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皇后非良善》 第1章 穿成傻子了 二十一世纪,网络代替报纸,更快、更准、更狠地传播着各类消息。 ‘xx市市长猝死家中,警方随后在其住所搜出两亿现金,若干房产!’ ‘xx富豪被爆包养数十情妇,正牌夫人召开记者会!’ ‘震惊,xx明星回应整容,原因竟然是为这个!’ 铺天盖地的劲爆标题在屏幕上滚动,顾姝只是淡淡地扫过,鼠标下滑,挑了一条‘你在吗?’的标题点了进去。直接拉到底部,果然如往期一样,放了九宫格数字游戏。 她是一名‘清扫工’,负责清除‘害虫’。 也就是杀手! 其实,杀手并没有传说中那样神秘。 比如那位猝死的市长,不过是她隔空射了根细针进他的脑子里,仅此而已。 顾姝是孤儿。被杀手组织从小养大的,十岁就开始做简单的暗杀任务,到现在已经二十岁,终于从洗脚婢混成了大姐大。 组织一般通过这个新闻给她发任务。 游戏解出来,谜底依次是33、2、2;6、8、17。 她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从书堆里抽出一本‘杀手的自我修养’。 “三十三页,第二行,第二个字,是顾。” “第六页,八行,十七个字,姝?” 看着张牙舞爪的两个字,顾姝愣了两秒,随即拿起自己的老古董诺基亚,按下通话键。 电话接通,“顾丽珠,你玩我呢?” 电话里传来女子妖娆的声音,“有人下单,而且开出的价格够高,为什么不能接呢?” “你说有人买我的命?”顾姝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声音。 不足十平的逼仄房间里,回荡着她的声音,“怎么可能?我的身份除了组织没人知道,更何况……”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是组织要我死?” 电话那头的女子放声大笑,“念在我们共事多年,我让你死个明白。” “市长的尸体被送去解刨了,你打入他体内的针肯定会被检查出来,他哥哥是国安的老总,要是被国安缠上,组织的损失得有多大你也清楚!” 顾姝心里一阵悲凉,“所以,你们就要牺牲我,不对……组织既然接了生意,一定会将点子的背景调查清楚,是你!” 顾丽珠笑道:“我的傻妹妹,你果然很聪明,就是因为你这份聪明,所以我处处被你压一头。确实是我给你放的假消息,你不死,我就要一辈子被你压得死死的!” 此时此刻,顾姝不知道自己是该恨,还是该笑! 恨顾丽珠绝情背叛,还是笑自己天真,竟然把她当成亲姐姐来对待! 顾丽珠的猖狂的笑声从手机里传来,那样得意嚣张,“上个月,你的手机不是拿回基地维修吗?我亲手在里面安装了新型炸弹,而你刚才拨通我的电话,就是启动了炸弹。” “你的时间,只剩下三秒了!” 顾姝吃惊,连忙将手机丢了出去,反身去开门。 那铁门年久失修,不易打开。她好不容易将门打开了,身后一阵‘轰隆’声响,整个人已经被弹飞出去。 顾姝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被人拆散了,前所未有的疼! 她的脑子里想着顾丽珠,满腔悲愤掩过了疼痛。 忽然,一个贱贱的声音传入她的脑海。 “倒霉的幸运儿哟,你掉的,是这个精明脑子配狼心狗肺长命百岁呢?还是这个愚蠢脑瓜配缺心少肺短命夭折呢?” 身上每一片肉仿佛都在被人撕扯着,顾姝沉浸在漫天的痛楚里,没有理会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了一遍。 “滚!” 这次,顾姝冷冷地送了那个声音一个字。 那个声音再次沉默了一会儿,又响起来了:“灵魂剥离成功。” “狼心狗肺接入成功,灵魂与载体对接成功。” “本次穿越完成,满意请为客服蛋小三,点亮五颗小星星哟。” 顾姝怀着满腔愤懑,强忍浑身切肤蚀骨的痛,骂道:“满意你个xxx!” —— 昙国,顾相府,后花园里。 天高云淡,秋风凉爽。 丫头芸儿紧张地盯着衰败的荷花池子,看到粉红衣衫的人渐渐沉了下去,有些结巴地问:“大小姐,我们真的不管二小姐吗?” 相府庶出的大小姐顾丽珠坐在树下的条凳上,对镜自恋。 听到丫头的问话,不耐烦地说:“咱们相府的名声,都是被这傻子给带累坏了的。如今她贪玩耍水,不熟悉水性溺死了,能怪谁去?” 芸儿怯生生地看了看大小姐。心里犯难:二小姐分明是被大小姐推进河里去的! 可她一个小小的婢子,人微言轻,就算心疼二小姐,也不敢为她说话的。 顾丽珠将眉眼唇鼻都看了一遍,十分满意自己天生丽质,收了镜子,起身牵了牵衣摆。 她看着波纹不兴的水面,笑着道:“芸儿,二小姐掉进池子里的,你这蹄子还不赶紧叫人来救!” 芸儿不敢违逆她的话,连忙扯开嗓子喊:“来人呀,快来人呀,二小姐落水啦!”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顾丽珠不慌不忙地踩进水中,一边着急地喊:“姝儿!姝儿你在哪里?快点回答姐姐!姝儿,你别吓唬姐姐呀!” “大小姐!”一个老婆子连忙下水拉住了顾丽珠,“大小姐仔细伤了自己,您先上去,等小子们下去找二小姐!” 顾丽珠挣扎着,浇了点水在自己脸上,假意哭喊道:“她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落水,在一旁什么都不做呢?” 老婆子叹了口气,往后招呼几个小子来将大小姐拽回岸边,又指挥着小子下水救人。 等几个小子将二小姐从池子里拖起来时,人已经泡的冰冷发白。 “姝儿!姝儿!” 浑厚有力的声音从小道上传来,顾丽珠原本在树下整理自己的衣衫,听到这个声音,连忙扑到妹妹的身上。 哭喊道:“姝儿呀,你怎么这么调皮,说了不让你玩水,你还偷摸摸地来这里玩!” “你就这样去了,叫姐姐可怎么办呀?” 昙国的首相顾昀被老管家搀着小跑过来,见自己两个女儿,一个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心痛无比。 “珠儿,姝儿这是怎么了?”虽然亲眼看到了,可顾昀仍是不敢相信,颤抖着声音问。 顾丽珠起身来,转头就扑到了父亲怀中,哭着说:“才刚我去找妹妹玩,结果芸儿说她出去了,我就带着芸儿四处找。没曾想,找到她的时候,已经在池子里了!” 她说着,又暗暗瞪着旁边的芸儿。 芸儿瑟瑟发抖,吓得跪下,说:“是这样的。” 刚才拉住顾丽珠的老婆子说:“我们闻声赶来时,大小姐还在池子里,要赶着去救二小姐呢!” “珠儿,辛苦你了!”顾昀紧紧搂着自己大女儿,看到躺在地上的二女儿,老泪纵横起来,“老天爷,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惩罚我?带走了我的妻子,如今又要带走我的姝儿吗?” “父亲!”顾丽珠躲在父亲怀里,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得意地勾着嘴角。 声音却哽咽着,“妹妹已经是这样了,当下最最紧要的,是要将妹妹的丧事发了。还有一件事,前两日太后才说要让妹妹入宫为后,如今妹妹遭遇意外,可怎么向太后姑母交代呀?” “哎!”顾昀悲痛地叹了一声,抹了一把泪水,强压痛苦说:“太后那头,为父会去说的。先把你妹妹的丧事办了,一定要让她风风光光地出门。” 老主人发了话,下头老婆子连忙上前去将二小姐抬了起来。 谁知她们刚刚将人抬起来,二小姐竟然咳了两声,张开了眼来。 “诈尸啦!”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一众下人吓得失了魂儿,直接放了手,把人扔在地上。 好痛!好冷! 自从出任务来,顾姝也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但还从来没有被炸弹炸过! 这痛楚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她躺在地上,望着蓝天白云,感受着浑身上下细细碎碎的痛感,想到顾丽珠竟然那样对她,恨的牙痒! “姝儿?”看到自己女儿睁开眼来,顾昀惊了半晌,反应过来后,连忙推开怀里的顾丽珠,扑上前去。 “姝儿,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顾昀担忧地问。 “姝儿?叫我?”顾姝望着面前的老人,皱起眉来,“你是谁?” 顾昀惊了,“姝儿,你不记得父亲了吗?是父亲呀!” “父亲?”顾姝眉头皱的越深,“别哄我了,我父母早就死了!” “啊?”顾昀惊得哑口无言。 顾丽珠没想到顾姝还活着,愣了一会儿,连忙也扑上去,哭喊:“姝儿呀,你是疯了不成吗?怎么能咒骂父亲呢?” 顾姝本来还是一头雾水,可听到了顾丽珠的声音,看到顾丽珠的脸,满腔怨恨涌上心来。 她也顾不上自己浑身酸痛,起身就朝顾丽珠扑过去,掐住她的脖子,咬牙道:“顾丽珠,我要你偿命!” 第2章 客服不靠谱 顾家那个傻子嫡小姐,因为贪玩掉进池子里,醒来后又疯了! 这个消息在白城不胫而走,短短半日功夫,人尽皆知。 而顾姝是在一整日后,才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她从贴身丫头芸儿的嘴里知道,这里是昙国,一个她翻遍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也没有找到的国度。 而她的身份,是昙国当朝首相的嫡女,名字和样貌刚刚好和她在二十一世纪一模一样! 而这个顾姝有个姐姐叫顾丽珠,样貌恰恰和二十一世纪的顾丽珠一模一样! 所以她一睁开眼时,才将此顾丽珠误认为是彼顾丽珠,是真的想要掐死她这个穿越得来的庶女姐姐! 然而她这个行为,落在其他人眼里,严严实实就是疯了的节奏! 为了防止她继续发疯,顾相爷命人将她关起来,让芸儿看好她。 令顾姝更加郁闷的是,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个十六岁的傻子! “二小姐,你要是饿了,或是渴了,就告诉奴婢一声!” 看到本就痴傻的二小姐如今疯了,芸儿心里很过意不去,小声说:“你安心静养两日,乖乖吃了药,病好了,老爷自然就放了你的!” 顾姝心里叹了口气。 想二十一世纪的自己,精通各类枪械,近身格斗也是一把好手,简直是杀手界的扛把子! 要穿,也得穿到江湖大姐大的身体里,才不辜负了她满身才华!如今,竟然穿到这个傻子的身体里! “芸儿……”话刚一出口,顾姝也被自己这细细的、痴痴的声音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强忍着恶心,继续用一个傻子的口吻说:“吃药药!” “二小姐,你记得奴婢了?” 芸儿听她叫出自己名字来,喜的不知如何,扑到顾姝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二小姐没事就好。” “奴婢去给二小姐拿药来!”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顾姝躺在床上,无声地又叹了一口气。 这一日来,她的脑海里不断地闪过这个世界的顾家二小姐的记忆,虽然很零碎,但也就能拼凑出一条完整的信息。 顾昀……也就是如今她的父亲,是昙国的丞相,娶了护国公梁家女儿梁颖为妻,另外还有两房小妾。 二姨太刘氏生了大女儿顾丽珠,三姨太钱氏无所出。 刘氏生的妩媚生动,嘴又甜,加上顾丽珠也乖巧可人,他们院子一向得相爷眷顾。 至于钱氏,南曲北调都会,身段玲珑,嗓音婉啭,恩宠倒也与刘氏不相上下。 唯有正牌的丞相夫人钱氏,出身高贵,满腹诗书才气,学得是相夫教子,无半分情趣可言。与老相爷一直是相敬如宾,放在现代是一对模仿夫妻,可在男尊女卑踩高拜低的古代,就是不得宠了。 六年前,梁颖怀胎难产,连同腹中的小公子一并去了,而顾家二小姐,也因为母亲去世,悲伤过度,痴傻了。 顾姝检阅顾二小姐的生平,不由地同情起来。 虽说顾相爷念着妻子昔日的好,对这个傻女儿格外关照,但下面的人欺小姐年少又傻,时常捉弄。 加上那个姐姐顾丽珠! 不知道是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缘故,顾姝看顾丽珠,总觉得她是蛇蝎心肠,没安好心! “唉!” 将前后理了一遍,顾姝叹了第三声气。 现在的她有两条路走。第一是装疯卖傻地以顾家二小姐身份活下去,第二是养好身体逃出顾府,然后寻找回去的办法! 然而,她装了这一日的傻,再装两日真的可能傻掉。所以,只有第二条路可走:逃! 很快,芸儿就端着药回来了。 顾姝表现的很乖,吃药的时候一点没挣扎。吃完药后就趴在床上玩。 芸儿收拾了药碗,见二小姐趴在床上,扯着帐子上的流苏,便语重心长地说:“今后可不能再玩水了。” 顾姝憨憨一笑,拉过芸儿来,“水好玩,好玩!” “唉!” 芸儿叹了口气。 二小姐这般样子,过些日子入了宫,可怎么是好? 想到这里,她在床边跪下,柔声说:“二小姐,过些日子你要入宫的。听说那宫里的主子们,一个个跟老虎似的,专吃话多、淘气的人。” 顾姝知道,芸儿是故意这样说来,要让她家傻二小姐听话不惹事的! “不入宫,姝儿不入宫!”顾姝学着傻子的语气神情,满脸惶恐。 芸儿忙安慰说:“只要二小姐不乱跑,不乱说话,老虎就不会吃你了。” 她放柔了声音,说:“而且呀,皇宫里还有许多好吃的,有二小姐最爱的果子。” 顾姝连忙收起了满脸惶恐,转成一副向往神情,“要果子,要果子!” 芸儿便又说起宫里诸多好处,哄得二小姐睡去,自个儿也趴在床边睡了。 耳边传来呼吸声,本该睡沉了的顾姝睁开眼,满眼清明,并无睡意。 “傻丫头。”她起身看着芸儿,叹道:“我知你是真心为你家二小姐好,可惜我不是她。” 她说完,穿了衣服,打开后门偷溜出去。 琉璃院是相府内院的正屋,下头安排了七八个婆子,四个丫头,四个小厮。 但大家都欺负二小姐痴傻,不肯好好干活。因此,青天白日下头,公然聚众赌博。 倒是让顾姝偷了个空子,溜出琉璃院后,凭着宿主原本的记忆,摸到了后门上。 后门只有两个守卫。 她刚解决后门的守卫,一个可怜巴巴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不能走。” 然后,顾姝感觉衣服被人拉住了。 她回头看,一颗拳头大小的蛋,正张着扯着她的衣摆。 顾姝淡定地,一把抓起那颗蛋,往墙壁上扔去。看到有明黄的液体顺着墙壁流出,她叹:“这个世界连个鸡蛋都这么大!” 她说完,一扯衣衫,准备出门。 脚刚抬起来,那个声音又响了,“顾姝,你不能走,你走了就真的死了!” 不是幻觉!谁潜伏能力这么好,居然能逃过她的耳目? 顾姝警惕地四下找了找,发现除了晕倒门后的两个人,并无第四人在场。 就在她疑惑之际,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墙上那坨明黄的液体流到地上后,缓缓地聚拢,又重新变成了一个蛋! 准确来说,是变成了一个有眼、有嘴、还有牙签一样手脚的蛋形怪物。 “潇洒哥?” 穿越这事儿都让顾姝碰上了,再离奇的事,她也能坦然接受,“不对,潇洒哥应该再大点,白点。你这么黄,难道是蛋蛋?” 二十一世纪,为了完成暗杀目标,顾姝经常要扮演成各种样子。 为了保持一颗童心,她可没少看喜羊羊。 “咻……” 那只蛋飞到她面前,气呼呼地说:“你居然拿本客服和那些虚拟人物相提并论!” 顾姝感觉,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所以你是什么东西?” “哼!”圆滚滚的蛋傲娇地说:“我是时空客服蛋小三,提供时空穿越一条龙服务。” 客服蛋小三?时空穿越? 这个声音更加熟悉了! 顾姝笑着露出满嘴的獠牙,摩拳擦掌,“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把我弄到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吧!” 她话说完,已经把蛋小三逮住,使劲儿地往地上摔去。犹自不解气,又上去踩了两脚。 “痛!真的痛!你先听我解释!”时空客服蛋小三,摊成了一张饼,哭唧唧:“你怎么可以对如此可爱的本客服下此毒手!你这个暴力女。” “比起揍人,我更喜欢杀人!”顾姝拎起蛋饼,卷了卷,又揉了揉,“告诉我怎么回去” “咱们万事好商量!”小三求饶:“你先放开我。” 顾姝不信它,“先说办法。” 小三乖乖地说:“只要你作为顾家二小姐一直生活下去,且不被别人发现,寿寝正终,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还能活过来。” “放屁!”顾姝爆了粗口,“我现在就要回去,而且是活着回去!” 她要回去把那个害死她的女人撕碎! “办不到,你杀了我也办不到!”小三嘤嘤嘤,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暴力,就不选她了! “那好,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寻找回去的办法。”顾姝将饼子揉成一团,一脚踢开。 “哎哟!” “谁乱扔东西,还不快出来受死!”一个声音骂道,随后又问:“太后姑母,你没事吧?” “姝儿,你在那里做什么?”顾昀的声音。 顾姝提起的脚步,只得又放下,转过身冲着迎面走来的人憨憨地笑了起来。 “好玩儿。”顾姝恨不能掐住自己嗓子。 桂花小道上,乌泱泱地站着一群人。 为首一个老妇人带着金灿灿的凤冠,穿着暗红九凤飞天的衣服。 顾丽珠就站在妇人身旁,一只手搀着妇人,另一只手捏着那个蛋团儿! 顾昀站在她们两个后面,随后是一群丫头婆子。 “我苦命的姝儿呀!”老妇人别开顾丽珠的手,上前来拉住顾姝,怜爱地望着她,眼中含泪:“孩子,你受苦了!” 顾姝眨巴眨巴眼,显然是不认得这个老太太的! 顾丽珠忙又上前来扶着,满脸戚戚然地说:“姝儿,你连太后姑母也认不得了吗?” 太后! 顾姝好像听芸儿说过一耳朵,她父亲有个妹妹,嫁入了皇家做了皇后。 老皇帝去年驾鹤西去,皇后自然也就成了太后。 她连忙调整了一下心态,把自己想象成五六岁的娃娃,掐着嗓子唤道:“姑母!” “哎!”顾太后见她唤了自己,十分开心,抬袖擦了擦眼角,“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说着话,又转身去同顾昀笑道:“姝儿好好的,哥哥说的那样严重,白吓了哀家!” 第3章 决定留下来 看到女儿无事,顾昀也很高兴,赔着笑说:“实在昨日瞧着不好,才敢惊扰娘娘的!” 顾丽珠也说:“昨儿是真不好,姝儿还险些掐死我呢!”她说着,将自己脖颈上的围脖拉开,“太后姑母瞧!” 顾太后瞧了瞧,便将顾丽珠拥在怀里,笑说:“你妹妹定是受了惊吓,做姐姐的,少不得要担待些。” 顾丽珠乖顺地说:“珠儿自然不会与妹妹计较的。” 看到顾丽珠那做作模样,顾姝便又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的事,恨的咬牙! 几个人又说笑了回,顾姝装作瞌睡模样,顾太后果然说:“好了,姝儿死里逃生,想是累的,我们就不要打扰她歇息了。哥哥,咱们去书房,商量商量姝儿嫁妆的事。” 太后发了话,便是顾昀也只能遵从。 顾丽珠担心顾姝想起昨日自己推她入水的事,便说:“太后姑母,父亲,就让珠儿送妹妹回琉璃院去吧。” 看到姐妹和睦,顾太后与顾昀都很高兴。 顾太后说:“珠儿果然是做姐姐的,识得大体!” 顾丽珠连忙屈膝行礼,说:“这是珠儿应该做的。” 等众人都走了,就剩下姐妹两个,顾丽珠柔声问:“姝儿,你还记得姐姐吗?” 顾姝只得扯出一个傻傻的笑来,“姐姐,姐姐。”地叫着。 顾丽珠又笑着问:“姝儿,你还记得怎么掉进池子里的吗?” 顾姝虽然不知道傻傻的顾二小姐究竟怎么掉水里的,但她本能地觉着顾丽珠没安好心,便假装费力地想了一阵。 “水……”顾姝假装害怕地瑟缩起来,“好多的水,姝儿怕怕!姐姐快救救姝儿,姝儿头好痛!” 说着话,她便装出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 “姝儿别怕,姐姐在这里!姐姐下水去救姝儿了!”见顾姝不像是装的,顾丽珠心下得意,嘴上安慰道:“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让姝儿想事情,姝儿快别想了。” 顾姝便听话地不去想了,逐渐安静下来。 顾丽珠看她这幅样子,确定顾姝不记得自己推她入池塘的事,这才放心。 “姝儿,你能自己回去吗?姐姐突然想起还有事!”顾丽珠才不想和这个白痴浪费时间。 顾姝正想着她在旁边不自在,连忙点头,说:“能!” 想了想,又眼巴巴地望着顾丽珠的手里的蛋团,“姐姐,能把那个球给姝儿吗?” 顾丽珠看了看丑不拉几的东西,假装不经意地扔到地上,笑说:“妹妹就是孩子心性,这么大了,还玩这些!” 顾姝心里骂娘,但碍着自己目前是个傻子,不好发作,只得憨憨地一笑,捡了球走了。 回到琉璃院,顾姝便将打瞌睡的芸儿哄出门去。蛋小三恢复了形态,与蹲在床上的顾姝面面相觑。 “让我回去。”顾姝咬牙切齿。 经历刚才一系列暴行,蛋小三明显乖了不少,“除非你能代替顾家二小姐,完成她这一生的任务。” “她是个傻子!”顾姝震惊,“虽说我这一生假扮过不少人,但你要我装一个傻子,我会疯掉的!” 蛋小三乐呵呵道:“刚好可以体验一下未知的生活嘛!” 顾姝冷冷送它一个字:“滚!” 一人一蛋,床头床尾,气氛一度凝温。 僵持了许久,还是顾姝做出让步,“她要活多久?” “不知道!”在如狼似虎的视线凝视下,蛋小三默默地往后飘,声音越来越小,“由于时空机器故障,顾家二小姐刚好是故障中的一员……” 顾姝捏了捏拳头,笑不露齿:“我还是杀了你吧!” “只要完成了任务就行!”蛋小三连忙祭出自己最大的法宝,“我知道任务是什么,而且也能给你提供线索和帮助!” “说来听听。”顾姝眯了眯眼,晃了晃拳头。 要是半个字不对,就铁拳伺候! “机器出故障前,我看了一眼,顾家二小姐的一生,就是协助昙国嘉囿皇帝墨子良成为一代圣明君主!”蛋小三尽量言简意赅。 “你们让一个傻子去帮皇帝?”顾姝觉得不可思议。 蛋小三连忙道:“按程序来讲是这样的,顾二小姐虽然现在是个傻子,但总有一天会变得很聪明。” 顾姝觉得有道理,“那我明天就变聪明吧!” “那不行!”蛋小三惶恐,“程序上说,顾二小姐是在经历了生死大关后,才能变聪明的!” 顾姝怀疑,冷笑:“她就是没能过了生死大关!” 蛋小三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失职,“总之,祝我们合作愉快。” “喂!”顾姝瞪大了眼,“我还没答应你呢!” 蛋小三继续咳嗽,“回,你是回不去了。如果你能留下来,等你回到二十一世纪,我还能帮你对付顾丽珠。” 顾姝眼神一亮,有点心动。 毕竟,严格来说,顾丽珠算是她的师姐,又是组织的头号杀手。单凭自己要想找她报仇,是有点难度。 蛋小三继续说:“在你待在这边的时候,我还能顺手帮你折磨折磨她。” “成交!”顾姝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举起手要立掌为誓! 然后,一人一蛋相互望望,尴尬地别开脸去。 “那个……”顾姝摸着鼻子,“我现在要做什么?” 蛋小三说:“等着嫁进宫成为皇后,在此之前你可以先熟悉熟悉宿主的生活环境,以及了解你要面对的那些人。” “如果你要找我,记得大声喊蛋蛋,不过一天只有一次机会!” “蛋蛋?”顾姝一脸问好,随即鄙弃:“你要我怎么喊得出这么幼稚的称呼?” 蛋小三撇着她,“本客服还有事,就先撤了!” 说完,蛋就消失了。 顾姝看着空落落的床榻,低低地爆了一声粗口。 —— 下定决心留下来后,顾姝便开始为自己以后的日子发愁。 装疯卖傻的事她会,可要装上几个月、几年、甚至是几十年,这就有点悲催了! 但不管怎样,都走到这个地步了,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 当天夜里,等众人都睡着了,她从箱底翻出了一件夜行衣? 没错,是一件夜行衣,外加一个面罩!另外还有各色五花八门的武器。 顾二小姐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些东西,顾姝也完全不明白,一个傻子的屋子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些。 但很对她的胃口。 飞檐爪是老伙计了,虽然设计的很粗糙,但还挺结实的! 近身格斗最好的武器是蝴蝶刀,但如今有把匕首也不错,暂时将就了! 再带上几枚袖箭,穿上夜行衣,戴上面罩,从后门溜出相府。 顾家二小姐虽然是个傻子,但她的记忆还是挺丰富的,对白城也很熟悉。 仗着宿主的记忆,顾姝轻车熟路地七拐八拐,往皇宫方向溜去。 毕竟,她过不久就要入宫,相比顾家,那里才是她今后的战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想到这里,顾姝忍不住小小地感伤了一把。 教给她这句话的那个男人,在另一个世界,不知道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顾丽珠这个蛇蝎女人,会不会欺骗他! 穿过清冷的小巷,远远地就能看到一座灯塔耸立入云霄,周边高楼林立,飞檐画角,被各色霓虹灯勾勒出一派宏伟壮阔的气势。 顾姝知道,那里就是皇宫,也是她今后的战场! 宫墙高百丈,城墙之上每十米就设有望亭,亭上驾着弩箭,还有侍卫当值。另有站岗和巡逻的侍卫。 这应该算得上是铜墙铁壁了! 当然,对于从二十一世纪来的杀手顾姝而言,简直是小儿科。 看准了巡逻侍卫移动的规律,顾姝深吸一口气,将飞檐爪握在手里,弯腰、抬腿、一个俯冲助跑,眨眼间人已跑到青墙之下。 她动作不停,闪电般将飞檐爪扔向城头。 “哎呀!” 阑珊灯火中,传来了一声低低的闷哼声。 随即,一坨黑影从天而降,稳稳当当地落在顾姝的身上。 顾姝感觉头疼,手疼,腰也疼。因为此刻的她,正被一个人压在身下。 那个人蒙着黑巾,一头柔顺的黑发挡住了一只眼,另一只眼里映着顾姝吃惊的神情。 “什么声音?” 城头传来了禁军的声音,立即有光聚拢过来。 面面相觑中的两个人,反应倒是极快,不约而同地往旁边的草丛蹿了过去。 “喵……”顾姝隐在草丛中,学了一声猫叫。 “原来是只猫呀!”原本往这边赶的禁军唏嘘一声,回去了。 草丛中的两个人都松了口气,歇了片刻后,都拿警惕的目光打量对方。 两个人都穿着夜行衣,蒙着脸,除了一双眼睛,实在没什么看头。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去皇宫偷东西!”那个人先开口,是低沉沙哑的男声,“要被发现了,是要灭九族的!” 古代绝对皇权制度,顾姝还是晓得的。 “你不也是进去偷东西的吗?”她顺着话,一副终于找到组织的神情,“偷到什么好东西?” 那人双手一摊,“这不,还没进去,就被你给砸下来了!”说着话,还揉了揉自己肩头,“痛死了!” 顾姝歉然一笑,“我也不是有意的,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大家都叫我竹先生。”男人说。 “竹先生,刚才对不住了。”顾姝半起身,深深地揖了礼,又说:“在下姓姝。” “姝姑娘!”男人倒是很爽快,“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做起这样营生来了?” 第4章 天上掉馅饼 顾姝这辈子,杀人本事炉火纯青,演技也是影帝级别的。 听到男人问话,当即戚戚然,“我自幼父母双亡,与六十岁奶奶相依为命,前些日子奶奶得了重症,需要大量银子!” 男人深表同情,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姝姑娘孝心感天地,你奶奶一定会好起来的!茫茫深夜,你我在此相遇也是有缘,不如这样,明天晚上你再来这里,我们两个配合,偷偷溜进去偷些宝物出来,换了银子给你奶奶治病。” 顾姝深刻地想了想,反正就算被抓了,至多也是个死。 死了她还能回到二十一世纪! 想到这里,她又朝竹先生深深地揖礼,眸中微微含泪:“多谢先生。” “姝姑娘不必客气,明天晚上,子时初刻,咱们在这里,不见不散!”竹先生道。 “好的。”顾姝感激涕零地又道了谢,两个人便分道扬镳。 男人一路沿着城墙而走,直走到转角处,见四下无人,吹了两声口哨。城墙上立即有人放下绳子,将他拉了上去。 上去之后,男人脱掉了身上的夜行衣,里头穿着一身太监服。 摘掉面巾后,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俊逸面庞来。 为他拉绳的小太监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便领着人下了城墙。 两个人一路穿过绕宫长巷,过了御花园与勤政殿,直接进了皇帝居住的鹤龄宫。 “皇上,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看到人回来,一直候在宫中的大太监洪松立即迎上前去,替男人脱掉太监服,取出了龙袍为他更衣。 “今天遇上了个有趣儿的人。”换上绣着飞龙的明黄衣袍,墨子良脸上藏不住轻笑,“一个小贼,竟然把主意打到皇宫里来了!” 洪松捧上凉饮来,笑说:“那可是胆大包了天的人,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呢?” 墨子良饮了一口松露羹,想到晦暗灯火中的那双明亮眼睛,不由的又是一笑,“朕约了她明日再来,到时候你安排一下,让南门的守卫松懈些。” 看主子来了兴致,洪松问:“主子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墨子良却只是低头吃东西,没有说话。 主子不说,洪松也不敢去过度地猜,便又转了话题,问:“皇上可见着了那位顾二小姐?” 提到这个,墨子良脸色便沉了下来,凝眉说道:“朕刚靠近顾家,便被人拦下来了,不止一个,而且是训练有素的江湖好手。” 洪松的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顾家是朝廷命官,怎么会同江湖中人扯上关系?” 墨子良冷笑道:“你可别忘了,咱们那位顾太后,还是深宫妇人,手里不是也执掌着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组织凤阁吗?” 提到太后,洪松不由地加了小心。 先帝薨世,皇上登基已有年余,顾太后以皇上年轻,一直垂帘听政,处处桎梏!如今,还要逼着皇上娶她的傻侄女,想堂堂九五之尊,心里岂能痛快? “皇上在短短半年之间,便暗中建立起了足以与凤阁相抗的束竹阁。相信不久,朝臣都能看到皇上的良苦用心,拥护皇上的。”洪松道。 墨子良没有说话。 他知道洪松是为了宽慰自己。 且不说凤阁建立了十数年,其势力盘综复杂,根深蒂固,岂是短时间内兴起的束竹阁可以抗衡的? 如今朝中的人,丞相顾昀是顾太后的亲哥哥,财政、军政、吏政都被太后牢牢地握在手里,没有丝毫要让权的意思。 他想要收回帝权,简直难如登天! 墨子良将松露羹吃完,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关于七杀堂首领调查的怎么样了?” 洪松连忙说:“只知历任的首领皆为女子。” 墨子良叹了口气,“多少朝廷大臣和江湖侠客都死在他们手上,这么多年却无人知晓他们的行踪,这样的人,留着始终是祸害。想办法调查清楚,不惜人力物力!” “是。” —— 顾姝慢悠悠回到琉璃院时,她的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青衣黑裤、拿着一把七星宝剑的男人。嗯,高高瘦瘦,模样很英俊,像是影视剧中的中南海保镖。 装傻?喊救命?还是直接打死? 顾姝还未给三个选择排出优劣,那个男人已经开始动了。只见他一条腿往前一递,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属下参见首领!” 态度之恭敬,语气之虔诚,活脱脱就是她见到杀手组织老大时的模样! 属下?首领? 顾姝费尽地在顾二小姐的记忆里翻找,半天也没有找出该男人的信息来。 最终,她选择了开门见山:“你是谁?” 小七微微愕然,抬头看了一眼首领。 虽然听到首领疯了的传言,但他打心底里是不信的,“属下是小七!” 顾姝觉得费劲儿,“小七又是谁?” 小七挑了挑眉,望着首领,“七杀堂暗堂堂主小七!” 看到首领又要发问,小七率先回说:“七杀堂以暗杀为生,上到皇帝,下到未出生的婴儿,只要出得起银子,都可以成为我们的暗杀目标。” 顾姝眼珠子转了几圈! 好家伙,没想到顾二小姐表面上疯疯傻傻是个软包,内里切开却是金刚钻! 难道这些年她一直在装傻吗? 小七试探着问:“首领不记得了?”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当然是同你开玩笑的!”顾姝哈哈一笑,一面挪到床边坐下,一面装大尾巴狼,“我在七杀堂说话好使不?” 嗯,看首领这个样子,果然是掉进池子后,脑子出现了问题。 否则,身为七杀堂说一不二的首领,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 “七杀堂上下三百杀手,皆以首领之命是从。”小七没有拆穿,尽职地说:“共有七个堂口,分别由七名堂主领导,各司其职。小七负责暗堂,专司情报。” 顾姝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你找我何事?” 身为杀手,需要接触各种各样的人,扮演各种各样的人,小七的承受能力也是极好的。很快,他便接受了首领选择性失忆的事实。 “上个月,七杀堂接到了刺杀嘉囿皇帝的单子。首领权衡利弊之下,已经接了。”小七不着痕迹地维护着首领的尊严,“关于嘉囿皇帝情况,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皇宫的路也摸得七七八八,可以下手了。” 小七递上了一叠资料。 顾姝十分满意,接了资料,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觉得哪里不对劲! 嘉囿皇帝?不就是昙国现在的天子墨子良? 有人要杀皇帝? 二十一世纪,暗杀大官的人也不少,但还真没有哪个人,敢动一国头头的! 刺激!有趣! “那就……”她一个头还没点下去,忽然想起了蛋小三的话! 乖乖,她是要辅助皇帝的人,现在把皇帝杀了,让她辅助谁去? “先等等!”顾姝一脸老谋深算,“此事咱们再合计合计,杀了皇帝之后,会不会有麻烦?” 小七心里叹了一声。首领现在居然怕麻烦了? “麻烦是有一点,但客人开出的价格很高。”小七决定掐一掐首领的软肋,就算失忆了,本性还是难移的吧,“五千万白银。” “五千万白银!” 古代一两银子,折合现代人民币,笼统按照一百元计算。五千万银子,大概就是五十亿! 她接到最高的单子,也才两亿! “咱们不能为了五千万白银就折腰!”顾姝强迫自己把舌头撸直了。 一向爱财如命的首领,突然间不肯折腰,小七有点不习惯,“可一旦毁约,咱们得双倍赔偿客人!” 契约精神顾姝也有,职业道德也得遵守,“赔得起吗?” 小七被噎了一下,但还是如实说:“倒是赔得起。” 五千万双倍就是一亿白银! 七杀堂很有钱! 顾姝稍稍放心,小七说:“赔了,七杀堂上上下下,只能喝西北风了。” 顾姝心有不忍,“做杀手,就得忍得了饥挨得了饿,还得审时度势,不能鼠目寸光!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小七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道理来讲,此刻首领失忆转性,他作为七杀堂堂主之一,有责任也有权力死谏,阻止首领做出错误的判断。 最终,他只得心痛地垂首应:“是!” 绕了一圈,他又想起来的目的,连忙说:“回首领,下头的人发现,近来总有人在顾府外转悠,并且试图闯入,被他们拦下来了。” 顾姝心里一咯噔! 这个顾家二小姐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事? 装傻装的全国都知道她傻,暗中却操控着随随便便能拿出一亿白银的七杀堂。 “查!”顾姝声一沉,容一敛,冷冷道:“我倒要看看,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听到这句话,小七蓦然抬起头来,望着自家首领,满眼敬佩。 不愧是他们追随的老大,虽然失忆了,但还这么强势! “属下一定不辱使命!若是首领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就先退了。” “嗯!”顾姝老成地一挥手,“小心点。” 小七已经闪到门边,听到后面三个字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转过头望着首领,感动的就差两眼泪汪汪了。 整整六年,他是第一次从首领的嘴里,听到关切的话语。 第5章 中戏毕业的 折腾了一天半,顾姝当天夜里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被芸儿摇醒时,天色将亮。 “二小姐,起来吃饭了!” 芸儿费尽力气,将小姐从床上拖起。费劲儿地给顾姝洗了脸,穿上衣衫,梳好头发,将人按到餐桌旁。 像个老妈子似的念叨开来:“二小姐是要入主中宫的人,可不能像从前那般,凡事都得按照规矩来。” 好香! 这个味道,是烤鸭!还有烧鹅!肘子! 顾姝瞬间清醒,看到满桌子的佳肴,恨不能扑上去! 二十一世纪的东西,吃是好吃,可添了太多东西,味道就变了。古代可是纯手工,零添加,不是一个层次的! 她刚把一坨肘子撺起来送到嘴边,芸儿便尖叫了一声! “二小姐,奴婢说了多少次,不能这样吃东西!”芸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肘子夺了过去,放回盘子里,并且移到了对面。 顾姝没忘记自己此刻是个傻子,一撇嘴,委屈巴巴地将视线投向了一整只白切鸡。 芸儿心领神会地将那盘子鸡,也给移到了对面。 顾姝看烤鸭,鸭子被移走了。 顾姝看烧鹅,烧鹅慢慢从她的视线挪开。 最后,她看芸儿。 小丫头笑嘻嘻地将一碗白粥,两个青菜端到她面前。 “我已经吃了两天的青菜白粥了!”顾姝委屈地扁着小嘴! “大夫说了,在二小姐彻底好起来前,不能吃这些油腻的!”芸儿乖巧地解释。 顾姝恨的咬牙切齿,出口的声音却是软软的,饱含被欺骗的委屈,“那为什么要放那么多上来?” 芸儿解释:“二小姐入了宫,就要注意自己的仪态举止,万不能像在家中这般。便是瞧见了喜欢吃的,也不能随便吃,不然,要被老虎吃掉的!” 看到小姐瑟瑟一抖,芸儿又转了话题,说:“不过二小姐放心,到时候奴婢在旁边,你要实在想吃,就同奴婢讲!这桌子上的东西,是拿来给二小姐练一练定力的!” 顾姝心中暗暗赞叹,可惜了这么伶俐乖巧的丫头,竟然沦落到为奴为婢。 她装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乖乖扒拉白米粥。 “姝妹妹,今儿天气好极了,咱们去登山怎么样?” 外头传来了顾丽珠张扬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一路就往饭厅上来。 顾姝还未如何,芸儿却是脸色一白,紧张地看了小姐一眼,连忙迎到门边去,赔着笑脸说:“大小姐,怎的来这样早?” 顾丽珠显然没将芸儿放在眼里,伸手将她往旁边一推,就入了厅来。 顾姝极不愿看到那张脸,但还是扯出一脸憨笑,应了一声说:“好呀!” 芸儿急的脱口而出:“不成!” 顾丽珠回过头剜了她一眼,“主子都答应了,你一个丫头却出口阻拦,欺负妹妹老实不成?” 芸儿吓得跪倒在地,身体瑟瑟发抖,却仍是倔强地说:“大夫说,二小姐风寒没好,不宜出门。” 顾丽珠坐下,拉着顾姝的手,笑道:“大夫还说了,正因为染了风寒,体内积了湿气,才要多出去走走!” “可……”芸儿还想再说,却被顾丽珠打断。 “你这死丫头,几次三番阻拦,信不信我这就叫外头来人,将你卖了!” 芸儿便不敢开口了。 顾姝一旁瞧着,心里有了数。 看芸儿如此惧怕顾丽珠,担心自己跟她出去,多半是这丫头知道大小姐没安什么好心,可她一个丫头,又没什么话语权。 “姐姐!”她掐着嗓子,欢快地说:“姐姐骂的好,芸儿好凶,刚才她还不许我吃肉,只给我青菜吃。” 顾丽珠心中冷笑,面上安慰说:“妹妹别怕,你才是主子,这些下头的人敢欺负你,迟早乱棍打出去的!走吧,咱们登山去!” 顾姝更加肯定,顾二小姐落水一事,肯定与顾丽珠脱不了干系。 “好呀!”她乖巧地丢了筷子,拉着顾丽珠起身,“等我去给父亲请了安,咱们就去。” “二小姐……”芸儿心里更加害怕。 “闭嘴!”顾丽珠喝骂一声,拉着顾姝往正院去了。 顾相正准备着去早朝,一身紫金蟒袍衬着人神采奕奕。 “父亲!”顾丽珠带着顾姝见礼,“珠儿想带着妹妹去登山,视野空旷,心情也会好起来的。” 顾昀严肃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顾姝的身上。 见小女儿穿着粉嫩的桃花衫子,脸色却惨白惨白的,秀眉也紧紧皱着,便关切地问:“姝儿,你怎么了?” “姝儿没事的!”顾姝这样说着话,却做出了愈发痛苦的神情来,“只要姐姐高兴,这一点点的痛,姝儿还是忍得住的!” “姝儿,你哪里痛?”顾昀连忙过来,拉着小女儿关切地问:“是病还没好吗?为父请大夫来看看。” 顾姝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姝儿还要和姐姐去登山,若是不去,姐姐肯定会不开心的!” 看到小女儿强忍痛苦,顾昀心里一阵心疼,转身便骂大女儿:“你怎么做姐姐的?姝儿病成这样,还拖着她出门!” 顾丽珠一脸懵,“姝儿刚才还好好的!” 顾姝满脸无辜,插刀:“父亲别怪姐姐,姐姐肯定是为了姝儿着想,她带姝儿去登山,肯定也是想姝儿的病好的快些!” 十六岁的少女,学着五六岁的娃娃说话,满脸清纯无辜,加上还是病体虚弱,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顾昀这个老父亲,自然比旁人要心疼的多。 但当着一众下人的面,他也不好说大女儿什么,只是吩咐官家:“去请大夫来,再给二小姐瞧瞧,病没有好全之前,谁也不准去琉璃院打扰二小姐!” 他这个‘谁也’,重点指的,当然是顾丽珠。 一向精明睿智,将嫡小姐耍的团团转的大小姐,生平头一遭吃了这么一个暗亏,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父亲……”顾丽珠反应倒是快,已经一脸戚戚然,“女儿真的不知道姝妹妹的病还没好,若是知道了,怎么舍得带她出去吹风呢?” 她说着话,轻轻地咳嗽起来。 她这轻轻一咳,让顾相爷想起,前儿个小女儿落水时,大女儿跳下池子去救她的情景。 老父亲当即又心疼起来,关切地问:“你可是也染上风寒了?快些回去歇着,也叫大夫来好好看看,可别留下病根!” 很好,扳回一层! 顾丽珠心里得意,柔声道:“多谢父亲关怀,女儿无碍,倒是妹妹的病要紧!” “来人,将大小姐和二小姐都送回院子,去请两个大夫来,嘱咐下面的人悉心照料!”顾昀沉声吩咐,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 下头的婆子进屋来,扶着两位小姐回去。 厉害!厉害! 一路上,顾姝忍不住感叹顾丽珠的演技。 这要是放在现代,活脱脱就是一个大满贯影后呀! 那微微颤抖的声音,眼中微微蕴着的雾气,还有唇畔的自责,她这个自认为中戏毕业的人自愧弗如,甘拜下风! 首战,是她轻敌了,略逊一筹! 这厢,芸儿正急的团团转,眼看二小姐被几个婆子送回来了,连忙迎上前去,将自家小姐扒拉着看了一遍,生怕缺胳膊少腿儿了。 “二小姐,你怎么又回来了?”芸儿把小姐搀回房里,小心翼翼地问。 顾姝不得不装出痴傻模样,“父亲说我病还没好,不让出门!” “太好了!”芸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万一登山的时候,大小姐再做什么手脚,二小姐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想到这里,她又担心起来,压低了声音嘱咐说:“二小姐,您想要入宫后不被老虎吃掉,就得学会拒绝人。” “好!”顾姝笑了笑。 她这个笑容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真心的。 踩高拜低这种是,古今贯通。顾家二小姐是个傻子,在家里肯定受了不少欺负,难得芸儿如此维护她。 “那咱们得从现在开始练习,就那大小姐当做练习对象吧!”芸儿循循善诱,“下次大小姐再要二小姐出去,您就要拒绝她,就说身体不适!” 顾姝乖巧地点了点头。 心道芸儿这丫头,倒是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不多时,果真有大夫来看病,留下一堆方子,吃苦的还是顾姝。 有了顾昀的话,倒叫顾姝清闲了不少。 空闲下来,她便让芸儿去找了些这个年代的历史读物来,瘫在窗口看了半日。 又将小七查到的资料都记下来了。 吃了晚饭,在院子里溜达两圈,天色完全黑下来,她便说困了,就寝去了。 等整个琉璃院都熄了灯,丫头婆子都睡下了,顾姝才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穿上夜行装束,往皇城溜达着去。 她到南门外时,才亥时初,距离与竹先生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不过,她可没有等人的习惯,尤其是陌生人。 经过昨夜的试探,加上小七的资料,她轻车熟路地爬上城墙,避开巡逻的侍卫,摸进宫里,直奔万贵妃所在的斓桦宫。 一过了亥时,斓桦宫便准时熄了灯,只有万贵妃居住的合欢殿还有光亮。 第6章 捉奸非本意 “都下去歇着吧。”掌事宫女清芳将丫头小子都打发了,自个儿守在殿门外头。 合欢殿内,暖帐飘香。 床上,是两具赤裸着纠缠在一起的身体。 女人长眉薄唇,身材纤细,水蛇似的缠在男人腰身上。那眼角眉梢都淌出一股子妩媚放荡的味道。 “死鬼,你可好些日子没来看我了!”声音娇滴滴的,满是意乱情迷,杂着令人脸红的喘息。 说话时,腰身还使尽地动了动。 男人下身一紧,发出沉闷的低吼,“军中事务多,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皇帝经常往你这里跑,你还想我做什么?” 说着话,动作更快了。 女人叫的愈发欢快急促,“死鬼,慢一点,老娘腰快要断了!” 话是这样说,声音里却满是欢愉,“皇上虽日日来,却总不碰我,说是公务重,不知道下面有什么病呢!” 屋子里一片春光暧昧,蹲在窗子下听墙角的顾姝,却很纠结。 按照小七的情报,宫里最得宠的,是斓桦宫的贵妃万微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皇帝有两百天都在这里。 她今夜摸进宫来,除了要熟悉熟悉宫里的路,另一个目的,就是来看一看她即将下嫁、辅助的嘉囿皇帝! 结果皇帝没看到,却发现了一顶属于他的帽子,而且是绿的发亮的那种。 奸夫淫妇这种事,古今皆有,她接手的单子,十件里便有一件是这一类。对于这种事,实在司空见惯得很! 可眼下,身处男尊女卑的古代,很多事情,她不得不有所顾虑。 这位万贵妃是兵部尚书之女,打皇帝潜邸时便跟着了,皇帝登基一年还未立后,后宫便是她管着。 这件事万一戳穿了,皇帝会怎么处置? “好看吗?” 低沉的声音忽然在顾姝耳边响了起来,有气体呼在她耳垂上,激的她浑身都酥了,本能地张嘴要喊! 可她的尖叫还在喉咙口,嘴已经被人捂住,整个人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木樨香冲入口鼻来。 “是我!”那个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来,“别叫。” 这次,顾姝听出来了,就是昨夜那位竹先生!她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对方松手。 墨子良也不再逗她,放开了捂着嘴的手,却仍是紧贴着顾姝站着,垂眉看着她露在外面的眼。 无论是屋子里传来的娇喘声,还是眼下两个人暧昧的站姿,换做旁的女子,早该羞的无地自容尖叫着跑开。 可这个女人,在窗外足足听了两刻钟,一双眼仍旧明亮清澈,寻不到半丝羞怯的情绪来。 这一点,令年轻的嘉囿皇帝对夜闯皇宫的女子,产生了更为浓厚的兴趣,想要摘下她面罩的欲望愈发强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墨子良压着声音,自然地牵过了顾姝的手,“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不会被人发现。” 顾姝也没有听人床帏房事的癖好,跟着也便去了。 墨子良一路带着顾姝出了内宫,躲过满宫巡逻的侍卫,爬上了重央楼。 重央楼就是顾姝在宫外看见的灯塔,是白城最高的建筑物,统高九层。 顾姝一路跟着墨子良爬到了九层外的屋檐上,放眼望去,整个皇城徜徉在一片霓虹中,活脱脱便是个不夜城。 她喜欢这样的高处,能俯瞰一切;也希望这样的夜色,能掩藏一切。 “你还没回答我!”墨子良躺在瓦片上,望着黢黑的夜空,面纱下的嘴角噙着笑意。 “啊?”顾姝愣了一下。 刚才想事情想的太认真了,对于万贵妃和那男人的事,实在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没来由的脸却烧红了,语气也有些结巴,“我……我……” 她‘我’了半天,想起自己好歹是在古代,不能太过厚颜无耻。 “我是太吃惊了。那万贵妃身为皇上的妃子,竟然敢做这样的事,就不怕被发现了,诛灭九族吗?” 结结巴巴地说完这一席话,顾姝暗暗为自己点了个赞。 “皇上的妃子又怎么了?”墨子良十分不以为然。 万贵妃偷人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只是因为那贱人的父亲是兵部尚书,而且是顾太后的人,所以才不能动她! “你说,这件事我们应该怎么办?”顾姝知道这位竹先生的身份定然不简单,而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小贼,便故作拿不定主意的样子,“我们要不要告诉皇上?” “你傻了吗?”墨子良被她逗乐了,笑道:“你要怎么和皇上解释,你一个女子,为何会出现在宫里?” 顾姝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就算真的有必要告诉皇帝,也不会笨到自己去! 她嘿嘿一笑,装傻充愣炉火纯青,“竹先生说的极是。今夜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墨子良忍不住又逗她,“你连我也没看到吗?” “怎么会呢?先生大恩大德,我会记一辈子的。”顾姝笑的眉眼弯弯,暗里却是咬牙切齿。 回去一定要让小七查一查,这个竹先生究竟什么来头,两次坏她好事,害得她不能好好探访皇宫。 “那就好。”墨子良很满意她的反应,“你偷到什么宝贝了?” 顾姝这才想起昨夜的事,尴尬地一笑,“刚才受了不小的惊吓,浑然忘了!” “我就知道。”墨子良宠溺地笑了笑,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塞给顾姝。 “这是什么?”顾姝问。 “夜明珠,我偷了好几颗,这颗是给你的。”墨子良正色道:“你拿出去,低价卖了,给你奶奶买药治病。” 顾姝感动,“多谢先生,大恩大德,小女无以为报……” 这个时候,是该哭的吧?心里想着,她眼中已经起了水雾。 墨子良很是同情,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道:“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意干这样杀头的事?这颗夜明珠也值不少钱,治好你奶奶的病后,做点正经营生,别再干这样的事了。” “是!”顾姝两眼泪汪汪,很是感动。 “时间不早了,禁军即将换班,我们出宫去吧。”墨子良柔声说。 二人从重央楼下来,一路避开巡逻禁军,趁着城墙禁军换班的时候,偷偷溜下城墙。 “咱们就在这里别过吧,江湖有缘相见。”到了昨夜二人相遇的地方,墨子良有些不舍。 “不知道竹先生在何处落脚?待奶奶病好了,我定要亲自上门拜访!”顾姝不着痕迹地露出一抹感激,俨然是将眼前的人当成了大恩人。 墨子良犹豫了一下,随后说:“你若真要寻,便到城里最大的客栈兰桂坊找掌柜的。” 顾姝再次谢了,辞去。 等她走远了,黑暗中,一个黑影闪了出来,单膝跪倒在墨子良的身后。 “主子!” “她身上有特制的木樨香,跟上她,不要打草惊蛇。”墨子良换了一脸冷漠情绪,“她的虎口布满了茧子,是惯用剑的,小心些。” “是。”黑色身影生硬地应了一声,随即便跟了上去。 墨子良又在城墙下站了一会儿,便转身打道回宫。他刚回到勤政殿,换了龙袍,消息便传来了。 “回主子,属下无能,跟丢了!”黑影仍旧隐在黑暗中,声音仍是毫无情感。 年轻的皇帝靠坐在榻椅上,眉宇轻轻向上一挑,越来越有意思了! “朕给她的袋子上洒了香粉,竟然还能跟丢了?是你的跟踪手段退步了,还是她的身份但真那么神秘?”墨子良微微叹息着,“江湖上何时多了这样一号人物了?” 黑影应说:“那人离开皇宫后,挑了柳街走,那里的脂粉味道太浓重,掩盖了主子特制的香味。” 洪松连忙递上一盅宁神的茶,伺候君王吃了,才赔着笑脸道:“那人既然胆敢摸进皇宫来,必定是有备而来的,洪宝是不敢不尽力的,皇上便留着他,将功折罪也好!” “朕又没说要罚他!”墨子良淡淡地说,“她一定会去兰桂坊找我,吩咐下去,将人给盯紧了,但是不要打草惊蛇。” “是,属下这就去办。”洪宝无声地退了下去。 一路七弯八拐地回到琉璃院,顾姝立即从箱底将七杀堂特制的香燃了起来。 不多时刻,小七果然来了。 仍旧青衣黑裤,抱着宝剑。一见到顾姝,便跪下,“首领急招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顾姝将那个香袋子并里头的夜明珠递给他,“这袋子上的香挺特别的,你去查查,什么来历?” 不等小七起身,顾姝又补充一句,“另外,有个竹先生,能够来去自如地出入皇宫,也查一查。” “不知道这个竹先生,还有什么特征?”小七恭敬地问。 顾姝仔细地想了想,夜色中的男人,声音低沉,双眼总是含着淡淡笑意,长发很柔顺。 “是个男的!”最终,顾姝只能给出这么一个特征。 小七微微愕然,抬起头望了望首领。 阑珊灯火中,七杀堂的首领身穿桃粉色的衫子,盘腿坐在榻上,绝色容颜掩在阴影中。 “是!”虽然首领年纪很小,但自从六年前她接掌七杀堂以来,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正确无比。所以,尽管这个任务有点奇怪,小七还是应了。 第7章 黄鼠狼登门 当天夜里,顾姝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变成了十岁的小女孩,穿着粉嫩的桃花瓣衣衫,梳着长长的辫子,脸上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她心里很清楚,这个人,就是顾家二小姐,是还未傻掉的顾家嫡出二小姐。 “母亲,母亲!”十岁的顾姝手里捧着一桠开的正灿烂的桃花,提着小裙子,一路奔入三进三出的琉璃院。“姝儿给你折了桃花,你看好不好看?” 小阁楼里,大着肚子的梁颖正临窗绣着老虎肚兜,远远地听到女儿的话,她让丫头将针线拿下去,起身走到门口。 等女儿进来,她便牵着女儿的手,到外头榻上去坐。 “好看!”梁颖怜爱地将女儿脸上的污渍擦去,笑着骂道:“你这个小淘气,又爬上桃树去了?仔细你父亲知道了,又要罚你去跪祠堂了。” 小小的顾姝将小嘴一扁,嘟囔着道:“父亲才不会来呢!这些日子,他都歇在柳姨娘的梧桐苑里。他爱姐姐聪明伶俐,能歌能赋,才懒得管我呢!” 她低着头摆弄手中的桃花,没有看到母亲脸上的笑容,在她说出这句话后,一瞬间消失了。 十年前,她怀着身孕,不能侍奉夫君,便做主将身边的大丫头刘敏送到夫君身边伺候,谁知道,刘氏竟然会比她先诞下了女儿。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推心置腹的大丫头,早就和枕边人勾搭在一起了! “姝儿,你忘了娘同你说什么了吗?”梁颖的脸上,重新爬上了笑容,眸中的神情决绝而冷冽,“这世上,能靠得住的,只有你自己!” “姝儿没有忘。”小顾姝委屈地皱着眉头,“女儿才刚在外面听说,梧桐苑那人也有了身孕,父亲正……” “哎哟二小姐!”收了针线下去的丫头折回来,刚好听到了二小姐的话,连忙上前来将她的嘴轻轻地捂住,“这样的话,你怎好说给夫人听?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好?” 小顾姝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害怕地抬头看了一眼母亲。 这一眼,她看到了母亲眼中的一丝凄凉,以及挂在嘴角的冷笑。 “母亲……”小顾姝轻轻地唤了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母亲的手,好似眼前这个身穿白衣的华丽妇人,立马就要从眼前消失了一般。 “姝儿,记住我的话,这世上能依靠的,就只有你自己!” 这句话说完,梁颖的身体便渐渐地涣散,最后化成粉末,随风而去。 “母亲!”小顾姝猛扑上去,却扑了一场空,身体狠狠地跌在榻上。 “母亲!” 随着一声惊呼,顾姝猛然睁开眼来,呆呆地望着帐顶。 “二小姐,怎么了?”守在外屋的芸儿立即跑进来,见二小姐呆在床上,脸上还挂着泪珠,“您是不是又梦见夫人了?” 感觉脸上一片冰凉,顾姝抬手拭了拭,自己竟然落泪了?难道是因为占据了这具身体,所以连带着她的情感也一并拥有,在看到去世多年的母亲时,才会如此痛彻心扉? 十年前,梁颖和刘敏同时怀孕,但她们两个,一个一尸两命,一个小产,这期间究竟有什么原因? 又是什么原因,令蜜罐里泡大的顾家二小姐,手握七杀堂这样的杀手组织,身怀绝技,却还要装傻充愣? “母亲!”无意识地呢喃出这句话,顾姝眸中泪水愈发汹涌。 芸儿吓慌了,俯身抱住小姐,安慰道:“没事了,小姐,芸儿在这里,没事了!” “哟,这一大早了,二小姐怎么还没起床?莫不是想着即将为后,便不将顾府规矩放在心上了罢!” 一个娇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须臾间,说话的人已经到了寝殿内门外。 顾姝转头看去。 女人穿着一身绛紫梅花对襟衣衫,及胸襦裙松松垮垮,露出胸膛大片白皙光滑的肌肤。瓜子脸蛋,狐狸般的眼睛,水蛇般的身材。 简直就是标准的狐狸精本精了。 芸儿早就起身退到一旁,恭敬地行礼,“二夫人。” 自从梁颖去世后,碍着护国公府的势力,顾昀一直没有续弦,只是将原本是二姨太的刘敏唤做二夫人,执掌府内事务。 知道女人身份的一瞬间,顾姝心里无端地涌起一股恨意,。她知道,那是属于这具身体——真正的顾家二小姐的情绪。 这是一种,铭刻进骨血,哪怕生死轮回也不会忘记的恨! 可为什么?顾姝不明白,顾二小姐既然恨透了这个女人,以她手段,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刘敏,为什么整整六年了还没动手? 是被刘敏握住了什么把柄?还是在酝酿什么更大的计划,让这个女人跌的更惨的计划! “呵!”看到顾姝还躺在床上不动,刘敏冷笑一声,进屋来,走到桌边坐下,阴阳怪气地说:“就算二小姐即将入宫为后,眼下你可还是顾家的二小姐,便开始在我这个继母面前端架子吗?” “二夫人,二小姐身体不适……” “我和二小姐说话,有你这个丫头什么插嘴的地方?” 芸儿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刘敏给喝住了,“若非念在你平素还算乖巧听话的份儿上,像你这样不能规劝主子的奴才,早就找牙婆来将你打发了!” “奴婢不敢!”自己一条命都握在二夫人手里,芸儿自然不敢造次。 “知道你不敢,还不将二小姐扶起来梳洗了,我有话说。”毕竟是为他人作嫁的事,刘敏是很不愿意跑这一趟的,但又不能让人捏住了把柄,说她这个后母因为嫉妒,苛待嫡出的小姐。 芸儿便连忙将顾姝扶起来,简单地为她梳洗打扮了。 顾姝此时已经将涌上心头的恨意压下,上前去规规矩矩地见了礼,还憨憨甜甜地唤了一声:“二夫人。” 这个傻丫头一直不肯唤她母亲,这也是令刘敏厌恶的地方。不过,她也不好与一个傻子计较,“迎后大典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六月十五日,是良辰吉日。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二小姐就好生修养,学习规矩,莫要再出什么乱子!” 刘敏拍了拍手,便有四个丫头捧着东西涌进来,她起身将丫头手上的匣子亲自打开,“这些,都是各地上贡来的补品,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拿乌鸡、甲鱼等物炖了,一日三餐都要吃!” 顾姝抬眼看了看,见那匣子里都是些人参、鹿茸、灵芝等物,只有她想不出的,没有见不到的。 不由冷笑。 东西倒都是好东西,可大夫才说过,顾家二小姐才受了惊吓,饮食需要清淡。 这些东西要补进去,不说一个月,就是补上三两天,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也得给拽回来,而她这个正常人虚不受补,不得活活补死呀? 就算不死,一个月下来,只怕也得胖成个球! 这活活的,就是不要她好过! “谢谢二夫人。”心里明镜似的,表面上,顾姝却装出一副欢喜的神情,憨憨地说:“二夫人待姝儿但真的好!” 刘敏心里冷笑,傻子!我待你的好今后还多着呢,就看你有没有那个福气消受了! “过两日,会有宫里的嫲嫲来教二小姐规矩,芸儿,你可得仔细伺候着。”刘敏起身,抚了抚鬓发,牵了牵衣襟,一举一动,充满了妩媚诱惑,“与你们说这一晌话的功夫,外头又堆了一大堆的事儿,我且去了,你好生歇着罢。” 她说完,便让四个丫头将东西放下,一道去了。 “二夫人慢走。”顾姝憨笑着,送到门口,眼看没了人影,才将一张脸垮下来。 回头一看,芸儿正盯着那些药材发愣。 知道她在担心,顾姝上前去拉着她的手,憨笑道:“你放心,我忍得住,这些东西都只看看,不吃!” 听她这么一说,芸儿顿时松了一口气,“二小姐真乖。” 她话刚说完,外头有个老婆子说:“二小姐,老奴来迟了,可有什么吩咐没有?” 这个声音故意拖的又长又高,带着明显的谄媚讨好,一听就叫人喜欢不上来。 顾姝正揣测来人身份,那人已经到门口了,是个鬓发花白的老婆子。她的身材,已经不能用胖来形容,而是非常非常胖! 芸儿和顾姝两个站一起,还没她的腰宽。 她头上戴着黑色玉带;穿着褐青色回文绸缎褂子,里头是一件织锦绣花的长衫;脚上是一双绣着祥云图样的青色靴子。 那张堆满了皱纹的脸一笑起来,五官都快找不到了。她人到门边,目光却一个劲地往二夫人送来的各类补品上撇去,越瞧眼神越亮。 “哎呀呀,这可都是些好东西呀!”那婆子说着话,已经进屋,直奔那些补品而去,恨不能一甩袖全带走了。 芸儿连忙上前挡在补品前头,说:“周嫲嫲,这些东西,可都是二夫人送给小姐补身子的!” “你这小蹄子!”前路被挡,周嫲嫲脸色顿时一变,抬手便在芸儿手臂上掐了两把,说:“我就是看一看,还能看少了不成?再说了,你看二小姐竹竿儿似的身子,也补不了这么多呀!” 芸儿平时没少受这些婆子的欺辱,被掐的眼泪在眸子里打转,却一声不吭,只说:“二夫人吩咐了,要奴婢每日按时按量炖给小姐喝,你们若拿去了,我就去同二夫人说!” 第8章 刁奴欺弱主 周嫲嫲见芸儿搬出了二夫人,果然不敢造次,可瞧着桌上成堆的补品,又实在不甘心空手而归,便将气撒在芸儿身上。骂道:“你这贱蹄子,几天没收拾,便没了王法了是吧?这琉璃院轮到你来做主了吗?”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就往芸儿身上掐去,不拘掐着哪一处,非得用力拧上几拧,听着小丫头惨叫出声方罢。 “看你这狐媚样子,就是个不安分的,成日家挑嗦着主子。一个奴才,长这么一张脸做什么?想要勾引主子吗?” 嘴里说着腌臜话,周嫲嫲手上动作不停,在芸儿腰眼上拧了几拧,又伸手去掐她的脸。 然而,她的手并没有掐到芸儿嫩豆腐似的脸蛋上,反而被什么东西扎了,痛的她“哎哟”一声惨叫,连忙退后两步,拼命地甩手。 “周嫲嫲,您没事吧?”顾姝手里捧着一支人参,看着婆子反应,心里乐翻了,面上却装出担忧胆怯的神情,“我不是故意的!” “你……”周嫲嫲一句脏话到了唇边,抬眼看到二小姐满脸无辜,一时间竟也骂不出口。想着她毕竟也是个主子,外头还有好几号人躲着听,传出去也不好听。 脏话转了个弯,出口却是:“二小姐既然管教不了这个丫头,老奴作为琉璃院的管事,自然要好好教育教育她!二小姐可千万不要拦着,否则传扬出去,别人以为我琉璃院的人没规矩呢!” 还你的琉璃院? 顾姝心头的怒火一下子蹿了上来,捧着锦盒的双手暗暗用力,眼看那檀香木的盒子往里头凹进去了一点,她方才松开了手,强行将怒火压下。 面上,仍是一副憨憨的神情,“嫲嫲说的都对,嫲嫲辛苦了,人参给嫲嫲补补。” 芸儿虽然不忿,但平素这些人欺负惯了二小姐,料想她们得不到好处未必会肯厉害。即便真闹到二夫人院子里,小姐也未必会占到什么便宜,若不然,小姐也不会被人欺负了这么多年。 想到这里,她转身又捧了两盒燕窝,上前去说:“这燕窝极滋补的,嫲嫲媳妇才生产,想必用得上。” 因二小姐痴傻,芸儿软弱,周嫲嫲一伙人才敢在琉璃院作威作福。二夫人是极要面子的人,老爷对这个痴傻的小女儿也很关切,她们也只敢背地里摆布。 真要闹出去,谁也讨不了好。 她看了看那支人参,又看着两盒燕窝,最后将目光瞥向了桌案上。 芸儿看出她的心思,转身又抽了一盒鱼翅出来,连同顾姝手中的那支人参一并塞到嫲嫲手里,鼓着腮帮子说:“二小姐身子差,需要多补补,周嫲嫲也不希望,太后来瞧着二小姐时,奴婢说出点什么来吧!” “你能说出去什么?老奴天天尽心尽力伺候二小姐,每每小心谨慎,还能出差错不成?” 周嫲嫲只恨手里捧着东西,不能再给这多嘴的死丫头两下,却仍是不肯放过,往芸儿身前啐了一口方走。 “哟,嫲嫲又得了这样好的东西呀!”外头传来另一个调侃的声音,不无羡慕。 周嫲嫲得意洋洋地说:“那是,我可是这琉璃院的管事,这些东西,我不用,谁还配享用呢?” “没良心的腌臜货!”芸儿气的直跳脚,脏话都冒出来了。 想到小姐还在旁边,连忙收声敛容,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安慰说:“二小姐,没关系的,我们这里还有好多!” 顾姝摇头,“反正我也不吃。” 心里,却是心疼与叹息。 看今儿的样子,芸儿平素没少被这些婆子欺凌,这些年怎么过来的都不知道。 不过,顾家二小姐既然并非真的痴傻,难道就真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婢女如此被人欺负? 她苦思无解,索性便不去细想,只拉着芸儿进里间去,从箱子里翻出了散瘀的药物。 “你把衣服脱了,擦药!”顾姝憨笑着,将两个小瓶子举到芸儿面前。 芸儿望着两个小玉瓶子,又看看放在角落里的漆黑箱子,十分讶然:“二小姐,你这些东西哪里来的?这样好的玉瓶子,可难得的很!” 不等顾姝说话,她又疑惑道:“二小姐平时不许奴婢碰那个箱子,难道就是因为里面放了这些宝贝吗?” 顾姝无语。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她刚才被人拧了?现在的重点是瓶子吗? 她实在不想多费口舌,直接暴力将芸儿按到在床,把衣服扒拉下去。 白皙的肌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不少细碎的伤口。 饶是顾姝常年刀尖上讨生活,也被这幅样子吓住了。 若一个江湖杀手的身上出些这些,定然不会奇怪,可这些恐怖的伤痕,出现在一个侯门小姐贴身婢女身上,怎会不令人吃惊? “二小姐,别看!”芸儿有些窘迫地把衣服拉上,仿佛将那些伤痕遮掩住,便不会想起那些屈辱的事情了。 顾姝松开了钳制芸儿的手,由着她又将衣服穿好,盘腿坐在床上不言语。只是将两个瓶子塞进芸儿的手里,用命令的口吻:“药必须擦,你不擦,我就天天帮你擦!” 一直憨憨傻傻的二小姐,突然间强势起来,芸儿彻底地呆住了。在二小姐的凝视下,她只是木纳地点了点头。 入了夜,顾姝早早地哄着芸儿去睡了,只等熄了灯,便摸出了夜行衣套上,带齐了装备。 刚推开窗子,便看到蛋小三悬在空中,大爷似的翘着牙签腿,“你要去做什么?” “杀人。”顾姝言简意赅,行动也很利索,一巴掌就将蛋小三拍墙上去了。 她一只脚抬上窗口,蛋小三又顽强地飘到她面前,身体后面拖着长长的液体。 “你想去杀谁!”时空客服惊恐地瞪大了眼,“你别忘了,你是穿越过来的,你做的每一件违背天理道义的事,都会遭到反噬的,遭罪的可都是你!” 顾姝危险地眯起眼,转了转手里的匕首,一把逮住蛋小三的小蹄子,“我是一个杀手,会做的就只有杀人这一件事!更何况,那周婆子都欺负到我头上了,把芸儿往死里整,杀了她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一旦你做了多余的事,时空机器的故障就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候就算你完成了宿主的任务,也可能会被时空机器扔进虚空里,瞬间化为粉末!”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蛋小三不带喘气的,“你回不了二十一世纪,也报不了仇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清楚!”顾姝恨的咬牙,双手齐下,将那颗蛋揉、扯、摔、打,不足泄恨。 “哎,妈呀!好晕呀!我晕车啊!”蛋小三神志不清地胡乱应道,“早说了,你还能答应留下来吗?反正契约已经完成了,你现在想回去也回去不了,只有死路一条!” 顾姝深吸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那团蛋饼拍了拍,等它恢复成蛋的形状,才笑眯眯地说:“我这个人呢,能屈能伸,一时受了委屈也不算什么,但过后肯定要找补回来的。” “不要那老婆子的命也可以,但她的嘴太毒,手太狠,这两样我是必定取走的。” 蛋小三瑟瑟地往窗外飘,干笑道:“只要不弄出人命,随你怎样玩!” 顾姝回身,往顾二小姐那口黑漆漆的大箱子里翻找。她一面翻,一面问:“宿主的记忆不全是怎么回事?很多重要的事我都记不得了!” 蛋小三离她三步远的距离,分析道:“很有可能是时空机器故障后遗症。” 不多时,顾姝便在箱子底下寻出了小盒子,打开一看,里头包着一包粉末,上面贴了纸条:催猪粉! 下方有一行小字:每日服之,可令其食欲大开,快速增肥,最终爆胃而亡! 顾姝想到周嫲嫲的身体,笑道:“我还以为。顾二小姐被人欺凌至此仍旧无所作为,看来下的都是暗招呀!这么说来,她是不是也在顾丽珠身上下了什么东西?” 蛋小三瞧着微弱灯火下的那张笑脸,只觉得阴风阵阵,不自主地一个激灵。心里暗骂自己蠢,怎么就选择了一个这么危险的人来? “虽然这样,但还是不能轻易绕过了!”顾姝将那盒药粉仍旧放回去,又在箱子里找出好些毒药,挑了几样不要性命的揣身上,不顾蛋小三的阻拦,一路奔着琉璃院后头,下人居住的院子去了。 第二天一早,顾姝正在扒拉白米粥就咸菜,琉璃院后头忽然传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芸儿连忙去看,走之前不忘嘱咐顾姝,不要偷吃。 等她一走,顾姝便塞了几块五花肉进嘴里,又将碟子里的叠好,瞧不出少了几块。 等她将嘴里的肉噎下,那厢芸儿一路憋着笑小跑进屋,说:“周嫲嫲的脸上和手上长满了包,看着怪吓人的!” 看着她圆嘟嘟的笑脸,顾姝也笑了,说:“恶人有恶报!” 芸儿顺着点点头,随即一惊,压低了声音问:“二小姐,你分得清好人恶人吗?” 顾姝仍是装出一副憨态,点头说:“对姝儿好的,都是好人。欺负姝儿和芸儿的,都是坏人!” 芸儿稍稍放心,激动地拉住顾姝的手,“二小姐说得对,您一定要区分好人坏人,否则,坏人就会欺负你!” 顾姝乖巧地点了点头。 第9章 琉璃院出事 武扬威惯了,但众人碍着她在相府的资历,加上一张嘴会说,表面上都巴结奉承着她,背地里却恨的咬牙。 如今见她脸上长出了奇怪的包,没一个敢与她亲近的。 到了第二天,周嫲嫲脸上的包就开始化脓流血,变得更加狰狞可怖。几个婆子吓得去梧桐苑求二夫人,说要搬离琉璃院。 刘敏才懒得管琉璃院的事,只说他们不安生待着,便打发出府去。 几个婆子没法,又舔着脸来求顾姝。 顾姝正愁她们几个在院子里碍眼的很,想着趁此机会打发了也好。 可惜,还不等她出门去说,那厢芸儿却叉着腰站在门口,骂道:“几位嫲嫲平时偷懒耍滑也便罢了,如今二小姐要入宫去,院子里多少事需要打理?你们搬出去了,那些活计谁来干?” 一个婆子道:“那周嫲嫲浑身恶臭,整个后院闻得到,谁知道得了什么怪病?她若在院子里,我们是定不肯往后院去的。” 又一个婆子说:“芸儿姑娘做不得主,还是请二小姐出来吧。” 芸儿急了,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刘嫲嫲明知道二小姐身子不好,还拿这样小事来烦她!” “什么身子不好?傻子便是傻子,若没有顾太后撑着,她能入宫?不过顶了个虚名,还真当自己母仪天下了?”刘嫲嫲越说越来劲儿,索性也叉着腰,拔高了声音。 “要嘛,姑娘就替咱们另外安排去处,要嘛,就让周嫲嫲搬出去!” 几个婆子也连声附和,什么话也往外抖搂。 芸儿毕竟年轻,脸皮子薄,加上又是被欺负惯了的,一时间没了话说,气的红了眼,却倔强地抿着嘴,不让眼泪掉下来。 顾姝在屋子里听得清楚,连连叹气。自己要是再这么装傻下去,芸儿得被这几个老货活活欺负死! 可就这么一个傻子,还有人想方设法地要她性命,若是个精明的人,岂非更加遭人嫉恨?她虽然不怕麻烦,但也没必要给自己添更多的麻烦! 想了想,她开了门出去,憨笑着同几个嫲嫲见了礼,又拉着芸儿的手说:“周嫲嫲病了,得请大夫。” 不知道为什么,芸儿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在被二小姐拉着手时,忽然就往外掉,止也止不住。 她哭着说:“昨儿看着也不严重,以为只是被虫子咬了,也就没请大夫;才刚得知化了脓,奴婢已经叫人去请了。” 顾姝虽然在屋子里,但外头的事却听得一清二楚。才刚芸儿喊人去请大夫,整个院子,没有一个人动的。 “若真是什么奇怪的病,可不是小事,得回了父亲!”顾姝知道,这些婆子都是欺软怕硬的,一旦事情闹开,对她们并没有好处。 果然,听到傻子小姐这么一说,几个婆子都有些慌了。 适才闹得最欢的刘嫲嫲听她这么一说,连忙道:“是不是病还不好说,还得是大夫来看了才是。老婆子这就找人去请大夫来!” 说着话,她往人群中唤出一个年轻丫头来,嘱咐她:“一定要去请长街最好的大夫刘胜强。” 年轻丫头应声去了。 不等大夫来,那厢二夫人先来了,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群人,那个年轻丫头被两个小厮押着回来。 “封锁院子,任何人不能出入。”刘敏厉声一喝,几个小厮四下散开,把住院子各个出口。 众人都被吓住了,刘嫲嫲先问:“二夫人这是做什么?” 刘敏叹了一声,说:“如今琉璃院出了这档子事,也是我看顾不力。虽然我也不忍心,但既然发生了,就不能让你们随意在外走动了。” “二夫人,得病的只是周嫲嫲一人,我们并没有染上!”刘嫲嫲连忙上前去,跪倒在二夫人面前,讨好道:“咱们可都生龙活虎的,但真不曾染病。求求二夫人,就放我们出去吧!” 另外几个老婆子也齐齐跪下哀求。 芸儿紧张地拉住了顾姝的手,不知该怎么办。 顾姝脸上也是一副怯怯的样子,心里却明镜似的。 周嫲嫲脸上的脓包,根本不是怪病,不过是洒了些毒药粉,过几日自个儿就会好了。而现在大夫都还没有看过,二夫人就断定了那是病,分明是想借这个由头来控制琉璃院。 一旦她这个二小姐也染病了,别说是入宫为后,就是在相府,都会被人弃如敝履。 她看着庭院中的娇丽妇人,心里冷笑。打的可真是一手好算盘,蛇蝎心肠不过如此! 芸儿拉着她的手忽然紧了紧,脸上现象出一抹决绝来。 顾姝知道,芸儿一个小小的婢子,对上这个手段狠辣的女人,必定无济于事,反而会让自己吃亏。连忙死死拉住她,憨憨地说:“都听二夫人的!” “小姐!”芸儿担忧地唤了一声,可看到几个把守院子的小厮,再看看二夫人誓不罢休的模样,也没什么办法。 顾姝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自个儿行上前去,说:“二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姝儿都听你的!” 刘敏心里一个劲儿的冷笑,傻丫头,看你这次还不死吗? 面上,她却装出一副柔善不舍,拉着顾姝说:“二小姐放心,我必定会叫大夫治好你们的病的。” 说完,又冷眼瞧着跪在院子里那些老婆子,冷冷地道:“都给我听仔细了,在大夫没有结论前,谁也不准私自逃出去。要是胆敢犯了规矩,不说你们的命保不住,就是你家里的人,也难逃命!” 说完,又同顾姝说:“一应吃的,用的,都会叫人送进来的。” 她说完,便带着贴身婢子走了。刚出琉璃院,一直躲在外头的顾丽珠上前来,搀着母亲的手臂,笑说:“还是母亲高明,如此一来,父亲也不好再维护那小贱人。” 十七八岁的少女,容貌瑰丽,心思却比蛇蝎还毒。 刘敏洋洋得意,拍了拍女儿的手,道:“就算不死,也得叫她刮下一层皮来!”想了想,又问:“你不是说,那日的事,叫芸儿看着了吗?” 顾丽珠笑道:“我是故意让她瞧着的。憨货身边的丫头,自然也是个蠢笨的,吓一吓什么都不敢说。但有她在旁边作证,父亲就不会怀疑是我推那小贱人下去的。” “虽如此,还是得小心才是。”刘敏不如顾虑地道:“留着她,迟早也是个祸害,得想个法子永远封住她的嘴才好!” 顾丽珠含笑的眸子里泛起杀机,翘着嘴角,冷笑说:“只有死人的嘴才最能守得住秘密秘密!如今那丫头被困在里面,如果不小心也得了病,就不能怪我们了。” 母女两个,在害人这件事上,心有灵犀,彼此心照不宣地对看一眼,就便已经知道了各自的心思。 “这件事我去做,你不要插手!”刘敏怜爱地望着自己女儿,仿佛看到了前途无量,“你是要成为皇后的人,别把自己双手给脏了。” “是。”顾丽珠乖巧地应了一声。 如果两个人不是在谋划如何害人,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该是何等的温馨和睦! 而此时的琉璃院,仿佛被阴云笼罩住了一般,一向盛气凌人的那些婆子,也如霜打了的茄子,气势全无。 顾姝拉着芸儿进了屋,关上门,两个人进里间。 “芸儿!”顾姝双手搭在芸儿的肩上,强迫她看着自己,正色说道:“现在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认真地听着,并且记住。” 芸儿再次被大小姐的气势吓住了,只是呆愣着点了点头。 “我不傻了!”说出这四个字,顾姝也跟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至少,在这个小丫头面前,她不用再装了。 “小姐别闹了,没人说你傻!”芸儿反应过来,以为小姐又犯了痴病,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担忧地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老爷,说明琉璃院的情况,就怕二夫人在老爷那处说了些什么。” 见她不信,顾姝也没再多说,转身坐在床上,分析道:“二夫人来势汹汹,又封锁了琉璃院的进出消息,就怕是父亲也未必敢进来。真要让她坐实了琉璃院的事,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芸儿觉着十分有理,顺势便点了点头。但随即,她又发现了不对,满眼惊骇地望着自家小姐。 只见小姐盘腿坐在床上,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做沉思状,没有半点憨态! 顾姝却没在意她的目光,继续分析:“所谓众口铄金,琉璃院是怎么都说不过梧桐苑的。所谓擒贼先擒王,关键点还在二夫人身上!” “小姐?”芸儿试探着唤了一声。眼前这个一脸老谋深算的人,还是她的二小姐吗? “什么事?”顾姝抬头看她。 芸儿噎了口口水,顺道将脱口而出的惊呼与满腔惊讶一并压下,试探着再问:“您知道二夫人是谁吗?” 顾姝笑道:“不就是我父亲的小房吗?” “啊!” 芸儿终于抑制不住激动心情,尖叫着原地蹦了起来,高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瞧着那圆嘟嘟小脸上的笑容,顾姝也笑了。 第10章 擒贼先擒王 二十一世纪,顾姝身为杀手,一向是独来独往,就算是组织对她多多照顾,也是看在她身手的份儿上。没有一个人像芸儿这样,分明胆小怯懦,却几次三番地挡在她前头。 虽然,她此刻借用的是顾家二小姐的身体,但这份情,她顾姝既然承了,自然也要为这个傻丫头着想。 “好了!”等芸儿过了那股子劲儿,顾姝才起身,将她按到床上坐下,郑重地说:“我不傻了这件事,只有你一人知道。” 芸儿点头如捣蒜,“奴婢明白,二小姐是担心,会有人加害你!” “聪明!”顾姝赞了一句,与芸儿并排坐下,说着自己的计划:“周嫲嫲脸上的脓包,只是我撒上去的一点药粉,如今既然被二夫人硬说成了病,咱们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芸儿恍然大悟,想了想,又问:“怎么个还法?” 顾姝从那口大箱子里取出那包毒药,嘿嘿一笑,“如果,二夫人的脸,也同周嫲嫲一样烂了,她还能说这是病吗?” “好主意!”芸儿赞了一声,可随即她又犯难,“可咱们现在出不去,要怎样才能把药粉撒到二夫人身上?” 顾姝神秘一笑,并不回答,只说:“这件事我会去办,你还得去办另外一件事。外头这些老嫲嫲平素虽然欺负我们,但经过这次的事,她们应该会恨上梧桐苑。”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把她们拉拢过来,有她们在外头挡着,也能轻松不少!” 这次,芸儿没有立即应声。 她是自小跟着二小姐长大的,二小姐痴傻这六年里,外头这些人没少欺负她。要她与这些婆子为伍,实在为难。 顾姝瞧出她的心思,握了握她的手,沉声道:“她们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我必定会叫她们加倍地还回来。但眼下,还用得着她们,等我们入了宫,她们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届时有多少公道都能讨回来。” “好,奴婢听小姐的!”芸儿知道,小姐不会害她。 想了想,她又问:“小姐,你是什么时候恢复的?” 顾姝道:“掉进池子里,醒来后就恢复了,抱歉一直骗了你。” 芸儿摇头,“小姐变成那样,她们还不肯放过,若知道小姐恢复了,定然会变本加厉的!” 顾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说:“我虽然恢复了,可从前的事,却不大记得了。” 芸儿震惊,一声惊呼还未出口,便被她自己捂住了!她担忧地看着二小姐,“忘了也好,小姐下个月便要入宫为后,但愿宫里没有这许多糟心事。” 她不肯说,顾姝也不再追问,反正顾二小姐的记忆一直在她脑海里断断续续的,总有一日会全部记起来的。 “我有些乏了,先睡一会儿。”顾姝做出疲倦困乏的样子。 芸儿起身,将被子拉开,服侍着二小姐睡下,随后抱起桌上那堆补品,出门去寻那些婆子去了。 -- 顾家二小姐生病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墨子良的耳中。 彼时,君王正在鹤龄宫,看着奏表。那些奏表上,无一例外地加盖了顾太后的印章。 “此事报给太后知道了吗?”墨子良烦躁地将奏表搁到案上,起身走到窗边。 六月里,哪怕是到了下午,日光也仍旧毒辣的很。天与地之间一片热浪腾腾,连穿花拂柳而来的风,都叫人烦躁难安。 洪松跟在君王身后,手里捧着热茶,恭敬地回道:“消息传了过去,太后已经摆驾顾府了。” “一个傻子也就罢了,她总不至于,要朕娶一个生病的皇后吧!”墨子良冷笑一声。素未谋面的顾家二小姐的生死,实在不值得他放在心上的。 洪松担忧道:“若是顾家二小姐没了,太后会不会让大小姐入宫来?” 墨子良道:“顾家大小姐是庶出的,娘家并无什么势力,即便她入宫来,对太后的帮助也不大。太后不会做这等赔本儿的买卖,她一定会在世家女子中挑选好掌控的。” 洪松道:“皇上可要早作准备才是。” 墨子良自是清楚应该早做准备,但他也明白,要想夺回政权,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看着窗外满院的格桑花,他忽然想起月色下那双明亮的眸子,分明谎话连篇,却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 “玉桂坊那里有消息吗?”他问。 “还没!”这一下,洪松倒是好奇了,“皇上,那究竟是怎样一位女子,值得您如此挂心的?” “什么女子?跳梁小丑罢了!”君王淡淡置评一句,旋即又说:“嘱咐他们,若有消息,立即来报!” 洪松更加好奇,但也深知主子的脾气,不敢多问下去。 只得又转移了话题,说:“万贵妃着人送来了一碗莲子羹,皇上这个时辰要吃吗?” 一提到万微澜,墨子良便想到她和别人苟且的事,想到自己被顾太后掣肘,无名火起,冷冷地道:“赏她自己吃了吧。” 洪松赔着笑脸,将腰往下压了压,没敢动,也不敢说话。若真照这样回了,万贵妃自然不敢生皇上的气,自会拿下头的宫女太监撒泼。 毕竟,这样的事,又不是头一遭。 墨子良回过头瞧他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说:“倒掉就是了。” 洪松这才笑说:“多谢皇上体恤奴才们。” 顾相府。 正厅,顾太后端坐在主位上,一身褐色翟衣衬着人气势逼人。 顾昀坐在右下手处,二夫人刘敏跪在地上,回说:“才刚大夫去瞧了,那周嫲嫲脸上、手上都是脓血,确实是生了病。那病治疗起来,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麻烦的很。” 顾太后问:“请的是哪家的大夫?可会误诊?” 刘敏回道:“长街那位刘胜强,白城人都称他为刘圣手,经由他手上的病人,没有一个不赞他的。” 顾太后闻言脸色更加阴郁,挥了挥手,示意刘敏下去,又将几个宫女丫头也打发下去。 厅上只有兄妹二人,顾太后才问:“哥哥,这下可如何是好?” 顾昀面有忧虑,说:“是姝儿没这个福气,太后另外择人也便罢了。” “若能找到其他人,哀家也不会把主意落在她身上了!”顾太后沉沉地叹了一声,“珠儿虽好,可她又不是两家的外孙女!如今梁家在朝中的势力愈发雄厚,哀家若不设法将他们拉拢过来,一旦为皇帝所用,咱们顾家可真无容身之地了。” 老相爷捻了捻花白的山羊胡,沉吟着说:“若不然,将大婚的日子提前?” “哥哥的意思是?”顾太后沉吟。 顾昀道:“现如今,琉璃院的情况还不清楚。最好的情况是,姝儿未曾生病,一切照旧,自然皆大欢喜。最差的,便是姝儿染了病,但只要大婚典礼成了,皇后之位照样留在顾、梁两家。”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生老病死,顾太后也没有办法,“哀家会在全国寻找能医治这病的大夫,也叫钦天监另外择日子完成大典。” “一切按照太后的意思办吧。”顾昀起身应下,微微叹了口气。 顾太后也不再多留,摆驾回宫去了。 顾姝一觉睡到天黑,被芸儿摇醒了,“小姐,外头大厨房送了吃食进来,你起来吃一点吧。” 顾姝迷迷糊糊地起身来,被芸儿拖到桌边,看到满桌丰盛的佳肴,瞬间清醒过来,提起筷子就下手。 不等她将一块糖醋排骨送进嘴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本能地望向门口。 刘嫲嫲领着几个老婆子,正跪在门外石阶上,一个个垂着头,只刘嫲嫲一个人看着顾姝。 顾姝看向芸儿。 芸儿附耳到她耳边说:“奴婢已经将她们都收服了,她们说,若是能逃过此劫,必定以二小姐马首是瞻。” 顾姝搁下筷子,同芸儿咬耳朵:“我恢复的事,你没说吧?” 芸儿笑道:“自然没有,奴婢才没那么蠢。” 顾姝点了点头,看向门口的婆子,憨声憨气地说:“今后,你们可不许再欺负芸儿了。” 众人皆应下声来,刘嫲嫲道:“若是能躲过这一劫,老奴们这条命就是二小姐的了。” 顾姝面上仍是憨憨的,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心里却冷笑。这些人,平素是何样的霸道,如今面临生死,却不得不向她这个傻子低头! 多可笑? 可世人不大都如此吗?贪生怕死,欺软怕硬! 想到这里,顾姝一时间也没了胃口,只让芸儿将白粥咸菜留下,余下的都分给各个婆子丫鬟去吃。 众人更是感恩戴德,那刘嫲嫲等众人走了,才踏进门来,神秘兮兮地问:“芸儿姑娘,不知道你有什么计策?” 芸儿厌恶她平素仗势欺自己,更厌恶她此刻这幅讨巧卖乖的嘴脸,但也清楚,此刻还得依靠这些老婆子,不好撕破脸的。 便说:“嫲嫲先下去,等我的消息。” 刘嫲嫲碰了个软钉子,但想着自己小命要紧,只得退下。 芸儿关上房门,压低了声音问:“二小姐,你的计划是什么?” 顾姝扬眉一笑,“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等天黑!” 第11章 月白风高夜 晚间人定,顾姝当着芸儿的面,从大黑箱子里翻出了夜行衣穿上,带上解药,直奔周嫲嫲所在的小院子。 周嫲嫲平素为人刻薄,本就不受人待见,此刻更是因为她,整个琉璃院上下的人都得面临生死难关;加上她身上的脓包奇臭无比,众人宁愿挤到后头柴房,也不愿与她一个屋子。 偌大的屋子里,摆放着各式好看的家具,却空无一人,只有周嫲嫲一人在屋子里哀嚎。 顾姝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掌着微弱的灯火,大大方方地走到床前。 “哎哟……哎哟!”周嫲嫲侧身向里躺在床上,一个劲儿地哀嚎着。听到脚步声传来,连忙转过身来。 只是她身体太胖了,费了半天的劲儿,却是用力过度,从床榻上跌了下来。有脓包的手臂重重地摔在地上,原本没有破的脓包也挤破了,脓血流了一地,那股臭味更浓了。 “哎哟!你……你是谁?”周嫲嫲一边细声地哀嚎着,还不忘问来人的身份。 顾姝蹲下身,将烛火往老婆子脸上一照,见那张皱巴巴的老脸五官都快挤成一团了,心里十分受用。 “人死之后,魂归地府,阎王爷会根据他生前的事迹,判定是下地狱还是入轮回超生。像你这样的长舌妇,得先下蒸笼地狱,蒸过之后冷风一吹重塑肉身,然后下拔舌狱!” 顾姝将声音拉的又长又沉,连夜风都十分配合,从窗外呼啸而过,立即有阴森森的感觉。 周嫲嫲本就是色厉内荏,早以为自己身染恶疾命不久矣,本就十分恐惧,如今被顾姝这么一下,更是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了。 “你……你是地狱来的使者吗?” 顾姝心里一乐。不由地一叹:这古代的人,对鬼神之说但真是深信不疑。不过又一想,即便是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人们不也相信着各种风水玄学吗? 说道理,都是心里作用。有句话说的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忽然,她闻到了一股新的异味,不是脓血的臭味,而是…… 她举着灯往周嫲嫲的下身看去,只见青绿的里裤已经湿了一大片,竟然是吓得失禁了。 若是将人吓死了,反倒坐实了琉璃院疫病的事实。 想到这里,顾姝也不再吓唬周嫲嫲,将一瓶药粉搁在她手边,说:“这里面的药,能治好你身上的脓包。”想了想,她眸中析出几分狡黠,控制不住笑意说:“不过,须得以童子尿为引子吞服。” 周嫲嫲听到有药治病的时候,死灰一样的眼神亮了起来,不顾手臂上的痛,死死地拽着那瓶子。 听到后面一句,瞪大了眼,“啊?”了一声。 顾姝郑重其事地重复一遍:“没有童子尿,你这病是万万好不了的!” “可……”周嫲嫲一时语塞,“那可是尿呀!” 顾姝心里冷笑:没让你吃屎,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面上,她不冷不淡地说:“命是你自己的,吃与不吃都在你。”说完,她便掌着灯走了。 今夜,她可忙得很,实在没有时间与腌臜婆子多耗时。 民间有句俗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顾姝走出小院子,抬起头望向半空的白玉盘,很是无语,说好的月黑风高呢? 她将手中灯盏吹灭,借着明晃晃的月光,一路摸到了梧桐苑。 真不枉院子名叫梧桐苑,整个院子里栽满了阔叶梧桐,倒是更方便她藏身。 虽然名分上刘敏还只是个小妾,可自从夫人去世后,府上便一直是她在做主。梧桐苑的布置皆是正牌夫人的排场,比起琉璃院要光鲜亮丽的多。 霜月浓厚,夜风习习。顾姝敏捷地掠过庭中的梧桐树,往唯一还亮着灯的房子奔去。 靠近窗下,隐身梧桐叶丛中,便听到顾丽珠的笑声。 “还是母亲有法子,不动声色就把那贱蹄子置于死地了。”明亮的灯火下,顾丽珠与母亲对坐,握着琉璃酒杯,杯子里是葡萄美酒。 两个都是美人胚子,吃了一点酒,颊边好似飞上了云霞,红唇更似烈焰一般,更添了几分妖娆妩媚的艳丽。 刘敏一抚鬓发,不无恨意地说:“当年她娘害得我小产,若不然,你弟弟如今都能满地跑了。这几年我这肚子半点动静都没有,眼看都快四十的人了,若再不怀上,恐怕一生都没机会了。” 顾丽珠闻言,微垂眉眼,连忙举起花盏饮了口酒,将眸中异样隐去。 丞相府只有两个女儿,并未儿子,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希望能有个儿子。虽然她也希望母亲能生下一个弟弟来,好巩固在丞相府的地位,可心里难免是不痛快的。 “父亲时常来梧桐苑,母亲一定能再怀上的!”心里再怎么不痛快,顾丽珠还是安慰说:“左右,棠梨院的钱鹃儿,是生不出孩子的。” “她年轻貌美,又会哄相爷开心,即便没有孩子,也不会失宠。不过,若是她也失了宠,相爷的心思难免会放到外头去,到时候不知又会带回来什么狐狸精,倒不如留着这个钱鹃儿也好拿捏些。” 当年,刘敏就是凭着美色勾搭上顾昀的,对男人,她是十分了解的,“将来你入了宫,首要的一点,要分清楚哪些人可以留着为自己所用,哪些人是绊脚石必须铲除。” “珠儿明白。” 在这一点上,母女两个不谋而合,在灯火下相视一笑,举杯共庆。 窗外,顾姝静静听着,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可但真是母女了,同样蛇蝎心肠,心狠手辣! 她悄无声息地攀上房檐,摸索到两人的上方,从瓦片的缝隙中,将药粉撒了下去。 “哎呀,怎么有灰掉下来?”顾丽珠惊呼一声,站起身将脸上的粉末拍了拍,跳脚道:“母亲呀,你看这梁上都蛀虫了,怎么不叫人来维护维护!我这身衣裳可是新做的,明儿还得去逛庙会呢!” 刘敏脸上也掉了灰,连忙起身掸了,疑惑道:“前些日子才叫人上了漆的,想来是那起子人偷懒了。” 房檐上,顾姝冷笑:下人倒是没偷懒,只不过你们身上的并不是蛀灰,而是毒药粉而已。你们两个,就好好享受吧! 语毕,悄无声息地下了房檐,往琉璃院去。 还未到琉璃院,便听到有轻微的喧嚣声。她本能地警惕起来,一路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挺阔的十字路口,两条黑影正在酣战,许是怕惊扰了人,二人都没有使用兵器,空手而战。 郎朗月色,凉凉夜风,顾姝坐在女墙上,静静地观战。 她眼力极好,虽然两个人都蒙着面,但完全可以认得出来。这两个黑衣人,分别是前些日子在皇宫遇到的竹先生,以及七杀堂暗堂的堂主小七! 从身份来看,这个时候,她应该站在小七这边,凑上前去帮个忙。但从长久发展的战略部署来看,这位竹先生是敌是友还不明确,这个时候,适合旁观。 很快,打斗中的两人,都发现了观战的人,并且,很快将她认了出来。 小七抽了空,以眼神询问首领,战还是退? 虽然,他只是瞥了顾姝一眼。 墨子良也以眼神告诫顾姝,要她赶紧走。 虽然,他也只是瞥了顾姝一眼。 顾姝坐在女墙上,双腿悬空晃荡着,恨自己出门没抓一把瓜子,寻思着让芸儿沏壶茶来,那傻丫头会不会吓晕过去? 酣战的二人势均力敌,你挨我一拳,我挨你一掌的,不痛不痒。但彼此纠缠,一时间胜负难分。 顾姝看足了戏,方不动声色地同小七打了撤退的手势。手势做完,她才想起,这是昙国,并非二十一世纪,小七能看懂手势吗? 然后,她看到小七急攻了数招,将竹先生逼退后,一个反身向她这个方向本来,纵出女墙消失在夜色中。 墨子良疾步没有追上,站在女墙上,望着顾姝,语气不善地问:“怎么不拦着他?” 顾姝无辜地耸了耸肩,“他身手那样好,我不是他的对手。” 墨子良眉宇微蹙,眸中泛出些冷意。一个连皇宫都能自由出入的人,身手会差到哪里去?而且,刚才若是她肯加入战局,二对一,完全能赢! “你来相府做什么?”因为不满顾姝刚才看戏,墨子良的语气也很不善,眯起了眼。 顾姝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除了皇宫,白城最富有的就属顾府了,所以……” “所以,你又手痒了?”墨子良是完全将她当做了惯偷,“我给你的珠子呢?那个能换不少银子,你不会这么快用光了吧?” 顾姝继续不好意思,谎话张嘴便来,“我奶奶的病很严重,那些大夫开的药都很贵!”说着,她还作出一副担忧惶恐的模样,“如果没有银子,他们就不会给奶奶治病了!” “你找的哪个大夫?”墨子良有些怀疑她的话。 顾姝一时语塞。她穿过来这些日子,白天都待在琉璃院,只有晚上出门,哪里知道什么大夫?想起白日里刘嫲嫲喊得那一声,便说:“长街的刘胜强,被人们称作刘圣手的。” 墨子良记下了,问她:“你还差多少银子?” 顾姝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摇头,“我怎好再收你的银子?” 第12章 吃瓜看戏时 墨子良愣了一下,随即气的一笑:“不好意思收银子,却好意思夜闯空门盗人钱财?你这算什么?小偷的职业操守?” 顾姝没好气道:“你也是个梁上君子,有什么资格说我?” 墨子良无语。 清风朗月,两个黑衣蒙面的人立在女墙上,无声地教着劲儿。 “据我所知,这里是顾二小姐的院子,你跑这里来作什么?”最终,还是顾姝先挪开了视线,随口找着话题,“难不成,你是采花贼吗?” “朕……”墨子良一个字刚出口,连忙转弯:“是胡扯,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顾姝将他上下一番打量,仿佛透过那一袭黑衣,看透了本质,“浑身上下都像。” 墨子良咬牙切齿,“我头前才帮了你,你还说要感谢我,怎么今日一见面,反倒变得这样没脸没皮的了?” 顾姝嘿嘿一笑,信口胡诌,“前两日担心奶奶的病情,所以心情欠佳,如今奶奶的病稍有起色,我这里心里也宽慰了不少。” 墨子良满眼你继续扯的神情,“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顾姝挑眉,“竹先生觉着,以我的身手,需要人送吗?” 墨子良当然不屑送她回去,不过是想借此查她身份而已,见她如此警惕,也不好逼得太紧。他将目光转向了琉璃院,沉声问道:“听闻,顾家二小姐生病了?” 顾姝一点也不奇怪他会知道。刘敏想要坐实顾姝生病的事,自然会大肆宣扬。只是奇怪,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对这个傻子小姐感兴趣。 “传闻多不可信,不是有句话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吗?”她淡淡地应了一声,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所以,盗窃宝物是假?探听消息才是你来这里的目的?”墨子良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信息。他倒是希望眼前这个人,只是一个小偷小摸的滑头。 顾姝耸了耸肩,心里暗衬:我就是那傻子,还用得着探听吗? “你到底是谁?”墨子良上前一步,抓住了顾姝的手腕,态度强硬起来,“夤夜溜进皇宫,又溜进顾相府,有何目的?” “放手!”顾姝挣扎了一下,却发现凭自己的力气,竟然挣不开男人的手,怒瞪他:“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你喊呀!”墨子良冷笑道:“你敢喊一句,我就把你扔到顾府正门去,正好让他们把你抓住,毒打一顿送官府。” “无赖!”顾姝啐了一口,随即心思一转,装出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堂堂七尺男儿,欺负一个弱小女子算怎么回事?” “弱小女子?”墨子良又被她气笑了,“我可从来没见过哪个弱小女子,胆敢偷溜进戒备森严的皇宫。更没有见哪个女子,偷听别人房事的!” 顾姝也很无奈。谁让她是二十一世纪的天才杀手,出入皇宫如同探囊取物,至于男女间那点事,更是不足挂齿。 她小声嘀咕:“我那也是为生计所迫嘛!” 墨子良总算是看清了,眼前这人,压根不知何为廉耻。 “你的真名是什么?”他决定,坦诚布公。 顾姝反问:“竹先生的真名又是什么?” 墨子良再次无言可答。 顾姝嘿嘿一笑,“人生在世,总要有两件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你我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何必深究那样多?只要知道,你是竹先生,我是苏姑娘,也便够了!” 她心里觉得怪怪的,怎么看,都像是二十一世纪的某企鹅在线! 墨子良倒是觉着新鲜。从落地的那一刻,他这一生便注定了,不能像个普通人那样安稳度日。无论从前身为皇子、太子、还是皇帝,他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尊荣,同时也就得承担责任。 “你说的也没错。”他压着声音,笑说:“你这弱小女子,倒是有几分意思。” 顾姝心里吐槽:等你见识过姑奶奶的手段,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早了,竹先生还准备进去吗?”她问。 墨子良瞧着琉璃院的方向,沉吟道:“若顾二小姐真的生病了,我进去,岂能全身而退?” 顾姝笑道:“胆敢夜闯皇宫的竹先生,居然会怕小小的病魔?” “做自己有把握的事,是有勇有谋;将自己置身绝境,那叫傻!”她的激将法,对墨子良并不管用,“我先走了,你也快些离去吧。刚才那人身手不简单,可能还会回来。” “我再逛逛,随后就撤!”顾姝朝他挥了挥手,等人消失了,才松了一口气。提气追了上去,确定他离开了顾府,才回到琉璃院。 小七已经在屋子里候着她了。 一身夜行衣,衬着整个人更冷了;七星宝剑仍旧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看到首领进屋,规规矩矩地单膝落地,行礼。 “刚才那人就是竹先生。”顾姝一边脱掉夜行衣,一边说:“你和他交手,可有什么发现?” 小七一抬眼,惊讶地看到首领只穿了件肚兜,露出背部雪白的肌肤。他骇的连忙将头埋了下去,瞬间血气上涌,脸涨的通红。 古代的衣服繁琐的很,顾姝找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里衣套上。没有听到小七的回答,她系着里衣的系带,回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我问你话呢!” “没……”小七结巴道:“没什么发现,似乎是为了隐藏身份,那人所用的招式很杂,却都不精!” 顾姝盘腿坐在床上,沉吟着问:“之前你说有人试图接近顾家,是不是他?” 小七终于稍稍恢复正常,平静地说:“就是他。” “这么说来,他是冲着我来的?”顾姝更加不解。顾二小姐表面上装成个傻子,谁还会打一个傻子的主意呢?难道是七杀堂在江湖上的对头? 可这也说不通呀,谁能想到,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杀手组织,会让一个傻子当老大? 既然不是来自江湖,难道来自朝廷? “首领。”小七斟酌着用词,“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姝朝他翻了翻白眼,每次看到影视剧中这样的台词,就觉着很白痴,现在听到真人开了口,感觉比白痴更白痴! “你说说你!”她板起脸,教训道:“有什么话直说不行吗?话说一半要遭天打雷劈的!” “是,属下下次会注意!”小七一抱拳,认真地接受教训,“那人,会不会是朝中派来的?” “宾果!”顾姝甩了一个响指。果然,能当杀手的人都不笨,居然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啊?”小七一脸茫然地望着首领,“属下不懂。” 顾姝无语。 她罢了罢手,把刚才的现代用语给翻了过去,问:“你说说,会是谁派来的?” 小七狐疑地瞅着首领。好吧,看来首领又选择性失忆,朝中眼下的情况也不清楚了。 “嘉囿皇帝登基才一年,朝政一直被顾太后把持;如今朝中分了三派,一派是太后为首的顾家、万家;一派是皇上为首的洪家;另外一派,是以护国公梁家为首。这三派分庭抗礼,成鼎足之势。” “三派之中,太后势力雄厚,又有凤阁在手,一直稳居上风,将皇上打压的死死的。护国公夹在二人之间,明哲保身。” 为了不让首领尴尬,小七尽职地详细叙说:“此番太后促成首领入宫为后,除了要扩大顾家的势力范围,也是想拉拢梁家的意思。” 顾姝听明白了。不管怎么说,顾二小姐毕竟是护国公的外孙女,一旦她当上了皇后,连同梁家也能长脸。 可她更加不解:“虽是太后促成,可毕竟我入宫是嫁给皇帝,太后就不怕,我和皇帝联合起来,梁家也站到皇帝那边吗?” 小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按照首领的智商,不该问出如此没水准的问题来! 但,为了首领的面子,他还是尽职地回:“若是属下料想没错,下单杀皇帝的,很有可能就是顾太后。” 顾姝恍然,“你的意思是,我和皇帝成亲后,皇帝要是被人杀了,我这个傻子就成了顾太后的棋子,任她拿捏!到那个时候,她再设计一出假孕的戏码,就可以挟我腹中的孩子,以令诸侯!” 高,实在是高! 一代枭雄曹阿瞒曾经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位顾太后,有枭雄的潜质!只可惜,她是个女人,若不然,就可以做皇帝了。 小七点头。很好,看来首领的智商并未受影响! 顾姝想着月色下那位竹先生,又把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可咱们还是没弄明白,他究竟是敌是友!” 小七道:“适才属下与他交手,他并未下死手,看样子不像是死敌。” “唉!” 顾姝烦闷地抓了一把头发,仰面倒在床上,“怎么这么麻烦,为什么不能干干脆脆地杀人了事?” 小七还是有点不习惯首领偶尔的任性,垂首不言语。 顾姝眼角瞥见他还跪在地上,蹙眉说:“你跪着舒服吗?” “啊?”小七没反应过来。 “不舒服干嘛不起来?”顾姝问。 “哦!”小七起身,想了想,又说:“首领没让属下起来。” 顾姝翻了个白眼,从小七这句话看来,自己在七杀堂说话,是但真很好使的。 “琉璃院的人不靠谱,我身边没人不方便,你从堂里调个机灵点的人过来。”顾姝盘算着,一一吩咐,“我才刚在竹先生面前扯了个谎,说我有个六十岁老奶奶,被长街里那个刘胜强治好了,他肯定会去查这个,你想办法去堵一堵刘胜强的嘴。另外叮嘱他,如果明儿相府有人来请他看病,让他按照前日给周嫲嫲那样断。” “是!”小七应了一声,利索地退下去 第13章 善恶终有报 “啊!” 十七日,天色还雾蒙蒙的,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梧桐苑传出,响彻整个顾府。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 “我的脸!我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铜镜里那个满脸脓包的自己,顾丽珠又气、又怕、又恨,起身就将梳妆台上的东西推到!可她忘了手上也有脓包,一用力,脓包破开,血水流了出来,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子恶臭! 她的贴身丫头胭脂惊恐地退到了门边,结结巴巴地道:“他们说,周嫲嫲的身上也是这样的脓包,大小姐,你染上疫疾了!” 此言一出,昔日那些对主子毕恭毕敬的丫头小厮,立刻四散跑开,恨不能插上一对翅膀飞出琉璃院。 “你胡说!”顾丽珠疯魔了一般,几步追出,掐住胭脂的脖子。可她的掌心也有脓包,刚刚碰到胭脂,掌心便痛了起来,只得丢开手。 胭脂连忙退出门外,却见二夫人房里的荣妈妈也跑了出来,满脸惊骇地说:“大小姐,不好了,二夫人染上疫疾了!” 等她看到顾丽珠的模样时,吓得两眼翻白,差点晕了过去。幸好胭脂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 “荣妈妈,这可怎么是好?”胭脂吓得紧紧地抓住了荣妈妈的手,希望这个年迈的老人能给出个主意。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荣妈妈虽然上了年纪,可一生风平浪静地过了,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哭丧着脸道:“还是先禀告相爷吧!” 胭脂道:“妈妈在这里看着,奴婢这就去回禀!”她说着,逃也似的离去了。 荣妈妈原地站了半晌,看看发疯似的二小姐,连忙转身跟上,“你小人家家的,哪里回的明白?还是老婆子同你一道去吧!” 顾相爷听到梧桐苑的消息,惊得连官袍都顾不上,只穿了中衣就奔了去。 一到梧桐苑,只见丫头小子都聚集在门口,一个个惊恐万分,好似即将灭顶之灾了。 顾昀顾不得他们,就要进去,被老管家一把拉住,“老爷,你可不能进去,若是二夫人和大小姐真染了疫疾,你进去岂不是也要被传染?” 顾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着急地往院子里望了一眼,问荣妈妈:“你们可瞧仔细了?果真和周嫲嫲的病情一样的?” 荣妈妈跪下说:“这样事,老婆子哪里能开玩笑!若说是老婆子年迈昏聩,下头这些年轻的,也不会看错呀!” 顾昀听得心头一凉,踉跄几步,靠住旁边的金桂树,只觉头昏脑涨,一时没了注意。 老管家连忙上去扶住,说:“老爷,当务之急,是要封锁院子,一则防止疫疾蔓延,二则这消息也不能传扬出去呀!” “是!是!是!”顾昀连连点头,深吸一口气,“你去,所有进出过梧桐苑的人,都要让大夫好好查一查,府上的人一个也不许出去!谁要是走漏了半点风声,乱棍打死!” “老爷!” “父亲!” 一声凄凉的喊叫从屋子里传来,二夫人与大小姐奔了出来,皆用纱巾蒙着脸,一副凄楚模样! “快,把大小姐和二夫人拦下来!”老管家高呼一声。 众人立即反应过来,却不是上前去拦,而是纷纷避如蛇蝎,四下散开。 刘敏顾不得他人,只一个劲儿往顾昀面前扑,慌乱中,脸上的纱巾滑落,露出满脸可怖的脓包来。 饶是顾昀经历了多少大事,也被这幅样子骇住了,眼看那双布满脓包的手伸了过来,他本能地往后退了数步。 刘敏跌倒在地。 手上的脓包破裂,钻心的痛意遍布四肢,刘敏却顾不上这些。她趴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刚才避开了自己的男人。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是经常捧着她的脸,赞赏不已的男人。 而在刚才,她伸手过去的时候,这个男人躲开了! “敏儿!”看着跌倒在地的人,顾昀心疼,往前走了一步,却又生生地顿住了。 “母亲!”顾丽珠慢一些,上前来,用包着纱布的手将母亲扶了起来,泪眼婆娑地望着父亲,“从前父亲不是说,无论生老病死,都不会嫌弃珠儿和母亲的吗?” “珠儿,为父并非嫌弃你母亲!”眼看着夫人与女儿这幅样子,顾昀心痛如刀绞,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老管家上前说:“大小姐,你和夫人身上染了病,还得靠老爷主持大局,若是连老爷都病倒了,谁还能为你们请医调治呢?” “是呀,珠儿,为父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医治好你们的。”顾昀顺着话说,“你一向最是听话,先带着你的母亲回去吧。” 刘敏早已是泪流满面,戚戚然地望着自己丈夫,哽咽着说:“老爷,这根本不是疫病!” “就算是疫病,我也能找到人治好你们的!”顾昀只当她是不愿意接受事实,生怕她做出傻事来,“你们好好地呆在院子里,哪里都不要去!” “老爷,这真的不是疫病!”刘敏向前冲了两步,眼看那个男人骇的往后退去,心里更是凉透了一般,只得就地跪下,“不信,你去把刘胜强再找来!” “来人,将二夫人和大小姐带回院子!”顾昀不忍再看妻女模样,别开脸去,“好生看着,不准他们随意乱走动。” 下头的人虽然害怕,但家主下了命令,也不敢不照做的。几个身体强壮的小厮涌上来,将二人围住。 一个人说:“二夫人,大小姐,别让小的们为难!” “父亲!”顾丽珠一面拉着母亲,一面含泪望向父亲,“您真的如此狠心,不管我们了吗?” 顾昀背转身去,挥了挥手。 几个小厮得了令,便强硬地将母女两个拖回梧桐苑,挂上了锁。 “父亲!父亲你把门打开,女儿没有染上疫病!”远远地,传来顾丽珠声嘶力竭的声音。 顾昀只得加快脚步,远离那个地方,眼眶里却蓄起了泪水,仰天长叹:“老天爷,你要惩罚,便罚我一个就好了!” 这些消息传到琉璃院时,顾姝吃着白粥就咸菜,抽空问了一句:“父亲去了吗?” 芸儿有些不忿,“怎么没去?老爷平时最注重仪态举止的,外袍都没穿就奔去了。” 顾姝冷笑一声,到底不是正牌的二小姐,感受不到这份落差,又问:“进院子去了吗?” 芸儿道:“这倒是没有,只在门口瞧了,叫人封了院子,去请刘大夫了。”想到这里,她笑了笑,“等那刘大夫来,断出不是疫病,咱们院子也能解封了。” 顾姝笑了笑,没说话。她已经让小七警告刘胜强,他来断的,只可能是疫病。 琉璃院被封了,对她没什么打紧的,反正她想出去谁也拦不住,反而趁机将院子里的人都收服帖了。反倒是梧桐苑那边,刘敏和顾丽珠并不知道那些只是毒粉,恐怕此刻两个人害怕的要命。 让她们多怕两日,也无妨的。 “你去叫刘嫲嫲,收集些尿给周嫲嫲送去。”她淡淡地吩咐。 “啊?”芸儿讶异,“二小姐,这又是要做什么?” 顾姝抬头看她,笑嘻嘻地道:“替你出气呀!所有被周嫲嫲欺辱过的,都可以去看看,童子尿是祛寒解毒的好东西。” 芸儿瞪大了眼,半晌没话。好一会儿,她低下头,说:“二小姐没必要为了芸儿这样。” 顾姝低头,继续扒拉着白米饭,淡淡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还之。”她将最后一口粥噎下,满足地滚回床上补觉去了。 芸儿看着自家小姐,眸中神色复杂。自从二小姐恢复正常后,她都快不认识了。 十岁之前的二小姐,总是笑的天真烂漫。可自从夫人过失,二小姐便痴傻了,但心肠却是纯善的。而现在的二小姐,给她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算了! 芸儿心里叹了一声,脸上重新扯开一抹笑来。反正她这一辈子,都跟定小姐了,无论小姐变成什么样,都是她的主子! 如此想着,她便出门去,按照二小姐的吩咐,要她们将夜壶送去给周嫲嫲。 周嫲嫲正躺在地上哀嚎着,这一夜下来,她想了很多,身上那些脓包最疼的时候,她甚至想到了死。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连死都做不到! 刘嫲嫲捧着夜壶进来,全副武装,一脸嫌弃地将夜壶放到周嫲嫲手边,阴阳怪气儿地说:“老姐姐,菩萨似的歇了这一夜,可觉得身上好些吗?” 周嫲嫲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又因为身体太胖,躺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却仍是开口骂道:“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眼瞧着我如今这样,便落井下石。等我好了,定要去老爷面前告你一状!” 刘嫲嫲冷笑道:“实话告诉你,梧桐苑那头也染了疫疾,你这病怕是好不了了。剩下没多少日子,想想遗书怎么写吧。” 说完,便走了。 那周嫲嫲又恨又气,挣扎两下,不仅没有起来,反倒是把手臂上的脓包又给蹭破了,痛的哀嚎阵阵。 忽然,她的目光转向那只夜壶,艰难地低头看看手里的药瓶!想到昨夜那个神秘的女子,又想到刘嫲嫲刚才的话,眼一闭心一横,挣扎着倒出一粒药丸来塞进嘴里,又爬过去捧着夜壶,狠狠地灌了两口! 屋外,传来一阵嬉笑声:“她喝了,她真的喝了!” “哈哈哈哈,居然喝那东西!” 在一片嘲弄声中,周嫲嫲晕了过去。 第14章 时机不可失 等周嫲嫲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身上没那么疼了,挣扎着爬了起来。 见外头天色已黑,只觉腹中空空,浑身乏力,挣扎着出门去。瞧见满院子里,只有二小姐的屋子里还有灯火。 想到这次自己死里逃生,那些平素谄媚讨好她的人,都避如蛇蝎,方知自己从前错了。 慢慢挪到二小姐的门口,不等她敲门,门却先开了。芸儿见她在外头,丝毫也不意外,将一盆子饭菜递给她,说:“这几日嫲嫲就好生歇着罢。” 看着那一盆热气腾腾的饭菜,再看看平素任凭自己欺凌的小丫头,周嫲嫲眼眶一热,双膝一落地,哽咽道:“芸儿姑娘,从前是我糊涂了。” 芸儿不妨她这样,吓得后退一步,“你这是做什么?可是折煞我了。” “我平时那样欺负你,你却还不计前嫌,肯给我留饭菜。这份恩情,我老婆子记在心上,从今以后,谁要是再敢为难你,便是与我老婆子过不去!” “好了,你先起来。”芸儿本就心软,看到老人如此,也狠不下心来,又叮嘱说:“等你养好了伤,咱们院子才能解封呢。” 眼见夜色深了,周嫲嫲也不好再打扰,便去了。 芸儿回屋关了门,进里间,见二小姐坐在床上沉思,笑说:“小姐果然料得不错,经过这次的事,颌院的人都心存感激,将来咱们的日子可好过了。” 旋即,她又担心说:“只是,周嫲嫲其他人,反倒是结下了梁子。” 顾姝笑道:“她们一团和气,反倒对我们不利。如今谁都想巴结奉承你,自然会挤压彼此,由着鹬蚌相争,咱们坐享其成也不错。” 芸儿从箱笼中取出个博山炉来,燃了支安息香在里头,又问:“二小姐打算何时同相爷说呢?” 这次,顾姝却几久久没有回答。 此番琉璃院和梧桐苑都出事,但顾昀在对两个院子的处理上,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当然,无论是谁,面对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儿,都会有些偏颇。而穿越而来的顾姝对顾昀也并没有父女间的情感,但她的心里,还是为那个年轻女孩心疼。 “再等等吧。”默了许久,顾姝在轻声地说,“等他们再急两天。” 芸儿现在对二小姐深信不疑,既然她说再等等,便再等等。她上前去铺了被子,柔声说:“人人都道那刘胜强妙手神医,怎么就如此庸碌,连疫病都瞧不出来呢?” 顾姝缩进被子里,笑了笑,没说话。 刘胜强断周嫲嫲的病,很显然是受了梧桐苑的指使,否则,梧桐苑怎么敢那么信誓旦旦?至于断刘敏母女两个嘛,当然是小七的功劳。 只是,如今她对昙国的形势还不熟悉,七杀堂还是先不要让芸儿知道的好。 “你也早些去睡吧!” “嗯。”芸儿替小姐拉好被子,留了一盏微弱的角灯,便在外间榻上歇下。 到了十八日早间,周嫲嫲脸上的脓包已经消了不少,手臂上多是磨破了的,也结了痂。 众人见她症状减轻,又能下床走动,不像是疫病的样子,都高兴起来。可又想着,周嫲嫲平素为人跋扈,她好起来了,琉璃院里的人岂非又要被她欺负? 又想到自己一袭人昨日嘲弄她,还不得被她报复回去?因此,便撺掇着刘嫲嫲去芸儿耳边吹风。 那刘嫲嫲平时也被周嫲嫲欺压的惨,有意借着机会独大,便同芸儿说了许多周嫲嫲从前的事。 芸儿一一听了,只道:“知道了。”便不再说话。回头向二小姐一说,顾姝笑道:“这些人,每一个好的,由着他们计较去吧,咱们谁也不帮。” 芸儿应声,又说:“才刚奴婢出去,瞧见大内来人了,好似还带着太医院的太医来。” 顾姝正趴在床上看书,闻言翻身而起,“怎么不早说?”她急急忙忙地穿着外衣,吩咐说:“带上周嫲嫲,去找父亲。” 芸儿一面帮她穿衣服,一面问:“可咱们怎么出去?” 顾姝冷冷一笑:“打出去。”她将衣服穿戴整齐了,方继续说:“你叫上几个婆子,拿上棍棒,一起出去。” 芸儿讶然地望了望她,但看二小姐满脸坚定,她竟也无端地生出一股自信来,小跑着出去吩咐了。 几个婆子一听要打出去,皆有些犹豫。 倒是周嫲嫲站了出来,说:“他们以为我们染上了疫病,是不敢靠近的,老婆子打头阵,今儿非得到相爷跟前去评评理,问问二夫人何故连个大夫都没派来,就说是疫病了?” 她这一说,众人略添了几分信心。 一直躲在芸儿身后的顾姝这才出去,装出一副怯怯的样子,说:“我也同你们一道去。” 紧接着,也便有人附和,纷纷去拿了锄头、扁担、木柴等物。那刘嫲嫲更是拎着两把菜刀冲了出来,扬声说:“咱们是生是死,就看今日了!” 因她这一句话,众人激昂起来,喊打喊杀地就冲了出去。 门上的小子听闻喧嚣,趴在门缝里往里头一瞧,忽然听得‘嘭’的一声,用铁链锁上的门被人从里头撞开,他也跟着飞了出去。 几个婆子、丫头踩过他的身体,一路往前院去。 芸儿带着周嫲嫲与顾姝走在后头,路上,她按照二小姐吩咐的,叮嘱周嫲嫲说:“如今二夫人也染了疫病,老爷见嫲嫲好了,定会问嫲嫲寻药。虽不知嫲嫲的药哪里来的,若有剩余,还得给了才好。” 周嫲嫲想着那个蒙面女子的话,虽然说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但若没有二夫人一锤定音,也不会闹得这样厉害。 “药倒是还有。”可要拿出去救二夫人,周嫲嫲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的,“芸儿姑娘,老婆子是死过一遭的人,半截身体埋入黄土,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说到这里,周嫲嫲压低了声音,说:“你应该也清楚,为着二小姐入宫为后的事,梧桐苑费了多少心思阻拦?如今二夫人变成了这样,她也就没心思再来寻琉璃院的麻烦了。” 听到这里,顾姝忍不住看了看这老婆子一眼,眼中微露惊讶神色。 她是实在没想到,这刁奴经由此番事,竟然觉悟了!不过,若是周嫲嫲此刻在演戏,那她这演技可比顾丽珠高多了。 芸儿也有些诧异,回过头看了看二小姐,见她点了一下头,便笑说:“嫲嫲献药有功,老爷自然会有褒奖的,到时候你求个恩旨出去,天高海阔,还怕梧桐苑作什么?” 周嫲嫲听着一急,直接跪下,说:“从前是老婆子做错了,蒙二小姐和芸儿姑娘不计前嫌,才留了这条命。将来二小姐入宫,还有多少地方等着使唤人,留着老婆子在跟前打个杂也好。” 芸儿连忙将她扶起来,笑说:“嫲嫲这话言重了。” 顾姝也憨憨地说:“琉璃院还要靠嫲嫲照拂呢!” 主仆三人闲说着往前厅去。 前厅这里,顾昀正同个白发须眉的老太医对坐吃茶,那太医听他说完病人的病症,摇了摇头说:“老夫行医多年,还不曾听过这样病症,须得看过病人后,才能下诊断。” 顾昀起身揖礼,说:“还请莫大人妙手回春,救一救内子和小女。” 莫怀恩抚了抚花白的胡子,笑吟吟地受了他这一礼,“好说,来之前太后特意嘱咐了,要先替琉璃院的二小姐诊治。” 顾昀还未开口,听得外头一阵喧哗,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被门槛绊的摔倒在地,说:“老爷,不好了!” 见下人如此惊慌,顾昀脸上挂不住,呵斥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慌成这样?” 那小厮已然吓得不清,结结巴巴地说:“琉璃院,的人冲进来了,要杀人!” 顾昀脸色一变,连忙疾步出去,果然见几个刘嫲嫲一行人,全幅武装地堵在前厅门口。登时怒喝道:“你们想要造反吗?” 毕竟是当朝首相,这一怒的气势自然非比寻常。刘嫲嫲等人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此刻面对家主,竟一时寻不到话来,也都生了胆怯之意。 顾昀又道:“疫病是从你们院子里传出来的,一个个不好好呆着等大夫来,想要把全府的人都害死吗?” 众人正不知如何,听得一声:“父亲!”便自觉地让到一旁,留出中间一条道来,让二小姐过去。 “姝儿!”看到小女儿来,顾昀本能地上前一步,却在下阶的一瞬间停了下来,“你别过来!” 看到父亲这个反应,顾姝只得停下,不知道是替真正的顾二小姐感到悲凉,还是这具身体自个儿的反应,她脸上的悲戚格外惹人怜。 “父亲,姝儿没有病,真的没有病!”她双手抚着心口,柳叶秀眉蹙了起来,声音里饱含凄楚,“周嫲嫲患的不是疫病。” 她说完这话,芸儿便将周嫲嫲带了上来。 众人见周嫲嫲一来,忙作鸟散状,就连顾昀都吓得后退了一步,喝了一声:“站住!” 第15章 献药显功劳 周嫲嫲连忙跪下,说:“老爷,老奴身上并非疫病,只是中了一种毒,吃了药,已经好了许多!”她又抬眼一瞧顾昀身边的老人,认出是太医院的院长,继续道:“老爷若是不信,大可让莫大人诊治一番。” 顾昀见过刘敏身上的脓包,见周嫲嫲脸上只有些红点,便将信将疑,凝眉问:“果真?” 周嫲嫲连忙道:“老奴生下来就在顾府了,说句不知脸的话,这里便是老奴的家!” 那莫怀恩上前一步,盯着周嫲嫲脸上的红点看了一会儿,又看过了她手上的还未结痂的脓包,示意她伸出手来。把了脉后,他抚须大笑,说:“相爷放心,这倒真不是什么疫病。” 太医院院首说出来的话,令众人齐齐地松了一口气,但因周嫲嫲脸上红点恐怖,手臂上脓疮还发臭,仍是不敢靠近。 顾昀又朝莫怀恩揖礼,问:“还请莫大人出手相救,顾家上下感激不尽。” 莫怀恩这却愁了眉,说:“看着像是中了毒,虽然凶悍,却不致命。只是这毒药的成分尚且不知,要配出解药还得费些时候。” 想了想,他又问周嫲嫲:“看你脸上这症状,应该是服用了解药。” 周嫲嫲便将那玉瓶拿了出来,说:“这里头还有两粒药丸。” 莫怀恩接过玉瓶,倒出一粒药丸来,仔细看了看,又放到鼻尖嗅了嗅,点头称:“这里头可都是些好东西,其中一味火蜥蜴尾,得在极南的炎狱山上才有。” 顾昀问:“如今府上,只内子与长女染上,这两粒药可够?” 莫怀恩道:“倒是够了。”他说着话,将玉瓶递给顾昀,“将这两粒药给病人服下,注意这些日子不要出门;身上的脓包也不能弄破了,否则会留下疤痕的。” 顾昀应声,就要自己带着药去,周嫲嫲忙说:“这药还须得童子尿为引。” 顾昀一听,吃惊问道:“当真?” 周嫲嫲还未说话,一旁莫怀恩沉吟着道:“童子尿祛火消毒,有它相佐,确实能提升功效。” 一众家丁听了,皆窃窃私语起来。 顾昀也有些为难。毕竟那是童子尿,莫说是他的妻女,便是贫头百姓,也不定能吃那个。 顾姝上前挽住了父亲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手臂上,低眉瞧着那个黑玉瓶子,说:“那些脓包,看着都好疼!” 经由她这么提醒,顾昀才反应过来,连忙叫人去外头取童子尿来,“拿那只木樨香盏来盛,只告诉夫人是药,谁也不准说出一个字去。” 众人齐齐应声,找童子尿的找尿,取盏的取盏,不多时便都取来了。 1 顾昀亲自捧了盏,领着众人往梧桐苑去。 自从二夫人与大小姐染上疫病以来,梧桐苑一干人皆是战战兢兢,除了荣妈妈与胭脂两个,因是日常贴身伺候的,想着自己也必定是染病了,没有盼头,只得小心伺候,求剩下不多的日子,能安定些。 刘敏毕竟年长,虽经历生死大关,倒还稳得住。那顾丽珠自小被她捧在手心里,最满意的便是自己天生丽质,如今脸上遍布脓包,令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顾昀等人赶到梧桐苑时,正听得屋子里‘乒乓’声响,杂着顾丽珠声嘶力竭的喝骂,“你给我滚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没有病,这不是我的脸!” 紧接着,便是胭脂哭喊着说:“大小姐,你可不能再动了,仔细碰坏了脸上的脓包,会留下疤痕的!” 她的话刚刚说完,便听得‘啪’的一声,胭脂从屋子里跌了出去,摔在庭中。 顾丽珠紧跟出去,抬脚便朝胭脂身上踹去,正中小腹;紧接着便又是一脚踹在手臂上。一边踹,还一边骂说:“你这贱婢,巴不得我脸上留下疤痕来!平素看你长得妖艳儿样子,打量着勾引谁呢?” 那胭脂滚倒在地上,刚开始还惨叫哀嚎,哭喊求饶,过一会子便只剩下了低低的呜咽声。 那厢,刘敏从正屋里赶出来,上前拉住了女儿,说:“你打她有什么用?” 顾丽珠心里不痛快,连母亲也不顾了,劈头盖脸地骂道:“母亲常说自己是父亲心尖尖上的人,是相府的主母,怎么就还只是个二夫人,如今说话也不管用了?” 刘敏一生所盼都在大女儿身上,只想着她入宫为后,自己便后顾无忧。听了这话,心里又悲又痛,说不出话来。 院子里的人皆躲得远远地,不敢上前招惹。 顾丽珠一番话说下来,犹自不解气,又骂说:“现如今倒好,我脸变成了这样,别说入宫,出门都没脸见人了!” 说着话,又狠狠地踹了胭脂一脚。 那胭脂蜷缩在地上,只咬牙硬扛着,不敢再吭声。 “没用的东西,平时好吃好喝供着你们,如今出了事,半点主意也拿不出来。”一番动作下来,顾丽珠已经累得喘气,加上脓包刺痛,说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养着你们,还不如养一条狗!” “珠儿!这是怎么回事?” 顾昀刚进梧桐苑,便看到丫头胭脂躺在地上,仆人都散开在四周,而大女儿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你病着,怎么不好生歇息?” 看到父亲来,顾丽珠心头一跳,反应倒是快,立马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哽咽着唤了一声:“父亲!” 她向父亲走了两步,陡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了下来,只是期期艾艾地说:“父亲不知道,这一日女儿过的有多苦!这些人怕被传染,不肯服侍我和母亲,还诅咒我们早点去死!” 众人闻言,想要分辨,可又想到大小姐适才对胭脂的行径,皆不敢开口。 刘敏此时也行了上来,却不开口,只是泪眼朦胧地望着顾昀。 瞧见妻女如此模样,想到头日里自己的举动,顾昀也是万分愧疚。又信了顾丽珠的话,拿眼扫过散在院子里的众仆人,只警告道:“等空了,再同你们算账。” 又叫人扶起大小姐,将那木樨香盏捧过去,笑说:“珠儿乖,为父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们身上染的并非疫病,这是解药,吃了也便好了。” 顾丽珠瞧着那花盏里的液体,橙黄的色泽甚是古怪,虽有木樨香味,可仍旧掩不住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便有些信不真。 便问:“父亲这话但真吗?” 顾昀道:“这是太医院院首莫大人看过的,那周嫲嫲吃了这药,也好了的!”说着,便叫人带了周嫲嫲上来。 一直躲在人群后头的顾姝也跟着周嫲嫲上前,笑着对顾丽珠说:“姐姐快快吃药,吃了药好起来,就能带姝儿出去玩了。” 她说着话,便从父亲手上接了药,故意捧到顾丽珠眼前,笑的满脸天真纯良,“莫大人说,这童子尿最是祛火消毒,姐姐快喝了!” 原本,顾丽珠瞧着周嫲嫲脸上只剩下了红点,十分欣喜,可听到顾姝说那木樨香盏里盛着的是童子尿时,脸色顿时大变,想也不想挥手打开,“你居然给我喝这个!” 顾姝本就没端稳,被她一打,香盏正好落在了刘敏面前,溅开的液体洒了她一身。 “哎呀!”刘敏惊叫一声,躲开去。 那顾昀也是一声惊叫,“珠儿,这解药只剩下了两粒,全融进去了,你怎么就能洒了?” 又说顾姝:“不是告诫过你,不许提童子尿的事吗?” 顾姝立在原地,被父亲骂的手足无措,满脸无辜地噙着泪花儿,“姝儿,姝儿也是想姐姐快些好起来!” 见她这样,顾昀便不忍心再责怪,忙去将香盏拾起来,见里头尚留有半盏,松了一口气。 莫怀恩上前来,抚须叹道:“这半盏,也就只能解一人身上的毒!” 顾姝连忙说:“都是姝儿不好,一心想着姐姐的病快些好,却不想把药给洒了!” 在场众人都看的清楚,是大小姐自个儿洒了药,加上二小姐一副憨痴的样子,谁也不会想到她是故意的。 顾昀亦是如此,他一边安抚顾姝,一边问:“周嫲嫲,这解药还有吗?” 周嫲嫲道:“没了。” “这可怎么是好!”顾昀长叹一声,看到两个女儿神色都不好,也不忍心再责怪。 莫怀恩道:“本官倒是能配置出解药,只是需要花时间;这剩下一半的药,不若就由夫人和小姐各吃一半,以缓解痛苦,待本官配置出解药了,自会送来。” “也只好如此了。”顾昀再次向莫怀恩长揖一礼,“劳烦莫大人了!” “相爷客气了!”莫怀恩罢了罢手。 那顾丽珠听得几人对话,已是后悔不已,可瞧着那半盏液体,心里便泛起阵阵恶心来! 倒是刘敏上前接过木樨香盏,自个儿捏住了鼻子,仰头吃了几口下去。一旁荣妈妈连忙端上水来给她漱口。 顾丽珠见了,也只得上前去喝了。 众人看了,皆偷偷地笑了起来。 顾姝冷眼瞧着,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梧桐苑这里,应该暂时是不会再找琉璃院的麻烦了。 “好了,既然不是疫病,梧桐苑也不必再封了,你们小心伺候夫人与小姐。”顾昀沉声吩咐道:“将胭脂抬出去养伤,这两日发生的事,不准对外提起。” 语毕,又同周嫲嫲道:“此番你献药有功,想要什么奖赏?” 第16章 酒楼探虚实 若在平常,周嫲嫲是定要为自己邀功请赏的,此番生死一遭,反倒是将这些都看透了,只说:“老奴一条烂命,原是不值钱的,幸而二小姐垂怜,命人四处搜寻来了这药,才救了老奴的性命。老奴实在不敢居功!” 众人听她这话,皆是一惊,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二小姐身上。暗道连长街圣手刘胜强都没法子的事,这个傻子竟然能拿出解药来? 顾昀也奇怪,问:“姝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解药?” 顾姝心里冷笑,不仅有解药,还有毒药呢!当然,这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也没有料到周嫲嫲会将这个功劳推到她的头上来,一时间竟寻不出借口来。 “老爷明鉴。”倒是芸儿屈膝回说:“夫人擅长医术,临去时,给二小姐备下了不少的药。此次这药刚好对症,也是二夫人与大小姐的福气!” 她这一句话,令顾昀想起自己薄命的妻子,眸中露出伤感,沉沉地叹了口气。看向小女儿的目光,就更加怜悯,“罢了,姝儿,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顾姝面上一喜,上前摇着父亲的手,乖巧地问:“姝儿想要什么都成吗?” 顾昀怜爱地抚了抚小女儿的额发,点头,“是,只要不是出格的事,为父都答应你。” “姝儿这两日被关在琉璃院里,快要憋闷坏了。本想着央求姐姐带姝儿出去散散心,哪里想如今姐姐也病着。”顾姝装作满面的担忧委屈,“听他们说,入了宫后,就不能再出来了。所以,姝儿想出去走走。”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一点,顾昀是非常有体会的。想到女儿即将入宫,他心里也不好受,只得点头,吩咐芸儿与周嫲嫲:“你们带上几名小子,好生跟着小姐,莫要叫人欺负了她。” 又嘱咐顾姝:“莫要贪玩,只坐着马车出去游耍一圈也便是了,虽在天子脚下,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顾姝闻言,喜不自胜,孩子似的绕着顾昀蹦跳了一圈,又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摇晃着,笑嘻嘻地说:“父亲最好了,姝儿最喜欢父亲!” 说着,也不管顾昀如何反应,转身拉着芸儿跑了,一边跑,还一边说:“快点快点,我们出去吃好吃的!” 众人见二小姐这幅样子,心里皆是好笑。果然是个傻子,成日家只知道吃的,将来入了宫,还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看着女儿欢快的身影,顾昀满脸痛苦地阖了阖眼,不愿再去想后事。只招了招手,示意众人散去,自己亲自送了莫怀恩出府。 等回来时,大管家才上前去说:“老爷,现如今二小姐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此时让她出府去,只怕会引来财狼呐!” “老夫如何不知道?”身为昙国首相,顾昀对朝中情况了如指掌,也知道小女儿入宫为后一事,惹得朝中人人眼红,除了属于顾太后一派的人,没几个会看好这场帝后大婚。 “你亲自带上几个好手,跟着姝儿,不要让她发现了。”顾昀沉声一叹,“这是老夫如今,唯一能满足她的要求。” “是。”大管家也只得应声去了。 只说顾姝带着芸儿回到琉璃院,便将众人打发下去,两个人在房间里收拾打扮。 经过刚才的事,芸儿对二小姐更加崇敬,一边为她梳发,一边说:“从前夫人在世时,琉璃院就被梧桐苑压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没想到二小姐恢复过来,竟然把二夫人和大小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顾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肌肤雪白,朱唇俏鼻,两只眼睛就水灵灵的,闪烁着天真纯善。 没有人会相信,拥有这样一张乖巧可人的脸的人,会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就像没有人会相信,顾府的傻子二小姐,会亲手谋划这一出荒唐的闹剧。 “那些药虽不致命,但没有解药,很难好全。在我入宫前,梧桐苑暂时翻不出什么风浪了。”顾姝从妆盒里挑拣着一支桃花簪子戴上,脑海里无端地浮现出那个梦境来。 她本能地觉着,梁颖母子的死,以及顾家二小姐的装傻,与梧桐苑脱不了干系。但她就是不明白,既然顾二小姐拥有七杀堂,为何不替母报仇? “今日在梧桐苑,被顾丽珠打的那人是谁?”顾姝问。 芸儿道:“那是胭脂,是二夫人从外面买来的,从小跟着大小姐长大。也是个可怜人。” 芸儿替顾姝将散在后头的头发梳好,搁下牛角梳,压低了声音说:“大小姐脾气不好,一有不顺心的事,便拿身边的人撒气。” 她说着话,拿出一件蓝色的束腰外衫来。 顾姝起身,由着她脱下身上的桃粉衣衫,换上蓝衫,说:“你找个机灵点的人,给胭脂送些膏药吃食去,记着不要让顾丽珠瞧见了。将来,她或许对我们有大用处。” 经由刚才的事,芸儿对二小姐已经深信不疑,点头应下。 忽然,听到外头刘嫲嫲说:“哎哟,周姐姐,端茶送水这样的小事,怎么能劳烦您动手呢?你身子还没好利索,还是回房歇着去吧。” 她的声音里,满是讨好与谄媚,令人听了就心生厌烦。芸儿更是皱着眉头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墙头草!” 顾姝理好了衣衫,笑说:“这样的人虽然讨厌,但用得好了,能更好地约束下头的人。你告诉出去,就说周嫲嫲辛苦,让她歇着去吧,此番去玉桂坊,就让刘嫲嫲跟着去。” 芸儿应下,出去吩咐了,回来时捧了洗脸水来,说:“刘嫲嫲听说能跟出门,就差把尾巴翘上天了!” 她说着话,将水盆搁在架子上,取出皂荚粉洗了帕子,递给顾姝擦脸,才想起问:“二小姐要去玉桂坊做什么?” 顾姝想了想,只言简意赅地给了两个字:“找人。” 二人收拾完毕,带着刘嫲嫲及另两个婢子,一道出门去了。 顾姝与芸儿同坐马车,其余婆子都随在车旁。 路上,顾姝阖眼假寐,芸儿倒像是放出笼的猴子,对外头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掀着窗帘往外瞧。看到些新鲜玩意儿,便说给顾姝听。 顾姝的心里,却一直在盘算着,怎样才能查探出竹先生的身份,又不暴露自己呢? 那竹先生能出入皇宫,连七杀堂这样的杀手组织都查不出来他的身份,究竟是何方神圣? “好可怜!”芸儿望着窗外,忽然感慨一声。 顾姝好奇,问:“什么?” 芸儿回头看着二小姐,泪眼婆娑地说:“适才奴婢瞧着街头几个娃娃,手脚都不全,跪在街边讨生活呢。” 顾姝从小被杀手组织养大,学的是如何弹指间取人性命,怜悯之心实在有限。但看芸儿满脸心疼,便笑说:“既然心疼,拿些碎银给他们也便罢了!” “真的吗二小姐?”芸儿狂喜,“奴婢真的能给他们银子吗?” “是真的!”顾姝郑重地一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又将芸儿唤住,叮嘱她说:“你让这些孩子去帮我办件事,事成之后,给他们十两银子。” 芸儿听了更加欣喜,忙问:“二小姐要他们办什么事呢?” 顾姝道:“你让他们去玉桂坊找掌柜的,问问看有没有竹先生这个人。” 芸儿不甚明白,“这位竹先生又是何人?” 顾姝笑而不语,芸儿便也不再多问,叫车夫靠边停了马车,下车去了。不多时,她便回来,说:“二小姐,一切都办妥了。” 顾姝点了点头,说:“我们快些,就在玉桂坊大堂内吃东西。” 马车至玉桂坊外,顾姝已经换了一副憨态,由芸儿搀扶下车,早有人迎了上来,将马车引到后头巷子里。 小二打着千儿上来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了?” 芸儿说:“替我们在大堂安排一个雅座。” 小二点头,往旁边让去,请二人先进去。 玉桂坊是白城最大的酒楼,位在城中心,占地千倾;除了待客的三层小楼,后头跟了七座,按被北斗七星排列。 主楼大堂是开放的,用竹屏风隔出了雅间,各处设有鲜花、香炉等,十分清雅。 小二将顾姝二人带去靠窗的位置,“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芸儿道:“挑拣几样招牌的上来,再上一壶好茶来。” “得嘞,客官稍坐。”小二应声去了。 主仆两个对坐无聊,芸儿便侧头去看窗外。小轩窗正对长街,此时脉脉黄昏,街上往来行人十分热闹。 看了一会儿,芸儿的眼神一亮,低呼一声:“来了!” 顾姝顺着她的视线往下望去,见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个衣着破烂的小乞丐正费劲儿地分开人群,很快就到了玉桂坊外。 “哪里来的瞎了眼的东西,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埋头就往里头闯!”刚才迎她们进来的小二叉腰立在门口,扯着嗓子吼道:“还不赶紧滚?” 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小乞丐推开。 那小乞丐本就面黄肌瘦,被他这么一推,直接跌坐在地,当即‘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周遭人立即围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无一个开口为小乞丐说话的。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温润的男声:“偌大的酒楼坐落在这里,为何不大开方便之门?” 第17章 半道遇狂徒 那个声音清清朗朗,好似珍珠滚进玉盘里,在一片嘈杂声中,格外突兀。就连顾姝都忍不住,循声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银纹锦衣的公子,分开了喧嚣的人群,摇着一柄桃花扇行了出来。 双凤眼,上扬唇,黑发如墨,皮肤白皙,容貌是不可多得的俊俏。只是此刻冷着一张脸,令人望而生畏,不敢近前。 那小二打量来人,见穿着虽然华贵,却是生面孔,暗想定是外地赶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因此便不放在心上。脸上赔着笑说:“客官说的极是,只是那大开方便之门的,乃是寺庙道观。咱们这里,做的小本生意,看重的自然是银子。” 那俊俏公子闻言,嘴角上挑,浮出一抹讥诮来。他往后瞧了一眼,身后便跟出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仆。 那老仆上前来,直接将一包银子塞到小二手中,拉过那小乞丐,沙哑着嗓音说:“这位小哥今日的开销,记在咱们的账上。” 那小二掂了掂那包银子,少说也得有五十两之多,登时喜笑颜开。可一看到那小乞丐浑身泥水,不由的又皱起了眉头,赔着笑脸说:“不是小的刻意为难,实在玉桂坊是吃饭的地方,进出这里的,又都是些有头面的。您说,您吃饭时,旁边立着这么个脏东西,还能吃得下去吗?” 俊俏公子蹙眉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说:“确实吃不下。”他说着话,往后看了一眼。 那老仆立即将身上的褐色回文锦衣脱下,也不管小乞丐浑身泥污,直接裹了上去。 众人一片唏嘘声起。 “眼睁睁瞧着这么可怜的娃娃立在旁边,还能心安理得吃着山珍海味的,多半也是没心没肺之徒。”俊俏公子掀着唇角,冷冷地说。 他做到这个份儿上,小二不好再拦,只是脸上挂不出,讪笑着说:“公子这话可不像是冲着咱们酒楼来的,倒像是冲着酒楼客人来的。” 俊俏公子双眼微微眯,眸中笑意愈发深,却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语毕,错开小二,入了酒楼去。 顾姝靠在窗口,将发生的事看的一清二楚,对那俊俏公子的身份好奇起来。目光却定定地落在小乞丐身上,看着他被老仆带进了酒楼,方收回了视线。 跑堂的上了一壶碧螺春来,芸儿倒了茶递给二小姐,悄声地说:“二小姐,他们会不会坏事?” 顾姝掌着茶杯,抿了口茶,方低声问:“可让他看见你了?” 芸儿道:“没有,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只站在矮墙外头同他说话,等晚间自会有人去找他要结果。” “这便好。”顾姝点了点头,搁下茶盏,一抬眼便看到那锦衣公子入大堂来,却不往楼上去,在隔壁雅间坐下。 那老仆带着老乞丐紧随其后进来,将跑堂的叫来,又塞给他一叠银票,说:“不要让大堂留人。” 那小二在玉桂坊这样的地方,见多了财大气粗的,眼看一叠银票在手,只是眼神亮了亮,作揖赔笑说:“这位公子,咱们玉桂坊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那俊俏公子不理会,只抬手在案上叩了叩,示意人上茶。 跑堂的倒是明白的很,连忙上了一壶茶来。 顾姝眼角一撇,却见那茶壶用的是上好的白玉,壶身釉着宝蓝花纹;她眉眼一低,瞧了瞧自己桌上那个白瓷瓶子,不由的心道好笑。 这古代的人,踩高拜低比现代还要厉害。 却又听到那老仆说:“咱们公子既然到了这里,便是这里的规矩。”又说:“你若做不了主,只管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见老仆如此硬气,小二心里也没底,权衡再三,只得往后头去。 不多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从后头出来,身上肥肉一颤一颤的,五官快被肉团给挤没了。他顺着小二的伸手的方向一瞧,狐疑着上前来,赔笑作揖。 “鄙人姓方,舔为玉桂坊掌柜。”那方掌柜说话不急不躁,听到倒是舒适,“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那俊俏公子用挑剔的目光扫视着酒楼,对那一壶碧螺春倒是满意,只等老仆取了杯子斟了一杯,递到他手边,才接过杯盏。先是看了茶汤色泽,又嗅了嗅,眸中便露出些许的厌恶出来。 默了半晌,到底是抿了一口,却不开口。 老仆将掌柜的拉到一旁背人处,说了几句话,那掌柜的回来时脸色已经大变,且恭且敬地朝俊俏公子揖了一礼,随即便将小二喊了过来,说:“请其余客人离开,双倍赔付茶钱,再附送玉桂坊请罪贴一张。”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俱是一惊,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俊俏公子的身上。 顾姝微微蹙眉,狐疑地看了芸儿一眼。 芸儿低声解释道:“玉桂坊是白城最大的酒楼,接待的不是王孙公子,便是富豪绅士,随便拎出一个来,身份都不简单。但玉桂坊自建立以来,从不曾有人在这里捣乱,其背后的势力肯定不简单。” 她这么一说,顾姝立即明白过来。 这方掌柜掌着玉桂坊,也算是个人物,如今连他都向这位俊俏公子低头,此人的身份,只怕不是非富即贵能形容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低低一笑,说:“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也就知道了。” 芸儿一惊,低呼:“二小姐,您又想要做什么?” 顾姝笑而不语,只将视线朝那俊俏公子身上撇去。因那人是背对她的,只看得见满头的乌发,以及衣身绣着的银纹束竹。 她无端的,想起了黑暗中那双眼! 那小二虽然也对掌柜的态度转变十分好奇,但也知道,这次,恐怕遇到了硬茬,只得各处去赔笑脸。 很快,他便来到了顾姝这一桌。 眼见是个年轻小姐,那小二态度愈发的恭敬虔诚,先是双手将银子奉上,又取出一张帖子递上,说:“今日玉桂坊得罪了,这张请罪贴请姑娘收好,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出示此贴,玉桂坊名下所有产业都将为姑娘服务。” 顾姝不料这帖子竟然此等厉害,接在手中看了看。见帖子封皮烫着‘玉桂坊’三个金字;翻开里头一看,见上头写着:见贴如令。 她将帖子搁在桌上,满脸不解,一开口,却是憨憨傻傻的样子,“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那小二听到这话,也愣了一愣。 适才方掌柜与他说的话,声音虽然不高,但绝对能够大堂里的人听见了。其余众人拿了银子和请罪贴,都没什么话便离开了。 没曾想到了这个小姑娘这里,竟然碰了壁。 顾姝又问:“我才来这里,吃茶吃的好好的,点的东西也没上呢,怎么就让我走了?” 听她说话的口气,小二登时明白过来,这姑娘瞧着长相不俗,脑子却有些问题,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婢女。“这位姑娘,适才掌柜的话你也当是听见了的,咱们酒楼今日确实有事,带着你主子请回吧。” 芸儿是受惯了欺负的,虽然这两日被顾姝纠正了不少,但仍是有些胆怯。连忙起身行了一礼,又去扶二小姐,低声说:“二小姐,咱们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顾姝却坐着不动,双手死死地抠住了桌角,嚷说:“我不回去,父亲好不易才让我出门,这一回去,又不知何时能出来了!” 她将声音拔得高高的,整个大堂的人都听见了,好几个起身走到门口的,都回过头去看她。 那俊俏公子正同小乞丐说话,听到顾姝的声音,也转头望了过去。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便没放在心上,只是烦闷地一挥手,示意老仆将人打发了。 那老仆上前一步,赔着笑脸说:“这位姑娘若是不愿离去,就请楼上包间坐吧。” 顾抬眼看了看老人,见他慈眉善目,神色便也缓和下来,软声说:“老爷爷,姝儿就想坐在这里。” 老仆听了这话,回过头看了一眼主子,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得一叹,说:“老奴为姑娘安排玉桂坊最好的酒楼可好?” “不嘛!”顾姝掐着嗓音,鼓着两个腮帮子,“姝儿就要坐这里,明明是姝儿先来的,为什么要让姝儿离开?” 老人更加无奈,再次转身看了一眼主子。见主子的已经转过身,往这边看过来,额头不自觉地冒出了冷汗来,只得哄劝说:“我家主子今日心情不大好,还请姑娘将就一二,否则,他若是生气起来,会很恐怖。姑娘想要什么,只管说出来!” 顾姝蹙眉瞧了瞧那俊俏公子,正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吓得连忙低头,却又倔强地马上昂起头来,“我不怕,我父亲是当朝右相,谁敢来动我?”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看好戏的人,纷纷聚在一起,开始讨论。 “我道咱们白城没这号人物,原来是顾相爷家那傻女儿!”一个男子含笑调侃。 另一个声音忙说:“你可别瞎说,那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那个男音继续说道:“什么皇后娘娘?你见过哪朝哪代,有傻子当皇后的?也就是咱们的嘉囿皇帝,能忍下这口气!” “说起来嘉囿皇帝也是可怜,被顾太后霸占着政权,没一件事能做得了主的!” 议论纷纷的众人,完全没有想到,他们口中可怜的嘉囿皇帝,此刻穿着一身白衣银纹,就坐在大堂里。 第18章 帝后初相逢 原本,听说顾家二小姐染了疫病,墨子良想着顾太后不会逼着他娶那个傻子。没曾想却是空欢喜一场,那傻子根本没染上疫病,这令墨子良很是郁闷。 加上今日早朝上,顾太后又否决了他选用的人,心里更是窝火。所以,他才会大摇大摆地离宫,来玉桂坊寻人晦气。 然而,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没寻到人出气,晦气倒先找上他了!竟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个傻子! 再没见到顾家二小姐前,他还保佑侥幸心理,兴许传言有误,又或者,那二小姐只是笨了一点,并不傻! 墨子良看着那个死死抠着桌角,不肯撒手的少女,绝望到了极点。 今后,他要和这样一个傻子,共度余生?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杀了这傻子,顾太后会不会气到直接将他从皇位上拽下来? 那厢,顾姝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那位俊俏公子判了死刑,仍旧死死抠着桌角,与老人作口舌斗争。 而那老人,正是御前大太监洪松! 在顾姝说出自己父亲身份时,洪松便已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昙国未来的皇后,因此不敢怠慢。可身后更是昙国的君王,他的正经主子,而且今日他主子的心情还不是很好。 想到这里,洪松十分沉重地叹了口气,看来今日这一关,怕是难过了。 他还没思量出对策,那厢墨子良已经起身,走了过来。 君王居高临下地望着顾家二小姐,眉宇紧紧蹙着,眼中尽是嫌恶和鄙弃,“傻子,你最好搞清楚,要杀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顾姝浑身瑟瑟一抖,脸上也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情,却仍倔强地不肯松手;心里却是一惊,这人连昙国右相都不怕,他的身份,难道在一国首相之上? 昙国丞相已经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人的身份,应当是皇亲国戚了! 可她看过昙国的历史册子,上言皇室子嗣单薄,先帝只得这么一个皇子,便是当今嘉囿皇帝! 想到这里,她看向那俊俏公子的眼神,又添了几分惊诧。 莫非,眼前这个人,就是她未来要辅助的嘉囿皇帝? 看模样,倒是比二十一世纪的明星耐看些。只不过,他刚才待一个小乞丐尚且那样和善,可一入酒楼便仗势欺人,到底是说他好呢?还是不好呢? 她这番思量,墨子良自然是不知道的。在君王的眼里,只看到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芸儿听到俊俏公子的话,早已经吓坏了,使劲儿拉着顾姝,低声说:“二小姐,咱们回去吧,若在外头惹事,老爷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猜到眼前这人的身份,顾姝更加不想走了。她倒要看看,蛋小三要她辅助的倒霉君王,究竟有什么能耐,能成开明君主! 如此想着,她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杀了我,你也是……要……要坐牢的!” 听她说出这样的话,墨子良更是恼火,脚步往前一递,伸手便将顾姝的头抬了起来。 顾姝甩了甩头,不敢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因此没用力,自然是没有甩掉他的钳制的。 墨子良将头凑了上去,盯着那张白玉般无暇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双凤眼眯了起来,杀机顿显,“不如,我们试试看?” “你……你弄疼我了!”顾姝继续装傻,“芸儿,救我!” 芸儿忙要扑上前去,却被洪松拦住。 洪松太了解自家主子了,为了大局考量,定不会为难顾家二小姐;但若是这小丫头真要扑上去,不得被他一巴掌拍死才怪! “主子,咱们出来也有些时日了,该回去了!”洪松一面拉着芸儿,一面提醒道:“若回去晚了,老太太该生气了。” 他口中的老太太,指的自然是顾太后。 墨子良更加烦闷,转过头冷冷地盯了老太监一眼,“闭嘴!” 按照洪松的性格,这个时候他是该乖乖闭嘴的。但他也清楚,在这里,他要是闭了嘴,就没人能劝得了皇帝了。 “主子,可万不能因小失大呀!”洪松放开芸儿,上前去将年轻君王的手轻轻一握,提醒道:“忍一时风平浪静!” 墨子良自是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手上力道渐渐松开。 谁知,他刚刚松开了钳制,顾姝便待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他疼的倒吸一口冷气,低头望去,却见右手虎口处,赫然是几个血牙印。 而顾姝咬了一口后,立即躲到了芸儿身后,主仆两个往角落退去。 “你有胆!”墨子良这次是被彻底惹火了,不等洪松上前包扎,迈开步子朝顾姝移过去。 芸儿骇的浑身发抖,几乎要哭出来了,“这位公子,我家小姐不是故意的,她……她脑子不灵光!” 为了活命,芸儿也是豁出去了! “我若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墨子良满脸寒气逼人,眼中全是杀机,“既然苟且偷生,就要有个偷生的样子,找个地方藏起来也便罢了,偏要出来丢人现眼。” 他右手虎口有血水往下滴,随着他缓慢的脚步,蜿蜒出一条血路,看着倒是挺吓人的。 身为杀手,顾姝见多了血腥场面,这种威胁更是不够她放在心上。只是面上要装出一副惶恐不安、却又强做镇定姿态的神情,“我父亲是右相,你敢欺负我,他不会饶了你了!” “呵!”墨子良忽的停了下来,嗤笑着道:“傻子,你但真以为你父亲爱你吗?他要是爱你,就不会把你推进那道宫门。” 顾姝心里,没来由地狠狠一跳。 她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若顾家二小姐不是傻子,若皇帝和顾太后和睦,入宫为后,是顾家二小姐此生最大的福气! 可偏偏,她是个傻子,而皇帝与顾太后更是水火不容犹如生死宿敌,顾家二小姐一旦入宫,只会成为他们二人争权的牺牲品! 这一点,顾姝明白,而她的宿主顾家二小姐,更是明白。 所以,在面对顾昀时,她的情绪才会那么复杂。没有对生身父亲的敬爱,只有无尽的悲凉。 “你胡说!”顾姝强压心头凄楚,仍是一副憨憨傻傻的样子,赌气道:“父亲最爱姝儿的,他不会害姝儿。我不准你说父亲坏话。” 看着眼前这个,竭力维护着自己父亲的傻子,墨子良的心里,没来由地一痛。 曾经,他也是如此毫无保留、毫无戒心地信任着顾太后,以为她是真心待自己。直到先帝薨世,明堂之上,龙椅之后,添了一道垂帘、一张凤榻。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所谓的母子情深,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他这个昙国皇帝而已。 “哎,你这小乞丐,乱跑什么?”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吼,打破了大堂里的沉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看到披在小孩身上的回文衣衫掉落在地。只当他是没什么见识,心生胆怯所以逃了,皆不在意。 墨子良却是心头一动,回手去摸怀里,脸色骤然一变:“朕的玉佩!”说着话,便往外奔去。 顾姝看的真,生怕他逮住小乞丐,坏了自己的事,连忙扑过去,扯住了墨子良的袖子。 墨子良被她一拉,脚步便慢了下来,眼看洪松追了出去,倒也稍稍放心,回过头见顾姝满脸怨怼地望着他。怒极反笑:“你拽我做什么?” 顾姝鼓着腮帮子,坚决地说:“你欺负我,给我道歉!” 墨子良一出生便站在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从皇子,到太子,再到如今的皇帝。每走一步,所有人都得毕恭毕敬地俯首称臣,从不曾遇到如此大胆的人。 “我若不道歉,你待如何?”他忽然来了兴致,似笑非笑地挑着嘴角。 “我……”顾姝‘我’了半天,仍是没想出要如何,最后索性脚一跺,心一横,“我就告诉父亲,让他罚你抄书!” 墨子良期待着从她嘴里说出些什么狠话,结果却被她给逗笑了!他是但真许久许久没有见过,这么不知死活的人了! 不对,前两日,还见过一个!一个闯进皇宫、看后妃偷人的小贼! 他还未说话,追出去的洪松已经回来了,低下头说:“主子,让他溜了。” 墨子良心情稍稍畅快,只说:“跳梁小丑罢了,料也无妨。”他说着话,回过头去看顾姝,眼神冰冷,“还不松手,等死吗?” 顾姝本能地撒开了手,眼看着那人阔步生风潇洒而去,一股寒意方从心底蹿了起来。 这个男人,竟然会令她由心地生出恐惧来! 回府的马车上,顾姝一直低眉思量,芸儿很是后怕,脸色还是煞白的,“二小姐,你说刚才那人到底是谁呀?”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顾姝很好心地没将男人的身份说出来,怕直接把她吓晕过去,“我也不清楚,倒是那小乞丐有些意思,拿了我们的银子,事儿却不办好。” 芸儿这才想起正事来,担忧道:“看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若是那小乞丐被他们找到了,把咱们供出来怎么办?” 顾姝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知道二小姐十分聪慧,芸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19章 秋后细算账 回到顾府,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顾姝将余下婆子都打发走了,只留了芸儿在身边,就着幽幽的路灯往琉璃院踱步而去。 半道上,路过那日顾姝掉进去的荷花池子,她停了下来,眯着双眼凉悠悠地望着池面。 满池荷花已经折损的差不多了,只零星立着几朵,也是合着花苞睡着的。 “芸儿,你告诉我一句实话。”顾姝转身看着芸儿,盈盈灯光中,她柔声问道:“我那日,究竟是怎么掉进池子里去的?” 宿主的记忆并不完整,尤其是那日的事,更加记不清楚了,她只是隐约觉出此事和顾丽珠脱不了干系,但事实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当时和顾丽珠在一处的芸儿清楚了。 “二小姐……”芸儿骇的身子都颤抖起来了,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双唇打颤:“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左右你现在恢复正常了!” “我是不是被顾丽珠推下水的?”顾姝只想弄清楚这一点。 “不……”芸儿本能地要摇头,可当她接触到二小姐的视线时,整个人精神一震,咬了半天的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大小姐说,二小姐那样,入了宫,也只会给顾家招来祸端而已。她还说,只是让二小姐染了风寒,再叫他们散播消息出去,让众人以为二小姐不祥!” 顾姝冷笑一声。 顾丽珠的原意,根本就是要杀了顾二小姐,永绝后患,也只有芸儿这个傻丫头,才会相信她的话。 “她不来惹我,我自然不会去惹她。但她既然惹到我了,恩怨情仇,咱们就得好好清算清算!”顾姝拉过芸儿的手,继续往琉璃院去,“你放心,从今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芸儿呆呆地望着二小姐的背影,那一袭蓝色的衣衫衬着二小姐更加消瘦,却无端地叫她心安。她本能地相信二小姐的话,今后,跟在二小姐身边,自己再也不会受人欺负了。 两个人回到琉璃院,正听到刘嫲嫲在同丫头婆子吹外头的事,那趾高气昂的模样,若有一条尾巴,早就翘到九重天上去了。 几个婆子丫头围着她,如同众星拱月一般,二小姐入了院也没瞧见。 顾姝与芸儿也不理会她们,径直回屋去,才刚坐下,却听得敲门声,“二小姐,老奴打了水来,才出去兜了一大圈,净一净面吧。” 顾姝闻言,含笑看了芸儿一眼。看来,这周嫲嫲,是彻底被收服了。 芸儿会意一笑,去开了门,将周嫲嫲迎了进来,接了洗脸水,亲自去拧了水帕子给顾姝擦脸。一面说:“周嫲嫲还病着呢,怎么不好生修养,这样小事,交给下头的人去做也便罢了。” 周嫲嫲低眉应道:“老奴身上这病无甚大碍,长久躺着也无所事事。”她抬起头看了二小姐一眼,见二小姐只是憨憨发笑,便只好将目光转向芸儿,苦笑说:“再者说,如今老婆子也命令不动下头的人了。” 芸儿等着顾姝净了面,取了润肤膏子给她仔细地抹脸,笑说:“周嫲嫲说笑了,你从前是伺候老爷的,整个琉璃院除了二小姐,便是您老最为尊贵。下头的人不服气,你要打要骂,都是使得的。” 若在从前,不必她说,周嫲嫲也是这样做的。只是如今她早已想通,便跪下说:“从前是老奴猪油蒙了心,从今以后,二小姐要老奴往东,老奴绝不往西。” “嫲嫲这是作什么?”顾姝这才上前去,将人扶起来,仍是一副憨憨傻傻的样子,“你何曾做错了什么,生了一场病,反倒是糊涂了!” 知道二小姐是不清楚的,周嫲嫲只同芸儿说:“老奴这一颗心,已经刨白了,是留还是丢,全在姑娘一念。老奴此番来,还为梧桐苑的事,要二小姐好生提防,那苑子里的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不必她说,顾姝也是防着梧桐苑。 像刘敏母女那样的人,从来只有她们设计旁人的,生平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岂有不找补回来的?当然,身为一个现代人,自然不惧她们那些伎俩。 就怕,她们被吓破了胆子,不敢来挑衅了。 “嫲嫲的心意,二小姐知道了。天色不早了,嫲嫲也早些歇着去吧。”芸儿替小姐回了话。 周嫲嫲话尽于此,辞了出去。 屋中只主仆两个,顾姝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道:“这人呐,总得经了些教训,才晓得厉害。”如此叹完,便将芸儿也打发下去了。 等芸儿退出房间,小轩窗上立时出现了一个黑影,有人自外头开了窗,溜进屋来。黑影隐在阴暗角落,不等屋子里的人发话,便单膝落地一跪,沉声禀说:“属下无能,仍旧没有查出竹先生的身份。” 对于古代人爱跪的习惯,顾姝早已见怪不怪,可眼瞧着小七跪的笔直的身影,她还是有些见不惯,却不急着纠正他。 “小乞丐可问出什么来了没?”她问。 “小乞丐说,方掌柜并不认识什么竹先生。属下遵照首领的吩咐,见他在玉桂坊偷盗的东西取了回来。”小七说着,双手奉上一枚玉佩,“请首领过目。” 顾姝接过一看,见是一块双龙衔尾的和田玉,那龙头两颗硕大的东海明珠,十分耀眼。 见首领握着玉佩若有所思,小七提醒道:“这是皇家御用之物。” “果然是他。”想起那双冷冰冰的眼,顾姝一时也不知心头是何感受。她接下来的日子,就要装傻充楞地与那人一起度过,从今天他的态度来看,嘉囿皇帝对顾二小姐显然是充满了怨怼的。 今后的皇宫生活,很难呀! 小七只是奉命去流民窟找小乞丐问话,以及取回他偷去的东西,至于玉桂坊发生的事,压根不知情,自然也就不知道首领这句话的意思。 但他从首领的神情可以看出,首领肯定又在想什么计策。 “首领。”小七试着提醒,“这个月尾便是单子的最后期限了,若不能完成单子,咱们就真的要赔付一百万两银子了。” 顾姝点头,“知道了,这些小事你料理就好。” 小七将一双眼瞪的像两个铜铃似的。一百万两都成了小事,那什么事才是大事? “首领,即便是杀了嘉囿皇帝,朝政有顾太后撑着,不会乱起来。”他不死心,妄图将自家主子拉回到视财如命的正途上来,“咱们动手干净利落些,不会留下把柄的。” 顾姝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想与金钱过不去。但此时此刻,对她而言,有比金钱更为重要事情,那便是回二十一世纪! “先不慌。”她没有把话给说绝了,毕竟身处陌生的年代,单凭她一颗头脑一身本事肯定不够用,在这里,七杀堂和顾二小姐的身份就是她全部的依托。 “设法弄清楚,究竟是谁下的单子。”既然要帮皇帝,至少,她得先弄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敌人。“关于玉桂坊,了解多少?” 小七彻底接受首领选择性失忆的事实,言简意赅地道:“只知道其背后的势力十分复杂,黑白两道都有人脉。就拿前两年来说,酒楼出了命案,一下子死了十几人,最后只是关了一夜,第二日照常营业。” 顾姝叹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玉桂坊杀人?” 小七掀起一个眼皮瞧着首领,默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回应:“是首领亲自动的手。” 顾姝牙疼似的倒吸一口凉气,嘴角浮现一抹微笑。看来这位顾家二小姐的行事风格,很对她的胃口,也难怪自己放弃暗杀皇帝的单子,小七会如此惊讶了。 一个对未知的敌人尚且无惧无畏的人,怎么会因为已知的危险而怯步不前呢? 她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快速地将这个话题掩了过去,“皇帝既然敢只带一人便往玉桂坊去,这玉桂坊的势力必然与皇家挂钩,甚至很有可能,就隶属于皇家。你朝这个方向追查下去,另外,派几个机灵点的,盯着玉桂坊,一旦那位竹先生现身,立刻通知我。” 说起正事,小七连忙正色,垂首应了一声:“是!”随后又回说:“关于首领身边缺人手的事,老大的意思,是让内堂堂主小四过来。她心思缜密,能想常人所不能想,留在首领身边,我等也好放心。” 论识人用人,顾姝这个半道穿越过来的,自然比不上小七,挥了挥手,表示同意了。 眼见天色已晚,她招了招手,示意小七退下。 第二日,一大早,顾姝吃了早饭,便往梧桐苑去给二夫人请安,身边只带了芸儿。 因那解药只剩下了一粒,刘敏与顾丽珠分着吃了,药效不够,两人脸上脓包尚在,只是没昨日吓人了。 那顾丽珠平素最好面子,又十分看重自己的脸。昨日,当着众人的面吃了那尿,脸上的脓包也没消,正是气头上,拿丫头婆子撒气,叫跪了一院子。 她自个儿戴着大帷帽,坐在廊下竹椅里,吃着绿豆凉饮。 六月中的天,日头一出山便有热度,那些丫头婆子早已经是满头大汗,却无一个敢出声的。 眼见顾姝来,顾丽珠懒懒地拨弄着手中杯盏,并不理会她。 第20章 螳螂捕鸣蝉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5676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5676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