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韵乡隅》 第1章 不准转学 秋雨初晴,天河村焕然一新。 纵横交错的农田满载着丰收的喜悦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丝带般的天河蜿蜒着从村中间奔流而过;河两岸的房舍,洗去了积年的旧尘,显得锃光瓦亮。 天河小学白墙红瓦在五星红旗的映衬下格外耀眼,圆拱形的校门敞开着,校园里静悄悄的,既听不到琅琅的读书声,也看不见学生们嬉笑玩闹的场景,校园内大部分房间门上都落着锁,只有校门斜对面的老师办公室门半开着,第一间办公室里一位头发花白,脸上略黑的老头正拿着红笔在改作业,紧挨着的另一间办公室里,一位年轻的女老师正在备课。 老师办公室正对面的一间教室门突然开了,两个同学探头探脑你推我搡地来到老师办公室门前。男同学一把将女同学推进了办公室,男同学站在门外偷笑,女同学朝门外的男同学翻个白脸,转过头:“杨老师。” 头发花白的杨老师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女孩,柔声问:“陈甜甜,你找老师有事吗?” 陈甜甜瞪一眼门外的男同学:“高飞宇,你快点进来呀!” 陈甜甜和高飞宇都是三年级学生,也是天河小学三年级唯一的两名同学。 杨老师警觉起来,放下手中的笔:“你俩是不是打架了?” 高飞宇笑着走进老师办公室,紧挨着陈甜甜,用并不大的声音说:“杨老师,我们没有打架。” “那你们这是?”杨老师更不解。 “杨老师,我要转学,我妈让我找你写转学申请。”陈甜甜说。 高飞宇连忙附和道:“我也要转学,也要写转学申请。” 杨老师听到转学两个字,本不明亮的眼睛更加暗淡了。这么多年,他最害怕听到‘转学’两个字,听得最多的也是这两个字。 天河小学2003年在校学生二百多人,十位老师。短短的二十年时间学校仅剩五名学生,两位老师了。四五六年级两年前已经全部转到镇上的中心小学,现在仅剩一二三年级,要是陈甜甜和高飞宇都转走了,学校是不是就保不住了? 天河小学在杨伟民心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高中毕业回到村里,没过多久就接替了村里唯一一位将近六十五岁老师的工作,成了一名民办教师,在这个学校一呆就是整整四十年,他对这所学校有着深厚难以割舍的感情。 他作为老师,明白现在的家长越来越重视孩子的教育问题,也清楚乡村教育设施和师资力量跟镇上、甚至县城的小学没法比,也知道乡村教育资源从乡村向城市倾斜是社会发展的必然,更懂得城乡融合发展是大势所趋人力不可为。 但他不甘心,只想多拖一天是一天,甚至固执地以为只要不给学生写转学申请他们就走不了,天河小学就不会关门歇业。 “不能转!谁都不准转!”杨伟民斩钉截铁地说。 杨伟民的声音很高不仅把陈甜甜和高飞宇吓坏了,连隔壁办公室的女老师也惊动了,她急忙放下笔跑过来:“杨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陈甜甜带着哭腔:“沈老师,我妈让我找杨老师写转学申请,杨老师说不让我们转学。”说着就哇一声大哭起来。 高飞宇嚷嚷起来:“为什么别的同学都能转,就我俩不行,三娃子,二城子,芳芳不是都转到县城上学去了吗?” “对,我妈说了县城的小学教学设备齐全,老师教学水平高,不像咱们这......什么都没有,而且......”陈甜甜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也许是被杨伟民的气势吓住了,到最后仅默默地闭了口。 杨伟民黑着脸立在一旁,气呼呼的,似乎在说哪个同学要转学,就是跟他杨伟民过不去。 沈老师蹲下去,替陈甜甜擦去脸上的泪水:“甜甜,别哭了,你跟高飞宇同学先回教室,老师跟杨老师好好说说。” 陈甜甜擦掉眼泪和高飞宇回教室去了。 沈老师看看杨伟民:“杨老师,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我们作为老师无权干涉学生转学,更何况他们要转到县城去上学,陈甜甜说得没错,天河小学的教学质量和教学设备跟镇上的中心小学没法比,更别说县城的学校了。” 杨老师黑着脸背着手在并不大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他一遇到事情就坐不住,背着手走来走去,能让他脑子清醒些。沈老师说的这些道理他都懂,他只是接受不了学校关门的事实。村里的路越修越宽,房子从泥瓦房换成了平房,甚至好些人还盖起了二层小楼,开起了小轿车,以前热闹的学校却变得越来越冷清,甚至落到关门的地步,他不甘心。 沈瑜递给杨老师一杯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着杨老师气消了再跟他商量陈甜甜他们转学的事。她很敬重杨老师,杨老师不仅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恩人,如果没有杨老师的资助,她连高中都上不了,更别说上大学、当老师了。 过了半晌,杨老师终于开口:“沈瑜,放学后你去李言家家访,侧面打听一下他是不是也有转学的念头?家长是个什么想法?” 杨老师没提王悦和江夏,因为这两位同学情况特殊。王悦爸妈六年前在工地不幸身亡了,这么多年她跟奶奶相依为命,家里种了不少地,根本没办法去镇上陪读,不种地婆孙俩吃啥?江夏爸妈离婚了,她妈妈把她扔给了外婆去外地打工了,江夏外婆虽说身体硬朗,但她外公半身瘫痪常年卧床,离不开人,江夏外婆也不能去镇上陪读。 这也就意味着不管怎么样,这两位同学是转不了学的,所以不用去她们两家探情况。 “没问题!放了学我就去。”沈瑜马上应道,愣了一会儿又问:“那陈甜甜和高飞宇这两个同学怎么办?他们还等着......” “先拖一拖,我现在就去学区,不管采取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住天河小学。”杨老师说着拿起桌子上放的一包茶叶塞进带有补丁的黑色提包,提上包径直往外走。 这包茶叶是远在杭州,他曾经资助过的学生寄给他的,他没舍得喝,拿上点东西好说话。虽然他这个人不爱搞请客送礼那一套,但为了保住天河小学他觉得做什么都值得。 第2章 家长来学校大闹 杨伟民走出了校门又回过头,说:“沈瑜,你好好给学生上课,娃们的课不敢耽误。” 沈瑜明白杨老师的一片苦心,他对待学生,比对自己的亲骨肉还亲,对天河小学有着无法割舍的感情,无法接受天河小学在他手上关门歇业。 “杨老师,你放心去吧!学校里有我呢!” 杨老师走了,沈瑜看看表,离早读结束还有二十分钟,她拿上课本出了办公室,站在校园中间的花园旁边,注视着熟悉的校园,心中五味杂陈。 她又何尝舍得离开这里,天河小学既是她的母校,也是她奉献了十七年青春的地方,这里是孩子们造梦的地方,也是她梦开始的地方。 她2003年从西北师大毕业,不顾爸妈强烈的反对,放弃了在市里重点中学教书的机会,义无反顾地来到天河小学成了一名普通的小学老师。不管爸妈怎么说她傻,不长脑子,她从没有因自己的选择后悔过,可现在她有点拿不准了,学生一批批转走了,她的心也空了。 曾经喧闹的校园如今变得冷冷清清,大部分教室门都上了锁,桌子上落满了灰尘,只有一间教室还开着门,像一座孤岛一样,处处透着凄凉。 偌大的教室只有五个学生,三年级、二年级各两名同学,一年级一名同学,共五名学生,这是天河小学有史以来学生最少的时候。 因为学生太少所以将原来几个班的同学都放在一个教室,这样不仅好管理,最主要的是避免了很多麻烦,孩子还那么小,一两个人放在一间教室老师不但不放心,时间长了,还容易孤僻。 沈瑜刚到天河小学的时候,天河小学有十名教职员工,在校学生二百多人。从一年级到小学五年级每年级学生都不少于60人,前后左右的教室都坐满了,早上一进校门就能听到琅琅的读书声;课间十分钟,花园边上,乒乓球桌前,操场上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学生,吵闹声,喊叫声此起彼伏。 放学后,学生们背着书包站队,放学后的队伍跟做早操时各年级的队伍有所不同,按离家的远近排列,分为八路,个子大小虽然不一,但排得整整齐齐,队头在校门口,队尾都排到操场上去了。 沈瑜迎着夕阳,站在校门口前面的空地上,看着如长龙般的学生队伍向着不同的方向离开,她心里美滋滋的,她做为他们的老师感到自豪和骄傲。 咣的一声响,沈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回头只见陈甜甜和高飞宇背着书包冲出教室,李言和江夏也探着头看热闹,只有王悦一个人坐在教室里认认真真地背书。 沈瑜连忙走过去,挡住两人的去路:“甜甜,高飞宇,快要上课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陈甜甜理直气壮:“杨老师不让我们转学,我们就不上课了,我们要回家。” “对,我们就不上课了,回家去。”高飞宇挺起胸膛附和道。 沈瑜急出一身冷汗:“高飞宇,陈甜甜,你们不要着急,杨老师下午就回来了,你们转学的事一定给你们解决,先回去,马上就要上课了。” 学区在镇上,从天河小学到镇上大概10公里的路,杨老师下午赶回来没问题。 高飞宇梗着脖子:“课我不想上了,我要回家。” 陈甜甜看了高飞宇一眼,用手指了指手腕上的电话手表,高飞宇顿时就明白了陈甜甜的意图,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沈瑜知道陈甜甜心眼多,主意正,走过去拉住陈甜甜:“甜甜,你曾经说过旷课的学生不是好学生,更何况你要转到县城上学,课程落下了,你以后跟不上怎么办?” 陈甜甜点点头:“行,那我们听沈老师的。” 沈瑜带着同学们进了教室,先给三年级的同学安排了作文,再给二年级的学生上数学,最后给一年级的同学上英语。 课上到一半,外边传来女人的吵嚷声:“有人吗?老师都死到哪里去了?” 沈瑜一阵紧张,手里拿的粉笔没来得及放连忙跑出教室,一眼便看到陈甜甜妈妈站在校园里,她笑着迎上去:“甜甜妈妈,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陈甜甜妈妈一脸怒气,冲着沈瑜嚷嚷:“我怎么就不能来?我们家甜甜就是想转个学,为什么就这么难?杨老师骑着摩托车走了,是不是又去学区搬救兵了!有你们这样当老师的吗?学生想去好一点的学校这有什么错?” 沈瑜听村里人说,甜甜爸妈在外边打工赚了不少钱,去年在县城按揭买了一套房子,这也许是甜甜妈妈急着接女儿去县城上学的原因。 “甜甜妈妈,你消消气,杨老师下午就回来了。”沈瑜尽量压低声音,生怕一句话说不对,触怒了甜甜妈妈。 陈甜甜妈妈瞪沈瑜一眼:“我们等不了!”说完扯着嗓子喊:“甜甜,跟妈妈走。” 话音刚落陈甜甜就背着书包从教室里跳了出来,后面紧跟着高飞宇。其余的三位同学也一窝蜂地跑出来看热闹。 沈瑜看到局势不可控连忙说:“甜甜,高飞宇你俩快回教室,还没下课呢!” 陈甜甜妈妈干笑两声:“上课?就剩三个半学生了,还好意思说上课,我看你们压着不让学生转学,是怕你们自己的工作不保吧!” 沈瑜没想到家长是这么看他们老师的。其实老师属于正式编制,即就是学校关门了,相关部门一定会给他们重新分配工作,哪怕现在实行‘县管校聘’,只要努力教书的老师,一定能留下来,再说了老师是有师德的,哪怕真的当不了老师,也不能坑害自己的学生。 “甜甜妈妈,你别急,学生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先让孩子回教室上课,转学的事等杨老师来了一定给你们解决。” 陈甜甜妈妈将校门摔得天响,袖子一甩拉起甜甜就走:“这鬼屋一样的地方,谁爱上课谁上去,我们家甜甜才不在这里上课,飞宇快跟上。” 沈瑜着急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挡住了甜甜妈妈的去路:“甜甜妈妈,咱们有事好商量呀!你别带走孩子!” 陈甜甜妈妈彻底怒了,提高声音:“你算老几,敢挡我的道,我带我的自己的孩子回家碍你什么事了。”说着一把推开沈瑜,沈瑜没站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陈甜甜妈妈拉着甜甜扬长而去,没走几步掏出手机打电话:“高飞宇爸爸,对我接上俩孩子了,我这里有学区的电话,已经发你微信上了,赶紧打投诉电话,对,就现在打,马上打。我肯定也打啊!投诉的人多才有人管。” 第3章 弄巧成拙 沈瑜愣在原地,她知道事情迟早会发生,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想到家长会有这么激烈的方式带走孩子。 从时间估算杨老师应该到镇上了,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方不方便接电话。这么想的时候,电话已经拨出去了,电话响了好久没人接,她再打,还是没人接,她只好给杨老师发微信说明情况,领着仅剩的三名学生回去上课了。 杨伟民摩托车骑得很快,根本没听到手机响,他心里着急,想立即见到赵校长。 他紧赶慢赶,将骑了十几年的摩托车停在学区门口,直奔学区赵校长办公室,此时办公室门大开着,赵校长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正拿着笔写着什么,手旁边摆着一杯浓茶,茶叶在水中沉沉浮浮,凭杨伟民多年喝茶的经验,他知道赵校长喝的茶比他包里装的茶叶好上好几倍。 杨伟民正了正自己的衣领,进了赵校长办公室,热情地说:“赵校长,您忙着啦?” 赵校长抬起头,看到来人是杨伟民,笑嘻嘻地说:“杨老师!坐。” 杨伟民是整个乡镇最无私的老师,他省吃俭用资助了不少学生,教师圈里对他都比较尊重,赵校长自然也会给杨伟民这个面子。 杨伟民走过去坐在窗户旁边的黑皮沙发上,手里仍然捏着他的包,但那包茶叶他始终没有拿出来的勇气,不仅仅是因为她包里的茶叶没赵校长喝的茶好。而是他拉不下面子,总觉得送礼这事实在是太让人难堪了,甚至比当场挨两巴掌还使他难为情。他如坐针毡,手在提包上攥出汗了。 赵校长不紧不慢地打开茶杯,嘬了一小口,头靠在座椅上,脸上仍带着笑意看杨伟民一眼,杨伟民坐直身体:“赵校长,我们天河小学......” 此时门上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杨伟民从没见过的年轻人进了办公室,在赵校长耳边耳语了一阵就出去了。 赵校长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提高声音:“杨老师,你来得正好,家长的投诉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天河小学不是你杨伟民一个人的!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杨伟民一头雾水:“赵校长,发生什么事了?” 赵校长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提高声音:“你还反过来问我?你是不是不让学生转学?家长的投诉电话都打到学区来了,我问你,你有什么权利不让学生转学?谁给你的胆子?” 杨伟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他来找赵校长本是想探探口风,找个合适的机会跟赵校长磨磨牙,让他网开一面,留住天河小学,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 “我只是想保住学校。”杨伟民自知理亏,声音也小了下去。 “你以为就你天河小学一个学校要撤?整个乡镇那么多小学都关门了,这是大势所趋,你一个人的力量挡得住历史前行的车轮吗?挡得住社会的发展趋势吗?挡得住家长望子成龙,盼女成凤的迫切心情吗?家长手里有钱了,愿意送孩子们到镇上、县城、甚至省城、大城市去读书,乡村小学没有学生了嘛,你能怎么办?”赵校长看看杨伟民,声音严厉起来:“开学的时候你跟我说天河小学还有九名学生,你是在诓我?你领了九套书你自己吃了?学校里明明只剩五个学生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四套书原封不动地放在杨伟民的办公室的柜子里,书本费现在由国家承担,多拿了四套书杨伟民心里不安了好久。 杨伟民立马站起身,诚恳地道歉:“赵校长,实在对不起,你知道我这人一辈子没撒过谎,这次我没办法了,我就是.......只是想保住学校。” 赵校长指着杨伟民,张了张嘴仅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真的被气的无语了。杨伟民本是一位尽职尽责的老师,也是一位有爱心的老师,他资助的学生遍布全国各地,别人都尊敬他,敬重他,没想到他居然会撒这种谎?干出这么荒唐的事! “杨伟民,你马上回去给我解决这个事,该写转学申请写转学申请,剩余的三名学生一并转到中心小学。” “赵校长,天河小学可不能关呀!”杨伟民几乎要哭出声。 “杨伟民,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口口声声说天河小学的九名学生都是特别困难的学生,去其他地方上学有困难,你这不是放屁吗?”赵校长被气极了,话说得很难听。 杨伟民低垂着头,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赵校长,学校里确实有困难学生,王悦和江夏家里确实都困难,王悦她爸妈六年前在工地上出了意外......” 赵校长大手一挥:“不要说了,尽快回去按我说的办,下周一你们学校仅剩的三名学生必须转到中心小学,误了事我找你算账。”赵校长说完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径直往外走。 杨伟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他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他匆匆忙忙跑到学区,不仅没保住学校,还害了学生,江夏和王悦以后上不了学怎么办?事情怎么会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赵校长出了办公室门,看到杨伟民坐着没动,他退回来质问道:“杨伟民,你坐在这儿不走是想抗议?” 杨伟民木讷地站起身:“赵校长,我不当这个老师都可以,可那几个孩子不上学怎么行?现代社会走到哪都需要知识,没知识连庄稼都种不好。” 赵校长彻底火了:“我说让孩子不上学了吗?杨伟民你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你作为学校的负责人谎报学校的情况,我还没追究你的责任,你倒寻起我的不是了?” 杨伟民连连摆手:“赵校长,我不是那意思,你误会了,我是说......” 咣的一声巨响,赵校长摔门而去。杨伟民愣了一会儿,提上他的破提包出了赵校长办公室,秋风扫过他苍老的面颊,灰白色的头发在风中微微发抖,他猛地一下清醒了,他怎么能这样就走了啊?他应该再争取争取,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哪怕没有他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天河小学不能在他手上关门歇业,孩子们也不能因为他的过失没有学上。 第4章 坐实撤校事实 可找谁帮忙呢?在赵校长面前能说上话的人不在少数,可他杨伟民能央求得动吗?人家愿意掺和他的事吗?他思来想去,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这个人叫刘名,他在中心小学任教导主任,大家都叫他刘主任。刘主任也是从天河村考出去的,他小时候家里穷上不起学,初中高中的学费都是杨伟民替他出的,最关键的是刘主任跟赵校长还是亲戚,刘主任的老婆是赵校长媳妇的表妹。 杨伟民知道刘主任较真,认死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可他除了刘主任无人可找呀! 他也不想靠拉帮结派,凭关系办事,只是事关天河小学,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想到这里,杨伟民六神有主了,他迈着大步子几步奔到摩托车前,跨上摩托车,猛踩几下,摩托车嗡一声离开学区。 学区离中心小学不远,隔路相望,走路顶多五分钟,骑摩托车就更快了。 转眼杨伟民的摩托车已经停在了刘主任办公室门口,杨伟民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声,他纳闷上班期间刘主任怎么不在办公室?本打算去隔壁办公室问问情况,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杨伟民回头只见周宁胳膊底下夹着两本书正朝他走来。 周宁来过天河小学,他是沈瑜的同班同学,好像是为了沈瑜才调到镇上的中心小学来的。 “杨老师,你也来开会?”周宁问。 “开会?”杨伟民不解地问:“刘主任去开会了?” “对,学校的领导都去学区开会了。”周宁说。 杨伟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刘主任不在办公室,原来是去开会了,他怎么就没碰到刘主任呢? “刘主任一时半会回不来。”周宁说:“杨老师,要不去办公室喝杯茶,吴老师早上也没课。” 吴老师也是从天河小学调过来的。 杨伟民心里急,没工夫叙旧,更没心情去周宁办公室喝茶。 “不了,你这是要去上课吧,别耽误了。”杨伟民说着跨上摩托车一溜烟出了中心小学的校门。 杨伟民走得急,本想早一点见到刘主任,可没想到会一开就是好几个小时,他在学区的大门外背着手来来回回转了三个小时也没有见到刘主任的面。正当他绝望准备去中心小学等刘主任的时候,刘主任和其他的几位老师说说笑笑地从学区大门走了出来。 杨伟民顾不上跟其他老师打招呼,走过去亲切地握住刘主任的手。 “刘主任,我可等到你了。” 杨伟民有恩于刘名,刘名一向比较尊敬杨伟民,连忙握紧对方的手:“杨老师,走,快去我办公室,我有事给你说。” 杨伟民跟着刘主任去了他的办公室,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刘主任一拍大腿:“哎呀,杨老师,这事赵校长在会上点名批评了,甚至还说你为了保住学校编造谎言,甚至压着学生不给学生写转学申请,情况很恶劣,天河小学怕是保不住了。” 杨伟民整个人垮了下去,本就灰暗的眼睛顿时黯淡无光,两眼空洞无神:“没有一点补救的办法了吗?” 刘主任无奈地摇摇头。 “要是能帮我一定帮,天河小学是我的母校,你是我的恩师。”刘主任叹口气:“杨老师,咱们乡镇总共12个村,其他村的小学都相继撤并到了镇上的中心小学,天河小学算是个例外,看来现在也保不住了,没有学生嘛,你能怎么办?” 刘主任说的这些杨伟民都清楚,他还是不甘心。 “中心小学一扩再扩,现在一年级就四个班,每个班40人。当然也有一大部分学生转到县城去上学了,因为县城的教学设施更好,环境更优越,师资更强,人们生活条件好了,家长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这很正常嘛,也很合理”刘主任顿了顿又说:“杨老师,大家都知道你一向热爱教育,把天河小学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可现在时代变了,孩子去更好的环境学更多的知识难道不好嘛?” 杨伟名长叹一声:“可那两孩子怎么办?到中心小学上学,就需要家长陪读,她们俩没这条件呀!” 刘主任听到杨伟民这么说,知道他听进去了,杨伟民的固执是出了名的,没想到他苦口婆心的劝慰居然还有点效果,他趁热打铁: “孩子们的事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再过五年,哦不三年,三年时间准能让学生住上宿舍,吃上食堂。”刘主任手指着远处正在施工的地方:“那里正在给孩子们盖宿舍和食堂,以后孩子们上学就住学校,吃食堂,有生活老师统一管理,以后家长的负担就轻了。” “这都是后话。”杨伟民无奈地说:“问题是现在在镇上上学,对于留守儿童,或者没有家人的陪同,他们就无法上学啊!” 陪读已成为一种风尚,也是一种无奈,要是没有人陪读,离家远的孩子没地方吃,没地方住,如果学校家里两头跑,早上上课迟到,晚上下课回家都凌晨了,还怎么学习。于是陪读就兴起了,有妈妈陪读的,有奶奶陪读的,当然也有爷爷陪读的。 主要原因是学校没有食堂,也没有宿舍,村里的孩子来镇上上学,大人陪着在镇上租个房子,给孩子做饭,周末才能回家一趟,有的甚至几周都不回家。 这几年来镇上上学的孩子越来越多,租房的价格逐年水涨船高,好多家里的房子空着,到了镇上却找不到房子,一家有好几个孩子的,只能挤在一间二十平米的房子里,住高低床。 有人戏说,镇上的人为了赚钱把家里的猪圈,厕所都改成房子租给了村里来上学的学生,当然这话并非实情,是家长的戏说,但这种说法透露出一个行情,在镇上租房子不便宜,有时候钱装在兜里也不见得能租到个像样的房子。 “这些问题都是暂时的。”刘主任接过话:“问题迟早会解决的。” 这时候杨伟民的手机响了,电话是沈瑜打来的,他赶紧接了起来,沈瑜在电话里说了,陈甜甜妈妈是怎么不顾一切地接走了孩子,而且还给学区打电话投诉了。 杨伟民挂完电话不再狡辩,也没有再提天河小学不能关门歇业的事,刘主任觉得是时候转换个轻松的话题了。 “杨老师,你和沈老师的调动问题,赵校长是怎么安排的?” 第5章 送转学申请 杨伟民听到刘主任的话,愣了一下,他那时候只顾着保住天河小学,调动的事他忘得一干二净了,连提也没提,当然赵校长也没有主动提调动的事。 一提到调动,杨伟民首先想到的是沈瑜,他倒是愿意早点退休,守着天河小学。 “沈瑜是西北师大毕业的高才生,她刚毕业那会儿,本可以去市上最好的中学任教,但她义无反顾地去了天河小学,后来刘主任好几次调沈瑜来中心小学任教,都被她拒绝了,她这么好的条件领导应该会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吧?” 刘主任叹口气:“沈老师条件是好,可毕竟教学经验不足,现在想进市里的学校恐怕难了,当然来咱们镇上的中心小学应该不成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杨伟民既替沈瑜惋惜,也替她高兴。 “杨老师,你自己呢?” 杨伟民摸摸自己花白的头发:“我已经56岁的人了,差四年就退休了,不想给学校和政府添麻烦,早点退休也好。” 其实杨伟民早想好了,哪怕天河小学关门了,他也要守在那里,他相信总有一天,天河小学一定会再一次迎来她的春天,校园里会再次响起琅琅的读书声,只是时间的问题,国家提倡农民工回乡发展,只要村里的建设跟得上了,年轻人都回来了,不愁没有学生。 按现在的发展趋势,也许十年,甚至五年,天河小学又将书声琅琅,学生满座了。 即使到那时候,他老了,退休了,教不动书了,只要能走动,他每天都要去学校干点力所能及的事。 刘主任没说什么,中心小学虽在镇上,教学设施跟县城基本上没什么差别,让一个老人去鼓捣电脑,写课件,甚至用更复杂的设备确实有难度;再者说中心小学确实不缺老师,尤其是像杨伟民这样固执的老古董。 刘主任看看表,已经两点了,他早上起的晚早饭没来得及吃,中午饭也没吃,这会儿饿得肚子里发毛,但他不打算做饭了,正好杨伟民也在,叫上他去外边撮一顿。 “杨老师,走,咱们去外边吃饭,我请客”刘主任知道杨伟民手里没什么钱,他的工资除了衬贴家用,都资助困难学生了。 杨伟民站起身,摆摆手:“不了,我要回去了,孩子们还等着我写转学申请,沈瑜估计也等急了。” 没等刘主任反应过来,杨伟民已经跨上了摩托车,只听哄的一声响,他的摩托车已经从校门口消失了。 刘主任掏出手机拨了电话:“赵校长,事情办妥了,杨伟民对天河小学撤校的事没什么异议。和你想的一样,杨伟民主动提出要提前退休。” ...... 杨伟民的摩托车骑得很快,在刘主任办公室他本打算跟刘主任死磕,他不管他就赖着不走,甚至还想过把那包茶叶送给刘主任拉下脸求刘主任,但他一接到了沈瑜的电话,他改变了主意。 尽管赵校长之前就跟他说过家长给学区打电话投诉的事。但当他亲耳听到陈甜甜妈妈不顾阻挠,一意孤行地带走孩子,不仅给学区打电话投诉,还公然踢校门,推沈瑜。他就明白家长给孩子转学的愿望是多么强烈,根本留不住。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拒绝学生转学,不给他们写转学申请的做法是多么愚蠢,家长们盼望孩子们能上个好学校的心情跟他希望天河小学有个好未来一样迫切,他怎么能自私地为了自己的希望,而让家长的期盼落空呢,他真的太自私了。 他已经打算好了一回到学校,马上就给陈甜甜和高飞宇写转学申请,至于王悦和江夏总会想到办法的。 杨伟民急匆匆地赶到学校,还没到放学时间,沈瑜正在教室里给孩子们上课,他站在校园里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听着从教室里传出细碎的读书声,他听得出了神,似乎那稚嫩的读书声胜过了天籁之音,世界上任何名曲音都无法比拟。 ....... 放学后,三个学生排着整齐的队伍走在前面,后面紧跟着沈瑜,她打算跟着孩子去家访,与其说去家访,倒不如说去通知家长天河小学要撤了,动员家长让孩子们去镇上读书。 沈瑜知道江夏和王悦两家的情况,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两个孩子们以后能不能上学的问题,她边走边想如何跟家长沟通,不管怎么样不能让这两孩子失学。她们两还那么小,要是现在就辍学了,以后可怎么办?现在社会没有知识怎么行? 杨伟民将未送出去的茶叶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将两份转学申请装进包里,挂在摩托车上,跨上摩托车越过学生队伍,先走一步,他打算亲自把转学申请送到家长手上。 等杨伟民将车停在陈甜甜家门口时,他看到学生队伍才慢幽幽地跨过了天河,从那条蜿蜒的小路往大路上走,平时孩子们一放学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会儿就把沈瑜落在后面了,今天他们四个人保持着整齐划一的队形,时不时还回头望一望天河小学,他知道孩子们也舍不得离开天河小学。 他愣了一会儿,推开陈甜甜家的大铁门走了进去,陈甜甜家是一砖到底的平房,样式很时新,精致的小花园里一棵葡萄树枝繁叶茂,簇拥着爬上了房檐,地上留下一片阴影,树荫下的小凳子上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正在织毛衣。 女人听到声音立马抬头往门口瞧。 “甜甜奶奶,你在家呢!”杨伟民问。 女人认出了杨老师,笑着站起身:“杨老师呀!快进屋坐。” 杨老师从包里掏出陈甜甜的转学申请,递到女人手上:“甜甜奶奶,我把你家甜甜的转学申请送过来了,她可以去县城上学了。” 甜甜奶奶接过转学申请,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杨老师,你那么忙还特意送过来,早上我说让甜甜妈妈不要去学校,她死活不听,真是太麻烦你了!” “没事,顺手的事。”杨老师抬脚往外走。 “杨老师,你不坐会儿了?”甜甜奶奶跟了出来:“听甜甜说她和高飞宇转走以后,学校里就剩三个学生了。” 第6章 希望彻底落空 杨伟民回过头:“天河小学从今天起就关门了。” 甜甜奶奶一愣:“不会是因为甜甜妈妈给学区打电话闹的吧!我说别打别打,她就是不听......”甜甜奶奶絮絮叨叨地埋怨着儿媳妇。 杨伟民打断她:“不是打电话的原因,学校确实该撤了,没有学生能怎么办?”他不想埋怨任何人,其实当前的形势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罢了。 杨伟民和甜甜奶奶寒暄了几句,骑上摩托车去高飞宇家。 高飞宇家和陈甜甜家虽都在天河左岸,但高飞宇离陈甜甜家并不近,陈甜甜家在村西头,而高飞宇家在村东头,要去高飞宇家要穿过半个村子。 杨伟民放慢车速,认真审视村里的角角落落,他才发现横贯村里的这条路跟镇上临街的路不相上下,都是能并排行驶三辆大车的柏油马路,家家户户大门临路开,一排都是青一色的大铁门,一砖到底的平房,当然有些人家仍然住着瓦房,大门也是老式木头的,但这样的情况毕竟是少数。 跟几年前不一样的就是村里人很少,他骑了好长一段路只零星碰到几个老人。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种地,在外边打工一年到头能赚不少钱,还能见世面,谁不愿意往外跑呢? 其实孩子放寒暑假,村里还是蛮热闹的,现在门上挂着大铁锁的,不全是去外地打工了,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去县城或者镇上陪孩子读书去了。 县城离天河村将近一百公里,每天只有一趟班车回村,来回车费就得五十多块钱,在县城陪读的家长半年内回家的次数有限,有些家长甚至在县城找了临时工,一边给孩子做饭,照顾孩子的起居,一边打临工赚点钱补贴家用,所以更回不来了。 等杨伟民反应过来,他已经到高飞宇家门口了,大铁门紧闭着,他停下摩托车,在门上轻轻拍了几下,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飞宇,快去开门,是不是看病的人来了?” 高飞宇爸爸是天河村唯一的大夫,病看得不错,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医术,十里八村有病有灾的都来他家看病。 门打开了,高飞宇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是杨老师,他有点紧张,两只小手攥着衣服。他平时爱捉弄同学,但逃课,公然离开学校,跟老师对着干,这些他平时可都不敢。 “杨老师!”高飞宇低声说。 杨伟民从包里掏出转学申请,递给高飞宇:“飞宇,这是转学申请,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好好学习。” 屋里的高飞宇妈妈听到说话声出了屋子,看到杨老师立马迎了上来:“杨老师,快进屋。”又朝着屋里喊:“高强,杨老师来了!你快点的。” 高强闻声也跑了出来,两口子连拉带拽将杨老师让进了屋里,高飞宇妈妈端来了自家种的西红柿,硬塞给杨老师一个。 “本来我家飞宇打算去县城上学,让他妈跟着给孩子做饭,不料在县城托的人打来电话,说三年级学生太多进不去。”高强咬了一口手里的西红柿继续说:“所以我们家飞宇就先不转学了,就在天河小学上完三年级明年去镇上读。” 杨伟民一听是这个么情况,心里顿时又生出保住天河小学的念头,既然高飞宇不转学了,他干脆不跟高强提天河小学撤走的事,多了一个学生,说不定能保住天河小学,王悦和江夏不能去镇上上学的事也就彻底解决了,只是不知道赵校长那边能同意吗?杨伟民想到这里会心地笑了。 这一笑,让高强两口子心里七上八下的,难道因为他们家高飞宇执意要转学,杨老师不想让高飞宇再到天河小学读书了? “杨老师,我家高飞宇还能回天河小学上学吗?孩子不懂事,上课期间跑回了家,杨老师你不要计较。”高强转向高飞宇,提高声音:“快给杨老师道歉,你一天天的不好好学习,净惹是生非。” 没等杨伟民反应过来,高飞宇已经弓着小身子鞠了个弓,而后委屈巴巴地说:“杨老师,对不起,我不该逃课,更不应该顶撞老师,杨老师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杨伟民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如果答应了高强两口子,让高飞宇回天河小学上学,学区那边能同意不撤天河小学吗?领导说出去的话会轻易改变吗?可毕竟又多了一个学生,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这可能是天河小学最后的机会了。 杨伟民装作有电话打进来,他跑到高飞宇家门外,给赵校长拨了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杨伟民连忙说了情况,着重强调高飞宇并不想转学,想要在天河小学读完三年级。意思是天河小学目前还有四名同学,算上高飞宇就有三名同学去镇上中心小学读书有困难。 其实高飞宇到镇上上学,有没有困难杨伟民真不知道,他只是想让赵校长明白留住天河小学是多么重要。 赵校长一听火冒三丈:“杨伟民,你脑子被驴踢了,当我和刘主任是三岁瓜娃?你将近六十岁的人,红口白牙说过的话出尔反尔,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你就要变卦,三四个学生原则上只能配一个老师,你是会教英语?还是能教学生声乐和美术?你这不是耽误学生吗?孩子是祖国的花朵,要全面发展,你这样做对得起那些天真可爱的孩子吗?对得起那些含辛茹苦的家长吗?杨伟民我再警告你一次,天河小学是国家的,不是你杨伟民个人的!” 杨伟民静静地听着赵校长数落,不敢吭声。因为他又一次错了,他想保住天河小学的心太急切了,一时连县教育局的规定都抛在脑后了,按规定天河小学已经晚关门好几个月,已经赚到了。 赵校长的火发完了,最后他郑重地强调:“杨伟民,学区尊重你提前退休的要求,至于沈瑜下周一到中心小学报到。” 电话挂断了,杨伟民长出一口气,他发现自己真的老了,考虑问题顾头不顾腚,现在是年轻人的世事了,他该退休了,可问题是回去跟高飞宇爸妈怎么交待呢? 第7章 家访 杨伟民在外边愣了半天,硬着头皮回到屋里,高强两口子眼巴巴地盯着杨伟民,杨伟民长叹一声说出了实情。 高强两口子听完,心事重重,一时间谁都不说话了,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杨伟民左右为难,坐也不是,转身就走也不太好。 高强第一个打破了僵局:“没关系,杨老师,你已经尽力了,本来呀在县城给林芳找了个工作,她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孩子挺好,更何况大的两个孩子在城里读高中,去了城里他们娘们几个有一个照应,可这事吹了。你知道我成天东家出西家进,最近两年地都荒了,林芳在外边赚点钱,可以贴补家用。既然天河小学撤了,那让林芳带着飞宇去镇上读书,镇上虽说人少,开个小铺子啥的也能糊个口。” 杨伟民松了一口气,好在并不影响高飞宇上学,也没给家长带来太大的困难,他就放心了。 杨伟民跟高强两口子寒暄了几句,嘱咐高飞宇去了中心小学好好学习,就离开了高飞宇家,他想打个电话问问沈瑜家访怎么样?结果刚掏出手机老婆子的电话打了过来。 “老头子,你怎么还不回来?我从轮椅上摔下来了,努力了好几回都没坐上去。” 杨伟民老婆张秀兰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任劳任怨,杨伟民在学校当老师的这些年,都是她一个人地里家里操持,由于常年干重体力活,膝盖受损了,儿子女儿让做手术,她死活不愿意花那钱,儿子从北京买回来轮椅,她每天仍坐着轮椅操持家务。 杨伟民听到老伴摔了,顾不上沈瑜,立马骑着摩托车往家赶。 沈瑜此时正在跟李言妈妈说天河小学撤并的事,因为右岸的住户零散,路又相对较陡,所以她和学生走得也慢,她到李言家其实没多久。 天河左岸的村民住在山脚下,村民相对集中,天河右岸不像左岸那么平坦,过了河就是上坡路,村民的房子依山而建,所以相对于左岸来说,右岸的住户很分散,这儿一家,那里一户,断断续续一直绵延到半山腰。 李言的爸爸外出打工了,李言妈妈在家。她说:“孩子在村里上学方便,她还可以兼顾家里,照顾更小的孩子,天河小学撤了,只能去镇上上学了,就让孩子的奶奶去镇上陪着李言读书吧!” 沈瑜听了李言妈妈的话,她放心了。 沈瑜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看到李言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鼓捣他的小手工玩具,这孩子话少,但心灵手巧,不上课的时候,手里总是琢磨着一些小玩意,比如木头做的小飞机呀,小汽车......之类的东西。 沈瑜走过去,看了一眼李言手里拿的半成品的帆船,笑着问:“李言,你的手越来越巧了,小帆船做得像模像样。” 李言抬起头,沈瑜才发现他眼角挂着泪水。李言妈妈也吓了一跳,连忙从兜里掏出纸巾给孩子擦眼泪,急切地问他怎么了。 李言支吾着不说话,转着手里的小船。沈瑜和李言妈妈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突然李言站起身拉住沈瑜的衣角,哭着说:“沈老师,你以后还会当老师吗?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瑜这才明白李言哭的原因,她非常感动,没想到平时寡言少语的李言,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蹲下身替李言擦了脸上的泪水。 “不会的,老师这辈子都会当老师,说不定老师也会去中心小学教书,到时候咱们又可以见面了。” 沈瑜不知道离开天河小学她会被调到哪里?杨老师回来没提,她也忘了问,所以她只能以含含糊糊的口吻哄李言。 李言破涕为笑:“沈老师,你说话算数吗?” 沈瑜点点头:“当然了,老师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沈瑜离开了李言家,她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从二十三岁就当上了老师,如今已经从业十七年了,学生换了一拨又一拨,但不管是哪一届的学生,她跟他们相处得都很愉快。 她其实是一个内向自卑的人,但跟学生在一起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开朗活泼,玩性十足,大部分时候她在孩子们面前扮演着孩子王的角色,上课的时候,她带着他们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下课了她跟孩子们做游戏,打乒乓球,玩沙包......在孩子们眼里她更像他们的朋友,知心姐姐—也许叫知心阿姨更合适。 如果说当初报考师范学校是因为受杨老师的感动,那么后来是因为她跟学生在一起找回了童年失去的快乐,所以才爱上这份神圣职业的。 如今天河小学撤了,她不知道以后会被分配到什么地方教书?是县城?还是镇中心小学?无论哪一个地方,她其实都不太想去。 论学识和教学能力她自认为不会比别人差,只是她内向自卑不太合群,不管是去县城教书,还是到镇中心小学任教,免不了要跟领导同事打交道,她心里还是很怵的。她毕业后没留在市里的中学任教,不排除有这方面的考虑。 当初来天河小学上班的时候,她是怎么克服这些问题的?她现在已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她来学校的时候,老师们都站在校门口迎接她,像欢迎远方而来的客人一样热情。 尤其是杨老师,他亲自给她倒了水端到她面前,亲切地说:“沈瑜,走山路累了吧,赶紧喝口水。” 沈瑜家其实离天河村将近五里路,他们村在天河村和小庄村的交界处,按理她们村的学生应该去小庄小学上学,因为离天河小学相对来说更近一些,所以他们村的孩子都在天河小学上学。 转眼,沈瑜已经爬到了半山腰,她回头望,只见山脚下天河小学长方形的轮廓显得如此渺小,要不是旗杆上随风飘扬的五星红旗,沈瑜几乎不敢相信,那里曾是容纳过几百名学生,培养过无数优秀人才的天河小学。 她站立良久,隔河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天河小学,就这样分别了吗?也太草率了,因为急着去学生家告知学校关门的情况。她连句像样的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她总觉得这次的分别应该很隆重,最起码应该拍几张天河小学的照片,和曾经的母校、供职了十七年的工作单位合几张像样的影,可什么也没来得及,就这样匆匆地走了。 ...... 第8章 答应带她上学 沈瑜踏进江夏家门的时候,听到江夏外婆絮絮叨叨的念叨声:“好好的学校怎么说关门就关门了,现在的孩子不上学哪行呀!出门连个火车都不会坐。” 沈瑜放重脚步一边走,一边喊了江夏的名字。 江夏小跑着出了屋子,朝屋里喊:“外婆,沈老师来了。” 话音刚落,一位60多岁,头发花白穿一身花衣裳的老奶奶掀起门帘走了出来,笑着说:“沈老师,快进屋坐。”说着转向江夏:“夏夏,快去给老师端点水果。” 沈瑜跟着江夏奶奶进了屋子,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江夏外公,脸色苍白,一看就是久病之人。 江夏外公在地里干活的时候突发脑溢血,虽然因为送医院及时保住了一条命,但左半边身子齐腰以下瘫痪了,身边没有人照顾根本不行,这沈瑜早就知道。 江夏外公挣扎着欲起身,沈瑜连忙制止了。 沈瑜还没坐稳,江夏小小的个子就端来一大盘水果,放在沈瑜面前的茶几上,她拿了一个最大的苹果递给沈瑜:“沈老师,你吃苹果。” 沈瑜看着江夏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她,好像不吃这个苹果就是不给她面子,沈瑜接过苹果说了声谢谢。 江夏外婆拿着针在缝衣服,坐在另一边的凳子上说:“沈老师,是因为天河小学要关门来的吧!” 沈瑜点点头,简单说了下情况,将话题转到正题上:“江夏外婆,江夏能不能到镇上去上学?” 江夏外婆叹口气:“我家老头子是这么个情况,儿子早年就在外边成家了,女儿毕业以后在兰州工作,离了婚以后,去年又找了一个前半年刚结婚,男方介意这个孩子。江夏回兰州肯定不行,我也没打算告诉女儿村里的学校撤了。她工作还行,婚姻不顺这几年没少遭罪。江夏去镇上上学,就要有人做饭照顾,可我走了,老头子谁管?” “现在的孩子不上学咋行,江夏回来说天河小学要关门了,我都快愁死了,沈老师你说这事可怎么办呀?”江夏外婆接着说:“真不知道这世道怎么了?这天河小学打我嫁到江家就一直在,这么多年了,突然关了,哎!” 沈瑜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是老师,可没办法替家长排忧解难,她如坐针毡。 “沈老师,我真的很想上学。”江夏闪着泪光的大眼睛盯着沈瑜。 听到江夏的话,沈瑜心里更难受了。 好多年前沈瑜以不错的成绩考上了高中,沈瑜爸爸嫌她是个女娃,死活不让她读书了,妈妈哭着说:“她爸,瑜儿的胳膊伸不直,没法干重活,你就让娃念书吧!”爸爸根本不为所动,说什么都不让沈瑜再读书。杨老师知道情况后跑到家里苦口婆心地劝爸爸,还给了沈瑜三百块钱学费。 此刻面对同样的问题,沈瑜却束手无策,她多么想跟杨老师一样帮助江夏,帮助所有上不了学的孩子重新回到学校。 “江夏,这孩子可怜,自从她妈生下她就扔给了我,她现在还这么小,要是上不了学,以后可怎么办呀!”江夏外婆说着说着泪眼婆娑,江夏钻进外婆的怀里也哭了起来。 “不管我以后去哪里教书,我都带着江夏一起上学。”沈瑜脱口而出,好像这个决定是她早就想好了的,其实她连自己调到哪里都不知道,然而她不想让江夏失学,也不想让这婆孙俩失望,杨老师在那么艰难的岁月能掏出三百块钱替她交学费,她为什么不能带着江夏一起上学。 “真的吗?沈老师”江夏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扑进沈瑜怀里。 沈瑜还没来得及说话,江夏奶奶拉住沈瑜的手:“沈老师,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呀!今天晚上留下别走了,我包饺子。” 那一刻沈瑜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她才明白杨老师说过的那句话:“沈瑜,你记住,给予永远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沈瑜谢绝了江夏外婆的好意,一来她还要去王悦家,二来她想打电话问问杨老师她被分配到哪里了?当她从杨老师口中得知天河小学要撤时,她为天河小学关门而难过,因要离开奉献了多年的学校而伤心,并没有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而此刻她很想知道她被分配到哪里了? 沈瑜从江夏家逃出来,之所以用逃这个字眼,是因为江夏和外婆太热情了,她拉着沈瑜死活不让走,非得留下来吃饺子。沈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了江夏外婆的控制,跑出了院门,她边跑边说:“有空我一定来家里吃饺子。” “沈老师,你说话可得算数。”江夏奶奶拿着几个苹果追出老远:“这几个苹果你拿着在路上解渴。” 盛情难却,沈瑜只好接过江夏外婆手里的苹果装进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江夏奶奶才满意地笑了。 沈瑜走出老远,看到江夏和她外婆两人还在朝她挥手呢! 沈瑜眼窝一热,泪水就下来了,连忙掏出手机给杨老师打电话,问明白了她被调到了镇上的中心小学,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其实她当初答应江夏外婆的时候,心里直打鼓,她在网上看到很多关于农村小学撤并后,农村老师去留问题的话题吵得火热,四十岁以下的老师会被调到镇小学或者留在其他小学,有的甚至还可以进城当老师。而40岁以上的老师可能没有那么多选择,有的待岗,甚至有极少部分老师另谋出路,转而做了别的工作。 而她十月初刚刚过完四十岁生日,这个年龄很尴尬呀!好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沈瑜,家访怎么样?” 沈瑜把李言和江夏两家的情况简要地说了,又把自己打算带着江夏一起上学的事也跟杨老师讲了。 “沈瑜,我没看错你,我替孩子们谢谢你!” 沈瑜听到杨老师这么说,有点难为情,她知道最应该感谢的人是杨老师,要是没有杨老师慷慨的付出和帮助,绝不会造就今天的沈瑜。 “成,那就剩王悦最后一家了,其实你去不去家访,我也知道最后王悦上学的重任也要交给你,以后这两孩子可都指望你了。”杨老师顿了顿说:“先挂了吧,秋天天黑得早,你早点去王悦家把情况说清楚就回家吧!” 第9章 脚扭伤了 挂断了电话,沈瑜浑身充满了力量,她一口气爬上斜坡,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快到王悦家了。 王悦家是村里最穷的人家了,住的仍然是几十年前的瓦房,又低又矮,院墙有一边塌了下去,都没有修。 王悦爷爷走得早,王悦奶奶一个人将儿子抚养长大,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小学毕业就辍学了,混到大一点常年在工地打工,从小工到大工,家里的日子也渐渐好起来了,后来又娶了媳妇,生下王悦以后,夫妻俩就一起上了工地,媳妇当小工拧钢筋,王悦爸爸是大工,成天跟混凝土打交道。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临过年夫妻俩为了省钱搭乘回乡的小面包,车开得太快撞在路基上,翻下了桥,车毁人亡,车上总共五个人,没有一个幸存者。 两条人命一瞬间没了,王悦奶奶只收到了几百块钱的埋葬费,身边还有嗷嗷待哺的王悦,这么多年婆孙两人相依为命。 沈瑜走到王悦家门口,门上一把大锁挡住了她的去路。沈瑜奇怪这么晚了,王悦跟她奶奶去哪了?王悦跟她说过她家门前有几亩地,沈瑜看了看地里没有人。 眼看着太阳落山了,一弯浅浅如银勾似的月亮升了起来,天快要黑下来了。沈瑜心里着急,跑了几百米敲响了王悦邻居家的门,邻居大妈告诉沈瑜,王悦奶奶去梁头挖洋芋去了,王悦放学回家在他们家吃了半块饼,就去梁头上找她奶奶了。 大妈说的梁头,就是山顶,沈瑜回家要一直爬到山顶,然后顺着大路再往前走一里路就到了,她去梁头顺路。 沈瑜谢过大妈,加快步子往山顶上走,深秋季节太阳一落山转脸天就黑了,等她一口气爬到山顶天已经黑下来了,田间地头已经看不大清了,只有脚下的路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白光。 她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王悦和她奶奶的身影,便扯着嗓子喊王悦,叫了好几声终于朦朦胧胧地听到王悦答应的声音,从声音判断王悦和她奶奶应该在山背后,她循着声音转到山的另一边,借着月光她看到一辆架子车,车装得很满,车辕前面一个瘦弱的身影正拼命往前拉,车后边瘦小的个子拼命地往前推。 沈瑜连忙跑下陡峭的马路。 “沈老师。” 沈瑜听到王悦在叫她,她连忙应了一声,扶住了车辕,王奶奶气喘吁吁地说:“沈老师,你咋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沈瑜还没来得及回答,王悦已经跑到了奶奶跟前:“奶奶,我们学校要关门了,沈老师是来跟你说这事的。” “啊,学校要关门了,那我家悦悦上不了学了?”王悦奶奶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肩膀上的绳子松了,车往后退,沈瑜连忙死命拽住了车辕防止车往后继续倒退,幸好这个地方还不太陡,不过将要爬上去的这段路相当陡,要是这样拉肯定上不去。 “奶奶,你别急,王悦上学的事已经解决了,咱们把车拉到平一点的地方我再告诉你。”沈瑜说:“奶奶,我来拉车,咱俩换一下位置。” 王奶奶今年七十六岁的人了,沈瑜喊一声奶奶不差辈,她也当得起。 王悦听到沈瑜说她上学的事解决了,欢呼跃雀地跑到后边推车去了。 沈瑜心中一阵感动,王悦和江夏跟她一样都喜欢上学,无论怎么样?她不仅要让她们俩上完小学,还要一直读完大学。 经过一番努力,沈瑜换到了拉车的位子上,将拉车的绳子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拉车是要使大力的,沈瑜有将近十多年没拉车了,她家早都用上三轮车拉东西了,快捷又方便。 “那咱们走吧!”沈瑜两只手紧紧攥住车辕,使出混身力气往前拉。王悦奶奶拼命地往前推,三个人**协力,车终于爬上了这段陡坡,停在平坦的路上,往下走基本都是下坡路,费不了多大劲。 “沈老师,快歇一会儿。”王奶奶把绳子从沈瑜肩膀上拿下来:“车我搡住了,走不了。” 沈瑜好久没参与这么重的体力劳动了,她自从当了老师后,成天在学校里教书,家里的活就干得少了。她跟王勇超结婚后,家里的农活,王勇超全包了,甚至连她娘家的重活也揽下了,最近几年她爸妈身体也大不如前,婆家的地大部分也包出去了,地种的不多,王勇超一个人就干完了。 猛地使这么大力气,沈瑜感觉确实很累,她喘着粗气从车辕里钻出来,准备坐到地上休息一会儿,她刚迈出左脚,不料恰好踩进路上的一个小坑里,脚上一阵疼痛传来,她整个人差点栽了下去。 “沈老师,你没事吧?”王悦和奶奶一起跑上来扶住沈瑜。 沈瑜忍着疼就地坐了下来:“没事,脚崴了一下。” 令沈瑜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坑崴了她的脚,导致她无法及时去中心小学报到,给杨老师惹了不小的麻烦。 剧烈的疼痛扰乱了沈瑜的思绪,连要说的正事都忘了。 “沈老师,你刚才说王悦上学的事解决了?”王奶奶问道。 沈瑜听到王奶奶这么说,才想起来她来是为了王悦上学的事:“对,我调到了镇上的中心小学了,下周一我带着江夏和王悦两人去镇上上学,跟我一起吃一起住,所以王悦上学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王奶奶突然哭了,一把抓住沈瑜的手:“沈老师,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可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呀!家里种的地多,家家户户的日子好过了,我这个老太婆也不想落在人后边,要是陪王悦到镇上读书,这些庄稼就没人收啊!” 王奶奶确实是个很要强的人,政府的帮扶金每年送到她家门口,她都谢绝,说应该把钱和粮给更需要的人,村里有人要帮忙,她总是婉言谢绝。 “放心吧!王悦在镇上上学有我照顾呢!”沈瑜的脚虽然疼得厉害,但她根本没想到第二天会走不了路,去不了学校。 第10章 无法带学生上学 王悦上学的事解决了,王悦奶奶高兴,歇了不大一会儿,就拉着架子车,王悦踩在车后边刹车上走了。 沈瑜本想帮着王奶奶一起把这车洋芋送回家,可她的脚太疼了,她起来试了试一步也挪不动,一抬脚就钻心的疼,怕是伤到骨头了。 她掏出电话给老公王勇超打了电话。 不大一会儿,王勇超开着车急吼吼地赶来,大老远就扯着嗓子喊:“瑜儿,脚伤得怎么样呀?” “估计伤到骨头了。”沈瑜忍着疼站了起来,靠在公路边的护栏上。 车没来得不及掉头,王勇超就打开车门跳下车,抱起沈瑜放到副驾上,借着车灯才发现脚踝已经肿得老高了。 沈瑜家的车是前年买的,以前从没想过在农村能开上小轿车,如今村里很多人家都有小轿车,已经不稀奇了。 “恐怕伤到骨头了,我先拉你去高大夫家看看。”王勇超说。 沈瑜点点头,人身上疼的时候,连思考能力都会变弱,此刻萦绕在沈瑜脑子里的全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车沿着宽阔的马路向天河村驶去,借着车灯的光,沈瑜看到王勇超神情紧张,满脸是汗,她不由得心里一热,思绪也跟着飘远了。 沈瑜跟王勇超算得上青梅竹马,从小学,初中到高中都一起读书,她学习好每次考试都在前几名,而王勇超恰巧是那个垫底的,沈瑜以不错的成绩考上了西北师大,王勇超高考落榜去了南方打工,沈瑜大学毕业后成了天河村的老师,王勇超也回到了村里,当上了小庄村的文书,王勇超死缠烂打整整两年,终于追到了沈瑜,在沈瑜28岁那年两人结了婚。 王勇超很爱沈瑜,但在这段关系中他也自卑,所以经常吃醋,生怕沈瑜离开他,结婚十二年了,他们的女儿诺诺都12岁了,王勇超仍然没有找到安全感。 想到以前的事,分散了注意力,沈瑜觉得脚没那么疼了,就跟王勇超说了天河小学撤了,她调到镇上中心小学了。 “什么?你要去镇上教书?”王勇超提高声音:“那我可不放心!听说那个周宁一直在镇上的中心小学教书。” 周宁是沈瑜的前男友,两人毕业后因选择不同分手了。周宁喜欢呆在大城市,而沈瑜心心念念只想回天河小学。令沈瑜没想到的是,她到天河小学的第五年,周宁竟然调到了镇上的中心小学,还到天河小学找过她好几次,只是那时候她已经跟王勇超在一起了。五年前周宁也结婚了,房子买在县城,他经常镇上县城两头跑。 沈瑜愁啊王勇超怎么就长不大呢!他俩都已经四十岁了,早过了那个为爱情死去活来的年纪,可王勇超跟其他人不一样呀!他是一棵奇异的种子!其实沈瑜清楚在王勇超心里即就是她八十岁了,也有可能会离开他,这也是她爱他的原因,她看了一眼王勇超醋劲实足的脸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还乐?难不成很想续前缘?” “以后别提他了。”沈瑜知道,说起周宁来,王勇超就没完没了,她转移了话题:“去了镇上,我还能照顾诺诺,诺诺在你表姐家住了三年了,管吃管住,怪麻烦人家的。” 诺诺在镇上读初一,因为没有人陪读,只好寄宿在王勇超表姐家。 “我没少给表姐家送东西,都够他们一家子吃一年的了,她还能有啥话说。”王勇超继续说:“你们这个学校怎么就关门了?去年不是还好好的吗?学校怎么说撤就撤了?” “没有学生呀!不关门能怎么办?其实我也舍不得天河小学。”沈瑜摇下车窗,努力分辨着方向,在夜色朦胧中她连天河小学的影子也没看到。 过了不大一会儿车已经停在了高大夫家门口,大铁门紧闭着。 高大夫家,其实就是高飞宇家。 王勇超叫开了门,高大夫跟沈瑜寒暄了几句,沈瑜问了高飞宇上学的情况,高大夫就忙着检查沈瑜的伤势。 高大夫检查完了,擦擦汗郑重地告诉病人:“没有骨折,韧带拉伤,需要立即制动和冰敷,另外给你开一些消肿止痛活血化瘀的药。” “高大夫,我这脚多久能好?”沈瑜担心下周一去不了学校。 高大夫一边取药一边说:“脚踝处韧带拉伤不是太严重,一个月应该差不多就能好了,但前提是这期间不能下床,脚不能着地,要躺着休息。” 沈瑜听到要一个月时间才能好,她心里咯噔一下,她去不了学校,王悦和江夏怎么去镇上上学?她在两位奶奶跟前赌咒发誓地保证过了,这可怎么办? “高大夫,有没有快速的治疗办法,我下周一要带孩子们去镇上上学,孩子们的课耽搁不得。” 高大夫无奈的笑笑:“沈老师,你去大医院恐怕也没有办法在下周一恢复,韧带拉伤虽说不是大病,但如果不及时治疗会落下残疾,很可能你的腿就瘸了。” “可我已经答应孩子们了!”沈瑜难过地说。 王勇超急了,提高声音:“脚重要,还是别人家孩子上学重要?分得清轻重缓急吗?” 沈瑜一瞬间掉下了眼泪,她哭是因为王勇超不理解她,她并不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只是觉得答应两个孩子了,在两位老人面前义正言辞地保证过了,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高大夫和王勇超两人被沈瑜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坏了。 高大夫连忙说:“沈老师,是不是很疼?我再给你开点止疼药。” 沈瑜摆摆手:“高大夫,不用了,脚不是很疼。” 看完了病,沈瑜在高大夫的帮助下坐到了车上,王勇超转着方向盘轻声问:“瑜儿,我刚才说话的语气不太好,我是担心你,你别往心里去。” 沈瑜没接王勇超的话:“先别回家,去杨老师家。”要是今天晚上解决不了两个孩子上学的问题,她的心就一刻也不能宁静。 “你都受伤了,去杨老师家干什么?”王勇超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后半句就说得温和多了:“高大夫说要多休息?韧带拉伤不是小事。” “我跟杨老师商量一下两孩子上学的事。” 第11章 家长送蔬菜水果 “要不打个电话吧,你的脚都受伤了,怎么去呀!”王勇超担心沈瑜的伤,竭力地劝沈瑜。 “这么大的事,打个电话怎么能说得清,再说了离杨老师家又不远。”沈瑜声音很冷静,因为她知道王勇超发火是因为关心她的伤。 王勇超不再说话,车掉了头朝他们家相反的方向奔驰而去,杨老师家也在天河右岸的半山坡上,好在路修得很宽,一脚油门就上去了。 王勇超抱着沈瑜进了杨老师家门,杨伟民和张秀兰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了?” 王勇超愤愤地讲了沈瑜的脚是怎么受伤的,最后加上一句,高大夫说要一个月才能好。王勇超知道沈瑜这么认真负责完全是受杨老师的感染和影响,他多少对杨老师有点意见。 沈瑜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杨老师,其他的我都不怕,可王悦和江夏上学的事怎么办?” 杨老师背着手在客房地上走来走去,他心里也着急呀!一个月孩子们耽误不起,更何况镇上的教学水平比天河小学本身就强,要是再耽误一个月,这两个孩子落下的课程就太多了。课程跟不上,学生就会对上学产生逆反心理,甚至会发展到厌学,逃课,后果不堪设想。 “要不我下周一把这两孩子送到镇上去上学,让她俩跟我家诺诺一起吃住,住我表姐家”王勇超说。 王勇超可不想让沈瑜瘸着腿去学校,要是脚废了,这辈子就完了。要是两孩子不习惯,不想去上学了,跟他和沈瑜没啥关系。 沈瑜也点点头:“这也是个解决办法!”但她心里知道,诺诺一个人已经够麻烦人家了,再多两个学生,岂不是更麻烦? 杨老师摇摇头:“那怎么行?不沾亲不带故的,太麻烦人家了,学生上学本来就是老师要负的责任,怎么好意思麻烦别人?王悦和江夏是天河小学的学生,不论天河小学关没关门,作为他们的老师都有责任不让他们失学。” “老头子。”坐在轮椅上一直没说话的张秀兰开口了:“要不你带着孩子们去上学,反正咱家又没种地,家里也没啥要紧事,我一个人能应付。” 杨老师的儿子女儿都考出去了,儿子在北京,女儿在上海,都各自成了家,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平常只有杨老师和老伴两个人在家。 杨老师感激地看着张秀兰:“可你不是刚摔了吗?怕我走了,你又从轮椅上摔下来。” 沈瑜和王勇超这才知道,张秀兰从轮椅上摔下来的事。 “又没摔着。”张秀兰说着推着轮椅在地上转了几圈,以此来证明她没事。 “成,明天周六,我下周一送两个孩子去学校,我每天送孩子们去镇上,晚上把她俩接回家,一个月以后沈瑜接我的班。” 沈瑜感激地望着杨老师和张秀兰,跟他们俩比她真的做得太少太少了,他们是她学习的榜样。 终于解决了两个孩子上学的问题,沈瑜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她坐在回家的车上,才感觉脚上一阵阵疼痛传来。 “听杨老师那意思,那两孩子以后上学都归你管了?”王勇超转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说。 “是呀!两个孩子都太可怜了!”沈瑜看向王勇超:“江夏外公瘫痪了,她外婆走不开;王悦奶奶要收庄稼,要不然婆孙俩吃啥。” 在沈瑜看来老师帮助学生天经地义,况且如果没有杨老师帮她,她早就辍学了,怎么还能当上老师呢?她要把这份爱心传递下去。 “咱诺诺自从到镇上上学以来就寄人篱下,连个陪读的人都没有。”王勇超说:“你看村里不管是镇上还是县城读书的孩子都有人陪读。” 沈瑜胸口堵得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确实欠诺诺很多,休完产假她就上班了,诺诺几乎是老公和公公两个人带大的。 诺诺从五年级就到镇上读书了,因为婆婆走得早,而她在天河小学当老师走不开,没办法只能让诺诺住在王勇超表姐家。如今她调到镇上也不能陪着孩子,作为妈妈她确实不称职。 但她也知道作为老师有责任和义务帮助其他的学生,至于诺诺她已经长大了应该能理解她的一片苦心。 沈瑜强打精神装作若无其事:“以后诺诺就能吃到我做的饭了,住嘛就还让她住你表姐家,她在你表姐家住了三年都习惯了。” 王勇超没说话,此刻车里好静,空气有点窒息,这让沈瑜很不舒服,她知道在这件事上,王勇超是有怨言的。但她也不想说些什么打破这种尴尬,或者找个理由为自己开脱,她扭过头盯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心情沉重。 王勇超看着沈瑜落寞的背影,关切地问:“瑜儿,你没事吧!” 沈瑜听到王勇超亲切的呼唤,心里一热,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 沈瑜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睛天已大亮,她推推身旁的王勇超:“勇超,快起来,有人敲门。” 原来敲门的是学生家长,王悦奶奶和江夏外婆带着孙女拉了多半车自家种的水果蔬菜,来感谢沈瑜。 清冷的早晨两位老人走得满头大汗,一进门就一叠声地感谢沈瑜:“沈老师,孩子能上学多亏了你,我们给你送点自家种的东西,你别嫌少收下。” 沈瑜脚伤了无法下床,心里却暖暖的,她很过意不去,本来带两孩子上学是帮着解决困难,没想到还麻烦她们两位老人家拉着东西爬五里山路,送东西过来。 当王悦奶奶得知沈瑜因为给她家拉车伤了脚,懊悔不已:“哎,沈老师,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这老婆子给太多人添了太多麻烦,我真对不起沈老师呀!” 王悦和江夏凑到沈瑜的床前:“沈老师,但愿你的脚能快点好起来,我们还想跟之前一样跟着沈老师一起上学呢!” 沈瑜眼窝热了,眼泪差点流了下来。两位老人坐了一会儿就要走,江夏奶奶不放心卧病在床的老伴,王悦奶奶惦记着地里的庄稼。 沈瑜很是过意不去,她嘱咐王勇超从超市买了面粉以及调味料装上两位老人拉来的车上。 两位老人坚决推辞:“这怎么行,我们本来是来感谢沈老师的,临走还拉一堆东西回去,这......算怎么回事,我们坚决不能要。” 王勇超谎称这些东西没花钱,是一个大企业为了宣传产品,让试吃的,两位老人才半信半疑地收下了。 送走了孩子和家长,沈瑜的坏心情一扫而光,她更加坚定从今往后要做一名好老师的决心,王勇超做了饭,吃完饭以后他去上班了,沈瑜拿出手边的书认真看了起来。 不久沈瑜听到脚步声,接着传来母亲絮絮叨叨的声音,她放下书,提高声音:“妈,我在屋里。” 第12章 带学生去镇上上学 迎门进来的是爸爸沈福贵,他脸色很难看,身上披的汗衫一个袖子掉了下来,一进来就气呼呼地坐在窗户边的沙发上。 “爸,你跟我妈吵架了?”沈瑜试探性地问。 爸爸没吭声,妈妈王桂秀一脚跨进门:“还不都是为了你。” 沈瑜知道爸妈是来兴师问罪的,她毕业那年爸妈强烈反对她回村当老师,可她义无反顾地来了,现在学校关门了,爸妈既担心她丢了工作,又担心她的脚。 “妈,你快坐,爸妈你们放心吧!我的工作已经解决了,调到镇上的中心小学,脚只是韧带拉伤,没大事,十天半个月就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沈瑜连忙用话堵二老的嘴。 妈妈长叹一声,关切地坐在沈瑜身边查看着她脚上的伤势。 进门一直没言语的爸爸终于发话了:“当初不让你上学,你非要上;如今上了那么多年书,钱也没挣着,还待在农村受苦,有几个上过大学的学生往山沟沟里跑的,真不知道你图个啥?我真后悔当初答应送你去上学,要不是国家政策好,你连这份工作都保不住了,大人们说啥你能听进去?” 沈瑜知道爸爸爱面子,她上这么多年学,也没能赚多少钱,也没给家里增光添彩,爸爸心里一直很别扭。 “瑜儿的腿都受伤了,你就少说两句吧!”妈妈替沈瑜打圆场。 爸爸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提到沈瑜要带着天河村两孩子去镇上上学,还要同吃同住,妈妈气不打一处来:“自家的孩子怎么都行,你带着别人的孩子是要担责任的,万一出点事,你负得了责任吗?” 沈瑜绞尽脑汁用了几大车的话也没能说服妈妈,妈妈气呼呼地走了,留下沈瑜一个人坐在床上叹气。 转眼就到周一了,杨伟民早早起了床,从学校拿了四个学生档案,天河小学关门了,原则上学生去镇上中心小学上学,不算转学,算撤并,只要将学生档案平移到镇中心小学即可。 他匆匆吃了早饭,带上张秀兰给他装备的干粮,骑着摩托车出发了,他先去江夏家接上江夏,又到王悦家接了王悦,骑着车直奔镇上中心小学。 杨伟民载着两个小女孩,他心里很感动,刚去接孩子的时候,他才知道家长已经去看过沈瑜了。对他也是千恩万谢,还说要送东西去他家,杨伟民谢绝了,并慷慨地说,这是做老师的责任。 他准备如果哪天放学早,就带着江夏和王悦去看看沈瑜,对于孩子们来说学习很重要,培养优秀的品质同样重要,而且在实践中教学才是最好的教育方式。 杨伟民的摩托车骑得很快,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后座上两个小女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手在空中挥舞着,路边的树和田野被远远地抛到了后边。 “你俩坐稳了,小心摔下来。”杨伟民担心地说。 两个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坐过摩托车,第一次坐摩托车格外的兴奋,杨伟民这么一喊两人就消停了。 到了学校,杨伟民将学生档案交给了相关负责人,很快王悦和江夏也被各自的老师带回教室了。负责人告诉他,天河小学另外的两个孩子到校后会马上安排孩子去各自的教室上课,让他不用担心。 杨伟民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天河小学最终还是在他手上关门歇业了,还是他亲手关的。学生也是他亲手送出去的,伤心吗?难过吗?要说不难过不伤心那是骗人的,杨伟民将内心的沉痛压在心底,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狼狈样。 突然琅琅的读书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加快脚步朝那熟悉又陌生的读书声追逐而去,在一座红色的楼前他停住了脚步,读书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清脆,悦耳,犹如百鸟齐鸣。 他一瞬间心里舒畅了许多,转而打量起这所熟悉又陌生的学校。 他不知多少次到过中心小学,总是来去匆匆,从没像现在这样有这么多闲暇时光可以驻足停留,好好地看看占地面积比天河小学大八倍还多的中心小学,而现在他有时间了。 他抬头注视着眼前这栋红色的高楼,楼高8层,宽大的玻璃窗擦得亮堂堂的,敞开的窗户里蓝色窗帘随风飘动,读书声和着清凉的秋风声声入耳,这声音太美妙了,胜过世界上任何名曲歌赋。 红色楼斜对面是一座稍矮的灰色大楼,他刚才就是从这座楼里出来的!在两楼的前面高高的旗杆上五星红旗迎风招展,花坛里菊花开得正盛,两边绿化带上青草尚绿,一排排整齐的高大树木投下一大片阴影。 杨伟民沿着绿化带踩着平滑的水泥路往前走了好几百米,左手边一排灰色5层楼是老师宿舍。右手边便是操场,杨伟民不知不觉进了操场,这操场有天河小学操场的三倍大,红色的跑道一圈又一圈像极了那盘旋而上的山路,足球场绿色绒毯踩上去松松软软,舒服极了。 足球场,篮球架,乒乓球案板一应俱全。 杨伟民从操场出来,走了大约800米左右,被绿色的铁皮墙挡住了去路,墙外边机声隆隆,工人们正在加工加点,这里就是刘主任说的正在盖的学生宿舍和食堂。 逛完了校园,杨伟民长嘘一口气,这里不论是环境还是教学设施比天河小学好上几百倍,孩子们能在这样幽静舒适的校园内学习,他很欣慰。 他本还想在校园里好好逛逛,想起高飞宇和李言两位同学,他加快脚步往回走,万一他们家长找不到报到处,学生们上课就耽误了。 等他绕道往老师办公楼走,远远便看到了高强两口子和李言妈妈说说笑笑地从老师办公室走了出来。他加快步子还没到跟前就急切地问:“两个孩子都去教室上课了?” 家长们认出了杨伟民,亲切地迎上来,高强第一个开口说:“老师领走了,去上课了。” 杨伟民这才放了心。 第13章 去学生住的地方 “杨老师,你来学校是为了?”李言妈妈问。 杨伟民简短地说了他也是来送孩子上学的,当三人明白了杨伟民和沈瑜以后打算带着江夏和王悦读书时,江夏和王悦家里困难的天河村人人皆知,三人连连称赞杨老师和沈瑜真是大好人,并热情地叫杨老师去他去学生住的地方坐坐。 这么多年,天河小学转走了一批又一批学生,只要转到镇上上学的,都要在镇上找个落脚的地。杨伟民听说过很多人抱怨找房子困难,也有人吐槽镇上出租的房子环境差,但他从来没有去过学生住的地方,有这个机会,他也正好想去看看。 杨伟民一行人在校门口碰到刘主任,刘主任握住杨伟民的手:“杨老师,你是来送学生档案的?” 杨伟民点点头:“是啊!学校撤了,不送过来怎么行!” 杨伟民没提送学生的事,因为他觉得这是分内的事,没必要和别人炫耀。 刘主任也许是听出了杨伟民言语之间对天河小学的不舍,连忙转移话题:“杨老师,沈瑜老师打电话说韧带拉伤了,这个月上不了班了,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杨伟民说:“伤得挺严重的,是帮学生家干活时摔伤的。” 刘主任点点头,愣了两秒又说:“我已经准沈老师的假了,能上班,就要尽量早点来上班。” “我回头转告沈瑜。”杨伟民说:“她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师,只要能来上班她一定不会推辞一天的。” 杨伟民和刘主任寒暄了几句,刘主任背着手走了。 杨伟民和学生家长边走边聊。 原来李言住在了她远方大姨家,找房子倒没费多大事,在亲戚家住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高强两口子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在镇上既没有亲戚,也没有靠得住的朋友,知道天河小学要撤了,就马不停蹄地跑到镇上来,东家出,西家进。跑了整整一天才找到房子,早上两口子开着三轮车,带着儿子,拉着行李就过来了,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 杨伟民自然不愿意去人家亲戚家打扰人家,跟着高强两口子往他们新找的住处走。 中心小学是临街的,一出校门就看到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不断,临街两边摆着菜,调料,衣服.....等生活必须品。 这条街早年是十里八乡唯一的一条街,那时候人们的生活必须品基本都从这里买,逢集的时候街上人山人海,尤其过年的时候这街上人多的连只苍蝇都飞不不进来,现如今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村村都有商店,甚至不止一个,来赶集的人自然就少了。 杨伟民跟着高强挤过人群,从街东头一直走到街西头,从一个小巷子走进去,七拐八绕,终于在一个小木门前停了下来。 杨伟民一愣,镇上还有这么旧破的房子,院墙低低矮矮,甚至多处有塌陷,一扇开的大木门摇摇欲坠,这种门在天河村早就淘汰不用了。 “到了,杨老师。”高强边说边推开小木门:“走,咱们进去。” 杨伟民跟着高强进了院子,他四下打量,并不大的院子三面都建满了房,使得本不大的院子显得更加窄小,南北两边的房子把一间大房隔成了两间或三间的小房;而西边那一排又低又矮的房子,从墙体的新旧程度判断,应该是新建的。 “这里全住的是学生?”杨伟民问。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开了,杨伟民回头只见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女人扭着肥胖的身子跨进门槛,四下打量:“住满了,上别家找去!” 高强媳妇连忙笑着说:“大姐,我们早上来过,房子早都定下了。” 女人一拍大腿:“哎呀!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你们租的是西边最靠边的那间吧?” “对!大姐,我们早上走得急,房租都没来得及交。”高强说。 女人脸上立马堆上笑:“我都来好几回了,没想到你们才过来呀!”说着递过一串绑着红绳的钥匙:“这是钥匙,房租半学期350,交完你们就可以收拾东西了。” 高强从兜里摸出手机,女人会意似地拿出二维码:“扫码!” 女人说完,走到院子里放的一堆东西旁边左瞧西看,笑着说:“你们带这么多东西?把家都搬过来了吧!那成,你们收拾吧!”说着扭着肥胖的身子走了。 原来这个破院子,废弃好长一段时间了,这里的主人早就搬到新盖的二层小楼住了,村里的小学撤了,大量的学生涌到镇上,房主看到商机,就将这座破院子稍加改造修补,便招揽生意了。这样的情况在镇上比比皆是。 高强两口子往屋里搬东西,杨伟民跟上去帮忙。 屋子确实很小,大概只有十二三平左右,一张高低床占了大半个屋子,手一推床晃得厉害,刷得不均匀的墙壁上,一层又一层花花绿绿的纸贴得横七竖八,看起来乱糟糟的,窗户旁边摆着一张小桌子,这是除了床之外,最看得上眼的家具了。 突然屋外传来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你给我进来!让你去上学,你跑到哪里去了?” 杨伟民听着声音耳熟,连忙出了屋子,只见女人扯着孩子的衣领,抬起脚在孩子屁股上猛踢:“说,你还敢不敢再去游戏厅了?你要再敢去,我打死你!” 杨伟民一眼认出了疼得呲牙咧嘴的孩子,他是三年前从天河小学转走的王晨。他连忙跑过去:“王晨妈妈,你不能这么打孩子,会打坏的。”杨伟民说着上去拉架。 王晨妈妈松开了王晨,蹲在地上边哭边说:“杨老师,这孩子太不争气了,跟他一起从天河小学转到中心小学的好几个孩子,就李二妞的儿子,前半年期末考试考了全班第三名。你瞅瞅他,三天两头打游戏,从我兜里偷钱,不是我爱打他,他一点气也不争啊!”说完捂着脸唔唔地哭了。 王晨站在一边,梗着脖子,好像做错事的不是他,而是他妈妈。 杨伟民拉过王晨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他低头认了错,还当着杨伟民的面保证以后要好好学习,再也不打游戏了。 王晨跟杨老师说,他其实很想念天河村,往常放学后就可以跑到河里捉小蝌蚪,捞沙子,打水漂......这里只有游戏厅和网吧更吸引人,再说了又不是他一个人玩游戏。 听了王晨的话,杨伟民心里很难受,但又不能改变什么,只能摸摸孩子的头告诫他:“学生应该以学习为主,不论什么原因,都不能成为你打游戏和不学习的借口。” 第14章 找孙老师 王晨低头不语,似乎认识到错误了,似乎又在无声地抗议,现在的孩子不好管教,杨伟民是知道的。 家长接二连三地回来了,原来这里住的大部分是天河村的学生,家长们看到杨老师,都热情地拉着他说话。 有一些家长跟王晨妈妈一样抱怨孩子不好好学习,光爱玩游戏,家长说的时候气的咬牙切齿的;有的家长说孩子来镇上之后,学习好,跟同学们相处的也好,成了三好学生,老师经常夸,自然夸自己孩子的家长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自豪感;还有家长报怨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困在镇上,地也荒了,家里的牲畜没人照管,最后都低价处理了,孩子去上学了,长天白日的又没个活干,实在待不住,说着连连叹气。 杨伟民听了家长的抱怨心情更加沉重。 转眼学生放学了,家长们都忙着做饭去了。 杨伟民拉着高飞宇问了他第一天上学的感受,他乐呵呵地很高兴,两只小手比划着告诉杨伟民,他们去多媒体教室上课了,跟半个黑板大的电视挂在黑板上,他还在电视上写字了,说到最后还来了一句,杨老师,中心小学真的比咱天河小学好太多了。 杨伟民心里五味杂陈,再也待不住了,他拒绝了家长们留他吃饭的盛情,绕过七拐八拐的小巷子,脑子里萦绕着家长们说过的话,心里愈加不安,脚下的步子也迈得快了。 不知不觉杨伟民已经到中心小学门口了,他的摩托车就停在小学校园里的停车棚里,他从车上拿下张秀兰给他装的干粮,径直往一年级三班的教室走。 杨伟民告诉两孩子下课后不要到处乱跑就在教室里待着。她们俩第一天在陌生的教室上课,不知道习惯不习惯?尤其是王悦她性格孤僻,不爱与其他人交流,他很担心。 他走到教室跟前,透过窗户看到王悦和江夏正在教室里玩纸飞机,他轻轻推开门,江夏眼尖,一眼便看到站在教室门口的杨伟民,小跑到杨伟民跟前,亲切地说:“杨老师,我怕王悦一个人害怕,跑过来陪她,反正二年级三班跟一年级三班离得不远。” 杨伟民笑着鼓励江夏:“不错,有姐姐的样了。” 这时候王悦也凑了过来,杨伟民详细地询问了两人在陌生的教室上课是什么感受?和同学们有没有交流?对新环境习惯不习惯?老师讲课能不能听懂? 两人的回答尽奇迹般的一致,同学老师都很好,很喜欢新学校,一定会努力学习。听了两人的回答,杨伟民会心地笑了,他想起来自己包里还带着吃的,便问道:“你俩吃的啥?吃饱了吗?” 江夏抢着回答:“外婆给我带的土豆蒸面条,我跟悦悦两人分着吃了,就是有点少,悦悦可能没吃饱。” 杨伟民看到王悦低着头,用手拽自己的衣襟,他便明白一二,从自己包里掏出饭盒递给王悦:“老师带了,你跟江夏两人再吃点,回头我给你奶奶说一下,让她给你准备吃的。” 王悦不肯接,杨伟民将饭盒塞到她手里:“听话,快去吃吧!” 杨伟民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教室。 “哇,是饺子!” “好吃!” “好好吃哦!” ...... 杨伟民听到教室里传来叽叽喳喳的说笑声,杨伟民放心了,王悦性格虽孤僻,但跟江夏在一起还是有说有笑的。 杨伟民离开教室本想找王晨的班主任孙老师,可他不知道孙老师住哪个宿舍?更何况时间还早,说不定老师还在午休,于是便在就近的楼梯上坐下来,摸出包里的干馍啃了起来。 一点半左右的时候,学生陆陆续续来了,校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杨伟民为了不影响学生,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等王晨的班主任孙老师,孙老师他见过几面,知道他是五年级的班主任,是英语老师,但并不熟,也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里?就只能站在这里守楼待人了。 不一会儿,孙老师迈着矫健的步子朝办公楼走来,杨伟民赶紧迎上去:“孙老师!” 孙老师打量着杨伟民:“你是哪位学生的爷爷?找我有事吗?” 杨伟民尴尬的笑笑:“我不是......我是天河小学......” 杨伟民觉得怎么说似乎都不太合适,如果说自己是天河小学的老师,现在他已经退休了,况且天河小学也撤了,哪来的老师?如果不说明自己的身份又怎么跟孙老师聊王晨的问题呢! “老人家,你别着急,慢慢说。”孙老师倒心平气和。 杨伟民绕了一大圈终于说清了自己是谁以及为什么找孙老师。 孙老师握住杨伟民干瘦的手:“杨老师啊!您可是我们这些年轻老师学习的榜样,走走走,快去办公室。” 两人前后脚进了办公室,其他的老师还没有来,办公室空荡荡的孙老师跑前忙后给杨伟民端茶倒水:“杨老师,您请坐。” 杨伟民小半天没喝水,确实有点渴了,端起水喝去一大半,孙老师又倒了一杯递给杨伟民,坐在对面。 “杨老师,王晨这孩子其实挺聪明的,数学学得还行;语文,英语这类要背诵的课程学得一塌糊涂。”孙老师长叹一声:“他今天上了半节课就跑来请假,说肚子疼得厉害,我就让回去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去游戏厅了。” “这孩子现在皮得很,经常跟他妈妈撒谎,还偷他妈妈的钱买吃的喝的,尤其是周末他妈妈一转眼的功夫就跑没影了。”杨伟民继续说:“我是想着能不能......” 孙老师打断了杨伟民:“杨老师,是这么个情况,学生在学校的时候,老师可以负责,可周末就是想管也没这个精力和权利,杨老师,你放心,王晨下午来学校我就让他写检查,深刻反省。” 杨伟民知道再说就有点越界了,他以王晨前老师的身份出现,本来就有点找茬的嫌疑,孙老师都已经表态了,再说下去就不合适了。 杨伟民站起身握住孙老师的手:“孙老师,那辛苦你了!” “应该的,杨老师,您再坐一会儿,我给您倒杯水。” “不了,我在这里会影响你们工作。”杨伟民笑着说。 转眼其他老师也陆续进了办公室,杨伟民正往外走,跟一位穿着时髦大气的女人碰了个满怀。 第15章 关于游戏厅 女人拉下脸正要发脾气。 杨伟民认出了对方:“吴老师,原来是你呀!” 吴老师以前是天河小学的老师,三年前从天河小学调到镇上的中心小学。 吴老师立马收起了脾气笑着问:“杨老师,你什么时候来的?听说天河小学已经撤了?沈瑜调哪去了?” 杨伟民跟吴老师说了情况。 “哦!我还以为沈瑜会调到县城,没想到和我一样。”吴老师继续说:“杨老师,你快进办公室坐会儿。” 杨伟民说自己还有事,跟吴老师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吴老师转身进了办公室,孙老师叫住她问:“你说的沈瑜是西北师大十佳优秀学生之一的那个沈瑜吗?” 吴老师点点头:“是呀!现在还不是沦落到跟我一样的地步。” “哦,她比我高九届,沈瑜英语一流,能同声传译,给外宾当过翻译,可是西北师大的传奇人物。”孙老师说。 “这我还真不知道!”吴老师拉开凳子坐了下去,压低声音:“你难道就不怕她抢你的工作?” 孙老师的脸瞬间变得难看。 ...... 杨伟民离开老师办公室,直接上楼去找刘主任,他想着既然要解决孩子玩游戏的问题,就应该从源头切断。 他敲开了刘主任办公室的门,刘主任看到杨伟民先是一愣,而后笑着站起身,绕过桌子握住杨伟民的手:“杨老师,快请坐。” “刘主任,我又来给你添麻烦了。”杨伟民说。 “怎么?啥事?”刘主任示意杨伟民坐下。 杨伟民把王晨玩游戏以及撒谎偷钱的事跟刘主任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最后加上一句:“王晨这孩子在天河小学上学的时候,淘气是淘气了一点,可不从来不撒谎,旷课。” “杨老师,你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刘主任笑着说:“从天河小学转来了那么些学生,杨老师你是清楚的,考上名校的大有人在,远的不说,就说跟王晨同一天转来的李兴,每年班级前三名,还有......” 杨伟民赶紧否认:“刘主任你误会了,我是想怎么样可以让孩子不玩游戏,应该从源头切断,比如让游戏厅的人拒绝孩子进入游戏厅。” “哦!”刘主任长出一口气:“杨老师,你这个办法好是好,可我们哪来的权利给游戏厅下达指令?” 这个问题让杨伟民犯了难,他确实没想这么多,只是急于解决问题。 “这......能不能找他们协商?毕竟他们的游戏厅离学校这么近,而且去玩的肯定不止一两个学生,孩子们还小,自控能力差,我们老师要起好监督作用呀!” 刘主任不说话,闷头一口接一口地喝水,过了一会儿才说:“是呀,这个问题其实之前会上周宁周老师提过,学校也研究讨论过了,也没有想到可行的办法,后来把这件事摊派下去让周宁负责了,我这就叫他过来。”刘主任说着就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了过去。 不一会儿周宁就来了,刘主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询问了周宁关于这件事的进展。 周宁尴尬地挠挠头:“还没什么进展。我去过游戏厅几次,不是负责人不在;就是老板装孙子哭穷,赌咒发誓绝不让小学生进游戏厅,可后来我发现学生照样去。” 刘主任看看杨伟民,又瞅瞅周宁:“就是这么个情况呀!这事不好办,如果在校内,怎么着都好解决,不过已经通知各班班主任关照好自己的学生,也普及了游戏对学生的危害,应该问题不太大。” 刘主任话锋一转:“都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你俩合计合计看有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放心需要什么支持随时找我,我尽量满足你们。” 杨伟民和周宁出了刘主任办公室,两人边走边聊,周宁向杨伟民讲了‘如何能让学生不去游戏厅’这事的难办的程度。 “周老师,你下午有课吗?要不咱俩一起去一趟游戏厅。”杨伟民问。 “行,我3点才有课,离得近来得及。” 杨伟民和周宁出了校门,沿着街道往游戏厅方向走,两人聊了游戏给孩子带来的危害,也聊了关于如何让学生不去游戏厅的几种设想。 杨伟民觉得周宁确实是一个好老师,处处替学生着想,他觉得跟这样的年轻人在一起很带劲。 “到了,就是这儿。”周宁指着一道狭窄的门说。 这道小门夹在饭店和眼镜店中间,门上也没有任何标志,不知道的人根本不知道从这个小门进去就是游戏厅,上到二楼却别有洞天,一百多平的空间,摆着五花八门的游戏机,各种音乐混杂在一起,杨伟民感觉脑袋嗡嗡响。 “老板在吗?”周宁问。 话音刚落,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走了过来:“老板不在,今天就我一个人。” “我们找你们老板有急事!”周宁又说。 “真的不在,这几天都没回来过。”女孩不耐烦地说。 杨伟民和周宁四处看了看,老板确实不在,那女孩一问三不知,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只得下楼来。 杨伟民揉着嗡嗡响的头,满脸愁容。 “杨老师,你别太着急,现在学校管得严,敢去游戏厅的学生不多。” “可放学以后呢!学生照样会去。”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杨伟民提的问题显而易见,可要解决这个问题又何尝容易。 临进校门的时候,周宁终于问出了他一见到杨伟民就想问的问题。 “杨老师,听说天河小学撤了,沈瑜怎么没来上班?是调到别的地方了吗?” 他结婚以后跟沈瑜就不怎么联系了,所以不了解沈瑜的近况。 杨伟民把沈瑜的情况跟周宁大概说了一下。周宁狗尾续貂地补上一句:“我跟沈瑜是同班同学,关系挺好的,所以问问。” ...... 日子一天天过,杨伟民每天早上骑着摩托车送两孩子去学校,白天在学校这里转转,那里走走,晚上他接两孩子回家,他似乎习惯了这样忙碌又清闲的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挺好。 杨伟民有了生活的寄托,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旁观的人难免会生出一些其他的想法。 第16章 家人阻挠她 刘主任几乎天天都能看到杨伟民在学校里进进出出,他知道杨伟民是来送学生的,很佩服他作为一个退休老师,尽职尽责到这份上,甚至用鞠躬尽瘁来形容杨伟民都不为过。 刘主任从业20年,当主任8年,他也尽职尽责,用十二分的心完成领导交给的任务,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无论如何也达不到杨伟民一心为教育事业奉献一切的程度,也无法理解杨伟民这种舍身忘己的行事方式。 刘主任工作累了,站到窗前伸个懒腰。 这时候办公室门开了,赵校长推门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说:“刘主任,你立在窗前,想什么大事呢?” 刘主任闻声连忙转过身,迎上去:“赵校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坐。” 赵校长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我刚才进校门的时候看到杨伟民了。” 刘主任摸不准赵校长说这句话的意思,就照实说:“是啊!他是来送天河村两名留守儿童上学的,每天风雨无阻,坚持了整整两周了。” 刘主任本来要说他很佩服杨伟民,但话到嘴边硬咽了回去,他不知道赵校长因何提起杨伟民,所以尽量保留自己的意见,持中立态度。 “挺佩服杨伟民的。”赵校长说:“工作能做到这份上确实不易。” 刘主任听到赵校长这么说,马上发表一通议论,狠狠地夸杨伟民,说完了才回过味,问:“赵校长,您来找我不光是来夸杨伟民的吧!” “李敬先认识吗?”赵校长问。 “认识啊,县教育局副局长。”刘主任猛地回过味:“李敬先还是杨伟民资助过的学生。” 赵校长肯定地点点头。 “其实杨伟民还没当够老师,他不想退休。”刘主任试探性地问“你是说怕杨伟民找李敬先告状?”。 赵校长摇摇头:“以杨伟民的为人告状这事他干不出来,可李敬先那边的面子我们可不能不给。” “那你的意思是?”刘主任不得不佩服赵校长,怪不得人家的官越当越大,而自己八年来一直稳如泰山。 “在你的地盘上给杨伟民安排个位子,他的退休申请我已经撤回了。” 赵校长前几天去了趟教育局专门办杨伟民复职的事,理由是他尽职尽责,是好老师的典范,副局长李敬先对他的做法称赞有加,夸奖他是一个体恤下属的好领导。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跟刘主任讲。 刘主任犯了难,领导的命令他不敢违抗,可学校里真没有合适的位子给杨伟民分配呀!他脑子飞速转动,总算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赵校长,要不把杨伟民安排到后勤部,你看行吗?”刘主任试探性地问。 “安排什么职位不重要,你看着办就行了。”赵校长说着站起身往外走:“不过要尽快办。” 赵校长走了,刘主任忙乱起来了。 ...... 沈瑜此时正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看着幽蓝的天空发呆。 她在床上躺了整整十二天,每一天都度日如年。闲下来,离开了学校,离开了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她才真正明白她对这份工作的热爱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现在虽然拄着拐可以挪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去上班还不行,她盯着天空中随风飘动的白云,感叹能自由自在地走动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她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到学校去。 上周杨老师带着江夏和王悦来看她了,她知道孩子们在新的学校都很适应,这使她心里得到些许安慰;但一想到杨老师五十六岁的人,还要每天天不亮就骑着摩托车风尘仆仆地往学校赶,中午只能坐在楼梯上休息,甚至连顿热呼饭都吃不上,她心里就非常自责。 尽管杨老师再三强调,他感觉现在生活挺好,至少每天起床有个盼头,有一股劲提着他。总比闷在家里发呆,或者站在空荡荡的天河小学的校园里长吁短叹强。 但沈瑜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尤其当她想起杨老师那满头的白发和长满皱纹的脸。她心里很难受,要是她的脚没有扭伤,杨老师就不会受这么多罪。她多么希望自己的脚明天就好了,她就可以早一点回到工作岗位,杨老师也不用那么累了,江夏和王悦也不用每天来回跑了。 “瑜儿,你咋跑到院子里来了,磕着脚可不是玩的。” 沈瑜抬头看到妈妈王桂秀提着一篮子水果走了进来,这么冷的天,她脸上全是汗,妈妈几乎两天就来看她一回,虽说离得不远,可一里多的山路走起来也费老劲了。 “妈,我的脚都快好了,那么远的路,你不用总来看我。”沈瑜虽这样说,但妈妈来,她心里敞亮多了。 王桂秀搬个凳子坐在沈瑜旁边,照例隔着纱布细细地察看了沈瑜脚上的伤,高兴地说:“确实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好多了,不过你的脚还是不能下地走路,一定记住了。” 沈瑜搂住妈妈的胳膊:“妈,我知道了,这话你都说八百遍了。” “对了,瑜儿,我来是想给你说个事。” 沈瑜看到妈妈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一阵紧张:“啥事啊?是不是咱家出什么事?” “你二舅村里的一个孩子在学校跟同学打架从楼梯上摔下来,腿骨折了,脑子也摔坏了,听你二舅说闹的可凶了,家长堵住老师就打,要不是那老师跑得快,一砖头就拍头上了。”王桂秀继续说:“听了之后把我吓得呀,我就赶紧来找你了。” 沈瑜已经明白妈妈的来意,她说这些无非是想说带着别人的孩子是有风险的,万一出个事付不起责任。 “妈,你又来了!”沈瑜不高兴地说。 “妈也是为你好,你想想,两个孩子呀,那个王悦还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要是真出点事,我们一家子都赔不起呀!妈的意思呢,你去镇上教书当然没问题,可这俩孩子,你就别管了,你不要以为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咱出点钱给孩子上学没问题,可带着别人孩子有风险呀!更何况咱们的诺诺还在别人家里住着呢,你能不管不顾?” 第17章 他来看她 劝妈妈的话,沈瑜都说了几大车,重复了八百遍了,她知道她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她索性就闭口不说,反正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带两孩子上学的想法。 王桂秀等了半天,女儿一句话不说,她倒先急了,推一把沈瑜:“你倒是说话呀!” “妈,这些车轱辘话说来说去有什么意思,杨老师都五十六岁的人了,每天骑个破摩托车带两孩子上学,师母从没说过一个不字,你怎么这么固执呢!一点善心都没有。” 王桂秀急了,腾的站起身:“你倒是会发善心,那.....” “亲家母,啥事发这么大火?” 公公王铁柱提着一篮子菜回来了。 王桂秀尴尬的笑笑:“也没啥大事,就是瑜儿要带两孩子去镇上上学的事,我总觉得不太好,你说别人家的孩子,你说.....” 王铁柱打断了王桂秀的话:“要我说瑜儿也别上镇上教书了,搁家多好,跟着勇超在村里帮助群众发家致富,也是公德一件。非要当老师才是为国为民吗?以前她在天河小学离得近怎么都好说,现在离那么远,瑜儿一周只能回一次家,两口子哪有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的道理,那还像什么家?” 沈瑜心里窝火,怪不得公公自从知道她要去镇上教书以后,对她爱搭不理的。 王桂秀将‘枪口’转向王铁柱:“勇超他爸,你这话我一点也不爱听,我们家瑜儿可是正经八佰的大学生,她读书十几年好不容易考个老师,凭什么就不教书了,再说了你儿子连个大学也没考上,你还想害我女儿没有工作?你安的什么心?” 王铁柱不紧不慢:“亲家母,我这可都是为了瑜儿,为了这个家.....” 沈瑜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站起身拄着棍一瘸一拐地进了屋子、锁上门,屋外吵得噼里啪啦,她在屋里生闷气,她没想到公公会这么想,还要干涉她去镇上教书?真是太荒唐了,就是说破天,她绝不可能辞去工作。 屋外的吵闹声此起彼伏,沈瑜知道她制止不了妈妈,更不可能说服公公不吵架,拿起电话给王勇超打电话:“王勇超,你爸跟我妈快要打起来了!” “啊!什么?我马上回家。” 半个小时以后外面终于消停了,王勇超轻轻敲着门:“瑜儿,你别生气了,我爸他就是死脑筋,老顽固,你不要管他,他说了不算,你先把门打开好不好?” 沈瑜本来不难过,王勇超这么一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瑜儿,你哭了。”王勇超手忙脚乱地从门顶上找着了钥匙打开了门,走过去搂住沈瑜:“瑜儿,别哭了,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回头我跟爸好好说说他。” 沈瑜挣脱王勇超的怀抱:“王勇超,无论发生任何什么事,我都不可能辞去工作。” “好好好!我知道,你放心吧!爸老糊涂了,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你跟学生在一起的样子最美,怎么忍心剥夺你喜欢的工作呢!”王勇超继续说:“马上中午了,我去做饭,做你最爱吃的饺子,再炒盘辣椒。” 王勇超把沈瑜抱上了床,垫好靠垫,将床上的书收了起来:“你别总在家闷着看书,我把电视打开你看会电视,换换脑子。” 王勇超去厨房做饭了,沈瑜看着电视上美丽如画的江南风景,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叮一声,她的手机响了,是周宁发来的微信:我周末正好要去小庄村的小姨家,听说你脚受伤了,顺便过来看看你。 她和周宁很久不联系了。他是从哪里知道她受伤了?他姨家离王勇超家步行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如果拒绝显然不太好,再说她跟周宁是和平分手,并无任何芥蒂,不联系他是怕王勇超吃醋,她去天河小学上班了,大家在一个办公室办公,低头不见抬头见,躲躲闪闪显得好像两人真的有点什么似的。 可王勇超爱吃醋是出了名的,万一? “是不是不方便?”周宁的微信又过来了。 沈瑜以前是喜欢周宁,但她现在心里只有王勇超和这个家,朋友见个面没什么呀! “方便,谢谢你!”沈瑜回了微信。 “好,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吃完了饭,王勇超干完家务眯了一会儿,就去忙了,最近村里要引进一个什么农产品项目,成天忙得脚不沾地。 沈瑜靠在床头看书,这几天一直在看教育心理学的书,可今天拿起来才看了一两页就看不下去了。于是翻出西游记,古文版的文笔优美,意境深邃,情节有趣生动,她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 等再次抬起头,已是夕阳映着余晖的傍晚时分了,她伸个懒腰,揉揉眼睛,正要下床到外边坐坐。 院门咯吱一声响了,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沈瑜提高声音:“妈,是你吗?” “是我!” 沈瑜听出来了,是周宁的声音。 “我在屋里呢,你进来吧!” 话音刚落,周宁掀起门帘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拎着两箱牛奶。 “你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呀!” 周宁将牛奶放在桌子上,坐在离沈瑜不远的椅子上。 “看病人不带点东西怎么好意思来。”周宁说:“你的脚怎么样了?” “好多了,其实不是什么大病,脚踝处的韧带拉伤了,只是没法去上班,待在家里都快急死我了。” 周宁笑着说:“你多幸福呀,不用上班,躺在床上也有工资领,那像我还要吃粉笔灰,口干舌燥地讲课,我倒是愿意跟你换,要不你替我去上课,我在家替你养伤。” 沈瑜笑了:“你还是那么爱开玩笑。” 周宁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本16开的小册子。 “这是?”沈瑜不解地问。 “我的诗集出版了!” 沈瑜接过小册子,认真地翻看:“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数学老师写诗,也许你是古今第一人。” 周宁写诗完全是因为沈瑜当初不经意说过的一句话:“我觉得能写诗的男人很有魅力!”后来周宁就在沈瑜面前赌咒发誓他一定要出版一本诗集。 “是不是我不知道,也没有关系,曾经的承诺我做到了,其实我早知道你的脚受伤了,之所以现在才来是因为我一直在等诗集出刊的样书,除了编辑,你是第一个读者。”周宁说完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吧!”沈瑜问。 “一切都值得!如果没有你,我想都不敢想自己能写诗,还能出版。” 哐啷一声响,王勇气势汹汹冲进了屋子,他盯着周宁看了足足一分钟,嫌恶地说:“你来干什么?” 第18章 父子密谋 王勇超看过周宁的照片,还偷偷地去中心小学认过人,这个事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而周宁没有跟王勇超打过任何交道,更没见过面,他根本不认识他。 “你是沈瑜老公?”周宁问。 王勇超满脸怒气逼近周宁:“你还知道沈瑜是我老婆,是有家的人,你一个大男人白天跑到我老婆房间干什么?还挨得那么近?” “王勇超,你干什么?他是我同学!”沈瑜知道王勇超的脾气,并没有生气,好言好语地跟他解释。 “同学?沈瑜你唬谁呢?谁不知道你们之间那点事,郎情妾意,你们好意思做没勇气承认是吗?”王勇超彻底失去了理智。 “你怎么这样说话?”周宁瞪着王勇超。 “王勇超,你怎么血口喷人。”沈瑜没想王勇超会这么看她:“我有客人在,你不敲门就往进闯,你还有理了?” “我再不进来,你俩就抱在一起了。”王勇超怒吼道。 周宁生气,提高了声音:“你这样说不仅亵渎了我对沈瑜的感情,还侮辱了沈瑜的人品。” 王勇超干笑两声:“真他么冠冕堂皇,你们文化人,人前温文儒雅,人后斯文败类。” 沈瑜听到王勇超这么说气得浑身发抖。 “你......”周宁气得说不出话。 “我怎么了,我行得正,走得端,不像有些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要让你的学生知道,你是一个勾搭别人老婆,破坏别人家庭的男人,让你颜面尽失;我要去学校,学区,教育区揭发你,让你名誉扫地,让你当不成老师。” “王勇超,你真让我失望!”沈瑜的话字字如刀,扎进了王勇超的心脏。 王勇超跌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矮了下去。 周宁走到门口回过头:“沈瑜,对不起!” 沈瑜爬在床上失声痛哭。王勇超知道自己今天做得很过分,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当看到沈瑜和周宁有说有笑地在一起时,他的心一瞬间碎得七零八落,蹭一下一股火冒上头顶,完全失去了控制。 听到沈瑜撕心裂肺的哭声,他仿佛清醒了,连忙跑过去轻拍沈瑜肩膀:“瑜儿,对不......” 沈瑜像一只发怒的狮子:“你别碰我!” 王勇超试图抱沈瑜,被沈瑜一把推开了:“你给我滚出去,滚!” 王勇超整个人像被烫到一般,他的心突然疼了一下。这么多年了,沈瑜从没跟他红过脸,为了周宁,她居然不止一次地用言语中伤他,那一刻他恨极了周宁。 他跟沈瑜从恋爱到结婚十四年了,她始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而他就是匍匐在地的奴隶,随叫随到,时刻不敢怠慢,这些他甘之如饴,因为他真的很爱她。然而他忍受不了,她为了一个想要过更好的生活而放弃她的男人,跟他翻脸。 他听着沈瑜的哭声,气都出不上来,他破天荒地没有哄她,一口气跑上小庄村村口的那座山。 站在山顶,小庄村一览无余,他家的房子就像个白色的小点,他知道沈瑜还在家里哭,可他不想回去,这么多年他已经做得太多了,今天他什么也不想做。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慢慢散尽,他的热情也随之消退,他想试一试如果什么都不做,事情到底会坏到什么程度?以往只要他和沈瑜吵架,总是他第一个赔不是,千方百计哄她开心。 他万万没想到在她心里连个抛弃她的男人都不如,想到这里他笑了,不知道是笑自己傻,还是笑自己这么多年的不知疲倦的付出。 王勇超一直坐到天彻底黑透,家家户户掌灯了,他才跟个游魂似的跌跌撞撞下了山,他朝着家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又调转头往他爸家走。 王铁柱没跟儿子儿媳妇住一块儿,他住在老房子里,白天在新房子那边吃喝、帮着干活,晚上回老房子安歇。王勇超说了好几次让他爸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他就是不搬。 王勇超跟喝醉酒的人一样摇摇晃晃地撞进院子,王铁柱正坐在院子里抽旱烟,屋里的灯没有开,黑灯瞎火的,王勇超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王铁柱抽了口烟问儿子:“咋了?” 王勇超支吾着说没事。 “我都听到了!”王铁柱不紧不慢地说。 王勇超没说话。 “你打算咋办?”王铁柱问。 王勇超无力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回去。” 王铁柱的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你不能这么怂,得有点男人的样!” 王勇超没说话。 “两口子哪有分开住的道理,更何况还有那个周宁,你娶沈瑜本来就是高攀人家。”王铁柱继续说:“这么多年,我看着你像孙子一样跑前忙后地伺候,她领情了吗?男人要懂得为自己考虑。” “难道不让她去镇上教书?”王勇超说 “嗯!”王铁柱继续说:“自古都是女人操持家,男人在外打拼,养活女人孩子,男人是他们的依靠,女人对男人都恭恭敬敬。现在这世道都反过来了,女人出头露面,男人在家还能有什么地位?” 王勇超尽管不同意父亲的说法,但他清楚地知道,他和沈瑜之间的鸿沟就是沈瑜太强他太弱。 王铁柱继续说:“在村里帮助群众致富也是功德一件,非要当什么老师,起什么大作用了?” 王勇超知道现在村里确实缺像沈瑜这样有文化的人,跟村支书吱一声就行,况且新型有机蔬菜项目马上就要谈成了,来年春天就要上马,人手极缺。 王铁柱愤愤地说:“一个女人不顾家,还算个什么女人?诺诺都是咱父子俩带大的,让生二胎百般不愿意,我老王家的香火就要断在你手里了!” “可她的理想是当老师!她绝对不肯辞职。” “你是男人这个家你说了算,我刚强一世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怂包。”王铁柱恨铁不成钢:“你先去学校辞了她的工作断了后路,那时候就会哭着来求你,到时候什么事不成?” 第19章 两人杠上了 王勇超踏着夜色离开了父亲家,脑子里思索着父亲的话,在这个家里从来都是沈瑜说了算。诺诺是意外怀上的,为了生二胎他想尽了办法,可沈瑜非常抵触,甚至跟他分房睡,他后来就放弃了。 从感情上来说,他真不忍心断送沈瑜的前程,可他如果不这么做就一直得像个奴隶一样跟在沈瑜的屁股背后摇尾乞怜,他不安心,这些年他受够了。 王勇超推开家门,屋里黑灯瞎火的,他走进院子没听到沈瑜的哭声,他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门,拉开灯,沈瑜蒙着被子躺在床上,似有轻微的鼾声,她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王勇超突然心中一阵得意,原来女人不哄也能好,看来父亲说得对,作为男人应该刚强,他要强硬到底,这么想的时候便退出了卧室,在另一间屋里躺下睡了。 “你先去学校辞了她的工作断了她的后路,那时候他就会哭着来求你,到时候什么事不成?”父亲说过的话一直在他脑子里萦绕,等天麻麻亮的时候,他终于说服了自己。他打算模仿沈瑜的笔迹写一封辞职信,然后去中心小学替沈瑜辞职,最后在村支书那里敲定沈瑜的工作,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告诉她,她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王勇超一想到以后沈瑜会对他体贴入微,什么事都仰仗他,心里一股骄傲自满的情绪油然而生。 起床以后,王勇超为了显示自己男人的尊严没去他们的卧室,更没有像平时一样做饭,而是直接去了村委会,在半道上给丈母娘打了电话,让她来照顾沈瑜,他谎称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 王桂秀接到女婿的电话跟儿子儿媳妇叮嘱了几句,就马不停蹄地往女儿家赶,她推开院门听到抽抽噎噎的啼哭声,她听出是沈瑜的哭声,她慌忙跑进屋里,只见女儿捂着被子哭得死去活来。 王桂秀扑到床边:“瑜儿,你这是怎么了?” 沈瑜扑进王桂秀的怀抱:“哭得死去活来。” 沈瑜一想到王勇超就气得要命,他冤枉了她,不仅不来道歉,反而连家都不回了,他到底要干什么?男人可真会装,原先口口声声说爱她全是假的,好,你既然要装大尾巴狼,她也绝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妈,我想回家住一段时间。”沈瑜哭够了,伏在妈妈肩头说。 “你跟勇超是不是吵架了?” 沈瑜根本不想提王勇超半个字:“妈,我就想回咱家。” 早上王勇超给王桂秀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很生硬,他还从来没有跟她用那种语气说过话,她就知道女儿一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王桂秀看着满脸憔悴的女儿,也流下了眼泪:“好,妈带你回家,只是你没法走,等我借个车来载你回家。” 王桂秀匆匆地跑出去了。沈瑜爬起身,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拢拢凌乱的头发,穿好衣服,正要下床,听到外边传来脚步声。 “嫂子。” 沈瑜听出来了,来人正是王勇超的妹妹王琴。她嫁到了县城南边的南山村,从去年开始带着9岁的儿子和6岁的女儿在县城上学,租了房子买了家档给孩子做饭,照顾孩子的起居。 她怎么突然回娘家了,是王勇超叫回来的? 转眼王琴已经提着大包小包进了屋,一边放东西一边说:“嫂子,你的脚受伤了,我一直没抽出时间来看你,这周末我婆婆帮着看孩子,才得了空回来,你的脚怎么样了?” 王琴自顾自地说话,根本没发现沈瑜情绪不对。 “你坐什么车来的?”沈瑜问。 “村里正好有个人要上咱村办点事,我就乘便过来了。”王琴走过来,看到满脸憔悴的沈瑜,惊讶地问:“嫂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憔悴,眼睛都肿了,是不是我哥惹你生气了?” 王琴是个直性子,不会藏着掖着,看来她不是她哥叫来的。 “没有,我的脚一直不好,不能去上班急的。”沈瑜说。 “那我哥人呢?他真是的,怎么不陪陪你。” 沈瑜不想谈论跟王勇超有关的任何话题,她转个话头:“琴琴,你带两孩子在县城上学,两孩子还习惯吗?” 这么一问打开了王琴的话匣子。 原来南山村的小学也是去年撤的,她们村地很多,每家人种的庄稼不少,她根本离不开家,可两孩子不上学怎么行,去年她扔下家里的庄稼,带着老大上学,今年老二要上学的时候可犯了难,所有的学校都跑遍了,就是进不去,一年级学生太多了,后来这里找人,那里托关系,送了不少礼才把老二安排进了学校。 老大老二不在一个学校,接送孩子就成了一大难题,她每次送的时候都是先送老大,接的时候就是先接老二。有一次她去接孩子的时候,自行车掉链子了,折腾了半天才弄好,等她接上老二,去校门口找老大的时候,老大早已不见踪影,为了省钱也没给孩子买电话手表,她当时都急哭了,一边哭一边问路人,可谁都说不知道,孩子穿一样的校服,哪个人会注意呢?她骑着自行车找遍了所有地方,终于在游戏厅找到了孩子。 “嫂子,你知道嘛,在城里看着两个孩子,我成天提心吊胆的,我生怕晚几分钟孩子丢了,或者又跑去游戏厅打游戏了。”王琴一边抹泪一边说:“村里的小学就在家门口,以前老大在村小学上学的时候,早上自个儿背上书包就走了,中午也是自己回来吃饭,放学了回不回家,我都知道他在村里玩去了,根本不用管。我婆婆成天说我在城里享福去了,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 沈瑜听了王琴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明白王琴不是个例,教育资源由农村向城镇倾斜,好坏参半,是需要一段适应过程的,这种发展局势没人能挡得住,每个人都必须去适应。 门外传来咣咣当当的声音,紧接着传来王桂秀的声音:“瑜儿,车来了,咱们回家吧!” “好的,妈,你等我一会儿,我洗把脸。”沈瑜拄着棍下床。 王琴从床上溜下来,扶住沈瑜:“嫂子,你要回娘家呀?” 第20章 意外惊喜 “对,我在床上都躺了将近半个月了,回家看看。”沈瑜放下棍,在盆里倒了点水,撩着水洗脸。 王桂秀掀起门帘进来了,她看到王琴一愣:“琴琴,你啥时候来的?” “姨娘(甘肃农村将丈母娘秒作‘姨娘。’),快坐,我才进门没多大一会儿,刚跟我嫂子念叨孩子在城里上学让我操碎了心。” 王桂秀和王琴说话之间,沈瑜已洗好了脸,梳好了头,穿上了外套,拄着棍往外走:“琴琴,勇超和爸不在家,要不去我家吃饭?” 王琴推辞了。 王桂秀骑着三轮车载着沈瑜回家了。 王勇超快中午的时候回到家,发现沈瑜不在,他心里咯噔一下,当问清妹妹沈瑜回娘家了。 “她都说什么了?”王勇超问。 “什么也没说,你知道嫂子的为人,从来没和谁红过脸,还能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王琴继续说:“要不你去给嫂子认个错,把她接回来吧!” 王勇超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倒要看看他不哄沈瑜她能不能自已回来?早上其实没有什么事要干,他那么早急着去村委会,其实是给沈瑜写辞职信去了,信已经写好了,就在他兜里。他将写好的辞职信翻来覆去地看,他写的可以跟沈瑜的字以假乱真了,他打算下周一就去镇上的中心小学,把辞职信交上去。 转眼就到周一了,杨伟民将摩托车骑到车棚旁边,嘱咐江夏和王悦两人认真听讲,两人手牵着手往教室跑去。 杨伟民停稳了摩托车正打算去找周宁汇报一下上周五他去游戏厅的新发现,刚要进老师办公楼,听到刘主任叫他,他抬头刘主任正从三楼探着头看他呢。 “杨老师,现在有空吗?来趟我办公室吧!” 杨伟民赶紧应了一声,直接上了三楼,刘主任的办公室门开着呢,他径直走了进去:“刘主任,你找我?” 刘主任笑嘻嘻地从办公桌绕过来,亲切地握住杨伟民的手:“杨老师,恭喜你了,经过赵校长的多方奔走,教育局取消了你提前退休的申请,中心小学领导研究决定让你加入中心小学继续从事教育工作。” 杨伟民听到刘主任的一席话,有点懵,言语之间又充满的喜悦:“你是说让我在中心小学教书?” 刘主任松开杨伟民的手:“杨老师,坐下我们慢慢聊。” 杨伟民竖起耳朵等着听刘主任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于一个教职人员来说,能站在讲台上讲课无疑是作为老师最低的标准,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上讲台却成了一种奢望。 尽管当初天河小学撤了以后,他二话不说选择了提前退休,他只是不想给政府和学校添麻烦,不代表他不喜欢站在讲台上讲课。难道刘主任真的愿意让他进入中心小学继续教书,他杨伟民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经历过天上掉馅饼的事,难道还有例外? 刘主任观察着杨伟民的表情,喝了一口茶笑着说:“杨老师,大家都知道你是一位了不起的好老师,原则上你来中心小学代课那是理所当然,可是现在时代不同了,教学工作不比当年,先进的教学设备,新生代的学生,老师也应该与时俱进嘛!” 杨伟民听了刘主任的话,已经明白他再一次站上讲台的希望可能落空了。 刘主任接着说:“不过经学校研究决定,让你来后勤中心工作,工资正常发放,其他的待遇跟普通老师没任何差别,给你分单身宿舍,宽敞的办公室。” 杨伟民明白了,其实刘主任是想让他在学校打杂,他有些许的失望,但这种阴云马上就散去了,不管干什么?只要能为学校和社会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这就够了。 “行,谢谢刘主任,不过宿舍我看还是让给更需要的人吧!”杨伟民说。 “为什么?”刘主任惊讶地问:“你每天来回很辛苦,老师宿舍是特意为你申请的。” 杨伟民顿了顿说:“我还要带着天河村的两名留守儿童上学,我住下了她俩怎么办?更何况老伴一个人在家,她腿脚不好我也不放心。刘主任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耽误工作的。” “那行。”刘主任精心的安排被杨伟民拒绝,他心里稍稍有些失落:“我现在带你去后勤中心认认人,以后工作也好开展。” 刘主任带着杨伟民去了后勤中心。后勤中心在老师办公楼的五楼最左侧,办公室的格局跟老师办公室差别不大,只是桌子上没有书本和教案,角落里放着一些工具之类的,此时办公室里没有人。 刘主任说:“人都出去干活了,我已经通知他们了,一会儿就过来,趁着他们还没有过来,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咱们后勤中心大致情况,主要分为三大块:维护校园环境,保障师生安全,提供后勤服务。” “维护校园环境,包括环境卫生,植树绿化,花坛管理,垃圾清理,地面维护;保障师生安全,包括安全巡查,消防安全,校园安全,突发事件处理;提供后勤服务,包括文印服务,会议支持,家长接待,物品管理和采购,图书馆管理。” “前面两个版块都有专人负责,你就不用管了。至于后勤服务这块,你主要负责家长接待工作就行。”刘主任知道家长接待其实是个闲职,家长有什么事来学校都找班主任解决了,根本用不着后勤部的人支持。 “那接待家长都具体做些什么呢?”杨伟民是个尽职尽责的人,他想问清工作的主要职责,尽全力做好工作。 “随机应变,家长有什么顾虑和问题,你帮他们把问题解决了就行。”刘主任一秒钟之内就给一个本没什么任务量的工作下了定义,外人听来准确无误。 其实杨伟民的职位不好安排,既然赵校长说要给副教育局长面子那怎么能让杨伟民干苦力活呢,如果让杨伟民闲着什么事也不做,很显然也不行。家长接待工作是刘主任能想到的最适合杨伟民的工作了。 不一会儿四个人相继进了办公室,都笑嘻嘻地跟刘主任问好。 刘主任指了指杨伟民:“这位是后勤部新来的杨老师,你们别看杨老师是个黑瘦的小老头,他可是咱们全县优秀教师,曾资助过不少学生,是一位了不起的老师,你们大家一定要多担待,多向杨老师学习。” 众人连连点头说好。 刘主任走了。刚才刘主任在时还笑嘻嘻的众人,只有两个人留下来跟杨伟民打招呼。 第21章 心中的弦断了 “杨老师,我是负责保障师生安全的张旭。” 说话的人30岁上下,个子很高,站得笔直,他的体态和神情,让杨伟民联想到军人。 杨伟民伸出手跟对方握手,顺便介绍了自己。 “张旭是退伍军人,他可是我们后勤中心的主力,什么问题他都能解决,可厉害了!”插话的是位20多岁的小姑娘,她是四个人中留下的其中之一。 张旭笑笑:“杨老师,我先去忙了!” 姑娘端起桌子上的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杯,然后转向杨伟民:“杨老师,我叫王欢,是负责会议支持以及文印服务,外加图书管理工作的。我高中毕业就来中心小学上班了,已经在这儿上两年班了。我最崇拜老师,非常喜欢学校。我很早就听说过您了,您资助了那么多学生,真了不起!” “那后来呢!你怎么没上大学啊?”杨伟民觉得可惜,王欢是个热情爽朗的姑娘,没上大学可惜了。 王欢眼圈突然红了:“我其实学习还可以,高考前,爸妈带我去县城玩,被拦路开过来的货车撞倒,我受了轻伤,爸爸为了救我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妈妈双腿粉碎性骨折,再也站不起来了。爷爷奶奶走得早,妈妈只能依靠我。” “孩子,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受了这么多苦。”杨伟民听到王欢悲惨的身世,仅找不到合适的词安慰她。 “杨老师,让你见笑了。”王欢擦去脸上的泪水,继续说:“你别看咱们后勤中心就这么几个人,来头可都不小,那位牛皮哄哄的采购员,就脸上有一大块红斑的那个男的是学校某位领导的亲戚叫赵博,他总是趾高气扬的,跟谁都不说话,我也懒得理他。 还有负责种花种草,补院修墙的王大伯,他人也不错,就是不爱说话,干完了自己的活就坐在树荫下休息,也不跟别人多交流。剩余的两人都很好相处,一个是负责卫生的刘大妈,另一位就是门卫郭大爷,他俩忙着干活去了,所以没有过来。” “谢谢你,孩子!能这么细心地介绍他们给我认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王欢摆摆手:“不用了,杨老师,后勤中心工作都不忙,别看我负责得多,其实没多少活要干,不过今天我倒要忙上一阵了,早上领导给我一堆文件让我复印,我得先走了,要不然赶下班就完不成了。” 人都走了,办公室里只剩杨伟民一个人了,他看明白了,这后勤中心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有自己的职责范围,而他的工作—家长接待,听着似乎很重要,但实际上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杨伟民在刘主任办公室听到那一番话,他以为能重新站上讲台给学生们上课,只顾着高兴,没来得及想赵校长为什么要多方奔走撤销他退休申请,不过现在坐下来仔细琢磨,他还是想不明白。既然领导要让他再一次发光发热,那他就站好这班岗。 他左右四顾发现办公室并不干净,地上各种工具扔得乱七八糟,桌子上也满是尘土。 杨伟民打算先从打扫办公室的卫生开始,他将地上各种工具摆得整整齐齐,然后拖地扫地,最后将桌子以及窗户,擦得干干净净。 做完了这一切,杨伟民仔细审视办公室,舒服多了。 令杨伟民没想到的是,直到周四早上十点多,他也没有等到一个家长,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他什么事都没有做,杨伟民再也坐不住了,他打算找主任问个究竟。 杨伟民在刘主任办公室门口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正好王欢路过,杨伟民问王欢:“你知道刘主任去哪了吗?” “不知道!早上我看到还在办公室呢。”王欢说。 王欢虽然经常去领导办公室,给领导打印资料,布置会议室等等,但领导去哪了,她从来不太关注,也没有这个权利管领导的去向。 杨伟民等了半天,没等到刘主任,只能悻悻地回办公室,无意间看到迈着大步子在校园里走的人跟王勇超有点像,待要仔细看时,那人又转到教学楼的另一边,看不到了。 其实杨伟民没看错,他看到的人正是王勇超,他停好摩托车,打算去找学校领导。可他对中心小学新校区并不熟,再加上心里紧张,又怕碰到熟人,所以走路鬼鬼祟祟的。 王勇超此时躲在教学楼后面,掏出一根烟点上火猛吸一口。辞职信就在他兜里,只要他找到领导把辞职信交出去,沈瑜以后就要仰仗他了,当然可能会闹上一阵子,这王勇超是清楚的。 其实这几天王勇超心里也很纠结,本来打算周一就来中心小学将沈瑜的辞职信交上去。一则村委会有些事耽误了,二来他想只要沈瑜自己能从娘家回来,哪怕是给他一个笑脸,他就会悄悄撕了辞职申请,从此不再提沈瑜辞职的事。 但王勇超等了一天又一天,沈瑜不仅没有回来,他打电话,发微信不回,昨天晚上他实在等不住了,就跑到丈母娘家想把沈瑜接回来。 他骑着摩托车到沈瑜家门口,老远地看到大铁门敞开着,等他到门口的时候,门已经关上了,任他怎么叫也没人应,他像个疯子一样在大铁门上又踢又砸,过路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瞅着他。 他又急又气,拿起手机给沈瑜打视频,才发现她已经把他拉到黑名单里了。他连忙给沈瑜打电话,每次打过去都是通话中,他才恍然大悟,他的电话也被沈瑜拉黑了。 他强忍住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给丈母娘打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对方挂断了。 与此同时他还听到沈瑜说:“家里的人谁都不准接王勇超的电话,我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样对我,要不是他死缠烂打,我怎么可能嫁给他?” 王勇超心中那根弦砰一声断了,原来沈瑜根本不爱他,他付出了那么多,换来了这样的结局。一瞬间他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了,他摇摇晃晃跨上摩托车,跌跌撞撞回到家,迷迷糊糊喝了一瓶又一瓶啤酒,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晕晕乎乎地睡去。 天亮了,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脑袋昏昏沉沉。 “咣”一声院门被推开了。 第22章 递辞职信 王勇超心里一阵高兴,难道是沈瑜回来了?他衣服鞋子来不及穿光着脚跑到院子里,只见父亲提着一篮子菜走了进来。 “你大清早的干什么?”王勇超没好气地说。 父亲用脚踢着满院子的酒瓶:“你就这点出息?一个女人都搞不定,还想干什么大事?” 咣一声父亲摔上院门走了,王勇超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留不住沈瑜的心,或者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她的心,他也要把她的人留在身边,就像父亲说的,女人只要开始仰仗男人,她们就会变得乖巧起来。 他想到这里胡乱地穿上衣服,脸都来不及洗,跨上摩托车就来了学校。 王勇超回过神,狠命地吸几口手里的烟,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他扔掉手中的烟头,狠狠地踩了下去,恨不得将那烟头捻进土里。 学校里认识他的人只有杨伟民和周宁。 杨伟民他其实也不待见,要不是他,沈瑜不可能尽职尽责到那种程度,不可能在周末一接到学生家长的电话,不管不顾家里人的死活,就往学生家赶。 而周宁那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沈瑜笑得合不上嘴的男人,他一想起周宁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狠命地踢了几下烟头,那只烟头已经烂了,破了,跟土融合在一起了,几乎看不到了。 他怕他们做什么?他作为沈瑜的老公,替沈瑜来辞职关他们什么事?跟他们有几毛钱关系?尤其那个周宁,自己有老婆还总惦记着别人的媳妇,行不正,走不端,还有什么资格管别人的事? 他拉住一个学生问:“同学,老师办公室在哪?” 学生也许是被王勇超身上的烟味呛到了,也或许是被他凶狠的表情吓住了,口都没敢张,只用手指了指斜对面那栋灰色的楼。 王勇超放开学生,大踏步朝老师办公楼走去,他刚才忘了问学生领导办公室在哪了?现在又没有人可以问,只能一间一间地找,好在门上都有标识牌。 “你找谁?” 王勇超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他回头只见一位三十多岁,身材笔直的男人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我找......”王勇超一时不知道找谁可以辞职,他笑着说:“我是老师的家属,来找领导请假,请问要找哪个领导?” 王勇超没提沈瑜的名字,将辞职说成了请假,他不想太张扬,眼前的人他不认识,万一传到周宁的耳朵里,被沈瑜知道了,工作没辞掉,沈瑜还恨上他了。 “上三楼找刘主任。” 王勇超谢过了对方,噔噔噔一口气爬到三楼,他走了几步一眼便看到门上的标识牌上写着刘主任三个字,他走近才发现门紧闭着,他礼貌地敲门,没有回应,他又接连敲了好几下,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他四处看了看也没有人可以问,就靠在三楼栏杆上等刘主任回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转眼十一点了,仍然不见刘主任回来,王勇超心里火急火燎的。 正在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他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一位60岁上下的男人出现在楼梯口。 王勇超并没见过刘主任,他看到来人有官样,而且年纪不小,心里就断定他就是刘主任,他连忙笑着迎上去:“刘主任,你可算来了?” “你找谁?”对方又问一遍,王勇超明白这人耳朵可能有点背。 “我找刘主任。”王勇超提高了声音。 对方打量着王勇超:“你是谁?找刘主任干什么?” 王勇超说明了来意,最后还补上一句:“刘主任,我已经在这儿等您一个小时了。” “你是谁的家属?替谁辞职?”对方似乎是个较真的人,不问个明白绝对不罢休。 “沈瑜,我是他老公,她的脚伤得很重,恐怕没办法当老师了。”王勇超不得不实话实说。 “什么?脚伤了怎么就没办法当老师了?作为老师要有师德,这个沈瑜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王勇超有点不耐烦,这什么领导,怎么连自己学校的老师也不知道。 “沈瑜是从天河小学调过来的,她还没在中心小学教过书,脚受伤了就请假了,脚确实伤得很严重,没法教书了。”王勇超一直在强调沈瑜的脚伤得很重,没法教书了。 “哦!作为老师怎么能半路撩挑子,她的脚伤的到底有多严重?”对方说着打开了旁边办公室的门,王勇超看了一眼,这个办公室门口并没有标识牌。 “非常严重,不能走路了,所以......”王勇超本来想解释,想了想还是算了。 “哦,刘主任不在,你改天再来吧!”对方说着打开办公室门,直接走了进去,而后关上了门。 王勇超又气又恼,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刘主任,他瞎打听什么?他正要转身就走,迎面撞上满脸怒气的周宁。 周宁刚才在楼下听到沈瑜的名字,还隐约听到说要辞职什么的,似乎说话的人还有点像沈瑜老公,他连忙上楼来看看。 王勇超根本不想理他,转身就要走。 周宁挡住了王勇超的去路:“你来学校做什么?我刚听到沈瑜要辞职是怎么回事?她那么喜欢当老师,怎么可能会想到辞职?” 王勇超绕过周宁,径直往前走:“沈瑜辞不辞职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算老几?有什么资格管沈瑜的事?” 周宁上前一步,挡在王勇超面前:“沈瑜的事我是没资格管,但我知道她喜欢当老师,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可能辞职,如果真要辞职,肯定是你王勇超搞的鬼。” “是,又怎么样?”王勇超的计划被识破了,他反而坦然了:“那还不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事情能发展到这种地步吗?”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俩那么多年没联系了。“周宁平时心平气和的脸上杀气腾腾,他挥起拳,挥起拳头朝王勇超的脸上砸去,王勇超头一偏躲过了周宁挥过来的拳头,他往后退了三步,正好撞在门上”咣“的一声响,屋里的人也被惊动了。 门开了,白头发老人探出头,没好气地说:“你们干什么呢?这里是学校?” 周宁恭敬地说:“老校长,对不起,打扰您了!” 老校长已经退休三年了,但他每周都坚持来学校,虽然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公务了,来学校仅仅是在办公室坐一会儿,喝一杯茶,但他还是保持着多年的习惯。 王勇超真恨这个白头发老校长,他不是刘主任瞎打听什么,要不是他,他的计划不可能被周宁知道,真是倒霉透顶了。 “是男人就下去,我们好好谈谈。”周宁说。 第23章 游戏厅要关了 王勇超转身就走:“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你要是一意孤行,终将失去沈瑜,必将步我的后尘。” 周宁当初选择留在城里才会失去沈瑜,他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 王勇超停下脚步,周宁的话点醒了他。沈瑜虽然没什么脾气,但她只要做出了决定,就绝不会回头。 五分钟以后,王勇超和周宁站在操场上。 “如果你一意孤行,我现在马上打电话告诉沈瑜,说你假借她的名义来学校替她辞职。”周宁说:“你知道这样做会是什么后果?沈瑜的为人你应该清楚,当老师是她这辈子的理想,你毁了她的事业,她还会跟你一起过日子?” 王勇超气势汹汹:“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的事?你说的冠冕堂皇,当初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离开了沈瑜,你哪来的资格教训我?” 周宁长叹一声:“是她放弃了我,我说你要回天河小学,我就和你分手,五天后她毅然决然地离开我,回到天河小学,在她的心里事业是高于一切的,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王勇超看着远处,不说话。 “只要你不再找刘主任递辞职申请,我愿意调往县城,从此不再见沈瑜。”周宁说。 王勇超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周宁:“你说话算数?” 其实王勇超本没想断沈瑜事业的后路,只是觉得沈瑜去了镇上和周宁离得那么近,怕他们旧情复燃,可是后来事情发生了连锁反应,一环扣一环,似乎失去了控制。既然周宁要调去县城,切断了源头,那其他的问题岂不是解决了。 “只要你说话算数,我说到做到。”周宁说:“爱一个人,不是控制她,而是成全她,你懂什么是爱吗?” 王勇超感觉很惭愧,他口口声声说爱沈瑜,最近的所作所为无不是为自己着想,甚至冠冕堂皇地用父亲封建思想来为自己的愚蠢的行为当掩护,他断送了沈瑜的事业,让她当不成老师,成天以泪洗面,愁眉苦脸地活着,他自己真的快乐吗? 周宁迈着大步子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王勇超,我劝你最好放弃你那可怕的念头,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周宁走了,王勇超拿出辞职信撕得粉碎,他不知道拿着仿写的辞职信能不能真的辞职成功,但如果沈瑜知道他来学校拿着辞职信找过领导,那他跟沈瑜可能就真的完了。 他飞跑着赶上周宁,客客气气地说:“周老师,辞职信我已经撕了,我知道你是真男人,这件事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你最好也说话算数!”周宁说完扬长而去。 王勇超往车棚走,正好在校园里遇到杨伟民,他想乘机走掉,杨伟民叫住王勇超:“勇超,你来学校有什么事吗?我早上就在校园里看到你了。” “哦,没事,我就是瞎看看。”王勇超灵机一动:“我来镇上办点事,顺便来中心小学看看,沈瑜一直念叨着赶紧要来学校上班,我正好今天来镇上,所以到处走走看看,回去好跟她介绍学校的情况。” 杨伟民觉得王勇超今天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怪,就笑着说:“你这样有心,如此支持沈瑜的工作,我作为老师应该对你这么开明的家长表示感谢!” 杨伟民一番话,王勇超脸上有点发烫耳根发烧:“杨老师,您真是太客气了!跟师母比,我还差得远呢!” 王勇超跑向车棚,骑上摩托车一溜烟消失在校园里。 杨伟民会心地笑了,他记得上次沈瑜受伤以后,王勇超满是埋怨,似乎要将怨气都撒到他杨伟民身上,今天怎么突然改变了想法? 杨伟民在校园里愣了一会儿,转身往回走,他本来是找周宁的,办公室的同事说,他去操场了,没想到没看到周宁,却在半路上遇到了王勇超。 杨伟民找周宁其实是想跟他说说游戏厅的事,上周一他打电话给派出所投诉以后,派出所的人说会抽时间过来。最近这几天他又去看了游戏厅门照样开着,烦人的音乐依旧此起彼伏,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管? 杨伟民踏进老师办公室时,其他老师都不在,应该是去上课了,周宁正坐在座位上认真地写着什么。 “周老师,你忙着啦?”杨伟民问。 周宁看到来人是杨老师,连忙放下笔,拉过一把椅子:“杨老师,快请坐。” 杨伟民坐在椅子上,说明来找周宁的原因。 周宁倒了一杯水递给杨伟民:“杨老师,告诉你个好消息,游戏厅就要关门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杨老师一高兴,手里端的水都倒了出来。 周宁笑着说:“是呀,派出所的人前几天来了,责令游戏厅搬迁,不管它搬去哪里,反正以后影响不到学生了,不过.....” “不过什么?”杨伟民急忙问。 “不过搬家是需要时间的,最早也到下周五才能搬完,不过,之前爱玩游戏的同学告诉我,最近游戏厅在各处散播,免费打折的消息,恐怕这周末会有很多学生去游戏厅。” “他们这不是顶风作案吗?”杨伟民生气地说。 “难就难在他们并没有明目张胆地贴广告,只是在qq群里和微信朋友圈小范围扩散,又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跟派出所打电话恐怕也没啥用。” “唉!”杨伟民长叹一声:“我这周末去游戏厅堵着去,看哪个孩子敢进去?” “可是我这周末要回家,没法一起帮你盯着。”周宁说。 周宁已经跟他媳妇打电话说了要调回县城的事,他媳妇非常高兴,非要让他周五就赶回来,两家人一起吃顿饭,庆祝庆祝。他明白媳妇的良苦用心,怕他反悔,才要叫上双方父母,把这个消息宣布了。他这么多年亏欠媳妇很多,是该调回去的时候了。 “没事,那么小的一个门,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们年轻人事情多,你去忙你的就行。”杨伟民满不在乎地说。 “杨老师,其实游戏厅还有一个后门,这还是爱玩游戏的学生告诉我的。” “还有后门?”杨伟民思索着:“怪不得上周五,我守在门口一个学生没进去,我去游戏厅看的时候,居然有学生在里面玩,不过没关系只要有人守着学生就不敢来了,周老师你放心回家吧,你离家远,一周就能回那么一次。” 第24章 回天河小学 周宁感激地看着杨伟民:“杨老师,我把宿舍的钥匙给你,我做饭的家当都在,你可以做口饭吃,晚上还有个地方住。” 杨伟民一再推辞,周宁说什么也要让杨伟民拿上钥匙,杨伟民没法只好接住了周宁递过来的钥匙。 杨伟民从周宁办公室出来,脚步轻快了许多,终于有事做了。虽说他送孩子上学的前两周,也是无所事事地待着,那是因为他明白自己没工作,主要任务是送两个孩子上学。 可如今他是后勤中心的一员,天天闲待着,他觉得心慌,好在现在终于有事做了。 他边走边想,听周宁说游戏厅老板在qq群和朋友圈里扩散玩游戏打折免费,这样的力度,去的学生应该不少,可他一个人两个门怎么守得过来? 没人守到罢了,他在门口守着,好些学生从后门进去玩游戏,这不等于他啥也没做,白费时间吗? 突然他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能不能求后勤中心的人帮忙?他可以给他们管饭,管烟。杨伟民平进一碗凉皮,一顿牛肉面都舍不得吃,只要牵扯到工作,他愿意出钱出力。 杨伟民走进办公室,看到物品管理采购员赵博正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他自从来了后勤中心,还没跟赵博说过话,他平时几乎不进办公室,上次见了他,他问他人家都没理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他一起守门? 他一想到,如果找不到人帮忙,学生在游戏厅里浪费时间,就走到赵博跟前。 “赵总管,你忙着啦!”杨伟民问。 赵博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写,好像屋里除了空气,没有人。 “赵总管,你周末有空吗?”杨伟民又问。 赵博忽地立起身,拿上本子和笔扬长而去。 杨伟民见了王欢倒没有提周末要去游戏厅守门的事,因为他知道王欢周末还要照顾她妈妈。杨伟民思前想后,觉得应该问问门卫郭老头,周六日门卫没法休息,要正常上班,兴许他愿意帮忙也说不定。 杨伟民想到这里马上来到校门口找郭老头,此时郭老头端坐在校门口的岗亭里,眼睛盯着校门口出入口。 杨伟民轻轻敲敲岗亭玻璃窗,郭大爷用探照灯似的眼睛瞪着他看了一眼,也许郭老头看清了来找他的是学校里的人,门马上就打开了。 杨伟民礼貌地递上一根烟,说明了来意。郭大爷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的工作职责是守好门,把好关,你说的那些事情跟我没啥关系。” “你就当帮我个忙。”杨伟民笑着说。 “帮你忙,要是我这里出了问题,谁负责?你付得了责任吗?”郭老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杨伟民觉得郭老头说得有道理,寒暄了几句便走了,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周五放学以后,他在前门守了半天没见学生过来,等转到后门的时候,果然发现有几个学生偷偷摸摸地往游戏厅这边来了,全被他挡住了,还好好地教育了一番。 他为了守游戏厅的门,将近十点才从镇上往家赶,两个孩子一通抱怨,说回家晚了连饭都没得吃了。 杨伟民早给老伴打过电话,让多做点饭,他领着两孩子在自己家里吃了饭,才把她俩送回了家。 第二天,他吃了饭就骑上摩托车出发了,不到九点已经到了镇上。 有了昨晚的经验,今天杨伟民把摩托车前门一停,端坐在后门准备守株待兔,等了小半天,也没见一个学生过来,他跑到前门发现游戏厅门都锁上了,上面还贴着封条。 杨伟民记得很清楚,他早上来的时候门是大开着的,隔壁饭店的人告诉他,早上来了好几个民警,强迫老板关了门,门上贴上了封条,并敦促老板尽早把店里东西搬走。 饭店老板高兴地说:“真是一件大好事呀!孩子们一沾上游戏,不学习了,家务活也不干了,最可怕的还有可能学会打架斗殴了,你可真是大好人呀,办了一件好事。” 杨伟民虽浪费了大半天时间,但他心里高兴,只要不影响学生,他在游戏厅门后边坐半天,跟在家里晒半天太阳有啥区别? 他跨上摩托车正要回家的时候,手机响了,电话是周宁打来的。 “杨老师,我昨天跟派出所反映情况了,有人来管吗?” 杨老师高兴地把游戏厅贴上封条的事一并说了,临末夸奖周宁:“果然还是你们年轻人办事周到,我这把老骨头只会死守,不会变通呀!” 挂断了电话,杨伟民心情不错,摩托车骑得很快,等他的车骑到天河村梁顶上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天河小学孤零零地矗立在山脚下,鲜艳的五星红旗迎风飘动,他有了去天河小学看看的念头。 自从天河小学撤到镇上以后,将近二十多天了,他只去过一回,是去学校拿学生们的档案。 下坡路摩托车骑得很快,一转眼的功夫,杨伟民已经到天河小学校门口了。校门顶上天河小学四个大字依然清晰可见,可紧闭的校门提醒他,天河小学已经早就撤了,关门了,没有学生了。 他从挂在摩托车上的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天河小学的大铁门,哐啷一声推开门,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就连扑面而来的空气都是熟悉的味道,他踏进校门,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枯萎了,满院的枯枝败叶使得曾经干净整洁的校园狼藉一片。 杨伟民顾不上难过,也来不及伤感,连忙从旁边的工具房里拿出扫把,挥动着扫把将院子里的枯叶杂物扫在一起,又找来簸箕清扫干净,等他倒完垃圾再一次走进校门时,明显感觉舒服多了。 再回头看看房门紧锁的一间间教室,他再一次愁肠起来,纵使将校园打扫得一尘不染,没有琅琅的读书声,没有学生,做什么都是枉然。 杨伟民一屁股坐在教室门口,回想起曾经校园里书声琅琅,学生满座之时,他神采奕奕地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地讲,学生们坐在教室里全神贯注地听,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呀! 如今学校还是原来的学校,老师依旧是曾经的老师,可教室里早已人去室空,课桌上落满灰尘,无边的寂静笼罩着校园,让他有点窒息。 第25章 你从来就没爱过我! 杨伟民长叹一声,推开那间二十多天前还是三个年级的教室门,灰尘扑面而来,他走进教室,五张课桌孤零零地立在偌大的教室里,黑板上学生歪歪斜斜写过的字仍清晰可见。 他挪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他此时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不愿意想,只想静静地坐在那里,如果时间能凝固,他宁愿和天河小学、这间教室融为一体,成为这里的一份子,永远守护着这里的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伟民终于站起了身,他下定决心似的,提来仅剩的小半桶水,找来抹布,仔仔细细地将桌椅板凳擦得一尘不染,窗户亮洁如新。他顾不上歇息,将其余的教室擦洗打扫一番,看着满盆的脏水,再瞅瞅光亮如新的教室,他脸上浮上了一丝笑意。 他抬头五星红旗在风中飞扬,他走过去拉拽着绳子,将它降了下来,拍去上面灰尘,放在刚擦亮的课桌上,整整齐齐地叠了起来,仔仔细细地装进袋子里,认认真真地锁在了办公室的柜子里,就像在珍藏一件稀世珍宝。 他不知道天河小学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她的春天?他固执地以为只要保护好五星红旗,等到天河小学再一次书声琅琅,学生满座的时候,这面五星红旗又将飘扬在天河小学上空,迎风招展。 杨伟民在校园里久久地徘徊,像极了欲离家远行的游子。他走过一间间教室,踏遍校园里一寸寸土地,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尽收眼底,深藏于心。恍惚间琅琅的读书声似乎又在他耳畔回响,学生们灿烂的笑脸在他面前浮现。 他轻轻地锁上校门,绕学校转了一周,这才依依不舍地跨上摩托车,他决定以后不管多忙多累,每周一定要来天河小学看看,哪怕只是擦擦桌子,清扫卫生,只要不被遗忘,学校会依然保持着原有的风姿和样貌。 ..... 此时,沈瑜正坐在沙发上给诺诺叠衣服。诺诺已经两周没有回家了,她数学不太好,报了突击班,周末疯狂地补数学。她明天下午就要回学校了,孩子大了在家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了。 诺诺正逆光坐在门槛上滑着手机刷短视频,声音很大,各种奇怪的声音吵得沈瑜脑袋嗡嗡响。 “诺诺,你不要总刷短视频了!伤眼睛。” 诺诺转过头,继续滑着手机,似乎根本没听到妈妈的话。 沈瑜耐着性子,但声音明显比刚才高了一点:“诺诺,把手机关了!” 诺诺忽地站起身,走到沈瑜跟前,气呼呼地说:“妈,该你管的时候你不管我,我休息一下刷一会儿短视频怎么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沈瑜有点生气。 “难道不是吗?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上你那些学生,他们过不了河,你背着他们过,他们有点头疼脑热,你抱着他们去看大夫。”诺诺情绪激动,眼眶里闪着泪光:“我呢?打生下我,你就扔给爸爸和爷爷,难得周末有时间陪我,只要学校有点事,你便马不停蹄地走了。别人家的孩子去镇上都有人陪读,我呢?寄人篱下,孤零零地住在那个破屋子里,要是我表姑忙,我还得做一大家子的饭,帮忙照顾孩子......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爱过我?觉得我是你的累赘?” 沈瑜被女儿问得哑口无言,诺诺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她找不到什么理由为自己辩解,但她爱诺诺,有哪个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 “妈妈当然爱你呀!” 沈瑜试图去拉诺诺的手,被她一把甩开了,豆大的眼泪顺着诺诺的脸颊滚下来:“妈,你知道嘛?当我知道你要调到镇上的中心小学教书以后,我高兴得三晚上没睡着觉。我就在想,以后终于可以和妈妈住在一起,吃她做的饭,手牵着手在校园里散步,每天晚上抱着她的脖子入睡。而你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我,是你的学生,他们可以堂而皇之吃你做的饭,跟你睡在一张床上,听你讲睡前故事。我呢?” 沈瑜心里一阵难过,她扶着沙发靠背站起身:“诺诺,妈妈真的很爱你,可如果妈妈不管她们,她俩就上不了学,你知道她们家有多可怜吗?” 沈瑜试图拉女儿,诺诺躲远了,脸上浮上凄苦的笑容:“又是学生,你什么时候想的都是你的学生,在你心里学生永远是最重要的,我算什么?爸爸又算什么?”诺诺说完用袖子拭去眼泪,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屋子,飞出院门。 “诺诺!”沈瑜跌坐在沙发上,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沈瑜的脚还没完全好,要不她早追出去了。对这个家,沈瑜承认她关心的确实太少,但她真的很爱他们,就像这次王勇超在周宁面前大发脾气,晚上还跑去隔壁屋子睡了,他明明知道她脚还没好,下不了床,一声不吭就去上班了,连点吃的都不给她? 她没一哭二闹三上吊,只是回趟娘家,没接微信和电话而已,她本来想着这一次要让王勇超吃点苦头,知道惹她的代价。 可她还是不忍心,王勇超往她家跑了三趟,说了几句好话,她就跟着他回来了,要不是爱这个家,以她的性格,她非在娘家待上三五个月,直到磨得王勇超没了脾气,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从心里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她才肯跟他回家。 还有诺诺,她总说她不爱她,如果她不爱她,她怎么会在半夜时分看着熟睡的诺诺傻笑;如果她不爱她,怎么会在她去镇上上学以后,天天偷偷地拿着女儿的照片哭泣;如果她不爱她,怎么会在她数学跟不上的时候焦头烂额地找老师给她补课;如果她不爱她,怎么会一眼望两眼地盼她回家;如果她不爱她...... 沈瑜的思绪被杂乱的脚步声拉了回来,等她回过神,看到公公和妈妈进了屋子,后面紧跟着垂头丧气地诺诺。 “你们怎么都来了?”沈瑜不解地问:\"诺诺,你没事吧!\" 王桂秀气呼呼地走到沈瑜跟前“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诺诺一周就回家一次,你怎么又骂她了?” 第26章 你就不管我! “我没骂!她.....”沈瑜试图解释,被王桂秀打断了:“你没骂,孩子都跑到村口的望山村,蹲在山头上偷偷抹眼泪呢,要不是你王大爷恰好路过给我打了电话。出点啥事可叫人怎么活?孩子没坐稳万一从山上摔下来怎么办?或者哭太长时间昏过去又怎么办?” 王桂秀说着拉过诺诺搂在怀里,像哄小宝宝一样拍着手哄她。 “妈,诺诺她说我不爱她,可天河小学那两个学生,如果我不管的话,就上不了学,再说了我怎么不爱诺诺了?”沈瑜气这孩子,怎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跑到山上去干什么? 王铁柱往凳子上一坐,拿起旱烟猛吸一口:“瑜儿,你要去镇上教书,离家那么远,我们都没拦你,你教你的书,家里有勇超撑着,还有我这个老不死的帮衬着,家里一切的活计事情能安排妥当的安排妥当,实在安排不过来的,哪怕是拼尽我这把老骨头的所有力气,我也给你们办了。” 沈瑜觉得公公可真会拣好听的说,他当初摆明了不想让她去镇上教书,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同意了,估计王勇超没少费口舌。 王铁柱吸口烟继续说:“可诺诺是你的亲骨肉啊!都在勇超表姐家住了三年了,你去了镇上能帮衬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就不能照顾咱家的诺诺呢,本来诺诺小时候你照顾的就少,这孩子跟你不亲,我想着你到了镇上,你们娘两的关系会缓和一些,没想到你又要照顾别人家的孩子,诺诺能不伤心吗?” 沈瑜不是不懂公公说的道理,可她是老师,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孩子失学,她们还那么小,不上学他们这辈子就完了。为什么当初杨老师能在她快要失学的情况下可以挺身而出帮她,而她就不能帮帮别人家的孩子。 沈瑜没反驳,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 “对,你公公说的一点没错!”王桂秀赞成地说:“我一直不同意你带着别人家的孩子,你以为孩子那么好带呢?你带着人家的孩子,就得担一份责任,磕着,碰着,算谁的?这种事情就是你要是带得好,没有人觉得你有多大功劳,万一孩子出点啥事,到时候有的是人来戳你脊梁骨。” 沈瑜心里郁闷极了,孩子好好在学校上课,怎么就会出事? “妈,你非要把事情往坏处想吗?”沈瑜没好气。 王桂秀接过话:“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呀!再说了,你总得替咱们家诺诺想想呀!孩子寄人篱下都三年了,你为什么就不能陪陪她,你看这孩子多可怜,生了她你就得付责任。” “对,瑜儿,你妈说得没错。”王铁柱说:“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同意,你不管自家的孩子,照顾别人家的孩子,带着她俩上学。这么多年了,你为这个家做的贡献有多少你自己清楚,家里的活我跟勇超两个人全包了,诺诺你也没怎么带,我们从来没怨过你,可这件事我管定了。” 王铁柱说完旱烟杆在鞋子上敲得砰砰响,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对沈瑜表示抗议。 “你要清楚,你首先是王家的儿媳妇,勇超老婆,诺诺妈妈,然后才是老师。你是大学生,文化人,连这一点总不会分不清吧!”王铁柱理直气壮地补充道,似乎沈瑜要带着别人家的孩子上学,不管诺诺,就是大逆不道。 越说越离谱,上纲上线,沈瑜再也忍不住了,她站起身斩钉截铁地说:“不管你们说破天,这两孩子我管定了!” 此话一出,众人哑然,王铁柱满是皱纹的脸上浮上难以言说的表情。 “瑜儿,你咋这么固执呢!”王桂秀恨铁不成钢:“你上次不是说杨老师已经在中心小学上班了吗?这么长时间他能带着两孩子上学,为什么以后就不行?更何况上班了就会分宿舍,他一个人带着两孩子不是也可以吗?” “妈,我红口白牙在两位老人面前赌咒发誓地保证过,要带两孩子上学,”沈瑜真是心力交瘁:“杨老师五十六岁的人了,他不是小年轻,他骑的那辆摩托车已经十几年了,已经很旧了,他一个人骑着都费劲,更何况还要带两小孩,他每天起早贪黑,是铁人也会累的呀!再说了家里的师母腿脚不方便,他怎么可能住在学校,不管师母。” “所以,为了别人你就不管我了是吗?”诺诺脸红脖子粗地质问妈妈。 “诺诺,妈妈没有不管你,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放学了就来中心小学,吃过饭后,在宿舍写作业,晚上回你表姑那里住,我就不明白了,这怎么就成不管你了?”沈瑜一张嘴要跟三张嘴对抗,她真的有点力不从心。 “不用了,反正在你心里我也是无关紧要的人,你带着你的学生上学吧,我不用你管!”诺诺说完挣脱外婆的怀抱,捂着嘴跑出了屋子,王桂秀边跑边喊追了出去。 王铁柱抬起旱烟杆狠狠地在桌子上敲了两下,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边走边说:“为了别人,连自家孩子都不管不顾了!没一点当妈的样!” 沈瑜本想给诺诺打电话,一想到妈妈追出去了,应该不碍事,就没打,更何况她现在打,她肯定也不会接的。 沈瑜跌坐在沙发上,她是照顾家少一些,对诺诺有亏欠,这么多年她已经想办法在弥补了。小孩子跟她闹点脾气,她能理解,小孩子嘛都希望家长把她捧在手心里。 沈瑜小时候也是这样,她总觉得爸爸更关心哥哥,她天真地以为是她学习不好,所以她就拼命地学习,成绩一次比一次考得好。可爸爸似乎越来越讨厌她,甚至到最后反对她上高中,她才恍然大悟,原来爸爸是嫌她学习太好,不能早点出去打工赚钱,才那么不喜欢她。 自从沈瑜明白了爸爸的意图以后,她难过了好久,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不应该被妈妈生下来。 所以当诺诺说,妈妈,你是不是不爱我时,沈瑜是极其注意的,她想拉着孩子沟通,告诉她,妈妈是爱她的,可没想到,她不愿意听,还跑到山上哭。 沈瑜不怪诺诺,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陪诺诺的时间确实太少了,缺少沟通。她气的是,公公和妈妈,他们都六十多岁的人了,难道不明白为人师表就应该无私奉献,辛勤付出。 尤其是公公满腔的抱怨,还骂她心狠,她到底做错什么了? “咣”的一声响巨响,王勇超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第27章 扪心自问 “勇超,怎么了?”沈瑜问:“你看到诺诺了吗?她好像生我气了。” “你问我?诺诺不是你气走的吗?”王勇超气呼呼地坐在凳子上:“诺诺哭着回学校了,你怎么坐得这么稳?管都不管?” “什么?”沈瑜吃惊地问:“她怎么回去的?坐谁的车走了?她的校服还在这里放着呢,上学穿什么?” “班车!” 村里每天有一趟开往县城的班车,送完人后,会停在镇上,镇上才是终点站。 “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沈瑜生气地说:“你就不能拦着点吗?” “我拦得住吗?诺诺是你气走的!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沈瑜垂下眼:“我不想跟你吵!” “没跟你吵,我是急的,你总说孩子不听话,你又何曾听过劝。”王勇超似乎摆明了就是跑来跟沈瑜吵架的:“我爸,你妈,诺诺三个人还劝不住你,你就不能偶尔为诺诺考虑一下嘛,她还是个孩子,过了年才满十二岁。” 沈瑜没说话,所有的人都来指责她,就连王勇超也不理解她,她心里很难过。 王勇超一口气劈里啪啦列了沈瑜十几大“罪状”,自从诺诺生下以后沈瑜就没怎么带过;周末只要学生或者学校有事,她就马不停蹄地赶过去,根本不管家里忙不忙;只要下雨,沈瑜就会和杨老师一个个背着住在右岸的孩子过河,根本不顾家里诺诺还发着高烧;学生生病了,她背起学生就往大夫家赶,可从没背着诺诺去任何地方玩过;农忙时节,家家都在抢收庄稼,沈瑜学校照去不误,从不管他王勇超干活的时候,诺诺谁来照顾;..... 临了王勇超伤口上撒盐似的加上一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诺诺和我?” 王勇超数落沈瑜罪状的时候,沈瑜想到这些年对诺诺的亏欠,想到这么些年对这个家微薄的付出,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当听到王勇超声色俱厉的质问时,她再也绷不住,捂住脸呜呜咽咽地哭了,哭声如泣如诉,悲怆之极。 王勇超心里惦记着诺诺,来不及,也顾不上哄沈瑜。他拿起诺诺的书包和衣服,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些吃的,放在摩托车上,他临出门的时候听到沈瑜的凄怆的哭声,甚至比刚开始哭的时候声音还大。 他以往只要听到沈瑜的哭声,心里会很难过,今天他心里很繁乱,只想逃离,离开家,把这哭声远远地抛在脑后。 他骑着摩托车一脚油门踩到底,摩托车沿着宽阔的公路飞驰,耳边风声呼啸,村庄,路边的树,错综交错的田野都被远远地抛在身后,突然刺耳的汽笛声唤醒了他,他从恍惚中回过神,一辆大卡车已近在眼前了,还好对方发现得及时,极早地刹住了车。 在那一刹那,他脑海里闪过沈瑜的音容笑貌,回忆起他追她时坐在望山村山顶上看日出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大卡车开走了,他将卡车停在路边,给沈瑜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好久也没有人接。 此时沈瑜爬在沙发上哭得死去活来,她觉得所有的人都抛弃她了,就连平时对他疼爱有加,懂得她理解她的王勇超,也看不习惯她的做法,她哭得那么伤心,他不管不顾就那样走了,尽管她知道王勇超去学校找诺诺去了,但她还是很伤心。 沈瑜一直以为她是一位好老师,做的也是大家认为对的事,为什么到了现在她尽落了个众叛亲离?太让她失望了,曾经王勇超不是说,你只要当好你的老师,家里的一切交给他吗?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沈瑜越哭越难过,越哭越伤心,天渐渐黑下来了,窗外冷风阵阵,黑暗铺天盖地侵袭着她,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无助。似乎眼前的家变成了无边无沿的黑洞,随时都有可能把她吸进去,她想挣扎,想喊。可无论怎么努力都喊不出声,怎么挣扎都逃不过黑暗的折磨。 她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她感觉整个人好像飘了起来,她的生活似乎在倒退,倒退到从前。她从来没有当过老师,没有因为教学工作而耽误照顾这个家。或者哪怕是她当这个老师,她是一个铁石心肠,无论江夏外婆和王悦奶奶多么的可怜,她都当没看见,不顾她们说什么,只是机械地说完自己该说的话,然后转身离开。 她不要管学生能不能过得了河,也不用管他们能不能上得起学,只是按时按点上完课,然后该回家,该陪孩子陪孩子。 那么这样的自己她真的喜欢吗?她大喊一声,这不是她自己,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看不起这样的自己,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借着月光,她清晰地看到了屋子里的所有物件,她擦掉脸上的泪水,不论怎么样,她不能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哪怕亲人不理解,家人因此而跟她翻脸,她都选择要帮助学生,做一个好老师。 这不仅因为杨老师曾经帮助过她,她要用这种方式尝还或者说将这份爱心传递下去,更是她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殷切的期望。 她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明白了自己心中期望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她就不再纠结,不再焦虑,也不再彷徨,不管前面有多少阻碍,她都要勇往直前,她知道现在家人无法理解她,以后他们会懂她的,与此同时她也希望找更多的机会去弥补家人。 沈瑜站起身,摸索着打开了灯,白炽灯把家里照得亮堂堂的,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泪痕,头发凌乱,憔悴异常。 一回头,看到诺诺小时候抱过的玩具躺在沙发的角落里,她心里揪了一下,连忙拿起手机给诺诺拨了电话,电话响了好久,一直没人接,她心里一阵紧张,连忙给王勇超打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勇超,你是不是给诺诺送书包和校服去了?孩子怎么样?”沈瑜慌忙问。 “对,我送完东西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没接,我着急,放下东西就赶紧回来了,也没和诺诺多聊,不过我走的时候,诺诺正跟表姐的小女儿看电视呢!” 第28章 有了新任务 听到王勇超这么说,沈瑜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在网上看到过太多的孩子因为跟家人吵架冲动之下,做了无法挽回的事,她也害怕呀! “你没事吧!我那会儿只顾着诺诺了。” 王勇超关心她的话虽有只言片语,但沈瑜犹如感受到了春风化雨般的温暖,滋润着她的心田。 “我没事,本身是我亏欠孩子,她这么做我完全能理解。”后半句话沈瑜硬是咽了回去,她想说大人们的指责其实不管是对于孩子,还是她自己,都没有任何的好处,反而会增加了她跟诺诺之间的隔阂。 王勇超半晌没说话,其实他也是这么认为的,沈瑜为了工作欠家里的太多了,如果不是她爱沈瑜,不是为了这个家,他早就撩挑子了。 他的摩托车拐上了进村的路,借着月光他隐约看到村口好像立着一个人,他心里一激灵,这么晚了,怎么路上还有人? 王勇超匆忙挂了电话,打开了远光灯,加快速度,等车灯晃过人影,他才发现原来村口站的人是他父亲。 他急忙停下车:“爸,你这么晚了,不回家,站这儿干什么呢?” 王铁柱吸一口旱烟,烟嘴上的火光明明灭灭。 “爸,你倒是说话呀!”王勇超着急地说。 “上次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王铁柱补充道:“一个女人没一点女人样,连自己孩子都不管了,像什么样子?你看看村里哪有一个女人跟她一样的?” 王勇超明白爸爸说的是沈瑜,也知道他口里的“上次说的话”就是先断了沈瑜的后路,辞了她的职。 “爸,我想过了,我跟沈瑜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是老师,你那会儿还总说我高攀了人家,现在又嫌弃人家老师的工作了。 她喜欢当老师,我知道她的脾气,如果让她在家庭和工作中间选,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工作,我不想失去她,不想离婚,不想诺诺没有妈妈。”王勇超说得很激动。 “你......”王铁柱恨铁不成钢,长叹一声:“真是羞仙人啦!你一个男人一点当家的样子拿不出来,任凭一个女人胡作非为,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怂包?” “爸,我们的事你就别管了,我相信沈瑜去了中心小学,和诺诺的关系会慢慢缓和的。” 王铁柱袖子一甩,迈着大步子扬长而去。 王勇超愣了一会儿,骑摩托车回家了。 ...... 新的一周开始了。杨伟民刚到办公室,干粮还没来得及放,王欢气喘吁吁地跑进办公室:“杨老师,刘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越快越好!” 杨伟民觉得奇怪,刘主任找他有什么事,还这么急?他上周本来要找刘主任说一下工作的事,这不正好吗? 杨伟民顾不上听王欢叽叽喳喳说周末发生的趣事,连忙下楼,敲响了刘主任办公室的门。 屋里传来刘主任的声音:“进来!” 杨伟民推开办公室门,走了进去,刘主任正往茶杯里倒水呢,看到刘主任进来,笑着说:“杨老师,你请坐。” 杨老师坐在沙发上。 刘主任端着茶杯坐到了杨伟民的对面:“杨老师,沈瑜最近怎么样?你有没有去看过她?” 杨伟民知道沈瑜已经三周没来上班了。 “最近没去,不过沈瑜上周给我打过电话说脚差不多快好了,下周差不多就可以上班了。” 刘主任抿一口茶:“是吗?我怎么听说她要辞职,上周四他老公拿着辞职申请到处找我呢?” 杨伟民听了刘主任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那天是在学校看到了王勇超了,可他说先来学校看看情况,根本没提辞职的事啊! “不可能沈瑜还是很热爱老师这份职业的,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不可能辞职的!” 刘主任点点头:“要不是老校长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这事。为这事老校长给我大发了一通火。老校长在电话里怒气冲冲,老师怎么能没有一点师德,脚伤了就不能当老师了,就要辞职,像什么话?” 杨伟民静静地听着,老校长在中心小学当了一辈子校长,退休了仍然鞠躬精粹,每天都来学校,确实让他敬佩。 刘主任转着手里的茶杯:“我叫你来,就是想让你从侧面打听一下情况,周宁周老师要调到县城去了,又走了一位好老师,沈瑜要是再辞职了,这中心小学的门面就撑不住了。” 目前中心小学老师将近六十多人,可西北师大毕业的高才生就沈瑜和周宁两人。 “刘主任,那我回去马上打电话问问。” 刘主任又喝了一口茶:“你这样,去沈瑜家里看看她,告诉她我盼着她赶紧走马上任,学生们也期待着她呢?” 杨伟民答应了刘主任,他要离开刘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刘主任。”杨伟民有点不知道如何张口。 “杨老师,你还有事?”刘主任已经坐在办公桌后面,看这架势是要开始工作了。 “对。”杨伟民重新坐回到刚才的位子上:“就是你给我安排的这个职位太闲了,我想着能不能让我干点别的工作,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刘主任笑了:“那这样吧!有家长的时候你就接待,没有工作的时候,看后勤部的人谁忙就帮一下嘛!要是你还有精力,完全可以参与到教学工作中嘛!你当了一辈子老师,还是有自己独到的实践经验的嘛!” 杨伟民听了刘主任的话,乐了,他巴不得可以参与更多的工作,杨伟民谢过了刘主任,迈着轻快的步子出了刘主任办公室,本打算先回办公室脱掉厚重的护膝和厚外套。 虽然是深秋,但他已经穿上厚夹衣戴上护膝了,因为骑摩托车实在是太冷了,再加上他早出晚归,没有厚衣服和护膝,他那把老骨头撑不住啊! 刚走到五楼,他看到校园里负责栽花种草,修墙补院的老王正用独龙手推车推着一满车草绳。杨伟民对种树也略有了解,知道草绳是用来裹在树上,预防新栽的树冻伤,在寒冷的冬天起到防寒保暖的作用。 这么一大车草绳一个人要缠到什么时候,想到这里王伟民连忙往楼下走,他正好给老王搭把手。 第29章 帮忙被拒 杨伟民走到跟前,老王已经拽着草绳往树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树渐渐变得臃肿起来。杨伟民站着看了半天,老王连头也没抬,似乎整个身心都在那草绳和眼前的树上,他一圈又一圈缠得很起劲。 “老王,你干得真带劲。”杨伟民提高了声音说。 老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看一眼杨伟民,继续干他的活。 杨伟民早听王欢说过,老王不怎么爱说话,不愿意跟别人多交流。他拿起另一个草绳的头子,在另一棵树上缠起来,哧溜哧溜不一会儿,就缠了大半尺高。 杨伟民回过头,发现老王瞪着大眼睛正盯着他。杨伟民还没来得及说话,手里的草绳就被老王撤走了,尽管他的手上满是老茧,还是被草绳连勒带扎,出了血。 “老王,你这是干什么?”杨伟民不解地问。 老王一句话没说,蹲下身继续缠草绳,好像杨伟民根本不存在,刚才发生的事也跟他无关。 绳子一圈又一圈绕上去,瘦细的树杆变得粗壮起来。杨伟民恍然大悟,莫非老王是怕他抢了他的工作? 杨伟民笑着说:“老王,我就是一闲人,我是看你忙过来帮你忙的。” 话音才落,老王转过身,瞅了一眼杨伟民:“杨老师,不敢麻烦你!” 半天老王终于蹦出这么几个字,杨伟民想解释的时候,老王又闭口不言语,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杨伟民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帮忙人家又不领情,他左右为难。 “杨老师!” 杨伟民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回头原来是周宁。 周宁迎上来:“杨老师,我找你有点事,没想到你跑到这儿看热闹来了,走,去我宿舍。” 周宁的到来,解了杨伟民尴尬两难的处境,他跟着周宁去了他的宿舍,宿舍很乱,桌子上床上到处堆着书以及被卧杂物,几个拉杆箱立在地上。 周宁挪过椅子:“杨老师,你快请坐,我正在收拾东西呢,买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现在要搬走了,一收拾才发现东西可真不少。” 周宁指着桌子上的一堆书说:“杨老师,这堆书太重了,我拿不动,你看看有没有你想看的?” 杨老师瞅了一眼都是诗歌,散文,小说之类的书,他早过了做梦的年纪,不看这些书了,再加上眼睛也不行了,书看几页眼睛就累,他好久都不看书了。 杨伟民谢绝了周宁的好意。 “那我把宿舍的钥匙给你留下,等沈瑜来了,让她把这些书搬自己办公室去,这些书她喜欢看。” 提到沈瑜杨伟民就想起了刘主任说沈瑜要辞职的事,便问道:“周宁,刘主任说沈瑜要辞职,你听说了吗?” 周宁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放心吧,沈瑜是不可能辞职的。” “刘主任说沈瑜老公王勇超来学校替沈瑜交辞职申请,上周四我确实在学校里看到王勇超了。”杨伟民愣了一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情况?” 周宁摇摇头:“没有,我不知道,前天我给沈瑜打过电话,她还说下周就可以来中心小学上班了,她那么喜欢当老师是绝不可能辞职的。至于王勇超有没有来替沈瑜交辞职信,我不知道。” 周宁隐瞒了王勇超来学校替沈瑜辞职的事,这是他跟王勇超之间达成的协议,他说话算数,既然当初他答应王勇超不跟第三个人说,他就绝对不会提半个字。 “哦!那就好!” “杨老师,这几天就可以先住在我宿舍,后面跟刘主任说下申请个宿舍,这些做饭的家当都可以留给你,你年纪大了,现在天越来越冷了,来回跑太累了。” 杨伟民再一次谢绝了周宁的好意。他惦记着江夏和王悦两个学生,更不放心把老伴一个人留在家里。 “杨老师,我大概明天就走了,柳小人要得急,调离申请刚发,那边就急着让我去学校上课,这些书就拜托你了。” 周宁说的柳小指的就是柳湖小学。 “没问题!沈瑜来学校了,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 周宁愣了一会儿问:“杨老师,你跟王大伯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杨伟民尴尬的笑笑,跟周宁一来二去说了情况。 周宁长叹一声:“杨老师,您教了那么多年书,现在沦落到打杂的份上,我真的有点看不过去。当然我不是说当老师和栽花种树哪个工作更高贵,我只是觉得您当了40年老师,现在让你干杂活,有点太可惜了,我现在就找刘主任说道说道,反正我都是要走的人了,就不再有什么顾虑了。” 杨伟民拉住了周宁:“不用去了。现实的情况就是这样,社会在飞速发展,新时代的学生,应该配备具有新思想的老师,这样才能与时俱进,我确实老了。” 周宁没想到,杨伟民有这么高的觉悟。 杨伟民接着说:“之所以当初应下刘主任去后勤中心上班的差使,是想着这把老骨头还能为社会,为学校,为教育事业略尽一些绵薄之力,所以不存在可惜,也根本没有浪费这一说。” 周宁更觉惭愧,跟杨伟民比他真的做得太少太少了。当初当老师是因为专业调剂到了西北师大,毕业后其他工作不好找,又不愿意跟着爸爸做生意,就当了老师,后来是为了沈瑜才调到了中心小学。 他承认在中心小学,他确实慢慢地喜欢上了这份工作,但仅仅是喜欢而已,根本达不到像杨伟民这样,舍己为人,甚至忘我的境界。 “杨老师,怪不得他们都说您是一位了不起的老师,现在我才明白有些话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 杨伟民笑笑:“其实呀都是大家瞎传的,我只是做了一个老师应该做的事。” 这句话,只有短短的几十个字,但分量很重,句句砸在周宁的心上,他在想,他是不是也能成为像杨伟民这样的好老师呢? ...... 杨伟民从周宁办公室出来,不知道要去哪,给老王帮忙碰了壁,他不知道还能干点什么?心里很焦灼,他这人就是劳碌命闲不住! 第30章 被人嫌弃 杨伟民在学校里晃悠了一圈,无意间看到绿墙外拔地而起的建筑,他感叹同样是二十多天,他几乎什么都没做,而工程队的这些汉子们已经干了一件不小的壮举。 他走了几步,回头再看在不久的将来,即将要落成的学生宿舍和食堂,再想想自己,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天河小学在他手上关门了,如今来勉强到中心小学上班,却一天天无所事事,杨伟民的心里更觉焦灼和不安,他加快了脚步往办公楼走。 伴随着一声下课铃声,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出教学楼,同样的校服,一样鲜红的红领巾,叽叽喳喳的吵嚷声,杨伟民看得呆住了,天河小学又一次在他脑海里闪现。 虽然天河小学学生最多的时候也不及中心小学在校学生的八分之一,但他曾为学生们簇拥着进教室的画面感动着,再想想如今的天河小学冷冷清清,他本就焦灼的心上又平添了一份愁肠。 杨伟民直愣愣地立在那里,等所有学生都走完了,他才恍恍惚惚地往办公室走。 此时的校园里好静,大部分学生都回去吃饭了,老师也回宿舍做饭去了,他看着空荡荡的教室,不知不觉来到一年级三班教室前,透过窗户,他看到教室里王悦和江夏正就着桌子吃饭呢!两人有说有笑,很开心的样子。 杨伟民没忍心打扰她们,轻手轻脚离开了,二十多天过去了,这两孩子已经习惯了中心小学的生活,大人们也会变着花样给两孩子做可口的饭菜,对于这两孩子,他现在挺放心的。 杨伟民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看到老王端着饭盒进了后勤中心办公室。后勤中心总共六个人,赵博,张旭和王欢三人离家近,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饭了,其余的人离家远,带了饭在学校吃,而门卫郭大爷不论是吃饭还是休息,都在岗亭,几乎很少进办公室。 杨伟民刚来学校的时候,怕江夏和王悦不习惯,总带着饭去一年级教室和她俩一起吃;后来又怕学生乘中午的空档去游戏厅玩,一到中午他就带着饭去游戏厅门口守着,几乎没怎么在办公室吃过饭,也很少跟老王他们,尤其是老王和王欢口中的刘大妈聊过天。 今天早上他去帮老王,老王没领情,其实跟平时他跟他们相处的时间太少,他们还不了解他,杨伟民总结道。 这么想的时候,杨伟民加快脚步上了五楼,远远地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那个老杨今天帮你干活去了?”这是刘大妈的声音。 “哼!我没让。”这是老王的声音。 “为啥,他一天天闲着,给咱们帮帮忙,咱还能省不少事?这不是皆大欢喜吗?”刘大妈又问。 “多一个人就要多一份钱!”老王说。 “你是说要是他能干咱们的活,领导就不会留着咱们了?可他不是在整个县都是很有名望的教师吗?怎么会跟咱抢活干?” “指定教不成书了,不然会安排到后勤?” “对啊!当初赵博可不就是这么进来的吗?后来把原先的采购员代替了。”刘大妈恍然大悟似地说:“老王呀,还是你想得周到,咱们一把年纪了找一份工作不容易,再说了在学校里上班既清闲,又没那么多事,要是这份工作丢了,上哪找这么好的工作去?” ...... 杨伟民终于明白了老王不让他帮忙的原因,他立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果现在进办公室,老王和刘大妈势必知道他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了,这会使他们更疏远他。 如果不进去,他一走动势必有脚步声,他们会不会更多心? 杨伟民站了一会儿,放轻脚步转身下了楼,过了一会儿他才若无其事地进了办公室。老王和刘大妈已经吃完了饭正在收拾餐具呢! 杨伟民笑嘻嘻问:“老王,刘大妈,你俩吃完了?” 刘大妈其实并不老,比杨伟民年纪还轻些,只是他不知道叫她什么,就跟着王欢这么叫。 刘大妈立起身笑着问:“杨老师,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呀!我这里还有半包咸菜,你要是不嫌弃,就吃了吧!” 杨伟民接过刘大妈手里的半包咸菜:“谢谢!我正好下饭吃!”顺便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给老王。 “老王,抽支烟!”杨伟民不想提早上的事,有些事越解释越说不清,越描反而越黑。 老王没接杨伟民的烟,拿起饭盒迈着大步子出了办公室。 刘大妈尴尬的笑笑:“老王这人就这样,话少,不爱跟人交流,刚吃饭的时候,他还说有好些活没干完,估计是忙着干活去了。”刘大妈说着也往外走:“我吃得有点撑,杨老师,你先慢慢吃,我去外面溜达溜达。” 杨伟民拿着烟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他笑了笑收回了烟,看来以后不能帮老王和刘大妈了,否则他们非得把他当成要抢他们工作的人。 杨伟民拿出饭盒吃饭,虽然肚子饿得发毛,他拿起筷子又放下,心里面很惆怅啊!他不能帮他们干活,他还能干点什么呢?总不能就这样闲着吧! ...... 经过这次帮老王被拒事件之后,杨伟民再不敢贸然去帮别人忙了,也没有一个家长来找他解决问题,杨伟民觉更清闲了,他顿觉度日如年。 周三下午快要放学的时候,王欢突然兴冲冲地跑来找杨伟民。 “杨老师,我明天要请一天假,带我妈去县医院看腿,你能不能帮我顶一天工作。”王欢着急忙慌地说:“我已经跟刘主任说了,他说让我找你帮忙。” 杨老师欣然答应,他闲了周一一下午,周二一整天,已经快要发霉了,待着无事可做的每一分钟时间都比平时长了好几倍,有事情可做,真的是太好了。 王欢感激地道谢,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我把明天要做的所有事情列了个清单。杨老师拜托你了,我现在就要走,我挂的号是早上八点的,今天得赶到县城住下来,你放心,我明天下午准能赶回来,不会麻烦你太久!” 杨伟民接过纸条:“王欢,那你赶紧去吧!不要耽误了给你妈妈看病,明天我帮你顶着。” 王欢跑出办公室,又折回来:“杨老师,要是有其他什么事,领导叫我的话,你也帮我顶一下,谢谢你,杨老师。”王欢说着掏出一串钥匙交给杨伟民,并告诉他那个是资料复印室的钥匙,那个是图书馆的钥匙,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第31章 学先进设备操作 王欢走了,杨伟民拿着王欢给他的纸条细细地看: 一.九点小会议室组内老师开单元备课会;十点大会议室听评课总结会;十点十分小会议室每月班主任例会;晚上六点大会议室全体教师纪律作风整顿会。 (以上会议要提前预定好会议室,确保演示设备和网络连接正常,会后清理会议场地,设备放回原位。全体老师纪律作风整顿会,需要复印相关的资料,资料在打印室的桌子上,共复印65份,人手一份。) 二.去资料打印室复印相关文件,要复印的文件5份均放在打印室的桌子上,每份文件上已写好了复印的份数。其中有一份有半尺厚的文件,在我电脑上打印即可,我走的时候会把电脑放在打印室。 三.学生还回来的书,都堆在图书室门口的架子上,要按书上面的索取号,放回到书架相应的位置,下午整理书及可;学生借书的统一时间为下午2点—5点,这期间图书室门必须开着,学生如果有需要,要帮忙找书。 杨伟民看完感觉头有点大,这些工作很琐碎,他是个粗枝大叶的人,这么细致的工作还是像王欢那样的小丫头来做比较合适。但他既然答应了王欢,就要一帮到底,而且务必要做好,所以他应该提前做一些准备工作。 杨伟民听到窗外传来嗡嗡的人声以及喧闹声,他知道学生已经放学了,此时校园里涌动着熙熙攘攘的学生,他跑到二年级三班教室门口,江夏已经整理好了书包,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等着回家了。 “江夏”杨伟民喊了一声。 江夏欢快地背起书包从教室里飞跑出来:“杨老师,要回家了吗?” 杨伟民蹲下身,耐心地跟江夏说:“江夏,老师今天还有点工作没做完,你去一年级三班陪着王悦,等老师忙完了工作,就来找你俩,咱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江夏乖巧的点点头:“好的,杨老师,我这就去找王悦。” 杨伟民前段时间为了阻止学生进游戏厅玩,经常晚回家,尽管两孩子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也从没在他跟前抱怨过,这两孩子确实很懂事! 江夏下楼去找王悦了,杨伟民拿着王欢给他的钥匙,打开了资料打印室的门,房间并不大,两台大型的打印机摆在临窗户的位置,第一台打印机上贴着“此打印机已坏,请忽乱动”的字样,打印机右手边摆着一整排柜子,都上了锁,柜子前面有一张大桌子,上面放着文件,还有一台红色的有线电话,杨伟民在复印室里没看到电脑,他估计王欢走得急忘记搬电脑了。 其实杨伟民对电话也是一窍不通,就是电话放在这里,如果没有人指导,他可能也找不到要打印的文件。 杨伟民数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确实是五份,其余的四份都只有几页纸,上面标明了要复印的份数,只有一份大概有半尺厚的文件,上面标注着:在电脑上打印即可的字样。 杨伟民走到打印机前观察着这个庞然大物。他之前根本没用过打印机,天河小学没有多少资料要打印,试卷都是现成的,要是上面有什么通知,会有红头文件。 这打印机怎么个使用法呀?上面一堆按键全是英文字母,他一个也不认识,怎么操作都搞不清,他琢磨了半天终于按下了电源按纽,打印机半天没任何反应,他以为是打印机坏了,折腾了半天才明白学校停电了。 不一会儿张旭便来敲打印室的门了,他看到待在打印室里的人是杨老师,愣了一下,问:“杨老师,您怎么在这里?” 杨伟民知道张旭是负责校园安全的,一般情况其他无关人员是不能进资料打印室的。杨伟民赶紧将前因后果跟张旭讲了一遍,张旭才放心地点点头。 “杨老师,学校规定在放学之后,要断水断电,防患于未然,您还是回家吧!” 杨伟民本想问问张旭打印机怎么操作,可看到张旭风风火火着急上火的样子,他最终还是放弃了。他知道他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检查,校园安全可不是一句空话,不是仅仅说说就可以的,要付出实际行动。 张旭走了,杨伟民知道待在这里盯着打印机起不了任何作用,就锁上打印室的门,去了图书室,图书室有一间教室那么大,四排将要顶住房顶的木质书架挤挤挨挨地立在那里,书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书,书有新有旧,但都摆得整整齐齐。 杨伟民知道图书室的工作没那么繁琐,只要将学生还回来的书归还到原位上,下午2点-5点正常打开图书室的门等待学生来借书即可。 至于会议室他不用去踩点,两间会议室他都去过,王欢说的演示设备和网络连接,以前开会的时候一直在用,应该没多大问题。 最麻烦的就是打印机操作的问题,他曾听别人说网上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不如回家以后给儿子和女儿打个电话,让他们教一下打印机如何使用?想到这里杨伟民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他提上破提包下了楼,去一年级教室叫上江夏和王悦,骑着摩托车回了家。 在这一点上,杨伟民确实非常惭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他还如此落后跟不上时代,他其实也不老,如今连个智能手机也没学会,儿子女儿买的好几个手机都在那儿扔着,他觉得还是只能打电话发短信,聊微信的老人机好用。 杨伟民送完江夏和王悦,一回到家,连饭也顾不上吃,就给儿子和女儿各打了电话,儿子电话一直没人接,女儿的电话一打就通,杨伟民顾不上问女儿的近况,就连忙说了自己的问题,女儿笑着说:“爸,您可总算愿意学点新东西了。” 杨伟民没时间跟女儿调侃,着急忙慌地说:“女儿,你赶紧告诉我打印机如何操作?” “爸,打印机有很多型号操作都不一样,你拍打印机操作面板功能键了吗?” 杨伟民这才明白自己疏忽大意了。 “这样吧,我在网上找常用的打印机操作方法,都发给你,总有一款打印机跟你们学校的是一样的。”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杨伟民掌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学习打印机的操作方法,十几条视频,他每条视频看了不下十遍,等他睡觉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二点了。 老伴李秀兰催促了不下二十遍他才感觉两眼发涨,脑袋嗡嗡响实在顶不住了,便睡下了。 第32章 忙得不可开交 杨伟民正在打印机前手忙脚乱的操作,刘主任在边上催促他赶紧把打印好的文件拿到会议室,他知道只要按开始按钮就可以开始复印,但不管他怎么按开始键,打印机死活没有一点动静,刘主任和学校其他领导伸长了脖子,怒气冲冲地盯着他,言辞激烈的谩骂声充满了整个打印室。 “杨伟民,你能干成个啥事?” “这么小的事都干不好?你还能干成什么?” “杨伟民,你已经跟不上时代了!落伍了!” “杨伟民,人人都夸你是位好老师,我看呀,你啥也不是!” ”如此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还能指望你教书!” ....... 杨伟民心急如焚,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滚直下。 “老头子,起床了!”李秀兰推了推杨伟民。 杨伟民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抹一抹额头全是汗,他长出一口气还好只是一场梦!怎么比真实的还要真切! 杨伟民匆匆洗了脸,吃了早饭,接上江夏和王悦风驰电掣地往镇上赶,他看了十多种打印机操作方法的视频,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他不怕别人说他没用,更不怕别人说他空顶着一个好老师的虚名;他只怕工作做不好,耽误事,给学校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杨伟民一到学校匆匆将摩托车推进车库,嘱咐两孩子赶紧回教室,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去了资料打印室,他一看打印机的操作面板及型号,脸上有了笑容。很庆幸昨天他学的打印机操作视频中就有这个型号的操作方法,他焦躁不安的心稍稍得到些许的安慰。 他从垃圾桶里拿出一张废纸,按要求放到打印机的面板上,按下复印键,打印机哗哗响,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下边的卡槽里吐出一张复印好的文件,他拿过跟原件对照简直一模一样。 杨伟民心中高兴,原来这个大家伙操作起来一点也不难嘛!既然测试操作成功,就应该付诸实践了。 他拿过第一个文件是一份通知,只有一页纸,是手写的,字迹工整飘逸。细看王欢标注的要求:复印后要张贴到每间教室显眼的位置,九点前必须贴出来。 他在面板上设置了打印的具体份数,轻松按下复印按钮,哗哗......文件就复印好了。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杨伟民已经得心应手了,第二份,第三份轻而易举地打印好了。 看到第四份的文件的时候,杨伟民犯了难,这份文件不像前面几份文件只有一页纸。这份文件足足有八页,是“全体老师纪律作风整顿会”上要用的文件,要复印65份。他看过的那么多打印机操作方法的视频中,没有一个方法是一次性复印多张页码文件的。如果按老办法一页一页复印,也不是不行,只是分类整理要花大量的时间。 杨伟民心里很着急,这份文件是下午六点开会要用的,如果打印不出来如何是好?他把打印机上所有的按钮按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复印多份文件的方法,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再看看时间已经八点二十了,第一份通知打印好之后,必须要在九点以前贴出来。他顾不上还没打印的文件,拿上通知和王欢早准备好的胶带锁上资料室的门匆匆赶往教学楼。 将近40间教室,杨伟民贴通知花了整整半小时。九点钟小会议室要开会,他顾不上喘口气,急忙赶往会议室,会议室倒是打扫得挺干净的,只是投影仪他鼓捣了半天,连投影仪的屏幕也没打开。 以前去学区开会的时候,他见过投影仪,可从没见人操作过,这些现代化的设备对于杨伟民来说操作起来真的太难了。 转眼老师们进了会议室,杨伟民急得满头大汗,还是没搞定。 有一位老师问王欢去哪了?杨伟民说了情况,并歉意地告诉老师们,这个投影仪他真的不会操作,其他老师没说什么,有一位40多岁的老师连开玩笑带讽刺地说。 “走后门进来的就是差点意思,连个投影仪也不会操作!” 杨伟民听了他的话心里很不舒服,但也不好说什么。他确实是因为赵校长的多方奔走才能在中心小学继续上班,况且他工作没做好,别人说他也是应该的。 “曹老师,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何必要这么说。”一位长相文静的女老师说:“杨老师年纪大了对这些现代化的设备不太懂也实属正常。” 曹老师又讥讽道:“罗老师,你该不会和杨老师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罗老师没理阴阳怪气的曹老师,走到投影仪跟前,三下五除二弄好了投影仪,不但替杨伟民解了围,还一边操作一边给杨伟民讲解操作过程,杨伟民都一一记下,罗老师转向杨伟民笑着说:“杨老师,您先去忙吧!” 杨伟民出了会议室,虽然因为工作没做好有些许的失望,但也因学到了新东西而高兴,那位罗老师他根本不认识,想起刚才她的举动,他充满了感激。 杨伟民刚要去打印室,忽然听到刘大妈的抱怨声:“这些书怎么都扔到地上了,这些学生呀!可真不让人省心,也不知道王欢去哪了?还回来的书都不知道收拾。” 杨伟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四楼,刘大妈正拿着拖把拖地,图书馆门口的架子上书堆的乱七八糟,地上散乱地扔着不少书。 杨伟民赶紧跑过去捡起了扔在地上的书。 “刘大妈,幸亏你提醒一句,这些书要是湿了就麻烦大了。”杨伟民一边开图书馆的门一边说。 刘大妈停下手里的活:“杨老师,你怎么替王欢干活呢?莫非她待不下去了?还是以后你要接替她的工作呀?” 刘大妈话里话外都透着杨伟民抢了王欢工作的意思。杨伟民把王欢请假托付他帮忙的事给王大妈说了。 刘大妈“哦!”了一声,就继续拖她的地去了,似乎根本不相信杨伟民说的话。 杨伟民知道再多说无益,他将图书馆门口架子上的书分批次搬进了图书室,等他要往架子上放的时候,却犯了难,那贴在书上的索取号是由一串数字组成的,他一时搞不清那串数字有什么规律,所以要想让书回归原位得费一番功夫。 第33章 会议提前了 杨伟民琢磨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书上索取号的规律,但他对图书室的格局并不熟悉,所以半个多小时才整理了不到十本书。眼看着小会议室开会的时间马上要结束了,他不得不放下整理图书的工作,又跑到小会议室收拾打扫一番。差不多十点的时候,他去大会议室调整好了投影仪拉好窗帘,又去小会议室做好了同样的布置。 开会的时候没他什么事,他又回到图书室整理图书,快中午他打扫清理完两边的会议室,他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晚上六点开会要用的文件还没有打印。 杨伟民饭也顾不上吃,就马不停蹄地跑到资料打印室,他手里捏着那份沉甸甸的文件,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知道那怕自己午饭晚饭都不吃,待在打印室里瞎琢磨,什么也琢磨不出来,还是得求别人帮忙。 他掏出手机给儿子女儿打了电话,都没人接,无奈之下只得给王欢打电话,可王欢的电话响了好长时间也没人接,杨伟民一下慌了神,这可怎么办,老师们都回宿舍吃饭去了,他难道要去宿舍麻烦人家吗? 他背着手在窄小的打印室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瞅瞅打印机,一会儿看看那份文件,真真是愁死他了,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还没有等到一个人的电话,他只好锁上门准备去宿舍找老师,请教一下多张文件如何一次性复印。 他边走边在脑子里思索着,在中心小学他熟悉的老师其实并不多,刘主任当然最熟,也在学校,只是这么简单的工作都不会做,还要请教刘主任,他以后有什么事还有脸去求他吗?吴老师家就在镇上她肯定回家吃饭了,而王晨的班主任孙老师听说也在镇上盖了房子,铁定不在宿舍;周宁早就去了县城;今天早上帮他解围的那个罗老师,倒是挺愿意帮助人的,只是不知道她住在哪个宿舍? 杨伟民来到校园里,又背着手沿着绿化带来来回回走了几大圈,正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进退两难之时,他的电话响了,是女儿打来的,杨伟民心中一阵高兴,连忙把自己的问题说了一遍,最后补上一句,文件有好几页,不是一页。 女儿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帮你查查马上发给你。” 杨伟民心里直打鼓,难道他提的这个问题这么难吗?女儿在上海工作多年,当然现在女儿都成某公司的中层管理了,也许打印文件什么的根本用不着她,所以不会也正常吧。 过了一会儿,女儿的电话就过来了,让杨伟民先回到打印机旁,而后再一步步教他操作。 杨伟民很快上了楼,打开了打印机,经过女儿的一番耐心指导,他终于设置好了打印机,他最后跟女儿确认了一遍,确保设置正确无误后,他按下了复印按钮,随着打印机里传来哗哗的响声,卡槽里吐出一张又一张带着铅字的纸,此刻在杨伟民耳朵里没有比打印机哗哗的声音更动听悦耳的声音了。 杨伟民拿来桌子上的订书机将文件一份份钉起来,看着眼前垒起来的十多份文件,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而此时刘主任却在办公室里如坐针毡。他还在宿舍吃饭的时候,校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让他高度重视起来,务必为‘全体教师纪律作风整顿会’做好万全准备。 上面非常重视此次会议,教育局特派以李敬先为首的五位领导马上就到中心小学,他们特意赶来一方面是参观学校设施环境;最主要的是来参加‘全体教师纪律作风整顿大会’。 这不是普通的会议,教师队伍的师德师风建设是教育大计中的关键环节,它不仅影响着教师的个人成长,更关乎学生的健康成长和整个教育事业的未来发展?。 要求教师修德修品并重,言传身教同行,努力钻研业务,杜绝不良嗜好,转变教育理念和工作方法,提升教学水平,以良好的道德品质和人格魅力感染学生,营造风清气正的教育环境。 这些刘主任都知道,只是他没想到教育局的人会如此重视,竟然会亲临现场,为此他和校长商量做了如下准备。 首先,会议提前至下午两点,教育局一行人一到学校就能亲临大会现场。 其次,全校所有老师必须参加,不能缺席一人。 再次,会议必须高规格,由校长亲自主持会议,教导主任刘主任作重要讲话。 最后,由教师代表发言,表示要认真学习贯彻本次会议精神实质的决心,吸取经验教训,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校长已经带领教师队伍在校门口迎接教育局领导了,刘主任打发数十名老师布置会场,做好全面的准备工作。 时间太仓促了,大部分老师下午还有课,本打算‘全体教师纪律作风整顿大会’在学生放学后召开,这样省去了很多麻烦。然而事情有变,情况紧急,不仅要做好老师的动员工作,学生的纪律问题也刻不容缓。 急促的敲门声拉回了刘主任的思绪,他连忙让对方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吴老师,她进门就说:“刘主任,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 “各班班主任务必要确保学生在教室里安静上自习,另外尽快组织老师进会议室。”刘主任站起身:“会议要用的文件复印好了吗?记得多复印几份,让王欢抓紧送到会议室。” 刘主任给王欢准的假,他自己着急上火,连这事都忘了。 “知道了,刘主任,我马上去安排。”吴老师说完匆匆离开刘主任办公室。 ...... 杨伟民一直在马不停蹄地复印文件,只是事情的进展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文件复印到二十五份的时候,事情就不那么妙了。 第二十六份文件,只有第一页是有字的,其他七页全是空白,他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他蹲下身细看,从卡槽吐出来的全是空白的纸张,他脑袋里嗡嗡响,什么也没动呀!怎么会这样?这打印机到底怎么了? 打印机仍旧哗哗......响着,可杨伟民心里早已乱了套,打印机每吐出一张空白纸,他的心就往下沉一点。最终他不得不关了打印机,重新设置了数据,再一次按开始按钮,出来的依旧是白纸。 第34章 副局长来了 杨伟民意识到打印可能机坏了,拿起电话要给女儿打电话,一想到隔着那么远也没法检查;猛地想起他刚到后勤中心的时候,王欢说过张旭可厉害了,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他看看时间已经两点多了,学生们已经上课了,张旭也应该来上班了。 杨伟民很快叫来了张旭,张旭问了几句,蹲下身卸下打印机的零件一一检查,最后他站起身:“杨老师,打印机的打印头坏了,恐怕要替换打印头才行,要不然打印机用不了。 杨伟民想起还有将近四十份文件没打印,他着急地问:“那你能换吗?” 张旭摇摇头:“对不起杨老师,没有打印头可以换,我打电话问一下看维修的人啥时候能过来?” 杨伟民盯着张旭,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张旭身上。 “什么,明天才能来,可我们比较着急,哦!那好吧”张旭挂完电话抱歉地说:“杨老师,他们说维修的人最快明天才能过来。” 打印机维修店离中心小学最近的在县城,距离中心小学将近八十公里路,他们的工作人员外出了,明天才能腾出人手。 杨伟民一下子慌了神,这可怎么办?还有那么多文件要复印。 “杨老师,要不去学区复印吧!咱们学校离学区最近。”张旭说完,说还有工作要忙,就匆匆走了。 杨伟民明白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可他走了图书室怎么办?两点到五点图书室的门必须开着,门开着就得有人照管,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杨伟民两难之际,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他赶紧接起电话。 “全体教师纪律作风整顿会提前了,请资料室的工作人员务必将文件尽快送到大会议室,另外文件再多打十份,以备不时之需。” 对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杨伟民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手头打印好的文件只有二十五份,加上原件总共二十六份,离六十五份还差三十九份,更何况人家还要多打十份,这可怎么办呀? 杨伟民踌躇之际,电话又催了过来,对方斩钉截铁地说,立刻马上把文件拿过去,迟一分钟都不行。 杨伟民长出一口气,只得硬着头皮拿着仅有的26份文件赶往大会议室,吴老师早已等在会议室门口。杨伟民慌忙将文件递给她,歉意地说:“对不起,吴老师,打印机坏了,文件只打印了26份。” 吴老师来不及跟杨伟民说话,慌忙拿着文件跑进了会议室。 杨伟民因为工作没做好,不敢轻意离开,忐忑不安地立在会议室门口。 “杨老师!” 杨伟民听到有人叫他,回过头,只见叫他的人正是教育局的副局长李敬先,由校长和刘主任簇拥着一帮人走了过来。 杨伟民心里咯噔一下教育局的人都来了,怪不得会议要提前,他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只打了26份文件,这可如何是好?他是替王欢顶替工作,万一殃及到王欢怎么办? 直到李敬先亲切地握住了杨伟民的手,他才回过神,连忙问:“李副局,你们来了!” 李敬先拍拍杨伟民的手:“杨老师,别人都可以这么叫我,您叫我名字就行了,没有您的资助,我连学都上不了,说不定现在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呢!没有您,哪有我李敬先的今天。” 李敬先小时候家里很穷,自打他记事起,就跟妈妈相依为命,后来才听村里人说,爸爸在外边赚了大钱,强迫妈妈离了婚,找了个城里女人,就不要他跟他妈妈了。他从小听话懂事,学习又好,他妈妈发誓一定要供他读完大学。当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初中,妈妈却生了一场大病无法下地劳动,农民只有种地才有饭吃,剩余的粮食卖了也能换点钱。 李敬先为了不让妈妈为难,谎称自己没有考上初中,他打算以后一边种地,一边照顾妈妈,妈妈听到消息后哭成了泪人。杨伟民知道情况后,跑到李敬先家里二话不说就掏出五百块钱,说李敬先以后的学费他都包了。 陪同的人无不纳罕,不禁细细打量起面前这个黑瘦不起眼的老头。 杨伟民心里惦记着没打印好的文件和图书室散乱地堆着的书,而且图书室锁着门,他担心学生们没法借书,仍旧苦着一张黑脸,一句话没说。 刘主任连忙上前一步:“李副局,会议就要开始了,要不咱们先进会议室?” 校长也马上附和道:“李副局,那咱们里面请!” “对,会议重要,咱们先开会”李敬先拉着杨伟民:“杨老师,走,咱们去会议室。” 全体教师纪律作风整顿会议没要求后勤中心的人员参加,杨伟民停住脚步:“李副局,会议我先不参加了,我还要去图书室整理书。” 刘主任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这个杨伟民脑子就不能活泛一点吗?李副局正在这里抒情呢,他不言不语,现在又说这么煞风的话,煞风景也就算了,这不相当于把他卖了吗? 李敬先是什么人,那么聪明也许马上就能猜出来,杨伟民在学校干的是闲职。刘主任进一步想,这个杨伟民是不是故意的,因嫌弃没给他上讲台讲课的机会,故意在李敬先面前参他一本。 校长上前立马笑着说:“李副局,你知道杨老师的人品师德那是咱们全县最令人敬佩的,他不参加这样的会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您说呢?” 李敬先也笑了:“好!杨老师,那你先忙!” 李敬先在校长的带领下一行人进了会议室。 杨伟民试图跟刘主任说因为打印机坏了,文件只打印了二十六份,但刘主任没理杨伟民绕个道跟着进了会议室。 杨伟民去了图书室,仔细研究发现,这种索取号其实是规律的,而且在每个书架的最顶头也标有书号的大体范围,发现这个规律以后,杨伟民整理书的速度就变得快多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将所有的书都放回了原位。 也许是教育局有领导来了,老师们叮嘱了学生们不能乱跑,所以才没有学生来借书。他看着整齐的书架,长出一口气,王欢托付给他的工作,总算有一件完成得不错。 他看表离五点还差一个小时,图书室的门自然不能关,他本想到外边看看有没有学生来图书室借书,一出图书室的门便看到刘主任和校长簇拥着一群人拐过了教学楼,往校门那边走了。 第35章 遭同事排挤 杨伟民知道全体教师作风整顿会已经结束了,只是不知道因为他的工作失误,这场会议有没有出现什么状况?有没有给学校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会不会给王欢的工作生涯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一会儿王欢回来了,杨伟民跟王欢详细地说了情况,本来满是笑脸千恩万谢地感谢杨伟民的王欢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过了半晌才说:“完了完了,说不定刘主任会开除我,如果没有了工作,我拿什么养活我妈”王欢说着说着说着竟然哭了。 杨伟民找不到任何词安慰她,但他早就想好了,工作是他做的,要开除应该开除他才对,如果真是这样的结果,他一定会找刘主任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王欢的工作。 “王欢,你不要难过,是我没有做好工作,跟你没有关系,我会一肩承担,绝对不会连累你。” 王欢还是呜呜咽咽地哭,声音虽小,但杨伟民听得难受极了。 果然过了不大一会儿刘主任就叫王欢和杨伟民去他办公室。 杨伟民和王欢走进刘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刘主任正靠着桌子立着,神情凝重。 杨伟民第一个打破沉默:“刘主任,打印机是我弄坏的,没做好工作的人是我,跟王欢没任何关系,你要怪就怪我,所有的后果我来承担。” “你承担得起吗?”刘主任气呼呼地说:“教育局的领导都来了,你让领导怎么看咱们学校?本来准备挺充分的,全让你们给搅黄了,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杨伟民和王欢静静地听着刘主任数落。 “王欢,你早不请假,晚不请假,非要等学校开大会的时候请假,你是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刘主任怒气冲冲。 王欢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刘主任,再说了,当初是您同意给我假,让我找杨老师帮忙的。” “还有理了?”刘主任背着手走来走去:“教师作风整顿会议教育局很重视,让你们复印几份文件,都办不成,要你们有什么用?” 王欢低着头不敢说话了;错是杨伟民自己犯的,他更不敢狡辩。 “会议都要开始了,文件半天送不来,送来了吧,只有二十几份,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吗?还是抗议?啊!”刘主任继续说:“全校通报批评,如有下次立马开除!” 晚些时候通报批评的通知贴在校园里的报刊栏上,杨伟民和王欢两个人的名字并排着出现,学生们都在叽叽喳喳地议论。 杨伟民一个劲儿地给王欢道歉,尽管王欢嘴上说这不是杨伟民的错,但她心里很难受,她很喜欢这份工作,如果被开除了,她以后去哪找这么好的工作,她没有工作了拿什么养活坐着轮椅的妈妈? 杨伟民很自责,左思右想最终决定找刘主任求情,看能不能撤销对王欢的通报批评,他在刘主任办公室门口徘徊了好一整子,终于鼓足勇气敲响了刘主任办公室的门。 “进来!”刘主任说。 杨伟民推开门走了进去,刘主任看到进来的人是杨伟民,自顾自地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根本不理杨伟民。 杨伟民愣了半天,终于说明了来意:“刘主任,错是我犯的,跟王欢没关系,你对我通报批评或者开除,我都没意见,只是希望你撤销对王欢的通报批评。” “文印本来就属于王欢的本职工作,出了工作失误她有相当大的责任。你觉得不妥,为什么不把工作做好。”刘主任怒气冲冲:“杨伟民,你以为你是谁?来指导我的工作?你有什么资格?我开除你,我有那个本事吗?” 杨伟民自知理亏,一句话没说便退出了刘主任办公室。他挨两句骂倒是没什么,本来就是自己做错了,只是太对不起王欢了,他答应她的工作没有做好,让她无辜挨了骂,还在全校通报批评,还影响到她以后的工作。 杨伟民一路上闷闷不乐,回到家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杨伟民刚爬到五楼,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后勤中心办公室传来说话声。 “欢,你可真够冤的,请个假还被通报批评了。”这是刘大妈的声音。 “点背呗,以后还是少请假为好!”这是王欢的声音。 “要我说自个儿的工作还是要自个儿上心,别人谁会替你上心?”刘大妈又说。 “刘大妈说得对,我的原则就是尽职尽责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插手别人的工作,更不要让别人插手自己的工作。”这是张旭的声音。 “是哦,你们还记得赵博是怎么顶替之前那个采购的吗?大家干好活的同时,还要看好自个儿的工作!”刘大妈又说。 “架不住有后台!”这是王大伯的声音。 “有没有后台不知道?”王欢说。 “没有后台,他犯的错误让你承担?”刘大妈说。 ...... 杨伟民愣了一会儿,走进办公室,王大伯看到杨伟民进来了转身就走;刘大妈后脚赶紧跟上,经过杨伟民身边时,瞪了杨伟民一眼。 杨伟民觉得很对不起王欢,再一次跟王欢道歉。 王欢嘴上虽然说没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告诉杨伟民,她心里其实是很怨恨他的。 不一会儿,张旭和王欢都借故有工作离开了,办公室里又剩下杨伟民一个人了。 杨伟民知道,他以后想在后勤中心找点事做,或者说帮别人什么忙,他们不可能给他机会了。 他昨天晚上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思来想去找不出任何弥补的办法,哎,他太对不起王欢了。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杨伟民就那样静静地待着,刘大妈和王大伯都躲着他,迎面碰上了,他要是问一句对方回一句,不问便什么话也不说。 张旭跟平常一样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王欢倒是跟之前一样热情,杨伟民见了王欢除了自责就是内疚。 一天什么事都不做,就这样长天白日地待着,对于杨伟民来说,实在是太难受了,他很想找刘主任辞职,可走到刘主任办公室门口,又踱着步子回来了。 半途而废算什么本事?当刘主任宣布他可以到中心小学上班的时候,他是多么高兴,又可以发光发热,为教育事业做点贡献了,可才不到一个月就要放弃了吗? 杨伟民踌躇满志地往办公室走。 其实刘主任此时并不在他自己的办公室,他这会儿正坐在学区赵校长办公室的沙发上。 第36章 因祸得福 “赵校长,我来找你是因为杨伟民的事。”刘主任开口说。 赵校长抿一口茶,头靠在椅子上:“他怎么了?” “杨伟民前段时间嫌弃给他的工作太闲,就让他帮着后勤中心的人干点小活,谁知道出了事,我找后勤中心的人聊了,现在没有一个人愿意让他帮忙了,他肯定闲不住。” “不止这么简单吧!我听说李敬先去中心小学参加会议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感谢杨伟民。”赵校长说:“而且杨伟民当堂告状,要不是你们学校的校长替你解围,恐怕你就下不来台了?面子上也过不去吧!” 赵校长今天早上不在学区,要不然也会去中心小学参加大会,还好他没去,要不然没法跟李敬先解释杨伟民怎么会在后勤中心工作。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赵校长,所以我才担心呀!李敬先当着校长和我,还有教育局好几位同志的面,说杨伟民资助他的事,这明显是想提高杨伟民的身份吗?你说我们怎么能坐事不管?”刘主任继续说:“更何况杨伟民确实闲不住。” “闲不住他自己总会想办法。”赵校长说完喝了口茶。 “我怕的就是这个,万一他再捅出什么篓子来,我可担不起。”刘主任说:“要不给杨伟民换个岗位吧,中心小学庙实在太小,容不下这么大的神。” “是吗?我听说你让杨伟民干复印,打扫办公室,整理图书的工作?”赵校长继续说:“你也太实诚了?你难道不知道杨伟民是有来头的人?” 刘主任苦笑道:“赵校长,不是我让他干的,是负责文印的王欢家里有事请假了,也是我大意了,就让杨伟民先顶替一下,我没想到李敬先会来呀?而且还会恰巧碰上杨伟民。” “要不让他上学区来上班,你觉得怎么样?”赵校长笑着说。 刘主任高兴:“当然好啊!来学区工作即给李敬先面子,又让杨伟民觉得受重视,简直是一举两得。” “刘主任,你真当杨伟民是个球呀,一出问题就往我这儿踢。”赵校长干笑两声:“何苦大费周折,你按我说的去做。”赵校长说完示意刘主任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可这么办的话,李敬先那边怎么交代?”刘主任问:“更何况你前不久你才跑去教育局为杨伟民的工作多方奔走,要是他走了,你就不怕李敬先说点什么?” “那就看你怎么做了,如果是他自己决定的,跟你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赵校长胸有成竹地说。 刘主任又想起什么似的说:“杨伟民刚因工作失误在全校通报批评,就给他换职位,而且还要调到教研组,这会不会有点?” 赵校长又干笑了两声:“这有什么?一码归一码,再说了打印文件这种小事,对会议又没造成什么影响,况且杨伟民的为人大家都清楚,你呀其实就不应该处分杨伟民,就不怕传到李敬先耳朵里?现在已经这样了,找个机会把处分撕掉,这事就算过去了。” 刘主任点点头,喝了几口水,跟赵校长寒暄了一阵就回去了。 刘主任一路思索,终于在快到办公室的时候想出了一个极妙的办法, 他先找来王欢,跟王欢说这次处分也就是走个过场,不会对她以后的工作造成影响,而后告诉王欢可以等没人的时候,把处分撕了就行。 王欢听了刘主任的话非常很高兴,只要刘主任发话了,她打算乘人都走光了,就人不知鬼不觉地撕掉通报批评的通知。 后来刘主任又把杨伟民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杨伟民忐忑不安地进了刘主任办公室,刘主任笑着迎上来,亲切地握住杨伟民的手。 “杨老师,让你受委屈了,都是为了工作,你不要记在心上,其实本身就是打印机坏了,这是人力不可为的。再说了你的失误没对学校造成什么影响,也没影响老师领会大会的精神,在全校通报批评是我过激了,你放心,我已经跟王欢说了,这次通报批评不会影响他以后的工作。” 杨伟民听了刘主任的话很激动,更替王欢高兴。他本来以为刘主任叫他来是兴师问罪的,没想到刘主任居然和颜悦色地跟他道歉,这倒使杨伟民有点受宠若惊。 “刘主任,别这么说,确实是我的工作没做好!” 刘主任拉杨伟民坐下:“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你本是教书育人的老师,把你安排到后勤中心本身太屈才了,再加上这些琐碎的工作一个大男人干不好也实属正常。” 杨伟民一头雾水,不知道刘主任到底想说什么。 “杨老师,我决定从下周开始,不再让你参加后勤中心的工作了。” 杨伟民以为刘主任想让他主动提前退休:“刘主任,其实我也想过了,一把老骨头了,也没啥大用了,早退了也行。” 刘主任笑着说:“杨老师,你想错了,我是想让你参加教研工作,你有四十年教龄,拥有丰富经验,正好可以跟现代化教育理念相结合,开创富即有现代化又有传统理念的教学方式。” 教研组杨伟民清楚,教研组不仅是学校教学专业活动最基础的组织单元,而且是教师交流研讨教学中的问题、共享实践智慧、创造知识的主要场所,更是教师专业成长的重要平台。 “这,我行吗?”经过这段时间的打击,杨伟民对自己已经没什么信心了,他连个文件都复印不好,进教研组能起到什么作用? “怎么不行?之前是我的失职,没能给你安排适合你的职位,让你受委屈了”刘主任笑着说:“从下周起你就是语文教研组的一员了,这个工作可没那么闲,应该符合你的要求。希望你可以献计献策,和语文组的所有成员一起,为提高教研组的教学水平而努力。” 杨伟民还犹豫不决。 刘主任果断地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对了!”没等杨伟民说话刘主任已经转移了话题:“杨老师,放学以后记得去沈瑜家看看情况。” 杨伟民只得点点头同意了,以前杨伟民怕刘主任不给他工作,现在他倒有点怯,怕他做不好工作,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给学校带来损失,更何况教研组的工作比代课还复杂,他真的能做好吗? 第37章 替他解围 刘主任看到杨伟民坐着没动,笑着说:“杨老师,你还有事?” 杨伟民站起身:“没事了,我只是担心你给我的工作能不能做好?分配的任务能不能完成?” 刘主任笑笑:“这可不像你杨伟民说的话,以前你为了保住天河小学那是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如今怎么变得畏畏缩缩的?” 杨伟民长叹一声:“以前确实有点一意孤行,如今我知道自己确实在很多方面不如年轻人,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呀!” “行了,别想那么多!马上就放学了,早点回家吧!”刘主任思索片刻说道:“杨老师,要不你周三再来上班吧!歇两天,你为了游戏厅的事没少跑。” 杨伟民又是一愣:“可我觉得.....\" \"就这么定了。”刘主任不可置喙地说。 杨伟民骑上摩托车带着江夏和王悦,一路上心事重重,吓得江夏和王悦也一声不敢吭,等杨伟民的摩托车拐上去沈瑜家的路。 江夏小声地问:“杨老师,我们是要去看沈老师吗?” 杨伟民这才意识到他一路上太严肃了,吓得两孩子都不敢说话了,他便柔声问:“这么长时间没见沈老师,你俩想沈老师了没有?” “想了!”两个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 江夏和王悦这才叽叽喳喳地说东道西,时不时地还询问杨伟民一些问题,气氛变得和谐起来。 很快杨伟民的摩托车停在了沈瑜家门口,王勇超迎了出来,略显惊讶地问:“杨老师,您怎么来了?” 江夏和王悦两人乘杨伟民和王勇超说话的功夫,已经小跑进院子找沈瑜去了。 “我顺道带来两孩子来看看沈瑜,她的脚好了吗?” “基本好的差不多了!”王勇超赶紧将杨伟民往屋里让。 杨伟民进屋的时候,江夏跟王悦已经围着沈瑜说学校里的趣事呢! “杨老师,你快请坐。”沈瑜看到杨伟民进来,立马站起了身。 王勇超连忙倒了三杯水,递给杨老师一杯,两孩子一人一杯。 杨伟民接过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沈瑜,听勇超说你的脚好得差不多了,下周能上班了吧?” “已经全好了,现在走路基本上没什么问题。”沈瑜回答说。 “那就好,刘主任让我来看看你,催你下周赶紧去上班。”杨伟民说。 “没想到,刘主任这么关心沈瑜。”王勇超不解地问。 杨伟民笑着说:“沈瑜可是西北师大的高才生,刘主任惜才,况且刘主任似乎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沈瑜要辞职。” 说到辞职王勇超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要是让沈瑜知道他假借沈瑜的名久,曾去中心小学拿着辞职信去辞职,他和沈瑜估计就完了,这个家也就散了。 沈瑜惊讶地问:“杨老师,到底怎么回事?谁说的,我从来没有辞职的打算呀!” “我倒是听说。”杨伟民刚要往下说。 王勇超腾地站起身,走到杨伟民跟前:“杨老师,我刚想起来我的摩托车出了点故障,怎么都找不到问题,你能帮我看一下,您骑摩托车那么长时间,应该能看出问题,走赶紧帮我看看,我明天还要出趟远门。” 杨伟民感觉出了一点异样,他猜应该是王勇超擅自做主,去学校递辞职申请的。 “你让杨老师喝口水,他都累一天了。”沈瑜赶忙说。 “沈瑜,你先陪两孩子玩会儿,我跟杨老师很快就回来了。”王勇超连拉带拽将杨伟民扯出了屋子,又强行拽到了院子外边的一块空地上。 “杨老师,实在对不起,去中心小学找学校领导辞职,确实是我自己的主意,但我现在想通了,不会再阻止沈瑜去镇上教书,你能不能不告诉她,沈瑜最喜欢当老师了,要是他知道我背着她去辞职,她肯定会非常生气,说不定我们这个家就散了,诺诺就没妈妈了。”王勇超恳求道。 杨传民的猜测得到证实,他笑着说:“放心吧,你师母当年也不理解我,尤其是在家里的两个孩子还缺衣少穿的时候,我拿家里的钱接济那些上不起学的学生,你师母左看我不顺眼,右看我不顺眼。有一次她甚至发了狠,说要是我再拿家里的钱给别人,她就带着两孩子离开家,再也不回来了。为此我戒烟戒酒省吃俭用,后来她知道管不住我也就不管了,现在家里有吃有喝,两孩子也上了大学,有不错的工作,现在她反而愿意支持我帮助更多的学生。” 王勇超听完尴尬地挠挠头:“也许都得有一个过程吧!” 杨伟民也会心地笑了。 王勇超拉住杨伟民:“杨老师,听说周宁要调到县城去是不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杨伟民惊讶地问。 “他来过我家,上次我去中心小学的时候正好碰上他,是他自己跟我说的。”王勇超当然不可能把他和周宁之间的协议告诉别人。 “哦!”杨伟民继续说:“他确实已经调走了。” 杨伟民想起了周宁留给沈瑜的书,看到王勇超这么关心周宁的去向,他决定还是不说了,等沈瑜到学校以后再把钥匙给她也不迟。 杨伟民和王勇超再次回到屋里时。沈瑜惊讶地问:“勇超,你摩托车出什么问题了,这么快就修好了。” 杨老师连忙帮王勇超解围:“就是小问题,摩托车我骑的时间长了,一眼便能看出是哪里出了问题,放心吧,已经解决了!” 因为杨老师替王勇超帮了这么大的忙,他说什么也要留杨老师吃饭,说不留下吃饭就是不给他面子,还说自己要露一手多炒几个菜感谢杨老师,说完匆匆钻进厨房做饭去了。 在谈到王悦和江夏两人以后谁来照顾的问题上。沈瑜自告奋勇地说,由她来照顾。 两孩子听说可以住宿舍,每天上学不用起早贪黑,都吵着要跟沈瑜住。 “行,两孩子交给你,我放心。天越来越冷了,他们俩还太小,一下雪摩托车上冷得跟冰窖一样,她俩确实受不了,住了校学习的时间还多了。” 沈瑜跟杨老师表态:“放心吧,杨老师我一定会照顾好她俩的。” 江夏和沈瑜听到杨老师同意了,高兴得手舞足蹈的。 “杨老师,你现在做什么工作?累不累?” 第38章 上班前的焦虑 一提到工作,恰好戳到了杨伟民的痛处,他在中心小学后勤中心满打满算已经工作了两周,第一周闲的无事可做,第二周经刘主任同意,他可以帮后勤中心同事的忙,只有王欢一个人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还没把事情办好,让王欢无辜受了处分。 杨伟民把这两周自己在中心小学工作情况大致跟沈瑜说了,最后告诉沈瑜刘主任又把他调到语文教研组了。 “太好了!杨老师,你有那么多年的教学经验,本来就应该做一点更有意义的工作。”沈瑜很激动地说。 杨伟民再一次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只怕我做不好!” 沈瑜听到杨老师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她从来没见杨老师这么消极过,沈瑜虽然不知道杨老师在中心小学具体经历了什么?她总觉得杨老师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有魄力和冲劲了。 “杨老师,那刘主任为什么要给你分个闲职呢?”沈瑜不解地问。 杨伟民喝一口水:“也许像我这么固执又跟不上时代的老头子,可能不适合在中心小学工作吧!” “可为什么现在又调你去教研组呢?” 杨伟民也摸不准刘主任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刘主任觉得这样更好,那就服从领导安排吧! “这个说不好呀,我跟刘主任说了我的顾虑,但他还是坚决认为我能做好这份工作,既然学校领导这么信任我,我只能拼尽全力。” “杨老师,你在后勤中心,是不是那些同事都排挤你?”沈瑜一直担心她自己去了中心小学跟同事们相处不好,所以才这样问。 杨伟民明白沈瑜的顾虑,这才把他好心去帮王大伯,被他误解成要抢他的工作,王大伯、刘大妈等人对他爱搭不理,以及王欢托付给他的工作等一系列的事情讲给沈瑜听。 沈瑜听了杨伟民说的,心凉了一大半。 “沈瑜,其实你不用担心,刘主任这么重视你,一去中心小学肯定就给安排代课任务。”杨伟民笑笑:“不像我一把老骨头,跟不上时代,思想顽固,确实难为刘主任了。” 杨伟民苦口婆心劝沈瑜,沈瑜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说实话她还是蛮担心的,因为她打小就自卑,不合群,不会跟人打交道。 更何况吴老师也在中心小学,她跟吴老师在天河小学一起上班的时候,吴老师就跟她各种较劲,她知道吴老师好胜心强,把她当做假想敌了,过去了这么些年,不知道她的脾气变了吗? “沈瑜,你还记得张阳吗?他毕业的学校没你好,从咱们天河小学调走以后,不是去了县里的小学当老师了吗?人家不是照样干得好好的吗?” 沈瑜当然记得张阳,他是90年的,阳光开朗,能说会道,跟那个老师都相处得不错,又能和孩子们打成一片,深得孩子们喜欢,三年前就被调到了县城的柳湖小学任教。 杨伟民继续说:“你西北师大毕业,平时还那么爱看书,再说了你有这么多年的教学经验,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把书教好就行了。” 杨伟民虽然这样说,其实他知道他自己也是一个不善于跟人打交道的人,他做不到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沈瑜在这方面可能更差一些。 转眼王勇超摆了一大桌子菜,热情周到地招呼杨伟民和两孩子吃饭,两孩子看到餐桌上既有鱼,又有肉,吃得很欢。吃完了饭,杨伟民带着江夏和王悦回去了。 沈瑜连忙收拾碗筷,这么多年了,她总想着要请杨老师吃顿饭,可一直没机会,没想到王勇超帮她实现了。 “勇超,谢谢你!” 王勇超有点懵:“谢我什么?” “谢你完成了我的心愿,终于请杨老师吃了一顿饭,你今天的菜做得真好吃!”沈瑜说着端起碗盘去厨房洗。 她脚受伤这段时间都是勇超做饭,她吃了这么久现成的饭,很是过意不去。 王勇超也端着剩下的碗过来帮忙:“瑜儿,那两孩子怎么安顿的?” 王勇超在厨房做饭,没听到沈瑜和杨伟民是怎么聊的。 “按原计划,以后由我来照顾这两个孩子。”沈瑜用抹布擦着碗:“我呢打算以后跟诺诺一样,周日晚上乘班车去学校,周五晚上上完课回来,那两孩子以后就不用天天往家跑了。” 王勇超以为经过诺诺那么一闹,沈瑜最起码会顾及孩子的感受,没想到她还是要一意孤行,他忽地站起身,砰的一声音把手里的抹布扔进脏水盆里,脏水溅了沈瑜一身。 “王勇超,你干什么?” “我就不明白了,杨伟民这一个月以来,孩子带得好好的,为什么偏偏你去了,他就不能带了?” 沈瑜明白了王勇超是为这个事生气,她便不再说什么,默默地洗完了锅,然后回卧室收拾东西去了。 王勇超跟到了卧室,看着沈瑜一件一件收拾东西,一想到一周才能跟沈瑜见一次面,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倒是说话呀?” 关于带两留守儿童上学的事,沈瑜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她也找不到什么新鲜词来解释,也不想再说了。 王勇超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沈瑜一句话,他知道沈瑜生气了,放低了声音:“你真的就不管诺诺了?” 要住校,所有的东西都要准备,做饭的家当,被卧,还得收拾一些常穿的衣服,随便一收拾就是几大包,往院子里一放,占不小的地。 沈瑜拢了拢头发,看了看一直睁着大眼睛瞪着她的王勇超,耐心地说:“我没有不管,不是早就说好了吗?诺诺放了学,就来中心小学吃饭,从小学到诺诺上学的初中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只是晚上回你表姐家睡个觉。” 王勇超摊摊手:“沈瑜,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替自己,替自己的孩子考虑考虑,诺诺跟我打电话说这周末不回家了,她指定很难过。” 沈瑜长出一口气,她给诺诺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接,她何尝不知道诺诺难过,可她不能放弃那俩孩子呀!眼看着冬天就到了,下一场雪,路打滑难走,杨老师一把年纪的人,自己骑摩托车就够呛,还要带着两孩子,她怎么放心得下? 这时候沈瑜的手机响了,是张阳打来的。沈瑜觉得奇怪张阳走了那么久了,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呢?但她还是接起了电话。 第39章 大发雷霆 “沈老师,杨老师跟我说你要去中心小学上班了,挺焦虑的,让我开导开导你。” 沈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杨老师担心她,才让张阳给他打电话的,她一阵感动,杨老师时时处处都替周围的人考虑,却从没替自己考虑过。 张阳告诉沈瑜,其实他刚调到柳湖小学的时候精气神确实很高,想着终于离开山沟沟,一脚踏进城市的门槛了,那时候连呼吸都是自由的。 可到了学校,他才明白城里的老师根本看不起农村学校转来的老师,在他们眼里农村就代表着落后,代表着跟不上时代,甚至代表着教学水平差。 他在天河小学本是教数学和科学,兼体育,结果到了柳湖小学,只能教体育,学生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他是从农村调过去的老师,上课也不听他指挥还总捉弄他;办公室里的老师也排挤他,显得他很多余。 刚到柳湖小学的那段时间,张阳是绝望的,甚至有了辞职的打算,后来他觉得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要主动出击,改变这种尴尬的局面。 他热心地跟学生沟通,贴心地帮他们解决问题,甚至主动给学生免费补数学,学生们慢慢地接受他了。为了工作他总是第一个到办公室,晚上走的却是走得最晚的一个,他包揽了办公室里所有的杂活,同事渐渐地认可他了,领导也慢慢地了解他了,代课任务也多了。虽然花了很长时间融入,但现在他终于有底气说他是柳湖小学的一员了。 沈瑜听完了张阳的诉说,不但没有缓解内心的焦虑,反而让她更担心了。 “沈老师,我知道杨老师让我打电话给你希望我说一些宽慰的话,缓解你的焦虑。可我知道这种掩饰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的局面也许是我们每一个由农村调往城镇的老师要面对的。只要你还想当老师,就要面对这样的困难和问题,只有迈过了一个个的坎,才能真正成长,融入团队。” 听完张阳的话,沈瑜顿时豁然开朗:“谢谢你,张阳!” “不客气,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虽然我可能不能帮你解决实际的问题,但我可是过来人,对于你的感受能感同身受,我知道在最难的时候,有人倾听也是一种支持。” 挂断了电话,沈瑜心里不再那么焦虑,她倒希望能快一点去中心小学报到,一个月没上讲台了,她几乎都快忘记站在讲台上讲课是什么感觉了。 咣的一声响,院门被推开了,王铁柱迈着大步子走了进来。 “爸,叫你吃饭的时候过来,你不来,这会儿来我们都吃完饭了,你咋又来了?”坐在院子里小凳子上的王勇超絮絮叨叨念叨。 王铁柱一进门就气呼呼地问:“我去村口等诺诺了,班车都走了,这么晚了,诺诺咋还没回来?” “爸,诺诺不回来了,我忘了跟你说了。” “啥?为什么不回来了?”王铁柱转向王勇超:“那个杨伟民引着那两个孩子来咱家干什么?” 王勇超朝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的沈瑜努努嘴,示意他不要说了。 王铁柱没好气:“瑜儿,你当真要为了别人家的孩子,不管咱家诺诺了吗?诺诺多么听话懂事的孩子,现在连家都不回了?” 沈瑜知道在这件事上,家里人都有意见,她也深知作为一个母亲对诺诺的关心确实不够,但她从来没有说过不管诺诺。可现在每个人都来指责她,口口声声说她不管诺诺了。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公公的话,就索性闭口不言语。 王铁柱等了半天,也不见沈瑜回话,一股火蹭一下冒上头顶,一脚踢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凳子翻了个跟头砸在王勇超的脚上,疼得他呲牙裂嘴。 “爸,你这是干什么?”王勇超没好气地说。 王铁柱气呼呼地嚷嚷起来:“我干什么?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媳妇要干什么?作为一个女人,不顾家,不管孩子。我六七十岁的人,张口跟她说话,她当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有这样当儿媳妇的吗?”王铁柱说着走近沈瑜:“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有没有一点人伦纲常。” 沈瑜气得浑身发抖。 王勇超赶紧上前拦住王铁柱:“爸,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你看她那样子,像好好说话的吗?上周那么多人劝,她死活不听,别人家的孩子就那么重要?” 沈瑜再也听不下去了,扶着墙立起身,转身进了屋,顺手锁上门。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呼吸困难,身体往下出溜,她摸索着坐在凳子上,喝了一气凉开水,才稍稍缓了过来,眼泪顺着脸颊滚滚直流。 屋外,王铁柱的旱烟在鞋底上敲得啪啪响,嘴里嚷嚷道:“王勇超,你眼里心里还有你这个爸吗?” 王勇超左右为难:“爸!你能不能别闹了!” 王勇超也气沈瑜不管不顾诺诺,硬生生要带两个不沾亲不带故的孩子上学。可他从心底里其实是认可沈瑜的,沈瑜确实是个很善良的人,是有大爱的人,他自己要不是沈瑜的老公,诺诺的爸爸,他都要为沈瑜这样的善举而感动的落泪。 而爸爸真的是一点也不理解沈瑜呀!他说这样的话,太伤沈瑜的心了,甚至还一度要挑起他跟沈瑜之间的内战,他当然不会站在父亲这边! 王铁柱一脚踢倒了院子里的桌子,迈着大步子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声音提高八度:“行,你们爱咋整就咋整,以后你们的事我再也不管了,从此以后,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也不要再管我叫爸。”临了又加上一句:“王勇超,你娶了个好媳妇,就让她给你主持家里的大事吧!” 那声音虽不大,句句戳进了王勇超的心窝子,妈妈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因病过世了。那时候他刚上高中,家里的活一点帮不上,爸爸一个人忙里忙外,回家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王勇超高考落榜后,去南方打工了,爸爸又一个人在家操磨,为了他能娶上媳妇他没少操心,这里托人那里央求媒人,没少看人的脸色。后来他跟沈瑜结婚了,她的工作性质特殊,家里里里外外的活都是他们父子俩的,生了诺诺以后,父子俩更忙了,不光要紧着地里的活,还要留一个人照顾孩子。爸爸已经七十岁的人了,一天福没享过,还要为家里的大事小情操心。 王勇超明白爸爸的做事方式极端,但其实也是为了这个家。 他想到这儿连忙跑出院门,爸爸早已走得没影了,他知道爸爸的脾气,比老牛还倔,现在去找他,连院门都进不了,说不定还要挨上一好顿臭骂。 第40章 她回学校 王勇超立在院门外听到屋子里沈瑜呜呜咽咽的哭声,想到爸爸刚才说过的狠话,不禁落下了伤心的泪水,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到底要怎么办?又能让他怎么办? 他在外边站够了,昏昏沉沉进了院子,屋里的哭声似乎小了下去,他心好乱,走到卧室门口,用指关节轻轻叩门:“瑜儿,你别哭了,哭坏了身体怎么办?” 沈瑜刚开始确实既生气又难过,她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帮助别人的好事,为什么一家子人,尤其是公公却上纲上线地横加指责,她真的有那么大的过错吗?为什么人人都不理解她? 但换个角度想,其实不管是诺诺,还是公公,他们都没有错,诺诺只是想得到妈妈更多的爱,而公公无非是想让她和诺诺母子俩缓和关系,一家人亲亲密密的。 当她听到敲门声,以及王勇超的关心体贴的话语时,她心里如同照进了一丝光亮,瞬间眼泪就收住了。公公都那样说了,王勇超还依然关心她的身体,至少她知道王勇超心里真的有她。 沈瑜打开了门,王勇超也许是背靠着门,门猛地一打开他猝不及防差点跌倒在地,王勇超焦虑的脸上挤出笑容:“瑜儿,你不生气了?” “你怎么不去看看你爸?”沈瑜问。 “我怕你太伤心哭晕过去,你的脚伤才好。”王勇超接着说:“爸那边没事,不管他说什么,我总归是他的儿子,他还能不认我?不管我?只是爸刚才说的话确实有点过分了,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 “你的意思是我是外人?”沈瑜装作生气地说。 王勇超拉住沈瑜的手:“瑜儿,最近一段时间我才试着去理解你,我知道你也挺难的,有哪个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其实王勇超是听了杨伟民讲了他老伴年轻的时候不理解杨伟民,后来倒习惯了,他知道这辈子想让他跟沈瑜分开,那是不可能的,与其硬刚,还不如坦然地接受。杨伟民老伴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有这句话就够了,沈瑜扑进王勇超的怀里哭了,鼻涕眼泪糊在王勇超的肩膀以及前胸。 他们很久没有这么亲密了,王勇超看到沾在自己身上的鼻涕眼泪,不但不生气,反而高兴,这让他想起了谈恋爱时,沈瑜趴在他肩膀上撒娇的那些美好甜蜜的时光。 “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不用了,我自个儿能行。” 王勇超指着院子里那一堆东西:“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怎么拿得动,再说了还要收拾宿舍,铺床,给表姐再拉点东西送过去,一堆事呢!” “你同意让我带那两孩子上学了!” 王勇超苦笑:“我同不同意,你都要带着她俩上学,我胳膊拧不过大腿。” “谢谢你!”沈瑜盯着王勇超:“要不晚上包点饺子,给你爸送去。” 王勇超高兴地点点头:“我看行!” ...... 周一早上,天蒙蒙亮,沈瑜和王勇超就起床了,收拾着洗了脸,饭也没来得及做,王勇超就开着他的车,载着沈瑜出发了。 他们之所以走这么早,首先要去天河村接上江夏和王悦。 沈瑜昨天已经打电话跟王悦奶奶和江夏外婆说过了,孩子以后不用每天往家跑了,只有周末才能回来,两孩子吃饭睡觉的问题,由沈瑜照应。两老人非要等周末再拉点自家种的水果蔬菜以及粮食,沈瑜谢绝了,上次两位老人拉来了不少,已经够两孩子吃多半学期了。 王勇超的车开得很快,不到二十分钟,两个孩子都接上了,因为要周末才能回来,老人还给孩子准备了几件随身的衣服。 江夏跟王悦高兴得合不上嘴,汽车她俩是第一次坐,住校更是她俩盼了好久的,所以两人一路上很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车开了好长一段路,沈瑜发现两孩子不再说话了,她回头,原来两人已经睡着了。 这会儿,太阳刚从地平线上跳出来,带着蓬勃的朝气,放射出万丈光芒。 要说这个点去学校确实不晚,但因为他们还要去看看诺诺,顺便给王勇超表姐拉了点吃的东西,所以王勇超不得不加快了车速。 诺诺在人家家里住着,吃喝跟人家一家子一起,人家一分钱没收,每回只要去镇上,王勇超都会拉点自家种的东西送过去。 沈瑜盯着车窗外,看着眼前一排排的树,一亩亩的田地被远远地抛在后边,她突然想起了诺诺,这条路诺诺比她熟,诺诺自从到镇上上学以后,一周一个来回,不管是坐车,还是走着,这里都是必经之路。 她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小女孩,孤零零地走在路上的情景,孩子确实承受了太多。 “勇超,你说万一诺诺还是不愿意理我怎么办?” 王勇超转着方向盘,怅然若失地说:“慢慢来吧,我爸不也不理我吗?好不容易叫开了门,我说让他吃饺子,他连饭盒都给我扔了,幸亏饭盒结实,要不饺子全撒了。” 沈瑜半天没说话,她知道这一老一小发脾气都是因为她,可她真的没办法不管那两孩子呀! 沈瑜拿起手机给诺诺打电话,才响了一声就挂断了。沈瑜知道诺诺还生她的气呢,不愿意跟她说一句话。 之后谁也没有再说话,王勇超的车开得很快,车沿着宽阔的公路向前飞驰,折了几个大弯,车已经驶入镇上的地界。 从上往上看,狭长的街道像带子一样从东到西横穿过两边的民房和商铺,这条街道就成了分水岭,街道左边的人家从街上向上一直延伸到半山腰,右边相对平整,房子挤挤挨挨,层次错落交叠在一起,家家户户界限模糊。 在街道的最西头,左边是学区,右边是中心不学,离中心小学一千米左右的样子,就是镇上的中学,小学和中学之间是农村信用社,邮局以及一家大型药店。 以往来镇上赶集的人都走小路,也就是杨伟民经常走的那条路,说是小路其实也能并排行驶两辆车,这条小路就是从街东头到西头,也就是说杨伟民要去中心小学,经常穿街而过,骑着摩托车从街东头到待西头。 而王勇超走的这条大路,绕了几个大弯,一下来就到街西头了,路两边便是学校。他表姐家住在学区顶上的半山腰上,还好现在家家通车,他一脚油门便上去了。 第41章 不用你管 停了车,王勇超和沈瑜忙着从车上往下搬东西,江夏和王悦也醒了,两人看到车停的地方有点懵,江夏胆子大,跑到沈瑜跟前:“沈老师,我们这是到哪了?” 沈瑜停下手中的活:“这是一个亲戚,咱们放下东西,到时候跟你诺诺和宁宁姐姐一起去学校好不好?” 宁宁是王勇超表姐的闺女,比诺诺大一岁,上初二了。 “好!”江夏说的声音很大。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打开了大铁门,出来的人正是王勇超的表姐娟子。 “勇超,你们来了,这两孩子是谁家的孩子呀?”娟子问道 沈瑜简单地介绍了江夏和王悦。江夏和王悦怕生,进了别人家的家门,话也不敢说了,怯生生地跟在沈瑜身后。 “原来这样呀!快进屋,诺诺刚起来,正洗脸呢!”娟子一边招呼着客人进屋,一边说:“你俩每回来都拉这么多东西,诺诺一个人咋能吃得了这么多东西。” 沈瑜抱着一袋子粉条:“表姐,你房租都没给我们收,孩子又吃又喝的,叫我们多过意不去呀!” 说话之间王勇超已将拉来的几袋子东西搬进了院子。 娟子家住的是二层小楼,院子里的小花园里已经光秃秃的了,地也抛过了,一看平时也不种花,花园应该是当菜地种了。 娟子家其他人都住在一楼,诺诺和表姐家上初二的闺女宁宁住一间屋子,在二楼。 “快进屋。”娟子拦起了门帘,一边朝二楼喊:“诺诺,你爸妈来了,洗完了快点下来吧!” 沈瑜一行人跟着表姐进了客房,这屋子装修得跟城里的楼房一样精致漂亮,客厅摆着养眼的沙发,电视墙,电视柜,地板砖一样不少,看着样样新鲜。 王勇超跟表姐说了沈瑜调到镇上的中心小学,以后诺诺只在这住,吃饭就上学校吃。 娟子还没来得及说话。 诺诺气呼呼地冲进屋子,冲着沈瑜喊:“我不用你管!你带着你的学生上学去吧!”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诺诺已经冲出房门,奔出院子,跑没影了。 娟子不解地问:“这孩子怎么回事?” 沈瑜这才把前前后后的事情给娟子说了一遍,娟子笑着说:“难怪孩子会生气,要是我也会生气的,自己的妈妈不管自己家的孩子,倒愿意带着别人家的孩子上学。” 江夏和王悦进了陌生人的家,本来就不敢说话,现在听到别人都嫌她俩多余,两人越加感到不自在。 沈瑜发觉了两孩子的情绪不对劲,用手轻轻拍拍两人的背:“没事,咱们一会儿去学校。” 娟子明白自己可能话说得不太得体,连忙站起身:“我给你们倒点水,还别说这两孩子长得真水灵,你们可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你们沈老师的一片苦心。”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表舅,舅妈。你们来了!诺诺怎么了?” 沈瑜回头只见门口立着的正是宁宁,她比诺诺稍稍高一点,扎着高马尾,显得很有青春活力。 娟子端着四杯水走了进来,边走边说:“诺诺呀吃这两孩子的醋了,她嫌你舅妈带着自己的学生上学,不带她,所以生气了。” 宁宁笑了:“还好舅妈不带她,要不然我就又没伴了,我们晚上还要上晚自习,要是诺诺不在,我可怕黑。” 沈瑜走到宁宁跟前:“宁宁,你跟诺诺两个人玩得不错,你好好劝劝诺诺,让她别生气了,吃饭就去我那吃,晚上还陪你一块儿睡好不好?” 宁宁点点头:“舅妈,我知道了,只是诺诺脾气挺犟的,不知道我说的她愿不愿听。” “试试嘛!”娟子说:“你俩一个屋都住了三年了,说不定你说的话,诺诺还听些!” “行,我知道了,表舅,舅妈,那我先去上学了,见到诺诺我一定好好说说。”宁宁说完背上书包走了。 “要是孩子不愿意去学校吃,就在家吃,你们送来的东西,都够诺诺吃好几年了。”娟子说。 沈瑜和王勇超跟娟子又寒暄了几句,就开着车往小学赶,等车开到校门口时,学生熙熙攘攘进了教室,在镇上上学有个好处,学生上学家长不用接送,一来大部分孩子住得离学校都不远,即就是有远的,也是自己上学,毕竟镇上不像城里有那么多车,也没有鱼龙混杂的各色人。 孩子们上学都是三个一群,四个一伙,说说笑笑就到学校了。 此时学生太多了,车直接从校门口往里开太危险了,王勇超找了个地停了,他在车上等着。沈瑜牵着两孩子进了校园,等一切手续办好了,王勇超再把车开进去,给沈瑜收拾宿舍。 进了校园,江夏和王悦各自跑着去教室了。沈瑜往办公楼走,她找刘主任报个到就行,她的档案关系上次杨老师已经送到学校了,所以今天她只带了人过来。 沈瑜来中心小学监考过好几次,对这里还是蛮熟的,她刚走到二楼,就听到有人叫她,沈瑜回头只见打扮大气入时的吴老师就在离她不远的台阶上。 吴老师原名吴茗,在学校都互相称老师,所以这个名字慢慢地就被淡忘了。 “吴老师!”沈瑜亲切地说。 吴老师上上下下打量着沈瑜,眼神中透出某种不屑:“听说你的腿受伤了,怎么这么快就来上班了?” “已经一个月了,我都快在家待的发霉了。”沈瑜听吴老师说话的口气和眼神,就知道她的脾气一点也没有变。 “哦!”吴老师说着就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梯,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你来了倒好,三年前我输给了你,现在不见得你就能赢得过我。” 沈瑜摇摇头,没想到她还是那么争强好胜。 在天河小学的时候,吴老师处处跟沈瑜较劲,比自身条件,学历,长相,获得过什么荣誉......教过的学生考上哪些大学,在校的学生成绩怎么样?等等......遇上一个如此争强好胜的人,沈瑜感觉压力山大。 沈瑜爬上三楼的楼梯,在刘主任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回应,估计刘主任还没来,她只好扶着栏杆等刘主任。 第42章 收到离别信 沈瑜站得高,大半个校园尽收眼底,马上入冬的节气,校园里松树依然苍苍翠翠,各种各样的菊花争奇斗艳,崭新的八层高的红色教学楼傲然挺立,远处操场上红色跑道和绿色的足球场交相辉映,就连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比天河小学的更鲜艳,更漂亮。 她在心里感叹,中心小学确实不错,怪不得家长挤破了头也要把自己的孩子往这里送呢? 就在这时,沈瑜听到了脚步声,转眼刘主任就在眼前了,她笑着迎上去:“刘主任。” 刘主任盯着沈瑜,像是在从记忆里搜寻着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沈瑜赶紧自我介绍:“刘主任,我是沈瑜,原天河小学的老师,来报到。” “哦!沈老师呀!你终于来了。”刘主任说着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快进来,你这个假可请得够长的。” 沈瑜跟着刘主任进了办公室,听了刘主任的话尴尬的笑笑:“确实时间有点长,我自从当老师以来基本上没请过假,没想到这一次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 “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呀?”刘主任说完指着靠窗户那边的沙发说:“坐吧!” 沈瑜坐在沙发上,她不知道刘主任这么问的意思是什么,但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道:“英语是我的强项,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愿意教英语,至于其他的课程听刘主任的安排。” 刘主任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后边,他习惯性地打开了桌子上的台式电脑:“好啊,对自己有清晰的认识和规划,很不错!这两天我组织开个会,落实一下你的代课问题。” “谢谢刘主任!” “沈老师,咱们在校老师为了给学生带好课,除了镇上离得近的老师,其余的老师都要住校,你没问题吧!” 沈瑜如实回答:“当然没问题,我早就准备好了,东西我都带来了。” “那就好!”刘主任笑着说:“那你就住周老师住过的那间宿舍吧!五楼,朝南,阳光充足,钥匙你找管宿舍的人拿,就一楼最靠近楼梯的那间办公室。” 沈瑜听到这个消息,吓了自己一跳,周宁来她家看她的时候,也没提过要走呀,怎么突然就走了。 “刘主任,你说的周老师是周宁吗?” “对呀,你们认识。”刘主任哈哈笑了:“哦,你俩都是西北师大毕业的,是校友啊!” “对,同班同学。”沈瑜说。 “哦,怪不得,他调到县城的柳湖小学了,留不住了。”刘主任笑着说:“所以我才催杨老师叫你赶紧来上班,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沈瑜有那么一点点失落,周宁往镇上中心小学调的时候也没有跟她说,现在又是悄无声息的就走了。 转念一想,有机会为什么不调呢,他老婆孩子都在县城,来回跑确实很累。 “哦,那挺好的!”沈瑜像是说给刘主任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其实上次周宁去看她的时候,她总觉得他还有点旧情未了,走了倒更好。 “可中心小学又损失了一名好老师呀!”刘主任说。 沈瑜不知道说什么,就闭口不言。 “那你先去吧,把住的地先安排好,我让吴茗吴老师带你去办公室熟悉熟悉环境,了解一下学校的氛围。” 沈瑜跟刘主任致谢后,出了刘主任办公室,找宿管拿钥匙的时候,宿管说周老师那边有一把钥匙没还回来,末了还念叨一句,真不知道人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带走一把钥匙呢! 沈瑜也想不通,从宿管那里拿了钥匙,给王勇超打电话,让他把车开进来。 沈瑜和王勇超大包小包搬着东西上了楼,宿舍环境不错,三十多平米,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东西摆得整整齐齐,桌子上码着上百本书,都是小说散文诗歌之类的。 “这书谁的呀!”王勇超惊奇地问。 沈瑜估计这书是周宁的无疑了,他爱看书是出了名的,逮着啥看啥,估计买太多了,走的时候太重带不走就放这儿了吧! 沈瑜知道王勇超爱吃醋,上次周宁只是来家里看了他一趟,王勇超就吃醋发疯,要是知道她要住在周宁住过的房间,指不定又要怎么样呢? “不知道呀!也许是以前住在这个宿舍的老师留下的,正好没事的时候可以翻翻。”沈瑜一边扫床铺一边说。 “行,那赶紧收拾吧!”王勇超说。 “这床有一米五宽呢,我们三个睡得下。”沈瑜一边铺床一边说:“要是再能多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孩子们就有地方写作业了。” 王勇超听到沈瑜这么说,心里不高兴,他允许她带着学生上学,可像她这样时时处处想着他的学生,别说诺诺了,他都受不了,但还是忍住没说什么。 “锅碗瓢盆拿到公用厨房吧!” 宿舍目前可以做饭,大部分还是用电锅之类的,可以做点简单的吃食,一楼有公用厨房,大部分住校的老师都在公共厨房做饭,即方便又卫生,还安全。 收拾好了东西,王勇超坐在桌子前漫无目的地翻书,他拿起一本泰戈尔的飞鸟集,一张纸掉了出来,本想放回去,又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是一封信。 沈瑜: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想当初我调到中心小学的时候,恰好是秋天,秋风萧瑟,落叶缤纷,本想悄然而至给你个意外惊喜,没想到你早已心有所属;如今又是秋叶飞黄,落叶满地之时,我带着些许的伤感和遗憾走了,而你不久便会如期而至,多么完美的错过。 也许今生注定无缘吧,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不然为什么每次看似圆满的重逢,恰好成了遗憾的错过。 对了,这些书就留给你吧,我知道你喜欢看,我宿舍门上的那把钥匙在杨老师那里,我托他交给你,取完书记得把钥匙还给宿管。 珍重,本来有千言万语想跟你倾诉,提起笔,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不知,该说些什么?算了,就此搁笔吧,祝你一切安好! 好友:周宁 王勇超看完如此抒情类似于表白的信,他心中翻江倒海,周宁说好自己要走的,现在却缠缠绵绵,写这样一封信,这算什么? 更可气的是沈瑜,难道就这么舍不得周宁,哪怕他走了,还要住他住过的房间,看他看过的书,把他当什么了,他咣的一声将书扔在地上。 正在收拾衣服的沈瑜转过头不解地问:“怎么了?” 王勇超气呼呼地:“你自己看。” 第43章 处处碰壁 沈瑜拿起桌子上只有几十行的信,草草看了一遍,再看看低着头满脸怨气的王勇超:“这只是个巧合,我原本不知道他给我留书了,这间宿舍是刘主任让我住的,说这间宿舍朝南,阳光充足。” 王勇超不说话。 沈瑜又说:“他都走了,你还想怎么样呢?” 王勇超站起身,怒气冲冲:“是我想怎么样吗?他给你写这样暧昧的信,临走了还给你留这么多书,你却说我想怎么样?沈瑜,你讲不讲理?” “难道是我想怎么样?”沈瑜捡起那本扔在地上的书,扔在桌子上。 王勇超拉开门,怒气冲冲地走了。 “勇超”沈瑜追了出来,王勇超已不见了人影,只听到楼梯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听不到了,转眼的功夫王勇超已接开车门上了车,车一溜烟出了校门。沈瑜怅然若失地立在那里,一阵风吹过,杨树叶纷纷坠落,沈瑜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和伤感,一家子一共四口人,三个人都不理她,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沈瑜在外边站了好一会儿,无精打采地回到宿舍,看着一桌子的书,无心翻看,坐在桌子旁边的凳子上发呆,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刺的她眼睛有点疼,再看看时间不走了,便锁上宿舍门往办公室走。 老师办公室总共三个,一二年级组的老师共用一个办公室,三四年级和五六年级组的老师各共伯一个办公室。 沈瑜还不知道自己会被分配到哪个年级组,刘主任让他找吴茗吴老师,他是五六年级组的老师,所以只得去五六年级组去找吴老师。 办公室关着门,沈瑜轻轻敲了几下没人回应,她只得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这间办公室跟学生教室差不多大,按顺序整齐摆放着实木的桌子,黑色的椅子,要不是桌子上摆放着台式电脑,以及作业文件等,沈瑜以为自己走进的是一间大学教室。 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沈瑜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突然她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一位年轻的男老师迈着矫健的步子正朝办公室走来。 沈瑜不知道如何是好。 男老师加快了脚步:“请问你是哪位学生的家长?” 沈瑜深尴尬的笑笑,伸出手:“你好!我是沈瑜,原来在天河小学教书,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男老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哦了一声,转身进了办公室。 沈瑜第一天来,就遭到吴茗的冷落,连这位从没见过他的老师,也这么无视她,她难过极了。沈瑜长出一口气,她记得妈妈给她说过,跟人相处,重要的是主动,尤其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他们不了解你的情况形下,更应该积极主动跟他们多沟通交流。 她鼓足勇气问:“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男老师连头也没有抬,咕隆了一句:“当然可以呀!随便坐。” 男老师这么一说,她想进去坐坐的想法也打消了,她咬了咬嘴唇:“你知道吴老师去哪了吗?” 男老师抬起头,马上低了下去:“这,我哪知道!你也看到我才刚上完课回来,再说了我又不是管老师的,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人是吃了枪药了吗?怎么说话句句带刺,沈瑜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更不可能与他结怨吧!他怎么这么说话,难不成对她有什么偏见? 她一连碰了好几次壁,心里的小火苗已经燃起来了,她本想转身就走,一看时间才十一点刚过一点,再看办公室里,那个男老师仍低着头不知道是在刷手机,还是在看别的什么,根本就是把她当作空气了。 她走到栏杆旁边,两只手搭在栏杆上,仔仔细细地审视着校园里的一切。刘主任都安排了,她等一会儿吴老师应该会回来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下课铃声响了,学生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冲出了教室,挤下楼梯,转眼间校园里已经全是学生了。从高处看学生们往校门口涌的场景,像极了蚂蚁搬家,而且应该是红蚁,因为学生穿的校服是红白相间的。 过了不大一会儿,四五个人说说笑笑朝老师办公室这边走了过来,有男有女,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沈瑜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感到紧张,也许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就越发地不自信了吧! 沈瑜硬着头皮,强硬地挤出个微笑:“各位老师好!我是新来的沈瑜。” 好几个老师只是看了一眼沈瑜,便说笑着进了办公室。 只有一位,年轻苗条长相文静的女老师伸出了手,握住了沈瑜递过来的手:“我叫罗静,欢迎你加入这个大家庭。” 罗静其实就是那天帮杨伟民在小会议室连接过投影仪,还教会了杨伟民投影仪如何连接的那个女老师。 沈瑜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罗静灿烂的笑容,就好似春天的花朵,又似温润的阳光,让沈瑜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罗老师,谢谢你!”沈瑜诚恳地说。 “不客气,刘主任给你安排办公室了吗?”罗静问。 沈瑜摇摇头:“刘主任说让我找吴老师,可我没有看到她。” “哦,吴老师上完课已经回家去了,我刚才还看到她了呢!” 沈瑜知道吴茗肯定中故意为难她,或者说让她知道中心小学是她的地盘,她不管她,就没人愿意理她。 “好吧!”沈瑜失望地说。 “沈老师,那你是住宿舍?还是?” “我住宿舍。” “那要不你先回去吃饭,下午再来,我一会儿也要回家了。” 沈瑜只得往楼下走,这时候校园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走动,她看到有一个小女孩扎着高马尾,个头跟诺诺差不多大,她便想着中午去找诺诺好好聊聊,总不能一直绷着,十一二岁的年纪正处于叛逆期,万一一直想不开,做出点什么过激的事情,可叫人怎么办? 这么想的时候她加快了脚步下了楼,迈着大步子往校园外边走,突然她听到有人叫她,回过头只见江夏牵着王悦的手,两人正望着她呢! 她这才猛然想起来,早就答应两孩子,一日三餐都有她负责,她怎么把这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要是她真去找诺诺了,这两孩子中午吃什么? 第44章 误会加深 沈瑜蹲下身:“江夏,王悦,你们快过来,跟老师去宿舍,我给你们做最好吃的拌面。” 江夏和王悦一听要吃拌面高兴的手舞足蹈,走起来路来蹦蹦跳跳的,沈瑜看着两孩子欢欢喜喜的样子,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她领着她俩上了楼,打开了宿舍门,告诉她俩以后晚上就在这个床上睡觉,吃完饭就在桌子旁边写作业,只是屋里没有厕所,要上厕所就告诉她,她到时候陪孩子去公共厕所。 两孩子高兴的只顾傻笑,江夏还滚到床上撒欢,还一个劲儿叫王悦也一起来。 两孩子疯玩的时候,沈瑜已经开始准备做饭了。楼下有公用厨房,只不过她还没有去看过,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中午就先在宿舍凑合一顿,等晚上去公共厨房看看,诺诺也来这儿吃饭,这个电锅可不顶事了。 不一会儿,饭就熟了,可只有一个凳子,三个人没法坐,只好把桌子上的书移下来,把桌子搬到床旁边,三个人就着桌子吃饭,床有点低,小孩子够不着。 沈瑜想着应该在网上买个可以收起来的饭桌,再买几个凳子,这样吃饭就方便多了,而且饭桌也可以供孩子们写字。 吃完了饭,江夏和王悦抢着要洗锅。沈瑜知道这两孩子,都是苦孩子,打小在家里就干活,所以就让他们洗。 “你俩洗完了锅,就在宿舍睡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了。”沈瑜一边穿外套一边说:“我去看看诺诺,好不好?” “好!”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沈瑜走的时候,江夏和王悦两个人已经开始洗锅了,两人配合的很好,江夏洗,王悦擦。 沈瑜带上门,就匆匆往楼下走,她刚走到四楼,听到楼上传来咣的一声响,紧接着是哇哇的哭声,她从声音里判断出哭的人正是王悦,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一把推开门,只见王悦的手在流血,地上一堆碎玻璃渣子,江夏在一旁吓得脸都白了。 “老师,都是我不好,我把碗给摔破了。”王悦哭着说。 沈瑜连忙跑进屋子,从包里掏出创可贴,才发现手上的口子太长,血往外冒,应该是割到血管了,创可贴根本不顶事,她横三竖四地了贴了好几张创可贴,用毛巾裹了王悦的手,抱着她就往校门外的药店跑。 镇上的药店跟城里那种药店还不一样,这些药店都是有大夫的,会包扎头疼脑热也能看。 大夫给王悦缝了两针,并一再嘱咐最近不能碰水,每天来换一次药,7天后拆线。 沈瑜很自责,要不是她急着去找诺诺,王悦就不会受伤,这么小的孩子就要缝针,她一个大人都疼得受不了,何况一个孩子。 从药店出来,王悦小跑着赶上沈瑜的脚步怯生生地说:“沈老师,对不起,我平时在家洗锅都没有摔过碗,不知道怎么就摔了,老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沈瑜没想到王悦会这么想,她蹲下身一把将孩子拦在怀里:“悦悦,老师没生你的气,老师再生自己的气,要不是我急着出去,你的手就不会受伤。” 王悦听到沈瑜这么说,小脸上又浮上了笑容:“沈老师,你真好!” “疼吗?”沈瑜问。 王悦摇摇头:“不疼了,只要老师不生气,我就不疼了。” 沈瑜不知不觉掉下了眼泪,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走,老师给你俩买点零嘴给你们吃。” 王悦到底是孩子,听说有好吃的,连手上的疼痛都忘记了,跟江夏两个人,蹦蹦跳跳地往小卖部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沈老师,你快一点。” 沈瑜摇摇头,小孩子真是好哄,诺诺跟她俩这么大的时候,也很听话,不像现在她说什么都不听,也不知道她吃饭了吗?现在在做什么呢? 其实诺诺就躲在不远处的健身器材旁边的大树后面正看着沈瑜呢。诺诺本不想来,但表姑,表姑夫,宁宁一个劲儿地劝她。 “诺诺,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妈妈呀!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她呢?” “诺诺,我反而觉得你妈妈是个好老师,为了别人家的孩子,连自家孩子都不顾不上,这不正说明她善良吗?” “诺诺,你还是去学校里看看你妈妈吧!她也不容易!” ...... 这些话都不能动摇诺诺坚定的信心;宁宁只说了一句,她穿上外套,立马就往外跑。现在想起这句话,诺诺还觉得还是蛮有道理的。 “诺诺,你不是觉得你妈妈不爱你吗?你天天这样跟她对着干,她怎么可能爱你?再说了那两小屁孩跟你妈妈一起吃一起住,我就不相信你就一点不嫉妒?” 诺诺没想到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妈妈和两个小屁孩去小卖店了,从她记事起,妈妈很少给她买东西吃,怎么就会舍得钱给这俩小屁孩买?她果然很偏心,心里眼里只有她的学生。 不一会儿,沈瑜提着一大包吃的,江夏和王悦手里一人拿着一个冰棍,另一个手里拿着辣米饼,边走边吃,两人吃的狼吞虎咽,左边咬一口,右边咬一口,似乎生怕有人跟他们抢吃的一般。 “你俩慢点吃!”沈瑜笑着说。 两孩子蹦蹦跳跳跑过街道,江夏一边跑一边说:“沈老师,我们可以在那边玩一会儿吗?” 江夏是看到了不远处的健身器材,尤其是那晃来晃去的秋千,她在电视上看到过,可好玩了。 沈瑜后脚跟了上来:“不行,先回学校,中午休息一会儿,下午还要上课呢!” 王悦吃得满脸都是雪糕,沈瑜拿出纸蹲下身,替王悦擦了。江夏也跑过来:“老师,还有我。” 沈瑜笑着替两人擦了嘴和脸,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进了校园,俨然一家人一样亲亲密密。 诺诺既嫉妒又难过,她正准备要跑过去找妈妈理论的时候。 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沈老师,你不去看诺诺姐姐了吗?” “不去了,你俩还小需要人照顾,诺诺都长成大姑娘了,自己能照顾自己。”沈瑜说完牵起王悦和江夏的小手走了。 诺诺听了妈妈的话,看着一大两小亲昵的身影,难过极了,眼泪夺眶而出。妈妈根本就不爱她,要不是那小屁孩问起她,她妈妈根本连想也想不起她,她眼里心里只有她的学生,她根本不在乎她,她来这儿干什么?她吃饱了撑的跑来找她?她一口气跑上大街,沿着马路没命地往上跑。 等她冷静下来,已经绕过了好几个大弯,站在山顶上了,整条街尽收眼底,她呼哧呼哧喘着气,摔掉校服,一屁股坐在地上,就那样呆呆地坐着,她不想回表姑家,更不想去上学。 ...... 第45章 打小报告 沈瑜根本不知道诺诺来找过她,更不知道诺诺没去上学。她回去以后哄着江夏和王悦躺在床上睡了,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书翻看,只看了几行就看不下去了,脑子里萦绕着一大堆的问题。王悦的受伤,家里人的不理解,同事的针锋相对,一系列的事情接踵而至,让她感觉力不从心,心力交瘁。 哪怕不管别的问题,就当下的工作,她也是很愁,她知道刘主任安排吴茗接待她,应该是考虑到她俩以前是同事,都是从天河小学转过去的。 可正是因为熟,因为了解,吴茗才处处为难她,她不知道下午要面临什么样的事情?不知道吴茗又会用什么样的招数来对待她。 其实沈瑜是个很简单的人,她只想做自己,不喜欢跟别人比来不去,比长较短,针锋相对,你争我抢,有什么意义?她只想安安静静给学生上课,把自己学到的知识毫无保留地教给学生,有闲暇功夫再读几本书,这就够了。 可现在看来,她这个小小的愿望也很难实现。 ...... 沈瑜看着两孩子进了教室,她自己则朝办公室走去。她其实不知道下午去了干什么?或者说能不能找到吴茗,给她安排工位,带她熟悉工作环境。 但如果不去像什么样子?她是来上班的,在刘主任那里已经报过到了,这就意味着她已经上班了呀!怎么好意思坐在宿舍里发呆,再说了她也闲不住啊!一个月没上讲台讲课,这已是她当老师以来离开岗位最长的时间了。她离不开那三尺讲台,一方黑板,她满足于站在讲台上传道授业解惑时的自信和从容。 事实上与其说她怀念站在讲台上的感觉,倒不如说她喜欢跟孩子们在一起时的纯粹和简单。她喜欢看孩子们灿烂纯真的笑脸,她喜欢孩子们身上热情四溢的激情,她喜欢她们毫不掩饰地表达爱和憎...... 跟他们在一起,她的童年仿佛被改写了,没有嘲笑,没有讥讽,她不再自卑,不再是那个躲在角落里哭鼻子的小女孩,跟孩子们在一起时,她的身上的每一处都散发着光,一种她一直在寻找而不得的光芒,她很眷恋这种感觉,甚至达到了痴迷的程度。 突然熟悉的上课铃声响起,沈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校园里学生们四散奔走,犹如兵荒马乱,又似疾风骤雨从天而降。但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目的地,那敞开着的一间间教室等待着属于它的学生们归来,不大一会儿,整个校园静了下来,偶尔能听到学生们细碎的吵嚷声,伴随着老师轻快的脚步声纷至沓来,聒噪声立刻销声匿迹。 沈瑜看到最熟悉的场景在她眼前重现,她仿佛又回到了天河小学,她迈着自信的步子拿着书走向教室。 “沈瑜,你在这做什么呢?” 沈瑜回头只见刘主任朝他走了过来。 沈瑜连忙说:“刘主任,我刚要去办公室。” “那一起走。”刘主任笑着说。 刘主任和沈瑜肩并肩上了楼梯,刘主任没再说话,沈瑜也不知道说什么,也一句话没有说,气氛挺尴尬的,沈瑜找不到任何一句话化解这种尴尬的氛围,只僵硬地左右脚快速地倒换着,生怕跟不上刘主任的节奏。 终于走到二楼楼梯口,沈瑜长出一口气,正当她跟刘主任要分别的时候,刘主任突然问:“学校环境熟悉得怎么样?吴茗给你安排工位了吧!” 刘主任及其他领导的办公室在三楼,其他老师的办公室在二楼。 “还没有。”沈瑜实事求是。 “还没有?”刘主任生气地说:“沈瑜,你让吴茗马上来趟我办公室!” 沈瑜不知道如何答复刘主任,她自己叫吴茗去刘主任办公室,还是为了她的事,吴茗嫉妒心那么强的人,一定会认为她在刘主任面前打小报告了。 沈瑜立在原地看着刘主任上了楼,脚步声渐渐远了,她才往办公室走,她走得相当慢,一步挨着一步,这可如何是好?如果不找吴茗,她连个工位都没有,如果找她势必会认为她找刘主任告状了。 沈瑜左右为难,一段并不长的路,她走了好长时间,等她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发现吴茗正坐在凳子上,背对着她,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刷手机。 “吴老师”沈瑜轻轻地唤了一声。 吴茗转过头,看到来人是沈瑜,一脸的不悦:“你来就来呗,怎么鬼鬼祟祟的?一点脚步声都没有?跟鬼似的!” 她说话总是这么刺耳,沈瑜已经习惯了。 “吴老师,早上我一直在找你。” “你找我干什么?”吴茗气呼呼地。 “刘主任让你给我安排下工位,带我熟悉一下学校的环境。”这是刘主任的原话,沈瑜搬了过来。 这时候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吴茗接起了电话,嗯啊说了几句就跑出办公室,过了不大一会儿气呼呼地回来了。 此时沈瑜搬过了一把椅子正坐在那里观察着办公室。吴茗怒气冲冲地走到沈瑜跟前:“沈瑜,你可真能耐,还打小报告,给刘主任告状。早上我一直在上课,怎么给你安排工位?上完课都中午了,我不得回家吃饭啊!” 沈瑜连忙摆手:“我没有,刚刚上楼的时候碰到刘主任,他问了我一句,我就顺嘴说了一下,还没有安排工位。” 吴茗指着沈瑜:“你少在我面前装好人,刘主任那么忙一天到晚想着你的事?我以前只是觉得你不太爱说话,没想到你这么居然阴险。” 阴险这样的词都用上了,沈瑜虽知道吴茗的性子直,可这样污蔑她,她心里也很不舒服,她深吸一口气,什么话也没有说。 吴茗一屁股坐在自己工位上的凳子上,呼哧呼哧直喘气:“不说话,是被我说中了吧!告诉你,我吴茗已不是当年的吴茗,处处不如你,事事矮你半截。” 沈瑜知道,现在的吴茗是办公室主任,也就是说在这个办公室,有什么事还得经过吴茗。 沈瑜试图劝吴茗:“吴老师,咱们能不能.......” 沈瑜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吴茗打断了:“不要说那些没用的,你不是要工位吗?我现在就给你办。只是希望你以后有什么事,找我直接说,不要动不动就找领导告状,我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喜欢有人拿领导来压我。” 第46章 轻而易举 沈瑜听了吴茗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又何尝找领导告过状,又何曾敢借领导的威名欺压过别人,她不是那样的人呀,跟吴茗相处了那么些年,她真的是一点也不了解她。 吴茗说完指着办公室最后面的一个角落说:“那儿以后就是你的工位,至于要了解学校的情况,自己了解去,我这会儿还忙着备课呢!” 沈瑜顺着吴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办公室最后边的角落里桌子上乱七八糟堆着好几台台式电脑显示器,上面乱七八糟放着地球仪,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教具,桌子下面还塞了好几个电脑主机,以及一些杂物,甚至还有好几个杯子,一看就是陈旧的没人用的,上面早已落满了灰尘。最不可思议的是那椅子还断了一条腿,歪歪斜斜一碰似乎就要倒了。 “怎么?你还看不上这个位子?”吴茗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嘴里啃着苹果,阴阳怪气:“其他位置都满了,你本来就是多余的,你还看不出吗?你要是真嫌弃可以去别的地方呀!你不是最喜欢天河小学吗?你有本事就回去呀!那地方多大,你待在那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人跟你争,也没人跟你抢。” 吴茗说话的本事越来越强了,以前她说话只是带点刺,现在连讽刺带挖苦加埋汰,要是沈瑜第一次听吴茗这么说话,她绝对得气死,然而她早已习以为常了,听着也就没那么刺耳,没那么令人心寒了。 沈瑜没说话,走到桌子旁边,观察着桌子上七七八八的东西,又左右看了看,思考着如何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起来,把这个位子腾出来。 这间办公室阳光充足,淡蓝色的窗帘,配上实木的桌椅,以及桌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的书和学生作业,再加上几乎每个老师的办公桌上都有一到两盆各色的花,让这个办公室清雅中透着一股书香气?,要说有什么不足之处,就数那张堆满杂物的桌子了。 那些教具应该是平时老师要用的,绝不能拿走,最好是搬一张小一点桌子搁在上面,至于这些显示器以及电脑主机放到库房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 沈瑜咬了咬嘴唇,轻声问吴茗:“吴老师,咱们学校的库房在哪?库管是谁?” 沈瑜说完话,屋里很静,只能听到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沈瑜沈吸一口气,稍稍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后勤中心自己找去!” 提到后勤中心,沈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杨老师跟他说起过后勤中心的成员,她知道能跟库房管理员沾上边的,就只有杨老师口中那个趾高气扬的赵主管了。 沈瑜两只手一边提了一个显示器,就出了办公室,直奔五楼,走到后勤中心办公室门口,只见办公室里的桌子前坐着一个男人,这男人背对着他,手在算盘上来回拨动,清脆的噼呖啪啦声在整个屋子里回荡。 沈瑜顿了顿,略提高声音问:“请问是赵主管吗?” 男人转过头,沈瑜一眼便认出对方是她初中同学的弟弟,她上初中的时候经常去她同学家,毕业这么多年一直有联系,跟她弟弟的关系也不错。 人人都说赵博目中无人,趾高气扬,不愿意和别人说话,其实沈瑜知道,他跟她一样,只是不太会和别人相处罢了,赵博不太会和人沟通,所以选择装高冷;而她不合群,话很少,尤其是在陌生的环境中,存在感特别低。 “赵博,原来是你?”沈瑜笑着说:“我跟你姐赵欢是初中同学,我叫沈瑜,你还记得我吧?” “原来是小瑜姐呀!你调到中心小学来了。”赵博立马站起身:“现在应该叫你沈老师,我姐一回娘家总提起你,没想到你调到中心小学来了,回去我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事情办得出奇的顺利,在见到赵博之前,沈瑜想都不敢想,事情会办得这么顺利。 赵博亲自来办公室搬了两趟东西,还抬来了一张放教具的桌子,叫来了刘大妈擦洗打扫了一番,收拾规整以后,沈瑜看着舒服多了,就连办公室也明媚了许多。不圆满的一点就是目前办公室里没有椅子了,那条断了腿的椅子茆断了,无法修补,库房里也没有全乎的椅子了。 吴茗上课回来看到沈瑜的位子已收拾停当,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赵博仗着他叔叔是校长,平时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人,就连刘主任说话他都当耳旁风,为什么沈瑜在四十五分钟内,仅一节课的时间就搞定了,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 突然办公室门上传来敲门声,吴茗回头只见赵博立在门口,她正要问他有什么事,赵博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就冲着在角落里擦桌子的沈瑜说:“沈老师,坏椅子铆断了,不能修了,我已经登记上了,跟领导汇报以后,要不了三天新椅子就能到货,你先将就几天。” “好的,谢谢你,赵博。”沈瑜笑着说。 “没事,沈老师,那我先回去忙了。”赵博客气地说完,转身走了。 吴茗的下巴差点惊掉了,这沈瑜到底对赵博做了什么?他平时眼里根本无人的一个人,竟然对她这么言听计从。 吴茗还记得上次办公室里的饮水机坏了,她跟赵博五次三番地说让他尽快买一个新的换上,一星期过去了,不见动静,要不是刘主任发话,他根本不会管,怎么沈瑜的事他就这么上心? 吴茗越想越气,她本以为中心小学她待了三年了,算不上她的地盘,怎么着也比沈瑜熟悉吧,她本想难为沈瑜,看她的笑话,看她哭一鼻子在找她服个软,可没想到沈瑜居然完胜,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也令她心里面极度的不舒服。 吴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瞪着眼睛看沈瑜,她越看越来气。回想起在天河小学就是这样,她绞尽脑汁讨好学生,千方百计地给学生解决困难,学生们对她总是敬而远之;而沈瑜似乎什么都没做,到头来学生们跟沈瑜亲得跟朋友似的,好的跟一家人一样。 为什么她吴茗处处想争先进,处处想抢第一,却总被放在人群中不显山不露水的沈瑜抢了先,她胸中燃烧着一股火,一股莫名的火,在体内淤积了很久的火,突然一下子燃起来了。 第47章 诺诺找不到 吴茗气呼呼地走到沈瑜跟前,用大眼睛瞪着沈瑜:“沈瑜,你不要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搞定个赵博,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去当校长呀!” 沈瑜没说话,她知道吴茗以为她连库管可能都找不来,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把工位清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停停当当。以吴茗争强好胜的性格,肯定要大发光火的,她还是不要说话为好,要不然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吴茗看到沈瑜不言不语,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地说:“沈瑜,装清高是不是?谁知道你用什么下三烂的方法搞定了赵博,你可真下贱!” 沈瑜气得浑身发抖,上下牙打颤。 吴茗看到沈瑜终于有反应了,她脸上浮上了笑容:“被我说中了吧!你既然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吗?” 沈瑜还没来得及说话,几个老师一脸震惊地进了办公室,为首的是孙老师,办公室里的吵闹声他们都听见了,一进办公室门看到吴茗和沈瑜的情形,更是吃了一惊,谁也不敢说话,都默默地往自己的办公桌前走去。 沈瑜扶着桌子立住了,她连着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吴茗,你争强好胜,嫉妒心强都没问题,但请不要侮辱我的人格,你这样显得你真的很没素质。” 众老师都看向沈瑜,似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你......”吴茗没想到这时候沈瑜还能如此淡定,不仅反败为胜了还博得了在场所有老师的同情,她气得说不出话。 吴茗没占到上风,将桌子上的书摔得天响,转身扬长而去。其他老师也借故走开了,只有罗静罗老师和另外一位留着平头的年轻男老师留了下来。 沈瑜深吸几口气,好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罗老师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沈瑜:“沈老师,消消气,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吴老师有什么过节?但是我们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聚在一起的,人多了势必意见就多,你别大动肝火,伤身体。” “是呀,沈老师,你别太在意,我们的目的是来教学生的,其他的事情都是其次。”男老师说。 罗老师笑着说:“是呀,叶老师说得对,沈老师你就不要生气了!” 沈瑜这段时间听了太多的埋怨和不理解,刚刚两位陌生的年轻老师耐心地劝说,她心里舒畅多了,气也就消了大半。 “谢谢你们,谢谢!”沈瑜很感激地说。 沈瑜和两位老师又寒暄了一阵,不一会儿,下课铃声响了,沈瑜看看表到放学的时间了,大家商量着正要走。 罗老师突然嚷嚷起来:“你们快看,大群里发通知了,要全体老师立刻上大会议室开会。” 叶老师看看手机:“对,我也收到通知了。” 沈瑜还没有加入学校的大群,自然收不到通知,但她现在也是中心小学的一名成员,会自然是要开的。 沈瑜没有纸笔,叶老师将他多余的纸和笔借给了沈瑜,三人急匆匆赶往会议室,因为他们的办公室离会议室较近,所以到会议室也早,就找最里面的位子坐了,其他老师们很快都陆续进了会议室。 不一会儿刘主任,校长以及其他学校领导都相继进了会议室,刘主任主持会议,这次会议还是关于‘全体教师纪律作风整顿会’的补充和整改措施的进一步明确和落实。 刘主任说完开场白,校长激情澎湃地发言。 这时候沈瑜的手机响了,沈瑜摸索着在兜里挂掉了,电话接连响了四五次,沈瑜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原来电话是诺诺的班主任赵老师打来的。 校长正在台上讲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老师们个个都屏气凝神,听得极其认真,在这种气氛下,沈瑜哪敢接电话呀!她知道赵老师打这么多次电话,肯定有什么事,但她实在不能接呀!最终还是把电话摁掉了。 校长讲完,刘主任就‘全体教师纪律作风整顿会’做了详细的部署和具体如何落实的问题做了详细的说明。 工作谈到细处,花的时间自然就长了,刘主任又是一个很细致的人,面面俱到,事事都讲得极透且细。 沈瑜心里直打鼓,其实诺诺的班主任赵老师很少给她打电话,诺诺除了数学,其他的课程都学得不错,她在班上是好学生的典范,还是文科课代表。她去学校开家长会,都是坐前排的,赵老师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诺诺妈妈,咱们家诺诺文科学得很好啊!英语每次考试都是满分,语文也学得相当好,要是能把数学再补一补,那就是锦上添花了!” 可赵老师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电话,诺诺到底出什么事了?沈瑜刚这么想着,王勇超的微信发了过来:“沈瑜,你对诺诺做了什么?赵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诺诺一下午都没去上课,我刚给表姐打电话了,说诺诺也没回家。” 沈瑜脑袋嗡嗡响,刘主任说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进去了,诺诺怎么会没去上课,这孩子从来就没逃过课呀!她没上课住的地方也没回,她到底去哪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微信。 “沈瑜,你到底在干什么?赵老师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也不接?你为了工作,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了吗?” “我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立刻马上去找孩子,要是诺诺出了事,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我骑着摩托车正往镇上赶呢,你赶紧去找晚了就来不及了。你没看网上那么多孩子自杀的,跳楼的......” “我给诺诺打了十几个电话,刚开始是没人接听,后来就关机了,你立刻马上去找,我摩托车骑得再快,也需要时间。” 沈瑜心砰砰直跳,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然而台上的刘主任讲得口若悬河,激情澎湃,打比方,举例子,贴切又符合实际,老师也容易接受,老师们眼盯着台上,笔在纸上快速地写着。 这样的情形,沈瑜怎么敢打断领导的话,如果不跟领导说,她明目张胆地往外走,这就是违反纪律,台上正在讲师德师风,她现在出去就是往枪口上撞,更何况她进来得早,坐在最里面,大会议室又是长桌子,她一个人起来,要惊动六七个老师,这不明摆着是妨碍公共秩序,扰乱会议吗? 可如果不出去,诺诺出了事怎么办? 第48章 风波再起 沈瑜心急如焚,脸憋得通红,手机攥在手里,手都快捏烂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站起身,更没敢做出扰乱会议的事。 沈瑜额头上汗水滚滚直下,整个身材都快爆炸了,她就是在这样高度自我消耗的情况下,坚持听了刘主任将近四十分钟的讲话,最后刘主任大手一挥:“请各位老师务必按学校的要求去做,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散会!” “散会”两个字,在沈瑜的耳朵里幻化成了最美丽的音符,她用最快的速度,第一个冲出了会议室,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下了楼梯,冲出校园。 她拿出手机立马给诺诺打电话,诺诺的手机仍然关机,她手抖得连手机都拿不住,孩子到底去了哪里? 她左右四顾长长的街道几乎没什么人,街两边的商铺大部分已关了门,只有药店还开着,学校里早已没了孩子的身影,老师也回去吃饭了。 她突然觉得头皮发麻,诺诺能到哪里去?她在镇上又不认识什么人?这么想的时候,她已经往前走了,一阵摩托车响,她突然想起王勇超说她也来镇上找诺诺了,不知道他找到了没有。 她赶紧掏出手机给王勇超打电话,电话响了好久也没人接,她一边往上跑一边又给宁宁拨了电话,诺诺和宁宁两个人关系不错,说不定,她知道诺诺去哪了? 很快宁宁的电话就接通了,沈瑜着急忙慌地跟宁宁说了情况,宁宁想了一会儿说:“表舅妈,以我对诺诺的了解,她肯定跑到山顶上去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爱站在梁头的马路上,从上往下望个整个大庄镇。她常常说登高望远,满目皆苍翠,心怀自开朗,忧愁尽消散。” 还没等诺诺说完,沈瑜挂掉了电话,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上她跟王勇超开车来学校时的那条马路,她竟不知道自己可以跑那么快,前面一辆白色的车,起初还在她前面,不一会儿她就超过了那辆白色的车。 开车的人可能以为沈瑜是个疯子或者脑子有问题的人,生怕自己的车撞上,喇叭按得天响,好在沈瑜是沿着马路边跑的,并不妨碍车辆行驶,但那辆白色的车似乎还是不敢往前行驶了,靠在路边停着不走了。 沈瑜看到自己比车还跑得快,更有力气了,飞速向前冲,远远的她看到梁头上站着两个人,跟王勇超和诺诺很神似。 沈瑜的心舒展了一些,她的左右脚倒腾得更快了,等一口气跑上梁头,只见诺诺蹲在地上哭,王勇超苦口婆心地劝说。 “诺诺。”沈瑜失声边跑边喊。 诺诺也许是看到沈瑜来了,哭得更大声了。王勇超冲向沈瑜:“沈瑜,怎么才来?你还有脸来,我从家里赶来,都比你早到了将近二十分钟,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沈瑜顾不上跟王勇超说话,也不想跟他硬碰硬,她知道现在王勇超在气头上,她绕过王勇超直接跑到诺诺跟前蹲下身:“诺诺,你吓死妈妈了。” 诺诺站起身换了个地方蹲着继续哭,根本不理沈瑜。 沈瑜挪到诺诺跟前,柔声问:“诺诺,你告诉妈妈,为什么下午没上课去?是不是学校遇到什么困难了?还是老师说你了。” 诺诺抬起脸:“沈瑜,你从来都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沈瑜这才明白,诺诺还是因为她带着王悦和江夏上学,不管她的原因。 “诺诺,妈妈从来没说不管你,可那两孩子妈妈不管不行呀!” 一提到王悦和江夏,沈瑜才想起来,她走得急没跟两孩子打招呼,宿舍钥匙她俩也没有,不知道她们现在去哪了? “诺诺,你先别哭了,咱们回去说好不好?”沈瑜着急地说:“你看你一下午没上课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你有什么不高兴的,跟妈妈沟通,好好说行不行?” “我给你说了,你改吗?” 沈瑜知道诺诺只要说话了,就好办了:“当然,你提出我的问题,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改,好不好?” 诺诺想起中午的时候,沈瑜跟那俩孩子那么亲密,现在让她张口说,她还真说不出来,她又低下头呜呜呜地哭起来了。 “诺诺,你别哭了,有什么事好好说行吗?”沈瑜心里也急,她还担心诺诺没哄好,再把江夏和王悦给丢了麻烦就更大了,她们两还那么小。 诺诺依旧不说话,只是哭。 “诺诺,你不就是想跟妈妈一起住吗?妈妈跟学校申请一下,在宿舍加一个床,你看好不好?” 诺诺抬起头:“你说话算数?” 沈瑜重重地点点头:“当然算数,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行,今天你陪着我和爸爸骑着摩托车去兜风,我就原谅你。” “诺诺,你的这个提议非常好,我也真的很想去。”沈瑜长出一口气:“可是我走得急,没有跟王悦和江夏两个人说,不知道现在她俩在哪里?万一找不到我,自己回家了怎么办?” 诺诺忽地站起身:“又是那两个小屁孩,她们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比我和爸爸都重要,比我的命还重要。” 沈瑜着急:“诺诺,不是妈妈没那么想,可......” 诺诺瞪了沈瑜一眼,打断了沈瑜的话:“行,在你心里反正那两小屁孩很重要,那你去找他们吧,不要管我!” 诺诺说着就往前走,沈瑜试图去拉诺诺,被她甩开了,诺诺拉起垂头丧气的王勇超:“爸,咱们走,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兜风吗?我现在就想去。” “你妈妈她......”王勇超欲言又止。 诺诺拽起王勇超的袖子:“爸,赶紧走啊!” 不一会儿,王勇超开着摩托车带着诺诺扬长而去,留下沈瑜一个人立在山顶上,一阵秋风吹过,她感觉身上凉飕飕的,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她摸一把头发,跟水里洗过一样。 她在山顶上站了一会儿,心情非常失落,一想到学校里那俩孩子,她又马不停蹄地往学校赶,按理说下坡路应该走起来很快,可沈瑜往上跑的时候,已经用尽了力气,往下走反而很慢。 第49章 默默付出 沈瑜花了足足将近二十分钟才走到学校,他先跑到一年级三班,门锁得严严实实的,又跑到二年级三班,还是一样的结果。 她心里着了慌,这两孩子到底去哪里了?该不会真的回家了吧?她一边下楼一边心里琢磨着,两孩子会不会跑到宿舍门口等她去了?沈瑜想到这里赶紧往宿舍跑,等她一口气爬到五楼,一眼便看到王悦和江夏正蹲在宿舍门口玩丢沙包的游戏。 江夏看到沈瑜飞跑到沈瑜身边:“沈老师,你可回来了。”紧跟着王悦也跑了过来。 沈瑜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她很庆幸这两孩子没有乱跑,要不镇上这么大,躲在哪里都不好找呀! 沈瑜摸了摸两孩子的头:“对不起,老师刚有点事,回来得晚了,走咱们回去,老师给你们做饭去。” 江夏和王悦欢呼雀跃地跟着沈瑜回了宿舍,沈瑜安排两孩子在宿舍写作业,她自己则去公共厨房做饭,从家里拿来了好些菜,她想炒点菜吃,每天只吃面也不行,更何况两孩子正在长身体,应该多吃点菜。 沈瑜一边做饭,一边琢磨着,诺诺这孩子一直不理解她可怎么办呀?她跟她爸爸不知道去哪里了?回来了没有?给诺诺打了电话,她也没有接。她本想给王勇超拨个电话,又怕他骑车接电话不安全,最终也没打。 沈瑜做好了饭,江夏和王悦的作业也写得差不多了,三人一起吃了饭,江夏和王悦抢着要洗锅,沈瑜连忙自己端着去厨房洗了,毕竟两孩子还太小,王悦的手还伤着呢,如果再磕着碰着受了伤,连笔都拿不了,怎么写字呢? 沈瑜洗完了锅,嘱咐江夏和王悦在宿舍待着,不要到处乱跑,就匆匆离开了学校,她想去看看诺诺和王勇超回来了没有。 沈瑜刚走到校门口,只见王勇超骑着摩托车来了,她连忙挥手示意王勇超把车停下。 摩托车哄一声停在沈瑜脚边,王勇超戴着头盔居高临下地盯着沈瑜,透过头盔的玻璃,沈瑜看到王勇超的两只眼睛燃烧着汹汹的怒火。 “你把火熄了,咱俩好好谈谈。”沈瑜说。 王勇超愣了半天,终于将摩托车熄了火,摘下了帽子,用带着怒火的眼睛盯着沈瑜。 “诺诺呢?”沈瑜问。 “你还好意思问我,有你这样当妈的吗?你就不能有一次迁就一下诺诺吗?”王勇超挥舞着双手,生气地怒吼道:“你知道诺诺最害怕你不管她,你反而在关键时候提那俩孩子,你就不能陪她兜一圈风,这么简单的要求就那么难吗?” “勇超,你.......” 沈瑜刚说了半句,就被王勇超打断了:“你前男友给你写情书,我忍了,你说要带着两孩子上学,我也忍了,诺诺只是想让你陪着兜一圈风,你就马上提出来,那两孩子没人管,在你心里学生就是一切,工作就是你的全部是吗?” “沈瑜,你是不是嫌我上次看到周宁给你写的情书了,转身就走了,你心里有气,所以把气撒到诺诺身上。” 王勇超说别的沈瑜都能忍,可她不会幼稚到拿孩子出气,再说了周宁写的也不是情书呀!是离别信,识字的人都能看出来。 “王勇超,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了解我?” 王勇超闭口不言语。 沈瑜愣了一会儿:“我去你表姐家看看诺诺,你要是还有事,就在宿舍等我回来,要是没事了,就先回家吧!” “你别去了,诺诺说不想见你!”王勇超继续说:“诺诺说了,她等到你的诺言兑现了,才愿意见你。” 沈瑜一瞬间觉得心好酸,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现在要见一面,居然要附加条件,多么令人伤感呀! 但她既然答应了诺诺,就一定要努力实现。 “我问你为什么你不第一时间去找诺诺,你离得这么近,为什么赵老师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接?”王勇超忽然气呼呼地问。 沈瑜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王勇超气得来回打转:“反正在你心里,我跟诺诺,还有这个家就是没你的工作重要,周宁说的对,在你心里工作才是第一位的。” “周宁,你什么时候见过他?”沈瑜问。 王勇超知道说漏嘴了,立马闭口不说了,从摩托车上拿下一包东西:“给你带的腌辣椒和肉,我回去了!” 哄的一声响,摩托车消失在暗夜中,沈瑜手里捏着王勇超带来的东西,腌辣椒是她的最爱,她心里暖烘烘的,不管什么时候,王勇超心里还是有她的,这就够了。 沈瑜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她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没想过,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王勇超哪来的时间给她装辣椒和肉,又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赶来。 其实诺诺的班主任赵老师给王勇超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前往镇上走的路上了,腌辣椒和肉早就准备好了,所以他才到的如此之快。 王勇超本来是打算来看看沈瑜和诺诺的,上次他不声不响地走了,心里总是有点过意不去, 沈瑜快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猛一下回过味了,想到王勇超应该是特意来给她送东西的,她掏出手机给王勇超发了微信,让他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她打个电话。 ...... 又是新的一天,沈瑜很早就起来了,她去公共厨房做了简单的早餐,打发两孩子吃了,她收拾完厨房,就去找管宿舍的老师,问她能不能在加一张单人床在宿舍里,宿管老师一口回绝了,原因是宿舍里已经配备了一米五的床,即就是两个人住也能住得下,更何况现在库房里还没有单人床可以加。 沈瑜马上想到自己买一个行不行。对方立马制止,无规矩不成方圆,要是老师都往宿舍加床,那还像什么样子?以后怎么管理?而且就那么小的房子,已经住了一大人两小孩,再加一个人都四个人了,这根本行不通,这是宿舍又不是你们家,住这么多人他们怎么管理? 沈瑜垂头丧气地进了办公室,学生们还在早读,这会儿老师们基本都在办公室。沈瑜进去的时候,老师们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忙,她走到自己的桌子旁边,没有椅子,只能站着,更可怕的是她还很闲,她一不用备教案,二无作业可改,只能干站在办公桌前发呆。 第50章 突然开会 沈瑜感到不时有异样的目光朝她投过来,尤其是吴茗,她瞪着大眼睛在看她的笑话呢! 早操结束,上课铃声响了,老师们也犹如整装待发的士兵一样,拿着书急匆匆地奔赴课堂。办公室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沈瑜一个人站在桌子前,看着这间她并不陌生,但又不熟悉的办公室,想到别的老师都有事情做,她只能站在这里,别人也许都把她当笑话看待吧!自己可不就是一个笑话吗?可不就是一个多余人吗?连把椅子都没有,别人桌子上学生作业堆得满满的,而她的桌子上空空如也。 一阵秋风扫过,窗外的杨树叶子扑簌簌地往下掉。那一瞬间,沈瑜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和失落。 这样的场景,也让沈瑜回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也是秋天,正是杨树叶纷纷掉落的季节,她胳膊摔伤治疗后,回到了学校。由于庸医的误诊,她胳膊伸不直了,大夫信口开河地说可能是胳膊绑的时间太长,筋缩短了,需要往下拉伸,把筋拉回来。所以在大夫强烈的要求下,沈瑜不管走到哪里,左手上都提着一个布袋子,袋子里装着四个拳头大的实心铁球,足足有将近二十斤重。 学生们经常嘲笑她,甚至有人给她起外号叫‘折腿子’,沈瑜至今也不知道她胳膊伸不直,为什么他们要叫她‘折腿子’,但这个外号很快就在村里和学校传开了。 那时候沈瑜还不满七岁,又瘦又小,成天提着四个铁球,身子都有点往左边倾斜,跑起来有点诡异。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可沈瑜想起那些半大的孩子捉弄她,用无尽的言语骂她,她从哪时候就不想信,这句自古以来就有的至理名言。她倒觉得,人之初,性本恶可能更贴切些。 因为无论是学生还是村里的小伙伴只要看到旁边没有老师或者大人,就大声喊,看‘折腿子’来了。有些坏孩子甚至朝她扔石头,丢土块,用各种无尽的言语侮辱她。她既害怕又难过,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以至于到了后来,人多的地方她不敢去了,也拒绝和陌生人打交道。 一年后沈瑜的胳膊依旧是原样,曲成90度,索性王桂秀就不让沈瑜提着装了铁球的布袋子了,可孩子们仍然排挤她,欺负她,甚至变本加历。 那时候的沈瑜就像现在的她一样孤独和无助。长大后沈瑜做梦都想忘掉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记忆在她的脑海里疯长,夸张、变形。每当遇到类似的事情,那些记忆的碎片就像开闸的洪水一般从记忆深处倾泻而出,撕扯着她的心,折磨着她。 沈瑜站在那张桌子前,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桌子上,似乎把桌子砸出了洞,深不见底的洞,就像她心里那变形疯长不堪回首的记忆一样,是一张网,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只要她一动,那血盆大口就要将她吸进去。她想逃了这间办公室,就像小时候一样,每当一群孩子欺负她的时候,她就找个无人知道的角落藏起来,偷偷的哭一样。 可她小时候尚能找到地方躲起来,现在呢?又能躲到哪里去,难道是逃回家吗?不,不行,沈瑜你不能这样,你不是最喜欢当老师吗?你怎么能当逃兵呢?她的另一个声音严厉地斥责着她,她似乎有点被骂醒了,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刘主任不是说最迟周三就可以给她分配工作吗?吴茗从在天河小学就处处针对她,她应该早就习惯了呀!何必想那么多,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沈瑜内心做着强烈的斗争,最终理智战胜了感性,她长出一口气,再看这间办公室,再回顾自己的工位,她觉得自己的情况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吗? 大约中午快要放学的时候,吴茗义正言辞地宣布,办公室所有人员立马去小会议室开会。 吴茗话音刚落,老师们都拿上本子和笔匆匆往会议室赶。幸好有叶老师送给她的本子和笔,沈瑜不至于空手去会议室,如果是这样的话,真显得她格格不入了。 吴茗没说是什么会,大家自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开的是什么会,众老师进了会议室,领导还没有来,自然就会交头接耳,压低声音跟旁边的人聊天,只有沈瑜一个人坐的端端正正,不是她遵守纪律,而是没人愿意跟她聊。 不一会儿,刘主任左手端着一杯茶,右手捏着一张纸走进了会议室,会议室立马安静了下来,整个会议室气氛很严肃。 刘主任放下茶杯,扫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笑着说:“各位老师们,你们怎么严肃?咱们就是开个小会,不用这么紧张。” 刘主任的话似乎起了点作用,话音才落,办公室里充满了细碎的说话声,具体说的什么听不出来,但嗡嗡嘤嘤的声音充满整个会议室。 刘主任战术性地咳嗽两声,细碎的声音立刻消失了,刘主任继续说:“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来的老师。” 刘主任的话一出口,有好几个老师,已经转头看向了沈瑜。 沈瑜即紧张也高兴,看来这个会应该是刘主任给她安排具体的工作了,真是太好了,现在想起早上的萎靡不振,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刘主任接着说:“对喽,我要给大家介绍的就是新来的沈瑜沈老师,她是从天河小学过来的。相必有些人知道,沈瑜是西北师大毕业的,刚毕业那会儿,她本有机会去市里最好的中学任教,她选择了天河小学,一头扎下去,在山沟沟里待了整整十七年。” 老师们私下小声议论。 “有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去那山沟沟教书?” “可真是位好老师!” “很了不起!” “切,有什么了不起!现在还不是沦落到跟我一样的地步。” ...... 刘主任继续说:“沈瑜从业十七年了,论经验和教学水平绝对比咱们在坐的各位差,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第51章 薅羊毛 此话一出,众人立马闭了口,有些老师用钦慕的目光看向沈瑜,吴茗瞪着大眼睛瞪了沈瑜一眼。 刘主任继续说:“尤其是沈老师的英语,去教初中生,甚至高中生都绰绰有余,想必有些老师是知道这个情况的。” 沈瑜脸上有点烧,她不知道刘主任,做了这么多铺垫后面要说什么?但她总觉得这样不太好,似乎是变着法子的一种炫耀,刘主任到底要干什么呢? 话说树大招风,刘主任这么大肆宣扬,虽说这些都是事实,但这样的宣扬,很不利于跟老师们的团结。沈瑜深刻地体会过这一点,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宿舍,或者跟其他人相处中,大家差不多的水平,都能和谐相处,但要是有一个人很出挑,或者有一个人太差,大家对出挑的人会敬而远之,对差的自然就是看不上眼了。 刘主任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继续说:“今天开会呢,一是介绍沈瑜给大家认识,二呢是想跟各位讨论一下沈瑜的工作安排,有哪位老师觉得自己课程太多,忙不过来,可以提出来,或者觉得自己代的课程不太合适,想换一个班级或者课程的都可以提出来。” 刘主任说完,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刘主任扫视一圈在座的老师,笑着说:“怎么?平时不是有很多问题嘛?现在让你们提问题的时候却一个人变成哑巴了?” 话说枪打出头鸟,众人虽知道刘主任的目的,但又摸不清他真实意图,万一话说出去,引火烧身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尽管刘主任一再动员,仍然没有人愿意说话。 刘主任再瞅一圈众人:“既然你们不说话,那我就点名了,我提到的人,必须给我个说法。” 会场里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连沈瑜也觉得既紧张又不自在,这摆明了就是中心小学并不缺老师,刘主任为了给她安排工作,想让别的老师让出一部分工作,她跟老师的梁子不就结下了,以后在办公室还怎么混?看来吴茗说的一点没错,她果真是个多余的人。 众老师生怕自己被点到名,都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本子和笔。刘主任笑着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又不是点兵打仗,要出生入死。我是给你们减轻负担,解决困难,你们这种态度算怎么回事?” 众人仍低头不语。刘主任像是生气了,清了清嗓子:“孙老师,你说说你的情况,现在带哪几个年级的课程,有没有困难?” 孙老师被点了将,慢慢地抬起头,极不情愿地张口说:“我是五年级二班的班主任,带三个班的英语,分别是五年级二班,五年级一班,六年级三班。” “嗯!”刘主任点点头:“既要当班主任,又要带三个班的课确实很忙,你这样,把五年级一班分出来,让沈瑜带。” 孙老师脸上有难色:“刘主任,我带的这三个班中,就数五年级一班英语学得最好,你一上来就掐尖,这样我以后的工作怎么做?” 刘主任看了看孙老师,思考了一会儿说:“那你觉得哪个班,分出去你不吃亏?” 孙老师一脸尴尬:“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个我都舍不得呀!” 刘主任这会儿似乎真的生气了:“平时开会的时候,你们这个抱怨代的课程太多,忙不过来;那个老师念叨,任务繁重,想要减负,现在给你们机会了,一个个吞吞吐吐,这个班舍不得,那个班又放不下。实话告诉你们吧,今天来开会的老师,都是或多或少抱怨过自己任务繁重忙不过来的,我没太多时间在这里跟你们软磨硬泡,尽早把问题解决了,大家早点回去吃饭,下午还要给学生上课呢!” “孙老师,六年级三班的英语课以后就不用带了,由沈瑜全权负责。” 孙老师一脸的不高兴,又不敢违抗刘主任的安排,回头看一眼沈瑜,极不爽快地嗯了一声。 “罗老师。”刘主任又点将了:“你带了四个班的英语,五年级三四班两个班,六年级一二班两个班,我没说错吧!” 罗老师点点头,立马回过味似地说:“刘主任,我没当班主任,四个班的任务不算繁重,我能忙得过来。” 刘主任笑了:“我没说给你减任务,只不过让你把五年级四班让出来给沈瑜带,以后还有任务分配给你。” 罗老师一脸的不高兴,正要说话,就被刘主任制止了:“不准发表意见,这是任务。” “叶老师”刘主任盯着叶老师,意思是想让叶老师主动让出她带的班级。 叶老师踌躇了半天:“刘主任,我带的是语文,又不是英语,你想薅羊毛也要找对人呀!” 刘主任笑了:“我就喜欢你的幽默,不过今天我就薅你这只没毛的羊毛了,你把五年级二班的语文让出来,让沈瑜带。” “刘主任。”叶老师急了:“五年级的语文,我已经带了五年了,跟学生混熟了,学生们很喜欢我的教学风格,我们彼此也很了解,我们师生关系很融洽。刘主任,您知道学生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学习劲头最好,你这临时换老师,恐怕会耽误孩子们的学习,再说了沈老师是教英语的,你安排语文课让她教也不合适呀!” “就这么定了”刘主任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想再听到抱怨声,这是工作,是经过研究决定的,任何人不得反对,必须服从。另外,沈老师,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好好备课,不要让大家以及学生失望,其他老师也要做好交接工作,下周一沈老师开始正式上课。吴老师,你盯着这个事,一定要给咱办好了!散会。” 刘主任说完端起茶杯,第一个离开了会场。 其他没被刘主任点到名的老师,自然不相干,说说笑笑地走了,而罗老师,叶老师,孙老师三个人相当不满意,减轻负担当然不是什么坏事,但那个老师舍得自己精心栽培的花,被一个来了没多久的人连盆端了,无论是谁心里都不舒服。 吴茗更是添油加醋:“西北师大毕业有什么了不起,再说了都过去十多年了,还在农村教书那么些年,懂什么叫先进的教育理念吗?教育心理学又了解多少?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第52章 双喜临门 吴茗走了,那三个被薅了羊毛的老师也气呼呼地出了会议室。 沈瑜感觉到了老师们的敌意,尤其是吴茗,孙老师,叶老师,罗老师这四个人。更不可思议的是叶老师和罗老师,还是办公室里唯一愿意跟她说话的人,以后也许连他们俩都不会理她了。 沈瑜想想刘主任给她分配的代课任务,她也是愁啊!六年级三班的英语,五年级四班的英语,五年级二班的语文。三个年级的课,也就意味着她要备三种课,她不是害怕工作任务繁重,更不想抱怨,只是她有两年没有教过高年级的课程了。 文科她虽学得不差,可是就像吴茗说的,她在村小学教了那么多年学,不知道她的教学方法和教育理念能不能跟上新时代的步伐?能不能适应新时代的学生? 而且她还听罗老师说现在备教案都要写ppt,还要有趣生动,还得配上图,甚至必要的时候还要配上视频,以便孩子能更好地理解课程内容,这样算下来就光备课,她一周就要备三个年级的课程,就得花好几天时间。 还好刘主任给她留了一周的时间,今天是周二,其实满打满算也就三天时间的样子,当然加上周末两天也就是五天时间,时间紧,任务重。但她知道这是她来中心小学的第一战,必须打好。 沈瑜回到办公室,其他老师已经回去吃饭了,她心里仍挂念着备课的事,可她一无书本,二无电脑,三无凳子,她怎么开始,真正是愁死人了。 刘主任说让吴茗盯着这个事,沈瑜知道对于吴茗来说,她最想看到的莫过于她当众出丑,恐怕以后的日子比她想象的还要难。 沈瑜在办公室愣了一会儿,心里挂念着王悦和江夏,就匆匆锁上门办公室门往宿舍走,当她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尽然看到诺诺带着江夏和王悦正玩呢,沈瑜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定晴一看面前的女孩正是诺诺,她高兴坏了,小跑到孩子们跟前。 “诺诺,你原谅妈妈了?”沈瑜高兴地问。 诺诺转过头:“那得看你表现!” 沈瑜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门,招呼着诺诺快点进屋,还给她介绍宿舍的情况。 “沈老师,诺诺姐姐可好了,还带我们玩了呢!”江夏高兴地说。 王悦连忙补充说:“对呀对呀!诺诺姐姐还给我俩带糖了,可甜了。”说着就塞给沈瑜一块糖。 沈瑜捏着手里的糖,看到一大两小孩子玩得这么开心,她会心地笑了,她根本没想到诺诺愿意和这两孩子一起玩,还给她俩带糖,更没想到诺诺这么快自己就找到宿舍来了。 沈瑜既高兴又激动,都忘记做饭了。 “妈,我饿了!”诺诺说:“我想她俩也饿了呀,你怎么还不去做饭呀!” “对,妈赶紧去做饭。”沈瑜拿上王勇超昨天晚上拿回来的肉,她准备好好炒几个菜,庆祝庆祝。 沈瑜嘱咐了几句,就下楼去厨房做饭去了。 她心里太高兴了,一边做饭一边琢磨,确实应该庆祝昨天诺诺还跟她针锋相对,一提到这两孩子就炸毛,没想到这会儿三个人玩得这么好,好得跟亲姐妹似的,她做梦都盼着能跟诺诺心平气和地聊聊,没想到这孩子一夜之间诺诺就想通了,懂事了,知道她的难处了,主动跟王悦和江夏玩,还给她们买吃的,真是太好了。 算起来,也是双喜临门呀!她的工作安排了,诺诺接受两孩子了,真的是太好了,沈瑜越想越兴奋,到最后竟然在厨房里哼起歌来。 等沈瑜大盘小盘地炒好菜,诺诺已经领着两小孩子来端饭了。诺诺一进屋就嗅着鼻子闻:“妈,可真香呀,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沈瑜心里高兴呀,脸上笑开了花:“诺诺,你端上菜,江夏拿上筷子、王悦端上小碗,走咱们吃饭去!” 沈瑜好久没这么开心了,自从天河小学合并之后,问题接踵而至,沈瑜一度觉得她的好运气,随着天河小学的关门歇业也一并消失了,没想到还有今天,真是太好了。 四个人说说笑笑,吃完了饭,诺诺还抢着要去洗锅,并且坚持要让江夏和王悦两个人陪着她一起。 沈瑜当然举双手赞成,三个孩子在一起不仅能促进感情,而且也能让诺诺明白,这两个孩子确实是很不错的孩子。 人和人之间要的就是相互沟通和理解,只要有了这两样,那双方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太差。这是沈瑜总结的人生经验,但她在这些经验付诸行动的时候其实也挺失败的。不过在有些关系中,这些经验还是蛮有作用的。 就好比她和王勇超的关系,其实得益于平时多沟通,相互理解。当然也不排除王勇超爱她更多一点。她失笑,怎么会突然想到王勇超,既然想到了王勇超,沈瑜自然就会把好消息告诉他。 她细细致致地说了诺诺是怎么来学校的,又怎么一起吃饭,还主动要求去洗锅等事情讲了一番。 王勇超不但不高兴,反而来了一句:“什么?怎么诺诺这么容易就想通了?她的床你给她搞定了?” 一提到床,沈瑜傻了眼,她太高兴了,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了,上次她找宿管,人家坚决不同意在宿舍多放一张床,她怎么跟诺诺说呢?她现在正高兴着呢?在兴头上,万一说了诺诺又伤心。 沈瑜思前想后,决定先不告诉诺诺宿舍里不能安床的事,就来个缓兵之计,等有好机会再慢慢告诉她。 不一会儿,诺诺带着两个孩子乐呵呵地进屋了,沈瑜知道诺诺中午有看书的习惯,就先嘱咐江夏和王悦两个人去睡觉,然后又拿出红楼梦递给诺诺说:“诺诺,这些课外书呢,你可以读,但前提是作业要做完哦!” 诺诺高兴地接过红楼梦:“妈,我知道,你还不知道我吗?做作业最快了,红楼梦我想看好久了,你终于肯给我了。” 沈瑜亲昵地摸摸诺诺的头:“只要你喜欢就好,告诉妈妈怎么一晚上突然就想通了,来找妈妈来了。” 第53章 喜悦参半 诺诺翻开了书:“妈,你看你,我表现好一点,你还要审问半天,让那些经常逃课,打架的孩子情何以堪。” 沈瑜一想诺诺说得对,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有果,有些事情的发生和发展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和逻辑可言,她拍拍诺诺的肩膀:“我家诺诺真的长大了,妈妈很高兴。” 诺诺自顾自地看起了《红楼梦》。沈瑜为了让孩子看会儿书,便没在说话,便随手拿了一本书看,只看了不到半页,沈瑜便想起备课的事,她心里愁得很,想回办公室吧,没有办公室门上的钥匙,更何况去了办公室也没有课本,当然不是办公室桌子上没有课本,只是老师们都不在,她不打招呼就动别人的东西,那算怎么回事? 她就这么左思右想,一页书看了将近一个小时,转眼就一点多了,两点上课,再不叫醒孩子们,就要迟到了。 沈瑜催促孩子快点起床,收拾停当,目送江夏和王悦进了教室,打发诺诺出了校门。 诺诺走了几十步突然回过头问:“妈,记得你的承诺,你跟我说过要在宿舍给我安张床的,我期待尽快和你一起住,你今天也看到了,我对那小屁孩不错。” 沈瑜听到诺诺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她看到诺诺今天高兴,就没跟她实话实说,她要是知道宿舍不能安床会怎么样?会不会怪她说话不算数。 当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有好几个老师了。其中沈瑜最熟悉的当数孙老师了,今天开会的时候,孙老师发表了好些意见,她记住他了。 沈瑜在自己的位置了站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走到孙老师工位跟前:“孙老师,你那边有六年级的英语课本吗?能不能借我一下,我备一下课。” 孙老师半天没说话,临了来了一句:“沈老师,你知道这周六年级的英语课我还得照上不误,所以书我还要用,给了你我怎么上课呀!” 沈瑜想说,她只借用一会儿,等孙老师需要的时候,她会马上拿给他,但话还没出口。 孙老师立马补上一句:“沈老师,刘主任不是说了吗?吴老师负责此事,你就别为难我了,找吴老师吧,我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吴老师才是办公室主任,找领导才能解决问题。” 沈瑜站着没有动,心想她的执着看能不能感动孙老师。 孙老师看到沈瑜半天没挪窝,心里很不爽:“沈老师,你站在这里我怎么工作?再说了你抢了我的班,说实话六年级三班,这个班我从abcd一点点教起来的,三年了,你以为我舍得他们?” 沈瑜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内心经过多少斗争才向孙老师开口借书,可没想到一开口,便被拒绝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依然给孙老师道了谢。 孙老师继续说:“你一来就抢现成的,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怎么还理直气壮的?” “抢现成的”孙老师一句话提醒了沈瑜,其实她本身就是个多余人,不管是占工位,还是代课,都要以剥夺其他人的权利为前提。 她本身不是一个爱争爱抢的人,现实逼她成为了抢占别人资源的人,她突然感觉好绝望,为什么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教学生知识,怎么就从无私的老师变成掠夺别人资源的人? 沈瑜感觉很难受,一想到孙老师说的那句:“你一来就抢现成的。”她心里堵的慌,她逃也似的跑出办公室,一口气跑到操场上,站在偌大的操场上,迎着风,她才感觉胸中的气顺了一点。 抢占别人的资源,这与她自己做人的原则是违背的呀!她应该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要放弃吗?可是自己的理想是当老师呀!放弃这次机会以后将永无机会,再不可能有站上讲台的机会了。 她说服不了自己放弃,又不想违背她做人的原则,只能反向去证明什么是资源归属的问题,她在百度查了个人资源的范畴,包括物质资源,如房产什么的;还有非物质资源,知识和技能之类的;还有一种就是个人特质资源,人独特的品质和能力。 沈瑜惊喜地发现,班级不属于个人资源的范畴,所以她不存在抢占其他老师资源的问题。 有了这样的发现,沈瑜心中又燃起了一股希望,她只想认认真真教学生,这点要求作为一个老师一点不过分,她迎着风,迈着坚实的步子往办公室走,在楼梯口,沈瑜遇到了正要去上课的罗静罗老师。 “罗老师,去上课呀!”沈瑜大老远,就挥着手跟对方笑嘻嘻地打招呼。 罗老师似乎没听到沈瑜的问候一般,面无表情地从沈瑜身边走了过去,走了几步才嗯了一声,要不沈瑜耳朵好使根本听不到。 沈瑜记得罗老师是第一个主动跟她说话的老师,在她跟吴老师,在办公室吵架后,她和叶老师两个人还来劝过她,没想到现在碰上居然不理她了,她现在是得有多招人恨呀! 沈瑜回到办公室,发现办公室此时只有叶老师和吴茗两个人,那一刹那她是庆幸的,不光是因为人多了好说话,而是因为人少了之后被拒绝之后没那么难堪。 沈瑜知道这次肯定要受不少气,看不少眼色,以吴茗的性格绝对不会轻而易举地让她拿到课本,她巴不得她备的课学生不爱听,老师接受不了,把她赶出中心小学吧! 沈瑜深吸几口气走到吴茗跟前:“吴老师,我要备课,你能帮忙给我一下六年级,五年级的英语课本,以及五年级的语文课本吗?” 完全出乎沈瑜的意料,她话音才落,吴茗就将三本书扔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一句话没有说。 吴茗虽然没说话,但放在眼前的书就胜过了千言万语,沈瑜一阵感动,连忙说了谢谢,拿上书转身就走。 “去找赵博让他把电脑给你安好,凳子你先从别的办公室搬一张。” 听到吴茗的话,沈瑜欣喜若狂,她完本没想到吴茗会这么支持她,这完完全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有点怀疑刚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在做梦。她用手拧一把自己的大腿,啊好疼。看来不是做梦,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沈瑜高兴得合不上嘴,没有椅子就这样站在桌子前,就翻看起英语课本。 “沈老师,本周日晚上七点准备试讲课,语文和英语你随意选。但我要告诉你,校长和刘主任都会去听,希望你提前做好准备。”吴茗说。 第54章 原来如此 其实吴茗刚从刘主任的办公室回来,刘主任叫她去的,是为了沈瑜的事,并一再强调沈瑜现在属于她手下的老师,要多多支持沈瑜。 吴茗心里有点不舒服,她不知道是不是沈瑜又去找刘主任告状了,但她明白的是,如果这个事办不好,刘主任肯定会大发脾气。 因为刘主任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吴老师,你当上这个办公室主任已满一年了,大小事务处理得我还算满意,不过上次沈瑜的事你处理得不好。”刘主任喝了一口茶接着说:“你应该知道沈瑜是西北师大毕业的。但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学校除了刚走不久的周宁周老师是西北师大毕业的,但是他已经是过去式了,沈瑜是咱们中心小学的门面,你作为她的领导应该多帮助提携她。” 吴老师听到刘主任这么夸沈瑜自然心里相当不舒服,她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师范毕业的,从根上就和沈瑜差了大半截,她怎么跟她比?然而也是造化弄人,如今沈瑜沦落到了无课可代的地步,而她现在却是沈瑜的领导,她哪怕是备个课,或者要添个什么东西都得跟她打招呼。 吴茗想到这里终于心平气和了,但她吴茗绝对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上的大学好,怎么了?她把曾经输给沈瑜的要一样一样赢回来。谁让她吴茗是一个绝不轻易放弃的人呢,既然刘主任这么看得起沈瑜,她就顺着这条藤给沈瑜使个绊子。 吴茗灵机一动:“刘主任,您批评得对,上次确实是我的过错,这么好的老师当然得支持呀,不过......” 吴茗故意卖了个关子。 刘主任连忙问:“不过什么,你说下去。” 吴茗笑着说:“刘主任,那我说了,你可不要怪我多事。” 刘主任摇摇头:“怎么会?咱们学校一向是很民主的,你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 “领导英明!”吴茗笑着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沈瑜毕业的学校是不错,可她毕竟在村小学里当了十七年老师,我在天河小学待了三年,我最了解那里的情况,老师除了教书以外,还要管学生的生活,尤其是下雨的时候,河水很宽,老师要一个学生一个学生地背着过河。” “你说这些的意思是?”刘主任也听得云里雾里。 吴茗心里高兴,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当别人好奇你说的,卖足了关子,对方才能安静地听你说。 “我的意思是在天河小学,只要你把学生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孩子们就会喜欢这个老师,也就是说好老师的美名,可能仅仅是因为对学生好才得来的,这是其一。” “其二是什么?”刘主任又问。 吴茗心里乐开了花,她知道刘主任已经着了她的道了,现在她说什么刘主任一般情况都会同意的。 “其二,就是沈瑜在村小学十七年,假如她学到的知识都没有忘记,但村小学的教学水平,跟镇上的小学怎么比?就拿教学设备来说,村小学根本没有视频演示设备,当然这只是很小的一方面。”吴茗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刘主任,其实我想说,沈瑜的教学水平是一个什么样的水平?我觉得是值得怀疑的,更何况她一来就抢了三位老师的课,孙老师他们现在都怨声载道的,你让沈瑜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开始代课,不仅不能让老师心服口服,说不定学生还不买账。” 刘主任听了吴茗的话认为非常有道理,他想听听吴茗接下来的打算:“那你说怎么办?” 吴茗早就心花怒放了,但她依然不露声色,表情淡然宁静,一副替刘主任分担问题的态度:“我个人觉得既要服众,又要让沈瑜的水平体现出来,何不让她公开试讲一节课,您和校长以及老师都去听课,这样不仅不会耽误学生的课,也让大家了解了沈瑜的教学水平,简直是一举两得,刘主任,您觉得呢?” 刘主任双手一拍:“好个吴茗,就按你说的办,但是该支持的一定要支持,不能再出现上次那样的事情了。” “刘主任,你放心,支持一定到位。”吴茗笑着说:“您不说了吗?沈瑜也是我手底下的兵,我怎么能不支持呢!” 吴茗说完站起身要走,刘主任叫住了她:“吴老师,你决定试听课定在哪天?” 吴茗想了想说:“刘主任不是说让沈瑜周一就开始正式上课吗?那就定在周日晚上七点怎么样?这个时间住校的大部分老师都来了,家在镇上的老师,也能及时赶过来。更重要的是还不耽误沈老师周一的课。” “好,你想得很周到,就这么办,至于讲什么课,你让沈瑜自己选嘛,毕竟不能强人所难,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吗?” “当然没问题,我马上回去转告沈瑜。”吴茗走出刘主任办公室时差点笑出了声。 吴茗一路迈着轻快的步子,她无意间看到操场上站的人跟沈瑜有点像,她戴上眼镜细看,果然是沈瑜,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一会儿仰头看天,一会儿低头瞅地。 吴茗想着好戏就要上演了,她心里乐得什么似的,恨不得对着天喊,吴茗你也太有才了。 吴茗回过神看到沈瑜仍旧站在办公桌前如饥似渴地正在看英语课本,她理直气壮地走过去,敲敲沈瑜的办公桌:“沈老师,你装可怜给谁看呢?让你去找赵博安电脑,搬桌子,你怎么还杵在这里呢。” 沈瑜的思绪是被吴茗似骂非骂的声音从书里硬拽出来的,她刚才看得太认真了,边看边在脑子里想着以什么样的方式给学生们讲他们更容易听进去,记下来。所以一时忘记了时间,也忘记去找赵博安电脑和搬椅子了。 “谢谢吴老师,我现在就去!”沈瑜笑着说。 尽管吴茗刚才说的话骂骂咧咧,但这是沈瑜来中心小学以来,吴茗说得最动听的话了,更何况她还主动替她解决各种困难,她突然觉得她的幸运星又回来了,什么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第55章 不看好她 “快去快回,别忘了周日的试听课。”吴茗再一次提醒沈瑜。 沈瑜感激地说:“知道了!” 沈瑜跑了一趟后勤中心,不到二十分钟,椅子,电脑,文件夹等所有办公物品都集全了,沈瑜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情非常非常激动,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根本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沈瑜以最快的速度归置好了办公用品,接下来的时间,她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排除一切私心杂念,摒除所有外界干扰着手备课。不光是为了周日的试听课做准备,更为了讲好每一堂课。 沈瑜知道教师备课的要求,首先应注重传授知识的精准性,这就要求老师要吃透课本,准确地传达知识给学生。其次应以学生为主体,引导学生从多角度、多方面去认识问题、分析问题,锻炼学生尽可能找出多种答案的能力,从而培养学生思维的流畅性;鼓励学生提出问题,培养学生的创新意识,通过提问和思考,提高学生的思维变通能力。 当然课堂氛围的营造也相当重要,应以幽默风趣的方式,提高学生学习的兴趣,将疑难的知识融汇贯通在诙谐幽默的课堂气氛中,激发学生的思维活力,使学习过程变得更加轻松愉快。 不管是讲课,还是备课,沈瑜都会严格按照以上三个要求进行。 自此沈瑜稳如泰山一般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不休息,不喝水,不上厕所。办公室有任何动静,都与她无关,她仿佛失聪了一般不闻不问,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备好课。 坐在沈瑜斜对面的吴茗时不时回头偷看沈瑜,她注意到沈瑜手忙脚乱,错了阵脚的样子。不禁暗暗窃喜,只要沈瑜试讲失败,以后她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不仅领导看不起她,就连一直挺她的刘主任也将不再会捧她,其他的老师也当然会看不起她,到时候她吴茗就是真正的赢家了。 虽然吴茗现在已经赢麻了,即是办公室主任,又是中心小学的优秀教师;而沈瑜不仅归她管,而且在中心小学的地盘上,连一点立足之地都没有。但吴茗还是不满足,她要甩沈瑜十几条街,就像当初在天河小学,沈瑜的优秀是她望尘莫及时一样。 转眼放学了,吴茗和叶老师,罗老师,孙老师一帮老师出了办公室,吴茗回头只见沈瑜仍在工位上写写画画,似乎根本没听到下班了一般。 “沈老师还蛮拼的。”叶老师说。 孙老师笑着说:“不拼恐怕不行,必竟从村小学过来的,曾经的资历再辉煌,那也只能代表过去和现在无关。” 吴茗听了孙老师的话非常满意笑着说:“可不是吗?这次试讲对沈老师来说很重要,刘主任和校长都会去听,也可以说成败再次一举。各位知道咱们学校的传统,试讲不合格或者达不到要求,以后想在学校立足恐怕就难了。” 孙老师敏锐地察觉到,吴老师在释放某种信号,意味着只要沈瑜试讲不成功,六年级三班的英语就极有可能仍归他带。说实话他舍不得六年级三班的那些孩子们,更何况马上要升初一了,换老师对他们或多或少会有一定的影响。最关键的是沈瑜还要带五年级二班的语文,那可是他的班,语文是所有学科中最容易教的,又是最不容易教的,老师的教学水平,知识的广博度都会影响受课的水平,从而影响学生的接受程度,进而影响学生的成绩。 孙老师倒不是对沈瑜有什么偏见,当然说完全没有偏见是不可能的,沈瑜毕竟抢了他的课,只是不知道沈瑜到底是个什么水平?能不能带好学生? “反正不管怎么说,不能影响孩子们的学习。”孙老师回了一句。 “孙老师说得对,中途换老师影响最大的还是学生,我其实非常担心。”罗老师说。 罗老师年轻,毕业刚五年,她来到天河小学一直教语文课,如今代四个班的英语课,沈瑜将要带的五年级四班是她带的四个班中最有潜力的班级,也是学习态度最积极的班级,她一度怀疑刘主任是故意的,挑她最好的班给沈瑜,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叶老师深思熟虑之后说:“我同意你们的看法,我的语文课让出去倒是没什么,只是希望沈老师是个思想广博有知识有见识的好老师,能带好课。” 吴茗听出来了,孙老师他们虽然嘴上说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但其实她明白他们更多的不舍的是自己辛苦栽培的学生,就这么拱手让人了,所以她断定他们跟她一样,希望沈瑜在试听课上翻车,只有这样大家谁也没有损失,至于沈瑜的处境,谁会在乎? 吴茗这么想的时候,她心里便乐开了花,也许这就是常说的‘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的道理吧!她出校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办公室的门大开着,她知道沈瑜还在办公室里奋笔疾书。她赌她试听课一败涂地,想到这里她居然笑出了声。 办公室里,沈瑜仍在低头奋战,她根本不知道办公室里就剩她一人了,也不知道吴老师她们一点儿也不看好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瑜感觉眼睛酸涩,课本上的字模模糊糊看不清了,一抬头才发现外边已经黑漆漆的了,一轮如银勾似的月亮挂在天边,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发现办公室早就人去楼空,就剩她一人了。 她低头看表,已将近八点了,她喊起来:“哎呀,怎么这么晚了,江夏和王悦去哪了?诺诺中午来了,不知道晚上还会不会来。”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急忙关了电脑,锁上办公室门,飞一般地冲下楼,往宿舍跑。 当沈瑜一口气跑到五楼,一眼便看到江夏一个人蹲在宿舍门口哭呢,沈瑜头一个两个大,她跑过去拉起江夏:“夏夏,你哭什么?悦悦人呢?” 江夏哭着扑进沈瑜的怀里:“沈老师,都是我的错,我想着在教室里把今天的作业做完就出来的晚了一些。” 江夏哭得说不下去,沈瑜拍着她的背哄:“夏夏,你别着急,慢慢说有老师呢?” “沈老师,我做完作业去找......去一年级三班找王悦,可教室门已经锁上了,我连忙跑到宿舍,也没有找到王悦。” 第56章 还好没事 沈瑜脑袋嗡嗡响,心如乱麻一般,那王悦会去哪里呢?这孩子平时挺听话的,怎么突然就不声不响地不见了。 “夏夏,你别着急,老师带你去校园里找找王悦,也许她去操场玩了。” 江夏擦掉脸上的泪水:“沈老师,我来来回回都在学校找了七八趟了,操场我都去了五趟了,根本没有王悦的影子。你又不回来,我害怕极了,只能坐在这里哭。” 沈瑜心跳如敲鼓,那王悦这孩子到底去哪了? “你诺诺姐姐来过没有?”沈瑜问。 江夏摇摇头:“没有,我没看到诺诺姐姐,我一直在校园里打转,如果诺诺姐姐来了,我一定会看到她的。” 沈瑜连忙给诺诺拨了电话,她寄希望于王悦被诺诺带去玩了或者带到她表姑家吃饭去了。 电话响了好久诺诺才接通,沈瑜连忙问:“诺诺,王悦是不是在你那里? “没有啊!表姑说晚上要包饺子,让我和宁宁晚上早点回来吃饺子。你没看到吗?我还给你发微信了。” “妈,出什么事了?”诺诺问。 沈瑜听说王悦不在诺诺那里,她心急如焚,慌慌忙忙挂断了电话,也没顾上跟诺诺解释原因。沈瑜挂电话的时候听到娟子说饺子熟了,一大家子人吃得正热闹呢! “沈老师,怎么办?”江夏哭着说。 这也是沈瑜最担心的,孩子不在学校,会跑去哪里?她抓着江夏的小手:“夏夏,下午你发现悦悦有什么异常吗?” 江夏摇摇头。沈瑜马上明白,她问的这话多么可笑,是她把王悦和江夏两人送到教室的,上课的时候江夏自然见不到王悦,下课后也没见,江夏自然跟她知道的一样多。 “走,快走,王悦应该没在学校,没准跑到别的地方了,咱俩赶紧去找。” 沈瑜一步跨四个台阶冲下楼,江夏腿短,跟不上沈瑜的步子,差点摔倒在楼梯上。 沈瑜扯着江夏跑下楼梯,一口气跑到校门口,沈瑜详细地跟门卫郭大爷说了王悦的长相,并询问了郭大爷有没有看到王悦从校门口出去? 郭大爷说没看着,一放学孩子那么多,穿的校服都一样,他平时不太注意;郭大爷还说,几乎没有看到单独一个的学生从校门口跑出去,一般都是三个一群,四个一伙搭着伴走出校门。 沈瑜跟郭大爷确认了好几遍,郭大爷都这么说,最后补充一句:“我看大门有二十年了,如果孩子有什么不对劲,或者一个人单独出校门,我会留意。沈老师,你说的这样的孩子我确实没看到。” 就目前的情况看,王悦不在学校里,也没有自己一个人单独出去,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跟别的学生搭伴走了。沈瑜做出这样的判断之后,又立马想到了别的可能,说不定王悦就在学校里,假如她尿裤子了或者拉肚子把衣服弄脏了,怕羞躲在厕所里。 她连忙问:“夏夏,你去厕所找过没有?” 江夏摇摇头:“我没去。” 沈瑜连忙拉着江夏往学校里面跑,她俩跑遍了好几个王悦有可能去的厕所,都没有找到。沈愉心越来越慌,拉着江夏的手心全是汗。 “夏夏,你知道王悦跟谁的关系好吗?”沈瑜问。 江夏摇摇头:“悦悦不爱说话,我没见过她和谁玩的好。” 这可把沈瑜急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了,既然王悦不在学校,又不认识什么人,她能去哪里?难道一个好好的孩子能凭空消失了? “走,夏夏,赶紧跟我一起上外边找去!” 沈瑜拉着江夏急急忙忙跑出校门,冲上大街,借着昏黄的路灯依稀可以看见大街上两边的店铺黑呼呼的,只有零星的几间店铺从窗户上透出亮光,街道上很安静几乎没有人经过。 街西头除了学校就是店铺,大庄镇的镇民大部分住在街东头那一带,那边地宽人广,只有一少部分住在街西头的半山腰,到了晚上街上基本上没啥人。 沈瑜边跑边喊:“王悦,悦悦......” 江夏也跟着沈瑜一起叫王悦的名字。 两人的声音一高一低在空荡荡的街上回荡,只是听不到任何回应答声。 十一月初的天气已经相当冷了,再过三五天就要立冬了。在这孤冷漆黑的夜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显得特别孤单,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她俩的喊叫声也变得异常凄冷,沈瑜不知道自己是冷的还是吓的,浑身止不住地打哆嗦。 “哎!”突然不知道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拖得很长的应答声。 刷的一下,沈瑜眼前似乎亮起了一道光,一股希望的火苗,她努力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警觉地意识到,那声音是从学区那边传过来的,她扯着夏夏往相反的方向飞跑:“快,夏夏,我好像听到王悦的声音了。” “王悦,你在哪儿?”沈瑜一边跑一边喊。 “我在这儿,沈老师。” 沈瑜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王悦从斜岔小路上走了过来,怀里抱着一大把绿绿白白的东西。 沈瑜疯一边地扑过去,将王悦搂在怀里,豆大的眼泪从脸上滚滚直下:“悦悦,你到底去哪了?吓死老师了。” 王悦也许是被沈瑜搂得太紧,有点喘不上气,她扒拉着沈瑜的胳膊,沈瑜赶紧松开了手:“悦悦,你到底去哪了?” 王悦举起手中的一大把青青绿绿的东西说:“老师,你看小蒜,我在野地里挖的。” “你挖这干啥?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你把我吓死了你知道吗?这么黑的天要是丢了怎么办?”沈瑜非常生气,抬起手就要打王悦。 江夏拉着沈瑜的衣角说好话:“沈老师,你就别生气了。王悦也不是故意的?” 王悦突然哭了,沈瑜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哄好。原来她下课后回宿舍了,等了一会儿不见沈瑜和江夏回来,就跑下楼打算去找江夏,在校园里碰到几个小孩,他们说要去学区后面的那个荒地里挖小蒜,而且说那地里小蒜特别多。 小蒜是一种野蒜,味道跟家常吃的蒜差不多,味道鲜美。 王悦经常跟着奶奶下地,上野地里挖野菜,她自然认得小蒜,于是就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她胆子小不敢和他们一起去。坐在小路边等到他们走了,才摸到地里挖了一些。 “你挖那做什么?宿舍里又不是没有吃的。”沈瑜仍然很生气。 第57章 天河小学的春天? 王悦哭着说:“沈老师,我天天白吃你做的饭菜,觉得很过意不去,只是想干点自己力所能及的活。” 沈瑜听了王悦的话,眼泪顺着脸颊直滚下来,一把将王悦搂进了怀里,江夏也跑过去挤进沈瑜怀里,三人哭成一团,一会儿又笑了。 过了一会儿,沈瑜才牵着江夏和王悦高高兴兴地回宿舍了。 ...... 而此时杨伟民正在院子里擦洗摩托车呢,加上周日一天,他有三天没出门了,他感觉三天时间过得像一整个秋天一样漫长。 “老头子,就那个破摩托车,你随便擦擦得了。”张秀兰坐在轮椅上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你明儿还得去学校呢,你忘了?” 杨伟民认真擦着摩托车,每一处细小的地方都不放过:“我记着呢!就是把吃饭睡觉忘了,去学校上班也不能忘。” 杨伟民放下抹布,审视着这辆几经沧桑的摩托车,左边的镜子已不知道摔破多少次了,好在这些年他骑摩托车骑得相当稳,从没摔过。 他的摩托车大部分地方半新不旧,眼瞅着倒不像骑了十几年的车,这得益于杨伟民精心的擦洗和养护,他的摩托车两天一小擦,五天一大洗,临了还要检查各个部位的零部件。 杨伟民走过去推上老伴的轮椅,进了屋子。 因为张秀兰腿脚不便,长期坐着轮椅,所以家里的门槛都去掉了,轮椅进出很方便。 张秀兰指着沙发上的一堆东西说:“天冷了,你明天多穿点衣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还有那护膝一定记得戴,你腿上有风湿病可千不敢马虎。” 杨伟民笑着说:“知道了,最近几天膝盖骨一阵阵刺痛,护膝可绝对不敢脱呀!”其实杨伟民在一个月前骑摩托车去学校的时候就穿护膝了。 “马上立冬了,冬天眼见着就到了,说不定马上就会下一场雪。”张秀兰继续说:“现在两个娃儿有沈瑜带着上学,要我说你就早点退下来,在家休息吧!” 杨伟民将老伴抱上炕,替她脱掉了鞋,坐在炕头边上:“之前是想退来着,可学校领导,尤其是学区赵校长多方奔走才让我进了中心小学,你说我怎么好驳人家的面子。更何况刘主任又将我调到教研组,现在摔手走人不就是撂挑子吗?” 张秀兰脱掉了外套,拉过被子盖住腿:“要是在天河小学,你教书教到八十岁我都乐意,中午还能吃口我做的热呼饭。可镇上远呀!尤其骑着个摩托车,真让人揪心,要是在飘点雪,路滑得很,只要摔倒准磕碰得不轻。” 提起天河小学,戳到了杨伟民的软肋,是啊!要是在天河小学教书那该有多好啊!周六他去了趟天河小学,校园里落了满院的树叶,花园里光秃秃的,一片萧条。 那结实的校门,一间间教室,以及矗立在校园中间的旗杆似乎都没变,但似乎又都变了,变得没有生气,失去了曾经的活力和光辉。 就连那上下课敲的铃,也显得灰头土眼的。曾经清脆的铃声,现在再一次响起,也觉得那声音跟寂静的环境发极不和谐。 杨伟民匆匆将校园打扫收拾一番,满院的枯枝败叶被扫走,校园又恢复了往日学生们在时的样子,可又不是曾经的样子,没有学生和老师的校园,处处透着孤寂,时时让人感觉到凄凉。 杨伟民坐在校园里的台阶上发了一会儿呆,他不忍心再看这孤寂的凄凉景象,就匆匆锁上校门离开了。 “天河小学已经不是曾经的天河小学了。”杨伟民喃喃地说,像是说给张秀兰听的,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不是嘛,不管再好的地方,离了人,都会慢慢地变成塌房烂院了。”张秀兰又说:“你看隔壁李二娃家,那一砖到底的新房,有八年没住人了,现在都变成啥了?” 老伴这么说的时候,杨伟民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天河小学的破败像,那幅景象把杨伟民吓了一大跳。 “不行,天河小学绝对不能变成那样。”杨伟民吼起来。 “老头子,你就消停一点吧,这没有学生,你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没办法,更何况咱们还是普通人” 张秀兰一句话把杨伟民打回了现实,是啊,既然曾经学生要转学的时候,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学校要关门歇业的时候,他更是一筹莫展,无计可施,那么现在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杨伟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心里越加的难受,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睡着了。 慷慨激昂、气势磅礴的国歌奏响,伴随着雄壮的音乐声,五星红旗冉冉升起,佩戴鲜艳红领巾的学生们举手敬礼,行注目礼。 升国旗仪式结束,杨伟民立在台上激情澎湃地讲了开学誓词,并再次祝贺天河小学在关门歇业三年之后,重新开学了。 他的话讲完,校园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往下看,校园里黑压压的全是学生,老师们站在校园的不同位置脸上露出灿烂的笑脸。 “天河小学终于迎来了她的春天,大家高不高兴呀!?”杨伟民问。 话音刚落,耳边充斥着打雷般的呼喊声和欢笑声,杨伟民站在那里笑得异常开心,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腰也挺直了,他深吸一口气,终于等到这一天啦!真是太好啦! 杨伟民沉浸在美好的梦里,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微笑,张秀兰偷着笑,不知道老头子又做什么美梦了,笑的这么开心,她不忍心叫起他。她等了一会儿,再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已经七点了,他轻轻地推推杨伟民:“老头子,你快起床,再不起就要迟到了,老头子。” 杨伟民从恍惚中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那美好的一幕只是一场梦而已,他甚至有点怪老伴,要是她不推醒他,或者要是能让他一直能沉浸在那美梦里,该是有多好呀! “快点起,老头子,早饭我都给你做好了。”张秀兰催促道。 第58章 他去道歉 杨伟民匆匆穿了衣服,洗了脸,从厨房里端了早餐,放在炕桌上,将老伴抱在炕上,这才吃起了早饭。 自从老伴腿行动不便后,老伴做好了饭,就放在灶台上,由杨伟民端到客房。 杨伟民匆匆吃了饭,又将碗筷收拾到厨房,带上老伴做好的午餐,骑上摩托车直奔镇上。 杨伟民骑在摩托车上,几天没骑摩托车出门,他明显感觉天气冷了,车加速的时候,西北风嗖嗖地往衣服里灌,腿上虽然穿了护膝,仍跟倒凉水拔凉拔凉的。 这天气真的是说变就变,看这天灰蒙蒙的,说不定不久就会迎来今年的一场大雪。 杨伟民车骑得很快,转眼已进了校门,门卫郭大爷破天荒从厚玻璃窗户上露出满口的黄牙,给杨伟民打了个招呼。 杨伟民同样抱以微笑,他经受了一路的严寒,冻得手都有些木了,但一看到门卫郭大爷的微笑,一股暖流瞬间弥漫了全身,就好比久冻的人突然误入了一个暖烘烘的房间,既高兴又意外。 杨伟民在车棚里放好了摩托车,往外走的时候,这才想起上周忘记问刘主任,他的办公室在哪里或者以后归谁管? “杨老师,杨老师!” 杨伟民听到孩子的喊声,她回头只见江夏和王悦手牵着手朝他跑了过来,他笑着蹲下身,问:“你俩小鬼头,就在学校住,还起这么晚?跟我一块儿回家的时候,你俩可没这么懒,是不是沈老师太惯着你们了。” 江夏和王悦以为杨伟民要狠狠地批她俩,低着头不敢看杨伟民,也不敢说话。 “杨老师,你这么早就来了?” 杨伟民才发现沈瑜已在他眼前了,他笑着说:“我正批两孩子呢,你是不是把这两孩子给惯坏了。” 沈瑜看到江夏和王悦低着头的样子,知道她俩被杨伟民吓着了,连忙替她们解围:“好了,快去教室,再不走就迟到了。” 江夏和王悦小跑着走了一段,又回过头,摇着小手:“杨老师,沈老师我们先去上课了。” 沈瑜转向杨伟民笑着说:“杨老师,怪我,昨天晚上一直睡不着,吵着两孩子了,她俩也睡着得晚,所以起晚了。” 杨伟民笑了:“我就是吓唬吓唬她俩,你还上纲上线了,显得我很不人情一样。” 沈瑜也笑了,没想到杨老师还会开玩笑了,以前在天河小学,杨老师总是板着一张黑脸,孩子们都怕杨伟民。 杨伟民笑嘻嘻地说:“我昨天晚上梦到天河小学重新开门招生了,那学生多得根本都坐不下,天河小学的十几个老师都回来了,把我可高兴坏了。” 沈瑜听到杨伟民这么说,不知道如何接杨老师的话,她知道在杨老师心里天河小学比他的命都重要,人们常说日思夜想,杨老师这是热切地盼着天河小学重新开学呢?可作为老师,从目前的情况看,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沈瑜愣了半天也没有想到确切的词回应杨老师美好又不太现实的梦,她笑了笑说:“杨老师,咱们去办公室吧!”说完两人朝办公楼走去。 “走!”杨伟民继续说:“这两小鬼丫头好不好带?有没有给你惹麻烦。” 沈瑜不好意思挠挠头:“她俩倒是没惹什么麻烦,我倒是闯了不小的祸。” “什么情况?”杨伟民紧张地问。 沈瑜尴尬的笑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次是她回宿舍晚了,俩孩子乖乖地在宿舍门口等她呢;还一次就是王悦跑去学区背后的地里挖小蒜的事,还说了下周一就要开始上课了,这周末晚上七点还有试讲课。 杨伟民听完倒没责备沈瑜,反而问:“你最近压力是不是有点大?” 沈瑜心里一阵难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悲痛,点了点头,沈瑜在杨伟民面前,就跟在她妈妈跟前一样,才感觉自己是个孩子,是应该被保护的对象。 “不过杨老师你放心,刘主任已经给我安排了课程,周日试讲,下周一我就开始正式代课了。”沈瑜像所有在外离家的孩子一样,在杨老师面前也是报喜不报忧,更何况现在已经安排了课,只要备好课,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那就好,好好讲,你要相信你的学识和这么多年的经验,不要怕遇到的困难,闯过去你就成长了。”杨伟民鼓励沈瑜。 沈瑜感激地点点头,眼眶里闪着泪花,沈瑜知道杨老师就是这样,他总是想着别人。 到了三楼沈瑜要回办公室,这才问杨伟民:“杨老师,你不是调到语文教研组了吗?你的办公室在哪?” 这下沦到杨伟民尴尬了,他确实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现在刘主任应该还没来,他还是打算到后勤中心去看看。 “没事,你忙你的,我去五楼看看,”杨伟民说完继续往上走,走了一段回过头:“沈瑜,好好备好,放松心情不用太紧张。”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被学校通报批评后,他跟后勤中心的同事关系越来越僵了,他们见了他甚至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 那他为什么还要去后勤中心,他是想跟王欢道个歉,至于别的人能不能理解他,或者原谅他,就看人家自己的怎么想了。他强迫不了别人,只能做好自己应该做的。 杨伟民走到后勤中心办公室的门口,屋里正热热闹闹地聊天说话呢,杨伟民一脚踏进门槛,脸上带着笑:“你们都来挺早,大家早呀!” 刘大妈手里还拿着个包子,一转头看到进来的人正是杨伟民,她忽地从凳子上站起身,狠命咬一口包子,瞪着杨伟民看了半天,半开玩笑半真地说:“哟,杨老师你来了,话说这有后台就是不一样呀,工作没干好,还能升职,确实不简单。既然升职了,你跑到这地方来做什么?看我们的笑话,还是又想参谁的本。” “刘大妈,看你说的我一个村里的小老头哪来的后台呀!”杨伟民笑着说。 王大伯站起身,看一眼刘大妈:“刘大妈,看你又多嘴,自个儿管好自个儿的事就成了,你瞎管别人做什么?是能给你长工资呀,还是能让你少干活。”王大伯说完连看也没看杨伟民径直出了办公室。 张旭也站起身:“是呀,王大伯说得对,我那边还有点儿活要干,就先忙去了。” 第59章 他的新工作 刘大妈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又看了一眼杨伟民:“杨老师,我这人嘴馋,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希望你不要计较?” “没事,我根本没放在心上。”杨伟民笑着说。 杨伟民看出来了,刘大妈是个直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坏心眼。 王欢正拿着勺子在喝粥呢,杨伟民走过去,深深鞠了一个躬,王欢吓坏了,连忙放下勺子站起身:“杨老师,你这是干什么?” 杨伟民诚恳地说:“王欢,对不起,是我工作没做好,差点害你没了工作,实在对不起。” 王欢想起刘主任说的,她虽然不知道刘主任为什么后来要撤消通报批评,但她知道这件事对她的工作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所以她没什么可顾虑的,也没任何理由恨杨伟民。 “杨老师,你严重了,要是我走的时候能花点时间把工作交接好,就不会出这样的事,其实责任主要在我。”王欢笑着说:“杨老师,你以后还在后勤部工作吗?” “刘主任调我去教研组了。”杨伟民实话实说。 王欢一脸惊讶,刘大妈一直说杨老师有后台,她不相信,经过这件事她信了,她隐约感觉到撤销通报批评可能也是因为杨伟民的缘故。杨老师虽说只是顶替她的工作,可毕竟在工作上出现纰漏的是他,刘主任不但悄悄地撤销了通报批评,而且还调杨伟民担任了更重要的职务。 “那恭喜杨老师了。”王欢笑着说:“杨老师,我们虽然一起工作的时间不长,但你去了教研组可别忘了后勤中心的同事,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帮忙。” 王欢说着说着笑了,尴尬地挠挠头:“好像你做的工作,挺高深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王欢,非常感谢你!有需要帮忙的我一定找你。”杨伟民说:“领导还什么任务没给分配呢,我连办公室在哪都不知道。” “啊!”王欢又是一惊:“那这么说,刘主任只是口头说说的,杨老师,建议你迟早找刘主任问问。” 杨伟民点点头:“谢谢你,王欢。” 杨伟民和王欢一起出了后勤中心办公室,王欢去了资料复印室,杨伟民敲响了刘主任办公室的门。 杨伟民在门上连敲数声,屋里终于传来刘主任的声音。 “请进!” 杨伟民推开办公室门走了进去。只见刘主任刚泡好了一杯茶,放到了办公桌上,刘主任看到杨伟民显然有些意外,而后马上恢复常色。 “杨老师,你来了,坐吧!” 杨伟民顺势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刘主任,我来是想问问,你给我安排的工作组织在哪里,应该找谁?” 杨伟民在这方面一点经验没有,天河小学从未组建过教研组,也没有涉及过这方面的任何工作。 刘主任喝口茶笑了:“杨老师,你呀,就是这么积极,才休息了两天,一回来马上就要投入工作。其实关于这个教研组呢,没有专门的部门,也没有特别的办公室,教研组的所有成员由代课老师组成,每周定期坐在一起,互相切磋经验,教育心德从而提高每个老师的专业水平;教研组通过组织多种形式的教研活动,如观摩课、研究课、教学讲座等,提高了教学质量。” 刘主任继续说:“我的意思呢,你把你这四十年教学经验整理总结出来,这也是一个大工程,给咱们教师团队做参考,我想这是一项很有意义的工作。当然每周你都可以参加教研组的会,以便于将你的经验和想法跟其他同事交流。” 杨伟民听了刘主任的话非常激动,他本来以为他这个老头子的那些经验已经过时了,用不上了,没想到刘主任还挺重视。 “行,那真是太好了!”杨伟民高兴地说:“这个工作非常有意义。” 刘主任喝了一口茶:“但有个问题,就是教研组没有特定的办公室,平时参加教学讨论也是在会议室里进行的,其他老师办公室人都坐满了,要不你还是在后勤中心将就将就。” 对于杨伟民来说,在哪办公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什么,做的工作有什么意义。 “当然没有问题。”杨伟民说:“我跟后勤部的同事熟了,跟他们打起交道来方便。” 刘主任双手一拍:“行,那就这么定了!电脑后勤中心有两台,一台是给赵博用的,另一台你用吧!” “刘主任,你是说要将这些经验写到电脑上?”杨伟民惊讶地问。 刘主任笑着说:“当然了,电子版本保存时间更长,而且读阅起来更方便嘛!” 这可难为杨伟民了,天河小学也配过两台电脑,都是年轻的老师在用。那会儿年轻的老师教他用过电脑,现在的他也不是完全不懂电脑,像开机关机,在电脑上建个文档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只是那个键盘上的字母看着密密麻麻的,他的手指放在上面更不知道如果敲打,只会用一个手指慢慢地敲,也就是大家俗称的一指禅。 其实要是真正算起来,他在电脑上打一个字,用钢笔在纸上就能写十几个字了,这样的效率他四十年的经验要多少时间才能写完。 “可我不太会用电脑。”杨伟民略带尴尬地说。 刘主任笑了:“没事,不会慢慢学嘛!电脑嘛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刘主任都这么说了,杨伟民还能说什么,只得点头同意。 刘主任说着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杨伟民跟前:“杨老师,走,我带你去认认门。” 杨伟民立马起身:“刘主任,不用了,后勤中心我挺熟的,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刘主任摆摆手:“那会儿你是后勤中心的一员,现在你是教研组的老师,只是借后勤中心的工位,这完全不一样。” 其实刘主任也不单单是为了他说的这个原因,他想让全学校的老师都知道,杨伟民经他调到教研组了,甚至他希望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传到李敬先的耳朵里。所以这样大张旗鼓的作法,显然很有用。 “走,咱们现在去后勤中心。”刘主任说。 第60章 重回以前办公室 刘主任和杨伟民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之前只剩王欢一个人的办公室,此时很热闹,王大伯,刘大妈,张旭都回来了,各自随意坐着说话呢。 刘大妈脸正对着门,看到刘主任走了进来,立马站起身:“刘主任,您来视察工作呀!” 其他人立马闭了嘴,王大伯第一个立起身就往外走。 刘主任笑着说:“你们大家都在正好,我重新介绍杨老师给你们认识。” 众人愕然,都将目光转向杨伟民。 刘主任笑着说:“以前还是差不多的时间,我带着杨老师来到咱们后勤中心,介绍他给各位认识,你们应该还记得杨老师是一个了不起的老师,资助了不少学生。” 众人附和道:“当然记得。” 刘主任接着说:“今天我带着杨老师,是想借用你们后勤中心的办公室。” 接着是一阵低声的议论声,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大家先听我说。”刘主任两只手在空中向下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当即声音停止了,刘主任接着说:“以后杨老师就属于中心小学语文教研组的老师了,这个工作可不简单,甚至比代课的老师还重要,需要丰富的教学经验。至于为什么要用后勤中心的办公室,因为教研组目前还没有办公室,所以才借用咱们后勤中心的办公室以及这台电脑,希望大家多多配合杨老师的工作。” 众人听完点点头。 “以后大家尽量在工作时间不要坐着聊天了,这样不但影响不好,最主要的是还会影响杨老师的工作。”刘主任说完:“杨老师,那你工作吧!”说着又转向众人:“那大家工作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刘主任的脚步渐渐地远了,最后听不到了,办公室热闹起来了。 刘大妈哼了一声:“切,以为有多了不起呢,没想到还是回到这儿来了,这个办公室我都在里面待多少年了,谁都没限制过我说话,我又不是什么老师,又不懂那么多规矩。杨老师,要是不小心吵到你,还希望你不要太计较才是。” “刘大妈,你还是少说两句吧!”王大伯提醒到:“到什么时候,干自己的活,吃自己的饭,别人的事少管有好处。” 张旭笑笑:“我工作多,在办公室的时间不多,应该不会吵到杨老师。” “我虽然话多。”王欢说:“但杨老师工作的时候我不会打扰。” 众人你一句,我一言,杨伟民根本插不上嘴,等他们都说完了,他才抢到说话的机会。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怕打扰,你们按以往的来就行。” 刘大妈嫌弃似的看杨伟民一眼:“我们可不敢,要是传到刘主任耳朵里,或者有的人去刘主任那里告我一状,工作不就没得做了吗?” “怎么会呀!刘大妈,你想多了。”刘主任说。 “哎呀,刘大妈,你这个说话的多话的毛病还是改一改!”王大伯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 杨伟民坐到他的位置上去鼓捣电脑了。 张旭也借故要工作走了,王欢说要复印东西也离开了办公室。 刘大妈后脚跟上,走到楼梯上刘大妈扯住王欢:“欢欢,我看你对他还挺敬重,你可不要忘了他差点害你没了工作。你瞧瞧人家工作上有了失误,还能升职直接从后勤中心调到什么教研组了,靠关系凭人脉这事我可一点儿都看不上。” 王欢笑着说:“刘大妈,王大伯说的对我们还是做好自己的工作比较重要。至于杨老师我觉得他是很好的一个人,你说他要是真的有后台,他就不会跑来给我道歉了。” “切。”刘大妈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个小丫头骗子一样傻呢!他要用咱们的办公室,可不就得跟咱们套近乎。” “刘大妈,还是好好工作吧!”张旭也劝道。 “哎,你这小子。”刘大妈把矛头指向张旭:“你看着吧,以后咱们办公室会不得安宁的,以后在办公室连说句话都不自由了,哎这班还上个什么劲。” 王欢乘刘大妈跟张旭说话的空赶紧溜去工作了,张旭也没听刘大妈说的,转身往另一边走了。 刘大妈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些人,一点儿也不关心集体的事情,真正到事情落到自己头上,让那姓杨的拿捏了他们才知道人家的厉害呢!”说完直摇头。 杨伟民根本不知道刘大妈对他有这么深的成见,他刚打开电脑没多久,这台电脑跟学校里的台式电脑基本差不多,开关机倒是完全不费劲。其实刘主任说让他把四十多年来的教学经验写下来,那只要建一个word文档便可以写了。 这些其实对于杨伟民来说都不难,只是人老了难免眼睛不好,再加上在电脑上打字确实是非常难的一件事,这个对于杨伟民来说易如反掌只是需要费点墨水和功夫的事就显得很不容易完成了。 杨伟民建好了文档,将文档的显示比例调到了百分之一百七,他手在键盘上胡乱按了几下便出现几个字,嗯,挺大,他连书上的纸都看不大清的眼睛看着电脑上的字,感觉挺清晰。 他删除了胡乱打的字,琢磨着要给文档起个名字,他觉得这个名字不仅要言简意赅,而且得体现出文档的重要内容,所以将文档起名为:“杨伟民四十年教学经验总结。” 虽然长了一些,但总体还是满意的,这么几个字,杨伟民手写的话也就一分钟的时间,他想要打在电脑上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手,眼并用,一会儿要盯着键盘,一会儿又要看屏幕,而且还不能写成错字,别字。真是奇了怪了,教了四十年语文,写过那么多本教案,他从未写过一个错别字,可到了电脑上,频频出错,他坐在这台冷冰冰的电脑跟前,有点不知所措。 哎,果然老了,跟不上时代了,是应该把机会让给年轻人的时候了!上一次打印机的事,杨伟民就深有体会,现在坐在电脑前,这种感觉更强烈了,这些东西其实也不难,他看过年轻的老师们在电脑上写文档,也看过儿子女儿在家写邮件,那手指在键盘上如跳舞,灵活得不得了,轻轻动几下,一封邮件就写好了。 第61章 多余人 在年轻人手里能轻易玩转的极其普通的办公用具,到了杨伟民手里却成了个难以驾驭的怪物,就那么几个字他花了将近十几分钟才打到文档上,顿时眼睛干涩疼痛,手指头也疼,腰也不舒服。 杨伟民感叹这怎么比下地干活还累人呀!他不明白发明这些东西真的是帮助人的呢?还是给人带了更多麻烦的?反正对于他来说,这些新时代的产物—手机,电脑等等一系列的东西,没给他带来什么方便,反而增加了负担。 他叹口气,用一指禅继续写心得,眼看着文档上的字渐渐地多起来,杨伟民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他全神贯注地在电脑上打字。 “杨老师,你是一指禅呀?” 杨伟民回头只见王欢正站在她身后笑呢,杨伟民尴尬地笑笑:“电脑这东西确实太难用了。” “其实呀,你要是学会了就方便得很。”王欢笑着说。 “是嘛!我感觉是机器在驾驭我,而不是我在使用机器。”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赵博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你碰我电脑干什么?” 杨伟民听到暴怒的吼叫声,他立马转过头,只见赵博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杨伟民才想起来,刘主任带他来办公室的时候,赵博不在,他也许不知道他要用电脑的事。 杨伟民站起身:“赵主管,是这样子的这电脑呢,是刘主任让我用的,我......” 赵博不等杨伟民说完立马打断他。 “我不管谁让你用的,你马上给我关了,这两台电脑是学校给我配的,你凭什么用?”赵博盛气凌人,根本不听人解释。 “赵主管,真的是刘主任让我用的,我不知道这电脑是你的,刘主任说这台电脑没人......” 杨伟民话还没说完,赵博啪的一下关掉了电脑,前一秒还亮着的电脑屏幕,下一秒立马变黑了。 杨伟民记得女儿给他说过电脑上写的文档如果不保存,再次打开电脑就找不到了,他想起自己花了那么多功夫好不容易才写了多半页,这电脑一关全没了,他既生气又心疼。 “赵博,你干什么?我还没有保存呀!” 赵博没说话,三下五除二把主机上的电源线以及鼠标全拔了,将电源线扔在旁边的一个纸箱子里发出砰的一声响,溅起了一团尘土。 “谁敢动我的电脑试试!”赵博恶狠狠地说完迈着长腿走了,过了几秒钟又折了回来:“你不是调到什么教研组去了,为什么还在这儿偷用我的电脑?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光赵博,杨伟民也觉得自己的身份挺尴尬的,刚开始是在后勤中心,因为没事情做,就去给别人帮忙,结果人家不是不领情,就是处处给别人帮倒忙。刘主任说给他换个岗位,结果还要借人家的办公室,明明是领导让他用这个电脑,现在反而成了他偷用别人的电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平时很少生气的杨伟民一股火窜上来。 “赵博,我再重申一次,电脑是刘主任让我用的,我的职位虽然变了,但刘主任说教研组还没有固定的办公室,就让我在这里办公。” “我不管你是什么情况,我的电脑不准别人用。”赵博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势,说完扬长而去。 杨伟民愣在原地,他一瞬间觉得自己既可悲又可笑,可悲是因为工作了大半辈子,到老了竟然多余到了这步田地;可笑是因为他一把年纪了,竟跑到这里跟年轻人抢资源。 他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办公室,脑海里冒出他在天河小学的办公室,他在天河小学总共换过三间办公室。第一间办公室极其简陋,土坯房,屋里连个像样的桌子都没有,椅子就用一截树桩代替。第二间办公室比起第一间办公室就好太多了,宽敞明亮,一张大桌子,两把背靠椅子;第三间办公室是一砖到底的平房,实木的桌椅,桌子上还摆了两盆绿植。 如今天河小学那么大的教室和办公室都闲置着,他却要跟别人抢占资源,甚至被人嫌弃,真是可悲又可叹呀! 接下来的时间,杨伟民不知道要做什么,电脑人家不让动,纸笔又没有,找刘主任又不好意思去找,只好坐在凳子上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伟民听到有人叫他。 他转过头发现沈瑜站在门口。 “沈瑜,你怎么来了?”杨伟民惊讶地问。 沈瑜笑着说:“杨老师,我是来叫你去宿舍吃饭的,我已经收拾好了,一会儿就熟了。” “已经中午放学了吗?”杨伟民不解地问。 沈瑜点点头:“对呀,杨老师你在忙什么呢?这么认真,走,先去吃饭。” 杨伟民苦笑了一下,拿出自己的饭盒:“沈瑜,你带着两孩子吃吧,我带饭了,你师母给我做的蛋炒饭。” “杨老师,去我宿舍吃吧!”沈瑜从杨伟民手里夺过饭盒:“杨老师,你以后别带饭了,我反正要做饭,多添一双筷子的事。再说了你年纪大了,现在天气又凉了,总吃凉的怎么行?” “你下午还要备课,不用管我!”杨伟民坚持。 “再备课饭也要吃,杨老师,要是你不去吃饭,我就一直在这站着,江夏和王悦就让她们饿着好了!”沈瑜深知杨老师的脾气,如果不这样说他肯定不会去吃饭。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王大伯和刘大妈各自拿着饭盒进了办公室。 “哟,这位又是谁?”刘大妈笑着说。 杨伟民给王大伯和刘大妈介绍了沈瑜,最后补充一句,她也是从天河小学调过来的。 “哟,杨老师可真是幸福,还有人做饭,哪像我们只能天天吃凉的冷的。”刘大妈似笑非笑:“这人呀!有后台还就是不一样,工作出了错还可以升职,到饭点了还能吃现成的。” 杨伟民已经习惯了刘大妈骂骂咧咧。甚至有点讽刺挖苦的说话方式,他没理刘大妈,转向沈瑜:“沈瑜,那就去你宿舍吃饭吧!” 沈瑜听到刘大妈这么说,非常生气,这个刘大妈看起来人挺和善的,没想到说话这么难听,不知道杨老师是怎么忍住不发火的。 “赶紧走吧,杨老师,再不走饭就糊了。”沈瑜说。 第62章 你从来没爱过我 沈瑜和杨伟民一前一后出了后勤中心办公室,走不多远,就听到刘大妈骂骂咧咧的声音:“切,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还不是一个多余人,连个办公室都没有,早上那会儿我进来了,连个电脑都不会打,还充知识分子呢,还说是什么全乡镇最了不起的老师,我看呀顶多是个半瓶水,不就是有后台吗?有什么了不起!” “刘大妈,你能不能小点声,你说这些有意义吗?”这是王大伯的声音。 沈瑜指着后勤中心的办公室,压低声音:“他们......” 杨伟民没说话,沈瑜便转移了话题:“杨老师,以后你不要带饭了,宿舍有公用的厨房,锅灶很方便,你以后的中午饭我都管了。” “多一个人就要多做饭,多浪费时间,我从家里带一点随便吃两口就行了。” “杨老师,你忘记了,在天河小学这么些年,只要下雨或者路上不好走,我中午都去你家吃饭,你咋这么见外呢?”沈瑜不高兴地说。 “这......那好吧!明天我从家里带点菜。” 沈瑜知道杨老师很犟,如果不让带菜肯定就不来吃饭,所以就点头同意了。 到了宿舍,杨伟民看着江夏和王悦写作业。沈瑜去了厨房,菜已经切好了,米饭也熟了,她三下五除二炒好了菜,把杨老师的蛋炒饭也热了一下,用厨房公用的盘子盛了端到宿舍。 因为沈瑜还没有买饭桌,只能让杨老师坐凳子,她和孩子坐在床上,四个人其乐融融吃起饭来,说是其乐融融,其实王悦和江夏还是有点拘谨的,因为平时杨伟民在学校总是板着一张黑脸,孩子们都怕他。 杨伟民在这里,两个孩子自然话就少了。 “诺诺不来吃饭吗?”杨伟民问。 沈瑜给诺诺发微信了,诺诺将只回了五个字,说不来吃饭了,这孩子还是跟她不亲,不知道上次怎么破天荒的来了一回,跟江夏和王悦玩得也很好,她高兴了老半天,现在叫又不来了。 “别管她,反正她饿不着!”沈瑜说。 杨伟民问了一些关于江夏和王悦的学习情况,两人更紧张了,连菜也不敢夹了。杨伟民笑着说:“沈瑜,你看吧,我说不来吧!我来了这两小鬼头连饭都不敢吃了。” 沈瑜赶紧给两人夹菜:“你们俩赶紧好好吃饭,杨老师为了能让你们上学,每天起早贪黑地带你们上学,你俩就这样报答杨老师呢!” 江夏也许是听懂了,破天荒地给杨伟民夹了一筷子菜,杨伟民笑着拍了拍江夏的头:“你们俩呀,好好念书,门门考一百分,才是对我和沈老师最好的报答。” 江夏和王悦都重重地点点头,异口同声地说:“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正当江夏和王悦表决心的时候,诺诺推门而入。 其实诺诺在宿舍门外站了老半天了,她今天本打算来学校吃饭的,顺便问问妈妈,她什么时候能搬到宿舍来住,这可是她妈妈答应她的。 更何况今天中午她跟宁宁因为一些小事大吵了一架,她都在宁宁跟前撂下话,再也不回回她们家了,她只想和妈妈住在一起。 诺诺在屋外听到屋里又多了一个人,这个老头她认识,就是天河小学的校长杨老师,她妈妈一直那么忙,就是因为杨老师。 人人都喜欢杨老师,而她是天河小学唯一一个讨厌杨老师的一个学生,因为他总能找到借口让妈妈去家访、背学生过河,帮学生解决一切困难......就是不让妈妈陪她,她恨死杨老师了。 她有时候想,要是没有这个杨老师,她跟妈妈之间的关系肯定比现在好,也许就跟宁宁跟她妈妈一样,有时候还能跟朋友一样开个玩笑呢!其实她也不敢奢望那么多,只要妈妈对她跟江夏和王悦一样,她就满足了,可她连这一点也做不到呀! 刚刚杨老师提到她的时候,妈妈满不在乎的样子,她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她妈妈确实不在乎她,宁可跟这些陌生人一起吃饭,也不愿意跟她一起吃饭;宁可照顾陌生人的孩子,也不愿意管她。 诺诺立在门口,像个外来的闯入者,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 江夏眼疾手快,一下子跑到诺诺跟前:“诺诺姐姐,你来了。” “诺诺,快来吃饭!”杨伟民站起身说。 “杨老师,你坐着吃,别管她!”沈瑜说着转向诺诺:“诺诺,你怎么不问杨老师,这孩子怎么一点事不懂呢!” “沈瑜,你别说孩子了,没事!” 刚才屋子里的气氛很好,诺诺觉得她一来气氛全变了,她很讨厌这种感觉,也很讨厌杨老师坐在那里吃饭,她转向沈瑜:“妈,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点事跟你说一下。” 沈瑜跟着诺诺出了宿舍,诺诺只是盯着沈瑜一句话不说。 “诺诺,你吃饭了吗?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沈瑜着急地问。 眼泪在诺诺的眼眶里打转:“妈,你上次答应我,要在宿舍帮我安一张床的,怎么还没安?” 沈瑜知道这事瞒不住了,只好跟诺诺实话实说:“诺诺,妈妈问了,人家说宿舍不让安床。” 眼泪吧嗒吧嗒顺着诺诺的小脸滚下来:“妈,你从来就不把我当回事,从来就不喜欢我,对不对?我在心里一点都不重要是不是?” “诺诺,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还是跟别人吵架了?你告诉妈妈。”沈瑜话还没说完,诺诺已经蹬蹬朝楼下跑去。 “诺诺,诺诺。”沈瑜一边追一边往楼下跑,等她跑到一楼已不见诺诺的踪影,她连忙掏出手机给诺诺打电话,连着打了五六次,她都没接。 沈瑜一直没敢告诉诺诺,宿舍不能安床的事,就怕她是这样的反应,现在孩子大了,一件事办不成,动不动就说她根本不爱她,或者说她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之类的话。 沈瑜本来以为诺诺这几天没来学校,是把搬到宿舍住的事抛到脑后了,没想到孩子一直记着这件事呢! “哎,这孩子!”沈瑜自言自语地说。 第63章 使绊子 “哎,这孩子!”沈瑜自言自语,她在楼下愣了一会儿就往回走,刚要进门正好碰到端着盘子碗的杨伟民。 “杨老师,你放着我来了收拾就行,怎么能让你洗锅呢。”沈瑜从杨伟民手里夺过盘子。 “沈瑜,你还是去看看诺诺吧!这孩子打小看到我就躲得远远的,要不我就去劝她了。” “杨老师,你不用管她!”沈瑜赌气,不想理诺诺:“诺诺一直想要搬过来跟我在宿舍住,可宿舍的条件就是这样,她有地方住非要往这儿挤,她来了江夏和王悦住哪?” 沈瑜总觉得自己生的女儿应该更懂事,可她最近发现,诺诺越来越不懂事了,连自己的老师都不知道问了,她决定不管诺诺,要治治她的坏脾气。 “要不江夏和王悦晚上还是跟我回家吧,中午有顿热呼饭吃就很好了。” “杨老师,转眼天冷了,落一场雪,路上滑得很,你一个人在路上都不放心,更何况还要带两个孩子呢。”沈瑜说“诺诺这孩子不用管,小孩子发发脾气,过了就没事了,不用理她。杨老师你帮江夏看看说有一道数学题不会做,我洗完锅就上来了。” 沈瑜锅洗得很快,进宿舍的时候,杨老师已经给江夏讲完题,准备要走了。 “我送送你杨老师。” 杨伟民再三劝阻沈瑜不用了,沈瑜还是跟着杨老师下了楼。 沈瑜是想借此问问杨老师工作是怎么安排的,刚才吃饭的时候本来想问,没来得及。不是说调到教研组了吗?怎么还在后勤中心,而且那个刘大妈说话那么难听,也不知道杨老师是怎么忍受的? 两人下了楼,走到校园里,沈瑜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杨伟民长叹一声,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跟沈瑜讲了,最后加上一句:“反正没有电脑了倒正好,那个大家伙可真是太难用了。” 杨伟民本可以找刘主任再要台电脑,或者跟刘主任讨个说法,但他来中心小学之后,已经给刘主任添了不少麻烦了,他实在张不开口了。 “杨老师,这个赵博是我同学的弟弟,我们关系不错,要不我跟他说说,指定管用。” 杨伟民摆摆手:“算了,有电脑我也不会用,那么慢的速度我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几十年的经验写完。” 沈瑜猛地想起来现在的打印机都可以扫描,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杨伟民,并鼓励他可以将教学经验写在本子上,到时候可以扫描,这样不仅可以保存电子版的,还可以把手写版地留下来。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杨伟民高兴地说。他在电脑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简直要了他的老命,在本子上写,他太习惯了,他写这么多年字了,虽说不能跟书法家比吧,但他写的字在他自己看来是能拿得出手的。 只是让杨伟民为难的是,他现在连一本本子也没有。 沈瑜看出杨伟民的难处,立马跑到办公室拿了好几个本子塞给杨伟民。 “杨老师,这是周宁留下的,你拿着用吧!” 杨伟民拿着本子迈着轻快的步子去办公室了。 ...... 沈瑜下午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只有吴茗一个人在办公室,此时她正拿着一本书在看,看到沈瑜进来,她抬起头看了沈瑜一眼。 沈瑜还要抓紧时间备课,所以并没理吴茗。她知道吴茗要是说起话来,不但会没完没了,而且很难听。杨老师能忍受刘大妈的讽刺挖苦,她道行浅忍受不了。 虽然每次吴茗讽刺挖苦,她都没说什么,但她心里气呀,一生气她心里好几天不舒服,她用不着找罪受。 “沈老师。” 沈瑜抬头只见吴茗已经立在她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叠试卷。 “吴老师,你有什么事吗?” 吴茗将手里捏的试卷扔在沈瑜的桌子上:“这是四份试卷,分别是三、四、五、六年级的英语试卷,你抽空把这些试卷做出来。” “什么意思?”沈瑜不解地问。 “这是最近一次测验要用的试卷,题目是咱们学校自己出的,没有标准参考答案,所以老师要把答案做出来,方便阅卷。”吴茗接着说:“英语听力的材料我转到你手机上了。” 沈瑜左右为难,三个年级的课,她才备了不到一半,而且周末晚上七点还要试讲。今天周三,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这几份试卷对于她来说非常简单,可毕竟做题也需要时间呀!尤其是听力的一道题一道题地听,而且还不能快进。现在试卷听力占分又多,基本上占了英语试卷的一半以上。 “吴老师,我还要抓紧时间备课,能不能让别的老师做这些试卷?”沈瑜问。 “沈老师,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别的老师不用备课吗?你觉得谁闲?”吴茗气呼呼的:“这是我给你好不容易申请的机会,全校所有年级的英语试卷你全包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你知道别人想要这样的机会还没有呢?” 沈瑜只得点头同意了。 “试卷答案明天下午五点前必须给我,耽误了学生测验我们谁都负不了责任。”吴茗说。 沈瑜头大,明天下午就要,那意味着现在必须放下手中的工作,抓紧做试卷,可她没听说要测验呀,更何况不是应该先测验,然后再阅卷吗?怎么要得这么急? “吴老师,什么时候测验?”沈瑜说:“测验的四份试卷能不能让别的老师也分担一下,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话音刚落,罗老师进了办公室:“测验,什么测验?我怎么没听说,吴老师最近又要测验吗?大概什么时候?” 吴茗心里懊恼极了,她为了这事一点多就来学校了,左等右等沈瑜都不来,谁知道没说完就被罗老师撞上了。 其实学校最近本没什么测验,她只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目的是减少沈瑜备课的时间,想让她在学校领导面前丢丑,甚至可以让沈瑜失去代课的机会,如果说测验的具体时间还未定,怎么解释?看来只好假戏真做了。 “本周五测验,大家可以相互转告一下。”吴茗脱口而出。 第64章 绊子使歪了 不大一会儿,老师们陆续进了办公室,寂静的办公室变得热闹起来了,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言地讨论着测验的事。 吴茗的话一出口,不禁让其他老师紧张起来,就连沈瑜也无话可说,既然本周五要测验,那尽早把试卷答案做出来才行。 吴茗自己却犯了难,她为了难为沈瑜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这可怎么填呀? 吴茗回头看到沈瑜着急忙慌的样子,心里舒服了好多,办法总比问题多,她一定会填上这个坑的。 转眼上课铃响了,老师们陆续离开办公室匆匆忙忙去上课了,吴茗踩着高跟鞋走出办公室,她现在神清气爽,看什么都觉得舒服。 罗老师赶上吴茗,问:“吴老师,学校最近真的要测验吗?我怎么一点也没听说呀!” 吴茗邪魅一笑,学校根本就没有测验的打算,其他老师怎么可能听说,这四份试卷她从网上下载改了改标题打印的。 她知道沈瑜的能力不差,不给她制造点混乱,恐怕她的希望就落空了,有了这四份试卷,少说也要用掉沈瑜两天的时间,这样她备课的时间自然就少了。 “当然,我在办公室不是说了吗?”吴茗说。 罗老师觉得心里不平衡,既然要测验,为什么让沈瑜一个人做测验题,学校这么多英语老师,凭什么都要以她做的答案作为标准答案,但又不好当着吴老师的面说。 她还听说吴老师和沈瑜都是从天河小学调过来的,表面看起来两人总是不合,事实上应该未必是大家看到的表面像相吧,要不然吴茗怎么会替沈瑜约公开试讲课,而且还要把所有的英语试卷都拿给沈瑜做。 吴茗并不知道罗老师心中想的这些事,她以为罗老师只是质疑测验的真实性,其实当她肯定地说出测验的具体时间时,她心里也没谱。 不过后来想想,像测验这种事说小可小,说大可大,她吴茗还是玩得转的,如果学校大范围测验不行,可以小范围测,在她管辖的范围之内来场测验,这都是极容易的事,实在不行,只做英语测验也行。当然这事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她还得跟刘主任汇报。 吴茗决定上完课,就找刘主任汇报这事,最好的结果就是和她在办公室说的那样,全校测验。 吴茗下了课匆匆赶往刘主任办公室,刚走到三楼,却看到刘主任,校长簇拥着几个人进了会议室。 吴茗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办公室,当她看到沈瑜正在试卷上奋笔疾书,她倒不急了,她的目的是让沈瑜把这试卷做了,好拖延时间,至于有没有测验完全不重要,大不了到时候就跟老师们说测验取消了,想到这里吴茗乐了。 沈瑜此时正在全神贯注地听力,根本不知道吴茗的这些弯弯绕,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把这些英语卷子做完,尽快开始备课。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放学了,校园里闹哄哄的,大部分老师也收拾东西走了。 现在办公室里就剩下沈瑜和坐在沈瑜对面的罗老师了,罗老师心里不平衡,为什么只有沈瑜配做测验试卷,她也是正规师范毕业的,来中心小学五年了,什么好机会都轮不到她头上。 她平时对谁都很热心,无论谁有困难她都会伸手相帮,可她能得到表现的机会太少了,五年了到现在连个职称都没评上。 她听沈瑜说她很忙,这些试卷她忙不过来,她现在去问她要,说不定她会让给她。只是前段时间沈瑜抢了她的英语课,她对沈瑜总是爱搭不理的,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理她?罗老师这么想的时候,已经站起了身,她走到沈瑜的办公桌前,愣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 “沈老师,你在做英语试卷?” 沈瑜赶着做试卷根本没注意到罗老师的举动,直到她听到罗老师的声音,才发现罗老师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对呀,吴老师说这是学校最近要测验的试卷,没有标准答案。”沈瑜说:“我现在忙得都快焦头烂额了,才做了两份试卷,这周日还有试讲课,三门课我还没备完呢!” “要不,后面的两份试卷我帮你做吧!”罗老师试探性地问。 沈瑜迟疑了,她不知道罗老师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想当初她抢了罗老师的课,罗老师见了她都不愿理她,现在怎么还主动要帮忙。 “沈老师是这样的,我来学校五年了,成绩平平,职称还没评上,我就想多做点事情。”罗老师又说:“你抢了我的课,我确实心里很不舒服,因为三班确实是我带的所有班里最好的一个班。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帮帮忙吧!” 沈瑜觉得罗老师说得很在理,确实是她抢了罗老师的班,她还没有代过课,不知道三班是不是英语学习最好的班,但看罗老师的样子,她不是一个轻易撒谎的人,再说了这两份试卷给了罗老师,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备课了。 “没问题,罗老师。”沈瑜说:“那辛苦你了,我会跟吴老师说这两份试卷是你做的。”沈瑜说着将卷子递给了罗老师,又将听力题转给了罗老师。 罗老师拿到了试卷,高高兴兴地坐在办公室做英语试卷。 沈瑜甩出去一个包袱,她终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备课了,罗老师会主动帮她忙,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她非常感激罗老师。 沈瑜心里高兴,备起课来就忘了时间。 江夏和王悦早就等在宿舍门口了,两人刚开始还高高兴兴地玩,等了老大一会儿了,沈瑜还不回来,两人有点着急了,打算去沈瑜办公室找沈瑜,刚走下楼迎面碰上诺诺。 “诺诺姐姐,你咋来了?”江夏高兴地说。 王悦也热心地跟诺诺打招呼。上次诺诺来的时候,三人玩得不错,江夏和王悦都很喜欢和诺诺一起玩。 “我妈呢?”诺诺问。 “沈老师应该在办公室,我跟王悦正打算去找她呢?”江夏说。 “不用找了,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诺诺说着,拉着江夏和王悦往校门外走。 诺诺心里非常不平衡,这两别人家的孩子,却能天天跟妈妈相依相伴,要是她俩不在学校了,那妈妈是不是就会全心全意地爱她。 第65章 一起失踪 江夏仰着脸问:“诺诺姐姐,要不咱们还是跟沈老师说一下吧,不然她会担心的,那次王悦去挖小蒜,可把沈老师急坏了,她都哭了。” “对,诺诺姐姐,要不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沈老师真的会担心的。”王悦说。 诺诺听了江夏和王悦的话,心里更委屈,原来在妈妈心里这两孩子这么重要。她那天一下午都没去上学,老师打了那么多电话,妈妈也没接,要不是爸爸来的及时,说不定她都哭晕过去了。之后妈妈才赶来,她说让妈妈陪着她和爸爸去兜风,妈妈说要回来给这两鬼丫头做饭,硬是没有陪她。 诺诺看了一眼江夏和王悦,江夏扎着个朝天的小辫子,头发梳的光溜溜的,一看就知道是她妈妈给梳的;王悦的手脸洗的干干净净。诺诺一想起妈妈拉着她俩既梳头又洗脸,晚上还和这两小鬼丫头睡在一张床上,说不定做恶梦了,妈妈还要搂着她俩哄上一阵,心里越发恨这两孩子。 “没关系!”诺诺掏出手机在两孩子眼前晃了晃:“我给你们的沈老师发个微信,她知道你们俩跟我在一起,会很放心的。” 江夏和王悦听到诺诺这么说,高兴的直拍手。 其实诺诺只是在手机上戳戳点点,根本没有给妈妈发微信。 “好了,我已经给你们的沈老师发完微信了,咱们可以走了。”诺诺有点得意地说。 其实诺诺晚上来找沈瑜绝非偶然,她中午跟宁宁吵架了,在宁宁面前大放厥词,以后再也不回宁宁家了,要住在学校。可当她走进妈妈宿舍时,却看到了她最讨厌的杨老师端着她吃过饭的碗在吃饭,而且妈妈还因为她没问杨老师而骂了她。 她本来心里就委屈,都说知女莫若母,妈妈一点也不懂她,不仅没看出她心情不好,反而各种挑剔她,最后妈妈还告诉她在宿舍安床的事泡汤了,如果不能安床?她为什么不早说?非要等到她问的时候才说。 这就更能证明妈妈一点也不爱她,没把她放在心上,没把她的事放在心上,或许在妈妈心里,连江夏和王悦都不如。 她翻来覆去地想过了,只有把这两孩子弄走,妈妈的爱才会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哪怕她因此会恨她,至少她也算解气了。幸好妈妈没有提前回来,这样把这两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了,妈妈也不会怀疑她。 “走,带你俩去吃好吃的。”诺诺又说了一遍。 “那我想吃面。”王悦说。 “吃什么面,我带你俩吃蛋糕,你俩绝对没吃过。”诺诺神气地说。 “吃蛋糕?真的吗?”江夏和王悦眼睛里放着光,蛋糕她们俩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根本不知道蛋糕是什么味。 “当然了!”诺诺说:“跟我来。” 诺诺领着两孩子出了校门,沿着街西头宽阔的大路一直往前跑。这条路就是上次她逃学时走过的那条路,这边根本没有什么蛋糕店。 江夏突然问:“诺诺姐姐,蛋糕店不是在你们学校旁边吗?我们这是去哪?” 大庄镇的街上,确实有唯一一家蛋糕店,离诺诺上学的中学不远,生意还挺红火,在这个镇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流行起吃蛋糕了,尤其是孩子们每每过生日的时候,就盼着能有蛋糕吃。 “我早就买好了,放心吧!快走。” ...... 此时,杨伟民放下手中的笔,活动活动酸疼的手腕,揉揉干涩的眼睛,他今天下午写得太认真了,一下午连窝都没挪。 他看看手表已经六点半了,以往这个时候他差不多快到家了。他骑着摩托车,老伴担着心呢,他连忙从兜里摸手机准备给老伴打个电话,可摸遍了所有的兜,都没有找到手机。他脑子里快速思绪着,想着手机可能丢失的地方,最后他终于想起来,中午去沈瑜宿舍吃饭的时候,接了个电话,随手就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了。 他连忙收拾了本子和笔,急匆匆锁上办公室门下了楼,当他正往宿舍楼走的时候,看到沈瑜着急忙慌地从宿舍楼跑了出来。 “沈瑜,你这是要去哪?”杨伟民问。 “江夏和王悦找不到了?”沈瑜说。 杨伟民也一阵紧张,跑到沈瑜跟前:“到底怎么回事?” 沈瑜奥恼地说:“我因为备课回来晚了,我来的时候两孩子就不见了,问了隔壁宿舍的老师,说看到江夏和王悦跟着诺诺走了,可现在诺诺的电话已经关机了。” “应该没事,也许是没电了,或者把手机忘了。”杨伟民说:“我的手机今天就忘在你宿舍的桌子上了。” “可我给诺诺表姑打过电话了,她说诺诺中午连饭也没吃,晚上也没回去。”沈瑜紧张地说。 “孩子下午去上课了吗?” “去了!”沈瑜说完就往外跑:“杨老师,你先回家吧,我去找孩子。” 上次诺诺逃课差点把她吓个半死,多亏王勇超赶来的早,这次诺诺还带走了两个孩子,如果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沈瑜越想越害怕,两条腿不住地哆嗦,她本想像上次一样飞跑到山上找孩子,可两条腿一点力气都没有。 “快上车。”沈瑜回头只见杨伟民的摩托车停在她身旁。 在车上沈瑜前言不搭后语地跟杨伟民讲了诺诺逃课的事,还说她觉得有可能诺诺会带着孩子去梁顶上。 杨伟民摩托车骑得很快,不到十分钟车已经停在了梁顶上,诺诺上次逃课就坐在山顶上哭,可这次梁顶上什么也没有。 梁顶有两条大路,一条是通往县城的,另一条是通往天河村以及王家庄方向的路;另外还有好几条小路是通往附近村子的。 除了这些路,满山编野的便是树林,大庄镇以杨树居多,马上到冬天了,大部分树叶都落光了,那一大片的树林看起来黑森森的,有点吓人 离梁顶大约五百米左右,有两间小卖部,一家诊所,杨伟民跑过去问了,说没有看到孩子。 沈瑜心咚咚直跳,这三孩子到底去哪了?她扯着嗓子喊:“诺诺,江夏,王悦。” 第66章 极度缺爱 杨伟民也跑到路的另一边喊着三个孩子的名字。两人的喊声在山间久久回荡,可就是听不到任何回应。 “给孩子打电话试试?”杨伟民建议。 “她肯定不接!”沈瑜一边拨电话一边说,不出沈瑜所料,电话刚响了一声就挂断了:“她开机了。”沈瑜激动地喊。 杨伟民连忙跑到小卖部给诺诺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儿,诺诺终于接起了电话,一开口就问:“你是谁?干什么?” 杨伟民用尽量轻柔的声音说:“诺诺,我是杨老师,你......”杨伟民才说了半句话,电话里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再后来无论怎么打,都无人接听。 沈瑜想到诺诺和宁宁关系不错,就给宁宁打了电话,让劝劝诺诺,谁知道诺诺告诉她,她跟宁宁吵架了,诺诺到现在也不理她,她打电话也不接。 这可怎么办?沈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就在这时候诺诺的微信发了过来。 “妈,你要是想让江夏和王悦安安全全回来,咱们就玩个捉迷藏的游戏,半小时之内找到我。” 这孩子到底要干什么?沈瑜又急又气,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她把手机递给杨伟民:“杨老师,这可怎么办啊?” “按她说的办吧!我相信她不会对江夏和王悦怎么样,诺诺这孩子就是觉得你不喜欢她,才用这样的方式找存在感呢!你以后可一定要多关心关心诺诺了。”杨伟民说。 沈瑜立马回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妈妈一定能在半小时内找到你。” ...... 其实诺诺就在附近的树林深处,她告诉江夏和王悦,她们三藏在这里是跟沈瑜做一个捉迷藏的游戏,无论别人怎么叫她们的名字,都不能出声,要是谁先出声,就输了,输了就没有蛋糕吃了。 江夏和王悦信以为真,诺诺答应她俩的蛋糕没吃成,但她给她们买了一大堆吃的,还给她俩看了一个特大蛋糕照片,她说等她们回去了,就给她俩买跟图片上一样的大蛋糕给她俩吃,有美食的诱惑,再加上诺诺对她俩确实不错,所以江夏和王悦很相信诺诺。 “诺诺姐姐,你放心吧!我俩绝对不会出声。” 诺诺听到沈瑜和杨老师的喊叫声此起彼伏,而江夏和王悦就像没听到一般,认真地捡着树叶,一点声响都没有。 诺诺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行,那你俩在这儿捡树叶,到时候谁捡的树叶又多又好看,给谁的分的蛋糕就多,记住一定不要出声,不许回头,我去那边看看情况。”诺诺将后面的两句话强调了两遍。 江夏和王悦两个人兴高彩烈地捡着树叶,越走越远了。 诺诺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轻手轻脚地往树林外边跑,她就是想把这两小鬼头丢在树林深处,想让她们回不来了,谁让她们抢她妈妈的,那怕丢不了,也让她们尝尝没人管的滋味。 诺诺跑得很快,再回头已看不到江夏和王悦的身影了,她迅速钻进了另一片森林,正好旁边有一棵大树,她想爬上去看看能不能看到妈妈,她到底急成什么样了? 诺诺从小就爱爬树,一般的男孩子都跟不上她的速度,她三下五除二爬上了一棵大树,可树林太密,什么也看不到,正要往下滑的时候,脚下打滑整个人从树下栽了一下来,大叫一声而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心急如焚的沈瑜,听到远处传来的叫声,凭一个母亲的直觉,她立马断定刚才的声音肯定是诺诺,也判断出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杨老师,我听到声音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沈瑜一边跑一边说,刚才她给王勇超打了电话,他说立马会赶过来。 杨伟民也后脚跟上。 现在天马上黑下来了,孩子大叫一声不会是遇到什么坏人了吧,沈瑜越想越觉得害怕,心里自责极了,她怎么就不能早一点下班呢?为什么就不能多关心一下诺诺呢? 诺诺说不定中午连饭都没吃,晚上她没回宁宁家,自然也没吃饭,她这一天天的到底在做什么呀! 沈瑜跑进树林,密密麻麻的全是树,刚才分辨得清晰的方向,进了森林完全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沈瑜,这边走,我记得你刚才喊叫声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杨伟民一边跑一边说。 “诺诺,江夏,王悦。”杨伟民扯着嗓子尽量大声地喊,一点回应也没有。 “要不咱们分头找,你去这边,我去那边。”杨伟民说。 杨伟民朝着另一边的树林找去了,沈瑜两腿发软,心跳如打鼓,脑海里始终回荡着诺诺说过的那句话:“妈,你要是想让江夏和王悦安安全全回来,咱们就玩个捉迷藏的游戏,半小时之内找到我。” 沈瑜越想越害怕,她现在分辨不清是诺诺在跟她玩捉迷藏的游戏?还是孩子被坏人抓走了?如果是前者,那肯定是诺诺故意搞怪的,她走的这个方向肯定找不到人。如果是后者刚才那一声惨叫,会不会孩子受到了什么致命的重击?孩子会不会有没有生命危险? 沈瑜想到这里,心跳到了嗓子眼,她一边叫孩子的名字一边往前跑,她猛地看到一个人倒在那里,似乎还有血,她飞跑过去发现躺在地上的人正是诺诺,她飞扑到跟前,发现诺诺手臂上,脸上都擦破了,头上还在流血。 沈瑜摇晃着诺诺:“诺诺,诺诺,你别吓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诺诺听到妈妈的呼唤,终于清醒过来,用微弱的声音说:“妈,我疼。” 沈瑜背起诺诺,疯一般就往树林外边跑,她忘记了跟杨伟民说诺诺找到了,也记不起还有两个孩子没有找到,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跑到车路上,冲进小诊所。 “大夫,我家孩子受伤了,快帮忙看看。”沈瑜着急忙慌地说。 诊所的大夫立马给诺诺进行了检查,说身上头上只是擦破点皮,应该问题不大,看这样子估计是从树上摔下来摔晕了,得观察一半天。 沈瑜蹲在地上大哭起来,万一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妈,这次你很准时半个小时之内就找到我了。”诺诺说:“妈,对不起,只是我不知道江夏和王悦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沈瑜这才想起江夏和王悦:“你把那两孩子藏哪了?” 诺诺笑了:“妈,这次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我,不是她们。” 沈瑜将诺诺搂在怀里,不由地流下了眼泪。 第67章 打天河小学的主意 诺诺紧紧地搂着妈妈,她回想起妈妈抱着晕晕糊糊的她,冲出树林,往诊所飞奔的情景,以及妈妈焦虑慌张的神情,她终于明白妈妈是爱她的。 “妈,你会不会怪我没跟你打招呼就把江夏和王悦领走了?” 沈瑜哭着说:“妈不怪你,都是妈妈不好,对你关心太少,平时对你照顾不够,中午你跟宁宁吵架了,妈妈都没发现,是妈妈太失职了,妈妈对不起你,你能原谅妈妈吗?” 诺诺听到妈妈这么说,心里暖烘烘的,她猛得想起江夏和王悦,觉得自己太过分,为了能得到妈妈的爱,把那么小的两孩子扔在树林里:“妈,我跟她们俩说我们要玩个游戏,不许她们出声,你快去找她们,外边天已经黑了。” “不用找了。”杨伟民的声音传来。 诺诺回头只见江夏和王悦跑了进来,后面跟着杨伟民,江夏第一个跑到诺诺跟前:“诺诺姐姐,你怎么受伤了?我和王悦一直没出声,不知道为什么杨老师也找到了我们俩。” “我已经知道你们的游戏规则了,这回算我跟沈老师输了,回头给你们买蛋糕吃。”杨伟民笑着说。 江夏和王悦听到有蛋糕吃欢呼雀跃地拍着手。 诺诺感动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想到杨老师到这个时候了还维护着她,似乎也没她想的那么不好吗? “诺诺,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杨伟民问。 诺诺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不疼了,一点也不晕了,妈,咱们回去吧!” 一行人收拾着刚要走,沈瑜的电话响了,原来是杨伟民的老伴张秀兰打来的,沈瑜马上接起了电话:“师母。” 电话那头着急忙慌地问:“沈瑜,我家老头子今天下午在学校嘛?都这个点了,他还没回家,电话打死也不接,我很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沈瑜连忙把情况跟张秀兰说了,还告诉她,杨老师一会儿就回去了。 “杨老师为了找你们,手机忘在咱们宿舍都没来得及取,家也没回。”沈瑜说。 诺诺尴尬得低下头:“杨老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也不能怨你一个人,你妈妈对你关心确实不够,应该提出批评。”杨老师说完笑了,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 “我接受批评,以后一定照顾好诺诺,以及江夏和王悦\"沈瑜笑着看向杨伟民:“杨老师,你监督,要是我做得不好,你可以提出严厉的批评。” “不光我,孩子们也可以向你提意见。”杨伟民说。 三个孩子高兴地笑了。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下了山,蛋糕店早已关了门,幸好还有家面馆开着门,沈瑜点了五碗面,吃完了饭,杨伟民乘着夜色回家了。 沈瑜安顿时好江夏和王悦,带着诺诺去了宁宁家。 宁宁听到诺诺回来了,连忙跑下楼,笑着说:“诺诺,你可回来了,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去你妈妈那住,我一个人太孤单了。” 诺诺笑着说:“我妈那宿舍可住不下我,我呀就赖上你了。” 诺诺和宁宁聊了几句,和好如初,手牵着手上楼去了。沈瑜跟娟子聊了一会儿天,便回学校了。她已经跟诺诺商量好了,以后就在学校吃饭,在宁宁家住,诺诺这次答应得很爽快。 在回学校的路上沈瑜给王勇超打了个电话。 ...... 杨伟民乘着夜色,骑着摩托车往家赶,嗖嗖的冷风从他的衣领,衣服下摆里直灌进去,冷得他打个寒战,冬天真的要来了。 宽阔的马路上看不到一辆车,要不是山弯里亮起的零星几家灯火,杨伟民在这漆黑的夜色里骑着车赶路,还真是有点怕的,也说不上怕什么,也许只是觉得太孤单吧! 杨伟不知道怎么突然想到老伴张秀兰,她白天坐在轮椅上,自己无法爬上炕,只要他不回家,她就没法睡觉。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焦,心一焦,车骑得就更快了。 冬天到了张秀兰的腿比以往疼得厉害,女儿买了个自发热护膝,她白天黑夜都不离身,最近没听她怎么叫唤,兴许是疼得慢了。 杨伟民想起他的这大半辈子,他时常为学校,替学生操心,很少顾及家里。张秀兰一个人忙完家里,忙地里的活,还要为孩子们缝缝补补,最要命的是家里只要存了点钱,杨伟民就会拿去资助学生,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张秀兰一个人是怎么撑住的?真的是苦了她了。 杨伟民的车转眼就到家门口了,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呼啦一声开了。 “老头子,你可算回来了。”张秀兰高兴得像个孩子,两只手转着轮椅的轮子给杨伟民让道。 杨伟民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在屋里,待这儿多冷。”杨伟民一边推摩托车一边说。 “谁跟你似的那么傻,我是听到摩托车响才下去给你开门的。”张秀兰似乎今天很高兴,故意打趣杨伟民。 杨伟民停好了摩托车,推着张秀兰往屋里走。 “我把饭给你热热,饿坏了吧!”张秀兰说。 “我吃过了,吃的面。” “你明天想吃什么,我早起给你做。” 杨伟民说以后不带饭了,要去沈瑜宿舍吃,他明早起来准备一袋子洋芋,以及其他的菜带到学校就行。 张秀兰听了很高兴:“老头子,那真是太好了,这样你就能吃上一顿招呼饭了,把咱家的肉多带点,那两孩子还长身体呢,不吃肉怎么行。” 杨伟民点点头,又接着问:“老婆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呀!咋这么高兴呢?” 张秀兰笑了:“当然有好事,你猜今天谁来咱家了?” 杨伟民想了半天,也没猜出来,只得摇摇头。 “大队书记。” 杨伟民将老伴抱上炕,不解地问:“他来咱家干什么?” 张秀兰扯过被子盖上自己的腿:“他说天河小学已经空了有一段时间了,空着也是白空着,就想把村干部办公的地方搬到天河小学,所以过来知会一声。” “什么?”杨伟民跳起来:“他们凭什么占学校的地盘?学校是给学生上学用的,村委会又不是没有办公用的地方。” “老头子,你咋还生气了呢,我寻思着这是件好事呀!”张秀兰说。 “好什么好?天河小学是给村里的学生用的,他们鸠占鹊巢还叫好事?” 第68章 又来搅和 张秀兰不紧不慢:“前段时间你不是说天河小学没人打扫,没人住,没有一点人气嘛!村委会的人住进去正好增加点人气,你是知道的房子长时间没人住塌得更快,再说了人家书记说了,只要天河小学有了学生他们马上可以搬出去。” 杨伟民听老伴这么一说,觉得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他心里就是不舒服,他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天河小学迎来她的春天,等着学生满座的那一天。没想到村委会早就信誓旦旦地打上了学校的主意。 “明天他来了推掉,就说周末让他们上家找我说。” “大队书记在咱家等了好几个小时,给你打了不少电话,要不给他们算了。” 杨伟民掏出手机发现大队书记确实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不行,天河小学绝不能这么轻易交出去。” 张秀兰知道她说不过犟得跟牛一样的杨伟民,便不再劝他:“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大队书记来了,我就按你说的,总行了吧!” 杨伟民衣服也没有脱就躺倒在炕上,他顶着黑洞洞的天花板,心里愁肠百结。他明明知道天河小学在短时间内,甚至两三年内不可能重新开门,也迎不来学生,但他从没想过要把天河小学交给别人。 尽管他明白天河小学是国家的,给村委会当办公地点也合情理,但他舍不得呀!那是孩子们学习的地方,是学生梦开始的地方,是用来教书育人的地方,怎么能拿来办公呢?村委会占了以后,是不是天河小学永远就没有了开门教书的机会了? 杨伟民一晚上辗转反侧,左思右想,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打了个盹。 不一会儿天已经大亮了,他迷迷糊糊听到张秀兰叫他起床,他赶紧爬起来穿了衣裳,收拾着把要带到学校的菜和肉绑在了摩托车上,吃了早餐就骑上摩托车出门了。 冷风一吹,杨伟民才感觉清醒了,等车骑到梁头上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雪虽不甚大,但也纷纷扬扬,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以后杨伟民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这里冬天冷,雪不容易化,积在路上摩托车容易打滑,一打滑只要摔到就磕碰得不轻。 杨伟民放慢了速度,车后座上带的东西挺重的,还是要当心一些,虽说这点毛毛雪还不足以让车打滑,但杨伟民几年以前在大雪里骑车吃过亏,他从心里害怕下雪天。 由于车速慢了,杨伟民比以往晚到学校十几分钟,等他扛着一袋子洋芋,提着肉走到沈瑜宿舍门口时,宿舍门已经锁上了,他只好把东西放在宿舍门口。他径直往办公室走,杨伟民今天的任务还是总结这么多年来的教育经验,这工作他干起来得心应手。 ...... 沈瑜这会儿正在办公室备课呢!转眼上课铃声响了,老师们纷纷拿着课本给学生们上课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吴茗和沈瑜两个人了,吴茗站起身走到沈瑜的办公桌前,沈瑜由于全身心备课,根本没发现吴茗就站在她身边正看着她呢。 吴茗等了一会儿,见沈瑜没反应,便用指关节敲着桌面:“沈瑜,那四份试卷做完了吗?我可急着要用呢!” 沈瑜抬起头,看到怒气冲冲的吴茗,什么话都没说,便将两份试卷递给吴茗:“这两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两份罗老师再做,我不知道她做完了没?” 吴茗听到沈瑜这么说,瞬间火冒三丈:“什么?你以为你是谁?还有权利指派其他老师给你做试卷?你......你也太过分了。” “不是,我没指派罗老师,是她自己要做的。”沈瑜没有把罗老师说的那些话跟吴茗说,她知道谁都不容易:“罗老师说怕我忙不过来,想帮帮我。” 吴茗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罗老师不是对沈瑜挺不满意的,怎么还会帮她,她从网上下载英语试卷花了不少时间,全让这个罗老师给搅黄了。 吴茗本来打算找刘主任商量,给学生安排测验,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最主要的是她这次的计划也失败了,根本起不到占用沈瑜备课时间的目的,这令她非常生气。 还有这个罗静到底怎么回事?非要在这时候出来插一杠子,看她怎么收拾罗静。 吴茗回头看到沈瑜认真备课的样子,她仿佛感觉自己已经输了,她懊恼地坐回自己的工位,在心里思索着能不能找到其他的办法,让沈瑜当众丢丑呢? 沈瑜哪知道吴茗的这些花花肠子,在她看来只要备好课,讲好课,吴茗就拿她没办法,所以她拼命将课件写得更好,保证试讲课,以及以后的每一趟课都有更高的质量。 沈瑜也准备了ppt课件,她觉得生动的课堂离不开,视频演示以及有趣的动画的加持。准确无误地输出知识固然重要,然而调动学生的学习兴趣也不容忽视。 沈瑜正是秉持着这种教育理念,备好每趟课,沈瑜一会儿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灵活的十指就好像在电脑键盘上跳舞,一会儿又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忙得不亦乐乎。 而坐在沈瑜斜对面的吴茗,感觉度日如年,她盼星盼月亮,一节课四十五分钟过得如同过了将近半个世纪一样长,在她倒在三杯水,坐在办公室发了几回呆,在微信上和朋友聊了一会儿闲天之后,下课铃声终于响了,老师们陆续回到了办公室,刚才还寂静的办公室又热闹起来了。 吴茗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观察着老师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当罗静正拿着杯子,打算去倒水的时候,她走到罗静身边,重重地敲了她的办公桌:“罗老师,你跟我来一下。” 罗老师跟着吴茗出了办公室,来到楼梯间。 吴茗盯着罗静:“罗老师,你最近挺闲的?” 罗静没明白吴茗的意思,转而问道:“吴老师,怎么了?是有什么工作要给我安排吗?” 吴茗轻蔑地笑笑:“你自己不是已经抢着去做了吗?还用得着我安排?” 罗静更为不解:“吴老师,您到底想说什么呢?我没有抢过任何人的工作。” 吴茗似笑非笑“是吗?你不是替沈瑜做测验试卷了吗?你是觉得你的能力在她之上?还是觉得你跟沈老师的关系好到了可以互相帮助的地步?这次的测验取消了,你知道吗?“ 罗静满肚子的委屈,她昨天晚上花了将近一晚上才做完了试卷,测验怎么就取消了?为什么吴老师一句感谢的话没有,反而大张旗鼓地跑来质问,她明明是帮沈瑜忙,怎么听着反而成了她抢沈瑜的工作了。 “沈瑜跟你告得状。”罗静问。 “如果她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吴茗说。 罗静由悲转怒,既然这样沈瑜一定把她昨天说的话,肯定都给吴茗说了,她怎么那么傻,傻到跟一个还不太熟悉的老师掏心掏肺。 第69章 群起攻之 从这件事,罗静明白在职场,不是谁都可以信赖的。沈瑜刚来的时候,她觉得她挺可怜的,总想帮助她,虽然后来沈瑜要分她的班级,她也有过一些情绪,之后对沈瑜爱搭不理的,但她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没想到沈瑜她自己都脚跟都没站稳,就想着陷害别人,报复其他人,真的是人心叵测呀! 她罗静虽然平时文文静静,但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沈瑜那咱们就等着瞧,你非要这么做的话,那我也绝不会客气的。 等罗静从她的思绪中回到现实,发现吴茗早已走了,她气呼呼地往办公室走,她现在搞不清,吴茗和沈瑜是不是一伙的,听吴茗质问她的口气好像觉得她俩是一伙的,但凭后面吴茗的话判断,罗静又觉得沈瑜和吴茗两人似乎在互相掐架,她斟酌再三最后才确定,后面的一种情况更有可能,既然这样的话就好办多了。 两节课后,会有一段较长时间的休息时间,大部分老师尤其是女老师,会去操场上去活动活动筋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当然也会聚在一起聊聊天。 跟往常一样,两节课以后,老师们又聚在了操场上了,高年级的老师除了吴茗和沈瑜不在,其他的老师基本都聚到了操场上,宽大的操场比憋屈的办公室敞亮多了,老师们也乘着休息的空档,放松了紧张的神经,互相开起了玩笑。 罗静轻描淡写地说:“这次的测验取消了你们知道吗?” 众老师听到这个有信息量的消息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情况。 “吴老师,不是明明白白地说这周五要测验吗?怎么取消了”孙老师问。 “罗老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叶老师问。 “我刚给学生通知了,就取消了。” “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真是搞不懂要干什么?” ...... 这样的话开了头,就收不住。 罗静看看众位老师,用不以为意的口吻说:“吴老师告诉我的,结果我自己还成了冤大头,害得我一晚上没睡,现在可困死我了。” 罗老师丢出这么个劲爆的消息,再一次将大家注意力集中在了罗老师身上。 “罗老师,你没睡好觉跟测验有啥关系呀?”孙老师笑着说。 罗老师压低声音:“我就是吃饱了撑的,我觉得沈老师刚从村小学调过来,也挺不容易的,又要备课还要做试卷,周日还有试讲课,真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就说帮沈老师做试卷,刚开始沈老师还不同意,以为我要抢她功劳呢,我说纯粹是帮她忙,她才把自己没做完的两份试卷给了我。” “这没什么问题嘛!”叶老师笑回道。 罗老师继续说:“可怕的就是沈老师跑到吴老师跟前告状了,说我抢她的试卷,占她的功劳。而且我听吴老师那意思,沈瑜是早知道测验要取消才把试卷给我的。你说说这种人,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评上职称的,而且还能评上全乡优秀老师的人。尽然能干出这样的事,真是伤透了我幼小的心灵呀!”罗老师说着作捶胸顿足状。 罗老师在众老师们眼中是乐于助人,热心肠,文文静静,从不在别人面前嚼舌根,也不是那种爱搬事弄非的人。 他们听罗老师这么一说,再结合平时沈瑜在办公室的表现,大家对罗老师的话信以为真。 大家都知道如果没有工作上的事,沈瑜从不跟任何老师交流,早上来了也不跟其他老师打招呼,就好像长在自己的工位一样,总是埋着头不是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就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似乎在跟大家说,瞧我多努力,似乎也在跟其他老师炫耀,或者是专门做给领导看的。 很多老师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沈瑜,像孙老师,叶老师跟沈瑜有过几次接触的老师,也摸不清沈瑜的脾气,他们只记得沈瑜要抢他们的课,所以当罗静说出她仅凭自己的判断得出的结论时,他们便很容易就相信了,沈瑜是罗静说的那样的人。 其实罗静的判断也是吴茗参加了水份的,但到了这个时候,谁还愿意为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弄清真相呢? “原来她是这样的一个人。”孙老师第一个说带头说。 “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还是什么优秀教师呢?连做人都不会?” “跟这样的人一起共事,真是莫大的耻辱。” “优秀老师,她也配?” ...... 众老师们的情绪很快被调动了,课间休息老师们本来是散心的,可一提到这样的事,大家都忘记了自己的主要职责,转而群起攻击一个不在场的人。 大家讨论得相当起劲,直到上课铃声响了,才不约而同地散了场。 沈瑜根本不知道众老师为了她在操场上展开了将近十分钟的讨论,沈瑜在备五年级的英语课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问题拿不准,她拿着书和教案跑到孙老师的办公桌前,很客气地问:“孙老师,不知道你们六年级的学生接受情况怎么样?你看我这样讲行不行?” 孙老师此时正端着保温杯在喝水,他撑着杯子一口气咕嘟咕嘟喝下大半杯水,之后慢腾腾地放下杯子,连看也没看沈瑜一眼,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沈瑜的问话一般,拿起旁边的书翻着看。 沈瑜长出一口气,愣了一会儿,将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哪位老师用嘲讽的口气调笑道:“孙老师,人家沈老师在问你问题呢,你咋装着听不见呀!”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一阵哄堂大笑。 沈瑜被人无视了,本身就心里很不舒服,大家这么一笑,她的心里更难过了,脸涨得通红,一瞬间觉得在这个办公室连呼吸都是错误的。 众人似笑非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回架势,这个场面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被一群人围起来,叫她“折腿子”的情形。她既生气又难过还尴尬,此时要有一个地缝她真想钻进去。 第70章 到底为什么? 孙老师故意提高声音:“实在不好意思沈老师,刚才我在想事情,你说的什么我一点也没听到,麻烦你再重说一遍好吗?” 沈瑜忍着羞耻和难堪,把刚才说过两遍的问题又重述了一遍。 孙老师轻蔑地笑了两声:“沈老师,你不是全乡优秀的老师吗?在西北师大,你可是号称能同声传译的学霸,连这个问题都要问我?我真担心你能不能当好这个老师,带好咱们的学生呀!” 沈瑜明明问的问题是中心小学的学生学得怎么样?接受程度如何?她那样讲学生能不能听懂?是不是容易接受?而孙老师却偷换概念,说她无能,那些称谓头衔似乎只是个摆设,还讽刺她没有教书育人的能力,这是赤裸裸的侮辱,是人身攻击! 沈瑜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直滚下来,她怕哭出声,捂着嘴跑出了办公室。 她往楼梯口跑的时候,听到办公室里传来满堂的哄笑声,甚至还有低低的议论声,说的什么她没听清,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但吴茗说的话,沈瑜听得一清二楚。 “办公室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大家好好工作,明天早上请大家喝奶茶。” 吴茗的话分明是在用另一种方式鼓励办公室里所有的老师,欺负沈瑜,让沈瑜难堪,就能得到奖励。 沈瑜又气又难过,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下楼,一口气跑到操场上。 凌冽的风像刀子般朝她脸上身上直刺过来,沈瑜感觉整个身心犹如万箭穿心般疼痛,一股火凝结在体内,好像下一秒整个人要炸裂一般,沈瑜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明白,办公室里的老师为什么都要针对她,她最近只是认真地备课,并没有跟那个老师说过什么话,也没有跟那位老师有什么过节,他们对她的态度怎么就完全变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吧嗒,一片树叶落在她眼前的地上,那干枯没有一点水分白中带点灰的枯叶跟操场红色的跑道极不和谐,甚至显得非常突兀。这像极了她一个村小学的老师,突然挤进中心小学这么个大集体,不仅极度的水土不服。中心小学就像这红色的跑道一样绚烂,而她就是这枚毫无色彩的枯叶,硬挤进去显得极度的不协调又多余。 沈瑜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一架飞机轰隆隆地呼响着飞过上空,不知道为什么沈瑜突然想起了罗老师,因为最近跟她说过话的老师是五根指头数得过来的。 吴茗就不用说了,自从她到天河小学以后,她就处处为难她。可无论她再怎么想把她当作眼中钉,她也不能调动全办公室的老师让她难堪,给她气受。 那么这个人只有罗老师了,可沈瑜翻来覆去怎么也想不通,罗老师为什么要针对她?罗老师不像那城府深的人,昨天她还给她讲了她的处境,要是她不信任她,绝对不会跟她说那么私人的事。 沈瑜昨天晚上给罗老师试卷前是迟疑过,可她什么话也没说呀,不论怎么想,也不可能上升到全办公室老师把她当作眼中钉的局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瑜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唯一确定的就是吴茗一直在跟她作对,她知道她和她之间的争斗或者说竞争从天河小学绵延到中心小学,以吴茗的性格绝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 沈瑜虽然不知道吴茗用了什么方式或者说手段,让全办公室的老师都讨厌她,但她明白除了她没有别人。因为前几天老师们对她的态度还不是这样,这转眼的功夫说翻脸就翻脸,肯定有人从中作梗。 沈瑜知道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问题,她从没想过放弃,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当老师,教书育人,不仅仅是一份简简单单的工作,而是她的理想。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深知离开中心小学,她这辈子教育生涯就结束了。要是刚毕业的那会儿她有很多的选择,可以留在市里最好的中学当老师,也可以在县上的中学或者小学任教,当然也可以是镇上或者村里的小学。 然而现在她只有唯一的一条出路,那就是留在中心小学,所以不管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和挫折,她都无法退缩,也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障碍,她必须奋力前行。 沈瑜想到这里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深吸几口气,迈着步子往办公室走,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她,她都要讲好试讲课,上好学生的每一堂课。 沈瑜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吴茗和其他的两位老师,那两位老师在办公室很少说话,沈瑜也和他们没有太多的交集,所以并不熟,所以对他们就没有太多的关注。 沈瑜看到吴茗坐在办公桌前,正在手机上戳戳点点地聊微信,时不时还发出一阵笑声,看到她进来,连头发也没有抬。 沈瑜深吸一口气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开始备课。 其中的一位老师问吴茗:“吴老师,语文教研组的会今天下午开?还是明天?” “明天上午十点,你们记得参加,记得通知叶老师,以及其他的语文老师。”吴茗说。 沈瑜记得杨老师也被分配到语文教研组了,不知道有没有通知杨老师。沈瑜知道杨老师来中心小学也遭不少白脸,扫地的刘大妈竟然公开挤兑杨老师。 幸好沈瑜听到了,她见到杨老师一定把这个消息告诉杨老师,要不然杨老师一个字一个字写的教学经难道不是白写了吗? 沈瑜愣了一会儿,继续备课。 过了一会儿吴茗走到沈瑜身旁,低下头:“沈老师,试卷不做了,现在备课的时间够吗?”吴茗的声音莫名的和蔼,连沈瑜都不相信,这话是从吴茗嘴里说出来的,但沈瑜很清醒吴茗找她肯定没啥好事。 沈瑜便没有作声,因为她不知道吴茗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话多必失。 “沈老师,我跟你说话呢!”吴茗提高声音。 “还行,应该够。”沈瑜说:“吴老师有什么事吗?” 经过这么多事,沈瑜跟吴茗说话也莫名地产生了防范意识,尽量用很短的句子,表达清楚意思就行。 第71章 很难过 吴茗笑着说:“没事,作为你的领导呢!我建议你要跟好同事搞好关系,你看咱们办公室总共就十个人,你跟谁都合不来,刚才还闹了那么大个笑话,这让我很担心呀!” 猫哭老鼠假慈悲,沈瑜明白吴茗这是背地里搞事情,明面上装好人。 “跟同事处好关系也是工作能力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吴茗继续说:“你教书的能力大家还没看到,跟同事的关系就闹得那么僵,你难道不觉得,你自己做人很失败吗?为什么连罗老师那样好性格的老师都和你相处不来,你难道不觉得是你个人的问题吗?” 沈瑜知道,吴茗就是这样,专会给你伤口上撒盐,戳人的脊梁骨,让人痛不欲生,她还指望着别人感谢她呢! 至于跟老师们的关系,沈瑜也明白自己肯定是有责任的,只是她才来学校四天,从没主动得罪过他们或者找同事的不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老师们要处处针对她?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她不信也得信。 当然她也承认自己确实性子冷了一点,不爱跟人打交道,可在天河小学,除了吴茗跟她过不去之外,跟别的老师相处得也还可以。 没想到换了个地方,她却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这无疑应该跟吴茗逃不了干系吧!她还有脸在这里冠冕堂皇地说大话。 吴茗见沈瑜一直不说话,提高声音:“沈老师,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性子冷,孤傲,不愿意跟人打交道。我不想限制你做人的自由,更不想管你如何跟别人相处,只是希望你不要拖团队的后腿。” 性子冷,不愿意跟人打交道,沈瑜认,可她从不孤傲,她不愿意挤进别人的圈子,是因为她骨里的自卑,生怕别人看不起她。 沈瑜能说什么?表面上吴茗处处替她着想,替团队打算,无论她怎么辩解都是找借口为自己开脱。 吴茗转身往自己的工位上走,走了几步回过头:“沈老师,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我说的,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啊!沈瑜要是不说句感谢的话,好像就是辜负了吴茗的一片好意。但沈瑜虽然性格自卑内向,她骨子里却有一种倔强劲儿,她绝不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不过沈瑜诚认吴茗说得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就比如要和同事搞好关系这一点,她是很认可的,她会试着努力的。 沈瑜一句话没说,低着头继续备课。吴茗又羞又气,她本想借同事在的时候,以沈瑜老熟人,好领导的身份劝沈瑜,以显示自己的气度和领导的风范,没想到沈瑜偏偏不吃这套。 吴茗气呼呼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看了沈瑜一眼,她在心里暗骂道,‘煮熟的鸭子嘴硬,我看你能牛多久?’ 转眼就中午了,下课铃声一响,不一会儿老师们陆续进了办公室,吴茗故意在办公室呼朋引伴,和几位老师聊着天,说说笑笑地走了。 等沈瑜抬起头,发现办公室里只有罗老师一个人了,她想起罗老师跟她要试卷的时候,还是很和蔼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和老师们起哄,针对她。 要是放在以往,别人不理她,她才不肯低三下四地求别人,她又不欠他们什么?更何况就算她拉下脸去跟别人打招呼,万一人家不理,那岂不是很丢人。 沈瑜想起吴茗的话,“和同事处好关系也是工作能力的一部分。’她关掉了电脑,深吸了几口气’问:“罗老师,你要加班吗?” 罗老师抬头看了看沈瑜,漫不经心地说:“没有,我马上就走。” 沈瑜听着罗老师并没什么恶意,便关了电脑,站起身:“要不那咱们一起走吧!” 罗老师半天没说话,空气似乎凝固了,办公室静得可怕,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让沈瑜站立不安,不知不觉羞红了脸。她现在走也不是,站着也觉得难为情。 罗老师其实根本没什么事要忙,也不是没听到沈瑜说的话,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为自己出口恶气,沈瑜不仅跑到吴茗那里告状,还让她的功夫白费了,她真的是恨透沈瑜了,还怎么会愿意跟她一起走呢。 沈瑜愣了半天,也没有得到罗老师的回答,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出了办公室,委屈,难过,生气各种情绪包裹着沈瑜,她从没觉得这么生活有这么难,为什么他们都要这么对待她,她做错什么了?难道仅仅是她不善于跟人打交道吗?还是因为她是从村小学调过来的?是多余的,抢占了别人的资源? 沈瑜昏昏沉沉地下楼,像个幽灵一般,她之前想过要融入中心小学会很难,没想到这么难,才四天她都有点坚持不住了。 “沈瑜。” 沈瑜回头只见杨老师提着一个圆形的盒子从那边走了过来,盒子上绑着丝带,印着蛋糕的字样。 “杨老师,你去买蛋糕了?”沈瑜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对呀,上次不是答应孩子们了吗?”杨老师说:“下课铃一响,我就去了,现做的,我等了一会儿。” 沈瑜有点惭愧,最近事情太多了,她连这事都忘记了,只是这么大的个蛋糕一定花了不少钱吧!杨老师平时连一碗牛肉面都舍不得吃。 “杨老师,谢谢你!”沈瑜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正在沈瑜和杨老师说话的空档,诺诺和江夏以及王悦一齐跑了过来。 江夏和王悦盯着杨伟民手里的蛋糕,脸上都笑出花了。 诺诺笑着说:“妈,你看看杨老师说话真算数,这蛋糕说买就买了,那像你。” 沈瑜羞愧地说:“嗯,你们三还不快谢谢杨老师。” 三个孩子像模像样地跟杨老师道谢。 “诺诺,你去门口郭大爷那里取快递,我回去做饭,一会儿咱们就吃蛋糕。” 沈瑜买了折叠饭桌,以及三把椅子,这样以后吃饭,就有地方坐了。 诺诺领着两个小不点去取快递了。 沈瑜和杨伟民往宿舍走,沈瑜本想跟杨老师诉诉苦,想起办公室里同事说语文教研组明天十点要开会,就跟杨伟民提了一嘴。 “是吗?都没人通知我?要不是你说我根本不知道这事。”杨伟民长叹一声:“看来我又是一个无用的闲职。” 第72章 天河小学好! 仅仅一句话,沈瑜就读出了杨老师无尽的伤感,她收起了自己要诉苦的打算,把悲伤强行地压在心底,在办公室受尽了白眼和冷嘲热讽,在宿舍还是开开心心的吧,这样的时光太难得了。 两人走到门口,沈瑜发现门口放着一大堆东西,就知道是杨老师带来的,她笑着说:“杨老师,你这是把家都搬过来了吗?拿这么多,哪能吃得完。” “慢慢吃吧!更何况五张嘴呢,话说巧夫难为无米之炊,多拿点备着。” 沈瑜放好了东西,就去厨房做饭了,三个孩子搬来了东西,杨杨伟民帮着摆好了桌子。 三个孩子不像平时看到杨伟民那么拘谨,反而争着抢着问杨老师问题,好像今天的杨伟民突然变成了和蔼的小老头,宿舍变得异常的热闹和谐。 不大一会儿,菜上桌了,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大蛋糕成了孩子们的新宠,三个人吃得不亦乐乎,尤其是江夏和王悦,她们俩从来没吃过蛋糕,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甜可口的东西,两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只是沈瑜心里仍然畅快不起来,她以前只是为备课担心,现在还要担心人际关系,她一边做饭一边想,她是不是真的有问题,缺少跟别人沟通的能力,可就现在的局面来看,她无论怎么努力,似乎效果都不会太好。 当人们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有根深蒂固的成见以后,这种想法是很难改变的。 “杨老师,在天河小学的时候,你为什么总是板着一张脸?”诺诺本来想说板着一张黑脸,想了想又换了个词。 这么一问,江夏和王悦话也多了起来,争着抢着说。 “是哦,我以前也很害怕杨老师。”江夏补上一句:“现在我不怎么怕了。” 王悦抿了抿嘴唇:“我也很怕杨老师,现在就还好。” 杨伟民笑了:“以前我是你们的老师,我生怕你们淘气不爱学习,所以才要板着脸,现在我都不教你们了,还板着脸干什么呢?” “杨老师,你觉得中心小学好?还是天河小学好?”诺诺又问道。 自从上次杨伟民摸黑找到了江夏和王悦,回到诊所不但没揭穿她的‘阴谋’,而且还嘱咐江夏和王悦要给她留面子,这事还是江夏告诉她的,她现在对杨老师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 这个问题可难住了杨伟民,他知道他的答案跟孩子们想要的答案完全相反。从感情的角度来说,不管是中心小学,还是其他任何的学校,在杨伟民心里都没法跟天河小学比。 可他知道不论是教育环境,还是师资力量,天河小学根本没法跟中心小学比,健全的教学设施,优美的校舍环境,宽大的操场以及强大的教师队伍。 “你们觉得哪个更好?”杨伟民笑着问。 江夏第一个举手:“当然是中心小学好哦!” “我觉得也是。”今天饭桌上气氛很和谐,王悦也变得积极起来了。 诺诺笑着说:“我也这么觉得。” “我喜欢天河小学。”半天没说话的沈瑜脱口而出,想起在天河小学度过的那些时光,沈瑜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 虽然天河小学的环境和设施跟中心小学没法比,可学生们见了她就热情地扑上来跟她打招呼,老师们相处和谐,有课了大家各忙各的,没课的时候,讨论学生的成绩,甚至拉拉家常,谁带了好吃的东西一拥而上,抢着吃东西,往往这时候,办公室里就充满了欢声笑语。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段时间沈瑜总爱回忆在天河小学的那些快乐时光,她越想到以前的那些快乐,就越觉得现在过得糟心。想当初学生要转学的时候,都是她开解杨老师不能压着学生不让转学;学校要撤了,她安慰杨老师这是时代发展的局势,我们无法改变,只能接受。 早知道要融进一个新的集体这么难?她当初就什么也不做,尽管她知道这样做改变不了天河小学关门歇业的事实,但她也会做最后垂死的挣扎,而不是推波助澜。如果有机会让她重新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天河小学,可时光无法倒流,那些美好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我跟沈老师意见一致。”杨伟民看了沈瑜一眼:“天河小学马上要被别人占了。” 沈瑜急忙问:“杨老师,到底怎么回事?” 三个孩子虽然都是从天河小学出来的,可对天河小学并没多少感情,更何况天河小学关着门和被村委会征用对她们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如果要考虑这事,还不如多吃一块蛋糕来得好。 杨伟民把大队书记来他家的事,以及村委会要搬到天河小学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书记这周末还要来找我。”杨伟民有点生气地说:“他们的理由居然是村委会房子太小,开会的时候坐不下!村委会能有多少人?他们新修的房子那么多,非要占天河小学的校舍。他们还不是想着乡上或者县上的领导来了,好体体面面地开个会。” 要是以前沈瑜肯定会说,反正天河小学已经这样了,恐怕没有机会再开门教书育人了,倒不如让给村委会,也算资源再利用。 但现在沈瑜不仅不这么想,还相当反对:“是啊!村委会修了那么一大排房子,上次我去过,那会议室少说也能坐五十人。凭什么要占天河小学的资源。” 杨伟民长叹一声:“你师母劝我说把钥匙给他们,房子没人住很容易就变成塌房烂院,我思前想后考虑了一晚上,觉得你师母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沈瑜激动地说:“杨老师,可要是天河小学被村委会征用了,天河小学真的就没有机会再招生了,话说借出去容易,想要回来,总是难的。” 杨伟民长叹一声:“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大队书记是一个爱占小便宜,装大爱在人前显能耐的人,村里什么事他都想插一杠子。更何况天河小学还有利可图,学校里有那么多桌椅板凳,我怕他到时候把学校的公共财物当成自己的私人物品,往自己家里搬一部分,或者公然借出去,或者送了人,送了西家,东家也想要,到时候好好的一个学校就可能被搬空了。” 第73章 能抢回天河小学吗? 杨伟民感慨地说:“可天河小学毕竟不是个人的,是国家的资产,村委会既然决定要用,以我个人的能力是挡不住的。更何况大队书记以村委会名义来借学校也在情理之中,学校空着确实是资源的浪费。” 沈瑜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她想到教室里的桌椅板凳要是被搬光了,那天河小学只能算是一栋房子了,就不能称之为学校了。 “杨老师,我觉得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拖延时间,不给村委会钥匙。” 杨伟民感叹道:“既然大队书记已经出面来要了,他不达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杨伟民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果然是大队书记张金宝,杨伟民本来不想接,但张金宝连着打了好几次电话,无奈他只好接了起来。 电话那边张金宝大嗓门就吼喊起来:“杨老师,你可真是大忙人呀!想见你一面真是难呀!现在调到大庄镇上了,日子过得更滋润了吧!是不是连家也不想回了?” 张金宝跟杨伟民年纪不相上下,也经常打交道,所以说话自然不会有什么顾忌。 张金宝之所以能当上大队书记主要是在人前显能,只要当着村里人说过的话,他就是自己砸锅卖铁也要帮村民办了。对于这一点其实杨伟民还是挺佩服张金宝的,虽然办事的动机不纯,好歹能为村民谋利益。 “老张,你尽胡说八道,我只是调到了镇上在这儿上班而已,怎么就不回家了?” “你回家?我怎么每回去你家看不见你,况且我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张金宝一副质问的口气。 “镇上远呀,我早出晚归,你见不到我很正常,至于电话嘛,我故意不接的。” “杨老师,你这可就一点也不地道!我给天河小学找了个好婆家,你不但不感谢我,反而躲着我,你这个人可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你今天晚上几点回来,咱老哥俩喝两盅。” 杨伟民说的一点没错,像张金宝这种人,他绝对是那种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人。 “我明天还要上班,不能喝啊,改天再说吧!” “杨老师,如果我给你说个消息,你一定就愿意见我了。”对方说完哈哈笑了两声。 “什么消息?”杨伟民警觉地问。 “我已经在村里的大喇叭上通知过了,天河小学以后归村委会了。” 杨伟民听了张金宝的话,差点气晕过去,张金宝这不明摆着,已经把天河小学当成村委会的,当成他自己的私有财产了吗?他有什么权利发布这样的通知?他这是明抢,在群众面前造成天河小学已经是他张金宝的舆论事实。 “张金宝,你太过分了,你凭什么这么做?谁给你的权利?”杨伟民已经忍无可忍。 “杨老师,你不要生气嘛?生气伤身体,再说了咱们可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气出个好歹来还要住院花钱,不值当。那什么,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我就不跟你说了,等你回来咱们好好聊聊。” 杨伟民还想说两句,对方已经挂断了。杨伟民一肚子气,这个张金宝太过分了,说到正关键之时,故意把电话挂了。 “杨老师,这个张书记是不是故意诈你的?”沈瑜问。 杨伟民摇摇头:“不知道,反正不管是不是,我知道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杨老师,要不我跟王悦还是回天河小学上学吧!这样天河小学就不会被抢走。”江夏仰起脸问。 杨伟民和沈瑜听了江夏的话,既好笑又感动,好笑是因为小孩子竟然不知道天河小学是因为什么关的门,她们天真地以为只要她们两个回去了,就能保住天河小学。 感动是因为刚才江夏还说更喜欢中心小学,现在却愿意回到天河小学仅仅是为了让不让两位老师为此伤心烦恼。 “天河小学已经撤并到中心小学了,也就是说你们俩不能回天河小学上学了,去了也没有老师。”诺诺替杨伟民和沈瑜补充道。 江夏扑扇着大眼睛半信半疑地看看杨伟民,又瞅瞅沈瑜,似乎在说,诺诺说的是真的吗? 沈瑜摸了摸江夏的头:“好孩子,你能这么想我和杨老师都非常高兴,也很感谢你为了保住天河小学而愿意做的努力。但就像你诺诺姐姐说的那样,天河小学已经撤并到中心小学了,就是你俩愿意回去,也没有老师教你们。” “可你跟杨老师以前可以在天河小学教书,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江夏这孩子较起真来,还真是有一股子追根究底的意味。 杨伟民和沈瑜都不知道如何解释了,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江夏也睁着大眼睛望望这个,看看那个,像是有着非常大的疑惑,她心里一定在想,平时什么都知道的杨老师和沈老师,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了。 诺诺倒是反应很快,立马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就好比你邻居小海家搬到大城市去了,他们家的房子卖给了别人,他们回来就不能住了,那个房子就不是他们的了。” 江夏反应很快:“可天河小学没有卖啊,明明是有人要抢,更何况他们为什么不让杨老师和沈老师回天河小学教书,以前不是教得好好的吗?” “你这又绕回去了。”诺诺笑着说。 江夏这么一说,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了,小孩子考虑问题简单,更因为她想得简单所以才解释不清楚。 “江夏,等你长大一点就明白了,现在老师也解释不了。”沈瑜说。 江夏眨巴着眼睛,嘟起小嘴,似乎对沈瑜的回答很不满意。 “江夏,你是好样的,不过这个问题弄不清楚也不会影响你学习更多的知识,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这个问题你迟早会懂的。”杨伟民总结性地说。 “杨老师你能把天河小学抢回来吗?”江夏问。 杨伟民回答不了江夏的问题,他也想跟自己说一定要保住天河小学,绝不能让张金宝抢了去,可他不知道可行性有多少? 第74章 不敢回家 以前杨伟民千方百计想保住学生,往外每转一个学生,他的心就空一点,以至于到现在他最害怕听到的两个字就是‘转学’。后来他为了保住天河小学到处找关系,可没想到他的努力反而让天河小学撤得更快。 他本以为学生都撤走了,校门也关了,只要学校在,桌椅板凳在,那面五星红旗还在,不管等多久,天河小学还有重新开门教书育人的机会,可万万没想到又会出这样的岔子。 天河小学真是命运多舛呀!常言道盛极必衰,可在杨伟民眼里,天河小学从来都没有达到过鼎盛时期。 他刚到天河小学的时候,学校只有两间房,一间大一点的当教室,小一点的是老师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桌子,用一块土坷垃代替,教室里连桌椅板凳都没有,谁家孩子来上学,就从自家家里搬桌椅,各家桌椅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教室看起来不像学生学习的地方,倒像是杂货市场,乱七八糟。 学校空间也极其有限,这两间房就是学校所有的家当,无大门,无操场,甚至连厕所都是借村里人的厕所。 后来乡村教育发生了重要的变化,几个村集资联办小学,修起了带玻璃窗户的砖瓦房,教室宽敞明亮,桌椅板凳都是清一色的实木桌椅,桌椅面光滑,油亮亮的,每个教室安起了洋炉子,教室里暖烘烘的,冬天学生们也不再挨冻受屈了,而且还修了气派的大门,宽敞的操场以及厕所。 本以为天河小学会越来越好,搭上新时代的快车道,也许不假时日就会有一栋现代标准化的校舍拔地而起,可令杨伟民万万没想到的是随着教育资源的倾斜,农村青壮年人口外出务工人员的增加,以及城镇化的加快,天河小学的学生逐年减少,递减的局势呈指数级断崖式下降,以至于到了后来竟然到了关门歇业的地步。 事情往往以人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变化,在杨伟民看来,天河小学到了这一步,已经算是到了她的最低谷,没有再遭受不幸的可能了,万万没想到还有更坏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杨老师,你怎么不说话了?”江夏仰着脸问。 江夏的问话拉回了杨伟民的思绪,他仿佛从长梦中醒来一般,瞬间老了好多岁,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垂头丧气地说:“老师也不知道。” 顿时整个宿舍陷入沉默,每个人都心事重重,但最痛苦的还是杨伟民,他曾经亲手给即将要转学的学生送转学申请;亲手将天河小学仅剩的几名学生的档案送到了中心小学;亲手关了天河小学的大门。杨伟民之所以这么做,有着对现实的无奈和对局势无法掌控的妥协。其实在他心里一直曾幻想着天河小学重新开门的那一天,也许十年,甚至五年之内会再一次“学生满座,书声琅琅。”然而大队书记的这个决定彻底摧毁了他的美梦,他能不伤心,能不难过吗? 天河小学是杨伟民心灵的寄托,是灵魂栖息之所,他本想着退休了,老得教不动书了,哪怕天河小学一个学生没有,他也愿意拄着拐棍‘爬山涉水’去看看学校,坐在校园里回忆曾经的美好,可不曾想一切希望都落空了。 ...... 杨伟民一下午坐在办公室里一点精神都没有,本子和笔就在他眼前,他仅一个字未写,放学了,他听到校园里的喧闹声渐起,而后回归平静;办公室里有人来了又走了,他仍然坐着没有动,直到张旭来办公室催促他要锁门了,他才昏昏沉沉地出了办公室,下了楼,迷迷糊糊骑上摩托车。他尽量放慢车速,好拖延回家的时间。 以往他只要一出办公室,就风驰电掣地往家赶。今天他只想回家晚一些,再晚一些,这样就见不到大队书记张金宝,晚见他一天,甚至一晚上,天河小学就能多存在一天。 杨伟民一路上走走停停,沿街走过的时候,有老人聚在一起下象棋,他停下车,跟着观棋的人一起为双方加油鼓劲;还有老人坐在凳子上悠闲地拉着二胡,他忍不住驻足观看...... 出了东街街口,已没什么人家了,路两旁的树林里的树叶都掉光了,黑魆魆的,太阳早就落了山,天渐渐要黑下来了。杨伟民再没有什么借口可以逗留,只得骑着摩托往家赶。到了村口他觉得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怎么这么大,他像做贼一样溜到家门口,侧耳听家里倒没有外人的声音,他这才放了心,刚要敲门。 院门哗啦一声开了,老伴坐着轮椅立在门口,脸上有不悦之色。 杨伟民推着车往里挤。 “你还知道回来呀?也不看看都几点了?饭都凉透了,真不知道你一天在学校忙什么?” 张秀兰话说的生硬,但杨伟民听得出来,她句句都是关心他的话,他明白等人的滋味,今天心情不佳,连电话都没给老伴打一个,她生气是应当的,甚至隐隐还感觉到有一种自豪感,或者说被人关心着的幸福感。 杨伟民放下摩托车,赶紧跑过来推张秀兰,压低声音问:“张金宝来过咱家没有?” “六点多来了一回,七点又来了一趟,见你不在,就走了,还说让你回来就去他家,他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张秀兰说:“我估摸着还是天河小学的事,你吃了饭赶紧早点休息吧!谁一天天的管他那些闲事。” 杨伟民觉得老伴说得有道理,张金宝真是想要天河小学想疯了,他以为他杨伟民为傻到把学校亲手交给他,做梦呢吧! “我去给你热饭,你洗把脸。”张秀兰说着用手推着轮椅就要去厨房,被杨伟民拦住了。 “你歇会儿吧!我自己去。” 话音刚落,门上传来急促的拍门声,杨伟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激灵,说不上是害怕还是紧张,反正听着勾魂般的敲门声,杨伟民心突突的。 “谁呀?”张秀兰问。 “老嫂子,是我呀!张金宝,我看到杨老师回来了,你给我开开门。” 张秀兰瞪着眼睛看杨伟民,意思是怎么办,这门还开不开。 杨伟民摇摇头,示意张秀兰说让她告诉张金宝他还没回来。 第75章 争夺 “张书记,我家老头子还没回来呢!你先回吧!有什么事周末再说吧!” 张秀兰话音才落,门被拍得天响,门外传来张金宝的怒吼声:“杨伟民我从坡上看到你回来了,你装什么蒜?赶紧把门给我打开。” 杨伟民和张秀兰不知所措。 “你不开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把门给你砸了。”张金宝狂怒地吼道,似乎在用什么东西砸门,脚咣咣地踢门, 拍门,砸门,踢门的声音很大,再不开门邻居还以为有人打架呢!一会儿就会聚过来看热闹,杨伟民走过去打开了门。 张金宝气呼呼地冲进院子:“我把你个姓杨的,明明在家里,叫你老伴撒谎,亏你还是人民教师呢!这素质怎么连个农民都不如。” 杨伟民沉着脸,气呼呼地说:“你要掏我的心,挖我的肝,我躲一躲有什么错?难道我就应该主动找上门,任你宰割。” 张金宝先是一愣而后笑着说:“杨老师,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张金宝又不是张屠夫,咋能做出这样的事嘛?我是有求于你呀!走走咱们屋里说。”张金宝说着就往客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杨老师,你来咱们屋里说。” 张秀兰看了看板着黑脸的杨伟民自个儿倒腾着轮椅去厨房了,杨伟民并不进屋,背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里盘算着怎么打发这个难缠的张金宝。 张金宝在屋里的凳子上坐了一会儿不见杨伟民进屋,就笑着说:“杨老师,你站在外面是几个意思嘛?哪有你这样对待客人的?” 就在这时张秀兰叫杨伟民去厨房端饭,杨伟民便端了饭便顺手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吃饭,张秀兰收拾着洗锅,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本身锅就糊了,她在厨房铲锅的动静很大,杨伟民耳朵听得都长茧子了。 张金宝在屋里愣了半天,不见杨伟民进屋,只好踱着步子出了客房,走到杨伟民吃饭的地方,蹲在杨伟民对面,笑着说:“杨老师,咱明人不说暗话,我来呢,还是因为上次电话里说的那事。天河小学人去楼空,三年五载肯定是收不了学生了。我呢也是秉持着充分利用资源,不浪费资源的理念。你放心天河小学归了村委会,我们一定像对待自己家房子一样不敢磕碰一点。只要天河小学有学生了,我定会完完整整地还给你,绝不抵赖。” 杨伟民将碗里最后一口饭扒里嘴里,用手抹了抹嘴唇,站起身进了厨房,他故意在厨房里这里扫扫,那里擦擦,就是不愿意跟张金宝正面对话。 因为杨伟民知道,只要一松口,张金宝就有办法拿走天河小学的钥匙,他是领教过张金宝的为人的,见缝插针那可是他的强项。 张金宝挪过杨伟民坐过的小凳子,坐在上面,脸朝着厨房门继续说:“杨老师,我知道你舍不得天河小学,可毕竟天河小学不是你个人的私有资产,当初修天河小学村委会也是出过力的。话说不管是金殿还是民房,离了人终会变成塌房烂院,我想你杨伟民也不忍心让天河小学变复成一堆废墟吧!” 张金宝最后一句话刺痛了杨伟民,他扔下手里的抹布,走到张金宝跟前,气呼呼地说说:“天河小学绝不可能变成塌房烂院。” 张金宝听到杨伟民说话了,立马站起身,笑着说:“杨老师,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这么着吧,你就给句痛快话,天河小学你给是不给?” 杨伟民真恨自己刚才多嘴,如果一直不开口,张金宝自己说得没意思了,说不定就回去了,现在如何收场? 张金宝笑嘻嘻的,眼睛直挺挺地盯着杨伟民,似乎在说,不给他个说法,他绝不罢休。 “我在电话里给你说过了,天河小学是用来教书育人,不是供村委会领导开会的地方。”杨伟民的话也说得很不中听。 张金宝的脸上的笑容收住了,前倾的身体也站直了,愣了几秒钟,气急败坏地说:“杨伟民你行!天河小学又不是你杨伟民个人的,那是国家资产,你霸占着算怎么回事?我明天就到乡政府说理去,天河小学我非要到不可,你给我等着。” 张金宝说完扬长而去,也许是走得太急,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大门上,疼得他呲牙裂嘴的。 张金宝走了,杨伟民家里终于安静了,他回想着张金宝的话,既然他能找乡政府说理,那他也可以找学区,甚至教育局。学校本应该归教育局管呀!他一时只顾着跟张金宝胡搅蛮缠了,尽忘了还有学区,教育局能为他撑腰呀! 杨伟民手一拍大腿:“真是太好啦!” 洗完锅,回到屋里的张秀兰看到杨伟民的夸张动作,吓了一跳,紧张地问:“老头子你这是咋了?” “没事,他张金宝是不可能得逞的!”杨伟民猛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张金宝说在大喇叭上通知了,天河小学已经归村委会了,你听到了没。” 张秀兰想了想:“没有,我长天白日的都在家,要是他通知了,我能听不到嘛?” 杨伟民心里更乐,看来沈瑜说得没错,张金宝果然是诈他的,明天他打算去趟学区问问赵校长,一定有相关的政策或者相关条文保护学校的,绝不能让张金宝为所欲为,哼,还要去乡政府说理,让他去说好了。 杨伟民放下了心里的包袱,破天荒地打开了电视机,跟老伴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直到将近十点多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这一觉睡得相当好,天麻麻亮才醒,收拾着吃了饭,便骑上摩托车往镇上赶。 杨伟民摩托车都快到学校了,突然后面一辆摩托车从他身旁擦身而过,还嚣张地按了按车上喇叭。杨伟民看清了,骑摩托车的人正是张金宝,后座上还绑着不少东西。他来这么早干什么?乡镇政府上班可没有学校早,他干嘛要发白等几个小时? 杨伟民停下摩托车,张金宝的车并没有进乡政府,而是拐进了前面不远处的大药房,难道他是来取药的?还是在药房里有认识的人,去里面暖和着去了? 第76章 事情有转机 杨伟民愣了一会儿,骑上摩托车进了学校。张金宝来这么早,他是不是也应该早一点去学区找赵校长,话说先下手为强,张金宝应该拿了不少东西,万一他找到乡长或者书记,一下子把事情敲定了,不就完了吗? 杨伟民心事重重地去车棚放了车,刚坐到办公室没多久,吴茗笑嘻嘻地进了办公室。 “杨老师,你忙着呢?” 后勤办公室其他老师很少来,吴茗的到来让杨伟民有点震惊,他赶紧问:“吴老师,你怎么来了?” 吴茗笑着说:“杨老师,我来是通知你十点要开语文教研组讨论会,前天刘主任特意嘱咐我,让我通知您,还说让您做好发言的准备。” 杨伟民记起沈瑜似乎跟他说过这么一嘴,说今天十点要开语文教研组讨论会,他还报怨没人通知他呢,没想到通知就来了。 “行!”杨伟民说:“只是怕我的经验对现代教育有没有用?” “没关系,交流教学经验,大家相互切磋,正常面对就行。”吴茗笑着说:“杨老师,那你先忙,我走了,十点钟小会议室开会。” “吴老师,我有点事问问你。”杨伟民突然说。 吴茗站住了:“杨老师,您还有什么事?尽管说。” “沈瑜刚调到中心小学,人生地不熟,她在天河小学待了那么长时间,最近两三年也没带过高年级的课,你跟沈瑜算是老朋友了,必要的时候帮帮她。当然我不是说偷机取巧,或者说让沈瑜蒙混过关。我是说沈瑜虽然是从村小学来的,但她的学识以及教育理念不意外着就是落后的,应该和咱们中心小学的老师一样一视同仁。” 杨伟民对沈瑜一直有愧疚,沈瑜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他明白沈瑜是为了报当年他资助她上学的恩情,才放弃了那么好的机会,到天河小学来任教的。他知道以沈瑜的资历,她毕业以后完全可以待在大城市,而不是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吴茗听完杨伟民的话,笑着说:“杨老师,你放心吧,没有人看不起沈老师。相反刘主任相当重视,给沈瑜分了三个年级的课程,本周日给沈老师安排了试讲课,如果进展顺利,她周一就能正常代课了。” 吴茗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很不平衡,凭什么连杨老师,也对沈瑜这么关心,她吴茗对杨老师也很敬重,调到镇上中心小学的时候杨老师问都没问过她,更没有这样体贴地关心过她?她沈瑜凭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杨伟听到吴茗这么说,他也放心了,沈瑜虽不善于跟人打交道,但他相信她的教学经验和学识一定不比镇上的老师差。 吴茗走了,杨伟民重新坐回到位子上,因为惦记着天河小学,他手里的笔拿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写,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转了好几圈,最终决定去学区看看情况,十点开语文教研讨论会,这么近的距离他一定回的来。 打定主意后,杨伟民立马下了楼,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学校,他在赵校长办公室门口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回应,隔壁办公室的人告诉他,赵校长还没有来,应该差不多快来了。 杨伟民背着手转来转去,他等了将近一个多小井也不见赵校长的人影,正当他打算要回去的时候,赵校长来了。 杨伟民看到赵校长立马笑着迎上去:“赵校长,您可算来了,我都等你一个多小时了。” 赵校长惊疑地看着杨伟民:“杨老师,你怎么来了?”说着就往办公室走:“有什么事去办公室聊。” 杨伟民跟着赵校长进了办公室。赵校长指着窗户旁边的沙发说:“杨老师,你坐吧!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了?“ 杨伟民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说:“赵校长,我来找你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是为了天河小学来的。” “天河小学?”赵校长靠着椅子的头突然抬起来,整个身体往前倾:“天河小学又怎么了?杨老师,你该不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吧!”赵校长说完盯着杨伟民。 杨伟民连忙摆手:“不是我,是我们村的村书记,他说天河小学人去楼空,没有学生了,三年五载也招不了学生,所以想让把天河小学划归到村委会。村支书张金宝这人他......” 杨伟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校长打断了:“什么?这个村书记胆子也太大了点,根据‘闲置校园校舍管理和处置办法’,学校停办、合并,其校园、校产由学校主管部门统一处理,其他任何单位或个人不得侵占。闲置的校园、校产确需移作教育部门以外的单位使用,学校主管部门必须按隶属关系报县以上人民政府批准,企业、事业单位办的学校由办学单位决定。他一个村支书有什么权利占用国家资源。” 杨伟民听了赵校长的话,高兴极了,他在心里说,太好了,天河小学终于保住了,让他张金宝得瑟,他这叫违法,把他能耐的还跑到乡政府说理呢,看他有什么本事。 “杨老师,你一个当了四十年人民教师的人,连这一点不知道?你难道就从来不关心上头的政策?你不是很关心天河小学嘛,怎么没去查查这方面的政策?”赵校长质问道。 这确实是杨伟民的问题,对于教书育人,他绝对不放弃任何一个人,那怕家里没条件,那怕学生很笨学不进去,他从来都没放弃过任何人,相反他以身做则,拿出自己的钱资助学生,免费给学生补课,这些他都办得到。 但他关心政策这方面确实做的不到位,他在天河小学担任校长还是最近两年的事,因为其他老师都走了,要有一个主事的人,沈瑜竭力拒绝,所以杨伟民才不得不接受了任命。 如果他早知道这些政策,根本没张金宝什么事了,还用和他费那么多口舌吗? 第77章 登名造册 杨伟民从这件事也意识到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只关注某一方面,将某一件事做到极致当然不错,但如果能顾及周边或者其他的方面,将会更完美。 “赵校长,这确实是我的问题。”杨伟民快活地说:“谢谢你!能替我保住天河小学,我真的太高兴了。” 赵校长拉下脸:“杨伟民我再重申一遍,天河小学不是你杨伟民的,这一点你要搞清楚,那是国家的资产,不归任何个人所有。” 杨伟民尴尬的笑笑:“是,赵校长说得对,是我口误了。” 赵校长用手指着杨伟民:“你这是口误吗?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咱俩打这么多年交道了,我还不了解你!杨伟民,我可要提醒你,你这种思想很危险。” 被赵校长说中了,杨伟民有点心虚,在他心里确实一直把天河小学当成自己私人的了,甚至有时候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这个习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已无从考究,也许这么多年都成习惯了吧! “我已经努力再改了。”杨伟民诚恳地说。 赵校长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小口,又看了看杨伟民:“杨老师,在中心小学工作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 经赵校长这么一问,杨伟民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他进中心小学本来就是一个完美的错误,要不是他送江夏和王悦去中心小学上学,空闲的功夫到处闲晃悠,赵校长根本不会四处奔波,取消他提前退休的申请,就更不会有进中心小学这回事。 至于工作嘛,确实有难处,但那都是小事嘛,而且大部分还是自己的原因造成,更何况现在调到教研组,新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哪怕他不能在工作中有什么建树,仅仅把自己多年来的教学经验总结下来能给年轻的老师有一点点指导作用,那他就已经相当知足了。 “还可以,刚开始在后勤中心工作,在工作中也出现了不少的失误。后来刘主任又把我调到了教研组,这块的工作才刚刚开始,还得慢慢摸索。” “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你会有情绪,本来村小学撤并后,大部分上了年纪的老师的职位安排确实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咱们乡好几个村小学的老师,跟你差不多年纪,或者比你长一些年纪的老师都提前退休了,你算是幸运的了!” 赵校长言外之意是:你杨伟民能在中心小学继续工作,那是他的功劳,杨伟民应当感谢他。 杨伟民当然听得出赵校长的言外之意:“那还多亏了赵校长和刘主任,要不然我早退体了。” 赵校长笑着说:“我只是跑个腿而已,主要还得谢咱们副局长呀!另外杨老师桃李满天下,为教育事业奋斗了大半辈子,应当得到更好的承待。” 杨伟民听着赵校长开始唱赞歌了,说这些老黄历了,他就有点坐不住了,再看看表已经九点四十多了,十点还要开语文教研组的会,他得赶紧回去了。 “赵校长,要是没其他事,那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还要开会。”他站起身:“天河小学的事谢谢赵校长了。” 赵校长惊疑地望了一眼杨伟民,可能是没意识到,他话正说到兴头上时,杨伟民就要回去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过了半晌才说: “杨老师,你现在还不能走!得把事情都办完了才行。” 杨伟民惊讶地问:“赵校长,还有什么事?” “教育局下达任务要对闲置校舍全面清查造册。而且规定县教育局要会同各镇(场)全面排查闲置校园校舍情况,建立台账,详细登记闲置校园校舍的地理位置、用地来源、用地面积、建筑面积和使用现状等情况做到一校一档。 你马上到隔壁做个登记,给天河小学做个详细的登记,也省得相关的工作人员到天河村跑一趟了,这也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嘛!” 刚才杨伟民只顾着高兴了,没想起来也没来得及问赵校长,清查造册的目的是什么,赵校长再一次提起这事,他连忙问道:“赵校长,清查造册以后对校舍如何处理?” 不管清查造册后归谁管,杨伟民只担心天河小学,能不能保住?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一次开门教书育人,如果不能,在他有生之年,能保持天河小学的原貌也行,那怕他老的走不动了,隔着天河还能看到天河小学的一房一舍,对他也是莫大的安慰。 赵校长手一挥:“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清查造册以后,相关部门自然会根据校舍的新旧程度,结合当地的情况,对校舍做出妥善的安排。校舍资源首当其冲应当以教育用途为主,当然不排除其他的用途,比如有些年久失修构成危房的,应在相关部门同意的情况下予以拆除。对于一些村小学,因当地环境和条件的限制,无法用于教育用途的,可能会用于其他用途,比如建成养老院或者作为其他公共事业用房。” 杨伟民听了赵校长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天河小学最近十几年内当然算不上年久失修的危房,但不排除天河小学用于其他用途的可能。 他本以为这一趟找赵校长保住了天河小学,没想到跟上次阻止学生转学一样,又弄巧成拙了。 天河小学登了名,上了册,就由不得他杨伟民了,可能的情况是等他知道的时候,天河小学已经改造成养老院,或者建成别的什么了? “赵校长,天河小学能不能不登记?”杨伟民连忙说。 赵校长笑了:“杨伟民,你这个人怎么不死心呢!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天河小学不是你个人的,那是国家的资产,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杨伟民不说话了,他知道他这个老毛病已经改不了,一提到天河小学他就把他当成自己的私有资产。当然他并没有要占有或者用于其他用途的目的,他只是爱之深,所以一厢情愿地认为,除了他,没人对天河小学的未来更关心,或者更重视。 而且天河小学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怎么能用于其他用途呢?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一点。 第78章 擅自离岗 “杨老师,你怎么还站着不动呢,你刚才不是说要走吗?赶紧去隔壁登记完回去吧,写得越详细越好!”赵校长不耐烦了,开始下诸客令了。 杨伟民只好垂头丧气地出了赵校长的办公室,他着急忙慌的来找赵校长的时候心情异常沉重,当听到赵校长说校舍不允许他人或单位不能以任何借口占用校舍时,他知道张金宝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是多么的高兴。可赵校长最后一番话,把他燃起的希望又给扑灭了。 赵校长办公室离隔壁办公室只有一步之遥,杨伟民却磨磨蹭蹭花了很长时间,才走进了隔壁办公室,等拿到登记的本子,坐在桌子边填表的时候,他的心里难受极了,似乎有一种他自己亲手把自己心爱的东西挖出来登名造册,然后想方设法卖掉,他很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 ...... 十点一刻,中心小学会议室聚集了将近二十几位老师,原则上沈瑜是语文老师,也应当来开这个会,只是沈瑜的试讲课还没有经过学校的检验,原则上这样的会她还没有参赛资格。 正当教研组组长吴茗正在宣布这次教研会的目的时候,刘主任推门而入,以吴茗为首的老师着实有点惊讶。 往常开语文教研会刘主任很少亲临,因为刘主任是理科出身,任教这么多年一直教数学等理科,他说他不懂语文教学的方方面面,就不参加这样的会了。 刘主任一进会议室,会场上立刻安静下来。 刘主任笑着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进度了,我今天来参会,是想介绍在教学方面有着四十多年经验的老师给大家认识。” 众老师左顾右盼,却没有看到新的面孔,大家都小声议论着,这个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学校又来新老师了?还是有什么重要人物要来参会? 刘主任扫视全场居然没看到杨伟民,他一股火蹭一下就上来了,他生气地问:“吴茗,杨老师人呢?我不是让你通知他来开会吗?” 吴茗有点不知所措,她早上确实按刘主任的指示通知杨老师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来?刚才我打发王欢去后勤中心办公室找了,没找到杨老师。” “赶紧派人去找,杨老师是一个很守时,又在工作上尽职尽责的人,怎么可能擅自离开工作岗位?”刘主任气呼呼地说。 吴茗判断刘主任的样子,知道他生气了,连忙站起身说:“刘主任,我真的按您说的通知杨老师了,会快开始的时候,我还亲自到后勤中心找了,也没见人,后来听后勤中心的同事张阳说杨老师八点多的时候,急匆匆地出了校门,至于去哪里了,他也不知道。” “什么?”刘主任更生气了,大手在桌子上一拍:“这个杨伟民是要造反吗?上班期间还敢擅自离开工作岗位,回来之后让他立马到我办公室来。” 刘主任说完气呼呼地走了,吴茗只好安抚大家情绪,组织大家开完了剩下的会。 会议结束后,王欢进来整理打扫会议室,吴茗跟王欢再三强调,如果杨老师回来,她看到了一定让他去刘主任办公室找刘主任,刘主任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而杨伟民根本不知道中心小学发生的这些事,由于一心只想着天河小学,连时间都忘记看了,他虽然很不舍天河小学,更不想把天河小学的大名写在那个本子上,他知道那意外着什么! 但作为老师,他的责任心又迫使他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填完了表格。当他把表交给负责人时,对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夸赞他对于学校的情况写得相当详实和完备,最好还对他表示感谢。 杨伟民听了对方的话,更觉心里难受,他从心里舍不得天河小学,却在登名造册的时候却要写那么详细,这不更为天河小学校舍的其他用途给予了更为便利的条件吗? 天河村连小学都办不了下去了,还能办什么像样的教育机构,说不定到了最后天河小学真的就归张金宝管了?想到这里,杨伟民长叹一声,出了办公室,他抬头白刺刺的阳光晃得他眼睛有点疼,闭了闭眼睛再看时太阳差半截就要移到头顶上了,这意味着离中午十二点不到两个小时了。 杨伟民猛地想起十点要开会,他连忙抬手看时间,啊呀已经十点四十了,说不定会都开完了,早上吴茗特意寻到办公室嘱咐他开会的事,并强调刘主任说让他做好发言的准备,他怎么能迟到呢? 杨伟民撩开两条腿往中心小学赶,等他呼哧呼哧地跑到小会议室门口,里面已是人去室空,王欢已经在打扫收拾会议室了。 “王欢,会开完了?”杨伟民问。 王欢抬起头看到问话的是杨老师,有点惊讶地问:“杨老师,你怎么才来?刘主任今天也来参加会议了,吴老师让我去办公室叫你开会呢,可我没找到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刘主任好像挺生气的。” 杨伟民掏出手机果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他的手机时常静音,他怕手机的声音太大影响别人。 王欢接着说:“杨老师,刘主任让你回来之后去他办公室找他,说有事跟你说。” 杨伟民谢过王欢之后,赶紧往刘主任办公室走,他在门口敲了半天也没人应,正当他要走的时候,屋里传来刘主任的声音。 “请进!” 杨伟民推开门走了进去,刘主任正在电脑上敲敲打打,连头也没抬。杨伟民知道他没去开会,驳刘主任的面子了。 “刘主任,我......” 刘主任打断杨伟民的话:“你咋不放学了再来?杨老师,我很敬重你的为人,对于你的敬业精神更是由衷的赞赏。语文教研组的会我很少参加,为了跟老师们介绍你,我特意抽空参加了会,好嘛?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也不在,电话还没人接,你现在不是闲散人员,是中心小学的老师,上班期间怎么能擅自离开工作岗位,这不像你杨伟民的行事风格呀!说说吧,到底为什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第79章 道歉 杨伟民连忙摆手:“刘主任,你误会了,我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确实是因为天河小学的事,我才擅自做主去学区找了趟赵校长,我本以为中心小学离学区那么近,赶开会的时间一定能回来,没想到一待就那么长时间。” 刘主任瞪着眼睛看杨伟民:“杨老师,你该不会是跑到赵校长那儿告我的状去了吧?” 杨伟民紧张地说:“刘主任,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开会的事我让吴茗通知你了,并且一再强调让你在会上发言,结果我放下一切工作为你捧场,你连人都不见了,让其他老师怎么看我?作为学校的领导说话都不算数,他们会怎么想?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刘主任气呼呼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砰一声放下去。 “刘主任,实在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天河村的村书记要霸占天河小学,在家里磨缠了好些天,今早又跑到乡镇府要学校去了,我一时着急就去学区找赵校长了。” “哦!”刘主任听杨伟民这么说,似乎没那么生气了,但仍很严厉地说:“有理由就可以胡作非为,上班期间擅自离开岗位,电话也不接,这就是优秀教师的作风?” 杨伟民心虚得很,他心里早就歉疚死了,他没想到算好的时间,尽然迟到了,更没想到刘主任会为了他去参加教研组的会,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做什么事能弥补的话,那他一定立马去做,哪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主任,你怎么惩罚我都行,确实是我有错在先。” 刘主任忽地站起身:“杨伟民,这可是你说的,希望你说到做到,你去办公室找语文教研组的老师挨个道歉去,最后写一份3000字的检讨,下午就交给我。” 杨伟民迟疑了,道歉没问题,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可写检讨杨伟民很犯了难,他长这么大还从没写过检讨,到了中心小学,前段时间刚全校通报批评,现在又要写检讨,他活到老了没什么建树,反倒处处给他的人生摸黑。 “你不想写是吗?”刘主任生气地瞪着杨伟民:“不想写你可以拧包回家,中心小学不欢迎你,年纪大就可以不遵守纪律吗?倚老卖老,这才是最可耻的,你是优秀老师本指望你给老师们做个好的表率,你却做出无组织无纪律的事,要是偏袒了你,其他的老师又怎么说?” 杨伟民知道刘主任是一个较真,认死理的人,他既然说出来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刘主任,你消消气,我按你说的办就是了。” “怎么?杨老师,你还不满意?不要以为你曾资助过我,是我的恩师,我就要偏袒你,我可是一视同仁,这是你教我的。”刘主任说完气呼呼地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坐在凳子上直喘气。 杨伟民识趣地再一次道了歉,带上门,离开了刘主任的办公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刘主任似乎猛地清醒了,他拿起手机给赵校长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好久终于接通了,刘主任连忙笑着问:“赵校长,你这会儿忙着呢?” “刘主任,杨伟民刚从我这儿走,你就兴师问罪来了?” “赵校长,我哪敢呀!不过我打电话确实是因为杨伟民的事。” “哦,那是什么事?” “你说他这个人怎么这么多事呢!都快愁死我了,今天又让我在老师面前下不来台,我当初真不应该把他留在中心小学。”紧接着刘主任便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刘主任,你这是在怪我了?” 刘主任赶紧否认:“没有,当然没有,只是我觉得你当初说的那个法子不知道好不好用?我现在觉得以杨伟民的个性不见得会自己主动提出离职,再者说了,当初天河小学撤并到中心小学的时候,杨伟民不也是主动离职的吗?为什么非要来这么一出,折腾得我焦头烂额的。” “刘主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耐心了,中心小学多一个杨伟民又不妨碍你刘主任什么事,再者说了,杨伟民在天河小学撤并时的离职,跟现在的离职完全是两回事,我想刘主任这么聪明的人,应该能懂得其中的道理吧,至于你想让他什么时候离职,还不是你说了算?” 刘主任跟赵校长寒暄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这一通电话刘主任彻底明白了赵校长的意图,他把杨伟民这个烫手山芋塞给他,他自己跑到副局长李敬先那里邀功行赏。 杨伟民如果在中心小学干得好,那是杨伟民个人能力的体现;如果干得不好,或者说因某个原因离职,就全怪到他的头上了。 更何况上次李敬先来中心小学开会的时候,亲眼见到杨伟民干杂活,李敬先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局长,人精一样的人,能看不出来端倪? 刘主任这么一琢磨,下定了决心,他自己绝不做那个恶人。继而联想到今天的事,又觉得对杨伟民惩罚重了一点,如果这事传到李敬先那里,岂不是在他头上又记了一个大过嘛?他干嘛要让杨伟民给所有老师道歉呢?写个检讨意思意思不就完了吗? 刘主任想到这里连忙拿起电话给杨伟民打电话,可电话响了好久一直没人接。 其实这时候杨伟民刚踏进老师办公室。 在刘主任办公室杨伟民只想息事宁人,让刘主任消气,回到后勤中心的办公室他左思右想,总觉得这件事他确实有错在先,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跟每一位老师道歉,可刘主任一再强调了,他不去道歉恐怕不行。 杨伟民走进的这个办公室是低年级学生的老师办公室,此时办公室里只有三位老师,这些老师杨伟民都打过照面,但并不认识,也未曾说过话。 其中一位略胖的女老师看到杨伟民连忙站起身:“您是?杨老师吧!您有什么事吗?” 杨伟民说明了来意,并问了语文教研组的老师都有哪些。 第80章 结下梁子 女老师惊讶地望着杨伟民,似乎觉得杨伟民说的话很不可思议,听了杨伟民的解释她似乎终于明白了,连忙主动自我介绍,说自己姓姚,是二年级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并告诉杨伟民这个办公室里哪些老师是语文老师。 杨伟民给姚老师道了歉,因为其他的老师都上课去了,杨伟民只好坐在办公室等其他老师回来。 吴茗急匆匆地跑进办公室,气喘吁吁地跟杨伟民说:“杨老师,我终于找到你了,快跟我走,刘主任找你,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杨伟民心中不快,刘主任到底要做什么,他才从刘主任办公室出来没多久,他又叫他做什么呢?但他还是什么也没说,跟着吴茗走了。 走到半路,吴茗才跟杨伟民说了情况,刘主任说刚才都是气话,让杨伟民不要放在心上,不用给老师道歉了,检讨也不用写了,以后上班期间不得擅自离岗,有什么事记得打个招呼就行。 杨伟民听了吴茗的话,觉得这个刘主任真是想出一出是一出,这是把他当成试验田了? 吴茗看到杨伟民脸上有不悦之色,连忙笑着说:“杨老师,刘主任就是那脾气,您呢又极认真,换成其他的人,这事都不可能发生。刘主任说的都是气话,您知道刘主任的脾气,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杨伟民记起上次因为文件的事,他和王欢被全校通报批评,没多久刘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说明了情况,还把他调到教研组。也许刘主任就是这么个脾气,容易冲动,事后又后悔,他杨伟民有什么可生气的呢?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上班期间擅自离岗,开会的时候找不到人,在那么多老师面前驳刘主任的面子。 杨伟民跟吴茗寒暄了几句,转眼放学铃声响了,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出教室,吴茗便借口要回家走了。 杨伟民也无心再去办公室,站在三楼居高临下地盯着校园里学生攒动,他重新审视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校园,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跟这个校园格格不入,就好像乞丐硬挤进了富丽堂皇的高档建筑;又或者白乌鸦闯进了黑乌鸦群....... 直到校园再一次恢复宁静,杨伟民掏出手机看时间,发现刘主任还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在心里说,这个刘主任也真是,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似乎舒服多了,他转身下楼,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张金宝打来的电话。 杨伟民知道张金宝的计划落空了,他打来电话说不定就是想对他大发一通议论,他便接了起来。 “杨老师,我就在中心小学门口,你出来,我问你个事。”张金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杨伟民如果不去就显得很不地道,以前他和张金宝其实并没有什么瓜葛,最近因为天河小学的事闹得有点不愉快,既然现在天河小学在教育局登记造册了,就目前的情况看张金宝打天河小学的主意自然落空了,他为什么还要躲着不见他呢? 杨伟民便往外走,远远地便看到张金宝蹲在校门口抽烟,烟雾萦绕着他,似乎很落寞的样子。 杨伟民走出校门:“老张,你找我什么事?” 张金宝立刻站起身:“杨老师,你可真够损的,跟我玩阴的?” 杨伟民不解地问:“老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听不懂,你不要装蒜了,你明明知道天河小学归教育局管,而且已经登记造册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知道呀!要是知道,我不早就告诉你了吗?” “你就是想让我出丑,是吗?”张金宝压低声音:“你知道我今天来拿了多少东西吗?什么事没办成,东西全没了。” 杨伟民耐心地解释:“我真的不知道呀!要是知道,我还用和你多费口舌吗?况且我是今天去找学区赵校长才知道要对闲置校舍登名造册,校舍资源首当其冲应当以教育用途为主。” 在这个时候杨伟民心里仍然惦记的是天河小学,他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显然加重了语气,他想让张金宝彻底对天河小学死心。而且杨伟民省略了一部分内容,那部分内容是包含着天河小学有可能会归村委会管辖的可能性的,在天河小学这里,杨伟民不想让张金宝找到任何优越感。 张金宝袖子一甩:“不要给我说那些没用的,你当了四十年老师,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教育局关于校舍的归属问题,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难堪,故意让我出点血,你说你怎么这么损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瞎了眼了。” 杨伟民真是有口难辩,解释不清了。 “老张,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知道我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什么时候撒过谎。” 张金宝气呼呼的:“杨伟民,你还真敢说,为了天河小学,你躲着不见我,你这也叫光明正大。不管怎么说,我那些东西不能打了水漂,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这可难为杨伟民了,他既不知道张金宝拿了什么东西,那些东西又没给他杨伟民,他怎么给他交代。 “老张,你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该说的我可都说了,那些东西又不是送给我了,你找我要,我找谁要去?” “杨老师,我算是看清你了,你果然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给我等着,再怎么说你还是天河村的村民,我就不相信你没一点事求我。” 张金宝说着气呼呼地跨上摩托车。 “老张,你......” 没等杨伟民说完摩托车已经沿着马路飞驰而去。 杨伟民盯着远去的摩托车的影子,长叹一声,这下跟张金宝的怨算是结下了,他这个人爱占小便宜,能记仇以后村上有个什么事肯定处处为难他。 杨伟民愣了一会儿,才踱着步子往沈瑜宿舍走,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杨伟民觉得既好笑,又神奇。 第81章 被人设计 杨伟民到宿舍的时候,诺诺正在给江夏和王悦讲故事呢,看到杨伟民进来,江夏第一个跑过来,仰着头看着杨伟民,问:“杨老师,天河小学抢回来了吗?” 杨伟民面对江夏的问题,愣住了,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要说抢回来了吧!确实张金宝的计谋没得逞,也算抢回来;要说没抢回来吧!事实上天河小学的未来确实前途未卜。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河小学就可能变成养老院,或者他想不到的其他用途。 诺诺和王悦看到杨老师不说话也跑过来,紧张地盯着他。 “杨老师,是不是天河小学被村支书抢走了?”诺诺问。 “没有。”杨伟民说:“不过......” 杨伟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三个孩子的欢呼声打断了,她们跳着,笑着,欢呼着,好像得到了心仪已久的玩具,又好似到了某个从未去过的新奇又好玩的地方。 杨伟民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不忍心给正在兴头上的孩子们临头浇凉水,更不想让她们失望,或许这其中还有一点自欺人的成分,他更愿意相信,天河小学没有被张金宝抢走,就永远是教书育人的学校,在未来的某一天还有可能再一次书声琅琅,学生满座。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沈瑜端着饭进了宿舍:“快吃饭吧!” 杨伟民就将天河小学的事大概跟沈瑜说了,听到最后沈瑜也有点怅然若失:“听这意思,以后天河小学重新开门教书育人的机会很少了。” 杨伟民不愿意说出口的话,被沈瑜说了出来,血淋淋的现实刺痛了他,他半天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差不多吧!”杨伟民长叹一声:“年轻人愿意去城里住大房子,没有学生能怎么办?” 沈瑜听出了杨老师心中的悲痛,她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现实的惨痛,继而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杨老师,听别的老师说刘主任又批评你了,还要你当着全校所有语文老师的面道歉,到底为什么呀?” “不用道歉了,这事算是已经过去了。”杨伟民又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临了加上一句:“刘主任,其实还是蛮注重纪律的,以后可不能随便迟到,无故旷工。” 沈瑜点点头,过了一会儿笑着说:“杨老师,你知道他们都怎么说你嘛?” “怎么说的?”杨伟民问。 “说你是很有意思的一个老头,做什么事未免太认真了。” 杨伟民笑了:“沈瑜,看来你跟同事们关系现在处得不错,很好嘛!” 其实沈瑜跟同事的关系跟几天前没任何改观,甚至达到了愈演愈烈的程度。吴茗仍处处针对她,其他的老师似乎不约而同地达成了默契,对她爱搭不理,更有甚者,像罗静罗老师,以及孙老师他们,当面给沈瑜难堪。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沈瑜现在成了办公室老师的众矢之的,他们个个都针对他,尤其是从罗老师做完测验的英语试卷,测验莫名的被取消以后,办公室的老师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她,好像跟她走得稍近一点,或者多说一句话就矮了半截,或者说背叛了办公室集体或者组织一样。 就比如早上发生的那件事,让沈瑜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性的复杂,也从中看到了办公室同事孤立她,排挤她的决心,也看到了在跟人相处这个课题上,她的差距和极大的缺陷。 早上将近十点的时候,沈瑜正在梳理试讲课的内容,突然罗老师跑过来跟她说,让她马上去小会议室开会,全校所有的语文代课老师都要参加,说完罗老师就走了。 沈瑜抬起头,发现吴茗以及办公室里的好几个老师的工位上已经空了,她猜想要开的会就是语文教研组的会,她听吴茗他们说过,她还给杨老师提了醒,说今天早上十点要开语文教研组讨论会,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也要参加,更何况现在才九点五十,不是说语文教研组的会十点开吗?怎么这么早他们都去了? 沈瑜连忙拿了本子和笔急匆匆地走赶往小会议室,等她走到小会议室门口时,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杂乱的说话声,甚至还有哄笑声。 沈瑜来不及想太多,一把推开会议室门走了进去。里面只有五六位老师,吴茗,罗老师,孙老师,叶老师以及其他几位她并不熟悉的老师。 看到沈瑜进来,老师们禁了声,齐刷刷地转过头盯着沈瑜,只有吴茗手拿着笔低着头写着什么,似乎写得极其认真,她进来了也没有察觉。 沈瑜心下暗想道,奇怪不是说今天开的语文教研组讨论会吗,怎么孙老师和罗老师都在,他们俩是英语老师,而且只教英语课,怎么他们也来了?这开的到底是什么会?为什么杨老师没来?其他低年级的老师也不在? “这是什么会?”沈瑜一边问旁边的男老师,一边拉开椅子准备坐。 吴茗突然发话了:“沈瑜,你来干什么?” 沈瑜一愣:“不是说开会嘛?语文教研组讨论会,是罗老师让我来的。” 吴茗转向孙老师:“孙老师,你说说咱们教研组讨论会老师的参赛资格。” 孙老师一本正经地说:“根据教研组的规定,只有满足以下三个条件的老师,才有资格参加教研组研讨会。第一条,在中心小学任教满三个月;第二条,所带的班级在测验或者考试中获得过不错的成绩;第三条,领导特允的教师团队成员或者外校的老师。” 吴茗又转过头盯着沈瑜,用满是马戏谑的口吻说:“沈老师,请问你符合这三条中的哪一条呢?是任教满三个月了呢?还是所带的班级在测验或者考试中获得了不错的成绩?还是特殊人员呀?” 众人哄堂大笑。 沈瑜又羞又气,脸红了。 吴茗讥笑着说:“沈老师,你未免太操之过急了一点吧,听人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看你这架势是想一口吃成胖子。” 第82章 感动 沈瑜明白了,是吴茗设的计,故意让她难堪,转身就走。 “沈老师,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吴茗继续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连试讲课都还没过吧!在中心小学连一天课都没代过,请问你有什么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谁给你的优越感?” 紧接着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沈瑜气得发抖,转过脸瞪着罗老师。 罗老师笑着说:“沈老师,真不好意思呀!都怪我不好,是我忘记了你来了多长时间了,,我总觉得你来学校很长时间了,大家都说你很优秀,应该有资格参会了呀!” 沈瑜最讨厌被人算计的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得团团转,她不想忍了:“罗老师,明明是你故意的。” “沈老师,咱做人呢最好地道些,罗老师也是一时忘了,你有必要上纲上线的嘛!显得多没素质呀!大家都是同事,何必呢,闹得脸红脖子粗的干什么?有那个必要吗?更何况大家还是一个办公室,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我是觉得咱俩是旧识的,要是别人呀,我才会不会跟他说这些。”吴茗笑着说。 沈瑜知道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她拿起本子和笔冲出会议室,只听屋里传来一阵哄笑声,那声音中充满了整人成功之后的癫狂和兴奋。 沈瑜回过神,桌子上的盘子碗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杨老师正在给王悦讲数学题,诺诺和江夏不在屋里。 “杨老师,诺诺和江夏呢了?”沈瑜问。 “她俩去洗锅了。”杨伟民说:“沈瑜,三个孩子说看你总是心不在焉的,应该是累的,她们准备替你分担家务了,每天有一两个人帮你做饭,洗锅也是大家轮流着来,也算我一个。” 其实在沈瑜愣神的时候,杨伟民偷偷地把三个孩子叫到外边,跟他们说,沈瑜太累了,以后大家一起承担家务。并告诉他们沈瑜在工作上很不顺,由于她自卑内向的性格导致跟同事相处困难重重,希望她们三个给她支持和鼓励。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答应了,还说要给沈瑜好几个惊喜呢! 沈瑜一阵感动:“就做两顿饭有什么累的。”其实沈瑜想说,不管是工作,还是每天做一日三餐都不累,让她感到累,力不从心的是跟人相处过程中对方的钩心斗角,是对方千方百计地难为她,算计她。 “就这么定了,五个人十张嘴吃饭,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干活呢?”杨伟民总结性地说。 沈瑜感慨要是所有的人都能像杨老师这样多好!要是世界上都是杨老师这样的人,这个社会应该就会很和谐,各行各业各行其是,每个人都尽职尽责,那么人人应该很幸福。 最主要的是只要减少了内耗和彼此之间的争斗和抢夺,人人都能无私奉献,这样不仅对于个人的成长,集体的发展,乃至社会的发展都是百利无一害的,可惜像杨老师这样的人只是凤毛菱角。 沈瑜虽然没跟杨伟民诉说办公室发生的那些事,但他看得出来,沈瑜心里一定有事,她不说,他也不好再问,其实细细想来,这也许是人生成长的一个阶段,躲是躲不过的,除非停滞不前。 “沈瑜,坚强点,勇敢一些,好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鲁迅曾说过,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相比这些,人际关系中的是是非非又算得了什么呢?另外你要记住不能永远盯着别人的错误不放,那样你会更累,你要学会适当地改变自己。” 杨伟民的话,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沈瑜灰暗的生活,给了她前行的勇气,她感激地说:“杨老师,谢谢你!” 杨伟民给王悦讲完题回办公室了,他没赶上参加教研组的会,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他准备继续去办公室奋笔疾书地撰写四十多年以来的教学经验。 杨伟民走了,沈瑜安排三个孩子躺下睡了,她扒拉出一本《平凡的世界》看了起来,这本书很励志,看了之后会让人感谢苦难,甚至感谢在生活中遇到的不幸和困难,甚至包容自己遇到的一切。 当沈瑜看到孙少平从以前的羞涩和超强的自尊甚至有点自负,变成能淡然地面对自己揽工汉的身份时的那种从容和淡定时,她笑了,发自肺腑地笑了。 “妈,你累不累,要不睡会儿?” 沈瑜回头发现诺诺站在她身后,正盯着她看呢。 “你怎么没睡觉,不是刚才睡着了吗?” 诺诺抱住沈瑜:“妈,杨老师告诉我们了,说你在工作上很不顺,妈,我相信,你是最棒的,如果有人故意要找事,就当他们是垃圾,我就是这样对待他们的,不闻不问,他们就觉得没意思了。” 沈瑜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她搂住诺诺:“诺诺,你长大了,都会劝妈妈了,谢谢你,这让我很感动。” “妈,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诺诺说。 “什么礼物?”沈瑜不解地问。 “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诺诺神秘兮兮地说。 “要不你再去睡会儿,咱俩说话会把江夏和王悦吵醒的。” “沈老师,我们本来就没睡着。” 因为江夏和王悦根本没有睡觉,她俩也在为沈瑜偷偷地准备礼物呢! 沈瑜转过头,只见江夏和王悦已经站在她身后了,沈瑜笑着说:“是不是我跟诺诺说话把你俩吵醒了?” 江夏跑到沈瑜面前,将背着的手伸到前面,一幅蜡笔画就变戏法似的出现在沈瑜面前了。 “这是什么?”沈瑜惊讶地问。 江夏得意地说:“沈老师,这是我画给人的画。”江夏用小手指着画:“沈老师,你看画上的人,她正在爬山呢,她虽然已经很累了,但我知道她会坚持的,因为这个就是你,而且马上就要到山顶了,你看山上有好多美丽的花以及吃不完的糖果。沈老师,你要加油呀!我们都会给你加油。” 沈瑜惊讶地盯着只有9岁的江夏,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么小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 “沈老师,你一定要加油哟!” 沈瑜再也绷不住了,鼻涕眼泪一齐流了下来。 第83章 改试讲课时间 诺诺赶紧拿纸给妈妈擦眼泪,江夏应该是被沈瑜的样子吓住了,以为是她自己说得不好,让沈老师难过了,她怯生生地问:“沈老师,是不是我画得不好。” 沈瑜破涕为笑,蹲下身,拉住江夏的手:“夏夏,老师哭是因为高兴的,你画得非常好,谢谢你对老师的鼓励,老师非常开心,谢谢夏夏。” 听了沈瑜的话,江夏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脸。 “沈老师,我想唱首歌给你。” 沈瑜回头只见王悦也来到了她的身边,这孩子话少,在人堆里存在感弱,她也从没听王悦唱过歌,今天她居然说要唱歌。 沈瑜很高兴:“悦悦,你要唱什么歌呀?” 王悦似乎害羞了低下头,小声地说:“小燕子。” “好,那你唱吧!我们都听着呢!”沈瑜说。 王悦就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虽然歌词记得不熟,有时候甚至还跑调,但沈瑜听得极其认真,孩子稚嫩的声音犹如春天的风,又好似冬日的暖阳驱散了沈瑜心中的不快,也坚定了她继续努力的决心。 王悦唱完以后,小声地说:“沈老师,希望你每天开开心心的。” 沈瑜把三个孩子搂在怀里:“老师呀,也希望你们三个开开心心地长大。” 因为中午没午睡,沈瑜带着三个孩子一起玩了一会儿,收拾了晚上回家要拿的东西,把江夏和王悦回家要拿的东西也一并收拾好了,打发孩子们去了教室,自己也回办公室了。 她打开了课程要用的视频。经过这么多天的备课以及琢磨,她已经找回了当年讲四五六年级课程时的感觉,再加上这几天的准备以及梳理,她自己觉得不论是试讲课还是以后正常上课,应该没有问题了。 今天是周五,放学以后江夏和王悦会乘杨老师的摩托车回家,她沈瑜也会跟诺诺一同回家,周日早点回来,提前准备试讲课。 听吴茗说刘主任,校长等一些学校领导都要参加,她其实觉得有多少人参加不重要,有没有领导参加更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师对知识的熟练程度,以及能否将知识以有趣和生动的方式讲授给学生,调动课堂气氛,让孩子们对所讲的课程产生极大的兴趣;参与互动鼓励孩子们在课堂上多提问题,以提高孩子们的独立思考能力等。 根据以上几方面考虑,沈瑜觉得自己的课程已基本没啥大问题了,为了保险期间,她打算下午再梳理梳理,做到万无一失。 转眼其他老师接连进了办公室,不知道是哪个老师念叨了一句:“终于周末可以回家休息了。” “哎,好不容易周末回趟家,还要早早地赶回来。”孙老师说:“平常我都是周一早上赶回来,还能在家多待一晚上,可惜这周不行喽,要听试讲课。” “是呀!哎,真烦人,还要占用休息时间。”罗老师接了一句。 沈瑜听了老师们的话,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是在嫌她的试讲课占用了他们的时间,其实这并不是她沈瑜想在周日讲课,而是领导们决定的,她也没有办法呀!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占用老师们休息的时间,在中心小学有好大一部分老师跟她一样是住校的,到周五都盼着回家呢,她能理解他们想在家里多待一半天的心情。 “沈老师,你的试讲课准备得怎么样?” 沈瑜抬头只见吴茗站在她身旁,正盯着她呢。 沈瑜有点为难,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如果说准备好了,显然在老师们听来,就是她想要占用大家的时间;如果说还没有准备好,那就会显得她工作不够努力,不够认真。但她还是得照实说了。 “基本差不多了。” 吴茗愣了一会儿说:“那就好,希望你好好表现。” 吴茗说完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刚才她问沈瑜的时候,沈瑜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以她多年对沈瑜的了解,她的确应该是准备好了。 她一想到她胜券在握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这种感觉像极了几年前她一次又一次赢她时的表情和气势。她左思右想,怎么样才能灭一灭她的嚣张气焰,可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到什么办法,突然她脑子里闪现出同事们在办公室抱怨的声音,脑子里灵光乍现,突然有了主意。 老师们差不多都上课去了,吴茗借机出了办公室,敲响了刘主任的办公室门。 “进来!” 吴茗听到刘主任的声音,推开门走了进去,刘主任正埋头写着什么,并未抬头。 吴茗站了几秒钟,开口说:“刘主任,我找您说点工作上的事。” 刘主任这才抬起头,示意她坐下,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茶,才慢悠悠地问道:“什么事?” “刘主任,之前不是已经确定了,沈瑜的试讲课定在周日嘛?” 吴茗说了一句就不说了,她说话的时候习惯于牵着别人鼻子走,在她看来这样的谈话效果是最好的。 “是呀!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吴茗要的就是这效果,只要刘主任主动问了为什么,就证明他会认真听,她一副掌控局势的样子,开始了自己的说辞。 “刘主任,很多老师反映周末是休息时间,对试讲课意见很大,刘主任你知道咱们学校好些老师都是住校的,都盼着回家呢,试讲课七点开始,大部分老师三四点就得从家里出发,离得远的老师可能要离开家的更早一些,不说别的老师,就您和校长离家都不近。” “所以你的意思呢?” “我个人觉得还是改一改时间吧,晚一天半天的问题不大,更何况又不会耽误学生的课。”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老师们急急忙忙从家里赶来,匆匆忙忙去听试讲课,心情尚还没有从家里回来,不论是讲的人,还是听的人,可能都达不到最好的效果,那你觉得改到哪天合适?” “我非常赞同刘主任说的。”吴茗继续说:“周一要开全体教师会议没时间,周二老师组内老师单元备课会,而且还要组织全校师生大扫除。要不就改到下周周三六点十五吧?您看行吗?” 第84章 来找事了 “行!你想得很周到!”刘主任高兴地说,吴茗凡事想得周全,这也让刘主任省了不少心,所以刘主任对于吴茗这个属下还是相当满意的。 吴茗从刘主任办公室出来以后,走起路来步子都轻快了不少,空气也清新了,一切看起来美好极了。 吴茗暗想道,既然沈瑜准备好了,她就偏不让她大显伸手,推迟两天,她的心就焦了,心一焦,分寸就乱了,方寸乱了必然就讲不好,讲不好就要出洋相,出了洋相,刘主任就不再捧沈瑜,好一点就只能自生自灭,如果有更坏的结果,说不定沈瑜在天河小学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吴茗不动声色地回到办公室,看到沈瑜还在伏案写着什么,她轻蔑一笑,回到座位上,继续批改作业。 她不打算这么快就把试讲课取消的事向大家公布,究其原因主要是不想让沈瑜听到,她想让她周末早点来,她准备得万无一失,可惜没有人听呀!这时候她肯定会自乱阵脚。 沈瑜根本不知道吴茗为了推迟她的试讲课,煞费苦心,百般思虑,排兵布阵。 快要放学的时候,沈瑜看电脑梳理课程累得眼睛很疼,就出来上趟厕所,她进厕所的时候,听到好几个老师在议论。 “真烦人,试讲课为什么要占休息时间?” “可不,听说这个沈瑜来头不小,刘主任还极力推荐呢。” “哦,是吗?没看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或许可能主要是毕业的学校好吧!” “不管怎么样!别占休息时间呀!要是为学生上课或者补课,我都心甘情愿,可是试讲课这事,为什么要占用大家休息时间?” 沈瑜走进厕所,众人立马不说了,洗手池边正站着两位老师洗手呢,这两位老师她不认识,应该是别的办公室的老师。 沈瑜往进去走,正好跟罗老师碰个正面,沈瑜本想跟罗老师打个招呼,一想到罗老师骗她去开教研组讨论会的事,就心里很不舒服,所以没理罗老师,径直朝里面走。 罗老师绕了个大弯子,从另一边转了过去,好像生怕跟沈瑜有什么瓜葛一样。 沈瑜心里不舒服,在厕所里蹲了好长时间,等她出来的时候,学生已经放学了,校园里学生乱码码的,等她回到老师办公室,座位都空了,老师们急着回家,都走了。 沈瑜把写好的教案和视频发到了手机上,准备回家再看看,之后才锁上办公室门下了楼,只见江夏和王悦两人已经背着书包在校园里等着呢,看到沈瑜两人一齐跑了过来。 沈瑜一边一个牵着两人的手往宿舍走:“你们俩作业多吗?” “我不多,只有语文作业,数学作业课间我做完了。”江夏高兴地说。 “那就好,那回家只背语文书就行了,重的很?”沈瑜又问王悦:“悦悦你呢?” 王悦说自己作业也不太多,只要拿数学书就行。 回到了宿舍,沈瑜看着江夏和王悦把其他多余的书放了,只装了一两本有作业的书,然后把各自的脏衣服放在包里,让她俩带回家洗。 学校洗衣服不方便,也没地方晾,所以攒下来,拿到家里洗,她和诺诺的衣服也一样。 沈瑜她们三人刚下楼,就看到杨老师站在摩托车旁等着江夏和王悦吗? 江夏和王悦坐上了杨伟民的车,杨伟民嘱咐沈瑜,让她不要担心周日晚上的试讲课,正常发挥就好,他因为家里老伴放心不下,而且周一还要带江夏和王悦来学校,不能来听她的试讲课了。 沈瑜感激地答应了。 杨伟民和沈瑜又聊了几句,杨伟民就骑着摩托车出了校门,走不远碰到了诺诺,诺诺说要回学校找妈妈,沈瑜不会骑摩托车,她们娘俩是要等着坐班车的,这会儿时间还早,班车得有半个小时才能到呢,所以诺诺才要去中心小学找妈妈。 杨伟民没走街上那条路,而是沿另一边走了大路。这会儿学生刚放学,从街上走到处都是人、车,不仅走得慢,而且还很危险。 大路上虽然车多人也不少,但毕竟路宽好走,杨伟民骑得很快,江夏和王悦坐在杨伟民的摩托车上异常兴奋,一来是已经有五天没回家了,二来,风吹起来,耳边呼呼的直响,她俩的衣服也鼓胀起来了,有种要飞起来的感觉,所以笑得很欢。 杨伟民怕两孩子掉下来,大声地说:“你们俩不要闹了,掉下去了,这么快的车,摔下去胳膊腿子都要折一件。” 杨伟民这么一说,两人便消停了,杨伟民这才加快了速度,转眼杨伟民的车就进了村口,他选送了王悦,然后再把江夏送回家,这才骑着摩托车往家赶,刚骑到家门口,杨伟民听到从他家里传出吵嚷声,说的什么他没听不大清楚,好像有两三个人,他没听到老伴的声音。 他心下暗想谁呀?吵吵这么大声。 院门开着,杨伟民推着摩托车进了院门,只见院子里的凳子上坐着的正是村里有名的无耐二娃以及他的媳妇小欣,客房门槛上还斜坐着的是二娃妈,张秀兰正坐在轮椅子织毛衣呢。 “秀兰,你这么着我可不能同意。”二娃妈说。 “对,我们绝不同意。”二娃和小欣异口同声地说。 杨伟民的摩托车撞在了门上弄出了声响,众人的眼睛一齐转向杨伟民,还没等杨伟民开口,二娃妈就赶上来:“杨老师来了好,我们就是来找杨老师说理来的。” 杨伟民把摩托车停在车棚里,摘下护膝问:“二娃妈,有啥事吗?什么事找我说理。” 二娃妈还没来得及说话,二娃就忽地站起身,气呼呼地说:“当初咱们村修路,占了我们家的地,大队书记和你一起答应过我说要把那两亩地补给我,那两亩地我们都种了好几年了,前几年我和小欣在外边打工,不打算种地,地就荒了,这两年外边赚不上钱了,我们要回来务农了,拉着旋耕机打算去耕地的时候,王建强两口子说那地是他们家的,那两亩地是经过大队同意,给我们家的,你凭什么把我们的地送人,你有什么资格。” 杨伟民想起了二娃说的事,那是七年前,村里修路,正好经过二娃家的地,二娃一家子拿着铁锨挡住修路的队伍,还说要占他家的地,除非从他身上把挖掘机开过去。 第85章 原来是他捣鬼 那天,修路的队伍被挡住以后,村委会来了好几个人,一众人对张金宝力劝无果,大队书记张金宝当场答应给二娃家两亩地作为补偿,这事才算罢休,轰隆隆的挖掘机又往前推进了。 事后,张金宝左思右想,发现目前没有闲置的地给二娃做补偿,他东奔西跑,最后想到了想伟民。 因为那个时候大部分的人家里还种地,天河村不种地的人家只有杨伟民一家,他儿子女儿都在外边,张秀兰腿疼不拄拐无法走动,杨伟民要去学校教书,根本没办法种庄稼。 当张金宝提出要将杨伟民家的地分给二娃家时,杨伟民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而且说愿意把他家最肥沃的两亩地给二娃家,这两亩归二娃家后,二娃家种了好几年,两口子外出打工地荒了,柴草长满了地,张秀兰种了一辈子地看着好好的地荒了,就和杨伟民商量把地送给村里最穷的王建强家,这事没跟二娃商量。 今年这两亩地王建强家种了冬小麦,现在耕两亩小麦就全毁了,是谁都舍不得。 “二娃妈,二娃,咱们有事好商量,那两亩地是建强家种的冬小麦,等来年麦子收了,我跟建强商量把地一定还给你们好不好?”杨伟民说。 二娃气势汹汹地冲到杨伟民跟前:“凭什么?那两亩地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你有什么资格送人?别人在我们家的地里种小麦,倒还要我们等,我坚决不同意?”二娃说着上前一步就要撕扯杨伟民的衣领。 二娃妈和二娃媳妇小琴连忙跑过来,拉住二娃,二娃妈呵斥道:“二娃,你这是要干什么?”二娃怒气冲冲地站在一边,似乎随时都要发作。 二娃妈开口说:“杨老师,实在对不住,二娃这孩子脾气冲,你多担待,我们来呢,就是想把这两亩地要回去,没旁的意思。” “对,我们现在就要翻地,来年种杂粮。”二娃媳妇说。 “可那两亩地人家种着呢呀!”杨伟民难为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我们不管,我们就要我们家的地。”二娃又怒气冲冲地吼道。 ...... 这种局面僵直了好几个小时,杨伟民到家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现在夜幕已经降临,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了。 二娃斜躺在杨伟民客房室的旧沙发上,没好气地说:“我把话撂这,要不到那两亩地我们就不走,你们吃啥我们一家子就吃啥?” 二娃妈和二娃媳妇挪到了客房,一个坐在炕上,另一个占着凳子,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张秀兰自己种的瓜子,正磕得起劲,声音咔嚓咔嚓直响,满地满桌子扔满了瓜子皮。 “二娃妈,这都快十点了,要不你带着孩子们先回去?这事咱们慢慢商量嘛!”张秀兰说。 二娃忽地翻起身:“只要按我们的要求,把事情解决了,我们立马就回。” 杨伟民背着手在自家院里转了好几个小时了,他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呀!人都是吃粮食长大的,两亩小麦怎么舍得祸祸,更何况王建强身体不太好,常年吃药,三个孩子还要上学,两亩地就是他们家多半年的口粮啊!可要是舍不得这两亩麦子,二娃一家子就闹腾个没玩,这可咋办呀? 张秀兰和杨伟民大眼瞪小眼一点办法也没有!过了半晌,张秀兰推着轮椅拉了拉杨伟民,意思是到外边两人商量商量,杨伟民会意,就冲着客房屋说:“二娃妈,你们先待着,我跟老伴去一下就来。” 杨伟民故意把院门撞得很响,推着张秀兰出了院子。 二娃妈扒着门框看到杨伟民和张秀兰出去了,连忙从炕上溜下来,一叠声地说:“二娃,这可咋整?要不咱们回去吧!这地要是杨老师不给咱们,根本就没有这两亩地,把两个老人逼急了,出点事可怎么办?” “不能回,我都答应张金宝了,非要闹一闹,怎么能这么轻易回去呢?”二娃说。 二娃妈接过话说:“可杨老师确实是好人呀,别说其他人,就连我也舍不得把长势那么好的麦子给祸祸了。” “张金宝不是答应事成之后,又给咱弄两亩地吗?那样就可以多种两亩杂粮,种的多了自然收的多,收的多自然赚的钱就多,你没看城里那杂粮面贵的,多种两亩地咱们要多赚不少钱呢!”二娃媳妇说。 “张金宝的话不能全信,要是他能给咱们家弄到地,当初就不会找杨老师要地了。”二娃妈说。 ....... 二娃一家子意见不一致,吵闹得很凶。 杨伟民跟张秀兰没商量出个所以然,一进门便听到二娃妈说张金宝说话不算数之类的话,他立刻明白了,原来二娃一家子突然来找事,就是因为张金宝从中作梗,他还不是因为天河小学没要到,礼白送了,才想出这么个损招。 杨伟民和张秀兰进了院子,二娃一家子立马住了嘴。杨伟民笑呵呵地进了屋子:“二娃妈,二娃,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家留了一亩种洋芋的地,先给你们种,等建强家的麦子收割了,你们想种啥就种啥。” “三亩地都给我们家吗?”二娃媳妇高兴地问。 杨伟民点点头:“对!” 二娃媳妇高兴地说:“二娃,妈,我看行,你们觉得呢?” 二娃妈笑呵呵的:“我觉得也行。” 二娃半天不说话,憋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那张金宝那边怎么办?” “张金宝怎么了?”杨伟民问。 二娃这才把张金宝怎么撺掇他来要地,还说如果要不到地就撒泼打滚耍无赖,以及张金宝许诺他多给两亩地的事一并说了,临了补上一句:“杨老师,其实原本我们没想来要那两亩地,建强家种的两亩麦子长势不错,都是庄稼人谁舍得祸祸呀!” 杨伟民听到二娃这么说,心里一阵高兴“二娃,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张金宝是因为跟我有过节,才背后指使你的,说不好听点,他这叫借刀杀人。” 二娃攥紧拳头:“这个张金宝把我当猴耍呢!气死我了,我要找他算账去。” 二娃一家子终于走了,杨伟民家终于消停了,杨伟民抬头看墙上的钟,差十五分十一点,以往两人九点多就睡了,人老了天黑就困,张秀兰早困的哈欠连天了,杨伟民把老伴抱上炕,自己也躺着睡了。 杨伟民是被巨大的敲门声吵醒的。 第86章 又回天河小学 杨伟民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他推了推张秀兰,说:“老婆子,你听是不是有人敲门?” 张秀兰爬起身子,凑着窗台听,敲门声越发急促了,她压低声音:“该不会是张金宝找上门来了吧!他这个人麻达的很。” 杨伟民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他一个背后指使别人干坏事的人,还敢找上门来?”杨伟民穿衣服的时候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八点多了,他和老婆子还从没起这么晚过。 张秀兰也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人家胆子可大着呢,倒是咱们现在连种洋芋的地都送给二娃家了,以后吃啥?” 杨伟民已经穿好衣服,打开了客房屋的门,一边穿鞋一边问:“谁呀?” “杨老师,是我们。” 杨伟民听声音来人应该是沈瑜,这大周六的沈瑜怎么来了?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来了!来了!沈瑜没出什么事吧!”杨伟民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杨伟民打开门,只见沈瑜,诺诺,王勇超三人站在门口,王勇超手里还提着个大盒子,以及好几个袋子,诺诺和沈瑜也提了不少。 “你们三个怎么都来了?咋还提了这么多东西?快进来。”杨伟民赶紧往里让,又扯着嗓子朝屋里喊:“老婆子,沈瑜一家子都来了,你快点的!” “我下不了炕呀!”张秀兰着急地喊。 “我们是来给师母过生日的。”沈瑜笑着说:“杨老师,你快去看看师母。” 沈瑜以为师母还没起床,就拉着王勇超和诺诺站在院子外边的花园前看三朵长势力相当好,开的正盛的菊花。 “生日?”杨伟民一边往屋里跑,一边想突然他脑子里猛地想起来,今天是农历九月二十一确实是老婆子的生日呀,他怎么忘得一干二净了,孩子们怎么也没打电话过来呀!杨伟民赶紧把张秀兰抱到了轮椅上,收拾着叠了被子,就把沈瑜一家子让进了屋里。 “师母,生日快乐!”王勇超和沈瑜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沈瑜拿出一套早准备好的衣服递给张秀兰。 张秀兰高兴地接过衣服:“你们这些孩子,以后不准给我乱花钱了。” “不贵,一点心意。”沈瑜说。 诺诺听到爸妈都喊了师母,自己不知道叫啥了,有点着急。 杨伟民笑着说:“你也叫师母就行了,我也是你的老师嘛!叫师奶似乎不好听!” 众人都笑了。 “师母,生日快乐!”诺诺说。 张秀兰高兴得合不上嘴,连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 差不多十点多的时候,一大桌子菜已经上桌了,王勇超和沈瑜做的饭,凉菜肉鱼什么的都是今天刚买了带过来的,又炒了几个热菜,鸡鸭鱼肉都全了,再加上蛋糕,这顿饭很丰盛。 张秀兰高兴地说:“瑜儿,谢谢你,你们年年都来给我过生日,比我的儿女还靠得住。”张秀兰说着说着,竟然掉眼泪了。 杨伟民赶紧找纸给老伴擦泪:“你看你这个老婆子,好好的哭什么?一会儿吃完了饭,给儿子女儿打电话。” 张秀兰收住了泪:“哎,人老了,就这样,大家快吃饭吧!” 沈瑜就跟大家讲了为什么这么早来杨老师家的原因。 原来沈瑜一家子来这么早,是因为诺诺当初答应要给沈瑜一个惊喜,她的惊喜就是让爸爸开着车,带着她和妈妈去兜风,一家子六点就从家里出发了,沿着大车路,一路经过大庄镇,沿路一直往前,走了将近一百公里。 这些都是王勇超和诺诺早商量好的,一来是想让沈瑜散散心,二来呢一家人好久没有在一起快快乐乐地出去玩了,三来,也补偿了诺诺一直去兜风的请求。回来之后三人又去大庄采购鸡鸭鱼肉,以及蛋糕等,就直接来给张秀兰过生日来了。 “我想去天河小学看看。”沈瑜说。 沈瑜自从天河小学撤并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天河小学,刚撤并那会儿,她的脚就崴了,一个月出不了屋子,那里都去不了,更不用说去天河小学了。 后来脚终于好了,就马不停蹄地去中心小学上班了,她很想天河小学,尤其是当她被吴茗算计,同事排挤的时候,就会想起在天河小学那些美好的时光,她知道时光无法倒流,更无法回到过去,但去天河小学校园里看看,也能聊表她对过去在天河小学那些旧时光的怀念之情。 吃完了饭,王勇超和沈瑜一起收拾着洗了锅,就收拾着要出发了。 “要不师母你也去吧!”沈瑜笑着说。 张秀兰摇摇头:“我还是算了吧,坐着轮椅不方便。”说这话的时候张秀兰眼神中满是落寞。 “没事,我开着车呢!再说了咱们人多,就让师母去吧!”王勇超赶紧说。 “你想去吗?”杨伟民问老伴。 张秀兰眼里闪着泪花,她坐上轮椅已经八年了。从那以后,她很少出门,一则路上有个沟沟坎坎自己不方便,二来,她觉得自己不能走路了,总比别人缺点什么,就不爱往人堆里凑了。 沈瑜递给张秀兰一张纸:“师母,走吧!就当是陪我们,今天是你生日散散心。” 张秀兰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在大家的帮助下,张秀兰坐上了车,其他人也坐了上去,转眼的功夫车已经停在天河小学门口了。 沈瑜发现仅一个月没来,天河小学从外观上看已经沧桑了不少,门顶上天河小学四个大字,看着似乎蒙上了一层土雾,模糊不清,大门也旧了,校门外那一块空地上杂草满地,虽说大部分已枯萎,还有一部分绿幽幽的,让人看着就难受。 以前校门外修得可平整呢,学生们来回踩踏根本没这些杂草什么事,可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这里都全长满了野草,完全是一幅破败像了。 杨伟民拿出钥匙打开了校门,哐啷一声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满校园的枯枝烂叶,花园里一片萧条,一股阳光洒下来,映照在一间间上了锁的教室窗户上,显得既苍凉又冷清。 第87章 落寞伤感 校园里静得可怕,那怕一枚树叶掉落似乎都能听到声响。沈瑜感叹,这真的是昔日的天河小学吗?那时候只要一走进校园就能看到孩子们生机勃勃的身影、稚嫩灿烂的笑脸;听到琅琅的读书声。如果是课休时间校园里,教室里,操场上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一片喧哗。 即就是在天河小学仅有五名学生的时候,校园里依旧不似这般的静,不似这般的死气沉沉,这种静让人感到窒息,透不过气,这种静是繁华落幕后的冷寂和悲凉,是烟花褪尽后的凄楚和惨淡;是没有人烟的荒芜和萧条。 “我们的校园怎么变成这样了?”诺诺喊起来,语调中充满了无限的惋惜和感伤之情。 诺诺的声音刺破了寂静,也给了沈瑜沉重的现实一击,她明白这种今非昔比的落寞感,不光她一个有,在场的所有人都深切地感受到了。 “再好的地方,只要离了人,终会变成塌房烂院。”张秀兰突然感慨道。 师母的话掷地有声,字字带着巨大的力量,击碎了沈瑜对天河小学未来的一切幻想。 她扭过头看杨老师,发现他本不明亮的眼睛更加灰暗了,就连挺直的背似乎也驼了下去。她能想到,杨老师看了天河小学这副凄凉败落像,心里到底有多痛。但沈瑜不知道的是,杨伟民来过天河小学不止一次,他每来一次,心就痛一次,失望就加深一点。 “这么大的地方,就这样荒疏着,着实有点浪费了。”王勇超说。 沈瑜转过头去看王勇超,发现他脸上异常平静,就像一个局外人用旁观者的眼光审视着一座几经破败的房子。 王勇超这样的反应合情合理,要不是沈瑜,王勇超跟天河小学不会有任何关系,他的小学是在王家庄小学读的,天河小学在他小时的记忆中只是一个跟其他学校一样普通的学校而已,现在在他眼里天河小学是一所没有了学生,以后可能会越变越萧条的空房子而已。 “你觉得用来做什么就不浪费?”杨老师说。 杨老师的语气中带着不满和怨愤,然而王勇超似乎没听出来,他大谈特谈地说,可以把天河小学作为养老的用地,也可以用作文化活动中心、农业培训中心、社区中心和环保项目,乡村旅游服务中心,甚至可以用于乡村图书馆。说完王勇超笑着说:“这些用途是我在网上看到的,其实现在不光咱们乡镇的村小学闲置了,其他县乃至全国的其他省都有这样的情况存在,所以很多能人就出来支招,讨论闲置村小学的用途,这也是我偶尔看到的。” 在沈瑜看来,王勇超说的这些用途似乎都能发挥村小学的功用,但从根本上去追根究底的考虑,其实都没有发挥村小学教书育人的真正功能,只是没让房子空着而已。当然此时此刻她也想不出村小学更好的用途,她只是觉得学校就应该发挥学校教书育人的功能,而不是免为其难做他用。 “你刚才说乡村图书馆?”杨伟民突然问。 沈瑜才发觉自己似乎把图书馆这个相对来说还不错的用途给忽略了。 “对呀!”王勇超神气地说:“我觉得弄成乡村图书馆也不错。” 杨伟民长叹一声:“年轻人都进城住楼房去了,待在村里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老人,70岁以上的老人识字的很少,就算村里的老人都识字,老眼昏花一天也许连一页书都看不了,弄个图书馆白白浪费资源。” 杨伟民一针见血指出问题的所在,众人都沉默了,校园里又安静下来了。 沈瑜发现每个人都盯着校园里的角角落落审视,但从眼神里她能看出每个人都有着不一样的心情和想法。突然传来刺啦一声响,众人回过神,发挥着敏锐的五官寻找着声音的所在。 原来是诺诺正拿着扫把在扫校园里的树叶,沈瑜甚至不知道诺诺什么时候离众人而去的?又是什么时候找来了扫把?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诺诺身上,有惊疑,有感动,有不可思议,也有赞赏....... 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去工具房拿了扫把、簸箕,开始清扫校园,就连张秀兰也想加入到劳动的队伍,被杨伟民制止了,她只好端坐在轮椅上看着大家忙碌,而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校园就清扫干净了,王勇超把树叶用簸箕盛了倒在了校园外的土坡上。其他人清理花园,很快整个校园里变得整洁干净起来。 沈瑜一慌神好似时光倒流了,她又回到了从前,她就站在校园里的花园旁边,看着孩子们嬉笑打闹,霎时间清脆的上课铃响起,孩子四散奔走,顷刻间校园里又安静下来,耳边只有窸窸窣窣的,细碎得几乎听不到的说话声,这时候的校园就像现在一样有一种肃穆的宁静感。 然而此时校园里的宁静已不是当年喧闹过后的那种宁静,让人有一种清静之感。此时的宁静带着无限的落寞和颓丧,让人有种要落泪的无限伤感。 沈瑜突然想去自己的办公室看看,在那里她不知批改过多少学生的作业,备过多少次课,写坏了多少个笔,写完了多少本教案。 “杨老师,我想去办公室看看。” 沈瑜那么渴望去办公室看看,去承载过那么多快乐和希望的、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看看。 杨伟民打开沈瑜办公室的门,走到隔壁也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沈瑜摸着熟悉的门框,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一股带着尘土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轻轻地踏进办公室,脚下踩着熟悉的地,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一切,她坐过的椅子,伏案写教案、改作业的桌子,靠墙立着的档案柜子...... 然而对她来说办公室里的一切又是那么的陌生,铺满灰尘的桌椅,满是尘土的柜子,就连窗户也蒙上了一层迷迷蒙蒙的灰,这还是她曾经伏案工作过的地方吗?这还是她梦开始的地方吗?这还是她曾经工作过十七年的地方吗? 第88章 不欢迎你 一切好像都没变,同样的人,同样的校园,同样的办公室,同样的桌椅......可一切又都变了,校园里早已没有了活泼好动的学生,琅琅读书声早已不再,办公室里也看不到她忙碌的声音,桌子上堆得满满当当的作业早已不知所踪,就连墨水红笔,文件夹都不在了,一切都没有了,一切都结束了。 沈瑜手护着落满灰尘的窗台,透过玻璃再一次审视这所熟悉的校园,她仅看不到一点曾经记忆中的样子,一滴泪顺着脸颊直滚下来。 “妈,你怎么哭了。”诺诺惊讶地问。 沈瑜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强颜欢笑:“没有,风迷了眼睛。” “你在屋里哪里来的风?”诺诺不解地问。 沈瑜搂住诺诺:“没事,妈妈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你出去看看杨老师他们在干什么?”诺诺出去了。 沈瑜陷入了沉思,回忆总是美好的,沈瑜还记得每天当她踏进这所办公室的时候,她的心是跳跃着的,整个身心都充满着快乐的,不管是备课,还是改作业,亦或是学生犯了错误,她板着脸教育他们,苦口婆心地劝学生,不管怎样在这间办公室里,在天河小学,她心里是感动的,充满激情的。 然而回想起中心小学的办公室,比这间办公室大了有十倍,明亮程度这间老旧的办公室更是无法比拟,桌椅也好得多,一切办公用具一应俱全。 然而在那里,她却找不到归属感,寻不找存在感,更找不到那种怦然心动的快乐,尤其是当她听到吴茗冷嘲热讽,同事的冷眼冰语,她的心瞬间凉透了,冷透了,更别什么激情了。 沈瑜不知道是太怀念天河小学这所老旧的地方了,还是始终对那些美好的记忆念念不忘,还是新的环境让她确实太压抑了,她一遍遍地想起这里的美好快乐时光,她是多么想重回这里,从这里捡拾失去的快乐和遗失的心潮澎湃。可现在她发现,即就是来了天河小学,看到学校的一片衰败,不仅没让她心情豁然开朗,反而更增添了一份惆怅。 “要不把国旗升起来吧!”诺诺尖厉又清脆的声音传来,沈瑜的思绪被打断了,她跑出办公室,发现杨老师正捧着国旗在掸上面的灰尘。 沈瑜抬头看孤零零立在校园内的旗杆,光秃秃的旗杆坚挺地屹立着,似乎在等待着国旗随时都在它上面冉冉升起,迎风招展,甚至在等待着校园里再一次响起喧闹声,迎来一批又一批的学生。 杨伟民长叹一声:“等过年再升吧!但愿新的一年天河小学会迎来他的春天。” 诺诺还想说点什么,被沈瑜阻止了,小声嘀咕道:“诺诺,听杨老师的。” 诺诺有点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杨伟民像呵护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掸尽了国旗上的灰尘,又小心翼翼地装在袋子里,封上塑料袋的口,然后仔仔细细地锁进了柜子里。 沈瑜发现王勇超已经坐在花园边上抽烟了,她这时候才发现有些人珍视的东西,在有些人眼里确实一文不值呀!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王勇超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她竟然有点生气。 她找来抹布,准备把办公室以及王悦他们待过的那间教室打扫干净。扔给王勇超一块抹布,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勇超,快来帮我打扫教室和办公室。” 王勇超将抹布扔回给沈瑜:“都没人住了,有什么好打扫的,你不觉得浪费时间嘛!” “那怎么能是浪费时间呢!”杨伟民说。 王勇超也许是被杨老师沉痛的声音感动了亦或是吓住了,他收住了脸上的笑容,走过去从沈瑜手里拿过抹布,径直走进杨老师办公室擦洗起来,诺诺,张秀兰也一起帮忙。 半个小时以后,办公室,教室回复了以前干净整洁的模样,大家又愣了一会儿神,便准备离开了,待的时候越长,心里的愁苦越发在心里发酵,让人受不了。 在校门关上的那一刻,沈瑜感觉她的记忆似乎被锁在校园里,她的激情以及快乐仿佛也留在了这里,她的人离开了,心也似乎远了,但她终究在别处找不到那份失去的快乐和激情,寻不到存在感。 她突然好难过,不由得泪眼模糊了视线。 “杨老师,怎么带了这么一帮人来学校是想干什么?” 沈瑜寻着声音望去,只见天河村的大队书记张金宝,背着手朝学校走来,她扭过头看杨老师,发现他板着的黑脸上似乎有微微的怒意。 杨老师曾给沈瑜说过张金宝要打天河小学的主意,结果东西送人了,学校却没得到,他这会儿又跑来做什么? “杨老师,张金宝来做什么?”沈瑜问。 杨伟民没说话,转向张金宝:“老张,你来干什么?” 张金宝一边走一边说:“怎么?天河小学,你们都能来,我就不能来?我也是天河村的一分子,天河小学又是天河村的学校,我想每个住在天河村的人都权利来看看吧!” 杨伟民想起张金宝背后指使二娃一家来家里闹事的事,就忍不住说:“张书记来天河小学看看当然可以,但是指使人去别人家里闹事就显得不像天河村的人,更别说还是天河村的领导呢!” 张金宝抬头盯着天河小学四个大字,似笑非笑地说:“杨老师,你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有点听不懂?谁指使谁干什么了?让杨老师这样生气?” 明知故问,邻居告诉杨伟民,二娃还跑到张金宝家大闹了一场,他居然这么能装,好像什么都没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是吧!张书记心知肚明,又何必装不知道呢?”杨伟民说着咔嚓一下锁上大锁。 “哎,杨伟民,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本来想去天河小学看看的,你怎么把门锁上了。”张金宝气急败坏地说。 “我想天河小学并不欢迎你!”杨伟民说:“天河小学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欢迎学生,欢迎老师,就是不欢迎你这种图谋不轨的人。” 张金宝被激怒了,他扯着嗓子质问:“我怎么图谋不轨了?我那是为了天河小学才那样做的。你就把门锁上吧!没人住的房子,很快会变成一堆废墟,你这是在毁天河小学,你知道吗?” 第89章 发怒的狮子 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情况?杨伟民没法把天河小学跟废墟联系起来。废墟意指建筑物倒塌、损毁,留下大量的残骸和废弃物,形成一片荒凉和破败的景象。废墟这个词,以及由这个词联想到的破败和荒凉的景象,给杨伟民沉重的一击,他的心突然好痛,怒火灼烧着他的身心,一瞬间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杨伟民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他咆哮着冲过去,一把扯住张金宝的衣领,满腔怒吼道:“姓张的,你再给我说一次。” 杨伟民的举动,吓坏了张金宝,他认识杨伟民这么多年了,从没看到过他有如此疯狂的举动,他几乎不敢动。杨伟民的手筋很大,扯着衣服把他的脖子都快勒断了,他两只胳膊扑腾着,气喘吁吁地喊救命。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傻了,就那样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两个老头抽打在一起,直到大家听到张金宝的呼救声,张秀兰才手推着轮椅,慌慌张张地说:“老头子,你疯了。” 张秀兰这一声吼,彻底惊醒了沈瑜和王勇超,他们俩一起上去分开了杨伟民和张金宝。 张金宝弯着腰直咳嗽,沈瑜连忙拍着他的后背,好让他喘口气。杨伟民胸膛上下起伏,黑脸上杀气森森,似乎只要王勇超一松手,他就要扑上去跟张金宝决一死战。 张秀兰急得在边上直骂杨伟民:“老头子,你疯了,这是要做什么?消停点吧!” 张金宝终于缓过神,将自己的衣领扭正,说:“杨伟民,你可真行,我就说那么一句,你就想要我的命,要是今天没有其他人在场,也许你就要成杀人犯了!” 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让杨伟民彻底从愤怒中清醒过来,他甩开王勇超拉着他的胳膊,歉意地说:“刚才是揪你衣领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但不管是任何人,都不允许诋毁诽谤天河小学!”最后一句话杨伟民说得很重,好像这是他的底线,只要谁触犯了这个底线,他就要跟对方一拼到底。 “你以为道歉就完了吗?”张金宝说:“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堂堂一个人民教师,居然伸手揪人脖子,勒死我你就是杀人犯,你知道吗?” 杨伟民彻底冷静下来了,他为自己刚才鲁莽的行为感到惭愧,甚至有点无地自容,他走过去跟张金宝诚意地道歉:“张书记,实在抱歉,你知道天河小学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当时气疯头了。”杨伟民看到张金宝脖子上有一圈红,喉结的地方最明显,应该是他扯他的领子时衣服勒的。 张金宝扯着自己衣领:“你看看,你看看,你把我的脖子勒成什么样了?差一点就断了,你刚才的举动跟土匪、流氓有什么区别?” 杨伟民再一次诚恳地跟张金宝道歉,张金宝不依不饶:“杨伟民,你今天给我不说一个所以然,我跟你没完。” 沈瑜他们都一齐来劝,张金宝更来了气势,蹲在王勇超的车前:“你们人多势众,我说不过,也打不过你们。但这事没完,不给我个交代,你们休想走,要走除非车从我身上开过去。” 张金宝教二娃耍无耐,他这会儿也耍起无耐来了。 “你想要什么交代?杨老师给你歉也道了,该说的也说了,你脖子上只是有一道红色的印子,一会儿就没事了,你还想怎么样?”王勇超气呼呼地说。 沈瑜拉着王勇超不让他说,王勇超根本不理,偏要和张金宝说个所以然。 张金宝忽地站起身,因为他个子比王勇超矮了一个头,所以无法直视王勇超的脸,只能仰视着对方,显得很滑稽:“打了人就想溜,我最看不起这样的人,我马上要打电话给派出所告你们,告你们以多欺少,告你们打人。” 众人拉不住王勇超,他气势汹汹地逼近张金宝:“好啊!你告啊!到时候让派出所的人也知道,你是背后怎么挑唆村民,故意使坏,为难杨老师,还要毁坏那两亩种长势不错的小麦,你的行为是一个大队书记应该有的作风吗?说出去你的名声好听吗?大队书记恐怕就没得当了吧!” 王勇超戳到了张金宝的痛处,他的一张脸由白变红,由红变成了紫黑,他用手指着王勇超:“你.......胡说八道,信口开河。”说着一甩袖子:“杨伟民你们给我等着,有你好果子吃的。” 张金宝说完背着手,沿着学校另一侧的小路扬长而去。 杨伟民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长叹一声:“怎么跟张金宝的梁子就越结越深了?” “老头子,你也太冲动了。”张秀兰说:“他张金宝就是说破天,学校也不可能按照他说的变呀!你怎么就能那么冲动,揪人家的衣领呢?我跟你一起生活了三十年了,从来没见你发过那么大的火,他张金宝一句话就能把你气成那样?不管是气出个好歹,还是打伤了人,后果都不堪设想。” 事后再想,杨伟民都想不通刚才的冲动劲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仍然不相信,他杨伟民会揪着别人的衣领,要出手打人,甚至差点致人于死地。 再说了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什么世事没经过,没见过,怎么突然就冲动得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牛犊,不仅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达到了野蛮的程度。 “老婆子,我错了,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冲动了。”杨伟民诚恳地说。 “他活该,背后指使人来杨老师家找事,又跑到这时诬陷天河小学,打了他也活该。”一直没说话的诺诺突然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沈瑜拉着诺诺教育一番,杨老师的行为是不对的,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打人,打人是错误的,犯法的。诺诺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杨伟民再一次抬起头,凝视着天河小学,张金宝那句在他看来相当恶毒的话:‘你就把门锁上吧!没人住的房子,很快就会变成一堆废墟,你这是在毁天河小学,你知道吗?’一直在他耳际萦绕,像魔咒一样纠缠着他,侵袭着他的灵魂。 第90章 突然的感动! 杨伟民甚至都不敢想象,要是天河小学有一天真变成了废墟,变成了一堆塌房烂院,他将如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如何面对活生生的事实?怎么去接受那残酷的真相? 张秀兰推推沈瑜,压低声音说:“瑜儿,要不咱们走吧!这老头子今天像中了邪一样,真怕他再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沈瑜会意走到杨伟民跟前,轻声说:“杨老师,咱们回吧!你不是说过年的时候,我们要把学校的国旗升起来吗?到时候我们大家一起来。” 杨伟民回过神,强装镇定地说:“好,走,回去吧!沈瑜,明天还有试讲课,早点回去歇着吧!养足精神才能好好讲课。” 沈瑜没想到这时候,杨老师还在替她着想,她感激地说:“谢谢杨老师。” 一行人上了车,车缓缓地沿着通往天河小学的那条路远去,拐上天河左岸的大道一直往前开,经过一户户人家,在一条弯路前改变方向,这条路是从天河左岸到右岸的唯一一条道,但并不是到了路的尽头,河的岸边有一座桥,而是因为这里河水最细最窄。 天河是一条很奇怪的河,几百年来一直延绵不断的流淌,下大雨的时候水势很大,平时只是一股细细的小溪流,所以从古至今也没有建过桥,这条河里有大量的沙子和石子,不知道给村民带来过多少方便,不论是修路建房,还是建学校修村委会,都是从天河里捞的沙子,石头,省了一大笔钱。 王勇超的车开到河弯里,猛然加速,车身稍稍颠了一下,车已经垮过了天河,行驶在通往右岸的大路上了。 杨伟民坚持说让王勇超不要送他们了,他推着轮椅回家就行,路是水泥路,很好走,他们一会儿就到家了。王勇超坚持要送,最终王勇超还是开着车将杨老师和张秀兰两人送到了家门口,这才开着车离开。 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大路一圈一圈往上走,天河村被远远地抛在车后,沈瑜透过车窗望着这个熟悉的村子,望着坐落在山脚下的天河小学,她心里百感交集。 还记得上一次离开天河小学是在一个多月前,天河小学刚撤并到大庄镇上的中小学。她心里百般不舍,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立在山顶望着长方形的天河小学,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如今坐在车上,车开得很快,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又绕着弯子向上开,她更无法看清天河小学的清楚模样。可不管什么时候,或者车如何行驶,她闭着眼就能判断出天河小学的大致方位,能清楚地说出那里是操场,那里是校门,那里是几年级的教室,她太熟悉天河小学了,正因为太熟悉,所以更了解,因为了解,所以不舍,因为天河小学是她梦开始的地方,是她由学生转变成老师的见证者,是她工作多年的地方,她无论走到哪里,天河小学永远都会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只是令她感到惋惜的是,这趟来天河小学,她并未找到面对当下困难的力量和勇气,这一去只徒增了不少愁绪和烦恼。 常言说:触景生情,睹物思人。沈瑜再次回到天河小学,那些过去的时光,曾经的岁月,犹如开闸泄洪的水一般,从她记忆的深处倾泻而出,封尘了的美好时光、往昔的快乐岁月,在她眼前萦绕,盘旋。 她回到现实,看到天河小学校园里的凄冷和死一般的寂静。现实的落差和回忆的美好,形成鲜明的对比,天壤之别的差距让她一下子陷入了绝望的境地,再回想起在中心小学的种种遭遇,受到的各种冷遇和白眼以及无端的排挤,她感觉内心惶惑不安。 要不是张金宝突然出现,杨老师近似疯狂的举动震慑了她,在校门关上的那一刻,她一定会大哭一场,也许为了顾及杨老师和师母,她不会放声大哭,但泪流满面是肯定的。 车转眼开到了山顶,绕过这个大弯,天河小学就会在她的视线中彻底消失,她拼命地贴着窗户想留住时间,想最后在看一眼天河小学。 杨伟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沈瑜的举动,刹住了车:“要不你下去看看吧!” 诺诺也鼓励妈妈:“妈,我陪你去。” 沈瑜摇摇头:“走吧!迟早要离开的,况且越看越伤心。” 诺诺搂着妈妈的肩膀,表示安慰。王勇超打开了车载音乐,放了一首欢快的音乐,不一会儿,车里就充满了欢乐激悦的气氛,可沈瑜听着这些欢快的歌词,反而感觉更加难过,竟低声音啜涕起来。 “瑜儿,你这就有点夸张了,不就是一个学校嘛?你至于这么伤心地哭吗?”王勇超不解地说。 诺诺连忙拿出纸给妈妈擦泪,还谴责爸爸不应该这样说妈妈。 只有沈瑜自己知道,她伤心难过并不完全是因为舍不得天河小学;也并不纯粹是天河小学之前美好和现在的荒凉带给她心灵上的冲击感;也不全是在中心小学遭遇到的人情冷暖;而是这三种情绪的缠绕纠结,百转千回,绕结成的惆怅和落寞,失意和灰心。 ...... 星期天沈瑜早早地吃了中午饭,收拾好一切之后,就打算回学校了。等她提着包出来的时候,王勇超的车停在门口,王勇超和诺诺站在车旁等着她了。 诺诺看到妈妈出来,连忙打开车门:“妈,请上车。” 王勇超也笑着说:“我送你去学校,这么重要的试讲课,我要和诺诺给你去助阵。” “对,哪怕是不能进教室,我和爸爸也要在窗外给你加油打气。”诺诺紧接着说。 唰的一下,沈瑜落泪了,这不是伤心的泪水,是感动的眼泪,她眼含热泪笑着说道:“诺诺,王勇超谢谢你们!” 诺诺跑过来,拉妈妈上了车,王勇超也钻进了车里,一本正经地说:“沈老师,请问你想听什么歌曲,小的为你准备好。” 沈瑜被王勇超逗笑了。 “妈妈,你终于笑了,从天河小学回来以后,你就一直闷闷不乐,我和爸爸都吓坏了。” 第91章 家人去助阵 沈瑜搂过诺诺:“我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妈妈了。” “哎,怎么这么不公平,我也很担心你,你怎么不夸夸我”王勇超故意打趣沈瑜。 “爸爸,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诺诺笑着说。 沈瑜也笑了:“就不夸你,你关心我那是应该的。” 王勇超装作委屈地哼了一声,沈瑜打趣了两句,车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车沿着宽阔的路向前行驶,因为有了家人的陪伴和呵护,沈瑜本来紧张的心情缓和了不少,她甚至暂时忘记了即将到来的试讲课,仿佛一家子兴师动众地开车出去,是要参加一场别开生面的旅行。 沿途的风景虽是一片萧条,但心情好的时候,那枯黄的树叶,在风中瑟瑟发抖的路旁小草,一亩亩耕过的光秃秃的田地以及曲折盘旋的公路,都成了美景。 沈瑜这是第一次沉下心欣赏这一路的风景,她惊奇地发现这条路沿途的风景如此的美,让她心有点沉醉,目光一直盯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 诺诺也兴高采烈地指点着周围的风景,王勇超也很默契地打开了欢快的车载音乐。 沈瑜心情好极了,一周前在学校受的委屈,遭遇的白眼,统统被抛在脑后。 事后沈瑜审视那段特殊的旅行,她给出的判断有两个。在车里,窗外的风景浮光掠影般难以琢磨,才觉得格外的美,这是人类的天性,往往对那些不易把握的事物充满着无限的喜爱之情。另一个原因是有了家人的支持和陪伴,她心情好,所以看什么都是美的。 沈瑜这次特殊的经历和体会给了她面对困境的勇气和信心,通过这件事她也明白人的心情是可以主宰自己,乃至影响自己眼中的世界和万物。所以她觉得控制情绪不仅能让身心受益,也能让周围的人感觉更舒服。 “到了,到了!”诺诺尖厉的声音,拉回了沈瑜的思绪,她抬头望向窗外,车已经到了中心小学的校门口了,门卫室里郭大爷正瞪着鹰眼注视着王勇超,面无表情地问:“干什么的?” 沈瑜连忙摇下车窗:“郭大爷,是我沈瑜。” 郭大爷看到沈瑜立马笑着说:“原来是沈老师,这么早就来学校了,赶紧进去吧!” 沈瑜和郭大爷寒暄了两句就放了行,王勇超还抱怨一通说郭大爷不近人情,来学校的肯定是学生或者老师呀,有必要这么严格吗? 沈瑜不同意王勇超的观点,她认为学校是孩子们学习的地方,把好大门这道关卡非常重要。现在有不少不法分子钻各种空子违法犯罪,如果校门把守得不严,让不法分子钻了空,学生安危受到威胁怎么办? 诺诺也同意妈妈的观点,王勇超最终也认可了沈瑜的观点,还自我检讨了一番,沈瑜看他认错态度诚恳就没再说什么。 车开进了车棚,车棚里几乎是空的,老师们都回家了,不管是摩托车,还是小汽车,亦或是自行车都被自己的主人开走了,并不大的车棚显得很空旷。 沈瑜下了车,走到校园里,才发现这里好安静呀!这种静让她一下子想到了天河小学,那种荒凉中透着凄楚的静。她才恍然大悟地明白原来学校大约都是这样,有学生的时候喧闹异常,一旦学生放假了,或者像天河小学一样人去楼空了,学校里就静得出奇,跟学校破与不破无关。 这个发现给了她心理上极大的安慰,也让她想到天河小学其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萧条和惨淡,只要学生重回天河小学,一切就会好起来,可是真的还会有这样的可能吗? “妈,你看什么呢?”诺诺问。 沈瑜笑着说:“没事,妈妈随便看看?走,咱们去宿舍。” 沈瑜一行人上了楼,进了宿舍,王勇超一进门就盯着桌子上的一堆书看得出神,这不是王勇超第一次来沈瑜的宿舍,他当然知道桌子上放的这些书是周宁送给沈瑜的,他走过去随意翻着这些书,好似漫不经心地问:“这些书,你还看呢?” “是呀!”沈瑜说:“这些书都是很不错的书,我倒是挺喜欢的。” 王勇超还想问点什么,看到诺诺也拿着书翻看,就没再说什么,有些话女儿听了不合适,更何况都已经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 “现在干什么呢?”王勇超没话找话地问。 “我想在复述一下试讲课,你跟诺诺看会儿书吧!”沈瑜说着打开了电脑。 王勇超走过去合上了沈瑜的电脑:“瑜儿,你不用太紧张,不就是个试讲课吗?你讲了十几年课了,从没怯过场,这个试讲课你有什么好怕的?” 是啊!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讲课吗?这对她沈瑜来说应该是驾轻就熟,毫不费力的事呀!怎么突然这么紧张?她扪心自问,是因为外界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吗?显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她来中心小学以后,面对吴茗的各种刁难和阻挠以及同事们的排挤,外界压力确实不小。 其实更多的是她自己的原因,她从根本上轻视自己,或者认为自己最近这几年只教着不到十个人的低年级学生,她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已经没有能力胜任高年级学生的老师了。 所以她一听说学校让她带高年级的课程,而且还额外增加了试讲课,她的心就慌了,脑子里就有点乱了。以她的英语水平给四五年级的小学生讲课,难道真的会有困难吗? “不如咱们三去操场上打羽毛球,运动是减小压力最好的办法。”王勇超说。 沈瑜欣然同意,她摊开手,无奈地说:“可没有羽毛球拍呀!” “车上有,我早准备好了!”王勇超贴心地说。 沈瑜一阵感动,没想到王勇超准备得这么充分。 “走吧,现在才三点钟,试讲课七点才开始,咱们可以打好几个小时的羽毛球。”王勇超说着夺下了诺诺手中的书:“诺诺,走,陪你妈打羽毛球去。” 诺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她正看得起劲呢,书就被夺走了。也许是受妈妈的影响吧,她特别爱看书,一看书什么都忘记了。 \"你忘记咱俩来学校的使命了?“王勇超说。 “好吧!”诺诺有点不情愿地说。 第92章 被人耍了 三个人在操场上打了将近三个小时的羽毛球,沈瑜的心情好了很多,似乎也有了更大的勇气去面对接下来的试讲课。其实她内心真正怕的不是课讲不好,而是那个争强好胜的吴茗又会出什么幺蛾子,这么多年,她领教过她的手段。 “回去吧,差不多六点了,让你妈歇一会,就该上战场了。” 听到战场这个词,沈瑜的神经猛地绷紧了,是啊,这确实是一场战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确切地说是她和吴茗之间的战争。 将近六点四十的时候,沈瑜一家子已经上了楼,准备往教室走了。可沈瑜惊奇地发现,都这个点了,学校里还是那样出奇的静,回学校的老师寥寥无几,老师办公室更是一个人人也没有。 明明吴茗通知的七点试讲课开始,怎么到这个点了,一个老师也没有来?该不会是取消了吧?她焦急地一个劲的抬手看手表。 “瑜儿,你别着急,学校通知的还能有错,晚个十分二十分钟很正常,你不用担心。” “妈,你别担心,到时候我和我爸给你助阵,加油,打气。”诺诺也关切地说。 沈瑜本来不担心的,可眼看着差五分钟就七点了,学校里除了个别宿舍亮起了灯,其他的地方都黑灯瞎火的,这样的局面根本不像学校的领导也要来听试讲课的样子。 莫不是吴茗又在搞什么鬼主意吧?她是不是故意说错时间了?来戏弄她?故意让她难堪,她知道吴茗的为人,这种事她是做得出来的,尤其是针对她的时候。 眼看着七点一刻了,仍没有看到一位老师的身影,沈瑜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时间了?可她明明记得吴茗通知的时间确实是本周日晚上七点呀!怎么会错呢? 等到七点多将近八点的时候,王勇超也耐不住性子了,他委婉地问:“瑜儿,你确定学校通知的是本周日晚上七点吗?” 沈瑜本来很确定试讲课的时间的,现在她一点也不确定了,甚至觉得就是自己听错了,她有点懊恼地说:“难道现在我的脑子这么不好使了吗?一个时间也能听错?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吗?勇超你告诉我,我现在是不是很没用?啥也干不成?” 王勇超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词翻来覆去地安慰沈瑜,可沈瑜越来越焦虑,越来越急躁,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个人。 “要不你给领导打个电话问问,确认一下在这里瞎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最后王勇超没办法只得这么说,他怕沈瑜一直这样胡思乱想,真把自己想出个好歹来。 王勇超的话提醒了沈瑜,沈瑜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给吴茗打电话。她虽然不想跟吴茗有什么瓜葛,可她知道绕不过她,试讲课是吴茗安排的,她是办公室主任,理应问她,难不成为了这么个小事给刘主任打电话嘛? 沈瑜深吸了一口气,给吴茗拨了电话,电话响了好久一直没人接,沉瑜连着打了十几遍,都无人接听。 她又给吴茗发了微信,问情况,消息发出去好长时间也没有回,眼看着都八点半了,校园里昏黄的路灯照着白刺刺的路,一阵冷风吹来树上仅剩的几片树叶,纷纷坠落。 沈瑜盯着眼前的一切,秋风扫落叶,这种萧条的落寞感,就跟她现在的心情一样凄冷惨淡。 “咱们回去吧!”沈瑜意识到吴茗果然在时间上做了手脚,在等下去也无济于事。 “要不再等等?万一?”王勇超生怕沈瑜错过在她心里很重要的试讲课。 “不用了,走吧!”沈瑜说完再一次瞅了一眼吴茗的微信,只有她发出的那一段话孤零零地躺在聊天框里,她打了那么多次电话,又发了微信,吴茗一直不回,只有一个可能,她是故意的。 三人兴致而来,扫兴而归,就连诺诺也不说话了。 “周日本来就心不容易收回来,下周一二老师听得认真,你讲得也带劲,没事你不用担心,也许临时改时间了也说不定?”王勇超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词安慰沈瑜。 沈瑜知道她又被吴茗耍了,但此时此刻她不想把这些事告诉老公和孩子,他们无法帮她解决问题,反而更替她操心。 与其说是她来天河小学的第一道坎,倒不如说这是她和吴茗之间的战争,确切地说是吴茗把她当做假想敌,引发的一场没完没了的争斗,吴茗在这场争斗中占了主导地位,而沈瑜根本不想参与这些毫无意义的争夺,可架不住吴茗想呀! “没事,我没事,咱们回去吧!”沈瑜转向王勇超:“勇超,耽误你回家了。” 王勇超笑着说:“你跟我还客气,我是你老公呀!” 王勇超说打算留下来陪沈瑜,他开车把诺诺送到了表姐家,然后又回到了宿舍。 差不多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吴茗才惜字如金地发来了微信:“哦,我忙忘了,试讲课改时间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十二个字没有任何的歉意,也没提一句不好意思的话,她真的太好意思了。所有的老师领导都没来,很显然只有沈瑜一个人不知道试讲课改时间了,她的人缘尽然这么差,尽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她改过后的时间。 吴茗可真会玩,她故意让她大老远跑来,然后眼巴巴地站在那里足足等了三个小时,到最后她竟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她忘记了,她忘记了为什么别人都能通知,唯独不给她通知。 她扔下手机捂着脸哭了,具体哭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哭自己从村小学转到中心小学,面对的一系列的挫折吗?还是哭同事们全都知道竟然没给她说?或者是哭吴茗为了整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可这些她本来都知道呀,她知道从村小学转到中心小学将会面临不少的问题和挫折;也知道她自己的缺点就是不会和人相处;更知道吴茗争强好胜的心,以及为了对付她,所用的手段。 既然明白,既然懂得,既然了解,为什么还要伤心呢? 第93章 病猫发威 沈瑜这一哭,可把王勇超吓坏了,他慌忙拿纸巾塞给沈瑜,一边又细细地安慰。之前他不知道沈瑜的近况,看了吴茗的信息他一切都明白了。在天河小学的时候吴茗一直把沈瑜当成假想敌,各种比较。以王勇超了解的情况,吴茗似乎从来没有赢过,不管是资历,还是教学成果,或者是学生对老师的喜欢程度,还是职称。 以吴茗争强好胜的性格,现在逮着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得狠劲地虐呀! 临了加上一句:“瑜儿,咱一直赢,她吴茗一个手下败将,就让她赢一回吧!咱不稀罕。” “她如果公平竞争,我也就认了,可她玩阴的......也太过分了。”沈瑜说着说着又哭了。 “公平竞争她又赢不了你。” “可她已经是办公室主任了,职称也评上了,还是很不错的语文老师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她至于这么对我吗?” “问题是她获得这些的时候,你都不在场,她执着想赢的只有你,你就当可怜这个手下败将,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也放过自己。” 王勇超的话点醒了沈瑜,也让沈瑜心里舒服多了,她拿着纸巾一边擦泪一边说:“你说得对。” 刚才感觉天都要塌了,地也要陷了,生活失去了希望的沈瑜,经过王勇超这么一说,换了一个角度思考同样问题,瞬间觉得心情舒畅多了,就连窗外白刺刺的月光,也变得可爱起来。 “月光正好,我们去外面走走吧!”沈瑜提议道。 王勇超看到哭得稀里哗啦的沈瑜终于不哭了,他欣然答应了沈瑜的要求,就像谈恋爱时候时一样温柔地牵起沈瑜的手,下了楼,一双人,一对影,一轮弯月,在这样寂静美好的夜晚,他们徜徉在宁静的校园里,漫步在细碎的月光下。 操场那边正在建的学生宿舍和食堂,已具雏形,六层高的宿舍楼在月光的照射下,在操场上留下一片阴影。 ...... 周一,吴茗第一个进了办公室,她之所以这么早来学校,是来看沈瑜的热闹的,没想到她一激动走得太早了,进办公室的时候尽然一个人也没有。 她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脑补着沈瑜昨天怎么着急忙慌地来学校,又眼巴巴地盯着手表等三四个小时,然后又如何气急败坏地回到宿舍,撕心裂肺地痛哭一场。 吴茗能想到沈瑜收到她的微信时,一定气炸了,那张脸也许气得都变形了吧!只可惜她没看到。 这也是令吴茗不解的原因,她跟沈瑜打过那么多次交道,用过各种办法对付沈瑜,可奇怪的是无论沈瑜多么生气,或者多么地对她不满,都没有当着她的面发过脾气。她想这一次纵使她性子再好,肯定也绷不住了吧!她就想看一次沈瑜怒气冲冲地朝她发火,像泼妇骂街一样雷霆震怒的样子,以证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作用的。 她跟沈瑜斗了这么多年,最看不过眼的就是她有什么事强忍着不说话,满脸委屈,一副可伶兮兮,假装清高的样子。 突然吴茗听到了脚步声,透过窗户玻璃她看到来人正是沈瑜,吴茗心中莫名的一阵激动,她在心里说,也许好戏就要开场了。 她判断着沈瑜的脚步,听到她进了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放下了书,她用眼睛的余光看到沈瑜朝她工位这边走了过来,她心中一阵激动,当时的心情甚至可以用兴奋来形容。 “吴老师,试讲课改到哪天了?” 沈瑜的话极其平静,不带任何责备或者震怒的意味,这让吴茗太有挫败感了,她精心谋划的局,费了心思琢磨过的计划,尽然也没气到沈瑜,她到底是不是人?有没有七情六欲? 吴茗愣了一会儿,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盯着沈瑜:“昨天一个人在教室外边等三个小时的滋味如何?” 沈瑜从吴茗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她目光中的挑衅和看热闹不闲事大的心理。沈瑜不想在这些无聊的事上浪费时间,况且她也想开了,跟别人生气只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她躲开吴茗的锐利目光,再一次重复了自己刚才的问题。 “吴老师,试讲课改到哪天了?我好做准备。” 吴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目光中的挑衅的意味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沈瑜,你还是不是人?有没有七情六欲?” 沈瑜感觉吴茗真是莫名其妙,她都这么忍耐了,还要怎么样?想怎么样?她转身就要走。 吴茗提高声音怒吼道:“沈瑜,你除了会装可怜,假扮清高,还会做什么?” 沈瑜不明白,她什么时候装可怜了?又是什么时候假扮清高了?她这是在侮辱他的人格。 “吴老师,请问你说这话的凭证在哪里?试讲课改了时间你不告诉我,害我苦等了好几个小时,我都没有抱怨,你还要怎么样?” 吴茗好像是彻底怒了,提高声音:“我就是看你不顺眼,看不惯你一副可怜兮兮的,满脸无辜的样子。“ 沈瑜立住了脚步,吴茗一次次戏耍她,甚至拉拢同事,给她难堪,让她一次又一次下不来台,想到这段时间在中心小学遭受的冷眼和排挤,现在还攻击她的人格,心中的一股怒火蹭地冒上头顶,她强压着怒火,只想逃离办公室。 吴茗似乎有种激怒不了沈瑜势不罢休的气势,跑过来挡住了沈瑜的去路:“怎么说不过就想跑?是不是又要跑到角落里大哭一场?让别人都觉得是我在欺负你!” “吴茗,你还有完没完了?”沈瑜终于被激怒了,脸涨得通红,声音也提高了好几倍:“我一来中心小学,你就处处看我不顺眼,到处使绊子,拉拢同事让我难堪,我想问你?你这么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试讲课改了时间,其他的老师殾通知到了,为什么唯独不给我通知。” 沈瑜的声音很大,不仅把吴茗惊呆了,连全办公室的人都惊呆了,平时这么温和的沈老师,居然也能发这么大的火,这种场面很好地印证了一句话‘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是病猫呀!’。 第94章 祸兮福之所倚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沈瑜自己也被自己狂怒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她不是没脾气,不是会生气,她只是忍住不发火而已。不管是每次跟王勇超或者家里人吵架,还是跟吴茗干仗,她尽量千方百计地压制着怒火,实在忍不住了,就逃离,跑到另一个地方,转移注意力,让自己情绪平静一下。 今天吴茗确实把她逼急了,她气疯了,所以才发了那么大的火,确实太失态了,再看看同事躲躲闪闪的眼神,她就明白她的火发的有多大。 然而吴茗似乎没沈瑜想的那么生气,她仿佛还从吴茗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但沈瑜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原来你也会发脾气呀!我以为你是木头呢!”吴茗似笑非笑。 吴茗这样一笑,反而让沈瑜更加生气。 “你作为办公室主任,大小也算个领导,为什么试讲课取消了,别人都通知了,就不给我通知?你是不是存心的?还有我早上好好地问你试讲课改到什么时候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作为领导有这个义务告诉我,不是嘛?” 此时好几个同事前后脚进了办公室,正好听到了沈瑜的话。也许是大家觉得沈瑜可怜吧!或许从沈瑜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或许是起了同情之心吧!办公室里的风向似乎变了,好些同事的天平莫名地移向了沈瑜,大部分同事虽碍于面子,没有说什么,但看沈瑜的眼神似乎变了,不再是那种抵触的眼神。 吴茗看到局面不可控了,又急又气:“好,我就告诉你,时间改到周三六点十五了,你好自为之。”吴茗气呼呼地说完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她真是狐狸没抓到反而惹了一身骚,太得不偿失了,回头再想想沈瑜刚才被气得涨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她心里莫名的高兴,不管怎么样?她总算激怒了沈瑜,让她再装可怜,装清高,她最看不得她那一副鬼样子了,这样平等的对话,倒显得让吴茗觉得舒服多了,但一想到她在同事们眼中树立的危性一下子跨塌了,心里就来气,这都怪沈瑜,有沈瑜在的地方,她就没好日子过,她真的是恨透她了。 吴茗转过眼,看到沈瑜已经回到座位上,打开了电脑,也许正在梳理课程呢?她以为试讲课过了就成踏进中心小学的大门了吗?成为中心小学的老师了吗?她还太天真了?现在的学生是好教的吗?她们会那么轻易接受一个从村小学调过来的老师吗?高年级学生有自己的想法和爱好,尤其是五六年级的学生,不是沈瑜几句漂亮话就能哄愿意的。 吴茗自己调到中心小学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她是有血泪教训的。 ...... 沈瑜终于把憋在心里这么久的火发了出去,心里舒服多了,而且吴茗也没有难为她,同事们对她的看法似乎也有了一些改观,况且还多了两天时间梳理课程,甚至也给她温习备后面的课程给足了时间。 这时候沈瑜的手机响了,原来是王勇超发来的信息,他说他到家了,并问沈瑜的情况怎么样?吴茗有没有再难为她? 沈瑜便将吴茗怎么激怒她发火的事大概说了一遍,王勇超立马发来一个惊讶的表情,紧接着说道:“这吴茗也太可恶了,竟然把我这么文静的媳妇逼成那样了,等我找她算账去。” 沈瑜还告诉王勇超,她发火以后,吴茗倒显得淡定多了,沈瑜还把吴茗说她装可怜,装清高的事的话也告诉了王勇超。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勇超作为旁观者,一眼就识破了吴茗的心思,还告诉沈瑜以后有什么事别忍着,有什么就说出来,她那么做不排除要带沈瑜发火的意思,而且在吴茗看来,沈瑜对她的各种对付置之不理就是看不起她,或者故意装清高。 沈瑜看完王勇超的说法,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只是她多年来性格就是那样,要改很难,要让她发火除非就像今天这样逼到一定份上了。 最后王勇超还故意打趣沈瑜,以后也要跟吴茗取取经,看有什么办法能让沈瑜把心里话说出来,他有时候也深受其苦恼。 沈瑜气得给王勇超发了几个怒火冲天的表情,就结束了此次聊天,她准备梳理一遍课程之后,开始备后面的课。 转眼上课铃声响了,老师们都陆续去教室给学生们上课了,只有叶老师坐在办公桌前,正在忙着改作业。 叶老师改完了作业,借打水的功夫,眼睛瞄着沈瑜的电脑,沈瑜问:“叶老师,你有事吗?” 叶老师没说话竖起了大拇指。 “叶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老师指了指吴茗的办公桌,又指了指沈瑜,口一张一张地说着什么,但听不到声音。沈瑜从叶老师的口型判断,连猜带蒙,她觉得对方大致的意思是:“沈老师,你胆子挺大呀,敢跟吴老师叫板,了不起!” 沈瑜笑着回:“我真的是被气疯了,她太过分了。” 叶老师没说话,给了沈瑜一个笑脸,就端着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沈瑜是在中心小学待了两年之后才知道,原来叶老师,罗老师,她们几位年轻的老师,从学校毕业以后来到中心小学,没少被吴茗各种找茬,他们只是敢怒而不敢言而已。 过了一会儿,沈瑜的手机响了,她才发现是叶老师请求加微信好友的消息,她立马加上了叶老师。叶老师在微信中告诉她,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在微信上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说,并且鼓励她试讲课好好讲,发挥出真水平。 沈瑜感激地道了歉,她没想到发了那么一通火,事情反而没有变得更坏,而是向好的方向发展了,吴茗再没有为难她,而且还得到了叶老师的支持,这也许就是古人说的,祸兮福之所倚的原理吧! 沈瑜终于得到了一个同事的支持和鼓励,她心情特别好,所以备起课来也格外的认真。 第95章 鼓励加油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沈瑜现在备起课来得心应手,有句话说得好,心情好了,干什么都带劲,对沈瑜来说也一样。 从周一到周三的三天时间,沈瑜已经备了三门课程中的好几堂课了,看着自己的丰硕成果,她满心欢喜地笑了。 眼看着马上六点了,学生一放学,沈瑜的试讲课就要开始了,她没选择自己最擅长的英语课,而是选择了容易讲也比较难讲好的语文课。 沈瑜之所以要选择语文课是因为她想知道在天河小学这么多年,现在她授课的水平在什么样水平?这个问题是有待考察的,正好借这个机会可以让大家给出公允的评判。第二,她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为了生活得更好或者更轻松,选择容易走的那条路的人。第三,她的自卑,让她很想借这个机会证明自己,她虽然在村小学任教多年,但她的教学水平并不差。 沈瑜所秉持的三条观点中,第一条和第三条似乎是矛盾的,但沈瑜就是这么想的,一方面她想知道自己的教学水平跟中心小学的老师比到底差在哪里?这是作为一个老师对学生的负责,也是她需要提高的。 另一方面,她又急于表现自己,这是她自卑的性格在作怪,她选择最难讲的课,就是为了体现她的授课水平。 沈瑜一直以为会留下一班的学生听试讲课,后来才知道,听试讲课的学生全部换成了老师,一部分是语文老师,还有一部分是各科的代课老师。也就是说评讲的老师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是以校长,刘主任等领导们为代表的一波人,作为评讲团队给试讲老师评分;另一部分是以学生身份进入试讲课的老师,这部分老师也有评分的权利,并且在课堂上可以以学生的身份提出一系列的问题。 沈瑜是试讲课快要开始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她讲过这么多年课,课堂上也常有老师去听,但从来没有讲过一趟课是老师充当学生的。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讲台上,台下是一双又一双审视她的眼睛,从没在讲台上怯过场的沈瑜,走上讲台的那一刻,心里充满了忐忑和不安。 沈瑜的眼神根本不敢扫视全场,但当她无意间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杨老师时,心里或多或少得到一点安慰。 中心小学的传统,试讲课开始前会试讲老师留五分钟的准备时间,也就是说从老师走上讲台的那一刻起,试讲老师有五分钟的自我调节时间,这段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可以站在讲台上,当然也可以到教室外边透透气。 沈瑜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书本,走下讲台,出了教室门,她想借用仅有的几分钟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好让自己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她前脚刚踏出教室,一眼便看到了江夏和王悦趴在窗户上往里看,王悦个子小,踮起脚尖刚好能够着窗户,她很卖力地往上够。 沈瑜心中一阵感动,没想到她们俩也来了。她知道今天有试讲课,所以中午把晚上的饭也做好了,包了许多饺子,安排诺诺晚上给她们三个人蒸着吃,吃完后就在宿舍写作业。 江夏和王悦看到了沈瑜立马跑了过来,江夏抢着说:“沈老师,我俩来给你加油!” “沈老师,加油!”王悦也争讲。 沈瑜蹲下身,拉着江夏和王悦,问:“你诺诺姐姐还没回来吗?你俩饿不饿,要不去宿舍门口等着吧!你诺诺姐姐也许一会儿就来了。” 话音刚落沈瑜的手机响了,原来是诺诺发来的微信:“妈,我们班的卫生检查不合格,要重新打扫,我一打扫完,立马跑去给你助威呐喊,我的妈妈是最棒的,加油!” 沈瑜笑了这个鬼丫头。 “沈老师,我俩想留在这儿听你讲课。”江夏赶紧抢着说,大眼睛期盼着望着沈瑜。 沈瑜知道诺诺还没回来,两孩子去了宿舍也没有饭吃,她俩又极懂事,是专门跑来跟她加油打气的,就让她俩在这儿听吧,相信老师们也不会赶走她们走的:“你诺诺姐姐说要打扫卫生过一会儿才能来,那你俩就在这儿好好听课不要乱跑。” 江夏和王悦异口同声地答应了。 吴茗从教室里走了出来,示意沈瑜试讲课可以开始了,沈瑜点点头往教室里面走,临进教室的时候,沈瑜回头看了一眼江夏和王悦。 江夏和王悦竖起拳头:“沈老师,一定要加油哦!” 教室门关上了,江夏立马跑过去趴在刚才的那个位置往里瞧,只见讲台底下黑压压坐的全是老师,讲台前面的电视也打开了,上面是一段动画视频,她觉得非常有趣,不觉看呆了。 “夏夏姐,我看不到。”王悦个头小,常时间垫着脚尖又立不住,不垫脚尖又看不到教室里面的情况,急得直扒拉江夏。 王悦的声音虽小,不妨碍江夏听课,也不会吵到里面正在听课的老师,但她扒拉的江夏很疼,她不得不往边上站了站,努力用自己手提溜着王悦,她让王悦也能看到教室里面的情况。 江夏上学两年,一直都是由沈老师带的,在江夏眼里,沈老师不管是讲语文课,还是其他的什么都讲得通俗易懂,而且非常有趣,一堂课下来都记住了,最主要的是沈老师还经常在课堂上提问,让她学会了更全面地思考问题的能力。 不过今天沈老师讲的课她有点听不懂,五年级的语文课,二年级的学生听不懂也实属正常。 老师还时不时地提出问题,沈老师都回答得很好,怎么判断回答得很好呢?江夏有她自己的逻辑,她听到沈老师回答得很顺畅,提问的老师也满意地点头了。 江夏发现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些带眼镜的男老师和女老师们,不时还在本本上画着什么,有的老师还频频点头。 她还看到杨老师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最右边的最后一个,刚开始的时候杨老师板着一张黑脸,就是那种他跟江夏很害怕的那个表情。 可到了后来,杨老师的黑脸也不板了,她还无意间看到杨老师脸上的一丝笑意。聪明的江夏猜得出来,沈老师应该讲得不错,要不杨老师才不会笑呢! ..... 第96章 严格的评判标准 诺诺和班上四个同学,将教室以及楼道从新打扫了一遍,合格之后,她才背上书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校门,她答应过妈妈要在她的试讲课上给她加油鼓劲的,周日跟爸爸来那么早,可谁知道等了那么久,试讲课取消了,这次又赶上卫生不合格,真是气人,越着急就越事多。 不知道江夏和王悦有没有去听妈妈的课,要是她俩去了,多少会给妈妈一点安慰。 诺诺跑进中心小学的时候,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六点五十四分了,她就是跑得再快,也要两分钟才能跑到五楼,妈妈告诉她试讲课总共四十五分钟,就是一节课的时间,等她到了妈妈的课都结束了。 诺诺来不及想太多,撒开双腿跑进了校门,冲到中心小学教学楼前,看到五楼教室窗户前江夏和王悦两个人头挤着头正在看往里看呢!她心一下子轻松了,还好这两小鬼头早到了。 诺诺这么想的时候,并没有放慢脚步,她奔进教学楼,一步三个台阶上了五楼,到五楼楼梯口的时候,她放慢了脚步,走到了教室门口,她正要伸头往里看的时候,教室里突然传来热烈的掌声。 “诺诺姐姐,你咋才来呢?” 诺诺低头发现王悦和江夏正仰着头看着她呢,她笑着拉住两人的小手,示意她俩不要吵,仔细看里面。 诺诺伸着头往里看,只见妈妈正低头鞠躬表示感谢,就在这时候又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等教室里恢复平静,教室门被推开了,沈瑜迈着自信的步子走出了教室。 “妈,怎么样?”诺诺抢着问。 “沈老师,通过了吗?”江夏和王悦几乎异口同声地问。这是沈瑜告诉她们的,只要通过了,沈老师以后就是中心小学的老师了,就可以一直带着她们在中心小学上学了。 “现在还不知道。”沈瑜说:“孩子们,走回宿舍给你们煮饺子吃?” 三个孩子屁颠屁颠地跟着沈瑜走了。 教室里的众位老师并没有离开,他们正在紧锣密鼓地给沈瑜的试讲课评分。以学生身份来听试讲课的老师,主要从学生的角度去评判,大概分为三个方面。 第一,课堂是不是以学生为主体? 第二,能不能引导学生多角度,多方面地思考问题,分析问题的能力? 第三,课堂氛围营造得如何?能不能以幽默诙谐的方式引起学生的学习兴趣? 而以刘主任、校长为首的打分团队,则从更高一层的方面去考虑沈老师的教学水平。 第一,老师是否具备精深的学科专业素养和广博的文化知识。这包括对所教授科目的深入理解,以及与其他学科的联系和沟通,形成完整的知识体系。 第二,良好的语言表达能力?:教师需要具备良好的语言表达能力,能够用生动、易懂的方式解释复杂的概念,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 第三,教育理念和教学方法?:教师需要具备先进的教育理念和科学的教学方法,能够根据学生的特点和需求,灵活调整教学策略,提高教学效果?。 第四,良好的心理素质和职业道德?:教师需要具备良好的心理素质和职业道德,能够以身作则,成为学生的榜样,关心学生的成长和发展?。 第五,教学理论基础和教学研究能力也是关键。教师需要掌握教育学、心理学和学科教学法等基本知识,并能将这些理论应用于教学实践中。此外,教师还需要具备适应学科特点的教研能力,不断更新知识,站在学科的前沿。 这些标准是经学校领导以及老师团队研究决定的,所以各位老师评分都是以上的原则作为标准的。 所有老师打出评分以后,由吴茗和叶老师统计,当堂给出结果。 叶老师将所有以学生身份来听沈瑜课程的老师的评分收了上来,很快就统计出了结果,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平均成绩九十五分,总分一百分,这样的成绩很优秀了。 另外一些老师的评分,由吴茗来核算,也按同样的规则去倒掉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平均成绩九十分。 这两个成绩的总分,用鲜亮的红字写在了黑板上。 吴茗看着这两个刺眼的红色,心里似乎在滴血,她完全没想到沈瑜来中心小学的第一枪就打得这么漂亮,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其实也在意料之中。她以为沈瑜在天河小学荒废了这么几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沈瑜有三年没有代高年级学生的课了,而且最近几年低年级三个班加起来不到十个学生,她以为她早都变成一个摆设了,没想到一出场就先声夺人,打了个翻身的漂亮仗,她心里能舒服才怪。 要问她为什么没有做假?给分数做点手脚,给沈瑜难堪,或者让沈瑜进不了中心小学,不是更好吗?她吴茗又不傻,这是什么场合,全校领导大部分都在这里,大家都长着眼睛,好坏自然分得清,她做假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但换句话说,要是沈瑜这么弱,或者说三年就耗费了十多年的授课经验,那她吴茗还真看不起她,她之所以能成为她的对手,长时间让她牵肠挂肚,不就是因为她不仅为人低调,而且专业素养强吗? 这时候刘主任走上了讲台,全场的嗡嗡声立马销声匿迹。刘主任扫视全场,尔后富有激情地说:“这次举行很有特色试讲课是咱们中心小学初次尝试,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令校长和在座的所有领导都很满意。一个方面的原因是沈老师本身就优秀。另一方面呢,这也说明这样的评判标准是符合当下的要求的,所以我宣布,中心小学新老师的评判标准就以今天的所列的条件作为准则,当然刚毕业的老师可以适当放宽,他们是未来的希望,有着无限的可能。” 刘主任话音刚落,教室里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第97章 背后议论 刘主任等掌声平息了,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沈老师的试讲课非常不错,从现在起沈老师就正式成为中心小学的一员了。” 刘主任说完瞅了一眼角落里的杨伟民,杨伟民察觉到了刘主任犀利的目光,他从刘主任的眼神中似乎读出了一种暗示,就好像在说你杨伟民虽然在中心小学上班,但其实还算不上中心小学真正的老师。 杨伟民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走后门进来的,他的到来给中心小学的领导和同事添了不少麻烦,尤其是后勤中心的同事,他也时常感觉到自己多余,也察觉到自己与中心小学格格不入,现在即就是调到了语文教研组,依旧是个边缘人物。当然他并不在乎这些,在他看来只要能为教育事业做点贡献干什么都行,在什么岗位无所谓。 杨伟民今天不想自己的事,他替沈瑜高兴,好好的一个苗子,为了报答他资助她上学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恩情,一个猛子扎进天河小学,一呆就是十几年。当然他不是说天河小学不好,而是觉得好老师就应该去更大的平台,发挥更大的作用,沈瑜曾经有很多次去更大的平台的机会,她都没有离开天河小学,她是好样的。 沈瑜今天的试讲课几乎赢得了全场所有老师的赞赏,这是难得的,也是在杨伟民预料之内的。 接下来刘主任在台上激情澎湃地畅想了中心小学的未来,最后嘱咐吴茗尽快安排沈瑜开始上课,其他老师也要做好交接工作,尤其要注意孩子们的情绪问题,不能让他们因为换老师产生不良的心理反应。 会议在刘主任的千叮咛,万嘱咐中结束了,领导们先一步离开了教室,随后老师们也纷纷离开了,对于其他老师来说,沈瑜课讲得好不好?能不能通过试讲课?代什么课程?对他们无关紧要。这次试讲课对他们来说,顶多是占用了四十五分钟的时间,推迟了回家的时间而已,所以试讲课一结束他们就说说笑笑,一窝蜂地散了。 然而对于孙老师,叶老师和罗老师来说,可没那么简单,沈瑜试讲课通过了,而且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这就意味着他们三位老师的课程都要被分出去了。 三位老师不约而同地留在了最后,似乎只有这样的抱团取暖才能让他们感觉到一丝安慰。人吗?当拥有的东西要失去的时候,不管这东西他是否珍惜过,都充满了无限感伤和遗憾。 只是这时候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默默地往前走着,因为面对同一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谁都不愿意轻易发表自己的看法。 “沈老师果然不错,五年级二班的语文课交给沈老师我放心了!”叶老师突然说。 叶老师自从上次在办公室里看到沈瑜怼吴茗酣畅淋漓的场面之后,他就对沈瑜莫名的崇拜起来,甚至还加了沈瑜的微信鼓励她,今天听了沈瑜的试讲课,更是被沈瑜广博的知识,准确清晰的谈吐,幽默诙谐的讲课方式,以及超强的控场能力,无论台下的老师问什么刁钻的问题,她都能从容应对。 不愧是有多年教育经验的老师,叶老师自愧不如,他代的五年级语文课交给沈瑜他放心了,他甚至有一种感觉,感觉沈瑜在讲台上就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幽默诙谐风趣,谈吐自如,完全不像在办公室的时候那样沉闷一句话也不说。 罗老师嗤之以鼻:“讲得再好有什么用?人品那么差能教出什么好学生?我就是看不上她!” 罗老师看到叶老师和孙老师都没说话,继续说:“你看她平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见谁都不理,这也就算了,你有能耐可以高傲。你们记得嘛上次她还背底里告我状,最主要的是明明模拟测验都取消了,她偏偏不告诉我,害得我做了一晚上的卷子,你说她的心得多坏呀!我帮助她是好心,没想到她这样对我。” “沈老师的课确实讲得非常好,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孙老师淡定地说:“至于她人品好不好,我也没跟他打过交道,不甚清楚,不过我上次刚好听到沈瑜在办公室里怼吴茗,那气势吓了我一跳,跟平时沉默寡言的沈瑜有很大差别。” 上次孙老师听了罗老师的话,在办公室公然怼了沈瑜,但现在他不会那么做了,那是因为他看到了沈瑜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老师,况且以后沈瑜就是五年级二班的语文老师了,他的班的好坏,每一位代课老师都很重要,他以后当然要和沈瑜搞好关系,那么他怎么又能在背后说沈瑜的坏话呢。 其实孙老师作为五年级二班的班主任,最关心的莫不过他班级的成绩,当初刘主任让沈瑜带五年级二班的语文时,他心里是非常抵触的,沈瑜是从村小学调过来的,但凡有点能力的老师,早在村小学学生逐年减少的时候,就已经转到了别的学校。 虽然听吴茗说沈瑜英语怎么怎么好,当然这些传闻他在西北师大的时候早就听说过,他又不是亲眼所见,更何况他要带的还是语文课,不是曾经红火的英语,他真怕把五年级二班的语文教给她,到时候连整个班都毁了,现在看来这些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听完沈瑜的课,他立马打消了这种疑虑,他觉得沈瑜的课讲得比叶老师好很多,二班的语文交给沈瑜他完全放心了。既然沈瑜语文都能讲这么好,那她擅长的英语应该教得更好吧!但六年级三班的英语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就目前的情况看六年级三班是他手上最好的班,就这样交出去,他确实很不甘心,可又能怎么样呢?毕竟领导都发话了,他一个小小的班主任能说什么? “我看呀,她就是装的,平时在办公室跟大家不说话,就是高傲,看不起其他老师。”罗老师因为上次的事情之后,心里一直对沈瑜耿耿于怀,毕竟她花了一晚上时间做的试卷,第二天测验就取消了,况且沈瑜知道测验早就取消了还不告诉她,故意让她花了那么长时间做试卷,真的太过分了,她的心怎么那么坏呀! 如今沈瑜算是一炮打响了,领导和老师们都看到了她的优秀,还别说别人了,就连叶老师和孙老师话里话外对沈瑜充满了赞誉之情。 第98章 陪读家长打架 叶老师笑着说:“其实吧,我觉得沈老师人还行,上次还加我微信了,而且在微信聊天的时候,我不觉得她是一个高傲目中无人的人,相反我觉得她很和气,知识渊博。” 罗老师看了一眼叶老师:“怪不得,你俩都聊上天了,怪不得一个劲儿地说沈老师的好话呢!” “罗老师,这话里话外酸溜溜的,没吃饭哪来的醋。”孙老师笑着说。 罗老师和叶老师是同一年来的中心小学,两人年纪也差不多,来中心小学有五年了,叶老师一直对罗老师有意思,但罗老师一直不冷不热的,吓得叶老师都不敢表白,这两人的关系就显得尤为奇怪,别人都知道他俩有意思,但对方,尤其是罗老师不愿意承认。 “谁要吃她的醋。”罗老师气呼呼往楼下跑去。 叶老师追上去连忙解释:“罗老师,你可别误会,我加沈老师的微信纯粹是因为上次沈老师彪悍地怼了吴茗,我觉得很霸气,再说了她年纪比我大了十多岁,我怎么会喜欢她,你等等我呀!” 叶老师不追还好,一追罗老师跑得比兔子还快。 孙老师看着这两小年轻直摇头,心里满是羡慕,对于已婚六七年的男人来说,看到小年轻谈情说爱还是蛮羡慕的,或者说很怀念当年那种纯真的感情的。 ...... 沈瑜早就知道了,她被刘主任表扬以及以很高的分数得到了几乎所有老师的认可。是杨老师特意跑来告诉她的,杨老师说完消息就要走,她硬拉着杨老师给煮了饺子,还给杨老师打包了一饭盒饺子,带回去给师母吃。 此时,沈瑜正坐在桌子边看书呢,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现在的沈瑜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后的淡定从容,当然也有鲤鱼跳过龙门之后的欣喜。 她要证明的得到了证实,她的授课水平也在老师们面前得到了很好的表现,这就足够了。当然她心里也憋着一股劲,就是想证明给所有中心小学的老师看,从村小学来的老师并不差,很显然她的试讲课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她知道作为一个老师,不只是要做好试讲课,进入一个好平台,重要的是要讲好每一趟课,引导好每一个学生,学生都有叛逆和不听话的时候,老师要做到真正从心底爱每一位学生,学生才能感受到爱的关怀和温暖,老师也要作为学生的榜样,引导他们,影响激励他们,让学生心怀远大的抱负,内心坦荡。 这也许才能称得上一位真正的好老师。沈瑜觉得她离这样的好老师还有一大截差距,这也是她要努力的地方所在。 “沈老师,那你以后就可以在中心小学一直教书了吗?”江夏突然问。 这个问题沈瑜还没有考虑过,只要有学校需要她都愿意去别的地方教书,比如天河小学如果开始招收学生,她肯定会义无反顾地回到天河小学。 “这得看情况,也许最近几年会一直在中心小学教书!”沈瑜说。 江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要沈老师能陪着我们就好。” 沈瑜知道江夏是担心,她走了,她和王悦上学就成了问题,别看这孩子,人小脑子可大着呢,想的事情可多着呢。 上次江夏还跟沈瑜说过,要一直读到大学,然后去妈妈所在城市找妈妈,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的妈妈陪在身边? “放心!你跟王悦毕业前,我保证会一直陪着你们的。”沈瑜笑着说:“快去写作业去吧,写完了早点睡觉。” 沈瑜正要看书无意间瞥见诺诺愁眉头苦脸地坐在一边发呆,还时不时摸眼泪,今天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还一个劲儿地夸她课讲得不错,吃完饭她看到诺诺玩了一会儿手机,之后诺诺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以为孩子长大了,有些心事不想跟她说很正常,就没问,这怎么都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走过去拍拍诺诺的肩膀,亲切地问:“诺诺,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诺诺扭过头去,没说话。 “诺诺,你说过要给妈妈试讲课上加油助威的,你来晚了,妈妈也没说你什么呀!现在还不理妈妈了,有什么事告诉妈妈好不好?” 诺诺又擦掉一滴眼泪:“妈,我同桌的妈妈跟另一位一个学生奶奶打架,把人家打伤了,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 原来诺诺的同桌小希住的是出租房,在一个大院里,这个院里盖了个三层小楼,里面住了有二十多个学生,每个学生都有一位陪读的家长,加起来这个小院里就住了四十多人。 人多了事情就多,每天学生吃饭是有时间的,大家都是抢着在那个时间打水洗菜做饭,因为水龙头在楼下,而且房东为了省钱只按了一个水龙头,到十点多排队洗菜的人就站起了长队,水费是大家均摊的,所以也不知道节约,轮到谁就一个劲儿洗,后面等的人自然着急上火。 那天小希妈妈买了条鱼,想着给小希改善生活,结果洗鱼的时间长了一些,排在小希妈妈后边的是一位脸上长了一颗媒婆痣的老奶奶,她看不过眼了,就叽叽歪歪地骂,说的话很难听。 小希妈妈气急了,顺手拿起旁边放的一根棍想吓唬吓唬老奶奶,谁知老奶奶扑了过来,和小希妈妈扭打在一起,两夺三抢的,老奶奶滑倒,闪了腰,现在都起不来了,在医院躺着呢。 老奶奶一口咬定她的腰早好好的,就是被小希妈妈故意推倒才受的伤,不仅让小希家出所有的医药费,还要把小希妈妈关进监狱。 诺诺说完泪流满面:“妈,我相信小希妈妈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她妈妈我见过人很好。老奶奶的家人来了,见着小希就骂,小希都不敢回住的地方了,我觉得她好可怜,能不能让她到咱们宿舍来吃点饭。” 沈瑜还来不及说话,诺诺又补充道:“妈,小希爸妈离婚了,她判给了妈妈,只有妈妈一个人带着她,她妈妈被抓走了,她就没人管了。” “小希现在在哪?”沈瑜连忙问。 第99章 遥遥无期 诺诺说:“小希她就在校门口。” “那你怎么不叫她进来?你这孩子。”沈瑜有点生气地说。 诺诺满脸委屈:“妈,以前我做什么事都是我行我素,所以才跟你的关系越来越差,现在刚有好转,我不想.......本来想跟你说,又怕你说我不做作业,多管闲事。” 沈瑜这才意识到,她在孩子心中多么重要,也明白她平时其实没有真正了解孩子的想法,而是用自以为是的方法去教育孩子。可想而知,她在对待学生时,也许并没有设身处地为学生着想,而是以自认为对的方法在关心她们,这个一定得改。 “是妈妈错了!”沈瑜诚恳地跟诺诺道歉:“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跟妈妈说好不好?妈妈再也不会想当然地按自己的想法去命令你去做我认为对的事情了,但前提是你得相信妈妈,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妈妈说,和妈妈沟通。” 诺诺高兴地点点头,站起身:“那我现在就去校门口把小希叫进来。” “妈跟你一起去。” 诺诺说着已经跑出了宿舍:“妈,你给小希做饭吧!” 中午包的饺子吃完了,沈瑜给小希煮了鸡蛋面,等她端着面到宿舍的时候,一个跟诺诺个头差不多,留着短发,看起来像个假小子的女孩已经在宿舍了。 沈瑜怕孩子难过,就没多问,吃完了饭,因为天有点晚了,沈瑜把两孩子送到了表姐家,并跟表姐说明了情况,让孩子在她家暂住几天,表姐很爽快地同意了,沈瑜这才往学校走。 她回学校的路上,一直在为小希的妈妈以及摔伤的老奶奶担心,万一老奶奶真摔出个三长两短,小希妈妈势必要付法律责任,小希这孩子可怎么办?要是学生能够住在学校宿舍也许就会少很多事。 其实好多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学校一日不解决学生的住宿问题,这样的问题就无法避免,暂且不谈家长打架的事,只论每一个学生就要一位家长陪同,要是有爷爷奶奶还好,要是家里没有老人,不管是把爸爸或者妈妈留下来陪孩子读书,那家里就少了一个劳力,不管是出去打工,还是在地里干活,一个人的力量总比两个人的力量大吧! ...... 沈瑜迎着朝阳踏进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还一个人都没有,在沈瑜看来也许今天就要给她安排课了,所以今天来得很早,她虽然讲了这么多年课,但有好几年没在40人以上的班级讲过上课了,她心里还是有一丝的紧张和不安的。 她打开电脑认真地梳理备过的课,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师们逐渐进了老师办公室,吴茗也来了,伴随着上课铃声,老师们纷纷去上课了。两节课都过去了,沈瑜还没有收到通知,也没有接到任何开始上课的口信,或者那怕告诉她应该做哪些准备也行,可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办公室里一切秩序井然有序,就是跟她没啥关系。 要说变化的话,其实也有,沈瑜去卫生间的时候,半路上碰到打算去上课的孙老师,孙老师很热情地跟她打了招呼,沈瑜心里有了些许的安慰,一回到办公室,就要找吴茗问问什么时候安排她开始代课,可她发现吴茗不在办公室。 她想着总要做点什么?要带好一个班级应该从了解学生开始,她觉得有必要在上课前先了解一下学生的情况。孙老师去上课了,罗老师和叶老师此时都在办公室,但罗老师见她爱搭不理的,找她肯定不行,叶老师在试讲课开始之前还鼓励她呢,不如就找他吧。 这么想的时候,沈瑜已经走到了叶老师的办公桌前,刚说明来意,叶老师突然站起身,看了罗老师一眼,说:“他还有事,要出去一下。” 等沈瑜反应过来,叶老师已经逃出了办公室,之所以用“逃”这个字,是因为他跑得实在太快了,连沈瑜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叶老师那会儿还鼓励她呢,现在怎么就又爱搭不理的了,这些老师都好怪呀! 沈瑜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吴茗果然回来了,沈瑜只好硬着头皮找吴茗。 “吴老师,我什么时候开始代课,有没有具体的安排?” 沈瑜说完,吴茗半天都没吭声,因为她本来就是故意的。吴茗没想几年不见,沈瑜的课越发讲得好了,在场的所有老师不仅打了高分,就连校领导也连连称赞。 吴茗心里当然嫉妒死了,这么多年了,她早沈瑜几年来了中心小学,按理说早应该超过她了,但她惊奇地发现她还是比沈瑜差了好多,不论是知识的丰富程度,还是控场能力,亦或是其他方面。 她本想在老师评分的时候做点手脚,可她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当然老师评分她不能做假,但安排课程她说了算,刘主任不是说了嘛,要注意学生的情绪,她就以这个为借口,让沈瑜迟迟代不上课。 她跟沈瑜比,其他的方面她都比不上,可她至少是一个办公室主任,而沈瑜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她喜欢看她低声下气求她的样子,因为只有这一点才能证明她真的比沈瑜强。 其实吴茗根本还没有通知孙老师他们尽快交接,或者给学生提前打好招呼,要换老师了,她就是想拖着,让沈瑜难堪。 “急什么?没听刘主任说了嘛,要时刻注意学生的情绪,学生临时换老师本来就对他们影响很大,这事得从长计议。” “那总得有个时间期限吧?”沈瑜说。 这时候有几个老师进了办公室,吴茗把要讽刺挖苦沈瑜的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我会尽快催几位的。”吴茗说完,又低头忙自己的了,沈瑜愣了一会儿只好回到座位,听吴茗这话的意思,似乎她代课的时间遥遥无期,或者说最起码最近几天肯定是代不了课,那她应该做什么呢? 沈瑜知道吴茗肯定有自己的安排,学校领导也有自己的考虑,况且她明白中途换老师给学生会带来不小的影响。 第100章 左右为难 沈瑜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先从了解学生开始,只有充分掌握了学生的情况,不管什么时候开始代课,只要能掌握学生的情况,跟学生沟通就少了许多不便和障碍,只有了解了学生的脾气秉性,才能选择更适合他们的方式讲课。 沈瑜知道找吴茗肯定不管,所以她自己去找管学生档案的相关人员,对方给出的结论是学生档案老师不能随意查阅,要有领导的批示或者特殊的情况才行。 沈瑜只好回来找吴茗帮忙,吴茗一听情况,生气地说:“沈老师,你想什么呢?学生档案是什么人能随便看的嘛?你真是异想天开,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备课,讲好课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整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 吴茗的言外之意是沈瑜不干正事,总想靠拉关系,或者和学生搞好关系这一套。以前在天河小学沈瑜就是跟那些学生关系好的很,她吴茗怎么努力学生都不喜欢她,没想到沈瑜又要来这套?她就是能帮上沈瑜她也不会帮。 沈瑜无端被吴茗指责了一通,她既难过又心酸,她不过是想早一点给学生上课,怎么就这么难?她从没想过在学校里,要讲课竟然有这么难? 后来沈瑜无计可施了只好去找孙老师,孙老师说还没接到领导的通知,所以还没跟学生提换老师的事,孙老师是五年级二班的班主任,既然他都没有给学生提要换班主任的事,那其他的老师自然更不可能提了。沈瑜算是明白了,只要吴茗不发话,其他的老师就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看来所有症结都在吴茗这里。 一天时间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结束了,沈瑜可什么事也没做,备课也没有心思,到处跑了一圈什么结果也没有,被吴茗骂了一通,心情更差了,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让沈瑜心里好空虚,充满了无限的失落。 沈瑜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发呆,转眼办公室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她又愣了半天神,无计可施只好关了电脑准备回宿舍,在校园里刚好碰到杨伟民。 杨老师问起沈瑜的情况,沈瑜感怀伤情,将所有的苦水都倒给了杨老师,杨伟民长叹一声:“要不你请吴茗吃个饭,你俩有什么矛盾说开了,解决了,这么下去可不是长久之计。” “杨老师,你不是觉得请客吃饭那一套很不好嘛?为什么又让请吴茗。”沈瑜有点不解地问。 “你俩的矛盾应该是在天河小学就结下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深,她现在有权利管你,自然就会为难你,你试试,这个方法没准行。”杨伟民又补充说:“我不是说请客吃饭那套就好,我只是觉得你跟吴茗怨结得深了,不找个好的机会解决以她嫉妒心极强的个性会一直为难你。” 沈瑜只好点头答应了杨老师,回宿舍的路上沈瑜一直在想,哪怕她放得下面子请吴茗,恐怕她也不愿意赏光吃这顿饭吧!她明白杨老师的意思,就是把事情摊开到桌面上,两个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把心中的不快和不满都说出来,化解了久积的矛盾,事情自然就好办了,可吴茗真的会因为一饭就这么轻易地把多年的隔阂放下吗? 其实沈瑜也想过直接去找刘主任,但被杨伟民否决了,杨老师认为,如果越级去找领导,只会让她和吴茗之间的纠葛越来越深,矛盾越来越大,到最后可能会到达无法弥补的地步。 沈瑜上楼梯的时候给吴茗发了微信,表示她要请吴茗吃个饭,她现在不论做什么都很被动,只能等着人家回复了。 沈瑜走进宿舍,宿舍只有江夏和王悦两个人在写作业,沈瑜怕有时候她来的晚孩子们没地方去,所以将钥匙给了江夏一把。 “你诺诺姐姐呢?” “诺诺姐姐一直没回来。”江夏说。 沈瑜看看时间,六点二十多,倒不算太晚,也许诺诺找小希同学去了吧!中午小希就是在这里吃的饭,她说过晚上要带小希来宿舍吃饭的。沈瑜给诺诺发了微信,就匆匆下楼做饭去了。 沈瑜做好饭,刚要端饭的时候,她从厨房的窗户看到诺诺和小希急匆匆跑上了楼。 沈瑜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心里很着急,她连忙喊诺诺了,不知道诺诺跑得太急还是没听见,反正没到她的回应。 沈瑜就急忙端了饭,赶到宿舍。 小希一看到沈瑜就跟沈瑜举了个躬,沈瑜连忙扶住小希:“孩子,你这是干什么?” 小希哭着说:“我妈妈回来了,但是心情一直很不好,如果可能的话,沈老师你帮一下我和妈妈吧!” 原来老奶奶的腰没啥大碍,想是自己故意跌倒的,在医院观察一上午,今天中午已经出院了,老奶奶做了腰部的ct检查,也没有打吊针,医药费也没有多少钱,小希妈妈已经把钱给对方了。 要说这事其实就结束了,只是让小希妈妈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前公婆的耳朵里,她老公一家子坚决要让小希回到爸爸身边或者爷爷奶奶身边,理由是小希妈妈没有能力照顾好小希。 小希妈妈舍不得小希,况且她一向是个和善的人,很少跟人吵架拌嘴,但她前婆婆故意添油加醋,说她人品有问题,爱骂人,有时候还打孩子,根本带不好孩子,以此要挟说什么也要把小希带走。 沈瑜为难地问:“这是家务事,我怎么帮呢?” “妈,派出所的人可以帮忙调解,你就帮着充当一下小希的班主任,说一下小希在学校的表现,以及跟派出所的人强调一下,小希在学校里学习很好,跟妈妈关系不错。” “可妈妈怎么能说谎呢,妈妈不是小希的老师呀!为什么不找小希的班主任帮忙呢?” 小希为难地说:“因为我的班主任就是我小姑,她是不会出面作证的,爸爸已经取了新媳妇,她把我当作眼中钉,到时候肯定会把我扔给爷爷奶奶,我不喜欢爷爷奶奶,就喜欢跟妈妈在一起。” 沈瑜左右为难,要是不去,小希这孩子跟她妈妈两个人挺可怜的,要是去了这不明摆着撒谎骗人吗? “先吃饭,让我再想想。”沈瑜说。 小希听到沈瑜没有拒绝,满是泪水的脸上,终于有了笑脸。 第101章 陪读家长的心声 沈瑜看着跟诺诺差不多大的小希,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撒谎骗人当然不对,可她怎么忍心让小希离开自己的妈妈呢?那她妈妈得多伤心呀!一个女人离了婚没什么,可失去孩子对女人来说就是天大的灾难。 “小希,你妈妈现在在哪?我可以见见你妈妈吗?”沈瑜问。 沈瑜虽然没答应帮小希,但她在行动上已经踏出了一步,她想知道小希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真的关爱小希。 小希连忙放下碗高兴地说:“沈老师,我妈妈就在我住的那里,我现在就带你去。” 沈瑜安排江夏和王悦好好在宿舍待着写作业,然后跟小希、诺诺三个人下了楼,出了校门,直奔小希住的地方。 小希住的地方离中心小学倒不远,沿街往东走一千米左右,从侧边小巷子里拐进去,三拐五绕,终于在一个半新不旧的大铁门前停了下来,大概隔着门都能听到院里传来的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小希推开了铁门上的小门,一边往里跑一边喊:“妈,沈老师来了。”诺诺也跟着小希跑了进去。 沈瑜发现有些人打开了门,从屋子探着头往外瞅,住的人多就这一点不好,有一个什么事大家都知道了。 沈瑜借着院里的灯光打量着这个院落,一栋长条形的三层平房,院里横七竖八地拉着绳子,那是学生家长用来晒衣服用的,自来水池就在进门的不远处,极其简易的台子还扔着许多烂菜叶子,沈瑜想这就是小希妈妈和老奶奶吵架的地方吧! “沈老师。” 沈瑜寻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很朴素四十多岁、看着极面善的女人屋里急走了出来,后边紧跟着小希和诺诺。 沈瑜便明白,这位极面善的女人应该是小希妈妈了,她迎上去亲切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小希和她妈妈住的是一楼,外边看着这房子挺好,屋里空间也不大,甚至比沈瑜住的宿舍小很多,一张高低床,一张桌子,屋子的另一侧放着做饭家当以及吃的东西,屋子里基本上被占满了。 小希妈妈拉着沈瑜,一连说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沈瑜才知道小希妈妈是个可怜的女人,当初生小希的时候,身体落下病根,无法再生育,公婆这么看她不顺眼,那么看她不顺眼,天天对她横加指责,稍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对,就破口大骂。 她老公当包工头,在外边找了个女人,就逼她离婚,她刚开始不同意,对那个家她早没什么眷恋了,就是舍不得小希,她离婚的条件是要小希跟着她。公婆当时不同意,前夫为了离婚同意了,没想到公婆又反悔了,想要孩子。 沈瑜听完小希妈妈的诉说,就全明白了,她拉着小希妈妈的手说:“我虽不是小希的老师,我愿意跟着你去派出所帮你说和。” 小希妈妈连声感谢沈瑜,就在沈瑜要走的时候,小希妈妈还拿了自己做的凉皮让沈瑜拿上吃,她平时不上课的时候就推着凉皮在街上转着卖,也能卖点钱,补贴娘俩家用。 在两人推让之间不觉声音大了点,惊动了楼上楼下住的邻居。有好几个人跑出来看热闹,原来这里住的有好几个学生还是天河村和王家庄的,沈瑜都认识,有的孩子在天河小学上过学,有的孩子没在天河村上过学,但沈瑜常年在天河村来来回回地走动,天河村村民没有不认识的。 家长便拉着沈瑜说话,诉说她们漫长的陪读时光。 原来这里住的学生,从一年级到初三的学生都有,所以平时很热闹,尤其是早上的时候,小孩子不愿意起床,就大呼小叫地闹,晚上孩子吃完了饭,写完了作业,大部分家长会允许孩子们看会儿动画片或者玩一会儿手机,所以这会儿孩子倒是挺安静的。 这里算镇上条件最好的学生住处了,所以房子很贵,甚至长到了半学期年一千块钱,在房子紧张的时候可能更贵,简直是钱顶在头上都找不到房子。所以这里住的学生,大部分都会从一年级一直住到初三毕业,只有毕业生走了,才会有新学生住进来。 在镇上陪读又不像在县城陪读能找个工作赚点钱,孩子去上学了,家长们除了买菜做饭的时间,就在这院里待着,实在无聊了就找能说得着话的家长聊聊天,她们虽说在镇上待着,就像跟家里隔绝了一样,家里的事一把也帮不上,也没办法出去挣钱。 孩子晚上要写作业,老人大部分不识字,没办法给孩子们讲题,所以大部分陪读的是孩子的妈妈。 从小学到初中一读就是8年时间,虽说孩子上了初中能学着自己做饭了,可在外边住着家长又不放心,这八年时间陪着孩子上学,就没办法出去赚钱,家里只能靠老公一个人撑着,虽说现在上学不要钱,可住宿,买吃的,哪样不需要花钱?如果家里有几个孩子的,一个人十多年的时间就搭在孩子身上了。 “要是学校有地方住校就好了。”一位妈妈说:“我看电视剧上的学生都住在学校里,人家宿舍又宽敞又漂亮,吃饭就在食堂自己拿钱去买,干净又以卫生,最关键的是,学生的安全也有保障。” 其实以前中学也有宿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学生都搬到外边住去了,所以学校的宿舍就闲置了。 而中心小学由来已久没有学生住过校,现在建设宿舍和食堂,相信不久的将来学生就能住进去,学生住校了不仅能解放一部分家长。 沈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家长们,家长听了一阵欢呼,家长们七嘴八舌地抢着说。一位妈妈感叹道:“那真是太好了,孩子就应该放在学校被老师管,家长说啥都不听,愁死人了,说啥都不听,我都陪着孩子读书七年了,他现在都上初二了,一点都不理解我,不学习光玩游戏,我跟他爸一吵架,她爸就说我这些年除了给孩子做饭以外,对家里一点贡献都没有,哎!我也想出去挣钱,或者那怕回家种点庄稼也行呀,可孩子没人管呀!” 第102章 吴茗的秘密 家长们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停不下来,借着这个机会把心中不满和苦楚全倒了出来,可眼见着就快十点了,学生们第二天还要上学,家长们都只好不情不愿地散了,好几个家长拉着沈瑜说让她下次还来,跟沈瑜聊天真的是太开心了。 沈瑜和诺诺出了大门,按原路返回。她听了家长们的诉说,觉得有点对不起诺诺,诺诺自从四年级转到镇上以后,她就没管过。 “诺诺,你怨妈妈吗?人家的孩子都有妈妈陪读。” 诺诺笑着说:“现在你不是来陪了吗?只不过来的晚了一些。” “你还是怨妈妈对不对?” 诺诺摇摇头:“我之前本来有点怨你的,刚才听了阿姨们的诉说,我想开了。” 沈瑜拍了拍诺诺:“我女儿长大了!” 诺诺突然话锋一转:“妈,小希她妈妈明天早上9点去派出所调解,你可别忘了,一定记得去。” “妈记着呢!”沈瑜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一定会去,更何况小希妈妈又没让她冒充小希的班主任,只是想让她去壮个胆而已。 “妈,幸亏我不是一上学就住校,要不然连童年都要在出租屋里度过了。”诺诺笑着说。 其实诺诺四年级就住校了,那时候她才9岁。 沈瑜安慰似地拍了拍诺诺,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每天跑五里路去上学,一天来回两趟,下学了在河里捉小蝌蚪,捡石头,一路上又跑又跳,回到家里约上村里的一群小孩子到处玩,爬树,摘杏子,挖野菜,上山,溜坡.....尽情地玩。 现在的孩子虽说生活好了,可能玩耍的地方真的好少,尤其是住校的孩子,一放学不能在路上逗留,就得马不停蹄地回出租屋,二十多平米的地方,院子就那么大的一丁点,从小就住在出租屋,没有一点归属感,小时候一起的玩伴要是不在同一个学校上学,有时候甚至一年都见不上一回面。 别的小朋友她不知道,就诺诺,打小玩的最好的三个孩子,一个转到城里上学了,另一个好像被他爸妈带到南方上学去了。 “诺诺,你想小时候那些玩伴吗?”沈瑜问。 诺诺愣了一会儿说:“好几年都没见了,早忘了。” 诺诺虽然这样说,但沈瑜听得出来,诺诺话里话外全是感慨。 ...... 第二天,沈瑜七点就进了办公室,她不想因为请假耽误工作,虽然说她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带班,但学校领导已经定下的事,不管吴茗怎么拖延推迟,总会让她正式上课的,所以她就想着多备几节课,以后正式上课的时候,就可以把时间花在别的事情上了。 眼看着马上八点半了,吴茗还是不见人,沈瑜九点要去趟派出所,所以她时不时会往吴茗的座位上看一眼,可令沈瑜惊奇的是,吴茗一早上都没露面,她去哪了?难不成是为了不让她正式上课,连学校都不来了?她想到这里连自己都笑了,这怎么可能呢? 可一直等到八点四十多仍不见吴茗的影子,沈瑜有点着急了,不请假擅自外出肯定不行,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她只好给吴茗发了微信请了假,就匆匆下了楼,前往派出所。 派出所其实离学校不远,沿街往上走,过了诺诺上学的镇中学,再往上走一段,紧挨着邮局的便是派出所。 等沈瑜走到派出所门口时,小希和她妈妈已经等在那里了,小希妈妈告诉沈瑜她前公婆已经进来被民警叫走了,这会儿正在谈呢? 进了派出所民警接待了沈瑜一行人,民警问了沈瑜一些情况,沈瑜如实回答,并把昨晚去小希住的地方的事也一并说了,民警一一做了记录,并告诉沈瑜一定会秉公处理这件事。 过了不大一会儿,小希和她妈妈也被叫进了调解室。沈瑜坐在大厅里的椅子上,没什么事,就刷手机,突然她听到外边传来吵嚷声,她抬头,只见派出所外边不远处吴茗正声嘶力竭地跟一男一女在吵架。 那男人大约六十多岁左右,有点发福,顶着个大肚子,女人头发白了一大半,身子瘦得一阵风就能吹到,年纪应该也不小了。 “凭什么这事要我管,那是你们的儿子。”这是吴茗的声音。 白发女人一边抹泪一边说:“那是你哥呀!你不管?谁管?” 男人也帮腔道:“我和你妈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进了局子我们老两口怎么办?” “你们眼里有我这个女儿吗?” 沈瑜听到吴茗几乎哭着说的。 “打小你们就有什么事就紧着我哥,他想要什么你们买什么,我呢?你们给我买过几个玩具?衣服我都是穿我哥剩下的。就连上大学,我是全额贷款毕业了自己还,生活费还要自己挣,而他拿着家里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现在花到局子里你们高兴了。” “茗茗,要是你真心不想管,你就不会来派出所,你去跟警察说说吧,你哥只是心情不好喝了点酒,打伤了人,他们要多少医药费咱们都出,只要把你哥放出来。”老头说。 “你们有钱吗?就这样狮子大张口。”吴茗气呼呼地质问。 “茗茗,不是还有你吗?你跟魏强生活过得好,你俩凑点,只要把你哥能放出来怎么都好说。”白发女人用近似哀求的语气说。 吴茗提高声音,用手指着她爸妈,这是沈瑜猜的,通过他们三人的言语判断,这两位老人应该是沈瑜的爸妈。 “你们给我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 白发女人拉住吴茗的手:“乖女儿,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的。” 吴茗从白发女人手里抽出手,紧走几步推开门进了派出所,沈瑜没地方躲,只好站起来跟吴茗打招呼:“吴老师,早。” 吴茗的脸色瞬间由愤怒转为惊恐,她奥恼地问:“沈瑜,你怎么在这儿?” 沈瑜连忙解释:“我女儿的同学家里出点事,所以我来......帮帮忙” 吴茗警觉地四处看了看,沉着脸问:“沈瑜,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沈瑜不想撒谎只得点点头。 第103章 突如其来的转变 吴茗走近沈瑜,压低声音:“沈瑜,以后我不会为难你,今天的事替我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讲。” 沈瑜能感觉到吴茗祈求的眼神里藏着的无限落寞和感伤,这跟她认识的吴茗完全不一样。她认识的吴茗在她面前总是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穿着讲究,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冲劲,时时处处都想着和她较劲,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有一个这样不完满的原生家庭。 沈瑜心里想,也许吴茗长期在家里得不到爱,所以她处处就争第一,想努力证明给家人看。这不正跟她沈瑜一样吗?她那时候拼命地学习只是为了让爸爸看得起她,可她学得越好,爸爸越不喜欢她,后来索性让她辍学出去打工。 从本质上来说,她跟吴茗的原生家庭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她的妈妈还是爱她的。 吴茗说完判断着沈瑜的表情,这时候吴茗的爸妈又追了进来,吴茗妈一边走一边说:“茗茗,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快去呀?你哥都在里面待一个晚上了,他身子弱经不起,你赶紧的呀!” 吴茗恶狠狠地瞪了她爸妈一眼,转过脸瞅了一眼沈瑜,就往那边找民警去了。 沈瑜看着吴茗落寞的背影,提高声音喊:“放心吧,我一定替你保密。” 这一声吼出去,吴茗爸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将目标转向沈瑜,吴茗妈絮絮叨叨地说:“闺女,你是我家茗茗的同学?你是在派出所工作吗?你跟我家茗茗关系一定不错吧!求求你帮忙救救我儿子吧!” 沈瑜客气地说:“叔叔,阿姨,我是老师,我不在这里工作,我女儿的学生出了点事,我是过来帮忙的。” 吴茗妈的热情立即消失了,转着眼珠子看了一眼沈瑜:“哦!“紧接着转向吴茗爸:“老头子,你扶我过去坐,相信儿子一会儿马上就能出来了,回家给他做点好吃的补补。” 吴茗妈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沈瑜懒得听了,就低下头看手机,她发现吴茗竟然回她的微信了,说同意请假,而且最后还加了一句:“沈瑜,我知道你人很善良,这事一定替我保密,你代课的事我回去就给你解决。” 沈瑜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早上她还想着怎么开口请吴茗吃饭,又怎么跟吴茗求情,代课的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沈瑜心里倒不安起来,虽然不是她利用这个事威胁吴茗,但她有一种抓着吴茗的辫子硬逼着她给她解决代课的事情的感觉。 这时候调解室的门开了,小希妈妈牵着小希的手,脸上带着笑容给沈瑜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她赢了,谢谢沈老师。而紧随其后的老头和老奶奶满脸怒气冲冲地,加快步子越过小希母女两人,扭着身子往外走,被民警叫住了:“老人家,在这儿签个字。” 老头子拿起笔气呼呼地填了字,拉着老奶奶走了,临走前老奶奶还瞪了沈瑜一眼。 “沈老师,谢谢你!”小希妈妈走到沈瑜跟前感激地说:“小希,快谢谢沈老师。” “我又没帮上什么忙!”沈瑜说:“走吧,还不到十点,让小希去学校上学去吧!” 小希妈妈拉着沈瑜谢了又谢,沈瑜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确实什么忙也没帮上,在小希妈妈的感谢声中,沈瑜和小希妈妈分手了,她和小希一起往学校走,小希妈妈还得回去准备下午要卖的凉皮,生活不易,只有足够努力才能过得比前一天更好一些。 沈瑜回到办公室,继续备课,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在敲她的桌子,她抬头原来是吴茗,沈瑜还没来得及问,吴茗开口说:“沈老师,小会议室开会。” 沈瑜心里隐隐地知道,吴茗叫她开会一定是解决她代课的问题,她期盼了这么久的事快要解决了,但她心里并不高兴,反而很不安,她不是担心吴茗会怎么样?而是觉得以这样的方式解决了这件事有点不道德。 等沈瑜走进小会议室的时候,果然看到孙老师,叶老师,罗老师三个人已经在会议室里坐着了,吴茗也后脚进了会议室,坐定以后,吴茗开口说:“今天召大家来开会,是为了三个班课程交接的事情。” 沈瑜发现此刻坐在会议室,谈吐自如,从容不迫的吴茗跟在派出所惊讶失措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吴茗继续说:“按刘主任的意思,要尽快落实沈老师代课的事,但我们也要考虑学生的情绪,一个老师带某个班时间长了,学生对这个老师难免有感情了,舍不得很正常。所以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想商讨一个可行的办法。”紧接着吴茗扫了一眼在座的所有老师,不紧不慢地说:“孙老师,你在中心小学时间长了,你觉得有什么好办法吗?” 孙老师苦笑了一下:“没什么好办法,只能面对现实,告诉学生要换老师了,我个人觉得吧,这事越回避对学生越不好,要换老师就乘早换。” 孙老师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他觉得沈瑜的课上得比叶老师好,而且幽默风趣,能调动学生的学习兴趣,说不定会让五年级二班的语文的平均成绩往上提一提,搞不好期末考试五年级二班就能考个年级第一。 另一方面,孙老师说的也是实情,要换老师就赶紧换,要不然这股风吹出去了,又没什么动静,整得人心惶惶的,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反正他们班上好些学生都在传,要换老师的事,甚至有学生还说,连他这个班主任也要换。 “我带的班里的学生都在传换老师的事了,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现在班里吵得沸沸扬扬的,甚至有好几个家长在微信上问我到底怎么回事?事情还没定下来,我只好敷衍了几句,但我觉得这事还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吴茗总结性地说:“嗯,孙老师的意见很好,其他老师还有什么意见吗?” 第104章 令她震惊 “我没什么意见,我在五年级二班的语文课上,隐讳地跟学生提过要换老师的事了,我主要是怕他们一时间接受不了。”叶老师说。 “嗯,叶老师的做法虽欠考虑,但相当于给学生打预防针了。”吴茗继续说:“想必学生是从叶老师话里话外得知要换老师的事吧!” 叶老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罗老师,你怎么看?”吴茗问。 罗老师本来对沈瑜抢她的班很不满,再加上后来测验试卷的事,罗老师对沈瑜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了,要不是刘主任早就把五年级四班的英语分给沈瑜了,她这会儿打死也不会同意。 吴茗一直盯着她,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所以用手里的笔在本子上乱画,一句话没有说,罗老师猛得想到刘主任说过的话:“我没说给你减任务,只不过让你把五年级四班的英语让出来让沈瑜带,以后还有其他的任务分配给你。” 既然当初刘主任都这么说了,为什么不现在提出来,想到这里罗老师问:“吴老师,当初开会的时候,刘主任说还有其他的任务分配给我,吴老师还记得吧!” “记得!”吴茗笑着说:“刘主任的意思是让你担任英语教研组的组长,定期组织老师们开会,探讨英语教学的方式方法,找到适合咱们中心小学的英语教学的路子来。” 吴茗话音刚落,罗老师马上笑着说:“谢谢吴老师和刘主任的信任和栽培,我一定会努力做好这件事的。” 罗老师心里很高兴,她本以为刘主任是为了把她的班分走,故意那么说的,没想到学校领导真的看到了她的努力和成绩,分配给她这么重要的任务和工作,她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 “五年级四班的学生知道要换老师这件事吗?”吴茗问。 罗老师连忙说:“我跟孙老师一样,怕学生会瞎猜,瞎打听,所以还没给他们说。” “嗯,既然是这么个情况,那各位老师今天抽时间给学生说一下,尽量安抚好情绪。”吴茗笑着说:“孩子们都比较浪漫,可以搞一个离别会,或者跟学生来个不一样的告别,下周一沈老师正式开始上课,这周我会把课表重排。”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吴茗问。 在场的人都摇摇头,表示没什么问题了。 “好,那大家下去就按我说的办吧!散会。” 老师们都站起身,准备离开了会议室,沈瑜也紧随其后,却被吴茗叫住了。 “沈老师,你留一下,我还有一些工作需要跟你说。” 沈瑜只得回来,坐在刚才坐过的位子上。 “沈老师,这个安排你还满意吗?”吴茗问。 沈瑜连忙说:“满意,谢谢吴老师。” “当初刘主任本想让你担任英语教研组组长的,我知道罗老师对你有一些意见,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罗老师了,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给你以后的工作扫清障碍,我在尽全力帮你,你总不至于因为没当上教研组的组长心里不满意吧!” “当然不会,吴老师你是了解我的,我不会在乎这些的。”沈瑜感激地说“谢谢吴老师。” “至于早上在派出所看到的那件事,希望你烂到肚子里,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不想藏着掖着,我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这些事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吴老师,你知道我的为人,我不是一个随意说别人坏话的人。”沈瑜想说,哪怕吴茗还是跟以前一样难为她,她也不会跟别人提那件事的,她不是那样的人,捏着别人的把柄就往死里坑,这事她办不到,更何况她和吴茗也有相似的家庭和糟糕的童年。 “吴老师,其实我小时候我爸也很不喜欢我,咱俩......” 沈瑜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吴茗打断了:“咱俩扯平了,以后谁也不欠谁了。”吴茗说完站起身出了会议室。 沈瑜愣了一会儿才出了会议室,她本来以为借这件事,就可以和吴茗把多年的恩怨化解了,说是恩怨其实不就是吴茗把她当成假想敌跟她较劲吗?在她心里她从来没怨过吴茗,只是她来了中心小学,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深,甚至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沈瑜本来想乘这个机会,请吴茗吃个饭,好好聊聊心事,没准两个人还能成为好朋友也说不定,没想到吴茗是那样想的。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处事方式吧,只要吴茗不怀疑她会把她家里的事说出去就行,最起码刚才在会议室里的一次聊天,是她跟吴茗认识以来,极冷静又坦诚的一次沟通。 等沈瑜回到办公室,发现两个老师在办公室前面黑板前指指点点地看着什么,看到沈瑜进来都走开了,沈瑜才发现是老师的课程表,她的名字已经写在上面了。 转眼下课铃声响了,不一会儿所有老师都回到了办公室,吴茗忽然站起身拍着手说:“各位老师,大家先静一静,我有个事跟大家说一下。” 几秒钟之后,办公室里恢复了平静,老师们都眼巴巴地望着吴茗,等待着她将要宣布的事情。 吴茗缓缓开口:“各位老师,从下周一开始沈老师就开始正式代课了,沈老师是从中心小学调过来的,来咱们学校时间不长,希望大家多帮帮她。沈老师其实是很了不起的一位老师,她毕业以后本可以留在市里的中学任教,却义无反顾地去了天河小学,我相信她在中心小学一定会干出不错的成绩。” 话音刚落,老师们就低声议论起来了,尤其是罗老师狠狠地瞪了沈瑜一眼,好像在说你果然有手段,连吴茗都出来替你说好话了。 沈瑜即无辜又震惊,这是她跟吴茗认识以来,她破天荒的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说她的好话,这些话本来就是事实,但从吴茗嘴里说出来让她感觉非常别扭。以前吴茗总是说:“沈瑜,我一定会超过你的,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英语学得好吗?你有什么牛的,不就是去自己上过学的学校教个书吗?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大家忙吧!”吴茗说完径直出了办公室。 第105章 主人翁 吴茗一走,老师们纷纷逃也似的出了办公室,沈瑜愣了一会儿也带上办公室门准备下楼,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楼下传来罗老师的声音。 “她可真有手段,连吴茗都搞定了。” “是哦,好像以前她俩挺不和的。”另一位老师说。 又一位老师说:“对啊,小点声,小心别人听到了” “她俩应该在天河小学有什么过节吧,没准现在人家和好了。” 沈瑜放慢了脚步,之所以停下来,她不想让老师们知道她听到了他们私下里的聊天的内容,以免老师们难堪,虽然办公室的同事都她爱搭不理的,但她想融入这个团队。 她立在三楼向下眺望,校园里又是一番景致。崭新的教学楼屹立在校园里,鲜艳的五星红旗迎风飞扬,柔和的阳光洒在光秃秃的白杨树上,并不显得萧条,反而喷薄出无限的生命力,不远处那一排苍翠的松柏显得比平时更青翠了,操场上红色的跑道和绿色的足球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沈瑜不禁感叹:“好美的校园呀!” 这是沈瑜第二次从高处俯瞰中心小学的校园,这一次跟前一次比心情完全不一样,下周一她就要在中心小学正式上课了,也就意味着她已正式成为中心小学的一员了,此刻站在这里审视着校园里的一草一木,一房一舍,少了一份外来者的迷茫,多了一份主人翁的责任感。 虽然沈瑜知道这次她能这么快开始代课,和她无意间发现了吴茗的秘密脱不了干系,但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最起码她的教学方式和上课方法学校领导和老师们还是认可的,就像曾经一个同学说的那样:“事情不以这种方式解决,就会以另一种方式化解。”,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只是遗憾的是,吴茗把她当成假想敌这么多年,明明两人有那么多共同点,如今还是不能握手言和。 沈瑜重新扫视一圈校园,就跟她当初刚到天河小学一样,她看哪里都是新鲜的,审视校园的角角落落都觉得是美的,她在天河小学一扎下根就待了17年。在中心小学也许就能干到退休了吧! “沈瑜,看什么呢?” 沈瑜寻声望去,只见杨伟民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手里还提着一瓶咸菜,沈瑜知道一定是师母做的咸菜,上次去天河村给师母过生日的时候,她说师母做的咸菜好吃。 沈瑜实话实说,跟着杨老师一起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将下周一就要正式上课的事告诉了杨老师。 “这很好嘛?你进步很大吗?”杨伟民赞赏地说。 沈瑜又将在派出所碰到吴茗的事跟杨老师讲了,杨伟民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看来吴茗也是个苦孩子,以前只觉得她争强好胜,功利性很强,没想到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所以说谁都不容易,吴茗其实也是一个很不错的老师,只不过把个人利益看得重了些。” 杨伟民记得,沈瑜和吴茗前后脚来的天河小学,吴茗只比沈瑜早了五六天吧!从那天天河小学全体老师一起到校门口迎接沈瑜开始,吴茗似乎就跟沈瑜较上劲了。 吴茗处处想争先,事事要抢第一,可总是争不过沈瑜,吴茗就总跟沈瑜较劲,甚至沈瑜比她多得到老师的一个好评,都要生半天的闷气。 杨伟民作为旁观者,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师,其实愿意看到你争我抢向前冲的态势,年轻人嘛就应该积极一些,更何况有大家都努力争先,事事争第一,学校才会越来越好,集体队伍中需要一样这样的积极分子,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吴茗还一直在跟沈瑜较劲,更没想到吴茗有一个那样的缺爱的家庭,也许这就是她事事争第一,抢先进的原因吧!努力证明自己,可她的家人不见得能看得见她的努力吧! “在天河小学,我一直看着你俩争来斗去的,最终她也没争过你。人家早一步来了中心小学,现在即是领导又是很不错的语文老师,你还要在人家手底下当个小兵,心里面是什么感觉?”杨伟民问。 “是她争我其实没跟她争。”沈瑜笑着说:“我都沦落到这地步了,吴茗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处处为难我呢!” “那你后不后悔一毕业就扎根在天河小学,成了一个极其普通的老师。”杨伟民问。 “从来就没后悔过。”沈瑜脱口而出。 “可天河小学最终还是没保住,在我手上关门了。”杨伟民感叹道。 沈瑜知道杨老师又因为天河小学,开始自责了,她不知道怎么劝他,那些车轱辘话都翻来覆去说过多少遍了,她早就说烦了,也听腻了,来来去去只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说来说去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说点有希望的事。 “杨老师,天河小学关门是人力不可为的事,您就不要自责了。”沈瑜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杨老师,您的教学经验写得怎么样了?” “每个人都觉得40年的教龄,应该有很多经验可以写,可当真正着手写起来,又不知道从何写起,有些东西似乎用语言无法表达的。”杨老师感叹道:“吴茗早上还通知我下午四点十分要开语文教研组会,着重让我发言,说刘主任还要去参加。” 说到这里,杨伟民又把上次开教研组会他因为去学区问关于天河小学的事,错过了语文教研组会的事一并给沈瑜说了。 “额,杨老师,那你好好发挥,把以前在天河小学讲话的水平拿出来,您教了这么多年学,我相信在中心小学没有比您教学经验更丰富的老师了。” 这是沈瑜真实的想法,在她认识的所有老师中,包括上大学时的老师,她最敬佩的还是杨老师,他虽然学历不高,刚开始只是民办老师,可他从没放弃过任何一名学生,用自己微薄的工资资助一个又一个需要帮助的学生,就这一点很多老师都做不到,更不用说杨老师对教育事业的其他贡献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半大的男学生从楼梯上跑下来撞在杨伟民身上,一个趔趄蹲坐在楼梯上,他手里拿的咸菜飞了出去,摔碎在了楼梯上,酸辣可口的咸菜撒了一楼梯。 “杨老师,你没事吧!”沈瑜连忙扶住了杨老师。 第106章 坏学生 杨伟民挣扎着站了起来,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那学生碰到了人,不仅不道歉,反而将摔碎的咸菜瓶踢出老远,然后三步并做两步飞跑下楼梯。 沈瑜跑下楼截住了那个学生,提高声音问:“你哪个班的?怎么这么没礼貌?” 男生理直气壮:“你们挡我道了,我还不能推。” “你......”沈瑜气得火冒三丈,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理,这么凶的学生。 “算了,算了,还是孩子嘛!”杨伟民说着已经打算上楼找扫把打扫这楼梯上的一片狼藉了。 “让开!我要回去吃饭了。”学生吼道。 沈瑜堵着不让,学生用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沈瑜,谁也没有要让谁的意思,男生一闪身,沈瑜猛然看到杨伟民佝偻着腰往楼梯上走,她来不及管学生了,连忙跑上楼梯,扶杨老师坐在楼梯上,赶紧找来扫把打扫楼梯。 杨伟民这才感觉腰部一阵阵疼痛袭来,相必是刚才学生推他一下,闪着腰了。 “杨老师,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沈瑜问。 杨伟民摆摆手:“没事,应该是刚才撞了一下闪了腰,过几天没准就好了。” 吃完了饭,沈瑜安排诺诺带着江夏和王悦休息,她以强硬的口吻逼着杨老师去医院,杨伟民知道推脱不掉,这才跟着沈瑜一起去了医院。 大夫给杨伟民做了全面的检查,最后说:“腰部肌肉有点拉伤了,给你开了药,一定要注意休息,记得定期热敷。” 杨伟民和沈瑜离开医院的时候,大夫又强调了一遍,一定注意休息。 出了医院,杨伟民便摆着手说没事,沈瑜从杨老师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他的腰一定很疼,要不然他不会总是邹着眉头了。 “杨老师,要不我送你回家歇着吧,你下午还能上班吗?” 杨伟民腰上确实是有点疼,但上次开语文教研会的时候,她因为去学区迟到了,这次要是又不去,就多少显得他故意躲着不开会似的,他当老师这么多年,他从没有因为身体不适耽误过工作,这次也不能例外。 他摆摆手:“没什么大事,大夫不是说了嘛,只是肌肉轻微的扭伤,吃几片药就好了,我先回办公室了。” 沈瑜看着杨老师瘦弱的身体一晃一晃地往办公楼走去,她总觉得杨老师走起来没之前利索两只手拄着腰,走起路来也是相当地慢,都怪那个学生,她教了这么多年的书,从来没见过那么蛮不讲理的学生,真应该好好教训这个学生一顿。 就在沈瑜往办公室走的时候,正好和中午碰倒杨老师的那个学生在楼梯口碰上了,那学生正扯着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同学的书包,被扯着书包的同学满脸的委屈,都快哭了。 “你倒是往前走呀!”那学生说一边笑,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同学,你在干什么呢?”沈瑜生气地问。 那同学转过脸,看了一眼沈瑜,连忙丢开学生的书包,飞快地跑上楼去了,沈瑜也后脚跟了上去,一直跑到五楼,沈瑜看到,他跑进了五年级二班的教室。 以沈瑜多年的教学经验,这样的学生不管,以后会越发的无法无天,说不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她总共碰到这个学生两次,一次撞了杨老师,致杨老师的腰扭伤了。一次揪着比他小许多的同学的书包,她没看到的时候,指不定还怎么欺负其他的同学呢! 沈瑜即着急又生气,一回到办公室,就找到孙老师说了这个同学的情况,并告诉孙老师,这个同学是怎么碰倒杨老师,致杨老师腰部受伤的,还揪同学的书包,欺负同学。 孙老师听完火冒三丈,立马气冲冲地离开办公室,直奔五年级二班教室。 沈瑜说的这个同学名叫王鹏,平时在班里调皮捣蛋,上课不听课,不是捉弄同学,就是在课上阴阳怪气地搞破坏,最可气的是他还拉帮结派,带着以王晨,张强等为首的一帮同学,到处搞破坏,每个代课老师都对他很头疼,常常找孙老师告状。 没想到这次还冲撞杨老师致其受伤,这种事情孙老师一刻也不能忍。 他跑到教室门口,扯着嗓子吼道:“王鹏,你给我滚出来。” 此时王鹏正在教室里和几个同学抢什么东西玩呢,听到孙老师的吼叫声,立马灰溜溜地出了教室,两只手垂下来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 “王鹏,你中午放学的时候,是不是撞老师了?”孙老师问。 王鹏眼睛轱辘一转:“没有呀!我放学回去的晚,下楼的时候根本没碰到老师。” “你还敢狡辩?沈老师亲眼看见的还有假。”孙老师怒气冲冲地瞪着王鹏:“回来的时候你还揪打同学了是不是?” 王鹏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不认识什么沈老师。” 孙老师气得呲牙咧嘴:“王鹏,我告诉你,沈老师下周一就是咱们班英语老师了,你的英语学得那么差,让沈老师好好治治你。” 王鹏低头不说话了。 各班的学生都跑出来看热闹,有笑的,也有私底下议论的,一片哄笑声。 孙老师揪着王鹏的衣服:“走,给杨老师道歉去,你推了那一把杨老师的腰都摔伤了,你最近犯了多少错误自己不知道吗?你以为我管不了你了是吗?” 王鹏脸羞得通红,孙老师揪着王鹏走过一个又一个班的教室门口,每经过一个班都会传来一阵哄笑声和低声的议论声。 来到后勤中心办公室门口时,王鹏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滴了,孙老师扯着王鹏进了办公室。 “杨老师,我带着我们班学生给你道歉来了。”孙老师说。 杨伟民抬头只见孙老师拽着一个泪眼巴巴的孩子,已经站在他不远处了,他知道肯定是沈瑜告诉孙老师的,他之前在游戏厅里见过这个孩子,知道他是孙老师班上的学生,特别淘,他没打算教训这个孩子,就是怕沈瑜刚到中心小学上课,孩子们会不服管束,这样一来不就跟学生结下梁子了吗?他扶着腰站起身:“也没多大事,已经取药了,孙老师,你别吓着孩子。“ ”赶紧给杨老师道歉。”孙老师说。 王鹏泪眼巴巴地说:“杨老师,对不起!” 杨伟民从兜里掏出纸给王鹏擦了鼻涕眼泪:“孩子,以后走路小心些,不要那么莽莽撞撞的。” 第107章 开教研会 王鹏低着头一句话不说,好像真的认识到错误了。 “王鹏,你马上给我回去写1000字的检讨,写不够就不要上课了。”孙老师恨铁不成钢,气呼呼地说。 王鹏灰溜溜地逃离了后勤中心办公室。 孙老师跟杨伟民寒暄了几句,骂了一回王鹏,这才离开了后勤中心办公室,他左脚刚迈出去正好跟着急忙慌超赶来的刘大妈撞上。 刘大妈逮住孙老师紧张地问:“孙老师,我家王鹏怎么了?我刚才在一楼看到你揪着他往这来了。” 本来孙老师在杨伟民的劝说下已经消气了,刘大妈这么一问,他一股火又蹿上来,王鹏这孩子就是家里太惯着了,每回有点事一叫家长,他爸妈不见踪影,回回都是刘大妈来办公室找他。 每次来都答应的可好了,说一定要好好管管孩子,可什么时候起过作用了,孩子调皮捣蛋,家长和老师团结一致才能管好孩子,只有老师一方使劲,家长不管怎么能管好? “刘大妈,这个王鹏真应该好好管管了,中午的时候你家王鹏从楼梯上下来把杨老师的腰都撞闪了。” 刘大妈吃惊地张大嘴巴:“怎么可能?我家王鹏淘气是淘气了一点,可他不敢冲撞老师。孙老师,孩子大了,也知道害羞了,你一路揪着他,一点面子都不给,你教育的方式我看也不见得好吧!” 刘大妈这话一出,气得孙老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当了这么些年老师,从没见过这样的家长,眼看着孩子马上就要进到狗口里去了,她不知道和老师想办法一起想办法纠正孩子,反而找老师的不是。 “刘大妈,你......你嫌我教得不好,把你家孩子领回家去。” 刘大妈也上纲上线:“孙老师,你作为一个老师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了?我们把......” 杨伟民听到两人吵起来了,连忙扶着腰忍着疼出来劝:“孙老师,刘大妈,你们俩都少说两句吧,管好孩子才是我们的目的。” 刘大妈立马把枪口转向了杨伟民:“杨老师,要不是你,孙老师能揪着我家王鹏跟游街似的那么在学生面前丢丑吗?我就不明白了,你岁数这么大了,为什么要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呢?” “王鹏这学生谁爱管谁管,我从今以后不管了。”孙老师觉得这样的人不可理喻气得一甩袖子走了。 “孙老师。”刘大妈气呼呼地转向杨伟民:“杨老师,你当那么多年老师了,教过那么多学生,怎么就跟我孙子过不去呢?你是不是嫌我那会儿说了你几句,你故意报复我呢?” 杨伟民真是有口难辩,这个刘大妈怎么好耐不分呢?一点也不讲理,这家长怎么当的吗?“刘大妈,我先前又不知道王鹏是你孙子,再说了哪怕我知道,难道会找他故意撞我,自己受疼痛,让学生受委屈,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刘大妈不说话了,拖起拖把就走。 杨伟民见过很多家长宠孙子孙女的,可不能是这个宠法吧,这不是害孩子吗?真不知道这个刘大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午三点五十,吴茗跑到后勤中心的会议室,问:“杨老师,今天开会没问题吧,刘主任怕您又有什么事,让我提前来通知您一声。” 杨伟民知道上次刘主任因为他没去开语文教研组的会挺生气的,他索性这次就早一点去,吴茗走后,他便拿着本子和笔坐在小会议室等着了。 不一会儿,老师们陆续进了会议室,最后进来的是刘主任,他扫视一眼全场,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第三个位子上的杨伟民。刘主任满意地点点头,上次他去县城,碰到了副局长李敬先,他还专门问了杨伟民在中心小学的情况。并强调年轻的老师代表着新时代的希望,老一辈的老师拥有丰富的教学经验,只有青年老师和富有经验的老师一起共同努力,才能让教育事业上一个新台阶。 刘主任庆幸他当初就把杨伟民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上,让他早就成了语文教研组的一员,所以他才在李敬先面前有话可说,提到杨伟民才不至于遮遮掩掩的。 另外刘主任还意识到杨伟民无私奉献的精神正是现代年轻老师所欠缺的,他打算找这个机会给老师们做一个以杨伟为为典范的师德师风教育课,让老师们意识到教育事业是神圣的,引导所有的老师学习杨伟民不计回报的无私奉献精神,当然今天的会议只是提一下,下次要开全体老师师风整顿会的时候,再做详细的陈述,讲一讲杨伟民的事迹。 今天的这个会,可以说是特意为杨伟民开的,他想让杨伟民担任更重要的职位,他早提醒吴茗告诉杨伟民今天是一个重要的会议。 刘主任再一次扫视全场而后笑着说:“上次开会的时候我就信誓旦旦地说要给各位老师介绍一个很重要的人物——杨老师,没想到上次杨老师因为一些事情没能参加咱们语文教研组的会议,想必大家已经知道杨老师是一位很了不起的老师,他当了十几年民办老师,那时候仅几十块钱的工资,家里有一大家子人等着吃饭,杨老师却义无反顾地将自己微薄的工资拿出来,资助需要帮助的学生。杨老师在天河小学当了四十年老师,曾资助过一批又一批的学生,我也是杨老师资助过的学生之一。” 刘主任说到这里看向杨伟民,杨伟民本来以为今天开会是想让他分享教学经验的,他还写了一个关于新教育理念和旧教育理念的比较,准备发言,没想到刘主任又提起这些陈年旧事来。 在杨伟民看来,那些事都没什么好宣扬的,老师资助学生虽不能说天经地义,但老师无疑是离学生最近的,老师看着学生从懵懂无知,到一点点接受新知识,再到逐渐形成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老师了解了在校的每一个学生,无论那一个学生都跟自己的孩子一样亲,他怎么舍得让他们失学。 再者说来,老师更加明白只有用知识武装的头脑在未来才能适应快速发展的社会,反过来只有学到了知识才能做更有意义的工作,为社会做贡献。做为老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失学。 本质上来说不管是对于个人,还是对于家庭,乃至对整个社会而言,知识无疑是最重要的。老师有责任不让学生失学。 第108章 探讨教学理念 这就是杨伟民之所以资助一个又一个学生,他舍不得一个学生失学,哪怕是自己下顿饭无米下锅,家里的孩子和老婆饿得嗷嗷待哺,他也觉得后者是小事,更何况家里还有地可以种,孩子们上学的好时间就那么几年,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不管干什么没有知识是不行的,这么多年他亲眼目睹了因为没有知识而犯下的无可挽回的失误。远的不说,就天河村里,在他小时候发生这样的事不在少数,邻居家老奶奶把不识字,把老鼠药当感冒药吃上毒死了;还有就她老婆张秀兰把他从学校里拿的重要文件,给孩子折纸玩;还有人外地的亲人寄来一封信,还要找别人读;还有近的,农村没怎么上过学的人出去打工,只能干苦力......等等这样的事情真的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当然这些只是小事情,也是小范围的,知识的匮乏和缺少带来灾难可比这些可怕得多,从大范围讲科学技术落后就要挨打,自古以来,这样的例子很多很多,如果不是清政府闭关锁国,不发展科技,又怎么会遭受八国连军的侵略? 各位老师听了刘主任说的,纷纷向杨伟民投来羡慕和敬佩的目光。 刘主任继续说:“我宣布从今天起,杨老师将正式成为语文教研组的副组长。”刘主任说着又转向吴茗:“吴茗,你是正组长,以后语文教研组就交给你和杨老师了,杨老师教学经验丰富,你们两个组长努力把咱们中心小学的语文教学水平提高一个档次。” 吴茗点头同意,并第一个鼓起了掌,其他老师也紧跟着一起鼓掌,整个会议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吴茗,你简单介绍一下咱们中心小学语文教研组目前的情况,以及都做了哪些教学方面的改进?以及开展教研组会以来都取得了什么成绩。”刘主任说:“你是组长,做一个这样的梳理可以让大家明白教研组的工作重心在哪里?也可以让所有老师知道教研活动开展以来都取得了什么成果,当然也让杨老师能更好地了解你们语文教研组的现状。” 吴茗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语文教研组组建的时间是前年的开学初,组建教研组的作用有这么五个作用。 第一,?促进教师专业成长?:教研组是教师交流研讨教学中的问题、共享实践智慧、创造知识的主要场所,是教师专业成长的重要平台。通过教研组的活动,教师可以不断提升自己的教学能力和专业素养。 第二,组建教研组可以?提高教学质量?:教研组通过组织教师学习教育理论和进行教学改革,探讨教材和教法研究,不断探索教学规律,改进教学方法,从而提高教学质量。 第三,组建教研组可以?帮助青年教师成长?:教研组不仅组织教师学习教育理论和进行教学改革,还帮助青年教师进行业务进修和技能提升,通过互帮互学的方式促进青年教师的成长。 第四,组建教研组?推动学校发展?:教研组的管理和活动能够提高学校的整体教学水平,促进学生综合素质的提升,从而助力学校的发展。 第五,?促进学校管理?:教研组在学校工作中起着组织本学科进行教学研究、教学改革、教学业务管理的职能部门的作用,推动学校的整体管理和教学质量的提升。 语文教研组不言而喻就是为学校语文教学所服务的,以前没有组建语文教研组的时候,每个老师都按照自己的方法备课,上课,教育学生,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自从组建了语文教研组之后,老师们的教学经验得到了共享。 当然每个老师也可以学习其他老师的经验,弥补自己的短处,进而提升每个老师的教学水平,教研组的重心,主要放在老师们经验的互相共享,以及以什么样的方式授课才能得到更好的效果,也就是授课方式方法的探讨,当然老师们还就关于不听话学生如何管教等方式也展开了探讨。” 吴茗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就目前的情况看,语文教研组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老师们教学经验和教学心德得以共享受,提高了语文教师队伍整体的教学水平,通过互相学习和探讨教学方法,也使教师们之间多了一些沟通和交流的机会,教师队伍更团结了。” “语文教研组的现状的话,可能处于缓慢进展状态,因为目前没有新老师加入,所以大家讨论来讨论去就还是那么些观点和看法。” “嗯,吴茗总结得还算到位,其实一个团队的发展要是没有新鲜血液的融入,迟早会变成一潭死水。”接主任说:“所以我才让有四十年教龄的杨老师加入到语文教研组里来,杨老师不仅是一位慷慨解囊愿意帮助学生的好老师,更是在教语文四十年的经验丰富的老师,杨老师你听了吴茗以上的汇报有什么看法或者想法吗? 杨伟民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既然都说到这儿了,我就这个问题说一点自己的看法吧!教研组是个新产物,是伴随着新教育理论产生的,其实说到新教育理念,我认为目前来说新教育理论也存在一些问题。就目前情况看新教育理念“看似简单,实际应用难”?四大缺陷。一、缺乏情境事实的教学目标。在教学过程中,情境事实的引入至关重要。通过实验、实地考察等方式,学生能够在真实情境中进行学习,这不仅提升了他们的动手能力,还能增强观察力和思考能力。 二,教学目标逻辑顺序混乱。学目标的设置应遵循一定的逻辑,首先明确情境事实目标,接着是过程与方法目标、知识结构目标,以及情感态度价值观目标,最后是习惯技能的应用与优化目标。然而,现阶段的教学目标常常被搅得乱七八糟,缺乏清晰的逻辑,导致教师在学习和应用新理念时倍感困惑。 第109章 现在人都重教,又有谁遵师了? 杨伟民继续说:“ 三,教育理论研究方法有误。教育理论的研究并不仅仅依赖于阅读书籍或听取讲座,而应深入探讨教育过程的四个环节:展示情境事实、引导学生观察思维迁移、掌握知识结构以及激励学生的情感与意志。然而,现有的新教育理念在这方面的研究显得十分不足,使得教师在实际教学中难以有效运用这些理论。 四,与教育过程脱节 最令人头疼的是,许多新教育理念与实际教育过程之间存在严重的脱节。教学过程需要展示情境事实,引导学生进行观察和思考,掌握知识结构,并激励学生的情感与意志。然而,现有的新教育理念往往停留在理论层面,无法在实际教学中发挥作用,这让教师在应用时感到无从下手。 只有将新理念与教育过程紧密结合,教师才能更好地理解教育的本质与初心,从而提升教育的有效性。在教学中,教师应不断鼓励学生积极参与,培养他们的实践能力和思考能力,让教育理念真正服务于学生的成长与发展。” 杨伟民念完长篇大论,刘主任第一个带头鼓掌,并连声说好,连忙问杨伟民有什么改进办法。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儿子发给我的,他说在网上看到的,既然有人写出来,就证明新的教育方法也存在一些问题,不像大家都吹捧的那样,一切新的就是好的。”杨伟民继续说:“我个人觉得旧的教育方法也有它的可行之处,不是完全一无是处的。” 刘主任终于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有点激动,连忙说:“杨老师,你请说。” 杨伟民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讲起了自己的看法:“就比如大家都诟病的”满堂灌\"式的教学方法,也有他的可取之处,众所周知”满堂灌\"式的教学方法,更注重知识体系的完整性,教师会将相关知识点串联起来,使学生形成一个完整的知识体系,而不是零散的知识点,系统性的东西有章可循,更容易记忆。 第二个,”满堂灌\"式的教学方法,教师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教学内容,因此教学节奏紧凑,有利于提高教学效率。 第三,满堂灌教学要求学生认真听讲,遵守课堂纪律,有助于培养学生的自律能力。 至于”满堂灌\"式的教学方法的不足,大家谈得也很多,学生参与度低,忽视学生个体差异,教学方法单一,培养学生应试能力等。 从总体来看,”满堂灌\"式的教学优势很明显,而不足虽然不可忽略,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问题。 相反反观高举新教育教学方法也存着不少弊端,最显而易见的就是,硬件硬,软件软,老师的思想不在状态。现在条件越来越好了,有了多媒体教学,有部分老师就忽略了备课,课件怎么写就怎么教,缺乏对课程的深入分析和理解。 还有目前各大学校风靡效仿的集体备课模式,有好处也有坏处,所有老师讲得千篇一律,这样是避免了个体差异的问题,可老师在整个教学过程中思考了吗? 甚至现在有些老师在做简单的重复工作,为了教而教,老师忽略了自身专业化的提升,教学能力停滞不前,长此以往,老师变成了教材和教材参考资料的传声筒。教学活动变得机械,毫无变化和知识延展性,这样的教学方式如何培养有主动性,自主性和创造性的学生? 还有就是重数量,轻质量。尤其是量化管理进入学校后,评价老师的工作业绩,看班上的优秀率,及格率,达标率,看几个学生能考上重点学校,检查老师的教学态度,年终写总结,大多要数一数自己这一年组织了多少次评优课,听了多少节推广课。我认为学校应该注重学生整体素质的培养,而不是片面地去强调这些可以量化的指标,你越这样去衡量和考核,那么老师为了完成相应的目标,自觉性地会选择某些数量性的工作而忽视了质量的提升。 然而不管是旧的教学方法,还是新的教育理念,都要老师在琢磨中去执行,其实对于教育来说,教和学是缺一不可的两方面,教学方法的改革和执行,老师尤其重要,是完全用新的教学方式,还是在新的教学方式下,把有用旧的教学理念也不能抛弃更好,我想明眼人一目了然。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为什么现在的老师教课没之前认真了,也没之前负责了,这是很多家长普遍的观点,那么形成这个问题的原因在哪里?” 杨伟民说到这里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 杨伟民继续说:“以前老师工资拿得少,但地位高,老师被比喻为?老师被比喻为红烛?,象征着他们燃烧自己,照亮学生。?老师被比喻为桥梁?,象征着他们连接学生与知识的彼岸,?老师被比喻为灯塔?,象征着他们在知识的海洋中为学生指引方向。老师被认为是神圣的职业,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那时候当老师心里油然而生的是自豪感。现在呢?老师连管学生的权利都没有了,学生不听话骂两句,都要被家长发布到网上遭到谴责,轻则被人肉,警告,处分,重则开除。 老师甚至成了保姆,要包揽学生的一切,小到吃喝拉撒,大到学生的志向和理想,学生出一点问题,家长就指责老师,难道家长就没有一点错,家长就没有教育自己孩子的义务和责任。 最可怕是既不让说,又不让骂,还要把学生教育好,这太难办了,老师只有义务和责任却没有任何权利,学生一有问题就把所有责任往老师身上推,老师们不光要面对问题学生,还要想尽办法应对难缠的家长,微信回的慢了一步就要被指责老师不负责任。 古人说,尊师重教,现在人都重教,又有谁遵师了?试问面对这样的局面,有那个老师愿意舍身为已,有谁愿意为了教育事业贡献自己的一切,值吗?不值,心让人太寒了。”杨伟民说完长叹一声。 第110章 管学生的下场! 杨伟民继续说道:“你们可能会觉得我杨伟民不应该说这些话,尤其是后半部分关于老师的一些言论。在很多人眼里,我是资助过很多学生,为教育事业无私奉献的好老师,就应该不计任何怀报,甚至哪怕别人戳我脊梁骨,我也应该始终如一,不应该有一点个人私欲,我是人,不是神仙,也有七情六欲。 但我说这些话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我要痛斥的就是现代教育下,这种不让牛吃草,光让牛拉磨的现实。其实不管是新教育理念,还是旧的教育模式,老师和学生才是教育的重要两方面,抛开学生,谈教育那是无稽之谈,抛开老师,谈教育那是舍本逐末。 可问题是这是一个非常重视教育的时代,就连农村每一家都要出一个家长去陪读,但又是一个极其不尊重老师的时代,老师不能管学生,不能骂学生,甚至连句重话都不敢说,老师失去了应有权利,只有没完没了的义务和责任,让老师们怎么发挥应有的水平。” 杨伟民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刘主任尤其激动,当杨伟民说到前面,关于新教育的教学方法的时候,他心情就很激动,他很早就意识到教学中存在的这些问题。 他总觉得在一个新事物发展变化的阶段,势必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这是避免不了的,经杨伟民这么一提,这些问题就具体了,真真实实地摆在眼前了,既然发现了问题就要分析问题,解决问题。 常言道,办法总比困难多,既然提出了问题,就要想尽一切办法解决问题,此时他脑子里忆经在思索解决问题的办法了,没想到杨伟民又发表了激烈的言论,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杨伟民自己也说,很多人觉得他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刘主任也是这么认为的,在他看来杨伟民一向无私,几乎把自己半生都奉献在教育事业上了,他是心甘情愿的。 现在刘主任才发现,不是一味的无私,心甘情愿就不需要别人的支持和鼓励,人都是理性的,相反也是感性的,是会被人们的目光和情绪,甚至社会的压力和反馈影响的。 杨伟民能看到这一层更说明他考虑的全面,现今有太多人抱怨老师没有师德,甚至要定期在学校召开师德师风大会来维持那可怕的体面,可这真正能解决问题吗?刘主任之前觉得可以,当然可以。 然而当他听完杨伟民慷慨激昂的演讲,听到老师们热烈甚至可以用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后,他有点不确定了。 办公室里议论声四起,似乎杨伟民的一番话,激起了老师们伤心的痛楚,打开了他们的任督二脉,他们有着非常强的表达欲望,甚至忘记了这是在开会,老师们接连讲着自己的遭遇和不堪回首的过往和其他老师的经历。 “上次上英语课,有个学生在趴桌子上睡觉,我朝学生扔了粉笔头,可能扔到学生眼睛上了,但学生眼睛是闭着的,粉笔灰怎么能进眼睛里,下午学生的爸妈就气冲冲地冲进办公室,先是质问,我只是解释了两句,家长就说我身为老师,无理取闹,犯了错误不知道改正,还强词夺理,说着就将我桌子上作业以及文件等全扫到了地上,然后扬长而去,但凡我多说一句肯定又会被家长曝到网上,后果不堪设想,也许今天我已经没有权利坐在这里开会了。”叶老师说。 另一位老师接过话说:“我同学在市里的中学当老师,有一个学生长期不写作业,多次批评无果后,就罚那个同学站了一节课,谁知过了没几天,学生家长就带着一堆化验单跑到学校闹,声称是罚站得了病,学校为了息事宁人,让老师给同学道歉,谁知家长依旧不依不饶,责令赔钱,最终赔了好几万块钱才算完了。你说老师又做错了什么?难道学生不交作业就应该不管不问?到时候考不上学校,又怨老师没管学生,你说作为老师怎么就那么难?我算是发现了没有一个时代像今天这样重视教育,但也没有一个时代像今天这样不尊重老师,好像老师就是家长的奴隶,学生学得好没老师什么事,学不过全是老师的错。” “还有在网上传得很火的一件事,就是一个学生在楼道内大喊大叫,学生不仅不服管制,还当面顶撞老师,校长情急之下来了一句:‘校长不当了,也不惯着你。’最后这事在网上发酵,最终好好的校长被撤职调离,校内警告,教育局长训诫谈话。仅仅是管教学生,就落了个这样严重的后果,试问谁还敢管?如今校园暴力愈演愈烈,我想这就是原因之一吧! 师无尊严,何以传道?生不尊师,何以明理?” 老师们越说越激动,搬出了不少类似的例子。 “有一名教师,就因为罚站了学生,而被其身为副局长的家长,驱车带走并关入审讯室长达7个小时的事件吗? 在此期间,该老师被全程监视,一口水都没得喝,饥肠辘辘。 事后,老师发出灵魂般的拷问: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从来没有因为孩子迟到而打过那个孩子一巴掌!我勤勤恳恳教书,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一言不合把你当犯人捉走,哪个老师还敢管?这样的情况老师能不寒心吗?各行各业的人都受到了尊敬,就连农民工也被称为现代化的建设者,功不可没。 老师呢?社会越发展,反而地位越低下,管教下学生,就立马被当成了犯人,试问,谁还敢当老师?谁还敢管学生,那些在学校里飞扬跋扈的学生,走向社会干出什么事来?家长们反思过吗?家长们从没觉得那是助纣为虐,从没觉得自己做得错,家长动不动就跑到学校找老师的不是,你们的孩子将来在社会上违了法,犯了罪,你找谁质问去?” 第111章 事物两面性 老师们情绪越来越激动,说到后来三年级的班主任李老师仅失声痛哭,同事们一顿好言相劝,李老师才勉强稳定了情绪,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自从我当班主任以来,没完没了的问题,解决不完的事情,24小时开机,全天候待命,就这还要被家长指责,痛骂。 最可怕的是有一次,因为一个学生在课上睡觉,我用手里的书敲了一下学生的脑袋,当天放学在家门口附近,尽然被家长堵住扇了两巴掌。我气不过打算报警,我老公居然劝我息事宁人,说我毕竟是老师,应该有个做老师的样子。老师难道就要被人打吗?凭什么?就因为我们善良就要被人欺负吗?就因为我们是老师,别人就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随意指责,任意践踏吗?家长又是怎么做的?为什么没有人指责他们?” 李老师的话音刚落,又有好几个老师争着抢着讲述了自己的遭遇,这几个老师虽然不像李老师一样声泪俱下,情绪失控,但同样言辞激烈,满腔愤怒,而其他没来得及讲述当老师以来遇到种种遭际的老师,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随时准备将自己心中的憋屈倾吐出来,把十二分的委屈发泄一番。 眼看着局势就要失控了,刘主任心急如焚,又找不到合理的措辞结束这场激烈的诉苦会。 眼尖的吴茗发现刘主任眉毛都拧成一股绳了,她敏锐地察觉到刘主任左右为难的心境,拍着双手,大声说:“各位老师,各位老师,请注意今天会议的主题是教研讨论,不是让大家诉苦,发泄心中不满的,不是来挑家长不是的。各位老师,请静一静。” 吴茗的声音虽大,但在老师们愤慨激烈的言辞、高涨的情绪面前,几乎就变成了蚊子的嗡嗡嘤嘤声,起不到任何作用,更不可能让老师们停下来。 就在这当口,杨伟民说话了。 “各位老师,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杨伟民轻轻一句话,会议室立刻安静了下来,不是杨伟民说的那句话有多大的威慑力,也不是杨伟民有多大的权利,更不是杨伟民有什么超能力,可以震慑每一位老师,而是在老师们看来只有杨老师才是真正替老师们说话的,替他们切身利益考虑的。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没有好哪来的坏,没有坏怎么衬托出好来。”杨伟民继续说:“有些学生家长固然护子心切,行为过激,辱骂,甚至殴打老师,这种现象是可耻的,让人鄙视的。更有甚者借助于网络,将事情发酵,让老师成了众矢之的,最终让老师名誉扫地,葬送了前程,毁了事业,在跟老师激烈的争锋相对中,家长们又得到什么?他们真的赢了吗?时间会给出答案,岁月会让人看清事情真像,可这样对老师真的公平嘛?显然不公平对不对?” 杨伟民说到这里老师们的情绪又高涨起来了,甚至有好几个老师异口中同声地说:“对,杨老师说得非常好。” 甚至还有人带头鼓起了掌。 等会场上安静下来了,杨伟民接着说:“但常言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不是说出了事情都是老师的错。古人言,绣花要得手绵巧,打铁还需自身硬,上面为什么会要求学校组织师德师风大会,意在立德树人、正师德清风、育时代新人。因为现在的老师实在缺乏这方面的意识,更有甚者把当老师这个神圣的职业当作一份工作、一个职业对待。 职业是什么?指个人所从事的作为谋生手段的工作,通常指个人服务社会并作为主要生活来源的工作。 把当老师当作谋生的手段,用这样的态度为人师,教育学生,老师的心态是什么样的?完任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点下班,敷衍了事。 这样的态度能教出什么好学生?学生怎么会尊重这样的老师?甚至有的老师依靠学生赚钱,课上应该讲的不讲,线下开个什么补习班,几千大几千的收费,学生不去还不行,因为老师把重要的知识点都放到补习班讲了,学生要是不听就不会,不会成绩就差,成绩差就考不上好学校,考不上好学校就要落后于人,甚至沦落到打工的地步。 我想问一下在座的各位怎么看待教师这个职业?是仅仅把当老师看作谋生的手段?还是能清晰地认识到老师是开启学生的智慧之门的金钥匙,是学生的领路人?” 杨伟民说到这里,会议室静得落针可闻,老师们表情凝重,心情复杂。就连刘主任也被杨伟民的话震撼到了,一向巧言灵便的他,竟然无话可说,无言以对,甚至有一种被架起来拷打的感觉。 在刘主任看来这些话本来应该由他一个领导提出来,没想到杨伟民全指出来了,而且非常全面,无可挑剔。正因为全面、无可挑剔,他才感觉如芒在背,似坐针毡。 当然刘主任也不能打断杨伟民的话,因为他提不出比杨伟民更高明的建议,也给不出比杨伟民更合理的说法,只能硬着头皮和众老师们一起认真聆听。他在心里自我安慰道,杨老师毕竟是我的老师,知道的比我多,了解得比我全面是自然的,理应如此。作为领导不一定要什么都懂,而是要有能激发手下人斗志和才能,合理分配资源,正确运用人才,这才是领导们的职责所在,最起码他在这方面做得还是相当到位的。 杨伟民继续说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老师是人类的灵魂工程师,是幼小的学生启蒙的导师,是孩子们心灵窗户的开启者。那不仅仅是一份工作,一个职业,一个谋生的手段,老师关系着孩子们的未来,甚至会影响着学生们的人生。往大了说,老师们的道德水准的高低,学识的多少,直接关系到人民的幸福,关系着祖国未来。因为青年人是未来的希望,是祖国的未来。这么重的任务,如此沉重的担子,作为老师怎么敢有一刻的松懈,又怎么能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第112章 什么是为人师表? 杨伟民话音刚落,刘主任第一个带头鼓掌,除了刘主任的掌声,会场上还稀稀拉拉响起了一阵掌声,这些后面响起的稀稀拉拉的掌声,也表明了老师们的观点,一谓地强调老师的义务和责任也是不行的。 刘主任伸手示意安静,他清了清嗓子意气奋发地说:“感谢杨老师切中要害,一针见血地发言。杨老师把住了问题的命脉,找到了症结的病根,如此清晰透彻的发言,让我非常震撼,也由衷地欣慰。 杨老师的前前后后的发言,给我们教育事业指明了方向、给中心小学以后的发展给出了一条明路。 下面我将杨老师说的话做一个概括,其实总结起来无非两点,其一,作为老师,我们打铁还需自身硬,这是重中之重,是事情的根本,目前首当其冲要做的就是强化教师队伍,立师德、树新风,让教师队伍具有师德典范,成为其他学校老师模仿的标杆。 其二,人都是感性,终期一生都在家里,集体,社会上找存在感,如果每做出一件事,无论好坏,没有任何响应和响应和反馈,那这个人会是一个什么心理?换句话说,我们做为老师树立良好的师风德风,孜孜不倦地教书育人,诲人不倦,得不到社会的鼓励,得不到上面的支持,也得不到家长的认可,那老师还有努力的必要吗?” “关于第二点我不做过多的陈述,显然国家已经下达了尊师重教的文件,也亮明了态度,教育局也一致在响应,很明显我们不是孤立无援的,身后有国家和人民做为坚强后盾。”刘主任说到这里转过身看向杨伟民:“说到第一点,就话可言了,我们学校的榜样,应该效仿的典范,就在你们眼前,就是我们敬爱的杨老师,他四十年来致力于教育工作,把学校当成自己的家,把学生当做自己的孩子,孜孜不倦地教书育人,拿出自己养家糊口的钱资助贫困的一批又一批学生,我不夸张地告诉你们,天河小学撤并后,杨老师为了天河小学的两名留守儿童能上学,连续一个月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地接送孩子,他都快六十岁的人了,骑个破破烂烂的摩托车,从没迟到过一次。 可能有些老师知道杨老师是因为特殊的原因进了中心小学,甚至有人在背后咬耳朵,说杨老师能进中心小学是因为后门,是因为教育局有人。 试问你们在学校撤了以后,工作无着落,提前退休的情况下,还能坚持送两个跟他自己毫无关系的学生上学?你们谁办得到?” 刘主任扫视全场,再一次质问道:“你们谁能办到?就你们看不起的沈瑜沈老师,至今带着天河村的两名留守儿童一起吃,一起住,自己家的孩子却住在别人家里,你们又有谁办得到?我想问你们又有谁办得到? 什么是为人师表?为人师表是以自身的人格力量教会学生如何做人,品德垂范,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学生,是教师行业的特殊道德要求,是调整教师与教师,教师与学生,教师与学校领导,教师与学生家长以及教师与社会其他方面关系的行为准则,是一般社会道德在教师职业中的特殊体现。” 这时候会场上老师们大多低着头,完全没了谈到有些行为过激家长时的激动和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惭愧。 刘主任看到老师们听进去了,他知道这次教研会的召开胜过任何一次会议,缺点就是参加的老师太少,只有学校的语文老师,要是全体老师能参加这样的大会那便是锦上添花了,不过刘主任已经吩咐吴茗做了详细又完备的会议记录,这些将作为学校老师学习的典范,发给大家,之后甚至会不止一次召开这样的会议。 刘主任敏锐地意识到,这时候是最应该添柴加火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们只说学生捣蛋不听话,家长无理取闹,无事生非,找你们的问题和不是,可你们扪心自问一下,你们真正的替学生想过吗?我记得杨老师跟我说过,最好的教育是爱和榜样的力量。爱什么?就是爱学生,真正从心底里爱每一个孩子,设身处地为他们考虑。榜样指的又是什么?就是老师们以身作则,给孩子们树立好榜样,好标杆,好典范,让老师成为孩子心中的力量,成为他们模仿的榜样。” 刘主任说完扫视全场,他发现此刻老师们似乎都有了一种自豪感,身为老师的自豪感,为人师表的自豪感。 刘主任趁热打铁:“各位亲爱的老师们,我不知道你们选择老师这份职业的初衷是什么?也不明白当初你们选择成为老师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既然选择了这份神圣的职业,成为了一名老师,就让我们对待起这份光荣,对得起这份荣耀。 当然肯定会有人说,现在社会上金钱至上,老师赚得又少,社会地位又低,上面也不重视,甚至连保姆都不如,操着上市公司老总的心,赚着卖白菜的我,哪来的光荣?有什么荣耀可言? 可你们回过头来看看杨老师,他一个来自农村的瘦老头,没权没势更没钱,但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尊敬地称他为一声杨老师,那仅仅是一个称呼吗?那是对杨老师人格的赞赏。 杨老师的学生遍布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真可谓桃李满天下,他虽然穿得并不好,吃得也不差,当了四十年老师只骑得起修了又修的破摩托车,但他的心是富足的,甚至比任何人都富有,内心比谁都坦荡。 为什么?因为杨老师把为人师表四个字写进了心里,刻进了血液里,融进了骨子里,他很好地诠释了什么是为人师表,展现了什么叫为人师的表率。 我知道很多人这时候又要说了,这些思想都过时了,现代社会不同以往,这个时代的人们更喜欢有血有肉的英雄,而不是像过去一样为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要告诉你们,那是你们太狭隘了,有大爱的人根本不会在乎人的那些小恩小惠,他们心系苍生百姓,把自己的生死置在肚外,更何况名利、金钱。” 杨伟民笑着说:“刘主任,其实我也有自己的私心的,我常常把天河小学当成我杨伟民自己的学校,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 第113章 担当重任 杨伟民用诙谐的口吻,看似说了一句玩笑话,但这句话也很确切地表明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也从侧面说明人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私心,真正完全大无畏,不计较任何得失,不顾及任何人的看法和眼光,做什么事不需要任何反馈和支持的人,毕竟还是极少数,而普通人都有七情六欲,都希望被他人认可和关注。 众老师听了杨伟民的话,一时间都愣住了,刘主任笑着说:“杨老师只不过说了一句玩笑话,来调解一下会议室沉闷的气氛。总之一句话,作为老师我们应该打铁还需自身硬。另外,要像杨老师一样打心底热爱这份工作,而不是把当老师当做谋生的手段。最后,每一位老师应该把爱和榜样作为行事的原则。” 刘主任话音刚落,三年级的班主任李老师立马说出自己的想法。 “刘主任,其实面对无理取闹的家长,你说的这些都没用,根本派不上用场,就像我们班的那个学生,我在课堂上叫醒他是因为责任,也是出于对这个学生的关爱,而在学生和家长看来我那是打学生。 什么是打?我想大家心里都一把标尺,况且我只是用书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头,能有多疼?家长就给我两巴掌,打完我整个脑袋都是懵的,脸上火辣辣地疼,脸肿得跟馒头一样。那个家长指着我叫嚣,‘你他妈的再敢动我儿子一下试试,我就让你进监狱,让你蹲一辈子监狱。’” 李老师说着说着就泪眼婆娑了:“以前我只知道当警察要跟坏人搏斗有危险,因为警察面对的是杀人犯,还有可能是毒贩,是暴徒,这些人是不要命的,是亡命徒。 而老师面对的是青春年华的学生,望子成龙、盼女成风的家长,谁会想到当老师也有被人打的风险?什么时候当老师也成高危职业了?现在我每上一堂课都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生怕有学生在课堂上捣乱、睡觉。如果我不管,良心上过意不去,管,我怕我又要被家长堵住打骂。就这么着过了将近半年了,如今我都有点神经衰弱了,晚上睡不着觉,一睡着就做噩梦,不是梦到学生家长又来打我了,就是梦到我被关进了监狱,白天晚上都惶惶不安。” 李老师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淌。 老师们向李老师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同时也为自己曾经和家长打交道遇到一系列的问题以及未来工作的不确定性而担忧。因此个个心事重重,愁眉苦脸。 刘主任看在眼里,但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大家,他也觉得这样的事情很不公平,但作为领导他不能跟其他老师一样长吁短叹,愁眉不展,怨天尤人。更何况上面已经下达了文件提倡尊师重教,刘主任相信,通过老师及多方的努力,总有一天,老师会像以往一样,被人们尊敬和爱戴,但前提是老师必须要以身作则,立师德,塑师表,铸师魂,这是老师们必须做的,也是老师们唯一能做的,当然还有一个方面,就是学校对于老师也要给予一定的支持,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为了息事宁人,怕造成社会影响,把责任都推到老师身上。 “对于李老师的遭遇,我深表同情,而且也替学校领导向你道歉,下去之后我将和学校领导讨论这件事,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刘主任继续说:“好了,大家不要愁眉不展的了,问题肯定是会有的,我们一步步去解决,我相信未来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刘主任的话显然没有激起多大的波澜,毕竟刘主任说的都是空话,喊的全是口号,切实可行地落到实处又会是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 刘主任为了调动老师们的情绪,故意提高声音,笑着说:“各位老师们,这可不像咱们中心小学的老师队伍,哪能一遇到问题就死气沉沉,消极怠工,这像个什么样子嘛?其实我还有一个很好的提议,不知道各位老师有没有兴趣听?” 刘主任故意卖个关子,想让大家转移注意力,当然他也不绝对全是为了卖关子,他确实有一个他认为很不错的想法。 刘主任说完,确实有一部分老师有了一些兴致,转而将目光投向刘主任,刘主任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准备让杨老师帮助支持大家的工作,我是这么想的,杨老师的帮助和支持分为两大板块。第一,如果和家长起冲突,各位老师可以寻求杨老师的帮助。” 杨伟民刚想开口,被刘主任打断了,他接着说:“第二呢,我想让杨老师在各位老师的课堂上跟着听几节课,当然咱们学校也定期组织老师听课,但都是在新教育理念的倡导下听的,并不能发现课堂上存在的问题,而恰恰相反杨老师站在中立的立场,或者说以提倡旧教育方法为前提,必定会有新的发现,找出新的问题,这样也有利于提高老师的教学水平,从而提高学校整体的教学质量。”刘主任扫视全场,最后看向杨伟民:“既然大家没什么意见就这么定了,杨老师您没什么异意吧!” 刘主任说完,老师们面面相觑,似乎一瞬间才意识到,这也许才是刘主任今天开会的真正目的。 “刘主任。”杨伟民说:“这两个任务其实都不轻,我担心我胜任不了,这么大的事应该交给一个团队,不应该是一个来自村小学,马上就要退休的老师,更何况我的腰还闪了,最近行动多有不便。” 不是杨伟民推卸责任,其实刘主任能给他这么重的担子,杨伟民是愿意挑的,只是他担心做不好,因为刘主任说的这两大板块,无论哪一件单拎出来,都是大事情,关系到学校声誉以及学校教学水平的重大事件,他杨伟民一个人怎么能胜任呢? 第114章 第一堂课 刘主任大手一挥:“杨老师,您提的意见很好,这个团队以后肯定会组建,当然这么重要的任务一定需要您这样经验丰富又有成绩的老师才行,你作为前辈先把这个重任承担起来,以后这个队伍肯定会越来越壮大的。” 杨伟民不是一个怕困难,怕问题,更不是怕吃苦的人,既然刘主任都这么说了,他只好点头同意了。 刘主任又说:“吴茗,你协助杨老师完成这件事,这个决议我们先小范围实行,先以语文教研组作为示范,如果切实可行,进而推广至全校。” “好的,刘主任,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协助杨老师。”吴茗表明了决心。 刘主任笑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这个会开的时间很长,意义非凡,解决了不少问题,也明确的很多问题,还提出了一个可行的办法,感谢各位老师的参与,散会。” 刘主任说完第一个离开了会议室,会议室里顿时热闹起来了,杨伟民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老师们的抱怨声。 “这叫什么事,事情没解决,倒又添了不少麻烦。” “可不是嘛?这不就等于在课堂上安了个监视器吗?” “哎!这是什么事嘛?” ...... 转眼就到周一了,沈瑜老早就进了办公室,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是她在中心小学上第一堂课的日子,对于老师来说上讲台讲课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对于沈瑜来说这一堂课意义非凡,这堂课的开始意外着她彻底从村小学乡村老师转变成了镇中心小学的老师。 第一堂课,就是五年级二班的语文课,上课铃一响,沈瑜就拿着课本以及教案和孙老师一起前往五年级二班。按理叶老师也应该去,但叶老师已经跟二班的学生告过别了,据说叶老师和学生的告别很特别,每个学生都送给了叶老师一句话,写在了叶老师最喜欢的蓝色封皮的笔记本上,告别那天学生们情绪都很激动,所以叶老师就没必要再去告别,以免引起学生们的伤感情绪。 沈瑜和孙老师肩并肩往教室走,孙老师一边向沈瑜介绍班上的情况,刚开始说的都是好的方面,比如这个班学生都比较团结,学生成绩在全年级排名一直在前几名等等,直到后来孙老师终于说到了二班的问题:“班上其他学生都品学兼优很不错,只有以王鹏为首的几个捣蛋鬼让人很头疼,其中就有你们天河小学转过来的王晨,还有李小艺,以及张浩,这四个人中,就数王鹏鬼点子最多,也最爱搞事情。最令人头疼的是王鹏的奶奶刘大妈,她是咱们学校的保洁,她也是某单位某位领导的亲戚,而且这个老太太事多得很,嘴很快,总爱强词夺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得罪刘大妈。” 沈瑜前几天主听杨老师说了,撞杨老师的那个学生就叫王鹏,是刘大妈的孙子,那天孙老师提议留着王鹏给杨老师道完歉,刘大妈就跑来一顿说,说孙老师不给她孙子面子,骂杨老师自己不小心,被学生撞了还要怪一个小孩子。 刚刚孙老师说别得罪刘大妈,算起来沈瑜早已经把刘大妈得罪了,她堵着不让王鹏走,还给孙老师告了状,这才有了孙老师扯着王鹏去给杨老师道歉这个事。 沈瑜感叹,她这是一上来就捅了个大篓子呀!指不定王鹏还要在她的课上如何捣乱呢? 沈瑜和孙老师经过各个班的教室的时候,每个班都挺安静的,这种情况被老师们戏称为上课铃声过后的宁静。 五年级二班教室内也异常的静,孙老师示意沈老师到了,然后推开教室门走了进去。 沈瑜立在教室门口,她从门口往教室里面望黑压压的全是学生,她有好几年没踏进过这么多学生的班级了,莫名的心里一阵激动,又有那么一点点紧张。就在这时候,学生们也许发现了教室门口的沈瑜,几十双眼睛带着疑惑和不解望着沈瑜,沈瑜朝同学们微微笑了笑走进教室。 “同学们。”孙老师说:“这位就是沈老师,以后大家的语文课就由沈老师给大家上,我想你们的叶老师已经给你们说过了,大家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是吧?” 教室里一片寂静,似乎没有听到孙老师说的话一般。 孙老师接着又说:“同学们,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沈老师!” 孙老师话音刚落,教室传来稀稀落落的几声掌声,孙老师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提高了声音:“你们平时都挺积极的,怎么今天像吃了黄连一样变哑巴了?” 仍然没人吱声。 孙老师也许是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咳嗽了两声,而后转向沈瑜,握住了沈瑜的手:“沈老师,五年级二班就交给你了,希望我们共同努力,让二班越来越好。” 孙老师说完离开了教室,并关上了教室门。上课的时候老师一般会选择关上教室门,这主要是怕讲课声音太大影响其他的班级。 而此刻教室里不像孙老师在的时候那么安静了,不时会传来支支吾吾的说话声,沈瑜明白不管她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是制止不了学生们之间的窃窃私语声的。 因为学生根本不了解她,也许仅仅知道的是她是沈老师,来自村小学,这么点可怜的信息,对于半大的孩子来说,不会激起任何涟漪,更何况现在看来她除了是二班的语文老师以外,跟学生们没有任何关系。 沈瑜只好用眼神扫视整个教室,这也是她惯常用的方法,以往学生们在她的注视下会停止说话,提高注意力。 似乎这个方法对于五年级二班的学生来说也同样适用,教室里的嗡嗡声听不到了,好些同学还坐直了身体,抬起头盯着黑板。 沈瑜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她的名字,然后双手撑着讲台,微笑着跟大家说:“同学们,我叫沈瑜,今天起由我来担任你们的语文老师。想必你们对我有过一些了解,不管了解还是不了解,这其实都不重要,咱们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但我想了解你们,所以首先请同学们做个自我介绍。”沈瑜说着指着第一排靠近过道的同学说:“来,就先从你开始。” 第115章 学生捣乱 沈瑜说完期待地看着那位女同学,女同学低着头稳如泰山坐在那里,转着手里的笔,没有一点要站起来做自我介绍的意思。 教室里顿时传来一阵讥笑声。 沈瑜走到那位女同学身旁,轻声地提醒:“这位同学,老师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女同学仍然低着头,纹丝不动。 “同学,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沈瑜盯着女同学问。 女同学不说话,也不看沈瑜,仍旧转着手里的笔,嘴角微微上翘,好像在笑,又似乎没笑。 沈瑜还想说话,学生们哄堂大笑,教室里乱成一锅粥了,甚至还有同学一边笑一边拍桌子。 沈瑜发现桌子拍得最响的同学是那天撞杨老师的王鹏,他坐在教室中间的最后一排,这会儿正疯狂地拍桌子,嘴张得老大,笑得非常卖力。 孙老师说过,王鹏鬼点子最多,也最爱捣乱,而且恐怕这次不只是捣乱那么简单。 王鹏撞杨老师后,沈瑜追上他教育了一顿,后来又看到他揪着同学的书包,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最终跟孙老师告了状,才有后来的孙老师揪着王鹏去给杨老师道歉,让王鹏面子尽失。现在的孩子自尊心很强,哪受得了那么多学生的嘲笑?更何况是王鹏这样的学生。 其实事情过去之后,沈瑜还是有点后悔当时的冲动行为的,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个孩子,当时处理事情的方式确实有点过激。 沈瑜走到最后一排,轻轻敲了敲王鹏的桌子。 “同学,要不你先来做个介绍,我看你在课堂很活跃。” 王鹏止住了笑声,看了沈瑜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是怎么跑到孙老师那里告状的?” 话音才落,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笑声比刚才还大,拍桌子的声音更响,沈瑜甚至还听到了同学们低声的议论声。 “叶老师,多好呀!为什么要换?” 沈瑜发现说话的同学正是从天河小学转过来的王晨,王晨个子比王鹏小,坐在第三排。 王晨个子蹿高了不少,三年前从天河小学转走的时候,还是七八岁顶着豁豁牙的小屁孩,现在明显长大了不少。 王晨这孩子在天河小学的时候其实挺乖的,只是调皮一些,爱玩,上课的时候还是蛮认真的,交作业也很积极,沈瑜对他影响还不错。 “不知道呀!听王鹏说这个老师好凶的。” 另一位接话的同学,正是王晨的同桌,沈瑜没猜错的话,这位同学就是孙老师口中的张浩。 沈瑜瞬间就明白了,王鹏应该是在全班同学面前说她的坏话了,以至于大家有这样的反应,沈瑜立马镇定了下来,等同学们笑声停止了,她转向王鹏说:“王鹏同学,你跟老师的恩怨咱们课后再解决,现在是上课时间咱们先上课好不好?” 王鹏扭过头不看沈瑜,一脸神气。 “王鹏同学,那你定时间,想好了告诉老师,现在咱们开始上课,好吗?” 沈瑜说完,王鹏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圆溜溜的眼睛瞪着沈瑜,好像极不服气,又没有办法的样子。 沈瑜说话的口气是问询式的,征求对方意见,而且声音也极其平常,就跟普通朋友聊天一样亲切自然,学生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沈瑜,沈瑜发现大部分学生眼神柔和多了,并不像孙老师介绍她给同学们的时候那么冷漠了。 沈瑜走到讲台前,换了一种方法跟在座的同学认识,她拿出学生名单:“同学们,为了加快进度,就不让大家一一介绍了,我点到名字的,站起身,答个‘到’就行。” 这个方式,显然比刚才的办法好很多,沈瑜念一个名字,学生们基本上站起来答‘到’了。 点到李小艺的名字时候,迟迟没有人站起来。 沈瑜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刚才让自我介绍一直坐着不动的同学大概就是李小艺了。 孙老师说过,以王鹏为首的四位同学,是班里调皮捣蛋的四人组,点到名她不答‘到’,显然是在抗议,她如果跟李小艺较真,反而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所以李小艺没有答‘到’,沈瑜什么话也没说,接着点下一位同学的字。 王鹏,王晨,张浩这三位同学,点名也没同样没人出声,沈瑜一概没有追究,只是用眼睛看了对方一眼。 点完了名,沈瑜正打算开始上课,不知道谁扔了一个纸飞机,正好砸在她脸上,虽然是纸折的,从远处飞到脸上也有一定的力道,疼得她哎吆叫了一声,教室里顿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以及拍桌子的巨大响声。 就在这时候,教室门突然开了,站在教室门口的正是孙老师,他瞪着两只眼睛看向教室,教室里立马安静了不少,孙老师扯着嗓子问:“你们都要干什么?想反天吗?好好的为什么不上课?” 孙老师示意沈老师出来,沈瑜不知道孙老师叫她有什么事,就将书放在讲台上出了教室,并带上了门。 孙老师紧张地说:“沈老师,咱们班的学生在干什么?都惊动刘主任了,他让我赶紧过来看看,是不是他们不愿意上课?还是以王鹏为首的同学又在捣乱?” 沈瑜这才明白了孙老师的来意,她明白如果实话实说,孙老师势必会在学生面前骂他们,这样学生又会怀疑她又给孙老师告状了,便说道:“孙老师,也许学生刚开始不习惯我上课的方式,所以激动了一些,你放心吧,学生会好好听课的。” 孙老师什么不知道,从他介绍沈瑜给全班同学时,学生的表现来看,就知道学生对沈老师挺排斥的,他眉头紧邹:“沈老师,那你赶紧去上课吧,不管怎么说不能耽误了学生的课,你说是不是?” 沈瑜也明白,不管怎么样不能延误教学进度,更不能耽误学生的课程,她便回到教室开始讲课。沈瑜惊奇地发现学生们都坐得端端正正的,听得也很认真,她无意间回头才发现原来孙老师一直就在窗户外边来回徘徊。 第116章 她犯了难 即就是孙老师就站在教室外边,瞅着五年级二班这班学生,王鹏仍然我行我素,不时弄出一点声响,或者乘老师不注意拿纸团丢同学,或者爬下睡觉。 沈瑜早就知道王鹏的情况,也就见怪不怪,在用眼神以及丢粉笔等方式提示了几次之后,王鹏扰乱课堂的秩序更加恶劣,沈瑜索性不管了。 她把全部精力都用在课堂上,沈瑜惊奇地发现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教室里的氛围比刚上课前好了很多,同学们回答问题也积极了,跟沈瑜的互动也渐渐多了起来。 得到了正面的反馈,沈瑜越讲越有信心,课堂氛围变得更好了,这一趟课结束后,学生们似乎已经从沈瑜出色的讲课方式上了解、认可了沈瑜。当沈瑜说下课,班长喊完起立,全班同学几乎都站了起来,连课程刚开始让做自我介绍时,三番五次都不愿意站起来的李小艺,也站了起来,只有王鹏一个人坐着没动。 沈瑜让同学们坐下以后,就走到最后一排,轻声问王鹏:“王鹏同学,现在有时间吗?老师跟你聊聊。” 沈瑜仍然用的是问询的口吻,而且态度很诚恳,就像朋友之间随意的聊天一样。 王晨的听了沈瑜的话,转过脸看了一眼沈瑜,那神情中沈瑜分明看到了惊讶,但又马上恢复了镇静,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没空!” 班上看热闹的学生都紧张又好奇地盯着沈瑜和王鹏,在他们看来似乎马上就会有一场暴风骤雨发生一样。 沈瑜碰了一鼻子灰,心里自然不太好受,但她仍然笑着说:“王鹏同学,今天放学前你什么时候有空了,随时来办公室找我。” 学生又是一阵惊讶。沈瑜淡定地走到王晨的桌子前:“王晨同学,你来一下老师办公室。” 王晨转过头看了一眼王鹏,默默地跟在沈瑜身后进了老师办公室。 “王晨,在课上老师点名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答‘到’。”沈瑜坐在办公桌前问王晨。 王晨也委屈,沈老师点名的时候,他们四个人都没有答‘到’,为什么给王鹏那么特殊的待遇,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来找老师,其他两个同学都没有叫,就叫他一个人。 王晨以沉默代替反抗,一言不发。 “王晨,你在天河小学读到了三年级,老师还曾是你的班主任,你为什么更喜欢叶老师上语文课而不是我呢?” 王晨仍旧抿着嘴,一言不发。 “王晨,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沈瑜耐着性子问。 王晨应该是实在被问得烦了,脱口而出:“村小学的老师教的不好才转的学,我就是不想上你的课!” 沈瑜听了王晨的话,心中一颤,原来学生们是这么想的,不想听她的课,只是因为她是从村小学调过来的,她不知道这是学生的偏见,还是家长们的偏见,但她知道从村小学调过来的身份是无法改变的。 “王晨同学,李小艺和张浩是不是跟你的想法一样?” 王晨在天河小学读了三年书,知道沈瑜的脾气,她从来不打骂学生,说什么都心平气和,一副朋友的口吻,所以他从来没怕过沈瑜,自然会实话实说。 “对,我们就是不喜欢上你的课。” 沈瑜明白已经没有再叫李小艺和张浩的必要了,她也说服不了王晨喜欢上她的课,但她让学生面对现实。 “学校已经决定让我带你们五年级二班的语文课了,你不想上我的课有什么打算吗?” 王晨梗着脖子不说话。 沈瑜知道不管怎么逼问王晨,也改变不了他和其他同学的想法,只好妥协了。 “王晨同学,你先回教室去吧!” 话音刚落,王晨一溜烟跑出老师办公室,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走出没多远蹦了几个高,飞跑进教室,边跑边喊:“妥了。” 王鹏和李小艺他们,看到王晨被叫走了,心里正着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鹏立马把王晨拉到一边问了情况,王晨一五一十将沈瑜说的话转述了一遍,王鹏听后拍了一巴掌王晨:“果然妥了,还是你行。” “那接下来怎么办?”李小艺问。 王鹏想了一会儿说:“这就简单了,只要对抗到底就行,王晨你是从天河小学调过来的,一定知道她有什么缺点或者难言之隐吗!” 王鹏捉弄同学和老师习惯成自然了,他慢慢地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逻辑,要让被捉弄的人更难堪,只有戳他的痛处才会达到预想的效果。 王晨想了一会儿,双手一拍,高兴地说,:“我知道,沈老师的左胳膊胳膊伸不直,她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总是把一只胳膊吊在胸前,尤其是带着学生做早操的时候,她的动作引起学生一阵哄堂大笑,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带学生出过操了。” 王鹏眼睛提溜转了几圈,兴高采烈地说:“有了。” 其余三个人赶忙问是什么主意,王鹏笑着说:“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 沈瑜此时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办公桌前,翻来覆去地思考着学生们不想上她的课的原因,她应该怎么处理。根本不知道王晨回去之后还有一番讨论,更不知道他们还想了鬼点子要整她。 沈瑜清楚这种事情强制不可行,找班主任孙老师也不是更妥切的办法,当然找校领导更不行,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好办法呀! 以王晨的说法,他们就是不想上村小学老师的课,不管这个想法是怎么产生的,是家长觉得村小学的老师教得不好,还是学生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她的身份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样想来这个问题几乎是无解的。 沈瑜抬头看看贴在桌子前面的课表,中午最后一节课就是语文课,这四个学生她如何管束,以什么样的方式管束?这都需要好好斟酌,稍有不慎学生对她产生逆反心理,或者有了抵抗情绪,就更麻烦了。 沈瑜无心干别的事,心里一直纠结着这个问题,转眼两节课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等第四节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沈瑜心里咯噔一下,四个同学违反课堂纪律,王鹏好几次故意在教室捣乱,她却如此宽容地对待他,班里同学都看在眼里。她虽然叫了王晨同学到办公室训话,但其实相当于什么也没有说,看到这样的情况,其余的两名同学肯定更加肆无忌惮,沈瑜这么想的时候,拿上书往教室走去。 第117章 可怕的回忆 沈瑜走到教室门口刚要推门,听到教室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甚至还夹杂着讥笑声。 沈瑜知道学生在上课前打打闹闹很正常,故意咳嗽了两声,让学生知道老师来了,他们就消停了。果然刚才叽叽喳喳的声音立马消失了,她推开教室门走了进去,伴随着一声起立,同学们都忽地站了起来,就连王鹏也立得端端正正。 沈瑜心里一阵高兴,看来她宽大处理的态度收到了奇特的效果,她笑着说:“同学们,请坐!” 沈瑜再次扫视全场,学生们个个坐得端端正正,正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她。 沈瑜一直觉得对待学生应该很宽容,这一刻她更加相信自己的看法,她都不敢想象,如果王鹏在课堂上故意捣乱,点名不答‘到’,她大发雷霆,大骂学生,会是什么后果? “同学们,把书翻到53页,今天咱们学古诗三首,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什么是古诗。” 沈瑜说到这里,拿起桌子上的粉笔,准备在黑板上写字,她推开叠加在一起的黑板一眼便看到黑板上用各色粉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她定睛一看,黑板中间用红色粉笔写着比书本还大的三个字:“折腿子”,黑板其余的地方横七竖八,纵横交错地叠加着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折腿子”三个字。 她揉揉眼睛再看,那些字似乎变大了,伸长了爪子朝她扑了过来。一瞬间她眼睛失明,耳朵失聪,脑袋嗡嗡直响。 时光在那一刻倒流了,一刹那间她回到了小时候,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穿一件短袖衫,左手上提着一个花书包,包里装着五个拳头大的铅球,由于左手提的东西太重,使得她身子往左边倾斜,导致右肩高,左肩低,走起路来有点怪,跑起来就更怪了,包里的球打在细瘦的大腿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身后五六个比小沈瑜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拿着棍一边追一边喊:“折腿子,折腿子......” 他们狂笑着,讥笑着,只要小沈瑜跑得慢一点,他们就会拿棍在她的身上一边戳一边说:““折腿子,你倒是跑呀!你平时不跑得挺快的吗?今天怎么不跑了?你跑呀!不能挺能跑的嘛?“ 要是那天小沈瑜发挥得好,跑得足够快,她身后就会嗖嗖地飞过大小不一的石子,土块,当然那些石头和土块大部分打不到小沈瑜。这时候那帮坏家伙就会抓来细如盐的沙土,跑到小沈瑜回家必经的路顶上的沟沟坎坎上隐藏起来,等小沈瑜经过的时候,一股脑儿将装满了沙土的袋子一扣到小沈瑜的头上,她整个儿一瞬间就变成小土人了,由于沙土进了眼睛,看不清路,这时候无数的石头,土块就会朝小沈瑜飞过来,打得她浑身都疼。 她一边扒拉眼睛和脸上的沙土,一边哭一边往家跑,身后此起彼伏的回响着的是那帮坏家伙的喊叫声和嘲笑声:“折腿子,折腿子.....哈哈.......哈哈......” 直到小沈瑜冲进院门,将那扇破旧的门从里面关上,小沈瑜才敢松懈下来,掏出手绢擦手和头上沙土,但往往很难擦干净,更何况沙土顺着衣领全灌进了衣服里,弄在身上既痒又难受,头发上的沙子几天也梳不干净。 要是家里没人,那些坏孩子便在门上一边戳戳打打,一边喊着:“折腿子,折腿子......有本事你出来呀!躲着算怎么回事?哈哈.....折腿子,折腿子......哈哈......” 那声音跟魔咒一样缠绕着小沈瑜幼小的心灵,小沈瑜躲到屋里的那个角落便能听到那可怕又刺耳的声音,甚至连晚上睡觉做梦都梦到的是那帮坏家一边追着她跑,一边喊”折腿子“的可怕场景。 往往这时候,她就会找个地方藏起来,偷偷地抹眼泪,直等到那帮坏家伙走远了,门外一点声响了,她才敢钻出来,继续提着花袋子练胳膊,那个时候她是多么希望她的胳膊能赶快伸直,和别的孩子一样健康,一伸就直直的。 要是家里有人,那些坏孩子就会乖乖地溜掉,但小沈瑜也不会好过,遇到爸爸,爸爸就会严厉地呵斥:“沈瑜,又上哪疯去了,头上衣服上的是啥?还不赶紧洗了去,叫你别跟那帮兔崽子玩,你非要去,一天天的光惹事生非,弄得我和你妈跟村里人的关系都好差。” 小沈瑜还只是个孩子,她也需要玩伴,希望找到一两个不歧视她的孩子,可她每每都失望而归,还被泼的满头满脸的土。 听了爸爸的话,小沈瑜便一句话也不敢说溜进院子,打盆水洗脸。 要是回来刚好遇到的是妈妈,妈妈便会帮小沈瑜打扫一下残局,用鸡毛掸子弹去头上脸上的沙土,还帮着抖抖衣服,把里面的沙土弄出来。 当然这当口,妈妈也不会闲着,她会破口大骂:“这帮土崽子,我逮住他们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可妈妈找过那些孩子的大人那么多回,逮住孩子骂了不知多少遍,孩子们便赌咒发誓地保证再也不欺负小沈瑜了,可之后还是照旧。 “沈老师,用黑板擦擦掉啊!” 学生的嚷嚷声,唤回了沈瑜的思绪,她回过神发现自己扶着黑板站着,脸上湿漉漉的,原来她流泪了。 她明白自己失态,连忙用手擦了脸上的泪水,打算把黑板擦掉,可她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黑板擦,正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有同学说:“老师,黑板擦在顶上。” 沈瑜抬头只见黑板擦被放到黑板顶上最左边的角上,如果她左胳膊能伸直,只要踮起脚尖手伸上去,就可以拿到黑板擦,可她的左胳膊伸不直,无论怎么努力都够不到。 她伸出右手努力了好几次,也没拿到黑板擦。就在她踮起脚尖够黑板擦的时候,教室里不时传来讥笑声和哈哈大笑声。 这笑声像极了她小时候听到的那魔咒般的讥笑声和喊叫声,她一瞬间又急又气又羞又恼脸涨得通红,一股火蹭得从脚底一直冲上头顶,她像只发了疯的狮子怒吼道:“黑板上的字谁写的?” 这一声吼出去,教室里立马变得鸦雀无声,沈瑜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了,她怒目瞪着教室里的学生:“说,黑板上的字谁写的?” 第118章 学生鬼主意 “我!”王鹏忽然站起身,笑着说:“不就是在黑板上写几个字,沈老师,你至于发这么大火吗?是不是这几个对你有特殊意义呀?” 沈瑜气得发抖,王鹏一张一合的嘴,以及脸上的神情像极了村里领头欺负她的那个叫小强的男生,他的牙跟王鹏的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拐出拐进层次不齐,两个门牙老大。 沈瑜深吸几口气,拼命压住了怒气:“王鹏你给我出来!” 沈瑜说完一脚迈出了教室,等她看到校园里凋敝的树木,蓝莹莹的天,鲜艳的五星红旗,她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她狂怒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了,等她再转过头王鹏已经在她眼前了。 王鹏故意问:“沈老师,你叫我干什么?” 沈瑜长出一口闷气,她意识到不能在这里骂学生,一来其他教室里老师都在讲课,二来,她这么一骂,班上的学生势必都听到了,这让王鹏很没面子,小孩子自尊心最强了。 她走进教室,歉意地说道:“同学们,大家先自习,等我处理完事情立马回来给大家上课。” 可能是学生们被沈瑜的那一声狮子吼镇住了吧,她说完教室里竟然安安静静的,没人拍桌子,也没有人笑。 沈瑜放心地出了教室,关上了门,她看到王鹏正两只手扶着栏杆,正在眺望着远处,脸上似笑非笑,眼睛半闭微闭,好像还挺享受外边待着的感觉的。 “王鹏,跟老师去办公室。”沈瑜说。 王鹏这才回过神看了沈瑜一眼:“老师,有什么话在这儿不能说,非要去办公室。” “你想让全班所有学生都听到我骂你?” 话音刚落,王鹏已经迈着大步子往前走了,沈瑜后脚跟上,走到办公室门口王鹏站着不动了。 沈瑜先一步走了进去,办公室里此时一个老师也没有,应该是都去上课了,沈瑜坐到自己的工位上,朝着办公室门口喊:“王鹏,你给我进来!” 王鹏伸着头往教室门那边瞅了半天,直到他看到李小艺,王晨,张浩他们朝办公室这边来了,他才不紧不慢地进了办公室,站在离沈瑜办公桌不远的地方,眼睛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办公室里的角角落落。 窗外李小艺,王晨、张浩三人已经猫着腰挤到了办公室最后边窗户前,正偷偷地往里瞧呢。 王鹏看到窗外的情况,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沈瑜看了一眼王鹏:“王鹏,上次你撞了杨老师,老师对你的态度确实不好,我向你道歉。至于我向孙老师说的情况,我是真心为了你好,作为一个学生你走在路上横冲直撞,还欺负比你小很多的同学,确实是错误的行为,老师希望你以后改了。” 王鹏抖着一条腿,一脸不屑的表情。 “王鹏,你听到老师说的话了吗?” 王鹏似笑非笑,一言不发。 沈瑜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王鹏,你既然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老师了。那么咱们就来说说今天的事。” 王鹏继续抖着腿。 “老师先问你,你为什么要在黑板上写那么多字?”沈瑜说完看着王鹏。 王鹏一脸的满不在乎:“写就是写了,我不都承认了吗?你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不要说那些没用的。” “你知道吗?侮辱人是一种很过分的行为,你现在年龄还小,可不能学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王鹏忽然一脸的不服气:“我怎么侮辱人了,我只不过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怎么就侮辱人了,我侮辱谁了?学校又没有规定黑板上不能写字,折腿子,三个字很常见呀,写一下又怎么了?难道老师跟这三个字有关?还是一不小心揭开了老师小时候不为人知的伤疤?” 最后一句话,切切实实戳中了沈瑜的痛处、伤心处,她怒目瞪着王鹏:“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谁告诉你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鹏更加得意,抖着腿,似笑非笑地说:“我不知道呀!我只是写了三个字,沈老师就发这么大的火,难道这三个字,真的藏着老师的什么秘密?老师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不说出来听听?” 王鹏说完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沈瑜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在心口,换了一个话题:“王鹏,你小小的年纪,为什么有这么多鬼点子,你不喜欢听老师的课,是不是因为老师的课讲得不好?还是因为上次你撞过了杨老师之后,我骂了你,你故意这样做的?” 王鹏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沈瑜继续说:“那你告诉老师,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在课堂上不捣乱。” 王鹏突然笑了,若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沈瑜:“我说了算吗?” 沈瑜点点头:“老师说话算数,只要你能做到在课堂上不捣乱,好好听课,老师肯定能做到。” 沈瑜明白王鹏是四人组里为首的,只要治住了这一个,其他的都会迎刃而解的。 “那行,老师你只要告诉我折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以及小时候的那些事,我保证以后在课堂上绝不捣乱,你的课保证会认真听,老师你放心,我虽然小,但说话一定算数,我要是说话不算数,你把我头打破,我都不句话不带说的。”王鹏赌咒发誓,似乎他是一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大丈夫。 沈瑜听了王鹏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她本想跟学生友好相处,没想到王鹏还要拿捏她,她不知道王鹏是怎么知道她小时候那些事的,但在她听来王鹏就是故意的,就是想再一次撕扯她的旧伤疤,更何况哪有学生这么无理地跟老师讲条件的。 沈瑜忽地站起身。提高声音:“王鹏,你......你怎么能这样对老师说话?” 话音刚落,王鹏抬起自己的手啪一下打在自己左边的脸上,没等沈瑜反应过来,王鹏在自己脸上已经打了四五巴掌,鼻孔里血都流了出来。 沈瑜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拿纸:“王鹏,你......你怎么能自己打......” 沈瑜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沈老师打人了,沈老师打人了。” 第119章 被误会打学生 其实传出沈老师打人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窗外猫着腰偷偷地在看的三名同学王晨、李小艺等人,他们三人立在窗口一个目的是望风,如果有其他老师来,他们会立马提醒王鹏,另一个目的是把沈瑜打人的事快速地传扬出去。 王晨、李小艺、张浩三人边跑边喊:“王鹏被沈老师打了,鼻孔流了好多血。沈老师打人了,流血了......” 他们越喊声音越大,恨不得让全校老师和学生都知道沈瑜打王鹏了。果不其然,这个震惊的消息,不仅惊动了正在教室里上课的老师和同学们,连刘主任和校长也被惊动了。 然而听到消息跑得最快,行动最利索的当数正在楼道里拖地的刘大妈,她一听到王鹏被打了,一把将手里的拖把狠命往地上一甩,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着急忙慌地往办公室跑,当她迎头碰上正往教室跑的王晨时,一把扯住王晨着急地问:“我家鹏鹏在哪?谁打的?” “沈老师,就在沈老师办公室。”王晨说完撵上李小艺他们一溜烟跑没影了。 刘大妈愣了两秒钟,一旦分辨清楚王晨说的办公室所在的方向,便摇晃着肥胖的身子,夹着两只胳膊连跑带走地赶到了办公室,只见王鹏蹲在地上,委屈巴巴边哭边说:“沈老师,我都没说什么,你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要打我?” “我没打你呀!王鹏你这孩子怎么能自己打自己,还撒谎呢?”沈瑜看到了刘大妈,连忙说:“刘大妈,我真的没打孩子呀!” 刘大妈撞进办公室,狠狠地瞪了沈瑜一眼,蹲下身一把搂住王鹏:“鹏鹏,让奶奶看看,打成什么样了。” 王鹏抬起头,一股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刘大妈嚎了一声:“我的天呀!把我孙子打成这样了,天杀的,还有没有天理。”刘大妈说着就抱着孙子嚎啕大哭。 沈瑜真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办公室里就她跟王鹏两个人,王鹏一口咬定是她打的,她说什么才能让别人相信呢? “刘大妈,您先别哭,您听我说孩子确实不是我打的。”沈瑜紧张又着急,来来回回就能想起这么一句话。 刘大妈忽地站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瑜:“不是你打的,难道是孩子自己打的,我家孩子是什么样,我自己能不知道?他就是再坏也不可能伸手打自己,那怎么下得了手。” 王鹏低着头,委屈巴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沈瑜刚要辩解,就被刘大妈扯住衣服:“来,你看,孩子脸上都肿了,鼻孔也流血了,这能是他自己打的?你一个当老师的,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还有没有一点天理了?”刘大妈情绪相当激动,扯着沈瑜的袖子:“走,找校领导去,我孙子在这学校上了这么多年学,从来没挨过打,你打了我孙子,我今天跟你没完。” 沈瑜被刘大妈扯着衣服,站都站不稳,就在两人拉扯之间,孙老师第一个冲进了办公室,他慌慌张张地说:“刘大妈,咱们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孙老师,你过来看看,她把我孙子打成什么样了?”刘大妈梗着脖子,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这时候刘主任以及学校其他领导和老师都来了。 刘大妈像看到救星一样奔到刘主任面前,一边哭一边说:“刘主任,不是我不讲理,实在是沈老师下手太狠,你们看看,她把我孙子打成什么样了?脸肿成那样了,鼻子还在流血,这得下多狠的手,要不是王晨他们一嗓子嚎出去,我听到之后及时赶过来,指不定比这打得还要严重,我可就这一个孙子呀!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呀!” 刘主任和颜悦色地说:“刘大妈,你先别着急,你跟叶老师先带着王鹏去洗把脸,等我查实了情况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刘大妈转身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王鹏,又看看刘主任拉上王鹏走了,等刘大妈带着王鹏出了办公室,刘主任正色道:“沈老师,到底怎么回事?” 沈瑜便把事情的经过前前后后讲了一遍,最后不止一次地强调:“刘主任,各位领导,请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打王鹏,是他自己打的自己。” “有没有目击者?”刘主任问。 沈瑜摇摇头:“办公室里就我和王鹏两人,其他老师都没在。” “刚才刘大妈不是说是王晨告诉她王鹏被打的吗?那王鹏肯定是看到了。”孙老师连忙补充道。 “去,把王晨叫过来。”刘主任命令道。 孙老师小跑着叫来了王晨,王晨一口咬定,他和李小艺,张浩三个人就在老师办公室窗外,的确看到沈老师打王鹏了,而且还来回扇了好几巴掌,当时鼻孔就流血了。 孙老师又将李小艺和张浩叫到教室外边复返核实,得出的结论完全一样,孙老师不敢怠慢,小跑着回到办公室,把情况照实跟刘主任以及领导说了。 刘主任听了孙老师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沈老师,你在回想一下,确定没有打王鹏吗?” 沈瑜急得都快哭了,她当了这么多年老师,从来没打过学生,而且她也不提倡打学生,学生犯了什么错误都可以好好跟他们讲,打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王鹏撞了杨老师之后,她对王鹏的态度很不好,她错在先,怎么能伸手打王鹏呢? “没有啊!刘主任,各位老师,我真的没有打王鹏,是他自己打的自己。” “放屁,我孙子我了解,他不可能自己打自己。”刘大妈冲进办公:“刘主任,我家鹏鹏说头疼得厉害,说不定被打成脑震荡了,这个沈老师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不可能,我真的没打。”沈瑜又急又气伸出自己的双手:“你们看我的手像打过人的吗?” 刘大妈冷笑两声:“沈老师,你为人师表,怎么能胡说八道呢?你如果承认了确实打了孩子,那我姓刘的也不会说什么,既然你不承认,我就要闹到底,学校领导不管,我就闹到乡上,县上,总有人管。” 第120章 被家长痛骂 刘主任赶紧安慰刘大妈:“刘大妈,您先消消气,如果孩子不舒服让叶老师陪着,立马带王鹏去医院看看,我查实了情况一定给您个交代,你看行吗?” 刘大妈恶狠狠地瞪了沈瑜一眼,袖子一甩走了。 “孙老师。”刘主任说:“还有三分钟就下课了,等吴茗回来让她马上组织人在小会议室开个会。”刘主任说着转向沈瑜:“沈老师,你也要参加。” 十分钟后,刘主任,吴茗,孙老师,沈瑜,以及学校的其他几位领导已经坐在小会议室里了。 “今天叫大家来,是想讨论一下。”刘主任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沈瑜继续说道:“沈老师打学生的事,刚才孙老师已经把大致情况跟你们讲了,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沈瑜极力辩解:“刘主任,各位领导,我都说过很多遍了,我真的没有打.....” 沈瑜话还没说完,就被刘主任打断了,他不耐烦地摆摆手:“沈老师,咱们开会是为了讨论事情怎么解决?你没打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多说无益,希望你不要再说了。” 沈瑜委屈地低下头,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呢,她真的没有打王鹏呀! “刘主任,我觉得这个事态已经升级了,如果处理不好,刘大妈跑到乡上或者县上一告,不仅对沈老师很不利,而且还会影响到学校的声誉。所以我觉得应该按学校的规定,沈老师先停职反省,学校先摆出自己的态度,以免引起家长的激烈情绪,使事情达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当然事情查实之后,该是什么样,就怎么处理。”吴茗开口说。 沈瑜心里难过极了,怎么就这么难?好不容易开始上课了,才上一节课就要停职反省,她以前觉得自己很适合当老师的,课讲得好,学生也喜欢。怎么到了中心小学,不仅跟老师搞不好关系,就连学生也这么讨厌她。 “其他人还有什么意见吗?”刘主任问。 其他几个领导对吴茗的意见赞不绝口。 “那就这么定了。”刘主任说:“孙老师,你们二班的语文先由叶老师给学生上。吴茗,沈老师带的两个年级的英语先由原来的老师暂代。” 孙老师和吴茗一一答应了。 从会议室出来,沈瑜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脑袋嗡嗡直响,她本想回办公室喝口水,一想到她出来的时候同事们都在议论她打人的事,便准备下楼到操场上走走。 沈瑜刚走到校园里,迎面碰上了从医院回来的叶老师,她连忙问:“叶老师,王鹏的头没事吧?” “没事,一点问题都没有,我看呀这孩子就是装的,沈老师你也不用太紧张,王鹏这孩子我知道,调皮捣蛋得很,你不用担心,事情迟早会查清楚的。” “谢谢你,叶老师。”沈瑜感激地说,叶老师是唯一一个相信她没有打学生的老师。 “沈瑜,我相信你,肯定不是你打的王鹏。” 沈瑜回头,只见杨老师就在校园里的不远处。 ...... 下午。 沈瑜因为停职反省了,她只好在办公室里呆着,心里有事连课也备不下去,杨老师告诉她清者自清,让她不要过分担心,事情总会搞清楚的,可她翻来覆去想过了,没有人能证明她的清白,只要以王鹏为首的四个学生一口咬定她打王鹏了,她又找不到任何证据,这个事情就会陷入僵局。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沈瑜抬头只见刘大妈拿着拖把立在门口,那声响应该是她用拖把狠狠的怼门发出的声响。刘大妈拖着拖把进了办公室,不紧不慢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靠在门上,怔怔地盯着沈瑜。 “刘大妈,您......” 沈瑜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刘大妈的打断了。 “凭什么老师打了学生,还能相安无事地坐在办公室里,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刘大妈跳着脚骂,手里的拖把一下又一下地怼在办公室门槛上。 “刘大妈,您消消气!”沈瑜陪着笑,安慰刘大妈。 刘大妈手一甩:“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打人的时候怎么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下场,我家鹏鹏只不过是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字,你就下死手打,亏你还是老师,为人师表,长得人模狗样,心早坏透了,就你这样的人还配当老师?配教学生?配坐在这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 “刘大妈,我真的没打王鹏。” 刘大妈听到沈瑜这么说,火冒三丈,她扯着嗓子骂:“学校领导把你的课都停了,要是你没打人,学校领导会停你的课?你良心道德败坏到什么程度了,还配称为老师?打了人,还不承认?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坚持多久,我看你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 沈瑜心里也气,转过脸不说话了。 刘大妈也许是看到沈瑜一言不发更来气,扯着嗓子继续骂:“沈老师,莫不是你安了个假腿,或者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我孙子就写了‘折腿子’三个字,如果没点什么难言之隐,愣是谁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 “你......”沈瑜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刘大妈得意扬扬,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来被我说中了,人家说人品差的人走到哪里,都不被人待见,这个‘折腿子’说的是你自己呢?还是你把别人的腿弄折了。不管怎么说,我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还当老师呢?我看你就是亏仙人,丢你们老祖宗的人。” 刘大妈越骂越带劲,什么难听骂什么。 沈瑜实在听不下去了,夺门而出,一口气跑到学校操场上,蹲在墙角哭了个昏天暗地。 现在的处境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她被村里的小孩往死里欺负,爸爸不仅理解她,还骂她都是因为她才跟村里人搞不好关系。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沈瑜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只见吴茗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她呢,沈瑜知道吴茗肯定是来羞辱自己的,自从上次她无意间在派出所听到了吴茗家里的事,吴茗就一直耿耿于怀,心里不舒服,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了。 第121章 恍然大悟 沈瑜蹲在地上,头发凌乱,满脸泪痕,显得颓废又沮丧。而吴茗站得笔直,打扮入时得体,满面春风,优越感爆棚,胜利者的姿态扑面而来。 沈瑜低下头,她不想看到吴茗充满得意的样子,更何况吴茗这样气势汹汹地来找她,必定是来羞辱她的,她索性不理她,也许吴茗感觉无趣就走了。 “怎么不想看到我?” 吴茗充满优越感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沈瑜擦了眼泪,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站起来就要走,被吴茗挡住了去路。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沈瑜问。 吴茗笑了:“沈瑜,说实话,看到你今天的狼狈像,我心里确实舒服多了。” 沈瑜没说话,转身想从另一边离开,又被吴茗挡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瑜有点生气地问。 吴茗又笑了,笑声中带着某种嘲讽的意味:“你说我傻不了傻,认识你那么多年,居然不知道你身体有残疾,要是早知道我就不会那么嫉妒你了。” 沈瑜听了吴茗的话,长出一口气,看来吴茗果然是来羞辱自己的。只是吴茗真的不知道她胳膊伸不直吗?她以为别人都能看出来,在她自己看来那是很大的缺陷,她时时都小心翼翼地遮遮掩掩,生怕别人看出来。 沈瑜转身就走,吴茗伸出手再一次挡住了沈瑜的去路:“你急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沈瑜扭过头不看吴茗,吴茗硬是转过来盯着沈瑜的眼睛:“沈瑜,现在想想,我以前确实一直把你当作假想敌了,其实我是在跟我自己较劲,在跟我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较劲。况且我现在也比你差不到哪里去,我决定以后不跟你争了,更不会为难你了。” 沈瑜听了吴茗的话,惊讶地盯着吴茗,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瑜,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其实那时候如果要不是我跟你较劲的话,说不定咱们两个还能成为好朋友呢!现在我也知道你的隐私了,咱们扯平了,以后谁也不欠谁”吴茗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停下脚步,说:“沈瑜,加油,我相信王鹏绝对不是你打的,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的。” 沈瑜既意外又感动,没想到她跟吴茗之间这么多年的恩怨就这样了结了,更没想到的是吴茗尽然还相信她没有打王鹏,最不可思议的是,她以为别人都知道她胳膊伸不直这个重大缺陷,没想到连吴茗这样一直盯着她不放的人,也没有察觉。 沈瑜在那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只是因为自己太在乎了,所以将自己身体小小的缺陷放大了,将隐藏在内心的痛苦无限地放大了。 当然沈瑜也明白,她的这种表现,无疑是因为小时候被村里的那些孩子没完没了地欺负,才在她幼小心里种下的苦果,这苦果经过时间的积淀,越长越大,一直影响毒害着她。 仔细想想,胳膊伸不直并没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严重的障碍。相反要不是胳膊伸不直,妈妈也不会竭力的劝爸爸让她上大学;要不是胳膊伸不直,她就不会自卑,就不可能在一毕业就来天河小学,那样的话就遇不到杨老师这样的好老师,更不可能和天河小学那帮孩子结缘,也不可能和王勇超结婚...... 藏在沈瑜心里的结,多年解不开的那个结,就在一刹那间开了,她的心情豁然开朗,再一次抬头看天,絮状的白云在天蓝色的天空中悠闲地飘来荡去,几只飞鸟从空中划过,留下一道美丽的倩影,细柔的秋风拂过沈瑜的面颊,她感觉自己被唤醒了,混身充满了力量,她甚至觉得此刻的她有能力战胜遇到的任何困难。 沈瑜一刻也没有停留,迈着大步子往办公室走,当她上楼的时候,听到几个老师在议论。 “听说那个从村小学调过来的老师打学生了,好像打得还不轻。” “可不是吗?都流血了,校领导都去了。” “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别说了,她来了。” 沈瑜没有因为听到老师们的议论而生气,相反她笑着跟那几位老师打了招呼,老师们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也笑着跟沈瑜打了招呼,匆匆离开了。 那一刻,沈瑜发现当自己改变了对外界的看法,或者说换一种方式看待所发生的是是非非时,事情就会像好的方向转变,哪怕事情没有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转变,拥有一个好心情,才能想到更多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此刻的沈瑜仍面对着一大堆的问题,但她心里不慌,内心宁静。她迈着轻快的步子上楼,正要进办公室的时候,吴茗叫住了她。 “怎么了?”沈瑜问。 吴茗示意沈瑜到楼道里说话,沈瑜便后脚跟了过去。 吴茗压低声音:“沈老师,尽管大家都知道王鹏不是你打的,但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刘主任建议你这几天先别待在办公室,去哪都可行,可以转一转,但别离开学校,有事找你的时候能找得着,等尘埃落定了你就可以回来上班了。” 沈瑜刚鼓起的士气被活生生的现实当头一棒,打了个措手不及。 吴茗继续说:“你知道刘大妈就在学校,她一直盯着你呢?你在办公室待着,她又吵又闹,老师都无法正常上课了。” “可我走了,谁替我证明清白。” “放心,主任,我和孙老师、叶老师都在查这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沈瑜愣着没有动,吴茗接着说:“放心,我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我说过不会为难你,就绝对不会为难你,更何况等我想通以后才发现,当时的我是多么的傻呀!” 吴茗都这么说了,沈瑜还能说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影响教学进度,不能影响学生上课,她什么也没有说回到座位上关了电话,拿上课本出了办公室,果不其然她刚走到二楼,迎头就碰到了手里提着拖把的刘大妈。 第122章 去听课 沈瑜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大妈已经怒气冲冲地冲到沈瑜面前,三指五指地骂:“姓沈的,你打了我家孙子,学校也不管你,就让你捧着课本悠哉悠哉地去教室上课呢?我现在就去找领导,领导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上乡上,县上闹去。”刘大妈说着已经扭着肥胖的身子,打算去找刘主任。 沈瑜上前一步挡住了刘大妈,心平气和地说:“刘大妈,您消消气,我理解您此刻的心情,无论是谁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肯定着急,我其实跟您的心情一样难过。学校领导已经通知我停课了,我拿着课本正打算回宿舍,您放心,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我没有上课的权利。” 刘大妈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但明显还带着质疑和不信任:“你说的都是真的?” 沈瑜认真地点了点头:“你不信可以去问问吴老师,更何况停课的通知很快就会贴在校园的报刊栏里,你到时候就能看到了。” 此刻沈瑜面对即将到来的问题,坦然多了,不仅仅是她知道,王鹏不是她打的,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而是因为她心中的结解开了,看问题不再那么悲观和片面,她也明白了当改变看待问题的方式之后,事情莫名的像好的方向转变了。 刘大妈扭头看了一眼校园里的报刊栏,那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刘大妈怒气又上来了,指着沈瑜:“你胡说什么呢?报刊栏前连一个人也没有,你糊弄谁呢?我刚从那边过来,除了几张破报纸,什么通知都没有,你不要以为年纪大的人都识字,我是上过初中的,我认识字。” “刘大妈,沈老师说的都是真的。” 沈瑜回头只见吴茗朝这边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张纸,她走到刘大妈跟前,将那张纸在吴大妈面前晃了晃:“刘大妈,我拿的正是学样给沈老师的处分,是让沈瑜停课的通知,您放心吧,学校是不可能骗人的,我现在就去贴。” 刘大妈瞪着眼珠子看了半天,又觉得不相信,从吴茗手里夺过通知,细细地读了一变,这才相信了,放了心,消消停停地提着拖把走了。 “沈老师,你先回宿舍去吧!”吴茗说。 沈瑜谢过了吴茗,匆匆下了楼,在校园里沈瑜看到杨老师和一位女老师正在校园花坛边站着聊天晒太阳呢。 沈瑜跟杨老师打了招呼,杨老师也给沈瑜介绍了旁边的女老师,原来这位女老师是三年级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杨老师一会儿要去李老师的课堂上听课,这是上次开教研会的时候刘主任拍板定下来的。 杨老师已经听了好几节语文课了,也总结了不少他认为在课堂教学中存在的问题,这次听李老师的语文课,是他听的第四节课了。 杨老师又安慰了沈瑜几句,转眼上课铃声响了,沈瑜便赶紧走了。 李老师笑着说:“杨老师,那咱们去教室吧!你可得手下留情呀!” 杨伟民打了个哈哈,就算回答了李老师的话,杨伟民是一个极其负责任的人,既然刘主任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了,他一定会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提出老师们在教学上存在的一切问题。这不仅关系到学校教学水平的高低,更关系到孩子们的未来,这可不是一个小问题。 况且提出问题是为了更好地解决问题,不存在对那个老师或者几个老师特殊对待或者严厉批评的事。 “杨老师,其实......”李老师只开了个头,就停下了话头。 杨伟民问:“李老师,您有什么话就说吧,这没什么,我又不是领导,其实找出教学过程中的问题,不仅对老师,而且对学生,学校都具有正面积极的作用。” 李老师愣了一会儿,开口说:“杨老师,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说说我的意见,其实现在老师负担挺重的,教师工资结构不仅不合理,而且职称评审制度还存在或多或少的混乱,这无形中导致了老师工作的积极性不高。 听到这个问题,您肯定会说那为什么四五十年前,甚至更早的老师一个月工资仅几十块钱,甚至几块钱,那时候的老师教书却比现在的老师认真得多,我个人觉得社会不一样了,之前的社会注重奉献,人心都跟火一样热,大家做什么都是力争上游;现在的社会金钱至上,那是没有可比性的,更不可能混为一谈。” 杨伟民觉得李老师分析得很有道理,社会以什么样的标准衡量人,人就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去武装自己,人总是要生存的,这无可厚非。 没等杨伟民开口,李老师接着说:“其实增加老师负担的不止工资一方面,还有目前教育过于注重形式,缺乏实质的内容,导致学校和教师只是为了应付检查而进行改革,没有真正提高教学质量,也没有从本质上以及教学进度。” “李老师,你提的这些非常好,我都一定会认认真真地记下来了,回头汇报给刘主任。” “那真是太好了!”李老师高兴地说:“其实咱们这些做老师的也清楚,任何事情的发展和成熟都需要一个过程,但早发现问题早解决,就能少走不少弯路,你说是不是?” 杨伟民感叹道,李老师可真是一针见血,能想得这么全面,看问题如此透彻。当初开语文教研会的时候,李老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说因为被学生家长扇巴掌而精神有点衰弱,没想到她还能提出这么具有真知灼见的问题,可见她是真正热爱着教师这个工作的。 大约五分钟以后,李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杨伟民坐在教室最后的角落里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本打开的蓝色封皮的笔记本,右手握着一支用了十多年的银色钢笔。 杨老师的任务是尽最大的可能记录李老师在讲课的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他跟学生一样盯着黑板前面,李老师讲得口若悬河,一会儿打开自媒体,播放着小动画,小视频,一会儿又在黑板上写,一会儿又讲。 第123章 想通了 杨伟民发现,当李老师打开小动画,小视频的时候,学生们异常兴奋,个个头扬得老高的,坐得端端正正,两只小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屏幕。只要视频或者动画一关,学生们的兴趣立马少了一大半,蔫不拉几地耷拉着脑袋,李老师问问题也不愿意回答了。 尤其李老师转过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大部分学生还在悄无声息地讨论着刚才的动画和小视频,根本没有看黑板,也没有认真听李老师讲的是什么? 而且他还发现,好多学生看黑板或者屏幕的时候,都眯缝着眼睛,明显是近视的表现,这些孩子才三年级呀!八九岁的样子都近视了,往后可怎么办? 一节课下来,杨伟民已经总结了好几条他认为有价值的问题,加上前几次听课总结的问题,算起来有不少问题需要改进,这还仅仅是他一个人想法。杨伟民打算再听五六节课,就要去跟刘主任汇报,他提的这些问题肯定也存在一家之言的局限,应该全体老师开个会认真讨论,多几个老师听课,总结课堂教学存在的问题,才是上上之策。 下课铃响了,杨老师和李老师寒暄了几句,就匆匆回办公室准备将刚才记录的好好做个整理。 杨伟民进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刘大妈正坐在凳子上玩手机呢。杨伟民笑着说:“刘大妈,你在呀!” 刘大妈连头也没抬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杨伟民的问话。 杨伟民知道刘大妈对他有成见,再加上又出了天河小学老师打学生事件,刘大妈对他更是左看不顺眼,右看不得劲了,便什么也没说,回到座位上摊开笔记本,准备整理总结李老师说那些的问题以及在课堂教学存在的问题。 “杨老师,你们村小学的老师都打学生是吗?” 刘大妈说话的口气中带着某种蔑视或者贬低村小学老师的口吻。 杨伟民听了刘大妈的话,便转过头:“刘大妈,其实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就拿我来说吧!我当老师四十年了,以前学生不听话,我拿起教鞭就打,那些学生毕业了,倒是挺挂念我,逢年过节还来看看我。 后来不提倡打学生了,当然我年纪大了,什么事都看开了,不想打学生了,也打不动了。但是不管老师打不打学生,管教学生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他们还是孩子,缺乏自制力,也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就比如你是孩子的奶奶,你家孩子上天入地,你都不管,最后害的还是孩子,你说是不是?老师管学生其实是为了学生,你让老师一句重话都不让说,犯错误了也不给相应的惩罚,其实到时候害的还是学生,走到社会上是要吃大亏的。” 刘大妈听了杨伟民的话,半天没说话,杨伟民也不知道刘大妈在想什么,反正他把自己真实的想法都告诉她了,至于怎么想那是她的事。 杨伟民活了60个年头了,他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比登天还难,所以他一般不会絮絮叨叨地说教,不管是学生还是其他什么人,讲明白了道理有心的人自然会自己去琢磨的。 ...... 转眼放学了,沈瑜因为不用给学生上课,早早的就在厨房做饭了,还有五分钟她做的饭就熟了。 不一会儿,江夏和王悦手牵着手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厨房。 “你俩放学了,快洗手一会儿就该吃饭了。”沈瑜笑着说。 江夏仰着小脸问:“沈老师,他们说你把学生打流血了,学校以后不让你教书了,这不是真的吧!” 王悦也扑进了沈瑜的怀里:“沈老师,你从来没打过我们,我不相信你会打学生。” 沈瑜蹲下身,拉着江夏和王悦坐在自己的腿上,笑着说:“夏夏,悦悦,你们俩呀就不要替老师担心了,老师告诉你们呀,学生我肯定没打,学校迟早会查清楚的。” 两孩子听沈瑜这么说,都高兴地从沈瑜腿上蹦起来,拍着手欢呼。 等沈瑜的饭熟了,端到桌子上的时候,诺诺也来了,江夏早叽叽喳喳地把沈瑜打学生以及学校让沈瑜停课和沈瑜告诉她们俩的事给诺诺讲了一遍。 “妈,你不难过?”诺诺不解地问。 沈瑜笑着说:“我有什么可难过的,事情迟早会查清楚的,而且经过这件事,我也学到一个道理,就是遇到事情换个角度看,会豁然开朗。” 诺诺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妈妈的脖子:“妈,你似乎变了,变得比以前自信了。” 沈瑜点着诺诺的鼻头说:“你个小鬼头,果然了解妈妈。” 沈瑜吃完了饭,收拾着洗了锅,嘱咐诺诺带着两个孩子写作业,她打算到街上去转转,一来是散散心,二来还要买点做饭的调味料。 沈瑜出了校门,先从街西头沿着大马路一直往上走,沈瑜发现这时候马路两边已是一片萧条。路边的小草大部分已经枯了,树林里树上的叶子都掉光,光秃秃的,她沿着马路往上走了半截一个人也没碰到,只有时不时地有一辆车经过一阵冷风吹来她觉得后脊背凉飕飕的。 她站着愣了一会儿,便转身往回走,夏天天黑得晚,吃完饭在这大马路上溜达一圈不错,如今天冷了,太阳很早就落山了,转眼天就黑透了,她一个人再往上走都有点害怕。 她加快脚步往下走,等走到街上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稀稀拉拉的店铺都点上了灯,虽然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但比起街西头的大马路上,这儿就好多了。 沈瑜信步走着,尽管前面就有一家小超市,但她没有进去,她想走得再远一些,看一看这条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以及街上的店铺,以及一家一户的人家。 沈瑜细细打量着每一个店铺,每一户人家,她这才发现这个街其实蛮不错的,或许应该说当她用发现美的眼光打量眼前的一切时,一切都变得无比美好。 此时沈瑜的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豁达和兴奋,她发现经过这么一件事,她突然通透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悲观地看待这个世界了,而且没有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了。这还得感谢吴茗,要不是吴茗,她可能还怨天尤人,恨学生撒谎骗人,怨老师们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沈老师,你看到我家王晨了吗?” 第124章 救绑在树上的学生 沈瑜看到不远处正急急忙忙朝自己跑来的正是王晨的妈妈。 “王晨妈妈,孩子去哪了?到底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沈瑜紧张地问。 王晨妈妈几步奔到沈瑜跟前,拉着沈瑜满面泪痕地说:“孩子放学后正常回家了,吃完了饭,我就安排王晨在屋里写作业。我洗完锅后,隔壁的一个学生的妈妈说要给孩子织个新样式的毛衣,叫我过去帮着看看,没想到一看就看住了,半个小时以后从隔壁房间出来,回到屋里已不见了写作业的王晨,院里几个家长看到王晨跟三个学生急匆匆地走了,其中还有一名女同学。可是我到处找了都没找到,不会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吧!” 王晨妈妈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无奈。 沈瑜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王晨妈妈口中的那三个学生,无疑就是王鹏,张浩,李小艺,那他们去干什么了呢? “王晨妈妈,你先别着急,按你说的叫走王晨的三个学生应该是他班上的同学,你知道这三个孩子的家住哪吗?或者有孩子家长的电话吗?” 王晨妈妈痛苦地摇摇头:“没有啊!王晨周末会跟同学出去玩,可我从来没跟着去过,也不知道他跟谁玩,更不知道他同学家住哪里?” “他有没有拿手机或者电话手表?王晨走了多久了?”沈瑜连忙问。 “没有,什么都没给他买,怕他耽误学习。已经有一个小时二十分钟了,我已经找了快一个小时了,这街上来来回回已经跑了四五趟了。”王晨妈妈抓住沈瑜的手:“沈老师,求求你了,你帮我找找王晨吧,现在坏人多得很,要是孩子出点啥事,我也不想活了。” 沈瑜何尝不想找孩子,可一点线索没有怎么找呀?这四个孩子到底做什么去了? “王晨平时有没有跟你提过,他一般会去哪里玩?”沈瑜连忙问。 王晨妈妈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哦,确实有一个地方,我这一着急脑子都乱了,就是街西边那边的树林里。这孩子喜欢爬树,爬起树来像个猴子一样。可王晨今天出门穿的是常穿的拖鞋,他的运动鞋好好地在家里放着呢,我还特意看了。这孩子只要是去树林里玩一定会穿运动鞋啊!对了,孩子的存钱罐扔在桌子上,我记得里面装了大概有一百多块钱,一分钱都没有了。” “那这一个多小时内,你有回住的地方看看吗?或者有打过电话问过邻居孩子回去了吗?” “我没有回去,我都急疯了,脑子乱成一锅粥了,我马上就打。”王晨妈妈在兜里摸了半天,没有找到手机,这才懊丧地说:“我把手机忘在屋里了,邻居的电话我也没记住,这可怎么办呀?” 沈瑜拍了拍王晨妈妈的胳膊:“王晨妈妈,你别太着急,孩子穿拖鞋走的应该走不远,这样你先回家看看王晨回来了没有?我去树林找找,你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咱们随时联系。” 王晨妈妈说了自己的手机号,就匆匆地走了,沈瑜赶紧将王晨妈妈的手机号记在了自己的手机上,然后朝街西头的树林飞奔而去。 沈瑜跑得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已经到了树林边上,这个林子格局很奇特,沿马路一直往上延伸了好几公里,中间那段很宽,沿着马路相反的方向延展而去,要在这么大的树林里找到一个人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天已经麻麻黑了,能见度不高,从外边往树林里望黑魆魆的,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的确有点吓人。 沈瑜手弯成喇叭状,用自己能喊出来最大的声音叫王晨的名字,声音在树林里久久回荡,没有任何应答声,沈瑜又连着喊了好几声,仍听不到任何回答,她连忙拿出手机给王晨妈妈打了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沈瑜着急忙慌地问:“王晨回去了吗?” “没有啊!沈老师,你那边也没找到吗?” 沈瑜只好如实回答,嘱咐王晨妈妈去王晨有可能去的地方找找,她自己会在树林里好好找找,如果还找不到就找孙老师要家长的电话,看那三个学生回家了吗?现在在哪? 挂断了电话,沈瑜跑进了树林最宽的地方,又往里跑了一段,扯着嗓子喊王晨的名字,在她喊了七八声之后,突然听到嗯嗯的声音。 沈瑜竖起耳朵仔细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终于她听明白了,原来声音是从树林深处传来的,她顾不上脚下有各种树根还是什么荆棘之类的被绊倒或者扎脚,一路朝着声音飞奔而去,远远地看到一个大树上好像绑着个人,左摇右晃地动着身子,沈瑜边跑边问:“王晨,是你吗?” 等沈瑜走近发现被绑在树上的人确实是王晨,他嘴里塞着东西,所以她叫的时候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沈瑜连忙扯掉了王晨嘴里塞的东西,王晨哇的一声音哭了出来。 沈瑜一边哄王晨一边给他松了绑,在她慌乱地给给王晨解腿上的绳子的时候,沈瑜才发现王晨脚上的鞋子不见了,白色的袜子几乎被染成了红色。王晨应该是被吓着了,情绪极不稳定,沈瑜便什么也没有问,连忙蹲下身“王晨,上来老师背你回去。” 王晨倒是听话,伏在沈瑜背上抹眼泪。沈瑜一个人走这荆棘丛生的树林都有点费劲,半大的孩子挺沉的,她背着王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走了半截路,沈瑜猛地记起来,她还没有告诉王晨妈妈,孩子找到了,她肯定都快急死了,沈瑜赶紧给王晨妈妈打了个电话,说孩子找到了。 电话那边就嚎啕大哭起来,沈瑜安慰了两句,说孩子没事,让她拿着孩子的鞋子,赶紧来接孩子回去。 王晨听到沈瑜给妈妈打电话了,哭声止住了,祈求似的问:“沈老师,你能不能不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妈。” 第125章 她感动了学生 “王晨,你还没告诉老师是怎么回事呢?到底出什么事了?能告诉老师吗?” 王晨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王鹏告诉他和李小艺,王浩。他在网上认识的一个人叫狗子的人,说可以免费送游戏皮肤,王鹏就扫码了,过了几天狗子又说因为王鹏是未成年人,用他的手机扫了码,导致商户账户被冻结了,至于为什么会被冻结,狗子的解释是学生是不准玩游戏的,所以才会导致商户的账户冰结。这是王鹏自己的责任,所以需要王鹏拿出800元给商户解冻账户,否则王鹏的家长会被起诉,而且狗子似乎早知道王鹏的家长在行政单位工作,还说会让他父母丢了工作,彻底身败名裂。 王鹏吓坏了,不敢告诉在行政单位上班的爸妈,更不敢跟奶奶讲,他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拿上自己所有的压岁钱二百块多块钱,求助三个好朋友,在王鹏一行人来找王晨时,已经凑了差不多有六百多块钱了,王晨只好拿了自己所有的压岁钱一百八十八块五毛六分钱,替王鹏救急,四个人总共凑了800块钱。 四个人拿着凑到的钱,紧张兮兮的来到约定的地点,狗子说因为商户的账户冻结的时间长了,解冻账户的钱长到1000块钱了,四个学生拿不出钱那么多钱,狗子说不给钱就不给走,也不准闹,再闹就把他们绑在树林里饿死。 王鹏看到情况不妙打了个马虎眼跑了,狗子堵住他们三个要钱,不给钱就要打,狗子拿着一根长一米多的白色木棒,在他们三人面前挥舞着,李小艺和王浩胆子本来就小,一看到这架势早吓哭了,王晨趁狗子不注意,猛推了狗子一把,李小艺和王浩乘势跑了,狗子一把逮住王晨,王晨又在狗子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狗子彻底发飙了,把王晨拖进了树林,绑在了树上。 沈瑜听完王晨的讲述吓得直冒冷汗,这所谓的狗子是个什么人,尽然这么坏,自己有手有脚不出去赚钱,骗孩子的钱,钱都骗到了还不知足,还要把孩子扔到树林里饿死,真是十恶不赦,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祸害。 “你还记得狗子的长相吗?”沈瑜问。 “我记得,他的胳膊上还有我咬的伤呢。” “好,我现在马上报警。”沈瑜马上给派出所打了电话,又给孙老师打了电话说了情况,让核实一下王鹏,李小艺,王浩回家了没有。 打完了电话,沈瑜背着王晨去了药店,让大夫给他的脚做个消毒,包扎一下。当袜子脱掉的那一刻,沈瑜差点哭出声,王晨的脚上扎着无数的刺,脚面脚底全划破了,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可以说两只脚几乎是血肉模糊。 大夫一边给王晨消毒一边问:“这孩子干什么去了?伤成这样。” 王晨害羞地低下了头,沈瑜知道孩子大了,知道顾面子了,她便很随意地说:“这孩子总爱爬树,从树上掉下来摔的,大夫,你给好好的处理下,伤得很严重,主要是脚里面扎了不少刺。” 不一会儿王晨妈妈风风火火地赶来了,看到王晨的脚伤成那样,一下子哇一声哭了,沈瑜连忙把王晨妈妈叫到了外边,把详细情况说了,王晨妈妈吓得两眼都直了,捏着沈瑜的手,连连感谢! 过了不大一会儿,派出所的人便来了,详细地问了王晨一些情况,说还要找其他三位同学了解情况,会出动警力尽快把这个坏蛋捉拿归案,给家长和学生以及学校一个满意的交待。 王晨的脚确实伤得不轻,大夫花了不少时间处理,该上药的上药,该拔刺的拔刺,该缝针的缝针,四十分钟,才处理完了所有伤口,王晨妈妈走得急没带钱,沈瑜付了医药费,又从学校借来了一辆自行车,亲自将王晨送到了住的地方。 沈瑜要走的时候,王晨叫住了沈瑜。 “沈老师,我有话跟你说。” 沈瑜连忙紧张地问:“什么事?” 因为孙老师一直没给她回电话,她不知道其他三个孩子怎么样了?这是她最担心的,不是她不相信王晨,也不是她不相信王晨说的话,只是这种时候,谁想到的首先是自己。 “沈老师,你坐下,我跟您说。”王晨说。 沈瑜忐忑不安地坐在了屋里的小凳子上,王晨妈妈催促王晨有话就赶紧说,天已经不走了,沈老师回去还要早点休息呢。 王晨这才磨磨蹭蹭地说道,原来那天沈瑜叫王鹏去办公室,都是王鹏策划好的,他们商量好只要王鹏开始朝自己脸上摔巴掌,他和李小艺,王浩他们三个就扯着嗓子喊,沈瑜打人了。 至于沈瑜胳膊伸不直是他告诉王鹏的,王晨是从叔叔那里听说沈瑜的胳膊伸不直,小时候经常受欺负,叔叔是沈瑜小学的同学。 王晨的妈妈听了王晨的话,絮絮叨叨地开始骂王晨,沈瑜安慰王晨妈妈,孩子还小,难免犯错误,还说大人也是那样过来的,要给孩子改正错误的机会。 王晨听到沈瑜这么说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沈老师,我错了,等到学校以后我会把这件事情跟老师说清楚。” 沈瑜替王晨擦了眼泪,谢过了他。便离开了王晨住的地方,往学校走,刚走了不到二百米,孙老师的电话打了过来,孙老师告诉沈瑜,其他三个孩子都已经回家了,没什么问题。 沈瑜悬着心的才终于落了地,等她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诺诺还坐在桌子边一边打哈欠一边看书呢? 沈瑜心疼地说:“诺诺,你咋不回去睡觉?” 诺诺一下扑到妈妈怀里:“妈,可吓死我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我都快急死了,再说了我走了江夏和王悦怎么办?” “那咱们四个人挤着睡吧!”沈瑜说着,拉过诺诺,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详详细地讲给诺诺听,并告诫她千万不要玩什么游戏,更不要加任何陌生人,也不要相信任何陌生人的话。 诺诺连连点头:“妈,我知道了。” 第126章 知错能改 沈瑜把睡得四仰八叉的江夏和王悦轻轻地抱起来往床里面挪了挪,盖好了被子,还不忘捏捏江夏和王悦满是胶原蛋白的小脸蛋。 诺诺笑着打趣妈妈:“妈,要不再给我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沈瑜一巴掌拍在诺诺肩膀上:“赶紧睡吧,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夏夏和王悦我还照顾不过来呢,再生个弟弟妹妹,你照顾呀!” 诺诺吐吐舌头不说话了,沈瑜一边脱衣服一边偷笑。 诺诺躺在床中间,搂着沈瑜的脖子:“妈,你看咱们四个人能睡下,要不以后我别去表姑家住了,咱们四个人一起睡吧!” 沈瑜笑着说:“你妈半个身子都在床边掉着呢,你就这么忍心?更何况四个人老这么挤着,夏夏和悦悦也睡不好,你都跟宁宁住习惯了,两人在一起还有个伴。” 诺诺往里缩了缩身子:“妈,你往里面睡一点,我逗你玩的,我才不愿意跟这俩小屁孩挤呢!” 沈瑜疼惜地搂紧了诺诺:“睡吧!明天还上学呢!” ...... 早上九点多,孙老师急匆匆地跑进办公室,直奔吴茗的工位:“吴老师,我跟您汇报个情况。” 吴茗抬起头看了一眼孙老师,不紧不慢地问:“孙老师,怎么了?” 孙老师搬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讲起了他七点到九点这段不可思议的经历。 “吴老师,事情是这样的,我早上去了趟王晨宿舍,他告诉我沈老师根本没有打人,是王鹏自己打的自己。” 说到沈瑜,吴茗不由地回头看了看,沈瑜的工位空空的,因为昨天刘大妈闹得挺凶的,沈瑜应该会等到事情有结果了才来办公室。 “这事你不是发微信给我说了吗?你们班这四个学生可真是不让人省心,要不是沈瑜王晨这孩子还不得出事,得好好管教管教了。” 孙老师兴致勃勃地继续说:“沈老师有望回来上课了。” 吴茗不解地看着孙老师:“这事还复杂着呢,王鹏本人不松口,其他两名同学也没表态,只王晨一个人的说辞恐怕难以服众。” 孙老师手一拍:“吴老师,其他两个学生都松口了,他们说王鹏不仗义,关键时刻自己跑了,要不是王晨他俩就被狗子打死了,所以不准备帮王鹏瞒着这事了。” 孙老师不住校,家离学校远,骑摩托车也需要将近二十多分钟,昨天晚上的事他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要不是沈瑜帮忙,王晨在树林里又冷又害怕,脚还烂成那样了,万一孩子支撑不住,出点事他后半辈子心就难安了,况且沈瑜在处理完事情才告诉他的,还特别贴心地说王晨这边有她呢,让他不要着急。 孙老师对沈瑜感激涕零,恨不得让沈瑜马上回来上课。 孙老师继续说:“我从王晨家回来以后,李小艺和王浩主动找到我,坦白了‘沈老师打人事件’的真相,跟沈老师以及王晨说的一模一样,可见这件事情从始至终就是王鹏策划的。” 吴茗一下来了兴致:“李小艺和王浩真的主动澄清了这件事。” 孙老师高兴地点点头:“是的!” 吴茗站起身:“那我现在就找刘主任汇报这件事,你尽快给沈老师打个电话,让她来办公室。” 吴茗踩着高跟鞋,迈着大步子走到办公室门口时,看到了立在墙角,耷拉着脑袋蔫不拉几的王鹏。 吴茗心里那个气呀,王鹏这孩子天天不让人省心,不是欺负同学,就是上课捣乱,破坏课堂纪律,老师个个谈王鹏色变,在全校都成典型了,打过,骂过,处置过,写过无数次检讨,可他的坏毛病就是不改。 最可气的是,为了不让沈瑜给他们班上课,苦肉计都用上了,她亲眼见看见王鹏脸上肿起的一楞一楞的红手指印以及从鼻孔里流出的断了线的血珠子,这孩子小小的年纪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他可真下得了手啊! 吴茗又瞅了一眼王鹏可怜兮兮的样子,最终也没有骂出声,她面无表情地问:“王鹏,你来老师办公室有什么事吗?” 王鹏支支吾吾的说着什么,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吴茗一个字也没听。 吴茗觉得好怪,王鹏这孩子不论什么时候,都理直气壮,就连犯了大错误,好几个老师盯着他训的时候,也是面不改色,言不低声,今天这是怎么了? 常言道,事出蹊跷必有因,吴茗蹲下身轻声细语地问:“王鹏,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跟老师说。” 低着头的王鹏点了点头。 吴茗心里一阵高兴,以她这么多年的从教经验判断,王鹏这孩子应该是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了,换句话说,他应该是来认错的。 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成年人的问题往往是知错不改,或者有悔改之心,碍于面子,就那样敷衍过去了。相反孩子们在这方面可比成人强太多了。 但吴茗也明白,不能表现得太过热情,否则孩子刚刚在幼小的心灵中建立起来的那么一点点痛改前非的意念很快就打消了。 吴茗仍然板着脸:“王鹏,有什么事来办公室跟老师说。” 王鹏听话地跟着吴茗进了办公室,孙老师看到耷拉着脑袋的王鹏,气呼呼地冲过来就想骂,被吴茗制止了。 “孙老师,你去忙人的吧!王鹏刚才说有话跟我说。” 孙老师瞪了一眼王鹏,转身返回工位拿上书去上课了,孙老师一走,办公室里就剩吴茗和王鹏两个人了。 吴茗坐在办公桌前,喝了一口水,问:“王鹏,现在就咱俩,有什么话就说吧,你平时不总是趾高气扬的吗?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唯唯诺诺的呀,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吴茗话说得非常随意,而且说话的时候也不看王鹏,她怕给他增加心理上的负担。 “老师,吴老师,我……我是来道歉的。”王鹏说话的声音很低,而且断断续续的。 吴茗装作若无其事地在电脑上浏览着新闻,面不改色,心里却乐开了花,看来她猜得一点也没错,王鹏这孩子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嗯,说吧,因为什么事道歉呀?” 第127章 原来是这样 “我……我……我……我就是,就是‘沈老师打人’的那件事,其实沈老师根本没有打我,是我自己打的自己。我就是想赶走沈老师,才和李小艺,王浩,王晨一起商量的,不是商量应该说是我想的主意,让他们帮我一起实现。” 吴茗仍然浏览着网页,漫不经心地问:“嗯,那你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是什么事情让你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王鹏说完了自己羞于启齿的计划,脸上的神情也自然了,头抬得也没刚进办公室时那么低了,说话声音也敞亮多了,他跟吴茗有声有色地讲了昨天晚上惊魂的一幕幕场景。 原来王鹏四人在狗子围住借机要加钱时,他就明白了狗子是个骗子,但他乘机跑开之后并没有跑远,而是躲在距事发地点八百米以外的两棵大树背后偷偷的盯着狗子的一举一动?从而借机会救李小艺他们。 毕竟李小艺、王浩、王鹏这三个同学都是他喊来的帮忙的,而且他们三人还搭上了一年的压岁钱,虽然钱不多,只有一百多块钱、两百块钱,但对于小学生来说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过年过节就指着那点压岁钱买花炮呢! 后来在王晨的帮助下,李小艺和王浩也逃脱了,王鹏心里是庆幸的,可那可恶的狗子逮住王晨不放,他很想上去帮忙,看到狗子恶狠狠的表情,缠在他腰间的绳子,以及旁边立着的小碗口粗细一米多长的木棒时,王鹏很肯定那跟木棒是狗子来碰面地点时,在路上捡的,但那打在身上也疼啊,踌躇再三,最终他还是退缩了。 就在关键时刻,王晨咬了狗子一口,王鹏本以为王晨这下肯定能逃脱了,可没想到狗子从兜里拿出东西塞住了王晨的嘴,紧接着将他将王晨托进了树林。 王鹏吓疯了,撒腿就跑,狗子找的碰头的地方很偏,离人家又远,他飞跑着本想去喊几个人救王晨,不料正跟回家的爸爸撞个正着。 王鹏爸爸在外省工作,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他早就想收拾儿子了,看到他跑得风风火火的样子,一把揪住王鹏,拧回家锁在屋里,连王鹏的手机都没收了,断绝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王鹏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就差用手挖墙了,可无论怎样着急,想过无数办法,他也逃不出那间屋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希望的曙光终于照进了王鹏的心房。正当他忐忑不安地在屋里来来回回走动的时候,突然听到奶奶接电话的声音,他耳朵贴着门缝听,电话好像是孙老师打来的,在问他回家了没有,他还隐约地听到孙老师说王晨被沈老师救回来了,王鹏听了孙老师的话,蹦了几个高,要不是有房顶,他可能早跳出去了。 后来派出所的人又来了,问了一些情况,所有的事情全都暴露了,派出所民警一走,王鹏立马遭受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毒打,奶奶哭得比王鹏还凶。 最令王鹏难过的是,当第二天他到学校以后,得知王晨脚受伤了无法来学校,平时最要好的李小艺和王浩也不理他了,还说他根本不配做他们的朋友,从此以后绝交。他们俩都不理他了,王晨就更不用说了,王鹏众叛亲离的局势面前,心情异常沮丧,思前想后最终打算来找老师坦白。 王鹏说完怯生生地问:“吴老师,你能原谅我吗?” 吴茗瞅了一眼王鹏,漫不经心地说:“那得看人家沈老师原不原谅你了,我说了恐怕不算呀!” 话音刚落,沈瑜进了办公室。 吴茗笑着说:“王鹏,你看沈老师来了,你问问沈老师愿意原谅你吗?” 沈瑜惊讶地看着吴茗,吴茗给沈瑜递了个眼色,沈瑜马上会意,问:“王鹏,你是要找老师道歉吗?” 王鹏惭愧地点点头:“沈老师,对不起,我不应该撒谎,不应该用苦肉计,最不应该的就是伙同王晨他们污蔑你打人,是我自己打的自己,你根本没有打我,沈老师你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沈瑜笑着看了一下吴茗,忍着笑说:“嗯,这个嘛?老师要好好想想。” 王鹏一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松懈了下去,脑袋也耷拉着。 沈瑜强忍住笑说。“老师原谅你了,老师说的是,既然你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惩罚是跑不了的。” 王鹏立马响应:“沈老师,你怎么惩罚我都行,我都能接受,但是不要让我写检讨,我都写得词穷了。” 沈瑜没有憋住,还是笑出了声:“行,王鹏同学,那你先去吧!老师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王鹏小跑出办公室,精气神实足。 沈瑜笑着问:“吴老师,你用了什么高招?王鹏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那还不是你的功劳。”吴茗说完,便将王鹏讲给她的事情跟沈瑜说了一遍。 沈瑜这才恍然大悟。吴茗拿上桌子上放的笔记本:“沈瑜你恐怕闲不成了,我现在就去找刘主任,让你尽快回来上课。” 吴茗出了办公室,有老师告诉她,派出所的民警来了,正在小会议室里等着呢! 民警告诉吴茗,经过一晚上的奋战,叫狗子的人在市里民警的协助下,在汽车站抓获了。 狗子是一个网络诈骗在逃犯,涉及金额达五百万之多,为了躲避追捕跑到了大庄镇,租了一间极其简陋的屋子,隐姓埋名住了下来,狗子隐藏多日,身上没钱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在qq上以送游戏装备为由,骗小学生的钱。 民警还指出,在网络盛行的时代,学校应该不间断地开展网络安全教育讲座,让学生提高安全防范意识,尽量不要跟网上认识的陌生人来往,而且老师和学生也要以身作则,文明上网,不发低俗垃圾的图片、文字信息等。 最后民警对沈瑜的果断的救人行为表示赞扬,还说学校老师报案及时,犯罪分子才能这么快落网。 吴茗送走了民警,决定将这件事跟刘主任汇报,而且她打算建议刘主任开全体老师和学生的会议,以这个活生生的事实,警醒学生,在网络发达的时代,应该怎么样保护自己的隐私,以及尽量减少和陌生人接触。 吴茗跟刘主任干净利索地汇报完了在她看来无比重要的两件事,刘主任立马决定撤销对沈瑜处分,恢复沈瑜的声誉,让她马上回来上课。 紧接着刘主任笑着肯定了沈瑜的雷厉风行救学生的果敢行为;也表扬了吴茗能够借这件身边的事开一场全校师生大会的绝妙想法,并嘱咐吴茗尽快组织开全体师生大会,网络安全教育刻不容缓。 第128章 过生日 吴茗在刘主任办公室就将刘主任撤销对沈瑜处分,马上让她回来上课的好消息,发微信告诉了沈瑜。 吴茗从刘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心情非常好,从刘主任刚才的表现看,刘主任对于她最近的工作相当满意,她心情能不好吗?更何况对于她来说最近的好事还不至工作上的。 她爸爸生了一场大病,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按理说这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经过这么一病,她爸爸从icu出来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茗茗,爸对不起你,以前爸爸重男轻女,让你受委曲了,以后我和你妈妈都会好好的对你,再也不偏心了。” 吴茗当时就落泪了,有爸爸这句话就够了,盼了这么久,等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这一天,为了能亲耳听到爸爸说这句话。 从哪天以后,爸爸妈妈对吴茗的态度真的变了,现在的爸妈就是她心目中最想要的爸妈,是她曾经眼馋的别人家的爸妈对待儿女的样子,她的心就在爸妈爱的呵护中重新变得柔软了,进而看待世界的眼光也变了,现在在她眼里,这个世界处处充满着美好和爱。 “吴老师!” 吴茗回头只见叶老师抱着书从楼梯上走了上来,应该是刚上完课回来。吴茗看到叶老师的一刹那间,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她借英语测验挑拨叶老师和沈瑜关系的那件不光彩的事。 吴茗走到叶老师跟前,说:“叶老师,我向你道歉。” 叶老师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她紧张地问:“吴老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吴茗便把他如何挑拨叶老师和沈瑜关系的事情和盘托出,并再一次诚恳地跟叶老师道歉。 “啊!原来是这样。”叶老师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用这么一句笼统的话概括。 没等叶老师反应过来,吴茗已经踩着轻快的步子往办公室去了,没走几步,就听到从办公室传来热烈的欢呼声,吴茗奇怪老师们在办公室做什么呢?她这么想的时候便加快了脚步,一踏进办公室,便看到最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大蛋糕,上面插着蜡烛,在大家的欢呼和注视下沈瑜戴上了蛋糕帽,点燃了蜡烛。 吴茗一下子便明白今天是沈瑜生日,可惜她没有准备礼物,也许她俩俩的和解对于沈瑜来说才是最好的礼物吧,好在这个礼物来得并不算太迟。 “沈瑜,生日快乐!”吴茗说完,笑着看向沈瑜。 沈瑜感受到吴茗友好的目光,她感激地说:“谢谢你!吴茗。” 原来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沈瑜连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都忙忘了,王鹏跟沈瑜道歉之后,她心情异常的好,就准备出去买点吃的,其实不是她饿了,而是想买点东西,给办公室里的同事分享,她来中心小学这么长时间了,除了跟吴茗拌嘴的时候说过不少话之外,跟其他的老师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有打。 以前她自卑,不爱跟人交流,她觉得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经历过这么些事,尤其是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情,确切地说是吴茗给了她自信,她自己也发现自己好像变了,愿意跟人主动交流了。 沈瑜去买东西,刚走到学校门口,就接到王勇超打来的电话,说今天是她的生日,他在网上给沈瑜订了个大蛋糕,让沈瑜去店里取,沈瑜即感动又高兴,当场就落泪了。 “沈老师,生日快乐!” 沈瑜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叶老师就站在不远处,正笑着看着她呢! 沈瑜本想借这个机会跟办公室的同事缓和关系,看到叶老师这么热心地祝她生日快乐了,她连忙给叶老师道歉:“叶老师,其实上次测验试卷的事,是我......” 沈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老师打断了:“沈老师,是我错怪你了。” “这件事,错在我。”吴茗再一次跟沈瑜和叶老师道歉,言辞非常恳切,态度极其认真。 旁边站的叶老师和孙老师惊呆了,他俩不约而同地看向吴茗,跟吴茗共事这么久了,可从来没见过她给同事道过歉,这可真是第一次呀,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瑜没想到事情还可以这样完美,不仅和吴茗的误会解除了,就连叶老师也主动跟她说话了。 沈瑜看着办公室里一张张笑脸,心情异常激动,随即言辞激烈,慷慨激昂地说了一番话:“非常感谢各位老师,我来中心小学有一段时间了,谢谢这段时间大家的理解和包容,感谢吴茗的挑剔,也感谢自己的努力,直至今天我才感觉真正融入了这个团队,跟大家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同事,也成为了中心小学的一员。”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就在掌声落下的那一时刻,孙老师突然转身跑了,众人喝住孙老师:“孙老师,你干什么去?” 孙老师回头:“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能缺了杨老师呢!” 杨老师被孙老师强拉硬拽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又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紧接着沈瑜许愿,吹蜡烛,切蛋糕,大家一起吃蛋糕,办公室里洋溢着欢乐祥和的气氛。 杨老师感慨地说了一句话:“恭喜沈瑜,终于融入中心小学这个大集体了!” ...... 第二天,早上第二节课,沈瑜推开了五年级二班的教室门,班长一声起立,全班同学唰一下站了起来。 沈瑜放眼望去,全班学生都齐了,王晨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应该脚还没有好完全,令沈瑜没想到的是最后一排的王鹏也站得端端正正,立得笔笔直直。 其实王鹏心里并没有沈瑜看到的那么坦然,上次他给沈老师道歉的时候,沈老师说至于怎么惩罚他,等她想好了才会告诉他,他又不了解沈老师,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方法惩罚他,所以一早上都忐忑不安。 “王晨同学,你的脚好点了吗?” 王鹏抬头只见沈老师已经站在王晨的桌子旁边了,正关切地询问着王晨受伤脚的状况。 第129章 批评加表扬 “尽量少走路。”沈瑜说着提高了声音:“我们应该像王晨同学学习,他在面对犯罪分子暴行的情况下,进行了两次不懈的反抗,给了李小艺和王浩逃脱的时间,王晨脚虽然受伤了,但他的英勇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榜样。” 王鹏听了沈老师的话心里更加紧张,既然沈老师这样推崇王晨不怕坏人的斗争精神,那他这种只顾自己的利己主义者显然就是沈老师所厌恶的对象了,说不定还会有更严重的惩罚呢? 沈瑜的话音才落,教室里顿时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尤其是李小艺和王浩使劲鼓掌,要知道除了王晨,李小艺和王浩还对他爱搭不理的呢,他真搞不明白,为什么他跟沈老师歉也道了,跟李小艺和王浩不是也赔了,他们俩为什么还是不愿意理他呢?真气人,看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可不能只顾自己,这样连好朋友都会远离自己。 “另外,也要表扬一下李小艺和王浩,他俩能够乘王浩跟犯罪分子搏斗的瞬间,抓住最佳时机,逃出犯罪分子的魔掌,这也是值得赞赏的。” 沈瑜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王鹏心中更觉不快,王晨表扬了,他认,可不知道李小艺和王浩有什么可表扬的?就连他爸也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沈老师为什么只字不提他,不会是要狠狠地惩罚他吧!还是打算新涨旧恨一起算?这样一来,他跟李小艺和王浩的关系就没办法缓和了,这可怎么办呀? 王鹏这么想的时候,突然一抬头,发现沈老师已经站在他身旁了,王鹏心中一惊,该来的还是来了!王鹏立马低下头,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暴风骤雨的到来。 “另外,王鹏同学也值得大家学习。” 沈老师的声音犹如天籁之音般飘进了王鹏的耳朵里,王鹏立马抬起了刚才还耷拉着的脑袋,在那一瞬间,王晨觉得沈老师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这间教室也是世界上唯一一间无与伦比的教室。 同学们眼光齐刷刷地看向王鹏,王鹏甚至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沈老师继续说道:“王鹏同学虽然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只想着自己,扔下别的同学一走了之。” 王鹏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他的小脸羞得通红,沈老师这哪是表扬呀!分明是赤裸裸的批评和责骂呀!她这到底要干什么呀?可真让人受不了。 “但是王鹏同学能在短时间内,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及时向老师和同学道歉,这是难能可贵的。更难能可贵的是王鹏同学敢于承认自己的过错,把事实真相还给大家,这是非常非常难得的,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在当事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过错,学会了这一点,一生受用无穷。” 王鹏这才慢慢地抬起了头,感受着来自同学和沈老师赞赏的目光,那一刻他由衷地觉得,沈老师确实是一位好老师。 “但是,犯了错误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尤其是王鹏用苦肉计打自己,并撺掇王晨,李小艺、王浩三人撒谎的事,这是很严重的问题,我在这里对错误的这种行为提出严厉的指责和批评,希望同学们以此为戒,坚决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 王鹏感觉自己内心太煎熬了,沈老师一会儿表扬,一会儿又责骂,搞得他都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了? “所以罚你们四个打扫两天教室的卫生,另外王鹏情节较严重,所以单独罚王鹏打扫教师办公室一周,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王鹏听到李小艺他们如蚊子似的应答声,自己也用细弱的声音附和了一句。 “真的听明白了?” 教室里响起了洪亮的应答声,尤其是王鹏主动提高了自己的声音,他觉得沈老师这个惩罚是中肯的:“明白了!” “另外我想让王鹏同学担任五年级二班课堂纪律的监督员,大家同不同意?” “同意!”沈瑜话音刚落,教室里立马传来异口同声的回答。 王鹏甚至还听到了同学们的议论声。 “沈老师,这招高,王鹏以后指定不敢在课堂上捣乱了。” “那是肯定的。” 王鹏感叹,他和沈老师真是棋逢对手,他输得心服口服,以后只好夹着尾巴做人了,不,不对,以后要做一个认真听话的好学生,而且还要把学习想办法搞上去。 “好了,接下来,我们上课,把课本翻到......”紧接着沈瑜热情洋溢地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 周五放学以后,在吴茗和杨伟民的组织下,召开了全体教师会议,会议的主要目的是讨论新旧教育方法的优劣,以及运用辩证的思维方式,在新旧教育方法取舍时,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作为一个总的方针。会议的另一个目的是重点指出现阶段教育存在的问题,以及找出确实可行的解决办法。 会上刘主任和校长发表了言辞恳切,激昂慷慨的讲话,为大会开了一个好头。 接下来由杨伟民针对目前一段时间听课的实践经验,总结概括了新教育方法存在的问题以及优势。 杨伟民翻着自己写的密密码码的笔记本,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发言。 “这段时间我总共听了九节语文课,由于时间以及课程类型的限制,听课的次数确实不多,但是也发现课堂教学中存在一些问题和不足,下面就将这些问题列出来,供大家参考学习。 一.?过度依赖多媒体课件?。多媒体教学容易导致教师和学生过度依赖课件,减少了师生之间的互动,影响了教师在课堂上的主导作用和学生的主体作用。 二.?滥用多媒体?。过度使用多媒体,如滥插音乐动画,可能会分散学生的注意力,影响学习效果。 三.?注意力分散?。多媒体课件中的动画、视频等元素容易分散学生的注意力,导致他们忽略教学内容。 四.?师生互动减少?:多媒体教学减少了师生之间的互动,使得传统课堂的优点被削弱,失去了传统课堂的优势。 五.?信息量过大?:多媒体教学信息量大,节奏快,可能导致学生无法跟上进度,缺乏思维过程。 六.?课件禁锢教师思想?:课前做好的课件可能会禁锢师生的思路,不利于锻炼学生的思维能力?。 七.?健康问题?:视听器材的过度使用可能对学生的健康造成影响,过度刺激学生的感官?。 八.?技能培养不足?:与传统教学方法相比,现代教学手段在具体技能和技巧的培养方面存在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