个电话问问二哥呗。” 豆豆&阿祥&少少: “嘁……” 没用的家伙。 朱八虽然半吊子,但也知道打坐不能被打扰,他留下护法,其他几个人则偷偷溜回隔壁别墅。 “怎么样啊?”少少问。 豆豆看了一眼屏幕,又凑近耳朵听了听,过了半晌才对他们摇头。 “打不通,估计手机静音了,正在开车没看到吧。” 阿祥:“那,发短信!” “嗯。” …… 回到家正收拾东西的朱九,此时正夹着手机给王昭打去电话。 听筒里王昭口吻平静,慢条斯理的解释,让朱九渐渐冷静下来。 “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应激产生后,她此时正是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会像只老母鸡一样,展开双翼,把她认为特别重要的一切,尽量时时刻刻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里。” “就怕重蹈覆辙,所以会使尽各种手段挽留你,黏糊你,就为了好好能让你呆在她眼皮子底下,这样她才能够安心。” 朱九:“哦。” 特别重要的一切? 他对她来说,是特别重要的吗? 朱九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手上收拾工具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他可不能让她不安太久。 “嗡嗡。” 侧脸上的手机震得他耳朵直发麻。 “你稍等,先别挂。”朱九拿下手机看了一眼。 是阿祥的短信。 鉴于阿祥现在是盯人二号选手,朱九以为静之又出问题了,提着心吊着胆点进去一看。 【阿祥:二叔,你走以后她追了一会儿,然后就回来客厅打坐了,三叔说有灵力波动,我们几个都不敢吵她,想问你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刚看完,通话中的王昭好像在翻书,哗啦一声翻页后,他喂喂两声,叫了一下朱九。 朱九:“我在,你说。” 王昭:“哦,我刚刚看了一眼资料,安全感的缺失,会导致她不断收集身边的武器武装自身,补充她自身的不足,以求能够更好的保护她所珍惜的一切。” “所以,她家的刀啥的,记得收收好啊。” “有这种倾向也算是个好事,她不会自杀,就是……” 朱九急问:“就是什么?” 一声翻纸声后,王昭仿佛看到什么好笑的东西,轻笑了一下。 “我这么跟你说吧,这种人会争分夺秒锻炼自己,根据我这里的案例啊,不是上少林了,就是加入武术协会了。” 朱九有些无语。 但又突然明白了静之随地大小…打坐的原因。 “好,我知道了,回聊。” 挂断电话后,他抄起工具箱就快步走出别墅,刚想上车,就被黄姨叫住了…… 【二叔:把厨房的刀都收起来,还有屋子里的利器,看好她,我马上就到。】 三人一鬼面面相觑。 停了两秒后,开始悄无声息的行动起来。 …… 朱九一进入静之别墅大门,她仿佛有所察觉,眼睛突然睁开。 却突然被面前的四张凑得极近的脸吓一跳。 “你们干什么?” 三人一鬼立马直起腰小声推搡。 少少:“都跟你说了别靠那么近。” 豆豆:“等会二叔进来看到了,不得抽死你。” 三叔:“可是站在这里,我觉得我不打坐都能感觉我身体里的那点灵力在主动运行了。” 静之拨开他们,光着脚踩到地毯上,朝入户门跑了过去。 门刚一打开,仿佛知道他就在门外面,静之朝他扬起了个大大的笑脸。 “你回来啦。” 朱九面色一柔,轻轻对她点了点头。 “黄姨非要做点鱼让我带过来,抱歉,回来晚了一些。” 他把右手提着的保温袋递了过去,“去吃吧。” 静之喜滋滋的接过袋子来到厨房。 三人一鬼立马转身坐回沙发上,看电视的看电视,伸懒腰的伸懒腰,抠脚趾的抠脚趾。 “我刀呢?” “我筷子叉子汤勺呢?” 三人一鬼立马互相指。 朱八跟少少互指,“是她\/他!” 阿祥和豆豆指朱八,“是他。” 朱八倒霉催的,默默反水指向自己,语气带着点不确定,“是,是我?” 朱八:死脑子,快想想理由!! 静之噔噔噔走过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朝他伸出来。 “还给我。” 朱八的背紧紧贴着沙发,恨不得直接缩进沙发缝里,“那个,那个……我看有点锈了,放点除锈剂帮那些东西去去锈。” 静之眯眼,“木筷子也锈了?” 朱八满头大汗,哑口无言。 朱九走了过去,试探性的将她叉在腰间的手轻轻牵住,“我有带餐具过来,别生气了,鱼要趁热吃。” 静之低头看了看被牵住的手,眼睛微微眨动一下。 然后握紧他的手,连同他的手一起,往自己衣兜里揣,然后朝朱九灿烂一笑。 “好,东西不着急修,我们先去吃鱼。” 朱九并不觉得这是她爱他的表现,她这是……还想着把他藏起来吧? 两个肤浅的叔侄还在那儿揶揄的笑,敏感的一对姐妹却默默红了眼…… “豆豆,你们过来一起吃呀。” “少少快来,我给你插根香了,你也能吃上。” 两人浑身一震,眼圈更红了。 不知不觉中,她们两个也被静之放进心里了吧? 朱八摸着肚子,一脸委屈,“二哥,我也饿了。” 阿祥不说话,但咕咕叫的肚子代替他说了。 朱九红着脸咽下静之喂过来的鱼肉,朝门外指了指。 “车上有黄姨做的其他饭菜,你们两个去提进来一起吃。” 第303章 拯救静之小分队成立 昨天跟今天完全是两个待遇。 饭桌上,静之频频给朱九夹菜,前所未有的热情,让他受宠若惊。 “好了,静之,太多了吃不下。” 朱九捂着堆到尖起来的碗口,婉拒静之筷子上的大鸡腿。 “他不要我要!”少少伸出碗。 豆豆看了一眼无措的静之,坏笑一下跟着把碗挤了过去。 吮着筷子头说:“静之姐,我也想吃。” “我……你们……”静之一根鸡腿分不平,怕旁边的姐妹俩打起来,干脆夹回自己碗里,“盒里还有,你们自己夹。” 朱八坐在朱九右边,他轻轻拉一下朱九的袖口,小声说: “二哥,我看你要有福了。” 朱九斜他一眼。 “我看你光吃饭不长脑。” 刚收回眼神,那根大鸡腿颤颤巍巍的悬在他碗里的一堆菜上。 朱九暗暗叹了口气,转头一看。 静之啃着红烧鱼排,朝他弯了弯眼,含糊的说: “你瘦,你得多吃点。” 不长脑的朱八朝她揶揄一笑,“我二哥瘦归瘦,但他是精瘦型的,身上都是肌肉,你要不要试试啊?” 他倒是不怕死。 胆小,但是眼色一流的阿祥立刻低头吃菜,并在心里默默的为他三叔点了根蜡。 朱九额头青筋直跳。 穿着布鞋的脚狠狠踩在朱八的大脚趾上碾压。 他刚要呼痛,阿祥立马往他大张的嘴里塞一颗狮子头,“吃肉,多吃肉能多长点记性。” “不用试。”静之看着轻咬一口鸡腿,慢慢吃起来的朱九,满意的点点头说: “大家都健康,平安无事就好。” 饭桌上的所有人突然动作停了一瞬,一时间,只能听到静之夸赞黄姨手艺的声音。 朱九轻咳一声,冷淡的眼神扫过众人,把他们可怜他的眼神一一顶了回去。 他还没到需要他们可怜的份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豆豆咬一口芹菜的声音,都好像被无限放大。 这种气氛简直能憋死个人。 豆豆放下筷子,笑着对静之说: “你不是要办派对吗?咱们吃饱了出去买点装饰用品呗,再买点酒水饮料和零食怎么样?” 静之抬头看了她一眼,下一秒,直接转头看向朱九。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放心不下他。 朱九:“你去吧,我在家里帮你修东西。” 静之抿了抿嘴,收回视线,低头看着碗里圆滚滚的狮子头。 这是朱九给她夹的。 静之轻轻用筷子转着它,小声嘀咕一句: “什么家里,这是我家里,你不要说会让人误会的话。” 她拉开距离的话,反而让朱九感到安心。 朱九:“好,我现在在你家里,你去吧,我保证不乱动你东西,也不会随便进你房间。” “哼!”她低头咬一口狮子头,“谁管你啊。” 少少牙酸的咧了咧嘴,可不就是她管着他嘛,刚刚人家开车走,她恨不得一起跟着去呢。 豆豆兴奋的站起来走去客厅拿上手机,“那就这么说定了哦!” 饭局进行到尾声。 趁着静之去上卫生间的时候,朱九叫众人下载了个app——飞信,拉了个群聊。 他总有照顾不到她的时候,这时候就要靠群众的力量了。 本来群聊里只有四个人。 眨眼之间,括号里的4突兀的变成了5。 朱九眼皮一跳,看了少少一眼。 “是你?” 厉鬼纸糊的手机,连到静之家的网了? 少少把手里的老年机朝他秀了一下,“你觉得可能吗?” “豆豆烧给我的这把,估计是老人必备,只能打电话,收短信,网都连不上,你那什么玩意儿app我都下载不了。” 她凑过来双手合十,讪笑着说: “道长,既然你是道长,会不会做纸扎手机啊,我要求不高,只要智能机就行。” 朱九睨了她一眼,“等我空了再说吧。” “yes!!”少少握拳,“我就当你同意喽。” 朱九都没空理她。 他点开群聊信息一看。 排在他人头后面的,是一只橘红色的小鸟头像。 朱九心里有了个猜测。 还没来得及点进去确认,群聊里就弹出了一条信息。 【你爷爷在此:呦,这么好玩的事儿怎么说也要来掺一脚吧。】 阿祥点开他头像一看。 “二叔,这……” 朱九:他还真是你爷爷,你曾曾曾爷爷。 “是你们祖师爷。” 朱八和阿祥立马瞪大了眼睛。 群里接连弹出两条信息。 【祥要飞呀飞,却怎么也飞不高~:祖师爷下午好!!!!![双手合十][双手合十][双手合十][跪拜][跪拜]】 【是朱八,没有戒:[双手合十]求祖师爷赐我一点修炼秘籍!】 【你爷爷在此:呦,朽木想通啦?】 众人手机叮咚一声响。 “豆本豆”已将群聊名改为“拯救静之小分队[玫瑰]” 豆豆昂起头朝朱九嘿嘿两声。 “是不是很贴切?” 朱九抿了抿嘴,收回眼神低头一顿操作。 “你爷爷在此”已被踢出群聊。 阿祥猛的一抬头,“二,二叔,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朱九冷着脸看向他,“我觉得挺好,他别来搅浑水我就谢天谢地了。” “叮咚。” “你爷爷在此”已加入群聊。 朱九咬牙切齿,还没完了是吧。 接着踢。 “你爷爷在此”已被踢出群聊。 “你爷爷在此”已加入群聊。 …… 几人的手机响个不停。 最后停留在:“你爷爷在此”已加入群聊,并成为永久性群主。 【你爷爷在此:小九啊,不带我一起玩,是不是不太厚道啊?】 阿祥颤颤巍巍:“二,二叔?” 朱九差点把手机捏碎。 “……别管他,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 少少简直都快羡慕死了,她的智能机什么能有啊,她也想加入这个欢乐的大家庭~ 第304章 玩一玩感情 静之甩着手上的水,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笑着说:“我好啦,出发出发。” 少少带上墨镜,拿上黑伞,一脸冷酷,“走吧。” 静之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窗外的大太阳,“你确定你也去?” 少少看着客厅里那三个叔侄,左手举起来扬了扬鼻子,“我才不要留在这里,都是臭男人。” 静之看向低头修东西的朱九,微微抿了一下嘴。 他才不臭。 一只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突然围住她的眼,“好啦,别看了,还怕他跑掉啊?” 少少:“豆豆,你把车开过来。” 豆豆:“行!” 还没来得及多看朱九一眼,静之就被少少直接拖到门外走廊。 朱八凑过去,对正在选材料的朱九说: “二哥,说真的,她现在这么粘着你,你主动出击呗,我觉得一定能成。” 朱九放下小银锭,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不。” 他已经失误两次,这教训,他已经吃得够够的了。 朱八挠着鼻头,靠回椅背,抖着腿说: “这跟你对她好并不产生冲突吧,人脆弱的时候,只要有人对自己好一点,那一点好就会被无限放大。” 朱九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他没脑子的弟弟,居然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你这是什么眼神?” 朱八拿过桌上的烟盒,抖出一根烟叼进嘴里,“我也是谈过几个女朋友的好吧,感情经历至少比你丰富得多。” 朱九一针见血:“40了,你现在还是没人要。” 不过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倒是有些道理。 她在脆弱的时候,他不能昧着良心接受她的亲昵,但与他对她好这件事,并不产生一点冲突。 【朱九@所有人:麻烦大家集思广益,务必帮她办好明天的暖屋派对,让她对自己的别墅产生家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豆本豆:我是少少,你们最好把手机都调成震动模式,刚刚静之问了一嘴,吓死人……呸,吓死鬼了。】 【祥要飞呀飞,却怎么也飞不高~:收到】 【是朱八,没有戒:已调。】 【你爷爷在此:1。】 【是朱八,没有戒:祖师爷您真是走在冲浪的最前端。】 【你爷爷在此:反正不像某人。@朱九】 【朱九:@祥要飞呀飞,却怎么也飞不高~@是朱八,没有戒 ,把备注改成你们自己的名字,别跟我耍花样。】 【你爷爷在此:看吧,某人比我还老古董,此处@朱九。】 过了几分钟后,朱九抬起头看了一眼静悄悄的朱八跟阿祥,莫名觉得反常。 他拿起手机一看,顿时呲笑一声。 【朱九:我记得朱家流传下来的古籍里,有一招法术可以召请神明,最近得了几分闲暇,觉得请一下朱嬛祖奶奶下来玩一玩正好。】 【朱祥奋:朱嬛是?[问号脸]】 朱八收起手机,狠狠敲了阿祥一栗子,小声恐吓他: “神仙打架,你插什么嘴,还不快点撤回,就不怕祖师爷发飙吗?” 阿祥拿起手机一看,撤回时效已过。 “撤回不了了。”他苦着脸,俯下身越过朱八,侧头看向板着脸的朱九,“二叔,朱嬛是谁啊?” 朱九嘴角微勾,笑而不语。 叫朱鹤硬要来当根搅屎棍,看他玩不死他。 “嗡嗡。” 【你爷爷在此:@朱九,你是真不当人啊,说不过我,就要请我老母下来,有意思吗?[抠鼻][抠鼻]】 语气尽显混不吝,朱九冷笑连连。 阿祥看完群聊信息后,不禁扇了一下自己的手。 都是大佬,他一个新手村菜鸡,哪个都惹不起。 也不知道祖师爷会不会因为他嘴快而给他穿小鞋。 …… 玩手机期间,朱八不经意瞄到了一眼朱九手里的小玉人,直接大吃一惊。 “二哥,这不是你吗?” “她刻的?” 朱九瞥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朱八的眼神又挪到镇纸上的小玉之身上,“额,这不是她吗?” “你们……” 朱九眉心一跳:“闭嘴,要是没事干,就滚去厨房把碗刷了。” 朱九放下小玉人,伸手轻轻捏住他脖子上的小玉猫。 这两个东西,看起来雕刻手法一样。 应该都是她死去的前男友做的吧。 人死都死了,他再吃醋也没多大意思。 兄弟,安息吧。 她的下半生,就轮到他朱九来守护她了。 朱九把玉猫从脖子上解下来,从上次的斗法来看,这防御阵还是不够好。 看来他得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研究出一个能够储存月光能量的法阵了。 这样没有月亮的时候也能用。 …… 另外一边。 三个女生推着购物车,逛超市逛到飞起,购物车里已经装了不少零食饮料。 三人来到酒水区时,豆豆停了下来。 她拿起一瓶香槟看了下,“欸,静之姐,你能喝……哦,你不能喝。” 静之嘟了嘟嘴,接过来一看。 “才十三度,怎么不能喝,我能喝。” 少少瞪了豆豆一眼,有些担忧的看着静之,“你可别逞强啊。” “没事儿,我酒量是不怎么好,我少喝点就行。”静之边说着,边把酒放进购物车里,“毕竟是派对,怎么能缺了酒呢。” 她挑挑选选,又拿了几支红酒,两提啤酒。 “够了够了!咱们去买点派对上用的玩具吧。” 豆豆赶紧摁住她欲拿第三提啤酒的手。 静之有些迷茫,“派对不就是吃吃喝喝吗?还玩什么?” 豆豆一联想到她之前的穷鬼样儿,就知道她没参加几场派对。 少少老神在在的杵了杵脸上的墨镜,“都能玩啊,飞镖,打枪,拼酒,掰手腕,什么不能玩。” 豆豆轻啧了一声,“姐,你是参加了什么兄弟会吗?” 少少耸了耸肩,“你也知道的,姐姐在国外一个人无聊的很,有时候就得找些男人来玩一玩……感情。” 第305章 约定恢复 几辈子加起来,就跟同一个男人杠上的静之,直接被少少的虎狼之词震住了。 “你…你…玩过几个男人……” “……的感情?” 少少轻点下巴,皱眉思考,“不知道,有时候一晚上叫好几个男模,叫他们演bl戏给我看,看腻了我就换个会所接着玩。” 静之清澈的眼里透着求知的渴望,“啥叫bl?” 少少:“bl就是……” 豆豆手一挥,一张符纸直接贴在少少头上。 对不住了,要不是你控制不住嘴,我也不至于大义灭亲。 “姐,你别教坏人家。” 少少:我敲你……算了,你妈也是我妈。 被定住的少少直接被豆豆收进伞里,豆豆轻轻拍两下伞安抚她。 “回家我就把你放出来,符是二叔给我的,你千万别怪我。” 静之瞅一眼伞,又瞅一眼逃避的豆豆,打破沙锅问到底,“豆,啥是bl?” 豆豆属实是汗流浃背了。 “就是,就是……boy love,兄弟情,都是好兄弟,哈哈哈,走了走了,别说这些了,我去买几个气球!” 静之跟在豆豆后面,小声嘀咕着bl,貌似想通后,她轻轻拍了拍豆豆的肩膀。 “那二叔跟三叔,是不是就是bl啊?” 豆豆:危!!快住脑!! …… 豆豆闭紧嘴巴,再不肯跟静之说一句话,就怕回去会被朱九捶死。 怎料静之的好奇心实在强得不行。 买气球时,静之伸头过来: “那二叔跟王医生呢?从上大学的时候就认识,算不算bl啊?” 买玩具水枪时,静之拿着枪,比划的姿势专业得不行,还不忘侧头问她一句: “那你跟你姐呢?好姐妹,算不算gl?” 豆豆缓缓闭上眼睛。 购物车里的黑伞开启了震动模式,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生气。 结账的时候,静之率先拿出卡递给收银员,回头跟豆豆一脸笃定的说: “那我跟你,还有你姐,就是three girl love~好姐妹!” 少少:再不解开她的符,她今天就要憋笑憋死在伞里辣!!! …… 回到家时,客厅里只有个小胖子瘫着看电视。 静之手一抖,一大袋零食嘭的一声掉到地上。 听到声音的朱九立马从推拉门外走进来,“没事,我在这儿,没走。” 静之呼出一口气,苍白的脸这才渐渐恢复血色。 她弯腰拎起地上的袋子,朱九赶紧上前接过,并踢了阿祥一脚。 “还不动起来?去帮她们把东西提进来。” 静之跟在朱九后头出出进进,直到所有东西搬进来了,她才知道问一句: “你刚刚去哪儿了?” 朱九展开窗帘,指了指客厅外面的小圆桌,“焊接有味道,我在外面干比较好。” “哦。” 这时她的视线才被小圆桌三米开外的游泳池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朱八这时带着两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工人,在泳池旁边安装着果绿色的半封闭式滑梯,滑梯整个围绕住8x12的游泳池而建,错落有致,最高处都能与她家二楼齐平了。 “二叔,他这是搞什么?” 朱九:“上回在我家小区举办的那个派对,我看你好像挺喜欢那个水滑梯的,所以擅自叫人来安了一个,你……你喜欢吗?” 静之拉了块椅子坐到他旁边,捧着脸看着他有些忐忑的眼神,突然问了个朱九很难回答的问题。 “九哥,我们半个月之期的约定,重启吧?” 朱九瞳孔晃动一下,眸里的纠结渐渐加重。 他的心在疯狂叫他答应。 他的理智却告诉他,她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想尽办法留住他。 “我…我………” 本以为他会欣然答应,结果他犹豫了。 静之抠着手指,硬扯一下嘴角,“你不愿意就算了。” “不是……”朱九放下小型的加热器,转过身正对着她,“你真的想好了吗?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静之微微歪了一下脑袋,疑惑道: “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她瞅一眼正忙活着的众人,旋即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我只是觉得套套那件事,应该是我误会你了,我不该生你的气。” “也不该对你说那些难听的话……对不起。” 朱九俯下身子,对上她有些躲闪和自责的目光,压低声音,温柔回道: “不怪你,是我的错,一开始你问我的时候,我就应该跟你说明白的。” 静之清澈的褐色眸子渐渐泛起光亮,她慢慢抬起了头,“那……那个约定还作数吗?这次我真的会认真考虑的,不会再逃避。” “作数。”朱九嘴角的弧度渐渐变大,“只要你不是一时兴起,我…求之不得。” 才不是一时兴起。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的思想好像开始有了转变。 与其畏畏缩缩,怕东怕西,不如专心修炼,提高自身实力。 既然与他约定好了,静之觉得她也不应该瞒着他。 她又偷瞄一眼那几个工人,然后趁他们不注意,凑到朱九的耳边说: “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朱九微微一怔。 什么秘密,她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什么?” 静之小小声说: “其实我不是人。” 朱九:“……” 她这个马甲在他这儿,早八百年就被扒下来了,还真不是什么新鲜事。 瞧着朱九一点反应都没有,静之还以为他不相信。 “你跟我来一下。”她站了起来,拉着朱九的胳膊就朝屋里走。 朱九的视线完全被两人相触的部位吸引住。 不排斥他以后,她可真粘人。 朱九轻咳一声,隐秘的用拳头把上翘的嘴角压下去。 两人来到安安静静的洗衣房。 静之鬼鬼祟祟的朝外头走廊看了一眼。 暂时没人来。 她催动灵力运转到头顶。 “啵!” 毛茸茸的立耳弹了出来。 朱九瞳孔一缩,思绪直接被拉回那晚那个令他迷醉的回忆里。 静之低头捏着手,仿佛在等待道长的判决。 “我……我是灵猫,我还想再问一遍,我们那个约定,还作数——” “静静……” 朱九呢喃一声打断她的话。 静之抬头,发现朱九离她很近,不过二十公分距离,比她高大半个头的身影,直接把她笼罩在他的阴影下,安全感扑面而来,静之差一点就不矜持的抱住他。 静之:“什么?” 她没有再后退。 朱九嘴角的弧度再也压不下去了。 之前说不占人家便宜的想法,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虽然还没在一起,我请求……亲你一下可以吗?” 静之蓦地抬头,脸上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亲,亲哪里?” 朱九又挪近一点,脚尖几乎抵着她的脚尖。 富有磁性的声音已经压到极致,“你想我亲哪里,我就亲哪里。” …… 三个臭皮匠,借着朱九提供的便利app其实又额外拉了一个小群。 三个人这会儿在别墅各处缩着脑袋偷窥,边在群里化身成为尖叫鸡。 【八:亲哪里?那必须正中红心,直接亲嘴啊!】 【祥:二叔即将成为咱们朱家第一个,也有可能是唯一一个脱单的人![撒花][撒花]】 【豆:啊啊啊啊啊啊!亲嘴我不同意!一来就亲嘴,多冒昧啊。】 网络仿佛卡了一瞬,群里的三人瞬间瞪大眼看着手机。 “你爷爷在此”已加入群聊。 【你爷爷在此:[各色避孕套仿佛打牌一样摊开].jpg】 【你爷爷在此:电视柜下面最左边的抽屉里有我法力幻化出的套套,这回绝对不漏,谁拿一个给他。】 阿祥抬起头看向对面墙角的朱八,他做了个弹鼻屎的手势,朱八立马意会。 朱八双手合十,默念好几遍冒犯了,这才硬着头皮动手操作。 “你爷爷在此”已被踢出群聊。 踢完朱鹤以后,朱八软着腿,从墙上滑落…… 二哥,他这也算是硬气一回了。 …… 洗衣房里,静之捏着衣摆还在纠结。 “我……我……” 朱九的眼神从她因说话微微撅起的红唇滑过,轻笑了一声,掸掸她的刘海。 “开玩笑的,别紧张。” “我会等到你愿意的时候。” 静之:“……” 她抿着唇,抬手抽出他胸前工作时别着的笔,在食指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亲,亲它。” “只能一下嗷。” 朱九眸光微顿,轻笑一下。 怕她紧张,全身部位没有跟她有任何接触,只是慢慢低下头,如蜻蜓点水般,在那个小小的笑脸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谢谢。” 如触电般,静之收回手指,捏在手心里。 “不客气。” 【豆:搞什么?亲都亲了,怎么对话这么客气?】 【八: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懂行,没看二哥看她的眼神都快拉丝了吗?】 【祥:从我这个角度看,静之的脸都快变成红苹果了。】 【豆:@祥,麻烦拍照私我,要高清的。】 第306章 我要透透气 【豆:还有,谁给我科普下,灵猫是什么物种?and 这事儿,我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祥:已拍[图片1][图片2][图片3]@豆】 【八:反正我不知道,不过看我二哥的反应,她应该也不是什么坏妖,不然早就一张镇妖符贴上去了。】 【祥:我靠,我刚刚来晚一步,只偷听到半截,到底错过了什么?我还以为她头上的耳朵是假的呢!】 【豆:(ーー;) 没用的东西。】 …… 白天时,朱九选的房间,其实是静之隔壁房间。 这两间也有一扇老王之……不,是老妈之门。 静之买房的时候听中介解释过了,开这扇门是为了方便主卧室的父母起夜看看年幼的孩子,同时又不至于处在同一间房,没了隐私性。 此时静之来到门前,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拧开了门把手,把门扇打开了一条缝儿。 她房间的灯光通过那条缝,直接照进朱九漆黑的房间里,朱九一手肘撑起身子,“静之?有什么事吗?” 静之开好门就立刻跑回去床上躺下,关好灯后,她捏着被子看着天花板,轻轻说一句: “没事,你还在就好。” “你别多想,我,我想开着条缝儿睡,透透气。” 透气? 透气怎么不开窗,而是开这个门。 她可真是口是心非。 朱九慢慢躺回床上,转了个身,面朝门口侧躺着。 “嗯,早点睡。” 过了一小会儿,凝视着那条小缝的朱九突然听到隔壁床垫咯吱了一声,随后她轻柔的声音响起,“九哥,可以给我讲个睡前小故事吗?” “……” 朱九一时犯了难,他哪会讲什么睡前小故事,那些童话故事书,他从来不看。 他想了想,低声问一句:“讲我抓鬼的故事可以吗?” 隔壁的女人立马回复了,声音里甚至还有一点兴奋:“行!” 低沉的声音缓缓在两个房间里响起,不过几分钟,只听得静之长长吐出一口气,呼吸声逐渐拉长。 讲故事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睡了吗? 朱九悄悄坐了起来,还没下床,就感觉到周边气流走向的异常,和灵力的波动。 行吧,她在修炼。 他还是别过去打扰她了。 王昭还真是没说错,她可真是争分夺秒的增强自身实力。 …… 本欲入睡的朱九开了床头的小灯,捏起胸前的玉猫看了看,他也该好好努力,给她来点实际的安全感了。 一阵窸窣声过后,书桌的台灯亮起,朱九开始看今天从家里带过来的书。 书本分成两堆,一堆是阵法相关的素材,一堆是电池储电原理之类的书。 一堆更比一堆难懂,偏偏朱九看得入神,只是不知为何,眼皮子渐渐发涩。 斗转星移,更深露重。 朱九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中间的门缝悄然打开。 “小样儿,我修炼的时候,我就不信你不困,还大半夜偷偷看书,眼睛不想要了是吧。” 几声轻声的吐槽过后,他被抱到了床上盖好被子。 静之坐倚在他床头,垂下眸子观察了他许久。 然后动手做了个结界,把他连人带床一起裹进结界里。 “九哥,晚安。” …… 天刚微微亮起,海边的别墅群一片寂静,灰色的天际只有几只海鸥的身影掠过。 朱九的眉头越皱越紧。 什么东西这么臭? 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 眼前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弧形流光,好似一个巨大的泡泡把他罩住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 仿佛知道是他,那个泡泡啵的一下,直接破碎,逸散在空气中。 耳边突然能听到海浪声和海鸥声,还有隔壁传来的绵长呼吸声。 刚刚那玩意儿,是她布下的结界吧? 朱九脑子里莫名有了一点想法,看来他想要修缮防御阵的话,还得跟她探讨一下。 不过眼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朱九坐起来,万分嫌弃的将自己身上泛黄的t恤脱下。 他好像臭掉了。 可不能就这般出现在她眼前,他得洗个澡。 中间那扇门被悄悄带上。 朱九快速把自己扒光后,走进了浴室。 随着温热的水流淌过全身,略显浑浊的水划过他的身体,落到地面。 朱九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居然能搓出这么多黑泥。 这个澡,他整整洗了四十几分钟。 剃胡须的时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不禁伸手拨了拨头发。 是他的错觉吗? 此时他感觉浑身轻松。 甚至连被阿祥和朱八气出来的白发,也好像返黑了不少。 还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搓半天泥的原因,他有些泛红的脸好像也变白了。 朱九擦去镜面上的水雾,刚想凑近细看一下,他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你发现啦?” 朱九放下剃须刀,手忙脚乱的拿下置物架上的白t掩住自己的上半身。 “你,你先转过去!我穿个衣服。” “跟个姑娘家似的。”静之摸了摸鼻子,转了过去,背对着他窃笑,“三叔没说错嘛,你是精瘦。” “而且,你不是穿裤子了嘛。” 朱九这一变白,脸红起来就更加明显了,他紧抿着唇,急速套上白t,然后冲过去拆床上的四件套。 第一天睡觉,就把人家的枕头被子睡脏,也是没谁了。 “没关系,你丢到楼下洗衣房好了,昨晚忘记跟你说了,我修炼的时候,是有这效果,能帮周边的人清除体内的杂质。” 朱九微微一愣,突然就明白了她昨天答应得这么爽快的原因。 她…就连发病的时候,也在为他着想呢。 朱九突然觉得眼眶发酸。 他把枕套塞进床单里,裹成一团抱在怀里,“你再睡会儿,我昨晚通知黄姨过来这边准备餐点了,8点记得下来吃饭。” 静之已读乱回,“你穿好了吗?” 朱九止住要出门的脚步,红着耳朵低低说一声:“穿好了。” 静之转过头,认真的盯着他看,盯得朱九面红耳赤,两手不由紧紧抓住皱巴巴的床单,“怎,怎么了?” 静之噗嗤一笑,“你皮肤白得好奶哦。” 说完转身就走。 徒留朱九一个人在门口琢磨。 奶是什么形容词? 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 第307章 试问谁不想打蓝色的? 下午1点半,静之的别墅游泳池旁,少少友情赞助了一台她的遗物——卡拉ok机。 刚插上电,还没等她唱上两句,话筒直接被没收。 静之:“好姐妹归好姐妹,但是真的辣耳朵。” 刚说完,她就被少少撵得满泳池跑,人字拖都快甩飞了,硬是没少少用飘的快。 最后实在没办法,本不想下水的静之“哗啦”一声跳了下去。 溅出来的水一下溢到岸边,把朱九的拖鞋打湿了。 朱九无动于衷,规规整整的斜躺在遮阳伞外,晒着太阳,眼睛向下瞥,眼珠子随着凫水的静之转动着。 阿祥拿着杯西瓜汁,咬着吸管侧头说: “二叔,你都晒红了,要不挪过来点?” “对啊。”朱八两手枕在脑后,朝他右边扬了扬下巴,“那不是还有大片阴影吗?你这么晒也不是个办法,等会晒伤了。” 他朝朱九挑了挑眉毛,“我觉得她说的奶,应该是在夸你,你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而且,你穿着工字背心晒,就不怕变成熊猫吗?” 朱九不耐烦跟他们讲话,翻了个白眼后,背部一个用力,翻身坐起,走向岸边。 朱八一愣,跟着坐起来,一手肘杵到阿祥的胖肚子上,小声问:“他是要下去一起游吗?” 阿祥把墨镜推到脑袋顶上,看着那个已经把脚伸进去游泳池里的人,感叹一句: “在自己家的时候都没看他游过几回,这会儿倒是主动下水了。” 朱八笑出了鱼尾纹,“我说,咱俩红包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阿祥嘁了一声,摸摸滚圆的肚子,“论辈分,我要是叫她一声二婶,她还得给我红包呢。” 说着说着,他的视线发生偏离,挪到了从水滑梯上溜下来的豆豆身上。 今天为了庆祝静之的暖屋派对,豆豆特意穿了一身红色的挂脖泳衣,显白的同时,又给她增添了几分妩媚,看得阿祥挪不开眼。 他低声呢喃一句,“三叔,我的红绳真的那么短吗?真的一次机会都没有了吗?” 朱八看了看像条小美人鱼的豆豆,再看看胖得像颗球的阿祥,啧了一声。 “就算你的红线有三米长,再多的美女都被你这副身材吓退了,你还是先减减肥吧。” 阿祥不服气的摸了摸肚子,“可是以前我妈说我这样有福气。” “呵。”朱九游了过来,还滴着水珠的双臂搭到岸上,抹去头发水珠的动作,无意中又带了一丝性感。 偷摸观察的静之:他现在不奶了,有点小性感。 朱九状若无意握拳,让肱二头肌的线条在阳光底下鼓得更加明显一些,嘴上还不忘嘲一句阿祥: “你妈是安慰你的,你还真信了?” 阿祥:(?﹏?)二叔你再毒舌,我就要哭喽。 朱九:“从明天开始,每天跑5公里,三弟你监督他。” 朱八呃了很长一声,试图为阿祥减减量,“五公里,会不会太多啊,我怕他受不住。” “如果他还想要有个老婆,就不会太多。”刚要游过去找静之,他突然回头看了朱八一眼,“哦,对了,我看你最近也有点发福,为了身体健康,你跑3公里,你们两个互相监督。” 朱八:我tm裂开了。 刚刚为什么非要多嘴。 …… 静之今天穿的衣服也很让朱九挪不开眼。 是豆豆嫌弃她的衣服品味,帮她特意挑的。 分离式橘色泳衣套装,直接露出了静之的小蛮腰。 这颜色并没有让她显黑,反而给她增添了几分活力。 下装的短款百褶裙设计,不仅露出了静之腿长的优点,又让她多了几分可爱。 刚刚穿的半透明防晒衣已经在刚刚的追逐打闹中,被少少一把撕裂。 此时她躲在泳池边缘的阴影下,正朝外面探头探脑。 看似躲少少,其实窥朱九。 看到朱九游过来,她面上一红,身体顿时往下一矮,水没过胸口,就留她一个头露在水面上。 朱九也没有太过分。 在离她两米远的位置就停下来了。 “躲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去吃点东西?”他问。 静之从水里举起还在滴水的麦克风,“少少在找我。” 朱九有些无语,“……这东西进水不能用了,你还怕她干什么?” “嘭。”少少穿着黑色防晒衣,带着防晒帽,跟个小偷似的,出现在岸边,一把夺过那只滴水的麦克风。 “嘿,你以为我没麦克风就不能唱了吗?” 她清了清嗓子,望着湛蓝的天空,举着失灵的麦克风,“你问……我爱……你,你,你~~漏电啦啦~~” “噗嗤—” 静之眉眼弯弯,笑得小虎牙都出来了。 “别管她,要唱就让她唱吧。” 水面底下,她突然被他牵住,往他的方向带。 明明没什么温度,但她就是觉得被他圈住的手腕开始变得滚烫。 “你带我去哪里?” 朱九回头笑了一下,“这回不用排队了,也不用怕大水会淹了你,去玩水滑梯吧。” 波光粼粼的水面给他的眸子映出动人的色彩,静之转了转手腕,让他稍微松一下力道,“我,我自己会游。” 朱九放开她,扶着岸边,慢慢走着,“猫不会怕水吗?” 静之怔忪了几秒,才慢慢回他,“以前怕,后来就不怕了。” 上辈子敌军太多,她和林九也不是没有躲在水底下过。 躲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倒也算是件好事。 她不想再回忆起那些血泪史,于是抬头扬起笑脸问他: “你也玩吗?一起滑吧?” 一起? 是一个一个下去? 还是像上次一样,抱在一起滑下去? 朱九本就发红的脸颊颜色一下加深了不少,他小声回复: “好,一起。” 直到看着她从楼梯上面滑下来,朱九才明白她说的是前者。 算了,看她玩得乐开花的样子,这滑梯安得也值了。 由于高度足够,滑一圈其实挺快,不过十几秒的事儿。 静之光着脚啪嗒啪嗒跑过来,排到朱九身后,轻轻拍一下他的肩,“你快下去啦,我等不及了。” 朱九往旁边走一步,“要不你先下去?” 没有她一起,他对这滑梯有些兴致缺缺。 静之摇头,“一个人玩不好玩,得有人抢着玩才好玩。” 朱九无奈,只能坐下来,身子后仰,以一个入睡的姿势,一溜烟飞快窜了出去。 等不及的静之,还没等朱九落到泳池里就出发了。 整个泳池上方都是她欢乐的咯咯笑声。 “九哥,我快要踹飞你啦!哈哈!” 朱九一点都不慌,他的体重比她多了三十几斤,而且又不会乱动,溜得贼快。 滑入池底后,为了增强她的刺激感,他上岸后立马绕一圈,接在她后面往下滑。 不知多少圈,两人终于碰上了。 静之率先出发,朱九第二,豆豆第三,后面是被他们的快乐带动起来了的阿祥跟朱八。 重力加速度,会惩罚每一个不信邪的人。 滑在最前头的静之,终于是被朱九两脚蹬飞了。 眼瞅着她就要直接飞出泳池,朱九的心直接提到嗓子眼儿。 静之却一点不慌,悬空的瞬间,一个后脚跟直接蹬在泳池边缘上,身子朝前窜了几步,算是安全落地。 朱九猛松一口气,收回手,任由自己扑通一声,掉进水池里。 豆豆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在这个赛道,小胖阿祥的速度简直无敌。 豆豆感觉从天而降两只大脚,直接蹬在她肩头,还没等溜到最下面,她就径直起飞。 坐在阴影处的少少,脸上的墨镜差点裂开,手指更是用力到直接捏碎了个高脚杯,“我的豆!!!” “嗖!” 一条灰色的阴气和一条白色的猫尾从两个方向分别射出,齐齐卷住豆豆的腰身。 豆豆一手捏住一根,仅仅只有脚尖碰到水面。 还没来得及高兴,她突然被拉到一边。 同样被大基数的朱八两脚蹬飞的阿祥,越过坐在岸边的朱九,越过摆满食物酒水的白色长桌,一头扎进灌木丛里。 “呵。”静之立马捂住嘴,有些抱歉的看向朱九,“我是不是不应该笑?” “都是他自己作的,死不了,豆豆准备了很多好玩的,我们一起去看看。” 看着只是圆脸蛋擦伤的阿祥站起来,她这才安心的跟着朱九和豆豆来到岸边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屋旁。 这里拉了一条黄线,离黄线七八米远,是一块立起来的大木板,木板上密密麻麻挂满了五彩气球。 黄线后头有个桌子,桌子上摆了几把玩具枪,最右侧还有一张镀上防水膜的规则。 “特等奖:2米高的玩偶一只,须打中最小的粉色气球十只。” 静之把手搭在眼睛上,围住阳光眺望摆在一旁的玩偶。 看清楚是啥后,她立马举起手。 “我想玩!我可以第一个玩吗?” 朱九把枪递给她。 “玩吧。” 静之看着排在她后面的豆豆,朱八,还有捂着脸的阿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对不住了各位,毕竟两米高的朱九真人玩偶,谁不想要呢。 豆豆&朱八&阿祥,礼貌假笑。 脑电波在这一瞬间,都连上了。 谁爱要谁要,反正他\/她不要。 后面一等奖~三等奖各类昂贵的东西,她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啊。 朱八看着一等奖后头写着的300平大平层,忍不住握爪。 本来不想玩的,现在他激起斗志了! 空心弹上膛,瞄准。 粉色气球是真小,几乎是旁边气球的10倍小,差不多只有一颗鸡蛋大。 不过静之也没在怕的。 之前当过警察就算了,上辈子抢敌人枪反狙的事儿,她可干得太多了。 “嘭!” 第一颗粉色气球炸裂,其实声儿不是很大。 但所有人仍提着心看向静之。 她……没事儿吧? 静之感受了一下后坐力,自我感觉有些微微打偏。 调整姿势后,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他们。 “都看我干嘛?看气球。” 提起来的几颗心默默放回肚子里。 消停了一早上的拯救静之小分队的群聊,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朱九:看来她的病,无关枪支。】 【朱八:同意。】 【阿祥:+1。另外,她家医药箱在哪儿,我脸痛。】 【豆豆:电视柜底下,自己找去。】 【豆豆:那……等会咱们还试其他的吗?】 【朱九:试。】 【朱九:保持住欢快的氛围,才准试。不准一上来就放大号的。】 ……找到手感后,静之越打越快,除了最后一枪有些着急,打飞那颗粉色气球外,其他的,颗颗命中。 静之握着枪把,一脸忐忑的看向众人,“我,我等会再轮一次,请你们一定要把特等奖留给我,打其他颜色的吧!” 朱九红着耳根子,默默抿紧嘴,以免嘴角上翘得太明显。 朱八:“蓝色蓝色!我要打蓝色气球,我要一等奖!” 阿祥:“我也要蓝色。” 豆豆傲娇的扬起脸,“谁不要蓝色呢!” 静之默默举手,“我不要,我有房了,我就要特等奖。” 少少:“姐妹,你糊涂啊!!!那玩意儿定做一个不过几百块,一等奖可是一千多万的房子啊,你这准头打蓝色气球不是百发百中吗?打完了蓝色气球,把房一卖,你都可以直接买下做这种玩偶的工厂了!” 静之委屈但死倔:“我就要特等奖,你们谁都不许打粉红色,我就剩最后一颗球了。” 朱九默默转过身子背对着众人,右手捂着脸,上扬的嘴角咧到都快捂不住了。 第308章 他诱我,还是我诱他? 看到朱九在一旁捂脸,静之就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和态度,有些过于暧昧了。 她放下枪走到朱九旁边,后腰靠在桌子上,轻咳了一声。 “咳,那个……我楼下有间空房,明天上完课,可以跟我去买点健身器材不?” 朱九轻揉两把笑得发酸的嘴角,转回身子,脸上依旧是她常见的浅笑: “好,我陪你。” 这种时候,就算她要上少林的话,朱九估计也会跟着一起去。 那块板子上的气球,是朱九扎的,蓝色气球放的位置都挺刁钻。 不是藏在其他颜色气球后面,就是系得不结实,垂下来随着风轻轻晃动着。 一人只准打十枪。 近视九百多度的朱八,因为强烈的好胜心,中了6枪,算是竭尽全力了。 阿祥性格有些佛,注意力还一直受到旁边调皮的豆豆的干扰,中了4枪。 豆豆能好点,中了8枪,剩余两枪错打到其他颜色上,让少少不禁扼腕。 白给的房子就这么没了。 “到我了到我了!!” 静之兴奋举手。 朱九抿嘴微笑,眼里是浓浓的甜蜜情意。 【豆:刚刚二叔那个眼神,我已经录下来了,待我回去剪辑一下分享给你们。@朱八@朱祥奋】 【朱祥奋:呃呃呃……豆豆,你要不要看看这是哪个群???@豆】 豆豆定睛看了一眼,突然把手机掩至身后,朝挑起眉梢的朱九讪笑一下。 “嘿嘿,我在夸您呢,真没啥。” 朱九看了一下半眯一只眼,专注瞄准的静之,转头低低朝豆豆说一声,“上回说的照片,连同这次的视频,记得一起打包发给我。” 豆豆大喜过望:“okk!!” 她还以为二叔要叫她删了呢。 “嘭!” 一声枪响过后,粉色的气球碎片落到绿色的草地上,分外显眼。 静之丢下枪,高兴得转身抱住后面的人又蹦又跳。 “豆豆!打中啦!特等奖是我的啦!!!” 豆豆在旁边一脸姨母笑的朝静之挥了挥手,“hello,我在这里。” 豆豆在那里,那她抱的是谁? 静之微微侧头,脸颊却被他发红的耳垂烫了一下。 “九,九哥?” 朱九死死攥着拳头,忍住想要回抱过去的冲动,低低嗯了一声。 静之在众人揶揄的目光中,瞬间弹开一米远,哐的一声撞在后面桌子上。 “抱歉,我我……刚刚听到豆豆的声音,我以为她就在我旁边。” 朱九:“没事。” 他微微低头,把烧红的脸转过去面向板子,“我去帮你把特等奖拿过来。” 静之完全不敢抬头,眼睛紧盯着自己渐渐抠紧的脚趾,简直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豆:话说,这特等奖的奖品不是我准备的呀,是谁这么有才?@朱八@朱祥奋】 【朱八:不是我,我没这个胆。】 【朱祥奋:俺也一样。】 【豆:那是谁?】 【你爷爷在此:是我。】 【你爷爷在此:这灵猫真是富贵不能淫啊,小九真是捡到宝了。】 【豆:你谁?】 阿祥拉着豆豆,不断双手合十求她撤回。 “姑奶奶,你快撤回吧,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豆豆啧了一声,脸上冷淡的表情直接逼退了阿祥的拉拉扯扯。 她一手环着胸,单手点开那人的头像。 一只小鸟。 【豆:以前没注意,你是怎么进这个群的?二叔的app不会是出现漏洞了吧?】 阿祥猛拍脑门,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哎呦,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朱鹤,我家祖师爷。” …… 豆豆小嘴微张,瞬间秒怂。 拿起手机一顿操作,然后抬头朝阿祥悻悻一笑,吐了吐舌头: “那个……撤回不了了,他该不会那么小气吧?我刚刚说的也不过分吧?” “嗡嗡。” “你爷爷在此”已加您为好友。 看向手机屏幕的豆豆,瞬间两眼一黑。 “阿祥,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我眼花了?” “不是,我还没同意呢,他是怎么直接加进来的?” 阿祥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对她摇了摇头。 “我祖师爷就是这么……” 他上下左右各看了一眼,然后捂着嘴悄悄在豆豆耳旁说:“不讲道理。” “我看你完了。” …… “嗡嗡。” 【你爷爷在此:小姑娘,你很狂啊,有空来小九的一号别墅喝喝茶,咱们好好聊聊。】 豆豆腿一软,一手扶住旁边的桌子,转头朝少少求救: “姐,你再不想想办法,我看我以后没办法给你烧纸钱了。” 少少也没办法,她只是个厉鬼而已,一个半月以后,是要下地狱的。 这种保家仙,她也惹不起。 少少挠了挠后脑勺: “道长是个大情种,要不你色诱一下他家祖师爷试试呢?万一他也是个情种呢?” 阿祥恨不得把少少那张口无遮拦的嘴给封住。 “嗡嗡。” 姐妹俩赶紧围住震动的手机一看。 【你爷爷在此:算了,我来了。】 【你爷爷在此:你叫豆豆是吗?做好准备接招了不?】 那把手机仿佛烫手山芋,豆豆丢给少少,少少丢给阿祥,阿祥反手丢给两手空空的朱九。 朱九脸一冷:“都干什么呢?” 没看他跟静之处得正好呢吗? 【呦~小九你脾气还是这么大,就不怕你的小情人又吓跑了吗?】 一道身着橘红色长袍的身影出现在夕阳的余晖中,逆着光的脸也挡不住他逆天的妖孽气质,和那双多情如水的桃花眼。 他嘴角那抹肆意的笑,简直让豆豆的少女心小鹿乱撞。 朱九手里的手机瞬间被夺了回去。 一向活泼调皮的豆豆脸上红霞遍布,动作也开始变得扭捏起来,简直跟旁边搂着大朱九玩偶的静之的表情一模一样。 都是恋爱脑上头的痴女脸。 她说:“色诱,是他诱我,还是我诱他啊?” 阿祥原地裂开。 就这么一个照面,女神就被他祖师爷俘获芳心了。 少少张了张嘴,小声嘀咕一句: “我就是开玩笑的。” 豆豆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主动走上前去,伸出手,脆生的说: “你好,我就是高豆豆,请多指教。” 一肚子坏水的朱鹤活了几百年,还没见过像她这般胆大到愿意主动靠近他的人。 他一手掩在身后,一手握住豆豆的手指,轻轻摇了两下。 【你好,我叫朱鹤。】 【那么,做好准备一起聊聊了吗?】 豆豆嘴角完全下不来,她收回手,微微低着头,有些害羞的嘀咕: “准备好了,聊什么都行。” 朱鹤一愣。 她这么配合,他想要整她的话,多少都有些不好意思下手了。 第309章 立筷 看着热情的带着朱鹤去玩水滑梯的豆豆,朱八简直叹为观止。 他凑近朱九,掰着手指跟朱九数着,“二哥,你不是说过豆豆是个旺夫的吗?如果她跟祖师爷成了,也旺咱们家呀。” “主要是,她叫静之姐姐,但是祖师爷比我们大了四代,那这辈分该怎么算?” 刚刚朱鹤眼里的恶趣味,朱九看得清清楚楚,他倒觉得祖师爷目前还没有动心的痕迹,纯纯只是想逗逗一下豆豆而已。 朱九:“让他俩玩去吧,他不来捣乱更好。你去把我准备的东西拿到草坪上,记得带个打火机。” 朱八一摸口袋,瘪瘪的。 哦,对了,刚刚玩水滑梯的时候,他把烟跟打火机放岸边的桌子上了,“行,你们等会,我去拿。” …… 天色渐渐暗下来,朱八进门的时候,顺便把庭院的电闸往上拉。 昏暗的水面一下被池底的灯照得像块淡蓝色的水玉。 池边的白桌侧边挂着如萤火虫一般细小,一闪一闪着的暖黄色小串灯。 每隔几米的灌木丛里,被朱九细心的安装好了蓝紫色的驱蚊灯。 空旷的草坪上,支了好几个米白色的帐篷,帐篷顶上,同样垂挂着暖黄色的小串灯。 这搁户外露营般的小氛围,挠的一下,就上来了。 黄姨这时正好端着烧烤炉从屋里走出来,朝半湿不干的两人笑着说: “你们先去换个干净衣服,烧烤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好,麻烦你了。”朱九应了一声,朝静之伸出手,“要不要我帮你拿?” 静之箍紧两米高的玩偶,朝他摇了摇头,“很轻,我可以的。” “嗯,那你注意脚下,小心别摔跤。”他提醒一句,亦步亦趋跟着她。 到了二楼后,朱九眼睁睁的看着静之把玩偶拿进房间里,放在床里侧,还细心的拿出吹风机把被她打湿的部位吹干。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对那玩意儿产生羡慕且嫉妒的心理。 她的床,他都没躺过呢,以他形象制作出来的玩偶,倒是先享受上了。 “先换掉湿衣服,小心着凉。” 没错,他就是要故意打断她吹风。 他还湿着呢,也没见着她给他吹一吹。 捏着吹风机的手突然摁掉开关,静之抬起头问他,“要我帮你吹吹头发吗?” 真到这种时候,朱九又退却了。 他径直后退出她的房间,站在门口说: “……不用,我回去换衣服了,等会早些下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咱们再接着玩。” 他一害羞,她就容易得寸进尺。 静之调笑着说:“真不用我帮你吹?” 说话间,她还哒哒摁两下吹风机的开关。 朱九手指死死扣住门框,“你是想要缩短我们半个月的约定时间吗?” 静之秒怂。 她避开他炽热的目光,迅速低头,红着脸小声哔哔,“你回去自己吹吧,你卫生间也有吹风机。” 朱九悠悠的看了一眼她的发旋,指尖蠢蠢欲动。 不急。 他有自信,总有一天,他也会吹到她的头发的。 …… 夜里微凉,清澈的池水里,豆豆不知被朱鹤附耳说了句什么,捧着肚子咯咯笑。 朱鹤眼里不时闪过戏谑的光芒,左臂慵懒的撑在池子旁,看着豆豆上岸给他端酒水。 少少自从朱鹤来这里,就没现身过了。 此时她远远的躲在一棵大树上,啃着指甲,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妹妹的背影。 难道她玩弄众多男模感情的报应,没有因为她的逝世而消失,而是间接报应在她妹妹身上了吗? 豆,我对不起你。 …… 黄姨才是全场情绪最稳定的人。 她看不到朱鹤和少少。 半个多小时了,她眼睁睁的看着豆豆在水里玩水,还不时跟空气讲话,黄姨觉得豆豆中邪了。 手里完成烧烤任务的同时,她还顺便帮豆豆立了一次筷子。 最搞笑的是,朱鹤整人整上瘾了。 他指尖轻轻一点,黄姨面前的一碗清水里,原本要倒下的筷子,突然腾的一下,立得笔直。 黄姨瞳孔瞬间放大,然后又恢复正常。 她在朱家干了二十几年的活,阿祥一出生她就来了。 朱九捉鬼时,有时候别墅里也会有些异常现象,她都已经习惯了。 她默默从围裙里掏出一张朱九给她的护身符,烧成符灰,兑进水里端给豆豆。 “豆豆小姐,喝了吧,对你有好处。” 豆豆看着那杯浑浊的水,刚想婉拒,对面的朱鹤朝她轻轻眨了眨眼。 “小九画的护身符诶,他的法力不错,喝了确实有好处。” 豆豆立马接过水,刚想一饮而尽,杯口突然被一只手捂住,朱九低沉中带着点怒气的声音同时在她身后响起。 “你怎么不说这玩意儿只对中了邪的人有用?!” 朱鹤指了指懵住了的豆豆,【你看她还真想喝,她好不好玩?像不像中邪了?】 豆豆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你玩我?” 静之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将水倒在后面的草地上,“你才看出来啊,豆豆,你……” “欸,你去哪里??” 静之看着负气离去的豆豆,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朱鹤。 【瞪我干什么?】 朱鹤悠哉悠哉的泡在水里,浅酌着豆豆上供给他的香槟酒,边耸肩说: 【由头至尾,都是她主动贴上来的,我什么都没干。】 上次套套的事情还没跟他算账,这回竟然还欺负豆豆,静之冷着脸朝他伸出一掌。 “出招吧。” 朱鹤身子微微一僵,【为了个小丫头跟我打,是不是太不理性了?】 “你觉得我打不过你吗?”静之说,声音冷到不行。 朱鹤还没回答,朱九暗暗看了她一眼后,轻轻把她拉到身后,对朱鹤说: “我跟您打。” 朱鹤瞳孔晃动一下,上回被雷劈得外焦里嫩的场景,一瞬间便从记忆里跳了出来。 【这是排队要跟我干起来的节奏吗?】 朱九摇头,“就我跟您打,您也知道……” 朱鹤:算了,他不欺负女人,更不欺负病人。 况且,虽然打得过小朱九,但他着实打不过林风神君啊,没辙。 朱鹤:【唉,知道了知道啦,我去跟她道歉。】 第310章 诡计多端的男人 朱八端着纸箱走出来的时候,频频回头看向进屋的朱鹤。 走到草坪时,他放下东西,从黄姨端过来的盘子上顺了一串烤虾,借此机会小声问: “祖师爷跟豆豆怎么了这是?我刚刚去拿东西,遇到豆豆,我看她眼睛都红了。” “先别吃这个。”朱九轻轻拍一下静之猴急的手,把手里盛好的鱼汤递过去,“玩一下午水了,喝碗汤暖暖先。” “现在是七月,我不冷。”虽这么说着,她却乖乖坐回小马扎上,双手迅速接过汤,喝得滋滋作响。 朱九抿着嘴暗笑一下,这才拿起她碟子里的烤虾,边剥边跟朱八解释: “他做神没有神格,连一个小姑娘都欺负,刚刚进去道歉了。” 朱八捏紧签子,一脸不可思议。 “道歉?祖师爷道歉?” 真是开了眼了。 静之皱起眉头,“做错事就得道歉,不管是人还是神。” 朱八唉唉两声,重新拿了一串q弹的牛肉开始撸串,抖着腿吐槽: “反正我管不着,伤心的又不是我。” 朱九连着剥了两个虾以后,把虾肉拨进静之碗里,视线搜寻了一下周围有些昏暗的环境。 “阿祥呢?都这个点了,他不是最爱吃烧烤的嘛,怎么没见人?” 朱八边吮手指头,边指向身后不远处的客厅位置,“他说他伤心了,要从现在开始减肥,晚上就不吃了,等会要玩……那些东西的时候,叫他就行。” “什么东西?”静之叼着虾问。 不用自己剥的虾真是太香了。 她暗戳戳又拿了两串放到朱九盘子里,然后用水润润的眼神瞅着他。 朱九眉眼一松:“呵,要吃的话跟我说一声就行,我会帮你剥的。” 边说着,他举着两只有些油光的手,把手臂支到她面前,“帮我把袖子撩起来,有些碍事。” 嫌碍事,为什么非要换上白衬衣呢? 静之挑了一下眉毛,放下碗,先把他卡在下臂中段的袖子小心的往下拉。 然后解开衬衣袖扣,再把袖子帮他往上卷,露出漂亮的腕骨,黑色的手表和半截小臂。 她卷得认真,期间温润的指尖不时碰到朱九手臂的肌肤,他的心也跟着跌宕宕宕,心跳一路涨停板,智能表终是不负众望的滴了一声。 静之耳朵稍稍一动,旋即抬眼看他,却直接撞进他含着笑的眸子里。 蝉鸣环绕,晚风轻抚,淡淡的烟火气息飘荡在空中,气氛一时正好。 不过几秒,静之垂下头,悄悄捂住了自己的腕表。 却仍有轻轻的滴声漏进朱九的耳朵里。 “静静……你心动了……” 朱八满口包着肉,都停止咀嚼了。 他拿着铁签子,瞬间觉得自己在这里有点多余。 于是顺了一碟子刚烤好的蒜蓉扇贝,悄悄的往客厅挪。 刚抬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的静之小小声的回应。 “……是。” 他二哥满溢喜悦的轻笑,紧随其后。 “你终于肯认了。” 朱八:他好想留下来“观摩学习”,但是他怕他二哥会扒了他的皮。 于是他回屋了。 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朱九跟静之二人,还有宛如npc一般的黄姨。 静之不再捂表,就任它响着。 心动又如何,护好他才是大事。 她慢慢吃着东西,脚尖轻轻踢了一下旁边封得严实的纸箱子,“这是什么?你还没说呢。” 得,这种浪漫的时候,她是懂拆台的。 朱九说:“等会吃完了再告诉你。” “行吧。”静之轻轻摁住他还往烤虾盘里伸的手,“够了,我再吃点别的就行,你歇会儿。” 她扭过腰,伸长了手从桌子上,顺了一包湿纸巾过来,抽出一张递给他。 “来,擦擦手,你也吃点东西。” 朱九看了她一眼又一眼,然后低头看向他油乎乎的手指,试探性抛出一个请求。 “……你帮我擦。” 静之:“……” 诡计多端的男人。 帮她剥虾的时候,就想着这儿呢吧。 她轻轻将湿纸巾搭在他支起来的手指头上,“别得寸进尺啊,咱俩还没在一起呢。” “自己擦。” 朱九低头,捏着湿纸巾一个一个蹭过右手的五指,无声的动作中,莫名透露出一股被用完就扔的委屈。 静之:心眼多如筛子的男人。 “啊算了算了,左手伸出来,吃你几只虾跟欠了你似的。” 朱九没抬头,只是默默将左手伸了过去。 微凉的湿纸巾裹住他的手指头轻轻擦拭,油乎乎的手指再度恢复了它健康的淡粉色。 静之低头时,朱九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 凝视了她的发旋一会儿以后,他一口亲了上去。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静之一个猛仰头,朱九的嘴跟下巴,又遭到重击了。 时间仿佛流朔回了他们呆在电梯里的那个下午,朋友以上,恋情未满,淡淡的暧昧让他止不住的心动。 朱九捂着抽痛的嘴,朝她笑得有些发傻。 静之白了他一眼后,强硬的把他手掰下来了。 “你又跟我装?都没受伤。” 怕静之又说他骗她,他摁住自己的下唇往下轻扯,把里侧磕破皮的一条口子给她看,同样是一句话不说,动作间尽显无辜和委屈。 装多了,静之也有免疫力了。 她拿起烤虾旁的半片柠檬递过去,“众所周知,溃疡的话,多吃点vc就好。” 朱九终于说话了:“……这不是溃疡。” 静之:“那你想怎么样?” 朱九低头看向自己纤长干净的手指,看了一会儿,他突然红着脸抬起头。 “现在没人,能不能……亲我?” 刚抬起的头又慢慢低下,朱九声音转小到几乎听不见。 “众所周知……口水……能给伤口消毒……” 黄姨满脸问号,她难道就不是人吗? 她边礼貌微笑,边慢慢蹲下,把自己藏身在烧烤架后面。 静之都快被朱九整笑了。 “想要我亲你,怎么不抬起头?” 朱九就跟那银行门口灌饱了气的长条形氢气球一样,瞬间支楞起了脖子。 她,她真答应啦??? 朱九眼睛睁得有些圆,仿佛有些不可置信,眼里的期待却很好的传递给了坐他旁边的静之。 “闭眼。”她冷冷的说。 他倏地闭眼,连嘴巴也乖乖闭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他以为她偷偷跑掉的时候,强烈的酸味连同一抹温润的触感落到他的唇上。 嘴巴被捏开一条缝,能酸死个人的纯柠檬汁直接渗透进他的伤口里。 朱九痛到浑身毛孔都长开了,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她欲离开的头却被他死死摁住。 朱九越亲越痛,宛如在亲一朵带刺的玫瑰。 他舍不得放走这来之不易的一次机会,今天就算痛死,他也要……一偿所愿。 眉是委屈耷拉的,眼是害羞紧闭的,嘴角却开始上扬,并开始回应。 憋气到不行的静之,一口咬到他的伤口处,用牙磨了一下,然后趁着嘶嘶呼痛的时候,一把将他推开。 “过分了,谁说你可以主动?!” 朱九捂住开始泛起血腥味的唇,咧出八颗牙齿,“你没说不行。” 静之气结,哼了一声,用力提起小马扎,转了个方向,用背部衣服上大大的中指印花对着他。 朱九嘴角抽了抽,为了不破坏气氛,选择性忽略那个手势。 他轻戳一下她的背,“静之……我多想那个约定不作数。” 她侧过脸,“你什么意思?” “我…我想现在就跟你在一起。” 她把脸又转了回去,“哼!没门!你就等着吧。” 另外一边。 叠脑袋的人数达到了空前的顶峰。 少少竟不怕死的出来了。 自下而上,依次是阿祥,朱八,朱鹤,豆豆,少少。 朱鹤抬眼往上瞅,这小姑娘,胆子倒是挺大,竟敢把下巴直接搁在他脑袋上。 豆豆没空理他。 私人感情完全影响不了她追cp的热情,此时她正拿着相机疯狂的拍拍拍。 “我勒个去,我刚刚还以为静之姐要一巴掌呼过去呢,而且二叔居然也会有这种没脸没皮的时候。” 朱八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神气的哼哼两声,“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追女朋友,就不能带上脸皮,不然猴年马月才能亲上一次啊。” 朱鹤摸了摸下巴,“有理。” “他需要套了吗?”朱鹤问。 豆豆&朱八&阿祥&少少异口同声: “不用!!” 朱鹤:啧,真可惜。 少少看着不远处的静之吐出嘴里那一小块柠檬片的时候,不禁直起腰开始鼓掌。 “姐妹真是个狠人,这种诡计多端的男人,就应该让他狠狠痛一次,再给他一颗甜枣,让他欲罢不能!” 第311章 我有些唐突的想法 繁星漫天,月儿高悬。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今天的重头戏终于要来了。 他们从屋里走了出来,假装没事人一样,喝酒的喝酒,撸串的撸串,玩手机的玩手机,实则暗暗将静之包围起来。 豆豆递过去一杯果汁,笑着问: “静之姐,今天开心不?” “开心啊。”静之的目光在她和朱鹤间流转,“你玩得还开心吗?” 豆豆暗暗踩一脚发贱掏出套套的朱鹤,然后凑到静之腿边蹲下,扯着笑脸说:“当然开心!那……你想不想更开心呀?” “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静之后知后觉。 “哪有。”她拆开箱子,从里拿出一串鞭炮,“搬新家嘛,咱们来放点炮热闹一下。” 都说了要从杀伤力最弱的东西开始了。 朱九啧了一声,拿出一根仙女棒,越过豆豆塞进静之手里。 他温柔且小心翼翼的侧头问她: “我帮你点燃?” 静之看着手里的灰色条条,在环视一圈严阵以待的众人,突然笑了。 “这么紧张干什么,点就点呗,这又不是炸弹。” 说到炸弹,她精神恍惚了一瞬。 手里的仙女棒不知被谁突然点亮,灰色的线条尖端突然迸溅出白色的闪光。 【朱鹤:磨磨唧唧的,再不点天都亮了。】 朱九瞪了他一眼,随即伸长了手,越过豆豆,快速牵住静之空着的那只手。 “仙女棒留下,其他东西你们走远一点放,这里还有炭,就不怕走火吗?” 豆豆看着悬在她面前互牵的两只手,调侃一句:“要不你俩坐我腿上牵呢?” 静之嘟着嘴站了起来,带动隔了一人身位的朱九往前走了一步。 刚向前一步,忧心忡忡的朱九硬扯住她的手往后带。 “别靠太近,等会嘣到你身上。” 放了一会儿仙女棒后,静之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朱八在朱九的眼色下,从最小的单颗鞭炮开始放起。 随着一阵硝烟弥散开来,后院响起一声不大不小的啪响。 随后空气一片寂静。 朱九微微扣紧她的手指,暗暗朝朱八接着点头。 兄弟多年的默契,让朱八直接拿起一小串鞭炮。 他笑着说了句吉祥话,然后取下嘴里咬着的烟,点燃鞭炮后,远远的往水泥空地上一丢。 “噼里啪啪……” 静之的手指微微颤动一下。 时刻关注她的朱九脑子里立刻浮出王昭说过的话。 “用最美好的回忆覆盖她的痛苦。” 漫天扬起的硝烟中,烟雾和嘣得到处都是的炮纸微微挡住众人的视线。 朱九一个转身,轻轻拥住静之的腰。 “静静,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会护你周全,也会护自己周全。” 静之的喉咙仿佛被棉花堵住,半晌才问道:“我们…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吗?” 朱九有些听不太懂她这句话,但仍旧快速答了声有。 “我有事要跟你——” “嘭!” 话还没说完,漂亮的烟花突兀的在空中炸开,寂静的院子里瞬间发出一声巨响。 刚收起指尖火的朱鹤,背后突然砰砰砰连中几巴掌。 他眼神一暗。 刚回头欲发飙,就看到朱九,豆豆,朱八,就连平时畏畏缩缩的阿祥,这回齐齐肃着脸站在他身后。 围在最后面的,是被众人紧紧护住的静之。 “我说什么了,从最简单的开始!”朱九实在忍不住,直接对朱鹤黑了脸。 少少回头,满眼担忧的看了一眼静之,“你没事吧?” 她没有回答。 在静之的世界里,仿佛就剩下她身前那个挺拔的背影。 两根手指紧紧捏住他后腰的衬衣,用力到指尖泛了白。 “九哥,你是真的吗?” 朱九心一揪,立刻转回头,将她苍白的脸捂进自己怀里。 烟花的巨响有规律的响起。 她在轻轻颤抖着,仿佛在回忆着以前的苦痛。 朱九感觉周遭的声音在渐渐离他远去。 “是我,我就在这里,别怕。” 一个简单的拥抱,仿佛跨越时空,带她回到了他前世的最后几秒时光。 半透明的弧形流光闪过。 结界术成。 这还没完,圆形的结界出现后的几秒,两人仿佛身体描边了一般,贴身浮出一层淡淡的白雾色薄膜。 朱鹤瞳孔一震。 “双重结界?!她倒是护得紧。” 朱八疑惑的问:“很厉害吗?” 朱鹤脸上的戏谑尽失,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那灵猫对林风神君的执着,和无悔的付出。 【我这么跟你说吧,外面那层结界,是用她丹田内储存的灵力构成的,破掉的话,最多就是灵力失去一些。】 【里面那层之所以是乳白色的,是因为她用上了本源兽丹之力,若是里面那层结界也被突破了,那么率先出事的,一定是作为守护者的她。】 朱八啧舌,朱九却没听到朱鹤的话。 他此时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用快乐来覆盖住她在这一刻,内心产生的痛苦和自责。 “静之。” 朱九轻轻推开她,右腿后撤一步,单膝跪地。 左手不知何时,端着一个红丝绒盒子面向她。 “我喜欢你,就算你还念着他,我也喜欢你。”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疯了,但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他情深意切的拉起她的手,郑重问道: “嫁给我好吗?” 话音刚落,结界里寂静无声。 结界外下巴掉了一地。 里层结界为半透明的乳白色,虽听不到朱九讲话,但以他的跪姿,还有那颗闪亮亮的大钻戒,众人就知道,二叔这回开大招了。 豆豆:“二叔有时候可真man。” 少少不知道为啥,老是看朱九不爽: “我觉得多少有些趁人之危,静之这会儿精神状态不稳,心理挺脆弱的。” 朱八摸着下巴,不是很赞同她的话。 “昭哥不是说了吗,要用快乐的记忆覆盖住她的痛苦回忆,我觉得我二哥这招杠杠的,反正我觉得能行。” 朱鹤更直接。 他默默掏出一打各种size的套。 “收回去吧你!”豆豆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实在不乐意搭理他了。 看来徒有其表,却没有内涵的人同样会使人下头。 …… 结界里头,朱九跪到腿都有些发麻了,静之才用力抽回手,用手背胡乱蹭了蹭脸上的泪水。 结界渐渐褪去,两人的身影开始变得清晰。 以自责之名,给自己带上的枷锁,仿佛随着结界的消散而落下。 “别以为气氛正好,我就会答应你,还有我们的约定呢。” 她右手的食指轻轻的把红丝绒的盖子盖上,却是没有收回手。 而是张开手心,朝向朱九。 “九哥,我想玩水滑梯了。” “趁着烟花还未结束,我想…抱着一起滑。” “好。”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拉住她的手。 朱九并不意外。 她虽然有时候性格脱线,但是对感情挺慎重的。 跟她求婚,不过是替换幸福回忆的一步。 他要她牢牢记住的,是他带给她的惊喜。 没有血腥,没有恐慌,只有日后回想起来,也会笑出来的心动和幸福感。 红丝绒戒指被交到豆豆手里,朱九低声交代。 “帮我保管一下。”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朱九跟静之手牵着手,像登上婚礼舞台一般,走上了阶梯,然后拥抱着往下滑。 终于,也是不负众望的卡住了。 “这回没有水从后面倒下来了,咱们怎么办?” 静之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看着漫天的烟花,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凉拌。”攀着朱九的胳膊,抬起头说: “虽然还有约定在,但是你刚刚对我提出了接吻的请求,为了公平,我也想提出请求。” “九哥,我可以亲你一口吗?” 明灭的烟花亮光下,朱九的脸色十分精彩——三分纠结,三分惊喜,加四分期待。 “我,我……好。” 朱九这回熟能生巧,不用静之提醒,眼就自己闭上了,嘴巴还悄悄撅了起来。 静之娇笑着捏捏他柔软的嘴唇,“我才没那么流氓。” 话是这样说的,她的手指已经快速解开了他衬衣的第二颗扣子了。 “静,静之……时间不合适,地点……也不太合适,而且,他们还看着呢。” 静之轻点了一下他不断上下滑动的喉结,暗笑不已。 “我都说了,我没那么流氓。” 第三颗扣子已解,露出了他小半个结实的胸膛。 朱九不断深呼吸着,搂在她腰后的手渐渐收紧。 此刻他祈祷那几个电灯泡千万不要过来。 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侧,随后缓缓下移。 有些潮湿的气息喷洒在胸口的下一秒,一个珍重的吻,轻轻落在他鼓噪得不行的心口上。 她说:“这里不跳到一百二十岁,不准停下。” 朱九:“我会每天锻炼的。” “九哥……”她突然叫了一声。 “嗯?” “……你的手表自动报警了。” “别管它。”朱九也开始答非所问了。 “我可以亲你吗?我快忍不住了。” 他确实快忍不住了,她怎么那么会? 有那么一刻,他竟觉得那蜻蜓点水的心口一吻,胜过那个柠檬味的吻。 他发烫的脸颊,熨得她脖颈开始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朱九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夹出这温柔的嗓音。 “静静……我想……我有些唐突的想法……” “我知道可能有些过分,但是……或许……我……我能再得到你的吻吗?” “半月之期未到,不许瑟瑟!”静之好笑的从身旁掬起一小捧水,洒在他胸膛,脖颈,和脸上。 哪里红,洒哪里。 “给你降降温,你快着火了。” 衬衣几乎整件湿透,朱九的精瘦身材在月光底下,简直一览无遗。 再加上他被打得半湿的头发,整个人又禁欲,又莫名多了一分性感。 静之捏住鼻子,放开他,开始主动的向下挪动,“我,我先下去,不然我怕我等会失去理智。” 好机会怎么能放弃。 她挪一步,朱九跟着挪一步。 挪了半天,前进了同样的距离,两人依旧紧紧贴在一起,两个半湿的智能表疯狂滴滴叫着。 湿热的气氛让人血脉偾张。 快要亲上的时候,好在静之悬崖勒马,一个眼神警告,成功定住朱九后,滑动着脚,快速往下挪去…… …… 在此期间,朱鹤的套套重出江湖。 【现在该给他们了吧?都解扣子了。】 各个拿望远镜偷看的三人一鬼愣了一瞬,齐齐回头,朝他问一句: “您做人的时候,应该是单身吧?” 朱鹤一震,手中法力变换,套套变成羽扇,捂住了半张脸。 【你们觉得可能吗?】 “可能!”x4 朱鹤:【……懒得跟你们讲!】 豆豆看着那个独自转身装逼,却暗暗红了耳朵的男仙,莫名从他身上看出了一点朱九的影子。 原来,他也不是坏得彻底嘛。 …… 第312章 我是她男朋友 那一晚过后,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静之的心疾仿佛也在慢慢痊愈。 豆豆在朱九的授意下,每天晚上不是放一下鞭炮,就是放根儿童玩的长条形烟花棒。 明明是七月,却整得跟过年了似的。 静之有时候也会倚在窗口看上两眼,而这种时候,他总在她身边陪着她。 朱九彻底赖在她家不走了。 叫朱八把他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带过来以后,就整天跟静之同进同出。 上班一起,逛超市一起,买健身器材一起,颇有一种新婚夫妻的感觉。 就是朱九再也揩不到一点便宜了。 静之没事的时候,除了修炼,就是泡在健身房里,简直跟他一样宅。 离那个约定还有两天时,朱九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脚踩到她旁边的跑步机上,自顾自打开它,转头朝静之说一句: “再打个赌不?” 慢跑中的静之侧头看了他一眼。 不用说赌注是什么,她就知道这回她又得对他心软了。 “我看你才是你们朱家的赌神。” 朱九一噎,面色微红。 “我……抱歉,我就是……” 特别想亲近你而已。 十几天了,别说吻了,他连她的半拉手都牵不到。 静之微微叹了口气,摁停跑步机,缓下步子走了一会儿,才停下来面对着他。 “说吧,直接说你要干什么。” 朱九跟着停了下来。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 静之:“诶诶诶,还差两天,你不许现在求婚。” 他倒是想。 但他知道她现在是不会同意的。 朱九委屈的瞧了她一眼,打开盒子,把完善过阵法的小玉猫呈在她面前。 “我研究出来了,月能防护罩,可持续利用,没能量的时候,拿到月光下晒一晚上就好。” “它能有效抵挡三次攻击,若是敌人法力强过你,法阵也可加速运转,将三次运转所需的能量,全部激发出来,自动弹出一个加强版的防护罩。” 朱九挑出红绳,朝静之示意,“低下头。” 静之微笑着握住他的手腕,往后推去,直到小玉猫被戴在他脖子上,她才满意的摸着下巴点点头。 “我的肉身强度比你好。” “更何况我就是个老师,生活里遇不到什么危险,你除了跟我一起上班,平时还会出去驱驱鬼啥的。” “这东西啊,你戴着更合适。”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朱九从另外一侧的口袋里,又摸出一个盒子。 见她怔住,朱九赶紧摆手,“真不是求婚,你别紧张。” 静之:“噗……你口袋里到底藏了多少盒子?” 朱九微红着脸垂下头打开小方盒。 一条精致的锁骨链瞬间倒映进了静之眼里。 链身为细细的螺旋型银链。 前头的装饰是七颗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圆形小暖玉,整体又精致,又透露出一股中式淡雅的风格。 静之见到的第一秒就喜欢上了。 “送给我的?” “嗯。”朱九把盒子放到一旁桌子上,取出项链朝她展开,“别小看它,它也是法器。” “这回该过来一点了吧?” 心眼贼多的男人。 静之挪近一大步,故意将脚尖抵住他的。 “帮我戴上。” 太近了。 他甚至可以看到她额头因锻炼而冒出来的细细的汗珠。 两手伸到她颈后扣扣子时,静之悄悄的环住他的腰身,搂紧,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带。 “九哥,你刚刚心里想的的赌注,是想这样吧?” 给她戴好项链后,他微微后仰头,注视她的双眼,低声说: “是也不是……” 静之被他反拥进怀里,连身侧的两只手也被他一起圈住,像是怕她突然逃跑了似的。 朱九不说了,他用做的。 他一味啄着她的脸,细细密密的到处乱亲,连眼都不敢睁开,是十乘十的新手。 静之觉得他在这个时间段里可好玩了。 一逗就脸红,一摸就吓一跳。 一惊一乍的,比她还像只猫。 憋得狠了,到处乱亲乱啄,像只啄木鸟。 她挣扎了一下,抽出一只被箍得死死的手。 轻轻撩了一下他不住抖动的睫毛。 “二叔,你睫毛可真长。” 边说着,她调皮的吹吹他的紧闭的眼皮,“只知道自顾自的亲,为什么不敢睁开眼睛看我。” 朱九的脸悄然爬上一抹红晕,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 只看她一眼,就立刻挪开视线。 我我我了半天,除了一句唐突了以外,秃噜不出半句话。 静之能活动的那只手搂住他的脖子下压,贴上他紧张到有些干燥的唇。 “笨死了,我相信那套子真的不是你的了,轮到你主动时,连我的嘴都不敢亲。” 说话间,唇的接触,让她觉得有些疼痛。 男人就是糙。 他唇上的死皮剌得她有些痛。 静之伸长那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润唇膏。 微微后仰头,用嘴咬住盖子,旋出膏体后就往他唇上涂。 朱九僵着脖子不敢乱动。 微微挪动嘴唇小声拒绝,“静之,我是个男人,不需要这些。” 静之扣回盖子,笑着摇摇头,“以后跟我在一起,你还会需要很多东西呢。” “你那么有钱,干嘛把自己养得那么糙。” “亲得我嘴痛。” 朱九抿了抿软下来的唇,有些抱歉的说: “好,那我以后天天涂,不让你痛了。” 静之突然笑了。 “你还想天天亲啊?想得美。” “我这可是看在你送我礼物的份上,给你亲一回。” 朱九放开了她。 “我……抱歉,刚刚有些激动了。剩下两天,我会好好忍住的。” 静之点了点他的脑门,假装埋怨。 “就算我两天后答应你了,可你又不会亲,到处乱啄,亲我一脸口水。” 朱九攥紧双拳,一脸认真回应: “那以后你教我,我会好好学的。” 放在他脑门的指尖一顿,渐渐下滑,越过高耸的鼻梁,点在他半张的嘴里。 “你想得倒是挺美。” “万一,我不答应你呢。” 朱九笑了。 “那我就趁这两天的时间,彻底消除这个万一。” “嘟……嘟……” 口袋一阵震动,朱九皱眉掏出手机一看。 是张丰老先生。 电光石火间,他明白张老先生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朱九有些不悦的轻啧一声。 静之:“怎么了?这人……不好相处啊?” “不是他,是他孙子。”朱九朝她嘘了一声,放开她,走到窗口摁了接听键。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知听到什么,他回头,有些哀怨的看了静之一眼,“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就是我。” “我是不可能放弃的。” “张老先生,感情不讲究什么先来后到,况且她并不喜欢张真。” 边说着,他朝她投来了个可怜巴巴的眼神。 静之摊手耸肩,小声说: “我就是拿他当个优等生看待而已,绝无半点私人感情。” 话筒对面的老先生僵住了。 张丰:“她在你旁边?你们……同居了?” 朱九:虽然住在不同的房间里,但在同一屋檐下,怎么就不算同居呢。 “……是。” 张丰摁住话筒,对旁边一脸丧气的张真摇头,“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刚刚也听到了。” 张真扯了扯嘴角:“我宁愿我现在是个聋子。” 张丰白了他一眼,有些尴尬的放开话筒,笑说:“既如此,我家真儿也不会再纠缠了,抱歉,给你们两个带来困扰了。” 挂掉电话后,静之坐在凳子上,捧着脸,好整以暇看着他。 “男朋友?同居?” “你的进度是不是有些快了。” 朱九步步逼近。 “我们抱了。” “亲了。” “我们互相喜欢。” “在我心里,我已经……” 是你的人了,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两天后,你也将属于我。 第313章 祥已退出群聊 “退后。” “靠这么近干嘛。” 她一掌摁到他温热的胸膛上,刚使力将他后推一步,手却被他一把抓住。 朱九:“不是……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上回你不是说想家了吗?我带你回去看看?” 她啥时候说过了? 见她一脸迷茫的样子,朱九微微蹙眉,“就是我祖师爷被雷劈的那一天。” “哦~记起来了。” 她去楼顶找林风踪迹的那次啊。 “可以啊。”静之从跑步机前面的支架上,拿起手机,“你要一起的话,我多订一张票……嗯……我看看哦,今天的卖完了,最近的船票,是明天早上八点半的。” 刚想点击购买,手机屏幕就被他一掌盖住。 “我有船,不用买票。”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明天就要上班了,若是你想去的话,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静之小嘴微张,脑子的cpu差点转不过来。 “你说你有船,你是真有啊?” 朱九点头,“第一天来你别墅时我就说过了,我不会再瞒着你任何事。” 静之:“……那走呗,早去早回,现在都下午一点了。” 朱九拿起架子上的纯白色运动外套给她披上,“海上风大,多穿着点。” “那我楼下等你,你也回去套件衣服呗。”静之说。 …… 一小时后,来到甲板上的静之,直接被他嘴里的那艘船给干沉默了。 “这能叫船吗?这是艇吧?!” 这游艇一眼望不到边,分为上下两层。 船身为白色,内里餐厅,游戏厅,电影院,卧房,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间麻将室。 阿祥带着海军帽,从掌舵室开门出来,“您想叫啥都行,反正这艘船抵得上好几套大平层,您两天后就答应我二叔呗,这样这些东西也都是您的了。” 自从那天朱九求婚后,虽然她没同意,但是阿祥跟朱八便十分有眼色的对她用起了敬语。 朱九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并暗暗朝阿祥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嘴角刚要勾起来,腰子就被她一手肘杵了一下。 “哼,开船吧。” …… 同一个年代,同一个地方,同一条路线,静之不禁触景生情。 她隔着江水,眺望着隔壁过往的船只,脑子里全是林风不让她吃冰棍的一幕。 鼻头渐渐发酸,眼里的热意却被拂面的海风吹凉,万般感受,只留下了心头极强的思念。 阿风,你怎么轮回了这么多世,我都好想好想你了。 “回家了还不开心吗?”朱九两手撑在围栏上,侧头看她。 静之朝对面向她挥手的小旅客笑了笑,又用力挥了挥手,“开心,回家了怎么不开心。” 真的假的? 他怎么瞧她眼圈好像红了。 “这里风大,要不要进去坐坐?朱八也来了,我们一起聊聊天?” 静之转过身子,腰抵着栏杆,突然笑着问他: “话说朱八比你小,就算按照辈分排名字的话,也应该往后排,为什么往前排了呢?” 朱九眼一弯,担忧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浅笑。 “本来他叫朱十的,后来他老是被同班同学叫做''朱屎'',8岁那年撒泼打滚,还跟我打了一架,硬逼我妈带他去改名了。” “哈哈,没想到他还能跟你打起来,我看他现在挺怕你的嘛。” 七月的南方,阵雨繁多。 此时海风呼呼的吹,忽然一滴豆大的雨打在朱九搭在栏杆的手背上,还有些微疼。 “这回真该进去了,下雨了。” 浪大船颠簸,朱九终于如愿牵到了静之的手。 两人走进船舱,边走边聊。 原来朱八以前并不热衷于赌博,也是一位上进的好青年。 直到有一年,他谈了一个女孩,当时他们的父亲还没去世,家规甚严。 他们父亲不让朱八告知女孩他们是个有钱人家这个事实。 朱八信誓旦旦,以为那个女孩是真心爱他。 结果不到两个月,朱八的零用钱都用在那个女孩身上,彻底没钱后,女孩玩起了消失。 自此朱八便变了性子,知道了钱的重要性,沉迷酒精一阵子后,竟被酒肉朋友带着染上了赌瘾。 这次能想通,估计也是看到了静之对朱九的态度,觉得人世间的女人并非都是爱财之人,他这才想着要改变自己,好好生活。 朱九对男女之情从未深思,作为大哥,在父亲死后,对人情世故看得十分通透。 喜欢静之的同时,他又感谢她。 总觉得认识她以后,他们家的每个人都在默默变好。 除了朱八,阿祥也越变越好了。 不再无所事事,做个只知道吃和玩的小胖子了。 考了开船的驾照,半个月减了十斤肥,还主动参加了书法班。 虽然有妄想去班里追个知性女孩的嫌疑,但总归是有学到一点。 包括他自己,对生活更加积极了,每天容光泛发,总是不自觉的面带微笑。 他觉得前四十几年的笑容,都没有认识她以后加起来的多。 …… 去东坪洲的旅程,不过半个多小时。 两人的聊天,前所未有的深入。 静之有很多东西都不能说,基本都是朱九在讲。 她捧着脸,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突然觉得钱真是个好东西。 他的前两世,总是为了钱财,为了生活奔波,渐渐养成了不苟言笑,在外隐忍,实则腹黑的性格。 今世,他倒是肆意很多。 朱九:“阿祥从小胖到大,其实我很感谢豆豆拒绝他,如若不是她,他估计也没有一点自省的想法……” 说到一半,静之看了一眼窗外,放下撑着下巴的手,微微站起,吻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柔软不剌人。 静之微微弯了眉眼。 左手撑在桌上,右手捧住他的侧脸,轻轻咬了一口他的下唇。 “怎么这么乖,刚刚上厕所时,背着我偷偷涂润唇膏了?” 朱九放在身侧的手,一把捏住自己裤子口袋里的长条形物品。 这润唇膏,还是他叫阿祥在来的路上帮他买的。 不管有没有亲亲的福利,随时准备好,总是好的。 “好了,靠岸了,咱们该下船了。” 静之推开朱九,站直身子,走到门口等他。 朱九捂着微痛的嘴走到她旁边,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每次亲吻都要咬他? 这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趣吗? 还是只是因为是她,她是只猫咪,所以格外的爱咬人。 “静之,下次……能不能别咬我了?”他欲言又止。 “咬痛你了?” “……” 也不能说痛,就是被她咬的时候,心痒痒的,被撩得不行,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只能强行忍住那种难以言喻的冲动。 阿祥和朱八捂着嘴走在他们后面,以免自己嘲笑朱九的声音过大。 那个小群的名字已经改了,变成【生活不如意就看这里】 【八:我真的会被二哥笑死,一路上话多得不行,刚刚静之主动亲他时,估计情难自禁,咬了他嘴巴一口,他竟然还叫静之别咬他![笑哭][笑哭]】 【祥:我路过的时候也看到了,二叔有时候简直直得够可以的,我看未来二婶刚刚的表情都僵掉了。[狗头][狗头]】 【豆:无图无真相。】 朱九已经给少少做了把智能机烧给她了,所以这次她也加入了这场聊天。 【少:咬得好,最好把他嘴咬掉。】 【祥:不是……少少你是不是跟我二叔有仇啊,怎么老看他不顺眼?顺便@豆,图片私你了,非常精彩,非常高清,你就看吧。】 几人聊得开心,朱鹤突兀的闯了进来。 【“祥”已被踢出群聊。】 豆豆愣了一下,作为群主的她立刻又把阿祥拉进来。 阿祥一进来就开始狂轰滥炸。 【祥:不是,祖师爷我什么都没干呀,您把我踢出去干什么?】 刚发出一句。 【“祥”已被踢出群聊。】 “嗡嗡。” 豆豆捏着手机,额头青筋直冒。 只见屏幕上发来了朱鹤的60秒语音,整整三条,她都懒得点开听。 过了一分钟后,见她没回,屏幕上又弹出一条言简意赅的信息。 【鹤:以后有事群里说话,不许跟他单独私聊。】 豆豆撇嘴,躺回沙发上,举着手机,摁下录音键,“您是他家祖师爷,又不是我家祖师爷,我凭什么听您的?” 对他说“您”,不过是因为她有素质,外加惧怕他的实力而已,完全不含一点感情在里头。 这句冷漠的语音,直接点燃了朱鹤的怒火。 朱九和静之走在码头上,突然听到来自身后的一声惨叫。 他俩回头一看,阿祥摔了个狗啃泥,眼镜飞出去三米远。 “……你小心点,这是个小地方,这条路只有一米多宽,别掉水里去。”静之提醒道。 阿祥欲哭无泪,他今年是不是犯太岁啊,在平坦的水泥地上都能摔一跤。 …… 第314章 回'家\\\' 阵雨在下船的时候刚好停了,空气十分湿润,尽管是七月的下午,天气也因为这场大雨变得凉爽。 这里没有多大变化,跟静之记忆里的印象差不多。 房屋低矮,民风淳朴。 海边的渔民正辛勤的劳作,小孩站在海边捡石子打水漂。 一切都跟她离去时一样。 静之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希望。 万一呢,万一他在这儿呢! 越接近岛屿中心,房屋越加密集。 屋与屋之间,隔出了弯弯绕绕的许多铺着青石板的小巷子。 不是本地人的话,一走进去准会迷路。 看着在前头带路,脚步不带一丝犹豫的静之,朱九对她说的身世愈发深信不疑。 他拎着两箱礼物,亦步亦趋走在静之后面。 不消几分钟,她突然在一处平房面前停下。 也不进去,就呆呆的站在门口。 “这你家?” 阿祥探头探脑,这房子,真是有够……嗯……年代久远的。 静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 此时这平房的入户门开了一扇,显然就是有人住着的。 她有些……近乡情怯。 万一,他真在,她估计会爆哭的吧。 那…朱九又该怎么办。 “阿莲,你一个人就不要做饭了,中午来我家吃饭呗,我奶今天又炖汤了。” 隔壁一个面熟的女生,伸头出来,朝隔壁平房里的人喊。 刚喊完一嗓子,就看到杵在她邻居家门前的四个人。 她一脸警惕的抓着腰前的围裙问: “你们……是来找阿莲的?” “珠珠姐,我来啦!今天又要叨扰你们了!” 更加熟悉的面孔从平房里走了出来。 阿莲侧绑着头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连衣裙,端着盆山梨从屋里走出来。 眼前的阿莲明显不是被林风好好养大的阿莲。 静之认识的阿莲,活泼可爱,身材高挑,长相秀气,皮肤白里透红。 眼前的阿莲,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的脸色有些发青,头发发黄,一看就营养不良。 “呃,你们找谁?” 珠珠面对着他们四人,两脚蹭出门外,右手一捞阿莲,把矮半头的她藏到自己身后。 静之快速眨了眨有些起雾的双眼,朝她伸出手,“我叫林静之,你叫阿莲是吗,我……我来找个人。” 阿莲歪着脑袋,从珠珠肩后探出头,小声问:“你找谁?我家就我一个人了。” 珠珠皱起眉头低斥一声,“阿莲,说了不许如实相告,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静之观察着这个叫珠珠的女孩,好一会儿才从记忆深处里,把她跟那具冻得僵紫的女尸对应上。 这辈子的珠珠没被人骗出岛,也还没死,阿风又不在,那么这个世界里,应该是没有艾迪那个贩毒分子以及九菊一派的人存在的吧。 静之抿了抿嘴,走上前,小声问: “请问,你们这儿有一个叫林风的警察吗?” 阿莲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彻底粉碎了静之眼底的那点期望。 她早就知道了的。 不过还是心存妄想而已。 “静之,这不是你家吗?”朱九问。 静之缓缓闭上眼睛,掩去将要流出来的泪,“不是,我以前住在这附近,是一位叫林风的警察收留的我,看来…他不在这里。” “哦。” 朱九自己脑补上了。 她前男友,应当就是这个叫林风的警察吧。 所以在工作中去世的话,也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阿莲妹妹,我有些口渴,能否向你讨杯水喝?”静之笑得十分和善。 阿莲一个穷苦的孤儿,面对这几个衣着低调,但看起来养尊处优的男女时,不免产生了几分自卑和紧张。 “可,可以,你们进来后院坐会儿吧,我去端水。” 她把碗往珠珠手里一塞,就朝自家屋里走去。 珠珠欸了一声,跺了下脚,一起跟了进去。 这妮子,警惕心这么弱怎么行哦。 阿莲去了厨房,珠珠暂时充当主人,把他们朝后院引。 期间路过林风之前住的房间,静之眼泪差点掉下来。 熟悉的黑白电视,熟悉的藤编摇椅,他真的不在这儿吗? 珠珠看她盯着摇椅看,礼貌的扯了一下嘴角解释给她听: “这是阿莲爸爸的房间,她爸早上出去工作了……等会就回来。” “她爸也是个警察。” 珠珠挺着腰杆快速又说了一句,企图用这话把这些人恐吓住。 就怕这群人过后会对阿莲一个小姑娘不利。 “哦?是吗,那可真巧。” 藤椅上落了灰,高脚床上连件草席都没有。 最主要的是,她刚刚进门时,在堂屋的神像旁边看到了一个牌位,侧边明晃晃写着女儿阿莲泣血敬立。 静之脸上的笑容都快保持不住了,一颗心在看到那个牌位时,就紧紧揪着。 果然是平行世界。 她之前在的世界里,阿莲由林风收养。 这个世界里,阿莲就只能孤独的生活在这个破房子里,无依无靠,吃饭还得靠隔壁三婆接济。 她垂着头一路走到后院。 见到那棵挡住院子一半的大树时,忍不住又想哭了。 这里没有梅花桩,连树下的石桌,也只配了一张孤零零的石椅。 多少个日子,她在这里与林风谈天说地,研究案情,一起做桃木剑…… 现在,一切都变了。 “你没事吧?” 望着正摸着树昂起头,一言不发的静之,朱九赶紧走过去问道。 “没事。” 她放下手,扯着朱九迅速转身,“你带名片了吗?” “带了。” 本来是想给她父母介绍自己,现在看她的表现,那名片估计也用不上了。 “拿来。” 朱九没问为什么,直接把名片给她。 阿莲端来水后,静之一口饮尽,然后将名片塞进她手里。 “阿莲妹妹,我跟你很有缘分,若你需要,可以来这个地址找我,我家缺个保姆,包食宿,一个月一万五,你想清楚了就来找我。” 说完她拉着朱九转身就走。 看着放了一桌子的礼物,和手上还带着淡淡檀香味的名片,阿莲一脸无措的看着旁边的珠珠。 “珠珠姐,这,我……我去吗?” 珠珠接过名片深思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去吧,与其这般活着,我倒觉得你不如出去闯一闯,也许这是个机会。” 毕竟,阿莲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一坐一站,背对着树的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树干上新刻下了一行小字…… …… 元世界的东坪洲。 已被翻新过的房子温馨素雅。 此时房子里安安静静的,林妈已经带着孩子们午睡了。 林风一个人坐在后院,举着镜子发呆。 经过两世林九,如今他已经收到了前三世的记忆。 好在这两世没有二娣那么磨人,他安心不少。 但对静之的思念与日俱增。 正当他撑着头郁郁寡欢之时,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从身后浮起。 虽然气息微薄,但法力高强的他,一下就感应到了。 是她! 是她的灵力! 林风镜子都来不及放下,唰的转回头。 树干上浮起了一行发着白光的字。 不消几秒,白光散尽,这行字仿佛刻了许久,凹陷下去的位置已然变黑。 林风站了起来,徒手摸上那行凹凸不平的字。 【阿风,若是你能看到就好了。】 【——我好想你。】 “静之,是你传话回来了吗?” “孩子们也想你呢。” “我也…比昨天更深一层的,想你。” …… 静之以为朱九看不到她的小动作。 不过是他能装而已。 一句写给死人的话,他有什么好吃醋的。 死人嘛,当然想他了。 朱九这样劝自己。 回程路上,却突然一言不发,仿佛下午时阿莲端出来的那杯水里给他下了哑巴药。 “九哥?你…怎么了?” 他的反常,她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脸都拉出二里地了。 “……没……”刚想说没什么,不想骗她的心又顶了上来,于是话锋一转,眼角一垂。 “我……林风是你前男友吧?” 静之:我裂开了。 第315章 豆and鹤 经典永流传。 一个问题,贯穿三世。 一碗孟婆汤,可以让他忘了她,却依旧保留了他谨慎的心思和爱吃醋的性格。 每世他都得闹一遍,静之有些心累。 早知道就不偷偷施法刻字了。 而且他非要这么算的话,林风,二娣,以及林九的两世,这么算一算,她就有四个前男友了。 虽然都是同一魂,但怎么不能算是感情经历丰富呢。 静之幽幽叹了口气。 “很难回答吗?” “我其实一点都不……”朱九卡壳一下,接着小声说:“很在意。” 她说:“是挺难回答的。” 静之突然把他放在膝盖上,紧攥的拳头掰开来,放进一个她以前买的,以为只能用来观赏的东西。 “以后,这座小岛,我应该不会再来了,能不生我的气了吗?” 生什么气,他哪里有生气。 只不过是想爆锤朱八一顿而已。 而此时,看着手里东西的朱九,哪有空生气。 嘴巴又卡壳上了,瞪大了眼睛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东西,你了半天,突然闭上嘴,把那东西紧紧攥住。 静之好笑的看着他的动作,问: “不戴上吗?” 朱九摇头,“还有两天,我可以的。” 静之抬手左手杵在桌上,捧着脸,笑看朱九,“就不想早点把我套牢吗?” 朱九右手的无名指指尖,蠢蠢欲动的戳进手心的那个圈儿里,脸上却满是义正言辞。 “我答应你了的,约定时间没到前,不跟你求婚。” 静之看他不生气了,话锋一转,又开始跟他打起了太极。 “两天后,不过是答应跟你交往而已,你还真想直接跟我求婚啊?” 朱九没有说话,但看他那躲闪的眼神,静之就知道,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八:二叔对上她,真是藏不住一点秘密,再这样下去,两天后,哪里有什么惊喜嘛。】 【少少:未经女方同意,就擅自求婚,其实也是一件逼迫性的行为,妄图利用舆论的压力,迫使人答应,我觉得不是很道德,更别说惊喜了。】 【豆:姐,你……】 【鹤:姐,你……】 “鹤”已被踢出群聊。 【少:豆豆你们……是怎么回事?】 【少:他这一声姐叫的,我觉得我要折寿了。】 【豆:别听他瞎叫,我还没答应他。】 “鹤”已加入群聊。 【鹤:@豆,昨晚我们已经……。我准备的套都来不及用,你别穿上裙子不认人,你要对我负责。】 群里静默了好久。 屏幕外的三人一鬼,简直大跌眼镜。 炸裂,太炸裂了。 他俩的进度比朱九那边不知快了多少。 正开船的阿祥设定了一下自动驾驶,随后悄悄凑近朱八耳朵旁说: “酒店预订的酒席,我看二叔还没用上,就要先给祖师爷用了。” 朱八惊得鼻孔都扩大一圈,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刚刚朱鹤发的那几个字,才回他: “祖师爷是个古代人,现代式婚礼我看他不一定会喜欢,咱们再找婚庆公司选个古风的。” “行。” 这边两人一通忙活。 站在教室里的豆豆突然叉着腰爆发出一声怒吼,吓得班里的学生一哆嗦。 【豆:不过是喝多了酒而已,你别多想。】 发完这条后,她咬紧牙根,打开与朱鹤的私聊对话框。 【豆:避孕药已经吃过了,你放心,作为新时代女性,我是不会赖上你的。】 【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豆:就当我倒霉好了。】 玩手机的朱鹤一看到这几条充满嫌弃的信息,瞬间气得七窍生烟。 昨晚她明明不是这样的。 热情似火,调皮磨人,性感娇俏,让他上头后,她这就打算甩了他了? 朱鹤眸一暗,走到教室外回复信息的豆豆,突然被虚空之中出现的手一把捞进空间裂缝里。 眼一眨,她已经陷入一张绵软的熟悉大床里。 火热的身躯覆上,挣扎的手脚被紧紧压住。 朱鹤以唇堵住她不停谩骂的嘴。 激烈的挣扎在他温柔又强势的吻中渐渐消失。 意乱情迷间,她甚至环住他的脖子,开始回应他。 朱鹤突然抬起她的脚,指着她脚腕上的变成金色的姻缘线说: “咱俩的姻缘绳都系上了,当我的道侣好不好?” 豆豆一脚踩在他的胸口,撑起上半身,“想得美,你都没有像二叔追静之姐一样追过我!” 朱鹤眼一亮,立刻将豆豆扑回枕头上。“我追,从现在就开始追!” 豆豆一把捂住他欲往下亲的嘴,傲娇的说:“昨天是我大意了,我可不是随便的女人。” “追我期间,不准亲我,不准不经我同意,对我毛手毛脚!” 朱鹤犹豫了一瞬,在看到豆豆脸上开始产生不悦的情绪时,他一骨碌翻身下床。 “行,我都答应你。” “昨晚……你累不累,我帮你按按腰?” 豆豆啧一声,觉得他另有所图,理了理身上的裙子后,立马站了起来。 腰是酸的,但不起来的话,估计今天就起不来了。 “送我回去书法班。”她说。 朱鹤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是下班了吗?” 豆豆猛翻白眼,“我的公文包还有学生们的作业还没拿呢!” 朱鹤动动手指,床边陡然一沉。 刚刚她嘴里说的那些个东西,瞬间出现在她身边。 豆豆垂眸看了一会儿,突然悄咪咪的瞄一眼朱鹤。 “这招……我能学不?” 朱鹤靠在墙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得弯弯。 “跟我做……道侣久了,你自然就会了。” 豆秒懂。 她一脚跨出门外,用行动表示婉拒。 “开玩笑的,昨晚你拿了我的元阳,一些简单的小法术,你现在也能使了,要不要我教你?” 语气云淡风轻,他却死死揪住她的袖子。 豆豆一个年轻人,好奇心强,她当然想学。 她理解了一番朱鹤的话后,突然回头问:“昨晚,也是你的第一次?” 朱鹤撒手,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又靠回墙上,揪紧他橘红色的衣袍,朝豆豆努力放电。 “难道不像吗?” “修道中人,一般都是保持童子之身修炼,才会事半功倍,昨晚当然是我的第一次。” 豆豆比手画脚,说话突然不利索了。 “那……昨晚……我……你……我们那样……会对你有影响吗?” “你是在担心我吗?”朱鹤忽而勾起嘴角。 豆豆:“是啊,关心长辈是做人的美好品德。” 嘴角翘到半空,突然被她一句长辈抹平。 站在外头的豆豆被一把扯进他怀里。 “我这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长辈''!!” 裂帛声响起,伴随着豆豆的惊呼声。 “欸欸欸,我开玩笑的,你别这么小气嘛。” 被翻红浪,空调打起。 “我就小气,我打算明天再追你,刚刚不碰你的约定,推延至后天。” 豆豆极力挣扎,终于夺回一丝空气,“为什么是后天?” 朱鹤邪笑,“当然是……明天有个人要下不了床了。” 况且,和小阿九一起向心上人求婚,把她们吓一跳,好像也好玩得紧呢。 豆豆生无可恋,紧接着便被拖入情海里沉浮…… 第316章 好,朱九。 七月十八,一个很凑巧的日子。 还处于睡梦中的静之,怀里夹着的大抱枕突然被抽走。 眼刚睁开,就看到朱九穿着一套修身的黑色西装站在她面前,又酷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手里捧着扎成球的白色玫瑰花,花瓣上甚至还有晶莹的露水。 静之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这是刚过两天,不是过了两个月啊。 他这又是…搞的什么操作? 朱九刚刚动了一下嘴皮子,静之抱枕一丢,顶着一头乱发迅速跪坐起来,把他的嘴捂得死死的。 “不准求婚!我还想有段甜甜的恋爱呢!” 本来朱九挺丧气的。 不过一会儿,脑子就拐过弯来了。 “你这是…答应跟我在一起了?” 静之还没说话,他的嘴角已经快咧到耳后根了。 她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剜了他一眼。 “这么早来干什么,我脸也没洗,头也没梳,你还穿得这么帅气,一点都不公平!” 朱九把花塞进她手里,拿过梳妆桌上的梳子,轻轻给她梳着头发,边打量着她,“静之,答应我好不好?我是真心的。” 她扭头盯着朱九,不依不饶说: “你把话说完整来,我再答复你。” 呦,小猫长心眼了。 不过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才不会噎住。 朱九清一下嗓子轻声问: “静静,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这半个月,姑且算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冷静期,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不是为了朱家后代,单纯只是因为我心里有你,所以才想要跟你在一起。” “所以,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和你相伴走一程的机会。” 静之:“……” 眼已闭,头已垂。 她整个坐着原地入睡。 朱九皱眉,抬起她的下巴,轻弹一下她的额头。 “不许装睡,说正事呢。” 静之的脸上突然泛起一片淡淡的红潮,和些许的不自然。 他说得又认真又深情。 性格有些大大咧咧的静之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不会辜负他这片心意。 于是把花往桌子上一放,被一卷,脚一蹬,把整个人藏进了被子里。 “静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逃避吗?” 他略显委屈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被子里头突然伸出一只白嫩的手,她细若蚊声说:“把手给我。” 朱九神情微顿,随即把骨节分明的手搭了上去。 摸到他无名指上自顾自戴得好好的戒指,那只手顿了一下后,一个用力,把朱九扯躺到床上。 淡绿色的被子突然掀起,床上两个人消失。 床边的朱九大抱枕,突然被朱九本人一脚踹到地上。 擦得铮亮的皮鞋默默被朱九蹬到地上。 他嘴上还非得矜持一句: “这……这样不太好吧,我是来接你去游乐园玩的,等会迟到了。” 昏暗不明的被子里,暧昧丛生。 静之趴在他胸口,轻轻点一下他柔软到有些腻人的唇,“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她轻揉一下指腹说:“涂得有些多,你就这么自信我今天会吻你呀?” 朱九轻咳一声,把瞬间升温的脸颊贴近她的冰丝枕套,“没,没有,太久不下雨了,天气干燥,我嘴巴起皮了。” 她呵呵笑了一声,扯过他的手臂当枕头,躺了下来。 “那……你想要我亲你一下吗?” 想,想的不行。 但他如今,更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微微侧头,在她耳鬓旁边问: “别扯别的了,刚刚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静之啧一声,挪了一下身子,一只脚轻轻搭在他腿上侧卧着,“我以为,我的行为已经很明确的告诉你我的答案了。” 朱九的心越跳越快,但仍不放弃。 久久得不到她的答案,他终于忍不住开始耍赖了。 “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起来。” 他一个翻身,紧紧拥着她,把她摁在床上。 静之叹口气,却是满脸笑意。 “我不答应你。” 他呼吸甚至停止一瞬,指尖直发凉。 静之这才松了口,“骗你的啦。” “脸都吓白了,你可真不经吓。” 还说他呢。 “对你的事,我从不开玩笑,我相信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他说。 一股暖意直冲心头,静之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抿了抿嘴,终于肯把自己的真心交出去。 “好,朱九。” “我们在一起吧。” “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呦,还有你自己。” 朱九听到那个好字时,脑子唰的一下,就空白了。 等她小声嘀咕完,她的呼吸瞬间就被他夺走,唇齿纠缠间,他甚至激动得轻嗯一声。 静之被他逗得不停颤动,笑声却完全被他封在唇间。 …… 过了好久,隔壁不知为何,突然放起了古典音乐。 静之极力挣扎出他的怀抱,用力到肱二头肌都鼓起来了,才把化身钳子的他推离一点。 “九哥,起来……说好要去游乐园,要不然不赶趟了。” 被子里的空气变得火热,她灵活的脚趾揪住一点轻轻往下拉,清凉的空气窜入鼻腔的时候,她舒适得深吸了一口气。 才刚吸那么一口,脸爆红的朱九,撩起被子又盖住两人的头。 “再等等。” “你让我等好久了,你也要为我等一下。” 火热而沉重的呼吸打在她锁骨上,静之一下就懂了他在说什么。 他都这般了,静之以为他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 然而他并没有。 亲一下后,朱九死死搂住她的腰,力道之大,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人,而是一条滑不溜秋,善于逃跑的鱼。 “九哥,你要箍死我了,腰要断掉了。” “抱歉………………” 朱九缓了好几分钟,才撩开被子,拉着她坐起来,“是我激动了。” 静之轻轻抚平被她弄的有些发皱的西装,忍不住吐槽说: “回你房间去,换一套衣服,家常一点的。” “去游乐园而已,不用穿成这样。” 朱九低头看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去过游乐园。” “也没跟女孩子表白过,所以……”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庄重的打扮了。 静之突然明白他未说完的那句话。 快速给自己收拾整洁后,她推着他的肩膀,拐到隔壁。 “来,让我帮你选选衣服。” 为了搭配西装,他把头发梳成大背头。 静之抬手捻下几小撮他前额的刘海,微微盖住一点他的额头,长度直达他眉骨下面一点,休闲感这不是一下就get了嘛。 今天她给他选的衣服同样是利于运动的。 黑色裤子,加白色半拉链式无帽卫衣,皮鞋也被她换成了白色运动鞋。 又简洁,又显年轻。 静之今天松松绑了个侧辫搭在肩头。 为了他们两个之间首次的约会,她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自己。 修身的雪纺小碎花裙外面,套一件宽松的白色蓝条纹衬衫,前面两个衬衫衣角被她扎成个小揪揪放在腰侧,脚上是夏季必备米色小方跟凉鞋。 朱九越瞅越不放心。 他打开抽屉,拿出之前求婚用的钻戒,强行给她戴上,边解释说: “不是求婚。你太好看了,我……我怕别人不长眼。” 她举起手看了看钻戒,又看了一下他戴戒指的手,无奈耸耸肩。 然后把衬衣的衣袖松松挽了两圈,露出和朱九同款的智能表。 这下好了。 别人肯定都觉得他俩是新婚夫妻去约会了,肯定不会有不长眼的人过来。 “话说,隔壁一直放音乐干什么?”静之问。 朱九有些难以启齿。 朱八跟阿祥两个大嘴巴的,已经把豆豆跟朱鹤的事儿给他说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不得不告诉你了。” “豆豆她……和我祖师爷……呃……” 也不能说在一起。 毕竟只是一次酒后乱性的行为。 那他俩到底算什么关系? 情史一片空白的朱九迷茫了。 “他们……怎么了?” 朱九脸一红,看着窗外放起的爱心气球,小声讲:“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静之简直目瞪口呆:“哈???” “今天,我祖师爷是来跟她求婚的。” 朱九指着窗外越来越多的粉色气球给她看。 静之闭了闭眼,掰回朱九的脸,指向自己,“我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朱九一愣,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朱九捏着她的手,无辜的说: “我心里只有你,还有跟你表白的事,别人的事,我不想管。” 额,这……她想埋怨都不好意思埋怨了。 “快快快!趁现在还有音乐声,我们过去看看!” 好奇心爆棚的猫咪扯住朱九的手,就往楼下冲。 第317章 高老庄里曲曲老朱家 两人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朱八和阿祥各持一根礼炮在相拥的一人一神头顶放响。 彩色的丝带洒满半空,显得格外喜庆。 看到朱九他们,阿祥一脸欢快的朝他俩招手,“二叔,快过来!” “豆豆她答应啦!!” 朱九和静之面面相觑。 这俩才认识多久,豆豆这就松口了?! 朱九那“你看看人家”的小眼神,瞅得她拳头有些发痒。 “咱们才认识不到两个月,你冷静点。” “是吗?”朱九轻轻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我总觉得很久了。” 阿祥看着眼前这两人手上戴着的钻戒,突然发出一声猴叫。 “哦~~二叔也成功——哎呦!” 朱九:“闭嘴!” 阿祥捂着脑袋,一脸迷茫,“二叔你打我做什么?我是在为你高兴啊。” 为他高兴? 还是在酸他? 朱九拳头攥得嘎嘣响,看向静之的眼神越发委屈。 “静之……” “别这样看着我。”静之捏紧自己的拳头,在朱九面前扬了扬,“一步一步来,咱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呢。” 行吧。 今天她能答应与他交往,他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朱九包住她耀武扬威的拳头,握在手心里,他现在已经预定了她的往后余生。 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答应的。 阿祥有些懵逼。 “二叔你们……” 静之:“他没求婚,我们只是正式在一起了而已。” 朱鹤搂着豆豆的肩膀走过来,一脸神气说:【你笨死了,都这么久了,连个二垒都没上。】 刚说完,豆豆就给了他一杵子。 “对二叔好一点,我姐还是他救的呢。” “而且你个万年单身汉,上哪儿学这么多不正经的词汇,以后不许乱说!” 朱鹤捂着左侧肋骨,一副被她创骨折的样子,哎呦哎呦叫。 豆豆又给了他一杵子。 “你是神仙欸,而且我用多大的力道我自己知道,你就别装了!” “豆豆~”朱鹤牵住豆豆的手,指着朱九说:“我们跟他们两个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朱九额头青筋冒出。 秀恩爱就算了,还想破坏他的约会?? 豆豆看了看朱九,又看了看静之。 她一把甩掉她未婚夫的手,挽住静之的胳膊撒娇道: “静之姐,咱们一起去玩吧,上次你们出海我都没时间去呢,这回你一定要让我跟。” 朱九右眼皮开始抽抽。 静之对女性一般都是很宽容的,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赶紧讲:“你们自己就不能自己……” 讲到一半,静之拍了拍他的手,朝豆豆点点头,“可以啊,九哥开车,我们一起去。” 阿祥跟朱八凑上来,“那个……既然不算约会,我们两个能不能也一起去啊?” 身上的红西装彻底变成白西装的少少飘了过来,“可以带我一个不,别留我在家里看家啊!” 朱九简直都快气炸了。 都是一群讨债鬼。 “我和静之,还有豆豆,少少坐一车。” “三弟你载阿祥跟祖师爷。” 朱九分配完毕,不容置疑的将三位女士直接送上车。 朱鹤简直望眼欲穿。 【嗐,早知道就我跟豆豆两个人自己去算了。】 朱八跟阿祥对视一眼,互相摊手。 他们可没朱九这么大的胆子,敢当面下祖师爷的面子。 阿祥狗腿的走到车后座打开车门,“祖师爷请上车!” 朱鹤看了眼远去的车屁股,轻哼一声,一扬燕尾服的后摆,直接坐了进去。 朱鹤懒得看两个朽木,不是玩手机,就是闭目养神。 他们这个车厢除了汽车发动机的浅浅轰鸣声外,安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到。 前面商务车里,三个女人简直自成一台戏。 静之时不时转过头去,咋咋呼呼的问着豆豆,她和朱鹤之间的相处细节。 豆豆不好意思说,少少大大咧咧的说了一点后,驾驶座上旁听的司机朱九,突然面红耳赤。 “别说了。” 少少闭上嘴,搭了一下静之的肩,然后指指手机。 静之迷茫的低头一看。 【b好闺蜜少少:分享群聊**,你加进来一下,我跟你细说。】 少少偷瞄一眼豆豆,见她一直拿手机背部对准她,这副防止窥屏的操作,让少少忍不住撇了撇嘴。 “躲什么,我还不愿意看呢,都是一些充满恋爱酸臭味的信息,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快就答应他了。” 豆豆红着脸低下了头。 没办法,被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一看,她就沦陷了。 谁叫她是个颜控呢。 …… 三人群已成立。 群聊名称:【高老庄里曲曲老朱家】 【静:我去,我都没想到这层去,你们跟朱家那是天生的缘分。】 【豆:嘿嘿,我也觉得是,我看阿鹤的第一眼,就感觉出来了。】 【少:没人问你这个。@豆】 【静:别介啊,创建这个群聊的初衷,不就是为了聊聊豆豆和他的八卦吗,我想听。】 【少:怀春少女,一朝酒醉,惨遭毒手。】 【静:……然后呢?】 少少一行字打得呲牙咧嘴,眼珠子甚至都微微凸出来了,看样子气得不轻。 【少:没然后了,这妮子跟沦陷了似的,从那天以后就背着我偷偷跟朱鹤联系,朱鹤会仙术,我打也打不过,防也防不住。】 【少:@静,你不是人,要不你试试看能不能打他一顿呢?】 【静:你怎么骂人呢?】 【静:你才不是人。】 【少:我本来就不是。别扯别的,就说你帮不帮?】 豆豆放下手机,扯着少少的胳膊,一声“姐~~~”叫得九曲十八弯。 她举起手朝少少亮了亮无名指的钻戒,“我都答应他了,你就相信他一回嘛,他一定会对我好的。” 少少环着胸,一脸冷漠。 “要是真的对你好,就会像二叔一样,给静之尊重,不会对她做太过分的事,而不是一来就上。” 二叔皱起眉头,从后视镜看了后排的两人一眼。 这一人一鬼一猫,到底背着他聊啥呢? 豆豆被说得彻底安静了,老老实实靠回椅背上,支着手看向窗外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少叹了口气,拉住豆豆紧攥着手机的手轻轻揉着,边说出自己的忧虑。 “豆豆,我在人间逗留的时间,就剩下几天了,姐姐没办法再照顾你了,我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 “朱鹤不比正常男子,若是婚后不幸福了,能随便离婚的。” “若是你受欺负了,姐姐也打不过他,我担心你。” 豆豆仿佛有所触动,别扭的神色松动不少。 她转回头反握住少少冰凉的手说: “姐,我已经长大了,这件事,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答应他的。” “他虽然爱搞怪,但是心不坏的,你死后有些仇家找到我这里来,还是他帮我解决的呢。” 说到朱鹤,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柔和,脸上也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喏。”豆豆从包里掏出一把隐隐泛着金光的剪刀,“他给我的,他说剪断姻缘线的主动权在我这里,只要在婚姻中觉得有一点不幸福,我随时可以剪断的。” “他也有为了我们的以后考虑,我已经开始修道了,不管最后成不成得了仙,能多陪他一段时间,我就满足了。” 少少这回无话可说了。 她妹妹,当真是长大了。 就连朱九也绷不住那张严肃的脸,眼里露出震惊的神色。 他祖师爷这一回,可真是栽在豆豆身上了。 “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静之浅笑着回头,“反正还没结婚,你就让他们两个再处处看呗。” “我是不会插手的。” 毕竟豆豆现在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莫名让静之想到了她以前和林风在一起的时光。 朱九缓缓将车停靠在路边,扭头朝少少说一句: “朱鹤修的是剑道,这类人实力强大,虽然性格有些古怪,但最是死心眼,认定一个人后,便是一头栽进去了,你放心吧。” 少少:“……最好是这样。” 车刚停稳,豆豆那边的车门迫不及待的被打开,朱鹤弯下腰,一手搭在车顶,“豆豆,走啦,我带你去玩,小心碰头。” 豆豆回头投去一个“你看吧。”的眼神,将手搭在朱鹤手上,笑眯眯的下车了。 朱九一副学到了的样子,有样学样,下了车走到静之这边,打开车门。 还没搭上手,静之动如脱兔,身子一扭,从他腋下窜出去,径直跑到了他身后的冰淇淋摊面前。 第318章 老鼠进了米缸 “欸,今天到你上班欸,你不去,我也没在,学生咋办?” 静之举着两个冰淇淋,问豆豆。 豆豆:“你家男朋友提前放出消息了,今天书法班集体休息一天,他不会没告诉你吧?” “还真没有。” 游乐园里人来人往,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还有不远处极速飘过的刺激尖叫。 静之看着朱九站在人群里那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可真是的,老是瞒着她。 不过一个青年究极大宅男,愿意陪她出来这种人多的地方约会,还真是难为他了。 路上不时有几个小孩牵着手跑过去,朱九习惯性背着手,侧过身子给他们让路。 得到一句软糯糯的“谢谢叔叔”后,朱九红着耳朵,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 “他可不可爱啊?” 站在几米外的静之笑得有些荡漾。 豆豆:可爱吗? 她觉得并不,阿鹤有时候mean mean的样子才可爱。 豆豆闭嘴保命,朱鹤还想吐槽两句,嘴里就被豆豆强行塞进一勺冰淇淋,“闭嘴吧你。” 她笑着跟静之挥了挥手,“我们自己去玩啦,就不打扰你们了。” “行。” i人属性大发作的朱九实在不适应,朝静之高声唤了一句后,就躲开人群走了过来。 静之迎上去,把手里的甜筒递给他一个,然后笑着伸头过去,张嘴一口咬掉甜筒最上头的尖尖。 “嗯~你的也好吃。” 被隐形调戏一把的朱九,红着脸牵住她的手,自叹不如。 “咱们先玩什么?”他问。 纵使他家有钱,这地儿他从小就嫌弃闹腾,一次也没来过。 倒是阿祥和朱八熟门熟路的早就买好了票,坐上了大摆锤。 静之有些羡慕的看着尖叫中的两人,舔了一口手上的甜筒。 “吃东西呢,咱们先去海洋馆看看呗。” 边说着,她又舔了一口甜筒。 却触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柔软的,带着他独有的檀香味,还有他手中的草莓味冰淇淋。 “我,我……你干嘛突然低头?”学她刚刚的样子,低头舔一口她冰淇淋的朱九,快速收回作案工具,捂着嘴,慌得左顾右盼,眼神都不知道该落到哪儿好。 人好多,还有小孩。 可他真不是故意的。 静之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舔一下嘴角。 “九哥,我也…尝到你的草莓味了呢~” 朱九默默抬起手腕,对着表小声说:“……否,不需要救护车。”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九哥你真可爱!这就慌上啦?” “走。”朱九头低低的吃着快融化的冰淇淋,拉着她来到售票亭排队。 “你好,请问要套票还是组合票?” 旁边拉着隔离带,静之和朱九不能并列站着,只能从朱九身后伸出头,好奇问道: “有什么区别?” 售票员指了指她面前玻璃上贴着的温馨提示: “套票所有的设施都能玩,组合票分很多种,价格都在上头,您可以选一下。” 静之还在那儿研究,朱九已经递出钱跟身份证,“要两张套票。” 静之一脸惊讶。 “过山车,大摆锤,海盗船,跳楼机,你都行啊??”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试试看吧。” 他接过两条代表套票的彩色塑料手环,给静之戴上后,拉着她走向海洋馆。 “先把东西吃完再说。” “好。” …… 逛海洋馆算是游乐园里头,对来玩的人来说,比较缓和的一种运动,只要走走看看就行。 所以这里情侣比较少,大多数爸爸妈妈带着孩子。 到处都有小孩的嬉闹声和家长的劝阻声。 小孩:“妈妈,你看我爬这么高!” 妈妈:“一!二!” 小孩忙不迭地往下爬,“别数了别数了,妈妈我下来了!” 奈何海洋馆里光线昏暗,小孩脚下一个踩空,急促啊了一声,悬空的身子突然被托住。 小孩觉得自己好像是从假山上飞下来的。 刚一转过头,就对上朱九那张严肃的脸。 小孩道谢的话凝在嘴边,忍不住打了个嗝,害怕得往他妈妈的身后藏了藏。 “别怕,他就是看着凶,其实人很好的。”静之笑眯眯的指了指朱九手上的冰淇淋,“小朋友你看,叔叔也吃冰淇淋呢,他是个好人。” 朱九嘴角微勾,差点失笑出声。 喜欢吃甜的,怎么就跟人的好坏挂上钩了。 经过这一小段插曲后,两人终于慢慢逛了起来。 色彩斑斓的小丑鱼,梦幻的水母群,还有好像在笑,咧着嘴的可爱魔鬼鱼。 朱九举起相机,帮静之跟各种鱼合影。 他莫名觉得,静之第一个地方选择来这里,一定是因为饿了吧。 这跟把老鼠放进米缸里有什么区别。 “九哥,来来来,我帮你拍,你看这条鱼,它多像你!” 朱九走过去,看着那条魔鬼鱼,脑门上的黑线不断增多,“哪里像我?” 趁着鱼还没游走,静之把他推在玻璃前,接过相机,咔嚓咔嚓照了好几张。 她把图片调出来给他看,“你瞧,所有魔鬼鱼都笑了,就它不笑,嘴角往下撇,跟小老头似的,你看像不像你?” 朱九:“…………” 她脑洞是真大。 拍完魔鬼鱼,两人渐渐走到了最中心的位置。 这里的重头戏,是鲸鱼。 整个游泳馆的顶棚,呈半圆形。 正面一堵超厚的水墙之外,一条巨大的鲸鱼仿佛悬在空中,动作极其缓慢的游着,巨大的鱼鳍缓缓摆动。 看似是无数的人类在围观它。 换种角度看,鲸鱼何尝不是在观察着玻璃后头如蚂蚁一般小的人类呢。 静之站在鲸鱼前,兴奋的勾住朱九的脖子,举起相机翻转摄像头,给两人拍了合照。 “九哥!记得要笑哦!三,二,一!” “咔嚓!” 她放下相机,边看照片,边嘀咕: “九哥,你说这么大的鱼,要给我吃的话,我能吃好久哦!” “馋嘴猫,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就只有吃这个想法。”朱九轻呵了一声,摸了摸她的颅顶,“等会先出去吃点东西,再接着逛,咱们有一整天的时间,不着急玩。” “行!早上我都忘记吃饭啦!我说我看到鱼就饿了呢。” 冰淇淋早就吃完了,静之舔了舔唇角,把相机的屏幕举到他面前,“以后照相要看镜头哦,都只能看到你半张脸了。” 朱九垂眸看了一眼屏幕,旋即转头看向静之,平静的说: “不看着你,我笑不出来。” 静之:喵喵喵? 他是在撩她,还是在说真的? “你说真的?”她问。 朱九点头,抬起头环顾周围,这里的东西,对他没太大吸引力。 不管是鱼,还是热闹的氛围,还有这能抗住巨大压强的圆弧形玻璃罩,都不能吸引住—— 等等等等! 朱九倒回思维,五指张开,贴在玻璃墙上,眼睛不住观看顶上的结构。 忽然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写着什么。 “……你干嘛?” 朱九头也不抬,记下这突如其来的灵感,不忘回应她一句: “我打算加固别墅周围的安保,用电力和灵力相结合,做成双重结界。” “也可以在上面安装一个吸收雷电的转换阵,利用天然的雷电之力,加固结界。” 朱九越说眼睛越亮,打字慢的他,急得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本就写了起来。 之前朱鹤跟他提过一嘴静之的双重结界,她已经竭尽全力保护他了。 他当然也会想对她更好一点。 朱九只是有了个初始的想法,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搭载媒介,现在看来,这种玻璃搭载的半弧形结构就挺好使。 况且玻璃还是绝缘体,他祖师爷要是还遭雷劈,这结合玄术和科学的结界做成之后,说不定可以抵挡住几次天雷。 朱九做的双重结界,后来确实惠及到了静之,不过是在很久以后了…… 他意犹未尽的盖上笔帽,把本子和笔塞进口袋,打量棚顶时,等了许久的静之推着他的背,迫不及待的往出口处走去。 “走走走,我们吃点东西玩别的去!” 第319章 溜鬼 朱九越是正经严肃,静之就越想看他破功的样子。 于是吃完饭后,下一站两人直接来到了鬼屋。 门口的售票员捂着胸口,神秘兮兮的跟她透露了一件事。 这个地方,在五十年前,是樱花国在港区建的一间战备卫生所。 战败后,敌军撤出,这里自然也就荒废下来了。 爱国人士把这里建成了游乐园,供人们玩乐,主打的就是一个夺回自己的地盘,肆意欢笑。 本来她不是很感兴趣的,既然售票员这么说,那她就非得进去尝尝咸淡了。 毕竟她跟他们打过,还败了。 晦气得很。 “九哥,等会站我后面,我保护你。” 静之拍了拍胸脯,望着门口那两个瞪眼流血泪的雕像,突然竖起中指。 该! 中指被握住,朱九悄然将她手按下,“咱们要做个文明人。” 边说着,朱九不知从哪儿摸来的两道符纸,啪啪两声,贴在雕像额头上。 售票员本想阻止,但这么一贴,反倒有几位僵尸片爱好者过来买票,他也就歇了这门心思。 他递给两人一张里面的地形图跟剧情线。 “''受害者''就在地形图上的红星位置,麻烦你们按路线走,解救出来后,记得绕回来找我要奖品哦!” “o了!”静之接过纸,跟朱九推开那扇掉着绿漆皮的陈年玻璃门,边捂住嘴窃笑。 “你刚刚随地大小贴,你也不文明。” 朱九直视里头电灯一闪一闪的昏暗室内,眼神微闪。 “斩妖治邪,我觉得挺好。” “还有。”他轻轻搭住她的肩膀,朝他的方向带了带,“你带我来这儿,未免太小瞧我了。” 理应他保护她才对。 静之捏着手里的煎饼果子啃一口,突然醒悟过来。 她脑子刚刚可能坏掉了,这地方不仅撞她枪口上,更是撞朱九桃木剑上了。 “哼,本来想再听听你手表吱哇乱叫的声音的。” 她掰过他的表一看。 心率60。 比之平时的65,甚至还慢了五拍。 有一种调休日却被老板强压着上班的淡淡死感。 “嗐,来都来了,咱们速战速决。”静之把煎饼果子凑到他嘴边,“吃吗?” “……不,不用了,这里还有人。”朱九红着脸看向突然从房顶倒吊下来的“鬼”。 鬼咧着血盆大口,前后晃悠着身子,伸长惨白的手朝他俩撞过来: “嗬……八嘎!这里只有你们两个活人,我要吃了你们!!” 静之有些遗憾的收回煎饼果子,然后反手塞进鬼嘴里。 “来吧,瘦成这样,给你放饭了,不用跟我客气。” 两人就杵在门后面,售票员听得清清楚楚。 他推开一点门缝朝里头提醒:“不准投喂妖魔鬼怪啊。” 想了想,他又说一句:“不准殴打妖魔鬼怪啊!” “他怎么知道我想干什么。”静之拿回被鬼咬一口的煎饼果子看了看,然后直接丢进垃圾桶里。 “可惜了,狗吃过的,人不能吃。” 看着那鬼受伤的眼神,她摊了摊手。 “谁叫你装樱花鬼。” “好了,进去吧。”见她一副要跟同一只鬼促膝长谈的模样,朱九赶紧推开右边的小门,拉着她走进去。 这里是病房,惨白的白炽灯照在绿色的病床上,看着有些渗人。 可能是撤离得急,这里甚至还有挂水挂到一半的吊瓶,垂到半空中卷缩着的留置针头甚至还有变得乌黑的血迹。 “哇,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地形图下面有行温馨提示,需找到一把钥匙,才能把受害人从牢里放出来。 静之到处翻翻看看,每次都准确的避开有“鬼”埋伏的位置。 那些工作人员呼吸声太明显了,她不想发现也难。 静之怕那个售票员说的是真的,她从旁边医疗箱里掏出一次性医疗用的橡胶手套带上,这才一把掀开床铺上卷成一团的被子。 一间病房,三个床铺,被她掀了个底朝天。 其实有很多蛛丝马迹,但是只有朱九在仔细观察。 她寻找线索时,主打一个简单粗暴。 “这里没有。” 躲在暗处的工作人员,看着撇一地的床褥枕头,欲哭无泪。 这玩意儿,真的归真的。 但他们也是要稍做还原的呀。 明明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的朱九,看到静之兴致勃勃的样子,立马吞下告知她真相的话,任她扯着前往下一病房。 刚一进门,作为正统茅山道士的雷达就开始转了起来。 这屋,有古怪。 人气和阴气并存。 估计来鬼屋的人很多,人气过于旺盛,一时之间,朱九竟没办法搜寻到那丝阴气存在的位置。 不想扰了她的性质,欲悄悄解决问题的朱九,紧紧贴着墙走,暗自警惕一切动静,原本空空的右手,此时悄然捏着一张黄符。 此时静之站在02病房前,摸着下巴,看向病床下放着的沉灰的军靴,猜测道: “鞋子位置朝门外,是方便下床时穿的摆法,住这床的樱花兵,这是上了这个病床后,就死这儿了吧?” 话音刚落,冷气本就打了很足的室内,突然开始降温。 “咯吱……咯吱……” 静之眼睁睁的看着病床尾部生锈的摇杆开始自己转动。 床头被摇起一定弧度后,就停了下来。 她呦了一声,连连称奇,“这小机关,整得还挺别致。” 军靴颓下的鞋帮在不知不觉间撑了起来,仿佛有人穿上了它们。 鞋子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朝静之这边走来。 “哒…………哒…………” 坚硬的靴底敲击着地面,传出轻轻的回声,在这宛如冰窟的病房内,显得愈发诡异。 若是一般人,这时候早就被吓尿了。 静之慢慢后退到朱九身旁,瞳孔里清晰的倒映出一个头包纱布的鬼影。 “九哥……” 刚发出一点声音,那真鬼就嘶吼一声扑了上来。 朱九不想浪费她身上法器储藏的月光能量,手一震,将燃起的符纸朝那道黑影丢了过去。 “啪!” 鬼影现形的一瞬间,躲开衣柜里,床帘后,床底下的各个假鬼,踉跄的,匍匐前进的,夹紧屁股的,逃跑姿势各异,尖叫着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病房。 “啊!!!有鬼啊!” “妈妈!救救我!!!” “救命!我不要待在这里了!!!” 外头侧耳倾听的售票员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鬼屋里当然有鬼。 “还以为他们不怕呢,这不是叫得挺欢的吗?嗓子都喊劈叉了。” 真正的客人——朱九和静之,此时用朱砂绳拴着刚刚那只鬼到处吓工作人员。 一吓一个准。 因为那鬼是半透明的,朱砂绳仿佛悬在空中,一看就完全无法用科学解释。 “好玩吗?” 朱九含着笑。 静之用力点头,一手牵住绳子,像遛狗一样,把真鬼往犄角旮旯里赶,完全不带看一眼地图的。 到后来,一条绳,变成5条。 五只真鬼挤成一团,不是你挤掉他的手,就是他的眼珠子又掉出来了,更有甚者,肠子拖了一地,自己把自己绊倒的。 这万分真实的场景,把还在鬼屋里头的其他玩家还有工作人员吓得吱哇乱叫。 售票员满意得直点头。 这些玩家来鬼屋玩得这么开心,简直值回了这票价。 静之玩得酣畅淋漓,这才笑呵呵的徒手掰开铁栏杆,把一脸懵逼的“受害者”解救出来。 走到阳光底下,静之拉起朱九的手腕一看。 心率59,甚至还下降了一拍。 “你不开心啊?” 望着笑意妍妍的她,朱九不争气的红了脸。 静之又看一眼他的表。 好家伙,心率从59到89,只用了几秒。 “滴!”表不出意外的响了一声。 她的头突然被他搂进怀里捂着。 “不许嘲笑我。”他小声说着,然后一扬乾坤袋,将五只生无可恋的鬼收进去。 “不嘲笑不嘲笑,你喜欢我,我嘲笑你干什么。”她拍了拍他的背,催促他赶紧绕去前门领礼物。 估计是刚刚鬼屋里的人叫得太大声,吸引来了一大批跃跃欲试,来练胆的围观群众。 此时前门排满了人。 朱九嘱咐一声静之在旁边等他后,就挤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他拿着东西回来,静之立马迎过去。 “是什么礼物啊?” 朱九朝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两个面具。” 静之接过来一看,是两个只有上半截的鬼面具。 面具头顶一金一银的角,莫名让她想起了西游记。 “我要当金角大王,九哥你当银角大王吧,我帮你戴!” “……好。” 舍命陪君子吧,谁叫他喜欢她呢。 戴好后,朱九忍不住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很奇怪吗?” 静之已经盯着他,看了有几分钟了。 她环着腰撑着下巴,眉头微微皱起。 “也不是奇怪……该怎么说呢……” 这面具挺唬人的。 但朱九下半张脸长得十分刚毅,锐利的眼神里又满是浩然正气。 那面具戴他脸上,割裂感强得不行,就像是水和油两个不相融的东西,强行结合在一起。 “要不别戴了。”他抬手就要摘下。 “别别别,我一个人戴多奇怪呀,一起呗。”静之说。 “啊!!!!!!” 头顶歘的一声,跌宕起伏的过山车带着人群的尖叫声呼啸而过。 她转身抬头看了一眼,“九哥,敢不敢上?” 朱九默默放下欲摘面罩的手。 “……走吧。” 戴着吧,至少等会受惊的时候,五官乱飞的样子不会被她看到。 第320章 摩天轮 十分钟后,呼啸而来的列车终于停止。 个别几个胆小的,甚至腿一软瘫在一边站台上。 更有甚者,扶着柱子吐得稀里哗啦。 本想逗逗朱九的静之,此时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你……” “我行!!” 为证明自己,朱九率先上车坐到红色的座椅外侧。 静之耸耸肩,他都上去了,她怕个卵。 于是她也跟着上去了。 虽然她也没坐过这云霄飞车,不过这辈子他们两个有钱有闲,不好好尝试一番,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经过短暂一小段上坡路,开始极速下降后,强烈的失重感袭来,静之叫得比谁都大声。 一旁的朱九紧紧扣住她的手,头发仿佛被狂风朝后拽起,他甚至觉得脸上的面具都快被吹飞了。 旁边的人都在疯狂尖叫,这一整车的人,估计只有朱九是紧紧抿着嘴的。 列车经过九曲十八弯的轨道,突然倒着悬停在轨道最上方。 倒吊着的静之有些脑充血,她有些兴奋的睁大眼睛,看着底下犹如蚂蚁般的行人,看了几秒后,余光突然扫过旁边正给她拍照的朱九。 “九哥,你还好吗?” 朱九紧紧握住相机,争分夺秒咔嚓咔嚓拍:“还行。” 静之对着比了个耶,笑着说:“看来你适应能力挺好的嘛,不对……好像要掉下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微微后撤一点后,列车绕了个圆形后,又开始极速冲刺,静之觉得魂都快被甩飞了。 …… 五分钟过后。 眼睛亮晶晶的静之在下车的第一秒,就立刻掰过朱九的手表确认。 心率65。 他是真不怕啊。 除了发型乱了点,她就没听他叫过一声,而且他还有闲心给她拍照,啧。 静之嘟了嘟嘴,缠着朱九问:“不好玩吗?” 确实一般,就是风有些大,不过他有些爱上了给她拍照的感觉。 看着小小镜头里那张大大的笑脸,他的心就感觉软软的。 “那我们再去玩别的,跳楼机怎么样?”静之提出建议。 朱九面不改色的点点头。 怕?不存在的。 这辈子除了之前怕她生气,怕她不答应跟他在一起,他还从未怕过别的。 答应得这么随便,他刚刚难道真的没感觉? 静之趁他不注意,一把掀开他的面具,上下扫了一眼他的脸色。 啧,还真不怕。 她坏笑一声,搂住他的脖子,刚想亲他一口,嘴就被朱九捂住。 朱九面色微红,局促得四处扭头,小声讲:“这里人多,回去再……” “而且刚刚风大,我,我嘴巴吹干了,等我涂一下这个,再……亲。” 他从兜里掏出一管润唇膏,仔细给自己抹上。 静之心弦一动:“那我不玩跳楼机了,我不想要一人一个位置的,我想玩点可以和你贴贴的。” 朱九抿着变得柔软的唇,胸口好像被她这句话蹬了一脚,开始疯狂跳动起来。 “什么设施,可以贴贴?” 静之抬手挡住阳光,转身查看。 突然,她兴奋的拉着朱九往一处地方赶去,“走走走,那个地方肯定可以,又封闭,我想亲你啦!” 答应跟他交往后,她可真热情。 朱九拘谨的直抿嘴皮子,在静之注意不到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又害羞又满足的微笑。 “好,那就去那里。” 两人一厢,巨大的情侣摩天轮是这个游乐园的招牌设施。 排队的人几乎都是成双成对而来。 有那么一两对感情浓烈的,甚至在排队的时候就开始卿卿我我。 静之因吃瓜而睁得大大的眼睛突然被一只手捂住,他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过来。 “非礼勿视,马上…就轮到我们了。” 紧握的双手,突然有一只变得不老实。 更白皙的那只弓起手背,偷偷用指甲撩一下朱九的手心。 他手一震,轻咳一声,又着重提醒她一句:“下一个就到我们了,别……别闹。” “你……期待吗?”她笑问。 “走了。”他扯住静之的手,一脚跨入厢门,用有些急切的行动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厢门一关,静之几乎可以听到他胸腔鼓噪的声音。 “九哥,要不把表脱下来,我怕你的手表等会又报警了。” “……不至于。” “哦?”坐在对面的静之,看了一眼厢体的高度。 一米五……两米……两米五! 可以了。 她一个转身,侧坐在朱九腿上,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像个惑人的女妖似的,朝他的红到透明的耳朵旁轻轻吹了口气。 “这可是你说的。” “九哥……”纤指轻点他柔软的唇瓣,“我想吃草莓味冰淇淋了。” 一个多小时前的那场乌龙,瞬间回溯到朱九脑子里。 “别……我其实……想回去再……至少在车里,这里是透明的玻璃。” 静之把他的头掰过去看隔壁几个厢体。 拍照打卡的,含情对视的,热情拥吻的,一个比一个暧昧。 她把他的头掰回来,竖起一根食指。 “就亲一口,我保证。” “行……吧。”朱九僵直着背,缓缓闭上眼睛,“那你快点。” 她窃笑着贴了上去。 “等会……你就不会叫我快点了。” 啧啧声在他们右上方的箱体里响起,朱鹤看着底下承受美人投怀送抱的朱九,忍不住吐槽道: “都在一起了,怎么还这么矜持?” 豆豆笑拍一下他的手。 “他不像你,厚脸皮。” “刚一上来,就摁着我亲。” 朱鹤扭头挑起她的下巴,端详着她发红似樱桃的唇,有些凝重的点点头: “嗯,还不够红,再亲一下!” …… 底下的车厢里。 朱九两手突然从她的腰上,挪到他屁股底下的椅子上用力扣着。 刚刚坐过山车勇猛到一言不发的朱九,如今不时被她深吻得发出一两声短促的闷哼。 “嗯?还要我再亲一会儿吗?” “……要。”他小声嗡嗡。 回答声伴随着小声的否,还有脱表的窸窣声,一股脑儿传入静之的耳蜗里,惹得她娇笑出声。 “还说不至于吗?” 朱九:“……我错了。” …… “妈妈!快看,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在咬嘴巴,他们是不是在打架?” 一小孩抬起头,指着那两个晃人眼的面具说。 “你就当他们是在打架吧。”孩子妈立刻捂住他嘴,把他拖走。 要命,小孩真不能来这情侣摩天轮旁边,不然她解释不清。 “那你和爸爸晚上的时候,有时候也在打架吗?” 孩子妈面红耳赤:“……闭嘴!” 小孩:“那我要吃冰淇淋,你刚刚说要给我买,还没买呢。” 孩子妈挫败的低下头,“买买买,现在就去。” “耶!!!” …… 朱九万万没想到,相比这一游乐场的设施,她更喜欢玩他。 上了摩天轮后,就不下去了。 他则被压在玻璃上,亲得毫无反抗之力。 也许,是他并不想反抗。 “九哥,有人说,在摩天轮旋转到顶点时接吻,会相爱一辈子。” “你……” 朱九一说话就嘴皮子发痛。 刚刚那一圈,她简直放不开他,不止在顶点,旋到地面的上车口时,她还在亲。 “别躲,过来,快到顶点了。” 朱九“勉为其难”凑了过去。 静之:“这次,记得睁眼看我,我要你牢牢记住这一秒。” “……嗯。”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略显沙哑应了一声。 摩天轮旋转到12点位置,相濡以沫的爱情,在天空至高点得到了证明。 “九哥,我爱你,永生永世。” 她眼里的爱意如同深沉的大海,朱九怔怔的看着,突然觉得,她好像比他爱她,还要更爱他。 朱九抬高下巴,郑重的吻上她的眉心。 “我也一样,直至生命的尽头,会一直爱你。” 静之现在对把控那三句话,已经游刃有余了。 她笑着收下这句话,缓缓趴回他肩膀上,看着如日中天的太阳,轻声说: “这辈子,你只准说两次这句话,现在用了一次机会了,下次,记得在结婚时跟我说,往后,就不准再说了。” 银角大王掀开他的面具,朱九在阳光中轻轻梳理了两把头发,眼里的光芒甚至胜过窗外的阳光,“再坐一趟,我们就下去好不好?” 静之的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想。 十分钟后,再一次登顶时,她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看着单膝跪在她面前的男人,静之轻点了一下傲娇的脑袋。 “好。” 一个字,足以让朱九欣喜若狂。 两个身影揉成一个。 豆豆捂着嘴哭得比静之还大声。 “阿鹤,咱们跟他俩一起办婚礼好不好?” 朱鹤说:“好,一起的话……一定很有趣的吧。” 豆豆扭头看他,目露警惕。 “婚礼一辈子只举办一次,你不许给我使坏!” 朱鹤摸了摸鼻子,柔声答应。 毕竟,凡药打不了仙胎。 他还是顺着她一点吧。 他的小未婚妻,如今已经有了他们的宝宝,只不过她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第321章 我们结婚吧 凡体孕育仙胎,自身气血没被吸收殆尽都算是幸运的了。 朱鹤日日给豆豆把脉,本想等脉象稳一点再跟她说。 却没想到,豆豆的孕反来得这般快,身体消瘦的速度也惊人的很。 看着她凹陷下去的脸颊,静之担忧不已。 一日下班后,她来到豆豆家给她把脉,万万没想到,把出了个喜脉。 众人这才知晓这个消息。 豆豆倒是没有多排斥,不是生大病就好。 倒是朱鹤被阴气聚集起来的鬼手狠狠扇了一巴掌。 一圈人围坐在沙发上,表情纠结,心情又喜又忧,听到巴掌声后,仅仅只是瞄了朱鹤一眼就挪开眼神。 不用问,肯定是少少。 护妹狂魔的她,看到豆豆变成这样,怎么也不会轻易放过朱鹤。 “她这状态不太对,我看,再不想想办法,不到孕中期,豆豆就得……” 朱九不想说得太明。 毕竟人需避语谶,特别是孕妇。 朱鹤皱着眉低头看向豆豆的肚子。 “豆豆,我……” 豆豆神色一慌,双手紧紧捂住肚子,“我是不会同意打掉的,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她一手护住肚子,一手牵住朱鹤放在膝盖上的拳头,脸上有些许哀求和不安,“阿鹤,要当爸爸了,你不开心吗?我们要它好不好?” 朱鹤闭了闭眼,将消瘦的豆豆小心翼翼的搂进怀里,轻柔的叹口气。 “豆豆,我开心的前提,是你要好好的,而不是这样……” “你现在修道的速度,远远抵不过它吸收你身体里法力和养分的速度,我……” 豆豆突然变了脸,屁股往后挪了挪,坐到沙发最边上,扭过头一言不发。 倔强紧皱的眉表明了她的态度。 她就要这个孩子。 “我有个法子。”静之突然说。 朱鹤眼睛一亮,难不成是林风神君教过她什么好法术? “你快说!” 静之站了起来,挤开朱鹤,坐到豆豆身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 “只要豆豆吸收灵气的速度赶上她腹中胎儿吸收灵气的速度,豆豆就还有希望吧。” 朱鹤迟疑一下,才微微点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静之看向朱九,“你之前不是研究了灵力防护罩,可以吸收雷电之力作为防护罩能量的那个。” “能不能再加一层阵法,转化完雷电之力或者其他灵力后,反向在界内释放灵力。 跟聚灵阵差不多,无需豆豆引气入体,一呼一吸之间也能持续蕴养她的身体。” 想法是好的,但是阵法的叠加不是那么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的。 朱九后仰身子,靠上椅背环着胸,直接陷入深思。 朱鹤却敏感的抓住一个字眼,“刚刚真是慌得丢了脑,聚灵阵我会,我这就给她布一个。” 豆豆扭头看了他一眼,小声问: “宝宝,有救了吗?” 朱鹤轻咳一声后,静之立马识相的站起来把位置还给他。 朱鹤坐过去,轻轻摸上豆豆还未显怀的小腹。 “我会尽我所能。”他从来都是轻佻的眉眼,此时凝满了严肃的神色,“我是说万一,若是……那我选择保全你。” “豆豆,我只要你好好的。” …… 为了这句承诺,朱鹤简直成了套套的代言人。 给豆豆布了加强版聚灵阵,看到她状况有所好转后,朱鹤三天两头的就给朱家另外一对情侣送套子。 有时还苦口婆心的拉着朱九进行一场两性教育。 “九啊,我已经不在乎什么后代了,经过豆豆这事儿,我明白了伴侣才是最重要的。”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戴套,别让她吃苦,也别让自己后悔。” 朱九面红耳赤,局促的眼神不时瞄向门缝外头等着的静之身上。 他祖师爷这又在说什么浑话? “您无须担心,我自有分寸。” 况且,虽然感情渐浓,但他们如今依旧只局限于亲亲和拥抱,并未做到那个程度上。 “你有分寸就行。”朱鹤转回身,递给他一份婚礼策划书,“豆豆说趁着肚子还没大起来,要尽快完成婚礼,这份策划书你看看,两日内给我答复。” “……你让我考虑下。” 朱九拿着书走出去,他不想逼静之的,于是也没跟她讲。 毕竟他知道她想顺其自然,而不是赶鸭子上架。 回别墅的路上,她却突然出声了。 “我们结婚吧。” 朱九停下脚步,不由侧目,眼里都是不可置信和狂喜。 “你说真的?” “嗯。”静之接过他手里的策划书随意翻了翻,又抬眸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调侃他: “你这表又报警了,它也算是咱们两个之间的红娘了,怎么也要给它包个大红包吧。” 朱九急切的褪下它,按熄屏幕,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 “包,我,我给它包,不是,我给它充电!” 看着静之还立在旁边取笑他,朱九脸色飘起红霞,将她轻轻纳入怀中。 “我们…真的要结婚了?” “真的。” “你没骗我?” “有。” “静之!” “哈哈,我怕你憋坏了,也怕我自己憋坏了。” 朱九放开她,红着耳根子,突然埋头折返。 “你去哪里?”静之问。 “我……”朱九吞吞吐吐的,眼神润得不行,深处隐约可见一点绿光。 “我有点东西忘记拿了。” “什么东西?”她好奇问道,刚刚过来隔壁别墅,他不是空着手来的吗? 却见朱九埋头赶路,然后哐的一声撞到豆豆家的入户门上。 静之:“……” 怎么了这是? 朱鹤看着朝他摊开手的朱九,嫣红的唇瓣突然向上勾起。 “心上人就在身边,我还以为你真是柳下惠呢。要多大的?” 他摊开手,手心橘光一闪,各种size均有。 朱九也没细看,脸红得都快爆炸,随便拿了一盒就同手同脚的走了。 毕竟这玩意儿,让他亲自去超市买,他能直接羞死。 …… 人算不如天算。 朱九掰回好几处策划书上出格的设计环节,敲定婚礼时间,布置,邀请人名单后。 豆豆突然早产了。 生了颗蛋。 跟鸟蛋一样大,是金色的,蛋壳上还带着橘红色的火焰型纹理。 朱鹤倒是放宽心了。 看来他的娃随他,也返祖了。 婚期又延后了一个多月,给豆豆坐月子用。 期间蛋宝宝的营养液跟灵力供养,完全由他这位奶爸负责。 保证蛋温的同时,还得捧着它,给它灵力蕴养,用静之的话来说,就是—— “九哥,你看你家祖师爷又开始孵蛋了。” 这种时候,朱九每每都能从朱鹤化为原身后,那张鸟脸上看到大大的白眼。 “看什么看,没看过鸟孵蛋啊!”朱鹤破罐破摔怒怼,挪了挪身子,用胳肢窝底下细细的绒毛温暖着蛋宝宝。 一想到那一胳肢窝鸟毛就是朱鹤腋毛的静之,礼貌微笑后,偷偷朝朱九说: “以后咱们的宝宝不许带过去跟他家的鸟宝宝玩,被他的胳肢窝带大的,肯定有胳肢窝味。” 朱九:“………………” 什么时候他才能跟上他未婚妻的脑回路。 …… 九月金秋,天气飒爽。 正窝在自家小床上的静之突然被黄姨轻轻拍了拍。 “夫人,快起床了,今天可不能赖床。” 床上的茧咕蛹了一下。 “九哥别闹。” “二爷回一号别墅了,等会吉时一到,他就会来迎接您,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您…不会忘记了吧?” 静之突然啪的一下,翻身坐起。 却被屋里排成一排的几个陌生女子吓一跳。 “她们……” 黄姨笑着指指她们手上的东西,“她们是来画新娘妆跟布置婚房的,您快洗漱一下,不然时间不够用了。” 静之上下几辈子从未被这么多人伺候过,神色不由有些拘谨。 万万没想到,她和豆豆一起举办的婚礼更是前所未有的大场面。 拖地三米的豪华镶钻婚纱,二十几辆来接亲的高档轿车都停到路口去了。 流水席摆得一眼都望不到边,司仪嘴里每吐露出一个有身份的贵宾身份,都能让朱九旁边的新娘子手一颤。 “九哥,你…你把你领导也邀请来了?” 望着主桌上边鼓掌,边朝她微笑着的穿唐装的老头,她微扯嘴角,露出一个被少少训练许久的矜持笑容。 “嗯,我跟他虽然是上下属的关系,但也是多年的好友,你无需拘束,做自己就好。” 交换戒指的仪式已过,朱九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手上那对闪闪发亮的婚戒,不禁抿嘴一笑。 真好,跟做梦一样,他竟真的娶到她了。 豆豆拍的那些素材,终于是用上了。 婚宴两侧的大荧幕上,轮播着他们认识以后的种种美好回忆。 每次播到朱九吃瘪,总能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静之捏着朱九的手,抿了抿唇,小声问:“什么时候拍的这么多视频,我怎么不知道?” “豆豆拍的,她不让我告诉你,说这算是个惊喜,我可没有骗你哦。” 在阵阵笑声中,静之看着屏幕中朱九那张憋屈到不行的脸,突然心虚得直摸鼻子。 “九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矫情了,明明一直喜欢你,那段时间却老是推开你。” 矫情? “怎么会。” 她只是心病了而已,他永远不会怪她。 更何况,这种酸涩又暗藏情意涌动的感情,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美好的回忆呢…… 第322章 你还有什么秘密 朱家很久才来一桩喜事,朱八跟阿祥可劲儿的灌朱九酒。 他罕见的没有生气,笑呵呵饮下,然后坐回静之旁边。 本就敬了一轮酒,这会儿看他嘴角常含微笑的罕见模样,静之猜测他可能已经醉了。 “人撤得差不多了,别再喝了,注意身体。” 静之招来喝不醉的朱鹤,“帮我把他架回去。” 他欣然应下,抓起朱九的胳膊往肩膀上一搭,就往外走去。 “小九啊,人生三大喜事,你今天就占了一桩,喝这么多,等会你还行不行啊?” “无需您操心。”朱九脚步有些摇摆,脸上的红霞一直没消退过,他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朝担忧的静之露出了个温和的微笑。 “抱歉,今天我太开心了,多饮了几杯,以后不会了。” 静之:“我没怪你,走吧。” 少少今天被地府特赦回参加亲妹子的婚礼,送豆豆回二号别墅后,她就飘回了一号别墅的大厅。 恰巧看到朱八跟朱九“抢夺”静之身后冗长的裙摆和头纱。 “我没醉,我可以帮你拿的。”朱九小心翼翼,又不容置疑的从朱八手中夺过心爱姑娘的裙摆捏在手心里。 静之则头疼的摁着太阳穴,眉头轻蹙。 刚刚明明好好的。 朱八一过来帮忙提裙摆,从今早开始,一直很随和的朱九突然像是被侵占私人领地一般,开始驱逐接近她的每个人。 “九哥,你都站不稳了,不然我自己提着也行。”静之说。 “我没醉。”喝酒上脸的朱九如是说。 少少翻了个白眼飘了过去,用阴气幻化出一尺红绫,轻轻裹住静之的裙摆。 “男士让步,我来吧。” “朱八你跟阿鹤一起把这头倔驴架回去婚房。” 朱鹤微微挑眉看了这女鬼一眼,她倒是胆子大。 不过也没叫错就是,谁叫他娶了她的亲妹子,按照辈分算,他还得叫她一声姐姐呢。 朱九一见是位女性,乖乖放了手。 好不容易把人架进婚房,朱鹤急着见他的新娘子,身形一转,直接消失在朱九的婚房中。 朱八从早忙到晚,也累一天了。 阿祥帮着看鸟蛋去了,没人跟他起哄,他对着哥嫂说了几句吉祥话,收了红包,回去歇息了。 婚房的床上,用玫瑰花花瓣做了个超大的爱心。 此时新郎躺在上面,不时发出两句呓语。 少少想走,又有点担心。 她问静之:“你一个人确定可以吗?” 静之扭头瞄了一眼她新出炉的老公,微微抿嘴一笑,“怎么,你还想留下来帮我洞房啊?” 朱九指尖动了动,悄然揪紧她手上的蕾丝手套。 静之眸光一闪,站起来笑着打开门,“好啦,我力气大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走吧,我一个人真的没问题。” “你啊,我也是担心你嘛。”少少撇了撇嘴,“祝你新婚快乐,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我妹妹也不会遇到她现在的老公。” “静之,你也是我亲妹子,我希望你永远幸福。” 静之神色一柔,上前虚虚拥了一下少少的魂体,“谢谢,我会幸福的。” 蔗姑,希望下次遇见你,你能好好的,别只剩魂魄了。 …… 阴气消散,房间内略有些回温。 她身上的裙子看着华丽又圣洁,其实重得很,行动也不方便。 静之极速换下衣服,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刚冲掉一头的发胶,坐进放满热水的浴缸里放松一下时,磨砂的浴室门就咔嗒一声,打开了一条小缝。 “静之,该就寝了。” 朱九不敢朝里看,只是穿着一身灰色的缎面睡衣,一身水汽站在门口。 “就这般迫不及待?”她曲起腿,两只湿漉漉的手搭在白色的陶瓷浴缸边缘,朝他缓缓伸出一只,“我就知道你是装醉,要不要再进来跟我泡一泡热水?” 朱九抬起一脚,脚还没落地,又缩了回去。 他轻咳一声说:“是不是……不太好。” “我觉得挺好。”静之把下巴搭在手背上,笑意妍妍的看着他躲闪的眼神,“我现在是你夫人了诶,今早黄姨都这样叫我了,你到现在还不好意思啊?” “呵,她倒是有眼色。”朱九紧了紧手,褪去睡衣和外裤,“那我进来了。” 浴室里头雾气蒸腾。 随着他的走近,她白里透红的脸渐渐映入了他的眼帘。 水面上漂浮着新鲜的玫瑰花瓣,多多少少挡住了她一点春光。 朱九松了口气,羞耻心让他保留了一条短裤,一起坐进水里。 浴缸再怎么大,也不是游泳池。 她滑腻的肌肤随着她的靠近,一点一寸的贴在他身上。 静之主动把手腕上滴滴直叫的黄色智能表凑到他眼前。 “阿九,它一直叫,以前你不是总爱提醒我它叫了吗。” “这回我自己告诉你,我对你超心动的。” “没有其他理由,就是因为你。” “每次它叫,只是因为你。” 朱九身子一震,茶色的瞳孔渐渐加深。 水波泛起清浅的涟漪,他的双臂规规矩矩的搭在她腰间。 朱九蹭去她肩上的花瓣,轻啄了一口,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知道你今天累坏了,别拿话勾我,我想让你好好休息一晚的。” 水波又泛。 有人动了手脚。 朱九眼珠子突然瞪得溜圆,整个人彻底僵住,“静,静之,别在这里!你,你放手。” “你在说谎。”她倚过上半身,凑近脸轻蹭一下朱九的烫得都快起火的脸颊,“你的身体可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以后还有大把的时光好好休息。” “你不许逃。” “那也不能…在这里。”虽生在现代,骨子里头依旧传统的朱九如是说着。 刚说完,就被静之捏了把脸,她皱了皱鼻头,有些不悦的说: “我对你就这般没吸引力吗?你个柳下惠。” 朱九深呼吸一口气,心里默默为无知的静之点了根蜡。 “静静,等会……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哗啦”一声。 水花溅出地面,深色的花瓣溢出不少,有的被碾压出了粉色的花汁,染红了一小片地面。 氤氲的香气在空气中荡漾,时而可以听到几声低吼和惊呼。 星辰变幻,月挂枝头。 只剩半浴缸的水被加满几次,花瓣几乎全溢到地上,随着水流一起堵在下水口。 一双湿漉漉的大脚跨出,一脚踩到花瓣上,又挤出一点玫瑰花的汁液混入水中。 随着男人的离去,混乱的浴室地板上只剩下被蹂躏得凄惨的一地花瓣。 “静之,我好开心。” 朱九眼里满是餍足,双臂紧紧搂住累得一塌糊涂的静之的腰,“你是我的了。” “是是是。” 她慵懒的回复着,眼睛半睁半闭,眼尾还带着一点事后的殷红。 这副娇懒的小模样勾得朱九把住她的下巴,又厮磨了许久。 “好了。”她推开他,从肩胛处扯回滑落的吊带,不解问道:“怎么给我穿这件?新婚用的睡衣呢?” 她身上穿着的,是乳白色的吊带睡裙。 这衣服,她从未见过,但有些眼熟。 朱九抿了抿唇,决定还是要将那件事情告诉她。 “之前有一天晚上,三弟跟阿祥使用入梦术,误把你的一魄召唤出来了。” 静之迷茫的眨巴着眼睛,怎么突然扯到这个? “然后呢?这跟这件衣服有什么关系?” 朱九的耳根子渐渐染上一层红晕。 “那晚,你现原形了,这件衣服,有点像你那天晚上穿的。” 听到这话,她眼里的困意甚至都消退了一点,静之扶着腰坐起来,表情有些不善的看着他。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灵猫了?” “是,你别生气。”朱九有些慌,他跟着坐起来解释道:“我知道你那时候还不想告诉我,所以我也就没戳破这件事。” 算了,当时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静之靠回床头的软垫看向他,顺便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戳一下他的心口,半眯着眼问: “还有什么秘密,一起告诉我,我就不生你气。” 朱九甚至不敢移位一下,就这般让她戳着心口,微微垂下眼皮,小声说: “那晚,你把我摁到飘窗上亲了……” 刚说一句,静之就惊得瞪大双眼。 “还扯我衣服……” 不是,她这么猛的吗?说好要远离他,出个窍就对他霸王硬上弓了? “然,然后呢?”戳人家心口质问的底气没有了,静之收回手指,轻轻抠着被子上的印花。 “然后……”朱九两颊突的殷红,跪坐在被子旁,好似在忏悔,“然后,我有些把持不住,就……” “就什么?”她问。 那时候,他跟她也才认识不久吧。 小样儿,这么大的事,他留到现在才跟她讲。 “不对啊,我没感觉,第二天。” 朱九吞吞吐吐的说:“不是……我没……我只是亲回去了,还……还亲了一下你的脖子。” “……嗐。”她还以为做到那份上了。 静之歪着头,指了指现在她脖子上的各种红印子,“现在都亲成这样了,你还羞呐?” 朱九掀起被子裹住她的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上次你没有自主意识,未经你同意之下,我……对不起。” 静之:“两情相悦的事,不用说对不起,我还挺开心你主动的呢。” 她诶诶两声,把朱九一同裹进被子里躺下,一脸好奇问:“没自主意识的我是怎么样的?” 朱九搂着她边回忆边说:“可爱。” “就这?”“我就没说什么?” “说了的。”朱九笑着说:“你拉着我不让我走,叫我陪你玩。” 朱九又忆起那晚他偷偷问出的那句话。 “静之,你想要朱九对你负责吗?” 他突然红着脸,一本正经的问。 静之愣了一下,觉得这句话熟悉的很。 随即又释然的把手搭在他手上,这话,他是不是在她不知情的时候问过好几次了? “好,我要朱九对我负责,养我一辈子。” 朱九:“……好。” 暗藏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得到回应。 朱九觉得,半世人生里,从未有一刻能比得过现在幸福了。 ……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太早。 一年后,静之给他诞下三只小猫时,朱九又把一年前的那句话重复说了一次。 现在的他,是最幸福的。 两只小雄猫,一只小雌猫。 有儿有女,朱九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本想叫月嫂,但又怕孩子的身份败露,于是他选择自己养。 于是奶孩子的爸爸又多了一位。 朱鹤整日捧着一只小黄鸡,朱九整日抱着三只小奶猫,两个傻子有段时间里,一度大聊爸爸经。 从什么时候化形,到棉裤怎么穿,奶粉怎么泡,到小孩以后要上哪个幼儿园,都一一安排好了。 每当这种时候,豆豆跟静之就坐在一旁喝茶,边看边笑。 “静之姐,我没选错老公吧,阿鹤他真的对我很好,对孩子也很好。” 看着被养得珠圆玉润,红气逼人的豆豆,静之不住点头,“是这样没错,但你家的小小鸟,能不能别欺负我的娃?” 豆豆闻言望去,只见小黄鸡此时正蹲在朱九大儿子的头上一顿乱刨,等刨成鸡窝后,它就换一只接着刨。 奇怪的是,它从不欺负小雌崽,每天就逮着两只小雄崽狂薅毛。 白色的胎发这一戳,那一戳,落了一地。 豆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它可能是毛发长得慢,嫉妒你两个宝宝吧,哈哈哈。” 静之一愣,然后盯着那只炸毛小鸡跟她两只毛发旺盛的小奶猫微微点头。 “一年了都,它的毛就一直这样啊?要不吃点鱼油试试?” “不用啦。”豆豆耸耸肩说:“朱鹤说,它是个早产儿,破壳又太早,平时多在聚灵阵里待着,慢慢会好的。” 望着举止轻柔,几个崽子怎么闹依旧情绪稳定的朱九,静之捧着脸笑得一脸痴汉。 “你没选错,我也没选错。” “我家阿九多好啊,又会赚钱,情绪稳定,还长得帅,我知足啦。” “好啦好啦!你老公最帅!”豆豆敷衍一句,眼睛却是直直盯着气质变得柔和的朱鹤。 她老公才是最帅的! 望着在茶几旁争论谁的老公天下第一帅的两个女人,朱鹤朝朱九笑了笑。 “看吧,我就说灵猫生得多,你早听我的话,说不定现在都生二胎了。” 朱九白了他一眼,把小黄鸡从老二头上薅下来,放回他手里,说:“不可能了,我结扎了。” “啊???”朱鹤一手捧着宝宝,一手直掏耳朵,“你结扎还是她结扎?” “我。”朱九扭头看向静之,眸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惜,“她已经痛过一次了,剩下的,应该由我来。” 朱鹤啧啧几声,突然咦了一下,掐指算了算。 “话说,我给你的套,你没用吗?怎么会怀上呢?” 朱九突然闭嘴。 他会说他随手拿的那一盒,他根本就带不上吗…… …… 第323章 酸涩的感觉 “静静,这是我最新研发的量子戒,咳咳。” 朱九缓了一下呼吸,微抖着手把一个玄色戒指戴到她右手的小指上。 “里头有咱们家的所有财产,还有你惯用的一切物品。” “轻抚戒指,心中默念你想要的东西,它就会出现在你面前,咳咳咳。” 静之红着眼眶,帮朱九拍胸口顺着气。 “你别说了,先躺下歇会儿。” 朱九轻轻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摇着摇头笑了。 “我摒开子孙的时候,你就该知道的。” “静之,我大限已到。” “就让我……咳,最后再跟你说两句吧。” 静之紧抿着嘴,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滑落,啪嗒一下溅到他手上。 “你……呜……你说。” 望着她容颜依旧的俏脸,朱九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你……会不会觉得我如今变得难看了?” 以前年轻的时候,她老和豆豆争论他和朱鹤谁是最帅的。 如今,他已是耄耋之年,不服老不行了。 静之像是要抚平他内心的自卑,低头吻上他的唇,随着她低头的动作,眼泪跟着一起滴到了他脸上。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的,就算你变成老头了,也是最可爱的老头子。” 朱九弯了眼尾,嘴角的腼腆微笑,依旧是她所熟悉的。 朱九用尽全力微微昂起头,凑到她耳边说:“我大约知道,你不让我第三次说那句话的原因了。” “夫人,别怪我,我这副样子,实在不想让你多看一眼。” 静之瞳孔一缩,刚想抬手捂他嘴。 两只手却被他紧紧攥在胸口处。 朱九深深的凝视她,仿佛要把她刻进灵魂里,一同带到奈何桥上去。 “我爱你。” “从未……停止过……一秒…………” “滴————” “请注意,血压值过低,血压值过低,血氧浓度不足,已为您自动拨打求救电话……” 朱九手腕上戴了几十年的手表突兀响起。 静之眼里浮上惊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化成无数光点逸散。 “阿九!阿九!!” “我恨你!” “我还没陪你度完最后一天呢!” “至少让我载你去医院!” “你混蛋!!!” 朱九半睁半闭的眼角落下一滴泪。 手臂仿佛有千斤重,但他依旧举了起来,朝她最后挥别。 静之,别怪我,再见了。 一介凡人之躯,以感情为名,困了你几十年,我是自私的。 若你能因为我,而感觉到一丝丝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的身躯几乎变得透明,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在说些什么,朱九已经听不见了。 唯有她满眶的热泪深深刺进他的心底,给他带来最后一丝酸涩的感觉。 回光返照的他,仿佛来到了那个午后。 他坐在门口等她下班。 朱八打趣他,还找他讨要大平层。 而他的心里全是酸涩懵懂的暗恋。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看到下了公交的静之,高高兴兴得朝他用力挥手: “二叔!我回来啦!” 美丽的倩影朝他奔了过来。 这回她没有直接进入屋里吃饭,而是落入他的怀里。 白色的裙摆扬起漂亮的弧度,朱九仿佛恢复了年轻时的力气,强健的臂膀紧紧圈住她纤细的腰身,抱着她在夕阳中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低沉的笑声和她的娇笑和谐的交织在一起。 床上瞳孔开始涣散的朱九,跟着微微扬起嘴角。 静之,这就是那天午后,我想对你做的事。 而今,终于实现了呢…… …… 第324章 两个神经病 亲眼目睹爱人陷入死亡绝境,浑身瘫软,深知无力回天的静之,抽噎着任由时空之流卷袭着自己,奔向下一个世界。 “臭朱九,我再也不会原谅你。” “别想我原谅你。” 光怪陆离的乱流中,她抹一把眼泪,又愤恨蹬了一脚。 却好似踹到什么东西,耳边除了空间的瞬移的梭鸣,还有一声男人的惨叫。 她止住哭泣,睁眼一瞧,却看到由远及近,越来越熟悉的一张脸。 “九,九哥?” 在他旁边,有一个穿金甲,脸长长的男子,还有一个穿银甲,头扎双髻的男孩。 【金童:奇怪,怎么会在这里呢?不应该啊。】 【静之:你什么意思?】 【金童:算了,来都来了……天机不可泄露。】 草庐居士奇怪的看了静之一眼,感叹天门里居然还能遇到人…… 不,不是人。 草庐还没来得及看清飘到身边的这个神兽,腰身就被用力一撞。 静之搂着他的腰哭得肝肠寸断,仿佛刚刚死了爹。 “九哥,我恨你,就算你跟着过来了,我也恨你。” “除非你让我跟着你,我就不恨你了,555~” 一金一银两个徒弟眼里含着对八卦的热切,被时光乱流越卷越远。 草庐从未被一只雌性灵兽如此抱过,浑身不自在。 两只手用力掰着她的头往外推,嘴里满是古人的教条。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而且草庐乃是修道之人,此举甚为不妥。” “我观你功德无量,不会贸然对你出手,请你速速离去。” 刚刚静之的脸颊都被推红了,她依旧不放。 听到最后一句话,她包着眼泪,抖着唇说:“你,你赶我走?” “我非你口中的九哥。”草庐四处张望一下,有些局促的扯回腰间的带子紧紧系上,“咱们萍水相逢,谈何赶不赶,不过是一面之缘。” 刚想后撤一点,前方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袭来。 草庐不仅没有成功远离静之,反而如千斤坠一般,压着她用力朝下方的天空砸去。 速度太快,两个人压根来不及反应。 眼瞅着就要摔成一坨肉饼,静之放出两条尾巴。 一条紧紧圈住他,防止他等会直接落地成盒。 一条蓄势待发,瞅准时机,缠上了茂密的枝干。 然而加速度太快。 枝干只缓和了两人下落的速度。 咔嚓一声。 枝干断裂。 静之尾巴根坠得生疼,闷哼的同时,仍紧紧的圈住草庐的腰。 噼里啪啦几声响。 繁茂的大树被两人压弯、压断了一侧所有枝桠,随即“砰”的一声,两人砸落在地。 落地之时,垫底的静之直接被草庐和无情的重力加速度怼晕过去。 虽然下降速度太快,他来不及挪动位置。 但草庐仍觉得心里有愧。 眼瞅着救命恩人生死不明,他曲着手指赶紧放到她人中探一下鼻息。 好在,还有气。 还没来得及将她拉起,一柄重剑就朝他迎头劈来。 草庐目光一厉,当即反手抽出身后背的剑横在头顶。 “锵”一声。 那个穿盔甲的敌人连连后退几步,脚下一蹬,便腾空而起,朝上飞去。 想逃?没门。 没有人能袭击他后全身而退的。 草庐冷着脸,跟着脚下一点,追了上去。 手中利剑快速横劈竖砍,敌人的裤子在几息之内变成了破布条。 他仿佛受了惊,身子悬在半空不停扭动,一点都不符合武学身法。 就在草庐凝眉思考他这是要出哪一招时,空气中不知为何,突然响起铮的一声响。 还在往上飞的敌人突然哀嚎掉落。 追得太近,就在敌人屁股底下的草庐,万万没想到报应来的如此之快。 他直接被人当做垫背,用力砸回地面。 “砰”的一声,烟尘四起。 “咔咔咔!” 副导演从摄影机后探出头,一脸吃惊,“谁套的招啊,这么牛逼?” 导演从小马扎上起身,一把推开他的脸,眼睛不离地上昏迷的两人,“我套的,摄影师,刚刚的录下来没有啊?” “录着呢!”有人回了一声。 敌人,也就是这部剧的男主演,捂着烂裤裆骂骂咧咧爬了起来,解开身上断掉的威亚,走到保姆车里休息去了。 副导演走过去翻过没有动静的草庐一看,“导演,这不是我们请的群演啊。” 又翻过静之一看,“哇靠,导演,这么漂亮的女主角,你都舍得套这么狠的打戏啊?” 导演皱眉,抬脚走了过去。 打量两眼昏迷的两人后,环顾四周,“这两个不是我们剧组的,黄道士呢?” 穿着劣质黄色道袍的假道士突然从后面化妆间窜出来,“来了来了,不好意思,刚刚拉肚子去了,要开拍了吗?” 副导演把台本往他脸上轻轻拍了拍,“我看你可以开摆了。” 那黄道士还在追问为什么的时候,导演挥手招来场记,“去叫救护车吧,别死在这儿。” 场记应了声好,还没来得及走呢,草庐紧闭的眼睛突然抖动着睁开一条缝,他低声呢喃: “现在当政的是谁?” 场记半蹲下来,凑近耳朵安到他嘴边,“姓江,你不要紧吧,要不要叫救护车啊?” 救护车? 是什么东西? 草庐浑身皆痛,一时半会起不来身,只得昂着脖子发问: “不是李世民吗?现在难道不是唐皇当政?” 场记愣了一下,回头朝导演比了比脑子,又摆了摆手。 这才回首朝草庐微笑,“江*民啦,你休息会儿,我带你去医院。” 医院? 是医馆吗? 草庐指了指他脚边躺着的静之,“她跟我是一起的,麻烦把她一起送去医馆。” 场记朝他比了个ok:“行,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一辆面包车过来了。 几个抬着担架的人走过来,把人放上担架后,利索的抬回车上,像是怕人突然跑了似的。 车辆轰鸣声远去。 看着白色车身上的【玛利亚精神病院】几个字眼,场记扭头朝导演说: “既然是一起的,那女的脑子可能也有病,说不定就是一起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不过,刚刚那个老头没吊威亚,是怎么飞那么高的呢?” 第325章 我的表,它响了。 天刚蒙蒙亮,双双被送入精神病院的草庐和静之就听到耳边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人在低声交谈。 交谈声中不时夹杂着几声怪叫。 正是这几声拔高音量的怪叫彻底把二人吵醒。 “威~武~!” “安静!安静!” 静之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对面三个戴着法官卷发的神经病。 之所以认为他们是神经病,那是因为他们此时统一着装蓝色病号服,最右侧一人头顶甚至都不是卷发,是灰色的拖把头。 他们桌上的铭牌甚至都是手写,中间法官的名字上甚至被涂鸦了一把卡通小锤子。 旁边还坐着十几名围观群众。 群众看起来也是颠颠的。 有在室内撑伞,嘴里直叨咕我是个蘑菇的;有自己跟自己石头剪刀布的;甚至还有一人往自己身上搭一块蓝色条纹床单,嘴里直嚷嚷着“朕的大清还没亡,你们休想骗我!” 静之微微蹙起眉头,想捏两把胀痛的眉心,却发现手动弹不得。 她低头一看,完了。 她什么时候也穿上病号服了,还是神经病特有的拘束衣。 两手被长长的袖子交叉绑着掩在身后,两脚被固定在椅子上。 “唔唔!!!” 捏妈,谁往老子嘴上贴胶布的! 她剧烈挣扎的举动,让椅背咯吱作响。 精神病院的椅子质量就是好,都这样了,还不散架。 然而这咯吱响的动静,直接让对面一众癫人吓得后仰身子。 “老老大,她不会跳起来打我们吧?” “笨蛋,要叫我法官大人!”看起来有些睿智的“法官”朝他的副手扬了扬下巴,“把他拖出去击毙一百次!” “哦。” 副手依言拖走装土匪小弟的男人,站在一旁“biu”了几下,挠着脑门疑惑发问: “大人,我打几下了?” “法官”无语,只是一味的翻白眼,“你痴线的吗?” 副手无辜对手指,“大人,我就是神经病啊,今早药还没吃。” 静之憋笑憋得都快翻白眼。 奈何嘴上一块白胶布实在粘得紧,她连咧一下嘴角都做不到。 “好了好了!”“法官”拿起蓝色拖鞋当法槌,啪啪打了两下桌面,一脸严肃的用拖鞋指着挣扎不断的两人。 “听说你们两个是电影武行,罪名是扰乱剧组拍摄进度,还意图伤害男演员,你们认不认罪?” 静之惊得瞪大双眼。 认个锤子。 要认也不是在这儿认。 不是,她怎么被带偏了? 她没罪! 一来就昏了,她哪里有空伤害什么男演员。 “唔唔唔!” 身边的人唔唔叫了一声,引起了静之的注意。 她身子一僵,这才记得在时空乱流里见到那个极像朱九的古人。 “……” “……” 面面相觑。 草庐一脸疑惑加迷茫,眼里又有几分歉意。 静之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阿九也有这么一天。 她好想笑,却笑不出来。 此时的草庐,梳得整齐的发髻四散开来,鬓角和额前的碎发整个炸开,再搭上他留的半白胡须,还有他那无辜迷茫的眼神,活脱脱就像是一只流浪中的潦草小狗。 草庐(⊙_☉):她怎么流眼泪了,难道是他给她撞伤了? 草庐边唔唔叫,边扭动着身体。 “法官”刚想说什么,紧闭的病房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魔女来啦!魔女来啦!!” 屋内这群人,包括法官本人,瞬间溃散,各个道具一丢,冲回自己病床上,拉了被子罩住自己的头。 室内安静到只有“蘑菇”在碎碎念的声音。 寂静的走廊里传来不紧不慢的高跟鞋行走声。 草庐神经紧绷,两眼锐利,直盯房门底下不断接近的黑影。 刚刚外头的人叫魔女,他清楚听到了。 难道是刚与他交过手的妖姬? 她也被天门吸进来了? “咔嗒。” 轻微的开门声让探头查看的癫佬们又把头缩了回去。 来人是位身材高挑,容貌姝丽的女人。 长裙加衬衫,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款式被她穿出了不一样的风采。 简简单单的编发把她光洁的额头和姣好的脸型都露出来了。 恰到好处的平眉,搭上仿佛含着烟波的浅褐色眸子,又别一股清冷感。 静之怔怔的看着她,只觉得她是自己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滴。” 随着女人的走近,静之手腕上的表突兀的响了一声。 她瞬间回神,并朝隔壁依旧一脸警惕的草庐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对不起,阿九,她太俊了。 为了那张被女娲精雕细琢过的脸狠狠心动一下,你不会怪我吧? 女人走过来,皱着眉轻轻将静之嘴巴上的胶布扣起一个小角。 “医护给你粘的?都说过不要那么粗暴了,真是的。” 静之望着在面前放大的美丽容颜,手表又滴了一声。 她缓缓闭上眼,心里开始不断忏悔。 忏悔没两下,又睁眼盯着女人瞧。 对不起,阿九,她靠太近了,我的灵魂,它被动出轨了。 我的眼睛,好像也不听使唤了。 在gigi面前,这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何尝不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如缎面一般的柔顺白发被胡乱扎进禁锢带里绷着,两条细细的剑眉轻蹙,一双乌溜溜,还微微上翘的椭圆形猫瞳此时微微泛着光,有些失神的盯着她。 gigi抿起嘴唇,轻笑一声。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眼神挪到隔壁位置上的草庐时,他眼里的警惕又让她感到疑惑。 她还没来得及给他做心理测试,他警惕个什么劲儿。 这两个人,果然都怪怪的。 胶布被撕开的一刹那,静之立马扭头跟草庐说: “对不起,我保证我的表以后只为你响,刚刚是个意外。” 草庐一脸懵逼,什么表? 而且,该是他向她道歉来着的。 于是gigi一揭开他嘴上的胶布后,草庐微微侧身,向静之颔首, “是草庐不是,拖累姑娘了。” 作为心理医生的gigi,环着胸托着下巴,也不说话,就这般静静地看着这两人互相颔首道歉。 果然,这俩…还是有点毛病在身上的吧…… 第326章 三年之约 道歉道着道着,静之觉得自己确实有点毛病。 他又不记得她了,她再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静之回头朝gigi笑了笑,左右扭了下身子说: “能不能给我打开这东西啊?我真没病,是你们误会了。” 她抿了抿嘴,接着解释道:“而且,不是我没能力挣脱开,是我不想破坏你这里的东西哦。” 语言符合逻辑。 就是性格有些臭屁。 gigi的眼神在静之看似正常人的表情上流连了一下,暂且给她拉进看似无害的待定精神病名单里。 解开静之的束缚衣后,她扭头看向草庐。 这个男人警惕的眼神才是大问题。 “现在是休息时间,我放开你们,你们乖乖到床上躺着好不好,等会医生就会过来给你们诊断了。” 草庐对上gigi的绝色容颜,居然没有半分动心,眼里全是满满的警惕和宁死不屈。 “施施姑娘已死,看来你不是施施,你是妖姬!” 静之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施施,什么妖姬,难道他们两个穿越前认识吗? 静之属实摸不着头脑。 而且佳人在前,她这个后来者,还有希望能跟他再续前缘吗? gigi却是遗憾的微微摇头,直接把草庐拉进被迫害妄想症的名单里。 具体严重到什么程度,得等她收集好资料,在进行测试后再说。 这种病人,首先就得顺着他的话来。 “原来你叫草庐啊?”gigi扶着膝盖,弯下腰,微笑着朝他解释: “我不是你口中的施施,也不是什么妖姬,我是这里的心理医生,你可以叫我gigi。” 姬姬? 别以为用个叠词装可爱,就能够抹去她妖姬的身份。 正邪不两立,他绝不会对她妥协的。 草庐再次确认一眼她熟悉的脸后,撇过头去,缓缓闭上眼: “既然草庐被你妖法所及,那我无话可说。” “要杀便杀,无需多言。” gigi:看来确实病的不轻。 他这般态度,她都不敢放开他了。 毕竟入院时的病历本上,他的入院原因直截了当写着:拿开刃的剑胡乱攻击人。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静之半蹲下来,扶着他的椅背,指了指施施,“你说她是妖姬,但是她身上没有妖气呀,说不定只是长得像呢。” 对上救命恩人,草庐的表情有了些微和缓。 他耐下性子,低下头紧闭双眼。 运转法力暂时开了天眼。 再睁眼时,眼里微微闪过一丝金光。 他抬起头看了施施一眼,随即皱起了眉。 “她就是妖姬,我没看错。” 刚刚他开天眼时的灵力波动,静之感觉到了,无论转了几世,阿九从不会在正事上说谎。 一时之间,她把住草庐的椅背,把他连人带椅往后拖,“gigi小姐,抱歉了,我更相信他。” “虽然你很靓,但是他的火眼金睛也不是吃素的,他说你是妖,那你就是。你平时都没感觉异于常人吗?” 异于常人? 她看他们才异于常人! 什么妖姬,什么妖气,又不是在演电影! gigi张了张嘴,觉得眼前的两个人好像都有那个大病,实在无语,索性捏了捏眉心,说了句你们先休息会儿,就开门走了出去。 不给他解是吧,反正我有手。 静之朝病房门做了个鬼脸,然后帮草庐解开了束缚衣。 草庐天眼还未收回,刚站起身子,就看到她身后的几条隐形的尾巴正亲昵的对他勾勾搭搭。 有一条甚至轻柔的卷住了他的脚踝。 草庐嘴里直念叨着男女授受不亲,那条腿极速后撤,连退好几步,双手抱拳,撇过脸朝静之微微俯身。 “姑娘,请自重。” “您的救命之恩,等我消灭了东瀛鬼王,必定会找机会报答您。” 感受到尾巴的拉扯,静之不禁有些懵逼。 他这是看到她的真身了? 可她身上除了林九送的好几件隐藏原形的首饰,还有朱九送的。 难道草庐的修为比他的前几世都要高的吗? 猫怎么能忍得住好奇的小心思,她张口就问:“你看出来了?” “嗯。”草庐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轻轻点了一下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其实就看到你的耳朵了,如今只是看穿了你的修为。” “哈???” 她简直目瞪口呆。 他可真是,这敏锐的目光,一世更比一世强。 草庐一下就看清了她隐藏在眼底的莫名情意。 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正色劝道: “作为八尾灵猫,姑娘只差一步,即可踏入大道,不应拘泥于小情小爱。” 静之惊得一屁股坐回她刚刚被缚住的椅子上,“我,我没有!” 她越说越小声,因为草庐满脸皆是一心向道,斩妖除魔之意。 比之林九和朱九,少了一分人气,却多了一分侠气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还未开始追求他,她就隐隐有了感觉。 这辈子,她怕是追不上这个快成半仙的人了。 而且他是几世以来,最快认出她的真身,而且是唯一一个没有认错她品种的人。 这也意味着草庐的修为跟见识远远在他前几世之上。 这样的人,其实更难打动他的内心。 因为他什么都见过了。 然而,静之倔得很。 她梗着脖子,紧紧盯着他反驳道: “没有体会过小情小爱,你又怎么会知道大爱是什么样子的。” “而且,谁说小情小爱跟大爱不能两全。” “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撂这儿了。” “你叫草庐是吧,我叫林静之,我对你一见钟情了,此生非你不嫁!” “你要是不肯娶我,我就剃发出家。” “要不……咱们处处看呗,万一你看上我了呢?不是说好要报恩?不如……以身相许怎么样?” 她每说一句,就逼近一步。 草庐步步后退,最后被她逼得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草庐是来自唐代隐居已久的道士,他从未见过这般胆大开放,只见一面就逼婚于他的女子。 他惊得半张着嘴,久久回不过神来。 过了半晌,才呐呐说道: “那个……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并非一定要以身相许,若你想学法术,若是不嫌弃的话,可拜我为师,草庐定当倾囊相授。” “若是非要出家,我在元世界也有相熟的方丈,你若有意,我可为你引荐一下。” 啧。 他还真是油盐不进。 静之环着胸走回椅子旁坐下,翘着二郎腿,彻底和他杠上了。 “我才不……” 刚欲拒绝,但一想到他对她这副避犹不及的态度,若是她拒绝了,这辈子恐怕就很难再寻到一个机会接近他了。 拒绝的话吐到唇边,又缩了回去。 静之没有直接答应他拜他为师的提议。 “拜师就算了,不嫁你也行,嗯……让我跟你三年,若是你真的不喜欢我,那我就潜心修炼,不再打扰你。” 草庐摸着下巴的胡须思考一番后,这才慢慢点头。 不答应不行。 看她执着的眼神,就知道她是头倔驴。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个世界待上三年。 且先应下再说吧。 gigi坐在隔壁的办公室里,看着病房里的监控画面,眉头越皱越紧。 这俩一个病得比一个严重。 一个装古人,一个装灵猫。 彼此对对方说的话玄之又玄,两个人的脑回路还神奇的对上了。 gigi摁了几下弹簧圆珠笔的笔帽,思索了一会儿,在病历本上写了几行字。 【初步怀疑有被害妄想症,喜欢角色扮演,根据病人随身携带的物品,初步断定,病人喜欢扮演降妖除魔的道士,请接手的医护注意,平时不要让他接触尖锐物品,否则后果自负。】 写完这本,她从底下抽出一本全新的。 在患者名字一栏写上林静之几个字后,gigi边看监控边写诊断情况。 【初步断定为自我认知障碍,患者以为自己是一种叫“灵猫”的生物。该病人的病情若是反复,必要时可求助草庐先生。】 …… 第327章 检查身体 gigi正写着病例,眼前的屏幕上突然又产生了咋咋呼呼的声音。 她停笔抬头,看清屏幕一角时,忍不住歪头摇了两下,有些无奈的笑了。 感情这群人都是装的。 明明是休息时间,却没一个病人好好睡觉。 此时被子掀了一地,所有的病人都朝房屋中间还在聊天的静之和草庐汇集过去。 十几个人七嘴八舌,讲得草庐头疼得厉害。 “原来你叫草庐啊,你刚刚可真牛逼。” “能不能有点文化,这叫不畏强权,女魔头你都敢这么跟她说话,你真是太有种了,我们有空就那个……歃血为盟啊?” 又把拖把顶在头上的法官如是说。 草庐尊敬每一种审美。 他朝这个看起来有些睿智的兄弟一拱手,一脸认真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静之伸头过来,打了个岔,“喂,你不是吧,你问他们?” “他们……有何问题?”草庐不明白。 静之说:“问题大了去了,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一听说自己有问题,“法官”不答应了,皱着眉一脸不乐意。 “我才没问题,是外面那些人理解不了我的想法。思维奇特,跟大众想法不太一样的人就得被关进这里,凭什么?” “而且就凭他们忽略我们的人权,把我们私自关在这里,喂药打针,他们难道就不是坏人吗?” 短短两句话,简直振聋发聩。 静之眼睛瞪溜圆。 正想着他也没病啊的时候,这人就跟着蓝床单加身的那个病人演上了。 “爱卿所言极是。” “法官”得意的挺起胸膛,脑袋却又朝皇上那侧低下,“是皇上平时教育得好。” 静之嘴角微微抽搐。 真是信了他的邪。 思维差点被一精神病带跑了。 刚刚那番听起来挺有逻辑的话,也把草庐镇住了。 不过盗版皇上的举动更是把他惊得合不拢嘴。 这要是放到外面,那是妥妥的砍头操作,这人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自称为皇,多少是有点毛病在身上的。 然而,这里并没有他相熟的人,当然也没有她相熟的人。 不问他们,难道问她啊。 她可是跟他一起穿越天门过来的,她又能懂多少。 草庐不再去看那盗版君臣的大不敬行为,挑了个看起来精一点的病人,拱手问: “这位兄台,请问有没有看到我两个徒弟?” 病人带着眼镜,看起来精,草庐一问他,他伸起一根手指,捅了捅镜框后,在草庐饱含期待的眼神中,将手指一把伸进嘴里。 “啾啾……你还有徒弟啊?” 草庐脸上的礼貌微笑差点龟裂。 不是,这里难道没有一个正常一点的人吗? 静之死死掐着大腿,憋笑都快憋成大粪了。 “噗噗噗……哈哈哈哈哈!” “草庐兄,你当真可爱,都叫你问我了!我看起来难道不正常吗?” 草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要是正常就不会笑成这样了。 草庐扭头接着问吸手指的病人: “那我的东西呢,衣服还有随身物品。” 他暗暗打量周围的环境。 巨大一间房间里,摆着十几张铁架床。 统一蓝色床单,蓝白条纹被褥。 连墙上的半壁油漆也是为了镇定情绪的天空蓝。 西北角有一个半透明的玻璃门。 草庐暗叹一声玻璃珍贵,作为大门来用暴遣天物的同时,实在没有见到能藏东西的地方。 难道他东西被丢了? “哦,应该是被女魔头放到走廊处的置物柜里了吧。”吃手指的病人乖乖回答。 草庐提起的心瞬间放回肚子里,没丢就好。 刚走到门口,想出去拿点东西时,门突然自外面打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带着一位推着派药车的护士走了进来。 “谁是草庐啊?”他问。 静之心道不好,赶紧蹭到草庐身边,围住嘴附耳小声交代: “这里是精神病院,要是不想被当成脑子有问题的人,少说话,千万别动粗,不然他们会给你打镇定剂的。要是有不懂的,先问过我再说。” “最重要的一点,这里只有我相信你脑子没问题。” “听我的,他等会要给你什么药片或者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水的话,千万不要吃不要喝。” “……嘀咕什么呢?”男医生被静之的美貌惊得瞳孔一缩,一想到她也是个神经病后,瞬间就失去了兴趣,他扬了扬手中的病历本,指着一个空床位,表情有些冷淡: “林静之?回去躺好,检查完他后等会轮到你。” 静之耸耸肩,走回去躺下。 甚至还有闲心枕着手围观草庐检查身体。 医生是个外科医生。 检查完草庐,发现他身体没任何问题时,他还惊了一下。 不是说这人是从半空中掉下来被砸晕的吗? 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看着正好奇研究他听诊器的草庐,外科医生默默抽回吃饭的家伙,暗道一句脑子确实有病后,转身朝静之走去。 “到你了,坐起来,解开前领第一颗扣子。” 静之坐起来,活动一下手脚给他看,“我没事,可以不用检查。” 医生拿笔头轻轻敲两下本子,皱眉说: “例行检查是一定要做的,你不配合的话,我不介意叫护工进来。” 咋地,一拒绝还想动粗啊? 精神病人真的没人权啊喂。 手刚搭上领子,草庐就走过来掀起她床上的被子挡住医生的视线。 医生举着听诊器,额头青筋直跳。 要不是看在这里是个编制岗位,他早就离职了! “你干什么?!” 草庐低头看他,脸上全是不赞同之意。 “非礼勿视,她为女子,大庭广众之下宽衣,属实不妥。” “这般也能听诊,大夫你从被子下方伸进去就行。” 宽衣? 解一颗扣子能叫宽衣?? 那满大街穿吊带的女人在他眼里,是不是就属于裸奔了? 医生瞪他,草庐坚守救命恩人的贞操,就是不退,医生无奈,只得遵循草庐的脑回路,草草给静之检查了身体。 “既然都没事,那我就先走了,剩下的就交给黄医生了。” 医生朝旁边的小护士交代,瞪了草庐一眼后,转身气冲冲的大步走出去。 静之手指一勾,自草庐手上挑回自己的被子盖住自己,边纽扣边朝他笑。 “你担心我被其他男人看到啊?” 草庐背着身子,挡住她身前,围住其他室友的视线,一脸正经的点点头,“当然。” 第328章 梳头吧草庐 望着那道失去记忆,却仍旧屹立在她身前,守护着她的背影,静之又怎能不为之心动。 她咬了咬唇瓣,捻住他一点蓝色的衣摆轻轻摇了一下,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你……喜欢我啦?” 草庐向前一步,想把衣摆从她手中撤出,奈何她揪得紧,衣服后摆绷得死紧。 草庐手向后拂,想挥掉她的手,却误打误撞,一巴掌打在她手背上。 望着她错愕的眼神,和突然抿紧的嘴,草庐心里毫无心疼,只有一点失手的歉意。 “抱歉,男女授受不亲,我是修道的,以后请不要对我做如此亲密的举动。” 他坐回自己的床上,皱着眉又说: “我并非喜欢你,只是基于你是我恩人做出的举动,若是引起你的误会,我向你道歉。” “……” 静之坐在床沿与他面对面,明明就只隔了一米多的距离,她却觉得这点距离有如天阙。 嘴巴抿得更紧,眼睛发烫的一瞬间,她立刻扭头躺回床上,紧紧裹住被子,用后脑勺对准他。 草庐只能听到她冷着声音对他讲: “不用道歉。” “以后,我不会再不经你同意就靠近你了。” “你放心吧。” 草庐看着那好似生气了的背影,有些无措的捻了一下手指,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刚刚说的话。 理智告诉他,他说的没什么问题啊。 当务之急,是得先找到他两个徒弟。 而且,灵兽修行本就不易,她实在不应该如此感情用事。 “你能想通就好。” 他朝她的背影露出宽慰一笑。 奈何那人一听到他这么讲,气得把头都缩进被子里了,“你闭嘴!” 浅淡的笑容僵在脸上,草庐也是有脾气的,他一挥袖子,转身背对着她,看向窗外的环境,脑子里专注想着逃出这里的路线。 不消几秒,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破空声。 草庐头也未回,伸手接住。 拿到眼前一看,是把厚重的桃木梳。 没什么花样,只梳柄上刻了个工工整整的“九”字。 他扭过头看向隔壁床的那一坨,“恩人这是何意?”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好似翻了个身。 她闷闷的声音跟随着她的动作同时响起,“梳子还能用来干什么?!” “我不想我的隔壁床友是个炸毛的小狗。” 小狗? 她是在骂他吗? 恩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拐着弯指责他的形象,又隐喻他是狗。 泥人也有三分性。 草庐撇下梳子,绕过她的床,径直朝门口走去。 早点出去,早些报了恩分道扬镳吧。 …… 此时正是放风的时候,草庐来到储物柜旁,从他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拿了张黄符。 用自带的笔墨写了点信息后,就跟护工说要出去外头。 看他手里只有一张纸,护工放松警惕,朝他点点头,“11点半记得回来大堂吃饭。”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静之被子一掀,怔怔的望着被他遗留在床头柜上的梳子发呆。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再也不管你了!” 静之气冲冲的下床,一把薅起梳子后,噔噔噔朝门外走去。 …… 草庐坐在葡萄架子下,不紧不慢的叠着千纸鹤,身边围了一圈病友。 听到极速接近的脚步声,草庐头也未抬。 出来便出来吧。 坏脾气的灵猫,他暂时也不想搭理。 一站一坐,僵持许久,气氛实在诡异。 连装蘑菇,嘴里不停叨咕着什么的病友都闭上了嘴巴。 “我叫你梳头你为什么不梳?!”她率先开口。 草庐将折好的千纸鹤放在手心。 轻轻吹口气后,一个眨眼,黄纸做的千纸鹤居然变成了一只白色的信鸽,扑腾着翅膀朝远方飞去。 正事做完,他这才回头瞥她一眼,淡淡的说:“我不跟会骂人的灵兽做朋友。” “你!!” 静之拿梳子指着草庐的鼻尖,气得说不出话。 原本对他那一手纸鹤变信鸽的好奇心,也瞬间消失殆尽。 “原本担心你一个人出来会惹事,现在看来你本事大得很,我再不管你了!” “谁要跟你做朋友,我们就是陌生人!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她将梳子用力砸进他怀里,气冲冲的跑了回去。 刚刚站在她旁边的病友,默默举起手背,望着手背上的温热水珠发呆。 良久才慢吞吞的对僵住的草庐说: “啊,下雨了,雨水也变凉了,回去收衣服。” 他手背上的水滴,草庐竟觉得万分刺眼,他扭过头接着看向信鸽远去的方位。 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垂下眸子看向落在他前摆处的木梳。 木梳估计是用得久了,手柄有些掉漆,但是保养得很好,被好好打了蜡,手感光滑细腻。 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根据她刚刚的表现来看,她好像是口是心非的那种猫。 脾气虽急,但心是好的。 草庐叹口气,她怎么就不会好好跟他说话呢? 他抬手松开头上散乱的发髻,拿起那柄梳子慢慢打理着自己的头发…… 静之趴在窗上,看着那个正梳头的背影,由鼻间突然轻哼了一声。 指尖石子用力弹出,咚的一下,正中草庐的后脑勺。 这等雕虫小技,他明明可以躲开的。 刚刚心底里却突然窜出一个声音。 算了,她都哭了。 男子汉大丈夫,跟一只灵猫计较什么。 要是躲了石子,她估计还得哭…… 更何况,她好像真是为他好。 问题又绕回来了。 她为什么对只见过一次面的他那么好? 这木梳上的“九”字,又作何解释? 草庐梳完头发,挽好发髻,回首看了一眼那个窗口。 窗户大敞着,灵猫已经不见踪影。 空荡荡的窗口只余下堆成小三角形的一小撮石子。 打了他后,她应当消气了吧? 草庐在外头待了许久,半天不见信鸽回来。 琢磨好一会儿徒弟跟鬼王到底掉哪儿去了以后,他揪掉梳子上的几根落发,抬脚便往屋内走去。 他一走,身边的病友就跟着他一起走。 不知何时,草庐已经成了这群病友的中心点。 “草庐兄,你刚刚使的是魔术吗?” 草庐停住脚步,面色突然变得严肃,“怎可与魔相提并论,我用的是正统道术。” 第329章 越推越远 有时候就一个照面,你就知道自己能不能拿下他。 静之觉得她不能。 中午吃饭时,静之也不套近乎了。 安安静静自己一个人吃饭,位置离了草庐十万八千里。 草庐身边却围满了人。 那些病友已经被他一个道术折服了,皆围在草庐身边对他称兄道弟,就连那朵“蘑菇”也愿意倚在他旁边,做一朵长在大树下的蘑菇。 然而,一群精神病吃饭能乖到哪里去,不把桌子掀了都不错了。 处于中心地带的草庐,没吃几口就得躲避满天飞的汤汁菜叶。 打扫卫生的阿姨在他旁边骂骂咧咧的拖地。 “抬脚,来,脚往里别一别。” 拖把沾上菜汁,绿油油的,又有一种腻感。 拖把边的一根脏布条刚触上他脚背一秒,草庐蹙着眉立马端着餐盘站起来。 环视食堂一周,到处挤满了奇奇怪怪的人。 只除了坐在角落处的静之旁边有几个空位。 精神病人对旁人的态度变化其实挺敏感的。 静之脸色不太好,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硬是没有哪个病友敢犯浑凑上去的。 见是她。 草庐踌躇了一会儿,以免引起误会,他还是选择坐回原位。 刚一坐下,“法官”头上的拖把头差点飞进他碗里。 吃顿饭怎么就这么闹心?! 草庐端着还未放下的餐盘,身子一旋,沉声说了句“别跟着我。”,就径直走到静之跟前的位置上。 瞧她抬起头,眼里还存有莫名的期待。 草庐不慌不忙坐下,嘴上却开始避嫌:“恩人别误会,那边太乱了。” “呵。”她垂下眸子,掩住情绪,面色渐渐冷凝下来,嘴角的微笑愈发疏离,“不用叫我恩人,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她深呼吸一口气说:“我不会再多想,我知道草庐先生一心向道,不会再强逼与你,你就当我之前说过的话是放屁吧。” 草庐:“……那就好。” 空气一时静默。 隔了两个的位置的病友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氛围,纷纷逃窜。 整个三米长的桌子瞬间空出一大块,倒是遂了草庐安安静静吃顿饭的心愿。 他教养极好,吃饭寂静无声,偶有一两声筷子轻轻磕到碗沿的声音。 其实也算不得是什么噪音。 然而,也就是那么一两声,让心情不佳的静之眉头越皱越紧。 她放下筷子,突然朝草庐伸出手,冷着声说:“梳子还我。” 草庐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随即放下餐具,抽起桌面上的纸巾轻轻拭一下嘴角,这才转身指向病房。 “放我床头柜了,我等会拿给你。” “谢谢。”草庐轻声补充一句,“以后对男子说话莫要如此轻浮,对你声誉不好。” 静之额头青筋一跳,唰的站起来,端着只动了几口的饭菜转过身,“以后我会尊重你,不会再对你出言不逊。” 她看了一眼他梳得整整齐齐的道士发髻,跨出长椅后,脚步一顿。 背对着他说:“三年之约,就作罢吧。” “为平草庐先生的心,咱们结拜为兄妹如何?”她转头说了一句。 强扭的瓜不甜,她放弃了。 这颗硬石头,她撬不动。 之前是林九提出结拜之约,这回,她倒是心甘情愿了。 早结拜早好,她也能早早死了这颗心。 草庐微微一愣,旋即吐出一口气,露出一个疏离的微笑。 “恩……林姑娘,我已年近半百,实在不合适与你做兄妹。” “更何况,观你修为和外貌,换算成人类的年纪,你不过双十年华,我不想占你便宜。” “哐当”一下,静之用力把餐盘里的食物残渣倒进厨余垃圾桶里,脸上实在绷不住表情,脸上难堪得要命。 他确定要把她推得如此之远吗? 她缓缓闭上眼睛,“是我高攀了,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眼见着她负气离开,草庐坐下,重新捏起筷子,挑起一根青菜,慢慢嚼着。 眼镜哥瞄一眼那个冷若冰霜的背影,而后悄悄凑到草庐旁边,“草庐兄,她不是跟你一起的吗?你们闹翻啦?” 草庐叹口气,暗道吃顿饭真是不省心,“我们从未在一起过,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又谈何闹翻。” 眼镜哥推一下眼镜,又挠了挠头,“可她给你送梳子。” “我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亲戚来看我,只有我妈来的时候会帮我梳头。” 眼镜哥觉得他悟了。 “难道她是你妈?你妈可真漂亮。” “……”草庐无语凝噎。 一顿饭实在吃得无滋无味,从来都是珍惜食物的草庐,第一次没吃几口,就撤餐了。 …… 下午是病人挨个做心理测试,评估病情的时间。 静之的床位与草庐的不过两米之隔。 她不想看到他,主动请缨。 第一个走进了gigi的心理辅导室。 静之坐在椅子上,左手轻轻旋着右手小指上的尾戒,脑子里不断徘徊着朱九狠心让她提早离开,以及草庐油盐不进的模样。 草庐越是如此排斥她,她就越怀念朱九对她的好。 她连连叹气,微微扣着肩,背部完全贴在椅背上,一副一蹶不振的样子。 “你今天心情不好啊?”gigi问。 “嗯。”静之含糊应了一声,竟觉得gigi黄的美貌也不能让她开心起来了, “黄医生,我真没病,我是误入这里的,你看要对我做什么测试,你尽管做。”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烦得很。” gigi轻笑一声,把打印出来的纸张调转方向朝向她,然后试探性递出一根笔。 “各个来我办公室的病人都是这么说的。”她指了指电脑屏幕前正做着饭后活动的众人。 “唉。”静之接过笔,觉得这件事无比荒谬。 她咬着笔杆,对一个正常人如何在精神病院里自证是正常的这个问题犯了难。 gigi给她的测试题千奇百怪,她挑挑拣拣做了一些。 一些实在奇葩的问题,她就放空。 做好后,她把纸推还给gigi,手指一哒一哒摁着圆珠笔,有些不耐的说: “这题目有些怪,你直接问我吧,我真不是神经病。” gigi翻看着她答过的卷子,赞叹她写一手好字的同时,又埋怨外头的人随意往这精神病院里塞正常人。 是的,正常人。 那些千奇百怪的题,也就只有思维奇特的病人才能答得出来。 眼前这个女人,好像还真没病。 她推开卷子,双手交叉,对静之说:“放你出去可以,不过得做完这些测试,然后找你的监护人来把你领出去。” “监护人?” 她上哪儿去找监护人。 这世界她刚来,医院里还到处都是监控。 她想偷偷拿出手机搜索一下情报都不行。 “咳,我是个孤儿,没有监护人。” gigi微微一顿,身子靠回椅背上,交叉的双手环住膝盖,低声嘀咕了几句难办。 随即又抬头问: “你家在哪儿你知道吗?” 知道个嘚。 如今的静之只知道现在应该是90年代上下,应该也在港区内,因为乡音依旧。 至于她和朱九的家,在异时空里是否还存在,她暂时无从查证。 瞧着gigi渐渐目露怀疑,静之咬咬牙报了一串她当初买的二层别墅的地址。 “你……确定那儿是你家?” gigi有些震惊。 毕竟她家隔壁已经很久没住过人了。 “我确定。” 静之把右手夹在腿间,按照朱九说的法子,心里默念她家户口本。 果然,一本册子突然出现在她腿侧夹着。 得亏gigi现在靠坐着,没发现什么猫腻。 静之拿起户口本放在她跟前。 “你看看。” 当初她买的时候,中介说可是有永久产权的,应该,大概,也许,这房子还是她的吧。 户口本被打开,gigi纤长的指尖轻轻扣了一下右下角的钢印。 “你刚刚藏哪儿了?” 这么大一本,刚刚进屋时,她可是看静之两手空空进来的。 “哎呀,这你就别问了。” “说正事,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啪嗒”一声。 一小叠资料被放在静之跟前,“我说过了,做完这些。” “我就住你家隔壁,你每隔半个月过来跟我报到一次,连续三个月,能做到的话,我就做一次你的临时监护人,放你出去,怎么样?” “报到是没问题。”静之把面前的资料翻得哗啦哗啦响,一脸排斥说:“能不能不写啊,这也太多了!” “宾果!”gigi打了个响指,笑着说: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嘛。” 她摊了下手,无奈解释道: “没办法,这是我们医院的规定,你必须写完,确认你是正常的,不会做出任何反社会、伤害他人的行为,才能放你出去。” “……行吧。” …… 这边她正埋头苦做自证题,另外一边,草庐不知为何,突然把病房里的电视一剑戳爆。 剧烈的爆炸声把心理咨询室里的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 gigi转回电脑屏幕,一言难尽看着莫名冒汗的草庐,“你是没问题,我看他问题大了去了。” 静之笔尖一顿,凝视了电脑屏幕上正微微发颤的草庐亿眼,就低下头去,“不关我事,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 今早他们的对话,gigi可听得一清二楚。 这位叫静之的女士,可是一来就直接逼婚的,还给人家送梳子,整个医院都传遍了,就连他们当医生的都知道了。 现在她跟她说不认识?! gigi:“你们吵架啦?” 静之冷淡回复:“……没有,陌生人怎么吵得起来?” gigi凑近脸,试探性问: “那你挪到那边沙发上做题,我叫他进来喽?” 静之冷着脸抬起头,“您请自便,我无所谓。” 第330章 幻术箱 gigi摁一下桌上座机的快捷键,拿起听筒叫护工把草庐带进来。 话筒里却突然漏出声音,说草庐被医院的辅警带走了。 撕啦一声,正安静坐在沙发上答题的某人手一抖,手中的笔突兀画出纸外。 随即若无其事抚平变皱的划痕,一言不发埋头写字。 gigi若有所思瞧了一眼,凑近话筒,轻声说:“先带到我这儿来,一味的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黄医生,是院长说的,他破坏公物,需要去禁闭室里关一天,这是规矩,你应该清楚。” gigi手指绕着电话线,越听眉头皱越紧。 “总之先送到我这儿来,院长若是问起,就说是我说的。” 那头停了许久,才犹犹豫豫答了声好。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突然暗暗舒一口气,停了很久的笔,这才重新动了起来。 gigi无声勾唇。 还说不认识,那这么紧张干什么? 等待的时间很是无聊。 gigi站起来摆弄一下座位旁边的绿植,又浇了些水。 手摸到胸前口袋里的烟盒,想抽一口烟打发时间,却突然记起旁边还坐着个人。 手自然垂下,摸起桌上的笔转了一会儿。 实在没事做,她回到桌前翻看着静之刚刚拿出来的户口本。 她家所处的社区虽然不是市中心,但也是位置绝佳的郊区别墅群。 能买得起那个位置,这个女人又怎么会去做辛苦的武行呢? gigi想不通。 在室内踱步好几圈,脚后跟都走酸了,心里暗骂好久,到底把人送哪儿去了,办公室的门这才被敲响。 “叩叩叩!” 门把被拧开,有些潮湿的空气灌入,期间夹杂着辅警不耐烦的推搡说话声,还有草庐低沉的反驳。 “我自己会走,再动手动脚,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静之僵了一下,不禁撇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是这么头铁。 蓝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刚脱离束缚半天的草庐,此时又被穿上了拘束衣。 两个辅警二话不说,押他进来后,又把他绑在刚刚静之坐的那块靠背椅上。 “这是院长交代的,这个人有暴力倾向,我可是奉命行事啊。” 一辅警抬头跟一脸不悦的gigi解释。 gigi用力闭了一下眼,环着胸把两个莽汉赶出去, “在外面等着吧,我问完话就叫你们。” 草庐在进屋时看一眼静之后,就挪开眼神了。 此时他的脑子里全是刚刚看到的东瀛鬼王的影像。 以至于他现在看gigi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善。 道魔不两立。 既然刚刚鬼王出现在那个“幻术箱”里,也不排除是妖姬包庇他在这儿的可能。 任谁被草庐用这种眼神看着都会不悦。 gigi靠回椅背上,有些无奈的问: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早上跟你解释过了,我不是施施,也不是什么妖姬,我是这间医院的心理医生,你可以叫我gigi,我会尽量帮你的。” 草庐不语,只是一味的对她保持警惕。 gigi无奈,想到他刚刚突然的暴力举动,她从抽屉里拿出磁带,放进播放器里。 草庐对她手边的播放器有些好奇,看了一眼后,目光又挪回身上的束缚带上。 “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没必要绑住我吧。” 静之突然笑一声,抬头说道: “你打烂人家的电视,人家不叫你赔都不错了。” “电视?”草庐疑惑皱眉,随即又坚定神色,“不,是幻术箱,我刚刚看到扶桑鬼王了,不能让他出来,否则就会生灵涂炭。” gigi扶额,看来他是真有病。 她深吸一口有些冰凉的空气,醒醒脑子,耐下性子问:“你是不喜欢电视?亦或是……不喜欢电视里的画面呢?” 问话间,她哒的一下,轻轻摁下播放键,然后把屏幕转过去对着草庐。 黑色的屏幕上突然出现画面,声音传出。 草庐浑身一震,两手紧紧把住椅子扶手,背部紧贴靠背,仿佛电视里的樱花国武将就要夺屏而出。 静之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 gigi一介凡人看不到,她却是看到了。 草庐身上此时法力突然极速流动,甚至到了外放的程度。 随着他愈发专注的观看,他的法力齐聚三焦,草庐的头顶开始冒出股股白烟。 下一刻,他连人带椅,开始缓缓升空。 gigi跟着站了起来,做心理医生这么些年,她从未见过这种匪夷所思的画面。 难道…他有特异功能? “你,你快下来!上面很危险啊!” 静之想过去把他拉下来,但是又怕被他说她故意套近乎,不矜持。 于是冷着脸倔着眼神凑近一步,死死守在他椅子下方。 也不动手救他。 只要他不死不受伤,她管他喜不喜欢她呢。 gigi见他开始不停颤抖,冒冷汗,好似走火入魔了,吓得赶紧拿起遥控把电视关了。 敌人突然消失,草庐一个泄力,从空中落下。 完了,飞两米多高,就这样被绑着掉下来,不得摔断尾椎骨。 gigi吓得捂住双眼,静之两手伸出,稳稳托住两侧的椅子把手,草庐只觉得下降的速度突然一缓,然后就被轻轻放回地面。 这一幕让他想起他初来这个世界时,被她救的那一幕。 愧疚心又起。 草庐开始反思他今天对她的态度跟说过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刚扭过头想朝她道谢,就看到她如同一个幽灵一般,退回沙发上坐下,看都没看他一眼,低头做她的题去了。 道谢的话噎在喉咙口,不上不下,憋得他有些难受。 最先开始避嫌的是他,这会儿他突然凑近的话,岂不是又会让她重燃希望。 草庐只能选择冷处理。 虽然有些不妥,但他目前自身难保,确实没其他办法了。 他转回头面对gigi, “你不是妖姬,那就肯定是施施了,不过你几时练到这么高的道行,竟然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对鬼王呼之则来,挥之即去呢?” gigi顿了一下,顺坡骑驴问: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一下叫我妖姬,又一下叫我施施呢?可不可以告诉我?” “可以。” 屋内轻滴一声。 是录音机开启的声音。 草庐不懂,静之也没打算管。 她也想听听这个草庐跟gigi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 “你前身原名叫施施,是宜水县施家镇人。” “被鬼王山的扶桑鬼王垂涎逼婚,父母双双死于鬼王的淫威之下。” “你为了挽救全镇百姓,所以忍辱下嫁。途中刺杀鬼王失败,被其摄去魂魄,最后化为妖姬。” gigi认真点头,看似在回应他,其实已经在病历本上顺手写下: 中重度幻想症,具体有待临床考证。 “然后呢?你跟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听得出神的静之突然发问。 见她还愿意跟他搭话,没怎么跟女人处过的草庐暗暗松了口气。 他扭头朝静之微微点了下头,“恩人既已发问,草庐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我就是随便问问。”她装作不在意似的,把卷子搭在腿上,边写写画画,边说一句:“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 草庐轻轻摇了下头,认真回复: “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本是施家镇外三十里处一游道,施家镇上的众人怜施施姑娘家中惨遭横变,于是便求到我这儿来,叫我助她一臂之力。” “奈何,我去时,施施姑娘已经遇害。” “与鬼王交手时,我那不成器的大徒弟,误开天门,这才把我与两个徒弟一同吸入天门,落到此处。” 忆至此,草庐眉头紧锁,转向gigi接着说: “那鬼王一同被吸入天门,我怀疑他极有可能也落入此地,事情迫在眉睫,我希望你能早点放我出去。” gigi此时非常想鼓掌。 这故事被他编得有零有整,又刺激又让人感动得泪眼汪汪,他不做编剧真是可惜了。 静之则是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果然,在穿越时她就说踹到了什么带壳的东西,原来那玩意儿是穿着武士盔甲的鬼王。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多踹两脚了。 第331章 施施姑娘 “你不信?” 看着gigi轻笑摇头的样子,草庐有些无语。 既然如此,刚刚又何必问他? 瞧他变了脸色,gigi赶紧解释: “我这是例行问话,没有戏弄你的意思。” 她轻笑指向陷入沉思的静之,“我不信,但是有人相信。” 见草庐顺着gigi的指向看过来,歪着身子的静之赶紧坐正,低头理了理散了一沙发的纸张,嘴硬一句: “讲故事嘛,谁不想听个完整的故事呢,我刚刚就是随口一问。” 草庐莫名想笑。 性格这么别扭的灵猫他还是第一次见。 “黄医生?我们要下班了,你这边问完话没有?” 外头的辅警实在等不及,快速叩了几下门就推门探头进来。 gigi转身暗暗翻了个白眼。 下班? 她也想下班。 她坐回位置上朝他们扬扬手,“带去禁闭室吧。” 看着正在给草庐松绳的两人,gigi突然补充一句: “不用再给他上拘束衣,他已经答应我,不破坏公物了。” “是不是啊?”gigi对草庐挑了挑眉。 “……是。” 草庐顿了一下才应声。 他还是服个软吧,晚上他是一定要逃出去的,穿那劳什子拘束衣实在不方便。 “还是黄医生有办法,他刚刚可硬气得很呢!” 辅警朝gigi笑了下,“那我们就先走了。” 后面gigi又连续叫了几个人进来做心理疏通,静之却兴致缺缺,没有再说上一句话。 仿佛心思随着草庐的离开而飘散。 期间有空档时,gigi其实还在暗暗观察着她,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劝道: “他虽然有些奇奇怪怪的能力,但是他癫来着,喜欢这种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静之蹙起眉,立刻反驳,“他不是疯子,我相信他。” gigi愣了一下,有空在这儿跟她表信任,那刚刚人家在的时候,怎么又那么嘴硬呢? 她跟着蹙起两道俊眉,叹了口气,掏出烟盒,拍出一根夹在指间,却并未点燃。 跟疯子谈恋爱,她经历过了。 伤心又伤身。 要不然她及时止损,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我看你们还未开始,不如就放弃吧。” 静之微微扯了下嘴角,难道她表现得这般明显吗? 她站起身走过来,把一大摞纸放到办公桌上,“我……你们应该已经下班了吧,我明天再走。” “你啊……” 劝不动,就犹如当初的她一般,不撞南墙不回头。 “按照他的情况,就算你等到下个月,他也没办法从这里出去。” 静之抿了抿唇,转着小指上的戒指说: “我没等他,他爱呆多久就呆多久,我是看你们下班了,应该没人办手续……” “行了。”gigi夹着烟抬手下压, “我懂我懂。” “要明天走就明天走呗。” “那你回去吧,我跟医院协调一下,会尽量缩短关他的时间的。” 静之:“我不是……” gigi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静之小姐,你嘴是真硬。” 她两手撑回桌上,伸过来上半身,注视着静之局促的小眼神调侃一句: “你刚刚……偷看门口8次,发呆走神5次,还有草庐先生飞到空中时你下意识凑近的动作……” “真就放不下吗?” 望着快贴到脸上的放大版俊脸,静之白皙的脸腾一下全红了,身子后仰成一张弓。 嘴巴嗫喏几下,却莫名在她烟灰色的眸子的紧盯下,嘴硬不出半句话了。 我我我了半天,脚弯一下抵到身后的椅子上,仿佛有了支点,她后仰身子一个转身,逃离gigi那似笑非笑,又暗含深意的眼神。 “我先回去了。” 门被轻轻合上。 gigi笑一下,抬手把烟叼进嘴里,转了个身来到窗边,看着外头火急火燎回去病房的身影,失了神。 当初,她也是这般吧。 一时上头,差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上翘的嘴角又扯平,咔哒一声,白色的烟头亮起红光。 她猛吸一口,用尼古丁的味道清去胸口的烦闷,而后缓缓吐出一股白色烟雾。 疾风骤来,院子里的落叶被卷着盘旋而上,往上飘的烟雾一下被风吹散。 窗户被拉回关上,好像要下雨。 她是该打个电话帮那位先生求求情了。 …… 另外一头,静之侧躺在床上,看着隔壁床床脚处叠得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出神。 两个小时了,他还没回来。 饭点都错过了,也不知道医院有没有给禁闭室里的人派饭。 风有些大,她头顶的窗户一下一下轻砸回窗框,静之完全不想动一下。 阳光褪去,黑暗降临。 屋内突然亮起有些刺眼的白炽灯。 现在是饭后休息时间,一屋子病人完全没有消停的意思,依旧在喧哗打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在过节。 她盘腿坐了起来,脸朝窗外,眼神时不时飘到角落处的禁闭室。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捧着的小面包,这是她晚上省下来的一点口粮。 她才不是喜欢他,不过是看不得一个老头饿死在禁闭室,她才过去的。 劝好自己后,静之下床套上拖鞋,径直往门口走去。 禁闭室没有大大的窗户,只在屋子后头离地两米多高的地方开了个小口子。 怕病人会逃跑,那口子甚至安上了铁栅栏,这妥妥的就是变相的监狱。 草庐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生降妖除魔,竟然也会有坐监的一天。 中午本就没怎么吃饭,此时已临近晚上七点,他捂着凹下去的肚子,突然有些后悔中午把饭倒了。 “啪!” 一道抛物线划过。 一个圆形暗器冲着他飞了过来。 草庐直接一个单臂大回旋,一脚蹬飞。 东西反弹到包裹了软垫的墙面,又掉到地上,发出细微的塑料袋声响。 “叩叩。” “你别给我捣乱啊,黄医生已经给你求情了,你安份一点,我也能早一些下班。” 外头的看护突然敲了敲门板。 看清是什么东西的草庐,立刻蹭过去,把东西掩在身后。 门开了一条缝,雾气和微弱的光塞进室内。 看护伸头瞄了一眼。 草庐规规矩矩盘坐在地上,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这就对了嘛,再有半小时,我就放你出去,以后乖一点,别乱砸东西。” 门又合上。 过了好一会儿,草庐才把身后的小面包掏出来。 这东西他见过,午饭的时候他没吃就撤了。 所以,这看似馒头的东西,是谁丢进来的。 草庐的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那只灵猫。 但是她好像跟他闹掰了。 应该不是她。 难道是施施姑娘? 也是,施施姑娘心肠好,刚刚听看护讲,她还为他求情了。 给他送点吃的,也在情理之中。 对这东西打消戒心的草庐,放轻动作撕开包装,小心翼翼又有些急切的吃了起来。 东西不多,吃不饱,但至少止了饥。 肚子不饿的时间也没那么难捱。 半小时很快就过了。 看似乖顺的草庐被放了出去。 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床位,把床头柜里的梳子还给静之。 “谢谢你的好意,这东西还给你。” 窗户已经关上,静之的脸却被湿润的冷风吹得有些泛红,她伸手接过。 冰凉的指尖触到他的一瞬间,草庐猛的收回手。 她的指尖突然用力扣紧梳子,负气一把将梳子塞进枕头底下,冷冷问一句: “吃饱了吗?” 草庐皱眉,她又在讽他吗? 难道是在讽他吃了闭门羹? “还行,施施姑娘给我送了点吃的,草庐暂且还饿不死。” 他站起来一震袖子,冷着脸转身朝屋外走去。 静之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十指却已然抓皱了身下的床单。 施施姑娘,施施姑娘的叫。 他的眼里只有施施姑娘! 细细想来,他好像没有正经叫过一回她的名字。 静之突然缩起双脚,把头埋进膝盖里。 冻得微微泛红的脚趾无人问津。 以后她再管他,她就是大傻子! 第332章 跟着gigi 院子里亮起夜灯,灯光穿透雾气,把院子中央的大树照出一片光亮。 然而树下此时空无一人,饶是脑子有问题的病人,也不愿在这种风雨将临的时候搁树下玩。 只除了草庐。 本就心事重重的他,被静之“怼”了一句,心里烦闷不已。 一隅安静的场所正好可以让他透透气。 漫步走向树下,一地的落叶被他踩得咯吱咯吱响,草庐坐在树下,望着昏暗的天空,不时掐指算算。 也不知是不是天门刚开的影响,还是此地磁场不对,掐来算去,算不出个所以然。 突然,一道飞翔在空中的阴魂扇开浓雾,摇摇晃晃的朝树下的草庐飞了过来。 见他看过来,那魂魄乌溜溜的眼珠子瞬间盛满了委屈。 “啾啾啾。” 草庐看着他白日幻化出的信鸽,如今只剩下一缕幽魂,忍不住轻啧一声。 “你说马尚锋给你吃了?” “啾!” 草庐一挥衣袖,信鸽瞬间化为点点荧光,消失在空气中。 “他们两个到底去哪里了?” 再呆在这儿一天,他看他也要疯了。 正在他烦恼之际,一只黄色的千纸鹤时高时低,飞得歪歪扭扭,一头扎进草庐的怀里。 草庐用力闭了下眼,嫌弃得低声骂一句: “像只瘟鸡似的,物似主人形。” 展开千纸鹤一看,草庐呢喃出声: “主上之家?” 身后突然传来沙沙作响的脚步声。 草庐赶紧把手中的黄符捏成一团攥在手心,昂起头假装夜观天象。 “草庐兄,你看星星啊?” 是眼镜哥。 草庐松了口气,又坐回树下。 眼镜哥看着一颗星都无的天空,挠了挠头,“我看你比我更癫,没星星看什么星星?” 草庐含糊应了一声,手揣到身后,把符纸丢到草丛里。 凉风习习,眼镜哥搓着胳膊来到草庐身边坐下,指了指左边亮着灯的窗户。 “你跟她吵架啦?” 草庐一愣,思考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兄台指的是静之。 “毋啊。” 眼镜哥用力皱起眉心,今天他怎么就看不懂草庐兄了呢? “没有?你走以后,我看她在床上抱着腿哭呢。” 草庐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 眼镜哥嗐了一声,两手一摊,“这我哪知道。” 想了想,他跟顿悟了一样,突然哦~~了一声,指着草庐的肚子说: “她是你妈妈,她晚饭故意不吃小面包,留给你吃,是不是怕你吃不饱,所以哭了?” “小面包?”草庐神色微怔,右手捂上肚子,一股悔意却涌上心头。 他问:“你怎么知道是她给我的?” 眼镜哥一抹鼻子,一脸神气的说: “当然是我看到的啦。” “晚饭后我在这里玩,她偷偷跑到禁闭室后面,怕发出声音引起那些辅警的注意,还脱了鞋,叫我帮她保管拖鞋呢。” “怎么,刚刚她脚都冻红了,你刚刚没发现啊?草庐兄你不能这样,要多关注你妈妈。” “诶诶!你去哪里?不看星星了?” “不看了。”草庐趿拉着拖鞋,大步朝室内走去。 来到室内,可能因为里头人多,一股暖意瞬间拥抱全身。 草庐远远看着那个缩成一团躺下的女人,忍不住捏了捏拳头。 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准备,草庐用脚拨开散落一地的毛绒玩具,抬脚走了过去。 听到陌生又熟悉的脚步声。 静之悄无声息的拉高被子,缓慢盖住自己的后脑勺。 “咯吱”一声。 草庐面对着她,坐回铁床上。 吃人嘴软,更何况他刚刚又误会人家了。 草庐抿了抿唇,轻唤一句: “林姑娘,你睡了吗?” 静之:“……睡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草庐心里的歉疚简直升到顶点。 他垂下眸子,看着她因拉高被子,而露在外头的通红双脚,眸光一顿。 “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那样说话。” “谢谢你给我送东西吃。” “还有,你的脚……” 话还没说完,她脚一缩,被子一拱,把自己卷得严严实实的。 “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不用有负担。” 哼,眼镜哥真是个大喇叭。 一句话又给草庐顶了回去,他转头看向远处走廊一闪而过的熟悉面孔,扭回脸,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对面那一坨被子。 “莫生气了,是我不对。” “我知道你也不想待在这里,施施姑娘好像要走了,何不同我一起逃出去,这里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 她被子一掀,突然坐起来。 头发经过她这么一顿拱,有些凌乱。 静之指尖插入发根,往后一梳,无所谓似的,下床穿鞋。 “你有什么计划?” 草庐瞄一眼她的红眼圈后,瞬间垂下眸子,抠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就……跟着她,她是施施,鬼王既然来到这里,肯定会去找她。” “我做不到,再看着她死一次。” 静之跟着垂下眸子,两人对坐,双双抠着衣角。 施施姑娘,又是她。 她吸了吸鼻子,抬头偷瞄一眼草庐,偷偷摸摸的眼神却直接与草庐歉疚的眼神对上。 刚昂起的两颗头瞬间又低了下来。 静之:“算了,这次原谅你。” 她伸出手,“咱们握手言和,以后没问清楚,不许瞎误会我。” 草庐看着伸到面前的纤长五指,耳根子慢慢浮上一层红意。 脱线的衣角终于被放过,僵硬的右手缓缓伸出,轻轻搭在静之的指尖,微微晃一下。 “林姑娘心胸宽广,是草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刚要收回手,她眼神一闪。 指尖一扣,用力拉过他的手指,一个低头,哭到有些发烫的唇,一下就贴在他的手背上。 草庐浑身一震,几乎是使了牛劲儿,用力往回抽手。 她不放。 结局就是,她被他的大力道拽得一个前扑,直接把他扑倒在病床上。 顺滑的白发从她肩头纷纷滑落,一点一点挠在他颈侧。 被触碰到的部位,跟过敏似的,一下红得厉害。 他躲着脸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外,摒着气急呼: “林姑娘你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怎可拉拉扯扯,还不快起身?” 静之的余光瞄了一眼渐渐围过来的病友,膝盖一抵床侧,起身的同时,也把他拉坐起来。 她一脸无辜,“是你拉我的。” “吻手礼,在这个时代很正常的,只是表示礼貌而已。” 草庐一个岔气,头顶又开始冒起了烟。 刚想说什么,静之突然一脸正色,径直朝门外走去。 “趁现在,辅警去大门口了,快走。” 草庐看一眼手背,又看一眼急匆匆朝外走去的背影,抿了抿唇。 灵兽都这般开放的吗? …… gigi拿着资料和衣服从走廊里走过来。 衣服往她车的后座上一放,刚打开车门,门口的辅警就朝她挥了挥手。 “黄医生,麻烦过来一下,有新到的病人。” “讨厌,每次都是这种时候。” gigi低声恼了一句,迈着大长腿走向门口。 换回自己衣服的静之半蹲在灌木丛里,警惕四处观看。 好在停车场乌漆嘛黑,她利落一翻,直接来到gigi后备箱附近。 “快来。”她朝灌木丛里的草庐招手。 两人刚趴进后座的脚踏位置上,gigi就走了回来。 上车,插钥匙启动。 车开始慢慢动了起来。 两个成年人待在脚踏位置上,不可谓不挤。 特别他俩还是头对头趴着的,随着车身摇晃,她头上的发簪老是要勾到草庐头上的发髻,发根被扯得生疼。 他却不敢抬头瞄她一眼。 因为两人头上罩着gigi的西装外套,动作太大,可能会被她发现。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距离实在太近了。 不用抬头,他都能感受到外套下的空气随着他们两个的呼吸,开始慢慢变得温热。 汽车过弯时,不是他的头抵住她的,就是她抵住他的。 草庐越来越慌,双手紧扣脚垫,双臂微微撑住两侧座椅,妄图绷住身子,让自己远离静之。 他被勾下的发丝,晃晃悠悠的挠着她的侧脸。 静之抬起左手,挑起他的头发,想帮他掖到耳朵后边,手举到半空中,却突然被他用手腕格挡住。 说不了话,他手腕推过来的力道,却明确的表示了他的拒绝。 草庐胡乱拨了头发,放轻动作,自己划拉到耳边。 手指不经意触到他的耳朵,这才发现他的耳朵滚烫烫的,不用想,也知道早已染上红霞。 时间开始变得难捱,然而,仅仅是对他而言。 对静之来说,看到他有些花白的头发,她很容易把他幻视成中年时期的朱九。 她微微撑起一点脖子,突然把侧脸搭在他的肩颈上。 草庐简直浑身僵硬,又动弹不得。 后面的男人度日如年,前头的gigi同样归途不顺,半路遇到了交警大队查车。 车刚缓缓停下,交警就朝gigi伸出手, “请出示驾照。” 草庐心一慌,怕一件衣服盖不住两人,心里默念咒语。 静之侧脸下的结实肩膀,一下就变成了毛绒绒的触感。 她微微抬头,却和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对上。 是一只棕褐相间的小奶狗,两只前爪还维持着刚刚趴在脚垫上的手势,规规矩矩的并在一起。 静之嘴角勾起,还没来得及撸上一把,警察的脚步声就渐渐逼近。 她目光一凛,当即催动法力,开始变身。 “小姐,我验一下车。” gigi随意摆了摆手, “验吧。” 警察来到后座,一把掀开椅座下的西装外套。 一只白色的小奶猫正颤颤巍巍的压在一只褐色的小奶狗身上。 见他看过来,小奶猫支起圆圆的猫脑袋,朝他夹了一嗓子。 “嘤~” 小奶狗愣了一下,好似犹豫了一小会儿,才小小叫了一嗓子: “嗷~” 第333章 覆盖住他的痕迹 巡警的视线完全被两只毛绒绒吸引住,完全忽略了gigi惊讶的目光。 “检查完了吗?”gigi装作熟稔的样子,一手把住方向盘,一手伸到后面摸了一把猫猫头。 静之也装作被她养了许久的样子,踩着小狗背,拿猫猫头主动顶了顶gigi的手心。 “哦~~”gigi被萌得心都要化了,抓起她两个前爪,撅起红唇,就一口啵到猫猫的粉色的梅花垫上。 警官朝她挥了挥手,笑着提醒一句: “开车的时候,宠物不允许放在前面哦,走吧。” “ok。”gigi又揉两把小猫,又点了点小猫脚下被踩的皱巴巴小狗鼻头,“走喽,跟妈妈回家!” 一脚油门踩下,汽车轰鸣一声,慢慢跑远。 警官抬手捏住帽檐转了转,“长得这么靓,有车有猫又有狗,真是人生赢家啊。”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别看了,好好工作,最近郊区旁边不是很太平,注意警戒。” 听到这低沉的声音,巡警突然转回头立正敬礼。 “yes,sir!” 他笑着说:“风哥,你怎么有空过来这儿,戒严也轮不到您上啊。” 林风拿起夹在胳肢窝的警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带回头上正了正,这才回他话: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放松警惕,就算是我也一样。” 小巡警嗐了一声,指着gigi的车屁股说: “就是一只奶狗,跟一只小白猫,没什么危险的。” 林风眉头一皱,转头看向那辆远去的白色轿车,。 小白猫?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小妻子…… …… 是的,这个林风,也是朱九。 朱九让静之提前离开的事,还是被朱鹤知道了。 那天朱九好险没去世。 被抢救回来时,朱鹤叹气叹得头发都快白了。 想骂他,看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又不忍心。 临终前,朱九死死把着他的手,说静之生他气了。 若能重活一世,他想跟她道个歉。 朱鹤哪里不知道他这祖孙孙是这辈子没爱够,还想着再续前缘。 于是朱九彻底合眼后,在转世轮回之时,朱鹤在下面求爷爷告奶奶,终于免了朱九一碗孟婆汤。 “小九,我只能够做到这一步了,凡事都有业数,你不可做一些脱离世俗的事,就算有上辈子的记忆,也要老老实实生活。” “至于你媳妇儿,能不能追得回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朱鹤如是说。 朱九点头后,望着他脚腕处若隐若现的金色姻缘线,毅然决然的投身轮回。 林风抬起左胳膊,轻轻拂着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微微叹了口气。 静之,我等了你三十年了,你到底在哪里? 你写在东坪洲那棵树上的字,我看到了。 你问那个小姑娘的话,我也听到了。 我其实很小气。 不想你心里装着别人。 所以,这辈子我想叫林风,我想当一名警察,我想覆盖住他在你心中的记忆。 你…不会怪我吧? …… 另外一边,gigi回到家后,刚拿出钥匙要开门,就发现入户门没锁。 搭到门把上的手突然悄无声息的放开,转回车上抱起两只你追我赶的毛绒绒,又来到门前。 仿佛手中暖暖的温度给了她一点安全感,gigi深吸一口气,用脚抵开门板,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就发现玄关处散乱着一地的花朵枝干。 贺卡被撕成碎片撒了满地。 好似有人在这儿发过飙。 gigi的心咯噔一下,简直沉到了谷底。 那个疯子,终于还是找到这儿来了。 她走到沙发边上蹲了下来,把一猫一狗放下,凑近脸小声交代: “千万别出声,妈妈屋里进坏人了,我去看看,若是有危险,从正门跑出去,我门没关。” 一猫一狗蹲在她左右手侧,两双湿漉漉的圆瞳一眨不眨盯着她。 gigi苦笑一下,两手搭上两头轻揉,有些遗憾的说: “我非常想养你们,但是有个坏人一直跟着我。” “明天,我带你们去找个姐姐,她应该会答应养你们的,有空我会去看你们的,乖,嗯?” 小猫咪眨眨眼,轻轻点头。 小狗看了它一眼,又瞅了gigi一眼,粉色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筒子,眨巴眼睛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点了下脑袋。 半垂下的耳朵duang的弹了一下,gigi忍不住又揉了它一把。 刚摸一下,手背上就搭上一只小小的猫爪子。 小猫把狗一屁股怼开,把头塞进gigi的手心蹭了蹭,好似在争宠。 gigi叹口气,顺了顺小猫耳朵上的绒毛,说: “就你最调皮。” “别闹,我先去把坏人赶走。” 实在放心不下这两小只,gigi拿起她的外套,把两小只轻轻罩住,这才放轻脚步,走向开着灯的卧室。 …… gigi离开后,草庐变身成的小狗,瞬间退出一米远,缩到沙发角落里。 静之划拉开头顶的衣服,甩甩毛,对着小狗咪咪叫了一小声,朝他走过去。 【静之:你变狗,我变猫,咱俩天生一对。】 小狗嗷呜一小声,跃到圆形的玻璃边几上,步步后退。 【林姑娘,你说过不逼我的。】 小猫四肢僵住,身后翘起的尾巴一下垂到沙发上,圆圆的猫瞳瞬间眯成一条线。 咪一声,趴下来,把脸藏进沙发缝里。 【开玩笑的啦,吓成这样,哼!】 “啊!你别过来!” “威廉,我说过了,我们分手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gigi的尖叫哭喊声突然从卧室里传出来。 趴下来的两小只不约而同的竖起毛绒绒的耳朵,转动细听。 “啊!你不要这样!” 裂帛声响起,gigi的哭喊更加惨烈,一男子癫狂的求爱声不绝于耳。 几乎是一瞬间,小狗幻化成大狼狗,小猫变成长毛巨猫。 獠牙呲起,利爪弹出,急速飞奔进卧室里。 第334章 下雨天了怎么办? 白光加利爪眨眼间便挥出,那个叫威廉的男子,身上几乎是一瞬间就见了血。 他吃痛一挥手,想甩开咬住他胳膊的大狗,静之尾巴一甩,缠住他的脖子,寸寸缩紧。 等到他双眼爆凸,出气多进气少时,才狠狠往地上一甩。 大狗松嘴跳开,威廉捂着差点断掉的脖子,一脸后怕的看着两眼发绿光的巨型猫咪。 “你好的很!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抖得如风中落叶的手指也不知道是在指谁,放了句狠话后,威廉狼狈的跑出房间。 一猫一狗怕他藏匿在gigi家,又加害于她,于是一左一右,一路撵着他跑出去别墅区老远。 等到gigi收拾好情绪,披了件外套,颤抖着走出房间时,就看到她的小奶猫跟小奶狗双双蹲在玄关处,昂起头看着她。 看清gigi眼里的惊恐,小奶猫跳起来,一把将门反锁,这才又蹲好,朝她细细咪了一声。 “是你们两个救了我。” gigi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将两只毛绒绒小心翼翼搂进怀里。 静之倒是没什么,看着狗头都快往后昂到断掉的草庐,她的小猫嘴窃窃勾了起来。 静之轻搭两下gigi的肩膀,引起她注意后,这才下移爪子,把软绵绵的毛肚皮拍得咚咚响。 “你饿啦?”gigi眼睛微微弯起。 她家小猫精得不像普通猫,但是超萌的。 她家小狗也是,又乖又害羞,稍微跟她贴近一点,恨不得当场往后撅过去。 gigi不等静之回应,把他们放回沙发后,就来到厨房倒了两碟牛奶。 “来,一人一碟。” 瞧着偷摸伸头过去,舔小狗碗里的奶的小奶猫,gigi轻揍一下它的屁股,把它的头掰回原位。 “你最坏了,老是欺负它。” 小狗蹲坐着,朝gigi摇摇尾巴,伸出舌头,好像在试毒似的,用舌尖轻轻点一下碗的边缘,又啧巴两下嘴。 尝到牛奶的香醇味道后,它的尾巴摇得更欢了,吧嗒吧嗒喝了起来。 小猫看到他谄媚热情的尾巴,气得呲出小尖牙。 凶凶的瞪它两眼后,浑身细软的毛发炸起,瘦瘦的身子瞬间胖的像个毛球。 她身子一转,背对着他喝奶。 白色的长尾好像故意似的,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 不痛,却扇得他身上的毛发乱七八糟的。 gigi被这两小只搞笑的互动萌得渐渐忘却刚刚的恐惧。 她站起身子,侧头拧一把颈侧湿漉漉的头发,笑着说: “你们乖乖喝,我先去洗个澡。” “小咪。”见小奶猫转过来,她朝它扬起笑脸,“对,就是在叫你。” “别欺负小狗好不好,你看它多可怜啊。” 小狗顶着乱七八糟的毛发,眨巴着眼睛看向小猫,嘴筒子旁边的毛发染上了一圈白色的牛奶。 小猫突然身子一歪,躺倒在桌上,捧着肚子直哈嘴。 【哈哈哈哈哈,草庐先生,你做狗的时候,头发也乱糟糟的,喝奶还喝到脸上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小狗抬起眼皮,慢悠悠的看了发癫的小猫一眼后,尾巴一甩,也背着她喝起了奶。 笑就笑吧,那个小面包只能暂时填一下肚子,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他早都饿了。 况且这是他第一次变狗,不习惯如此喝水,不是很正常的嘛。 gigi揉一把猫肚子,笑着摇头,宠溺的嗔两声小坏猫后,就回房间冲澡去了。 gigi一走,瞧喝奶喝得欢,一下就盆子见底的小狗,静之翻了个身卧趴着,把猫爪搭到碗沿,轻轻的把她一碟几乎未动过的牛奶往草庐的方向推了推。 【喏,给你喝,我就知道一个小面包你肯定吃不饱的。】 啪嗒啪嗒的舔水声突然停住,小狗扭过头看她,轻轻摇了摇,小小呜了一声。 【你喝。】 【你嫌弃我?】静之也不多劝,轻飘飘朝他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爪子一拍一拍的,慢慢把碗撂到桌子边缘。 【再不喝,我就让它掉下去。】 小奶狗下意识舔一圈嘴角,身后的尾巴意动的摇了两下,随后趴了下来,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有些无奈的奶吼两声。 【没嫌弃你。】 【算了,别给施施姑娘造成麻烦,她刚刚都受到惊吓了,我喝就是。】 贱贱的小爪子僵在碗沿,旋即慢慢收回揣在身下,一直高昂起的脑袋此时低了下来,埋进两个爪爪中间,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知道他只是怕麻烦人家。 但她就是心里不舒服。 【你怎么了,你困了吗?】 小狗走到她身边,舔一口奶,就看她一眼。 小猫身子一抖,随即低落的轻喵了一声,然后自喉咙处发出一连串的喵喵叫。 【你是不是喜欢她?】 【也对,她对你这么好,还夸你乖,给你倒奶喝,长得还巨漂亮。】 【我都动心了,更别说你了。】 小狗蹲坐下来,有些无措的举起右爪,想搭在她毛绒绒的脑袋上安慰她,又怕让她误会,于是小狗撤回一只爪子。 索性低头默默喝奶,任她趴着喵喵叫。 只是那圆溜溜的狗眼,时不时会瞥一下她的方位…… …… 放水声止,不到一会儿,gigi穿着宽松的t恤,擦着头发从卧室里走出来。 舔完最后一滴奶的小奶狗瞬间转身,乖乖蹲坐在地上看着她。 静之没动,依旧埋头,仿佛睡过去了。 gigi擦头的动作一僵,放轻脚步走过来。 看着脸都快变成一片白的奶狗,她无声的笑了。 于是扯下擦头发的毛巾搭在小奶狗头上,轻轻给它擦着奶渍。 “你啊,喝个奶是把整张脸都泡进去了是吗?” “刚刚还说小咪坏,看来是你坏,还偷喝它的奶。” 小狗有些委屈的眨了眨眼,看一眼那团白色,又扭回头看一眼gigi。 他才没偷喝。 gigi啧一声,看着小狗这副颇有灵性的表情,试探性猜测一下, “小咪让给你喝的?” “让”这个字,用得不是很准确。 应该是“威胁”。 但他知道她也是好意,只是做法比较极端。 跨越过喝她喝过的东西这层心理障碍,其实他喝得挺开心的,至少肚子饱了。 所以他也没有多反感。 “呦,你这小表情可真可爱~” 小奶狗的脸被捧住,湿润的额头猝不及防被mua了一口。 趴着的奶猫像被踩到尾巴一般,嗷的一声蹦到半空中,浑身的毛竖得像钢针。 gigi吓一跳,抬头看它,手中轻揉狗头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毛巾擦过她的头发,本就半湿。 这股湿润一点点渗透进奶狗头上的毛发里,草庐的幻术渐渐失效了…… “你怎么了小咪?” “做噩梦了?” 静之一路退到桌子边缘,抬起前爪,弹出利爪,对她直哈气,仿佛心爱的玩具被侵占。 “不可以这么凶。”gigi皱眉,随即低下头闭上眼,撅着嘴就朝“小奶狗”的脑袋贴了过去,“小狗一直都很乖的,你得学学它。” “喵——” 一声凄厉的猫叫终止这场亲吻。 gigi倏然睁眼,头顶一条白色毛巾,一脸懵逼的草庐瞬间映入她的眼帘。 gigi吓得连退好几步,惊叫一声,背抵到墙上。 视线内突然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把蹲在桌子上的草庐拉到她身后。 gigi视线往上,看清静之头顶的猫耳时,突然一阵腿软。 “啊!妖怪!” “你们都给我出去!!” 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直接窜入卧室,砰的一声把门反锁。 “施施姑娘,不好意思,我是怕鬼王会来找你,所以才跟着你的。” “绝对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 静之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摁住他的脑袋,捻起她的袖角猛搓几下他的眉心。 “你是不是很得意,被大美女亲了。” 草庐简直都快语无伦次了。 “不是,绝对没有。” “你别误会,我不喜欢她,绝对不是故意占她便宜……呃,你别误会,我对你解释,也不是因为喜欢你,我只是……” “停!” 她后撤一步,垂着头,双手紧攥成拳,牙根咬得死紧,好一会儿才说: “你要跟着她,就跟着她好了,我走了。” “反正你也不喜欢我。” 她的背影孤寂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草庐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算了,再唤回她,只会徒增误会。 “你去哪里?” 他原以为她不会回答。 跨出入户门的白色身影却突然抬手指了指隔壁,“你要是没处去,就来找我吧。” 说完,静之彻底消失在草庐的视线内。 悬在半空的手,颓然放下。 “你也出去!” gigi有些慌乱的声音突然从卧室里传出,“不然我就报警了!” 草庐赶紧回答:“别!我马上走!”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在桌上。 “我把玉佩放在外面桌上了,它本就属于你。” “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 随着离去的脚步声慢慢消失,gigi这才悄悄走出卧室。 望着桌子上的玉佩,她心存疑虑。 原本笃定草庐是神经病的想法,在刚刚大变活人的一瞬间,松动不少。 白天他跟她说过的那个故事,一下就从脑海里跳了出来。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林小姐也不是人,所以他们两个,才会在什么天门相遇吗? …… 另外一边,回到自己家里的静之,也彻底惊住了。 院子里的草坪跟刚刚被修剪过一样,整整齐齐,泛着一股新鲜的土腥味。 泳池和屋里干干净净的,仿佛有人时常过来打扫过。 冰箱里甚至放着保质期比较短的面包牛奶,仿佛这里有人在住。 她拿出袋装的切片面包看了一眼日期。 1991年8月31日上市,保质期3天。 静之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液晶表。 9月1日21点52分36秒。 这就说明,昨天这里有人来过。 是谁? 刚刚打跑的那个变态吗? 静之咦了一声,把吃过几片的面包拿出来丢进垃圾桶里。 她来到二楼处她的房间外,刚要打开门,磨得有些发亮的门把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渣男,不会连她的卧室都闯进去住过吧? 静之咬着牙摁下门把走进去。 屋里一切如常,宛如她从未离开过。 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就是靠外侧的枕头中间微微凹陷下去一个弧度。 “爹的。” 真有人进来过。 她心里直犯恶心,两指捻起枕套一角,把枕头一把提溜出门外。 紧接着是被套,床单。 最后她甚至用上了消毒水,把房间触手能及的地方擦拭一遍,又更换了新的四件套后,她这才敢瘫到床上。 才刚一躺下,外头突然“轰隆”一声闷雷响。 她抖了一下,坐起来走到床边,拉开窗帘朝外一看。 草庐盘腿坐在两个别墅中间的歇脚的长凳上。 不时这里看看,又转头看两眼隔壁别墅。 静之哼了一声,小声嘀咕: “要下雨了,就不信你不进来。” 她跑到楼下,把入户门打开一条缝。 然后坐到客厅沙发上等人。 耐心嘛,她有的是。 …… 不过几分钟,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雷声滚滚而来,她家外头的树被吹得哗啦作响。 静之不知道跑过去大门边看了草庐多少次,那人就跟入定了一样,死死钉在原地。 “笨死了,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 看着鞋架旁边的那把黑色雨伞,静之咬了咬唇,陷入纠结。 他不过来,明显是不想让她误会。 然而还待在那里,他的心思她也猜得到。 不过是怕gigi被什么鬼王害了而已。 静之心里涌起阵阵酸楚,又为他的侠肝义胆动容。 他不喜欢gigi的吧…… 只要他不喜欢gigi,那还是可以原谅的。 念头还没落下,伞连同人,已经消失在室内。 小猫拖鞋被泥点子溅湿,脚沾上水,走路时与拖鞋摩擦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大雨倾盆,落在雨伞布上的敲击声有些大。 落在身上的雨点突然被隔绝在外。 草庐眼皮底下不停转动的眼珠突然一顿。 随即慢慢睁开眼。 他额前的碎发湿哒哒贴在脸上,水迹汇聚成好几条顺着他的脸流下,随后又汇聚到他下巴处,通过他的胡须,汇聚成一股小水流哒哒哒的滴在他横放在膝盖的剑鞘上。 她一手举着伞,一手拉下她刚刚洗完澡搭在脖间的毛巾伸到他脸前,想帮他擦一擦。 手伸到半空,盘坐着的草庐突然一个后仰,避开她的毛巾。 “不必,我不想让你误会。” 静之咬着唇,负气将毛巾丢到他肩上。 “爱擦不擦。” 指尖轻轻抠动雨伞把手,她把伞又往他的头上倾斜了一下。 静之深呼吸一口气,憋着气说: “进来吧,我这里离她家近,你要是病了,谁去保护她。” 她的理由简直无懈可击。 刚想反驳的草庐,拒绝的话涌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睡裙的裙摆已经半湿。 甚至有几处都溅上了泥点子。 草庐抿了抿嘴,终于低下头。 “谢谢。” “草庐日后定当衔环相报。” 她一把拿起他膝盖上被雨水打得冰凉的宝剑,抖了抖上面的水迹,朝他一扬下巴。 “走吧。” 草庐站起来,衣摆处聚集起来的一大滩水,哗的一声,直接打湿了她半条裙子。 “……你是不是故意的?” 草庐慌张摆手,抽下肩上的毛巾想帮她擦,却又不敢上手,只能捏着毛巾,干干的说声抱歉。 静之低头看了一眼,叹口气,说声没事,就催促他赶快走。 他的身量比她高,静之右手举得有点高,雨伞越发朝他那边倾斜。 她大半个身子,几乎都被斜斜下着的雨打湿。 草庐左手轻挪到她手上方的伞杆处,把伞朝她方向推了推。 伞回正。 她不死心的又推过去。 草庐抿抿嘴,握住伞杆,接手撑伞的工作。 伞面一点一点朝她的方向倾斜。 一阵风吹来,雨倾斜了。 伞上头汇聚起来的雨水顺着伞的边缘吹进伞内,打湿她另外半条裙摆。 静之无语扭头,与他对视。 草庐支支吾吾,最后红着耳朵,一手紧捏伞柄,另一手把手里半湿的毛巾递过去,低头小声嗡一句:“我,我不是故意的。” 第335章 请手洗 她低头看着几乎全湿的下半身。 “哦豁,你要对我负责了。” 草庐结结巴巴,满脸涨得通红: “我,我,我不能,我是个修道的……” 静之:“切……” “又不是叫你娶我,这件衣服因为出来接你都打湿了,你要帮我洗衣服,都是泥巴,不准放进洗衣机里。” 草庐呆呆发问:“洗衣鸡,是……什么鸡?” 静之一拍脑门,这才记起他是古代人。 “反正你用手洗!” 草庐乖乖点头:“行。” 在隔壁房间教完草庐怎么使用喷头和开热水后,她回了自己房间,又洗了次澡。 等她洗好出来后,却看到一个披着半湿头发,穿着朱九那条骚气粉色衬衫的草庐。 “你……” 衣柜里有许多朱九的衬衫裤子,为什么独独挑中穿那条? 那件衣服对她来说,具有特殊的含义。 草庐低头看了看衣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我的衣服被打湿了,暂且借这衣服穿一下,你放心,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其他衣服,基本都是纯白色。 怕弄脏人家衣服洗不干净的草庐,随手挑了件花里胡哨的。 却没想到,被她误会了。 静之瞄了他九九八十一眼,从抽屉里取出吹风机,刚想递过去,看见他一脸警惕的样子,叹一声,把吹风机递给他。 快步走回自己房间,取了她的吹风机过来,在门口插入插头,站着吹起自己头发。 “看好了,就这样用。” “头发不干就睡觉,是会寒气入体的。” 草庐看着她渐渐变干的头发,似懂非懂点了下头,摸索着把他手上的吹风机插头插进沙发旁的插座里。 怼半天怼不进去。 他抬头看她,眼里尽是疑惑和不解。 这湿漉漉的模样,又可怜,又可爱,静之的心猛的一跳,手表滴一声,她突然变了脸色。 回观草庐,他眼里的疑惑加深。 看向她手表的眼神里充满好奇。 静之闭了闭眼,他如今就如一个初生婴儿一般,什么都不懂,她紧张个什么劲儿。 “没事。” “你看准插座,两孔对两孔,三孔对三孔,别搞错了。” “哦。”草庐收回落在她手表上的眼神,手一错,正确插入插座。 按钮一推,吹风机轰一声,吹出热风,他吓一跳,目露惊奇。 这世界竟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 两人面对面吹着头发,一时无言。 草庐的头发早已吹干,甚至吹得有些炸毛,但仍舍不得放下手中变热的“神器”。 静之调笑一句:“这么喜欢吹,要不帮我吹吹?” “哒”一声,开关关闭。 插头快速拔出,线被整整齐齐缠绕到把手上,草庐正襟危坐,无声表示拒绝。 静之翻了个白眼,哼一声,也拔出插头,走回自己卧室。 草庐纠结一下,跟了过去,却不敢进她房间,只是站在门口唤她。 “林姑娘,你刚刚说的,我……我理应帮你清洗衣服,麻烦你拿出来……” 话还没说完,一件湿漉漉的睡裙兜头盖脸,罩在他头上。 沐浴露的香气和莫名的幽香一下窜入他鼻腔。 草庐觉得被滑溜溜的面料触碰到的皮肤,仿佛着了火。 他手忙脚乱取下衣服捏在手里,屏住呼吸低声说:“我去洗了。” 屋里的人哼唧一声表示答应。 自始至终,他都未曾抬头看站在不远处的静之一眼,就这般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的浴室为她清洗衣物。 静之低头看一眼自己莫名换上的同款粉色沙滩衬衣,突然呲笑一声,一颗一颗解着扣子,越解越快。 他又不是朱九,他懂什么情侣衫…… 转头回来,想问问她有没有皂角的草庐,看到她解了一半的衣服,瞬间又缩头回去。 僵硬的背部紧贴墙壁。 冰冷的触感通过背部传遍全身。 不停晃动的眸子突然紧紧闭上。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可……唐代也是有情侣装的。 她当真,就这般喜欢他? 他好像又看到她落泪了。 草庐轻轻捧着手上的睡裙,无声叹了口气。 除掉鬼王后,天道自会拨乱反正,把他剔出这个世界的。 她在此地有房,就说明她被天道承认过了。 尽管一起穿越天门,但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草庐垂下头回到房间里的浴室。 里头的水蒸汽还未褪尽,空气有些潮湿。 草庐打开水龙头,将衣服放在水柱下打湿。 根本就不用什么皂角,真丝表面的泥土水一冲即净。 泥沙顺着白色的陶瓷洗手盆,旋转顺流而下,最后落入中心点的黑色下水道口里。 他叹了一声,轻轻拧干衣服。 把吹风机拿进卫生间,关上门,坐在马桶盖上,把裙子摊开,一点一点将衣服抹平吹干。 呼呼声持续很久。 草庐举着还在工作中的吹风机失了神。 直到鼻间突然嗅到烧焦味,他才慌乱的关闭吹风机。 目光触及到裙摆上黑了一块的痕迹,他心一慌,又打开水龙头把那块黑掉的位置放在水中冲洗。 干了的布料被一点点打湿。 黑掉的位置却不同于泥沙,再也冲不掉了。 草庐关上水龙头,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才悠悠叹了一声。 他好像又该过去道歉了。 自从遇到她以来,他好像把这辈子的对不起都说尽了。 缓步走到她房间门口,刚举起手想敲门,眼神却看到门缝下的光亮突然消失。 她要睡了? 手悬停在空中许久,还是决定放下。 算了,明早再过来道歉吧。 第336章 菀菀类卿 gigi听了好多遍草庐的录音,也在窗前站了许久。 直到隔壁别墅的灯全部关掉,她这才转身坐回沙发上。 旁边圆几上还放着两个小碟子。 草庐舔得干干净净,连点底都不剩。 只有桌面上残留几滴半干的奶渍。 那是他业务不熟练,溅到外头去的。 gigi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半天,终于站起来,把两个碗拿去洗了。 喜欢喝奶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 大雨哗啦下了大半宿,直到天蒙蒙亮,雨势才转小。 林风困在路边的临时指挥亭许久,这才驱车前往她家。 林风不敢时时住在她那儿,怕睹物生情。 只是偶尔去个一两天,打扫打扫屋子。 一个人溜着滑梯,回忆着他们甜蜜的过往。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撑在车窗上,突然想起昨晚属下跟他说的话。 小奶狗,和小白猫吗? 早知道他就追上去看看了。 这些年遇到这么多次白猫,偏偏昨晚来迟一步。 万一是她怎么办? 林风咬着指关节,眉头深深皱起。 “hk3926。” 他轻声呢喃。 这是昨晚那辆车的车牌号,他莫名觉得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林风眯着眼搜寻记忆。 雾蒙蒙的道路上,突闻“咯——”一声刹车响。 林风双手把住方向盘,深沉的双眼突然闪过一丝亮光。 那车牌,不就是静之隔壁别墅的女主人的车牌号吗? 他早出晚归的,跟她碰不上几次。 不过远远的,也曾瞄到过一两眼。 林风方向盘一打,把车调头,开到隔壁别墅门口。 车辆熄火,人刚下车,别墅里就亮起了灯。 gigi一脸警惕的听着门外渐渐接近的脚步声,手里握紧棒球棍,蹲在门后面,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叮咚!” gigi吓一跳。 心里简直把威廉骂了千百遍。 “叮咚叮咚!” “你好,我是隔壁的林风林警官,想问您个问题。”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gigi嘴巴微张,弯着腰来到沙发上的落地窗前,手轻轻撩开一点缝隙,看向对面的别墅。 昨晚她几乎整夜没合眼。 对面别墅自昨夜熄灯起,就没有动静了。 那门外草庐的声音又作何解释? 而且他什么时候有车了? gigi一头雾水。 既然知道是他,不是威廉,那她也没必要害怕了。 她把棒球棍支在墙边,走回玄关处把门打开。 以为人不在,已经走到院子里的林风,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脚步一顿,回过头去。 gigi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简直难以置信。 “草庐先生,你……一大早就去剪头发了?” 林风眨了眨眼,指向自己,“你叫我?” gigi挠着脑袋后头有些松散的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对不起,昨晚我不应该把你和林小姐赶出去,我……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林小姐? 林风眉心一跳,走上前去,离gigi三米远站定。 他首先掏出警官证展开给gigi确认一下, “我叫林风,不是你口中的草庐先生,你认错了。” gigi左看右看,心里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这位林风先生,跟对面的草庐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你好。” gigi伸出手。 林风低头看了一眼,后撤一步,退下楼梯一阶,朝她轻轻颔首。 “男女授受不亲,握手就不必了。” “今日前来拜访,主要是想问下……您家养了只白猫吗?” gigi有些懵逼。 怎么长这样的,性格一个比一个保守。 她收回手,眼神透过她的肩膀,瞄向对面突然拉开的窗帘。 “没有。”gigi有些遗憾的说:“我倒是想养,不过昨晚发生了一些事情,想养的小白猫被我赶跑了。” “跑去哪?”林风追问。 gigi抿了抿唇,心知这种事情说出来肯定没多少人愿意相信。 她抱歉一笑,胡乱指了个方向给林风。 林风匆匆道了个别,就开着车,朝gigi指的方向驶去。 回到别墅里的gigi靠着门,突然一脸懵逼。 不是,刚刚这位林警官说,他住隔壁。 可隔壁的户主明明是林小姐啊。 户口本她还见过呢。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思考多久,门外又响起汽车的轰鸣声。 gigi朝外一看。 完了。 林风警官倒车回隔壁了。 看着二楼处若隐若现的静之的身影。 gigi简直为她捏一把汗。 刚刚她脑补了一出菀菀类卿文学。 没想到静之小姐这么快就要被抓奸在床了。 也不知道草庐先生起床没有? gigi咬着指甲,只犹豫两秒,便抄起沙发上的外套披在身上。 她还是过去吧。 极其少见的修罗场,眼看一触即发。 绝对不是她八卦,她就是想过去帮忙拉拉架而已。 第337章 三个人的世界有点挤1 林风刚一靠近别墅,就发现不对劲儿。 入户门前的屋檐下有两串相邻的泥脚印。 两大两小。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当时靠得非常近。 他警惕的站在门前听了一会儿,里头没有声音。 怕“歹徒”此刻还在屋内,他贴着墙走,一路绕到房屋侧边的落地窗旁,屏住呼吸朝内看。 客厅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但是客厅的茶几上却摆了好几个空玻璃瓶。 那是他前两天买回来的牛奶。 奇葩小偷,进来偷东西就算了,还偷喝他的牛奶! 林风的视线一一巡过客厅,一路来到靠近客厅的玄关处。 当看到四仰八叉放着的女款拖鞋时,林风额头青筋直跳,咬着牙,手放到玻璃上,试试往右推了推客厅外的玻璃门。 果然,从里面锁住了,打不开。 根据脚印,那俩雌雄大盗应当是从前门进入。 既然这里进不去,那他可以从老地方进入。 林风接着往院后绕,经过游泳池,一路绕到静之房间外的阳台下头,开始往上爬。 上辈子他的身手本就不凡,这辈子上了警校,经过系统的训练,身手更是矫健。 手一伸,脚一跨,长腿一翻,轻轻松松无声落到她阳台外。 gigi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得目瞪口呆。 他动作利索得让她认为她也可以了…… 静之房间的窗帘半遮半掩,就连阳台门也诡异的开了一半。 每次出门前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林风彻底怒了。 他都不敢来多看一眼她的房间,那盗贼就这般闯入了。 林风腮帮子绷得死紧,右手伸到身后,掏出随身携带的手铐,他要把他们都拷回去,好好“审问”一番。 …… 林风慢慢伸出一点脑袋,朝里看去。 屋里不仅没人,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还直冲脑门。 林风皱眉捂鼻。 小偷是为了清除手纹吗? 该死,果然有一套。 他莫名有了预感。 对方如此谨慎,他刚刚开车的声音那么大,还一来一回,今天他估计抓不到人了。 卧室门此时紧闭。 林风从阳台缓步进入,看到有些凌乱的被褥时,眉头又是一跳。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实在忍不住,低声臭骂了几句。 四件套被换了,他没睡过几次的床也被爬上去了。 林风从腰间掏出警棍。 他改主意了。 把小偷拷起来之前,他要先把他们打一顿。 …… 林风从静之房间出来,首先搜寻的就是隔壁房间。 被褥整整齐齐叠好,但他仍发现了端倪。 他习惯把叠好的被褥放床的左侧,而现在被子放在枕头上方。 还有,他很久未穿的粉色沙滩衬衫,此时被衣架撑起,挂在墙边的衣帽架上。 他的脸色越来越冷。 快步走过去,锐利的眼神在衣服上上下扫射,突然眸光一顿,停留在衬衫肩头。 他伸出两指,轻轻捻起肩头那半黑不白的长长发丝,后槽牙都快磨出火花了。 喝他的,睡她的,还穿他的。 他怎么不直接住进来!! “隆隆隆!” 一楼传来规律且持续的响声。 林风嫌弃的扽掉头发,循着声音一路追到洗衣房。 又是来晚一步,洗衣房此时空无一人。 透过透明的洗衣机盖子,林风可以清楚看到,她的胡萝卜睡衣和他的黑裤子,还有她房间的四件套,此时分别丢在两台洗衣机里转动着。 正在洗着的这些东西,实在令人想入非非。 林风默默脑补出了一出见不得光的大戏。 他们不会是……在她房间做了吧? 林风闭了闭眼。 手中的警棍,霎时换成了一把烟灰色的警枪。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他实在忍不了。 刚从洗衣房绕出来,林风就看到厨房处有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俯下身子,利用流理台的视差,悄无声息靠近。 等到离她两步远,林风双手紧紧把着枪,抵住背对着他的女人的后腰。 “别动,把手举起来!” “警,警官,是我。”gigi咽了口口水,整个背部完全僵住,双臂举高至头顶,再不敢乱动一下,“我是良民,你,你小心枪走火!” 熟悉的女声响起,林风缓口气,放下手枪,皱着眉问: “你过来干什么?” “对了。”林风又低声问一句:“从昨天到今天早晨,你有没有看过什么可疑人物进入这间别墅?” gigi转回到一半的身子突然定住。 来了来了,他的质问开始了。 可她是站在小猫小狗那边的呀。 毕竟他俩救了她一命。 gigi看一眼别回他腰间泛着冷光的手枪,默默缩了缩脖子,“不知道,没见过,你刚刚进二楼的时候,阳台门没关。” 林风有些无语。 他阳台门没关又怎么样,这是她一个邻居私自爬上去的理由吗? “以后未经允许,请不要私自到这里来。” “知道了知道了。”gigi偷偷瞄了一圈空旷的客厅,心里暗自祈祷静之和草庐先生,千万要晚一点回来这里。 不然根据这警官不苟言笑的性格,这三个人中间,至少会有一人下不了台。 “不用在意我,我……我上班时间快到了,拜拜。” …… 离别墅一百米外。 两个身着古装的男女,并肩漫步在林荫小道上。 草庐把捎出来的牛奶递过去给她,“你喝。” 静之低头看了看那玻璃瓶装的牛奶,有些无语。 “草庐先生,你这……在我家拿的?” 草庐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下,“这东西又能果腹,又能止渴,昨晚看施施姑娘开过,我就自作主张带了一瓶出来。” “寻我徒弟不急,你先填饱肚子再说。” “只有一瓶,你喝过了吗?” “喝过了,这个给你喝。” 静之点了下头,接过牛奶瓶,手心却被瓶身温热的温度暖热了。 “你用微波炉了?”她惊讶出声。 草庐顺手递过去一根开瓶器,低低嗯了一声,“昨天我看施施姑娘打开过幻术箱,你睡着后,我到你家楼下开了幻术箱看过了,上面有介绍如何使用。” “啵!” 瓶盖被起开。 “你适应得可真快。”夸他一句后,静之擦一下瓶嘴,直接对瓶吹。 咕咚咕咚几口,干掉一瓶牛奶,空玻璃瓶连同瓶盖往路边的垃圾桶一丢,手腕一转,起瓶器直接被她丢进尾戒空间里。 草庐还是第一次见姑娘喝东西如此豪迈的,愣住几秒后,他指了指垃圾桶,“透明琉璃瓶就这般丢掉吗?” 那东西在他的年代甚是少见,怎么都算一件金贵物品,她就这般顺手丢了? 而且启瓶器呢? 他在她的右手位置感受到微弱的灵力波动。 眼神落到她的尾戒上,微微一顿。 这难道是类似他乾坤袋一样的法器? 做得倒是精巧。 静之摸着暖融融的肚子,舒服得长舒一口气。 雨后林间,湿润又清新的空气也让她精神一振。 她踢一脚路边的小石子,边走边吐槽他:“还说找徒弟不急,我刚睡醒,就被你拉出来了。” “抱歉。”草庐紧了紧手上的剑鞘,抬眸朝她看过去,“我那两个徒弟法力一般,我得尽快找到他们,与施施姑娘回合。” “昨晚我卜过一卦,鬼王不日即将苏醒,时间不多了。” 静之脸上的调笑表情瞬间凝住。 她不相信他打不过鬼王。 只是鬼王一死,她是不是就没有理由留下他了? 她扭过脸,看着道路外依旧雾蒙蒙的山,轻声呢喃: “我也是从天门进来这方世界的。” “你也是。” “打败鬼王后,就不能不走吗?” 她突然回头,嬉笑着翻出刚刚的开瓶器: “这个世界的技术你也见识到了,生活便利,人民幸福,何不留下来一起……” “不。” 草庐淡定的一个字直接打断她的话。 脚步停下,白里透红的手心突然紧紧攥住那个开瓶器,静之低声说: “骗我一次,让我开心一下都不行吗?” “抱歉。” “草庐…从不说谎。” 小路上静得只能听到二人的脚步声。 她想听的,从来不是“抱歉”或者“对不起”。 她停下步伐,突然转身,摘下左手腕的手表,又不容置疑扯过他的左手,给他戴上。 草庐惊得往回缩手。 静之一把薅住他藏到身后的手腕往前拉,“再动,我就亲你了。” 草庐僵住,抿了抿唇,苦口婆心劝她: “林姑娘,莫要拉拉扯扯,这是在外面。” 静之低下头,认真给他调整好表带。 明黄色的表带配上他黑白相间的道袍,一点都不速配。 但她就是想要强求一下,想要更近一步看清他的心。 嘴巴会说谎。 心跳可不会。 “你要走就走吧,你若想报答我的恩情,那么这个表,请不要摘下来。” “它是防水的,没电的时候记得放到太阳底下晒一晒。” “要是滴滴叫了,你就摁一下侧边的按钮,说个否。” 她的语气越来越低,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他不爱她,甚至连一点喜欢她都没有,她知道的。 这表,这辈子应该不会再响了吧。 若是他回去了…… 若是他回去他的世界,那希望他每当看到那个表,都能记起她一回。 草庐看着她的发旋,指尖轻轻一动,终是没有拒绝她强行送出的这一礼物。 “谢谢林姑娘。” 来而不往非礼也。 草庐手伸进百宝袋里搜寻一下,摸到一东西时,他缓缓掏出递给她。 “昨天看到你用尾巴做武器卷那个男人了。” “灵猫本体虽强悍,但也会有痛觉。” “这条鞭子送你,滴上一滴你的精血到鞭身上,便可心随意动。” 静之愣愣的看着那条万分熟悉的鞭子,突然觉得这世间的一切,是不是早已提前写好了剧本。 这鞭,与她在少林寺选的贴身武器一模一样。 若她当警察时,是她的第一世。 为何她会独爱鞭子? 若如今是她的第一世,那倒是能够解释得通了。 因为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个礼物。 所以,她失足掉落朔源镜中,也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的吗? “你不喜欢?那我换一个。” 草庐卷回垂落的鞭身,刚要往百宝袋里塞,绕成圈的鞭子突然被她一把捏在手心。 静之对上他的眼神,极度认真,一字一句说: “我很喜欢,它很适合我,谢谢。” 草庐松了口气,朝她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 静之:“……” 要是此时面对的是朱九的话,她当着他的面说喜欢,他的表不疯狂叫才怪。 指尖装作不经意擦过表盘。 数字亮起。 65的平缓心率刺痛了她的眼。 他可真难撩。 …… 轰鸣声自身后接近,静之意识到有车接近,扯住草庐的袖子往路边靠了靠。 奈何雨后路滑。 这么一扯,她一脚打滑,身子晃悠一下。 身后就是一个大滑坡,草庐怕她跌落下去,右手握成拳,曲起左臂当做护栏,抵在她腰后。 驱车而来的林风,看到路边那宛如正在拥抱的男女,突然一脚踩下刹车。 “吱——” 汽车滑行一小段距离,直接停到二人身边。 车窗降下,还没来得及看清草庐的脸,林风就被那个男人手腕上明黄色的表吸引住视线。 盈满惊喜的脸突然变黑,然后变绿。 腮帮子一动一动的,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死这个男人。 静之当场风化。 僵硬的脖子如同生锈的机器一般,咔咔咔转头看一眼草庐,又咔咔咔扭头看一眼林风。 她是还没睡醒吗? 怎么会同时看到两个他? 静之在心里疯狂呼唤金童。 【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他和他……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金童透过她的视角,看着这个修罗场,恨不得闭紧嘴巴装死。 但她明显有些承受无能,就连待在识海里的他都能感觉到,她的精神力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你穿越的时候,我当时就提出疑问了,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个小世界本来就只允许一个神君转世存在的。】 静之突然看向草庐。 【所以……草庐他……注定要回去的吗?】 【金童:是的,他在这个世界犹如一个bug,世界意识总有一天会把他剔出这个这方小世界的。】 【静之:那坐车上这个人就是……】 【金童:虽然我很不想说,但他是神君在这方小世界的转世,也是&**&……靠,我也不能说太多,你自己探索吧。】 【金童:另外,你不要再看草庐了。】 他都没眼看。 神君的转世,那后槽牙都快磨出火星子了,他还是遁了吧。 【静之:为什……】 溜号的静之还没问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压抑不住怒气的低吼。 “林……静……之!” “有!”她举手回头。 第338章 三个人的世界有点挤2 不是。 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难道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静之默默放下手,看着眼前这个面白无须,穿着西装的男人。 “你……认识我?” 林风闭了闭眼,直指她身边草庐手腕上的表,“你拿回来,我保证不生气。” 她啃着手指,直接陷入两难。 “那个……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来,是不是有些不礼貌?” 草庐看着那张神似他,却又年轻不少的脸,直接陷入沉思。 撑住她后腰的手缓缓垂下。 草庐瞥一眼林风手腕上黑色的表,突然抿紧嘴,把左手小臂掩至身后。 “施山草庐,还未请教这位兄弟贵姓?” 两双极其相似的眼一对上,仿佛有火花猛的溅出。 林风眼微眯,开了车门走出来,使了个大招,掏出警官证对着静之,含情脉脉的说: “我姓林,单名一个风字,是个警察。” 只一句话,就让静之突然红了眼眶。 “……阿风?” 这辈子他有林风的记忆了? 还是阿风太想她,偷偷来看她了?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她激动万分。 静之一个猛扑,直接圈住林风的脖子嚎啕大哭。 三个人,五种心情。 静之有种久别重逢的感动。 草庐别在身后的手,轻轻抚摸着那个表,望着静之哭嚎的背影,他的嘴角莫名开始下垂。 五种心情,林风独占三种。 相逢的喜悦,定情信物被送人的背叛感,被当成林风的酸味,一股脑儿涌了上来。 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是该吃林风的醋,还是吃草庐的醋。 看着她哭得那么伤心,他又不忍心责备她。 攥得泛起青筋的手突然松开,轻轻环住她的腰。 他朝旁边的草庐微微一挑眉。 只一个眼神,草庐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抱着剑,转过身,看着对面久久不散的浓雾,遗世独立的背影中,又带着一点落寞。 哭嚎中的静之,突然抽噎着停止,她推开假林风,哆嗦着嘴皮子轻唤了一声: “九,九哥?” 会在意那个表的,除了朱九还有谁。 阿风像草庐,玩转不动高科技。 对了,草庐! 她后撤一步,站在两人中间,一时有些无措。 “草庐……” “九哥……” “我……我……” 静之突然捂住脑袋蹲下,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都快给她cpu干烧了。 怎么办怎么办?? 按理来说,她应当直接跟朱九走的,毕竟做了一世夫妻了。 可草庐…… 是她先撩他的。 若是一人一世,这辈子也该轮到草庐了。 而且,一时之间突然叫她放下他。 说实话,她做不到。 …… 朱九摸了摸鼻子,没想到一下就被她认出来了。 心里还有些窃喜。 他摸了摸她的脑瓜,朝她伸出手。 “别墅是你们两个住进去的?” “跟我回去,离开他,我就原谅你。” 草庐突然转过身,“林姑娘,若是你有事,就先行离开吧。” “我的徒弟,我会自己找。” 他突然有些看不懂刚刚的自己。 他手腕上的表,好似是他们之间的信物。 他刚刚为什么要藏表? 草庐叹了口气,刚想摘下手表递给她,右手就被蹲在地上的她紧紧握住。 静之眼里泛着泪光抬起头,眨巴着眼睛,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流连。 泪水滑落,她的眼里尽是迷茫和纠结。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朱九有些难以置信,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静静,你……动摇了吗?” 她拽着草庐紧紧不放的手,表明了她的态度。 朱九的心像是被狠狠拽了一把,又酸又痛,眼眶比她还红。 “你……好得很!” 他也作势要解手表,他倒要看看,她更爱谁。 静之瞳孔一缩,另一手紧拽着他,无数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这一刻,她觉得她像个渣女。 这都是什么事儿? 两世赶一起了,叫她如何抉择。 草庐和朱九静静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她,仿佛在等一个答案。 朱九等就算了,草庐越发不理解自己了。 静之哭了许久,突然两手齐放。 “是我错。” “你们若是都不要手表了,就都给我吧。” “九哥,对不起。” “我也喜欢他。” “我也觉得我很过分,但不该是这样的。” “这对你们不公平。” 朱九只是静默,脸色黑得吓人。 静之瞧他一眼,狠下心站起来面向草庐,“对不起,我的喜欢,一定造成你的负担了吧。” “以后我不会再说了,这次真不逼你了。” 她胡乱抹两把眼泪,扯了下嘴角,笑比哭难看,“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做到的。” “走吧,我们去找你徒弟。” 草庐看着她满脸的泪痕,不知为何,心突然揪痛一下。 “莫哭。” 他从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过去。 静之转头瞧一眼给她递面纸的朱九,突然又后退一步,“不用。” “九哥,我……我是个坏女人。” “我们分……” 朱九突然上前一步,低头吻住她微张的唇,热泪终于落下,滴在她脸上,瞬间就落入她唇间,又苦又涩的味道,让她放弃了挣扎。 草庐瞬间低下头,眼睛紧紧盯着手帕上的方格纹理,手心突然攥起,手帕被攥得皱巴巴的,看起来就很旧,不合适给她用了。 往回收的手突然被一力道拉扯住。 她的两个指甲,死死揪住手帕一角,她的眼眶里盈满泪花,叫他看不清她的眼神。 “不要。”被静之咬一口的朱九,把她的腰搂得死紧,“不要跟我分手。” “我还没跟你道歉。” “我不该说那三个字,我后悔了,这次就算死,我也不会再让你走了。” 他潮湿的脸深深埋进她的肩窝里,一句“求你”闷闷的在她耳边响起。 静之的心在不断的左撕右扯中,仿佛裂成两半。 此时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的身体怎么这么好,她为什么还没晕过去? 此时只有晕过去能解决这种尴尬的局面。 于是静之行动了。 她挣脱朱九的束缚,在众目睽睽之下点了自己的睡穴。 白眼一翻,眼一闭,直接原地入睡。 草庐在朱九之前,接住倒下的她,把她打横抱起往回走。 “你干什么,放开她!她是我的!” 朱九想追上去,后头却突然来了辆车,朝他鸣笛。 gigi从车窗处探出头, “警官先生,麻烦挪下车,这是个单行道啊,我急着上班。” 她越说越小声,因为朱九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一张严肃的脸拉得老长。 “拜托?”她双手合十。 朱九站在她车前,挡住草庐的去路。 草庐直视他: “我送她回别墅。” “但是,你不准进来,她没说原谅你。”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衙役跟林姑娘有什么瓜葛,但昏睡前根据她的意思,她好像是要离开他的。 遵循她的想法行事,也算是报恩了。 朱九:好一个反客为主。 我家你不让我进去,你倒是威上了。 既然知道静之回别墅了,朱九也不着急回去抢人。 他去挪车了,gigi倒是惋惜上了。 不知道能不能请个假,去隔壁别墅窥一天八卦。 至于请假理由嘛,就说她昨天受惊了呗。 gigi心情很好的从侧座掏起手机边打电话,边倒车, “警官先生,不用挪了,我要回家休息啦。” 朱九咬牙:你过来,我保证不打女人。 …… 静之偷摸睁起一只眼,随即又用力闭上。 唉,睡得还是不够久。 怎么都在。 要不,再点一次试试看? 指尖刚一动,朱九威胁的话就脱口而出:“你再点,我就当着他的面亲你。” 静之僵得比死尸还硬。 朱九不悦撇嘴。 以前这么喜欢偷亲他,亲得整个游乐园都出名了,现在就这态度? 他忍下这口气,挽住她蠢蠢欲动的手,说:“你要帮他做什么事?我帮你一起。” 静之突然翻身坐起,“真的?” 朱九一噎,哼了一声,扭过脸,看向窗外。 “做完事,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他凑近她耳边偷偷说: “我祖师爷帮我免了一碗孟婆汤,静静,我找了你三十年了。” “我好想你。” “说分手的话,我会发疯的。” 静之愣愣的看着他,逐渐清明的眼白霎时又红了起来,“你是傻子吗?” 她的手被挽着贴到他侧脸,朱九瞥一眼无动于衷的草庐,低头深情表白: “不是。” “一世不够,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我现在三十岁,我都有好好修炼跟锻炼身体,肯定能陪你更久了。” 草庐动了动耳朵,突然觉得他坐在这里有些多余。 但是腰带一直被她紧紧拽着,拽得跟梅干菜一样,他挣脱不开。 这灵猫,力气是真大,刚才那瓶奶,真没一滴是白喝的。 静之看了左侧眼巴巴的朱九一眼,又看了右侧静坐垂眸的草庐一眼,突然问: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草庐手一挥,手动的窗帘突然变自动,轻轻朝两边拉开,“表上显示,7点15分。” 静之瞪大眼,又一次恨上了自己的好体质。 原来她才睡了15分钟。 她就说他们两个怎么都在。 “走吧,不是要找徒弟吗?” 她咬了下唇,朝朱九说:“这是我答应他的事,你没必要……” 朱九直接打断她的话:“我要去!” “你休想再甩开我。” 第339章 我欲攻天 在草庐面前与朱九接近,她总觉得不自在。 “行了。”她咬着牙把手用力从朱九手里抽回来,“我还没原谅你呢,上辈子不跟我商量就让我走,我生气。” 这时候跟他翻旧账,朱九心虚的同时,又感觉到委屈。 眼神瞥向旁边的草庐身上。 是因为他吧。 静之:“草庐,我们出发。” 朱九捏紧拳头。 他就知道。 腰带乍一被松开,草庐瞬间舒了口气。 手抚平带子,剑一拿,站了起来。 似要表明自身清白,他朝她双手抱拳,微微颔首,“我对此地不甚熟悉,又要劳烦你了。” 她九哥九哥的叫,草庐再想不起那把梳子是谁的,他就是真弱智了。 既无心与她在一起,还是自己避嫌的好。 他这句话一出口,静之就感觉到缓和了一晚上的关系,好像被直接打回原点。 她自己伤心的同时,又不舍得让朱九伤心难过。 刚刚说她生朱九的气,其实不过是心疼他而已。 这种局面下,她再也不敢偷偷测试一把草庐了。 静之:“九哥,这件事暂且不提,你开车载我们吧。” “……静之,我也是会伤心的,你记住这点。”朱九声音低落。 静之收回看草庐的眼神,缓缓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对不起,那我们自己打车……” “我想要的不是对不起,你知道的。” “知道我为什么改名叫林风吗?”他轻轻摸着她的后脑勺一把,幽幽提上一嘴。 静之屁都不敢放一个,头恨不得钻进地洞里。 为毛她要刚刚多嘴问一句。 后悔。 “我嫉妒他早我一步遇到你。” “如今同样,我也嫉妒他。” “你的目光……能不能只落到我身上?” “难道过了一世,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她突然抬头,“不是,我喜欢你的。” “好了。”摸头的手下移,轻轻牵起她的左手,淡淡瞥一眼草庐,“现在可以走了。” 草庐从未有如此想翻白眼的时候。 这是嫉妒吗? 这不就是拐弯抹角的让林姑娘心疼他吗? 这男人心眼密如筛。 他斜过眼神想瞄一眼静之,莫名想看看她的表情。 还没看到什么,一个拳头就直击草庐面门。 静之惊呼一声想阻止,却被朱九捏住左手,把她用力甩向身后。 “我心里不痛快,喜欢我就别阻止我。” 草庐也不是省油的灯。 两人你来我往,眨眼间便过了数十招。 谁也打不过谁。 草庐步步后退,他只格挡,不反攻,甚至连剑都未曾出鞘一点。 到最后,他被逼得一个后仰,直接从二楼栏杆处落下。 一条鞭子嗦一声甩出,紧紧圈住他的腰。 草庐悬停在空中,愣愣的看着扑到栏杆旁的静之,突然轻笑一声。 “放下我吧,我不该来这里……我的徒弟还是我自己找就行。” 她倔强抿着嘴,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静之突然转头,看向把草庐击飞的朱九,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等我回来好不好?” “我不想做个言而无信的人。” “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朱九上前一步,却直接被她一个眼神逼退。 他不依不饶,看向静之的眼神里充满了委屈: “他穿我衣服,还喝我的牛奶,还……进你的别墅。 反正你单独跟他出去的话,不许碰他,不许亲他,不许牵他手。” 手中的鞭子突然失了拉扯的力道,她往下一看,草庐已经自顾自解开束缚,慢慢走向入户门门口。 侧对着她低着头,半长不短的鬓发经过一番打斗,略显凌乱,同时也挡住了他的表情。 静之咬了下唇,回头小声说: “找两个人而已,我碰他干什么。” 楼下的人脚步微顿,只愣神一秒,便绷着脸,开门走向户外。 他一离开这间屋子,朱九赶紧上前一步,自身后紧紧拥住静之。 “我们结了婚的,静静。” “你不可以对其他人动心。” “我没,他是……”静之实话吐到嘴边,突然失声。 静之咬牙看向头顶。 “有本事你就玩死我!!” “今天我就不信我说不出口!” 静之快步走到走廊边缘,打开窗户,朝院外喊一声: “草庐,你进来一下,我有话同你们说!” 草庐抬起头,看着那张怒气冲冲,却依旧对他保有温柔的脸,心突然猛的一跳。 “你的难处我明白,我走就是。” 静之捏紧眉心,恨不得把天炸个窟窿,把天道揪出来毒打一顿。 “我还是不是你恩人了,说完话,我们就出发。” 草庐静止不动,静之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 “回来。”她放柔语调,眼里带上了哀求。 草庐微微一顿,终于软了语调: “……好。” 第340章 天雷滚滚 空气中湿重的水雾,被初升的太阳慢慢打散。 阳光穿透云层落到别墅上方,折射出一个不甚明显的半球形反光。 “九哥放好双重结界了,草庐,接下来麻烦你了,能加几层加几层。” 静之对草庐说。 明明叫他进来说两句话而已,为什么突然叫他放起了结界,草庐不明白。 “你要何种结界?做防御用,还是障眼法一般的结界?” 静之微微瞪大眼睛,“你都会啊?” 朱九呲笑一声:静静交代做事,就应该如他一般,少说话,多做事。 这个中年老头还显摆上了。 哼,显眼包。 草庐凉凉的瞟他一眼,朝静之温和一笑,说:“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朱九:你再装呢! 静之眼神微亮,“要防御型的。” “好。”草庐振臂一挥,一道黄符自半敞开的推拉玻璃门旁飞出。 升高到离地七八米的地方时,陡然变大。 以它为圆心,嗡的一声响,一个圆形自小变大,将整个别墅严严实实罩住。 抱臂站在落地窗的静之,刚一回头,就看到好几张符纸同时飞出。 嗡嗡嗡几声,整个别墅仿佛变成真空地带。 外头的声音传不进一点。 里头的声音,应该也传不出去吧。 静之如是想。 不过还是不够保险。 她转身来到桌前,抬起一手催动灵力。 乳白色的灵力被延伸抻长,将在场的三人罩进她的个人结界里。 朱九皱眉,不甚同意。 本源之力,用掉一点,得用很长时间才能修炼回来。 草庐不约而同皱起眉头,表情严肃,抬眼打量四周,“你是觉得鬼王会来这里吗?我并未发现他的气息。” “不是。” 静之各看两人一眼,关上玻璃门,深吸一口气,望天开始小声测试: “天道我敲你妈。” 朱九皱眉:“静静,别挑衅天威。” 草庐板起脸:“林姑娘,如此说话,易遭天谴。” 静之没理他们。 眼神专注的看着窗外,一句“敲你妈”犹如念经一般小声嗡嗡出来,磨得她嘴皮子都快破了。 外头没一点反应,依旧万里无云。 无事发生。 她突然住嘴,呼出一口气,放下心走过来,窝进两人中间。 一张长沙发三个人坐。 草庐朝右挪,直接远离她,坐在最左侧位置。 朱九往左挪,紧紧贴着她,恨不得坐她腿上。 因紧张变得冰冷的手,突然被他牵在手里。 朱九担忧问:“你到底要说什么?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 冰冷的触感自他指缝间传来。 静之低头一看,她和朱九上辈子的婚戒如今还戴在他手上,熠熠生辉。 本来无甚动作的手,悄然回握住他的。 朱九心一喜,看向她的目光越发柔和。 刚想说话,嘴就被她捂住。 “我知道你们两个道术了得。” “你们有算过自己的前身吗?” 朱九和草庐突然一顿。 朱九:“算不出来。” 草庐:“草庐惭愧,以为人难自算,之前尝试过几次,发现前世种种皆是一片混沌,便放弃了。” 朱九暗自诧异,他也是如此。 难道他们两个命格如此相像? 她撑着下巴,悠悠看向窗外,“接下来我说的每个字,都是肺腑之言,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只说一次。”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但我会尽力。”她补充道。 “好。” “好。” 两人相视一看,瞬间双双撇过脸去,如此磁石同极相斥。 静之左瞧瞧右看看,如今只有这个办法,她不说不行了。 “你们的前身是……” 话语遭到阻碍,舌头仿佛被水泥浇筑。 她猛的抬头看向天空。 屋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她咬着牙继续输出本源之力到结界上。 随着本源之力流失,她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嘴唇也渐渐失去血色。 朱九吓得搂住她的肩,“你干什么?!” “我不听了,你别强求。” 草庐也挪了过来,默默从袋里掏出最后几张黄符从里侧贴到她的结界上。 结界外层渐渐变成纯白色,内层泛起淡淡黄光。 朱九落后一步,抄起沙发后的公文包,掏出一个银灰色的金属小方块,也赶紧在这一小块地方布置出更厚的结界。 她颤抖着手搭到草庐的手背上,拉过两个人的手轻轻靠在一起。 舌头仿佛有千斤重,她留着冷汗,硬挤出一句: “你们是……同……同……一……人……” “噗……”一口红色的鲜血洒在二人交叠在她面前的手上 “咔嚓!!” 一道天雷就在此时突兀降下。 最外头的黄符被打得焦黑,燃烧着掉落在草坪上,朱九的结界闪动一下,光芒突然收敛消失。 又是一道惊雷,直接打碎玻璃门,劈进房屋内,落到白色结界上。 滴到二人手上的鲜血变得更多了。 朱九跟草庐心跳几乎停止,眼看着静之周身泛起白光。 不过几秒,她连人形都维持不住,直接变成一只半焦的小猫,落在两人沾满鲜血的手中。 又一道天雷带着紫光落下,直指浑身浴血的小猫。 两人眼神一凝,刚要出手。 窗外一道白光仿佛天外来物,极速射来。 半透明的身影瞬间挡在静之身前。 手只一挥,广大的白色广袖直接将天雷击了出去,在窗外的草坪上炸出一个大坑。 朱九:“你,你是?” 白色身影回头,一张熟悉的脸呈现在二人面前。 他冷着脸夺过奄奄一息的小猫,快速注入仙力。 “我是林风。” “你的前身。” 他转头面对同样惊住了的草庐,“也是你的。” 话音刚落,别墅仿佛变成了个雷区,无数天雷落下。 真林风怒目抬头,双眼泛出金光,仿佛穿破虚空,直接看到这方小世界的天道身上。 “不是她错。” “为何对她降下惩罚?” 天道收起雷公锤分锤,弱弱的抱住自己。 妈的,它也难做。 神君又何必指责它。 雷声止,别墅外一片狼藉。 知道此地是她的住所,林风指尖弹出一道白光,破碎的玻璃,焦黑的草地,断裂的滑梯像是时间倒流一般,慢慢复原成原来的样子。 他回首瞪向捂着胸口,嘴角溢血的两人。 “我曾说过,不愿再让她替我挡天雷,你们两个倒是出息了。” “朱鹤的账,我会跟他慢慢算。” “若是你们不能护好她,我不介意直接捏碎你们的魂魄,取代你们。” 第341章 草庐:我有一个问题 两个凡人一点都不怀疑林风的话。 他身上的仙气是一点,另外一点,则是他那张脸。 朱九有些心虚的别开脸。 本想覆盖人家在静之心中的地位,结果完全比不过这是,除非他也成仙了。 草庐擦掉嘴角的血迹,朝林风微低下头,“是我不该让她陪我去寻徒弟,让她为难了,我很抱歉。” 朱九斜他一眼,板着脸朝林风说: “您既是我,能接收到我的记忆,就应该知道,我爱她。” “是那个人硬要横插一脚,我们已经成婚了的。” 草庐抱着剑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指,两看相厌。 看到这种场面,作为当事人的林风都感到头疼了,更何况是极爱他的她。 “朱九,爱她,就应当让她幸福,别让她为难。” “她已经尽力了。” 林风接着转向草庐,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主修的是剑道。” “难怪对感情之事如此迟钝。” 他朝识相的草庐浅浅笑一下,“这事不能怪你。” “我的真身暂时进不来,不过我有点东西,想让你们两个看一下,希望你们有所感悟,有点良心。” “好好珍惜她。” “她一只灵猫辗转几世,也不容易。” 朱九和草庐神色微怔,草庐点头,朱九抿着嘴把头撇向另一边。 犟死他算了。 今天他不看也得看。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摸着毛绒绒的小猫脑袋,两道浮光从她额前剥离,慢慢飞向朱九和草庐。 草庐想躲,在林风眼皮子底下,硬是不敢造次。 识时务者为俊杰。 看一点东西而已,应该没什么坏处吧? 他还在心里劝着自己, 朱九早就主动伸头过去了。 对于静之的任何东西,他都欣然接受。 特别是上一世,他一直对她的发病原因感到好奇。 这份好奇压在心底里一辈子,他怕她想起什么不好的东西,愣是没问一点。 浮光进入额心,砰砰两声,两人纷纷倒在沙发上,闭眼昏睡过去。 林风使了清洁术,把小猫身上的血迹清除掉。 然后把她放在座位中间放下。 白猫一闪一闪的,身形渐渐变成人样。 林风俯下身,轻轻抚着她渐渐恢复红润的脸,抵上她的额头。 仙力顺着额头流入,林风的身影变得越发浅淡。 他万分不舍的凝视静之,侧头贴上她的唇,轻轻吮一下。 “静之,你想我,所以我就来看你了。” “三个宝宝都很好,妈也很好,我只能在这里逗留一小会儿,小世界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天道也在排斥我。” “……我知道你一开始和那些“我”接触时,都过得很辛苦。” “若是你不想要“我”了,我也不会生气的……别怕我知道,我只要你好好的。” 低沉的尾音还萦绕在她耳边,厅中的亮度仿佛因为他的消失而暗了几度。 她的眼皮开始急促泛动。 一声“阿风”刚叫出口,她倏然睁眼。 她是不是做梦了? 刚刚她好像听到阿风跟她说话了…… 客厅静悄悄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仿佛她从未跟那两个冤家坦白过。 此时朱九和草庐的状况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昏睡的两人,眉头一个赛一个皱得紧。 朱九嘴里念叨着静之就算了,就连从来只是称呼她为“林姑娘”的草庐也叫起了卿卿。 静之蹲到二人脚边,首先轻轻挽起朱九握成拳头的手。 另一手犹豫几分,轻轻搭在草庐的手背上。 “你记起来了吗?”她奢望着。 心里又纠结。 记起来了又能如何。 朱九可是个大醋坛子,一山不容二虎。 记起来的话,说不定草庐就不只是躲避,可能也会还手了。 正当她纠结之际,两人以她的视角和感受,飞速共感着之前的每一世。 她悲惨的童年。 被贬下乡的遭遇,遇到林风后的点点滴滴。 他跟她告白后的甜蜜生活,还有她的去世,变猫的原因,以及她为他挡雷劫的勇敢模样,都让二人动容。 接下来的每一世,却让二人嫌弃起了自己。 二娣阴阳怪气的刁难。 第一世林九的旺盛桃花运。 第二世林九的白目,硬要跟她拜把子的无奈,以及在生命的尽头,那场极其惨烈的战争。 有上一世记忆的朱九,提早睁开眼,久久回不过神。 通红的眼眶里满满都是自责。 他懂了,他知道静之为什么怕雷,又怕烟火的声音了。 “……九哥?”她轻唤一声。 朱九猛的坐起来,把她紧紧搂进怀里。 “别叫我九哥……叫我阿九。” 静之微微一顿,撑开手,一脸惊愕的看着他通红的眼,“你想起来了?” “林风……”刚叫一声,他突然住了嘴。 他好像走了已经。 “就算是我想起来的吧。”朱九说。 “林风什么?你都记得什么?” 静之更惊讶了。 之前林九就算记起来,也只是从二娣的记忆开始想起。 朱九抿着嘴,并不打算告诉她林风来过的事,只是拉着她的手,静静的给她把脉。 同一种把脉的感觉,突然从另一手传来。 她惊得双目圆睁。 侧头看向不知何时清醒的草庐,却见他扣着头,看不太清表情,只是搭在她手腕上的两指有些微凉。 “你们刚刚都怎么了?被雷劈中昏过去了?” 静之两手掌心朝上,任他们把着脉,左看看右看看,简直一头雾水。 刚刚她头疼欲裂,而且好像还吐血了,现在怎么一点血迹都没有,难道她失忆了? 刚刚看过了无数她的记忆,要说一点触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而且一开始还是林风主动朝她表白的。 也是林风害得她非得一世一世陪他过完才能出这个法器。 这事儿,他得认。 况且,不管从哪一世的她挑出来看,这位林姑娘属实是有情有义。 也难怪他之前误会她时,她会这般生气和伤心。 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草庐都想扇自己了。 他缓了下心神,抬起头朝她温和一笑:“没有,是林姑娘护得好,我没事。” “当真?” 她刚刚明明无力抵挡…… “刚刚……”说话间,朱九莫名朝他摇摇头,草庐住了嘴,轻抿一下唇,好像有些明白朱九的意思。 他不着痕迹收回视线,看向一脸疑惑的静之,“……没事,天雷知道自己劈错人,突然自己……缩回去了。” 说谎可真是个技术活。 一句话被他说得磕磕绊绊。 静之伸头过去,歪着脖子看他躲躲闪闪的表情。 草庐放开帮她把脉的手,旋即暗暗抓住自己身上背着的白色百宝袋。 如此好奇干什么,大家都没事不就行了吗? 朱九皱眉薅住她的手腕。 把她一把扯进怀里。 静之突然绷起一手悬在空中。 循着被握住的指尖看过去。 是面无表情,却耳染红意的草庐握住了她的手。 静之震惊到无以复加,眼睛越瞪越大。 朱九瞪得比她还大。 这人不是一直选择避嫌的吗? 如今转性了? 草庐低头看向手腕处的黄色手表,无奈浅笑。 三个人的世界,是有些挤。 但他不介意挤上一挤。 “林姑娘……” “草庐不才,想问你一个问题……”他一挥手破除附在左臂处的障眼法,把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滴滴直叫的表朝向她,“这……又是何意?” 第342章 别让她为难 静之听到那熟悉的报警声时,嘴巴都合不上了。 她下意识看回朱九,他面沉如水。 静之心一慌,“它会叫,是因为……你,你有心脏病。” 草庐一噎,慢慢垂下脖子,抿紧嘴。 是他年纪太大了,她不喜欢了吗? 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出来的。 朱九缓缓闭上眼,“草庐,你对她动心了。” 静之跟屁股长了刺似的,简直如坐针毡。 草庐一脸失落,生疏的摁掉滴滴叫的手表,褪下来,把她的手翻过来,放进她手心里,“我如今四十有五,确实不是你的良配。” “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完他立刻起身,刚从沙发后绕出来,快要走到玄关处时,百宝袋突然被从后面揪住,力道之大,带得草庐往后退了一步。 “草庐,不许看低自己。” “阿九,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我真的喜欢他,我是不是个坏女人?” 朱九站在她后面,紧紧拥住她的腰,“静静,我……这一世,是我偷来的。” “我不怪你。” “真的不怪我吗?”静之唇瓣微抖,脸上的表情满是复杂又心疼,“可是你的眼泪掉进我脖子里了。” 朱九低头恨恨的啃一口她的脖子,小声嗡嗡: “干嘛说出来……我眼睛有点干,那是生理性泪水。” 静之:“……” “不管是什么,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朱九抹了两把脸,对上扭回头同样一脸复杂的草庐,“我先跟她成婚的,就算你此世年纪比我大,我也不会叫你兄长。” 我管你叫什么。 修道越久,越遵循本心。 草庐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随心。 “就算你有上一世记忆……”草庐转回身紧紧握住她挽留的手,“这辈子,好像是我的主场呢。” “朱九,别太贪心。” 静之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她真渣。 但她一个都舍不得放。 草庐意有所指,“别让她为难。” 一句话,直接挑动了他的神经。 朱九眼神黯淡了一瞬,把静之一个旋转面对他,砰一声闷响,把她压进草庐怀里,低头吻住她。 这个吻又凶又伤感。 无尽的啃噬配上咸涩的泪水。 三个人的心同时唱响了一首煎熬。 草庐何尝不酸得慌。 但刻进骨子里的保守,让他做不出这等孟浪之举。 他叹一声,执起她的手,把她手里攥着的表带回自己手上。 随着滴一声响起。 一个青涩的吻落在她的手背上。 静之手一抖,呜呜两声,不消几秒,被醋意冲天的朱九纠缠得软了半边身子。 草庐背部抵着门板,缓缓拥上她的肩。 眯着眼看向不依不饶,目露火光的朱九,侧首轻啄一下她烫到惊人的脸颊。 不知何时,静之转了个身。 朱九的唇落在她修长的脖颈上,而草庐则轻抚着她的脸颊,与她温热的呼吸渐渐交缠。 “请恕草庐无礼了。” 白皙的下巴被轻轻挑起,呼吸极度靠近,触碰上的一刹那,三人身边的空气仿佛静止了。 荒谬一词,同时浮上三人的心头。 但却没人想要放手。 草庐克己复礼,连亲吻也是带着显而易见的克制,轻轻柔柔的,仿佛怕惊扰了她。 两只藕臂轻轻攀到他肩上,矮他半头的静之,突然与之齐平。 腰间把她举起的,泛着青筋的大手,就是答案。 她轻轻踩在草庐的脚背上,三人之间再也看不到一点缝隙。 “草庐,你就叫草庐吗?你的真名叫什么?” “我姓林,单名一个正,你可唤我阿正。” “阿正。” 从她嘴里唤出来的名字,好像都变得好听了。 草庐眉眼微弯,下一秒却被叩开关口,调皮的灵蛇长驱直入,惊得他连后脑勺也紧紧贴着门板。 干燥火热的手心一下就泛出一层热汗,啪的一小声,他欲握住她的腰,却直接摸到朱九在她腰间的大手。 两人嫌弃得瞬间放开,静之一下落到地上,被迫提前结束了这个浅尝辄止的深吻。 草庐有些苦恼的举起疯狂叫唤的手表,循着记忆里的用法,轻轻说了声“否”。 朱九退开一步,静之侧过身左看右看,捂着唇有些忐忑的问: “我……我们三个,真的在一起了?” 朱九:“我只跟你在一起。” 草庐:“我对他无意。” 静之捂住蹦跳个不停的心口,咬着唇,眼里带上一点新奇和跃跃欲试。 “这……这样真的可以吗?” 朱九和草庐对视一下,纷纷叹口气。 不这样不行,某位神仙在镜子外虎视眈眈呢。 三个人的世界已经够挤了。 再来一仙的话,估计他们只能做小的了。 朱九不情不愿:“只有我们三个,不准再喜欢上别人。” 草庐抿嘴微笑:“何其有幸,能与你相伴一程。” 一程? 电光石火间,恋爱脑上头的静之突然想起金童说过的话。 阿正是会回去的。 那她怎么办? 【金童:我以前说过了,你需要陪他寿终正寝,不管在哪个位面,都是如此。就算他回去了,受姻缘线的牵引,估计也会让你跟他一起回去。】 听完这话,静之不担心草庐,开始担心起朱九了。 她走了的话,他又怎么办? 他都等她三十年了,突然离开他,他会哭死的。 【金童:要不你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踝呢?】 听金童的话,她把灵力聚焦在眼睛上,低头一看。 草庐跟朱九的脚腕上各有一根金线延伸而来,到中段处拧成一股,仿佛钢筋一般,变成一条更为粗壮的线条,径直缠到她脚踝上。 【静之:这么说,我要是走了,阿九也会跟我一起走是吗?】 【金童:我可没说出来,是你自己悟的哦。】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天道举着雷公锤,不知该不该往他们头顶放点电,惩罚惩罚他们…… 彻底放下心的静之紧紧牵住两人的手,笑眯眯的看看朱九,又看看草庐。 “好奇怪呀,可是我好开心。” 啵啵两声,前后两个吻落到两人的侧脸上。 朱九嫌弃,草庐捂着侧脸害羞上了。 “静静,以后能不能先亲我,再亲他?” “有老人味。” “铮”一声,剑出鞘,刺眼的光影闪过。 草庐举着剑直指朱九,“以前我让着你,不代表我怕了你。” “呵。”朱九垂眼看着直指自己咽喉的剑,眼都不带眨一下,“要不就切磋一下再去找你徒弟吧。” “草庐正有此意。” 一声嗡鸣,利剑刺出破空声。 朱九迅速掏出未上膛的枪,“锵”的一声挡在身前。 剑身微弯,借着反弹的力道,草庐拥住静之的腰,把处于中心地带的她,轻轻推到旁边。 看到她不插手,两个男人就在玄关处噼里啪啦打了起来。(太太我幻视马可波罗跟李白打起来了,一个射手,一个刺客。) 还没交手几招,玄关旁架子上的小人偶啪的一声落地,碎得稀巴烂。 始作俑者朱九一把提起静之一个旋转,落到干净的空地上。 刚一落地,朱九的耳朵就被拧住了,她气急败坏,“那是我们成婚时,我捏的小人偶,你赔我!” 望着玄关台面上,孤零零的穿着婚纱的小静之,朱九心虚得直摸鼻子。 “静静,买不到的,要不……你再捏一个。” 静之嘴都快嘟到天上去了,“才不要。” 草庐一脚踢开地上稀烂的小朱九,捏住她的手指,低声道歉: “对不起,是我先出的手。” 那还是阿九先出的口呢。 但她指责不了。 因为是她先亲的草庐。 静之仿佛能够预见到以后鸡飞狗跳的生活。 就在这时,草庐又说话了。 “你……能不能,也捏一个我?” 总是潦草微乱的鬓发,配上他那双暗含期待,亮晶晶的眼睛,让静之幻视之前看过的那只小奶狗。 嘴里实在说不出一个不字。 “好了好了,都捏。” 朱九:“先捏我的。” 草庐:“都说了,别让她为难。” 朱九额头青筋直跳:这家伙看着清清正正,原来是个老白莲。 草庐:年轻人果然脾气暴躁。 静之:中间人可真难做,但是她好开心。 第343章 无人要坐副驾驶 gigi被刚刚隔壁四处落下的天雷惊到,躲在房子里一动不敢动。 直到听到隔壁的开门声,她这才伸出头去。 看着左右各领一个男人的静之,和他们三人之间交握的手,gigi简直不敢相信。 就算她这双眼看过太多炸裂的神经病,也万万没想到能看到这种组合。 虽然现在改革开放了,但是这也太open了吧。 “呃……”静之从门缝里看到她,羞得甩开双手,“黄医生你好,我……我……” gigi假装没看到,掸了掸蓬松黑亮的头发,朝静之笑了下,打开门,拿着外套和棕色的公事包从屋里头走出来,“你们也要出门啊,真巧,我也是。” 朱九腮帮子一动,“你不是要回去休息吗?” “哎呀,医院里少不了我的。”gigi把东西放进后座,坐进驾驶座后,又伸头出来,指了指草庐,“你最近最好小心点,昨晚医院里的人发现你跑了,正到处找你呢。” “额,嗯。”草庐微微一滞,那个医院他是不想再进去了,跟个犯人一样。 静之侧首瞄他一眼,旋即看向gigi,“那我呢?” “你没事,我给你做了担保,咱们说好的,你隔一段时间就找我报到呀。” “哦。” 朱九走到他的车面前,催促一声,静之朝gigi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下班了早点回家,我们找完草庐的徒弟,就过来你家帮你建个防御阵呀。” 那感情好。 gigi朝他们用力点头,慢慢升上了车窗,现在她对眼前这三个人的信服度达到了百分百。 崇尚科学的三观被重塑,现在的她绝对是一个妥妥的有神论者。 静之打开车门坐进后座里,耳边听闻砰砰两声,她在后座中间差点被挤成猫饼。 “额额额…………阿九,都坐后面了,谁去开车?” 朱九双手环胸,老神在在地说: “你坐副驾驶,我就开车。” 静之愣了一下,跨过他的膝盖就要开门出去。 “你不开我开。” “算了。”朱九咬着唇,轻轻揪住她的衣角,另一手打开车门跨出一脚,回眸朝她苦笑一下,“我开就我开,你坐回去吧。” “你们两个坐后面,注意点影响。” “我自然知晓。”草庐坐直身体,看着前头的方向盘,有些跃跃欲试,“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一试。” 静之面露惊讶,朱九则低低呵一声嘲笑他,“还是别了,我还想陪她久一点。” 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古代老头,还真以为共感她的记忆就会开车了吗? 笑死人。 …… gigi开得很慢,上班只是个借口。 她想要跟着他们。 一方面,她信了草庐跟她讲的那个故事,明知鬼王正在找她,她还不知死活为了一点工资去上班,那不是自寻死路嘛。 另外一方面,则是这三人的相处模式实在太炸裂了,她好奇得不行。 汽车几乎以龟速前进,但是没人在乎她。 当看到三人坐进后座的一瞬间,她笑趴在方向盘上。 当看到朱九一脸郁闷出来时,她摁紧收不住的嘴角,慢慢把车开出庭院。 这块儿是富人区,人烟稀少。 开出一段距离后,单车道变成单向的双车道。 gigi开得不紧不慢,始终落后朱九车一个车身的距离。 车窗悄然降下一半,她一心二用,竖起耳朵,静悄悄的吃着隔壁的瓜…… 隔壁的车内,情况有些白热化。 草庐固守承诺,规规矩矩坐在一侧,望着窗外极速向后闪去的风景,有些惊奇。 这会动的铁盒子,还是挺牛逼的,都堪比他的疾行符了,如果能把臭臭的尾气改良一下就很好了。 不安分的是静之。 她偷摸瞄一眼前头的朱九,见他专心开车,她随手一变,掏出那把熟悉的梳子,推着草庐的肩膀,把他侧向窗外。 “你的头发乱乱的,我给你重新梳一下。” 草庐有些不好意思,扭头回来,刚想拒绝,朱九突然提速,晃得身后的两人紧贴靠背。 “静静,那是你给我做的梳子,说好只给我一个人用的。” 他委屈得不行,握紧方向盘的手,青筋猛的暴起。 静之“哦”一声,把他的梳子轻轻用袖子擦了擦,然后放进空间里。 手一翻,一柄更小一些的同款梳子出现在她手中。 朱九眸光一顿,突然想打自己的嘴。 这下好了,她的梳子都要给那个臭老头用了。 “我用自己的哦,你的我给你藏好了,晚上回来再给你梳,像以前一样。” “你别生气。” 像以前一样? 朱九眼前一亮,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他开始哭穷。 “静静,今世我只是个警察,没有像上辈子一样做太多生意,所以没什么钱……” “我……搬过来你的别墅,跟你住一起好不好?” 一起? 怎么一起? 这个臭差人不会要用强权压静之跟他睡一间吧?! 草庐眼皮直跳。 静之则是眉毛一挑,指了指草庐,有些抱歉的说: “之前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他,所以我让他住你以前的房间了。” “我不介意。”朱九直接打断她的话,戴在手上的婚戒不知何时旋转一圈,在阳光的照射下,刺眼的反光直射坐他侧后方的草庐。 “我们结婚了的。” “我搬去你房……” 他还没说完,草庐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前世与今生无关。” “既然重活一世,就请你尊重她,没成亲前,发乎情,止乎礼,万万不可坏了她的名声。” 朱九呲笑一声,“若是你不想靠近她,说明你还不够爱她。” 草庐一噎,放在膝盖上的手突然挪过去轻轻搭在她手上,“谁说隐忍不是爱。” “我会尊重她的意思。” 这话说的,朱九直翻白眼。 难道他就不尊重她意思吗? 刚刚不是还在征求她同意的嘛。 眼瞅着两人又要吵起来,静之赶紧说: “那个……阿正,等会回去,我把我房间右侧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你住,你之前住的是他的房间。” “我都可以。”草庐说。 “阿九你别生气嘛,你那间我会帮你清理一遍的。” 车渐渐靠边停下,gigi怕他们发现,缓缓踩下一点刹车,往前滑到他们车前面不远…… 朱九扭头到后面看着她,“不用,我会自己收拾,你已经够累了。” 静之摸着下巴,脑子想起刚刚醒过来的画面,依旧心存疑虑。 “话说,我好像受伤了,是你们两个一起帮我疗的伤吗?” 草庐支支吾吾:“不……” 朱九斩钉截铁,并翻了草庐一眼:“是!” 这时候的耿直是最没用的。 善意的小谎言可以除掉一个有力的情敌,那老头看来还是不懂谈恋爱。 刺眼的阳光,和蔚蓝的天空,完全挡不住太阳旁边,一颗闪烁着的星星的光芒。 林风:论谈恋爱,还得是他。 当年要不是他主动表白,他和她之间,估计就没有这么多故事产生了…… 一同坐在云上的小天道,愁得脸皱皱巴巴的,像个老头。 “神君,你待太久了,回去吧,不然我不好做。” 林风睨他一眼,随即垂下眸子,挥去飘过来的浮云,专注盯着那辆警车。 “我又不下界,你难做什么?”他神色淡淡,沉声问道。 “额,要是被发现就完了。” 第344章 gigi回首不堪往事 “啊,你不要这样,威廉,你放过我吧!” 前方不远的车辆突然传来gigi的惨叫声,给草庐梳好头的静之瞬间开门出去。 草庐跟着一起出去,一看又是之前那个纠缠不清的死渣男,一剑一鞭瞬间挥出。 原本威廉正把gigi压在车旁强吻,啪的一鞭抽得他的背一弹,瞬间便松了手。 gigi拉回被扯破的外套紧紧捂住胸口,赶紧哭着跑过来,躲到二人身后。 威廉一个暴怒,脚一转,只跨出一步,一道寒光就擦过他的额头。 他睫毛轻泛,看着近在咫尺的剑身,只觉得眉骨有点凉。 眼球一转,照向身侧的后视镜,浓密的眉毛竟直接少了一边。 “还不走?等我把你另外一边也削下来吗?” 威廉咽了口口水,忍住背后的剧痛,和有些发抖的腿,缓缓离开草庐剑的攻击范围,上了车。 然后把一束玫瑰花大力抛到gigi车顶上,阴沉的看她一眼,“我是不会同意跟你分手的。” 威廉走了。 gigi直接软倒在静之怀里,不住啜泣着。 静之有些无奈,看着靠在警车旁的朱九问:“让她先上我们的车吧,我开她的车,找到人,我们立刻回去。” “行。”应声后,朱九转过脸朝gigi说: “黄小姐,他的这种行为已构成犯罪,你可以向我解释清楚,我帮你立案逮捕他。” “好。”清泪滑落,gigi知道这事儿再不解决,以她前男友的性格,估计还会做出更疯狂的事,于是点点头上了警车。 “我和他以前在同一个学校上高中,高中时他还好好的,没有像现在这样疯狂。” “高三时,他同我表白,我答应了。” “后来他成了一名演员,而我主修心理学,选择这门学科,是因为觉得他自从入了那个圈子后,性格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越来越偏激,越来越古怪,有时候还会冷暴力,不然就是砸家里的东西恐吓我,恐吓完我又跪在地上痛哭,寻求我的原谅……” 仿佛忆起那段时间的不堪,gigi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断从眼眶里滑落。 “前段时间,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战战兢兢的生活,便同他提了分手,他没同意。” “那是他第一次不顾我的意愿,强行侵犯了我,怕我报警,还帮我擦了药,洗了澡,把我拘在家里好几天,等身上伤口好了,才放我出去。” 她扯了扯嘴角,侧头朝正开车的朱九苦笑一声,“我知道你们警察办事,凡事都讲求证据。” “我没有证据,况且之前我报过一次案,警察说情侣之间难免有小打小闹,不予立案。” “后来,我又报了几次案,有次录完口供出来,刚上车,就看到威廉跟他说说笑笑的,那时我才知道,那个警察跟他有交情。” “报警,没用的。”她扯一下嘴角,望着前方道路的眼里满是嘲讽和对警务系统的失望。 朱九眉头一紧,立刻问: “哪个警察?你记得他的警号吗?” “他次次都穿着便装,我看不到,不过我记得他的脸。” gigi正回忆着那个人的脸,后座的草庐立刻掏出纸笔,放在椅座上,根据她的描述绘画…… “吱——” 朱九突然刹车,草庐立马提笔,不爽的朝他看一眼。 还没说话,朱九就降下车窗,探头出去问前车,“怎么了,静静?” “我好像看到他们了,刚刚路过,你们快调头!” 草庐闻言朝后一看,马尚锋那身银甲在阳光中闪闪发亮,刺目得很。 他刚松口气时,却看到细龟好像被他打横抱在怀里。 担心徒弟的草庐,不等朱九倒车,就开门出去,朝他们喊: “细龟,阿锋!” 快饿死的马尚锋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脚步一顿,又接着往前走。 细龟攀着他的肩膀往后瞧,见到是草庐后,他双眼一亮,立马一跃而下。 马尚锋一脸诧异看着他,“你怎么这么灵活,刚刚不是说要累死了吗?” 细龟吐了吐舌头,朝他调皮一笑,“哎呀,你不是武将嘛,我又渴又饿,你抱我一程,好过自己走喽。” “你!!”马尚锋怒目圆睁,举起手作势要打他,细龟屁股一夹,赶紧朝草庐跑了过去。 “师父,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们找了你好久了!呜呜呜!” 细龟像个小牛犊子似的,猛地扎进草庐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马尚锋走过来,看他这样,也收了要揍他的心,低低叫了声师父后,就站在一旁。 静之走过来,好笑的看着拘谨的草庐,“他都哭了,你不安慰安慰他?” 草庐无奈看她一眼,这时候她就知道凑过来看热闹。 徒弟如此不成器,脸上薄的草庐使了力本想推开细龟,却反被他用力拥住,眼泪蹭得一脖子都是。 静之渐渐收起笑容,嘟起嘴。 草庐头皮一紧,轻拍两下细龟的背,安抚两声,就赶紧推开他。 “好了,一个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细龟擦擦眼泪,抽抽噎噎的说:“师父,我还不是男人,我今年才十六。” 静之一个转身,站到草庐身后,把头抵到他背上,一抖一抖的。 草庐面上有些挂不住,瞪了细龟一眼,“过了十六就是成人了,以后不许再哭。” 细龟止住眼泪,缩了缩脖子。 马尚锋这时走上前来,问: “师父,几时能回去,我那几个老婆和孩子没人照料不行啊,就算我变成了鬼,我也要庇荫他们的。” “噗——”憋不住的细龟捂嘴看着他。 马尚锋一头雾水。 细龟:“你觉得鬼会肚子饿,会感觉到热,和累吗?” 马尚锋的眼睛越瞪越大,“那,那我不就……没死?!” “可我看到我的尸体了呀,而且不管你怎么捉弄我的尸体,我都没反应的!” 细龟的泪还凝在眼角,却环起胸一脸神气的看着他说: “那是我师父的障眼法啦。” 谎言被当面戳穿,草庐眼神有些闪烁,他轻咳一声拍了拍马尚锋的肩膀: “助我消灭鬼王,也是功德一件。” “更何况你被圣上下了旨,限你七日内消灭鬼王,故,助我也是助你自己。” “你好好想想吧。” 马尚锋又上前一步,细龟战战兢兢的展开两臂挡在草庐面前,“你想怎么样?打师父我可不答应。” 马尚锋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干裂的唇边直泛白沫: “灭鬼王可以,但是我再不吃点东西,我就要先饿死了。” 草庐拍了拍细龟的头,暗道这徒弟还是有些孝心的,只不过如今他也是寄人篱下。 “静之,我……” 第345章 一碗水端平 笑够了的静之,从他身后走出来。 “不用说,我都懂的,我家很大,再住两个他们绰绰有余。” 细龟转过头,“你是当时抱着我师父哭的那个女人!” 马尚锋被她的容颜闪到,直接看呆了去。 草庐有些不悦,抓住静之的手转身朝停在路边的警车走去。 “还不跟上?” “不是说饿了吗?” 马尚锋立马跟上,细龟个子矮走得慢,但为了看清他师父与那女人交握的手,硬是跑起来了。 这才几天没见,他难道就要有师娘了? 他还以为他师父要抱着那把剑过一辈子呢…… 避免如今受惊了的gigi害怕,马尚锋和细龟上了静之的车。 草庐把画好的人头像往朱九怀里一甩,就快步走到前车,坐进静之的副驾驶里。 朱九看着前面满员的车,差点把手里的纸捏碎。 “警官先生,就是他。” gigi从后座伸出手,指着人头像说。 算了,正事要紧。 朱九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督查办的电话号码…… 细龟和马尚锋一上后座,就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静之刚一启动车辆,两人一惊,背部紧紧贴着椅座,手忙脚乱的拉住头侧的门把手。 静之朝后视镜看了一眼,轻笑一声:“呵,别怕,我慢慢开。” 细龟看着缓缓动起来的车,看向静之的眼神闪闪发亮。 “师娘,你也会法术啊?” “哈??” 师娘是在叫她吗? 静之控制不住嘴角,笑得眉眼弯弯,偷瞄一眼身侧的草庐。 却见他正红着脸偷看自己。 目光相撞,他立刻收回眼神看向窗外,轻咳两声,压低声音斥一句小徒弟: “还不是,你别瞎叫,她姓林,名静之,你们唤她林姑娘便好。” 细龟灵活的眼珠咕噜一转,并没有叫林姑娘,而是唤起了未来师娘。 一路叽叽喳喳的,问了静之许多问题。 草庐见她没反驳,面上的红意更甚,局促的眼神都不晓得该放到哪里了。 马尚锋不语,只是肚子叫得越发响了。 饿了许久又坐车,他觉得他快吐了。 奈何胃里空空,此时就连一口酸水都吐不出来,身子一歪,斜躺在玻璃窗上,任由轻轻震动的玻璃砸得他后脑勺哐哐响。 细龟一巴掌拍到他胸口上,“你不是吧,你不是才把师父的信鸽给吃了吗?这就顶不住了?” 马尚锋无力的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还说,那个叫花朵的,明明就端给我们两碗面跟鸡腿,你一个人全吃了,当然不饿。” “更何况一只鸽子能有多少肉,我还抱着你走了一路,要不然现在没力气,我非得揍你一顿。” 细龟攀到草庐椅背上,恶人先告状说: “师父你看他,还威胁要揍我!” “你啊。”一个剑柄轻轻磕一下细龟的脑门,“他既然也叫我师父了,就是你师弟,欺负师弟算什么本事。” “事情我都听明白了,等会回去,你给我去罚站。” 细龟捂着脑门坐回位置上,无声朝马尚锋挥了挥拳头。 草庐:“加一个时辰。” 细龟:“啊?我错了师父,其实我也饿得很,来这儿这么久了,才只吃过一顿饭。” 静之好笑的看着他们之间的斗嘴,有些幻视林九跟文才和秋生之间的师徒相处日常。 “阿正,吃饱了再罚也不迟。” “在这个地方,他还是个未成年呢,这时候正是发育的时候,不吃饭长不高的。” 阿正? 师父连本名也告诉她了?? 须知道士之间最忌本名或者生辰八字被他人知晓,以免被坏人拿去做法。 看来未来师娘这回逃不掉了。 于是未来两个去掉,他又开始一口一口叫起了师娘。 静之每应一声,就似笑非笑的看一眼草庐晕红的侧脸。 车缓缓停下,她趁着他侧过来头,解安全带的时候,一个伸头,mua一声,亲到他嘴角上。 细龟捂嘴偷笑,马尚锋垂死病中惊坐起,朝她伸出手,“师娘,饭……” 静之好心情的看着脸色爆红捂着嘴角,瞳孔不停晃动的草庐,轻轻举起他的左手,凑近嘴,直视他的眼睛,低声说了句: “否。” 马尚锋:“没饭?” 静之:“哈哈哈,有饭!下车下车,我给你们做饭吃!” 刚一下车,看到二人亲吻的朱九急匆匆走过来,一把扯过静之就往屋里带。 一路越过客厅,走廊,直达拐角处的卫生间里。 “你亲他干什么?还是在他徒弟面前。” 静之微微挑了下眉毛,“那……你把我拉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 他闭眼等待,“我不管,他有的,我也要有。” “好好好。” 一碗水要端平,可真不容易。 刚凑近,朱九突然睁眼,拿了漱口杯盛了水递给她,“漱口。” 静之:“……就这么嫌弃他呀?” 朱九不依不饶:“漱口。” 杯子直接抵到她唇边,微微晃动的水面沾湿她的唇瓣,显得她的唇色更加红润。 朱九眸色渐渐变深,杯身越发倾斜。 静之轻轻叹口气,接手杯子边漱口,边吐槽: “刚刚在家第一次亲亲的时候,我先亲的你,后亲的他。”她凑近他耳边轻声呢喃:“他都没嫌弃你呢。” 杯子被他接过,咔哒一声放下,外头响起马尚锋倒地的声音。 静之伸出去的手被捏住放到他腰后,唇被摄住,整个人被拥得极紧,仿佛要嵌进他的身体里。 暧昧的声音在空荡的卫生间里响起,外头却传来细龟咋咋呼呼的问话声。 “师父,师娘家可真大,她家是地主吗?” “她去哪里了?” “师父,我能出去玩玩那个东西吗?”他指向水滑梯。 草庐翻了个白眼,心不在焉朝他挥了挥手,“把银甲脱下来再去,别划花了人家家里的东西。” 静之暂时不在,他让gigi在客厅坐会儿,又给马尚锋递了两瓶牛奶垫垫肚子,这才火急火燎的冲进走廊。 完全软了身子,被按在墙上亲的静之,突然被扯出朱九的怀抱,一个旋转,落入另一人的掌心。 刚惊呼一声,所有的声音便被封入口中。 对上生涩的草庐,她一个转身,把草庐抵在墙上,主动吻了上去。 主动跟被动,意味大不一样。 朱九又气得开始啃她的脖子和耳朵,妄图吸引走她的注意力。 奈何潦草小狗实在太好味。 她轻轻撩动他紧闭的牙关,温热的手掌压在他心口上,仿佛在感知他急促的心跳。 另一只调皮的手向上,轻轻捏住他滚烫的耳垂。 “阿正,亲一口,就让你出去好不好?” 草庐紧闭双眼,眼球在眼皮底下局促滑动,支支吾吾说: “在,在亲了。” 捏住耳垂的手,沿着他的下颚线,揪住他下巴处的一小撮胡须,微微使力下拉。 她意有所指,哑着声音提示他: “静之……想要更深入的,上次只亲了两秒呢。” 草庐慌到手心直冒汗,指甲紧紧扣住门板,大腿绷得死紧,他的眼神从她含情脉脉的眼里挪到她身后那双快要冒火的眼珠子上,突然一顿。 随即轻轻点头,“麻烦快一点,黄姑娘还在外面等。” 灵蛇探索寻觅间,她轻叹一声,含糊语道: “为何老是对我这般客气?” “阿九都快把我拆了吃掉了……” “静静!”朱九不爽唤了一声,猛的扯开她一点领口,像只猛虎,一口咬住她半个肩头,仿佛要把她拆吃入腹。 她嘶了一声,泛红的眼尾更添一丝风情,有些幽怨的撤出灵蛇,侧头泪眼汪汪的瞧他一眼。 “阿九,会疼。” “你还疼?”朱九松开嘴,轻轻吹了吹泛红的牙印,又亲一口,“我也疼。” “哪儿疼?” “心疼。” 静之:“…………我们出去吧。” 他这话太酸了,她没法儿接。 而且草庐快被她撩熟了,整个人红得彻底,像煮熟的虾子一样。 两个男人难得达成一致。 走出去之前,静之又回头对朱九说一句:“你看,他不嫌弃你。” 朱九哼一声,嘴硬说: “上了年纪的人,包容心都挺强。” 而且草庐一开始挺拘谨,不敢在这种时候要什么劳什子深吻。 看了他一眼以后就答应她了,他看这老头明明就是在挑衅他。 第346章 吃饭和真诚的关系 开放式厨房内,朱九和静之默契十足,一个备料,一个颠勺,忙得热火朝天。 真正要吃饭的三人却不见了。 草庐跟两个徒弟去隔壁帮gigi建防御阵。 水龙头一直开着,几颗香菜在她手中打得焦湿,甚至有几片叶子被打烂冲进洗碗槽里,她明显走神了。 旁边伸了只手过来,把水龙头关了,又轻轻掸去她衬衫前摆的水珠。 轰鸣的抽油烟机也一并暂停,厨房内突然安静下来,神经大条的静之却没有注意到他异常的脸色。 她透过半敞开的窗户,看着站在对面院子外的几人,其实目光大部分都在贴符纸的那道身影身上。 “说实话,黄医生挺倒霉的,上辈子被鬼王追,这辈子被变态追……” 说到一半,她转头看向持着锅铲的朱九,“她前男友是人,我这儿的仓库,应该还有你研究剩下的报警器,要不等会忙完,咱们去给她安两个?” 朱九一下收回晦暗的眼神,低低答应她:“可以。” 煤气灶早就关了,她还是没发现。 一颗心酸得厉害,正主说了,不准让她为难,已经发难两次的朱九实在没脸再求得一丝公平了。 更何况,她一向吃软不吃硬。 醋意上头,他确实有些失了理智。 朱九关了煤气,盛起锅里还冒着烟的话梅蜜汁排骨。 筷尖轻轻一合,他挑起一小块搁到她嘴边,又转回头去的静之一向信任他,他喂什么,她吃什么。 入口咸香酸甜,她眼睛微微眯起,加快了咀嚼速度。 朱九暗暗松口气,知道菜合她口味,却硬要出个声,把她注意力吸引回来。 “怎么样?我做的。” 静之的腮帮子咕踊几下,一根干干净净的骨头被吐了出来丢进垃圾桶里,眼神总于落回他脸上。 看清他面上显而易见的失落时,静之咀嚼的动作停住。 完了。 她刚刚看阿正看到失神被他抓得正着。 静之抽出旁边立着的菜刀,快速切碎只剩杆的香菜,心虚的捏起一小戳洒进旁边的排骨上头。 她直接开启夸夸模式:“上辈子你都没做过几次菜,没想到你厨艺这么牛。” 朱九:“这辈子特意学的,我奢望能遇见你,平日里想你时,我便找点与你相关的事做。” “这道菜,你最爱吃了……” 静之突然侧过身面对他,眼里的愧疚几乎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我……我……” 朱九斜眼瞄向窗外,与草庐看过来的视线对上。 他收回眼神,嘴里微微勾起,把筷子塞进她手里,低声问:“喂我好不好?” 深褐色的眸子里不掩其爱,余光对上隔壁的草庐时,带上了一丝暗暗的挑衅。 静之低头盯着他手上的那碟子排骨,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朱九的小动作。 他说要吃,她便也夹了,还贴心的喂到他嘴里。 唇边沾了一点棕色的酱汁,一根手指伸了过去,轻轻擦掉,毫不嫌弃放入口中吮掉。 如此自然的动作,让朱九悄然红了脸。 草庐扯平唇线,拍了拍手,朝gigi告别。 回来的步伐有些大,细龟险些没跟上。 马尚锋紧紧跟在草庐身后,就差贴在他背上了。 快要饿死,要不是念在他叫草庐一声师父的份上,他估计能走在第一个。 走到玄关处,换好拖鞋,刚抬脚走一步,草庐朝前扑去,差点摔个狗啃泥。 一个身影瞬闪到他面前扶住他,眼神对上他身后一脸尴尬,却饿得眼泛绿光的马尚锋时,忍不住噗嗤一笑。 “还不抬脚?踩你师父脚后跟,你倒是胆大。” 马尚锋:“哦哦。” 细龟也是个嘴馋的,不然干不出吃了两碗面,撑得肚皮都快破了,却分不出一口给马尚锋这种事。 进门以后,他布鞋一甩,还没来得及换上拖鞋,就扶着椅背,对餐桌上的几个菜虎视眈眈。 草庐暗觉丢脸,面上实在挂不住,站直身子后,轻轻拂开她的手,板着脸对两个徒弟说: “不许如此无礼。” “师父,我饿。”细龟捂住肚子,撒娇道。 但他红润的面色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倒是一旁面如菜色的马尚锋是真饿了。 他一屁股跌坐在沙发边缘,头靠着墙呻吟: “师父,再不给我吃口饭,我就要真的死了。” 饭饭饭,两个饭桶。 草庐还想教育两句,寂静的客厅里突然响起咕噜一声响。 细龟:“不是我。不对,是我,我真的饿。” 马尚锋呵呵两声,白了一眼,“也不是我,我的肚子早就饿到不会叫了。” 草庐捂住不争气直叫唤的肚子,下意识看向正倚着流理台看戏的朱九。 面上烧红一片,却局促得说不出半个字。 被关禁闭后,他只吃了一个小面包。 去gigi家时,也只喝了牛奶。 来这里后,他今早虽然连喝两瓶牛奶,但快一整天了,愣是一口干的都没能吃上,可不得饿得慌嘛。 静之把他背上的剑解下来立在沙发旁,这才推着他的背走向餐桌。 “你先坐下,我给你打饭。” …… 餐桌上的氛围也很微妙。 细龟边扒饭,边看向跟他师父极其相似的朱九,这人难道是他师父的后世? 看着比马尚锋还年轻,对他师娘还关爱有加,两人相处间的那种默契程度,显得他师父有些像局外人。 细龟越来越看不懂了。 就在这时,一块小排骨悬到草庐碗上方,她关心问道: “你难道不食荤腥?” 草庐轻轻摇头,说了声不是。 只不过不想吃而已。 只有眼前这碟油麦菜是她做的,其他肉菜都出自朱九之手。 朱九刚刚那个眼神,让他讴得很。 他虽年纪比朱九大了些,但也不是无限包容的。 “那……吃一口排骨不,我超爱的,阿九厨艺可好了,你要不要吃一块试试?” 朱九淡淡说一句:“……若是不喜欢吃,也不必强求。” 反正他跟静之都爱这道菜。 人都有两斤反骨。 你越不想让我吃,那我就非要尝尝咸淡了。 草庐端着碗的手突然向上,接住她筷子上的肉。 细细品尝后,草庐抬眼认真看着她回复:“味道很好,酸酸甜甜,我也喜欢的。” 轰的一下,她的整张脸都红透了。 这句话,她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 误撩了女友的草庐,轻眨一下眼,一脸迷茫。 怎么突然害羞了? 他说的是实话啊。 她不说话,草庐只得转头面对朱九,真心实意夸赞他一句: “你的手艺很好,这道菜,很合我胃口。” 朱九愣了一下,随即不自在的低头喝汤,顺便低低嗯了一声。 他这么真诚,他再为难一个老头,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吃得满嘴油光的马尚锋,完全空不出嘴说话。 说这么多干什么,大口炫就完了! 第347章 偏心的女人 因为草庐的真诚,友好的氛围持续了整个下午。 朱九甚至跟草庐对古今道术的传承和发展,进行了友好的交流。 静之撑着头坐在沙发边上,看着两个男人头抵着头,研究一本泛黄的古籍,表情越发柔和。 这样多好,不吵架不冷战。 三人的相处能够和谐融洽,她已经很满足了。 奈何这一份满足,只持续到晚上九点。 看着杵在静之门口当门神的草庐,朱九眼皮直跳。 “草庐兄,你非要这样吗?” “我的记忆你也看过了,我真的跟她成过婚了,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草庐面冷如钢:“我说过,经过轮回,你就是一个全新的人,不管你有没有记忆,都得重头开始。” “发乎情,止乎礼。” “除非今世与她再次成亲,否则你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对她做出任何过分出格的举动。” 屋内的静之听到交谈声,将门打开一条缝。 一股淡淡的馨香自她身上传出,草庐余光只瞄了她身上那件露出锁骨的细吊带裙一眼,就赶紧拉住抵在后腰上的门把手,把门带上。 “……就算要睡觉了,你好歹也穿上点儿。”他叹了口气,耳根子却悄悄的红了。 静之愣在门后,缓缓低头看向自己,“阿正,我穿了的。” 草庐跟防贼似的,举起一臂拦住朱九的去路,侧头朝里回答: “穿件有袖子的……领子高一点的。” “……我热。”静之说。 每次穿越过来都是夏季。 这次虽是夏末,但天气也热的惊人。 除了深夜凉一点,其他时候她实在不想往身上多裹一块布料。 草庐的视线自朱九脸上,投向走廊外玩心大起,半夜溜滑梯的两个徒弟,抿紧嘴唇说: “现在屋里不止有我和阿九,还有我两个徒弟。” “热的话,你就把那个叫空调的机器打开。” 朱九本想说他多管闲事,看到滑梯上马尚锋那一闪而过的露骨眼神时,他立刻附和一句对。 “我会回去睡。”朱九终于肯退一步。 但眉头并未松开一点,他朝掉入水里的马尚锋扬了扬下巴,提点草庐一句: “你这高个儿徒弟,眼神有些不对劲。” 草庐想起穿越前,细龟调查来的信息,也跟着肃了脸色: “我晓得,对于女色方面,他一向毫无自制力,我会看好他的。” 朱九走回左边房间门口,刚拧开门把手,脚步一顿,转回头说: “咱们两个在感情方面一直处于竞争状态,虽然我很不想说……” “但是我希望你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而不是一个心软偏袒徒弟,委屈她的人。” “最好是无事发生,否则,就算是林风来说,我也不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草庐:“……我懂。” “那就最好。” …… 朱九回了房间。 第一时间,便是去开老王之门。 静之没上锁。 他嘴角一勾,摁住门把手缓缓往里推。 推开半扇,熟悉的檀香味从门后飘过来。 朱九直接僵住。 这货怎么知道这门是通向她房间的? 僵住两秒,他朝里探头一看,热衷给人盖被的静之,这时被一床被单裹得严严实实,就留个头在外面。 像是要进贡给皇上侍寝的妃子。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来这老头也有这种毛病是吧? 朱九有些无语。 还有些心虚。 门缓缓被他关上,关到只剩一条缝,一只大手把住门板,停住它。 草庐从缝里露出小半张脸,重复且认真的提醒,“发乎情,止乎礼。” 朱九动了动嘴,顶他一句:“盖好被子就出来,我也会盯着你的。” “还有你。”他转头看向不安分的静之,“不许偏心。” 刚把手拿出来一只的静之顿了一下,随即朝他浅笑: “你知道的,我爱的自始自终只有同一个灵魂。” 朱九和草庐微微一怔,又同时陷入沉默。 他俩突然有一种摘了他人果实的感觉。 她说的,应当是林风吧。 …… “早点休息。”草庐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走出卧室。 朱九有些怅然,回了房间翻腾了许久后,实在睡不着,披着外套来到门前。 刚一打开门,便看到扶着栏杆望着星空的草庐。 “你也睡不着?” 草庐脸撇向他,眼睛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绪。 下拉的嘴角却暴露了他不怎么美妙的心情,“阿九,我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总会回去的。” “其实你不必如此与我针锋相对,陪她走过后面一程的人,一定是你。” 朱九愣住,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草庐两指夹住一缕被风扬起的鬓发,看着指间黑白掺杂的发丝自嘲一笑: “我年岁大了,是她心好,不嫌弃我。” “我一定会先你而去,更别提她。” “死亡离我如此之近,我却自私的答应她如此荒谬的……三人同行。” “不过是……舍不得她掉眼泪,又怕她日后无一人可依靠罢了。” 夜风猎猎,草庐穿着的轻纱外套被吹出细响。 却掩不住门缝后,突然传出来的轻泣。 听到出神的朱九侧头一看,静之的房间门不知何时,正打开一条小缝。 她站在缝隙后头,捂着嘴,无数的泪珠却顺着她的手背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阿正……” 她嘶哑着嗓子,哽咽着叫了一声。 草庐的手指一抖,半白的鬓发随风飘扬。 他刚一转过身,一个早已变得微凉的柔软身躯,就投入了他的怀抱。 他僵住一瞬,触到她微凉的胳膊时,眉头微微蹙起,两手捏住轻纱外套,将她朝怀里拢了拢。 朱九只是看着,这回也没有再发难草庐了。 他知道这老头刚刚讲的都是真心话。 虽都与她一起,但有着同一个灵魂,他又何尝不晓得这老头在看到他和静之有亲密之举时,心里酸痛得厉害。 白日里与他分享极其难得的道家传承孤本,刚刚又与他吐露肺腑之言。 朱九不得不赞叹这老头一句心胸宽广。 “阿九……” 她泪眼婆娑的朝他伸出手,“你们两个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朱九刚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 草庐浑身像着火了般,变得赤红,他把她撕开一点,局促的拒绝。 “不,不可,还不到时候。” “不是。”静之任他抹掉自己脸上的眼泪,昂起头看他。 “我不偷懒了,我会好好修炼。” “我们三个都要好好的。” “还有你。”她的左手紧紧扣在草庐腰后,慢慢拉向自己,“不管你会不会回去,我都会跟着你的。” 草庐有些动容,低下头怜惜的啄一口她微凉的脸颊。 朱九终于将手搭在她手上。 触到她冰凉的手心时,嗔她一句出来的时候不穿鞋不穿外套,就把她从草庐怀里挖出来,打横抱起。 “说了不许偏心。” 右边脸也被他啄了一口。 她浅笑着,朱九却低头软软瞪她一眼,“你走了,我怎么办?” 静之把微凉的耳朵轻轻贴住他的胸口,静静的感受热度之间的传递,一脸笃定的说: “当然是跟我一起走。” …… 两人走进卧室,草庐止于门口,有些犹豫。 “来。”静之朝他招招手,“我刚刚没开玩笑。” “我修炼时产生的灵气旋涡,对你们有益。” “相信我,你不会早亡的,我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一个“再”字,瞬间挑起两个人的记忆。 她又想起那世的林九了吧。 羞意半褪,草庐有些后悔刚刚在她门外说那些话。 他拉过梳妆台前的椅子坐到床前,“我……这个距离就行。” 朱九轻飘飘的瞄他一眼,脱鞋爬到床里侧,斜靠在枕头上,徐徐张开的臂膀隐隐圈住她的腰后。 草庐突然一个咕噜起身,拳头紧了又紧,心理防线一再突破,终是轻轻落坐到她床的外沿。 静之盘腿后理了理裙摆,这才转头劝一声,“你坐进来点,越近,效果越好。” “你看看阿九,他多鸡贼,就恨不得把我搂进怀里了。” 正把床单撩过来给她御寒的朱九,瞬间一噎:“……你这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 静之眼睛微肿,却笑着回头捏捏他的脸,“你脸皮都变厚了,不用我多说,你就会自己靠上来的。” 朱九捏住她作乱的手指,反戳向她自己的脸,“你的也厚,一次要两个,就不怕你这小猫身体吃不消吗?” 他凑近她耳边小声说: “你可别忘了,我如今正值壮年。” “而草庐兄,从小习剑,以剑入道,身强体壮……” 言语未尽,早已知人事的静之却瞬间明了。 她瞪大眼,吭哧半天,突然面红耳赤低头,“我,我没想那么多。” “我就是不想你们任何一人离开而已。” 朱九轻笑一声,“我知道,只不过……日后,要辛苦你了……” 静之涨红了脸,捏紧拳头,啊啊啊的,把朱九厚实的胸膛捶得咚咚响。 朱九只是笑,笑得静之恼羞成怒,哼一声把后脑勺对着他。 草庐不自在的挪挪屁股,又轻咳几声,暗暗提醒这俩前世夫妻,不要说得太过分。 他单身半辈子了,实在听不得这种半荤话。 静之整个上半身趴到被上,挣脱出手,抱住草庐的腰,把他往被子里拖,“进来被子里,不冷。” “等等,我还未更衣。” 面红耳赤的人轮到草庐。 心上人太热情了,他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第348章 他作为分隔线 中午的时候,草庐告知了他的来历,朱九知道他全身上下,除了一把剑,就只有装着法器的百宝袋。 没有可替换的贴身衣物。 他下床从隔壁房间取出他的衣物,递给草庐。 “你的身量跟我差不多,这些都是全新的,你拿去穿吧。” 灰色的格子睡衣套装,上面还有一件折叠成小方块的深蓝色布料。 草庐背对着静之,捏起那一小块布料,一言难尽。 当真要穿吗? 还是在她房间。 草庐还没换上,一股羞耻感就扑面而来。 他凑近朱九,“没有普通的亵裤吗?不用什么花样,纯色的长裤就行。” 朱九低笑一声,突然觉得这保守的老头还挺好玩的,“我家没有什么亵裤,她家更没有。” “你说的那种东西,现在估计只有剧组里有。” 草庐:“那……那算了。” 通过她的记忆,草庐明了,那个叫“剧组”的组织,是个戏班子。 他如今的装扮,可不就像从戏班子里走出来的嘛。 拿了衣服进了她隔壁卫生间,草庐首先给自己放了一浴缸的水,给自己都快泡皱了,搓破皮了,这才从里头出来。 望着镜子里胡子拉碴的自己,草庐抿了抿嘴,拿起镜子下置物架上的剃须刀研究了一会,才轻轻搭在自己的下巴上…… …… 十分钟后,看着一身清爽,却突兀扎着发髻的草庐,静之暗自发笑。 她轻挪到床边直起上半身,轻轻拔下他头顶的簪子放在一旁。 他微微被水汽蒸湿的头发瞬间散落下来,软软的搭在他肩膀上。 有些凌乱的胡须被他仔细剃掉,长久不见阳光的下巴微微泛白。 她细腻的指腹,轻轻抚过他下巴处明显的一处刮痕,蹙起眉头,有些心疼。 “不习惯用阿九的东西你要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而且,我会尊重你的个人想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明白你的须发在你那个年代,对你有多重要,你没有必要为了我而改变自己。” “……好。” 一下就被她猜中,草庐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睫,把凌乱的头发往旁边拨了拨。 还好。 还好他没有一时兴起,把自己的长发也给绞了。 微湿的头发被吹干。 潦草小狗变成炸毛的狮子犬。 草庐睁着无辜的双眼,看着笑成一团的静之和朱九,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拢了拢头发。 他委屈的朝静之睨一眼,“笑什么?” “我的头发,是不是有些丑,它天生就爱乱支,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剪……” “不许剪!” 静之从朱九怀里爬出来,揉了揉笑酸了的脸颊,取下自己手腕处的黑色皮筋,帮他在脖子后松松扎了两圈。 “你生气啦?”静之轻轻点了下他下垂的嘴角,柔声解释道:“我是觉得你可爱才会笑的。” 草庐:“……我都四十五了,而且男子怎能用可爱形容?” “我就是觉得你可爱!” 静之抱住他的脑袋,亲一口他的脑门。 望着他突然羞红了的脸,嘴角一勾,唇渐渐下移…… 刚想亲一口他长久不见天日,看起来很好亲的淡粉色唇瓣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挡在中间。 朱九浅淡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危险。 “静静,你还不了解自己吗?” “自制力浅薄的小色猫。” “若是亲下去了,今夜……就要变成咱们三人的洞房花烛夜了。” 床是个危险的地方。 轻易不能做出过分之举。 朱九挡得结实,静之有些忿忿。 以为他吃醋了,扭头就要亲他,又一只手从朱九的手臂下方绕出,轻轻捂住她的嘴。 宛如小家里的大家长,草庐严声教育她:“发乎情,止乎礼,这句话对你同样适用。” 真不是因为自己没得亲,所以选择报复朱九吗? 静之怀疑的眼神里明摆着就是这个想法。 草庐挺直脊梁,背着手直视回去,“不修炼的话,就早点睡觉吧,我回隔壁……” 话还没说完,静之委委屈屈看他一眼,收回撅起的嘴,盘腿坐到两人中间。 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用眼神示意他回来。 草庐看着床里侧已经躺好的朱九,就知道他今晚肯定要赖着不走了。 说教的话瞬间吞落肚,被子被掀开一角,草庐轻轻靠到她旁边。 腿侧就是她暖融融的体温,手表滴了一小声。 朱九愣住了。 静之抿着嘴,嘴角止不住上扬。 草庐有些不好意思,把手臂一同藏进被子里盖好。 见两人都躺好了,她这才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灵气慢慢聚集,草庐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受。 害羞的情绪慢慢变得浅淡,困意渐渐袭来,也许是在精神病院怎么都没办法休息好,草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朱九强撑着不肯睡,睁着直打架的眼皮,痴痴的看着发起微光的静之。 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做了? 脑子快变成浆糊,眼皮重得不行,想趁保守的草庐睡着偷亲她一口,朱九狠狠拧一把自己大腿。 痛意袭来,他清醒一瞬,伸头过去,屏住呼吸慢慢凑近她饱满的红唇。 “嘭!” “妈的,gigi,别以为有警察和臭道士帮你,我就会放过你!” 听到隔壁别墅的叫骂声,朱九额头直跳。 望着近在咫尺的静之,他心不甘情不愿收回嘴,长腿一跨,直接下床,来到窗前,掀开一角窗帘张望。 已是深夜,外头乌漆嘛黑。 隔壁一楼房间突然亮起了灯,gigi却没有出来。 朱九给她演示过结界的结实程度,不是威廉一个凡人可以轻易破得开的。 她不害怕,只是觉得有些烦。 她对着这边的朱九摇摇头,表示没事,便放下手里的窗帘,走回室内。 朱九定定看了一会儿那个疯子撒泼,突然一拍脑门,终于记起来正事。 朱九回到床上,他轻轻挑起静之脖间的玉坠查看。 玉坠外层被他用金色的细小支成密密麻麻的防护罩,他眯着眼从缝隙里看里头的小玉猫。 也许降下的不是普通的雷电,而是威力十足的紫雷,小玉猫终是裂开一条小缝。 他皱着眉,绕到她颈后,轻轻将她脖间的玉坠解下。 刚要下床去修理,后领就被一只手扯住。 “明天再弄,夜深了,你该睡觉了。” 朱九扭回头,“我吵醒你了?” “不是你。”静之有些无奈的指指窗外,“是那个疯子。” 他走到衣柜前,用钥匙打开最底层的衣柜,里头一个个烟灰色的金属小正方体赫然出现在朱九眼前。 这东西是小型结界,有一定的防御能力,更重要的是能隔音。 他前世做这个东西,本是要防止两个孩子打扰他和静之的夫妻生活。 现在拿出来用一下,也正正好。 他随手取了一个,手指摁下正方体上的开关激活,嗡的一声细响,结界弹出,然后隐于无形。 弹出的面积正正好是这个床的大小。 耳根子突然变得清静。 他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手撑着墙,俯身跨过最外侧的草庐,回到他自己的位置上。 静之脸红红的看着那个正方体,突然伸手拍一下朱九的胸口。 “我说上辈子床头怎么老是放着这个东西,你……你……” 手被他擒住,静之被他缓缓压回枕头上。 “结界会隔绝灵力进入,今天修炼到这里就行,你也好好休息吧。” 静之垂下眸子,看着在啃自己锁骨的男人,睁着死鱼眼拧起他的耳朵,“不是说让我休息吗?”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朱九任由她扯着耳朵,无辜的眨两下眼,“你主动,跟我主动,是不一样的感觉。” 朱九戳戳她的心口,小声质问: “今天都是你追着他亲,还帮他吹头发,你是不是更喜欢他?” 静之呃了许久,小声说了句“一样喜欢的”,就不自在的别过脸,看一眼乖乖睡觉的草庐。 还没看上第二眼,头就被转回来。 朱九皱眉,“我不信,你又看他。” 静之:“……那我现在看你。” 朱九缓缓放下手,有些低落的说: “你可不可以也主动亲亲我?” “静静,我想了你,念了你三十年了,你不能偏心。” 这话说的静之哑口无言。 她叹口气,翻身压上这万分委屈的前世老公,啵一口他微凉的鼻尖,用气声说: “小声点,阿正还在睡。” 朱九乖乖点头,神情有些愉悦的看着她渐渐下压的脑袋。 轻触的瞬间,他紧紧抓住身侧的床单,防止自己又忍不住,主动抱她。 他也想要她完完整整的,主动的亲密行为。 对上老夫老妻的朱九,她的行事风格豪放了许多。 到处摩挲的手来到他的腰间,撩起他衣服下摆,边亲边默数他的腹肌。 朱九突然浑身一震。 因为这调皮的灵猫,说了句松紧带下还有两块小腹肌后,就直接越过那两块小腹肌…… 他瞪大眼,只想讨个吻的他,没想到她这般大胆。 愉悦从末梢神经窜去大脑皮层。 抓成梅干菜的床单快被他撕烂,朱九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 亲吻早已停止。 静之躺在他的肩侧,悠悠的盯着他越发水润幽暗的眼睛,突然说一句: “不许咬自己的嘴唇,嘴皮子都要叫你扯下来了。” 那你还这般放肆。 草庐兄可是还在她身边呢。 朱九红着耳根子,饶是与她亲密了许多回,却是没有一回让他的羞耻感这般浓重的。 他松开牙齿的一瞬间,她坏笑使坏。 一声忍不住的低吟突然贴在她的耳边,窜入她的耳蜗。 声音沙哑又诱人,连带着她的眼睛也变得湿漉漉的。 咬唇的人变成静之。 她轻咬唇瓣,期期艾艾的看着朱九。 朱九一看她这个表情,就有些慌了。 “静静,不可,草庐兄还在旁边。” 静之:“可是我……已经动情了。” 身后的床突然向下凹陷,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把住她不老实的手用力扯回。 朱九和静之皆震惊的看着黑红脸的草庐。 朱九:“你怎么醒了?” 静之我我我了半天,实在没办法解释,于是把手往朱九衣服上随意蹭了两把,被子一撩,害羞得盖住脑袋,当起了缩头乌龟。 下一秒,她的整个身子被往外推,草庐越过她,直挺挺的睡在中间。 死亡视线一会儿扫过朱九,一会儿扫过床边装死的大蝉蛹。 朱九这回也没空嫌弃草庐了,他夹着腿,直着脖子,面朝墙翻了个身,“我要睡了。” 草庐:“……那就最好。” 第349章 堵住猫耳朵表白 转头看向把头窜出被子外,脸红红的静之,草庐叹口气,实在狠不下心斥责她。 于是伸出一手,隔着被子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肩膀,低声唤了一声她的名。 他虽然不喜将心情浮于表面,但他也是会吃醋的。 拧住的眉心被她轻轻摁住,一想起她这只手干过什么,草庐眉头拧得更紧了。 起身给她打水洗手。 触到温热的水温时,她笑眯了眼,用另一只手撑着脸颊,含情脉脉的看着草庐。 头顶视线灼热,草庐避开她的目光,拿了干毛巾轻轻拭去她手上的水珠。 朱九在他起身时,也跟着起身了,说一句他信任草庐兄,就自觉去了隔壁房间。 既然朱九走了,他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给她擦完手,倒了水。 刚想朝外走,就被她叫住。 “留下来吧,我也…我也相信你。” 她充满信任的眼神直接撞入他的心扉。 草庐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感动里头,好像还夹杂着一丝丝的酸意。 她这是将前几世的情感投射到他身上了,还是仅仅只是因为他这个人? 一条白绫射出,圈住他的腰,把他往床上拖,力道不小不大,他一下就能挣脱。 然而他并没有。 也没有主动。 就如同一根木头一般,被她缓缓拉近。 脸上越来越烧,草庐紧紧盯着远去的房门,突然闭上双眼。 阿九凭什么说信任他,就因为觉得他草庐没有他朱九认识她时间久,爱她爱得深吗? 剑指发出一道微光,割裂只剩20公分的白绫,静之扯着断裂的一头,一个失力,一头撞到身后的软包靠背上。 砰的一声闷响。 他心一急,嘴里直说抱歉,终于肯转回头。 此时被子滑落到她腹间,两条细细的带子,滑落一条,睡裙歪歪扭扭的,完全掩盖不住她脖颈间的大片风光。 她一侧精巧的锁骨上满是朱九作出的印子,就连修长的脖颈上也有几处暧昧的痕迹。 只看一眼,就君子的抬高眼神,看向她的脸。 静之被压回床上。 她心怀期待和惊喜,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草庐却故技重施,稳住微微抖动的手,把她滑落一侧的肩带挑回来穿好,被子整个上拉,严严实实的盖住她整个身体。 “想什么呢,说了成亲后才可,我不会逾越的。” 她眼微眯,甚至有些怀疑他是否真的喜欢她了。 “我怕冷,你别走好不好,我保证不从被子里出来,也不使坏了。” 草庐略微一思量,随即摇了摇头,“如此对阿九不公平,而且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静之一噎,撑起脖子,用额头怼了怼他的心口,“那你心里怎么想的,别憋在心里,我想知道。” “你是不是……没有那么喜欢我?” 她有些忐忑的目光,看得他心口一缩。 原来他克制的举动,也会给她产生这种错觉吗? “不是……” 他小声回答。 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皮的她,爱哭的她,善解人意的她,她好像一下住进他的脑海,温暖了他的心。 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对他来说十分陌生。 虽然不知道他已经喜欢她到什么程度,但绝不是不够喜欢她。 否则睡前他就不会净须了。 他一脚跪到床边,把着她的后脖颈放回枕头上,手并未撤离,大拇指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鬓角。 在她鼓励的眼神中,草庐终于肯低下他那不苟言笑的脸庞,如蜻蜓点水般,啄一下她的嘴角。 唇一触即离,悬停了在她的上空,犹豫了几秒,微微倾斜一下角度,又缓缓向下。 她满足的舒一口气,下巴微微向上抬起,主动几分,迎接他突然羞意上头,微微后缩的唇瓣。 不知从哪儿来的白绫,一条一条的从她背后伸出,径直裹上草庐的身躯。 两具身体在几息之间,被裹成了一具大型的木乃伊。 两人密不可分,室温仿佛都变得火热。 身体好像不是因为白绫的紧缚才感到紧绷,奔腾在血管里的血液到处窜动,勾起了不该有的反应,让草庐羞臊得开始挣扎。 “静之,放开我。” “我得走了。” “哼……你们老是这样。” 白绫寸寸回收,草庐失了束缚,瞬间弹射而起,两手交叉放在腹前,极速转过身背对着她,一脸尴尬地说: “你……对不起,你早点休息。” 咔哒一声响,同手同脚的草庐快速消失在门缝后。 静之左看看右看看,努了努嘴,哼一声,又把头藏进被子里。 都走都走! 她才不需要他们呢! 辗转反侧好半晌,静之突然掀开被子,起身下地,来到衣柜面前。 两米高有些泛黄的朱九大抱枕被从里头掏了出来。 回到床上,她胳膊腿用力一甩,死死箍住抱枕,胡乱亲两下,就微皱着眉闭上眼睛。 聊胜无几吧,将就用一下。 …… 心中实在挂念上了年纪的草庐,她没睡多久,就化为本体,偷渡进草庐的房间里,蹲在他枕头旁,静静的运转起了灵力。 毛绒绒,圆墩墩的猫脸竟给醒来的草庐看出了几分严肃之感。 他侧过身子,枕着脸,痴痴的看着她。 看着看着,手表突然滴滴两声。 颤动的猫耳朵被两指轻轻堵住。 草庐红着耳根子,对着闭眼专注修炼的小猫做了个口型: 【我……我是喜欢你的。】 第350章 一沾水,法术便失灵 清脆的鸟鸣吵醒静之,她睁开眼,停止修炼,这才记起来她这是在草庐的房间里。 脚下有些绵软,她低头一看。 浅蓝色的枕头连同她整个猫身一起,被放在旁边的书桌上。 书桌旁的椅子上,失了被套的薄被芯被叠成方块,上面还压着另外一个枕头。 扭头一看,床单也被扒起来了,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流水声,静之突然明了。 害羞的草庐这是发觉自己臭掉了,提早起床收拾自己了吧。 白光一闪,她化为人身,皮毛化作白衬衣和白西裤,把袖子随意卷起两层,露出白皙的胳膊。 单手执起桌上草庐的黑色发簪,旋转几圈脑后的头发,快速斜斜一插。 一身装扮,简约又随性。 垂落的米色窗帘被大力向两侧拉开,紧接着是半透明的白色纱帘被扯开。 昏暗的屋内顿时洒进满满的浅金色的阳光,只看一眼碧蓝如洗的天空,静之就心情大好。 走到阳台处伸了个懒腰,舒展开的眉眼,在看到隔壁别墅院子口东倒西歪的酒瓶子时,瞬间蹙了起来。 gigi的车不在了,应该是趁着那个醉鬼不知道窝在哪个地方睡大觉时,早起去上班了。 精神病院里警卫众多,她倒是不怎么担心。 听到身后传来敲门声,她身子一扭,走过去开门。 朱九上下打量她两眼,看她面色如常,暗暗松了口气。 刚刚在她房间找不到她人,他还以为昨天的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幻觉呢。 果然草庐兄是值得信任的人。 不过她怎么只担心草庐,不担心他呢。 朱九皱着眉不说话,眼里满满都是控诉。 静之僵住两秒,干站在门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我昨晚过来修炼一下。” 朱九:“你就不担心我吗?” 他后撤一步,转身朝楼梯口走去,静之心一急,等不到草庐从浴室出来,就追了上去。 “阿九,你听我解释,他年纪大了,我怕他出事。” 朱九脚步一顿,又接着朝前走,“我是个警察,你怎么不怕我出事?” “阿九!” 她停下脚步,提高音量,严肃叫了一声,“不许咒自己!” 林风就是这么去世的,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 一想起当时的场景,她的眼眶就慢慢红了起来。 看到她快哭了,朱九脚尖一转,想上楼去跟她服个软,一听到草庐的脚步声,他又止住脚步,直挺挺的站在楼梯口。 楼下叼着面包的细龟和马尚锋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草庐从她身后走下来,看着铁青着脸的朱九,瞬间明白他在怄什么气。 但是得了好处的,是他草庐。 他再说话的话,估计朱九能气蒙过去。 他停在静之身边,有些为难的看着二人。 三个人,没一人说话,也没一人去吃饭。 空气简直快要凝固了。 细龟停止咀嚼的动作,咕咚一声,一口面包噎得他面色红紫。 马尚锋蒲扇般的大手往他背上用力一拍,啪的一声,把他直接扇倒在桌上,面包喷出去老远,径直滚落到朱九脚边。 静之抹掉眼角的泪,扯了扯嘴角:“以后要修炼的话,就一起。” “对不起,我不会再单独去某个人的房间了。” 朱九捏紧拳头,垂下眸子,看着那口沾上灰尘的面包,突然用脚尖一踹。 “别弄脏了她的地方,捡起来。” 细龟缩了缩脖子,生他师父的气干嘛拿他出气嘛,他刚刚差一点就噎死了。 话说……什么叫“一起”? 细龟太过年轻,终究还是不懂。 马尚锋的眼神却在缓步而来的三人脸上流转,他摸着下巴,突然猥琐一笑。 这林姑娘胃口可真好,不过没他好,他可是一次性娶了五房夫人的人…… 看着莫名挺直腰杆的马尚锋,草庐沉声斥一句:“吃饭就吃饭,眼睛别到处乱看。” 马尚锋立马低头啃面包,桌子底下却猛踹细龟的脚。 他和他师兄一样同病相怜,谁又不是个出气筒呢,唉。 饭桌上,一向习惯先服软的静之,给左边的草庐递上面包,就必定会给右边的朱九递上同样的一份。 什么东西都是平均分两份。 就怕他们两个,哪个又闹了。 看着如此战战兢兢的静之,草庐和朱九心里颇不是滋味。 打发了吃饱了的马尚锋跟细龟去后院晾衣服被子后,两人一左一右,轻轻牵起了她的手。 朱九:“对不起。” 草庐:“昨晚我不该说那些话,让你担心。” 两人声音重叠后,不约而同的住了嘴。 停了几秒后,又张口: “你先说。” “你先说。” 静之看着犹如双生子,连衣服也穿一样的两人,瞬间破涕为笑,“我先说好不好?” 两个男人同时点头,默默的看着她发言。 “阿九,我不喜欢你刚刚咒自己的那句话。” “我知道你侠义心肠,做个警察也很符合你嫉恶如仇的性格。” “但是如果可以,我宁愿你还是上辈子那个宅男,至少平平安安的。” “但是……若是你的志向就是当一个惩奸除恶的警察,我又说服不了自己,阻止你在那个岗位上发光发热。” “所以我很纠结。” 朱九刚想回她,就被她一个浅啄止住了所有的话,“我哪里不会担心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说……” 她转头看向草庐,“他是个道士,年纪又比你大上不少,平日里与鬼怪打交道的多,身体要足够强壮,才不容易被阴气侵蚀,所以我……” 朱九:“我懂了,我会再考虑考虑。” “我不是叫你辞职的意思,你有你的职业规划,我尊重你的选择,但并不代表我不关心你。”她赶紧说。 朱九:“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我受伤。” 他黯淡着眼神,又说:“你昨晚跟他睡一宿了,你欠我一晚,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一晚。” 瞧见她身侧的草庐好似有话讲,他翻了个明显的白眼说: “我不会对她做太过分的事,你就放心吧。” 草庐顿了一下,想了许久的几番劝说的话最后只化成了一声叹息。 他管不了了。 草庐暗暗叹气,有情人共处一室,就连他也无法幸免想和对方亲近的冲动。 能及时从那一步抽身,全凭男方的意志力,反正靠这只喜欢撩人的灵猫是不可能的。 明明三个人只在一起了两天,两个男人的动作却越发重复。 精致的下巴被草庐挑起,朱九解开她脖间第一颗扣子,依旧啃着他昨晚啃过的那边脖颈,草庐瞪了朱九一眼,低声骂他一句不分场合后,便抬手布了个障眼法。 有了障眼法,朱九越发肆无忌惮了。 草庐不服输似的,纠结一番后,低下头紧随其后,柔柔的叼住她另外一侧的动脉,温柔厮磨。 一个像火般热烈,一个如水般温柔。 静之的清亮的眼眸在眨眼之间,就弥漫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瞧起来可怜兮兮的娇软表情让两个男人不由得各自滑动了一下脖间的喉结。 微微刺痛又火热的感觉,让她挺直的背整个软掉,落入两个人预先伸出的臂膀中。 一上一下,一个托住她的腰,一个护住她的肩,仿佛一块人型座椅,支撑着她瘫软如泥的身体。 随后两颗头从她耳侧,一路逼近中间的微张着的樱唇,两双锐利的眼神对视上的一秒,朱九这个强势的人,率先一头怼上草庐凑过来的脑门,把他的头撞开。 砰的一声响,他刚想一亲芳泽,被惊醒的静之弹跳而起,屁股一个用力,旋转座椅,挣脱开二人的手,穿破草庐的障眼法,越过目瞪口呆的金银二将,径直朝楼梯口奔去。 “我忘了我还没刷牙洗脸,你们先吃!” 灵动的余音还回荡在空气中,细龟看着草庐脑后奇怪的黑皮绳,还有前额的红肿,一脸迷茫。 “师父,你在客厅下什么障眼法哦?而且刚刚不是在吃饭吗,你的头怎么撞红了?” 马尚锋看着同时转过去,并翘起二郎腿的两个男人,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 他拍了拍细龟的肩膀,捂着嘴小声说: “你管呢,等你再长大一点就懂了。” 吃着吃着,草庐突然伸长腿踹一脚朱九。 朱九斜他一眼,看着他暗含怒气的眼神,摸了摸鼻子,没打算跟他打起来。 让他在徒弟面前丢了脸,纯粹是个意外。 而且静静就快下楼了,他可不想给她留下个不饶人的印象。 “哒,哒,哒。” 四人回头一看,静之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缓步下楼。 脸色微红,脖间系着条丝巾,在夏末初秋季节,看起来有些许突兀。 草庐和林九瞬间明了,各自轻咳两声,又转回去啃面包。 草庐脑后的黑皮绳突然被松开,她的手指插入他的散落的头发间,轻轻为他梳理着头发。 他的眼神不自觉的往沙发边的两个人形柱子上瞄。 再看到徒弟们憋得满脸通红的两张脸时,一股热意直冲脸庞,一口牛奶突然呛了一点进喉管里,引得他阵阵咳嗽。 牛奶洒了一桌,草庐手忙脚乱的拿起桌边的抹布刚要擦桌子,抹布就被细龟一手接过。 “师父,我来,你一碰水,法术就会失灵,连法力都会下降,还是让我来了吧。” 静之边梳,边惊讶的看他一眼,“可是他昨晚和今早都洗过澡了。” 细龟大力挑起眉毛,“所以呀,今早一看到师父香香的下楼,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刚说完,细龟的膝盖就中了一脚。 他这么说,不就暗示着他草庐是个不怎么洗澡的人嘛。 望着师父愤怒的眼神,细龟憋着一口气,快速整理了桌子上的奶渍后,又迅速退到马尚锋身后。 “我师父之所以头发乱翘,也是因为他不怎么洗头,师娘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监督他。” 草庐恼羞成怒,手里一块软绵绵的面包突然幻化成一个飞镖,朝细龟射过去,“你这个臭小子!” 尽揭他的短! 细龟头一矮,抖着腿,眼睛朝上一看。 飞镖嵌入墙体后,迅速幻化回面包,啪一声软绵绵的搭在他脑门上。 细龟嘿嘿笑了一声,软着腿顶着面包站起来,也不嫌弃,从头上拿下面包,张嘴就咬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团一团,反手塞进他师弟嘴里。 “师父赏的,不要浪费食物啊。” 静之乐得直发颤,给草庐挽好发髻后,两手搭在他肩上,就弯着腰,头抵着他的后脖颈闷笑不止。 “阿正,你的小徒弟好生可爱。” “还有,你还真被他说中了,幻术没支撑几秒就变回来了。” “话说,该怎么恢复你的法力呀?” 她的气息喷洒进他的领口,那一大片的肌肤瞬间红了起来,手一摸甚至变得有些烫人。 “多晒晒太阳就行。”草庐动了动肩膀,扭头温柔的朝她说: “静之,你还没吃饭,快来吃一点……别笑了。” “还有,我……”他红着脸支吾着小声说:“我会清洁术,我很干净的,就是头发有些干燥,才会乱支,你不要听细龟瞎讲。” “知道啦~阿正是个爱干净的人。”她轻笑着,手指调皮的抠抠他的后脖颈,在看到他后颈处的皮肉冒出细细的鸡皮疙瘩后,她这才坏笑的坐到对面去。 朱九始终不语,眼神直直的盯着草庐头顶的碧绿发簪,眼红得有些厉害。 “你把自己的发簪给他用?!” 静之顿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面包,在尾戒中寻找了一会儿,掏出第一世林九给她做的荷包递给他。 “呐,送你,这个东西,我带在身上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这荷包,我同样带了几百年,你不要嫌弃。” 荷包如同簪子,全是她的贴身之物。 女子赠荷包,从古至今又有着特殊的含义。 朱九心满意足接过。 轻轻摩挲过那有些脱线的锁边,不由轻笑一声。 “你啊,戴几百年了,这东西都脱线了,也不晓得换一个。” 嘴巴上这么说,心里却莫名开心。 只因他看过她的记忆。 这东西,是林九为她做的,对她尤为重要,她无数次捏着这个荷包细看摩挲,又无数次修补它,以至于把它造成了现在这副歪七扭八的模样。 朱九:“我很喜欢。” 静之也觉得他会喜欢。 他醒过来第一句话,就叫她唤他阿九,她以为他记起前世,于是送了他荷包。 不过用他送的东西又赠予他,好像不太好。 静之垂着眉想了一会儿,才说: “我针线活儿不太好。” 她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有机会再送你别的。” 朱九摇头,小心翼翼的将荷包放进尾戒里。 与她同款的尾戒,他后来又做了几个。 男士尾戒更为宽厚一些。 手一触,心念一动,荷包就消失在眼前。 “不用,我就喜欢这个。” 里面满满的都是她对林九倾注的爱,她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他,他已经非常感动了。 他越这么说,静之就越心生反骨,手一拍桌,放下豪言,说要给他俩都做一个大礼,就咕咚咕咚的饮下整整一杯牛奶。 朱九有些无奈,“你喝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刚说完,他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朱九摁下通话键凑到耳边。 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听到最后,他快速应了声好。 挂断电话,站起来拿起外套和桌上的半袋面包,“静静,快走,gigi被抓到上主之家了,面包到车上再吃。” “好!” 草庐眉毛一竖,剑指一比,挂在墙上的剑立马飞回他手中。 “施施姑娘有难,我也一起去。” 他去的话,两个徒弟肯定也要跟着一起去。 结果就是一辆警车坐得满满当当。 静之有些心焦的坐在前座,手指不断撕着面包,塞进嘴里快速嚼动着,边问朱九: “谁啊,谁抓她?是那个疯子前男友,还是阿正一直念叨的东瀛鬼王?” 朱九愁眉不展,“不知道,属下没说,是个father打电话过来报警的。” “他说他教堂里的其他人员都被绑起来了,他刚好进屋里收拾圣经,躲过一劫,不过现在却是反锁在屋里不敢出来,所以没看到来人。” “花朵?”细龟瞪大眼,两手把住前后座中间的铁栅栏,头抵着栏杆问朱九,“是不是主上之家啊,在那里就有个花朵,他还给我和师弟送过面条吃,是个好人。” “你小子。”草庐瞪他一眼,“以后问路别随意更改名字,是上主之家,难怪我怎么掐指算,都算不出你的具体方位。” 细龟嘿嘿干笑两声,把矛头指向另外一侧的马尚锋。 “师父,花朵需要整理书籍都怪他,要不是他把人家的经书都拿去烤信鸽了,花朵也不至于要这么辛苦。” 马尚锋轻飘飘的哼了一声,一句话便怼得细龟哑口无言。 “人家明明端了两大碗面,两根大鸡腿,你一个人全吃了,我不用书烤信鸽,我今天就见不到师父了,师父,哦~” “哦什么哦!”草庐面无表情的把马尚锋伸过来的脸一把推开,“书籍是珍贵之物,你烧人家的书还有理了。” 瞧着左边得意洋洋,摇头晃脑的大徒弟,草庐眉心一跳,突然一巴掌呼上他的后脑勺,“还有你。” “从小就嘴馋,等会回来,罚你饿两顿,明天才准吃饭!” 静之如仓鼠般的进食动作突然停止。 她捏紧塑料袋口子,扭头把只剩两片的面包从铁缝里塞了过去,活脱脱像是给犯人送饭的牢头。 “掂量着点吃,中午服一片,晚上服一片,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死你。” 朱九心里又着急又想笑。 服一片? 又不是在吃药。 细龟把包装袋捏得嘎吱响,一脸感动说:“还是师娘对我好。” 本想没收面包的草庐,一听到师娘两个字,就环着胸,扭过脸去。 朱九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眉毛微微一挑。 草庐啊草庐,被我发现了。 你在脸红…… 第351章 别说了! “若真是gigi前男友,我得先回警局一趟,申请一下入室搜查令,而且既然gigi已经报过几次警,警局里应当有她前男友的家庭住址。” “想要一劳永逸,就得多收集证据。” 朱九沉吟一声,对后座的草庐说: “你带两个徒弟还有静静一起去教堂先看看。” “我随后便到。” “记得保护好她。” 这个她,明显指的是静之。 静之的左手轻轻搭在他换挡的手上,“一个凡人而已,我不用他们保护的。” 朱九抽空回眸看她一眼,“你带有防护阵的发簪给草庐了,玉坠又在我这里还没来得及修,你现在等同是没有任何防御措施,要不是……” 要不是她好像有些排斥警察这个职业,他定会带她一同去警局的。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我……” 话还没说完,金童突然插嘴。 【静之姐姐,这是gigi和鬼王,还有草庐之间的私人恩怨,你最好不要插手,不然草庐居士很有可能会受到天地法则影响,提前回去的。】 静之突然止住话语,表情变得凝重。 【你的意思是说,抓走gigi的,不是她前男友,而是扶桑鬼王?】 金童心一提,嘴巴一捂,心道自己说漏嘴。 【是,也不是。】 【反正你自己掂量一下吧,刚跟居士在一起,你也不想他提前走吧。】 她眉心一蹙,反问道: 【你上次不是说,他走了,我也会跟他一起走的吗?】 金童心虚得不行,支支吾吾的说: 【那个,谁又说得清楚是一起走呢,还是前后脚走呢,你也知道的,每个时空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万一你晚去一步……居士已经……】 “别说了!” 她突然直起身子,怒吼一声。 不止识海内安静了,连车内也变得静悄悄的。 朱九慢下速度,朝她看了一眼,担忧问道:“怎么了?” 草庐狠狠的瞪了刚刚斗嘴的俩徒弟一眼,坐直身子,朝前凑了凑,“莫生气,回去我就训他们。” 静之胸口不断起伏着,一想到这么温柔的阿正可能会离她而去,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随着她的转身,安全带撕拉一声,扯出一大段。 静之紧紧圈住草庐的脖颈,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无声掉着眼泪。 今天他穿的是朱九的浅蓝色衬衫,薄薄的布料一沾水就贴在身上,草庐心一提,抬起手轻轻搭了搭她的背。 “莫哭,是不喜欢吵闹的环境吗?” 细龟一听到师娘哭,也跟着慌了。 他捏着面包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对不起,我不跟师弟吵架了。” 【静之:金童,我会克制好自己,只要他们不受伤,我是不会出手的。】 金童自觉失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就怕突然降下天雷,把他的魂给劈没了,又连累到静之。 他不说话,静之也不在意。 借着草庐的领口把眼泪擦干,对他大力扯出个笑容,又轻轻揉了揉细龟的发髻,“我没事。” “下车吧,我带你们另外打车去教堂。” 嘱咐好朱九要小心后,四人在路口下车,拦了辆黄色的计程车,就朝教堂直驱而去。 司机的眼神不住的往身后的三个人瞥去。 “呦,你们这是要赶着去片场吗?戏服都穿好啦?现在当演员可挣钱了,对了,你们拍的是什么戏?穿着铁甲,难道是岳飞传?” 话多的司机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草庐怕静之又嫌吵,手从她颈后穿过,轻轻捂住她的耳朵。 静之顺势靠在他肩膀上,手指轻轻搭到放在他膝盖上的宝剑上,虚着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人接话,司机也尴尬。 怕冷场,他自顾自的,越说越起劲。 从早上拉了几车人,到刚刚拉了个快临盆的孕妇去医院,都给他们说了。 依旧没人理他。 这种情况,师傅司空见惯了,也不是没有拉过话少的客人,他和气的笑一声,接着说: “你们是不知道,我上上一单拉的客人才叫奇葩。” “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拉着一个哭哭啼啼穿婚纱的女人,也说要去教堂。” “那个女人,美得跟天仙似的,我刚看上那么一眼,那个男的就跟得失心疯一样,突然趴到前面来,还抢我的方向盘,吓得我差点撞到路边的老太太,得亏我及时踩刹车了……” 他絮絮叨叨讲着,完全没发现车上的其他人越坐越直,表情严肃。 就连无神的静之也跟着坐了起来。 “那个女人,她没事吧?” 还是女生好说话。 司机松了口气,接了她的话头接着讲:“怎么说呢,一开始她哭,我以为她是要结婚了,感动的。” “后来那个男的好像嫌烦,一巴掌扇过去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儿。” “但是小情侣的事儿,我又不好意思说,那男的神经好像有点问题,一拉到目的地,我就赶紧走了。” “施施姑娘舍己为人,为何老是落得如此下场……唉。” 草庐低声哀叹一句,心道红颜总是命运多舛。 他身边的女子又何尝不是这般。 无数次走入轮回,尝尽人间冷暖,历尽沧桑,却依旧能保住她那颗赤子之心,属实难得。 静之这时候哪里顾得上形象,她紧紧捏着细龟的靠背皮套,嘴里小声骂骂咧咧,心里已经将gigi那个前男友砍成八段了。 草庐有些荒诞的觉得,她骂人的样子也挺可爱。 他轻轻拉下她的手,往她手腕处套了个东西。 皓白的手腕配上翠绿的手镯。 他抿嘴微微一笑,心里默默想着这个镯子的含义,脸上突的飘起两朵红晕。 “送,送你。” “我知有些草率,也不知何时会回去,若是抓住鬼王后,我还在这里,就……” 他就了半天,面红耳赤,后半句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实在说不出口。 静之转着镯子,打量几眼,突然抱紧草庐,白着脸一言不发。 她有些明白他要说什么。 但是这满是不确定的未来充满了未知数,她又如何能给他一个承诺。 车内一时陷入寂静,草庐等了许久,只得尴尬的笑一声,嘴里直说着没事。 “我就是突然想送你个东西,你别有太大压力。” 静之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重。 她不管不顾,一头撞了上去,把他压在车窗上吻住。 眼泪混合着她逐渐灼热的呼吸,被草庐感知到。 他局促的瞪大双眼,看着她身后的马尚锋,又瞄向前排石化了的细龟背部,还有后视镜里司机揶揄的笑。 脸色突然爆红,两掌抵住她的肩膀,将两人抵开一条缝隙。 她的嘴里直念叨着“阿正,阿正……” 哽咽的语气里,全是对他的爱和依赖。 草庐心一软,也不管她这份依赖是因为哪个前世了,低头啄去她脸上的泪水,将她紧紧圈进怀里。 她会吻他,是答应他了吗? 她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的吧? 他草庐即将有夫人了。 真好。 他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 第352章 停车! 越靠近教堂,草庐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鬼王就在这附近,难道你们两个没发现吗?” 鬼气弥漫,遮天蔽日,到处一片昏沉。 细龟和马尚锋,一个挠头,一个挠脸。 眨巴着眼睛看着突然暗下来,好似要下雨的天,一起摇了摇头。 马尚锋就算了,叫没几天草庐师父。 细龟从小跟在他身边学,这会儿他支支吾吾的,净拍草庐法术高强,火眼金睛的马屁,也不敢说自己真心没看出来这种找打的话。 司机就当他们是在排练,也没有把他们的话当回事。 他笑着赞叹一句大家的演技都真好,就连静之也是,哭戏说来就来,他都看感动了,情不自禁跟着滴了两滴马尿出来。 趁着停车之际,师傅扭头问了句到底拍什么电影,静之随口一说: “天门一开,鬼王降临。道士与妖姬,双双坠入异地。” “这故事玄之又玄,不如就叫''天地玄门''吧。” “天地玄门?”司机笑着朝下车的几人挥挥手,“等电影拍成了,我一定会去捧场的。” 司机师傅突然伸头出来,朝台阶上方的人一指,“诶,你们看,那个穿着婚纱跑出来的新娘子就是我今天拉的人。” 几人齐齐看去,gigi白着脸,提着裙摆朝他们冲了过来。 “居士!林小姐!” “威廉死了,恶魔附身在他的尸体上要抓我,救命!” 草庐看着跟在她身后飞出来的老熟人——扶桑鬼王,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黑发变红毛,扶桑鬼王吸收了威廉爱而不得,自杀而亡的怨气,鬼气更上一层楼。 这回可难办了。 “上车,快都上车!你们先向正北走,我会引他去北斗宝穴。”草庐递给静之一个罗盘后,迎面便凌空朝追上来的鬼王飞驰而去。 司机赞叹连连,十分质疑这地方是不是改装成了片场。 “咦,怎么没有看到威亚啊?” 细龟火急火燎推着gigi上了车,又一股脑儿捡起她冗长的纱裙后摆往车后座一甩,跟着快速挤上去,砰一声关上门。 静之肃着脸,不容置疑说: “开车,朝北走。” 分心指路的同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头对线的一人一鬼。 她强忍着要下去帮忙的冲动,劝自己草庐法力高强,不需要她看着,这才有心情朝后座看了gigi一眼。 gigi哭得梨花带雨,脸上全是惊慌失措,细龟正帮她解着手腕上的麻绳。 马尚锋这个好色之人,又彻底看呆了去,竟是连话也不会说了。 美成这样。 难怪变态和鬼都追着她跑。 gigi现在对男人的这种男凝目光十分敏感,她捂住胸口朝细龟的位置凑了凑,这才抽泣着对静之讲今早出门后发生的事情。 原来她院子门口那堆东倒西歪的酒瓶子,是她前男友用来迷惑她的。 威廉根本就没喝酒,他假装喝醉,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一顿酒疯,降低了她和草庐等人的警备心。 等到第二天她一出门,就尾随她,意图直接劫走她去教堂成婚。 “我当然不答应,但是我一说拒绝的话,他就打我,他是做武打演员出身的,我反抗不了,只能假意屈从。” 司机瞪大眼睛看着她边流泪边说故事,心里开始半信半疑。 他干笑两声,硬着头皮问: “这位小姐,是你们的女主角吗?” 静之撑着脸,有些无语的看着他。 “是。” 有时候,无知是一种好事,知道真相反而心焦。 她扭回头,接着听gigi讲。 gigi看师傅的眼神,就犹如看到两天前的自己。 啥也不信,觉得这几个人奇奇怪怪,不是演员,就是有妄想症的疯子。 现在好了,连她也一起沉迷其中。 她捂着额头,轻轻晃了晃脑袋,鬼王那张脸不时出现在她脑中,对她叽里咕噜的说一串日语。 场景甚是熟悉,愤恨的感觉莫名从心口迸发出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质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知性优雅依旧,又多了几分幽怨,和古典闺秀的婉约气质。 细龟看着她眼角那抹渐渐发黑的眼影,吓得简直快要把自己缩成一团。 完了完了,妖姬的记忆渐渐觉醒。 打不过鬼王就算了,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他也打不过妖姬啊! gigi奇怪的看了整个人都贴在车窗上的细龟一眼,这才扭回头跟静之讲: “我虽然想离开威廉,但从未想过让他去死。” 她低头取下无名指上被强迫戴上的戒指,举起细看,“当初若不是为了钱进入演艺圈,他也不会变成这样,也许,我们早就成婚了,我也会主动嫁给他。” 静之叹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毕竟人都死了,说再多好话和坏话,也挽回不了什么。 gigi也没想让静之安慰她,只是无数情绪萦绕纠缠在心口,她不说出来,怕是会憋死。 她靠回座椅上,缓缓将戒指捏在手心里,烟灰色的眸子渐渐凝上一层寒霜。 “我怀疑是恶魔蛊惑了他,他不管再怎么混,我也从未看出他有任何一丝要轻生的想法。” 静之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女人,怔怔的看着她冷若冰霜的眼神两眼,便收回视线,看着手上的罗盘,“你想怎么做?” “报仇。” gigi斩钉截铁的说,语气冷得让司机不由打了个哆嗦。 好家伙,这些人的演技真是太牛逼了。 在车上对台词,就这般投入真情实感了,吓他一跳。 “你打不过他。”静之说。 说完又指向前方出现的一个岔路,朝司机说:“从前面那条岔路拐上去。” 司机皱起眉毛,有些为难。 “小姐,那是条单行道,只能下不能上。” 她的眼神跟后座的gigi相比,冷凝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机只看了一眼,哎呦两声,方向盘一打,硬着头皮往上拐,“死就死,要不是这里偏僻没监控,我才不会这么干呢!” “打不过也要打。” gigi突然回话。 既然真有鬼王,那居士说的故事九成九是真的了。 她的父母被害,她前世也被害,这辈子的前男友也被鬼王迷惑自杀,夺去了身躯。 不报仇的话,她心难安。 静之帮不了她。 准确的来说,是不能帮。 她不会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女人,提前送走阿正。 说了句祝你好运后,车里瞬间安静下来。 正午时分,窗外的天却突然变得十分昏暗,乌云压得极低,仿佛要从天空中掉下来。 随着司机的车辆往山上盘旋,稀薄的雾气渐渐变浓。 视线受阻,司机不得不打开车前大灯,放慢速度前行。 笔直的光线穿透雾气,投在不远处龟裂的柏油路上,路况依旧不甚明朗。 柏油路渐渐变成红泥路。 坑坑洼洼的,车身不断晃荡。 好不容易到达山顶的停车场,细龟突然打开车窗吁~了一长声。 “停车(ju)停车(ju)!我想……呕……” 脚好像踩在云上,细龟扶着车门吐得天昏地暗。 吐完后他抹了抹嘴,皱着眉朝马尚锋说:“这下好了,本来就要被罚,刚吃下的东西被我吐得一干二净,我看我一定会饿死。” 马尚锋还来不及安慰他一句,一阵巨风突然刮来,把几人吹得东倒西歪。 山顶灰尘四起,吹得人睁不开眼。 好一会儿风才停下,静之拂去罗盘上的落叶,看了眼前方的地形。 “这里难道就是北斗宝穴?” 马尚锋抬头看了一眼招牌,摇头说:“不是什么宝穴,明明就是建森车(ju)房诶。” 司机看他们没人要付钱,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车门,诶诶两声,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管你是炮房还是门房,谁来付一下车钱啊?” 马尚锋看了看低头研究罗盘的静之,又跑去呕吐的师兄,还有穿着婚纱两手空空的gigi,自认倒霉走了过去。 “我堂堂两广总督也要付钱啊?!” 师傅上下看了他一眼,突然轻笑一声,“就算是总统来了也要付钱!” 莽归莽,马尚锋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 他掏出几颗碎银递过去,“够不够啊?这可是我的血汗钱啊!” 师傅眼前一亮,捏起一颗碎银就咬了下去。 是真货。 这何止够啊,简直都能抵得上他一个礼拜的收入了。 他就说嘛,当演员果然好赚,叫个计程车都这么大方。 …… 细龟走过去,怼了一圈到马尚锋胸口,“什么叫你的血汗钱,我也有出力的好不好!” 眼瞅着二人又要吵起来,静之捂着发胀的脑壳,冷下脸斥责: “好了,正事要紧!” 细龟缩了缩脖子,一路小跑过去,凑到她跟前一起看罗盘。 “不对不对,不是这边。” “诶诶诶,又走过头了,返回来。” 这应该是个废弃的停车场,里头轮胎和汽车配件散落一地,好多汽车都生锈了,一排一排的停在车位里。 几个人绕着车与车之间的缝隙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处空地。 细龟叉着腰,脚点了点此地,“一定是这里,不信等会问问师父。” 静之扶着gigi躲在一处汽油罐后头, “你先在这里歇会儿,等会要报仇的话,你看情况再找机会吧。” 第353章 我会恨你的! 马尚锋无所事事,到处乱看,“师父去了那么久,会不会有事啊?” 静之突然横他一眼,冷冷的说: “再说一句,就把你嘴缝起来。” 马尚锋一个人高马大的武将,生生被她此刻的气势震退两步。 马尚锋委屈,“我也是担心他嘛。” 细龟低低嘲笑他一句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师父武力高强,道术精湛,怎么可能会有事。” 刚一扭过头,一直冷冰冰的静之,好像看到什么,宛如冰川融化,她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颜。 “阿正,你回来啦!” 她一个激动,直接扑进草庐怀里,他耳根一红,低低说一声在外头呢,就把她轻轻推开,转头面向细龟,“找到穴位了吗?” 细龟:“找到了,就在这。” 草庐点点头,“那就开始做准备。” 话音刚落,一金一银两名弟子立刻盘腿坐下,两手各持两个宝镜,还未与草庐完成诛魔阵法,又是一阵大风刮来,吹得人东倒西歪。 特别是细龟。 他本来就长得瘦瘦小小,风一吹,他的屁股甚至渐渐开始移位。 他顶着风,手肘着地,又划拉回来。 静之这时半蹲在废弃的一辆汽车旁边,抬手挡住风沙,半眯着眼,看着踏风而来的鬼王,严阵以待。 不能帮,要忍住,阿正他可以的! 鬼王一来,这片山顶的天也跟着暗下,乌云密布。 静之抬头望天,脑子里突然想起细龟出门前说的话。 他师父,可是不能碰水的。 出来得急,没让他晒到多少太阳,也不知道他恢复了没有? 她的眉头越蹙越紧,光注意草庐了,完全忘记了鬼王的目标是gigi。 耳边突然听闻gigi惊叫一声,她转头看去,正正好看到草庐把剑丢过去射向飞到半途的鬼王。 鬼王冷冷的看了草庐一眼,袍子一裹,背后突然幻化出一个巨大的鬼面具直冲草庐。 锵的一声响,宝剑被弹飞。 草庐的神色愈发凝重,这鬼王,实力果然晋升了。 不过不管如何,打还是要打的。 他剑指一比,地上的几个铁桶瞬间飞起,朝鬼王砸过去。 控制铁桶时,他的心突然一提。 怎么会这些铁桶会如此沉重? 铁桶飞到鬼王跟前,已经呈下落的趋势。 鬼王邪邪一笑,空空的两手突然浮现出一把樱花国的军刀。 轻松的挥舞几下。 铁桶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草庐一剑点地,剑身登时一弯,将他往上反弹而起。 上辈子鬼王被他的诛魔阵困住过,这辈子他也知晓这三个人的最短板就在细龟身上。 于是趁着草庐躲避的时候,手一挥,一辆废弃的汽车宛如有了动力,径直朝正在备阵的细龟冲过去。 静之心一紧,刚跨出一步,脚又收了回来。 武状元不愧是武状元,还是挺靠谱的嘛。 他提着细龟一个咕噜,直接翻滚着避开车。 “师弟,滚过来这边干什么,我的宝镜都丢了,快找找!” 细龟满地找镜子,却因天黑雾大,摸半天了,才只摸回来一个。 眼瞅着草庐那边打得好像有些吃力,她牙一咬,低头看向滚落到脚下的镜子,机灵的眼神到处转动着,脚尖先踹一下旁边的石子试试水。 没事。 静之轻咳一声,跟玩儿似的,突然将宝镜连同一个石子一把踹向细龟。 细龟摸到镜子,喜得赶紧揣到怀里,又坐回了宝穴上。 【我可没帮忙,我就是踢踢小石头,踢到镜子纯属凑巧。】 【金童:……】 他能说什么,静之姐姐这纯属钻空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 “滋!” 草庐看着被砍出一道口子,到处乱喷水的铁桶,终于反应过来铁桶为什么这么沉了。 此地位于山顶,无棚又无顶,前两天下暴雨,这些空油桶,可不就得装满了雨水嘛。 他暗暗啧了一声,各种翻身躲避。 不仅要避开鬼王的攻击,还得避开满地洒的水花。 鬼王好似发现他这个弱点,每次挥刀,便有一个铁桶裂开一道口子。 水喷得满地都是,一时之间,草庐连个下脚的干燥地儿都找不着。 细龟看得焦心,转头朝马尚锋讲: “你有皇气护体,你快上去帮忙!” 马尚锋对人凶,但是看到鬼也会怵。 师父都打不过了,他还能有好? 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上前。 “哎呀,你还想不想回去见你五个老婆和你五个孩子啊?师父要是打输了,我看你的命也要一起交代在这儿,到时候你就是真的死掉了!” 马尚锋一怔,重重唉一声,“死就死吧!妈的!” 他随手抄起旁边的铁棍就冲了上去。 师父怕水,他可不怕。 按照鬼王的视觉看,他只觉得马尚锋身上的金甲正隐隐闪着来自大唐王朝浓厚的皇气。 生前作为附属国将军的他,一时不敢直视,便以袖遮眼。 马尚锋趁机扑上去,紧紧箍住鬼王。 草庐得已喘息,便跳着车顶,朝宝穴位置靠近。 却不想脚下的车顶有一处凹陷,里头依旧有残留的雨水。 他一脚踏进,鞋袜顿时湿了个彻底,登时就觉得本就未完全恢复的法力在慢慢消失。 鬼王终究是鬼王,皇气被他身上的鬼气迅速侵染覆盖,金甲变得黯淡,马尚锋被鬼王一把击飞,倒在地上,直吐鲜血。 “师弟!我跟你拼了!” 细龟捡起地上滚过来的铁棍跟着冲上去。 “细龟不要——” 细龟有几斤几两他这个做师父的,还是知道的。 这一扑上去,纯纯就是送人头的。 草庐跳下车,往回奔跑几步,一声疾呼突然戛然而止。 一辆汽车急速朝他飞来。 草庐瞳孔一缩,刚要转身避开。 白绫不知何时,已紧紧缠绕住车身,卸去了大部分力道。 草庐一时被这辆车推得寸寸后退,直到大腿抵住身后的车,车辆才慢慢停下。 他却也被前后两辆车夹住了腿脚,一时无法动弹。 草庐送给静之的鞭子,一个眨眼便出现在她手中。 鞭身紧紧圈住快刺到细龟胸前的日本军刀。 她不知为何,回望了草庐一眼,又落了泪。 “gigi,你不是要报仇吗?” “还不快来!”她吼道。 既已动手,她就没打算停手。 只要他安全。 她只要他平安无事! 狂风愈发肆虐,吹起白绫片片。 其中一条卷了地上的宝剑朝gigi丢过去。 哐当一声响,宝剑砸在铁桶边缘,惊醒了愣住的gigi。 她望着陷入困境的几人,和被白布裹成木乃伊的鬼王,头痛欲裂。 随身携带的玉佩在她起身时落了地,登时碎了一角。 一缕黑色的怨气瞬间附到她身上,电光石火间,gigi记起了前世种种。 身上的白色婚纱仿佛被墨泼中,迅速晕染成黑色。 她捡起地上的剑,冷冷的指着鬼王,仿佛又回到了一千年前。 鬼王痴痴的看着回魂的她,咧开嘴笑了。 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静之没听懂,只是越发勒紧他。 鬼王竟也不挣扎,只是转了个身,面对gigi。 gigi,不,现在应该说是施施了。 倭人强迫之爱,就算是真心的,那又怎如何。 爱情里面一旦染上了亲人的鲜血,便无法原谅。 鬼王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的眼神,只让施施感觉到万分恶心。 剑光一闪,宝剑噗呲一声入了体。 鬼王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胸口,突然仰天长啸。 两世追逐,依旧得不到她的心。 汹涌的鬼气从他胸口中喷射出来。 施施冷着脸拔出剑,让鬼气喷涌得更加剧烈。 乌云开始翻滚,轰鸣的雷声渐渐靠近。 静之心一慌,松了鞭子,朝被夹住的草庐奔了过去。 他周身已经开始一闪一闪的亮起红光。 水花不断落下,砸得草庐手背上一片湿漉漉的。 抬头一看,静之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对不起,眼泪也是水,我,我给你擦干,我救你出来!” “马上就好了,你别走,你千万别走!” 细龟看着洒了一地,沾上污水的白绫,跟着落了泪,心口处涌出的愧疚感快将他淹没。 草庐叹息一声,抬起手轻轻抓住她的手,“静之,来时车上的话,我未说尽……” “你…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好好跟阿九在一起,这几天确实是委屈他了。” 静之猛的摇头,扑过去拥住他的上半身,无尽的泪水夹杂着开始飘落的雨滴,渐渐打湿了草庐的头发。 静之一边道歉,一边伸出无数白绫,仿佛要织成一个茧,截断他的归途。 他的脚却已开始化成光点,从白绫缝隙处逸散出去。 静之慌得放开他,伸手去捕捞那些光点,“你别走!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了,我还要嫁给你呢,你怎么可以求完婚就走!” “我不该救小龟的,老天爷求你了,别让他走。” 小龟哽咽着叫了一声:“师娘……” 草庐轻轻叹息一声,刚抬起双臂,想到什么,又幡然落下。 罢了,没有结果的事,他不应强求。 落到一半,静之仿佛发现他的意图,伸手过去,想拥他入怀。 却抱了个空。 无数光点如同握不住的沙,从她怀里逸散。 眨眼间便消失在空气中。 “阿正!你给我回来!” “我会恨你的!” “我恨死你了!!” 空气中只残存滴的一声余响,还有静之悲恸的哭喊声…… 消逝的草庐这时才发现。 原来心痛的时候,手表也会响…… …… 哐当两声响,黄色的手表从车盖上滚落到泥里,她送的簪子也随之掉落,斜斜插在地上的水洼中间。 她心一紧,低头查看手镯的瞬间,满头的白发翩然落下。 是他的簪子。 一起消失了。 手腕处突然一轻,静之圈着空空荡荡的手腕,绝望得跪坐在地。 他好像从没来过。 只是在她心里用力刻下一个名字,就将自己在这里存在过的证明一一抹去。 …… 鬼王自发散尽鬼气,施施的怨气也跟着消散。 一席婚纱迅速褪去墨色,恢复了原本的白。 gigi怔怔的看着手中的宝剑,轻声呢喃道: “居士……” 静之红着眼,抬起头看向她,仿佛要跟她求证,问: “他是真实存在过的,对吗?” gigi看着宛如疯魔了的静之,心生不忍。 走过去,将手里的剑递给她。 “我记得所有,你没……没疯。” 剑修最重要的就是剑,为什么独独留下他最重要的东西在这里…… 她冷着脸,用力把剑往外一抛。 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的破剑! 剑要落入泥里的那一刻,一道白绫射出,又将它裹了回来。 大颗的雨滴溅到地上,有几颗泥点子溅到剑身上,她忽而扯着嘴角,呲笑一声。 “阿正,你不是最宝贝这把剑的吗,到哪儿都要背着它,现在它被我弄脏了,你怎么还不回来骂我……” “林小姐,你……” gigi伸手想搭她的肩安慰她,看她快要崩溃的模样,又不敢动她。 身为心理医生的她,知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陪伴。 于是蹲在她身边,无声陪伴她。 …… 山下突然传来警车盘旋而上的声音。 被雨渐渐冲散的迷雾,突然晕出三个走近的人影。 一蹲一跪的两个人,缓缓抬头看去。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gigi不由又呢喃一句:“居士……” 静之则是如同受伤的小兽,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打湿了她的白发,双手举起剑,哽咽着声音对走过来的朱九讲: “阿九,阿正他……走了。” “他不要我了。” 第354章 你要说,便说吧 “长官,咱们是出了个假警吗?” “这里除了两个女人,就没有别人了。” 朱九的属下拿手挡在眼睛上,心里忿忿这两个女人为什么下雨天还要爬这么高来这里,这不是纯纯给他们找事干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静之转头一看。 看清朱九身边一高一矮两个属下时,又是一怔。 那两个人分明就与消失的细龟和马尚锋长得一模一样。 恍惚之间,静之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不合群的闯入者。 他们三人历经轮回,依旧聚在一起。 那她呢…… 还有gigi…… 还有朱九为什么不与她说,他的属下长得跟草庐两个徒弟一模一样? “你们两个,把黄医生送回家去,地址在****,从威廉家搜出来的证据,等会送到这个地址对面。” “先别放回警局。” 局里那个内奸,他还没空处理。 可不能让罪证被他销毁了。 交代完正事,他脱下尚带余温的外套,轻轻披在静之肩上。 视线四处寻觅,寻到被丢在地上的剑鞘时,捡起拿过来,接过静之手里的剑,把它插回去。 此时的朱九心情十分复杂。 草庐走了,他就能单独跟静之在一起了。 这一直是他一开始所希望的。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不止是因为静之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草庐几次对他的坦诚相待,也让他无法将草庐当做一个普通的情敌对待。 是针锋相对的情敌,也是……默契十足的好友。 他朝静之伸出手,似是要惩罚她爱上他人,叹一声,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 静之有些怔愣,眨了眨眼睛,抿起嘴,眼圈更红了。 “你干嘛?” 她捂着微痛的额头,心里委屈得不行。 她都这么难过了,他还打她。 她的表情一向易懂,朱九蹲下来,侧头一口咬住她撅上天的唇,心里止不住的叹息。 “真是被你打败了。” “我带你去找他。” 她突然推开朱九,捂着嘴一脸怀疑。 “你会开天门吗?你又怎么定时定点将我俩传送到他身边?” 委屈的人轮到朱九。 怀疑的眼神像把剑,径直戳入他的心扉。 她既然发问,那他偏不说。 他把剑塞进她怀里,然后把她打横抱起,往车上走。 车门一闭,外头的喧哗和落雨声瞬间变小。 暖气一开,朱九惩罚似的,把静之压在副驾驶上亲得喘不过来气。 “啪!” 车厢内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朱九捂着脸,眼含震惊。 “你打我?” 静之不自在的别过头,眼睛死死盯着窗外草庐消失的地方,默默垂泪。 “我现在没心情。” 朱九坐回驾驶座,望着窗外连成一线的大雨,声音低落,“静之,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偏心。” “老是想着他,念着他,那我呢?” “我朱九,又算什么……” “我也一样爱着你啊……” 声线突然拔高,她吓了一跳,扭头看他,见他跟着红了眼眶,本就空落落的心,这下疼得剧烈。 “我……我……” 本想解释,但草庐都走了,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 于是收声闭上嘴,扭回头,将剑放在腿侧,仿佛他还在身旁一般,却是不敢接近了。 她垂下脑袋,雨水顺着她的发丝,一点一点滴在她的手背上。 手背突然传来一点热意,紧接着热意连成一片。 糊满眼球的泪水,让她看不清东西。 现在再也不会有个老好人窜出来当中间人了。 她不解释,朱九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腮帮子咬得死紧,启动车辆,刚要往山下开,静之就开门走出去。 倾盆大雨浇在她的头顶,静之全然不顾。 只是径直朝快要合在一起那两辆破车走过去。 地上那一点碧绿在警车的前照灯下,分外显眼。 静之蹲下来,拔起陷入泥里的簪子,紧紧握在手心。 左手伸入浑浊不清的水洼里摸索了一小会儿,捞出已经不会叫了的智能表,用湿透了的衬衫衣摆将污泥的痕迹一一抹去。 指尖触到表盘,表盘突然亮起绿色的光。 上面的各项指标,均画满了两条横线。 静之一梗,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滴一滴连同雨水落进水洼里。 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冰凉的臂膀,紧紧圈住她的腰。 朱九的脑袋抵着她的后背,点点热意熨烫了她的后心口,细微的疼痛突然炸开,她揪着心口的衬衫,竟觉呼吸有些艰难。 “静静,我刚刚说了一次我爱你了。” “现在我再说一次。” “我爱你。” 她的身体越发僵硬,朱九越箍越紧。 “你还爱着我吗?” “若是不爱了,我便说第三次,我……我送你走。” 她白着唇转过来,紧紧捏着手里的明黄色手表,痛哭着捶打他的胸膛。 “你混蛋,为什么非要逼我。” “你明明知道的,我爱你!” “阿九,不过就几天时间,我爱得好累……” “你要说,便说吧,我无所谓了。” 朱九跟着白了脸,他擒住她的手,抖着唇问:“他走了,你就也不要我了吗?” “你,你…都是我的错…是你要逼我走…” 静之话还没说完,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天道阻拦不了林风,眼睁睁的看着他跟着那辆警车回了家。 刚一进门,朱九脸上就狠狠中了一拳。 林风一脸冷漠看着前世的自己,“我跟你说过了,别让她为难,你就是这般逼她的?” 朱九深褐色的眼神此时沉得吓人,嘴角溢出血迹,他也没管。 抱着静之,抬脚就往楼上走。 “我不怕你,你既然也是我,我的性格你应当也清楚。” “见到她亲近别人,我心里就有气,她一句无所谓,就能让我方寸大乱。” “草庐大度,那是他也在忍耐,我就不信他心里不酸。” “这件事,说实在的,不是她和草庐兄的错。” “是我错了,那碗孟婆汤,我该饮下的。” “你要捏碎我的魂,便捏吧。” “上了我的身,你就可以好好照顾她了。” 林风满脸复杂的看着他。 他有预感,不管朱九喝没喝孟婆汤,他依旧会爱上静之。 这三个人依旧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说到底,不过是天意弄人。 林风抬眼望天。 天道猛地一震,抬手挥来重重乌云,遮挡住自己。 林风看着躺在床上,脸上开始泛起不正常潮红的静之,心疼得不行。 手指轻轻一点,湿漉漉的水迹瞬间变得干燥。 视线划过她手心捏着的簪子,眼神又是一柔。 遇到二娣时,她摔坏了一根,他并不怪她。 后来她又重做了一根,他明白她心里对他有愧。 林风俯下身,轻轻啄了一下她的肿眼泡。 朱九指尖一顿,无言解着她胸前的扣子,将她布满泥点的衬衣脱掉。 林风站直身子,看着脸色发黑的朱九,缓缓摇了摇头:“你跟她处了一辈子了,还没明白她的性格吗?” “她虽想念我,但也不会轻易让我捏碎你的魂。” “她爱不爱你,你自己最清楚。” “你既然有方法去草庐的世界,就好好与她讲,她啊,最是吃软不吃硬了,你别跟她硬犟……” 余音存于室,一道流光输入她的体内,暖了她的身躯,林风就不见了。 朱九捏着她的睡衣,怔怔的看着面色变好的她,呆愣许久。 他甚至在想,林风跟草庐的爱是不是远远胜过了他的。 强忍着锥心的疼痛放开她,只为求得她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朱九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只会用最笨的方法,强行留下她,让她心疼他,然后把她紧紧拴在自己身边。 “静静,我是不是很卑鄙,本该轮到草庐的……” “是我不该逼你。” 他长长叹息一声,帮她穿好睡衣,处理好一切后,去卫生间用浴霸烘热自己,这才爬上床,紧紧抱住她。 “可我就是这么小气。”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走的,我带你去找草庐兄,你别恨我了……” 第355章 你是水鬼吗? 明明有仙力注入,她的脸色也已恢复红润。 然而睡了两天了,她一直没醒过来。 期间林风又下来看了两次。 是心病。 没法子,只能等她自己醒。 朱九这下终于开始慌了。 日日坐在床前,挽着她的手轻搓着,夜半时分也会突然惊醒,抖着手指头探探她的鼻息。 白天林风来时,他就趁机出去处理警局的事情。 gigi前男友绑架教堂里的信徒,又强迫gigi,朱九从他家里搜罗出许多威廉变态之时,给gigi拍下的鼻青脸肿的照片,一并交到总警署。 嫌疑人已死,无法执行刑罚。 gigi也没追究,法官只能将威廉旗下的房子车子拍卖了,将钱判给gigi作为经济补偿。 与威廉有勾结的警察一听说威廉死了,便露出马脚。 第二天递交辞呈的时候,被朱九当场逮捕。 处理完正事,朱九悄悄回了一号别墅。 他自转世后,就没与以前的孩子联系过,怕影响了他们的生活。 三个孩子后来嫌弃一号别墅跟二号别墅太偏僻,纷纷搬去了市中心的大平层。 他偷偷去看了几次。 人家家庭美满,人丁兴旺,已经不用他再担心什么了。 把个人资产分成两份,一份留给儿女,一份尽数变卖,换成金银,藏入尾戒中。 他的众多法器,他一个也没卖,全然搬入尾戒,到时候说不定草庐兄可以派上用场。 朱九这才回到静之床头,与林风交接。 “我已经准备好。” “定不会再让她吃苦。” “可她,还是不愿醒。” 林风叹了口气,凑近静之耳边,想了想,突然轻声留下一句话: “静之,你想要甜甜吗?” 躺着的人,突然红了脸,眼角渗出泪水,眼球微微滚动了起来。 林风直起身子,拍了拍朱九的肩膀,“以后,都交给你们了,别让我失望。” 朱九望着林风,一脸复杂,“我会的。” “你当真不想等她醒了再走?” 林风低头看向快要苏醒的静之,抿唇浅笑,“我也对不起她。” “若不是我失误,她也不必经历这些。” “我愿等她千年作为处罚,等她回来骂我。” …… “阿风!” 静之直挺挺坐起,明明饿了三天,浑身还是一股牛劲儿。 一个头槌直接将朱九从床沿顶到床底下。 “砰!”的一声,猝不及防的朱九一手捂头,一手捂着尾椎骨,满脸委屈站了起来。 静之眨巴两下眼睛,后知后觉脑门有些疼痛。 她揉两下额头,突然愣住。 刚刚她好像梦到阿风跟她索要甜甜了。 小脸突然一红,从朱九脸上挪开视线,低头抠着手。 抠着抠着,发觉自己手腕处戴着的智能表时,脸又是一白。 “阿九,阿正他……” “先别提他好不好,我头好痛,你帮我擦药。” 一瓶药酒递过来,望着脑门肿起一块的朱九,静之有些心虚的点点头。 接过药酒打开盖子,刚倒出一点到手心里,药瓶就被拿了过去。 朱九往自己手心里也倒了一点,揉上她的脑门。 “下次别一惊一乍的,你这脑袋,可不是铁做的。” 静之边给他揉,边打量他的神情。 揉了有一两分钟,见他神色没什么异常,她这才敢开口,“对不起,阿正刚走,我昨晚太伤心了,不应该说那些伤人的话。” 朱九眼神一暗,低下头,寻着她有些干燥的唇就吮了上去。 这次她没有再拒绝,只是微微抬头,张开嘴迎合他。 仿佛心里有愧,她不敢看他的眼,双眸紧闭,与他纠缠着…… …… “静静,我想好了,我跟你一起去找草庐兄,我真的有办法,草庐那本古籍里有写开天门的方法,我记下来了。” “还有,不是昨晚,你已经睡三天了。” 静之突然捶一下他的胸,轻喘着推开他,“那昨天……那天你干嘛不说清楚嘛,我不想跟你吵架,你是知道的。” 朱九退开一点身子,有些尴尬的说: “他一走,你就疯魔了,我心里又酸又痛,情绪一时顶上来,没收住……” 静之唉了一声,扯着他的领带又把他揪过来,嘬嘬两口后,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如果当时走的是你,我也一样会疯掉的,莫吃醋,在我心里,你们一样重要。” “嗯。”他突然推开她,把她这个房子的户口本拿出来,一脸郑重说: “你确定要过去找他吗?过去以后,这里可就回不来了,你会不会后悔?” 静之用力点头,“我万分确定,你们两个,一个都不能少的。” “搞快点,不然阿正就要变成老头子了。” 看着换掉睡衣,开始收拾行李的静之,朱九微微一愣,“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她收完沙发,一个扭头,挑了下眉头说:“你户口本都拿出来了,不是要卖房吗?我把我用惯的家具先收到尾戒里。” 朱九看着她收起来的东西,有些一言难尽:“是这样没错,那半卷厕纸,半管牙膏,小猫拖鞋,还有那个大抱枕……你确定都要带?” “带啊,为什么不带?” 朱九皱皱眉,尾戒和她的一贴,心弦一动,大抱枕被弹出来,掉在地上。 静之捡起拍了拍,嗔他一句: “你干什么?这东西留在这里给下一户主,也不太好吧。” “而且你们到时候肯定又是一人一间,长夜漫漫,我还不能抱一下假的你嘛。” 朱九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头疼。 既然她想带,那便带吧。 接下来就是各种收。 收到电器时,她又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发问:“唐朝没电没信号,咱们收电视机是不是没用?” 朱九缓了缓,竖起小指示意: “信号问题没办法,电的话你不用担心。 我的尾戒里装了好几个太阳能发电机,只要好好保存,一辈子都会让你有电用的。” “另外,我买了好些个u盘,下了很多你喜欢看的电影电视剧,还有动漫和小说,不会让你无聊的。” 仿佛是一次远途旅行,静之兴奋的情绪完全被带动起来。 她整个跳起,挂在朱九身上mua了他一大口。 “阿九,那吃的呢?” 朱九搂住她,柔声说道:“米面粮油皆有,够咱们吃一辈子。” “还有你爱的零食跟饮料,我都买了,不过不多,你要节制,那些东西对身体不好。” 静之乐得直点头,“好好好!” 朱九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子,和几近饱和的尾戒,长舒一口气。 “走吧,我们去院子外面。” “不在这里等中介吗?” 朱九摇摇头,指了指外头带不走的设施。 “要不要跟我一起,最后玩一次水滑梯?” “当然要!”她喜笑颜开。 扯着朱九推开玻璃门,就往外跑去。 朱九刚爬到顶端一坐下,她就一矮身坐进他的怀抱里,扭头娇娇的说:“我要赖在你身上滑。” 朱九眸子里浸着温暖的笑意,“你就知道欺负我。” “就欺负你!”朱九放手,静之回首趴在他身上,紧紧圈住他的脖子,咯咯笑着,任由刺激的失重感传来。 “咚”一声响。 落入水里的两个人依旧紧紧拥抱在一起,头刚分开一点,嘴里吹起几个小泡泡后,又缓缓贴合。 “唔……阿九别亲了,我要滑滑梯,不然走了就没得玩了。” 朱九有在听,但是完全停不下来。 卖完房子,兑完金银,他就得带着她穿越回去见草庐。 那个保守的老男人,可不会让他如此轻易的和她亲近。 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裂帛声响起,静之突然浮出水面,捂住胸口,一脸惊慌失措的看向灌木丛外。 “阿九你混蛋,这里虽然人少,但不代表没人经过!” 朱九自她身后拥住她的腰,连带着半透明的白色衬衣,轻轻啃噬着她的肩膀。 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指向岸边运作着的结界。 “我的最新发明,双层结界,里面可以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当然,声音也是传不出去的。” 静之简直无话可说。 她知道他在急什么。 来到这个世界,她确实对朱九有所忽略。 知道有这东西后,她也不再拒绝朱九。 任他将她压在岸边亲吻。 白色的衬衫被撕成几块,浮在水面上。 又是几块破布飞到空中又落下。 赤条条的两道身影,如鱼得水,一下浮到水面上换气,一下又沉进水底,做尽不为人知的事。 急切的朱九让她完全招架不住。 呜咽声一下沉入水底,变成几个泡泡,飘到水面上。 好不容易脱身,挣扎着游上来,正以仰泳姿势,脚拍击水面的静之,脚踝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往水里拖去。 “md,朱九你是水鬼吗?咕噜噜噜……” 半小时后,静之奄奄一息的趴在水面上。 若是那个中介没来,她看她就要被朱九这个“水鬼”吃干抹净了。 无力的脚蹬到一侧,踹一下还要扑上来的朱九,“来人了,你快把衣服穿上。” “你再这样,成婚那天,我就,我就不让你入洞房!” 朱九双臂一撑,无数水珠从他健壮的胸膛落下,滑过他结实的腹肌…… 静之猛的扭头看向别处,捏住鼻子,怪声怪气骂:“臭流氓!” 湿润微皱的指腹擦过尾戒,一条大大的干毛巾落在静之湿漉漉的头上。 沁着温润笑意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朱九故意慢吞吞的说: “小……色……猫,刚刚是谁眼睛都不带眨的看着我的?” 静之边嘴硬,边爬上岸:“……你好看,还不给别人看啦?” 头上的毛巾刚扯下,她突然歪嘴一笑。 “小……阿……九,这回是谁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我的,又是谁……突然流鼻血了呢?” 朱九一摸鼻下的湿润,有些尴尬的取出纸巾堵住鼻子。 一条浴巾裹住春光,他牵着静之回到一楼卫生间。 “别勾我,卖完房,我就带你去找他。” 静之嘁了一声,朝他翻了个大白眼,“谁勾你!明明就是你说带我玩水的,结果半个小时过去了,你净贴我身上了!” 两个人边背对着换衣服边斗嘴。 朱九的鼻血汹涌到停不下来,因为他正对着的,是卫生间里的大面镜子。 “你,你穿快点。” 静之的浴巾已经掉到地上,她任微风拂干自己的肌肤,边分神探入尾戒寻找衣服。 “快不了,我记得我有一件类似唐装的裙子,放哪儿去了?” 她还在寻找,随着她的弯腰,他血流如注的鼻血简直都快将他弹飞到天上去了。 “静之……” 静之回头一看,差点被他淌了一胸膛的血吓坏。 随意用皮毛幻化出一身简洁的古装,便拉着他来到喷头下,调好水温后,他站在喷头下冲水。 一只手腕却被站在淋浴间外的她捏在手里。 静之把了一会儿脉后,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年轻人,就是火力壮。” “叫你离我远点,你偏不听。” 朱九抹去脸上的洗澡水,一脸无辜说: “我都叫你穿快点了。” 静之:“我那是……”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自外头传来,静之将他的衣物放在外头置物架上,朝他交代一句: “别冲太久,我等会给你煮壶凉茶带着走。” 凉茶? 他才不要凉茶,他只要她。 第356章 你把她藏哪儿去了? “准备好了吗?”朱九问。 静之看了一圈周围熟悉的环境,缓缓点头。 这处宝穴,终于还是用上了。 朱九和静之盘腿对坐,双手各持两个铜镜,引月之华投射到两人头顶。 一时风云变幻,雷电交加。 他们两个的身形开始一闪一闪的,一道惊雷破空落下,地上的两个人影瞬间消失不见。 乌云散开,月光依旧皎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 另外一边,草庐这里,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回来以后,他时常坐在亭子里,摸着空荡荡的左手手腕发呆。 细龟本就瘦小。 因为自责,这会儿更是瘦得像纸片人一样,仿佛风一刮,他就会随风吹走。 望着又在走神的草庐,他紧了紧手中的托盘,踏上假山旁的小路,朝亭子里走过去。 “师父,喝口茶水吧。” “放下吧。”草庐转头看他一眼,幽幽叹了口气,“我又没惩罚你,你又何苦惩罚自己,今天又没吃饭吗?” 细龟低着头,声音逐渐哽咽。 “要不是我平时贪玩好吃,不好好修炼,师娘也不至于为了救我,而让你提早离开那个世界。” 草庐收回眼神,落到池塘里盛开的荷花,无奈一笑。 “早走晚走,总是要走的。” “我当时竟信了她,奢望她会跟我一起走。” “这事不能怪你,怪我心存贪念。” 贪一晌之欢,结果伤人伤己。 “师父,马师弟也回去了,你就没有想过再招个弟子,咱们再开一次天门,过去找他们?” 草庐拿了桌上的拂尘,轻敲一下细龟的脑门,“修道讲求一个缘字,马尚锋与我们有缘,所以有幸做你一段时间的师弟。” “若是为了寻她,特意招一人前来开天门,只会——” 话还没说完,幻境外头突然响起两声巨响。 草庐双目一冷,当即起身,捻起拂尘就朝外走去。 细龟紧紧跟在后头,皱着眉问: “难道又是朝廷来人?招个安而已,为何花招百出?” 草庐表情淡漠,“不过是在试我的实力罢了,打发走即可。” 细龟欲言又止,“师父,现在佛教盛行,道教落于下风,既然朝廷听说你灭了鬼王,重视于你,为何不顺势入朝,我国道教万一就此兴起了呢?” 草庐止了脚步,看他一眼,“权势可惑人心,我志不在此。” “与那些人虚以委蛇,不如在此清修。” …… 幻境外。 方圆十里全是一片绿色,荒郊野外,只这一处有个茅草屋。 静之和朱九扶着快要摔断的尾椎,围着眼前低矮的茅草屋外头打转。 “阿九,你不是定点了吗?” “这屋……进个细龟都躺不直溜,你确定阿正住这里?” 朱九皱着眉缓缓打量这处草屋,边说: “莫急,草庐兄善障眼法,待我找到阵眼,破除迷障,就带你去找他。” “哦。”瞧他捂着腰的样子,静之摸出一瓶药酒,一把掀起他后背的衣服。 朱九吓一跳,扭头看她,“做什么?” “你腰伤到了,我给你按一按,你找呗,我不打扰你。” 朱九:“……等会再说。” 衣服被他撩下。 “不能等,摔伤的时候最好尽快揉散淤青,不然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衣服又被掀起。 朱九:“你不怕草庐兄等会从里面出来,误会我们吗?” 衣服下摆被她捏在手里,静之眨巴两下眼睛,一点一点把他衣服往下拉。 “算,算了,不差这五分钟,等进去了,我再——” “咻!!” 一道拂尘突然从草屋门前射出,卷住了静之的腰。 眨眼之间,还在说话的静之就消失在朱九面前。 朱九愣住几秒,扶着腰对着草屋里头的人破口大骂。 “林正你什么意思?!” “我好不容易带她来找你,你就一拂尘给她卷走了!” “好歹放我进去!!!” “你要是敢对她做什么小动作,我就,我就打断你徒弟的腿!!” …… 一脚跨出大门的细龟,突然又把腿收回来,关他什么事,师父抓的人,又不是他。 “师……” 草庐卷着人,一起一落,跨过水面,飞往厢房处。 广袖一挥,两片古香古色的花格木门便砰的一声关上。 静之根本就不用他卷。 双腿紧紧圈住他的腰,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脖子,喜笑颜开,“阿正!阿九说你在里面,原来你真的在……唔!” 草庐紧紧拥住她,一个转身,把她放到茶桌上,颤抖的唇紧紧贴着她的,失而复得的澎拜心情,让他难掩激动。 静之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他的动作有些强势,静之顺从的抬起下巴,草庐越搂越紧,静之受不住一个后仰,疼痛的尾椎骨猛的一揪,她的双手瞬间紧紧抓住他的领口。 细细的眉毛蹙起,静之微微推开他,疼得汗都飙出来了。 “阿正,等等等等!尾椎要裂开了。” 草庐深呼吸两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小心翼翼扶着她从桌上下来。 趴在床上躺平的一瞬间,她又是哎呦一声惨叫,手一举,一瓶药酒出现在草庐眼前。 她自发撩起衣摆,露出一小截细腰,半个浅浅的可爱腰窝在裤腰带间若隐若现,“阿正帮我擦药。” 别说擦药了,回过神的草庐眼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我……我出去找阿九进来给你擦。” “嗐,他腰也伤了,我看你不止要帮我擦,也要帮他擦!” 草庐紧紧捏着药瓶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又不能叫细龟擦,这里也没个女人…… “林正!你把静之藏哪儿去了?!” 朱九愤怒的声音由远及近。 静之双手平放在下巴处,突然哦哦两声,“叫你如此急切,卷了我就跑,他生气了。” 草庐抿紧嘴,睁着一双狗狗眼,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我……我想了你三个月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三个月?”她吃惊。 果然,她就说他的胡须怎么长这么长了,人也瘦了不少。 “是,自我归来,已过三个月。” 她蹙起眉头,朝他唤一声,“过来。” 草庐乖乖走到她跟前蹲下,本来浮上疑问的眼里,突然被羞赧和欢喜填满。 “砰”的一声响,门扇被踹开。 四片紧贴的唇骤然分开,牵扯出一条银线。 草庐擦着嘴站起身子,“阿,阿九,我,她……我给她上个药。” 朱九扫他一眼,看到他那副干瘦样儿,指责的话突然说不出口。 没好气坐到床沿,缓缓打量着这间房。 处处皆是古朴的木质家具,左侧墙上挂着山水书画,右侧挂着几把宝剑。 “这是你房间?” 草庐:“是。” 朱九长腿一伸,跨进床里侧,跟着趴下来,撩起腰部的衣服。 “以前你睡我房间,现在你的房间也被我们征用了。” “上药吧。” 静之的头开始左右摇摆,一会儿看看愣住了的林正,一会儿看看有些不爽又不敢明说的朱九,笑得见眉不见眼。 “还笑!” 朱九软软瞪她一眼,“刚刚你搂着他的头亲,我都看到了,腰伤了也不安分!” 静之乐呵呵的朝草庐说:“你帮他先推拿,我再笑会儿。” 两个男人同时无奈摇头。 “你啊……” “你啊……” 第357章 武则天 褐色的药水倒出,味道有些刺鼻。 草庐跪坐在两人中间,左手搓着右手手心的药水,眉头微微蹙起,纠结要先给谁上药。 静之扭回头看他,好心情的笑了一下,“都说了,不动就不怎么会痛,你先给阿九擦呗,刚刚掉下来的速度太快,他垫在最底下,受伤比我严重。” 草庐不置可否,点了下头,“好像是。” 朱九的后腰处不仅有成片的紫红挫伤,还有一大片淤青,看着颇为唬人。 静之的腰上,除了几个像是被蚊子叮了的红色小包,就没其他伤口了。 “你真受伤了?”草庐疑惑。 静之迎着朱九看过来的目光,干笑一声,“他硬要垫底,我不让,在空中抱着他翻腾720°后,倒霉的扭了腰。” “扭了腰后,他掉你草屋外头的草垛子旁了,我挂草屋旁的歪脖树上了。” 草庐有些无语,伸出干净的手指,挑起她背部的一点布料,仔细研究那些暗红色的小包,蹙眉问: “难不成树上有虫子,怎会到处都有小小的红印子?” 朱九突然转过去脸,对着墙。 一股热气从胸口一路窜到脑门,红晕从脸颊一直晕到薄薄的耳廓上。 绝对不能说。 说了的话,静之连同他,肯定会被这个保守的老头臭骂一顿。 却没想到,他闭嘴了。 另一个不怎么会撒谎的当事人憋不住几秒,就老老实实交代了。 “我,我……我们没洞房,就是亲一下。” 草庐温和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啪”的一声,朱九的后腰中了一掌。 他腰一沉,胸膛却猛的弹起,脚趾紧紧扣住,背后的疼痛让他青筋暴起。 “草庐兄……” 看到静之担忧的目光看过来,草庐咬牙憋出一句解释:“不大力揉,药力进不去。” 静之松口气,又趴回去。 朱九却是冷汗直流。 草庐次次都往他腰部最青紫酸痛的地方按。 朱九痛得眼前阵阵发黑。 奈何心上人就在身边,就算痛死,他也绝不会吭出一声。 朱九背上的衣服随着他推拿的动作,后心口被冷汗浸湿了一片,衣摆也越撩越开。 撩到一定程度,三条细细的爪印瞬间映入草庐的眼帘。 他的脸垮得不行,嘴角下拉到极限。 草庐突然俯低身子,侧过头,一口咬在静之肩头。 她啊了一声,扭头委屈道: “咬我干嘛?我都受伤了。” 草庐冷着脸小声逼问:“真没……洞房?” 他回来三个月,心情一直郁郁寡欢。 他们两个,就如此风流快活吗? 静之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有些犹豫,“我,那个……这个……” “没,就是……他亲我,我挠他……” “没,没那个。” 草庐额头青筋一阵鼓胀,瞪大的双眼其实凝视着那三条爪印,脸色难看得可以。 就算他并未拥有过一个女人,也知道如果不是玩得太过,静之是不会轻易挠朱九的。 而且,她的后腰上有这么多痕迹,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两眼一黑的人换成草庐。 中间的人许久未有动作,静之跟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手弯里。 朱九没了法子,只能扭回脸跟草庐说说好话。 “你走以后,我跟她吵了一架。” “那天过后,她就生病了,因为你,昏睡了三天三夜不愿醒过来。” “是我说错话,伤了她的心,所以这才决定变卖家产,带她来找你。” “一楼客厅外的那个水滑梯,是她平时最爱玩的东西,太大了带不走,我就稍稍带她玩了一下。” “我俩一时开心,便闹得有些过了。” “不过你放心,我有分寸,没……对她……” 静之没听完就开始撇嘴。 “什么叫有分寸,要不是我极力挣扎,我看你就要唔唔唔!” 静之瞪大眼看着突然伸手过来捂住自己嘴的朱九,一顿呜呜乱叫。 朱九朝中间扬扬下巴,示意她看一眼。 静之僵住,梗着脖子缓慢扭头,草庐那张黑如墨的脸登时进入她的视线范围。 静之咽了口唾沫,小小力揪了揪草庐的衣角,“阿正,我,我主动跟他分房睡,你别生气。” 朱九咬着唇,皱眉说:“那你自己一个人睡,草庐兄也不许进去!” 草庐不说话,抿着嘴,一根食指轻轻点一下静之腰窝上的红印子,有些用力的搓了搓。 静之腰上的肌肉一绷,抽筋的肌肉猛的一揪,更痛了。 她却完全不敢叫出声,只能包着两坨眼泪,委委屈屈点头,“自己睡就自己睡。” 反正她有大抱枕。 草庐面无表情朝她伸出手,“我知道有样东西,你一定会带。” “阿九的抱枕交出来。” 静之无所谓的表情瞬间皲裂。 “阿正~~我~腰~痛~~” 她开始耍赖撒娇。 草庐紧抿着嘴,表情没有一丝动摇。 “我真的腰痛。” 在他面前,她好像失去了坚强,一点疼痛,都想要他帮忙呼呼才会好。 草庐长叹一声,凑近她耳朵旁说: “以前总觉得有一天我会回来这里,所以不去争不去抢。” “我跟他的性格,其实很像,静之,我也会吃醋的。” “你以我的形象,帮我做一个差不多样式的抱枕,这才是绝对的公平。” 静之愣住几秒,突然咧开嘴,“你的形象在我这儿最深刻的,除了那只小奶狗,就是那一晚淋了雨,刚吹完头发的你。” “你是要小奶狗,还是头发爆炸的阿正抱枕啊?” 她红润的唇珠突然被草庐恨恨的咬了一口。 草庐抵着她的额头,恨不得把她拉起来,揍得她屁股开花。 “没有其他选项吗?”他问。 当初会幻化成小狗,不过是为了降低gigi的戒心罢了。 静之只是笑。 朱九嘴角欲勾未勾,怕草庐气死,他强忍着笑意,轻咳一声建议道: “要不……就小奶狗吧,我还未曾见过。” “吹完头发的吧。”草庐瞪他一眼,转头对静之说。 他偏不如朱九的愿,爆炸头就爆炸头,他也想要人形的自己陪她过夜。 静之笑得一抖一抖的,突然扭头朝他说一句,“开玩笑的啦!” “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那晚下大雨,你被gigi赶出来,又不肯进我家,只能盘腿坐在花圃上的你。” “剑摆在膝盖上,背上还背着斗笠,浑身湿透了,都不知道往头上戴一下斗笠。” “看看我家,又看看gigi家,彷徨的样子呆呆的,又有些可爱。” “那时候我还吃醋gigi亲了你,可是看你那副保守又可爱的模样,心里就有再大的气,都散尽了。” 草庐:“我……那时我没想到她会突然亲上来,对不起,我……” 静之趴着朝他轻轻晃动一下头,“没事,小奶狗嘛,我也喜欢的。” “看到了就想抱抱,亲亲,顺一顺毛,很正常的。” 听她这么说,草庐又纠结上了。 淋雨的他,她喜欢,可以考虑。 可是小奶狗的话,她说看到了就想亲亲抱抱诶…… 草庐心里的天平渐渐向小奶狗倾斜。 面上却是不显。 “嗯……待会我再跟你说要做什么。” 静之摊摊手,“不急,反正来了我就没打算走了。” “唐朝诶,历史书上的盛唐,能看一眼这个时代,我觉得挺幸运的。” 草庐浅笑一下,摸了摸她的头。 借着聊天的时候,草庐轻中带着点力道,给她揉着腰。 温润滑嫩的触感,从指腹间传来,他的耳朵悄然红了一片,声线却依旧沉稳。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优缺点,我这里生活无趣,无甚娱乐设施,我还怕你不习惯呢。” 静之被他说得仿佛忘记疼痛,转着尾指的戒指,一脸兴奋的说:“不怕不怕,等我好一点了,我就把阿九搞来的东西分你看看。” “咱们三个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零食,一起喝酒,光想象一下就有趣得很!” “这个朝代的任何东西,对我和阿九都是新鲜的,不会无趣的,到时候你给我俩当向导呀?”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草庐看得心跳漏了一拍,随即赶紧躲着视线,低头给她揉腰,边说: “我性子也挺无趣,平日里外出,不是看风水,就是捉妖驱鬼,集市偶尔会去,若是你俩不嫌弃,三天后就有一场庙会,咱们可一同去看看。” “好啊好啊!” 她兴奋得一个仰身,刚要坐起,抻到背后,身子一僵,又躺了回去。 “这两天我还是老实点吧。” 朱九无声笑了,草庐则是无奈叹息,把她背后的衣服撩下来拉好,轻轻给她和朱九盖上薄被,站起身子说: “你们两个休息一下,我去安排饭菜。” 静之:“早饭还是午饭?” 草庐脚步一顿,扭头说: “晚饭,按照你们那儿的时间来说,现在应当是……”他走到窗边,看了看屋外的日头,接着说:“下午四点。” 他走出去前,静之突然问了一嘴。 “如今是谁当政?” 草庐面色有些复杂,停了几秒,才低声回答道: “武皇,武则天。” 第358章 七夕1 草庐没说清楚,原来那个庙会,是乞巧节时赶的庙会。 “阿正,七夕耶,你是要跟我约会吗?” 静之倚在凉亭的围栏上,看着草庐。 弯腰晾书的草庐背一僵,含糊应了一声:“赶巧了。” “可不就是赶巧了嘛。”她从朱九手里抽回手,看了看他用花朵给自己染的指甲,扭回头朝他软软一笑,“谢谢阿九,很好看,我很喜欢。” 朱九看了眼自己被捏住的手指,一种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静静,我是个男人,我不用染。” 静之挑起眉毛,翻过他的手,把他一半粉白一半泛红的指甲盖转到他跟前,“这样不好看。” 她下巴杵着朱九的肩窝,侧头朝他撒娇,“染一下呗,花汁洗洗很容易就掉的,晚上我们一起漂漂亮亮出门嘛。” 阿九漂亮? 草庐想笑。 把脸扭回去,摊开书本,手上加快了晒书的动作。 还没笑几秒,又听闻静之cue到他了。 “阿正,你也染一个?” 草庐站起来,捏着书坚决摇头,“我就不用了吧。” 感受着指甲盖上传来的凉意,深知无力回天的朱九突然扯着嘴角,把草庐一同拉下水,“草庐兄,说好了要公平的,少你一人,怎么可以呢。” 草庐:“……” 你小子!不就是给你揉腰的时候大力了点嘛,至于恩将仇报吗? 静之轻笑着抬起头:“阿正,他说的对,一起呗,你手也好看,染指甲肯定更好看。” 草庐转身把书交给细龟,交代一声都要好好摊开晒,这才走过来坐到她身侧。 “那……那你帮我。” 静之眉眼一弯,当即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染得很均匀的。” 朱九幸灾乐祸,浅笑着斜他一眼,草庐瞪回去,随即垂下眸子观察着静之泛着淡红的指甲盖,小声夸奖: “好看。” “是吧!”纤细修长的手指展开伸到他眼皮子底下,静之一脸兴奋,“阿九第一次弄,都帮我弄得这般好了,我已经学会了他的技术,我一定可以的!” 不管她是什么技术,他始终觉得这东西不是男子该碰的。 不过看她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不能当个扫兴的人。 “阿九,镇子上的人都认识我,你与我生的一样,你看……” 朱九回过神,面露警惕说:“你不至于不让我出去吧?” 想在七夕时,与静之过双人约会? 不可能的事。 草庐顿了一下,有些无奈的摇头,阿九不愧是警察,警戒心还是这么重。 “我的意思是说,得找个由头解释你的身份。” “哦。”朱九放下提起的心,无甚所谓的说:“随便你怎么说,只要合理就行。” 静之停下动作,抬起头左右看了看。 “要不……就说阿九是你儿子?” 草庐气结:“静之!我有这么老吗?” 朱九:“绝对不行!” 一句话惹到两个人的静之,摸了摸鼻子看向朱九,“你不是说怎么说都行吗?” “你啊。”朱九用还没染的另一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我才不给他当儿子,叫他声草庐兄都是给他面子了。” 脸被扯住,静之乖得不行,不敢再使坏了,“那,那……就说你是阿正失散多年的亲弟弟,最近才找到这里来投奔他的。” 草庐:“可。” 朱九不情不愿:“行吧。” 也算是还原事实了。 静之:“要出去的话,阿九你不能穿这身吧,还有你这头发,太短了,怕是会被人围观。” 黑裤子白衬衫,在现代是非常正常的装扮,在这里的话,就是妥妥的异类了。 朱九朝她身后的草庐扬了扬下巴,“他穿我的,现在我要穿他的了。” “头发的话……好像没辙。” 草庐看了一眼朱九半长不短的头发,温和一笑,“无事,带个幞头就行。” “什么是幞头?”她问。 草庐:“由一块方形的布帛从额头向后包裹住头发,脑后打结固定,别人发现不了他的异常的。” “哦。”静之扭头问朱九,“以后你要留长发吗?” 朱九微微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虽然咱们带的金银够花了,但也不可整日玩乐。” “作为男子,我终归要找点事做,出去赚钱养家必定要抛头露面,蓄发是必须的。” 草庐:“阿九有想过要做何营生吗?以你的前职来看,在这儿你当个捕快绰绰有余。” 朱九的眼神落到静之的发旋上,随即摇了摇头,“静静会担心的。” “要不,咱们开个道场?”朱九建议道。 细龟突然仰起头,朝这边放声说: “我师父前两天才刚说不要的,朱九先生您就死了这条心吧。” 朱九疑惑的回头看向草庐。 草庐讪讪,瞪了细龟一眼,思量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 “你刚刚说得有理。” 他轻轻执起静之的手,红着耳根子说: “以后,我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应当负起作为男人的责任。” 腾的一下,静之闹了个大红脸。 明明说到职业规划,怎么又扯到她了。 静之一头栽进草庐肩窝里,瓮声瓮气撒娇道: “谁是你家室,手镯你都收回去了,我给你的手表和簪子,你也还我了。” 话音刚落,一个冰凉的东西立刻套回她的手腕,“就等你这句话。” 草庐轻轻推开她,朝她伸出手,“收回手镯,并非我本意。” “你送我的东西,也该归还给我了。” 静之瞧他一眼,又举起手腕,对着太阳看向镯子。 “怎么这里镀了个金箔?” 细龟伸着懒腰走过来,坐到三人对面夸张的比手画脚解释: “那天天门一开,我和师父师弟就被吸回来了。” “镯子掉到地上,碎成两节。” “您送的信物也不见了,还有我师父的剑,那是他的剑心所化。” “师娘你不知道,他以为碎掉的镯子就是个预兆,他的剑心丢了,您也丢了,再也找不到了,于是整日捏着空空的手腕,跟丢了魂似的。” “……后来呢?”草庐面红耳赤,刚想瞪向细龟,眼睛就被她捂住,“我想听,你别阻止他。” 草庐失了底气,吭哧半天,才跟对面的细龟放了句“狠话”,“你适可而止。” 细龟眼力见十段,依他来看,他未来师娘已经把他师父拿捏得死死的了,他恨不得把他师父的丑事都拿出来说上一说。 “后来我师父不甘心,捧着镯子去镇上请人修,结果缺了一小块玉没人敢修,他就捧回来自己焊。” “焊了好几次,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师父第一次做这种活,焊得有些粗糙,您别介意。” 静之看着被打磨得平滑的金箔,泪眼汪汪的,哽咽着说:“不介意。” 草庐趁热打铁,拉下她围住他眼睛的手,“静之,当初没说完的话,我想再说一遍。” 她吸了吸鼻子:“好,我想听。” 望着她专注看过来的双眼,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你……你愿意…嫁…” 刚问到一半,嘴就被朱九捂住,草庐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不悦的扯开他的手。 “你做什么?” 什么都能忍,在这种时候被打断,他忍不了。 朱九只是拿手心嫌弃的蹭蹭衣服,轻飘飘的睨他一眼,说: “不许现在一个人向她求婚,我还没准备好,她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细龟渐渐明白了一件事。 他师父好像要跟朱九先生,共娶一个妻子了。 本想直接答应的静之,瞧见朱九的脸色,瞬间闭上嘴,接着低头给他染指甲。 两个人的战争,她可不能插手,不然又要被说偏心了。 第359章 我没生气 “那细龟要一起去吗?”她突然问。 细龟还是孩子心性,想玩得很,他一脸期待看过来,却被草庐一句话直接掐灭他眼里的光。 “你留在家,太阳下山前,要把那些书都收起来整理好。” “……哦。”细龟的回应有气无力,本来就瘦得跟大头娃娃似的,头这么一低,静之觉得他细细的脖子都快断了。 怜悯之心突然滋生,她朝他招招手。 细龟看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草庐,缓慢走过来。 “师娘,您有什么交代?” 静之每次听到他叫师娘,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没啊。” 她眉眼微弯,手一翻,掏出一个只能打打俄罗斯方块的游戏机递给他,“你一个人在家无聊,这个送给你,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摸索会用法的吧?” 她稍微给他讲解一番后,便看他一扫刚刚的失落,双眼紧盯着屏幕上落下的小方块,但是手指却定住了,不敢乱按键。 抬头又看草庐,草庐摁了下眉心,叹口气提醒他,“闲暇之余才能玩,书要收,功课也要做。” “好耶!那我先拿去收起来!” 师父居然没有直接没收这东西,细龟简直一蹦三尺高,捏着游戏机兴冲冲的跑了。 似是突然想起来,草庐朝那个微微蹦跳着的背影喊,“厢房收拾两间出来,别忘了!” 朱九跟静之倚向靠背,转头看着那一长排的后院房间,挑挑拣拣。 静之:“那我要那间!” 看着她指向的位置,朱九脸一黑,捏住她的食指,往右边稍微挪一下。 “你腰好了,要自己睡一间,要他的房间算什么?” 静之嘿嘿一笑,凑过去亲亲他瞪过来的眼,“开玩笑的啦,你别生气。” “不许开这种玩笑,我会当真的。” 朱九有些落寞。 他抛弃所有跟她来这里,不期望她能够偏心于他,至少也要公平对待吧。 静之哑然,突然凑近一点,轻轻环住他的腰,“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不开这种玩笑了。” 草庐坐她旁边,看她远离他的座位,他瞄了一眼极有眼色,去打扫他隔壁厢房的细龟,跟着贴近她身后,轻轻拉住她一只手握着。 “抱他的时候,别忘了我。” “静之,别怪我,我不打算忍让了,他有的,我也要有。” 拥抱的两人微微一顿,面对着他的朱九眼里忽而冒出两簇火花。 他示威似的,侧首啄一下静之的鬓发,嘴角一扯,露出森白的牙齿,笑得有些恶劣,“在徒弟面前,你不敢这样吧。” 静之知道两个人又要刚起来了,直接僵在朱九怀里,搭在他背上的另一手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 草庐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垂下眸子,看着她手腕处戴着的镯子,眼睛微微一眯。 没事,就让他再神气一会儿。 无人之时,他总会一一讨回来的。 他不接招,朱九心情好的很,乐滋滋的看着静之低头给他染指甲,染完一手,还伸过去给草庐看。 “静静给我弄的,好看,她有,我也有。” 草庐瞪着死鱼眼看他,这人怎么突然变这么幼稚,他又不是没有,不过是要等等罢了。 好胜心起,被她把指甲染红,好像也不是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儿了。 半个时辰后,草庐抬起手,在阳光下看着淡红色的甲盖,侧首朝她淡然一笑。 “好看。” “嗯!”静之用力点了下头,拉过他和朱九的手,轻轻吹干甲盖上还微润的花汁,朝他们嫣然一笑: “咱们家的每个人都要有。” 一个家字,像捧温水润进两人的心间,暖融融的。 斜斜的三个人影,突然变成一个。 静之彻底变成奥利奥的利,被他们二人紧紧拥抱住。 七月初七,闷得直冒火的天气,她觉得快被热死了。 “好啦,别抱了,沐浴更衣,咱们出去玩吧。”鼻头开始冒出细汗的静之,不得不出声建议。 “嗯。”草庐率先站起来,“我去给他拿衣服。” 朱九牵着静之走向厨房,“我带她去烧水。” 草庐缓下脚步,幽幽的看着他俩的背影,腮帮子咬得一动一动的。 最好真的只有烧水。 快速将衣物拿到澡房,草庐几个大步立刻追进厨房里。 大锅盖着锅盖,边缘已经冒出白烟。 正烧火的静之被他拥在怀里,脖间两颗草莓印在脖颈转动间若隐若现。 见他进来,朱九无动于衷,把下巴搭在她肩头,静静的看着灶口里的火光。 静之翻柴火的手一抖,两炭互相磨蹭,搓出来几颗火星,还未落到她裙摆上时,火星就熄灭了。 裙摆处一点一点黑色的碳灰,实在碍眼得紧。 草庐走过去,半蹲下来,紧抿着嘴,轻轻帮她掸去碳灰。 “阿正……我……” 草庐:“我没生气,你先去洗,水开了。” “……嗯。” 两个男人你一桶我一桶,帮她打好水,调好水温后,就出去了。 静之长长出一口气,心里暗自感叹三人行有苦也有乐,不容易啊。 脱下的衣物放在一旁,知道时间紧急,她没有泡进水里,而是舀出水往自己身上泼。 水珠顺着脖颈一路滑到腹部,再滑到大腿,小腿,最后打湿了地面。 她低头一看,何止是脖颈有草莓印,四肢跟腹部的印子经过两天的修养,已经变得浅淡,衣领下的锁骨左右满满都是被啃咬过的痕迹。 两天而已,每次就寝时,朱九就爱跟草庐针锋相对,掸一掸老虎须。 然而,他一旦啃了一边骨头,草庐必定紧随其后,就跟他所说的一样,他不再忍耐了…… 澡冲到一半,外头突然响起了拳脚相接的声音,静之泼水的动作一顿,叹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闹吧,她也没有办法。 没过几分钟,拳脚相接的声音,突然转换成了冷兵器之间碰撞的“锵”响。 她水瓢一丢,火急火燎的抹干身上的水珠,快速套上衣服。 刚一推门出去想骂人,就看到两人灰扑扑的一同走过来朝她微笑。 一个青了眼,一个嘴角带血。 静之眉头紧皱,又气又心疼。 朱九,她舍不得骂,他卖了自己所有的家当,跟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属实不易。 可草庐,她同样心疼。 这三个月以来,他也不好过吧,不然怎么能把自己造成这副又干又瘦的样子。 实在不知道该骂谁,她紧攥着拳头,红着眼眶,突然上前一人怼了他们胸口一拳。 “是不是只要我一眼没看到你们,你们就要打起来?” 朱九别过脸,看向其他方向,“他先动手的。” 草庐伸手轻碰一下嘴角,突然“嘶”了一声,可怜巴巴的说: “静之,我流血了。” 朱九翻了个大白眼,有一眼又酸又痛,翻不过去,眼皮直眨,他哼了一声,捂着眼揪住她的袖子,开始诉苦: “他下手更重,我觉得我要瞎了。” 静之拂掉他的手,两指摁住发胀的脑门,唉声叹气,“你们……唉,为什么打……唉,算了,不问我也知道。” “先洗澡吧,别再闹了,洗完我给你们上药。” 哐的一声,两个大男人肩怼肩,并行着卡在澡房门口。 静之没眼看,扯住朱九,朝草庐扬扬下巴,“阿正先洗。” 草庐回头,紧紧盯着她,没说话,静之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乖,进去啦,他有的,你也会有的,嗯?” 草庐心满意足的走了。 门一关上,她就被压在澡房外的窗台上,朱九捏住她的手腕,眼神有些受伤,“你是不是又想主动亲他了?” 静之一怔,反应过来后,却没话反驳他,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朱九也看出来了。 知道她刚洗完澡,他一身灰不敢抱她,只能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她。 “不许主动亲,你让他亲你,我就亲了两口,我要看着他亲,不许多一口!” “哐”的一声脆响,好像是水瓢落地的声音。 想象一下屋里草庐震惊害羞的样子,她就忍俊不禁,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静之轻轻捏一下朱九的脸颊,凑近他耳边,小小声说: “你啊……没来这里以前,你占了我多少便宜,你怎么不说?” 朱九直着脖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我不管,来到这里,一切从头开始算,你如果要主动亲他,那也要主动亲我。” “哐”的一声,水瓢又落地了。 草庐红着脸想象着静之主动亲自己的样子,突然觉得鼻子一痒,赶紧摒弃脑子里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捡起粘了灰的水瓢清洗。 “草庐兄,你行不行啊,洗个澡东西一直掉,切磋两下就手抖?” 嘲讽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草庐暗暗哼了一声,加快洗澡进度。 行不行? 等静之不在的时候,他就让他知道他草庐到底行不行! 第360章 抽签吧 朱九刚讽完一句,嘴就被捏住。 屋外一时寂静。 他拨下静之的手,嘴角微微下垂,“你刚刚为什么生气?” “是因为我不识相,还手了吗?” 静之一噎,遂捏起中指,啪的一下,轻轻弹一下他的脑门。 “笨死了,上辈子,我都没有让你受过伤了,哪里是生气,我是心疼。” 朱九呆呆的摸着发红的眉心,又问:“真不生我气?这件事,明明是我先亲……” 刚说到一半,嘴就被她点住。 静之拉下他的手,虚虚的摸着他的乌眼圈,而后轻轻踮起脚尖,刚欲啄他一口,朱九却突然后撤一步。 “我……脸上都是灰,别……” 后脚跟缓缓落地,静之叹了口气,低头理着他被揪得皱皱巴巴的前领,突然无奈的摇头,浅浅发笑。 “我发现,我没办法生你的气。” “若是非要揪出一个犯错的人,那没拒绝你的我,也是罪人,阿正是不是也该生我气了?” 屋里头的人紧紧捏着水瓢,急急应了一声,“我不生你的气。” 静之:“……你快洗,水要凉了。” 进去半天了,连点水声都没有。 一个两个,都不让她省心。 耳边水声渐起,她这才朝着朱九的方向走近一步,脚尖却踢到一根失了剑鞘的剑。 静之垂头一看,还没蹲下捡起,朱九脚尖一挑,剑飞扬至空中被他稳稳接住。 他头也没回,随手往后一抛,唰一声,剑正正好插入剑鞘。 静之收回眼神,又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 “知道你们两个身手都好,三个人在一起,难免有摩擦,以后要切磋的话,不许动刀动枪,刀尖不准对着自家人。” “……好。” “吱呀”一声,门开了。 草庐肩膀披着条白色毛巾,头发微湿走了出来。 嘴角的血迹已被洗去,唇角却有个裂口,正缓缓朝外渗着血丝。 静之赶紧捏住他毛巾一角摁住他的伤口,对朱九说: “到你了,快进去,这回水真的要凉了,我先带他去上药。” 朱九一步三回头,跨进门槛后,他掩上门后,又拉开一条缝,“我……” 静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她面上突然一红,手指绕着草庐的袖子,垂着头细声嗡一句:“那你洗快点嘛。”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草庐拉着走。 看着两只交握的手,朱九咬着牙,暗自腹诽。 大尾巴狼,惯会在她面前装可怜! 听到身后暗暗哼的一声,草庐眉梢一扬,头也没回,微微侧头浅笑一声: “你莫急,时间还很多,你可以慢慢洗,厨房里还有很多热水,不够自己加。” 嘭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下一秒,屋里就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草庐脚步加快,突然有些后悔刚刚嘴贱说那一句。 他越走越快,静之几乎是一路小跑,才不至于被他扯倒。 “你干嘛?” 嘭的一声,他的房间门也关上了。 栓插销,落了锁。 愣住了的静之被他抱住,一个旋转,两人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确切的说,是同一张椅子上。 静之坐的是他的腿。 刚一坐上去,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眼里的心疼止不住的流淌出来。 太瘦了,硌屁股。 “以后你给我好好吃饭,都要瘦成一把骨头了。” 草庐低低应了一声,心道没时间了,我我我了几声,求吻的话还没问完,耳边听闻快速接近的脚步声,他心一急,微微侧头,对准她的脖颈,张嘴就咬了下去。 水滴顺着他的发丝流进她的衣领里,有些凉,有些痒。 但她完全没空管那些,被他咬一口,她蹙着眉闷哼一声,手向上,推着他的下巴往外抵。 “松口,你松口!我这不是鸭脖,你也不是吸血鬼,咬我干什么,痛痛痛痛!” 两扇木门突然被大力摇晃,好在门栓够结实,门没开。 朱九在外头怒骂,“我都听到了,你到底会不会啊,真伤了她,我看心疼的人是谁!” 静之捂住嘴,有些无措的垂眸看向她脖间的草庐,小小声说:“我……我只是痛了。” 草庐斜一眼门口的人影,缓缓松口,随后跟吸血蚊子似的,吮住她脖颈的一小块皮肤就开始嘬。 静之简直生无可恋,细胞液都快被嘬出来了。 但她不敢再呼痛了,纯纯是为了顾全草庐的面子。 门打不开,朱九另寻捷径。 脚下一蹬,从窗户跃进。 微死的静之被朱九从草庐怀里薅出来。 脖间两颗快要渗血的草莓分外明显,一个爆出点点血珠的牙印印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看着有些可怖。 “你!你自己看看,都这样了,她能不痛吗,她又不是个死人,你……” 朱九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说实话,他有些没底气骂人。 因为上辈子一开始啥也不懂的他,也是这般莽撞的。 男子手劲儿本来就大,与她相处,他也经常不小心弄伤她。 静之轻轻碰一下脖子,忍着疼痛,朝两人微微一笑,“我没事,阿正不懂,你别说他。” “不想笑别笑,眼圈都红了,还为他说话。”朱九生着闷气,脸拉得老长。 脚勾了椅子过来坐下,从尾戒里掏出药膏,轻轻给她抹着药。 草庐有些无措的坐在旁边,不敢再跟他较劲了。 “对不起,我……就是有些心急。” “我没怪你。”她接过朱九手里的药膏,挑起一点,轻轻抹在草庐嘴角,“下次我说停,你就松口,懂吗?” “好。”草庐乖乖点头,站起来,走到门口开门,“我去煮个蛋给他滚一滚眼睛。” 静之看他一脸局促落寞的样子,心一揪,跟着站起来。 唤来细龟,交代他去煮蛋后,便关了门,依旧拴上门栓。 一转身,两个男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锁门的话,她是不是…… 心怀期待的两个人眼里渐渐带上一点侵略性,静之背部紧紧贴着门板,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要,要不,你们再打一架,发泄点精力?” 草庐和朱九不语,只是不约而同的各前进一步,把她围在门后。 她豁出去了。 静之手一翻,一个拳头紧紧捏住两根细签,“抽吧,谁先抽到红签,我就先给他种两个草莓。” 草庐和朱九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出手。 看清签底后,纷纷一喜,亮出签子。 两根都是红签。 “不,不可能!我明明……” 静之接过签子一看,却发现自己的手心也是一片红。 哦,对了,她刚刚手心直冒汗,红色晕染上别根了。 “不算不算,重来一次!” 朱九率先凑近一步,轻轻揽住她的腰,“不要,我明明是红签。” 草庐抿着嘴跟着搂住她另外半边身子,“我的也是。” “那……那怎么办?” “一起?” 静之震惊,“怎么一起?” 朱九轻笑一声,朝面露羞赧的草庐扬了扬下巴,“你先帮他。” 刚说完,就跟静之邀功,“我好吧?” 静之有些无语,“你把你的头从我脖子上挪开再说这句话,药膏要被你蹭没啦。” 朱九:“等会再帮你涂一次,嗯?” 静之咬牙切齿,看着他的乌眼圈,又不忍心责备他。 只得转向草庐,却见他领口已然微松,锁骨半露,侧过头垂着眸定定看向窗外,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然而,不断滑动的喉结和略大的咽口水声,却出卖了他紧张的情绪。 他这是……准备好了? “阿正你……” 草庐耳根一红,瓮声瓮气说:“你……来吧,我一定好好学。” “呵,你还是这么可爱。” 她微笑着侧身靠过去…… 草庐有些失神,哪里有胆低头看她怎么做。 脖间轻微刺痛,又有些撩人,勾得他的心痒痒的。 这才是正确的亲密行为吗?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种草莓种着种着,种她嘴上了。 三个人在门后滚成一团。 细龟等了又等,没明白涂个药怎么滚成一团了。 等了半天,蛋都有些凉了,实在没办法,他终于敲响房门。 静之一把推开没完没了的朱九,整了整凌乱的上装,捶了他一下。 “你看看你,我现在怎么出去嘛?” 她脖子上的草莓印简直连成了一串,跟刚上吊了一样。 第361章 你的手表坏了 朱九翻出一条与她襦裙同色的丝巾,轻轻给她系上,浅笑着问: “我好吧,刚刚他亲你嘴,我都没跟他动手。” 是没动手,动嘴了。 静之半眯着眼看他,“那你把我亲得跟刚上吊了一样,又怎么说?” 朱九轻轻歪头,“那……下次我亲嘴,他亲脖子?” 草庐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两声,“我……我都行。” “还有,那药膏再给我一点……吃没了。” 啧,这两个人开始同流合污了。 静之闭了闭眼,丢过去药膏后,转身打开门栓,敞开门。 一见到细龟,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正经,一个比一个严肃。 草庐背着手,率先跨出门槛,沉声道:“把蛋给他。” 朱九抚平袖子,又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衣袍,四平八稳坐在桌前,除了发型,几乎和草庐一模一样。 细龟揉揉眼睛,心道这俩真是长得太像了,他跟多了个师父似的。 小心翼翼走过去,把装着蛋的碗放桌上,便缩着脖子退出来。 没办法,朱九先生的气势跟他师父一样唬人,他害怕。 “阿正,劳烦你拿一条……额,那个头巾过来,我帮他滚一滚眼睛就系上,时候不早了,我们真的该出发了。” 环胸站在门口的草庐走进来,思索了许久,才有些不确定的回答她: “我得找一下,平日里我一般只用发簪跟道帽,幞头好像有,但并不常用。” “好。” …… 指尖触到发凉的鸡蛋时,她啧了一声,亲热果然费时,都凉透了。 静之轻轻捧起它,运转灵力于掌心,待它变得有些烫手后,便提醒他一句: “闭眼,有些烫,你忍忍。” 朱九听话闭上,手指轻轻揪住她的衣领,鸡蛋触到皮肤时,他突然轻轻颤动了下眼皮。 “别动,是不是太烫了?” “还好。” 何止烫,简直是又烫又酸痛。 但打死他都不会说出来。 静之知道他不好受,屏住呼吸滚得又轻又快,直到烫手的温度变得缓和,她才停手。 低头拿起帕子轻轻擦去他额头的细汗,心疼的啄了一口他的眼眶。 有些伤感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阿正,阿九,既然决定在一起了,能少打架,就少打架。” “若是要打,下手轻点,你们难受我也会跟着难受的。” 站在衣柜前的草庐微微一顿,随即应了声好。 朱九则是就着这个姿势,揽住她的腰,轻轻拍着她的背,“我喜欢你心疼我的样子。” 静之刚变脸要说他一句,却又听见他说:“可我更心疼你担心我的样子,我清楚了,以后……我会轻点。” 至少不会往草庐兄的脸上招呼了。 草庐侧眼瞟他,拳头不禁有些发痒。 他看朱九才是真正的大尾巴狼。 …… “如何,我的手艺怎么样?” 静之举着镜子放在朱九面前。 朱九:“很好。” 镜里的人,面相方正,头戴黑色的软裹,身穿白色长袍,外头罩一脸半透明的黑色纱质外衣。 庄重之余又多了点随性。 唯一不合群的,是他手上的智能手表。 “要摘下来吗?”草庐边问,边眼巴巴的看着。 他们都戴,就他没有。 最好都摘下来,眼不见为净。 静之和朱九对视一眼,朱九啧一声,不情不愿摸出一个新的给草庐递过去。 “你的,多买了一个,自己戴上。” 静之笑着说:“我帮他戴。” 朱九:“嗯?” 静之立马换了口风,“嗯……你自己戴吧。” 她放下手里的镜子,捧着脸,笑眯眯的瞅一眼自己手腕,又瞅两眼他们手腕上的黑色手表。 有一瞬间,竟觉得这表才是他们真正的红绳。 待草庐戴好表,摁了开机键,她突然伸长脖子,亲一口他的侧脸。 “滴。”的一声,同朱九的一个不悦的冷眼,一起飞向静之。 “我帮阿正试试表灵不灵嘛。” “那你试完了吗?” “试完了。” “我的不用试吗?”朱九绷着脸,伸长手撸起袖子,盯着表,“我觉得它用太久,坏掉了。” “没坏。”她笑嘻嘻的扭头亲他一口,等他手表也叫了,这才迫不及待的站起来。 “叫了,表都叫了!走走走!出门出门!” “还有一个人的没叫。” 两张嘴从左右侧袭来,静之突然头往后仰,两个男人差点刹不住车,亲到对方。 瞳孔一缩,纷纷后仰脖子退开一步。 静之看着富有兄弟爱的这一幕,忍不住咧嘴,“滴”的一声响。 她这时才明白,原来磕cp的时候,也会心跳加速。 朱九一振袖子,背过手,凉凉的看她一眼,“你这表,响得不是时候。” 草庐点头表示同意,“时机不对。” 静之睁大眼睛,“我看挺好,要不你们拥抱一下,我看我的表能连响两声。” “要是亲上了,我觉得它肯定自动报警,不过报警电话现在肯定拨不通了……啊啊啊!!阿九别追我!!!” “阿正,我就是说说而已,别拿戒尺,你打我,我就跑路!!” 看着一路冲到院子外头,消失在视线内的静之,朱九和草庐纷纷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她那颗小猫脑子一整天都在想什么。 刚一出草屋,两个男人就看到静之手里紧握鞭子,严阵以待。 在她面前,是整一排的铁骑骑兵。 无一人说话,偶然有马儿喷鼻的响声传来。 草庐眉头一压,眼里暗含不耐,两人一左一右,走到静之面前挡住她。 “各位官家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领头人拍马上前来,有些惊讶的看看草庐,又看看朱九。 他下马抱拳,微微颔首行礼,“居士,这是……” “我弟弟,林九。” 见他不多做介绍,领头人一梗,面色颇有些难看。 但是上头看中草庐,他又不敢多寻是非,只能老实传话。 “主上夜观天象,说西方有紫薇星现,命鄙人前来寻紫薇星一同回城。” 草庐:“敢问您主上是?” 领头人:“胡超胡大人。” 草庐一震,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捏成一团。 “胡超是谁?”静之小声问。 “回去再跟你讲。”草庐朝领头人一拱手,“实不相瞒,此处并无甚紫薇星,只有一草屋和我来投亲的弟弟弟妹而已,诸位还是请回吧。” “居士,您别让我难做,胡大人前两天明明算到天门又开,流星直坠西边,我等一路赶来,只有您这儿,符合胡大人给我的指示。” 草庐一顿,问:“什么指示?” 领头人的视线略过两人,径直看向静之,一字一句把胡超教给他的话念出来: “天外来客,容貌必定异于常人,能常人所不能,聪慧机敏,于我王朝有益。” “最重要的一点,此人必定是位女子。” 静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个叫什么胡超的,是在cue她。 她卷吧卷吧鞭子,绕在手上,朝对面那个壮汉行了个江湖之礼。 “您好,我不是什么紫薇星,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人罢了,现在要跟我相公去赶庙会,您还是上别处寻人去吧。” 领头人笑了,他举起马鞭,虚点一下静之手中的鞭子,“普通人的话,可不会凭空变出武器。” 朱九:“静之,你……” 静之一梗,扭头朝他小声解释: “我有什么办法,一出来就看到二十几个彪形大汉拿着长枪对着我,我……我条件反射嘛。” 说完,她扭回头对着领头人,硬掰了个理由说: “这是变戏法,其实我刚刚藏在袖子里,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就是这样!” 领头人皱眉。 这可难办了。 紫薇星明摆着就是不想跟他们走,可偏偏胡大人仔细交代过,有本事的世外高人,脾气都怪,面对她时,一定要以礼相待。 他暗暗叹气,手伸进袖口里摸索着。 草庐上前一步,挡在她跟前,一脸警惕。 领头人有些无语,掏出一张请帖,恭恭敬敬的呈过去,“鄙人话已带到,大人有命,无论入朝与否,还请您去他府上走一遭。” 吓死人。 掏半天,她还以为是暗器。 静之接过请帖打开瞄了一眼,跟这个大个子说的,大差不差。 “我考虑一下,你走吧。” 领头人又朝她递过来一块玉佩,“若想通了,拿着这块玉佩,到本县县衙找我就行,届时我为您带路。” …… 那群人走了。 草庐给静之介绍了胡超的来历。 胡超,一位道士,深受武皇信任。 擅炼丹,可役鬼神。 至于人品如何,草庐没接触过,倒是不怎么了解。 本来高高兴兴要出来游玩的静之,这会儿捏着玉佩对着阳光上看下看,忍不住撇了下嘴。 “搞毛啊,才来几天,就想给我分配工作了?而且我跟一道士,又有什么好聊的呢?” “主要是,我除了干饭,啥也不会啊。” 草庐和朱九纷纷一滞,轻笑着摇头。 她会的,难道还不够多吗? 朱九接住她抛到空中的玉佩,顺势举得高高的,就看着她一蹦一蹦的,恶劣一笑。 草庐闭了闭眼,完全没眼看。 这人孟婆汤不是没喝吗? 算一算时间,都是一百多岁人了,怎么还这般幼稚。 草庐手指一点,玉佩自发从朱九手中脱落,回到静之手里,“别闹,刚刚那群人可不是普通人。” “是宫里的御前侍卫,这是他的身份象征,打碎了人家的玉佩,你们两个可吃不了兜着走。” “啊?”静之心肝一抖,反手就把玉佩往尾戒里一抛,“不玩了,我不玩了。” 边赶着路,她还边掰着手指头数,“你们看,我只会一点武功,但是这个世道,谁不会比划两招呢。” “还有,我会中医,但是宫里太医院的人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我牛吧。” “那,那……那我就没其他会的了。” 她突然指向朱九,又指了指草庐,“阿正法术高强,隔空取物,信手拈来。” “除了怕水,压根就没弱点。” “阿九上驱鬼斩妖,下风水堪舆,再不济,一手现代机械技术,结合一下本朝代的机关术,怎么着也能为朝廷做贡献吧。” “我觉得我没什么用啊。” 第362章 他会买我的份吗? 朱九:“别看轻自己。” 草庐点点头,轻轻摸了摸静之的脑袋,“没错,人不一定要会很多技能,你说的那两个,平常百姓也不会,更何况,你性格好,心肠好,更拥有难得的赤子之心。” “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静之停下脚步,愣愣的看着他几秒,突然展颜一笑,“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好啊?” “梭梭。” 斜阳半落,漫天红霞被黑暗渐渐吞没,小路的光线开始黯淡下来。 明明没有风,右后侧的树木却突然抖动一下。 静之问话问到一半,突然警觉的看向草庐身后二十米开外的灌木丛。 阴暗的环境中,一闪而过的银光分外明显,静之心下了然。 还是那伙人。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他们聊天声不大,跟踪的人离挺远,他们应当听不到。 那应该是她刚刚跟草庐之间的举止太过亲昵,让那些人惊到了,才导致他们露出马脚的吧。 草庐默默退开,朱九不着痕迹靠近一步,静之压低声音讲: “有人跟踪,还是刚刚那伙人,听动静应该只有两个。” 朱九:“没事,多长个心眼,留意一下就行。” “若真想抓你,刚刚早就对你动手了,他们应当只是怕失去你的行踪。” 边说着,他挽起静之的手放进臂弯里,似笑非笑的看了形单影只的草庐一眼。 “弟弟和弟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草庐兄,出门在外,可千万别坏了自己的名声。” 草庐:别说了,连他自己都想扇自己嘴巴子。 “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真烦人。”静之一脚踹飞一颗小石子,有些不悦的说。 “那……要回去吗?” 能回去就最好,草庐有些不想去了。 望着离他两步远的静之和朱九,草庐同样心生不悦。 “不行!”静之咬着牙大步朝前走,“我就不信他们能跟一晚,咱们走快点!” …… 华灯初上,一座古石拱桥横跨在一条三米长的小河上。 橘红色的光影连成一串,倒映进桥下波光粼粼的水里。 石桥上人头攒动,仿佛附近所有的人都聚集到这里。 今夜出来游玩的,大部分都是年轻男女,成双成对的站在桥边观月夜谈。 站的人多了,路越来越窄。 静之带着另外两个瘦子,一路穿梭,像只灵活的燕子似的,飞速从人群中掠过。 他们身后跟踪的人视线突然被迎面而来的大糖葫芦草垛子挡住。 其中一人哎呀一声,捂着脑门,觉得这回没脸回去见大人了。 他就知道这里人挤人,肯定会跟丢。 “大哥,买串糖葫芦给嫂子甜甜嘴儿?” “……滚。” 卖糖葫芦的,扛着草垛子骂骂咧咧的走远。 嘴巴这么臭,一定没姑娘喜欢他。 …… “哈哈哈,阿正,甩掉他们啦!” 三个瘦子挤在一处卖手工艺品的摊子后面,静之兴奋得直拍草庐的肩膀。 草庐宠溺的低头看着她,朝她伸出手,“这里人很多,你最好跟紧我们。” 看着伸过来的手,静之有些发愣,抬起头,在昏暗的环境中去寻他的眼睛,“你不怕别人说你吗?” 他抬手覆上脸上戴着的油彩面具,勾唇浅笑,“不怕,我有你给我的这个了。” 朱九早就握住她的另一只手,稍稍把她往外扯,“我发现了座漂亮的五彩桥,我带你去看看。” “啪。” 草庐的手被她紧紧握住,顺着朱九的力道,他跟着踉跄一步,被扯到静之跟前。 旁边摊子上的红灯笼把她的侧脸也晕上了一片迷蒙的红意,草庐心绪浮动间,竟大着胆子,突然伸头过去,轻啄一口她半截面具下的嘴角。 “阿正……” 她喃喃低语。 看着一手虚虚圈住她,护着她朝外走的草庐,胸口的小鹿止不住的乱撞。 他可真大胆。 静之一眼不带眨的盯着草庐,突然发现了一点端倪。 面具只围住了上半张脸,他的嘴角好心情的勾起,从锋利的下颚线往下看,脖子红了一大片。 他可真是……又怕羞又爱玩。 右边嘴角也被啄了一下,静之并不意外,扭头看向朱九,他正抬指轻轻抹掉唇上微微的湿润。 微翘的薄唇,修长的手指,和染上豆蔻淡红的指甲,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她无关,静之看呆了去,腿也迈不动步伐了。 朱九朝草庐微微扬起下巴,姿态颇为得意,俯首在她耳边轻声打趣,“我好看吗?想看桥,还是想看我?” 妖怪面具的可怖完全挡不住她此时的娇羞,一张红润的唇此时微微抿着,静之扣着脑袋,轻轻踹一脚朱九的鞋边边。 “别玩……我要看桥。” 啧,小猫嘴真硬。 旁边的小贩礼貌微笑,并拿了摊子上的面具挡住脸,睁大眼睛吃瓜。 虽耳闻公主与武皇有众多入幕之宾,但现实中这一女两男的搭配甚是少见。 察觉到周边异样的眼光,静之明白不能在原地久留。 于是反扣住两人的手,朝朱九刚刚指的方向挪动。 她就说刚刚桥上怎么那么多人,刚刚她躲人躲得急没仔细看,原来离桥大约五米远,有一座五彩桥横跨河面。 他们来到河边,那桥附近早就有许多人聚集。还有人拿着火把,在那里说着什么。 静之还没问,贴心的草庐就自发的给她解释了。 “那是由彩色的线香搭建而成的鹊桥。” “待主持者焚香化纸,燃放鞭炮敬水神后,旁边的几位姑娘便会齐舞唱响送巧歌,挑起莲花灯以及巧娘娘放到桥上,送她过河,与牛郎相会。” “那旁边围这么多拿着莲花灯的都是吗?这么多人一起唱?” 草庐一噎,看着一脸好奇的静之,忍不住轻笑出声。 “非也,他们跟我们一样,就是过来看看的,莲花灯为祈福用,上头可写愿望,待彩桥燃烧,花灯一起放入水中,顺流而下,表示愿望顺利达成。这灯一般都是祈求美好姻缘,故,今日出来游玩之人,年轻男女居多。” 他刚说完,识相的朱九留下一句看好她,就转身朝卖莲花灯的摊子挤去。 草庐顿了一下,微踮脚尖,沉声朝他说,“麻烦也帮我带一个。” 朱九没回头,只是随意扬了扬手。 草庐皱眉,低声嘀咕,“什么意思……” 静之挽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肩上,笑着说:“安啦,他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草庐默了。 他知道朱九有钱,但是他是个大醋精啊。 交代他买灯,跟说了句废话一样。 草庐想自己过去买,可是从后面涌上来的人流一直把他们两个往河边推。 买完灯回来,估计就没有这么绝佳的视野了。 草庐:“我……” 静之:“我们就在这儿等好吗?我相信他。” 第363章 你懂个锤子 人潮拥挤,一只大手夹住三根棍子,举得高高的,莲花灯被挤得有些歪。 静之眼前一亮,提高音量喊了一声: “阿九,在这里!不急,你慢慢来。” 边说着,她又扭回身子看向草庐,“看吧,我就说阿九很好的。” 熟悉的檀香味自身后包裹上来,朱九从她背后环住她,微笑侧首,柔柔的看着她,“还没挤过来,就听到你在夸我了。” 静之放松身子,往后蹭了蹭他的脖颈,应声说:“那当然,我家阿九小气归小气,但是对自己认定的人可大方了!” “说我小气。”他又故技重施,把三盏灯举得高高的,“不给你。” “你听话只听半句,我还说你大方呢。”静之咕踊着转过身,一蹦一跳的去够他手上挑着的灯。 “阿九,好阿九,你给我一个叭。” “买都买回来了,我还要写愿望呢。” 朱九低头,手指刚点一下嘴巴,静之就揽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太识趣了。 他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 他们周围一圈人,仿佛被点了哑穴,皆侧头看向他们,这女人可真大胆,大庭广众之下就亲上去了。 朱九在外人面前浪不起来,他局促的撕开还意犹未尽的静之,抿了抿嘴,红着耳根子把一盏莲花灯的杆子塞进她手里。 “给你。” 有些诡异的氛围,也终于让粗神经的她注意到,静之躲开众人的视线,把头抵住朱九的肩膀,小声哔哔,“没火,总不能掏打火机出来点吧。” “不是要写愿望?” 他往她手里塞了根细狼毫,“写吧。” 草庐围过来,掏出一个火折子,“别怕,我带了火。” 三人就站在河边,河道里已经有心急的,把写好愿望的灯放进去了。 静之瞄一眼两人,突然背对着他们,蹲在河道边上开始写,“不许偷看,偷看就不灵了。” 朱九笑,借着袖子遮挡,又递给草庐一根笔,“那大家都互相不看对方的,说好了哦。” 草庐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刚刚怀疑朱九小气,结果人家不仅给他灯,连笔都是沾好墨水递给他的。 他朝朱九微扯一下嘴角,颔首一笑: “可,各写各的,祝大家,心想事成。” 朱九笔尖一顿,朝他点了下头。 如若没有静之,他想他们两个也会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吧。 兴趣,爱好,性格都如此相似,草庐比起他又多了些宽容,相处起来……其实也还行。 愿望其实很早就深埋进心底。 拿了笔,笔尖一落,不带一点犹豫,几句话就呈现在灯面上。 两个男人的字,一个赛一个漂亮。 连带着纸糊的灯,颜值也跟着上升少许。 静之跟做小偷似的,弓着背,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创作完的那面揽进怀里。 “还不开始吗?” 朱九摸摸她凸起的脊梁骨,唇线微微上扬,“还说我小气,你看你,这姿势跟弓着腰的猫儿又有什么两样。” 草庐:“我不会偷看的,你无需这样。” 静之朝他俩大大翻了个白眼,“那你们掩着灯干什么?” “哼,都是小气鬼。” 草庐笑,还不是她自己说的吗,看了,就不灵了。 …… 吉时到,一声锣响后。 河边说说笑笑的群众安静下来,皆侧头看向那举着火把的主持者祭拜水神。 草庐司空见惯,静之跟朱九全神贯注的看着,有一种走进历史书里,窥见唐韵风华一角的感觉。 穿着同色齐胸襦裙的女子们在一旁待命。 垂落在河面上的鞭炮被点燃后,女子们挑着花灯和纸扎的巧娘娘边唱,边迈着优美统一的舞步朝桥边靠近。 曼妙的歌声飘在河面上,一点火星点燃桥头一角。 微风拂来,火势变大。 橘红色的火花裹挟着滚滚浓烟扑面而来。 最佳观赏位置变成最熏眼睛的位置。 后面都是人,走不出去。 静之眼都被熏得睁不开了,嘴一张开,就呛得直咳嗽。 没办法,只能一头扎进朱九怀里。 跳动着的火光带着塑像的灰烬飘向天空,仿佛踩着飘到天际的浓烟,真与那牛郎相会。 草庐吹一口气,吹去她头顶沾上的纸灰,却有更多灰烬落下。 没有办法,他只得凑近一步,扬起宽宽的袖子,给她隔出一方干净的小天地。 “别管灰了,咳咳,帮我点,要放灯了。” 她的杆子被塞入草庐手中,朱九跟着一起把自己的递过去,“麻烦草庐兄了。” 草庐接过,微眯着眼睛看向河道,河道里已经有很多人放下灯了。 跳动着的数点火光照出一条花河,顺流而下,甚是好看。 “咳,静之,你不睁眼,咳咳,看一下吗?灯很漂亮。” 静之用力眨了眨眼,刚挑起朱九的袖子偷瞄一眼,眼睛就差点被熏瞎。 “不看,这时候眼睛越大越吃亏。” 草庐:“……” 这是在说他眼睛小的意思吗? 朱九实在憋不住,呼吸有些紊乱,胸膛开始震荡。 笑没两声,就听到静之凉凉说了一句:“你跟他长得一样,你笑阿正,就是在笑你自己。” 朱九:“……” 震动停止,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怀里的头,静之边挣扎边嗔骂: “讨厌,你是不是要憋死我!” “好了,我错了,你眼大,你眼睛最大!” 草庐笑看着闹腾的两人,缓缓点燃三盏灯,放入水面。 饶是他再怎么避开视线,良好的视力也让他看清了那两个人写的东西了。 朱九写的东西,让他嘴角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我会永无止境,不分日夜,生生世世缠着你。” 这是求姻缘,还是厉鬼缠身啊? 静之的灯更奇葩。 在众多莲花灯中,分外突出。 她没写字,她画画了。 一只猫,旁边挨着两条狗。 一只小奶狗,一条大狼狗。 三只动物的脖子上都画了一个圈,各牵出一条线来,拧成一股,接到一个大大的爱心上。 草庐有些感动:“静之……” 但凭啥他就是小奶狗,下次他就变一只大狼狗给她看。 “干嘛?点好了不?” “点好了。” “放水里了吗?” “放了。” “好!”她突然拉着两个人,一路挤啊挤,从下流冲去。 逆着人群走,必定会被人家嫌弃咒骂。 但她丝毫不在意,眨巴着有些泛红的眼睛还朝人家笑,“抱歉,我第一次看见这种灯,想看看它能流多远。” 咒骂的人看她说得这么真诚,都不好意思骂她了,纷纷给她让路,有好心一点的,还给她指路。 “顺着河流走,到了镇子口的河道分叉口,一般就会被暗流卷翻,或者卡住,你不用走太远。” “谢啦!我去看看。” …… “阿正,你写啥了?我们的你肯定都看到了。” 静之弯着腰边走边看,眼都要看雾了,都没认清草庐的是哪个。 朱九的她见过了。 这么霸道且粘人,还学她笔迹的,一看就认得出来。 走了一段路下来,已经有不少灯被流动的水浇熄了火,翻了过去。 她不得不怀疑,草庐的灯,早早翻车了。 “你不会这么惨吧。”朱九慢慢跟在静之和他的灯旁边走着,好心情的调侃道。 草庐朝河里瞄一眼,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挪开眼神,“我的还在。” 静之:“是哪个是哪个?” 草庐安静如鸡,直着脖子错开她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河里的一个灯,“……” 静之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是我旁边那个啊?” “勾过来看看。” 草庐:“不用,让它飘着吧。” 他停了下来,突然一把扯住静之,制止她再往前走。 “我告诉你,我写了什么。” “什么?” 灯火只余河面上几盏,甚至没有撒下来的月光来得亮堂。 月光在他脸上晕出一层雾白色的光辉,却挡不住他脸上透出的红晕。 莫名的,他手心出了汗。 静之歪头仔细瞧他,有些疑惑。 说个愿望而已,这么紧张干什么? 左手无名指的指尖突然一凉,她低头一看,一颗雅致的白玉细戒轻轻套住了她的手指。 “静之,我手艺不好,这颗戒指,从我回来就开始做了。” “可能没有阿九送你的戒指精致珍贵,希望你不要嫌弃。” 不是,他明白送戒指的意义吗? 静之微张着小嘴,本想抬头与他确认一下,却又不得不低下头来,看着突然单膝跪地的草庐,“你……你懂……” 草庐:“我懂,我是……” 朱九:“你懂个锤子,都说了她不是你一个人的。” 朱九狠狠瞪他一眼,跟着单膝跪下,“静静,脱下前世婚戒,不代表我放过你。” “现在我给你戴上新的,你还是我的新娘子,上辈子,这辈子,都是我的新娘子。” 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你怎么这么霸道。” 她声音有些哽咽,举起双手,看着被占满的两个无名指,情绪一时上头,突然嘴一瘪,开始掉金豆豆。 “本来高高兴兴出来玩,你们就要让我哭。” 草庐举高手,轻轻揩去她滑落到她下巴上的泪水,期待的说: “嫁给我们,好吗?” 朱九:他总算说了句人话。 静之突然蹲下,一胳膊挽住一个脑袋,“好好,我嫁。” “我,我太开心了,我想回家喝酒跟你们庆祝一下。” “不再回去街上看看热闹?” “不要,我眼泪停不下来了,太丢人了。” 草庐幸福的扬起一抹微笑,轻轻回抱住她:“好,我们回家。” 回程路上,草庐突然轻笑一声,“静之,你说得对。” 她侧头看他,有些疑惑。 草庐只是笑着低头亲一口她的脑门。 她捂着额头,笑着一个扭身,逃到他身后,一个上跳,稳稳的趴在他背上,“老公,阿正也是我老公。” 老公? 是相公的意思吧。 草庐咬着唇,突然哑了声音。 “喂,你到底写什么了?” 她贴在他的耳边,轻轻捏了一把他微烫的耳朵,问道。 草庐无奈的看一眼朱九,本想怪他,但是,他是否也能奢望一把…… “我……我写的是……我之所想,与阿九同。” 静之:“啊?” 朱九停住脚步,直指草庐,“你……你这是拐弯抹角抄我的心愿!” 草庐无辜的眨眨眼睛,“谁能想到你这么贪心呢。” 第364章 两个技术宅 回程路上,远远的散落几个隔得老远的小摊小贩。 卖的几乎都是七巧节的特色东西,巧果,酥糖,糖人点心。 两个男人还在就着愿望的事儿斗嘴,静之一路走走停停,买了几盒零嘴,说是要给细龟吃。 草庐眼底一柔,遂闭了嘴。 罢了,别惹她烦恼。 一个人吵不起来,朱九接过静之手里的东西,顺势挤在她右边。 那两个跟踪的人在几分钟前又默默跟在他们后面,草庐只是环胸跟着,并没有上前与他争抢。 静之低头看一眼地上映过来的,孤零零的身影,眉头一压,挽住朱九的手,默默加快脚步。 “走快点吧,我想家了。” 朱九暗暗咬了下腮帮子,交握的大手悄然捏紧她的虎口,“你啊,是想家,还是想别的什么……” 静之低下头,仔仔细细看着脚下的石子路,低声嘟囔道: “什么都想,不想上班,还有点想细龟,那娃娃一个小孩守家多可怜。” 朱九手越捏越紧,静之举起快被捏成鸡爪形状的手,突然讪笑一声: “嘿嘿,当然最想的还是你……们,晚上回去一起喝点东西聊聊天啊,阿正之前来我们那儿可惨了,经历堪称奇葩,等会我回去跟你讲。” “静之……” 草庐唤了一声,静之回头,还以为他是不喜欢她把他出糗的事儿拿出来说,于是朝他笑笑,吐了吐舌头。 “你不想我多说呀?” “不是,到了,再走就要一头撞上去了。”他竖起剑指,黑暗中突然显现出波纹状的结界。 剑指下滑,结界裂开。 她之前是被卷进去的,第一次见草庐施展这种障眼法,有些啧啧称奇。 三人进去后,结界自动归于无形。 从外头看,又是普普通通一茅草屋。 静之回头看向四进的大门,摸着下巴问。 “阿九,这跟你那戒指用的空间折叠技术,是不是有些类似啊?” “雷同,这个东西,我与他日后会再进行探讨。”他就说他跟草庐聊得来,草庐这个人,换句话来讲,就是古代的技术宅男。 两个技术宅不知道多聊得来。 “先别说这个,我去把电影幕布放凉亭里?”朱九问。 “嗯!那我去叫细龟!”她接过朱九手里的点心盒子,笑着说。 草庐抬手拒绝,指了指天,“他早睡,现下天色已晚,你给他买的点心,明天再给他吧。” 被迫“早睡”的细龟,默默把打开一条缝的房门又关上了。 算了,不出去。 反正他还有一关游戏没通过呢。 …… 繁星点点,微风拂面。 凉亭里倚着看电影喝啤酒的三人,像极了瞒着孩子进行夜生活的家长。 霸总朱九为了应景,今晚选的是个爱情片,剧情狗血又浪漫。 静之边看边吐槽,草庐则是有些大开眼界。 “这个幻术布,怎么这么大呢?比我之前见过的幻术箱大了许多。” 静之捏着啤酒瓶转过身去,轻轻揉一下他的脸颊肉,笑着说: “唉,要不是你急着去找细龟他们,我一定多带你见见世面,可谁又能想得到你一下就回来这里了呢……” 草庐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突然直男式发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是不是不会,所以偷偷转移话题了?” 还用得着偷偷? 她这是光明正大的转移话题。 静之:“……嘁,我就是不懂,技术问题你去问阿九。” 朱九乐得看草庐出糗,微笑着撑着脑袋,并未多发言。 “我说错话,所以你生我气了?”草庐微微凑近静之,打量她的表情。 静之举起酒瓶灌了一口,“生你气干什么,看电影看电影。” 朱九:草庐啊草庐,这就是生气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哄回来。 草庐眨眨眼,哦了一声,又扭回头研究幕布了,显然那块布比剧情更吸引他。 朱九:就这? 草庐你完了。 咔哒一声,酒瓶子不轻不重放回石桌上,她的手空了,草庐顺手递过去一捧他刚剥好的瓜子仁。 静之表情一滞,手指弯了弯,兜住差点滑落的瓜子仁,眉毛一挑,捏起一小撮塞进嘴里嚼嚼。 朱九:……哼!他这是歪打正着。 还没多观察一会儿,半捧瓜子仁就凑到他嘴边,抬眸一看,静之眼里刚好闪过一丝狡黠。 朱九瞬间了然。 对不住了,草庐兄。 这可是她授意的。 朱九张嘴吃下她手心窝着的瓜子,顺势捏住她的手腕一拉,让她坐进自己怀里。 草庐终于不再研究幕布了。 眼神直往他们两个身上瞥,手心里的瓜子壳被他揉的粉碎,空气里都是香香的炒坚果的气息。 朱九却开始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 草庐:“……说好了不偏心。” 朱九扬眉,这句话终于不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了。 第365章 情况急转直下 草庐冷着脸坐过去,右手轻轻搭到她肩上,“静之,我……” “师父,实在抱歉,我憋不住了,要拉出去了!点心记得给我留一盒!” 细龟哐的一声推开门,两个像哪吒一样的发髻歪歪扭扭的,他一手扯着裤腰带,一手捂住屁股,鞋都来不及穿,脚步迅速一拐,径直冲向厕所。 细龟刚刚出声的一刹那,草庐和朱九瞬间弹离静之一米远,一人端坐在一旁。 被孤零零抛在座椅中间的静之,一脸懵逼。 事情的走向不应该是这样的。 气氛被破坏,草庐皱眉看着徒弟的背影,低低骂道:“要上厕所还惦记着吃的,嘴怎么那么馋。” 静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细细打了个哈欠,轻声宽慰他: “小龟年纪还小,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总是肚子饿咯。” 两个男人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她的悲惨身世。 十八岁那年,她父亲大仇未报,母亲被现实逼疯,入了疗养院。 刚从少林寺学得一身武艺的她,尚且稚气,思想也比较单纯。 因此一头扎进杀父仇人为她编织的谎言大网里,为仇人鞍前马后,为他挡枪子儿,用三年青春为他创功绩,她却以为遇到的是好心的长辈…… 做猫的时候,是只傻猫。 以前做人的时候,怎么也这般直心肠? 一同沉默下来的两个人,让静之开始起了疑心。 “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 朱九回了神,快速回答:“没有!” 草庐拧着眉,瞧他一眼,为什么一定要瞒着她? 林风永远是她心底里隐藏最深,最重要的那个人。 这点,他读完静之的记忆就已经看透了。 正是深爱林风的这份心,支撑着她度过了艰难的一世又一世。 后面要是她知道他们两个瞒了林风来见过她的事儿,难道就不会迁怒他们两个吗? 他两步走过去,摸了摸静之脑后微凉的发丝,语重心长的说: “阿九,我没有办法再瞒着她,她是我们未过门的妻子,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想,我应该对她坦诚一切。” 朱九眼皮一跳,捂住脑袋,有些头痛。 他就知道,这个老直男对她保守不了秘密。 “行吧,虽有障眼法,但隔墙有耳,我们去房间说。” 静之:“去谁房间?” 草庐:“我房间吧,我房间也设了法阵。” 朱九斜他一眼,老狐狸,搁这儿给她下套是吧,“为什么不是我房间?我立刻就能设几个防御阵出来。” 话音刚落,两张快斗起来的利嘴,就被两根食指轻轻抵住。 “别吵,细龟不是帮我收拾了个房间出来了吗?” “阿九把幕布和投影仪收起来,阿正你把巧果给你的小徒弟送一盒去,我收拾完桌面的垃圾就进房。” 草庐:“好。” 朱九:“行吧,我收东西很快,我帮你一起收拾。” …… 晚上大家都喝了几瓶啤酒,醉意上头,却还要聊那件事。 没有一颗清醒的脑袋,又怎么能行。 草庐泡了一大碗蜂蜜水过来,没另外带两个碗,有些失策。 懒得再往回走一趟,草庐指尖朝碗面上轻轻画了三下,一块碗跟西瓜似的,平均分成三块。 静之看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还以为自己醉酒眼花了。 她小心翼翼挪开三分之一碗,碗的侧面没漏出一滴水,蜂蜜水和瓷碗的纵切面却清晰的呈现在她眼前,她的眼睛越瞪越大,满脸不可思议。 “阿正,你知道九菊一派吗?” “九菊一派的首领也会这招,她以头发为媒介,才能把杯子切开,但是不能让水不漏出来。” “九菊一派?”这个称呼,他不仅在她记忆里听过,混迹江湖许多年,且这儿临近港口,所以九菊一派的名声他也曾听过。 不就是东瀛最近新兴起的一个门派吗? 东瀛朝唐进贡,十几年前也曾派遣遣唐使入唐学习先进文化。 当时佛道两教都曾开展法会,以传教之名,教了些他们大致的教义,和粗浅的法术。 他教了几天,就假借身上有疾,辞了差事,来此清修了。 究其原因,不过是他看到那些人面上彬彬有礼,私底下却听到他们用着蹩脚的汉语,抹黑武皇。 弹丸之国,少有君子。 这等两面三刀之人,他不屑教。 草庐端起她面前那三分之一的碗,抵到她唇边,轻声说: “把蜂蜜水喝了,解解酒,喝完我再告诉你。” 朱九默然,听到草庐这句话,就知道他已下定决心。 于是伸手拿起其中一碗,一饮而尽。 说就说吧。 把所有事情摊开了,和她讲。 反正她已答应和他们两个成婚,应该不至于因为瞒着林风的事情,而跟他们反悔吧。 然而,还真是这样。 若要论朱砂痣,林风绝对是最大最红的那一颗,无关年龄,无关法术强弱。 只因他是一切之始,是她用尽全力和生命爱上的一个男人。 …… “你是说,那天我说出真相时,是阿风救了我,他还让你们两个看了我这几世所有的记忆了?” 草庐乖乖点头,看着她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却有些难以回答她。 嘴里挤了半天,才挤出了个“……是。” 刚说完,“啪”的一声,草庐被扇得歪过头去。 她冷着脸,眼里却满是哀伤,和被欺骗后的痛楚。 “所以,你之所以这么快答应与我在一起,是因为看了我的记忆。” 草庐喉咙一梗,有些心急想解释,张了张嘴,又颓然低下头,默认了一切。 若是没见过她的记忆,她的付出,她厚重的那份爱。 他想,他们两个应当是无缘在一起的。 “阿正,你真的爱过我吗?还是只是怜悯我?” 草庐抬头,看着她水雾弥漫的眼睛,突然失了语。 心一揪一揪的痛,这到底是喜欢,还是爱,他已经分不清了。 刚张嘴想解释,静之就抹掉眼睛,呲笑一声,说一句罢了,转头看向朱九。 “你呢?” “你上一世没经历过什么磨难,若说有,也是我带给你的。” “所以你的性格,是几世里面最霸道,占有欲最强的。” “你之前一直与他针锋相对,却突然转变口风,答应同他一起跟我成婚,也是因为看了我的记忆,而开始怜悯我的吗?” 朱九急急解释,“不是怜悯,我是心疼你,你太不容易了,我不想再让你操心。” 确实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也有一部分受到林风的胁迫,再加上后来见识到了草庐的人品,他这才慢慢接受的。 但他说不出口。 被她的旧爱胁迫,还妥协了。 这种事说出来多丢面子。 静之抱着腿,把头埋进膝盖里,哽咽着声音说: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对了,婚事取消吧。” 她红着眼抬起头,用力把两个戒指撸下来放在被子上。 “都拿走,等你们想好了,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再来说这件事。” 朱九看着床面上属于他的那抹光亮,心猛的一沉,还是不行吗? 难道林风对她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静静,我是真的……” 静之突然抬头,冷冷的看着他: “你别忘了,那三个字,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说了的话,我就会走。” 朱九突然记起这茬,遂闭上了嘴。 草庐心口也仿佛被拧了一把,疼得厉害。 他弯下腰,想摸摸她的脑袋,她却挪了挪屁股,侧过脸无言避开。 草庐手僵在空中,随即无力垂下,小心翼翼的收回他的戒指,握在手心里。 “我会好好想的,你……早点休息。” 朱九还是倔,他闹别扭似的,哼了一声,站起来,“给了你的,就是你的,你要怎么处置它都行。” “但是,你永远都是我的妻,这一点是既定的事实,就算天塌了,林风掉下来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啪!” 她颤抖着手,手心一片通红。 看着脸上浮起一片红意的,一脸不可置信的朱九,她的心一样疼得厉害。 上辈子,他俩没吵过的架,终于在这一刻补上了。 她别过脸,不去看那戒指,手指向门,“你给我出去。” 朱九跟着红了眼眶,抿紧嘴,抄起床上还带着她余温的戒指,大力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林静之,你最爱的,永远都是他!” “我们都是替身,都是替身!!!” 第366章 她原以为她会高兴 草庐仿佛被他这句话击中,背瞬间微弓了下去,垂着头,转身艰难的朝外迈动脚步。 “静之,我们虽是转世。” “但是也有独立人格的,会思考,有喜怒哀乐。” “下次,可以不用着急,先试着与我们好好相处,确认你真喜欢的是我们这个人以后,再来表白。” 静之抬起头,看向缓缓被关上的门,突然嘴巴一瘪。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落下,淋湿了膝盖上的布料。 她突然甩出朱九的巨大抱枕用力砸向门口,“你们两个什么意思?!” “不都是他吗?” “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阿风,你来了为什么不等我醒了!” “呜呜呜……我不要待在这里了,我快要疯掉了!” 因为担心她,两个被甩了巴掌的男人不约而同的收起了结界。 这会儿听到她歇斯底里的哭喊,他们两个的心里宛如被刀割了一般,痛到鲜血淋漓。 四只脚却仿佛钉在她的房门外,一动不动。 这并非他们所愿。 爱情是双向的。 她要求他们要爱她。 那他们两个,要求她剥离对林风的爱,去爱一个完整的他们,有错吗? 细龟戳破纸糊的窗户朝外看,小小年纪,叹气叹得跟老头似的。 他小声嘀咕,“怎么都站着不动,师娘都哭成这样了,还不去哄?!” 细龟在房间里纠结,小天道的脖子也在林风的手掌里嘎嘣作响着。 “我我我……都说别看别看,别让他们看记忆,不就没这么多事吗?” 林风只是一味收紧力道,天道的脖子咔的一声断掉。 掉在地上的头颅,却啥事也没有,依旧还在不停叭叭,“你看这回一发不可收拾了吧。” “之前让草庐跟朱九好好斗一斗,决出个输赢,赢的那个跟她在一起不就行了,现在搞成这样,你媳妇儿疯了你就开心了吗?” “啪叽”一声,天道像滩史莱姆,被林风踩扁了头,那张变形的嘴,依旧在叭叭。 “好了好了好了,打我有什么用,神君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林风走到云边,看着躲进被子里抽泣的妻子,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都是他错。 要不是他,她能这么痛苦吗? 朱九那人,确实是霸道了些…… 他本不应存在在这个世界里的。 收回魂魄一事,看来可以列入考虑范围了。 …… “呜呜呜,都走,都滚,站在我门口干什么,我不要你们了!” “你们不是怀疑我的爱吗!滚!都滚!” 茶具被扫落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七月初七的月光,一点儿也不应景,分外明亮,清清楚楚的照出了满地的狼藉,还有蹲在桌子旁哭泣的她。 草庐侧头,盯着在她头底下渐渐积蓄起来的泪水水洼,这才明白,他不止是喜欢她。 不然心怎么会痛得这么厉害。 不过,阿九也变得太快了吧。 刚跑出来不久,这会儿又要进去。 难道,他想通了? …… 来人穿着布鞋,迈过一地的茶渣,放轻步子走向她。 静之一动不动,仿佛不想在他面前丢脸,啜泣声慢慢停止,却忍不住打起了哭嗝。 因为心疼她,朱九的魂在脸上扭曲了一瞬,便被魂力更加强大的林风强行镇压回去。 现在的朱九,亦是林风。 他没有触碰她。 只是静静的陪她蹲着,等她缓解好情绪,疑惑抬头时,才温柔的对她抿嘴一笑。 “静之,是我。” 静之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 明明是三十岁的身体,眼神却不复朱九的霸道,那个眼神,她熟悉到深入骨髓。 隐忍中夹杂着深情,温柔中又带点克制。 “阿……阿风?” 静之的情绪极为复杂。 几百年不见,她原以为她会高兴到跳起来的。 可是她现在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阿风来了,那阿九呢? 想起凌风主动放弃肉身,林风才能占据身躯时,她突然脸色唰白。 “阿风,好久不见……可,你来了,那他呢?” “你把他怎么样了?” 林风表情未变,只是眸光一闪,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我来了,你不开心吗?我取代他,陪你过完这一世好不好?” “没有朱九,没有林正,只有我和你。” 建议十分动人,但她却忍不住挪开视线,看向门外可怜巴巴的看着她的草庐。 不该是这样的。 感情还未理清,怎能如此轻易放弃。 就算是他的前世,她也不会随意抛弃的。 静之站起来,狠下心挣脱了林风的手。 “阿风,你的提议很让人动心,但是你不该来这破镜子里。” “我妈和孩子们都需要你,你……你把阿九还给我吧。” “我们三个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林风一个转身坐回圈椅上,两指撑着脸,定定的看着她。 她还是没变,一直这么犟。 磕不下的情人,她永远选择死磕到底。 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又暖心的同时,他又有些担心。 “你真的没事?他们两个很让你为难,我看我还是把朱九的魂收走好了,他本不应在这里的。” “别别别!” 她紧急扯住他的袖子,一脸哀求。 “放过他吧,别收他,他也没干啥坏事,重活一世,也是跟我们两个一样,做了个好警察的。 他还愿意舍弃亿万身家,跟我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很好的,你别收他好不好?” “哦?”林风反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术指尖,握进手心轻揉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喜欢他,他是我的替身吗?” 被关在内心深处的朱九,不由自主的抖着双手,捂住了耳朵。 他想听答案。 但是又承受不住那伤人的真相。 还是算—— “不是,我爱过的每一世,我从来没有把他们当成替身来看待,所以面对二娣的时候,我才会如此纠结。” “怕把你的感情投射到他身上,对他不公平。” “面对林九时也一样,所以久久不敢与他在一起。” “每一世的开头,皆是如此。” “朱九家世好,我本不想打扰他的生活,奈何我与他互相动了情,最后才走到一起。” “我从未把他当成替身,我的每一次动心,都只因为他是他。” “还有阿正。” 说到他,草庐眼睛亮了一瞬,抬脚跨入房中,朝她走了过去。 “我怎么样?静之,你一来就说想做我的妻子,我其实是有些排斥的,你别怪我。” “所以,我会对你突如其来的感情有些怀疑……” “但是,你刚刚问的问题,我刚刚深切体会到了。” “我不知道何为爱,但是我不想看你哭,不想看到你伤心难过的样子。” “我只想你一直对着我笑,就算是调皮时整我的笑容也行。” “那么你呢?你对我,对我草庐这个人,又是什么感觉?” 静之来不及回答。 因为林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重新掌控回自己身体的朱九,此时紧紧从身后抱着静之。 “静静,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任性。” “我懂了,你爱我!你是真的爱我!” “在他面前,你说喜欢我了,我好开心。” 静之皱着眉努力回忆,“我刚刚说了很多话,好像没一句说喜欢你的。” “就有!”他不由分说执起她的右手,心急火燎的把戒指给她重新戴上,“以后不许摘,你给我一辈子好好戴着。” 静之举起被薅红的右手看了看,“哪有你这么霸道的?!” 草庐捏了捏掌心的玉戒,有些蠢蠢欲动。 “静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对我……” 静之突然对他伸出双手,“阿正,要抱。” 草庐竟也倔上了。 她刚刚都能在林风面前对朱九表白了。 凭啥他只被提到了一个名字就没了。 “不行,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能抱你。” “两情不相悦的拥抱,就是耍流氓。” 朱九喜滋滋的把静之举起的两个手臂拗下来箍进怀里,“他不抱就算了,有我抱你。” 第367章 朱九终于大方一回 “阿九,先放开我,我与他,也得把事情摊开了讲。” 朱九身形一顿,看向站在他们面前,死倔着不接近她的草庐,突然想起刚刚痛不欲生的自己。 这老头,在感情上容不得一点沙子这一点,还是跟他有些相像之处的。 避免老头把自己怄死,他缓缓放开她,自发自觉的走向屋外,“你们坐着聊,我去拿扫把,地上都是碎瓷片,小心些。” 出去就出去,门也被好好的关上了。 朱九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度。 静之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坐到刚刚林风坐过的位置上,朝她旁边的圈椅一比,“坐吧,你不是想听吗?我这就把我的心掰开了给你看看。” “我……我不是……” 她不容置疑说:“过来坐。” 草庐:“……哦。” 干嘛对他这么凶,她真的喜欢他吗? 草庐不敢深思。 她撑着脸,侧头凝视了他许久,也不说话,草庐被看得流了一背的汗。 纠结了好长时间,他终于轻声唤了下她的名字。 静之缓慢的眨一下眼皮,缓解哭得有些酸涩的眼睛,突然对他扬起一个温柔的微笑。 “阿正,首先,我应当和你说句对不起。。” 这个开头感觉不太妙,草庐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被桌子挡住的手,一下紧紧揪住身上的纱衣,玉戒甚至被他的手汗浸得湿润。 “……嗯。” 见他缓缓将脑袋垂下,一副失落极了的模样,静之不再犹豫,把思量了许久的话,对他全盘托出。 “我喜欢你,只因为你是草庐,你不是谁的替身,我喜欢的就是你,林正。” 草庐被一句话炸得昂起头,紧盯着她。 情绪一时起伏太快,他张了张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第一次见你时,阿九身体不好,把我从那个小世界里踢出来了,我生气,愤怒,甚至想爬回天门去找他,中途却遇见了你。” “你当时又严肃又迷茫,是我没有边界感,上去就抱着你哭,对不起。” “不用……”他刚说了两个字,就被静之抬手制止,“我还没说完。” “后来我们一起被抓进精神病院里,你嘴里一直嚷嚷着要找鬼王,不管是否会被别人当成精神病,依旧坚持自己的初衷,我其实觉得你直得挺可爱的。” 草庐默默红了耳根子,他……哪里还有什么可爱,“斩妖除魔,是我修道之人义不容辞要做的事。” 静之轻笑一声,侧过身子,正面捧着脸,弯着眉眼看他,“看吧,我就喜欢你这副正得发邪的样子。” 草庐没话讲,被夸得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一声,挪开眼看向别处。 “后来你嘴里一直念叨施施姑娘,连我丢进去的面包,你都觉得是她给你送过去的,还讽刺我。 我当时气疯了,不过也意识到一点。 相处不过一两天,我就不可避免的,真的喜欢上你了,所以才会吃gigi的醋。” “后来你变成小狗了,我气不过,就变成小猫踩在你头上,可你竟也没有生气。” “只是把我轻轻拨下来而已,当时我就在想,你脾气可真好,还是……你那时就已经对我动心了,而不自知呢?” 草庐茫然,他对感情一向迟钝。 他只知道,他现在喜欢极了她。 “哼,看你这副表情,就知道你想不起来当初是什么感觉。” “后来,我说不饿,把奶让给你喝,你还真喝了,一滴不剩。 我那时才知道,你性格超直的,一点也听不懂人家说的推诿之言。” “不过你竟然喜欢喝牛奶,这个爱好,我竟也觉得挺可爱的。” “出去找你徒弟那天,你竟还知道给我带上一瓶,那天早上,其实我开心极了。” 她回忆这些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时,眼睛亮晶晶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草庐的心一下安回了肚子里。 他走过去,半蹲在她跟前,玉戒被他好好的放在桌面上,草庐手一翻,却掏出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东西。 她的睡裙。 睡裙上隐有灵力波动,她有些疑惑。 草庐挥手撤去睡裙上的障眼法,静之这才看清睡裙上的黑色烧焦部位。 “这是……”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那块粗糙的烧焦部位,低声讲: “那一晚,我想了许久自己的异常,等我想明白,我好像喜欢上你了的时候,你的衣服也被我吹焦了。” “你那时就喜欢我了?”她目露喜意。 “……嗯,只是我心里一直有预感,我很快便会回来,若是没有阿九彻底挑起我的战斗欲,还有你的不懈坚持,或许,我会将这份情意一直埋进心底。” “回来这里以后,不管我往裙子上施了多少障眼法,在我心底深处,却始终知道,它恢复不了原状了……” 房门突然被推开,朱九看着漏出一角的烟灰色丝质睡裙,忍不住挑了下眉头。 “你把她衣服弄坏了,还偷偷藏起来了?” “草庐兄,那可是她最喜欢的睡裙。” 静之抬起头,“你偷听啊?” 朱九举了举手里的扫把跟簸箕,“我刚到。” 嘁,谁信。 草庐捧着手里的裙子,慌里慌张的站起来,“对不起,我,我重新买一件给你。” 静之佯装苦恼,点了点额头,“可是这里没卖的,这个朝代也没有这种布料。” 草庐我我我了半天,手腕却突然被她握住,往她身上扯。 “而且,我只要这一件。”她意有所指。 木头脑袋的草庐一点儿也没领会到,“可,可是它坏了。” 静之不语,又突然发笑。 她就是喜欢他这副直得可爱的样子不是吗? 她接过裙子,来到屏风后换衣服。 草庐傻站在原地,盯住桌面上的玉戒,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一根扫把扫到他脚下,挥动之间,直把他往屏风后赶。 草庐怔愣回头,正巧看到朱九递过来的玉戒。 “给她,你手脚老是这么慢,就不怕她跑了吗?” 草庐没有回嘴,谁说不怕,他其实慌得要命。 他一直不是个能主动出击的性子,但若是他再不豁出去这张脸开始行动,也枉费了阿九忍住醋意,把他往她身上推一把的举动。 草庐接过玉戒,红着脸闭上眼走近屏风,“静,静之,我过来了,你穿好没?” 裂帛声响起,他的手震了一下,心又提到嗓子眼儿。 脚步一下止住了。 草庐停在屏风前,不敢进去。 她这是……生气得把裙子撕了? “阿正,进来。” “不……” “我说进来。” “好吧。” 看他依旧闭眼走近,静之暗暗发笑。 由她走完最后两步,来到他跟前,扯住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 “阿正,睁开眼睛,看看我。” “非礼勿视,我……” 朱九在外头突然说一句,“你不看就出来,我要看。” 草庐拳头捏得死紧:“我,我看。” 第368章 和好的三人 他抖动着睫毛睁开眼睛。 却又突然闭上,眨眼之间,脸刷上一层红晕,要不是静之伸手拉住他,估计他就要夺屏而出了。 “这……这不合规矩,你放开我。” 静之一头雾水,低头看了看自己。 长至脚踝的裙摆,被她撕掉一节,裙摆长度现在到膝盖往上一点,比普通正装裙还长,哪里不合规矩了? “我不好看?” “不,不是,非礼勿视,我,我要出去了。” 朱九乐了,把堆了一簸箕的碎瓷片往墙角一放,快步走过来,“你不看就出来!静静我帮你看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还用得着他吹。 静之从屏风后走出来,还没怎么着,肩上就披了一件垂地的淡黑色轻纱。 她嘴角微微抽搐一下,问:“阿正,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外套,是半透明的。” 穿在他身上,正气凛然。 穿在她身上,吊带短裙加上半透明的轻纱,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朱九只瞄一眼,就捂着额头转过身去。 他强烈怀疑这老头就是故意的。 “对不起,那我……” 草庐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白色对襟里衣,他身上就这一件衣服了,可不能脱。 于是草庐直直的看着朱九,“阿九,要不你的外套……” 朱九额头青筋直跳。 好了,这老头不是故意的,他是真木头。 “你啊,都四十几了,怎么还是不开窍。” 边说着,他打横抱起静之往床边走,“你还光着脚,地上还有碎瓷片,我抱你。” 静之眯了眯眼,轻轻点一下他胸口,“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你刚刚都甩我脸子了,我对阿风吐露心声,都被你听到了?” 走到床边把她放下,朱九也没有,就坐在她身侧,紧紧握住她的右手,“对不起,是我脾气不好,不听你解释。” “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你也别动不动就摘戒指,我看着心里难受。” 她扬起下巴,轻轻哼了一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你就是个大醋精,我喜不喜欢你,这么多年了,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朱九涩然。 如何感觉不到,但是林风对他的威胁远远胜过草庐,他把他的灵魂镇压住的那一刻,其实他是慌的。 林风次次下来帮他,他也感受到他的好意和隐忍了。 林风法力高强,却没有直接将他的魂魄打散取而代之…… 临行前,林风留下的一句话,让他震撼了许久。 他说:“我也爱她,但她已经爱上你们了,难道……我接受到这几世的记忆后,心里就不难受吗?” 朱九听完这句话,突然觉得最惨的人,还属林风。 当然,最大度的,也是他。 忍这么多世才分魂进来见她,他可真是够能忍的。 白月光又怎么样。 自己的转世绿了自己,帽子一顶接一顶的戴…… 啧。 反正若是他朱九第一个认识她,他自问接收到二娣记忆的那一刻,就得马上追过来找她要个说法了。 “感受到了,也亲耳听到了,你喜欢我,这辈子,我只想好好和你在一起。” 静之被他拥住,她嘟着嘴,一把揭开他头上的软裹,把他被压得有些塌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都说了,我刚刚说过我喜欢你了吗?别自作多情。” “就有。”他顶着鸡窝头,轻轻蹭着她的颈窝,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你说你和我皆动了情,后来就在一起了。” “动情了,就是喜欢我,我没听错。” 又抱又蹭的举动,终于让保守的草庐忍不住了。 他板着脸走过来,坐到她左侧,伸长了手扯住放在床里侧的被子,拉过来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还顺手把那个粘在她身上的男人一把推开。 “都说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动,你给我适可而止。” 朱九犟嘴道:“你只说非礼勿视,我就抱一下。” “你!” “好了好了。” 她朝草庐伸出左手,“阿正,刚刚跟你解释完了,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新戴上你的戒指吗?” 草庐终于绷不住那张严肃的脸,低头看着一直攥在手心里的戒指,“我,我愿意。” 朱九噗呲一下,低低笑出声来。 “草庐兄,是你向她求婚,你说什么你愿意?” 草庐歪了下头,皱着两道长长的眉毛,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确定的点了点头: “她问我愿不愿意,我说愿意,有什么问题吗?” 朱九一噎,轻拍两下床板,畅快的笑出声来。 “草庐兄啊草庐兄……哈哈哈哈哈……” 不远处别院厢房里的细龟表示,情侣之间的事,他真的看不懂。 一会儿哭,一会笑,情绪起伏这么大,真的好吗? 果不其然,快笑疯了的朱九乐极生悲,被凉风呛得直咳嗽。 静之没好气的帮他拍着背,“都跟你说过了,他不懂,你笑他干什么?” “咳咳,他好笑嘛。” 草庐皱眉思考,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好笑,他觉得该进精神病院的人,该是朱九才对。 重新戴上戒指的静之,轻轻执起两个人的手,夹住,双手合十,朝窗外正闪烁着的织女星虔诚许愿。 朱九不笑了,和性格稳定的草庐静静的盯着闭眼的她瞧。 朱九:“静静,你许了什么愿?” 静之:“……我就是哭累了,想闭目养神一下。” 草庐这个大直男,侧头轻轻点一下她的唇,疑惑讲:“那你嘴巴一直瞎动什么?” 静之半睁开眼,没好气的睨他一下,“我饿了,动一下嘴,吃点空气。” 草庐立马站起来,“无需如此,我去下碗面给你吃。” 静之似笑非笑,“下面给我吃啊?” 朱九恼羞得一把捂住她的嘴,“你都说他不懂了,不许对他口花花。” 草庐疑惑眨眼,口花花什么了? 下碗面条有什么不懂的。 静之笑眯眯的看着朱九,“要不……你下碗面给我吃?” 这回明明说得很正常,他却听懂了她的调侃之语。 朱九的脸腾的一下红起来,有些局促的放开她,捏捏自己的衣摆,“我,我……这不太好,草庐兄还在这儿呢。” 草庐正直的抬手制止,“不用,煮面很快,我一个人就行,阿九你饿吗?我多做一碗给你吃?” 朱九突然语塞,瞪了草庐一眼,这人直得跟他的剑一样直,他怒吼: “谁要吃你下的面!” 这么凶干什么? 不吃就不吃,他还省功夫了呢。 草庐看着巧笑嫣兮对着他的静之,害羞的抿了下唇,突然凑过去啄了一口她的唇瓣,然后拿起墙角的簸箕扫把,夺门而出,“我,我把垃圾带出去,再去给你下面条,你等我。” “嘿~”静之倚在朱九肩头,看着草庐凌乱的步伐,咧着嘴笑到停不下来,“阿九,他可真好玩。” 朱九凉凉的看着她,“哼,你可悠着点玩。” 直老头是好玩。 他倒要看看她哪天玩脱了,把老实严谨的草庐逼疯逼上火,他就可以……顺势分一杯羹了…… 第369章 谁养谁? 朱九和草庐算好成亲的日子后,就一起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连同开道堂的事儿一起,两个人忙得脚打后脑勺。 静之也有自己的事儿。 她拖延症又犯了。 日日搬着个小马扎,坐在草屋外头等着两人回来,一会儿嗑瓜子,一会儿唉声叹气的拿出玉佩看一看。 那玉佩都快被她盘包浆了,静之愣是没有去找那侍卫一次。 “啧,真烦。” 心里一直有个事儿堵着,等人也等得不安生,于是她收起玉佩,掏出了把瓜子。 缩在草丛后的两人,刚扬起的嘴角又颓然落下。 杨一跟王二负责跟踪。 半个多月了,这女人日日坐在这儿吃东西晒太阳。 她倒是不怎么黑,他们哥俩已经快被晒成黑煤球了。 杨一泄气的tui掉嘴里的草根,小小声吐槽,“她到底来不来县衙嘛,再不来一趟,我媳妇都快不认得我了。” 王二肃着脸,跟个假人一样,紧紧盯着嗑瓜子的静之。 就连苍蝇落到他脸上,他也一动不动。 啪一声轻响。 王二被扇了一巴掌。 “喂,你死掉啦?” 静之耳朵微动,管都没管这两个人,反手掏出个塑料袋,把一捧瓜子壳丢进去,瓜子仁攒着,她要等阿九跟阿正回来一起吃。 王二脸上顶着个巴掌印,斜了杨一一眼,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想死?” “我想回家。”杨一完全没有在怕的,他们两个是侍卫长的左右手,官位一样,他怕他个卵。 王二扭回头,看着静之手里印着宏发士多的塑料袋,专注的眼神微微一闪。 这东西,又是这个女人凭空变出来的,眼生得很。 “你要回去就回去吧,你放心,我一定会跟侍卫长告发你的。” “嘿呦!你小子,你没娘子,也没有同理心吗?”杨一指着王二的鼻头,刚说他两句,远处就传来了两道熟悉的脚步声。 他瞬间噤声,又默默龟缩进草丛里。 王二眉头一松,这俩终于回来了。 他搭档可真是比女人都聒噪。 静之眼前一亮,站起来,拎着个塑料袋就往朱九身上扑。 “阿九,你们回来啦。” 朱九撑开双手,无奈回她,“我拿着许多东西呢,快让开,要掉了。” 静之:“干嘛不放进……” 草庐对她使了个眼色:“……回去再说。” 静之愣了下,又想起草丛里那两个汉子。 她轻啧了一声。 日日被人盯着,她也快烦死了。 “唉,先进去先进去。” 结界裂开,杨一日日看着,已经震惊不起来了。 “得,又白走一趟,人家又回去了,这回我真的要回家了。” 王二不紧不慢站起来,拍了拍黑衣上的草屑,淡淡的说: “我看,明日我们不用来了。” 杨一侧头看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王二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人就这等猪脑子,是怎么升到这个官位的? 该不会是走后门了吧? “草庐居士手里拿着请帖,他与我县知府有点交情,他弟弟要成亲,应该不至于不给知府递个请帖。 我看,他们明日就会来。” 杨一双手交叉抱着后脑勺,围着他转了两圈,“你看你看,你以为你是狄大人吗?” 王二呲笑一声,“狄大人,又岂是能被你拿出来说笑讨论的?” “不说就不说。” …… 另外一边。 三人一进门,眼尖的细龟立刻过来接过朱九手里的东西,却差点被那沉重的重量带得一头扎到地上去。 静之一把拎住他的后脖领,稳住他,朱九则是赶紧接受自己的东西,对着细龟的细胳膊细腿直叹气。 “草庐兄,就一些糯米而已,你徒弟是该好好锻炼锻炼了。” “一些?” 细龟摸着差点脱臼的手腕,瞪大眼指着他手里两大袋糯米,“您管这两大袋糯米叫一些?” 朱九脸不红气不喘,平举双手,拎起两袋糯米,仿佛那是两张纸。 只有手背上微微暴起的青筋,看出他在使劲儿。 细龟彻底闭嘴,反正他就算再练个两年,也做不到朱九这个程度。 草庐瞪一眼细龟,“两袋拿不动,就不会一袋一袋拿?把东西都搬去厨房,注意防潮。” 细龟哦了一声,接过朱九手里一袋糯米,抱进怀里。 眼神扫过朱九手上的戒指,他不解的歪头问: “您不是有尾戒,为什么不把这些重物放进尾戒里带回来?” 朱九把米放在凉亭椅子上,袍子一掀,不紧不慢的端坐下来。 “怀璧有罪,静之的戒指已经暴露,我至少要保持低调,才不会太引人注意。” “另外,新道场也已找好位置。” “择日我们搬过去后,就可以开始多招些弟子了,届时你这个大师兄,可不能丢了你师父的面子,还是从现在开始好好锻炼吧。” 细龟皱巴着脸,扭头看向草庐,“师父,我每日功课都有在做的,不会又要加练了吧?” 草庐不置可否点了点头,“阿九说的对,你每日增加半个时辰蹲马步,半个时辰梅花桩,你也大了,自己要学会分配时间,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 “不用。我会自己安排的。”细龟哭丧着脸摇了摇头,大师兄也不好做啊。 看着唉声叹气走开的细龟,静之手肘杵在桌上,捧着脸看着忙活着的草庐,问: “请帖上该怎么写?” 草庐侧头看她一眼,手腕抵住红色的请帖,抬高毛笔,一时也犯了难。 只写阿九跟静之,他有些不甘心。 只写他跟静之的话,又不符合他放出去的风声。 该怎么办? 静之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下请帖,“新娘一定是我喽,这新郎嘛,嗯……就写……就写林……林某?” “胡闹。”草庐执着笔杆子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成亲是大事,怎可儿戏?” 静之揉了下不痛不痒的脑门,抱住草庐的肩膀,慢吞吞的靠在他肩上,轻声解释: “我想不出来嘛,无论写谁,都会委屈到另外一人。” “还有,也不能两个人都写,我不想让你们被人说。” 草庐和朱九不约而同柔了眉眼。 草庐轻挪下巴,微微蹭了下她的脸颊,柔和了声线跟她讲: “要不,我取个字好了,就叫林九,大名林正,字取九。” 朱九顿了一下,不解问: “字,不是小时候一般都由父母取的吗?” 草庐抚着长出一小截的胡须,轻笑着说:“我是个孤儿,我师父就为了取了个名,并未取字。” 悲惨的童年能笑着说出来,已是不易。 朱九突然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茬,“抱歉,我没想到。” “没事,我现在过得很好。”他柔柔的看一眼静之,“也即将有自己第一个家人了。” 静之心疼的抱住他瘦瘦的腰,“阿正,难怪你瘦得可怜,头发也乱糟糟的,以后我会好好养你的,一定让你每天精神焕发,整整齐齐的!” “说什么呢。”草庐又拿着笔杆子轻点一下她的脑门,“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养家糊口,是我该养你。” 他红着脸,“而且,我头发乱,是因为我发质硬,它就喜欢到处乱支。” “头发乱支的阿正我也喜欢的。”静之嬉笑着又说,“你好好养我,然后我再好好养你!” 朱九横插一脚,“那我呢?” 静之捏了捏朱九的脸颊,“阿九是个大富翁,阿九养我们。” 嘁,他有钱也是自己一个个风水看出来的,给自己老婆花就算了,凭啥给他花。 草庐看向朱九,微笑侧首,“请帖上的新郎名字,就写林九。” 朱九:……哼,罢了,不就是一个老头嘛,他养得起。 第370章 她可真可爱 朱九看着专注落笔的草庐,突然提一句: “草庐兄,人必有取舍,请帖倒还好说,重要的是婚礼当天。 因你一时之言,外界认为我与静之是一对儿……” 好似提出来这个建议对他来说有些艰难,他停了好一会儿,才握住静之的手慢慢接着讲: 前一世,我已和静之拜过天地,这一次,我看就你与她行了这个仪式吧。” 听他说完,静之不由侧目。 草庐也跟着震惊了,阿九他这是……被夺舍了? “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他摸着同样长出一小撮胡茬的下巴,解释说:“这半个月以来,我们两个跟着她一起修炼,你的白发也黑了不少,如今外观上除了头发长短,还有你瘦一些外,咱们两个几乎一模一样。” “再说了,离成亲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你这段时间,多休养,多吃点东西。” “届时咱俩身形也差不多的话,你与她拜堂,寻常人是看不出来猫腻的。” 草庐喉咙仿佛被堵住,好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回他: “不是,我说……你还是那个朱九吗?” 静之举手,呐呐说道: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朱九用力闭了下眼,手痒得很,恨不得给这两个人一杵子。 “怎么?觉得我突然变大方了?” 草庐和静之对视一眼后,纷纷老实点点头。 朱九额头冒出了个井字,轻轻给了静之一栗子,“他直,你也直!” 静之抱着脑袋,缩了缩脖子,“你,你太反常了,是个正常人都会怀疑的嘛。” 朱九气极反笑,“那我正常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占有欲强的人,到时候肯定会与他争着要与你拜堂?” 静之艰难止住要往下点的头,昧着良心微笑着摇摇脑袋,有些夸张的说: “哪有,我们阿九心地最好,最大方了!” 一点儿也不小气~ 她默默在心里补充。 朱九挑了挑眉毛,点一下自己的嘴巴,“识相的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静之瞄一眼在内院蹲马步的细龟,咬了下唇,“阿九,别教坏小孩子,晚上再……再说。” “哼,晚上再说晚上再说,你想一想这半个月以来,你这句话还有兑现的时候吗?” 草庐抬起头,刚想插一嘴,朱九就瞪了过去,“还有你。” “半个多月了,我们与她最亲密的接触,就是每晚睡前牵一下手。” “你不会觉得,你管得太严了吗?她都叫你捂住痱子了。” 朱九掀开一点静之的衣领,把她有些发红的皮肤秀给草庐看。 草庐遂皱起眉头,轻拍一下静之的手,“长痱子也瞒着我?我们可是未婚夫妻。” 静之转了转脖子,看了看朱九,又看了看草庐,心里猛叹气。 还不是他,每晚趁她修炼的时候,怕朱九忍不住轻薄于她,一晚不落的,坚持给她裹紧小被子。 七月流火的天气,她不长痱子就怪了。 “没事,再忍一个月就好了。” 劝她自己,也默默暗示了一把朱九。 朱九低头捏着她的手指,没有说话。 草庐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看着有些无神的两个人,终于松了口风。 “咳,今夜,不给你盖被了。” 他看向朱九,板着脸交代: “我知道你定会强撑着不睡觉,无需如此。” 朱九有所退让,他也该识相一点。 草庐微微收紧笔杆子,咬着牙讲: “静之,今夜你歇一晚吧,别修炼了。我……我回自己房间睡。” “至于阿九……你陪陪她,别闹得太过,须知一个月后,咱们就与她成亲了。” 朱九瞪大了眼。 意外之喜啊,他只是想讨个吻而已。 草庐居然这般大气,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休息是没问题的,咳,你可以不用走。” 砰的一声,静之用力把头扎进臂弯里,露在外面的两只耳朵通红通红的。 还未成亲,阿九这又是在扯什么鬼建议?! 还不如长痱子呢。 草庐又轻咳了一下,端得是一派正人君子的样子,努力调整好心态,落笔写帖,边拒绝道: “不必,我忍得住。” 朱九眯了眯眼,老头就装吧,今晚最好别给他闯进来。 朱九不搭茬,草庐在写了几张帖子后,实在忍不住了。 刚一抬头,就看到那两个人正直直的盯着他,眨巴着眼睛。 他老脸一红,错开眼神,低下头盯回手里的帖子,“看我做什么?我说错话了?” 静之轻轻绕着一缕胸前的头发,有些失落的问道: “我对你没有吸引力了?” “不是,我……”他心一慌,一个大墨点直接滴到帖子上,草庐哎呀一声,搁下笔,轻轻拿手指蹭了蹭帖子,结果越蹭越黑。 头疼。 他索性撇了那张废帖,微微斜过身子看着她,我我了两句,满脸涨得通红,竟是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 因他的态度,静之的眉梢都愉悦的扬了起来,轻轻拉住他的手腕,拿帕子沾了茶水,柔着眉眼,一点一点给他拭干净乌黑的手指。 擦干净后,微微晾干一会儿,才执起他的手,轻柔的一吻落在他微微泛起青筋,还带着茶香的手背,嘴角带上一缕满足的笑意,和他说: “不用解释了,你的行为解释了一切,你很喜欢我呢。” 他的手抖了一下,随即轻轻抽出来,自己握住,两只耳朵红得不像话,布满慌乱羞意的眼睛也不敢与她对视。 草庐低低嗯一声,就重新拿起笔,开始写起了帖子。 静之看着空空的手,突然后仰身子,笑倒进朱九怀里,“嘿,阿九,阿正可不可爱?” 草庐笔尖一凝,耳朵红得甚至有些透明了,他故意粗着嗓子说话,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有时间说笑,不如帮我一起写帖子,名单我放这里。” 他拿过来一张纸,放在桌子中间,又递过来笔,朱九先静之一步接过。 他轻点一下静之的鼻头,“就这点事儿,还用不着你。” 静之帮他拿过来一些放在桌面左上方的空帖子,有些无聊的说: “你们都有事干,那我干什么?” 草庐:“明天开始,我就要出去分发帖子了,县衙那儿,我会第一个去,你要不想一想要不要一起去,也好尽早与胡大人约个时间见一面,了了这桩心事。” 每日见她着急上火,又拖着那件事的样子,草庐就为她着急。 静之啧了一声,掏出那个令牌看了又看。 不知看了多久,她突然起身,朝外头走去。 朱九笔未停:“看来她终于忍不住了。” 草庐一个抬手,帮她把结界打开,“明明可以早点了却一桩心事,她非要拖。” 朱九轻笑,“她呀,就是这般,不到最后一天,就算嘴角急得冒泡,那些烦人的事儿她连理都不会理一下。” 草庐侧了下眸子,看一眼放在两人手边碟子里的一小捧瓜子仁,跟着轻笑出声。 “嘴角冒泡了,怕不是嗑瓜子磕出来的吧?” 朱九:“你可别这么说,她好心给我俩磕瓜子,给她听见又要闹了。” 两人静静的写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同时抖动着胸膛,发出几声闷笑。 草庐红着耳朵感叹:“她可真可爱。” 朱九夹着笔杆,撑着脸,捻起一颗瓜子仁放进嘴里慢悠悠的嚼着,又突然轻笑一声: “谁说不是呢,你这才发现啊?” 草庐默然。 不是现在才发现,好像跟朱九相处久了,他的性子也跟着有所改变。 肯把自己的心声掏出来聊聊了。 “我喜欢她的可爱。” 朱九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碟子的边缘,轻叹一声,“谁不是呢。” 第371章 治愈毛绒绒 过了一小会儿,她浑身轻松的走了进来。 朱九缓缓扬起嘴角,“你跟他们说了?” 静之点头,“说了,明天我跟阿正一起去,你去吗?” 朱九提着笔思索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胡超既能算出你来自异世,我还是少露面为好,以免多引起事端。” “我去备成婚用具,你们聊完事,来如意酒楼找我,我买完东西,会在老位置等你们。” “行吧。” …… 确定好了要去见一面,心里没烦恼的静之一身轻松。 晚上洗完澡,就拉着被特赦一晚的朱九,窝在床上看电视。 朱九用惯了现代的家具物什,他房间里的摆设,与他们两个上辈子的房间摆设一模一样。 有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上辈子。 以往他也是这般,搂着她看电视。 明明是在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朱九却莫名泪了目。 他微微收紧搭在她肩上的手,轻轻蹭了蹭她的颅顶发丝,“静静,我死的那一刻以为,我再也没机会这样抱着你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静之摁了暂停键,手机一抛,紧紧圈住他的腰,“有的有的,你别想以前,想想以后。” “你现在还年轻,只要跟我一起好好修炼,我的好阿九还能活很久,还能陪我好久好久呢。” 她有些夸张的划出一长条线,“说不定你们两个能活到二百岁。” 朱九眼神柔和下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二百岁,都老成精了,到时候,我和草庐兄弯腰驼背,满脸皱纹,你肯定就不喜欢我们了。” “我是那样人吗?” 她轻轻揪了揪他执意要留下来的胡须,一脸调皮的说: “最多就是把你们两个的长胡须编到一起去,你们不求我,我就不给你们解开。” “呵呵呵……” 他的胸口发出阵阵震动,静之被他紧紧搂住,仿若珍宝,“你可真是……” “到时候,请你一定要对我好点。” 静之闷声闷气,有些伤感的回应他,“你不许像上辈子一样,提早送我走。” “说真的,夫妻本如此,我们一起体验过快乐的生活,你生病了,我俩互相扶持本就应该,我从未有一刻是嫌弃你的。” “轮回不就是这样吗?生老病死,我都陪你们体验一遭,这次你乖乖的好不好?” 朱九静默了许久,才轻笑着转移话题。 “我才三十,离那时候还很远呢,别说这个了。” 他又逃避。 静之咬着唇,洞悉了他的想法。 “阿九,我只说这最后一次。” “朱鹤肯定被阿风收拾过了,下一世,你还记得我的概率几近于无。” “不管是开心,还是痛苦,珍惜我们相处的每一秒好吗?” 空气一时安静,朱九还是不愿回答。 她的上上辈子太苦了,他不想,再让她亲眼看到他去世的样子。 更特别的是,这辈子,她要一次性送走两位爱人。 该有多痛? 朱九只试想了一下,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溢出眼眶。 他无声吸了吸鼻子,伸长手捞过被她丢在一旁的手机,摁下播放键,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的说: “看电视吧,你不是最爱看搞笑片,我看这部挺搞笑的。” 静之:“……朱九。” 朱九的心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每次她连名带姓的叫他,就是真生气了。 他缓缓抽出僵住的胳膊,正坐起来看她。 静之冷着脸,双眼通红的回望着他。 “你再这样做一次……” “我发誓,我真的会恨你的。” 朱九定定的看着她,闭紧嘴,就是不应声。 所以说,一床被子盖不出两款人。 都倔。 静之下了床,拿了自己的枕头,打开了门,“你好好想想吧。” 月光洒进屋内,照不清他那张隐在阴影处的脸。 朱九缓缓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出了神。 她躲在柜子里颤抖流泪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他永远无法忘记她那时候的脆弱。 “若是到那时候了,我还是会提早说。” “静静,我不想像林九一样,给你留下任何阴影了。” “我相信草庐兄也会支持我的。” …… 草庐的房门被敲响。 他有些讶异。 刚刚她不是还咋咋呼呼的说要去看电视的吗? 怎么来了? 虽这样想着,草庐心脏狂跳,赶紧下了床,快步走到门前开了门。 静之背着月光,看不清脸。 草庐一下又恢复了矜持模样,后退一步站在门边,“你……有事吗?” 静之捏紧枕头,抬起脑袋,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阿正,能变次小狗给我看看吗?” “我想小奶狗了。” “还有,今晚我想在这里睡。” 草庐本想拒绝,看着她啪嗒一下滑落的泪,吐到嘴边的“不行”一下又缩了回去。 他侧过身子,让开道。 “先进来再说,你们……又吵架了?” 静之低落的回应道:“不是吵架,不过是互相观念不合而已。” 那不就是吵架吗? 草庐懵住了。 她知道草庐观念保守,为了不让他太过拘束,把枕头放到床头后,她摇身一变,变回了当初的那只小奶猫。 小奶猫尾巴软哒哒的垂在被子上,大大的眼睛,此时两眼无神的耷拉着。 她朝草庐招了招前爪,“好了,变小狗狗吧。” 见她变猫,草庐莫名松了口气。 抬脚走过去,他俯下身,手指触上床铺的那一刻,便幻化成小小的狗爪子。 一个眨眼,一只浅褐色,毛绒绒的小奶狗轻轻一跃,两只前爪并排,规规矩矩的蹲坐在她跟前。 “坐着干嘛?要睡觉了,趴下来。” 小狗眨巴两下眼睛,双腿往前一伸,轻轻趴下。 刚趴下的下一秒,静之就坐了起来。 两个雪白的爪爪就开始一下一下的踩着小狗毛绒绒的背。 “静,静之,不是要睡觉了?” 小奶狗发出局促的大叔音,场面一时有些搞笑。 静之爪子一僵,突然啪叽一下,头叠头趴在他背上轻笑,“好了,撸完小狗狗,心情好了很多。” “你别变回来,今晚就这样睡吧。” 小狗瓮声瓮气,“好。” 他一说话,静之就忍不住想笑。 一张嘴,小尖牙就咬住小奶狗下垂的狗耳朵,“嘻……小正真可爱。” 小正? 不,他现在是老正了。 “睡觉吧。”他红着狗脸,甩了甩头,另一边q弹的耳朵随着他摇头的动作,不停晃荡着。 静之举起右爪搭了搭,然后一把摁住,“嘿……抓到了。” 草庐无奈,微微转回头,睁着湿漉漉的狗狗眼瞧她,满眼皆是委屈,语气里充满无奈: “被你抓住了,这回该睡觉了吧?” “睡就睡。” …… 朱九看她久久不回来,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便披上外套,穿了拖鞋走向草庐的房间。 乍一进去,床铺平平的,他正疑惑着怎么没人在的时候,被子里突然传来两道细浅的呼吸声。 微微掀开被子一看,朱九莞尔一笑。 他的小妻子又欺负老实狗了。 只见小奶猫睡得四仰八叉,几乎占据了被子的整个中心地带,小奶狗侧躺着面对她,可怜巴巴的,都快被蹬到被子外了。 小狗肚子上中了一脚,毛绒绒的狗脸上还搭着她一只前爪,皮肉被压出几条褶皱,看起来可怜极了。 草庐睁开眼睛,还以为朱九是要来救他的,结果朱九长腿一伸,越过两只毛绒绒,睡到了床里侧。 “草庐兄,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待我俩百年之日,苟延残喘之时,便放她走吧。” “……好。” 第372章 百变草庐 似乎是知道朱九来了,小猫几个轱辘翻身,一头扎进他怀里。 朱九和呆住了的小奶狗面面相觑,随即咧开嘴角,“她更喜欢我。” 小狗闭嘴,垂下眸子可怜巴巴的“呜呜”两声,小猫蹬着后腿,好像在寻找什么。 小奶狗趁机滚到她旁边,让她的后腿踩在他软绵绵,毛乎乎的肚皮上。 静之这才安分下来。 小狗刚才懵懵的眼神中,偶然闪过的一丝精光,被朱九抓了个正着。 他小声磨着牙,“你再装,她也是先朝我这边挪。” 草庐朝他吐了下舌头,仿佛变成小奶狗后,思想也跟着变幼稚了。 “无论如何,她也离不开我。” 朱九轻轻的顺着怀里小猫头,睨他一眼,“哼,一股狗味,不知道她喜欢你什么?” 草庐不动如山,却一样嘴毒,“我看你羡慕得不行,要不要跟我学幻术?只要你叫我一声师父。” 朱九怒从心起,“要不趁她睡觉,出去打一架?” 小狗一个变幻,化作人形,红着脸,把它的后腿,从自己的肚子上小心翼翼的挪开,这才冷眼看向朱九,“请。” 屋子里被好好的设了个结界,静之睡得喷香,完全不知道屋外头打得天昏地暗。 “说好了不打脸!你是嫉妒我年轻吗?让她发现了,我看你怎么解释!” “阿九也甚是阴险,净朝我下三路招呼。” 想起来夜尿的细龟,又缓缓将房门关上了。 师父跟朱九先生可真有精神,大半夜了还切磋。 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用夜壶吧。 …… 仿佛昨晚那段谈话被草庐的小奶狗形象彻底治愈,静之第二天跟没事人一样,脸上嗜着一抹浅笑,来到饭厅吃饭。 草庐和朱九一反规规矩矩坐着吃饭的常态,老是这里动一下,那里挪挪脚。 静之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两人,仿佛是随口一问:“昨晚睡得不好?” 朱九立刻回答:“很好!” 草庐捏着淤青的小腿,“还行。” “还行?”她吞下口中的食物,朝眼神不断闪烁的朱九勾了勾手指,“上辈子结婚前,你对我做出承诺,说永远不再骗我。” “朱九,我再问一次,你们昨晚干嘛去了?” 朱九立马投降,翻开下唇,把磕破皮的皮肉展示给她看,“他打我。” 草庐不语,只是缓缓撩起裤脚,把淤青了一块的小腿给静之瞧。 静之捏了下眉心,无奈极了。 “你们打架我不管,昨晚动武器了吗?” “朱九你说。” 老问他干嘛? 朱九不悦,但仍老实交代,“没用,就稍微切磋了几招。” 见他不像在说谎的样子,静之缓缓松了口气,“吃饭吧,等会我给你们擦药,今天还有事儿呢,别误了事。” “嗯。” 细龟捧着碗,屁都不敢放一个。 稍微切磋了几招? 他昨晚可看到院子里的盆栽碎了好几个。 这两个人这是挑身上最轻的伤口给他师娘看的吧? 啧,情侣的事,他真的看不懂。 …… 药房里,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会装。 朱九捂着嘴,“静静,我吃不了热饭,嘴疼。” 草庐捂着腿,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无声诉说着朱九的残暴。 静之举着两瓶药站在两人中间,一时犯了难。 先给谁擦,是个问题。 不如都别擦。 静之一手一个,把对症的药瓶往两人手里一塞,“我先出去等你们,搞快点儿啊。” 她出去后,朱九对着瞬间变严肃的草庐冷笑连连,“老大哥不愧是老大哥,这一手变脸的功夫,小弟实在佩服。” 草庐斜他一眼,“怎么?这招你也要学?先叫声师父来听听?” “你!” “叩叩。” 门板被轻轻敲了两下。 “阿正,我都听到了哦,等会你先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朱九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对他做了个口型。 【你完了。】 …… 艳阳高照,马的嘶鸣在森林中不时响起。 阳光照下来,马背上的鬃毛却隐隐透着不同寻常的反光。 马眼有些木,没有真实动物那般灵动的眼神。 静之透过扬起来的竹帘看向外面,有些啧啧称奇。 “阿正,你还会变什么小动物?能变个熊猫出来不?” 草庐疑惑,“熊猫?” 静之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圆,解释道: “就是食铁兽,黑色的眼圈和四肢,白色的脑袋和身体,毛绒绒的,超可爱。” 他缓缓点了点头,“道理殊途同归,我现在就能变给你。” 砰的一声响。 草庐直接变成了一只糯叽叽的小熊猫幼崽。 两点水润的眸子在黑黑的眼圈中更显可爱,静之被萌得心肝直颤,尖叫一声,两手抓住他两只毛绒绒的米老鼠耳朵。 朱九瞥他一眼,嘁了一声,别开脸看向窗外。 不就是幻术嘛,学就学。 但他坚决不可能叫他师父。 小熊猫此时被紧紧搂住脑袋,用力埋进她的胸口,朱九越看越气,一把将熊猫从她怀里薅出来。 把住它两个小小的肩头大力摇晃两下,咬牙切齿说:“你休想趁机占她便宜,快给我变回来!” 砰的一声,草庐脸色爆红,手捂住鼻子,不停的擦拭着什么。 “静,静之,以后别这般抱我。” 朱九剜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看那老头心里乐得不行,虚伪! 静之连连点头答应,脑子里却全是一些以前碰不到的毛绒绒小动物。 小浣熊,小狐狸,金丝猴,哦! 她掏出手机,搜索了一张相片,放在草庐面前放大,“呐呐,阿正阿正,我想看大圣!” 朱九微微睁大眼,放在膝盖上的指尖微微一动,孙悟空啊? 其实,他也有点想看的说。 草庐好奇的放大缩小几次照片,确认好细节后,朝她点点头。 他闭眼竖起剑指,朱九立马转回头。 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就看看而已。 一眨眼的功夫,草庐身侧的两个人都呆住了。 一闪一闪的火眼金睛,俊俏的心形脸,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穿锁子黄金甲,脚踏藕丝步云履。 威风凛凛的齐天大圣,男女通杀。 特别是草庐此时觉得缺了点什么,又看一眼图片后,他掏了掏耳朵,而后缓缓变出一根金箍棒。 “啊!!!!!” 静之爆发出狂热的迷妹尖叫声,就连朱九也悄悄捋了两把猴哥身上金黄色的猴毛。 唯一与真正肆意的大圣不一样的,是草庐庄重又带着一点不自然的羞赧神态。 草庐轻轻拨开她圈住他脖颈的手,又拍掉朱九薅毛的手,这才着急忙慌的变回原身。 “好了,别玩了,阿九,你该下车了,咱们不同路。” 朱九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手里消散的猴毛,“草庐兄,我……我想学。” 草庐定了定神,嘴角不着痕迹的勾起,“那……” 朱九突然抬头,硬着头皮说:“叫你一声兄长已是不易,你别太过分。” 静之同意的点点头,“他叫你师父,不就该叫我师娘了?还是算了吧。” 草庐无所谓的抿嘴一笑,不过是随口一言而已,他又没叫他真叫。 “等忙完这些事再说,你要叫我什么都行。” 朱九终于朝草庐低头,“……谢谢。” 第373章 小奶狗?大狼狗。 朱九下车了。 她和草庐没走一会儿,就得下车收马。 没办法,前方已有人声,届时被认出假马怕是不妥。 静之捡起地上用符纸做成的马,好奇的翻来覆去看着,“阿正,你可真厉害。” “你想学吗?我也可一起教你,不过是些粗浅的幻术而已,也有弱点的。” 静之笑道:“我知道,怕水嘛。” “学啊,这么好玩的法术怎么能不学,到时候我和阿九一起做你的学生!” “嗯。” 还未到人前,她突然侧头说一句: “刚刚擦药时,你的语气我可听出来了哟。” “阿正原来不是小奶狗,是只大狼狗。” 草庐红着脸,捏紧袖口,“是阿九先挑衅的。” “我知道。”“我并不是怪你的意思,说实话,看你一直这么寡言少语,我还怕你被他欺负呢。” 静之笑看着他,长长舒出一口气,点了点他的心口,“原来不管你们怎么轮回,性子总是不会改变的,一样毒舌。” 草庐轻轻擒住她的手指,凑到嘴边亲一口,又抬眼看了看远处热闹的街道,“对不起,我下次会好好忍住的。” 静之拍了拍他的肩,“嗯,好在,你知道下手轻一点,不然两个人都这般火爆的话,我可要担心死了。” 草庐眼神有些闪烁。 其实他下手也不轻来着,朱九身上还有许多处淤青没给她瞧见呢。 他低低嗯了一声,放开她的手,隔了点距离,带着她刚要往前走。 静之一个转身就将他抵在树上。 “阿正,谢谢你昨晚安慰我,今天还变这么多动物逗我开心,今天他们没跟踪过来,阿九也不在,我……我想亲你一下,报答你。” 他本该推开,奈何她太过热情。 手刚搭在她肩上要推开,她就压头下来,唇上突然一重,草庐头脑一片空白,遵从本心,推开她的手渐渐往下,渐渐收紧她的腰。 远处一声声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本该放开她的。 然而,他好像放不开了。 一开始是她主动,直到后来,两人一个翻滚后,他反客为主…… 肢体越发贴紧树干,静之搂住草庐的头,抻长了脖子向后仰,嘴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他火热的手掌撩起她的衣摆,触碰到她的皮肤时,静之才一掌按住他愈发不安分的手,“呼……别……阿正……你失控了。” 草庐就这般紧紧掐住她的腰,侧着脑袋,趴在她肩上许久,才缓缓退后几步。 她轻咬着唇,拉回两侧外套,重新系好系带。 草庐突然上前一步,她有些警惕,却退无可退。 只得一臂撑住他靠近的胸膛,“不可再……” 草庐红了脸,说了句非也。 指腹轻轻揉着她锁骨下的几处红晕,以为这样揉一揉就能去掉痕迹。 结果越揉越糟。 他有些慌,怕她被人家说,抿着唇,低头在自己包里搜寻着什么。 静之掏出个遮瑕膏,憋着笑递给他,“用这个,用气垫沾一点,轻轻敷在上面,少量多次。” 草庐愣了一下,接过东西,结果不知是东西精巧,还是他太过紧张,盖子打不开了。 静之噗呲一声,抬手摁了一下搭扣,啪嗒一下,盖子弹开,里盖镶嵌着一面圆圆的小镜子,照出了草庐此时局促的大红脸。 他唰的一下,急忙挪开眼神,稳住手拿起粉扑,按照静之的指示,轻轻帮她上着膏体。 微风拂来,她的发丝一直朝右边吹,有些遮挡了他的动作,静之主动束住一缕,微微昂起下巴,把犯罪现场露给他。 颈长,线条又优美,红色的痕迹增添了几许暧昧,遮着遮着,他的头越凑越近。 刚遮好一个,印子又多一个。 由此反复…… 她迷离着眼神,眼尾越来越红。 直到草庐局促的退开身子,说有一个遮不上了的时候,她这才醒过神。 拿过小镜子一照。 啧,大狼狗就是大狼狗。 牙挺利啊。 “你啊……不是说你能忍得住吗?” 草庐夹着腿,不知所措,“我…我…下次你推开我。” “下次归下次。”她点了点锁骨上十分明显的牙印,“这个怎么办呢?” 她耸了耸肩,“这次我也没办法了,我是不怕被别人说,就是等会还要跟阿九汇合,他看到的话,肯定又要说我偏心了。” 草庐没了法子,只得把用在裙子上的障眼法,施展在她脖子上。 静之拿了镜子细细打量过后,遂对他竖起大拇指,“挺好挺好,能持续多久?” “三个时辰,前提是不能碰到水。” 她问:“是施术者的你不能碰水,还是我不能碰。” 草庐愣了下,无奈回答:“都不能。” 云走得有些快,静之看了一眼微微发暗的云,“那咱们可得小心点了。” …… 去往县衙路上,会经过一条三人可通行的小巷。 奈何一侧经常会摆一些摊位出来,占据过道。 静之和草庐只能一前一后的走过。 普通的摊子他们倒是不怕。 最里侧,有个卖鱼摊。 还没经过,就能看到活泼的鱼儿摆动鱼尾时溅出的水滴。 鱼摊前,仅剩一米宽的石板地面,已经被水溅大半。 两人默默放慢脚步。 静之:“我先过?” 草庐:“嗯,你小心。” 她还没过,一位大妈从侧边的菜摊上站起来,走向鱼摊,彪悍的捞起一条鱼,丢在案板上。 鱼儿噼里啪啦的,水花四溅。 静之不禁连退几小步,直到退无可退,倚进草庐的怀里。 草庐一手撑住她的肩,一手捏住袖子,用广袖挡住溅过来的水滴。 光线一下变得昏暗,静之红着脸,抬眸看一眼草庐,“阿正,我……你把手指也藏进袖子里去。” 她布满红晕的脸实在可人,草庐定定的看了她两眼,这才缩了缩手,把指尖藏进袖口。 “别怕,我们都没碰到水。”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点不慌不忙的安抚意味,静之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没有其他路吗?巷子口另外一边能进吗?”她问。 看着乖乖呆在他怀里的静之,草庐第一次昧着良心说了谎。 “不能,那边要经过一条河,更危险。” “……哦。” 也不知道为啥,她没有失落,只是心脏不停的噗通乱跳。 他专注看着一个人的眼神,实在是,太让人害羞了……?(? ???w??? ?)? “老板,帮我砍成几块儿,我要带回家煲汤。” “得嘞!” 锋利的菜刀挥舞着,去麟,破腹,扯掉内脏,老板动作非常熟练。 一起一落间,刀身上带起了不少碎肉末和飞溅的鱼鳞。 老板利落的用荷叶装块儿后,包起来递给大娘,然后拿起瓢,在水桶里舀了一大勺水,往布满血污的砧板上用力一泼。 静之短促叫了一声,又往草庐怀里撞去,“脚脚脚,水流过来了!” 鱼摊老板看着相拥的两人,笑得一脸暧昧。 他抬起菜刀,指了指他摊前一个不甚明显的小缝,“石板下有出水口,不会弄脏你家小娘子的鞋的,客官要不要买条鱼?今早新鲜捞回来的。” 草庐一个转身,将静之护在身后,看着活蹦乱跳的鱼,微微勾起嘴角,“等会儿再过来买,你帮我留一条新鲜的。” 边说着,他大步朝前走去,静之战战兢兢的跟着他,目光全在脚下,完全没注意到草庐的指尖冒出亮光后,那些鱼停摆了一小会儿的动作。 快到府前,草庐这才舍得放开她的柔荑,“莫怕,聊完天我们就出来,等会回去我给你煮鱼汤喝。” “你会煮鱼汤?”她震惊的同时,紧张感也莫名消散了不少。 草庐朝她浅笑一下,“你忘了,我是个孤儿,小时候买不起肉,只能下水抓鱼,煮鱼汤,烤鱼肉,大概是我生平做过最多次的吃食。” “对,对不起……我不该问。” “没事,我很庆幸我能有这门手艺。” 她爱吃鱼,这不是刚刚好嘛。 冥冥中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静之叩响朱红色的高大府门。 不消几秒,一位带刀的衙役过来开门,他还未说话,静之就对他亮了亮快盘出包浆的令牌。 衙役一惊,遂朝他俩鞠了个躬,“胡大人等候已久,您二位直接进来便是。” “还有这玉佩……” 静之把这犹如烫手山芋的玉佩递给他,“还给你们老大。” 老大? 她说的是侍卫长吧。 应了声是,衙役恭敬的带着他俩进了待客厅。 一位正端着茶盏轻合的老头正居上位,长眉长须,侧着头,目光悠远的看向窗外,端的是一副世外高人样儿。 第374章 无形中的交手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道长转过身,微笑着面对他们。 也不问姓,也不问名,只是朝旁边一比,客气的叫他们坐下,仿佛笃定他没找错了人。 静之觉得这人很有可能有些本事在身,于是靠着草庐就坐下了。 刚一坐下,就有侍卫进来倒茶,倒完又无声退了出去。 静之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闭紧嘴巴不说话,道长只是看着他俩,一脸若有所思的笑。 草庐把茶杯推远了些,抬起头朝道长微微躬了下身,“不知胡道友唤她前来,有何要事?” 胡超缓缓顺了下胡须,轻笑着摇头: “并非我邀请,吾皇有令,命我需召集天下有识之士,为其效命,不知静之姑娘和居士是否有意?” 静之轻咳一声,问出了思考已久的问题: “说吧,如果入朝,我们大概是什么职位?” “平时工作内容是什么?” “薪资多少,待遇如何,休假是怎么休的。” “最重要的一点,这份工作是不是强制性的,有无生命危险?” 宛如来面试的静之,抛出了非常的经典的几个问题,直接问懵了胡超。 他还从未见过哪个门客这般直肠子的。 不过这种人一般敢爱敢恨,没有太多弯弯绕绕,他也不讨厌就是了。 “呵,姑娘可真有意思。” 他略微思虑一番,才缓缓同她说: “我最近为国运卜了一卦,卦象涉及我朝兴亡,不知姑娘,可否为我解释一番?” 她识海里的金童顿时警铃大作。 【危险!危险!】 【不要答应他!随意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 【我看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他自己卜出不好的卦象,不敢跟他上司讲,意图将祸水往你身上引!静之姐姐,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赶紧带着你的相公们逃!别问工资了,问就是要掉脑袋的差事!有再多钱你都没命花!】 金童一顿猛烈的突突,炸得她脑壳嗡嗡响。 不过这也给她敲响了警钟。 为皇室做事的人,果然不好惹。 屁股还没坐热,静之猛的弹起,朝胡超拱手拒绝: “抱歉,您就当做我刚刚是在放屁,我志不在此,天下有能力的道士多了去了,您另寻高就吧。” 话音刚落,空空荡荡的会客厅里,一下围满了拿着长枪的官兵。 草庐迅速站起来,立马围到静之身前,目露防备: “道友这又是何意?劝服不了,就准备用强吗?” 胡超依旧在笑,他抬手轻轻下压,“都退下吧,我都说过了,不管成不成,要以礼相待。” 官兵们面面相觑,有些犹豫,直到听到屋内一声哨响,才快速退下。 胡超勉强维持住笑容,有些无奈的说: “二位也看到了,我确实是受人之托,寻求人才,二位既然无意,那胡某也不强求。” 静之眼前一亮,“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们可就走了?” 胡超朝外一比,“请。” 静之还有些不敢相信,这贼老头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了。 直到一脚跨出县衙,她这才松口气,疑惑的问草庐: “阿正,我看他心眼多得很,他是不是还有什么计啊?” 草庐皱眉深思,随即缓缓摇头,“不知,不过你有句话说的对,天下能人志士多得很,官家不差我们这一个,你平日里,莫要在外边使用法术,还有隐藏好你的戒指。” “我知道。” …… 另外一边,刚刚吹哨的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那人赫然就是宫中来的侍卫长。 他皱着眉,神情有些不解,“为何不留下他们?” “我弟兄们蹲了他们这么久,你就这么给我放走了?” 胡超捻了把胡须,一脸高深的望向窗外。 “国运本如此,强行更改,是逆天而行。” “更何况,你怎知我没有出手。” “就你那些属下,还不够人家一回合打的。” 话刚说完,他的嘴角就溢出鲜血。 原来,在静之还傻乎乎的问着薪资待遇时,两位道长就已经暗暗的交锋了好几回合。 草庐险胜。 …… 县衙外。 草庐气血有些翻涌,直到走出一段足够远的距离,他这才捂着胸口,斜斜靠在静之身上。 “静之,快扶我去酒楼,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调息。” 他骤然苍白的脸,给静之吓一跳,赶紧拉了他的手搭在肩膀上,朝不远处的如意酒楼赶去。 刚一进入楼上的隔间,就看到朱九早已点好菜坐在了那里。 看到草庐不对劲儿的样子,他也吓一跳。 赶紧过来扶着他,让他到墙边的圈椅上坐下。 “发生什么了,不是只是去聊聊的吗?” 静之一脸晦气的撇了撇嘴,“嗐,是个老狐狸,阿正好像跟他过了几招。” 她当时正忙着听金童一顿突突,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什么时候动手了。 此时草庐正忙着闭眼调息,没空解释。 朱九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怕打扰草庐,两人都默默闭上嘴巴。 看到桌子上有鸡汤,静之赶紧盛了一碗过来,边吹边搅,就等着草庐缓过来,给他一勺喂嘴里。 奈何,这次调息耗时还挺久。 直到日薄西山,草庐的脸色才渐渐好转。 那胡老头不愧是官家的人,就连混迹江湖许久的草庐,也差点在他身上栽了跟头。 草庐一睁眼,就立刻出声: “我们换地址,不在这附近设道堂了。” 边说着,他不由分说掐指算了下,“最好南下,远离首都,三天内必须离开。” “三天?” 朱九犹豫了一下,问道: “那成婚的事?” 草庐一脸严肃,“最好先避避风头,婚事暂且推后,就算要举行,也要一切从简,不可太引人注目。” 他面带歉意,对静之说: “又要委屈你了。” 静之无甚所谓的摆了摆手,“我其实都行,你才委屈了呢,这是你第一次成婚。” “呐,别说这个了,你嘴唇都白了,快喝鸡汤,我刚刚叫小二拿去热了一下,你一天没吃没喝了。” 边说着,她舀起一勺抵到他的唇边。 “你吃过了吗?”他问。 静之点头,“我和阿九都吃了一些,你就放心吧,这汤是特意给你留的。” 草庐温柔的看了她一眼后,微微张开唇饮下,“好喝。” 两个人这时全然忘记一点。 不,是两点。 其一,草庐的幻术只能支撑6个小时。 其二,鸡汤里也有水。 所以…… 朱九眼含危险靠了过来,指尖轻轻抚着她锁骨上的牙印。 还没跟她质问,他突然侧头贴住她的脖子,轻轻嗅了嗅。 有淡淡的化妆品味道。 朱九眯着眼凝视着她的脖子,突然用拇指轻轻搓了一下一小块可疑的皮肤,变得黯淡的草莓印一下暴露了出来。 这里也有,那里也是。 朱九越搓越生气。 瞧见二人心虚的脸色,他突然一个侧首,对准那个开始变淡的牙印,一口就咬了上去。 “啊!阿正快救我!阿九要咬死我了!” 朱九一把将还有些虚弱的草庐推回椅子上,“你这个大尾巴狼,我也就把她单独交给了你半天,你还说你忍得住?!” 静之捂着钝痛的脖子,小声呐呐解释: “他,他就亲了脖子。” 朱九眯着眼低头看她,“其他地方没有?” 静之支支吾吾,“还,还有嘴。” 朱九咬牙切齿:“……还有呢?你最好给我说实话!” 她豁出去了,“还,还有耳朵,接吻是深吻!” 朱九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了面色潮红的草庐一眼,“是谁先的?” 静之缩了缩脖子,犹犹豫豫的举起手,“是,是我,你别生气,要不我也亲亲你?” “林静之!!” “有!”她紧闭双眼抱住朱九,然后一头撞了上去。 还没吻到他,嘴巴就被他捂住。 “你又偏心!” 静之:我就知道他会说这句话。 “凡事有先有后,我,我亲你一下,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朱九冷眼斜看她,“不要,我罚你自己睡三天,不许主动找我们两个!” 静之眨巴两下眼睛,这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他们自己? 草庐捏着手指,有点想帮静之拒绝,但是这事儿确实也是他一个牙印惹出来的。 罢了。 她不主动找他,那他可以主动的吧? 然而,还没等草庐主动,官兵就追上了门。 草庐师徒两人,跟静之还有朱九,包袱款款,开启了鸡飞狗跳的逃亡之路。 第375章 难辨真假 “静之,你后悔跟我在一起了吗?” 船身微微荡漾,海天连成一线。 三人坐在甲板上,吹着咸咸的海风,看着昏黄的落日。 草庐有感而发,心里只觉得对她不住。 来了这里,她老是被拘着,玩也玩不好,自由也没有。 可他又不想放手,于是侧头过去,捧住她的脸轻贴了一下她的唇,“后悔也没用了,戒指都给你戴上了。” 朱九这个土豪包了一整条船,说是怕行踪被陌生人泄露,此时偌大的一艘木船上,除了必要的几个船夫还有细龟,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草庐大胆了不少,朱九更是。 低低骂一句草庐后,他掰回静之的脸,用力mua了一下她的脸蛋。 静之捂着脸跟嘴,有些无语的看着朱九,“阿九……你这算不算打自己的脸了,这才第三天,我有乖乖的,没有主动找你们。” 朱九大手一张,直接把她搂进怀里,“谁叫你这么乖的,你不是都很调皮的吗?怎么这几天不皮了?” 问到一半,怒气转化为担忧,他压低声音问:“被那个道士吓到了?” 静之点头又摇头,“有一部分是。” “阿正受伤了,他需要休养。” “最重要的是,我怕你生气嘛。” 朱九心口有些发堵,干嘛老是多嘴说一句阿正。 “哼,你不找我,我更生气。” 不让找,不找又生气,静之彻底没招了,她把朱九扬得有些高的下巴捏下来,真心实意的问: “那咋办?你说嘛,怎么做你才不生气。” 朱九负气,又是一扬下巴,挣脱了她的束缚,把她用力箍进怀里,“你自己想。” 想就想,但这样抱着,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听到甲板下有人走动的声音,她面色一热,遂开始挣扎。 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看到朱九脸色不太好,她立刻指了指草庐说: “想到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叫阿正教我们幻术呗?” 草庐:“我都行,不过咱们说好了,法术不能在外面用,你们要学,只能进船舱里。” 朱九斜眼盯了两人许久,盯得草庐头皮发麻,静之坐立难安,他这才幼稚的勾起嘴角,点头答应。 于是三人转移位置,来到偌大的船舱。 里头以前空空的,只有一大张厚厚的草席。 如今被朱九放了许多家具,木质的船,硬生生被他装潢得古典又淡雅。 舒适的落地大床旁边是一套米白色的小沙发,沙发后面的大片木质墙上,挂着他的字画还有草庐的剑。 床头上方的空白部位,是他央静之重新绘制的大幅涂鸦,与莲花灯上绘制的一样,一只猫被两只狗团团围住。 静之这次却死活都不肯把草庐化成小奶狗了。 于是一只小猫咪的旁边,坐立着的,是两只面容严肃的大狼狗,看起来还颇为对称。 静之瞄一眼那张画,就捂着脸往小沙发那边走去,嘴巴忍不住吐槽一句: “为什么非要我画这个挂上去,阿九你不是还有很多好看的字画吗?” 朱九凝视了一会儿那张画,满意的点点头,“你不觉得好看吗?” “不觉得。”她小声嘀咕,“那就是我当时随手瞎画的,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想要你们常伴我左右呗。” 朱九轻笑一声,快走两步,拉着她来到两人位的沙发上坐下。 草庐落后一步,立在沙发旁,眉头微微压下。 静之指了指她斜侧方的单人沙发座,“阿正老师,别挤在一起了,你坐那儿呗,开始教学吧。” 朱九环着她的肩膀,朝草庐扬起嘴角,“兄长不会这么小气,连个位置也要抢吧?” 朱九,轻轻往后靠,一副既然坐下了,就不会站起来让他的态度,气得草庐青筋直跳。 他怒极反笑:“你说对了,我就是这么小气。” 静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草庐五指成爪,抓住她旁边的椅子扶手,一道亮光闪过,两人位硬生生被他扯出了个三人位。 他拍了拍手,下摆一扬,端端正正的在静之的右手位坐下。 静之叹为观止,偷摸伸出手,摸了摸草庐大腿旁边的沙发。 是实物,还挺软弹。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又不是个弹簧沙发。 静之立马举手,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草庐,“阿正老师,这招徒手捏家具我也要学!” 草庐淡然一笑,“触类旁通,懂得原理,其实这些都很简单。” 朱九不耐的敲敲面前的桌面,像个专门跟老师作对的叛逆学生一样,“赶紧的吧,太阳都快下山了。” 草庐挨着她坐,不管朱九怎么惹,他也不气了,只是笑了笑。 然后抬手边做了一些繁复的手势,边开始讲解…… 五分钟后。 朱九如愿的把自己变成了大圣。 他低头看一眼自己后,遂侧过头睨了草庐一眼,“是很简单嘛。” 原以为静之会立马扑上来抱他,他还心有期许,没想到下一秒他就被静之紧紧握住肩膀摇晃。 她发出差生的哀嚎: “555~你学慢一点,你一下就会了,这样显得我跟个凑数的一样。” “老师,我听不懂啊!你能说得再细一点吗?” 草庐也无奈了。 怕她听不懂,其实他刚刚讲的就是详细解析版的,再细不了了。 见他面有难色不说话,静之瘫坐回位置上,心如死灰叨咕: “算了,反正我一直都这样,学不会就学不会……” 讲到一半,她突然一头扎进大圣怀里,“大圣,你的金箍棒能借我玩一下不?” 朱九思维有些发散,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一根金箍棒从后头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静之一扭头,就看到另外一个大圣。 此时此刻,她宛如来到了辨别真假大圣的现场。 静之啃着指甲,左瞧瞧右看看,“你们,你们谁是六耳猕猴?” 朱九桀骜的扬起下巴,“谁后来变的,谁就是。” 他意有所指,草庐也不甘示弱。 他冷哼一声坐下,把金箍棒塞进静之怀里,“要分个先后的话,我难道不是先在车上变过了吗?你才是假货。” 静之把玩着金箍棒,嘴角已经上天了。 她学不会没关系,她有两个猴哥诶,可乐死她了! 玩到一半,手里又被塞进一根精致的金箍棒,与猴一样,金箍棒也难辨真假。 静之戏瘾一起,棍子往后一抛,说了句区区两g,就摸了摸两个猴哥的头。 “你这猴头,好生放肆!” 左右两猴,几乎是同时,拿起桌上的水互相泼过去。 静之夹在中间,阻止了大半。 她抹了一把满脸的凉水,看着变回来的两人,撅起嘴,“再变一次嘛,才玩一小会儿。” 朱九目露危险执起她的一只手,“静静,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还想找第三个?” 草庐不说话,只是快把她另外一只手捏断了。 她支支吾吾回答: “再玩一次那句?” 朱九捏住她的下巴,缓缓摇头,“别给我装傻。” 她灵光一现,难道是? “区区……” 还没说完,嘴唇就被草庐点住。 “非礼勿言。” 静之眨巴着无辜的眼:“我就是开玩笑的,我说的是金箍棒!” 朱九率先放开她,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的斜倚到扶手上,“我说的也是金箍棒。” 草庐满脸通红,别过脸去,小声嗡嗡: “我……我也是。” 静之:“哦~~~你们说的是——” 草庐立马回头,手动捂嘴消音:“闭嘴!!!” 朱九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你敢说,它就敢封。” 静之:“谁?” 朱九:“……一个叫西红柿的天道。” 静之:“……啧。” 第376章 他太严肃 “叩叩叩!” “二爷,请问今日晚食,您几位要在哪里就餐?” 静之一下从朱九怀里撤离,放裙摆,坐直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朱九眼里滑过一丝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膝盖,扭头朝门口说: “稍等一会儿,我换个衣服,放饭厅吧。” 静之凑近问:“你衣服挺好,还换啥,再过不久都要睡觉了。” 朱九轻轻点了下她紧贴曲线的湿漉漉上衣,“怪我和兄长,刚刚不小心把水泼你身上了,你去换一身。” “……哦。” 她手一挥,膝盖上就摆着一条干净的嫩青色襦裙,左右两人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个要起身避嫌的。 她也不动,就这般等着。 草庐率先坐不住,站起身走到窗口,把木窗拉下,背着身子说: “阿九,你给我适可而止,转过去!” 朱九看着那个正直的背影,撇了撇嘴,反手朝床铺旁边的空地一甩,一个精致的屏风瞬间立在那儿,轻轻晃动了两下。 “静静你去那儿换吧,省得兄长老是说我不像话。” 静之瞅两眼草庐的后脑勺,对朱九无声嘘了一下,然后在他宠溺的目光中,倾斜上半身过去,轻蹭两下朱九微凉的鼻尖后,偷啄了一口他的唇。 【嘻,别告诉他。】 她无声给了个口型。 朱九抿直的唇线缓缓勾起,眼里浸满了笑意,对她轻轻点头。 她的脚步声响起,渐渐走到房间角落。 换衣服的窸窸窣窣声,让人浮想联翩。 朱九静静的靠在沙发上,捏着茶杯慢慢酌着,目光深沉。 还傻站着的草庐耳尖越来越红,他强迫自己专注于窗外隐隐传来的海浪声…… 听得有些出神,连静之偷摸走到他旁边时,他也没发现。 直到她轻轻捏住了他滚烫的耳朵尖,他这才颤了下身子,扭头过来,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静之一身嫩绿长裙,俏生生的站在他身侧,捂着嘴,笑眯眯的看着他,“在想什么?脸红得这般厉害?” “没,没事,里头闷。”草庐语塞,扭身一转,越过沙发,径直走到门前,喉咙有些发紧:“……吃饭了。” 朱九此时舒心的很,他轻笑牵着她走向草庐,“你就别逗兄长了,他脸皮薄。” 静之嘁了一声,小声反驳,“上辈子还没结婚以前,你也是这样的,碰一下就红温,恨不得弹开三米远。” “哦?”朱九老神在在的打开门,让草庐先行走出去,他跟在后头,边走边问: “那我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又霸道,又黏人!”她给出了基于事实的中肯评价。 朱九虚着眼神,思虑几分,发现他并不讨厌这两个词,“我觉得现在挺好。” 她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脸皮也变厚了…… …… 青砖黑瓦,涓涓绿水环屋而流,柳树飘飘,给雾蒙蒙的景色增添了一丝绿意。 走水路走了两个多月,终于甩掉了敌人。 他们隐姓埋名,从天子脚下的县城,来到了江南。 第一天看房时,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看中同一处地方,就是这里。 宅院是典型的园林建筑。 面积虽大,但大部分都是错落有致的假山跟大大小小的池塘。 后院三进式设计,房间不多,但该有的都有。 细龟选了最靠边的一间后,就去厨房忙活了。 静之这里转转,那里看看,心水得不行。 特别是池塘里不时跃起的鲤鱼,她恨不得立马坐在池边钓鱼。 看着倚在窗台,往外看鱼的静之,朱九暗笑两声,朝草庐指了指她。 草庐跟着摇摇头,无奈的笑了。 在河上漂荡两个多月,顿顿都有鱼吃,感情她还没吃腻啊。 草庐拿了法器又回到大门口,熟练的布阵。 朱九和静之则是将之前别墅里常用的东西都放出来了。 还顺便还原了草庐之前房间的所有家具。 三个人,三间房,都是不同的风格。 草庐延续唐风,朱九酷爱典雅又便利的现代风格。 静之心水懒人风,房间里除了一张大床,衣柜,梳妆桌,其余地方都是软软糯糯的东西。 软绵绵的沙发,藤编的摇椅上还铺着软垫子,靠窗的地方,还放着个软榻。 朱九笑,“静静,你是打算瘫着过日子吗?” 静之一本正经的回答,“不仅能瘫,还能趴着,躺着,斜着。” “阿正那儿的红木椅硬邦邦的硌屁股,我坐不惯。” 朱九意会,立马回去把自己房间的圈椅垫上软垫子。 他走回来倚着门框问:“来我房间转转?看看还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 “不用了吧。”静之扶着窗台扭回头,轻轻挑了下眉毛,“你自己住得舒适习惯就行喽。” 朱九走过来,直接把她一把拖走,“难道你永远都不进我房间吗?” “没结婚,没结婚呢!”她用力掰朱九的手,眼睛不住的越过水池,朝大门口张望,“阿正说了,一人一间,婚前不许乱串门。” “在船上,我们三个一直都是睡一间的。” 屋子外头,隐约可见草庐背着手走进来,她有些慌,轻拍了一下朱九的胳膊,压低声音嗔道: “那不算,我都变成小猫修炼了,你们两个最多算个陪炼的。” “快快快,快放手,不然他又要念了!” “念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听不出情绪的男声,拉拉扯扯的两个人瞬间僵住。 朱九掸了掸衣服下摆,望着那张和他越发相似,却更严肃的脸,梗着脖子说: “没什么,我请她帮我拿拿主意,看看还要不要增添什么家具。” 草庐扭头看向静之,“可。” “小事而已,你慌什么?” 静之捏着被扯得皱巴巴的袖口,左顾右盼,“没啥,既然你门口弄好了,就一起看看呗,看看还缺什么,我从压缩空间里一起放出来。” 草庐盯了她许久,缓缓叹了口气后,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我,你害怕我的话,我……心里难受。” 第377章 两杆秤 “不是怕你,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嗯?” 静之本来深埋着的头,此时埋得更低了,只剩两侧白发间露出的一点点红色耳廓。 草庐目光一闪,随即放心下来,害羞总好过害怕了。 她的双手轻轻穿过草庐的手弯,环住了他的窄腰,像只害羞的鸵鸟一样,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 “阿正,我知道作为一个女人,主动提出来可能不太好。” “但是……但是……” “既已决定在这儿定居,我们……我们……” 一声轻叹自她头顶幽幽的响起,明明还没问出口,却听到了他轻柔却坚定的回答。 “好。” “好?”静之身形一顿,“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雾蒙蒙的空气,仿佛柔和了草庐眼里的光,他轻轻回拥着她,嗅着她发间的香味,温柔的说: “我们……成亲吧,就七天后。” 朱九第一次没找他茬。 站在静之身后,嘴角实在止不住,越咧越大。 “好,就七天后,这回谁也不许反悔。” 两个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像是在等她回应。 随着时间的拉长,不知不觉间,她又被堵在了墙角。 退无可退。 被一个人用这样溺死人的目光看着,她本就容易害羞,更别说是两个。 这回不仅仅只有皮薄的耳朵红,静之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她一个转身,从包抄过来的朱九腋下快速逃走,径直冲进她自己的房间里。 门被轻轻合上。 真是好险,差点又像几个月之前一样,在门口滚成一团了。 她背靠着门,含着羞扭头看外面两个挺直的身影。 说实话,一个她已经快要应付不来了,更别说是两个,更何况,这辈子的他们,又都在个人体力值的巅峰。 静之边为自己担心,边脸红,此时满脑子都是废料…… …… 过了一小会儿,她屋里传来挪家具吱吱呀呀的刺耳声响。 朱九和草庐相视一眼,怕她一个人搬不动东西,于是踱步走了过来。 “叩叩叩。” “静静,你开门,搬大件家具的话,用不着你。” 屋内突然安静,里头的人停了一小会儿,才低低应了一声,打开了半扇门。 透过二十厘米宽的门缝,可以看到里面的摆设变了。 床边成套的沙发收了起来,一米五的大床也被她收了起来,位置却不会空空荡荡的。 一张可容纳她在上头翻滚的大床,分外显眼。 这不是他们之前在一号别墅结婚时,婚房里的大床吗? 朱九捏着拳头靠到嘴边,忍不住闷笑一声,“呵……你就这般想要我们……唔……” 朱九话还没说完,嘴皮子就被静之两指紧紧捏住,“说……说什么呢,我就是先拿出来放好,你们,你们以后不住这间吗?” 草庐仅看一眼那张超大的床,就面红耳赤的转过身,自诩君子的他,这回也绷不住了。 他轻咳了两声,跟她解释: “我跟阿九之前商量过了,以后……你轮流来我们房间,沿袭你们那儿的星期算法,周一到周三来我这儿,周四到周六去他那儿,星期日我们三个一同修炼。” “你们什么时候商量的?我怎么不知道?” “……在你睡觉的时候。” 她渐渐眯起了眼,“打架了吧?” 她就不信谈到这个话题,这两人没动过手。 朱九别扭的别过脸,看向屋外的蒙蒙细雨,“……打了。” 她就知道。 而且肯定又打了个平手,否则她的时间怎能被瓜分得如此平均。 “那……那……”她回首看了一眼床,小声嘀咕说:“周日……不还是一起睡吗?” 朱九拿下她放在他胸口上作乱的手指,微微俯下身,捏住她软软的一侧脸颊肉,浅笑着说: “你啊,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周日,你变成小猫,就不需要那么大的床了。” 想什么? 不就是想一些80禁的画面而已。 朱九突然一顿,眸子里的光芒开始翻涌,“还是……你还想要两个人一起——” 静之忽的一声惊叫,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了!!!” 脑子里废料越来越多的她,忍不住拿双手捂住烫得快要冒烟的脸。 “我把床换回来。” 她可是正经人,三个人一起什么的,在脑子里想想就行了。 朱九其实也就随意提了一嘴,他更在意的,一直都是和她独处的时间。 他摸了摸她的发顶,跃跃欲试的提出建议,“要不,把床都收起来,空了的位置放个大电视,你周日也来我房间陪我好不好?” 草庐终于开始反驳,“不可,除非一人四天,你就可以多一天。” 朱九啧了一声,暗骂了句什么,又接着说: “那不还是一样吗?” 草庐拉下脸,“要的就是公平,这不就是你一开始的诉求吗?” 朱九被堵得终于没话讲,憋着气鼓着脸转身回了房。 他才不要跟兄长说,静之讨厌他房间硬椅子的事。 说不定,静静也讨厌草庐房间的硬床板呢? 呵。 前一世对她生活习惯的了解,就是他的先机。 这场争夺之战,他看这辈子都不会结束了…… 朱九缓缓勾起嘴角,开始着手房间内饰的装修工作。 静之没来得及换床,就被草庐拉到他房间。 说实话,他这间房的摆设,更符合这个园林小院的意境。 按现在的说法,就是侘寂风。 留白很多。 草庐环视周围后,想到这里也将是她的房间,便主动开口寻求她的意见: “你看如何住得舒服,便如何装饰,需要什么东西,你尽管告诉我。” 静之沿着窗前长条形的书桌,到处走走看看。 素手一翻,不时放出几个暖色调,又不会太过突兀的抱枕和坐垫,放在圈椅上,贵妃榻上,柔和了这个冷硬的空间。 她的指尖一路滑过墙面,来到大门口。 “新房新房,如此素白可不行,怎么也要有点红色。” “哦~~~”她点了点他的脸颊,“红色这里有了。” 草庐无奈的捏住她那只手指,“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玩?” 看着他脸上蹭到的白灰,静之抽回手一个后仰,两手撑在身后的书桌上,有些心虚的说:“你好玩嘛。” “我之前都说过了,你跟阿九一样,结婚前这段时间,好玩得紧,碰一下就脸红,跟含羞草似的。” 朱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他轻轻打开草庐房间朝向小院的窗户,委屈的向下撇着嘴角,“现在怎么算也是我的婚前时间,只剩下七日了,你怎么不想着跟我玩一玩?” 静之身形一滞,这儿隔音是不是不太好,怎被他听到了? 她不得不侧头问他,“……你想玩什么?” 朱九扬起下巴,“你跟兄长玩什么,我也要一样的就行。” 静之默了。 就算她想玩这种类似调戏的游戏,他也得会脸红吧。 老夫老妻了,恐怕没等她玩他,朱九就会反过来把她一把扑倒了吧。 … …… 这三个人什么都考虑到了,连她往后的时间也分配好了,就是忘了眼前最重要的一点。 成婚时的仪式,让草庐走流程,那洞房的时候呢? 难不成也只由草庐一个人来? 显然某个人打死都不会同意这点。 ……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今日是他们的大喜日子。 新家里处处挂满了红绸,贴满了喜字。 邀请的人不多,因换了新家,来的人更少。 细龟却依旧忙得脚打后脑勺,今天不止一次,他萌生了让师父再找个徒弟的想法。 一个人干活,实在太难顶了。 这种时候能被草庐邀请,且顺利到场的,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比如有着过命交情的马尚锋。 他一家6口占了一张席面。 坐不满,却没人想过去跟他一桌,主要是他那五个孩子太闹腾了,全场就他那一桌噪音最多。 草庐一个眼神,细龟就认命的坐过去当孩子王。 好在细龟童心未泯,跟孩子们也玩得来。 耳根子一下清静下来,喜好安静的草庐缓缓松了口气。 …… 酒席已到尾端,草庐牵着红绸,带着戴上红盖头的新娘子回了房。 刚到门口,他就摒开了请来的喜娘和围上来凑热闹的众人,“下雨了,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细龟最近壮实不少,他朝草庐拱手说了句吉祥话,然后满意的拿了红包走人。 没办法,不管是房外的师父,还是房里的朱九先生,他一个都惹不起。 “走走走,都走!” 他挥着手把一众想闹洞房看热闹的人群带出院子外,还好心的把外头院子的门也给合上了。 众人的脚步声和小孩咋咋呼呼的声音已经远到快听不见了,新房的门这时才被轻轻打开。 …… 今夜草庐和朱九,仿佛照镜子一般,不止穿得一模一样,连长得也一模一样。 只是草庐面色红润,身上多了点淡淡的酒气。 头上盖了许久盖头,有些不适的静之,无发言,“你们别吵了,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进去呗。” “……哦。” 静之从轻微晃动的红盖头下面,看到远去的靴子时,忍不住伸出手,诶诶了两声。 “我看不见,新娘子不要啦?” 几乎是同时,她手中的红绸被抻平开来牵住,领着她走到了床边坐下。 床旁边放着两杆秤。 朱九目光一凛,抢先拿起其中一把,刚要挑起红盖头,草庐手指一弹,秤直接变成了一条麻绳,软塌塌的垂了下来。 被掀一半的盖头翩然落下。 又来了。 朱九额头青筋直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草庐不紧不慢拿起另外一杆秤,淡淡的说:“就是你看到的意思,急,是没有用的。” 一个眨眼的功夫,草庐手里的秤也变了,变成了一件卷起来的女子肚兜。 他手一抖,差点把东西丢了。 差点忘记这小子学了他的招。 他右手引过窗外的一点雨水,凝在指腹间,朝朱九弹了过去。 手背猝不及防被打湿,幻术失效。 草庐手里的秤一下就恢复了原样。 君不仁,我不义。 草庐不再理他,转身便去挑静之的盖头。 她喜笑颜开的看着慢慢被掀开的盖头,心里感叹终于要解放了。 然而还没开心几秒,草庐就被滋了一手的水,在草庐震惊的眼神中,朱九收起巴掌大的小水枪,得意一笑: “没见过吧,就知道你会使这招,我早有准备。” 草庐抹了把手背上不断滴落的水,一脸淡然的看向朱九手里的麻绳,“真是抱歉,多亏了静之带我一起修行,我的幻术已经更上一层楼,不会遇水失效了。” 朱九气得紧拽麻绳,恨不得拿它上前勒草庐的脖子, 草庐哪里管他。 吉时快过,他右手挡住朱九甩过来的麻绳,左手捏着秤挑起一角盖头,朱九咬着牙,一个大跨步向左,捏住草庐的左手手腕,一同挑开了红盖头。 灯下美人缓缓松了口气,巧笑嫣兮,美目盼兮,俊俏的容颜在合适明艳的妆效下无限放大。 争斗中的两人简直看傻了眼,就这般一起捏着秤,僵在原地。 静之抬手捂唇,调皮轻轻一笑,“你们哥俩感情这不是挺好的嘛,到现在还握着手呢?” 两人瞬间弹开,饶是老夫老妻的朱九,这时也不免紧张了起来。 “我……不是……” 静之指了指桌上托盘里的交杯酒,“还支支吾吾的干嘛,先走完仪式再说。” “怎么喝?” 草庐和朱九互相对视一眼,毫不寸让的目光中,火花四溅。 她叹了口气,隔空引来酒杯,放进两个人的手里。 “没有办法了,你们石头剪刀布吧。” …… 第378章 她后悔了 一番解释后,两人各背一手,立在床前。 静之:“说好了,只一局,不许反悔不许耍赖。” 朱九侧头问:“这……只适用于喝交杯酒吗,还是……等会……?” 她小脸一红,低头玩着床上散落的花生红枣,小声叨咕,“我……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你们上次没有顺便讨论一下吗?”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眼中的战意瞬间冉冉升起。 他们是忘了没错,那就……用这种方法一决胜负吧! …… 朱九一个现代人败了。 新手果然是有保护期的。 草庐乐呵呵的率先坐到床沿,举起酒杯,轻轻勾住静之的手。 “静之,我的运气一向很好,才会遇见你,与你相恋……往后余生,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翻白眼的朱九有些不耐,但不想破坏静之的新婚夜,只得闭上淬了毒的嘴。 一杯酒饮完,床上坐着的两人,眼神都快拉丝了,手里捏着俩酒杯的朱九横插一脚,挤到草庐前面坐下。 头往后一仰,两杯交杯酒尽入他口中,正处于惊讶中的静之被他捏住手腕,轻轻拉了过来…… 绵柔醇香的酒水在唇齿间流动,咕咚咽酒水的声音不时响起,酒味散尽,声音却未绝…… 草庐重重咳了一声,缓缓躺倒的两人没有放开彼此的打算。 草庐目光沉沉,刚想说话,却突然被一件脱下的喜服罩住了脑袋。 这臭小子! 果然倚仗着静之拒绝不了他,就开始耍赖! 被压在身下的女人,突然朝他伸出一只手,臂膀纤细洁白,晃晕了他的眼。 她推开纠缠的朱九,面带羞赧道,“只,只此一次……往后,就分开。” 草庐的脸腾的一下,红个彻底。 他有些坐立不安,心里又过不了那个坎,站起来负着手在床前走了好几圈。 …… 朱九看向草庐,“你回你自己房间吧。” “反正仪式你也走完了。” 草庐嘴角向下一拉,他就说这小子哪有这么好心,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修长的手指朝桌上的蜡烛轻轻一弹。 火光寂灭,一缕轻烟慢慢升腾起来。 黑暗中,她那只微凉的手终于被牵住了。 “可别后悔。” “唔……绝不后悔……” “呵,那好。” …… 静之从未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这么后悔过。 若时光能倒流,她一定拿卷胶布把自己的嘴巴封上。 辗转几世,没有哪一次,能让她累成这样。 …… 江南的天气因为昨夜下雨了的原因,稍稍降温了一点,雾气开始笼罩了整片天空。 庭院里一片寂静,静之无神的看着窗外雾蒙蒙的一片天,头一回在新婚之夜后睡不着。 她这时才发现,人太累的时候,是睡不着的。 朱九正对着她,轻轻的把她的鬓发撩到耳朵后边儿,看着她无神的样子,莫名心虚上了,“怎么不睡?” 静之斜了他一眼,连话也懒得说,主要是也说不出来了。 草庐轻轻搭了两下她的肩头,起身穿衣,“好了,别闹她了,昨夜她辛苦了。” 静之转动脑袋,看了一眼草庐后脖颈间若隐若现的指甲印,突然揪起被子盖住脸,期间扯到腰酸背痛的身子,难受得她轻嘶了一声。 她恼羞成怒,“阿正你还说,你也是坏蛋!” 昨晚可是她自己说绝不后悔的。 草庐摸了摸鼻子,俯身亲了一口她在被子外的手指,“别气了,我去给你做早饭。” “阿九,你……帮她上药,不许乱来。” 朱九一脸餍足,侧着身子,撑着脑袋,对他点点头。 “我晓得,我又不是禽兽。” 被子里的人突然出声反驳,还踹了他一脚,“你就是!你们两个都是。” 朱九得了甜头,这会儿好脾气的很,笑呵呵的,任静之怎么蹬腿也不挂脸。 “好好好,我是。” “别裹着头睡,不通气。” “要你管!” 她露出半张脸,微红的眼尾仿佛还在诉说着她的委屈。 朱九轻轻咽了下口水,身旁的女人就跟惊弓之鸟似的,往床的另一侧挪动,“你,你想干嘛?” 朱九睁着无辜的大眼瞧着她,“我有些口渴,你怕什么?” 静之紧紧揪住被子,一脸警惕,“你昨晚也是这么说的!” 朱九:“……” 他皱着眉回想了一下,还真是。 “我真不动你了,你别挪了,小心掉到床底下去。” 她才不信。 “我会自己擦药,你也出去!” 第379章 我们真的要走了 “我真的走了哦?” 他披上衣服,把药膏放在床头,恋恋不舍,刚走到房门口,不死心又回头。 静之龟缩进被子里,就露出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仿佛在问怎么还不走。 此时的他看起来蛮可怜。 眼皮轻轻一抬,原本看起来稍显凌厉的眉毛微微变成倒八字。 一股无辜的感觉扑面而来。 再加上昨晚她闹着朱九也要变一次小奶狗给她看,所以此时看到他这副表情,她的脑子里出现的场景,完完全全就是那只小奶狗摇着尾巴朝她撒娇的画面。 “呃……算了……你回来。”她朝他招了招手,洁白的手臂一接触到外头湿冷的空气,就忍不住竖起了汗毛。 她手赶紧往里一缩,整个人躲进被子里,嗡声说:“把门关上,冷。” 她愿意留下他,朱九本来还挺高兴的,一要关门,他就忍不住想歪。 “关什么门,怕兄长看到了吃醋?还是……你……” 话还没说完,被子里就伸出了一只玉足,轻轻蹬了一脚他的膝盖,“冷,我就是冷而已。” 蹬动间,她脚底微凉的体温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传到他膝盖上。 朱九一下没了打趣她的心思,捏住那只作乱的脚就往被子里塞,并仔仔细细给她掖好被角,“不是说冷吗?冷还伸脚出来蹬我?” 她温吞停了半晌,发现她实在对贴心又傲娇他没了法子,只得掀开重新被子一角,示意他回床上。 “不是冷吗?别乱掀。”话虽这样说着,朱九却扬起眉梢,心情颇好的脱鞋躺了回去。 刚躺回枕头上,耳朵就被她轻轻拧住。 “干嘛?我做错事了?”他问,并幼稚的转头,回捏住她的耳垂。 静之耳朵一紧,一时忘了要说什么,愣愣的看着朱九。 这男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瞧着她震惊的样子,朱九闷笑一声,拧耳朵的两指顺到她脑后,把她的脑袋往自己的方向压,轻轻吮了一口她甜美的唇,“擦药吧?” “你帮我擦。”静之眨巴两下眼,指了指床头柜,“药在抽屉里。” 看着唇角微扬的朱九,这时她才想起来刚刚要说什么,“我发现,我对你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什么意思?”他面前的柔和瞬间一滞。 “字面上的意思,虽然你老主动惹阿正,但是我就是对你生气不起来。” 多处了一世,她明显就对他多了一层感情,他老说她偏心,但内心深处,她却隐隐觉得,她对朱九,才是真的偏心。 老是偷偷亲亲他,抱抱他,次数可比草庐的多多了。 而她和草庐,如今可以算是还处于酸酸甜甜的恋爱阶段。 得亏阿正那个笔直笔直的性格,现在开始懂得争抢了,否则她不知道朱九还会怎么欺负他。 …… 刚刚那句话,说的朱九心里颇有些复杂。 什么叫他惹阿正,明明就是两个人的争斗,只是草庐那个人善于隐忍和伪装,所以看起来总像是备受欺负的一方。 奈何她心软,就吃这一套。 朱九不想谈这个,捞出她一只胳膊,指腹擓起一点药膏,就轻轻的按在她手腕处的淤青上,“还痛不痛?” 太过疲惫,头脑有些发胀,她的思维也有些一卡一顿的,他不再提,她也懒得说,垂眸看着他揉手腕处的淤青,嘴里忍不住吐槽道: “知道我会痛,昨晚我叫你放手时,你就应该放手。” “该放手时我会放手,但绝不是昨晚。”他义正言辞回复,要不是他抓得紧,说不定半途她就逃跑了。 “哼……反正我不想动,你这个坏人得帮我擦药,脚踝也要擦。”有些羞恼的静之又蹬了他一脚。 被子又被扬了起来,朱九啧一声,说一句手还没上完药,刚想把她这只脚先塞回被子里,眼神不知怎的,就瞄到了她脚腕处的那一圈红印。 想到某个画面,饶是与她做了几十年夫妻的朱九,也忍不住开始脸红。 他和草庐……昨晚是有些闹过头了。 “没叫你动。” 他红着脸,凑到她耳边偷偷说了句什么,静之先是一愣,又是一恼,遂拿额头轻轻撞走靠过来的朱九,“你讨厌……谁跟你说昨晚?!” 朱九:“你,你昨晚……” 静之面一红,抄起抱枕丢了过去,阻止了他将要吐出的狼虎之词,“大流氓。” 朱九笑接抱枕,“你见过流氓有会脸红的吗?” 静之红着脸皱起眉头:“……你说谁?我才没脸红!” 见她好像快要恼羞成怒了,朱九赶紧举一手投降,“我脸红,我流氓,我家静静是最好的。” 一句话被堵回来,半口气堵在胸口憋的慌的静之,一把薅过他的脑袋,一口咬在他嘴皮子上。 直到草庐推门而入,两人这才消停下来。 “原以为你会趁机欺负她,你这霸道的性子,怎么反被她欺负了?” 瞧着朱九嘴上的一圈牙印,草庐端着托盘,心情颇好。 静之:“没,没什么。” 一些露骨的私房话,可以在朱九面前说,在草庐面前,静之莫名不敢那么放肆。 她傲娇的扬起下巴,朝捂住嘴的朱九轻哼一声,“他臭不要脸。” 草庐笑:“你今天才知道?” 朱九语塞,处了那么久,他可清楚知道草庐的死穴在哪里。 一个转头,他的嘴差点贴住静之的。 她预判了他的想法,早就举起一掌拦着了。 草庐扯着嘴角呵呵一声,“亲她让我生气?” “你也得看看她现在心情如何。” 朱九谨记要示弱装可怜,他不理草庐,直起腰杆,拿着未盖盖子的药膏,眼巴巴的看着静之,“还没擦完药呢,我再帮你擦擦?” 他一坐正,松了带子的交襟里衣瞬间散落开来,胸膛上的爪印,一道接着一道,径直撞入静之的眼帘。 有的甚至还没结痂,颜色鲜红鲜红的,看着就痛。 她有些心虚的捻起一点黄豆大小的药膏,往他胸口上的伤一抹,“擦吧,你帮我,我也帮你。” 朱九赶紧抬手在药膏面上一挡,不甚在意的低头看一眼胸口,“这药难做,我和兄长做得少,给我用浪费了。” “什么叫浪费?”她板起脸。 朱九一愣,心蓦地一暖,她最看不得他俩不珍惜身体的举动了。 于是朱九换了种说法,“这是我的勋章,我不想让它消失。” 静之一噎,扭头朝草庐告状,“你看他是不是脸皮厚?” 草庐放下托盘,抬手轻轻捂住胸口,不敢与她对视,“我……我也不想让它消失。” 静之:“……?” 扑的一声闷响,她躺回床上,抬手捂住脸,“随便……哼,才不管你们。” “说不管我们,这小猫尾,又是何意?” 朱九抬起被尾巴圈住的手腕,俯下身,手指摸进被子里,往她丹田处轻轻一点。 “这点皮肉伤,无须用灵力。” 他凑近她的耳朵,偷偷说一句: “我恨不得你多挠我两下,这印子一定要比兄长的多……” 嗡的一下,她从头红到脚。 “你怎么什么都要比?!” “没办法,你有两位相公,这辈子我与兄长,就注定会这般互相争抢。” …… 事实果然如他所言。 两个人的日子,甜甜蜜蜜。 三个人的生活,打打闹闹,却也不失为一种全新的体验。 静之痛并快乐着,每天不是帮这个,就是得安抚那个,忙得不行。 明明有两个男人了,这一世却不知为何,她没有怀上孩子。 朱九和草庐暗自庆幸,她的时间本来就不够分了,有了孩子那还得了。 …… 事情都有两面性。 成倍的甜,必定带来成倍的苦楚。 静之万万没想到,他们两个会一起卧病在床…… 秋季午后的一天,落叶纷飞,遮盖住了大部分的池塘水面。 给他们喂完药后,静之端着空碗走出去了。 朱九抬起枯槁的手,凄然朝草庐一笑。 “看到了吧,我俩这般,怎还配得上她,我不想再拖累她了。” 草庐只瞧一眼,就转头看向窗外枝繁叶茂的树,“阿九,你后悔吗?你本不用如此的,我给你算过了,你还有十几年可活,何必施展禁术,把你和我绑定,跟我一起共赴黄泉?她这几天,眼睛都哭肿了……” 朱九看一眼草庐的后脑勺,遂倔着性子坐了起来,“我宁愿只给她一次伤痛的机会,也不愿像钝刀割肉一般,给她带来双倍的痛苦。” “你倒是想得通透,可她……” 朱九:“我这几年老得这般快,你以为她没发现吗?” 他闭了闭眼,捂着胸口缓了口气,才接着说:“她藏不住话,但是一遇到大事,她总是把不好的情绪藏起来,就怕我们担心她。” 草庐扭回头看向朱九,看了好半晌,生平第一次在他眼前红了眼,“阿九,她这般好,我舍不得她。” 朱九一愣,皱起眉头,“你别学我,虽然我多偷了一世时光,但……这不仅对你不公平,也对她造成了不少困扰,咱们要走,就该走得干干净净。” 草庐点了点头,抬起手掌抹去眼角的泪,“我知道,计划什么时候走?我这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了,她许久未曾睡好,最近用饭也用得少了,最好是快点。”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两个病号愣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冷着脸的静之走进来。 “阿九,那个话题,自我们结婚后,我就没再提起过。” “你们两个,当真要这般对我吗?” 再倔强的语气,也藏不住她越发抖动的声线。 朱九和草庐几乎是同时湿了眼眶,他们两个各从两边的抽屉,掏出一个小瓷瓶。 朱九眼里盛满了温柔和不悔:“静静,这辈子,是我偷来的,可我一点都不后悔……如今,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草庐抖着手,轻轻揪开小瓷瓶的盖子,微微叹息一声,“此药无色无味,喝下去后,我与阿九,便会如同睡着了一般……你无须担心,好好的进入下一世吧。” 静之缓缓蹲在两个床中间,已然泣不成声,“不要……我不要……我舍不得你们…求你们了,别离开我…” 朱九尚且还有一点余力,俯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傻猫,我和他,再不会吵架,让你心烦了。下辈子,我们将化成同一人,继续去爱你。静静,别忘了,如若遇到我,记得先叫阿九。” 草庐凝视着静之抬起头后,那双泪眼婆娑的双眸,“别听他的,叫阿正。” 两个男人最后一次争辩,彻底止于此刻。 他们两个相视一笑,继而转头看向目露恐慌的静之。 朱九笑言:“静静,对不起……我……我爱你。” 虽非常的舍不得你,但是是时候该走了…… 规则在他吐出最后一字时,即刻生效。 她的脚开始化作点点流光,完全来不及阻止他们的作死行为。 见她似要伸手夺药,朱九把早已捏在手心的尾戒朝她手里一塞,仰头便喝下了药。 “兄长,别犹豫了。” 草庐手一顿,立马跟上他的脚步。 两个瓷瓶纷纷滚落在地。 “静之……卿卿……” “我爱你……我爱你……我叫……阿正……” 千万,记得先叫我…… 两只大手一左一右垂落床沿。 静之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几乎看不清他们陷入沉睡的脸。 伸到极致的两手,刚搭到他们逐渐变凉的指尖,便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阿正,阿九…… 阿九,阿正…… 排名不分先后,我恨死你们了!!! 第380章 你的衣服真丑 绚烂的五彩灯光,在昏暗的环境中不停闪烁着,到处都是摇晃舞动的人群和暧昧的嬉笑声。 舞台后的昏暗一角,又是另外一番场面。 这里是舞厅的洗手间。 现在里面没有多少人。 昏黄的灯光下,有个女人正站在镜子前面洗手。 面前的墙上摆着一面超大的镜子。 只要是个女人,出去前必定会检查一番自己的妆容。 那个女人洗完手,从包里拿了帕子轻轻擦干净手,又拿出口红,对着镜子补着妆。 静之还是第一次被传送到厕所里。 她趴在厕所门上,暗中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见只有那个女人在外头,她挺直身子,理了理头发,又捏着衣摆擦干净眼角残留的泪水,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位憔悴的美人出现在镜子里,任谁都会多看上两眼。 那女人止了涂口红的动作,捏着口红盖子,定定的看着走过来的静之。 “……” 来这儿的人,一般性格都比较放得开。 可是这个女人莫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对静之矜持的点了点头。 一头短发完全掩盖不住她的艳丽容貌,肉粉色的包臀连衣裙将她姣好的身材曲线完全显现出来了。 宛如含着水光的桃花眼看着静之的时候,有一种欲语还休的感觉。 这人长的,可真是又温柔,又知性,还有一种特殊的性感。 静之每次一遇到这类大美人,就有些不敢直视,只瞄了一眼,她立刻错开目光,微笑着指指那女人身后的洗手台。 “您用完了吗?我想洗个手。” 女人依旧没有说话。 只是侧过身子,把洗手台前的位置,让给静之。 静之还没走过去,对面厕所隔间里,突然开门,走出来一位飒爽的女子。 上身是牛仔外套,下着工装裤加短靴,妥妥一副女汉子的模样。 她冷着脸快步走过来,嘴上却很有礼貌,“抱歉,我赶时间,可以让我先吗?” 静之耸耸肩,把路让给了她。 哗啦啦的水声流动着。 静之跟补妆的女人站在一旁,有些无所适从。 静之率先打破沉默。 “一个人来玩啊?” 女人愣了一下,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垂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而后缓缓朝静之打起了手语。 “?!” “呃……对不起,我不知道……” 太尴尬了。 来这个世界第一个遇到的人,就是残疾人。 穿越过来的地方还是厕所。 她怎么觉得,不是很吉利的样子。 …… “依玲姐,好了吗?威哥叫鹰哥早点带你回去的哦。” 水龙头猛的被关住。 洗手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 外头的人叫谁依玲? 静之一头雾水。 这俩怎么没人应声。 短发女人似乎是想起什么,赶紧拿了台面上的手提包走了出去。 洗好手的飒爽女人垂着眸慢慢擦手,仿佛是不经意间,看了走出去的女人一眼。 “麻烦稍微让下,我洗把脸。”静之说。 那女人一愣,漫不经心的颔了下首后,跟在那个叫做依玲的女人后头走了出去。 “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静之打开水龙头,边洗脸,边小声嘀咕。 对镜自观。 看到自己微红的眼尾时,她缓缓闭了下眼,眼球里仿佛还留有滚烫的泪水余温,眼睛有些发涩,但是没有比她此时此刻的心更难受。 内心仿佛破了两个大洞,冷风呼呼的往里吹,他们两个可真是好样的。 竟然串通起来,一起送她走,还闹上了自杀这种决绝的戏码。 静之吸了吸鼻子,抬手掸掸腰际衬衫上被溅到的水花。 穿越进厕所,唯一的优点,就是隐私性强。 一知道又回了现代,她第一时间将私服切换成现代款。 望着镜子里作知性丽人打扮的自己,静之依旧感觉有些违和。 趁着还没进来人,她催动法力,将头发变成了纯黑色。 款式略显复古的簪子被取下,卷了许久的头发盘旋着落下,发尾微卷,自然形成了一个慵懒的弧度。 她的双手从发际线插入发间,轻轻往后顺了两下,露出了她那张俊俏又有些憔悴的容颜。 罢了。 就这样吧。 反正他又不在。 这种类似迪厅的嘈杂地方,以阿九几辈子的严肃性格,是万万不可能会进到这里来的。 一打开卫生间门,外头轰鸣的音乐声和男男女女的调笑声,突然放大了传进她耳朵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味和各种香水味,熏得她有些头昏脑胀。 静之皱着眉慢慢走了出去。 迪厅中间是个偌大的舞台。 舞动的男男女女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可不想从这群好似疯魔的人群里穿过去。 静之准备溜边儿走。 舞台下,是一个个卡座。 走到一半儿,她就又遇到了刚刚那个短发女人。 她一个人坐在卡座里,目光落在舞池中央,黛眉轻蹙,显然也不是很喜欢这种场所。 那还来这里玩干什么? 静之没想过去打招呼,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 途经过几个卡座,踢开脚边好几个被踩瘪的啤酒易拉罐和烟头,她极有目的性的朝门口走去。 还未走出去,静之的余光又瞄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右手边角落里,坐着那个穿牛仔服的女人,她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男子。 两个人倒不像是情侣。 他们手里各捏着酒杯,两双眼睛在舞台上快速掠一眼后,老是看向同一个地方。 不像来寻欢作乐,反倒跟来监视人似的。 顺着他俩的眼神看过去。 是酒保后头的经理办公室。 办公室里此时没有拉上帘子,她能看到一个穿着褐色西装的男人,正稍稍背对着她,拿着话筒接电话。 仅仅只有一个半侧身的背影,就让静之怔在原地。 她突然不想走了。 转过身子,原路返回,又不太敢接近。 万一认错人了,那多尴尬。 她停留在一处卡座后面,离那间房只有三四米。 里头亮着白炽灯,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拿话筒的那只手。 手指修长,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指尖还不时轻轻敲两下话筒。 她的心开始急剧跳动,仅凭一只手,她几乎就能确定这个人是谁…… 然而,不能急。 草庐说过了,太突兀的上前,只会让陌生人感到困扰,甚至是排斥。 况且,她还需要看清楚他的脸。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那个人转身过来。 她终是落了泪,在见到他脸的那一刻。 静之捂着嘴,强忍着要上去攀谈的动作和呼之欲出的哭声,张大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似乎是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男人一个锐利的眼神朝这边扫了过来。 许是她站在阴暗处,男人只能看到她的长裤,跟垂落腰间紧攥成拳的一只手。 他的视线缓缓落到她尾指上的双重尾戒上,仅看了两秒,就收回眼神,柔了目光看向他办公室对面的卡座。 那里正是那位短发美人的所在地。 两人视线并未相接。 女人看向舞台,男人则听着话筒里的声音,眼神一直落在女人身上。 静之止了泪水。 看了看这辈子的阿九,又看了看卡座里肤白貌美的大美女,突然缓缓皱起了眉头。 那个痴痴的眼神,看得她的血液迅速冷却下来。 他……已经心有所属了吗? 为什么不等等她? 阿九和阿正明明说了的,下辈子会变成同一人来爱她。 如今又怎会……恋上别的女子?? 罢了。 她如今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又有什么资格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 “哼!” …… 听完电话的男人,掏出胸口的烟盒,拍拍烟盒屁股,敲出一根烟。 他夹着烟,走到窗前,未点火,就这般看着对面的女人。 “叩叩叩!” “鹰哥,该走了,老大不放心玲姐一个人在外头。” 男人夹着烟,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小弟捧着一件叠得好好的白衬衣,谄媚的看着他,说: “您送洗的衣服到了,您看是要现在换上,还是我帮您带回去?” 送洗的衣服? 程鹰缓缓皱起眉头,低头打量着那件衬衣。 突然,他把烟咬进嘴里,抽出被衬衫夹住的黄色标签纸一看。 字迹龙飞凤舞,说的话却不甚中听。 【你好,偶然路过,实在看不惯你那件丑丑的条纹内搭,特赠衬衣一件,纯新已洗,请速换。】 “噗!” 伸头过来偷看的属下,捂着嘴,憋得满脸通红。 见程鹰把标签捏成球,攥得关节泛白,他赶紧正了脸色。 “咳,是您的码数,我刚刚瞧过了,要不…………” 程鹰不语,只是眼神愈发阴沉。 属下的额头垂落一滴冷汗,讪笑着说: “不,不换也行,咱们鹰哥,穿啥都好看。” 程鹰想的,可不是这么粗浅的着装问题。 他走回办公桌后面,在本子上唰唰唰写了几个字。 【谁送来的】 属下一手撑在桌对面,看完他写的内容后,指指外头的舞厅大门,“一个漂亮的女人,可惜已经走了。” “鹰哥,你是没看到,我觉得她跟玲姐,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但是都非常好看的。” 程鹰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缓缓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聒噪】 下属捂着嘴干笑了两声,刚想收声,眼睛却又落到了桌面那件衣服上。 “鹰哥,这衣服……您还要吗?” 程鹰交叉着手指,靠回椅背上,脑子里把他最近的仇人都过了一遍。 好像……还真没有哪个仇人这般委婉,用一件衣服恶心他。 一般有仇,也是举枪来个火拼了事。 程鹰不解,难道真是那个女人看不惯他的衣服? 程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色条纹polo衫,又抬起头,看向窗外的依玲。 她也会觉得丑吗? 就算是丑,话甚少的她,应该也不会如此直白的挑明吧。 程鹰站了起来,朝小弟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然后走到玻璃前,缓缓拉下了百褶窗。 抽了两根烟,又挑开窗帘,看一眼依玲,程鹰抿着嘴把烟头捻熄在烟灰缸里,抬手挑过那件衬衣。 “哐!” 一声细细的清脆声响,突然传入他的耳际。 一个黑色的尾戒顺着他的力道,从衣服里掉出来,落到地上,一路滚到他脚侧边。 程鹰突然就想到了刚刚那个紧攥拳头的女人。 她攥拳头,难道是因为真看不得他穿这件衣服吗? 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 程鹰捡起尾戒,打量了好一会儿,直到属下的催促声从外头传来,他这才将戒指放入西服的口袋里。 算了,换就换吧。 左右不过一件衣服,他可不想让依玲嫌弃。 虽然她性子温柔,从不跟他提这些。 第381章 大哥的女人你别碰 “鹰哥,好了吗?老大又催了。” 小弟敲了敲门。 程鹰理了理身上合身的衬衫,拿起西装外套,打开了门。 小弟看到他,直接朝他竖起大拇指,“鹰哥,不得不说那女人眼光挺好的,您穿这衬衫可真帅!” 现在帅,之前难道真的丑吗? 程鹰微微白了他一眼,伸手拨开他,朝对面卡座的依玲招招手。 依玲见到他,紧蹙的眉松了少许,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朝他走过来。 他是哑巴,她是聋子。 依玲只能零星发出几个音,幸好两人都会手语,否则这两人非常难交流。 依玲边跟他打着手语,边扯着他的袖口,指了指门口,“要,出去。” 依玲做了老大林威好几年的女朋友了,这个迪厅虽然是林威开的,她却不管来几次,都适应不了这里。 不是因为吵,而是因为人太多。 还有这种醉生梦死的糜烂氛围,她不喜欢。 程鹰一向护着她。 虽然林威老大有特意跟他交代过要护好依玲,但程鹰护着她时,总夹带了一点私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看她心地善良,却不得不流落到这里,他于心不忍。 也或许是因为两个人相似的身体缺陷。 反正,这几年来,依玲要做什么,他几乎没有违背过她的意愿。 包括现在。 她说要出去。 程鹰立刻就带着她走出迪厅。 身后的音乐响个不停,程鹰却依稀听到有脚步声在慢慢接近。 他不动声色的带着依玲走到门外,朝外头的几个小弟,写了张纸条。 【有人跟踪,兵分两路。】 倚在门口抽烟的几个小弟,立马肃了脸色,朝他点点头,手不自觉的撩开衣服下摆,摸到藏在腰间的手枪上,面朝大门迅速撤退。 “吱呀”一声,迪厅的大门又被推开。 从里头一前一后走出了两个男女。 赫然是刚刚在角落里偷看依玲的那两个人。 他俩一出来,就看到程鹰打开了一辆白色轿车的车门,他朝这边看了一眼后,就坐了进去。 汽车轰鸣一声,渐渐开远。 那男人赶紧跑过去街对面,敲两下车窗,打开停在路边的的士车门。 刚一上车,就和从另一侧上车的静之面面相觑。 静之看了他一眼,扶着前座椅背,对司机说,“师傅,麻烦跟上前面那辆车。” 那个男人一惊,生怕无关人等搅入此事,赶紧皱着眉跟司机讲: “我先上来的,师傅你别听她的,快跟上那辆车。” 师傅嘴角抽搐了两下,这两人要去的地方不是一样的吗? 不如直接拼车? “你们两个,要不一人给我一半车费?我把你们一起拉过去。” “叩叩!” 男人车门这边的车门被敲响,他着急的哎呀一声,见跟着他出来的那个女人把手探进窗户缝里,他没了法子,只得降下车窗。 刚一打开车窗,那女人就掏出证件亮给扭头过来的司机看。 “警察办案,你现在走的话,就是妨碍警察办事。” 司机走南闯北,见的事儿多了,不至于认不出警察的证件。 他立马将双手放开方向盘,举至头顶。 “我,我,不关我事啊!” 静之把头伸出窗外,看着远去的车屁股,忍不住用力皱了皱眉。 这男的到底怎么回事? 他跟那个女警刚刚坐在一起,现在一个要追,一个不让追,是闹掰了吗? 静之不耐的朝旁边的男人讲:“她不让你走,你赶紧下车,我有急事!” 那男人从窗外扭回头,看着她刚想回话,余光却看到了从巷子口扭身出来的依玲。 他赶紧打开车门下车。 还没追上去,女警手一伸,立刻围住他。 “钟敖,我相信孔三应该跟你说过了,你的搭档小马死了,相信谁也不愿意看到这种事。 我们监视了林威的情妇这么久,你冒然追上去,只会打草惊蛇。” 那名叫钟敖的男子,见依玲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巷子尾,他一手挥掉女警的胳膊,朝马路对面冲了过去。 “嘿嘿,苏儿小姐,他既然下车了,我能不能先走了?”司机朝面色沉沉的女警讨好的笑了笑,“我这还有客人,别耽误人家时间。” 女警叫安苏儿。 派出所所长,她的顶头上司孔三,叫她务必要看着来自港区的警察钟敖。 这会儿她也没空理会静之要去追程鹰,朝司机挥了挥手后,就跟在钟敖后头追了上去。 静之摇下身边的车窗,最后看一眼苏儿离去的背影后,伸手拍了拍司机的椅背,“走吧,要不然追不上了。” 司机收回看热闹的眼神,从后视镜里看着静之,“……他不坐的话,您要付全程车费的哦?” “行行行。”静之从空间里掏出两张大钞递了过去,“现在就走!立刻!马上!” 程鹰的车都走了有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 不过有钱就是好办事。 司机接过钞票,塞进口袋里,朝她露出个职业微笑,就开始提速。 “鹰哥,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开车的人,身形肥硕,道上的人都叫他胖子。 胖子叼着烟,眼神不时瞥向后视镜。 后头一辆黄色的的士,不紧不慢跟着他们。 他们车速不快,根据一般的士司机的尿性,早就超车往前开了,怎么可能跟在他们屁股后头磨磨蹭蹭的。 程鹰显然也发现了这点。 观察了好一会儿后面的车,他才朝前面的小弟亮起本子。 【依玲的安危要紧,刚刚那两个人是警察,你提速,把后车甩掉后,立刻回头去找依玲。】 “是!” 胖子虽然熟悉这地方的路,奈何对路况的了解比不过天天跑车的司机。 并且,静之好像发现前车在吊着他们,时快时慢将他们引到偏僻的地方来。 她打量着四周昏暗的街道,赶紧指着一百米前方的分岔路朝司机说,“在下个路口拐弯后,有没有办法从另外一条道开过来,离远点跟着他们。” 司机叼着根未燃的烟,笑了,“别说只有一条道,我脑子里有无数条道可以重新跟上他们,不过这位小姐……抄远路,是要加钱的。” 静之一顿,右手别到身后,拇指轻轻一擦尾戒,又是一张大钞落入手中,她眯着眼讲: “我是有急事,但不是非你不可,再加一次钱,我就下车。” 司机讪笑着接过钞票,应了声好。 反正也不远,再怎么样也是他赚了。 司机收了钱就消停下来,方向盘一转,暂时消失在胖子的后视镜里。 胖子眼一弯,神气的透过后视镜,朝程鹰说:“鹰哥,甩掉了!” 程鹰朝后摆摆手。 胖子立马意会。 “回去接玲姐是吧,您有交代她在哪里等吗?” 亮出来的本子上,只有五个字。 【深蓝电影院】 没了追兵,胖子松懈不少。 点燃嘴上叼着的烟,吸了两口后,用手指夹住,搁在车窗外头,单手把着方向盘,不时看一眼后座的程鹰。 程鹰平时对他们挺好,也很讲义气。 只是,都在林威手底下做事,鹰哥虽然不讲,也讲不出来。 但是他那双永远追随在依玲身上的双眸,早就让他们这些小弟看出了端倪。 要不是林威常年四处奔走,不经常在依玲身边,恐怕早就发现了程鹰的异状了。 他抬起手,本想抽口烟,却发现烟早就被车外的风吹尽。 他弹指丢掉熄灭的烟头,稍微打了下腹稿后,硬着头皮跟程鹰提了一嘴: “鹰哥,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程鹰环着胸,睁开闭了许久的眼,幽幽的从后视镜里对上胖子的眼神。 真是奇怪,明明鹰哥只是个哑巴,为何气势这么足呢? 胖子皮子一紧,快速挪开眼。 开始冒汗的手心紧紧握住方向盘。 可是不讲出来,他怕鹰哥到时候会被威哥追杀呀…… 胖子清了清嗓子,顶着程鹰凉凉的目光,豁出去提醒他一句: “玲姐不是你能动的女人,老大是真心喜欢她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程鹰瞳孔一缩,拉平的唇线瞬间向下撇。 谁说他喜欢依玲的。 他只不过,只不过是……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身不由己的自己。 年少时,同样被林威救了一命。 他就留在林威手底下帮他做事。 林威是专门搞走私的,每回帮他干这些事,他的良心就遭到极大的谴责。 明明讨厌死了这些事,他却因为那份救命之恩,不得不留在林威身边…… 依玲也是这样的吧? 那份恩情,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一道枷锁,紧紧的捆住了他们两个人。 若是想解脱,除非他还了林威这条命…… 本子又被举了起来。 【威哥叫我看好她】 【我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胖子重新点燃一根烟,却没有抽,依旧搁在窗外头,他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 鹰哥单身三十年,会不会喜欢上玲姐却不自知呢? “鹰哥,我看今晚给你送衬衫的女人挺漂亮的,下次再见到她,要不我帮你要个联系电话?” 胖子觉得自己的头皮已经硬得不能再硬了,身后程鹰灼灼的视线都快将他的后脑勺洞穿了。 但是不转移鹰哥注意力的话,他怕鹰哥对玲姐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 程鹰瞪累以后,缓缓闭上眼。 要电话有个屁用。 他是个哑巴,难道能跟别人通话吗? 环着胸的双手,微微捏紧了内侧手臂。 他这么多年来之所以不找女人,一方面是因为心思确实不在此处,觉得自己毫无前途可言。 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说不了话。 一个把脑袋别在腰间,一声不吭的男人,又有谁会喜欢呢? 他不悦的微表情被胖子看在眼里。 胖子知道他婉拒的意思。 不过这么多年了,除了玲姐,刚刚那女人还是第一个主动朝鹰哥凑过去的女人。 那女人盘靓条顺的,就是有些憔悴,瞧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虽然嘴毒了一点,但…………鹰哥的那些丑衣服搭配,他其实也有些看不下去。 这么勇,敢于直说的女人,跟鹰哥不是挺配的吗? 怎么说,他也要帮鹰哥一把的吧。 第382章 不会说话没关系,你身材好 “砰!” 一声枪响后,接连又听到几声枪响。 深夜的街头,街上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静之听到枪声后,猛的抬起头,看着对面三楼的电影院。 好像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没过一分钟,几个看深夜电影的客人屁滚尿流的从楼里跑出来,手里拿着电话,抖着嘴皮子报警。 “夭寿了,大半夜真是不消停啊。”现在没客人,司机休息的同时,也任由静之坐在他后座里。 他深夜工作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看热闹。 耍酒疯的,半夜吵架的,黑帮火拼的,他什么没见过。 这种时候,第一要务,就是升上车窗,先保全自身,再看热闹。 他车窗玻璃上贴了防窥膜,车窗升上去,本来昏暗的视线,一下变得更暗。 静之啧了一声,直接开门走出去。 司机立马打开一点门缝,“诶诶诶,你不要命啦,没听到那些人说有人开枪了吗?!” 静之没回头,倚在车旁边,定定的看着对面举着枪守在入口处,一脸警惕的程鹰。 “你要是怕,你就先走吧。”她朝司机讲。 疯了,这女人疯了。 对面那几个人都举枪了,她还不上车?! 司机这时哪里还敢启动车辆,他悄悄放平驾驶座座椅,把身子后仰,熟练的做出一副车上没人的样子。 见他那副怂样,静之只是摇头笑了笑。 月光下,对面黄色的车后,站着一位穿白衬衫的美女,何其显眼。 胖子本来背部紧贴墙边举着枪,见到静之后,他眼前一亮,伸手扯了扯旁边的程鹰。 “鹰哥,就是她,我没骗你吧,美得吓死人。” 程鹰被他一扯,手一抖,手里的枪差点走火。 他狠狠瞪一眼胖子,都这个时候了,还看什么美女?! 他支起耳朵,听着楼里的动静。 眼角余光却在不经意间扫到对面,没仔细看,他只是知道那女人身材修长,头发也挺长。 楼里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里头的人是不是同归于尽了,暂时没人再跑出来。 胖子这时又扯了扯程鹰的衣角,“鹰哥,她动了!” 人又没死,当然会动。 而且你管人家动干嘛?! 程鹰闭了闭眼,要不是手里握着枪,他恨不得拧一把胖子的耳朵。 …… 静之在马路对面思量许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认识好。 警察一般追的都是坏人。 感情她的阿九这辈子当上坏人了? 真是惊爆了她的眼球。 可对面举着枪,一副要跟人火拼的程鹰,实在太带感了,她的心口一阵乱跳。 嘴里一会儿含着阿正,一会儿想叫阿九,脑子里却突然窜出他办公室门口镶着的牌子—— 【程鹰经理】 于是,她缓缓伸出手,朝程鹰比了个手枪的手势,“biu~” “你好,程先生,我叫林静之,你穿白衬衫果然很帅气,我可以跟你做个朋友吗?” 胖子手里的枪缓缓放下,“鹰,鹰哥,她biu你诶……” 见程鹰瞪过来,他挠了挠头,结结巴巴的说: “不,不是,是她说的,她想跟你做个朋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更何况,现在是交朋友的时候吗? 那女人也是傻。 程鹰只看了静之一眼,就迅速挪开眼神,紧紧盯着身侧的紧急通道。 他不理人,静之有些落寞的收回手,悻悻扯了下嘴角。 她果然还是太失败了。 想不到什么好方法能够顺利接近他。 哪怕他好像心有所属…… 刚迈出的一步,瞬间又收了回去,站到了街边关了门的小店门口旁。 见她后退,程鹰的眸子微微暗了一下。 这样才好。 他这种人,从来就不需要什么朋友。 从楼梯口传来的纷乱脚步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紧了紧手里的枪,脊背越发贴住墙面,就连正打量静之的胖子,也跟着提起心,专注埋伏。 脚步声跑到一楼拐角处,突然放慢。 依玲的一声惊叫从楼道传出,程鹰眼神一冷,立马给枪上了膛。 钟敖一个警察,怎会嗅不到门口的异常状况,他一臂箍住依玲的脖子,另一手举着枪抵在她脑门上,挟持着她往下走。 见到依玲被挟持,程鹰立马朝身后抬手压下。 几个小弟立马放下了枪。 程鹰冷脸对着走到他对面的钟敖。 看到钟敖腰间的枪伤,还有依玲惧怕的眼神时,他缓缓放下了枪。 钟敖并未放松警惕。 资料里可写了,程鹰是林威手下的神枪手,一打一个准。 他举枪的速度,肯定快过自己。 于是钟敖忍着疼痛,拖着依玲慢慢后退,“再追上来,我就打死她!林威杀了我兄弟,我杀他一个情妇也不为过吧!” 妈的,为难一个聋女算什么好汉! 依玲侧首看清了钟敖的口型,瞬间明白了这个男人非要追着她的原因了。 紧紧握在钟敖手臂上的双手,突然松了力道,跟着朝程鹰挥一下手,“你,走。” 走个屁! 程鹰趁钟敖诧异看向依玲时,飞起一脚,踢掉了他手里的枪。 枪还没落地,程鹰一个盘旋,一个扫堂腿直接绊倒了对面两人。 钟敖猝不及防倒在地上,依玲则不小心压在钟敖身上,一手撑住他的身子,想站起来,却不小心摁到他腹部的伤口上。 温热黏腻的血液一下糊在手心,依玲蹙起眉头。 这人,刚刚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这回该怎么办? “呜哇呜哇……” 两辆警车从两边的街口包抄过来。 现在这情况,唯一举着枪的程鹰,看起来像个凶手。 静之:“还不走?!” 真的有那么喜欢她吗? 都要被警察抓了,还杵在那边对峙。 依玲:“走。” 程鹰终于动了,他深深的看了依玲一眼,朝手下一挥手,退到了白色车子旁,身子一扭,直接上了车。 胖子边启动车辆,往静之后面的巷子口退去,边朝程鹰问: “鹰哥,她怎么办?” 程鹰摇了摇头。 车辆路过静之身边时,他缓缓降下一点车窗,手摸到外套口袋上,刚想把东西还给她,胖子突然猛的一个加速,程鹰紧紧捏着那个尾戒,根本来不及递出去。 搞什么?! 他抬起穿着短靴的脚,狠狠踹了一脚驾驶座的椅背。 力道几乎要透出纸背,程鹰写得唰唰响。 处了这么久,其实胖子现在光听他写字的声音就能判断出他的情绪。 很明显,程鹰生气了。 他悻悻的缩了缩脖子,“鹰哥,这不能怪我,我不加速,就要被警察追上了。” 程鹰不理他,只是把本子亮给他看。 【我的个人私事,不用你操心】 胖子彻底住了嘴。 他鹰哥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这辈子若不是他主动,他胖子敢举手发誓,就算是刚刚那个主动的美女来,也追不到他鹰哥。 “真是可惜了。” 他小声嘀咕。 可惜个屁! 拿了人家的东西,总觉得心里不舒坦。 程鹰低头看向身上的白衬衫,突然觉得浑身刺挠,索性脱了外套,又开始解衬衣扣子。 胖子低低哎呀一声,头有些痛,“不是,鹰哥你……不至于吧?” 还没怎么的,人家刚跟他说一句话,套个近乎,他鹰哥这就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他不单身谁单身。 程鹰没理他,自顾自的光着上半身,直接套上西装外套。 衬衫被他抻平叠好,放在膝头。 他掏出兜里的戒指,连同那个皱巴巴的标签,一同塞进衬衣口袋里。 后车窗缓缓降下,胖子的心越来越凉。 他鹰哥该不会是要把人家送的东西丢了吧? 胖子:“我说鹰哥……” 车屁股后,突然传来一声马达轰鸣,的士司机朝这两个人谄媚的露出大白牙,笑着点点头,然而没人关注到他。 视线完全集中在他车后座,缓缓降下的车窗上。 程鹰捧着衣服举到车沿的手突然缩了回去,在人家跟前丢人家送的礼物,好像不太好。 那女人的目光实在灼人,程鹰挪了挪屁股,默默掩了掩身上的西装外套。 然而他的“罪行”已经被静之看得清清楚楚了。 西装领口空荡荡一片,能直接看到他的肌肤。 她越看,程鹰掩得越紧。 最后甚至长腿一跨,坐到车厢最右侧。 静之捏紧手上的衬衣下摆,突然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她是太激进了。 激进到他一下就开始退缩上了。 “程先生,我没有恶意,单纯只是想送你件衣服,你别多心。” 衣服就算了,那戒指又怎么解释? 程鹰依旧没有放下戒心。 他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充满了谜团。 他没动,甚至连头都没转过来看上一眼。 静之默默收回攀在车沿上的手,低下了头,“抱歉,是我太过唐突,惹你不快了,我这就走。” “诶诶诶!”胖子伸出手,刚想说什么,椅背又被程鹰踹了一脚。 呵,就算鹰哥今天把他的椅子踹烂,这闲事他还真管定了! “小姐你别急啊!我鹰哥他是个哑……” 额,说哑巴,他鹰哥好像会生气。 胖子及时扭转乾坤,“他说不出话,其实他很想跟你做朋友的!” “彭彭!” 背后又中两脚。 黑色的椅背上全是程鹰的大脚印。 胖子不为所动,甚至把车开近了一点。 “林小姐,你……” 程鹰默默掏出枪,上了膛。 胖子瞬间住嘴,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耸了耸肩。 他鹰哥这回真生气了。 静之两眼泛起水雾,也不说话,就这般痴痴的看着程鹰紧绷的侧脸,比他还像个哑巴。 什么叫不会说话? 他也跟那个女人一样,是个哑巴吗? 她的眼里浮上心疼之色,任由外头的大风把她的脸吹得冰凉,也不舍得关上车窗,少看他一眼。 这辈子他怎么这般可怜了? 看得多了,程鹰实在受不了,俯过身来,把车窗快速摇上。 随着他的动作,两个衣领已经大敞着。 前腹的薄肌随着他的快速动作,一动一动的,静之眨巴两下眼睛,突然说一句: “那个……不会说话没关系……你身材挺好的。” 车窗还漏了一条缝,她这句话一字不落的传入程鹰耳朵里。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他重重哼了一声后,手上一个大力旋转,摇了最后一圈,把车窗彻底合上。 女流氓!瞎看什么。 胖子看着程鹰突然泛起一层红意的耳廓,嘴紧紧抿着,憋得不行。 那女人可真是大胆。 不过,她不嫌弃他鹰哥是个哑巴。 应该还有戏吧?! 静之在听到程鹰哼那一声后,就不太敢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就算是隔了一层玻璃也不敢。 只是默默跟司机交代跟紧车后,便闭上了嘴。 胖子时不时瞅一眼旁边的计程车,心里猛叹气。 完了,他鹰哥的冷脸把人吓退了?! 怎么都不说话? 眼瞅着就要开到他们的大本营,胖子好心劝一句,“林小姐,前面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驾驶位的车窗没关,静之的车窗也没关,他的话搭着风传入她的耳朵里。 静之朝他笑了笑,比了个ok。 “******这是我电话,有空常联系。” 这话不是对他说的吧。 胖子有意提高声音复述了一遍,身后的人拿着本子写写画画,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的士已经远远的停了下来,看着还在埋头写字的程鹰,胖子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他鹰哥这般被动,且沉默,可如何是好? 第383章 我不是话多的人 依玲没有跟着一起回来,程鹰自然是挨了林威老大的一顿呲。 程鹰依旧是老样子,挺直腰杆站在他面前,任他骂。 林威叉着腰,焦急的左右跺了几步后,来到程鹰面前指着他的鼻子。 见他仿佛天塌下来,也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林威突然泄了气,千万句指责的话憋在心里,他知道这事儿肯定不是程鹰的错。 唉,都怪他一时失手,不小心杀了人。 林威收起手指,转而不轻不重的拍了拍程鹰的肩。 “在我手下这群人里面,我最信你,阿玲连枪都不会用,只是个目击者。” “警察应该不会拿她怎么样,估计只是要她去做个笔录……” 话说到这,他突然停了一瞬。 因为小马的事,阿玲天天被监视,一旦她进了警局,两件事串在一起,要想脱身,可就艰难了。 唉,都怪他。 林威捂着额头,猛的抓两下寸头,着急的踱了两步后,掏出烟盒,抖擞出烟,本想递给程鹰一根,手一急,直接把其中一根不小心压断。 稀碎的褐色烟草纷纷扬扬洒在黑色皮鞋的亮面上。 林威的眉头紧紧竖起个川字。 不祥之兆。 他稳住手,重新抖了一根出来,递给程鹰,“警察到处在找我,我现在不宜露面,你和胖子再出去一趟,速度要快,最好趁天黑在半路截住警车,把阿玲带回来。” “千万……要注意钟敖。” “我杀了他兄弟,我怕……他会对阿玲不利。” 说到最后,他才提了一嘴,“你们换辆没车牌的去,自己小心点,别暴露身份。” 林威一脸凝重。 程鹰同样皱起了眉头。 林威是杀人犯,帮他的话,自己就是帮凶。 不帮,他对不起林威的恩情,是为不忠。 也对不起依玲,他和她怎么也算是朋友,不帮就是不义。 无论他怎么选,好像都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程鹰抬手,用手背轻轻推开林威递过来的烟,拿起本子搁在一旁办公桌上,下笔时毫不犹豫,仿佛他已经想说这些话很久了。 【好,等小马这件事彻底了结以后,我想离开这里,过点平凡人的生活。】 林威虽然干着走私的活计,但是对自己的属下和女人确实没话说。 得知程鹰要离开的想法,他瞳孔一缩,拿烟的手指僵在空中一瞬,旋即把那根被拒绝的烟叼进嘴里点燃,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后,他转过身扶着窗沿,看向窗外一片漆黑的环境。 兄弟一场,他怎么会察觉不到程鹰的想法,只是他这一走,自己就仿佛被卸了个有力的臂膀一样。 “阿鹰,其实你不提,我也会跟你说的。” “依玲不是自愿跟着我的,她只是没地方去,你不一样。” “虽然一样有缺陷,但你是个男人,你其他出众的能力,早已经使你的那点缺陷变得微不足道。” “我知道我干违法的勾当你不喜欢,既然三观不同,我也没必要强留你。” “咱们兄弟一场,我只求你最后一件事。” “把依玲好好的带回来。” 林威虽也讲义气,但还是第一次对他如此掏心掏肺。 程鹰抬起手,轻轻扣了两下旁边的暗红色办公桌。 扣两下,是答应的意思。 阿玲也打手语,林威早就看习惯了。 得知他答应,林威叼着烟转过身子,自嘴边缓缓上升的烟雾,微微的挡住了他的眼睛。 程鹰轻眨两下眼,有些看不懂林威此刻的眼神。 是忌惮,还是防备? 他只是一个哑巴而已…… 更何况,这几年里面,林威一向对他称兄道弟,怎么他一提出要离开,林威就开始与他离心了? 心绪起伏间,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林威这是害怕他程鹰脱离组织后,会把他的罪行说出去吧。 他低头,郑重的写下一行字。 【你放心,我不是话多的人。】 他如何不知道程鹰虽然老是冷着脸,但是极重情义。 否则也不会被他的恩情困在这里。 林威低头,定定的看着本子,手指挪到纸上,轻轻点了点那行字,“兄弟一场,我也不想这样,你能明白就好。” 明白。 明白归明白。 只是前一秒还跟你勾肩搭背,下一秒就开始怀疑你,仿佛在心底里猛的竖起了一道屏障。 任谁都受不了这种反差。 然而意思既然传达给林威了,那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程鹰紧绷着脸,把本子从林威手底下轻轻抽出来,朝他微微颔首后,转身走向门外。 “阿鹰,阿玲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你……” 林威突然开口,淡淡的提了一句,话语间戛然而止,仿佛还未说尽这句话。 林威却闭了嘴,转过身去,对着无尽的黑夜,一口一口的抽着烟。 “出发吧。” “路上小心。” “叩叩。” 程鹰收回落在林威身上的眼神,轻叩两下门板,转身走了出去。 大本营在一间极大的工厂里,里头人来人往。 无数的白炽灯在头顶亮着,有些晃人眼。 一路大步走出去,来往的小弟看到冷脸的程鹰,皆停下脚步,恭恭敬敬的叫了声鹰哥。 程鹰止住脚步,朝他们微微颔首,视线环绕周围一圈,看着周围无数走私的物品,心猛的一沉。 就算他脱离这里了,以往犯过的罪行,就能轻易的洗刷得干净吗? 胖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顺手拿了旁边钥匙墙上的一串车钥匙,轻轻一摁。 远处停车场里,其中一辆黑色的汽车突然闪了两下灯。 “鹰哥,上车吧。” …… 要截警车,当然不能只有两个人去,胖子点名几个手下跟随。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缓缓驶出停车场。 “鹰哥……” 这辆车,没点身份的人,是上不了的。 车上只有胖子跟程鹰两个人。 即便如此,胖子还是有些吞吞吐吐的。 他跟林威最久,但对中途加入的程鹰十分信服,如今闹成这样,说不是因为玲姐,他是不信的。 “刚刚老大说的最后一句……我……相信你明白他的意思。” 正因为明白林威的意思,程鹰才臭着脸。 依玲又不是物品,她不喜欢他林威,他就可以自作主张,把依玲往他身上推吗? 依玲是个女人,又不是物品,她也有自己的思想。 更何况,他万万做不出抢老大女人这种事。 程鹰没有写字回应胖子。 那本本子被他放在旁边座位上,就放在一把狙击枪的旁边。 程鹰缓缓降下半个车窗,好似是在观察外面的情况,锐利的双眼里却浮上了一点少见的迷茫。 未来,他又该何去何从? 知道老大心急救人,胖子这回把车开得很快,疾风呼啦啦涌进后座里,吹乱了程鹰的头发,旁边的本子被刮得开始自动翻页。 纸张翻动的声音,响彻整个车厢。 一页被压住许久,都压出了折痕的纸突然顶住风的压力,使翻动中的本子安静下来。 程鹰侧头向下看了一眼。 【林静之:*******】 一串电话号码,赫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也许是因为她的热情,也许是因为她眼里干净的光,程鹰终是记下了这串电话号码。 然而,黑夜又怎能和白天相融。 这个电话,他想,他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拨通的吧。 第384章 互相描边 凌晨一点。 街道上的店面差不多都关闭了,只有24小时便利店,和便利店旁边的青年旅馆还开着灯。 “嗡…嗡…” 窗外两声飙车的轰鸣声,正极速接近。 刚找好旅馆躺下的静之,突然睁开酸涩的眼。 她撑起身子,撩开窗帘往下一看,两辆黑色汽车从她眼皮子底下一掠而过,车身渐渐消失在远处马路的尽头中。 以她优秀的动态视力,完全能看到那半开车窗里一闪而过的脸。 是程鹰。 这么晚了,他还出去干什么? 她放下窗帘,刚想躺回去,身体后仰到一半,手往后用力一撑,立马又坐了起来。 不对劲儿。 这两辆车,没有车牌号。 根据晚上遇到的那个女警说出的只言片语,静之不难想到,程鹰这辈子是站在警察对立面的。 试想一个坏人开着没车牌的车,在晚上出行,还能干出什么好事。 静之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 阿九,精明了几辈子的你,这辈子怎么糊涂上了?! 她垂下眸子,看向旅馆楼下停着的黄色的士。 旅馆前厅的灯亮着,隐隐照亮了车前镜里,搭在方向盘旁边的一双脚。 这人真苦命。 跑一宿的车了,只能这样将就睡一晚。 心里莫名不安的静之,决定下楼,给他再贡献点业绩。 “叩叩!” 急促的两下轻叩,敲响了车窗。 司机从梦中惊醒,侧头一看。 哦,是晚上被他坑过的冤大头。 司机揉了揉眼睛,把车门锁打开。 静之立马开门钻进副驾驶座。 这回不用司机说,她立马甩过去两张钞票,指向车后面,“急单,跟着刚刚走的那两辆车!现在,立刻马上!” 司机接过钞票,把脚从方向盘旁边放下来。 有钱的是老大。 “您可真是,这怎么好意思。”司机调转车头,猛踩油门,看到钞票的眼睛亮如灯泡。 “要不,我给您留个电话,我都在这附近搭客,以后只要您打我电话,我一定马上到!” 静之紧绷着脸没说话,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被车灯照出一段的马路上。 那两辆车开得这么快。 这辆破的士还能追得上吗? “废话别多说,你先提速!” 司机看了看仪表盘,皱眉侧头说:“不行,要超速了。” 静之啧一声,又递过去几张钞票,“够不够,不够我再加,你快给我跟上去!” 司机提起眉毛,睁大眼皮看着她手里的几百块。 算了,反正这段路又没监控,不赚白不赚。 司机昧着良心收了钱,一脚油门踩到底,“轰”的一声,强烈的推背感袭来,静之下意识把住头侧的拉手。 “你这……什么车?” 司机神秘的对她笑了笑,“嘿嘿,就是普通的计程车啦。” 谁信。 她又不是没打过的,这马达声低沉有力,明显跟一般的计程车不一样。 静之挑了下眉,司机路线熟,人脉广,万一以后还用得上这个人的车呢? “不是要留电话吗?你说,我记着。” 她掏出手机,单手朝司机扬了扬。 “得嘞!******,这是我电话。用不用我给您再重复一遍?” 好久没遇到这种土豪了,司机微微勾起嘴角,眼里全是笑意和暗爽。 “不用。” 她打开整个车窗,任风胡乱的拍打着她的脸,她则竖起耳朵,意图从呼呼的风中,听到一点汽车的轰鸣响。 “嗯……应该是去附近警局的路,你别开错了。”静之朝司机交代。 她大致猜测了一下,之前电影院楼上出现了枪声,楼下来了警察。 接下来应该就是把嫌疑犯跟目击证人带回去派出所,录口供走流程了。 程鹰的相好被钟敖督察抓住,应该也会被警察带走。 所以程鹰这么心急火燎的换车回头,是为了救他的相好吧? 静之紧抿着嘴,心里酸得不行,脑子里特想扭头回去好好休息一晚,心里却依旧在为程鹰担心。 他是个哑巴。 万一被警察抓了,连口供都录不了。 万一被警察严刑逼供了呢? 晚上他拿着枪,等会他要是跟警察发生枪战呢? 他连她给的衬衣都没穿,更别说防弹衣。 万一……万一他被警察一枪打死了呢? 无数个万一,在她脑海里浮现。 林风中枪奄奄一息的那一幕,也突然跳出脑海里。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静之压低眉头,“不能再快点吗?” 回应她的,是车辆猛的又一声轰鸣,她身子一个后仰,吓得紧紧贴住椅背。 “那……那什么,安全第——” 话还没说完,前面几盏红色的车灯亮起。 几辆车停在路边。 车头朝向静之这边的警车,开了车前的大灯。 妈的,眼都快闪瞎了。 司机不得不赶紧眯眼,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车还在往前溜,耳边就听到前方响起了枪声。 枪声接二连三。 静之的心沉了又沉,生怕刚刚的不祥预感变成现实。 车还没停稳,她就开了车门,一个翻滚冲了出去。 前面一百米处,枪战打得激烈。 司机朝她招招手,立马倒车逃跑。 静之没空怼他,脱下脚上的高跟鞋,光着脚,朝枪战现场奔了过去。 飞扬的发丝,飘起的白色衣角,在车灯的照射下分外明显。 对面的警察看到有闲杂人等跑过来,立马蹲在车门后面停止射击。 孔三竖起枪身,枪口朝天举着,边躲避射过来的子弹,边朝对面喊: “程鹰!大家有话好好说!” “依玲我是一定要带走的,她是目击证人!” 对面没人回话。 孔三看着车门上犹如人体描边的枪子儿孔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程鹰是个神射手,他就不信程鹰打这么多枪,枪枪都打空了。 他绝对是在玩,或者泄愤。 可他孔三也不是吃素的,没两把刷子,他怎么能坐到所长这个位置。 孔三紧捏枪把,趁着程鹰换弹夹的时候,迅速架枪瞄准。 “砰!” 刚抬起头的孔三来不及躲闪。 他知道孔三明白他在手下留情,万万没想到,孔三还是对他出手了。 罢了,活得这么累,死了就死——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他侧边的草丛里窜出来,把他扑倒在地。 粘稠温热的血液,自上而下,缓缓流到他脖颈上。 本是泄愤的人体描边举动,不应有人受伤的。 程鹰应该也不会怕这个。 孔三万万没想到,刚刚那个女人居然窜出来了。 他收起枪,抬手下压。 “程鹰,咱们别玩了,各退一步,别再让无辜的人受伤。” 程鹰僵直着身子,一脸震惊的看着把手撑到他头侧的女人。 她受伤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她左肩的白色袖子被血液浸湿了一大片,看起来颇为吓人。 程鹰第一时间扶着她的肩膀坐起来,轻手轻脚的把她破了个洞的袖子撕开。 皮开肉绽,伤口有些被灼伤的焦黑,血液还在不停流下。 好在,枪子儿穿透了皮肤,没留在她手臂上。 程鹰用力皱起眉头,本想摸出本子和笔,给对面的孔三传话。 手摸到西装外套口袋里时,却摸了个空。 静之笑着递过去沾上血的纸和笔,“小鹰,我捡到的,还给你。” 小鹰? 叫得这么亲昵干什么?! 程鹰一下抿紧嘴,用力扯过本子。 她的臂膀被扯得晃动一下,被炽热的枪子儿烧焦卷曲的伤口一下又扯裂开来。 静之终于绷不住笑脸,蹙起眉,可怜巴巴的朝程鹰诉苦: “小鹰,我痛。” 痛还冲过来干嘛? 他放柔动作,接过她手里的笔,站了起来,走到他们这伙人的最前面。 程鹰用笔杆子轻轻压低旁边胖子的枪口,缓缓摇了摇头。 孔三垂下拿枪的手,从车门后站了起来。 “这就对了嘛,早这样,就不会有人受伤。” 这一枪是你开的,好话也被你说了,他一个哑巴还有什么好说,不是……好写的? 手中本子的黏腻触感,让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程鹰抬起笔指向警车后座。 孔三撇了下嘴,就算程鹰不说不写,他也明白程鹰的想法。 “我说过了,我不会对她怎么样,她又没犯罪。 不过苏儿被人打了一枪,如今昏迷不醒,只有她看到是谁打的,我们必须带她回去录口供。” 还录个屁。 静之虚捂着手臂,望着一众警察身后偷偷逃跑的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该提醒孔三吗? 不过这个叫孔三的,长得好像阿宝啊,那张大圆脸,看得她有些愣神。 没人回话,孔三的视线从程鹰脸上,挪到静之手臂上,目露歉意。 越走越远的依玲,突然回头,朝看向她的程鹰摇了摇头,并朝他做了个口型。 【走。】 什么意思? 为什么赶他走? 阿玲这是不打算回去了吗? 程鹰皱眉不解。 被突然出现的静之吸引了注意力的警察们,这时候才发现后车厢空了。 “孔所长,钟督察他……好像带着依玲小姐跑了。” “什么?!”孔三快走两步,来到车后厢,“他们两个手上戴着手铐,应该跑不远的。” 孔三扭头看向身后漆黑的森林,朝下属们一扬手,“搜!” 程鹰不语,只是也朝胖子他们挥挥手。 警察都走光了。 胖子想跟在后头追上去,看到唇色苍白的静之时,又有些犹豫。 “鹰哥,你,要不你留下来帮静之小姐包扎,我和他们去找就行。” 甭管孔三是不是真心想打他鹰哥的,就凭静之小姐愿意以身为他鹰哥挡枪的勇气,他胖子就支持静之小姐追他鹰哥。 第385章 小哑巴vs直球猫 胖子带着人走了。 如今半夜一点多,这里还是荒郊野外。 程鹰也没有选择留在此地帮她包扎,而是选择带着静之一起上车去找人。 几个属下打着手电,进森林里包围式搜索。 胖子开车绕着森林外围,打着大灯慢慢找。 孔三知道他们也只是为了找人,并没有刻意阻止他们。 只是警员和黑道的人之间,仿佛有了一条隐形的楚河汉界,一伙人各找一边,互不干涉。 …… 黑车上。 胖子缓慢开着车。 程鹰抬手摁开头顶的两盏车内小灯,旋即迅速从座椅底下拖出一个白色的小型药箱。 药箱上放着那件眼熟的衬衫,衬衫用了个透明塑料袋装着,明显程鹰就是不想再穿它一次。 静之因为程鹰愿意带她上车,而变得有些雀跃的心,瞬间冷却了下来。 程鹰也尴尬。 他给兄弟包扎过不下几十次,就是没给女人包扎过。 见他捏着药水和纱布僵在座位上,静之暗自叹了一声,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她接过程鹰手里的东西,淡淡说了声: “我自己来。” 真是的。 不管他这辈子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不懂怎么和女人相处这个缺点,简直贯穿了他的每一世。 静之利落的扯掉那节晃晃悠悠,马上就要断裂的袖口,咬紧牙关,给伤口消毒,清创,上药,包扎。 动作利落,期间却一言不发。 要不是看到她满额不断冒出的冷汗,和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头,程鹰甚至以为她不怕痛。 不过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们两个素不相识,他一个男的为她清理伤口,好像有些不大好。 耳尖的静之,听到他自鼻间舒出了一口气后,暗暗咬了下后槽牙。 这人可真是…… 她又不是豺狼虎豹,这么怕她干什么。 不爽,非常不爽。 清创时用了挺多的棉签,静之给自己包扎完,气得后仰了脖子,闭眼假寐。 车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三个人的呼吸声。 胖子在心里干着急。 人家都为他挡子弹了,鹰哥这他妈的连句谢谢也不写给人家,会不会太过分了? 而平白受人一恩的程鹰,看她呼吸平稳,好似真睡了,只得侧过身子收拾座椅中间的狼藉。 捡棉签捡到一半,那个睡着了女人突然动了一下。 相临的两个膝盖,好似无意间跟随着车辆的轻微晃动,碰撞了一下。 静之微微抖动了一下眼睫,瞄了程鹰一眼,程鹰的反应却极大。 他紧紧捏着手里粘上血污的棉签棒,猛得往后挪了大半个位置,左边腿甚至贴到了车门上。 静之眯了眯眼,微微曲着左胳膊,用右手撑住中间的位置,朝他俯过身子。 他越是想躲,她就越想追。 静之勾起微微泛白的唇角,直勾勾的盯着程鹰紧缩到微微晃动的瞳孔,“小鹰,你怕我?” 随着她的靠近,程鹰不禁跟着后仰脖子远离她,直到后脑勺一个轻微碰撞,贴到了车窗的玻璃沿上。 车窗打开了一条小缝,他后脑勺的发丝支了几撮到玻璃外头去,随风飘扬着。 后脑勺的冰凉触感,让他有些疲倦的精神更加清醒。 这女人受伤着,还是因为他受伤。 他没办法推开她,只能躲。 但是后座就这么大,他又能躲到哪里去? 程鹰扶着椅背的手一个后撤,实在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便收回来,放在身后的车门上。 看着他局促的模样,静之眉眼带笑,紧抿的嘴里不小心漏出了一声闷笑。 程鹰左手一震,一个不小心旋转了一下控制车窗的开关。 车窗缓缓闭合,程鹰跟着头皮一痛,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后脑勺的头发被车窗夹住了。 他动弹不得,左手腕别扭的曲着,慌乱的五指到处摸索操纵杆,却始终没办法降下来车窗。 程鹰没了法子,只得往前顶腰,让左手有更多的操纵空间。 奈何刚往前挪动上半身,她温热的呼吸就隐隐的被他脸上的皮肤感知到。 程鹰面上一热,腰又迅速往后一塌,彻底压在自己的左手上。 他微微别过脸,又说不出话,只能伸出左手,轻轻推两下她的右肩,示意她退开。 静之假装看不懂他要表达的意思,把头伸过去,寻着他到处乱飘的眼神,非要跟他四目相对。 程鹰气结,右手不断轻轻推着她的右肩膀,和手臂。 头发被夹住,头能动的弧度十分有限,程鹰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去躲避她似笑非笑,好似调侃的眼神。 他往左看,静之就往左挪。 他往右看,静之就往右挪。 程鹰眉头渐渐皱起。 这女人怎么没完没了。 他顶着静之温热的呼吸,抿紧嘴直视她,随即稍稍用了点力道,推一下她的右肩。 程鹰其实心里有些委屈,他就不信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明知道他说不了话,就这般耍着他好玩吗? “小鹰,我再问一遍,你怕我吗?” 怕个球。 他有些无奈的眼神,听到这句话,一下变得锐利起来。 只一眼,静之就看明白了。 她心满意足的勾起嘴角,“那好,让我帮你呗。” 不等程鹰反应过来,她微微偏了一下头,垂下眸子,轻轻拿开被他压在身后的手。 她的左手虚虚穿过他的腰侧,想拿住旋转的车窗开关,却没法拿到,开关被他的腰覆盖得死死的。 没有办法。 她的指尖轻轻抠了两把他身上的褐色西服,想把他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压。 程鹰却仿佛要跟她作对似的,腰身绷得像石头,不动如山。 “小鹰,你往我这边撑一下腰嘛,不然我摸不到开关。” 要撑起腰,就必定会碰到她。 不撑腰,他又被夹住了。 胖子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幕,不由暗自偷笑。 他还从未看过鹰哥这般进退两难的局促样子。 刚笑一下,程鹰立马投过来一个暗含杀机的眼神。 胖子头皮一紧,脚尖微微一扣,不知不觉间轻轻踩了一下油门。 车身一个往前晃动,侧着身子的两个人,差点从座位上掉下去。 程鹰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脑勺的几根头发崩断了,更多的是头皮被扯住的痛感。 然而耳边的一声短促的轻嘶,引起了他的注意。 静之左臂的伤口随着刚刚车身的一个晃动压到前座的椅背上,此时白色的纱布中心,又缓缓渗出了一点血。 程鹰看一眼那片逐渐扩散的那片红色,随即猛瞪胖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胖子缓下车速,连忙转头解释: “静,静之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伤口有些撕裂而已。” 她皱着眉,又轻戳程鹰的腰一下,“小鹰,我这只手痛,你搞快点,不然我要失血过多了。” 她不扑过来,就不会受伤,不受伤就不会手痛。 退一万步讲,她不调戏他,他就不会靠向车窗。 程鹰嘴里无话,面无表情,内心的槽却多到吐都吐不完。 然而最重要的是要脱离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 程鹰闭了闭眼,屏住呼吸,终于朝她的方向又挺起腰。 西装隐隐擦碰到她身上,静之心跳漏了一拍,却再也没心思调戏他了。 她没说谎,左手臂一动就会扯到伤口,更何况刚刚还压到伤口了。 此时手臂痛的不行,程鹰一挺腰,她抿着嘴赶紧把手穿过他腰后,捏住摇杆,轻轻转着。 由于手痛和别扭的姿势,她快凹成九十度的手腕转得很慢。 程鹰屏不住呼吸,轻轻吸了一口气。 女人身上淡淡的香味和血腥味,一瞬间就窜进他的鼻腔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味道里面还夹杂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独属于中药材的那种苦涩药味。 她病了吗? 病了还扑过来?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心底里对她的排斥感好似减少了一点。 头皮放松后,他轻轻一侧头,把后脑勺的头发,从玻璃缝里拔出来。 而后抬起手轻轻拍一下静之的肩膀,示意她退开。 她从他腰后抽出手,退开身子坐回原位,“好了。” “对了,我有点东西要给你,这回不是衣服,是实用的东西。” 程鹰只看到她的右手往身后一别,只一眨眼,就掏出了一本带着褐色真皮的新本子。 本子上还别着一根笔。 本子的外皮非常严肃正经,什么图案都没有。 笔却不是正经笔。 笔身是粉红色的,上头好几只小奶猫被印刷笔身上,笔盖上还伸出来一条小链子,链子尾端,悬挂着一只白色的小小猫。 且先不说她从哪里摸出来这东西,就眼皮底下的这两样东西,程鹰立马在心里下了个定论。 幼稚,不搭调。 他没接。 右脚往座椅下一抵,把关上的药箱和那件衣服一同推到座椅下面去。 又拒绝她,哼。 静之闭了闭眼,努力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把本子放在两人座位中间,朝他的方向推了推。 “抱歉,我弄脏了你的本子,这个给你用。”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话又说不出来,程鹰想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怕自己打手语的话,这个女人看不懂。 于是他从兜里掏出他自己那本小小的本子,手指翻动间,看到被她的血浸湿了的电话号码,程鹰微微用力,捏住了本子边缘。 她为什么要救他? 她知道孔三不是有意要杀他的吗? 她又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心里对这个女人,有千万个疑问,程鹰却不敢深想。 只是自顾自的,替她编造了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特点。 他们才刚见了两面,不可能会是因为别的原因。 他的那本记事本一直带在身上,都藏到卷了边了,本就剩没几页能写,还被她的血浸湿了。 程鹰没办法,只能接过她手里的本子。 那本子外皮触感柔软,内里纸张厚实,用来替他一个哑巴传话,好像有些浪费。 见他愿意用那个本子,静之暗暗松了口气,那本子,是朱九的。 如今他也算是取回了自己的东西。 想到朱九,静之微微柔了眼神,就连程鹰排斥她的举动,她也觉得没什么了。 …… 程鹰翻开第一页,在上头写下一句话,用自己的钢笔。 静之看着在他腿侧,随着车的开动一抖一抖,略显幼稚的那根笔,突然说: “你那根笔都掉地上了,写出来的字断断续续,一点都不顺畅,这笔又不值什么钱,你就用呗。” 程鹰看了她一眼,捏着钢笔用力甩了甩,然后接着写。 出墨流畅,写出来的字有棱有角。 胖子抹掉被甩到脸上的墨点,自认倒霉。 【首先,我应该先跟你说声谢谢。】 【其次,你不应该来这里。】 【最后,这本子多少钱,我还你,至于笔,我自己有。】 把本子摊开给她看后,程鹰弯下腰从座椅下掏出那个袋子递给她。 静之第一个反应就是闭眼歪头,假装睡觉。 反正她看不到,小哑巴又不会说话,就是没拒绝她的意思。 她才不走呢。 程鹰见她装死,只能摇了摇手里的塑料袋,发出噪音妄图引起她的注意力。 塑料袋哗啦啦的响了一小会儿,就停了下来。 静之心一喜,以为他放弃了的时候,平放的膝盖上突然一重。 她睁眼一看,衣服,笔,都被好好的封进了袋子里。 静之扭头盯着竖在眼前的本子几眼,突然把他手里的本子抢过来,摊在衣服上。 阿正,对不住了。 她是个急性子,温温吞吞培养感情的方式,好像不太适合她。 她伸手抽出别在他胸口的钢笔,用嘴咬开笔帽,在本子上唰唰唰,快速写下一行字。 然后竖起来给他看。 不仅给他看,她还拿着本子递到前头去,给开车的胖子看一眼。 那本子上写着一句非常直白的话,只要识字的,都能看得懂。 【小鹰,我对你一见钟情了,老实说,我想追你,你能明白吗?】 第386章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喜,喜欢他? 莫不是刚刚孔三打到的,不是她的手臂,而是她的脑子? 程鹰再也无法维持脸上的淡定,瞄一眼胖子脸上的揶揄后,立马转头看向窗外,手摸向西装口袋里的烟盒,想抽根烟压压惊。 胖子嘿嘿直笑,肥硕的肚子跟随着他嬉笑的动作一抖一抖的,他看向后视镜里撇开脸的程鹰,“鹰哥,恭喜你。” 程鹰有些无语。 恭喜我干什么,恭喜我一个哑巴终于有人喜欢了吗? 烟盒拿到一半,手臂就被摁住。 她说:“一点星星火,可悔万顷林。” “这里最好别抽烟,我不想你把牢底坐穿。” 呵,说得还挺正派。 不过跟他说这个,不违和吗? 被她表白后,她的每一次靠近都格外的惹他注目。 奈何她故意用受伤的那只手摁住他,程鹰虽然在坏人手底下做事,但是也有自己做事的原则。 他做不出让恩人再次受伤的事,于是轻轻拨开她的手臂,把掏出一半的烟盒又塞回口袋里。 自从静之刚刚说了那句话以后,胖子就安静下来了。 她这话,也太正了吧? 活脱脱像是政府的宣传部工作者。 而且静之身上的气质,跟那群当差的很像。 这种人,本是他们这些混黑道的人最讨厌且需要远离的一类人,鹰哥……真的能喜欢上她吗? …… 月光照在灰色的马路上,这条弯弯绕绕的路把居民房跟黑暗中的森林,分割成两块。 右边这一大片,是镇上的防护林,连成一线的竖直松柏后头,是被居民承包的果园。 马路右侧不远处,竖了个蓝色的牌子。 牌子上画了个往右分叉的箭头,箭头上写着【福兴果园】。 胖子把车缓缓停在路边,扭头问,“咱们下车找的话,静之小姐怎么办?” “别叫我静之小姐,直接叫我静之就行。” “哦,静之姐。” 静之微微一怔。 算了。 姐就姐吧,真要认真算的话,这胖子得叫她奶奶,或者老妖怪。 …… 俗话说,要笼络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讨好他身边的人。 静之自来熟的朝胖子勾起嘴角,“我没事,不过是皮外伤,我跟你们一起去找呗。” 程鹰立马朝她摇了摇头,指尖点点腿边的座位,示意她留在车里。 静之挪开眼神,又装没看到,开门便直接走了出去,“下来呀,愣着干什么?” “你就当我是个热心市民,好心帮你们找人就得喽。” 程鹰透过车窗看着她,心里暗道: 热心市民? 他是黑帮里的小老大。 他们两个果然不是一路人。 她应该是极少见到他这样的人,对他有所好奇,所以刚刚才写那句话调侃他的吧? 程鹰收了心,开门抬脚下车。 率先下了马路牙子,一脚踏入泥土路。 胖子暗暗在程鹰后头,对他翻了个白眼。 面对女孩子的时候,他鹰哥怎么那么木讷呢? 胖子打开后备箱,把静之之前丢在地上的高跟鞋递给她,有些犹豫的指了指果林的泥土地。 “静之姐,高跟鞋走这种路不好走吧。要不……你在车上等我们,我们找到人立马带你去医院重新包扎?” 静之跟着对程鹰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 他这自觉性还不如他小弟。 “不用。”她回车上,拍去脚底灰尘,穿上鞋后,走入果林,行走的速度比胖子这个穿运动鞋的人还快。 胖子:“……牛。” “小鹰,我不是个累赘的,你就答应跟我处处看呗。”静之追上去。 程鹰脚步一顿,随即走得更快了。 不同世界的人无法相融,她怎么就不懂呢? 由于这里是果园,肯定会有人来维护。 地上时不时能看到几个脚印,这增加了他们找人的难度。 静之又在他耳边殷切哀求,有一次甚至问他后脑勺疼不疼,并顺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给程鹰吓的,枪都拿不稳了。 他脚下一拐,直接快跑几步,进入了葡萄架子下。 这里藤蔓环绕,竹子搭成的支撑架有些低,他就不信她一个伤号能走这么快。 “小鹰,忙一天了,吃点葡萄吗?入口处的牌子上写着不喷农药,这串我在旁边的水龙头口洗过了,你吃点呗。” “你放心,钱我也给他放水池旁边了,绝对不白吃白拿。” 静之在架子下,微微低下头,递过来一串还带着水珠的葡萄,一双美眸亮晶晶的看着他。 不强力拒绝她,恐怕她是不会放弃的,他不明白他一个哑巴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追的。 程鹰木着脸,心一横,抬掌拍掉她手里的葡萄。 湿润的葡萄落了地,便迅速裹满了灰尘,脏得简直没眼看。 胖子站在不远处,一脸惊愕。 他鹰哥平时也不是这样儿人啊?? 见静之手悬在空中僵在那儿,他赶紧低头钻入架子下,干笑两声为程鹰挽尊: “静之姐,我鹰哥没有吃点心的习惯,你给我,我刚好饿了。” 他蹲下来,想捡起葡萄,眼前酷酷的黑色短靴一个抬脚,便踩在裹满泥巴的葡萄串上,紫色的果汁甚至溅到胖子手上,他心道不好,扭头看向静之。 果然。 昏暗的夜也挡不住她脸上有些反光的泪水,耳边渐渐响起她憋不住的啜泣。 刚刚受了枪伤,能利落的给自己包扎,一声不吭的狠人,此时却因为程鹰的两个动作,给逼得泪流不止。 他程哥到底在想什么?! 程鹰在想什么?不过是想还她钱罢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数也没数直接塞进她手里,笔记本朝她一亮。 【本子钱,衣服钱,葡萄钱,你我两清。】 【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第二句格外大字,写得有些凌乱,是程鹰匆匆写下的。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在这个没心的人面前哭,多没面子。 她咬着下唇止住哭声,手一握拳,捏出个东西,连同纸币,用力朝他胸口砸去。 “你太过分了!” “不缠就不缠!你可别后悔!” 说完她扭头就走,决绝得不像是刚刚那个眸光如水,一脸深情的人。 胖子看看远去的静之,又看看呆站着,低着头看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程鹰,又急又无奈的跺了下脚。 “鹰哥你……唉……你不喜欢她,直接写出来告诉她就行,你这样……说实话,你这样挺侮辱人的,我都受不了,更别说她了。” “更何况她还救了你,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程鹰低头捡起了根沾上泥巴的笔,轻吹两下上面的灰尘,递给胖子。 胖子后退一步,手往身后一别,扭脸看向别处,瓮声瓮气说: “我不拿,要嘛你收下,要嘛你亲自还给她。” 程鹰:“……哼。” 小弟就是这么当的吗?他到底是谁小弟?! 胖子梗着脖子,犟嘴一句: “您哼也没用,刚刚您确实过分了点,我都看不下去了。” 葡萄林里静悄悄的,靴子踩在落叶上的轻嚓响渐渐远去。 胖子扭回头,看向程鹰挺直的背影,一时间竟觉得他像一匹不会嚎叫的孤狼。 茕茕孑立,独来独往。 有人靠近,必定受到他的追赶。 他叹了口气,蹲下来看着一地狼藉。 被踩扁的葡萄是不能要了,那几张钞票还是要捡的。 …… 葡萄林里,藤蔓上的叶子随风轻轻晃动着,一点莹润的白光突然出现在程鹰眼前。 他定睛一看,是几颗珍珠连成一线,被挂在枝桠上。 这东西眼熟得很,是依玲的珍珠项链。 看来她倒是不笨,知道先安了钟敖的心,再给他留个标记。 程鹰摘下珍珠,刚想往前走,就看到葡萄林外不远处,深一脚浅一脚,抱着胳膊跟着他的女人。 如今已是深秋十月,她应该冷了吧? 但,那又关他什么事,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找到依玲,并带回去给老大,仅此而已。 依玲今日穿的是方根小皮鞋,地上一个个四方小印,由这里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程鹰转回来脸,仔细辨认着地上的脚印,一点一点往前搜寻着。 昏暗的环境中,前方突然出现一点暖黄色的光点。 程鹰微微眯眼,一座巨大的仓库映入他的眼帘。 一楼最靠右边的窗口仿佛有人点了蜡烛,光线正轻轻晃动着。 程鹰看着手里已经攒起几串的珍珠,心里有个预感,依玲就在里面。 他回头,无声朝不远处的胖子招招手。 胖子见到后,大步走了过来。 可能是因为他分量大,脚步声也重,惊醒了里面的人。 光线一下暗掉,整个仓库又恢复了乌漆麻黑的样子。 这一熄灯,反而让程鹰更加笃定里面的人就是钟敖跟依玲。 摸进去前,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十米开外的静之。 她并未接近,只是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他。 是怨吗? 是该怨他,让他做个坏人好了。 反正,他本来就是个坏人。 程鹰微微吐出口气,朝胖子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守在门口。 他则放轻脚步,绕到半开的窗户旁,翻身进去。 进去还没一分钟,里头就响起了枪声。 静之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头脑一空,她自动的将程鹰的安危放在首位。 第一时间绕过守门的胖子,贴着墙来到仓库后方,找到一处窗户,小心翼翼的往里看。 钟敖手上的链铐估计被一枪崩开了。 他和程鹰此时正在贴身肉搏,一招一式间,打碎了不少东西。 依玲吓得到处躲闪,最后躲进了一处矮板下头。 矮板上头放着十几个水泥袋,估计有些分量,板子甚至从中间往下凹了一个弧度,偏偏一侧靠墙,朝外的一侧,却只有两根木棍支撑着。 见他们不使枪了,程鹰身上也没伤,甚至跟钟敖打,也占了上风,静之放下心来,倚着窗口,呼吸渐重。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又冷又热的? 静之晃了晃脑袋,扒着窗框,湿润的眼睛里渐渐漫上了细细的红血丝。 里头战况激烈。 钟敖为了得到依玲的那份口供,让林威绳之以法,就算他受了枪伤,也拼了命的抵抗。 一次次摔伤在地,又重新爬起来。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连程鹰都有些头痛。 打斗中,两人渐渐接近依玲所处的位置。 钟敖心一急,伸手便要捞出躲在最里面的依玲。 程鹰转身,一个鞭腿过去,钟敖立马避开。 “咔嚓”一声响。 支撑的木棍断裂一根。 头顶的灰尘瞬间洒落。 只余一根的木棍站脚发出岌岌可危的崩裂响。 依玲抖着唇看向头顶,又快速看向那根即将崩断的木棍。 难道她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了吗? “咔嚓!” 另外一根木棍彻底断裂。 钟敖和程鹰瞳孔一缩,赶紧一人撑一边,当个人柱。 头顶的水泥袋受到震动,滚落一袋下来,砰的一声落地。 依玲吓得尖叫一声,更往里躲去。 没成想,两个男人太高,他们撑起外面,上头的东西就开始往里头倾斜。 彭彭几声闷响,水泥袋渐渐怼到墙边去。 钟敖跟程鹰不得不蹲下一点。 可这个姿势不好使力,两个人撑得面红耳赤。 “我数三二一,一人一手,把她拉出来再放。” 程鹰目光如炬,深沉的看了钟敖一眼。 已经没有时间思考,里头的板子也开始发出危险的吱呀声响。 程鹰只得点点头。 静之脑袋虽然迷糊,但也能看出这快两米的距离,两人的手估计够不到依玲。 她扶着墙趔趄几步,来到离他们最近的窗口。 钟敖数到一时,两人伸出手想够依玲。 同时放开一手的后果就是,木板不稳。 灰尘不断落下,依玲吓得闭上眼。 伸出的手完全够不到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陷入困境,依玲的状况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一声破空声传来。 一条黑色的鞭子缠上依玲的腰,依玲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用力的朝侧边一扯。 随着静之一声大喝,“放手!” 钟敖和程鹰实在撑不住,双双撤身离开。 “彭彭”几声响。 水泥袋落了一地,扬起的灰尘迷了几个人的视线。 就在这时,窗外响起了胖子的疾呼。 “静之?静之?!鹰哥!你快来!” 程鹰心跳漏了一拍,咳嗽几声,赶紧挥开眼前的灰尘跑过去。 钟敖手脚倒是挺快,灰尘还未散去,他已经拉着依玲跑出仓库。 一片狼藉的仓库里只余程鹰一人,还有倒在窗外,人事不知的静之一个。 半条鞭子垂进室内,一动不动。 程鹰的眼皮直跳。 匆忙来到窗台,俯身一看。 真是该死,这人怎么用左手使鞭,难道她不知道她受伤了吗? 只见静之仰面躺在草地上,左手还捏着鞭子一头。呼吸急促,眉头紧锁,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程鹰手一撑窗台,利落的翻出去,正好落在静之身边。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静之双眼紧闭,动了动嘴,极小声呢喃几句什么。 程鹰没空管,只是一直轻拍着她的脸。 她脸上灼热的温度,让程鹰的心沉了又沉。 早知道就带她回去了。 静之的右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碰到他的手后,便打蛇随棍上,紧紧握住他的手。 手心的冰凉和刚刚她脸蛋的灼热,让程鹰的眉头紧紧皱成个川字。 “鹰哥,我看钟敖那小子还算正直,不会对玲姐不利,咱们先送静之回去休息吧。” “而且钟敖受了伤,肯定跑不远,届时咱们多叫些弟兄到附近找找?” 胖子实在不忍心让静之躺在这,便背对着她蹲下来,手朝后,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背。 “鹰哥,你把她架到我背上,我带她上车。”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半蹲着的胖子一抬头,就看到程鹰公主抱着静之,绕过他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不肯让他背? 这是不是代表他鹰哥其实对静之小姐……也有那么一点点动心啊? 他咧着嘴捡起地上的鞭子,一路小跑跟上。 生病的她,一点都没有相处时的活泼和倔强,整个人软绵绵的,脆弱得不行。 程鹰抱着她坐在后车厢,时不时蹬一脚胖子的椅背。 胖子已经无语好久了。 “不是,鹰哥……只能把她带回你家呀,带到大本营的话,等会老大问起来,我怎么说?” “而且,你真的对静之小姐一点意思都没有?” 谈到这个话题,程鹰立马扭脸看向窗外。 手却不自觉的紧了紧怀里的人。 哪有深陷黑暗的人,不向往光明的。 只不过是不想再拖人入那肮脏的泥潭罢了。 …… 没出来前,胖子其实听了一耳朵程鹰和林威的交谈。 他叹了口气,手指轻轻点着方向盘,缓缓说道: “我知道你要走,既然会离开我们这,为什么不试着接受她。” “我知道你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为什么非要让她伤心?” 为什么呢? 就算脱离泥潭,满身的污泥又怎会轻易去得掉。 程鹰把她扶靠在座椅上,让她自己坐着。 刚俯身摸出药箱,要给她重新包扎,那女人腰肢一软,身子一歪,直接一头栽到他腿上。 眼瞅着她快掉到椅子下,程鹰只得一手揽住她的手肘,把她的头放在他腿上固定好,这才伸手去拿药。 胖子暗暗点头,这不是处得挺好的嘛。 人家清醒的时候,怎么他鹰哥就没有这般自然的给人包扎? 真是奇了怪了。 …… 程鹰家是个小小的两居室,看着在次卧熟睡的静之,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急出的汗。 “鹰哥,我得回去复命了。” “你放心,她的事我不会跟老大说,找玲姐的事,我会和属下继续实行,这几天你先把人照顾好吧。” 走出去前,他又望了一眼坐在床前的程鹰,欲言又止,“那个……她发烧必定会出虚汗,你记得帮她换衣服。” “咔嗒”。 房门关上了。 不消几秒,外头也传来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程鹰手里捏着那只略显幼稚的笔,一脸迷茫。 这种感觉他从未体验过。 过往三十几年,他的兄弟不知受伤了几个,每每包扎时,不管兄弟怎么哀嚎,他总是十分冷静,下手利落。 然而刚刚在车上时,他扯纱布的劲儿大了,她便会皱眉哼唧,还会哭着推开他的手。 而他……竟然破天荒的,俯身给她吹吹了。 这还像话吗? 还有……换衣服啊,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给她换衣服? 程鹰搜罗半天衣柜,拿了自己的条纹睡衣过来。 他捧着衣服,僵在原地大半晌,直到静之又开始面泛潮红,他这才狠狠一咬牙,走到床边关灯。 看不到的话,就不算太过冒犯了吧…… 第387章 死灰复燃的心和纠结的小哑巴 视线一下暗下来,耳朵仿佛也变得灵敏几分。 她嘴里时而发出的呓语终于被他听清了。 “呜呜……九……他欺负我……” “不要……我不要了……” 她边叨咕着,还边轻轻抽噎一下。 程鹰的手微微扣紧衣服,她口中的九是谁? 欺负她,她指的是他吗? 说不要,是不打算要追他了吗? 不是说喜欢他,怎么这般轻易就放弃了吗? 程鹰突然有些低落,又觉得自己实在犯贱。 明明就是自己拒绝她的,他还在伤感什么? 眼睛适应昏暗的环境后,他还是能够看到她的轮廓的。 静之正在发热,此时一脚将被子踢开,程鹰放下衣服,将被子完全打开。 完全掀开后,身子热度渐失,她又觉得冷。 冷热交替间,一个热度适中的人突然坐到她的身边。 静之下意识朝热源靠近,伸出右手,一把圈住了程鹰的腰。 他也瘦,她一臂展开,几乎将他的腰圈了大半。 程鹰受力一个前倾,差点直接扑到她身上。 程鹰两手摁住睡衣服,撑在她头两侧,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她纤长浓密的睫毛此时不安的轻泛着,眉心紧蹙,一看就睡得不是很安稳。 程鹰连句安慰之语都说不出来,只能将身子的重心往左侧倾斜,抬起右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胛骨,安抚她。 安抚的同时,他闭上眼,摸索着她衬衣上的扣子,一一扭开。 人已转世,今世的他,身上失去了令她安神的檀木香气,反而多了令她神经紧张的铁锈硝烟味。 程鹰拍了许久,静之不仅没有进入深度睡眠,反而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听到声音,程鹰头皮一紧,手僵在她腹间的扣子上,吓得一动不敢动,就怕被她说他耍流氓。 静之浑身被虚汗浸得黏腻,唯有前胸的汗渍被微微风干了,她眨巴两下眼睛低头一看。 哦,扣子都开了。 程鹰双眼紧紧闭着,甚至眼角都紧皱出鱼尾纹了,可见当下十分紧张。 他要给她换衣服吗? 静之环视一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冷硬,刻板。 甚至墙上还挂着两把枪。 这是他家吧。 他居然把她带回家了吗? 静之睁开的眼又缓缓闭上,心安了少许。 看来他也不像表面显露出来的那般排斥自己。 既然他要装,那她也装一下好了。 房间里慢慢恢复平静,床上的女人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程鹰眼角皱起的鱼尾纹消失,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没到处瞎看,只看向她的脸。 确认她闭眼睡觉后,程鹰又立马闭上眼。 脸朝向侧边,缓缓呼出一大口气后,程鹰这才放慢动作解开她衬衣的最后一颗扣子。 换衣服的时候,静之完全放软肌肉,营造睡着了的假象,任由程鹰轻轻翻动她的身子。 她的肌肤,甚至能偶尔触碰到他紧张到有些湿润的手指。 静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他这双手,握枪杀敌的时候,稳如泰山。 给她扣扣子的时候,却如风中的残烛一般,抖个不停。 如果他真的不喜欢她,肯定心如止水,又怎会如此反常。 静之突然想再试他一次。 趁着程鹰还在给她扣扣子,她干燥发热的手,偷偷撩起程鹰的西装下摆,一下握住了他温热紧实的侧腰。 感知到他身形一滞,肌肉紧绷,静之立马小声嘤一句,“唔……冷……” 应是他动作太慢了,程鹰想。 他忍着腰部的异常,摸索着加快手上扣扣子的动作,全程双眼紧闭,明明是个坏人,行为却异常君子。 更像是好人的静之,此时发着烧也不老实。 察觉到他没拒绝,她的手突然挪了个位置,把住他的腰后,往自己身上压。 “砰。” 一声闷响。 他一手肘怼在她脸侧,瞪大眼看着笑意盈盈的静之。 若能说话,他肯定会出口质问一句,“你怎么没睡?!” 然而程鹰说不了,他抿紧嘴,用力挺起腰,直起身子,啪的一下打开灯。 刺眼的光线袭来,静之眯下眼睛,有些心虚的看着脸色又青又红的程鹰,“谢,谢你,我刚醒。” “那个,我发烧了,你有药吗?” 女人如此自觉,程鹰心里的气消了不少,只是依旧木着脸看向箍紧他腰的女人。 没错,刚刚他起身时,静之没放手。 她火热的身子紧贴住他的,程鹰甚至觉得自己的体温也在慢慢上升。 他轻轻推一把她的肩,手还没得及收回,静之的右手就覆盖住他的手掌。 她的大拇指轻轻插入他的虎口,摸着他掌心未干的湿润,缓缓勾起嘴角,“阿鹰,我没有在跟你闹,也没有在开任何玩笑。” 腹里还有一堆话要跟他说,程鹰感觉到手心一痒的同时,立马撑开臂膀,强行把她推开。 她的背一下砸到床头发出一身闷响,静之捂着左臂,突然皱起眉头。 程鹰心觉愧疚,却不敢再凑过去。 他沉默的站起来,给她拿药倒水。 静之痴痴的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便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 “我真的喜欢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程鹰一个转身,把水和药塞进她手里,手指虚虚指了一下她的喉咙,然后摇摇头。 是叫她闭嘴吗? 静之苦笑一下,落寞的垂下眼,看着手里的几颗绿色胶囊,“我不在乎你会不会说话,也不在乎你做什么职业,我……” “砰。” 程鹰甩上门,落荒而逃。 静之一下止了声音,盯着紧闭的房门,眨巴着眼睛。 这男人,怎么比草庐还难追? 还有,他的品味下降了不少,这身蓝白相间的睡衣跟病号服似的,真丑。 他是对条纹有什么执念吗? …… 门外,程鹰快速来到客厅旁,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水,仰头灌入。 冰凉的温度,让他稍稍恢复冷静。 他无声扯了扯嘴角,眼里满是苦涩。 做什么职业,等他洗干净自身泥泞后,尚且还有的选,可有些遗憾,是天生就注定好了的。 他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捏了捏喉部的声带,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尝试了许久,却只发出了一声难听的嗬。 程鹰闭了闭眼,跃动的心缓缓慢了下来,因她一句话,变得有些沸腾的血液开始冷却。 程鹰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走回自己房间。 她不在乎,可他在乎得很。 …… 第388章 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 第三天,其实她就恢复了大半。 若不是装病装伤,她想她在程鹰家估计留不了几天。 这个人看着面冷,其实心更冷。 到了第五天,程鹰就开始赶她了。 当然,他不会说话。 只不过是站在侧卧的门口,敲三下门。 见她看过来,他就指一指他家的玄关处。 意思不言而喻。 伤好了,就该走了。 可她不想走。 他生活的环境危机四伏,她还没想到一个好的借口,把之前朱九做的防护阵交给他。 让这个警惕心十足的男人收点东西是真难。 她给他的东西,程鹰大部分都退了回来。 只有被她丢掉的那根笔不见踪影。 静之挠着脑袋,有些后悔。 那是上上辈子的朱九在下课之余给她买的,说是上面的小白猫很像她。 结果就被她一时冲动给丢掉了。 望着伏在饭桌上写字的程鹰,静之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那晚过后,只要她稍稍靠近他一点,或者把话讲得太直白,他就必定逃出门,直到深夜她睡着了,他才会回来。 不仅感情没进展,甚至她都以为程鹰只是把她当成同处于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对待。 …… 听着脑后不绝于耳的叹息声,程鹰笔尖微顿,咬着唇,垂下眼睫,接着在本子上写下一段话。 她站了许久,程鹰也写了很久。 静之等到心灰意冷。 放下环着胸的手,后退一步,把着门扇刚想关上,程鹰就收起钢笔别回胸口,拉开椅子,朝她走了过来。 静之一愣,面露喜色,脚尖跟着往前挪动了一小步。 他终于肯主动靠近她了吗?! “阿鹰,你想好了吗,我是真的……” “撕拉!” 一声突兀的脆响打断她的话。 程鹰把那一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递过来。 静之有些不敢接。 以往他写归写,但从未撕过纸。 这一撕,仿佛是一个不妙的信号,让她轻易不敢接手。 她不接,程鹰却硬要做个了结。 他强行拉过她的手,紧了紧手中的纸几秒,这才把纸张塞进她手里。 程鹰后撤一步,对她扯着嘴角,首次露出了个笑容。 随后转身走向门口,打开门走了。 他从未对她笑过,静之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那个笑不对劲。 像是包裹在糖衣里的药。 一旦深挖下去,就只余苦涩。 静之的心越发的颤抖。 一张纸仿佛有千斤重,静之抬了两下手,想看又不敢看。 纠结了得有十几秒,她还是决定不看。 光凭那一眼,她就知道这张纸上面肯定没一句她想看的。 静之好好的将纸张对折再对折,将它塞进上衣口袋里,走到门口,拿了备用钥匙就追了上去。 除非她死,否则她是不会放弃的。 …… 只离开他两分钟,程鹰就走得不见踪影,静之站在他家楼下,踮着脚四处张望着。 手里捏着手机,点开通讯录,第一个就是【aaa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 是程鹰的电话。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打。 之前她打过几次,打了不是被拒接,就是连个声响都不给。 胖子可跟她说了程鹰接电话的习惯。 叩两下话筒,就表示,“好的,同意,可以。” 叩三下话筒,就表示,“不行,不可以,他拒绝。” 偏偏她的电话,他连一下都不肯叩。 闹心得很。 静之往下划拉通讯录,手指点到朱九的手机号时,心脏突然揪痛一下。 她再也听不到他温柔低沉的声音了,他的电话号码,她一直舍不得删…… 以免自己过度沉溺在回忆里,静之抿着嘴往下划拉,手指点到那个的士司机的电话上,刚想拨通,耳边突兀的响起两声急促的喇叭声。 静之从手机上挪开视线,看向对街。 胖子从驾驶座伸出头,笑着朝她招手,“静之姐!” 静之抬手挡住即将过路的汽车,示意要过马路。 车缓下速度,她高声说了句谢谢,便快速跑过去,“你们鹰哥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胖子:“听说玲姐回乡下了,鹰哥刚刚出发,要去把她带回来。” 说到一半,他指指身边空着的副驾驶,问:“你去吗?” 静之绕过车头,打开车门自顾自坐了进去,利落的扣好安全带,目视前方说: “走吧,你特意留了个位置,还来找我,不就是想带我一起的吗?” “嘿嘿,我觉得你这个人能处,要是鹰哥不要你,你要不要考虑下我啊?”胖哥刚说完,就摸着平头,哈哈大笑,仿佛也觉得自己说的事太过荒谬。 “其实你挺好的。”静之浅浅笑了下,从口袋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了过去,“如果我没有喜欢上他,说不定就会考虑考虑你啦。” 本只是开个玩笑的胖子,突然暗了下眸子,接过她手里的烟掖在耳朵上,“说真的,你真的很好。” 静之合上烟盒的盖子,微微抬起头,透过车前方玻璃看向天空,眼神有些迷离。 “好又有什么用?” 他又不喜欢。 胖哥一时语塞,也想到了程鹰。 说实话,同为男人,他大概知道程鹰在想什么。 不就是觉得自己是个哑巴,配不上她而已。 有时候,男人的自尊心太强,也不是件好事。 程鹰这几天很少待在家,不是去大本营,就是去他管理的舞厅办公室待着。 胖子怕静之彻底寒了心,这几天便天天去程鹰家,给她送点饭菜和水果。 她不抽烟的习性,他是知道的。 但是他和鹰哥都抽。 所以她身上就常备着烟跟打火机,甭管有几个小弟过去鹰哥家,她二话不说,就先派一圈烟。 所以尽管她的言行举止偏向正派,她开朗健谈的性格也慢慢征服了他和一众小弟。 …… 车辆开始启动,在闹市里开不快,胖子估摸着程鹰应该还没出城,所以他也不急。 他边开车,边顺口问候她一句,“你枪伤恢复得怎么样?” 说好了的话,胖子会不会说给程鹰听啊? 静之摸上左臂,眼神有些闪烁,声音也开始发虚放轻,“呃……应该还要一段时间吧。” “呵。”胖子笑了。 “你放心,我看人一向很准,我绝对支持你追鹰哥,你不用对我说谎。” “那真是谢谢你了。”静之摸了摸鼻子,又递过去一根烟,“伤口结痂了,好好养着呗。” “你别告诉他。”她重点补充了一句。 身后两个小弟噗呲一笑,静之脸上有些挂不住,红着耳朵,把烟又朝胖子递了递。 胖子接过烟,掖在另外一边耳朵上,调笑着说: “别再给我递了,我这两只耳朵统共只能夹住两根。” …… 静之转过身,顺便给身后座位上的两个小弟各派了一根烟。 咔嗒一声响,打火机被摁动。 胖子立马一个冷眼飞过去,“她不抽烟,二手烟也不行,以后她在的地方,你们别给我乱点。” 点烟的小弟缩了缩脖子,朝静之讪笑一下,降下车窗,把烟丢了出去。 静之一顿,随即开口:“下次把烟熄了再丢出去,以免烫到别人。” 小弟:“知,知道了。” 胖子笑着说:“你这是要把我的小弟都教育成三好公民吗?” 静之微微愣住,浅笑着回头,语气却十分正经: “三好公民不好吗?” “胖子,你有想过,这行能做多久吗?” “警察总有一天会发现的。” 胖子脸上笑容一僵,谈到这种严肃的话题,他的烟瘾便犯了。 搭在方向盘上的食指和拇指互相搓着,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问了一句发自心坎的话: “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我一没文凭二没技术,出去打工都没人要。” 静之:“无论做什么,无愧于心,总是最重要的。” 胖子心里暗暗惊讶了一下。 鹰哥好像也曾经跟他讨论过这个话题,鹰哥的想法,跟她刚刚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无愧于心,鹰哥写过好几次。 正是因为这四个字,为了报恩的程鹰留在林威身边,帮他看了六年的舞厅。 如今也是因为这四个字,程鹰终于要跟从自己的本心,离开他们了。 “静之姐,说真的,你跟我们鹰哥很配,我会帮你好好劝他的。”胖子有些感慨。 这两人的三观不是一般的合。 静之挑了下眉毛,笑称对方狡猾,就知道转移话题。 胖子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些迷茫,但是在下属面前,又岂能丢了面子。 他打着哈哈,就混过去了。 胖子指了指前面正等红绿灯的黑色汽车,对静之说: “鹰哥的车诶,只有他一个人在,你要不要坐过去?” 静之咬着指甲,又犹豫上了。 上前的话,他估计连门都不会给她开,到时候被锁在门外头,岂不是让满大街的人,还有胖子他们看了笑话。 可不过去,她又不甘心。 胖子:“我帮你?” “啊?”静之立马转头看他,“怎么帮?” “怎么帮?呵,你就看我的吧。” 胖子朝她亮了亮手里的手机,给程鹰拨通了电话。 等了不过几秒,电话被接了起来。 对面轻轻叩了两下。 静之开始撇嘴,他接她电话时怎么没那么快。 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身子往椅子下一滑,就怕程鹰突然回头会看到她。 胖子好笑的看着她,头一歪夹住手机,扬起声音,“鹰哥,我们的车就在你后面,手下来了四个,后排有些挤,可以匀一个到你车上吗?” 程鹰不疑有他,轻叩两下手机。 胖子得瑟的朝静之抖了抖眉毛,接着对程鹰说:“那行,你前面一点靠边停车,我叫一个下去跟你车。” 两声叩响后,那边挂了电话。 胖子把手机举到她跟前扬了扬,“好啦,我也靠边停,你瞅准时机快速上车,但凡犹豫一秒,你就上不了——” 解安全带,开车门下车,一个大跨步上前,静之直接拉开程鹰的副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 看到目露惊讶的程鹰,静之边扣安全带,边朝他笑着挥了挥手,“阿鹰早上好,我是被匀过来的那个,真巧呀。” 程鹰:……胖子你这个叛徒!!! 人都上车了,为了不耽误时间,只能带她一起去。 程鹰扭回头直视前方,启动车辆,却心生疑惑。 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难道她没看他写的话吗? 还是她的心就是这么大的? 第389章 我比得对吗? 今天的程鹰,开车不是一般的严肃。 静之后知后觉,胡乱跟他侃了两句后,才发现后座斜斜靠着一个男人。 瞧她扭回头,男人坐直身子,朝她礼貌的点点头,“你是?” 静之一时怔住。 难道胖子跟程鹰从未提过她吗? 她往后伸出右手,“你好,林静之。” “我是林威,原来是本家,你跟阿鹰认识?” 林威轻轻握一下她的指尖,便靠回后座,好整以暇看着她,仿佛在等她回答得更具体一点。 静之缩回手,朝左侧开车的程鹰瞄了一眼,她该怎么说呢? “呃……我是那个……我……程鹰是我救命恩人,我……” 有很多事不便说,她也不知道程鹰跟这个看似豪爽的林威处得有多深,于是慢慢消音,囫囵低语几句,把头扭回去,正坐着不再言语。 林威的食指轻轻敲着膝盖,眼神在静之身上盯了几秒后,便挪到了他正前方。 程鹰之前有什么事,基本都会告诉他。 他家住了个女人的事,他一个老大,居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如若不是程鹰刻意隐瞒…… 林威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讲明要离开后,程鹰这个以往他认为最忠心的人,倒是与他生分了。 林威转着手上的戒指,状若无意道: “阿鹰,这会咱们是去接阿玲的,她……” 程鹰紧了紧手中的方向盘,食指轻轻叩了两下,表示是他同意的。 没办法,总不能现在赶她下车吧,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他再无情,也不会把一个女孩子丢在这。 林威目露疑惑。 程鹰什么时候对依玲以外的女孩子这么好了? 他是混黑道的,依玲是他女朋友,还被警察监视着,这事儿本不应声张。 程鹰居然让这个女人知道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两个的关系不简单? …… 车里没人再说话。 静之非常后悔过来这辆车,一度尬得想死,有种想过来撩汉子,结果被他家长发现的感觉。 她一会儿找找头发的分叉,一会儿捋捋衣服的线头,小动作不断,一看心绪不宁。 程鹰斜她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眼神瞄到她从兜里掏出来的书,程鹰惊得微微张大眼。 《手语简单学》。 是凑巧? 还是她真要耗死在他这个哑巴身上? 程鹰收回眼神,看似专心开车,耳朵却竖了起来,听她小小声念叨着学手语的常识。 一直平静无波的心,突然开始急促跳动,头一次有人不为别的,主动为他做点什么。 就连当初林威救他,也是为了他的枪法。 旁边的嘀咕声一直哔哔个不停,学渣林威被她念得脑壳直发昏。 他手交叉环着胸,正坐着,戴着墨镜,看似酷炫狂拽吊炸天,实则已经闭着眼睡过去了。 后座的打呼声渐起,静之的读书声停了一瞬,回头瞄一眼,又转回头。 睡就睡呗。 她读个书,又不犯法。 静之翻了一页,用左手拇指压住,右手在身前比比划划,程鹰已经暗暗的不知看了多少眼。 看没几眼,他的耳朵悄悄的红了。 这女人,当真是……过于直了。 静之看了半天,趁着程鹰等红绿灯时,把书往膝盖上倒扣着一放,随即拍了拍他的肩,“阿鹰,我学会一句话了,你看看。” 她首先比了比自己,然后比出个蜘蛛侠的经典手势,又指指程鹰。 “我……喜欢……你。” “我比得对吗?” 程鹰:“……” 他咬住一点唇内的肉,视线默默往左平移,直至看向左侧车道,完全把后脑勺对着静之,这才偷偷呼出一口气。 静之眯下眼,扬起一掌,朝他后脑勺虚虚扇了一下,老躲她,他可真是属乌龟的。 这一掌扬起的风让程鹰的后脑勺和后脖颈都凉凉的。 他扭回头,幽幽的盯着静之,眼神有些不悦。 她下巴一扬,轻轻哼一声,举起手里的书挡住他的视线,“我念书嘛,绿灯了,你还在等什么?” 程鹰看向前方,还真是。 都转黄灯了,她怎么不早说。 一个油门猛踩,静之得亏系着安全带才没飞出去。 林威可就惨了,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砰的一声,一头砸在程鹰椅背上。 他捂着脑门直起腰,却看到前面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坐得直,两个人目不斜视。 一个专心开车,一个专心看书。 不像是故意整他的。 应该…是巧合吧。 …… “叩叩!” 又睡过去的林威,被耳边的两声脆响吵醒。 他睁眼一看,程鹰和静之已经下了车,站在他这个位置的车门旁边。 程鹰此时正举着一把狙击枪架在车顶,瞄准站在五米开外的钟敖。 钟敖旁边,是左右为难,紧捏双手的依玲。 林威刚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怕程鹰搞出人命,赶紧下车,捏住狙击枪的枪管,轻轻往下压。 “你啊,淡定点,别动不动就拿枪瞄人。” 见钟敖眉心的红点消失,依玲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林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朝依玲伸出手,“阿玲,我来接你回去。” 依玲听惯了林威的话,下意识往他那边挪了一步。 钟敖莫名不想让她走,手伸起来拦住她的去路,扭过她的脸,让依玲仔细看着他的唇: “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只是聋了,还能说几个字,也看得懂唇语。 我想跟你说的是,他是个杀人犯,你还跟着他干什么,帮我做证人,小马不能就这样白白死了。 还有那个女警安苏儿,当初在电影院里,要不是他和……产生争斗,也不会被误伤,这是你亲眼看到的。 难道你还要包庇他吗?” 静之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这个钟敖,思想未免太天真了吧。 胖子给她讲过依玲的身世。 依玲十八岁时被她姑妈骗出农村,卖给夜总会当坐台小姐。 她脾气硬,第一天去上工,发现是这种行业,便和客人起了冲突,用酒瓶子砸了一个大老板的脑袋。 当时若不是坐在隔壁乔事情的林威为她出头,恐怕依玲一个聋子,也不能好好的活到现在。 就算不提林威平时对依玲的好,光是凭这个救命之恩,就不足以让依玲成为叛徒,去指证林威。 果然,依玲思索两秒,就对钟敖摇了摇头,抬手拨开他的胳膊,“我……要回去。” 钟敖一脸不可置信,低声呢喃,“阿玲……” 依玲没听到,林威和其他人却是听到了。 林威拧起眉头,大步走过去,用力搂住依玲的肩膀,朝钟敖说: “小马的事,我是一时失手。” “至于那个女警,你也明白,人,不是我打伤的,凶手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钟敖不知想到什么,低下头,一下消了音。 林威冷笑一声,揽着依玲就开了车门,坐进后座里。 静之看着从水里爬出来的胖子,走过去围着他转了转,“你没事吧?” “没事。”胖子有些委屈。 他四处环顾,深一脚浅一脚跛着,另一只鞋找不见,气得他踹了一脚旁边的小弟,怒吼道:“还不上车!” 得,胖子被钟敖一脚踢进水里,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她还是不去触霉头了。 一辆车,四个人坐刚刚好。 前面分别是程鹰,静之,后面是林威和依玲。 车内的空气仿佛要凝固住了,每个人都在暗暗的打量着在场的某个人。 林威低着头看着靠在他肩膀上的依玲,原本搂着她肩膀的手,此时微微松了力道。 刚刚钟敖嘴里那声亲昵的“阿玲”,他不可能不介怀。 依玲则看向前座的静之,这女人,除了上车时对她笑一笑后,不是埋头看书,就是偷瞄一眼程鹰。 静之救过她一次,依玲对她挺有好感的。 静之却未必这么想。 刚刚一到村口,程鹰看到钟敖跟依玲共骑一辆自行车,亲亲密密的样子,就立马架枪瞄准钟敖。 这不是在吃钟敖的醋,又是什么。 她哼了一声,用力合上书本,抱着臂,把头扭向右边,看着窗外的水池。 第390章 决裂&日记本 至于程鹰这个开车的人,则是不着痕迹的从后视镜观察着依玲,还时不时用余光瞄一眼静之。 这两个女人都不太对劲儿。 依玲对钟敖好像过分亲密了,林威是个好客且话多的人,他从未看过林威现在这般安静的模样。(来程的林威之所以安静,纯纯是因为被静之蚊子般的嗡嗡读书声催眠了。) 而静之,一上车就哼哼唧唧的,每次他往右拐,眼神带到她时,她就会轻哼一声,嘟着嘴把头扭向窗外,很明显就是生气了。 程鹰心里有些难受。 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难受什么,明明又没有在一起,他却莫名的想哄哄她。 这个念头一起,就止也止不住,唇内的嫩肉快要被他自己咬破了,程鹰也想不到一个好方法。 想了许久,程鹰发现自己的思维被这个主动到不行的女人带跑偏了。 早上出门时,明明决定了那件事,他还哄个屁。 于是程鹰狠下心,学着她的样子,故意在她再一次偷瞄过来的时候,冷冷从喉底发出一声轻哼。 静之:“……” 他还气上了? 静之耷拉下眼角,头垂下来看着手里的手语书,眼眶猛的一热,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明明就是他,他还哼她。 静之委屈得不行,软软的瘫在座位上,再也没有向程鹰那边瞅过一眼。 血腥味从嘴里蔓延开来,程鹰的嘴皮子终于被他自己咬破了。 一点血腥味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她一个如此正派的人,应当去找个警察,又或者身无缺陷的人结婚,而不是把时间耗在他身上。 …… 程鹰回大本营时,特意绕到自己家,把静之放下。 【你在这等一会儿,等会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见她面色不好,但依旧对他点头,程鹰的心猛的一揪,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狠心了。 但她粘他粘得厉害,不这样的话她又不肯走…… 望着那低垂下去的脑袋,程鹰捏紧想要拍一拍的手,终是什么都没做,转身回了车上。 汽车渐渐走远,静之挺直的脊梁一下弯了下去,旁边是个公交站,她拖着脚走过去,在长椅上坐下,两眼无神的翻动着手里的书。 来,是这么比的。 走,是这么比的。 爱,是这么比的。 前几页都是一些比较简单且常用的词汇,一路上静之零零散散学会了一点,这会儿这些知识却怎么也进不了脑子里。 她莫名有些心慌,但又不想让自己一直陷于不好的情绪中,于是双手举起书,大声的把书上的内容念出来,妄图用知识麻痹自己。 旁边提着包袱等公交的大娘,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的座位挪了挪。 这女人……莫不是要考研? 等个公交还在念书,咋这么好学? …… 时间过去好久,程鹰一直没回来,静之都以为他放她鸽子了,远远的才开过来一辆黑车。 静之眼前一亮,刚站起来,又立马坐下。 让她等这么久,她太积极的话,岂不是很没面子。 停在她跟前的公交车司机却突然和她四目相对。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会儿。 司机:走?还是不走? 静之梗着脖子默默挪开视线。 司机:懂了,我走就是。那刚刚你还虚晃我一枪干什么?!啧。 公交车扬长而去,黑车终于得空停了过来。 车窗降下,胖子眼睁睁的看着静之眼里的光熄灭了,他一噎,随即拍了拍肚子,“见到胖爷我,你还不高兴了?哼!” 静之赶紧摇头,尴尬的笑了笑,又疑惑问道:“这车,不是程鹰开的吗,他……” “叭叭叭!” 后面的公交车司机狂按喇叭,静之的声音被喇叭声埋没,她只得闭了嘴。 胖子伸出拇指,比了比程鹰家小区楼下的停车场,边开始倒车。 司机:“不知道这里不能停车吗?煞笔!” 胖子怒火中烧,妈字频发。 骂到一半,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个正派人士,扭头一看,果然,静之正站在程鹰家楼下的停车场对他皱眉。 得,一个两个都是祖宗。 胖子狠狠的对公交车屁股比了个中指后,便把车开进停车场。 “怎么不上楼去?”胖子下了车,顺手把副驾驶的东西拎下来递给她,“路上经过水果摊,给你带了点水果,喏。” “谢谢。” 静之接过东西,解释说是程鹰叫她等一下的。 胖子挠挠头,哎呀两声,这才跟静之讲了他刚刚的见闻。 “我老大跟玲姐吵架了,玲姐你也知道,只会说几个字,磕磕绊绊的,完全说不过老大,急得直哭。” “鹰哥他就留在那儿劝架了,也不知道他一个说不出话的,有啥好劝的。” 静之彻底消沉下去,他这是心疼上依玲,忘记她还在这儿等了吗? 见她一脸铁青,胖子惊觉自己多嘴了,于是接过她手里的水果往楼道口走,“先上去吧,你不是有备用钥匙,我看他们一时半会儿吵不完。” 静之摇摇头,犟着脾气,靠在栏杆上,硬要在这儿等程鹰。 胖子没了办法,只得走回来,把塑料袋栓在栏杆上,拿起一个橘子就剥了起来,“吃点呗,都中午了,你饭还没吃呢吧?” 静之抬手婉拒,她这时候心事重重,实在吃不下,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程鹰误会。 胖子耸耸肩,她不吃,他可是要饿坏了。 就在胖子干了三个橘子,两根香蕉,吃得直打嗝后,程鹰终于来了。 静之的双眸突然又亮起,“阿鹰,你回来啦?吃不吃水果,胖子买了很多。” 她扭头刚想给他拿个橘子,程鹰第一次上手捏住她的脸颊,把她的脸转回来。 脸上的温热触感,让静之的心跳漏了一拍,抬起头面对他,愣愣的呢喃一声“阿鹰。” 胖子咬着第三根香蕉,默默弯下腰,恨不得消失在原地。 奈何他吨位太大,这么一动,程鹰就朝他看了过来。 胖子也在,可他既然已经决定,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程鹰放开她的脸,把在车上写了的话,缓缓在她眼前展开。 还以为他终于要表白的静之,只瞄了一眼那句话,就立刻别过脸,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硬要扯着嘴角,嘴硬一句: “我伤还没好,我先上去了。” 转身还没离开,程鹰硬着心肠一把薅过她手里的备用钥匙,手指又点了点本子上的几个大字。 静之手心一空,不可置信的看向他,看着程鹰冷硬的脸庞,她突然捂着眼睛,耍赖说: “我没看到!我就是没看到!我不知道你写的什么,我要回去睡觉了。” 边说着,她也觉得自己太过幼稚。 只是心痛得不行,语气也开始慢慢变得哽咽,“阿鹰,我不吵你了,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情况急转直下,胖子站了起来,把半截香蕉往垃圾桶里一丢,刚想劝两句,就看到程鹰对着静之打了一串手语。 他跟程鹰跟的久了,自然懂得一些。 胖子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他鹰哥,什么时候这般狠心了,得亏静之看不懂。 静之是看不懂,但是那个走的手势,以及程鹰一直指向小区外的动作,让她的心越发的冷了下来。 “你非要这样吗?” 程鹰手一僵,嘴里的血腥味越发浓重,指尖用力绷直,点一下静之的肩头,又指指小区大门。 你,走。 他甚至做出了口型。 静之的脸唰的一下全白了,她用力眨了下眼,泛去眼里的泪水,抖着声音,连比带划的问他: “你……喜欢过……我吗?” 这是她学的第二句手语,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够用得到。 但是不真真切切的得到他的答案,她想,她是不会死心的。 程鹰闭了闭眼,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在她的手臂上叩动着。 叩到第三下时,静之闪开身子,程鹰的手指落了空,一下僵在空中。 “你……你就当我没问过。”她抬起胳膊抹了抹眼泪,勉强对他扯出一抹笑容,“是我强求了,我……我走就是。” “我上去收拾一下东西。” 她刚想抢回他手里的钥匙,仿佛早知道她会不讲理,程鹰立马后撤一步。 本子翻开一页,另一句早就写好的话,直接让她心如死灰。 【现在就走,等你安顿下来,地址告诉胖子,东西我会差他给你送过去。】 “程鹰!” “你,你果真狠心!” 刚擦干净的脸,顿时又流下两颗清泪。 “你听清楚了,这回是我林静之不要你了!” “我不要你了!” 她用力打落他手里的本子,反手把朱九留给他的尾戒翻出来,朝空地上用力一掷,便抹着泪大步离去。 “静之姐!”胖哥急得直跺脚,“哎呦,鹰哥你何必这样?!” 程鹰晃动两下身子,心里空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离他远去。 他没理胖子的骂骂咧咧,而是半蹲下来捡起地上的本子,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微风拂过,本子翻了一页,停留在最新写的一句话上。 【我,程鹰,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胖子瞳孔一缩,捂着胸口庆幸,得亏静之没看到,不然非得哭死。 “你……唉,我不管你了,我去看看她。” 胖子走了,程鹰有些急切的转过身,低头四处找着东西。 明明就丢在这里的,怎么会没有? 难不成,是蹦到喷水池里了? 程鹰趴在喷水池旁看了大半天,实在没找着,他一个转身,背抵着喷水池,坐在石板上。 手上拿着本子擦了又擦。 戒指不见了,是他们没有缘分吧。 唉,这样也好。 …… “程叔叔,这是你的东西吗?” 一个豁牙的小屁孩站在他面前对着他笑,肉肉的手心里,赫然就是那个黑色的尾戒。 程鹰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接过,宝贝似的检查了一番,这才放到胸口的口袋里。 发觉这样拿一个小孩的东西不太好,他左手掏两把西服的口袋,指尖触碰到有些冰凉的触感时,程鹰一顿,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他走到刚刚胖子站的位置,解开袋子,拿出一个橘子递给小孩,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这才拎着半袋水果走向楼道。 “谢谢程叔叔。” “哦,对了。那戒指我看静之姐姐手上也有一个,你不要再弄丢了哦,我妈说,结婚戒指是很重要的东西。” 小屁孩背着手,像个小大人似的,朝程鹰交代。 程鹰脚步一顿,头渐渐垂了下去。 重要的东西,已经被他弄丢了。 就算戒指找得回来,有些东西,碎了便是碎了,再无复原的可能。 …… 程鹰原以为当下拒绝的心痛,痛过一次就够了,谁曾想回到家里,看到她留下的痕迹,那种锥心般密密麻麻的疼痛才折磨人。 肚子饿,打开冰箱,里面是她一盒一盒码好的食材,甚至也有做好的饭菜,就放在玻璃盒里,上头还仔细贴着便签,标注着最佳食用日期。 “11月3日前要全部吃掉哦!(笑脸)(爱心)” 程鹰的手缩了回来,缓缓将冰箱门关上。 随后又立刻打开,把盒子拿出来,打开盖子,把它放进微波炉里。 等待期间,说好了要给她收拾东西,于是程鹰走进次卧。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她的香气。 这里自从第一次给她换药后,他就再也没有进来过。 程鹰从来没仔细打量过,他不知道自己家竟还能变得这般温馨。 墙上的枪被取下了,也不知道被她收到哪里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卡通涂鸦,有猫有狗,也有脸谱。 灰色的被单被套换成了暖黄色,床头摆着一个他举枪射击图案的小抱枕。 床旁边的书桌上,多了一盏白色的台灯,书桌左上角,放着一摞款式各样的本子,本子旁立着一个笔筒,笔筒里密密麻麻的,是各式各样的钢笔。 此时台灯还开着,暖黄色的灯照在一本打开的本子上,上面依稀写着几个字,让程鹰不由心生好奇。 是该收拾给她的,他抿着嘴走过去。 本子上笔迹工整的字,瞬间映入他的眼帘。 原来,这是她的日记本。 …… 10月29日 不知道晴不晴 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第一眼我就被你那件红白相间的polo衫丑到了,没见过这么丑的衣服,它应该烂在厂里。 可是你打电话的姿势酷酷的,敲电话筒的样子也帅得不行,所以我决定了,一定要帮你重塑审美观! ps:今天知道你的名字了,程鹰,鹰诶,我觉得你锐利的眼神倒是蛮像老鹰的…… (爱心) …… 10月29日 还是今天。 你一直看那个短发美人,我不开心,你是喜欢她了吗? 大骗子!!! …… 10月30日 晴 你们混黑道的,是真不消停。 半夜出去接美人,我可气死了。 今天我被同一个司机坑了,但是我心甘情愿。 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害了。 ps:那个胖子说你说不了话,我可心疼死了,怎么就这样了呢? 难道是上辈子两个人太吵了? …… 10月31日 阴 我受伤了。 我是故意的。 那个警察打不中你,我看出来了。 你们可真有意思,子弹跟不要钱似的。 不过刚好给我找个借口留在你家。 你今天非常过分,把我葡萄给踩了,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般主动,是不是做错了。 程鹰,我有些后悔了。 …… ps:今天你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依旧比我多,我可太生气了。 ……. 11月1日 晴 我生病了。 这我也没想到。 你昨晚居然抱我回来,还给我脱衣服。 咱们两个,还是有点希望的吧? 你给我换衣服的时候,其实我没睡,嘿~(笑脸) 你哆哆嗦嗦的样子真可爱,手还直冒汗,程鹰,承认吧,你对我还是有点意思的。 ps:你腰可真细,是没好好吃饭吗? 再p个s,你的睡衣也丑,丑飞我了! 还有,药真苦,唉,都没人哄我了,想哭。 …… 11月2日 阴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给你做顿饭,你就要赶我出去了。 怎么?是别人一对你好,你就怕吗? 气死我了,你不吃,我喂狗。 …… 下午出去时,居然发现隔壁裁缝铺有热印刷,我立马把偷拍你的照片洗出来给她了。 一个抱枕get。 以后你逗我开心的话,我就亲亲你。 你让我生气的话,我就捶你。 …… 11点了,你还没回来。 非要这样跟我冷战吗? 我一头创死你! …… 11月3日 雨 今天下雨了,我也不开心,你又不回来了。 下楼买了一本本子跟钢笔,我决定以后你每赶我出去一次,我就去买一份这东西。 等什么时候你喜欢我了,我就把这些东西砸你脸上。 …… …… 连续几日,都是她下去买本子和笔的日记,程鹰怔怔的看着那一大摞本子。 原来,他竟然说了这么多次吗? 最近一篇,是今天的,只写了一半。 11月4日 晴 胖子说,你的惯用手势,敲两下,表示同意,敲三下表示拒绝。 他还说,你介意你的缺陷,所以才不肯跟我在一起。 所以,我打算开始自学手语了。 由我来走完这最后一步,你别再赶我走了,好不好? 我也是要脸的,所以 …… 日记止于这。 程鹰缓缓合上日记本,心里五味杂陈。 里头有些话,他看不懂什么意思。 但一个女人从对他初生情意,到心灰意冷,再到重燃希望,做出努力。 实话说,他没有一点感触的话,是不可能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恨自己。 程鹰双手插入头发紧紧抓住,喉头一满,心里止不住的后悔。 可是做都做了。 她也跑了,还能怎么办? 她估计彻底死心了吧。 那句不要他了,仿佛还萦绕在他耳边。 心揪痛得厉害,程鹰抖着手压在旁边的床上,伸手拿过那个抱枕,仔细的瞧着。 随后又将它用力揉进怀里。 对不起…… 可,他连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 第391章 又遇见 静之扔完东西又后悔了。 尾戒里,有朱九的许多惯用物,朱九虽然喜欢逗她玩,但是对她非常好,跟程鹰不一样。 缓过神的静之,抽张纸抹掉眼泪,又抽张纸擤一下鼻涕,踢了踢胖子的鞋,哑着嗓子说: “麻烦你帮我把戒指找回来,其他东西我都可以不要,可是那个戒指,对我很重要。” 胖子坐得屁股都麻了,她一这么说,他仿佛受到特赦般,立马站了起来。 “你……唉,那你自己呆会儿吧,别犯傻,我回去给你找找。” 静之:“嗯,谢谢。” 胖子走到门边,扶着门还想再劝一句,想了想还是闭了嘴。 他鹰哥都这般绝情了,再让她去追他,他胖哥的良心都过意不去。 “唉,你好好休息吧。” 门快合上时,静之突然提醒他,“请你保密,别告诉程鹰我住哪儿。” 胖子张了张嘴,最后低低应了一声,给她带上门走了。 …… 他走后,静之往后一靠,瘫在床头,看着头顶有些乌黑的老式钨丝灯发呆。 白色的屋顶有些泛黄,上头一条如蛛丝的裂缝横跨整张床铺。 不会漏水吧? 罢了。 总归不是自己的家,她担忧这个做什么。 想着想着,她掏出尾戒里那张快烂掉的信。 第二世的林九虽然嘴毒,但是性子其实是最温柔的,每次她伤心难过时,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 【若是他欺你,九希望你能够早点打醒他。 若是他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九希望你能够离开他。 我不想再看到你为我伤心难过了,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行。】 她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这段话,就犹如前几天的每个夜里。 每被程鹰赶一次,她的心里就难受一分,面上也愈发无光,好似她硬要巴着他似的。 不肯走,不过是因为还爱他,还担心他罢了。 “阿九,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了什么?” “唉……别怪我,阿鹰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心却变了……我真的尽力了。” “他比二娣还坏,他欺负我,呜呜……” 说着说着,她信纸往桌上一放,裹紧被子罩着头,哭得天昏地暗。 去而复返,担忧的胖子放下欲敲门的手,听着里头传来的可怜啜泣声,低低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他鹰哥怎么就这么犟呢? 那戒指也找不见,他都没脸进去见她了。 …… 又过了几天,犹如行尸走肉的程鹰,终于有动静了。 【她怎么样?】 胖子看着摊在桌上的本子,翘起二郎腿,把头撇向窗外不看程鹰,叼着烟语气有些忿忿。 “哼,不就是那样,眼都快哭瞎了,她是真喜欢你,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 程鹰紧了紧手中的笔,正欲问问她在哪儿,想了想,觉得她应该还在气头上,肯定不会让他寻到她,于是程鹰换了句话写。 【你知道她住在哪儿,麻烦多过去看看她。】 一看到这种事后的关心,胖子就止不住的来气。 他胖子最多算是静之一个普通的异性朋友,老是上她住的地方也不好吧。 他放平二郎腿,夹下嘴里的烟,严肃的问桌子对面的程鹰: “你真的不喜欢她吗?” 程鹰僵住了,垂着眼睫看着亮起屏幕的手机。 不喜欢吗? 他也不知道。 只是心里满满的都是悔意,他不知道这种情感叫不叫喜欢。 屏幕里是短信的草稿界面。 里面编辑了不重样的十几条短信,全是各种对不起的说法。 然而却没有一条发出去的。 胖子一看他这失神的样子,碾熄烟头,朝程鹰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的说: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若说混咱们这一行的最重情,最重义,那你这个做法在我看来,既没有情,也失了义,我看你日后肯定会后悔!” 程鹰:别说以后,他现在就后悔了。 但是,时间是能抚平伤痛的吧。 她也会忘了他,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程鹰不再看胖子,站起来转身走到窗边。 楼下是个圆形的小花园。 依玲坐在花圃旁,两眼失焦,正静静的发呆。 几日不见,她也清瘦了不少。 程鹰发现,自己竟然慢慢的没有再对依玲有那么多的关注了。 “鹰哥,你进出你家楼下时,有看到她丢掉的戒指吗?”胖子突然问。 程鹰指尖扣紧窗台,沉默了几秒,终是昧着良心轻轻叩了三下。 胖子用力挠两下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奇了怪了,你楼下那地儿也不大啊,我板砖都快翻过来了,也找不到一点金属碎。” “吱呀”一声,胖子重重靠回椅背上,两指捏了捏眉心,“她交代过我,叫我把戒指帮她拿回去,没找到那玩意儿,我都不好意思去凤……呃……” 胖子突然捂住嘴。 妈的,差点把她现在住的地址说漏了。 程鹰心里默念凤字,这附近有凤字的公寓,只有两个,一个凤庭,一个凤山。 凤庭离他家更近,凤山离大本营这里更近。 垂在腿侧的左手紧握成拳,他也不知道自己思考这个问题做什么…… “叮铃铃……” 桌子上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 胖子一膝盖撑在椅子上,身子往后一扭,拿起桌上的听筒。 听了一小会儿,他把听筒递给程鹰,“老大找你。” 林威这些天深入简出,突然找他做什么。 程鹰心生疑惑,接过电话,放在耳朵边,轻叩两下。 对面沉默了一下,微微沙哑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阿鹰,依玲就在楼下,她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这样不行,你带她出去散散心吧。” 程鹰手指僵了一瞬,终是抬起轻轻叩了两下话筒。 胖子就站在程鹰旁边,林威的话,他也听见了。 电话刚挂断,他整个大翻白眼。 “我说你们两个可真奇怪,个个都把女人往外推,你居然还答应了?!啧,等会静………唉,算了,我不想说。” 胖子这会儿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拿了桌上的烟和打火机,转身就快步走了出去。 程鹰苦涩的扯了扯嘴角,他多羡慕胖子居然还有不想说的时候,他是说不出来…… …… 正望着花愣神的依玲,肩膀突然被搭了搭,她身子一僵,回头看是程鹰,那双美丽的大眼立刻垂了下来。 “威哥……呢?” 程鹰无声的看着三楼虚掩着的窗户两秒,朝依玲打了几下手语。 【他叫我带你出去逛逛。】 依玲沉默了。 自从她来到这里,就没有与林威闹过这么久的别扭。 可是那几日安稳美好的时光,终究还是让依玲对钟敖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钟敖也是如此。 可她,受恩于林威,又怎可扭头就走? 依玲站起来,拍了拍落了一白裙的落叶,“走……吧。” 两人没有开车,就这般一前一后走出大本营。 大本营附近有很多厂子。 这里人员聚集,厂子外圈自然而然便形成了一个经营圈,热闹非凡。 卖餐点的,卖衣服的,理头发的,开商场的,比比皆是。 这两个沉默的人,是这喧嚣环境中的两个异类,只看不买,只逛不停。 看着依玲如无头苍蝇般转了许久,程鹰指了指街对面的咖啡店,依玲哪儿也不想去,能坐下就最好,于是轻轻点头,走了过去。 见她连点喝的都不肯,就干坐在咖啡厅外的藤椅上,程鹰叹了口气,掏出钱包走进咖啡厅点餐。 进去不过五分钟。 程鹰端着两杯温热的咖啡出来。 原本应坐着一位美人的圆桌,此时只剩下一本摊开的杂志。 程鹰眯了眯眼,把咖啡放桌上,召来店外卖烤肠的年轻人。 【你玲姐呢?】 年轻人叫小杨,也是林威的手下。 这里离林威的大本营不远,处处都是林威埋下的眼线。 敢在这儿把人带走,那人不是勇,就是莽。 小杨递给了程鹰一根烤肠,趁着递烤肠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凑近一些,“十点钟方向,是孔三带走的玲姐。” “钟敖也在,他们最近住在凤庭公寓403和406。” 程鹰无声冷笑,眼神扫过十点钟方向的巷子口,大步走了过去。 热气腾腾的烤肠被他一把丢掉,空着的手在进入巷子后,突然从身后的腰带上摸出一把手枪。 他背部紧贴着墙,轻轻把枪上了膛。 巷子里此时好像有人在争吵,不过他们压低声音了,程鹰听不太清。 不过那两人的音色,还有依玲时不时的惊呼声,他却是听出来了。 来人依旧是老熟人。 一个是钟敖,一个是小杨嘴里的孔三。 随着程鹰慢慢接近,争论的内容也愈发清晰。 原来,钟敖怕依玲隐瞒林威犯罪的事实,会被定罪成从犯,不想让依玲去做口供,所以想让她回乡下去。 而孔三不同意,认为乡下天高皇帝远,林威的手下比他们警察还多,一但依玲去了地广人稀的乡下,他们跟踪人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公说公有理,依玲则是被一人一手扯住,眼里含着泪看着满脸心疼的钟敖。 程鹰躲在墙角,看着哭泣的依玲,竟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那天的静之。 他连钟敖都不如。 钟敖好歹会心疼依玲,而他呢,他连自己的一点点感情,都不敢让静之发觉…… 原来他程鹰,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锵……锵。” 手枪轻轻叩了两下灰褐色的砖墙。 孔三吓一跳,立马放开依玲,摸向腰间的手枪。 程鹰早就瞄准孔三,孔三一时之差,已错失先机,只得举起双手,“呵呵,是程鹰啊,我过来玩玩而已,你别紧张。” 程鹰没空跟他侃大山,他朝躲在钟敖身后的依玲招了招手。 “阿玲,不要。” “你一回去,估计就再也出不来了。” 钟敖紧紧拉住她的胳膊。 依玲陷入两难的境地,她知道程鹰是林威的得力属下,是铁定不会放她走的。 她含着泪,用力甩开钟敖的手,默默走到程鹰身后。 “你……走吧。” 钟敖死死盯着依玲,眼睛渐渐红了起来,“阿玲,我……” “别说。” 依玲怕程鹰听到什么,赶紧拉着程鹰跑出巷子口。 程鹰这回看管得很严,只要依玲远离他两步之外,程鹰必定板着脸大步跟上。 他太有压迫力,依玲越逛越心累,没走完一条街,就扭头朝身后的程鹰说: “我想……回家。” 程鹰沉默的点点头,领着她来到依玲最近住的小公寓里。 她自从和林威吵架,就搬来了这里,一厅一室,她一个人住,倒是绰绰有余。 房间在二楼,依玲坐在窗台上,看着楼下充满烟火气的街道,眉目里全是心事和忧愁。 程鹰静静的站在一旁,仿佛要和墙壁融为一体。 依玲看了许久,突然挪着有些发僵的腿走过来,轻轻拍了拍程鹰的肩膀: “我刚刚……说的回家……是指乡下。” “我确实……喜欢钟敖,但是大哥……对我有恩。” “我……不会……举报他的,你放心吧。” 程鹰呆呆的站在原地,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依玲要离开林威的这个事实。 他总以为,他会是先离开的一个。 连她也走了的话,那林威到时候该有多伤心。 程鹰有些无措。 依玲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次那位……小姐,还没机会……跟她说声谢谢。” “她是好人,她……喜欢你……你们很般配。” “真情……难得,好好珍惜吧。” 依玲一个转身,仿佛要跟他诀别似的,毫不留恋朝楼梯口小跑下去。 程鹰心里还记挂着钟敖可能还会来找她这件事,脚一抬,便跟了下去。 没住几天的公寓,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几分钟后,程鹰去而复返,再次跑下楼时,手里不知捏着什么东西,朝在楼下等待的依玲走了过去。 依玲跟着他,越走越是疑惑。 这不是去车站的路,也不是回大本营的路。 她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程鹰抿了抿唇,扯着她的袖子,来到一处公寓楼前。 依玲一路上说了好几次回乡下,程鹰这会儿却固执上了,仿佛是在圆一个自己永远完不成的梦,径直把依玲带到了403门口。 是的,这里是凤庭公寓。 是钟敖的所在地。 依玲想跑,他紧紧扯住依玲的袖子,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要是……他自己也有这种勇气就好了。 程鹰终是敲响了403的房门。 里头传来脚步声,程鹰拿起依玲的手,把落在他这儿的东西,全部还给她后,便垂着头,快步走向走廊深处的拐角。 “阿玲?!” 钟敖开了门,发现门口只站着依玲,他惊喜得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紧紧抱住了依玲。 依玲面对着走廊,抬起手,缓缓张开手心。 十几颗珍珠赫然出现在她的掌心。 这是她当初用来做逃生路线标记的。 程鹰最后探头出来看一眼,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 向往,憧憬,后悔,痛苦,万般情绪揉杂在一起,让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对依玲挥了挥手后,程鹰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还未下楼,楼梯口第一间的房门突然打开。 拎着一袋垃圾的静之与他面面相觑。 静之默默收回跨出一步的脚,错开眼神,缓缓关上门。 门还未完全关住,一只短靴就插入门缝里。 静之眼皮一跳,干脆把门全部打开。 “你干嘛??我已经不住你家了,你休想再赶我走,这里是我自己花钱租的。” 程鹰愣愣的盯着她,看到她有些消瘦的脸颊时,心口仿佛被拧了一把,又酸又痛。 想说对不起,却又突然抿紧嘴低下头。 程鹰侧过身子,从自己口袋里掏了掏。 手心展开,一个橙黄色的橘子出现在他手上。 程鹰的眼里有着期待,他抿着嘴,试探性对她扯起一抹笑容,把手朝她的方向递了递。 静之垂下双眸,盯着橘子。 突然冷笑一声,松开了手里的垃圾,一掌将橘子拍掉。 “程鹰,我们完了。” “你不会以为,吃了橘子,你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能当做没发生过吧。” “我死心了,这回,我真的死心了,我不爱你了,你走吧。” 她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狠狠的扎在他心口处,无形的疼痛自心口蔓延至全身,让他的手指开始轻轻颤动着。 程鹰白着脸,一把扶住旁边的栏杆,半蹲下身,试图捡起地毯上的橘子。 静之飞起一脚,把橘子直接踹向楼梯口,橘子顺着往下的楼梯一路滚,不过几秒,就咕噜咕噜的,滚得不见踪影。 程鹰瞬间便红了眼,却又无法辩驳。 他连写句对不起给她,都没这个脸。 毕竟这种事情,是他先做出来的。 他明白她只是在报复而已。 “被人赶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程鹰,你感受到了吗?” “十五次,从头到尾,不过几天时间,你足足赶了我十五次。” “有再多的爱,也消耗殆尽了。” “我没你那么狠心,只赶你一次就够了,走,再也别来找我了。” 静之狠下心,第一次学着他的样子,推几次他的肩膀。 直到把他推到楼梯口,程鹰一个踉跄,一脚跨到下一阶上,差点摔下去。 静之心里一惊,想拉回他,却又咬着牙根死死忍住冲动,抱着臂退后一步。 “别装可怜,走吧,是你先不要我的,不是每次挽留都有好结果,我真的累了。” …… “咔嗒。” 门关上了。 程鹰抬起轻颤的手,扣住自己的脖子,五指渐渐收紧,心痛得仿佛快要撕裂开来。 为什么? 不幸的为什么会是我? 静之……我好想跟你说话。 我知破镜不能重圆,我只想跟你说声对不起而已…… 第392章 别扒拉我 【首先,谢谢你的喜欢。 这辈子有人能这么喜欢我,其实我很开心。 但是,我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走私贩。 不会哄你开心,可能还会让你丢了面子,你跟我的话,没有一点儿好处。 静之小姐,请你清醒一点儿。 另外,我喜欢一个人住,麻烦你今天就搬出去。】 以上,是之前程鹰写给静之那张纸纸上的内容。 程鹰走后,静之又颓了几天,上次怼完程鹰后,想通了不少,生活不止有爱情,没有他,她也想好好的过下去。 于是她把之前没洗的衣服外套都翻了出来,正欲来个大扫除,就翻出了这张她不敢看的纸。 如今闹成这样,也没什么敢不敢的了。 五分钟前,她是这么想的。 看完以后,她气得直磨牙。 是,她现在终于清醒了,肯定不会再让他伤害她一次。 静之冷着脸摸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这张纸。 纸张一角燃起火光,火势瞬间往上蔓延,烟雾增大,一股脑的往上飘。 静之愣愣的看着火焰吞噬了他的字,眼睛又是一热,说心里一点都不痛,是不可能的。 刚想坐回床上休息一下,头顶的烟雾报警器突然滴滴几声,跟花洒似的,洒下无数水线。 未燃尽的纸张落到地上,被水流冲刷着,静之捂着头卧槽一声,直冲房外。 她低头猛冲出去,完全没有发现外面还站着个沉默的人。 程鹰被她撞得一个踉跄后,后撤一脚抵住冲势,正好把静之抱了个满怀。 “那个天杀的又给我在房间里放火?!楼下的告示都没给我看进去吗?!” 一楼警铃声直响,老板娘骂骂咧咧的拿着灭火器从楼梯口冲上来。 又? 静之突然明了,敢情她屋顶那道带着水痕的裂缝,是这样搞出来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程鹰心一慌,扣紧静之的腰,拖着她来到401隔壁。 403开了门。 钟敖走出来,面露疑惑跟警惕。 还没看上两秒,一只粉白的柔荑伸了出来,搂住他的脖子把他往里拖。 “进来,没穿…衣服,你羞不羞?” “砰砰。”两声响。 403关门了。 402也关门了。 气喘吁吁的老板娘看到大敞开门的401,突然消了音。 可能烟雾去得快,屋里泡水还不算太严重。 主要是,这个女客大方又可怜。 手一挥直接连交了两个月的租金,她上来打扫走廊时,又时不时能听到屋里传来的啜泣。 见屋里没人,老板娘进去把水阀关了,又赶紧快走几步走到窗前,从半开着的窗户往下看。 还好,楼下没尸体,她没跳楼。 老板娘捂着胸口,猛的松一口气,下楼去了。 长租的话,屋里的卫生可不归她管。 她拿起手机,给静之发了条短信。 【交房时,屋里的东西可都得给我保持原样,不然别怪我没提醒,要扣你押金了。】 …… 此时的402,窗帘紧闭,只有一条光线从窗帘底下漏了进来。 空气中带着淡淡的烟味,还有橘子的清香。 应该说,橘子的清香味占了百分之九十。 静之强烈怀疑这间屋子里有大量的橘子。 不过此时她没空开灯。 老板娘下楼后,她开始挣扎,两手猛掰着程鹰紧紧箍着她的腰的双臂。 “你干什么?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现在的行为就是耍流氓,你走!” 死丫头劲儿是真大。 程鹰制不住她,手臂也被扯得生疼,只能放开她。 银白色的门把被一只素手快速握住压下,还没打开,她的肩膀却被从旁边伸过来的手紧紧扣住,一股突如其来的力把她整个人压在门旁边。 一个“操”字还没骂出口,她背后的电灯开关就被挣扎中的她误蹭开了。 明亮的光线袭来,静之不由眯了眯眼。 看清茶几上的东西时,她瞳孔一缩,顿时放了挣扎的力道,呆立在原地。 茶几右侧至少堆了三十几个黄澄澄的橘子,左侧是一个塑料袋,袋子里全是橘子皮。 保守起见,程鹰应该吃了不止十个。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那天他接了她想给他的橘子,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 静之一掌轻轻推了推埋在她肩膀上的头,“你这又是干什么,一口气全吃了,想进医院让我怜惜你?” 程鹰没有回答,只是固执的抱着她,紧了紧圈她腰的手。 静之可还没忘了她是为什么跑出来的。 他的信都写得这么决绝,这时候倒过头来反悔,她又不是什么没皮没脸的人,什么都能接受。 “我不管你想住哪里,想干什么,只求你别打扰我的生活,否则我接着搬。” 一听她又要走,程鹰彻底慌了。 他卸去双臂的力道,抬起手轻轻捧住她的脸,让她正视他后,便放开她,给她打起了手语。 连带着口型,只表达了极其简单的三个字。 “对不起。” 静之在他打第一遍后,便呲笑一声,闭上眼,“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手语我也没学了,你不用比。” 她一闭眼,程鹰不管做什么手势她都看不到了。 他咬了咬唇,摸着喉咙,心里生出几分委屈。 明知道他说不出来,为什么非要这样。 程鹰拉着她的袖子,带着她走到桌子旁边,把桌上的本子摊开给她看。 好几页,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对不起。 每个字都工工整整,可见书写之人的诚意。 静之环着胸,旧招重使,他是个哑巴,她就装盲人,以及文盲。 “你写的啥,我不明白,也看不见。” 程鹰彻底没招。 垂着眼睫,可怜巴巴的盯着她,他鼓起勇气清了清嗓子,然后声带一个使力。 “啊……哒……噗……” 唔,说的什么玩意儿,太丢脸了。 程鹰羞耻得快速垂下脑袋,紧紧扣着涨红的脸,侧过身子越过她,快步走向衣柜。 小哑巴刚刚又可怜,又可爱。 静之差点笑出来,得亏他低头走了。 趁着他不知道干什么去,静之两个大跨步,径直来到门前,手刚搭上冰凉的门把手,腰又被搂住往后拖。 她大力拍两下腰间结实的臂膀,怒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这是纯纯的流氓行为,快放开我!” 程鹰的右臂火辣辣的,两个巴掌印渐渐浮了起来。 程鹰没有管,把人拉到椅子上,让她坐下后,他绕到她身后,把手里的干毛巾轻轻搭在她湿漉漉的脑袋上。 他温柔的手指隔着毛巾,刚往她头发上按动一下,静之头皮一麻,脚趾抠地,对着右前方的房门,就是一个冲刺。 还没跑上两步,毛巾下落,两头被后面的人紧紧捏在手里。 毛巾被抻得笔直,紧紧勒住她的前脖往后扯。 静之砰的一下,直接一屁股坐回刚刚的椅子上,她捂着发紧的脖子咳嗽几声,扭头怒骂: “咳咳,你到底要干嘛,想谋杀我?” 程鹰抽回毛巾,满脸无辜的指了指她的头,又做了个水的手势。 静之突然抿起嘴,表情犟得不行,站起来面对着他,边点他的心口,边问: “你又不喜欢我,凭什么帮我擦头发,又不喜欢我,干嘛把我留在这里,我回自己的房间,难道不会自己擦吗?” 她戳的位置有些危险,程鹰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把毛巾递给她。 静之没接,扭头就走。 程鹰快步绕到她前面,挡着门,把毛巾又递了递。 【你擦。】 意思很明显。 不让走,又这般关心她。 静之用力将升腾起的恋爱脑往下压,深呼吸一口气,清灵的双眸对上他的眼睛: “我最后问一遍,你喜欢我吗?想跟我在一起吗?” 程鹰紧了紧手里的毛巾,手臂终是无力的垂下来。 见他一脸迷茫,静之眯了眯眼,走近一步,“我不需要你回答,点头,或者摇头,都是答案,我希望你清楚明白的让我知道。” 刚刚他说不出话的尴尬场景,还历历在目,这回退缩的人,轮到程鹰了。 他别过脸,假装没听到静之的话,只是轻轻的把毛巾搭在她肩膀上。 …… 又是这样。 遇到正经问题,他老是避而不谈。 静之气得头发昏,一把扯下右肩的毛巾,用力抽向他,“哼!我再也不会问了!” 啪的一声,他的领口被毛巾打得歪向一边,程鹰瞳孔猛的晃动一下,紧紧揪住领口。 静之啧一声,睨他一眼吐槽道: “放心,既然你不喜欢我,我便不会再对你做出不雅之举了,你……你就捏住一辈子吧,哼。” …… 明明不是这样的…… …… 静之终是带着那条毛巾回了家。 程鹰靠在门边,望着隔壁关紧的房门,怅然若失。 胸口正中央,已经被肌肤熨得温暖的戒指,正好好的藏在他的领口里。 程鹰抬手捂上领口,一向不喜扣上面两颗扣子的他,这回好好的把扣子扣上了。 …… 静之刚换好一身干净的睡裙,听到门口处传来的几声叩响,她还犹豫了一下。 她悄悄走到门口,蹲下身歪着头,看向底下门缝外的棉拖,还有拖把根,不由松了口气。 是房东太太吧? 静之扯出笑脸,一把将门打开,“抱歉,我刚刚不小心……” 见到程鹰的那一刻,她闭了闭眼,有些不耐,“你有事?” 这小哑巴,还学会装房东太太骗她开门了,鸡贼! 第393章 辣眼睛 静之定睛一看,才知道程鹰不是故意扮女人,他全身上下的衣服,压根就没有什么性别特征,也没一件能让她看得入眼的。 那件炸裂的红白polo衫又被他穿上了,扣子扣得紧紧的,依稀可以看到他脖间戴着一条黑色的线。 下裤是把她丑飞的那条蓝白条纹睡裤。 这一套上下完全不搭的衣服,让她忍不住直拍脑门。 此时他脚上的暗红色皮革棉拖,反倒显得中规中矩了。 静之有些没眼看,轻啧一声,把头低下盯向湿漉漉的地面。 程鹰低头看一眼自己,嘴角默默向下撇。 这两件,被她嫌弃丑,他是知道的。 刚刚准备过来帮她打扫卫生,他便从衣柜里胡乱扯了两件换上。 可她避而不看的动作,确实有些伤到他了。 真的有丑成这样了吗? 静之:不是丑,是辣眼睛。 静之暗暗瞄了他一眼,瞧他还自顾自委屈上了,她不由挑了下眉,侧过身,把路让给他。 让完以后,她不禁想给自己一巴掌。 怎么tm又心软了。 程鹰刚抬起脚准备走进来,静之回过神,赶紧把双臂撑开,挡在门前。 “我自己能打……” 话还没说完,程鹰腰一弯,迅速从她右臂腋下穿过去。 拖把往墙边一搁,就开始抹桌子上的水,一副埋头苦干,任劳任怨的免费家政样儿。 静之叉着腰站在他后面,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心里猛叹气。 他这行为,到底是因为赶她出来,心里过意不去,还是因为对她有意思? 她已经看不清了。 静之不想再靠近他,自顾自的走到床边,把湿漉漉的四件套拆下来,丢进洗衣机里。 刚刚被程鹰困住许久,积在床上的水早就往下渗了。 不仅叠在床里侧的被子湿了,连露出来的床垫部分也变成了深一度的黄色。 静之的食指往外侧的床垫上轻轻一摁,往下凹陷的手指坑里,立马积起一小洼水。 她眉头狠狠一皱,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下楼找房东太太换一间房。 刚从兜里掏出手机,她就看到房东太太给她发短信了。 静之抹去屏幕上的水渍,点开短信。 看完以后,头开始一揪一揪的疼。 扣押金啊…… 静之犹犹豫豫打了几个字,来回删删减减,终是将换房的请求一股脑儿全删了,只打了个“好”字,点击发送。 没办法,是她先烧纸的。 只能尽力挽救一下了。 …… 她走进卫生间里,拿来吹风机,插上电,对着床垫就开始吹。 呼呼的声响萦绕在二人的耳边,程鹰擦着桌子,时不时看向站在卫生间门口那个吹床垫的女人。 一张桌子怎么也有抹干的时候。 仿佛感受到视线,静之抬起头确认,却见程鹰已经放下抹布,拿起拖把,低着头开始拖地去了。 她嘁了一声,扭过身背对着他,换一个角度接着吹。 …… 地上的水渍混合着黑色的纸灰,拖把把脏水吸进去后,再拖下去,只会越拖越脏。 于是程鹰竖着拎起拖把,朝静之这边走来。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静之背脊一紧,猛的回头看他。 她的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防备。 程鹰呼吸一滞,脚往左一拐,离她远一些,贴着墙,拐进她旁边的卫生间里。 水龙头正开着,拖把上的灰黑污渍顺着水流晕开,又一路盘旋着流进下水道里。 突然,拖把布条里夹着的一根白色细棒吸引了他的目光。 程鹰弯下腰,把那东西轻轻抽出来,那东西的触感像张纸。 他偷偷转头看一眼门口的那个背影,发现她还在认真的吹着床垫,程鹰垂下眼睫,一点一点将卷成一根的纸条展开来。 上面的黑色字迹被水晕开一片,但程鹰却轻易的认出,这就是他写给她的那张纸。 【请你今天就搬出去。】 这几个字依稀可见。 纸张下沿,是被火燎过的痕迹,程鹰双眸一暗,心里越发自责。 她该烧的。 这屋,也该他收拾。 他把纸张揉碎,丢进垃圾桶里,浣洗干净拖把,再也没有分心看一眼静之,勤勤恳恳的帮她把屋子恢复原样。 厨房那块儿其实还好,还有个玻璃门挡着。 受灾最严重的,是她的床,跟床边的休闲区域。 电视机屏幕上也有水花,插头已经被她拔下来了,就怕进水再开机,给弄短路了。 那床垫子她吹了许久,只有表层干了。 五指张开,往下轻轻一摁,又是一个湿漉漉的手印浮现在上头。 静之彻底放弃,收起变得滚烫的吹风机。 床都这样了,更不用说吸水力更加强的沙发了。 这下可完蛋了,晚上难道要睡地上吗? 她剜了那个男人一眼,要不是他写了那种话,她又怎么会气得放火烧纸呢。 两人搞了一整个下午,程鹰早就收拾好了,见她瞪过来,他有些无措的摸出本子和笔,认真写下一句话。 【对不起,要不,你来隔壁住一晚?】 第394章 刚刚那是什么? 见静之神色不明,他咬着一点下唇,又写下一句话,【明天我叫胖子拿个新床垫过来。】 静之挑了下眉,走过去,用手里还带有余温的吹风机头轻轻挑起他的下巴,“我过去睡,那你呢?” 一旦对视,他的情绪和小心思铁定暴露无疑。 程鹰局促的从她脸上挪开视线,指了指她房间的沙发,又指了指隔壁屋。 很明显,他想说的是他可以睡他房间的沙发。 静之却觉得他对她的态度有些问题。 一时又看不出有什么猫腻,只能作罢。 “算了。”她放下吹风机,退开两步,转身开始收拾东西。 程鹰现在一看到她收东西就害怕,他面对着她,步步后撤蹭向门口,就怕她突然又想跑。 静之拿着手机和手机充电器一转身,就看到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行了,还不过去开门,我累了。” 程鹰眨巴两下眼睛,眼里的光慢慢亮了起来,她这是……同意去他屋睡了吗? 程鹰赶紧点一下头,拿了拖把,走回去自己屋里。 【你先坐坐,我收拾一下。】 静之坐在沙发上,环着胸,看着程鹰打出这句手语。 说看不懂手语,是骗他的。 …… 她同样也看不懂自己。 明明他之前都那般对待她了,那本手语教学却还是被她翻了个遍。 不说能完全记住,一些简单的词语和句子,她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此刻,静之又假装看不懂。 他叫她坐,她就硬要躺着,跟他对着干。 身子往侧边一滑,整个人葛优躺在沙发上,坐没坐相。 程鹰看过来,她挑了下眉毛,理直气壮说:“看什么看,我就要这样瘫着。” 无所谓了,只要她不走就行。 程鹰加快换四件套的速度,捏住两个被角,大力一撑,一件黑白条纹的被套,瞬间晃花了静之的眼。 “……不是,你是对条纹有什么执念吗?”静之实在忍不住,直接问出口。 程鹰看了看被套,又看一眼震惊的静之,拿了本子写:【难看吗?我新买的,还没睡过。】 静之看一眼铺得跟斑马线一样的床,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 “你这……” 刚想嘲他,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明了。 两人之魂,融进一人体内,性格和爱好,肯定会比之常人,有所差异。 所以他这般喜欢双色条纹的东西,是受了朱九和草庐的影响? 一人喜白,一人喜黑。 现下他的床,可不就变成了斑马了嘛。 埋怨的情绪一下被掩住,静之站了起来,朝程鹰走过去。 要说像谁,眼前年仅三十的程鹰,肯定是更像朱九的。 然而如今他面对她时,局促的那双狗狗眼,却更像是温吞的草庐。 她越走越近,程鹰觉得有些不妙,本来就站在床边,刚后撤一步,他的腿弯一下抵到床沿,膝盖一软,一屁股跌到了床上。 静之紧紧盯着他,拇指摩挲了好久的小指,才从戒指里面选出一样东西递给他。 “这个东西……你看看呢。” 程鹰看着她手上银灰色的魔方,一头雾水,瞅了两眼后,他睁着迷茫的眼,抬头看向俯视他的静之。 啧,这辈子的孟婆汤,他莫不是因为喝了双倍的,全部忘光光了,没想到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静之有些郁闷。 把东西往他怀里一塞,便爬到床上,盖紧被子。 她刚一爬上去,程鹰立马就站了起来,退到沙发边上。 【睡吧,我睡这里。】 他指指沙发,静之自鼻尖轻哼一声,闭上了眼。 程鹰站在沙发边上,捏着魔方痴痴的看着她的睡颜。 目光有些灼热,静之不耐睁眼,程鹰立刻坐下来,轻咳了两声,假装玩着手里的东西。 手里的魔方,像个玩具。 玩着玩着,程鹰疑惑渐起。 他旋转六面,皱着眉研究了许久,像是刚拿到新课题的学生。 静之静静的侧卧着,紧盯他。 这东西,可是朱九亲自研发出来的结界,是他上辈子和上上辈子的智慧结晶。 给他多看看,万一他能想起点什么呢。 程鹰之前对她太过狠心,她实在有些怕了。 静之不求程鹰能同时想起朱九和草庐的记忆,哪怕只想起其中一个人和她的相处片段也好…… …… 夜已深,被窝里已经变得暖融融的,她盯人盯得都困了,眼皮子直打架。 程鹰早已关了灯,躺在沙发上,借着窗外的月光研究着手里的东西。 他手里的那东西,一面分九格,每格都刻着不同的线条。 有的是一大横,有的是分开的两排竖线。 程鹰转了许久,这才发现每一格画的都是天干地支里的一种。 他只是偶尔在书上看过两眼,并未深究过。 可是此时的手,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仿佛操作过无数次。 程鹰的手速越来越快,魔方不断咔咔转动着。 静之看着他专注的样子,突然撑起一肘,眼睛越来越亮。 直到他停下动作,摁动某一面的中心点,嗡的一声,如波纹状的结界自动弹开。 床上的被子被大力掀飞,静之整个人从床上弹跳过来,扑到程鹰身上,双手紧紧揪住他的领子,“你……你想起来什……” 还没问完话,他眼里和她如出一辙的惊讶,让静之眼里闪烁着的亮光瞬间消散。 “……算了,睡吧。” 她一脚跨下沙发,刚想回床,腰间的睡裙,就被他揪住了一角。 静之低头看着被抓皱的白色睡裙,幽幽看了程鹰一眼,“又想耍流氓?” 【刚刚那是什么?】 静之眨一下眼,歪着头,疑惑问: “你比的什么?我看不懂。” 明明就懂。 程鹰也郁闷上了。 他把魔方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放开她的裙子,扭头把脸朝向沙发靠背,一副不想理静之的样子。 “呦,你还气上了?!可别忘了,是你先欺负我的。” 第395章 天罚 程鹰身体僵一下,随即把平躺着的身子,也向左翻动,侧躺着,把脸藏在身体和靠背之间深深的阴影里。 自己作的苦果只能自己吞。 她要装看不懂的话,就装吧,确实都是他的错。 看着他酷似朱九的利落发型,还有他刚刚玩结界魔方时残留的肌肉记忆,静之怎么也狠不下心再嘲讽他。 她拿起桌上的橘子,慢慢剥着,跟谈心一样,坐在沙发下的地毯,朝背对着她的程鹰缓缓诉说着: “阿鹰,有些事情既然已经注定好,没办法改变,那么我们就要学着去接受它。” “通过伤害他人去掩盖它的存在,是最笨的一种方法。” “你怎么知道,那个缺点,不可能变成你的优点呢。” 蜷缩在沙发上的程鹰,缓缓展开了一点身子。 她还愿意对他说这么多话,是不是代表她在慢慢原谅他了? “呃……窝……咳……” 程鹰扭回头,又尝试了一次,结果依旧不好。 声音嘶哑难听,音调跑得不成样子。 程鹰眼睛一热,猛吸一口气,赶紧闭上眼。 在她面前哭,也太丢脸了。 刚想把头转回去,静之咬着一瓣橘子,突然伸出一手搭在他脖颈上。 一股暖流顺着她的温热细腻的指尖,流淌进他的喉咙里。 程鹰只感觉浑身开始变得暖洋洋的,连困倦感也消失了不少。 半晌后。 “好了,你再试试?”她说。 “窝……咳咳……” 还是老样子,只是声音的质感没有再像以前那么嘈杂刺耳了。 她莫不是会仙术? 难道她是个仙女?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仙女好像也救不了他。 程鹰彻底消沉下去。 【我这不是受伤导致的,是天生的,你不用再尝试了。】 月光下的这行字,深深的刺痛了静之的眼。 是天罚吗? 朱九偷了一世时光,故而上天让他这辈子失去说话的能力。 业报不会在当下体现出来,却报应在他的后世身上。 静之心疼程鹰的同时,也心疼起了朱九。 算了,他还是别想起以前的好。 否则,朱九那么自傲的一个人,怎么接受得了他哑了…… …… 静之叹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 反正他前几世除了跟她在一起时话多了些,其他时候话也少的很。 她边往嘴里塞着橘子,边开导他: “你会写字(嚼嚼嚼),就是麻烦了点而已,真心想要跟你交朋友的(嚼嚼嚼),是不会在意这一点——” 还没说完,程鹰突然拥着她的腰一个旋转用力,把她摁在沙发上。 她捏着橘子的手,被他摁向头顶的扶手上。 程鹰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虽然靠近的速度很慢,但是确实有在靠近。 静之一惊,立马卷了咬在唇边的橘子瓣快速咀嚼。 小哑巴,敢推老娘,你给我等着! 等我吞下去就来骂你! 橘子买得这么甜,人怎么就突然黄了呢? …… 一口橘子刚吞下去,咕咚的吞咽声仿佛惊醒了程鹰,他的嘴堪堪擦过她的唇瓣,头往旁边一别,把脑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这女人怎么这么好? 他都这样对她了,她现在居然还来安慰他。 程鹰胸口起伏得厉害,好在上一秒力挽狂澜,才不至于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说实话,她这种人,值得更好的…… …… 程鹰的拥抱跟朱九很相似。 每次这般拥抱,朱九就怕压着她。 两肘总是撑在她腋下,让自己的身体悬空。 静之侧目看了一眼程鹰有些发红的耳垂,突然在心里低低唤了一声阿九。 情之所至,本想一掌抽死他的静之,突然红了眼眶,轻轻拍两下他的背。 安抚意味十足的动作,让本就感动的程鹰浑身一震,什么都不能做,程鹰只能更加用力的扣紧她的腰,仿佛这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一个拥抱。 …… “呐……阿鹰……真的不喜欢我吗?” 程鹰咬着牙,不断摆着头,只是两臂都快把她的腰勒断了。 “唉……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承认?” 程鹰:除非他不哑了,可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承认。 他好像真的喜欢她了。 可他不能告诉她,也不应该告诉她。 可只要一想起她会离开,程鹰的心里就充满了不舍。 尽管闭着眼,蓄满眼眶的泪,还是流了出来,顺着他的下巴,滴在她肩膀上。 静之侧颈一热,由于深陷回忆而变得悠远迷离的双眸突然聚焦回来,“唉,你比我还犟。” 原谅他吗? 他都哑巴了,上天早就提前惩罚过他了。 ……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他下巴要落未落的泪珠上,又苦又涩。 程鹰撑起头,捂着下巴,不可思议的轻泛一下眼皮。 通红的眼眶里,落下两颗滚烫的豆大泪珠,啪嗒一下,砸在静之脸上。 他想做些什么,可是深刻的现实,只能让他自卑的抬起右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 刚扶她坐起来,指指床,想让她去床上睡。 怎料扣得紧紧的领口被她一把扯住,两个人的距离猛得拉近到极致。 程鹰甚至可以数得清她的睫毛。 他被眼泪浸润的潮湿唇瓣对面,是她微微翘起的朱红唇珠。 似有若无的碰触,让他的心尖直颤。 程鹰捏紧双手,强忍要回吻过去的冲动,用力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不可以,她适合更好的…… 温热的香气在鼻尖萦绕许久,程鹰也纠结了许久,两人终是没有吻上。 静之有些失望的后仰脖子,在他茫然睁开的眼神中拉开距离。 而后拉着他的手,来到床边坐下。 率先躺下的,是被推倒在枕头上,一脸慌乱的程鹰。 他一直保持着嘴巴半张,双眼微微瞪大的表情,显然此时他已经惊呆了,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真不喜欢我?” 程鹰下意识摇头。 “什么意思?不喜欢,还是不想回答?还是……不是不喜欢?” 本子在桌上,他拿不到。 两个手腕被她紧紧摁在床上,程鹰也打不了手语。 没有其他表达的方法,程鹰只能缓缓闭上眼,扯着苦涩的笑,对着她做出口型。 【……你适合更好的,我不好。】 “……那你不要推开我,从现在开始改变,我陪你一起变好,可以吗?” 她越好,程鹰就越自卑。 这种强烈的云泥落差感,几乎压得他无法呼吸。 【放开我,你该睡觉了。】 “又是这样!你到底玩逃避到什么时候?!” 静之眼神一暗,趁着他闭眼的时候,俯身快速封了他的口。 静之才刚贴住没怎么着,程鹰就觉得浑身汹涌的血液直冲脑门。 他猛的睁开眼,涨红着脸侧过头,嘴里无声呢喃的,全是【不可以。】 她放开他的双手,转而捧住他的脸转回来,“我说可以就可以。” 刚想往下亲,程鹰不再被束缚住的双手,一下抵住了她的肩膀。 静之的整个上半身被他高高举了起来,他的手臂有多长,他们两个的嘴就离得有多远。 静之垂下眉尾,委屈巴巴的捂着右上臂,“痛,你放手好不好?” 程鹰探究的看了她一眼,又在心底默默算了下日子,随即坚定摇头。 【好久了,你应该已经好了。】 【而且,我没碰到你伤口。】 做完口型,程鹰趁着静之无语凝噎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放在被子一侧,双手用力一推,静之像个寿司似的,连人带被,直接滚到床里侧。 手脚皆被束缚住,静之气得咬牙切齿,“你可别后悔,今天不亲,明天,后天,大后天,还有无数个以后,就都没的亲了!” 程鹰一膝盖撑到床上,轻轻捞起她的脖颈,把枕头往下塞了塞。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该亲我,睡吧。】 “程鹰,敢情我刚刚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不喜欢我,你刚刚抱我干什么?!逗我很好玩吗??” 程鹰心觉愧疚,又怕自己等会忍不住诱惑,他直起身子,趁她还没挣脱开被子,大步朝门口走去。 “咔嚓。” 门被轻轻带上。 “滚!走了你就别回来了!” 程鹰贴在门外,抬手捂住唇瓣。 虽然只是轻轻贴了一下,但他,已经满足了。 有些事情,也该做个了结了。 …… 第396章 我可能没机会了 “砰砰砰!” 林威一手撑在茶几上,另一手把程鹰面前摆着的本子拍得啪啪响。 “写!你tm快给我写!你把阿玲给我带哪儿去了?!” 胖子从来没有见过他老大这般暴怒的样子,心里又怕程鹰会被暴怒的老大一枪biu掉,他硬着头皮挪两步过来,轻轻拍了拍程鹰的肩。 “鹰哥,你就告诉他吧。” 程鹰没回头,双肘撑着膝盖,两手交叉握着,眼睛看着被拍皱的本子,眉头微微蹙起。 “咔嚓!” 一声上膛声响。 林威看他这副鸟样儿,就知道事情还真是程鹰干的。 不可置信,连同强烈的背叛感一同涌上心头,他紧紧握着手里银白色的手枪,瞄准程鹰,咬着牙问: “我tm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阿玲是不是让你交给钟敖了?” 程鹰抬头,眼前的林威仿佛一头狂暴的狮子,他却依旧面不改色,就这般抿着嘴,握着手,不说不写的态度一目了然。 神经在一瞬间被他逼得崩断。 小哑巴有时候是真能气死个人。 林威对着程鹰连开几枪,给他做了个人体描边。 他身后的沙发瞬间多了几个孔洞,棉絮纷飞,还冒着缕缕白烟。 胖子的心简直提到嗓子眼儿,脚跟不由后撤一步,就怕老大一时失去理智,把他也打了。 坐在沙发上的程鹰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他一副有本事你今天就打死我的神情,让林威彻底无力。 林威深呼吸一口气,越过茶几走过来,半蹲在程鹰右边,猛拍两下他的膝盖,终于不再试他,对他全盘托出。 “阿鹰,小杨看到你把阿玲带去凤庭了。” “钟敖和孔三住在403和406,我也是知道的。” “阿玲一直都在维护我,孔三问她话,她肯定不会说,如今我不是怕钟敖跟她怎么样,我是担心她!” “警察的那些套路你也知道,软招套不出话,他们便会使硬的,我怕孔三会对阿玲严刑逼供。” “算我求你一次,你把阿玲的去向告诉我吧。” 林威说得真情实意,程鹰的神色有些松动。 然而孔三这个人,他交手过很多次,恐吓归恐吓,不过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他想孔三应当不会对阿玲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只是林威的心情他也能明白,如若是静之被抓了,他想他也会急得失去理智的吧。 把阿玲带去给钟敖,虽全了阿玲的心愿,但对林威来讲,属实不义。 程鹰脑海里天人交战。 紧握的双手被林威用力握住,林威眼神里露出的哀求,让程鹰心里越发愧疚。 他缓缓闭上眼,沉默了半晌,这才抬手指指桌上的本子。 林威眼睛大亮,抖着手抄起本子和笔往程鹰手里塞,“你写!你快写!只要她能回来,我便不怪你!” 问题是,依玲想回来吗? 回来后,又是否会快乐? 程鹰打开笔盖,把本子摊平放在膝盖上,却迟迟下不了笔。 “快写!!” 林威急得拔高音量,神色有些癫狂。 胖子伸出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收了手,闭了嘴。 自古情义难两全,他鹰哥这可真是摊上事儿了。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两人正僵持着,胖子连没人动弹,只得走过去拿起话筒放到耳朵边,“喂,哪位?” “……你,你说什么?!” 他猛然拔高的音量,把茶几前的两个人吓一跳。 胖子抖着手挂了电话,眉头紧皱。 林威和程鹰的心里同时升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 “孔三说,现在叫老大你去西城片区的香山工厂自首,否则……否则……” 林威身形一滞,冷着脸站起来,“否则什么?” 胖子看一眼程鹰,脑壳疼的不行,这tm说出去,他鹰哥不得愧疚死。 林威冲过去,用力揪住胖子的领口,目眦欲裂问: “否则,他是不是要对阿玲不利了?” 胖子浑身一僵,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 他就知道事情会变这样。 林威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放开胖子,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 胖子赶紧撑住他的胳膊,“老大……怎么办?” 程鹰沉着脸站起来,转身面对林威,比比自己,又比比西城的方向。 林威扯了下嘴角,两手撑着椅背,用力叹了口气,“你去有个d用,人又不是你杀的,警察要抓的一直是我。” 他又苦笑一声,仿佛行至末路的囚徒,彻底认了命。 “之前跟阿玲吵架时,我就知道,她真的喜欢上钟敖了。” “看来,她这是联合钟敖和孔三给老子做了一盘局,可这个局……老子还真tm想去。” 他抹了把脸,扭头朝胖子说: “走吧,通知下面的人带上家伙,整日躲躲闪闪,我也累了,不如正面干一场。” 胖子点点头跟了出去。 程鹰紧攥着拳头,跟在两人后面。 刚要出办公室大门,林威脚步一顿,转身点向程鹰的胸口: “你别去,我知道你是什么性子,这件事,如果是我站在你的角度,我也会那么做,所以你无需自责。” …… 停满停车场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驶离大本营,不到一会儿整个停车场变得空空荡荡,只余下程鹰的那辆黑色汽车还有胖子的褐色汽车。 胖子因为和程鹰走得近,给林威打点好人和武器后,便被林威留下来,叫他看着程鹰。 他目视远去的汽车,幽幽叹了口气,右手握住铁门刚想推上。 身后轰鸣声又起。 油门被加到最大,一道黑色疾光在胖子面前一闪而过,刚关上一点的门哐的一声向旁边弹开。 胖子被门震得手麻,他却无暇理会。 怎么办怎么办? 鹰哥追上去了! 刚刚那一闪而过的身影有些臃肿。 胖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猛拍一下脑门,“哇靠!” 他鹰哥这是要去送死吗? 胖子迅速跑向自己的车,手抖得拿不稳钥匙,插半天才把钥匙插进孔里,启动了车。 与此同时,他手里的电话也接通了。 “喂,胖子呀,什么事?我看书呢,没空跟你瞎扯。” “哎呀,静之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看什么书?!鹰哥刚刚从大本营开车出去了,你快拦住他!他身上缠满了炸弹,我怕他一时想不开!” …… “啪嗒”一声,静之手里的新手语书滑落到地上。 她猛的站起来,抄起玄关处的魔方就往外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去哪?他要去哪?!到底发生了什么?” “孔三用玲姐威胁老大去西城自首,鹰哥应该是觉得都是他的错,所以也跟上去了。” 静之捏着手机边听边跑,一路冲到楼下大门口,对正面驶过来的的士猛招手。 “停车!停车!!” 胖子大喜:“你看到他了?” 静之眉头紧锁,哎呀一声,深呼吸一口气,忍着怒气问他:“西城哪里?!我拦到的士了!” 胖子:“西,西城的香山工厂。” 静之拍了拍司机身后的靠背,“师傅,西城的香山工厂。” 司机转过头,哦哟一声,笑容瞬间堆了满脸,“大妹子,又是你啊,可真巧。” “嗡~” 一辆黑车从的士左侧极速驶过。 静之和程鹰打了个照面,她惊得直拍司机的胳膊,“调头调头!跟上那辆车!!我知道你可以的!你的车改装过了!” 司机边调头,边心虚的左看右看,“哎呀妹子小声点,我们这种车可不能私自改装,被警察发现的话,我这驾照可就没了。” 正说着话呢,六七张百元大钞被拍在他腿上,静之一直扭头看着远去的车屁股,急的不行,“赶紧走别磨叽,这回生死攸关,你tm油门给我踩到底!” 司机看着飘到地上的钱,眉开眼笑。 反正都是他的,等会再捡呗。 “得嘞!您可瞧好了!” …… 仪表盘的右边,一颗不明的红色按钮被摁下,强烈的推背感袭来。 司机猛打方向盘,车子往右一拐,驶入一条小路。 旁边荒无人烟,黑车也失去踪影。 静之气得猛拍他大腿,“大哥,你别玩我!” “哎呀妹子,莫急!” “刚刚是主干道,有监控,人多车也多。” “这条路也能去西城,一定会比刚刚那辆黑车早到的,你放心!” 静之心烦意乱,嗯了一声,把胖子电话挂断,终于第一次打了那个名为【aaa小哑巴你再这样呢?!】的电话。 “嘟……嘟……” 卡在仪表盘旁边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a静来电】 程鹰侧眸瞄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对不起了……静之。 此生,我怕是没有机会了…… 你说得对。 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 还有无数个以后,我可能都没有机会亲你了…… 说遗憾,是有的。 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依旧会拒绝你。 像我这样的人,就该一个人活着,一个人死去…… 但愿,沉默半生,死的时候,我也能发出一声巨响,响彻云霄。 才算……不虚此行! 第397章 谁再说话,我就杀谁 大隐隐于市。 没想到这个的士司机还是个飙车高手。 静之有些想吐,但是焦急的心压过了生理上的恶心。 车辆在一个岔路口左拐后,成功的和那辆黑车并驾齐驱。 黑车在左车道,的士在右车道,静之和程鹰中间隔了个司机。 风声很大,她怕程鹰听不到,于是拍拍司机的大腿,“超车挪到他左边去!” 司机一路上那条右腿都快被她拍淤青了,无奈叹口气,降下全部车窗朝左一看。 他瞬间惊得瞪大眼,双臂僵直,紧紧把住方向盘,大着舌头说: “炸,炸,炸弹啊!姑奶奶你别玩我了,我,我把钱还你!我,我要走了!” “求你!你挪到左边去,他先炸死的,也只会是我!” 静之哀切的说着,一双眸子盛满了泪水和无尽的恐慌。 司机靠得太近,只瞄她一眼,早已阅遍人情世故的心,猛的一酸 “你……唉……之前你追的就是这辆车,这辆车常去那些不正经的地方,我遇到过好几次,上面那人估计也不是啥好人,妹子你又何必纠缠呢?” 静之抖着手递过去一沓钞票,“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点,你挪个位置,我有话和他说!” “这不是钱的事儿。” 又是一沓钞票,放在他身边的水杯凹槽处,“我求你了!” “……算了。”司机硬着头皮说:“只要他有点火的迹象,我tm立马加速,麻烦您聊快一点!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怕死得很。” 妈的,当司机太危险了。 干完这一票,他要回老家收收惊。 静之对他千恩万谢。 程鹰估计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已然开始慢慢加速。 司机啧一声,低声嘀咕一句,那车也违规改装过。 静之皱眉问他到底行不行。 司机一挑眉,拨动一根他从未用过的调杆。 车屁股的两个排气管甚至迸溅出火花,空气微微扭曲一瞬,的士噌的一下窜到黑车前面去。 一个顺滑的并道后,程鹰无奈之下,只能降下速度,挪到右车道。 他只是想跟孔三同归于尽而已,并不想一头创死静之。 “阿鹰!你tm给我停车!你死了,我怎么办?!” “这件事本就是林威的错!不关你事,你千万别犯傻!” 她凄厉的喊叫声夹杂在风中,被掩埋了不少音量。 但两车并列行驶,只隔了两三米,程鹰还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他枯寂的双眼轻轻瞥向静之,眼里全是没留任何后路的坚定决心。 车窗慢慢升上去,静之开始慌了。 她圈着嘴巴,朝对面呐喊,从好好规劝,到歇斯底里,喊到嗓子都哑了,对面只往车窗上拍了半张仓促撕下来的纸条。 【我从不悔自己做过的所有事】 【包括依玲的事,包括我现在正在做的事】 【你走】 “我不走!你混蛋!!” “你要是死了,我一定杀了在场所有人!” 她此时癫狂的样子,看着挺像能干出这种事情,司机大气不敢喘一声,慢慢踩了刹车,他紧着嗓子小声搭话: “那,那什么……大姐,大姐大……你,你下车吧,到地儿了。” 说话间,他就瞅了一眼窗外。 没想到外面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这是个废弃的修车厂,厂子外空地很大,此时却因为围满了车,而显得有些逼仄。 左边一伙人全穿着警服。 站着的,蹲着的,躲在车后面的,没一个不举着枪的。 右边也一样,手上全都是各种枪支器械,只不过大金链子小手表都戴着,看起来都像是纯混社会的黑道人士。 本想下车躲静之的司机,这时手一拉调节靠背的操纵杆,彻底躺平。 “我说大,大,大姐……这里在火拼,你也上赶着来啊?!” 静之冷着脸,捏紧魔方,开门走出去。 脚踏上冰凉的水泥地时,静之此刻才发现,她跑得急,竟是连双鞋都忘了穿。 厂里传来阵阵打斗声。 孔三举着个大喇叭在外头劝: “林威,你就算把钟敖打死,也只是罪加一等,你束手就擒吧!” 厂里传来林威的怒吼:“m!他玩我的女朋友!我凭什么就不能打他?!” 孔三一时语塞。 这他还真没想到,谁又知道这两个逃亡的人还能看对眼了呢? 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抬起喇叭刚要喊。 咔嗒一声。 黑车的门开了。 刚刚静之下车,他没在意。 和车上的程鹰一个照面,他的心猛的一跳。 他了解程鹰,不过是为了兄弟情,想来换他老大进去坐牢而已,并不是想真的炸死他们。 孔三叹了口气,刚抬起右手,想叫楼上的狙击手别管程鹰。 怎知狙击手还以为他下了命令,注意保持警戒。 头顶红光乍现,刚要下车的程鹰似有所感,突然转头看向狙击手的位置。 楼上趴着好几个狙击手。 静之走过来的话,铁定会受伤。 程鹰赶紧伸手,朝快摸到他旁边的静之猛的往后一推。 太阳光下,一道银灰的光芒呈抛物线,丢向他的位置。 快要落下的东西,却不及擦过空气,并列而来的两颗子弹来得快。 “咔嚓!” 挡风玻璃破了个眼,血花迸溅。 快落进车厢里的魔方被锵的一声击落在地,滚落到静之脚下。 她白着脸,强撑着腿软的脚,两步跑过去。 看清他状况的时候,静之身子晃了晃,只觉得头晕目眩,耳鸣得厉害,再也听不清孔三在那里狗叫什么了。 时间仿佛放慢了速度。 血滴下的声音分外刺耳。 她的眼睛红得吓人,“……阿,阿鹰……小哑巴……你别吓我……” 正中脑门的子弹已然穿透椅座,程鹰的瞳孔开始涣散,嘴边却慢慢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 是啊,他是小哑巴。 连死的时候,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唉……罢了。 闭眼的前一秒,悬在空中的手,只来得及朝静之凹下中指和无名指,还未比完全那个手势。 便砰的一下,落在腿上。 车内血腥味渐浓,静之却仿佛正在经历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呆呆的站在驾驶座旁边,仿佛魂在刹那之间跟着一起丢了…… “谁他妈放的枪?!!!” “我们交手这么多年,你们tm看他打中过我吗?!!!” 孔三铁青着脸跑过来,看到程鹰气绝的样子,忍不住又对着楼顶的狙击手破口大骂: “我刚刚不是举手示意了吗?!谁tm放的冷枪?!” “呵,孔大所长这时候才来教训属下,是不是有些晚了。” 静之把程鹰从车里抱出来,声音冷得能掉冰渣。 在场没一个人不看她的。 主要是目前的情况有些诡异。 她及腰的头发突然极速增长,黑发从发根处开始变白,眨眼间,如瀑的白发洋洋洒洒,在她身后无风自动。 金童在她受到极大刺激,摇摇欲坠的识海里战战兢兢的。 有一种人,表面上看着挺冷静,其实他已经疯了。 金童觉得现在的静之就是这种状态。 【姐姐!你,你也别犯傻,杀人会造业,你……】 “噗……” 没等金童劝完,一道白色的爪光极速飞向二楼,刚刚放冷枪的警察捂着脖间被切断的大动脉,到死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招数。 天道战战兢兢的抬起手中的雷公锤,看向面无表情的林风,“神,神君……她暴露了,而且杀了人,我……我有理由给她天罚的……” 林风微微眯下眼,掌心白光乍现,大有一副天道敢劈静之,他林风就敢打天道的架势。 天道腿一软,索性坐在云上撒泼,“那你说怎么办?我看她是疯了!” “你自己看,又杀一个。” “哦,这次杀了一排,耳朵尾巴都露出来了,您再不做决定,我看在场所有的人都得死!” 林风低头看向浑身浴血,仿佛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静之,猛的蹙紧眉头。 “重启。” 天道偷瞄他一眼,抠抠搜搜的别过脸,看向底下布满血腥味的人间地狱。 “您自己重启,我……我上次被您打完,骨头都快散架了,如今所剩的能量不足以重启一个小世界了。” “静之姐!你是疯了吗?杀鹰哥的,是对面的警察,你杀我小弟干什么?!” 胖子看着面无表情,指尖还在滴血的静之,腿肚子忍不住直打颤。 这……他静之姐,原来是猫妖吗? …… 黑灰色的业报,已然缠绕在静之身旁,正在侵袭她的识海,令她头疼欲裂。 听到面前有聒噪的声音发出,她挥出一条尾巴,紧紧勒住胖子的脖子往上提。 胖子额头青筋暴起,手机掉在地上,只觉得颈骨被勒得嘎嘣作响。 “放……咳……放过我……” “林女士,你已犯了数重杀人罪,袭警罪,再不放开他,我就开枪了。” 静之头一歪,看向孔三的方向,突然嘴角一勾,眼里已经染满黑暗和恶意。 她五指成爪,隔空把他提起来: “叫叫叫……吵死了……” “别吵醒阿鹰……” “谁再说话,我就杀谁……” “我喜欢……安安静静的人……” …… 第398章 重启人生 “开始吧。” 不忍见静之这副失了理智的模样,林风缓缓闭上眼,把仙力传输到天道身上。 “您真确定了哦,就这点仙力,输完您这个分身估计就消失了,您也会被镜子标记,再也进不来朔源镜了。” 林风没有回答,低头看向静之。 她似有所感,抬头望着灰白色的天空。 明明知道她看不见自己,林风还是对着她浅浅一笑。 而后加大仙力输出。 不消几秒,林风彻底消失在天上。 终极苟王——的士司机,已经被吓得不敢动弹了。 那杀神,说要杀人,她tm是真杀呀。 外面不说血流成河,怎么也算是尸横满地。 降下的车窗他也不敢升起,就怕玻璃突然发出咯吱响,遭静之一爪,他就彻底gg了。 而此时的静之仿佛丢了什么东西,放下快死掉的胖子和孔三,紧紧搂住被她放在腿上的程鹰,举目四处环顾。 “阿鹰?你来找我了?” “还是阿九?阿正?” “…二娣?” “到底是谁?” 清风拂面,吹淡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也卷来了一声淡淡的嗔怪,入了静之的耳。 “小没良心的,来这里这么久,你当真完全忘记我了是吗?” 静之僵住一瞬,眼底的恶意散去一点,堪堪恢复一丝清明,还有深埋已久的委屈。 “阿风?你这个混蛋,你在哪里?” 没人回应。 静之抱着程鹰站起来,不理厂外那仅存的三个活口,脚下一点,径直飞到了这处的最高点——厂房屋顶。 “阿风,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报仇了!” “阿风?!” “呜呜……你别不理我……” “阿鹰排斥我……你也不理我……” 灰白色的空中飘荡着她的低声诉苦和啜泣,胖子抬起头看向屋顶。 他从没发现,那个总是笑吟吟给他们派烟的静之,能疯魔到这种地步。 就因为他鹰哥被一个可笑的原因误杀了。 该说她可怜,还是可怖。 胖子捂着脖子,心情十分复杂。 紧盯她的眼,好像突然捕捉到什么奇怪的动静,胖子用了眨了下眼,往她的右上方看去,竟发现天空好像缺了一块。 像是在格式化程序一般。 从那一小块,开始慢慢往下崩塌。 屋顶的静之跟程鹰的尸体一闪一闪的,发着乳白色的光芒。 胖子开始记不清他是为什么躺在这里了。 那女人又是谁。 鹰哥,脑子里的鹰哥又是谁。 不对,他又是谁? 旁边的尸体一个个消失,血腥味仿佛也被清理掉了…… …… 一阵耳鸣过后,陷入黑暗中的胖子突然睁开眼,手里还捧着一件白衬衫。 哦,对了,刚刚有个女人把这东西交给他的。 那女人看他的眼神真奇怪。 他自己也奇怪,脖子从刚刚开始,就仿佛刚上完吊一般,整圈都在痛。 胖子扯一下前颈的皮肉,又歪了歪头,活动一下咔嘣作响的脖颈,对着旁边的玻璃观察许久自己的脖子。 没痕迹,没异常。 疼痛感好像慢慢消失了,胖子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他被鬼掐了? 鸡皮疙瘩不禁掉了满地,胖子紧了紧手中的衣服,终于敲响了眼前的办公室大门。 看到程鹰的一瞬间,莫名的,他有些鼻酸。 那种感觉稍纵即逝。 仅仅过了两秒,他恍惚的回忆一下刚刚的想法,却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因为什么原因鼻酸了。 胖子那副含泪的怂样,让程鹰不由得蹙起眉头,抬手敲一下他的脑门。 胖子脑门中了一下,人不仅没清醒过来,反而看起来更呆滞了。 他委屈捂头,“鹰哥,我……我头痛。” 程鹰无语:“……” 他也没使多大劲儿啊,怎么会头痛? 程鹰朝胖子翻了个白眼,把着门板,正欲关上,胖子这才回过神,一脚抵住门板,把衣服往程鹰的方向递了递: “鹰哥,你送洗的衣服到了,要不现在就换上?” 刚说完话,胖子就捂住嘴。 今天真是见了鬼了,他怎么感觉每个场景都这么熟悉? 好像这事儿以前曾经发生过一遍。 程鹰正看着他手里的衣服发呆,躲在阴影处,怔怔的看着程鹰侧脸的静之,这回终于忍不住了。 她一把撞开胖子,径直扑进程鹰怀里,紧紧圈住他的腰。 “阿鹰……我……我再也不说你衣服难看了……呜呜呜……” 衣服? 什么衣服? 他衣服难看? 这女人谁? 程鹰满心疑问,还以为是胖子带人来整他的。 他啧一下嘴,扬起巴掌,作势要扇胖子。 胖子两指捏起衣领,讪笑着把衣服搭在程鹰扬起的手上,边笑边退。 再不跑,他鹰哥是真扇得下去啊。 胖子是跑了,可这女人怎么办? 程鹰高举双手,下意识转头看一眼外头舞池旁还在发呆的依玲。 刚看没两秒,一只轻颤的手忽然紧紧捂住了他的眼睛。 “我就不应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写进日记里,你又怎么会明了我对你的感情。” “程鹰,我喜欢你,你别看她好不好?我会吃醋的。” 程鹰浑身一震,把衣服连同她一起推出自己的怀里。 他张了张嘴,想到她可能不会看唇语,于是打起了手语。 打到一半,静之流着泪,对他比了个手势。 “阿鹰,你是不是想跟我比这个,我学会了,这次我看懂了,我再不骗你了。”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会一直——” 在静之打出那个凹起两根手指的手势后,程鹰瞳孔一缩,突然踉跄两步,扶着靠背椅,冷汗直流。 “你怎么了?”静之生怕他又出现什么意外,掏出结界魔方就往他手里塞,“带好,你这个东西一定要带好,我求你了!” 程鹰咬着牙,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捏着那个魔方,看着眼前一脸哀伤的女人,突感阵阵耳鸣。 脑子里多出的许多画面,仿佛要挤爆他的脑海,令他痛苦难言。 四处飞溅的葡萄汁、弹飞的黑色戒指、字字哀伤的日记本、还有湿漉漉的她……一股脑儿全塞进他脑子里。 程鹰重心侧移,刚稍微弯了两指朝向她,整个人就往侧后方倒去。 “小鹰!你别吓我!” 静之一个跨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另一手穿过他的腿弯,把他整个人抱起来。 胖子从外面探头进来,本想调侃一下程鹰的异性缘,看到他昏了,胖子心猛的一提,赶紧快走进来,“他怎么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刚想上去扒拉静之,她一个毫无生机的眼神,直接让他定在原地。 胖子仿佛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刹那间,背脊渗出了颗颗冷汗,要不是他和程鹰有点交情,他早就拔腿就跑了。 “他……” 静之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我永远不会伤害他,哪里有床?” “不送他去医院?”胖子的嗓子有些发紧,说到底他还是放心不下程鹰。 静之深呼吸一口气,缓下想刀人的欲望,心里直默念着胖子是个好人,是他兄弟。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平缓下来语调: “我就是医生,找个地方把他放下,我给他看看。” “……哦哦,那里面有个鹰哥临时休息的房间!”胖子指了指右侧一扇房门。 门没关紧,静之一脚抵开,摸着黑,把程鹰放到床上。 胖子哒的一下,打开灯,杵在门口,就这般看着静之像模像样的给程鹰把着脉。 胖子不敢踏进一步。 没办法,他刚刚有种强烈的预感。 靠近她,可能会死。 把脉期间,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 胖子不敢直视她,只能紧盯床上的程鹰,却发现程鹰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无声念叨着什么。 静之把了得有一分多钟,胖子实在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咳,那个……他什么病?” “他没病。”静之头未转动,只是斜了眼神凉凉的睨他一眼,“你出去,把门带上。” 胖子听话的关门出去,走出办公室后,还顺便把办公室的门也关上了。 外头嘈杂的音乐依旧,胖子摸了摸后脖颈,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那么听她的话。 屋里程鹰的电话响个不停,静之只看了一眼,发现是林威打开的,也没理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回到这个时间点,不过程鹰之所以会变这样,林威也脱不了干系。 十几分钟前,林威跟依玲还有钟敖躲在厂里,没有被她杀死,并不代表,她会就此放过林威。 三个人的感情,为何偏要牵连上一个无辜的他呢? 静之拿起他的手机,把来电铃声调成静音,然后往床头一丢。 见他还皱着眉,静之眼里浮上心疼之色,怕他脑袋疼,又不敢直接去摁他的眉心,只能伸出双手,轻轻放在程鹰的太阳穴两端,柔柔的给他按着。 她刚刚确实没说谎,程鹰确实没病。 根据他昏倒前的最后一个眼神,还有那个依旧未做完的手势,静之大胆进行猜测。 他估计想起来之前的记忆了。 至于想起多少,她不知道。 唯一能够确认的一点,临死前那一幕,他应该记起来了,否则不会对她做出那个手势。 这小哑巴,临死才懂得跟她告白,告白还告了一半,刚刚也是。 他是要让她心疼死吗? 说好要让她再觅良婿的,突然比那个手势出来…… 唉,她又开始看不懂他了。 …… 也不知揉了多久,疯魔完的静之体力都有些透支了,程鹰这才轻轻扇着眼睫,睁开了眼睛。 “阿鹰,你……感觉怎么样?” 主要是,想起她了吗? 静之有些忐忑。 程鹰愣愣的看着她,突然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 静之心一揪,把住他的手往下拉。 她抖着唇,轻轻吻上他之前中枪的额心,“不怕,不会再让你痛了。” “把我送你的结界魔方带好,这辈子你都不会有事的。” 就在这时,程鹰又抵开她的肩膀,低头去解自己的衣领。 “你……这样不合适吧……” 第399章 头都疼 怕程鹰又拒绝她,静之不敢再对他做出过分之举,毕竟重来一世,她也看清了自己的不足——确实逼得太紧。 于是他解开一颗纽扣后,她抓住他两个领子,把纽扣给他扣了回去。 程鹰眨眨眼,脸上全是不解。 不过他解纽扣的决心很强,静之纽第一颗,他立马就解第二颗。 两个人一上一下,又一下一上,跟他那件丑衣服杠上了。 纽半天扣子,他的领子都被扯歪了,他依旧低头重新解开。 静之面色微红,坐直身体,别过脸看向别处,两手搭在床沿,指尖一下一下的抠着屁股底下的条纹床单。 “程鹰,我刚刚太激动了,才会抱你的,你……你别这样,我不是随便的人。” 她在说什么? 程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了她话里的意思。 别人有口难言,他有口不能言。 内心一慌,竟连手语都忘记怎么打了,一路打开门,跑到外边,拿了办公桌上的本子和笔,又一路小跑回来。 轻轻推一下静之的肩膀,让她看他写字。 静之对他推她肩的动作,有些ptsd。 她嘴角微微下撇,有些不悦,说: “以后,能不能……别这样推我?” 程鹰写字写到一半,突然抬头看她,眼里尽是茫然。 为什么不能? 他哑巴,不先推推别人肩膀,引起他人注意,他总是容易吓到别人。 见他两眼茫然,静之微微眯了下眼,“你……之前每次赶我出去,都这样推我,你不会忘记了吧?” 一个问题还没解决,另一个问题又来了。 程鹰笔一搁,夹在本子中间。本子往床边一放,他也不纠结纽扣的事儿了,手指从两个纽扣中间伸进去。 寻找了一会儿,摸到什么后,眼睛亮了亮。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条项链还跟着他回来了,程鹰撤出手指头,两手伸到脖子后面,把绳结解开。 一个黑色的尾戒瞬间落在手心里。 程鹰有些羞赧的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瞄一眼她手上的同款戒指。 脸上热起来的同时,他捻起戒指,往自己右手上的小指上套。 静之喉咙有些满,她强装镇定垂眸看着他的右手,“你……什么意思?” 她一直垂着头,这种关键时刻,程鹰又不想通过写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于是一手挑起她的下巴,指指她的眼睛,又指指自己。 “想要我看着你?” 他点头。 静之耸耸肩,经过他那件事,她现在恨不得24小时盯着他,不过是如愿罢了。 程鹰曲起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食指和小指伸得笔直,直指静之。 见她看着他的手发愣,程鹰咬住一点下唇,右手伸过去拿起她的手腕。 拇指找到她的中指和无名指下压,他的食指和小指慢慢伸了过来,抵住她的。 抵好后,右手放开她,又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歪了歪头。 静之只记得,这个手势,表示“喜欢,爱。” 但是他现在这样比,又是什么意思? 程鹰见她有些走神,抵住的两指微微用力,朝她的方向压了压,右手重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歪头眨眼。 静之被他这一歪头,萌得鼻腔有些发痒,嘴角不自觉的开始上扬。 静之眼里闪过狡黠,突然脑子一抽,调侃说: “你的意思是,你想跟我一起扮蜘蛛侠,问我想不想?” 程鹰闭了闭眼,与她相抵的手瞬间张开,握住了她的“爱之手势”,把她往自己身上一扯。 他强烈怀疑,她又在逗弄他,他都表达得这么明显了,他就不信她不明白。 程鹰靠在她肩上,表情有些郁卒。 静止突然噗呲一声笑出来,伸手理了理他后脑勺利落的发根,“开玩笑的,我这么聪明,可能看不出来呢。” 她顿了一下,含着笑接着胡扯:“你比个七,我比个七,你问我是不是痴线啊?” 程鹰:“……” 他微张着嘴,一脸懵逼,实在不知道她这脑回路是怎么转的。 懵逼的样子又逗乐她,静之眼里笑意满满,两边的唇线此时扬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皱着眉的程鹰又羞又急又无奈,推开她,对她做了个口型。 【还玩?】 静之捂着肩膀,笑容僵在嘴边,微笑的弧度变浅,“不逗你了,心心相印是吗?你想问我,是不是我也如同你爱我这般爱你?” 话音刚落,程鹰猛的面上一热,眼睛啪一下亮起来,像新换的灯泡。 静之一盆凉水浇下去,“以后,再推我一次肩膀,我就……打你。” 她满脸严肃的说。 程鹰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老提这个,但依旧点头答应。 静之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但是看着他垂着眼睫,满脸羞意靠过来的模样,她的大脑就一片空白。 她伸手捂住他贴过来的嘴,“戒指戴了,手指贴贴了,不代表我们成为男女朋友了,你又想耍流氓啊?” 程鹰眨了一下眼,指向静之。 “你是说我先做出流氓之举的?” 程鹰没有摇头,但也没有点头。 他这是默认了? 静之大力一个挑眉,突然抡起一巴掌拍向他的大腿,“你倒打一耙,那天还不是你先死死搂着我的!?” 程鹰捂着烧烫的腿,又迷茫上了。 他抱她? 什么时候的事? 他醒来后的种种异常,终于彻底引起了她的注意。 静之拿手背轻轻贴住他的脑门,皱眉放轻声音问: “你头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鹰有些发懵,但对于她对他的关心,他是开心的。 他轻轻摇了下头。 可静之不觉得他刚刚仿佛脑雾了的茫然表情是装的。 “你还记得多少?要不……我带你去做个脑部ct吧?” c什么t,他觉得他现在好的不得了。 程鹰坚决摇一下头,拿了本子就开始写。 【你跟我吵架,丢了戒指。】 【我捡回来了,去凤庭看你,你家淹水了,你住我屋,你想亲我,我推开你。】 写到一半,他笔头一顿,接下来呢? 明明事情刚发生过,他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 “发现自己有问题了?记忆断层了?”静之环着胸凑过去看他的嘴替本。 刚看一眼,她就伸出一手点点第一句,“吵架之前呢,我为什么会跟你吵架?” 程鹰懵(′?_?`)。 静之捏了捏眉心,“你老赶……” 刚说几个字,她把要脱口而出的事实又吞回去。 算了,也不算什么好的回忆,没必要再说出来让他心里难受。 程鹰拿着笔头刚抵一下发酸的眉心,静之眼皮一跳,立马夺过他手里的笔,“别想了,都是一些芝毛蒜皮的事。” 他伸手轻轻抽回笔,红着耳根子郑重写下: 【之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但是那晚你说过一句话,今天不亲的话,明天,后天,大后天,还有无数个以后,我都没机会了·】 程鹰的笔尖点在“了”后面,钢笔笔头的黑色墨水缓缓晕开,他耳垂的羞涩红润比这晕得还快,一眨眼的时间,整个耳朵红得有些透明,连带着脖子根儿都红了。 “呵……你属虾的吗?小鹰,你熟了。” 还说?! 程鹰恼羞成怒,本子一撇,手伸到她脑后,把她的脑袋拉过来。 静之眼疾手快,一手往上推他的下巴,另一手调皮的往他心口轻轻敲了三下。 程鹰一怔,捏住她拒绝的手,眼神有些受伤。 【你嫌弃我是个哑巴?】 他的嘴此时正对她的眼睛,嗫喏的唇分明就是说了这句话。 静之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小哑巴可容易钻牛角尖了,她居然还跟他玩起了推搡的戏码。 她慢慢卸了左手的力道。 程鹰得以低头,猛地拉近她的脖颈。 两人呼吸瞬间交缠在一起,微凉的鼻尖轻轻碰撞到。 他仔细打量她的表情,瞧她不似真拒绝的样子,他锐利的双眼不禁微微弯了一点弧度。 程鹰侧了头,试探性的往她的方向压过去,握住她后脖颈的手,此时暗暗使着力。 只要她有向后躲闪的力道,他就不亲了,真的。 静之眨巴一下眼睛,不仅没后撤,反而半阖下眼眸,朝他吹了口气,看他又呆住,她的嘴角瞬间咧出一个开心的弧度。 调皮! 程鹰心里雀跃得像是盘旋天际的小鸟,喉底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后,终于…… 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 他贴过来的一刻,静之有些泪目。 一个来之不易的吻,跨越了生死。 她也不想再搞怪了,撑在他胸膛上的手缓缓下移,揪住他褐色西装外套的两端,微微扬起下巴,朝他的方向压过去。 程鹰轻贴了两次后,抵住她的额头,轻抚她的鬓发,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可以吗?】 “你头不痛?”她还是担心。 【不。】 头是不痛,有些位置开始痛了。 静之眯了眯眼,还没回应他行不行,小哑巴居然学会主动出击了。 她身上的衬衣,被他微凉的手指一个扣一个扣的解开,不消十几秒,衣服便被丢在一旁的沙发上。 沙发上渐渐堆满了衣服,有她的,也有他的,那件丑衣服格外突出,被静之揉得像咸菜,一脚蹬到了地上。 “小鹰……呜……你变了…别…别这样……” “你tm……你变颜色了……” 回应她的,是他在她心口轻轻的两下叩动。 舞池里,气氛依旧热烈,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越夜越激动。 依玲被音乐震得有些头疼,站起来朝靠在墙角的胖子招招手。 胖子走过来,她就立刻指指外面,“送我……回去,头疼。” 怪了,胖子觉得他头也疼。 不过玲姐一向由程鹰护卫的,他要送她回去的话,怎么也要他鹰哥说一声。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知会鹰哥一声。” “他……有事?” 胖子顿了一下,脑子里又想起那个奇怪的女人,“呃……是挺忙的。” 依玲不再问,身子后仰,靠在墙上,朝他扬扬手。 胖子推门进去,刚一进门还没什么,越靠近休息间,他越发觉得奇怪。 怎么没声音了? 走过去站定,厚实的手曲了两指,刚要敲响房门,里头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呼痛声。 依稀可闻男人的闷哼。 胖子僵在原地,脑子里的废料突然翻涌上来。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他鹰哥是这种人吗? 见一面就拐到床上去了? 不对,那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胖子有些纠结,本想提醒程鹰一句,站定的脚却在屋里传来弹簧床垫规律的咯吱声时,慌乱的朝外迈去。 不得了不得了! 他鹰哥终于吃荤了! 出去前,胖子摁下门锁的锁键,合上门帮程鹰反锁住。 门外的牌子被他翻了个面,“休息中”的字眼瞬间映入依玲的眼帘。 “他今晚……不回去?” 胖子眼神有些躲闪,用力咳嗽几声,才含糊回答: “他,他也头疼……” 第400章 程鹰的身世 一夜荒唐,满目凌乱。 静之躺在他的臂弯里,委屈的竖起两指,看着通红的关节。 关节旁边还有几个错乱交叠的牙印子。 “臭狗,明明说只亲一下的,你……” “……你混蛋!”她气急败坏,更多的害羞,和浑身的无力感。 混黑道的,就是态度强硬,动作凶狠。 静之招架不住,一夜不知道用手指叩击了几次床头了。 一开始她敲三下,他只是闷声蹙眉,然后发狠… 后来敲两下后,快要敲到第三下时,他就会追溯过来,捏住她的关节,猛的一口咬住,凶得不行,像只咬定猎物不放松的狼。 看着瘦瘦的,爆发力还挺强。 静之越想越气,手肘猛的用力往后一杵。 程鹰身手灵活,打架打惯了,即使是在这种时刻,他的身体里依旧残存着被攻击时的条件反射——五指张开,把住她的胳膊肘往外推。 静之万万没想到他还能这样,直接被他推得差点滚到床底下去。 要是掉下去也就算了。 他反应极快,推完后,长臂一伸,搂住她的腰,又把她一把薅进怀里。 静之本来就腰酸,被他这样一推又一扯,腰部肌肉抻得都快抽筋了,他还搁后边儿爱怜的啄着她的背。 恼羞的羞已经没了,现在只剩下恼。 静之手掌向后,用力挠了一下他的腰。 程鹰不解,还以为是昨夜的过分荒唐,让她不适,所以她生气了。 瞧见她转回头时脸上的不悦之色,程鹰垂下眼尾,装可怜的拿她的手肘轻轻敲一下自己的肋骨,然后发出一声像模像样的闷哼。 声音低沉,又有些沙哑,那种沙沙的感觉让她眼神直了一瞬,怒气被废料渐渐攻占。 静之万万没想到他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哼哼起来,是真要命。 她啧一声,扭过身子,抬起满是痕迹的手看似用力,实则轻轻捏住他的两颊。 “我真是看错你了!不会叫的狗狗,原来真的会咬人,你凶死了。” 程鹰的眼神越发乖顺,甚至对她弯了弯眼睛,搭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柔柔给她按着。 【还能走吗?我带你回家。】 回家啊…… 他的意思是,他家现在也是她家了吗? 静之强压住内心的暗喜,苦恼的把淤青的手腕拿到他面前,“你觉得呢?” 拿手给他看就算了,她脚底轻轻蹬开被子一角,把淤青的脚腕抬起,搭在她大腿的被子随着她的动作往上滑。 程鹰喉头一紧,怕看到她乍泄的春光,赶紧闭上眼,抬手压下她的腿。 【要是不想出这个门,你就直说。】 静之一噎,又捶了他一拳,“我看你就是臭流氓。” 程鹰摸摸鼻子,【在其他正经人眼里,我就是社会里的流氓。】 他垂着眸子又自卑上了,【你也觉得……我是流氓了吗?】 啧。 昨晚一醒就把她推倒了,他不流氓谁流氓?! 但是她不敢说。 程鹰外表看似冷硬强大,实则内心柔软,还有些玻璃心。 否则不会到死才醒悟过来要跟她告白。 “欸,说真的,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但是说到正事,我不想你再掺杂入林威、依玲、还有钟敖三个人的事情中了。” 她靠回他的上臂,抚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心,眼底尽是心疼他,和对那三人的冷漠,和少见的无情。 “犯错的人是林威,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别管他了行吗?” 她摸得他眉心莫名发酸,程鹰抓下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却没有及时点头应承她。 静之的表情越来越冷,他张了张嘴,还是觉得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他救过我,我没办法不管他。】 静之眼眶一热,食指直点他的心口,“你已经还他一条命了,这还不够吗??” 程鹰脸上放松的表情,渐渐恢复冷硬。 室内一时间安静得吓人,只能听到她气得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和快要流出眼泪,又强忍住,不得不发出的吸鼻子声。 他坐了起来,眼睛看着门缝底下透进来的光,思索了许久,才弯腰捞起地上的本子,翻到空白的一页,开始写。 【我是个孤儿,十四岁时,从福利院出来,由于年纪太小,没人敢收我给他们打工。 也有可能只是因为我说不了话,他们才不愿收我,后来几经波折,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射击俱乐部帮人家看店。】 【但是一个哑巴,做这种事能有多顺利,不是被客人恼,就是被老板骂。】 【来俱乐部的客人,黑白两道皆有,黑道居多,他们看我不说话,就·】 墨水渐渐晕开。 “怎么不写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了,此时正凑到他肩侧看着本子。 把不堪的过往讲给她听,好像有装可怜的嫌疑,但是不讲,他又怕她误会。 他和林威,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的。 【他们霸凌我,丢我的东西,往我的饭盒里吐口水,还嘲笑我是个哑巴,还··打我。】 静之看得两眼直冒火光,她转身紧紧抓住他的肩膀,“都是谁!你列个名单给我,我给你报仇!” 程鹰只是笑笑,她一个女人,能给他报什么仇? (胖子礼貌微笑′???`: 你是没见过她大杀四方的样子。) 程鹰摸了摸她有些凌乱的头发,给她顺顺毛。 垂下头,接着写: 【不气,后面都报复回去了。】 【威哥见我可怜,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枪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带我回了他厂里,请师傅教我练武,那些欺负过我的人,有一大部分,都是他出面帮我摆平的。】 【不止这样,我一直不愿意参与他的走私活动,他就拨了手里这间“干净”的舞厅给我看守,纯玩乐性质,不掺杂任何不当交易,我这才答应他留下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间射击俱乐部也是威哥的,一日他经过店门口,看我在那里蹲着,便叫看守那儿的经理收了我。】 【所以……他不止是我老大,其实,我心里一直把他当成亲兄弟看待。】 写到这里,他侧头看她,还把手里的本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用唇语说: 【抱歉,我没办法不管他。】 一篇说长也不长的文字,概括了他的前半生,静之竟不知他活得这般坎坷,越看心里越堵得慌,却也明白他刚刚拒绝她提议的原因了。 林威这事儿,他还不能真不管。 头疼。 “我明白了,那你……” 她刚想吐槽他上辈子竟还瞒着林威,把他的女人带给别人,嘴巴瞬间又闭上了。 正是因为林威对他不薄,所以他才会如此愧疚,从而做出那么激进的事儿吧。 静之:“那依玲……她……” 程鹰这时有些不想提依玲,他对她的感觉十分复杂。 上辈子他已经遂了依玲的愿了,这辈子,且再看吧。 “嘟……” 床头的手机一阵震动,程鹰揽住她的腰,侧过身子,伸手拿过来。 “鹰,鹰哥,我应该没吵到你吧?” 电话里胖子嘿嘿直笑,嘿嘿声都漏进静之耳朵里了,她摸了摸鼻子,心里对胖子其实也有些愧疚。 她不该捏他脖子的,这不就是顺手的事儿嘛…… 程鹰轻击三下手机。 胖子:“那就好,昨晚我把玲姐带回来啦,你是不知道,昨晚有两部车跟着我和玲姐,得亏我技术好,给他们都甩掉了。” 两部车? 静之把嘴巴凑近手机,问他: “一个男警,一个女警?” 胖子:“你怎么知道?” 静之哎呀一声,挠了挠脑袋,放软语气,有些尴尬的说:“首先,我知道你……可能很疑惑,但是我要跟你先说声对不起。” “其次,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玲姐你安全带回去了吗?” 胖子听得一愣又一愣。 突然跟他道歉干什么? 不过他还是老实回答:“带回来了,警察不是给我甩掉了吗?” 静之长舒一口气,既然带回去了,那么依玲跟钟敖,就没什么相处的机会了吧。 那个女警也没被误伤,好得很。 “好了,那我没事了,你们接着聊。” 胖子更懵了,她这副跟老熟人聊天的语气,和昨晚冷脸的她完全不搭噶呀。 “呃……鹰哥,你今天回大本营吗?”胖子问。 程鹰看向静之,静之红着脸翻出一面镜子照向程鹰。 他满脖子的草莓和爪印,下巴上甚至还有一个清浅的牙印。 这tm还回大本营? 铁定会被其他兄弟嘲笑。 程鹰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了,手忙脚乱连击三下手机。 “不回啊,行吧,也是,你们好好休养生息,哈哈!” 电话被快速挂断。 静之眨巴两下眼,思考着胖子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阿鹰,你昨晚锁门……哦不对,我最后一个进来的,我没锁门,这就是说……” “昨晚我们……被胖子听到了??” 程鹰撇下嘴角,摸向裤腰带上的枪,静之赶紧一把摁住,“不至于不至于!” 他眼里含着笑,突然侧头啄一下她脸上的红晕,【害羞了?】 静之虚着眼神回想一下昨晚,昨晚好像她发声更大。 静之的脖子终于断了。 一头扎进被子里当鸵鸟,“你讨厌!还问!都叫你不要那么凶了!” 她手里的镜子被程鹰倒扣着一把摁到被子上。 她裸露在外的淡红色后脖颈,被他轻轻咬住,磨了磨牙。 静之轻声哼唧,闷声嗔他一句:“你走开,你牙很尖欸,要流血了。” 程鹰放开她,手指轻轻抹上那牙印,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把她连人带被抱进怀里,挑起她的下巴,直视她: 【我……我抱你回去先。】 “先穿衣服。” 【好。】 “……那你倒是拿衣服啊。” 程鹰目光灼灼,看着她羞涩的模样,心尖一动,侧过头又想一亲芳泽。 静之挪开脑袋,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把住他的脸,嘴里直呼小鹰你冷静! “你要一朝把我全吃了吗?” “先……先回去再说,我想洗个澡。” 她不看他,程鹰有些不悦,只能曲起两指,敲她两个小小的栗子,表示答应。 静之双手抱着脑袋,转回头,“不许敲头!” 他嘴角一勾,趁她抱头的时候,微低脑袋吻住她的唇。 “鹰…唔…别再…” 程鹰捏紧拳头,克制住y望,把住她的肩往后拉,深吸一口气,【我帮你穿衣服。】 “……嗯。” …… 给她穿好衣服后,程鹰这才俯身去捡他的polo衫。 刚撑开衣服,跟破布条一样的polo衫,正被头顶的空调风吹得四处飘扬。 程鹰转头,静之坐在床沿立刻挪开视线,绕着手指,支支吾吾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嘻,她就是故意的。 丑衣服,她不说,但是她铁定会出手。 等会回去,她就把他的睡衣也给挠烂。 程鹰浅笑着摇摇头,实在拿她没办法。 他放下布条,捡起浅蓝色的牛仔裤先穿上,就这般光着上半身,走了出去。 进来时,他穿着她送的白衬衫,边纽扣子,边走近。 静之心满意足的咧着嘴笑。 宽肩窄臀,配上白衬衫,又禁欲又莫名浮现出一种与他人不同的性感,还有一种独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好看得很。 程鹰算是看明白了。 她对他那件衣服不满意。 【以后直接跟我说,我会改。】 一臂撑开西装外套穿上,暗色的西装把他的朝气压下,整个人又多了几分严肃的大佬气质。 程鹰拿了桌上的车钥匙和烟塞进口袋里。 静之点着下巴,眼睛朝他鼓鼓的西装口袋看去,“小鹰,非得抽烟吗?” 直接叫一个抽烟的人立马戒烟,好像有些难为他。 静之脑子一转,跪坐起来,点了点他的唇,“我跟你说哦,你每抽一根烟,我就会少亲你一次。” 插在口袋里的手猛的一僵,手指捏住烟盒,掏出来朝她递过去。 餍足的他这会儿乖得很,静之看着也舒心。 她接过烟盒,手腕一转,跟变戏法似的,烟盒瞬间不见踪影。 程鹰紧盯着那只修长的手,还没反应过来,耳边突然一热。 耳垂被啄了一下。 程鹰伸手捂住耳朵,一副震惊又害羞的小媳妇儿样。 “昨夜那么凶,现在又给我装?!”静之掀开他的西装外套下摆,隔着薄薄的衬衣捏一把他的窄腰,“奖励你的,不是叫你马上戒烟,咱们慢慢来,减少抽烟的次数。” 她一脸神秘兮兮的说: “你要是有进步,最后成功戒烟的话,我就告诉你我刚刚是怎么变出镜子的,又是怎么把烟变没的。” 【……好。】 第401章 我卷死你 又来到了他家,他家的摆设依旧还是老样子。 两室两厅一卫。 两间房,一间落灰,一间他的。 之前程鹰躲得厉害,房间老是反锁着,她从没有进过他房间。 这次他却主动打开门,却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抱着她背对着房间。 他有些犹豫,脑子里依稀记得,她好像说过她不喜欢条纹的东西,可他的房间…… 【小静,要不…你在客厅等等,我……】 嘴皮子上下一碰,唇语说到一半,他又想起了那些备用物品,好像…还真的都是条纹的,那换不换好像都一样。 “房间里藏女人了?”他吞吞吐吐的态度,不由让她侧目。 程鹰立马摇头以证清白。 他这里除了兄弟们,也就她一个女人来过,就连依玲,也只是在门口站过几次就走了。 “那不就得了,进去,我累了。”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 看懂他口型的那一刻,静之心里咯噔一下,甚至连他在房里藏了个尸体这种设想都彪出来了。 “……好。” 他抱着她转身,用脚抵开门。 静之觉得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 她问:“你平时在房间里走动,不晃眼睛吗?” 黑白相间的格子砖地板,床上是眼熟的斑马纹被套。 连窗帘都是竖纹白灰相间的,主打就是看哪儿,哪儿都让人眼晕。 这还不是最炸裂的。 床边放着一个书架,书架上非常有规律的交错放着一黑一白的本子。 一共五排,远远看去,那些本子就跟大号的条形码似的,非常震撼。 【还行。】 见她在看书架,程鹰把她抱到床边放下,扭头抽一本出来给她。 【这是我从小到大说过的话,都攒在这里了。】 她哇哦一声,不由感叹道: “你看起来话挺少,但是三十年里积攒起来的话还是挺多的嘛。” 程鹰不知道该回答她什么,摸摸她的侧脸后,便走去浴室为她放洗澡水。 床边就是书架。 她看了一本又一本,本子第一页总是刻板的记录着日期。 从生涩的,歪歪扭扭的字,到方方正正,再到自成一派,显得越发凌厉的字体,由此可以看出他的心性变化。 还有他的口吻。 从讨好别人,再到惜字如金,日期越近的笔记本,他的话越少,字数也越来越少。 发展到现在,他仅凭几下轻叩,就可以让一众小弟明白他的意思。 静之不敢想象,这个过程到底有多艰难。 最下边的架子一格,有一本眼熟的本子突兀的横放着。 静之心脏猛的一跳,俯下腰,伸长手拿了过来。 是她送他的那本棕色本子没错,怎么会在这里呢? 她皱起眉大致翻看了几页。 都是他平时说的话没错。 既然时间重来了,这玩意儿不是应该还在她这儿吗? 静之不解。 手指摩挲着本子侧边,却突然摸到了一条棕色的细线。 是本子上自带的细线,本来是做书签用的,可她现在明明已经翻到了空白的页面,那条线为什么会掖到后面去? 她倒过来本子,指尖插入它掖住的那一页,轻轻撑开。 程鹰上辈子尘封已久的心事,瞬间展露在她的眼前。 10月29日 晚上10点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应该说,先见到的,是你送过来的衣服,还有那张便利贴。 老实说,看完便利贴,我想一枪崩了你。 你倒是聪明,知道先走了。 依玲最近情绪也不太对劲儿,我总觉得她跟威哥之间好像出问题了。 …… 半夜去找依玲,你又来了。 仅凭你的尾戒我就认出了你。 说实话,要不是我正在警戒楼上的警察,我会直接一枪崩了你。 从来没有人敢对我那样说话。 胖子说你很漂亮。 我没空看你多美,还有点想抽他。 你倒是大胆,你那一声biu,我暂且当成是一种挑衅。 …… 你说出要跟我做朋友的时候,其实我愣神了好几秒。 从小到大,没人要跟我做朋友。 我是个哑巴,孤僻,阴暗,不合群。 在福利院的时候,其他孩子都离我离得远远的,出社会以后,也就是威哥愿意接纳我。 你还是第一个主动与我说,要跟我做朋友。 罢了,饶你一条狗命。 …… 静之摸了摸有些发凉的脖子,抬起眼皮凉凉的瞅了一眼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 这臭小子,第一天就想杀她,哼! 浴室门咔嗒一声,打开了。 温热的雾气瞬间弥漫到屋子外面。 橙黄色的灯光下,程鹰两个裤脚挽到脚踝上方,西装外套连同衬衣袖子,卷到了手弯处。 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温柔,眼睫乖顺的垂着,让她即将喷发的一腔怒火,硬生生的憋回胸口处,没办法顺利发泄。 她呵呵一声,扬了扬手里的本子,“泡澡的消遣有了,你最好是不要进来,不然我一鞭子卷死你。” 程鹰:(′?_?`) 来个人告诉他,就进去了五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诶——?!不对!! 那本子!她不能看!!! 第402章 他的日记 【我……你还我,拿进去会弄湿本子的。】 程鹰几个大步快走过来,朝她摊开手。 “才不要,我还没看完。”静之撑着腿站起来,把本子掩至身后,扬起下巴,“有本事你就动手抢一下试试。” 程鹰一想到那本本子里写的什么,他就感觉一股热气从心口一下涌到脸上去。 她气呼呼的样子,又娇,又带着几分可爱,程鹰心里一阵悸动,慢慢放下手,头却低得快速。 她瞪大眼,一把推开这个男人,不可思议的捂着嘴,眼神里仿佛在问他为什么还有脸亲她。 【静之,你……你要看就看吧,水要凉了,我抱你去洗。】 他双手刚朝她举起来,就被她一个闪身躲过。 “我可以自己走。” 【……你不是走不了?】 静之脸颊气得鼓起,眼睛瞪得溜圆,“你就当我发生医学奇迹好了!哼!” 瞧着一瘸一拐,甩着本子走进卫生间的静之,程鹰伸出尔康手,欲言又止。 话说……她还没拿换洗衣服呢,连毛巾也没拿。 “咔嗒。” 门被关住后,立马从里头又传来锁门声,走到衣柜前,要给她找衣服穿的程鹰,捏着他的条纹睡衣,冥思苦想着。 他那本本子里的日记,他到底是从哪天开始写的呢? 温热还带一点烫的洗澡水装满了三分之二浴缸。 静之试完水温后,弹了弹指尖的水滴,脱下衣服。 一脚轻轻踩了进去,酸痛的脚踝立马被温水360°无死角的裹住。 静之发出一声舒爽的嗟叹,整个人坐进去,往后一靠,拿起旁边椅子上的本子,打开接着看。 …… 10月30日 今天胖子对你说,我说不了话。 虽然与你无关,但是我想抽他嘴巴子。 今天太忙,依玲估计被警察带走了,找回依玲还需要人手,就暂且对他好点吧,等过后空了再一起抽。 …… 10月31日 你居然为我挡枪了。 孔三明明就是瞎放的枪…… 我实在不明白,咱们只见过两面,你完全没有理由为我挡枪。 记得威哥曾经跟我提过,道上的兄弟,不是个个都有情有义。 也有人为了刺杀对手,会使美人计的。 可我记得,我店里一直很平静,我这几年来,好像也没得罪过什么人。 难道……你是想通过我,接近威哥吗? …… 我故意不回大本营。 没想到你还真的跟我上车了。 果然有问题。 你自己包扎时的利落手法,还有一声不吭的性格,一点都不像个普通人。 装也要装得像一点,女间谍! 你说喜欢我,我一个字都不信。 谁会喜欢一个没有正当职业的哑巴? 还有,你有时候说的话很正派,我甚至以为你是警察派过来潜入大本营做卧底的。 另外,你的笔很幼稚,我是不会用那笔的,别想了。 本子收下,刚好断了好几天的日记没写,今天一起补上。 …… 最后,我不需要你的讨好,我是不会背叛威哥的。 踩你葡萄是有些过分,我把钱都甩你脸上了,你居然不走。 真是勇气可嘉。 还有胖子,那两只眼睛跟白长了似的,居然相信了你的谎话。 今天又想扇他了。 …… 10月31日 还是今天。 遇到钟敖了,这人可真能躲。 好在依玲留了线索。 顶住那几袋水泥时,我就有预感,离得太远,我救不出她,她可能要死在这儿了。 可你还是救了。 若是要攀上威哥,依玲就是你的情敌兼绊脚石。 我实在看不懂你的行为,你到底在想什么? 10月31日 又是今天。 胖子说你发热了,要给你换衣服。 看着他那张大圆脸,我又想抽他了。 …… 11月1日凌晨 从来没给女人换过衣服,你是第一个。 很尴尬,想打胖子,提的什么鬼建议,早知道让他把你带走了。 换到一半,你居然醒了。 得亏你好像梦魇了,只睁了一下眼又闭上。 我一开始以为你是装的。后来发现你真是装的。 还搂我腰…… 女流氓! 可为什么,强行推开你,看你皱眉的样子,我也会跟着皱眉了。 美人计可真管用,连我都逃不过…… 你居然又告白了。 从你哀切的眼神里,我看出来了,你是在说真的。 你还说……不在乎我会不会说话。 你知道吗? 这句话,比你说喜欢我,更让我心慌意乱。 从小到大被人嫌弃奚落的缺点,还是第一次被人说不在乎。 我做了逃兵。 你不在乎的事情,却是我鲜血淋漓的伤疤。 对不起,我很在乎。 …… 11月1日 中午 我没有回家,在大本营抽胖子。 心情好了点。 …… 11月2日 本来想回来看看你走没走的,结果你居然给我做饭了?! 于公,我肯定不会吃一个女间谍做的东西。 于私,从一开始就知道没有结果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费时间去经营? 既然打定主意不接受你,那你的好意,我只能拒绝了。 …… 下午时,走到楼下的便利店买烟,正巧看到你抱着个抱枕出来。 枕头上居然印着我的脸。 根据我在射击俱乐部多年的经验,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你要把它当个枪靶子。 可没想到……你居然在大马路上就亲它了。 真是女流氓。 实在不敢回去,我又回大本营了。 胖子看到了我脸红的样子,还胆敢调侃我。 我又抽他了。 …… 11月2日晚上11点 早上出来时,你兴致勃勃的跟我说,晚上要跟我一起吃火锅。 如今已经11点了,我又放了你鸽子。 我这样不守信的人,你应当……会对我死心的吧。 可是为什么越临近午夜,越是想抽烟…… …… 11月3日 今天下雨了。 我住在舞厅的办公室里。 白天这里人很少,我难得有了空闲的时间,正好思索一下我这几天以来的心境变化。 昨夜凌晨,给你发了让你走的短信,说实话,我觉得我挺不是男人的。 不知为何,说得越多次,看着你越发低落的样子,我就越说不出口。 还没思考多久,胖子就贱兮兮的过来惹我,说你又去楼下便利店买本子和笔了。 说都是给我带的。 原本他调侃我,我都会打他一顿。 今天我莫名不想动手了。 听到你的消息,一直空荡荡的心,瞬间便安稳了下来。 我觉得有些不妙。 尽管不在家,我却发现……我好像越陷越深了。 11月4日 晴 今天有个好消息,也有个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的消息。 依玲找到了,她跟钟敖在乡下。 第一时间通知威哥了,他说他要亲自去接。 我也颓了许久,便自告奋勇,打算开车载他去。 威哥还没来舞厅,胖子倒是先来了一趟。 他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是你在看手语书的图片。 我心觉不妙,不止我越陷越深,原来连你也是。 看来,不彻底做个了断不行了。 …… 我回了趟家,你做的依旧是双人份的早饭。 我第一次坐下来吃了。 你面露喜色,笑得很美。 我从来没觉得胖子的眼光好过。 这一次,他是真的没看走眼。 可是……我是回来伤害你的。 你笑得越开心,我就越害怕你会承受不住。 强忍着心里莫名的痛楚,在餐桌上写下伤害你的信。 写了好几篇。 总怕自己说得太过分,让你又哭。 又怕自己写得留有余地,让你断不了对我的念头…… 纠结了许久,你终于替我做了决定。 不忍看到你伤心的样子,我又逃了。 对不起…… …… 去接依玲的路上,你居然上车了,还对我笑。 那一刻歉意升至顶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心情差到极点,你和威哥却把我逗乐了。 这些天以来,你坐在副驾驶上的这段时间,居然是我们最平和相处的一段时间。 你认真念着手语书的声音,一度让我泪目,怕被你发现,我把车窗稍微降下来了一点,偷偷吹凉我的眼眶。 后座的威哥却被你的读书声哄睡了,这也是我没想到的。 在车上,你第一次用手语对我表白了。 这也是你第三次对我表白,一次比一次认真,一次比一次有诚意。 你不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即将点下的头。 这几天,你的事情胖子都跟我说了。 兄弟们都跟你处得挺好。 可你越好,我就越觉得自己的缺点正在被无限放大中…… 呵,你偷偷往我后脑勺扇了一巴掌空气,我知道的。 你局促又嘴硬的样子,很可爱。 我的心剧烈跳动着,生怕被旁边的你发现,于是我猛踩了油门。 威哥一头创我椅背上了,这也是我没想到的。 你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也很可爱…… 可我……越心动,只会越心痛…… …… 11月4日 还是今天。 接完依玲,你莫名生气了。 哼了一小声,我听到了。 第一时间的念头,就是哄你。 这是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的念头。 威哥朝我扫过来的眼光,唤醒了我的理智,你对我影响太深了。 我应该离开你,而不是哄你。 于是……我也哼你了。 你眼圈又红了,我……对不起。 我不该停留这么长的时间,才斩断这段孽缘的。 今天,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11月4日 晚上9点 还是今天。 我终于发现你的日记了。 可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你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静之,静之…… 林静之…… 对不起。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我不求大富大贵,我只想做个健康健全的人。 到时候,你还来找我好不好? 第403章 朱砂猫 “小鹰。” 程鹰也不知道他捏着睡衣和毛巾在门口站了多久,终于听到里面传来的呼唤。 他就知道她会叫她,不带衣服进去怎么行呢。 可是她的声线好的不太对劲,带着一股浓重的鼻音。 他轻叩两下玻璃门。 “小鹰你进来。” 程鹰瞳孔猛的晃动一下,脸和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的红了个遍。 他紧紧捏着两根手指,咬着一点唇肉,违背心意,轻轻叩了三声门。 怎么好意思进去,昨夜她肯跟他在一起,便是他的幸运了,他不能这般没礼貌。 程鹰敲完以后,还目带期翼,定定的看着磨砂玻璃里划下的水珠。 她能不能……再叫他一次呢? 再叫一次,他就要破功进去了。 他的视线顺着那颗水珠往下,来到门把手附近。 敲门的手跟着往下,轻轻握住了银白色的门把手。 她之前就住他家,应该还记得,这个门把手上的锁不好使吧? 那刚刚又为什么要费劲儿锁上呢? “哗!” 出浴时的声响一下传入他的耳朵里,程鹰跟被烫到一样,立马放开门把手后退一步,侧站在门边的墙角处。 影影绰绰的身影从玻璃后面可以窥见一点,程鹰心跳越来越快,脑子里全是昨夜她在自己身下可人的模样。 挪开眼,要不就来不及了!! 程鹰的良心在猛烈呼唤着,可是自主意识却将他的眼睛定住,直直的看着门后面的那道身影。 门把手下压,门终于开了。 无数温热馨香的水雾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渐渐的将他的脸蒸得越来越红。 见到一只纤浓有度的白皙长腿时,程鹰鼻子一痒,脚下快速一拐,立马面向墙壁,右手紧紧掐着手里的睡衣和毛巾,往她的方向递了递。 她跟一只被雨浇透了的小狗似的,浑身都在往下滴着水,水珠渐渐把卫生间门口的吸水防滑垫子晕湿了一大片。 她吸了吸鼻子,包着眼泪看着眼前这个正直的背影,特别想一把抱上去。 他手里的毛巾被抽走,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程鹰耳朵越来越红,头越来越低。 “抬头!” 突如其来的一声娇喝,让他浑身一震,脖子一下撑着笔直。 下一秒,一条半湿不干,还带着她身上香气的毛巾,被抓住两端,自上而下准确无误的套住他的脖子往后拉。 程鹰头往后一仰,视线上移,无措的盯着天花板,背部向后弯成了个c。 她就站在他身后,往后昂的头一下搭在她洁白的肩上,程鹰痴痴的看一眼她被热气蒸得白里透红的俏脸,旋即上勾嘴角,抿出一个内向乖巧的微笑。 干燥的衣服被塞进她手里,程鹰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朝她眨眨眼,【穿上,小心着凉。】 静之侧头看一眼手里的条纹睡衣,眼睛一热,渐渐又包上了泪,她不想划烂它们了,怎么也算是朱九和草庐组合成一个他的证明。 “你帮我穿。”她抬手扶正他的头,刚想掰他的肩把他转过来,程鹰又别扭上了。 【不,不合适吧。】 “……小哑巴,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着墙,我看不清你的唇语。” 程鹰手一抖,头刚转到一半,余光瞄到一点玉白和绯红,立马又僵直着转了回去。 紧握成拳的手一下张开来,朝旁边胡乱打了几个手势。 静之刚看完那本日记,此时又感动又心疼,她嘴一瘪,捏住他的手,把衣服塞过去,而后紧紧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脑袋一下一下的蹭着他的背,胡乱撒着娇: “小鹰~我就要你帮我穿。你不帮我,我生气辣!” 程鹰垂头看着粉白的藕臂,手刚搭上去想掰开,指尖就摸到她渐渐发凉的皮肤,心头一紧,也顾不上什么害不害羞了。 裤子放在一旁,拉起腰间的一只胳膊就往里套。 眼神全程虚着,完全不敢聚焦。 穿衣过程中,她无比配合,就是有两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盯着他的脸。 程鹰脸上的热气烫到仿佛能蒸熟一个鸡蛋,被她盯到心发慌,程鹰把她安置在床上躺着后,就急匆匆的拿了另外一套睡衣跑进浴室。 浴缸里的水已经变得微凉,程鹰却觉得刚刚好,正好冷却一下他即将沸腾的血液。 洗澡过程中,外头的女人也不安分,跟玩儿似的,时不时叫一声小鹰。 他没办法答复,只得轻轻叩两下墙。 耳尖的静之咧着嘴傻笑,跟着叩两下床头。 由此反复,叩了两分钟后,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是隔壁户的邻居。 “神经病啊!大早上的敲敲敲!我敲尼玛!” 静之捏着两指,委委屈屈的缩回被子里。 程鹰一身清爽的走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他脚步一顿,随即加大步伐走过来,掀开被子一角,把她从床上挖起来。 【吹头发。】 “不要。”静之确实累,刚刚还有心情敲,不过是怕他不见了而已,“不想吹。” 她紧盯着眼前的程鹰,手往后把头发拨到一边握住。 无数的水蒸气从她手里蒸发,见到他眼里的惊讶时,静之支支吾吾的问他: “你……你怕我吗?” “我不是人,既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觉得我应该跟你坦白。” 这个消息属实炸裂,比她空手变东西更炸裂,程鹰鲜少有表情的脸瞬间呆住。 半晌没有回答,静之有些慌了。 他不会又不要她了吧? 她抖着声音,“阿,阿鹰?” 程鹰被她叫回了神,黑色的瞳仁上下移动着,妄图找出她不是人的证据。 静之咬着下唇,拉起袖口和裤腿,“淤青,都不见了。” “正常人没有这么快的恢复速度。” 恢复得快,这是个好事啊。 程鹰松了一口气,她应该是有特异功能的吧,新闻上又不是没说过。 淡定,要保持淡定。 刚想摸摸她已然干了的头发,手掌心却摸到了触感更为柔软蓬松的东西。 程鹰僵着手掌往上抬,看着她头顶的两只毛绒绒,还在动的耳朵,彻底呆掉。 【你,你……】 她拿住他的手压回自己的耳朵上轻蹭着,小心翼翼的问: “小鹰,你…喜欢猫猫吗?” 关于程鹰和猫,其实也有一段故事。 他以前养了一只猫,是从福利院里带出来的。 他是野孩子,它是白色的小野猫。 初遇时,它瘦瘦小小一只,可能是因为被街上其他野猫野狗欺负了,整只猫灰灰红红的,血迹和灰尘糊满了它的毛发。 小程鹰初初见它,它一脸警惕,对他竖起尾巴和爪子,像极了被欺负时的他。 几次投喂过后,小猫就一直跟着他了。 猫的寿命就只有十几年。 早在七年前,唯一一直陪着他的那只猫已然去世。 程鹰不自觉的揉着手心里的猫耳,一时竟觉得她那双圆溜溜的瞳孔,跟他养的小白在慢慢重合。 【小白……】 “我是小之!”静之嘟起嘴,凑过来一把拧住他的耳朵,“小白是谁?是哪个野女人?!” 程鹰抬起眼皮,微张着嘴,看着这个骑到他身上的女人发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解释: 【没有野女人,只有野猫。】 她眉心一跳,“你说我是野猫?” 【……不是,我以前养了只猫。】 “猫呢?” 【……死了。】 “……对不起。”静之有些尴尬,赶紧揉揉他发红的耳朵。 他突然弯了眉眼,轻轻揉着她一动一动的可爱耳朵。 【我喜欢猫。】 “……喜欢哪只?”她眯眼,死掉的朱砂猫可是能住在他心底里一辈子的。 程鹰失笑,不管她是什么种类的猫,这副一惊一乍,仿佛他撸了别人家猫的吃醋样儿,简直跟他的小白一模一样。 【喜欢你,我不怕你。】 突然被他诚实的表白说得一愣,静之有些别扭,她红着脸对他龇一下变尖了的贝齿,“真不怕?” 后脖颈猛的被他捏住,静之整个人一僵,连表情都变得有些呆。 熟练的铲屎官偷摸抿嘴笑,这习性……呵。 他一个翻身,把僵住了的静之放在自己旁边,凑过去亲亲她的小尖牙。 【小之,你会陪我很久很久吗?】 静之又是一愣,瞬间觉得眼前看似强大,实则安全感为零的程鹰,可怜得让人想掉眼泪。 哑巴就算了,相依为命的猫还死了。 她吸了吸鼻子,把头挪到他胸口处趴着,右手摸着他的心口,郑重的说: “我会陪你很久很久,让你幸福快乐一辈子,绝对不会提前走掉的。” 【……好,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她捏捏他的脸颊,又啃啃他的下巴,动作调皮,眼里却满是心疼,“阿鹰是个小可怜,我会好好养你的。” 程鹰用力眨一下眼,有些想笑,一只猫说要养他了,简直倒反天罡。 【我才是,我会好好养你。】 这次,你不许死掉了。 第404章 甜蜜又苦恼 同居了一个多礼拜,静之发现程鹰不仅没腻,反而越缠越紧。 每天总是变着法儿粘着她。 她实在想不通,当初那个沉默无言的冷面枪手,有女朋友后,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今天她趁着他一个人在厨房忙活的时候,蹑手蹑脚的躲到休闲房里(当初她住的那间侧卧,已经被程鹰改成休闲房了),插上耳机,偷偷在电脑上看电视剧。 看着看着,她莫名心虚,时不时调整一下耳机,又回首看看大门。 就怕程鹰突然推门进来。 “不行,戴着耳机也大声。” 她小声嘀咕。 小哑巴的耳朵可尖了。 她滑动鼠标点击暂停,然后把手机用数据线连接到电脑上。 把没看完的电视剧一股脑儿导入到手机里。 趁着导入的这个空档,她推开滑轮电脑椅,站了起来,四处寻找。 终于在电脑侧面,找到一个飘窗死角。 飘窗是凸出墙面的,窗帘一拉,灯一关,整间屋子跟没人在似的。 静之捂着嘴窃笑两声,拔了手机,就躲到那个角落里,把窗帘理理好。 …… 程鹰关煤气,关火,把红烧鱼盛起来,走出厨房,端到饭厅桌上。 此时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本应坐在这里的女人,却不见踪影。 程鹰首先看着玄关处的鞋架。 她外出的鞋都在,拖鞋也不在门口,应该还在屋里。 松了口气的同时,程鹰又有些无奈。 这几天,她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躲他。 明明两人只有过那一夜的荒唐,她还是怕了。 程鹰认输,脱下围裙,第一个寻找的目标就是休闲房。 至于为什么不是他房间。 这几天只要不是睡觉的点,她铁定不会进去,就怕他突然又想做点什么。 休闲房她更熟悉,平时呆在这儿的时间也最多。 门一打开,屋内的漆黑不由让他皱紧眉头。 “叩叩。” 他敲了两下门,啪的一下打开灯。 屋里空空荡荡。 电脑界面还停留在下载电视剧的任务栏上。 右边的主机插着一条白色的数据线,空调的暖气功能也没关,吹得数据线晃晃悠悠的。 程鹰浅笑着摇摇头,她怎么还跟孩子一样,躲起来看电视了? 奈何他又无法出声,不能叫她出去吃饭。 于是只能一步一个脚印,丈量着这个屋子里的每个地方。 衣柜旁,电脑桌后面,床底下,他甚至抬头看看衣柜上面。 怎么都没人。 程鹰脑一抽,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门看看。 看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其他屋还没找呢。 转身刚想出去,他刚刚查看过的电脑桌后面,突然传出一声耳熟的轻笑。 程鹰脚步一顿,立马转过身,朝电脑桌走过去。 “叩叩。” 桌面被敲响,她依旧没回应。 好好好,她要玩是吧,那他就跟她玩。 程鹰绕过电脑桌,收着力道轻轻掀开窗帘一角。 某个爱捉迷藏的小猫背对着他,正插着耳机看剧,头莫名的离手机越来越近。 程鹰屏住呼吸,俯身靠近她,刚想吓她一下,逐渐接近的屏幕画面一下映入眼帘。 屏幕上一男一女正在亲亲。 程鹰惊讶的侧头看向静之。 这姑娘,还避着他看这种? 刚看一眼静之,却发现她的脸被窗外的阳光照得红红的,也不知道是晒得热了,还是看到这个画面羞的。 程鹰含着笑,在她看得出神的时候,突然凑近她耳朵边: “啊……” 一声低吟,有些沙沙的,上扬的尾音有些愉悦,又带着点戏谑。 她猛的捂住发痒的右边耳,跟见鬼了似的,转身看向他。 动作太大,耳机线被她自己扯离手机。 放到最大的音量,直接把剧里女主发出的社死声响,一股脑儿的全贯入程鹰耳边。 空气一时寂静,只剩下手机里传来的声响。 “女人,你在玩火。”手机里的霸总如是说。 静之醒神过来,手忙脚乱的捡起掉落在窗台上的手机,狂按退出键。 程鹰本就爱她。 被暧昧的声响和她羞涩的反应这么一勾,呼吸一乱,喉结上下滑动着,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炽热。 他直起身,一手撑在她头后面的玻璃上,垂眸看向她。 她坐着向上看一眼,被他的视线烫到,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后,快速别过脸,“吃,吃饭了?” 程鹰垂在身侧的左手,轻轻理了理她挡脸的头发,又把她的脸挪正。 【为什么脸红?】 “我,我没有!暖气开太大,不是就是太阳晒的。” 【呵,你这是承认了,还是没承认? 还有,为什么躲着我看?】 他指指她腿上暂停在不堪画面的手机屏幕。 静之立马把手机倒扣到一边去,有着尴尬的拔下另外一边耳机,理着耳机线,试图狡辩: “其实它就是个普通的恋爱剧,挺搞笑的,我还挺乐呵,谁知道一下就亲上了。” 【恋爱剧啊……】 “绝对是!”她斩钉截铁回答,眼神正得不像在撒谎。 程鹰浅笑一下,弓着腰低下头,往她脸上轻轻吹了口气。 【和我恋爱,就不想要亲我吗?】 静之微张着嘴,瞪大眼睛望向他,手特别想薅点什么东西砸过去。 小鹰坏……坏掉了。 怎么办? 程鹰目露异色,紧了紧手。 胖子可不是这样跟他说的。 她现在不是应该特害羞,接着绞着手指亲他一下,最后逃跑的吗? 最后他就可以追上去,顺理成章这样那样…… 怎么她的脸越来越绿了呢? “你……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她一针见血。 虽然那晚他凶得很,但是本质上还是菜鸡一个。 变化这么大的原因只能有一种——有外力在影响他。 程鹰听完她的问话,猛的爆发出一阵咳嗽,脸咳着咳着,也跟着红了起来。 【……吃饭了。】 说完,脸也跟着藏进墙角里。 静之摸着下巴,观察他的举止,默默点头,这不就对了吗。 小鹰还是这样看着比较顺眼。 她伸手戳戳他的腹肌,“呐,你找别人问泡妞的招式,这说明,是你想呗,你还倒打一耙?” 程鹰背着身子扭回头,红着脸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她。 不言而喻,他是想靠近她的。 但她躲得厉害,他也不想太过强求。 静之扯着他的裤腰往她的方向拉。 程鹰一时不解,被她拉的一个踉跄。 位置又来到她面前。 这个姿势有些不雅观。 静之垂眸瞄一眼后,立刻别过脸,手指头不住的抠着窗台上的瓷砖缝。 【一个礼拜又半天。】 她僵住手,眨巴了眼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这句唇语的意思。 “一个礼拜又半天……怎么……你数着日历记日子呢?才一个礼拜没…?” “以前你不也单了三十年吗?” 程鹰的眉头越抬越高,撑大的眼睛显得委屈又怨气满满。 【不一样。】 【有你,我……】 他及时闭嘴,再说下去就要封了。 要说的话好像太露骨,更何况,拉拉链的声音一下切断了他的思绪。 程鹰慌得摁住纽扣。 【我,我开玩笑的,先吃饭。】 她笑,“先吃饭,还是……?” (略)……………… ………… 静之这时才晓得回头看一眼窗外。 好在,外面是工厂,没有窗户。 不过工厂离得很近,正在工作的几个排气扇搭在铁皮屋侧边,她一眼就看到了。 静之有些为他的贞操担心。 “会不会被人看到啊?” 【不会,我这是单向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 也是,他一个黑社会,肯定极其注重隐私和藏匿。 他越贴越近,她一直往后挪,实在退无可退,此时静之躺着跟葛优似的,抬眸就是他快着火的眼睛。 【求你。】 “……叫姐姐。” 他愣了一下,眸光一闪,以后总会在其他地方挽回面子的。 【姐姐。】 “诶!!”她咧开嘴笑得开心。 …… 热汗一滴一滴从头顶落下。 他撑住手的位置,也晕出一圈手掌印。 白色的跨栏背心被他的好身材撑得有些紧绷。 静之色迷心窍,隔着衣服,摸摸他紧绷的人鱼线。 【你啊。】 他摸着她的脑袋,呼吸混乱。 静之笑,“小哑巴怎么不哑了?” 他皱着眉,【别调皮,好好的。】 “我想吃鱼了,我赶时间。”她无辜的说。 他沉沉叹了口气。 【我……我等会去热菜好吗?】 “你可真会得寸进尺。” “我姨妈来了。” 【姨妈?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程鹰有些慌,他还没备礼呢。 不对,他怎么没有听说她还有个姨妈? 静之一看他那呆样,就知道他误会了。 她一下笑得发咳,把他的胸膛拍得啪啪响,“哈,咳,你要笑死我了!” “我是说月经,例假,懂?” 程鹰愣了一瞬,表情越发的郁闷。 程鹰陪她一起靠在窗台上,努力平复着身体的异样。 “要不,我再亲你一口?” 程鹰此时正在手机上记录着她的生理周期,听到她这么说,程鹰侧头看了一眼她红润的唇。 提议很吸引他,但是她嘴角红了,他舍不得。 【不用了。】 备忘录刚要关上,静之靠在他肩膀上,又点开,“我的周期,一次五天,一年两次。” 程鹰猛的侧头,【一年……两次?】 她点头,轻轻点一下他高挺的鼻子,“是的呀,所以说,只要咱们没有孩子,一年你只用素十天。” 他有些想笑,拿下她的手指在手里轻揉着,边自我调侃: 【一年只让我歇十天,我会累坏的。】 她嘁了一声,脸色变得越发绯红,也不知道是谁,一个礼拜就憋不住了。 程鹰把她的周期,认真的填进备忘录里。 然后起身整理好衣服,往厨房走去。 静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还是个聒噪的小尾巴。 两个人的话,全让她一个人讲完了。 “菜凉了,我帮你端进来热一热。” “你拿锅干什么?” “哦,煮红糖水,可我肚子不痛,我身体贼好!” “阿鹰?小鹰!鹰?你怎么不回我?” “嘿!挠你痒痒!!” 手刚伸到他胳肢窝里,就被他一把夹住。 程鹰敲了敲锅铲上的水,把它放在一旁,调成小火后,转身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肉。 【你啊,想找你的时候找不到。】 【忙的时候你又缠我。】 “我喜欢你才缠着你嘛。” 程鹰猝不及防又被表了个白,嘴角实在忍不住,慢慢向上勾起。 【吃饭。】 …… 静之坐在他对面,边吃边对他比大拇指,“一级棒!” 他浅笑,【你喜欢就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做鱼的手艺就很好。 就连胖子也时不时拎了鱼过来求他做。 这不,想谁谁到。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我去开门!” 静之拉开椅子,快步走向门口。 程鹰收回手,把注意肚子痛的话默默收了回去。 她穿他的棉拖了诶。 程鹰光的脚无处安放,地板是瓷砖的,十一月的天,客厅没开暖气,地板凉飕飕的,他只能向上支着腿,踩在桌子底下的横杠上。 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桌子底下就是她的白色棉拖。 毛绒绒的,看起来就又软又舒服。 程鹰退开身子,看着那双棉拖,又看看自己的大脚。 算了,把她鞋弄脏了就不好了。 …… “呦,胖子啊,什么事?” 胖子探头进来,嘿嘿两声,“吃饭呢?我这是赶上好时候了。” 程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要不是好兄弟,他都得骂他一声没礼貌。 谁家好人在饭点的时候上别人家的。 胖子藏在门后的右手突然伸出来,“鹰哥,晚上吃烤鱼呗,材料我都买好了!” 一条处理好的大鱼装在塑料袋里,另外鼓鼓囊囊的袋子里伸出了几根葱。 半透明的袋子显而易见可看到一些烤鱼的配菜。 胖子厚实的背后,探头探脑伸出另一个人头,“嘿嘿,鹰哥,我来学点手艺。” 是卖烤肠的小杨。 他手里捧着一箱“学费”——啤酒。 来者是客。 更何况她对胖子有愧。 静之给他俩拿了拖鞋,侧身让他们进屋。 程鹰反倒不是很高兴了,臭着一张脸,数着米粒儿吃饭。 她走过去轻轻搭住他的肩膀,“阿鹰,别这样嘛,人多热闹呀,晚上我们一起做烤鱼吃,一起打机,一起喝啤酒!多开心呀。” 小杨这辈子还没见过她,只听胖子提过他有一个新嫂子了,此时挠着头一脸讪笑。 胖子则熟门熟路的到消毒柜拿来两个碗,递给他一个。 “哎呀,我每次求鹰哥做饭,鹰哥都是这副臭脸,我都习惯了。” 既然知道他臭脸,为什么又天天来呢? 程鹰闭了闭眼,完全不想理胖子。 他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骨碟上,默默挑着鱼刺。 胖子坐下来,看着分量还挺大的三菜一汤,直呼有口福。 “这位……” “林静之,叫我静之……” 话还没说完,小杨巨有眼色的叫了句静姐。 胖子筷尖一顿,“你小子,就你嘴甜,怪不得你的烤肠摊这么火爆。” “低调,低调。”小杨长的并不显眼,可以说过目即忘。 就是那一双时不时闪过精光的眼神,能吸引几分别人的注意力。 “我本职身份,是个监视工作者,不做得真一点,很容易被戳穿的嘛。” 这句话,他是在程鹰把那一小碟挑好刺的鱼肉端给静之时说的。 试问有哪个女人能让他鹰哥如此服务,这女人就是妥妥的大嫂无疑了。 一些私密的话,也不是不能放在她面前讲。 第405章 他龟毛吗? 小杨今年才17,也很少来程鹰家,此时显得有些拘谨,吃菜也只夹他面前的那盘菜。 胖子跟在自己家似的,筷子一挥,给小杨夹了几块鱼肉,笑呵呵的说: “别客气,你别看鹰哥冷得掉渣,一手厨艺好得能出去开店。” 小杨本来以为他只是客气两句,咀嚼几口后,眼睛都瞪直了。 “鲜而不腥!又弹牙又不柴。”他朝不温不火的程鹰拱了拱手,说: “这个鱼都这么好吃了,烤鱼肯定更妙,下午教我做鱼呗,我们去阳台烤,不会打扰到嫂子睡午觉的。” “噗呲!”静之捂着嘴笑,脱了拖鞋,把光着的脚搭在程鹰脚上,轻轻撩动着,见到他突然埋头吃饭,静之才笑着看向小杨,“我不用睡午觉,阿鹰作息才规律呢,他要睡。” 胖子拿筷子尾一敲脑门,“哦,还真是,鹰哥以前都在办公室午睡的。” 他朝看过来的程鹰咧开嘴,挤挤眼睛,“你太久没来店里,我都快忘了你的习性了。有女朋友的感觉……很好吧?” 这死胖子,几天不见,怎么就变得这么欠揍了? 程鹰放下筷子,咬着牙,扯过桌边的本子开始写,【明早回去复工。】 他笔头一顿,脑子里突然想起依玲跟林威的事,接着滑动笔尖: 【威哥这几天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胖子瞄他本子一眼,又扒两口饭,随意嚼几下咽下去后,才唉了一声,“自从那个小马警察死了,他哪天不是躲着的。” “我都不知道他要躲到什么时候,大陆又来一批带泥的新货,威哥没接,倒是给我们的老对头青龙帮接了,啧。” “什么叫带泥的新货?”静之问。 这种黑道行话,她着实听不懂。 胖子愣了一下,捧着碗看向程鹰,“你没跟她说你是干嘛的?” 程鹰还没回答,胖子筷子一撂,就自顾自的数落起来,“鹰哥,你,你这样可不行,你这不是骗人吗,那你们还……那什么,你这纯纯耍流氓!” 小杨睁着迷茫又纯洁的双眼,“那什么……是什么?胖哥您说啥,我怎么听不懂,不是在说新货的事吗?” 他扭头看向两个当事人,两个当事人红着脸纷纷躲开他的视线。 期间眼神撞到一起去,又猛的低下头,露出的两段脖子,一段赛一段红。 胖子又想笑,又怕教坏小杨。 “哎呀,小孩子别乱问!” 程鹰听得额头青筋直跳,又恼又羞。 这货果然听到了! 他用力写下,【威哥的这些生意,我不参与,也不过问。我只想知道,那天晚上你送阿玲回去后,警察还有找上门吗?】 【还有,我的所有秘密,她都知道,不用你瞎操心。】 “我是瞎操心吗,我这不是怕她一个女孩子被你这个混混骗了吗?” 胖子小声嘀咕,还没嘀咕完,程鹰撤出被静之压住的脚,狠狠碾向胖子的脚背,看他的眼神犹如看死人。 “哎唉唉……在她看来,我们就是混混,怎么还不兴说了?!” 程鹰有些不安的看向静之,她不嫌弃自己是个哑巴,那……会不会嫌弃他的职业不够光彩? 静之不紧不慢的给他夹一口肉,边问道: “你店里的账面作假了吗?” 程鹰愣了一下,没反应她问这个做什么,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摇头。 他可是请了正经会计的,绝对不会做假账。 “那,你有给黄赌毒这类不法分子,提供过场所,聚众那啥吗?” 程鹰依旧摇头。 “最后一点,你摸着良心和宪法讲,你坑害过百姓,做过其他违法犯罪的事情吗?” 胖子嘴急得很,“我跟你说,鹰哥就是我们帮里的异类,每天拿着狙击枪吓人而已,从来没打中过一个……唔唔唔!” md丢死人! 程鹰紧紧箍着胖子的脖子,用力捂他嘴,把他的胖脸都给捏变形了。 说就说,为什么把他说得像菜鸡一样。 他那是打不中吗? 明明就是他不想打。 静之笑眯眯的站起来,走到程鹰旁边拍一下他的肩。 程鹰不解回头,她立刻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我们阿鹰是个好人呢,出淤泥而不染,奖励你一个爱的啵啵。” 程鹰卸了手上的力道捂住嘴,胖子立马嘿了出来,扭头朝程鹰疯狂抖动着眉毛。 “鹰哥,很恩爱嘛~~” “我也要亲亲~~啾啾~~” 嘴刚撅起来凑过去,程鹰嫌弃得要死,举起大巴掌,作势要抡过去,胖子举起程鹰桌上的笔记本,“我挡!” 小杨看热闹不嫌事大,伸手挠了一下胖子的胳肢窝,胖子胳膊一夹手一抖。 “啪!” 本子掉地上了。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肉响。 胖子脑袋嗡嗡作响,两眼直冒金星,他捂着脸,转头拿愤恨的眼神看着小杨,“我tm弄死你,你信不信?!” “又不是我打你,你怎么不弄鹰哥。” “你……”胖子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这不是打不过嘛。 小杨慢条斯理的抽一张纸擦擦嘴巴,又摊了摊手,“你跟鹰哥一样,都是异类,一天天说要弄死这个,弄死那个,结果一个也没死,你还不知道被别人打了多少次了。” 他举起一只手,“光是我在路上看到的,就不止五次。” “你!!”胖子指着他的鼻子,气得手直抖。 静之憋笑憋得不行,两手握住程鹰的肩膀,猫在他背后,开启震动模式。 程鹰眼里的冰川融化了,笑意盈盈的,背过一手,揽到她腰后,轻轻拍了拍。 小杨轻轻挑开胖子抖得如如风中残烛的手指,勾起嘴角嫌弃的啧啧两声,“鹰哥有实力,想怎么打枪,那都没话说,胖哥你这是纯纯找揍呀。” 胖子拍案而起:“你t*……我***了个*……” 一连几百个字,胖哥嘚吧着嘴,疯狂输出,妈字频发,小杨掏了掏耳朵,不痒不痛的坐着,洗耳恭听。 静之两手向上,默默捂住程鹰的耳朵,“乖,别听,都是芬芳之语,你可不能学坏。” 污言秽语,不敢苟同。 索幸他们两个人都吃的差不多了,程鹰端起对面那碗红糖水递给她,又指指厨房。 【你喝掉,我中午不睡,我洗菜,你看着。】 红糖水加了姜,有些辣嗓子,静之一口干不掉,端着大半碗慢慢酌着,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好,我也可以帮忙的,我也会做饭呢。” 那几袋子菜就放在案板上,程鹰选了选,挑出两颗椭圆形土豆,把泥洗干净后,才接了温水,把土豆放进洗菜盆里给她递过去。 【洗着玩吧,水凉了就要还给我。】 看着漂浮在水面上,不带一丝泥的土豆,静之有些无语,碗一放,轻轻跺一下脚,“我真的会。你别小看我!” 他含着笑,一脸温柔,【嗯,你会。】 “你不信我?” 【信。】 “那你前几天怎么老提前做饭,不给我机会展示?” 【……】 程鹰一噎,眼神浮起几分愧疚。 他知道她厨艺好。 他死前几天,她一日三餐不重样的给他做,可他为了拒绝她,愣是一口都没吃,有一次甚至把汤打翻了。 唯一一次吃到的,是她做的早饭。 一碗番茄鸡蛋面。 他挪开有些发热的眼睛,看着流进洗菜池的水,偷偷吸了下鼻子。 若是可以,这辈子,他还想再吃一次她做的面。 其他的,他不敢再奢望,也没脸奢望。 程鹰手上动作流利,快速把碗洗了,然后有条有理的处理起了配菜。 他的表情有些不对,静之咬着唇没说什么,就怕他又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于是假意矫情撒娇,转移他的注意力—— “小鹰~” “你小看我。” 洗了一会儿菜,他直起腰,眼白已然褪去泛红的血丝,嘴角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凑过去亲一下她嘟起的嘴,【没有小看你,你肚子不舒服,别碰凉水。】 下了床,他可太乖了。 静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分几口喝掉糖水,挽起袖子,乖乖的搓她的土豆去了。 厨房里的气氛十分和谐。 屋外打嘴仗的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降低了音量,偷偷说起了小话。 胖子捏住鼻子咦~了一声,“都是恋爱的酸臭味,咱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小杨抱着胳膊,老神在在斜他一眼,“还不是你,说鹰哥太久没上班,怕他死在家里,我这才跟你来的。” “靠!”胖子揉着发烫的右脸,小声哔哔,“我这不是怕他出事嘛。” 从刚刚静之的举动来看,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当时在店里看过的那股杀气,他胖哥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那……还吃吗?”小杨问。 “吃!怎么不吃?!”胖子跟个大爷似的,挺着肚子,靠到椅背上,两手交叉抱着后脑勺,一脸惬意的说: “虽然来吃烤鱼是个借口,但是鹰哥手艺确实好啊,这个我可没说谎,你静姐看来也是个好客的,吃完再走呗。” 小杨一转一转的玩着桌上的打火机,似笑非笑的朝厨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她好客,鹰哥可不,你忘了,他办公室,连玲姐都进不去。” “那有什么!” 胖子一拍胸口,神气十足的说:“我跟他是什么关系,不打不相识,铁哥们!” “噗呲!”小杨漏出一声笑,“他单方面打你吧。” “你t*说个d!” 眼见着两人又要骂起来,静之突然伸头出来,朝他们招招手,有些抱歉的说: “阿鹰叫你们过来一起帮忙摘豆芽,人多力量大嘛。” 程鹰一把打开半关着的推拉门,睁着死鱼眼看向后仰挺尸的胖子。 他刚刚是这样对她说的吗? 他明明说得是,不能让这两个人光吃饭不干活! 胖子被他看得脊背发凉,腾的一下站起来,讪笑着快步走过去,“豆芽递给我,我们在阳台弄就好,里头太挤了,可装不下胖爷我。” “哦!”静之转身回去拿,出来的时候,手里不止提着豆芽,袋子里头还有黄瓜,豆皮和魔芋块,另一手端着一块案板跟菜刀。 “走吧,我也被赶出来了。” 她朝两人笑了笑,朝客厅外的阳台走过去。 屋外阳光正好,阳台被晒得暖融融的。 两侧墙角摆着许多绿植,还有被太阳晒得发黄的塑料猫窝。 静之停留一眼后,便把视线从猫窝上挪开,朝墙边收起的折叠桌扬了扬下巴。 小杨眼力见儿十足,立马拿过来安上,还顺手拿过来几个凳子。 胖子悄咪咪的顺了几罐听装啤酒出来,又不着痕迹的把玻璃门拉上。 最后一丝缝隙关上时,他转回头,松了一大口气,呲的一下,打开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瓶身的水滴被他的手指一摁,凝聚成一大颗,顺着他的手腕滑进他袖口里,胖哥毫不在意。 “嗝……”漫长的一个嗝,给他打得分外有节奏感。 静之含着笑,把豆芽拿出来摆在桌面上,“先别喝,他交代的任务,掐头去尾,只留中间白色的豆芽段,这可是你们自己买的,你俩负责掐哦。” 胖子挥挥手,有些令人意外,却又熟门熟路的干起来了,一看就干过不少次这活儿。 处理菜的时候,正是聊八卦的好时机。 胖子半瓶酒下肚,第一个忍不住了。 “静之姐,你不觉得鹰哥有些龟毛吗?” “这豆芽,头尾都能吃,他非要摘掉,麻烦死了。” 小杨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如既往的顶他嘴,“那你还干得这么熟练?是以前没有静姐为你撑腰,你不敢当他面儿说出来吗?” 一根豆芽被丢到小杨脸上,胖子咬牙切齿,却又无话可说,他……还真tm不敢说。 静之捧着肚子,咯咯咯的,笑得抬不起头。 看来,程鹰愿意留在林威身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嘛,这些人可真有意思。 第406章 祖坟被挖了 “诶,别说这个了,讲点正事。” 静之指指厨房的方向,压低声音接着说:“他好像不想让我知道,但是……” “带泥的新货,到底是啥呀?” 胖子从豆芽上挪开眼神,拍干净手,抱着臂,搓着下巴,“这个……你都跟鹰哥住在一起了,也不是不能说。” 他突然掐自己脖子,翻白眼,说: “死人墓知道吧,我们接手盗墓贼挖出来的新货,卖给拍卖行,有时候遇到好货,也会自己留着,要是有合适的买主,或者出价高的,也会转手卖出去。” 静之坐直身子往后仰,深吸一口气,突然明白了程鹰为什么不肯参与这种事。 前几辈子,他都是做道士的,相信天理轮回,报应不爽,自然不会愿意掺杂进撅人坟地这种事。 就连第一世的林九,听到任老爷要挖坟,第一反应,也是先婉拒。 这多丧良心啊。 但是,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 “你们……都盗了谁的墓?” 见静之后仰身子,胖子也没有意外。 他的几个女朋友也是这样,一听说他是发死人财的,都跑得没影儿了。 “哎呀,我们没下墓,就是转卖而已啦,都是大陆来的货。” “喏,我今天还带了一个,下墓的老杨说过,这墓里没人,全是陪葬品,你不用怕。”他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个红色布。 布凸起个圆弧形状,里头应该还包着什么东西。 静之却被他话里的另外一个名字吸引了注意力,“老杨?” 她看向小杨。 小杨无奈的耸耸肩,“是啦,是我爸,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小,怎么就能当帮里的眼线了,威哥信任的,是我爸啦。” 好家伙,静之直呼好家伙。 感情这还是家族产业链,一环套一环。 她的食指在那块红布附近敲了两下,“这什么?” 胖子神秘兮兮朝她抖抖眉毛,“老杨验过货,唐朝的琉璃小瓶子,是真货,虽然缺个盖子,但是年代久远。” 他举起厚实的一巴掌,“至少能卖这个数。” 静之:“多少?” 胖子神气的勾起嘴角,“五十万一对。” “一对啊?”她有些疑惑。 唐朝嘛,她也是在唐朝生活过的人,什么东西这么小,还是一对的? 见她面露疑惑,胖子慢腾腾的揭开红布,“只能看不能摸啊,别给我上手,掉一点皮,可不值这个价了。” 看到东西的那一刻,静之两眼一黑,再看一眼,又是一黑。 话说,她家坟被撅了,程鹰知道吗? 桌上躺着的两个玻璃小瓶,没有盖子,她却印象深刻。 那明明就是朱九和草庐装毒的小瓶子。 她扶着有些发懵的额头,转头又问: “你刚刚说多少钱?” 小杨睁着无辜的双眼,“五十万,您记性不太好。” “闭嘴!”挖她家墓的是他爸,静之难免开始迁怒。 她深呼吸一口气,又问胖子: “你说,墓里没人,怎么会没人呢?” 胖子指指小杨,“他比我更清楚。” 小杨抿紧嘴,做了个拉拉链,又丢掉钥匙的动作,摊手。 静之一梗,想要知道朱九和草庐的尸骨怎么了,她还是得低头。 静之咬着牙,扯出一抹笑,“小杨啊,你来说,刚刚是我语气不太好。” 笑里暗藏杀机。 胖子混迹社会多年,摸了摸鼻子,低头择菜。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真的不关他事。 小杨一个孩子,脾气佛且直,她气不气,他其实无所谓。 “我爸说,墓里有三个棺材,但是棺里是空的,只有几件衣物,也没有留任何碑文。” “墓里很多兵器,宝剑最多。” “还有很多瓷器字画。” 说到这,他轻笑了一声,仿佛想到什么搞笑的事,“前几天下了场大雨,这个墓旁边的地儿山体滑坡了。” “我爸说,应该是新墓建在旧墓上,所以地基不稳,一下暴雨,两个墓一起崩了,墓里头也有很多现代的家具啥的,我爸差点就错过这些东西了,得亏他多长了个心眼。” 什么两个墓,那明明就是一个墓。 那些现代家具,都是朱九和她用的。 静之撑着脸,表情有些怅然。 其实人都死了,她也没必要纠结一对尸骨,毕竟如今陪着程鹰最是重要。 然而,她又怎会如此无情,不把昔日爱人的尸骨去处搞明白呢。 阳台一下安静下来。 静之跟着开了瓶啤酒,慢慢喝着,时不时削条黄瓜,切点魔芋丝。 可是思绪已然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给两人安葬的,应当是细龟。 他脑子活泛,静之有理由怀疑,细龟弄的这个墓,是个假墓,专门用来骗老杨这类盗墓贼的。 至于真的墓,她也有点想法。 墓穴崩塌,可能已经破坏了细龟布置的障眼法。 这障眼法,也有范围限制。 以细龟的法力来看,不出墓穴周围五十米,应该就有真墓。 之前住的江南水乡,大约在江浙地带。 如今程鹰粘她粘得紧,她好像一刻也跑不了呢。 而且现在警察也有在程鹰家附近埋了眼线,要出港的话,说不定还会被跟踪。 啧,难搞。 “哗!” 玻璃门被打开。 被太阳晒得脸红红的静之,扭过头。 程鹰轻轻搭一下她的肩膀,【食材弄好了,我去睡午觉,你要睡吗?】 胖子瞬间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睡觉邀约啊,他鹰哥可真胆大。 静之:“你睡呗,我不困。” “而且就他俩待着多无聊,我去我房间把游戏机跟游戏卡拿出来,一起玩一会儿嘛。” 程鹰抿一下嘴,朝她摆摆手,“你坐着,我去拿。” 两个大灯泡,烦死人了。 他跟静之的午觉抱抱就这么没了,哼。 …… 静之回了厨房,从储物柜里搜罗出来一堆零食,又从冰箱里拿出来隔夜泡好的柠檬鸭爪,摆在茶几上。 两个客人此时盘腿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人手一个游戏机,眼睛直直的盯着电视上的游戏画面。 “nmd,小杨你看我这招!我干!” 相比胖子的激动,小杨的语气依旧平平,“现实里干不过鹰哥,游戏里你也干不过我这个小孩儿。” 《game over!》 胖子看着倒地的英雄,直拍大腿,大呼重来一局。 两人一静一动,玩得不亦乐乎。 程鹰跟静之坐在茶几后面。 也没坐在沙发上,而是选择一同坐在地毯上。 静之边吃着薯片,边看两人打机。 突然,肩膀一重。 程鹰斜着身子,把头轻轻靠在她肩上。 静之僵住身子,小心翼翼的放下手里的薯片袋子。 嘴里连薯片都不敢嚼了,就怕吵醒他。 她微微侧头,程鹰睡得很安逸,两腿微微曲着,两个手臂搭在拱起的膝盖上,双手自然下垂。 紧闭的眼睫在他眼下投了一层阴影,锐利的眼神不再,整个人便多了几分随和。 静之勾起唇线,抽纸擦干净手指头后,轻轻的摸着他往后撩的头发。 他睡着后的样子,一向乖得很。 她没事干的左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握住他的右手,无聊的手指轻轻旋着他的尾戒。 脑中纠结的念头又冒了起来。 到底该不该告诉程鹰,这戒指的用法呢? 可草庐说过,他们有不同的人格。 朱九用过的东西,程鹰也未必会喜欢。 可这…本来就都是他的呀。 茶几前的胖子,只转头看了一眼,就翻着白眼又转回去打游戏。 恋爱的酸臭味又来了。 睡个觉还得牵手手,给他鹰哥美得不行了吧? 电视的音量被胖子调小,小杨后知后觉的回过头。 静之朝他扯一下嘴角,用气声说: “你们玩,小声点就行,他一般一个小时就醒了。” 小杨耸肩,把头又扭了回去。 小孩嘴馋,他还顺手把那盒鸭爪顺走了。 静之挑了挑眉。 这孩子,随他爹,手可真长。 爹顺她墓里的东西,他顺她的鸭爪,啧。 第407章 吃鱼 程鹰一醒来,脑子还有些懵。 不过很快,在意识到屋里还有别人时,他懵懵的眼神便恢复了以往的锐利。 扭头看去,俩灯泡打游戏打得都快干架了。 程鹰有些心烦,这俩怎么还不走。 他甚至想早点烤完鱼,然后把鱼拍胖子脸上。 “阿鹰?” 程鹰眸光一顿,转回头看向右侧的静之,紧皱的眉头一下就松开了。 气场十足的表情( ̄^ ̄) 一下变成温和的微笑脸(^_^) 【怎么不叫醒我?】 静之转了转有些发僵的肩膀,笑着回应他:“我怕叫醒你回屋睡,你重新睡就会睡不着了嘛。” 她嬉笑着捏捏他的脸,“坐着睡,腰酸不酸啊?” 【我腰还行。】 他轻轻眨一下眼,扭头看一眼两个辣眼睛的大灯泡。 灯泡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依旧背着身子,狂按游戏机上的a\/b键。 程鹰眼神微微闪烁一下,突然凑过去,欲亲她的唇。 她这张嘴,老是喜欢说让人心动的话,不封住不行。 还没亲到,静之扯着他的脸往后拉远,另一手交叉搭在手臂上,比了个大大的“达咩”。 她做出口型,连带着稍显生硬的手语。 【不许在你兄弟面前亲我,我还要脸呢!】 程鹰无辜回视:【我这是在他们的背后亲。】 静之额角垂下三条黑线,指指电视:【那里会反光!】 程鹰扭头看过去。 电视画面已经停留在game over上有一会儿了。 盘腿坐着的两个人依旧没回头。 小杨把游戏手柄搁腿上,嘴里叼着鸭爪,正不停蠕动着,每过几秒,就吐出一点骨头。 简直是拿身后的无声默剧当下酒菜。 而胖子,他的嘴巴咧得侧面的小杨都能看到他的牙龈了。 他傻啵的表情同样照在了电视屏幕上。 程鹰面上猛的一热,伸长腿,飞起一脚蹬了过去。 “哇靠,我什么都没说!”胖子从地上爬起来,指了指嗦手指的小杨,“他也看了,你怎么不踹他!?” 什么都没说? 静之无奈扶额,他那表情,把什么都说尽了。 甚至还说得有点多。 程鹰可是完美的继承了他以前的一个个性特征——脸皮薄,又死爱面子。 被踹的是胖子,她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 “……不行你就学学小杨吧,多吃点鸭爪。”她说。 胖子不屑的歪头扬起下巴,小孩吃的东西,他可不想吃。 刚一努嘴,他立马看到程鹰又伸过来的脚,他往旁边躲了一下,立马变了脸,“我吃我吃!” 他捡起一个鸭爪子快速往自己嘴里塞,还没尝出味道呢,怕程鹰又踹他,他立马拍起了静之的马屁: “好吃,一级棒!” 牛嚼牡丹,哼! 程鹰用力剜了他一眼,伸长手一把夺过小杨身后只剩一点的泡鸭爪,立刻盖上盖子,制止了小杨再来一个的举动。 他指指桌上没怎么动过的零食,又指指大门口。 意思不言而喻。 零食都在桌上,爱吃吃,不吃滚! 泡爪是静之这几天没事干,特意给他做来打发时间啃的。 两个单身狗,想吃自己找女朋友去! 小杨扭动脖子,错开程鹰的死亡视线,起身朝阳台走去,“时候不早了,烤鱼慢得很,我去起火烧碳!” 胖子一手捏着鸭爪,一手撑住大腿,有些费力的站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了追了上去:“你这小子真不讲义气,留我一个人在那,碳都没拿,你起个屁的火!” 一只拖鞋飞过来,胖子立马脚底拐弯,走到玄关处拎起一箱的碳,“鹰哥,我忘了嘛,你别老打我!” 除了吃忘不了,他还能记得啥! 程鹰和静之站了起来,一前一后走进厨房里。 静之走在后面,帮他把那只棉拖捡了回来。 “天气冷,有暖气也要好好穿上。” 程鹰伸腿过去把棉拖勾正套上,有些委屈的敲敲怀里的泡爪盖子。 里头就剩两三个鸭爪,跟几片柠檬。 静之开着柜子,准备拿个便携式煤气炉,听见声音,她朝他的方向看过去,程鹰立马动一动嘴,开始告状。 【都给我吃完了,过分。】 静之愣了一下,扭回头把煤气炉拿下来,关上柜门,这才有空安抚他: “不是还有几个吗?你吃。” “晚上我再给你做一点,别生气嘛。” 【不给他们吃。】 “好好好,都给我家小鹰吃。”她有些想笑,涉及到她亲手做的东西,程鹰总是格外小气,不肯分别人一点儿。 这性子跟朱九十成十的像。 那点爪子被他好好的放回冰箱里。 程鹰拉着脸把保鲜柜里处理好的鱼取出来,放在操作台上。 盯着胖头鱼看了几秒,程鹰直接幻视胖子。 他咬紧牙根,有些别扭的朝静之打起手势: 【以后他俩来,别给开门。】 “啧,你……” 自闭宅男啊? 他越体现出朱九的那一面,静之就越没有办法说他,她对朱九,总是有那两世的滤镜在…… “我都没生气,你也别生气嘛。” “走啦,开心点,这日子来之不易,我们要好好珍惜!” 过了好几秒,冰箱门被被不情不愿的敲响。 “叩叩。” …… 斜阳散发出橘红色的光,天空中成片的白云被染上余晖。 一缕带着霸道香气的薄烟飘到空中,被微凉的晚风轻轻吹散。 隔壁邻居的狗子,坐蹲在侧面相隔三米的阳台上,尾巴摇得都快起飞了。 狗毛飞了一地。 铲屎的骂骂咧咧的把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收下来抱在怀里,另一手紧拽着狗子的项圈,把它强行往屋里拖。 狗子对她搭了搭前爪,口水疯狂的往下淌。 看起来跟三天没吃饭似的。 “咔嗒。” 隔壁阳台门关上了。 静之有些可惜的收回视线,垂眸看向眼前让人食指大动的一大盘烤鱼。 “要不……去给隔壁送点?” “诶诶诶,可别!”胖子两手虚虚挡在盘子上方,“压根不够吃,你是没尝过鹰哥的手艺,吃一口后你就会发现,真的不够吃!” 两个人住,要是没有特殊情况,他们也不会做这种复杂的菜色。 静之还真没吃过程鹰做的烤鱼。 但是草庐做的,她怎么也吃过上百次了。 他们以前庭院池塘里的鱼,都被她和草庐霍霍得剩没几只了。 眼前这一锅,确实勾起了她的馋虫,但那熟悉的香味,有些让她不敢下筷。 她怕在程鹰面前因想草庐而哭出来,到时候就没办法解释了。 盛了半碗饭的碗里,突然被添上一块挑好刺的鱼肉,还有煮得糯叽叽,吸满了汤汁的土豆片儿。 静之捏着筷子抬起头,程鹰正对着她笑,眼里的笑意,带上了夕阳细碎的光,又暗含着一丝被夸奖的期待。 【小之先吃。】 他既然率先动了筷,胖子也不客气了,趁着小杨还不知道这口好味道时,迅速挥动起了餐具,开始造。 “还等什么,烤鱼的精华都在鱼皮跟土豆里!鱼皮q弹又带着点烟熏的味道,土豆这东西,我从来没有这么爱吃过!拌饭吃我能吃三大碗。” 静之不知道他嘴里塞满食物,是怎么还能讲这么多话的。 连小杨都开始动筷抢起来了,静之依旧在看着碗里的鱼。 突然,额头上覆盖住了一只温热的手。 她茫然抬头,正巧对上程鹰担忧的目光。 怕这俩二货取笑他,他不再说唇语,而是拿了个小的本子放在腿上,写字问她。 【身体不舒服吗?】 【肚子还痛?】 【你喝多少酒了?】 【下次来例假的时候,还有我不在场的时候,不许喝酒。】 瞧他越写越长,甚至要翻一页接着写,静之赶紧摁住他的手。 “我没事。” “就是想起点事儿。” 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从胖子和小杨的筷子包抄中,给他也夹了块鱼。 “阿鹰也吃,中午你都没有吃多少。” 程鹰没有再写,只是点点头收了本子,连同她手边的半瓶啤酒也给收走了。 静之半伸出手,欲言又止,“我……酒……鱼……” 烤鱼不配啤酒,多浪费啊。 转眼间,他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碗褐色的红糖水,放到她饭碗旁边。 静之愁眉苦脸,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叫她再矫情。 “小鹰,我……” 好歹来瓶果汁,或者气泡水。 程鹰死盯她,她睁圆了眼无辜回望,程鹰泄气,把藏在身后的气泡水放在她手边。 静之立刻转愁为喜,拿了气泡水边拧盖子,边甜甜的朝他说谢谢。 胖子看乐了,他端着碗,朝两人调侃一句:“感情这么好,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结婚啊?” “呲!” 她手一顿,气泡水受到震荡,里头产生的气泡立马反涌上来。 她赶紧大口喝了两口,这才止住了喷势。 桌上一片寂静,只剩锅中的汤汁还在咕咚咕咚响。 每个人都在看着慌乱的静之,包括红着脸的程鹰。 看她慌成这样,他有些失落。 她愿意做他女朋友,他已经很满足了。 结婚,他实在不敢想。 程鹰低下头,闷闷的挑起一点鱼肉轻轻抿着。 搁在桌上的另外一手,突然被她握住。 程鹰猛的抬起头。 静之没看他,而是看向桌子对面的胖子和小杨。 “小鹰还没跟我求婚呢,你们可别把他吓跑了。” 胖子含着食物反应了好几秒,这才拿起酒瓶子轻碰一下程鹰手边的玻璃杯,“听懂了吗?还愣着呢?她说愿意。” 第408章 这辈子的他,还是要走 整桌人,就程鹰讲究的把啤酒倒进酒杯子。 他放下筷子,拿起酒杯,却没有喝,也没有看向胖子,而是在桌子底下伸过去一手搭在静之膝盖上。 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神里,有着忐忑,惊喜,最多的是不可置信。 他的口型变换了好几个,最终还是闭上了。 头也跟着低下来,盯着酒杯里不时浮上来的气泡看。 若要结婚,可能就会有孩子,万一……孩子也是个小哑巴的话,那她应该会伤心死的吧。 程鹰丧气的挪了下手,正欲把手从她膝盖上拿开,静之放下气泡水,一把摁住他,一脸正色说: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 她的目光在桌上寻了几圈,最后把她碗旁边,啤酒罐子上的铁环,捡起一个来。 捏住他的无名指,轻轻往里套。 “程鹰,无论将来会遇到多少困难,我只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也无论会发生什么,只要有你在,我都不会后悔自己所做过的每一个决定。” 胖子只觉得他嘴里那块鱼肉仿佛变了味道,酸不拉叽的。 再瞄一眼程鹰,他突然对那个瞪大眼傻愣住的男人,生出了羡慕的心理。 他也想有个人这么无怨无悔的跟着他呀!! 胖子一口干掉手里的啤酒,调笑的说:“鹰哥?你又傻眼了?” “还不答应,要不……媳妇儿让给我?” “啧!”程鹰死死瞪着胖子,嘴里默默做了个妈开头的口型。 静之捂他嘴,“别说脏话,有小孩在这儿,而且胖子是开玩笑的,我也只喜欢你一个。” 胖子啧啧啧的,跟逗狗似的,“哟哟哟,这鱼酸到掉牙了。” 小杨再怎么不懂男女之情,静之的直白话语也惊到他了。 他默默喝了口可乐,低声辣评:“胖哥,我以后也想找个会做好吃鸭爪,又对我不离不弃的女朋友。” “嗐,谁不想要呢。”胖子捧着脸,笑眯眯的看着桌对面那一对略显局促的小情侣,“你胖哥我糖尿病都要犯了,看着这俩下饭,糖分实在超标。” 他俩调侃他们的,程鹰装作没听到,红着耳朵,轻轻抚摸着无名指上的铁环,一直扯平的唇线,终于禁不住她的甜言蜜语,开始往上扬起。 胖子装作一脸惊讶,半捂着嘴,“笑了笑了!我们鹰哥脸臭半天,终于笑了!” “噗!”静之笑意盎然,边吃边看着他耍宝,时不时还给程鹰夹点东西吃。 他的饭碗已经快满出来了,程鹰却没顾得上吃,满心满眼只有那个铁环。 她突然凑近,在他耳朵旁边说道: “别看了,等孔三把盯梢的人撤了,我就出去买个真的。” 他顿了一下,抬起亮晶晶的双眸,对她露出了个腼腆又幸福的微笑。 以笑为子弹,静之被他往胸口biu了一枪,心口的小鹿兵荒马乱。 遂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朝他示意,“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叩叩。” 桌子被轻轻敲了两下。 桌下的两只手紧紧交握着。 静之倒是还好,左手忙着,右手也能拿筷子吃饭。 程鹰的右手被她紧紧握住,他不得不尝试用左手拿筷。 一根豆芽被他夹得分外费劲儿。 胖子假借低头拿啤酒的功夫,偷偷看了一眼桌底。 瞄到他们偷偷摸摸的举动时,心里不由感慨,他鹰哥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这样的爱情,看得让人有些眼热。 看程鹰吃得费劲儿,一双筷子伸了过来夹起他碗里的食物,举到他唇边。 胖子无语凝噎,呲的一声,又开一瓶啤酒,实在忍不住吐槽的心,“喂,杀狗了,我跟小杨这两条单身狗都要酸死了,你俩消停点。” 静之朝不远处的街道扬了扬下巴,“酸就出去找女朋友,他没手,我喂他吃一下怎么了。” “嘁,怎么没手。”胖子作势又低头看一眼桌底,“手被你拿住了呗。” 从没秀过恩爱的程鹰这回终于含着笑张嘴接过食物,看向她的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爱恋。 还把紧握的手举起来,摆明了就是要气一气口无遮拦的胖子。 胖子有些没眼看,索性转头盯着还在冒青春痘的小杨。 小杨淡定的掩了掩身上的毛衣外套,“别看我,我不搞基。” 胖子一梗,遂骂道:“嘁!小屁孩。” 小屁孩也有大作用。 小杨突然想起什么,挺起背脊,朝程鹰说:“你没出现的这几天,那个孔三来这里的商业街四次了,最近街上也多了很多生面孔。” 说到这儿,他转头问胖子: “你晚上回去大本营吗?” 胖子:“回啊,怎么了?” “你回去跟威哥说一下呗,保持警惕,虽然那些生人没做什么,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胖子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不是我不想跟他说,其他盯梢的人也有告诉我这个事情,但是威哥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大本营里只有玲姐在,我都好久没看到威哥了。” 程鹰盯着那个铁环看了几秒,又把本子拿出来。 【若是见到他,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有重要的事跟他商量。】 他的表情太过严肃,胖子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跟着正了脸色,“你发现什么了吗?” 【不是。】 程鹰幽幽的看了他一眼,罕见的叹了口气,仿佛在为胖子的未来担忧。 【我想回归正途,等小马这件事过去以后,我就不在鹰哥手底下做事了。】 胖子惊了,“你要走?” 【不是。】 【这些年,我管的舞厅我也有参股,我想从威哥手里盘下那间店,改装成更为正式的咖啡厅。】 胖子有些不解,凭程鹰跟威哥的关系,程鹰说要盘下店面,威哥肯定会给。 那又何必跟威哥断了兄弟情呢? 他试图劝解:“那个……舞厅不是都有盈利吗,为什么突然要改动,而且威哥那儿……” 说到一半,程鹰皱着眉抬手制止。 【盈利归盈利,然而酒喝多了,总会有发酒疯的客人闹事。】 【上个月,吧台被砸坏一个,酒保拦架,手筋被啤酒瓶隔断了,每隔几天,就有女客在我店里受到骚扰。】 【这些,都是要花钱花精力,甚至还要去警局打点关系解决的。】 估计程鹰深思熟虑了很久,他写得有些快,刚要翻页接着写,胖子一把摁住本子,“等会,还没看完。” “你说的我都知道呀,开这种场所,会发生这种事,是没办法避免的嘛。” 程鹰轻轻拂开他的手掌,抽出本子,翻了一页,【有办法,从根源上解决就行。】 “那……你……威哥他……诶。” 这事儿,静之没来之前,程鹰已经跟林威提了两次了,他也不是没听说过。 林威没杀小马之前,意气风发,自然是想着兄弟一起赚钱一起花,不肯放程鹰走。 自从小马死后,程鹰也歇了要走的念头,就怕世人戳他脊梁骨,说他一遇到事儿就跑路。 只有胖子知道,他鹰哥这么些年,其实一直过得不开心。 林威真心待程鹰,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胖子手肘撑在桌上,端起啤酒喝了一口,幽幽的叹了口气,“其实上次威哥打死人后,他提出让你走,你就应该直接走的。” “日子是过自己的,你管别人说你什么,你这些年为威哥创收多少,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他。” 程鹰翻回去一页,看着自己写的那些想走的话,有些想撕掉。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从泥潭里把他救出来的,是林威。 给他一技之长和安身立命的资本的,也是林威。 可静之她太正直了,实在不适合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下生存,既然已经谈到结婚的事,那他也应该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多考虑。 【威哥依旧是我兄弟,只是以后我不会去大本营了,你们走私的事儿,我不会说出去,但依旧不参与。 另外,等他忙完小马的事情,脱了身,我就跟他提盘店这事儿。】 看来程鹰去意已决,打定主意要做一个良民。 胖子捏着啤酒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其实程鹰要走,他胖子是支持的,刚刚也就是顺口一劝。 只有程鹰,他自己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罢了。 “算了,不说那个。”胖子朝吃了一大半的烤鱼扬扬下巴,“你怎么想起做咖啡厅,开个烤鱼店,说不定更火爆呢。” 程鹰写:【太忙。】 胖子愣愣的看着那两个字,随即朝静之挤挤眼,“他怕没时间陪你啊。” 静之摊了摊手,“他只要不干违法的事,我都支持他。” 她笑着摇摇程鹰的手,“不开烤鱼店我觉得也是正确的,不然我怕我会偷吃。” “偷吃啊?应该不至于……”胖子看着她不知不觉已经堆满鱼刺的骨碟,有些震惊。 “你啥时候吃这么多了?” 小杨老神在在,“你们刚刚聊天的时候。你是没看到,她嗦鱼的功夫简直一绝,一整块鱼进去,一堆鱼骨头出来,一点残肉都没有,吃得巨干净,跟猫一样。” 小孩就是直觉准。 静之紧了紧手,程鹰这和草庐如出一辙的手艺,实在让她欲罢不能。 程鹰察觉到她的异常,用了点力道回握住她的手,然后举起酒杯敬酒,转移大家的视线。 胖子跟小杨一前一后举起酒跟可乐。 两个天天吵嘴的人,这时候倒是心有灵犀了。 “祝你们白头偕老。”*2 静之咧着嘴,举起气泡水,“承你们吉言,这次一定会!” 什么叫这次? 还有上次吗? 胖子和小杨的心里同时浮出疑问。 但见她笑得明媚,他们也跟着笑了笑。 应当…是她说错话了吧? 第409章 兄弟情 从钟敖没有跟依玲相遇开始,事情的走向已经跟静之经历过的事大不一样了。 程鹰本还等着林威的消息,却等来了一个来自警局的电话。 “林威先生说要见您,麻烦您来一趟派出所。” “对,就今天,明天我们就要把他转移到市区派出所等待提审了。” 程鹰脸色煞白,他再也没有力气叩响话筒,话筒从他手中滑落。 静之眼疾手快,一把捞了起来,担忧的看着他,边回复道: “知道了,一会儿就到。” 咔嗒。 电话挂断后,静之走到挂衣架前,拿了他的西装外套走过来,放轻声音说: “阿鹰,我们……还是去一趟吧。” 程鹰一脸沉重的点点头,接过西装外套,快速穿上。 刚想出门,静之拉住他,把他藏在腰后的手枪跟弹夹拔出来,放在玄关旁的柜子上。 “别再犯傻,说好要跟我去买戒指的,你再为了兄弟情丢下我一次,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更何况,以你的身份进入派出所,他们铁定会搜你身。” 程鹰扭头看了她一眼,仿佛在思考她的话。 过了好几秒,才低头拉起裤腿,把藏在袜子口的袖珍手枪拔出来放到她手上,然后摆摆手,表示真的没了。 【不会再放开你。】 “这就对了嘛。” 静之还是不放心,他不朝警察开枪,不说明派出所里没有瞎了眼的警察。 之前那个狙掉程鹰的狙击手,她可还记得,最好是不要被她碰到。 结界魔方有些大,不好藏 静之摘下脖子上的吊坠,给程鹰戴上,千交待万交待,让他一定不能摘下。 等到程鹰对她点头,她这才松了口气,打开门和他一起下楼。 开车时,沉默了许久的静之,突然说一句:“阿鹰,我知道你一定会自责你为什么没早点去找他,但这回真不怪你。” 程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提了车速。 她知道他急,也把林威当亲大哥一样看,静之抿紧嘴不再劝。 这件事,只能靠他自己想通了。 果然,两人还没进派出所,等在门口处的一男一女就走过来挡住了他们。 “程鹰是吧,例行惯例,我们得搜一下你们的身。” 搜他就算了,还搜无辜的静之?! 程鹰嘴角下撇,一看就要发怒。 静之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她朝女警说:“搜吧。” 程鹰的脸臭的可以,一双鹰眼盯得女警脊背发寒。 她硬着头皮,快速搜完一遍静之,便朝里一比,“在会见室,我带你们过去。” …… 会见室里,此时打着惨白的白炽灯。 一扇巨大的玻璃横亘在会见室中间。 五六个位置中间各隔起了一块灰白色的板子。 每个格子的右上方,是闪着红灯的监控。 静之挽着程鹰的手臂,在玻璃外头的走道,一格一格找过去。 终于在第三格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林威。 程鹰没死前,她见过他一次。 穿着有些骚包的名贵西装,戴着名表,头顶着墨镜,是个人高马大,气场十足的黑老大。 而今天,他一脸颓败,身上也换了囚犯专属的橘色马甲,不合身的条纹灰色囚服露出了他的脚踝跟手腕。 也恰好让静之看清了他的两个铁手铐。 静之暗暗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程鹰一看到林威,立马凑近伸出一手,贴在玻璃上。 静之看着他默默红了眼眶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赶紧扶着他坐下。 林威见程鹰红了眼圈,他也没忍住,眼圈开始慢慢发红。 仿佛觉得在小弟面前哭出来,实在丢脸,他抬起头,深呼吸了几口气,瞪大眼让冰冷的空气把泪意带走。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紧着嗓子,朝程鹰扯了扯嘴角。 “别难过,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他苦笑了一声,眼里竟有几分解脱,“阿鹰,我躲了好久,每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如今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程鹰放在看台上的拳头紧紧捏着,眼泪顺着咬紧的腮帮子流下来。 怕威哥说他,他立马抬手蹭掉。 仿佛怕看他一眼少一眼,程鹰紧紧盯着林威,有些沉重的呼吸声竟漏出了几分颤抖。 “阿鹰……”静之轻轻拍着他的背,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他。 杀人偿命,更何况林威还有走私的前科,这回怕是很难善终。 “阿鹰,我认了。” 林威缓缓靠到椅背上,放松身体,眉头却依旧拧着,“这次叫你来,是有两件事要跟你说。” 这种交代后事的语气,让程鹰很是抗拒,他猛的捂住耳朵,神情激动的看着林威直摇头。 【我不听,你会没事的。】 【你的事,你自己做,不用交代我。】 林威有些无奈,他就知道他这个兄弟是真性情,知道他被捕,肯定接受不了。 实在没有法子,探监的时间又有限制。 无奈之下,他只能看向静之,“你是静之吧,胖子跟我通过话,阿鹰是个好人,你可以放心跟他在一起。” “以后,他就交给你了,帮我好好照顾他。” 静之喉头一满,竟说不出半句回应的话,只得郑重的点点头。 “还有,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依玲。” 说到这,林威转头看向程鹰,语气里满是对弟弟的宠溺,“你个小哑巴,别摇了,小心扭到脖子。” “我知道你看得懂唇语,你不听也得看。” “这回我估计出不去了,我的大部分资产都已充公,或者拿去补贴小马的家人了。” “大本营的事,你别管,既然要做个好人,那么我希望你一点手也别插。” “最重要的是,我早年自己做生意赚了点钱,卡号你知道,密码是依玲的生日,你帮我转交给她。” 说到这,他抬起一手捂着上半张脸,极力稳住声线,“就跟她说,我逃到国外去了,可能这辈子都回不了国内。” “那些钱,够她下半辈子生活,阿鹰你送她回乡下去吧。” 话说到最后,他冒出胡茬的下巴滑落两颗泪水。 眼尖的程鹰一下变得更加激动,他猛的站起来,捶得面前的玻璃哐哐响。 立在他们身后的警察,立马持着枪过来。 “程鹰先生,若你再不停止破坏公物的行为,我有权拘留你!” 静之赶紧从他身后,把他连人带手一把箍住往后拉。 她有些抱歉的看着林威说: “离开庭还有段时间,我下次再带他来看你!” 林威默默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又扭回头看着目眦欲裂的程鹰。 罢了,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 哦,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 “阿鹰,舞厅那间店,股份我已经签下转让书了,材料就在你办公室,你盖个手印就成。” “收你做弟弟,我从未后悔过,你无需自责什么。” 时间还未到,林威怕又落了泪,转身就走向右侧角落的羁押室铁门。 程鹰看着他一下子颓了下来的背影,身形一晃,缓缓蹲在椅子旁边,无声的流泪。 “叩叩。” 仿佛之前跟林威通话的每一次,程鹰捏得泛白的指节,轻轻叩响了两次桌面。 林威脚步一顿,昂起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知道了,傻弟弟。” …… 第410章 绝望的哑巴和操心的猫 程鹰自那天去看守所以后,就忙碌起来了。 脸上又恢复了以往那般冷若冰霜的表情,唯有静之能窥见他锐利眸光中的一点脆弱和伤痛。 明明林威已经跟他说别去管大本营了,程鹰每天的行程依旧是他家,大本营,市区监狱,以及小马家属家。 他在这几处往返奔波着,然而收效甚微。 市区的监狱离他们这儿几十公里,程鹰每天往返着,妄图为林威求得一线生机。 每次去,他也不一定能见到林威一面,市区里的监狱相较他们这儿,看管得更加严格,一个月只有两次探监的机会。 林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就怕影响到程鹰还有依玲。 …… 静之由记得有一天程鹰回来,只在纸上写了一句话,便紧紧拥着她。 再抬起头时,两只眼睛红得不行。 【他瘦了。】 静之看着那句被滚烫泪水晕开的字,眉心轻轻的蹙起。 何止林威瘦了,程鹰也憔悴了不少。 他原本每天刮的干干净净方正下巴,如今生了一圈短短的络腮胡,一股沧桑感扑面而来。 偏偏他的眉弓高得很,这一焦虑,眼球看起来都往下凹陷了不少,黑眼圈更是常伴左右。 静之越看越心疼。 憋不到半个月,便强行给他立了个规矩。 每天晚上7点前必须到家。 她会坚持每天等他回来一起吃饭,他不回来,她就不吃。 如此威胁过后,快要疯魔的程鹰这才肯乖乖回家吃饭。 钱花了不少,机关单位却杳无音讯,孔三甚至偷偷的把程鹰送去的东西又送了回来,还付上了纸条。 “政党工作者,坚决不会拿群众的一针一线,你要是再这般行事,就别怪我翻脸,以行贿罪把你告上法庭。” 程鹰看完纸条后,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没有用,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小马这个警察,是家中的独子,才23岁的年纪就这般去世了。 他的家人不愿撤诉,有次程鹰上门时,竟被他们连人带钱丢出了门外。 程鹰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也努力过了。 事情却依旧没有一点进展。 …… 这天,天边已然见不到一丝晚霞了。 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心里全都是渴望快点回到家的心情。 唯有一人慢慢走着,步伐有些踌躇,那人还不时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7点15分。 他终究还是晚了。 …… 桌上的菜全是程鹰爱吃的,静之热了两遍,门口才有了动静。 程鹰刚一进门,就立刻背过身子,把沾了泥土的袋子放在玄关旁的柜子上。 脱了鞋后,他低头哑声说一句,先去洗澡了,便径直朝卫生间走去。 静之从餐桌旁站了起来,眼神瞄一圈那几个袋子后,又看向他的背影。 程鹰浅蓝色的牛仔裤后面,有两个浅浅的泥脚印。 西装外套的手肘处勾出了几根线头,像是磨到了什么粗糙的物体。 他走得有些快,好像在掩饰着什么。 静之心觉不对劲,程鹰虽然没空刮胡子,但他穿的衣物总是保持得十分整洁,说是洁癖也不为过。 她皱着眉,快步跟在他后面。 听到她的脚步声,程鹰快走两步,转身躲在门后。 刚把门关到只剩一小条缝,她的手就伸了进来,握住了门框 “有本事就把我的手指夹坏了去。” 程鹰不语,他紧紧抿着嘴,抬起右手轻轻掰着她的手指头。 门被他的脚抵着,静之怕太用力玻璃会碎掉伤到他,便也没有强求,只是叹了口气,看着他藏在门口的身影,问: “阿鹰,我希望你别瞒着我。” “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掰她手的修长手指,听到这句话立马收了回去。 卫生间里静悄悄的。 他甚至不愿写个纸条塞出来。 静之用脚抵住门缝,收回手,轻轻捻动着手指,又拿到鼻间轻轻嗅了一下。 有泥土,和淡淡的血腥味。 他受伤了?! 她不再犹豫,趁他独自抑郁的时候,变成一只小白猫从门缝里钻进去。 程鹰速度没有她快,看到一抹白色窜进来时,他下意识的要关门。 看到一条细长的猫尾卡在门缝处时,他又不舍得用力。 于是就这般留着条门缝,弯下腰打开水龙头,装作若无其事,捧着水洗脸。 镜子里头倒映出他半个头还有她的身影。 静之看着他脸侧怎么挡也挡不住的巴掌印,立马红了眼眶。 “别洗了!” “你以为这痕迹用水洗得掉吗?” 水龙头哗哗流着水,程鹰半俯着身子,两手撑在洗脸盆旁,就是不肯正过脸让她看。 她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把手搭在他的后领口上,帮他褪下稍显脏乱的外套。 作为曾经的公务人员,她没办法昧着良心插手此事。 程鹰作为林威的小弟,去小马家肯定会被打,她早该知道的。 只是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特别他又是个哑巴,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也不跟她诉苦。 今天要不是脸上的巴掌印藏不住了,他还不知道要瞒她多久。 微微扣着的头被她轻轻挑起,程鹰的左嘴角一片淤青,右脸一个红色的大巴掌印高高肿起。 光看他的裤子,就知道他肯定被人踹了。 静之越观察心越痛,她急切的扭开他的衬衫扣子,想看看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伤。 程鹰轻轻推开她,硬扯一下嘴角,想对她笑,却被扯痛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静之伸出双手,动作极轻的搭在他脸上,两眼包着泪劝他: “要不别去了。” 程鹰微微一顿后,立马错开视线,垂下眼睫不敢看她。 【机关那里没有办法了。】 【小马的家人那里,是我唯一的机会。】 【只要我一放弃,他就会死的。】 唉,死了一次,他这性子还是难以改变。 静之清楚的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她是劝不动他的。 静之:“我知道你打得过,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还手,但你不会跑吗?” 程鹰保持沉默。 他越跑,小马的家人只会越生气。 林威那里,经不起任何罪名的添加了。 …… 两人又僵持住了。 最后还是静之先认了输。 他的袖口被她解开来,轻轻挽了上去。 右手臂倒是没事,左手手肘估计硌到什么地方,破皮加淤青,看起来有些严重。 静之彻底包不住那两颗泪,啜泣着拥住他的腰,“阿鹰,再去的话,你会被打死的。” “我们还没结婚呢,戒指都没来得及买,你想想我好不好?” 程鹰僵了几秒后,慢慢回抱住她,嘴里全是无声的对不起。 “我不会再在家里等了,阿鹰,明天你再出去的话,我陪你一起。”她抬起头,轻轻抚着他嘴角的淤青,眼神渐渐变得晦暗。 她的小哑巴,就算是受害者,也不能这般肆无忌惮的欺负。 第411章 小马父母 也许是因为来了个女人,那女人还一直护在程鹰面前,小马的家人还有些良心,程鹰没有再被打过了,但是他们依旧没有松口。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程鹰眼里的绝望渐渐加深,就差给小马的双亲跪下了。 他们花白的头发,仿佛刺痛了程鹰的眼,程鹰不敢再强求,拉着还在那儿鞠躬的静之转身离开。 几个拿铁楸木棍的汉子紧紧盯着他们,从院门口慢慢挪开,手里的东西一刻不敢放松。 程鹰的名号,在他们这儿还是挺响亮的。 一位汉子实在气不过,对程鹰的背影喊: “阿鹰,小马你也有见过,就比你小七岁。” “他父母五十几了,晚年丧子,死了都无人给他们扶灵,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他们可能松口吗?!” “这件事,不是有点钱就能够解决的!” 程鹰脚步一顿,转过身定定的看着说话人。 那人被看得头皮发麻,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冷却了,仿佛被狼盯上。 直到程鹰挪开目光,他才恍如劫后重生般,拍了拍胸口。 程鹰没理他,走过去朝二老深深的鞠了三个躬,撕下本子上的一页纸,伸手递了过去。 小马的父母一个比一个冷淡,也或许说,是心死了。 没人接。 程鹰僵在那里,微微低着头,仿佛一个讨人嫌又拼命讨好别人的孩子。 静之看着心里一阵揪痛。 她的阿鹰明明就是无辜的。 仅仅为了一个“义”字,仅仅为了一个义就这般…… 她走过去接过那张纸,把纸压在茶杯下面,强压住复杂万分的情绪,放轻语气: “你们……” 想叫他们照顾好自己,但此时说这种话,还是由杀人犯的朋友说出来,好像有些讽刺。 静之遂闭了嘴,用了点力气,强行拉走程鹰。 通往村口的小路边,堆满了黄褐色的落叶和红色的炮纸。 回头远远望去,家家张灯结彩,唯有马家门前挂了白。 静之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再过几天就过年了。 过年期间,各个机关总有年假,静之拍了拍程鹰的肩膀,明知无力回天,也只能软了语气安慰他: “还有时间,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程鹰心知肚明,哪里还有什么办法。 长久的奔波和疲惫,以及压了许久的悲痛一股脑儿返上心头,程鹰晃了晃身子,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着往前倒去。 “阿鹰?!” 静之接住他,心慌得拔高声线,轻轻拍着他的脸唤着。 他的脸白的吓人,眼角处还凝结着一刻要掉不掉的眼泪。 她打开后座门,把他扶了进去。 程鹰躺在座椅上,静之三指正搭着他的手腕给他诊脉。 刚刚那个放话的汉子看到程鹰晕了,纠结再三后,走过来查看。 “怎么不送医院?你是医生?” 静之特别想骂回去,人是他们打的,这会儿倒是过来问候了。 但理智告诉她,如今她和程鹰的立场是赤裸裸的反方,人家才是正派。 这种没办法昧着良心反抗的憋屈感,可真是tm太让人难受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轻轻放开程鹰的手腕,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又探过身子把车启动,开了暖气,这才有功夫回复那个男人: “我是个中医,他只是急火攻心加上最近太过劳累,才会晕过去,我带他回去休息,你走吧。” 那个汉子嗫嚅着嘴,手指抠着手上的扫把柄,纠结老半天,才指指马家的位置。 “小马他妈有高血压,最近睡不着,老是喊头疼,你能不能……给她开点药?” 静之叹口气,心想这娃真天真,就不怕她下毒毒死小马母亲吗? 显然有人也是这么想的。 一位抽着烟的老头,把手背在身后走过来,“小虎,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 那年轻汉子撇撇嘴,小声嘀咕道,“我这不是担心小马妈妈嘛。” 静之如今也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女警了,老头骂小虎,实则对她有所警惕的话中意,她怎会听不出来。 她回首,从车窗看了一眼闭着双眸默默垂泪的程鹰,心道真是欠了他的。 程鹰的本子在她这儿,静之摸出本子,放在车顶,边问小虎病人的病情细节,边对症下药。 写了一张和缓神经,安神助眠的方子,给小虎递过去,她打开驾驶座车门,借着车门的遮挡,从尾戒里摸出那盒被她遗忘在角落里的野山参,给他递过去。 “我知道他家什么都不肯收,但这是救命的东西,无论如何,麻烦你让他们收下。” 静之蹙着眉想了想,又仔细交代: “虽然她的血压不算太高,但平时也要多注意,这山参是野生的,补得很,如若要给她吃,揪一点根须就行。” 说完话,静之也没空去看那老头是怀疑还是警惕,直接开车走人。 老头看着远去的车屁股,又看看小虎手里拿的东西,忍不住拿指关节敲了敲小虎的头。 “你是不是缺心眼儿?!收人家东西,你是要替小马爸妈原谅他们吗?” 小虎犟嘴回复:“他家可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老头一时语塞,垂眸看向他手里的东西,“拿去给老黄核实一下先,别害了人家,到时候你有嘴说不清。” 老黄是他们村的医生,平时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全靠老黄妙手回春。 相比年轻的静之,老头还是更信任自家人。 小虎:“对了,刚刚程鹰给小马爸妈递了张纸。” 老头侧目,“说什么了又?” 小虎摇了摇头,有些唏嘘,“他说,若是小马父母不嫌弃,他愿意为他们养老。” 老头哑然,嘴里的烟头一下落了地。 他抬脚碾熄,背着手摇头走了,一声声造孽,飘散在风中,模糊了小虎的眼…… …… 一月十七号。 再过两天就过年了。 程鹰家没有一丝年味。 自从上次去完马家,他便一直郁郁寡欢。 虽然面向她时,怕她担心,老是硬扯着嘴角朝她笑,静之依然知道他焦虑得很。 于是静之也没有买什么年货,她怕这种热闹喜庆的氛围,惹得他更加伤心。 “不想笑别笑,别勉强自己。”她说。 程鹰拉平唇线,嘴角不知不觉的往下撇着。 他伸出手穿过她的臂弯,紧紧搂住她的腰。 静之站在沙发前,被他搂得有些站不稳,只得一手撑着墙,一手轻轻摸着他的脑袋。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刚想说点什么安慰他,门铃就急促的响起,静之看向门口,右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摇了摇: “乖,先放开我,我去开门。” 第412章 尘埃落定 见到依玲的那一刻,程鹰立马瞪向胖子,静之捏着眉心,心道这回完了。 “你把她带来干什么?她不是回乡下了吗?” 胖子这些天以来,跟着程鹰忙碌,饮食不规律,就连啤酒肚都小了一圈。 此时他却一扫往日的颓然,快速走到程鹰面前,面上竟有些几分放松,“鹰哥,你们送的山参起作用了!” 程鹰目露疑惑,什么山参? 静之不是个爱揽功的人。 她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最后只能抱着臂,靠着玄关处的柜子旁,假装事不关己。 胖子挠挠脑袋,“不是你们送的吗?” 依玲含着泪,快步走过来,跟程鹰快速打起了手语。 两个人一聋一哑,手语是必修课,自然是无比的熟练,交流非常顺畅。 静之有些看不明白,索性转身问胖子,“小马他妈还是出问题了?” “不是他妈,是他爸。” 静之心一提,“啊?他爸不是挺健康的吗?” 胖子走过来沙发边上坐下,从皮衣外套里掏了张医院诊断单递给她。 “他爸是挺健康,但这一个月估计没怎么睡,饮食也不规律,血压过低昏厥了,得亏鹰哥送的山参,吊住了他一口气,不然我看他就要过去了。” 静之没有解释,她松了口气,说了句没事就好。 胖子好不容易扯出一个笑容,“小马他妈说,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往后她不会再上诉,但是之前的诉讼她也不会撤销。” “之前他家告的是故意杀人罪,我们弟兄们为威哥请的律师,会尽量为他辩护,把罪名定为过失杀人。” “至于法官怎么判,只能看天意了。” 过失杀人只判3-7年,故意杀人最严重可判死刑,大部分都是无期徒刑。 静之默默的听着,她无法对此发表任何意见,若她是亲属,肯定会选择一枪崩了林威。 只能说小马的母亲,生性善良吧。 …… 那边两个仿佛在结印的沉默者,终于交流完了。 依玲朝静之扯着嘴角苦笑一下,转身便走了出去,胖子急忙跟上。 屋里又回归了寂静,气氛却没有之前那般凝重了。 程鹰坐回沙发上,皱了快两个月的眉头总算松了一点点。 静之拿了程鹰的马克杯,来到墙角处的饮水机旁接了杯水,走到茶几前递给他。 “他家没有再上诉的话,下次开庭,估计就得直接判刑了。” “阿鹰,能做的,你都做了。” “接下来,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程鹰放松身子,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眼里多了几分认命。 【小之,谢谢你。】 刚刚胖子说的,他也听了一耳朵,不是他做的,那自然就是她做的了。 程鹰明白她对林威一点感情都没有,不过是念在他的份上,爱屋及乌而已。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她按开桌上的手机侧键,看了一眼日期,“周三开庭,今天周一,咱们都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吧,别让你大哥担心。” 他脸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胡子越发的长了。 程鹰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 …… 等待的日子,总是煎熬的。 万幸的是,总有一人不离不弃的陪着他。 周三这天,程鹰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的,除了消瘦一点,精神头倒是不错。 房门刚一打开,胖子,依玲,小杨,还有几个脸熟的手下,各个穿着正装,一脸肃穆的站在楼道里。 “鹰哥,玲姐……她说想去旁听。” 静之缓缓闭上眼,第一次也生出来扇胖子的想法。 这是能商量,能妥协的吗? 万一林威被判了死刑,依玲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我一定……要去,你们……不带我……我也能……自己……打车去。” 依玲倔强的比比划划,手语比得又快又急,她竭尽全力,用断断续续的语言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胖子有些不忍,别过脸面对着墙,悄悄吸了吸鼻子。 程鹰静默十几秒后,突然低低叹了口气,朝外扬扬手,静之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静之:“……启程吧。” …… 法庭上,气氛肃穆,法官正陈述着案件,书记官在他旁边唰唰唰的写着。 台下静悄悄的,没一人说话。 马家父母都来了,两眼无神,疲态尽显。 程鹰朝那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背对着他们的林威,悄悄的握紧了静之放在膝盖上的手。 他的手心已然布满了汗水,静之知道他是紧张的,她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大腿,无言的安慰着他。 “结合以上罪状,现,处以林威无期徒刑,众陪审团可有异议?” 程鹰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依玲果然出事了,捂着嘴哭到伤心处,就昏了过去。 林威双手被扣着,他转头朝一脸惨白的程鹰和众人笑了笑,又朝依玲投去一个担忧的眼神。 陪审团当然没有任何异议,黑老大杀警察,没有直接执行死刑,就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辅警收到法官的指令,轻轻推了林威一把。 他该走了。 林威只来得及朝观众席说一句“照顾好她!”,便被带了出去。 一众小弟纷纷对林威行着注目礼,各个眼圈泛红。 刨去小马这事儿,林威对他们这群人是真好。 小马妈妈被这件事纠缠许久,她也累了。 如今终于露出了个解脱和快意的表情,搀着她老公慢慢走出法院大门。 静之有些担忧的看着程鹰,见他正坐着,好像没什么事的样子,她赶忙站起来查看坐在程鹰右侧的依玲。 胖子正慌着呢,眼神一撇到她,他就仿佛看到了主心骨,“静之姐,你不是会医,你快给她看看!” 她都不用搭脉,她就知道依玲这是心病。 “掐她人中,然后喂她喝点温开水。事情既然已成定局,那就早些让她回去吧。” “知道。”胖子红着眼眶,招呼手下干活,他则抖着手去掐依玲的人中。 一只胖手哆嗦得不行,掐也不敢用力,静之啧了一声,站起来一脚跨过程鹰的膝盖,快准狠掐了一把依玲的人中。 她幽幽转醒,睁开的眸子里还含着泪花。 挣扎着坐直身子看去,被告席上已然空空荡荡。 她彻底绷不住,趴在胖子的肩上嚎啕大哭。 静之有些不忍心,刚想俯身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手就被拉住。 程鹰紧紧抓着她的手,把额头抵在她手背上,死死扣着头,呼吸急促又凌乱。 滚烫的热泪一下从她手背汇集到手指头上,啪嗒几声溅到他膝头上。 知道他好面子,静之轻轻把他的脑袋揽进怀里,藏起了他所有的脆弱。 缓了得有五六分钟,他这才轻轻咳嗽了两声,直起了腰。 他绷着脸稳住手,从兜里掏出本子写着: 【舞厅会改成咖啡店,威哥的股份,我会转给依玲,每年她该有的分红,我会转给她,请你们做个见证。】 胖子摆手拒绝,“不是这样的,那份文件我也看了,威哥已经同意把店给你了,你没必要这样,而且还有静之姐呢,你们如果要结婚,也需要钱。” 静之看了一眼孤苦无依的依玲,仿佛看到了几个月以前疯魔了的自己。 “我有钱,你不用担心我。”她拍了拍胖子的肩膀,“阿鹰说一不二,既然说出来了,那他已经决定好了,这是他的心意,你们不用再劝。” 她跟随着程鹰站了起来,刚想往外走,想到什么,又回头说: “阿鹰已经把帮里的账理清了,你们还是早日分了钱解散吧。” “那天小杨说过的话,我想了很久。” “警察估计已经在你们大本营外头布了局,就等收网了。我言尽于此,你们保重。” 一群小弟面面相觑,各个眼露迷茫,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胖子用力抹了把脸,回头朝他们扯了扯嘴角,“大家伙儿,愿不愿意跟着我干烤鱼店?咱们也做个正经生意,不能让静之姐看扁。” “我愿意。”小杨率先举手,反正烤肠也是烤,烤鱼也是烤,那天程鹰怎么操作的,他多多少少也学到一点了。 有一个人举手,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静之站在法院门口,牵住程鹰的手轻轻摇了摇,“每个人都有他们该走的路,你只能陪他们一程,不能陪他们一世。该放手了,阿鹰。” …… 林威被判无期后,又转了监狱,这回倒是转得近了,就在隔壁县。 岁月匆匆过了几年,林威因为在狱里表现良好,无期改判了十五年。 后面遇到政策修改,十五年改十三年。 再后面,就没有缓刑的消息了。 这个事儿,让程鹰的心结松开了不少。 改判十三年的那一天,已是三年后,这时的程鹰,才肯戴上静之为他买的戒指。 “你啊,到底是惩罚我,还是惩罚你自己!” 她把手伸到他跟前,轻轻甩了甩。 他挽起她的手,轻轻为她戴上订婚戒,然后拉到唇边,连带着戒指,虔诚的吻了一下她的手指。 【小之,让你久等了,我们领证吧。】 “为什么不是结婚?你不打算办酒席啊?” 她倒是不介意,活得越久,她对这些形式已经渐渐无感了。 可他不一样,每一世都忘却所有,意味着每一场婚礼对他来说,都至关重要。 程鹰躲闪着垂下眸子,没有林威这个大哥到场,这场酒席,他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他依旧在奢望着,等法律有一天会法外开恩…… 【对不起,要办,也是可以的。】 “算了。”她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指腹轻轻摸着他的婚戒,心里有些怄,忍不住点了点他的脑门,“你啊,要不是你喜欢我,我都以为你喜欢你大哥呢。” 程鹰被她唐突的一语突然惊住。 【我不是……】 “我知道~”她低头轻轻覆上自己平坦的小腹,侧头朝程鹰笑着,“今天我还有个好事要宣布。” 程鹰微张着嘴,眼神从她脸上,挪到她肚子上。 【你……你……】 “连唇语也会卡壳吗?” 她边说着,边打量着他的神情,“阿鹰,我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程鹰的眼里突然出现一抹惊喜,不过两秒便急转直下,转化成了惶恐。 【……怎……怎么会,我戴了的。】 静之啧啧两声,摇了摇手指头,“不一定戴了就怀不上,这说明我们与这孩子有缘呗。” 她微眯着眼睛看他,“你不想要啊?” 【不是,我……我怕它随我。】 程鹰轻轻环住她的腰,一手虚虚搭在她腹部上,眼里满是担忧。 “安啦。”她凑近他的耳朵旁,悄悄说: “昨天你去店里时,我偷偷去产检过了,囡囡很健康。” 健康? 听力跟说话的能力,只能生出来的时候才能测试,他还是不敢相信。 不过,囡囡? 是,是个女儿? 程鹰又想笑又担忧,最后竟憋红了眼眶。 他轻轻的把静之抱起,放他腿上坐着。 “你干嘛?” 【……椅子凉,从今天开始你要注意。】 静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还是有些惊讶的,“你这么快就接受了?” 忍了半天,他实在忍不住,嘴角猛的上扬,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嗯,我就要有女儿了。】 说到这,他一臂用力,跟抱小孩儿似的,把静之抱进房间里。 她左顾右盼,抓起床上的毯子把自己裹紧,“那什么,虽然说过了头三个月可以适当……但是你也太着急了吧。” 程鹰左眼写着无,右眼写着辜。 把手里的化妆包递给她,【小之别化太浓,我们去拍照领证。】 “……嘁。” 她果然满脑子废料。 “我就要化超浓,气死你!” 虽然这样顶撞着他,她还是挑挑拣拣,把一些适合孕妇用的化妆品拿出来,给自己画了个清透的裸妆。 见她拿着化妆刷朝他靠近,他本来想跑,一想到她怀着孕不能追,于是便强抓住裤腿,坐回床上挺直腰杆,有些别扭的说着唇语。 【别化太浓,我是个男人。】 “男人又怎么样。”静之努了努嘴,“就要化超浓,给你涂个大红唇!” 程鹰含着笑看着她,视线有些忙碌,这回还得分心瞧一瞧她的肚子,怎么看也看不够。 第413章 男闺蜜 “还看不够啊?” 她轻笑着,故意拿化妆刷的笔杆子轻刮一下他的鼻头。 程鹰双喜临门,避也不避一下,眼角都笑出了褶子。 【看不够。】 他拂开化妆刷,解开身上的浅蓝色衬衫,仅着一件跨栏背心坐在床边。 【要换白衬衫拍。】 “不急。”她的视线渐渐往下挪,脑子里渐渐的塞进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那个……我帮你收拾好,我们再一起换。” 忙碌的上班族生活没有消耗掉他的肌肉,他蓬勃结实的胸肌依旧把白色的背心撑起一个man极了的弧度。 再往下,便寸寸收紧,最细的位置正好被他的皮带卡住,导致背心都有些发皱了,但依旧挡不住背心下隐隐约约的线条感。 爹的,小哑巴怎么越来越勾人了。 静之眼都不带眨,光明正大的看着他的腹部。 程鹰有些害羞,更多的是喜悦和满足。 更搞笑的是,他竟偷偷绷紧了腹部肌肉,妄图使线条感更加明显,还不忘挑起她的下巴,调笑问: 【好看吗?】 “好……好看。”静之咽了口口水,往下扯平他的衣服,及时捧着他越凑越近的脸往后挪,“我说好看而已,你干什么?搞偷袭啊?” 程鹰笑得有些傻,两臂撑在腿侧,不停的动着嘴皮子。 【我们要领证了。】 【小之要生宝宝了。】 【是我的宝宝。】 【我要当爸爸了。】 【我……唔。】 “你今天嘴挺忙耶,帮你涂个润唇膏。”她轻轻捏住他的两腮,让他的嘴唇微微嘟起来,这才接着吐槽道:“笑得跟胖子似的,傻得有些过头。” “呦,我一进来,就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 是胖子。 静之吓得立马撒手,身子快速往后撤了撤。 怎料她坐在床尾,这一撤差点坐到地上去,得亏她身手利落。 一脚赶紧后撑稳住身体,右手转了半圈,摁在床尾的梳妆台上。 【小心抻到肚子!】 程鹰吓得要死,赶紧拉住她的手,另一手牢牢的揽在她腰后。 他重重啧了一声,恶狠狠的瞪向房门口的胖子。 哦,不能叫胖子了,如今应该叫他壮壮。 壮壮开了烤鱼店,竟然还开得挺好。 于是他和几个弟兄合作,开了间烤鱼分店后,又脑子一抽,开了间健身房。 壮壮会来事儿,健身房竟也被他搞得风生水起。 作为老板,他不得不天天往健身房跑,这一来二去的,他身上的肥肉渐渐都变成了脂包肌。 程鹰能保持住这么好的身材,也多亏了胖子的健身房特训。 看着相拥的两人,依旧是单身狗的胖子看不出什么猫腻,只觉得他们恩爱如初。 胖子朝静之抖抖眉毛,笑得有些揶揄,“我鹰哥身材好吧。” 他拍了拍厚实的胸口,笑嘻嘻的说: “都是我的功劳!” “那就多谢你了。”静之有些想笑。 估计以前程鹰欺负他欺负得多了,胖子奋发图强,练就一身肌肉后,就开始霍霍程鹰。 说他天天坐在办公室,有了啤酒肚的话,漂亮女朋友就要跟人家跑了。 程鹰这个头被顶着枪也面不改色的男人,竟真的被他一句话吓怕了。 每天下班后,雷打不动的去一个半小时健身房。 她去看过一次,胖子对程鹰的健身动作挑三拣四,被打出来不是一次两次,但他依旧乐此不疲…… 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此时胖子扬着下巴,神气十足,就跟没这些事一样,嘴里直说着不用谢,他会每天监督他鹰哥。 静之抬手打断他的话,“你来得不巧,我们等一下要出门诶。” 胖子挠了挠头,一脸懵逼,“今天你们不是给员工放假一天吗?又不用去店里。所以我才来找你们玩的。” 程鹰观察了她许久,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这才放心下来。 听到胖子这么问,他咧着嘴,挽起静之的手,把婚戒秀给他看。 胖子看一眼后,夸张的捂住眼,“哇靠,杀狗了!” 不懂欣赏的单身狗,哼! 程鹰立马沉下脸,抽出本子写了一句话,然后立起本子朝向他。 【你怎么进来的?】 胖子又惊住了,他转头问静之: “你买房的事儿,要搬家的事儿,都没没跟他说?” 程鹰也惊住了。 【你买房了???】他看向静之。 【不是,你哪来的钱?你没找我要钱。】 他越问越委屈,这么大的事儿,她没用他的钱就算了,还不跟他说,连胖子都比他先知道了。 静之微微后仰身子,一手撑在被子上,思考着要怎么回答他,边瞪了一眼胖子。 “都说了不许说出来,惊喜都被你破坏了。” 【小之……】 他把她的头掰回来,微微皱起眉,【要很多钱吗?我这里有的。】 胖子环着胸,一腿微曲站在门口,轻轻抖着,满眼都是对程鹰的羡慕。 “她买的是半山别墅区里的别墅诶,全款哦,都装修好了,我说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程鹰越听越吃惊。 半山别墅区? 虽然他也有点钱,但绝对买不起那里。 静之拍了拍他的大腿,“不要有压力,我是发现自己怀孕了以后才买的,都是为了孩子,这里在厂房附近,人员混杂,黑白两道又经常在这里火拼,所以……” 胖子啧啧两声,顺着她话里的意思往下接,“所以你就斥巨资买了一套别墅?” “鹰哥,我眼睛红得快掉了!” 程鹰木着脸,一板一眼在本子上写下【得红眼病就去治,会传染。】 “你tm……” 一只笔被丢过来,程鹰目露警告看着他,指了指静之的肚子。 他都快气死了,看样子,静之有宝宝的事儿,胖子比他先知道。 静之哑然失笑,“小鹰,她才三个月,是听不到的。” 那也不行。 程鹰板着脸,十分有严父的样子,认真在本子上写下: 【以后不准在她面前骂脏话,抽烟,喝酒,做不文明的事。】 胖子倒抽一口凉气,“骂脏话,我克制克制还能行,禁烟我也能理解,但是,这喝酒的话也不影响她吧,我还想找你聚餐喝个小酒呢。” 他严肃的摇摇头,【从今天开始,我也禁酒。】 写到这儿,静之仿佛在他身上看出了为人父亲的担当。 如果她没看到后面那句话的话。 【她嘴馋,看到我们喝,她肯定也想喝一口。】 “程鹰!”她大喝一声,恼羞成怒,一把掀翻他腿上的本子,欺身而上,紧紧捏住他的脖子,“我打你!” 程鹰伸出双臂护着她,一点都没有躲避的意思,【小心点。】 她一愣,遂吸着口水问: “什么小点心?” 程鹰:“……” 胖子:“噗……刚怀就开始傻了。” 静之:“你他爹的……唔!” 程鹰一把捂住她的嘴,朝她嘘了一声,指指肚子。 【别学胖子。】 “诶,我怎么了?你说说我怎么了?刚刚还不是你拱我火!” 胖子双手叉腰,忿忿的为自己正名。 “好啦好啦。”静之站起来,走到衣柜前,翻出一件白衬衫递给他,另外一件放到自己手弯处,催促道: “阿鹰,我们快去领证好不好?说到小点心,我都饿了。” 她指指肚子,“你闺女说,她想吃西瓜配烤鱼,还有炸小酥肉,最好还有气泡水。” 程鹰缓了一下穿衣服的话,和胖子面面相觑。 “话说,你说的这些东西,孕妇能吃吗?”胖子总觉得不太行,都是刺激性食物。 程鹰没想过她会怀上,他没做过功课,也不甚了解。 静之却拍了拍胸口,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安啦,我自己就是医生,烤鱼我也不吃辣的了,蒜香的就行,气泡水我喝无糖的,饮食方面我会自己注意的。” 娃她都不知道生了多少个了。 更何况,她体质不一样,她的孩子,除了头胎早产的小九,个个皮实得很,轻易不会出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这么笃定的跟程鹰说,孩子没问题。 “去我店里吃?”胖子问。 “当然!”她笑着朝他挥挥手,“你快出去,我们收拾一下马上走。” “哦。” 门关上后,静之把着程鹰的脸,做最后的定妆工作。 程鹰微微眯着眼,指指门口。 【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我关门了。】 静之挑了下眉毛,不甚在意的解释说: “我叫他过两天来帮我们搬家,于是就给他备用钥匙喽。” 程鹰眉心一跳,眼神斜着往下挪,看着门缝底下胖子的影子。 虽然知道静之对他绝对真心,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始手痒,想抽胖子。 这男闺蜜做的,也太让他生气了。 【以后我们家有什么事,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静之停了笔,轻轻蹭掉一点眉粉,撇了下嘴,“不是我不想跟你说。” “你老大没减刑以前,你每天都用工作麻痹自己。” “好几次都想跟你说的,但每次酝酿到一半,你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程鹰微微一顿,随即抚上她的脸颊,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抱歉,以后我会注意平衡放在事业和家庭上的时间。】 “没关系,”她轻轻摇着头笑着,“我知道你在为了我们的未来而努力。” “所以……你今天有被我惊喜到吗?” 程鹰老实交代: 【孩子的事,有的,房子的事,我还是有点问题。】 “什么?” 【我……】 瞧着他咬唇的动作,静之就知道这小哑巴又开始钻牛角尖了。 她隔着他的衬衫,轻轻叩了两下他的心口,“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说的有些荒谬,但是,我买房的钱,也有你的一份。” 这一句也算透露了少许的天机。 瘫在云上的天道做出了个礼貌的微笑,彻底躺平了。 爱谁劈谁劈,这个世界它是管不了了。 …… 程鹰还是懵,二十岁以前,他就是个穷鬼,现在只能算是账户里有个小三四百万资产的男人。 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给她买房哦。 “左手食指伸出来。”她对他说。 程鹰不解,但依旧乖乖照做。 静之嗷呜一口,用尖锐的虎牙,一口给他的食指咬破了一个口子。 鲜血溢出一滴,静之立马牵着他的手指头,往他右手上长年戴着的尾戒轻轻一按。 第414章 爱得越深,痛得越久 一道柔和的光线从他指缝间缓缓亮起。 快滴落到地上的血珠在刹那间,跟随着光线敛收,一同被吸收进了戒指里。 程鹰眼前一黑,意识仿佛进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一个仿佛没有边界的空间里,悬浮着一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光球。 黄色的符咒,刻着各种繁复图案的桃木剑,颜色各异的旗子。 一堆精致典雅的摆件,挂画,金银,跟不受主人重视似的,静悄悄的摆在角落里。 显而易见,空中的这些符咒法器,更受空间主人的重视。 明明程鹰这辈子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他却觉得他跟这些东西,冥冥中仿佛有着一种奇妙的联系。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触上手边的一个小光球。 它宛如一个泡泡一样,一触即破,一张薄薄的黄符缓缓飘落到他的手上。 程鹰看着符纸上依稀可见的号令繁体字,脑子里明明不懂这些玄学的东西,他却诡异的浮出了一个笃定的想法——这是驱鬼符。 太怪了,这个地方。 连他自己也变得奇奇怪怪的。 程鹰渴望从静之那里得到答案。 尾戒得知他想出去的想法,把他的神识从空间里弹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中间的空隙,洒进一道光线。 亮光正好映在静之好奇的脸上。 她两手撑在床上,正张大眼睛仔细的打量着他的表情。 “你……看到了什么?” 程鹰轻抬右手,掌心朝上,一张黄色的符纸便呈在她面前。 她欲言又止,怕他想起什么,身体上会有不适,更怕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小之,这是驱鬼符。】 她眸光大盛,手激动得都把床单抓皱了。 第一时间,她按耐下内心的狂喜,有些担忧的点点他的脑袋,“你头痛不痛啊?想不想吐?” 【……还行,我没事。】程鹰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放下符纸,左手轻轻抚摸着右手的尾戒。 【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虽然遇到她之前,他没见过这东西,但他莫名对它的操作方式有种得心应手的感觉,就好比之前的结界魔方的使用方法一样。 虽没见过,但他确实会。 静之咬了咬唇,看他这副神情,她就知道又是肌肉记忆。 程鹰什么都没想起来。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她犹豫再三,还是问出来了。 程鹰眸光微微一凝,眉心缓缓竖起一条皱纹。 这不信也得信了吧,不然怎么解释这一系列的巧合和怪异。 【我以前……也是你的爱人?】 静之微微抖着手指覆上他的手背,她深呼吸一口气,有些不安的撩开窗帘看向窗外的蓝天。 她模棱两可的说: “是与不是,你心里自有答案了吧。” 程鹰心里的怪异感和沉积已久的疑惑一下得到证实,他反而觉得安定了不少。 他一把将静之轻轻地搂进怀里,蹭了蹭她的发顶。 是与不是,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看到戒指里那成箱的金银后,他也知道了她不缺钱,程鹰放下心来,拍了拍她的肩头。 【你做得对,这里位置不好,搬完家,我就把这里卖了。】 静之抿着嘴,浅浅一笑,“知道我的好了吧,除了房子和孩子的教育问题,我也不会大手大脚花钱的,你放心啦。”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程鹰皱起眉,轻摆了两下手。 “我知道。”她站了起来,转身来到衣柜前,打开柜子,拿出一件挂在衣架上的衬衫放在床上,边脱衣服,边朝他调皮的眨眨眼: “你肯定又要说,你赚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呗。” 程鹰怔了一瞬,他是这样想的没错。 但是看见她两手交叉,捏住t恤下摆,作势就要往上脱的样子,他啧了一声,赶紧绕过床铺,走到床里侧的窗前,把没合严实的窗帘关好。 还没转过身,就听到身后的床咯吱了两声,像是有人踩在上面一样。 脸刚转回到一半,她就从他身后紧紧搂住他的腰。 静之柔柔的声线里,盛满了笑意和满足,“阿鹰,你一直以来都对我很好,我都要开心死了。” 程鹰莫名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指的,应该不止是他一个人吧。 还有他的前世。 静之虽是勾人心魄的灵猫,但是处了这么久,他知道她一向长情。 若无意外,他们两个是能相伴到老的。 而她既然能留住前世的这么多东西,还能带他穿梭回时间的原点,应该法力高强,能活很久吧。 误会了一部分的程鹰,突然理解了他前世留钱留家产给她的行为。 人类生命比之她的来说,仿佛是一条短短的线。 她爱得越深,痛得便越久。 只要记忆不散,这种失去爱人的疼痛和思念,将持续下去,直到她消亡。 往后余生,能保她生活无忧,是他最大的心愿了。 同一个念头,跨越了岁月的长河,在这种时刻达到了高度的一致。 看来,他也要多加努力了。 他转过身,郑重的低头,吻上她的额心。 【我余生的心愿,是希望小之能够永远开心快乐。】 突然说这种话,她的厚脸皮差点撑不住了。 静之有些扭捏的捂住额头,另一手轻戳一下他的肚子,“别说这些,你快也穿上,胖子估计等得不耐烦了。” 【补,补点妆。】 他有点心虚,眼神从她额头上挪到了梳妆台的椭圆形镜子上。 静之一愣,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她眉心被他亲出了一个浅浅的红红印子出来。 这属实是她自己造的孽,想让他显得更加有气色一点,就给他偷偷涂了一点自己的唇膏,结果报应到自己身上了。 “下次,你别亲额头,你亲嘴上,别浪费了。” 她自顾自的说完,便穿起了衣服。 徒留程鹰一个人面红耳赤。 【……?!……】 他握紧拳头,抵到唇瓣,装腔作势的轻咳了两声,捞起他的衬衫快步走向门口,另一手轻轻搭在门把手上。 他回头确认一眼静之,瞧见她把扣子都整整齐齐扣上后,他这才打开了门。 程鹰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待他看过来,才发动唇语,【你开车。】 胖子有些不好意思,他嘿嘿直笑,把藏在身后的啤酒举到程鹰面前,“那个……你们聊太久,我有些无聊,便喝了半瓶。” 瞧见程鹰的脸越来越黑,他赶紧放下酒瓶,对着手指,“鹰哥,我太久没喝了,就想这口呢,你……你开呗。” 败事有余的家伙,本想跟静之一起坐后座的程鹰,这下希望落空,看胖子老不顺眼了。 【走。】 “去哪?嫂子还没来。” 【你去摁电梯!】 就算他不发出声音,那咬得腮帮子直动的唇语,也能让胖子瞧出他的不爽。 “知道啦知道啦!好不容易放松一下嘛,你要淡定。” 不过几秒,静之拿着个文件袋从房里走出来。 程鹰拿着车钥匙,立马走过来扶住她的腰,【你慢慢走,不着急。】 “怕啥,我不是普通孕妇,我还能跳呢!” 他瞪大眼睛,大有一副她如果跳起来,他就…………接住她的委屈又震惊的模样,给静之笑得不行。 “哎呦,跳起来是逗你玩的。” 静之一把穿过他的手弯勾住他,“但是前一句是真的哦,我超健康的。” 是健康,但皮得很。 因为不了解,所以会产生担忧的心理。 程鹰决定等会经过书店,就进去买一点有关孕妇的书籍。 静之毫不知情,还老神在在的凑过来勾勾他的下巴,“小鹰,我说真的哦。” “话说,马上就四个月了,晚上要不要……可以不用戴那玩意儿,反正不可能再怀另一个了。” 胖子还在楼梯口呢,他又羞又恼,又不舍得怎么样她,只能稍微用点力捏了捏她的手指,又给自己憋得满脸通红。 【不……】 “真不要?” 【…………再看看。】 她微抖一下眉毛,斜眼看着他,笑得有些得意,“小样,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 “叮咚……” 电梯刚好来了。 胖子一脸茫然的看着脸色一红一粉的两人,“知道什么?” 【下去!】 “咔嗒。”胖子抖了一下,手里的易拉罐被他捏凹进去一小块,索性酒喝完了,他将罐子丢进电梯口的垃圾桶里后,又开始对手指,“鹰哥,你今天对我好凶。” 程鹰不语,只是板着微红的脸,目不斜视的带着静之走进电梯里,摁了个-1。 【还不进来?!】 胖子探究性的看了一眼程鹰的脸色,缓缓走了进去。 话说他鹰哥都跟她处了好几年对象了,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脸红? 胖子举手:“那个……你们刚刚说啥,我能知道一下吗?” 静之似笑非笑的抠一抠程鹰的手心,侧眸一瞧,他的后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领口一路红了上来,甚至渐渐倾袭了早已泛着粉意的耳廓。 静之反问胖子:“想知道啊?” 胖子立马点头,静之却笑着婉拒,“想知道就去找个女朋友呗,单这么久,你不孤单吗?” “叮咚。” 电梯缓缓一震,门往两侧打开。 胖子伸手护住门,让他们先出去后,这才快走两步赶上去,走在程鹰旁边。 他啧巴两下嘴,有些感慨的伸头瞅一眼静之: “都怪嫂子,以一己之力,拉高了我们兄弟几个的单身率。” 静之:“……怪我?” 胖子:“是啊,你热情开朗,对鹰哥超好,长得也漂亮,鹰哥都能找到这么好的媳妇了,我胖爷怎么也不能找个太次的吧。” 次? 这般形容女人,就注定他是个单身狗。 静之缓缓皱起眉,看似随意,实则认真跟他建议,“那个……有时候你改改一下你的语言习惯,说不定就有女生会主动追你了。” 她没撒谎。 胖子瘦下来后,也算是硬朗的汉子一枚,就是那张嘴没个消停。 …… 静之一个人坐在后座。 胖子虽嘴上爱花花,但是行为上极有分寸,他远离静之,到副驾驶上坐着了。 “胖子,阿鹰今天好不容易也在,有件事,我希望你老实告诉我。” 胖子:“什么?” 静之:“你们帮派解散前的最后一批货,是具体从哪个位置挖的……” 见胖子突然沉了脸色,敛了口,静之就知道自己的问话有些越界了。 她急忙解释,“那天你给我看的那两个小瓶子,是……我两个额……祖先的东西,我怀疑你们掘的是我家的坟。” “吱——” 汽车突兀的停在小区门口,程鹰踩了刹车,和胖子一起,二脸震惊的回头看她。 胖子嗫嚅两下嘴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的假的?嫂子你没骗我吧???” 静之还没说话,他急急又问: “你怎么不早说?现在都过去好几年了!” 静之环着胸,淡淡的说: “你们老大出事了呗,这些年你们又没日没夜的忙事业,我哪有机会说。” 最主要的是,她看程鹰如今对她的紧张样儿,心里突然就萌生了一个念头。 她不得不跟程鹰一起去了。 毕竟他不可能让怀孕的她,一个人往外跑。 胖子哦了一声,没怀疑什么,只是耙两下脑袋,跟她说:“有关这些的资料,当时都搬去依玲那儿了,等会吃了饭再过去找找呗。” 第415章 把东西还给她 她家祖坟被他们掘了——这个消息实在太炸裂。 程鹰就算到了民政局,也不太笑得出来,脸紧紧绷着。 时不时看向静之的眼神里,满是歉意。 胖子也是。 说实话,他们两个跟她认识这么久了,知道她性子直,并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所以,这事儿…是真的没跑了。 “哎呦鹰哥,又不是你挖的,你也没参与,你露出这副表情干什么?” 胖子轻轻拍了两下程鹰的背部,直接把他推到静之身边去,“拍照呗,我才该愧疚呢,等会我给嫂子赔罪。” 静之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的反应这么大,她轻咳一声,指指正调试相机的摄影师。 这种事儿,在事业单位里说好像不太好。 胖子立马捂住嘴,靠在墙边看两个人拍照。 静之倒是还好,露出的每个微笑都甜美可人,程鹰却一直进入不了状态。 不是拍照时闭眼了,就是抿着嘴偷偷在瞅她。 底片都快拍完了,摄像师差点甩手不干。 好在胖子会来事儿,趁机朝他塞过去一包万宝路,“大哥消消气,他第一次领证,有点紧张。” 年轻人不错嘛,摄像师立马垂下眉毛,笑眯眯的看着他,“嗐呀,第一次来都这样,容易紧张。” “没事,我等他们调整好状态。” 那边的静之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一口程鹰,又给他说了句悄悄话。 胖子听不到,但程鹰放松了的神态和扬起的嘴角却让他看得分明。 他拍拍摄影师的肩膀,指指笑着的程鹰,低声催促,“行了,快去快去,趁现在!” “得嘞!” 相机握起,摄影师悄然挪到正面,静之余光瞄到了,却没有提醒程鹰。 她微微侧着头,朝他笑着。 他被她一个笑容吸引,不仅没注意到摄影师,表情还有些呆。 一秒,两秒,他眉宇间的皱纹慢慢松开,嘴角不自觉的开始上扬着。 静之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跟摄影师比了个ok。 “咔嚓!”一声轻响。 一张完美的结婚照新鲜出炉。 红色的背景里,新婚夫妇两两相望,微笑挂于嘴边,一看就恩爱非常。 摄影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张图,边摇头边啧啧啧。 胖子挠着头靠过去,“不能吧,我鹰哥又闭眼了?没拍成啊?” 摄影师:“……不是。” 他的头被胖子一把挤开,胖子刚看一眼相机就笑了出来。 他朝对面的两人竖起大拇指,“是这个!” “行了吧?”他一脸兴奋的跟摄像师确认。 摄像师抬起一边眉毛,“男人能说不行吗?这张是他们拍过最好的。” 他朝静之招招手,“林女士,您要不过来看看,我觉得可以了,没问题就用这张吧。” 拍婚纱照的凳子是长腿窄面的凳子,程鹰怕她下来不稳,搂着她的腰跟着她一起走过去,摄影师似笑非笑看了一眼。 他还以为这个男的不愿意领证呢,原来是他多虑了。 “好看。”静之脸上笑容不减,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程鹰,“你觉得怎么样?” 程鹰眼睛不离她,并朝她竖起大拇指。 静之一噎,面色微红,这人是夸她,还是夸照片呢? 胖子噗的一声笑,让她尬得用手肘轻怼一下程鹰的腹部,“我是说照片,一辈子就拍一次的哦?” 程鹰点头,右手悄悄勾住她的手指,紧紧攥住,眉眼间的笑意更甚,她这是拐弯抹角的跟他承诺,要白头偕老吗? 【只拍这一次。】他无声说着唇语。 摄影师一时领会了这人竟是个哑巴。 他刚刚居然还一直吼他,摄影师心里的愧疚已经强到半夜想起来能扇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他放软语气,有些尴尬朝两人挥挥手,“确认了就出去坐会儿,今天人少,等一会儿就行,有人会把证拿给你们的。” 胖子:“哈,叫你们天天撒糖,被赶了吧!” 程鹰瞬间板起脸,打起手语: 【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胖子边跑,边怂兮兮的朝他扬起拳头,“我看不懂你在说什么,等我再练练!再练练我就能打得过你了!” “下辈子吧。”她小小声说。 程鹰牵着她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正好被她一句话安抚得扬起眉梢。 【就这么相信我?胖子卧推也有个一百多斤了。】他指指胖子,比了个举哑铃的手势,又比了个1。 “有什么用?”她惯爱搂着他胳膊,这会儿静之顺势捏捏他的臂膀,“别看你腰细,你胳膊上的肌肉可比他的硬。” “而且我在家的时候,不是也有教你了吗,四两拨千斤,他吨位大咱也不怕他。” 【你教我,还是我教你?】 静之嗐了一声,衬衫的袖子往上一撩,“不服气,要不来比划比划。” 程鹰立马认输,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是你教我。】 感受到腰后的温热手掌,她哼了一声,右手握成拳,轻轻怼一下他胸口,嗔道: “算你识相。” …… 下午四点。 离饭点还早,胖子的烤鱼店却已经坐满一半位置了。 他们选了一处角落的位置坐下。 程鹰说好了不让喝酒,胖子没办法,只能叫员工拿来酸梅汁跟椰子汁。 【我要水】程鹰写。 【温水】他用笔杆子轻点两下这两个字强调,并指指静之。 “我可以喝酸梅汁!”她眼皮一跳,立马举手。 【我知道你有分寸。】程鹰接过服务员端来的温水递给她,【给你先暖暖胃的。】 “……你真好。” 服务员还没走,心虚的静之叫回他,跟他交代了一下饮料都要常温的。 胖子刚反驳一句,就立刻被程鹰一个眼神驳回。 程鹰趁静之还在交代烤鱼的口味跟配菜时,悄悄写了句话给胖子。 【帮派解散前的那批货,你们都卖出去了吗?】 胖子一手肘靠着扶手,把头靠了过来,贴在程鹰耳边小小声说: “没有,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嘛,刚要卖,没多久老大就被抓了。” 【不管你们拿了多少,只要还在手里的,我只希望你们还给她。】 胖子有些为难的抠着手指头,“我说鹰哥,我这人你了解,我还她那是分分钟的事儿,但是其他兄弟的心思,你又怎么知道呢。” 程鹰思量了一会儿,又写下: 【你跟我说说有谁拿了东西,我找他们要。】 “讲啥呢,这么严肃?”她笑着转回头。 胖子立马换了个弥勒佛的表情出来,“没事儿,聊聊球。” “哦。” 第416章 阿鹰即阿英 搬家的事儿还是往后推了。 程鹰没给她说什么,只说店里太忙,这几天脱不开身,整天也不着家。 三天后,他竟主动提出要跟她一起去看看那个坟墓。 静之手一震,差点把手里的陶瓷杯给砸了,“你……你真确定吗?” 虽然多嘴问一句,但她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若是到时候见到自己前世的尸骨,不知道他又会如何表现。 【要去。】 程鹰走过来坐下,轻轻牵住她的手,看向她的肚子,【现在是特殊时期。】 静之轻轻叹了口气,头一歪,靠到他肩膀上去。 说不纠结,是不可能的。 小龟一向敬爱他们,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肯定给立墓碑了。 到时候程鹰要是看到了,可不得又钻牛角尖了嘛。 …… 两天后。 他们终于跋山涉水的来到了这里。 静之猜得没错,胖子他们挖到的墓就是个衣冠冢。 静之几次想支开程鹰,想自己去附近找找真墓,奈何程鹰怕她走山路崴脚,一直没离开过左右。 没了办法,她只得提前给他打个强心针,“小鹰,你知道我不是人吧。” 山上气温低,怕她冻到,程鹰正给她搓着手,听到她说这事儿,他抬起头,眼里有些几分疑惑,【我知道。】 “那个……活这么久,总会有一两个亲人……” 程鹰有些知道她想说什么。 从她给他的那些奇妙的结界还有那个尾戒开始,他的心里其实就隐隐有了预感。 这些东西,应该跟她的祖先有关,说不定是个大能呢? 【只是亲人?】难道不是神仙吗? 她一愣,挪开视线,有些尴尬的说: “额,也是……那个……我的爱人。” 蚊子大小的声音直接被一阵风吹散。 程鹰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只见他赶紧走过来,把外套脱了,给她披上,【那我们过去找找真的墓,上炷香也好。】 要真的只是上炷香的话,她就不会让他带铲子了。 …… 绕着那处塌陷后被翻个底朝天的假墓,他们走了不过两百米远,便看到了一个长满荒草的坟头。 一块偌大的石碑立在跟前。 眼尖的静之甚至能看到墓碑上刻的字。 她的名字,还有朱九,草庐的名字。 人还没到跟前,静之就住了脚,“答应我,等会看到什么,你别生气,我过后会跟你解释的。” 【……哦。】 怀孕的老婆最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程鹰却不这么想了。 此刻他恨不得自己是个文盲,本来就说不出话来了,这一气,连唇语都说得不利索。 【你……他们……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是个夫妻墓,你……你们三个!!?】 静之左手捏着右手,老实巴交的站在他跟前,眼巴巴的看着他,超小声嘀咕: “说好不生气的嘛,还不都是你。” 程鹰捏紧拳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静之伸手过去,轻轻揪了揪他的单衣下摆,“你也看到了立墓的时间,他们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还有,这里的障眼法被破坏了,古墓更易被盗,我想……” “我想把他们的尸骨就地焚化,把骨灰带回去。” 程鹰紧了紧右手的铲子柄,他就说这根铲子有大用。 【……回去后,麻烦你跟我好好解释。】 “一定一定!”她赶紧表明态度。 不过小鹰也太好了吧,一点都不追究吗? 事实真是这样的吗? 不。 一想到能亲手掘情敌的坟,程鹰干得可起劲儿,静之被他安排在旁边的干净石头上坐着。 静之有些担忧的看着,就怕程鹰快挥出火星的铲子直接戳到底下去,把棺材盖给掀开了。 “你……你小心点。” 他绷着脸回头。 静之悻悻笑了笑,走过去帮他擦擦汗,又主动送上香吻。 “要不要歇会儿?” 【不用,我迫不及待想看看到底是哪两个男人!】 静之缩了缩脖子,又坐了回去,小声说:“那你小心点。” 他跟他自己较劲儿,她还是别掺和了。 他憋着气埋头苦干,不过半个多小时,铲子就触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原本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棺木盖子,一遇到空气,便快速失了色变得灰暗。 静之没时间搁这儿考古。 她叫上来程鹰,蹲在土堆上看着那过分宽的棺椁,眼里充满着柔情。 里面躺着她的两个爱人,如今,她就要来带他们一起回去了。 “阿正,阿九,我带你们一起回家了。” 一道白色的光线仿佛激光一般,竖着轻轻剖开棺椁的盖子。 沉睡多年的尸骨终于重见天日。 他俩当初不知道给自己喝的啥玩意儿,尸骨居然没腐化。 两个人平躺着,仿佛睡着了。 中间放着的是她画的那幅画,两狗一猫。 两个人的左右手各伸了出来,轻抵着那幅画的一角,仿佛在牵着她一样。 再一次看到他们,静之捂着嘴,已然泣不成声。 站在一旁的程鹰心里满是复杂。 这两人虽然老态尽显,但这脸部的轮廓,也太像他了吧。 以前什么都不信的他,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轮回”二字。 他蹲了下来,轻轻揽住静之的肩膀,侧头亲了一口她的长发。 不用再问,仔细思量一下也知道,她跨越时间长河,应是为了和他再续前缘。 他又有什么可吃醋的呢。 …… 过了一会儿,漫天的火光带走了他们的躯体。 程鹰一把拉回要往前的静之,小心翼翼的扣进自己怀里,【别去,这辈子,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呜呜呜……阿九……阿正……” 【叫阿鹰。】 她抽噎了一下,泪眼朦胧的看向他,“阿鹰,阿英,阿正你怎么那么贼!” 她突然明了,程鹰的主魂应是草庐的转世。 草庐后来改名林英。 她这一见到他,第一个唤的名字,可不就是阿英嘛。 “呜呜呜……阿九,他心眼儿多,你斗不过他。” “他这辈子鱼做得可好吃了,味道简直一模一样,我早该想到的。” 程鹰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一头雾水,只是把她紧紧抱住,亲了亲她哭得红肿的眼睛。 刚亲一口,嘴就被她捏住,“你坏。” 程鹰不明所以,依旧附和她,【嗯,我坏。】 静之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他,“程鹰程鹰,趁虚而入的阿英,我怎么没想到……” 程鹰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眼里满是无辜。 静之突然上手掐住他的脸颊,“就是这副表情,阿英老喜欢这样装无辜!” 程鹰微微瘪了嘴,【小之,疼。】 …… 烟雾散尽许久,灰烬已然凉透。 一地的灰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静之索性都把骨灰装进同一个瓮里交给程鹰。 “你的,放进戒指里。” 而那幅画,被她收进了自己的尾戒里。 程鹰收了瓮,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他不明白她此刻的情绪,只是时不时的转头看她,就怕她不小心摔了。 两人回到车上,程鹰这才松了口气,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见她看过来,他立马动着嘴皮子: 【小之,你……更喜欢阿九?】 不然她为什么生气? 墓碑上有个林英,一路上他思考了许久,才明白她刚刚话里的意思——他是林英的转世。 “不是。” 朱九先,草庐后,程鹰是草庐的转世,这一点毋庸置疑,本该如此的。 只是,她还想着朱九。 那个争了一世的男人,到头来争输了,她只是有些心疼他罢了。 生气嘛,倒是不至于。 【那你更喜欢谁?】他捏了捏她的手。 静之侧过身子,一口咬住他的下巴,“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最喜欢你,阿鹰,我的小哑巴阿鹰,我孩子的爸阿鹰。” 他无声的笑了,干半天活的疲惫,在她说出这句话后,瞬间烟消云散。 【我们回去吧,我给你做鱼吃。】 静之摸着下巴摇了摇头,“等会,我还有点东西落在这附近。” 【什么东西?】 “一套几百平的园林四合院。” 【!!!】 …… 第二天,程鹰木着脸,带着静之回了港区。 脸之所以木掉了,是因为他从没见过那么多个钱。 没错,静之估计自己不会回那儿了,便把房子卖了。 那地儿堪比一座小公园,保存完好,是唐朝时期的典型徽派建筑,简直能拿来做旅游景点了。 收房的中介笑得合不拢嘴,双方都觉得自己赚了。 【小之,那笔钱,还是别放在身上了,我怕影响了我的上进心。】 静之乐了,她笑着回头看他,“那你想放在哪里?” 程鹰想了想,四处警惕的瞄几眼后,凑近她耳边: 【你不是买了新房子,钱放久了容易坏,我们回去后兑成金条,埋在房子旁边。】 “我是没意见。”静之捏了捏他的胳膊,“不过你要自己来动手喽。” 【当然。】 …… 三天后。 程鹰见到那栋别墅时,脸又木掉了。 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羡慕得要死,“鹰哥啊,从此以后你就是有大别墅的人了,我努努力,看看能不能在你家附近也买一栋。” “咻!” 一辆汽车贴着胖子的后脑勺疾驰而过,一个拐弯,停进了附近的院子里。 一对金发碧眼的外国夫妻下了车,趾高气昂的朝他们看过来。 胖子气不过,走两步想骂街。 可想到这是静之的邻居,又不想给他们找事,于是只能悻悻闭嘴。 “别理他们,他们是隔壁的租客。”静之招呼胖子进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搬走了。” 胖子:“等等,我把你们的行李搬进去先!” 静之笑意盈盈,“好,等会我做饭,你可得多吃点!” 胖子:“那必须的。” …… 埋东西的地点,程鹰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就在自家小花园里。 白天还是有人经过的,他没动手,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程鹰扛着铲子又出来了。 他倒是干得热火朝天,隔壁别墅没开灯,但那对夫妻此时正站在三楼,遥遥的朝这边望过来。 “亲爱的,他在埋什么?” “埋在地里的,还能有什么,我看是骨灰。” “真晦气,我不想跟他们做朋友。” “哐当!” 金子实在太重,程鹰没捧住,脚下一个踉跄,洒了几根出来。 金色的小黄鱼在黑色的泥土上分外显眼。 外国佬惊得瞪大眼,“omg,那一箱不会都是金子吧?” “老公,我们还是跟他们做朋友吧。” “……不行,冒然过去太突兀,咱们再观察几天。”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再也靠近不了那一家子了。 静之看他俩不像是好人,长了个心眼,在家附近安了很多监控,还把结界放出来了。 但凡他们一靠近,就会感受到一股阻力。 没见识的外国佬以为碰到鬼,倒是消停不少,只是每日望着隔壁房子,眼睛越发绿了。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又过了一年多。 静之给程鹰生了个女儿,如今她已然到了牙牙学语的年纪。 程鹰却越发紧张了起来。 每次她要说点什么,他就盯着囡囡的嘴发呆。 “乖娟娟,你刚刚不是会叫爸爸了吗?” 静之蹲下来,轻轻摸着娟娟软软的头发丝,耐心的说:“再叫一次,不然你爸不放心。” 程小娟也很给力,吐出两个水泡后,一把扑进妈妈怀里,肉肉的小脸贴着静之的肩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对着程鹰,“啪……爸~” “要……呲鱼~” 老父亲紧紧捂着嘴,红着眼眶点点头。 孩子全随了她,粉雕玉琢的,会说话,爱吃鱼,好得很,这下他可以放心了。 就是这性格随了他年轻时候了,软软弱弱的,看起来就好欺负。 程鹰不在乎这些,他有的是力气跟手段,谁欺负他闺女,他就打回去。 静之也觉得头疼,现在还能管,可以后他老了怎么办。 “阿鹰,我们教她武功呗,能防身也好。” 程鹰皱巴着眉头,不是很同意,【学武很辛苦,我怕她受伤。】 “那也比以后被人欺负好,还是你能管她一辈子。” 【我能!】 静之:“你能个屁!” 程鹰彻底没了话,媳妇生气了。 小小娟软趴趴的一小只,终是哭哭啼啼的踏上了学武的道路…… 第417章 师祖显灵 静之万万没想到,小小娟长大了还是那副软绵绵的样子,武力值是高了,脾气一如既往的软包子。 程鹰倒是挺乐呵。 【我可以保护她。】 “放屁!”静之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拐杖举得高高的,“来,你试试跳起来把它拿回去。” 程鹰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哆嗦着脚,坐回沙发上,【你欺负老哑巴。】 静之叹口气,靠了过去,点点他眼角的皱纹,“你啊,我是怕她被欺负,教她武功也不用,也不知道她要等到什么时候。” 程鹰偷偷摸回自己的拐棍,咧着嘴笑了,【她先生会保护她的,不需要她动武。】 静之睨他一眼,重重靠回沙发上,环着胸唉声叹气,“她就算了,为什么她的女儿,我的外孙女也软绵绵的。” 一想到那个小甜包,程鹰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随我。】 “……嘁,我刚见到你时,你比谁都凶!” 【唉,你别操心了,她们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 【触底总会反弹的。】 静之捏住他已然没了弹性的脸,眯着眼咬牙说:“你还想要小汤圆触底??” 老鹰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无辜极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外婆!我放学回来辣!” 程鹰立刻杵着拐撑起身子,静之啧了一声扶起他。 然后撒手就跑,“今天我先抱小汤圆,哈哈!” 程鹰在后面笑着摇摇头,就算小汤圆会触底,也有她外婆垫着呢。 …… 程鹰确实像他自己说的那般,性格好极了,越老越是这样。 彻底闭眼前,他含着笑,对她比出了那个爱之手势,【谢谢你,小之,这辈子不嫌弃我。】 静之带着一众软包子坐在床边,一个比一个眼睛红。 刚想说话,就又被他的动作止住话语。 【钱,这东西,有利也有弊,我晓得我走后,你也会跟着走,所以后院那……】 话说到一半,程鹰突然嘎了。 静之摇晃着他,流着眼泪骂道: “你这他妈跟说你有六千万,却没有告诉他们银行卡密码有什么区别!!!” 小娟伸出手:“妈,你别这样。” 手还没碰到静之,静之就开始虚化。 小娟只来得及看见静之飞扑到床头的那一溜书柜上。 咻的一下,她妈连同那整个书柜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汤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吸了一鼻子,“妈,外婆还会回来吗?” 小娟看着床上的程鹰,泪流满面,她蹲下身子,紧紧搂住小汤圆,“会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妈,外婆刚刚说的啥意思?” 小娟目露迷茫,程鹰怕她学坏,硬是没跟她说,他家巨有钱。 “不知道,小汤圆,我们搬到爸爸那儿去住吧。” “为什么?我想等外婆回来再走。” 小娟没有回答,她隐隐觉得,她妈这一走,估计没个几十年,是回不来了。 …… 她想的是正确的。 时光苒荏。 小汤圆也已经变成了别人的妈,她垂垂老矣,实在等不到静之归来,她便把这栋别墅挂到中介那里出租。 怕触景生情,几十年了,她硬是没有带家人再回去过这里一次。 她只知道,一开始还租得出去,只是后来好像房子有什么问题,租客都搬了出去。 她也不缺钱,于是这房子便这么搁置下来了。 ……………… 她不管,这中介看着一栋别墅租不出去,整日长吁短叹的,这一直挂在这里不赚钱,可不行啊。 辗转之下,他派了小弟去盘一下附近租房快到期的租客,看看能不能诓个来钱快,花得也快的老实人接盘。 果然,还真就被他找到这么个人。 山脚下朝凤社区的看更人——英叔。 本职工资不高,但是他的副业——抓鬼看相,倒是能赚不少钱。 就是他一下招了五个徒弟,都是半大小子,钱赚得快,这花得更快。 与其让他们占着正常的房子,还不如让他们住进那栋有问题的别墅,说不定英叔还能顺便帮他抓鬼呢。 到时候,他再寻个由头,把英叔赶出去,这房子,不就又能租人了嘛。 脑补得极好的中介老板,猛的一合掌,眼瞅着这个月英叔还没交租,中介老板指使手下阿威,直奔他家就去了。 小小的一套平房里,客厅本来挺大的。 奈何正前方摆着个神台,神台前还整整齐齐站着四男一女,这挺大的空间一下就显得有些逼仄。 英叔此时穿着黄色的道袍,坐在一旁正喝着茶,时不时对几个徒弟的“抓鬼训练”指指点点。 阿威夹着公事包,溜边走了过去。 英叔看到他,内心一惊,放在膝上的手指默默掐了几下。 坏了,前几天是不是该交租了。 可他的钱,都用来给这几个徒弟买材料了。 朱砂,符纸,桃木剑,一下就要备足五份。 徒弟动作鲁莽,有时候他还需多备材料,这钱,简直捉襟见肘,不够用啊。 没有办法,英叔只能对阿威扯着嘴角,赔一下笑脸,“怎么今日有空来了?” 几个徒弟不说别的,除了大师兄菜一点,个个身手敏捷,一把桃木剑挥得有模有样,咻咻作响。 “来坐坐喽。”阿威看着他们训练,越看越觉得他们老板说的驱鬼一事,可能真的有戏。 他公文包往桌上一放,故意举起手,吹了吹手指,然后捻动一下,暗示英叔: “我说叔啊,我已经宽限你好几天了,这房租,是不是该交了。” 英叔囊中羞涩,他实在没话回。 阿威伸起一掌假意阻止他,“诶,你不用说。” “这样吧,我只能再给你两天时间,交租还是搬出去,到时候您给我个信儿。” 英叔不语,只能臊着脸,默默给他倒了杯茶。 活到这个岁数,不仅被催租,还被徒弟们看到了。 颜面何在? 可叫他放弃开宗立派,他又做不到。 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阿威把茶饮尽,便站了起来,“话说到这儿就行,我想您清楚的。” 走出去前,从他公事包里突然飘落了一张出租告示。 英叔走过去捡起来,刚想叫住他,怎料阿威快速一个拐弯,便不见了踪影。 罢了,左右不过一张告示。 英叔捏着纸,叹了口气,走回神台前,看着他师祖的牌位,心里思绪万千。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点火,给师祖上了炷香。 刚一转身,几个徒弟排成一排,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大师兄目露忧愁:“师父,我们要被赶出去了吗?” 二师弟攥紧拳头:“我还没学会抓鬼,我不走。” 三师弟魂游天外,一脸得意的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师弟不停揪着三师兄的衣服,却唤不回他的魂。 最小的,是个姑娘。 她皱着眉,掏了掏口袋,把仅剩的两百块递给英叔,“师父,我只有这么多了。” 英叔心一软,暗道还是姑娘贴心。 他轻咳了两声,对那几个傻小子伸出手。 大师兄抠门的很,掏半天兜,就掏出了几个钢蹦,“嘿嘿,师父,多少都是点心意,您别介意。” 二徒弟一心想抓鬼,倒是老老实实交钱了,也给了二百。 轮到老三。 他杵在原地,脸上得意的笑变成了荡漾。 老四看不过去,推了他一把。 没想到正巧把他推到英叔身上。 更出乎意料的是,老三居然抱着英叔的脖子,狂亲他的侧脸。 英叔嫌弃得不行,用力推开老三,冷冷哼了一声,用手背把左脸的口水蹭掉,“整日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边儿去!” 老三刚别过身子,插在牛仔裤后面的限制级杂志,便映入了英叔的眼帘。 他快走几步,把书抽出来,卷起用力抽了下老三的头,“以后不许看!我们学道之人,讲究的是养心,你走吧。” 老三委委屈屈捂着脑袋,哦了一声,退到一边儿去了。 老四同样也交了钱。 然而六百多块,又怎么够呢。 英叔捏着钱塞进口袋里,坐回椅子上,朝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出去吧,我想想办法。” 几个徒弟走了。 英叔唉声叹气半天。 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还捏着那本不堪入眼的杂志。 他啧了一声,刚想把它甩出去。 男人的好奇心,使他禁不住翻开了一页。 还没看上一眼,啪的一下,好似有个巴掌扇到他后脑勺上。 英叔差点就和书中赤身果体的女子来个亲密接触。 他涨红着脸,把书丢在一边,回头想看看是谁打他。 却发现师祖牌位两旁的蜡烛火焰一下窜得老高。 英叔局促得站了起来,边引燃三条香,边低声道歉。 “对不起,是弟子心生妄念,再也不看了。” 屏息躲在房梁上的静之,收回法术,让蜡烛恢复原样。 她甩了甩打痛了的手,眯着眼看底下突然犯浑了的英叔。 要是他敢再捡起来看,那她还打! 好在,英叔以为师祖显灵了,跪在祭坛前轻声念着清心咒,不敢再造次。 第418章 又打起来了 其实她也不舍得打他。 静之整整跟了他三天,看着他早出晚归,每天只为了赚那一点点钱,心里难免感到酸酸的。 有好几次,她偷偷在他经过的地方假装掉钱了,哪知英叔正直得很,捡了钱就追了上来,拍拍她的肩头,就把钱还她了。 静之实在没辙,只得跟着他回了家。 直到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只能说都是天意。 她自鼻息间轻轻叹了一声。 然而就这一点细微的动静,就引起了英叔的注意力。 他不动声色扶着祭坛站了起来。 走到椅子前坐下,右手捞过桌旁的茶杯,假装喝水。 静之被他吓一跳,没有再漏出半丝动静。 然而英叔不信楼顶上的东西就这么轻易走了。 喝着喝着,他突然用力朝上一掸,一只茶杯被掷出破空声。 随之而来的,是他的厉喝,“是谁?!” “咚!” “啪!” 前者是茶杯砸到某些东西的脆响。 后者是茶杯反弹,掉到地上,碎得满地都是的脆响。 头顶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英叔一个后撤,想躲开。 哪知那东西会动,落到半空时,几只爪子无措的挥动着,短短的嘴筒子里发出凄厉的惨叫,仿佛下一秒就要摔死。 门外等候着的徒弟五人争先恐后的冲进来。 “师父你拆家啊?” “师父,付不起房租而已,你别砸杯子啊,咱们家一共只有六只了,你砸一个,只剩五个了,那以后你只能对着水壶嘴喝水了。” 师妹小五走过来,看看英叔怀里白猫脑袋上的大包,又看看碎一地的杯子,顿时眉头紧皱,“师父,心情不好也不能虐待小动物。” 她伸手想接过他怀里的猫猫,可那只猫仿佛认准了英叔这个“仇人”,不肯给她抱。 它昂起毛绒绒的圆脑袋,一双泛起水雾的猫瞳里满满都是对英叔的控诉。 右前爪在他脸颊旁边的空气一挥一挥的,跃跃欲试,又时不时虚虚扶一下额头的大包。 小五凑过来时,它挥动两下尾巴,轻轻卷住她的手腕往旁边挪。 力道很轻,但是小五感觉到了。 只当是它有些通人性,又气急了,想跟她师父讨要个说法,小五耸耸肩,放下手,一脸不满的看着英叔。 走在后面的几个徒弟围过来,看清情况后,也你一言我一语讨伐起了英叔。 什么师父冷静,师父你这样不对,师父猫猫多可爱啊你变了,甚至连师父是不是变态,也有人小声嘀咕了出来。 英叔动了动耳朵,猛得瞪向老三,“说什么呢?!谁变态,这都是误会。” 老三叉腰昂起脑袋,撅着嘴指向猫,“它脑袋是不是你打的?” 英叔没理,被他说退了一步:“……是,但是……” 老三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接着指向地上的陶瓷碎片: “是你用杯子砸它头的?” 英叔:“是,那是它先……” 老三又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指指快哭出来的猫猫,“它先动手打你了吗?” “这……”英叔有口难辩,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差点憋死,“那……倒是没有。” 它躲在屋顶,要是没呼那一口气,他估计都没发现。 老三双手一拍,又往旁边一摊,“那不就是喽,师父你自己说吧,这事儿你做得对不对?” 空气一时寂静,只剩下猫猫仿佛在骂骂咧咧的喵喵叫。 英叔托着猫,一屁股重重坐回椅子上,眼里浮上几丝歉疚。 食指不敢用力,在它额头鼓起的包上,轻轻碰了一下,“…对,对不起。” 老三嬉笑着,一手肘撑在老四肩膀上,另一手掩至身后,“这就对了嘛,知错能改,才是我们的好师父。” 小猫爪子挥了老半天,也没有挠他一下,英叔一时软了心,轻轻捏住它的小肉垫,握在手心里。 “它伤好之前,我会养着它。” “倒是你。”英叔另一手轻叩两下旁边的神台,“把你那本破书交出来,别以为我没看到。” 老三悻悻的笑着,磨磨蹭蹭的把书放到桌面去。 书的封面有些见不得人。 小五一个女生觉得实在辣眼睛,于是拿了神台上的一张黄符贴到封面上。 贴完她转过身,轻轻顺了一把猫猫的背毛,放低的声音里满是对未来去向和它的担忧,“师父,咱们都没钱交房租了,它跟着我们,也是受苦,你还真要让它跟着你啊?” 一众徒弟纷纷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他们皱着眉凑过来,“到底怎么办啊师父?” 就连混不吝的老三也微微皱起了眉,唉声叹气的。 英叔被问得头疼,捏着眉心,脑子里乱得很。 “哒哒。” 手背上突然传来软乎乎的触感。 英叔朝怀里看去,小猫收回爪子,肚皮朝上,用两个后爪朝他怀里推着一张眼熟的传单。 《急租大减价!只需599,别墅你带走!》 《心动不如行动,看房电话请拨打:******》 混迹社会多年的英叔,怎么会不清楚这房子有问题,不然就是骗人去看房,过后又胡乱涨价的虚假宣传。 但是此刻,他已经没了选择。 “你们都去练习吧。”英叔抱着猫捂紧传单站起来,“我明天去找房子。” 几个徒弟嘀嘀咕咕的,这附近哪有比这里更好的房子,皆一脸低落。 现在这年头,哪里还有600块的房子能比这里更大,容纳得下他们六个人的。 英叔只当没听到,传单上那地儿,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得走上这一遭。 …… 还没去成别墅,英叔今晚又被猫打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英叔睡前看着它头顶着一个包,实在过意不去,便拿了药酒给它擦。 边擦它边喵喵叫,还拿暖呼呼的背毛不停蹭他手,擦完药还一直往他床上窝。 这谁扛得住。 不过英叔还是挺有分寸的,小动物还得分个雌雄,才肯抱它一起睡。 那么问题就来了。 分雌雄,对普通猫咪来说,也就是看一眼的事儿。 可她不是普通猫。 英叔一掰它的后腿,它就腿一并,顺势往旁边滚。 掰了几次,他也有些不耐烦了。 最后一次掰过去,它另一条后腿想一同夹过去,却被他捏住了。 还没看清什么,它一个仰卧起坐,使出猫猫拳,给英叔的脸上用力来了一下。 四个小点围着一个大点,可笑又可爱的梅花印让英叔彻底愣在镜子前。 他摸着有些发烫的印子,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他这不是为它好嘛。 静之:好个屁,偷看小破书的臭流氓! 羞到极致的她觉得耳朵尖都在冒烟,一股热气从胸口直涌天灵盖儿。 一个呲溜,她直接钻进他深蓝色的被子里,开始装死。 “……小猫?容易害羞的小猫,应当是母的吧?你出来,我用衣服给你搭个窝睡?” 那团被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英叔走过去微微挑起被子一角,小猫团成一团,抱着自己的尾巴双眼紧闭,呼吸均匀,好像睡着了。 他一挑眉头,心里暗道这猫真是鬼精鬼精的。 “别骗我了,刚躺下就能睡着?下去,男女……雌雄……呃……男雌授受不亲,平时抱你可以,一起睡不行。” 小猫睁起一只眼,偷摸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 这眼一睁一闭的调皮样儿,让英叔萌得心肝直颤。 他狠狠心,故意虎着脸,从柜子里挑出他最柔软的衣服,团一团摆在桌上,“来这里睡,没得商量。” 静之:……犟死他算了!老古董!不对,他不算老古董,刚刚还硬掰她的腿。 哼!臭变态。 小猫只是歪着身子昂起头,并没有走过去。 英叔怕它又打他,也没有过去抱它。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英叔脑子一抽,伸出手朝它勾勾手指。 “猫来,嘬嘬嘬。” 静之:“……” 她又不是狗,嘬个屁。 小猫非常人性化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英叔眼皮一跳,从口袋里掏出两枚柚子叶,刚想给自己开开眼。 刚刚嘬了半天,死活不肯过来的小猫,这会儿倒是飞扑过来了。 它扒拉掉他手里的树叶,用尖牙啃得稀碎,还不时伸出爪子,把英叔往床的方向推。 他眼底的疑惑慢慢加深,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你叫我过去睡?” “喵。” 小猫开始装蠢,睁着一双无辜的猫瞳看着他。 他无奈一笑,“你也睡吧,我关灯了。” “咔嗒。” 灯一关,屋里突然噼啪作响。 突然点燃的符纸从空中飘落,闪烁着的火光照亮了飘在空中慢慢落下的几撮猫毛。 小白猫立在桌上,两个前爪勾住他的前襟,面门上一张符纸牢牢的制住了它。 英叔手持照妖镜对着她,冷若冰霜: “猫妖?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局?” “说吧,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第419章 你脑袋有问题 静之心里千回百转,终是认出了他容易心软的本性。 于是嘴一张,开始使出了她的最强杀招——无声的哭泣。 晶莹剔透的水雾一下就聚集在她眼里,英叔还在逼问,静之的眼泪啪嗒一下,双双从小猫脸上滚落下去。 她软绵绵的女声里满是哀怨,“我在房顶睡得好好的,你突然就丢东西打我,怎么能说是我做的局。” “在你掰我腿之前,我可有动你一下?说起来,还是你冒犯了我。” 英叔脸上的表情有些龟裂,他底气有些不足,但仍拿着照妖镜朝她照了过去。 “休得狡辩,让本道看看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英叔本以为是什么妖怪幻化成他最爱的小动物来迷惑他。 可她身上的光闪烁了许久,也没见她变身成别的玩意儿,只是发出的光线越来越亮而已。 英叔有些不能直视,难道是萤火虫成精了? 他微微眯了眼探查。 这一看清楚,不由让他瞳孔震荡了几分。 “咳,对不起。” 他揭去她头顶的符纸,收了照妖镜,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既然是修行正道的灵兽,就别整天窝在别人屋顶上,容易引起误会。” 静之料想他应当是看清自个儿的功德金光和真身了,她松了口气。 并假装无奈的唉了一声,放开他的衣服,几个轻巧的跳跃,来到桌上的衣服窝里啪叽一声,趴了下来,“我没家了,不躺在你屋顶,难道躺到大马路上去?” “没家?” 他眉头一压,“怎么会没家?你们灵猫一族不都是凑堆生存的吗?” 静之睨了他一眼,瞧他一本正经,竟还为她担忧起来的样子,心里头暗自发笑,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她唉声叹气好久,叹到英叔都不忍再细问,她这才幽幽开口: “我没遇过其他灵猫,以前是跟一只小鹰一起修行的,后来它修为无寸进,寿命到了尽头,彻底化为一捧灰土,我就只能到处流浪,四海为家了。” 说着说着,她支起前腿,面对英叔: “人,你愿意做我的修行搭子吗?” 人? 这是什么极简的称谓? 英叔拉开椅子坐下来,垂眸看向她,语气严肃的自我介绍: “我叫林英,茅山派第46代弟子。” “无论是何种族,修行都不易,若有任何问题,都可互相探讨,只是你为阴,我为阳,咱俩需保持距离。” 这古板的个性怎么又被他给捡起来了? 静之暗暗撇嘴,又装作无辜的模样,眨巴两下大眼睛,说: “什么阴阳,我只知道我失去了一个小伙伴,想重新找个命长的小伙伴一起修行而已,你也叫小英,我看咱们就很有缘。” 林英好笑又无奈,英怎么能和鹰相提并论,都不是一个物种。 “人族寿命更短,我怕你是找错人了。” “我不管,我就看你顺眼。”静之躺回去,一副死赖着不走的样子,“就这样吧,你砸得我头好晕,我要睡了。” 林英不明白,他到底有哪里能让她看得顺眼的,他委婉拒绝,“我要搬走了。” 只要这样说,她就会走的吧? 静之轻抬眼皮,无所吊谓,“修行中人不都得到处历练吗?你去哪都好,记得把我带上就行。”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不过,他凭啥带上她,他又还没答应跟她做什么修行搭子。 他微微低头,想再劝劝:“你……” 一只爪子伸长了抵住他的嘴,“我都睡着了,麻烦帮我盖下被子,我怕冷。” 呦,还使唤上他了? 林英眉心一跳,两指夹住它的小肉垫,轻轻给它放回去。 收手的时候,他有些恋恋不舍。 他一个小区看更的,晚上工作,到处都是流浪的野猫,和出来觅食的家猫。 然而可能是他白日里抓鬼驱邪,猫见了身染阴气的他,脚都蹬出火星了,一只只跑得飞快。 只有这一只主动撞上来了。 她声音脆脆的,略带点童声,躯体也小小一坨,英叔猜测她估计年纪还小。 男雌大防瞬间靠边站,没忍住想撸猫的心,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柔软顺滑的头毛。 柔软暖和的触感盈满掌心。 英叔的表情变得柔和,常年紧皱的眉头一点一点松开。 刚刚小猫跟他说什么来着? 哦对了,要被子。 他哪里有这么小的被子哦。 林英翻了半天衣柜,才从角落里找出一条淡黄色的浴巾,对折再对折,轻轻给它盖上。 小猫闭着双眼,小嘴咔巴一下,“你用过的?” 林英下意识回答:“我洗得很干净。” “哦…行…zzzz” 看它睡得香甜,林英默默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这等灵兽都是高要求,要用天材异宝养着呢,他可没钱。 林英坐了下来,望着那颗伸在浴巾外,毛绒绒的脑袋,指尖微动。 看了许久,他掐动手诀,默念半晌咒语。 而后,剑指轻抵上她的眉心,在她迷茫的眼神中,把一堆灰灰黑黑的雾气从她身体里引渡出来。 灰黑雾气凝成圆球,越聚越多,球体颜色逐渐加深。 静之觉得脑浆都快被他薅走了,头顶的毛仿佛受到吸力,根根竖起。 她两爪抱着脑袋,直翻白眼,“小英你冷静点!搞什么不让我睡觉?” 看她好像有些受不住,林英收了手,一掌隔着虚空托着那颗黑球,把里头的怨气注入一张特殊的黄符。 符纸自下而上,一寸一寸变得焦黑,黑球颜色慢慢变淡,直到符纸全然变黑,黑球也消失不见。 林英手一抖,变得厚重的黑符无火自燃。 静之抱着脑袋看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出了问题。 “我脑子咋了?” 林英拿了扫把,扫起灰烬,表情有些难以置信,“照理说不应该,但确实存在这东西。” “……”她越听越懵逼,也不睡了,支楞起来身体,问:“我脑子进坏东西了?” “死人的怨气,死气,你说是不是坏东西。”林英走进去,轻点一下她的眉心,“你还这么小,怎么会造杀业呢?没有道理。” 小猫石化在桌上,脑子里突然想起上辈子那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虽然时间不知道为什么重置了,但是发生过,就是发生过。 有些人,也确实是无辜的。 “那现在呢?”她问。 林英边给她顺着头顶的炸毛,边解释: “现在只吸出来一点,往后你月圆时分便来找我,那时候怨气动荡剧烈,我正好给它吸出来。” 静之似懂非懂:“……哦,谢谢。” 还是修道的他靠谱啊,小哑巴就没看出来。 林英有些好奇,他问:“你平时就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静之迷迷瞪瞪的,下意识拿脑袋蹭蹭他的掌心,“嗯……动作迟缓了一点,感觉身子重重的算不算啊?” 如若不然这样,她也不至于躲不过他一个破杯子。 “算。”他说。 人被鬼气干扰,不也是这种状态嘛。 手心被蹭得痒痒的,林英眉眼之间越发柔和,他微微勾起嘴角,放柔声音问她: “你身上的怨气大部分凝结在你的头上,平时可有感到头痛难忍。” 静之回忆了一下以往,老实摇头,“没。” “没?那就奇怪了。”林英摸着上唇的胡须,借着窗外的月光对她左看右看。 小猫呆坐半天,突然举爪,“我知道了!” “……有何异常吗?” 静之:“我以前不是易怒的人,自从……,我就容易生气,性格好像变急躁了不少。” 得亏小哑巴脾气好,不然俩口子不知道要干多少架。 林英边思索边点头,他大概明了。 功德金光护住了她的身体,身体不受伤害,但是怨气可是会在不知不觉间入侵她的神智的。 林英:“明白了,阴暗的地方少去,以你目前的情况,再多一分怨气,就多一分失智癫狂的风险。” 第420章 有病要治啊,英叔 一人一猫聊到一半,门突然开了。 老三伸头进来。 小猫装乖,歪一下头,瞪着圆溜溜的双眼看他。 小猫脸像是被修剪过一样,圆得不行,唯有头顶有一点弧形的凸起。 老三盯着小猫,跟痴汉似的,嘿嘿一笑。 林英不悦的皱起眉头,起身挡住他的视线,“干什么?八卦步练完了?” “还没。”老三扒扒后脑勺的头发,一双机灵的眼四处张望,“我好像听到师父你房里有女生的声音。” 静之:他耳朵是真尖。 林英板起脸,走过去,拿了门旁边的扫把和簸箕递给他,“整天不着调,进来也不知道敲门,教你的礼仪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 “出去把地扫一扫。” “哦。”老三接过东西,一步三回头。 “师父,你可别自己偷跑啊!” “咔嗒。”林英瞪他一眼,关上门。 静之压低声音,对着林英的背影,小小声为他挽尊,“偷跑啥呀,我观察你好几天了,你不是这种人。” 观察他好几天?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最近的警惕心真是越发降低了。 林英瞥她一眼,脱了道袍,仅穿着白色褂子就躺到了床上。 他徒弟嘴里说的,可不是这个偷跑。 这小猫应该还不懂伦理纲常吧? 跟她解释也没用。 他背对着静之,撩起被子盖住自己,慢慢闭上眼睛。 外头几个人叮呤咣啷,嘻嘻哈哈,跟马戏团似的,他们才是真拆家。 林英皱起眉头,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 除了大师兄外,要不是这几人都有点修道的潜质,有望继承他的衣钵,他早就把他们都赶出去了。 知道今天他好不容易轮休一晚,静之好心掏出结界,笼罩住整个房间,“你睡吧。” 满腹的怒火突然被她暖心的举动浇灭一半,林英愣了几秒,才低低应了一声。 他翻了个身,平躺着看向天花板,长长舒出一口气,心里默念平心静气。 好安静。 旁边还有小猫轻微的咕噜咕噜声。 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夜晚。 如果能再摸一把猫头就好了。 林英微微侧过脑袋,用余光瞄向桌面。 它好像睡了。 圆溜溜的猫瞳闭着,两只猫耳朵微微向后支着,偶尔抖动一下,林英甚至能看清它抖耳时颤动的绒毛。 月光洒在它团起来的身上,把它的绒毛晕出一层白色的微光。 白色? 林英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它把被子给踹开了。 难不成是太热了? 林英撑起身子扯近一点她的窝,把毛巾只对折一次,重新给她盖了回去。 落在外头的尾巴,被他轻轻拿在手里,往毛巾下塞。 可能有些发痒,它半梦半醒间,操控着尾巴往身前卷,无数细小的绒毛从他指缝和手心迅速撩过。 又软,又暖,又痒。 一路从手心痒到心里去。 林英圈住的右手僵了一秒,两秒……不知过了几秒。 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突然浮了起来。 这感觉却并不讨厌,还有点令人上瘾。 林英迅速收回手,躺回去用力闭上眼。 不可玩物丧志,还有,它是个女娃娃。 他这般劝诫自己。 劝着劝着,林英又翻了个身,这回身子朝向外面,头朝着桌子。 小咕噜声实在催眠,一直都只是浅眠的林英,居然深陷梦里…… 梦里的小猫任他自由搂着,还拿有些湿润的鼻头碰碰他的脸颊。 林英闭着眼,手枕在脸颊下,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静之从他脸颊边轻轻挪开小鼻头,笑弯了眼。 她也没想到,小英居然这么喜欢她的兽型,对兽型的她防备心甚低。 看来这一步,她还真是走对了。 …… 晨光熹微。 那群闹腾的徒弟总归还是年轻人,一大早起不来床。 今日林英上的早班,他早早就换上了淡蓝色的保安服,拿上帽子出去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帽子里多了只小猫。 “你真要去?我的工作很无聊的。”林英开始恐吓她。 静之微微睁开眼皮,看一眼巷子围墙外刚升起一半的太阳,顿觉这辈子的林英也太可怜了,起得跟鸡一样早,狗都睡了他还没睡。 “没事,你干你的,我等会到了地儿到处走走。”她说。 直接拿钱,他肯定不收。 静之觉得自己要想个办法,不能让他这般劳累下去了,不然还没等她追到他,他就要把自己累死了。 想到这,她翻身坐起,从他帽子里一跃而下。 前爪轻轻搭在他皮鞋上,昂起脑袋: “人,我出去打猎养你,你等我回来。” 打什么猎? 林英伸出手,犹豫了好一会儿,又慢慢放下。 喃喃低语中带着几分不自信,“记得回来。” 他这么穷,她不回来,才是对的吧。 …… 林英在这个小区里做看更,干了得有十几年。 只要不是新搬进来的租客,基本都认识他。 也正因为他道法高深,所以人们对他,比之其他的保安又多了几分尊敬。 一路上“英叔”不断,林英挥手,点头,微笑,跟往常一样打着招呼,回到了小区门口的小亭子里。 玻璃亭腰部以上,左右,和前面都是透明的玻璃。 同事打着哈欠开门出来,疲惫的对他点点头走了。 林英走了进去关上门。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坐下,写交接签名,而是戴上帽子,从左往右看了一圈小区门口的喷水池。 打什么猎,它还那么小,万一变成了别人的猎物了怎么办? 万一碰上野狗了呢? 又或者是猫贩子? 又或者是熊孩子? 林英心里直打突突,右眼皮也渐渐开始跳了起来。 它的毛好,皮不会被扒了吧? 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林英站站坐坐,坐坐站站,喷泉旁边正锻炼的两个大妈不时看向这里,交头接耳的。 终于有一个人走了过来,敲敲窗户。 一层玻璃窗都掩盖不住她脸上奇怪的表情。 林英有些疑惑。 但业主来访,他只能笑脸相迎。 他拉开一点窗户站起来,“张老太太,请问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老太太不说话,只是低头翻找着小碎花腰包里的东西。 找半天,终于翻出一张卷了边的名片递给他,“有问题早点处理,别忍着。” “……啊?” 林英一脸懵逼。 还没问出啥呢,老太太老当益壮,转身又去打太极了。 他低头一看手里的东西。 是个医生的名片,医生的主要治疗范围却让他两眼一黑。 主治:痔疮,外痔,内痔,混合痔等。 生气倒是不至于,尴尬却拉满了。 林英涨红了脸,在两个阿姨不时瞥过来的隐晦目光中,啪一声用力坐下,以证他有个好屁股的清白。 “叩叩!” 没过几分钟,玻璃又被轻轻敲响。 林英跟应激了似的,立马抬头,“老太太我不是……” 窗外没人,他顿时消了音。 俩老太太依旧在五米开外打太极。 林英左看右看,见不到半个人影。 难道大清早的,就见鬼了?! “叩!” 刚响一下,从窗户底下伸出来的小小手就被他一把抓住。 林英把窗户缝打大一点,探头出去。 一个还没亭子半腰高,穿白色无袖及膝连衣裙的小女孩,正鼓着粉白的小圆脸昂起头看他。 可能是热了,她的齐刘海被汗水打得微湿。 她举了举手里鼓囊囊的绿色塑料袋,“人,我打猎回来了,快开门。” 会这么称呼他的,除了那只小奶猫,就没别的了。 林英又是惊奇,又是重重松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那头黑色的及肩长发,“会化形了?” “早会了。” “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没问。”静之举高手,把袋子递给他,“拿进去,给你的。” 先别说给谁的。 那袋子外头支出了两只缩紧的生鸡爪,透过袋子,他也能清晰看到,里头不仅有整只鸡,还有猪肉,再加一大袋鸡蛋跟一些菜。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又怕她累着,林英护着袋子底,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接进来,这才空了手拧开门把。 静之倒腾着小短腿,绕着亭子外头拐了个弯,从侧面的门口进来,一下就扑到他腿上,朝他举起双手,“小英抱抱,我累了。” 林英没抱她,只是抽了张桌面上的纸,给她擦擦额角流下来的汗,然后板起脸,“这些东西,如果是别人的,就给人家还回去。” “你!……哼。”她收回双手叉着腰,气得像只装了滚水的小茶壶。 “都是我自己买的,用我自己的钱!” “你一只小猫,哪里有钱?” 他还是不信。 毕竟小孩儿可找不到工作,她又没妈。 “是阿鹰给我的。” “我没给……”回话回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她嘴里的阿鹰,说的不是他。 既然她可化形,那么那只鹰应该也能化形的吧。 既已老死,老死前攒得一点家产倒是不为过。 “对不起。”他诚心道歉。 “知道错就好,我好不容易挑的走地鸡,给你补补身体。” 静之嘟着嘴睨他一眼,绕过他来到他身后的办公椅前,拍了拍坐垫。 她蹬掉鞋子,刚抬起一膝盖,想往上爬,撩起一半的裙子立马被他压下。 林英双手夹住她的两腋,把她整个举起来放到椅子上坐着。 还没说点啥,就看见她抱起桌上的杯子嗅了嗅。 确定是他的杯子后,她突然一个仰头,举起杯子就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诶你……”他欲言又止。 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明亮又无辜,“我跑回来的,我热。” 实在是不占理,林英的反驳声比蚊子叫还小,“那是我的杯子……” 静之强调:“我还小。” 林英语塞,这跟她小不小有什么关系。 共用一个杯子实在太过亲密了,小孩也不行。 他打开抽屉拿了一次性杯子,另外给她盛了一杯水。 静之没理那杯水,仿佛是故意的,小小的手指头又勾过桌上的陶瓷杯,看着他浅酌了一口。 害羞倒是不至于,一小屁孩。 林英有心要教育教育她,肃起脸把杯子夺了回来,“男女八岁不同席,自然也不可用同个杯子。” 静之眼神微微一闪,昧着良心伸出一掌,“我五岁。” 林英:“……那也不行!” 老顽固。 不想跟他扯这个,静之站到椅子上翻找着袋子,拎出里头的豆浆包子递给他,“处理活鸡耽误了点时间,早餐有些凉了。” 林英捧着尚带余温的包子和豆浆,有些语塞,“你…………” 他的良心:喝口水又怎么了,她这么贴心! 林英再也说不出什么教育的话,支支吾吾低语,“以后……我一定还你钱。” “没多少钱。”她小手一挥,拿起他手上袋子里的一个包子便啃了起来,“好呲,你也呲呀!” “你没吃?” “当然。”小孩点头,坐下来边吃,边晃悠着踩不到地的小短腿,“你不是还在等我吗?而且不能吃独食,饭要一起吃才好吃。” 妈呀,怎么乖成这样?!! 林英实在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一把她因塞满食物而变得更鼓的腮帮子。 静之被提着一边脸,“泥干嘛~” 他回过神,心里极力压下想把可可爱爱的她抱进怀里捏小脸的冲动,撒开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吃吧,你多吃点。” 静之:“……嘁,奇奇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