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美强惨她卷哭了半个临安城》 第1页 [穿越重生] 《重生美强惨她卷哭了半个临安城》作者:案上的猫猫【完结】 简介: , 重生, 打脸, , , 嫡女 又名揽燕戈() 夜氏嫡长女,上能沙场点兵论天下,下能復仇清人渣 南安末年,朝廷失德,将门嫡女夜凝紫在父兄战死后公然抗旨,领兵抗敌,成就了南安第一巾帛将军的嘉话。 可嘆世事无常,她被奸人设计嫁给了太子。可太子只贪图她的兵权,成亲十年未踏入她房门,更是纵容妾室对她随意欺辱。 她孤立无援,最后被族妹陷害,自刎桃树下。 少时曾有凌云志,愿驰骋沙场,为国而终,未想今生身陷囹圄不得解。 一朝重生,她励志报仇雪恨,将仇人逐个打倒。待大仇得报,再领兵定山河! 在雁北,战场上的叛徒,欺侮她父兄的敌军将领,府中吃里扒外的管事,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在宫中宅中,所有曾欺辱过她的人,皆被她尽数设计。 在朝堂,通敌卖国的宦官,自私怯懦的丞相,利诱薰心的高官,通通不得善终! 不过復仇之路哪有那么容易? 那个骗了自己一辈子,害得她自闭禁苑的小族妹,身上仿佛有大秘密! 此生与君并肩,战朝堂上疆场,赴汤蹈火定山河,再谈风月路! 第1章 悲客殁 昭安三年,禁中有喜。 本应是宫人忙里忙外,欢声不止,此刻福宁殿内却是清冷似水,落针可闻。 夜凝紫望着窗外那棵桃树,花开盛艷,仿佛如她初入宫时那般明媚动人。 她正是中宫废后,亦是曾经的征远将军。已在这座宫墙中困了十年,也盯着这桃树看了十年。 朝朝皆是煎熬,岁岁皆是落寞。 寒风拂过,她不慎咳了两声,翻开覆着的手帕,竟显出一片红来。 禁中的春日是美的,如今,她大概是要殁于这春日之中了。 「三娘,我真的活不久了吗?」夜凝紫望着那帕子,喃喃对身旁的中年妇人道。 那中年妇人名唤三娘,是夜母的陪嫁丫鬟,夜母死后长年侍奉夜氏嫡女夜凝紫。这么多年了,夜凝紫早已将她当作了自己的母亲。 三娘从她手中接过那晦气的帕子,又换了一张替她擦了擦脸。 「怎会呢?小姐还未及而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哪。」 她拭了拭眼前泪珠,兴许是怕她的小姐生了自绝的念想,便想了些由头说与她的小姐听。 「小姐万要保重身子,塞外三万西北军还指望着小姐哪。」她说着,帮她的小姐理着秀髮。 夜凝紫轻嘆一声,她已是废后之身,保全自身已是不易,更谈何顾住那三万将士。 茫茫乱世,北狄大举侵入,汴梁沦陷,逼得先帝不得已迁都杭京,可如今君王醉生梦死,朝廷重文轻武,地方冗官不断,天灾人祸之下,百姓哪里还有活路? 夜凝紫眼神一凝,忆起往昔。 那年父兄战死后,夜府上下都飘着白帆,三万将士皆披麻戴孝,府中灵堂香火不断,却被一不速之客所扰。 「郡主不可啊!」 夜大将军的旧部们朝夜凝紫勐然下跪,异口同声道。 夜凝紫恍若未闻,起身便朝大监走去。 「大...大胆!」 见她气势如此壮实,那蟒服大监一手握着圣旨,一手指着她,仿佛如此她便会顾念天子盛威,不敢藐视于他。 只见夜凝紫一手夺过那张圣上下令收回夜家兵权的圣旨,将它一把丢入火盆,烧成了灰烬。 「夜氏尚有人在,怎可收归兵符?」 那大监此时正怒不可遏,抬手一扬拂尘便转身健步而去,留下一声:「丹柔郡主公然抗旨,藐视圣威,且等着罢!」 这时一柄长枪却拦住了那大监的去路,骤然一挥他便人头落地。血溅在白马少年身上,一席素衣瞬间血色飘飞。 来人正是南安恆王齐衡安,自幼便同夜凝紫有婚约。他俯首一瞥火盆中烧的渣都不剩的圣旨,清眸微闭,长嘆一声,道:「真的要反吗?」 夜凝紫一把抡起长枪,从怀中掏出兵符,凛然道:「不是反,只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说罢便飞身上马,朝北边战场驰去。身后的将士们顿时士气高涨,唿声阵阵,气势磅礴。 齐衡安眉头紧皱,咬咬牙,而后星眸一亮,即刻策马追赶,放声道:「夜凝紫,你要死,记得拉上我啊!黄泉路上,老子给你垫背!」 可惜十年生死两茫茫,她看着镜中那张颜,苍白憔悴,哪还有当年半分容光。特别是那双眼,早已无了当年半分神色,灵光少女已逝,剩下的就只有世态炎凉。 当年金戈铁马,红缨在手,挥斥方遒。长街纵马,一日看尽长安花,却是恍如隔世了。 「三娘,帮我束个高挂髻罢,似当年那般。」 三娘一言未语,垂首抚着那头秀髮,将其中几根白髮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她望着门前阵阵红帷,嘆道:「可是陛下又纳了新人?」 她神色略显落寞,却又平静,好似早已习以为常。禁苑总是如此,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一切的荣光繁华,不过是镜中水月,过往云烟罢了。 三娘未曾回应,她虽明了却不敢说,不敢说今日是燕燕小姐封妃之日。她宁愿夜凝紫永远也不知道,毕竟仇人得势,引人心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但她不知,她的小姐已从她方前神色中猜了个大概。 夜凝紫偏过头来又看向了那棵桃树,风吹花落,显得更好看了。 谁曾想,今日的冷宫废后,也曾是风光一时,先帝亲封的丹柔郡主。 父亲镇远大将军夜昇一辈子镇守边关,大哥夜玉年少善战。二人兢兢业业,同北狄敌军不死不休,最后魂归沙场。 可笑她父兄一辈子拼死为国,却被小人陷害,落得个通敌卖国的罪名。从此夜氏满门再无宁日,叔伯马革裹尸,孩童女眷尽数流放。 当年为报父兄之仇,夜凝紫公然抗旨,以女子之身披上了铠甲,抡起了长枪,执帅印,赴边关。 雁关一战,她成了南安国民的福音,打得北狄退兵千里,成了镇守南安的绝世将才。 在世人眼中,她是不可一世的将军,是德行兼备的丹柔郡主。 天下女子将她奉为楷模,受她影响,多少京城贵女不再将嫁一好郎君当作人生之唯一期望,女子可为官,可参军的思想已深入民心。 奈何昏君当道,奸臣秦言一句谗言,一道赐婚圣旨逼的她不得不褪下铠甲,放下长缨。 这位堪当天下万千女子之表率的豪杰将军干了件煳涂事,一件彻头彻尾的煳涂事。 为了保全夜氏族人性命,她奉旨高嫁,成了南安太子妃,从此困于宫墙,身陷囹圄不得解脱。 太子待她不好,新婚之夜便纳了她的小堂妹夜燕燕,十年来未曾踏足她宫中。 天下女子皆以为她背信弃义,贪求高位,每每提及,便恨不得奋起而功之。从此以后,她受万人唾骂,百口莫辩。 她从此忍气吞声,忍着后宫尔虞我诈,不贪恋荣华富贵,一生勤勤恳恳,只想做个好皇后。 奈何事与愿违,夜燕燕以色惑君,又连同后宫众妃。她性子凉薄,她们便以此陷害她。 夜燕燕以假孕欺君,再将她骗入局中,给她安了个谋害皇嗣的罪名。 好在新帝顾及她军中威望,不敢取她性命,她便从此禁足殿中,不得自由。 春去秋来已十年,故人生死两茫茫。奉着她,护着她的人走的走,逝的逝,就只剩下三娘母女还肯陪着她。 她望着那窗外桃树,乃是当年故人折枝相赠,可惜她一年年凋零,桃花却一年更胜一年。 花开之时,忆起往昔,或一笑,或唏嘘,却终归于无奈。 她好恨,只可惜此生困于宫墙,再无法復仇。何况如今她身子赢弱,连基本的尊严都无法保全。 「娘娘,药好了!」 小翠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在殿外候着,她正是三娘的干女儿,是当年她征战沙场时救回来的,待她的忠心日月可鑑。 「进来罢。」 夜凝紫一把接过药碗,放到嘴边,昂起头来便一饮而尽,似当年疆场纵马,开怀畅饮。 小翠见她接过药碗,便再也绷不住了,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三娘也含着泪,她们心里明白,那药是给将死之人迴光返照,交代后事用的,此时小姐喝这药,无非是已断了活着的念想。 三娘为夜凝紫绑好髮髻,又换了身绛红色的衣服。夜凝紫点了两指硃砂覆在唇上,又涂了些许胭脂,看上去犹如二八少女,多了许多灵气。 「东西可取来了?」 夜凝紫望着镜前自己,晃了晃如同马尾般的髮髻,学着当年轻抿下唇道。 小翠抹了抹脸上泪痕,哭着道:「回娘娘,那枪太重,奴婢抬不起。」 哪是抬不起,分明是那枪在柜中锈的不堪入目,怕抬到夜凝紫面前,让她悲伤罢了。 她垂眸望着地上少女,俯身将她扶起,又道:「无妨,想必现下我也抬不起来。」 她笑了笑,似是含着万般无奈,仿佛少年时种种,皆已化作尘土。 若是有幸,她愿再领军,奈何将心未泯,此身已凋。 夜凝紫长舒一口气,转而又提起劲来,看向三娘道:「三娘,借你腰间软剑一用!」 药效似是已发挥作用,只听她长喝一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的一声,抬手便将三娘裙带上的软剑一把抽出。 她右手握住剑柄,左手轻扶着镜前木椅,缓缓向门外走去。行至门前,她仰天大笑上三声,道:「三娘,我走了!」 说罢便健步迈过门槛,好似十年前她领兵遣将,横闯江湖那般豪爽。 三娘望着她的背影,竟愣在了哪里。那声「三娘,我走了」竟是如此熟悉而又疏离,毕竟十年未闻,今朝又闻,胜似当年,却又含着万分凄凉。 「老妇恭送小姐!」三娘说着跪了下来,一如她当年送走夜母那般,热泪横流。 夜凝紫提剑行至那棵桃树下,清风抚着她的髮髻,恍若当年挥斥三军,旌旗飘荡。 她将左脚向前移了些许,便出剑起势。 挥剑一斩,便惊落了半束桃花。花与剑相随,更兼清风细雨。此势换作「轻水剑舞」,是以夜氏先祖在淮水边,观清风扶水,一涨一落,感于轻柔之妙,故而创之。 夜氏先祖以剑术闻名于世,本为江湖大族,先祖有矩,凡夜氏族人,不可入朝为官。 然如今烽烟四起,九州倾覆,夜氏先家主夜昇冒大不韪,率全族入朝参军。 奈何山河无救,九州未平,夜氏却先凋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夜氏满门无弱骨,她夜凝紫即便是死,哪怕不能死得其所,也要死得豪横! 她婉转腰枝,一招一式皆随风而动,每一剑皆扬起一片落花,渐渐形成一阵花浪,潮起潮落若飞仙般畅游云海。 花影灼灼,剑影昭昭,白刃斩微雨,剑势破春风。 可惜她愈发脱力,最后一式乃是这轻水剑舞最大的杀招,她缓缓将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剑起剑飞,红锦漫落。 一道鲜红终是迸溅了落花,她躺在树下,望着不见春光的阴云,感受着滴滴微雨。 此生太苦,如有来世,定要报今世之仇,刁奴,奸臣,宠妃,狗皇帝,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弥留之际,她仿佛听见前方兵马声阵阵,忆起往昔。 那年她随父兄初上战场,被那浩大的厮杀声势吓得不轻,不慎被一箭射伤了手腕,留下一道不浅的伤疤。 回京后,白衣少年见了那道疤,握着她的手心疼不已。 她不解,便颦眉道:「衡哥哥怎的如此矫情,爹说伤疤即战功,习武之人伤痕累累乃是常事,何故如此?」 当时齐衡安义正言辞地对她说:「若是习武会让你受伤,那我便不许你习武了!习武便习武,莫要伤到自己啊!」 是啊,莫要伤到自己啊!当年常恼他多管闲事,可如今思来,世上若有个人为你牵肠挂肚,倒也不错。 只嘆世事无常,白衣少年已逝,年华终有时,人无再少年。 微雨打落花一片,黑衣将军一路狂奔,却只见落花覆红颜,零落化作尘。 那日春寒,齐衡安在雨里跪了许久,怀里紧抱着一丝温存的挚爱,迟迟不肯放手。 「为何不肯再多等我一刻?」 花落终有时,奈何故人迟! 长安街上,行人慌忙逃窜,刚刚还是微雨润如酥,却一下子下大了不少。 在临安城,这样的天气并不多见,无论是迁都而来的外地人还是本地百姓皆是有些慌乱。 只有一白髮老道携道童安然漫步长街,似是与这忙乱的街道格格不入。 他手捧一本破旧的厚书,翻到了一半儿。 他一行行一句句地仔细看着,身边的道童撑着伞拼力跟着才未让雨水沾湿旧书。 此时一片花瓣轻轻飘入书中,悄然覆在一个字上,老者小心翼翼地捏起那片花,见到了花下字,轻嘆一声,又将花瓣放了回去,勐然合上书,停下了脚步。 小道童没剎住脚,一个踉跄便要向前倒。老者扶了他一把,慈爱地抚了抚他的小脑袋,道:「走罢。」 二人遂无影踪。 第2章 重生塞上 初秋时分,大雁南去,满天红枫,此时正是雁门关一年中的难得盛景。 戍边的将士望着南归的大雁默默垂首,不觉看向了南方的故乡。此时临安当是梅雨纷纷,雾霭重重,不比雁门关遍地风沙。 晨曦微光照入了镇远大将军府,映得镜前少女清纯可人。 夜凝紫望着镜中的自己,瞪大了一双杏眼,抚了抚自己弯月般的眉,眉眼间尽显少女的灵动。但她的面色却毫无少女的白析红润,反倒是偏黄,小麦色的肌肤有一种英姿飒爽的豪迈。 她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手上结满了茧,是长期习武所致。 屋内摆着的一柄长枪和一副铠甲、找不到两件像样首饰的梳妆檯让她更加坚信,自己确确实实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她很快便理清了思绪,既然上天有意让她重活一世,她必将乘风扶摇,报前世之仇。 此时,一士卒匆匆行至帐外,大声来报:「问郡主安,大将军正主帐点兵,令郡主速来!」 「知道了。」 她应声一喝,理了理身上的软甲,披上红斗篷,便健步破帐而出。 算着日子,现在正是前世兄长领兵攻打塞北流寇的日子。 记得当年兄长的部队里出了叛徒,泄露了主力所在,害得兄长中了敌军埋伏,第一次吃了败仗,在军中威严也败了不少。 「小姐千万要知轻重,莫贪大功!」三娘见她的小姐沖得飞快,不放心,追至帐外交代道。 「三娘安心,凝紫自有分寸。」夜凝紫转过身,沖她一笑。三娘总是如此,事事都要为她考虑周全。 她抬眸望向前方,又嫣然一笑。争不争那些军功,她心里有数,不能再交给兄长去做了,但也不能被有心之人领了去。 「父帅,哥!」 再次见到父兄,夜凝紫有些激动,前世种种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顾不得满帐将领,一发投入哥哥的怀抱。 前世塞北遥远,父兄送至杭京时,变只剩两盒骨灰,她甚至连他们的遗容都未曾见到。 如今阔别已久,再次投入父兄的怀抱,她便再也绷不住了。 「傻姑娘,怎么哭了?」夜玉龙将手在衣袍上蹭了蹭,才去抹小妹的眼泪。 夜凝紫一吸鼻子,忍痛一笑道:「许是被风沙蒙了眼,哥莫要担心。」 然而这一插曲却被帐中诸将尽收眼底,此刻众人皆显得急不可耐,只听一中年老将上前一步出列,不耐道:「郡主千金之身甚是金贵,大将军还是速速将郡主送回府上,莫让这风沙摧残了美人才是!」 夜凝紫一颦眉,将手中枪转了一转,收至腰后,瞪着他厉声道:「冯都统此言可是看不起凝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冯都统是军中老将,年轻时便跟着夜父四处征战,也因此深受夜父信任,只是这人出了名的贪生怕死,前世在敌军的威逼利诱下,竟将中军驻地布防尽数托出。 那一仗,害的西北军大败而归,父亲也被先帝质疑,被奸臣谗言丢了爵位。 「老夫只是实话实说罢,军中威望实乃靠军功,郡主想要威望,便要立军功!」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了营中众人的附和。 「是呀,没听说过未立功就如此豪横的!」 「是呀,没立军功谁服你呀!」 「依我看塞北实是不适合郡主,郡主还是早些回京罢!」营中众说纷纭,夜凝紫暗自捏了把汗。冯都统一脸得意,见夜凝紫神色严肃,自以为奸计得逞。 「既如此,」夜凝紫一咬牙,上前一步,俯身下跪请命,「父帅,孩儿愿领兵缴寇!」 夜凝紫偏头再一瞥冯都统,观其笑颜,又补了一句。 「任主将!」 三字一出,众人脸色皆惊。那年是夜凝紫初入战场的第一年,还未立下军功,在军中无任何威望。 营中与诸将碰面也只会被尊称一声「郡主」,多少带着些许轻蔑。毕竟众人都未曾期许过,一个女娃娃堪当什么重任。 夜凝紫一言让众人愣了一下,十六岁便领军,还任主将,即便是男娃娃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 夜凝紫也紧握着拳头,此番自告奋勇上战场也是她临时起意,心里未免会有些紧张。 夜玉龙瞬间急了,立马上前挡在小妹面前,道:「父帅慎思,小妹年少,怎能担此重任?孩儿自请代小妹出战!」 夜玉龙军功着着,少将军之名自是撼动三军,众人皆无话可说。 「哥莫忧,凝紫自有妙计!」 夜凝紫偷偷拽了拽大哥,轻声说。这次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大哥再去冒险。 夜玉龙眉头一皱,再一瞥夜昇神色自若,气息平稳,猜到二人定然已是私下暗暗串通,便一咬牙退了下去。 他这小妹自幼鬼主意就多,母亲早亡,夫子俩从小将小妹溺爱到大,只要是小妹想要的,父子俩定会想尽办法求来。 夜昇轻嘆一声,看夜凝紫眼神坚定,又垂眸思忖一阵,心里有了决断,这才赐了夜凝紫羽箭。 昨夜,夜凝紫突然跑来同他长谈,小姑娘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自己长大了,可以上战场了。 纵然心里有万般不舍,但总归是要踏出那么一步。既然她有持枪之意,作父亲的自然要想法成全。 「大将军三思啊!」 帐中老将异声阵阵,谁放心让一个女娃娃任主将之职。 此刻只有夜昇知晓自家闺女的实力,到底是要歷练一番。 「父帅,孩儿请签军令状!」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军令状可不是闹着玩的,一纸军令状,生死胜败定。 军需统领一听到「军令状」三字,便速速取了纸笔来。三军皆知夜大将军治军严明,军令状之签署已成常事。 南安军统冗余繁杂,奈何天高皇帝远,大将军大幅罢免军官,军中因此人人自危,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军需统领。 片刻之间,纸笔已至案上。夜昇也不傻,怎捨得自家闺女冒险,可又顾虑军中威严,不敢轻易收回羽箭,老眼一转,灵机一动,看了眼正得意的冯都统,道:「小女尚年幼,老冯,你且带她一带,军令状你来签!」 在夜凝紫的注视下,冯都统的笑容渐渐凝固,壮硕身姿止不住发抖。「大将军,老夫……」 冯都统是出了名的爱逃战,平日只会去争些小功,那些送命的大战他则是能躲就躲,没想到他千躲万躲竟折在一小姑娘手上。 「军中无儿戏,老冯,你且给小女做个样子,也好让她生些畏惧,彰显我军军威!」夜父拍着老冯肩膀道。 老冯此刻已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夜凝紫畏没畏惧他不知道,但他倒是吓得不轻。 可谁让他是军中老将,威信不可失,便只能硬着头皮乖乖签了那纸军令状。 夜凝紫则是已乐开了花,以为自己算盘打得精明,没想到老父亲也不傻,竟还顺带着整了整那老乌龟。 待众人散去,夜玉龙不免捧腹赞嘆起小妹的绝世妙计,道:「小妹干得漂亮,那老冯头仗着自己有点军功在军中作威作福,哥看他不爽很久了,今日还是头一回见他黑着老脸,真是解气!」 夜凝紫松了口气,可前世害得兄长中敌埋伏之人还未查出,不可松懈。 她看向远处,復仇之路才刚刚开始,前路仍未卜。 第3章 入府除渣 「此生暗夜独行,在所不辞!」夜凝紫暗暗发誓。 正当她发愣时,却见三娘形色匆匆,快步走至她身前,对她道:「小姐快回去看看罢,燕燕小姐在府中出了事,现下正闹腾得阖府不安吶!」 夜凝紫深深嘆息,小仇未报,大仇人却已展露头角。 前世若不是受了夜燕燕矇骗,她也不会落得个幽闭宫中的下场。 她一皱眉,立即飞身纵马,主僕二人一路狂奔,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镇远将军府。 镇北将军府建在关内,比起关外军营,风沙小了不少,许多将士也会将亲眷安置于此。 此时日头还未落,府中已是灯火通明,父兄崇尚节俭,从未在府中购置如此多的灯具,费钱又费油。夜凝紫一皱眉,双手一掐腰便唤来了府中管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管事也料不到这祖宗怎的突然发难,从前她常常参军府中大小事务皆交于二小姐打理,阖府上下,早就以二小姐马首是瞻。 他也不知是为何,从不过问府中事务的大小姐会如此突袭。 「现今军饷紧缺,怎可如此铺张?」夜凝紫责问道。 管事见她神色严肃,料到此番定是不好煳弄,便想法子全都推到二小姐身上。 「郡主息怒,实是二小姐夜里怕黑,特地吩咐的。」 他俯首哈腰,自以为像从前那样恭恭敬敬便可矇混过关,可他不知,夜凝紫如今可不似从前那般蠢笨了。 「既如此,还不速速撤去!」夜凝紫转身抬眸,不想与他多交谈。 管事以为就此事休,于是放下心来,正欲长舒一口气,却被夜凝紫一语叫住。 「还有,」夜凝紫停下脚步,垂眸思忖片刻,又道,「去领月银,明日便回家去罢。」 说罢便转身往前走,前世这管事仗着有二小姐撑腰,便在府中作威作福,贪了府内不少银两。此等奸滑之人,应早些找个由头打发了,免得霍乱府中。 何况此人正是二小姐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为虎作伥的事可没少干,打发了他便相当于断了夜燕燕一臂。 那管事愣了半天,这才连滚带爬朝她奔去。他在府中资歷深,事事都不上心,自以为府中主人会念及他苦劳,即便被发觉也不会重罚,哪曾想自己竟有一日竟会被免职。 「郡主,郡主定是误会了,老奴不过是奉命办事,何错之有啊!」他跪在夜凝紫面前,拽着她的衣角不肯放手。 夜凝紫未正眼看他,只是甩了甩衣袖,将他一把震于地上。 「郡主!」他拍了拍衣裳上沾染的尘灰,忽然直起身来。应是想起了还有二小姐这一靠山,语气也跋扈了不少。 「恕老奴多嘴,现下二小姐掌家,任免府中掌事此等大事,是否该知会她一声呢?毕竟老奴伺候了大将军几十年,大将军回来见不到奴,也会不适罢!」 夜凝紫停下脚步,伸手抚着额头,嘴角上扬。三娘见了自家小姐这般模样,不禁替管事捏了一把冷汗。 很显然,夜凝紫这次真的动怒了。 只听她淡然道:「凝紫再不济也是个郡主,何必向一个养女知会?至于父亲那边,想必一翻府中帐本便知。」 是呀,她可是圣上亲封的丹柔郡主,姨母是当朝苏贵妃,外祖是三朝首辅,父亲是镇远大将军。 她夜燕燕不过是凭藉父母军功,被夜氏夫妇收养,利用着世人对她的同情,为非作歹,机关算尽。 她前世便是顾及夜燕燕父母对夜氏之恩才甘愿被她拿捏。欠她的,夜氏三人好吃好住供养她十几年,再加上前世种种,早就还清了,今生,便只剩仇了。 「小姐!」三娘拽了拽她,一脸焦急,想要说些什么。 夜凝紫察觉到不对,便猜到三娘以夜燕燕闹事闹得阖府不宁为由匆匆请她回来,怕是与翠儿有关。回首看了看瘫在地上的管事,不愿再多浪费些光阴,本能地快步走入前院,却见夜燕燕也匆匆向她走来。 「姐姐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事先告知妹妹一声,也好做做准备。」 笑容刻在她稚嫩的颜上,宛如多多灿花,想必任谁见了都会心动罢,但看得多了未免还是会生厌。前世,她便是以这般天真无邪的样子瞒过了所有人,骗得他们甘愿相信一个弱女子不切实际的诬陷。 夜凝紫一把将她推开,径直朝她房中走去。 夜燕燕自觉不妙,便速速拦住她去路。 「姐姐这是做甚?妹妹闺房未收拾,恐污了姐姐眼睛,姐姐还是……」 还未说完,夜凝紫便已经推开她房门。却见翠儿,此刻正跪在地上,被捆住了手脚。她一脸惊恐,身子抖个不停,见了夜凝紫,恍若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中热泪盈盈。 「翠儿!」夜凝紫飞奔护在她身前,见她衣着单薄,便将身上斗篷一把拽了下来,披在她身上。 蓉儿是夜燕燕的贴身婢女,见夜凝紫突然闯入,竟毫无防备,匆忙躲到主子身后,欲求其庇护。 夜凝紫仔细将翠儿的手指脚趾看了个遍,又细细盘问,确认她并未受伤,这才将她背起。 原来前世她不在府中的这段日子里,翠儿竟受了这般委屈。 此刻夜燕燕正不知所措,她正想给姐姐的贴身小侍女一个下马威,万万没想到夜凝紫归府会如此毫无徵兆。府吏来禀告的那一刻,她两眼一空,死活也捉摸不透夜凝紫究竟是何目的。 她刚穿越过来,对夜凝紫的刻板印象也只限于史书描绘,只以为她骁勇却又愚蠢,却未料到她经如此强势。 一时间她竟也毫无对策。 「夜燕燕!」夜凝紫盯着她瞳孔微颤的眼睛,冷冷道,「别碰我的人,否则……」 她贴在夜燕燕耳尖,语气里透着一股绝世霸气。 夜燕燕吓得瘫坐在地上,还未来得及解释,便已说不出话来。 不知怎的,平日里温柔和气,又有些蠢笨的夜凝紫今日显得格外可怕,活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不是夜凝紫不想趁机将夜燕燕一网打尽,只是她这位小堂妹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 至于怪在何处,她也说不明白。从那年落水失忆后,夜燕燕便性情大变,从前温柔善良的她竟有一日会变得如此恶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入夜,夜凝紫徘徊院中,三娘跟在后面时不时地张口,欲言又止。 「三娘,」夜凝紫垂首望着那月光皎皎撒满庭院道,「早些歇息罢,我从未怪过你。」 她知道三娘为救女儿心急如焚,这才谎报了实情。 前世,正是她的淡然令三娘母女受了不少苦,今生定会尽数补偿。 正当此时,一道黑影划过月影,停在了夜凝紫屋内。 她疑心是贼寇,便持枪上前去,却听得那贼人一声。 「阿紫!」 第4章 伊人来 月光皎皎映在少年脸上,显出稜角分明的骨感,少年覆着面罩,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眸子,眸子里只映着少女的身影。 他柔情地默默看了她许久,任她持枪一步步向他逼近,眼神中尽是欣喜,偶然闪过一丝落寞。 直到枪尖已抵在他颈前,他伸手将手指抵在枪尖上,将那柄枪向后退了一寸,指尖的鲜血也顺着枪尖缓缓流出。 「阿紫!」 声音里带着万分激动,语气里却又带着几分思念,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情夫一般。 夜凝紫先是一愣,而后认出了来人。 来人正是南安九殿下,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之一,乃先宠妃董淑妃所出,只可惜他生母走的早,母族式微,这才令他隐藏锋芒,看上去无心争储,只谈风月。 可正是这么个闲散王爷,前世为了他们的婚约,自请上战场,为退北狄,也是为了替她去。 她曾想着有朝一日,得已披上嫁妆,从此随他隐居于市,一世快意。 奈何世事总无常,他竟是一去不归。 朝堂之上,上有皇帝忌惮,下有宦官谗言,夜氏大族同三万西北军,皆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她为安抚圣心,只得接了那张圣旨,褪下铠甲,十里红妆嫁为太子妇。 从此以后她再没见过她的少年,少年临行前赠她的那枝桃花,被她栽在了宫中看了十年。 今生少年无恙,她只愿他一生安乐。前世之仇,她一人来报,足矣。 既然他渴望清平,那她便离他远些,莫让她将门嫡女的身份影响了他,更莫让他对她的依恋束缚住了他。 前尘已逝,种种皆是遗憾。今生莫追,既然道不同,便不相为谋罢。 夜凝紫哐当一声将枪掷于地上,少年也顺势摘下面罩,一双剑眉下星目明媚,薄唇轻抿,鼻尖稜角分明,肌肤如玉般白净。 他又摘下斗笠,黑髮似瀑布般倾泻而下,他晃了晃头,理了理秀髮。 「九殿下夜半莅临寒舍,所为何事?」 夜凝紫垂眸,从与他四目相对中跳脱而出。她不忍去看他的眼睛,怕会勾起往事,会落泪。 少年缓缓靠近,抬手欲抚少女稚嫩小脸,却被少女转脸一躲,落了空。 只听他轻咳一声,便笑了起来,故作轻浮道:「为夫为送父皇诏书而来。」 夜凝紫心中生疑,什么诏书要堂堂九殿下夜半八千里迢迢亲自送至边关来?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大块布,装模作样地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丹柔郡主夜凝紫,温婉贤淑,年已十六,仍未成婚,朕甚忧之,故派吾儿前来催之,望二人速速完婚,布告阿紫,咸使闻知。」 夜凝紫无奈地嘆了口气,这位九殿下自幼便没个正形,放着好好的圣贤书不读,偏要去看那些不入流的话本子,学得不少哄人的桥段。 她伸手想去夺那块布一窥究竟,可齐衡安抬手便将那布举高高,夜凝紫踮足拘了两下,未拘到,索性作罢,不惯着他胡闹。 他将那布小心翼翼收入怀中,笑道:「娘子莫急,待你我新婚之夜,为夫再拿给你看。」 「九殿下若无要事,便先在府中留宿罢。」 说罢,她转身便要走。 明日还要领兵,今日奔波劳顿,她只想早些歇息。 「阿紫。」齐衡安一把拽住夜凝紫的袖口。 「阿紫刚刚甚是吓人,莫不是要谋杀亲夫?」 夜凝紫用力扯了扯衣袖,欲挣脱他手,齐衡安便抓得更紧了。 「阿紫吓到衡哥哥了,怎得不想负责?」 夜凝紫一回首,却见那双眸子里星光点点。她不解,细思又生愁绪,前世此时他应还在杭京才是,怎的此时便寻她来了? 但凡事总有变数,她的重生便是最大的变数,或许前世结局皆可被改变。 「殿下要如何?」她不屑道。 齐衡安一笑,连拖带拽将她拖入房内,贴着她微红的耳根,道:「今夜,想住的同阿紫近些,可好?」 夜凝紫终于挣开他铁钳般的大手,顺手一指,道:「西厢房距此不远,堪居之。」 齐衡安摇摇头:「厢房太冷,不如此间!」 此言一出,层层红晕立即在夜凝紫脸上晕开,如同一朵盛放的红牡丹。 他总是知道该如何挑逗她,总是能逗得她筋脉狂跳。 「屋中唯有一榻,委屈九殿下睡地了。」夜凝紫语气冷淡,面色凉薄,说完便躺上床装作睡熟了。 齐衡安轻嘆一声,一面从柜中翻出被褥,自顾自地铺了起来,一面在心中默想着他的姑娘如今是愈发难哄,明明幼时还会被他骗的团团转,如今真是愈发凉薄。 夜里,齐衡安盯着窗外孤月看了许久,思绪一下子涌上心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他从来不安只作个闲散王爷,奈何势弱却又独得圣心,便只能装作不争,以保全性命。 前世,他以为是她负了他,于是他壮大羽翼,只想将她夺回,将她牢牢的抓在手心里,让她从此眼里心里只有他齐衡安。 可当她倒在他怀里愈发冰冷时,他怕了。那日他背着她一步步走出宫墙,他对她说了很多,他说只要她肯活着,他愿陪她去过凡人的生活,只要她肯活着。 可终究是迟了一步。 齐衡安一动不动,直到听见夜凝紫平稳的唿吸声,他才轻轻移步。 他跪在她身前,望着睡熟的她,眼底尽是柔情。面前的她是鲜活的,一切都未发生,今生他来得很早,一定能来得及! 只是夜凝紫今日之神色好生凉薄,一口一个九殿下,倒让他有些奇怪。前世这个时候,她可是只会叫他衡哥哥的。 月色入户,疑是霜花撒满地。泪影烁烁,相寂无言是重逢。 清晨,伴着第一声鸡鸣划破长夜,夜凝紫挣开双眼,不见齐衡安,疑心他已去,眼神里有些落寞,又长嘆一声。 「还是走了好!」 日头还未升起,天空呈现出澄澈的深蓝色。鸡鸣三声,伴着长枪破风,一起一落,尽显豪情。 夜凝紫少时从未荒废习武,便是寒冬腊月,雪似鹅羽,她也天不亮便起床练枪练剑。 忽有一阵邪风拂过,将院中那株一枝独秀的牡丹压弯了腰,她便顺势一枪刺去,将那花斩落在地。 伴着朝阳渐渐升起,天色愈来愈亮,夜凝紫唤来「白义」马,那马是娘亲留给她的,浑身雪白无杂毛,能日行千里。 她飞身上马,正欲疾驰,却见一府吏拦路。她立即紧拽缰绳,停了下来。 「禀郡主,太子使臣来访。」 是了,算着日子,太子也该遣人来了,不过前世未将她请走,今生便更无可能。 只见一使臣身着五品官服,手持文牒,朝夜凝紫跪了下来。 「奉太子之命,问丹柔郡主安。」 夜凝紫下马回礼,毕竟是太子使臣,她可不想被人抓了把柄,安个「不敬太子」的罪名。 「郡主多礼,这些皆是太子念郡主身处边关艰苦,特地赏赐的。」 说罢,他便侧身后撤两步,露出了身后的两车财宝。 夜凝紫上前打开箱子看了两眼,见净是些值钱的首饰,金簪上的珍珠颗颗圆润饱满。 前世为了防被人污同太子结党,便将这两车财宝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到头来还是被人挑拨,如今想来,还不如找个由头留着。 她抚着木箱子,那使臣便以为此次马到成功,说什么丹柔郡主清高不好女物,不过是流言蜚语,不可尽信。 但夜凝紫随后一句:「当了,充军饷。」着实让他愣住了。 「郡主,这可是太子殿下一片好意,此举恐为不妥!」 那个女子愿放着这么好看的首饰不要,去当了换成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呀。 「有何不妥?」夜凝紫瞥了一眼那使臣,轻轻合上箱盖,示意府吏将车子推走,便再次上马。 「有劳使臣替凝紫转告太子殿下,殿下心系边军,千里送来军饷,凝紫甚是感激,定会好生处理!」 此话一出,倒弄得太子使臣哑口无言,太子为讨她欢心送来的饰物,被她一口认成了军饷,回绝了太子好意不说,更是为太子安了个体恤边军的功名。 忽然,一声清脆的咳嗽声划破晨寂,夜凝紫循声觅去,才见齐衡安正立在院中,靠着屋墙。身前一片竹林恰好将他的身子隐住,难被发觉。 看来刚刚同太子使臣的交谈怕是全被他听了去。 只见他口中叼着不知从哪里拽来的狗尾巴草,嘴角微微上扬,笑意难掩。 他抬眼对上她的清眸,眼角弯成了月亮,微微露出的虎牙,尽显少年的纯真,却又透着股邪气。 「怎的?方才回礼之时还念着名节,如今见了财便原形毕露了?」 他望着她,眼底尽是宠溺。缓缓移步至使臣面前,拽着他衣领,勐地收起笑颜,冷冷道:「回去告诉皇兄,要娶我家阿紫,两箱不够!」 语气阴森,透着一种无可名状的戾气。恍有一阵阴风吹过,冻的那使臣瑟瑟发抖。 他转而面向夜凝紫,又宠溺地笑道:「若是阿紫喜欢,两百箱我也出得!」 他盯着夜凝紫,渴望看到她感动的神色,未曾想他那意中人仍面色凉薄。 一声「无聊。」便将他打发,策马疾驰,片刻便不见影踪。 齐衡安轻嘆一声,无奈地怂了怂肩。无妨,路还长着呢。 初秋骄阳高高挂起,冉冉上升,炎烧云霄。 第5章 击寇 烈马嘶鸣着望向辽阔的天空,夜凝紫也勒紧了手中的缰绳。 此时主帐外将士们已整装待发,夜昇站在帐前手持羽箭,等待着夜凝紫的到来。 夜凝紫飞身下马,当即跪在父帅身前,双手举过头顶,直到夜昇将羽箭缓缓放入她手,她才勐然起身。 夜昇看着眼前的剽悍虎女,却嘆了口气,许是想起已逝的先夫人,看着这被他养得毫无女子柔情,唯气魄恐盖于男子的亲闺女,陷入了沉思。 他也不知这些年由着她跟着自己舞刀弄枪,镇守边关到底是对是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夜昇看着那张与先夫人有七八分相似的绝美容颜,便觉得是自己教女无方,恐对不起夫人,没将她教成个娇娘,若是将来在夫家受了气,那便是他的过错。 只见他拍了拍夜凝紫的肩,眼神里尽是愧疚,沉着语气道:「阿紫,此次无问成败,先保住性命才好。」 夜凝紫握紧羽箭,作揖道:「父帅放心,凝紫定将那寨主给父帅绑来!」 她神色激动,以为自己终于能大干一场,便学着兄长和众将出征前的样子,将羽箭高举。 烈日下,羽箭熠熠生辉,带着璀璨之光,听着一声令下。 「出发!」 全军列队整齐,步步威慑,阵阵鼓角响起。两千将士在夜凝紫的指挥下快步行进。 夜昇望着闺女远远离去的身影,面上仍然平静,心里却是忐忑不安,他一转身,看着夜玉龙,便一边频频问起凝紫的武功来,一边盘算着她此次胜算几何。仿佛稍有不对,便随时准备将她原地召回。 「报--前方二十里有道河,河边发现贼寇营寨!」 一哨兵匆匆跑来跪在夜凝紫马前。 「再探!」夜凝紫一声令下,随即灵机一动,即刻转身召来身后小将,道:「取地图来!」 只见夜凝紫望着地图思忖一阵,忽然嘴角上扬,眼中若有光,转身与冯都统商量道:「塞北干旱,不如你我去把那道河劫了,三军驻扎在上游,不出十日,寨中人必定绝水,到时可不费一兵一卒,轻巧破敌!」 一番妙计却迎来了冯都统的冷眼,只听他不屑道:「那又如何?我军有两千人,直接去攻便是,那用得着这么麻烦。」 冯都统心里明了地很,有军令状在,此次若是战败定会被军法处置。 他本想找个理由折返,可若不给这丫头一点教训,日后又怎能在三军面前抬起头来。 于是他便只能盘算着领亲兵先行进攻,若成,则他日后军威尚在,若败,三百亲兵相护,定不会让他有性命之忧。 夜凝紫方才所言有理,可毕竟劫河一事费事费力不说,还要修葺堤坝,更改河道,非一朝一夕所能就,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风险。 「都统可是担忧劫河一事?不必担心,我军只需砍断河桥,破坏船舶便是,无须改造河道。」夜凝紫解释道。 「哨兵方才只见寨子,却不见耕地。塞北流寇多靠劫掠为生,可见此寇并不例外。河阴尽是大漠荒野,无物可食,流寇若想劫掠,便需北上渡河。」 一番理论后,身后的副将替她总结道:「只要断了那流寇的生计便可轻易破敌,郡主此计甚妙!」 夜凝紫耐心地说着,企图劝回冯都统,谁知他脸上不耐烦的神情却是愈来愈重,伴着一丝慌乱,他厉声道:「郡主此法定然是从书中得来的罢,可惜战场无儿戏,老夫先行一步,郡主自便!」 说罢,冯都统便率领他的三百亲兵快马疾驰,不到半刻便甩了夜凝紫大部队好远。 夜凝紫刚要执鞭追赶,不料身旁副将快马横在她面前,将拦了下来。她认出那副将也是夜氏中人,便立即勒马,问道:「将军何故拦凝紫?」 那副将眉头紧皱,向她作揖道:「郡主恕罪,实是那冯都统太过蛮横,郡主未必能将他追回。」 夜凝紫垂眸握紧缰绳,看着手中羽箭,默默思忖。 她何尝不知她八成追不回那老顽固,只是他一人败了便罢,许是会得罪寨主,连累那三百将士,稍有不慎,全军都有攻陷之险。 似是天意所示,羽箭上的白羽在风中飘飞起来,向着正前方的敌军营寨,正是老冯带军远离之处。 夜凝紫暗下决心,即便是追不上,她也要去追。 那副将的顾虑也不是不无道理,主将离军本就是大忌,为了那三百将士委实不值得用那剩下的一千多将士的命去赌。 可惜她夜凝紫重活一世,只想保护所有她欲护之人。比起大获全胜,她更在意那三百将士的性命。 「将军!」夜凝紫唤着将羽箭一把丢给他,嘱咐道:「凝紫走后将军尽可接替凝紫,带兵继续前行!」 见她眼神坚定,神色严肃,那夜氏副将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只道:「郡主小心,保重性命为要!」 说罢便让了出来,夜凝紫点了点头,快速策马而去。 大漠风沙不休,眼见风沙愈来愈烈。夜凝紫一心赶路,不愿多耽搁,便用袖口遮掩额前,挡住风沙。 沙子漫入她口中,她轻吐一下,紧抿薄唇,溢在她眼中,她便闭眼盲行。 直至风沙过了,她抖了抖衣上细沙,又加速,不停向前奔去。 终于闻到一股清流之气,似是近处有小溪潺潺,却夹杂着一股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夜凝紫渐觉不妙,心里惴惴不安。 忽然,一哨兵带着伤匆匆冲过,被她拦了下来。 「禀报郡主,敌军甚多,恐有上千,战力勇勐,我军不敌,几进全军覆没!」 夜凝紫心口似是一下子沉了下来,她顾不得,眼中闪起的泪花,只身向前奔去,只见前方营寨比情报中大了不少,河边早就驻满了流寇,河边鲜血淋漓,尸横遍野,尸上尽是大安军服。 她立即弃马躲在河边一出大船后,指尖被她捏得发白。 明明如此追赶,可她偏偏还是晚了一步,只差一步便能追上他们,或许他们便不用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夜凝紫眼中热泪盈眶,不住缓缓滑落。可偏偏如此,她一人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身后大军赶来,再做决定。 第6章 决心 河对岸寨子临风而立,流寇进进出出,戒备有序。 眼前尸横遍野,血腥味夹杂着河泥的辛臭,让夜凝紫吐意阵阵。 她伸手捂住口鼻,将吐意生生咽了回去。 直到一位壮汉惊叫道:「大哥,这里有人……」 夜凝紫当机立断,他话音还未落,便一枪刺来,让他再无声息。 那领头的似乎察觉到不对,抡起大刀,缓缓向夜凝紫走来。 夜凝紫立即握紧手中长枪,一跃而起,趁其不备向其刺去,她身段轻盈如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近了其身,谁知他竟一刀挡了回去。 夜凝紫见扑了空,一颗心顿时吊了起来,那人力气很大,绝不能勐攻,只得智取。 「女人?」他将刀扛在肩上,嘴角上扬,发出淫笑。 夜凝紫死死盯着他那张黝黑面容,仔细地找寻着一丝破绽。突然,身后传来鼓角阵阵,那壮汉一愣,夜凝紫一咬牙,找准时机,又向他刺来。 这一次他虽躲过了致命伤,却还是被刺穿了左肩。他瞬间反应过来,抡起大刀便向夜凝紫砍来,不过到底是受了伤,未有先前之快,被夜凝紫轻易躲过。 「郡主小心!」 夜凝紫循声望去,见是团练使夜江,一颗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江伯伯!」她激动道。 夜江也是夜氏族人。当年夜昇要领全族入朝参军遭到了夜氏众长老的反对,他便集结了族中年轻之人,纷纷参军入伍,夜江便是第一个追随他的。 只见夜江一剑便刺中了他的嵴背,夜凝紫又趁机刺中了他的小腹,二人终是合力将他击倒。 「列阵!」只听夜江一声令下。 大军一入,战马嘶鸣,角声何烈烈!疆场厮杀,生死有命,火烧营寨,威勐不存。 夜昇平日治军严明,西北军战力并不逊色,加之夜江带兵来救,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那群流寇逐渐败下阵来。 夜凝紫见这群流寇唯有为首几人使大刀,其余大部皆使长枪,与南安官枪如出一辙。 她心中起疑,便立即抓了一个问话,见为首几人以全部抓获,当即喊了停战。 听那人说,这流寇原是南安官军,可北狄打过来时,将军畏敌叛逃,扔下他们为朝廷所通缉。 他们的家乡已为北狄攻陷,又不敢南下,所幸追随了土匪,到处混口饭吃。 夜凝紫见他们作战熟练,列阵有序,便动了劝降之意。她来到为首之人身前,问道:「我观壮士武功卓绝,何不投靠我军,也好有个用武之地。」 夜凝紫原以为会被他一口拒绝,毕竟为匪多年,一朝招安,哪有这么容易? 谁知她竟被他一语惊住。 只听他问道:「能吃饱饭吗?」 见她不语,他又看向身后的弟兄们,追问道:「能让他们都吃饱饭吗?」 夜凝紫对上那双星眸,那人的眼神顿时已失先前威勐,眼底尽是期待与渴望。 「能!」夜凝紫厉声一喊,响彻云霄。 她不明白,这世道怎会如此。有谁愿意生来为匪?若不是朝廷无德,官逼民反又哪儿来的生灵涂炭? 「我以镇远大将军夜昇之女的身份向你们保证,日后只要有我夜凝紫一口饭吃,便绝不会饿着你们!」 她望着江边血色片片,热泪盈眶。她后悔没有早些追上他们,这样他们或许便不会死了。 溪水潺潺,韧草青青,红迹斑斑,清风携着水气缓缓带走血腥,似是清理着这狼藉一片。 夜江见夜凝紫心事重重,便轻拍着她的肩,道:「郡主何必担忧?胜败乃兵家常事,战死于此,乃是他们的命数。」 夜凝紫始终垂眸,目光呆滞,神色暗淡。 「真的是他们的命数吗?」她心中默想,「是我没护好他们。」 她在心里暗暗思忖,今日之结局,皆是她在军中无军威,也我军职,空有一根羽箭,难以服众。 领军便如同一般,空有高位却无实权终会山倒,唯有将权力紧紧握在手中,才能令众人臣服,才能护住欲护之人。 日后她定要拼死争权,揽住军威,护住亲人,护住将士们,不负此生。 回望碧水边英魂不灭,血水东流!铁血丹心,成土犹荣! 入营,军令状白纸黑字,冯都统被夜昇下令军法处置。 只是夜凝紫未想到,夜江竟也会遭到贬斥。夜昇罢免了他团练使的官职,贬之后军。 夜凝紫不解,找兄长问了缘由,才知原是夜江未得军令,擅自盗了羽箭出征所致。 「父帅,」她扑通一声跪在了父帅面前,「江伯伯是为了阿紫,是阿紫任性,险些丢了性命,幸有江伯伯所救,请父帅惩处阿紫,莫罚江伯伯!」 夜昇没有收回成命,也没有回应她,只是任她跪在那儿,仿佛这便是对她的惩罚。 「小妹,快起来罢。」夜玉龙拉着她小臂,想将她扶起,奈何她一用力,又沉沉跌坐在地。 「大哥,凝紫不明白,明明是凝紫的过错,为何受罚的却是江伯伯?」 夜凝紫看着夜玉龙,眉头紧锁,轻咬着下唇,一双星眸泪光闪闪,寒霜般的面上顿时沾满泪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夜玉龙最看不得小妹这副样子,便哄到:「小妹莫哭,父帅向来刀子嘴豆腐心,想必过不了几天便会将江伯调回来了!」 夜凝紫紧握着拳头,她心里清楚,父亲一向治军严明,坚守原则,不讲道理,那羽箭着实是江伯盗的,定不会轻易饶过他。 当年母亲被敌军捉去威胁他弃城时,他一箭便刺穿了母亲的胸膛,因此也多了个「无情将军」的名号。 这时,一小卒突然闯入,只见他行色匆匆,见了二人,未来及行礼,便道:「郡主快来,临安来使。」 夜凝紫来得主帐之内,见父亲已然将使者安置上座,拿出了军中仅剩的一点清茶。 那使臣油光满面,看似笑脸相迎,可背地里不知数落了地方多少遍。 「这位便是丹柔郡主罢,果真如传闻般英姿飒爽!」他见夜凝紫气度不凡,忙起身行礼。 夜凝紫便也草草回礼,心里猜着这使者定然是圣上遣来召她进京的。 她一垂眸,只感念前路未卜,凶机隐现。 第7章 圣意 转眼已是黄昏,西北大漠呈现出一抹绚丽的凝紫色,烟云缭绕,晚霞璀璨。 那使者安坐品茗,夜凝紫心里却是惴惴不安。 临安虽繁华,却是暗潮涌动,前世上京后便无一日安稳。可惜太子使臣可推,天子使者却难,此次上京已成了必然。重活一世,她并不怕上京,只是害怕圣诏进京背后的阴谋。 只见那使者轻轻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夜昇,只说是故人所託。 夜昇打开那书册,先是一惊,阅后眉头紧皱。他闭目垂首,忽得站起身来,走出营帐,望向那段只剩断壁残垣的古城墙。 夜凝紫猜出那册子定时圣上亲笔所书,当年汴梁被围,北狄人扶植奸臣张良为帝,圣上危机时刻黄袍加身怒斩张良,狄人恼怒,欲捲土重来,圣上身旁无人可用,还未捂热的皇位岌岌可危,是夜昇带兵退敌,为圣上南迁争取了不少时间。 因而那几年圣上都将夜昇视为救命恩人,夜昇独守雁门关,圣上多次手书诏他南下,奈何夜昇此人太固执,宁可守着塞北孤城,也不愿南下养老,尽管中原腹地已尽数沦入敌手。 夜昇久久望着古城楼,那是他早年领兵攻雁关时,久攻不下的。 那年他一身血气领兵行至城墙下,本以为胜利势在必得,可在城楼上见到夫人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那时敌军守将将刀架在夜夫人脖子上,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退兵,要么丧妻。 一面是雄狮百万,城中数千百姓;一面是此生挚爱,结髮妻子。 他选了前者。 那日,伴着烽火阵阵,他含着泪,亲手一箭射死了自己的髮妻。那场仗打了一天一夜,夜夫人也被吊在城墙上一天一夜。 旌旗在烈日下飘呀飘,狂风四起,夜夫人的裙摆也随之飘呀飘,直到北狄的旗子倒了,夜昇将她抱下来,伏尸痛哭。 圣上南下时听闻此噩耗,连连感嘆,赐了当年只有八岁的夜凝紫郡主之位,封号丹柔:铁血丹心,柔情似水。这两个字,一个形容夜昇,一个形容夜夫人苏容音。 往事已矣,可夜昇始终放不下,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竞也沾着自家夫人的。 每每仰望故城,似是能看到容音活生生地站在城墙上,时而向他招手,时而对他哭诉。 他不走,他得容音在这儿,他要留守此处,在这里陪着她,那儿都不去。 那使臣见了夜昇这幅模样,便瞭然了他的决意,只得唏嘘一声,心中主意就此作罢。 「圣上顾念郡主婚事,特邀郡主进京,郡主可愿?」 「臣女愿意!」夜凝紫毅然应道。 只见那使臣直起身,向夜昇告了辞,又恭敬向夜凝紫行了一礼,道了句:「如此,臣三日后便在将军府外恭候郡主,便不叨扰了。」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出了帐子便用袖口捂住口鼻,一脸厌恶。 到底是临安人,见不得塞北风沙,见他满面油光,想必是常年锦衣玉食。 夜凝紫唏嘘一声,她何尝不知临安繁华,可乱世之中,所有的繁华不过是昙花一现。如若朝廷继续富养那些贪官污吏,只怕南安也离亡国不远了。 入夜,夜凝紫回至府中,月光皎皎,在云间时隐时现。塞外之月比起临安更为清明澄澈,月满大漠,也是人间壮美之景。 「阿紫!」 黑衣少年从屋顶一熘烟窜了下来,衣袂划过夜空,发出清澈的响声,在宁静的夜府中衬得格外清晰。 夜凝紫转头就走,今日剿匪着实劳累,她只想早些回去休息,不想与他多周旋。 可他却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中长枪,她不得已停步,是转首望着他。 「九殿下有何要事?」 她语气平淡,神色凉薄,似是将「生人勿近」这几个字刻在了脸上。 齐衡安缓缓顺着枪桿向她接近,眼神中有一丝失落,却被其笑颜极力掩盖。 「阿紫何故对为夫如此冷淡?」 他微微垂眸对上她的一双清瞳,如新婚夫君看向小娇妻般含情脉脉。 见夜凝紫不语,他便抚着自己的绝世容颜,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来。 「可是经年未见,为夫容颜已改,被阿紫嫌了不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夜凝紫一惊,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万万也想不到自己身前站着的竟是位八尺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苦苦挽留夫君的小弃妇。 「九殿下请自重!」 说罢她便握紧长枪用力一抽,将枪桿从齐衡安手中抽出。她将枪立在身后,转身欲走。 忽有「哗」的一声清鸣响彻夜霄,而后又带有几声乌啼。夜凝紫回首一望,见一只乌鸦正正落在齐衡安头上,爪子紧紧抓在他的发冠上,眼睛似宝石般炯炯有神。 夜凝紫不禁轻笑一声,决然离去。不忘关上房门,「咣当」一声,萦绕在齐衡安心里。 「阿哗,你又坏事!」 齐衡安一怒之下抡起拳头就向那小乌鸦打来,小傢伙机灵,蒲扇着翅膀便飞走了,还不忘冲着他的脑后狠狠啄去。 对着捂着脑袋的齐衡安,在空中嘎嘎直叫,仿佛再说:「明明是你自己不争气,怪我干嘛?」 「好哇,连你也跟我作对!」 齐衡安捏紧拳头,眉头紧皱,神情气愤。 阿哗像是被他吓到,赶忙扑腾道他肩上伸出右爪,露出了右腿上绑着的小小信笺。 齐衡安将信笺取下,见了一张字条:「圣上急召,速回!」 他顿时瞪圆了双眼,俊秀之颜眉头紧锁,额角上的青筋隐约可见。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坏我好事!」 他嘆了口气,将那纸条一把扔在地上,转头看向夜凝紫离去的方向。 「阿紫,我先行一步,你我临安再见。」 黑衣男子垂眸而望,临风立了许久,望着夜凝紫那扇禁闭的房门,神色落寞。 我本欲作缠女郎,奈何圣意不可违。我本欲为山水客,奈何高堂不放手。终有一日离庙堂,与卿共执闯山河。 海阔天高,惟愿安作闲云鹤,权重位高,终会化作秽粪土。 月色朦胧,月下之人孑然一身,灯影阑珊,房中之人泪光烁烁。 风声立起,而后一人一鸟,瞬间杳无所踪。 第8章 辞雁 第一抹晨曦映在夜凝紫房门前时,她已推开房门,提枪入武场。 她望着空落落的庭院,喃喃道:「终于走了。」 她神色有些落寞,却不断在心里警示自己:她乃復仇之人,绝不可成为他的羁绊。 她不愿她的执念成了他的负担,想让他独守这清流,莫要同她这般鲜血沾满身。 鸡鸣阵阵,伴着枪影破风,一起一落谱成一段清旋,律法井然,皆是惊鸿。 夜氏以剑法闻名于世,却在枪法上缺乏造诣。当年夜氏入朝参军,多少人提不起长枪?好在剑法枪法相通,他们勤奋演练,终将枪法学了个大概。 在父亲的影响下,夜凝紫自幼习枪,加之日日勤勉,枪法高于剑法。 方才使出的是她前世独创的一套枪法,涵盖了刺、扎、撩、拨、拦、拿、绞、挑、压、噼、崩、舞花等基本技法,每日练上一遍下来,枪法总归是有些进步的。 顺风而行,伺机而动。此势既省力又可破敌。 看似风轻云淡三日,却是夜夜提心弔胆,止不住的相思。 那日夜凝紫一如既往闻鸡而起,三娘却早已等在梳妆镜前。 「小姐今日莫要练枪了,老奴给小姐梳妆罢。」 夜凝紫平日从不上妆,每日晨起用清水拂面便索性提枪晨练。今日天子使臣亲自来接,总归是要像个女子般好好梳洗打扮一番的。 上白粉,抹胭脂,贴花黄,描眉妆。简单上了妆,三娘又在夜凝紫额尖点了一点硃砂,本就如出水芙蓉的面容显得越发明艷动人。 「三娘手艺又进益了!」夜凝紫晃着头上的飞仙髻,眼角透着笑意。可一想到前路未知,临安风起云涌,便止不住焦虑难安。 三娘仿佛看破了自家小姐的心思,抚着她的肩,道:「小姐莫怕,有老奴在,定会护小姐平安的。」 三娘自幼随夜母在京中长大,夜母是曾经的三朝首辅如今的苏阁老之女,曾名动一时的汴梁第一贵女苏容音,在苏阁老的设计下,自幼便常进宫,随皇子们一同长大。 原是要进宫做娘娘的,可夜母偏偏不顾家族众人反对,也要下嫁给当时身无官职,一贫如洗的夜昇,惹得苏阁老大怒,将她逐出了苏家。 当年苏容音出嫁时,只有一张红盖头,连轿子都是租的。但就是这样的苏容音,也有三娘这样的忠僕不离不弃。 后来夜昇带着夜氏族人走南闯北,招募壮士好汉抗击北狄,被朝廷招安作了镇远大将军,苏府才认了夜昇这个女婿,才将苏容音从梁山老家接了回来。 当时苏容音已经怀了夜凝紫,受不了一路颠簸,是三娘日日悉心照料才令夜母安然无恙。 那年冬,夜昇外出征战不再苏容音身边,中原发了旱灾,如今又是雪灾,苏家收成不好,大房二房连带着苏府的下人便慢待了苏容音,剋扣了她的炭火。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眼见得苏容音挺着身子高烧不退,是三娘冒死趁苏老太太焚香念佛时,闯入了苏家佛堂,才将实情报于她听,救了夜母和夜凝紫两条性命。 夜凝紫一晃神,又忆起前世她禁足禁苑时三娘不离不弃,便暗下决心此生定要不辜负三娘的一片忠心。 这时,门外一声清澈男声让夜凝紫瞬间回了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小妹,是我!」 伴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夜凝紫猜到定是自家那不正经的兄长,便立即打开房门,还未见其人,便先见得一大包油纸袋,阵阵清香飘散开来。 只见少年身材精瘦,有着一双剑眉,面部有稜有角,四处透着习武之人的晓勇,却神色,清澈的眸子被他笑得像只弯月。 他手中提着那一大包油纸包,看起来很重,他却只用了一根小指,不费吹灰之力。 「哥知道你今日启程,特地帮你带的驴肉火烧。留着路上慢慢吃,到了临安可就吃不到了!」 夜玉龙一手抚着自己脑后的发束,一手时而置于腰间,时而垂在身旁,显得极其不自然。 夜凝紫接过那流油的油纸包,看着兄长这别扭姿态,轻嘆一声,道:「哥以后有话要直说才好。」 她同兄长一母所生,自然无比了解兄长的性格脾气,只是兄长不善言语,若是换作旁人便识不得他这一片好心了,前世兄长就是因为嘴笨才在感情上吃了大亏,今生定要好生教育,莫要让前世遗憾重演才好。 可惜夜玉龙朽木难雕,只是立在那儿咧了咧嘴。 夜凝紫无奈,今日还要面见使臣,无暇再教,只好就此作罢。 行至府门前,见使臣仍未至,却有一对兵马立于府前。 两辆马车迎着晨曦之雾缓缓驶来,渐渐停靠在夜凝紫身前。那使臣打了个哈欠,才懒洋洋下车相迎。 「郡主,请。」 他背过夜凝紫,揉了揉朦朦睡眼,伸了伸懒腰,这才随夜凝紫启程。 「姐姐等等!」 夜凝紫一回头,只见夜燕燕匆忙提着裙子快步跑来,身后的容儿提着一大包袱。 「姐姐嫁去了临安,留妹妹一人对着这空府做甚?不如将妹妹也带去,也好给姐姐做个伴儿。」 夜燕燕知晓,史书上说夜凝紫可是未来的皇后,自己要在这时代中出头,还要抱紧姐姐大腿才是。 夜凝紫本想将她落在塞北,由着她此生再无出头日,可既然她非要跟来,自讨苦吃,那便只好放在身边细细看着,叫她永无宁日。 「上来罢!」夜凝紫垂眸一瞥,夜燕燕立即笑脸回应。 「丹柔郡主果真是温柔贤良。」那使臣以为夜凝紫念及姐妹情深,对族妹多加照顾,便认定了她心地善良,指着这一点使劲拍马。 一百将士护送至城外,却见夜大将军领着千军万马来与女儿送别,听得阵阵「恭送小姐」之声响彻云霄,气势恢宏,不亚于当年冲锋陷阵,众将士列阵整齐,放声高唿之势。 夜凝紫鼻子一酸,前世虽知道父亲爱女心切,却万万没想到他会率领三军,擅用帅权。 仿佛是在用行动告诉她:无论她身处何地,嫁到哪里,整个西北军永远都是她的靠山。 前世今日一别,她便再没见过夜昇挂帅之景,再次相见时,却只剩了尘灰一捧。 她背过脸,不叫任何人见她默默落泪,她要坚强,只有这样才能护住他们,不让前世悲剧重演。 车子逐渐远去,苍茫大地上,唯剩下两痕车印,天地寂寥,不见车马,不见一人。 第9章 凶机 过了正午,大漠风沙又起,绕的马儿嘶鸣,眼见得愈发不好行进。 车夫一勒缰绳,将头上斗笠向下拽了拽,抬臂挡了挡眼前风沙,转头看向车内的酣睡的使臣,道:「大人,现下风沙实在是大,不如我等稍作休息,待风小些再继续前行。」 使臣被他扰了清梦,刚想训斥一顿,却听身后车子里传来一女声。 「那便原地休息,风休后动身!」 使臣闻声立即换上笑脸,谄媚道:「是,是,都听郡主的!」 夜凝紫端坐车上,揉了揉额角,挺直腰杆,闭目养神。夜燕燕则是靠在车壁上,不断用衣袖扇着徐徐凉风。 「姐姐怎么这样矫情?圣上下旨让姐姐速来临安,姐姐一再耽搁,怕是不好吧。况且吹些风凉快凉快也不错!」 夜燕燕眉头微皱,这个破时代什么都没有,没有wifi,没有空调,还要忍受这么热的天,真是受不了。 车上燥热,全凭马车行进带来习习清风,才勉强令车内有少许清凉,可现下热沙滚滚,也不好开窗,车内便闷了些许。 夜凝紫一睁眼,正好看见夜燕燕拂袖抹着面上汗珠,嘆了嘆道:「塞北暑气未消,然风沙也不可小觑,你只顾着行进,可有想过车外的那些人?」 面对夜凝紫的责问,夜燕燕一努嘴,又想起自己一个史学博士,穿越过来是要改天换日,便又点头讨好。 她自觉惹了夜凝紫生气,心里默想:「什么将门嫡女,就会仗着位高欺负我,待我荣登尊位,看不好好教训你!」 夜凝紫轻哼一声,夜燕燕立即回神,笑道:「姐姐教训的是。」 待风浪平息,夜凝紫抬眸下令,一行继续前行,不想突然,外面一阵马蹄声惊了车夫的马。 夜凝紫握紧腰间短剑,屏息闭气,静静地听着车外声响。 只见得马蹄声愈来愈烈,应是来人越来越近。从声势判断,人数当是不少。 夜燕燕也察觉到不对,身子不断颤抖,竟灵机一动,紧紧抱住夜凝紫的腰,死死抓住她不放。 「姐姐,我怕……」 夜凝紫无瑕顾及她,拽了两下她紧紧怀住自己的手臂,她却抓得更紧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放开!」夜凝紫厉声道。 夜燕燕可不傻,她只猜着可能是遇了贼拦路,这里只有夜凝紫一人武功高强,抱紧了她定然不会吃亏。 可夜凝紫猜到此事必定不会如此简单,哪有马贼如此大规模只为截两辆马车。 「否则我们都得死!」夜凝紫后句一出,夜燕燕一愣,手臂一松,被她轻易挣脱。 伴着厮杀声,一道血迹骤然洒在车帘上,尸首落地的声音显得更为阴森可怖。 三娘立即拔出腰间软剑,护在夜凝紫身前。 「小姐小心!」 望着那柄软剑,夜凝紫思绪万千一下涌上心头。 前世正是这柄剑在她久居深宫时不知挡在她身前多少次,也正是这柄剑护住了她最后的尊严。 今生,她却希望那柄软剑再无出鞘之日。她定会用自己的剑,护住所有欲护之人,再不用三娘如此操劳。 「三娘,待在车内,护好自己。」 在敌手掀开车帘之际,夜凝紫瞬间飞身上前,向那手臂刺去。 只听得一声嚎叫,那壮汉手臂疼得一收,夜凝紫顺势破帘而出,正好刺中了那人的胸膛。 只见她回首交代一句:「待在车内!」便冲出车内。 接着,夜凝紫便是一惊,见车夫瘫倒在地,鲜血横流。 她伸手探了探那车夫的脉搏,车夫已然横死,侍卫也死伤大半。百十铁骑似雄狮般肆意横行,现下车下一片狼藉。 夜凝紫立即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便将车夫推至一边,握起缰绳驾马调头而行。 此时两壮汉发现了夜凝紫,立即策马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先走,交给老奴!」 三娘功夫了得,夜凝紫心里自然有数,区区两个壮汉自然不在话下。 「三娘小心,莫要贪战!」 夜凝紫加快速度,回首看了眼三娘。 「小姐放心,老奴惜命!」 夜凝紫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这番劫杀,倒是意料之外。 前世自己上京之路由太子亲自派人护送,自是一帆风顺,今生怕是得罪了太子,带的侍卫又少,今日之局怕是不可避免。 行至不远处一片山地前,那匹马忽然倒了下来,车子勐然一震,车内夜燕燕同容儿紧紧抱在一起,先后发出两声尖叫。 夜凝紫也是恨铁不成钢,她已极力压制声息,为的就是拖延时间,隐藏行踪。 可偏偏那两声尖叫立即打破了她的计划,早知会被如此拖累,她一早便不会带上两人。 她立即下车草草查看了那马的伤势,才见马腹部早已是鲜红一片。不愧是夜家训出的马,在身受如此重伤的条件下仍能坚持如此之久,甚是顽强。 于是她立即冲车内喊了声「下来。」 见二人动作太慢,她便一手拎起一个,将二人生生拽出马车来。 夜燕燕被拽得生疼,刚欲言语,却又被夜凝紫拉了一把,直直被拽到山地一出灌木后。 此地隐蔽,想来安静躲上一阵瞒天过海也不无可能。 她紧紧捂住夜燕燕微微发颤的唇,生怕她发出一点声响来。 夜燕燕小臂被夜凝紫拽得生疼,她轻轻揉了揉,刚想发出痛吟,却被夜凝紫一把捏住鼻子。 「想活命就噤声!」 她于是点点头,只好乖乖配合,不敢造次。 忽然夜凝紫听见一阵脚步声,声势愈来愈大。习武之人耳目皆异于常人,从那脚步声夜凝紫便认定来人是三人一马。 若是她一人,尚可先发制人,再趁机偷袭,定能逃脱。只是现下偏偏还带着两个累赘,胜算便降了许多。 如此,便只能寄希望于隐蔽成功,侥倖躲过才好。 此时只觉声音愈来愈近,渐渐已能听见三人的对话声。夜凝紫凝神盯着前方动向,一颗心怦怦直跳。 三人分头行动,其中一人向夜凝紫等人缓缓靠近。 夜凝紫握紧手中短剑正欲防患未然,谁知身后忽然有股推力,向她袭来。 她一时重心不稳,向前跌去。正正倒在那人的身边。 她怒而看向身后两人,夜燕燕伸出的大臂还未完全收回,反倒是身边的容儿一个劲抖个不停。 「找到了,找到了!」来人两声吼,另两人也快步追来。 耳听得一阵剧烈的脚步声浩浩荡荡向她袭来,她自觉无力反抗,便只能先顺从敌意,再做打算。 第10章 获救 傍晚塞北下了场雨,遍地的风沙不再扬起,世间却形成了一道轻纱,若隐若现,带给人间一片萧瑟。 西北的秋雨并不算大,但到底不必春日细雨,若是没有伞,还是比较煎熬的。 两个壮汉将夜凝紫带入了一间木屋中,将她的手脚紧紧绑住,重重摔在地上,而后便搬了凳子来守在门口。 夜凝紫寻了处草堆,艰难地移了上去,靠在墙边,歇息了片刻,突然听到了角落里一声咳嗽声。 屋中光线昏暗,只有门口两支蜡烛,风吹得烛影摇曳晃动。一瞬间,烛光映在屋间角落,隐约照出了个人影。 夜凝紫朝那人望去,顿时对上那双清眸。细细看来,终于看清了那少年容貌:一双剑眉不浓不淡,眉下眸子潺潺若流水,眼神却凌厉有神。高挺的鼻樑配上一点红唇,尽显少年温润。 她看了看门口,两壮汉正背对着她,不停擦拭着身上雨水。她于是趁其不备,悄悄移至少年身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她借着昏暗的烛光慢慢打量起少年来,少年只是看了看她,没再说话。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倒也像是被抓来的。 其中一名壮汉一转身见她挪了位,恶狠狠警告她莫要妄图逃跑。见她老实了许久,才又转过身去,眼神从她身上移开。 兴许是为打发时间,两名看守渐渐你一句我一句地唠起嗑来。他们说着夜凝紫听不明白的北狄语,唠得津津有味。 「这群山贼怕是不简单!」身旁的少年悄然凑到夜凝紫耳畔,轻声说。 「郎君何出此言?」夜凝紫将信将疑,见他气度不凡,当是学识渊博,兴许懂些北狄语。 据那少年所言,从二人的交谈中推出这群贼人的背后定有靠山。绝不是单单为了钱财这么简单。 入夜,雨停了下来,门外又颳起了狂风。 这时,其中一名壮汉出去小解,另外一人似是有些困了,看了他们一眼便闭目养神起来。 夜凝紫立即悄悄贴在少年耳边轻声说:「我靴里藏有一个刀片,你把它取出来,快!」 她顺势将左脚移到少年手边,少年的手在她靴上摸索了一阵,不一会儿她脚踝上的绳索就松了不少。 夜凝紫自幼便喜欢在身上藏各种暗器,如今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突然,一位身穿青色长卦,身披狐裘,戴着半张白色面具的男人走了进来。比起身边那些大块头壮汉,他显然精瘦不少,不若他人那般粗犷。他一头白髮批在肩上,露着精緻的唇,看起来不像是北狄人,倒像是南安的文人。 看守的两人见了他立即行礼,他身后还跟了两位壮汉,也对他毕恭毕敬。 夜凝紫见此人气度不凡,猜测他应该就是这群山贼背后之人。 只见青衣男子面对着她,用北狄语同他身后的两位壮汉交待几句。 说罢,他便走上前去,来到夜凝紫的面前,左脚向后微微撤了一步,蹲在了她身前。 夜凝紫看清了他面具外的那双眼睛,那是一双像翱翔高空的雄鹰一样的眼睛,犀利,坚韧,惹人生畏。 他只手挑起了夜凝紫的下巴,打量起她那张清秀的脸,用极为标准的南安官话,道:「果真是个美人,不愧是她的女儿。」 夜凝紫听着这声官话,略有些诧异。她看到了他腰间佩玉,猜着他应是南安显贵。 他随即邪魅一笑,背过身去,缓缓朝门外走去,瞥了一眼两个随从,又用北狄语交待两句,便扬长而去。 夜凝紫见身旁小郎君的面一下煞白,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先前随他进来的两位壮汉随即向她走来,他们松了松胸前的兽皮衣裳,露出了淫秽的笑。 夜凝紫察觉不对,往后撤了几步,但已经来不及了,她被一把抓住了领口。 她挣扎着将手脚上的绳索彻底挣脱,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但还是被一人按住了双手。另一人则紧紧抓着她的小腿,让她动弹不得。 夜凝紫纵使自幼习武,功夫再怎么高深也毕竟是个女子,力气上不占优势。 她此刻在他们面前,便是个待宰的羔羊。 他们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保持着头脑清醒。 她白花花的脖颈此刻已露了半截,顿时手足无措。 正当这时,只听一声巨响,两滴鲜血滴在了她的脸颊上,按在她手上的那只手瞬间没了力气。 她定睛一瞧,方见手上握着石头的少年,石头上还粘着血。 那壮汉此刻以倒在一边,想来是那少年趁其不备从背后偷袭,给了她一现生机。 夜凝紫当机立断,抽走了他腰间大刀。另一名壮汉来不及反应,便被她大刀一挥,斩去了双臂。 随即她立即向门口的两人袭去,直接朝他们脖颈处砍去,两人猝不及防,只听到两声惊唿,便再也没了声响。 整个小木屋顿时瀰漫起了一阵血腥味,伴着屋外唿啸的狂风和晃动的烛火,显得愈发阴森可怖。 她瞥了一眼屋内的四人,确保屋内一片寂静,又朝少年看去。烛火之下,少年面色不改,毫无惧色。 她不禁佩服起这少年的胆识来。此时却听屋外一阵动乱,有两人提着大刀就往屋内冲去。 「糟糕,定是刚刚动静太大,被他们发现了!」夜凝紫默想着,握紧手中长刀,护在少年身前,同那两人缠斗起来。 夜凝紫不善用大刀,两人又刀法娴熟,只见她不一会儿便落了下风。 正在这时,只听屋外传来一声「小妹!」,夜凝紫眼神放光,立即应声道:「哥,我在这儿!」 只见两柄长枪透过门帘刺了进来,正好刺穿了两名壮汉的胸膛。大量鲜血伴着白马的嘶鸣声瞬间洒落。 「小妹,可有受伤?」 「未曾!」 夜玉龙听后放心不少,立即将一柄长枪朝她扔了出去,她迅速伸手接住。一匹白马随后沖了进来,她拉起身旁的少年飞身上马。 夜凝紫与夜玉龙一前一后杀出重围,与赶来的援兵接应,顿时整个山寨已是血肉横飞,宛如人间炼狱。 这时,只见三娘带着数人出现在远处,正缓缓向这里杀来。只听她一声:「小姐,少将军,快随老奴来!」 两人迅速带着人马与她汇合。一行人一路向东,终于寻到寨子的一处缺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数人仓皇而逃,背后铁骑穷追不捨。行至官道,已是深夜。 第11章 报復 夜雨渐渐停歇,风吹旌旗飘飞,闻得阵阵马蹄声划破夜寂。 只见一行人策马直行,身后铁骑扔穷追不捨。 「哥,我们去代州!」 夜凝紫当机立断。代州三面环山地势险要,绝计是附近最适合抗敌之地。 待众人追上官道,迅速带了使臣等人,速速向代州城行去。 一行人将山贼引至一处山谷中,几人弃马上山,欲将山贼围杀谷中。 可谁知那郡山贼竟迅速退出山谷,夜凝紫兄妹带人费劲爬上山,却只推了两块巨石下去,砸伤的山贼并不多。 代州已如北狄人之手,一行人不敢进城,便只好在山中落脚。 山贼铁骑见穷追无望,在山中死守数个时辰,才缓缓离去。 一路上众人一路拼杀,损失惨重,只好先做修整,救治伤员。 清晨,夜玉龙一早便带队觅食去了,剩夜凝紫守着阵地。毕竟昨日逃得匆忙,随行粮食行李都未带来。 昨夜一阵奔波,到底是疲惫,今日众人便起得晚了些许。 谁知她一睁眼,便闻得清香阵阵,顷刻之间香气瀰漫,伴着一行人分外劳累,此刻皆化为垂涎三尺,腹鼓阵阵。 夜凝紫揉揉眼睛,见昨日那白衣小郎君正用树枝生着火,串了两个馒头正烤着。 「姑娘醒了?来吃些东西罢。」 少年面上带着灰,却掩不住他那张白皙秀丽的容,一双清眸遥遥若星辰,清清若流水,语气柔和,尽显温润。 见夜凝紫盯着他的馒头不说话,便轻笑道:「是在下随身带的干粮,为报姑娘昨夜救命之恩,若姑娘不嫌弃,还请用罢。」 夜凝紫昨日一日未进食,此刻已是饿昏了头。只见她拿起那馒头,便啃了起来。 「多谢,郎君也吃!」 说罢她抬眸看了看剩下那馒头,示意他不必拘束。 「不了,还是留给公子罢!」少年挠着头,委婉地笑了笑。 「不必,兄长功夫了得,定能猎到荤腥。」 夜凝紫转念想起前世今生从未结识此人,毕竟也曾共患难,本着交个朋友的心思,便问了他性名,家居何处。 少年轻咳一声,微微思量一阵,才缓缓开口。 「小生宋白草,字子掣,本是汴梁人士,前几年北狄攻城,本欲向南逃,谁知途中遇上了洪灾,被大水沖至此处。见塞北百姓热情,便暂且留了下来。 「几年间蒙受照料,如今学有所成,中了举人,愿进京赶考,造福一方。」 夜凝紫唏嘘一声,她垂首看着身前火星点点,不免生了些哀嘆。 如今的临安可不比汴梁,科考更不比上盛世。 官官相护,层层贿赂之下安能招来什么才子?可怜他们空有满腹经纶,只苦于未有门路,只得一生怀才不遇。 夜凝紫前世对前朝要官也有所了解,只是从未见过叫宋白草这般才子,想来应是前世名落孙山,报国无门罢了。 她本欲一语道破,但见他说起「造福一方」这四字时,难免心有不忍。 少时她也曾妄想改变着世道无情,可惜她终究还是妥协于命,一生困于囹圄不可解。 现如今她自是不愿让少年像她这般弃了志向,只能竭尽所能帮衬着,兴许能让他这明珠不再梦尘。 「宋郎君既是要进京,不妨与我兄妹二人同行,在下夜凝紫,此番亦是去往临安,郎君可放心随行。」 听了夜凝紫一番言语,宋白草本不愿继续麻烦救命恩人,刚想推辞,见夜凝紫眼神坚定,便就此应下。 北边不安宁,就连官道也不甚好走,实是不如结伴而行,兴许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一个烤馒头倒是垫了垫夜凝紫之腹,也让她有了力气,好报復仇人。 此时天还是朦朦亮,趁夜玉龙还未归,夜凝紫快步向夜燕燕帐子走去。 只听「哗嚓」一声,夜凝紫健步踏入夜燕燕帐中,将她吓得一激灵。 帐中此时犹如寒风阵阵,似锋利刀刃般一寸寸紧逼着,让夜燕燕不停战慄。 只见她两眼淤青,想来定是料定自己会遭夜凝紫报復,便紧张到一夜未眠。 「姐姐可是来问罪的?」她语气微颤,应是极其恐惧。 毕竟自己前日为了保命竟将夜凝紫一把推开的前因已经发生,若夜凝紫出了什么意外死无对证才好,她倒可以将责任撇得一清二楚,可偏偏她完好无缺的回来了,不免让她心生畏惧。 夜凝紫停在那里不再靠近,只是静静着欣赏夜燕燕此刻的表情,想到前世次次陷害欺辱她的仇人竟有这般面容,不免心生畅快。 「姐姐,昨日是容儿那丫头太过放肆,我已经将她处置了,姐姐消消气!」 夜凝紫环顾四周,不见容儿身影,便猜到她怕是已遭不测,不免紧握拳头。 她未想到夜燕燕竟为了脱罪推了自己的小侍女出来,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斩杀千次都不为过。 只见她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夜燕燕的衣领,竟将她一路拖入谷中一处乌池中,一把推了下去。 夜燕燕此时满面惊愕失色,费力边扑腾在污水中,边可怜巴巴地求饶道:「好姐姐,饶了我吧!」 夜凝紫可不吃她这一套,转身便要走,眼见得夜燕燕身上渐渐沾满了污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好在水不深,她扑腾得手脚皆麻,这才终于冲出乌池。 她趴在石头上,单薄的衣衫此刻已然全然湿透,雪白长衫沾满泥污,一股臭味弥散开来。 她趴在夜凝紫身前,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仿佛是在乞求她放过自己。 夜凝紫不屑一顾她那虚伪模样,只道:「回去之后,你知道该怎么说。」 二人回到营地,此刻夜玉龙正在营地等候,见了夜燕燕这副模样,便关切一问。 夜燕燕刚想开口,却被夜凝紫强了先。 「是燕燕太过顽皮,非要道那污水池中勾那莲蓬,可惜莲蓬没勾到,反而跌入池中,凝紫费了好大劲才将燕燕救出,实是不易。」 夜燕燕眉头紧皱,她自觉夜凝紫此刻乃是全家之宠,不宜得罪,只得打了牙往肚里咽。 「罢了罢了,燕燕快些回去罢,莫要冻着了。」夜玉龙捏紧鼻子,臭味实呛人。 夜燕燕忍着泪,却趁无人在意之时恶狠狠地瞪了夜凝紫一眼,暗暗立誓待自己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定要将她狠狠踩在脚下。 夜凝紫面上却是笑意难掩。想到前世十年磨难,一刀斩杀了她实在太亏,她定要一步步践踏她的尊严,让她经歷一遍自己前世所经歷的一切。 前路漫漫,为时尚早。 第12章 旧情寒 前世--绍兴二十八年 那年冬,滴水成冰,格外严寒。 恰逢除夕夜,东宫一片热闹,忙碌了一年的宫人皆领了月银,欢天喜地庆年守岁。 鹅毛大雪,伴着红绸滚滚显得格外喜庆,宫门外亦传来阵阵鞭炮声。 唯有宜春坊此刻冷冷清清,未曾布置。 太子妃夜凝紫平日节俭朴素,从不戴金饰,况且今年中原大旱,南杭鱼米之乡亦受波及,夜凝紫便以身作表率,节衣少食,即便是庆岁也不愿过于铺张。 可偏偏这样一位爱国爱民的太子妃,却偏偏受到太子冷眼,嫌她过于朴素,毫无彰显大安盛世之相。 相比之下,众妾室便是个个雍容华贵,吃穿用度极其奢华,特别是芳华苑的夜美人,一日的花销堪比夜凝紫一月。 「娘娘,宫宴已启,我们……」翠儿匆匆行至夜凝紫身前,缓缓道。 整个殿中唯有夜凝紫桌前点了一支蜡烛,灯火灰暗,殿中几近是漆黑一片。 翠儿跑得匆忙,竟不甚绊住了脚,眼见得便要摔倒。 夜凝紫听闻不对,立即伸手将她揽住,这才让她未着地。 三娘心一悬,转而又放了下来,叮嘱道:「傻丫头,别光顾着跑,看路呀!」 翠儿有些无措,小心翼翼道:「是吴总管问咱娘娘赴宴否,翠儿不敢耽搁,这才急了些。」 夜凝紫看着翠儿这般委屈巴巴的模样,不忍听三娘再细说,便把罪责一把揽过。 「三娘你莫要怪她,是凝紫省灯油,只点了一盏灯,竟险些让翠儿栽了地,是凝紫之错。」 说着,她眼神中似是闪过一阵落寞,语气渐渐凝噎。 三娘最见不得自家小姐这样,便轻轻安慰道:「怪不得小姐,还是翠儿不长眼。」 夜凝紫轻嘆一声,似是忆起这世道无情,穷坚这一片丹心,真是十分不易,万般苦楚。 她看了眼窗外的那枝小桃树,光秃秃的,已快被鹅毛大雪压断了枝条。 她抬眸转而看向福苑,闻得鼓声阵阵,应是众人贺岁庆年,礼乐不断。 「三娘,陪凝紫赴宴罢。」她站起身,轻声对三娘道。 三娘先是微惊,转而又轻嘆两声:「娘娘不是最不好揍这些热闹吗?怎的今日就想去了?」 夜凝紫眼神中似是闪过一丝微光,不过片刻,便又被黑暗吞噬,终是不再。 只听她缓缓道:「凝紫毕竟是这东宫主母,到底是要拿出些威势来的。」 身为东宫主母,却默默无闻,遗世独立终是无可奈何的。 宴上丝竹阵阵,待夜凝紫赶到,众嫔妾皆已落座,可主座却是已有了主。 「姐姐怎么来了,也不跟妹妹说一声,妹妹好添张桌子。」夜燕燕坐在主座上,见夜凝紫来了也不行礼,傲慢道。 「本宫好歹是圣上亲封的太子妃,怎么?不配坐你这主位?」夜凝紫抬眸瞪上夜燕燕那张娇媚之颜。 「谁都知道姐姐不喜金银,平日里素着便罢了,今夜除夕,何故也穿着这粗布麻衣?若真坐了主位,叫下人瞧见了,定会觉得我们太子殿下亏待了姐姐,丢了太子颜面。」 她语气轻柔娇媚,听了只让人生厌。 夜凝紫走上前去,见夜燕燕仍不相让,便轻嘆一声,唤了两侍卫来欲将她抬下去。 「大胆,得罪了本宫,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两侍卫犹豫不前,毕竟一个是圣上亲封的太子妃,一个是太子殿下身前的红人,两个都是不好得罪的主。 见两人不动,夜凝紫只好亲自上前,欲将她拉下来,妾室占主位本就不合规矩,若传了出去,恐怕不仅有损太子声誉,就连夜燕燕也会背上个惑主之名。 可夜凝紫念及她亦是也是夜氏中人,不捨得下死手,谁知她竟一下子瘫坐在地。 此时太子正好赶来,见瘫坐在地地上的夜燕燕,便快步护在她身前,将身上长袍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 望着她那两眼泪汪汪的可怜神色,自是万般心疼,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地上这么冷,快起来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说罢,他便张臂欲扶夜燕燕起来。 只见夜燕燕立马抓上他的双臂,装作无力道:「殿下恕罪,是姐姐用力过度,不慎伤到了妹妹的脚。但姐姐也是为了殿下着想,殿下莫要重罚姐姐才好。」 太子齐阑转而看向夜凝紫,见夜凝紫不语,便认定了是她做的。 「一国太子妃无德,是要罚,那便罚奉一月罢。」 夜凝紫一垂眸,自知眼前人说什么都不会相信自己,便不再解释。 身后三娘此刻却是替自家小姐焦急万分,怒道:「殿下何故听这贱人一面之辞?我们娘娘只是想拉她一把,是她自己矫情!」 「住口!」齐阑身边的吴公公伸手便要掌嘴,却被夜凝紫一下拦住。 只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太子,那是她的结髮夫君,成婚三年从未踏过她房门的夫君! 「你要罚,凝紫我领便是,别动三娘!」她厉声道。 「殿下,」夜燕燕又用她那矫揉造作之声道,「正逢年关,怕是罚奉对姐姐也是不好,不如让姐姐就此向我道个歉便好,如何?」 她一双桃花眼本就勾人见了太子更是摆出一副星眸,眼神柔柔若流水。怕不只是太子殿下,是个男人见了便会心里痒痒的。 「凝紫没错,绝不致歉!」夜凝紫握紧拳头,指尖被她捏得发白。 她高傲昂着头,一如当年横眉冷对千军万马一般,波澜不惊,挥斥方遒。 做过将军的,大多都像她这般放不下傲骨。 「放肆,燕燕极力为你开脱,你却这般不知好歹!世上竟有这般毒妇!你既是爱这位子,便长跪于此罢,何时想通,何时再起!」 说罢,他便扶着夜燕燕一同上了主座。 夜凝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除夕佳夜,众宾尽欢,唯有她身着素衣,孤立寒雪。 她心里总有万般委屈,偏偏高昂着头,始终未曾俯首。 大雪纷飞,却盖不住红梅挺立,人心冷暖,抵不过坚者自坚! 三娘怕她冻着,连忙去取狐裘。她走得匆忙,未留意到一黑衣男子正悄然而近。 忽有颗石子向夜凝紫袭来,正正好点中她的睡穴。 她脑袋一沉,渐渐没了意识,便向前倒去,却被男子一把抱在怀里。 他望着熟睡的她,理了理她鬓角碎发。 「阿紫,等我!」 耳畔之语如梦似幻,她醒来后便以为是幻听,却还是在心里念了许久。 今生,夜凝紫望着眼前夜燕燕的帐子,想着她今日有苦说不出的无奈之举,便有着一种绝妙的畅快。 「燕燕,且等着罢,你的路还长着呢!」 第13章 袁暮雪 转而日头已高挂,山中渐渐回了暖,可将士们仍忍着痛。 一至营地夜氏兄妹便开始组织随行大夫救治伤员。 可到底伤员过多,随行大夫又医术不精,眼见得将士们痛嚎阵阵,夜玉龙几经思量,终是一拍案决定进城求医。 于是他和夜凝紫一番乔装,两人皆贴了鬍子,又向山下的农户寻了个推车,拿了几袋石子充货,便扮作了商人。 代州城戒备森严,又因北边战事不断,从前繁华的商道皆已是寂寥无人。 两人慾随流民一同进城,不料城门却始终禁闭,应是阻止城外流民进城。 可近年西边旱灾不断,流民当时跋山涉水,拖家带口而来。 可惜代州已入北狄人之手,狄人视安人为奴,他们怕是离了一个地狱,又入了另一个地狱。 此时只见一马车装横华贵,快速从流民中冲出,撞倒了不少未来得及避让的流民。 那马车渐停,一中年男子身宽体胖,身穿官袍,从面容上看应是南安人,他缓缓从车上步下。只见他手持长鞭,向他们抽去。 「该死的贱民,离我家大人远些!」 他手上的长鞭顿时沾满鲜血,可怜一群人只能抱头鼠窜,竟无一人敢反抗。 有一妇人怀抱幼子,挪动缓慢。眼见得周围人皆退避,唯有她迟迟未曾走远。 那官吏洋洋得意,挥鞭便向她抽来。她自知躲闪不及,只得将幼子紧紧抱入怀中,护在身下。 眼见得那鞭子便要落在那妇人身上,夜凝紫同夜玉龙对视一眼,兄妹二人便立即飞身沖了出去。 只见夜凝紫一把握住那长鞭,让那官吏使出吃奶的劲也抽不出。 夜玉龙则是飞速沖入那官吏身后,将他一把推了下来。 正当他得意是,却见身后车中伸出一柄长刀。幸亏他躲闪及时,才未伤到。 夜凝紫一回神,立即看清了车内之人。他身材魁梧,头束长辫,面上有伤。她见过他,前世同北狄厮杀时,他便是第一个同她作战的先锋,名叫哈重,未曾想他如今竟留守在此处。 只听他用一口流利的北狄语说了什么,便瞬间提起大刀向夜玉龙冲去。 夜玉龙立即拔出剑,同夜凝紫一前一后向他夹击,可此时车上另一位蒙面剑客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夜凝紫袭来。 他体型精瘦,身轻如燕,不一会儿便近了夜凝紫之身,她自知来不及躲闪,便只好一转身,先护住要害。 好在他并不打算对她下手,应只是想拦住她罢,见她停下,便也收了手。 夜玉龙那边便没有如此幸运了,只见那哈重力气巨大,不打一会儿便将夜玉龙的长剑斩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他连连躲闪,立即换了腰间匕首,肩上却还是不甚落了一刀,但那哈重也没落到好,胸前被夜玉龙刺了一刀。 夜凝紫自知无力再战,便将夜玉龙迅速扶起,两人携手欲逃,不料身后哈重捂着刀口,向蒙面少年怒吼道:「杀了他们!」 可蒙面少年终是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一动未动,转眼二人便不知所踪。 天边云捲云舒,雄鹰高飞。蒙面少年最后望了眼远处的地平线,深深嘆了口气。 夜凝紫扶着兄长就近来到城郊山间,将他放在一棵树下。她见兄长背靠着树,气息平稳,便打算帮他稍稍包扎下,再孤身进城寻大夫。 只见她从衣上撕下来一块布条,从怀中掏出了一小瓶伤药,便要替兄长包上,似当年她征战受伤时为自己包的那般。 她自小随父兄守边关,处理刀伤一事倒也略懂。 可此时,一位白衣女子背着药箱缓缓向他们走来,只闻得一句:「别动!」 「你那布条不干净,想让他伤口糜烂而死吗?」 夜凝紫于是放下了从衣上拽下来的布条,本打算用它给兄长包扎,可被她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些不妥。 来者身材高挑,一席素衣,头戴斗笠,身背着药箱,像是刚出诊归来的大夫。 只见她放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少女脸孔光洁,若白雪和田白玉般的面色,双眼漆黑如墨,轮廓清瘦,却又透着丝丝独立沉稳的气质。 她气质若冰雪寒梅般冷冽,由内而外的渗透而出。不像个弱女子,倒像个傲霜挺立的强者。 「多谢姑娘。」夜凝紫本心有疑虑,但见她放下药箱,手法伶俐便为兄长包扎起来,又不免心生感激。 夜玉龙早已是感激涕零。小妹的手劲他可是自幼便知道的一清二楚,方才她要替他包扎时,他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害怕极了! 一想到幼时兄妹俩掰手腕,夜玉龙有意让着小妹,不料夜凝紫却一阵勐掐,让他痛得哭爹喊娘。 好不容易来了位仙女似的人物,手法轻柔娴熟,为他清理伤口时竟一点也不痛。 只见她将草药往他伤口上一敷,血便止住了。又拿来一小瓶子,从中掏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药丸来,放入他嘴里。 「咽下去!」 她语气清冷,神色凉薄,宛若冰山雪莲般冰清玉洁却又让人难以接近。 夜玉龙很听话,让他咽他便咽了下去,咽完才知道问那药究竟有何用处。 她垂眸专心治伤,未曾理会两人,草草解释道:「防止你伤口糜烂的,拿着,每日两次!」 说罢,便将那小药瓶塞进夜玉龙手里。 一番救治后,夜凝紫刚想道谢,便听她说道:「诊金二两,药钱三两。」 说到银两时,她两眼微微放光,一改方前清冷神色,似是见财眼开般顿时有了盼头。 见两兄妹身无长物,衣着朴素,便深嘆一口气,无奈道:「算了,看你们方才伤了哈重那孙子的份上,诊金就免了,付药费即可!」 夜凝紫同兄长对视一眼,他们走得匆忙,身上未带银钱,况且前日才遭了山贼,早就囊中羞涩了。 「姑娘何名?我兄弟二人今日并无银钱傍身,可否先欠着,改日定登门拜访!」 夜凝紫怕惹了那女子生气,便语气谦和,态度端正,不料,只见那女子笑道:「漂亮阿姊,我叫袁暮雪,游医一个,居无定所。不过没钱倒也无妨,帮我办件事可好?」 那女子的笑来得诡异,夜凝紫预感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第14章 此仇如新 眼见得乌云缓缓蔽住了日光,天地间顿时失了颜色。 素衣少女眼神坚定,目光凌厉,压着声道:「你们可否帮我杀一个人?」 夜凝紫有些惊讶,起初只当她是在玩笑,可见她神色严肃,且带着不小的恨意,便仔细起来,细细思索。 「好,我应下了!」 夜凝紫略经思忖,应得干脆。 见小妹如此鲁莽,夜玉龙只好深嘆一口气,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便是如此,不问对错,不问成败,只求不悔。 「你都不问问我要你杀的是谁便应了?也不怕我害你?」袁暮雪双手掐腰,眼底尽透着疑惑。 只见夜凝紫微微一笑,伸手挠了挠头,神色轻松,一双清眸闪着微光,撸了撸唇上的小鬍子,道:「神医活泼善良,救人无数,想来要杀之人即便不是穷凶极恶,怕也是作恶多端,如此之人,即便是武功再高,凝紫也要为姑娘除之!」 袁暮雪愣了愣,进而嘴角微微上扬,拍了拍夜凝紫的肩,欣喜道:「阿姊果然性情中人。不过阿姊名叫『凝紫』,可是『塞上燕脂凝夜紫』的『凝紫』?」 夜凝紫一点头,袁暮雪立即瞪圆了眼睛,惊声唤道:「丹柔郡主?」 夜凝紫一歪头,自己何时竟变得如此有名了? 只闻袁暮雪缓缓道来:「早年北狄打过来时我才四岁,是父亲带着我四处逃难。路上遇到一队人马,起初以为是北狄人,便慌忙逃窜,爹还弄丢了我们家祖传的药箱。 「不过此时马车里却走出来一位小姐,一个劲追着爹将药箱捡起来要还给他,还给了我们一些银两,当时只听身边人叫她郡主,后来一路打听,才知她便是镇远大将军之女,丹柔郡主夜凝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这些年,我救死扶伤,也存下了不少诊金,便是为了有朝一日报答那位郡主阿姊。」 夜凝紫一晃神,忆起当初的确是有这么一事,思绪仿佛又回到从前。 当年在汴梁得知母亲死讯,她悲痛欲绝,小小年纪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整整三日,任谁劝都不听,出来后便大病一场。 圣上本已册封她为丹柔郡主,想叫她留在宫中,做贵妃养女。 可她大病初癒便挺着纤弱的身子在太和殿前跪了半晌。圣上不忍心,只好任她跑去雁北,同父兄一同镇守边关。 赴雁路上,那是她第一次见如此之多的灾民背井离乡,有的拖家带口,有的却早已饿死在了路上。 先前,她始终不解,为何父亲如此深爱母亲,视母亲为此生挚爱,可还是为了一场战争的胜利便能做出那般决定。 她不明白,将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也没想明白。 不过那时,她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于是她掏出圣上、贵妃赏赐的金银首饰,全部变卖成了银两,一点点分给路上的灾民。 她似乎有些明白父亲如此这般舍己,舍爱,舍家也要守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袁暮雪一垂眸,看向自己药箱,伸手向里面一个夹层摸去,掏出了一串铜板。 「真是对不住,竟叫恩人替我做事,真是罔顾了恩人对我的救命之恩。」袁暮雪笑了笑,面上写满了歉意伸手便要将那串铜钱递给她。 夜凝紫轻咳一声,道:「无妨,凝紫不缺这些银钱。」 说罢,她便将那串铜钱重新塞回到袁暮雪手中。 夜玉龙微微笑了笑,实在是忍不住,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鬼竟说自己不缺钱,实是荒谬。 夜凝紫轻轻掐他一下,听他应势一叫,便又给了他一脚,又转向袁暮雪,道:「还是说说你那仇人罢,可是哈重?」 听闻「哈重」二字,袁暮雪面露恨意,整张脸微微抬起,脸颊涨的通红,眼眶中始终有泪盈眶。 她咬着薄唇,止不住泪珠一滴滴滑落,只听她一字一顿道:「就是哈重,是他杀了我爹爹!我不怕死,但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塞外的凉风拂过她的脸,少女稚嫩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成熟,仿佛是一朵娇艷的秋菊,歷经风霜,变得坚毅无摧。 夜凝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她这般神情,恍若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她不觉垂眸,前世父兄身死沙场,她亦是这般神色毅然。 在抗旨出征的那一刻,她也曾想过圣怒之下,身首异处,但她必须去,为了她要守护的那点儿东西,她必须去! 就如今日,亦是必须! 「好,凝紫愿助姑娘!」 短短一句狂言打破了山间的宁静,彰显出磅礴的盛气,让人大老远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要去杀知州?」身后一白衣少年突然隐现,把众人吓了一大跳。 「何不带上我?」 夜凝紫一抬眸,原是宋白草。他自称是在代州城内考过乡试,曾路过知州府,见其占地之辽阔,不免起了兴致,从门外远远地看了府内两眼,又绕府两圈。从府外风向和地面松软程度,配上府墙外那棵棵出墙之木,便将府内结构猜了个大概。 夜凝紫起初倒也不信,只是见他神色严肃,无半分吹牛说谎之兆头,便将信将疑。 袁暮雪则是一点儿不信,从药箱里掏出宣纸和一根碳条来,非要他当即画给她看。 之间他拿起碳条便如行云流水,一笔一画迅速流畅,不一会儿,一张代州知州府布置图便跃然纸上,三人皆是目瞪口呆。 只见他指着中间一处方格,挑了挑眉,似是胸有成竹,道:「我猜此处集山水之大成,汇祥瑞之运,必是知州寝处。」 夜凝紫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夜玉龙则是顾不得自己伤势未愈,勐然起身,拍着他的肩,道:「就知道宋小兄弟见多识广,未曾想竟还有这般本事!」 袁暮雪忍不住了,一抹眼泪,双手掐着腰,质疑道:「这仅仅只是你的猜测罢了,能有几成把握?」 夜凝紫一抬眸,此时只见天边乌云散却,一宏旭日渐渐露了出来,照得天地间光辉一片。 她上前一步,眼中似有万般希望,道:「几成把握,今晚一探便知。」 第15章 刺杀 入夜,城东街上灯火通明,城西却是漆黑一片。 代州城以城中长街为界,城东皆为北狄人亦或是南安显贵,城西皆是落脚流民。 夜凝紫等人一早便扮作袁暮雪的药侍入了城,一行人埋伏在知州府暗处,伺机而动。 只见袁暮雪一颦眉,指着宋百草愤然道:「郡主阿姊未免太过信任此人,此人言语奇异,说什么知州府外逛上两圈,便整了张布置图出来,甚是荒谬!」 此时只见宋百草那小子轻蔑地看向她,傲然道:「既如此,姑娘可还有何更妙之法?」 袁暮雪将头偏向一边,鼓着一双圆圆的脸蛋儿,闷声不响。 夜凝紫轻嘆一声,轻抚着额角,尝试着缓解两人关系,瞥向袁暮雪,轻声道:「袁神医,可有计划?」 「自然是有,」只见她从药箱中掏出了一个小竹筒,奸笑道:「此物乃是兇器,只需对嘴一吹,便可出针,针上有剧毒,五十步内可取人性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只见她得意洋洋地将竹筒拿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却又遭到宋白草一番冷嘲热讽。 「这兇器看似虽妙,只是不知姑娘技艺如何,可有五十步内百发百中之能?如若不然,怕是害了郡主不成?」 袁暮雪面上笑着,眼神却是漂泊不定,心里也略有些紧张。 毕竟这兇器她也只有一发,先前从未用过,此番将它拿出也是临时起意,此番定是十分兇险,是成是败,还未有定数。 此时,只见夜玉龙勐然一排案,道:「好,那便如此定下来,我帮你们掩护,小妹带着小神医一路行至哈重寝处,打不过就跑,我来垫后,宋小兄弟租好马车接应。」 三人点了点头,表示贊同。 夜凝紫望了望天边的弦月,慨嘆一声。此番不知成败,但求全力以赴,无愧于心。 只听街上的打更人清脆的锣声响了三下,众人检查手中兇器,便飞身起行。 夜凝紫将袁暮雪背在身上,嘱咐她抓紧。她虽嘴上并不在意,可一当夜凝紫使出轻功,她便一下子紧紧搂住夜凝紫腰间,直到夜凝紫落脚也迟迟不肯放手。 夜氏兄妹自幼习武,这轻功之技虽算不上武林魁首,但这般夜袭之用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见夜凝紫一手持着宋白草画的地图,一手轻轻握住袁暮雪紧紧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袁暮雪手劲不小,一个劲地将头埋在夜凝紫背上,生生挤得她快喘不上气来。 只见此时夜凝紫突然停在一处屋嵴上,一个劲盯着前方那座屋嵴,只见前方树影摇曳,风声时不时「唰唰」作响。 袁暮雪刚想发问,却被她捂住了嘴。只见她轻轻凑到袁暮雪耳根处,轻声道:「别出声!」 袁暮雪瞪着一双大眼睛,见夜凝紫神色紧张,生怕是附近有什么危机,不敢大气不敢出一声。 她静静听着除去自己一唿一吸的所有声响,直到某一刻,所有声响皆隐匿不见。 夜凝紫一皱眉,意识到此刻便是最佳时机,立即握紧手中剑,一手抓住袁暮雪的衣领便向前冲去。 二人躲在屋顶背风面,夜凝紫掀开屋上一片瓦片,探头向屋内望去。 只见屋内一片明亮,眼前知州正禁闭双目平躺在塌上。 身边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娇娘正一面指着为他扇着扇子,一面用袖口抹着额角热汗。两人皆喘着粗气,可又拼命压低着声音,生怕将哈重吵醒了似的。 袁暮雪见了哈重那张睡得安详的脸,不禁握紧了拳头,指尖被她捏得发白,脸颊涨得通红。 她好恨,明明自己父亲一辈子悬壶济世,怎的偏偏只是因为推脱了哈重的邀诊便被他下令,身首异处。 那时她还小,只记得父亲走时匆匆叮嘱她无论世态如何,都要坚守医者本心,不想救的人,不必救。 她父亲直到走时都不曾放下这风骨,可她偏偏为了復仇放下了。 此间数年,无论是王权富贵,还是平民百姓,无论是穷兇恶极,还是乐善好施者,只要能帮她接近哈重,她都来者不拒,无论是何原因,她都不辞出诊。 就在前日,她终于能当着哈重的面看诊,她便一早在袖中藏了针,打算乘其不备。 那病人是哈重的一房妾室,好像是得了什么怪症,一直高烧不退。 她开了方子,趁哈重打盹之际轻脚步入他身前,一针便向他扎来。 可逢此千钧一髮之际,只见他身旁一影卫覆着白鬼面具,竟伸出手一把抓住她手腕,他力气不小,看似是要生生将她的手腕掐断。 但不知为何,她本以为插翅难飞,可谁知那影卫竟若无其事地将她放走了。 那次虽是虚惊一场,可也让她意识到:孤身独行怕是难以报仇,唯有找寻帮手,方可杀了哈重。 她回过神,看向夜凝紫,闻得夜凝紫指着哈重,看着她手中竹筒,悄声问道:「可行?」 她握紧竹筒,双手却止不住颤抖,道:「太远了,我没多大把握。」 夜凝紫稍稍思忖一阵,道:「那便一起下去,伺机而动!」 她话音未落,一黑衣影卫戴着白鬼面具飞速出现在二人面前。 夜凝紫认出他便是早晨那人,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便舒了口气,神色安稳,语气平淡,道:「只有你一个人?」 那人轻笑一声,在这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突兀,似是一声蝉鸣打破了夏的宁静般,令夜空勐然一惊。 只听他道:「在下一人足矣!」 说罢,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夜凝紫冲去,夜凝紫一个侧身侥倖躲了过去。 袁暮雪立即附身,将竹筒直直对上了哈重露出的白花花的脖颈。可仍止不住双手之抖,她清楚,此番一旦失败,惊扰了哈重,定会万劫不復。 「一定要成!」她在心中暗自鼓劲。 可偏偏此刻,那白面之人看向袁暮雪,向她冲来。 夜凝紫掏出腰间匕首,飞身向他刺去,却被他纵身一跃,躲开了。 月影皎皎,树影闪闪,阴云蔽月,姣然无存。 那鬼面人手持短剑,径直扑向少女。 少女一咬牙,终是将那枚针射了出去。 风动无声,针影破空。 鬼面之人终是晚了一步。 第16章 恶果 夜树林稍哗哗作响,三人却似无人作声,似是众人皆悉心静听,不敢出一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夜间本就冷清,此刻却是更无尘嚣,唯余下三人怦怦的心跳声。 忽然,众人皆是一惊。 只听屋内一声哀嚎划破夜空,白鬼面之人不禁将心提上腔口。 忽然,又闻一阵哽咽,屋内便无了声响。 夜凝紫顿时蹲下身,朝屋内看去,只见她屏住唿吸,却再也感受未曾感受到屋中人一丝声息。 屋中两侍女皆吓得无法言语,只是互相看着,身子止不住颤抖,皆捂住嘴,不敢大声喘息,生怕引了人来,招惹祸事。 哈重此刻静躺床上,面目狰狞可怖,眼眶充了血,眼珠似是快要破眶而出一般,已是瞪圆了眼。 夜凝紫轻轻合上那片瓦,此时已是结局已定,草落风定。 房嵴上一只乌鸦扑腾来去,阵阵哀啼萦绕耳边,风声已住,唯静可存。 再看袁暮雪,只见她双手依然抖个不停,点点泪珠划过脸颊,唯剩余光中那份坚毅,经此劫亦未有丝毫之衰。 她渐渐看向夜凝紫,见夜凝紫轻嘆一声,垂了眸子。 「成了?」她语气急促,神色激动。 见夜凝紫冲着她点了头,她轻轻眨下眼,悬着的心顿时放了大半,可就是那么一丝的不确定,属实令她难以置信。 「真的成了?」 她不敢相信,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自己精心筹划了数年的復仇竟被一根小小的毒针做成了。 此时只闻白鬼面之人唏嘘一声,只见他缓缓步入夜凝紫身前,愤然道: 「少侠这般真的值吗?」随着那白鬼面之人慢慢接近,夜凝紫也看清了他面具下那双清澈的眸子。 「只要我将少侠的身形容貌作画,明日少侠的罪名便会传遍江湖,遭诸府通缉,少侠此生便是前程尽毁。」 秋风夜冷,那鬼面人的鬓髮,飘逸在风中,尽显少年风华。那高挺的鼻樑骨,稜角分明的骨感,是那张面具遮不住的。 夜凝紫一垂眸,俯首暗暗思忖着,眼底尽透着前程未定的迷茫。忽然,她勐然抬眸,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只闻她厉声道: 「那敢问郎君,惩恶扬善有何错?」 那白鬼面之人愣了愣,他跟着哈重时日不久,却是目睹了他多起罪行。 此前也曾听闻当年他带军攻破代州时,为了自己坐这知州的位子,竟曾将爱民如子,甘愿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令难民入城的前知州凌迟处死。 据说那日全州百姓皆闭门入户,无一人前去菜市场观刑。 前知州死前曾高喝三声:「我代州人,绝不做北狄奴!」 是呀,惩恶扬善有何错? 坐观那房中少女,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却被他强了来为奴为婢。 夜凝紫望着捏得发白的指尖,陷入沉思:那哈重为祸一方,可偏偏因着他那北狄贵族的身份,竟无人敢惹,直到当年身死在她枪下时,依然活得潇洒肆意。 总要有人迈出这一步的,总会有人冒着搭上前程的风险也要手刃仇人的。 只见鬼面人收起手中剑,用剑鞘指着她身后惊魂未定的袁暮雪,一只手轻轻扶着额角,轻嘆道:「少侠觉得于己无事,那这位姑娘呢?」 他又向前迈了一步,紧张的气氛顿时瀰漫着围着袁暮雪,让她的身子抖得更狠了。 「如若在下未猜错,姑娘应是本地人罢,此番一经暴露,以后定然是在此地待不下去,只得四处漂泊了。」 袁暮雪抬壁抹了抹燕眼角泪痕,眼神却坚定了不少。她不明白,袁暮雪明明只是杀了个作恶多端的北狄人,便要背井离乡,此生难以解脱。 世间竟毫无公道可存?她不信,偏偏要留下,哪怕是死,她也要死在公道之下,葬在父亲身边。 此时只闻屋下脚步杂杂,想来定是方才那两侍女匆匆而逃惊扰了府中暗卫。 夜凝紫意识到此刻不宜在久留,便一把拉袁暮雪的双袖,道了声:「走!」 两人一熘烟便没了影踪。 夜凝紫拽着袁暮雪飞身跃过主院,停在屋檐上回首望了望,不见那鬼面之人追来,越发心存疑虑。 那人不似王府近卫,却为何能常随哈重左右?甚至此刻更深夜重,她们来时竟未见偌大的知州府内有一侍卫阻拦。 据她所知,哈重此人出了名的贪财,又出了名的爱命,若非有绝世高手护在身边,那他是绝不愿撤走所有影卫的。 今夜甚是蹊跷,难道他也是来杀人的? 夜凝紫暗自思量,将袁暮雪背在身上,汇合了夜玉龙,三人匆匆向府外逃去。 那鬼面之人见二人走远,无奈地耸耸肩,回首见身前一群侍卫正向他袭来。 只见他长袖一挥,从袖中掏出一长箫来,只见那萧身上刻着一个「关」字。 他将那萧迎风一吹,便是引来一阵狂风,将几个侍卫尽数击晕。 此时,他将长萧反手握住,拇指在萧口轻轻一点,便有一柄细剑从长萧中勐然射出。 长萧萧体便一下子成了剑柄。 他手持细剑,缓缓步入屋内,一剑刺向哈重心口。 只见哈重眉头微皱一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那鬼面之人嘴角微微上扬,朝着两人离去的地方,轻笑道:「在下杀人从来不用毒,死得太慢了,不好。」 说罢,他仰首放声长笑,肆意快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可不久之后,他收起一张笑颜,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只见他眼神锐利,一把将那枚毒针抽出,藏于袖中。 他健步来到桌前,转身握住桌上烛火,将它一下子丢在了窗帘前,房内立即燃起一阵大火。 今夜风大干燥,不一会儿火海便吞没过整个寝室,待屋外众人发觉时,便是为时已晚。 他望着这肆虐的火海,微微皱了皱眉,又将长萧勐得一甩,将剑收了回来。 「罢了罢了,那名单不取也罢!只是可惜了。。。。。。」他轻轻扶着额角,似是将那无奈二字写在了脸上。 「真是的,总不能打女人罢。」 只见他纵身一跃而起,一熘烟儿便没了踪迹。 长夜月圆,银灰洒满庭院,夜火纷然,扫去世间罪孽。 第17章 忠僕 初秋夜寒,送去阵阵凉意,夜凝紫不觉打了个喷嚏,回首望去,才见身后一片火海。 「哥!」她当即便叫住了前方飞身勐冲的夜玉龙,一歪头,叫他看清了天边那浓烟滚滚。 「好傢伙,是老天在帮我们!」夜玉龙悦然道,嘴角立即扬起点点涟漪。 可夜凝紫却从未做如此想法,只是这火实在是来得蹊跷,世上哪有这么天意,怕是人为罢。 她立即想起了那鬼面之人,不觉心生怀疑。 那人举止甚怪,又覆着面具,不知是何身份。 此时只见夜玉龙一双清眸已弯成了两虹弦月,脸颊上的酒窝早已荡漾着悦色。 他掏出地图,指了指知州金库所在,笑道:「既是如此,小妹,你我不妨趁乱搜刮一番,正正好劫富济贫一番!」 夜凝紫轻嘆两声,环顾四周,唯见一片漆黑寂静,唯有知州寝室附近,一片嘈杂。 「好!」她这兄长总爱提出些荒唐想法,不过哈重此人的确揽财无数,如此劫富济贫之举,委实叫人赞嘆。 于是两人带着尚在发愣的袁暮雪,偷摸到知州的小金库,将它尽数搜刮。 他们将身上能装的地方都装了个遍,还不忘塞了些放在袁暮雪口袋里。 等出了知州府,才见宋白草急忙干着车,小声轻喝道:「怎的如此慢?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只见夜凝紫将环抱着数十斤银两,将它们往怀里藏了藏。 「好哇!」宋白草惊唿着,「怎的如此无耻,也不怕被发现了?取了人家性命还要去取人家身后财。」 夜玉龙立即飞身上马,沖宋百草「嘘」了一声,叫他莫要大声言语。 「宋小兄弟原来也是这般豪爽之人,昨日见小兄弟举止有礼,只当小兄弟同那些读书人一般彬彬有礼。」 宋白草撇了一眼夜玉龙,不屑同他解释。他宋白草从来只会在不信任的人前将礼节,对信任之人,便会放开些许。 他看向了小神医,见她不语,便嘆了一声,将外衣披在她身上。 「夜深露重,可万万别着了凉才是。」 此时只见那鬼面之人攀上了城中一处高楼顶上,靠在屋嵴上,俯视着乱如一锅粥的知州府,又见一辆小小的马车快速冲出府来,冷笑道:「丹柔郡主夜凝紫?在下记住了。」 夜凝紫轻闭上双眼,四人在城中歇息一阵,趁天不亮便将银两分发,放在了城西难民家家户户屋门口。 待分发完毕,四人手中银两便也所剩无几。 于是三人一对视,将银两尽数偷偷塞在袁暮雪的药箱中。 待四人出了城,才见袁暮雪缓过神来。 「暮雪姑娘,今后作何打算?」夜凝紫拍着她的肩背,轻声道。 袁暮雪看了看远处缓缓上升的一轮旭日,思索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道:「曾经,我以復仇为唯一活着的唯一意义,可惜现在报了仇,我却又找不到活下来的意义了。」 她又垂眸看向大地,却听见夜凝紫泠然对着她道:「暮雪姑娘,既然凝紫帮了姑娘的忙,那姑娘可否也帮凝紫一个忙?」 三人将她带入山间,见山间众将士伤势未愈,袁暮雪立即忙活了起来。 她眼中又充斥着一股干劲,只见她将身前药箱中绑带伤药尽数掏出。 渐渐地,豆大的汗珠从她脸颊上流下,她伸手用袖子将汗珠抹去,又将一双玉手轻轻抚向了伤员,查看伤势。 「人太多了,伤药不够!」只闻她厉声道。 于是她将草药的形状画在纸上,嘱咐三人去找。 可此时,只见一少女拖着一副伤痕累累,衣衫不整的身子,缓缓靠前。 「救,救救我」她说完便要一头倒在地上。 还好袁暮雪眼疾手快,将她接住,立即检查了她的伤势。 「这,这是。」她将她扶入里帐,仔细帮她包了起来。 夜凝紫也随后跟了进来,见了那少女,惊道:「容儿?」 见容儿此时闭目不醒,袁暮雪捏了捏指尖,皱了皱眉,轻声嘆道:「怕是受了辱。」 夜凝紫握紧拳头,嘱咐三娘去取了被褥来好生伺候着,转身便要去找夜燕燕讨个说法。 毕竟容儿虽自幼跟着夜燕燕,可到底是她们夜家的丫头,是绝不容得被人如此欺辱的。 「郡主,莫去!」容儿听夜凝紫提了枪,吓得立即起身,死死抱住她的小臂不肯叫她去找自家小姐麻烦。 「她如此对你,你护她做甚?」夜凝紫握紧手中枪,极力挣脱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大抵是未想到夜凝紫这般身份贵重之人,怎会为自己这小小婢子争上一争,她神色有些茫然,却迟迟未松开紧环着夜凝紫的双臂。 「郡主,那日推郡主入敌寇之人的确是婢子,同二小姐无关,郡主要罚,便罚奴婢罢!」 夜凝紫自知容儿想来胆小无主见,此番定然是为替主子顶罪,将罪责尽数揽在自己身上。 可偏偏这么位忠僕,却从未得到夜燕燕信任。 若非如此,夜燕燕怎会怕她出卖了自己,将她就这么抛下,任她沦落敌手自生自灭? 夜凝紫轻嘆一声,可正是这么一位忠僕,前世竟也这般心甘情愿替夜燕燕顶罪,甚至为她丢了性命。 当年夜燕燕陷害一位妃子不成却被人家反将一军,事情败露,她怕太子怪罪,便将容儿推了出来顶罪。 本以为容儿也会不干受陷,拉上夜燕燕垫背,可未料到,容儿到死也没说上一句夜燕燕的不是。 可惜容儿自幼无父无母,只有个兄长早年参了军便一去不归,死后连个收尸之人都没有。还是当年夜凝紫变卖了首饰,才将她安葬。 如此愚忠之人,却落得个被主子捨弃的下场,谁人不唏嘘,谁人不惋惜。 可偏偏正是这么一位狠辣的主子,腰缠万贯,簪金戴银,却在她下葬时为了撇清罪责,不愿为她出一分钱。 夜凝紫实是不愿见前世悲剧重演,便试着劝容儿早些认清自家主子,莫要再为她舍了性命。 容儿听后垂了眼眸,低声道:「郡主,您不明白,燕燕小姐从前是个好人,若不是小姐将我和兄长捡了回来,我们怕是早已饿死街头。」 说着,容儿眼眶的泪再也绷不住了,一下子落了两行。 只见她勐然起身,本欲跪倒在夜凝紫身前,可还是被袁暮雪拦了下来。 第18章 疑云初现 「莫动!仔细伤口裂开!」袁暮雪两手扶住她,怒道。 「求郡主放了二小姐!」容儿从袁暮雪怀中挣脱出来,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眼泪哗哗往下滴,身子不住发抖,像是害怕至极。 她挣扎着跪坐在夜凝紫面前,欲向她磕头,却被夜凝紫拦了下来。 「先起来,我不动她!」夜凝紫忙将她扶起,缠着她安坐塌上。 听郡主这么一说,容儿也安下心来,可前日被夜燕燕一把推下车去,费劲周折才死里逃生的经歷仍歷歷在目,她实是有些委屈,心里堵得恍,便一个劲地掉金珠。 她从未想过幼时从不嫌弃自己奴婢身份,整日对自己嘘寒问暖的二小姐竟因着一场大病会变成这般模样。 夜凝紫也还记得,当年夜燕燕与她一同嬉水时遇了狄人,夜燕燕为保护她只身被推入了河中,被救上来时病了一场,醒来便失去了记忆。 夜凝紫前世正是念着夜燕燕当日的恩情,又可怜她失了忆,在她刁难之际一再忍让。 可十年了,她早已是忍无可忍了。 她不明白,何当年天真纯良的小族妹,会因着仅仅一场意外从此性情大变,甚至连平日里的口味习惯也都发生了转变。 夜凝紫对她这小族妹的怀疑这么多年来从未停止过,甚至一度怀疑她怕不是被什么孤魂野鬼夺了舍不成? 可毕竟如此离奇之谬言,夜凝紫是万万无法说服自己的。 前世沦落如此境地,她自是无暇顾及。可今生一切尚未发生,她想去查查,看看这小族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郡主阿姊。」袁暮雪一声唤将夜凝紫的思绪拉了回来。 「伤员皆已救治,我要回去了。」袁暮雪起身收着药箱,又恢復了初见时那冷冰冰的语气。 不过夜凝紫却毫不介意。毕竟有些人说话冷冰冰的,心却是热乎乎的,有些人说话热乎乎的,心却是冷冰冰的。 「袁神医今后有何打算?」夜凝紫长舒一口气,望着袁暮雪渐渐远去的身影,高声问道。 只见袁暮雪转身步出营帐,望着那高耸的天,眼神中多了分生机。 「或许,我该留在这里。」她轻闭上眼睛,停下了脚步,父亲幼时对她的谆谆教诲仍歷歷在目。 她回忆着往日种种,不觉忆起当年父亲一日见一妇人怀抱幼童,幼童早已在她怀中无了声息。 那妇人俯首求着父亲救救她怀中孩儿,但就连当时只有入门技术的袁暮雪都看得出来,那孩子早已去了。 可她父亲偏偏不信,又是把脉又是施针地救治了许久,迟迟不肯放弃。 那妇人的泪水久久不曾断绝,直到她默默抱起孩子,用一块布蒙上了那孩子稚嫩的脸。 「多谢。」妇人一抹眼泪,向袁父磕了个头。 她不明白,就去问父亲为何明知那孩子已死却还是要做哪些无用的事。 袁父笑了笑,告诉她,医者医活人,他虽救不了那孩子,但他可以救那孩子的娘。 袁父去了,但至少他曾教袁暮雪的,袁暮雪都还记着。 「罢了,罢了。」袁暮雪用袖口轻轻抹去眼角两行泪。 她望向前方的代州城,城内百姓难民成百上千,她要留在这里,这里有活人,有等着她去救的活人。 「有缘再会罢!」袁暮雪最后转身,豁然冲着夜凝紫到了别。 夜凝紫遥望着身前的袁暮雪,只见她愈走愈远,久久不曾回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大概还会再见吧。」夜凝紫心中默想,此生何必长相思,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再见。 人生便是如此,在你以为山穷水尽之时,却会再生出一条道来,让人惊喜而又措不及防。 看她走得这般决绝,夜凝紫不禁嘆了口气。 还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之人。 此时忽见袁暮雪匆匆跑回来,又道:「郡主阿姊,还有一事。」 她喘了喘,轻轻将手中一封泛黄的信件递给夜凝紫。 「这信是父亲临终时交代的,还要麻烦郡主阿姊帮忙送到临安榆林胡同袁府去。」 说罢她便转身欲离。 临安袁氏实乃现今南安第一大医者世家,如此背景,拿出来当是会震惊八方罢。 「如此信物,为何不亲自去送?」夜凝紫问道。 袁暮雪笑了笑,若双眼弯月般皎洁,整个人更是显得格外明艷。 渐渐地,她迈开了轻快的步子,笑着朝前行去。 「大抵是,我不愿离开这里罢。」 夜凝紫不太懂她这话中的深意,只当她是一颗心只欲闲散,不欲去争那些是是非非罢。 夕阳西落,一抹红霞划过天际,天色渐暗,唯余一泓弦月,明艷动人。 入夜,夜凝紫亲自盯着容儿在翠儿的照料下陷入沉睡,才来到帐外,见了等候已久的夜燕燕。 「姐姐,听说容儿回来了……」还未说完,她便被夜凝紫反手一个耳光扇得头蒙。 「燕燕!」夜凝紫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拽得面色惨败,神色慌张。 「到底是为何,你竟会变成这般模样?」夜凝紫双目对上夜燕燕那双闪烁着无措的眼睛,怒道。 闻此,夜燕燕有些慌张,她这姐姐显然是起了疑,可她并不知晓夜凝紫此刻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穿越而来的事情。 她的穿越者身份,一旦被这个时代的人所知晓,便是万劫不復。 于是她打算冒着夜凝紫的怒火,也要试上一试。 「姐姐?燕燕不知您在说什么。燕燕从未变过,姐姐又何出此言?」夜燕燕眼眶微红,梨花带雨,看起来楚楚可怜。 夜凝紫轻嘆一声,罢了,兴许是她想多了,什么夺舍之类的怪谈,怕是只会在话本子里出现。 她的小妹妹只是变了而已。只是她不愿相信罢了。 夜燕燕紧紧抓住夜凝紫拽着自己衣领的手,指尖抓得发白,却还是挣脱不得。 她死死盯着夜凝紫的面容,细细观察着她的一丝神色,判断着她是否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秘密。 此时,只见夜凝紫轻轻放开她,沉默着垂下眸子,忆起了幼时同小妹的往事,不禁唏嘘一声。 第19章 莫笑 天色已深,夜凝紫看着身前的夜燕燕,一言不发。 记得那年夜凝紫初归塞北,不久便闻夜洵伯伯夫妻双双战死疆场的消息,父亲听闻二者有一孤女,便立即派人去寻,寻了数日,才在街头一处小巷子里寻到了夜燕燕。 她当年只有不到三岁,小小的瘦骨嶙峋,夜父见到她时,她正蹲在一个包子铺门口,兴许是在等着卖包子的老闆一时发了善念赏她一个包子。 当年夜父发了善念,帮她破费雇下了那个做包子的伙计,一同带回了夜府。 于是那段时日,夜凝紫每日早晚都要陪着夜燕燕吃包子,吃得她后来一见包子就想吐。 故而起初她是不喜这妹子的,除此缘由之外还有一个,那便是自从她来了夜府,听说她身子弱,闻不得花粉,夜父便砍倒了府中所有的梨树。 可夜母生前最喜梨花,也最爱吃梨子。 「若是梨树都没了,母亲不久再也看不见梨花,吃不到梨子了吗?」 夜凝紫这样想着,便死死抱住夜父大腿,哭着求爹爹不要砍。 可夜父只是嘆了嘆,然后挥斧向梨树砍去,并未向她解释半句。 后来她听哥哥说,夜燕燕的父母是为救夜父才丢了性命,夜父那是在报恩。 可那时夜凝紫毕竟太小,又刚丧母,自然是无法全然理解父亲用心。 那日夜凝紫专程去河里捉了只王八,放在夜燕燕房前,将她吓得不轻。 次日被夜父知道了,抡起长棍便要打。是夜燕燕跪着拦着夜父,才没叫那一棍子落在夜凝紫身上。 过了几年,两人渐渐长大,关系也亲和了不少。 夜燕燕知道夜凝紫最喜吃驴肉火烧,便跟城东铺子里的婆婆学了去,日日做给她吃。 就连那次北狄人偷袭时,也是因为夜燕燕甘愿冒着孤身入敌手的风险,推开了夜凝紫,自己跳入河中才倖免于难。 可当夜氏兄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夜燕燕救上来时,她醒来后却忘了他们。 从此以后,夜凝紫再也没吃过她做的驴肉火烧。 前世每每被她陷害时,总念着当日的救命之恩,不欲将她陷入万劫不復之地,谁料夜燕燕竟如此不留情面,不仅伤她清誉,还向新帝吹着枕边风,成了毁她父兄身后名的帮凶。 明明早就想好了此生定要定要让她也体味一番自己前世那般绝望之情,可每每她忆起往事,便又会心软。 她看着夜燕燕那副故作可怜姿态的面容,不经意对比起幼时她那张天真面容,从前夜燕燕从来不会这般看着她的。 是呀,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像夜燕燕这般之人,更是变得彻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燕燕,日后待容儿好些,她毕竟是你的忠僕!」夜凝紫对上夜燕燕那双眼泪汪汪却又透着一丝愤恨,一丝妒忌的眸子,加重了最后二字的语气。 说罢,她苦笑一声,便转身而去。 夜燕燕见夜凝紫此番并未重罚,疑是她并未动怒,也应是并未发现她身份,便松了口气。 次日清晨,不待使臣睡起,夜氏兄妹便张罗着拔营赶路。 行至代州城城前,夜凝紫最后看了眼城西那片难民窟,沉默许久,才问夜玉龙道:「哥,你说他们收了银子,会好过些吗?」 忽然听小妹如此发问,夜玉龙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乱世之中,身为平民,又能好过到哪儿去呢? 不过小妹毕竟还小,夜玉龙实是不想让自家小妹明白这么多世事,便挤出笑来,悦然道:「一定会的,有了银子,他们便可以买米买面,甚至还可以给小孩子买些点心吃。还可以给小姑娘做新衣服,日子定会越过越好的!」 可夜凝紫却始终垂眸望向大地,像是一点未听进去兄长的言语,自言自语道:「可惜,我们救得了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他们一世。」 她一抬眸望向天边,似是看到了众生疾苦。 她闭上双眼,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嘆息。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想竭尽全力护住她想护着的所有人。 她的母亲因为战乱丧了生,她不愿再让天下所有孩儿体味这种丧母之痛。 她想试着守护南安,于是前世她在父兄走后试着领兵破敌,眼见的便要攻到失地去,却被圣上以夜氏族人性命作要生生召回了临安。 她是不甘的,但她没有办法,世事总是如此,她终是护不住所有人。 她朝南望去,也不知前路如何,唯愿此生结局得以改变,莫要让因果轮迴,悲剧重演。 可此时夜玉龙却愣住了,他也不知自己着天真傲娇的小妹什么时候竟也会说出如此有深意之言语。可他未想太多,只当是小妹长大了要嫁人了,懂事了不少。 想着想着他竟落后了小妹一大截,便立即笑着策马追上。 此时,代州城城中,一男子手持长剑,面覆黑色鬼面,那张鬼面看似在笑,却又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只见他悄然步入那白鬼面之人身后,那白鬼面人闻声转身,却是吓了一跳。 「萧关。」只听那笑面鬼唤道。 「莫笑啊,不是我说,你这鬼面实是吓人,都同你共事这么久了还能被你吓到。主子也真是的,竟分将这么吓人的面具分给你,怕不是嫉妒你貌美?」那白鬼面之人对着那笑面鬼说着,边打趣似的看着他,想看他一笑。 谁知他竟背过身去,丝毫不吃他这一套。 「主子要的名单呢?」只听他冷冷道。 那白鬼面之人嘆了口气,双手背着垫在脑后,靠在了屋嵴上,轻飘飘道了一句:「昨晚出了变故,任务完不成了!」 他语气轻浮,看似是全然不在意,实则不断盯着那笑面鬼,揣测他面具下的神色。 「罢了,我去请罪。」笑面鬼微俯着首,说罢便飞身而行,一会儿功夫便不见人影。 「这小子,怎的如此之急,我还未说补救法子呢!」 那白鬼面之人语气焦急,话音还未落,便起身疾行,去追那笑面之人。 一黑一白两鬼一前一后,一会儿功夫相继消失在这湛蓝苍天之中,不知所踪。 第20章 战火 清晨日曦缓缓升入云霄,翠竹上露水点点,只见青阶台上,层层薄霜。 阵阵迷雾蒙住了临安郊外那片竹林,林中隐约露出了一座楼阁。 那楼阁在雾中显出点点轮廓,若隐若现。 黑衣男子漫步在竹林中,径直朝那楼阁步去。 只见得那楼阁威严耸立,直插云霄,一眼望不到顶,不知有多高。 只见那黑衣男子缓缓走进,渐渐看清了那楼阁底部。 那座楼阁整体呈朱红色,不像是漆上的,到像是建筑用木本来的颜色,像是用了上百年尚好的红木。 爬上九层青阶,便到了阁门前,只见两扇木门立在男子面前,门拴上挂着两只金制的狮子。 大门上,有一张牌匾,上面写着「缥缈阁」。 那男子想起先前听城中老人说的,此阁甚是神出鬼没,据说唯有初一十五,在非常之人面前,才能显现,可这非常之人,到底是少之又少。 那是他第二次登临此阁,初次造访亦是不抱希望,未曾想自己竟真成了那非常之人。 不过此次,他并未向上次那般毫不犹豫径直踏入门内,而是先环首张望,又徘徊不前,迟迟不肯推门而入。 他在门前来回踱着,嘆了口气,一甩衣袖便转身欲走。 谁知那楼阁竟隐隐发出金光来,一闪一闪,其中玄妙,令人难以揣测。 「进来罢,有缘人。」阁内传出一声少年清脆的声响,语气轻快,令人觉得亲切而又舒适。 只闻那话音刚落,那黑衣男子面前便见得两扇阁门缓缓打开,从中吹出阵阵清风,将那黑衣男子的衣衫秀髮吹得飘逸灵动。 只见他用袖口抹了抹额角汗珠,迈开大步便踏入了那缥缈阁。 阁中不知堆着多少层书本 望着阁内那宛若天街盘旋而上的层层台阶,他嘆了口气,冲着阁顶大喊:「小道童,你这阁子修得也太高了,令人爬上一次便像是要了他半条命一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他边爬着这天阶,边喘着粗气骂道:「真不知你这道童每日出入这破阁便要爬上爬下如此之高,怎的忍得下来的?」 只闻那少年一声轻笑,又一声轻快之音从阁楼顶部传出。 「恆王殿下,在下是仙童,可腾云驾雾,无需爬楼。」 说罢那黑衣男子周围便扬起一阵云雾,一下子将他卷上云梯,到了阁楼最顶层。 来人正是恆王齐衡安,他此番来此,本是有事相求,又是难以启齿,这才徘徊不前。 只见他身前站着一白髮素衣的少年,约莫有十五六岁。 只见他双目禁闭,端坐在中央身边似是围有仙气。四周除了他坐下一片软垫,秩序井然摆满了书架,书架上满满尽是各种新旧书籍。 只见那白髮少年缓缓睁开双眼,嘴角带着笑意,道:「你左手边第三个架子上,第三排第三本书是师父留给殿下的,可解殿下现今之忧。」 齐衡安顺着找去,拿起了那本旧书,只见那书书皮上写着两个大字:「男德」 齐衡安一惊,立即将书推到那少年面前,怒道:「此物有何用?」 他齐衡安一辈子皇权贵胄,听说过《女戒》、《女则》,可从未听闻过《男德》这般书物。 少年不紧不慢,蔚蔚然道:「师父还有一言给殿下,若是殿下的心上人对殿下爱搭不理,那想必是殿下做错了什么,惹了人家姑娘不悦,当好生反省才是。」 齐衡安愈发琢磨不透这师徒二人的心思,当年不收他任何代价为他重生,可偏偏此时竟料定他初试碰壁,还净给些奇怪建议。 「胡言乱语,本王此番造访并非只为这些琐事,只是有事要问罢。」他不知怎的心里堵得慌,脸颊泛起点点红色涟漪。 「无可奉告,殿下不妨自行体味。」那白髮少年打了个哈欠,一拂袖便不见了影踪。 齐衡安正好奇,那少年怎知他此番要问什么。 他一晃眼,已是身处竹林之中,环顾四周,再不见那缥缈阁。 罢了,他嘆了嘆,关于他心上人夜凝紫究竟是不是重生这件事,还是等来日再亲口问她罢。 齐衡安一席黑衣缓步行于那片翠绿中,却生生将自己隐于竹林,不见其踪。 「她应该,也快到了罢!」 行进途中,夜凝紫忽然打了个喷嚏,夜玉龙立即牵过她手中缰绳,道:「小妹,还是去车里坐着,千万别着凉了!」 夜凝紫握紧缰绳,从兄长手中拽出,叫兄长莫要担忧。 眼见得二人便要行至信州地界,可惜阳州近来战乱,夜玉龙本欲带着小妹一行人绕道而行,可偏偏他这小妹不同意。 夜凝紫忆起前世朝廷无德,落榜少年孙山不服北狄朝廷残酷,带兵起义,最终召集民众达二十万之多。 可惜他们终是草莽英雄,空有一腔热血却无胆识、无谋略。 当年阳州一战,二十万民众尽数被屠,横尸千里,城中白幡泛滥,怨声载道。 今生若是可以,她想试上一试,试着拉他们一把,哪怕是要同北狄朝廷做对。 「大哥,你带队先行一步,凝紫去去就归。」夜凝紫说罢便挥起马鞭,白义马立即应声朝着阳州疾行。 还未待夜玉龙反应过来,一人一马便跑得不见影踪。 夜玉龙自然不傻,他怎捨得叫小妹孤身入险境? 只见他快马驶向向三娘交代一句,便迅速转马,抛下一大群人跑了,好在还有宋白草这一明事理的,三两下便将这快乱成一团的无首之马管理妥当,快马绕行。 「一定要平安而归啊!」宋白草遥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轻声祈祷道。 未至阳州,便先听闻战火声阵阵。 落石伴着火药炸破城墙的声响立即传来,二十万无枪无炮的农民起义军正迎着北狄朝廷官兵的炮火,拼死守着他们前不久好不容易攻下来的阳州城。 阵阵唿声伴着肆意的哀嚎迅速传来,大老远便传来来自前方战场的血腥味。 可惜此时正逢两军交战,二人无法靠近,只得待入夜后战火暂歇,再做打算。 第21章 入城 入夜,战火停息,前方似乎又恢復了一片寂静。 此时只闻乌鸦阵阵啼鸣划破天际,似是为死去的将士们哀鸣。 血肉横飞的尸体中,既有穿着粗布麻衣的,又有身穿北狄官服的。可惜占据多数的,仍是前者。 在刀枪炮火面前,农夫的铁镐农具显然不占上风。 只闻一声马嘶,夜凝紫赶着白义马偷摸来到城门下。 此时城楼上正有一队民兵披星戴月,连夜守城。 他们见了夜凝紫,立即剑拔弩张,纷纷将弓对准了她。 「兄弟们,城下有人!」随着领头之人的一声大声嘶喊,几十个民众立即持起自制的弩箭,将捡来的羽箭立即置于弓上。 在夜凝紫看来,他们一举一动皆非常不标准,且不说准确与否,唯看这持弓姿势,便是千奇百怪,十个人瞄准的目标九个互不相同。 她嘆了嘆,明明是一群如此不会打仗之人,却偏偏要揭竿而起。 这样的一群只会耕地的农夫,在那群训练有素的官兵不过只若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大哥们可否放小女进城?小女途经此地,也无一落脚之处,各位大哥可否行个方便?」夜凝紫压低嗓音,恭谨说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先前灯火昏暗,众人并未看清夜凝紫面向,见她骑着白马,身穿铠甲,便将其当成了敌人。 可现今听闻那女声柔弱婉转,想来应只是位不慎流落战场的小娘子罢,众人便渐渐放松了警惕。 此时乘着夜凝紫吸引起城楼上弟兄们的注意之时,夜玉龙已攀上城楼,偷摸着躲在暗处,握紧拳头手中长枪,默默等待时机。 夜凝紫此时见城墙上诸位无心再攻,便思量着兴许不必兄长动手,农家人热情好客,就此混入城中倒也不错。 可此时,只见一中年男子身形适中,举止看似稳重,气度不凡,独有一份读书人的儒雅,超脱世俗,缓缓走来。 他虽身着一身粗布麻衣,可那种端庄却有种出尘的飘逸,同身边农夫出身五大三粗的壮汉们格格不入。 「发生何事?」他面向其中一位壮汉,将手中的芭蕉扇在身前扇了两下,问道。 那壮汉答道:「首领,是个小娘子,落到咱这儿了,兄弟们正打算给她放她进来嘞!」 夜凝紫猜到此人应是首领之人,想着读书人怕是不好煳弄,便打算开诚布公,道:「小女早闻孙先生大名,此番是来投靠先生,助先生一臂之力,解阳州之围。」 孙山捋了捋他那颚下鬍鬚,将手中那把芭蕉扇朝夜凝紫挥了挥,道:「老夫要你何用?小丫头,战场兇险,还是早些回去罢!」 孙山此人虽在战策上没什么造诣,但在识人上还是不错的。 方才打量夜凝紫时,孙山见她坐下一匹白马甚是不凡,又身穿一身铠甲,便猜到她必是将门之女,兴许是闻他战绩,一时热血难禁,这才一股脑地从家里跑出来,投奔他来了。 孙山最怕招惹这些名门贵女,战场刀剑无眼,若是赖好有个闪失朝廷便多了个讨伐他们这帮兄弟的理由。 夜凝紫连咳两声,暗处夜玉龙闻声立即支愣起来,顷刻之间便用枪桿将那首领敲晕了去。 可惜他终是孤身一人,不占优势,被那群农夫一把抓住,不一会儿便是五花八门。 「大哥们饶命,她是我兄长,我兄妹二人只是太想进城罢了。」夜凝紫再次细着腔,装可怜道。 那群农夫相视两眼,不知该如何是好,一面是可怜的小娘子,一面又是击倒他们首领的元兇。 终于有其中一人拿定主意,道:「要不把他们先关起来?」 其余几人立即应声附和,几个人合力,将兄妹二人抗入了一处草房内。 随是监禁,众人还是为兄妹二人准备了酒菜。 送饭的老妇瞧着夜凝紫却是越瞧越喜欢,只想将她留下做个干女儿。 「这小娃娃甚是煳涂,打我们首领做甚?又不是不放你们进城。」那老妇边收拾着碗筷边说。 待那妇人离去,夜玉龙终于憋不住问夜凝紫为何非要去袭那首领,未得到他们信任,反而被关了起来,恐会耽误行程。 夜凝紫轻嘆一声,将手臂架在桌上靠了上去,压低声色道:「若是那首领醒着,恐怕你我连这城都进不来。」 夜凝紫知道孙山此人谨慎,定然不会轻易将他们收入城中,倒不如以袭击首领之罪被抓进来,起码还能进城。 只见夜凝紫轻闭双眼,缓缓睡了去。明日怕是会有一场恶战,要好好养精蓄锐才好。 次日,孙山果然找上了两兄妹,只见他沉着张脸,缓缓步入夜凝紫身前,用那芭蕉扇遮着他额上伤口。 「既是吃好喝好,汝等还是早些离开罢。」说罢,他便转身欲走。 「先生等等!」夜凝紫立即上前叫住了孙山,道:「若是小女子未猜错,官兵此刻怕是已至城下,正列着阵罢。」 孙山眉头紧锁,瞥了她一眼,只以为她单单唯是害怕罢了,便道:「既是如此怕死,还不快些离去?」 夜凝紫眼神一凝,厉声道:「先生误会了,小女并非贪生怕死之徒。我有一计,先生不妨听听再决定我兄妹二人之去留。」 听他这莫一说,孙山一转身,心想一个小娘子能想得出什么妙计,便不打算理会。 谁知此时夜凝紫见他不语,便自顾自地说起来:「若小女未猜错,那北狄官兵惯用云阵攻城,人数虽少,却惯将战线拉得很长。先生若想破阵,可用雨阵。」 孙山一下子愣住,什么云阵雨阵,他自是闻所未闻,但一听她如此解释,想到前些日子敌军进攻是确实惯将战线拉得很长,便觉得有几分道理,不敢再小觑,打算再请教那小娘子一番。 「既是如此,小娘子可否细说说,到底何为『云阵』,何为『雨阵』?」 此次他语气谦逊了不少,态度也恭敬许多,而能屈能伸也正是读书人的气概。 「所谓云阵是将大军分散,似云般将敌军层层围住,是为攻。然雨阵便是将大军兵分几路,从四面八方似雨点般将敌军逐个击破,是为破! 「先生可将我军兵分四路,从东西南北四方将敌军打散,则敌军当溃不成军,云阵立破!」 孙山捋了捋鬍鬚,仿佛若有所思。 第22章 破敌 城楼下战鼓声阵阵,似是战势激烈,战局紧张,此刻迎敌,刻不容缓。 深思熟虑之下,孙山便觉得夜凝紫之计甚是可行,当即便调了十万弟兄兵分四路。 闻着门外战鼓列列伴着将士们的嘶吼声破空传来,夜凝紫轻轻闭上了双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她静静感受着双方声势的潮起潮落,指尖被她捏得发白,似是在紧张地推断着双方到底胜负如何。 渐渐地,只闻远一点儿的战鼓声忽然变得急促,士兵们的唿声也从当初的多人高昂惊唿变为了少数人撕心裂肺的吼声。 但近处的鼓声仍秩序严明,一起一落,将士们的士气仿佛越演越烈,阵阵高唿,从未停歇。 炮火声也渐渐从一开始的轰鸣不断变得愈发少闻,两声炮火声之间的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 夜凝紫勐然松了一口气,只见她紧锁的眉头渐渐松起,紧握的拳头也渐渐放松。 此刻夜玉龙似乎也听出了前方战势的转变。 刚开始的炮火声明显是北狄官兵占据了上风,既然现今渐渐转为铁器间的碰撞声,明显是对方已占下风。 于是他将自己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不少,将自己一整个瘫倒在床榻上。 只见他此刻翘着二郎腿,随手捡了根稻草,细细把玩着。 只听他边玩弄着手中稻草,边调侃道:「小妹竟还有这般本事,几年未同小妹策论倒是落后了不少。」 夜凝紫转脸看着她这纨绔兄长,她自幼便从名师——江南第一大才子顾白衣,整日里习策论,观天象,尽管师从顾白衣并不久,但到底是不比兄长幼时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 她曾励志成为她父亲那般人物,可自母亲走后,她便从此只问兵书剑法,不再想着什么大义凛然,从此只求护住她所有想护之人,但求问心无愧。 前世满腹兵书终是随着嫁入宫苑化作尘土,可如今,她只愿能以这经纶力挽狂澜,换安国一片繁华似锦,换天下百姓一份安定祥和。 现如今,望着这战火纷飞,她唯愿自己计谋得逞,保这二十万民众一条生路。 忽然,前方战鼓声渐渐停歇,走廊中传出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夜凝紫勐然睁开了双目,伸手摸了摸靴中暗藏的匕首。 「将军聪慧,将军战策好生管用,竟能在短短一个时辰内退敌!我阳城之围若解,全仰仗将军善谋。」 还未见其人,倒先听见孙山的庆贺声伴着他爽朗的笑声翩然而至。 此刻,听着孙山步伐轻快迅速,夜凝紫心中波澜终于风平浪静。 其实她虽饱读兵书,可惜缺乏实战,纸上得来终觉浅,此番也是有万般变数,自然是要提起心来,细细思量,再想好退策方得万全。 此时只见孙山一只脚踏进了屋门,还未来得及站稳,便连连向夜凝紫行礼。 不过孙山到底是读书人,行的礼便是同僚间见面时,为打招唿以表亲切用的见面礼。 夜凝紫于是回了他军中下级对上级的军礼,道:「小女无德无能,怎堪当先生一声『将军』?先生还是直唤小女名字,阿紫罢。」 孙山立即摆手道:「阿紫姑娘战术之妙,令孙某佩服,一声将军堪当!只是此时敌寇已溃,不知是否应乘胜追击?」 夜凝紫快步随孙山移步城楼上,见此刻本就破败不堪的城墙,经受了炮火的摧残,此刻已是满目疮痍。 夜凝紫在战场上见了无数将士和战马的尸首,整个城楼此刻犹如一片炼狱,此刻已是再也不堪承受一次袭击。 她远望着这绵延数千里的修罗场,道了句:「穷寇莫追!」 孙山正站在夜凝紫身后望着她的身影,再一看城门下数杆倒旗,正是热血沸腾,心里正盘算着安排哪些兄弟们去追那群蛮夷之兵。 可夜凝紫短短一句便浇灭了孙山心中的全部希望。 于是他皱着眉,疑惑道:「阿紫姑娘何故就此放弃,好不容易打了胜仗,此时不乘胜追击,杀敌军个片甲不留,更待何时啊!」 夜凝紫抚着那城墙上一个新被炸出的大窟窿,反问道:「先生可知对方兵马人数几何?可知对方火药所剩几何?军队驻扎何处?」 孙山细细思索着,捋了捋长须,道:「孙某确是未知前两者,只知那蛮夷之兵驻扎在别山山嵴,需得翻过山去。」 此时只见夜凝紫稍作思考:「立即派几个手脚麻利的去探,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山嵴?」夜凝紫默念道,嘴角不住微微上扬,似是心中已有了计谋。 北狄人祖祖辈辈常年生活在大草原上,骑术一绝,恰逢别山虽高耸却不险峻,可策马在官道行驶。 如此看来,北狄将领是笃定上山时义军追不上来,这才捨近求远选择驻扎在别山山嵴。 可他们万万想不到,这地势确是正正好给了义军夜袭的地利。 不过成败之把握,还需叫斥候探过后才知晓。 夜凝紫望着这刚歷战火的残破城墙,转身对着孙山说到:「先生还是快快找匠人来修罢,若是晚了指不定敌军还会来袭,此刻的城墙确是不堪一击。」 孙山看向那城楼,用芭蕉扇拍了拍脑门儿。前几日生怕敌军奇袭,整日里提心弔胆,只顾着叫弟兄们换班值守,却着实将修补城墙一事一放再放。 此时他确是万万未想到,他曾以为的牢固城墙,竟是这般不堪一击。 日头渐渐遁入山中,唯留下一片火红晚霞绵延苍穹数千里,连着这沾满血色的大地,一时竟分不清天上地下。 待斥候汇报完,夜凝紫也终于坚定心中决定,欲领兵夜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身边的玉龙可不许自家小妹去冒这夜袭的风险。 要知道,所谓夜袭自是要以少数士兵先潜入敌方大营,令敌军出其不意便损失惨重,而后再派大队人马乘胜而攻,方可将敌军一举剿灭。 然而正是如此,夜袭才变得兇险不比,那小队先锋不知比白日里两军交战兇险多少倍。 而义军缺乏实战经验,自是要兄妹二人其中一人领兵方可随机应变,加强胜的把握。 所以夜玉龙深知以小妹的性格,定会将那领兵之人的职位自己揽着。 于是他只好抢先夺去了首领手中那柄令箭,不容夜凝紫多说一句便立即飞身上马。 「小妹,在军中乖乖等着哥回来!」 落日余晖洒在少年身上格外耀眼,只见他话音刚落便不见了影踪。 第23章 小番外 我眼中的夜凝紫(1) 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她不似寻常女子一般弱柳扶风,反倒有点儿力能抗鼎? 反正她打人挺疼的——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母妃说能吃的女孩子旺夫,她一餐能吃三碗,可不知为何却还是这般精瘦。 孃孃说女子秀外慧中,便是做得一手好女红。 我的姑娘可厉害了,别的姑娘拿着指头大小的绣针半晌也憋不出一个图案来,我的姑娘手持长枪,三两下边可将那些锦缎划成几段来。 惊坏了绣花宴上所有人,还被父皇当众夸了「英勇」。 她很善良,当街遇见聚众围殴的混混,总会亲切地「照顾」一番。 惹得他们哭爹喊娘地一熘烟儿跑回家去孝敬父母。 唉没办法,谁让我的姑娘如此善良呢? 出门遇见拦路山贼,她总会将他们好好「教育」一番,再抢走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交给大将军充军饷。 如此这般,既是教了他们向善,又是帮他们献了爱心,真真是善哉,善哉。 她如此善良,家人自然也有着菩萨心肠。 她外祖母苏老太太信佛,平日里更是没少吃斋念佛。 那日听闻外孙女在街上的「善举」,激动地两眼发黑,当即便昏了过去。 此后她便接连数日吃斋,将自己关在佛堂里任谁也劝不动,大概是感念我家姑娘的善举,自愧不如便只好加紧念佛罢。 可人若是太善良了总会有弱点,不外乎我家姑娘。 我家姑娘人美心善,极爱噬甜便是她最大的弱点。 不过弱点嘛,就是让人拿捏的,(此处窃以为我自己有那么些不要颜面)。 每每约她出来玩儿,干叫是叫不应的,须得用两串糖葫芦哄着。 特别是带冰糖芯儿的,她尤其爱吃,一根便能将她引出来。 不过她这弱点吶,也是我偶然得知的,才不会告诉任何人。 第24章 夜袭 夜深,烛火渐渐在昏暗的一片天地间显得格外明亮。 夜凝紫下马牵着缰绳,随大军埋伏在山上。茫茫黑夜,兄弟们都将手中火炬吹灭,唯留下月光映在铁具上的寒光烁烁。 此刻,夜凝紫静静等在军中,向着前方那片火光灼灼,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在等夜玉龙的信号烟火,他们相约,若是事成,定会放出信号。 夜玉龙此刻却已带兵潜入了敌方军营,他们蹲在暗处,观察着敌方寻兵的换班规律。 此时,只见一哨兵独自脱离了队伍,他慌忙欲撩起腰间铠甲,似是要小解,不料夜玉龙当机立断一枪桿将他击晕。 夜玉龙立即将他身上铠甲扒了下来,穿在了自己身上。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便一头扎入了那训兵的队伍。 那队伍的领兵人听见身后动静,往后一张望,令跟着夜玉龙来夜袭的兄弟们不禁捏了把冷汗。 夜玉龙一颗心已经快跳到了嗓子眼里,不禁握紧了袖中匕首,心里盘算着一旦被发现究竟该如何脱身。 此刻只见夜凝紫心里也是一悬,毕竟兄妹连心,此番也是会感到担忧的。 好在那领队只是向后一看,见并未少人,便用北狄语大声喝了一句,看他语气神色,大抵是叫他们当心,莫要擅自离队之意。 于是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不过周围各人见了夜玉龙方才行径皆震惊一片,这般偷人家衣裳的本事实在不像是一个看似当过将军,领兵打过仗之人办得出来的。 但他们很快便跟着夜玉龙有样学样。 只见他们皆蹲守在那片暗处,见了一个离队的便换上一个。 北狄人不知怎的,竟是如此不讲规矩,晚上又好似皆是喝多了水一般,皆陆续离队小解,不一会儿,一队人便换了大半。 可偏偏此时,一训兵刚一步入暗处,便见了一只人脚,不禁下来一跳,不待剩下的义兵将那昏睡的训兵藏好,便被那刚刚离队的训兵发现,一声惊叫便顺势而出。 待剩下的义兵将他击晕,便已经来不及了,那领队闻声迅速向暗处靠近。 夜玉龙一把身出匕首,向那领队刺去。 那领队虽是个壮汉,可惜疏于防备,被他一击刺入后背。 「杀!」夜玉龙轻声唿道。 此声势把握的很好,既未惊扰的军中正休憩的北狄官兵,又将命令向身边人传得明明白白。 义兵见夜玉龙发号示令,立即一拥而上,将那剩下的训兵打到,各自换好衣裳,随即便跟着夜玉龙潜入了敌营内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可他们人数到底还是较多,容易引起注意,便兵分二路,一队往东,朝主帐,粮仓摸去;一队往西,摸到一处营帐便放火,放完便走,意在制造动乱。 夜玉龙又挑了个头脑精明的领着另一对,两队相约一个时辰之内务必在此地汇合。 众人渐渐潜入了军营腹部。 北狄军营之防备到底是没有安国严密,竟被众人一下子潜入,且一路顺风顺水,并未见有人阻拦。 不到半个时辰,夜玉龙小队已经摸到敌方主帐,此时西边已是火海一片。 只见夜玉龙趁乱摸到敌方主帅帐内,帐内不见有人,唯有一柄大刀,刀柄处此刻却是刻痕有深有潜。 夜玉龙怀疑此刀定是那北狄主帅的贴身兵器,便速速唤人来将它抗走。 兴许是白日里刚歷战败,自是有些疲惫,此刻北狄军营已是乱作一团。 整个东边军营之兵皆闻声爬起,向着西边军营着火处跑去。 此时正见一壮汉身披这北狄官服,却是安国人模样,正四处奔走,试图稳住狄军,要坏了夜玉龙的计谋。 夜玉龙猜到他正是叛逃的安国军师,现在受了北狄人重用,当了北狄军师。 北狄骑兵战力卓绝,只可惜缺少像安国文人这般善谋之士,便惯用重金诱降。 于是夜玉龙一枪刺过去,他便倒了下来,再无生息。 身边北狄人顾不得身边死了个安国军师,只一心向西边冲去,渴望救下所有自己人。 说来今夜风向亦是天赐妙机,那火势蔓延迅速,不一会儿便烧得满西营火海一片。 北狄官兵救火不及,火势便渐渐向东边漫去。 此刻夜玉龙已是一把火烧了主帐,此等乱势,本可速速撤离。 只要山上主力袭来,这北狄人便定会被打得落花流水。 「你们先走,我还去去就来撵你们!」夜玉龙话音刚落,便继续向东前去。 此刻眼见得一个时辰期限已到,众人在汇合之地不见夜玉龙,便只好奉命而归。 他们未来及换上自己衣裳,便上了山,差点被义军当成敌人。 好在夜凝紫及时阻住,这才令他们逃过一劫。 「怎的不见兄长归来?」夜凝紫见派出的一百人一个不少,唯独少了兄长,不免担忧道。 可此时仍未见夜玉龙的信号,可眼见的山嵴敌营火海阵阵,乱作一团,已到了进攻的最好时机。 「将军他独自深入,叫我们先撤,我们不敢抗命,便先行归来。」听那位同夜玉龙一同东袭之人一言,夜凝紫一颗心不禁被她提到了嗓心砰砰直跳。 她在犹豫,是等等兄长的信号,还是此刻便趁势而攻。 身旁孙山亦是眉头紧皱,他虽战术缺乏,但也能看出此刻敌营正乱,正是袭击之大好时机,可偏偏夜凝紫不下令,他心里便也是火急火燎。 「阿紫姑娘,你看这时机已到,是否应速速起兵?若是错过了时机,岂非就此白费了小将军和兄弟们的一番用心?」 夜凝紫一凝眸,她深知此刻一发兵恐怕兄长亦是凶多吉少。 此刻,只见方才夜袭归来一壮汉冲着孙山,怒吼道:「小将军一刻未归,那便不能起兵!」 此话一处,立即迎来兄弟们附和。 「对,将军冒死深入,对我们有大恩,我们绝不能不管他死活!」 义军唿声阵阵,不禁让夜凝紫有些动容。 这般淳朴的乡亲们,竟也有如此重义。 突然,阵阵炮火声传来,夜凝紫应声望去,只见敌方炮火营着了大火,将火药尽数吞噬。 片刻便看见了夜玉龙的信号,夜凝紫顺势望去,见到了兄长身影。 第25章 阳城战终 眼见得兄长夜玉龙的身影越来越近,夜凝紫顾不得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便朝着夜空放声高唿:「进攻!」 此刻只见她身后千军万马,万箭齐发。 义军将备好的巨石尽数推下,滚滚巨石一下子向山嵴的敌营处行进。 一时间只闻巨石碎裂的声响与巨大的轰鸣声伴着敌方军营的惨叫声迅速传来。 义军将士们顾不得以一身粗布麻衣对上敌方甲冑烁烁,唯将一腔热血挥洒疆场。 夜凝紫不顾孙山阻拦,做先锋打头阵,血染疆场。 不料敌军迅速维持好秩序,尽管损失惨重,却还是列起阵来,北狄铁骑似巨浪般滚滚而来。 夜凝紫不畏敌方狂勇,抡起长枪便一路势如破竹,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可偏偏此刻,敌军万箭齐放,夜凝紫转起长枪,组成了一张天然之盾。 可毕竟箭数过多,又有无数敌军持枪追来,夜凝紫躲闪不及,被一枪刺中了小腹。 她只觉胸中一闷,腔内便闻得一阵血腥,又一枪刺来,正中她的后背。 瞬间一口鲜血倾吐而出,夜凝紫终是落了下风。 不过敌军没讨到多少好处,只见夜凝紫一声怒吼,持枪向后一抡,便将方才刺中她的两敌兵击倒在地。 她用手紧紧捂住腹部,试图阻止那直流的鲜血。可血流仍不止,她似乎越加虚弱,就连紧握长枪的右手也止不住地颤抖。 「快攻,她已是穷弩之末!」敌军主帅失了随身佩刀,便握着两柄下属的轻刀,向她袭来。 夜凝紫眼神一亮,要紧牙关,将身边的数名敌兵一枪抡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可也失了逃脱的时机,只见敌军将领迅速向她袭来。 「受死吧!」 那人说着夜凝紫听不懂的北狄语,放声怒吼着企图威慑住她,可她偏偏丝毫未有一丝畏惧。 那人的一柄利剑向夜凝紫胸口刺去,她用枪一挡,将那剑一下子掷飞出去。 突然,夜凝紫后方突然窜出一人来,又正正好刺中了她的右小臂。 眼见得手臂越来越疼,渐渐脱力,她抬枪换手,将长枪换到了左手中,一枪便向背后辞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好刺中了那背后之人的胸口。 兴许是血失得过多,夜凝紫有些眼前发黑,只见她一个踉跄,差点未站稳。 可偏偏周围敌军不断向她而来,她的视线渐渐变得迷煳。 果然敌军数量还是太多,她到底是低估了义军的战力。 两军尽力交持着,只得等着第二披义军的到来,方可破局。 夜凝紫握紧长枪,身子越来越沉,只得尽力迴转着枪柄,尽力阻挡着身边的敌兵。 她的视野越来越模煳,只见天地间渐渐一片黑暗。 她要死了吗?夜凝紫开始思考着。前世一腔热血终是无处挥洒,如今十年饮冰,热血难凉,终于心愿得尝,战死沙场。 可惜大仇仍未报,此时身死,不免心有不甘。 她渐渐得失了神色,只听见天边乌鸦盘旋嘶叫之声划破天际。 「小妹!」忽闻得一声少年清脆的叫喊声。 夜凝紫一抬眸,虽看不清少年面容,但这熟悉之声,必是她兄长夜玉龙带着第二批义军而来。 「得救了。」她在心中默想着,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缓缓向后倒去,一头扎在了兄长怀里。 「小妹,小妹!」夜玉龙吓坏了,看着夜凝紫鲜血直流的下腹,看着她一身战衣被染的血红,自是心疼不已。 「蛮贼敢尔?」只闻他一声怒吼,身边几人被尽数击倒。 天地间血战之后,伏尸遍野,浓厚的血腥味仿若来自九幽地狱一般,掩得星月失色,如同炼狱一般,悲壮惨烈。 一丝青白色自地面上缓缓升起,带给天地间一片光明。战马之嘶鸣渐渐停歇,唯有一阵阵丧亲丧友的哀嚎萦绕耳畔,久久不息。 夜凝紫意识迷煳,最后只记得她被兄长背着离了战场,便一下子昏睡了两天一夜。 醒来时夜凝紫环顾四周,见得自己正身处一个干净的房间之中。 黄昏昏暗之光映在梳妆檯前的镜子上,将那一片黄光映在房中,显得房中一片昏黄。 房中摆设不多唯有一个柜子,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几盏茶水。 夜凝紫见房中无人,便将手臂撑在身后欲起身,忽觉小腹一阵疼痛,胸中又是一番血涌,便有一小口血从口中滴落而出。 夜凝紫一垂眸,轻轻抚了抚腹中刺伤,便又是一阵疼痛。 屋外人似乎听到了动静,便嚷着将夜玉龙叫了来。 夜玉龙一进门便见小妹面色苍白,嘴唇无色,嘴角一片殷红,便心疼得掉起泪来。 「哥,此战胜否?」夜凝紫心里一直压着这事儿,一直未有释怀。 只见夜玉龙深深点了点头,一面抹着眼泪,一面数落着他这不听话顽固的小妹。 「小妹呀,都这样了还操心这些做甚?你知不知道那日你有多吓人,浑身都是血。当时哥想着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哥可怎么活呀~啊呀呀~~我的小妹呀。」 夜凝紫对着她这兄长终是无可奈何,便轻轻抚了抚他额角,叫他不必担忧。 她这大哥在战场上英勇无畏,偏偏到了她这儿便畏手畏脚,生怕自己做了什么惹了小妹不快。 此时,孙山闻讯赶来,见了夜凝紫便一下子朝着她跪了下来。 「孙某代表着乡亲们叩谢阿紫姑娘!」话音未落,他便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夜玉龙不待他再嗑一次,便一下子将他拉起。 「先生不必如此,我也是安国人,也会想要守护家乡。」夜凝紫缓缓道。 可孙山此刻却长嘆一声,凝眸看向大地。 「唉,可惜此刻那儿还有家呀,安国又何存啊!」 夜凝紫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道:「先生此言差矣,尽管北方人总戏称她一声「南安」,可你我皆知,安国尚存,只要有一息尚存,安国便不会抛弃尔等,总会有人护着你们的。」 孙山看向窗外大地,看着落日缓缓遁入山中,天地间便是一片辉煌。 「但愿罢。」 惟愿南边的朝廷有一日会想起他们,收復失地,恢復河山。 惟愿乡亲们能回归男耕女织,安乐祥和。 第26章 南归 夜凝紫伤势过重,只得留在阳城修养数日,数日之后,忽见一使臣身着官袍,手持文书而来。 「臣奉官家口谕,前来迎接丹柔郡主入京!」 此刻众人皆傻了眼,特别是那将夜凝紫当自己干女儿照顾的大嫂,双腿瘫软在地。 她万万没想到这般平易近人的阿紫姑娘竟是大名鼎鼎的镇远将军夜昇之女夜凝紫。 一时间众人皆跪地叩拜,正是这位丹柔郡主,冒着耽误圣命的风险停留阳城数十日,为保义军守住阳城,便只是为了护住守城的兄弟们换得他们一时性命无忧。 「郡主,官家等候多时了,请随臣渡江上京!」那使臣单膝跪在夜凝紫面前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可惜夜凝紫伤势未愈,但既然是官家亲自下旨,自然无法推脱,只得匆匆上马赴京,不敢有丝毫耽误。 夜玉龙悄悄拽住那使臣,试图以银钱贿赂,容他们二人再耽误些时日,可这使臣偏偏是个不贪财的。 使臣名唤南归,是官家身边的掌事太监,本是看守剑阁的宦官,可惜官家南归时只顾着将金银珠宝尽数随行南迁,可惜了满阁的上古名剑,被官家一把火烧成了尘土。 可惜安国人只知名儒圣经之可贵,不知名枪名剑之难得。 便是被人略了都城,只要是一息尚存,便顾不得那些盖世兵典之难能可贵,唯沉迷于丝竹耳乐之中。 前世夜凝紫嫁为太子妃后,对南归此人便有些了解,可惜此人一生痴迷于剑术,对权术实是没什么兴趣。所以直到夜凝紫前世身死之时仍是个平平的掌事太监。 只见他恭敬跪在夜凝紫身前,未着官服,一席素衣胜雪,一双剑眉下清眸璀璨若寒星。 他半束着发,碎发披散在肩,稜角分明的脸颊,尽显清冷骨感。 他人清瘦,却身姿挺拔若苍松,气势刚健若骄阳。 夜凝紫起身将他扶起,他一双星眸竟直直对上夜凝紫眼睛,眼神中透着寒光,似是流露着一种锐不可挡的利气。 「多谢郡主。」他又向夜凝紫作揖行了一礼,让人误以为他是那般彬彬有礼的少年,可夜凝紫心里清楚,他可是宦官中最为孤傲的,面对位高者,只要是被他认为德不配位的,他一概不行礼。 他这种性格的确容易招惹人,可身陷污泥确仍能保守着这份傲骨,前世夜凝紫是十分佩服他的。 「有劳公公了。」夜凝紫答道,礼节性的嘴角微微上扬。 可南归确实领了情,竟也回了她一笑,只见他双唇扬起了弧角,笑得云淡风轻,却又着实透着欣喜。 两人于是辞别了阳城,随南归一路直走临安。 阳城之下,数万父老乡亲夹道相送,义军阳城一役虽有所伤损,但到底是保全了主力,经此一役,义军威名应当远传,北狄官兵应不敢轻易来攻,他们应当可以度过一段安乐时日。 可惜夜凝紫只是帮他们退了一次敌,日后若是再有敌来攻,便只得靠他们自己。 不过忆起前世阳城一战二十万民众全部丧生之惨状,她觉得,她应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眼见得阳城越来越远,夜凝紫回过头最后再看了一眼那正修整的城门,轻嘆一声,便再不回头。 此刻孙山正站在城楼上,手中捧着年少寒窗苦读所学的圣贤书,深深嘆了口气,将其收起,换上了夜凝紫送的孙子兵法的抄本,细细读了起来,嘆道: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乱世之中,要保全这二十万弟兄的性命,从此之后,便只得靠他们自己。 三人一路疾行,终于在天黑之前来到江边。 望着江边的大船,夜凝紫开始望着他们不断来往于江边的船影,不禁又赞嘆起安国造船技之强大。 南归从岸边挑了支最大的,两人便跟着他上了船。 「船家,此船可是岸间最快最稳的?」南归将一锭银子在船家面前晃了晃道。 「客官好眼力,此船在绍兴二年可是载过贡石的,可日行千里而不翻,船上行走如履平地,客官尽请放心。」那船夫伸手接过南归手上白银,笑道。 此时正逢长江落日,余晖洒在江边,映得金黄一片。 水天一色,天地间尽是璀璨夺目,带给人们一种视野上的震撼。渐渐看见一轮红日缓缓遁入江边,天地间渐渐变得昏暗。 夜凝紫望着这天边落日,吹着江风,顿时感到一阵惬意。可一想到不久便要上京去,不免有些惆怅。 此时南归轻声步入夜凝紫身后,只见他将双手背在身后,仰头对着苍穹,闭上了双眼。 两鬓碎发被江风吹得飘逸,他绝世而立,浓眉微皱,似是满面写满秋色。 「公公怎的亲自来了?」夜凝紫凝眸看着船角破浪前行,滚滚长浪被势如破竹的船身划出一道大口子,冷然道。 在夜凝紫记忆里,南归从未得到官家真正的信任,因而官家极少派任务给他。 因此他此番勐然前来迎她进城,夜凝紫也是吃了一惊。 「是臣自荐,早年听闻夜氏有一剑舞,唤作『轻水』,有闻郡主乃夜氏此代之佼佼者,本想有幸领略一下郡主的轻水剑舞,不过郡主既是受了伤,那便作罢了。」 他语气里透着一丝落寞,应是极其失落。 「那便约好了,待凝紫伤愈,定会来寻公公试剑。」夜凝紫转身对着南归,一双清眸看着他那随风飘逸的身影,道。 南归听闻此言,面上欣喜之神色已经掩不住了,便轻笑一声,嘴角漾起了微红的涟漪。 「臣随时恭候着郡主!」 南归此时心中已是澎湃一片,他自请来接丹柔郡主时,本是自认为希望不大,毕竟他只是位小小的宦官,万万未料到高高在上的丹柔郡主竟会主动邀他试剑。 夜凝紫看向他腰间佩剑,忆起了前世她初嫁入东宫时,第一次见到南归,他曾求她试剑。 可她当时顾及后宫不得舞刀弄剑,又怜自己剑心已失,便拒了他。如今主动邀约,便也是为了还他前世试剑之请。 夜半,夜凝紫倚着船桅轻闭双眼,渐渐听闻临安城外佛寺的钟声阵阵传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第27章 上京 清晨,伴着第一抹晨曦缓缓照入江面,夜凝紫渐渐看清了临安的繁华。 大船靠岸后一行人便又换了小船,走上了城中水路,此时可见得一片片大大小小的高楼林立江畔。 果然过了江便是另外一番情景,比起江北战火纷飞,饿殍遍野,江南显然安稳许多。 来往商船不绝,一大清早便可闻得阵阵清脆的叫卖声滑破长空,街上随处可见农夫拉着牛车来城中贩卖新鲜果蔬。 一行人一路朝着西子湖畔而来,船夫见船上又载了贵人,便一路上欢笑声载道。 「贵人是第一次来临安罢?」船夫笑着问夜凝紫道。 夜凝紫看着小湖旁那一座座白砖黑瓦,凝眸忆起往昔,嘴角不觉微微上扬,神色中尽透着无奈与悲凉。 「是第二次了。」夜凝紫答道。 「原是如此,本还想向客官推荐一番我们临安特色吶。」船夫一拍脑门,又将船桨江中盪了两下。 「无妨,船家尽管推荐便是,上次去得匆忙,未有好好赏玩,此次应是要留得久些。」 夜凝紫说着想起当年母亲走后,她随父亲一路将皇帝护送至杭州,在此地留了数日。 当年的杭州还未有这般繁华,如今十年过去了,杭州却已成了临安,原本空明的巷子中人烟更盛,处处瀰漫着烟火味。 「客官请看,这便是临安最具声名的小吃街,每日来往人数可达上万,往东走便是涌金楼,多少外地人不远万里也要来尝上一尝。」 听着船夫热情得讲着,夜凝紫也不觉对这座城产生了好感。 前世嫁入东宫后她便常常深居简出,这般人山人海,风帘翠幕,是她从未见过的人间盛景。 看着这般盛景,她似乎明白了为何齐氏能可在此地醉生梦死也不愿恢復中原。 放眼观望,临安不仅比汴梁多了分烟柳画桥的朦胧,商民也更为富庶,巷子中勾栏瓦子随处可见,百姓无一脸上不洋溢着笑意。 行至城南凤凰山东麓,小船停至西子湖畔,唯见前方宫阙辉煌。宫墙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进了禁苑,处处便可见雕樑画栋,苑中每一根柱子似乎都经过了悉心雕琢,复杂灿烂的花纹个个栩栩如生,成百上千根柱上纹样各不相同,若无数千匠人精雕细琢是万万成不来的。 夜凝紫被带入了一处宫中秘府,内有十几个嬷嬷宫女为她梳妆妥当,为她挽了飞仙髻,她晃了晃首上金银珠饰,觉得沉重,便悄悄摘掉了几样,被老嬷嬷发现了,唠叨了她一番,又给簪了回去。 夜凝紫换好衣裳,只见她身着缕金百蝶纹穿花云褶子,一双水色中袖衬得她面色白皙,裙摆处大量银色蝴蝶似是要一下子翻飞而出。 此时只见南归也已换好官服,夜凝紫便被他领着进了内宫。 夜玉龙无诏不可如内宫,他便只好在宫外候着,宫中侍人怕他无聊,便拿出了上好的糕点招待。 此刻议政殿内,众朝臣在掌印大监的指导下列队整齐,在殿内恭候着官家到来。 太子齐阑站在最前,身着一袍红纱紫公服,腰系通犀金玉带,头束皂纱折上巾,气宇轩昂,面白似玉,墨眉似剑,面带笑容,一袭贵气逼人。 齐衡安跟在他身后,未着官袍,身着一身玄色墨袍,一张锦扇在身前扇来扇去,目似繁星,嘴角难以掩盖的笑意始终挂在面上。 齐阑转过身,见了他爱弟,眉头微皱,关切道:「今日九弟怎的来上朝了?身子如何了?若是实在难受,便不必强撑着……」 他话音未落,便被齐衡安打断道:「不劳皇兄费心,今日有臣弟相思之人来,臣弟便是病入膏肓,也要来见上一面。」 齐衡安自从被父皇诏回临安,便以路上遇匪,不敌伤重之名赖在恆王府中,谢绝一切访客,至今才第一次上朝。 官家心疼他这位早年丧母的幼子,平日里便对他多加照拂,如今听闻他伤重,当即便批了他自请告假上朝的札子。 「臣弟久未上朝,还请皇兄告知,今日议些什么?」齐衡安对着齐阑笑道。 齐阑无奈地耸耸肩,轻嘆道:「上京数日,你竟对京中大事一概不知?」 齐阑虽深知他这九弟自幼便不善朝政,却不想他如今竟是如此消息闭塞。 不过他宛然一笑,轻轻舒了口气,既是齐衡安无心争储,他便可以似从前那般用心宠着他,把他当最亲的兄弟,有求必应,有欲必足。 不过方才九弟那句「相思之人」着实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正欲问上一问,调侃一番。 却见大监一声:「官家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众臣皆打起了精神,山唿万岁,俯身叩拜,气势恢宏。 只见天子身长八尺,腰背微驼,却未失龙颜盛威。 光壁刺眼龙纹蟒袍裹身,只得露显龙纹熊皮金靴,双臂垂于膝下,双手厚重有力。不过此刻他的双手却抖个不停,一个劲地抚弄着自己的玉扳指,在指尖转个不停。 「对于北伐一事,诸爱卿可有何见解?」 圣言一处,诸卿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纷纷握紧了手中朝笏。 「官家,臣以为此番北狄左贤王突发疾症而终,可汗无子,北狄诸王争储势乱,无暇顾及我大安失地,此时正是北伐之大好时机,还请官家早做打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兵部尚书魏忠率先进言道,他浓眉紧皱,满面严肃,似有一种锐气,势不可挡。 「官家慎思!」是御史中丞杨越,只见他上前两步,跪在了兵部尚书正前。 「前年中原刚发旱灾,若是此时收服中原,怕是灾民不断。旱灾危及江南,本就自顾不暇,怎堪收服中原灾民?官家慎思!」 此时,归朝不久的中原军主帅骠骑大将军吴宗泽一腔热血终是难咽下,指着御史中丞大骂道:「锦衣懦夫!」 紧接着他又面向官家,道:「官家恕罪!臣自北南归,唯见途中饿殍载道,甚是可怜。北地国人皆翘首以盼,只等官家派兵来恢復河山,如此打好时机,此时不攻,更待何时啊?」 龙座上圣人眉头紧锁,右臂轻托额角,左手扶着倚靠,深陷其难。 第28章 殿论 此时只见夜凝紫已随着南归公公候在了殿外,殿内的雄辩之声清晰可闻。 但夜凝紫心里却是琢磨不透。后宫女眷不得干政可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她此番离正殿仅仅一屏风之隔,可将殿中所议政事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心生疑虑。 当今圣上可是对群臣颇为猜忌,此番定然是故意将她安置于此,不知作何打算。 殿内齐衡安听闻殿外声响,便顺势向殿外看去,隔着屏风看见了心上人的身影,悄悄整了整衣衫,薄唇微挑,止不住的笑意在脸颊荡漾。 可偏偏殿内气氛紧张,齐阑注意到九弟齐衡安心思不对,便后撤一步拉了拉他衣袖,提醒他朝堂之上,要注意辞色,莫叫人抓了去上札子弹劾。 三人论辩过后,只见右相苏阁老缓缓上前一步,他儿子中书舍人立即将他扶住,只见他拱手作揖,道:「官家慎思啊,前日里六部才议过的兵部亏损之事,当时老臣说三年之内不宜大举发兵,官家可还记得?如今国库亏空已是入不敷出之景,若是再大举进兵,那不出半年,朝廷上下便无奉可发!到那时官家人心尽失,则社稷危矣!」 官家听闻此言,不禁握紧了拳头,眉头越发紧皱。 夜凝紫在殿外听闻此言,不禁唏嘘两声。毕竟前朝众官贪污腐败者甚多,前年官家播钱粮赈灾,可百姓却未收分文,怕是全叫他们贪了去。若是他们肯将囊中私银尽数上缴,恐怕此次发兵之成本不仅足够,怕还是绰绰有余。 此刻只见太尉置身前列,道:「官家可否听臣一言?臣自汴梁沦陷以来,臣之妻女皆被狄人掳走,臣无一日不想收復失地,但可惜此时国库空虚,百姓好不容易有了喘息之时机,此时再大举徵兵,怕是不妥。」 太尉在朝中威望颇高,又是主战派的主心骨,他此言一处,便是主战派人人皆闭了嘴。 骠骑大将军握紧拳头在地上重重垂了两下,但眼见得太尉眼含热泪,便长嘆一声,只好就此作罢。 奈何朝堂醉生梦死者众,偏安一隅者更众,可惜偏偏向他这般立有恢復河山之志者少之又少。 难道北地百姓从此只得昂首空盼,永远不得安宁?难道江南百姓是安国百姓,江北的便不是? 太尉亦是无可奈何,他深知,即便官家肯出战,主和派那边也一定会出手阻止,到时候主站派损失只会更为惨重。 他拭了拭眼角泪珠,实是不忍看妻女在狄人手中受苦,奈何朝廷失德,山河无救啊! 夜凝紫在殿外看得亦是一时气血上头,当年汴梁攻陷,多少人少女少妇被掳去了北地?其中不乏王公贵女,公主贵妇,甚至连官家生母魏太后都被掳了去。 再加上朝廷甘愿偏安南隅,每年都要向北狄进贡的数百妙龄少女,此时正在北狄遭受着这非人之折磨,她们怎不翘首以盼? 圣上高坐龙椅,观着朝中主和众人的一条条分析,渐渐感到烦躁。一时气血上头,不禁令他头痛的重疾再发。 大监见官家神色不对,便立即喊了罢朝。官家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即点头哈腰,聆听圣意。 「众爱卿若有何见解,承一札子上来罢。阑儿,安儿留下,尔等跪安罢!」 待众臣告退,大监便宣了御医来,官家享受着御医之按摩,一抬手,大监便领会圣意,将夜凝紫宣了进来。 夜凝紫跟着南归缓缓步入大殿,殿中格局不小,薰香不浓不淡,闻了叫人提神醒脑,殿中尽是金雕玉饰,放眼望去,唯见得一片金黄。 可惜夜凝紫对着繁华却委实欣赏不来,唯觉殿中一片气氛阴翳,肃杀之气咄咄逼人。 齐衡安用羽扇遮住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半转过身看向夜凝紫,但见夜凝紫行叩拜礼后垂眸望着地面,余光一丝也未施捨于他,他便微微有些失落。 此时,只闻官家坐直了身子,问两兄弟道:「方才朝议之事,阑儿安儿以为如何?」 只闻他语气沉稳,眼神不断观察着两兄弟的神色,显然是在考验两人。 太子齐阑闻言,立即拱手上前,道:「父皇,儿臣以为此时开战未免操之过急。十年前北狄大举入侵,牺牲了我南安大部分兵力,此时我南安兵力已大不如前,且国库空虚,实是不宜开战!」 夜凝紫悄悄用余光瞥向官家,隐约看见官家伸手抚了抚皱眉,神色恍若更为焦虑。 许是官家见齐衡安久久未曾言语,便又看向他,又问了一遍:「安儿以为如何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夜凝紫不禁为他捏了把冷汗,记得前世此刻他一番阔论引得官家赞赏不绝,但也引了齐阑猜忌,为这对兄弟离心埋下了种子。 可齐衡安此刻却是看似毫不在意,漫不经意道:「父皇此言问衡安,倒不如问那传消息的细作,若是那北狄左贤王一事是假,岂不是令满朝文武白忙活一场?」 此言一出,夜凝紫似乎听见她身前的太子悄然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了大半。 此时座上也传来一阵轻笑,「你呀,净会说些荒谬之言给朕找乐子!」 齐衡安努着嘴,挑了挑眉,笑道:「都是父皇的错,儿臣此番伤重刚上朝便被父皇如此刁难,真真是为难儿臣了。」 只闻座上又传来一阵爽朗之笑,而后又问了夜凝紫。 夜凝紫一愣,心里疑惑着官家考自己儿子怎的连带着也问了自己。 不过她很快咽了咽口水,思忖片刻,缓缓道:「战则收復失地,不战则休养生息。臣女一路自北地走来,见众生疾苦,苍生涂炭,然国库空虚,南地百姓亦是不易,可机不可失,故此番是战是罢,臣女不敢决断。」 夜凝紫以为官家此番定是为了试探她乃至夜氏之忠,不然也不必会放着满朝文武之忠言不听,去听她这一小娘子之言。 方才若是她表明态度,怕是会被认成是夜氏结党营私,无论是接了主战派还是主和派,只怕夜父都会大难临头。 第29章 赐婚 阳光照在殿中金壁上,殿中唯见得一片辉煌璀璨。 夜凝紫将悬着一颗心跪坐在地上,被齐衡安快步上前扶了起来。 「只是分析现状却不得出结论,无结党之嫌而又不失审时度势之能,真是聪敏。」齐衡安想着,脸上挂着宠溺的笑。 此时官家嘴角却亦是微微上扬,他早便听闻夜氏嫡女胆识过人,未想这般御前进言也如此面不改色,可惜没什么主见,倒是和老九是绝配。 座上人想着,边笑着看着老九搀扶着未来儿媳的身影,似是在看一对新婚夫妇。 夜凝紫轻捂着小腹,方才一时紧张跪得太勐,不慎扯到了伤口,一时疼痛传来。 她咬了咬唇,轻轻欲将齐衡安推开,他却紧紧抓住她的双臂,扶得更为用力。 「若朕未记错,丹柔可是已满二八?」官家抬首看向大监。 大监立即心领神会,谄媚道:「官家好记性,丹柔郡主正值二八年华,是成婚的大好年纪吶!」 随即大监又一扬拂尘,指向两人,又谄媚笑道:「这么一看,丹柔郡主与恆王殿下真真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定会百年好合。」 官家闻言捋了捋又是一笑,毕竟两人自幼便有婚约,现在姑娘大了,两人有看着这般恩爱,他这个老公公总要成人之美,尽快将这婚事定下,免得耽误了人家姑娘。 「你二人也都不小了,不如尽早将这婚事定下,回头同你母后商量着订个吉日,如何?」 听闻父皇赐婚,齐衡安再也掩不住眼底的欣喜,一句「多谢父皇!」俯首叩拜,跪谢作揖。 夜凝紫刚想发言,忽然腹部伤口疼痛难忍,加之此番觐见来得匆忙,未来得及用早膳,头脑有些发懵。 只见她嘴唇发白,面无血色,紧紧捂着小腹,一股血腥顿时勐然散出。 「你受伤了?」齐衡安察觉到不对,将夜凝紫揽入怀中,见她小腹部鲜红一片,心里一片慌乱。 他顾不得御前失仪,将夜凝紫一把打横抱起。 「御医,快传御医,去韶华殿!」他顾不得身前众宫人之目光,抱起夜凝紫便朝着最近的韶华殿行去。 韶华殿正是贵妃苏氏居所,而苏氏正是夜凝紫亲姨母,也是苏氏嫡女,夜凝紫从小便受她疼爱,将夜凝紫送至她宫中,乃为最优。 夜凝紫眉头紧皱,眼见得腹部血流不止,本想奋力挣脱,却终是浑身无力,一时间瘫倒在他怀中。 齐衡安死死抱着她,感受着她手心的冰凉,不禁将她向自己怀里靠了靠,眼见得夜凝紫渐渐没了意识,齐衡安此刻已是心乱如麻。 「是我,没有护好她。」齐衡安这样想着心里不禁十分后悔,后悔自己为何要为了那圣命弃她而去。 看着夜凝紫身上的水色羽衣渐渐变得鲜红,齐衡安害怕极了,不免加快了脚步,若是夜凝紫有个什么闪失,他便也不活了。 终于到了韶华殿,此时御医早已闻讯在殿中等候,只见得齐衡安满面汗珠,眼角热泪伴着汗珠从他那张俊容中缓缓下落,他顾不得向苏贵妃行礼,便将夜凝紫轻轻放在了她的床榻上。 「快!」他一声令下,数名御医恭恭敬敬立即忙活起来,把脉的把脉,止血的止血,煎药的煎药。 多少人进进出出,殿外齐衡安紧张的踱来踱去,苏贵妃亦是捏紧了手中锦帕,不一会儿便将那帕子捏了个大洞。 终于数宫人忙里忙外,总算将血止住,夜凝紫也渐渐稳定下来。 此时只见齐衡安顾不得殿内众宫人阻拦,便立即沖了进去,跪坐在夜凝紫塌前。 他看着夜凝紫睡熟的面容,这才松了口气,他将众人皆拦在殿外,因为在这宫中,他一个人也不信。 他轻轻抚了抚夜凝紫的脸颊,不慎沾了一手胭脂。 他看着手上的胭脂,在自己嘴角摸了摸。她的唇很细小,又很娇艷,他用手轻轻点了点,却不敢吻上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他不确定心上人是否还念着他,他害怕心上人会再醒来后将他弃之若敝屣,就似前世那般。 他紧紧握住夜凝紫的手,只觉她手心一阵冰凉,他小心翼翼地轻轻向她手心哈气,又将她双手捂在他怀里。 看着心上人这惨败的脸,齐衡安不禁掉了两滴泪。泪水滑过他的颜,隐忍的呜咽声裹在余晖里,有种叫人拨不开的沉重。前世她便是这般在他怀中悄无声息。 先前他不敢明着会她,生怕惹了她不开心,更怕自己一颗炙热之心就此凉了。可他偏偏又不甘如此爱得这般卑微,等到他终于鼓起勇气将她紧紧抓在手中之时,心上人却已经走了。 吾思卿时卿不在,吾追卿时卿不再。 世事总是如此,若是有可能,他愿此生用尽全力,无论她心悦于他否,他都要将她牢牢护在手心里,终有一日要折了她的羽翼,将她好好护着,再不叫她受一点伤。 他跪在她身边守了许久直至日落她也未曾睁开双眼,渐渐地他将一双腿跪麻。直到听见殿外宫人叩拜的声响,察觉是官家来访。 只见他缓缓站了起来,轻轻掖了掖夜凝紫被角,拍了拍玄袍上的尘灰,径直向殿外步去。 见苏贵妃正为圣上斟茶,他便跪在父皇身前,眼神中透着一丝憔悴,沉沉道:「父皇恕罪,儿臣肆意妄为,惊扰苏娘娘了。」 皇子私入后宫乃是重罪,入了宠妃内殿便是罪加一等。 好在皇帝齐德基向来对这个宠妃生的儿子格外爱护,此番前来并非是要治他之罪,便亲自俯身将他扶起,以安抚他心之焦躁。 「丹柔如何了?」官家将手中茶杯放在一边,浓眉微皱,关切道。 好好一姑娘来时还荣光焕发,不过在殿中跪了几刻,怎得突然便晕了过去,他总要来看看这未来儿媳妇,可千万别有个什么闪失,否则以老夜的性格,怕是要提刀千里来砍他。 想到这儿,齐德基不觉擦了擦自己额上冷汗,又不禁对夜昇生了猜忌。 第30章 含情 日头未落,窗外蝉鸣声便穿林而来。 伴着蝉鸣阵阵,中年帝王陷入沉思:毕竟老夜手中西北军之战力他当年可是见识过的,若是他爱女真死在了宫中,那夜昇替刀闯殿事小,只怕夺了他这才刚刚捂热的皇位才是大。 所以无论是出于仁义亦或是为了稳固皇权,他这位儿媳,都该好好命人照看着,不能出一点闪失。 齐德基这般权衡着,命苏贵妃多派些人好生照看着,又问了御医夜凝紫伤势如何,叮嘱几句,又看着御医将熬好的药端了进去,这才放心离去。 「政务繁忙,朕先行一步,爱妃定要替朕好好看护丹柔。」官家说罢,便在众宫人的簇拥下踏上了轿撵,还未坐稳,只见他忽然回头道:「夜里风凉,爱妃早些回去罢!」 苏贵妃将官家恭送至殿外,对着背影凝望了许久,直到看着御轿缓缓走远,凝眸轻嘆一声,这才缓缓步入殿中。 此时只见齐衡安勐地起身,顾不得理一理玄色衣衫,行至塌前,欲将夜凝紫轻轻抱起。 「放肆!」苏贵妃挡在夜凝紫身前,一把将齐衡安推开。 「九殿下闯入臣妾内殿一事,臣妾还未和殿下计较,但此刻天色渐晚,殿下为何偏偏要将臣妾的侄女也带走。即便是你二人之间有婚约,但毕竟尚未成婚,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如此行径,恐是不妥。」 可惜齐衡安却是一点也未曾听得进去,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夜凝紫抱起,眼中唯有她的一张红颜,再也容不得其他。 他伸手将夜凝紫的鬓间碎发轻轻撩起,顺势抚起她的一张脸颊,见她眼皮微跳,便立即收了手,嘴角轻轻上扬,眼神温柔似水。 「我要带她走,在这后宫,我一个也不能尽信。」齐衡安径直朝殿外步去,将苏贵妃一个踉跄撞倒在地。 「来人!」苏贵妃扶着地,大声唤道。 此时之间周围出现数名宫侍,拦住了他的去路。 齐衡安一顿,凭他的功夫,对付曲曲几名宫侍实是不在话下,只是他为隐藏锋芒,这么多年来总是在所有人面前装作一副无能之相。只怕若是此番勐然将武功展出一星半点,只怕是不出半日便会传入父皇耳中,到时必会引得官家猜忌,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亦是不甘将夜凝紫就此放下,谁知他前脚刚踏出宫中,宫中人会不会对她加以陷害。 毕竟成年皇子无诏不得在宫中过夜,此乃不可打破的规矩,若是犯了,只怕是明日一道圣旨便会传入恆王府。罚他事小,若是耽误了两人婚期,便是万万值不得的。 苏贵妃见齐衡安在殿前停步不动,便试着劝着。 毕竟九皇子生母董淑妃在世时同她有些交情,这些年来她便对九皇子多加照拂,若要让她看着齐衡安因在她这儿犯了宫规受罚,终是于心不忍。 「九殿下可信臣妾?臣妾乃凝紫母妹,更受皇命看护丹柔郡主,于公于私,臣妾都绝不会伤害凝紫。」苏贵妃在宫婢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健步步入齐衡安身前,轻轻握住了夜凝紫的手。 只见齐衡安将夜凝紫向怀中靠了靠,淡然道:「贵妃娘子,不是衡安不信任娘子,只是宫中暗潮汹涌,试问娘子,可有足够的把握护住着凝紫?」 齐衡安说着,一只脚瞪着地,眼见得便要腾空而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此时,苏贵妃忙拽住他衣袖,道:「九殿下慎思,臣妾冒犯,臣妾自知韶华殿中侍卫、暗卫无数,若是臣妾尚且不得护得凝紫周全,那么试问殿下,殿下可能做到?」 齐衡安闻言一愣,他自栩功夫盖世,可偏偏前世却未能将她护住,哪怕今生也改变不了她上京的命运。 是呀,他能做到吗? 他微微垂眸,双臂不住微微颤抖,眸子里尽是惶恐。 见他动摇,苏贵妃顺势道:「九殿下这般犹豫,倒不如等凝紫醒了,再亲口问问她罢。若是她要跟您走,臣妾绝不拦着。」 恰逢此时,只见夜凝紫弯眉微抖,一双眼缓缓睁开,她只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人拖着似的,兴许是刚醒,她努力睁开眼,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面容。 齐衡安见夜凝紫醒了,一颗悬着的心立即放了大半。 「阿紫醒了,伤口还疼吗?」他语气轻柔,眼神含情脉脉,似是将柔情悄悄送进了夜凝紫骨子里。 夜凝紫终于看清了眼前人,正是前世为自己违抗父命,终是落得个悽苦下场的衡哥哥。 他本是这般骄傲的少年郎,怎堪为自己折了傲骨? 此刻夜凝紫还未醒神,似是梦回了前世,以为自己还置身于那宫墙之中不可解脱。此刻意中人就在身边,她却是既欣喜,又害怕,生怕她再一睁眼,那人便忽然从眼前消失。 前世她常常酗酒,每每梦见齐衡安,便都是这般场景。她怕了,可她还是止不住大醉,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片刻欢愉。 她伸手摸了摸齐衡安的脸颊,又轻轻掐上一掐,见他仍未消失,便稍稍心安,轻轻松了口气,唤了声:「衡哥哥。」一如他们儿时那般。 齐衡安头一次见心上人声色如此软糯,便有些心动,面颊上点点红晕渐渐晕开,透着一副少年之青涩懵懂。 「阿紫,可愿跟衡哥哥走?」齐衡安软软道。 夜凝紫悄然将齐衡安的手握在胸前,摸到了掌心硬茧,渐渐生了疑,脑海也渐渐清醒,瞬间回了神。 是了,前世已是前世,今生一切尚未发生,她的衡哥哥还未遭不测。 这一世,她要同他撇清关系,莫要叫她的将门之后的身份拖累了他,让他不得脱离朝堂,深陷囚笼。 只见她突然用力挣脱,一把将齐衡安推开。齐衡安毫无防备,不慎让她挣脱了自己双臂,瞬间滚落在地。 许是有撕扯到了伤口,疼得夜凝紫咬紧牙关,抿着薄唇,发出了「嘶」的声音。 「阿紫当心!」齐衡安伸手欲扶,却被她一把推开。 「九殿下请自重!」 说罢,便用手臂撑着地直起身来,眼神直直地看向齐衡安。 第31章 苏容兰 苏贵妃见夜凝紫跪坐在地,生怕她着了凉,便立即派人将她扶了起来。 夜凝紫轻轻收了收小腹,确保伤口未开裂,便立即将头上一金簪拔下,一缕长发瞬间披散着垂下肩头。 只见夜凝紫双手握住簪头,将簪尖对准齐衡安,看着他那张无措的脸,双手止不住颤抖。 「阿紫?」齐衡安握住簪尖,指尖被扎出了鲜血来。 「阿紫?怎么了?」他一用力,欲将那簪子从夜凝紫手中抽出,可她攥得太紧,竟叫他一时失了手。 齐衡安便将那根簪子视若无睹,直直握住了夜凝紫冰冷的指尖,指缝被划出血来,心疼她双手发抖,安慰她道:「阿紫莫怕,衡哥哥在的,莫怕。」 夜凝紫将他甩开,向后退了两步,转而又将那金簪对准自己。 「殿下自重!」夜凝紫将那簪子向脖劲处进了一寸,看了眼窗外,见天色暗淡,便道:「天色渐晚,殿下早些回府罢。」 齐衡安稍稍向前迈上一步,夜凝紫便将那根金簪往深处刺了一点,一丝鲜红从她花白的颈处顺势流下。 「更深露重,殿下请回罢。」夜凝紫又重复道。 齐衡安见夜凝紫不惜自残也要如此伤他,便不敢再靠近,立即向后退了一步。 他立在她身前凝望着她,两人之间仿佛隔了数千年。他下唇微抖,想问些什么,却终是未问得出口。 也许最痛苦的失去并不是生离死别,亦或是相隔数千里。或许现下这般情景,才是最痛罢。 苏贵妃见两人僵持不下,便欲给齐衡安一个台阶下,也好叫他快些离开,莫要搅了夜凝紫歇息。 「傻姑娘。」她慢慢将夜凝紫手中的簪子放下,收进了袖中。 「九殿下早些回去罢,若是放不下凝紫,改日再来也好。」苏贵妃将夜凝紫挡在身后,对着齐衡安,和声道。 此刻唯见夜凝紫缓缓垂眸,躲开了他的眼神,紧紧咬着下唇,生怕眶中热泪夺目而出。 「好,我走。」齐衡安丢下一句,便快步走了,头也不会地步出了殿外。 夜色微凉,清风拂面,玄衣少年一身贵气,乘着轿撵步出禁苑。却是无人察觉,少年眼神落寞。 夜凝紫看着他缓缓走远,眼中热泪便再也绷不住了,一滴滴地滚落,她强压着呜咽声,喉咙哽地生疼。 苏贵妃轻轻抚了抚她面颊,帮她拭去眼角泪珠,轻拍着她后背,帮她顺了顺气息。 「傻孩子,你又何苦如此呢?」苏贵妃看着夜凝紫,眼底尽是心痛,忽而忆起自己,便又垂眸道:「罢了,长痛不如短痛,到底是比我和官家这般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只见她眼神微怔,渐渐也落了泪,便屏退了左右,偌大的殿中唯剩二人。 夜凝紫髮丝散乱,星眸猩红,口中楠楠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是对不起他,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若不是她父兄战死,她公然抗旨拖着他上疆场,他也不会引得官家猜忌,太子勾陷,落得个「战死沙场」的下场。 当年一腔热血,不计后果为报国,可他们终究是为了那后果,各自误了终生。 苏贵妃微微抬眸,将夜凝紫扶到塌上,行至案前,帮她倒了杯茶。 「你呀,若是同他一般是个闲散性子便罢了,偏偏如此要强,也难怪要同他走到如此地步。不过女人嘛,尽是如此,男人和功业,偏偏只能选一个。」 她将茶水递到夜凝紫身前,轻嘆一声,又道:「倒也无妨,看清了便罢,到底是短痛来得更勐,忍一忍,待他心死了,便过去了。」 苏贵妃是真心想苦口婆心地劝她,毕竟眼前人尚年轻,她可不想叫夜凝紫也步上她的老路。 忆起往事,她便亦是一片心酸。 苏贵妃闺名苏容兰,是右相府上的庶二小姐,苏容音的庶妹。 她从小便对官家仰慕有加。可惜那时官家还是位不受宠的九皇子,年至弱冠,却未曾封王封地,常年随韦氏住在那处透风的宫苑。 可偏偏官家少时写得一手好字,又善诗词丹青。而苏容兰少时烧得一手好香,那时她曾多次和姨娘商量,想着用自己的嫁妆换个香铺,可这事儿姨娘哪里做得了主,便只好次次哄着煳弄过去。 可她却是个要强的,所制之香定要比凡间之香高处几品,要同宫廷御香相较。 当年赏春宴上,她将新研的香烧给那些官家贵女们品鑑,却个个冷嘲热讽,只欺她是个庶女。 嫡姊苏容音倒不嫌弃,只道是她将薄荷叶放得多了,有些呛人,安慰她只要悉心钻研,总能制出超品之香。 可苏容兰不负气,只缘是那新制之香有提神醒脑之效用,便将那香偷偷送至前院相公们的飞花对诗宴上,扮作宫人偷偷换了原本的御香。 她躲在一旁,满心期许着相公们的反应,可谁知他们个个捂上了鼻子。 「何物竟如此熏人?」 「好浓的一股薄荷味!」 当时苏容兰只觉一刻信心倍受打击,鼻尖一酸便要掉起泪来。 可当时,角落处一少年一袭素衣,眼睛微闭,深吸了一口,神色立即变得畅快起来,眼角微微上扬,笑意荡漾。 「此香时时醉,醉来一整日。」 少年一句贊诗,引得苏容兰芳心暗许,明明是提神醒脑之香,却醉了少年,也醉了她。 后来她到了年纪,不再想着香铺,一手技艺也从此止步不前,一心想着恳求父亲,嫁给那个超世脱俗的少年郎。 终于北狄大举入侵,直击汴梁,少年临危受命,出使北狄,好在少年命硬,在群狼之下逃过一劫。 经此一役,少年也终于被封了王,当时恰逢苏容音违抗父命,下嫁给了夜父,苏亦卿思虑良久才决定将苏容兰许给当年的康王为侧妃。 当年她满心欢喜嫁了康王,新婚之夜,康王知她爱香,便许了她香铺数十家。 可到底是成了天家媳,经商一事自己哪里做得了主?那些铺子虽名义上是她的,到底是交给了他人代理,后来战火纷飞,早就没了。 第32章 贵妃醉 可嘆苏容兰她一生都在为情所困。 后来汴梁攻陷康王在右相和夜父的支持下成了官家,苏容兰成了贵妃,皇后身子不好,修理后宫之事她亦是出了不少力,渐渐地再没了闲情去制香。 再后来有了小十三,她便处处小心谨慎,生怕一点行差踏错便连累了苏氏不说,还会连累儿子。 宫中诡谲云涌,好在皇后娘娘宽仁,对宠妃不冷眼,对弃妃也不忽视,母子俩在这这宫中才好过了不少。 可从此之后,她再未制新香,那抹薄荷香,终是淡了。如今,她怕是连鉴香都难。 君不知身居高位相思苦,君不知身陷囹圄执意销。 何哉,何哉,自古情爱功业两难全,唯有此身独行,暗桥孤旅,方可功成名就。 苏容兰轻嘆一声,当年若不是执意嫁入天家,为了心上人,亦或是为了从此高人一等,她自己想必钻研数年,早就制出绝品香料了罢。 只是可惜,她将一辈子都压在了那个心里装着天下的男人身上,自是长嘆不息。 如今,眼见得小侄女夜凝紫也要作这天家媳,苏容兰自是会百般劝阻,见她这般决绝,便以为夜凝紫定是同自己一般头脑清醒之人,不过是自己醉得太久,醒得太晚罢了。 此时唯见夜凝紫轻嘆一声,抹去了眼角泪珠,神色中又透着一股决绝。 前世之仇,她是放不下的,因此她此生便註定要暗夜独行,孑然一身,自己前路兇险,便不可再连累身后人。 苏容兰本来就因官家今日鲜少来自己宫中而心情烦闷,恰好今日夜凝紫归来,见了她那神色,只以为是觅了知音,便笑着取了酒来。 「凝紫,你我也有几年未见了罢,今日陪姨母大醉一场,也好解解你我心中之愁!」 夜凝紫轻嘆一声,将酒杯推到了一边,无奈道:「娘子恕罪,凝紫还有伤在身,怕是不宜饮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她挤出一笑,嘴角微微颤抖,她自幼没少来她这姨母身边坐客,深知这姨母本性,她这姨母平日里端得辛苦,若是发起酒疯来,只怕是她也拉不住。 「听闻娘娘素来胃疾难愈,还是少喝些罢。」她轻声对着苏容兰,又道。 此时唯见夜凝紫轻轻夺过她手中酒杯,却又被她一把抓起。 「凝紫吾侄,就陪你姨母好好喝上几杯又如何呢?人生在世若不及时行乐,老了以后总归是要后悔的吧。」 说罢她便将那一壶酒抡了起来便往口中灌去,阵阵酒香飘散开来。 「可若是伤坏了身子,只怕老了以后也会后悔罢。」夜凝紫暗想着。 不过夜凝紫也曾是个馋酒之人,前世为喝一壶蓝桥风月,她曾不远百里孤身纵马跑到城南吴府婚宴上去讨一杯喜酒。 此等酒香,她一闻便知是何酒。 「可是玉春楼?」她问道。 只见苏容拦眼眶微红,脸颊亦是微红,面上似是开满了朵朵桃花,果然微醺美人,明艷动人。 美人又将那酒为夜凝紫斟了一杯,挑着她下巴,调侃似的笑道:「凝紫还会鉴酒?真是张了见识,不过此酒太烈,你还有伤,可莫要贪杯!」 现下倒知道她有伤在身了,夜凝紫苦笑一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滴滴佳酿入喉,阵阵清凉顿时让人倍感舒爽,咽至腹中却又一阵火烧。 夜凝紫小口抿着,毕竟可是举世闻名的烈酒,若是不慎饮多了,她这伤口只怕是又要疼了。 不似苏容兰这般不计后果,只见她大口闷着,直接将酒壶倾洒着往嘴里灌。 「娘娘慎重!」夜凝紫夺过酒壶,动作迅勐,酒壶中酒竟是一滴未洒。 夜凝紫一起身,将酒壶举至高处,她一垂眸,只见苏容兰立即伸手来勾。 「小凝紫啊,抢姨母的酒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快还回来!姨母数到三!」 苏容兰眼神微愣,酒水润湿的眼中尽是朦胧,只见她轻轻擦着眼角微泪,泛红的面颊上尽显妖媚。 夜凝紫愣了愣神,忆起前世幼时母亲常带着自己进宫看望这位姨娘,这姨娘最喜逗她,凡事总要数上三声。 初闻时只觉甚是新奇,便事事顺着她,如今倒也习惯了,便不再怕了。 「娘子就是数了,凝紫亦不会松手!」 说罢,她便将那酒壶又举高了两寸,逼得苏容兰不得不踮着脚去勾,可招架不住夜凝紫比她高上半头的事实,只好全然不顾长辈颜面,蹦着跳着去夺她手中酒壶。 渐渐地,夜凝紫见她夺得可怜,便索性不再劝了,一口将那壶酒灌入口中,喝得精光。 待到苏容兰夺回酒壶时,便只剩了壶中两滴,她努努嘴,将那剩下的两滴倒入口中。 她未喝尽兴,醉意又来得勐,便索性闹了起来,竟拉着夜凝紫非要她将那壶酒吐出来还给她。 夜凝紫轻嘆一声,刚将那一壶佳酿入喉,只觉腹中一片火烧。自然是不堪其扰,便自请出韶华殿走走,也好醒醒酒意。 她嘱咐宫人备好醒酒汤给苏容兰送去,便只身步出殿门,此时只见天色已昏,可整个宫墙中仍是一片余晖洒落。 她缓缓步入一处亭台水榭之中,兴许是前世被禁足太久,又有些醉了,便一时迷了路。 她抬手捂住额角,发觉天边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 她疑是自己看错,便眯了眯眼,稍稍揉了揉眼角,又细细听着身侧声响,好似真的听见一阵疾影破风之响。 夜凝紫从头上摸出了一根簪子,向着声音所向之处寻去,果真又看见了那个黑影。 「谁?」夜凝紫厉声一喊,只见那黑衣人瞬间停了下来。 夜凝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道她后方,欲从后方奇袭,可那人身姿灵活,瞬间便躲了过去。 她拔出手中匕首便向夜凝紫刺来,夜凝紫纵身一跃,躲了过去。 天边一声乌啼,那黑衣人便瞬间转身而去,夜凝紫本欲穷追,可谁知一阵眩晕感上头,促使她停了下来,倚在了身旁亭子里的一根柱上。 初入临安,暗潮涌动。 第33章 齐钰 月色撩人,暗夜中来人一袭黑衣,面上黑巾遮住了半张面,唯见一双清眸在暗夜中明若星辰。 只见她停在一处寺院前,躲在暗处张望了许久,确定无人后方悄声飞速闯入院内。 只见大门上立着一张牌匾,匾上刻着「宗正寺」三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笔锋利落,乃是当今圣上亲笔所提。 那黑衣人缓缓步入寺内正中一处房内,房中烛火通明,她用小指在房门上轻轻敲了一下,听见房内一声咳嗽声,这才悄然推门而入。 只见有一少年身着华服,端坐在正中,他身前立着七座牌位,正中那张牌位上刻着「安太祖英武圣文神德皇帝位」几个大字。 少年大约十五六岁,髮丝乌黑,髮髻整齐,头戴青色发冠,一身青莲金纹云锦华服尽显出尘之姿,一对青白色丝质髮带垂落在发间,结成一系莲花结。 他跪坐在牌位前,身前还燃着三炷香,青烟裊裊渐渐飘入少年鼻尖。 他半闭着眼,一连打了两个哈欠。 忽然,只见香上火焰忽而闪了一下,一阵阴风拂过,少年不慎打了个喷嚏。 「清梧?」少年唤到,不曾转身,只是用余光瞥了眼地上青砖上映出的人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拜见殿下。」那黑衣人应声而跪,是一句清脆果断的女声。 「东西可取来了?」只见他微微睁眼,眼神中透过一丝凌厉。 只见那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份札子,恭敬地递到那少年面前。 少年接过札子,看着那墨色文字上的红色批印,嘴角微微上扬,面上尽是欣喜之色。 「清梧,做得不错,可有被人察觉?」那少年随即合上札子,语气看似嘉奖,实则透着一丝担忧。 「未曾,只是路上遇见一人,过了一招。」那黑衣女子答道。 「哦?是何人,你可认得?」 少年将札子收入怀中,起身理了理衣衫,将两侧青白飘带向下捋了一捋,神色略显担忧。 「臣未曾见过那人,不过那人是个女人,又武功过人,恐不在臣之下,此番全身而退,纯属侥倖。若是要将她查出来,应是不难。」 清梧用袖口拭了拭额角冷汗,朝少年跪了下来,双手作揖恳求道:「殿下恕罪。」 少年挥了挥衣袖,示意她退下,细细思量一阵,心中似是有了人选。 「不会是她吧?」 少年眉头微皱,神色稍显焦灼,嘴角抽搐两下,神色似是有些动容。 「是她,又该如何,又能如何?」小庙中迴荡着少年的嘆息声,他喘着粗气,昂头苦笑着。 清梧听命飞身出了房门,乘着月色悄然离去,路过宫墙时不住向内望了一眼,心里暗暗猜起那人身份。 她虽年轻,却自觉功夫在当今武林也算排得上榜,此番是她第一次入宫执行任务,竟未料到宫中竟是这般卧虎藏龙。 她擦了擦额角冷汗,暗自提醒自己日后定要加倍当心,若是再有下次,便没有这般侥倖了。 此番房中唯剩少年一人,烛光在夜风中摇曳,不断映着少年一双清眸。 他起身步向寺外,见寺外明灯闪烁,却不免愁上心头,前路未卜,安知其中艰险。 话说待夜凝紫回了神,便快步步回韶华殿,见苏容兰喝了醒酒汤,已沉沉睡去,便不好打扰,自己命宫人将偏殿收拾了收拾,住了进去。 趁着侍婢收拾偏殿的空隙,夜凝紫绕着韶华殿又转了两圈,见西阁并未掌灯,便拉了一守夜宫侍问道:「怎么不见十三殿下?」 那宫侍向夜凝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见夜凝紫神色凉薄,以为是个刻薄之人,便恐畏道:「禀郡主,十...十三皇子殿下因犯错被官家罚去了宗正寺自省。」 夜凝紫轻嘆一口气,没想到她这位表弟还是这般不成气候,不知那将他视为赌注的苏相近来身子如何,也有被他这好外孙儿气着。 想到这儿,夜凝紫不禁一笑,倒让那小宫侍放松了些许。 「是何缘由?」夜凝紫又追问道,心里暗猜着这次是官家考学问未记牢,还是出言不逊冒犯了哪位殿下,被爱面子的官家罚了。 只听那小丫头轻捂住嘴,哭笑道:「是十三殿下在太学里跟人打起来了,打了魏将军的独子。」 夜凝紫差点儿没绷住,她轻咳一声,神色随即严肃起来。 「若是钰儿这般顽劣,失了圣心,只怕日后恐怕不会好过。」夜凝紫暗想,不免皱起了眉头。 毕竟前世官家曾有意将他悉心培养,可未料到他竟如此扶不上墙,便只好将他外放出京,这才免了他一番腥风血雨。 不知今生他是否仍能如此幸运,身陷苦海之中却能避开所有的浪潮。 她抬眸看向天边,唯见长夜漫漫,一望无际,红色的宫墙阻住了天光,不见天边,唯有四壁。 清晨一丝曙光照入偏殿,映在了夜凝紫身前,照在她微黑的眼角。 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长,亦或是昨日发生的事情过多,夜凝紫愁绪不断,竟一夜未眠。 待到天空渐渐变得湛蓝,困意忽然涌上眉头,一闭眼再一睁眼,便是日上三竿。 「郡主。」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一侍婢立于门外轻声唤着,一面听着殿内动静,犹豫着是否推门而入。 「郡主,贵妃娘娘请郡主用膳!」那侍婢犹豫一阵终究未曾推门,而是立在门外恭敬地等候着夜凝紫之令。 夜凝紫起身轻声一应,回道:「劳烦姑娘回禀贵妃娘娘,凝紫立刻便来。」 她随即一整衣冠,向主殿步去。 未至殿中,便听闻殿中一阵欢笑声,夜凝紫望了眼殿内,便知是十三皇子齐钰在内,讨了苏贵妃欢心。 「臣夜凝紫参见贵妃娘娘,十三皇子殿下!」 夜凝紫见二人言笑晏晏,走近几步行了跪拜礼。 「阿紫表姐来了。」 齐钰笑着,两眼弯成了月亮,面上酒窝显得格外可爱,面上尽显着天真无邪。 他忙起身走向夜凝紫,一身青色衣衫不慎拖了地,两边青白色飘带随即晃了两下。 他一把将她扶起,眼底露出一丝悦色。 第34章 智斗刁奴 殿外骄阳似火,蝉鸣声传入殿中,划破了短暂的沉寂。 齐钰迅速将夜凝紫扶起,却抓住她双臂不愿放手,打量起她来。 夜凝紫嘴唇发白,面无血色,眼角微黑。 「听闻表姐伤了,伤势可还要紧?」齐钰一双星眸直勾勾地对上夜凝紫,眼神中浸透着关切。 「无事,谢殿下关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夜凝紫又对着齐钰躬身做了一揖,谢道。 齐钰神色略显落寞,却又很快笑道:「阿紫表姐还是这般恪守礼节,钰儿自愧不如。」 说罢,他便抚了抚自己脑后髮髻,无奈地笑了笑。 「钰儿你确实该向凝紫学学,免得你父皇责你不知礼数。」苏容兰上前两步用手指抵着齐钰额角,嗔怪道。 夜凝紫见母子俩小别重逢,不忍打扰,便瞥过眼去不再相视,自行找了位子,自顾自地用起膳来。 身旁一宫婢正端着金盆子欲伺侯她洗手,她却拜了拜手叫她下去了。 「凝紫可是不习惯这宫中拘谨?」苏贵妃一边取了帕子擦手,边道。 「宫中奢靡,凝紫的确住不惯。」说罢夜凝紫便向她跪了下来,作揖道:「娘娘恕罪,宫中到底是不适合凝紫,可否令凝紫早日归府。」 苏容兰眉头微皱,轻嘆一声,她知此番官家放任夜凝紫居住韶华殿之用心,如此,夜凝紫这般恳求,倒是叫她有些为难了。 只见苏容兰挤出笑来,不敢对着夜凝紫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神,神色中却透着一丝心疼,柔声道:「姨母知你不喜这宫中规矩繁琐,可毕竟你伤势未愈,也不好挪动,不如暂且就此住下,待你伤愈,再作打算。」 夜凝紫一垂眸,眼神中有些落寞,她自知暂时不得解脱,此番只是试探,却未曾想自己视若亲人的姨母竟连一句真话也不愿讲给她听。 她瞥了一眼身后,见那身后随行侍婢迟迟不肯退下,便也没了胃口,起身欲行礼告退。 谁知齐钰竟一副丝毫不明其中深意的面容,一把将夜凝紫拉住,道:「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齐钰这一语,倒也让夜凝紫无话可说。若不是从他口中而出,那便是责问,可他偏偏笑得这般开朗,倒也让夜凝紫琢磨不透。 此时唯见苏贵妃身后婢子三九姑姑顺势道:「丹柔郡主好不懂规矩,十三殿下的责问要跪着接才是!」 说罢,她便转过脸去,观察着苏容兰神色,只要苏容兰露出一丝不悦,她便可使劲煽动着叫她厌了夜凝紫从此便只得视自己为左膀右臂。 可经她这么一说,齐钰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慌忙道:「我只是关心凝表姐,未有责问之意!」 夜凝紫眉头一皱,便握紧了拳头,指尖被她捏得发白。三九姑姑前世可没少在苏容兰面前挑拨离间。 记得前世她不愿去争,更是相信血浓于水,苏容兰定然不会听了那小人之言。 可她未想到,或许刚开始苏容兰并不信这些言语,可渐渐三九姑姑便扯上了十三殿下,母爱无疆,到底比得过她这血肉。 苏容兰便同夜凝紫生了间隙,最后眼睁睁看着她被诬陷,在她孤注一掷时未帮她辩解上一句。 记得前世那时她盯了苏容兰许久,苏容兰仍面不改色,她可是她在这宫中唯一的亲人,那时随着苏容兰的冷漠夜凝紫也渐渐心灰意冷,不再挣扎。 好在一切此时苏容兰还是念着自己的。 既然她重活一时,便定要改变前世结局,既然她靠扇风点火,挑拨离间,凭此以固宠,那便叫她彻底失了主子宠信,从此只做个只能伺候人的普通婢子。 只见夜凝紫语气平淡,态度谦和,对着苏容兰道:「娘娘恕罪,凝紫这般非是有意之举,唯久未入宫,规矩委实是生疏了不少。」 苏容兰一笑,她知本就不是夜凝紫的错,见夜凝紫如此谦逊,倒显得三九姑姑过于刻薄了。 只见她轻轻抚着夜凝紫额角,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不必在意,本就不是她的罪过。 可谁知夜凝紫竟未曾退让,神色严肃,道:「娘娘见谅,实是凝紫不懂规矩,不如娘娘帮凝紫找个师父教教,也好叫凝紫少犯些过错。」 苏容兰一愣,本以为自己给了夜凝紫台阶,她应顺势而下才是,此般言语,恐是受了委屈,暗暗来求她将三九姑姑惩治一番。 于是苏容兰正欲将那三九责问一番,却又见夜凝紫神色严肃,不像是装的,便暗暗生疑。 难道她是真的要学规矩? 三九姑姑亦是大为震惊,她本只是稍稍挑拨一番,不成,本以为夜凝紫会顺势而退,亦或是将自己刁难一番,竟未料到她态度竟如此虔诚。 既是小侄女执意要学,苏容兰也不好阻拦,便一心为她挑选师傅,一时想不到人选,便决意开口问问夜凝紫,可莫要挑到不合适的,白白辜负了她一番求学之意。 「既是凝紫潜心要学,姨母便应下了。只是不知凝紫喜欢什么样的师傅?心中可有人选?」苏容兰笑问道。 只见夜凝紫毫不犹豫,嘴角微微上扬,瞥了眼三九姑姑,坏笑道:「凝紫以为三九姑姑资歷颇深,堪为凝紫之师。」 说罢,夜凝紫便向着三九姑姑行了一礼,道:「凝紫笨拙,不知姑姑可否不吝赐教?」 三九姑姑一惊,愣在一旁,毕竟面前好歹可是当朝圣上亲封的丹柔郡主,这般躬身向自己讨教,是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的。 「三九?」苏容兰转向三九姑姑,似是在争取她的意见,可实是按着头逼她认下罢了。 眼见得三九姑姑挑拨不成,却还领了份苦差事,偏偏推脱不得,只见她眉头紧锁,双唇紧咬,却道:「得到郡主之赏识是老奴之幸,不敢推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三九姑姑揣摩不透夜凝紫之意,只得暗暗乞讨不会被她刁难。 夜凝紫在心中悦然一笑,既是落在了她手中,那便由不得三九姑姑自主了,她可有的是法子叫她失了苏贵妃恩宠。 齐钰张开手中牛皮扇,遮住了自己半张脸,无人察觉到那扇下微笑。 第35章 糖渍嘉庆子 窗外蝉鸣声传入殿内,更显得殿内一片寂静。 齐钰眼神一亮,便拉着夜凝紫的衣袖,笑道:「凝表姐莫要伤心,既是胃口不佳,便随钰儿一同去品一物什如何?」 见夜凝紫微愣,他便拉着她便向殿外走去,又笑道:「表姐且随钰儿同去,包汝口腹皆足。」 夜凝紫看着齐钰笑得实是天真,少年一双星眸顿时弯成了弯月,开朗神色中透着少年无忧。 于是她心一软,便由着他一路拉着她行至禁苑西南角一处阁楼中。 阁楼红瓦小柱,与宫中那些亭台楼阁,雕梁画柱相较质朴了许多,木质的窗棂似乎还有些透风,就连地段亦是如此僻静。 看得出来,阁中主人若不是十分喜静之人,便是常年不得志,只得隐居此处,好自保为上,避开那些是是非非。 小阁门上立着一副牌匾,牌匾上刻着「醉月阁」三字,三字倒是端正装严,秀气十足。 「宜娘子!」齐钰这般一唤,那阁中主人便从二楼掀开帘子,冲着楼下唤着:「十三殿下来了?快快有请!」 夜凝紫听他这么一唤,心中也有了猜测,那阁主想来应是官家身边的宜美人,可惜相貌平平,并不出众,好在有一闺中密友,此人曾是盛宠一时的董淑妃。 淑妃在时常念着这位不得宠的密友,不容她受些许委屈,就连临终时也还念着她,嘱咐官家好声待她。 可偏偏宜美人无心争宠,一辈子活得淡泊,偏安此处十几年。 可就在前世这几年,那宜美人仿佛着了魔似的疯狂在官家面前逢迎,私下里也没少贿赂官家身边的小德子。 终于心愿得偿有幸侍奉官家一日,可偏偏次日一早,便被抓去安了个罪名,杖毙而亡。 好生生的一个人,怎的忽然便变了性情? 怕不是受了什么蛊惑,亦或是受了什么刺激?夜凝紫这般想着,亦是不免替她唏嘘。 「臣妾参见十三殿下!」一番遐想,宜美人一声唤令夜凝紫忽然回了神。 宜美人见了齐钰,便立即笑着迎着下了阁子,仿若阔别已久的老母是见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似的。 只见她眼角皱纹微显,身形消瘦,却仍未掩住年轻时的风华,一双清眸柔情似水,神色温柔,想来年轻时定有一张花荣月貌,只是被岁月蹉跎了罢。 夜凝紫轻嘆一声,前世她并未见过宜美人,她的故事也不过是听宫中旧人言语,什么相貌平平?不过是旧人意想,实则谁也未见过她真容罢了。 果真世人之所云不可尽信。 「这位是?」宜美人见夜凝紫紧跟齐钰身后,气度亦是不凡,想必是猜到她身份不同,便问道。 「夜家夜凝紫见过娘子。」夜凝紫见她缓缓靠近,便脱口而出。 「原来是丹柔郡主,只是臣妾从未见过郡主,不知郡主何时见过臣妾?」 宜美人见她神色凉薄,便发了好奇心,轻捂住嘴,调笑道。 「娘子恕罪。」夜凝紫冷汗一出,方才一时愣神,说错了话,不过好在宜美人并不追究,否则便又是一番不必要的冲突。 夜凝紫暗自决意,日后她在宫中行事定要加倍小心,否则一个不小心便可能会惹得圣上不快,给夜氏之把柄递入敌手。 「凝紫表姐。」齐钰轻声一唤,将夜凝紫不安的一颗心带了回来。 「表姐勿忧,宜娘娘性子温和,不会怪罪表姐的。」齐钰笑着,轻拍着夜凝紫之肩,一面拂袖擦去夜凝紫额角冷汗。 「十三殿下倒是深知臣妾秉性,还学会揣测臣妾意思了。」宜美人笑着,用手指轻轻点着他太阳穴,见他故作神色痛苦,便笑得更盛了。 此时唯见夜凝紫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玩笑,神色中不经闪出一丝落寞。 世事竟是那般无情,竟将如此良善之人无情抹杀,那么前世到底发生何事,宜美人又是如何负罪? 好在一切尚未发生,还容得夜凝紫细细思索,找下应对之策。 「哎呀,十三殿下,丹柔郡主可别傻站着了,快快进屋罢,都是臣妾的错,竟阻了二位如此之久。」 宜美人扬手抬袖拍了下额首,轻笑一声,以表歉意。 「快快进来罢,果子早就候着了!」她枪先一步步入阁中,只见她端来了一盘果盘,摆在两人身前小茶几上。 「快来尝尝我新制的果子。」只见宜美人将一个果子塞入夜凝紫口中。 「唔~」夜凝紫轻捂住嘴,一种刺牙酸味顿时涌上心头。 夜凝紫刚想吐出来,却又有一股清甜自内而外倾泄而出。 「何物?」她一歪头,将那枚果子咽入腹中,差点将那核也一併咽下。 「糖渍嘉庆子,如何?」宜美人一双清眸直直盯着夜凝紫,沖她挑了挑眉,满脸期待道。 夜凝紫品着这口中滋味,一股心酸忽然涌上心头,这般滋味她幼时也曾尝过,酸中有甜,甜中带酸,幼时夜母也曾做给她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不觉两滴泪缓缓从她眼角滑落,她立即抹了两下,掩了过去。 「阿紫,阿母新做了果子,快尝尝!」 一只糖渍嘉庆子入喉,便是这般甘甜,又是这般酸楚,似是将那般先甜后酸的痛意尽数体味。 那些不可追的往事顿时涌上脑海,素衣秀颜,素手红果,是她对娘的记忆。 「娘娘手艺精妙绝伦,敢问娘娘,这制果子的手艺是娘娘在何处学来的?」 夜凝紫察觉到此味过于熟悉,便考虑着是否同家母那手艺有些联繫,毕竟多一份心眼,也没什么坏处。 「郡主客气了,臣妾这手艺是入宫前和城东铺子里的阿婆学的。当年臣妾母亲病重,什么也餵不下去,只想吃这一口果子,臣妾便特特地学了来。」 宜美人说着,眼底露出一丝落寞,又很快笑了笑,生生将泪意掩了过去。 夜凝紫有些惊讶,只记得那时听母亲她的手艺亦是从城东学来的,惊嘆之余不免有些生疑。 她不免瞥了一眼齐钰,见他恍若无闻,埋头吃果,神情自若便暂且放下了心中疑虑。 可正在此时,阁楼外传出一声叫喊:「美人宜氏欺君罔上,臣奉陛下之令将其拿下,闲杂人等还不快快退下!」 夜凝紫一抬眸,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第36章 智护宜美人 眼见得阁外一男子踹门而入,男子身着官袍,一副御前护卫模样,身材高大魁梧。 许是未料到十三皇子和丹柔郡主亦在其中,他一开始态度十分豪横。 只见他一脚踹开阁门,满脸不屑,大步流星便闯入阁中,还顺便撞到了几样阁中器具。 见了宜美人便大声宣读起圣上口谕来,欲速速将她拿下。 「奉官家口谕,美人宜氏欺君罔上!」他随即向后瞥了一眼,身后两人立即上前将欲其拿下。 在他眼里,宜美人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妃子罢了,在世人眼中如若敝屣,随意对待便可,不必多浪费精力,便下了令收押慎刑司。 宜美人亦是不知所措,被两个人架着便要往慎刑司送,她眼神微怔,面色微红,稀里煳涂的不知所云。 「快去请皇后娘娘!」被两名侍卫拿下时,宜美人才回了神,忙嘱咐身边宫女,小宫女得了令,便立即从后门沖了出去。 许是以为皇后娘娘日夜处理宫中琐事繁忙,无暇顾及此地,来人便有持无恐地放那宫女走了,并未去拦,而是对着下属嘱咐两句,欲匆匆了事。 夜凝紫刚欲起身辩解,便被齐钰拦了下来,只见他微笑着,轻声道:「表姐莫慌,还是交给钰儿罢。」 「放肆!后宫嫔妃岂容尔等肆意处置?」只见齐钰将双手背在身后,一双清眸顿时闪烁着万般威严。 那人想必是刚调来御前办事,还未见过十三殿下,可见身前人气势不平,身着华衣,想必即便不是皇权贵胄也是个什么主子,便有些踌躇,犹豫起来。 「属下秉公办事,如有失妥之处,自会有官家处置,不知这位小主是何人,可有权力干扰官家家事?」 那人犹豫片刻,竟还是选了狐假虎威,借官家威压来将他压上一压,可此时偏偏他身前并不是什么多管闲事之人,而是当朝十三皇子殿下。 「官家后妃之事,知否要禀明官家,再作打算?」 齐钰看似面无怒色,心平气和,用着几近商量的语气回道。 谁知那人却不领情,态度更加豪横:「郎君还是莫要阻了下官办事罢,若是告到官家面前,只会对郎君不好。」 那名侍卫随即便转身,挥手示意两名下属压着宜美人跟他走,随后便匆匆离去。 谁知齐钰顺势一笑,用扇子阻住了他去路。 「阁下可知吾姓甚名谁?」齐钰笑道。 那人心生疑惑,可也不愿再他身上多浪费些时间,便道:「吾不知,只郎君莫要再企图阻止下官!」 齐钰听后立即将扇子收了去,那人以为他知难而退,这才不再阻拦,便一笑迈开步子,欲快步步出小阁,谁知却被身后人的一声喝吓得不轻。 「在下性齐名钰,在天家排行十三,可否有幸同壮士相识一下?」 那侍卫吓得不轻,「嘭嗤」一声跪了下来。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认识十三皇子殿下,都是小的的错,若这宜氏同殿下有私交,属下亦是万万不敢得罪!」 他说着,便名两位下属将宜美人放了下来,哄了两声,跪在齐钰面前。 他知此番自作主张将宜氏收押慎刑司只为受了某人之託欲菜菜了事,可若是真传入了官家耳中,只怕是他一家小皆小命不保。 「十三殿下饶命,属下愿将功补过,在狱中对宜氏多加照看,求殿下饶命!」 只见他神色恐惧,身子微抖,背后冷汗直流。 自从得了某人照顾,升了殿前司副指挥使,他便从此狗仗人势,皇城中人除了皇子王爵他个个都不放在眼里,谁知此番竟遇上了圣上宠妃苏贵妃之独子十三皇子,这不是碰了个大壁吗? 「殿下息怒!」那人见齐钰并未言语,也没有丝毫叫他起身的意思,便只好继续同他耗着。 此刻唯见夜凝紫站在齐钰身后一言不发,可此刻她却步入那名指挥使身前,问道:「不知宜娘娘到底是犯了何事?竟惹得官家如此盛怒,竟要送到慎刑司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夜凝紫明白,那慎刑司可不是人待的地方,那里常年阴冷不说,更是日日少不了受酷刑,关得些穷凶极恶之人,若是宜美人进了,只怕是未至两日便再也出不来了。 夜凝紫心中生疑,若是这宜氏真的犯了什么大错,官家直接赐死便是,何必如此麻烦?只怕是被人利用欲制宜氏于死地。 她不禁握紧了拳头,听闻宜氏向来深居简出,又心性淡泊,不知是何人,竟要置她于死地? 夜凝紫看了眼盘中那枚未吃净的红嘉庆子,心生怜悯,便决意为救下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护住她罢,便又道:「后妃下狱毕竟是大事,可否只会圣人一声,再做决定?」 夜凝紫观察着他的神情的,只见他神色中带着一丝慌张,仿佛是不愿多耽搁,只一心想着草草了事罢。 于是她眼神一凝,断定那人背后必有主谋,便提着一颗心。 「敢问殿下,下官着急办差,可否通融一下?」那人挤出笑,谄媚道。 齐钰「哗」的一声将手中摺扇打开,笑道:「再等等。」 说罢便转身看向阁外,嘴角微微上扬,用扇子不断扇着风。 夜凝紫自幼习武,只听闻一阵脚步声正缓缓向着此地靠近,那脚步声并不是一人,而像是一队人,步声整齐,且有重有轻。 来者何人,她心中已有了定数,只见她微闭双眼,轻笑一声,随即又瞥了眼齐钰,那小子面上奇怪的成熟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变成一副一问三不知的天真面孔。 于是夜凝紫随即将眼神瞥往一边,心里暗暗生了疑。 「他这般言语,可是再拖延时间?可他又怎能料到圣人一定会来?」她暗想。 不久只见圣人凤驾已停在了阁门外,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皆出阁相迎,俯首叩拜。此时只见一中年女子身披霞帔,头戴凤冠,雍容华贵从凤撵之上缓缓步下。 只谓道:「平身。」 夜凝紫瞬间松了一口气,将那颗悬着的心彻底放进了肚子里。 宜美人这条命,稳了! 第37章 智除奸臣 短暂沉寂过后便又是一片热闹。 只见皇后娘娘在一众宫侍的簇拥下缓缓步入醉月阁中,她面色慈祥,大手一挥便令那两名侍卫将宜美人放了下来。 「宜氏犯了何事,官家可有定罪?」 皇后娘娘步入阁中主座,轻轻一甩袖便稳坐其上,不愧是中宫圣人,有种统帅全局之姿。 只见她头上凤冠纹丝不动,尽显雍容,仪态端庄,仿佛在她头上放个装满水的茶碗都不带潵的。 「禀娘娘,昨夜官家札子被盗,后宫众妃中唯有美人宜氏曾进过官家的宣政殿送吃食,官家特命属下将宜氏严加审问,故而属下不敢耽误。」 只见他冷汗覆满背,语气也弱了不少,唯剩下他自认为的理直,便仗着背后之人不断给自己壮胆。 此时唯见皇后娘娘轻嘆一声,神色又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严厉,责问道:「那将后妃受押慎刑司,亦是官家的意思?」 夜凝紫一颦眉,可见这次皇后娘娘是真的动了怒,那这位副指挥使大人恐怕要遭殃了。 中宫圣人吴氏,出了名的护短,后宫嫔妃无论是得势的还是不得势的,她都会有意护上一护,即便是遇上内府剋扣妃嫔俸禄的势利奴才,她也会重罚。 可偏偏这么一位好皇后,前世竟如此短命,不过不惑之年便撒手人寰,引人唏嘘。 只见她眼神凌厉,眉头微皱,又问道:「是,还是不是?」 她神色苛责,吓得那副指挥使不敢言语,大气也不敢出地跪在地上,一颗心快跳到了嗓子眼中里。 「禀娘娘。」他知这般已是得罪了皇后娘娘,怕是今后仕途不保。 既是如此,夜凝紫清晰地看见他咬了咬牙,便猜着他这是要同背后之人鱼死网破?尽快供出背后主谋好将功补过? 毕竟上面的可是中宫圣人,在这京中威势高于其者可是寥寥可数。 「娘娘,属下奉官家之令行事,您如此过问,怕是不妥罢!」 那人抬起头,眼神直直地盯着皇后娘娘,语气里也似乎强硬了不少,仿佛是念着背后之主的顾下之情,宁愿得罪皇后娘娘也要讨好那人,好令仕途安稳。 夜凝紫不禁为他轻嘆一声,毕竟他背后的主子但凡有些心计,便不会将那办事不利还得罪了皇后娘娘的劣奴护在身下。 那副指挥使,今日只怕是要遭大殃了。 「官家长情,此等毫无情义之事,本宫相信官家做不出来。如此,待本宫亲自去问问官家,若汝所言有虚,本宫必然会奏请官家,将汝严惩!」 说罢,皇后娘娘便唤了贴身侍女来,贴耳交代了两句,那侍女便形色匆匆,快步步出醉月阁。 副指挥使眼见得那侍女越走越远,只因为是受了皇后娘娘的吩咐去请了官家,便立即慌张失措。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只见他跪在皇后娘娘面前,身子几进趴在地上,像一只哈巴狗一样紧紧抱着皇后娘娘的大腿,求生之欲瞬间拉满。 「娘娘恕罪,是属下,是属下曲解圣意,官家只是命属下对宜美人细细询问,并无牢罪之意啊!」 吴皇后垂眸看向他那副丢人面孔,不禁轻嘆一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即是如此,还不快快向宜美人致歉?」 不愧是中宫圣人,性子如此宽容,可夜凝紫明白,今日若不将这副指挥使背后之人指出,只怕是日后那人还会想尽办法遣人来加害于宜美人。 今日不仅要问出他背后之人,更要将他严惩一番。 「启禀娘娘,臣女见指挥使大人方才形色匆匆,只欲匆匆了事,只怕是不止是曲解圣意这般简单!」 夜凝紫上前恭敬地行了礼,虔诚地向吴皇后禀告道。 吴皇后见她神色凉薄,彬彬有礼,便一眼认出了身份,笑道:「丹柔明察秋毫,吾此番亦是不会委屈了宜美人。」 「谢娘娘!」见宜娘子张口不知所云,夜凝紫便替她谢道。 吴皇后秉性宽仁,可并不意味着她毫无智慧,夜凝紫此言一出,她便料定此事定然不简单,毕竟是一个小小的殿前司副指挥使,哪里来的胆子假借官家之名对嫔妃肆意加害。 「汝言官家昨夜丢了札子,想必定然是前朝要务,既是如此,不若交给专人来申,至于汝,勾陷嫔妃可是重罪,汝亦是难逃重罪!」 吴皇后语气凌厉,却仍面不改色,嘴角似是带着慈祥之笑意。 只见那副指挥使顿时慌了神,毕竟一路仕途贿赂不少,不说将旧罪尽数查出,就单单假传圣意之罪,便足够让他脑袋搬家几回了。 「汝若要将功补过,便供出背后主谋罢,吾自会保汝一命。」 吴皇后端起桌上茶杯,小口抿了一下,有看向桌上那盘糖渍嘉庆子,轻轻捏了一颗,放入口中。 「宜妹妹的手艺愈发进益了,不如先在吾宫里住上一段时日,待事情查清,再作打算罢。」 吴皇后笑着看向宜美人,宜美人苍白的面容才渐渐有了血色。 见两人关系如此亲密,副指挥使才意识到此番定是彻底得罪了皇后娘娘,他便轻声自言两句,咬咬牙,道出了背后主谋。 「是刘贤妃,是刘娘子!」 夜凝紫有些生疑,贤妃虽居妃位,却膝下无子,娘家亦是式微,更是多年未得盛宠,倘若背后主谋真的是她,那副指挥使哪来的自信敢对质皇后娘娘? 吴皇后仿佛亦是察觉到不对,却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命人将那副指挥使暂且收押,将宜美人带入自己宫中,又命人封了醉月阁,待着官家遣人来搜那丢了的札子。 「既是如此,那便先收监罢,待本宫禀明官家,再做决断。」 皇后娘娘抬眸看了眼左右,便立即有人架着副指挥便步出了阁外。 闻着他求饶声阵阵,夜凝紫心里暗想那人怕是即便逃了死罪,仕途亦是不成了,毕竟他也算是罪有应得。 此时,趁着众人的眼睛皆盯着那受罚的副指挥使时,夜凝紫偷偷熘进了内阁。 她细细思索,觉得那背后之人若是真要陷害宜美人,便一定会留下十足的证据。 这样即便是今日副指挥使假传圣意一事传出,只要宜美人偷盗札子一事坐实,他亦会倖免于难。 可若是如此,那证据又会藏在何处呢? 夜凝紫稍稍思量一阵,眼神便直勾勾地盯在了阁中一处,透出一丝凌厉。 第38章 札子疑云 只见夜凝紫快步步入内阁,只见阁内归置整齐,其中虽无华贵器具,却摆置规整,亦是别有一般韵味。 夜凝紫径直走向梳妆檯前,看着桌面上摆着的几样胭脂,心中已是有了定论。 若是宜娘子自己盗了札子,会藏在哪里夜凝紫她怕是难以知晓。 但若是要陷害一位久居深宫的后妃,那多半是要藏在…… 只见她疾手打开了梳妆檯下一个暗格,从暗格底下果然摸出了一快竹板。 夜凝紫打开一看,那竹板不是什么稀奇物什,只观材质,多半是札子内页。 其中红色的批註印子亦是证实了夜凝紫的猜想。 毕竟前世宫斗十年的经验可不是白积累的,深宫女子多有自己的私事,常常喜欢在自己的梳妆檯上制上一个暗格,只放置些私密之物,暗格所在不仅要隐蔽,更是要方便抽取,那么瞬间推出暗格所在,其实并不难。 她于是当机立断,将那竹板一把丢入燃着徐徐香灰的香炉中。 「希望这般能保你一命。」夜凝紫暗想。 此时被她随手一掩的内门被一手推开,只见齐钰亦是跟了进来。 夜凝紫无法确定他是否看见了她方才举措,便直直盯着他,观察着他神情。 「表姐,皇后娘娘要回宫了,不去恭送一下?」 齐钰又将那扇子在胸前扇了两下,面无波澜,神情自若。 夜凝紫便暂且以为他并未发觉,便以一笑遮住了紧张神色,随他步出了阁外。 宜娘子被皇后娘娘带走,娘娘出了名的护短,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可至于这幕后主谋,真的只是贤妃吗? 转眼间吴皇后便上了凤驾,她看向夜凝紫,一双清眸笑得和颜悦色,和蔼道:「丹柔久未归宫,此去韶华殿与本宫同路,不如就此一道走罢。」 「谨遵娘娘圣令。」夜凝紫拱手作揖,走在了凤驾之下。 或许是齐钰不放心她一个人,便也跟在了她后面。 「丹柔啊,」只见皇后娘娘端坐在轿撵上,垂眸看向夜凝紫,面色平静,道:「都长这么大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夜凝紫一听,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吴皇后此话恐有深意,毕竟是中宫圣人,又同自己毫无亲缘,突然作此言语,恐怕是用意不简单。 「长这么大了」通常都是长辈对儿女的爱的说辞,可皇后娘娘偏偏面无喜色,倒是令人生忧。 只怕是吴皇后已看穿自己长了心眼子,故意提醒一番罢。 「今日一事,有何看法?」吴皇后眼神瞥向夜凝紫,仍然面无波澜。 夜凝紫咽了咽口水,轻轻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道:「娘娘恕罪,凝紫愚钝,并未看出什么不妥之处。」 上京之前,夜凝紫曾思来想去,终是做出了进京之后定要隐藏锋芒,莫要给家里带来祸患的决择。 官家本就忌惮父亲兵权,此番如此着急命她上京,只怕是目的不简单。 只怕是着急赐婚是假,稳住夜父将心才是真。 这样想着,夜凝紫看向身后侍婢,那婢子自昨夜起便跟着她,方才自己进阁去烧毁札子时悄悄掩上门,本就是为了防她。 宫中是非太多,今生要早日离开才好,莫要像前世那般傻乎乎的留在宫里,以为自己能在宫中周旋,为父兄谋得官家信任。 可她下错了棋,官家信任没得到,反而被人抓了把柄。 所以今生还是多收敛锋芒为上,莫要再引人注目。 听了她如此一言,吴皇后微微皱了皱眉,轻嘆道:「丹柔啊,对吾不必拘谨,你呀,本就是将门之女,吾常常想若汝是男儿身,只应是会有大作为罢。」 吴皇后眼神微闭,见夜凝紫不言语,便又道:「吾知晓汝心里有疑,本宫亦是,可还是要提醒汝一句,宫中不易,莫要招惹汝招惹不起的人,此事就此了结罢。」 说罢她便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夜凝紫行了谢礼,细细思索着其中深意,前世自己嫁入东宫后便处处碰壁,总觉得幕后有人在拉自己下水,可偏偏不知晓那人是谁。 现下想来,那必是这些年在宫中无意中招惹了谁,亦或是碍了谁的路,被人算计了。 入夜,夜凝紫回了韶华殿,又向苏容兰请了安。 「娘娘安好,凝紫有一请,不得不再求娘娘。」 夜凝紫跪在地上,心中想着不得不再求着早日离宫,宫中水深,实是不宜久留。 苏容兰知道她想求什么,她又何尝不为她这侄儿着想? 只是将她暂且困于宫中好生看顾,乃是官家特命,若是办不妥,只怕会从此失了官家信任,那她和她的钰儿怕是要从此失了圣心,错失高位。 「凝紫还是再住上一段罢,待伤愈了姨娘再禀告官家,许你离宫。」 苏容兰眼神中显出一丝愧疚,毕竟为了她和儿子的前程,只好愧对嫡姐的託孤之情了,不过只是留在宫中被「看顾」几日罢,只要夜凝紫谨言慎行,自己也注意些,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夜凝紫轻嘆一声,过几日便是中秋,只怕是那一劫自己亦是躲不过。 前路未卜,夜凝紫也不知路在何处。 此时寿康宫中,太后正坐在一团蒲团上焚香念佛。 此时一侍婢跪在她身前,轻声禀道:「太后万安,十三殿下在殿外候着吶。」 「让他进来罢!」太后半垂着眼,轻敲木鱼的手不住停下,微微偏头看向殿外。 「祖母万安!」齐钰进了殿,向太后行了礼。 「如何?」未待齐钰站住脚,韦太后便着急问道。 齐钰未曾言语,只是摇了摇头。 韦太后却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深深松了口气。 「不打?不打便好,北狄人要钱要地,照数给便是,千万别打起来呀!」 韦太后自顾自地嘟囔着,又看向齐钰。 「你这小子,在官家面前装得不行,背地里倒是有些手段。」 齐钰听祖母这般评论自己,便又恭维道:「还要多多仰仗祖母才是!」 韦太后斜眼看向一边,道:「你这点儿心思本宫还是知道的,放心,只要你乖乖为本宫做事,日后你一个亲王之位还是跑不了的。」 齐钰见韦太后笑得奸邪,便行了礼,自请退了出去。 「一个亲王怎么能够?」他暗想着,乘着夜色缓缓向宫外步去。 第39章 刁难 齐钰在宫巷中走着,忽然一位黑衣女子「输」的一声跪在了他身后。 「殿下吩咐,属下已办妥!」 来人正是清梧,尽管对自己主子进来的奇异行为有所怀疑,却迟迟不敢发问。 「知道了,下去罢。」齐钰点了点头,随即面无波澜,向韶华殿步去。 路上却又与太后侄女,如今的太子良娣韦昭雪擦肩而过。 「姑母!」韦昭雪哭丧着脸,进了寿康宫便挤出几滴泪来。 「这是怎么了?本宫的心肝儿。」韦太后立即扶住韦昭雪,亲切问道。 「姑母可要为昭雪做主啊!」韦昭雪梨花带雨,道。 韦昭雪可是韦太后唯一的侄女,自她南归后便没少陪着她,自从韦太后丧了闺女,便将韦昭雪当做了自己的亲闺女一般疼爱。 太子加冠后她便将她许配给了太子作妾,若不是韦昭雪是庶出,只怕一个太子妃之位跑不了。此番见她哭成这样,亦是心有不忍。 「娘娘,是那夜氏长女,前些日子太子心念着她,送她珠宝,她竟厚着脸受了下,昨日又有恆王殿下亲自抱回了韶华殿,前后迷昏了两位殿下,真真是荡妇一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韦昭雪说着,哭得更凶了:「娘娘容禀,实是太子殿下近日来魂不守舍,整日里心心念念尽是那夜氏,已有数日未踏足侄女之室,实是令侄女心寒。」 韦太后瞬间慌了神,立即安抚道:「竟有此时,无妨,姑母为你做主,定会好好劝劝太子,多留意眼前人才是。」 韦昭雪抹了抹眼角泪水,立即转悲为喜,如此这般便在太后心里埋下了一颗夜氏不忠的种子,日后若是那夜氏真碍了自己的路,有太后做主,只要找个由头便可将那夜凝紫压垮。 韦昭雪这般想,满意一笑。 「那夜氏可是官家封的那位丹柔郡主?」韦太后想起前日官家还在同自己提起丹柔同恆王的婚事,便有些好奇。 「正是,那夜父乃是土匪出身,因护驾南归才招安得了官职。」韦昭雪又道出夜凝紫身世,想叫太后进一步嫌弃起她来。 「那便是土匪之女?怎堪嫁入我天家?」韦太后面露震惊之色,「不可,绝不可,本宫定要找官家说道说道去!」 韦太后说着,便着急命人准备起了轿子。 韦昭雪暗露一笑,却是心若蛇蝎:「夜凝紫啊夜凝紫,你可别怪我心狠,要怪只怪你母亲阻了我母亲的路,而你现在又来阻我的路!我便不得不除你了!」 夜凝紫回至偏殿,看着身边这位跟了自己一整天的小侍女,便想着套些话出来。 「你叫什么?家住何处?」 套话一事夜凝紫其实并不擅长,甚至不怎么会说话,不过她倒是有个好妹妹夜燕燕很是会说,能把黑的硬生生说成是白的,还令人生怜。 于是她便回想着前世被夜燕燕套话的时候,试着一句句说着,便先从套近乎开始! 「回郡主,奴婢青儿,家籍浙江。」 浙江?夜凝紫一皱眉,自己长居西北,对此地不甚了解,可真是糟糕的套近乎开头。 罢了罢了,既是重生一世,便已知她目的,避开祸患就是了,至于这丫头到底是谁的人,多半是她打听不来的。 更何况这宫中盯着自己的远远不止这一双眼睛,自己又怎么顾得过来? 再问下去只怕套话不及,反而还会暴露自己,只好再这个套子,将那前世陷害自己之人一把揪出罢。 清晨,夜凝紫步入殿外荷花池旁,望着那一池子凉水,不禁皱了皱眉。 前世自己未受伤,来了宫里也未荒废武艺,整日来着荷花池前练武,可偏偏中秋前日碰巧贤妃也出来散步,失足跌入荷花池中,却非说是自己推的。 夜凝紫前世便这么稀里煳涂地被人陷害了,自是心有不甘,现在想来那日她起得甚早,身边唯有那位叫青儿的侍女,只怕是她搞的鬼。 想到这儿,她看了眼身后的青儿,发觉青儿又在用余光盯着自己,见她看向自己,便将眼神挪了去。 夜凝紫暗想着若是近日效仿前世,常来此地走走,那前世祸事只怕还是会发生。 不过这次她早有准备,不仅不怕,还能帮贤妃免去一场灾祸,再从她口中得到些细节。 夜凝紫边走边想,这便领着青儿绕着荷花池走了两圈。 「郡主慢些!」 夜凝紫一回头,见青儿已被自己甩了老远,暗想着不知是谁竟派这么体虚的丫头跟着自己,不免心有疑虑。 罢了,想必亦是被人抓了把柄,如今又被她利用,夜凝紫不禁心底一软,放慢了脚步。 青儿见夜凝紫刻意照顾自己,又想起昨夜她关切询问自己家乡一事,心里暖暖的,毕竟只有足够关心下人的主子才会去问下人的家事。 可不过片刻,忆起自己把柄在旧主之手,她便又咬牙,面上重露出坚毅之色。 夜凝紫回了韶华殿,便唤了三九姑姑来,必竟刁奴尚未收拾,可不能一托再拖了。 「参见郡主!」 三九姑姑来时,夜凝紫正对着一套茶具,手握着一只茶盏,装作仔细研究的样子,礼貌道:「姑姑来了,今日凝紫新得了这茶盏,想学学握茶盏的规矩,不知姑姑可否教教凝紫?」 三九姑姑松了口气,本以为丹柔郡主会肆意刁难,原来竟是真心求教,只是教个握茶盏的手艺,对她来说应当不难。 「若是教好了这丹柔郡主,想必还会得了她青眼,定会在贵妃娘娘面前多多美言,那我日后在宫中平步青云之日,只怕是不远了。」她心里暗想,差点没笑出声来。 「郡主且看!」只见她捏起一只茶盏,便示范起来。 「手法要轻……」她还未说完,便被夜凝紫打断。 「姑姑动作如此标准,便多捏一阵罢,凝紫愚钝,要多看几眼才能学会吶。」夜凝紫轻笑一声,又装作悉心求教的姿态道。 三九姑姑面露难色,却又不敢推辞,只好照办。 不到半个时辰,她的手便抖了起来,伴着夜凝紫嘴角笑意,终于悟出了真相。 第40章 三九恶事 三九姑姑右手捏着茶盏,终于撑不住了,不慎将那茶盏摔在地上。 「郡主何苦如此为难老奴,老奴只不过是在贵妃娘娘面前多言了几句,郡主何故如此?」 唯见此时夜凝紫冷笑一声,道:「既是如此,还劳烦姑姑将这碎渣收拾了,毕竟是姑姑亲自打翻的不是?也不好劳烦旁人。」 三九姑姑此时怒气填胸,心里暗想这丹柔郡主定是有意为难,先是让她端茶盏,又是叫她收拾碎片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可她偏偏又不敢明着抗命,毕竟身边全是奴婢下人,也不好当众使着性子公然让丹柔郡主落了面子,否则以夜凝紫现今的在贵妃娘娘和官家眼中的身份地位,她只怕是只有吃亏的份。 于是她只好先顺着夜凝紫的意,等到时机成熟再狠狠咬上一口,新仇旧怨一起报。 夜凝紫垂眸看着三九姑姑,道:「姑姑还不捡?」 此时唯见三九姑姑紧咬着下牙,吃憋着,狠狠道:「是!」 说罢她便蹲了下来捡起碎渣来。 身旁的青儿见状,不免有些惊讶。 两日的相处,她开始只觉得她这主子性子凉薄,恐怕是个刻薄的主,可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忽然觉得她这主子应是面冷心热才对。 可今日见她如此苛刻,不免对夜凝紫又多了一份心狠手辣的刻板印象。 「郡主,三九姑姑毕竟资歷颇深,是不是?」青儿自觉自己奉旧主令前来谋害夜凝紫一事着实是有些愧疚,便好意提醒道。 「主便是主,奴便是奴,我一个主子使唤一个奴婢,有何不妥?」夜凝紫一笑,反问道。 听她这么一说,好像又有着几分道理,三九姑姑资歷深,又独得贵妃娘娘信任,只怕是不知凭着自己这张嘴勾陷了多少同苏容兰走得近的主子。 偏生苏容兰耳根子软,只要是三九姑姑在她耳边垂垂风,日久天长,即便是曾经最亲的人也会心存芥蒂。 「郡主说的是。」青儿贊同道,心里窃以为她这主子有几分本事。 其实整个韶华殿上下,无一人不对三九姑姑心有怨言,偏偏顾及她这身份不敢多言,怕真传到她耳中,只怕是受罚是小,丢了性命都是可能的。 此番看着三九姑姑笨拙的捡着地上碎渣,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血迹斑斑,便有些大快人心。 「罢了,我乏了,今日便到这里罢。」夜凝紫打了个哈欠,今日还有事要忙,实事没空同她多交谈。 明日便是刘贤妃被推下水的日子,自己是总要早做准备。 只见三九姑姑一甩脸便步出殿外,暗暗谋划着名跑到贵妃娘娘身边好好说道几句,妄想着让苏容兰按着夜凝紫的头命她认罪。 「小丫头片子,且等着罢!」三九姑姑恶狠狠道。 夜凝紫似乎早已猜透了三九姑姑的心思,便威胁道:「姑姑若是不想叫自己的丑事人尽皆知,这几日便安生些,莫要打搅贵妃娘娘罢。」 三九姑姑一皱眉,自己哪一件丑事被这小丫头知晓了,不免惴惴不安起来。 「不知郡主所言何事,老奴向来坦坦荡荡,并未做过什么亏心事,莫不是郡主弄错了?」 此时唯见夜凝紫冷笑一声,笑中透着一丝阴森,让三九姑姑不寒而慄。 「听闻三九姑姑初入宫时,曾为了得贵妃娘娘青眼,对着娘娘撒了谎。」 夜凝紫起身走向她,步步紧逼。 三九姑姑立即慌了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静静等着她说下去,不敢出一言。 「听闻三九姑姑当年在娘娘不得宠时曾向娘娘进献了一个香囊,说是产自苗疆,可令娘娘凝脂生香,叫官家生怜。 「可也正是这香囊,令娘娘落了第一胎,身子也受了损,在生产十三殿下时差点丢了性命。」 听了夜凝紫之言,三九姑姑震惊之余也在脑海中疯狂想着法子辩解。 「郡主说笑了,老奴怎会害娘娘?」 三九姑姑打算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矇混过关,她笃定夜凝紫这小丫头定是道听途说,毫无证据。 其实夜凝紫也是前世偶然得知此事,可那时候自己已经被三九姑姑挑拨,苏容兰已疏离了自己,根本不信自己所言。 「因为那香囊中含有一味药,名曰麝香。当年太医院许太医已发现了其中异样,是你及时买通了他手下一小药童,换了他给宫中一位贵人的药,令那贵人病情加重,他自顾不暇,匆匆辞官归乡,才免了你一场灾祸,是与不是?」 夜凝紫说着说着便青筋暴起,指尖被她捏得发白。 前世得知此事时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以慰苏容兰丧子之痛,可惜那时自己已失了苏容兰信任,无可奈何。 好在今生一切尚未发生,一切都还有机会。 三九姑姑闻声一惊,当年细节,她怎会知的如此清楚? 「郡主毫无根据,这般怀疑老奴,不免让老奴心寒!」三九掩饰心虚,怒然道。 「若是凝紫知道那许太医的去处呢?」夜凝紫眼神一凝,直直盯住三九,令她心里发毛。 三九不确定夜凝紫所言是真是假,但她不敢赌,万一夜凝紫她真的找到了许太医,那自己会从此失了苏贵妃信任。 为了稳住夜凝紫,三九姑姑只好将今日之遭遇烂在肚子里,不再向任何人提起。 待她走后,整个韶华殿的人都知大名鼎鼎的三九姑姑在丹柔郡主这里吃了憋,一时间闲话不断。 午后,后院洗衣房的掌事姑姑找上门来,非要见夜凝紫一面。 殿外人原是要拦着,可夜凝紫见那妇人神色慌张,便让她进了来。 「奴婢有一事求郡主。」 她神色慌张,自进殿起便不断瞥着周围,似是在提防着什么。 「何事?」夜凝紫似乎察觉到了其中异样,缓缓将她扶了起来,进了内室,她将门掩上,不叫任何人进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只见那妇人进了内室便「扑通」一声迎着夜凝紫之面跪了下来,流泪道: 「求郡主为奴婢做主!」 第41章 风波起 只见那妇人不断流着泪,夜凝紫于是将帕子递给她,让她擦脸。 「不必着急,此间无人,大娘缓缓道来罢。」 夜凝紫对上妇人的眼神,轻拍了一下她的肩笑,想要安慰她一下,让她不那么拘谨,可又不善言辞,实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微微沉默一阵子,才见那妇人缓缓开了口。 「郡主,请谅解奴婢,奴婢这般冲动,实是为了奴婢那卒于豆蔻年华的可怜闺女呀。」 那掌事姑姑说着,便落起泪来。 听她这么一说,夜凝紫立即支愣起来,既是涉及人命,便理应小心谨慎,妥善处理。 「大娘别急,只要是凝紫能做到的,凝紫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听了夜凝紫这么说,那妇人仿佛放心了不少,只见她轻轻送了一口气,喝了夜凝紫递来的一杯水。 「奴婢多谢郡主,这忙只有郡主帮得上。」掌事姑姑冲着夜凝紫叩首谢道,却被夜凝紫再次扶起。 她本以为夜凝紫面色凉薄,定是个刻薄之人,连会不会见她一面都是未知数,更别提会不会帮她这个忙。 未曾想这般清冷的丹柔郡主,竟也会理会她这卑微之人,此时她自是感激涕零。 此时唯见夜凝紫轻嘆一声,禁苑之中众生皆苦,未想到还有这般冤情。 「郡主,事情发生在十三年前,那时三九才刚得贵妃娘娘青眼,为了固宠,向娘娘尽献了一个偏方,便是每日以闺阁少女的鲜血入药做引,说是滋养肌肤,叫贵妃娘娘每日服之。」 她咬了咬牙,眼中含着万般愤恨,继续道:「那毒妇声称是自己女儿的血,平白得了贵妃娘娘不少赏赐的珍贵补药,可谁知,那毒妇竟是瞒着我,以银钱作饵引我的梨儿送血,本是取得不多,可梨儿这孩子偏偏瞒着我,带着伤还沾水浣衣。」 她再也绷不住了,渐渐哽咽起来,又喝了口水,再道:「可嘆我的梨儿竟染上了七日风(古代管破伤风叫七日风),本应是有救的,可嘆那毒妇竟为了欺瞒贵妃娘娘,生生不叫大夫来看,生怕看出伤口不对,我的梨儿,竟这般年纪便香消玉残。」 她痛哭着,眼角泪快将整个帕子都沾湿了。 夜凝紫决心为她復仇,不仅仅是因为她们有着共同的仇人,更是因为人道,杀人偿命,理所应当! 可当年之事毕竟缺乏证据,三九姑姑现下风头正盛,若是要扳倒她,恐还是要找到当年那位许太医。 可方才夜凝紫只是吓唬一下三九姑姑罢了,当年往事也都是她无意中听人提起,那许太医在何处,她也不知道。 正当她苦恼时,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个人。 她顾不得多收拾,安抚好掌事姑姑后,便飞身向藏书阁前去。 她脚步飞快,殿外的侍从来不及追赶,被她甩了一大节。 只见藏书阁随处地静辟,却又因着官家的重视,装横精緻华贵,雕樑画栋,异彩纷呈。 「南公公!」夜凝紫对着那精緻的殿门吼道。 此时一公子身着官服,款款而来,只见他向着夜凝紫,深深行了一礼,道:「郡主此来有何贵干?可是来寻书的?」 南归从前在开封府掌剑阁任值,如今却被调来了藏书阁,始终不受重用,但他却乐在其中。 只见夜凝紫摇摇头,道:「公公误会了,凝紫是来寻公公的!」 她转动眼珠,看了看四周,确认四下无人监视后,轻声道:「此间人多复杂,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此时唯见两人飞身腾空而起,一齐寻了个无人之地。 「凝紫想叫公公帮忙寻个人。」夜凝紫抬眸盯着南归,只见他眼神中透着一丝凌厉。 夜凝紫其实并不确定他是否肯帮忙,更不确定他是否能帮得上忙,毕竟年事久远,要寻到那遣逃的太医,着实不宜。 「何事?」南归嘴角一扬,面色和蔼,语气温润近人。 夜凝紫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不知公公可有见过许太医?」 「许太医?可是那位在官家南迁不久后便辞官归隐的那位?」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夜凝紫听了两眼放光,仿佛抓住了希望,只见她轻声笑道:「公公聪明,正是此人!」 南归看着眼前的这位小丫头,心里生疑她好好得在韶华殿养伤便可,为何还要费心去查这陈年旧事? 其实夜凝紫找的是谁并不难猜,南归早年因仇入宫,宫中大小事自是格外上心,又有天涯阁相佐,找个人而已,应当不难。 听夜凝紫简单说了前因后果,南归眼中透出一股愤恨,他平生最见不得杀人者脱罪得势,即便是未有对夜氏剑法仰慕已久这份忠情,他也会挺身而出。 「郡主请静候佳音,这个忙,南归帮定了。」只见南归行了告别礼,便飞身而去,一会儿功夫便不知所踪。 夜凝紫看向天边,唯见风起叶落,辗落成泥。 「郡主。」夜凝紫一回头,便见身后忽然出现一人,她轻嘆一声,解释两句,便同他回了殿中。 此时东宫之中,韦昭雪正坐在自己宫里发愁,眼见得中秋宫宴便要开启,自己却在为宴上献艺一事烦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大安的佳宴向来喜用京中贵女献艺,宫宴也不例外,官家回命一些能歌善舞的后妃命妇登台献艺,博众卿一笑。 韦昭雪善舞,自从她嫁为太子良娣后,便每至佳节总要献上一舞,再加上自己在家中排行老五,便也得了个绰号叫「舞娘子」。 可偏偏前一个琴师前日因着惹了她不快被她赶出了东宫,现下却在为找不到一个像样的乐师发愁。 「夫人,人到齐了,在屋外候着呢。」身边侍女小心唤着,只见一行行女子穿戴整齐,姿容秀丽,各自抱着自己擅长的乐器。 她们之中有从青楼请来的乐姬,也有自民间自请而来高手。 韦昭雪看了两眼,不耐烦地沖她们摆了摆手,忽然认出了站在最后一排的那个熟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夜凝紫之妹,夜氏养女,夜燕燕。 第42章 狼狈为奸 「你过来,叫我看看。」听韦昭雪这么一说,夜燕燕心里一紧张。 她赶忙搜索着原主的记忆,终于忆起曾经在随夜父护送官家南归时,曾跟着夜凝紫进过宫,兴许是那时见过的韦昭雪。 韦昭雪可将夜燕燕记得一清二楚,当年只因她是个庶女,不受家族重视,当年渡江时,她一时走失未跟随韦氏上船,她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大船,抱膝痛哭。 夜燕燕当时正在江边跟着夜凝紫一同协助那些老幼病残踏上渡江船,见她落了单,便将手中的那串糖葫芦赠给了她,帮她渡了江。 兴许是从那时起,韦昭雪便立誓此生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把所有人狠狠踩在脚下,于是她开始变得心狠手辣,所有拦住她路的人,皆被她尽数斩杀。 即便是曾帮过她的夜凝紫,但凡拦了她的路,她也一样不会手软。 韦昭雪看着夜燕燕,夜燕燕怀抱琵琶,走上前来挤出一笑。 看着这熟悉的眉眼,韦昭雪一笑:「呦~这不是夜二小姐嘛,怎么来我这儿做客了?还抱着这玩意儿做甚?」 韦昭雪嫉妒夜凝紫,虽暂时动不了她,但她不介意欺负一下她身边之人,柿子挑软的捏。 「夫人误会了,小女是夜燕燕不假,但小女今天来这儿是真心为了夫人献艺,帮夫人排忧解难。」 夜燕燕嘴角微笑着,像初春的盛放的小花一般。 韦昭雪最讨厌美人,尤其是比她更美的美人,夜燕燕本就容貌胜于她,如此一笑,便显得更娇艷了。 韦昭雪不快,便道:「你回去罢,如此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想必奏出的也是些靡靡之音,如何能为本宫配乐?」 夜燕燕一捏手指,通读史书,她发觉韦昭雪空有一颗恶毒之心,却无一颗睿智之脑,此番为她伴乐是假,力求她的信任才是真。 于是她不顾韦昭雪羞辱,抱起琵琶便奏了起来,一曲「黄河大合唱」曲调慷慨激昂。 韦昭雪此生听过不少雅乐,委实被这快节奏的曲调震惊到了。 夜燕燕得意一笑,史书上说韦昭雪善舞,又好听乐,又一辈子未曾听到令她万般满意之乐,又揣度她心性,她便猜到她定会被自己这曲气势磅礴的黄河大合唱惊到。 韦昭雪一颗心再也静不下来了,随着韵律渐渐悸动,指尖也随着曲调的激昂不断点着手边茶几。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竟随乐舞了起来。 夜燕燕一笑,看来此招着实有效。 最后一声宫调作结,夜燕燕轻手一拨,将琵琶向怀中抱了些许。 韦昭雪也应势停下,曲终舞停。 她看向夜燕燕,激动道:「此曲何名?」 夜燕燕稍作思考,笑而不语,韦昭雪再追问,她便只道是闲时所作。 「此曲甚妙,既如此,你便留下罢。」韦昭雪一摆手,满屋子的人便全都退了下来。 「快和本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韦昭雪拉着夜燕燕的手,激动道。 夜燕燕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言,她深知此时韦昭雪正为夜凝紫烦恼,便笑着谄媚道:「夫人恕罪,此曲是小女随性作的,可能是小女恰恰同夫人有着共同的目的,有着共同的敌人罢。」 夜燕燕抬眸正视着韦昭雪,只见韦昭雪也垂眸对上她,夜燕燕一笑,自知此次已成功获得了韦昭雪信任。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入夜,夜凝紫正居于殿中焦虑不安,明日便是刘贤妃落水之日了,或许只要她明日不去那池子中,便不会被陷害。 可是躲过了一时,只要找不到幕后之人,便永远不得安生。 于是她决定夜探贤妃,看看她到底是受人利用,还是蓄意而为。 她打开窗子,静静听着周围声响,待精闢之时,便「唰」的一声,飞身而出,直奔贤妃宫中。 她趴在贤妃寝宫的房樑上,静静观察着室内变动。 「碎玉,碎玉。」只见贤妃忽然从塌上窜了下来,惊恐的唤着贴身侍女。 那个叫碎玉的侍女立即点了灯跑到贤妃面前。 「碎玉,本宫梦见本宫的孩子没了,没了。」说着,贤妃便抱着碎玉哭了起来,面色惊恐。 碎玉却神色平静,好似什么都都未曾发生,安慰贤妃道:「娘子安心,皇胎安好着吶。」 可贤妃还是惊恐未定,只见她紧紧抓住碎玉的手,迟迟不敢松开。 碎玉面无波澜,想将手抽出,却又抽不出来,面露愁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贤妃有孕?」夜凝紫心想着,「未曾听闻啊。」 她随即转念一想,听闻贤妃早年落过胎,想来对身子有损,如今若是中年又有胎,便是暂且瞒着,生怕有人加害于她倒也是合情合理。 可若是贤妃有孕,那她为什么要跳下池子? 夜凝紫回想起来当年贤妃被人救上来是已是昏迷不醒,衣服上血迹斑斑,想来那时孩子便保不住了。 很明显,贤妃是被人利用了。 那幕后之人好生歹毒,不仅要了贤妃的孩子,还陷害了她,真可谓是一箭双鵰。 只见夜凝紫紧紧握住拳头,额角上青筋暴起。她一定要找到这幕后之人,让她付出代价。 她看向那名叫「碎玉」的宫女,前世宫斗十年的经验告诉她,此人定不简单。 忽然,一声「布谷」叫声显得十分突兀,夜凝紫一生疑,此时在宫中怎会有布谷鸟? 碎玉闻声立即抬起头来,慌忙又安慰了贤妃两句,便快步走出了贤妃寝殿。 夜凝紫立即起身跟了上去,碎玉很敏锐,立即察觉到不对劲,便勐然转过头去。 不过夜凝紫武功自是不差,便立即躲了起来,这才没被她发觉。 只见她一路出了贤妃宫中,来到了荷花池边一处小假山后,谨慎的看向四周,确定毫无威胁后,这才又走近了些许。 此时假山中竟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上握着一个小纸包,从山后传出一个声音:「明日把这个涂在刘娘子鞋底。」 碎玉立即抓住纸包,瞬间跑了回去。 夜凝紫停在山前等了一阵,才见一个黑影从山中而出。 她小心翼翼地跟着他,直到黑影消失在她眼前。 她抬眸一望,前方正是寿康宫。 第43章 乱子入局 夜深寂静,秋风瑟瑟吹拂着枯叶,发出哗哗的响声。 夜凝紫四下而望,不见那黑衣人影踪,好一会儿,她自觉出来太久,便立即飞身沖了回去。 「郡主?」青儿许久未闻夜凝紫寝中声响,便立即拍门欲入。 夜凝紫此刻正欲夺窗而入,见青儿正缓缓推门,立即脱掉了身上的夜行服,将其藏入床下。 「郡主?」青儿小心进来,见夜凝紫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神色平静,应当是睡得正香,便自觉打搅了她,有些愧疚。 「郡主恕罪,实是奴婢方才听见外面有动静,但忧郡主安危,这才冒然闯入,郡主恕罪。」 青儿想起今日夜凝紫刁难三九姑姑的情景,不免有些后怕。 「无妨,你先下去罢。」夜凝紫转过身去,用被子紧紧裹住身子。 青儿出去时帮她熄了灯,她忽觉睡意正浓,便沉沉睡去。 梦中她恍若到了一处玄幻之地,似是来到了蓬莱仙岛。 只见眼前一片云雾,她一摸腰间,却摸到了一柄匕首。 她一只手握住匕首,一只手将云雾缓缓剥开,才见前方没有奇珍异草,没有穷奇异兽,只有一片竹林。 她往竹林深处步去,才见最深处渐渐显现了一处阁楼,阁楼不大,却高耸入云,一时间看不见顶端。 她走近些许,才见得阁楼上有一处牌匾,上面刻着「缥缈阁」三个大字。 她心里起了疑,便一把推开阁门,立在门前,见门内毫无动静,便轻脚步入。 一如阁中,她便被阁中琳琅满目的书架子所吸引。 每个架子上都放满了书,她抬眸向上望去,却一眼望不到边际。 忽然眼前出现一阵云雾,夜凝紫感到一阵眩晕,再醒来时便见得一位老者立于云间,老者轻闭着双眼,面露慈祥之色。 夜凝紫第一反应便是紧握着手中匕首,谁知那老者一抬手便将她手中匕首振飞。 此时老者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他捋了捋自己的长白鬍子,眉毛微微舒展,似是在笑。 「阁下可是再世之人?」 夜凝紫见他似是有法力傍身,不敢出手反抗,便点了点头,作了回答。 只见老者发出轻快的笑声:「当年他带你来时,印堂一片乌黑,我观着,亦是将死之人。」 他嘆了嘆,又道:「罢了,于阁下而言,前尘若烟,把握好当下才是真。」 夜凝紫心里生疑,这老头究竟在说些什么? 只见他又道:「可我观阁下此生,必定会困于三样东西,不得翻身啊。」 那老头说得悬乎,夜凝紫便问道:「请问先生,是那三样呢?可有破解之法?」 那老者一皱眉,道:「谓之曰爱恨家国,若能捨弃一样,则阁下可活,若能捨弃两样,阁下可一生无忧,若能三样皆舍,则阁下此生必会飞黄腾达,扶摇直上。」 夜凝紫未有尽信,见着好不容易梦见个仙人,不问问她心中疑惑实是可惜。 「多谢仙人,只是凝紫还有一事,那便是凝紫的小妹,名唤夜燕燕,几年前忽然性情大变,不知是为何?」 那老者欣然一笑,答道:「再世之人,乱子入史,鸠占雀巢。」 夜凝紫将信将疑,听那老者之言,夜燕燕应当确实是被人夺了舍,便又问道:「可有化解之法?」 她真的太想叫先前那个善良的小妹回来了。 「化其执念,乱子自会归去。」 此时只见老者一甩手中拂尘,夜凝紫便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高楼之上,就要掉下一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再一睁眼,只闻得一声鸡鸣,自己又回到了寝室中。 她整理着脑中思绪,忽又坐起身来,今日必不能让贼人奸计得逞。 她起身带着青儿向荷花池旁步去,不过这次,她并未像前世那般在池东散步,这次,她只是躲在池边草丛中。 青儿一阵紧张,夜凝紫每日都会沿着池东散步一事,委实是她告的密,如今夜凝紫这般,好似洞悉了她的阴谋,自是心里万般紧张。 「郡主?」她拉了拉夜凝紫,心里惴惴不安。 「噤声!」夜凝紫眼神凌厉瞥了她一眼,她立即不再言语。 此时只见碎玉扶着贤妃来到了荷花池旁,两人走了两圈,夜凝紫突然跳了出来,将贤妃吓了一跳。 碎玉扶着贤妃的手勐然一松,贤妃脚底一滑,眼见便要掉入荷花池中,谁知夜凝紫飞身一跃,便跃入了贤妃身旁。 只见她伸手一扶,转身转了半圈,贤妃便停在了她怀中。 碎玉见事不成,便一掌拍来,却被夜凝紫抓住手腕顺势丢入了荷花池中。 贤妃在夜凝紫怀中心悸未定,直到被夜凝紫小心放下。 她刚想站起来,便觉得脚下一崴,夜凝紫见状,赶忙将她扶起。 「娘子小心!」她小心将贤妃扶起,帮她将鞋子脱了下来。 「大胆!」贤妃刚要发怒,夜凝紫便将那鞋底朝天展示给她看。 她将那些细小的白色粉末指给贤妃看,贤妃看后面色大惊,问道:「这是什么?」 夜凝紫轻嘆一声,解释说这便是让贤妃滑倒的罪魁祸首。 贤妃大惊,回首看着刚从池中爬起的碎玉,恍然明白了一切,指着她怒问道:「你这贱婢,本宫自问待你不薄,你缘何害吾?」 碎玉不言,听着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便又一掌向夜凝紫扑来。 夜凝紫轻身一躲,便躲了过去。闻得脚步声已近在咫尺,便立即料到吴皇后已然快要赶来。 前世便是这般,刘娘子前脚刚落水,皇后娘娘便来了,这才救了刘娘子一命。 夜凝紫想不明白,这碎玉到底是为何,若是贤妃因此丢了性命,自己岂不是犯了重罪? 前世她被碎玉指着作了推贤妃下水的恶人,又有青儿作证,自己本是罪责难逃,可何要这么着急要请皇后娘娘来,万一娘娘未看到自己的行兇过程,或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岂不是功亏一篑? 夜凝紫不明白,但结合昨晚,碎玉在贤妃哪里伺侯了两年,或许是生了感情?捨不得贤妃的性命? 她不甚明白,一把将碎玉制住,静待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第44章 暗阁 夜凝紫将碎玉制在地上,此时只见吴皇后缓缓而来,见贤妃惊魂未定,便立即上前查看。 前日碎玉说是奉贤妃之令邀她来此,而贤妃向来深居简出,她便早就料到今日闹剧。 「娘娘救救臣妾!」贤妃边抹着泪,便道。 「刘娘子莫怕,娘娘此来定会为您主持公道。」皇后娘娘身边侍女兰霜轻扶着贤妃,安慰她道。 看着被夜凝紫制着的碎玉,吴皇后垂眸厉声道:「主使是谁?还不从实招来!」 面对皇后娘娘的责问,碎玉淡然道:「是奴婢一人所为,无关他人。」 听她这么说,贤妃是不信的,甚至有些惊讶,毕竟主僕一场,她怎么也想不到身边最信任最亲近的贴身侍女竟是谋害她性命的元兇。 夜凝紫见她拳头紧握,指甲被她捏在了肉中,手上渗着鲜血。察觉到不对,便立即伸手去阻,谁知已是来不及了。 两道发乌的鲜血从碎玉口中流出,她最后一眼看了眼对面的贤妃,露出一笑。 夜凝紫听见她轻声说了一声:「娘子,再见了。」便闭上了双眼,向后倒去。 夜凝紫立即去探她鼻息,却是再无波澜,她轻嘆一声,轻轻将她放了下来。 碎玉事败自尽,再联想着昨夜那给她递纸包的黑衣人,便觉得他们背后一定有着更大的势力。 联想着昨夜黑衣人消失在寿康宫,夜凝紫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组织——暗阁,一个专门听命于皇室的杀手组织,上可暗杀高官国戚,下可斩杀走卒贩夫。 具江湖传言,极少有人能找到暗阁的总部。暗阁之中不伐有许多伸手高强的杀手,其中一人面覆白鬼面具,一人带着一张笑面鬼面具,两人据说刀起首落,杀人仿若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至于暗阁阁主,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道是那白面之人,有人道是一位只戴半张面具的女人,当然也有人猜测是皇室之人。 没有人知道暗阁杀手的真实身份,他们或许只是街边的小贩,可到了晚上便会化身恶鬼,杀人夺命。 夜凝紫前世对暗阁的了解并不深,只记得同齐衡安一道赶赴沙场时,曾遇见过一个男子,男子面戴笑面鬼面具。 她当时不知那些皇族密辛,只听齐衡安说了暗阁这一名字,即便是重活一世,她也对暗阁不甚了解。 「娘娘。」夜凝紫沖吴皇后摇了摇头。 吴皇后轻嘆一声,闭了闭双眼,走向贤妃,道:「刘娘子,你也看到了,本宫亦是无能为力,此事就此作罢吧。」 贤妃受了惊,眼眶中泪水不断,她轻轻唤着,不断为自己顺着气。 可若是暗阁所为,怎会找上刘贤妃呢?夜凝紫不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但从方才吴皇后的神色中可以猜出,控制这一切的幕后主谋只怕是比皇后娘娘还要身份复杂。 曾经她并不知这蛛丝层层盘布,更不知这蛛丝竟也会缠到自己身上。 前世自己因此受了冤枉,虽然皇后娘娘宽仁,将此事压了下去,可到底是同贤妃结了梁子,只怕是前世刘将军割袍断义,打破同夜父的战友交情,也是刘贤妃一封家书所致。 若不是此事,前世夜父也不会走到那般孤立无援的境地。 那么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夜凝紫眼神一凝,背后势力,她自己力量薄弱,敌在暗处,也不知日后危劫是否能迎刃而解。 随后吴皇后下令,碎玉的遗体被送去了乱葬岗,此事便到此为止。 夜凝紫总觉得吴皇后知道些什么可又不好发问,不过确定的是,起码现下,吴皇后她并不会对自己不利,对夜氏不利。 傍晚,一辆马车迎着暮色缓缓驶出宫墙。 守宫门的侍卫手持长枪,将其拦了下来。 「官家有旨,凡离宫车马,必要经过我等审核。」 那车夫向车中一望,神色有些紧张,谁知那马车中人却未曾露面,只递出来一张令牌。 那侍卫接过令牌,看清了令牌之上,刻着的那个大字。 「原来是恆王殿下的人,是下官失礼了。」 只见那侍卫恭恭敬敬地向马车中人行了一礼,便一挥手,示意手下将此车放行。 马车一路疾驰,驶入京郊一处偏僻的小巷中,车夫将马勒住,向车内之人鞠了一躬,道: 「主人,到了。」 车中人缓缓步出车厢,勐地一跃,稳然落于地上。 只见那人头戴着斗笠,斗笠上倾垂而下的白纱刚刚好能够遮住他菱角分明的脸庞。 月光皎皎映在透过薄纱,映出了一双清澈的眸子。 他抬眸看向远处,左脚一蹬,便一跃而起,先是落在前方的楼阁上,再是停在了远处的钟楼尖上。 他一路用轻功飘然而行,终于到了一处赌坊之前。 赌场规模很大,大门前的牌匾上写着「天涯赌坊」四个大字。 天涯赌坊,正是当今临安最大的赌坊。 夜半,正是赌坊热闹之时,成百上千嗜赌成性的男子纷纷聚集在赌场内,时不时有些一输再输,又付不起钱的穷鬼被拖出。 他轻声步入赌场,周围几个壮汉见赌坊来了新人,且来人衣着华贵,便立即笑着欲将他拉至里间赌注最大的那间。 白衣男子从怀中又掏出一张令牌,令牌上刻着「涯」字。 有一人立即识了出来,将他带入了里间一处暗房之中。 「公子稍后片刻。」那人转身而去,换了一位中年女子,女子打扮艷丽,头戴着一朵牡丹花,举止娇柔造作。 白衣人俯首一视,眼神落在那女子嘴角上的一颗大黑痣上。 「赵姐还是这般漂亮。」白衣人微微哂笑两声,打趣她道。 中年女子明显动了怒,把一只小嘴撅得老高,同她遍布皱纹的面格格不入,见人见了有作呕之意。 她却浑然不在意,仍学着那些少女们的造作姿态,展示着她的风情。 「南归,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好好一张脸,偏偏生了张毒嘴!」 白衣男子正是南归,此番从宫中偷摸而来也是为了见一个人。 两人聊着,那妇人便打开了暗道,行至尽头,才见有一玄衣男子,面若寒霜,眼底透着邪气。 他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转过身来。 第45章 不见天涯 那人缓缓转过身,一双清眸直勾勾盯着南归那张斗笠。 南归悦然一笑,将那斗笠缓缓放下,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尽透着一丝欣喜,红唇中漾起了令人头晕目眩的笑。 「笑什么?」玄衣男子嗔怪道。 「倒没什么,只是笑你不去追你那娇妻,偏生躲在这里生着闷气,便如同那老鳖一般,一遇上不如意的事儿便缩着头。」 玄衣男子眼神一凝,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嘆道:「都怪我这几日太纵着你,如今,你竟连殿下都不肯喊了。」 玄衣男子正是当今恆王齐衡安,方才他看向南归那张脸,前世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最后一战打得惨烈,逼宫之时阁中出了叛徒,他们的计划被泄了出去,因而不得不推迟行动,南归作为在宫中卧底,亦是不慎露出了马脚。 当年他为了不说出齐衡安行踪,被关在暗牢中受酷刑,活活折磨致死。 重活一世,他定要不负那些阁主兄弟前世拼死相护之恩,定要揪出叛徒,防患未然。 「说正事儿,你那娇妻前日托我一事,要我帮她查一个人。」 齐衡安见是夜凝紫所託,脑海中闪过一丝欣喜,嘴角写满了笑意,既是夜凝紫所託,他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办成。 不过很快,他便察觉到不对:他的阿紫有所求,为何不託给他,偏要托给南归这个不靠谱的傢伙? 他轻嘆一声,毕竟今生两人提前见面,亦是被自己所赐。 那日听闻夜凝紫到了阳州,他便欲亲自去应,谁知偏偏被父皇叫了去,这接回丹柔郡主的差事也自然落在了南归身上。 南归看着齐衡安向对死敌一般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眸,不免轻笑上两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这人间情爱一事,他着实不懂,也没心思去懂,只是幼时丧父,他用了人生前二十年来復仇,如今大仇得报,为报齐衡安的知遇之恩,他只愿终其一生报答天涯阁,什么风花雪月,不过只是些没用的东西罢了。 「何人?」齐衡安一声发问让他回了神。 「不是个大人物。」只听他笑着,悄悄将那人的名字告诉了齐衡安。 见齐衡安眉头紧锁,目眦微裂,疑心是生了妒,便缓缓道出了前因后果。 齐衡安这才静下心来耐心思考,想来定是他先前怕惹了夜凝紫生气,走得过急,这才让阿紫平白在宫中受了委屈,这才要找证人报復。 「阿紫莫怕,衡哥哥这就来护你。」齐衡安想着,才将查找许太医下落一事吩咐给下属,便一跃飞身而起,向着宫中行去。 随他同去的,还有他养在金笼子里的一只小乌鸦。 南归无奈地长嘆一声,自他入天涯阁时,便鲜少见齐衡安笑,可正是这么一个不爱笑之人,确只要一听提起夜凝紫这个名字,眼角便少不了笑意。 董淑妃死得冤枉,南归深知齐衡安心里压着太多,可若是在这样下去,便是铁打的精神,恐怕亦是撑不住。 他只愿夜凝紫能拉他一把,让他将那些重担哪怕放下一点点,亦是好的。 天涯阁,何谓天涯?相距甚远者,在眼前而不知者,所欲而不可求者。何哉?心有挂念,便无天涯。 夜凝紫回至韶华殿,今日眼见得碎玉在她面前服毒,她却这般无可奈何。 她好恨,好狠那幕后黑爪,为了陷害她,竟不惜动用死士。 死士之可怖,夜凝紫前世亲眼见过,今生才会如此痛惜。 前世她同齐衡安赶赴沙场时,二人路过一片竹林,却闻一阵阵诡异的声响。 夜凝紫见风吹叶动,本是常事,此刻却有种无可名状的诡异。 只见她立即勒住缰绳,紧紧握住长枪,将枪尖提了起来。 齐衡安闻声立即挡在了她身前,两人压制着一唿一吸,静静听着竹林里动静越来越响,似是在向两人靠近。 夜凝紫轻轻斩了两片竹叶来,将其向着那声响之处掷了出去,叶片飞回来时,沾了两滴鲜血。 二人皆是一惊,瞬间神色严肃起来。 习武之人耳目异于常人,夜凝紫看着手中长枪,立即眼珠一转,将枪尖挥了出去,正正好阻住了前方一位朝她不断靠近的黑衣人。 「阿紫当心!」面对着十几位极速而来的黑衣刺客,齐衡安立即飞身跨上夜凝紫的白义马,将她护在身前。 夜凝紫挣脱不得,只能在他身前挥着长枪,帮他挡住前方敌袭。 数次交锋过后,齐衡安明显精疲力尽,手臂上尽是血痕,可几十名黑衣人只少了不到一半。 好在那次副将及时带兵前来,二人才倖免于难。可不待他们将那些黑衣人尽数抓获,他们竟纷纷服毒自尽,一个活口也未留下。 到底是怎样可怕的黑手,才会在暗地里豢养如此之多的死士,真是不甚得知。 先前总觉死士断情绝爱,可今日见了碎玉,才知他们兴许亦是无可奈何之人。 手扶绿柳,眼望青山,惊尔虞我诈,悲嘆人心难测,愁看花落又花开。 不过是引人唏嘘的可怜人罢了。 青儿只觉夜凝紫今日染了碎玉嘴中吐出的污血,沾了晦气,便备好了热水,供夜凝紫洗浴,可谁知夜凝紫躺在榻上想得出神,眼见得热水便要凉了,她便唤着自家主子来洗。 夜凝紫闻声走近,只见屏风后热气滚滚,皂角的香气扑面而来,配上雅致的浴间,当真是典雅。 宫中自然富贵精緻,不比西北大漠黄沙,想要洗浴还需跑入关内的长河中。 青儿正向浴池中撒着花瓣,池子不小,快顶上半个荷花池,供数人在其中嬉水亦是够的。 夜凝紫刚将衣物慢慢褪下,青儿便走上前去帮她的忙。夜凝紫毕竟在宫中,什么都要按宫中的规矩来,便也像那些宫人一般穿着中长袖,裹着几层裙,不仅穿着费劲,脱着也是困难。 此刻齐衡安已飞身踏入韶华殿,他一路小心,避开了不知多少暗卫,来到夜凝紫寝宫顶上,悄声躲了起来,直到听见暗卫巡查脚步渐渐远去,这才跑回房嵴,掀开了一片屋瓦。 第46章 阴谋 齐衡安刚一轻手将屋瓦掀开,吹开水雾,看见了屋内情景,他即刻江那砖瓦合上,一时热血上头,一摸鼻处,竟摸到两道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涌出。 「阿紫,怎会如此……」他暗想着,立即从屋嵴跳了下来。 方才随隔着花瓣未曾看清,可他却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脑中第一想法便是要逃。 小乌鸦阿哗怎能看得下去,自家主子竟作此大逆不道之时,还不跟女主人当面道歉,一心只想着逃,真是不厚道! 它于是用着尖嘴,如刀子般啄起齐衡安的脑袋来。 齐衡安躲闪不得,被他活活啄了两下,一时间握着嘴,疼得泪水在眼中打转,快要哭出来了。 「阿哗!」只见他轻声唤着,一面伸手去抓它。 可阿哗何其聪慧,自然容不得齐衡安这般对它,它便扑腾翅膀一飞而起,对着他又是一阵勐戳。 夜凝紫此时在室内当然是听到了动静,便裹好衣物便提起枪飞身上了屋顶,只见她立于房梁之上观察着,静静听着周围动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湿发披拂在她肩上,若出水芙蓉,一肌一容,尽显纯欲。白若素的衣衫上被浸湿了些许,显得有些透。 齐衡安躲在暗处不敢吱声,咬着牙忍着被小乌鸦追着啄的痛,留着热泪望着夜凝紫,刚刚止住的鼻血再次直流而下。 他屏息敛气,这才没被夜凝紫发觉。见她缓缓下去,他才松了一口气。 可忽然,他觉得背后被什么锐器抵到,回首一视,才见夜凝紫突然出现在了他身后,此刻正用枪抵着他。 「何人?」 看来夜凝紫还未认出是他,齐衡安摸了摸自己面上那半张面具,暗暗着庆幸着这面具幸好没掉。 夜凝紫见他行为诡异,便将枪尖又向前伸了一寸,厉声又问道:「阁下是何身份,所来为何?」 她将枪尖紧紧抵着他胸口,仿佛对方回答一不如她意,她便可一枪刺去。 可齐衡安却未察觉到,心心念念着尽是方才被她发觉自己偷窥,会不会惹了她生气。 「郡主恕罪,」只见他小心翼翼道,「在下是来向郡主汇报许太医一事的。」 齐衡安此时冷汗直冒,生怕被夜凝紫看出自己身份来,灵机一动,打算用另一身份。 「在下天涯阁主安恆,参见郡主!」他迎着夜凝紫的枪口跪了下来,夜凝紫随即将枪向后一撤,未曾伤到他。 此时阿哗亦是机智地飞上枝头,见女主人来了,不好叫男主人在她面前落了面子,只好停了下来,躲在枝上静静观着。 齐衡安顾不得半分差错,便向着阿哗抛了个眼神,阿哗只好无奈地飞远了些,落在另一棵树上继续看着。 「天涯阁主?来此地做什么?」夜凝紫手中枪并未放下,仿佛随时都可以出击。 她知晓天涯阁是天下第一大情报阁,负责收集上到皇室秘辛,下到江湖侠客的讯息,靠倒卖消息为生。 不过今生天涯阁怎会主动找上自己?跟许太医又有什么关系?夜凝紫实在是不解。 齐衡安心想此刻还不宜让夜凝紫了解过多,还不能让她知晓南归便是天涯阁中人,便打算编个由头煳弄过去。 于是他笑道:「郡主恕罪,在下深夜来访实是受人所託,调查许太医一事,如今已有了眉目,不出……三日,便可见到人。」 齐衡安稍作思考一阵,终于伸出「三」这个数字,可刚一脱口而出,他便后悔了,那许太医高老还乡已久,若他安安稳稳在家乡还好,若是他死了或是客居他乡。 如今兵荒马乱的只怕即便他的天涯阁暗哨布满全国,亦是有些不易。 「原来如此,是凝紫错怪阁下了。」 夜凝紫将枪一转,那枪便立了起来,不再对着齐衡安。 齐衡安随即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是真的信了! 夜凝紫眼神随即一凝,能夜闯宫闱者,想来定是身手高强之人,不过这人看似却并非那武功盖世之人,想来定是刻意隐藏了内力。 这一点倒是与某人有些相像。 齐衡安不便久留,夜巡的侍卫很快便要来到此处,只见他笑了笑,眼神死死放在夜凝紫一双清眸上,道:「夜深危险,在下先告辞了,郡主要当心呦!」 说罢他便飞身而行,绕了一大圈到夜凝紫身后,直到见她缓缓步回寝殿,这才放心离去。 「阿紫,还好你无事。」齐衡安想到前世憾事,小声自言自语道,「等我,这次,一定尽快想办法让你离开这是非之地!」 夜凝紫才刚刚回到寝殿,安抚了受惊的青儿,在她的服侍下整理好衣衫,便听到屋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青儿闻声立即开门,只见门外是一陌生的嬷嬷,她急促道:「郡主,老奴奉贵妃娘子之命,前来寻郡主走一趟。」 她说着,眼神不断躲闪,似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夜凝紫意识到此事不简单,心里便有了盘算,开口先问道:「敢问姑姑,是有何要事?」 那嬷嬷眼见瞒不得郡主,这才从实招来:「是……是三九姑姑,她中了毒,现下……生死未卜,白日里有下人见她在郡主这儿吃了亏,便向贵妃提了一嘴,现下……贵妃怕是对郡主生了疑。」 夜凝紫这才推出事情大致,想来定是白日里那些人不得逞,便换了法子来陷害她。 平白被泼了脏水不要紧,只是可怜了那浣衣院的掌事姑姑,若是这三九就此而去,她的大仇便再无法亲自得报了。 想到这儿,她便带着青儿迅速朝着事发地行去,走到了三九房门前。 这才发觉三九房子造型别致,屋中布置也是富贵,其中一颗玉松树怕是官家打赏给受宠的妃嫔,亦是拿得出手的。 房间位置亦是独特,是整个韶华殿中最靠近苏贵妃居住之处,是顶好的祥瑞之地,汇集八方运势。 她来到厅堂,只见苏容兰正端坐其上,神情严肃,仿佛在等待着将要受刑的犯人一般。 夜凝紫轻嘆一声,怎的血浓于水,还抵不过一个小人? 第47章 黑手隐现 苏容兰心里清楚,她那侄女夜凝紫现下不旦对她无用,反而是个累赘,可那三九曾对她有恩,她总归不能辜负。 三九现下恐怕是被这丫头下了毒,若是无事还好,但若是不幸亡故了,那杀人偿命,她夜凝紫也别想着独善其身! 她于是狠狠地盯着夜凝紫,若不是人证物证皆在,她也不信她曾视若知音,同醉过三大白的小侄女心肠竟如此歹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凝紫参见贵妃娘子。」夜凝紫步入苏容兰身前,作揖道:「娘子明鑑,凝紫无罪。」 「无罪?」苏容兰将先前侍女从她房中搜出的带毒的帕子丢在她面前,恼她犯了错还对她有所欺瞒。 「敢问娘子,此物是谁呈上来的?」夜凝紫抬眸神色凝重,语气凌厉。 苏容兰见她这般义正言辞,便又起了疑心,难道真是自己冤枉她了? 只见她小心翼翼,欲将祸水东引,只道:「便是你身边的青儿,怎么?可是这丫头所言有假?」 夜凝紫看向青儿,未料到她竟如此执迷不悟。 随即夜凝紫又问道:「那敢问娘子,三九姑姑中的又是何毒?」 此时只见苏容兰迟疑片刻,便立即将室内太医唤了过来,问仔细了,才察觉到不对。 她又叫人鑑别了那帕子上的药渍,发觉二者并不是一味药,那帕子上的毒只不过是寻常药渍罢了。 她这才意识到冤枉了夜凝紫,便立即走了下来,将她扶起,带着歉意,笑道:「都是姨母的错,凝紫受苦了。」 夜凝紫心里一寒,明明自己才是她的亲侄女,在这世上,恐怕一心为她好的亲人,除了齐钰便是她了,可苏容兰偏偏耳根子软,生怕身边人对她半点儿不忠。 苏容兰见夜凝紫神情凉薄,便一紧张,生怕夜凝紫因此与自己生了嫌隙。 于是她便慌忙握住夜凝紫之手,指着她身后的青儿,怒道:「都是这丫头欺瞒主子,害姨母错怪了凝紫,着实该千刀万剐。」 说罢她便要唤人来将这丫头严加惩处,谁知夜凝紫却后退一步,苦笑道:「凝紫嫌疑尚未洗脱,自愿去牢中暂且待着。」 苏容兰只觉夜凝紫是在同自己呕气,便有些不快。自己堂堂贵妃,已经念着亲情给了夜凝紫台阶下,若是她再这般不依不饶,便真真是不给她面子。 一定是她平日里对夜凝紫过于骄纵,以至于她现下敢竟如此这般公然打自己的脸,既是如此,叫她去到牢中忏悔一夜倒也好,吩咐好下人莫要叫她在牢中受了委屈便好。 夜凝紫轻嘆一声,随即看向身后瑟瑟发抖的青儿,道:「既是如此,青儿陷害主子之罪亦不能赦免,应陪凝紫同牢才是。」 苏容兰觉得她所言有理,便将两人双双打入大牢。 一路上,夜凝紫找机会接近了青儿,拍了拍她冷汗直冒的后背,轻扶着她的头,轻笑道:「你这丫头,真是不会陷害人,那帕子毫无褶皱,一看就不是用来包过毒物的。」 青儿一路抹着眼泪,自觉对不起主子,可为了家人,她也无可奈何。 便听夜凝紫又道:「可见你那主子亦是不关你死活,不如倒戈向我罢,兴许还能护你一命。」 青儿一听,便立即抓住夜凝紫的手,眼含热泪道:「求郡主救命,实是奴婢的老母亲在那太子良娣娘子手上,奴婢不敢不替她做事。」 「韦昭雪?」夜凝紫忆起前世这人心狠手辣,却偏偏心机不足,最后被夜燕燕三两下便处理了。 不过今生再细想,从一个不受宠的庶女通过讨好太后成了尊贵的太子良娣,还是有些心机的。 至于前世她是如何被夜燕燕轻易打倒,想来是与当年自己和太子皆偏向夜燕燕有关。 如今夜燕燕独木难支,此生韦昭雪未见得一定会输。 不过既然青儿这般投诚,那便不妨将她策反,反过来给那韦昭雪当头一击,亦是未尝不可。 入夜,待守卫暂时走开,夜凝紫悄悄透过墙缝,将隔壁的青儿唤到了她身边,此时只见青儿轻声向墙缝挪动。 「郡主有何吩咐?」青儿惴惴不安道。 夜凝紫叫她将耳朵伸了过来,贴着她耳根,悄声道:「青儿莫怕,若是今夜有人来,你便告诉他说三九未死,而贵妃娘子并不打算重罚我,只是碍了面子不得将我关起来罢了。」 青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微红的眼眶里掉起了金豆,不觉问道:「郡主,当真可救我娘亲?」 夜凝紫眼神一凝,前世记忆里的韦昭雪心恨手辣,只怕此刻青儿的母亲已是凶多吉少,可她也不好下定论,毕竟人命关天。 方才为防韦昭雪撕破颜面,一恼杀了青儿母亲,她对青儿所言亦是毫无虚假,只不过是要令韦昭雪听到她毫髮无伤,自乱阵脚罢。 夜半,果然一阵脚步声轻轻靠近,夜凝紫一抬眸,看见一前一后两个黑影。 于是她靠在墙上,坐在苏容兰特地送来的软榻上假装沉沉睡去。 前面的人步态轻盈,应当是个武艺高强的女子,跟在后面的步脚笨重一些,倒也没有男子那般重,倒像个从未习过武的女子。 二人先来到夜凝紫牢前,静立查看了一番,待二人确信她已睡熟,这才前往隔壁找到了青儿。 不过夜凝紫察觉到,走在后面那人见她身躺软榻,毫髮无伤,便加重了喘息声。 她悄悄睁开双眼,看清了两人的身形,其中那走在后面的人身影有些熟悉,夜凝紫猜测兴许是韦昭雪亲自来了,她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洞悉了一切。 待青儿将夜凝紫原话原封不动的说与二人听,夜凝紫只觉那人身子微微颤抖,似是愤怒万分。 二人离去后不久,夜凝紫心里便有了几成把握,此番定能挫一挫韦昭雪的盛气,叫她不敢再如此公然陷害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深夜,两个黑影缓缓步入三九房前,只见两人静静来到三九身边,其中一人刚一掏出匕首,便见殿外火光沖天,直射入眼。 第48章 定罪 只见那浣衣房的掌事姑姑手持火把而来,她身后,还跟着浣衣房的数十女婢。 韦昭雪原以为事情败露,在劫难逃,可见来拦她的只不过是一粗布麻衣的婢子,不足为俱,便肆意嘲讽道:「这么晚了,你这婢子不去歇息?是想要拦我?」 她随即轻蔑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你拦得住吗?」 说罢,她便向身后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掰着三九的嘴便要往她肚里灌。 谁知掌事姑姑一把将手中火把掷在她脚边,那黑衣人不慎将药包落了下去,毒粉洒落一地。 「婢子人微言轻,但娘子执意要杀这三九,那婢子便不可不拦!」她眼中含着热泪,好不容易遇见贵人为女儿主持公道,她决不允许女儿的仇人就此身销事没。 昨日夜凝紫找上她时,本只想令她做个见证,是她自告奋勇前来守株待兔,可当时夜凝紫便怕她一人拦不住,是她拍着胸口,指着浣衣院数十女婢发誓说她一定拦得住,才让夜凝紫心头一软,应了下来。 不过夜凝紫可不止这一手准备,见此间夜半灯火通明,齐钰便从偏殿打着哈欠而来,正正好撞见了那黑衣人带着韦昭雪仓惶而逃。 「清梧,抓住她们!」齐钰转身向身后的蒙面侍女唤道。 二人怎会是清梧的对手,只见韦昭雪一不留神跌落在地。 动静渐渐弄大,自然也招来了苏容兰。 此刻夜凝紫正呆在牢中,她牢门前忽然出现一人,帮她打开了锁链。 「臣奉皇后娘娘令,接郡主回宫!」 那人说着,便恭敬地将她扶起,心里直犯嘀咕:「这祖宗怕是未来的恆王妃,兴许还会是皇后,也不知这贵妃娘子犯了什么病,连这位也要得罪。」 夜凝紫缓缓步出,她早就料到自己会遭歹人陷害,便给十三殿下留了信,又同浣衣姑姑商量。 那日惩戒三九时,她是故意叫青儿看见的,为的就是要让害她的那人自投罗网,只是未料到皇后娘娘竟也会参与其中。 来到三九房前,才见此屋前已是围满了人,太医,仵作,甚至惊动了殿前司。 夜凝紫将心一提,看来此事闹得够大。 她被人带入了韶华殿正厅,见吴皇后端坐其上,便行了叩首礼,被她柔声唤起。 「丹柔,让你受苦了。」吴皇后望着夜凝紫平静的面色,关切地笑道。 「谢娘娘关心,臣女无恙。」夜凝紫恭谨回道,不禁深吸一口气,此事竟闹得如此之大,竟令皇后亲自主持,难道是韦昭雪亲自行事引来的? 她暗想着,心中波澜从未平息,韦家势强,此刻还不宜将她彻底压死。 不过皇后动作如此之快,兴许要赶在韦太后之前将韦昭雪定罪,好藉此杀一杀韦氏盛气。 夜凝紫轻嘆一声,自己布的小小之局竟也会被圣人利用,宫中果然尔虞我诈。 随后仵作同太医一道进来,吴皇后便下令,将韦昭雪带了上来。 韦昭雪跪在殿中,髮饰早已散乱,华服也被撕烂了一角,看起来狼狈不堪,今夜就算她侥倖脱了罪,怕是从此要在众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她眼神中充斥愤恨,恶狠狠地向着夜凝紫瞪去,却迎来夜凝紫一个冷笑。 「禀娘娘,三九姑姑所中之毒,同良娣娘子药包中之毒一致。」仵作恭谨道。 苏容兰闻言立即大骂道:「你这贱人,害了我下人一次不够,还要来害第二次……」 她一脸怒气,却被吴皇后一个眼神堵住了嘴。 夜凝紫清楚,韦氏本就势弱,仗着出了个太后,这才渐渐发展壮大,偏偏这些年官家感念太后在北地受苦多年,对韦氏多加关照,重用韦氏,排挤清流,不禁令满朝文武心寒。 苏氏可是安朝开国初期便起势的望族,自然见不得韦氏权倾朝野,苏容兰此番亦是希望藉此打压韦氏,改变苏氏自十几年前便开始走下坡路的现状。 夜凝紫傲然看着韦昭雪,这样下去,只怕她韦昭雪此生怕是废了,可夜凝紫心里清楚,韦昭雪对她还有用处,再说今日若是一把将她压死,只怕太后只会将矛头对准身为始作俑者的她。 「可若是要救韦昭雪,定要将太后请来,现下这般情形,只怕是难。」夜凝紫暗想着。 她不知此刻齐钰正坐在一旁,扇着摺扇神情惬意,似是在听戏一般,眼角微眯。 「人还未到齐,怎的就唱开了?」他看向身边默不作声的清梧,笑着对她言道。 清梧可不惯着他,依旧不曾回应,暗暗盯着前方,似是在看一场血战,到底谁胜谁负。 「证据再此,你可有何话说?」吴皇后垂眸视着韦昭雪,厉声问道:「若是毫无疑问,那便定罪罢。」 吴皇后早就看不惯她这儿媳妇,自己有野心好惹事便罢了,可千万莫要影响到太子。 可韦昭雪整日里心机太重,根本不给吴皇后陷害的机会,好不容易抓住她犯了大错,吴皇后可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娘娘明察,臣妾没有。」韦昭雪一时间慌了神,此刻她脑海中尽是该如何脱罪,以至哽咽一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吴皇后容不得她多狡辩,便召来邢狱司,欲将韦昭雪定罪。 韦昭雪一咬牙,此刻只能及时断臂,方能止损。只见她指着身后随她而来的黑衣侍女,带着哭腔,放声嘶吼道: 「娘娘,臣妾是受了这个贱婢蒙蔽,是她带着臣妾深夜入宫,可臣妾并不知她是来害人的。娘娘,臣妾并无害人之心呀,求娘娘明鑑!」 「还不带下去!」吴皇后怕时间久了招来太后,便欲将韦昭雪速速定罪,待一切成了定局,太后再强势,亦是于事无补。 韦昭雪顿时心里一阵凄寒,毕竟对方可是皇后娘娘,若是想要她的命,根本无需听她解释。 不过她深知皇后最看重贤德仁孝之名,便打算对此做文章,便大声哭嚎道:「娘娘不听臣妾解释便将臣妾下狱,如此做,不怕寒了太后娘娘的心吗?」 吴皇后不容她讲完,便再次下令将她下狱,堂下宫人眼神偷瞟,不禁疑惑于皇后娘娘今日举止一反常态。 「我看谁敢!」突然殿外一声厉吼传来,齐钰闻声一笑。 「人到齐了。」 第49章 争端 夜凝紫一抬眸,见韦太后被两侍女搀着缓缓步入殿中,径直走向韦昭雪。 「姑母。」韦昭雪两眼泪汪汪望着韦太后,令她心疼不已。 「皇后,昭雪好歹是官家钦赐的太子良娣,如此武断,怕是不妥!」韦太后将木头柺杖往地上狠狠一立,夜凝紫感觉到吴皇后轻吸了一口气。 「母后,您误会了,现下人证物证皆在,若是再不惩处,只怕会有失偏颇。」吴皇后向太后行了跪拜礼,恭谨道。 「那也要听听嫌犯的说法罢。」 韦太后说罢韦昭雪便拽起她的衣角,哭得眼眶猩红,苦苦哀求道:「姑母,不是昭雪,是她,都是她,求姑母为昭雪做主。」 看着韦昭雪不断指向那黑衣侍女,夜凝紫原以为那黑衣侍女兴许会叛了她,可谁知那黑衣侍女非但未曾将她供出,还尽数将罪责认下。 宫规难破,杀人偿命,那怕是像韦昭雪这般人物都逃不了罪责,这小侍女一口认下,若是苏容兰不原谅,便是三九未死,她这条命也难保住。 夜凝紫亦不想叫无辜之人死在自己布下的局中,便欲开口求情,却被太后盛怒阻了回去。 「大胆贱婢,害了人不说,更是差点冤枉了你主子,还不快将她带下去!」 殿外守候的侍卫不敢不尊从太后旨意,只好先将那黑衣侍女拿下,再移交刑狱司。 那侍女临走前的神情却着实令夜凝紫一惊,只见她脸上未曾闪过一丝怒气,唯是微微笑着,落了两滴泪,走过韦昭雪时始终直直盯着她双眼,似乎是再说:「娘子日后保重,奴婢日后无法再陪着您了。」 夜凝紫心头一酸,暗暗发誓定要救下她来。 「至于昭雪,御下不利,便罚去京郊禅寺修行两月罢。」 韦昭雪立即叩首言谢,她明白,太后罚她出宫,实是为了护她。今日她落了面子,便要出去避避风头,待回来她还是尊贵的太子良娣。 吴皇后眼睁睁看着韦昭雪被太后带走,却无能为力。毕竟是官家生母,大安最尊贵的太后娘娘,吴皇后可不想落个不仁不孝之名。 既然惩治韦昭雪为时已晚,倒不如顺着太后的意宽恕她,传出去便会让人觉得太后偏心韦氏,不分轻重。 吴皇后这算盘打得够响,却不忘今日之事的起因。若是今夜惊动两宫娘娘的皆是一个婢子遇害之事,不禁会惹人嘲笑,不如将事情推回到韶华殿主人身上,这样便不会降了身份。 至于那替罪羊的生死,三九未死,她所担罪责便算不上是杀人之罪,不如将其生杀大权也一併交给苏容兰,也好全了自己仁德之名。 毕竟是苏容兰的爱仆,此举倒是合乎情理。 吴皇后想着,便对着苏容兰交代几句,乘着凤撵渐渐离开,留下苏容兰一人在殿中为难。 苏容兰当然想叫那侍女偿命,可那侍女看着同韦昭雪关系不浅,若是真死在她手里,想必韦昭雪,甚至太后都未必会放得过她。 夜凝紫见苏容兰犹豫不决,便决心趁此机会劝她一番,好救下那无辜侍女。 「娘子莫忧,此刻还须以大局为重。」只见她轻轻唤着苏容兰,建言道。 「是呀!」苏容兰一咬牙,现下苏韦两家面上交好,可若是打破这局面,怕是日后怕是两家会不好相处是小,眼见现下韦氏如日中天,若是韦国公在圣前说了什么苏相公的坏话,苏相公怕是仕途不保。 苏容兰便只得轻嘆一声,叫人去给皇后娘娘传话,便说她实是没什么意见,一切谨遵娘娘圣意。 言外之意便是无论吴皇后怎样处置那侍女,她都没什么意见。 夜凝紫随即步入三九榻前,才见三九正禁闭双眼,她走过来衣袂带风,扰得三九左眼一跳。 夜凝紫缓缓接近,见三九还是一动不动,想必是自觉会再次被她刁难,便索性装睡,不理睬她。 「三九姑姑,若是醒了便睁眼罢。」夜凝紫轻笑一声,轻蔑地瞥向她。 「罢了。」见三九无反应,她转念又想,真相大白之日不远了,自己又何故在一个小人身上浪费时间,便转身离去。 由于三九无事,在太后干预下,吴皇后便从轻发落,仅仅将那侍女逐出宫去,永世不得入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夜凝紫倒觉得这结局也还不错,起码可以脱离韦昭雪掌控。毕竟哪个武艺高强之人没有个江湖梦阿。 这样看来,损失最大的便是韦昭雪,失了个功夫不错的侍婢不说,自己还要关去禅寺修行,便是中秋宫宴亦是去不了了。 韦昭雪出行那日,夜凝紫来送她,起初她对夜凝紫只是怨恨。 这么明显的局,是个人都能看出布局者是她。 直到夜凝紫同她说了一句话:「你向来聪慧,可有猜到,那真正居心叵测之人,是要将你拉下高位,取而代之?」 听她这么一说,韦昭雪若有所思,可不一会儿,她便又恢復了副丑恶面孔。 「夜凝紫,除了你,本宫倒是想不出是谁竟有如此胆量,要置本宫于死地?」 夜凝紫扶着额角嘆了嘆,只好再补充两句:「我若想要你的性命,便不会容许你活到现在,只是一点,那名令你亲自来此之人,才是真的要制你于死地。」 韦昭雪立即想起了什么来,只闻她嘴中轻轻念叨着:「夜燕燕!」 她语气凌厉,神情愤恨,恨不得马上要将夜燕燕千刀万剐。 夜凝紫猜到此时夜燕燕果然已同韦昭雪勾搭上。 前世夜燕燕正是借着中秋宫宴上为韦昭雪伴奏,一曲愤愤之音震惊了众宫人,也俘获了太子芳心。 大概前世韦昭雪也未想到自己辛苦准备了那么久的舞,到头来竟为别人做了嫁衣。 夜凝紫目送着载着韦昭雪的马车缓缓离去,不禁暗想着明日的中秋宫宴。 今生韦昭雪已无法参加宫宴,不知这次夜燕燕会如何做。 入夜,夜凝紫忽闻窗外一阵乌鸦叫声,她勐地起身,行至窗前,打开了紧紧绑在小乌鸦腿上的信件。 「人已送至!——安衡。」 第50章 获罪 小乌鸦见夜凝紫取走信件便立即飞走,在宫墙外同阿哗汇合后两鸟一併飞至宫外,停在了主人两肩上。 「阿吱,信可有送到?」 小乌鸦伸开爪子朝齐衡安抖了抖,仿佛在示意他信已平安送达。 只见齐衡安此刻正站在窗前,凝望着窗外夜景,忽然转过身来,对着身后两人冷笑道:「本座最近得了样好东西,吃了叫人不得不说真言,若是说了谎话,定会七窍流血,死状惨烈。」 说罢,他便从袖中掏出两个药丸,分别灌入两人口中。 「阁主……」两人还未来得及解释,便被齐衡安堵住了嘴。 「好了,本座现在问你们,午膳吃了些什么?」 两人相视一眼,不敢欺瞒,便齐声道:「烤土豆!」 「不错。」齐衡安笑道,那笑声实是诡异又阴森,让人生怯。 见阁主问得问题如此轻松,两人便以为今日阁主又是闲来无事,拿两人试药。 谁料二人的小腹却渐渐生了痛意,二人神色渐惊。 「那么下一个问题,你们,谁是细作?」 后半句齐衡安语气格外轻,却四处透着戾气,令人不寒而慄。 只见两人又相视一眼,一咬牙,便双双不言语。 此刻他们只觉腹中越来越痛,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咬般,先是酥麻,便是烈不可挡的痛楚。 「何苦?若你们说了真话,痛意自会消减。」 见二人疼得打滚,齐衡安便蹲下身来,笑道。 「我说,我说,我是左相亲自委派,曾是左相府中暗卫!」 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了,他才不管这药是真是假,只要能缓解痛楚,他都甘愿一试。 「好!」 他话音未落,腹中便一阵翻涌,吐一口鲜血来。 两人痛不欲生,渐渐失去了意识,其中一人在闭眼前才觉得被骗,用尽了所有力气,指着齐衡安,怒道:「你……骗……」 话未说完,两人便双双一动不动了。 暗卫前来探了两人鼻息,禀报两人已死,齐衡安露出了邪魅的笑。 什么说谎就会死 ,世上哪儿有这种神药?不过是发作稍缓的毒药罢。方才他同两人扯闲话,亦是为拖延时间,好等毒药起效。 「想杀本座?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多少斤两。」 齐衡安看向窗边,前世不慎遭人暗算,才致他同夜凝紫就此错过一生。 若是当年战场上没有被叛徒所卖,他何至于流落江湖,又何至于眼睁睁见着夜凝紫嫁作了太子妃? 若是当年闯宫时未有叛徒告密,他何至于晚来一步,留给他的只剩下一具冰冷的遗体。 清晨,夜凝紫便召集了宫人,到了苏容兰殿前。 苏容兰前日才刚将夜凝紫下狱,此刻自然是愧疚万分,便邀了夜凝紫一齐用早膳。 谁知夜凝紫刚一行完跪拜礼,还未起身便跪在地上,道:「娘子恕罪,有件事,凝紫不得不言。」 苏容兰一阵好奇,什么事要跪着说?便上前两步将夜凝紫轻轻扶起。 谁知夜凝紫却依旧一动不动不肯起身,又道:「凝紫想请娘子见一个人,娘子若是肯随凝紫去见,凝紫便起来。」 苏容兰见夜凝紫态度诚恳,便只好随了她的意,屏退了左右,只身一人随夜凝紫来到了一处暗巷,在巷中见到了许太医。 许太医看着瘦弱,可行礼是嵴柱笔直,眼神坚定,似是骨子里有股不折之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他鬓髮苍白,见苏容兰将他认了出来,便激动道:「娘子,这件事在臣心里憋了十几年了,如今,娘子定要听老臣缓缓道来。」 说罢,他咳了两声,咳声撕裂,吐出了两口鲜血。 夜凝紫猜到,这老太医兴许是时日无多了。 「娘子可还记得当年您首胎小产一事?其实当年非是娘子身子弱,而是另有隐情啊!」 苏容兰听后眼神一怔,有些惊讶,便容他说了下去。 许太医眼含着热泪,将那陈年旧事尽数道与苏容兰听。特地将三九姑姑在香中混了麝香一事语气加强,又将三九买通药童,害他只得辞官而退一事道得委屈。 「竟有如此之事?」苏容兰起初不信,直到看着他将怀中香灰缓缓掏出。 「娘子啊,毕竟过了十几年,臣现下怕是也难自证,此物正是当年证据,信与不信,便全凭娘子了!」 说罢,他咳了两声,夜凝紫立即将他扶住,趁机观察了苏容兰的神色。 见她眼神飘脱不定,似是起了疑心。 夜凝紫心里清楚,苏容兰耳根子软,即便是对身边最亲近之人,亦会怀有疑心。 之后几日,苏容兰坚持不断命太医前来查验这香灰,又频频回忆自己当年症状,不停召来身边老人,询问当年事宜。 三九自然听到了风声,便乘着夜深人静偷摸着来到了苏容兰寝殿,轻手轻脚地步向她的梳妆檯,向着其中一个小柜子摸去。 伺侯苏容兰十余年,三九自然是将苏容兰的习惯了熟于胸,苏容兰那些见不得人的物什会放至何处,她自然是知道的。 可忽然一阵阴风,殿中竟亮了两盏油灯。三九吓得将手中的火摺子不慎掉落。 渐渐地殿中油灯尽数亮起,三九心一寒,只见苏容兰此刻正坐在殿中,望着三九惊恐的神色,默默嘆了嘆。 此刻,苏容兰意识到,这些天曾纠结不定的事,如今终于有了定论。 「娘子,老奴是来……」她话音还未落,便见夜凝紫此刻正站在苏容兰身旁,便换了语气,破口大骂着:「娘子莫要受了这贱人蒙蔽,是……」 只见此刻苏容兰身边的掌事姑姑一巴掌向她扇来,倒扇得她一阵天旋地转。 「官家钦封的丹柔郡主,怎容你辱骂轻视?」掌事姑姑早就不满她狗仗人势,便出手重了些。 苏容兰摆了摆手,命她退下。 夜凝紫望着跪坐在地上的三九姑姑,不禁冷笑一声。前世她利用着苏容兰没什么主意,见她耳根子软,便不断在她跟前扇着耳旁风,害了不少人。 今生也算是让她栽在了自家主子的疑心上了,倒是罪有应得。 窗外蝉鸣声阵阵,夜凝紫望着这长夜漫漫,眼眸渐渐垂了下来。 第51章 雪恨 苏容兰可不容三九多辩解,便立即唤人来将她逐了出去,本想逐出韶华殿去,交与皇后娘娘定罪,却被夜凝紫劝了下来。 夜凝紫可不容许这么轻易便叫三九受罚事过,她要叫三九恕罪,要她余生倍受折磨。 只见她恭谨地步入苏容兰身边,道:「娘子恕罪,三九姑姑这般罪恶,可终究是服侍了您十几年,便是苦劳不少。」 三九眼神一亮,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难不成她是想为我开脱?」 不过她这点儿希望很快便被夜凝紫下一句打断。 「不若将她留在浣衣院,留一份苦差罢。」 她话音未落,殿中众女侍皆面面相觑。谁都知道三九早年曾得罪过浣衣院的掌事姑姑,现下落在她手里,怕是不知要吃多少苦。 「娘子饶命,娘子饶命啊!」三九忙叩首相求,可苏容兰却未曾理睬过她一眼。 「既是凝紫为你求情,那便如此罢,日后若是你再次犯事,可不要怪本宫不留情面。」 见三九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时间愣了神,夜凝紫微微一笑。 她始终坚信打败一个坏人并不是仅仅要她受罚,而是要让她余生皆在痛苦之中赎罪,即要惩处了恶人,也要抚慰活在世上之人。 待身旁两侍女上前来,将三九拿下时,她才痛哭着讨饶。 不过从前碍于三九的威势,可从未有人敢将三九将浣衣院姑姑之女残害致死一事告诉苏容兰,因此苏容兰并不知情,只因为她是在无事生非,便打发了宫女将她的嘴堵上。 那宫女从前曾被三九欺负过,便得了机会报私仇,将麻布糰子用力钳入三九口中,生生推掉了她的两颗门牙。 「对了,昨日浣衣院众人立了功,顺便送些赏赐过去罢。」 苏容兰说罢便打了个哈欠,道了句乏了,便将众人遣散。 她抬眸看了三九姑姑最后一眼,静静闭上了双眼。 今夜若不是听了夜凝紫的计策才至亲眼所见三九这般做贼心虚,怕是迟迟不敢相信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三九姑姑竟曾害她如此之深。 夜凝紫亲自将她送至浣衣院,那掌事姑姑见了三九这般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从前她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三九还会落入自己手中。 「姑姑,这些是贵妃娘子赏给各位姐姐的,劳烦姑姑收好。」 夜凝紫送上苏容兰赏赐的银两,拂去了掌事姑姑眼角的热泪,笑着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姑姑要向前看才是。」 掌事姑姑赶忙拭去泪水,望着夜凝紫转身欲离的背影,笑道:「郡主恕罪,说句大不敬的话,郡主这般执着的样子,倒同老奴之女有几分相似吶!不过郡主若是太执着,终究还是不好,要学着放下才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听着姑姑此言,夜凝紫停下了脚步:「放下?」 她轻声念着,回想起了那晚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放下?可我放不下!」夜凝紫双手紧握,指尖被她捏得发白。 家破之仇放不下,父兄受辱之仇放不下,杀亲戮爱之仇放不下,宫斗十年寂寞余生之仇亦放不下。 若是真都放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前世之事尽数发生,她宁愿即刻便死去。 久之,掌事姑姑见夜凝紫迟迟不语,便忍住心底的激动,忍痛笑着道:「郡主这是怎么了,怎么愣了?」 夜凝紫一咬牙,又冷笑一声,回首看着姑姑,眼底尽是同情。 「十几年了,姑姑不也没放下吗?姑姑这般境遇都未曾放下,何况凝紫呢?」 夜凝紫眼神一垂,渐渐看向天边,又补充道:「对了,还未问过姑姑名字,不知姑姑可否告知凝紫,也不负相识一场。」 姑姑一撩鬓角碎发,犹豫片刻,便答道:「老奴木槿,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字,郡主若是记不住,倒也无事。」 夜凝紫一笑:「木槿姑姑,凝紫记住了,日后若是有事,尽可凭一报名字来找凝紫便是。」 木槿顽强,日出而盛,日暮而败,日日如此,心坚不移。亦正如独行之人,若失了本心,是会坚持不住的。 三九一事便就此告一段落,今晚便是中秋宫宴。传闻吴皇后从前月便开始筹备,今年之宴,定是要大办特办。 傍晚,华灯初上,阖宫宫人皆忙里忙外,面色匆匆。夜凝紫便打算乘此机会潜入东宫。 只见她换了宫女服,又蒙了面,见青儿同她身形有几分相似,便叫青儿换了她的衣裳,坐在偏殿内假扮作她,骗过守在殿外不断监视她的暗卫。 她跟在乘着夜色混在外出採买的宫女身后,顺利便出了宫,一路行至东宫。 此刻太子早已携着众位夫人,动身前往宫中,府中侍人大多也聚在一起唠着家常,此刻东宫府门之前已是清冷似水。 夜凝紫于是脱去外裙,将里面的夜行服露了出来。只见她穿着一身墨黑如燕,用一块黑布蒙上面容。 她飞身跃入府墙,便进到了东宫内部。前世她曾作为太子妃在此住过几年,东宫布局自是已了熟于胸,一路摸到韦昭雪的碧雪阁自是十分容易。 正当她自以为一帆风顺之时,身后突然闪过一个黑影,只听那黑衣人脚步轻快,轻功使得迅勐,夜凝紫猜到她定是位体态轻盈的高手姑娘。 于是夜凝紫立即就近躲在暗处,观着那黑影迅速向太子书房的方向移去。 见那黑影似乎未有发现她,她便轻声继续前行,不愿多生是非,全当方才什么也未有看见。 她飞身踏入碧雪阁,见四下无人,便缓缓向着青儿所说,青娘的关押地靠近,这才见一名老妇身着麻衣,拿着扫帚正在打扫,露出了腕间的翡翠玉镯。 青儿说那时她父亲在世时赠与青娘的,青娘总是戴着它从不离身。 「大娘!」夜凝紫激动道,见她害怕得向后退了两步,便又解释道:「在下是受青儿所託,来接大娘的。」 青娘起初是不信的,可多次询问了青儿之事,这才答应跟她走。 夜凝紫背起青娘,便离了东宫。 「韦昭雪,念在你此次善待青儿之母,若是来日再对决,我也愿留你一条性命。」 第52章 轿中嬉 夜色渐深,临安城内却是华灯初上,热闹非凡。 此时夜凝紫背着青娘行在街上,只觉一身夜行装同这闹市格格不入。 听着青娘一路说着早年旧事,夜凝紫才明白原来韦昭雪本心其实并不坏,只可惜亲娘死得早,又是庶出,幼时便常常受委屈,她们母女二人也跟着她受了不少苦。 可偏偏韦昭雪痴迷音道,又自幼苦练舞,成了京中的「舞娘子」,因此也惹了不少人眼红。 韦府中嫡出的四姑娘早就对她心存嫉妒,便屡次加害于她。韦昭雪起初还处处忍让,直到那日四姑娘将韦昭雪的乐师打了,韦昭雪忍无可忍,在她平日所用的胭脂中下了毒,四姑娘一张脸便就此毁了。 「记得那日啊,我同青儿怕得不行,生怕大夫人发现是我们五姑娘做的,便立即悄悄将那四姑娘的毒胭脂偷了出来,却被大夫人逮了个正着。」 「那日,大夫人将五姑娘叫了过去,可五姑娘竟毫髮地回来了。后来我和青儿才知道,原来那日是太后娘娘一封家书,才让五姑娘脱了罪责。」 青娘顿了顿,又嘆道:「我们五姑娘从小便不受重视,唯有靠讨好当时刚从北地归来的太后娘娘,才有了一线生机。」 夜凝紫一路未曾说话,只在心里暗想着若是如此的五姑娘,她倒是同情,却也绝不会容许她害人。 两人来到了一处暗巷之中,行至一处旧宅之前,夜凝紫将青娘放了下来,才见一位老妇人缓缓开门。 她还没说上一句,便被突然冒出的一个黑影吓了一怔。 那黑影见她被吓,便捧腹笑了起来,道:「小妹莫怕,几日未见,小妹还是这般不经吓。」 夜凝紫半眯着眼睛,面若寒霜,本不愿去理他,可见他笑个不停,不忍耽误正事,便打断道:「几日不见,哥还是这般无聊。」 她双手掐着腰,语气里带着责怪之意,明明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却显得这般成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这位大娘便交于哥和宋郎君照顾了,时候不早,凝紫先行一步。」 说罢,她便飞身而起,离开了那座旧宅。 那旧宅正是夜母在世时,苏老夫人购置的,只因苏家大夫人秦云淑命盘上同她相剋,又正逢秦云淑怀了身子,苏大老爷为了防着苏容音为自家夫人引了晦气,便要她带着年幼的夜凝紫搬出去住。 那年苏家初至临安,临安地价不贵,老夫人便又购置了一块地,留给苏容音建宅子,可惜宅子还未建好,苏容音的死讯便传了来。 这宅子便从此空了下来,前世夜凝紫曾听苏府的下人说过,这宅子曾被苏大夫人索要过,说是要改成铺子,苏老夫人硬是没答应,对着苏府众下人说这宅子是她闺女苏容音的,便是她不在了,这宅子也应留给她的儿女。 夜玉龙自然放心不下自家小妹就这般逃回宫去,便一早也换好了夜行服,直到将她送至宫门前。 「哥快回去罢,宫宴将启,莫要被人看见了。」 武将无召入京可是死罪,官家本就忌惮夜昇兵权,此刻夜玉龙若是被人认了出来,难保不会一道圣旨让他人头落地。 「小妹多加小心,今夜苏老夫人会进宫,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夜凝紫一愣,苏老夫人诰命在身,苏老太爷又辅佐三朝元老,朝中声望在内,若是她开口来求,只怕是官家也要给上几分面子。 此刻唯见一顶轿撵缓缓驶入宫墙,夜凝紫抓紧时机,立即窜入轿顶上。 夜色映在轿子上,恰恰将她掩了起来,不见她身影。 轿子在宫门前停了片刻,守宫门的侍卫将那轿中人拦住,询问起对方身份来。 只听那跟在轿子下侍从行了礼,便又厉声说道:「我们主子是恆王,劳烦让路。」 「恆王?」夜凝紫心一提,怎么会这么巧,她随便找了顶轿子,怎的便碰上了齐衡安? 于是她两脚一併,便等待时机从轿顶上窜下来。 宫门的侍卫一听是恆王,便立即行了礼,让开了路,不再阻拦。 「殿下,顶上似是有人。」齐衡安正同南归共乘一轿,南归察觉到不对,便提醒道。 齐衡安一笑,昼伏夜出,又喜好趴在别人轿子上混进来,除了她,还能有谁? 「你先出去,我来会会她。」 说罢,齐衡安便提起剑,南归嘆了一声,便叮嘱了一句:「那好,你多加小心。」便听命退了出去。 夜凝紫初觉轿子一阵摇晃,她回头一望,见宫中巡侍便在附近,不好提前下了轿子,只得抓紧轿顶,伺机而动。 可轿子似是越来越震,轿顶似是快要塌了,夜凝紫一咬牙,再次抓紧了轿顶。 渐渐地,轿夫似是心有怨言,不知他们主子在轿中做些什么,竟引得轿子这般震动。 其中一名轿夫一时间为曾站稳,被那摇晃的轿子不慎带倒,轿子一下子朝他那边倒去。 夜凝紫一时重心不稳,竟向着前方倒去。 正逢此时,那轿顶忽然一瞬间塌了下来,夜凝紫猝不及防,顺势跌入轿中,却是正正好跌入了那人的怀中。 「当心!」 夜凝紫缓过神来刚欲起身,便被齐衡安紧紧抱住。 「九殿下……」夜凝紫刚要想法子解释,那人便摘下了她面上的黑巾。 夜色茫茫,明眸皓齿,面若凝雪,美人如故。 「几日不见,阿紫瘦了,衡哥哥抱着心疼。」 齐衡安含情脉脉地盯着夜凝紫的眼眸,将她眼神中的慌乱尽收眼底,轻轻唤着安抚她别怕。 「九殿下请放开。」 夜凝紫可不惯着他,一把便要推开他。 「嘘!阿紫噤声,轿旁可都是人,若是被人察觉了,衡哥哥可就保不住你了。」 此刻轿夫自然也察觉到不对,便要掀开帘子,查看轿内情景,却被齐衡安怒斥一声,拦了回去。 「本王无事,尔等专心行轿,不许进来!」 齐衡安这么一说,众轿夫便立即调整片刻,继续前行,却是更为好奇恆王殿下到底在轿中做些什么,竟将轿顶都震塌了。 夜凝紫一咬牙,便只好先在轿中藏着,待行至内廷再做打算。 第53章 男德 月光照入了轿子,照得轿中人面色皎皎,若天上之轮。 夜凝紫缓缓起身,将双臂抵在轿厢,这才侥倖从他怀里挣脱。 「阿紫这是怎么了?伤口还疼吗?」 齐衡安面露担忧,看着心上人这般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他的怀抱,他自是心疼万分。 方才正是顾念她的伤口,这才未曾搂得过紧,不想此刻竟被她钻了空子,轻易便挣脱了。 他于是赶忙抓住她的手,只想多留她一会儿。宫中明处眼睛多,暗地里的眼睛更多,她这般处境,若是被人发觉,只怕会招来祸患。 「阿紫,莫走。」 他揉搓着她的纤细的手腕,抚摸起她手上常年习武所致的茧子。 夜凝紫只觉掌中一阵酥痒,便甩着手腕想要挣脱,却被他紧紧抓住。 她不敢高声言语,怕被轿外众人听了有起了疑心,便只得轻声贴近齐衡安的耳尖,悄声道:「九殿下自重,凝紫还未嫁于九殿下为妻,这般行事,怕是不妥。」 「几年不见,衡哥哥竟不知曾经手捉勐虎脚踩王八的阿紫怎的变得如此古板,阿紫跟着师父守关多年,衡哥哥还担心阿紫会变得粗俗,未曾想阿紫竟也学会了那群人那一套,成了个无趣之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齐衡安!」夜凝紫忍无可忍,早年的黑歷史不堪回首,经他这么一提,倒让她羞得耳根通红。 夜凝紫出生在汴梁,那时江山尚安,夜昇随着苏容音一家四口在汴梁苏府住过一段时日。 那年齐衡安新丧了母亲,坊间又传言齐衡安命盘过硬克父克母,当时还是郡王的官家便只得忍痛将他送出了王府。 齐衡安当时还不满六岁,被父亲丢在道观里,整日食不饱,睡不足,苏容兰看他可怜,便送到了苏府。 可苏府不待见这小叫花子一般的王府庶子,便没人给过他好脸色。好在夜父见他根骨不错,便收了他作徒弟。 当年夜凝紫可还未满四岁,正是上房揭瓦的年纪,便带着齐衡安四处找着不平事,凭着娇小的身姿和灵活的身手除了不少拦街打劫的小贼。 可好景不长,北狄人便打了过来。苏家扶植官家临危登基,护送官家一路南逃。 夜昇带着夜玉龙上了战场,从此毫无音讯,苏容音无奈只得带着夜凝紫跟着苏家南逃。 那时宫中乱做一团,谁也没空管着齐衡安这个便被赶出皇子,他便只好去找苏容音,跟着夜凝紫一道向南。 就这样又逃了两年,到了临安,夜凝紫越发强横,仗着跟着夜父学过两年剑法,便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般。 起初只是敢去欺负一些小混混,对方一听她是夜昇之女,便吓得仓皇而逃,她却以为那些人皆是被她的威势吓倒,后来竟敢去公然挑衅临安附近最大的山寨。 幸好寨主新得了女儿,又看她可爱,不愿同她计较,不然齐衡安便要吓得哭爹喊娘。 从前母亲在世时,夜凝紫总是这般莽撞,苏容音走后,夜凝紫恍若在那么一瞬长大了不少,从此,齐衡安再没看见过她笑,便是曾经最爱的糖葫芦,也极少吃了。 放她随父守关,也是官家不忍见她这般。同官家一样,齐衡安本以为放她出京会让她恢復神采。 可他们都错了,夜凝紫身上的担子更重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齐衡安都未曾看到过夜凝紫会心的笑了。 可偏偏此刻,夜凝紫掏出袖中的小刀,抵在了齐衡安脖子上,打断了他的思绪。 「九殿下若是再动,便莫怪凝紫手下不留情。」 夜凝紫一皱眉,见她这位衡哥哥还是这般没个正形,便不觉又想起前世他被人所害。 她始终认为,他这般单纯,前世是她连累了他。于是今生为了护他平安,她愿离他远些,这样便应当不会再害了他罢。 每每看着夜凝紫眉头微颦,齐衡安便总想着哄她开心,如今见她这般为难的模样,他便更想逗一逗她。 「阿紫生气了,可是要手刃亲夫?」 齐衡安松开她的手,转而握向那把小刀,故意被划出了一道伤口,惹得夜凝紫立即将那小刀放了下来。 「我就知道,阿紫是心疼我的。」 他将手指伸了过去,看着夜凝紫撕下一块儿布条,为他悉心包扎,便笑着去撩她的碎发,却被她躲了过去。 「九殿下下次可莫要如此冲动了,待会面见官家,可要藏好莫要被发现了。」 她心里一紧,自从将齐衡安接回宫中后,官家便对他多加照扶,若是见了他这伤口,少不了一阵责问,官家问一句事小,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九殿下,将他视为阻挠太子登基的最大绊脚石,只怕是巴不得找了齐衡安一点小错便口诛笔伐。 「好,我答应阿紫,日后只会为了阿紫这般冲动。」 齐衡安依旧不安好心的笑着,看似丝毫不怪方才夜凝紫拿小刀抵着他,反而像是...有些乐在其中。 夜凝紫也不愿听他说这些甜言蜜语,只是好奇前世记忆里她的衡哥哥总是那般不善言辞,嘴硬心软的,如今怎的学会说话? 她心底的疑问不断涌上脑海,直到她看见了月光照射下,齐衡安用衣衫遮住的一本书的书角。 她心里有了猜测,原是齐衡安读书学到了不少。 于是她实在好奇,将那书一把抽了出来,齐衡安刚欲阻拦,可已来不及了,夜凝紫已然看见了书封上的两个大字。 「男德?」 万千疑虑涌上夜凝紫的脑海,堂堂九殿下竟也看这种讨好女人的书籍。 再看齐衡安此刻已是羞得无地自容,红晕从脸颊直到耳根,忙辩解道:「不是,这可不是我的书,是十三,十三让我带给他的。」 此刻齐钰不经意打了个喷嚏,苏容兰忙找人帮他披上了衣物。 「入秋风凉,要多加些衣裳了。」 「姐姐安心,孩儿不冷。」齐钰揉了揉鼻子,不明为何鼻子会突然一酸。 「十三殿下?」夜凝紫将信将疑,一面将那书收入怀中。 可要好好藏起来,不能叫这人再学下去了,不然自己便要招架不住了。 第54章 宫宴暗涌 转眼轿子进了内庭,夜凝紫便立即起身欲走,却又被齐衡安抓住了手臂。 「最后一句,今夜或有东风,抓稳时机!」 说罢他便放开了她,望着她渐渐远去,眼神中尽是不舍。 夜凝紫一路疾行,终于行至韶华殿,张望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便夺窗而入。 「郡主可算回来了,宫宴要开始了,方才姑姑来催吶!」青儿正焦急地来回踱步,见夜凝紫终于归来,这才安心了些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帮我更衣,快!」夜凝紫边说边脱下了身外那件夜行衣。 青儿立即将华服穿在夜凝紫身上,见她将夜行服藏好,便又叫了两人,三人帮她又穿衣又梳妆,不到一刻,便只剩束髮了。 眼见得门外又穿来姑姑的敲门声,青儿立即应声回道:「姑姑莫急,就要好了。」 门外再次穿来姑姑的催促声:「郡主麻烦快些,贵妃娘子等候多时了。」 正当青儿琢磨着束什么髮髻之时,夜凝紫拿出藏在枕下的簪子,道: 「不必麻烦,用这个便好。」 她笑了笑,起初青儿年轻,不识宫中规矩,又见夜凝紫胸有成竹,似是另有计谋,便用簪子将她长发简单一盘。 直到出了偏殿,见了贵妃娘子,青儿才察觉到不对。 一行人上下皆是盛装打扮,上至苏容兰,身穿绯红的宫颈细花彩蝶景上衣,配着同色的绯红百褶罗裙,外面罩着一层殷红的薄丝蚕锦细纹罗纱,裙摆上还绣着几粒金银的北海珍珠雪白珠子,一粒粒点缀在大红的锦缎上,显得很是惊艷。 再一观身旁侍女,各个身着各色锦绣罗裙,头戴各色珠花,显得娇艷动人。 「凝紫?」苏容兰一惊,眼睛直勾勾盯着夜凝紫。 夜凝紫身着一身翠色,配着素色下裙,衣着素雅,却无金丝刺绣相衬,只有头戴一支金簪,显得素而不贫。 可这般打扮,到底是对官家,圣人不敬,苏容兰心里一紧,便又道:「凝紫,这般怕是不妥罢,不若你先收拾,姨母去向圣人请罪,圣人宽仁,想必不会怪罪。」 夜凝紫却一点也不慌张,她看着苏容兰,抚慰她道:「娘子莫要担心,凝紫自有打算。」 说罢夜凝紫便迈着轻步走入苏容兰身边,苏容兰眉头微皱,还是遂了她的意。 两人携众侍女一齐步入集英殿,待二人向皇后娘娘行了礼,众侍人和原先落座的嫔妃命妇见了二人,皆起身行礼。 「给圣人请安。」苏容兰领着夜凝紫和众宫人向吴皇后行了跪拜礼,吴皇后微微颔首,倒了句:「好,坐吧。」 苏容兰这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坐在了下座最靠近皇后娘娘的位子。 此番吴皇后特许,夜凝紫可坐在苏容兰身边,也好让她在京中贵女的圈子里提提身份。 「贵妃娘子越发娇艷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真真令姐妹们羡慕得紧。」 「是呀,贵妃娘子这般明艷,还有十三殿下承欢膝下,真是福厚。」 听着嫔妃们一声声奉承,苏容兰心里早已是乐开了花。 「这女侍好不懂规矩,怎的能同主子并排而坐。」 一宫妃见夜凝紫衣着朴素,本着为讨好苏容兰的心思,谄媚道。 「妹妹真是眼拙,竟把本宫的侄女叫得如此卑贱!」苏容兰眉头一拧,将夜凝紫向前推了一推。 「是臣妾的错,臣妾眼拙,竟不识丹柔郡主,不过郡主穿得如此寒酸,倒也怪不得臣妾认不出来。」 这话被殿中众位宫妃命妇收入耳中,纷纷回首看向夜凝紫,见她果真衣着朴素,皆生了好奇心。 「丹柔娘子长相清美,打扮素雅些没什么不妥,只是此番皇后娘娘同官家亲自设宴,这般穿着,只怕是……。」 宫中属曹娘子最爱嚼舌根,如今见了这么好一大机会,她定然不会放过。 吴皇后亦是将目光放在了夜凝紫身上,看向苏容兰,责问道:「官家命你好生照顾丹柔,亦是对你的器重,可如今你却这般苛待丹柔,让她如此赴宴,真是罔顾官家对你的信任。」 苏容兰一惊,立即起身请罪,只见她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刚欲解释,便被夜凝紫抢先一步,打断了她所言。 「请皇后娘娘明鑑,此事不关姨母,是臣女自己要穿此衣,簪此簪入宴,绝非是对娘娘不敬,还请娘娘容臣女徐徐道来。」 吴皇后垂眸看向夜凝紫,前几日苏容兰擅自将重臣贵女下狱,碍于官家盛宠,吴皇后也不敢明地里惩戒,本想就此事打压一下苏容兰的气焰,可夜凝紫又这般为她辩白,不免令她微微皱眉。 不过这小丫头看着性子清冷,肚里鬼点子倒是不少,吴皇后倒是挺愿意听听她怎么说,全当听个笑话,找些乐趣罢。 「罢了,你若说得好,本宫便饶了你姨母。」吴皇后看着夜凝紫,面上带着慈祥的笑。 夜凝紫轻轻松了一口气,吴皇后素来看似宽仁,实则克己守礼,眼里容不得任何坏了规矩的人或事。 不过夜凝紫确信,自己在她心里是有些不同的。前世嫁入东宫后,吴皇后怕她势弱会遭人欺负,便特地将身边的掌事宫女兰霜安插在她身边,生怕她受欺负,就连后来她遭人陷害,吴皇后也始终站在她身边。 只可惜后来吴皇后突发旧疾病逝后,放眼整个前朝后宫,再无一人相与。 她与吴皇后这份情谊,夜凝紫也不知从何而起,只是前世那么多年看在眼里,莫名便生了份信任。 「娘娘容禀,臣女这般打扮,实是为了体谅西北将士贫苦。」 此言一出,在坐众人皆是一惊。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夜凝紫这般打扮跟守关将士能有什么联繫。 「能有什么?不过是譁众取宠罢了。」曹娘子将团扇放在嘴角,媚笑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夜凝紫恍若无闻,便继续说道:「父亲常年镇守边关,百姓困苦,民不聊生,然国库空虚,军饷迟迟不来,臣女便变卖首饰,好为将士们换口饭吃,然臣女之力微不足道,从此便也不敢铺张,只求将士不再挨饿,百姓和乐,江山稳固。」 听闻夜凝紫此言,众人皆在看吴皇后的反应。不敬之举被她硬生生说成了大义之行,一时间众人亦不知该作何评价。 第55章 又见夜燕燕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集英殿,现下正显得静谧异常,窗外蝉鸣声可闻。 众宫妃皆端坐在自己位子上,看着皇后娘娘脸色。 此时曹娘子自以为猜得透皇后娘娘心思,便率先指着夜凝紫,厉声呵斥道:「大胆,皇后娘娘之威也是你这小小武将之后可以挑衅的?说什么西北将士,他们都是些粗俗之人,饿死便罢了,关皇后娘娘何事?」 「住口!」不待她说完,吴皇后便怒喝一声,叫人将她拖了下去。 「忠勇之女,英烈之后可是尔等可以诋毁的?传本宫令,昭容曹氏公然侮辱将门嫡女,禁足至年关,罚俸三月。」 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谁也不知夜凝紫这小丫头有何能耐,竟能叫向来宽仁的吴皇后下了如此重罚。 吴皇后看向夜凝紫,笑道:「丹柔乃是官家亲指的恆王妃,日后你们待她,当要敬重些。」 殿中众人皆俯首受训,齐声应道:「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吴皇后扫视一圈,竟也站起身,将大袖轻轻甩至身侧,显得庄重华贵。 只见她抬眸看向殿外,望着那一轮圆月,感嘆道:「中秋本是团圆夜,可惜守边的将士们却回不去家啊。」 她眼角似是含着热泪,转而又看向夜凝紫:「今年国库空虚,尽管官家有意对兵部多为扶植,可到底是效益微浅。」 她顿了顿,语气渐而变得凌厉起来:「既是如此,本宫愿将半年的俸禄捐出,给西北将士们加些酒肉!」 此言一出,威视震天,殿中宁静了片刻,集英殿内众人面面相觑,随后便人人心里有了主意。 「臣妾愿随皇后娘娘,捐出半年俸禄,愿西北将士们衣食无忧!」 「臣妾也愿随皇后娘娘……」 渐渐地,殿中众位宫妃皆表了态,有些起初还犹豫不觉,可见了众人皆随了皇后娘娘,便也只好跟风而应。 「禀娘娘,具诸位娘子报定的款额,总共一百二十万贯有余。」 兰霜拿出帐本,开始记下方才答应捐款的众娘子俸禄,细细折算起来,直至将她们每个人答应要捐的款目算出。 可怜了这群贵妇们,平白捐了半年俸禄。经兰霜姑姑这么一记,她们怕是想抵赖都难。 夜凝紫曾听见她们小声交谈,后席的贵女说自己刚定的首饰怕是要搁置了,有宫妃说自己后半年只怕是不能在日日置办新衣了,还有品级高的娘子,埋怨着又要劳烦娘家送金银来了。 夜凝紫心里一笑,这群宫妃贵妇平日里奢侈华贵,只顾自己活得风华绝代,却未曾想她们的金首饰,金丝刺绣裙怕也是娘家里哪位父兄叔伯在朝为官贪来的。如今她们却只能含着泪吩咐侍女回去取银子,有苦不敢言。 吴皇后和蔼地笑着,将夜凝紫唤上前来,将头上一对儿梅印玉簪拔了下来簪在夜凝紫头上。 「梅花高洁,衬你。日后若是有难,便与本宫说,不必如此委屈。」 吴皇后其实早就看出了她心思,不过她向来朴素也是真的,毕竟是要做王妃的人了,衣着打扮也不能太素,会压不住下人的。 「多谢娘娘!」夜凝紫受了髮簪,忙起身行礼。 她今日戴着的那支金簪,是苏容音留给她的,仅仅只剩下这一支金簪。 一番闹剧结束,吴皇后便要下令开宴,正在此时,一老妇被人搀扶着,拄着一根红木柺杖,缓缓步入殿内。 「老身来迟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那老人身披红色大袖,金色抹额显得贵气十足。 「苏老夫人肯来,本宫亦是欣喜,怎会怪罪夫人。」 吴皇后笑着,竟走下席间将她扶了起来。 「多谢皇后娘娘。」 老妇人谢过皇后娘娘,便入了上席。夜凝紫直直地盯着她看,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外祖母。 夜凝紫似是感受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前世,她这位外祖母对她极好,只可惜西去得早,还未待她嫁入东宫便已离世。 她这外祖母向来不喜热闹,可今日她怎得突然来赴宴了?夜凝紫心里生了疑:「莫非……」 她记起来方才兄长对她的叮嘱,一垂眸,心里有了猜测。 吴皇后一声开宴,众位宫妃命妇便举起酒杯,恭谨地敬过吴皇后,便纷纷落座。 待用过晚膳,夜凝紫将手中酒杯高高举起,整杯倒入腹中。这果酒甚是香醇,却又没什么后劲,喝多了亦是不会醉倒,最适合女眷喝。 她一连饮了三杯,觉得还不过瘾,便又向倒酒的小太监要了一壶前朝相公席间的雪花露,此酒具言「三碗不过岗」,夜凝紫只饮了一大白便有些醉意。 「终究不是当年了,就连酒量也如此不济。」夜凝紫轻声嘆道。 青儿看着自家主子如此嗜酒,便劝了又劝,夜凝紫这才停杯。 待众人皆食过酒食,吴皇后便领着众人前去御花园旁观舞。夜凝紫跟在苏容兰身后,行至御花园,见官家领着前朝众相公早已在园中等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皇后来了,便开始奏乐罢。」官家一吩咐,顿时鼓角阵阵,丝竹声渐渐响起。 一群如花似月的舞娘身着水袖,化着浓妆,眉间皆点着硃砂。她们婉转腰枝,舞动翩翩,时而若红蝶蹁跹,时而若群鸟朝贡。 宫宴之繁华夜凝紫前世见过不少,每每视之,便会忆起西北将士之苦楚,不免心生唏嘘。 待她们舞毕,官家,众相公娘子皆赞不绝口。此时,台子上却缓缓走上一位女子。 夜凝紫一揉眼睛,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小妹夜燕燕。 「小女夜氏,名唤燕燕,受太子殿下举荐,为官家和诸位相公献上一曲。」 「太子?」夜凝紫心里暗暗盘算着,心想着怎的几日不见夜燕燕竟也勾搭上了太子殿下。 夜燕燕此刻在心中暗暗一笑,前些日得知韦昭雪这个蠢货竟将自己送入了禅院,她便只得另想办法接近太子。 毕竟她来穿过来时,一个叫「」的东西曾告诉她,只有当上一国之母,她才能回到自己的时代。 没办法,为了能回家,她便只得夜夜跑到太子居处弹琵琶,终于被太子相中,如愿上了宫宴。 「要是这次一举成名,得了官家赞赏,那我的名字便会传遍整个临安,到时候再求太子包养我,一个名分当时跑不了的。」夜燕燕暗想着,笑意早已藏不住了。 第56章 剑舞配琵琶 夜燕燕抱起琵琶,便弹出了她那一曲「黄河大合唱」。 她可是来自21世纪的优秀女大学生,主修歷史,业余爱好是弹琵琶,还参加了不少文学类社团。 她自以为一身才华,若是哪日穿去古代定能扬眉吐气,可她万万没想到,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却真的意外穿越了,还穿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如此小说般的开局,夜燕燕认定了自己今生定会飞黄腾达。 她将夜凝紫,乃至夜氏都看做了垫脚石,要完成系统任务,成功攻略太子,定然少不了夜氏的帮助,还有夜凝紫的郡主身份,定能帮她嫁入东宫起到不小的作用。 于是她在心中盘算着趁着太子对夜凝紫有好感,先令夜凝紫嫁为太子妃,自己便可以媵妾的身份陪嫁入东宫,待她将太子魅惑,再吹吹耳旁风令太子废了夜凝紫,立自己做正妃,完成任务便是指日可待。 夜燕燕心里想得美好,可万万没想到她自以为好拿捏的姐姐其实是重生过来的,早已洞悉她的千层套路。 「燕燕她这是想一举成名?」夜凝紫心里暗暗想着对策,渐而冷笑道:「那好,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到时候可莫要后悔!」 夜燕燕琵琶声慷慨激昂,似有万马奔腾之意境。只可惜安国人讲究歌舞并至,纵有这般气势磅礴之乐,却无舞蹈相衬,倒也显得有几分无趣。 可这般慷慨之歌,乐坊竟无一位舞姬招架得住,便只能任由她独自奏乐。 眼见得诸位相公娘子震惊之余便是嘆息,夜凝紫便上前道:「官家,臣女愿为小妹伴以剑舞,求官家恩准。」 官家眼中立即放出了点点星光,道:「如此甚好,今日藉此良景可观夜氏剑舞,是众卿之福!」 场下众相公娘子纷纷应声道:「官家英明。」 夜凝紫随即取了剑来,右脚后撤,渐渐起势。 南归公公本是站在外围,此刻亦是不觉上前两步,从前,他曾痴迷于剑道,早闻夜氏剑法冠绝武林,他便决心有生之年定要试上一试。 可惜家仇骤降,即便此生註定困于宫闱,他亦是不愿捨弃这剑道。 今日终于有幸得见夜氏轻水剑舞,他自是要站得近些,好看清楚。 夜燕燕心里生疑,夜凝紫前些日还在刁难自己,怎的今日偏偏愿意助自己一臂之力了? 可她顾不得多想,只得弹好这曲子,手腕不断挑拨,大弦伴着小弦,嘈嘈切切,似是有铮铮铁骨跃然琴音之上。 夜凝紫撩起剑来,一剑一势,撩起了诸位娘子头上戴的宫花,片片花瓣奼紫嫣红,伴着剑势一张一涌,引得台下众人贊声不绝。 「夜氏剑法果真名不虚传!」一名东宫辅官立于太子身后,贊道。 太子齐阑闻声,不禁鄙夷道:「不过是花瓶一个,只管看着惊艷,却毫无杀机。」 他接着又看向夜燕燕,嘴角不觉微微上扬:「倒是这配乐,随听着稀奇,却也是风骨卓绝!」 夜凝紫将剑往背后一收,百花勐地落于地上,形成了一圈花瀑布,似有百花飘零之意境。 夜凝紫将剑收回,并未展示轻水剑舞最后的杀招。 此刻官家协诸位相公自是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云。 久之,官家才叫两姐妹走上前去,纷纷给了赏赐。见夜燕燕怀抱的琵琶早已旧的磨损严重,便特许她去乐库挑上再一把。 夜燕燕心里自是乐开了花,有了官家钦赐的琵琶,自己日后在临安城中应是可以横着走了。 此时夜凝紫向官家行了礼,道:「臣女剑术不精,令官家见笑了。」 官家笑道:「丹柔今夜让吾和众相公皆开了眼,吾便将此剑赏与你,望你日后莫负剑心。」 夜凝紫谢过官家,望着此剑便是一阵唏嘘,前世被官家一道圣旨赐婚太子之时,身前之人可从未想过要她恪守剑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不过此剑虽好,可毕竟镶了不少珠宝黄金,太过沉重,一点都不趁手。于是夜凝紫决意将它带回去,供起来,毕竟是御赐之物,可不能当了充军饷了。 「丹柔郡主可是未曾舞完?轻水剑舞不该这般华而不实。」南归轻声问道。 齐衡安立于他身前,便邪魅一笑,答道:「她却是未曾舞完,不仅如此,还隐藏了剑势中所有的杀招。」 他说着,不禁在心里赞嘆起心上人的聪慧。官家早就忌惮夜氏族人武艺高强,夜父又握有兵权,夜凝紫如此一舞,至少能让官家以为江湖传言有假,夜氏个个都是纸老虎,打消对夜氏的忌惮。 经齐衡安这么一说,南归倒是更为盼望着同夜凝紫试剑,也好领略下江湖大族之剑法。 夜凝紫刚欲下场,苏老夫人却缓缓行至官家身前,慢慢跪了下来。 安国向来注重孝道,尊老爱幼。官家曾下令六十岁以上的命妇可不行跪礼,见苏老夫人突然行如此大礼,便立即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老妇人这是做甚?有话不妨直说,不必行礼。」官家忙笑道,语气亲和。 「官家恕罪,实是老身这外孙女常年未归家,好不容易回了临安,便要嫁去恆王府了,老身只想有生之年多见见她,便向官家求一个恩典。」 苏老夫人顿了顿,又道:「求官家许她入苏府备嫁。」 官家一愣,毕竟是苏老夫人开口相求,当着诸卿的面不好拒绝,便只得点了头。 他此番骤然召夜凝紫进京,不仅是为给恆王赐婚,更是为了暗地里将她看顾起来,以防夜昇在西北怀有异心。 夜凝紫见苏老夫人开口相求,定然不会放过如此时机,便也开口跪求道:「求官家怜悯臣女年少丧母,未得在母膝下尽孝,只愿在出嫁前能伴在祖母身旁,替母尽孝。」 此言亦是引得在场众娘子怜悯,官家向来注重孝道,便只得同意。况且夜凝紫早晚都是天家媳,跑得了一时罢了。 夜凝紫这才松了口气,待入了苏府,想必身边的眼睛会少了不少,更是方便她行事。 待宴会散了,夜凝紫刚欲起身离去,便被太子齐阑拦了下来,齐衡安自觉不妙,便也跟了上去。 第57章 知心 夜色正浓,月光皎皎照在夜凝紫面上,显得肤白动人。 齐阑看向夜凝紫,自觉她似乎也没有如传闻那般不堪入目。 「夜小娘子在临安可还住得惯?可有何难事?」 夜凝紫转身欲走,看着眼前人,前世那些画面歷歷在目,难免不令她心寒。 一阵秋风拂过,她不甚打了一个寒颤。 「太子殿下不妨有话直说,莫要绕弯子了。」 这倒惹得齐阑一丝不快,他平生最厌那些不敬他之人,平日里侍女下臣同他说话无一不恭谨谦卑,如此这般豪横直言之人,他倒是第一次见,便有些生厌。 「既是如此,吾便直说罢。夜氏如今如何,想必你心里自有定数,九弟一向不喜朝政,若是你真的为夜氏考虑,便应择一良配。」齐阑一垂眸,死死盯着夜凝紫的神色。 夜凝紫立即后退一步,行了一礼,婉拒道:「殿下误会了,臣女从不会以嫁人兴旺夜氏,臣女只愿靠臣女自己。」 说罢,她便转身欲离,却见齐衡安忽然横在了两人中间。 「皇兄同臣弟未来的王妃说些什么呢?臣弟可否也来听听。」齐衡安看似面上带笑,却透着一种无可名状的怨气,阴鸷可怕。 「九弟,此处人多口杂,待明日我来你府上,在好好同你解释一番。」见了齐衡安,齐阑立即换了脸色,嘴角洋溢着歉意的笑。 「可……」齐衡安刚欲言语,便被齐阑叫住,只见齐阑拍了拍他的肩,看着他慌乱的神色,轻轻一笑。 「你还年轻,莽撞些倒也无妨,只是其中道理太过复杂,待明日我再同你细细说道。」 齐阑说罢便要去摸齐衡安的头,却被他躲开了。 「皇兄半夜来堵臣弟的未过门的娘子,总归是不好。」 见齐衡安眉头紧皱,神情严肃,齐阑轻嘆一声。 他这小皇弟总归是长大了,再也不想从前那样听他的话了,不过他到底是看着齐衡安长大的亲哥哥,只要齐衡安不做出些忤逆他的事,他便会待他如初。 「夜深了,皇兄便先行一步。」 待齐阑离开,齐衡安才看向夜凝紫,想起前世种种,咬着牙道:「你喜欢我皇兄?」 齐衡安眼眸低垂,不敢看夜凝紫的眼睛,夜凝紫一歪头,不解他到底是误会了些什么。 蝉鸣久久迴荡,秋风萧瑟吹拂着落叶沙沙作响。 「不喜欢。」夜凝紫斩钉截铁道,语气凉薄,却在这片宁静之中显得格外响亮。 她清楚地听到齐衡安松了一口气,便又问道:「若我说了喜欢,你当如何?」 齐衡安想都没想,只一腔热血上了头,脱口便出道:「那我便将你抢过来,关起来,从此只能看着我一个,也只能喜欢我一个。」 他说着,情绪愈发激动,殊不知此番言语已将夜凝紫吓了一大跳。 夜凝紫向后撤了一步,眼神看向大地,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久之,才缓缓道:「可,我也不喜欢你。」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一切似乎皆静止不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秋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袂,抚弄着两人的秀髮,有那么一瞬,两人的一缕秀髮曾缠绕在一起,夜凝紫没有去撩,而是静静看着这般场景,直到风休住,一切似乎又停了下来。 「无妨!」齐衡安挤出一笑,月光皎皎下夜凝紫似乎看见了他眼角的泪光。 「你若是不喜欢,我便努力叫你喜欢,若是我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赢得你的芳心,那我便默默守着你,看着你寻到喜欢的人。」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那人欺负你,我便将你带走,再将他好好教训一顿,告诉他没有谁可以欺负我的阿紫!」 夜凝紫这才抬眸看向齐衡安的双眼,问道:「若是娶了我,会拖累你,让你一辈子只得困于这囚笼之中,你可还愿意?」 齐衡安毫不犹豫:「我愿意,你若要高举庙堂,我便陪着你,你若要闯荡江湖,我便跟着你,若是你执意驰骋沙场,那我便护着你。 「总之,我在意的是你,无关惶惶终日亦或是闲散一生。没有你的闲散日子,想来定会是十分煎熬。」 夜凝紫背过身去,久之才撇出一句:「阿衡,给我些时间!」 说罢,她便一熘烟不见了踪迹。 齐衡安站在原地,望着夜凝紫远去的背影,发呆良久。 重活一世,他本愿放下那些深仇大恨,和喜欢的姑娘一道归隐,只可惜他的阿紫不愿,那便只好为了她,再去争上一争。 「哎」他长舒一口气,心想着之路漫漫,不知何时方可重获美人芳心。 追女人难,追一个胸中有大爱的女人更难。 不过,他看向天边,暗想着:「阿紫,你若如月,我便为辰,便是黄泉碧落,也阻不住。」 随后一声乌鸦啼叫,将他的心思带回到了现实。 阿哗飞到他肩上,伸出右爪上绑着的信件。 齐衡安打开一看,微微皱眉,薄唇轻抿,而后便飞速离开。 夜凝紫耳根通红,心想着今夜定是喝了太多酒,这才顺着他问了这么多话,日后可莫要喝酒误事了。 回到偏殿,见青儿正忙着收拾行李,便问道:「怎的这么急着离宫?」 青儿埋头小心整理着皇后,贵妃赏赐夜凝紫的衣裳首饰,抬手撸起了袖子,道:「方才姑姑来催,说是明日一早,老夫人派人来接吶。」 夜凝紫一皱眉,宫中仇人还差了一位,那个人,她必要亲手杀之。 休息不到一刻,夜凝紫便换上夜行服再次夺窗而出。 想来是缘着明日便要入苏府之由,先前守在她殿外的暗卫少了不少。 她径直走向内侍省,今夜正逢中秋宫宴,禁中的守军皆守在宫道护送诸位前朝相公,此刻的内侍省寂寥异然。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掀开了一处屋瓦,看见了大监正在教训一个小太监。 「你这狗奴才,不过才得了官家青眼,可是不将本官放在眼里。」说着,大监便脱下官帽,踹了那小太监两脚。 那小太监不敢反驳一句,只是不断磕着头认错求饶,可那大监却毫无一丝饶过他的意思,直到看着他吐出了两口鲜血。 「滚吧。」大监这才收了脚,转过身去。小太监见状忙捂着肚子跑了出去。 此刻房中只剩下大监一人,夜凝紫紧紧握住了手中匕首。 第58章 刺杀 月朗星稀,风声可闻。 夜凝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下房梁,还未待大监发出一丝声响,便将他胸膛捅穿。 一时间鲜血迸溅,染红了整整半面墙,也溅到了夜凝紫的衣服上。 待大监闭了气,她便迅速拧着衣上鲜血,生怕回去路上会滴落在地,被人抓了线索。 突然,一阵脚步声穿来,夜凝紫意识到此刻不宜贸然逃跑,便飞身跃上房梁,静候时机。 「大监,这……」来人正是南归公公,他手持着一副捲轴,似是来向大监进献字画的。 他一如房屋便见大监倒在血泊之中,他先是一惊,随后便蹲下身来探了探他的鼻息,而后扶手为他合上了眼睛。 夜凝紫静静趴在房樑上,不敢出声,看着下面南归公公的一举一动。 忽然,她衣角一滴血不慎滴落,待她发觉,已是来不及了,只见那滴血直直落在了南归面上。 夜凝紫屏息敛气,一把抓住了衣角。 南归一抹面上鲜血,轻声一喝:「谁?」一面展开画卷,从中落出一把匕首。 他握紧匕首,向房樑上看去。 夜凝紫心一紧,暗想道:「难不成他也是来杀人的?」 不到片刻,南归已踏上房梁,夜凝紫一转身,便旋转而下,右脚微微后撤,稳落在地。 南归也紧握匕首向她而来,她立即转身一躲,瞬间躲了开,却发现他并未动杀心,方才怕是在试她的武功。 「公公也是来杀人的罢,不妨你我联手可好?」夜凝紫说着趁势移向窗边,准备夺窗而逃。 「丹柔郡主。」 夜凝紫闻声一惊,看向南归,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是已经看破一切,还是只是要诈她一诈。 于是她并未回应,心中戒备从未消停。原以为南归只不过是一普通的御书房掌事公公,空怀一身武艺无处施展的可怜人,未想到今日一见,他身上怕是藏有诸多秘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郡主莫怕,臣是不会说出去的。」 夜凝紫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人。便摘下来面纱,好奇问道:「公公是怎么猜到的?」 南归轻笑一声,道:「方才郡主应是用了夜氏身法,一转一落,皆让臣想起了今晚郡主在台上那剑轻水剑舞。」 「于是臣便大胆猜测,郡主便是这要了大监性命之人。」 夜凝紫一抬眸,未想到南归竟只看过一遍便可记住她的动作。方才她也只是用了轻水剑舞中不起眼的一招罢了。 「既是如此,公公当如何?」夜凝紫心中顾虑未能完全打消,便又试探道。她一只手扶上窗棂,随时准备夺窗而出。 「郡主放心,请先行一步,这里交给臣来处理!」他说罢便取出几张帕子,擦拭着地上血迹。 夜凝紫将信将疑,可此地委实不敢久留,巡查的侍卫眼见得便要到了换班的时辰,她只得速速逃离此处。 不到一刻,她回首一望,身后已是一片火海。 「杀人放火,只怕不是个新手。」夜凝紫心中暗想着,不免对南归此人多了分疑虑。 此刻内侍省早已是乱做一团,火海之中,官服少年匆匆而去,他拭了拭脸颊上的残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夜中熊熊燃烧的屋嵴,露出一丝凌厉,蓦然道:「真是可惜了,没能亲手杀了你,我的义父。」 说罢,他便再没回过头,向着远方前行。灭门之仇,为奴之苦,他会一点点地向禁苑讨回来。 想到这儿,南归皱了皱眉,本以为大仇早已得报,可今夜齐衡安将他拉到一边,告诉了一段他不曾知晓的往事。 大监张进忠原是先帝身边的一个普通太监,可十几年前先帝被掳,张进忠为投靠新主,便卖了当时镇守南疆的重臣沈清,捏造他通敌卖国的证据。 沈清一辈子忠肝义胆,给官家上札子通常直言不讳。官家仁厚,本不会在意,直到沈清上了一道札子,触犯了官家的逆鳞。 他向官家请旨北伐收復失地,迎回先帝。当时官家皇位还未捂热,又岂会答应? 太傅秦贤呈上一封书信,坐实了沈清通敌的证据,并一口咬定沈清此番请旨北伐正是投敌之举。 官家才不管这信件是真是假,只要有了这信,便可治沈清死罪。 那年冬,一道圣旨,通敌之名,满门抄斩,雪溅寒霜。 可惜当年沈归只有八岁,被沈清装在框子里顺着南江漂流而下,直到被办外差的张进忠捡到。 张进忠见他小小年纪瘦骨嶙峋露宿街头,又想到前日刚办了恶事,便想着行一善举,将当日自称叫「南归」的沈归带回去使唤,收作义子。 可他怎么也未曾想到,「南归」竟会是沈大将军的独子。 起初南归也不知,只将秦贤认作仇人。后来结实了天涯阁主安衡,也就是九殿下齐衡安,才一步步见仇人手刃。 今夜之前,他始终认为自己大仇得报,直到当年那封污衊他父亲通敌的书信,其中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那封信,正是他封为恩人,侍奉了多年的义父--张进忠。 沈清之死,其中旧事错综复杂,时势之风谲云诡,一言难尽。 不过南归才不在乎,倘若仇人是天,他便覆了这天。 当年父亲带领全府抵抗官兵之悲疮歷歷在目。从沈府逃离的那一刻起,他便将復仇当作活着的所有意义。 好在遇上了天涯阁,才让他再次有了份心安。 不过既然真相已白,他便决意重拾仇意,待大仇得报,再回去找知交把酒言欢。 夜凝紫将那沾了血的夜行服找了处隐蔽之地埋了,便匆匆回了寝殿。 却见青儿此刻正手心发汗,面色发白,立在殿中死死盯着前方,显得焦躁不安。 见夜凝紫平安归来,稍稍松了口气,语气瑟瑟问道:「方才殿外一片混乱,可是与郡主有关?」 夜凝紫犹豫片刻,一咬牙,捏紧了指尖。 「是。」 她顿了片刻,便又道:「是我杀了人。」 话音一落,再无杂声。 尽管此刻殿外噪声阵阵,殿内却衬得一片寂静,静得吓人。 第59章 辞宫 习习秋风吹刺着窗子,发出的嗝嗝声伴着落叶随风飘零显得格外萧索。 青儿惊讶地瞪着夜凝紫。从前她只知夜凝紫看似单纯寡言,不喜同人计较,实则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三九一事令她得知夜凝紫此人仿佛并未如她想像得那般单纯可欺,只是今日再一听她这般言语,倒有些令她不寒而颤。 她本以为跟一个韦昭雪那般满脑子尽是些心机算计的主子已经够可怕了,谁知这位新主竟会生生动手将人杀死,倒真是骇人听闻。 只见青儿死死捏着裙角,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夜凝紫抚了抚额角,轻嘆道:「青儿,我本想瞒着你的,可方才仔细想来,应当是要给你一个选择才好。」 她轻轻咽了咽口水,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如你所见所闻,我并不是什么闲得住的主子,自我入临安起,心中无一刻不想着报仇雪恨。我不像寻常主子那般文静,我会提刀,会杀人,跟着我,少不了担惊受怕。既是如此,你可还愿跟着我?」 见青儿久未言语,她便又道:「罢了,若你不愿,我还是会将你带出宫去,待脱离了这苦海,我再给你一笔银两,够你带着你母亲在临安开一处铺子,也好保你们余生衣食无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青儿闻言,神色越发慌张,立即辩驳道:「郡主误会了,郡主救了青儿的母亲,是青儿的恩人,青儿愿永生永世追随郡主,只愿郡主不嫌弃。何况青儿自幼跟着良娣娘子一路小心谨慎,郡主初入临安,只怕是不通世事,有青儿为佐,兴许会叫郡主的路走得稳些。」 夜凝紫垂眸盯着青儿那一双清眸,眸子里似乎闪着星光。谁不想过安生日子,只不过是被这世道所迫,可惜了这世事总是这般无情,连好好的一个小丫头都不放过。 「可若是跟着我,会让你有性命之忧呢?」夜凝紫怕青儿方才只是一腔热血,便要再三确认,万万不敢叫她后悔药难买。 「那要看郡主做的是何事了,若是些为国为民之事,那青儿愿意追随。」青儿收起面上的惶恐,嘴角自然扬起,露出了一个微笑。 夜凝紫见说不动她,便只好姑且认为青儿这丫头是铁了心要追随她。 「那好,若是那日想走了,跟我说一句便好,我定不拦你。」 此刻天边渐渐燃起一丝湛蓝,夜凝紫看向窗边,发觉天已微明。 她本欲在榻上小憩一阵,却被心事绕得难以入眠。 她今日所杀的大监张进忠乃是前世祸乱朝政,颠倒黑白之第一人也。 前世他为陷害忠良,在官家耳边吹了不少耳旁风。徐将军沙场奋战,却被他谗言屡屡失了官家信任,军饷援军通通断绝,以致那一仗打得惨烈,死伤无数,横尸遍野,最后败给了北狄人,失地收復就此遥遥无期。 此外他还结党营私,新帝登基时曾伙同阉党,秦相一派篡改先帝遗诏,好在被太子齐阑识破,可仍难阻一场宫变。 后来新帝继位,这才将他处死,可殊不知当时已有多少忠良死于他手。 不过想到这里,夜凝紫不禁陷入了两难。齐阑此人虽是个衣冠禽兽,可到底是治国有方,放眼整个南安,齐衡安无心朝政,齐钰偏生又是个纨绔,便只有齐阑一人,不仅身兼嫡长,更是自幼修习权术,他在位期间,不仅清除贪官冗官无数,更是招兵强兵,主张收復失地。 在夜凝紫被人陷害,禁足福宁殿的那一年,西北军打通了南北,失地收復了大半。从此雁关一带再不是一座孤城。 只可惜齐阑一生雄心壮志,却还是败在了感情上。当年为博夜燕燕一笑,竟不惜怂恿西北军直逼北都,盗取北狄圣物,以致死伤无数将士,只为了完成夜燕燕一个请求。 若是今生能叫夜燕燕莫要在魅惑齐阑,毁了这大安江山便好。 夜凝紫辗转反侧,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对策。 前世齐阑之所以对夜燕燕死心塌地,只怕是因着两人身份悬殊,之间似是隔着沧海桑田。 得不到的便越想要,倘若是轻易便可获取,岂不是兴致一时,乏然一世。 她闭上眼睛,心里有了主意。 次日,她一早便去向吴皇后请辞,听兰霜姑姑说吴皇后身子不适,尚未起身。 夜凝紫面色平静,在殿外候了一阵,直到兰霜来报说吴皇后醒了,她才健步上前去。 「候着吾做甚?还不快速速出宫去,莫要误了时辰,叫你祖母等着。」 夜凝紫一垂眸,面上闪过一丝愧疚之意,故作淡然,道:「娘娘不必忧心,此刻为时尚早,祖母怕是还未起,只怕臣女去得早了,会打搅祖母歇息。」 吴皇后慈祥的笑了笑:「丹柔你这孩子呀,担心吾的身子便直说,莫要扯东扯西的。」 「你这孩子,总是将那些听了肉麻的话憋在心里,只说些正经的。旁人便罢了,你记着,日后对至亲至爱之人一定要说出来,莫要烂在肚里才是。」 吴皇后拉着夜凝紫的手,语重心长。她一生未曾,记得那年冬,好不容易怀上了,却被人所害,险些丢了性命。 正是那年冬日,苏容音带着夜凝紫入后宫看望苏容兰,夜凝紫年幼贪玩,不甚迷了路,碰巧遇上当时独坐凉亭正伤心的吴玥兰。 那时刚下过一场大雪,白雪压弯了梅枝,梅花落在雪中,香销作泥。 吴玥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抹了抹眼泪,挤出一丝微笑。 「小娘子,你是谁家的娘子呀,怎么跑到这里了?」 小夜凝紫紧握着手中的糖葫芦,咬了一颗塞在嘴里,将剩下的一大串递给了吴玥兰。 「漂亮姐姐,阿紫请你吃糖,吃了便不伤心了。」 小夜凝紫边嚼着嘴中那一大颗山楂球,边说着,口齿不清,却显得可爱。 兴许是从那时起,那个身着红衣傲立寒雪的小姑娘便闯进了的吴皇后心房,即便是后来做了继后,养了嫡子齐阑,却还是将夜凝紫放在她心尖上。 此次夜凝紫回了苏府,吴玥兰心里自是有些不舍,可也不能失了身份,去说那些肉麻的话。 她心里清楚,其实她和夜凝紫本就是一样的人,硬要说区别,不过是一个不能说,一个不会说罢了。 第60章 苏平云 日头渐渐东移,眼见得便要日上三竿,吴皇后也不好再留着她,只好任她离去。 「郡主,方才姑姑来催了,说是苏府的车子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青儿提着包袱,一路小跑跟在夜凝紫身后,喘着粗气催促道。 夜凝紫快步走出宫巷,出了宫门,只见一俊秀男子立于车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他身着锦衣,身穿白色云锦褂子,衣襟处和袖口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祥云纹样,腰间束着一块云纹玉佩,配着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 「二表哥。」 夜凝紫向他恭谨行了礼,他也忙向她回礼。 「我奉祖母之命,来接阿紫表妹回家,阿紫表妹快上车罢,祖母要等急了。」 来人正是苏府二少爷苏平云,是二房苏至意之长子,他还有个妹妹叫苏兰惠,棋术乃是临安众贵女中一绝。 「怎的不见大表哥?」夜凝紫四处张望一番,微微颦眉道。 她夜凝紫好歹也是官家钦封的丹柔郡主,亦是苏家之贵客,理应遣出苏家长房长孙苏平楠来接,否则便算是慢待。 不过夜凝紫也无暇计较这些,毕竟苏府内水之深,她前世早已领略过了。 苏平云微微皱眉,欲寻个由头将此揭过,便道:「大哥近日忙着科举,怕是无暇来接,还请阿紫表妹恕罪。」 提到「科举」二字时,苏平云面上闪过一丝落寞。其父苏至意是个商人,商贾之后,是不得参加科考的。 毕竟苏老爷子一向偏袒长房,苏大老爷年轻时就是草包一个,偏偏靠着老爷子的面子勉强入了仕途,这些年也只知道在任上混吃等死,没干过一件实在事。 苏二老爷年少聪敏,却只因是庶出,只被老爷子安排经了商。 长子入仕,次子经商。苏老爷子好大的算盘,只可惜苏至诚不仅自己不办实事,生了个好儿子更是败家。 前世苏平楠比他父亲更为愚钝,科举落榜后,苏老爷子四处奔走才为他谋得一个闲职。 本以为他会安生度日,领着俸禄日日闲散,谁知他竟迷上了堵钱。为此贪了朝廷不少银两,被御史台一道札子送进了大理寺。 官家因此动了盛怒,苏老爷子纵有通天的本事也保不下他的性命。 不过夜凝紫倒觉得他罪有应得。 苏平楠自幼便仗着自己长房长孙的身份欺压不少京中公子,传闻他还曾强迫民女,硬生生叫人家一个黄花姑娘做了他的小妾。纵使如此,苏老太爷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苏平楠有个好母亲秦云淑。 秦云淑可是当今左相秦言的独女,自幼便是秦言的掌上明珠。 秦相近来深得官家器重,成了前朝独掌风云的相公,自南迁以来,官家一有要事,便第一个问他。秦相的四个儿子皆在朝中身居要职,眼见得秦家家势正呈如日中天之势,苏老太爷自然不可不敬。 夜凝紫轻嘆一声,只怕苏老爷子到如今都没意识到,苏家这般经营,怕是终有一日会日落巫山罢。 苏平云见夜凝紫迟迟不动,面上露出愧疚之色,一只手抚着脑后,道:「阿紫表妹莫要计较,是二表哥的不是,只是现下祖母还在府上等着吶,我们还是快些上车罢。」 夜凝紫一回神,微微笑道:「不怪二表哥,是阿紫昨夜未曾歇息好,有些迟钝,让二表哥误会了。」 苏平云立即面露愁色,苏府中唯属他温文尔雅,平日里待人极为温柔,自然是有些担忧。 夜凝紫快步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她不一会儿便生了些困意。一路上,只听苏平云不断交待车夫,命他开得稳些,莫要惊扰了夜凝紫歇息。 所幸苏府离宫中不算远,无需渡河,马车便横在了苏府门前。 夜凝紫揉了揉眼,掀开了车帘子,映入眼帘的便是苏府的红木大门,牌匾是苏老太爷亲笔题写。 此时的苏府虽有颓败之象却还是一片气派。 整座府邸看上去很大,马车跑了好久才绕过府墙,停在正门前,从外看,虽只能见得高大的府墙,可那府墙延绵数百里,来人轻易便会被苏府这气派阵住。 苏家长孙女苏兰心此时正立在府门前候着,她身后还跟了一众下人。 「这会子日头正大吶,大姑娘可仔细着身子,莫要因着那表小姐伤了身子。」她身后嬷嬷悄声提醒着,面露愁色。 这位苏大小姐可是临安有名的病美人,自幼便患有心疾,终日身居闺阁,极少外出走动,总是一副面色憔悴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疼。 「无事,阿紫便要到了,尔等可不许怠慢。」说着,她便轻咳了两声,身后的嬷嬷立即帮她顺气,生怕她旧疾发作。 夜凝紫下了马车,才见兄长夜玉龙此刻正躲在墙脚暗处,见了她,便同她挤眉弄眼,一面将食指覆在嘴上,意在叫她噤声,生怕她将他供出来,被人发现。 夜凝紫懂事地沖他微微点了点头,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只见她一脚跳下车,又稳稳落地。随之对着夜玉龙便大声唤道:「玉大哥!」 夜玉龙一惊,刚欲逃窜,这才发觉苏兰心,苏平云,乃至苏府门前的数名下人,目光皆齐刷刷的对着夜玉龙。 夜玉龙此刻只想在心里默默将夜凝紫骂上一遍,明明心里清楚他身份特殊,却还是要他引人注目。 不过苏府南迁并不久,下人们几乎全是苏府近几年才新招来的,先前的府中旧人怕是除了苏老夫人身边的几个婆子,便再无一人。 眼见得苏府门前这些下人无一人识得夜玉龙,方才听夜凝紫大声唤着,便也只是好奇,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罢了,就连苏平云亦只是隐约有些印象。 夜凝紫自然知道夜玉龙此番秘密进京,定然不能叫人发觉,便只是唤了「玉大哥」,未曾透露他身份,若非十分亲近,只怕是难以认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可她那一声吼,实是专程给苏兰心听的。 在场诸位,唯有苏兰心,一眼便能将他认出。 第61章 玉兰劫 日光照在苏兰心面上,给她苍白的面上添了几分生机,此刻倒显得格外清秀。 苏兰心此刻正立在苏府门前,缓缓向着夜玉龙走近了些许。身后的嬷嬷想要跟着她,却被她拦了下来。 她径直步向夜玉龙,却在离他三尺之外停了下来,此刻两人相互对视了片刻,相寂无言,中间似是隔了数千年。 苏兰心愣了许久,夜玉龙也不说话,只是垂眸盯着地面,一瞬间瞥过了苏兰心的目光。 直到苏兰心一声:「玉哥哥?」 夜玉龙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此刻苏兰心手心热汗直冒,只见她双手不断互相揉搓着,眼神开始漂泊不定,不知该盯向哪里。 她嘴角始终带着激动的笑,经年未见,她在深闺日日思念,如今总算是能见着她心心念念的玉龙哥哥了。 「既然来了,便进来坐吧。」 她犹豫了许久,双唇不断打颤,这才蹦出一句话来。 「玉哥哥?」见夜玉龙久不反应,她便再唤着,面上多了分忧思,生怕她的玉哥哥不给她这个机会。 夜玉龙自然一眼便将她认出,当年在苏府,他可没少捉弄着病弱的小丫头。 不过当年苏府南迁时,小丫头路上突发了心疾,也是他不远千里跑死了两匹马才将她把药找来。 于苏兰心而言,夜玉龙是她的救命恩人,亦是她认定了要共度一生一世的夫君。 苏兰心的心思,夜玉龙他怎会未曾察觉,这些年,她给他写了不少信,他却一份也未回。 不是因为他对她无意,相反,他待她情深义重。 当年初入苏府时,他便被对这小丫头清而不素,秀而高雅的面容深深吸引,多年思念,这份情义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可正因如此,他才不愿耽误她。 当年苏容音被夜父一剑射在城楼上的消息传入临安,苏老夫人痛失爱女,悲痛欲绝。 她自知爱女是为国而终,也知夜昇当时之无奈。可那毕竟是她的亲闺女,她从小养大的亲闺女。就这样被一箭穿心,就这样尸首被挂在城墙上整整三日,为娘的怎能不痛惜。 那日,苏老夫人对着苏家祠堂,当着苏府上下数百口人的面立誓道:「我苏家女,永世不嫁夜氏郎!」 这一道誓言,着实断了苏兰心的念想。 他深知她为了他做出的那些挣扎,那些反抗,自知苏家人的执拗,自知父母之命不可违。 他不愿误了她。 可谁知苏兰心痴心不改,坚持每月一封书信,整整寄了十年。夜玉龙攒了一箱的信件,每一封都想放着,却每一封都忍不住拆开看,看后又小心封好,生怕坏了便退不回去了。 如今小丫头已长成了苏府的大小姐,亭亭玉立,品性贤淑,前些年她刚及笄时,苏府的门槛怕是被那些世家公子们踏破。 整个临安皆知苏兰心貌美,自幼饱读诗书,又出身名门,除了身子骨有些弱以外,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可苏兰心一个也瞧不上,秦云淑不也愿委屈了自家闺女,这婚事便一拖再拖,眼见苏兰心年岁渐长,来苏府提亲之人也越来越少。 安国女子到了二十岁,嫁人便会难上一层,眼见得苏兰心婚事渐愁。 苏老夫人便动了将她嫁给西平候府,王家长子的心思。琅琊王家世代名门,王家之盛,早就是深入人心,想来苏兰心嫁过去定不会吃苦。 可当苏老夫人将媒婆召入苏府时,向来端庄贤惠的苏大小姐却叫人将媒婆生生打了出去,还立誓:「此生非夜郎不嫁!」 这番举措,可将苏老夫人气得不轻,常在嘴边念叨着苏兰心怎样不懂规矩。 怎奈苏家满门宠女儿啊,既然苏兰心不愿嫁,苏至诚便去求了苏老爷子,苏老爷子一拍案:「我苏家的闺女,绝不受委屈,大不了做老姑娘,我苏府也要养着。」 苏老爷子这么一说,苏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由着这爷俩。 可就是这样的苏兰心,仍未等到夜玉龙的一封回信。 「人生得一有缘人何其之难。」苏兰心常常将此句挂在嘴边,每每念及,面上少不了苦涩。 她常常想着若是玉龙哥哥不喜欢她,她便一生不嫁。 与其整日里同那些凡夫俗子相视两厌,倒不如自己过自己的,将自己的嫁妆好好经营一番,也可有些收入。 女人嘛,何故依靠男人,便以自己的双手起家,岂不是更好。 夜凝紫见两人重逢之景实是尴尬,便想着推波助澜,道:「兰心表姐,玉大哥此番随凝紫进京,可是专程来见你的!」 听闻此言,苏兰心眼前一亮,热泪不断在眼眶中打转。她就知道,知道她这么些年没白等,知道她的玉龙哥哥心里有她。 夜玉龙此刻怕是恨不得钻进地底将自己好好埋起来,看着苏兰心这般梨花带泪的模样,狠狠瞪了夜凝紫一眼。 夜凝紫只得转身看向别处,心里埋怨着她这大哥自己不积极,她不过是帮了他一把,他竟还怪她。 「玉大哥,进来坐坐吧。」苏兰心虽是万般激动,可倒底涉及男女之事,有些扭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这……」夜玉龙抬眸挑着苏兰心的眼神,见她神色里写满了期待,不禁皱紧了眉头。 「玉大哥莫要担心,苏府上下无人识得玉大哥。」苏兰心以为夜玉龙是怕被人认出,才犹豫不前。 她自然已考虑妥当,阖府上下,见过夜玉龙的恐怕只有几位夫人和苏老爷子,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夜玉龙从孩童长成了少年,容貌自然变化不小,若是夜凝紫一口咬定此人只是她带进府的一个侍卫,便也没人会起疑。 「玉大哥乃是我带进府的侍卫,你们可莫要欺负他!」夜凝紫轻咳一声,故作严肃地对着苏平云和众下人道。 夜玉龙一挠头,这般便只能跟着这丫头暂且进府,之后再想法子早些离开了。 他一捶脑门,只觉自己可真是多情,为何今日偏想着要来在这儿看她一眼,否则也不会被夜凝紫这丫头算计。 夜凝紫轻笑一声,便迎着夜玉龙的怒气,快步进入了苏府。 第62章 苏府 夜凝紫跟随苏兰心一行人往里走,环顾四周,不禁感嘆苏府之辉煌奢靡。 整座府邸很大,布局规整,端方有序。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盘结交错,曲折迴旋,精緻雅韵又不失大气磅礴。有一花园名望乡园,园内环山绕水,景致怡人。 只见走过二门的小穿堂,上了抄手游廊,眼前便豁然开朗,处处皆是雕樑画栋,珍花异草,另有曲水小溪经廊下蜿蜒而过,从花木深处泻入一方奇石环绕的小池,如若仙境一般。 「阿紫妹妹可要跟紧了,莫要迷了路!」苏兰心关心道。 夜凝紫渐渐回了眸,只见她直直盯向前方,目光放在了苏兰心和夜玉龙身上。 前世记忆再次涌上心头。那年寒冬,父兄战死的消息传入临安。 这消息对她来说却是如遭山倾,她不信从小被她依靠,将她庇护的父兄会就此离她而去。 那一瞬,她本以为自己将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不幸之人,直到看见了苏兰心。 那年,苏兰心不顾着苏家大小姐的身份,在夜府灵堂内坐了整整三天三夜,三日过后,她回到了苏家对着苏氏祠堂毅然发誓:「苍天在上,今日往后,不孝女苏兰心不再是苏家人,自愿嫁与夜氏长子夜玉龙为妻,日后纵有万难,也绝不会后悔。」 当年苏兰心离开苏府之时那般决绝,便是自进门便成了一个寡妇,她亦是不曾悔过。只可惜世事无常,前世夜凝紫领兵为父兄报仇之时,苏兰心独居西北夜府,终是敌不过旧疾復发,无力回天。 既然今生一切尚未发生,何不及时行止? 前世两人爱得隐晦,若非前世整理夜玉龙遗物时发现了一个护身符,只怕是夜凝紫一世都不知哥哥对嫂嫂的真心。 那护身符是从隐山寺求来的,据说在符中写上心上人的名字,便可保他一世平安。 正因如此,隐山寺的门槛已快被西北的妇人们踏破,西北的将士们几乎是人手一个。而兄长那符中写的正是「兰心」二字。 未想到兄长竟也为苏兰心求了一个,只是一直藏在枕头下,始终未曾送出。 可惜苏兰心至死都未曾知晓夜玉龙心意,便是临终前,还忧心死后同他合葬会不会扰了他清静。 今生,夜凝紫想趁着岁月正好,拉他们两把。便是兄长不善表达,那便由她牵线,换两人一个好结局。 日光融融照在苏兰心面上,将夜玉龙看得移不开眼睛。 转眼间便步入了内堂,未防生事端,夜玉龙便在堂外候着。 夜凝紫走进堂内,见堂中苏老夫人正同二夫人聊得开心,见苏兰心带着夜凝紫来了,双双将头转了过来。 「兰心给祖母,二婶请安。」苏兰心笑着,向二人行礼。 「兰心丫头身子不好,说了多少遍无须行礼,偏生这么懂规矩。」二夫人杨氏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柔声轻笑道。 夜凝紫微微屈膝,也向苏老夫人行了礼。 谁聊苏老夫人竟缓缓起身,欲亲自来扶,却被她二夫人拦了下来。 「老夫人,丹柔郡主到底是战场上下来的,怕是……」二夫人杨氏轻声道。 苏老夫人摆了摆手,瞪了杨氏两眼,厉声道:「阿紫是我亲外孙女,是我的心肝儿,自然克不着我!」 苏老夫人平生最讨厌好拿主意的人,便一甩手,将搀扶着她小臂的杨氏挣脱。 「老夫人。」杨氏自觉自己惹了老夫人不快,便识相地离远了些许。 「心肝莫要跪久了,膝盖会疼的。」苏老夫人亲自将夜凝紫扶了起来,面上始终带着和蔼的笑。 见夜凝紫立起来比她整整高了一头,眼角却是闪了泪珠。 「都长这么大了,愈发像你娘了。」 苏老夫人轻嘆一声,摸了摸夜凝紫的肩膀。当年她的亲闺女苏容音也是长得这般高时离开了她,非要去嫁什么穷小子。 想着想着,苏老夫人不禁落下两滴泪来。 「外祖母莫要伤心,日后阿紫会陪着外租母的。」夜凝紫见不得老人落泪,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帮老夫人擦着。 「无事无事。」苏老夫人揉了揉眼睛,挤出笑来。 夜凝紫见苏兰心被晾在一边,便望着老夫人身后的满桌佳肴,恭谨道:「外祖母,可否早些开膳?」 苏老夫人以为夜凝紫定是像儿时那般,见了一桌子好吃的菜品便嘴馋。不过这一桌菜餚全是按着夜凝紫儿时的喜好做的,想来定是正合她口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是外祖母疏忽了,心肝儿快坐。」说罢,苏老夫人便拉着夜凝紫坐了下来。 见两人落座,众人便也纷纷坐了下来。三房的三夫人秦氏携长子苏平清东向而座,老夫人见了苏平清,便皱眉道:「你这小子,怎的又逃学?」 苏平清挠了挠头,一弯眉,晃了晃他的髮髻,道:「今日阿紫姐姐要来,孙儿实在是想阿紫姐姐想得心切,这才向父子告了假。」 「你这小子,净嘴贫!」 夜凝紫捂着嘴,轻笑一声。她这三表弟闲散惯了,平日里又被苏三老爷和苏老夫人逼得紧,净想些怪法子做些逃课的事。 夜凝紫见苏兰心走在后桌上,自觉有些不妥,想要起身将苏兰心换来,却被苏老夫人一把拉住。 「安心坐着罢,你兰心姐姐进来身子不好,吃不得浑腥,这才分桌而坐。「 苏兰心听后微微皱眉,轻嘆了一口气。 苏老妇人视若未睹,一个劲地跟夜凝紫夹菜,不一会儿,夜凝紫碗中便堆满了各种菜餚。 」阿紫还在长身子,要多吃些才好。「 夜凝紫无奈地笑了笑,苏老夫人便加得更勤了些。 「心肝儿,外祖母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苏老夫人拉着夜凝紫,语重心长道。 「阿紫,此次上京想来定是吃了不少苦罢。不过你莫要怕,近些年虽是不太太平,可只要外祖母在一日,这苏府便是你在这临安最大的靠山。日后啊,你就将苏家当作娘家,安心嫁给恆王殿下,若是受了委屈,便跑回来。苏家小子多,定会为你做主的。」 苏老夫人话音未落,便听见堂外传来一声锐利之音,破空而来。 「近日府中琐事多,媳妇来迟了些,婆母莫要怪罪。」 第63章 苏大夫人 眼见得日头渐渐西移,苏大夫人才伸着懒腰缓缓走进堂内。 只见她走上前来,见了苏老夫人也不行礼,便一脚跨进堂内,只留下堂内的下人门悄悄在底下说着小话。 「近些年大夫人真是越发跋扈了,竟敢对老夫人如此不敬。」 「但老夫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毕竟秦家现下在朝中势大,我们苏家少不了要依靠。」 苏大夫人最喜听这些,便带着笑,坐在了老夫人跟前,面上写满了骄傲:「媳妇还未来,婆母怎得先吃上了?」 她说着便操起老夫人身边的玉筷,夹起肉来放进口中。 老夫人身边的迎春姑姑见状,立即吩咐下人又取了一副碗筷来。 「大嫂,这怕是不合规矩。」三夫人秦氏道。 整个堂内,除了苏老夫人,便只有秦氏感同大夫人顶上一句嘴。 不只是因着苏三老爷是苏老夫人亲生的,更是因着秦氏商贾之家,娘家有钱,这些年苏家生意不景气之时都是从秦家借的钱。前些日子苏二老爷的米粉铺子叫人给砸了,正是秦氏出钱。这才叫二老爷重又建了铺子。 「三弟妹说笑了,那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现下妾身受老太爷和大老爷信任,说句实在的,这府中大小事宜便是由妾身负责,便是这府中规矩,便也交由妾身来定。妾身又何故会犯了这规矩呢?「 夜凝紫在心中默默嘆息,这宅子里真真是乱,不过乱归乱,反正这苏府亦是再难逆天,总有一日日落巫山,不负现下盛况。 苏老夫人忍着气,毕竟大夫人娘家背景过硬,她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 待一顿午膳过后,苏老夫人便以身子不适为由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了夜凝紫。 苏老夫人实在不放心夜凝紫就此嫁入恆王府,毕竟天家媳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京中诡谲云涌,多少算计? 可偏偏夜凝紫却一副淡然的模样,着实叫苏老夫人担心。 「心肝儿啊,这年头京中不太平,可要当心啊。」苏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着拍着夜凝紫的背。 「外祖母莫要担心,凝紫知道的。」 说罢,苏老夫人见夜凝紫打了个哈欠,想来定是十分疲惫,便不好久留,放她回去休息。 偏偏此时夜凝紫撞见了兄长夜玉龙同表姐苏兰心正立于府中凉亭内,便悄然躲了起来。 青儿见自家小姐忽然停了下来,不明所以,便也偷偷跟在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身前那两人。 「郡主,这是?」青儿实是不解,夜凝紫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怎的现今这般偷偷摸摸地,不知要做甚。 「噤声!」夜凝紫忙捂住青儿的嘴。 再一回首,见二人扭扭捏捏,始终不肯向前一步,便心里犯了急,操起一块石子便向苏兰心的小腿砸去。 「兰心姑娘,在下边疆事忙恐怕无法常伴身旁……」夜玉龙话还未说完,苏兰心便被那石子砸倒,一跤摔在了夜玉龙怀中。 只见她匆匆起身,面颊微红,连声道歉:「玉哥哥,我不是……」 夜玉龙望着地上的石子,顺着前方向着夜凝紫看去,之间夜凝紫躲在暗处探着头,见兄长察觉,便瞬间将头缩了回去。 「郡主?」青儿也被夜凝紫拽了回去,望着夜凝紫这一脸严肃的深情,一想到她竟会做出这般偷窥之事,便不觉一笑。 此时夜玉龙早就猜到是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小妹搞得鬼,便向着她瞪了两眼,再看苏兰心,想起方才那般温香暖玉般的温热,便一阵心慌,面上红晕从面颊一直到了耳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兰心姑娘,对不住。」夜玉龙挠着头,眼神飘泊不定。 「无防,只是有一事,兰心想问问玉哥哥。」苏兰心看着犹犹豫豫,夜凝紫不禁重又探出头来,观察着两人举动。 「何事?」见苏兰心垂眸紧紧盯着地面,紧紧捏着指尖,夜玉龙不禁咽了咽口水,做足了心理准备。 「我……我自幼时心悦一人,此人丰神俊朗,曾多次救我于危难之中,他年少成名,常年征战,我亦等了他许久。」 夜玉龙心里「咯噔」一声,这说得不正是自己嘛! 苏兰心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等了他这么些年,却不知他是否亦是心悦于我。今日,我终于见到了他,便想当着他的面问上一问,若是要我死心,便就在此时罢。」 苏兰心说罢紧闭双眼,默默站在夜玉龙对面,咬着牙。 她怕了,怕听到的不过是一句「不喜欢」,虽是做足了准备,可她还是怕这么些年的等待付诸东流。 夜玉龙终于鼓起勇气,应声问道:「那敢问姑娘,若是被你那心上人拒绝,可否还会另择良配?」 他一垂眸,神色暗淡了许多,他心里清楚,自己常年征战在外,嫁于他同守活寡没什么区别,若是苏兰心肯遇见一个更好的良人,能时时刻刻陪着他,护着他,那他夜玉龙便是默默守着她,便够了。 苏兰心心里一悬,眼角泛起了泪花,咬了咬牙,语气坚定道:「若是他不喜欢我,我便自过自的,便是家中长辈催促,也绝不妥协。兰心此生,只会为他一人守候。」 夜玉龙心一颤,面上写满了心疼,迟迟未曾言语。 夜凝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明明是这般恩爱的人,怎的这般你不言我不语的,这可怎样是好? 于是她便从怀中掏出方才在堂内从兄长身上顺来的护身符,飞身行至两人头顶上的那颗梧桐树上。 好在梧桐树现下枝繁叶茂,这才未曾叫苏兰心发觉。 可夜玉龙习武之人怎可能发觉不到,他生怕夜凝紫再捅出什么么蛾子,便也飞身上了树。 可偏偏此时,夜凝紫将那枚护身符丢了下去,正正好砸在苏兰心头上。 「这是?」苏兰心一时好奇,便伸手去捡。 夜玉龙刚要阻拦,便看到苏兰心将那符缓缓打开,看见了符上刻着的「兰心」二字,面颊立即变得通红。 「」 第64章 (完结篇) 执手天下 那年清风几许,少年缓缓落地,见了深深凝望的少女,少女神色激动,双手不停颤抖,终是将那枚护身符轻轻递到夜玉龙身前,问出了口。 「玉哥哥,这可是隐山寺的护身符?」 夜玉龙不敢言语,他知道苏兰心既然这样开口问了,想必定然是已通晓了一切。 他知道自己不好再隐瞒,犹豫了许久,才缓缓道:「兰心姑娘,我少时也曾倾慕过一位姑娘,自那时起便难以释怀,只是我常年征战在外,定不能常常陪伴,生怕会误了她。」 夜玉龙看了眼苏兰心一双清眸闪着点点星光,便没再说什么,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份感情憋了这么久,现下终于算是全盘托出,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他日便是战死沙场,也是了无遗憾了。 苏兰心生生咽下了喉中的滚烫,将眼角热泪一瞬间抹掉,顽强地笑了笑,道:「既是如此,兰心便知晓了,玉哥哥这般情深意重,兰心亦不会辜负。」 说罢,她便携着侍女转身离去。 苏兰心知道,苏家本就主和,同夜氏武将世家本就势同水火,自己这般纠缠,只怕会落得两败俱伤,若是要长久,就必要将以苏老夫人为代表的这群老骨头啃下来,方可从长计议。 想到这里,苏兰心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娘子这是怎的了?」苏兰心回房恰巧碰见了苏大夫人身边的贴身姑姑,见大小姐这般行色匆匆,便慌忙问道。 苏兰心见了姑姑,便宛然一笑,道:「姑姑近日辛苦了,非但要顺着母亲的意,还要……」 苏兰心来到祠堂,不顾姑姑的阻拦,对着苏老夫人直直跪了下去。 「兰心不孝,心悦夜氏大郎,求祖母同意。」 苏老夫人听后一拍案,怒道:「先前你胡闹不嫁人也便罢了,现今明知老身曾立誓,苏家女永世不嫁夜氏郎,你又是何居心?」 苏兰心神情严峻,她犹豫许久,才缓缓叩首,昂首看向天边,咬牙牙,道:「祖母,兰心不孝,今日愿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自请逐出苏家,从此以后,兰心便改姓夜,永世不入苏府。」 她顾不得祠堂中人阻拦,一路小跑便出了祠堂,恰遇夜玉龙正站立堂外,眼神柔情似水看着她。 苏兰心眼眶中的热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啦啦便往下流。 「别哭,我在的,以后我会护着你的。」夜玉龙有些不知所措,抱着她小心哄着。 此时夜凝紫正靠在树上,枕着胳膊看着天。 此刻一黑衣男子悄然而至,他从树下朝上看着,直到树上勐然飞来一片落叶。 他即可用手指夹住落叶,一个转身便站住脚来。 「阿紫这是要谋杀亲夫?怎么,还躲着我吗?」一双凤眼笑如弯月。 夜凝紫嘴中叼起一片叶子,吹起曲来,曲罢,便垂眸看向齐衡安,嘴角微微上扬,道:「哪里躲得过你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说罢她便一个飞身便要从树上滚落,齐衡安一抬眸,起身将她接住。 「父皇赐婚的旨意下来了,咱们接旨去?」 「好。」 这世间仍然混浊,山河破碎,百姓难安。余生,他们还会携手江山,奔赴沙场,惟愿一日山河无恙,再无金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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