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烟沙：哑姬》


 第一章 陌生

    睁开眼，陌生的床，陌生的纱帐，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一切，这是哪？嗷，头好痛，那个该死的巫医，这是给我传哪来了。只跟妈妈说了一句是跟我那个世界平行的另一个世界。我是应该庆幸我没死，还是抱怨我怎么没死成？
    “悠然姐姐，你醒了。”一个女孩子赶紧迎了上来，扶起我半倚在枕头上。
    “你是谁？”我打量了一下四周，都是木制的家具，而且异常华丽，“这是哪？”
    女孩子讶异：“悠然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子，说是女孩子，还真的是个孩子，大概只有十一二岁，梳着两个麻花辫子，身上的衣服也很简单，感觉跟这样华丽的房间很不相称，是个突兀的存在，不过，凭心而论，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双眼皮，大眼睛，皮肤白皙，又不似西方那那种煞白，是个典型的中国汉族型美女。我茫然的看着她，女孩子见我这个眼神看着她，眼中升起朦胧的雾气，她摇着我的胳膊：“姐姐，你，你怎么能忘了我呢？”
    我皱着眉头：“我……”忽然一阵头痛，是刚才那样的感觉！难道是排异反应？不应该啊，那个巫医说这个身体的磁场和我的虽然不是完全吻合，不过也差不多，反应应该不是太大啊。我手伸向额头，那丫头一把将我的手抓住：“姐姐，别摸，你的头还没好呢。”
    我茫然了：“我……这是怎么了？”
    女孩子依然是泪眼朦胧：“悠然姐姐，你这是何苦……我知道你要在你及笄礼，拍卖初夜前逃出去，可是就凭我们这些女子，怎逃得出那帮龟奴的手掌？”
    她的话让我心里一惊，龟奴？天呐，这里是妓院？我咬牙，那个该死的巫医，居然……唉，果然，我应该抱怨我怎么没死成。这时，屏风前面的门被推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欧巴桑带着几个男人走了进来，看她走路那一扭一扭的样子，我就恶心。
    “晓晴，悠然姑娘醒了怎么也不来通知我们？”那欧巴桑一副责怪的表情，想必，这就是这家妓院的老鸨了。
    我感觉到拉着我的手的女孩子身体一颤。我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女孩惊恐的看了我一眼。我虚弱道：“妈妈，我刚醒，你别怪她。”
    老鸨有点吃惊的走过来，看着我：“悠然姑娘，怎么挨了教训，就转了性？”
    我沉着的看着老鸨，这种女人就是，你怕她，她就越是欺压你，你要是不怕她，她就得哄着你：“妈妈，我不会再逃了，我要出去，就要光明正大的从正门出去，你放心好了。”老鸨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好，也省得我费劲了。等你伤好了，就上台吧。”老鸨正准备转身走人。
    “等等，妈妈。”我不能让她走，不然我这可就真的得卖初夜了，“商量个事吧。”
    老鸨走过来，女孩子立即站起来，给她让座。老鸨坐到我的床边，耐心的皮笑肉不笑的道：“只要你听话，什么都好说。”
    我柔和的笑着：“妈妈，我想做个清倌。”老鸨笑容一僵，看了我半天，像是在探究我。我笑道：“我保证，就算我做清倌，我的进项也不会少于别的一般的红倌。”
    “如果低了一般的红倌怎么办？”老鸨眼睛里透着一缕精光。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笑着。
    “姐姐……”站在一边的女孩子欲言又止。
    老鸨似乎在斟酌我的话。我笑道：“能赚一个是一个，不是吗？妈妈你要是非得让我做红倌，也可以，那就希望您不会后悔您今天所做的决定，反正人到最后都得死，早死早了。”
    老鸨的眼中露出寒光，我镇定的与她对峙。良久，老鸨似乎妥协了，点点头道：“如果连续十日你的进项不如一般的红倌，你就得由我处置。”
    我笑着点点头：“谢谢妈妈。”
    老鸨道：“不过你的伤好了，初次登场还是必须的。明天会有人来给你量尺寸定做舞衣。”
    我点头：“知道了。”
    老鸨走后，我感觉我真的要虚脱了。顶着一个生病的身体，还要跟人斗智斗勇，我这是倒了什么邪霉。我靠在枕头上，姑娘过来帮我垫好，尽量让我舒服点，然后坐到床边照顾我。
    “晓晴。”我刚才听老鸨是这么叫她的，她应该就是专门在这里伺候我的小丫头了吧。记得以前电视里看过，青楼里的这些小丫头，都是没到年龄不能接客的女孩，一到了及笄之年，就会被拉出去接客。看来我这个身体以前应该就是这样的吧？而这个小女孩，以后应该也逃不了这样的命运。青楼女子……进了青楼，还能有几个幸福的？
    女孩子有点震惊，道：“悠然姐姐，你想起我来了？”
    我无力的摇摇头，道：“没有，你以后不要叫我悠然了。”
    女孩子诧异的问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该叫我什么呢？前世，我叫做颜良玉，妈妈给我取的名字，而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我，已经不能叫做颜良玉了吧？毕竟，我的肉体，应该已经在那个世界被火化了吧，来到这里的，只是一抹叫做颜良玉的孤魂。我苦笑：“你以后就叫我玉魂吧。”
    “姐姐……”女孩子望着我。
    “恩？有什么事吗？”我苍凉的看着她。
    “晓晴觉得……姐姐这次醒了以后，完全变了个性子。”晓晴好奇的看着我。
    这不是废话么，以前的悠然已经死了，现在在这个身体里的是我，颜良玉。妈妈你是指望着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会过上快乐的日子吧，没想到，到了这里，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以后只有我自己。妈妈，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妈妈，以后你也是一个人了，你养了我这么大，又为了救不活了的我请来了巫医，为拯救我的魂魄，用尽了浑身解数，为了我……我却无法养你的老，送你的终……
    周围的东西都变得模糊了，泪水一滴滴的顺着脸颊滑落。

 第二章 登台

    转天有个女人来为我量体裁衣，我告诉她我要的衣服是什么样的，她吃惊的看着我，眼中透出鄙夷，我苦笑。我这个音乐艺术学院的高材生到了这个类似于中国古代的世界，只能做个妓女，我自嘲的摇摇头。我让他们帮我准备琵琶，看他们那样子，好像没怎么听说过，不过好在到底算是给我找来了。
    过了些日子我的头好歹算是好点了，拆了绷带，晓晴将我的头发认真的绾了起来。我这才第一次看见我这张脸。在我印象里，古代的美女就是像刘亦菲那样，像是个瓷娃娃，美得让人不敢碰触，犹如神祗。而我所附的这个叫做悠然的女孩子，她不似刘亦菲那般，倒是让我感觉有点像舒畅，那样文弱，有书生气，眉宇间，却又带着点英气。还是……我颜良玉的英气带到了她的身上？不知道，反正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并不夸张。前些日子，刚附到这个悠然身上的时候，记得晓晴说过，她刚到及笄之年，及笄？15岁？女孩子看起来不像15岁，倒像是和晓晴差不多大。
    唉……
    登台我倒是不怕，我就怕我这张脸，要是被有心人看上了，那就麻烦了。
    “晓晴，拿一个面巾给我。还有针线。”我叹口气。总得盖一下才行，以前看古装剧，他们都是在发簪上面弄个面巾，可以挡住女人的脸。
    晓晴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不过还是拿来了。简单的用两个发簪将面巾用针线固定，然后将晓晴刚才给我插的发簪其中两只取下，将挂着面纱的发簪戴了上去。晓晴这才了然。正好，这就是我要的效果，面容若隐若现，不会让人看清楚，多了一抹神秘感。面纱下，我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到了登台当天，我头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那帮龟奴还真狠，对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忍心下的了狠手。不过，伤口在头发里，能盖住。龟奴将我订做的衣服送来，放在桌上，晓晴帮我穿上。红色的裹胸，低腰长裙，两个袖子是从上臂开始箍在胳膊上的，喇叭形开口一直搭到指尖，露出整个肩膀和半个前胸，半个后背，还有整个肚子整个腰……这样大胆的衣服，估计这个年代，除了青楼的女子是不会有人穿的。这也难怪，那天来帮我量衣的女人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
    “玉魂姐姐，你确定准备穿这个上台表演？”晓晴也是一脸的吃惊。
    我笑着看着她。不顾她的诧异，我描眉。反正我眼睛一下的部分都是用面纱遮住的，不化妆也没有关系，再说，悠然的这个面容，不化妆胜似化妆。我带上面纱，晓晴帮我穿上雪白色的大氅。
    这时龟奴来催：“玉魂姑娘准备好了吗？”晓晴担心的看了我一眼，我淡然的点点头。“好了。”晓晴扬声道。
    我走出去，晓晴帮我抱着琵琶跟在我后面。我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沉稳。不过就是一次演出而已嘛，前世也演出过好多次，比这更大的场面我都见过，这次为什么心虚了呢？我叹了口气，也许这是因为堵上了我下半生的命运吧。
    这是个圆形的建筑，以中间巨型圆舞台为中心，一楼是宴会厅，有许多矮桌，这个年代，好像还不时兴坐椅子，都是席地而坐，就像现代的日本似地，这让我想到了我们国家古代的时候，汉朝先秦那时候的礼仪倒和这里有些相像。二楼三楼都是包间，二楼是普通红倌的房间，三楼则是雅间。而花魁的房间则另有一片天地，不在此建筑之内。
    我从二楼的房间走出，看到了一片我安排下制造的场景，厅里熄灭了大部分的灯光，只留少部分，从而更突出了一楼正中间那个圆形的舞台，那里就是我的目的地，我初次登台的地点。为了照顾从各个方向观看的效果，我特意编了一支舞。我从来没有想过，居然有一天，我会用我所学，去讨好一帮野狼。
    我走上圆台，底下的声音一下低了下去，各个雅间门大开，门口拉了一个窗帘。雅间里的人能够看见外面，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连二楼的姑娘们都围到了栏杆前。看来老鸨还是很下了大工夫做宣传呢。我低头嗤笑，她也不怕我给她演砸了。
    听晓晴说，这个寻芳阁是整个宫国都城隆都最大的青楼，规模之大，略见一斑，经常有达官显贵来这里寻欢作乐，如果有机会攀上显贵，那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我总觉得这变的凤凰，永远不会是真正的凤凰。
    寻芳阁有专门的乐队，就在这些天，我排了一直独舞，和一个琵琶独奏曲，不知道我的舞蹈，对于这些古人来说，能不能接受，不过，我还是坚信，有寻芳阁的存在，肯定，还是人性本色的。
    我嘲笑的扯了扯唇线。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的动作，屏息以待。我从大氅中伸出手，慢慢的，一点点的，扯着系在领口的绢带，我见台下的人们的眼睛都在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的动作，绢带被我扯开的时候，鼓声响起，大氅和着鼓点而落，我听见台下有抽冷气的声音，有惊艳的声音，有……鄙夷的声音。
    我从身侧扬起双手，举于头上，五指柔美的半张，手背对手背。长长的袖子贴着我的手臂，如流水般滑下，露出柔弱无骨的双臂和玉指。鼓声的节奏给我极大的鼓励，我和着鼓声，慢慢的放下手臂，就在手臂放平到与双肩一个高度，所有乐声乍起，这样的音乐给人极大的震撼。随着乐声乍起，我的身子也开始动了起来，若碟若梦，轻若飞，渺若烟，让人琢磨不透，加上我时隐时现的面庞，让人浮想联翩。我有足够的自信，我的音乐，我的舞步，我现代人的感官，还能让古人比下去了么？只是，一个时代一个想法，我的穿着过于大胆，为了将来的发展，今天只有如此才能为以后铺平道路。
    看样子，客人们的反应很好，我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吧。
    一曲终了，台下楼上想起剧烈的掌声。晓晴连忙上来给我披上大氅，我的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还好，悠然的这个身体还算不错，经得起我折腾。
    我系上大氅，坐在舞台中央，我这坐法叫做正坐，做的很端正，让我看起来很端庄，一点也没有不适应，以前的悠然应该很擅长这样的坐法吧。晓晴从台下将我的琵琶抱了上来。在此期间，我接受大家的注视，接受大家的讨论，接受大家的赞赏，可是，我不置一词。现在的我，全无刚才的心虚。我从晓晴手里接过琵琶。随意的弹了几个音，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弹奏：
    与君歌一曲，《梦断》应未闻。
    月光如薄纱，风凉夜已深。
    心中有万语，只能对月陈。
    铮铮音乐起，声声不成泣。
    弦似无情刃，刃刃扣心门。
    门内有何物，此中有家珍。
    豆蔻暗君慕，心中似薪焚。
    日久情更炽，蒂固又根深。
    君似空中日，仰望泪涔涔。
    奴窃如夸父，终日为君奔。
    君却不怜我，奴仍感天恩。
    明月莫再问，红妆掩泪痕。
    红尘皆似梦，梦醒断幽魂。

 第三章 公子

    一曲终了，台下无人回应。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三楼的一个雅间，那雅间的掌声带起了整个建筑物里人们的掌声。我有点失神。
    原来，我的词，我的曲，还有我舞，他们都接受了。
    三楼雅间门口的小厮们，相互竞价，代表着他们的主人发言。而我，却不知道此时是何心情。曾几何时，我也会像一个物品似地进行拍卖？而我，也会像一个物品一样，最终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只有任买家争来争去，最后不知花落谁家。遇到一个好点的买主还好，如果遇到……我不敢往下想。
    “五百两！”一个小厮掷地有声的声音压倒了一切，一片哗然。
    没有人再比这个价更高了吧？我自嘲，原来，自己值个五百两，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物价，算是高，还是低。而对于一个清倌来说，是不是应该值得庆幸了？
    龟奴来请我，我欲起身。这时一个声音穿透大厅：“五千两。” 片刻的沉寂，喧哗四起。
    一下多十倍，是否有意直接让其他人死心？刚才的五百两似乎就没有人敢往上加了，这一下子整多了十倍……我简直有点难以置信。为了一个清倌值得么？我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不会是……这初次登台，真的成了我拍卖初夜的献艺了吧？想到这里，我的手脚登时凉透了。攥紧拳头，手心里都是汗。
    “姑娘请。”龟奴引导着我，一步一步，艰难的迈向那个终点。三楼的那个雅间里，那个人，会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一个没见过我的人，只听过我的声音，看过我的舞蹈的客人。我稳了稳心神，终于跟上了龟奴的脚步。此时的晓晴，还是抱着琵琶，亦步亦趋的跟在我的后面，她紧紧地抱着琵琶，我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我投给她一个宽慰笑容。可这怎么也算不上笑容吧？只是扯了扯嘴角而已，更何况还是在面纱下。
    终于，我还是走到了这个雅间门口，我隔着竹帘，可以看到里面的大致情形，主位上就一个人，一袭白袍坐在那里，看上去很慵懒，左手手肘撑在桌上支着脑袋，右手五个指头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这节奏怎么听都有点像我刚才所弹的。龟奴报：“玉魂姑娘到了。”
    站在回廊下，雅间门口的小厮掀开竹帘，我躬身而入，晓晴跟着我，也进来了。我这才看清，坐在那里的那个男人，英俊中带有一丝沉稳，沉稳里又有点俏皮，最主要的，他给人一种魅惑的感觉，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我看得有点傻了。他却笑了：“姑娘请坐。”
    我在桌前面对着公子坐了下来，背着门。门外的小厮帮我们关上了门，卷起外面的竹帘。整个屋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人，那道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既来之则安之。我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睁开。却对上一对玩味的眼眸。
    我一怔：“公子花重金请我一个清倌，会不会觉得亏了？”
    他的头离开左手的支撑，背靠屏风，双手环抱于胸前，观察了我半晌：“红尘皆似梦，梦醒断幽魂。”像是在回味这句话。我怔怔的，不敢搭话，不敢做出任何反应。他还是那样玩味的看着我：“这词，是姑娘写的？”
    我不知他意欲何为，我只得怔怔的点点头。
    公子那浅笑变深了，嘴角的弧度也比刚才大些，轻轻的点头道：“那我觉得，我这五千两，值了。”
    我不明所以。我这两句词，就值五千两么？还是他的钱太不是钱了？我不敢露出疑问的眼神，连忙低下头。在这种地方，只有顺从……
    公子起身，我看到一双穿着白色袜子的脚踱到我面前，半跪下，左手手肘撑在曲着的膝盖上，这个姿势让我想起前世看的电视剧里，男主角向女主角求婚的动作。他右手穿过我的面巾，勾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看向他：“我倒是觉得，钱简直是侮辱了姑娘。”
    魅惑的眼神，认真的语气，让我不知所措，只有这样怔怔的看着他。他的左手摘下我头上的发簪，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他就已经看见了我的面容。他那样玩世不恭的眼神，立即变成了吃惊，不，应该是惊艳吧。我和他互望，两人都傻了。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一个焦急的声音道：“公子！”说完，那小厮推门而入，公子反应也算快的，立即将我的发簪又插了回去。我平放在腿上的双手握成拳，有些颤抖。我刚才，在干什么呀？
    公子蹙着眉，瞪了小厮一眼，小厮却慌张的跑过来，对公子耳语了几句，公子的脸色变了，变得阴霾，变得锐利，变得不再慵懒。小厮说完，公子点点头。看向我，随即，表情变得柔和了下来。他朝晓晴伸手，晓晴惊得缩了一下身子。可是他只是拿过她怀里的琵琶递给我，笑着柔声道：“今天有缘幸会姑娘，他日若有机会，定会再来相见。不过，今天在下有要事，必须走了。请姑娘弹琴吧，不要停，一直弹。”
    他是客人，他的要求无论我知不知道原因，都得照办，还不如不费这口舌。我接过琵琶点点头：“好的，玉魂知道了。”
    他赞赏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好姑娘。”说完就转身走向窗户，我诧异，他翻出窗户，他将翻出去的时候还笑着冲我点点头，算是说再见吧。可是，为什么不从大门出去？
    奇怪的人。不管他，我只有照他的话做。我对琵琶已经是非常熟悉了，信手拈来就能弹出流畅的曲子。想当初，我的老师曾经对我创作的评语：可塑之才。老师们都成了往事，唯一留下的，只有这琵琶曲了……
    我怔怔的看着公子翻出去的窗户，手上弹着琵琶，这可真是“铮铮音乐起”。
    过了一会，雅间外变得越来越嘈杂，一系列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我所在的雅间门口，门忽然被踢开，我的琵琶曲也因此生生被打断。我惊吓的不敢回头，晓晴却已经尖叫了起来，她抱着我，身体在发抖。此时我没有动，并不是我不怕，其实我也在发抖，只是……我吓得腿软，已经站不起来了。

 第四章 牢狱

    两队手持大刀的士兵鱼贯而入，将这个小小的雅间弄得透不过气。我颤抖的放下琵琶，扶着晓晴站起来，转过身。随后听见一个士兵像门口的一个表情尴尬的锦衣佩剑公子和一个威风凛凛甲胄加身的将军禀报：“启禀公子，莫将军，房间里面只剩下两名女子，疑犯不知所踪。”
    那个叫做莫将军的推开那士兵，上前一步，我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那将军更为恼火，道：“你们刚才可否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公子？”
    晓晴和我都已经吓得不行了，我咽了口口水，连忙点头。只是心中不明，那公子是个有钱人，怎么会变成疑犯了？难道，他的钱，是盗来的？或者，是抢来的？天呐，那我刚才岂不是和一个小偷，或者说是大盗在一起？！这个想法让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莫将军又上前一步，骇得我和晓晴又退后一步，可是脚下却碰到了矮桌的桌角，要不是晓晴扶住我，我肯定会摔得很惨。锦衣公子一把拦住莫将军，这锦衣公子看起来还算文气，不像莫将军的戾气这么重。公子迟疑了一下，终是向我们叠手在前，深深的作了一揖，这举止更是怪异，我和晓晴没有说话，不过看起来他彬彬有礼，也就不觉得害怕了。
    “刚才吓到了两位姑娘，实属不该。”公子淡淡的开口，“不过那个穿白衣的公子是很重要的犯人，能不能请两位姑娘告诉我们，他去哪了？”
    晓晴还是在发抖。我听这公子的口气，倒是觉得是个有礼之人。“他和他的小厮翻窗户逃了。”我只是实话实说。
    “逃到哪去了？”
    我摇摇头：“他没说，只是让我在这弹琴，自己却跑了。”
    公子点点头，转身厉声命令手下将军道：“立即封锁城门！”然后又向我们作了一揖，转身走出去。我目送那公子出去，又迎上那莫将军阴厉的眼眸，刚刚放松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只听那莫将军下令道：“此二女恐是疑犯同党，将她们压下！”
    这下彻底完蛋了，脚下一软，跌坐在矮桌上。有两个士兵得令，过来拉我和晓晴。晓晴尖叫，而我是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晓晴紧紧的搂住我，我却不知道该搂住谁，在她眼里，我是她的救命草，那我的救命草，又在哪里？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被关在牢里，从前我就是个守法的公民，现在我也是个守法的女子，从来也没想过，我会和牢狱有缘。刚被丢进来的时候还四处好奇的看看，不过牢狱就是牢狱，被关在巴掌大的地方，打量了一会也就觉得腻了。这里可是地牢，空气潮湿，还有发霉的味道，蟑螂不必说，老鼠也偶有出没，老鼠……自打一进来，发现了那种长毛的生物，我的鸡皮疙瘩就没有下去过，一阵一阵的让我从里到外的感觉到恶心，身上的每个器官都在抵触这个地方。晓晴更是缩到了那个阴暗的角上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对不起。”我能对晓晴说的，除了这三个字，不知道还能说点别的什么。
    “玉魂……姐姐……你别这么说……我觉得……没什么……”那女孩子都怕成那样了，还在那逞强。
    我失笑。她可能觉得，现在唯一做的就是让我心里不那么愧疚吧。“等我们出去了，我请你吃好吃的。”小孩子，最能诱惑她们的就是食物了吧。
    “真的吗？”孩子两眼放光。
    我嗤笑：“当然是真的，昨晚我一下子就挣了五千两，按百分之五抽成，也应该够请你吃顿好的。”
    晓晴急忙使劲点头：“够了够了，绝对够了。”
    我见她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心里感到好受些了。可是够了一会，晓晴又瘪起嘴：“可是姐姐，我现在就饿了。”
    经过了一晚上的折腾，这会应该是早晨了吧？从这个阴暗的地牢里看不出来时间的早晚，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亮整个地牢，那是唯一的光线来源。
    就在这时，牢门从外面打开了，从牢门那里的光线来看，的确是白天了，光线有些刺眼，我虚起眼睛。一个狱卒端了饭菜下来，放在我们的门口，然后又一声不响的放了饭菜在别的牢狱栅栏门口，放完就出去了。什么也没说。他的沉默给我带来无比巨大的恐惧，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长时间？我攀住木制的栅栏门口，大喊：“到底要将我们关到什么时候？我们又没有犯罪！”狱卒回头看了我一眼，还是不置一词，转身出去，锁上了牢狱的门。我怔怔的看着他出去的那个方向，如果眼神能够把他瞪回来，那他现在肯定已经趴在我脚下了。我愤恨的砸了栅栏一下。
    斜对面的牢里有一个人悠悠的叹了口气：“他们关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姑娘还是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吧。”说完，那人伸出黑乎乎的手，拿了个馒头进去啃。
    保重自己……我摸摸已经饿得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又看了看狱卒端进来的饭，登时没了胃口，那是什么饭？那也称得上叫饭？发霉的饭，发霉的馒头……
    晓晴也爬了过来，看见这样的饭菜，眼中含泪，拿了个馒头过来：“玉魂姐姐，这馒头还是可以吃的。”她将发霉的地方揪了下去，然后递给我。
    我摇摇头：“你也不要吃，吃这样的东西会对身体不好。”前世的我连稍微有点坏的水果都是坚决扔掉的，又怎么会怜惜这点发霉的粮食？可是……现在这发霉的粮食，却成了我们活下去唯一的支撑……
    我看着晓晴含泪的眼，叹了口气：“要吃你吃吧，我不吃。”我起身，找了块还算干的稻草坐了上去，靠着墙壁闭目养神。要保持体力，最好的方式就是睡觉。

 第五章 莫观

    我睡睡醒醒，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醒的时候晓晴跟我说，已经过了三天了，她担心我的身体，因为我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如果他们还不放我出去，我想，他们没杀了我，我都会先被我自己给饿死。
    醒的时候，我两眼空洞的看着对面的墙壁。想着前世，妈妈，我白费了你那么大的劲，这会我又可以回到那个世界去见你了。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找到爸爸的消息？妈妈，我想你了，你想我了没？没有我的陪伴，你孤不孤独？妈妈，你在那个世界，只有我，我也只有你，没了我跟你耍嘴皮子，你会不会无聊？还是你终于甩开我这个拖累，正在为了终于可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而高兴？无论你忘了我，或者没有忘了我，我都高兴，只要你过得好，我怎样都无所谓。不要再让自己受委屈了，为自己活吧。妈妈……
    在黑暗中，我又沉沉睡去。
    我是被近在咫尺的“哗啦哗啦”的铁链声吵醒的，艰难的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在出现在门口，告诉着我，已经是第四天天亮了。门口的声音让我觉得很吵，这时晓晴惊喜的过来试图推醒我：“玉魂姐姐，终于有人来了，他们终于要放了我们吗？”
    我淡淡的看着门口那帮凶神恶煞的人，冷哼：“恐怕不那么简单。”
    果然，那帮狱卒进来，横横的道：“起来，莫将军提审你们。”
    我在晓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由于长时间蜷着腿倚靠在墙上睡觉，刚站起来腿脚无力，一时间竟挪不动步子。狱卒不耐烦了，粗鲁的拉起我的胳膊，往外一扔，栅栏的门槛没能迈过去，我一下子就跌倒在地，疼死我了。“姐姐！”晓晴一下子扑上来搀我起来。我艰难的冲着那个光亮挪着步子。
    由于这几天我都没有吃饭，走到正堂就让我几乎花光了所有力气，我扶着晓晴气喘，仿佛这清新的空气就是我的粮食，能够让我头脑清醒。当我站在大堂上的时候，眼神已经能够看清这里的所有一切了。晓晴还是那样，她扶着我的手告诉我，她此刻无比紧张。
    这有点像我以前看电视上眼的那种官府衙门，两边站着手持火棍的衙役，堂上有一个正坐，正坐前是个矮桌，上面放了些竹简，正坐后面是个屏风。怎么，还有人旁听么？我冷笑着看着这一切。
    “姐姐……”晓晴望向我，我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
    就在这时，那个莫将军上来了，不是一身甲胄，而是一身朝服，哼，穿得倒是挺人模鬼样的。莫将军落座，见我和晓晴还是站着看着他，他先是一愣，随后怒道：“见了本官为何不跪？”这一吓，晓晴倒是立即跪了下去，我失去依靠，身体晃荡了一下，膝盖倒挺得直直的，并没有跪下。我望着他，嗤笑道：“我为何要跪你？”
    “大胆！本官可是堂堂的中尉，你一届草民，如何跪不得我？”
    “那请问莫中尉，民女所犯何罪，要关押在地牢，三天三夜无人问津？”如果是所谓刑事拘留，这时间也有点长了吧？一般最多不也就是个一天一夜么？
    莫将军眼中厉色一起：“你放走敌国公子，暗通卖国！关你几天你还有意见？”
    “请问中尉大人，你有何证据说我卖国？”我不卑不亢。
    莫将军一愣，随即咬牙切齿道：“你放走灵国公子，就是卖国！”
    “莫将军，栽赃陷害也得有个人证物证。”我喘口气，“小女子我第一天登台接客，以前也一直呆在寻芳阁，不曾接触过外人，你有何证据说明我认识那灵国公子，又有何证据说明我通敌卖国？”
    莫将军被我这么一问，当时就是哑口无言。张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愤怒之极向他面前那个桌子发泄，“啪”的一声，大掌往桌子上一拍，桌上的竹简应声一跳：“放肆！这公堂之上岂能由得你如此诡辩？来人，将其压下，上夹棍。”冷哼，“我倒是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他这一声可是吓到了晓晴，晓晴连忙给他磕头：“大人饶命啊，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冷冷的看着这个莫将军，鄙视。说不过就会屈打成招吗？说不怕是假的，刚才能跟他那样对峙，也是因为怕受这皮肉之苦，看来，我应该一下子都应承下来，就可以免受这样的罪了，不过，如果我应承下来了，晓晴就得跟着我一起死，死过一次的我，当然会怕，怕极了……这时有两个衙役过来架起我，几天滴水未进的我，怎禁得起如此折腾？我大叫一声：“你个狗官，冤枉我在先，屈打成招在后。今天我玉魂在此发誓，你没弄死我就罢了，如果我死了，一定化成厉鬼拖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堂上之人怒道：“上刑！”
    衙役拉开我的手，我这一挣扎耗尽了我全部力气。我使劲的喘息着，就在我体力不支，准备迎接疼痛时，听见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住手，莫观！”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第六章 护都(du)(上)

    我睁开眼睛，感到全身乏力，一点劲也提不起来。软床暖被……我这是在哪？
    “玉魂姐姐，你醒了！”晓晴惊喜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她帮我把枕头垫高，扶我坐起来。好像她总是做这样的事情，上次是在寻芳阁我的房间里，这次是……
    此时我才顾得上环顾一下我待着的这个房间。简单的陈设，床，离床不远有个衣柜，房间中间有个圆形矮桌，围着矮桌有四个蒲团，桌上有茶壶茶杯，还有一个香炉，从香炉里渺渺升起的一丝丝虚无缥缈的烟，让人不敢确定它存在的真实性。垭口这边是个内堂，与垭口一门之隔的外厅有一张很大的办公桌，桌上有些竹简，有笔墨，办公桌对着门，桌后面是两面墙的书柜一直延伸到垭口对面的墙上，里面摆满了书简，每一格都用帘子挡上，隔绝灰尘。看得出，它们的主人很爱惜它们。
    直觉告诉我，这应该是个男人的房间。
    晓晴端起一旁准备好的热粥为我，我才意识到，这几天一直带着的面纱，已经被晓晴摘了下来。晓晴见我四下打量，解释道：“玉魂姐姐，这里是护都公子办公小憩的地方，刚才你在正堂晕倒了，是公子着人把姐姐送到这里来的。”
    “护都……公子？”是谁呀？
    晓晴脸红着点点头：“就是那天晚上给我们行礼的那个佩剑的公子呀，他刚才就坐在屏风后面听着一切呢。”
    哦，我想起来了。我昏迷前的那个声音，就是那个护都公子的。他好歹算个君子，没任由那个莫将军胡来。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我还欠了公子一个人情。”人情，是最难偿还的东西。
    晓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人家我宫国堂堂的大公子，是未来的宫国君王，还能求到我们身上了？公子只是出于好心罢了，姐姐倒是不必放在心上。”她不以为然的说。
    那可不一定，当年蔡将军和小凤仙的故事可是传为一代佳话，何况这样的年代呢？不过晓晴说的也有道理，我这无依无靠，又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这抹孤魂，连身体都是借别人的，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还能帮谁？都是无稽之谈，我自嘲的笑笑，并不做声。
    吃下了一碗粥，感觉身上渐渐的有了些力气，看着晓晴为我忙碌的身影，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难道真的是我太娇贵，太惜命了吗？
    这时，有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明晃晃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一时辨别不出是谁。“姑娘醒了。”低沉的嗓音震醒了我。是我的错觉吗？他好像在关心我。他停在垭口那里，犹豫了一下：“我可以进去吗？”
    “这本就是公子的房间，公子这样说，不是让我难堪吗？”我起身准备下地。
    护都公子走进来，晓晴给公子行礼，我也正好下了床，可是忽然的起身让我一阵眩晕。“姑娘！”“姐姐！”两个声音向我冲来，却是一双大手接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将我扶到床上。“身体还没完全好，就不要下地了，这些俗礼就免了吧。”说着便帮我把被子盖上。晓晴见帮不上忙，就侍立在一旁。
    这时我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个公子，那天的时候没来得及细看，只是简单交谈了两句就离开了。他长得，应该算是帅气吧，像个阳光的大男生，不过却是个儒雅型的公子，一举一动都说明他的谦和有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个莫观中尉给我的印象太坏，正好和眼前的这个儒雅的公子形成鲜明的对比，让我感觉他很亲近，自然，就像一缕和煦的阳光，让人感觉很舒服，很贴心。
    护都公子在床前席地正坐。因为这个地方所谓的床，也不过像矮桌那样的矮床，只是与地面隔绝了而已，这应该叫做榻吧。所以，他就算正坐在地上，也足够高，看见我。他也看清楚了我的面庞，一愣：“姑娘……好生面善，我们在哪见过吗？”

 第七章 护都(du)(下)

    我想了想：“见过的，那晚在寻芳阁的雅间。”
    公子摇了摇头，道：“那晚我并没有看见姑娘的长相，那时姑娘是用面纱遮住的脸。”
    我摇了摇头：“那就应该没见过了……”我越说声音越小，这个悠然是不是和这个护都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也未可知。反正晓晴没见过他，我正好也就跟她一样，没见过呗，反正他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的。
    护都公子悠悠开口：“姑娘的性子还真是烈，竟能三天三夜滴水未进，本公子还真佩服你。”说着佩服，眼中却露出了嘲讽，“姑娘要真有个好歹，本公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寻芳阁的老鸨交代。”
    我自嘲的一笑：“公子不必担心无法跟妈妈交代，我本就是个赚钱的工具，对于妈妈来说，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没什么，反正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女孩为她所用，为她支撑她的那个寻芳阁。”
    “姑娘何必如此贬低自己？那鸨儿还当你是她的摇钱树，准备大赚一笔呢吧？”虽是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护都公子这是在想什么？
    “自从我决意做个清倌开始，就注定妈妈不会如她所愿那样发财，可她又没有办法，有的赚总比没得赚强。”我淡淡的看着公子，想从他眼底看出点什么名堂来。
    “在那种地方，真正的清倌又能够当多久？”护都公子眼里依旧是一片嘲讽。
    “她敢动此念，我就敢让她后悔。”我坚决的看着他的方向，穿过他的身体，望向遥远的天边。我下意识的攥紧双手。世上只有一种东西能够让我用生命去维护。我会让毁了我的人付出代价，哪怕这代价是需要伤害自己才能做到的，我一点都不怕。人总有自己的执着。况且，又是在这个无依无靠的陌生世界里。我知道，我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唯一的选择就是毁灭。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护都公子已经沉默了好久，我惊觉的回过神，对上他探究的眼神。我不自在起来，我是怪物吗？
    “对不起，是本公子看轻了姑娘，本公子一直以为，生存在那种地方的女孩子，要么是听天由命的，要么是乐在其中的，像姑娘这般帮列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护都公子玩味的笑着。
    我好笑的看着他：“如此说来，公子常去青楼？”护都公子的表情一僵，随即变得有点局促。像是不知所措。我笑出了声：“我第一眼见到公子就知道公子绝非经常出入于烟花之地的人。”因为看那天公子那别别扭扭，不好意思的样子，就能看出点名堂来。被我说中的护都公子一愣，然后淡淡一笑。公子笑得很坦然，看着他这样的笑，我感觉像是一缕阳光照进我灰暗的心里，感觉痒痒的，却有一点刺痛，毕竟，他是居上位的人。
    我的眼神暗下来：“那公子又怎知我不是听天由命的呢？”
    “因为，此刻的你，是清倌。”公子认真的看着我，“这个是你抗争来的结果吧？”
    我惨然一笑：“这不能算赢吧？”
    “在本公子看来，这就算是赢了。”公子真诚道。
    我能把这句话理解成赞赏吗……？
    公子继续道：“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至少你已经守住了你想守护的东西，不是吗？”
    我挑眉，算是肯定了公子的说法吧。我的嘴角也勾起了此刻公子唇角的那抹笑。
    “好了，姑娘身体尚未痊愈，还要多休息才是，本公子就不多叨扰了。”护都公子起身，“病好了再回去吧，不过姑娘如果想早点回去，本公子也不会阻拦。”言外之意，我已经被“刑满释放”了。
    我了解的笑道：“谢公子。”

 第八章 茶(上)

    我在护都公子的这个房间暂时住下了，宫国的例朝是每两天一次的，这个宫靖王还算是勤政吧？我也不知道，反正护都公子会在他不去上朝的那一天来这里工作，他好像总有做不完的事，好忙。
    而我和晓晴，既然是这里的客人，也不好到处参观，毕竟是衙门重地，要是误打误撞的遇到什么机密的事情，搞不好还要被杀人灭口的。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看电视剧看多了，用在我自己身上倒变成了小心翼翼。我还爱惜我这条命呢。
    那天审问过我的那个莫观将军也时常来，这个地方好像是莫观将军和护都公子两人办公的地方，我更是少出去为好，碰见那个凶神恶煞的人，我估计我都来不及脚底抹油。
    就有这么一天，莫观将军一直没有来，我和晓晴也待着无聊，看护都公子的屋里有些茶具，摆弄着好玩。我也不知道它们都是干什么的，但是对于这个年代的陶器，我还是很感兴趣的，就拿我手里的这个茶壶而言吧，做工精美，就算茶壶里面没有茶叶，也有股淡淡的茶香。是沙陶的，不知道这个时代流不流行紫砂壶，我那个世界，要是真的碰上一个上等紫砂壶，是要花重金的。我那个世界……
    “护都公子。”晓晴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打断，这才看见护都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我放下茶壶，起身行礼：“护都公子。”
    护都公子噙着笑容走进来：“姑娘也喜茶？”
    我不好意思笑道：“只是好奇。”
    “想学吗？”护都公子柔和的看着我。
    我惊奇道：“公子会？”
    公子冲着门外道：“圣轩，去取涌泉水来。”说完，公子走到衣柜前，从衣柜的最底层抽出一个箱子，拿着箱子坐到矮桌前坐下，将一系列的茶具一一拿出：“一般只有贵族能够喝得起茶，所以也一般只有贵族会。”他抬眼望了我一眼，“难道姑娘不知道吗？”
    我有点晕，记得前世的茶，好的虽然不便宜，不过一般的茶还是能买得起的，就是以前不好这口。其实现在也不好，只是觉得有兴趣而已，毕竟这个是唯一一个与我那个世界相通的东西。我那个世界，茶差不多是中国，是儒雅的象征，而面前这个儒雅的公子……如果是换个时代，他也许依旧会是好茶的。我了然的点点头。
    公子将茶具都准备好，道：“这煮茶饮茶最重要的是五境：茶叶、茶水、火候、茶具、环境。一般人能过上自足的日子就不错了，拥有这些奢侈品的人并不多，更何况能识文断字之人本就不多，能符合这环境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本公子一般也是自斟自饮。”
    自斟自饮？他……是孤独的吧？我看着他，他的眼中有一丝落寞。一个居上位者，一般都是如此孤独寂寞的吧？我觉得他很可怜。护都公子回过神，见我如此看他，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要紧，习惯了。”
    我了然的笑笑。
    这时，外面有人禀报：“公子，涌泉水取来了。”
    “拿进来。”
    这时我才看见那个叫做圣轩的人，他也和公子一样，是个儒雅型的人，不过公子好像除了那晚跟莫观将军到寻芳阁来拿人以外，从来不佩剑，而这个人，好像随时腰间配有长剑，我望着他腰间的剑，有点惧怕，这个时代，剑就犹如我那个时代的枪一样，让人恐惧，因为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夺了我的命。身子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
    圣轩将一个坛子放在护都公子身边。公子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圣轩，你出去吧。”圣轩恭敬的退了出去，我才放轻松点。
    “圣轩只听令于我，姑娘不必担心。”护都温柔的笑道。
    我点点头：“谢公子体谅。”
    公子自顾自的往小炉中加碳，用火折子点着。“如果姑娘不怕刀剑，倒是让本公子吃惊了。”
    我看着他手中的动作，自嘲道：“我应该算最没见识，最没胆量的红尘女子了吧？”

 第九章 茶(下)

    公子的眼神从炉子上移到我身上，意味深长道：“别人本公子不知道，不过姑娘并不是没见识没胆量，只是你的见识和胆量跟别的女子不同，不过，本公子觉得姑娘有应该有的见识，也有应该有的胆量。这就足够了。”
    我一怔。公子说完，继续手中的动作，拿起一把扇子，轻轻的扇着炉子。拿出竹勺往茶壶里一个类似熬药的盅里舀入些水，然后将竹勺轻轻搭在坛口，将那个类似药盅的罐子放在炉子上烧。
    “这个是什么？怎么有点像熬药的，还有把手？”我奇怪道。
    “这个是砂铫，煮水用的。”护都公子耐心道。
    我奇怪道：“那不是有茶壶么？为什么不用茶壶直接烧？”
    护都公子呵呵笑道：“壶是用来沏茶的，不是用来煮的。”
    我晕，丢人死了。我连忙低下头。前世我烧水都是用壶，我烧水那壶和茶壶长得差不多，只不过尺寸比茶壶大十倍不止而已，而且是不锈钢的。我听见公子还在笑我，更加不好意思了。感觉两颊微微发热，一路热到脖根低下，我怎么能拿我那个年代和这个年代相提并论呢？
    护都公子清清嗓子：“姑娘不必如此，初见此物，难免会有疑问。”
    他这是安慰我呢吧，我不好意思的抬头，他的眼神很深，我一眼望不到底。不过，好歹是把尴尬的气氛给掩饰过去了。这时候，水也开了。公子用一块布包住砂铫的把手，将热水一圈圈的浇在刚才摆在盘子里的茶具上：“这叫做温壶烫盏。”公子将茶具都烫了一遍以后，将砂铫又放回炉子上，公子关低了炉子底下通风口的挡板，这应该是将火候控制的小些。
    公子又用小竹勺从竹筒里拨了些茶叶到茶壶中：“这叫乌龙入宫。”然后盖上竹筒的盖子，放下小竹勺。
    乌龙？“是乌龙茶吗？”
    公子愣了一下：“姑娘知道青茶？”
    这次倒是轮到我不明白了，青茶？不是乌龙茶吗？他刚才不是说乌龙入宫吗？“青茶？”
    公子点点头：“乌龙茶的别称，姑娘知道乌龙，却不知青茶吗？”
    我不好意思的笑道：“刚才只是听你说‘乌龙入宫’就随便问了一句而已……我对茶没什么研究。”
    公子了然：“知道乌龙茶已是不易了。”公子再次用布包住砂铫，往壶中注入热水：“这叫做悬壶高冲。”这时候，幽幽的茶香已经冒出来了。公子将茶倒入茶杯中，举起茶杯，递于我，我赶忙小心接过。忽然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过一个镜头，不是说还有个叫做洗茶的过程吗？
    “公子，不用洗茶吗？”
    “洗茶？”护都公子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我赶紧闭嘴，可能是这个时代还和我那个时代不太一样吧。也可能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我随便问问而已，希望公子不要见笑。”
    护都公子笑道：“无妨，有不懂的尽可以问。”
    我摇摇头。低头闻了闻茶香，我不知道如何品茶，不过护都公子的茶应该算是上乘的吧？我一扬手，将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本来这茶杯就小，装不了多少茶水，而且以前看见电视上演的好像也是这样，饮茶需要一饮而尽的。入口甘甜，口有余香。是好茶吧……
    待我再次看向护都公子的时候，他只是呆呆的看着我，那眼神可以算是迷蒙吧……我一惊，他不好意思的低头，我轻轻的将茶杯放在桌上。看着水汽氤氲的对面，那个男子，似有一股虚无缥缈的美。“公子为何不饮？”
    公子这才深吸一口气，好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注满两个茶杯，拿起一个，递于我，我恭敬的接过，他才拿起另一个，闻茶香，品茶味，却始终没有看我。不知为何，望着他，我心胸中有一点异样的感觉。
    我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自嘲道：“这五境，在公子这里，恐怕只达到了四境吧？这环境，似乎还是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公子抬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随即真诚的笑道：“有佳人相伴，这环境，也算说得过去。”
    这种如和煦阳光般的笑容，我被秒杀了……
    就在这时，打破这“环境”的声音出现了，好像也是护都公子的护卫，但貌似不是刚才的圣轩。“公子，莫桓少爷求见。”
    莫桓？和那个莫观是什么关系？一想起莫观，我心里没由来的烦躁，我讨厌姓莫的。
    公子眼神莫测，半晌道：“让他在正堂等我。”
    “喏。”有脚步声远去。
    公子向我道：“今日恐怕不能陪姑娘了。”苦笑，“国家起了战事，拖累的，何止是百姓？告辞。”公子将炉子的挡板彻底关死，隔绝空气一段时间里面的火自己慢慢的就会灭的，这个我知道。公子起身，走出了房间。

 第十章 纠结

    我不能总是呆在衙门，我是寻芳阁的人，终究还是要回寻芳阁，尽管我再不舍。不过还好，老鸨说话还算数，回到了寻芳阁，她只是让我做清倌，所以，我依旧是蒙着面，弹着我的琵琶。
    以前的时候，老师总说我的琵琶里面少了点什么，指法纯属，曲谱也没有问题，可我弹出来的曲子，总是和别人的不一样。我缺了点什么呢？妈妈说是感情，我不知道，虽然我没有得到过父爱，没有谈过恋爱，感情迟钝到别人对我有意思，不说明白我愣是不知道。到了二十多岁了，还是个没有初恋的女孩子。我一直忠于我的音乐，忠于我的舞蹈，忠于……我觉得该忠于的。我不知道我到底算是早熟，还是晚熟。
    刚才回来的时候路过旁边的雅间，里面大概有贵客吧，好几个龟奴都在那里守着，想起刚才那些龟奴对我的态度，我心里一阵恶心。自从我从护都公子的衙门回来以后，好像没人敢得罪我，那帮龟奴看见我也跟看见主子般的毕恭毕敬。我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了个样？想到护都公子，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心里就感觉像是有一团棉花，暖暖的，软软的，却又让我无法顺畅的呼吸。我以后……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玉魂姐姐。”晓晴小小的手在我的眼前晃晃。我才回过神。怎么又走神了？这两天总爱走神，真是头疼。“玉魂姐姐在想护都公子呢吧？”晓晴贼贼的笑着。
    我斜睨她：“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啊？”
    晓晴嗤笑，绕过我，从身后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姐姐，你是喜欢护都公子的吧？我看得出来。”
    喜欢？说起这个词，好陌生。不过提起这个词，不知怎的，我眼前居然会浮起另一个白色的身影，他那样邪魅的看着我，摘下我的面纱，霸气而又顽皮，嘴角带着点坏坏的笑。那位公子，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他是我的第一个客人，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对他有特别的感觉吧。
    晓晴摇着我，道：“我听说护都公子已经成两年多了，可是好像一直都没有子嗣……”接下来的话我一句没进去。已经成亲了？哦，我还以为他是单身呢，是单身的话也许我还考虑考虑他，他看起来蛮可靠的，可是……如果已经成亲了，那就彻底的否决掉。我可不想和别的女人抢一个男人，不想当第三者。就算是个钻石王老五，我也不要。爱情不重要，尊严才是首位。可是……为何我会如此难过？有些事情，我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请进。”反正我也没脱衣服，敲门的也不可能是寻芳阁的客人，应该是龟奴。
    “玉魂姑娘，妈妈让你去三楼宣雅间见贵客。”果然让我猜对了。
    “稍等。”原来我的活这么忙啊，我刚回来休息会，这会又来叫我。晓晴的笑容消失了，瘪着嘴，不情愿的去抱琵琶。我也没有办法，带上刚刚摘下来的面纱，起身走向门口。
    龟奴在前面引路，我跟在他的身后，刚上楼梯，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
    “玉魂！”这声音来自一楼。
    我闻声一怔，天呐，是我听错了吗？我转身看着来人。一个人在前，两个人在后的上了楼梯。他走到我的身前，我这个角度算是俯视吧。晓晴抱着琵琶立在楼梯边。我失神的见礼：“护都公子。”
    “你这是要去哪？”他和煦的笑容不再，俊眉拧到一起。
    “还能去哪？”我无奈的笑，看他的表情僵硬，似是有些不悦。能够见到他，心里这种高兴的心情，我从来没有体会过，“公子希望我去哪？”
    他暖暖的笑道：“去你的房间吧。”
    “公子这边请。”我不顾身后所有人的目光，走过护都公子身边，带领公子走向二楼。我余光瞄到来请我的龟奴赶紧跑到那间伺候的人很多的房间跟前，敲了敲门，进去了。
    我走到我的房间门口，将门推开，做了个请的姿势，护都公子大方的进了房间。他的两个侍卫，一个我认识，就是那天的圣轩，他依然还是带着佩剑，另一个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一般见到圣轩的时候就能见到他，他可能也是护都公子的护卫吧。两个护卫立在门口，并不进来。晓晴本来想跟着我进来的，她一只脚刚踏进来，愣了一下，然后贼贼的笑着看我，一把将琵琶塞到我的怀里，推了我一把，我一下撞到身后的屏风上，她搞什么鬼？就见她推了我一把以后冲我眨了眨她的大眼睛，一把将门从外面关上了。
    “玉魂姑娘，怎么了？”本来都绕过屏风了的护都公子估计是听见我撞到屏风上的声音，又转了回来。
    我抱着琵琶怯生生道：“没什么，公子里面请。”
    护都公子看着我笑了，笑意很深，让我不敢去看他的眸子，连忙低下头来。

 第十一章 莫殇

    这个房间，还没有客人来过，变相说，应该算是我的闺房吧，我觉得我应该不会答应在自己的房间里接客的，除了护都公子。
    我将琵琶放下，道：“公子喝茶吗？”
    刚刚在矮桌前坐下的公子诧异的抬头：“你有茶？”
    我笑着从靠墙的柜子里取出茶器，这些是我让龟奴去买的。原来本想再也见不到公子了，常常煮茶也算是聊以慰藉了吧。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说我傻。我将茶具一一摆开，道：“那天看公子煮过一次，不知道学的好不好，这次公子来了，正好帮我提点提点。”其实这几天我也有练，只是白天闲来无事，不练琴的时候，虽然时候不多，不过好歹练过总比没练过的记得清楚。
    我有点费劲的把火炉点着，以前我家里都是用的电磁炉，什么时候也没有对付过真正的碳，都是听说碳好燃，可是到了我这，居然就是出奇的难弄。好不容易将火点燃，已是满头大汗。我将砂铫放在火炉上，就听护都公子轻笑：“碳里没有引子，当然不好点。”
    我诧异道：“那天我看公子也没有往里放什么引子呀。”
    “那是本公子在放碳的时候就已经放进去了，你当然看不到。”
    我像个泄气的皮球，倚坐在脚后跟上，赌气道：“公子那天也没说。”
    公子低下头，怔怔的看着我的手：“是本公子忘记了，姑娘不食人间烟火。”
    我顺着他的眼神低下头，看见我白嫩的手指，这的确是没干过什么粗活的手，看来老鸨为了培养我，还是花了不少心血的。难道我这双手，只能用来伺候男人吗？赌气道：“也不是我想的。”
    公子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人，也不总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吧？”
    他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说他自己？我怔怔的看着他。
    就在这时，门外吵嚷起来，听见门口两个护卫道：“不得无礼，我家公子在里面。”
    然后是一个公子哥的声音：“我管你们公子是谁，我付了钱，玉魂就得跟我走。”然后有人踹了门一脚，门就那样应声而开。正好我正对着门，透过屏风，我隐约的看见一个人影向室内走来。我起身，那帮龟奴也真是的，怎么能把客人往我的房间里引？
    那人摇摇晃晃的进来，带着一身浓重的酒味，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那人绕过屏风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帮小厮，门口的圣轩他们正和两个家奴打扮的人纠缠着，他们见这人进了屋，迅速制服两人，跟在这人身后进来了，一副准备随时动手的模样。这人看见我：“你就是玉魂？”
    这是个痞气十足的公子哥，让我打心底的厌恶，可是不能表现出来。我行礼：“少爷，小女子正是玉魂。”
    那人上来一步，一把扯下我的面巾，就在扯下来的瞬间，我一把拥袖子挡住脸，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得我又退了一步。那人上前半步，一把抓住我挡住脸颊的手，正待使劲，就听见护都公子隐含怒火的一声：“住手！”
    那人身躯一震，不敢置信的回头：“姐夫……”
    在场的人都傻了。
    他们是姑爷……和小舅的关系？

 第十二章 六国

    那人吃惊道：“姐夫？”
    护都淡然道：“莫殇，本公子的护卫你都能不认识，你这是成心的吧？”
    那人这才怔怔的往后看了圣轩两人一眼，一下子惊了，道：“哎呀，我都没有注意到，姐夫，难得，你怎么也来这种地方了？”那个叫做莫殇的人放开我，摇晃了两下，一下子就盘腿坐到了护都公子身边，两人的坐法成鲜明的对比。
    我见他松开手，赶紧去捡掉在地上的面纱，背过身去取下发簪，挂了上去，又将发簪重新插到头上。这个人吓得我到现在手脚还在发抖，手都有点不听使唤了。只听护都公子道：“难道这种地方只许你来，不许本公子来了吗？”
    莫殇用胳膊肘顶了顶护都：“姐夫，你不怕姐姐知道了生气啊？”
    “我只不过来找人说话而已，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护都公子语气不善。
    莫殇瞄了我一眼，贼贼的看着护都道：“姐夫，我可听说这姑娘是国色天香，不知道你见过没有。”他的这一眼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我往后缩了缩。
    “你不是说，熄了灯，女人就都是一个样吗？像你这种人，还会在乎人家长得漂不漂亮？”护都公子连看都不看他。
    莫殇有点吃瘪，半晌，别扭道：“长得漂亮的女人……看了比较有感觉嘛。”
    听莫殇这句话，我的脸红到脖子根了，又往后缩了缩，全身都在颤抖。世上怎会有如此的无耻之徒？
    “行了，你还有事吗？”这是下逐客令了吧？
    莫殇点点头，站了起来，瞪了我一眼，然后向公子作了一揖，转身走向门口，我的心也踏实下来了，可是他走到了屏风时，却停了下来，我的心又悬了起来。莫殇向护都公子道：“我大伯，姐夫你的亲岳丈莫枝，在前方成功的阻击灵军，又立战功了。”
    护都公子淡淡的，却不失威严道：“出去。”
    莫殇扭头就走了，也带走了他的那帮小厮，圣轩两人向公子行了一礼，恭敬的退出去，将门带上。应该还是守候在门口吧。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我愣愣的看着护都公子，护都公子眉头深锁的看着砂铫，那砂铫却呼呼的冒着热气，显然，水已经开了。半晌，护都公子舒了口气，道：“姑娘，水开了。”
    我点点头，走过去，坐到刚才的位置上，将火炉的挡板关小，再用布将砂铫把手包起来，将早已摆好的茶具用开水淋了一遍。“那是本公子夫人的堂弟。”护都公子忽然开口，我手一抖，险些将刚放在火炉上的砂铫碰倒。
    我拨了点茶叶在茶壶中，注水，斟茶，过程全都是按照那日公子的做法来做的。公子直勾勾的看着我的动作：“六国争霸，就祁祯两国是兄弟国，这十多年一直没有征战，但是东南面的辉国和西南面的阅国，还有我宫国和西面的灵国，这些年大战小战一直没有断过，这人民，真是苦不堪言啊，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白发送黑发，多少家庭破碎，本公子虽身居上位，却无法为他们做点什么，这公子当的也太不值了。”
    “公子心系百姓，将来必是一个好君王。”我奉茶。
    护都公子接过茶杯，看着渺渺升起的雾气：“这好君王，哪是那么好当的？”然后一口饮尽杯中茶，这动作，多少带了点赌气。
    我低下头：“公子何等悲天悯人，又有如此雄才伟略，何愁做不好一个君王？”
    护都公子摇摇头：“光有雄才伟略是没用的。”
    我低下头，为公子斟茶。这些国家的事情，我并不太懂，不方便说话，只得静静的听着。能和护都公子在一个房间呆着，已经是一种奢求了，我很知足。
    “姑娘蕙质兰心，这些东西一学就会，都不用本公子指点了。”护都公子笑着接过茶，岔开话题。
    “是公子教得好。”
    相顾而笑。不知道他是不是如我想他这般的想我，不过他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这多少能证明我在他的心里还是稍微有点分量的，只是，我不太清楚这分量到底是多少。我也不愿去猜，我怕得到让我心碎的结果。

 第十三章 醉酒

    那日与公子交谈甚欢，公子走后，屋里茶香的余味伴我入眠，一夜好梦。公子没说他下次什么时候来，不过我确定，他还会来的。
    果然，隔了没几日，公子又来了，这日我正在房里练琵琶，上次是天色已经暗了，这次却是夜华初上的时候。公子几乎是冲进我的房间的，我诧异的看着他，他的眼里血丝满布，神情有点憔悴。晓晴懂事的行礼，然后出去了。公子颓然坐到矮桌前，这不是他习惯的正坐，而是向那日莫殇那样的盘膝而坐，趴在桌子上。我诧异的看着这个男人，怎么会如此狼狈？我放下琵琶，走到公子身边坐下，轻问：“公子，要不要紧？”
    护都从臂弯中抬头看向我：“有酒吗？”
    我一怔：“有。”护都公子何时也开始喝酒了？还是这是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护都道：“我要喝酒。”他的语气中竟带了些孩子气。
    我点头，起身吩咐门外的晓晴，让他们上酒菜。过了一会，四个菜就都上齐了，两个龟奴将两大坛子酒搬进我的房间，酒管够。我为公子斟上酒，公子却拿着酒壶对饮，这让我彻底傻了。等他几壶酒下肚，脸上泛起了微红，还要喝的时候，我一把拦了下来：“公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别憋着，会伤身的。”
    他拉开我的手，叹了口气，又猛灌一气，放下酒壶才开口：“我岳丈莫枝在阵前袭杀了灵康王。”
    “好事啊。”我不解，为何这种好事他还能气成这样。
    “好事？”护都公子冷哼，“我与父王说，应趁机与灵国交好，不然宫国的未来岌岌可危啊。灵国的下一任继承者，夜公子，是个能征善战的人，他不会放过宫国的，可是父王不听，还说我懦弱怕事。这次要不是灵康王自负不带任何公子出征，宫国这次恐怕就会面临灭顶之灾。父王意识不到这一点，还把功劳全都算在了我岳丈莫枝头上，现在他们莫家独大，连带着我这个公子，也被说成是全依仗着夫人。”说着，他愤恨的拳头砸在了桌子上。
    我了然点点头，原来是个隐忍的公子……不过显然护都公子不是为了他这个夫人才生这么大的气，以致如此消沉。
    “现在弄得我被满朝文武鄙视，这倒不打紧，就怕宫国的命运……”话没说完，又是一气猛灌。
    我默默地为公子斟酒。放到桌上，然后看着颓然的护都公子，心中一动：“公子，既然事情已经无法逆转，为何不想些弥补之策？”
    公子眼神黯然：“他们，怎会听命于一个受制于妻子的人？”
    我蹙眉：“公子的确是受制于夫人吗？”护都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你说呢？”
    我说？我怎么知道呢？我低下头：“公子，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您为何不去寻找同道中人呢？”
    公子眼中露出一抹赞赏的神色，随即神采又暗了下去。叹了口气：“唉……这宫国，真是没救了，这公子，不当也罢……”
    我连忙伸出手挡在护都公子的面前。公子一愣，没再说下去。我笑道：“公子，听一曲怎么样？”
    “《梦断》吗？”公子怔怔道。
    我摇摇头：“不，此曲名叫《劝君》，是专为公子所做。”
    公子赞赏的点点头：“姑娘请。”
    我抱起琵琶，拨弄了两个音，随着乐声响起，一串流畅的词瞬间形成：
    无眠暮樱无边落，落入尘沙影绰绰。
    红尘飞烟起战火，血河白骨疆土扩。
    形单影只暖意薄，杀伐征战谁之过？
    乱世之中无处躲，折戟连天火光烁。
    君本无意庙堂坐，言行举止皆是错。
    请君深深把心锁，以免招致杀身祸。
    丝竹伴君浅斟酌，夜华初上烛光弱。
    醉酒放歌应胜昨，妄言至此皆缄默。
    一曲终了，我再抬头看向护都公子的时候，公子已是满面泪痕。我一愣，我似乎没有见过男人流泪。而此刻，我面前这个男人沿着俊秀面庞滑落的泪，却滴入了我的心里，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发现到我看着他愣神，他用他那宽大的袖子拭干脸颊上的残泪，起身对我作了一揖：“谢姑娘。”
    我连忙起身还礼。
    这一夜，果然是醉酒放歌了，护都公子酩酊大醉，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弄上床，替他脱了鞋，盖上被子。看着他沉沉的睡去，那放松，略带稚气的容颜深深的刻入我的心底。听晓晴说，他已经25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到了做父亲的年龄，而让我感觉他并未长大，可能是他的父王将他保护的很好吧。我沿着他的面颊，隔着空气抚摸着他沉睡的容颜，却又不敢碰触，他在我心里，宛如神祗一般，总是救我于危难，又带着那样和煦的笑容。他睡着了，就像个安静的孩子，不动也不闹，只是那样的躺着。我坐在他的床边，为他守候了一夜……

 第十四章 媚药

    第二天公子醒来后，看见我在他身边守了一夜，有些愧疚的向我道歉。我摇了摇头。他是我的客人，也是我的恩人，我为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自从那日护都公子赶跑了他的小舅子莫殇以后，好长时间都不曾有人来找我麻烦了，我也乐得清闲。护都公子的工作似乎也变得忙碌起来了，好一阵子没有来找我。我的日子就是在那无休止的音乐中度过的。
    就在我觉得日子可能就要这样过下去的时候，一直想过平静生活的我，似乎触怒了上天，他偏不让我过好日子。这天晚上，我被妈妈叫去伺候一个重要的客人，当我进了雅间的时候才发现，妈妈所说的重要客人，不就是那个莫殇吗？我下意识的想逃，可是他的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的拦住我的去路，无法，我只能硬着头皮向莫殇行礼：“少爷。”
    “怎么，本少爷是瘟神么，让玉魂姑娘你看见我就想跑？”莫殇玩味的看着我，那眼神更像是盯上猎物的老虎，让我浑身一颤。
    “来，过来坐。”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我行礼：“少爷，小女子是清倌，清倌是不负责陪酒的。”
    莫殇虚着眼睛看着我，随后笑道：“不是酒，是茶。上次见姑娘在房间里煮茶，似乎是对茶有相当的兴趣，这次特意备了好茶请姑娘，不知姑娘可否赏光啊？”
    他心里在想什么，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可惜我身处青楼，由不得我不从。我叹了口气，缓缓的走到他旁边，尽量离他远的地方坐下。我一手扶地，如果他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能立即起身。我这才注意到，这一桌人，都是他请的朋友吧，总共大概有十个左右，一个人怀里搂一个红倌，就他身边没有女人。
    他举起酒杯，道：“上次是本少爷唐突姑娘了，请姑娘见谅。”说完，扬起手，将自己手里的杯中酒一饮而尽，喝完酒，还是那样玩味的看着我。他是客人，我不好不给他面子，勉为其难的喝了一口自己面前茶盏里的茶。我的味觉一向灵敏，虽然喜食甜，不过对于茶中异样的味道，还是引起了我的主意。我不露声色的放下茶盏，道：“少爷，酒也敬完了，可否容小女子禀报一件事？”
    “请讲。”
    “日前寻芳阁所煮食物中有腐食，无奈小女子消化不良，总跑肚子，请公子不要见笑。”说着，我的脸火烧了似的，这可能是我所能找的，最好的借口了吧？
    莫殇脸色微变，我听见四下响起窃笑声。顾不得这许多了。我作势捂着肚子，一脸痛苦，道：“不好意思，少爷，失陪……”说完我捂着肚子逃出了雅间。这时我才感觉到我全身渐渐开始升温，出现燥热。我的天，他那茶里面是什么玩意？我急忙下楼，晓晴一路跟在后面，问我怎么了。我说是肚子不舒服，让她先回房。刚才所说的跑肚子是骗莫殇的，不过这回是真的了。连跑了几步，我的腿开始发软，险些没能跑到一楼后院的茅房。一进去，我忍着臭味蹲在地上，全身发抖，小腹出现明显的颤抖，下身有一股暖湿的液体往外蹿，感觉身体里有团火在烧。天呐，这个莫殇到底给我喝了什么玩意？！还好我出来的及时，如果现在还在那雅间里的话，是不是已经……我不敢往下想，不过看莫殇的表情，猜也能猜到他给我喝了什么。
    媚药。
    这个下流胚！我不顾上骂他了，全身都在颤抖，我拼命的压制自己的身体，这让我费尽了所有的力气。这时候我已经顾不上这个地方有多臭，有多脏了，我虚脱般的靠在茅房的墙上，等着药力的消退，可是我感觉此刻的时间怎么会如此难熬？一秒钟都成了奢望。
    外面逐渐响起了吵嚷声，那帮龟奴在找我。我使劲抱着身体，不让自己害怕出声。就在我以为他们要离去的时候，他们忽然挨个打开茅厕的门，我绝望了。我被他们拉出，刚进一楼大厅的时候，老鸨捏着鼻子走过来看我，我眼神迷蒙，一把拽住她：“妈妈，你说过让我当清倌的！你说过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老鸨嫌恶的挥开我的手，道：“谁叫你得罪了莫家，我也保不了你。”然后对龟奴道，“快快快，人家莫少爷在上面等着呢。”
    “不！”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引来了整个一楼大厅的目光。两个龟奴架着我往楼梯走去。我惊恐的看着楼梯，就在他们架着我上楼的时候，我忽然拼死挣扎掉两个架着我的龟奴，一把抱住楼梯的柱子。此时我已经是泪眼朦胧，使不出多大劲了，不过他们也不敢太使劲掰我的手，毕竟我是他们的“莫少爷”要的人。他们一堆人围过来，不敢使劲，我却死死的抱住柱子不放手，他们一时也奈何不了我。我只能拼尽全力守住，如果一会体力不支倒下，真的被人欺负了，我也只得跳楼以谢悠然了。
    就在我与众龟奴相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我脑袋顶上惊雷般响起：“你们闪开。”

 第十五章 赎身

    就在我与众龟奴相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我脑袋顶上惊雷般响起：“你们闪开。”龟奴呼啦一下都闪开了。莫殇劈手拉我起来，我知道他们莫家都是习武之人，我没有中媚药之前，就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他一下将我的面纱挥去，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挡住他惊艳的眼神了。
    我哭着求他：“求求你，饶了我吧……”
    莫殇回过神，抚上我的脸颊：“这么个美人，放了你岂不可惜？”他拽着我转头就要上楼，我却一步都挪不动，一下子跌坐在楼梯上，他拽了两下，居然没拽动。他有点焦躁，一下扛起我。我彻底绝望了。
    “住手！”听到这声音的我，就如感觉听到了仙乐般，浑身一震，眼泪流的更凶了。
    “哟，我这为了莫家军得胜的事情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姐夫，怎么今天这么有空来逛青楼了？”莫殇一副嘲笑的语气。
    “你要带她去哪？”护都公子的声音慢慢的近了。
    “姐夫，上次是我先请的她，被你抢了去，这次还是我先，是否能让我一次啊？”莫殇玩世不恭的笑道，语气却不善。
    片刻的沉默，我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心里很着急，药性越来越强了，我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你今天还是带不走她，我为她赎身了。”护都公子的声音响起。我一怔，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差点激动的喊出声。
    明显，莫殇的身体一僵，护都公子劈手将我抢了过去，莫殇没敢动手，倒是冷笑道：“姐夫，你就不怕我姐……”
    护都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道：“我自会向她解释，无需你多言。”护都横抱起我，“腾风，留下办手续，圣轩，去牵马来。”
    “诺。”两声响起，护都抱着我大步走出寻芳阁。
    我终于出去了，这个成天让我提心吊胆的鬼地方……我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过。这会药效好像更重了，护都将我扶上马，自己也翻身上来，我感觉我的背与他的胸接触的地方，窜出一阵阵的电流，让我心底一阵酥麻。他牵着缰绳，我抱着他的手臂，嘶哑道：“公子……我好难受……”
    公子一愣，随即一把搂住我的腰，纵马疾驰起来。眼泪落下，一滴滴的滑入衣襟。夜晚的风吹得我清醒不少。最后，马在一家府第前停下。圣轩上去敲门，护都公子将我抱下来。我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
    大门打开，圣轩和那个看门的老人说了两句话，然后转头护都抱起我走了进去。那老奴领着我们到了西厢房，这里应该是给客人住的。圣轩并未进来，护都公子将我放在床上，他的手刚要离开我，我一把拽住，泪水又涌了出来：“公子……”我抚摸着他的胳膊，隔着衣料，我还是能够感受得到他的结实有力的手臂。护都公子的眼神变了，深深的看着我，似乎是在犹豫，我拉着他的手，抚上我的面颊，此刻他冰凉的手，是唯一能够让我冷却的源泉，我怎能放开？
    “公子……”我的泪水止不住。
    护都被我拽着的手，渐渐有了温度，不在冰凉，他拂去我的泪痕，另一只手也捧着我的面颊，迷恋的看着我，媚药的催情下，我几乎控制不了我自己，一头扎进护都的怀里，用脸颊磨蹭着他的脖颈。他的喉结动了动。可是他忽然抓着我的双肩，将我推开，他的手在颤抖。他摇摇头：“不可以的。”
    我哭得更汹涌了：“你赎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呀，怎么不可以，怎么不可以？！”我拽着他，身体的颤抖已经由不得我如此使劲了，我翻了白眼，一下子倒在护都的怀里。四肢都在抽搐。
    护都将我紧紧的搂进怀里，他的身体也在颤抖，只是他的体力比我强，他能够克制住自己。最后的意识给我一个错觉，让我觉得他好像也是喜欢我的……
    是喜欢我吗？护都公子？

 第十六章 歌舞班

    转天醒来，天已经大亮了。护都公子也不在了，身上的衣服还是好好的穿着，如果睁眼看到的不是陌生的房间，我想我都会以为我昨天只是做了个梦。起来以后的我只感觉嗓子干哑，从桌上倒了杯水灌下去才稍微好点。
    这时外面有人叩门：“姑娘醒了吗？”是圣轩。我走过去开门，看见圣轩抱着我的那个琵琶站在阳光里。他见我出来，笑道：“姑娘饿了吗？要不要传膳？”
    我笑着摇摇头，环顾四周，问：“这是哪，护都公子的府上吗？”
    圣轩还是那样阳光的笑着：“不是，这里是太医的府上，昨晚就是太医给姑娘施针的。今早公子有吩咐，如果姑娘想用膳便传膳，如果姑娘不饿的话，也不好总是在太医这里叨扰，让我送姑娘去姑娘该去的地方。”
    我一激灵：“我该去的地方？”寻芳阁？
    圣轩点点头：“公子说姑娘国色天香，进公子府有些屈才。让我带姑娘去宫廷歌舞班，以姑娘的舞蹈与歌喉，必定能够胜任。”
    是不想让我和他的夫人掐架吧？我心中莫名的失落，不知道，他是更在乎他的夫人一些，还是更在乎我一些？我不想求证，这样不挺好么，省得他夹在我和他夫人中间为难，而且我也没有资格和他夫人争，我这什么都没有，比不上人家家大业大。我自嘲的笑笑：“请带路吧。”
    我对莫家，印象不好，先有中尉莫观，喜欢栽赃陷害，后来又有个莫殇是个纨绔子弟，现在又出来一个莫家的小姐是护都公子的夫人，貌似还是个悍妇……唉……莫家怎么这么多人？不知道回来还会有什么姓莫的蹦出来给我添堵。我也不奢求别的，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我的日子而已。
    到了宫廷歌舞班以后我才貌似真正的过上了我梦寐以求的“好日子”。这个歌舞班平常没事，就是到了重大节日或者是喜庆日子的时候，出去专门给王室表演用的。现在的宫靖王崇尚礼乐，所以就供养了这么一个歌舞班。歌舞班里的日子还算清闲，对于我这个乐感强，指法纯属的人来说，这里的生活简直是惬意得不行，我私下曾经有过错觉，这里仿佛是为了我而存在的。
    “班主！”我吼道，“我的琵琶是不是又是你偷的？！”我一把推开康允班主的房间门，正好看见个小老头坐在地上，有模有样的学我弹琵琶的动作，可琵琶的声音却是杂七杂八的。
    “闺女，你这琵琶也太难了点吧？虽然声音好听，不过不容易学。”小老头捏了捏他下巴那短短的小胡须。
    我大步走进去，一把抢过：“不容易学就别学了，一会给我弄坏了我都不知道从哪再弄一把。”
    “这是游牧民族的乐器，回来去游牧民族打听肯定就能打听出来这琵琶出自哪里。”小老头眼光闪烁的看着我，“难道你不知道？”
    我吃惊的看着他，他怎知这是游牧民族的乐器？“我知道，只是不知你怎么知道的。”
    康允老头戳了戳我的脑门，道：“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是习过武的，这一戳还真戳疼了我，我捂住脑门，夸张的全身弓了起来：“好痛……”
    小老头连忙将我扶起，道：“怎么会痛呢？我明明没使多大劲啊。”
    他拉开我的手准备查看我的伤势，我一下子撤下手做了个鬼脸，立即坐起来想要逃跑，可是我却没他快，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一个翻腕将我的手扣到背后：“行啊，敢耍我了，哈？”
    他一使劲，我就求饶：“哎呀，我的妈呀，康祖宗，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他这才放过我，道：“小丫头，以后掂量掂量自己再来寻衅吧，不然你会死的很惨。”他虽然这么说，可是眼神里却是一番笑意。我知道，他是作为长辈真心疼我的。
    我坐在地上，揉着被他抓疼了的手腕，想到莫殇，那时候如果我有点功夫防身，是不是他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跟抓小鸡似的抓我？我呐呐道：“康老头。”
    他给了我一个爆栗：“你叫我什么？”
    我可怜兮兮的抱着头：“班主……”
    他蔑视的看着我：“什么事？”
    “教我点功夫吧，我防身用。”我认真道。
    康允双手环于胸前，看着我：“别喊苦。”
    我认真的点点头。

 第十七章 莫梨(上)

    我怀疑那康老头是在故意整我！
    一个时辰的扎马步，虽然此时不是炎炎夏日，不过也让我汗流浃背了。我感觉我的两条腿都在抖，不由自主的颤抖。心里诅咒康老头一千遍一万遍，xx的！
    这时，后面响起了一个声音：“玉魂？你这是在做什么，罚站吗？”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不过这个声音这次也救不了我，我已经和康老头说了，不会喊苦的这要是半途停下，不被他笑死才怪。
    “我在练功。”我咬牙道。
    护都公子绕过来，道：“练功？练什么功，武功？”我点点头。护都纳闷道：“你练武功干什么？”
    “防身。”好讨厌，我这怕一说话就松劲，他还总和我说话。
    “谁欺负你了？”护都更奇怪了。
    “莫殇。”我不看他，眼神直直的穿过他望向遥远的天那边。
    他认真的看了我一眼，抬腿横扫，我应声落地。“你干什么？”我坐在地上不起来，汗水滴答滴答的滑下。
    “这也叫马步啊？”护都半跪下，好笑的看着我。
    “人家今天刚练嘛。”我嘟着嘴。
    康允估计是听见了院子里的声音，出来一看究竟：“你不是说不叫苦么，怎么这么一会就坐地上了？”这才看见的护都，行礼，“护都公子。”
    护都扭头：“免礼。是你让她练的马步？”
    康允点头：“她说她要练，说是要防身。”
    护都站起来：“马步扎的时间太长，大腿和小腿都会变形的。”他斟酌了一下，“你可以教她些技巧性的东西，这样女孩子比较好掌握。”
    康允一扬眉：“她要是教我弹琵琶的技巧，我就教她习武的技巧。”
    我嘟囔道：“我就知道你是在打我琵琶的主意，所以才故意整我。”
    护都和康允，还有身后的两个护卫都轻笑了出来。护都冲我伸出手：“起来吧，地上凉。”我点点头，拉着他的手起来了。
    “公子来歌舞班有事吗？”我纳闷的看着他。好像我住进这里以后，这几天他都没有来了。
    公子笑道：“没事就不能来嘛？”
    我心中一喜，连忙点点头：“能！太能了！”康允见我们说话，他也不好意思待在这里，告退了。
    康允走后，护都挽起袖子，道：“你不是想学点东西防身么，我来教你。”
    我吃惊的看着护都公子，一直以为他不会武，初次见面时他腰间的佩剑不过是身份的象征罢了，不过，看样子他还真的有两下子。
    有事做的时间过得就是快，不知不觉的就已经快要日落西山了。护都公子也不得不回去了。我将他送到门口，看到三匹马绝尘而去，才转身想要回去，可是这个时候一个人女子的声音将我喊住：“站住！”
    我转身，正好看见两个侍女扶着一个妇人从车上下来，两个护卫站在马车的两侧。我见礼：“请问夫人是在叫我吗？”
    她从车上下来，慢慢的走进，我也慢慢的看清了她。她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型的美女，中等身材，凹凸有致，大概才十几不到二十岁吧，就已经是一身妇人打扮了，想必她的夫家是个有钱有势的主，不然她的气质也不可能这么冷傲。我总是感觉她看着我的眼神有一丝的鄙夷，一丝怨恨。我认识她吗？
    “你就是玉魂吗？”她身边的一个丫头冷声质问，刚才就是这个丫头喊住我的。
    我眉头一蹙：“正是小女子，请问有事吗？”
    那夫人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好几个来回，看得我极不自在。我刚才和护都练了一个下午，贴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这会晚风吹过来还是有点冷的。我不禁打了个寒噤，道：“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进去了。”
    “放肆，夫人还没让你走。”又是那个小丫头。
    “如果你们想一直这么站着，对不起我不奉陪。”说完转身要走。
    “好大的胆子。难怪夫君会相中你，想必是看惯了低眉顺眼的人，再看你，觉得新鲜吧。”这次的声音不怒而威，让人听着有点不寒而栗。
    我刚要抬起的腿，放下了，转回来：“夫人终于肯说话了？不知夫人的夫君是何方人物，听起来如此神圣。”
    “我的夫君是，公子护都。”妇人悠悠开口。

 第十八章 莫梨(下)

    我愣了，这次我真的愣了，护都公子的夫人？就是那个莫家小姐？那个莫殇的堂姐？
    那小姑娘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知我家夫人的身份，为何不跪？”
    我回过神，说实话，我讨厌跪来跪去的。我蹙眉道：“我连护都公子、莫观将军都不跪，为何要跪公子夫人？”
    “大胆！”小丫头厉声喝道。
    夫人出手阻拦那丫头，眼中露出一丝嘲讽：“果然是不服教化的山野村姑，不足为惧。不过你要记住，你要进公子府的门，还得我点头。”夫人转身走回车边，两个丫头瞪了我一眼，扶着夫人上了车。我懒得目送她们，纯属来滋事的。我冷哼一声，转身回去了。
    不过这只是第一天，那个公子夫人似乎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不惧”我，因为接下来的几天，那个夫人带着她的两个侍女和两个护卫还有一队莫家军，差不多把整个歌舞班都掀翻了，我的琵琶也弄碎了。康老头跪在地上求她，可是她什么话也没说。整个歌舞班都怕了这个瘟神奶奶。我不怕她，可是连累的整个歌舞班都不得安宁的，我心中有愧。毕竟，我到这里以后，这帮人才真正的把我当成他们中间的一份子。我怎么忍心看着他们遭到如此摧残呢？终于，我低头了，不就是跪她吗？我跪就是了。
    可是，让我忍无可忍的是，就算我跪了她，她也不放过歌舞班，像是更加变本加厉了，竟然拉起歌舞班里的班众打板子。我听着周围人的惨叫声，泪水留下来。这个可恨的莫家！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我诅咒你们莫家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当许多年后我再回想起这一段，都恨得我牙痒痒，不过，看在莫家已经物是人非的面上，气就消了。想起前世那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真的，让我体会非常深刻。
    这时，外面通报声打老远传进来：“护都公子到！”
    我抬眼见这个莫家大小姐，护都公子的夫人，她身体一僵，一把抓住她身边的侍女，恶狠狠的瞪我一眼。这时，护都和他的两个护卫已经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那夫人转身，瞬间换上了笑颜：“夫君，今天怎么有空来？”
    护都森然的看了一圈，莫家军们也都停下了手中正在干的事，护都环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我身上，他冲着夫人冷笑：“什么事情让夫人生这么大的气？我记得这歌舞班最近也没有演出，怎会触怒了夫人？”
    夫人摇曳生姿的走到护都身边：“他们有人在外面犯了事，我是奉我叔叔莫观的命，来惩治这些宵小的。”
    护都的眼角一跳：“那为何莫观将军自己不来？非得有劳夫人大驾，难道夫人不知，无兵权之人领兵作乱，是犯了国法么？”
    “叔叔那么忙，我帮他分担点事情有什么不对？”夫人面子上挂不住了。
    护都一下抓住她的手腕：“莫梨，你最好搞清楚，这宫国，到底是我家的，还是你们莫家的。”说完一下甩开夫人的手腕。
    原来她叫莫梨，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这一下劲可不小，莫梨顺着护都的劲就扑到了她身边的侍女身上，侍女连忙将她扶稳。莫梨脸色惨白：“护都。”她颤抖着从侍女身上爬起来，“你要搞清楚，现在是我莫家支撑着你父王的王位。”
    护都一脸煞气：“你也要搞清楚，谁才是君，谁才是臣。”

 第十九章 夕儿(上)

    “来人，送莫梨夫人回公子府！”护都扬声道。我这才看见护都身后还带了一小队人，士兵们从中间分开，给莫梨让了一条道出来。莫梨脸色煞白，没办法，临走之前，还瞪了我一眼。莫梨走后，莫家军也呼啦的一下没了，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只留下一院子痛苦的人们。
    “腾风，你留下来帮他们重建。”说完，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康允见护都走出去，他也疾步跟了上去，看来是跟护都有话要说。这是谁去找的护都公子？整个歌舞班都让莫家军给围住了，哪还有人去通知护都公子？难道护都公子在莫梨身边安插了眼线？那他们还能叫夫妻么？有点诧异。不过这两口子完全像是敌人关系，根本就感觉不出来夫妻的恩情在。护都公子是怎么想的，娶了人家又不好好待人家。
    我从地上起来，因为跪的时间太长，两腿有点麻木了。那个经常跟圣轩一起随在护都左右的腾风带了一队人留下来帮我们整理园子，弄坏的乐器也得重新配了。唉，真麻烦。
    重建工作用了几天，不过就在重建工作接近尾声的时候，这个死气沉沉的歌舞班却迎来了一个小丫头，那个小丫头一个侍女也没带，但是一看气质就知道是人中凤，岁数和我这个身体的差不多，也就十四五岁。
    她进来环视一圈，腾风立即见礼：“夕儿公主。”我也跟着他一起见礼。
    难怪。就见那夕儿公主绕了一圈，我继续手头的活：编钟。那天他们将钟架都弄倒了，我现在的工作就是将它们归位到我面前的这个新架子上。她饶有兴趣的拿起木槌敲了敲，叮叮咚咚的乱响，打扰我的工作。无法我只得将手中的钟放下，退到一边。那公主似乎没打算放过我：“喂，这个钟怎么不齐啊？”
    我耐心道：“缺的钟都在地上呢。”
    “你是歌舞班的人？”她打量我。
    我点点头：“是的。”
    “那你精通乐理了？”
    “是的。”
    小姑娘绣眉一挑：“那我敲那地上的钟，你能知道它们都是哪个位置的吗？”
    “这个有点挑战，不过，不妨一试。”我自认为，我对声乐还是有点信心的。不用看大小，光听钟声就能知道。现在架子上零零星星挂着的几个钟就是我听出来的。这个小型的编钟还是不在话下的，记得前世看书上说，有个曾侯乙墓编钟，那个庞大，总共三层八组，要是今天遇到那样庞大的编钟，我估计我一个人是没办法光用听的来编钟。
    “你转过去。”小公主命令我。
    我无奈，只好转过身去。正好跟腾风面对面，腾风同情的看着我。就听见后面发出一个声响。“第二排第四个。”
    又是一声响。“第一排第七个。”
    过了一会，又是一声：“第一排第三个。”
    ……
    小公主玩的不亦乐乎，不过还好，貌似我没有说错，因为腾风的眼神从讶异，变成吃惊的时候，我就知道，应该没有错。最后，小公主丢下木槌，拍拍手：“还挺厉害的，累了我半天，你怎么谢我？”
    我转过身冲小公主笑道：“公主稍等。”我回到里屋，拿了一个小型编钟模型出来，虽然是编钟的模型板，不过都是真材实料，用小木槌轻轻的捶，还是能出来编钟的韵律感。我将模型递给她：“公主喜欢编钟，正好我这里有个编钟模型，公主如果喜欢的话就拿去吧。”
    公主看到我手里的模型，两眼放光。一下子从我手里接过去，喜欢的不行。我又悄悄的附耳跟公主说：“这可是我们班主最喜欢的东西。”她抬眼望我一眼，我冲她调皮的眨眨眼。她也调皮的点点头，然后飞也似的跑出去。
    过了一会，她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手里的编钟已经没有了，估计是放到了一个可靠的隐蔽地点，进来呼哧呼哧的喘了一会，正色道：“对了，光顾着跟你玩了，差点忘了来这的正事了。”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公主：“公主有什么事？”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玉魂的女人？”

 第二十章 夕儿(下)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玉魂的女人？”夕儿公主气喘吁吁的问道。
    我和腾风互视一眼，道：“我就是。”
    夕儿吃惊道：“你就是玉魂？”我点点头。夕儿公主开始是上下打量我，然后围着我正绕了一圈，反绕了一圈。打量了半天：“不像啊，不像表姐说的狐狸精啊。”
    我一愣，表姐？谁啊？这都是什么关系啊？腾风小声道：“靖王的王妃，夕儿公主的生母莫衔是护都公子夫人莫梨的姑姑。”
    等等，这都是什么复杂关系？前世我只有妈妈这一个亲人，这会子脑袋一下短路了。请先允许我提取句子主干：莫衔是莫梨的姑姑，莫衔生了夕儿公主，那夕儿公主就是莫梨的……表妹了？姑表亲。哦，我掉过腔来了。“表姊妹开亲？不是吧……”我问腾风。
    腾风摇摇头：“护都公子的母亲是前王妃，祁国的冰蓝公主。已经亡故了。”
    我了然点点头，我晕，那个莫梨都说我什么了，怎么把我说成个狐狸精了？对了，这么说，这个小公主也算是莫家的人了？我一脸戒备的看着她。可是小丫头却还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故作成熟的拍拍我的肩膀，同情道：“惹了我娘和我表姐那样的女人……我很同情你。”
    我有点傻，没回过味来。小公主换了个表情，兴奋的说：“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我表姐和我母后是一类人，不过也不完全是，表姐到我娘那去告哥哥和你的状，被我母后骂回去了，她这两天应该没有来了吧？”我看了腾风一眼，腾风也是一脸茫然。小公主一把搂住我：“你长得是挺漂亮的，可是我可不觉得你是狐狸精，你、我，护都哥哥和灼华哥哥都是一类人，我看的出来，不然护都哥哥也不可能那么喜欢你的。”我有点失神，护都公子喜欢我？小公主又撅嘴道：“说来也真是的，表姐嫁给护都哥哥都快三年了都没有生下子嗣，还偏偏霸着哥哥，不让他娶妾。要是你嫁给护都哥哥该多好，能陪我说话陪我玩，不像表姐，总是嫌我小，扔我在一边。”转而又笑了，“不过还是护都哥哥好，有什么好玩的，他都第一个带我去，或者是给我买来。”
    我怔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的姑娘，说一句话能变三次脸，不是小孩是什么……不过，是个很可爱的小丫头。我笑着看着姑娘，看来我收买人心收买的很得当嘛。她看着我笑而不语，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如果你想进公子府，还得求我哦。”小丫头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叉腰道。
    “我有说我想进公子府吗？”我好笑的问她。
    她眨眨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纳闷道：“你不想进公子府嘛？你不喜欢护都哥哥？”
    “喜欢他就一定要进公子府吗？”
    “那当然了，日久生情嘛，更何况你们这还是有情，又不需要生。”
    我彻底傻了，这小女孩到底想干嘛？“护都哥哥跟我说，他可能很久都不会来看你了，因为上次表姐来找你的事情，他们两口子回去大吵了一架，听表姐说，护都哥哥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去他那了，就好像是前阵子闹的人心惶惶的灵国公子事件之后，他们就没有再同房了，虽然护都哥哥借口忙，可是后来听我莫殇表哥说，在这段时间，他青楼碰到过护都哥哥，我表姐这才生气了的。还说，还说……”她偷偷的看我一眼，“哎呀，反正就是对你感觉不好啦。”
    我努力的消化着她说的话。护都公子跟她说他很久都不会来了，这个和护都公子一条战线上的小公主就来了，如果我可以妄加猜测的话，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护都让她来这陪着我？我下意识的弯了弯胳膊，拍拍她的手，道：“谢谢你。以后你还会来玩吗？”
    小公主笑着点点头：“那当然啦，我也喜欢乐器，不过一直都是半途而废，你正好可以来教教我。”

 第二十一章 好日子

    我可是过上了彻彻底底的好日子，歌舞班的人们的伤，大多在短时间内就好了，我们又恢复了那样，编着曲，排着舞，一帮喜欢音乐的人一起玩音乐，整天除了抱着自己的乐器以外，其他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可干的。宫廷就花钱养着这么一帮人。说是蛀虫不为过吧？不过我们这些大蛀虫可是找到了一个安稳的理由——教夕儿小公主乐器。这小公主，东学一会，西学一会，一会又要学编钟，一会又要和我跟康老头学防身术，真是不够她忙的。不过这小公主还真就和我是一类人，爱吃甜食，爱玩，爱笑，爱闹。有了夕儿公主以后，康老头的胡子可是少了不少，一半是他自己揪的，一半是被我和夕儿拔的，他自己揪的那部分，大多也是因为我俩给他愁的。
    夕儿公主整个就是一个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姑娘。在我印象里，宫里的贵族们，应该不会太单纯，不过这个小公主则不然，她不光单纯，而且可爱。有点像我那个世界的十几岁女孩，有些调皮，有些可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她有不知天高地厚资本，因为她是公主，捅了天大的窟窿也有人给她收拾。
    她见我一心学防身术，也跟着我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不过她不专心，这一个院子里的人都围着她转，她跟着我学一会，又跑去玩鼓。别说，小丫头还是蛮有音乐天赋的，她敲的鼓点正好就是我特别喜欢的那种鼓点，和着她的鼓点，我的舞步能够完美的展现出来，看得她直叫好。康老头更夸张，都看傻了。
    我笑。他们哪见过我跳的这种舞蹈？我这种魅惑的舞蹈，倒是曾经迷倒了那一大帮看客，可是我跳舞不是为了让别人欣赏，只是抒发自己的心情。
    说实在的，我想护都公子了，时间隔得越久越想，刚开始的时候，总是往门口看，看他来了没有，后来变成感觉他来了，他就站在我身后。可是当我回头的时候，身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我就像是喝了一种名为护都的毒药，他融在了我的血液里，时时刻刻都在想他，每个细胞都在呼唤他，可是他就是不曾出现，于是我不能呼吸，快要毒发身亡了……
    所以，我每天都在忙碌，不让自己闲下来去想他，不去想那样彬彬有礼的他，那样孤独寂寞的他，那样流泪无助的他……
    “一手攻，一手防……玉魂！你又走神了！”嗷……这个死老头，干嘛对着我的耳朵还这么大声音？
    “老头，我要学的是防身术，你让我拿这兵器干什么？”我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惧怕武器了，可是我学的是防身术，这老头却偏偏让我拿着双刃，这不明显跟我作对么？“双刃既可攻，又可守，而且轻便，是最好的武器。人在江湖，没个东西护身怎么行？就算你学了足够好的防身术，有个刀也能给你壮壮胆。你现在体会不到，以后自己身处绝境的时候就知道了。有的时候你讨厌的东西反而会成为你的护身符。”康老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手中的短刃。
    我呐呐的问道：“老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老头叹口气：“唉……我有一个打小精通音律的女儿，可惜啊，在战乱中和她娘一起，失踪在战场上了。如果她还活着，应该比你也大不了几岁，正值花样年华。你的乖巧和顽皮，很像她，打小就跟个男孩子似的，跟我没大没小的。”老头眼中泛出溺爱之色。
    “失踪并不代表就是死了呀，老头，你别这么悲观好不好？”我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
    “我大半生走南闯北，没考虑过自己的幸福，只求六国能够统一，人民能够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不要像我，弄得个家破人亡……”
    这个语气，这个话……怎么这么耳熟？
    “康班主，好久不见。”我们俩应声回头，看见了多日不见的腾风，对了，从腾风奉命重建歌舞班结束后，到现在，一直没有来过，这一转眼，都过了两个月了，他不来，我都快把他忘了。
    “腾护卫，找老夫何事？”
    “十日后，是我家公子和夫人成亲满三载，公子请您的歌舞班到府上表演。”腾风递上一个盒子。
    康老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接过盒子道：“我知道了，让公子放心吧，十日后一定精彩。”
    腾风行了个军礼，转身出去。
    我立即追上去：“腾护卫。”
    腾风转身，问道：“玉魂姑娘有何赐教？”
    “护都公子他……最近还好吗？”
    腾风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姑娘怎会如此心急？十日之后不就知道了吗？”

 第二十二章 盛宴(上)

    以前两个月都觉得一晃眼就过了，可是这十天，怎么显得比那两个月还难熬？我坐在台阶上发呆。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头，迎上那人的眼光。“怎么不去排练？”
    我摇摇头：“不用，我只要在演出前能听听他们的曲子就好了。”
    夕儿也坐到台阶上，道：“想护都哥哥呢吧？”
    我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都提不起劲去做别的。思念真的很侵蚀人的思想，让人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都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的时候，也没多大感觉，倒是知道要见到他了以后，反而这几天感觉比那两个月还要长很多。真是奇怪的感觉。”
    “也许护都哥哥和你是一样的心情呢？”夕儿公主笑着看我。
    “会吗？那天他走的时候，就只是看了我一眼……”我嘟囔着。
    “那你希望他大庭广众之下，上来扶你一把？”夕儿眨眨眼睛。
    这个我怎么没想到……唉，让她看笑话了。我看着夕儿怎么都像是在撮合我和护都公子……“你这么做，会不会让你表姐很恼火？”
    夕儿愣了一下，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护都哥哥跟表姐两个人过得很不幸福，以前是相敬如宾，现在都有点形同陌路了。”
    “是因为我吗？”我什么时候也成了第三者了？
    “别这么说，”她的小脑袋靠在我肩膀上，“我一直不认为表姐是对的，别看两个人一个是我表姐，一个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手心手背都是肉，其实，我还是偏向护都哥哥的，大哥比我和我那同父同母的三哥灼华大了将近十岁，他是个很有耐心的哥哥，灼华哥哥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和护都哥哥的脾气都很像，后来去灵国做了质子。所以，现在就剩下我和护都哥哥是一类人了，护都哥哥现在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表姐也不喜欢我经常去缠着哥哥，然后就剩下一个紫绛……唉，怎么说呢，表姐是很爱护都哥哥的，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去爱他，哥哥也很矛盾，他很想对表姐好，可两人总是意见不合，而且这分歧还是相当大。说起来，他俩都挺可怜的。”她又叹了口气，“如果你是我嫂子就好了。”
    她的话让我心中一动。不是我不想当你的嫂子，是我……没法当你嫂子，我不想和别的女人抢男人。
    有夕儿陪伴的日子，也不算那么难过，夕儿白天可以出宫，到了护都公子宴请的那天，夕儿也去了。
    这天，我再次穿上了舞衣，却不是上次那件，这次的是康老头给我订做的，一身飘逸的白纱，让我感觉我宛若天仙般的美，连我自己都未曾想到过，尽管舞衣不一样了，这大氅还是和那时的差不多，白色的缎子如雪般的披在我的身上。我依旧蒙着面纱，虽然护都公子和莫梨夫人，还有夕儿公主都见过我，可是我并不想让他们宴请的别的宾客看到我的相貌。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我们歌舞班当然不是从正门进来，不过就算是偏门，也比别人家的正门要大，听老头说这个门是平常公子府买菜进货的门，我们这群下人，只能走这个门。他干嘛要跟我说这事？
    这天公子府里相当热闹，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每个屋子都点着蜡烛，灯火通明。我的琵琶已经在上次莫梨夫人大闹歌舞团的时候被砸碎了，我现在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舞蹈了。
    来参加盛宴的除了夕儿，还有那个讨厌的莫殇和莫观，他俩走在一起，看他们那样子，不是父子也是关系较好的叔侄，一个昏官，一个纨绔子弟，还真是绝配。他们从廊下走过，我躲在暗处，他们没有看见我。不知道，如果看见了我，会是怎样的表情呢？我冷笑。
    我从一进公子府，到现在，一直没有见到护都公子，今天他和他的夫人是主角，应该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吧？我看着歌舞班里的人忙碌的身影，有些失神。好久派不上用场的歌舞班忽然被人想起来了，他们也不至于这样兴奋吧？不过看老头倒是一脸平静，有条不紊的指挥着班子里的人们。
    我似乎是什么都不用做，因为我只有在上面跳一支舞的任务，而他们却负责整个宴会的音乐。是个繁重的任务。当整个给歌舞班准备的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宴会开始了。音乐声起，我空白的脑筋渐渐的开始转动了。不由自主的迈向属于我的那个舞台，尽管，那个舞台只有一小会属于我。但是他在堂上看。
    我解开大氅放在桌上，走出房间，一步步的走向我期盼已久的舞台。

 第二十三章 盛宴(下)

    这名副其实的是场盛宴，觥筹交错，乐音渺渺，欢声四起。坐在上位的是主人护都公子和夫人莫梨，右侧的夕儿公主，左侧的是莫观。莫观是莫梨的什么人？上次好像听护都公子说莫梨的父亲叫做莫枝，他怎么没来呢？
    当我出现在正殿门口的时候，大殿里的音乐声渐渐的安静了下去，里面坐着的人们也渐渐的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声音慢慢的压了下去。我走到大殿中央，我直直的看着护都公子，这么长时间不见，他的面色不佳，好像带着些疲倦，看着他脆弱的神情，我的心不由得紧紧一收。几个月不见，你是否也如我想念你这般想念我呢？你好狠的心，这么长时间都不来见我，还是你心里有什么芥蒂？他也直愣愣的看着我，似乎是有点局促，有点激动，有点紧张。他还是那个我认识的公子，护都。我来了，好好看看我，我为你舞一曲，希望你能够铭记在心。我只求能在你心里留下些许痕迹，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向上位的护都公子和莫梨夫人施了礼，然后向夕儿公主施了礼，却没有理莫观，当下，莫观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我两只手里握着羽绒做扇面的扇子，合起来的时候，向白色的小鸡，煞是可爱。我这一身白，和这一屋子的红色明显呈对比。莫梨夫人的眼神向我凌厉的射来，我却低下头，不是没有接收到，是故意躲开。
    我深吸一口气。将两手向前平举，我的羽扇在鼓点响起的瞬间打开。我的舞蹈，其柔若风，其美若绢，其形若画，其神若烟。虚无缥缈，没有定向。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似在遥远天边，又似近在眼前。美得让人想要伸手将其抓住，伸出去了，却似乎什么也抓不到。最后一个动作是我持扇单腿而立，作势羽化登天。如果此刻我真的能够羽化登仙，他们是否还会记得曾经，有过我这样的一个女子？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看着我怔怔出神，尤其是护都公子，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我，好像从未见过我，那样的眼神让我心动。莫梨夫人身边的两个侍女，一个伺候在夕儿公主的身边，一个伺候在莫观的身边，而她身边的那个，却好像是护都的侍女。她也看傻了，都忘记了她正在给莫梨夫人斟茶。一下子茶溢了出来。
    “你个死丫头，不想活了是不是？”莫梨怒道。
    “奴婢该死，请夫人恕罪。”那侍女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拉下去，家法伺候！”莫梨命令道。她的两个护卫得令称喏，将侍女拉了下去。
    我收势，跪倒在地。上位的人们没有叫我起身，我也不敢起来，因为那个小插曲，宾客们实在是不知道应不应该给我鼓掌，都是面面相觑，看着别人的动作。
    “莫梨！”护都公子在我跪下的同时，柔声严厉道。
    “公子府一切事务都是我主持，难道夫君觉得我处理的不对吗？”
    你们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吵架……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我将头埋得更低了。只听护都冲我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这是故意的吗？我抬头，看见莫梨愤恨的目光直直的向我射来，我一凛，颤抖道：“小女子名叫玉魂……”
    护都点点头，眼中的神色异常复杂的看着我：“本公子看你舞跳的不错，想必也是个勤快人，你就不用回去了，在公子府当差吧。”
    我感觉到那边的莫殇和莫观的吃惊，全身感觉有一股寒气油然而生，而那寒气的来源，却是坐在护都身边的莫梨身上发出的，我只见她冷笑：“那正好，净衣房正缺人手……”
    护都却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玉魂听命，从今天开始你在我房里当差，做我的贴身丫鬟。”
    我错愕的看着他，我没听错吧？大哥，是我在做梦，还是你在做梦？我听见下面一阵喧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莫殇莫测的看着我和护都，而莫观则是一脸寒霜。
    我看见一旁的莫梨，身体在轻颤。护都公子冲着莫梨柔和的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道：“夫人以为如何？”莫梨杀人般的眼神瞪着我，并不说话。护都公子又道：“夫人刚才惩治了我的贴身丫鬟，我总得和夫人一样，再弄一个来，省得下次被夫人惩治之后，身边就没了服侍的人了。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吧？”
    莫梨夫人闭了闭眼睛：“当然是，夫君若觉得好，为妾身当然也是同意的。”
    护都公子望向我：“怎么，哑巴了吗？”
    “谢公子！能够服侍公子是小女子三生修来的福分。”顾不得大家诧异，吃惊，惊喜，高深莫测等等一系列的眼神，我此刻能做的，也是唯一想做的只有躬身接受公子的恩典。
    从此，我就能一直待在护都公子的身边了吧？

 第二十四章 紫绛

    于是，我就是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收为护都公子的贴身丫鬟的。我从来不知道贴身丫鬟是做什么的，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所有丫鬟里，和主人最近的丫鬟吧？
    盛宴一直闹到深夜，快要散席的时候，护都公子让我跟着圣轩去拿金疮药，然后去看看他的贴身丫头紫绛怎么样了。我取了药回来，正好在廊下看见康老头，说实话，我有点舍不得康老头，毕竟，他待我是真的好。康老头拉着我避开圣轩，说了两句贴心话，他警告我要处处小心，临了还叹了一句：“唉，两个月前莫梨来歌舞班闹的时候我就和他说，让他少来，不然莫梨夫人万一做出点什么事情，他后悔就来不及了，可现在还是将你推到了风头浪尖上，不知道他真的是想你想疯了，还是脑袋出问题了。”
    我嘿嘿的笑着拍了拍老头的肩膀：“不要紧的，我死不了，是问题总有解决的方法，就算解决不了我也会临阵脱逃，我还留着这条小命给你送终呢。”
    康允无奈的摇摇头，看得出他眼中的宠溺，他是真的把我当他的亲人了吧？
    我拿着金疮药跟着圣轩来到了护都公子的院子，在一间偏房里看见在床上啜泣的女子。她听见有人来了，月光下的身躯一震，慢慢的扭头往门这边看来。圣轩点着桌子上的灯，我走到床边，轻声问：“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
    这是个五官生得很秀气的女孩子，笑起来应该会是甜甜的，可是她现在却哭得梨花带雨，那楚楚可怜的模样，那表情，那长相瞬间印在我的脑海当中，以后我每当想起这样的她时，都会觉得胸口一阵抽痛。我从怀里取出帕子帮她擦净。女孩道：“你是那个跳舞的姑娘？”
    我低头看了我一身还未来得及换的装束，笑道：“是的，我叫玉魂，刚才公子命我留在府里当他的贴身丫鬟。”
    女孩一听见我的名字，惊得使劲抬头看我，可是她这一动，正好扯到了身上的伤口。我连忙按住她：“别动。”
    这时候圣轩道：“姑娘帮她上药吧，时间长了伤口会发炎。”然后转身出去，顺便把门关上了。我起身将窗户也关上。
    “你就是玉魂？”女孩悠悠开口。
    我点点头：“我知道你叫紫绛，公子刚才和我说的。”我迟疑了一下，“我可以帮你把衣服脱了吗？”
    女孩的有点惧怕的表情：“恐怕会有点困难。”
    “怎么了？”
    “我现在只能这么趴着。”女孩勉为其难的看着我。
    我笑道：“所以我说我帮你啊。我会小心不会碰到你的伤口的。”我借助柔弱的烛光，看得见她伤在屁股上，想必是打的板子，难怪护都公子会让我来帮她上药。
    紫绛点点头。我到桌上将灯拿过来，去了灯罩，房间里更亮了。我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衣服脱掉。紫绛微微蹙起俊秀的眉道：“你可是不知道，夫人知道你和公子的事情之后，上这里来闹了好几次，护都公子忍无可忍，就带着圣轩和腾风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屋里领着一帮奴才，夫人找不到出气的，就抓我……”说着，她的眼泪又留下来了。
    我一把抱住她，感觉到她身体在轻颤：“好姑娘，别怕，以后有我，她若再来，也是冲着我，不会为难你的。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让你受苦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听了这话，紫绛哭的更厉害了：“我是奴婢，帮主子受过是应该的。我知道，你这刚刚进府才会做个丫鬟，过阵子你肯定会成主子，只希望你成了主子之后，不要像夫人那样……”
    我紧紧地抱住紫绛：“不，你多心了，我不会成为主子的，护都公子忌惮夫人你不是不知道，就以夫人那脾气也绝对不会让我当主子的，而且，我也不想和别的女人抢男人。”
    紫绛泪眼朦胧的看着我：“你……”
    我笑道：“从今天以后，护都公子保护不了你，我也会尽全力保护你的，你为了我受罚，我承你这份情。别哭了，你看你，哭起来多难看。”我继续帮她擦泪。
    紫绛破涕为笑。我说：“好了，不说了，我先帮你上药，不然你这伤可好的慢，搞不好留下病根就麻烦了。”
    紫绛点点头，好好的在枕头上趴着。

 第二十五章 探病

    我帮紫绛上完药，给她盖上被子。她似乎累极了，沉沉的睡去。我将烛火熄了，放在床头，然后把窗户打开，朦胧的月色照进来，打在她安详的脸上。我摸摸她的额头，似乎是有点发烧，我将额头靠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确定是有点烫。好在旁边架子上有盆，盆里也有凉水，我将她的手巾打湿，然后轻轻的抚开她的刘海，将手巾放了上去。因为她是趴着睡的，所以手巾也只能是搭在她的半边脑门上。一会再换另一边吧，也没别的办法了。
    这姑娘看起来也不大，可能跟我的身体和夕儿的年龄差不多，大也大不到哪去。夕儿就还是个孩子，这个孩子的眉宇间，却露出点成熟的气质了。到底还是生活磨砺人呐。前世就听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而我这个不算穷的孩子也当家比较早，刚上学就会自己做饭，因为那个时候妈妈的事业刚起步，我只能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后来慢慢学会自己洗衣服，收拾家务什么的，有的时候妈妈忙了一天回来，就躺在床上不想动弹，我帮她洗衣做饭的时候也不在少数。妈妈……如果你知道我在这个世界过着这样的生活，会不会心疼？不过好在，我已经离开了青楼，未来的路还很长，我看不见，也摸不到，这里给我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可是这里不一样，我左右不了自己，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甚至，我对未来有种恐惧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像今天，本来还想着晚上回到班里以后跟老头和大家一起庆祝一下，可是，我现在却回不去，没法跟他们庆祝了。
    “叩叩叩”有人敲门，我看了一眼床上的紫绛，她还是沉沉的睡着。我起身走到门口，月光将门外的影子打在门上，忽明忽暗。我轻声问道：“谁呀？”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我来看看紫绛。”是护都公子，他的声音也很轻。
    我开门，请公子：“她刚睡沉。”
    公子深深的看着我：“嗯，上药了吗？”
    我点点头：“已经上了。不过好像有点感染，她在发烧。”
    公子蹙眉走到紫绛床前：“发烧？很严重吗？”
    我也不知道何为严重，何为不严重，顺嘴说：“凑合吧……”
    “凑合？”公子莫名其妙的回头看着我。
    “我觉得应该没多大事，刚才给她上完药，她就睡去了，应该是在调养身体。”记得以前妈妈说过，生病了嗜睡就是在调养身体，如果病了还睡不着，那病就严重了。
    护都公子点点头，道：“这两天你就照顾她吧，受了不少罪。”护都公子叹了口气。
    这句“受了不少罪”到底是在说谁？是说紫绛？可是他为何又这样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是说他？还是在说我？或许是在说我们三个人呢？不敢瞎猜，我连忙低下头。就听护都公子又道：“这是大丫头的房间，以后你就跟她住一个屋吧。”说完，他就往门口走。我一路将他送出去。护都公子临走，看了我一眼，道：“把面巾摘了吧，估计以后也用不上了。”
    我点头称诺。公子回到了他的房间，从我这个门能够看到他的房间，可能是伺候的方便吧，这两个房间相隔并不远。圣轩和腾风跟着他到门口也就没有进去了，两人对视一眼，说了两句话，然后两人都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我一惊，连忙把门关上。
    他俩说什么呢？圣轩和腾风两个人是公子的左膀右臂，他俩能办的就都让他俩办，实在办不了的就自己出马。将来护都继承了君王之位，想必这两个护卫是一定会被提拔起来的吧。难道，护都这么亲近这两人，是因为，想要利用他俩，将莫家的军事地位架空？
    我坐回紫绛的床边，仰望月色。看来护都也不是那么没心没肺，他不想一辈子受制于人，这样憋屈的日子是他不愿过的。护都公子，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任人欺负的公子，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夜色更深了，晚风吹进来，让我打了个寒颤。我起身欲将窗户关上，可是当我走到窗户前面的时候，不由得愣了，本来府里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了，为何会有火光在接近？那光走近了才发现，是一队人，提着灯笼正往护都公子的院子走来。

 第二十六章 吵架

    本来府里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了，为何会有火光在接近？那光走近了才发现，是一队人，提着灯笼正往护都公子的院子走来。一队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我直接关上窗户插上插销。转身坐回到紫绛的床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队人渐渐的走近了，进了院子，灯笼将这个刚刚暗下去的院子照了个通亮。我忍不住好奇心，还是走到了窗户跟前，趴在上面往外看，透过窗户纸，我隐约能看见两个护卫上前站在廊下的柱子边，一边一个，两个侍女一个侍女提着灯笼，一个侍女上前敲门：“公子安歇了吗？”莫梨当然是冲着公子来的。
    公子那已经暗了的房间重新亮了起来。半晌，护都公子从里面打开门，疲倦的声音传来：“有事吗？”
    莫梨直接上前，连理都不理公子，推开公子就进去了，公子怒道：“你做什么？”莫梨依旧没有理公子，两人走进了房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个莫梨，到底想干什么？过了一会两人在屋里吵了起来，不知道吵什么，我这里听不清。护都公子那么温和的人，居然也会吵架？
    兴许是外面的声音太吵了，紫绛皱着眉嘤咛一声动了动身子，我立即将她按住，她可不能翻身，她这一翻身，身上的伤口不疼得她睡不着才怪。她这一动，手巾也掉了下来。我按了她一会，见她不动了，才拿起手巾去盆里浸泡了一下，拧干重新搭在她的额头上。这时候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吵，渐渐能听见莫梨的声音了：“你说，你把她藏哪了？”
    “腾风！送夫人回去！”这回是护都公子的声音。
    “诺。”腾风的声音响起，“夫人请。”
    “护都，我告诉你，没我的同意，她永远别想嫁进公子府！”莫梨的声音已经不如初见她是的那样柔和了，这简直叫做尖叫。
    “腾风！你愣着干什么呢？！”护都严厉的声音响起。
    “夫人，请不要让小的为难。”又是腾风的声音。
    “护都，你今天不说她在哪，我就不回去！”又是尖利的声音。我蹙眉，这哪像个大家闺秀？简直是泼妇嘛。如果我出去了，她就会回去了？我没这个胆量去试。
    “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护都的声音充满了无奈与责备。
    “只要她在府上，我就一直闹下去！来人！给我把那个贱人搜出来！”她后面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
    “放肆！你以为这是你们莫府吗？”护都的声音提高八度，极具震慑力。
    “我是这的女主人，搜个人难道也不行吗？”
    “看来你眼里只知道你是这的女主人，根本就无视我这个主人！”
    两个人相持不下。
    终于，莫梨开口了：“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无时无刻的护着她。”说完，带着她的灯笼队就出了院子。
    我心里一寒，听她那意思，除非护都没事总带着我，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不然，她就会像原来对付紫绛似的对付我，而且必然是变本加厉。“叩叩叩”有人轻轻的敲门，我立即趴在紫绛的床边，装睡。那人可能以为我睡着了，叹了口气，走了。
    应该是护都公子吧？等院子又恢复了黑暗，我坐了起来。看来这里的日子真的不是那么好过的。唉，我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吧？不过能够天天看见公子，也让我的心里舒服些，想起前些天那么难熬，今天晚上看到护都公子的表情，他的心情似乎和我的一样。有这样的一张脸，还真是方便，前世的我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而且也不似别的女孩那样爱化妆，所以我一直都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色，要不是我的音乐和舞蹈出色得让老师一提起就能够想到的话，我想我还是会一直那样默默无闻下去。我摸了摸脸，手上触到一层冰凉的面巾。我将面巾摘了下来。
    果然美色很重要，前世没有人青睐的，居然到了这里竟然会让人刮目相看，这让我实在是不能不自卑，难道，我就是因为这个身体长得漂亮？而这长相又能支撑个几年呢？荣华易老，岁月不饶人啊。
    我就这样守着紫绛一夜，转天，她的病好多了，烧也退了，也稍微有点精神了。公子早晨起来的时候，来看过紫绛一眼，然后交代我好好照顾她，就匆忙的出去了。好像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让她趴着，给她喂粥，这个时候粥是最好消化的，也可以让她的细胞多攒出点空闲，去恢复伤口。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串脚步声。我回头，正迎上雄赳赳气昂昂的莫梨。

 第二十七章 公主

    外面响起一串脚步声。我回头，正迎上雄赳赳气昂昂的莫梨。我立即起身见礼：“夫人。”紫绛的身体不方便，只得在床上见了礼。
    莫梨慢慢的踱到我的跟前。看了我半晌，用嘲讽的口气：“行啊，你到底还是进了公子府。”
    “并非我所愿。”我低眉顺眼。
    “好啊。”莫梨的声音变得尖细，“来人，把这贱人给我赶出去！”
    “夫人！”紫绛趴在床上喊道，“夫人，公子让她照顾我的。”
    莫梨的眼神变得凌厉：“你也是个丫头，何须人来伺候？难道你还想当主子不成？”她状似漫不经心的走到紫绛的旁边，忽然抬脚踹了紫绛的伤口部位一脚，紫绛疼得尖叫，我大惊，一把推开莫梨，她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出手，再加上我这一下劲也不小，竟是将她推得向后栽了个跟头。头发也乱了。我顾不上她了，只是轻轻的拉开早晨我用来盖住她伤口的一片布，刚刚愈合的伤口，有一部分已经裂开了，涔涔的往外冒血。我心里一惊，连忙拿来床头的金疮药给她敷上。
    莫梨被她的两个侍女扶了起来，尖叫：“你竟敢对本夫人无理，来人！把她拖出去家法伺候！”一个侍女将她扶着站到一边，另一个侍女过来拉我，我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勇气，一下子推开她，继续给紫绛上药。
    估计紫绛这会是没有刚才那么疼了，我给她敷完药以后，她立即抓住我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我的皮肉里，疼得我差点喊出来。只听她咬牙切齿道：“夫人，你要抓她，就先抓我吧，正好我有伤在身，看公子回来以后，您怎么跟公子交代。”
    莫梨一听，脸色气的都绿了：“护都我都不怕，我还怕你一个丫头不成？你想护着她？行！来人！”
    “等等！”我还没等莫梨说完，我连忙拦了下来，“你要整治是我，何必为难别人？”
    莫梨冷哼：“果然是狐狸精，刚来一天就收买人心，让紫绛对你服服帖帖的。你要为她出头，好啊。来人！”
    “不用让他们进来，我自己有腿。”不能让人看见紫绛身上的伤口。我准备起身，可是紫绛就是拉住我不放。她摇摇头，不让我去，我淡淡的笑着拍拍她的手，点点头让她放心。紫绛终于放开手。我看见我手腕上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指甲印。让她放心？我自己都不放心！这个莫梨打算怎么折磨我？莫梨的眼神冰冷刺骨，这让我全身不自主的发抖。
    我叹了口气，终是走了出去。莫梨的两个护卫守在门外，他们看着我，眼神不善。我看见他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们见我此举，上前一步，一人一边架起我，就准备将我往外拖。
    “住手！”一声娇斥。
    一院子的人全都对此人行礼：“夕儿公主。”当然，这一院子的人，包括架住我往外走的两个护卫，只不过，除了此刻傻愣愣的看着夕儿的我。
    “兆楚，呈卫，你俩好大的胆子，连本公主的朋友也不放在眼里！”夕儿拿出她的公主架势。
    两个护卫互视一眼，低头道：“公主息怒，属下知错了。”
    夕儿不看他俩，眼神穿过我，直直的落在我身后。“表妹，我在管公子府的下人，你能不能别掺和？”莫梨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你要玩上别的地方玩去，公子府没什么好玩的。”
    我一惊，连忙退闪到一边。夕儿冷冷道：“夫人，你就是这么对本公主说话的么？”我又是一惊，夕儿什么时候长大了？
    莫梨一愣，探究的看着夕儿，又看了看我，眼神迷蒙，随即又清明了，她凌厉的瞪了我一眼，然后愤愤然的给夕儿行礼：“见过公主。”
    我的天，她不会是以为夕儿今天一反常态的举止，都是我教的吧？只听夕儿冷声道：“夫人，我今天想和朋友说些话，你退下吧。”
    莫梨咬牙，却依然恭敬有礼：“诺。”然后带着她的一帮人就走了。
    夕儿冲着她的背影办了个鬼脸。我当时傻了，这小丫头怎么一时一个脸？她转过头，见我这样看着她，她笑着跑过来，在廊下脱了鞋，一下子搀着我的胳膊：“还好我来的及时，护都哥哥还真是有先见之明，他就知道表姐会来找你麻烦。”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护都让她来的。刚才莫梨那个眼神，可能是猜到了夕儿是护都请来的吧。这两口子。我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他们相互还是很了解的嘛。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夕儿一路搀着我的手进了紫绛的房间。紫绛见夕儿来了，在床上见了礼，夕儿连忙赶过去按住她：“你别动，一会伤口裂了就不好了。”
    紫绛无奈道：“反正刚才已经裂过一次了。”她看了我一眼，又道，“刚才……”
    夕儿扬手打断她说的话，赌气的坐在紫绛的床上，说：“我表姐和我母后是什么样的人，我再了解不过了，为了自己的利益，连人命都不在乎，还会在乎你受不受伤么？”她拉了拉我，示意我坐下。于是我跪坐在床边。她又道：“记得以前别人说过的一句话是对的，没有尝过这种滋味的人是不会有这种体会的。”说完，她的脸颊慢慢的变了颜色。
    我好奇的看着夕儿，她想到了什么？紫绛笑道：“公主，最近可见到过徒班？”夕儿瞪了紫绛一样，脸更红了：“没有，听说大表哥把莫丘表哥调到他的帐下，现在徒

 第二十八章 秘密

    夕儿瞪了紫绛一样，脸更红了：“没有，听说大表哥把莫丘表哥调到他的帐下，现在徒班和莫丘表哥可是大表哥的左膀右臂了。莫非你见到莫丘表哥了？”她的眼神一亮。
    这回弄得紫绛脸也红了：“没有。我就随便一问，我记得那句话是徒班说的而已。对了，莫少爷什么时候被调到大少爷帐下的？”
    夕儿得意道：“就在前不久。大表哥帐下原来和徒班一起当值的那个护卫，在战场上牺牲了，才把莫丘表哥调过去的。这些都是前阵子听表姐说的，估计错不了。”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不是早就说要班师回朝了吗？”紫绛两只手肘支在床上，手里把玩着发梢。
    夕儿打趣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见他呀？”
    紫绛埋下头去：“公主，你就会笑话人。难道你不想见徒班啊？”
    夕儿笑笑：“我这好歹比你好点，能随时知道他们的动向。他们过几天就该到了，听父王说，要先举行封赏大典，然后就会举行家宴。”夕儿的眼神暗淡了，“你比我好多了，他们回来你就能见到莫丘表哥了，而我，只能等到家宴的时候才能见到徒班。”说完，夕儿低头绞着裙摆。
    紫绛伸出手拉着夕儿：“没事，我和莫少爷帮你们传信，绝对守口如瓶。”
    夕儿感激的看着她。我觉得她俩好像已经忘了我在旁边了。我举手：“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看向我，夕儿道：“什么。”
    “同是你的表哥，怎么大表哥就能领兵，而你这个莫丘表哥好像只能当个护卫，而且貌似还当的这么勉强。”
    “我这小表哥莫丘是我庶出舅舅莫观的庶出儿子，地位比较低。”
    我心里一惊，莫观的儿子？让我第一个就想到了莫殇，对了，莫殇到底是不是莫观的儿子？还有莫丘如果是莫观的儿子，那他会不会跟莫观和莫殇似的，人品有问题？“莫观的儿子？那个莫殇，和莫观是什么关系？”
    “你认识我莫殇表哥？”夕儿好奇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见过。”
    夕儿嗤之以鼻：“我们莫家好人多得是，怎么就让你看见莫殇表哥了呢？”夕儿叹了口气，“他是我莫观舅舅的嫡出小儿子，我对这个表哥印象不好。他那股子市井劲儿，让我看了就起鸡皮疙瘩。”转而道，“别看莫丘表哥和莫殇表哥差不多大，又是庶出的，莫丘表哥就比莫殇表哥成气候多了，打小就知道努力，是个允文允武的人才，就是出身低贱了点，不然他足以成为莫家的后起之秀。”夕儿叹了口气，“可惜，莫丘表哥经常挨莫殇表哥的欺负，不过莫丘表哥为人厚道，没跟那不成器的莫殇表哥计较。可是我这莫丘表哥有个弱点，就是你欺负他怎样都行，就是不能欺负他娘，不然他能跟你拼命的。”夕儿转向紫绛道，“你以后要是嫁给了我莫丘表哥，可得好好孝敬你的亲婆婆，不然呐，你可没好日子过。”
    紫绛的脸被夕儿的话给羞红了，呐呐道：“这还没影的事儿呢。”
    我了然的点点头，这样的话，莫丘和紫绛倒还合适。我担忧的看着夕儿：“公主，你想过你和徒班的将来么？你父王会允许你嫁给他吗？”
    夕儿负气的扭扭身子，嘟囔道：“父王不让我嫁，我就闹，我看父王依不依我。”
    果然是个孩子。我握着她的手：“夕儿。”我不叫她公主，这是把她当朋友时才这么叫。“不要背叛爹娘，只有爹娘才疼你。他们看的人比咱们看的远多了，他们能识别谁可靠谁不可靠。记住，他们只会对你好，不会害你的。”
    “你不知道，他们事儿太多，到时候，什么门当户对，什么出身地位的都蹦出来了，两情相悦在它们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她一把抓住我，“我和护都哥哥还不一样，他可以纳妾，他可以娶他喜欢的女人，可是我不行，我只有嫁一个家势地位和我相当的人，他们才觉得我会得到幸福，而根本不在乎我心里的感觉。”夕儿像泄了气的皮球，“我现在矛盾急了。”
    “你喜欢他吗？”我淡淡的问。
    夕儿一下子脸就红了，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那他喜欢你吗？”我探究的看着她。

 第二十九章 私话

    “那他喜欢你吗？”我探究的看着她。
    她迟疑了一下，道：“应该也喜欢的吧。”
    我蹙眉，摇摇头道：“他说过喜欢你吗？”
    夕儿摇摇头，争辩道：“他没有机会说嘛，每次见面的时间都那么仓促，怎么会有时间说。”
    我轻笑：“那下次一定要问，别的话都可以不说，就这句话一定要问明白了，不然到时候只是你一厢情愿，会让人家很难做，你也会很难堪的。”
    夕儿两眼放光，激动的拉着我的手：“我可以这么问他吗？真的可以吗？”
    “傻姑娘，你在怕什么，怕他不喜欢你？那你就没有必要喜欢他了呀，还怕什么？”我虚着眼看她，“你该不会是怕他喜欢你，然后你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夕儿的脸红到脖子根，嘴里嘟哝什么，我听不到，不过我想我是把她说动了。我看了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紫绛一眼，紫绛貌似是想到什么了，红着脸呐呐道：“如果他说喜欢的话，是不是我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我点点紫绛的小鼻子：“那说明他对你有了承诺，以后你们在一起的几率就大多了，因为为了你们的将来，不只有你在努力，他也在努力争取。这样得来的幸福，他会很珍惜的，就如同你的心情一样。”
    紫绛点点头。
    这俩小姑娘，人小鬼大，也不过都是及笄之年，居然就知道喜欢人了。我估计她们这时候的喜欢，也纯属青春期的悸动，并没有多少爱的成分。不能在一起会可惜，却不会像前世我看过的那些人，为了爱豁出去性命。她们这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倒不用担心。看来莫丘和紫绛算是两情相悦了，而夕儿这还是个未知数，如果徒班说他不喜欢夕儿还好，也能让夕儿断了这个念头，顶多哭一场，过阵子就忘记了，可是如果徒班说喜欢她，那才叫坏事了，要是夕儿真为徒班干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这靖王和王妃莫衔不气坏了才怪。看来，夕儿还是需要人好好引到才行，不能让她做出过分的事情来，不然她会后悔一辈子的。我不希望她过的不幸福。
    夕儿抬起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一怔，总不能跟她们说我实际年龄比她们大好几岁，见过的比她们多很多吧？我随便扯了个谎：“我以前不是在寻芳阁嘛？这些东西见得多了。”
    夕儿睁大她那双好奇的眼睛：“这种事情会和寻芳阁里的事情类似？那……”夕儿本来红彤彤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白色，“那……那……我岂不是和青楼里的女人一样？”
    紫绛的脸色也变难看了，怯怯的看着我。我心里不好受，笑道：“这是很纯洁的事情，就比如说，我和护都公子之间，不也是这样吗？并没有发生别的事情呀。”夕儿和紫绛两人对视一眼，好像还是不太相信我说的话。我叹口气：“青楼里的女子分清倌和红倌，清倌是不和男人发生任何身体上的关系的。红倌才是你们印象里的那种女子。”
    夕儿和紫绛恍然大悟。紫绛道：“那清倌是不是就和歌舞班里的那种乐师和舞女是一样的？”
    我点点头，果然孺子可教。
    夕儿瞪大眼睛：“这么说，你和护都哥哥还没……”
    我无奈道：“我和公子绝对是清白的！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咱俩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要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别被别人蒙了眼睛，还在那边感谢人家。”
    夕儿和紫绛互视一眼，紫绛咯咯的笑了，夕儿也腼腆的跟着笑。她们笑得我莫名其妙的，有些不自在。“你们笑什么？”

 第三十章 折腾

    “夫人说我什么了？”
    “夫人说你……呃……”紫绛有点不好意思说。
    夕儿叹气道：“她跟我娘说你是狐狸精，是你用美色勾引的我护都哥哥，还说你是人尽可夫的……”夕儿的脸色有点难看。
    我笑：“难道她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了么？”
    夕儿和紫绛两人吃惊的看着我，夕儿道：“你不在意？”
    我无奈的笑笑：“不可能不在意吧？”转而笑着跟两个人说道，“不过好在你俩能看出我是什么样的人，不然我还真是百口莫辩了。”
    夕儿义气的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吧，有我们在，你都不用说话，自有公论的。”
    “你们就是公论啊？”我笑道。
    夕儿豪气的点点头：“那当然，”她将手轻轻的放在紫绛的身上，“她代表下人，”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代表主子，还愁不能还你个公道么？”
    我起身作揖：“那我就在这里谢过两位恩人了。”
    夕儿伸手将我一把捞过去，我一时没站稳，一下子扑倒在她的怀里，她笑道：“好姐妹还说什么谢？下次再说，我就……嘿嘿……”她笑得很阴险，夕儿跟紫绛使了个颜色，我还没反应过来，紫绛就将我死死的按在床上，夕儿一下子扑上来就搔我痒痒。
    我不敢使劲扑腾，生怕紫绛身上的伤口迸裂，我嘶叫着求饶：“哎呀，我不敢了，饶了我吧！啊……”
    紫绛似是知道我怕碰疼她，她按了一会就松手了，然后挪到床里边去。我的手解禁后，一把抱住夕儿，她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大的劲，我俩就这样直直的栽倒地上，然后滚了两圈，打成一团。好在地上都铺了地毯，地毯上面铺了席子，不然我俩从床上摔下来的时候，不残也伤了，哪会像现在这样，滚了几圈都感觉和在床上差不多。
    终于，我和夕儿都闹累了，就地躺下，呼哧呼哧的喘气，也不起来，我们俩互相看着对方，然后咯咯的笑着。
    我笑骂：“疯丫头。”
    夕儿不服气的皱皱鼻子：“你才是。”
    紫绛笑着插嘴：“你俩都是，半斤八两，谁都别说谁。”
    我和夕儿坐了起来，夕儿娇斥：“死丫头，你有本事就一直在床上躺着别好，不然有你好受的。”我和夕儿对视一眼，咯咯的笑了。我想起我和夕儿一起捉弄康老头的时候，气得他那撮小胡子一翘一翘的，特别有意思。
    我以为我在公子府的生活，遇见莫梨的时候是惊心动魄的，和护都在一起则是浪漫温馨的。可是，接连几日下来，给我的感觉却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词——紧张。白天照顾紫绛的时候虽然是提心吊胆的，不过还好点，有的时候也能好好的休息一下。一到晚上，护都公子一回来，莫梨就跟个吸血虫似的粘在护都公子的后面，有的时候温柔可人，有的时候凶悍可怕，护都公子和我都是小心的应承着。更郁闷的是，我是护都的贴身丫鬟，所以一般晚上都得在护都的床下打地铺，听紫绛说这叫做侍寝。护都公子如果是一个人的话还好，晚上没什么事，我能睡踏实了，可是，这莫梨夫人隔一天就会来公子这留宿，我说我退下以免打扰护都公子和夫人的好事吧，公子不干。我一晚上这个难受劲就甭提了，公子貌似是没兴趣和莫梨在床上干点什么，不过就算她主动干了点什么，好像公子也不理她。于是她就开始折腾我，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一会这不舒服了，一会那又不畅快了。我气得在心里问候她祖宗十八代。这几天折腾下来，差点没给我弄崩溃了。
    这天，护都公子终于在莫梨夫人来的时候，放我回去了。可是我一踏出门槛才发现，原来我自己并不想走，原来我从来就没有想走过。我只想多陪陪他，哪怕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也好，这个寂寞的公子……
    我走进紫绛的房门，紫绛一惊：“你怎么回来了？”
    我指了指身后，撇撇嘴，无奈道：“以前你伺候的时候也是这样嘛？”我把门关上。
    紫绛摇摇头：“不是的，不过公子已经好久没有去夫人那里过夜了，就算这样，夫人也不怎么来的。看来夫人还是很在意你和公子，不想你和公子独处吧？”
    我颓然的坐到床上：“就算不想我和公子独处，那何必又折腾我呢？唉……有妇之夫，真是惹不得。”
    紫绛浅笑，探究的看着我：“公子对你……有承诺了吗？”
    我一怔，承诺……护都公子，好像除了给了我这样的生活外，其它的什么也没说过，什么也没给过啊。我叹口气：“还没给呢，都快闹翻天了，要真给了……”我一想到莫梨那张脸就是一激灵，摇摇头，“我想象不到后果。”
    “那你希不希望得到公子的承诺？”紫绛趴在枕头上，用她那双星眸望着我。

 第三十一章 谈心

    “那你希不希望得到公子的承诺？”紫绛趴在枕头上，用她那双星眸望着我。
    承诺……我也不知道我的心情，感觉好像既期待，又怯懦。我脱了鞋躺在紫绛旁边：“莫丘……给你的承诺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
    紫绛脸红：“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我打趣道：“怎么了，想想喜欢的人都不行？”
    紫绛摇摇头：“不是，他身在军营，就怕我胡思乱想，听说军营是个纪律严明的地方，而且经常会死人的……”
    我手肘支在床上撑着我的头，侧身浅笑：“怎么，对他没有信心吗？”
    紫绛又摇摇头：“关心则乱啊。”
    我瓜瓜她的小鼻子：“你啊，懂的还不少。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紫绛嘟着嘴：“总是做不到嘛。”
    我笑道：“我又不是让你猜他现在怎么样了，只是让你说说以前你俩在一起的事儿嘛。你们怎么认识的？”
    紫绛笑的很腼腆：“是在三年前，护都公子和莫梨夫人成亲的时候。他们拜过天地……”
    我笑容一僵，护都和莫梨……那个时候应该是郎才女貌，双方家里都很看好的一对佳偶吧？我都已经尽量表现得和护都公子没什么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可是我现在的心，怎么会这么痛？一下一下的，好像跳动一下疼一下。护都公子，你那个时候，是爱莫梨夫人的吧？
    紫绛晃了晃我：“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吓人？”
    我叹了口气：“紫绛，如果你听见自己喜欢的人娶了别人，而且他又不敢给你承诺，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紫绛的脸色恢复了正常，黯然道：“护都公子吧？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是在乎他的，只是平常在我和公主面前不显而已。”她摇摇头，同情的看着我，“你说的，我没有体会过，所以我不知道，不过如果莫少爷和护都公子一样的话，我想，我会痛不欲生，不只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少爷他过得不快乐。”
    我攥紧拳头，松了松劲，又松了松劲，我苦笑：“看来我对于感情，还不如你深刻呢。”
    紫绛笑道：“这很正常啊，你和护都公子才三个月，我和莫少爷已经三年了。等你和公子在一起也三年了，肯定会体会得到的。”
    我无奈：“三年？我这几天都快受不了了，还三年？更何况，我没兴趣抢别人的丈夫。”
    紫绛吃惊的看着我：“你就这么放弃了？”
    “我拥有过吗？”
    “公子真可怜。”紫绛叹口气，“好不容易有个真心喜欢的人了吧，还逃了。”说着，无奈的摇摇头。
    “如果我早遇见护都公子几年就好了。”我平躺下，语气中带着点自嘲。
    紫绛趴过来：“就算你早几年遇见公子，今天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去。”
    我纳闷：“为什么？”
    “护都公子必然要娶莫家小姐当夫人的，而且莫家嫡出小姐就莫梨夫人一个，两人的结合是必然的趋势，说到底，不论你早认识公子，还是晚认识公子，都是注定要和别人抢丈夫的。”紫绛叹口气，“唉……我真为我家公子叫屈，以前他那么风流倜傥，那么英俊潇洒，那么超然，那么大气，那么多光环，现在因为婚姻的关系，都已经暗淡不少了。”她调皮道，“要是你那个时候遇见公子的话，没准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呢。”
    我无奈的笑笑：“美男子我见多了，喜欢公子又不是因为他这身皮相。”以前我系里的美男子多如牛毛，美女也是，看得我都已经视觉疲劳了，我还会在乎谁长得漂不漂亮，帅不帅气么？开什么玩笑呢！难道在她眼里我就成了花痴了么？不过，为什么护都公子必然要娶莫梨当夫人？
    紫绛脸色变了变：“我……对不起，我以为你以前……都是像莫殇少爷那样痞里痞气的呢……”
    我一愣，她理解成什么了呀，我无奈道：“小丫头，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我叹了口气，“我非池中物，那池中物又怎能入得了我的眼？”
    紫绛好奇的看着我，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显然是没听明白。我又想起刚才的疑问：“对了，为什么护都公子必然要娶莫梨当夫人？”
    紫绛认真道：“宫国重视文治，可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武力也很重要的。宫国每一代的王都会娶一个武家出身的小姐，不是当王妃，也是个夫人，这样武家就可以为王所用了。”
    我点点头，现在靖王的王妃就是莫衔，而莫梨势必也会成为未来宫国的王妃。这样看来，宫国的王，还是很忌惮这帮武家的，一面安抚，一面又压制着。就像护都公子一样。我好像能理解点公子的心情了，他不想得罪莫家。我苍然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时候不早了，睡吧。”我展开被子盖在我和她的身上。紫绛过了一会就睡着了，不知道她怎么这么能睡，整天在床上趴着还能睡得着。
    听着紫绛均匀的呼吸声，望着窗外的月亮，我又失眠了。我翻身趴在床上，支起上身，从窗户里能看见护都公子的房间照在院子地上的烛光。他们还没休息呢。我低下头，不愿意去想，可是眼神还是不自觉的往那个方向瞟。我讨厌这样的自己。负气的翻过身躺下，闭上眼睛逼迫自己睡觉。可是越是让这样想，越是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隐约听见一阵争吵声，然后是摔门的声音。再来就一声怒吼：“给我滚回去！”

 第三十二章 发威

    “给我滚回去！”
    吓死我了，我立即起身，然后是女子的声音：“我不回去！你是我丈夫，我在你这里有什么不对？”
    声音还不小，猜都不用猜，肯定是那两口子又开始吵起来了。我怕他们吵醒刚刚睡着的紫绛，连忙下床，准备关上窗户。就见护都房里的两口子，护都表情不善，一把拽住了莫梨的手腕，怒吼：“你走不走？”
    “我就不走，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莫梨往后退了一步，两个人僵住了。
    我连忙把窗户关上。人家两口子床头吵床尾合，可没见过这样的，闹得整个公子府都不得安宁的。我关窗的时候两人忽然都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又吵起来了。这会声音小多了。我不愿听他们吵架，蒙上被子。可是两个人的吵架声还是隐约的钻进我的耳朵。又过了一会，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冲着这个房间来的。
    “你到底有完没完？她们都已经睡下了。”护都的声音。
    “我没完！刚才她还起来关窗户，我就不信她这会就睡着了！”莫梨的声音。
    “行了！有事明天再说！”护都的声音有些愤怒。
    “她们是奴才，我没睡觉，她们也别想睡！”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都给我起来！”
    这一声惊醒了紫绛，这下我真的怒了，人总不能得寸进尺吧？紧紧靠着我的紫绛开始瑟瑟发抖：“是夫人？”
    我下床，帮紫绛拉好被子，柔声道：“没事，你继续睡。”我披上件衣服。踱到门口，看见莫梨站在门口，而护都站在廊外的台阶下，他身后是腾风和圣轩，腾风和圣轩后面则是莫梨的两个护卫和两个丫鬟，见这架势，我更不怕她了。我冷冷道：“夫人有事？”
    莫梨上前一步想来揪我耳朵：“见了本夫人为何不行礼？”
    我“啪”的一下打开她的手，淡淡道：“请问夫人有何资格让我行礼？”
    莫梨又是想一巴掌上来：“反了你！”
    我又是“啪”的一下打开她的手：“夫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莫梨气得全身发抖，攥住拳头：“我是夫人，你这个无礼的小贱人！”
    我眼角抽动：“原来你还知道你是夫人。”我冷哼，“那请问夫人，您的妇德在哪里？或者，这就是你们莫府的家教？”莫梨惊得后退了一步，我逼上前去，和她脸对脸道，“那还请夫人看清楚了，这里到底是你们莫府，还是公子府！”我边说着，边逼退她，最后一个音落下，她一下子跌下了台阶，坐在地上，她的侍女和护卫想上来扶，可是被圣轩和腾风堵的死死的，一个也过不来。莫梨脸色惨白。我站在廊下，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莫梨，莫梨全身颤抖，一脸惊恐和难以置信。我瞄见看见我这副神态的护都全身一震，我那狠厉的眼神便柔和了下来，对他行礼：“公子。”
    公子淡淡道：“回去休息吧。”
    “诺。”我转身回屋，关上门。就听外面公子叹了口气道：“扶夫人回去吧。”
    我回到房内，脱下披着的衣服搭在架子上。“你好厉害。”紫绛的声音把身心疲惫的我吓了一跳。这会我才是真的倦了。
    我摸索着上了床，拉被子往身上盖：“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紫绛嗤笑：“这次她该成病猫了。”她搂着我的脖子，“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要拉你去打板子呢。”
    “不会的。”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那些护卫没有莫梨的命令，应该是不会为难我的，上次他们不是才被夕儿训斥过一顿吗？”
    “不是的，是夫人，我怕夫人拉你去。”紫绛认真道。
    我冷笑：“不会的，外面有护都公子呢，护都公子不是那种会任她胡来的人。而且本来就是她无理取闹。”
    紫绛嗤笑：“你对公子还真是有信心啊。”
    我叹口气：“如果这点是非都不分，那我还喜欢他做什么。”其实我心里有底，护都早就对莫梨有成见了，他在大事上面帮不了我，这种小事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刚才看见腾风和圣轩两人挡在莫梨的两个护卫和两个丫鬟前面我就知道，如果真出点什么事情，护都也许会出手帮我。想到这，我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我安抚紫绛：“这阵子她应该会老实了。睡吧……”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下午，我们就迎来了夕儿。她一进来就黑着脸。
    “怎么了？”我纳闷的看着夕儿。
    夕儿叹了口气，席地而坐：“表姐又上母后那里告状了。”

 第三十三章 后遗症

    “表姐又上母后那里告状了。”
    我撇撇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倒是床上那个按捺不住了：“公主，你表姐欺负我们，我们还没告状呢，她倒恶人先告状了！”
    我好笑的看着紫绛：“这个词用的好。”
    夕儿急了：“你还有心情笑！要不是今天早晨我压着我娘，这会你估计都不在这了！”
    我浅笑：“你这么向着我，你表姐会不会觉得你胳膊肘向外拐？”
    夕儿一扬脖：“她没资格说我，她胳膊肘向外拐的事儿还干少啦？我懒得说她就是了。”
    “是是是，我的小公主，你最厉害。”我笑着钩钩她的小脸蛋逗她。
    “哎呀！”夕儿拍我的手没拍到，“你真是的，我都快被你急死了，你还有心情逗。”
    “我不逗你都谁？”我嗤笑。
    “你快别不正经了，赶紧想想该怎么说吧！”夕儿急了。
    我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我说话，王妃会听吗？她会不会先入为主，认为莫梨说的是对的？那样的话，我们现在无论怎么说都无济于事了。”
    夕儿一愣。我叹了口气，估计她也没有办法说动王妃了吧。夕儿却正色道：“既然我娘让我来问了，肯定会相信我的。再说了，还有护都哥哥和他的两个护卫呢，他们都在场。你只要照实说就行了。”
    “这话我不说，”我看了一眼紫绛，“紫绛她当时在屋里趴着，外面的动静应该也能听个一清二楚了，她说比我说的要有说服力。”
    接下来，紫绛先说了这几天莫梨大半夜折腾我的事，然后绘声绘色的叙述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情，那个生动劲儿就跟她亲眼看见了一样，听得夕儿的脸色是越来越黑，紫绛说完了以后，夕儿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我说道：“下人也是人，我不知道莫府当不当下人是人，但是，她既然嫁进了公子府，就必须随夫，不是吗？她这样目无丈夫的尊严，我真不知道是谁把她调教成这个样子的。你把我的话原封不动的转给王妃，但是记住，这句话，必须是在只有你和王妃两个人的时候才能说。”
    夕儿点点头。我又道：“我相信王妃是个明理之人。”我并没有触犯到莫家的利益，所以莫梨根本没有必要这样针对我。莫衔作为这一个国家女人的表率，应该懂这个道理。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她应该能分清楚了。这些就不必我多言。莫梨的失德，和莫梨的母亲有关系，当然，一定程度上也跟她这个姑姑有关系，这句话说出去，莫衔心里应该有底了才对。再说，莫梨是个什么样的人，莫衔会不明白嘛？莫梨现在动不了我，就鼓动莫衔来办我，可是她棋差一招，她身边的这个小表妹，似乎并不是那么亲近她。
    夕儿骄傲道：“那可不，我娘是个明理的好王妃，不然上次也不会为了你那件事训我表姐一顿。”
    我笑着点点头。正因为上次有那么一出，所以这次我更加有把握了。
    这次事件的后遗症就是：莫梨不怎么再踏进护都公子的这个院子了。听夕儿那语气，好像莫衔关了莫梨禁闭。也好，也该挫挫她的锐气了，不然护都公子的面子估计迟早会被她给丢干净了。于是，我和莫梨的过招，就算以我的完胜告终吧。
    没有莫梨来院子里找茬，时间过的倒还算快，每天早晨送护都公子出府，傍晚迎接公子回来。这些日子紫绛的身体还没好，依然是我伺候在一边。其实我这个贴身丫头也没什么好干的，不过貌似我眼力见极好，护都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就知道他要什么，或者是想干什么，在那帮小奴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给他递上去了。刚开始他不习惯，后来渐渐的也适应了。
    “来府里还住得惯吗？”他看着书，冷不丁问我一句。
    我回神：“住得惯。”
    “那就好。现在莫梨也不怎么来了，我走了以后，这屋里就属你最大，我还怕你不习惯呢。”护都公子放下书简。
    “公子不也是由不习惯我伺候，到习惯了的吗？”我浅笑。
    公子点点头，公子的眼神穿过大门望向院外：“你及笄了吧？”
    我点点头，诧异道：“公子怎么想起这个了？”
    护都怔怔的望着院外：“在我身边多呆两年吧，过两年我一定帮你找个好人家。”

 第三十四章 莫家

    护都怔怔的望着院外：“在我身边多呆两年吧，过两年我一定帮你找个好人家。”
    我的胸口一阵抽痛，低头应道：“全凭公子做主。”除了这句话，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护都的眼神回到了桌面上：“后天，莫家军就回到隆都了，会很热闹的，你带着紫绛去看看吧。”
    我笑道：“紫绛差不多可以下床了，就是行动不方便点，不过拉着她去应该没什么问题。谢公子恩典。”紫绛应该不会拒绝，她要是知道她的如意郎君后天进京，她还不得激动的几天睡不着觉？
    公子叹口气：“这次灵国攻打咱们，辉国和阅国也在打仗，阅国有一个将领，名叫南融，是个将才，听说和本公子差不多大，我真希望有机会能见识见识这个青年俊才。听说这次他带兵一连攻下七个城池，其他的将军合力才只能攻下八个。这次辉国元气大伤，估计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了。”
    “公子有心打辉国？”我试探的问道。
    公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可是本公子说话不好使啊。”我恭敬的立在一边，不说话。公子把头扭回去，“这次灵康王战死沙场，灵国一点混乱都没有，这更加证明了我的猜测，这个新人的灵王，不是简单的角色。上次我们要抓的灵国公子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反正不是他就是他弟弟，肯定不会是他小弟。”
    我诧异：“为什么不可能是他的小弟？”
    “他小弟和我二弟梓冉一起在祯国做质子呢。其实那天，无论是抓了哪个，都不会把事情弄成今天这个样子。”公子神色黯然。
    我斟酌道：“那天，那个公子并没有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而且从头到尾说话也不超过十句。”
    公子点点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其实那天你没有错，你的工作就是服从客人的要求，那天莫观……其实也是求功心切，明知道你是无辜的，还拉你顶罪。”
    我不说话。反正我对莫观的印象不好，要不是夕儿说莫丘和莫观不一样，我还真的会把莫丘一巴掌给拍死。莫家人，好坏参半，这是我的评价。有明事理的王妃莫衔，有不懂事的夫人莫梨，有纨绔子弟莫殇，有允文允武的莫丘，就是不知道这个昏官莫观有个怎么样的哥哥，也就是莫梨他爹，单看莫梨看不出来，因为有莫丘和莫观的例子在前，莫家还真是极端。好的能好到天上，坏的能坏烂了心。对了，上次好像还听说过有个叫莫桓的，这个莫桓是哪根葱？他们家怎么这么能生？这么多姓莫的，我头都大了。
    “在想什么？”护都含笑看着我。
    我叹口气：“还能想什么，当然是莫家了。”
    “怎么，有兴趣研究莫家了？”
    我点点头：“这莫家，怎么这么极端呢？我在想，莫观的哥哥，公子的岳丈，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觉得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护都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我想了想：“应该是个能震住莫观的人，有一定的正义感，不过莫家好歹是同根，他肯定还是很护着莫观的，不然莫观现在不可能这个样子的。”
    护都笑道：“你的逻辑性还挺强的嘛。”
    “不是吧，让我蒙对了？”我吃惊道。
    “每个莫家人，都很维护自家利益的。一荣俱荣。莫崇老将军一生只有三个儿女，嫡出的我岳丈和现在的王妃莫衔，庶出的就是莫观了。正如你所说，我岳丈就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在家里是个大家长，莫梨的爷爷现在已经几乎撒手不管莫家的事情了，很多事情都是由我岳丈来处理。我岳母是个巾帼英雄，打仗的事情少不了她，她和我岳父经常一起出征的。”
    我吃惊：“那你岳母她不管家了吗？她应该是当家主母吧？”
    “你听我说。”护都耐心道，“我岳丈和莫观在莫梨奶奶的主持下，分别娶了当年她奶奶两个贴身丫鬟的女儿，这两个女子虽然是出身低贱，不过在莫梨奶奶的调教下，也出落得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了，两人识礼知仪，也颇有些能力，现在这家虽然主母之名是我岳母，不过大小事务都是交给这两个偏房女子。”
    我不明白了：“那莫殇的娘会善罢甘休吗？”
    护都摇摇头：“莫殇的娘虽然是莫观的正房夫人，不过她也是个擅武不懂文的女子，虽然莫观驻守隆都，莫殇的娘还是经常跟着莫观一起住在城外军营里，平常二房只有莫殇一个人住在府里。”他叹了口气，“莫殇就是个混蛋，连二娘都欺负，不过莫丘回来了他就会收敛许多。呃……莫丘是……”
    “是莫殇二娘，莫观二姨太的儿子。”我抢道。
    “你怎么会知道？”护都纳闷。
    “公子府里经常有莫家的一个外戚出入，我能不知道吗？”
    护都了然点点头：“其实莫家说复杂也并不算复杂。毕竟是我爷爷一手拉拔起来的家族，当年莫崇就是宫国第一大将，现在荣光还在，人却垂垂老矣，时光真的不等人呐。”
    “荣光还在继续，莫家也后继有人，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吧？”我对这个莫家好像稍微有点改观了。
    “这倒是，前阵子莫崇老将军刚添了个长重孙，而且莫梨这个大嫂，也是个巾帼，战场厮杀不落于男儿之后，这次因为孩子还没断奶，就没跟去战场。听莫桓说，他这个嫂子，天天闹唤要去找丈夫，莫桓就拿她儿子哄她，这才安分点。”
    “莫桓？”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噢，我还以为夕儿什么都跟你说了呢，这个莫桓是我岳丈莫枝的庶子。在我身边任职，他是个人才，要不是我拦着，恐怕早被我岳丈给挖走，上战场了。”
    “又是一个文武全才的呀。”我嘀咕。
    护都点点头：“莫家第三代的两个庶子，莫桓和莫丘，都堪大用。”
    “不过好像他们现在都没有被重用。”
    “是啊，出身低，如果不是遇到一个明主，很容易被埋没的，不过还好，以后我当了宫王，莫桓和莫丘我都是要重用的。”护都目光璀璨。
    他会是个圣明的君主吧。
    ***********************************************************
    p。s 关于莫家关系图，我已经发到我的新浪博客的相册里了，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参照莫家关系图。
    相册地址：http：//photo。blog。sina/photo/40bb1028h8b5aec2d0553

 第三十五章 回朝

    到了莫家军进隆都那天，紫绛勉强的下了床，我搀扶着她一路从公子府出来，走到南门大街。我找了个酒馆的二楼靠窗户的位置，把紫绛安顿好。我们从这个位置看过去，正好能够看清街道中央发生的事情，也可以避免街上的人流挤到我们，尤其是紫绛，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更要小心。人多，是我早就预料到的，可是这人多得也太出乎我的预料了，我才意识到，这隆都好歹也算是个都城，我前世的社会，别提北京了，就是直辖市或者广州深圳那种经济开发区的地方，人口也不在少数的。不过，这排山倒海的气势，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只见手持长戟的士兵将人流隔出一条宽敞的道路，就在这推推嚷嚷中，在这吵闹声中，我听见了一声长长的，隆重规模的仪式下才会用的喇叭发出的声音。
    “呜……”喇叭的声音从宫门口一直到我和紫绛所在的地方都能够清晰的听见，我想，这声音应该能够传到南门口。然后就打老远的看见旌旗队缓缓的走来。首当其冲的是一个身穿甲胄，精神矍铄的将军，年龄大概在五十岁左右，他手牵着缰绳，胯下的骏马慢慢的往前踱着步，甭提多微风了。旌旗队上，有一个大大的篆体“莫”。这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莫家军了。还好这阵子我在护都公子书房里闲来无事看了些书，好歹认识点字。我发现篆体和我学过的简体有些其实还是很像的，就只是比划柔美了些。说它是字，更像是画。
    “那就是莫枝，莫梨夫人的爹，公子的岳丈。”紫绛笑道。
    好一个俊朗的将军，他一脸正气，明显的和莫观就不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对他心生好感。接下来是个同样一脸正气的将军，明显就比刚才那个莫枝要年轻很多，应该和护都公子差不多大，比公子大点也有限，面色白皙，大略看上去，就知道是个美男子。紫绛紧张了起来。我握着她的肩膀，让她镇定。难道这个就是莫丘？这个将军走近了，我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军官打扮的人，两人年纪差不多，应该都是不到二十岁吧，不过也快了，像是十八九的孩子。一个皮肤白皙，眉宇间和前面的那个将军有些相似，另一个相比而言，皮肤接近健康的古铜色，这样看上去，后者比较有男子汉的味道，两人目不斜视。三人所领导的队伍渐渐走近，楼下人声鼎沸却并没有盖住紫绛激动的声音：“少爷……莫少爷！”
    三个人闻声抬头，那个走在前面的将军一愣，然后笑着扭头看向身后那个面色白皙的男子。旁边那个古铜色皮肤的男子也笑着看向他。唯独他，失神的望着这边的方向，怔怔的看着我身前的这个女子。紫绛颤抖的声音：“少爷……”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才是莫丘，而刚才看见的那个将军应该就是夕儿的大表哥，旁边的那个古铜色皮肤的男子就应该是传说中的徒班。这下可算对上号了。
    下面的莫丘摸上自己甲胄心脏的位置，给紫绛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他有力的点一下头。紫绛捂着嘴失声哭泣。我搂着她的肩膀，也许，她现在最需要的并不是我的怀抱，但是，能给她暂时的依靠也是好的。
    最终，莫丘的队伍还是过去了，尽管莫丘依依不舍的回头，紫绛往窗外探出半个身体目送着他，他还是过去了。我拍拍她的肩膀：“他不是回来了吗？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的是。”我把她拉回来，为她擦泪，“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她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放声痛哭了起来：“他回来了，他平安回来了。”她的全身都在颤抖。是啊，上战场的，又有几人能够平安的回来？我们的生命都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们军人更是。功夫好一点的活着的几率就相对大些，而那些平民招兵上去的，就很难有活着回来的了。
    “我们回府吧，省得他一会儿去找你，找不到的话，他会着急的。”我拍拍她的背，给她顺顺气。
    紫绛乖巧的点点头。
    回公子府的时候，发现有一辆马车和两匹马停在正门口，府里来客人了？我纳闷。我准备从正门进去，紫绛拉住了我，呐呐道：“我们还是走偏门吧。”
    “偏门还得绕，这能进去就直接进去呗，还那么讲究干什么，你身上的伤好了不疼了是吧？”我白了她一眼。
    她语塞。我一把拉起她的手腕冲着大门走过去了。我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看见莫梨带着一队人正往这个方向过来。我看见她是一愣，她看见我也愣了。她估计是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下人敢从正门进来的吧？在我手里的紫绛的手腕一抖，好像吓得不轻。我这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反正我这一条腿也进都进来了，死就死吧。

 第三十六章 怪

    当我另一条腿也迈过门槛的时候，就将在那里发抖的紫绛一把拉了进来，她躲在我的身后。我见莫梨好像没什么表示，既不过来，也不绕道，就站在那里看着我在想些什么，动也不动。我行礼：“夫人。”
    紫绛也跟着我向她行礼。好像我们的举动打扰了莫梨的沉思。她把眼神从我身上挪开，冲门口走过来。就在我以为她要无视我的时候，她在我的身前听了下来，声音不高也不低的说道：“以后不许走正门。”
    “诺。”我低头答应。莫梨已经没了当初的锐气，不知是好是坏，走一步看一步吧。
    得了我的回复，莫梨头也不回的出去了，身后依然跟着两护卫，两丫鬟。莫梨扶着一个丫鬟的手上了马车刚刚停在门口的马车，道：“呈卫，去请莫殇少爷到姑姑那里。”
    其中一个魁梧的护卫称诺退开，上了旁边的一匹马，绝尘而去。
    “兆楚，你去找你表哥徒班来，我有话想问他。”
    另一个皮肤黝黑的护卫也称诺退开，上了另一匹马，也是绝尘而去。
    兆楚和徒班是表兄弟？这个有意思。那个徒班好歹还是接近古铜色的皮肤，这个兆楚可就真是个黑炭了，他们老祖宗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样，估计徒班的爹娘肯定是两个极端颜色的结合，才能生下徒班这么个古铜色皮肤颜色的孩子吧。黑白配？原来基因色素也带中和的是么？
    莫梨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钻进马车，两个侍女一左一右的坐在马车外面，马车动了起来。
    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得军队回朝的当天就办的？不知道她在玩什么神秘。莫梨的车已经看不见的时候，我和紫绛才离开的门口，回到护都公子的院子。
    一回到房间的紫绛就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荷包，上面绣着象征祥瑞，又有满含情意的一对凤凰。活灵活现的交缠在荷包上，活灵活现，甚是好看。荷包右下角还有个字，是“丘”，以前在公子的书简上见过的。我好奇的问：“什么时候绣的？”我成天陪在她的身边都没见她绣过，“喔~原来背着我干私活了。”我假装生气，“哼，连我这个朋友都不告诉，真不够意思。”
    紫绛不好意思道：“不是的，我是怕你笑话我……”然后就捧着荷包怔怔的发呆，也不理我。我也识趣，就这么陪着她。果然，在傍晚的时候，在紫绛怔怔的发呆中，我们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客人。莫丘没来得及换甲胄，就直奔着院子来了。我在窗口看见了他急匆匆的身影，掩口而笑：“怎么，这会子见到又不好意思了？”紫绛扭捏的坐在床边，正试着正坐在地上。我连忙拉起她：“你伤还没完全好，站着说吧，或者是坐在榻上，别正坐了。”
    这个时候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焦急的声音：“怎么会受伤呢？伤在哪了？”我回头，莫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我笑道：“进来坐吧。”我扶着紫绛小心翼翼的坐到床上。
    莫丘迟疑了一下。我索性站起来，冲着门口就过去了：“我知道你俩嫌我碍事，我给你俩腾地方！”说着一把就将莫丘推了进去。然后咯咯的笑着跑到护都的房间里。跑到屋里以后我往我和紫绛的房间里看，发现莫丘还真是个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佳人了，反正我推他进去以后，他还是那个姿势的站在门口的位置，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我也不看他们了，直接跑到护都公子的书架上找感兴趣的书。上次看护都公子看了一本关于辉国手工艺品介绍的书，那个比较有意思，可是我翻了半天还是没翻出来。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发出：“你在找什么？”
    我差点没吓得跳起来。我连忙转身：“没，没什么……公子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被禁锢在夕阳映射下护都公子的影子中。好强大的压力，我心里悸动。
    护都公子眼中的笑意很深，道：“我一般也都是这个时辰回来吧？”
    “今天……不是……莫家军班师回朝的日子么……靖王应该会举行晚宴吧……呃……”我脑袋都打结了。
    护都公子叹了口气：“找借口溜了，”他转身走到书桌前，倒了杯水，“我不想参加莫家的庆功宴。过两天的家宴是必须参加的，就让我，得过且过吧。”他喝了口水。
    “那是给公子的岳丈庆功，公子这样，会不会让莫家不满？”我担心的看着他。
    护都道：“要不满的话早就不满了。莫崇老爷子本来就不喜欢我。我也不在乎了。”
    “这是你一己之见，只要莫梨夫人还爱着你，你还是她的丈夫，你就绝对能够依靠这棵大树。”我自我麻痹的功夫还真是了得，这次，我都感觉不到心痛了。
    护都认真的看着我：“你觉得，我可以尽情依靠这棵大树吗？”我一愣，护都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一下把水杯砸到地上，“都是一帮鼠目寸光之徒！”
    我从没有见过他这么愤怒，我连忙将水杯拾起，往外探了探头，穿过这边的门，又穿过那边的窗户，我看见紫绛和莫丘诧异的往这边望，我赶紧缩头，向护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护都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作势准备探头往紫绛那边看：“怎么了？”
    我连忙起身一把将门关上：“别看。让他们俩好好呆会吧。”
    护都想了想：“紫绛？”
    我将护都推转过身去，推向书桌，将他按着坐下：“你呀，就好好的看书吧。”我转身想要帮他拿他昨天没看完的书，却感觉手腕忽然一紧。我回头，看见护都拉着我的手腕。用那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我，那样深沉的眼神，让我一眼看不到底。“怎么了？”我问他。
    护都看着我，并不说话，叹了口气，摇摇头，终是放开了我。
    今天的人……怎么都是这么怪怪的？

 第三十七章 三女

    我不知道莫丘是什么时候走的，因为我在护都公子的房间里待了一个晚上，护都公子这天晚上睡得很不踏实，我能听见他在榻上辗转反侧的声音。此刻的他，心中到底是什么在煎熬着他呢？他是个心怀天下公子，是个忧国忧民的公子，是个仁心仁德的公子……这样的公子，注定烦恼的太多。我难过的是，我不能够帮他分担什么。
    第二天下午，我和紫绛迎接来了夕儿。明显，她昨晚上也没怎么睡好，是顶着个熊猫眼来的。
    “我的公主，你又怎么了？”我见她神情憔悴。
    紫绛打趣道：“还能怎么了，他回来了，又见不到，肯定睡不好啊。”
    夕儿翻了个白眼：“就你聪明。”她一个转身，坐到床上，两眼无神，“我趁母后不注意的时候溜出来的，憋在宫里实在是没意思。”
    我在她身前坐下，笑着拍拍她：“你眼光还真不错，挑了个那么有男子汉气概的人。”
    夕儿忽然醒神，激动的摇着我的胳膊：“你看见他了？”
    我撇撇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看见一个和莫丘穿着打扮都一样的人跟在你一个英俊的将军后面。”
    夕儿更激动了，她的指甲掐到我的肉了：“没错，那就是他，你们昨天去看了？”
    我疼得倒抽了口气：“去了去了，公子说特许我们昨天可以出门。你放手，弄痛我了。”
    夕儿歉然放手，然后嫉妒的看着紫绛：“你看见莫丘表哥了吧，真幸福。昨天我被关在宫里，不准乱出来。真是的，仪式一定很隆重吧？人是不是很多？”
    我笑道：“人是很多，不过你到底是比较关心仪式，还是你的徒班呢？”听了我这话，紫绛第一反应就是捂住嘴偷乐。
    夕儿瘪着嘴：“你和紫绛在一起，好的不学，净学怎么欺负我了。”
    我和紫绛相视而笑。紫绛道：“其实我身体还没完全好，我们也就只是在南街一家酒馆的二楼看了一眼。并没有去宫殿南门看仪式。”
    夕儿泄气：“那多可惜啊？”
    我笑道：“原来我们的小公主还是比较在意仪式啊。”紫绛和我又笑了起来。
    夕儿脸红，娇嗔道：“死丫头，明知道不是，还在这逗我。”
    我和紫绛做面面相觑状，紫绛道：“公主在想什么，我们怎么知道？”我给了紫绛一个赞赏的眼神，紫绛好笑的看着我。
    夕儿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明天的家宴，我准备把这个送给他。”我接过荷包，荷包绣得很精美，上面绣了副蝶恋花的图案。蝶恋花，碟随花舞，花随风飞。在右下角修了个篆体的字，这个虽然我不太认识，不过猜也能猜得到，这个字应该是“班”。随即，我贼贼的看着紫绛，嗤笑：“你的荷包，昨天就已经送出去了吧？”
    紫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夕儿嫉妒的看着紫绛：“你们多好，想见就见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她就将我扑倒，趴在我身上开始哼唧。
    我被她压的喘不过气，声音嘶哑：“紫绛，去，去找莫丘，把徒班叫来！”
    闻言，夕儿一下从我身上跳起来，红着脸：“不行，今天他们要整顿军务，一时半会完不了。”
    我半躺在地上，手肘支着身后的地，打趣道：“哟，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先替人家考虑上了，啧啧啧，真的是女大不中留啊。”
    夕儿眯着眼坐到我身上看我：“你这到处树敌，看来是活腻味了。”
    我这才意识到，紫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一脸坏笑的站起身来了。我惊恐的望着她们：“你们要干什么？”
    “嘿嘿……”夕儿笑得很阴险，看得我脊背一阵发毛。
    “我错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深刻的懂得这个道理。
    夕儿一下子扑下来：“已经晚了！”
    二打一当然是没悬念的了，我这才意识到，紫绛原来是个两面派，实际上，我们三个人都是两面派，看谁被欺负了就合伙一起欺负另一个。这回就是，我被她俩闹得连连求饶。紫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日子在床上趴的，挺有劲的。这一路闹下来，发鬓也乱了，衣衫也乱了，我们三个身上的衣服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最严重的，就属夕儿了，她娇生惯养，劲相对我们要小些，身份高贵，衣服也比我们的要繁琐，所以打闹起来也绊手绊脚的。更过分的是，地上的席子有的也被我们弄乱了，地毯露了出来。室内一片凌乱。
    由于刚才太过用劲，这会子我们都爬不起来了，就躺在地上笑，夕儿倒会找好地方，趴在我和紫绛的身上。我的手在颤抖，也推不动她，只好让她这么趴着了。
    这个时候头顶出现了一个人影，我们三个一惊。

 第三十八章 换装

    “护都哥哥。”趴在我和紫绛身上的夕儿先反应过来。
    我和紫绛这才连忙翻身起来见礼：“公子。”他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护都公子挨个打量我们三个，最后眼神停留在我身上。我纳闷，有什么不对的吗？我身边的夕儿用手肘顶了顶我，我看她一眼，见她冲我的胸前使了个眼色，我顺着她的眼神低头，这才发现，刚才打闹的时候，紧箍着腰的腰带以上的衣襟，被扯开了，露里面的肚兜若隐若现。我感觉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揪着领口赶紧转过身。就听见后面护都清了清嗓子，道：“腾风，去宫里取一套公主的衣服来。”
    门外的腾风领命退下。又是护都的声音：“你们先整理一下。”然后廊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虚脱般的坐到地上，胸口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就听夕儿嗤笑道：“原来你也有怕的啊，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这回轮到这俩小丫头攻击我了，唉，我认了！换身衣服，检查了一下，我的衣服就袖口那里撕坏了点。回来补一下就好了。夕儿的衣服就有点惨不忍睹了，领口也裂了个口，半边袖子撕裂了好长一道口子一直从袖口裂到上臂，裙摆也掉了一块，坐在床上就跟个芭比娃娃似的，特别可爱。我和紫绛匆匆的绾了一下头发。紫绛翻出一件她自己的粗布衣服准备给夕儿穿上。我诧异：“你以前穿这个？”
    紫绛笑道：“恩，我从小就是孤儿，有这个穿就已经不错了。”
    我握住紫绛的手，心里真不是滋味，看来我还依旧是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女孩。最后只得叹口气：“唉，算了，还是让公主穿我的衣服吧。”我想起我在前世的时候，妈妈从来就不紧我手头的钱，所以我买什么衣服都行。到了这里的我是个销金窟的妓女，尽管是清倌，不过穿着还是能上的了台面的。也正因为我是清倌，所以我的衣服也不似红倌那般暴露。我迁了两次地方，第一次，腾风把我的衣服原封不动的搬到了歌舞班，第二次，康老头让人把我的衣服给送了来。所以我这里除了府里丫头衣服以外，就都是那时候的衣服了。我将柜门打开，向夕儿：“公主啊，你要不要来挑挑看？紫绛，你也挑挑，喜欢的就拿去。”
    夕儿饶有兴趣的走过来，紫绛也探头往里看。上面那件就是我那天宴会时候穿的白纱质的舞裙，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穿过了。夕儿兴奋的一把将它拽出来，这一拽可好，里面我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稀里哗啦全掉到地上。她兴奋道：“我就要穿这个！”我一愣，她继续道，“那天我看你穿这个跳舞，感觉就像是要羽化登仙了似的。”我好笑的摇摇头：“这个适合在跳舞的时候穿，平常穿的话，很不方便的。”
    “不嘛，我就要穿这个。”说着就开始扯我的袖子。
    我拗不过她。这个时候紫绛迟疑的问我：“我……真的可以挑……两件吗？”
    我笑道：“你要喜欢就都拿去吧，衣服嘛，以后还会有的。”
    “谢谢。”紫绛满足的笑道，然后从那堆衣服里面拾起两件，一件淡紫色的，一件淡绿色的。她的眼光倒还不错。
    我看到她满足的表情，心里一动，好像被什么东西注满了。我在夕儿面前跪下，给夕儿解开腰带，退下她的儒裙。我迟疑一下：“如果这件衣服要穿的好看的话，必须脱了里衣。”这个天不穿里衣的话，会很冷。
    夕儿攥紧手：“反正我也不出去。”说完，伸手解着自己的里衣。我帮她换着衣服，她就开始瑟瑟发抖。我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从衣柜里面取出我的那件大氅披在她身上。她想起来：“对了，你的面纱呢？”
    紫绛收拾完自己的衣柜，又换身上的衣服：“你要带面纱做什么？那么不方便。”
    “不嘛，我要带，我想扮成那天玉魂的样子。”夕儿扭头冲着紫绛道。
    我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这小丫头，公主当惯了，又想扮扮舞女。我起身，将她带到梳妆台前，拆散她的头发，帮她理顺：“你平常都不带贴身丫鬟，这头发该不会是你自己梳的吧？”
    镜中的夕儿无奈道：“是我娘的丫鬟梳的，我和我娘住在一起，却看不惯她的一些做法，所以白天的时候我通常是躲出来的。”
    紫绛道：“以前公主只来找我，后来听说公主奉了公子之命去找你，来我这里就少了，后来你来我这里了，夕儿当然就成为常客了。”她顿了顿，“不过没想到，你会和我们是一类人。”
    “护都哥哥看上的人会有错么？不是一类人也走不到一起啊。”夕儿从镜子里看我。
    我浅笑，将她的头发挽起，用几根发簪别住她的头发，这样打扮下来，夕儿还真的挺神似那天的我。我倚在她的肩膀上笑道：“公主还真是穿什么像什么。”
    夕儿笑道：“你说，我这么穿，徒班看到了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我笑：“就像你当初看到我的时候那样的表情吧。”
    夕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乐。
    紫绛换好衣服走过来给夕儿补妆：“徒班啊，一定是一脸惊艳啊。”
    “你明天准备穿这个去参加家宴？”我意识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不可以吗？”夕儿望着我。紫绛的眼神都变了。
    “你是公主，你觉得可以吗？”夕儿低下头。我拉开抽屉，拿出面纱给夕儿带上，“我的好公主，如果徒班他看中的是这点东西，那这种人根本就不能要。”
    夕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将她转过来：“走，去给公子看看。”
    我们来到护都公子房间门口的廊下，坐在书桌前的公子看见夕儿，愣住了，而我和紫绛一左一右的跪在廊下。就在这时候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我和紫绛微微转头，赫然看见莫梨带着一队人正往这里走来。

 第三十九章 同榻

    就在这时候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我和紫绛微微转头，赫然看见莫梨带着一队人正往这里走来。我才意识到，这个时候夕儿正穿着我的衣服。我见紫绛瑟瑟发抖的样子，也担心起来，不敢抬头。
    我用余光注意着莫梨，她在看到穿着我的衣服的夕儿的时候，脚步一顿，然后加快了往这里走的脚步，并且喊道：“贱人，公子府岂是你的寻芳阁，任你想怎样就怎样？”
    我心底一惊，她大概是错把夕儿当成我了。这个时候的夕儿错愕的回头，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就见莫梨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廊下，脱了鞋扒开我和紫绛，伸手一把抓住夕儿的手腕：“我看你还要魅惑公子到什么时候，上次你从正门进来我就没说你什么，这次你可真是得寸进尺了！”莫梨劈手将夕儿脸上的纱巾拽下，这一拽不要紧，带着她头上的发簪一起拽了下来，头发披散下来。夕儿惊得退了一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公主！”我和紫绛喊出声，连忙爬进来扶夕儿。
    莫梨错愕的看着夕儿，又在听见我的声音之后，把眼神挪到我的身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夕儿的身体在瑟瑟发抖：“表姐……”明显，她的声音带了哭腔。
    “夕儿？”莫梨立即放开手。我和紫绛把夕儿扶起来。莫梨怒道：“没事换这衣服做什么？是谁的主意？”她盯着我，明显，她在找茬。我看了一眼她喷火的眼神，垂下眼，不想理她。刚站起来的夕儿全身颤抖：“表姐，你怎么比我娘还过分？”
    莫梨全身一僵，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然后眼神落在了护都身上。护都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半晌开口道：“夫人有事吗？”
    莫梨看着他，眼神变了又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悠悠的开口：“夫君，后日可有时间？爹爹刚才命人送来了请帖。”
    护都淡淡的点点头：“知道了，劳夫人费心安排。”他说完，两人对视了半晌，莫梨似乎是在等他说什么，可是他却什么都没说，护都问道：“夫人还有事吗？”
    莫梨叹了口气：“妾身告退。”转身，若有所思的看了夕儿一眼，柔声道，“表妹，你不回去吗？天色已经晚了，我叫人送你吧。”
    夕儿轻轻的，却掷地有声的说：“谢表姐关心，今天我不回去了。”
    莫梨诧异，却点了点头：“那我命人给你准备房间。”
    “不用麻烦了，我就住紫绛她们的房间。”夕儿拒绝。
    “公主怎么可以和丫鬟们睡在一起？公子府又不是没有房间。”莫梨蹙眉道。
    “我喜欢，我愿意，表姐还是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吧，我就不劳您费心了。”夕儿的语气强硬，有点霸道，又伤人心。
    莫梨垂下眼，无奈道：“公主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妾身告退。”说完便走了。
    等莫梨的身影彻底从我们的眼界了，我和紫绛才松了口气。我抬头，正好对上护都深深的眼神，我一惊，立即回避的又把眼皮耷拉下去了。夕儿走到护都的桌前：“护都哥哥，你就这么任由表姐胡来？”
    护都看着夕儿，只是摇了摇头，并没说什么。
    夕儿踩上护都的书桌，居高临下的俯视护都，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护都：“都是你惯的！以前表姐就算任性，也不至于这样，现在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护都打趣道：“你穿着这衣服，这样和我说话，我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夕儿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她从桌子上蹦下来，坐到护都身边，撒娇道：“哥哥~你真是的。”
    护都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紫绛，去拿梳子来，给公主把头梳上。”
    紫绛转身去拿护都的梳子为夕儿梳好了头。我们闲聊了些，护都传晚膳的时候我们四个一起，还有一直守在廊下的圣轩和腾风都叫了进来，三女三男一起吃饭，护都本就是个平易近人的公子，对家里养的门客是极好的，对他的两个贴身护卫和我们俩贴身丫头也都是当朋友看待，其实我不清楚护都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反正大家一起吃饭，也不讲究许多。席间很热闹，紫绛和夕儿跟圣轩闹起来，护都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眼神，而腾风却闷闷的吃饭，什么也没说。我呢，偶尔跟着夕儿和紫绛闹圣轩，偶尔打趣夕儿，有的时候还带着护都。我才发现这个圣轩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也很活泼。
    我们闹了一个晚上，从吃晚饭，一直到睡觉，整个院子都沉浸在欢声笑语当中。夜深了，明天还要参加莫家的家宴，护都说是要带我和紫绛去见识见识的，所以我们极不情愿的睡下了。今天护都公子并没有让我或者紫绛去侍寝。我们三个姑娘就躺在偏房那张床上挤了一宿。而我，本来睡觉就轻，又是在床边，夕儿躺在我和紫绛的中间，我侧过身，撑起头，借着月光看她们熟睡的面庞。
    两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尽管白天再严肃，骨子里到底还是没有长大的孩子，看着她们的睡颜，一股暖流缓缓的流进我的心里。她们未来的路也许艰辛，不过以她们这样乐观的态度，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而我呢？我的未来在哪里？那天听护都公子说，过两年给我找个好人家。好人家？我自嘲，没有爱的婚姻，就如同一座监牢，牢牢地把我锁在一个不属于我的地方，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到时候我会违抗护都的吧？护都……我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以前觉得他好像喜欢我的，可是我住进来以后好像也没有特别的什么，晚上虽然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可是值得回忆的东西却很少。这个护都公子，到底在想什么？

 第四十章 莫徙

    护都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我昨晚一晚没睡好，夕儿和紫绛俩人倒是睡得挺香。我们起来以后帮夕儿收拾好，就送她到大门口，那里有她的马车在那等。夕儿终于没了昨天那憔悴样。
    “路上小心。”紫绛跟夕儿说。
    “本来也没多远，行了，你们别送了，都回去吧。”夕儿笑道。
    得得得，马蹄的声音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三匹马在公子府门前停下。“咦？表妹怎么这么早？”那人并没有下来，而身后的两个人却立即下了马，给夕儿行礼。我认出来了，这不就是那天看见的那个俊将军嘛？他身后的一白一古铜色，不是莫丘和徒班是谁？
    夕儿看了徒班一眼，脸登时就红了，呐呐道：“大表哥也好早。”那徒班就跪在地上，一直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看夕儿，转而对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免礼。”两人得令站了起来，徒班却还是没有抬头，莫丘碰碰他胳膊，徒班抬头看向夕儿，夕儿也看向他，两人目光一对上，马上就转移了。我好笑的看着他们的反应，果然都是少男少女啊。而此时莫丘和紫绛两人也在交换眼色，两人打着哑谜。
    夕儿准备逃了：“大表哥，我准备走了。”
    那意气风发的将军帅气的下马，将夕儿抱上马车，柔声道：“晚上见。”看着夕儿的眼神中，净是宠溺。夕儿点点头，看了我和紫绛一眼，然后又瞄了徒班一眼，终是钻进了车厢。五个人目送着夕儿的马车走远。莫丘也不知道偷偷的跟徒班说了句什么，徒班的脸更红了，扬起脚踹莫丘，莫丘躲得快，这一下并没有踹着，我和紫绛捂嘴偷乐。前面的青年将军好像感觉到后面的动静了，诧异的回过头，正好看见徒班一脚没踹上，又准备补一脚。“你俩在干什么？”
    莫丘和徒班回过神，莫丘顽皮的鬼叫：“大哥，徒班他欺负我。”果然莫家人都是恶人先告状的那种。
    徒班见又没踹着，只好作罢，蔑视道：“有本事别告状，咱俩单挑。”
    “单挑就单挑，谁怕谁？”莫丘准备摆架势。
    我见两人似乎真的是要打起来了，便上前一步：“两位小爷这是上公子府打架来的？”
    徒班陌生的看着我，有点纳闷，又看了莫丘一眼，莫丘倒是嘿嘿一笑，一把搂住徒班的脖子：“玉魂姑娘不用担心，我俩就这样，其实，他打不过我。”徒班不声不响的用手肘给了莫丘肋骨一下，疼得莫丘弯下腰。紫绛见状，连忙上前扶他。这哥俩感情倒还挺好，看着他们俩这么闹，我的嘴角不禁的扬起温暖的弧度。
    徒班倒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然后冲我点头笑道：“玉魂姑娘。”我也冲他点点头，算是回礼。旁边被我们忽视了半天的青年将军开口了：“你就是玉魂？”
    我转头，看见这个青年将军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我。我见礼：“莫大少爷。”这个就是莫梨的亲大哥吧，以后的莫家当家。
    他淡淡开口：“你认识我？”
    我摇摇头：“不认识，不过你如果是夕儿公主的大表哥，是莫丘少爷和莫梨夫人的大哥，那您应该也姓莫。”
    他冷冷笑道：“看来你对我家还挺了解。”
    我眼皮一跳，心里警铃大作。我又没有得罪他，他犯得着针对我嘛？对了，他既然是莫梨的大哥，那肯定也和莫梨是一个战线上的，那他的语气我就很能理解了。他还真是个疼妹妹的大哥呢，无论妹妹对与错，他都会包容，就像我想象中的，他的父亲莫枝。我恭敬道：“听护都公子说起过。”
    “哦？他怎么说的？”他盯着我。
    我斟酌一下，既不能拍马匹拍的太明显，不然他该不知天高地厚，更加蔑视公子了，又不能得罪莫家，不然以后我在府里恐怕就没好日子过了。“公子说莫家护国有功，一家都是国之栋梁，人才辈出，宫国因为王才稳定，因为有莫家才富足。”我低头，作顺从状。
    我看不到居高临下看着我的莫家大少爷的表情，他半晌不说话，也不动，我也不敢有动作。就那样直愣愣的站着。我用眼睛的余光扫向旁边站着的三个人，而他们三个人就只是这么看着我俩，紫绛和莫丘互视一眼，眼中有担忧之色。徒班则是一脸的平淡，并没有太多的表情。终于，大少爷开口打破了平静：“你不觉得窝在这个小小的公子府，屈才了吗？”
    我诧异的抬头，望向那张英俊的脸。他的眼神我看不懂，没有了刚才的敌意，不过也不算上高兴吧。又是半晌，他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虽然是玩味，可是我却感觉到心跳漏了一拍，不禁的迷失在那帅气又沉稳的笑容里。“怎么不说话了？”
    “我……不太懂大少爷的意思……”我这才回过神来，天呐，我刚才在干什么？刚才说到哪了？屈才？那他想让我去哪？回寻芳阁？不是吧……
    他笑道：“我的夫人能跟我一起上战场的，而你……和她是一类人。”
    我一个激灵：“我……不会武……”
    “我所说的一类人，并不是杀人，而是不输给男人的心智。”他是认真的，我看出他眼底的认真。
    我一时错愕，没能反应过来。他不应该是和莫梨一条战线的吗？难道是我错了？不对，他和莫梨是一条战线的，只不过，他多了一点正气，这让他能够公平的看每个人，包括莫梨的敌人。“大少爷抬爱了。”
    “希望以后你能记得，曾经有一个叫做莫徙的人，给过你这样的评价。”说完，他就走进了公子府，徒班也跟了进去。
    他这应该是去找莫梨的吧？不知道有什么事。

 第四十一章 偷听

    回来的时候，我和紫绛商量，我去取护都公子的礼服，她和莫丘回去准备熏香，一会把衣服熏一下，我盘算着正好也给他俩一点私人空间。我奔着净衣房就去了，护都公子有好几套礼服，不同的场合要穿的还不一样，这个我不懂，不过紫绛懂。我抱着叠好的衣服往回走，路过莫梨后院的墙外。这个时候我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我并不想偷听别人的秘密，正准备绕道而过，这时候却有一个比较清晰的女人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这次事情，徒班干的很好，这样值得托付的亲信很少了。”
    我都不用辨别，这个声音绝对是莫梨的。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是啊，除了莫家人，我就最信任他了，他从小就跟着我，与其说我俩是上下级，不如说是兄弟更贴切。”这个声音虽然只听过一次，不过还是刚刚听过的，我的记性不会那么差，这不正是那个莫家大少爷莫徙吗？徒班做什么了，能让莫梨这么大加赞赏？我蹙眉，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好奇心一起，当下就决定偷偷的听些。
    “哼，小叔还想跟我们斗？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去年他把莫蔗嫁给公子梓冉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他还真有这贼心。”莫梨的声音响起。小叔？莫家第二代就只有莫枝和莫观两兄弟，莫梨的小叔，应该就是莫观了。莫观把莫蔗嫁给梓冉，那么莫蔗应该就是莫梨的堂妹，传统家庭里，男子娶妻，女子嫁人，都是由主母，或者当家的来决定，这莫观又不是当家的，那他要嫁，也就只能嫁自己的女儿。梓冉我听护都公子说过，是他的二弟，现在在祯国当质子。
    “他有那心，可没那力。就算爷爷不喜欢妹夫，想要扶持梓冉，也得看看我们这一脉同不同意，长房不同意，我看他二房还能怎么样，再说了，就算他二房有我们长房这般的兵力，就以他莫观还想成事？痴人说梦。”我心里一惊，莫崇老将军不喜欢护都公子，想要扶持公子的弟弟？我是不是听错了？
    “他们以后再派人，咱还像这次似的，派一次，截杀一次，我就不信他哪有那么多亲信。这个梓冉，虽然远在祯国，可毕竟还是个祸根。也亏了小叔还有这份心，为了讨好爷爷，不顾牺牲亲信的危险，也要在战乱中去接梓冉。显然，小叔并不满足现在屈居于长房之下的地位。我真担心过两年表弟成年了，可以继承王位的时候，爷爷会不会拿他做文章。”莫梨冷冷的分析道。战乱中去接梓冉？现在不是已经战乱已平了吗？包括南方的阅国和辉国，也都不打了。难道……她说的是头几个月的事情？这个莫梨的表弟，应该说的就是夕儿的亲哥哥，灼华公子了吧？“还好你通知的及时，我连夜派徒班过去，才正好刚刚赶上，晚了一点就都放走他们了，这次你干的不错。至于以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莫徙淡淡道。
    “干得好又有什么用？护都又不领情，等收到你的回信，回过神来才发现护都居然和那个小蹄子好上了，弄得现在我里外不是人，连表妹和姑姑都帮着她，我……真气死我了。”莫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后面的话。她这是在说我呢吧？
    “她……应该不是妾吧？”莫徙的声音带了些疑问。
    “我能那么便宜她吗？她要是偏要和护都好，那就当个侍妾吧，我是不会松口答应她进门的。”莫梨冷冷道。
    “可是，貌似她还是个姑娘，不像你想象的那样。”莫徙说道。我又是一惊，这他都能看出来？真是神奇了。
    “你怎么知道的？”莫梨奇怪的问。
    “姑娘和妇人走路的样子是不一样的。”莫徙叹了口气，“妹妹，你不是她的对手，得饶人处且饶人，给自己留条退路吧。”
    “大哥，你怎么可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她就是个小丫头，我还怕她了不成？”莫梨语气有些激动。
    莫徙淡淡道：“你呀，真是个大家小姐，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被姑姑关禁闭的原委我听姑姑说了，你仔细想想，她面对你的挑衅，不怒则已，一旦触怒了她，你就被关了禁闭，听说还被她堵得哑口无言，跌了身份，没了面子，这样的人，你惹不起。就像今天，她满可以极尽讨好奉承之能事，然而她却没有这么做，她在这个莫家荣耀无人能及的时候，提醒我，莫家是臣子，靖王才是君主，不卑不亢，虽然表现的很顺从，可依然盖不住她的光芒。莫梨，你没有这样的智慧。斗不过就要讨好，别看她现在地位不及你，到时候，她得了势，你就没好日子过了。”我是这样的人吗？有危机感是对的，可我自信还没有可怕到有仇必报吧？唉……莫徙还真是会看，早晨在大门口我跟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的确是那样想的。
    “大哥，她只是个小丫头，你别说的那么危言耸听好吗？”莫梨的语气弱了不少。
    “我不是危言耸听，妹妹，我是个男人，见过的人终究比你多，听哥哥一言吧，哥哥不会害你。”
    我赶紧走，别一会又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了。我小心翼翼的抱着衣服，蹑手蹑脚的走了一段，看离那后院有一段距离以后，就撒丫子快跑，一路小跑到公子的院子。这个公子府太大了，也可能是刚才偷听的后遗症，我回了院子，就直接趴在门上呼哧呼哧喘气。我歪头正好看见莫丘抓着紫绛的手，惊得我顾不得手里的衣服，撂下一声对不起直接挪了身体，在门外的廊下，扶着墙喘气。
    “你怎么了？”紫绛跑出来拍拍我的背，帮我顺气。

 第四十二章 二房

    “我……没事。”我喘着。那个莫徙真是厉害，我那么说话的弦外音能把握得那么精准，莫家大少爷果然不同凡响。
    我和紫绛开工了，用熏香熏着护都公子的衣服，一遍一遍。而莫丘就这么看着紫绛，紫绛心不在焉的熏着，我都怕她把公子的衣服烫个窟窿，如果不是怕紫绛干不完，我现在才不想坐在这里呢。我细细打量这个莫丘，发现他和莫观长得不太像，虽然和莫家人一样皮肤白皙，不过莫丘的长相似乎是随了娘。
    紫绛估计是不好问莫家的情况的，我稍微帮她问问吧。“听说莫少爷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孝子呢。”
    “宫国尚文，以孝为首，这都是应该的。”莫丘答道。
    “听说公子允文允武，不知师承何人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问问应该没问题吧。
    “是家母教我和莫桓哥哥识文断字，莫家又是武臣出身，这武艺自是不用说。”莫丘含笑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听闻令堂与莫桓少爷的娘，虽然出身低了点，不过具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少爷以为如何？”
    莫丘自豪道：“那是自然，都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奶奶就是个大家闺秀的典型，守妇德，在为爷爷怀了大伯不能伺候爷爷的时候，为爷爷纳了滕妾，也就是我的亲奶奶蔚朦。素有贤夫人之称。”
    看来他还是极尊敬，也极喜欢他的这个奶奶嘛，虽然没有血缘关系。“莫殇是少爷的哥哥吧？人都说庶出不如嫡出，不说身份，就说教养，我倒是觉得您这个庶出，比那个嫡出的少爷要强百倍。”
    “二哥是被大哥给惯坏了，也主要是母亲总宠着二哥。”莫丘语气里带着点埋怨。
    “母亲？”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大哥和二哥的娘，侠汐。现在她一般跟着我爹城外的军营里，不怎么在家的。不过今天晚上的晚宴，她应该会来。”莫丘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这个大哥所指的并不是莫徙，而是他还有同父异母的大哥。他们这里嫡出的孩子喊自己的娘就叫娘，正式场合下叫母亲，而庶出的孩子，就得管夫人叫母亲，而管自己的娘就叫做娘。“少爷有几个姊妹？”
    “亲的？”
    我点头：“亲的。”
    “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大哥莫寒，现在跟着大伯和堂哥一起出征，手掌重兵。二哥莫殇在隆都中任职。妹妹莫蔗去年嫁给了梓冉公子。他们都是母亲生的。”莫丘纳闷，“怎么问的如此细致？”
    这下就对上了，莫蔗果然是莫观的女儿。我嗤笑：“我这是在帮紫绛调查你们家呢，看看将来紫绛嫁到你家去以后，会受到谁的欺负。”我叹口气，“我对你那个二哥，实在是不敢恭维。”
    紫绛听了我说这话，脸腾的一下就红到了脖颈，那颗小脑袋埋了下去。莫丘笑道：“怎么会，我那个二哥，学什么不像什么，就会玩，他最怕我了。”
    “那你上战场了呢？你总不能像你堂哥和你大伯似的，带着夫人上战场吧？更何况紫绛又不会武功。”
    莫丘眼神暗了下去：“真到那个时候，我就带着我娘和紫绛出去住。我在这个家所留恋的，一个是大堂哥，一个是莫桓哥哥和他娘，还有就是爷爷奶奶，就他们还能让我有家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话，我估计我早就带着娘出去住了。”
    “果然是个孝子。紫绛，你以后可有福气了。”我笑着看向紫绛。紫绛不好意思将头埋得更低了。
    “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照顾紫绛。”莫丘开口。
    我摇摇头：“她本来就是因我受罚，照顾她也是应该的，再说，我们都是朋友，没有什么谢不谢的，要谢的话，我还想谢她这段时间陪着我呢。”
    莫丘叹了口气：“堂姐她……”
    我打断他的话：“少爷，夫人她也是一片炽热的爱人之心，虽然她用的是护都公子不了解的方式在爱他。”我凄凉的笑。
    莫丘和紫绛两人看向我。我不管他们的眼神，自顾自的熏着衣服。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跑进来：“莫丘。”

 第四十三章 乱想

    “莫丘，大公子要走了，要我过来叫你。”来人是徒班。
    我冲着莫丘赔笑道：“如果我知道你这么快就要走了，何必来当你们俩的电灯泡？”
    “电灯泡？”三人诧异的看着我。
    “呃……”我晕，我怎么把我那个时候的词语带过来了？“就是……第三者啦。”
    紫绛和莫丘扑哧一笑，紫绛道：“他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嘛，估计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有战事了，来日方长嘛。”说着，还看了莫丘一眼。莫丘点点头。
    莫丘和徒班与我们道了别，转身出去了。紫绛失神的望着莫丘走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我打趣道：“行了，别看了，晚上不是还能见面呢么？”
    紫绛红着脸低下头。继续着手里的活。护都公子回来的时候，我们刚熏完衣服，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我看了一眼，应该是两三点钟吧。这礼服的穿戴都很讲究的，我只能在一边帮着紫绛打下手。这种家宴，公子要穿戴整齐，可是我们这些小丫头或者是随身护卫，都是不用太正式的，正式的宴会也不会让我们参加，那些都有专门的宫女太监来做。
    一切准备妥当，护都公子在大厅等着莫梨夫人一起出行。一家人一起，这是规矩，特殊情况除外。公子府门口一队引路的仪仗队已经准备好了，门口还停了两辆马车和四匹马，四个护卫一人一匹，而作为贴身丫鬟的我们，主要的任务就是驾车。我不会，紫绛会。一队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往皇宫走去。
    我没有进过宫。前世倒是去过故宫，在我眼里，王宫就是个极尽奢华的鸟笼，囚禁了一帮郁郁寡欢的宫人们。我对它没有什么好感，不过现在的心情不一样，我这次是跟着护都公子进宫参加晚宴的，如果能顺便参观参观这个王宫，也算不虚此行啊。想来，夕儿应该会出席吧？她好歹也算是半个莫家人。我想起那个莫家的大少爷莫徙。他英气，不失礼貌，虽是武将，却不鲁莽，有一双慧眼，人又长得帅，简直是个完美的少爷嘛。其实，说实话，就我见过的这几个莫家的少爷和小姐们，都长得不错，首先就是莫梨，别看她平时为人不怎么样，不过就单看她的那张脸，也绝对算得上是个绝色。然后是莫徙，大帅哥就不用说了。莫丘嘛，虽然长得像娘，不过也是个帅气又阳光十足的小伙子。再来就是我讨厌的莫观和莫殇父子俩，他俩长得很像，估计莫观这么宠这个儿子，也是因为他和自己长得像的缘故吧，不过他俩痞气虽重，不过长相倒不错，如果他的痞气能收敛点的话，也不愁没有女孩子喜欢，不过也说不定就会有些女孩子专门就喜欢他那种坏坏的笑。俗话说的好，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我数了数这次家宴上，莫家应该出席的人：首先就是大家长莫崇和他的夫人。然后是护都公子的岳丈岳母，莫枝和他的夫人侠汐，再来就是第三代，莫徙和他的夫人还有他还不会说话的儿子，莫梨，莫桓，然后是二房的莫寒，莫殇，莫丘。加上夕儿和现在的王妃莫衔。数了数，有一半左右我都已经见过了。王妃莫衔的儿子灼华和莫丘的妹妹莫蔗，两人都不在宫国，这次家宴肯定是参加不了的。等于说这次来参加家宴的莫家第三代，我就差没有见过长房的庶子莫桓和二房的长子莫寒了。以现在看来，这俩莫少爷，估计也不会难看到哪去。
    晕，我这是准备去看帅哥的么？要说帅哥，还不如就近看看我们的护都公子，这个儒雅的，温润如玉的男子，五官清秀，典型的小生。不比那帮莫家的“小生”们看着顺眼？我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薄纱做帐的车舆里正在看书的护都公子。这个角度看上去，微风吹过，带起薄纱，那种飘渺的感觉，让此时公子的美感显得更是朦胧，仿佛此物只应天上有，地上难得几回闻。护都公子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抬眼看着我。我就像做小偷被人抓住了似的，连忙回头，心里怦怦直跳。
    这时马车停了，我才意识到，已经到了王宫门口。看来是遇到了点问题。前面的圣轩驰马跑来。

 第四十四章 王宫

    前面的圣轩驰马跑来：“公子，借玉玦一用。”护都公子的玉玦是王宫的通行证，我以前听紫绛说过，所以每次在给公子收拾衣服的时候，这块玉玦是不敢乱放的。
    护都公子解下身上的玉玦递予他。圣轩接过玉玦，转身驰马又回到队伍的前面，过了一会，就见宫门打开，圣轩又跑回来将玉玦还给了护都公子。
    唉，我在瞎想什么呢？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紫绛斜瞟了我一眼，窃笑。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王宫果然是富丽堂皇，青砖的地面非常平整，石雕塑像惟妙惟肖，都是些象征仙家的东西，比如说仙鹤，比如说麒麟，比如说硕大的乌龟。好多好多奇珍异兽。然后路过一些宫殿，木制的建筑尖尖的顶，宫殿上面有辟邪，有象征祥瑞的动物图案，有些挺抽象的，类似符号。屋顶的角上都有雕刻，也是些象征祥瑞的动物。有些上面还有铃铛，风一吹，铃铃作响，走在这样的王宫里，感觉很有情调。一点也没有我对王宫那样恐怖的印象。
    王宫里很安静，静得好像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似的。每个门口都有两个太监在站岗，清一色都是绿色的宫装。好在宫国的王宫并不算大，这次家宴又是设在前宫的玉合殿中，所以进了宫门没多长时间就到了。现在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个时辰，仪仗队在距离玉合殿不远的一个偏殿停了下来。是不是就是这里了？在晚宴开始之前，客人们可以在这里休息的吧？我和紫绛跳下马车，放下凳子。
    “公子，下车吧。”我说道。
    护都公子放下书简起身：“紫绛，叫圣轩来，你俩把马车里的书简搬到偏殿去。”说着就出了马车，向我伸手。
    我连忙抬手给他，繁琐的礼服让他行动有点不方便，他皱皱眉。我撩起他礼服的衣摆。好歹算是把他弄下来了。护都公子站到地上的时候，莫梨夫人也走了过来。她目光复杂的看着我，我垂下眼睑，退到一边，现在唯一不触怒她的方式，就是本分的做好自己的工作。
    “夫人感觉怎样？”护都公子淡淡开口。
    “还可以，没有不适，劳夫君挂心了。”莫梨恭敬的回道。
    还真是相敬如宾。公子走在前面，莫梨走在身侧靠后的位置，而我则跟在护都公子身后的另一边更靠后的地方。前面有偏殿的宫女来迎接公子，一路将公子和夫人领进偏殿。而我，也一路跟着他们进了偏殿。紫绛和圣轩搬了几趟，总算是搬完了车上的书简。其实护都公子看书的速度还算快的，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几乎没什么时间看书，何况这书简不方便随身携带，白天公子出门的时候，我闲暇的时间就比较多，所以这些书差不多都看过了。我这看书简，几乎就是连蒙带猜的，好在现在也能看得明白不少了。
    到了偏殿内，公子和莫梨夫人就分开了，夫人们专门有一个房间，而男人们的房间似乎和夫人们的房间离得很远。护都公子是来的最早的，房间里面除了侍卫和宫女太监以外，没有别人。
    公子自然地坐到了上座，落座后，笑着问我：“怎么样，王宫气派吧？”
    我跪在他身侧，把紫绛和圣轩他们搬过来的书简抽出来一卷展开到公子面前：“大王住的地方，当然不一样了。”
    公子含笑着说道：“将来我住进了王宫，你跟不跟来？”
    我胸口一窒：“公子若是想奴婢来，奴婢理当从命。”我不要听见这样的话，那样会让我对护都公子的感情越陷越深……
    果然，护都公子眼里的笑容消失了，莫测的看着我。就在我以为他就要一直这么看下去的时候，却忽然叹气，然后拿起书简。我暗暗松了口气。我正欲起身，他伸手一下子按住我的肩膀，没让我起来，他想干什么？我诧异的看着他。

 第四十五章 莫桓

    “这次辉国连失十五座城池，辉毅王一病不起。”护都公子悠悠开口。
    这国家之间的事情，和我有关吗？这一下辉国可是被阅国给打趴下了，耶？“那为什么阅国不长驱直入，直接灭了辉国不更好？”我诧异道。
    “阅国的国情你还不太了解。阅清王重武不重文，国内的政治也都是靠武力在镇压，不可能把战线拉得太长，就更不可能吞并辉国了。如果他们真的吞并了辉国，本来就不稳定的阅国，局势肯定会更加混乱。”护都认真的看着我，好像要在我眼里寻找些什么。
    我连忙低下头，从桌上取了水壶倒了杯水，用指头蘸着在桌子上用我那难看的篆体字写：宫，灵，阅，辉，祁，祯。“现在所谓的六国是指此六国吧。”
    “嗯。”护都公子皱了一下眉，我脸红，估计是因为我的字太难看了。不过好歹算是会写一些，不然真成了“文盲”了。
    我圈出阅国和辉国，并在辉国上画了个记号：“现在阅国不准备吃掉它。”说着，我在阅国上画了个叉，又在祯国和祁国两个国家底下画了横杠，“那祁国为什么不吃掉它？”
    “祁潇王卧病在床已经有一年多了，这个潇王，优柔寡断又多疑，他不放心别人去，让儿子去又心疼，不然，祁国的疆土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我点点头：“那这个祯国呢？”
    “祯国的王是潇王的兄弟，一般祁国没有动静，祯国也不会有动静的，虽然两人有过节，不过毕竟是兄弟。”
    我呐呐道：“那只剩下咱们国家和灵国了。”
    “我觉得我国和灵国应该是不会起心吞并辉国了。”护都公子叹口气，“我们刚战胜，不过好歹也是刚平息下来的战争，父王不会再起战火的。而且莫崇老将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的问题，他现在也变得不那么好战了。”
    “估计灵国也不会轻易兴兵吧，他们的王刚战死，就算是要兴兵，也应该会是针对和他们有过节的宫国，而不是辉国。就算他们决定要进军辉国，我想宫国也不会坐视不管吧，首先从地理位置上看，辉国在宫国南边，灵国在我国西边，如果灵国吞并了辉国，宫国就是唇亡齿寒了，那还不如索性直接先针对宫国，再打辉国，那样胜算还会大些。不过还有个前提，他们得先把他们的国内形势给稳定下来，新旧交替的时候，国家是最容易出乱子的。”我想了想结合以前公子给我讲过的一些六国的事情，泄气道，“那辉国这次可算是躲过一劫了。”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和护都公子抬头，看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皮肤白皙，面容俊朗，笑容满面的公子走过来，看他的衣服不算华丽，不过也是礼服，想必这个也是这次宴会里的公子吧？那人身材高挑，走向这边：“姑娘分析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在下很是佩服。”最后终是走到了书桌前。
    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既然能够穿着礼服进入偏殿，那身份就算再不济，也比我高。我跪着转向他：“少爷。”
    “姑娘不必多礼，我若不是在隆都中任职，身份比姑娘你的也高不到哪去。”那人笑道。
    我诧异的抬头看他。就听旁边的护都公子笑道：“行了，莫桓，别逗她了。”我这才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少爷，他就是莫梨同父异母的庶出弟弟？倒是眉宇间有些莫枝的英气，是个俊俏的公子。果然，莫家净出帅哥美女了。
    莫桓走到护都身边坐下，认真的看着我，问道：“国家之间的事情，姑娘都是听护都公子说的吗？”
    我低头：“是的。”
    莫桓笑着冲我点点头，又和护都公子说：“公子，这个小丫头是可塑之才啊，从哪弄的？”
    护都公子没好气的斜睨他：“你不会不知道你那个宝贝妹妹为了什么，把公子府闹得鸡犬不宁吧？”
    莫桓吃惊的眼神回到我身上：“你就是那个小姑娘？”

 第四十六章 偏心

    莫桓吃惊的看着我：“你就是那个小姑娘？”
    我低下头。
    莫桓审视的打量我，从上到下，来回好几圈：“难怪妹妹会有危机感。”然后眼神又回到护都公子身上，“公子好眼光啊。”
    护都公子用手肘顶了莫桓一下：“你就不正经吧。”我失笑，原来护都公子还有这么小孩子气的一面呢。不过也是，护都公子也不过才二十五岁，稍微小孩子气一点也正常。
    莫桓顽皮的笑道：“我说的是正经话呢。”两人开始闲谈了起来。
    看来这两人是很要好的朋友呢，护都公子说过这个人堪大用，听公子那意思，估计不会介意他和莫丘是莫家人，就算护都公子将来可能会打压莫家。不过到底公子会不会打压莫家还不知道，公子什么都没说过，光凭猜测总是无法定论的。我给护都公子和莫桓少爷倒了水，这时看见紫绛搬了好多书简，晃晃悠悠的，我连忙上去帮她。“拿不了就别拿这么多。”
    紫绛累得气喘：“这不是最后一趟了嘛。”
    “圣轩也真是的，他……”我刚想责备，正好抬头看见圣轩也抱了一大摞，晃晃悠悠的走来，这么走路，有点像鸭子。我笑出声。紫绛回头看圣轩，也笑出了声。笑得圣轩脸红了。其实圣轩和腾风都是大叔级的人物了，他们比护都公子大六岁，这都三十一了，整比我和紫绛大一倍，却还跟我们这帮他一半大的小孩闹。
    护都公子的声音响起：“行了，别闹了。赶紧搬吧。”
    我帮紫绛搬着，纳闷道：“公子，你带这么多书简来，能看完嘛？”
    护都公子好笑的看着我：“谁说我要看了？”
    “啊？”我和紫绛呼出声，我俩对视一眼，紫绛道：“公子，那你这么费劲的把它们搬来干什么？”
    不等护都公子说话，莫桓起身，走到我身前，拿起一卷书简展开来，看了一下：“这些书简原来就是这个偏殿的吧？”他扭头看向护都公子，“公子，你都借去多长时间了，怎么才看完？”
    护都公子蔑视的看着莫桓：“本公子平常事情太多，没时间看，谁像你，大闲人一个。”
    莫桓收起竹简，接过我怀里抱着的竹简，我诧异的看着他，他冲我笑笑：“这个活不适合女孩子。”
    紫绛佯怒道：“莫桓公子，你偏心！”
    莫桓坏笑道：“这个你得去找莫丘。”
    紫绛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撅着嘴绕过莫桓就冲着原先搬过来的那堆书简去了。莫桓笑着摇摇头，跟在紫绛后面，也把书简放到了原来的那堆里面。紫绛见他跟来，负气的扭头走到护都公子的身后侍立着。莫桓回到护都公子的身边坐下，笑道：“你这个侍女的脾气还真不小。”
    护都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谁叫你提莫丘了来着。”
    我走到紫绛身边，用手肘顶了顶她，她郁闷的看着我。我笑道：“行，以后我都不在你面前提他了。”她的郁闷变成了羞赧，指尖拼命的揉捏着裙子。我继续打趣她，神秘道：“我要真不提了，你会不会问啊？”说完我一个闪身，正好躲过紫绛的魔爪，绕着书桌跑了半圈，到了莫桓这边。
    紫绛跺脚：“死丫头，有本事你别跑。”
    我站在莫桓身边：“我不跑，有本事你过来。”
    气得紫绛直跳脚，我知道她不会过来的，刚才看来，她好像有点忌惮莫桓。毕竟，莫桓是莫丘的堂哥，貌似关系还不错。紫绛没有办法，只得跪在护都公子身边，拼命的摇着他的肩膀：“公子，你看她。”
    从刚才开始，护都和莫桓俩人就开始看我俩的热闹，护都笑着摆摆手：“她不过来，你叫我也没用，要不你就过去嘛。”说完，护都和莫桓还有我都大笑了起来。
    紫绛泄气的放开了护都公子的肩膀，嘟囔道：“两个主子都偏心眼。”
    “什么事这么好笑啊？”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听见这个声音我顿时收住了笑，全身一震鸡皮疙瘩。

 第四十七章 人心

    “什么事这么好笑啊？”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听见这个声音我顿时收住了笑，全身一震鸡皮疙瘩。我直接走到莫桓少爷的身后，安分的低下头。我从这个角度看不到莫桓和护都的表情。
    “莫殇，来得挺早，不像你风格啊。”护都冷冷的声音响起。
    莫殇走过来，侧坐到书桌前的台子上，胳膊放在桌子上：“听说姐夫来的早，我当然也要像姐夫学习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神还时不时的瞄向我。
    我往后退了一步。莫桓偏了一下头，看见了我的动作，转而抬头道：“就是，这些好的东西是该学学了。”
    莫殇眼光不善的在两个人身上来回转了几圈：“你们这一唱一和的，唱的是哪出啊？”
    莫桓双手抱于胸前：“你希望我们唱哪出啊？”
    莫殇眼角抽搐：“你一个庶子，也配教训我？”
    莫桓笑道：“你最好先搞清楚你爹的身份再跟我说话。”
    莫殇拍桌子，桌子上的东西经他这么一拍，全跳了起来，也吓了我一跳：“你别以为我平常不理你，你就真拿自己当个人了！”
    莫桓冷冷道：“你眼里还有公子吗？”
    莫殇这才意识到护都，他不甘的正坐在阶下，歉然的对护都公子低下头。护都公子淡淡道：“跟你堂哥道歉。”
    莫殇不甘心的抬头，却又不得不低了下去：“对不起。”
    莫桓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过去坐吧。”
    “诺。”莫殇起身走向下面的座位，他临走还不忘记往我这边瞄一眼。我浑身一震。他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早晨莫梨和莫徙说的话，就从莫殇和莫观的亲密上看，莫观的打算他应该不会不知道，那他看着护都的那种不甘的眼神也就好解释了。
    我奇怪道：“说起来莫殇少爷和莫桓少爷你的地位是一样的，加上你比他年长，怎么着都得尊你不是吗？怎么弄的好像跟你得尊他似的。”
    莫桓无奈道：“莫殇的亲奶奶蔚朦死的早，我那个好心的亲奶奶桂弦就把小叔收到身边来养，平常和我爹还有姑姑的待遇都是一样的，不分嫡庶，这下可好，莫殇总以为奶奶宠小叔，胡作非为。奶奶又不好说的，不是自己的孩子又不好管，管了就怕落埋怨，总是闹得奶奶也不安生，家有不孝子，真的很头疼啊。”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做错了就得挨罚，这是是非的问题。这可倒好，委屈了自己的孩子。好在你们懂事，换做个不懂事的人，还不埋怨奶奶吗？说到底，你小叔和她是没有太大关系的，他们不孝可以心安理得，你们呢？难道奶奶就不为你们着想吗？”我在莫桓的身侧坐下，紫绛也坐在了护都公子的身侧。
    “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公平？”莫桓无奈的笑，认真的看着我，“如果你以后有机会进入大家族就知道了，无论什么事情，要想一碗水端平，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啊。”我据理力争。
    “玉魂。”护都公子深深的看着我，“你忘记了，规矩之外，还有人情呢。”
    对啊，规矩是没有感情的，同样，规矩也是人定的，如果人想用它，就用，不想用它，它也不会跳出来反对。就像公子府的正门，按规矩我和紫绛是不能进的，而我们却进了，那时候的莫梨并没有拿规矩来整治我，所以就让我们逃了，也没见“规矩”跳出来惩罚我们。唉，这个世界，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人心。
    “姑娘还需要历练呢。”莫桓看着我的眼神依然是那样认真，“姑娘能成多大气候，就看姑娘能经历多少事情了。路还长着呢。”
    路还长着呢。我面前的三张年轻的面孔，都看着我，其实他们又何尝不是？我们的路都还长着呢，只不过，莫桓有莫桓的路，护都有护都的路，紫绛有紫绛的路，而我……也有属于我自己的路。

 第四十八章 莫家登场

    我们就这样，闲聊着就度过了这短短的大半个时辰，这段时间里，再没有人来了，莫桓说，跟着他爹莫枝出征的三个莫家子弟，莫徙，莫寒和莫丘应该是和家里的长辈们一起过来，因为他和莫殇都是在隆都中任职，又没有家室，所以可以早点来。宫国尚文，虽然他们是武将出身，不过对于这些仁孝方面的事情，还是不敢怠慢的。
    稍晚些时候，就听门外有个太监来禀报，说莫家的车队到了。护都公子为表恭敬，带着莫桓和莫殇迎了出去，当然，作为随侍的我们，也一路跟在后面。到了偏殿外的廊下，打老远就能看见莫家的仪仗队，虽然没有护都公子的气派，不过也相当有气势，不愧是武将世家。大队人马渐渐走近，渐渐的，我也能看清了这个队伍的分布，首先看见的是正中间的车舆，上面是华盖，车上站着两个人，驾车的是莫观，旁边站着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虽然人老了，可还是那样威风凛凛，意气风发。他就是莫家的老爷子莫崇吧。从我这个角度上看，左边的是莫枝，右边的是莫徙，在莫徙身后的是莫丘，莫枝身后的那个男子我没有见过，从衣服的华丽程度上看，好像比莫丘地位高些，比莫徙地位低些。来的时候还在想，莫家第三代我就剩莫丘的哥哥莫寒和传说中的莫桓没有见过了，这回见过了莫桓，那么那个人就必然是莫寒了。不知怎的，总觉得莫寒和莫徙很像，不像是莫观的儿子，倒有点像莫枝的。再后面的是四辆马车。
    队伍行进到偏殿前就停下了，莫崇老爷子在莫徙和莫寒的搀扶下下了车。莫枝和莫观跟在老爷子后面。我看见从那四辆马车上分别下来了四位夫人，为首的是个老奶奶，虽然鸡皮鹤发，不过依稀还是能看得出些年轻时的风采，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艳冠群芳的女子。老人眼中是一片祥和。然后是个大妈级的人物，不过英气十足，从下车动作和走路姿势就能看得出来，身手依然矫健，她毕恭毕敬的扶着老奶奶。然后是个年轻的女子，依然英气逼人，满面红光，她一下车就把抱在怀里孩子交给了侍女，也上来帮那妇人扶着奶奶。最后的马车里下来的也是个英气十足的夫人，不过这个夫人好像并不像前面三个夫人似的，长得那么喜庆，她长得很普通，不过那个表情，总像是谁欠了她钱似的，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
    莫崇在两个孙子的搀扶下，上了偏殿的台阶，虽然他腿脚还算利索，不过毕竟年纪大了，多少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跟在莫崇后面的是莫家老奶奶桂弦。刚才听莫桓说过她的名字。莫枝和莫观跟在桂弦奶奶的后面，而那个一脸欠扁表情的夫人则是跟在他们身后，莫丘又跟在她身后，也就是这一家子的最后。
    这个莫家等级说严明，也不太严明，不过这莫丘，到底地位是最低的。护都带着莫桓和莫殇两人和莫崇老爷子寒暄着，我的眼神却不老实，最后在护卫堆里，看见了那个古铜色皮肤的人。看来今天夕儿终于能够得偿所愿了。紫绛拉拉我的袖子，我诧异的看她，她跟我使了个颜色，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我看见莫枝正看着我，我一愣，他的眼神很高深，我看不懂。我连忙低下头。护都请莫崇老爷子进去，我和紫绛等侍女奴才往旁边退了几步，让开条道。莫崇岂敢造次，还是请护都先走。一干人都进去了，我和紫绛才跟着主子们身后进入了偏殿。
    男人们进了刚才护都公子他们待的那个房间，女人们都去了莫梨所在那个屋子。我和紫绛自然的跟进了男人们所在的房间，恭敬的侍立在护都公子的身后。待侍女侍从们都各归各位了，主人们也都落座完毕，开始谈笑起来。这时候的莫桓并没有坐到护都公子的身边，而是按规矩坐到了阶下属于他的位置。
    就听护都公子笑道：“这次莫家可算是立下了创世之功啊，莫老将军，您教子有方，为国家教导出了这么多国之栋梁，尤其是莫枝将军，武功盖世，斩下灵康王首级。”
    莫崇谦虚道：“这全仰仗靖王与公子对莫家的信赖与倚重，不然，枝儿也不可能建此奇功。”
    这种的官场的腔调我实在听不惯，表面光鲜，暗地却各揣各的心思……做人为什么要这么复杂？护都想着怎么削弱莫家，而莫崇又想着废了护都立梓冉。都是心怀鬼胎的主，表面上却一片祥和。真是受不了他们。我看向下面人们的反应，莫枝保持着职业化赔笑的笑容看着护都，眼光很深，看不出来什么名堂。莫观老老实实的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心，有点像老僧入定。莫徙和莫寒则是一脸高深莫测，这俩堂兄弟倒比较像亲兄弟。莫殇没完没了的跟莫寒说话，莫寒有的时候赔笑，有的时候插两句，大多数还是似莫徙般的保持那种捉摸不透的表情。莫殇大概和莫寒说起了我，莫寒一愣，然后兄弟俩都看向我这边，我连忙转开视线看别人。莫桓和莫丘两人聊得火热，有的时候有小打小闹，无伤大雅，更像两个顽皮的孩子，可是他们偶尔瞟着护都和莫崇的方向却泄露了心思，状似不太关心，实际上却留意着这里的一举一动。莫丘还是偶尔瞟向紫绛，两人没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紫绛接收到他的眼神，直接就低下了头，不去看他。一直在那里静观这一切的莫徙，时而看看我面前对话的一老一小，又时而看看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从您卸甲以来，就很少见您了，在家里颐养天年，抱着重孙，儿孙承欢膝下，真是神仙般的生活啊。”护都依然笑容可掬。
    “老夫金戈铁马一辈子，也该休息休息喽，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福气就由他们自己去奔吧。我照顾不了他们一辈子。”莫崇感慨的看了一眼下面的儿孙们。
    “老将军，您这重孙叫什么名字？他百岁的时候见过一次，那可是一脸福相的娃儿啊。”
    “名字叫莫渊，这重孙一下地，老夫真就感觉自己人老不中用喽。”老将军撸着胡须。
    “将军老当益壮，哪里会不中用？”护都公子笑道。
    就在这时，外面有小太监高唱：“大王驾到！王妃驾到！夕儿公主驾到！”

 第四十九章 见驾

    “大王驾到！王妃驾到！夕儿公主驾到！”
    喝！这一家三口来得也挺快的嘛。就见一屋子的人都站了起来。过了一会就看见一身黑色袍子的君王，却并没有看见王妃和夕儿，想必是去莫梨的房间了吧。
    靖王霸气十足，不过明显是个儒君，护都公子长得很像靖王，举手投足间有种让人折服的气质。
    王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礼服，庄重肃穆，前世看见那帮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们，总会觉得他们像乌鸦，可是这个站在我面前的王却丝毫没有那样搞笑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他身上的袍子绣有花纹吧。
    一屋子人都跪了下来：“吾王万岁！”当然，也包括我和紫绛。
    “众卿平身。”靖王威严的开口。
    “谢陛下。”我们都站了起来。
    靖王走到护都公子这边的阶上，这阶上都是上位，护都公子旁边空着的那张桌子应该就是给靖王预备的。靖王走来，护都公子躬身：“父王。”
    “我儿今日看何书了？”靖王弯下腰拾起桌上的书简，看了看，“辉国国情？”赞赏的点点头，“看来有个勤理政务的继承人，寡人可以放心了。”
    “为父王分担烦恼，是儿子的职责，只希望父王能够轻松些。”护都恭敬接过书简道。
    靖王拍拍护都公子的肩膀：“不愧是寡人的儿子。”说完，他走到主位上坐下，除了侍从侍女，大家也都坐下了。靖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看起来好像是故意当着莫崇的面表扬公子。他知道莫崇的打算吗？他知道他儿子心里在想什么吗？不知道莫崇和护都公子相互看对方不顺眼的事情，靖王打算怎么做。静观其变吧，就像莫枝和莫徙一般，以不变应万变，是永恒的真理。
    靖王落座后看向莫崇，笑道：“威武侯的身体可安好？”
    莫崇笑道：“多谢大王挂心，老夫身体还好，就是上了年纪，有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这时候大家也都才敢就坐。
    靖王笑道：“人到七十古来稀，到您这年纪还能有这等身体情况，已经很了不起了。听说您现在已经不为家里的事情操劳，安心颐养天年了？”
    莫崇恭敬道：“老夫倒是乐得清闲，现在把整个家都交到了枝儿手里，果然不负众望啊。”说着还看了莫枝一眼。
    “莫枝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威武侯教子有方啊。”
    莫崇笑道：“靖王过奖了。”
    “寡人有忠勇之臣如莫家，可以高枕无忧了。”靖王笑着说道，可是他的笑容，我怎么看都觉得另有深意，心中不由一惊。这会我怎么这个靖王怪怪的呢……
    “为陛下分忧本是臣子分内之事，无功便是过，有贤王如此器重莫家，是莫家的福气，也是莫家的荣耀。”莫崇恭敬道。
    莫枝从桌后走出来，半跪在房间的正中间：“当年大王即位，蒙大王不弃家父，莫家感恩戴德。我莫家甘为大王万死不辞，莫家世代效忠大王及大王中意的继承人，为宫国每一代君王肝脑涂地，忠心不二，赤诚之心，天地可鉴。”他的声音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我看见莫观的表情变了变，莫徙见情况不对，也对王跪拜：“忠心不二，天地可鉴！”于是莫家第三代，除了莫殇，其他人都在莫徙的带领下，起身对王跪拜，许下诺言：“忠心不二，天地可鉴！”莫观多变的面色终是换上一脸忠诚，他也跪拜在地：“忠心不二，天地可鉴！”莫殇见父亲这样的动作，脸上的倔强再也挂不住了，一脸失望加气馁的跪拜了下去。
    护都淡淡的看着这一切，这时候的护都我看不懂，他没有吃惊，没有激动，没有诧异，或者其他的什么，就这样淡淡的，他此刻的表情和上位的靖王一样，都是那样淡淡的。没有表情，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原来这就是帝王，每句话都可能成为试探，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尤其是这样的世家，错一步都可能是血的代价，而这个代价，是莫家承受不起的。
    血……？我无论怎样都无法将杀人和护都公子联想到一起，因为他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个温柔的男子，永远是用那样和煦的笑容看着我的那个公子。护都公子，你到底在想什么？

 第五十章 开席

    虽然靖王的表情很莫测，不过也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即，靖王的表情变成了讶异，连忙起身：“爱卿们这是做什么？你们的心寡人早就明了，当初威武侯就曾鞍前马后的侍奉过先王，现在又有莫太尉立此奇功，寡人怎又会不信你们？众卿家言重了，快快请起。”
    我可以说这个王太会装腔作势了么？我看向跪在地上作恭顺状的莫家老爷少爷们，一个个的都起来了，都做低眉顺眼的恭顺样，实际上呢？不得而知。果然这家宴不是这么好吃的。王做事必定都有他的用意，既然他能重用莫家，当然也能轻而易举的废了莫家，这都是有可能的。别看王儒雅，可是如果把这类人惹急了，才是最难对付的。今天只能算是警告吧，由此看来靖王对莫家，不可能不防的，倚重归倚重，貌似也不是缺了他们不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好像其他的也都没什么了，帝王嘛，如果不善驭人，怎能坐稳天下？虽然貌似宫国也不太强大，不过能和其他五国一争高下的国家，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我依旧低下头，可是低下头的时候，眼神却接触到了莫徙，他似乎是无意间瞟过来的，在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又将眼神转移到了护都公子身上。他到底是在看我，还是在看公子？他这个时候在想什么？
    靖王和莫崇、莫枝和莫观三人聊了一会，就有太监过来提醒晚宴已经准备好，请他们移驾玉合殿。于是主子们先后出了这个偏殿。
    玉合殿从外观上看并没有什么特别，是个四四方方的建筑，比偏殿豪华些也有限，就是房顶的雕花做工等比偏殿的好看许多，也精致许多。可是殿内的东西可就比偏殿豪华多了，高高的大殿顶上挂了许多灯笼，那一盏盏灯笼整齐排列，将整个大殿照得黄昏时分的玉合殿亮如白昼，红罗绸帐，挂于柱子上，左边柱子后面距离正席比较远的地方有大型编钟，有几个宫人打扮的人恭顺的跪在地上。正位后的墙壁上有大型浮雕，正位的台阶上有一张较大的桌子，漆了大红色的漆，后面有两个蒲团，应该是靖王与王妃准备的。正位两边也有各有一张桌子，比王和王妃用的型号要小些。台阶下面的桌子就都是用暗红色漆的，雕花也没有正位上的那三张桌子精美。从我这个角度上看，这些暗红色的桌子也有等级，离王最近的那个就比较大，想来是准备给莫崇和他夫人的吧？然后接下来是两张中型号的桌子分列台阶正席两边，接下来就都是相对小型号的桌子了，都是和那两张中型号的桌子一样，分列正席两边。等级森严，光这样看就能看出个大概来。
    我们随着靖王来到偏殿的时候，王妃与众夫人已经在里面等候了，正位上有一个身穿黑袍的夫人，那就是靖王妃莫衔吧？她应该是个三十多快四十岁的妇人，看上去却一点都不像，倒像是个二十多岁快三十岁的少妇，风韵尤佳，和莫梨有些像，不过莫梨没有她的霸气与沉稳，没有这种深不可测的感觉。那双眼，那表情，就似莫枝，感觉深不见底，看着她，我有点不寒而栗。也许她才是真正的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女人。还好我惹的是莫梨，而不是她莫衔。她见靖王进来，起身下了台阶，众夫人也都离席了，夕儿跟在她的身后侧。今天的夕儿盛装打扮，这个时候并没有特别华丽的头饰，唯一可以束发的东西就是丝绸和发簪。今天的夕儿算是两种都用上了，发簪是左边三个右边三个固定整个发型，编的辫子盘于头顶，也用发簪固定好，然后用丝绸裹了几圈打了个结顺着头发洒下，有些飘逸的感觉。夕儿好像感觉到我在看她，她穿过众人给了我一个笑容，我和紫绛也给了她一个笑容。正面迎接靖王的莫衔和夕儿与靖王一样，都是黑色礼服。见礼等这些繁文缛节当然无法避免。
    等主子们都列席了，我们这些小丫鬟才从席的后面绕到自家主子身边。我和紫绛两人跪在护都公子身侧，一边一个。这种大场合我感觉到紫绛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都是那么紧张，生怕出错给公子丢人。在紫绛那边的是莫梨的丫头。莫梨和护都同桌，这与王和莫衔王妃，还有底下有家室的人都一样，夫妻同桌。
    席开乐起，这个宴会到最后会成什么样子，是鸿门宴还是普通的家宴？我心里忐忑，看向公子，他依旧是一脸平静无澜。看他这样笃定的样子，估计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第五十一章 成员(上)

    席开乐起，我和紫绛只顾着手头的工作，没什么心情去关注大家都说了些什么，又笑些什么，包括底下表演的人正在跳什么样的舞蹈。不过有一样是很清楚的，刚开始大家都放不开，气氛有点压抑，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偏殿时候，靖王留下的后遗症。可是酒过三巡之后，气氛便活跃了起来。我也才抽出空来看看宴会的情况。
    那个从第二个车上下来身手矫健的大妈级人物，是莫枝的夫人，以前听公子说过，她是个巾帼英雄，现在还能够跟随莫枝一起征战沙场。她就是莫徙和莫梨的娘，莫梨长得不太像她，倒有些像坐在王身边的这个莫衔王妃，只不过少了些笃定与安详。我侧眼看向莫衔，她就是夕儿的娘啊，虽然夕儿对她的评价不好，不过我觉得她倒是像个大家长的样子，比较公平。与其说公平，还不如说她比较重视莫家的利益和妇德吧？可惜莫梨不如她这般贤惠，不知是幸与不幸。莫衔可能感觉到我在看她，她无意间扭头，我和她的眼神就撞上了，那眼神中带了些揣测与琢磨，好像要将我看透一般。我连忙低下头，心怦怦直跳。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了，我就是不敢看她，她那双厉眼，好像能够洞察一切。
    护都公子察觉到了我这个突然的动作，用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我笑着摇摇头。然后继续往他的小盘中装食物。护都公子看了我一会，笑道：“你前阵子不是对莫家挺感兴趣的嘛？现在莫家上下都在这里了，怎么又什么都不问了？”听了他这话，我又将头转向底下。护都小声介绍：“莫崇和莫崇的夫人桂弦。”
    我点点头，从他们一来我就猜到了他们的名字，好在听莫桓说过，并不是那么陌生。护都公子继续介绍，温柔的声音让我沉醉：“莫枝和他的夫人满疆，也就是莫徙和莫梨的爹娘。”我心里默默记下，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记下他们，不过有个针对我的莫梨，我还是应该做到知己知彼的。
    坐在莫枝对面的是莫观和他的夫人。“莫观和他的夫人侠汐。”侠汐？原来她就是莫殇的娘啊？她好像一直都是那副别人欠她钱的表情，很欠扁。不知道是不是有对莫殇的认知做了基础，反正我对这个侠汐夫人的感觉不好。
    然后坐在他们斜对面，也就是莫枝旁边这一桌的是一对年轻的两口子，坐在莫徙旁边的那个俊俏的夫人，就是刚才下车的时候把襁褓中的孩子抱给侍女的那个女子。和莫徙坐在一起还真是郎才女貌。也能看得出来莫徙很爱他的妻子，两人恩恩爱爱，如胶似漆，让人羡慕。“坐在莫枝旁边的这个就是他的儿子，莫崇的长孙，将来莫家的大当家莫徙，和他的夫人幸央，看得出来吧，他们两口子感情很好的。”
    我笑道：“公子嫉妒了？”
    公子斜睨了我一眼：“没有必要吧？”我暗暗的吐了吐舌头。
    紫绛插嘴：“莫徙少爷就不用多解释了，今天早晨我们刚见过的。”
    公子诧异：“他来公子府了？”我和紫绛点点头。公子又问：“知道是为什么事来的吗？”
    紫绛摇摇头：“他没有说，”她撇撇嘴，“人家是大少爷，又什么怎么会和我们说呢。当时只有夫人在家，我觉得应该是来找夫人的吧。”而我却没有接话，我总不能说自己偷听到的事情吧？不过看今天靖王的样子，应该已经知道了莫梨和莫徙做的事情，既然这样，公子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到时候如果公子实在不领莫梨的情，再说出来也不迟。
    公子若有所思的看向莫梨，她见公子这个表情看她，先是一愣，然后巧笑：“夫君有事吗？”
    公子笑道：“这饭菜还合夫人口味吗？”
    莫梨浅笑着点点头：“嗯，还不错，谢夫君关心。”
    我蹙眉，这也能叫两口子的对话么？公子却好像觉得很正常，答了一句“那就好。”就转了回来。公子和我继续看下面的人们。坐在莫徙对面的是唯一一个没有正式见过面，说过话的莫家第三代，莫殇的哥哥。“莫徙两口子对面的是莫寒，比莫徙小两岁，不过因为不是长房，也不是长孙，所以他的婚事虽然家里很着急，不过他自己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反正不用逼婚逼子，一切有莫徙扛着，他正好可以过几年清闲日子。”原来我没猜错，这样看来，这个莫寒也是个人长大了，心却没有长大的人，逃避终究不是个办法，但是他来个拖延政策也是可以理解的。护都叹口气：“这不过是莫观对他的看法，以为他是逃避责任和家庭的担子，不过我以前听莫桓说起过，他这个堂哥，其实是个很仁慈的人。莫寒很早就跟着莫枝上战场了，不知道看了多少生死，多少悲哀，多少凄凉，我想他不愿意成亲，可能是怕耽误了个好姑娘，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总是有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
    能让公子有这样评价的人……我不禁多看了他几眼，他看着对面恩爱的兄嫂不可能不嫉妒，他时时露出落寞的眼神。这对他简直是一种煎熬。人生总是这样，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不过我觉得莫寒为了不一定遇到的事情放弃了一定会拥有的东西。我觉得有点不值。莫寒依然低头喝着自己的酒。
    接下来，在莫寒斜对面，莫徙两口子旁边的桌子，是莫桓。

 第五十二章 成员(下)

    接下来，在莫寒斜对面，莫徙两口子旁边的桌子，是莫桓。“莫桓就不用说了，是我的得力助手，也是个大孝子。这种场合，虽然是家宴，不过侧室还是不可以出席的。不过现在家里掌家的是他娘落云，就算不出席，也丝毫不会影响到落云在家说话的力度。这一家，夫人在莫府的地位倒还不如妾室，不过毕竟是崇武之家，满疆和侠汐的威信都在军中，落云本就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也不会为难任何一位夫人。”这样看，这家里还算是一团和气的。
    然后莫桓的对面就是我最最讨厌的莫殇，那个痞气十足的流氓。不过这个流氓和我印象里的流氓不一样，他长得斯文又帅气，带着坏坏的笑容，这种场合下他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痞气的举止，不过那种若有若无的邪气，还是吸引了我的眼球。不得不说，这小子还是相当有魅力的，虽然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他的魅力打哪来，可是眼球偏偏就是被他吸引了去。我嘟囔道：“莫殇就不用介绍了。”
    护都嗤笑：“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就是好色点，他没有到二十岁，没有行冠礼，也就是个孩子，调皮捣蛋是正常的。虽然有点不学无术，不过是个好苗子，可我就有一点担心，他和莫观走的很近，有这样的爹，我真怕把他毁了。”我想起在偏殿时，莫殇下拜是那不甘的表情，又想起莫观多变的脸色，心里一激灵。莫观派人去接梓冉的事情不知道莫殇晓不晓得，看他那个样子，貌似是知情的。看来莫观是有心把莫殇培养成他那样的人了。他的大儿子莫寒和莫徙很像，可能就是从小跟着莫枝的缘故吧，这么说他放弃了莫寒，在他心里，恐怕莫寒已经变成了莫枝的人了吧，虽然他才是莫寒的父亲。这样想来，莫殇能那样目中无人的对待莫桓的理由也就充分了，莫殇受他父亲莫观的重视，而莫桓并没有在自己父亲莫枝的帐下担任职务，况且看样子莫枝最看重的应该是他的长子莫徙，毕竟莫徙是未来的莫家大当家，而且已经有了孙子。这样对比下来，莫桓虽然和莫殇的地位相当，可是明显就没有莫殇受宠。梳理通了他们的关系，好像很多事情都迎刃而解了。
    我轻轻的点头：“原来莫殇胡作非为也有他所依仗的东西，而这依仗并不只是来自莫寒。”
    护都的眼里露出赞许的神色：“果然是可塑之才。”
    我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我又帮公子取了点食物放在小盘里。抬头，正好看见坐在最末席的莫丘，他和莫桓偶尔说着话，而眼神却总是有意无意的瞟向紫绛，弄得紫绛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终是没有忍住笑：“公子就不用介绍莫丘了吧？他和莫桓走的很近我知道，看就看得出来，而且貌似是个情种。”人除了对自己的名字敏感以外，就是对在意的人的名字了。我说莫丘的时候，紫绛看向我，我隔着护都公子向她抛了个媚眼。闹得本来脸就红透了的紫绛更是低下了头，根本不敢看我。
    护都看了一眼紫绛，打趣的笑道：“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紫绛一震，然后浑身哆嗦了起来，终于恼羞成怒的抬起头，瞪了我和护都公子一眼，嘟囔道：“你们俩就会欺负人。”然后站起身，从玉合殿的后门一路小跑出去。
    我笑道：“公子这话可有点过火啊。”
    “我这叫关心下属行吗？”护都一脸好笑的看着我。
    “你明知道莫丘还没有成年，还不能成亲呢，你羞她做什么？”我摇了摇头。然后我转头看向莫丘那边，发现莫丘已经没有在席上了，我一愣，随即乐了，“公子，莫丘还挺着急。”
    护都抬眼也看向莫丘的席位，然后转过脸来，我俩相视而笑。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好几双眼睛的光芒刷刷的射向我，我一惊，赶紧收了笑脸低下头。这几双眼睛分别来自莫衔，莫梨和她的两个侍女。我汗都下来了。
    几个上位的人都往我这里看，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我往后缩了缩。就听那边的靖王开口了，是含笑的声音：“我儿因何事笑得如此开心？”

 第五十三章 逃宴

    “我儿因何事笑得如此开心？”靖王笑道。
    “启禀父王，刚才我与我的侍女说起了我前些日子的一个梦。”
    “哦？什么梦如此好笑，说来听听？”靖王饶有兴趣的问道。
    “梦是这样的，我和我的家奴外出，途中遇上老虎，被老虎追得很惨，我和家奴灵机一动，分开逃亡，可那老虎只追我，不去追我那家奴，我不解，问那老虎：‘你为何不去追他？’您猜它怎么说？”
    “它怎么说？”
    “它说：‘我是胡人！’”
    一秒钟的沉默过后爆发出响雷般的笑声。这回换我不解了，胡人怎么就不能追家奴了？靖王笑的很爽朗，而莫衔和莫梨则是掩口而笑，下面的宾客们也笑了起来。我明显能够看出莫衔笑意不达眼底，还是那样高深的看着我。
    夕儿心不在焉的看着桌子上的东西，然后看看莫衔，又看看我，皱起了眉头。她好像根本没有听护都在说什么。
    莫枝笑道：“公子还真能想。”
    “地方的差异，信仰也就随之不同，很正常。就像器物，辉国和阅国的追求精致华美，而我国追求简单朴素。不同的人生活在不同的地方，总会受到些感染。”公子的笑意忽然变了些，可是任凭我怎么看都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公子久居隆都，还能对各国的风土人情这般的了如指掌，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莫寒笑道。
    “其实我也都是从书上看来的，要说多了解，也谈不上。”护都笑答。
    “公子足不出户都能够了解天下，实属不易。”莫观的笑得感觉很有深意。
    “怎会足不出户，我这不也每次都跟着上朝，下朝了也多少帮父王处理些公务，不然我的消息何来。”护都不着痕迹的接招。
    我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刚才那样不是挺好吗？劝酒饮酒的，奏乐跳舞的，都挺好，怎么现在戛然而止了呢？看来刚才紫绛出去是明智之举。这个时候我看见夕儿动了动，从座位上起身，走过我身后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她是想让我跟她出去吗？席上男人们还在说话，好像气氛渐渐的又活跃了起来。“公子，我第一次来宫里，想出去看看。”
    公子放下酒杯：“去吧，让夕儿好好带你转转。”
    我一怔，护都公子有不知道的事情么？随即冲他笑了笑，退身出去。莫梨的眼神跟着我，当我走下台的时候，听见了她的声音：“纤纤，去伺候公子。”我回头正好看见那个偏文弱的侍女起身。原来她叫纤纤。这个纤纤好像每次都充当莫梨的手脚与嘴巴，而另一个侍女好像每次都是扶着莫梨。听紫绛说这两个侍女是莫梨的陪嫁丫鬟，从莫家带来的，主仆一条心也很正常。我从后门出去，夕儿忽然从旁边窜出来，一把将我拉到玉合殿拐角处的墙根底下。吓了我一跳。夕儿小声道：“你可出来了，我都快被那地方憋死了。”
    我看着笑着点点她的鼻头：“你直接说你等得不耐烦不就得了？”
    夕儿不依的甩甩我的胳膊：“玉魂~你真是的……”
    我好笑的看着她：“这话今天我是听的第二遍，刚才紫绛也这么说的来着。”
    夕儿这才想起来：“对了，紫绛呢？”
    我嗤笑：“她比你还着急呢。”
    夕儿捂嘴笑，想想不对，气呼呼拍我的胳膊：“你说谁心急啊？”
    我讨饶：“行了行了，我惹不起你们俩还不行嘛。”我正色道，“他应该还在偏殿，不过我们不方便直接去找他，紫绛还没有回去，说明莫丘也还在外面，我们去找他们。”
    夕儿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第五十四章 月下(上)

    我和夕儿费了牛劲才找到紫绛和莫丘两人，两人躲在花园假山里面，莫丘倒是一直都很有礼貌，就是紫绛稍微有点郁闷了。
    “玉魂，怎么每次都是你？”紫绛有点埋怨的眼神看着我。
    我笑道：“借你家莫丘一用，马上还给你，保证不会让他掉一根汗毛！”
    我的一句“你家莫丘”让紫绛羞红了脸，气闷的跺脚，不过这句话好像正好爽到了莫丘，他温柔的握住了紫绛的手，笑道：“时间还长。”
    莫丘看着夕儿跟在我的身后，让我们在这里等会他。没过多长时间，莫丘就领着一个人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然后疾步向这里走来。他们走近了，徒班才看清我旁边已经羞得低下头了的夕儿，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脚步有些踟蹰。我走出去，笑着跟两位男士道：“去吧，我给你们把风，如果有人来我这里，你们就不要动了，现在天色暗，人在暗处不动是看不见的。”莫丘和徒班都是感激的笑着向我点点头。我也向他们点点头，走到花园边的凉亭坐了下来。这个角度能够隐约的看见四个人影，两两成双。
    夕儿这会可能会问他要承诺吧？那个荷包送出去的几率比较大。我倚在凉亭的椅子上仰望天上的月亮。这里没有电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起书，歌舞就更不用说了。所以这里唯一好看一点的就是天上的这轮月亮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后面是什么？不记得了。唉，我最讨厌记东西了，还好我高考的时候有艺术分，不然我估计哪也考不上。
    “姑娘还会吟诗呢。”
    我搭在栏杆上的手吓得一下子收紧了，并不是因为声音的有无，而是声音的距离。居然就在距离我不到三米的地方，我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惊惧让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只不过是在念别人写的诗而已。”我岔开话题，“少爷怎么也出来了？”
    他在我身前坐下，头冲着那边的假山的方向：“莫丘在那吧。”
    他也想回避我的问题，追问反而会让人觉得尴尬：“他们好久没见了。”
    “如果姑姑知道你拉着小表妹来这里见徒班，她会气疯的。”他虽然说得挺恐怖，不过却没有一丝恼怒，倒是笑着的。
    “少爷有为自己打算吗？丘少爷都后来居上了，更何况少爷还是在隆都中任职，不似在战场那般身不由己。”我看见莫桓的表情一僵，然后苦笑。
    “我喜欢上了一个有夫之妇，还叫我怎么为自己打算呢？”
    “世上的女人多得是，少爷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我笑着开导他。他无奈的笑道：“我却为了这一棵树放弃了整片森林。”
    “少爷没有殇少爷活的潇洒呢。”我偷笑。
    “别拿我和他那种人相提并论行吗？”莫桓斜睨我。
    “他是哪种人啊？”我好奇的看着他。
    “不学无术的痞子。”莫桓的语气不善。
    “那他也是你弟弟呀。”我觉得他给莫殇的评价和我这个外人差不多，那护都公子对于莫殇的评价又是打哪来的呢？
    “还好不是我亲弟弟。”莫桓学着我的姿势，慵懒的靠在凉亭的栅栏上。
    他的意思是说他不好管？或者是，不方便管？还是说莫寒不让他管？或者都有。想起今天莫殇对他的态度，俨然一副藐视样子，估计管了他也够戗能听。唉，果然人多事也多。不过好像他对莫丘是不一样的。“你也是个疼弟妹的哥哥，这是莫家的传统吧？”
    莫桓笑着摇摇头：“只要他们不太过分，我的确是个好哥哥，不过我不会像爹和大哥似的。”
    言外之意，莫家人就算做了过分的事情，莫枝和莫徙也都会包庇？难怪莫梨现在是这样的脾气了。“你和你姑姑还挺像，都是有原则的人。”
    “可能我们家比较公平的就属我和姑姑了。我的脾气多少有点像姑姑，就是不知道姑姑像谁了。”
    “四不像。”我和莫桓相视而笑。
    就在这时我看见有一个人影慢慢的，如散步般的走了过来。隔得太远，看不清是谁。我的笑容僵在脸上。莫丘和紫绛，夕儿和徒班四个人的事情，显然莫桓是知道的，莫丘应该也不会瞒他。可是别人呢？我的笑容僵在脸上，那个往这边走的人，到底是谁？

 第五十五章 月下(下)

    那人渐渐走近，莫桓也看向那人，手中的拳头渐渐握紧，看起来他也是紧张的。走到凉亭下，终于看见了来的人，我俩都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公子，你怎么也出来了。”我起身。
    护都公子走上来笑道：“怎么会吓到你？”
    我撇撇嘴：“还能怎么，偷偷摸摸的事情做多了，总会心虚吧？”
    护都公子虚起眼，看看我，又看看莫桓。莫桓尴尬的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和你的侍女偷偷摸摸吧？”
    我才反应过来，护都公子这是吃醋了？护都公子不相信，死死的盯住我。我一身虚汗：“我要真和莫少爷有什么，还会上这么高的地方来？那这还能叫偷偷摸摸嘛？”
    护都公子想了想，点点头坐了下来，我则依靠在柱子上，护都瞄了我一眼，声音中带着威严：“你没长骨头？”
    我一愣，护都公子从来不这么和我说话的，他这是唱的哪出？我立即站正了。
    “公子心情不好？”莫桓试探的问。
    护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叹了口气：“你不也心情不好吗？”
    莫桓一愣，脸色沉了下来：“我妹又把你怎么了？”
    护都好笑道：“难道就不能我把她怎么了嘛？”
    莫桓斜睨他：“要是你把她怎么了，现在坐在这的就应该是她。”
    护都无奈的摇摇头：“我懒得理她。”
    莫桓低头玩着手指：“作为你的大舅子，我得说你两句，有了新欢，别忘了旧人。”他认真的抬头看着护都。
    我和护都都是一愣，护都偏头用余光扫了我一眼，又看回莫桓：“哪有新欢？”
    这回换莫桓愣了，他看着我，有看看护都：“不是新欢？那能不能解释一下我妹为什么不找别人麻烦，单找她麻烦？”
    护都斟酌了一下：“如果我说，表现形式上，跟你的情况差不多，只不过换了一下，你变成已婚，她变成单身，而你又对你的夫人没有办法。”
    莫桓眨眨眼，又眨眨眼，最后好像明白过来了，了然的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怒道：“那也是精神背叛！”
    护都无辜道：“可不关她的事啊。”这个“她”，难道指的是我？
    莫桓看看我，终是低下头叹口气：“作为朋友，其实我是支持你追求自己的幸福的。”
    护都悠悠道：“有莫梨在，我如何能够追求自己的幸福？”
    莫桓落寞的笑道：“那就看你和妹妹怎么协调了。不像我，连个协调的机会都没有。”
    护都拍拍他的肩膀：“你比我幸福，至少没有人打扰你，你可以一直这样守候下去。”
    莫桓痛苦的看着护都：“可你至少有机会，我……连个机会都没有。”
    “她是你的妹妹，她那脾气你还不清楚？协调，说的容易。”护都冷哼。
    两个人都沉默了。我觉得这个话题很悲哀，听着两个男人唉声叹气的对心脏不好。我问他俩：“我能问个问题嘛？”
    两人看向我，莫桓问：“什么？”
    “那个……我出来之前，护都公子说的那个梦是什么意思？胡人怎么了？”
    两个大男人互看一眼，哈哈的大笑起来。护都公子笑着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我坐下，我们三个人正好就成了个三角形。护都公子问我：“你知道胡人不吃什么吗？”
    我摇摇头，胡人？记得以前听康允老头说过，好像是北方的民族，琵琶的发源地。莫桓笑道：“他们不吃狗肉。”
    我晕，这等着呢！家奴……我扑哧的笑了出来。他们俩也笑了。莫桓道：“公子，真有你的，这个你也能拿来做文章。”
    “娱乐一下嘛。”护都笑容还在。
    莫桓坐正：“说真的，那个时候你们在笑什么？我看姑姑和妹妹的表情不太好。”
    “我们在笑莫丘和紫绛呢，至于她们的表情为什么不好就不得而知了。”我笑道。
    几个脚步声在凉亭下响起。

 第五十六章 七人

    “笑我们什么？”四个人影上了凉亭。
    “怎么都坐到这里来了？”紫绛奇怪的问。
    “这里风景好啊。”我笑道。四个人面带笑容的走近。紫绛和夕儿分开我和护都，坐在我俩中间，坐下的时候还把我也拉下了，我抬眼看公子，公子不置可否，我也就随了她们的意。莫丘则大大方方的坐到了护都和莫桓的中间，剩下一个徒班，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在我和莫桓的中间坐了下来。
    “你们都一对一对的，我看着嫉妒，走了。”莫桓准备起身。
    闻言，我隔着徒班飞扑过去：“不许走！”莫桓起身太快，我来不及抓住他，只得拽住了他的衣摆。他起身的力道正好将我带了起来，我屈着的腿没来得及支持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就压到了徒班身上。
    “小心！”徒班上身往后撤，腿还没来得及挪动地方，我就压住了，幸好他反应快，接住了我，不然我肯定摔得很惨。
    莫桓不知道是怕我拽坏了他的礼服，还是怕摔着我，他连忙抓住我的手腕，惊道：“你还来真的啊？”
    我这个姿势别扭极了，手被莫桓抓着使不上劲，腿又不能支撑我的身体，总不能踩着徒班吧？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腰上一紧，我整个人被拎了起来，然后将我放到座位上，我这才看见一张愠怒的脸。
    “你就不能老实的待着？”护都公子的声音里好像压抑着怒火。
    此时的我就好像真的做错了事情似的，低下头：“对不起。”
    护都无奈的冲我摇摇头，面色不善的向莫桓：“你就待着吧。”
    我听见旁边有窃笑声。我转头怒瞪着捂嘴偷乐的夕儿。夕儿幸灾乐祸的笑道：“原来你也有今天。”
    我虚着眼看着夕儿：“小样的，你活腻味了是吧？”我忽然转头冲着徒班，所有人都被我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尤其是徒班。“徒班，你可看好了，公主可是个疯丫头……”
    “呀！”夕儿一下从后面掐上我的脖子使劲晃，她的小手好凉，冰的我一下子将脖子缩了起来，徒班被我那一吓，又加上被夕儿这一吓，彻底的呆在那了。我被晃得一字一顿的说：“看、见、了、吧。”
    我的这句话好像敲了夕儿一下，她浑身一震，貌似是意识到她的举动正好印证了我说的话，她不甘的放开手，嘟起嘴赌气的坐在那。紫绛用胳膊肘顶顶夕儿，然后咯咯的笑了起来，夕儿不依的摇摇身体。
    这时候我身边的呆在那的那个傻小子才反应过来，嘿嘿一笑：“这样的公主才可爱嘛。”这句话引得夕儿的脸更红了。我深深的看了徒班一眼，他在战场上杀人也许是个老手，但是对于感情，他好像还是太过青涩了。看样子他也是喜欢夕儿的，就是不知道他喜欢夕儿多些，还是忠于莫徙多些。将来如果夕儿真的为了他做出点什么，莫徙也许会不得不出来阻止，到时候他该何去何从？会不会伤害到夕儿呢？不过就算会有这么一天，我也不会让夕儿钻牛角尖的，快乐更适合她，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男人毁了她的快乐。
    嗨，想这些做什么，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不要老往坏的方面想嘛，也许到时候船到桥头自然直，什么都迎刃而解了呢？可是，就算事情迎刃而解，莫丘和徒班两人都是要上战场的，生死不知，就像护都公子说莫寒似的，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又怎能不让人提心吊胆？
    还有，我不太了解这个徒班，他毕竟是莫徙的心腹，对他还是不太放心。走一步看一步吧。
    “嘿，回神了~”莫丘大老远的朝我挥手。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护都公子认真的看着我。
    我叹口气：“我在想，这样多好，七个好朋友就这样在凉亭里一坐，如果这里再有点小酒，有点小菜，大家一起说一起笑，感觉多幸福啊。和平就是好，没有杀戮没有死亡，只有欢声笑语。”我仰望天上的月亮，“什么时候才能没有战争，什么时候人们才能过上这样幸福，富足的生活……”
    我的眼神从月亮上下来，降落到我们七个人身上。我看见护都，莫丘，莫桓和徒班四个人看着我的眼神不对劲，护都和莫桓的眼神是探究，莫丘和徒班的眼神里略带震撼，又好像有点感悟。而那夕儿和紫绛互看一眼，好奇的看着我。
    我奇怪的笑道：“怎么都看着我？我是怪物吗？”

 第五十七章 改词

    我奇怪的笑道：“怎么都看着我？我是怪物吗？”
    “姑娘怎会有此感慨？”莫桓莫测的看着我。
    “这应该是公子的愿望吧？只不过我看到徒班和莫丘，忽然想到了而已。”我觉得没什么特别啊，前世我知道历史，每场战役到最后，无论谁赢谁输，损失人命都是在所难免的，就算强如美国，在打伊拉克的时候不也是死了人么？更何况这种冷兵器时代。记得有一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就更不用提功不成的话要死多少人了。
    “红尘飞烟起战火，血河白骨疆土扩。形单影只暖意薄，杀伐征战谁之过？”护都公子深深的看着我。闻言，大家都看向他，他却直勾勾的看着我：“我本以为你只是有才，没想到你还有如此的悲天悯人之心。”
    我吃惊的看着他：“公子还记得……”
    护都柔和的笑着。这次，所有人又看向我。莫丘道：“这是姑娘写的？”
    我点点头。紫绛笑道：“玉魂，你的嗓音极好，唱来听听嘛。”
    我一愣，这怎么唱？前八句唱出来的确无所谓，可是后八句呢？当初这歌可是劝护都公子的，现在这么多人，怎么能唱？天呐，怎么办。这时候，夕儿也鼓动我：“唱嘛唱嘛。”
    莫桓也含笑道：“姑娘唱来听听吧，我们还没有听过姑娘的歌声呢。”
    我为难的看着护都公子，护都公子仿佛也迟疑了，不知道该不该让我唱。我低下头，想了想，笑道：“这里没有琵琶呀。”
    夕儿道：“没关系，你就清唱嘛。”
    我叹了口气：“好吧。”我看见护都公子微微蹙眉。
    省去了前奏，我直接从词开始：
    无眠暮樱无边落，落入尘沙影绰绰。
    红尘飞烟起战火，血河白骨疆土扩。
    形单影只暖意薄，杀伐征战谁之过？
    乱世之中无处躲，折戟连天火光烁。
    柔情似海无处说，鼓声震天军情迫。
    死里求生为伊活，海誓山盟重信诺。
    战争胜负无不妥，只求归家伴伊坐。
    愿君战胜心中魔，幸福从此手中握。
    我感觉后半段已经没了前半段的那种霸气，不过紧急时候抓来顶事，我觉得也没什么大问题。
    就看在座的七个人，有的震惊，有的感动，有的若有所思，有的细细回味，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尽相同，而护都则是半感激，半赞赏的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变成了焦点，大家都是那样的看着我，好像我多复杂，需要人仔细研究似的。
    凉亭上响起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亭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惊，顺着月光望去，是一个黑色的人影，他好像没有料到这个小小的亭子里居然坐着这么多人，脚步顿了一下，却又继续走上来。
    坐在靠外位置的莫桓先认出那人：“大哥？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出来？我还想着你们怎么一个个的全跑了，整个席上总共十六个人，四分之一都在这，这家宴还真是有意思。”莫徙终是走了上来。
    徒班见他上来了，连忙起身让座。他拿徒班当兄弟，可是徒班却是实实在在的当他是主子。我和紫绛也站起身来，朋友之间可以不用在乎理解，不过莫徙……还算不上朋友吧？莫徙走过来，拍着徒班的肩膀，按着他坐下：“不用起身，都坐吧，这里只有朋友，没有尊卑。”自己坐在了徒班和莫桓的中间。我和紫绛互看一眼，终究是坐下了。我往夕儿这边挪了挪，给他让点点地方。
    护都笑道：“看来我们这个队伍是越来越庞大了。”
    莫徙笑道：“庞大点还不好？人多力量大嘛。”说完笑着看向我，“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的歌应该是姑娘唱的吧？”
    我看不明白他的笑，只得点点头。
    “姑娘做的词？”
    我点点头：“是的。大少爷觉得有何不妥吗？”
    “我觉得，只要是战争，无论是哪一方，都想要赢吧？”莫徙含笑认真的看着我。
    我想了想：“大少爷指的是‘战争胜负无不妥’？”
    “难道不是吗？”莫徙的表情没有变，只是眼色渐渐的深了。
    我笑道：“对于大少爷来说，这胜负就有区分了，您是个居上位的人，当然会一心取胜，但如果换成是普通的士兵呢？他们不过都是野心下的牺牲品而已，身不由己已是不幸，唯一能够驱使他们活下去的动力，可能就是对于亲人的感情，和对妻子的爱了吧，不然他们为什么还要那样拼命，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活下去？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我的眼神黯然下来，“战争，既能成全个别野心勃勃的人，也能摧毁大批平凡无奇的人。如果他们都活着，人尽其能，物尽其用，那该会多好啊。”前世，我所认知的世界就是一个相对和平稳定的世界，至少我的身边治安还算不错，相对于那些政治经济，以及社会整体都不稳定的国家，那我生活的地方就好比是天堂，社会快速稳定的发展，政治，经济，文明，都是上升的趋势，虽然我知道盛极必衰的道理，看得见走的上坡路总比那些看得见下坡路的国家要好许多吧？至少我是喜欢我所生长的环境的。虽然我也是个胸无大志的人。那样稳定的环境，既能够养人，也能够废人，不过我还是宁愿过那样的生活。
    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发现大家都沉默了好久，一直没有说话。莫徙，莫桓和护都的眼神看着我，迸发着光芒，又有吃惊，又有疑问，还有些不可思议。
    我自嘲的笑道：“看来今天我注定成为怪物了。”
    莫桓怔怔的开口：“护都，从朋友和臣子的角度上讲，”他看向护都，“我希望你赶紧娶了她。”

 第五十八章 回殿

    莫桓怔怔的开口：“护都，从朋友和臣子的角度上讲，”他看向护都，“我希望你赶紧娶了她。”他的这句话换来了莫徙的怒瞪，护都的沉默和我们的吃惊。
    紫绛扑哧一笑：“桓少爷，你还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主啊。大少爷在这你也敢乱说。”
    莫桓却认真的看着莫徙：“大哥，你理智点看问题行吗？如果将来宫国真的要谋求发展，与祯国和灵国那样的强国并驾齐驱，那么你觉得谁更适合辅佐公子，未来宫国的君王？是咱妹妹莫梨，还是这个小丫头？”
    莫桓第一次叫我小丫头，我小吗？我前世的年龄和他也差不多大好不好？可是此刻的气氛并不容许打岔，因为大家都沉默了，只听得见隐隐约约的呼吸声。莫徙的表情严肃，就那样的看着莫桓，目光复杂多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终于，他叹了口气，起身：“差不多该回去了。”
    也许，答案就在莫徙的心中，可是他不愿意说出来。他是莫家将来的大当家，为莫家提供强有力的后盾和庇护是他的职责。不过，在他心里，我永远也比不上莫梨。也许，在他眼里，我只不过是护都和莫梨中间的第三者而已。
    我们一行人陆陆续续，先后从凉亭上下来，当然，徒班准备就直奔偏殿了，临走也没忘了跟夕儿眉目传情一下，还好我们三个女孩子，莫丘和徒班都走在最后，不然他俩也不会这么大胆。当然，我和紫绛还有莫丘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先走了几步，没走多远夕儿就追上来了。
    “不舍得啊？”紫绛顽皮的笑道。夕儿脸红，笑而不答。
    “没事，你要想见他，随时来找我，包在我身上。”莫丘大方的笑道。
    “讨厌。”夕儿娇嗔，白了他一眼。
    我嗤笑：“怎么，荷包他收下了？”夕儿低下头，浅浅的点点头。我又笑道，“那想必你问他的话，也得到满意的回答了吧。”夕儿把头低的更低了，仍是浅浅的点点头。
    莫丘好奇的问道：“问的什么话？”
    紫绛拍了他胳膊一下：“女人家的事儿你管这么多干嘛？”
    莫丘理直气壮，却又带了点被冤枉的感觉道：“她是我妹，我问问不行？”
    我斜了他一眼：“女孩子的事情，男人少插嘴。”
    这回莫丘可算是吃瘪了，不甘心道：“没事，待会我回去直接问徒班不就得了？”
    “小表哥！”夕儿终于抬头了，羞红了脸，“不许问。”
    莫丘诧异道：“嘴长在我自己身上，我为什么不能问？”
    “哎呀！”夕儿气得直跺脚。
    我和紫绛吃吃的笑着，我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用她的语气说道：“原来你也有今天。”
    夕儿赌气的看着我们三个，气道：“不理你们了。”然后快步走向前。我们三个相视而笑，连忙追了上去。
    快要到玉合殿的时候，我在殿外的阴影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示意夕儿，夕儿也看见了，这时候，其他人都先进去了。我们俩走在最后面，并没有跟进去，只是坏笑的靠近那个熟悉的人影。我和夕儿看见他和一个小太监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递给他一个东西，那小太监点点头，转身就走了。他看着小太监的背影，身体直直的站在那里，并没有动。我和夕儿比了个眼神，我一下子扑上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夕儿绕到他前面，及其精准的拔了一根胡子下来，就听“唉哟”一声，他就捂住下巴蹲了下去。我和夕儿奸计得逞，放开他咯咯的笑着。
    他回头，一看是我们，开始有点吃惊，不过想了想，貌似是想明白了，然后给夕儿行礼：“见过公主。”

 第五十九章 散席

    “见过公主。”
    夕儿翻了个白眼，没有捏着他的胡子的手一下子搭到他的肩膀上：“哎呀，老头，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多规矩了？你在歌舞班里和在这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康允笑道：“因为歌舞班是我的地方，不怕公主怎么样啊。况且，这里是王宫。”
    夕儿撅起嘴：“没意思，你的胡子还给你。”她将她手里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的胡子塞到了康老头的怀里。
    康允的反应更有意思，赶紧接住，我忍俊不禁：“老头，你不是准备还把你这根胡子给粘上吧？”
    康允郁闷道：“我哀悼一下总行吧？”
    这句话正好逗乐了我和夕儿。夕儿笑问：“你刚才在做什么？刚才那个小太监是谁？”
    康允柔和的笑着：“是我准备找书阁借书的目录。有些乐器的资料得查一下才行。”
    我和夕儿点点头。我问道：“这次宴会，歌舞班也来演出了？”
    康允点头：“不过不多，刚刚演完，我这就准备撤了。”
    我看看天色，道：“那你赶紧回去吧，一会该宵禁了。”
    康允点头道：“那我先走了，你们继续。”他给夕儿行了个礼，恭敬的走了。其实在这里遇到康允也挺正常的，可是我总觉得哪里有点别扭。不管它，我和夕儿进了玉合殿。殿上气氛有些压抑，可能是因为刚才比较活跃的年轻人大多都出去了的缘故吧。不过我感觉气氛有点怪怪的，莫梨的眼神总是时不时的向我这个方向瞟来，我只是低着头，不去看她，只是忙着手底下的活。
    过了不多时，家宴就散了。最后，我环顾了一下席上的这些人。靖王的表情永远是那样的和蔼与亲近，只是眉眼中却是一片海，看不透，也猜不透。莫衔还是那样的表情，没有好，也没有坏，有的时候看看我，更多的时候是和靖王还有家人说话，有股威严，也很神圣的样子。一路往下，夕儿的表情有点木，可能是时不时的回想着晚上和徒班在一起时候的事情吧，我从莫家的老人们脸上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少爷们这一辈我倒是能看出莫桓和莫丘，他俩看着护都的表情有些真诚也有些担忧，莫殇倒还是那副表情，莫寒和莫徙夫妇也都是那样，只是莫徙好像多了些深沉，还是那样，我看不透他。然后离我最近，也是被我刻意忽略的人，莫梨，她一直都是那般，对我不满的眼神好像总是跟着我。其实我感觉她已经在努力的不去在意我了，可是总还是不自觉的眼神就回来了。护都公子倒是一脸的沉静，没有波澜。我出去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
    宴席就在这种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气氛里结束了。走的时候靖王和莫崇相互寒暄就不用说了，这些很假的东西，但是却好像是那么重要。我很纳闷，难道寒暄了就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和想法？果然是重视尚文的国家，礼仪还是要做到位的。
    我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的，只是天黑了，点起了灯笼而已。莫家的人也都回了。他们虽然仪仗队不如公子的仪仗队，不过主人比较多，所以显得倒是挺壮观。这一大家人我总算都见过了，有点百闻不如一见的感觉。回到公子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和紫绛服侍公子洗漱，一切准备妥当以后，紫绛就回房了。今天晚上是我侍寝。我铺好地铺，抬头正好看见护都公子站在床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那样怔怔的看着我。我走过去，帮他更衣。平常我做这些的时候，护都公子一般是不看我的，可是今天他的眼神看的我有点发慌。
    他微抬双手，我将他的腰带解了下来。就在我准备拉开他的衣襟时，他一把抓住我的双手，我一惊，抬头看他。今天晚上的护都公子怎么怪怪的？
    “公子？”我轻唤他。

 第六十章 吻

    我抬起头看护都公子。今天晚上的他怎么感觉怪怪的？“公子？”我诧异的轻唤他。
    护都公子看着我的眼神渐渐变深了，手上的力气也渐渐加重，我的手也渐渐的因缺血而感觉有点冰凉，压迫感瞬间向我袭来，就算平常再不怕他，他也毕竟是个男人，终究会有让我心悸的时候。我轻轻的挣扎：“公子，你怎么了？”护都松了松劲，可是并没有放开我。
    “玉魂。”护都低沉的嗓音唤着我，他这样的表情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他。他……今天是怎么了？护都的眼中写满了复杂与矛盾，他有些痛苦的压低了声音：“你的光芒太耀眼了，我根本挡不住别人看向你的眼神。”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打在了我的心上，让我有种窒息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护都公子的手开始颤抖，这种感觉从我的胳膊传到我的身上，不由得我也开始颤抖，他颤抖的声音响起：“你叫我，该拿你怎么办？”说着，放开了我的手，却将我紧紧的拥入怀中，他面庞深深的埋进我的发丝里，吸取着我的芳香，这力道，仿佛是要让我与他合二为一般，我双手无助的抚在他的胸口上，隔在我和他的胸膛中间，他的劲太大了，我有点喘不过气。原来，温柔如护都公子，也有让我惧怕的一面。我感觉脸上火烧火燎的，全身不住的颤抖。
    公子……
    我无意识的任由他抱着，手上感觉着他剧烈的心跳，隔着衣服依然能够感觉得到他的皮肤滚烫。他稍稍放松对我的禁锢，我抬头，终于呼吸顺畅了，可是却对上护都公子亮如星辰般的眸子。一个吻轻轻的落在我的额头上，我错愕，没有反应过来。然后鼻尖又感觉到柔软的触感，我全身一僵，“嗡”的一下，脑袋中一片空白。然而，就在护都公子温暖的唇刚刚碰到我因呼吸不畅而微张的唇瓣时，他却停了下来，整个人僵在那里，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一串脚步声，我仿佛被人从头顶浇了盆冷水下来，登时清醒了。然而护都公子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仍是闭着眼睛，然而眉毛却紧紧的纠在一起。我看见他的腮帮子和太阳穴上面有隐隐约约的起伏，这应该是咬牙切齿所引起的面部变化吧？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劲，隔在我和他胸前的手一下子将他推开，然而他跟个桩子似的纹丝不动，我却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一下子踩在我刚铺好的地铺的被子上，绊了一下，我整个人向后仰面倒下去。“呀！”虽然这个声音比较小，可还是让外面的人听见了。
    那人急急的推开门，正好看见我用胳膊撑起上身，准备爬起来的动作。我诧异的看向门口，果不其然，是莫梨。她看看躺在地上正欲起身的我，又看看衣冠不整的护都，眼里都快喷火了，护都阴沉着声音说道：“玉魂，你出去。今天不用你侍寝了。”
    我连忙起身：“诺。”答应完，赶紧卷起我的铺盖逃出房间，虽然我的这些动作都是在莫梨的瞪视下做完的，不过能够逃开今天这样怪怪的护都公子，还是件比较明智的事情。
    我出了公子的房间，撒丫子就跑回我和紫绛的屋子。紫绛来给我开门：“你……”她刚想开口，我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推门进去，然后立即用腿把门合上，身体则虚脱了般的倚在门上：“啊……”我长长的舒了口气。
    我倚着门滑了下来，坐在地上。紫绛接过我手里的铺盖卷：“怎么了？是不是莫梨夫人又来找你麻烦了？”
    我叹了口气：“甭提了。我今天当了一晚上怪物，回来以后公子也变得怪怪的了。”我想起他那个浅浅的吻，连腾的一下红了。
    我躲在暗处，紫绛根本看不见我的脸：“护都公子怎么你了？”她打趣我。我知道她这个时候是看不见我的脸色的，估计是刚才开门的时候，我的脸就是红的吧。是不是余韵未消？我郁闷，难怪莫梨那样看着我，换做是谁都会觉得有问题。这回误会恐怕没那么好解释了。这个时候，护都公子和莫梨在做什么呢？
    他们是夫妻，做什么不可以？可是他刚刚吻过的我，又怎么可以去吻别人？怎么可以？一想到他们在一起，我的心里一阵揪痛，这段时间我拼命的压抑自己的感情，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多大作用。他刚才为什么要吻我……？我抚上唇，仿佛还能感觉到他的触感。那样温柔，那样温暖，那样柔软……不！我拼命的擦着自己的唇，想要擦去那触感的记忆，可是我发现我根本擦不掉。
    我根本无能为力……
    眼泪簌簌的往下掉，那种噬骨般的痛楚将我淹没，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嫉妒莫梨，还是在怪护都公子。公子，你为什么要碰我？

 第六十一章 祸起

    紫绛就那样看着我哭，有点不知所措，可能是从来没有见过我哭吧，我也没有想到，自诩坚强的我，居然也有落泪的一天。其实并不是不坚强，而是情之所至，没有办法的事情吧。
    出乎我的预料之外，护都公子的房间那边出奇的安静，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整个院子都很安静。
    “她走了吗？”我抬眼问紫绛。紫绛摇摇头。我屈起腿，两个胳膊都放在膝盖上，我将额头顶在两只小臂上，就好像趴在桌子上的动作似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今天她进去了好长时间了，都没有听见吵架，他们在做什么？我全身颤抖，不要去想，不要再猜了！我在心底呐喊着，可是，我的头脑不受我控制的还是去想象他们在一起的画面。
    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诧异的抬头。紫绛趴在窗户上使劲往外看，然后蹲在我身边抱住我的肩膀，轻轻的说道：“公子的房间还亮着，呈卫和纤纤他们也都还在外面等着呢。”
    紫绛……我侧过身，扑倒在她怀里，不敢出声，只得咬着牙任由眼泪往下掉。紫绛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安抚我狂乱的心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紫绛拍拍我的肩膀，我俩都竖起了耳朵。就听见有开门的声音，细细的人声，然后是一串脚步声的离去。莫梨……走了？我抬头看紫绛，她给了我安慰的笑容，我感激的看着她。
    这一夜，注定无眠。
    一连十好几天我干什么都提不起劲，这种无力感我是第二次感受到，上次是在护都公子和莫梨夫人成亲三载的晚宴之前。上次是因为想念护都，这次则是躲他。好在，他似乎也在躲我，好几天都是紫绛去侍的寝，然后一大早的就出去，深夜才回来。就算是莫家班师回朝那些日子也没见过他这么忙。
    这段日子，莫徙偶尔会来，夕儿这个常客就更是总往公子府跑了，这个公子府就成了两个小丫头幽会的场所了。就算莫徙不来，夕儿也会让徒班的表弟兆楚帮他俩带信。不过还好，她们眼力见很好，知道我烦，并不来惹我。
    就在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淡无奇的过下去的时候，一个突发事件扰乱了宫国的一池春水。护都公子回来之前，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世界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我所得到的消息只有从别人那里听来。不过我又明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永恒真理，所以一般我听见的事情，经过我大脑沟回的提纯，事情的原本情况也就能了解个大概了。这天，我正在我院子里收书简。我也是到了这里，遇到了这么个爱看书的公子才知道，原来书简放长了时间不碰，它也会生霉。我把摊开的书简挨个的卷起来，放进各自的布袋中，这时候我就听见有争吵声往这个方向来。与其说是争吵声，不如说是斥责声，因为从头到尾我就听见了护都一个人的声音。
    我加紧手里的工作，谁会想到今天，大太阳还在脑袋顶上他就回来了？声音越来越近，慢慢的就能听清他在说什么：“不知道，你爹闯的祸让你爹自己收拾去！本公子早就说过会有今天的结果，你们不听，偏要死犟，还说本公子怯懦，行啊，这个烂摊子你们自己去收拾去，有本事就别来找本公子！”
    “公子，还是您有远见，您圣明，给我爹指条明路吧。”这个是……莫徙的声音？！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躬屈膝了？他爹？莫枝？怎么了？
    “去去去！别跟着本公子！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去负责，你现在知道错了？以为本公子是神仙啊？能弥补你们所有做错的事？”护都公子绕过小径，冲着这边走了过来。
    我正好也都将这几卷书简摞好了，赶紧往护都公子的屋里走。就听莫徙的声音响起：“公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让你爷爷和你叔叔救去！哦，对了，回去告诉你爷爷，说本公子支的招就是，去把梓冉叫回来，让他来救你爹！”护都公子怒了。天呐，护都就算知道这件事情，又怎么能把这个话放在明面上说？还有，他是怎么知道的？

 第六十二章 斥责

    莫徙的声音好像有些委屈：“公子，我和我爹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上次的事情也是我爹派人截杀的他们，看在这件事情的份上，您就帮帮他吧。”
    护都公子的声音满含怒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这么说来，本公子还该感谢你们莫家了？”莫徙没有说话。
    我将书简归位以后，转身要回院子里抱剩下的那些书简，正好看见两人正好到了廊下。我立即见礼：“公子，莫大少爷。”护都公子看了我一眼，依然皱着眉，走了进去。莫徙冲我点了点头，也跟着护都公子走了进去。
    两人进了屋以后就没了动静，护都公子在想办法了？我抱起书简，回到屋里，看见护都公子坐在书桌上，双手环抱于胸前盯着莫徙，而莫徙就像是个犯错了的小学生，头低着站在那。一向斯文的护都公子今天居然会坐在桌子上？我看得有点傻。
    半晌，护都公子的怒气好像没那样胜了，声音极具威严：“你该不会不知道当年我娘死的时候，父王给过祁潇王什么样的承诺吧？”莫徙的身体一震，然后头低的更低了。护都公子继续道：“你不会以为梓冉回来了，他就能够在你们家的扶持下顶替本公子的位置，当未来宫国的君王了吧？”又是沉默，死一般的寂静，护都继续道，“你该不会认为咱们国家的现在的武力能够抵抗祁国吧？”还是沉默，这间歇性的沉默真的很考验人心里的承受能力。护都扔在继续：“你是不是以为本公子让着莫梨，交好莫桓，莫丘，就是在忌惮你们莫家？”又是半晌的沉默，我感觉快要疯了，然而护都公子还在继续着他的话题，“本公子要是想废了莫梨，简直是轻而易举，但是本公子不想，她毕竟是本公子的结发妻子。而莫桓和莫丘，你扪心自问，你们莫家子弟，包括莫徙你自己，能力与勤奋，有人能比得上他们俩吗？”
    莫徙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我站在门口拼命的消化着护都公子的话，靖王给过潇王什么承诺？看来这个承诺应该是足以保证护都公子的地位。好像以前听腾风说过，护都公子的娘是祁国的公主。他不怕莫梨，以前我以为他忌惮的，结果却是……在这个时代，我觉得，他应该就是好男人的典型了吧……
    护都公子淡淡的开口：“把本公子的原话带给你爷爷。”
    莫徙低低的答了声“诺”转头出去了。出去的时候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求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公子，只是恭敬的低下了头，我听见他微微的叹了口气。莫徙走后我看了看护都公子，他还是那样的动作，这会他正愣愣的望着莫徙站过的地板发呆。我小心翼翼的绕过去，走到书桌后面，把书简放好，又小心翼翼的绕过他，冲着门过去。
    “玉魂。”护都喊住我。
    我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公子有何吩咐？”
    “去橱柜把我的茶具取来。”护都公子站起来，走到桌子后面坐下，又恢复了我熟悉的样子。
    “诺。”我走到里屋的橱柜面前，貌似公子在家都不怎么喝茶的，怎会在这个时候想到喝茶？搞不懂。我现在才发现我对公子的了解真的是知之甚少。以前只知道他是个儒雅的公子，对人有礼貌，而且也比较公事公办，不会冤枉好人。现在才发现，要当好这样一个角色也的确不容易，没有足够的能力与修养是无法做到这些的。
    莫崇，莫观，莫殇，你们是在摸老虎的胡须，你们不知道吗？以为自己功劳高，就可以震慑君王了吗？莫崇是不是有点老糊涂了？还是被莫观和莫殇给磨的？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还是天真的意味祁国不会管？对了，公子不是说过祁国的王现在已经卧病在床一年多了吗？看来他是抓住这个机会了。卧病在床一年多不是没有好的希望，不过是少些罢了。如果这个祁王真的一命呜呼了，不知道未来的祁王会不会替他老爹监督靖王完成他的承诺呢？护都公子的后盾怎么感觉这么晃晃悠悠的？唉，一切都还不知道，我对那个祁潇王也都是从护都公子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的，至于结果怎样，还要看这个潇王和未来的祁王是个怎样的人。我取出茶具，拿到护都公子面前。这次依旧是他一个人在摆茶具，我本来有心帮他的，可是……
    我们俩这是互相躲了多长时间了？
    不知道他还准不准备继续再躲下去……我呢？我也不知道。

 第六十三章 幽王

    我将茶具放到公子跟前，起身准备出去取水。护都公子却叫住了我：“干什么去？”
    我回头，一脸无辜道：“我去帮公子取水呀。”
    “回来。”护都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却扬声叫腾风，让他去取水。“你知道什么水煮茶最好吗？”
    我走到护都身边侍立一旁：“我记得上次公子用的是涌泉水。”
    护都公子怔了怔，然后抬头，深深的看着我：“你什么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吗？”
    我摇摇头：“不是，那个时候是因为公子是我的恩人，我一心想着怎么报答公子的，所以关于公子的事情就记得比较清楚。”
    护都公子点点头，他继续手上的动作：“过来坐下吧。”
    我迟疑一下，最终还是坐到了护都公子身边：“公子上一次煮茶，是什么时候？”
    护都公子手一顿，然后继续动作：“你进府的头几天。”
    这么说来，都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喝过茶了：“公子教我的时候，只满足了四境，还差一境，上一次呢？五境全齐了吗？”
    护都公子笑笑：“我满足了五境的时候很少，如果有莫桓陪着我还可以，不过我和莫桓也已经有好久没有一起坐下来喝茶了。”
    我惊奇：“啊？那公子是和谁一起喝茶的？”
    护都公子略带自嘲：“我一般都是独饮，有人陪的时候很少。别人是借酒浇愁，我是借茶浇愁。”
    借茶浇愁？难道那个时候是在为我发愁吗？我不敢多想，只是摇摇头：“喝酒不好，还是喝茶好，喝酒爱出乱子，喝茶却能醒脑，最适合整理思路。公子的选择是对的。”
    公子笑着点点头，却不看我：“是啊，上次喝茶我想出了个好办法能够见你一面，也多亏了那主意，现在能让我天天都能见到你。”
    这么直白的表白我差点没反应过来，我连忙低下头，他也不说话了，我感觉气氛尴尬的要命。好在这个时候腾风将泉水送了进来，他将水放下就出去了，护都公子装水，然后把砂铫放在炉子上烧。
    半晌的沉寂过后，护都悠悠开口：“正如你所言，灵国新上任的幽王，开始攻打我国了。”
    我一愣，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他：“啊？”
    护都认真的点点头：“短短十天时间，已经攻下四座城池了，攻势仍在继续。”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吐出十六个字，震傻了我，“幽王亲征，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天呐，开玩笑呢吧？“无人能敌？”我失神的重复道。
    护都点点头：“莫家当时不听我的话，杀了灵康王解一时之气，这回可倒好，是灭国的危险。”
    “莫家军不是很厉害的吗？这次为什么不出征？”我纳闷。
    “能不出征吗？早晨战报到达王宫，过了一个时辰，莫家的主力就全部出动了，这会估计都在校场点兵呢，就剩下一个莫徙来找我讨主意。”
    我一愣：“这么快？”
    “这还快？等他们带着队伍赶过去的时候，就又不知道丢了多少座城池了，况且，他们能不能抗住还是个未知数。”护都叹口气。
    “这个幽王很厉害吗？那个康王刚开始的时候不是也说是挺厉害的吗，结果莫家军一到不就打退了吗？”
    “这个幽王要比康王厉害的多，不说别的，就单说他还是公子的时候，他就带兵打过他周围辉国，阅国和我国。很是打下了几座城池，我都在想，如果当时不是他当时手头没有足够的人，足够的粮草，可能这件事对于我们这几个国家来说都会是场劫难。康王当年就把他打下来的这些城池划分给他管理，虽然是边陲之城，不过他治理起来还真是像模像样。他和在他身边的那个弟弟都是军事天才，兄弟俩以这些城池当作根据地，招贤纳士，养活了一大批门客。我当初就跟父王说过他的事，也说过最好让康王活着，只有康王才能够压制他们，不然我们这三个国家，很可能会遭殃，可是没人听。”
    我听着公子说这个幽王以前的事迹，就好像在听传奇般，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一个十足的好战分子。“公子怎么想的，莫家一定赢不了吗？”

 第六十四章 对策

    砂铫里的水已经开了，呼呼的往外冒着热气，而护都公子则是看着这热气发呆。半晌：“输赢，不得而知啊。”
    我摇摇头：“不对，公子。”我看着他，“如果有赢的把握，莫徙不会那样来求你的。”
    公子看向我：“帮我想想办法吧。”
    果然。他们都没有办法，我这个小女子又从哪来的办法？“公子觉得幽王的野心很大，会威胁到与他毗邻的三个国家是吧？”
    护都公子迟疑：“你是想联合辉国和阅国？”我点点头。还是公子了解我想说什么。可是护都公子却摇了摇头：“辉国和阅国的国情我和你说过吧，他们也刚打完仗，自己那烂摊子还没收拾完，又怎么会帮我们？”
    我低下头，没有办法？“对了，幽王不是才刚刚即位吗？他这个时候出征，不怕朝廷里出乱子啊？”
    公子拿起砂铫，将水淋在茶壶茶盏上：“他既然敢，我觉得他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从他能够治理好被他攻下的几座城池来看，他并不是个顾前不顾后的鲁莽之辈。”他将砂铫放回炉子上，“况且，现在的他，和刚得到那几座城池的时候，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他这算是英雄，还是枭雄？这个灵幽王能够让公子这般忌惮，看来这次宫国真的是大祸临头了。“他总有弱点吧？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人，不可能什么弱点都没有。”
    护都公子将茶罐放回原处的手一顿：“不是没有，只是他的弱点和他一样，强大到让我无可奈何。”
    我沉默，半晌：“公子还是在乎莫枝将军他们的，只是，您自己也想不出退敌之策，所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对吗？”
    公子将装满茶水的杯子递给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能不能理解成我比较担心宫国的安危？”
    我认真的看着护都：“只能说两方面都有，公子，你别逃避你自己的感觉好不好？”
    护都叹了口气：“我对于莫家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国家和平的时候，我不希望看见他们独大，国家不和平的时候我又希望他们能够平安无事。这种感觉和我对于宫国安危的关心根本不一样，尽管看上去它们有关联。”
    “人都是有感情的，就像公子对夫人，这份结发之情，不也是无可替代的吗？”我看着公子，他的眼神很复杂。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男人，只是好男人也是人，很多事情还是无法做到两全其美的。记得以前听人说过，理性与感性起了争执的时候，做决定的人是很痛苦的。
    公子就这样看着我，或者，只是看着我的方向出神，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在想什么。他就这样的不说话，也不动，什么表情也没有，半晌，护都公子回过神，眼神清明起来，然后眼神又转会到茶壶上：“话题扯远了。”
    我低下头。只是想到，就说说而已，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不过好像惹公子不开心了。这个节骨眼上，连公子都想不到办法，难道我还能给公子什么提示吗？提示？“公子，那个灵幽王有没有什么爱好，比如说喜欢什么。”我抬起头看向公子。
    “女人。”护都公子喝了一口茶，“灵幽王喜欢收集女人，就像收集物品一样，尤其是美女。”他顿了顿，“他的那个宫里，全都是女人，三千佳丽并不夸张，他和我年纪相当，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子嗣。”
    那应该就是他的问题了。前世听妈妈说起过，不会生养，有的时候是男人的问题，有的时候是女人的问题，有的时候两个人都有问题。莫梨和护都公子就不知道是谁的问题了，但是那个灵幽王那么多女人，居然还没有子嗣，那肯定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也就是说，将来继承他这个王位的，一定会是他的弟弟。“他不是有个弟弟和他关系很近吗？离间他们怎么样？”
    护都公子摇摇头：“要是这个有用，我也不会这么伤脑筋了。他和他身边的那个弟弟两人一起长大，亲密无间，虽不是一母所出，不过也差不多了。”
    我皱眉：“什么叫差不多？”
    “他的那个弟弟的母亲原本是他母亲的贴身侍女，就如同莫梨跟纤纤和月华一样，如同左膀右臂，他弟弟的母亲死的早，他的母亲就把他弟弟留在身边抚养，两人关系自是不一般。”护都公子望着茶壶出神。
    我点点头。纤纤这个名字在晚宴上听到过，月华应该就是莫梨身边的另一个侍女了。贴身丫鬟……“公子，这个幽王的娘舅家是个什么样的背景？”
    “是商人，他娘舅家的产业很大，遍布六国，是当世最大的商贾之家。”护都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商人？商人也可以进后宫的吗？那跟护都公子的娘舅家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公子，求助于祁国，怎样？”

 第六十五章 独面

    “公子，求助于祁国，怎样？”
    “舅舅？”护都公子想了想，“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莫家军虽然不敌这个幽王，不过我相信后面有援军，还是会给那个灵幽王一定的心理压力，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护都点了点头：“也未尝不可。”
    我谦虚的笑道：“我想，其实公子已经想到过，只是怕来不及。不过如果祁国真的有心想帮，只要出兵，不管灵幽王他怕不怕祁国，不过大军出发，那个灵王的日子也就得忌惮宫国三分。”
    护都公子点点头，笑道：“你怎么想到大舅的？”
    “刚才公子不是才说过，祁国给过大王承诺吗？”
    护都公子了然，站起身来：“把茶具收了吧。我出去一趟。”
    我行了个礼：“恭送公子。”
    公子走到门口，就停在那了，我看了一眼门外，不正是莫梨带着两个丫鬟和两个护卫过来了么？就见莫梨来的是气势汹汹，让我感觉她好像变回关禁闭前的样子了。护都穿上鞋，莫梨走了过来，一路上就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定定的看着护都，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她看着护都，眼中带着点怒气，走到护都身边的时候眼神就软了下来。
    我向莫梨行礼：“夫人。”
    莫梨看了我一眼，眼神又回到护都身上，她对着他行了个礼：“相公这是要准备出去？”
    公子淡淡的看着她：“我要进宫一趟，夫人有事吗？”
    莫梨低下头，呐呐道：“我知道我不该来，不过他毕竟是我爹，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
    公子还是那种淡淡的口气：“夫人若是担心岳丈的安全，那大可放心，我这趟进宫就是为了这件事。刚才和大哥说话强硬了点，也是在气头上，回来帮我陪个不是，等此战告捷我定当登门谢罪。”
    莫梨吃惊的抬头，那眼里有感激，有复杂，有很多说不清楚的情愫，在她眼里，他永远是她唯一的丈夫，唯一可以携手走到生命尽头的人。她很有福气，嫁给了一个好男人。我低下头，不想看莫梨那种带着迷恋又有崇拜的眼神看着护都。我就听见莫梨轻轻道：“相公慢走，路上小心。”
    “嗯。”护都公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这才抬起头，护都公子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尽头。莫梨回头看向我，我低下头，我感觉她的眼神在我身上转了好几圈，终是向我走来。她脱了鞋进屋，我侧过身迎她进来。纤纤和月华也跟了进来，呈卫和兆楚则站在廊下。莫梨进来后，四下看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刚才护都公子的书桌上。“相公很久没有跟别人喝茶了。”她走到书桌前坐下，“我记得以前他只和莫桓喝的。”她抬眼，“你会煮茶吗？”
    我没有弄明白她心里的想法前，不能轻举妄动。我恭敬的回答道：“会的。”
    莫梨好奇的看着我：“在哪学的？”
    “公子教的。”我实话实说。
    莫梨没再说话，只是那样的看着我，我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这时的她倒有点莫衔的感觉了。过了一会，她忽然开口：“过来坐吧。”
    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今天的莫梨有点不同，是不是莫徙跟她说什么了？我到底要不要过去？我没有不过去的理由，她是公子府的夫人，我只是个丫头而已，紫绛今天休息，也一早就出去了，估计是去找莫丘了，这会，除了我自己，应该是没有人能蹦出来救我了。而且……我扫了纤纤和月华一眼，门外还有兆楚和呈卫，我这才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在劫难逃。
    这个莫梨，到底想干什么？

 第六十六章 试探

    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硬着头皮过去，坐到了刚才的位置。
    莫梨笑道：“怎么，怕我？”
    我低头，恭敬道：“奴婢不敢，能服侍主子，是奴婢的荣幸。”
    莫梨浅笑：“只有贵族大家才能喝的起这个。相公居然会教你，看来你还真不一般。”
    我笑着摇摇头：“当初公子教奴婢的时候，奴婢和公子并不熟识，只是奴婢兴趣所致。”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莫梨斟酌着问我。
    “奴婢初次登台那天，公子和莫观将军来抓奴婢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的回答。
    “我很好奇，”莫梨斟茶，“我大哥现在也帮着你说话，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心里一跳，不知道为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是这么让我心惊肉跳。我低下头：“大少爷怎么想的，奴婢并不知道，奴婢只是做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任何逾矩行为。夫人明察。”
    “就算你有什么逾矩的打算，大哥也不会理你的，他只爱大嫂一个人。”莫梨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语气里尽是不屑。
    我的头还是低着，那个莫徙，如果我真的有什么逾矩的行为，他不把我看扁了才怪，就光现在这样，我觉得他都很在意我的出身。莫徙身上多少还是带了些大家长的一贯看法。莫家……我冷笑。
    “其实，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护都是喜欢你的，而你……”她的眼神回到我身上，还是那样反复的打量我，好像要将我看透。
    我抬头，赶紧接话：“奴婢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夫人去抢什么，争什么。奴婢原本只是个舞妓，能离开那种地方就觉得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奴婢不敢有更多的奢望。”那个该死的莫徙，到底和莫梨说什么了？！
    莫梨淡淡的看着我，点点头：“你很乖。其实，如果你不被他看上了，也许我们还会成为好朋友。”
    我垂下眼睑：“奴婢身份卑微，不敢高攀。”朋友？你和夕儿都成不了朋友，还能和我成朋友吗？莫梨，你今天的话说的这么漂亮，不像你的风格啊。
    莫梨为我斟了杯茶，我恭敬的接过。莫梨悠悠开口：“我看不透你。你的行为，你的想法，你的动机。刚开始我以为你是为了千方百计的靠近他，可是当你真正的靠近他以后，却变得恭顺起来。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是怎样的，不过在我看来，你和他之间有很严重的隔阂。”
    隔阂？这个我倒没有想过。有吗？如果她所谓的隔阂就是我麻痹自己，尽量疏远公子，而公子也避着我的话，那她就错了。那并不叫隔阂，那叫尊重。他尊重我作为人的尊严，尊重我内心的想法，我也尊重他的感受与决定。而莫梨和公子之间的这种感觉却明显不存在，他们那叫疏离，除了结发之情以外，似乎并没有那种悻悻相惜的羁绊。这也算是我和公子之间的一种默契吧。我不语，在莫梨看来，似乎是以为我默认了。
    “无论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莫梨坦然的开口。
    我抬头：“夫人何出此言？”
    “谢谢你无心争，也无心抢，最主要的，是谢谢你今天的帮忙。”此刻的莫梨很真诚，我从未见过的真诚。
    我想了想：“夫人指的是……公子今天进宫的事情？”
    莫梨不置可否。
    “那夫人并没有必要谢我，”看来莫徙从这里走后，的确是去了莫梨那里，“公子的心意是不会听别人的劝说而改变的，奴婢的话，没有夫人想象的那么好使。”今天护都公子说的话不是一两句，除了轰莫徙走以外，还说了些有关于莫梨的话，想必莫徙也将那话带给莫梨了，不然此刻的莫梨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这话明摆着说明护都对莫家还有情意，对她莫梨，也还有情意，并不是我说了什么，就能改变什么的。
    莫梨显然是领悟到了我话语里的含义，她还是那般看着我，带着探究，也带着惊奇。我看着她的表情慢慢的在变化，最终化作一丝浅笑：“你果然很乖。”
    我作恭顺状：“谢夫人夸奖。”
    莫梨起身，道：“收茶具的时候小心些。”说完，绕过桌子，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我起身向莫梨行礼：“恭送夫人。”
    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是代表了她的什么心情？莫徙到底和莫梨说什么了？怎么感觉今天的莫梨好像变化很大？虽然有点敌意，不过也都是略带试探性的。如果这句话泄露了她的心情的话，那是不是就能说明，以后我在公子府就不至于太难过？我不敢抱有幻想，万一有一天她恢复本性，杀我个措手不及就麻烦了。莫梨……

 第六十七章 王储

    稍晚些，紫绛和护都一起回来了。紫绛满面愁容，护都则看不出表情，只是平常跟在他身后的腾风不见了，就剩下一个圣轩。
    “腾风干什么去了？”护都公子进屋后，我问圣轩。
    “他被派去祁国送信了。”圣轩有些不自在的看着我。
    我记得护都说过，祁国的潇王是个多疑的君主：“潇王会相信腾风吗？”
    圣轩笃定的说：“会的。”他说完这句话，我就看见在屋里的护都回头，探究的看向圣轩。
    听到圣轩这么说，我终于是舒了口气：“那就好。”我冲着护都公子，“公子，你对莫徙公子说话太过分了，还吓唬他。公子居然有你这么当的。”
    我的话似乎打断了护都公子的思索，他回过神，淡淡的道：“我不是吓唬他，是吓唬他身后的那个莫崇老爷子。”
    “吓唬人家干什么？都那么大岁数了，一会给气病了，看你还尊什么老。”我走进屋子。
    “他要是真病了，我还省点心。至少我可以不用担心他在我背后干什么。”护都公子不爽。
    紫绛看看我，又看看护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劝公子：“公子，更衣吧。”
    公子起身：“紫绛，你可记住了，以后可别帮着外人说话，不然我决不轻饶。”
    紫绛眨眨眼睛看看我，笑道：“帮丘少爷说话也不行吗？”
    “你嫁给莫丘了就可以，没嫁之前也不许。”护都公子斜睨我。
    我抿抿嘴：“我说的是实话，公子平常不是最温和有礼了嘛？今天怎么好像改了脾性？”我走过来帮紫绛。
    紫绛俏皮的笑道：“不是公子改了脾性，是得罪了公子的人太讨厌。”
    我心里一惊，紫绛也知道莫崇和莫观的打算吗？看来这件事情一惊发展成路人皆知了。我低下头，装作不知情：“莫徙何时得罪过公子？上次家宴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几天啊？就得罪公子了？”
    “不是莫徙，是莫崇。”公子轻声更正。
    我笑道：“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犯得着和您这个年轻人过不去嘛。”公子知道的事情和我知道的是一件事吗？还是莫徙和莫梨只把他们的爷爷想的太好了，把所有过错全砸在了莫观一个人的头上？
    公子淡淡的开口：“你以为，莫家就如同表面上的那样和谐吗？”
    “我不以为，凡事都只是看。人是极会做假象的动物。”我淡淡的说。
    “莫家如果有真情的话，也只存在于嫡出与嫡出之间，庶出与庶出之间。不是同一个母亲，而亲如同一个母亲的兄弟只有莫桓和莫丘，其他的兄弟都是同一个母亲所出的比较亲，比如莫徙和莫梨。”想来莫寒和莫殇，虽然貌似莫寒更像莫枝的人，不过毕竟还是一奶同胞，想必，无论怎样，最亲近的还是自己的弟弟莫殇。这也就好解释了，听莫丘说，莫殇的无法无天全都是莫寒惯出来的，想必，莫寒再怎样，都是要亲近自己的弟弟的。
    “莫老将军为什么要跟您作对呀？”紫绛的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你觉得呢？”护都公子看向我。
    “我……感觉，莫崇应该是喜欢莫枝的，因为他毕竟是一家之长，先不说莫枝添了孙子，就单说莫枝是他嫡出夫人的儿子，无论是地位还是军事才能，理当是莫家的顶梁柱，也都应该受到莫崇的重视啊，而莫枝又很看重唯一的女婿，护都公子你，应该不会与公子为难啊。”我想不通莫崇为什么会和莫观一路。
    我们帮公子换完衣服，他就走向书桌：“玉魂，你分析的都没错，莫崇是很器重莫枝，也很放心把整个莫家交给他，可是你忘了，”他回头看着我，“莫枝看重我，并不一定莫崇就会看重我，莫枝只有我一个女婿是公子，而莫崇有两个孙女婿都是公子，相较之下，他应该更喜欢野性霸气的梓冉，而不是温柔儒雅的我。”
    对了，公子以前说过，很多人都看不起他。我又不明白了：“那为什么不直接扶起灼华公子算了，他可是莫崇的亲外孙啊。”
    护都公子他叹气，坐到书桌前：“我想，他们应该也打过灼华的主意，不过最终还是否定了，一个是灼华年纪太小，才十七岁，宫国王室祖训上言明：王室中，只有成年了的公子才可以继承王位，无论嫡庶。灼华还差三年。另一个，也是最主要的：灼华扶不起来。宫国到了他的手里准坏事，他们又不能跟着他一辈子，灼华和我是一个脾性，却没有我的政治觉悟，如果要从我和灼华里面选一个，我想他们还是很乐意选我的。灼华不适合当王。”
    “那公子觉得，您和梓冉公子，谁更适合当这个王？”紫绛问道。
    “当然是，本公子了。”护都公子笃定的说着，看向门口的圣轩，此时，圣轩也看向他。两人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

 第六十八章 噩耗

    转天，莫家军就出发了，日夜兼程，赶往战场。战报频传，灵国的军队简直是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半个月以后，腾风带着祁潇王的书信回来了，说是接到公子书信的转天就点兵出征，支援宫国。莫家军出发的一个月以后，两军终于是遇上了，灵国军队的进程这才慢了下来，虽然慢了一点，可还是挡不住灵国的攻势，莫家军终于在灵国军队那里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听公子说，前线得知祁国派了援军的时候，的确是打了几场漂亮的仗，可后来遇到了一支特别的军队，军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普通士兵，这些士兵武艺倒很一般，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他们的坐骑，拉战车的动物，还有和他们一起拼杀的动物。什么动物都有，犀牛，老虎，狼，狮子，大象等等见过的，没见过的野兽一齐上阵，经过这些士兵的训练，战斗力是空前的。野战，阵型战，阵地战，都是压倒性胜利。我这才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所向披靡……和战报一起来的，还有一份家书。护都看完，就直接让紫绛把莫梨叫了过来。
    我很纳闷，不过不敢多说话，只得老老实实的跪在桌边帮公子研磨。莫梨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进来的时候，额头上带了一层薄汗，还带了点微微的气喘。莫梨走到桌边，颤抖的声音问护都：“是什么消息？”
    护都脸色凝重，没有多说，将家书递给她。莫梨颤抖着手接过，认真的看着。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还就是我安慰紫绛的那句话：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而一旦消息来了，则大多是噩耗，而且又是在这个莫家军不敌灵军的时候。想必莫梨也知道这个道理吧。在仗打得这么激烈的时候，应该是不会有家书的……
    莫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忽然，她往后退一步，看上去像是双腿无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全身发抖。纤纤和月华连忙上来扶，可是莫梨就是站不起来。她嘴里模糊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大哥……不会的，不会的……嫂子和莫渊怎么办，莫家怎么办？！”说着，她的眼泪就溢了出来。我看傻了，莫梨居然也会哭？大哥……？天呐！莫徙出事了？！
    护都公子沉声道：“是大哥的护卫徒班带回来的消息，应该错不了。”
    我心里一惊，徒班？那证明徒班还活着，那莫丘呢？我抬眼看向紫绛，她倚着门框，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真的是为难了这些在后方守候着的女子们。莫梨摇着头：“不，我不信，我不信！大哥武艺那么好，怎么会被活捉？怎么会死？！”
    想是一回事，听到又是一回事。我感觉她的话就像一声闷雷，劈傻了我。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啊，那个对夕儿那般温柔的大哥，那个对弟妹那样包庇的大哥，那个撑起莫家半片天的男人，那个和妻子情深意重的男人，那个为了父亲甘愿被公子数落的男人，那个一脸睿智，拥有一双慧眼的男人……那曾经站在我的眼前，半试探，半探究的和我说话的人，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冷冰冰，没有生命力的尸体……
    我的手在颤抖，我感觉我的心也在颤抖……虽然我和莫徙没有太多的接触，不过总的说来，他还是很好的人，虽然包庇莫梨，却并没有针对我。我对他的印象不错，成熟，帅气，稳重，有领导才能，他和护都公子似的，在我心里简直是个完美的典型，甚至，他比公子还要完美，因为他非常爱他的夫人，那个叫幸央的女子。
    直面生死，我发现我很脆弱，根本无力承担生命的重量……
    护都起身，绕过书桌走到莫梨身边，一把将她拥在怀中，轻轻的拍着莫梨的后背安慰她，莫梨的委屈，难过似乎全涌了上来，放开声音嚎啕大哭。我立马低下头不去看他们。我说过，我不争，我不抢，可是我并没有说过我不在乎。
    我在想，我都如此震撼，心里都会如此难过，那么此时的莫梨的感觉岂是伤心难过可以形容的？肝肠寸断亦不为过。那可是她的亲哥哥啊。还好的是她哭出来了，没有憋在心里。半晌，啜泣声小了，莫梨的声音有些沙哑：“护都，我们进宫吧。”
    护都公子叹口气：“好吧，这件事也应该禀报父王和王妃，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就举行国丧。”转而又扬声道，“圣轩，备车。”
    而此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是个外人，他们建立起来的围墙挡住了我，我走不进去。永远也无法走进去。我这才发现，很无力，也很无奈，更是无措。他们，终究是夫妻，携手到白头的人。

 第六十九章 和亲

    灵军进攻的速度很快，与莫家军接触后，只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就接近了都城。这让隆都里的人们都紧张了起来。战争近在咫尺，我们却无力阻挡。祁国的援军到达宫国还得有一段时间，不知道他们是拖延了，还是路程的确遥远，不过听护都说，好像已经很快了。援军不比腾风，腾风是一个人，日夜兼程，还能抄近道，还不用考虑辎重问题，和军队出征是有很大差别的。
    这段时间，护都公子更忙了，平常就留我和紫绛在家守着，而她自从知道了莫徙的死讯，天天都提心吊胆的，吃不下睡不着，眼看着人就瘦了一大圈。我除了安慰她，陪伴她以外，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那种盼家书，又不希望收到家书的矛盾心情，是一种彻彻底底的煎熬。这种煎熬，就好像等待死亡时候的心情一样。死亡并不可怕，而等待死亡却是最可怕的。
    我这个和莫家没什么关系的小丫头，又接到莫家死讯的时候，正是灵军兵临城下的时候。莫家最大的大树，保持莫家不散的大树——莫崇病死在床上，享年七十五岁。这个消息是夕儿带过来的，听她说是莫崇得知莫徙的死讯后，急火攻心，当时就吐血了。从那以后，身体就一直没缓过来，又加上莫家军不争气，莫崇可以说是活活被气死的。征战一世，骁勇善战的威武侯莫崇大将军，就这样归天了。我不得不唏嘘，人世多变，谁都不会想到自己的结果会是怎样的。而我，更是这样。我活一天就是赚一天的，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我更能体会生命的珍贵。所以，我不愿意看见战争，不愿意看见死亡，可是，这死亡来得这么轻易，让我有点措手不及。虽然我远离战场，可还是能闻见那股子浓浓的血腥味。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样的煎熬，什么时候才能到头？没有答案。我又何尝不是这尘世中的一粒细小的沙子，和战场上的士兵一样，无力左右自己的命运。不过还好，我遇到了好人，算是幸运的吧？
    这天，护都公子回来就往榻上一躺，把胳膊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谁也不理。我都摸出规律来了，只要是公子大白天的回府，一定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我看了圣轩和腾风一眼，腾风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圣轩则拉我和紫绛往门侧走了两步，小声说：“别去惹他。”
    “出了什么事？”紫绛直截了当的问他。
    “有大臣提出跟灵国联姻，送个公主出去和亲，大王也同意了。”圣轩认真的说。
    “公主？夕儿？！”我差点没跳起来。
    “嘘……”圣轩扭头看看躺在榻上的护都，并没有动静，他回过头，继续小声说，“还没决定，好像王室里的公主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夕儿公主，她刚刚及笄半年，大王说在两个公主里选一个。”刚刚及笄半年？那夕儿岂不是和我的这个身体差不多大么？
    我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和紫绛对视一眼：“还好，还好。”
    圣轩不明白：“还没决定呢，怎么就还好了？万一选上夕儿公主怎么办？”
    紫绛翻了个白眼：“要你是大王，你舍得自己的女儿去，还是侄女去？”
    圣轩点点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可是我不明白了：“这个道理公子应该明白啊，可为什么还这么生气？”
    圣轩叹了口气：“其实公子是反对和亲的，只要再撑一下，祁国的援军就到了，可是不知道莫家军能撑多久……”
    反对和亲？我看向榻上的护都。他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不幸福吧，虽然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堂妹。而且那个灵幽王的品行貌似不怎么样，估计也和莫殇似的，是个花花公子吧？不然后宫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收集美女，简直是视女人如衣服嘛！哪个女人嫁给他，不就明摆着不幸福嘛。那帮人也真是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是自己的女儿去，当然不心疼了，如果去和亲的是他的孩子，看他还会不会这么说。
    这已经到了宫国生死存亡的时候了。可国家是男人在治理，为什么不能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非要拉上女人是什么意思？女人欠了谁的啊？任由他们这样的摆弄。去，注定不幸福，难道他们还看不出来吗？
    如果是个像我这样没爹疼，没娘爱的孤儿还好，要是有，那该多难受啊？女人的幸福，为什么总是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七十章 担心

    于是，灵国进攻的脚步停了下来，灵国大军就在不到两百里的地方安营扎寨，给隆都相当大的压力。我真的怕灵国一下子放出他们的猛兽，我们这些普通平民，还不都变成它们的盘中餐了？我光是想想，鸡皮疙瘩就起了一层。
    可是我隐隐有感觉，灵国停止进攻这事有些蹊跷，那个灵幽王想必是要为他爹报仇，才兴兵而来的吧？如果是的话，他应该会在杀了莫徙以后就退兵了呀，或者他非要亲手杀了莫枝才算完？还是，他的目的本就在灭了宫国，而杀莫枝只不过是个表面上的借口而已？可是所有的动机对于这次停步不前都没有合理的解释，他要杀莫枝，可以，继续进攻，等莫枝没有了兵，成了光杆司令，杀他不就易如反掌了吗？如果他的目的是在灭宫国，那就更没有必要停了，隆都近在咫尺，以灵军的战斗力，两天内踏平隆都都是有可能的。他们为什么不进攻了呢？难道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得点钱帛，得点美女，得个公主？这就感觉是在用高射炮打蚊子，有点荒唐。还是那个灵幽王根本就是个色胚，为了女人不要江山的？也不对啊，没有了江山，他拿什么去养那么多女人？
    搞不懂。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只不过我分析不出来就是了。不过我唯一能够分析出来的是，灵幽王再这样耽搁下去，祁国的援军就到了，到时候，前后夹攻之势在所难免，他准备怎么应对？这个幽王，到底在想什么？
    护都公子倒还是那么忙，那天回来以后，也的确是躺在榻上一直就没起，晚饭也没吃，就那样躺着，也不知道睡没有。莫梨娘家的事情事一桩接着一桩，她这个出嫁了的莫家小姐这阵子经常回家，难得来找公子。自从上次和莫梨的谈话以后，我的日子的确是好过多了，她也总算是拿我当人看了，来到这个时空，终于稍微活出了点自我。
    这一天，我和紫绛一大早的送公子出门，在门口却看见一辆豪华漂亮的车舆。
    “这是不是有贵人到了？”我诧异的问紫绛。
    “应该是婴唤夫人。”回答我的是护都公子。
    “婴唤？”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是大王的夫人，很得宠的，不过就是没有子嗣，所以和护都公子走的很近，可能是怕将来大王真的离开了，自己没有孩子，在后宫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来铺路吧。”这回给我解释的是紫绛。
    “夫人？”我诧异。莫梨也是夫人啊。
    紫绛嗤笑：“不懂了吧，王的妻子，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就是王妃，也就是现在的莫衔王妃，接下来第二尊贵的就是夫人了。”我明白了，这个王妃差不多和皇后一个意思，而夫人就类似于贵妃这么个身份了吧。
    “我一般看见她也都是在宫里，这次她来公子府，肯定是找莫梨有事。”公子上了车舆。
    紫绛呐呐道：“她能有什么事啊？”
    护都公子冲我们挥手，“行了，进去吧。我大概会晚点回来。”
    “公子慢走。”我和紫绛冲公子行礼。等到车舆看不见了，我和紫绛才搀着手回府。
    我们走在回院子的路上，紫绛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有没有受伤。这都大兵压境了……”
    我拍拍她的小手，打趣的笑道：“他啊，谁出事了他都不会有事，一看就知道他是个福相，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的，你将来可就是莫夫人了。”
    紫绛羞红脸：“你没一句正经的。”
    我作无辜状：“我很正经啊。”
    紫绛直跺脚：“公子前面刚走，你就欺负我。”
    我好笑的看着她：“就算公子不走，我也得欺负你啊。”
    这回紫绛彻底无奈了：“算我倒霉，遇上你这么个搭档。”
    我讨好的笑道：“你也可以欺负我嘛。”
    紫绛撅起嘴：“我欺负不过你。”
    “你就不知道多向夕儿学学，闹不过也闹，反正不能让我拜占便宜。”我痞气的笑。
    “说起夕儿我想起来了，徒班转了几道手，给夕儿带了点东西，她也真是，以前往这跑的勤，偏偏这两天不见人影。”紫绛撇撇嘴。
    我贼贼的笑道：“徒班给她带的东西啊？那可够她偷乐一阵子了。还说呢，人家徒班都记得给夕儿带东西，你家莫丘呢？木头啊？还是他根本就不想你？”
    紫绛的眼神又暗了下来：“所以我怕他……”
    就在这时我听见一阵咳嗽的声音。

 第七十一章 女人

    我和紫绛吓了一跳。俩人都没敢动，这时候从假山后面走出两个人，一个是莫梨，另一个女人我没有见过，貌似比莫梨大个几岁也有限，很漂亮，是个很文气的女子。看她的衣着也能知道她的身份不一般，气质很高傲。紫绛连忙行礼：“见过婴唤夫人。”她就是婴唤？我半秒的迟疑，和紫绛一起行礼。
    莫梨皱着眉头：“你们不在房里做事，来这里做什么？”
    紫绛一惊，开始微微发颤。我知道紫绛怕莫梨，尤其是那阵子，估计是心里有阴影了。我毕恭毕敬的回答：“回夫人，我们刚送公子出门，正要回房。”
    “回去吧。”
    “诺。”我立马拉着紫绛逃离现场。
    我们刚才的谈话，那个婴唤到底听了多少去？她会怎么想？毕竟夕儿还是个姑娘，我和紫绛的话，貌似已经把夕儿的秘密暴露了。天呐，天呐！怎么会这个样子？这个婴唤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和紫绛都是心有余悸的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了一天，晚上迎回了护都公子。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没事，应该不会是夕儿，今天父王已经决定让我堂妹去了……”说到这，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然后呢？”我好奇的问他。
    “然后……我婶婶就来去找王妃了，说了些难听的话，让王妃直接从宫里轰了出去。”护都揉着太阳穴。估计不只是说些难听话这么简单吧？不过想想也是，这事轮到谁身上，都不好受。
    我和紫绛都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夕儿。”我下意识的看了圣轩一眼。他分析的还真挺有道理。圣轩冲我微微一笑，我还给他一个笑容。就听见紫绛叹了口气：“很可怜啊。”
    我转过头看紫绛，紫绛冲我无奈的笑了一下。我心领神会：“可不是，没有喜欢的人还好点，如果有喜欢的人，那就更悲惨了。嫁给一个花心的大王，嫁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远离父母亲人，远离自己的国家……我就很纳闷了，为什么你们男人惹的祸，非要女人用幸福去弥补？”
    “我也很不理解。”护都别有深意的看着我，“每个女人都有拥有幸福的权利，如果给不了女人幸福，就不要耽误她们的一生，让她们自己去寻找自己的爱情与幸福，这样多好，可是好像总是天不遂人愿。”我心里一惊，公子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难受呢？
    “其实亲王和王妃的这笔账，应该算在莫枝头上，他招来的祸，应该他去弥补。有多大能力做多大的事，承担不了后果却还是杀了灵康王，他就注定毁灭。他应该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哪怕是一命换一命呢？灵幽王就没了发兵的理由，自然就退兵了。”我赌气道。
    护都公子蹙着眉：“如果他不退呢？”
    “那他就是不义之师，人人得而诛之的。”我认真道。护都的眼里有赞赏的神色。
    紫绛摇着我的胳膊：“你疯了？！把我们的大功臣送出去，那以后谁还为宫国拼死啊？”
    我反手抓住紫绛的肩膀，激动道：“这是前车之鉴，教他们以后做事要慎重。你说莫枝是功臣吗？他现在弄得国家破裂，失了半壁江山，就是为了他一时的冲动，你还觉得他是功臣？！”
    紫绛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半晌的僵持，我听见护都公子悠悠的叹了口气：“行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和亲的人都选出来了，不去也不行。”
    我哀求：“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交出莫枝也不行吗？”
    护都摇摇头：“你觉得莫崇和莫徙都已经没了，如果再交出莫枝，这个莫家，还剩下什么？”
    我呆立在那，是啊，莫崇，莫家的冲天大树已经倒了，而莫徙，这个年轻一代的当家，给弟妹提供依靠的大山也没了，就剩下唯一的一棵树还在死撑，如果现在连这棵树都没有了，那这个莫家，真就彻底完了。想到那次莫家的晚宴，那样热闹，一家上下全都聚齐了，虽然莫家人有些小矛盾，不过依然还是个看起来比较温馨的大家庭，毕竟人多嘛。可是现在就已经有两个我曾经在家宴上见过的人已经去了，一老一小，莫枝，你送了黑发送白发，此刻你的心情是怎样的？是不是比死去的灵康王还要难过？真的，人死了不难，难的是活下去。
    然而我们还沉浸在为别人担心的时候，转天，却迎来了一个让我们所有人肝胆具碎的噩耗……

 第七十二章 霹雳

    晴天霹雳向我们劈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准备午餐。护都并没有回来，回来的却是圣轩。圣轩冲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回来帮公子取东西的，可是当我们看见他表情凝重的时候，心里一惊，当时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我颤抖着声音问圣轩。
    圣轩只是看着我们，不说话。他这样可是吓坏了紫绛，她急了：“你倒是说话呀！”
    他看着我们，认真道：“你们可要支持住。”我心里突突的跳着，有种窒息感向我袭来。圣轩用极其平稳的声音，说出残酷的现实：“大王决定让夕儿公主去和亲，使者一大早就派出去了。”
    “嗡”的一声，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昨天不还说是护都的堂妹吗？怎么今天就变成夕儿了？！我无法接受：“你骗我，圣轩，你骗我……昨天我还听公子说，不是夕儿，今天怎么会变成她了？大王不会这么狠心的，他不是个狠心的父亲，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去那受罪？”嫁给那样的人，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圣轩走到我的身边，半跪下来尽量与我和紫绛平视，认真道：“我有没有说谎。”他的眼里也溢出难过的思绪，“公子在尽量弥补……”
    “弥补？弥补什么？怎么弥补？！”我一把拉住圣轩，“她才及笄半年，和我一样大，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又是个那样的君王，怎么弥补，才能弥补她这一生的幸福？！”
    圣轩无奈的看着我：“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不！不要把夕儿嫁过去，灵军停止进攻必定有他们自己的原因，而这个原因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和亲！如果是你，你可能用唾手可得的疆土去换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吗？你会吗？”我就住圣轩的衣服。
    圣轩眼中闪过一缕惊奇，他就这么定定的望着我。在一旁颤抖着的紫绛开口了：“对呀……对呀，玉魂说的没错，不要把夕儿嫁过去，夕儿会伤心死的！”
    “国家的事情，并不是我们能够主宰的。”圣轩淡淡的说。
    我和紫绛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我一只手撑着地。艰难道：“难道，夕儿就能主宰国家的命运吗？”我嘲讽，“她现在连她自己的命运都主宰不了，如何能够负担得起国家的命运？”
    脚步声起，一个人跑到廊下：“圣轩，夫人这就准备进宫了，走吧。”是腾风。
    圣轩起身，看了我们一眼，叹了口气，疾步走出去。
    于是，整个公子府的大丫鬟，就剩下呆若木鸡的我和紫绛了。紫绛抱着我，嘤嘤哭泣，而此时的我，也六神无主。
    我们就这样焦急的等待着，度日如年亦不为过。我就那样傻愣愣的坐在廊下，紫绛在屋里哭得我心烦。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恐惧过，昨天护都说是他的堂妹去和亲的时候，那种心情只是惋惜，而今天的心情，应该叫做痛苦吧？夕儿那么喜欢徒班，她不会做傻事吧？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她没有喜欢的人，至少现在也不会这么担心。我怕，我真的怕，除了妈妈，她是第二个让我如此担心的人，今天我是彻底的体会了这种煎熬的感觉。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到底怎样才能够帮到她？天呐，我现在觉得好混乱……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院子冲进来两个人，我以为是公子回来了，抬眼一看，居然是呈卫和兆楚。他们回来了，那莫梨也应该会来了。
    “事情怎么样了？”虽然我从来没和他们说过话，可是他们应该是刚刚从宫里出来，宫里的事情多多少少的都会知道些。现在，无论是谁，只要能告诉我夕儿的情况，对方是谁都无所谓了。
    我却没有等到我要的答案，两人二话不说，一左一右的拉起我，就架出了院子。我惊慌失措：“你们俩要干什么？！”我拼命挣扎，可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我这回是彻底吓傻了。
    两人一路把我连托带拽的弄进了莫梨的院子。她的院子我没有来过，可是从格局我就能看出，哪个是莫梨的房间。他们只是把我扔进了一间偏房，关上门。我被重重的扔在地上，们关上的那一瞬间，整个屋子暗了下来。
    我是左胳膊着地，所幸，没有摔出什么大毛病，可能是因为地上有席子的原因。我揉着胳膊坐起来。四处打量着这个房间，忽然，我注意到那边坐在正位上的女人和她的两个侍女，不正是莫梨和纤纤还有月华嘛？她们不是进宫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第七十三章 赐死

    莫梨一脸阴沉，看得我心惊肉跳。怎么了？夕儿怎么了？好像莫梨就打算一直这么看着我，不说话，也不动。
    我等得心里着急，也顾不上她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了，冲口而出：“夕儿怎么样了？”
    莫梨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了，却是一丝冷笑：“你还好意思问？”
    我诧异：“为什么我不能问？”
    莫梨的声音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你，夕儿也不用去和亲。”
    我被这句话震懵了：“你说什么？”
    莫梨的拳头收紧：“你还真是我莫家的克星，夺走了护都的心，又连累了夕儿。夕儿对你多好，到头来你却恩将仇报。”
    “我没有！我怎么会连累夕儿，我怎么可能害夕儿？！我连怎么回事都不知道！”我激动的喊着。
    莫梨站起来走向我：“那我就告诉你是怎么回事。说动姑父让夕儿去和亲的，是婴唤！昨晚姑父又是在婴唤那里过的夜，姑父连夜招亲王和王妃进宫，今天早起姑父就改了主意，你说，到底怪不怪你？”说完，她朝我的肩膀踹了一脚。
    我撑住身体，不让自己倒下。我不明白：“她难道不怕王妃吗？她怎么会和王妃作对？”
    莫梨几乎尖叫起来：“你和她一样，都是我们家的死对头，你抢走了护都，她抢走了护都！你们都是狐狸精！”她一下子扑上来，拳脚相加。
    她没有学过武功，不然我非得被她打死，不过，她的话让比她的拳脚，让我更加痛苦，甚至有点无地自容。天呐，我怎么会……无意间的话，竟然能把夕儿害得这么惨。我真该死！
    “姑姑被气晕了好几回，夕儿闹着要寻死，你……真是个害人精！你活着只能给我们家带来不幸！”她的拳头如雨点般的落在我的背上。我蜷做一团，任凭她发泄，最主要的是，我找不到反抗的理由。这个时候，有人打我，我的心里会比较好过。身体上的疼痛，比不上此刻我心里的煎熬。
    夕儿，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莫梨终于打累了，坐在地上呼呼喘气：“大哥说过，不让我得罪你，怕你有一天会对我不利，我听他的话了，可是，到头来，你还是对我不利。我真是养虎为患，怨不得别人。”
    我被打得靠在门边，瑟瑟发抖：“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莫梨瞪圆了眼睛，咬牙：“你不是故意的还能造成今天的后果，要是你有意要与我作对，那还得了？！”
    我委屈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作对，对于公子，我能躲就躲了，可我毕竟是他的贴身丫鬟，到底是躲不了的。还有，我和夕儿是朋友，我是真心希望她过得幸福！出现今天的局面，是你我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你是她的表姐，而我是她的好朋友，对于夕儿，我们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人，你为什么要冤枉我？！凭心而论，你了解夕儿多少，你知道她多少？！”我的心好痛，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莫梨先是一愣，然后怒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她一下子扑过来，揪住我的耳朵，怒斥：“死丫头，你还敢嘴硬，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一下子把我摔到她的两个侍女跟前。她怒道：“纤纤，月华，你俩给我把她架好了！”
    她想干什么？动私刑吗？我被纤纤和月华两人一左一右的架了起来，我惊恐的看着莫梨，就见她走向桌子，那桌子上有个白色的小瓷瓶，她拿起那瓷瓶就向我走来。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瓶子里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全身颤抖。莫梨嘲讽：“原来你也知道怕？刚才的嚣张上哪去了？”
    我戒备的问：“你想干什么？”
    她看了看手中的瓷瓶：“当然是……”然后面目狰狞的瞪向我，“让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我一惊，难道是毒药？我使劲一挣，挣开了拉着我左手的纤纤，她瘦弱无能，看上去比莫梨还弱不禁风，挣开她，我还是有把握的。纤纤完全没有防备，被我这么一推，直直的就撞到了莫梨身上。抓着我右手的月华见状，拧了一下我的手腕，我随着她的劲转了一圈，一把握住她的手，扬起一脚就准备踹她的肚子，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月华竟然会武功，她也是一抬脚，生生的把我的腿给蹩了下来。我吃痛，上身猛的顶她，她往后撤一步，松开了我的脚，我抓住她的手，一下转过身，准备给她来个过肩摔，可是她下盘极稳，我根本弄不动她。完了，入府的这三个月一直没有练习康允教我的防身术，这会子要领全忘记的差不多了。正在我愣神的时候，月华一下子掐住我的脖子，箍住我的身体，我丝毫动不了。
    完蛋了，我心里惊呼。
    莫梨冷笑的走过来：“没想到你还会两下子，看来我小瞧了你。”她拔去瓶塞，一下子捏开我的嘴，将瓶中的液体灌了进去。
    “咕咚”我就听见我的嗓子响了一声，不知道莫梨是用什么方法让我咽下去。我感觉到生命正在流失……

 第七十四章 失声

    月华放开了我，我一下子瘫软在地，就在这时，我看见房间忽然亮了起来，房间门被打开了。下一个瞬间，我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颤抖的唤着我：“玉魂……”
    我感觉液体流经的地方针扎了一般的疼痛，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护都急了：“紫绛，拿水来！腾风，去请大夫！”
    “诺。”两个声音从他后面响起。紫绛冲进来拿起桌子上的水壶就送了过来。公子将壶嘴送到我的嘴里，冰凉的液体流进来，我急需液体冲刷一下我刺疼的嗓子，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半壶水下去了，公子将水壶放下，起身，一把拽起我，照着我的胃就是一拳，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公子见状，却更使劲了，两拳下去，我“哇”的一声，把水全吐出来了。“咳咳咳……”我拼命咳嗽，想把喉咙的不适感全咳出来。可是公子没有给我继续咳的时间，又是一阵猛灌水，接着又是挨了几拳，吐出来了。几个来回下来，我的胃里感觉就跟从上到下清洗过几遍似的，空荡荡的。我终于受不了这种折磨，晕在了公子的怀里。
    这一觉，我睡得并不好，总做梦，梦见哭泣的夕儿，梦见叹息的徒班，梦见怨我的公子和紫绛，还有莫梨。夕儿，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在外面说你和徒班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那个婴唤竟然这么怨恨莫衔，不然，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说错话。夕儿，你怨我吧，你恨我吧，你打我一顿，或者发誓和我断交，只要你能原谅我，怎样都行。你别总是哭，好不好？隐约中，我听见夕儿哭着说我背叛了她。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从来没有背叛过朋友，却在无意间狠狠的伤害了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她的指责，我的自责，让我感觉无地自容，没脸见她。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的时候，我醒来了。这里，我再熟悉不过了，是护都的房间。护都拉着我的手，我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惊醒了他。他颤抖道：“你终于醒了。”
    看来我是把他吓坏了，我冲他笑笑，想说没事，可是张了张嘴，却一个音都没有发出来，他连忙去帮我倒水。我看着他的身影，感觉心里很难过，我害了他的妹妹，他居然还能这样对我……他端水过来，扶起我的身子喂我。看着我喝水，他叹了口气：“还好都吐出来了，大夫说虽然有点毒素残留在体内，不过喝几天药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我点点头。他把水杯就近放在了床头，放下我的身子，道：“还好紫绛及时找到我，不然后果真的不敢想象。”我这不是没事吗？我虚弱的笑，想安慰他，可是我发现我张嘴，还是发不出音，这回我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看见护都刚刚放松下来的表情又绷了起来。我惊慌的看着他，他坐到我的对面，一把抓起我的双肩：“你怎么了？”
    我双手捂着嗓子，一个音也发布出来，天呐，不是说没什么大碍了吗？那为什么我说不了话？！我急得满头大汗。护都扬声：“腾风！再给我把大夫请来！”
    “诺。”声音从廊下传来。天色大亮，应该是转天了吧。公子不用进宫的吗？可是这个时候的公子好像根本顾不上别的。“张开嘴。”他往我的喉咙口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他怒了：“莫梨到底给你喝了什么东西？！”
    我怎么会知道？我一呆。他叹了口气，转身就出了屋子，到了院子里，我听见护都公子的声音：“紫绛，去照顾一下玉魂。”
    然后是紫绛的声音：“公子要去哪？”
    “我去找莫梨算账！”这声音好像是压抑着怒火的。
    不一会，紫绛就走了进来。她小心的坐到我的床边，柔声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我看见紫绛，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如果这次没有她，我恐怕就死定了。我一下子抓住紫绛的手，她好像也感觉不对劲了：“怎么不说话？”
    她的关心我听得心里很难过，大家都是朋友，紫绛这样关心我，而我却伤害了夕儿，如果紫绛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恨我。我的眼泪仍是簌簌的往下掉。紫绛这才惊慌了起来，她抓着我的手腕：“你的嗓子怎么了？”
    我摇摇头，并不是我不回答她，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回答她。
    紫绛好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我看见她的眼中升起一团雾气：“你们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夕儿要去和亲，你又……”最后呜咽的泣不成声。
    我眼泪止不住，紫绛啊紫绛，我弄成今天这样，完全是我的报应啊！你也离我远些吧，以免哪一天，我不一小心，连累了你，那你叫我情何以堪？

 第七十五章 许心

    紫绛就这么陪着我，她越是说让我宽心的话，我越是难过，眼泪停不下来，到最后，她没有办法，只好闭嘴，静静地坐在那里陪我，我不哭了，她哭却哭个不停。过了一会，护都公子先回来了，他的脸色很不好，他又和莫梨吵架了吗？为了我，不值得啊！
    护都公子走到床前，声音里面透着疲惫：“好点了吗？”
    我点点头。护都公子急了：“我问你能不能说话。”我被他这一吓，眼泪又流了出来。
    紫绛哭得声音嘶哑：“公子……”
    护都公子叹了口气。就在这时，腾风请来的大夫也来了。护都急切道：“大夫，她醒了是醒了，可是说不了话，这是怎么回事？”
    那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帮我把了把脉，眉头紧蹙，半晌道：“姑娘身体里的毒素仍是有些许残留，并无大碍。这声音嘛……”
    护都公子一步迈上前，急道：“声音怎么样？还有救吗？”
    大夫斟酌了一下：“老夫惭愧，诊不出姑娘的嗓子是因故失声，不过依老夫猜测，可能是公子在帮助姑娘吐药的时候，就伤到了声带，能不能恢复，就得看造化了。”
    这说和没说没什么两样吧？难道，我永远就要当个哑巴了吗？不会吧！
    护都公子一下抓住大夫的胳膊：“您能不能给开个方子，治治她的嗓子？”
    大夫恭顺道：“公子不要着急，这个只能是先排毒，后治疗，不然会有冲撞。”
    护都终是放开了大夫，他失神的望向我。我……变成了哑巴……？紫绛一下子扑到我身上，哭泣道：“玉魂，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苦？我也有喊苦的权利吗？我在这个世上重生，就已经觉得是上苍的厚爱了，常言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这怎么也算是赖活着吧。好歹我还活着，不然真就辜负了妈妈把我送走的初衷了。妈妈，你那个能说会唱的女儿，从今以后，就无法再出声了……好在我还活着，不过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这可能就是我说错话的惩罚吧。我怔怔的望着房顶，不知道大夫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紫绛都和我说了些什么。我一直都是这个动作，好像这个世界都停止了，不再喧嚣，不再有爱恨情仇，不再有生死离别。无心就不会痛，可我却偏偏长了一颗心，先是心疼莫徙的死，然后心疼莫家的悲哀，现在，又是心疼夕儿，还有我自己。夕儿，我对不起你，就算我没了声音，却还是赔不起你下半辈子的幸福。不，不只是你夕儿的，还有徒班的。徒班，先失去了莫徙，又失去了夕儿，双重打击下，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夕儿会不会因为徒班而对我怀恨在心？恨我就恨我吧，我不会有怨言，这是我的报应。夕儿，我在这个世界第一个交到的，可以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你让我，以后有何颜面再面对你？
    不知什么时候，泪痕已经爬满了我的脸。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紫绛已经不在了，就剩下护都公子一个人坐在床边怔怔的看着我，他在想什么？他察觉到我在看他，回过神，轻轻的说：“对不起，我没有把你保护好。”
    不，是我自己做的孽。我摇摇头。
    护都公子伸手拂去我脸上的泪痕，一脸心碎的表情把我的心也揪了起来：“对不起。”
    这话应该是由我来说吧？我的泪水更加汹涌了。我摇着头，你怨我吧，我害了夕儿，我害了你那可爱的妹妹。
    “不要哭。”护都扶我坐起来，“好像，你遇到我以来，一直都是这么倒霉。先是有牢狱之灾，后来是莫梨大闹歌舞班，现在又变成了灌毒药。我真是你的灾星。”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自嘲的笑。
    我摇着头。不是这样的，我一直都很庆幸能够遇到公子，公子给过我没有体会过的悸动，那样相互理解，相互吸引的感觉，直达心灵深处。让我每晚醒来的时候，都会有幸福的感觉。在这个什么都得依靠自己的世界里，能够遇到公子，是我莫大的福分，可惜的是，我无福消受。
    护都公子迷蒙的眼神看着我，帮我把鬓边的青丝掖到耳后，手指轻轻的碰触着我的脸颊：“我多希望，这一刻能够永远继续下去。”
    可是明天还是会来。公子，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忽然，护都公子一把抱住我，我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胸腔在震颤，他颤抖道：“我除了这颗心，其他的什么也给不了你。对不起。”
    这就足够了！这就足够了！我用力的抱紧他。
    此生有你，已无遗憾。

 第七十六章 懿旨

    过了几天，我的病稍稍有好转的时候，接到了一道来自莫衔的懿旨。懿旨的大意是：我品行好，又会伺候人，而且和夕儿的关系不错，所以让我给夕儿陪嫁，进入陪嫁侍女的行列。
    接到懿旨的当天，连着照顾我几日都不曾离开的护都，匆忙的进宫了。我连想都不用想，这绝对是莫梨的主意。要留住护都的心，就必然得把我这个眼中钉打发走。而且，夕儿的祸是我招来的，我得承担一部分的责任。
    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公子啊……
    紫绛陪着我，唠叨起来没完：“以后你和夕儿多扶持点，她还是小孩子心性，你多帮帮她，别让她闯祸，灵国不比宫国，没人给她收拾烂摊子了。”
    我点点头。我估计夕儿一时半会也不会闯什么祸，毕竟她到了灵国就相当于嫁了人，她和徒班的缘分就算是尽了。只希望她能快点看清这一点。
    “有你在她身边我就放心了，虽然你不能说话，不过能听听她说话也是好的。而且远在他乡，有你的陪伴，她的心里也能踏实点。”紫绛握着我的手。
    我点点头。不过就是不知道夕儿还当不当我是朋友，我连累她的事情想必她已经知道了吧？我现在很怕面对她，我无颜面对她。
    “她从小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公主，不像别人的公主那样端庄，毕竟我们公主是大王唯一的女儿。我真是想不通，大王怎么就舍得把他一向疼爱的夕儿送过去。不过还好，灼华公子在灵国，到时候他们兄妹就能团聚了。”
    我真不希望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团聚。好多年不见的妹妹，终于见到了，却是要嫁给一个声名狼藉的君王，灼华会心疼的吧。不要说我们了，相信他这个哥哥也很矛盾。不过还好，灵康王死后，那个灵幽王并没有斩杀灼华，不然两国关系还真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这也算是灵幽王的一步棋吧？进可攻，退可守，不把事情做绝。我稍微有点敬重这个君王了。
    “玉魂？”紫绛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看着她，她赌气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有没有在听？”
    我连忙点点头，我可是不想得罪紫绛，现在我可没那实力抵抗她的进攻。
    “你说，这次公子进宫会是为了什么？”紫绛思索着。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小角色去求大王的，那样不被怒斥才怪，本来王就不喜欢公子的温柔，护都公子当然也不可能把我提出来，不然真的就把我推到了风头浪尖上。
    紫绛叹了口气：“你说你又没有和公子怎么样，莫梨夫人怎么还那样针对你啊？”我一愣，紫绛，你傻了吧？如果有一天你的莫丘喜欢上别人了，你会怎么想？就算那女子和莫丘没有发生任何关系，可是心灵出轨比肉体出轨还要恶劣千百倍。
    紫绛看着我这样的表情，不好意思的笑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我笑着摇摇头。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没有体会过，当然会想不到，现在我们三个里，只有你和莫丘还可以看到幸福的曙光，你们可要加油啊，要连同我们的幸福，一起活出来。
    紫绛一脸愁苦：“你和护都公子就这样了？会不会觉得可惜？”
    我无奈的笑着，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因为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心情是怎样的。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和莫梨去争，这个一夫一妻制的世界，我不甘屈居人下，做个妾室，更不愿意去和哪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爱情都是自私的。自从我知道护都公子有家室以来，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惜吗？我不觉得，也许离开正好可以让我放开手。可是，我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一想到将来可能没有机会再见到公子了，心里就跟撕碎了一般的疼痛。
    “傻姑娘，你太骄傲了。”紫绛难过的看着我。
    我太骄傲了吗？在我的那个世界，名花有主了的人我是一概不往心里去的，因为我怕越陷越深，怕理智和感情打架。我的骄傲就是我获得幸福的资本，如果我连这点骄傲都没有了，那我也只能是卑微的活着，祈求男人的垂怜。那样痛苦的爱，我宁愿放弃。
    “不知道护都公子和你的心情是不是一样的。”紫绛观察着我的表情，好像能从我的表情里看出我心里的想法。
    这个问题还真的问住我了。公子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我那个时代的思维方式，也许在他眼里，有几房妾室也是很正常的呢？不知道。公子，你和我的心情，是否一样？我望向窗外。

 第七十七章 离府

    护都公子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是，灵军在收到宫国议和的帛书后，就撤兵了，这次，宫国不仅送了夕儿去和亲，还割了五座城池给灵国，还有很多布帛，钱粮等。灵国撤兵已经有几天了。另一个消息是，我明天就要入宫进行宫女的培训，十日之后陪嫁的队伍就要出发了。护都公子担任送亲队伍的队长。
    看来我真的是躲不过去了，而且这次还是护都公子亲任送亲队伍的队长。转告完这些，公子就走了，不知道去哪了，一夜未归，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情况。第二天，紫绛送我到门口，我留恋的看了一眼这个公子府，我穿越过来了半年多点时间，一半多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回想以前和公子，紫绛和夕儿，还有总来找麻烦的莫梨，我心里不禁叹息，我在这里为奴为婢的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尽管有喜怒哀乐，不过这一切最终还是烟消云散了。离开了这里，这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心情如此平和。
    我叹口气，拿着我两身换洗的衣服，向王宫走去。前方的路看不见，我就犹如黑夜中行路的旅人，不知道下一步会遇见什么。我深刻的体会到，在这里的我，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我不想去，但是不得不去，我想留在护都身边，可是不行。护都说过的话，大概都实现不了了，什么伺候他两年，然后给我找个好人家，什么等他住进王宫，要我入宫伺候，这一切的一切，都化作过眼云烟。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我看不到道路上的坑洼，看不到满路的荆棘，更看不到路的尽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恐惧，我害怕没有护都保护的日子，我怕我还会回到初到这个世界时，那样不堪的身份。实际上，我好像一直也都没有变过，在他们眼中，我永远都是那个魅惑男人的女子。而我心里这份深深的无助，在离开护都之后，也都冒了出来。
    我差点忘记了，我只是一个魂，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依靠，没有港湾，没有所有的一切，我只有我自己，一双手，一双腿，一个脑袋一个身体，所以，我只能靠自己，一切都只能靠自己。被坑洼绊倒，受伤流血，在所难免，而夜半时分，能够帮我治疗我的伤口的人，也只有我自己。
    夕儿，我害了你，就让我承担这一切吧。在那个陌生的地方，那个陌生的君王，那灵国陌生的一切。让我帮助你，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吧。
    到了宫门口，侍卫拦住我的去路，我将手中的懿旨拿给他们看，他们从宫里叫出来一个公公，那位公公很客气的将我领到一个我不认识的地方。这里所有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睛看着我。她们应该是在诧异，为什么要我这个不会说话的宫女当陪嫁侍女吧。
    宫里的十天，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因为我在这里的这几天，要把所有的陪嫁规矩全都学会，所以我一直从早忙到晚，这样的忙碌足以让我暂时忘记一切。陪嫁的侍女就有五十名，我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有一天，我却无意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边陪嫁侍从中。竟然是徒班！
    我的脑袋打结了。徒班？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我看错了？等我再仔细看的时候，已经消失了。五十名陪嫁侍从，我总不可能一个一个的去找，如果他真有心躲避，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让我找到他的。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宫中的日子是很平淡的。这段时间，没有人来打扰我，所以我安然的待到了送亲队伍启程那天。
    这天，我换上统一的宫装，列队整齐的被带到宫殿前的广场上。一辆很豪华的车架停在那里，旌旗纷飞，长长的侍卫队整装待发。我这个位置离车架挺远的，我们在车架前面领路的侍女，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样东西，都是陪嫁的东西，我手里的是玉如意，我看不出玉的好坏，不过这个时候的玉，又是帝王家的东西，应该差不了。我小心翼翼的捧着。
    我们等了半天，终于，宫门打开了，从里面跑出两队一身甲胄，腰挂大刀的侍卫，分立宫门两旁，首先看见的是靖王和王妃，然后是夕儿和护都，接下来是莫家的人，莫枝和莫观，接下来还有莫寒，莫桓，莫殇和莫丘。再接下来就是文武百官了。这个距离太远了，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侍卫队下拜：“大王万岁！”我们这些侍女和太监都跪了下去。
    靖王不知道和夕儿说了些什么，夕儿点点头。又对护都说了些什么，护都跪下。莫衔拉着夕儿的手，又说了些什么。靖王冲着他们母女说话，莫衔依依不舍的松开夕儿的手，夕儿一步三回头的看向身后的宫殿，百官们都跪了下去。终于向这个方向走来，护都跟在她的身后。
    夕儿慢慢走近，我才听见隐约的啜泣声。她走近车架的时候，忽然抬头，往侍女队里面张望。她这是在找我？

 第七十八章 送亲

    夕儿在找我吗？这时，护都不知在她身后说了句什么，夕儿终是低下头，在两个衣着华丽的侍女的搀扶下，上了车架。
    护都也冲着侍女队里扫了一眼，他不知是眼神好，还是注意到了我在看他，他一眼就锁定在了我的身上。那痛苦的眼神让我心碎，我根本不敢看他，连忙垂下眼。
    终于，在礼乐声响起的时候，护都翻身上马，指挥着队伍，下令启程。队伍慢慢的开始行进，路过南街，一路向着南门进发。
    南门，是重要的节日，重要的人物才能经过的城门，上次莫家军得胜归朝的时候就是走的这个门，上次的时候，我还和紫绛从这个街上的一家酒楼的二楼往下面看，迎接莫家的那帮将军。现在，我再次来到这里，却是从这个门出去，估计没有办法回来了。
    忽然，我隐约的听见有人在叫我，我抬头循声望去，还是那家酒楼，还是那个位置，这次紫绛探出半个身子张望的，却是她的两个好朋友的离开。
    我看向她，她哭泣着看着我，我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紫绛，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寻找你的幸福，莫丘一定会好好待你的，知道你将来一定会幸福，我也放心了。紫绛，傻丫头，你那么单纯，那么弱不禁风，不会保护自己，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让人欺负。我朝着她所在的酒楼越走越近，走到最近的时候，就见紫绛从怀里掏出一团红色的东西，向我扔来，还喊着：“保重！后会有期！”。我一手抱住如意，一手扬起，接住那团红色，红色的绢布包着的是两块辟邪平安玉。我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点了一下头。紫绛梨花带雨的哭泣着，那样的表情，我看着心也碎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是这般表情，我要走了，就不能给我个笑脸吗？
    我回头看了一眼夕儿，显然她看见了我和紫绛两人的动作，她一把掀开帘子，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紫绛，你也要保重！”
    我们跟在最前面那个骑着马的儒雅公子后面，一步一步的走向南门，心里百感交集。宫国，我们就此远去了，不知道你们还会记得我多久，不知道多久以后，我的痕迹会从这个国家完完全全的消失不见。到达南门下的时候，我抬头，伴着礼乐声，我们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可能是因为能够看见护都吧，就算我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好像也没有起初那样的惶恐不安了。公子，你怎么头也不回？你在想什么呢？
    隆都的城墙渐渐的离我们远去，终于消失在地平线上。我走了呢，来的时候是那样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也是这般的默默无闻，相信，没过多久，大家就都会遗忘，曾经有一个舞妓，舞蹈迷惑了众人，歌声震撼了四座，然后被护都公子赎走的那个面带白纱的女子吧？
    “玉魂！”后面隐约有人在喊我，我回头，正好看见夕儿看向我的这个位置。我冲她点点头，然后又回头，继续走。毕竟手里捧着玉如意呢，要真是这如意有个三长两短，恐怕赔上我的身家性命，也赔不起。
    过了一会，有个衣着华丽的侍女跑了过来：“公主叫你过去。”
    没办法，我只好跟着她走向车架。车里盛装打扮的夕儿看见我走到她的车架底下，叫另一个衣着华丽的侍女拿着我手里的如意，然后朝我伸出手，我一愣。夕儿道：“还要本公主请你上来吗？”
    我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夕儿真是的，她难道不知道这个车架只有公主能坐吗？显然夕儿看出来了我的想法，怒道：“我叫你上来你就上来，哪那么多毛病？！”
    我又是一愣，夕儿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我看了左右的大侍女一眼，两人均是一脸的无可奈何与吃惊。无法，我只得提起长裙，攀着车架就上去了，夕儿一只手拉开帘子，一只手拽着我的胳膊，将我拉了进去。
    “你真的被表姐毒哑了？”我一上来，夕儿劈头就问。
    我只得点点头。夕儿怒了：“这个表姐也真是的。”
    我笑着摇摇头。从怀里取出刚才紫绛丢给我的东西。我拿出两块玉玦，小心翼翼的对到一起，发现这两个玉玦和我以前见过的玉玦都不一样，包括护都公子身上的那个都是半月形的。而这两个玉玦呈扇形，对在一起是相扣的，很明显，是一块圆形的玉被平均分成了三份，环环相扣，正面和背面都有雕花。其中一块上面写了个篆体的夕，一块写了篆体的玉。想必，剩下那块和这两个一样，只是上面的字不一样，应该是紫吧？
    我将夕儿的玉玦挂在她的腰带上，我的也挂上。我握住她的手，坚定的看着她。她仿佛是感觉到了我的心情，说道：“不要自责，要怪只能怪我娘。”
    我诧异的看着夕儿，她恨恨的开口：“她平日不做善事，到了这个节骨眼了又心生怨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她说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因为莫衔和婴唤的关系不好，全都是莫衔的原因？以前听她说过，莫衔的行为她很看不惯。我低下头。如果不是我说夕儿喜欢徒班的话，婴唤大概也不会起心拆散他们俩。说来说去，还是有我的责任。
    夕儿反握住我的手，坚定的看着我：“以后我只有你了，我们一定要相互扶持。”
    我的错觉吗？夕儿长大了，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透出的坚定与信心让我震撼。我看向队伍前面的护都。是啊，以后他不能够保护我了，我们就只能相互扶持才行。
    我坚定的看着夕儿，点点头，更加握紧了她的手。未来无论怎样，身边有夕儿，我就不能怕。
    这条不归路，何时才能够走到头？
    第一部分宫国篇
    完
    ============================================================
    作者有话：第一部分连载到此了，从明天开始，本书暂停更新一周左右，因为我家里出了一点事情。给大家带来不便之处，尽请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