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渡风月之王爷别再忘记我》 第1章 缘起 天微亮,微红晨光洒落大地,风轻掠过,树梢上通红的喜绳随风飘动,府中门前,大红灯笼投下的光,俨然喜庆的气息在偌大的长阳城中蔓延。 府上闺房内,红妆金环,大红的喜服着身,镜中女子一双眉目如画,红唇皓齿,轻垂的目光淡然落在梳妆台,显然早已出神。 今日,她的大婚,她的夫君是当朝瑞王,她素未谋面的人。 宛冬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可她依旧如此,宛冬无奈的晃了晃她,\"小姐?小姐?\" 黎青蒲一愣,她回头看着宛冬,“嗯?” 宛冬道,“该穿喜服了。” 黎青蒲回神,起身由下人服侍着穿上喜服。头上戴的各种饰物在眼前晃来晃去,压的她头疼。 “宛冬,什么时候才能摘下来?” 宛冬笑了笑,“小姐,这才刚带上,还早呢。” 黎青蒲撇嘴,“大姐姐出嫁时,也没见得穿戴的这么繁琐。” “小姐,你是要嫁进王府做王妃的,自然与大小姐不同。” 黎青蒲不再说话,问了也是白问,宛冬就像个老嬷嬷似的,总有那么多理由和规矩搪塞她。 见她又低落下来,宛冬走到她跟前,给她整理着喜服,“小姐,以后你就是瑞王府的人了,为人处事千万得小心谨慎,不要再想那些别的事情了。” 黎青蒲没有说话。平日里她一直装作不在意,装到有一阵宛冬都以为她放下了。可真到了该放下的时候,她却放不下了。 宛冬叹了声气,她握住黎青蒲的手,“小姐,那个负心人,不值得你这样牵挂。” 黎青蒲垂眸,尽管无力反驳,但还是不愿意听到宛冬称他做负心人。 时辰快到了,宛冬拿起红盖头将要为黎青蒲盖上,黎青蒲却打住她,\"等一下。\" 宛冬停住,黎青蒲起身,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狼牙放到盒子里,她留恋的看了一眼又一眼,最终盖好上锁。 那颗定情的狼牙,与两年前她爱过的那个少年郎,以及在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随着她出嫁,就永永远远锁在黎府这个院落中了。 林聿,此后你便再也找不到黎青蒲了,你是负了我,也是我负了你。 两年前。 繁华集市中,行人不急不缓,悠然自得享在这偌大的长阳城中,唯有两人,行色匆匆,穿过热闹集市,向幽巷小道而去。 白发老者提着医箱,跟在女子身后,气喘吁吁的看着匆忙奔波的女子,他喊道,\"姑娘,慢点,慢点呀,老夫年迈,实在是走不快了。\" 闻声,黎青蒲回头看着大夫,她急躁的皱眉,一把拉起老者的胳膊,\"性命攸关,岂得容缓。\"说完,她便拉着大夫继续快速离开,向郊外僻山而行。 行至山间,宛冬张望着黎青蒲的身影,急忙迎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黎青蒲没有回应,直接向山壁间走去,只见那里正躺着一位男子,面色惨白,近而观看,男子的胸口正有鲜血流出。 老大夫见状赶紧上前,放下医箱,为其把脉,片刻,老大夫解开男子的衣裳,露出他的胸膛,狰狞的伤口旁血红一片,黎青蒲一愣,接着转过头,惊骇苍白脸色有了些微红。 大夫沉默不言的为男子救治着,黎青蒲几次好奇看去,却接着扭过头,她背着身子问道,\"老大夫,您看这人是否还有救?\" 老大夫没回答她,黎青蒲轻轻皱眉,余光略过地上被染透的衣裳,心里有些莫名的发怵,她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种场景。 终于,似乎过了很久,老大夫轻轻叹了一声气,然后着手收拾自己的东西,黎青蒲回头见状赶紧制止住他,\"大夫,这可是一条性命啊,您可莫要轻易放弃。\" 老大夫抬头看着她,然后缓缓拿开她的手,\"姑娘莫心急,老夫已处理了伤口,也施针暂缓住了这位公子的伤势,后期调理还需姑娘自己上心。\" 黎青蒲微愣,\"大夫所言,是有救了?\" 老大夫点了点头,\"老夫给姑娘开个方子,姑娘按方拿药,早中晚各服一贴,伤口每日换药,过些时日再行复诊。\" 黎青蒲点了点头,示意宛冬递上了银两,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男子有些出神,大夫收拾好医箱,拱手作揖,\"老夫告辞。\" 刚行一步,接着被黎青蒲一声叫住,老大夫奇怪的看着黎青蒲,黎青蒲快步走到他眼前问道,\"大夫医馆中可能收住疾患?能否将这位公子带回医馆中照料?银两我会付清。\" 老大夫看了看黎青蒲,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男子,他慢慢皱眉,看那种伤口定是长剑所伤,虽是天子脚下,但作乱仍存,他小小医馆,在京城中立足,还是少生是非的好。老大夫摇了摇头,\"并非老夫不愿,只是医馆地小,近来已有些疾患在内安住,实在腾不出地方,再者,医馆中人多物杂,并不利于公子养伤。\" 黎青蒲失落的垂眸,她慢慢让开,微做行礼,\"有劳大夫了,大夫慢走。\" 老大夫点了点头,向山外走去。宛冬看着黎青蒲,又看了看地上的男子,皱眉问道,\"怎么办小姐?我们总不能任他自生自灭吧?\" 黎青蒲沉默,她想了想,撇嘴道,\"带回府中呗,大不了被爹娘骂一顿,再说我这是救人,又非害人,爹娘也不会责怪我的。\" 宛冬拧眉,然后点点头,\"好。\" 两人一起慢慢扶起男子,颇有些踉跄的走出山间。 \"走后门。\"黎青蒲嘱咐道。 \"啊?小姐不是说不会被老爷责怪吗?\" 黎青蒲白了宛冬一眼,\"我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啊,总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往府里领男人吧,何况这人受这么重的伤,走在街上,还不把人吓死。\" 宛冬领会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偷偷把男子带回府上,安置在自己院中的别屋,自己每日按时去给爹娘请安,生怕二老亲自前来看望她,更是怕他们发现这男子的所在。 原本时常出府闲逛,现在却不得不留在府上照料那男子,今日还碰见二哥,打趣她近日怎不出门玩耍了,说的黎青蒲一阵心虚,好在二哥不太计较,也没多问。 翌日,黎青蒲端着汤药走进别屋,她扶起男子喂他喝上药,放下药碗便端详起来,如今他的脸色可比那日好多了,这几日每每看着他,还是忍不住的赞叹,这世上怎么有长的这么好看的人,此时他依旧沉睡,真想知道他睁开眼又是怎样的模样。 遐想之中,手不已然的落在他的眉梢,等回神时已是许久,黎青蒲迅速的收回手,不禁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太唐突失礼。 黎青蒲颇有尴尬的端起药碗,转身离去,却听见身后的人发出轻咳,她微愣,再回头,看见男子的眉间轻轻皱了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木然的看了看眼前,然后转头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之际,黎青蒲愣住,迟迟没有回神。 果然,惊为天人。 这样的相视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至男子回神,试图慢慢起身,却又吃痛的躺下。 黎青蒲大步走过去,放下药碗扶他躺下,“你伤口未愈,切莫勉强起身。” 男子看着黎青蒲,此时她靠近,不知她用的什么熏香,身上带着一股清香,让人莫名心安。男子躺下环顾四周,“这是哪?” “这是长阳城黎府,你且安心休养,不会有危险的。” 黎府?还是李府?男子若有所思的出神,过了一会儿,他看向黎青蒲,“是姑娘救了我?” 黎青蒲点头,“你不必挂于心上,只管安心休养便好。” 这个时候能有个安身的地方就很好了,而且这个安身地看起来还挺不错,他没道理挑剔。 “多谢。” 黎青蒲轻笑,接着忽然道,“对了,你先等着,我去请大夫。”说完便大步跑开。 男子看着黎青蒲消失的背影,陷入沉思。 进了城门都敢动手。看来他回来确实让有些人害怕了,竟这么沉不住气,不过此行他是秘密回京,除了给璟王兄寄过密函没人知道,却还是遭人暗算,他身边的眼线比自己想象中的多啊。 想起那几个刺客,萧延觐撇嘴,若不是他身上旧伤未愈,怎会让他们得逞。 这是什么时候了,他未按期归来,二哥可察觉了异样?是他太大意了,觉得进京城便没什么事,实则却不然。 都说朝中官员都不愿近战场,血海沙场,尸骨满遍,让人闻而露惧,可朝堂风云又差前线战场多少呢,或许是他对朝堂终究了解甚少,才会中了他人计谋。 想来,萧延觐冷清的笑了笑,满眼嘲讽。 之后,遣宛冬悄悄请来老大夫,再次复诊后,老大夫说他的伤恢复的还不错。 也许是久经沙场,受多了大大小小的伤,身体自愈能力也略高于他人。 黎青蒲将药端到他眼前,萧延觐接过,道了一声谢。没有犹豫,一口灌下,眉宇间皱了皱,对这苦涩的草药极为不习惯。 黎青蒲见状笑了笑,大夫给换药之时也未见他因痛而拧眉,这一碗草药倒让他露出这种表情,让人不禁莞尔,觉得有些好笑。 \"你叫什么名字啊?\" 闻声,萧延觐一愣,他看向黎青蒲,目光停落在她身后桌案中放着的笔上,静了片刻回道,\"在下林聿。\" \"林聿……\"黎青蒲浅浅重复默念,心中想着,果然名如其人般好听。 萧延觐看着她,轻轻笑了笑问道,\"可是名字取得草率?让姑娘见笑了?\" 黎青蒲摇头,\"不,我觉得很好听。\" \"你叫什么?\" \"黎青蒲。\" “黎?” “嗯,传言远古九黎之后所建的黎国,被商王朝姬氏父子所灭,黎国子孙在灭国之后,以故国为姓氏,便是如今我所姓的黎。” 看着她讲的认真,萧延觐笑着打趣,“那你也是贵国之后啊。” 黎青蒲哪会听不出他的打趣,瞥了他一眼,“我只是借千年前的典故来解你的惑,省着你李黎分不清。” 看似温柔,却是个伶牙俐齿。萧延觐倒是颇为意外。 两厢沉默时,她看向他,那么干净清朗的一双眼,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此时的黎青蒲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一位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也自然想不到他非比寻常的身份。 第2章 妙音大鉴 往后几日里,萧延觐便安心在此养伤,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想起即将要面对朝堂上的一摊浑水,他更愿意再此安静几日,也更愿意回到军营中,逍遥自在。 再者一进京城就发生这事,还是观望一下情势吧,他想,那群动手的人应该也不会想到他就在京城黎府中吧。 黎青蒲敲了敲房门,萧延觐起身打开门,看见是她,不禁眉眼上扬,故意逗她“贵国之后?” 黎青蒲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看来你是好了,还会笑话人了。” 见她端着换药的纱布和药材,手上还提着像是几样小吃。萧延觐接过换药盘子,“你这是拿了些什么啊?” 黎青蒲晃了晃手上的吃食,“福春来的小吃,要不要尝尝?” 萧延觐看着她,相处短短几日,他倒是发现了个事,眼前这个黎府小姐和他以为的京城大户人家的姑娘不太一样,他以为的京城中的姑娘都安分的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温柔娴静。 这个黎姑娘,模样是漂亮的很,看起来温婉乖巧的样子,却少见她有不出府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从外面给他带各种吃的。 看着他迟迟不说话,黎青蒲皱眉,“你想什么呢?吃不吃啊?我买的这几样都可好吃了,你一定没吃过。” 萧延觐打量着看了看,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京城中最好吃的东西不是在万扬楼吗?” 他这话倒让黎青蒲来了几分得意,挑眉一笑,“一看你就不是长阳城人,万扬楼徒有名声罢了,去的都是达官显贵,真正好吃的还是小馆子。” 看她这模样,萧延觐憋笑点点头,“原来这样啊……” “你快接着啊,重的很呢。” 萧延觐接过去,眼看她转身要走,赶紧叫住她,“你去哪啊?” 黎青蒲叹气,“教琴的师傅又来了,我得去学琴了,你踏实吃,不够的话就去……”想了想怕他出去被人看见,改口道,“不够的话就先饿一会儿吧,我去去就回。” 萧延觐无语的端着换药盘,“你要让我自己换药吗?” 此时,黎青蒲才想起来还得换药,刚刚光说吃的了,早把换药一事抛之脑后了,她推着萧延觐去坐下,萧延觐脱下上衣,尽管给他换过几次药了,他这样光着膀子,还是让黎青蒲看着脸红。 她低着头轻轻给伤口上药,怕他疼所以药抹的很慢,时不时看看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 包扎好后,萧延觐穿上衣服,黎青蒲洗了把手,“我得去学琴了,再晚怕是要挨骂了。” 不等他说话,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看着她买的这几样小吃,随意吃了两口,这小吃好吃倒是好吃,不过他也没什么食欲,开窗看着外面的光景,萧延觐叹气,他也好想出去,天天在屋子里闷死了。 黎府中,阵阵弦音似泉,如高山流水般,令人心旷神怡。 黎青蒲坐的端庄,认真看着青樱妹妹弹奏古琴,桌案下的一双手紧张的冒出一层汗。 这个琴师年纪不算大,可在京城中名声惊人,若不是三哥与之有几分交情,他才懒得来教她们奏琴。 当然了,如此名气自该配得上他绝妙的琴艺,又有如此琴艺与名气,自然是傲得很,自己音律天赋高看着其他人平庸便嗤之以鼻,毫无耐心可言。 黎青蒲就是平庸的受害者,在他眼里,她这样的人就不配学琴,想想她之前的课堂,苦不堪言。 琴声悠悠停下,袁钰之点了点头,“有所长进,想必也是下功夫了,不错。” 黎青樱笑了笑,“谢谢袁哥哥夸奖,我回去一定多练习,袁哥哥再多教我些曲子。” “好”袁钰之应下,然后转眼看向黎青蒲,“二小姐,来吧。” 黎青蒲紧张的咽了一口气,畏畏缩缩上前去,调整一下,就开始奏琴。 十指拂过琴面,琴声悠扬而起,配上院中潺潺流水声,净化人心之纷乱,悠然自得。袁钰之坐在椅子上闭眼倾听,未见得有不满意的地方。 好不容易一曲弹完,黎青蒲也松了口气,抬头看向他,见他还是她奏琴的那副模样,慢慢的他睁开眼,悠悠道,“真是蠢笨啊。一首如此简单的曲子,被你弹错九个音,也是不易。” 黎青蒲撇嘴,耷拉下肩,还以为这次能听到他说什么好话呢,异想天开。 “先生慧耳,我竟没发觉,错了这么多。” 袁钰之道,“你向来如此不细心,不像三小姐一般。这黎府果然乃京城中的大府,即使如此没天分也还是让你来学,想必是也不差多你一人束修。” 看着他,黎青蒲忍不住心中叹道,长得人模人样,怎么会嘴里吐出的话却那么难听,她倒是自觉得和三妹妹弹的没什么差别呢。 “你与三小姐相比差的可不只是一星半点,你自己看看琴上的浮尘,若真不想学,下次还是别来了好。”他眼都没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的?黎青蒲顿时有些心虚,赶紧低下头道,“我这几日有事耽搁了练习,回去一定补上。” “不必,二小姐有事现在就可离去,你既然不愿学琴,我便不与你多些口舌了。请便吧。” 黎青蒲看向他的模样,心里有些委屈,以往日日练他训斥,没练更是冷嘲热讽,就没见他有好脸色过,明明三哥都说了她也弹得不错,就他袁钰之处处不满意,黎青蒲怀疑,他就是看自己不顺眼。 黎青蒲不悦的搬起琴,“那青蒲先告辞了,先生既然只肯教有天赋的学生,那自然也不是我的良师,我让爹爹给我另寻他人就是,反正京城中好的琴师多的是。” 她这一番话倒让袁钰之有些意外,以往他训斥的时候,再难听她都没这样过,装了这么久的温婉大小姐,今天终于原形毕露了。 他突然笑起来,让黎青蒲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笑什么?” 袁钰之道,“自然是笑你。” “你……”这让黎青蒲更恼了,气的她暗暗跺脚,但又不能失了礼数,张了张口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我听着二小姐弹得很好啊。” 闻声黎青蒲回头,看着是萧延觐时她差点惊掉下巴。 萧延觐倒是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模样。自从他受伤被黎青蒲救回来,给他拿的衣服全都是黎府下人的衣服,此时就算旁人看着他,也只当他是黎府的家奴吧。 袁钰之看向他,驻目片刻问道,“小兄弟也懂得音律?” 萧延觐道,“不太懂,但听总会听的。” 袁钰之轻笑一声,“那你可知两位小姐弹得曲子叫什么?出自何处?” 他从小就去军营了,哪有空了解这些闲情雅致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着好听,为二小姐鸣几句不平罢了。你说二小姐弹错了音,可又不指出错在哪,只知一味地贬低,也不像良师的做派,有失风度。” 黎青樱看着他道,“放肆,你是哪个院子的下人?袁哥哥是府上贵客,哪有你说话的份。” 黎青蒲一听可恼了,转头对黎青樱道,“他是我院里的下人,是我领过来的,失不失礼数用不着你说。” 袁钰之没理会她们二人,倒是对萧延觐有些好奇,如此谈吐与气度不像是家奴,他笑道,“你倒是护主。” 他萧延觐何等人也?天生贵胄,就算在朝中不受重视,也好歹算个皇子,哪听过这些话,就算袁钰之是夸他,他也不爱听。 “如此忠奴为二小姐说话,此言之意但是我袁某的不是了。那我就再给二小姐一次机会,指出二小姐错音,二小姐回去勤加练习,三日后畅音阁中要举行一次妙音大鉴,若二小姐敢,便以此曲目参赛,看看是不是在下刻意贬低二小姐琴音。” “好,一言为定。”还不等黎青蒲开口,萧延觐就一口应下来了。 黎青蒲惊呆了,她这个水平去参加妙音大鉴,要让人笑死吗? “我不去!” 旁边的黎青樱听了也是不干,“袁哥哥,妙音大鉴可不是说笑的,怎么能让二姐姐去呢。” 她多次话里话外想让袁钰之带着她去,袁钰之却不接话,怎么能带着弹琴弹得一塌糊涂的黎青蒲去。 袁钰之起身,“就这么说定了,这几日我会天天来教你,你准备好。” 黎青蒲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黎青樱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心里又有些得意。鬼使神差的就说了句,“那好吧。” 回院子时的路上,丧着脸,闷头走,萧延觐在一旁给她搬着琴。 “妙音大鉴很吓人吗?” 黎青蒲目光幽怨的看向他,“那可是!妙音大鉴啊!京城中,乃至外地人,各路琴艺高超的人都会特意来参赛,只为在鉴会中夺得一个名头。他让我去,分明就是想让我在众人面前丢脸。” “那个琴师是什么人?你怎么有些怕他似的。” “他是连续五年妙音大鉴的第一名。” “哦,原来如此。” 看着他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黎青蒲皱眉,“你不好好待着养伤,出来干嘛?” “透透气,天天待在屋里,会闷出病来的。”他笑着看她,“你琴弹得当真那么差吗?” 黎青蒲瞥了他一眼,叹道,“倒也不是太差,实在是我对这弹琴奏乐这等雅事不感兴趣,不爱学。” 萧延觐道,“合着你是不爱学啊,我还以为他冤枉你,才给你争来这个机会。” 黎青蒲抿嘴,“我才懒得参加这种鉴赏会呢,无趣的很。” 萧延觐好奇的看着她,“那你有什么擅长的?” 黎青蒲想了想道,“我从小字写的还不错,学堂的先生总夸我呢,如果有什么书法比赛,我倒是可以去试试。” 想起她桌案上摆放的笔,虽然他不识货,也看得出她的那些笔与其他笔不同。说起来,他这个林聿还是看到她的笔才临时想出来的名字,聿本意就是指书写的笔,笔墨春秋,博学之意。 萧延觐点头,“见字如人,这一技之长也是个好处。” “那你呢?有何长处?”黎青蒲问。 萧延觐也是想了想回答,“我打架还不错。” 闻言黎青蒲噗嗤一声笑出来,萧延觐垮下脸看向她,“你笑什么?” 黎青蒲道,“我救你的时候,你可是被人打的都没意识了。” 萧延觐瞪眼,“我那是被人暗算了好吗?要是光明正大的交手,我岂会输给那些下三滥。” “哦~这样啊。” 被他取笑了那么多次的贵国之后,现在终于可以取笑回来。 看她回答的这么漫不经心,萧延觐接着上来气了,把琴塞回到她身上,大步向前走去,不再搭理她。 黎青蒲被他这一举止弄得好懵,又觉得有些好笑,看着他的背影,赶忙追上去,“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就许你打趣别人,不许别人打趣你?” 萧延觐撇嘴不理她,继续自顾自的往前走。他越是这样,越惹得黎青蒲想笑。 第3章 应约 日后,袁钰之天天来教她奏琴,一学就是一整天,弹错一个音袁钰之的戒尺就敲上来,黎青蒲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黎清堂来看着这场面,都惊掉了下巴。 晚上,黎清堂留袁钰之吃饭,一边倒酒一边问道,“你不是向来对我这个二妹妹万般嫌弃,说她愚笨之类的话,怎么肯推荐她去参加妙音大鉴。” 袁钰之笑了笑,“她是块璞玉,得细细雕琢。” “哦?此话怎讲?”黎清堂饶有兴趣。 “我教的她这首曲子可不是什么入门级曲子,是古曲,忆相思,这首曲子十分难弹,所以名声不大,你们可能没听过。” 黎清堂皱眉,“你都说难弹的曲子,这学三日,蒲儿能行吗?” 袁钰之有些垮下脸,道,“你放心,她聪明着呢。之前我烦她嫌她是因为她明明有几分天赋,却浑然不当回事,自暴自弃,这样的人,就不配学琴。” 黎清堂噗嗤笑出声,“我这妹妹你不知道,从小被我娘宠坏了,想要什么给什么,不想要的连看都不看,这琴吧,她从小不感兴趣,若不是我娘逼着她学,她是不会主动来学的,娇纵的很。” 袁钰之没好气的喝了一口酒,“就看不惯她这般行径。” 黎清堂笑道,“算了,不跟你提了,看把你气的,来,喝酒喝酒。” 袁钰之无奈的摇头。 黎青蒲趴在桌子上,目光呆滞。宛冬叫了她几声,“小姐,吃饭吧。” 黎青蒲没动弹,一会儿幽幽道,“宛冬,我明天会不会丢人丢满整个京城啊?” 宛冬叹气,“小姐,你这么想想,你可是袁琴师亲自教的,你若是丢脸,他脸上能挂的住?” 黎青蒲撇嘴,“你不知道,他分明就是想看我笑话。” 宛冬拉起她,“小姐!你还是先吃饭吧!菜都让小厨房热了一遍了。” 黎青蒲耷拉着头,突然起身跑出去,向萧延觐的小屋跑去,哐哐敲门。 萧延觐打开门,疑惑的看着她,“黎姑娘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黎青蒲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明日的妙音大鉴,你替我应下的去参赛,总不能让我自己去吧?” 萧延觐笑了笑,“你怕丢人啊?” 谁让你多说话了,丢人带你一起丢,黎青蒲心想。 萧延觐点点头,“好,明日我同你一起去。” “那好,我明天来叫你。” 看着她小跑着回了屋里,萧延觐莫名的觉得她有趣的很,估计就算是丢人也想拉他一块丢吧。 天一亮,黎青蒲就哐哐敲门,萧延觐打开门出来,眼前的黎青蒲倒是让他眼前一亮。 一身精致粉色绸缎,袖口还刺绣着小珍珠,发髻也与往常不同,像个精雕细琢的娃娃。他忽然笑了笑,“你还刻意打扮起来了?” 黎青蒲捋了捋胸前的一缕头发,眉角一挑,“怎样?好看吧?这可是我娘刚给我买的新衣裳,我第一次穿呢。” 萧延觐点头,“确实好看。” 黎青蒲看着他这一身家奴的衣服,“要不我和你去成衣铺子买一身新衣吧。” 萧延觐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不用了,这个挺好的。” 也是,他这张俊脸,就算是穿家奴的衣服,也一样好看。 “那走吧。” 畅音阁里已人来人往,黎青蒲找到老板,要了出场的序号,“第二?这么早就上场?” 黎青蒲目瞪口呆,萧延觐道,“早上比晚上好,省着心中一直挂挂着。” 黎青蒲皱着眉看向他,“怎么办,我好紧张,我有点不想上了。” 萧延觐道,“难不成你想被那个琴师笑话一辈子?” “自然不能。” “那不就得了。”说完他扬扬下巴,“看,琴师来了,放轻松一点,装也得装的好看。” 看着袁钰之也正看着她,黎青蒲挺直了身子,佯装淡定。袁钰之则跟看透了一般笑了笑。 参赛的人领完序号,妙音大鉴正式开始,第一个上台的也是京城中人,好像是哪个富商家的女儿,她那双纤纤玉手落在琴弦上,美妙的琴音悠然扬起。 黎青蒲抱着琴不停的扣手,紧张的要命。 萧延觐拍了拍她肩膀,“不用紧张,上去之后只管弹琴,你就当下面只有我。” 黎青蒲一脸复杂看着他“可我想去如厕。” 安慰的话顿时卡在喉中,萧延觐无语,“憋着吧,弹完再去。” 黎青蒲不再说话。接着,台上的琴声停下,那女子抱起琴轻轻俯首,接着退下去。 老板照着册子喊道,“第二位,黎青蒲黎姑娘,请上台。” 看着她缓缓起身,萧延觐对她道,“去吧,我在这等你。” 黎青蒲点头,然后抱着琴走了上去。 琴端正的放在桌案上,黎青蒲伸手抚摸了一遍琴弦,指尖拨动,琴音如流水般券券而来,起起落落。 忆相思,亦如此名,每次拨动琴弦传出的琴音,都似乎在传递着悠悠思念之情,婉转哀愁,如梦如幻,令人陶醉时又有些伤感。 萧延觐颇有些诧异,有些惊奇的笑了笑,看来那袁琴师果然不俗,能在三日内将这首曲子教她弹得如此顺畅悦耳,与那日完全不同。 旁边的人也是露出赞许的目光,那人轻轻拍了拍他问道,“敢问您家小姐是哪个府上的?如此美貌,琴音又如此动听。” 萧延觐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弹到一半时,二楼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来,站在围栏前,一边手持纸扇一边看着楼下的黎青蒲,萧延觐目光一定,竟是启王萧延珩?他还有闲心来这里。 萧延觐赶紧退到人群后面,看着楼上的几人,都是朝中的熟面孔。 萧延觐停留一会儿,接着从楼上快步上去,趁人不注意,躲在他们一旁的柱子后面。 “今年来参赛的美人可真不少啊。” 九皇子萧延稷跟着点头附和,“是啊,这才上来两个,都样貌不俗,听说后面还有花月楼中的花魁娘子呢,她可是一曲难求。” 启王挑眉,“一曲难求?能有多难求?”说完他不屑一笑,“风尘女子,贪图的不就是黄金万两吗?她若是弹得好,本王招她去府上做乐妓。” “那王兄你可是有所不知了,那花魁娘子,琴艺了得,为人清高,有条铁打的规矩,每日只弹一曲,多少人慕名来求她一曲,她可都是拒之门外,纵然出价再高,也无济于事。” 太子饶有兴趣,“那我倒是要看看,是个何等人物。” 萧延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真是太看得起他了,本来还想能听点什么有用的消息,净是些乱七八糟的无用话。 在柱子后躲了一会儿,一个侍从急匆匆的跑过来,在萧延珩耳边耳语几句,听完萧延珩笑了笑,摇着扇子又坐回到座位上。 “三哥,怎么了?”萧延稷问道。 萧延珩放下折扇,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喝起茶,“你那个八哥啊,现在估计愁的饭都不吃不下了。” “此话怎讲?” “西境事发都多久了,你没发现萧延觐还没回京吗?” 想起来好像是这回事,从西境事发到现在已经两月有余,五哥的性子,怎么可能还按捺在西境迟迟不归。 萧延稷接着便明白萧延珩的话,“是八哥对五哥下手了?” 萧延珩沉眸看了他一眼,放下茶盏,“此处人多眼杂,谨言慎行。” 躲在柱子后的萧延觐皱了皱眉头。他倒是摘的干净,西境的事若不是他怂恿挑拨,八弟又怎么会铤而走险。 台上黎青蒲弹完,长舒一口气,抱起琴欣然一笑,轻轻俯首一鞠,然后走下台去。她抱着琴四处张望,皱起眉头,林聿呢?穿梭在人群中好一顿找,都没找到他。 袁钰之不知何时走过来,站在她眼前对她道,“弹得一般,倒也没给我丢脸。” 黎青蒲懒得与他斗嘴,只问道,“先生看到我那个随从了吗?我找不着他人了。” 袁钰之一愣,然后摇摇头,“没有。” 黎青蒲道,“那先生且先看比赛吧,我要去找他了。”说完就抱着琴走了。 袁钰之看着她背影微微出神,他果然没看错,是块璞玉。 在一楼转了一大圈没找着,黎青蒲就往二楼去。原本还在偷听萧延珩说话的萧延觐,发现黎青蒲上来了,赶紧去劫住她。 黎青蒲看着他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有些不悦道,“你去哪了?我找了你……” 话没说完,萧延觐上手捂住她的嘴,拖着她就下楼去,黎青蒲一脸懵,支支吾吾的说着什么,无奈被他捂着嘴,一句话也听不清。 一路拖拽,直到出了畅音阁门口,萧延觐才松开她。 黎青蒲脸涨的通红,赶紧退了一步远离他,“你干嘛?” 萧延觐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你如此行事,成何体统?” 见她似乎带了恼色,萧延觐叹了一声,“实不相瞒,刚刚我在里面看到了那日追杀我的人,情急之下,才忘了礼数,实在抱歉。” 此话一出,果然奏效,黎青蒲不再气恼,反而目光变得有些紧张,“那他们发现你了吗?” 萧延觐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 “那我们快回去吧。” 萧延觐愣了愣,“你不等比赛结束吗?” “我本来就是应付来了,管他谁第一谁第二呢,反正也不能是我,走吧我们。” 萧延觐还没回话,黎青蒲就推着他走了。 回去路上,萧延觐主动接过她抱着的琴,“其实你弹得挺不错的,说不定真能名列前茅呢。” “可我就只会弹一两首曲子,哪有只会一两曲子的琴师。” “你再多学几首不就行了。” 黎青蒲赶紧摇头,“不要不要,天天埋头练琴,手指头都疼。” 萧延觐笑了笑,打趣道,“我看你好像只对吃感兴趣。” 想起吃喝玩乐的那些东西,黎青蒲笑着摇头叹道,“那才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啊。” “既然你这么懂,哪有卖美酒的?请我喝几杯如何?” 黎青蒲一笑,“这你可是问对人了。”接着她顿了顿,“不过,你伤还没好,能喝酒吗?” 萧延觐轻轻活动了一下,笑道“不碍事,无伤大雅。” 第4章 阿庙山 晚上,月光洒在庭院中,萧延觐坐在屋前台阶上,手中拿着一盅酒,偶尔小酌一口,悠然自得的望着天际。 有些急躁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萧延觐未回头,也知道是谁。直至她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酒盅,萧延觐回过头,笑道,\"你来了。\" 黎青蒲皱眉看着他,\"说好一起喝的!你竟然自己偷偷喝了。\" 萧延觐惬意的看着她,\"这味道实在香醇,我一时没忍住。没想到一些小巷酒家自己酿的酒味道也是不错的。\" “那当然了,我推荐的地方必然是最好的。” 晃着他酒盅里也没剩多少了,黎青蒲把酒收到一旁,撇嘴道,\"大夫嘱咐过你受了伤还是不要饮酒的好,你怎丝毫不当做事。\" 萧延觐笑了笑,\"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大夫当然不会提议多饮,我心中有数,不会喝太多的。\" 黎青蒲无言以对,只得跟着他一同看着天空,偶尔目光看向他的侧脸,见他气定神闲的享受在这夜晚,漫不经心。 想起白天在畅音阁遇到的事,黎青蒲好奇的问道,\"林聿,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她看着他,关注着他的情绪,怕自己的疑问会让他有所为难。 看得出她的迟疑,萧延觐目光平静,从醒来的第一天他就想到了。 她的父亲,黎志怀,工部侍郎,是启王萧延珩的人。府上的二公子黎清平,更是唯萧延珩马首是瞻,没少干出腌臜事。 如今认识到黎家竟然还有这么个单纯的小姐,倒是让他意外。 面对她的疑问,萧延觐还是有所戒备,没说出自己是谁,只是慢慢道,\"我自幼跟着兄长长大,十几岁的时候就随兄长去了西境,我所知所学,都是兄长所授。可这几年兄长不在我身边,无人管束我,总会得罪些人。反正说来说去,都是人为己利罢了。\" “那你其他家人呢?” 萧延觐道,“家人当然是在家里了。” 废话……黎青蒲翻了个白眼。 “那你怎么不回家啊?” 萧延觐垂眸,想了想道,“家里也未必有外面好。” 黎青蒲自然是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她从小不缺少亲人的庇护与爱,也未曾接触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萧延觐的话让她实在不明白,对她而言,家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家怎么会不好呢,亲人永远都是亲人,亲人是不会害你的。” 看着她天真的模样,甚是可爱,萧延觐没忍住失笑,却没有说话。 黎青蒲撇嘴,\"还是不要想那么多的好。\" 萧延觐笑着摇头,\"我倒是有颗置身事外的心,可天不如人愿啊。\" 此时他眼中带着微微的惆怅,可接着随他的笑意消散在寂静的夜晚。 \"人生在世,哪会事事称心,就好像今天我去集市上买糕点没买到,可我明明那么想吃,也只能馋着这一口了,后来看到有卖糖葫芦的,吃了一串发现也不错,我们也是只能让自己尽可能的多开心点。\" 闻言,萧延觐看向她,接着他点点头,\"有道理。\"他笑了笑起身,随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时候不早了,该去歇息了。\" \"明天阿庙山有庙会,一起去吧。\" 萧延觐思虑片刻,随即点头,\"好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庙会那天,本以为会晴空万里,没想到却下起了雨。 雨顺着油纸伞滴落,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她的裙角衣摆,黎青蒲提着衣裳,走在山阶路上。 萧延觐侧眸看向她,扬眉轻笑,“是你提议来庙会玩,可曾想到天公如此不作美?” 黎青蒲轻叹,“这一个月都未曾下雨,没想到偏偏今日如此,是我运气太差吧。” 萧延觐失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必失落,你看尽管如此,庙会人数依旧,大家都未因阴雨而不出门啊。” 黎青蒲微愣,看着他搭落在自己肩膀的手时,微弱可见一丝害羞,脸颊上染上点点红晕,奇怪,与他接触越久竟越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萧延觐看起来却不以为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入了阿庙山,进香后,黎青蒲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合眸祈求着。 萧延觐看着她虔诚的模样,他问道,\"许了什么愿?\" 闻声黎青蒲看向他,\"佛曰,不可说。\" 萧延觐轻哼一声,打趣道,\"莫不是早日寻得个好郎君,共度一生?\" 黎青蒲瞪着他,\"才不是!\"看着他不为所动,黎青蒲催促道,“你也许个啊,可灵了。” 萧延觐撇嘴,“我才不信些这个。” 闻言黎青蒲赶紧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佛门重地,不要乱说啊。” 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萧延觐也赶紧配合的抿住嘴,不说话。 黎青蒲笑了笑,起身走出寺庙,看着她的背影,萧延觐轻笑着,他也不知为何,与黎青蒲在一起时,便觉的悠然自得,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正午时,雨停了。 散步在庙会中,看着四周的商贩,摆卖着各种好玩的小玩意,黎青蒲偶尔拿起些有趣的玩意故意搞怪,逗笑萧延觐,而萧延觐也是配合她打闹,偶尔捉弄她一下,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格外好玩。 玩累了,黎青蒲站在阿庙山的纹檽桥上,眺望着远处的风景,萧延觐随她目光看去,雨后雾蒙蒙的天气,让人心旷神怡。 “你知道吗?传言在我们望去的地方,曾住着一双神仙眷侣,丈夫每年都会远行,而守归的妻子每年都会在山间那棵最高的青树上系一条红绳,祈求丈夫在外平安,也希望山间之大,丈夫不要找不到她。” 说完黎青蒲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所以你看,那棵挂满红绳的树,便是祈求他人平安的。” 萧延觐看着那棵树,微微撇嘴,似乎有一些失落,“看来,我外行之际并未有人为我祈求平安。” 闻言黎青蒲一愣,“这只是传言罢了,自然有人相信有人不信,既然只是一种祈福,便不只有这一种方法,你的家人定也万分挂念你。” 母妃早早离世,他从小跟着季母妃和二哥,父皇膝下皇子众多,他也不是最受宠爱的,若说有人挂念,也只有季母妃和二哥吧。 萧延觐笑着看了看她,“那我日后外行,你可否为我祈福?” 如此一问,让黎青蒲有些惊愕,心中不免乱想,他是否有别的含义?但他却转过身,向桥下走去,独留她一人浮想翩翩。 见他走了,黎青蒲也赶紧跟上,鬼点子立刻涌上心头,“要不我们去找找那棵大树吧,我从小就是远远的看,从来没有去看过。” 想想回黎府那不见天日的日子,萧延觐接着点头,“好。” 黎青蒲高兴的拍手,其实她一直想去那棵大树下看看,以前和娘来,她才不许呢,总说那是以前的老庙,如今埋没在深山中,多可怕之类的。这次有林聿陪着她,正好。 萧延觐方向感比她好,一路领着她走,越往里走树越多,以前的路好久没人走了,杂草茂盛,都看不出哪条是哪条了。而且,天气也不好,显得这山里是有些可怕。 萧延觐看她的表情,忽然笑了笑,“你害怕啊?” 黎青蒲看着他倒是神态自若,心里也跟着放松一些,纵然害怕,也嘴硬道。“才没有。” 萧延觐不拆穿她,走着走着忽然停下吓她,黎青蒲闭眼大叫一声,萧延觐哈哈大笑。 听见他笑声,黎青蒲睁开眼无语的看着他。“你再吓人我就不带你出来了,你就在府上待着吧!” 萧延觐不以为然,“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出来。” 黎青蒲语塞。 看着里面乱七八糟的草木,萧延觐问道,“还去吗?没路了。” 说实话,这天气阴沉沉的,偌大的山林中没个人影,当真是挺吓人。黎青蒲道,“要不还是回去吧。” 刚转身要走,萧延觐停住脚步,目光向一侧看去。 黎青蒲好奇问道,“怎么了?” 萧延觐沉默片刻道,“有人。” 黎青蒲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去,杂草丛中一阵唏嘘,接着果然冒出一个黑影。 只见那人披头散发,看不见模样,一身破烂衣裳,活像个野人。正手持一把长剑,快步往他们跑来。 萧延觐伸手将她拉到身后,上前赤手空拳就跟那人过招,萧延觐身手利落,可那人一身蛮力,长剑又锋利无比,一时难以制服。 萧延觐的伤口渗出血来,他忍痛连续出招,将那人一记侧掌打倒在地。 黎青蒲跑到他跟前,“你没事吧?” 萧延觐没回答,看着那人手上的长剑露出诧异的目光,刚要上前夺剑,那人爬起来拔腿就跑。 萧延觐没犹豫,接着跟着追去。 独留她愣在原地,什么情况?也来不及多想,只好赶紧追去。 天空又淅淅沥沥下起雨,黎青蒲抬手遮着头闷头大跑,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等她爬起来的时候,这四周哪还有林聿的身影。 第5章 惊险 “林聿!” 雨越下越大起来,黎青蒲大喊着林聿的名字,山林中天色比外面更加阴暗,夹杂着雨,几乎要看不清东西。 黎青蒲找了棵大树,在下面躲着,浑身都湿透了,冷的不得了。 一阵大雨过后,黎青蒲像个落汤鸡一样,哆哆嗦嗦的继续去找林聿。一边找一边嘴里嘟囔,“臭林聿!还是不是男人啊,扔下我就跑,那野人就那么有吸引力啊?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在山林中一顿乱走,走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了,好在雨后竟还出太阳了,阳光透过大树照进来,还算没那么冷了。 完蛋了,迷路了。 黎青蒲绝望的看着四周,气的把手上的树枝扔在地上,早知道不来了! “林聿!你在哪啊?” “黎青蒲!” 黎青蒲一愣,刚才是不是林聿在叫她?不是幻听吧?管他是不是,赶紧大声喊道,“我在这呢!林聿!” 四周又一阵寂静,黎青蒲四处张望,“林聿!” 难不成真是她幻听了? 看着眼下四处无人,只有风吹树叶哗哗作响,黎青蒲打了个寒颤,吓得拔腿就跑。 闷头跑了几步,身后响起萧延觐的声音,这次的声音格外清晰。 “黎青蒲!” 黎青蒲赶紧停下,回头看去,萧延觐也出现在她视线中。黎青蒲生气的跑过去,“你去哪了!我找你好久了!” 萧延觐脸色有些不好,黎青蒲看着他胸口,血越渗越多,衣服都透了一片。看着她的目光,萧延觐连忙道,“我没事。” 黎青蒲皱眉,“这还没事!出了这么多血。” 萧延觐没理会身上的伤,而是解释道,“那人手上拿的那把剑不是普通的剑,是曾经在江湖上有个名极一时门派叫连岐派,算是一个杀手组织,刚才那人的剑柄上带着连岐派的符,我一时好奇,便追了上去。” “连岐派?”黎青蒲皱着眉头一脸懵。 “这个门派半百年前就销声匿迹了,传闻掌门人与当年的酆确山少主一战后伤了身体,离开了连岐派,不知去向。” “那你追上去发现什么了?” 萧延觐道,“你说的传说大概是真的,我看到了那棵系满红绳的大树,还有几间屋子,以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侠客漂泊在外,夫人为其系红绳祈福,两人育有一子,可孩童尚未长大成人,侠客丧命,夫人也相继而去,独留孩童一人在山中,如今五六十年过去了,孩童已年过半百,却因从未与人打过交道,与常人已全然不同。” 黎青蒲眼神中露出一丝丝怜悯,“那人好可怜啊,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延觐道,“屋子里有侠客写给其夫人的书信,我便猜了猜,大致是如此了。而且那个侠客大概就是曾经连岐派的掌门人。” 黎青蒲点点头,又问,“那刚才那个人呢?” “他已独居多年,对生人非常警惕,而且本能的对外来者有敌意,他趁我追到屋子查看时突然出手,交手间我伤了他,受伤后他便跑不见了踪影,这人武功章法虽乱却并不低,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嗯,好。” 萧延觐捂住胸口,皱了皱眉。黎青蒲赶紧扶住他,“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城中看郎中。” 萧延觐不想让她担心,轻轻笑了笑,“我没事,放心。” 黎青蒲拧眉,“还没事呢,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模样吗?” 萧延觐低头看着她,原本干净的衣服现在已经满是污泥,头发也湿透了,手也磕红了,他垂眸,“你也好不到哪去。” “我都是因为你好吧?话都不说一句,追着就跑了,我能怎么办,我就跟着你们跑,追不上不说,还摔了一跤,都怪你!我以后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听她喋喋不休的抱怨,萧延觐笑道,“不带就不带,我有手有脚的,还怕你不带啊。” 黎青蒲气急败坏的甩开他的胳膊,干脆不扶他了,萧延觐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吓得黎青蒲又赶紧扶住。 看着他脸色这么憔悴,黎青蒲道,“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嗯,还是黎姑娘大人有大量……” “你快少说两句话吧,我不认识路啊,你给我指路。” “好。” 等下了山,时间已经不早了。庙会都散了,各家各户的马车也都走了,只有黎府的马车孤零零的在山下等着。 宛冬看着他们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黎青蒲带着萧延觐灰溜溜的钻进马车,上了马车萧延觐就晕了过去。 黎青蒲赶紧去了城中医馆,大夫几针下去,又煎了一副药给他喂下,才醒过来。 天色已经黑了,萧延觐醒来看着黎青蒲,她还是那副狼狈样,看来是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 见他醒了,黎青蒲惊喜道,“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 萧延觐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问道,“怎么不先回去换身衣裳,都淋透了,不怕感染风寒?” 想起他在马车上的模样,黎青蒲还有我后怕,“你伤口出了好多血,人也晕了,我哪还有空回府换衣裳,” 不知为何,看着她这样,萧延觐心中似乎有些异样,好像是心疼……对,就是心疼。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吃了这种苦头。却还第一时间想着救他,着实让人有些感动。 见他直看着自己,黎青蒲疑惑不解,“你看我做什么?” 见她模样可爱,萧延觐回过神,笑道,“你还挺仗义。” 黎青蒲却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啊,扔下我就跑。” 萧延觐语塞。 悄悄回到府上,黎青蒲让宛冬给萧延觐送去一身干净衣裳。自己也洗了洗热水澡,换了身衣服。折腾了一天,回到榻上,一粘枕头就睡着了。 萧延觐就没她这么踏实了,在床上躺着,时不时想起黎青蒲来,想起她跪拜菩萨许愿时的模样,回想搀扶着他一路下山的模样,甚至还想起之前她给自己上药时候的模样,不自觉就会笑起来。 天亮后,黎青蒲果然起不来了,头也昏沉,眼皮也沉,宛冬进来伺候她起床,看着她不爱动弹的样子,就赶紧出去请郎中。 萧延觐闻声出来,叫住宛冬,“这么急匆匆的去哪啊?” 宛冬道,“小姐好像病了,我得出去请郎中。” 萧延觐接着脸色一变,“我去找郎中,你回去伺候你家小姐。” 宛冬连忙点头,“那你快些。” 萧延觐大步向外走去。 睡的迷迷糊糊,耳边好像有林聿的声音,黎青蒲睁开眼看着眼前,郎中在把脉,林聿就在他身后看着。 郎中收起手道,“二小姐这是染上了风寒,并无大碍,老夫给开上几副药,按时服用便好。” 萧延觐道,“那有劳大夫。” 郎中走后,萧延觐看着她,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就说得感染风寒吧。” 黎青蒲冲他撇嘴,“还不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撇下我跑了,我才……” “好了好了不说了。”萧延觐连忙打断,“都怪我,你好生休养,等你好了我出去给你买好吃的来请罪。” “我想吃羹粉。” 看着她眼都冒光了,萧延觐笑道,“现在可不行,我问过大夫了,清淡饮食,你不能吃。” 看着他的笑,黎青蒲怀疑他是故意气人。 生病吃药的感觉真是难受极了,好在她身子硬朗,硬挨着吃了两副药,便见好了。 萧延觐也说到做到,出去给她买了她羹粉,特意请罪来了。黎青蒲本来也不生气,见此,只顾着吃喝,心中接着更是忘得没影了。 第6章 情愫暗生 第二天一早,袁钰之气冲冲登门造访,直奔黎青蒲院子去。一看到他这张脸,黎青蒲就头疼。 袁钰之坐在桌案前盯着她,盯得她有些发毛,“前日为何早早离开?你不知那是比赛吗?” 黎青蒲被他问的心虚,“我想我本也是垫底的名次,就没必要在那等着了。” 袁钰之眼看被气的不得了,忍不住拍桌而起,“那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如此不放在心上,怎对得起我日日教导!” “可……”黎青蒲止住,心里万分委屈,可那不是她要去参加的啊。 “这世间竟有你这般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人!蠢材!当真是蠢材!” 她毕竟也是个女儿家,被人这么骂,还是脸上挂不住的。 黎青蒲眼眶泛红,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与袁钰之目光交汇时,那又委屈又倔强的目光看的袁钰之顿时愣住。 胳膊被人拉住往后一拖,接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挡在了她眼前,林聿一脸肃意,“那日先生出言实在不好听,是我气不过才替她应下了那妙音大鉴,并非她本意,先生有什么气冲我来便是。” 黎青蒲也没躲在后面,而是上前对袁钰之道,“我知道先生在外名声远扬,能来教学是我的荣幸,可我就是资质平平,对弹琴也实在不感兴趣,妙音大鉴对您这种痴爱音律之人是万分看中,可对我不是。先生不妨换位想想,若是今日我让您去参加个什么武林大会,赛马大会,您心中会是如何?也会欣喜万分的去吗?” 袁钰之皱眉,“可你并非资质平平,你是有天赋的。你若是肯学,定能有所成就。” “可我就是不喜欢嘛。” 听到她说这话,袁钰之神情有些有些落寞,他不明白,为什么这般有天赋的人却不喜欢奏琴。 黎青蒲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伤到他,又道,“对不住,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世上比我有天赋的人多的是,比我爱琴的人也多的是,不是您的原因,您就当我烂泥扶不上墙,是我的原因……” 萧延觐拉了拉她,让她不必再说了。 袁钰之无奈的叹了声气,“我是真心想教你,看来我们没有做师徒的缘分。” 黎青蒲没敢再说话,怕说多错多。袁钰之看了她几眼,失落的走了出去。 萧延觐低头看着她,轻声道,“不喜欢一样东西没有错,你不必自责,也不用说什么去贬低自己,你已经很好了。” 黎青蒲抬头看着他,眼底有些寞落,“可我确实是太贪玩了些,从小到大,娘亲让我学的那些女子该学的,我总是学学就算了,不像大姐姐一样,琴棋书画插花女红样样精通。” “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是女子必须该学的。”他认真的看着她,目光认真且温柔,“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兴趣和才能,万不该被无数条条框框所束缚,你只管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况且,你哪有那么不堪?你字写的不是很好吗?” 闻言,黎青蒲微微一愣,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我觉得好看罢了。” “不仅如此,你长得也好看。” 听他好话一句接着一句,相处这么多天了,他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话,黎青蒲狐疑的看着他,“你今天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啊?” 听到这话萧延觐有些无语,“我是看你心情不好安慰你两句,你竟然还怀疑我另有目的。” 见她并没有被袁钰之打击到,还有心猜他是不是有事求她,估计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他竟还怕她因此心情不好,好言相劝,看来是他多虑了。 萧延觐扭过头,“不与你多说了,我出门买酒去,回见。” 看他真走了,黎青蒲瞪眼了,心想这个人真的是有几分小气啊。但也接着跟上去,“我也去。” 曾经的萧延觐即使回到京城,也没有像如今这般尽情游玩过。 京城中错综复杂的道路和小巷子,对他来说就像是迷宫一般陌生。相比之下,黎青蒲却显得更为熟悉。 跟着她任意穿梭在大街小巷中,看着热闹的集市,形形色色的商贩,无数人间烟火气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京城是不错。 玩乐了一整天,两人满载而归。 安静的夜晚,敲门声响起。 黎青蒲摘下头上的簪子,从镜子中看着门的方向,\"谁啊?\" \"我,林聿。\" 他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进屋内,黎青蒲心中泛出丝丝甜意,忍不住笑了笑,起身走到门前,却止步故意问道,\"这么晚了你做什么?我都要歇下了。\" 萧延觐笑哼一声,把手上的糕点随手扔起又接住,悠然道,\"你若是歇息了便算了,只是可惜了轩璞斋的点心,只得浪费了。\" \"哎,等等!\"黎青蒲连忙打开门,却看见他正倚在门前,含笑默默的看着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一把夺过点心,\"糕点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说完她便要关门,却被萧延觐一把挡住,黎青蒲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而他却只是柔和的笑了笑,抬手轻拍她的头,\"好梦。\" 说完他转身离开,黎青蒲摸了摸被他拍过的头,心中莫名的悸动。直至他背影走进别屋内,黎青蒲也默默道,\"你也是。\" 她想她是动了心吧,她喜欢上了这个肆意洒脱的男子,他是否也是如此? 怀中抱着那盒糕点,未曾品尝却也觉得甜蜜。 其实,心动也不过就如此简单,也许是年少不经事,对他人的好格外存念,牢记于心。 别屋内,萧延觐同样躺在床榻上,想着黎青蒲的模样,唇角不由然上扬。 常年在边塞军营,他结识的女子不算多,但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没有和黎青蒲在一起时轻松愉悦,喜欢看她笑,这就是喜欢吧? 小时候母妃离开的早,还好有璟王兄陪伴他长大,教他学武行文 ,刀剑骑射,不同于其他王兄,他很少近国事政治,十三岁便随璟王兄出征,从此便久战沙场,做了壃国的一名武将。 他也未负王兄众望,十七岁那年便做了主帅,守卫着壃边境国土,多年边境平稳。 其实比起在宫里,他倒是喜欢边塞的行军生活,守护壃国边境。 而如今,他似乎找到了新的有趣的日子,便是与黎青蒲在一起的时候。 一早醒来,敲门声咚咚的响起,萧延觐搓了搓眼,想都不用想,必然是黎青蒲。 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打开门,黎青蒲笑道,“快走,带你吃胡记的早饭。” 萧延觐也冲着她笑了笑,点头,“我洗把脸。” 胡记的早点在城中很有名,去晚了都要大排长队,他们两人到了时还算正好,就等了一会儿便吃上了。 黎青蒲哐哐一顿点,上来那么多萧延觐都看懵了。 “我们能吃上吗?” 黎青蒲笑道,“这些都很好吃,我想让你尝尝。” 萧延觐无奈笑了笑,不过确实是味道极好,一顿下来,吃的好撑。 这京城还真是藏着不少好吃好玩的呢,以前他可从来不知道,这些稀奇东西,要不是认识她,估计他以后也不会知道。 出门这么早,早市正热闹,两人一起逛了逛早市,走了没一会儿,不知怎么走散了。萧延觐四处张望,也没瞧见她的身影,此时也没心思逛了,只得四处找她了。 他走过了几条街巷,但始终没有发现她的身影。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觉。 他迅速地朝着人少的巷子走去,并隐藏在巷子中的墙后。就在这时,身后跟踪的人刚刚走近,萧延觐以惊人的速度伸出长臂,那人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他反制住了。 \"殿下,是我,张桓!\"张桓紧紧皱着眉,被萧延觐的手劲弄的生疼,萧延觐看清,一把将他松开。 \"你怎么在这?\" 张桓揉着肩膀,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那日我们遇事后,属下一直四处寻找殿下,直至今日发现殿下踪迹,这才跟来。\"说完张桓跪在地上,\"属下无能,未能保护好殿下,让殿下中了那帮歹人的诡计。\" 萧延觐扶他起来,\"不怪你,我也没想到他们敢动手。\" 虽然萧延觐这么说,但张桓还是心中有愧。萧延觐看着他问道,\"只有你一人吗?其他人呢?\" \"回殿下,其他兄弟皆受了伤,我暂且将大家安置在城外一所静院,打算等寻得殿下再行回府。\" 萧延觐点点头,\"嗯,先勿声张。等再过几日,我的伤好些了,再行进宫面圣。\" 张桓皱眉看着他,\"殿下你的伤怎样了?你怎么穿着这下人的衣裳?\" 萧延觐低头看了看自己,\"伤已无碍了,我不常回京,面孔生,穿成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 张桓懂了点点头,看他的样子的确没事,张桓才松了一口气。 “殿下,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萧延觐萧延觐微微沉眸,他的确不该在久留了,张桓能找到他,动手的人早晚也会。黎家也是朝廷官员,他日日在府上住着,若是被人发现,岂不乱了别人的安生。 “你们先进京城,切莫声张,三日后朝阳门前会面。” “是,属下遵命。” 第7章 郊游 回到集市上,正巧也看到了正四处找他的黎青蒲,萧延觐走到她身后一把拉住她,“去哪了?让我好找。” 黎青蒲皱眉,“你才让我好找吧,我都来回走了好几圈了。” 萧延觐也跟着皱皱眉,“你可不准乱跑。” 见他似乎是在担心自己,黎青蒲笑了笑,“京城我可熟得很,倒是你,才别乱跑,小心找不着回去的路。” “我有嘴不会问啊。”萧延觐反驳。 黎青蒲语塞。 看着她的模样,想起方才与张桓的话,三日后,他就要走了,可若和她别离,想想还有些不舍呢。 “想什么呢?快回去吧。” 黎青蒲的话让他回神,他点点头。也罢,反正这黎府又跑不了,来日方长。 晚上两人坐在院子里,萧延觐垂着眼若有所思,黎青蒲问道,“你有心事啊?这一天都这样。” 萧延觐瞥了她一眼,然后看着她问道,“我要是走了你会不会想我啊?” 黎青蒲一愣,“你要走了?” 萧延觐看着她。她似乎并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一双眼睛里满是着急的样子,他忍不住一笑,“逗你的。” 黎青蒲撇嘴,目光有些黯淡起来,“可你总会走的是不是?” 萧延觐没说话,黎青蒲又问,“你会离开京城吗?你还会回来吗?” 被她接二连三的问题问的他有些懵,萧延觐道,“怎么?这京城我还来不得啊?” “当然不是了,我倒是盼……”话说一半黎青蒲赶紧止住,羞愧的低下头,哪有姑娘家这么说话的。 “盼什么?盼着我回来?”萧延觐笑着凑上前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欢喜。 黎青蒲被问的窘迫,起身向屋里走去,“不跟你说了,我困了,我要睡了。” “等等。”萧延觐拉住她胳膊。 黎青蒲停步看向他,目光在他拉着自己胳膊上的手停留,心里竟有些喜。 “京城还有什么好玩的?明天带我去玩玩呗?” 黎青蒲忍着笑意,故作不愿,“才不要,累得很。” 萧延觐撇嘴,柔声道,“算我求你了,还不行?” 如此哀求,黎青蒲也是赶紧见好就收,嘻笑着问道,“好吧,那你想去哪里玩?” 其实他也不是想出去玩,只是想多和她待一会儿,多和她在一起玩玩,所以对他来说,去哪里都行。 “你说的算。” 黎青蒲想了想,“我们去城外的山上玩吧,那里有河有瀑布。” 萧延觐点头,站起来道,“好,明日记得早起。” 黎青蒲笑着点头,回了房。看着她的背影,萧延觐又有些失落又有些高兴。 他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却又深知自己不得不离开。 比起西境,这小小的长阳城,竟然没有早些遇见她。 可长阳城虽小了些,但长阳地界皆是美景,萧延觐赶着马车,带她去城外的山上玩。黎青蒲在马车上坐不住,干脆也出来一块和他赶马。她让宛冬给准备了些吃食,一路上边吃边说笑,悠然自得。 上山路不好走,黎青蒲走的慢悠悠的,萧延觐走走便得停下来等她,走到极其崎岖的地方,便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上走。 看着他这般大大方方的牵着自己,黎青蒲脸微微泛红,萧延觐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她,“你脸怎么红了?” 被他一问黎青蒲感觉脸更是热的厉害,赶紧扭过头,假装四处看,“这里……这里真热啊。” 目光落在牵着的手上,萧延觐瞬间明了,却也没有松手,只是忍不住的嘴角扬起,耳廓也悄悄红了几分。 就这样一路登上山顶,微风拂面,顿感心旷神怡。 萧延觐往前走去,一跃站上高处,感受着清风徐来,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西境他骑在马背上,肆意奔驰的感觉。 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半个长阳城的景象尽收眼底,屋舍炊烟袅袅,宛如画卷中的景象,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长阳城。 壃国境内若是处处都这般美好,边境的守护也便有了意义。 “这里真好看。” “林聿,你家乡是哪里的?” 听到她问话,萧延觐从巨石上跳下来,“我的家乡就是长阳城。” 黎青蒲眯眼看着他,满目不相信。萧延觐拍了拍她的头,“我只是很早就离开长阳城了,所以才对这里没那么熟悉。” 黎青蒲摸着被拍的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难怪你这么土。” 萧延觐低头看了看自己,“我哪里土了?我土也是因为你府上下人衣服土,我若换身衣服,肯定不一样。” 此土非彼土……黎青蒲笑了笑没说话。 萧延觐一时没想明白,后来才知道,她那是笑话他没见过世面般的反应。 “那边还有瀑布呢?快走,去看看。” 萧延觐头一次来,处处都觉得兴奇的很,没等她说话,自己就先往那边去了,黎青蒲就跟在后面。 玩了一天,下山时正是日落,夕阳西下,半个天际蔓延成橙红色。余光正从山顶缓缓落下,余晖洒在山间小道上,黎青蒲蹦蹦跳跳的在前面走着,影子被夕阳拉的长长的。 看着她跑的一头汗,萧延觐伸手想给她擦,却又怕太唐突,指了指她的额头,“你看你跑的都出汗了。” 黎青蒲拿出手帕来擦,萧延觐目光温柔的看着她,不知不觉就扬起了唇角。 感觉到他的目光,黎青蒲停下动作,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夕阳的光照在脸上,照的脸蛋通红。 “你看我做什么?” 萧延觐回过神,接着别过头,佯装无事,“没什么。” 说完便走向马车,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不自觉的笑意更深了。 两人坐在马车上,伴着夕阳,一起驱马前行。 “林聿,过两天我们去城外玩吧,听说城外西边有一个好大的湖泊,人们都在那里乘船游玩呢。” “……” 萧延觐没有回答,只是想到他马上就要走了,本来好好的心情,另有了一丝惆怅,变得闷闷不乐。 翌日。 萧延觐沏了一壶茶,两盏茶杯,热气徐徐升起,茶香满溢。 黎青蒲走进来,带上门,看着他撇嘴道,\"你在这悠闲的很啊。\" 萧延觐抬头看着她,\"不是同黎夫人出门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黎青蒲喝了口热茶,抱怨道,\"可别提了,吴家那个小孙儿一见到我就追着跑个不停,消停不得片刻。\" 萧延觐温和的笑了笑,\"这说明你招人喜欢。\" 黎青蒲的手一顿,她看着他淡然的神情,突然很想问问他,他喜不喜欢? 不过,她怎么好意思问的出口呢,虽然他待她似乎有几分不同寻常,可若是自己会错了意,只是一厢情愿呢,突然的发问,只会让人无故增添隔阂罢了,还是不问了。 \"怎么了?\"看着她隐约的失落,萧延觐问道,而黎青蒲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萧延觐迟疑了片刻,刚要说什么,门突然被推开,宛冬急急忙忙跑进来,\"小姐!三公子带着吴公子来找你,正往这边走呢。\" 闻言黎青蒲看了看萧延觐,立即站起来,\"别让他们过来,我去找他们。\" 说完就大步向外跑去,萧延觐起身唤住她,\"黎青蒲。\" 黎青蒲止步,看向他,\"嗯?\" 萧延觐温柔笑道,\"我买了酒,等你回来,我们一同尝尝。\" 黎青蒲点头,\"好!\"说完便急匆匆跑出去,生怕再晚出去一步,让他们过来看到林聿。 见黎青蒲匆忙跑来,黎青堂与吴飞仪疑惑的蹙眉,“她这是干嘛呢?这么想我?” 黎青堂笑了笑,“谁知道这丫头又有什么鬼机灵。” 吴飞仪挑眉一笑,扬声道,“青蒲!来这来这!” 黎青蒲瞥了他一眼,跑到两人眼前,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你们这是要去哪?” 吴飞仪轻哼一声,抬手拍了下她的头,“还说呢,刚才从我家跑的那么快,就生怕我找到你?” “谁怕你见到你啊,只是自觉无趣,便先行离开罢了。” 吴飞仪晃了晃扇子,\"走,带你出去吃酒。\" 黎青蒲摇头笑道,\"我娘不让我喝酒,别想带我胡混。\" 吴飞仪撇嘴,\"那去喝茶听曲总行吧?\" 黎青蒲想了想,故作为难状,\"嗯……\" 黎青堂摇头失笑,\"蒲儿,你就莫要打趣你飞仪哥哥了,他难得从酆确山回来,过上半月还得回去,我们常年也见不上几面。\" 黎青蒲不再嬉闹,问道,\"在酆确山学艺这几年怎么样?学识可见长?\" 吴飞仪摇头抱怨,\"总归是有所见长的,只是常年在酆确山,枯燥乏味的很,难得有什么趣事,也被老堂主管的死死的,极其不自在。\" 说完他摆摆手,\"罢了罢了,别提那些了,我们去茶馆坐坐,你们给我讲讲你们在长阳城有什么好玩的。\" 几人一同向外走去,黎青堂声道,\"也没什么好玩的,这长阳城你也不是没待过,来来回回还是老样子……\" 第8章 承诺 三人找了个茶馆,听着曲聊着曾经往事,兴致勃勃时畅然大笑几声,偶尔聊起一些悔过,也忍不住轻叹一声。 看着从小的玩伴都已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少年,还是让人不禁感叹时间之快,光阴如驹,好像只是一转眼,大家都已长大。 不知不觉玩到天黑,又去赏了赏沅河畔的流盏灯,几人才各自回到家中。 临别时,吴飞仪道,\"这次不畅快,下次一定要一同饮酒。\" 黎青堂笑着点头,\"好,一言为定。\" 吴飞仪这才满意一笑,然后抬手拍了一下黎青蒲的头,\"小时候本还把你当做个姐姐,怎么这么久不见,你就不长个了呢。\" 黎青蒲瞪向他,哪是她不长高,分明是他们长的太快,想儿时,她可是个子最高的,出门大家都以为她是姐姐。 果然,往事不堪回首。 吴飞仪笑了笑,转身离开,背着身还不忘与他们摆手告别。 等他走远,黎青堂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赶紧回去吧,出来时也没与爹娘知会一声。\" 黎青蒲点了点头,脑中忽然想起出府前林聿与她的约定,她哎呀一声,然后大步向黎府跑去。 黎青堂被弄得一愣,连忙追上去喊道,\"蒲儿,下人们一定也告诉爹娘我们外出了,不必这么慌张。\" 黎青蒲随口应了一声,脚步却依旧,心中有些懊恼,她竟然忘了与林聿相约了。 回到府上,急匆匆的与爹娘请安,就回到了自己的院里。 悄悄张望了一下林聿的屋子,未有烛光亮起,她走到门前犹豫了片刻,想自己要不要敲门,他可是生气了? 忽然门被打开,黎青蒲吓得一愣,她看向他,见他神色淡然,隐约有少许的寂寥,他微微蹙眉,\"怎么才回来?\" 黎青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话问道,\"你吃过了吗?\" 萧延觐撇嘴轻哼一声,“没呢,你吃过了?” 黎青蒲笑着不回答,俨然是已经吃过,却又不好意思回答他,萧延觐哪能看不出,他深深皱眉,伸手就要关上门,不再理会黎青蒲。 黎青蒲立即抬手拦住,却被门夹住了手,萧延觐赶紧松开,上前握起她的手,“伤到没有?你怎么这么莽撞。” 听着他颇为焦急的责备,黎青蒲也忘了疼,只是脸红着低着头,暗暗窃喜。 见她这副模样,萧延觐无奈的轻叹,悠悠问道,“今日与那个吴家公子去哪游玩了?到这么晚才回来。” “也没去哪,只是飞仪哥哥常年在酆确山学艺,难得回到长阳城,对长阳城也不算熟知,便四处逛了逛。” 听到酆确山他眼中似乎一亮,虽然身在皇家,可他很少在京城待,对江湖上的事反而更热衷一些。 酆确山是江湖中习武之人,人人向往的地方。 曾在西境教他武学的师傅,与酆确山掌门颇有渊源,两人棋逢对手,彼此欣赏。 而此时他没心思想那些事,只是对着黎青蒲阴阳怪气的道,“于是便逛的这般流连忘返?” 对上他的目光,似乎带了些幽怨,他越是这样,黎青蒲心中却越是甜意,她忍不住嘴角上扬,笑道,“别计较了,明早我请你吃胡记家的早点。” 明早……萧延觐无奈,没有多说话,抬手吓哄了她一下,“说好的,陪我喝酒。” 黎青蒲点点头,萧延觐回屋拿了两坛酒,然后牵起黎青蒲的手,挑眉笑道,“走,换个地方喝。” “去哪?” “屋顶。” “啊?” 一轮弯月,朗朗夜空,繁星点点,一看便知明日就会是晴空万里,是个好征兆。 屋顶上,两人相并坐着,黎青蒲微微蹙眉,\"这平地上何处不能供你饮酒作乐,为何偏偏来这地方?\" 萧延觐看着她一笑,递给她一小盅酒,\"此处多好,望的去远处光景,看得见浩瀚天际,虽然比起西境塞外,还是相差甚远,不过也还不错。\" \"塞外?\" 面对她有些好奇的眼光,萧延觐扬眉轻笑,\"是啊,那里虽然时有些战乱,可在我眼里,却是望不尽的景致。\" \"你这般向往,那里定是很美吧。\" 萧延觐饮了一口酒,笑目中隐约有些失神,口中喃喃道,\"美,很美。\" 其实驻军边塞,哪里有什么雅观景致,只不过,那是他常年驻守的地方,是他与千万战友拼死征战的地方,是属于壃国的国土,也是他甘愿一生守护的地方。 了无战事时,他就会拿几坛酒,与战友一同坐在辽阔的黄沙之上,饮酒作乐,畅聊四周世事,寄思乡之情。 此时回想起边塞的生活,还是忍不住怀念。 \"若有机会,我定带你去看看,这世间大好河山,人生苦短,岂能就停滞于此。\"萧延觐看着她道。 黎青蒲也颇有些向往,虽是从小顽皮了些,可终归是深闺中的女子,这脚步再远,也终究没出过长阳城。 萧延觐口中的大好河山,她何尝不想去看看呢。 她举起酒向他敬去,\"一言为定,可不许食言。\" 酒坛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萧延觐笑道,\"决不食言。\" 黎青蒲畅快的饮酒,清酒过喉,还有些辛辣感,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后叹道爽快,看着她的笑颜,萧延觐犹豫了犹豫,独自斟酌一番,缓缓道,\"黎青蒲,我要走了……\" 黎青蒲手一顿,她看向他,目光中有些惊愕,顷刻她笑了笑,有些失落道,\"到底是要走了吗?\" 萧延觐垂眸,他沉默了许久,缓缓道,“蒲儿,我有话想对你说。” “嗯?”黎青蒲好奇。 萧延觐开口道,“你心思单纯,为人善良,从救我到现在也没过问我太多事,我也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有些事实在无法告知与你。” 黎青蒲点点头,“我知道,你定是有难言之隐的,可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萧延觐看着她无奈的笑了笑,“你对人如此没有防备之心,我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了。” “但你确实没有害过我啊。” 看着她干净清澈的眼睛,想起自己因为她是黎家人所以刻意的隐瞒,萧延觐倒有些愧疚。他看着她,此时无言,那双眼中却好似有许多话般,他道“我要去的地方此时无法告诉你,但你愿意等我吗?” 话落,黎青蒲愣住,她诧异的看着他,一时半刻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深意,仿佛过了许久,她才问道,“什么意思?” 看着她这副样子,萧延觐忍不住轻笑,他伸手轻轻拍她的发间,宠溺问道,“不明白吗?是我所说的太不清楚?” 黎青蒲依旧看着他,沉默不言。 萧延觐失笑,他放下手中酒坛,借着微醺的酒意,慢慢向她靠近,轻勾的唇角落在她的额间,再看着她,则不仅仅是诧异,整个人如同失魂了般。 萧延觐轻轻挪开,柔声道,“黎青蒲,我喜欢你。” 黎青蒲恍若失神的抬手,抚摸着刚刚被他亲吻过得额头,慢慢的,她低下头,唇角轻轻勾起,从心底蔓延出一丝甜蜜。 看不清她垂头的模样,萧延觐慢慢皱眉,他撇嘴道,“是我太过唐突了吗?我并非意图轻薄于你,我是...” 听他有些慌了的声,黎青蒲忍不住笑出来,她看着他,目光清明,“林聿,我等你。” 萧延觐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一直以来都是他逗自己,难得见到这副模样,黎青蒲忍不住轻笑。 萧延觐也明白过来,“你耍我啊。” “一直被你戏弄,还不准我还一次了?” 萧延觐失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那是逗你玩嘛。” “那你要走多久?” 看着她期盼的目光,萧延觐微微敛眸,他轻声道,“不会太久的,等我处理好眼下的事,安顿好一切,就来提亲。” 说着他摘下脖子上带着的挂件,“我来的不是时候,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玩意,这是我在西洲部落中斩获的一颗狼牙,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好歹也是我拼命得来的,我将它交给你,就当是定情信物。我林聿定不负此生之约,待我眼下事情平了,便风光下聘,将你明媒正娶回府上,做我的妻。我此时之言,日月为鉴,天地为证,绝不违誓,若我食言,便孤独一生,无依终老。” 这种话她倒是在茶馆书先生那听过,那时候她还嗤之以鼻,还笑话冯家大姐姐对情郎的这份念想。 但从林聿嘴中说出来,一字一句,都是落在她心上的誓言,她没有别一点的想法,只能由着自己的心,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黎青蒲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她的目光微微闪烁着,将狼牙好好收起来,“那我等你。” 萧延觐微微扬起眉毛,嘴角轻轻上扬,“放心,也不会太久的,最多半年,你忍得住,我还不忍不住呢。虽说你相貌并不出众,我还是怕什么吴家什么谢家的把你抢了去。” 听到他的话,黎青蒲撇嘴,“我三哥哥说,我可是黎家最漂亮的姑娘呢,你真没眼光。” “那你扮丑些,别让别府上的公子们瞧了去。” 黎青蒲没回答,只觉得心里甜蜜的很。 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此时就好了,因为舍不得他走,想想还要等他半年就觉得时间太长。 就在此时,心中还不免畅想着他来娶她的样子,畅想自己穿上嫁衣和他拜天地的样子,畅想着所有的的甜蜜。 她想,这是她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一天。 可她终是想不到,他会一走再也不回来,这个对她立下誓言的人,再次相见后,竟会忘了她。 她以为的开始,竟就是他们最好的时候了。 第9章 归朝 林聿走后,黎青蒲就整天窝在家里闷闷不乐的,偶尔出屋还不忘向别屋看一眼,心想说不准林聿回来看她了。 见别屋里空荡荡的,黎青蒲坐在他们曾喝酒的石阶上,“林聿都说了是半年了,哪会有这么快啊……” “我的好妹妹,这是在想谁啊,我都在门前好一会儿了,你不见你请我进去坐坐。”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黎青蒲一愣,她连忙起身,看着眼前的吴飞仪,“你来做什么,酆确山不要你了吗?都在长阳城多久了还不回去。” 吴飞仪瞅了她一眼,“我爹娘都没赶我走,你着急让我回去干嘛。” 黎青蒲没说话,吴飞仪拉起她,“走,带你出去玩。” “我不去,待会还要习琴,没得空。” 吴飞仪不屑哼了一声,“你要早有这勤快劲,长阳城才女的名早该落到你头上了,还至于到现在,你黎青蒲这名字还在长阳城无半分名望,也到嫁人的年纪了,门前一个携礼提亲的人都没有。啧啧……凄凉,当真是凄凉。” 黎青蒲皱眉,“谁说没有提亲的!你又没在长阳城待过,这些年提亲的人,都快踏破我家门坎了,是我眼光高,看不上他们罢了。” “哦?是吗?”吴飞仪挑眉轻笑,“你说的那是三妹妹吧。” “是是是,别烦我,我要练琴去。” 黎青蒲一把推开他,向屋子里走去。 吴飞仪皱了皱眉,追上去,“喂,你今天是怎么了?你以前不是就喜欢我带你出去玩吗?” 黎青蒲没理会他,她倒不是烦飞仪哥哥,就是想到林聿走了,忍不住心中烦闷。 吴飞仪到底是没走,宛冬给他沏了一壶茶,他就坐在那听她弹了一上午的琴。 大概是心浮气躁,没心思弹琴,别人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她也差不多,魔音绕梁三日不绝。 到了中午,吴飞仪实在听不下去,“怎么说你也是师承过袁钰之,怎能弹得如此一塌糊涂?我可是听说,你上一阵参加了妙音大鉴,得了第六名呢,莫不是你那老师给你开后门了吧?” 心烦意乱的,怎可能弹出什么好曲子,黎青蒲摊手,趴在古琴上,满脑子都是林聿。 吴飞仪走过来拉着她向外走去,“别弹了,好妹妹,哥哥带你吃喝玩乐去,玩一玩心情就好了。” 看着他黎青蒲忍不住笑了笑,“行吧,我也弹累了,走,去北梧居吃点去,你不知道,他那的粉羹可好吃了,我每次都能吃两大碗。” “你请我吗?” “你请我吧,我娘每月给我的银两甚少,我买胭脂都不够。” 吴飞仪撇嘴,“行吧。” 听吴飞仪说,再过几天他就要回酆确山了,不过估计也待不了多久了,吴家大哥哥入朝当了官,吴家主要经商,做玉器生意,在长阳城也是一方富甲,吴飞仪是家中老二,总要有人接管一些家中事务的。 吴飞仪无拘无束惯了,不想入朝当官,也不想做个买卖人,他更想做个自由的侠客,行侠仗义。 至于家中,还有两个庶出的弟弟,掌管家业,也总该不是难事,却在二老口中成了万万不可。 迫于无奈,还是得回到长阳城中。 啰啰嗦嗦和她说了许多,说的她都有些困了,不过大致也听明白了。 吴飞仪见着屋中有把古琴,兴致来了,提议给她弹一曲,让她听听什么才是才艺惊人。 不过,黎青蒲对琴音什么的实在没什么研究,试着也听不出好赖,反正是不难听就是了。 听了没一会儿,她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吴飞仪一曲奏完,见她这瞌睡的样子,哪有点女子的样子。 嫌弃一番,还是把她背起来,“你个坏丫头,定是装的,从小你就懒得走,小时候明明长得比我高,还要让我背你回家。” “算了……谁让你还得叫我一声哥哥呢,为了这声哥哥,我也就认了吧。” 天色渐晚,月色悄然而至。 杯中斟满了酒,对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萧延觐长叹,“还是二哥府上这菜好吃,我在边境的时候,还馋过那么几次。” 萧延承笑了笑,“好吃多吃些,这些年你在边境驻守,吃穿上总比不得在王府,也是辛苦五弟了。” 一杯酒饮下,酒香在口中回味,萧延觐微微蹙眉,萧延承见状问,“怎么了?不爱喝?” 萧延觐摇摇头,笑了笑,“不是,只是想起点别的事。” “为兄知道你爱饮酒,但你伤未痊愈,还是少喝点吧,等你伤好了,我多送几坛酒到你府上,给你解馋。” 萧延觐没回答,脑子里想起那小巷里的酒家,不知道黎青蒲有没有嘴馋去买,有没有给他留一壶。 “你胜仗归来,受了些苦,本该好好为你接风洗尘,没想到进了城门让人动了手。是王兄疏忽了。” “二哥政务繁忙,我都这么大了,回京这等小事本就不该用二哥费心了。再说是他们故意作恶,怎能怪二哥疏忽。” 萧延承看着他的目光温和宠溺,如同看自己家的孩子,毕竟是他从小带大的弟弟,自然是极其宠爱。 听他出事后也是万分担心,如今看着他生龙活虎的在眼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回京的事本该只有他知道,却在城门口被人动了手脚,萧延承提醒道,“你身侧的人怕是不干净,你要好生分辨。” 萧延觐点点头,“我知道。丹辽人阴险狡诈,屡屡挑事,在边境我们军中也习惯了,我实在没料到,我国将士抵得住外来进犯,却放不过自己人暗中冷刀。我还没有证据证明具体是谁从中作梗,但我们朝廷之中,一定有人与丹辽勾结,不然怎会在我朝边防有调动时突然来犯。苦战那么久,军中伤亡惨重,好在也守住了边境,如今战事一过,是该秋后算账了,我此时回京,他们必定以为我是掌握了什么证据,所以才不得已对我出手。” “可有线索?” 萧延觐摇头,“这个时候边境突然换防本就蹊跷,这是谁的主意不用想也能猜得到,若只是换防就算了,事情闹到如此境地,我不能袖手旁观。我已经暗中调查了很久,可线索总是屡屡中断,所以才想回京中打探。我一定要找到证据,不能让边境的将士白死了。而且换防一事说的体面,其实是怕西洲边境驻军势大,西州边境远离京城,一方军队若难受朝廷场控,必定树大招风。八弟当初在父皇面前吹的耳旁风,竟惹来了这么大的祸患。” 酒壶里的酒已经见了底,萧延承放下,又遣人再拿一壶来,给萧延觐添上酒,“八弟年轻气盛,有些许鲁莽,他的舅公可是尚书省内的大员,他有可以一争的资本,若因此念听了人谗言也不可避免。” 王兄的话倒是点醒了他,“二哥说的是徐升徐大人?” 萧延承点点头。 萧延觐冷笑,“攻人心计,他萧延珩倒是置身之外了,反正最后结果不是拉我下马就是拉八弟下马,总之对他毫无坏处。” 想起萧延珩这个三弟,阴险诡谋,令人防不胜防。 朝中经济衰败,国库不充盈,萧延承无心尔虞我诈,只一心扑在为壃国如何改革上,提升壃国国力。 朝中的种种大事已经令人头痛不已,出了这等人为的祸乱,不止萧延觐,他一样心中愤恨。 萧延觐喝了一口闷酒,“我在边境这么多年,一心保卫山河,我以为会让那些蛮族部落害怕,没想到会让远在京城的这些官员们害怕。” 萧延承垂眸,“三弟多疑,自从太子病逝后,父皇便将我从西境召回,三弟与太子都是皇后所出,没了太子,三弟才算是嫡出,他也没想到父皇会特意把我从西境召回。如今三弟眼下与我不相容,你虽无心朝政,但手握军权,你我向来交好,三弟此番作为是要将你拖下马,从而让我失势。” “从丹辽来犯时我就知道一定另有蹊跷,当时一心应战,无心顾及那么多。事后回想起来,丹辽人如此声势浩大,屡屡夺胜,都是有人在从中作梗,我真不明白,失了西境的地界,于他于壃国有什么好处。” 自己说出这话来,心中有些荒凉,在西境战场时他何尝没想过是这缘由,可却不想相信,毕竟那可是自己的王兄,是壃国的皇子,怎会为了朝中内斗不惜勾结丹辽。 “皇城之中,偌大的权利与欲望,迷人眼也迷人心,波诡云谲,明争暗斗,都是人为己利。” 看着二哥目光流露出的无奈,萧延觐心中也有些没落,隐隐的惆怅。 自古至今,只要有人在,就会无穷无尽的争权夺利,即使不是萧延珩,也会有无数人层出不穷。今日他所遇的处境,百年千年后也一样会有。 “虽然已经身在京城,不过你既然要查下去,必然还是危险重重,要万分小心,切莫大意。” 萧延觐点头,“二哥放心,我会小心的。” 与他一同回京城的人,一定有内应,留着他或许会有意外的用处。 萧延承看着他,心中还是放心不下。他这个弟弟,行事总与旁人不同,肆意大胆,怎能让人轻易放心。 第10章 破局 “看你正在收拾府上,这次打算多住些时日?” 萧延觐点头,“嗯,和那蛮族一战,我们损失重,他们更是不小,一时半刻怕也恢复不了,现在边境尚稳,我要留在京城中好好查找证据,还西境亡灵一个公道。” 璟王沉思片刻,手中持着的酒久久未饮,“总觉得不会这么轻易。” 萧延觐皱了皱眉,“太子病逝后,支持太子的一行人都转头支持萧延珩去了,朝中根基深厚,想握住他把柄谈何容易。” 现在朝中明里暗里都是结为两派,璟王萧延承为人宽厚仁慈,在众大臣中得以贤王之名,众人追随。启王萧延珩行事狠毒不仁,却是皇后所出,也自小备受皇帝宠爱。 皇帝知晓启王的性子,他也深知璟王不争不抢的心,也故意不曾阻止,为的就是磨磨启王的性子,再者两方相争,也能够相互钳制,免得一人势头太高,压过当今圣上。 萧延承清廉正直,手下追随的朝臣也皆是如此,尽管皇上显然的偏袒启王,但在萧延觐心中,只有二哥能配得上继承大统,也只有二哥能够让百姓和乐,天下安邦。 萧延承对他笑了笑,“你呀,闲散惯了,一直没什么心事,此番调查若是遇上了事,就来找二哥替你分担。” 二哥为朝廷呕心沥血,劳形苦心,他若是连这事都处理不好,来叨扰二哥,才心中难安。 至于说起心事,萧延觐悠然的倚在檀木椅上,小酌一杯,“非也,现在我也有心事了。” “什么?” 他看向萧延承,笑道,“等事情有些眉目了,再与二哥说。” 萧延承也不再问,他这个五弟弟,鬼点子多了去了,不知道这次又有什么主意了,只是嘱咐他注意分寸,别乱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朝堂中周旋,明里暗里的都没少费心思,有时候想,做这些计较的事,哪有去战场拼驰来的好,至少淋漓畅快。 可惜,并没有多少人愿做一辈子的武将。 府上常无人居住,本是到了纳妃的年纪了,可他回京次数少之又少,也没娶回个媳妇来。 父皇倒没说什么,从来不愁儿女的婚事,但养母季贵妃总爱让他挑一挑选一选,好歹看中个姑娘,在京中给管着家,也好让他出征归来时能有些家的滋味。 以往他都是推脱,不然就强行转移话题,这次却安抚季贵妃,今年定给娶个媳妇回府上。 难得萧延觐这么顺从,季贵妃也没再说什么。 闲下来的时候,总是想起她,很想去黎府上看看她,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现在他回京之事众人皆知,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此事不急于这一时了,等将她娶回府上,好日子多的是。 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自己,是不是又偷偷去小巷买酒喝了,路过轩璞斋时有没有买几包点心解馋。想着想着,萧延觐垂眸笑了笑,满是甜意。 萧延珩是只老狐狸,身边又有很多人给他出谋划策,西境的事,虽然是他挑拨,但动手的人终究不是他。 按照二哥说的话,暗中调查了许久,终于查到了徐升下级官员王不垏为其所经手的一些事,萧延觐第一时间赶往王府,却正碰见杀手打算杀王不垏灭口。 萧延觐拔剑出手,与刺客交手,刺客没想到萧延觐能这么快赶来,几招之后发现根本不是萧延觐对手,在萧延觐一剑刺伤后落荒而逃。 萧延觐看着破窗而出的刺客,本想追上去,可又怕中了他人计,只好先擒住王不垏。 王不垏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握在手上的剑还滴着血,萧延觐冷眼看着他,“朝廷命官怎会有你这种不知轻重的人?” 王不垏手脚哆嗦着,目光看向一旁的火盆,几张信笺早已被烧成灰烬。 萧延觐急匆匆走过去,看着火盆中的灰烬,重重拧眉,不知道这些信件的内容利害关系有多大,八弟和徐升反应够快,唯一锁定两人的物证已经被毁,如果他来的晚一点人证估计也被灭口了吧。 可令人想不到的是,王不垏被抓后承认了所有罪名,只字未提与徐升有关。 一切源头到了王不垏这里就停住了。 勾结外邦,王不垏被处死,其中但凡涉事的官员,被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处死王不垏的前一天,萧延觐去牢中看他。 此时的王不垏蓬头垢面,再也没了在朝为官时的意气风发,面如死灰的席地而坐,倚在墙根处。 “王大人就没话要说?”萧延觐看着他问道。 王不垏没有看他,自嘲的笑了笑,“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话要说。” 萧延觐沉默一会儿,慢慢开口道,“听说王大人是从宿元县调任京城,仕途一路受徐升大人提携,才坐到如今兵部侍郎一职。宿元临近楚国,当年楚国攻打我朝时,王大人身为宿元县令,也见过民不聊生的场面,也殚精竭虑的为过民生,如今入京为官,却忘了往日目睹的苦难,成了制造苦难的人。” 王不垏垂下眼眸,乱发遮住了他的双眼,看不清他的模样,他没说话,似乎也因萧延觐的话有所动容。 但萧延觐知道,一个靠此手段挣权的人,临死之际,又有几个能后悔自己所作所为的呢,他们只会后悔行事大意,让人抓了把柄。 或许他曾经确实是一个好官,可人一旦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萧延觐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放到他眼前。 看到玉佩的王不垏,原本淡漠绝望的眼中突然有了一丝光亮,他慌张的拿起玉佩,抬头看向他,“你从哪拿来的?” “徐升答应你保住你的妻儿,可我国律法,通敌叛国之罪,家族中满十六岁者连坐,你认了罪便是首犯,令公子都已经年满十八,又怎么能逃得过。” 看着他一点点塌下去的肩膀,眼眸颤动,慢慢绝望,最终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是报应啊!是报应……” “你犯的罪是死有余辜,可徐升也不该逃过。你若是继续替他隐瞒,宁肯折损全家性命也不足惜,我无话可说。可你想清楚,从上往下数,这件事中你又算的上什么角色呢,若只是从犯,令公子何需搭上性命。” 看他继续跪在地上,情绪失控,萧延觐叹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牢门即将关上时,王不垏叫住了他。 萧延觐唇角微勾,停住脚步。 牢房外,张桓来回踱步等待,见萧延觐终于从地牢中走出来,张桓赶紧跟上,“殿下,怎么样了?” 萧延觐道,“王不垏供出在他书房里还藏有一封信件,叫上于浒和孙尽忠,你们一起去王不垏府上一趟,我得先去趟璟王府。” “是,殿下。” 等张桓一走,萧延觐也没去璟王府,而是便直奔王不垏府上,在书房中等了一会儿,便见一个蒙面人闯入,翻箱倒柜的开始找东西。 萧延觐从身后一脚踢过去,那人身手利落,慌忙躲过,萧延觐的一身武艺也不是吃素的,尽管他武功不低,还是被萧延觐擒住。 一把将他的面罩拉下来,这张脸倒是个生脸。 与此同时,张桓绑着于浒也走了进来。那人看向于浒,两人对视,才知道中了计。 他早就怀疑于浒,今日故意让张桓把信件的事告诉他,就是为了用他引出徐升的人。 看着两人,萧延觐默默从怀中掏出信件,“你们要找的可是这个?” 见两人不说话,萧延觐把信收起来,继续道,“那日去刺杀王不垏的也是你吧?你左肩应该还有被我刺中的伤口。” 那刺客目光阴沉,萧延觐眼色一变,赶紧上前扼住他的下颌,一掌拍在他后背上,夹杂着血水,一颗毒药从口中吐出来。 萧延觐松开他,冷声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接着令张桓带他们下去,严加看守。 萧延觐将信件呈递给了皇帝,皇帝看后大怒,革去八皇子萧延谌的王爵,幽禁于王府,徐升革职赐死,家族连坐。连同求情的豫妃降级降位,贬入冷宫。 一朝间,夺嫡路上便少了一位。 启王府中,萧延珩听到这个结果,轻笑着摇了摇头。 如此结局倒不是他所预想的,没能扳倒萧延觐连带萧延承还是有些可惜,但去了一个萧延谌也算是没白费心。 总之,于他而言,也无坏处。 第11章 赐婚 一个月后,萧延谌徐升的事彻底过去了,本在萧延谌手上的行羽营现在交到了萧延觐手上掌管。 皇帝本觉得他常年行军在外,无暇管理,但萧延谌徐升勾结丹辽一事是由萧延觐揭发,朝中大臣也附议居多,想起当初萧延珩说的话,西境不能完全交给萧延觐,皇帝也有将他留在京城长居的打算,便就这么定了。 这段时间里,朝堂他也多少摸清了不少,也顺势多打听了黎志怀。 可结果与他先前知道的也没什么出入。 黎志怀是工部侍郎,黎青蒲是黎志怀的嫡出的二姑娘,他家大公子黎青武跟在邢有章将军手下做副将,既然是邢有章的副将,黎清武也是忠勇之辈。 可黎志怀和黎青平却实打实的是萧延珩手下的人,与他们不为同谋,甚至是敌对。 此事,其实说无妨也无妨,说有妨也有妨。 可想来想去,尽管有此隔阂,但她是她,她爹是她爹,他还是想娶她。 可就不知该如何和二哥开口。 忧心之际,北境遭遇楚国侵袭,镇守北境的周老将军受了伤,一时间没了主帅领将,局面甚是不妙,战况节节败退。 萧延觐领兵多年,上过无数次战场,时间紧迫,皇帝命他持手谕前往骥州调兵,前去援军,势必守住北境国土。 临行军前,萧延觐对璟王说,“二哥,待我胜仗归来,会与父皇讨赏一样,到时候王兄可要替我美言几句。” 萧延承好奇的看着他,“你一向对赏赐不在乎,这次是什么让你看中了?” 想起此事,萧延觐挑眉一笑,眉眼中似乎已透露出回来时的喜悦,“回来再说,我该走了,王兄告辞。” 说完他策马扬鞭,驱马扬长而去,身影淹没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中渐行渐远,奔赴北境战场。 离半年之约还有两月有余,此行一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希望回来娶她时,可别晚了太多。 黎青蒲这丫头,一定会和他计较一番的,责怪他让她等了那么久,到时候只能任她出出气了。 长阳城在身后越来越远,萧延觐始终没回头看,只盼望着早去早归,未曾想到上天也会在他身上开起玩笑。 战事激烈,待萧延觐携援军赶到,城门已被攻破,晋城失守,大战持续了一个月多月,才夺回北境晋城。 在最后一战中,楚军队伍中来了一个人,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人,那人武功极高,而且好像就是冲着他而来。 萧延觐与他苦战许久,最终战事告胜,将楚军赶出了壃国境内,不过萧延觐却在此战中身受重伤。 萧延觐这一伤倒了很长时间,迟迟昏迷不醒,萧延觐不是寻常人,而是当今五皇子,皇帝听闻后立即从宫中调配太医,快马加鞭赶到北境,为五皇子救治。 其实皇帝也是空心急,行军帐中自是有军医在,不过爱子心切,还是下了这道旨意。 萧延觐醒来时是半月后,半个月油米未进,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他睁开眼看了看这四周,见张桓走过来,他疲惫的合上眼眸,幽幽问道,“丹辽人退了吗?” 此话一出,屋里人皆是一愣,张桓俯身道,“殿下,这是北境骥州,您刚带兵打退了楚国,此战胜了。” 萧延觐皱了皱眉,他看向张桓,“骥州?楚国?” “回殿下,正是。” 萧延觐坐起身子,张桓连忙上前扶起他,他看着一屋子人,眉宇重重的拧起,脑中细细回想,接着觉得头痛的很,他捂住头,摸着层层纱布。 “殿下切莫起身,重伤初愈,还是需多加休养。” 之后无论他怎么回想,终究不曾记得来过北境,也忘了他从西境回到长阳城时遇见的黎青蒲。 他临行前所说的讨赏,真到归来时,却忘得一干二净。 不记得自己该讨什么赏,也不记得在那初夏里清凉的夜晚,他曾对心仪的女子曾许下的承诺。 关于林聿,在他的世界里,就这么消失了。 迈入寒冬后,腊月初六,是黎青蒲的生辰,家中大摆宴席,为她庆祝,而她却过得心不在焉。 晚宴后,她早早的回了屋里,打开梳妆台匣子,看着里装着的狼牙出神。 林聿说不会太久的,最多半年,而如今已经过去了快八个月,他音信全无。 这期间黎青蒲曾在长阳城唯一一家林府中托人再三打听,问有没有一个叫做林聿的人,林聿到没倒没打听着,却是有个叫林羽的,她和宛冬躲在林府门前偷偷摸摸的好一顿等,等来的这个林羽确实个臃肿的中年郎。 回去路上,黎青蒲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头,失落的问,“宛冬,你说我是不是被骗了?” 宛冬没说话,在她记忆中,那个翩翩公子哥,怎么看也都不像是一个骗子啊。 过了年,黎青蒲也是年满十八了,来府上提亲的人像是商量好了,前后脚的来了两家。 黎青蒲真是绞尽脑汁,想法的推脱了过去。娘亲见她不乐意,以为是她没相中那两家公子,她向来宠儿女,见自家姑娘不愿意,就作罢了。 年后,吴飞仪从酆确山回来,给她带了一个精致的小弯刀,说是生辰礼物。 黎青蒲拿着弯刀在手上左瞧右瞧,确实很好看,她拔出刀鞘,手指在刀刃上轻轻抚摸,吴飞仪一把夺过去,“别瞎玩,很锋利的。” 黎青蒲翻了个白眼,“你送我个姑娘家一把弯刀,这是什么意思嘛。三妹妹生辰时,我记得你送的可是玉簪子,到我这怎就变了?” 吴飞仪给她套上刀鞘,才放回到她手上,“三妹妹是个文静人儿,与你不同。” 黎青蒲撇嘴,扭过头不再理他。吴飞仪坐在她身旁,悠然道,“听你哥哥说,近来有上门提亲的人来,你都没看中?” 黎青蒲看了看他,含糊的嗯了一声。她不想提这些事,一提就想起林聿。 吴飞仪笑了笑,“不如我让家中三弟娶你吧,你要是愿意,我这就回家让我娘准备聘礼,领着飞敬来提亲。” “你少拿我寻开心了,我才不嫁,在家做大小姐多好,爹疼娘爱的,我才不舍的走。” “傻丫头,你还能在家一辈子不成?” “怎么不能?我偏就不嫁了。” 吴飞仪失笑,没再说话。 黎青蒲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就是在赌气,她气林聿不来找她,气他违背了承诺。 其实他们相处也不过短短十六日,若是旁人将这段经历说给她听,她定是不信短短十六日的相处便情根深种了,或许还会对此嗤之以鼻。 可她也不知为何,就是忘不掉,就是现在想起,还会觉得如同昨日发生的一般。 如果林聿此时来到她眼前,她还是一样会甘愿嫁给他的,最多埋怨他几句,怎么来迟了…… 可她就这样等了他一年、两年……始终没等到林聿回来找她。 等来的,却是一道圣旨。 第12章 出嫁 当今圣上赐婚,命她嫁给军功卓着的当今五皇子,萧延觐。 圣旨一下,黎青蒲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天。娘几次来看她,都锁着门不让进,最后娘也是恼了,竟令让下人一脚踢开了门。 “好姑娘,别胡闹了。你爹已经令人筹备婚事了,你又不是三岁小儿,也该嫁了。” 黎青蒲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就不嫁,你让爹爹和那五皇子说,我已经许配人家了,不能嫁。” 黎夫人皱眉,“说什么呢!这话若是传出去,就是欺君之罪,要满门抄斩的啊,你这是要害死我和你爹啊。” 黎青蒲不理她,黎夫人坐在她床畔道,“蒲儿,娘知道你眼界高,之前来提亲的那几家公子哥我也没看上,可这个不同,五皇子啊,那可是皇亲国戚,你若是嫁过去了,这一辈子就是享不尽荣华富贵,你爹虽然是朝廷命官,可能和皇室结缘,已经算是高攀了,你放眼这京城中,多少姑娘想嫁都嫁不进去。” “那就让那些姑娘嫁好了!况且我们家也不止我一个女儿,为何就非我不可?” “我们黎家就你一个嫡小姐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黎青蒲从被子里出来,看来是偷哭了许久了,眼都肿了,“我又不认识那五皇子,若是……若是他脾性坏,吃了败仗便回来欺我,拿我出气怎么办?” 黎夫人笑了笑,“不会,这五皇子从来都是战无不胜,向来得圣上赞赏。” “若是他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我看不上怎么办?” 黎夫人想了想,“这五皇子常年驻扎边境,你爹都未曾见过几面,相貌娘还真说不上来。可人家是皇子,哪有你看不上的份。” 黎青蒲大哭起来,她又蒙进被子里,哭着嚷着不想嫁。 黎夫人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法子,“还有半个月,你就专心待嫁吧。你自个想清楚,这不是去年来提亲的几家公子哥,你想不嫁就不嫁,这是当今圣上下旨,你从不从都得这么安排。这半个月你就别出门了,也别闹着不吃不喝,瘦脱了像,可不好看。” 黎青蒲躲在被子里哭着,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黎夫人无奈叹了一声气,交代下人们看好小姐,就走了。 宛冬在床旁哄了她好一会儿,也不见有用。她吩咐小厨房做了小姐最爱吃的吃食,小姐也不吃。 想起两年前曾出现在小姐眼前的那个公子,宛冬皱了皱眉,难不成小姐还没放下? 可也不像啊,这一年里小姐可是再也没提他呢。可除此之外,宛冬也想不出别的缘由。 饿了几天,黎青蒲就撑不住了,半夜起来偷吃小点心,还被宛冬看了个正着,噎的她久久咽不下去,最后灌了两杯茶水才吃下去。 中间还想偷偷跑出去,可是黎夫人在门外派了人把守,黎青蒲站在屋门口和看守的家仆大眼瞪小眼许久,愣是无从下手。 最后,好不容易翻墙出了院子,她连府上的狗洞都爬了,差点卡在中间出不来,最后闹的全府上下都知道了,她黎青蒲半夜里爬狗洞卡在里面出不来,被府中家仆拖出来的。 她的脸,算是丢尽了。 临出嫁的前一天,她让宛冬去小巷给她买两壶酒,宛冬自然不肯答应,毕竟她每次喝完酒,第二天都睡得起不来。 最后却也拧不过她。 不过那天晚上,黎青蒲倒是没喝,她坐在椅子上盯着那两壶酒看了好久好久,最终她拿起来摔在了地上。 突然的声音吓的宛冬连忙冲进屋里。瓷片碎了一地,浓郁的酒香味在屋里漫开。 黎青蒲站在原地,她缓了一会儿,寞落的声音轻轻道,“打扫了吧,我要去睡了,明天要早起,出嫁……” 看着她慢慢走进里屋,宛冬皱了皱眉,心中有些心疼小姐。早知道会这样,她当初就该拦着小姐不让她救那位公子。 可事已至此,也无法改变了。只希望那位五皇子能好好待小姐。 瑞王府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 萧延觐负手站在院子中,看着下人们为明天的喜事忙碌着。 他的大婚,他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还有种被陷害了的感觉,难免让他有些烦闷。 不知道萧延珩他安的什么心,主动请父皇赐婚给他,说什么为他凯旋归来再喜上加喜,硬是让他娶了他手下那个工部侍郎的女儿。 他向屋里走去,吩咐张桓给他热壶酒送过来,张桓犹豫了犹豫,“殿下,要不还是算了吧,殿下想喝酒,明天总是免不了的,今日还是早些歇下,准备娶亲吧。” 萧延觐拧眉,想斥责他几句,最后也作罢了。他不耐烦的将张桓退下,回了屋里。 娶便娶吧,他不信一个姑娘家还能碍着他怎样。 对他而言,是要娶一个陌生姑娘。 对黎青蒲而言,也是要嫁一个陌生郎君。 只是他却忘了,这个姑娘,曾是他许下承诺,一定要娶做妻子的人。 天还没亮,黎青蒲就被叫起来,沐浴上妆,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她们打扮自己,几次瞌睡,都被宛冬叫起来。 戴上凤冠的那一刻,她又想起了林聿,那个说来娶她的人。 宛冬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可她依旧如此,宛冬无奈的晃了晃她,\"小姐?小姐?\" 黎青蒲一愣,她回头看着宛冬,“嗯?” 宛冬道,“该穿喜服了。” 黎青蒲回神,起身由下人服侍着穿上喜服。头上戴的各种饰物在眼前晃来晃去,压的她头疼。 “宛冬,什么时候才能摘下来?” 宛冬笑了笑,“小姐,这才刚带上,还早呢。” 黎青蒲撇嘴,“大姐姐出嫁时,也没见得穿戴的这么繁琐。” “小姐,你是要嫁进王府做王妃的,自然与大小姐不同。” 黎青蒲不再说话,问了也是白问,宛冬就像个老嬷嬷似的,总有那么多理由和规矩搪塞她。 见她又低落下来,宛冬走到她跟前,给她整理着喜服,“小姐,以后你就是瑞王府的人了,为人处事千万得小心谨慎,不要再想那些别的事情了。” 黎青蒲没有说话。平日里她一直装作不在意,装到有一阵宛冬都以为她放下了。可真到了该放下的时候,她却放不下了。 宛冬叹了声气,她握住黎青蒲的手,“小姐,那个负心人,不值得你这样牵挂。” 黎青蒲垂眸,尽管无力反驳,但还是不愿意听到宛冬称他做负心人。 时辰快到了,宛冬拿起红盖头将要为黎青蒲盖上,黎青蒲却打住她,\"等一下。\" 宛冬停住,黎青蒲起身,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狼牙放到盒子里,她留恋的看了一眼又一眼,最终盖好上锁。 那颗定情的狼牙,与两年前她爱过的那个少年郎,以及在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随着她出嫁,就永永远远锁在黎府这个院落中了。 林聿,此后你便再也找不到黎青蒲了,你是负了我,也是我负了你。 第13章 对面不识 坐上了轿子,带着心中忐忑,带着失落惆怅,甚至带着期盼,期盼林聿的出现,期盼这一切的改变。 可事情就是这样无情的顺利,她和瑞王殿下拜了堂,成为了瑞王妃。而她的林聿,终究与她分别了。 坐到喜房中的床榻上,再回想两年前的林聿,就好像自己做的一场梦一般。 一对火红的蜡烛燃着光,蜡油融化滴落,将蜡烛燃尽了大半,而此时,瑞王殿下依旧未出现。窗外熙熙攘攘,热闹的王府中灯火通明,歌酒缠绕。 黎青蒲轻轻掀开盖头,好奇的四周望了望,红艳喜庆的装饰布满了屋子,倒不愧是王爷的寝宫,这般气派华丽,相比起来,她在黎府中的居所还是颇有些简单。 脚步声悄然而至,黎青蒲连忙掩下红盖头,听着门被打开,轻垂的双目看着一双墨色金丝靴慢慢走近,他停留住,没有丝毫动作。 过了片刻,一身喜袍着身的萧延觐才缓缓开口道,\"你我素未谋面,便就算是陌生人,即便是不甘愿,如今结为夫妻,也是缘分如此。\" 闻言黎青蒲一愣,这个声音竟是如此熟悉,透过红盖头,萧延觐轮廓隐约可见,可他的模样,却如何也看不见。 萧延觐垂眸,停顿了片刻,并没有揭开她的盖头,而是缓缓走到一旁坐下,为自己斟满一杯酒。 常年征战在外,难受朝堂约束,此番胜仗回京,却只能任人摆布,好端端的庆功宴,因萧延珩的一句话,父王便赐了他一桩婚事。 萧延觐将酒一饮而尽,自嘲的笑了笑。 一直以来,朝中纷争他从不想涉足其中,只要璟王兄能够承袭父王大业,成为一代明君,他甘愿为一生武将,为北壃征战天下,可无奈生为皇族中人,来来回回,怎避得开局面的变动。 放下酒杯,看向坐在床榻上的黎青蒲,萧延觐微微敛眸,何止是他,也许这位女子也是这场大局里的一枚棋,也同样在这世道中无能为力。 萧延觐轻叹一声,起身走向黎青蒲,慢慢掀开她的盖头。 灯火烛光映入眼帘,黎青蒲低着头,感觉到眼前男子正看着自己,她抬头看去,原本坦然的眼眸忽然定住,她看着他,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萧延觐被这种目光看的奇怪,他微微蹙眉,疑惑问道,\"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迎着他的目光,黎青蒲心中起起落落,这张熟悉的面孔,她日日挂念的面孔,为什么会用这样陌生的眼神来看自己。 萧延觐看着她,微微思索,\"你认得我?\" 此言一出,黎青蒲心中诧异,她站起来,紧紧的看着他,鼓足了劲才试探问道,\"你不认得我?\" 她的话让萧延觐微微皱眉,他面目冷清,转身不再看她,颀长的背影冷声传来,\"不认得。\" 黎青蒲身子一颤,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委屈愤怒,她拧眉,不认得……怎么会不认得呢…… 他明明就是林聿啊,就在两年前,他还笑颜与她定下终身,他要她等他,如今怎么会不认得了呢…… 萧延觐回眸瞥了她一眼,淡然道,\"我不知你前事如何,也不感兴趣,不过既然你嫁到了本王府上,还是勿念旧事的好。\" 黎青蒲还是难以置信,就算是有人相貌相同,声音怎也会如此相像,而他偏偏又不是林聿,怎么可能…… 想来这位女子也早已心有所属,此时才会这般失态,合卺酒依旧在桌上放置着,萧延觐看了一眼,莫名有些气恼,原本婚事就并非他所愿,对方姑娘心里竟还另有所属,回想赐婚时,二哥也不为他出言阻拦,任他遇上了这种事,真是让人气不过。 气恼中,他踱步离开,留黎青蒲一人停留原地,迟迟难以回神。 萧延觐离开新房再也没回来。 黎青蒲在床畔坐了很久很久,她始终想不透,她的林聿为什么会变成萧延觐,又为什么会忘了自己。 她不相信,林聿和萧延觐会是两个人。 实在想不通时,黎青蒲自己都怀疑,两年前的那个初夏,她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可那枚狼牙又怎么解释。 林聿在骗她,一定是! 黎青蒲起身,向外跑去,她要找萧延觐问清楚,正巧却被宛冬撞见,“小姐,你要去哪?新婚大夜,可不能四处乱跑,况且这是瑞王府。” 黎青蒲几步跑到她身前,眼神更是四处张望,急忙问道,“瑞王呢?看见他了吗?” 宛冬皱了皱眉,“王爷他没过来?” 黎青蒲摇头,“过来了。” 宛冬更听不明白了,看着小姐情绪慌张,理不清头脑,“那小姐这是问的什么话?” “他来过又走了……” “啊?”宛冬大惊,新婚夜王爷竟让小姐独守空房,传出去可让人怎么想啊。宛冬拉住她的手,“小姐别急,我去找找看。” “不用,我自己去,我有话要问他!”说完,黎青蒲大步向外走去。 宛冬见状惊的慌忙拦住她,“小姐!你别胡闹了!你看看你这一身行头,凤冠未摘,喜服未更,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让瑞王府的人看见,定是要招惹出是非的。” 黎青蒲慌张的握住宛冬的手,“是他,是林聿!” 听到黎青蒲的话,宛冬也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小姐?你没看错?” 黎青蒲摇头,却又没说话,再回想起来她又不敢确认了,烛光下映出的那张俊脸,现在想起来好似做梦一般。 她沮丧的垂头,她恍惚一步,“是他吧……” 宛冬拧眉,“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黎青蒲摇了摇头,身形恍惚的转身走了回去。 这一整夜,辗转反侧,迟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了会,梦里梦见林聿,梦见他陪她在屋顶喝酒看星星,接着他变成了萧延觐,冷眼看着自己,一把将她推了下去。 黎青蒲惊呼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摔得好疼。 窗外透着微亮,是天亮了,着了一整夜的蜡烛只剩下一小节了,黎青蒲从地上爬起来,把蜡烛吹灭。 屋里稍暗了暗,睡意接着就涌上来,黎青蒲又躺回床榻上,大约算了算,自己也就睡了一个时辰吧。 过了一会儿,宛冬和几个下人端着水盆走了进来,看着黎青蒲还在睡,她轻步走到她身旁,“小姐,该起了,别睡了。” 黎青蒲睁开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随行的几个侍女,“这是要做什么?” “今天是新婚头一天,小姐要和王爷进宫给贵妃娘娘拜安请茶。” “进宫……请茶……”忽然她从床上坐起来,顿时没有困意,“你是说我今天就能见到殿下?” 宛冬点了点头。 黎青蒲赶紧起来,“那赶紧赶紧,我要洗漱更衣。” 她真的是迫不及待想再看一看萧延觐,或许昨日屋里暗,她并没有看清,萧延觐也许只是与林聿几分相似,并非同一人。 虽然盼着这个不认识自己的萧延觐不是林聿,却很矛盾,又很期待着他是林聿。 她终归还是喜欢林聿,到这个时候,还希望与她一辈子相守的人是林聿。 宛冬也同样好奇,这个瑞王,难道真的是当初被小姐救下的林公子? 第14章 酒壮人胆 萧延觐虽然时常不守这繁琐的规矩,但母妃再三嘱咐,让他带上新妃子来宫中请安,为了哄母妃开心,萧延觐也只好从了。 再见到她时,她又是那副表情。 不仅是她,连她身后的小侍女也是一脸诧异,看着他如同看到了什么鬼神一般。 她认识自己吗?摆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莫不是故作姿态? 本来因为萧延珩,他一直不喜欢黎志怀和黎青平。如今被萧延珩算计,娶了个黎家的二小姐,怎么也不讨人喜欢。 萧延觐皱了皱眉,从她身边走过,“走吧,别耽搁了。” 黎青蒲愁眉,这究竟是不是她所认识的林聿,明明像极了,可那眼神又丝毫不像…… 坐在马车的一路上,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萧延觐虽然自觉脸皮够厚,但还是被她看的别扭。 进了宫门,萧延觐终于忍无可忍,“你总看我做什么?” 看着他俨然一副不悦的模样,她撇过头,但刚过一会儿又转过去,“殿下,你我可曾见过?” 萧延觐直接摇头,“未曾见过。” 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装出来的,黎青蒲微微敛眸,不再说话。 进了正阳门马车便不能进去了,萧延觐一路在前,走了好长时间,才把她领到季贵妃的牡揽宫里。 季贵妃与她想象中颇有不同,本以为贵妃娘娘会是个严厉且高高在上的人,却不想季贵妃极其温柔贤淑,又待人和善。 请安奉茶后,季贵妃就把她拉到跟前,问了一些家中事情,告诉她去了王府不比家里,若是哪里不适应就和萧延觐说,还说萧延觐从小就随兄长征战,没有京城中的公子们会疼人,让她好生担待。 萧延觐听了一会儿,可能觉得无聊,便请示去父皇那里与王兄们一起探讨政事,就先走了,把黎青蒲自个留在了牡揽宫。 季贵妃与她聊了许多,从黎府聊到宫里,给她讲了许多宫里的规矩礼数,还有一些关于萧延觐的事。 萧延觐四岁的时候生母妃莞妃就去世了,皇上几番思虑后,将他过继到季贵妃膝下,由季贵妃抚养长大。 季贵妃是璟王殿下萧延承的生母,萧延觐自小跟随着萧延承,一起学文练武,一起上战场,他所有政务学识都是由萧延承教的,萧延承为人正直,满怀抱负,他一定可以成为一代明君,这便是萧延觐愿支持萧延承继承大统的原因。 不过也正因如此,萧延觐一直在萧延承的身后,他可以无忧无虑的在边境做他的守境将军,不必滩朝堂的浑水,所以难免会有些执拗顽劣,甚至有时还有些孩子气。 可当季贵妃说到这些的时候,脸上满满的都是欣慰,因为难得一个皇室子弟,可以活的这么潇洒自在,她是很为萧延觐开心,也希望他永远都能留有这一份天真洒脱。 反观自己的儿子萧延承,小时候也曾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在这朝堂中待的越来越久,性子变得越来越沉闷,现在她哪里还见过他笑的如小时候一般的样子。 听季贵妃讲了许多事情,黎青蒲心中有些黯然,离开皇宫时,掀起车帘看着偌大的皇城,莫名的感到难过。 这个壃国上下最繁华庄严的地方,也许并不像表面一样。 回到瑞王府时,听下人们说,萧延觐还没回来。或许他去了璟王那里,毕竟他有事没事都爱往那去。 虽有人和他说,还是不要与璟王来往的太密切,怕被有心人从中利用了,可萧延觐哪里会听,还不忘反驳,都是自家兄弟,来来往往怎么了? 没事的时候,黎青蒲也会向自己手下分过来的丫鬟们打听萧延觐的事,可萧延觐常年在边境,府上只有管家和一些下人打理着,很多下人甚至都没怎么见过萧延觐。 不过有些事情上,萧延觐与林聿都很相同,例如两人都在边境,又是在这两年才逐渐回长阳城稳定下来…… 反正对萧延觐的事听说的越多,对于他就是林聿的想法,黎青蒲就越来越确定。 萧延觐从来都没来找过她,若不是有时下人提醒,他都差些忘了,自己娶了一个妃。 不知为什么,他有些不愿意看到黎青蒲,每每看到她,心里总会有些别扭。 大概是因为她是黎家的人?或许是因为她心中另有他人,所以他才会有这种感觉? 想不清楚。 他还是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然后再正儿八经娶进门,与她携手余生。 不过另一边,他越是不见她,黎青蒲心里就越猜忌,难不成他压根没忘,就是在和她装? 黎青蒲每天就在王府转悠,看到萧延觐就直接追过去,萧延觐大步子迈的可是快,根本不搭理她。 足足一个月,她硬是没和萧延觐说上话。 出嫁本就是被迫,如此受他冷落不待见,更是心中苦闷。 见萧延觐次次对她视若无睹,黎青蒲满腹委屈,当初明明是他许诺娶自己的,如今不认便算了,为什么都成了夫妻还这般冷漠。 黎青蒲想不通,一点都想不通怎么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心情不好便拉着宛冬去万扬楼吃喝一顿,借酒消愁。 回来时,可能是酒壮人胆,见到萧延觐又是瞧了她一眼全当没看,气急得冲着背影喊道,“站住!” 这一声喊出,宛冬嘴都没来得及给她捂上,只能拉着她不敢让她有上前的机会。 不止萧延觐,连同萧延觐身旁的张桓都愣住了,堂堂一个王爷,被个刚过门的妃子在府上这么喊。 萧延觐回头看向她,皱起眉头。 黎青蒲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尽管有些害怕,还是壮着胆子走到他眼前,“你在装是不是?” 闻着她身上隐约的酒气,他看着宛冬,“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 宛冬赶紧打圆场,黎青蒲却打断宛冬,继续问,“你为什么不承认?” 接连的发问,问的萧延觐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黎青蒲一脸着急,眼眶似乎涌上雾气,满眼委屈难过,“你明明认得我。” 看着她的眼睛,萧延觐心中有那么一瞬的别扭,但接着恢复如初,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又来……实在不愿意与她纠缠,掉头就走。 黎青蒲想追上去,却被张桓拦住,“黎妃,殿下还有事要做,还是请回吧。”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张桓,踉踉跄跄的向萧延觐追去,拦都拦不住的架势。萧延觐见她站不稳的要扑过来,侧身一闪,黎青蒲没止住脚步,一下子扑到了水池中。 “啊!” 宛冬目瞪口呆,赶紧往池边跑,“小姐!” “救命!” 第15章 验证 萧延觐看着在水池中扑腾不停的黎青蒲,然后伸手拉住眼看就要跳下水池的宛冬,宛冬看着他,“殿下!求你救救小姐啊!” 萧延觐倒是一脸淡定,不急不躁的蹚下水池,一把将黎青蒲薅起来。 站起来才发现,这水刚没过腰而已。 这么一折腾,呛了几口水,黎青蒲清醒了不少。 狼狈的上了岸,瘫坐在地上,风一过,吹的她忍不住发抖,也或许是吓得。 萧延觐好歹也是个君子,见她这么一副可怜样,楚楚动人,也是心软了几分。 他蹲下身子柔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回去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 黎青蒲抬头看向他,含泪的双眸映入他眼中,心中莫名的颤动一下,像是漏了一拍,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有些心疼她。 看着她落泪,鬼使神差的就伸手去给她擦,等发觉时,指腹上已经停在她脸颊。随手擦去便仓促的收回了手。 他皱着眉头,“你别哭啊。” 他这一说,黎青蒲更是委屈,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萧延觐瞪眼了,赶紧伸手用自己衣袖给她擦泪。 黎青蒲忽然一把抱住他,头埋进他怀里,感受到她因啜泣微微颤抖的身躯,心中的难受越发明显。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好像真的是自己对不住她了一样。 萧延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算是安抚。 见她情绪稳定些了,一把拉起她,将其横抱起来,动作连贯一气呵成。黎青蒲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看着她像懵了一样,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他,细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一时也忘了哭,模样倒有些俏皮可爱。 萧延觐忍不住笑了笑,刚才心中的不舒服顿时消失了大半。 风吹过,黎青蒲忍不住的抖了一下,见状萧延觐抱着她大步向她的院子走去。 把她送下后,嘱咐宛冬给她洗澡换衣,便和张桓离开了,黎青蒲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这不就是林聿吗。 还是从前的模样,还是从前的性格。 或许说,林聿从来不存在,他一直都是萧延觐,她认识的从来都是一个人。 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她,对她许下承诺,却又忘得一干二净。 洗个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宛冬怕她受寒,还熬了一碗姜汤。 黎青蒲端着姜汤,问宛冬,“你也看清了,他就是林聿对不对?” 宛冬愁眉苦脸的道,“小姐,这都过去两年了,记忆也有些模糊了,会不会真是我们认错了。” 黎青蒲看着宛冬,她不知道宛冬为什么会这么说,她明明刚才也看清了萧延觐的模样。 黎青蒲摇头,“不可能!他刚刚对我笑的模样,和两年前一模一样,我不会认错的。” 看着唯一见过林聿的宛冬也不确信,黎青蒲顿时心里莫名的烦躁,为什么大家都不记得了。 她一定要证明他就是林聿!黎青蒲心中暗暗发誓。 翌日,黎青蒲让宛冬做了一碗莲子粥,她端着就往书房去找萧延觐。她救林聿时他胸前受了伤,一定会有疤,只要看见那个疤就能证明他就是萧延觐。 到了门口就被张桓拦住,“黎妃,殿下不让人打扰,还是请回吧。” 黎青蒲笑道,“我不多打扰,我就进去送一碗粥,送完就出来。” 张桓抱歉的笑了笑,“黎妃还是请回吧。” 黎青蒲垮下脸,故意大声道,“那我在这等他出来。” 估计他在里面也能听见吧。黎青蒲就端着莲子粥眼巴巴的在门外等。 等太久了,脚都站麻了,黎青蒲就悄悄的坐在台阶上等。 张桓看着她还是不肯回去,在后面劝道,“黎妃,要不你就先回吧,粥都凉透了,就算殿下出来,也喝不了了啊。” 黎青蒲看了一眼粥,心想,本来也不是打算给他喝的,凉不凉热不热都无所谓。 不过他真是绝情啊,明知道她在外面等,还这么久不出来,也不叫她进去,男人果真没好东西。 刚偷偷骂完他,就听到门响,黎青蒲回头看去,正是萧延觐出来了。 黎青蒲狡黠一笑,端着粥就向他走去,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殿下忙到这么晚,喝点莲子粥吧。” 萧延觐看她奇怪的很,连忙推脱,“不用,我不……”话还没说完,黎青蒲一个踉跄,一碗粥全倒在了他身上。“饿。” 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出口,萧延觐脸也跟着黑了起来。 “哎呀!殿下,我不是故意的,赶紧脱下来换身衣服吧,可别着凉。”一边说一边上手脱他衣服。 一旁的张桓和宛冬都惊呆了,赶忙上前阻止她,萧延觐再也忍不了她,直接大声斥道,“放肆!” 黎青蒲被他吓得一颤,也意识到自己太唐突了,低下头退了一步。 宛冬连忙道,“殿下,小姐她不是故意的,小姐是……” “你自己说,你想干什么?”萧延觐打断宛冬的话,看着黎青蒲问道。 黎青蒲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妾身是怕粥凉了就不好了,想让殿下赶紧喝点,别饿着……” 听着她心虚的声音也不像真话,萧延觐打量着她,然后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抬步就走。 黎青蒲一脸不知所措,“殿下这是要带我去哪?” 宛冬刚要跟上,萧延觐头也没回道,“不准跟来。” 看他这架势大概是恼了,黎青蒲心想完了完了,这下真的把他惹毛了。 萧延觐一路拉着她走到自己院里,进了屋把门带上,黎青蒲顿时慌了,他不会是想对她……黎青蒲挣开他退了几步,“殿下想做什么?” 萧延觐轻挑着眉看着她,上下打量一番道,“方才那么着急想脱我衣服,你是想做什么?” 黎青蒲心虚,“我……” 萧延觐慢慢走到桌前坐下,看着她问,“你说我们认识,可我从未见过你,我很好奇,你是在哪里认识的我。” “在黎府。” “我与京城官员并不熟络,府上黎大人更是没见过几面,怎么会在黎府认识你呢?”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说着这些冷漠的话,忽然心里难受的很,黎青蒲想从他脸色中看出点什么,但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凉。 明明就是他,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现在的他太陌生了,陌生的让黎青蒲一时间觉得,那年认识的林聿好像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第16章 壃国公主 “刚才撕扯我衣服,是想看看我是不是那个人?” 黎青蒲眼眶不自觉的有些红,她试探着问,“你不是吗?” 萧延觐眼中划过一丝异样,接着无奈的低下头,“你与那人究竟如何我不感兴趣,只是既然已嫁入府中,还是不要有念想了,我知道这婚事本是你不愿的,也并非是我愿意的,恩爱夫妻谈不上,只要你安分,我还是会好好待你的。” 就这样盯着他看了他一会儿,始终没在这张脸上发现一丝一缕关于林聿的动容。 他好像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黎青蒲敛下眼眸,这一刻内心所有悸动高涨似乎都泄了气,无力争辩。 此时不管他究竟是不是林聿,好像都不重要了,若他是,将她忘了或刻意不认都不是值得她铭记的人,若他不是她就更不能这般折腾了。 只是不甘心,太不甘心。 她因为他的承诺等了两年,念了两年,好不容易再遇见,他却不承认那段过去,矢口否认自己是林聿。 若他当初未表明心迹便罢了,她也不会有多余的念想,可如今,先撩拨的人也是他,否认的也是她,自己倒成了混沌不清的疯子般。 “殿下此言有理,妾身回去一定好好反思,这几日冲突了殿下,请殿下责罚。” 她黯淡下去的眼眸是那样显而易见,萧延觐心中似也有些别扭,他也想不清他的别扭从何而来。最终叹了一声道,“罢了,你能这么想就好,早点回去吧。” 黎青蒲微微欠身,“妾身告退。” 回去路上,黎青蒲慢悠悠走着,眼泪巴巴的往下掉,心里暗暗骂自己没出息,哭什么,可就是难受,委屈。 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在屋顶上,他认真的看着自己,许下承诺,他说最多半年,一定回来娶她。 她苦苦等了两年,等到皇上赐婚出嫁,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放下,可偏偏萧延觐和林聿长得一模一样,黎青蒲实在不信这会是两个人,只是心里越发的委屈,当年的承诺,别人竟轻易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有她当真了。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该救这个没良心的人,现在她也不会如此难过。 过了一个月,天正是热的时候。 看着屋外日头那么大,黎青蒲就整天躲在屋里不出门,也没再折腾着去看萧延觐究竟是不是林聿,反正不管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宛冬做的冰镇甘豆汤很好喝,黎青蒲一天能吃好几碗,身边侍女说,既然味道好,不如给殿下送去一碗,也好讨殿下欢心,让他能够多到院里看看小姐。 黎青蒲翻了个白眼,她才懒得去讨好那个黑心尖的人,他不来看更好,她过得自在。 宛冬让其他侍女先退下,对黎青蒲道,“小姐,其实不管殿下是不是林公子,既然你已经嫁过来了,日子总要过的嘛,如果他是,小姐也算遂了心愿,嫁了想嫁的人,如若真不是,殿下与林公子长了一张相似的脸,也算是填了小姐的遗憾啊。” 黎青蒲撇嘴,“他就是,他把我忘了。我等了他那么久,他说忘就忘了,把我当什么了!” 宛冬叹气,“小姐,既然他都忘了,你还这么记挂着,岂不更亏?” 黎青蒲不说话。 宛冬劝道,“小姐,你就听我一次,既然都成婚了,你与殿下是有缘分的,把那些旧事忘了吧,就把殿下当做一个全新的人相处,多见见殿下,日后在王府中日子也好过啊。” 说的容易,她可是她日思夜想的两年啊,怎么会说忘就忘呢。只要见到那张脸,她就会想起。 “日子总得过的,小姐。” 看着宛冬,听着她的话,心中憋着的那口气也慢慢松懈,是啊,既然已经成婚了,日子总得过得。 他能忘得一干二净,毫无愧疚,她又何必折磨自己呢。 “那就照你说的办。” 宛冬看黎青蒲终于松口了,赶紧应下。 听说萧延觐是这两年刚修整的府上,花园是长阳城有名骆先生给修建的,其景致非常好。 现下花开正艳,黎青蒲便绕了个路,顺便看看花园里的好光景。 花园中,有个小斯正鬼鬼祟祟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黎青蒲在他身后打量了一会,“喂,你在做什么?” 那小斯一愣,他回头看向她,也是来回打量了个遍,他挑了挑眉,“你是那个黎家的嫡女?” 听到她的声音,黎青蒲忽然笑了笑,“女扮男装?这也太假了,且不说你这声音,你看……” 她的目光停在她胸前,小斯一惊,她瞪着黎青蒲,“好你个女流氓,你往哪看呢!” 黎青蒲虽然不是什么皇室贵族,但自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听到对方俨然一副要吵架的样子,她也不甘示弱,“眼长在我身上,我愿意往哪看往哪看!你管得着?” 小厮又是一愣,没想到黎青蒲这么顶撞她,“你知不知道,这整个长阳城没人敢这么顶撞我!” 黎青蒲微微皱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侍女,见侍女也是一脸疑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女扮男装,又这么嚣张,看起来对瑞王府还这么熟悉,要么是什么公主郡主,要么就萧延觐私养的小情人。 她还是偏向前者,萧延觐要养也一定也是光明正大的养。 那她两年前和他算怎么回事?他算是他偷养的小情人吗? 想起这个,再看着眼前这个姑娘时,她又觉得是后者了。 看着黎青蒲这鄙夷的眼光,小厮皱眉,“你这是什么眼神?” 黎青蒲看着她要去的方向,更觉得是后者,忽然就恼了起来。 萧延觐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是…… “真无耻……” 虽然她声音够小,但这三个字听起来还是字字清晰,小厮接着就怒了,她大步走到黎青蒲眼前,“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 黎青蒲才不怕一个和她一般大的小姑娘,她也昂胸抬头,保证气势不能输,“你有心来这,还怕被我说?我偏说了怎么样!你还要打架不成?” 小厮撸起袖子,“你当我不敢打你!” 黎青蒲挑眉一笑,“嗬!真是怕死了,真怕我打得你站不起来。” 宛冬在后面一把拉住她,“小姐,小姐,别说了!咱们还得给殿下送甘豆粥,还是快走吧。” “送什么送!不送了!”黎青蒲怒道。 她是真恼了,想到萧延觐对其他姑娘也这样,想到他也会偷偷溜到别人府上去幽会别的姑娘,她就气得不行,不光是这样,说不定,萧延觐说不认识她,都是装出来的! “延觐哥哥才不喜欢喝什么甘豆粥呢。你少在这里装什么贤淑女子了。” 延觐哥哥?延觐哥哥? 叫都叫的这么亲热,他当初是林聿的时候,也没和她称呼的这么亲热啊! 其实回想起来,当时也是气昏了头,都这么明显了,显然是前者啊。 说出去别人都不信,她黎青蒲和当朝的公主萧安茹打了起来,就在长阳城的瑞王府。 第17章 禁足 女人打架嘛,撕头发扯衣服,又抓又挠,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别的架势了。 最后反正来了很多人拉架,等把两人分开的时候,都是狼狈的不得了。 黎青蒲发髻都散了,带在头上的发饰也都歪了,萧安茹也好不到哪里去,乱蓬蓬的头发,和刚才清秀的小厮判若两人。 萧延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一脸阴沉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对上他的眼睛,黎青蒲忽然心中一颤,她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萧延觐,脸色黑的不能再黑了。 “都跟我过来!” 他冷声抛下这句话,转头就走了。 看着他生冷的背影,黎青蒲不经意的抖了一下,接着她又站直了身子,她怕什么嘛,明明是他私会小情人在先,她一个明媒正娶的妻还不能恼一下了。 虽然这时候黎青蒲还这么想,可真真到了他跟前,又是另一副样子了。 现下四周没人了,萧延觐沉默了一会儿,看来也是消气些了,他看向萧安茹道,“你说你个堂堂公主,穿成这样成何体统?让父皇知道了,定是要罚你禁足了。” 公主…… 黎青蒲唯一一点理都没有了,她低着头沉默不语,只在心中盼着,萧延觐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萧安茹才不吃这样的亏,她跑到萧延觐眼前,指着黎青蒲哭道,“我不管,你得帮我出气!我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回去告诉父皇去。” 萧延觐瞥了她一眼,“去吧,回去告诉父皇,你不学功课反而穿成这样跑到我府上来闹事。你还有脸告诉父皇,你就赶紧央求我不告状就好了。” 萧安茹没了刚才那副嚣张劲,一脸委屈的看着他,“那我就得白受气啊?我不干!我还不是为了来找你玩嘛!” “谁说你得白受气的。” 萧延觐看向黎青蒲,此时她看起来也有许些狼狈,他倒是着实没想到,这张看起来温婉娴静的脸,竟然能有那样的脾气,能和安茹这种不吃亏的主打起来。 “你们谁先动的手?” “她先!” “她先!”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坐在主位上的萧延觐一愣,“你们倒是默契,到底谁先动的?” “她先动的口,她骂我无耻!”萧安茹气极的道。 萧延觐皱了皱眉,“此话当真?” 事确实是真事,可她骂的不是萧安茹啊。 黎青蒲抬头猫了他一眼,看他脸色阴霾,心中欲哭无泪,总不能说是骂的他吧。 黎青蒲直接跪下,“我承认是我说的,是我出言不逊,有错在先,殿下要罚便罚吧,不过论动手,是公主先动的。” “你为什么骂她?” 萧延觐不解,可黎青蒲能怎么解释,难不成说,她怀疑他私会情人,惹得情人找上门才出此言的?那萧延觐不打她才怪。 黎青蒲想了想,“我一时脑昏,说错了话,殿下惩罚我吧,无论怎样我都认罚。” 她有意不说清楚,萧延觐也懒得问了,他想了想道,“你且回你院中,这一个月不许出门,罚抄三遍女德,以做惩戒。” 这大热天她本来也就是不愿出门,罚抄女德就当是无事消遣吧。想来这也算轻饶她了,黎青蒲不敢多言,领了罚就告退。 萧安茹可不干,她跑到黎青蒲跟前拦住她,“不行,不能轻易放过她!” 黎青蒲挣开她的手,“公主殿下,我只听殿下安排,你若有异议还是对殿下说吧。” “你!”萧安茹没法拿她怎样,还气得不得了,她回头看向萧延觐,“五哥!” 萧延觐无奈的叹了声气,对黎青蒲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吧。 若是再让她俩继续待在一个屋,他非要烦死不可。 看着黎青蒲离开,萧安茹气得咬牙,她冲萧延觐道,“亏我叫了你这么多年哥哥,你胳膊肘往外拐。” 萧延觐坐下,自顾自的喝茶,“你想让我怎么罚?罚她几板子?你当这是军营呢,让我私下动刑。你们女儿家的事我本来就懒得管,打打闹闹不是常事嘛,你就当她是陪你解闷了。” 一个刚嫁进王府的工部侍郎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和她打闹解闷,而且这是寻常打闹吗?萧安茹不依不饶,“你说的轻巧,可我不是挨欺负了吗?怎能如此草草了事?” 萧延觐看向她,对她这个挨欺负显然不太认同,这顶多算没讨到好处吧,黎青蒲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萧延觐对她笑了笑,起身走到她跟前,“你呀,就是太嚣张跋扈了,被父皇宠的不行,再不收敛些,怕是要嫁不出去了。” 见他就打算草草了事,不再追究下去,萧安茹撇嘴不再理他,气呼呼的大步向外走去,“不跟你玩了。” 萧延觐冲着她背影扬声道,“下次来再敢穿成这样,我让张桓把你当刺客抓了给父皇送去。” 听到他的声音,萧安茹更大步跑起来,亏她那么想他,还偷溜出宫找他玩,下次他请她她也不来了。 看着萧安茹跑出去了,张桓走了进来,“殿下就这样让公主走了,公主怕是要记仇了吧。” 萧延觐则悠然的坐下来,“记什么仇,安茹虽跋扈,但不是鼠肚鸡肠,不出几日,她指定就忘了。” 他静了一会,抬头对张桓道,“派人给我看好那黎青蒲,能和安茹动起手,指定也不是什么安分女子。这一个月内不许让她出她的院子,该让她知道,在我瑞王府,是不能这般为所欲为的。” “是。” 顷刻,萧延觐叹了声气,“再过些日子,我便寻由请旨父皇,让我回边境去。” 张桓没说话,这才回来多久,又待够了。 他觉得,长阳城挺不错的啊,吃的好住得好,也热闹。边境那土岭黄沙之地,殿下怎么就那么喜欢呢。 第18章 又见阿庙山 再过几天,阿庙山的庙会又开始了,每年这几天是最热闹的时候。 萧延觐下了命令,不许她出院子,原本黎青蒲以为,萧延觐只会让她自律,没想到还在院前派了人看守,这样一来,完全就不是一种感觉了。 黎青蒲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心想如果是林聿的话,也会这般对我吗? 不过也没什么,伤感了几天,就又重新振作起来。 每天抄抄女德经,偶尔出神就会想想,自己该怎么偷溜出去,去阿庙山玩。 她对阿庙山可是有情怀的,自她记事起,每年都会去。 屋后的院墙很高,那天晚上黎青蒲端详了很久,第二天终于打算开始行动了。 反正萧延觐从来不会来她院子里,她偷偷跑出去一天,也不会被发现。 却不想,萧延觐是不来,萧安茹却来了。 墙都爬了一半了,萧安茹一声吆喝,吓得她从木架上跌下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宛冬慌忙扶起她,给她拍打着身上的土。 身后萧安茹笑的猖狂,黎青蒲看着自己刚换好的衣服还没出门就脏了,不由得皱起眉头,一脸不悦的回头看向她,“你来干嘛!” “我不来行吗?不来你可不就跑了?”她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慢悠悠走到她眼前,上下打量了个遍,“像,真是像,除了你这声音,别的地方我还真看不出来你是个女的。” 她的目光停留在她胸前,黎青蒲低头看着自己这身男装,又顺着她目光停在胸前,她恍然大悟,“你……你什么意思!” 看着她脸红争辩,萧安茹又笑起来,黎青蒲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笑什么笑,闭嘴!” 黎青蒲比萧安茹高一些,这样一下子就把她弄住了,萧安茹用力掰她的手,眼见没什么用,就直接咬住她。 黎青蒲吃痛的松开,“你怎么还咬人?” 萧安茹没回答,只是瞥了她一眼问道,“你要去哪啊?” “关你什么事?” 看她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萧安茹这次倒也没恼,眉眼一挑,笑道,“你不和我说我就去告诉延觐哥哥。” 说完她就转头要走,黎青蒲一把拦住她,“不许去。” 萧安茹笑的狡黠,就这么眼巴巴看着她。最后黎青蒲没办法,就告诉她,“阿庙山。” “一起吧?” “不行。” “为什么?” 当然是不想带你一起去,但又不能这么说。黎青蒲想了想,“公主乃千金之躯,去那种人多的地方,有失身份。” “这倒也是……”萧安茹点了点头,又接着道,“我不管,我就要去。” 黎青蒲翻了个白眼,“托公主的福,我现在有门不能走,只得爬墙,不如公主去外面等着我?” 萧安茹抬头看了看这墙,“此言有理。我这就去外面等你。” 回想上一次爬墙,还是她十来岁的时候,吴飞仪要带她去城中那座荒宅子里玩,他倒是身手利落的爬了进去,而她摔了好几次才爬进去。 为此,吴飞仪没少笑话她。 果不其然,这次落地的时候又摔了一跤。 宛冬比她还笨,爬了好几次都没爬上来,黎青蒲看的着急,最后干脆不等她了,让她在家等着,给她带好吃的回来。 宛冬在院子里喊了她好几声,黎青蒲也没理她,就直接跑了。 萧安茹在小巷里等着她,两人一顿跑,跑出瑞王府两条街才停下。 萧安茹喘着大气,“你就这么怕我五哥?” 废话嘛这不是,他一句话就能让她出不了门,她敢惹他才怪。 “走吧,这个时候庙会最热闹了。” 萧安茹皱眉头“你不累吗?我还没歇过来呢。” 黎青蒲无语的看着她,“要么说你千金之躯,别跟来,你不听劝,就跟着我走。” 萧安茹哼了一声,跟着她走去。 虽然她和黎青蒲认识时闹得不太愉快,但今日一见,比上次感觉好太多,她还是挺喜欢和她玩的,至少比那几个脾气柔的像水一样的嫂嫂们好。 倒不是说嫂嫂们不好,就用延觐哥哥的话来说,她调皮捣蛋惯了,自然和嫂嫂们坐在一起时总无话可说。 阿庙山如往年一样,人山人海。 萧安茹第一次来这里,一路上走走停停,随时都能被新鲜事物吸引了去,每次都是黎青蒲拉着她继续走。 在旁人眼里,好像一对郎才女貌的佳人。 也不得不说,萧安茹长得确实好看,好像他们姓萧的都长得好看。 “你走那么快干嘛,我们刚出来,又不着急回去。” 黎青蒲这也不让她玩,那也不让她玩,就知道拖着她走,不禁让她喋喋不休的抱怨。 黎青蒲这一路不知道叹了多少声气了,极致无语的和她解释道,“要去山顶的庙堂中许愿,越早越灵。” 萧安茹眼前一亮,“当真?” 黎青蒲想了想,“除了姻缘,什么都准。” 这话倒是引得萧安茹不满了,眯起眼看着她,“哟,看来你还求姻缘了。怎么见你还颇有不满的样子啊?我五哥多好,能上战场打仗,长相也是所有哥哥里最俊的一个,哪里引得你不满了?” 说的也是,能嫁给林聿,也算是她姻缘求得了,可这个林聿,并不认识自己,更别谈喜欢自己。 黎青蒲没说话,继续往前去了。 到了庙时,等了许久才挨上号,黎青蒲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神仙,不知道求什么愿。 那年情窦初开之时,她许遇见意中人,那时林聿就在她身旁。 去年她许林聿来娶她,一道旨意,让她嫁给了萧延觐。 其实,神仙已经成全了她,却又偏偏没成全她。 黎青蒲想了想,这次就求平安吧,愿一生平安,无苦无灾。 萧安茹看她求得认真,笑着打趣道,“求得什么?啊?” 黎青蒲看了她一眼,“你管我做什么,你肯定是没听我的话吧,求了姻缘?” 萧安茹一愣,被黎青蒲猜中了心思,她立即起身,“说什么呢,本公主才对那些情情爱爱的事不感兴趣。” 黎青蒲也跟着站起来,她捂住她的嘴,“我说公主殿下,你能不能低调一点。你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当朝公主啊。” 萧安茹心虚的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因此而注视她们,她拉住黎青蒲的手,向外走去。 萧安茹四处逛了逛,买了不少稀罕玩意,黎青蒲不屑的瞧了瞧,那些她从小就玩,早都玩腻了。 本来觉得生在皇家什么也不缺,现在倒觉得,生在皇家没有她自在快活。 第19章 喝酒 走着走着黎青蒲问道,“你今天为什么来找我啊?笑话笑话我被萧延觐禁足了?” 萧安茹毫不掩饰,点头,“嗯,怎么了?” 见黎青蒲幽怨的眼神,萧安茹得意的笑了笑,“本来那天本来我还气闷,后来听张桓说延觐哥哥正派人看守着你,不许你出院子,听了之后我是甚是开心啊,就立马出宫来瞧瞧你那狼狈样。” 黎青蒲轻哼一声,“炎炎夏日,我还不愿出门呢。” 萧安茹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那你还爬墙。” “我乐意。” 萧安茹挽上他的胳膊,“哎,嫂嫂,我们接下来去哪啊?” 她这一声嫂嫂叫的黎青蒲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她,竟然迟钝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好。 见状萧安茹大笑起来,“你看你这样子啊,一声嫂嫂就把你吓成这样了?早知道那天就不和你打架了。” 黎青蒲被说的吃瘪,张了好几张口才憋出一句话,“你打得过我吗?” 她这样惹得安茹笑个不停,莫名的更想和她一起玩了,“我倒是没想到你这般野蛮,一点千金小姐的样子都没有。” 闻言黎青蒲失笑,想到从第一次见安茹,到今天一起出来玩,种种行径,不禁回道,“你也没公主殿下的样子啊。” 安茹大大咧咧的摆手,“要那些虚样子做什么,我活的自在不就好了。” 黎青蒲赞许的点了点头,“此言有理,走,带你喝酒去。” 萧安茹欢快的连嗯几声,“好啊好啊,我告诉你,皇宫里那些公主郡主啊,没有一个是我对手的,不过你放心,你要是喝醉了,我带你回去,保证延觐哥哥不责罚你。” 想她从小到大,哪次三哥出来喝酒不带她,黎青蒲当然不认怂,“说不准,还得是我安置你呢。” “那就比比看啊。” 下山后就是下午了,天色渐晚。黎青蒲带萧安茹去了小巷酒馆,她穿成这个样子,店家都没认出她,还是她主动近呼了一声,才认出来。 她点了两壶招牌酿酒,刚上桌,一闻着味就把她这馋虫勾了起来,她都多久没喝一口了,大婚前托宛冬买的那一壶还被她摔了一地,后来每当想起来都心疼。 这次她非得喝到够才好。 萧安茹也是个小酒鬼,喝起来一点数都没有,两个姑娘家,没一会就把两壶喝见底了。 萧安茹喝的正尽兴,吆喝小二再来两壶,一边给自己满上,一边还给她讲着一些她没听说过的趣事。 例如,她小时候顽皮,缠着萧延觐和六王爷萧延钰带她去玩,萧延觐烦的不得了,把她绑起来关在屋里,就拉着萧延钰跑了。最后还是静妃娘娘发现了她。 还有萧延觐跟着璟王殿下第一次去战场凯旋归来,十三岁的少年初上战场就取得了西境一方队伍首领的首级,皇帝大悦赏了他一座府邸,就是现在的瑞王府。 萧安茹那年九岁,见得此状,眼馋得很,立即就和父皇嚷着要去边境打仗,最后还是皇帝暂且收回了萧延觐的府邸,才让她消停下来。 “啊?你父皇这般宠你啊?萧延觐不得恨死你了。” 萧安茹笑了笑,“可不是,那次延觐哥哥一个多月没理我,不过父皇也不算是收回了府邸,毕竟全京城都知道了那是延觐哥哥的瑞王府,只是父皇让延觐哥哥年过十六再搬去住,听母妃说,也是怕延觐哥哥当时年纪尚小,独自居在府中会遭人意图不轨。那几年,延觐哥哥屡屡胜仗归来,风头旺得很呢。” 也是,毕竟树大招风,何况是在帝王家。 萧安茹还讲了很多她小时候的事情,她为什么叫安茹,她抓周时抓到了什么,她爱吃宫里小厨房里的什么点心,还有围猎时她第一次射中的是一只兔子。 反正她讲的喋喋不休,讲累了还催促黎青蒲讲几件趣事,黎青蒲也就说了一些。 眼看酒壶又要空了,萧安茹起身大喊一声,“小二!上酒!” 她豪手一挥,打在了一旁路过人的身上,她回头看去,那人皱了皱眉。 看清这个面孔,黎青蒲忽然心中一喜。 “吴飞仪!” 黎青蒲笑着跑到他跟前。看着这张脸,万分欣喜,自从她嫁入瑞王府,第一次见到未出嫁时的亲人朋友,今日一见,怎么分外亲切,好像见到娘家人一般。 “蒲儿?” 萧安茹看着他愣神,看着他皱着的眉头渐渐舒缓,一副诧异又惊喜的模样,甚是好看。 吴飞仪上下打量着她,又是一身男装打扮,想都不用想,这是偷跑出来的。 以往没出嫁就算了,在自己家无拘束,怎么嫁入王府,还这么肆意妄为的。毕竟那可是瑞王府,如此行径,再被有心人故意针对怎办。 他也是从小看她长大,虽不是亲哥哥,也算是半个亲哥哥吧,便责问道,“你怎么在这啊?嫁入王府,不在夫家好好待着,还出来喝酒呢。” 谁知黎青蒲光顾着高兴了,哪听得出他的话是何意,笑嘻嘻问道,“谁规定了嫁人了就不能喝酒了?” 吴飞仪无语,笑不出来,只是心中想着,人傻果然是变不了的。见自己如对牛弹琴一般,气不过伸手敲了她脑门一下,“你可别嚣张,你大哥可是要回来了,小心我去他跟谁告你的状,让他教训你。” 黎青蒲捂住头,要是以往肯定就和他打闹起来了,今日高兴,全然不计较了,只是听见他的话,忍不住惊喜,“大哥要回来了?我出嫁他可都没回来,我都好久不见他了。” 这傻孩子,听话不听重点啊。吴飞仪无奈叹气,干脆不说了 “这位是谁?”萧安茹的发问打断了两人。 黎青蒲赶紧介绍道,“这是我从小的玩伴,吴飞仪。这是安茹公主,瑞王殿下的妹妹。” 此时,吴飞仪才打量了她一圈,他拱手做揖,“见过公主殿下。” 萧安茹轻轻点了点头,“免礼。”接着似乎觉得自己回应的有些不妥,又道,“见过公子。” 吴飞仪不禁失笑。 第20章 被抓包 小二的酒又端上来,看着还有桌上空了的酒盅,吴飞仪一脸难为情,“你们俩姑娘家这是要不醉不归?” 萧安茹撇嘴道,“我才不会醉呢,只是想与五嫂嫂比试一番。” 别人不知道,但黎青蒲吴飞仪还是有数的,马上就到头了。 安茹爱热闹,接着让吴飞仪也坐下喝点。这虽然是京城,但登徒子也不少,吴飞仪看两人喝的正兴,估计早忘了什么节制,怕她俩出事,便也一同坐了下来。 黎青蒲刚要吆喝小二再上酒,吴飞仪一把拦住她,“眼前这些便够了。” 黎青蒲皱了皱眉,“你都接管吴伯伯的家业了,怎么还这般小气。” 吴飞仪给她们二人添上酒,把酒壶放在了自己眼前,“他家酒乍一喝没什么,出门一见风后劲也大的很。公主殿下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萧安茹皱眉,看向黎青蒲,“难怪你说你选地方,感情是想耍我?” 黎青蒲立即争辩,“才不是呢,听他瞎说。” “公主莫担心,她也就两壶多的量,再喝下去,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了。” 吴飞仪一句话就掀了她的底牌,惹得萧安茹大笑不止。 两两三三聊了几句,大家就熟络起来。 萧安茹不仅自己喜欢讲故事,她还爱听别人讲故事,吴飞仪常在外,见识得多,说的萧安茹甚是着迷。 萧安茹还嚷着,让他下次去那个酆确山的时候,带着她去看看。 吴飞仪也是大方豪爽的人,就应下她了。 被吴飞仪这一番忽悠,以至于到分别后,萧安茹颇有拉着黎青蒲这就动身出去的架势,黎青蒲费了好一顿口舌才把她劝下。 出了酒馆时天都快黑了,萧安茹出门暗中带着随从,玩了一天她也懒得走了,干脆遣随从叫来马车。 黎青蒲本想自个慢悠悠的走回去,萧安茹硬是把她拖上了马车,等马车停下后,一出马车她才发现,竟然停在了正门。 吓得她赶紧又钻回去,冒出头对车夫道,“去后墙那。” 萧安茹笑话她,“瞧你这胆小的样子,怕什么,大不了我去和延觐哥哥说一声,免了你这罚罢了。” 黎青蒲瞅了她一眼,心想还不是因为她,自己才受罚。 绕到东墙小路时,车夫忽然停下了,说是前面有树干挡住了路。萧安茹掀开窗帘看了看,皱了皱眉道,“不如你从这爬进去吧。” “不行,从这爬进去不是我的院子。” 萧安茹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事,这个时辰还没有夜巡人,延觐哥哥居所也不在这边,你爬进去再偷偷溜回去不就行了,不会被人发现的。” 黎青蒲想了想,萧安茹接着催促她下去,说宫门快关了,再不回去她就进不去了。 “五嫂嫂,你的酒。” 黎青蒲看了一眼那坛酒,又想到她即将要爬的墙,“算了,你带回去吧,我拿不进去。” 萧安茹俏皮的笑了笑,“五嫂嫂放心,我让看守的门卫给你放到里面墙根下,你一会爬进去拿上就行。” 也不是不可行,她就应下了。 下车后,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就撸了撸袖子开始了。 好不容易爬上去,还没扶稳的,忽然就向下摔去。 黎青蒲下意识的护住脸,心想完了完了,若是摔出个好歹,这一摔可丢人丢大了,明天所有人就都知道她黎青蒲爬墙出去玩的事了。 她吃痛的哎呦一声,掉在了草丛里,虽然没有石板地那么硬,但还是摔得哪哪都疼。 怕被人发现,就赶紧爬起来,沿着墙根找到酒,就蹑手蹑脚的向她院子里走去。 瑞王府向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就留有几盏灯照路,吓得她大气不敢喘,就偷偷的履着墙边往回走。 “是谁在那?” 带着肃意的声音传到耳边,黎青蒲吓得一颤,接着一股脑的就埋着头往回跑。身后的人迅速追来,一手按住了她的肩头,迅速的擒住她,将她的胳膊别在后背。 黎青蒲疼的哎呦几声,“是我!是我!自己人。”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萧延觐轻轻拧眉,他松手将她转过身子,黎青蒲即刻用衣袖挡住脸。 萧延觐脸沉了沉,一把扯下她的手,“是你。” 从上次后许久没与他独处,再独处时场面竟是如此尴尬。 黎青蒲点了点头,尴尬着笑问道,“殿下吃过了?晚上风凉,怎么没在屋里呢?” 萧延觐翻了个白眼,“应该是多亏没在屋里吧,我才知道我瑞王府戒备这么差,任由不明身份的人来回走动,竟没人发现。” 黎青蒲讪讪的一笑,没回答他。 萧延觐伸手拎起她的衣角,“这是什么打扮?我也就是没带剑,要不然把你当成刺客就地正法。” 哪个刺客能像她一般,穿着一身浅色衣裳在夜里行刺,这不是怕自己不被抓嘛。 不过她怎么会反驳他的话呢,只得恭维道,“殿下英明神武,定能发现是妾身而并非刺客。” 萧延觐没说话,看着她一身狼狈,头发上还带着一根杂草,他伸手给她拿下来,“去哪了。” 黎青蒲还没回答,萧延觐忽然皱了皱眉,看到了她手上提着的酒,他凑上前在她眼前闻了闻,他一惊,“你又喝酒!” “我……”找不出借口搪塞过去,黎青蒲只好认错,“我错了!请殿下责罚。” 萧延觐看着她没说话,他思索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让我猜猜,我的王妃白日里女扮男装爬墙离开王府去了酒馆喝酒,又在夜里偷偷爬墙回来却不巧被我撞见了。” 看着她愣住的样子,萧延觐就知道他猜对了,他转头就走,“我去告诉父皇和母妃。” 黎青蒲赶紧拉住他,“殿下,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你这般没规矩,我若是饶了你,你怎么长记性,我又如何立威。” 看着他一副得理不饶人,又带着许些看笑话的样子,黎青蒲想了想,把手里的两壶酒递了上去,“殿下,这酒确实不错,你尝尝?” 萧延觐看着她,“你这是收买我?” 黎青蒲即刻摇头,“不敢不敢,殿下是何许人也,怎么会被我这一壶清酒收买了去,我只是想与殿下分享一下。” 萧延觐眯了眯眼,思量片刻,接过她手上的酒,放在鼻尖闻了闻,“闻起来倒是清香。” 他这一句话犹如回到了两年前,林聿初闻此酒,也是说了这样一句。 “你很喜欢喝的。” 鬼使神差的她就这样说了一句,萧延觐疑惑的看着她,不知她何出此言。 黎青蒲自知有些失言了,便低下了头。看着这样一张脸,她没法不想起林聿,以及那段他们之间最美好的时光。 萧延觐也不再斤斤计较,他道,“回去吧,下不为例。” 或许他从来都是这么随和的人,所谓的惩戒规矩,他都难以遵循,又何必非去要求她人服从呢。 黎青蒲对他笑了笑,然后转头就走了。 其实萧延觐和林聿并没有区别,他还是那个清朗洒脱的少年,他只是忘了她而已。 第21章 失态 回到屋里,宛冬急忙迎上来,“我的小姐呦,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报官了。” “担心什么,我还能丢了不成?” 宛冬不理她,跟在她身后熟练的给她解开发束,伺候她换衣。 本以为这一劫就过去了,都快睡下了,萧延觐却突然来了。 其实已成婚两月有余,他从来没来她这里过,一开始她还怕萧延觐会突然造访,多多少少准备一下,现在早已忘了这回事了。有时还以为自己在黎府呢。 所以,萧延觐一来时,大家都愣住了。 “殿下?” 黎青蒲目瞪口呆的,萧延觐白了她一眼,对着宛冬她们道,“退下吧。” 宛冬对着黎青蒲抿嘴一笑,就退了下去,在这个笑里,黎青蒲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 萧延觐皱了皱眉,“你什么表情?” 黎青蒲摇头,“没有啊……殿下怎么突然来这了?” 萧延觐自顾自的坐下,“这整个瑞王府都是我的地方,我去哪不行啊?” 黎青蒲吃瘪,阴阳怪气的心想,何止瑞王府,你哪里不是想去就去。 “你在想什么?” 黎青蒲温和的笑了笑,“回禀殿下,没想什么。” 瞧她那模样,萧延觐自然是不信的,但也没继续问,“你那酒是从哪买来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她还没个酒吸引他?她闷闷不乐的坐到一旁,“小巷酒馆。” 萧延觐想了想,“什么地方?我怎么没记得长阳城有这么个酒馆。” 你怎么会不记得,那也是你喜欢的酒馆啊。 也罢,你连我都忘了,那酒馆自然也被你抛之脑后了。 “你若喜欢,我再出去买给你喝。” 闻言,萧延觐皱眉看着她,“你可是我瑞王府圣上亲赐妃啊,姑娘家的,整天去酒馆里,也不怕让人说三道四。” “我可是为你去买酒啊,就算别人说三道四,你也得为我澄清几句吧。” 看着她这么大言不惭,萧延觐甚是无语,“若不是今日我抓到你,你能给我送酒来?” 黎青蒲说不过他,就不再辩驳。 萧延觐挑眉一笑,起身走到她眼前。他端详了一番,笑道,“你啊,生的美丽,一副好面孔,怎么性子如此跳脱莽撞。” 被萧延觐这么看着,没出三秒,黎青蒲脸就红到了耳根,“我性子怎么了……我性格很好的。” 看着她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萧延觐忍不住失笑,慢慢的他俯身开始往前凑,黎青蒲眼看他就亲到自己了,黎青蒲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于是便没出息的躲开了。 与此同时萧延觐从她耳朵边下又摘下一片枯草,看着躲开自己的黎青蒲,萧延觐有些愣住。虽然只是想逗逗她,但她这个举动还挺让人郁闷的。 对了,他忘了,眼前这个女子早已有了心上人,他从大婚之夜就知道了。 萧延觐冷哼一声,“你想什么呢?” 黎青蒲看着他手上的枯草,尴尬的笑了笑。“我……” 他站直了身子,轻轻一笑,掏出一根簪子,“罢了,不逗你了,这个是你丢的吧?” 黎青蒲看清他手上的簪子,果然是她今天刚买的新簪子,她都忘了,自然也没发现丢了,她一把拿过去。 “是我的。” 萧延觐手上一空,看着她也没看自己,也没打算感谢他刻意送回来,只是细细端详着她那簪子,还念叨着,怎么磕掉了两颗珠子…… 最终见她实在没打算理会自己,萧延觐道,“早点歇息吧,我走了。” 黎青蒲站起来看着他,冲他笑了笑,“谢谢你。” 她笑起来倒是真的漂亮,明媚大方,能让人瞬间感觉心中明亮起来,看着她萧延觐一时失了神,最后被自己的失神逗笑。 自己怎么也和垂涎美色无法自拔的人一样了…… 失态,真是失态。 看着他的背影,黎青蒲心中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其实她心里还是愿意见到他,愿意和他在一起的,尽管他已经把自己忘了。 走到门前,萧延觐停下脚步,他回眸看向她,好似是在好言相劝一般,“我知道你心中有挂牵,无论那个人是谁,我都不会追究,但你还是尽快忘了他吧,毕竟你已嫁入瑞王府,就算再怎么心系他人,你们终究不会在一起的。” 说完他就离开了。黎青蒲却陷入沉思。 她确实心系一人,可那个人就是你啊,林聿,你怎么能忘了我呢?忘了你曾承诺我的事情。 回到住处,他坐在桌案前,看着那壶酒,不自觉的又想起黎青蒲。 酒他喝过不少,这壶酒虽有它独特韵味,却也不是多么难得的东西,可他今晚只是浅酌一杯,便不知如何的有些着迷。 直到看到黎青蒲,心中这些恍惚才渐渐安抚,好像就只是想她,想见到她一般。 真是种奇怪的感觉。 黎青蒲,你不会是给我下毒了吧?萧延觐看着那酒心想。 算了,就她那几分伎俩与胆色,也做不出这种事。 萧延觐轻轻一笑,不再想她。 之后,萧延觐没再来找她。不过他倒是把看守着她的人给撤走了,估摸着也不打算让她继续禁足了。 听说大哥回来了,没了禁足,黎青蒲就赶紧往娘家去了。 回到府上,正要给爹爹请安,刚进院子,听到了大哥与爹爹的争吵声。 “爹,你怎么能把蒲儿嫁给萧延觐呢?启王与瑞王不合你不是不知道啊,你支持启王朝廷上谁人不知?” 黎志怀怒拍桌子,“放肆!难不成我做事还得经得你的批准?” 黎清武气的握紧拳,“蒲儿是我亲妹妹,我不忍心看着你为了党争把她卷进去!” 二公子黎清平开口道,“大哥,这事可是陛下亲赐的婚,你怎能来怪爹呢?” 黎清武看向他,目光凌厉,吓得黎清平也不再说话。 李清武不愿再多说,推开门走了出去,看到站在门外站着的黎青蒲。 黎青蒲一头雾水的看着怒气冲冲的他,“大哥,你怎么了?” 黎清武没说话,黑着脸大步走了出去。 二哥黎清平也走出来,笑呵呵道,“二妹妹回来了?在瑞王府上过得可还好?” 黎青蒲搞不懂他们气氛怎么这么奇怪,不明所以的点点头,然后进屋给爹请安。 黎志怀也是一脸不悦,还是点了点头,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听说大哥回来了,好久没见大哥了,有些想他了。” 黎志怀看着她,“刚才听到什么了?” 黎青蒲皱眉,她倒是想听到什么,还没来得及上前听清楚,大哥就开门走了出来,让她什么也没听到。 “没有听清。” 黎志怀道,“去看看你娘去吧,我与你二哥有话要说。” 大哥走了黎青蒲也不愿意与他俩多待,就赶紧走了。 第22章 学骑马 与娘请完安就在花园里看到大哥,他闷闷不乐的坐在石凳上,脸色极其不好。 黎青蒲慢慢凑过去,小声开口,“大哥,你怎么了?和爹爹吵什么呢?” 黎清武看向她,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但语气还是不好,“没什么。” “大哥,你这次回来待多久啊?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看起来好像又晒黑了一些。”黎青蒲嘟囔着说。 黎清武看着黎青蒲可爱的模样,心里的气也都散了。 黎青蒲是父亲母亲最小的一个女儿,她从小长得乖巧可爱,每次爹爹责骂了自己,她都会跑来哄自己,他是极其疼爱这个妹妹的。 如今看着妹妹已长大成人嫁为人妻,做兄长的本该放心了,可她嫁的却是萧延觐。 朝廷人尽皆知,父亲是启王一派的人,为启王谋事,而启王与璟王争锋相对,萧延觐也向来对启王不屑一顾,两人的关系连面上都过不去。启王的耳旁风,让陛下赐婚,他到底是何居心。 见他不说话,黎青蒲皱了皱眉,又叫了他一声,“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黎清武回过神,问道,“瑞王殿下待你可好?有没有欺负你?” 黎青蒲有些疑惑,不知他为何如此发问,不过还是认真想了想回答,“殿下待我还好,瑞王府上下也对我尊敬有加,未曾苛待于我。” 听到她这样说,黎清武心中宽慰,“嫁出去不比家里,凡事要多替自己留个心眼,别惹祸。” 黎青蒲无语的叹道,“我知道了,这些娘已经嘱咐我好几次了,我会记住的。” 黎清武笑了笑,拍了她头一下,“你最好是记住,要不然吃了亏,我们可帮不了你。” 黎青蒲也笑了笑,撒娇道,“不会的,有爹娘和大哥这么疼我,你们可不会不帮我的。” 黎清武看着她,心中有些担忧,但事已至此,只能希望萧延觐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因此苛待了蒲儿。 萧延觐骑着马刚要走,遇上了刚从黎府回来的黎青蒲,看她下了马车,萧延觐骑在马背上,身子微微后仰,目光低垂的看着她。 阳光照在她身上,整个人似乎都透亮起来。黎青蒲算得上是个美人,肤若凝脂,身形匀称。 有时候萧延觐也疑惑,这样一个清秀美人,在京城中竟然籍籍无名,刚被赐婚时,向人打听黎府二小姐,几乎没人知道。 这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黎青蒲也低头看了看自己,心想她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去哪了?”萧延觐问。 黎青蒲恭敬地行了个礼,“回殿下,妾身是回黎府了。” 听说黎家的大公子回来了,她回去也不奇怪。 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脱口而出的问了她一句,“会骑马吗?” 黎青蒲愣住,确定他是在问自己后,有些牵强的点点头,“会一点吧。” 萧延觐转头对张桓道,“去马房牵匹马来。” “你要教我骑马吗?”黎青蒲好奇问道。 萧延觐低头看着她,“我可是战功显赫的武将,你身为我的妃,怎么能连马都不会骑。” 这是什么道理,黎青蒲无语…… 可心中还是会因为他主动邀约而感到欣喜。 萧延觐带她出了城,郊野外一片空旷,正是夏天,百花齐放,绿树成荫,一路走过来的,风景很是不错。 以前和哥哥出去玩也骑过马,只是只能驱马慢慢的走,和他当然是比不了。 萧延觐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给她牵着的马,阳光斜洒在草地上,马背上的他沐浴在阳光下,英气逼人。 他和京城普通的公子哥不一样,没有他们养尊处优下的细皮嫩肉,他的肤色更深一些,眉清目朗,棱角分明,更有一些正气在身上。 好像发现她的目光,萧延觐回头看向她,四目相对,“你看我做什么?” 黎青蒲眼神闪躲,佯装看向别处,“这个地方好大啊,你是怎么发现的?” “隔三差五的出城进城,周边也就这几条路,想不发现都难。” 萧延觐跳下马,帮她调整一下,“这匹马很温顺,你抓紧缰绳,夹紧马腹,试着慢慢驱赶它。” “驾!”随着她一声轻呼,马儿慢慢跑起来。 萧延觐很有耐心,一直在旁边指导她,几圈下来,她也越来越稳当。 “怎么突然教我骑马?” “骑马不比马车方便多了。我从小到大,就没坐过几次马车。” 可是坐马车不是更舒服吗?黎青蒲心中异议,却也没说出口。 转念一想,他是征战沙场的武将,她是深闺中的女子,他们从小到大接触的事物是不一样的,想法自有不同。 天地辽阔,尽情纵马于天地间,该是何等的畅快。虽然从没有过这样的日子,心中却是也分外向往。 再看向萧延觐,或许现在她有些理解了,为什么萧延觐身上会有一种京城子弟没有的自由与肆意。 “带你去个地方。” 看着他笑了笑,黎青蒲也跟着笑起来,“什么地方?” 萧延觐扬了扬下巴,“就在前面,跟紧我。” 说完马鞭一挥,马儿便飞奔出去。黎青蒲赶紧驱马跟上,紧赶慢赶,还是被他落下那么远。 萧延觐下了马,把马拴好,站在树荫下,看着她骑马慢悠悠的过来。 “刚刚陪你溜了那么多圈,还是这么慢。” 听着他的吐槽,黎青蒲撇嘴。萧延觐则被她这副模样逗笑。 萧延觐伸过手去,“下来。” 看着他递来的手,黎青蒲心中忽然暖暖的,她小心翼翼的下马,触碰到他手的那一刻,似乎脸也红起来,他的胳膊结实有力,稳稳的接着她下来。 看她脸上若有若无的一丝红晕,萧延觐疑惑的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有这么热吗?脸都红了。” 黎青蒲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又怕他继续问,连忙转移话题,“这是去哪?” 萧延觐默不作声的把她的马儿也拴好,对她笑了笑,“到了你就知道了。”然后拉起她的手,向树林里走去。 第23章 白芸花 最终他们停在一棵白芸树底下,这棵树估计都有百年了,比树林中任何一棵树都要大,根深蒂固,枝繁叶茂,每个枝干上到处盛开着朵朵白花,香味扑鼻。 黎青蒲眼梢偷偷看向他,嘴角压不住了上扬,没想到他看起来大大咧咧,竟还如此浪漫。 “听宫中太医说,这白芸花有安神助眠的作用,你和我多采些,带回府上,你们女子手巧,晒点干花给母妃做个香袋或是熏香。”说完他便利落的两三下爬到树上,开始折花。 刚才还抑制不住的笑意慢慢褪去,黎青蒲无语的看向他,怪不得带她出来,又是骑马又是看花,原来在这等着她。 “你发什么呆啊?快接住啊!”他站在树上捧着一把的花对她道。 “知道了。” 听着她的回应,萧延觐乐呵呵的继续摘花,从开始摘花到走,都没发现黎青蒲垮下的脸。 傍晚,看着黎青蒲带回来满满一布袋的白芸花,宛冬惊的嘴都合不上了,“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啊?你这是把树都薅秃了吧?” “我哪会干这么缺德的事啊!”她没好气的道,接着全都扔给宛冬,“赶紧找东西放好,明天拿到院子里晒干。” 这几天日头都好的很,黎青蒲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轻轻摇着扇子,看着忙碌的宛冬默默发呆。 宛冬把一半分白芸花都铺在阳光下晒着,白芸花的香味传满了院子,黎青蒲慢慢的有些撑不住眼皮了,心想这白芸花还真是助眠。 “这花好香啊小姐。” 黎青蒲翻了个白眼,“香也不是给你我的。” 宛冬没有她的怨气,笑嘻嘻的提着剩下的白芸花问,“这些花怎么弄?” “我让你买的东西买来了吗?” “莹儿去买了。” 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等莹儿回来再叫我,我先眯一会儿。” 话刚说完,莹儿就抱着东西走了进来,“娘娘,东西买回来了。” 黎青蒲皱着眉头坐了起来,莹儿看着她这表情,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踌躇着不敢上前。 只见黎青蒲无奈的叹了一声气,从躺椅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开始干活。 先把白芸花去颈捣成泥,再把香料调出来,放到盒子里一层花泥一层香料的铺好。 边做边想,萧延觐对她可真好啊,上一阵时间怕她无聊让她抄女德经,这段时间怕她无聊又让她做香囊制熏香,生怕她闲着。 他可倒好,听下人说,没事就骑着马出去,傍晚才回来,逍遥自在。 忙活了一整天,香薰才做好,宛冬一颗颗的放到罐子里封起来,好生收起来。 晚上,莹儿拿了几个刺绣样品给她送来,“娘娘,明天绣香囊,你看看哪几个好?” 正喝茶的黎青蒲呛了一口水,咳个不停,莹儿赶紧给拍着背顺气,缓过来后道,“拿走拿走,我都累了一天了,别再和我说这些东西了。” 一旁的宛冬噗嗤笑出声,接过莹儿手上的绣品,“好了莹儿,你先去休息吧,放这吧,小姐今天是没心思看了。” 莹儿是瑞王府上的丫头,还没摸清黎青蒲的脾气,在她看来,黎青蒲是个跋扈娇纵的大小姐,但从小陪在黎青蒲身边的宛冬知道,她就是个纸老虎。 莹儿出去后,黎青蒲瞥了一眼绣品,欲哭无泪,“宛冬,我女红自小就是最差劲的,让我绣香囊,这不是为难我嘛。你帮我绣吧,好不好?反正萧延觐和季妃娘娘也不会知道的。” 看她愁成这副模样,宛冬赶紧应下她,然后哄着她吃了点饭。 有时候她觉得小姐就像个小孩一样,任性娇纵,但只要哄一哄立马就好说话了,在黎府时,府上下人都说三小姐温柔婉约,是好伺候的主,可她还是觉得小姐最好,相处的自在。 果不其然,第二天,宛冬好生哄了几句,她就拿起了针线开始刺绣。 本来就不娴熟,这么多年没上手了,更是生疏,绣的丑不说,还被针扎了好几下。宛冬却一直夸她,绣的好看。 黎青蒲端详着自己绣的白芸花,简直是惨不忍睹,再看看宛冬的,精美细致,栩栩如生。 “宛冬,你就是投错了胎,我看你才应该是大户家的小姐。” 宛冬瞥了她一眼,“小姐,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黎青蒲笑嘻嘻的看着她,“宛冬,你这么心灵手巧,等日后,我一定要给你找个配得上你的人,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越说越离谱,宛冬不再搭理她。黎青蒲也不生气,就慢悠悠的绣着香囊。 过了几天,萧延觐来的时候,香囊已经绣好了,正在把晒好的干花缝进去,宛冬自己偷偷留了一个,黎青蒲还说她,竟然还没闻够这香味,反正这几天她是闻得够够的了。 萧延觐看着她手上正缝着的香囊,凑上前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忍不住眉头皱起,“这是你绣的?” 黎青蒲默不作声的把香囊用手挡住,没有说话,眼巴巴的看着他。 萧延觐一脸不可置信,他可是听说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女红了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别人没见过,可嫂嫂就是如此,他娶的妃,怎么和别的兄弟娶得妃差这么多。 爬墙、喝酒、和安茹打架,如今发现连刺绣都不会,她还有什么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看他越来越扭曲的表情,黎青蒲赶紧道,“宛冬绣的好,你若是送进宫里,就把宛冬的送去吧。” 看向宛冬手上的香囊,萧延觐无奈的点了点头。 黎青蒲也是羞愧不已,低下头不敢抬起来。看着她手中藏着的香囊,萧延觐拿过来。 白芸花的清香依旧,让人烦躁的心平复许多,看着刺绣的图案上隐约有一滴血迹,萧延觐瞥了一眼她的手,虽然没看到什么,但大概也猜得到这是刺绣时刺伤指头留下的血。 “别再绣了,明日你进宫一趟,挑几个好的给母妃送过去。” “好。” 萧延觐把香囊放下,黎青蒲拿起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香囊上似乎还留有他的余温。 想起他刚刚的反应,黎青蒲心中忽然上来一股无名的志气,她看向宛冬,目光坚定,“宛冬,我日后要勤练刺绣。” 宛冬似乎接着反应过来她为何要学刺绣,不禁笑出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 “你还笑!” “……” 第24章 安茹的心动 第二天,打扮了一番,就带着香囊和熏香进宫了。 季贵妃看着她送来的香囊,拿起来细细端量,香囊上的绣案精美绝伦,让人爱不释手。季贵妃满意的笑了笑,“难为你一片孝心,废了不少功夫吧?” 看着这香囊,黎青蒲还是有些心虚的,“母妃,臣妾不敢邀功,瑞王殿下惦念母妃身体安康,特意带臣妾去采摘白芸花做香囊和熏香,熏香臣妾会做,不过这香囊其实不是臣妾绣的。” 季贵妃显然愣了一下,问道,“那这是?” “臣妾女红不精,手艺不才,绣的着实难看,实在不好意思进献给母妃,所以就让我的贴身婢女宛冬绣好,再呈上给母妃了。” 季贵妃听了笑了笑,“你这孩子倒是实诚,换做旁人,邀功还来不及。” 她倒是想,可宛冬这一手好绣工,若是被误以为是她绣的,再一时兴起让她绣这绣那,那不更露馅了,还不如直接说了。 “我若随意邀功,就只能埋没了她人辛苦了。” 季贵妃让宫女收起香囊和香薰,对她道,“我正要去颐宁宫看望太后,你与我一同前往吧。” 黎青蒲哪敢拒绝,只得笑着应下。 说来也挺巧,竟然在颐宁宫碰上了安茹。 安茹站在太后身旁,看到她时,明显眼睛都亮了起来,她还心想,萧安茹这么想自己? 这她是第一次见太后,她身着一身华丽的龙凤图案衣袍,金丝穿线,绣工精美。她优雅的坐在榻上,即使两鬓白发,容颜老去,也掩不住其万分风采。 行过礼后,太后温和一笑,“延觐从小泼皮顽劣,娶得新妇倒是娴静漂亮。” 听到这话,萧安茹忍不住笑出声,众人看向她。太后问道,“怎么了?安茹。” 看着黎青蒲幽怨又祈求的目光,萧安茹更是想笑,但还是忍住,“没什么太奶奶,就是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 太后宠溺的轻叹一声,“你呀,你是个小泼皮。” 在太后这待了一会儿,萧安茹就借口学琴有不懂的想问她,一同把她带走了。 萧安茹带她去了她的宫院。看得出皇帝陛下宠爱她了,宫院中的装饰都与季贵妃和太后那里不一样,池塘、小船、秋千、紫藤花架……好看的好玩的她这里都有。 安茹拉着他坐到紫藤花架下,看着黎青蒲四处张望的眼睛,她扬眉一笑,“怎样?我这比你那好多了吧。” 黎青蒲忍不住点头赞同,“好多了。” 看着她得意的模样,黎青蒲问,“你就是把我带来炫耀炫耀自己的宫院的?” 安茹翻了个白眼,“也就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觉得我是在炫耀。听太奶奶她们说话我都要睡着了,我这是拉你出苦海。” 这话倒是没错,太后与季贵妃的话,来来去去,多是些寒暄话,其他宫中的事与人,她也不知道,听的云里雾里,着实让人困倦。 黎青蒲安心的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感受着微微清风,夹杂着紫藤花香,真是舒服极了。 萧安茹突然凑上前来“五嫂嫂,我们去喝酒吧。” 黎青蒲睁开眼看着她,“公主殿下,酒虽是好东西,但不可贪杯啊。” “你倒是喝够了,把我馋虫引出来就不管了。自从上次出去回来,我时时都想出去,要不是母妃不许我总是出宫,我早就去找你了。” 还怪她了,当初她可是拒绝和她一起出门的。萧安茹才不管这些,只管央着黎青蒲和她一块出去玩。 黎青蒲也不经说辞,就和她一起向安茹的母妃宸妃娘娘说辞一番,宸妃也是看在萧延觐的面子上,才准安茹出宫出去了。 出了宫门黎青蒲才知道,这丫头并不是想去酒馆喝酒,而是另有所图。 在萧安茹的各种旁敲侧击下,黎青蒲终是问道,“你是想问我吴飞仪在哪吧?” 萧安茹点了点头,“五嫂嫂果然机智过人。” 黎青蒲眯眼笑了笑,“哦?你莫不是看上吴飞仪了吧?” “是啊。” 黎青蒲一愣,本来还想打趣她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坦然。 “五嫂嫂带我去找他吧。” 萧安茹拉着她的手晃啊晃,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和她初次见到的萧安茹简直判若两人。 “安茹,你有孪生姐妹吗?” 萧安茹一愣,摇头,“没有啊。” 黎青蒲点了点头,“我以为和我打架的不是你呢。” 萧安茹撇嘴,“你少在这笑话我,我是公主啊,我不贴心可爱点,怎么讨父皇和哥哥们欢心啊,你以为我这般受宠,都是打架打来的?” 这个说法还真是让她无法反驳,黎青蒲点了点头,“公主殿下此言有理,真是受教了,受教了。” “所以啊,你有事没事多去延觐哥哥那扮一扮温柔贤淑的小娘子,投怀送抱,卿卿我我什么的,我哥哥肯定就宠着你了。” 黎青蒲皱眉嫌弃的看着她,“你和谁学的啊?啧啧啧,姑娘家的这么……” “管用不就行。”萧安茹瞅了她一眼道。 真的是……言之有理。 黎青蒲领着萧安茹去了吴家的铺子,她倒是很久没来玩了,吴飞仪接管后变了变格局,一进去差点认不出。 这个时候吴飞仪正趴在账柜上看账本,偶尔拨动几下算盘,看着她们来了显然一愣,“你们这是?” 黎青蒲装腔作势的摆架子,“你别误会,我们是来买东西的,可不是来看你的。” 吴飞仪被账本烦的一头虱子无处捉,对两人敷衍的笑了笑,“是吗?那随意看吧,小店正忙,就不招待了。” 说完他继续看他的账本,皱着的眉头就没缓和过。这些旧账是多久没清算了,他那是做这些的主,光看着就觉得聒噪人。 萧安茹看他当真不搭理她们了,便主动凑上前,“吴公子,我与她不同,我是专程来找你玩的。” 面对萧安茹的主动搭话,吴飞仪看向她,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顿了片刻问道,“找我?” 安茹点头。吴飞仪也不扭捏,站直了身子,收起算盘和账本,“走,在下带公主去喝茶,让这位买家先自个看着吧,若有看中的,就去找掌柜的结账。” 眼看着他俩就往后院走去了,安茹还笑的那么不怀好意,她不过去,正好趁了安茹的意。 逛了一圈,黎青蒲买了一只玉镯子,戴在手上自觉美的不行,一时稀罕的很,估计至少这一个月是摘不下来了。 第25章 追求 吴飞仪本想只是打趣她玩,没想到她还真逛的不进去了,最后还是他出来把她拖进去。 杯里的茶都凉了,黎青蒲让他重新倒一杯,吴飞仪瞅了她一眼,“我都给你换了两杯热茶了,谁知道你还真逛起来没完没了。” 黎青蒲没理他,亮出腕上的玉镯子,“安茹,好看吗?我刚买的。” 安茹点头,“好看,我也想要。” 黎青蒲立即戳了戳吴飞仪,“听见没有,公主想要个玉镯子。” 吴飞仪想了想道,“稍等。” 说完他走出去,黎青蒲皱眉,这个小气鬼,这样一句就吓跑了,眼前这么个大鱼都看不见? 他出去了一会,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只木盒子,他把木盒子递给安茹,“这是我从前天新进的一批物件里留下的,上好的羊脂玉,雕琢工艺也是上等,瞧一瞧是否喜欢。” 安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玉簪子,看起来确实简单细致,一着眼就能让人喜欢的东西。 安茹拿起来戴在头上,刻意偏着头问,“好看吗?” 吴飞仪看着那支簪子点了点头,“好看。” “那便赠与我吧。” 安茹的直爽让吴飞仪笑了笑,他道,“那只好舍爱赠君子了。” 安茹大大咧咧的毫不思量他的话,只是心中欢喜不止,怕是已经把这支簪子当做是定情之物了。 以至于回去的一路上又蹦又跳,若是能飞,黎青蒲肯定拉都拉不住她了。 萧安茹想,她在阿庙山求的姻缘,这就灵验了。 时隔几日后,安茹忽然问她,“五嫂嫂,他说舍爱赠君子,这是何意?” “嗯……大概是他也喜欢那簪子吧。” “不是这个,他口中那个君子是我吗?” 黎青蒲一愣,解释道,“这应该就是一种比喻罢了。” 萧安茹似乎听不见她的话,只见她皱着眉头,嘟囔着嘴,抱怨道“感情他是把我当做兄弟了啊!我竟才发觉,他话中有话。” “他向来说话如此,你不必计较。” 不知道她听进自己的话没有,寻思了一会,她风风火火起身,“不行,我要找他去,问清楚。” 看着她跑出去,宛冬推了推黎青蒲,“小姐,你不跟上去吗?” 黎青蒲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安茹此番去谈情说爱,我去作甚,岂不是煞风景。” “吴公子可对公主殿下有情?” 黎青蒲想了想,“兴许有吧。” 她哪能看透这些,吴飞仪又不和安茹一样,凡事大大咧咧的承认,不过也没见他心生过厌烦,至少也是挺有好感的吧。 过了几天,萧安茹大包小包的来了瑞王府,萧延觐看她这架势,大约也猜到了,“你干嘛,我这没空院子给你住。” “我找五嫂嫂住,又不占你其它院子。”说完她招呼身后下人,“快跟上,还在后面呢。” 萧延觐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往里走去,他问身后的张桓,“我不在京城这几日,发生什么了?” 张桓也是同样疑惑不止,黎妃什么时候和安茹公主这般要好了? 萧延觐赶紧跟上去,看着院子里的黎青蒲也是一脸惊,他忽然想笑,骤然明白,原来又是安茹这丫头在瞎闹。 黎青蒲拉住萧安茹,“公主殿下,您这是……?” 萧安茹笑道,“我在宫里住的实在无聊,便搬出来找你住。” 是方便出去找吴飞仪玩吧。 黎青蒲也不拆穿她,任由她去了。反正她也无聊,安茹来了,正好陪她解闷。 等安茹收拾完,就中午了。萧延觐吩咐人做了一桌子菜,说一块吃个饭。 黎青蒲换了套衣裳,这好像是她嫁进王府后第一次和萧延觐一起吃饭。她说出来时,安茹还不信,直言不可能。她还在饭桌上刻意问了问萧延觐,才肯相信。 看着萧安茹的表情,萧延觐似乎也有些别扭,他看向黎青蒲,心里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这种感觉也没持续多久,那两个人说话根本不搭理他,听着她们从胭脂水粉聊到穿衣打扮,从吃喝玩乐聊到哪家公子哥好看,没一句他能插上嘴的。最后只能黑着脸走了,而两人都没发觉。 “上次你说去找吴飞仪问清楚,问的如何?” 萧安茹撇了撇嘴,“不衬心意。” “为何?” 萧安茹托着腮,喃喃道,“他说,因为我是公主。你说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公主还配不上他了?” 黎青蒲沉默起来,也是,是她想的太浅了,安茹可是当今圣上的女儿,吴家中生意做的再阔绰也终归是个从商的,皇上是不可能将公主嫁给一个商贩的。 “安茹,要不还是算了吧。反正京城中的大好男儿多的是。” 萧安茹瞥了她一眼,“我萧安茹岂是这么轻言放弃的人!我偏偏就看上他了。” 说着她眼睛弯弯的笑了笑,看来是想到了吴飞仪。 “安茹,你是公主,飞仪哥哥他只是一介布衣,他说因为你是公主,也就是因为如此吧。” 安茹拧了拧眉,“这有什么的,我喜欢他,怎会在意他身份如何。” “那陛下呢?他不会在意吗?” 说起陛下,安茹稍稍垂眸,似是有些不确信,但还是道,“我父皇很宠我的,若是我喜欢,他一定会成全我的。” 黎青蒲没有再劝阻她,也是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说了。 看来是在她这受了打击,萧安茹午饭后就出门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去找吴飞仪了。 黎青蒲在院中剪着花枝,思绪早就飞远了,光想着安茹和飞仪哥哥的事,最终还是想算了,飞仪哥哥向来心中清明,他会和安茹说明白的。 可萧安茹真真是个执拗的性子,三天两头的去找吴飞仪,吴飞仪就不理会她,她就跟在他身后,他去哪她就去哪。 吴飞仪苦恼的揉了揉眉心,回头看着她,“公主殿下,我要去如厕,殿下当真要跟着我一起?” 安茹抿嘴一笑,“这我就不去了,我在这等着你。” 吴飞仪无语,他转身走进去,趁萧安茹看不见他,一步跃起翻出墙去,几下就跑没了了人。 好歹他也是酆确山数一数二的门徒啊,要甩开个小丫头,还不是了了的事。 安茹等了他许久,喊他也不见有回应,就大胆的闯进去了,此时里面哪里还有人,早已空空如也。 再往后扑了几次空,萧安茹也就不出去的那么勤了。 第26章 撵人 萧延觐也发现萧安茹整天往外跑,有次还特意来问黎青蒲,萧安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黎青蒲当然没有说,佯装不知。萧延觐见问不出什么,也就作罢,只是让她警惕着点,别让安茹瞎闹闯祸。 安茹没事的时候就和黎青蒲坐在院里喝喝茶,聊聊天,一天天的也不算枯燥。 想起来安茹也是好几天没出王府了,黎青蒲看着她问道,“公主这几天怎么这般安逸了?” 萧安茹幽幽叹气,“吴飞仪躲我呢,他一身本事,我哪能抓到他啊。” 也是,酆确山在江湖上闻名遐迩,凡是从酆确山中出来的人,武功在当今江湖都是拔尖之才,吴飞仪在酆确山混的相当不错,功夫也相当了得,在这京城中估计没几人能比过他。 这样一来,黎青蒲以为安茹就放弃了,没想到她却愈发的士气高涨,扬言这天底下还没有她萧安茹看中得不到的东西呢。 果然是当今圣上最宠的公主,嚣张霸道。 三天后,萧安茹出门一趟,回来时心情大好,黎青蒲赶紧问,“怎么了?有什么喜事?” 萧安茹自己笑了一会儿,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把吴飞仪亲了。” “啊?” 看着黎青蒲目瞪口呆的,萧安茹悠然的往躺椅上一栽,笑道,“反正我不管,往后他必须得对我负责!” 是该你对他负责吧…… 萧安茹高兴的不行,得意洋洋的叫住宛冬,“让小厨房做些好吃的来,今个心情好,和你家小姐喝上几壶酒。” 宛冬看向黎青蒲,黎青蒲只好点点头,让她准备去吧。 然而安茹只得意了这一天,她再去找吴飞仪的时候,就听吴家人说,他回了酆确山。 不用想也知道,吴飞仪招惹不过她,只好去酆确山躲一阵子了。 早朝过后,萧延觐回了王府就直接来了她院中,黎青蒲知道,他肯定是来看安茹的,并非自己。 果不其然,“安茹呢?” 黎青蒲指了指屋里,“还没起。” 萧延觐皱眉,“这都日上三竿了,竟然还在睡。” 说完他就大步走进去,一脚把门踢开,对宛冬道,“进去把她叫起来。” 宛冬赶紧进去叫安茹起来,伺候她穿衣洗漱,等安茹出来,萧延觐已经喝了两三杯茶了。 安茹坐到黎青蒲身旁,也倒了杯茶水,“今日是起的有些晚了,好饿。”见萧延觐脸色一般,她主动给他添上热茶,“延觐哥哥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萧延觐没回答她,对宛冬道,“去把公主的东西收拾起来,公主今日要回宫。” 安茹一愣,“等一等,谁说的,我没打算今天回去啊。” “你已在这里住了大半月,宸妃娘娘想你想你紧,几次与父皇提起,父皇今日早朝后特意叫住我,让我请你回去。” 萧安茹叹气,“母妃一天不见我就念叨,我都这么大了,又闯不了什么祸。” “唉,此言差矣。”萧延觐赶紧打断她,眼梢微微上扬着,似乎是在取笑她。 萧安茹撇嘴,“我饿了,等我吃了饭再走。” 此时萧延觐倒是勤快,立即吩咐下人去准备。 其实萧安茹确实打算这几天回去了,毕竟吴飞仪都离开京城了,她原本近水楼台的优势也没了,回宫也行。 萧延觐准备了一大桌菜,笑意满满的送她走,看的萧安茹好生来气。 “五嫂嫂,我想吃羹粉,早知道五哥这么着急赶我走,我就多去几次了。” 黎青蒲扒着碗里的米饭,瞥了她一眼,“你又不是不出来了。” 萧安茹摇头,“才不是,母妃不愿我常出宫。”她想了想,“反正也不差这几天了,不如再待几天,明天去集市上看看,中午去吃碗羹粉,晚上再去花月楼坐坐,听曲喝酒,好不好?” 这半个月里,她曾带安茹去过一次花月楼,两人女扮男装,招了几个姑娘陪着,去喝花酒,玩到晚上才回去。 她可不是那的常客,只是三哥有时出去玩会带上她而已,次数不多,绝对不多。 看着她两眼放光,黎青蒲恨不得上前捂住她的嘴,去花月楼听曲唱歌的事她都说,这可是当着萧延觐的面啊。 “花月楼?”萧延觐看向黎青蒲,微微挑眉。 黎青蒲听的直冒冷汗,又听萧延觐问,“那是什么地方?” 萧安茹也知自己失言,赶紧道,“吃饭的地方,五哥你常年不在京城肯定不知道,什么万扬楼,畅音阁,北梧居,这等地方多了去了。” 萧延觐虽是狐疑,但还是点了点头,“那下次带我去瞧瞧。” 两人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应下。 “不过你今天还是得回去。” “为什么?哪急在这一两天。” 萧延觐瞥了她一眼,他岂会不知道她萧安茹,她口中这一天可不是一天这么简单,到时候再不回去,宸妃再找父皇叨扰,父皇不训斥他才怪。 萧延觐放下碗筷,招手让她凑过来,耳语一句。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萧安茹听完后看了黎青蒲一眼,脸还莫名其妙的有些红。 “那好吧。” 萧延觐满意的一笑,“乖妹妹。” 见萧安茹这么听话,黎青蒲心里一顿猜测,莫不是萧延觐和她说让她回去嫁人了?看来嫁的人还不错,才让安茹有些羞涩。 也行,这样一来,吴飞仪就不用躲在酆确山不敢回来了。 午饭后安茹就走了,没人在耳旁叨扰还挺无聊。黎青蒲一直和宛冬聊天说话,宛冬一直也话不太多,说几句还是让她安稳些,别折腾闹事,特别是别跟着安茹公主一起瞎闹。 其实宛冬说的也有道理,安茹是公主,背后是当今圣上,而她呢,一个出了嫁的姑娘,顶天往大了说就是王府里的妃子,背后…… 就现在来说,萧延觐可不算是站在她背后的人。 第27章 一起饮酒 晚上的时候,本该睡下的时辰了,萧延觐过来了。 见他来了,宛冬赶紧的准备,萧延觐坐了一会就冲她摆手,“都退下吧,时辰不早了,歇着去吧。” 把她们退下后,两人沉默的坐在桌案前,他就慢悠悠的喝着茶,眼角似乎带着一丝沉倦,坐在他的周边,还隐约闻到了一股酒香味。 “殿下喝酒了?” 萧延觐把茶杯放下,点了点头。 黎青蒲看着他,又问,“殿下有心事?” 他沉默一会儿,摇头,忽然他笑着看向黎青蒲,“我去看了看那个花月楼,去尝了尝那里的菜。” 闻言,黎青蒲心肝一颤,她干笑几声,“是吗……” “菜还不错。” 看着他这一脸笑模样,总觉得他笑里带刀,黎青蒲憋屈着脸等他发话,他却一脸悠闲的晃了晃杯里的茶,如同饮酒般的姿态。 “不仅菜不错,招待也不错,一进门就几个姑娘围上来,又是倒酒又是捏肩,投怀送抱,可真是让人沉醉其中,对了,还有听曲,那个弹琵琶的姑娘,长得确实美丽动人,举止投足都十分讨喜。就是酒次了点。” 他越说,黎青蒲越无地自容,她干脆直接跪在地上,“殿下,妾身错了。” 萧延觐笑哼一声,“我怪你了吗?” 现在不怪,马上不也得怪了嘛,黎青蒲不说话,等他发号施令。 就在今日傍晚,和萧延钰从二哥府上出来,萧延钰问要不要去喝一杯,他忽然想起她和安茹口中的花月楼,便和萧延钰说去花月楼吧。 萧延钰愣住,有些不可思议,心想五哥什么时候竟愿去这风月场所了?虽然萧延觐一时没理解萧延钰的眼神,但到了花月楼时接着明白了。 “你这有酒吗?” 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让黎青蒲一愣,她点头,“有,有的,我去拿。” 刚起了一条腿的,他又道,“我让你起来了吗?” 吓得她又缩回去,继续跪着,见状他满意的笑了笑,“起来吧。” 她算看出来了,萧延觐在整她,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听他的话,生怕他一恼,进宫告她的状,到时候,就算是皇帝亲赐的婚,也该黄了。 拿上酒,萧延觐就把她往屋外推,黎青蒲皱眉看着他,心想萧延觐也太小气了吧,整她还不够,还得把她撵外面睡啊,她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啊。 “殿下,你这样不好吧?” 萧延觐笑了笑,“想什么呢,带你去好地方喝。” 黎青蒲一愣,看着他的笑,如同看到了当年的林聿,她想她知道他说的好地方是哪,她笑着点头,“好。” 又是一轮弯月,朗朗夜空,繁星点点,和那年一样。 萧延觐打开酒坛闻了闻,“松醪酒,你从哪弄来的?” “安茹给我的。” 萧延觐瞥了她一眼,“你们两个姑娘家,如此嗜酒为乐,还能凑到一起,真是不容易。” 黎青蒲撇嘴,“凭什么你们男人喝酒可以,我们姑娘家就不行了?” “说你几句你还净理,好生受教不行吗?” 黎青蒲没说话,也懒得和他掰扯。 萧延觐见她不说话,又用手肘捣了她一下,“本王问你话,你怎么不回话呢?” “殿下讲的有理,妾身自当铭记在心。”黎青蒲故作心悦诚服的模样,惹来萧延觐一记白眼。 萧延觐给她倒上一杯酒,“你和安茹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黎青蒲没去接酒,萧延觐端了一刻,皱眉看着她,“拿着啊。” “是。”黎青蒲恭敬的接过酒。 萧延觐叹了声气,“得了,你快别装了,装也装不像。你还没和我说和安茹怎么熟络起来的呢。” 萧安茹是他的亲妹妹,皇室中从小宠到大的公主,难免性子刁钻无理,荒蛮霸道,但她总不能如实说出吧,这岂不折了他们皇家颜面,她可不想得罪他们。 黎青蒲想了想道,“安茹公主性子爽快,不失温婉婉约,端庄得体,能得公主赏识……” 萧延觐皱了皱眉,似乎是听不下去了,连忙打断她,“你少在这奉承了,你说的那还是安茹吗?” 黎青蒲垂头,糙话不能说好话也不能说,她也很为难啊! 萧延觐直接道,“安茹与你认识的时候并不欢快,如今你们两个倒玩一块去了,为何?” 安茹嘱咐过不让她说关于吴飞仪的事,萧延觐却还总想知道,黎青蒲想了想道,“你关我禁闭的时候,安茹来看我笑话,那时候我正打算偷偷溜出去到阿庙山玩,就被她发现了,为了不让你知道我偷偷出去玩的事,就带着安茹一起去了,在外面玩了一天,便熟络起来。” 阿庙山?萧延觐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有些熟悉。 黎青蒲看着他出了神,轻轻唤他,“殿下?” 萧延觐回神,“你继续说。” 黎青蒲道,“也没什么了,大概安茹是没见过宫外的这些玩意,事事都好奇的很,就直接搬出来找我玩了吧。” 萧延觐狐疑的看着她,“那她为何经常自己出门去?” 黎青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大脑飞速运转,“外面的东西我都玩腻了,有些懒得去,安茹才自己去了吧。” 萧延觐继续盯着她,“没别的事了?” 黎青蒲摇头,“没了。” 萧延觐最后摆手作罢,“算了,不逼问你了。安茹从小受父皇宠爱,性子顽劣,是贪玩了些,她若再来找你,你看好她,别让她惹什么是非。” “嗯,好。” 萧延觐喝了一口酒,笑了笑道,“真真是好酒,味香而淳,过口难忘。”他喝着酒叹道。 “今晚月色好漂亮啊。” 看着她望向天际,目光迷离,似乎被这美景吸引去了。萧延觐笑了笑,“你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喝酒吧?” 头一次? 黎青蒲看着他,这张熟悉的脸,思绪仿佛回到两年前。 林聿啊林聿,你竟问了我这句话,心底不免泛起一丝苦涩。 “不是,我来过。” “哦?”萧延觐一听来了兴致,“你也有这种趣好?爱在屋顶子上喝酒?” 黎青蒲苦笑着摇头,“不是,有人带我去的。” 看她这副模样,萧延觐目光有些黯淡下来,“是你以前相好吧?” 第28章 一起饮酒2 黎青蒲一愣,她低下头没说话。 “算了,饮酒当作乐,不说那些糟心事。” 萧延觐再给她倒上一杯酒,对她笑了笑,似乎真的未在意黎青蒲方才心念他人。 黎青蒲接过来,看着他愉悦的模样,回想起当年他还是林聿的时候。 那时候,他给她讲着西部边境的事情,其实她那个时候就该想到,他不是一般人。 “在想什么呢?” 黎青蒲回神,她摇了摇头,她喜欢听萧延觐讲他以往的事情,那好似又回到了那年林聿在她身旁一般,既然是同一个人,自然讲的便是一样的往事。 她手托着脸看着他问,“殿下,边境好吗?” 萧延觐立即点头,“好啊,当然好。” “怎个好法?” 萧延觐歪着头想了想,“我也说不上来,就是那种甘霖畅快,逍遥自在的感觉,我喜欢那里,那里远比京城好得多,也比这皇城好得多。” “为什么?” “那里是个自在的地方,这里呢?”他轻轻笑了笑,有些轻蔑。说完他又看向她道,“都说了饮酒当作乐,说些这个做什么。” 他对皇城的反感显而易见,黎青蒲也不再问。 沉默片刻,黎青蒲忽然问他,“殿下还记得两年前的这时候你在哪吗?” 萧延觐一愣,他想了想,“在边境吧。” “可回过京城?” 他又是一番回想,然后点了点头,“应该是回过的,也有可能到四处游走了,我也记不清了。” 其实他的记性一直很好,可偏偏前几年许多事都记不清。例如张桓说他杀退丹辽云嗤王的事,说他封了手下袁常山为副将的事,还说他曾去北境夺回失守城池的事,他都记不得了。 只记得曾败于云嗤王身负重伤,醒来时大家告诉他,他率兵马夺回北境晋城。 太医说大概是他头部收到重创,所以忘却了一些事情。 “四处游走?殿下不是镇守边境吗?” “战乱也不是年年有的,大多时候还是太平安稳,我十三岁便跟随王兄出征,那时候胜仗归来还会回长阳城小住一些时日,后来我也懒得回来了,常年驻扎边境,你以为我这些年都当真老老实实的待在西境了?。” 说实话,想象一下萧延觐每天都待在军营中度日,从不往外踏足,说什么她也不信的。看来他是打着驻守边境的旗子不回京城,趁机没少往外跑。 萧延觐看向她,“你问这些干嘛?” 黎青蒲摇头,“没什么,随口问问。” 萧延觐没多寻思,只当她好奇了。就同她讲了好些事情,大多也是他在边境领军打仗的事,有些她也听不懂,就只能点点头假装领会。 不过有件事她倒是听得明白,有次狄古里领兵挑衅,祸乱了边境民生,萧延觐领兵平了一时之乱。 一起出兵的还有戎勒部落的女公主,一同并肩作战,此战之际便看上了萧延觐,西境人向来洒脱不羁,之后频频各种由头缠着萧延觐。 一开始扬言要把萧延觐带回戎勒做夫婿,得知萧延觐是天朝五皇子后,就改口要嫁给萧延觐做妃子,反正是纠缠了许久。 黎青蒲听不得他那些风流事,直问他结果如何。 萧延觐得意的笑了笑,“我说行,不过回了京就得做我的第八个妃子,只好委屈一点,她犹豫之际我找了个三岁娃子,让他管我叫爹,两两三三骗了她几次,她便不乐意,大骂我们中原男子三心二意,就不来找我了。” “那人家既然喜欢你,你怎么不娶回来呢,我可听说西境女子大多生的貌美。” 听着她这酸溜溜的话,萧延觐看着她,“怎么?我不娶回来你还不乐意了?” 黎青蒲瘪嘴,“我哪参得上言,你可是王爷。” 萧延觐笑哼一声,仰头喝了一口酒,“倒还懂事。” 萧延觐酒量很好,大概是在边境无拘无束惯了,和战友们一同练出的好酒量。 这种酒黎青蒲头一次喝,果然不能和小巷酒馆自己酿的酒比,她喝了几杯就昏昏沉沉的,听萧延觐神采奕奕讲着的故事,也越来越听不懂了。 萧延觐才意识到她喝的差不多了,还取笑她酒量平平,黎青蒲只道,“我一个姑娘家,怎能与你这粗犷的汉子相比。” 萧延觐笑了笑,“刚才还一口一个殿下,清酌几杯你就这般无礼了。” 黎青蒲无言以对,“殿下,子时都过了,我得回去睡了。” 萧延觐抬头看了眼月亮,时间竟过得这么快,都子时了。看着她,萧延觐第一次发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中竟是如此的放松。 见她脸颊红红的,眼中显然有些倦意,估计真是喝多了,“是该歇下了。” 他放下酒杯,忽然看向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 看着他不明缘由的笑,黎青蒲微微拧眉,警惕的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你知道今天我对安茹说了什么吗?” 黎青蒲摇摇头,说实话,她也好奇呢,萧延觐是说了什么,就让安茹乖乖回宫了。 “我和安茹说,父皇和母妃都想要孙儿了,让我抓紧时间。” 此言一出,黎青蒲脸刷的红了。 难怪!难怪当时安茹那样一副神情,原来他竟这般厚颜无耻的四处说这种话。 萧延觐大笑起来,黎青蒲伸手捂他的嘴,却被他拿住了手,挣脱不得。 “你……你要不要脸?” 萧延觐一副无辜的模样,“我怎么了?你我是父皇赐婚,拜过堂的夫妻,生儿育女有什么的?不就是理所当然。” 黎青蒲说不过他,任脸气得通红,竟然辩驳不出一句话。 萧延觐松开她的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下去吧。” 黎青蒲冲他翻了个白眼,接着从屋顶上扶着站起来,屋顶砖瓦不平,一没站稳身子软绵绵的就往下倒,萧延觐赶紧起来拉她,没拉住却被她拉了下去,黎青蒲慌乱中抱住他,两人从屋顶向下滚去。 萧延觐下意识手捂着她头,把她抱进怀里,另一只手扒住瓦片,才让两人停下来。 看着怀里她吓得缩成一团埋在他怀中,萧延觐动了动身子,轻轻叫了叫她,“黎青蒲。” 黎青蒲怯怯地睁开眼,看着自己正倒在他身上,刚要起来,萧延觐道,“小心些,慢点起。” 黎青蒲听话的慢慢起身,生怕在一个不小心摔下去,这次再摔怕是直接就摔下地面了,这么高,不死也得摔断腿吧。 她坐起来后萧延觐也跟着坐起来,看着彼此这么狼狈的样子,萧延觐叹道,“你可真是福星啊。” 黎青蒲撇嘴,“我喝的有点多了。” 萧延觐站起来,一把拉起她,伸手揽住她的细腰,一跃而起,眼下风光飞逝而过,一阵清风略过周身,便安稳的落在了地上。 萧延觐刚松开她,黎青蒲踉跄一下,他又赶紧扶住她。 黎青蒲有些头晕,又怕丢脸,嘴硬道,“我平常不止喝这么点的,是这个酒有点醉人。” 萧延觐失笑,扶着她往屋里走去。黎青蒲也低头看着他扶着自己的手,蹭破了好几处皮,隐隐渗出了血丝。 回到屋里,黎青蒲找出药箱,把萧延觐按到椅子上坐下,看着她低头给自己上药,耳边的碎发落下一二,模样温柔恬静,颇有些好看。 “蹭破皮而已,不用涂药。” 黎青蒲不理会他的话,继续给他涂抹药膏,“好歹你也是因我才受了伤,而且哪只是蹭破皮而已,破了这么多口子呢。你就是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我以前在家里,被蚊子咬个包宛冬都会给我涂药呢。” 萧延觐失笑,“那你也太娇气了些。” 黎青蒲笑了笑,“还好吧,是宛冬总是怕我哪里磕到碰到,像个老嬷嬷,小心得很。” 萧延觐打趣着,“你是千金大小姐嘛,应该的。” 黎青蒲抬头看着他,“你少笑话人了,你还皇子呢。” 萧延觐耸耸肩没说话。黎青蒲继续低着头涂药,“疼吗?” 他大概也有些醉了,总是看着她出了神,听着她轻声发问,萧延觐道,“不疼。” 第29章 矫情 “倒是皮糙肉厚啊。”黎青蒲笑道。 上完药黎青蒲收拾好药箱,放起药箱看着萧延觐坐在椅子上不动弹,心中疑问,难不成他要在这里过夜? 发现她的目光,萧延觐奇怪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疑惑问道,“你在看什么?” 黎青蒲没有走过去,隔着几丈远问,“你今晚要留下吗?” 萧延觐一愣,忽然笑了笑,“你那希望我留下吗?” 黎青蒲无语,难不成她还能左右了他? “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害怕啊?” 黎青蒲摇头,“才没有。” 萧延觐拍了拍一旁的椅子,“过来坐下。” 黎青蒲走过去坐下,萧延觐看着她,眉头轻轻拧了拧,“怎么?想你的小情郎?” 闻言,黎青蒲即刻摇头。 萧延觐若有所思,“那你是怕我?” 她又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 见她不说话,和愣住似的,萧延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数你心事多,你自个想你那小情人吧,本王乏了,伺候本王洗漱。” 说完他走到床榻上脱下鞋袜,坐着等着。黎青蒲吩咐宛冬给他打了水,等他洗漱好了,直接钻进被里躺下了,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看来是睡着了。 黎青蒲看着他,有些出神,试问自己刚才怎么了? 她没有想林聿,也不是怕他,是不知所措吧。 萧延觐,现在的你喜欢我吗? 你大概只是觉得我是你的妃吧。 可明明已经都是夫妻了,这般做作,实在矫情。是自己的问题。 黎青蒲坐下趴在桌子上,叹了一声气,实在是对自己太无语。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本来想去床上躺下睡觉,却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快天亮时,萧延觐先醒来,见她正趴在桌子上睡,他穿上鞋袜走到她身旁坐下来,眼眸停留在她脸上。 不知她的心上人到底是谁,让她这般挂念,倒是个痴情人。 这么说来,是他扰了她的好姻缘吧,若不是他,她大概会嫁给她那心上人,过上恩爱日子吧。 怪了,怎么这么一想,心里有些别扭。 萧延觐拧了拧眉,实在想不通这别扭的从何而来,他烦闷的捏了捏眉心,然后起身将她抱到床榻上,给她盖上被子。 看着她睡得正熟,好看的细眉皱了皱,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梦里又梦到了什么人,可有梦见他? 想到这里,萧延觐回神,觉得自己今日想法实在荒诞奇怪。 他起身大步走出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不知道外面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等黎青蒲醒来时,外面的花盆里面都积满了雨水。 宛冬端着水盆走过来,看着她才睡醒的样子笑了笑,“小姐醒了?昨日里睡得还好?” 黎青蒲看着自己身旁,奇怪的皱眉,她什么时候跑床上来的?那萧延觐呢? “萧延觐呢?” 听到黎青蒲直呼萧延觐大名,宛冬一愣,“殿下走了有半个时辰了。” 黎青蒲懊恼的拍了拍头,她真是笨,睡觉竟睡得那么熟,连自己怎么上的床,连萧延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宛冬见状笑了笑,只当她是害羞了。 窗外雨声依旧,黎青蒲看向外面,“下雨了?” 宛冬点了点头,“嗯,是长阳城的秋雨落了。” 时间真快,一晃眼,她都嫁入瑞王府三个月了 已入八月,皇宫秋猎,是历年来宫中大事,皇帝携王公大臣去安阶山狩猎,萧延觐在边境时候居多,参加狩猎没几次,不过但凡是他来了,猎到猎物最多的人非他莫属。 屋子的弓放满了架子,各型各样,个个看起来都是绝对的精品良弓。 萧延觐来回走了一圈,拿起手边上最近的一把弓,拉起弓玄。‘铮’的一声,弓玄弹动几下,又归于静止。 萧延觐满意的一笑,“就它吧。” 张桓跟在身后笑了笑,“殿下对这次围猎头筹又是势在必得了。” 萧延觐没反驳,“别的我比不过他们,可论这射箭武功我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外面,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萧安茹正提着襦裙大步跑来,她一把推开门,冲着萧延觐笑了笑,“延觐哥哥!” 听到萧安茹的声,萧延觐刚才还满脸的笑意渐渐收敛,看着安茹后面黎青蒲也跟了过来,他佯装严肃,“你们来这干嘛?” 安茹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王兄别这么小气嘛,我带五嫂嫂来挑件衬手的弓箭围猎时用。” 闻言,萧延觐看向两人,“围猎有围猎的规矩,女眷不能进围场,她不清楚难道你也忘了。况且谁说要带她去了。” 萧安茹一愣,来回看了看两人,不知道是怎么了,“你不带我带,父皇答应我了。” 她不说萧延觐都能想到她是如何哭闹撒泼才让父皇应允的,她这一套,向来百试不爽。 想当初为了让父皇肯带她进围场,她也没少缠着父皇,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父皇宠爱她。 “那你还是回宫挑弓箭吧,宫里父皇的兵器库可比我这大多了。” 黎青蒲看向他,见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心中莫名有些气恼,她是哪里招惹到他了?这几天但凡见到他,他总是摆脸子给她看。 莫不是那天她睡着了说梦话骂他了?又恰巧被他听了? “安茹,算了吧,我也不会骑射。” “那可不行!你不去都没和我作伴的了。”萧安茹瞪着萧延觐,“王兄你怎么回事?你向来都比其他哥哥们好说话的啊。” 萧延觐看着黎青蒲,心想她还不乐意了?明明是她整天想着从前的情郎,三心二意的,还在这摆谱,她就不心虚吗? 不过这几天他是怎么了?只要一想起她有心上人,心中就会莫名的介怀,若是不及时刹住,任由大脑继续想下去,还会莫名感到的生气,张桓还说他这几天总是阴晴不定。 “你想去?”他看着她问。 看着他黎青蒲心想,她从小到大哪练过这些玩意,她对围猎其实也没什么兴趣,只是想跟着他罢了,黎青蒲坦然的点了点头,“嗯。” 真是奇怪了,听到她想去,心里还竟然有些开心,萧延觐抿了抿嘴,“会射箭吗你就去?” 黎青蒲想了想,自己所有武学兵器都是在吴飞仪的引导下接触的,她拿过剑弯刀长枪,这弓箭她倒是确确实实没碰过。 她摇了摇头,“我就当是去长见识吧,殿下就同意吧。” 萧延觐没再说话,他慢悠悠的走了一圈,挑了一把比刚才小巧一些的弓,佯装瞄准试了试弓玄力度,比那把弓劲小了些,不过用起来倒也顺手。 他回头将弓随手向她扔去,黎青蒲一惊,赶紧接住。 见她如此狼狈,萧延觐隐隐一笑,“好弓我给你了,若是打不着猎物,回来和我请罪。” “啊?”黎青蒲看着他,想不到他竟提这样要求。 顺了意的安茹笑着跑到萧延觐眼前,“延觐哥哥,给我挑一把,我也要好的。” 萧延觐看了她一眼,接着抬步向外走去,背影潇洒的留下一句,“自己挑。” 萧安茹看着他的背影皱眉,“我若是会挑,还用得来找你啊!” 走的慢的张桓偷着笑了一声,立即被萧安茹拦住,“你别走,你给我挑,我要是此次围猎成绩不佳,唯你是问。” 张桓愣住,“啊?” 见状,萧安茹得意的笑了笑,“挑好了给我送到五嫂嫂那,可不许糊弄我,不然我治你罪。”说完她挽上黎青蒲的胳膊向外走去,“五嫂嫂,我们去听曲去。” 张桓看着两位离去的背影,伸手掌了自己的嘴一下,怎么就忍不住笑了呢,惹上这位公主殿下。 第30章 围猎 围猎那天,皇家队伍浩浩荡荡上了安阶山,皇帝开弓一箭,皇子们纷纷骑马进入山林中,萧延觐手持良弓一马当先,身姿极其飒爽。浩浩荡荡的马蹄声一阵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眼前。 “别看了,延觐哥哥是射猎的好手,过不了一会儿,他保证就打着猎物回来了。” 闻言,黎青蒲回神,她低头拉了拉手中的弓,“谁说我看他了。” 安茹笑了笑,“还没看,要不是我叫你,你都得跟着王兄走了。” 被安茹拆穿,黎青蒲脸微微一红,安茹也不再打趣她,“走,选匹好马儿,我们也进林子瞧瞧。” “我没打过猎。” “我教你,我打过。” 黎青蒲半信半疑的看着她,萧安茹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去挑马。 黎青蒲挑了一匹看起来很温顺的马,她骑马也不是很熟练,还是挑匹好驾驭的马儿好,省着摔下来。 两人骑着马在树林里晃悠了好半天,就看见一只兔子,安茹一顿猛追,不知道那兔子往哪里一藏,没了踪影。 黎青蒲的弓拉出又放回,来来回回好几次,一支箭都没射出去。 两人垂头丧气的在树林里晃荡,本来一腔兴致勃勃,现在没了半分。 “安茹,你真的打到过猎物吗?” “打到过啊,大前年我猎到过一只兔子。”接着她又叹气,“其实往年打的那些猎物都是王兄们舍给我的,我一个姑娘家,哪里会舞刀弄剑。” 果然如此…… “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渴了。” 安茹果断摇头,“不行,空手而归,会被父皇说的。” 黎青蒲不懂他们围猎的规矩,也拿她没办法,只好陪她在林子里继续找猎物。说是找猎物,实则是想偶遇位皇子,向他讨要只猎物罢了。 说来也巧,走了没一会就碰见萧延觐和六皇子萧延钰,他驱着马慢慢向她们过来,安茹大喜,冲他摆手,“五哥!六哥!我可见到你们了!” 安茹驱马迎上去,和他们嬉笑起来。黎青蒲本来也想过去,谁知道这匹马温顺太过,偏偏一步也不动。 萧延觐看安茹两手空空的样子,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安茹呀安茹,你怎么这么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安茹撇嘴,骑马绕过他,“我又没跟你讨要猎物,看你话多的。我和六哥要。” 安茹一向没大没小,萧延觐也不理会她,他看向黎青蒲,见她也是毫无所获,他轻轻一笑。 见他这般模样,就知道是在笑话她,黎青蒲扭头不看他,佯装看四周风景。 最终还是被安茹一人讨要了几样猎物才放走他们。 看着这些猎物,安茹笑了笑,“这下可以交差了。” 黎青蒲看着她,心中疑惑,“安茹,你既然每年都是讨要猎物,又何必年年非要进围场来呢?” 萧安茹叹道,“出来玩总比和父皇那些妃嫔坐一起好吧。” 这倒是。 两人在围场里的走走停停,嬉笑打闹,玩了半天,才慢悠悠的回到驻扎营地。 傍晚众皇子回来,果不其然,萧延觐是猎到猎物最多的一个。其他皇子也不拉胯,平分秋色。 皇帝满意的看了看今日所获,然后给众人分赏猎物,举行了野宴。 此时,少了些皇宫内规矩,大家也都比较惬意。萧延觐和萧延承萧延钰一行人坐在一起,黎青蒲则和安茹坐在一块,看随行来的乐师表演。 这是萧延觐在京城生活中难得喜欢的时候,看着众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模样,颇有几分回到了西境的感觉。 此情此景,他也尽兴开怀,一晚上喝了不知道多少酒,一向酒量好的他都醉了,最后还是被黎青蒲搀扶着回了营帐。 萧延觐这个人看起来清瘦,搀扶起来却沉的很,一进营帐赶紧把他扔到床上,自己则坐在一边喘起粗气,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看着喝的烂醉的他,黎青蒲给他脱下鞋,用温水擦了擦脸和手脚,他还老是动弹推搡,好像是扰了他睡觉一样,好不容易忙活一通后才坐下来休息。 此时他闭着眼安静的睡了,黎青蒲趴在他身边细细打量着他,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眉毛,他的鼻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她看来,这个男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男妖孽!要不就当年在黎府就把她的心勾引去了。 就还在她痴迷于他的容貌时,萧延觐慢慢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黎青蒲,大概是酒喝多了,脑子也迷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对上他的目光,刚才还一脸痴汉样的黎青蒲顿时清醒,收起自己那副花痴样,坐直了身子。 “你……你醒了?你喝水吗?我去给你拿酒来,不是,拿水来。” 语无伦次的说完起身就想跑,却被萧延觐拉住手腕。 喝醉酒的人好像力气格外的大,他用力一拽,黎青蒲便扑倒在他怀里,萧延觐一个翻身搂住她,又闭上了眼睛。 他的呼吸贴在她耳边,有些痒痒的,她想推开,却被他抱的紧紧的,动弹不了。 本来她也和安茹小酌了几杯,头也有些昏沉,现在这样被他抱着动不了,干脆也不费劲了,直接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睡觉。 还以为会难以入眠,没想到睡着后一觉到了天亮。 早上醒来时,萧延觐已经洗漱好换好了衣服。刚醒来还有点懵,看着萧延觐一边系扣子一边看着她,大脑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黎青蒲腾的坐起来,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都还在。 好惊,她还以为…… “你这是什么反应?”萧延觐看着她眉头轻轻皱起,都是已经成亲拜堂的人,就算他对她做了什么,她也不至于这个反应吧。 黎青蒲被她看的发虚,赶紧转移话题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萧延觐哪会看不出她的心思,没好气的扔下一句,“卯时了。”说完向营帐外走去。 昨晚喝的太醉了,隐约记得黎青蒲把他扶回来,后面也记不得了。 早上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枕在自己胳膊上沉睡的她,那一刻,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一贯放荡不羁的心在看到她时竟变得柔软。 他小心翼翼的抽出胳膊,穿衣走路也小声的,生怕把她惊醒,他一边系扣子还一边觉得想笑,这样的谨小慎微哪像他的作风啊。 本来是个好心情,可就在她醒来那一刻,全都没了。 第31章 赵才人 萧延觐有些郁闷的去牵马,正好遇上萧延钰兴致勃勃来找他,“五哥,我们一块去围场吧,趁父皇二哥他们都在帐中议事,我们多射点猎物,昨天九弟射了只银狐,那皮毛做成裘衣才好看呢,今天我们也去打一只来。” 萧延觐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嗯。” 萧延钰发现他不对劲,“怎么了?五哥,出什么事了吗?” 萧延觐收起那些心思,“没有,好的很,走吧我们。” 一肚子的气闷,都发作在射猎上了,见猎物就追,搭弓就射,就一个上午射了昨天一天的量。 萧延钰见状不对,看他脸色不好,也没敢多问,昨晚还好好的,今日一早就垮了脸,八成是和五嫂有关。 晚上,萧安茹害怕一个人在帐里睡觉,就把黎青蒲拖去了她的营帐住。 看着萧延觐更难看的脸色,萧延钰更加肯定,五哥的烦闷一定与五嫂有关。 一连多日,她都时时刻刻和安茹在一起,偶尔能见上萧延觐一面,他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黎青蒲自知是那天得罪了他,几次想与他解释一下,他却压根不理她。 他们就这样冷战到了围猎的第九天。 安茹都看出他们不对劲了,一边骑着马一边道,“要不你还是回五哥哥的帐里住吧,我看他这几天不光你,连我也不理,估计也一块生我气呢。” 黎青蒲一脸丧气,想到他这几天的模样,摇摇头道,“我不去,我害怕他把我赶出来,岂不是让人笑话死了。” 安茹笑出声,“你怎么就这么怕我五哥哥啊?” “哪有怕他。”黎青蒲下意识的反驳,但心里还是发虚。 两人就这么骑着马慢慢走着,看着树林里骑马出来一个人,安茹打量一会儿,看清模样后大声叫住他,“亦崇哥哥!你怀里抱着什么呢?” 萧亦崇是宣王叔的小儿子,皇帝陛下的侄子,黎青蒲在野宴上见过他,他的箭术也很厉害,若说萧延觐次次第一,他就是第二。 萧亦崇骑马停在她们眼前,此时两人也看清他怀中的东西,是只小白狐。 “是只小狐狸,才几个月大,它后腿受了伤,若是就这样扔在围林中,怕是会饿死,我带它回来去找太医包扎一下。” 安茹皱起眉头,“人家都是出来打猎,你怎么还救治起了猎物。” 萧亦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它这么小,皮毛也做不了裘衣,何必非杀了它呢。” 安茹不喜欢狐狸,她喜欢小兔子,但黎青蒲却盯着这只小白狐拔不出眼,怪不得人都说狐媚惑主,就长得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可不是魅惑人呢。 “五嫂喜欢这小狐?”见她一直盯着看,萧亦崇问道。 黎青蒲点点头,“这小家伙可爱的很。” 萧亦崇道,“那等我让太医给它包扎好,就给五嫂送过去。” “真的吗?”黎青蒲眼睛都亮了,满眼欣喜。 安茹不理解的看着她,“狐狸有什么好的,一身的味。” “哪有味。”黎青蒲看了眼安茹,为小狐反驳。 反正她俩也没事,就一起去和小狐狸看了太医,太医给小狐狸上了药,包扎了一下,黎青蒲就稀罕的抱到怀里了。 看黎青蒲抱着小狐狸,安茹也央求道,“亦崇哥哥,我也想要个小动物,你去给我抓只兔子吧,我要白色的小兔子。” 萧亦崇很好说话,一口应下,就陪着安茹抓小兔子去了。 黎青蒲抱着小狐狸慢慢走着,越看越喜欢,不知不觉走进一片树林中,这片树林没有划为猎区,也没有将猎物驱赶至此,所以比较安静,只有鸟鸣声,和风抚过树叶的声音。 “等你好了,我就放你走,你可要好好保住性命啊。” 听着黎青蒲的话,小狐狸安稳的窝在她怀里,眼皮一直下磕,似乎要睡着了。 脚踩在落叶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黎青蒲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身着浅色衣裙的女人正瘸着腿慢慢走着,尽管如此狼狈,脊背却是挺直的。 这个人黎青蒲认识,是启王萧延珩府上的赵才人,毫不夸张的说长得极其貌美,那清冷的气质也是独一份的,无论何时看着她,都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听安茹说,此次围猎,启王院中位份高的正妃侧妃都没带,就只带了她一个才人来,这该是怎样的独宠。 见她行走不便,似乎是伤到了腿,黎青蒲赶紧迎过去,扶住她。“你怎么了?” 她看了黎青蒲一眼,然后挣开黎青蒲的手,继续自己走。 黎青蒲皱眉,心想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识好歹,想一走了之,看着她走的这么艰难,还是不忍心。 而她却没在意黎青蒲的出现,只顾眼睛四处寻找着,试图在一地落叶中看到什么。 黎青蒲问道,“你在找东西吗?” “天就要黑了,到时候更不好找,不如你告诉我要找什么,我陪你一起找。” 此时,她终于抬头看向自己,那张绝美的脸在这一刻清晰的呈现在眼前,真真是一个美人啊。 看着黎青蒲单纯率真的眼睛,她缓缓开口,“一块玉佩,腾云玉佩,下面系着金色流苏。” “我帮你找。” 说完黎青蒲就抱着小狐狸四处去找,在林子里兜兜转转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夹着荆棘的杂草中看见了玉佩。 黎青蒲小心翼翼的伸进手去拿出来,还是不慎被荆棘划伤了手背。 刺痛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着血珠从伤口中冒出,她随意擦了擦,赶紧拿着玉佩去找赵才人。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赵才人脸色很差,但还是不停的寻找。 “找到了!” 听见黎青蒲的呼喊声,她回头望去,见黎青蒲急匆匆跑过来,把玉佩递给她,“是这个吗?” 赵才人连忙接过,小心翼翼的抚着,如获珍宝。此时她淡漠的眼中终于染上一丝欣喜。 “谢谢你。”目光瞥到她的手,赵才人脸色一凝,“你受伤了。” 黎青蒲摇摇头,“没事,我先送你回去吧。”不等她拒绝,黎青蒲便扶住她,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第32章 强权压人 回到驻扎地时,迎面正走来萧延珩,她明显感觉到赵才人身子一僵,再看向她的脸,冷清疏离,不带一丝柔和。 她不是萧延珩的宠妾吗?为什么见到他是这副模样。 她还疑惑时,萧延珩慢慢走过来,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玉佩上。 “妤儿去找玉佩了啊。”听起来关心的话,却有些寒意。 赵才人没说话,手中的玉佩被他一把夺走,他拿在手上来回看了看,忽然,玉佩从他手上脱落,正好掉在脚下的石头上。 玉佩清脆破碎声传来,赵才人眸光一颤,即刻蹲下去捡,玉佩连同赵才人的手都被他踩到了脚底下。 尽管被他踩得生疼,她只是皱了皱眉,却一声没吭。 “你干什么!”黎青蒲又惊又怒,她清楚的看到,他是故意的,故意将玉佩掉到地上,故意摔碎的。 她想推开他的脚,却被萧延珩一把拉住,推到一边。 怀中的白狐受惊,从身上跳了下去,摔在地上,疼痛让它的后腿微微颤抖,发出哀嚎。黎青蒲赶紧将它重新抱进怀里,用手轻拍着它安抚。 萧延珩不屑的冷笑,看向黎青蒲,满目阴鸷,“这是我府上的家事,弟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见此情形,抱着小狐狸的手气的发抖,心中顿感怒不可遏,“启王殿下是朝中栋梁,人中翘楚,受天下无数人敬仰,如今却在众目之下欺辱女子,就不怕被人诟病吗?” 她敢这么和他说话,倒是让萧延珩很意外,可在一群下人面前如此顶撞他,自然是惹得他更为不悦。 “区区一个臣女,别以为嫁到瑞王府,又攀上安茹,你就高人一等了,竟敢跟我这么说话。” 说实话,面对萧延珩她是害怕的,可更多的是怒,就算是妾室,哪怕是任何一个女子,都不该被这样欺辱。 “是殿下不该如此行事。” 萧延珩的脸色越发阴沉,看着他,黎青蒲心慌得厉害,尽管这样,也没后退一步。 此时,萧延觐骑着马而来,快速下马走到她身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而黎青蒲也随之萧延觐的到来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料想萧延珩不会对她怎样,却还是心中害怕。 在萧延觐之后,萧延承也过来了。萧延承看着这场景,一脸肃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延承毕竟是二皇子,是兄长,就算是萧延珩不怕他,也是需礼让三分。他抬起脚,松开了踩着赵才人的手。 黎青蒲想上前扶起她,却被萧延觐一把拉住,一个眼神对视,她接着明白了萧延觐的用意。 此时所有人都与萧延珩敌对,若是她再去帮赵才人,怕只会让赵才人更不好过。 “没什么,误会一场。”萧延珩假意笑道。 赵才人捡起摔碎的玉佩,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还没站稳,身子忽然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萧延珩立马扶住她,见她晕了过去,即刻将她抱起向营帐走去,一边吩咐身侧的随从,“去请太医过来。” 等他走远,萧延觐皱眉看向她,有些责备问道,“怎么回事?” 黎青蒲一脸愤愤不平,“他在欺负人!” 见她怒气横生的模样,萧延觐有些错愕。 他对黎青蒲敢叫板萧延珩的行为颇为刮目相看,却也隐隐担心她的莽撞。最终也只是说了她一句大胆妄为。 看着她怀中的狐狸,萧延觐问,“从哪捡来的这小畜生。” 听到小畜生这三个字,黎青蒲皱起眉头,“你不要这么叫它,它是只小白狐。” “那不就是畜生嘛……” “才不是。” 一旁萧延承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禁笑出声,“行了,没事就快回去吧,起风了,今晚大概是要变天,别受了风。” 萧延承骑上马走了,留两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这么多天没说句话,突然独处竟有些尴尬。 要不是刚刚看到她在和萧延珩争锋相对,怕她吃亏,急匆匆的骑马过来,他可是打算一直不理她。 无意间瞥到她的手背,萧延觐一把拉起她的手,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 “赵才人的玉佩丢了,我去帮她找玉佩时划伤的。” 见他似乎面露担忧,黎青蒲忽然心中柔软起来。 下一秒,他就把手甩开了。 “活该。” 说完他也骑上了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慢悠悠道,“快回你和安茹的帐里吧,别受了凉。”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黎青蒲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一骑绝尘而去。 黎青蒲扇了扇眼前马蹄扬起的尘土,垮着脸去了安茹帐里。 安茹比她回来的早,坐在帐里逗兔子,瞧她进来了,安茹问道,“你去哪了?我好一顿找。” “去西边的林子转了转。” 看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萧安茹也不再逗兔子,走到她身边左瞧右瞧,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我在想启王府上的赵才人。”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安茹不明白了,“赵才人?你想她干嘛?” 黎青蒲看向安茹,忽然脑光一闪,安茹可是个万事通,宫里宫外王公大臣的事什么事她不知道,于是干脆把小狐狸放到小兔子旁边,直接和安茹蛐蛐起萧延珩和赵才人。 她把今天所遇之事和安茹从头说了个遍,安茹听完直拍大腿,“怪不得赵才人从来没有笑模样,三哥也太不是人了,怎么能这样欺辱一个女子!要是我,我把他启王府屋顶掀了!” 黎青蒲点头附和,看吧,不是她一个人这样觉得。 说完安茹又叹了声气,“可惜赵才人虽生的美丽,却只是个平民家的女子,就算受了欺负,也无法讨回公道。日后她若是对三哥百般顺从,日子好会好过些,可我见她清高傲骨,也不是会阿谀逢迎的人。” 这话说的黎青蒲心中顿感惋惜,女子有气节,何时也成了过错。 其实此等情况也不全然是男尊女卑的后果,更像是强权下可悲无助,噤若寒蝉。 一个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皇子,怎么可能共情一个平民家的女儿,只怕赵才人越是清高,他就越是想毁掉她的清高。只是可怜了赵才人,本该也是一个过得快乐的女子,偏偏遇上了萧延珩。 第33章 骑射场意外 一个下属在帐外求见,萧安茹让他进来,发现是张桓。 张桓手上拿了一瓶药膏,“殿下让属下给黎妃送来,说黎妃用的上。” 看着那瓶药膏,黎青蒲微微出神。 其实她是幸运的,就算林聿忘了她,她还是能嫁给换了身份的萧延觐,况且,就算萧延觐误会她心有所属,但对她还是好的。 黎青蒲起身接过药,抱起小狐狸小跑出去,安茹在后面喊她,也没喊住她。 萧安茹愣住,看向张桓,“什么情况?” 张桓耸肩摇摇头。 回到帐里时,萧延觐正在擦拭他的剑,抬头发现是她,又低头下,“你来做什么?” 黎青蒲走近他身边,“你在生我的气吗?” 他继续擦着剑头也没抬,“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气我不跟你同房。” 这话一出,萧延觐擦剑的手顿住,他看向黎青蒲,半晌挤出几句话,“你有病啊?” 黎青蒲疑惑,“不是吗?” 萧延觐无语的看着她。 虽然看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但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还有,哪有她这么问的。 僵持了一会儿,他把剑和帕子放下,起身就往一边走,余光瞥见她跟了上来,萧延觐故意道,“你跟着我干嘛?” 黎青蒲嘟囔道,“你怪我去安茹那边住,但是安茹陪我玩啊,你又不陪我玩。” “你们两个凑一块就会惹祸。” 听着他这话,黎青蒲当然不承认,“我们这几天哪有惹祸?” 萧延觐停住脚步看着她,眼神严肃,“你今日为何顶撞萧延珩?” 他似乎是要问罪或责备自己,可无论是什么,她都不认为自己今日错了。 那枚玉佩一定对赵才人很重要,想起启王高高在上的践踏她人时,心中还是忍不住的愤怒。 “我没错,错的是启王殿下,纵然贵为皇子,他也不该随意践踏她人。” 看着她坚定执拗的目光,萧延觐对她竟有一丝钦佩。 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熟读圣贤书,能有这等见地不足为奇,可一个深闺中的女子,竟有这般胆量,敢和强权争辩。试问在这一众随行女眷中,谁能和她一般行事。 今晚问她,本以为她会后悔今日的冲动,没想到她丝毫没有。 一时之间,萧延觐也不知该说她勇敢还是鲁莽了。 “你那样顶撞他,就不怕他为难你?” 黎青蒲脑中忽然想到一句话,打狗也要看主人,想到这里忽然忍不住笑出来,心中感叹自己还真会形容啊。 看着萧延觐疑惑的表情,黎青蒲解释道,“我可是你的人啊,他就算心中不悦,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我动手吧。” 萧延觐轻哼一声,“那你还是不太了解他。” 黎青蒲一愣,“此话怎讲?” 萧延珩心狠手辣,一肚子坏水,他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个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今日黎青蒲算是开罪他了,杀人倒不至于,不过他那么小心眼的人,肯定会和他瑞王府过不去的。 怕让她心里不舒服,这些话萧延觐没和她说,只是嘱咐她少惹事。 想到之前几次的事,既然她不愿意,萧延觐也不想为难一个女人,就算是睡在一个帐里,也没碰她。 夜里风很大,吹的帐篷隐隐作响,黎青蒲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感觉这帐篷就像漏风一样,有点冷。 最后萧延觐似乎是嫌她吵,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她就老老实实蜷着了。 第二天,就听到了安茹打听来的消息,赵才人有身孕了。 想到昨日她晕倒,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吧。 此消息传开,启王大悦,思虑今日天不好,众人没有进围场,启王便召集众人一起比骑射。 女眷们不能进围场,整日圈在帐内也是无趣,听闻此热闹,大部分还是来看一看的。 黎青蒲坐在围栏外,远远的就看到萧延觐骑着马搭弓射箭,他那身姿,在一众人中格外引人注目。 安茹在一旁说了一通话,见黎青蒲纹丝不动,寻着她目光看去,正是萧延觐。 安茹拍了她一下,才让她回过神,“啊?” “看的眼都拔不出来了,等回了帐里,看个够就是。” 黎青蒲被说的不好意思,无力反驳。 安茹指了指一边,“看,赵才人也来了。” 赵才人脸色依旧不好,神色平静如水,坐在那里看向骑射场。 “以前三哥进宫赴宴都是带着沈妃嫂嫂,这赵才人好像是头一次出席这种场合,看来也是十分珍惜,今日身子不适还是出来了。” 若说是珍惜出面的机会,这倒不像赵才人的行事,她如此淡泊,不管是见到太后还是皇后,都不会谄媚相迎,又怎么会在乎这种机会呢。 可黎青蒲也想不通,她明明可以借身子不适留在帐中,怎么偏偏出来了。 “说来也奇怪,秋猎这种大事,三哥不带正妃来,竟带了一个屈屈才人,我看等回到京城,赵才人在府上的日子才不好过呢。” 黎青蒲问,“为何?” 安茹道,“沈妃的太爷爷是开国重臣,父亲又是从一品大臣,她怎么会让一个才人压她一头。” 黎青蒲接着明了,想到昨日启王对赵才人的行事,现在想来,他大概就是故意带她来秋猎,让赵才人在府上成为众矢之的。 周围人发出连连称赞,黎青蒲看去,是萧延觐箭箭命中靶心。 靶场中他笑的张扬明朗,意气风发,仿佛让周围人都失去了色彩。 也或许,这只是她眼中的萧延觐。 一场比试下来,萧延觐拔得头筹。 众人陆续退场时,启王的马忽然受到惊吓,疯了一般向女眷们冲来。 一时间,女眷们乱作一团,她赶紧拉着安茹的手往一边跑,众人拥挤中,还差点摔倒。 身后马儿嘶鸣声传来,两人站稳后回头看去,马已经被人控制住,而地上正躺着一个人。 此时有人大喊了一声,“赵才人摔倒了!” 黎青蒲定眼一看,果真是赵才人,只见她此时蜷缩在地上,手捂腹部,脸色苍白。 第34章 宽慰她 萧延珩黑着脸走过去,抱起一脸痛苦的赵才人,匆匆往营帐走去。 皇后和贵妃娘娘似乎都受了惊吓,脸色也是不好看。 安茹手捂着胸口,皱眉道,“那马是疯了吗,吓死本公主了。” 黎青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起来没事,安慰了她几句就行了。 傍晚,传来消息,赵才人的孩子没保住。 黎青蒲抱着小狐狸的胳膊僵了一下,目光停滞。 想起这几天的种种,她忽然脑子里有个想法。 赵才人并不爱萧延珩,只是因为美貌被萧延珩娶进启王府,尽管她再不愿,一介平民又如何与王权争斗。 而高高在上的萧延珩,面对这样一个不把他放在眼中的女人,只是激起他的占有欲,或许在他眼中,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偏偏赵才人就是他得不到的。 尽管如今他已经娶她做妾,赵才人的心压根就不在他身上。 亦或许今日的事就是赵才人故意为之,她不愿怀萧延珩的孩子。 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通,尽管只是猜测,心中却隐约觉得,就是这样的。 “在想什么?” 看着萧延觐狐疑的目光,刚要开口说,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没什么。” 估计说了他一定会骂她胡乱猜测,而且,他们男人又怎么会共情女人啊,像他们这种皇子更不会了。 萧延珩不是个好人,一个爹生的,他萧延觐随意与女子许诺又不承认,他也不好。 萧延觐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问了一句在想什么,她好像就生气了,自己拉着脸气鼓鼓的上床睡觉了,还搂着她那只宝贝狐狸。 萧延觐无奈的摇头,女人心,海底针…… 过了两天,陛下念及赵才人身子虚弱,行军秋猎随行的太医不多,而且药品不全,便许萧延珩带赵才人先行回京。 走的那天,赵才人身披白色裘衣,脸色苍白,由下人扶着上了马车,而萧延珩脸色难看,纵然是她这种不太会看形势的人,都看得出他的不悦。 忽然她有些可怜这个女子,心中凄楚。 抱着小狐狸去找太医上药,太医说小狐狸已经好多了,看着它翘着一只腿站着,黎青蒲忍不住笑了笑。 “赵才人身子怎样?” 黎青蒲突然的发问让太医有些懵,但还是恭敬回答,“赵才人身子本就虚弱,又历经小产,怕是要休养好一段时间了。” 不知道她回到启王府又要面临什么。 黎青蒲面露忧愁,抱着小狐狸走出营帐。 打猎回来的萧延觐远远看到她心不在焉的走着,慢慢驱马走到她眼前。 正出神呢,被突然过来的马吓了一跳。 “在想什么呢?”萧延觐从马上下来。 黎青蒲摇摇头,“没什么。” 萧延觐歪头打量着她,显然不相信她的话,“我看你这两天都不太对劲。” 这么明显吗? 黎青蒲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这张脸也太不藏事了吧。 “上马,我带你去个地方。” 黎青蒲防备的眼神看着他,“你不会又要给我安排什么活吧。” 本来还没反应过来,但接着想起带她去摘白芸花的事,萧延觐瞅了她一眼,“至于吗,让你做点事记这么久。” 这话说的她倒不好意思了。在萧延觐的帮助下,黎青蒲骑上了他的马,萧延觐也随之而来,从身后揽着她握住了缰绳。 一声“驾”后,马直冲出去,黎青蒲瞬间感觉,迎面的风土扬了她一脸。 这不对啊,在黎青蒲印象中两人共骑一马本该是很浪漫的事啊,怎么她会如此狼狈。而且就萧延觐这骑马速度,和她这个视角,竟更多的是吓人。 萧延觐带她跑过一片树林,树林后是一片空旷的山地,有涓涓流水的小溪,对面还有高山。 看到眼前的景色,瞬间忘了方才的惊吓。 “这里好美啊!” 萧延觐把马拴到树下,走到她身边,“我发现的地方能不美吗?” 黎青蒲欢快的跑到小溪旁,看着清澈见底的溪流,忍不住下手去玩耍,小狐狸也从身上跳下去喝了几口水。 “你怎么想起带我来这?” “你整天垮着个脸,谁看了能心情好。” 听着他的抱怨黎青蒲撇嘴,萧延觐问道,“你是不是因为赵才人的事?” 黎青蒲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问道,“殿下,陛下赐婚让你娶我,你心中痛苦吗?” 萧延觐想了想,“一开始是满心抱怨的,想抗旨,也想干脆回西境算了,可我若跑了,总会有人受牵连,再者一想,无非是娶个女人罢了,我有什么怕的。” 这些话听的黎青蒲心中烦闷,看向他的眼神都幽怨起来。 “不过,娶了发现你也没想象中的差,倒是个有趣的人。” 萧延觐说起话来笑嘻嘻的,看着这张颇有姿色的脸,黎青蒲也恼不起来,最后叹了一声气。 “你不是赵才人,我也不是萧延珩,纵然觉得有相似之处,你不必忧心至此,我并不会为难你。” 相似之处?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是觉得她认为自己和赵才人一样?被迫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才会说出他不会为难自己的话? “我是可怜赵才人,我并不觉得我与她相似,我与她并无相似之处,我比她幸运。” 她的回答莫名的让萧延觐感到舒适,萧延觐安抚她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苦楚,用怜悯之心看这世道,是看不完的。若是没有改变的能力,就不必自寻苦恼。” 黎青蒲敛下眼眸,有些失落。 萧延觐说的没错,她确实改变不了什么,这两天也是自己忧愁罢了。 这世间,强权压迫下贫瘠凄苦的平民百姓,战乱中流离失所的无辜人,活着的死去的、享尽极乐的、受尽屈辱的、天灾人祸…… 无数的困境绝境,处处都是苦难,处处都是不公。 而萧延觐心中所图,就是辅助璟王,一同尽自己所能的改变世道。 他相信璟王兄,也愿意追随璟王兄。 萧延觐抱起小狐狸,笑道,“我看这小畜生光想着溜走呢。” 这只受过伤的小狐狸比较胆怯,被萧延觐抱起来,吓得尾巴拢下来。 “它本就是自由的,我们救它只是我们的选择。” 萧延觐看向她,“过几天就要回京了,那到时候把它放了吧。” 黎青蒲点头,“嗯,太医也说它好的差不多了。” 黎青蒲笑着摸了摸小狐狸的毛,柔软舒服,它也跟着眯起了眼。 第35章 受伤 最后一场集体围猎是在最后一天。 前一天的晚上他们一起去放走了小狐狸。 照顾它这么多天,就这样放走了还有些不舍。 看着她恋恋不舍的模样,萧延觐一把抱过去,把小狐狸放下,还佯装吓哄它,小狐狸见状向树林跑去。 “你干嘛!”黎青蒲忍不住吼他。 萧延觐耸肩,“我不这样谁知道你得放到什么时候。” 黎青蒲无语,看着没影了的小狐狸,心中有一点点失落。 “你要是真喜欢,我明天就给你射回来。” 黎青蒲瞪向他,“你真狠心啊,它那么小,你就要射死它,那我不白救了!” 看她气鼓鼓的,萧延觐没忍住笑,黎青蒲也看出他在开玩笑,便也没了气。 第二天一早,萧延觐就收拾好去了,黎青蒲本来打算留在营帐,但安茹爱凑热闹,非要拉着她去。 上次安茹带她进围场已然有众多人不满,若是再去,怕惹得众人议论纷纷。但萧安茹是什么性子,哪里会听她的话,连拖带拽的把她一块拉去围场。 又是转了半天,毫无所获。 黎青蒲无奈的看着安茹,“若实在没这天赋,不如算了吧。” 安茹摇头,“不行,父皇年年都带我进来,我年年射不着猎物,会被笑话死的,今天是我最后的机会!”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安茹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射中了一只野鸡。 安茹乐的合不拢嘴,黎青蒲也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去了。这一趟没遇见什么人,估计就不会被说三道四了。 可刚走两步的,对面就迎来了萧延觐和萧延钰。 这两个人玩起来还真是形影不离,上次撞见的也是他俩。 这次看到安茹马背上的野鸡,萧延钰嬉笑道,“安茹,从实招来,这次又是和谁讨的猎物?” 安茹翻了一个白眼,“少小瞧人!这是我自己射到的,不信你问五嫂嫂。” 两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黎青蒲肯定得点头。 这倒是让萧延钰诧异的很,接着就要过去检查猎物。 萧延觐看着她,本来柔和的神色忽然一变,他将缰绳一挥,夹紧马腹策马而来。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延觐踩着马背一跃而起,迅速来到她眼前,将她紧紧抱住。他将她抱离马背,风驰电掣之际,只听他闷哼一声,一支箭刺入他的肩膀。 两人摔在地上,萧延觐顺势护住她,自己用后背撞在树干上。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黎青蒲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愣愣的看着受伤的他,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五哥!” “延觐哥哥!” 几人见状纷纷下马跑过来。 血接着就染红了他的衣裳,萧延钰把他搀扶起来,安茹扶起黎青蒲,她惊呼,“延觐哥哥,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萧延觐捂住伤口,看向那根箭射出的方向,只见几棵繁茂的大树后面,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慌张的大步跑来。 少年停在他们跟前,一脸慌张,“五哥,你怎样了?我……我……” 少年慌张的说不出话,安茹看着他,“延元,这箭是你射的?” 萧延元怯怯的点头,“五哥,都怪延元学艺不精,本想射只雁,可没想到,竟然……竟然让五哥受了伤。” 安茹气恼的看着他,当即便破口大骂,“萧延元,你眼瞎了啊?人和雁你分不清就敢放箭!” 延元吓得脸都白了,低着头说不出话。 一旁萧延觐一脸肃意,想到刚才情况紧急,若他未及时上前,就黎青蒲那反应,还不得受伤了。想来也是有些后怕,他道,“刀剑无眼,要当心些。” 萧延元羞愧的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萧延钰拍了拍他的肩膀,“伤势要紧,我们先回去看太医吧。” 萧延元看向萧延觐,似乎在等萧延觐的原谅,看着他一副可怜相,萧延觐也不忍心再责备他。 萧延觐转头看向黎青蒲,不知道她是吓蒙了还是怎么,脸色苍白,就发愣的看着他,萧延觐道,“瞧你这什么模样,被吓住了?” 黎青蒲看着他满是血的肩膀,一定很疼的,刚才要不是为了救她,他才不至于如此。 这么想着想着,心里就很难受自责,有点想哭。 萧延元还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像是怕萧延觐冷脸责骂他。 眼下并无人再因此受伤,萧延觐心里的气也平复许多,延元才是个十岁的孩子,难免出错,他看着四周问,“就你自己吗?教你骑射的师傅呢?” “我刚与师傅分别一会儿,让师傅去别处给我打猎物去了。” 估计延元是不想让人总跟着他,才托辞让骑射师傅走开。 其实他小时候也是,觉得自己一腔本事,才不用旁人帮衬着。 再过一个时辰围猎就该结束了,皇子们就该去皇帝面前献上猎物,他被延元伤到的事,还是不必让父皇知晓了,以免扰了父皇兴致。 而且…… 他看了眼黎青蒲,而且女眷本就不让进入围场,若是被父皇知道他是为救她受伤,父皇一定会责惩她的。 “走吧,先回去吧。” 萧延钰搀扶着他向回走去,黎青蒲赶紧跟上他,寸步不离的跟在他旁边。 萧延觐一手捂着伤口,额前冒出一些冷汗,他绝对是很疼的,不然怎会如此。 为了不让延元和黎青蒲受到处罚,他们一行人悄悄回了营帐,找来了随行太医包扎伤口。 太医刚要为他解开衣裳,处理伤口,萧延觐却突然抬手止住,他看向黎青蒲和萧安茹,“你们先出去。” 安茹想了想点头应下,黎青蒲却站在原地没动。 看着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萧延觐回想起她刚嫁入王府时扯他衣服的行径,难不成她到现在还在怀疑他是她那忘不了的情郎? 萧延觐眼眸沉了沉,道“出去吧。” 黎青蒲倒没想那么多,她只是紧张他的伤,不愿出去。 萧延钰见气氛有些微妙,开口道,“安茹,五嫂还是出去等一会儿吧,孙太医医术精湛,接着就包扎好了,你们在这碍手碍脚,反而不便。” 黎青蒲垂眸,萧安茹过来拉着她的手,“走吧,五嫂嫂,我们出去等一会儿吧。” 黎青蒲满目担忧的看着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就和安茹一起去帐外等着了。 第36章 内疚 两人慢悠悠的走着,黎青蒲满脑子都是萧延觐受伤的模样,她垂着头,不言不语。 安茹见她这样,她道,“五嫂嫂,你不必太担心的,那支箭并未伤及要害,只是难免会受些皮肉之苦,延觐哥哥他征战沙场多年,这种伤不会左右他的。” 时常受伤也该疼还是疼啊,黎青蒲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思来想去,还是自责罢了,若不是她,以萧延觐的身手,怎么也不会被那支箭刺中。 再进营帐时,萧延觐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他坐在木椅上喝着热茶,看起来与以往别无二样,他放下茶盏吩咐张桓把那身带血的衣服烧了。 又和几位商量了一下措辞,就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旧伤复发,所以没猎几只猎物。 离围猎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萧延觐留在帐里休息,让他们继续出去狩猎了。 “过来坐。”萧延觐看了眼一旁的椅子道。 黎青蒲听话的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悠然的喝着茶,茶空了就主动给他添上。萧延觐忽然笑了笑,“你这么听话我还有点不适应呢。” 黎青蒲瘪嘴,“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伤。” 萧延觐赞许点了点头,“也是。” 黎青蒲低下头不再说话,萧延觐也低下头看她,本来还在想她刚才不出去的原因,可看着她哭了接着也没心思想了。 “你别哭啊,我又没怪你。” 他这样一说,黎青蒲更是止不住,眼泪巴巴的往下掉,擦都擦不叠。 萧延觐无奈叹气,“别哭了,我受了伤还得哄着你,你当真是觉得对不起我吗?” 黎青蒲擦了把眼泪,“你疼吗?” “是有点疼,不过也不打紧。” “要是我能替你受了便好了,就不必这般内疚了。” 闻言萧延觐皱了皱眉,“瞎说什么呢,你一个女子,身上要是带上疤多不好看。” 伤在身上又不在脸上,又没人看得见,无非是疼几天,她不怕疼,但这心里的感觉却怪怪的。 心中犯了几句嘀咕,也没对他说什么,现在她可是对他唯命是从,不敢忤逆。 “我看外面天气不错,既然打不了猎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估计他也是怕闷才如此提议,黎青蒲也是正有此意,便连忙点头,“好。” 见她如此,萧延觐还笑话她,天生野性子,做不了安稳端庄的大家闺秀。 快到中午时,外面暖和,萧延觐慢悠悠的走着,黎青蒲就跟在他一旁,不知不觉便走到营帐不远处的山丘上。 萧延觐随意的坐下,晒着太阳叹道,“真舒服,若是再酒饱饭足,便更好了。” 黎青蒲也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晒太阳。 “哎,你打着猎物没?” 黎青蒲摇头,“看都没看见。” 他伸手戳了她头一下,“真笨,这种围猎最简单不过了,都是派人提前将猎物驱赶至此,真是白瞎了我给的那张好弓。” “你这常年降烈马挽大弓,我能和你比吗?” 萧延觐白了她一眼,“你这人,一句受教的话都听不得。” “我实话实说。” 萧延觐轻笑,叹道,“哎,我以为我萧延觐会找一个与我并肩作战的强者为妻,没想到娶的是你这胆小娇纵的千金小姐。” 黎青蒲看向他,“你若想让我陪你一同征战,我也愿意去的,我不怕吃苦。” 他本是一句玩笑话,看着她毫无玩笑之意的模样,让萧延觐倒是一愣,心底竟有些波动,却佯装无意的笑哼一声,“你去做什么?拖累我不说还时刻让我担惊受怕,好歹也是明媒正娶来的妻,我可不想说没就没了。” “我也会武功,也会骑马,你少在这咒我。” “呵?你还会武功?我怎么不知道。” 想起她跟吴飞仪那学到的一招半式,还是忍不住心虚了一会儿,不过她还是佯装底气十足道,“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 萧延觐也不信她,就从那日晚上他抓到她酒后偷溜出府中,他接刻擒住她时就知道,论起武学本事,她就是个纸老虎,光吓哄人了。 “你那些本事还是少拿出来说吧,骗骗旁人还好,我可不受你哄吓。” “我偏不。你若是因此觉得我好欺负,日后欺我如何,我何不立立威壮壮胆,让你消了这念头。” 这话让萧延觐觉得有些好笑,“你这人,摸着良心说话,我何曾欺过你?” “你罚过我禁足。” “那还不是因为你和安茹打架啊。” 也确实是她有错在先,黎青蒲说不过他,就撇嘴不说话。 就这样说说话也是挺让人心里舒畅的,萧延觐随之笑了笑,“以后我在外平战乱,你便在京为我守家。这京城皇宫我是不愿意待的,有你也好。” 黎青蒲看着他,疑惑问,“为何?” 他静了片刻,声音有些低沉道,“这巍巍皇城中可比沙场战争险的多。” 萧延觐的话让她懂也不懂,皇族里的明争暗斗她从未见过,不过却也知道它的存在。 战场上虽是刀光剑影,但皇城中杀人不见血的事多了去了。这外表光鲜亮丽的皇城,也是座浸血的宫殿。 围猎结束后,皇子们都向皇帝陛下供上了猎物,今年是七皇子猎到的猎物最多。 陛下果然存疑,问了萧延觐为何未能名列前茅,萧延觐就将提前想好措辞告诉陛下,陛下信了此番原由,叹道是可惜。 萧延承不在乎可不可惜,反而是担心的问他复发的旧伤可严重? 萧延觐怕他担心,随意的摆手笑道,“没事,只是拉弓箭时拉伤了,不碍事。” 做武将的总会落下一身的伤痛,萧延承以前也在西境待过许多年,自然明白。他把他的马给了萧延觐,让他一路骑着。 萧延觐看着这匹黄骠马,眼睛都亮了,他惊喜的接过马绳,“二哥终于舍得把这黄骠马给我骑了?” 萧延承目光柔和的看着他,“本来也是打算给你的,如今也训的差不多了,早些给你也无妨,骑着它一路也好走些。” “多谢二哥!” 看着他像个孩子一般,高兴的合不拢嘴,萧延承也跟着笑了笑。 回京路上萧延觐也不敢驱马尚快,扯着伤口疼,就慢悠悠的跟在队伍中,黎青蒲和安茹坐在马车里,也没什么心思,直探头往外面看,安茹几次与她说话她都没听见。 要是能的话,她恨不得她去骑马,让萧延觐进来坐着,也不至于她这般担心。 第37章 提议比试 等到中途休顿时,黎青蒲赶紧下了马车去找他,看着她跑过来,萧延觐打趣她,“跑什么,这四下都是人,不怕让人家取笑你。” 萧延钰在一旁笑了笑,“这才分开一会儿,五嫂便心想的紧了,若是五王兄上了战场,五嫂可怎么办才好。” 话一落,几个皇家公子哥都笑了几声,黎青蒲脸顿时一热,想都不用想,肯定通红了。 见她被打趣的如此模样,萧延觐对萧延钰皱了皱眉,“胡说什么呢。” 说完萧延觐一把拉起她的手,向一旁走去。听不到身后再有说笑声,萧延觐还没开口问她有什么事,黎青蒲赶紧问他,“你伤势如何?骑了一路马了,疼不疼?” 萧延觐一愣,她特意跑过来就为了这个?他笑叹,“我可是壃国名将啊,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 看他笑的那模样,黎青蒲也分不出真假。他好像总是可以轻易骗过她,但她就不行,所有谎话在他眼前似乎都无处遁形。 “你啊,难得离京远行一趟,路上就好好观赏一下光景,和安茹聊聊胭脂水粉珠宝钗饰,回去我通通给买回来。” 听听这财大气粗的话,果然是个京城王爷。 没说几句话萧延觐就把她赶回马车里了。 回去一路,安茹直叹萧延觐娶了一个爱操心的媳妇,不停取笑她。黎青蒲也不是不还口的人,也跟着取笑安茹和吴飞仪的事,说的安茹回不上话。 围猎圆满结束,各位王爷收获颇丰,皇帝陛下兴致高涨,回京后设了晚宴,特意下令诸位王亲贵族不必回府更衣换裳,直接进宫赴宴。 萧延觐轻轻动了动肩膀,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在帐营时勉强包扎了一下,草率的上了点药,一路赶回京城,也不知道伤口怎样了。虽然安慰黎青蒲没事,但终归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萧延钰见他此状,凑近他细声问,“五哥,是伤口疼吗?” 萧延觐轻嗯一声。萧延钰皱眉,“要不你同父皇说一声,先行回府吧,反正父皇知道你旧伤复发,必定也能体恤。” 萧延觐摇了摇头,“不必了。这都入宫了,若此时告知父皇我身体不适,父皇必当即宣太医为我诊治,到时候这伤便藏不住了。” 萧延钰想来也是,只好作罢,不再劝说。 进了宫殿,按礼仪规次入座。美酒佳肴,歌舞当前,殿内热热闹闹的。 对萧延觐来说,美中不足就是萧延珩怎么也来了。 看着他酒水一杯杯的喝,黎青蒲终是忍不住拦扰他,她藏在桌案下的手拉住他的衣袖,萧延觐偏过头看向她,见她一脸严肃的样子,即使她不说话,萧延觐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他摇了摇头示意没事。黎青蒲才不吃他那一套,她手始终不松开,萧延觐拿她没办法,凑近她耳边道,“放心,我心中有数,应付得来。” 黎青蒲轻轻松开手,也自知帮不了他,心中万分内疚。 胡思乱想了一通,直至听到陛下喊萧延觐的名字,她才回过神。 再此之前,刚刚启王殿下提言萧延觐总是不回京城,武艺绝伦的他竟然未能在最后一次围猎场上拔得头筹,没能见识到他驰骋疆场的身姿,实在惋惜不已,今日盛聚一堂,不如让他露几手,让父皇指点一二,也让在座的王亲贵胄们品鉴一番。 萧延觐当然是拒绝,若是平常还好,今天他带着伤,可不能让父皇发觉。 可他越是拒绝,萧延珩便越来的盛情。论起这巧舌言谈他哪能比得上萧延珩,没说几句,就让他得逞了。 “延觐,别推辞了,你常年驻扎边境,护卫山河有功,本事都藏暗影去了,今日都在,就露几手让他们开开眼。” 皇帝陛下怡颜悦色,满目骄傲得意,似乎他的本意也是想让大家看看,他的儿子是有多么出色。 四周目光向他看来,父皇都如此说了,他再难推脱,只好应下。 “是,儿臣遵旨。” 萧延珩笑了笑起身道,“父皇,儿臣有个提议。“ “哦?说来听听。” “众人皆知,在外,有五弟为壃国守卫国土,在内,有李统领护卫皇城安宁,今日两人都在,不如两人切磋一番,让儿臣等看看,我们壃国高手过招,是何等的场面。” 李继李统领是京城里一等一的高手,萧延觐就算不受伤,也未必就能胜过他,何况今日这样。 萧延觐受伤的事就他们几个人知道,萧延钰还未说话,萧安茹第一个站起来喊道,“不行!殿堂之上,岂能染上刀剑戾气。” 皇帝看向她,对她当着这些人的面如此不知礼数有些头疼,“胡闹,这殿堂之上,又岂能喧哗?” 萧安茹皱眉,“父皇,此等盛举难得,歌舞升平赏之不尽,何必看那些动刀动剑的,多扰雅兴。” 萧延珩笑了几声,“安茹,这你就不懂了,历朝历代这治国安邦需文需武,缺一不可。舞刀弄剑可并非莽夫所为,此乃我天朝之幸,我们自该视之重之,我们身在京中总是过得太安逸了,不知边境战场劳苦,这不正好,借此场合让五弟与李统领过几招,一则让大家来开开眼界,二则警惕众人,莫忘边境守卫国土的将士们。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正因为如此,延觐哥哥那一身本事是用来上阵厮杀的,才不是用来供人消遣的。” “供人消遣?安茹你何出此言啊?”萧延珩笑着反问。 “这众目睽睽之下,让人持剑打斗看,不是消遣是什么?” 反正安茹这个急性子不依不饶,再说下去颇有大吵一架的架势,皇帝陛下亲设盛宴,岂能让他们搅了局,让外人一看,皇子没皇子的样子,公主没公主的样子,陛下当即脸上便挂不住了。 “都给朕住嘴!” 安茹虽然极受宠,但还是怕陛下的,见陛下龙颜不悦,就不再争辩什么了。 她看向萧延觐,见他倒是不着急,也没打算为自己辩驳一样。 和安茹一样坐不住的还有黎青蒲,想想他受的伤,若是再让他打斗,这怎么行。 第38章 为他担心 李继站在陛下身旁,察观四况拱手道,“陛下,臣记得,今日瑞王围猎可曾旧伤复发,不知殿下伤怎样了?” 陛下微愣,他回头看着李继,“你不说朕倒是忘了。” 沉思片刻,陛下问道,“延觐,你的伤可好些了?” “回父皇,儿臣好多了,都是些陈年旧伤,不碍事。” 陛下点了点头,“待会朕让旬太医来给你瞧瞧,这正值壮年,可不能落一身毛病。” 萧延觐心中一怔,刚才没有用旧伤的事回绝,就怕父皇叫太医来,这倒好,他不提有人提。 萧延觐道,“父皇哪里话,儿臣这身子骨您还不知吗?从小硬朗得很,哪会落下毛病。” “你这是年轻不知,等你到了宣王叔这个可以年纪,可就知道苦了。” 本来喝酒吃肉的宣王闻言停下动作,笑了几声,“王兄你说延觐就说延觐,扯上臣弟做什么。” “你整天泡在药罐里,用你来吓吓他们,可不能像你一样。” “王兄净是说笑,王兄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天子龙体,受上天庇护龙体康健。臣弟这是老了,吃的净是些补药,以望延年益寿。” 宣王几句话说的陛下甚是开怀,他笑道,“罢了罢了,既然延觐有伤在身,今日比试便算了吧,身子重要。” 闻言萧延觐立即领旨,拱手笑道,“儿臣谢父皇体恤。” “不过这病还是要看的,免得朕替你们担心。” 萧延觐微愣。 见萧延觐迟迟没有领旨谢恩,一直未言的璟王开口道,“父皇,我们还是莫要为难五弟了,五弟常年驻守西境,身上的伤疤触目惊心,五弟向来要强,这伤疤也不愿示人,怕更不愿惹得父皇心痛,才不肯让太医来看。” 闻言季贵妃心中触动,笑叹道,“陛下,父母者,人之本也,您忧心皇子们,皇子们也惦念您,一片孝心赤诚,实在感人心脾,陛下还是成全了孩子的一片孝心吧。” 皇帝看着萧延觐,他这个儿子聪慧敏捷,自信张扬,天生的武将之才,十三岁便让他出兵西境,整日散在外面,就是偶尔有些不受管教,顽劣了些,可赤诚之心终是不变的,是个好孩子。 看着父皇也有所动容,萧延觐低头道,“父皇平日里已经够操劳了,儿臣只愿父皇体魄康宁,儿臣正值壮年,若是再让父皇为儿臣忧心,儿臣倒是心中有愧了。” 陛下审量着他,一会儿,他伸手指着萧延觐,“你呀,就是犟。” 萧延觐抿嘴笑了笑不说话。陛下摆手,“罢了,难得你们这份孝心。今日便不招太医来了,不过延觐,你自个要好生注意身子,西部边境还需你来镇守,若有差池,朕唯你是问。” “是,儿臣遵旨。” 萧延觐与萧延承这联合一气,让萧延珩即使心中存疑,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得听从圣意。 只是思来想去,终究觉得今日萧延觐有些异样,想必他口中说的旧伤必有蹊跷。 萧延觐坐下后,似乎刚才还挺拔的脊梁松快了许多,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既然事发时已经说谎隐瞒,此时被发现便成欺君之罪了。 就算先不说他的伤会不会被发现,刚才见她几次想站起来为他仗义执言的样子,想想就后怕,这毕竟是皇宫,到哪都是一双双眼睛盯着,一个不小心就会招惹上麻烦。 或许以前他不信她有这样的胆量,可那日她敢为了赵才人顶撞萧延珩,今日便有可能站出来认罪。 宫宴结束后,各府王爷重臣各回府上。在外一天,早就感觉乏了,坐上马车没一会儿,黎青蒲就睡着了。 萧延觐也眯了会,实在不能像她一样睡过去,实在是无趣,他忍不住推了推她,“哎,别睡了,和我说说话。” 黎青蒲睁开眼看了看他,接着闭上眼不理会。 萧延觐皱眉,他继续推她,直到她坐直了身子瞪向他,“你干嘛!” 见她醒了,萧延觐得意的笑了笑,“不干嘛。” 看他无赖的样,黎青蒲气不打一处来,她扭头不看他,耳旁却隐隐听到他的笑声。 萧延觐伸手扭过她的头来,黎青蒲愣住,“你到底干嘛?” “今晚在殿上,若父皇执意让我比试,你是不是就要站出来认罪了?” 对上他的眼眸,黎青蒲有些失神,想到方才宫中的场景,她也是一身冷汗。 他是因为自己才受得伤,她不愿意见到他带着伤比试,也不想他因欺君被责罚。 若陛下得知真相只会怪罪她一人的话,她很确信,她会站出来的,可天子恩威难测,她也不知该不该讲。 黎青蒲坦然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萧延觐目光未移,接着问道,“你是怕父皇问罪于你?” “不是的。”黎青蒲立即否认。 看着她真切的目光,这一刻萧延觐是完全相信她的。 “你是因我受伤,就算你没说,我也知道,你是因我隐瞒,我已经连累你,我怕我的妄动再给你惹上麻烦。而且,本就是我的错,我若受罚,是应该的。” 她眼中带着的内疚显而易见,萧延觐对她温柔的笑了笑,“你不必多想,今晚你做的很好,我自有周璇的法子,你护好自己就好。” 黎青蒲垂眸,轻轻致了一声歉,“不对住。” 萧延觐身子往后一靠,悠闲道,“你若真觉得对不住,这几天就多多讨好我,我自当大量不与你计较。” 虽然她有时反应迟钝,可她也知道萧延觐是故意这么说,让她舒心。她也一口应下,“好。” 第39章 相助 回到府上,日子又如往常一般。 黎青蒲无事就跟着宛冬学学刺绣,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绣品一天比一天好看。 集市上秦记熬好的梨糖要早早的排队,萧延觐这几天似乎有些不舒服,黎青蒲便一早去排队买,她可记得回来时答应萧延觐的话,要多多讨好他。 中午看着她送来梨糖和绣花荷包,萧延觐盯了一会儿,把荷包拿了起来。 端详一会儿道,“这绣工还算有长进。” “我可是日日都练呢。” 萧延觐没说话,而是看向她的手,不知有没有又笨拙的刺伤指头。 黎青蒲满满骄傲的亮出手掌,“我现在很熟练了,才不会刺到手。” 萧延觐失笑,又把梨糖接过来,“这是什么?” “秦记的梨糖膏,特别好吃,还对嗓子好,我听你这几天总是咳嗽,你尝尝。” 萧延觐拿出一个来尝了尝,他从来没研究过吃吃喝喝,对这些东西并不了解,这是他头一次吃梨糖膏,真如她所说,特别好吃。 “是不是好吃?”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萧延觐点头,“好吃。” 听他这么说,黎青蒲更是开心了,应承他吃完了她再去买,最后还不忘跟他要银子。 看着她伸来的手,萧延觐无语,本来心中还在感动,她可真会煞风景。虽然如此,心中却还是觉得开心。 讨着银两,黎青蒲就带着宛冬出去玩了。 萧延觐一向出手大方,和他开口要完钱,就能让她阔绰好一阵。 黎青蒲一边买着东西,一边和宛冬念叨着,成亲后也挺好的嘛。 逛的差不多的时候,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走过来,对她行礼后道,“黎妃娘娘,我家才人想请你去楼上一聚。” 黎青蒲疑惑的看着她,抬头望去,茶馆二楼站着一位女子,正是赵才人。 赵才人的侍女领路带她进了雅间,见黎青蒲进来,赵才人微微点头行礼,“黎妃请入坐吧。” 今日的赵才人依旧穿着朴素,一身白裙,神色清冷。黎青蒲也点头回礼,随即坐下来。 “赵才人身子可好些了?” 赵才人点头,“好多了,多谢黎妃记挂。” 黎青蒲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不知赵才人今日找我是有何事?” 赵才人看向黎青蒲身后的宛冬,“黎妃可否与我单独说几句话?” 黎青蒲还没说什么的,宛冬先皱起了眉头,心想小姐心思单纯,可别被人利用了。 黎青蒲犹豫片刻然后让宛冬去外面等她,尽管宛冬不情愿啊,但还是出去了。 屋里剩下两人后,赵才人拿出一块玉佩,放在了桌上。 这块玉佩正是那日在安阶山秋猎见过的那块玉佩,玉佩还是碎成两半的样子,此时赵才人一向淡漠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流露出的皆是哀伤。 “在嫁入启王府以前,我有一个深爱的人,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家中父母也早已认定我们会成婚……直到有一天,我外出替母亲做活,被启王遇见,他只是多瞧了我几眼,我们甚至没说过一句话,他便强娶了我。” “他权势滔天,为了家中父母,我不得不嫁,就算他百般羞辱我都可以忍受,可我不愿给他孕育生子,那日是我对他的马做了手脚,才会有马儿失控的事发生,我也算是如偿所愿。” 说着她轻轻冷笑一声,黎青蒲却听的心中荒凉。 她说着这些事,神色坦然自若,仿佛是讲了别人的故事,可唯独那双眼睛,骗不了人。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赵才人看着她,目光如炬,“我想求你帮我。” “我?”黎青蒲不解。 “我只是一介平民,不认识什么达官显贵,你是我嫁入启王府后唯一一个帮我的,也是唯一一个为我仗义执言的人,除了你,我不知该找谁。” 她看向桌子上的玉佩,“在东城外二十里的傅家村有个私塾,他叫傅廉之,在那里当教书先生,你帮我把玉佩还给他,让他赶紧离开长阳。萧延珩以经猜忌我心中另有他人,他若是要查,一定会找到他的,我背弃与他的承诺已经是对不住他,更不想因为我让他丢了性命。” 黎青蒲看着桌子上的玉佩迟迟没有动作。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坎坷的一对有情人,只是长阳城的一道墙,就永远隔开了两个人,就连告别也无法亲自见面。 赵才人起身跪到她眼前,黎青蒲赶紧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赵才人执拗的跪在地上,“此事你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只是我无人可寻,为难于你是我无奈之举,日后,若有幸能回报你,就算豁出命我也会做,只求你……替我救他性命。” 黎青蒲用力扶起她,“不用你回报,我也会帮你。” 听到黎青蒲的话,她似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直到此时那双淡漠的眼中才隐约染上一丝雾气。 黎青蒲拿起玉佩,“就这样给他吗?” 看着碎成两半的玉佩,赵才人目光停滞,她缓缓开口,“就这样给他。” 黎青蒲皱了皱眉,“那你还有话要带给他吗?” 赵才人摇摇头。 哀莫大于心死,或许不再留多余的话,才能让他忘却吧。 回去路上,黎青蒲坐在马车上暗自神伤。宛冬几次问她怎么了,她都没有说话。 世间有如此艰难的人,她又有何理由埋怨上天不公呢。 “去城外。” 宛冬不解,但还是随她去了。 一路驱车赶至傅家村,到了私塾一打听才得知傅廉之早已许久没去过私塾。听私塾中的人说,傅廉之父母早逝,这些年一直独居,虽然身世不济,却勤勉好学,踏实能干,是个可靠之人。 一路打听找到傅廉之的家,敲了许久门都没有人来开门,黎青蒲都怀疑他是不是早走了,就在她和宛冬要走时,门终于被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消瘦的年轻男子,他面色憔悴,颇有些不修边幅的样子。他看着她们,“你们找谁?” 第40章 相助2 黎青蒲反应了一会儿赶紧问道“你是傅廉之傅公子吗?” 傅廉之看着二人,疑惑不解,“是。” 黎青蒲掏出用帕子包住的玉佩,展开在他眼前,“这是赵姑娘托我来给……” 话还没说完,玉佩被他拿了过去,他看着玉佩迟迟拔不出眼,慢慢的眼眶竟红了起来。 这是他与妤儿的定情信物,如今却如两人一般,一分为二。 “她过得好吗?” 看着他又期盼又试探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出这句话,再想起赵才人心如死灰的模样,黎青蒲心中也跟着难受极了。 她该如何回答…… 她困在王府中饱受思念之苦,还要忍受萧延珩的欺辱折磨,又岂会过得好。 可这些话,对着眼前这个男子,她说不出口。 黎青蒲脸上藏不住事,傅廉之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也明了。 “她有话要对我说吗?” “她要你离开长阳。” 傅廉之凄楚的笑了笑,轻轻摇头,“我不会走的,我若走了,把她远远的抛在京城,岂还能算得上是个男人?” “让你走就是她的意思,并不是让你抛下她。” 她的话傅廉之不为所动,只是小心的把玉佩收好,“两位请回吧。” 见状,黎青蒲赶紧拦住他,“启王殿下已经在查你了,他若知道你的存在,会让你有性命之忧。” 傅廉之停住脚步,看向她的眼眸轻颤,满脸悲怆,“她在那里受尽苦楚,我却跑的远远的,我又如何对得住她!与其活着受折磨,不如让我死了痛快!” “你死了倒是痛快了,你让她在王府中如何自处?要让她内疚一辈子吗?” 黎青蒲的话让他痛彻心扉,黎青蒲接着道,“为了让她在王府中过得安心一些,你该离开的,若不然,她时时挂念,才会更过得更难。” 傅廉之没说话,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步向家中走去,在掩门的前一刻,黎青蒲道,“你尽快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我便来接你离开。” 扶着门的手显然一顿,然后慢慢关上。 宛冬看着她,皱起眉头,“小姐,你怎么揽下这种差事。” 黎青蒲没回答。 为什么答应?她可怜赵才人与傅廉之的遭遇,痛恨启王的强权霸道。 萧延觐对她说过,若用怜悯的目光看世界事是看不完的,没有能力便改变不了什么。可此事她可以帮忙,也帮得上忙,为何不帮。 仅仅这一件事她若是冷眼旁观,若傅廉之因此丧命,那她作为一个知情者,与萧延珩又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宛冬担心的看着她,最终点点头。 不知者无罪,就算她因此事被人恶意针对,只要萧延觐不知道没参与,或许就不会牵连他。 看着紧闭的门,宛冬问道,“小姐,他明天会离开吗?” 这问题黎青蒲也不知道,她道,“我答应赵才人了,由不得他。” 宛冬无奈叹气。小姐从小到大真的是都改不了多管闲事的性子。两年前敢救一个在京城受剑伤的陌生男子回家,如今又敢帮赵才人的旧情人出逃,小事更是多的数不过来。希望小姐的一片善心不会害了她。 回到府上时,天都黑了。 萧延觐见她回来这么晚,便问去哪了? “畅音阁听曲了,一时忘了时间,回来晚了。” 胡诌了个理由糊弄,看着她的表情,萧延觐微微沉思,心存疑虑。 “听的什么曲?” “梅花三弄。”也不知为何,到嘴边就吐出了这个曲名,其实她没听过。 怕萧延觐再问下去,黎青蒲赶紧道,“我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拉着宛冬溜了。 萧延觐转头看向两人背影,微微拧眉。 第二天,天一亮,黎青蒲便出城去了。 到了傅廉之家中时,门是开着的,黎青蒲立即跑进去,却见家中一片凌乱。 很显然,傅廉之被抓走了。 宛冬急问怎么办。黎青蒲追出门外,看着地下马蹄印迹,思虑片刻,接着上手去解套着马车上的马。 宛冬知道她想干什么,赶紧拦住她,“小姐,你不能去追。” 黎青蒲自顾自的解开,一鼓作气骑上马就追去。宛冬在后面追着大喊,还是没叫住她。 还好村子里的地都是土地,沿着马蹄一路追去,正是进城的路。 一定是启王,是他抓了傅廉之。 追了一路,终在快进城的时候追上了。 “站住!放了他!” 领头的人她没见过,不过清一色的装扮,行兵有素,一看便是王府上出来的人。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绑架百姓。” 领头人审量着她,不识她身份,也懒得与她多纠缠,向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神,便要带着傅廉之走。 “不许走!我是启王妃的人,这个人沈妃要见。” 话一落,几人皆停下面面相觑。 沈妃是启王府的正妃,沈国公的嫡孙女,身份尊贵,在启王府还是有话语权的。听到黎青蒲说自己是沈妃的人,几个人心中存疑但也不敢全然不信。 领头人先开口道,“既然是沈妃的人,反正是要将他带回启王府的,不如一同入府,送到启王殿下和沈王妃面前,由二人决断,何必由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争执。” “你觉得沈妃会让这个人进启王府吗?”黎青蒲佯装淡定的说出来,手心却冒出汗。 僵持片刻,领头人道“我只听命于启王殿下,得罪了。” 说完其中一人向她走来,黎青蒲骑着马慢慢向后退。 此时,忽然三支长箭穿云而来,几人慌忙闪躲。带着傅廉之的那人警惕看着四周,目光又看向黎青蒲,眼眸眯了眯,带着危险的气息。 “你究竟是谁?” 黎青蒲也有些搞不清状况,不知这箭是何人射出。 正在众人疑惑时,一个蒙着面的玄衣男子驾马而来,他拉起长弓,又是三支箭射出。其箭法精准,将其中三人射下马。 此时,领头人想赶紧离开,男子追了上去,用长弓挥去,黎青蒲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便将那人打下马。 男子一把将傅廉之拉到自己马上,调转马头,路过黎青蒲时,顺手拉起她的马绳,带她一起迅速离开。 此时,黎青蒲认出,是萧延觐。 第41章 责备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萧延觐下马,把傅廉之随意的扔在地上,又扶着她下来。他一把扯下面罩,脸色阴沉的看着她。 黎青蒲被他看的心虚又胆怯,“我……”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冷言问道。 “我想救他。” “为何不和我商量?” “与启王府有关,我不想连累你。” 萧延觐皱着眉头,看了她半天却是无可奈何,“我惹出的事比你麻烦多了,就这点小事你何至于怕连累我。就是你真是胆大妄为啊,在安阶山顶撞萧延珩就算了,回来京城还敢自己惹他,你真当他是个好人啊?如果今日不是我,你该如何收场?” 黎青蒲低下头,无话可说,确实是她鲁莽草率了。 她没想到,萧延珩这么快就找到了傅廉之,她此次出来,只想把他送出长阳,没预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如果他没有来,她也不知道会怎样。 看她低着头不再说话,萧延觐也不再一昧的责备,“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 听他松了口,黎青蒲赶紧点头,“好。” “那现在怎么办?”黎青蒲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傅廉之问道。 萧延觐还没消气,不想理他,蹲下身子给他解开穴道。 傅廉之咳了几声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两人,混沌的大脑慢慢理清思绪,他被一群人打晕带走,是她救了自己。 可他……傅廉之垂眸,手紧紧攥住,心中隐隐失落。 是不是,他差点就能见到她了? “你快回去收拾东西,我即刻送你出城。”萧延觐道。 傅廉之苦笑,“谁让你们救我了。” 此话一出,萧延觐接着恼了,黎青蒲那么不顾安危的帮他,却换来这么一句。 “你真想死自己死了就是,又要苟活于世,又不舍得,装出一副样子给谁看。”萧延觐才不像黎青蒲的好言好语,直接冷言相向。 傅廉之看向他,双眸通红,“我只想见她一面,有错吗?” 他与赵才人的旧事,萧延觐也让张桓查明,他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萧延觐看着他冷笑,“她身陷囹圄还是一心想护你周全,你看似这般深情,却全然不顾她的处境,还妄想见她一面,见了又如何?你死而无憾,她却要背负你死了的内疚,还要因此被她的夫君猜忌苛待,这就是你对她的情意?” 这番话说的让他垮塌,傅廉之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我只是想见她一面!我……” “只有离开,才会让她好过一些。”萧延觐直言打断他的话,“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萧延珩若是发觉,会很快派人追来,再跑就不容易了。” 见他还是恍惚的坐在地上,满脸痛苦悲怆。萧延觐一把拉起他就走,黎青蒲也赶紧跟上。 果不其然,启王的人回到京城禀告此事,萧延珩很快就察觉出异常,便赶紧加派人去追。 萧延觐多找了几辆马车,分路而行,掩人耳目,也特意安排了张桓乔装打扮护送他离开,而他与黎青蒲共乘一辆马车。 坐在马车上,萧延觐还是一脸怒意的看着她,都快要把她看出个洞来。 “你要把他送哪去?”黎青蒲受不了这目光,便开口问道。 “你不必知道。” 黎青蒲吃瘪,但既然是萧延觐出手相助,她自然是可以放下心。 “此事,做到这里便够了,不许再多管了,回京后也不要去见赵才人。” 赵才人身份低微,没有可靠之人,她一个外人的帮助,终究也是帮不了多少。答应她的已经做到了,心中也算踏实一点了。 她自然不能回去再见赵才人,再多余的见面,帮不了她也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我知道。”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一段路,忽然马车猛的颠簸,黎青蒲惊呼一声,一下子摔下座位,颇有些狼狈的跪在马车上。 外面似有打斗声传来,萧延觐一把将她拉起,自己冲出马车。 “殿下!”黎青蒲冲着他背影喊了一声,未见他回头,马车门帘落下,接着刀剑相撞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黎青蒲连忙跟上去,只见眼前,萧延觐与四个黑衣陷入打斗中。此时他也不管伤势如何,只顾全力应对。 刀光剑影下,看的黎青蒲心惊胆战,生怕萧延觐一个不小心被他们所伤。 利落的身姿在四人中辗转,玄色的衣诀在日光下反出浅光,一瞬而过,眼花缭乱。几招过后,黑衣人皆被打退,萧延觐踉跄一步捂住肩头,黎青蒲赶紧上前扶住他,“你怎么样?” “没事。” 他脸上带着肃意,眉间隐隐的皱着,黎青蒲看着他捂住的肩头,渗出了血。 黎青蒲心中似乎一沉,她再看向那四个黑衣人时,顿时感觉紧张害怕起来。 刀刃在耀眼的日光下泛出锋利的光矢,黑衣人将手中的刀向他掷来,刀光印在她眼中越来越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黎青蒲立即抱住他挡在他前面。 “殿下小心!” 她突来的拥抱让两人向后退了一步,刀刃贴着她的发间飞过,只感到头上发髻松开,一枚珠钗被刀刃削断,掉落在地上,珠子散落了一地。 听到这个称呼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随即立刻迅速撤离。 寂静的小道上,树叶随风摇曳,晃着地上的影来来去去。萧延觐定定的看着她,如同时间静止一般。 忽然他一把将她推开,“你疯了?不要命了?” 原本寂静的四周,被他这么一喊,吓的黎青蒲哆嗦了一下,她拧眉,“你识不识好歹!我救了你啊!” “我不用你救!” 他看起来很气恼的样子,说话的语气都不同以往,黎青蒲愣愣的看着他,一时没意识到他的恼怒从何而来。 被她这样看着,萧延觐抿了抿嘴,才意识到方才失态。 “季妃娘娘说的真对,你们这种常年征战沙场的人不懂得如何疼人,连关心都是这种语气。” 萧延觐微愣,见她扬眉笑了笑,“还好我善解人意,知道你的用意。” 萧延觐皱眉叹气,一副无奈样看着她,“你还笑,刚才吓死我了,那刀可是差一点就要了你命。” “我说了嘛,我会武功,伤不到我的。” 萧延觐白了她一眼,看着她长发散落,想为她固起,地上的珠花簪子已被斩成两半,破碎的不成样子。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手却被她握住,她看着他的手,萧延觐也才发觉,上面染着血。对了,刚才他用这只手捂住了肩膀。 “你的伤……” 萧延觐反握住她的手,“走吧,先回府上再说。” 黎青蒲嗯了一声,两人上马就往府上回,不敢多耽搁一刻。 肩上的伤是有点疼,不过他却忍不住笑了笑。看来今日不是黄道吉日,不适宜出门。 第42章 疤痕 回府上黎青蒲赶紧叫来大夫,萧延觐脱下衣服,包扎的伤口已经裂开,比刚受伤时看起来还厉害,流了不少血。 黎青蒲守在他一旁,看着他赤裸着上身,上面的几道大大小小的伤痕,触目惊心。 其中,在他胸口上的一道疤深深印在她眼中,心里忽然说不出的难受,像被堵住,又像有什么东西涌出来。 她慢慢向他走近,想看清那道疤,越看清眼前却越见的模糊。 等萧延觐看见她这副模样,她已经走到眼前,不知道停留了多久。 有那么吓人吗?她怎么哭成这样。 萧延觐皱了皱眉,“张桓,把她弄出去。” 张桓闻言立即挡在黎青蒲眼前,“屋里血腥,黎妃还是出去吧。” 黎青蒲哪还能听进他的话,满脑子都是以前往事种种。 那道疤……是那道疤。 那一年,他们初遇,他身受重伤,被她所救,也正因如此,才与他结缘。 已经过了两年了,那伤也结成疤。 她就知道,他一定是林聿,她一直都知道。 过往的种种浮现眼前,他当初的话也在耳边回荡,连绵不绝…… ‘蒲儿,你愿意等我吗?’ ‘反正我早晚都要娶你,不如提前尝尝甜头。’ ‘我林聿定不负此生之约,待我眼下事情平了,便风光下聘,将你明媒正娶回府上,做我的妻。我此时之言,日月为鉴,天地为证,绝不违誓,若我食言,便孤独一生,无依终老……’ “王爷就按老夫给开的方子吃上五日,这几日里好生休养,别动武运劲,方能好的快些。” 萧延觐嗯了一声,“知道了,退下吧。” 他拾起一旁的衣裳穿上,黎青蒲却忽然伸手落在他胸前的疤痕上,萧延觐此时忽然不再疑惑,他明白,她又把自己当成旧人了。 黎青蒲的心思早已不在这里,她的思绪已然回到两年前,他还是林聿的样子。 她的林聿,承诺她一生的林聿啊…… 泪眼朦胧,她轻轻眨了眨眼,眼泪就流了下来,抬头看着这张林聿的脸,泪更是止不住了。她一把抱住他,把头埋在他怀里。 其实她一直都坚信,萧延觐就是林聿,可当看着他当初的伤疤时,看着真正属于林聿的印记时,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激动难过。 她没有认错,他就是林聿。 林聿,你骗了我,你食言了,你明明就在京城中,却偏偏不来找我。 她哭的泣不成声,萧延觐想伸手拍拍她却还是收回了手。只是说了句,“我不是他。” “你当真就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啜泣中,黎青蒲问道。 萧延觐一脸疑惑,他低头看着黎青蒲,“记得什么?” 黎青蒲抬起头,哭红的一双眼紧紧看着他,“你这伤是在哪受的?” 萧延觐冷静道,“我的伤是在西境受的。我身上每一处疤,都是在战场上留下的,并不是你所想的。” 黎青蒲摇头,“不是的……” “什么?”萧延觐低头看着她,“不是什么?” 不是西境,不是战场,也不是你领军的时候……是两年前的长阳城…… 她埋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萧延觐以为她是记起与自己相似的人而难过,却不知道她更是难过他忘了林聿,忘了自己。 想到她为了别人哭成这样,萧延觐心里忽然有些别扭。 “他叫什么名字?” 黎青蒲沉默片刻,她抬头看向他,字字清晰,“林聿。” 萧延觐整个人一僵,他看着黎青蒲,忽然觉得好熟悉,却是说不清哪里的熟悉。 林聿…… 林聿…… 他一定听过这个人,可细细回忆,脑子里却记不起一点有关这个人的事。 黎青蒲期盼的看着他,“你记得了对不对?” 萧延觐回神,她此时的这种神情有些刺眼,让他莫名的有些恼意,他把她推开,“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人。” 心中唯有的一点希望被他浇灭,她恍惚一下,失落涌上心头。 他真真切切的忘了,他们最初许下的一生,再也不会有了。 或许吧,天意弄人。兜兜转转,终究是他,而那个林聿,只能存在她的回忆里了,如同黄粱一梦。 萧延觐整理好衣服,站起来走到桌案前倒了一杯热水,热气徐徐而生,让他不得不先放下。 “你走吧。” 他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听的清楚那有些冷清的声音。 “你的伤……” “你又不是医者,在这守着又能如何。回去想你的心上人吧,我也眼不见心不烦。” “我没有想什么心上人。” 萧延觐轻轻一笑,回头看向她,“那林聿又是谁?” 迎着他的目光,黎青蒲道,“我若说,林聿就是你呢。” 萧延觐微微一愣,他皱眉,“荒谬!” 想起他们大婚那日,她也是这副模样,那个林聿和他很像吧,不然她怎会三番两次如此失态。 黎青蒲泪眼朦胧,眼中有些不可置信,“你就一点都不记得吗?黎府、阿庙山、小巷中的酒馆、还有那枚狼牙……这些你都一点也想起不来吗?” 原本这些听起来陌生的东西,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让他听的有些心颤。 这些都是什么,为什么听来会这般难受…… 萧延觐深深拧眉,“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终究是不记得了。 明明是他许下的承诺,如今他却说荒谬。亏她等了他那么久,到底林聿还是负了她。 侍女端着煎好的药进来,“王爷,药熬好了。” “放下吧。” “是。” 侍女将药放在桌子上,深色药汁散着苦味,不用尝也知道不好喝。 萧延觐看着药迟迟不动,黎青蒲知道,他不愿吃苦药,以前他是林聿的时候就是这样。 左右都得喝的,萧延觐端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他放下药碗,眉头皱的紧紧的,说不出的苦相。 萧延觐将碗递给侍女,等侍女退下后,他起身走到她眼前,“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此时他语气温和了许多,没有刚才那般烦闷。 黎青蒲没有动弹,依旧站在那里看着他,久久她喃喃道,“以前,你也不爱喝这苦药……” 萧延觐拧眉,“你既然已经嫁给我,又何必对往事故人念念不忘?我从大婚当晚就与你说过,不要再记着你的那些旧事,你为何偏偏不听?” “可我念着的人……是你啊!” “你我之前从未见过!何来如此?”他忍不住喊道。 听到他这些话,眼泪就不停的往下掉,她也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不过却想象得到。 他在气,在怒,可他不该这样的,是他亏欠了自己,是他该与自己解释,为何当初没去找她,为何又忘了她! 难道当初他的誓言,只是随口说说,就那么无关紧要,就可以无谓的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吗? 萧延觐转身负手不再看她,“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第43章 他走了 黎青蒲沉默了一会,又或者是许久,她微微欠身,“是。” 看她离开,萧延觐揉了揉眉心,热水渐温,他端起来喝了几口,冲下口中余留的药味。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像是一团线打了结,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他扬声一唤,“张桓!” 张桓闻声走进来,“殿下。” 萧延觐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杯盏上迟迟不动,张桓问道,“殿下,你的伤?” 萧延觐沉默了一会儿,“说来话长了。” “傅廉之一路平安送出长阳了?” “是,按照殿下说的路,一路上无人阻拦。” 萧延觐点点头,“我在京城中没什么耳目,身边消息容易让人打听了去,你多留意一下府上的人,别让什么鱼龙混杂的人混在其中。” “是。” “我受伤的事估计是瞒不住了,萧延珩应该已经知道,明日上朝肯定得找我麻烦,指不定就把我派哪去了。” “殿下与启王的人交过手了?” 萧延觐轻嗯一声,张桓担忧道,“那殿下明日还得万分小心才是。” “嗯。”他了了回答一声,眼眸微垂。 张桓见他还没发话让他退下,便问,“殿下还有什么事?” 萧延觐思量一会儿,他看向张桓,“两年前我出战北境之前发生过什么?” 张桓微愣,他想了想,“两年前殿下攻退丹辽大获全胜,殿下您知道此事蹊跷,便西境赶回来查明真相,最后查到徐升和八殿下暗中勾结丹辽。过了几个月,北境晋城失守,陛下便派殿下前去收复。殿下,这些您不都知道了吗?” 萧延觐没说话,他又问,“我从西境归来时受伤了吗?” “殿下曾败于云嗤王,受过伤。” “这我记得……” 他实在想不通,黎青蒲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就算他忘了,他身边人总该记得吧,可不止是他,张桓也不曾记得她口中所说的事情。 “你听说过林聿这个人吗?” 张桓思索一会,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可知我在京城时可与黎府打过交道?” “没有吧,黎府黎大人是启王殿下手下的人,殿下怎么会与黎府打交道。” 萧延觐不再说话,张桓试探问道,“殿下,用不用属下去查查?” 萧延觐摇了摇头,“不必了。” 他想,大概那林聿与他有几分相似吧,这才让她认错了人。 想来烦闷,萧延觐摆了摆手示意张桓退下。明明深夜,却了无睡意,看来今晚是睡不好了。 黎青蒲慢悠悠的走在回去的路上,从看到他伤疤的那一刻起,眼泪就没停过。 抬头张望,屋顶上仿佛看到了是当初他俩坐在上面饮酒的时候,他们谈笑风生,开怀畅饮。 多么好的回忆,竟成了她一个人的回忆。 林聿……林聿,还是该叫你萧延觐,不论你叫什么,当初的誓言便那般轻率吗?若你做不到,何必许诺呢? 脚下踉跄一下,颇有些狼狈的摔倒在地,本就难过,心中委屈,试着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干脆坐在地上就哭。 路过的下人见状,赶紧上前扶起她,连拖带拽的把她送回去。 宛冬一见,惊吓得不得了,什么事也顾不上了,在她耳旁问左问右,可她现在哪顾得和她说,早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宛冬急得不行,说着就得去给请大夫瞧瞧。黎青蒲拦住她,继续趴在床上啜泣。 她这一晚上没睡好,宛冬也是在门前守了一夜。 第二天进去的时候,她还是和昨晚一样,没换衣裳没梳洗,就直接趴在床上睡着了,凑近了一看,脸上还带着眼泪,估计也没做到什么好梦。 上朝时,果不其然,蓼州延昌县一带遇流寇作乱,惹得四周民不聊生,萧延珩几句话,就将这差事合情合理的安在了萧延觐身上,且让他毫无拒绝的理由。 萧延觐送走了他要找的人,此事又不是什么光彩事,萧延珩也没法挑明,只能咽下这口气,然后再从别的地方报复。 昨日听手下回来传的话,说那女子叫男子殿下,而且男子还受了伤,他便猜出那是萧延觐。 再回想那日宫中设宴,萧延觐和萧延承沆瀣一气,不想让太医诊治,就是为了藏伤。 既然他萧延觐能忍痛,就让他带伤出去,延昌的流寇可不是好对付的。 今日的事萧延觐也大概料到了,这种苦差事总是避不开。 父皇令他即日出发,不得耽搁,草草的回府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启程去了。 离府前,张桓问用不用知会黎妃一声,萧延觐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算了。 想来他何去何从,黎青蒲也不会在意,她心中惦念的始终是她那情郎罢了。 长鞭一甩,策马扬长而去,暂别了京城。 这偌大的长阳城,终不是能让他欢喜的地方。 “萧延觐走了?” 安茹被她的惊呼声吓得一颤,她皱眉看向她,颇有些嫌弃,“你自家夫君出门了,你这个为人妻的竟然不知?” 黎青蒲垂眸,“他没告诉我……” 安茹低下头端详起她,黎青蒲压根没发觉,满脑子都是昨日的事,她想,萧延觐不会再理她了,在他眼里,她大概就是个朝三暮四的女子。 至于他,就算一个人再记性不好,也不会忘得一干二净吧,如果说是装的,也装的太像了些,还是此事另有蹊跷? 黎青蒲摇摇头,轻轻拍了自己脑袋一下。 当初不是早就想好了,把他当做一个新人相处,怎么又转回来了呢? 是她昨日太失控了,那个伤疤好像是她扰乱情绪的开关,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安茹一把拉起她来,“他欺负你了是不是?” 黎青蒲一愣,她摇摇头。 安茹看她没精打采的,更是疑惑,“不可能,你看你这副样子,肯定是被欺负了。” “没有……” 见她失落,安茹想了想安慰道,“你别多想,王兄他一直都这样,不受他人管束,他有时远去,连父皇都不报备呢。” 这不一样。 他大概不会再理她了。 第44章 去找他 “他去哪了?” “延昌。”安茹叹气,“延觐哥哥真是够笨的,每次都被三哥支配上苦差事,以前就算了,这次延觐哥哥带着伤,还得去平流寇。父皇也是,那些疼苦五哥的话从来都只是口上说说,到头这种危险的事不都还是交给五哥了。” 安茹这话一说完,黎青蒲就更沉默了,她忽然起身,安茹吓得一愣,“你干嘛?” “我要去找他。” 安茹皱眉看着她,“你这人,怎么这么说风就是雨的,一点都不稳重。”说完她又笑了笑,“不过,像我!” 看着外面的日头,还是午时,时间不等人,她得赶紧出发,黎青蒲跑回屋里就开始收拾东西。 安茹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匆匆忙忙的样子,自个倚在门框上出神。 五嫂嫂想五哥哥就可以去延昌找他,那她想吴飞仪为什么就不能去酆确山找他呢。 想法越来的强烈,她忽然开怀一笑,拉住黎青蒲的手,“五嫂嫂,谢谢你。” 说完她大步跑走,黎青蒲不明所以得看着她,想不出她有什么鬼主意。 不过现在她也没空管她做什么了,眼下还是赶紧出发,去找萧延觐。 既然心里放不下,就一定要见到他。 宛冬是个胆小的人,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得去延昌找萧延觐,非吓着她不可,黎青蒲想了想,提笔书信一封,就说与安茹出去玩耍几天,就在长阳城周边,不会走远。 趁宛冬准备午饭的空,她就赶紧偷偷跑了。等宛冬看着信的时候,她已经跑出长阳城了。 骑着马一路向南,当策马奔腾在宽广的路上时,黎青蒲多少有些明白萧延觐所说的话了,他爱的西境,也如同这般畅快自在吧。 这算起来是她头一次出远门,买马的时候老马夫和她说,出了城门一路向南,不到傍晚就能到平邵了,之后再赶两三天路,就能到延昌。 大概是她不会驾马吧,一路也没停歇,日头都快落了,她都没到平邵。 看着夜幕将至,黎青蒲惆怅的叹气,难道她要露宿街边了?想了想不成,便又赶紧赶路。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到了一个镇子上,镇子不怎么热闹,街上就稀稀疏疏的几个人。 路边上有一家面馆,本来还没觉得怎样,一走近了闻味,就觉得饿了。 也是,本来中午就没吃饭,偷偷跑出来,这都傍晚了,不饿才怪。 黎青蒲要了一大碗面,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就开吃了。 要说这面还真不如京城里的小吃好吃,一点肉腥不见,青菜放了寥寥几根,要不是又饿又累,她一定到了平邵再大吃大喝。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面馆老板和一位客官的说话声,一开始黎青蒲没怎么在意,后来声音越来越大,黎青蒲凑过去听了听才知道,原来是那位客官吃了碗面不给钱,让老板拦住了。 见那客官穿着干净板正,仪表堂堂,不像个赖账的人,再说了,就这么一碗面才多钱,何至于吵起来。 其实吵也多半是老板在吵,那客官见似无奈的样子,此时又好像颇有不悦,那张俊俏的脸是越来越黑。 黎青蒲拾起包袱背上,走上前,把手上银两往桌上一拍,“两碗面,不用找了。” 此时,众人目光皆看向她,黎青蒲内心忽然窃喜,感觉自己在这一刻光芒万丈了般。 老板看了看她的桌子,对他儿子喊道,“六子,再上一碗面给这位小兄弟。” 黎青蒲一愣,她连忙摆手,“哎,不是不是,那两碗是给这位公子付的。” 见状老板来回端详了端详两位,接着换了一副面孔,拾起桌子上的碎银子,笑道,“好嘞,那两位客官常来啊。” 黎青蒲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等人散了,身边男子道,“多谢小兄弟援手相助,不知小兄弟可有空在这等候片刻,在下回去取上银两,奉还给您。” 黎青蒲摆了摆手,“不必了,就当是交个朋友,一碗面可一点都不亏。” 那人笑了笑,“小兄弟叫什么?” “黎青……堂。” 行色匆匆的,只想得换一身男装,连名字都没想,就委屈哥哥,先借他的名字一用。 “你呢?” “齐煜。” 黎青蒲点了点头笑道,“齐煜,我记住了。现下正有事,得先走一步了,后会有期。” “那好,后会有期。”,齐煜轻轻挑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刚走两步,黎青蒲又折回来,她看着齐煜问,“这是平邵吗?延昌怎么走?” 齐煜眉头轻轻一皱,“平邵?这不是。” “啊?” 黎青蒲顿时愣住,难怪啊难怪,她走了整整一下午,说不到傍晚能到平邵,这都天黑了她才见到一个镇子,就说是不对劲!原来是走错了! “这是哪啊?” “贯阳,不过离平邵也不算远。” 黎青蒲叹气,听到这种消息,心里顿时没劲了。 “你要去延昌?” “嗯……” 齐煜皱了皱眉,“延昌这一阵可乱的很啊,你去那里做什么?” 黎青蒲慢悠悠的走到路边去牵马,心不在焉的道,“找我夫君。” 闻言齐煜抿了抿嘴,他无语道,“姑娘,你在女扮男装啊,能不能认真点?” 黎青蒲一愣,赶紧捂住嘴,止步看向齐煜,“说错了说错了,找我娘子。” 齐煜失笑,伸手帮她解开拴着的马,“你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嗯。” “第一次出门就敢一个人往延昌去,不怕让土匪把你绑了去?” 听他这话,多半是在笑话她,话说这人变脸也太快了,刚替他付钱时还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现在就来打趣她。 黎青蒲心想,土匪才不绑她,要绑也是绑他这样的白面小生,俊的和朵花似的,拖到土匪窝里做小相公。 黎青蒲摸了摸马儿,四周看了看,“不和你说了,天色已晚,我得先走了。” 奔波了大半天,可得好生休息一晚,没走几步,齐煜在她身后喊道,“这小镇子里可没客栈,找不到地方歇脚。” 黎青蒲扭头看向他,“那你住哪啊?” 齐煜挑眉,“信我吗?敢不敢跟我走?” 听到这种话黎青蒲还是犹豫了一会儿,虽然他看起来倒是个正人君子,但人不可貌相,万一吃了亏她也打不过他,岂不是白白受委屈了。 可若当真没地方可去,她一个姑娘家,露宿街头,听起来也不像是安全的样子啊。 在她犹豫不决时,齐煜道,“姑娘有恩于我,我自然不会加害姑娘,请姑娘宽心。” 黎青蒲偷偷摸了摸包袱里吴飞仪送给她的那把小弯刀,她昂首挺胸,做出毫无畏惧的模样,扬声说道,“那有劳公子带路了。” 齐煜笑了笑,“姑娘请。” 第45章 借住 走出主街道,小道上黑漆漆的,黎青蒲难免有些心生怯意,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齐煜,“齐公子,你家住这?” 齐煜摇头,“不,我另有去向,只是行经于此,算起来应该不比你早几个时辰。” 黎青蒲一愣,她停步,“那你这是要上哪去?” 看着她一脸防备的样,齐煜低头失笑,“黄昏时我来到这,本想找家客栈住下,围着这镇子走了一大圈,都没见得有客栈。可这一大圈也没白转,无意发现后街上有一家独僻的院子,见那锁已旧的生锈,看似无人居住,便冒昧进去看了看。大概家主出远门了吧,里面一切都好,就只是蒙上了一层尘土,我们稍稍打扫,借住一晚,好歹不用露宿街头。” 听他说的有条有理,不像骗人。让人心中松快了一些。 “原来如此,那倒是我们捡了个便宜。” 齐煜微微挑眉,“这么说也对。” 镇子不大,很快便走到了后街。 那院子上着锁,看这院墙也不高,黎青蒲把马拴到一旁,撸了撸袖子,看向齐煜,“爬吗?” “不必那么麻烦。”他走过来看着她,“冒犯了。” 黎青蒲疑惑,月夜下,只见他伸手一下子揽住她的腰,接着一跃而起,三下两下就翻进了院子。 落地后,黎青蒲一脸羡慕的看着他,“少侠,你们轻功得学多久啊?你看我有没有资质?” 齐煜打量了她一番,“姑娘可能不行。” “为什么?” 齐煜笑了笑没回答,他迈步向屋子里走去。 烛台蜡烛依在,他吹了吹上面覆着的一层土,然后点着。黎青蒲也将其他几支蜡烛点上,屋里顿时亮堂许多。 显然,这屋里头只有一张床,两人眼巴巴的看着,谁也没开口。 最终还是耗不过她,齐煜道,“姑娘劳累一天,晚上便睡在榻上吧。” 齐煜本以为她还会推辞一番,黎青蒲却笑了笑,“那好。” 罢了罢了,他堂堂七尺男儿,怎能与姑娘计较,况且他行走在外,多数不都是粗衣粝食。 黎青蒲放下东西,好歹的清理收拾一下,就躺下歇着了。 尽管如此,一晚上睡得也不舒坦,辗转反侧,做了一晚上梦。 第二天醒的很早,屋里已经不见齐煜身影,院子里有些动静,黎青蒲走出去,看见齐煜正在从井里打水。 齐煜回头看了她一眼,“你醒了。” “嗯” “洗把脸吧,水有些凉,将就一下。” 黎青蒲也不挑剔,接过来就用,洗了洗脸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 齐煜看着她,昨天夜里未经细看,此时的她,不理妆容,耳边的发梢上带着水珠,却仍是肤白貌美,清丽可人。 “黎姑娘从京城来?” 黎青蒲看向他,惊喜道,“你怎么知道?你也是?” 齐煜摇头,“我不是。” “那你是?” 齐煜低头想了想,“楚国。” 黎青蒲惊呼,“你是楚国人?” 见她如此惊讶,齐煜有些奇怪,“嗯,怎么了?” 黎青蒲笑道,“我头一次见楚国人,原来大家都是一般模样,别无二致。” 齐煜失笑,“难道姑娘以前以为,楚国人都是三头六臂?” 黎青蒲俏皮的撇了撇嘴,一边理发髻一边问道,“那你要去哪啊?” “陆昌。” 黎青蒲虽是自小活在壃国,但对壃国境内各地实在不了解,陆昌她倒听说过,只知道是个离京城有些远的地方,其他的一概不知。 看她游丝的神情,齐煜也大概知道了,他道,“陆昌在延昌西边,是临界,你我可以同行。”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她又不晓得路怎么走,正好可以让他带路。 想来也是好笑,她一个自小在壃国长大的人,出门时却要一个楚国人来领路,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可不得笑话她。 “壃国之大,地境尚多,黎姑娘未出过远门,不知道去路怎么走实乃常理之中,不必介怀。” 齐煜可真是一个细心的人,她想什么他都可一眼参透,还出言劝慰,真是让人心中宽慰。 黎青蒲爽朗的笑了笑,“那就有劳齐公子带路了,这外面我虽不熟,可京城我熟悉的很,你若是有空,一定得去京城里玩,到时候去找我,我请你听最好听的曲儿,喝最好喝的酒。” 齐煜点头,“那黎姑娘,可否告知在下芳名?” 黎青蒲才记起来,她当时说的不是自个的名字,可齐煜又怎么猜到她不是说的实话呢。 看着齐煜温和的笑着,她想,大概是她破绽太多,又恰巧齐煜太聪明了吧。 “黎青蒲。” 这样听来顺耳多了。 借宿一晚,又将一切理回原样,看着齐煜手上多出的行囊,黎青蒲想,看来昨天他早将行囊放在了这里,才以至于出门吃饭不能付钱了吧。 有了齐煜带路,便顺畅了许多。 可天有不测风云,行至下午突然下起雨,骤雨来的这般突然,让人无处躲藏。 齐煜骑着马四周张望,往前走了走,回头对她喊道,“前面好像有个茅草屋,我们快进去躲躲。” 雨幕中让人睁不开眼,茅草屋她是没看见,就一股脑的跟着齐煜后面走。 马蹄溅落水花的声音起起落落,在雨中奔驰了一会儿,齐煜停下,他利落的下马,然后扶着黎青蒲下来。 “快进去!” 他推搡黎青蒲躲进屋里,然后将马牵到一旁的棚子里拴好。 外面大雨声依旧不绝于耳,齐煜埋头跑进来,和他同行这时间里,她头一次见齐煜这么个狼狈样。 黎青蒲低头看了看自己,也大致知道了自己的模样。 还好她没上妆,要不然岂不是湿成女鬼了。 “晌午时还晴空万里,没想到这雨说下就下。”齐煜脱下斗篷拧了拧雨水。 他四周看了看,捡起地上几根粗树枝支在角落里,把衣服晾上。 屋顶漏雨,地上也都是水,他叹气一声,看着黎青蒲,“算我们倒霉,这里柴草都湿了,生不起火了。” 黎青蒲将包袱里的衣裳一一拿出来拧干,学着齐煜的样子晾干。 齐煜看着她摊开的包袱,除去衣裳,里面还有一把小弯刀。 第46章 生病了 他蹲下身子拿起来端详,拔出刀鞘,刀上印着精美的纹路,边上还镶着鎏金纹,看起来极其精致,“黎姑娘这弯刀从何而来?看起来是件稀罕物。” 黎青蒲得意一笑,“好友相赠。” 齐煜看着弯刀,惋惜的摇了摇头,“这种做工制出来的小弯刀,应该是摆在殿中供人欣赏的艺品,又或者是收在囊中的藏品,却被你拿来防身用。” “做的再漂亮也就是把利器,不用来防身还能做什么。” 黎青蒲拿过弯刀,来回看了看,从吴飞仪送给她后她还没怎么瞧过呢,是做工不错,但当真有他说的那么好? “那我要是卖出去,能卖多少银两啊?” “单看做工不知出自谁手,若是名匠所铸,价格便会高,不过看这手艺,买个几百两应该不成问题。”齐煜挑了挑眉,“怎么,姑娘打算变卖?” 看他饶有兴趣的样子,黎青蒲将弯刀放回刀鞘,好生收起来,“不卖。” 齐煜失笑。 外面雨势比方才小了些,但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天本就阴沉,没到傍晚却已经不见白日。 身上的衣服都快干了,黎青蒲看着外面,“我们今天不会要住在这了吧?” “大概是了。” 黎青蒲瘪嘴,“昨天将就一晚就算了,本以为今天能睡上好地方,没想到竟比昨天还差。” 齐煜叹气一声,“在外奔波本就不易,黎姑娘久居深院,身边有的是人相伴帮衬,初次出门确实会不习惯,可这世间多的是这般劳苦之人。” 或许是齐煜的声音有些疲惫吧,这些话听起来让人有些难过。 “你为什么会来壃国?” 齐煜看向她,她那双清明的眼睛里只有好奇,没有一点别的意图,他微微垂眸,“家中已无牵挂,空宅院落实在让人难以眷恋,便寻了各种理由四处游走,免得空落。” 黎青蒲一愣,她有些内疚道,“对不起,惹你想起些不开心的事。” 齐煜笑着摇摇头,“不碍事。” 夜色渐深,雨不知在何时停了,黎青蒲倚在墙边闭着眼休息,漏风的草屋让她冻醒过好几次,迷迷糊糊的拖过晾在角落里的衣裳披在身上。 见状,齐煜把晾干的斗篷给她盖上,他习惯了在外风餐露宿,这个姑娘可不行。 想想还有些好奇,她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够让过得舒服安逸的她这般追随,大概是她的性子所致吧,也许这次吃吃苦往后就老实了。 黎青蒲睡着了,不知道齐煜竟然还在她跟前端详过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吓得一晚上不敢睡。 这一晚,上半夜还冻得不行,下半夜却感觉身上火燎燎的,头也晕晕沉沉的,睁不动眼睛。 她想她这是生病了,一定是。 深夜过去,天色朦胧,终不再黑的彻底。 齐煜睡得浅,见她有些不对劲,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见她没有回应。他皱了皱眉,将手往她脸上一搭。 好烫! “黎姑娘?黎青蒲!” 感觉到推搡和呼喊,黎青蒲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一点神都没有,“嗯?怎么了?” 见她迷糊的样子,齐煜叹气,他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将她横抱起来,快步向外走去。骑上马就向附近城中飞奔而去。 感觉到颠簸,黎青蒲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发觉自己正依在齐煜怀中,他好生护着她,牢牢抓住马缰赶马。 黎青蒲动了动身子,想自己坐直,齐煜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别动。” 她也没什么力气,也懒得动弹了,就干脆窝在他怀里闭目休息,“要去哪啊?你不会想把我卖了吧……” 听见她稀里糊涂嘟囔的话,齐煜忍不住失笑,都高烧了,还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带你看大夫。” “想来也是,猜你就没这样的胆量……” 齐煜无奈的轻叹,“别说话了,再忍忍,前面就是平邵了。” 黎青蒲也不知道他骑了多久,隐约好似睡了一觉,又好像没睡着。 只记得到了地方,齐煜把她抱进医馆里,接着就躺在舒坦的榻上了。 这都多久没有好好歇歇了,好怀念她在瑞王府的床榻,这时候宛冬应该熬好粥了吧,好想吃一碗,还想吃羹粉,或者让宛冬泡杯花茶喝,也该是极舒服的。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大夫和齐煜说的什么,等齐煜再叫醒她时,就是端着一碗汤药在她眼前了。 “能不喝吗?” 齐煜摇了摇头,“不烫了,喝吧。” 黎青蒲手搀着床想坐起来,齐煜赶紧放下药,先把她扶起来,见她坐稳后,把药递向她,“自己可以吗?” 黎青蒲点头接过来,“谢谢。” 看她还算听话,齐煜舒了口气,“没想到你体质这么弱,淋了场雨竟发起高烧,把我吓了一跳。” “我平常都很好的,从来不生病。” “你说你一个自小娇生惯养大小姐,不好好在京城待着,何必出来吃这些苦呢。” 黎青蒲撇嘴,还不是为了萧延觐,不然她怎么会偷偷跑出来。 药散着苦味,闻着就让人不喜欢,难怪萧延觐不愿意喝。 “别端详了,喝了吧。” 黎青蒲一憋气,端起碗全喝了下去。 “这药刚喝完,退烧还得一段时间,你先在这好好休息,我去拿回我们的行囊。” 黎青蒲看向他,“你没拿我们的行李啊?那我价值几百两的小弯刀呢?” 齐煜无语的看着她,“当时只顾着你了,哪里还来得及拿其他别的东西。” 这个解释勉强说得通吧,黎青蒲自行躺下,把头一扭,“那你去吧,我等着你。” 等他回来,她烧退的差不多了,又有劳大夫看了看,见没什么大事,两人就去医馆对面的客栈住下了。 齐煜说,这样隔着近,可以去医馆熬药,方便。 就这样又耽搁了一天,躺在床上没事想想萧延觐,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吃了吗?伤好些了吗?有没有想她? 肯定没有,他那么小心眼,生她的气就走的时候一声招呼也不打,可他气什么呢,林聿明明就是他。 明明才两三天没见,就想他了。 第47章 盛世下的作乱 晚上,齐煜端着饭菜到她眼前,“这一路都没好好吃过,我给你买了些好吃的,吃点吧。” 身体好的时候没好好吃,现在她哪有什么胃口,不过她倒是想念北梧居的羹粉,她抬头看向齐煜,眼巴巴的模样。 齐煜拧眉,“怎么了?没有喜欢吃的吗?” 这可不是京城啊,她再怎么馋,齐煜也不可能买来啊,她拿起筷子吃了几口,然后就不吃了。 齐煜轻叹,“多吃点才好啊。” 黎青蒲没有食欲,实在吃不下去。齐煜拿她没办法,只好依着她了。 “大夫说你感染了风寒,需休养几日,这两天就先别着急赶路了,等病好些了在走吧。” “不行。”黎青蒲立即拒绝。 她不懂军事,不知道萧延觐剿匪平乱需要多长时间,若只需几天呢,等她病好了再走,万一萧延觐都回长阳城了呢,她岂不是白来一趟。 “为何?” 黎青蒲想了想,“我此行本就是为了寻人,又不是游山玩水,实在不想耽搁。” 见她这般笃定,大概又是劝不住。其实这事本就与他无关,她的去留是她的事,只是他心里还是想她能安康。 “你不必为我担忧的,我生病来得快去的也快,没事。”她笑了笑,精神显然比早上好了很多。 齐煜沉默了一会儿,他端起饭菜起身,“晚上好好歇息吧。” 说完他走了出去,给她关上门。 黎青蒲微微出神,他这是答应还是没答应?这个齐煜还会卖关子了? 算了,管他同不同意,她是一定会走的。 这一晚睡得可是舒坦,一觉到了自然醒,等她起来收拾好,都快晌午了。 她急匆匆的出屋下楼,看见齐煜正坐在桌前,桌子上摆了几样菜,还有一碗药。 他冲她招招手,待她过来坐下后,把筷子递给她,“快吃吧,吃完把药喝了。” 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次是真饿了,接过筷子就开始吃,还忍不住抱怨,“你怎么不叫我啊,我都睡过头了。” “休息好了,才好继续赶路啊。”齐煜慢条斯理的吃着饭道。 黎青蒲一愣,她看向齐煜,才发现他身旁也放着行李。 他还是同意了。 “齐公子,你人真好。” 齐煜笑而不语,见她这么开心,他心中竟有些满足感。 这是到了平邵她第一次出门,终于见到个像样的城镇,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路边商贩卖着各式各样的玩意,还有各种饭馆酒馆,香味阵阵飘出,要不是心中挂念着萧延觐,她一定要留下好好转转。 “你夫君是个什么样人?”走在街上,齐煜突然问起。 黎青蒲想了想,忍不住的轻笑,“他啊……英俊潇洒,有勇有谋,也很体贴细致,也很跳脱飞扬,脾气也好,不过他也有黑脸的时候,可也不会太久,总之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世间竟有这般完美无缺的人?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黎青蒲摇头,“他也有缺点,记性不太好。” 齐煜皱了皱眉,看似有些疑惑,黎青蒲却没再说下去,只是问还有多久才能到延昌? 看着她的目光悠远,似乎早已期盼着见到她那夫君时的场面,人在心思早飘远了。 “要是快的话,明天天黑之前就能到。” 闻言,黎青蒲拉着马大步向前走去,“那赶紧走赶紧走。” “哎,不是说好先逛逛吗?” 黎青蒲回头看向他,“不了,下次吧。” 他是真好奇,她口中的那个夫君,是个怎样的人,让她这么痴迷。 拗不过她,只好和她一起走了。 这一赶,一直到晚上两人才停下。 齐煜领着她找了一个落脚的住处,这么赶了一天的路,竟觉得疲乏无力的。原本齐煜叫她放下东西下来吃饭,她却一躺下就睡着了。 齐煜又让店小二给送上去一些饭菜,等黎青蒲看到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休息了一晚才觉得好饿,也不等热饭热菜了,就端起桌子上的凉饭,一股劲的吃了个饱。 这一顿可谓吃的极其不舒服,上午骑马走了没多久,胃里极不好受,下了马全吐了个干净。 齐煜皱眉,给她轻轻拍了拍后背,“你又没这般奔波过,非要这么着急赶路,身子肯定是要吃不消。” 黎青蒲难受的说不出话,见她吐完了,齐煜一把将她横抱起。 “你干嘛?哎?你不会是图谋了一路就等这一刻吧?别以为我这样就打不过你了。” 她不停地动弹,齐煜无奈叹气,“我要图谋,茅草屋那会儿就图谋了。前面有条小溪流,带过去漱漱口。” 黎青蒲一愣,有些尴尬,“那你放我下来,我自个走过去就行。” “这就到了。再说了,我就这样抱着又不会占什么便宜,你怕什么。” 话虽这样说,但毕竟男女有别,她还嫁为人妇,怎么能被个不熟悉的男子这么抱着。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齐煜停下脚步,颇为无奈的看着她,最终只得放她下来。黎青蒲悄悄看了他一眼,“谢谢。” 见她恍恍惚惚向溪边走去,齐煜摇了摇头,真是个犟人。 别的不说,就这一趟远门下来,她肯定是得掉秤。 看来不能急着赶路了,怕她还没见到萧延觐,就先累趴下了,到时候萧延觐一定会笑话她的。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带着伤长途跋涉,去到远离京城的延昌剿匪平乱,她以前不知道,现在才知道奔赴在外这么辛苦,她以后再也不忤逆他了,他在外受苦受累,为国平难,回到府上自该是受人敬重。 “先歇会吧。” 黎青蒲接过齐煜手上递来的水壶,大口喝了几口,还呛的咳起来,齐煜给她拍着后背顺了顺,“慢点,又没人和你抢。” 黎青蒲没说话,她沉默了一会儿问,“延昌很乱吗?” 齐煜看着她,又低头笑了笑,真是山高皇帝远,延昌一带流寇不断,民不聊生,京城却繁华依旧,过得舒坦自在,连延昌乱不乱都不知道。 “乱,乱的很。” 同是壃国境内,为何区别如此之大,她自以为生在和平盛世,却不知只是生在和平的地方罢了。 第48章 盛世下的作乱2 “你的夫君为何在延昌?” 黎青蒲想了想,“他听闻延昌有流寇作乱,便去行侠仗义了。” 齐煜挑眉一笑,“京城子弟竟还有这般侠义之辈?” “当然,京城中人虽生在繁华,但却并非登徒浪子游手好闲。” 她话中还带了几分属于京城人的傲气,她这话并非只为自己辩驳,也是替家中哥哥们还有吴飞仪等人辩驳。 至于萧延觐,他不喜欢京城,也似乎不愿承认自个是京城中人,与旁人只道,他是从西境出来的。 其实她知道,他只是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关于皇宫里带给他的趣事,他每每提起来,也都是自在开怀。 一想到今天便可以见到萧延觐了,她也没觉得哪不舒服了,只觉得心里很开心。 萧延觐见到她该是怎样的反应啊,或许看在她千里迢迢来寻他的份上,就原谅她那日的失态了吧。 不过,这一天可比昨天慢了许多,齐煜告诉她不用急,今天下午肯定就能到延昌地界了。 延昌高山居多,走了一段四周环山的路,齐煜就告诉她,已经到延昌地界了。 在这里,几乎是山连山,不似京城般一马平川,她不太喜欢这种地方,总感觉一眼看不尽,不知往里去是好是坏。 难怪流寇会在这盘踞窝藏,在这隐隐大山中躲藏,实在不易被人发现。 “这离城中还有些距离,不过穿过这大山也就快了。”说着他转头看向黎青蒲,“你夫君在哪?” 她也不知道啊,只知道萧延觐来延昌平乱,可驻扎在何处,她一概不知。 “你不会不知道吧?” 黎青蒲心虚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齐煜大概也明白了,他道,“延昌虽然不是什么大城,但也不小,你若是毫无头绪的寻个人,可绝非易事。” 萧延觐可是奉旨来到延昌的,况且又是个王爷,她去县中官府问问,便就可以知晓了吧。 可也正因如此,萧延觐身份不同于寻常人,她才不能告诉齐煜。 “我自有法子。” 看来她也不是完全不知,只是不想告诉他罢了,齐煜点了点头,不再问。 山路蜿蜒,若不是齐煜领着她走,怕她到了延昌也进不到城中。 下次她绝对不独自出门了,这一不小心,恐怕自己到了哪都想不清楚。 “齐公子,你说这里也算是山清水秀,怎么没招揽游客至此,却被流寇盘踞为窝?” “大概流寇也是游历至此,见如此好景致,便当以为居,却又远离城中,无来收入,就以劫盗为生。” 看着他嬉皮笑脸的,八成是在说谎,“你少骗我了,我就算不通国事大小,也知道你说的不是真话。” 齐煜笑了笑没说话。一会儿,他低声道,“我们快点走,这四周路况不对劲,得快些进城才好。” 黎青蒲也走够了这些蜿蜒宛转的路了,也想快些进城去找萧延觐。 风吹草动声在耳边唏嘘而过,黎青蒲看着这四周,仿佛静的有些异样。 就在这时,忽然一支支羽箭从草丛和山壁夹缝中射出,看着这飞驰而来的羽箭,黎青蒲忽然僵住。 齐煜比她先一步发觉,他提气跃起,一脚踏在马背上,借力快速到黎青蒲身旁,伸手将她揽住,顺势滚到草丛中。 马儿受惊长啸一声,接着慌乱跑走,马蹄声在耳边一阵杂乱的响。 “你没事吧?” 齐煜低声询问,黎青蒲摇了摇头。齐煜将她扶起。 此时,在他们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来者个个模样粗犷,手中持着长刀,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 齐煜将黎青蒲护在身后,他环视四周,来人十几个,看似中间那位还没拔刀的人便是领头。 齐煜微微拱手,“在下与家弟路过此地,不知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各位大哥?” 那人审量着他俩,见两人衣冠楚楚,气度不凡,像是从富贵之地走出来的人,延昌着穷乡僻壤,何时会引来这种公子哥作乐? 想起前段时间,他们飞山寨一劫附近数村,大大惊动当地官府,大当家的说,这段时间要谨慎些,莫让官府中的人混进来,对寨子不利。 其实他们猖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还不知道,延昌就是他们流寇盗匪的天下,朝堂他们可从未放在眼里。依他来看,就算是朝堂人混进来他也不怕,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进来送死。 至于眼前这两个人,管他是什么人,“给我抓起来!” 黎青蒲瞠目结舌,这匪人还当真不讲理啊,一句话不说的,上来就抓人? 接着十来人提刀就朝他们来,看着他们气势汹汹,黎青蒲心中大慌,就依她这三两功夫,哪能抵的住这架势啊。 还好有齐煜在,只见他挡在她眼前,身手利落的将来者打倒在地,那群盗匪几乎都没碰到他的衣裳,就被他打退。 假如没有她,就算是再来十多人,齐煜也绝对能全身而退。 可偏偏就有她在,齐煜果断的被拖了后腿。 领头人见齐煜武功不低,便提刀前来,齐煜被他拖住,被打倒在地的人又从地上爬起,卷土重来。不过这次不是冲着齐煜了,是直接冲着她来了。 一开始,齐煜还分身为她挡住来袭,慢慢的,两人被隔开,黎青蒲狼狈的躲了几下,接着身后被人不知道拿什么敲了头,两眼一抹黑,接着就没意识了。 “黎青蒲!” 齐煜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赶过去,黎青蒲就被人提起来抓住了。 “别过来!”几人架着黎青蒲,长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幸亏她这是晕了,若是醒着,可不得吓掉魂。 齐煜知道这群人心狠手辣,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要杀黎青蒲,也就只是手上一用力的事。 所以他的确受他们的威胁。 见他没打算再反抗,领头人对手下一个眼神示意,几人上去下了齐煜的刀,将他擒住。 匪人将齐煜和黎青蒲的眼用黑布蒙上,然后用绳子一顿绑,就被拉着走了。 第49章 飞山寨 一路上看不见,只觉得走着走着四周风小了许多,大概是走进深山中,落脚声中夹杂着堆积的落叶,踉踉跄跄,走了一段时间,才停下来。 脚下不再是凹凸不平的石路,估计是到了寨子里面了,四周来来去去的脚步声,路过时还有人喊廖三哥好。 看来廖三哥就是抓他们的人,是在这匪窝里还颇有来头的人。 蒙眼的布条被扯下,强光让齐煜不自觉的眯了眯眼。 适应明亮后他看着四周,崇山峻岭之间,竟有规模这般大的匪窝,岗哨巡逻井然有序。难怪当地官府不下手,只因为无从下手吧。 黎青蒲还在晕着,被人扛在肩上一路进来,她倒是会享福,不必走这崎岖山路。 廖三哥盯着齐煜,见他来了寨子却毫无怯意,这般坦然自若的看着四周,绝对不是寻常人。 “搜搜他们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扒出来看看。” “是!” 廖三哥话一落,接着几人上来就把包袱夺过去,他倒没什么,就包袱里的一些银两和随身带着的剑被拿去了。 黎青蒲就不一样了,包袱里一整袋钱,腰间带着的红丝玉佩,头上的镶金簪都被拿走了,还有她那把小弯刀。 几人把东西拿给廖三哥,廖三哥看了看,拾起她那把小弯刀,拔出来打量一番,他笑了笑,把小弯刀收起来别到腰间,“待会儿,剩下的弟兄们都分分吧,累了一天,辛苦了。” 手下学着黎青蒲把玉佩系在腰上,把银两揣起来,笑道,“跟着三哥才不辛苦,我们兄弟几个都愿意跟着三哥混。” 奉承的话还真是中听,廖三哥不隐笑意,被说的心花怒放。 随后廖三哥看着齐煜,问,“哪里人啊?来我们飞山寨干什么?” 齐煜拱手,“在下与家弟是从楚国来,想到延昌城中去寻亲戚,路经此地,当真不知贵宝地是飞山寨,冒昧打扰,实在抱歉。” 三哥笑哼一声,“亲戚?你们两个贵公子哥能到延昌来寻亲戚?骗谁呢?” 齐煜赔笑,“三哥有所不知,这亲戚是家中一位远房表妹,她家中凄苦,唯有的老父不久前也过世了,家母见她可怜,便让在下来接她去楚国,做房内人。” 齐煜说的真假他也听不出来,也无法证实,管他是真是假,廖三哥不耐烦的摆手,“带下去,关牢里饿几天再说。” 说完他就转头走了,齐煜微微蹙眉,周卞推搡他一下,“看什么看,赶紧走!” 齐煜回头,从他们手中接过黎青蒲,直接背在身上,“我们跑不了,劳烦带路吧。” 本来他们也懒得拖着黎青蒲走,这样更好。几个手下拿着长刀一路领着,接着到了飞山寨的牢中。 这牢里关着的不仅是和他们一样的行路人,还有从四周村庄城镇中绑来的良农,人数之多,让人惊叹。 真是猖狂至极,匪夷所思。 几人将他们一把推进其中一间牢中,齐煜踉跄一步站稳,他把黎青蒲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不小心碰到她脑后,这群人下手可真狠,一下就敲起一个大包。 “都给我老实点,别耍什么花招,在飞山寨,从来就没有人能跑出去。” 周卞目光停在齐煜身上,在他看来,齐煜和这群人不一样,他看他们的目光中,一点畏惧都没有,这种感觉可不是轻易能装出来的。 也正是如此,他的话就是说给齐煜听的。奈何他本事再大,在他们飞山寨,就得听他们的话,守他们的规矩。 牢门被锁上,齐煜看了看这间四周,除了他和黎青蒲之外,还有五六个人,都蜷在墙根处,看起来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估计是饿了好几天了。 黎青蒲微微动弹了一下,她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头疼,真是头疼,像让人打了似的。 她伸手捂住头,耳边熟悉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此时她才看清,是齐煜。 原来不是像被打了,她是确确实实被打了。 齐煜把她扶起来,她看着四周,阴暗杂乱的破屋里,墙边还坐着躺着几个狼狈落魄的人,这又是什么场面,她这是被抓到贼窝里了? 她看向齐煜,有些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就不说了,你那么厉害,你怎么也被抓了?” 齐煜叹气,“你被他们打晕抓住了,我怎么能弃你不顾呢。” 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竟还感动的不行。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像齐煜,像安茹,像宛冬,在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真心待她好的。 难不成老天爷就是因为看她过得太过顺畅,就得让她遭这么一趟罪? 堂堂黎府嫡出的小姐,堂堂瑞王府的妃,竟然能被抓到贼窝里。 她真该出门前看看黄历,这一路就没顺畅过,完了,她要指定见不到萧延觐了。 等萧延觐凯旋,回到府上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着急担心?估计是不会,以前喜欢黎青蒲的林聿不见了,那自然黎青蒲的事,也不会让他萧延觐上心。 或许他会更高兴了,能娶别的女人,别人不会和他抬杠,也不会四处去瞎玩。 黎青蒲倚在冰凉的墙上,满目失落,心里开始想乱七八糟的事,她想她会不会死在这?萧延觐会不会来救她? 她竟很期盼,萧延觐来救她离开这里。 齐煜坐在她旁边,“别瞎想,不会有事的。” 黎青蒲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她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大概心里还是害怕的吧,齐煜想伸手轻轻摸摸她的头发,让她别怕。黎青蒲却问道,“什么时候放饭啊?好饿啊。” 齐煜失笑,他收回手,“忍忍吧,应该快了。” 角落里一个中年男子瞧了他们一眼,声音有些虚无,“没有饭的……他们打算饿死我们。” 黎青蒲一愣,她看向齐煜,见他神色坦然,好似是默认了般,她皱眉,“他们怎么能这样啊?图财便罢了,怎么还能谋人性命!” 男人嘲讽的笑了笑,“和一群山贼,有什么道理可言。” 她还是不能理解,这算怎么回事?把他们饿死,对这群人有什么好处。齐煜轻叹,他道,“你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第50章 飞山寨2 至少有他在,有些苦头,一定不会让她吃。 一直到深夜,没有人来看他们,也没人来送水送饭。 黎青蒲蜷在墙边,抱着自己,可能是入夜了,这里变得好冷,感觉不爱动弹,浑身不舒服。 齐煜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摇了摇头,就假装睡觉没有说话。齐煜怕她冷,还给她盖上一件他的外衣。 在外又下起雨,恍惚间好像睡着了,也好像是醒了好几次,头沉头晕,一点劲都没有,好像哈出的气都是烫的。 连做梦也是乱七八糟的,醒来却什么都忘了。 天亮了,微光透过一扇小窗口,显得这里又阴暗又潮湿。 在这安静的坐着,想想就委屈的想哭,她黎青蒲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吃过这种苦。 她该不会死在这里了吧,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怎么出过门,也没孝敬过爹娘,就要这么结束了。 怕就怕,她死后连尸首都找不着,到死都回不了家。 早知道她就不出来了,老老实实待在京城,管萧延觐这个小气鬼原不原谅她呢,命最重要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怎么哭了?”齐煜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正盯着她看。 黎青蒲抹了把眼泪,“没怎么,就想家了。” 齐煜轻叹,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忽然,他微微皱眉,把手直接搭在她额头上,“你发烧了?” 黎青蒲摇头,“没事。” 齐煜静了片刻,他忽然起身走到门前,双手用力拍门,“来人啊!把门打开!来人啊!有没有人?” 黎青蒲站起来走到他身后,拉住他的袖子,“算了吧。” 齐煜摇头,他继续拍门。牢里的男人笑了笑,“没用的,等他死了,就会有人来抬走了。” 黎青蒲手微微一颤,他们回头看向男人,齐煜沉着脸,没有搭理他,他退后一步,一脚踢开门,拉着黎青蒲就走出去。 听到响声,看牢的人接着提着刀就挡在他们眼前,“哎!你们干嘛!站住!” “你们这有大夫吧,把他找来。” 看牢人一愣,他还没见过哪个被抓到这的人敢随便提要求呢,见齐煜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他恼怒的提刀砍来。 “我看你是找死!” 尽管见识过一次了,但黎青蒲还是感觉这一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齐煜躲都没躲,抬脚将他踢开一丈开外。 其实像这种小喽啰,根本就没什么真功夫,就只会用那点野蛮本事吓哄人。和齐煜根本没法比,也不可能拦住他。 没几下,几个人就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黎青蒲长舒一口气,心又放回肚子里。 “是谁在这撒野!” 循声看去,周卞带着一群人走过来,他看了看这一地,眉目带着不悦,“都给我起来!” 几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肚子捂着胳膊的站到周卞身后。周卞看向齐煜,“少侠好身手啊,动手打我们飞山寨的人,你也不看看这是哪?” “我别无他意,家弟身子抱恙,只是想寻位大夫来给瞧瞧。” 周卞看向黎青蒲,此时的她,头发散了一半,一脸怯意的躲在齐煜身后,周卞皱了皱眉,他走上前细细端详,黎青蒲被他看的别扭,鼓了鼓劲冲他喊道,“你看什么!” 周卞忽然笑了笑,一脸轻浮,“原来是个姑娘啊,早说嘛,何必在牢里吃苦,姑娘生病了是吧?来,跟我走,我带你去瞧病。” 他伸手就来牵她,黎青蒲大惊,还没来得及躲,齐煜就出手将周卞制住。周卞手被齐煜别到背后,疼的他叫了几声,“你他娘的敢动我?给我放开!” 齐煜松开手将他一把推开,周卞踉跄的闪了几步,被他手下的人扶稳站住。 这一下可算是丢脸了,在一群手下面前,周卞大怒,他抄起长刀就向齐煜砍去,齐煜利落的闪开,拿住周卞的手腕,指中用力,只听周卞吃痛大叫一声,刀哐的落在了地上。 齐煜拾起刀架在他脖子上,“带我去见你们管事的。” 就这样简单的交手,就能看得出两人悬殊之大,以齐煜这样的身手,估计只有大当家才能与他较量了。 这不是个简单人,他的那番说辞也绝对不是真的。 周卞只得带他们去见大当家的,管他是什么人,大当家的绝对容不下这样的人在飞山寨。 黎青蒲手攥的紧紧的,心中的弦始终紧绷着,早知道会这样,她一定要拦住齐煜去踹门,自己偷摸摸的生病,也比这么刺激的好啊。 周卞是廖三哥的手下,便先带着他们来到廖三哥这里,周卞对着廖三哥耳语几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过黎青蒲知道,肯定没什么好话。 廖三哥看着他俩,过了一会儿道,“巧了,洪哥也要见见他俩。”他招了招手,“带走。” 接着过来几个人押住他们,尽管如此,齐煜的脊梁依旧挺直,握着她的那只手也从未放开。不管如何,他都要护住她,他答应过,会带她离开。 其实黎青蒲是挺在意男女之别的,但此情此景,真的是不得已啊,她害怕,就是被齐煜牵着手,她都感觉自己在隐隐哆嗦。 对不起啊萧延觐,她绝对绝对绝对不是有意要牵别人的手,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算了,都不一定能再见到他了,瞎想些什么呢。 不知不觉就到了寨子的主殿,也就是匪寇议事的地方,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寨子里的大当家,这个让官府都束手无策,成为延昌一方强霸的人。 天际阴沉,似乎还有一场大雨要下。殿里点了几盏灯火,依旧照不清这幽暗的地方。 在中央的座位上,大当家的顾洪正坐在那里,他手上拿着一条小蛇,小蛇吐着信子,在他手上试探的爬行。 他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脸上一道狰狞的疤隐约可见,对上他那带着许些阴狠的眼睛,黎青蒲浑身打了个冷颤。 齐煜握紧她的手,明显感觉得到,她手掌中冒出的一层冷汗。 顾洪不再看他们,继续玩手上的蛇,幽幽问道,“哪来的人?” “楚国。” 第51章 飞山寨3 顾洪冷笑一声,“朝廷派来的吧?” “大当家何出此言?” “我江湖中的弟兄说,朝廷举兵要灭我飞山寨,我飞山寨是何等地方,你们不以身犯险进来摸清门路,怎么敢贸然出兵?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抓住几个了,这其中有命硬的,也有命不硬的,敢来我这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闻言,黎青蒲心中一紧。 那萧延觐呢,他会不会就是那个以身犯险的人? 不会……他不会的,他是领军王爷,一定不会贸然前来。 可在心中已劝诫自己,为何还感觉不到任何放松的感觉,还是很害怕,很紧张,好像只要没有见到他好好的站在自个眼前,这种感觉就一直不会消失。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竟然出了这种误会。” “误会?”顾洪道,“我不信。” 或许这种人就是这样敏感谨慎吧,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其实如果换做是他,他一样不会相信的。 “大当家不信尽管可以考验我,不过我这妹妹受了风寒,她身子骨弱,希望借大当家大夫一用,为我妹妹治病。” “我信不信你又怎样,只要杀了你们,一了百了,管你们是哪方来人。至于你这妹子,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善堂?还是打算治好她给我做压寨夫人?” 齐煜沉了沉眸,“我倒不觉得你有本事能杀了我。” 顾洪眼睛一眯,瞬间变得阴狠,“你到底是什么人?” “能帮你的人。” 真的多年了,他几乎是没见过敢这么挑衅过他的人。他把蛇放回盒子里,忽然用力一拍椅子的扶手,拔出长刀一跃而起,向齐煜而来。 齐煜也反应极快,将黎青蒲挡在身后,与他打斗起来。 齐煜没有武器在手,只能一昧防守,但并未因此就处于劣势,几次长刀与他擦身而过,却都没有伤及他。最多也只是划破了衣裳。 黎青蒲看的着急,她余光瞥到身后人手中的长刀,趁他正在只顾观望打斗时,快速一把夺过来。 “齐煜!接刀!” 她把长刀一扔,齐煜后退一步,顺势接住长刀。 身后的人立刻将她抓住,接着又是一把锋利的刃抵在她脖子上。 刚才短短的一瞬,心跳的很快,却奇怪,在这一刻,刀架在她脖子上,她却不害怕,只觉得自己终于帮上齐煜了。 齐煜也不掉架,又过了几招,就占上风了。不过也只是点到为止,总不能不留余力的把顾洪打败,让顾洪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颜面,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好身手啊。” 齐煜拱手,“大当家有意相让,在下自然吃不了亏。” 顾洪看着齐煜,此时他眼中少了一些阴狠,颇有些赏识的样子。不过他肯定还是不信他们,说不出来为什么,黎青蒲就这样觉得。 顾洪把刀放下,转过身,“你想怎样?” 齐煜回头看向她,那眼神和往日一般,好像是让她宽心。他说,“治好她,放她走,我任凭大当家处置。” 顾洪冷笑,“你觉得在这么个风口浪尖上,我会让一个见识过我飞山寨内部什么样的人就这样走?” “要么熏瞎她的眼,要么割了她的舌断她的手,不然……”顾洪向她走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啧啧~真是个俊俏姑娘,我还真舍不得,要是给我当了压寨夫人,我保证分毫不伤她。” 齐煜挡在她眼前,不让顾洪靠近,“我家妹妹从小深居闺中,听不得这种话,大当家还请慎言。” 顾洪转身走回座上,“你死了这条心,我绝对不可能放你们走,而且我要是觉得你们毫无用处,也不会再留你们的命。” “我说过,我能帮你。” 顾洪审量的看着他,“你能帮我什么?” “正是大当家眼下所愁之事。” 闻言,顾洪皱了皱眉,他一拍桌子,略带怒气,“他朝廷算什么东西?我就不信他还能把老子一窝端了。只要他们敢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百我杀一百!” “既然如此,大当家何必动怒。” 顾洪申量着他,心中对他的身份万分猜忌,自然也是信不过的。 不过如今朝堂铁了心要灭他飞山寨,存亡之际,也正是用人之际,若这人真有本事肯帮他,未尝不可。 “你这身份着实让我不放心,你若不肯说,就帮我做一件事,也好证明你的本事,我也好放心用你。” “大当家请说。” “七年前我有位好伙计,他与我夺寨主一位,我俩赌谁能从荒山沟活着出来,谁就是寨主,想必结果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了。只是他死前带着一把绝世好剑下去的,人死了剑也跟着消声灭迹了。只要你能把那把剑带上来,我就给你这妹子治病。” 黎青蒲看向高高在上的顾洪,他轻蔑的看着他们,于他而言,他们的命一文不值,死也就死了。 荒山沟,她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想来也不会好,大概是有去无回的地方。 齐煜看着他,黎青蒲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许是在迟疑,齐煜静了片刻道,“好。” 顾洪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慢悠悠的从盒子中将蛇取出,蛇的毒液滴在酒中,他让手下端给齐煜。 “喝了它。” 如此光明正大的下毒,这倒是头一次见。 面对齐煜的目光,顾洪道,“荒山沟存于山脉中,四通八达,你若真有本事跑了出去,借此机离开飞山寨可不行。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只用你这妹子当人质我信不过,可这解药只有我有,还是亲手牵制住你,我才能放心啊。” 看着眼前的酒,齐煜依然平静。 顾洪的顾虑,并不无道理。以他的武力,就算负伤,也仍有逃出去的生机,若是一去不回,无非让黎青蒲丧命,而自己却能捡回条命。 他看着黎青蒲,虽才相处几天,可想到要是把她一个女子扔在贼窝里不管不顾,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 所以即使有没有这杯毒酒,他都会回来。 齐煜抬手端起来。 一旁,黎青蒲想上前拦住他,却被飞山寨的人擒住,“齐煜,你别喝!我不用看大夫,我也不怕,你不必这么做!” 齐煜轻轻笑了笑,“既然决意要为大当家谋事,自然得让大当家安心。” “那我替你!” 这句话一经口中说出,让齐煜微愣,他看向黎青蒲,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这个原本娇纵的大家小姐,竟在这种情况下会毫不畏惧的说出这样的话。 其实他丝毫不畏惧这杯毒酒,只不过听到她这样说,心中更是坦然了许多。有了她的话,也不枉他如此冒险了。 况且他这么做,也不只是为了帮她,唯有冒险一搏,才有机会接近大当家,才有机会见到朝廷派来的人。 “好妹妹,听话。”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毫不犹豫。 “齐煜!不要啊!” 黎青蒲用力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齐煜喝下那杯毒酒。 眼泪夺眶而出,她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她会有这么无能为力的时候。 只能看着齐煜为她涉险,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大当家这可以放心了吧?” 顾洪露出几分赞许的目光,他使了个眼神,手下人松开黎青蒲,顿时感觉如同脱力一般,摔倒在地上。 齐煜立刻上前扶起她,对上她泪眼朦胧的眼睛,忽然心里似有些别扭,像是心疼她。 “你疯了!你为什么要喝啊?会死的,会死的!” 齐煜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会的,相信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时候,就是感觉很难过,很委屈,止不住的哭,想停下都没法。 后来想想,可能是吓得吧。毕竟回去后,再也没敢想这段日子。 “来人,把他送去荒山沟。” 黎青蒲摇头,目光定定的看着他,“齐煜,别去……别去……” 齐煜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淡淡的,这次他没有笑着安抚她,大概他也不知结果会如何。 他跟着几人大步走出去,黎青蒲大步追上去,刚跑几步就被抓住。 黎青蒲对他大喊,“齐煜!你回来!齐煜!” 看着他头也没回,任凭黎青蒲再大声的嘶喊,终是没能让他改变主意。 第52章 飞山寨4 风卷残云,骤风下遮云蔽日般,伴着轰然雷声,大雨滴滴狂劲,好像闷了一场终于落下大雨。 齐煜站在荒山沟上,看着灰蒙蒙的山沟。 身后三哥嘲讽的笑了笑,“怕了吧?我告诉你,就是武功再高的人,入了这里面,十有八九也活不成。不过你放心,你死了,你那妹子我保证给你照顾好,那么个美人,我也是稀罕。” 齐煜回头看向他,忽然他出手向三哥打去,重重的一掌落在他胸口,似如一根针扎在他胸口,三哥踉跄的退了几步,一口血从口中涌出。 三哥大怒,拔出刀就向他砍去,齐煜轻巧躲过,他对三哥道,“听说过幽玄掌吧,西域毒掌,中了这招活不过半月,想要得救,只有西域独有的解药才可。” 三哥拿刀指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最好祈祷我在半个月之内出来,这半个月里,我要我妹妹平安无事,她若是有半分不安生,我定让你死不得救。” 三哥愣住,齐煜继续道,“若想活命,你最好信我这番话。” 说完他提步一跃,向荒山沟而去。 三哥捂着剧痛的胸口,看着他消失在荒山沟,不由来的感到心慌。 黎青蒲挣扎着要去找齐煜,大概是嫌她太过聒噪,又怕她不老实跑了,干脆一下子敲晕,扔到牢中去了。 三哥回来询问,听闻手下的人把黎青蒲关到了牢中,他不悦的瞪了那些手下一眼,但转念一想齐煜竟敢算计他,心中不悦,只是嘱咐手下先别让她死了。 阴雨天让牢房里黑乎乎的,外面的风雨声丝毫没停。 黎青蒲不知昏迷了多久,她好像一直在做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前却模糊不清的,她睁了好几次,才看清四周环境。 “她醒了。” 耳边有几个女声传来,黎青蒲看着眼前,有两个女子正在她身侧,她使了使劲想爬起来,感觉浑身无力,头也昏沉,女子见状赶紧把她扶起来。 黎青蒲环顾四周,这不是之前那个牢房了。 这个牢房里关了七八个人,虽各个蓬头垢面,却也是容颜姣好的年轻女子。 “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其中一个人的提问让她回神,黎青蒲回想这一路的颠沛,叹道,“我来延昌寻人,路上被抓到这里。” 女子听闻惊道,“延昌这么乱,你一个姑娘家怎还敢来。” 这便说来话长了,若是她没见到萧延觐身上那道疤,若是没因此失态,两人依旧和平相处,他就算被圣命派出,她也不会因为紧张两人关系急迫的来寻他。 可她还是愚蠢,不识路是小事,竟然连累齐煜一起被抓到贼窝,现在还被扔去那荒山沟,若是齐煜为她丧命,她还有什么脸活。 现在她只恨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意孤行的来了延昌。 见黎青蒲没说话,女子又问,“你叫什么?” 黎青蒲回道,“我叫黎青蒲。你呢?” 女子道,“我叫玉莲,这个是我妹妹,玉文,她小时候高烧一场,烧哑了嗓子,不会说话。” 看着玉文,懵懵懂懂,乱发下一张稚嫩白净的脸,一双眼中充满着不安与恐惧,看起来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你们怎么被抓到这来的?” 问道此处,玉莲眼中含泪,“我们是四周村子里的人,山匪进村杀伤抢掠,我爹娘为了我姐妹俩,均死于山匪刀下。后面的姐妹们,也有我们同村的,也有别的村子的。他们这群恶匪,把我们关到此处,就是为了……” 玉莲哭的说不出话,或是难以启齿。黎青蒲握住她的手,对她摇摇头,让她不必再说了。 一群年轻女子,进了贼窝,还会有什么下场。 看着牢中女子们,有些已经几乎衣不蔽体,衣裳都已经被扯破扯乱,面如死灰的坐在牢房中,还有像玉莲玉文一样的,还未受欺辱。 不知是牢房中阴暗潮湿的气味,还是被这等事刺激到,顿时感觉胃内一阵翻滚,恶心的想吐。 黎青蒲快步走到墙根一阵干呕,干呕到眼泪直往下淌,最终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捶在身侧的手隐隐颤抖。 心里唯有的就是恐惧,害怕。 看着不见天日的牢房,锁住牢门的铁链,黎青蒲满脑子的想逃,却心乱如麻。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靠在墙根处,平复自己的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已深。 牢房中脚步声慢慢走近,与之而来的还有男人放荡的笑声。听到声音后的女人顿时被吓得往后缩,都退到墙根处,埋着头发抖。 牢门突然被打开,男人看了一圈,最终抓住了玉文。 玉文拼力反抗,哭喊不停。玉莲赶紧抱住她,哭着喊道,“不要啊!不要啊!她还小,求求你们放过她!” 山匪一脚把玉莲踢翻在一边,“滚开。” 这一脚力度不小,玉莲久久起不了身。黎青蒲见状连忙上去扶起她。 男人才不管她们是死是活,几人笑着道,“就她了,给廖三哥送过去。” 黎青蒲紧攥着拳,心中又慌又怒,咬牙喊道,“站住!” 面对几人嘲弄又轻蔑的眼神,黎青蒲有些颤颤巍巍,却也挺身而出,“我想见三哥,我和你们去。” 此话一出,几人倒是有些诧异,一般被抓到这里的女孩都吓破了胆,生怕自己被拖走,这倒来了个主动的。 见黎青蒲生的清秀,几人坏笑,松开了玉文,“你去也好。” 说罢就伸手想擒住她,黎青蒲退了一步躲过,冷声道,“你们带路便是,有你们一路看护,我必定跑不了,我也不会跑的。” 几人在这里朝着被抓入贼窝的百姓嚣张惯了,哪会听黎青蒲的话,一把便撕扯住她,将其抓住。 此时此刻,黎青蒲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害怕过,有那么一瞬,她都后悔自己的逞强站出来。 “来到这地方,少他娘的提要求,一会儿伺候好廖三哥,若是被廖三哥赏识,再朝我们兄弟几个摆脸色,现在可轮不着你和我们这么说话。” 胳膊被擒的生疼,黎青蒲一向也是娇生惯养,可此时却并未吭一声。 玉莲一把拉住她的手试图阻拦,却被一脚踢开,狠狠地摔倒在地上,手捂住胸口久久爬不起来。 第53章 飞山寨5 被带到廖三哥屋里,几人冲着所谓的廖三哥点头哈腰,而廖三哥似是心情不好,未见他人,只听着对他们喊了一声滚,他们就灰溜溜的跑出去了,独留下黎青蒲一人。 此时廖三哥从帘子后走出来,光着膀子,胸前隐约可见黑色掌印,廖三哥看向她,眉头皱了皱,“怎么是你?” 黎青蒲道,“是你手下把我抓来的,我怎么会知道。” 廖三哥上下打量着她,想起齐煜在荒山沟前打自己的那一掌,不由得怒火中烧,越想越气。 他忽然扛起黎青蒲,“你也行,反正只要你死不了,我就有交代。” 说罢就往床上走,头顿感天旋地转一般,黎青蒲下意识的用力挣扎,却哪是他的对手。 眼看挣脱不了,慌忙道,“你也见识过我大哥的身手了,若是普通人家怎会有这般身手,你此时想动我,就不怕我大哥上来后寻仇?” 哐的一声把她扔到床上,黎青蒲顾不上疼,赶紧爬起来,想跑却被他抓住,一脸怒气,“你还敢提你那大哥!在我飞山寨竟然敢对我下阴招,我看他是活腻了,什么西域毒掌,老子不信。” 西域毒掌? 看着他胸口的黑色掌印,紧急中,她脑中闪过一丝灵光。 她以前听吴飞仪给她讲过各种毒掌,现在只恨自己当时不多听两句,只顾着吃了。 可齐煜是楚国人,他怎么会西域毒掌,估计也是骗他的,那自己也硬着头皮继续忽悠。 “西域毒掌你都不信,我看你也是不怕死的,你可知这毒如何解?” 廖三哥一愣,黎青蒲见他停下了动作赶紧继续道,“你现在毒已渗入脉络,若不运劲运力毒还慢发一些,可若持续处于怒气中,还妄想着行房事,你就不怕今晚暴毙而亡?” “况且,你虽说不信,可你也能察觉出自己身体与往常不一样吧。” 这话黎青蒲自然是胡诌的,但这话却有暗示作用,即使他没有不舒服,被人这么一说,也会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 就像黎青蒲去医馆诊脉,去的时候明明觉得自己身体好的很,被老大夫搭脉一看,说这不好那不好,即刻就觉得自己确实不舒服了。 此时那一掌还只是隐约发黑,廖三哥看着自己胸口,也觉得隐隐地刺痛。 他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是他妹子,告诉我,这毒怎么解?” “这毒的解药只有我大哥身上有。这套掌法我们家中祖训,传男不传女,我自然没有解药的。” “你!” 廖三哥气的想打她,黎青蒲连忙制止,“切莫动怒!你若动怒,毒发便会快,你也不想在我大哥回来前先死了吧!” 廖三哥此时也信了七八分,便松手放了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想起为她喝了毒酒的齐煜,义无反顾去了荒山沟的齐煜。 黎青蒲目光坚定道,“派人把我大哥从荒山沟救回来,他只要提前回来一天,你便多一分安全。” 听到这话,廖三哥静默了一会儿。忽然,他冷笑起来,阴森森的看着黎青蒲,“你以为荒山沟是什么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吗?” 黎青蒲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得心慌。 “那里面,野兽成群,白骨皑皑,我在荒山沟十多年,就没见过有几个人能从那里出来。” 无数血淋淋的画面在脑中翻涌,她没见过那种地方,可此时却满脑子都是想象中荒山沟的景象。 暗无天日,尸骸遍布…… 忽然胸口发闷,忍不住咳起来,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廖三哥怕她有瘟疫,吓得连退好几步。 咳了好一会儿,眼泪都咳了出来,头昏昏沉沉。 黎青蒲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她沉思片刻道,“你们既然盘踞于此,定有制服荒山沟下野兽的法子,也定知如何走出荒山沟。你若真心想活命,就想办法让我大哥平安回来,不然……” 她抬头看向他,眼中毫无动容,决绝道,“不然必死无疑。” 或许廖三哥真的不知如何制服荒山沟的野兽,但一定有人知道。 这是他们的地盘,大当家顾洪一定知道。 廖三哥也怕死,宁可信有不可信无。还是信了她。 还有,想起牢中的女子们,黎青蒲道,“在这期间你不要动怒,不要提气运劲,戒欲戒贪,毒自然能发作的慢一些。” 廖三哥考虑了片刻,冷声道,“我且信你一次,若你敢骗我,我就算真的死了,我也让你活不成!” 黎青蒲也没想到,反而到了这个时候,这种恐吓的话语竟然不会让她害怕了。 只是头越发的沉重,眼也觉得慢慢睁不开了。 她只记得廖三哥又派人把她关回了牢房,都没记得是怎么进的牢中,便晕了过去。 烧的迷迷糊糊,梦中,女子的哀嚎声,哭喊声,仿佛就在耳边,而她想睁开眼,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额头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依旧是阴暗的牢房,迷糊中,女人的啜泣声依旧在耳边,和梦中一样。 黎青蒲慢慢爬起来,看向发出哭声的方向。她晃晃悠悠的走过去,眼前场景触目惊心。 她被抓走前还好好的玉文,此时衣衫褴褛,身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脸上还有巴掌印,嘴里挂着血迹,白皙的双腿袒露在外,腿根上带着血…… 玉莲嚎啕大哭,而她怀中的玉文,双目呆滞,如同被人抽走了魂魄。 她还是个孩子啊…… 黎青蒲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不敢想象玉文发生了什么。胸口犹如被压了巨石,喘不过气,痛心不已。 “他们这群畜生,他们强行抓走了玉文,我苦苦哀求他们,可……”玉莲越说眼泪越往下流,最终哭的说不出话。 不是梦。 女人的哀嚎声,哭喊声,不是梦。 这个吃人的魔窟,就算她可以挡在玉文身前一次,但挡不住千千万万个恶魔。 第54章 飞山寨6 玉文咳了几声,血顺着嘴角流出,玉莲慌忙的给擦,嘴里不停念叨,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看着玉文的脸色越来越差,黎青蒲知道,他们不仅仅是欺辱了玉文,是殴打,是杀人。 恐惧蔓延了整个身体,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繁华无限的壃国,竟然会有这种地方,不见天日,如同人间地狱。 黎青蒲扶着墙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她费力的走到牢门前,用力晃了晃,缠住门的锁链响了几声,根本不见得能打开。 “来……”声音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黎青蒲皱眉,清了清嗓继续喊,“有人吗?来人啊……” 这压抑的牢房中,好像只有受尽折磨的人存在,无论她怎么喊,都没人理会她,她无力的坐在地上,感觉胸口很闷,让人有些喘不动气。 看着身后奄奄一息的玉文,这一刻,心中的绝望无限放大,眼泪不自觉的涌出,一滴滴的往下落。 她重新站起来大声呼喊,想为玉文争一丝生机。 直到喊的没了力气。只听见玉莲痛苦的大喊着玉文的名字,再看玉文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再也没醒过来。 玉文的死如同一记重创,让她久久缓和不过来。 她终究没能救得了玉文。 十四五岁的年纪,她本该活的鲜亮,就因为贼匪的恶行,便早早殒命。 这可是活生生一条性命…… 黎青蒲紧紧按着胸口,似乎这样才能喘得过气,眼前一片模糊,是眼泪不停的落,遮住了视线。 心中万分自责时,想起了喝了毒酒,又进了荒山沟的齐煜。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那个荒山沟,必定危险重重,他若是有三长两短,她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齐煜,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一定要活着回来。 渐渐的雨好像停了,外面的风声依旧,透过缝隙吹进来,黎青蒲蜷缩在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 昏沉中,不禁胡思乱想,如果她死在这里了,萧延觐会不会难过啊…… 他是不是会重新娶个妻子,和她谈笑风生,和她恩恩爱爱…… 也许他也偶尔会想起来,他曾有个明媒正娶的妻,叫做黎青蒲吧。 可她的林聿,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她了吧。 还有爹娘,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还未来得及尽孝道,便要早早的辞世了,真是愧对他们二老。 还有哥哥、吴飞仪、安茹、宛冬……她还没见她们最后一面呢…… 不知道想到哪里,渐渐没了意识,也感觉不到冷了,慢慢昏睡过去。 幽玄掌名不虚传,就算是廖三哥一开始还存有侥幸心理,不敢为此去忤逆大哥去帮齐煜,但看着胸口那暗黑得掌印,沿着周遭脉络越来越大,他不得不信齐煜和黎青蒲的说的话。 只有大哥有控制荒山沟中野兽的药,为了活命,他只好忤逆大哥,拼了小命从大哥那偷来那可以控制野兽的药扔下了荒山沟。 几颗药球坠落荒山沟底,气味渐渐散开,野兽纷纷闻之避开。 此时听看守牢房的人来报,黎青蒲昏迷不醒。想到有了药,齐煜便很快能找到宝剑上来,廖三顿时惊慌,赶紧将黎青蒲从牢里接出来。 迷迷糊糊的就被拖出去治病了,又是灌药又是施针,来回折腾,她也不争气,被喂了一顿的药全都吐了出来,情况一点也不见好。 急的廖老三直跺脚,“你这个老东西,又不是让你们从鬼门关拖人,这么小的病都治不了,干脆一刀砍了你!” 老大夫吓得腿软,“三当家的别急,老夫还有法子,还有法子。” 廖三不耐烦的踢了老大夫一脚,转头向外走去,看着暗下来的天,这一天又过去了,明天就是第五天了,那个齐煜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早死在下面了? 胸口的痛意越来越厉害,他一把拉过手下来,“多派几个人,去荒山沟把那个男人找上来!” 手下愣住,惊呆的看着他,廖三大怒,“快去啊!愣着干什么!” “荒山沟危险重重,兄弟们下去了可就……” 廖三气急的拔出刀,“老子让你去就去,找不到那个男人,你们也别回来!” 手下连滚带爬的跑走,廖三捂住胸口,忽然一口血从口头吐出,他等不得了,他要去找大哥求救,万一那小子真死在下面了,他可不能陪他一起死了。 找到顾洪,还没等他开口,顾洪一掌劈来,将其打倒在地。廖三一口血喷出,趴在地上久久起不来。 看着顾洪越走越近,廖三满目恐惧,“大哥饶命。” 顾洪一脸阴冷问,“为何偷药去帮那小子?” 廖三爬起来,跪在地上,双手慌乱的脱下上衣,露出黑色掌印,“大哥!小弟也是被逼无奈啊!” 见到那黑掌印,顾洪眼眸一眯。他也算在江湖混了二十多年,但却从未见过这种掌印,这掌印似乎带毒一般,极致阴狠。 “是被扔去荒山沟那个小子打的你?” 廖三连忙点头,“是,他说是幽玄掌,西域毒掌,他下荒山沟之前打了我一掌,威胁我保他妹妹平安,不然就让我毒发而死。我是怕他死在下面,无人为我解毒,才干了蠢事,大哥饶命啊!” 顾洪没说话,看起来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廖三慌张道,“大哥救我啊,还有十日我就没救了,我不能死啊!” 回想起齐煜,言行举止一看便不是寻常人,本以为他是朝廷派来的探子,可朝廷的人怎么会西域独有的幽玄掌。 无论怎么说,想必一定是个身份不简单的人。 顾洪看了他一眼,“他倒是诡计多端,但你怎么这么不谨慎,在我们飞山寨里,竟还让他算计了。” 廖三懊恼,“是我大意疏忽了,求大哥救我啊!” 顾洪坐在位子上,沉默了一会儿,冲他摆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廖三皱眉,迟疑的看着他,“大哥……” “回去等着。” 顾洪冷声一句,廖三尽管不甘心,也只得怯怯的退下了。 第55章 探查 等黎青蒲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看到的不是阴森森的牢房,好歹不说,反正是终于躺到了床上,不过还是不舒服的很,头也晕身子也沉。 这是第几天了?齐煜呢?他怎么还没出现。 黎青蒲从床上起来,下床时还摔倒在地上,爬起来向外走去。 刚出门就被两人拦住,他们手里拿着刀,不屑的看着她,“三当家有令,不许你随意走动,赶紧回去!” 黎青蒲满脑子都是齐煜,哪里还管他们说什么,就硬往外闯,两三下就被他们擒住了。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是不是想找死?” “那个和我一起被你们抓来的人呢?。” 两人相互看了看,笑道,“这都好几天了,还不见他人影,大约摸就是死在荒山沟里了吧。” 闻言,黎青蒲恍惚一下,她摇头,“不可能,我要去找他。” 那人拔刀指着她,“你敢?” 说实话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大胆过,她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能面对刀剑时这么淡定。 她是深闺里的女子,从未见过什么风雨,但她知道有恩必报,齐煜为了她身涉险境,她又岂能贪生怕死。 她往前走了一步,抵在刀刃上,“带我去找你大当家。” 到底是廖三哥特意嘱咐看管的人,他们怎么敢随便动手杀她。其中一人收起刀,“你等着。” 她没有见到大当家,来者是廖三,廖三脸色比那天见他看起来更差。 看着他来,黎青蒲目光如炬的盯着他,“齐煜呢?你没去救他?” 廖三恶狠狠的看着她,一把撕住她的衣领,“我帮也帮了,也派人去了,可就是没寻到他!他在哪你以为我不想知道吗?” 说完狠狠一推,将黎青蒲摔倒在地上。 想起齐煜离开时的最后一面,他就那么决绝的走了,他就不怕回不来吗?如果不是因为她,齐煜何必到这种地步,危及性命,可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他何必…… 大概是心里难受的很,泪眼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如果齐煜真的为她死在了这里,她这一生都无法面对自己了。 她抬头看向廖三,“送我去荒山沟吧,我去找他。” 廖三怒意十足,他上前掐住她的脖子,“你以为你死了?我就能活吗?你那个大哥为了保你,对我施了毒掌,他一日不上来,我便也一日不安生!即便是他上来了,要是你死了,我照样拿不到解药!” 廖三的手劲极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但又不敢杀她,只好放手。 他怒气冲冲的松开她,大步走了出去,门被紧紧闭上。 黎青蒲忍不住的咳起来没完,直到嗓中有些腥甜,血从口中咳出。 大概是她咳的不停的缘故吧,眼泪也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眼前一片朦胧,只是隐约的看着地上那殷红的血迹。 萧延觐…… 你在哪啊? 我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你了。 是她害死了齐煜,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被她连累了。 一连许久阴霾的天让人喘不过气,眼前的风刮的有些迷眼,萧延觐看着远处那山连山的景象,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张桓疑惑,“殿下,怎么了?” 萧延觐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没事,觉得心里忽然有些别扭。” “殿下的战场一直都在边境,还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吧。” “倒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 萧延觐迟疑了很久,脑子里莫名其妙得想起了黎青蒲。临行的前一晚,她看着他的伤疤哭个不停,她看向他的眼神,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 林聿……他未曾见过的人。 想到此处,心里有些难受。他不耐烦的扯了扯马缰,驱马向前去。张桓连忙追上去,“殿下当真要亲自去飞山寨一探究竟?” “骗你干嘛。” “殿下不可啊,你是领兵攻敌的首领,将士们都等你发号施令,你万万不能只身一人的去闯飞山寨。” 萧延觐看向他,“我若不知敌情,如何抗敌?” “探子的消息传来许多,我们对飞山寨地貌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我又不探入内部,只去四周转转,有些事不亲自看看,就不觉得安心。” 张桓还想说些什么,但根本拦不住他,只得紧跟着他,“那我陪殿下一同去。” 萧延觐看了看他,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山间的路极不好走,萧延觐把马扔下就进了山里,找了个高些的山头爬上去,往下眺望,茫茫山间,与平常无异,看不出有贼盗作乱的样子。 萧延觐四处走了走,找了个下山路走去,张桓擦了擦额角的汗,接着跟上,“殿下,切莫深入。” 萧延觐指了指另一座山,“从那应该看的清楚,去哪瞧瞧。” 他这一句话说完,又是马不停蹄的一顿走,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劲,让张桓在后面追的苦不堪言。 “殿下慢些走,你的伤还没好。” 萧延觐动了动胳膊,“没事,好多了。” 张桓叹气,无奈只好跟在他后面继续走。 迎风站上山顶,萧延觐看着山下,轻轻笑了笑,“那帮贼人真是狡猾,跑到这里来安贼窝,四周全是山,一眼望不尽,即便是在这住上几日,怕也认不清哪座山是哪座山。” 张桓四周看了看,“按县令大人给的地图来看,这里应该是咲峰山吧。” 萧延觐看了看,“大概是吧,我也认不清。” 张桓瞅了他一眼,嘴上说的记不清,山路走的比谁都通透,一连爬了几座山,他都认不清路了,殿下却能往返自如,看不出点不认路的样,他都怀疑殿下是不是已经偷偷来踩过点了。 跟着萧延觐在山里转了一天,饭都没顾上吃。 夜里回去萧延觐也没着急吃饭歇息,端详着探子描绘的地图看了半天,做了几处标识,最后还是摇摇头,“不成,明天还得去趟。” 张桓手一抖,怯怯的看着他,“殿下,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萧延觐似乎才反应过来,他走到桌旁坐下,看着几盘菜幽幽叹道,“要是有酒就好了。” “我去给殿下要一壶?”张桓问。 萧延觐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想喝的酒这里没有。” “殿下真是挑剔,这穷乡僻壤的,哪能和宫里比,宫里的佳酿可是喝不着。” 萧延觐吃着饭轻轻一笑,“你懂什么。” 张桓不语,也是不敢顶撞他。 萧延觐看着杯里的茶水,心想宫里的佳酿是好,可就怪了,他竟念念不忘那小巷酒馆的味道。他这哪还是挑剔,分明是好打发。 第56章 准备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张桓就被萧延觐拖着走了,张桓睡得迷迷瞪瞪,上山的时候还摔了一跤,被萧延觐好一顿骂,顿时清醒过来。 在山里转了大半天,滴水未进的,萧延觐也是累了,找了个空地就坐下了。 “殿下,这附近的山头我们都快转完了吧?” 萧延觐道,“差不多,这座山离飞山寨最近,再往南的山不是我们的进攻道路,过去看一眼就好,以备不时之需。” 张桓好奇的看着他,“殿下想好如何攻之了?” “回去与徐参将商讨一下,毕竟这种战仗我没打过,难免不足。” 张桓一直跟在萧延觐身边,剿灭流寇这一套他也不熟,殿下能够听从他人意见,也是好事一桩。 萧延觐歇够了站起来,顺了顺衣服,“走,去南边看看。” 说完他就大步走去,在这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也未曾减慢他的脚步。 张桓紧紧跟上,生怕一个停留,被他甩的不见人影。 往南去的路上杂草灌木很多,几乎盖住了路,萧延觐干脆拔剑一路砍断,以好行路,这样的路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头,衣裳都划破了几处。 终于走到宽敞地,往南看了看,大概还是些这样的小路居多。 忽然萧延觐停住脚步,他回头看去。与此同时从山间出来两三个人,对他们喊道,“哪来的人?给我站住!” 萧延觐打量他们一圈,忽然轻轻一笑,“几位兄弟哪里人啊?我在这山中游玩,可碍了事?” 那头头轻哼一声,“游玩?这荒山野岭怎么就引来了你们游玩?是朝廷的走狗吧?” 闻言张桓皱眉,接着要拔出剑向他们去的架势,萧延觐拦住他,“看来是朝廷把你们吓得不轻,让你们见个人就以为是朝廷来人。” “少废话,是不是带你们去寨子里问一问便知了。” 说完三个人拔刀一拥而上,张桓立即挡在前面,萧延觐也躲不过,只好和他们过几招。 萧延觐带着伤,就没有拔剑,左手出招终归是不顺手,打着打着也就不管不顾了,好在这群喽啰没什么本事,几下就被打倒了。 看着几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狼狈至极。萧延觐走到其中一个人眼前,一把薅起他的衣领,“你是他们的老大?” 那人眼珠转了转,还没说话的,萧延觐一巴掌就打头上去了,“别跟我耍心眼子,实话实说,饶你不死。” 被萧延觐这一巴掌打的搞懵,那人立马点头,“是。” 萧延觐点头,“张桓,把这几个都捆起来。抓回去严刑拷问拷问。” “你敢!老子在飞山寨也是号人物,你敢把我抓回去,我们老大接着就出去砍了你们。” 听着他的叫嚣声,萧延觐道,“最好如此,就怕他不出来。” 张桓手脚利落的绑起他们,萧延觐擒着那头头,伸手指了指另一个人,“再带上他,其他的杀了。” 头头见状急了,他嚷道,“我们寨子防守严密,你以为你能走出这山头,放了我,我让你平安走出去。” 萧延觐四周看了看,“防守是够严密,这山头离你们寨子少说还有五六里,你们巡逻都能巡到这来,也是够谨慎了。” “那还不赶紧放了我们!” 萧延觐瞥了他一眼,不带啰嗦的直接拖着他走,见那头头极不老实,萧延觐擒着他的手隐隐用力,“你老实点,出不了山我就把你杀了抛尸荒野。” 头头疼的直叫唤,直言道,“我跟你出去,跟你出去。” “快走!” 要不是为了从他口中套点消息,他才懒得带这几个人回去。 等回去时又是傍晚了,萧延觐揉了揉肩膀,似乎是有些疲惫,张桓抓着那两人问,“殿下先回去歇息歇息,这两人如何处置?” 萧延觐回头看着他们,顿了一会儿,伸手指着那个头头,“把他带到牢里等我,那个就先关起来。” 头头瞪眼,“大官爷,你有话好好说,可不能私下用刑!” 萧延觐摆手,“下去吧,我先回去喝口茶再过去。” 那两人继续叫个不停,萧延觐回去屋里赶紧倒了杯茶,清静片刻。 真不是好差事,从来了到现在都没消停过,不是听郡守和县令吐苦水,就是去山里转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人也都瘦了一圈。 稍稍歇息一下,就起身去了牢里。 张桓做事利落,两人已被分别关起来,那头头被绑在邢架上,见到萧延觐来了之后大声求饶,萧延觐慢慢走过去,上下打量他一番问,“叫什么名?” “大官爷,放了我吧,我什么也不知道!” “骗我呢?你不是说你在你们飞山寨也是有头有脸的吗?这会儿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的吹牛的,我就是个小喽啰,受命四周巡查,我连飞山寨最里头都没进去过。” 萧延觐慢慢走到一旁,看着各种刑具,似乎在挑选的样子,“实话实说?” “绝无半句假话啊!” 萧延觐拾起一把匕首,迅速向他掷去,匕首定定的插到他头上的刑架上,头头顿时吓得愣住,脸色煞白。 萧延觐走过去,一把拔出匕首。头头似乎还没缓过神,萧延觐匕首搭在他脸上,“叫什么?” “小……小的孙麻。” 听声都是哆嗦着,萧延觐继续问,“你们怎么个巡视法?如何换岗?时间地点一一给我道明白。” 孙麻呆滞的看着他,萧延觐不耐烦的皱眉,“快说啊!” “我说我说!大爷饶命!” 萧延觐没再说话,只是吓哄着他,把这些消息说出来。 听孙麻的意思,他们这种外围巡岗的人每个人分管一片山头,一天围着山转三遍,白天两遍,晚上一遍,一个月轮转一次,偶尔山寨里的三哥也会出来巡查。再往里就严谨了许多,一天到晚都有人站岗,早上傍晚会替换。 第57章 准备2 “你们巡查的时候抓到的都是什么人啊?” “以前的时候有些商贩,后来商贩都怕了,不得不绕路走,也有些雇着镖局护航,大多也会被我们拦下,还有就是四周百姓,再就是些外地来的人。” 萧延觐转着手上的匕首,“外地来人?” “嗯,有几个吧……” “都让你们抓去了?” 孙麻看着他,犹犹豫豫的没说话,萧延觐拿着匕首在他胳膊上刺了一下,血顿时流出,疼的他哎呀咧嘴的大叫,眼泪都出来了。 萧延觐道,“别想和我耍心眼,我也不是吓哄你,这刀砍在胳膊上,下次就不一定砍在哪了。” 孙麻哭着点头,“官爷,我句句属实啊,哪敢跟你说一句假话。” 萧延觐不理会他,继续问,“是不是只要临近你们飞山寨得人,你们都会扣下?” 孙麻点头,哆哆嗦嗦的道,“大当家的说了,朝廷想剿灭飞山寨,这个时候不得不防,不管是谁,只要路过飞山寨的,一个不准放过。” 萧延觐冷笑,“够严谨啊,那这前前后后被你们抓去的人不少吧。” “这我不清楚,别的山头我也管不着,不过听说三当家的最近抓了两个人,奇怪的很,竟然能和我们大当家的过招,后来不知怎么的被扔到荒山沟里去了。” 萧延觐皱眉,“荒山沟?什么地方?” “我也没见过,听他们说那里满是尸骨,野狼成群,只要是活人下去没有一个能活着上来的。” 萧延觐对那个荒山沟不怎么感兴趣,狼他可见多了,西域的荒漠上,凶狠的饿狼多的是,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他倒是对那两个人好奇,这个节骨眼上去的人,会是什么人? “你见过那两个人吗?” “小的没见过,就是听人说,好像还是一男一女,别的就不知道了。” 说完,看着萧延觐不为所动的表情,孙麻哭丧的脸,哆哆嗦嗦的道,“真的!其他我真不知道了!这俩人我见都没见过啊!” 看他样子也不像说谎,估计是真吓怕了,想想这飞山寨也不会太难剿灭,一个个的都这样没骨气,能是什么难啃的骨头。 又问了点寨子的事,也没打听到什么值钱的消息,他也懒得问了,剩下那个人就让张桓审了审,也是没审出什么东西来。 夜里。萧延觐对着地图又是一顿看,这次神情倒是轻快很多。 饭后,与郡守和徐参将等人商讨一番,制定了大致的进攻路线。虽然与西境的战场不同,但萧延觐所知所学的谋略还是多多少少能用得到。 “飞山寨规模大,隐匿之深,我们初次进攻,未必能胜之,这山间路线大家需熟记,不能一举拿下,但也务必全身而退,不许轻易折兵!” 一等人立即应是,萧延觐看了看桌上的蜡烛,已经燃了大半了,他道,“时间不早了,都回去歇下吧,等个良辰吉日,进攻飞山寨。” 闻言,张恒忍不住心里嘀咕,殿下这次贫嘴什么时候能改了啊,还良辰吉日,不知道这些官员参军能不能适应殿下这张嘴。 寒风凛冽,吹的窗呼呼作响,离开多天的齐煜回来了。 他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衣服上带着血迹,大概也是受了伤。 那荒山沟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尽管他武艺算得上高强,却也在里面吃了亏。 不过奇怪的是,进去后的第三四天,里面野兽少了不少,若不往深处继续走,几乎没见到野兽。 当顾洪看到他手上的那把剑时,眼前一亮,他没想到,齐煜当真把剑带了上来。 齐煜将剑递上去,顾洪颇为赏识的看着他接过来,齐煜道,“如此,大当家肯信得过我了吗?” 顾洪眼眸一顿,他忽然拔剑出手,齐煜本就负伤,虽然躲过剑,却还是被顾洪伤到。 齐煜拧眉,“大当家这是何意?” “你是西域人,为何说谎骗我?” 齐煜接着明白,是廖三将毒掌的事告诉了他。齐煜沉眸,眼底有些阴冷,“西域人又如何?你想斗得过朝廷,又何必在意谁来帮你。” 顾洪申量他一番,“你与朝廷有仇?” 齐煜脸色冷了几分,顷刻他道,“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看着此时的齐煜,顾洪沉默了许久,他忽然拍手,“好!那你我合力,杀朝廷来兵个片甲不留!” 齐煜没回答,而问到,“我那妹妹呢?” 顾洪笑了笑,“老三照料着呢,你给老三下了那样的毒,老三岂敢怠慢了你家妹子。” 齐煜道,“我去看看她。” 顾洪顿了顿,然后点头,“好,我叫老三来带你去。” 当廖三听到齐煜回来时,本来还虚弱不堪的样子顿时来了劲,眼中也燃起了一丝希望,赶紧起步去找他。刚走没几步,他回头看着手下,“他那妹子怎么样了?” 手下愣住,接着皱了皱眉,“大概不太好……” 廖三心里一惊,“还活着没?” 手下点头,“活着活着,就是带着病,老头给她开的药也喝不进去,看起来不大好。” “蠢货!你们是怎么照看的!”说完他转头就去黎青蒲那里。 一进屋子,看着她毫无声息般的躺在木板床上,他赶紧上前试了试鼻息,感觉到呼吸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快把那老头叫来给她看看,可不能死了她!” “好好。”手下慌忙的跑出去。 刚过一会儿,急匆匆的脚步声赶来,廖三抬头一看,竟是齐煜。 齐煜看都没看他,绕过他直奔黎青蒲,看着床上她面色苍白,整个人没点生息似的,他伸手晃了晃她,“黎青蒲?青蒲?醒醒,我回来了。” 黎青蒲没有睁眼醒来,任凭他怎么叫她,都没点反应。 齐煜停下动作,他起身回头看向廖三。他从没见齐煜这样的眼神,就算那日去荒山沟也没见到他这副模样,带着杀意一般的眼神,看着齐煜走过来,廖三竟是吓得没敢动弹一下。 齐煜拔剑,伸手就是一剑砍在他肩膀,血顿时顺着胳膊流下来。 “你是不信我敢杀了你?” 廖三捂住肩膀,退了一步,“你家妹子自己喝不下药去,我能有什么办法!” 第58章 担心 齐煜握着剑的手咯咯作响,“当真是如此,还是你压根没管?” “治病那老头天天都来,你不信问问去!” 话刚落,手下就带着老头慌忙赶来,老头一进屋见这架势一愣,接着把药箱随手一放,立刻给黎青蒲把脉,虽然背对着身后的人,但他也能感觉到,背后那人冷冽的目光。 他的手刚从黎青蒲手腕收回,身后齐煜接着问,“怎么样?” 老头慢慢转过身子,“这姑娘现在身子虚弱的很,老夫给开的药估计是没喝下去,待老夫再加一味新药试一试。” 顾洪也来了,他一来除了以外的人都看着他,他接着道,“那就赶紧下药,务必救活这妹子。” 齐煜没说话,他走过去,把黎青蒲抱起来。顾洪挡在他身前,“齐弟这是想做什么?我说救她,可没让你带她走。” 齐煜冷眼看了看四周,“先给她换间屋子。” 顾洪沉思片刻点头,“好。” 迷迷糊糊的,黎青蒲睁开眼睛,齐煜的脸隐约可见,她想看的再清楚些,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齐煜……” 微弱的声音响起,齐煜顿住脚步,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她,“你醒了?先别动,我给你找个好地方安置。” “我还活着吗……” 齐煜抿了抿嘴,“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实在是感觉没什么力气,她轻嗯一声就闭上眼了,接着就睡着了。却把齐煜好吓,以为她怎么了。 齐煜带她换了一间大得屋子,比之前那个暖和舒坦很多。 老头熬了药,齐煜也是亲自喂她,可她实在不争气,不知道为什么,喝下去的药接着就吐了出来。 齐煜把她揽在怀里,轻轻给她顺背,他皱了皱眉,“黎青蒲,快快好起来啊,我还要带你离开这呢。” “我是不是要死了?” “怎么会,人都会生病的,哪有这么容易死。” 黎青蒲看向他,“都怪我连累了你。” 齐煜笑着摇了摇头,“我本事这么大,怎会是连累,你看他们口中有去无回的荒山沟,我不也回来了。” 黎青蒲没说话,她自然知道齐煜是在安慰她,实则如何她都清楚。 “别乱想了,我去给你再熬一碗药,喝上就好了。” 黎青蒲点头,“多谢。” 齐煜刚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他扶着她躺下,就去熬药了。 在她印象中,她好像从来没生过这么一场病,病的稀里糊涂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想想京城中那些好吃的好玩的,也提不起精神来。 她如果死在这里,可就太亏了,临死前什么好都捞不着,只是难得,交到了齐煜这样好的朋友。 这两天里,齐煜一直不厌其烦的给她一遍遍的熬药,直到她吃下去不吐出来,他才安心的把碗放下。 看着她这副样子,有些心疼,她本该是自在无忧的大小姐,竟然吃这份苦,想着想着倒有些羡慕她的夫君,寻到她这样的好姑娘。 “你的夫君是什么人啊?” 他不止一遍的这么问了,黎青蒲想了想,脸上带上笑意,“很好很好的人。” 齐煜失笑,“也是,他若不好,你又怎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找他。” 黎青蒲没说话,她有时候也很矛盾,她说的那个很好很好的人,到底是曾经的林聿,还是现在的萧延觐,可到最后,总觉得不管是谁,她记挂的都是他,也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那个让她着迷的人。 齐煜给她盖好被子,“好好休息吧。” 齐煜端着碗起身,黎青蒲对他道,“谢谢你齐煜。” 他笑了笑就走了。 蜡烛照着挂在架上的图纸,泛着微黄,萧延觐看着看着有些出神,想到了黎青蒲,分别已有快一个月,不知道她怎样了,早知道临走前和她说一声了,不至于现在时时挂念着。 说起来,他现在真是奇怪,总是会想起她。 张桓走进来,看他站在地图前,“不早了,殿下歇息吧,明日攻打飞山寨,还需劳神。” 萧延觐回神,他沉默了一会儿,“我想回京城了。” 听到这句话张桓一愣,“啊?” 萧延觐看了他一眼,叹气,“睡觉了,你也去歇着吧。” 看着萧延觐离开的背影,张桓满脑子的疑惑。 殿下这是怎么了,又是想京城的酒,又是想回京城,殿下可从来没这样过啊,京城不是他避之不及的地方吗?怎么又想回去了?令人费解。 有了齐煜的照料,她就好的快些了,那天他突然被叫走,往后的日子里,就没再见到他得身影。 可他也会差人来报个平安,让她别担心。听到他安然无恙,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有人看守着,她不能离开她住的院所,不过她隐约觉得,朝廷和飞山寨的博弈已经开始了。 那日傍晚,齐煜来了。他如同刚见到他时的样子,看来是没吃什么苦头。 齐煜则是来回打量她,见她脸色还是有些差,“恢复的如何?” 黎青蒲摆手,“我才没事,倒是你,身体如何?” 齐煜摸了摸她的头,“别想那么多,我没事。” 这种话怎么能信呢,黎青蒲丧气的垂头,“都是我连累了你。” “乱说。” 看他笑的风轻云淡,好像真没事似的。齐煜凑到她耳边道,“就在这两天了,你做好准备,等时机一来马上就走,什么都不要管,我会帮你。” “那你呢?” 他站直了身子,眼神若有若无的瞟过门口,示意她不要声张,毕竟现在他依旧未被顾洪全然相信,所以他的一举一动总会被人传到顾洪耳中。 “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走了。” 他潇洒转身向外走去,黎青蒲追了一步,门被关上,周遭又暗了许些,她惆怅的看着门口,心中很是不安。 总觉得,这几天不会太过安稳。 被关在里面也不知道外面怎样,虽然平静,却每天都心惊胆战的。 直到有一天没有人给送饭了,黎青蒲大约猜着,估计朝廷官兵打进来了,还哪有人顾及她吃不吃饭。 饿了整整两天,都有些头晕发昏了,到了晚上的时候,终于有人来管她了。 黎青蒲赶紧趁机打听几句,听送饭的小哥说,齐煜带领着他们打赢了官兵,未损一兵一将,大当家甚是高兴,正与齐煜在大殿喝酒庆功。 萧延觐输了? 不知这样的结果她是该喜该忧,若是齐煜输了,他俩必有性命之忧,说不准顾洪急了眼,把他们全杀了也有可能。 可听到萧延觐败退,心中还是不免担忧,以他的心气,怎么肯轻易认输,绝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取胜,一点也不为自己安危着想。 老天啊,你一定要保佑萧延觐,让他顺利归京。 至于她,她不怕,只要萧延觐平安,她就心安了。 第59章 一步之遥 深夜里,不知道为什么迟迟睡不着,忽然门被打开,黎青蒲赶紧警惕的起来。 那人大步走到她眼前,一把拉起她的手,“快走!” 听到这声音是齐煜,黎青蒲惊喜的笑道,“你没事?太好了,我们是要一起逃出去吗?” 齐煜一脸肃意,他摇头,“我还不能走,我先送你出去。” 黎青蒲皱眉,“为什么?要走一起啊!” “现在时间紧急,我没法与你细说,你就听我的话,赶紧下山,我给你备好了一匹马,你骑着马一路往西赶到城中,这帮匪人本事再大,也不会猖狂到城中抓人。但也别在延昌落脚了,回京城,别再来这种地方。” 齐煜几乎是一口气说完,黎青蒲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那你呢?” 他顿了顿,“我肯定会逃出去的,你我去向不同,也无法同行,日后我有空,定会去京城找你玩的。”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鼻子有些酸,还来不及让她伤感,齐煜拉着她跑了出去。 天很黑,有些让人看不清去路,飞山寨却意外的没有想象的那么冷清,而是乱糟糟的声音在四周响着。 “官兵不是败退了吗?怎么还在打仗?” 齐煜拉着她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跑着,“白日里打斗应该只是障眼法,看似架势十足,却没花多少功夫就被打退了,虽然一战折损了他们不少兵力,但总归太容易了,所以我猜想,他们夜里还会折返回来,杀顾洪措手不及。不过我没将这件事告诉顾洪,他也认定了官兵这一战损失惨重,一时难以休整,必定不会卷土重来,但今晚他必败无疑。” “那我们赶紧一起逃啊,顾洪要是见到你,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齐煜这次没说话,而是继续不停地走,直到停在半山腰的一个小道上才停下。 黎青蒲喘着粗气,看着齐煜追问,“你为什么不走?是不是你那日喝下的蛇毒他没有给你解药?” 齐煜把手上的灯笼放在她手上,“毒已经解了,你放心。这几天我已经将飞山寨上下摸透,我要去找朝廷的人,帮他们一同剿灭飞山寨。” 齐煜是个端正侠义之人,他既然这样说,就也一定会去做。 黎青蒲心中难免有些触动,她握紧灯笼,“你要小心。” 齐煜笑着点了点头,“记住我的话,沿着小路一直走,半山坡那里有匹马,骑着马去城中,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完他掏出一把小弯刀,正是吴飞仪送她的那把小弯刀,他放到她手心,“我给你偷回来了,切记,一切小心。” “你也是!” 齐煜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快走吧。” 她看着齐煜,不知道是因为分别还是什么,心里就很难过,眼里蒙上一层泪。 她转身要走,却又接着回过头,对他道,“你一定得好好活着,我在京城等着你,我还欠你饭呢。我在瑞王府,我叫黎青蒲。” 齐煜一愣,垂在身侧的手一僵。 黎青蒲没有发觉,再看了他一眼,转身提着灯笼向下走去。 看着她融入黑夜的背影,齐煜微微皱眉。 瑞王府…… 怎么会是瑞王府。 她是瑞王萧延觐的妃? 深山的夜里虽然让人心里很害怕,但黎青蒲还是一鼓作气的向下走去,去找那个齐煜说的那匹马。 跑了许久,直至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正背着另一个,步履蹒跚,没走几步便摔倒在地上。 黎青蒲提着灯笼慢慢走近,灯光照清两人,是玉莲和玉文。 此时的玉文已经身体僵硬,面色极其骇人,青紫惨白,又有些浮肿。 玉莲看到她,眼泪更是忍不住,“黎姑娘。” 黎青蒲有些没缓过来现下的情况,疑惑的问,“你们怎么在这?” “朝廷的官兵打上来了,有人趁乱放走了我们,她们都四散而逃了,我去死人堆里找到了玉文,我要带她回去。” 玉莲低头看着玉文,眼泪不停的流。 死人堆里多么可怕,可她在找玉文时,却没有一丝害怕,她只想带玉文回家。爹娘已经不在了,她不能让妹妹死的尸骨无存。 黎青蒲心中也压抑的极其难受,她和玉莲一起扶起玉文,“跟我走。” 按照齐煜指的路,一直走下去,看到了那匹马。 两人把玉文抬上去,黎青蒲把马绳递给玉莲,问道,“你会骑马吗?” 玉莲一愣,随即点点头,“会一点。” 黎青蒲道,“骑上马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好安葬玉文。” 此时她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记得齐煜说那把小弯刀价值几百两,她把小弯刀塞给玉莲,“我朋友说这个弯刀价值百两,去拿这个换些钱,以后找个好归宿,好好过日子。” 玉莲连忙推搡,“我不要,你给我做什么?你不同我们一起走吗?” 齐煜只留了一匹马,她们无法一起驾马离开。 回头望去,山头的火光冲天,还带着打打杀杀的动静,看来双方交战已经入寨子里了。 她回过头看着玉莲,轻轻笑了笑,“我已经有我想去的地方了。” 玉莲见她神态不对,拉着她的手慌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黎青蒲却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夫君在上面,我来延昌就是为了寻他的,如今只差一步之遥,我不想就这样自己跑了,我要去找他。” “可现在上面乱的很,你一个女子如何护自己周全?” 黎青蒲没说话,只是一路艰辛她都过来了,相信最后也定能平安见到萧延觐。 玉莲把弯刀塞回到她手上,“你把马让给我们姐妹两个,我心中已经羞愧不已,怎么还能再收着这弯刀。此处凶险,留下防身也好。” 这次黎青蒲没有推搡,而是接下弯刀。 她推着玉莲上了马,看着马背上的姐妹两人,心中忽然为她们感到一丝感动。 上天待她们不公,一家惨遭祸端,阴阳两隔,却依旧惺惺相惜,不肯为了逃命舍弃已经离世的妹妹。 而她一生顺遂,从小锦衣玉食,吃的最多的苦也就是来到延昌了,还哪来的理由不帮一把如此凄苦的姐妹俩。 看着玉莲离开,直至两人驾马离去,消失在她的视线,压抑的内心终有了一丝丝的缓解。 山上隐约的声音依旧未减,无数的人在那里浴血奋战。 身为皇子的萧延觐,身份尊贵,却依旧不畏生死,身为平民侠客的齐煜,不为荣华富贵,只为一方百姓便舍命相助。 想到此处,手中的弯刀不自觉的握紧,她虽是女儿身,但也会几招几式,就算死在上面,也算是为国效力了。 这样,就算她真死了,传出去名声也好听些。 想到此处,便也不怕了,抬脚便往山上去。 第60章 会面 等回到山寨中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放眼望去,山寨中一片混乱狼藉,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人,有官兵有土匪,血流了一地。 黎青蒲打了个颤,心中突然慌起来,她大步向里跑去。 顺着墙根走着,忽然一只手拉住她的衣服,黎青蒲一惊,低头看去,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躲在草座中,满目惊恐,求救的看着她,像是终于看到了救命稻草。 黎青蒲蹲下拉住他,“你是被抓来的吗?怎么在这?” 孩子哭着看着她,不说话,黎青蒲皱眉,她身单力薄也救不了这个孩子,可看着孩子的目光,她犹豫一会儿牵起孩子的手,“走,先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 她领着孩子小心翼翼的走着,心想若是遇见官兵就好了,她还能把孩子交给官兵,总比在她身边安全。 走了一会儿,孩子突然停住,黎青蒲看着他,他指了指一边的角落,黎青蒲不解,“怎么了?” 孩子拉着她就往那边走,黎青蒲跟过去才发现,在这个破屋子里躲了十多个人,大多是老人和妇人。 “七儿!” 一个妇人哭喊,小孩挣开她的手向里跑去,跑到妇人怀里,“阿婆!” 黎青蒲看着这一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愣了一会儿道,“你们都在这躲好,朝廷的官兵已经来救你们了,我这就去找人,把你们带出去。” 一个年迈的婆婆看着她道,“姑娘,外面危险,还是一同与我们藏身屋里吧。” “外面还在混战,若闯进来的是匪人就不好了,婆婆,你们好好待在这,我去找官兵。” “姑娘……” 黎青蒲看了看四下无人,赶紧跑出去,听见婆婆在身后呼喊的声音。 她抬头望去,再往上就是飞山寨的大殿了,在那里一定会找到官兵的,也许还会找到萧延觐。 山上不知道是什么形势,在她上山路上,忽然看见几个盗匪往下逃,盗匪看见她,也是驻足,她认得这个人,是老三手下的周卞,看他狼狈出逃的样子,估计山上还是朝廷占了优势。 “是你。”周卞沉了沉眸,“来人,把她抓起来!” 黎青蒲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手摸索着齐煜给她偷回来的小弯刀,等那人一靠近,立马出刀,那人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吃痛的叫了一声。 黎青蒲多少也会两下子,所以周卞上手的时候,她还应付了两下,不出三招的功夫,弯刀就被周卞打到脱手了。 本以为要被抓住了,山上忽然官兵追下来,黎青蒲赶紧撒腿跑,却被周卞一把抓住,刀接着架到了脖子上。 她最近真是倒霉,动不动就会被刀架在脖子上。 周卞看着官兵道,“别过来,要不杀了她!” 说着就感到脖子有些疼,血隐隐流出来,看着周卞的手哆哆嗦嗦,黎青蒲心惊,这次来真的啊! 为首的官兵没管黎青蒲,立刻下令,“给我拿下!” “我还在呢!”黎青蒲大喊。 看着官兵围过来,周卞也是慌了,黎青蒲张口咬住他的手,疼的周卞大叫一声,一把将她推开,黎青蒲踉跄的摔在地上,也顾不上疼不疼赶紧爬起来,捡起小弯刀就跑。 眼前顿时一片混乱,黎青蒲拉住那个为首的官兵,“下面的破屋子里有许多百姓,他们在等你们去救。” 官兵看了看她,“你是什么人?” “我也是被抓进来的。” “赶紧带路!” 黎青蒲带着他找到破屋子,屋门被打开,大家看到官兵时顿时松了口气,那个老婆婆泣不成声的拉住她的手,“姑娘,谢谢你了!真是谢谢你了!” 黎青蒲扶住她,“没事了婆婆,没事了。” 看着一屋子人获救,她心里也终于有了一丝宽慰。 看着山顶,打斗声依旧未平,她动身向上走去,被官兵拦住,“上面正在打斗,不要上去添乱!” 黎青蒲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她问,“瑞王萧延觐在上面吗?” 官兵一愣,“谁?” 忽然心里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她想,萧延觐一定在上面,她苦苦寻了那么久的萧延觐,她想了那么久的萧延觐,一定在那里。 时隔这么久,这是她离萧延觐最近的时候,她想见到他,不然一别后又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了。 她大步向上跑去,官兵在身后喊她,大概是追过来了,可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一口气跑到了山上。 就在这里,她看到了萧延觐。 就像做梦似的,他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一般,身穿盔甲,持剑与匪人打斗。 他的肩头胳膊都流着血,眉头却未曾皱一下,依旧身势挺拔的使出一招一式。 忽然其中一人抬掌向他打去,萧延觐来不及闪躲,只见那强劲的掌风打在他胸口,他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用手上的剑插在地上,让自己没有倒下,同一刻殷红的血从他嘴角溢出。 那人不见停歇,手持长剑向萧延觐刺去。 这一刻,本来筋疲力尽了,可还是大步跑到他身边,挡在他前面,一把抱住了他。 锋利的剑刺入身体,血顺着剑流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痛意让她紧紧咬住牙,这时才真正的什么力气都没了,只得靠在了萧延觐身上,她紧紧皱眉,这感觉,原来竟是这么疼啊,不过还好,她保护了萧延觐。 萧延觐愣住。 他看着挡在自己眼前的人,这个身穿男装,却熟悉的人,隐约可见的侧脸,他就认得出,可无论如何都又不敢相信,这个人会是黎青蒲。 怎么会,她明明人在长阳城,怎么可能在这里见到她。 持剑的人似乎也愣住了,他戴着面罩,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那双眼中满满的诧异。 是他亲自送她下山的,黎青蒲,她怎么又回来了? 张桓带的一队兵赶来了,土匪只剩寥寥几人,见比如场面,皆落荒而逃。 齐煜皱了皱眉,握着剑的手紧紧用力,他不忍心,杀了这几天他一直尽心尽力保护的这个人,可…… 他终是一狠心,拔出剑,一步跃起,离开眼下被官兵包围的地方。 拔出剑后,血止不住的往外流出,黎青蒲再也站不住,身子缓缓向下倒去。 此时,萧延觐终于看清了她的脸,是她,黎青蒲。 第61章 守着她 “殿下!”张桓大步跑过来,当看到黎青蒲时,他显然一惊,“黎……黎妃娘娘?” 萧延觐阴着脸,一双眼中满是惊愕,甚至有一丝不知错所得慌张。 “带她下山,去城中找大夫。” 张桓还没反应过来,萧延觐提声喊道,“快点!” “是!是!”张桓赶紧接过黎青蒲,将她一把抱起,向山下跑去。 顾洪趁乱跑了,还有那个人…… 萧延觐擦去嘴角的血,弯身拾起剑,扬声道,“众军听令,立即封山!全力抓捕顾洪等人,保证一个人都不能逃走,若有违抗之意者,立即当斩!” 一声令下,众军一拥而上。 他萧延觐从来都是守卫边境一线,与外侵敌方上阵厮杀,血洒沙场,从军这些年来,从来没让存有异心的人进入到壃国境内。 这是第一次,在壃国境内领军杀敌。或许在此之前,他从来不想,在他们壃国境内,另有如此残暴无良之人,会狠心对无辜百姓痛下杀手。 他与边境同僚苦守边境,换来的安定,就让他们这种人肆意妄为?实在让人愤恨! 今日,他定铲平飞山寨,还四周百姓安康。 张桓一路马不停蹄,护送黎青蒲到延昌县令张大人府中。 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裳,张大人见状赶紧迎上去,张桓快步往里走去,“张大人府上可有大夫?” 张大人一愣,接着点头,“有有,我这就传唤。” 黎青蒲此时已毫无意识,满脸苍白,没什么血色,张桓看着她,恍惚有种认不出的感觉。 他也实在想不通,远在京城的黎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血像止不住似的,都淌到了地上,张桓自是早已见惯了这场面,可张大人还是未曾见识,一脸的惊吓。 大夫背着药箱急匆匆赶回来,刚要行礼,张大人连道,“免礼免礼,先快去给王妃娘娘止血。” 大夫一听这身份一愣,赶紧上前去。 伤口还是往外出血,看似刀口不大,却刺入极深。 “怎样?可有性命之忧?”张桓问道。 “伤口很深,得先赶紧缝合止血。” 隐约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有些乱糟糟的,黎青蒲用力睁了睁眼,模模糊糊看了看这些几人,没有看到萧延觐。 不知道大夫做什么,弄得她伤口好疼,黎青蒲倒吸一口气,眉头紧皱,“疼……” “王妃娘娘忍忍,马上就好了。” 听不清是谁的声音,想动弹动弹也没劲,痛意越来越厉害,她说了几句喊疼的话,好像也没说出声,最后实在挨不住,就又晕了过去。 后来想想,还好晕过去了,不然不死也得疼死了。 等萧延觐领兵回来,已经是晚上了。 此时黎青蒲已经处理了伤,几乎稳定了,只是昏迷之后竟再也没醒。 萧延觐急匆匆的赶来,或许是他太敏感了,一进屋血腥味接着涌到鼻尖。 大夫见状退到一旁,萧延觐走到她跟前,细细的看着她,心中不停地疑问,这究竟是不是她?这或许,是不是只是一个和她长得极为相似的人? 可他心里又极其的确定,这是她。 “她怎么样了?” 不知是累了一天还是怎样,这位王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哑,大夫上前行礼,“回瑞王殿下,黎妃娘娘伤口虽深,但万幸未曾伤及要害,现在伤势已得以控制,不过仍需谨慎观察疗养。” 听到这话,心中松了一口气,但依旧皱眉不解,“那她怎么还不醒来?又何时才能醒来?” “娘娘气虚体弱,恢复的会比常人慢些,老夫必定尽心医治,还请殿下宽心。” “性命无碍?” “老夫必定竭尽心力。” 医者纵有再高明的医术,又有哪位敢妄言性命无虞呢,尽心便就好了。 道理他都懂,可他到底还是想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张桓。” “属下在。” “派人立即赶回京城,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桓道,“属下已派人去了,会尽快问清楚的。” 萧延觐轻嗯一声,没有再说话,他目光始终停在黎青蒲身上。 张桓见他盔甲未卸,身上的伤也没处理,想必一回来就赶紧来到这了,“殿下,黎妃现在既然已经稳定,您让大夫给您看看吧。” 萧延觐低头看了看自己,才记起来自己慌忙赶来,身上如此狼狈。 他转身走出去,回到寝房中让大夫给处理了伤口,又换了身干净衣裳。 看着肩膀的旧伤,不自觉的出神,想起黎青蒲。 这个笨蛋,就因为他在围猎时的一次搭救,她就几次不顾性命的挡在他前面,在京城的时候也是,这次也是。 在飞山寨,他让张桓带她下山,他去追拿顾洪时,满脑子都是在想黎青蒲,想她怎么会在这,想她伤势如何,担心紧张,在这之前,他以来没有过,在上战场时会出神,会惦念着一个人始终放不下。 思来想去,这般异常,大概是因为她因自己而受伤吧。 顾洪已经拿下,那个伤她的人却没有找到。萧延觐很是不解,在这么一个流寇窝里,竟有这么一高手存在,会在这么重重包围下,跑的无影无踪。 想来,实在可疑。 搜查余孽的队伍还没有回来,但他心中隐约觉得,那个人已经逃出飞山寨了。 房中药味正浓,萧延觐坐在床畔守了她一夜,直到天亮她还是没醒来。 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颇有疲惫的看着她,“黎青蒲,你是不是故意不起来?难不成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睡懒觉?瞧你这点出息,大不了回府上我天天让你睡是了,你就别在这吓哄人了。” “还有啊,你说你傻不傻,这种时候需要你挡在我前面吗?我这么厉害,用得着你保护吗?” 说着说着他叹了声气,“才多久没见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等回府上,罚你一年不许出门。” 她不说话和他犟嘴,还挺无聊。 离开京城来到延昌这段日子,没少想起她,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和中邪似的,能这么想一个人。 到了下午实在觉得熬不住了,就回去躺了一会儿,醒来就晚上了,还是张桓叫他起来吃饭。 看着一桌子的菜,他皱了皱眉,“黎青蒲呢?还没醒?” 张桓没说话,算是默认。 萧延觐连筷子都没动一下,接着起身向外走去,张桓拦住他,“殿下,别着急,身体重要啊,你也受了伤,整日不吃饭也不休息的,哪能熬得住。” 萧延觐没好气的看着他,“京城那边来消息了吗?” “京城离这多远,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哪能那么快……” 在萧延觐的目光中,张桓的声音越来越小,萧延觐绕过他向外走去。 第62章 心疼 屋子里火烛通明,虽然还没有醒,但脸色看起来好了些。 萧延觐伸手轻抚她的头发,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还忍不住晃了晃她的肩,就是不见她有回应。 侍女端着熬好的汤药走过来,萧延觐伸手接过,“我来,你退下吧。” “是。” 萧延觐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药的苦味让他皱了皱眉,她要是醒着估计也不愿意喝吧。 将汤药喂到她嘴里,不见她往下咽,接着从嘴角流出来,萧延觐慌忙的用衣袖给擦干净。 看着这一碗的药,他皱眉,心想还是把侍女叫进来吧。 刚转身,身后的一声轻咳让他驻足,他猛的回头,见她微微睁开了眼。 他赶紧放下药,蹲坐在她床畔,“你醒了?” 黎青蒲看着眼前,感觉一片茫然。她好像做了好长一个梦,她这是睡了多久,头也沉,嘴也干,浑身不舒服。 好熟悉的声音,看去却眼前模糊,只见一个模糊的脸,她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的人才渐渐清晰。 是萧延觐,他正惊喜的看着自己,还一边大声的叫着大夫。 这是不是又做梦了,可这梦好像真的一样啊。 她想坐起来,后背接着痛感传来,让她吃痛的皱了皱眉,又无力的躺下,萧延觐扶住她,柔声道,“不要动,先躺好。” 这好像不是梦啊…… 她想起来了,飞山寨一战,混乱中她替萧延觐挡了一剑。 时间好像停止了似的,她就这样呆滞的看着他,渐渐的眼前变得朦胧,她眨了眨眼,一滴一滴的泪顺着脸就淌下来,心里所有的委屈不安,在见到他这一刻,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萧延觐一脸慌张错愕,他赶紧伸手给她擦眼泪,“你哭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见她没有停,反而哭的越来越严重,他看向大夫,一脸懵,“哎?哎?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了?” “殿下莫慌,老夫这就给瞧瞧。” 萧延觐赶紧让地方,又见她哭的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惹人心疼,就和大夫一起挤在床旁,紧紧握着她的手。 “她怎么样了?” 大夫细细平脉没有回答,萧延觐却是个急性子,“倒是说句话啊。” 大夫起身行礼,“回殿下,黎妃已经无大碍了,只是心绪不稳,还得殿下费心劝慰。” 这么说还是他惹她哭了? 萧延觐看着黎青蒲,半蹲在原地不知所措,就只笨拙的给她擦着泪,“你……别哭啊,你想要什么和我说,我保证给你弄来还不成?你要是愿意,打我几下也行啊,就别哭了,行吗?” 黎青蒲哪听的进去,反而越哭越厉害,压根说不出话。 这感觉就像在看璟王兄的儿子沅光,和他讲道理也讲不通,打不得骂不得,就只能看着他无理取闹的哭,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但沅光听王嫂的话,只要王嫂一来,他就能住声。 那现在,难不成他还得把黎青蒲的母亲请来,且不说有没有用,就算是请来也得六七天后了吧。 他无奈的叹气,“你到底哭什么啊?就算是让我哄你,也得和我说个缘由吧?” 枕头都湿了一片,黎青蒲看着他张了张口,却嗓子哑的说不出话,萧延觐赶紧跑去给倒了一杯水,喂她喝了几口。 “好些了吗?” 黎青蒲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生怕一转眼就见不到了,眼泪顺着脸颊流,萧延觐轻轻给她擦去。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萧延觐皱眉,看着她现在伤痕累累的样子,不免心疼。他攥紧她的手,“瞎说,怎么会见不到。” 黎青蒲没说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哭个不停了,可能是因为出门没找到去延昌的路,也可能是因为生病发烧还被抓紧土匪窝里,也可能是伤太疼了,反正总有一个理由,让她忍不住,可又说不清是哪个理由。 对了……齐煜。 黎青蒲看着他,目光有些急迫,“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年纪与你相仿的男子?他叫齐煜,是他救了我。” 大概是太急了,几度想从床上坐起来,却连带着伤口,让她疼的压根不敢使劲。 萧延觐扶住她,“你先躺下,那些事待会再说,身体重要。” 黎青蒲听他的安分躺下,回想那天在飞山寨,乱七八糟的记忆涌上来,她又来回看着他身上,“那你的伤?” 萧延觐叹气,“我没事,就是你,明明一点武功都不会,还敢跑出来挡在我前面,你真是大胆。” 黎青蒲没说话,只觉得这便是万幸了,受点伤她不怕,还好他没事。 “幸好你没事了,不然我可怎么办。” 他这话的意思可是她对他很重要?黎青蒲道,“见到你我就不害怕了。” 萧延觐叹气,“我看你就是想吓死我。” 黎青蒲不再说话,这个时候他也不忍心责备她什么,就算责备一番,最终也是归咎于自己身上,若不是因为他,她又怎么会挨这一剑。 看到一旁的药还一滴没见少,萧延觐又端起来,“差点忘了,还有药呢,正愁怎么喂你喝,还好你醒了。” 黎青蒲一脸愁相,不做动作,也不凑上前。 萧延觐慢慢把她扶起来,揽到怀里,生怕扯疼她的伤口,“别怪药难喝,受了这伤,总是得吃药的。” 药喂到了嘴边,黎青蒲抿了抿嘴,忍着喝了一口,苦味接着在嘴里散开,萧延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让她舒服些。 喝了没几口,胃里难受的很,和在飞山寨时一样的感觉,一滴没少的又吐了出来,连带着不停的咳嗽。 萧延觐赶紧放下碗,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黎青蒲咳得厉害,眼里都咳出了泪,无暇回应他说的话。 萧延觐心疼的抱住她,对一旁下人道,“快去叫大夫。” 第63章 隐报 她也没什么力气了,就安静的依靠在他怀里。萧延觐在她耳边似乎念叨着什么,有些听不清,但也没劲去问了。 等大夫来了,又给看了看,和萧延觐说了一通,就走了。 萧延觐就在这守着她,等下人又熬了一碗药端上来,他垂眸看着药微微出神,“要是能替你喝我就喝了,可偏偏受伤的是你。” 黎青蒲笑了笑,“你不也一样不爱喝药。” 萧延觐瞅了她一眼,“要是你没受伤,我就动手了。” 他吹了吹药送到她嘴边,闻着那味还是不免有些作呕,但还是强忍着喝下了。 这次还行,总归是喝完了。 萧延觐放下药碗,扶着她躺好,虽然心中想问的有很多,但看她这么虚弱,也就没忍心问。 “你饿吗?我吩咐人去弄点吃的。” 这么一问确实是饿了,黎青蒲点头,回想自己这凄苦的一段日子,什么好吃的都没吃上,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却又没什么食欲。 萧延觐皱眉,“大夫说清淡为宜,我去让他们熬点粥,好不好?” 黎青蒲抬头看向他,一脸委屈,最后只是点点头。 见她点头,萧延觐赶紧下去吩咐。想想等会儿吃饱了还得被他问东问西,心里顿时堵的慌。 要不就装晕吧?好歹不用被他说教责备。 她好像没见过萧延觐这么有耐心的时候,一勺一勺的把粥吹凉,再喂她吃下。也不知道是她太挑剔,还是粥确实没什么滋味,倒是饱腹了,就是一点不解馋。 “才喝了一小半就不喝了?这样怎么好起来。” 黎青蒲没说话,就眼巴巴看着他,最终萧延觐也犟不过她,“那你饿了再告诉我,我再吩咐下人给你做。” “好。” 萧延觐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倒也什么没问,只是嘱咐她好好休息。 就是临走时,问了一句,“黎青蒲,你来这是为了找我吗?” 看着他认真严肃的样子,好像因为她的回答目光变得很期待,黎青蒲有些出神,她没有说话,只是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萧延觐低下头,似乎是叹了声气,再抬头看着她时已浮上一层笑意,他伸手为她盖了盖被子,“好了,歇着吧,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嗯。” 他起身起来,黎青蒲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的有些暖。 这样的他,是不是有些熟悉? 那个明媚阳光的少年郎,又这样对着她笑了。 黎青蒲一醒,不仅萧延觐松了口气,连着张桓也松了口气,他这个祖宗殿下终于肯歇息了。 听张桓汇报了一些情况,果不其然,那个和他交手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就在他们众目睽睽之下。 虽有些气恼,但在他心里更多的是好奇,这个身手不凡的人究竟是谁,他出现在这飞山寨又有何意图,总有种感觉,这个人还会再出现。 想起之前他抓的孙麻,他说飞山寨曾抓住一男一女,难道就是黎青蒲和那个人? 看着他似乎在出神,张桓叫了叫他,“殿下?这几日您忙没顾上,赵大人和张大人一直想与您商讨飞山寨那群匪人该如何处置,不如我这便给您叫来?” 说起这个两个人,萧延觐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飞山寨壮大至此绝非一日之间,他们两个,一个身为郡守,一个身为县令,为官这么多年,就算是无兵力与之抗衡,就眼睁睁的看着飞山寨这么祸害人?非等到流寇猖狂到如此地步,流言蜚语传进京城,才将事情汇报上京。 “他们也是为官一方,岂能事事依仗他人,就让他们自行处理,再向我上报。” 张桓道,“其实殿下,两位大人也并非毫无作为,只是延昌远离京城,穷乡僻壤,财力兵力和其他地方比不得,何况张大人文官出身,哪有殿下从军人的果敢与气度,他也出兵几次,接连败阵而归。两位上书参报上京,其中也是层层叠叠,都不知道陛下能不能看见。” 萧延觐顿了顿,他看向张桓,“你是说,这上报的参本未必能到父皇手上?” 听到萧延觐这般直言不讳,张桓缩了缩脖子,“殿下有所不知,这一层层的关系多着呢,陛下早就将一些事物分给了启王殿下和璟王殿下处置,蓼州一带属于启王管辖,张大人发出去的消息,不是落在启王部下的人手上,就是落在启王手上,最终处置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像我们军营里有人偷着喝酒被抓,等一一上报过去,有几次传到殿下耳中过。” 萧延觐审量着他,慢悠悠问,“那你这意思是消息都在你那垄断了呗?” 张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是自己兄弟,平时嘴馋喝几杯,没坏过事,何况属下也已经替殿下好好处罚过他们了,我们军营中向来严明,属下明白。” 萧延觐也不计较,他信得过张桓,若真是有人坏了军中令律,张桓绝不会私自包庇。 “你这都是哪听来的消息?” “张大人同我讲的,说起这些张大人可一肚子苦水,要么怎么说这张大人头发白的那么早,都是愁的。” 萧延觐倚在椅背上,“那萧延珩可有的忙了。” “启王殿下巧舌如簧,陛下罚不重。” 也是,父皇向来宠爱萧延珩,就算动怒也无非责备几句,罚可从来没怎么罚过。 可他凭什么吃这次亏。萧延珩留下的祸患,让他来填坑,他受伤不说,伤死那么多战友兄弟,百姓受苦,还连带黎青蒲遭殃,说什么他也忍不过。 “我偏要让他受罚。” 张桓一愣,疑惑看向他。 萧延觐起身向外走去。 “哎?殿下,您去哪啊?” “去……”话还没说出口,萧延觐回头看向张桓,又扭过头昂首向外走去,“你管得着吗。” 被他堵的哑口无言,张桓瘪嘴,好吧,他确实管不着。 第64章 暧昧 一进门,就看到黎青蒲扶着床边要起身的样子,萧延觐大步走过去扶着她坐下,一脸严肃,“这虽不是瑞王府,但还不至于缺个使唤的丫头,你伤还没好,想做什么尽管吩咐她们就是。” 听他这声音,大概也是生气了,黎青蒲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我躺太久了,想起起身。” 他看着她迟迟没有说话,最后只是听他叹了一声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萧延觐扶着她走出来,没走几步就问她累不累?黎青蒲都是摇摇头,忍不住的窃喜。 “你什么时候到的延昌?” 听他平淡的语气,大概是已经不再生她的气了,“大概大半个月前吧。” “一来就被抓去了?” 说出来真是丢人,刚入延昌境内的,山路走了没多少,就被抓贼窝去了。 她不说萧延觐也有数了,她脖子上还有被划伤的痕迹,萧延觐看着那痕迹深深皱眉,真难以想象,她个姑娘家在那种地方得吃多少苦啊,短短半月不到,人都瘦了一圈。 走了一会儿,见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萧延觐用袖口给擦了擦,“回屋里吧,喝点水。” 黎青蒲点头,就随他回去了。 他今日好像空闲多,陪她待了好久,本来还打算一起用膳的,却被张桓叫走了,忙他的公事。 她最近都没什么食欲,看着桌子上的菜也不香,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等晚上萧延觐回来时她都睡下了,萧延觐也没叫醒她,就脱下外衣躺在她边上搂着她。 黎青蒲迷迷糊糊醒来,看着身旁的萧延觐顿时清醒过来。 上一次秋猎时,他喝多了搂着自己睡觉。这次好像是第一次他在清醒的时候这样躺在床上抱着她。 好像慢慢的,他也在改变。 就这样静静躺着,就能听到他的喘息声,似乎再靠近一点,也能听见他的心跳。 他大概是太累了吧,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黎青蒲睁着眼看着他,微微月光下他脸的轮廓。 她伸手轻轻触碰他的脸,他细长的睫毛,从轻轻试探到乐此不疲,像是找到了乐趣似的。 忽然他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黎青蒲心想完了,把他吵起来了,本以为他要说她几句,可萧延觐没说话,深邃的眼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就凑上前吻上她的嘴唇。 黎青蒲都愣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这样被他辗转深吻着。 他似乎上瘾了一般,一次次的深吻着她的唇,越发的沉迷。从嘴唇亲吻到脖颈,手臂紧紧抱住了她。 黎青蒲别扭的挣了挣,可他却抱得更紧,意乱情迷中忘了分寸,碰到了她的伤口,黎青蒲轻轻喊了一声疼,才让他松开了手。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抱住她搂进怀里,“时间不早了,睡吧。” 看着他又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大概是睡着了,被他抱的实在别扭,黎青蒲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身子。 “别动。” 他略显低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黎青蒲瘪嘴,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好就这么被他抱着入睡了。 他倒是安稳的睡着了,独留她,想动又不敢动,不知道到了几时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京城的消息就传来了。 原来在他出发的当天,黎青蒲就跟了出来,还留下书信说与安茹在京城四周游玩,吓得宛冬赶紧寻人去找,好几天过去了,连个人影都不见,要不是萧延觐派人回去打听询问,整府上下现在还在找她呢。 还有安茹,和黎青蒲一起不见了,宸妃娘娘急坏了,也是四处派人寻找,不过宸妃娘娘的人没找到,前几天她却自己回来了。 问她去哪了也不说,出去吃了几天苦也没把她吓着,反而还整天美滋滋的,像遇上什么好事似的。 萧延觐冥思苦想,也想不透安茹这个丫头怎么了,反正最近是不太正常,从她在府上住的那段时间他就看出来了。 倒是有件事,他来延昌剿灭流寇,走时并没有与黎青蒲说过,她后来如何知晓,想必肯定是安茹的手笔了。两人不知道商量了什么,纷纷出走了还。 想到这,气得萧延觐直扬言不让萧安茹再进瑞王府的门。 转头想想,也怪不得安茹,毕竟黎青蒲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等他回京城,一定得好好整治整治她们。 飞山寨算是彻底清底了,大山之中还有些小匪窝,便由县令张大人处置。 这张大人带兵打仗不行,处理后事还算得体,几个匪头处刑判决,凡是犯事者无一幸免,剩下的大部分小喽啰分配到四周军区充兵去了,也算给了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周边遭殃百姓也给予了相应的赔偿,被流寇占据的地也全数归还,留给百姓继续农作耕种。 几天后,这剿灭流寇的差事也算是结束了。 毕竟是有令在身,不能耽搁太久。黎青蒲伤虽无碍,但舟车劳顿,萧延觐还是不太放心。 其实也没什么,他以前受了伤,还是该去哪去哪,可黎青蒲总归是不同的,她一个姑娘,怎么能受这种苦。 一连忙了几天,没怎么过去看她,本想终于得空去找她,张大人又叫他,说去看看延昌民情如何发展如何,对延昌的管理提提建议。 萧延觐哪里管过这些事,可张大人都这么说了,他也推脱不得,只得去了。 黎青蒲听张桓说要回京城了,闲着没事,也没陪她说话聊天的,就寻思收拾收拾东西打发时间,可来回看了看,也没什么可收拾,来时带的东西都被扣在飞山寨里了,只有这把小弯刀被齐煜给她拿了回来。 看着小弯刀,不禁想起齐煜,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上次问萧延觐他没有说,这几天又没怎么见他,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了,不过想到以齐煜的身手,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齐煜几次为她涉险,救她性命,这份恩情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忘的。希望回京城后,还能见到他。 第65章 坦白 直到晚上,萧延觐才过来,他大概也是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眉宇间透着些疲惫。 他随意的坐在她旁边,“吃过了吗?” 黎青蒲点了点头,他轻轻笑了笑,“可算是完事了。回京城后,你可得给我买几盅好酒,你那次买的酒,还挺好喝。” “那当然了,长阳城里,哪家吃的好吃,哪家酒好喝,我最清楚了。” 听着她得意的样,萧延觐看向她,“伤好了吗?” 黎青蒲点头,“嗯,没事了,回去保证她们都看不出来。” “那就交代交代你偷跑出来的事吧。” 黎青蒲一愣,笑意渐渐被心虚替代,她低下头没说话,等着萧延觐问她。 “我就不一一问你了,你自个从头开始讲吧。”萧延觐往椅背一靠,做悠闲状听她发话,“哎,先稍等,给我倒杯茶。” 伤好了怎还没半点好处了,黎青蒲撇嘴,却只好听话给他倒茶。毕竟她理亏,一会儿还指不定怎么认错才好呢。 萧延觐满意的品了一口,后将茶放下,“好了,讲吧。” 见他心情还颇不错,估计也不会怎样,黎青蒲想了想道,“那天你离开里京城后,我下午也就跟着走了。我给宛冬留……” 还没说完话,就接着被萧延觐打断,“说细点,谁跟你说我去延昌了?” 黎青蒲顿了顿,坦白道,“安茹和我说的,她无意提起,我想到你身上有伤,此去凶险,我心中担心,毕竟你是因我受伤,我便给宛冬留了书信,起身去延昌找你。我怕宛冬担心,便骗她是去京城四周玩,没说来找你……” 说着黎青蒲心虚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要打断的意思,就继续说,“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你,但我没出过远门,不认识路,就走错路了……就在这时候,我遇见齐煜了,他一路带领我走到延昌,本来都快入城了,谁知路上竟被流寇劫走了,齐煜原本能逃走的,但他为了救我,也一起被流寇带走了。” “在飞山寨,也是他处处帮我,就在你们攻打飞山寨的那天晚上,也是他把我送下山,他让我逃去城中,但我在山中迷了路,兜兜转转又回去了,等我回去时,就看见了你,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她看向他,“我曾问过你,你一直没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过齐煜?他可还好?” 萧延觐没说话,只是心中想,孙麻说的人果然是他们,他真是大意,当时便知道了,竟没有再追问下去。 “萧延觐?” 萧延觐看向她,“没有这个人,我问过了。” “那死伤者你们清点了吗?可有他?” 萧延觐摇头,“没有。” 见状黎青蒲顿时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也依旧放心不下,她想齐煜一定会安全逃走的,可没见到他,却还是无法安心。 “这个齐煜是哪里人?” “楚国人。” 萧延觐微微蹙眉,“一个楚国人,他去延昌做什么?” “他不是要去延昌,只是因为我,便一同前往,他另有去向,去哪……”黎青蒲想了想,“他跟我说了一句,但我忘了。” 萧延觐忽然笑了笑,但却似乎没什么笑意,“那这个人还当真是热情啊。” 黎青蒲点头,“是啊,他是个好人,他武功那么厉害,但愿他没事吧。” 萧延觐敛眸,微微沉思,那天晚上,两个武功高强的人在飞山寨,在他们成功围剿后,两人却都不见踪影。 一个是伤黎青蒲的人,一个是黎青蒲口中的齐煜。 这世间不会这么巧吧。 再回想那天晚上,与他打斗的那个人戴着面罩,无论是身形功法还是穿着打扮,都与飞山寨中的人毫不相像,他一定不是飞山寨的人,可他为什么要帮那些流寇呢。 武功高强,招招不留余地,显然想置他于死地,莫非这个人目的就是他? 还有面罩上的那双眼睛,他似乎是见过,却又委实想不起在哪见过…… 如果那个人就是黎青蒲口中齐煜,黎青蒲与他相处多日…… 萧延觐看向她,忽然心中有些后怕。黎青蒲见他脸色突然变了,她疑惑的皱眉,“你……怎么了?” 见她这副天真的样子,莫名的就有些怒气涌上来,“你怎么敢放心跟个不认识的人走?万一他心怀不轨,要你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虽然都做好挨训的打算了,但被他这么吼着,还是不免害怕委屈。 “齐煜他不是坏人,他很好,他是被我连累才进了飞山寨,在飞山寨他为了救我喝了毒酒,只身一人去了荒山沟,到最后还在想着如何让我离开,如果不是他我就死在飞山寨了。” 萧延觐沉默了片刻,问道,“荒山沟是什么地方?” 黎青蒲摇头,“我没去过,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是听他们说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在那里吃了不少苦头吧?” 黎青蒲看着他,他似乎是心疼她,面对着他的眼神,一下子让她红了眼眶,她笑着摇头,“没有。” “出来一趟别的没学会,倒学会逞能了?” 看着她眼里含着泪,萧延觐叹气一声,真是觉得无奈至极,只庆幸实在是万幸,那个齐煜没有对她怎样,她也平安的站在他眼前了。 他抬手使劲拍了她额头一下,“真是胆大妄为,平常在长阳城四处玩就算了,竟敢来这么远的地方,下次你再敢随意出门试试!” 他这一下拍的还真疼,黎青蒲捂住头,低头细声道,“对不起嘛,下次不敢了。” 他气极的喝了口茶,稳了稳心绪,“再说说安茹的事吧,别说你不知道。” 黎青蒲微愣,挑眉看着他,“安茹?什么事?” 萧延觐瞥了她一眼,“就说她为何去瑞王府住,又为何你离开了京城她也离开了京城。” 吴飞仪啊…… 想必萧延觐也知道一二了吧,不然怎么能无故来问她。 黎青蒲抿了哦抿嘴问,“你知道长阳城里的玉商吴家吧?” 问完又觉得有些没用,萧延觐这种场面驻扎边境的人,对京城了解还不如一些平头老百姓呢,他肯定不知道吴家。 “我知道,二哥过生辰,我还去他家买过玉器。” 第66章 辛郇县 吴家果然是大商家,连萧延觐这种人都知道,黎青蒲继续道,“吴家嫡二公子吴飞仪,曾与安茹有过一面之缘,安茹正巧相中了吴飞仪,就三番二次的去找他,住在王府里也是为了出门方便,这次出门也是因为这个。” 竟是因为这个,萧延觐笑了笑,对这件事还饶有兴趣,“那吴飞仪做什么的?” “飞仪哥哥小时候便被送去酆确山学本事了,和你一样,没怎么在京城待过,这些年因为吴家伯伯身体不好,才从酆确山回来,准备接手吴家家业。” “酆确山?就是那个在兖州的酆确山?” 见他听到酆确山时好像突然来了兴致,黎青蒲点头,“你知道?” “试问但凡在江湖混过一二的,谁不知道酆确山。我也就是另有使命在身,不然我也要去酆确山见识见识。” 那地方有什么好啊?黎青蒲无法理解。 “你那位飞仪哥哥很厉害吧?” 黎青蒲毫不犹豫的点头,“那当然,他在酆确山也是很有名气呢,是酆确山老堂主的亲传弟子。” 萧延觐赞许又羡慕的笑了笑,叹道,“这个妹夫不错,安茹还是挺有眼光的嘛。等我回去后,给我引荐一下,我定要见见这酆确山学艺弟子是何等人物。” 何等人物? 就是个普通的公子哥啊,也是个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的普通人啊。 “哎,那吴飞仪是什么意思?可喜欢安茹?” 黎青蒲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吴飞仪和安茹说过一句话,说,他们不能在一起,因为安茹是公主。” 说到这里,萧延觐的兴致忽然降下来,他思量了一会儿,“这吴飞仪倒还是个君子,没有因为安茹是公主就穷追不舍,反而还敬而远之。不过他说的也对,毕竟安茹是个公主。” 这种道理他们都能明白,安茹想必也清楚,只是心中存有念想,也是自小娇纵,没有求之不得的东西,才不肯放下。 “萧延觐,他们当真不能在一起吗?” 萧延觐没说话,也没点头也没摇头。看着他淡然的神情,也不知道他究竟如何想的。 不过肯定不是简单事了,不然他怎么会沉默不言呢。 皇家真不好…… 黎青蒲悄悄看着萧延觐,看他在出神,萧延觐啊,你是不是也在这样想。 萧延觐忽然转头看向她,对她轻轻一笑,明明他自己都有些无可奈何,却还在安抚她。 虽然他并没有说话,但黎青蒲看得懂。 返程时倒是顺利,萧延觐还特意给她弄来辆马车坐,而他在外骑着马。 她自个坐在马车中,极其无聊。没事就掀起车帘看四周景致。 延昌这个地方,还是极好看的,有山有水,真是可惜,乍来此地竟是为了这种原因。 可能终归是她见得地方太少了吧,没见过高山,没见过大河流,没见过大漠。 她忽然好羡慕萧延觐,也羡慕吴飞仪,可以游走四境,领略大好河山。 “殿下!殿下!” 萧延觐回头看去,黎青蒲正掀着马车帘把头探在外面冲他大喊。弄得四周的兵都看着他,好生尴尬…… 萧延觐驱马走到她面前,“你干嘛!” 黎青蒲调皮的笑了笑,“没事,就是怪无聊,想找人说说话。” 萧延觐翻了个白眼,眼看就要扭头走不搭理她,黎青蒲赶紧叫住他,“你别走啊,要不你也进来坐吧,反正你是王爷,也没人敢说你。” 萧延觐叹气,“我真是服了你了,哪有你这样的,我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替我卖弄这身份。” 也就是和他,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王爷,她也不敢这么放肆啊。 “对了,你说过带我去西境看看,咱们什么时候去啊?” 他仰头想了想,“这一时半会怕是去不了,不过……” 看着他挑眉一笑,好像在和她卖什么关子,黎青蒲也很有兴趣,赶紧问,“不过什么?” 萧延觐弯腰凑近她,“晚上我们恰好能赶到辛郇县,那里晚上可热闹的很。” 他都看得到,黎青蒲眼都亮了,趴在窗上使劲往外伸头,“真的真的?” 萧延觐皱了皱眉,伸手把她冒在外面的头推进去,“给我老实待在里面,再出来乱吆喝就不带你去了。” 黎青蒲露着双眼看着他,虽然不见模样,一看那弯弯的眼,就知道她在偷着笑。 就这样,除了两次休整,她就一直坐在马车里,人都坐麻了,下车的时候差点摔下去,还好萧延觐一把抱住了她。这样还被他笑话,“你干嘛?想占我便宜?” 听着他这话,黎青蒲脸不禁红了,她推开他,“谁让你扶了。” 既然她这么说了,萧延觐就直接站在一旁,等她走了跟在她后面。 找好了地方安顿,稍稍收拾一下就是晚上了。 本来张桓还吩咐人准备了饭菜,萧延觐却默不作声的带着她出去玩了。 黎青蒲嚷嚷着饿了,萧延觐笑话她,“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本王领你出来还能饿着你不成?” 看着他轻车熟路的穿梭在街巷中,没一会儿,就走到正街上,那里果然如他所说,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繁华不亚于京城。 灯火阑珊在她眼中映出光彩,见她如此痴迷,在他心底竟感到一丝满足感。 黎青蒲抬头看着他,“殿下,你是不是来过这里?” “嗯,此时正逢八月节,比我上次来的时候热闹。” “难怪……”黎青蒲四周望了望,“这小城夜色也太漂亮了,我从未见过。” 萧延觐笑了笑,目光投往繁华中,“这辛郇虽然地方小,却人人热情,是个好地方。” “那就这一个晚上我们能逛完吗?” 萧延觐瞥了她一眼,“难不成你还想多逗留几日?” 虽然是在问她,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行啊,黎青蒲瘪嘴,心想算了,萧延觐今晚能带她出来游玩,她也算是赚了。 何况萧延觐有令在身,还得回京复命,她已经连累他几日了,哪能再提什么要求。 第67章 逛夜市 街边各种小商贩吆喝着,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有她在京城见过的,也有她没见过的。 黎青蒲天生喜欢热闹,很跳脱的在这集市中跑来跑去,碰这点好奇的玩意就买下来,萧延觐也大方,没有制止她花钱。 好歹他也是个王爷啊,出手总得阔绰一点吧。 小溪边有一些人停留在岸边,点燃一盏盏荷花灯流入溪流,黎青蒲觉得新奇,便赶着凑上去。 荷灯一闪一闪的,映的河里也波光粼粼,在溪流流动中,慢慢飘远。 “这是做什么的啊?” “寄托祝福,悼念亲人。” 黎青蒲看向他,此时他看着溪流中的河灯,映着满目光彩,“这是河灯最初的意思,后来慢慢传的广泛,便也有祈福祈愿之意,先民认为火是万物之源,吉祥温暖的象征,随着长流水,能祛除疾病灾祸,得子孙幸福安康。总之皆是好意。” “有意思。” 萧延觐挑眉,“放一个?” 黎青蒲伸出两个指头,“两个吧。” 萧延觐撇嘴,“真倒是不给我省钱。” “我对你有救命之恩啊,你回以这般小恩小惠怎么了?” 她说的理直气壮,听的萧延觐也没脾气了,只得事事顺着她。 河灯顺着河流飘走,黎青蒲偷偷看向他,见他目光随着河灯去了,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 黎青蒲忍不住笑了笑,心想他已经不知道了吧,以前他们也在一起许过愿,就在阿庙山,在菩萨面前。不知道他这次许了什么愿,是否和上一次一样呢。 “你看我做什么?” 黎青蒲摇了摇头,萧延觐拉着她的手站起来,“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看着萧延觐来去自如,大概也看得到他在西境的样子了,估计只有京城是他不熟络的吧。 想想自己还偷偷笑话过他,明明是她只识家门口,见识短浅。黎青蒲撇了撇嘴,还好萧延觐是个不计较的人。 他们去的饭馆小店看起来不大,一进屋里却是满满的人,在里面转了一圈才找着个空座。 店小二满头汗的来问他们吃点什么,萧延觐看向掌柜那挂的那一排招牌,伸手一指,“就那些,全都要,再拿壶好酒来。” 店小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黎青蒲,“这位爷,莫不是还有朋友要来?要不小的给您添几个凳子?” “不用,就我俩人,坐这就行。” 估计小二是被萧延觐这财大气粗给惊到了,见他们打扮得体,看来是哪里来的大户人家。小二赶紧给添上茶,“二位稍等,马上给二位上菜。” 小二小跑着离开,黎青蒲看着萧延觐,咋舌道,“王爷就是王爷,出手阔绰,你这若是在京城里,如此铺张浪费,被陛下知道了的话,怕是免不了得受罚吧。” 萧延觐悠闲的喝了杯茶,“和我萧延珩一行人比起来,我这算什么。” 黎青蒲摇头轻叹,“我们就是过得太舒服了,从来都衣食无忧惯了,一点苦都吃不得,以前我都不知道,竟然会有延昌这种地方。你不知道,我在飞山寨被关的那几天,饿的就算给我一个干馒头我都要啃了。” “吃点苦是好事,但你要保证性命无忧。” 黎青蒲看向他,心虚的挠了挠头,“这我也是知道的,但总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我也无暇顾及太多。” 萧延觐看了她轻笑,“那天挡在我前面的时候害怕吗?” 黎青蒲想了想,摇了摇头,“当时不怕,现在想起来还挺怕的。你呢?怕吗?” 他仰头,似乎在回想以往的事,“我十三岁便随王兄上战场了,初次见那种千军万马的大场面,只记得心里激动兴奋了,打仗杀敌也没觉得害怕。都这么些年了,早成常事了,哪里还会害怕。” “那你就没有害怕的事吗?” 萧延觐迟疑片刻,“也有。” 黎青蒲一脸好奇,“是什么?” “怕父皇、怕季妃娘娘、怕璟王兄、怕延钰、怕安茹,还有教我武功的江师傅……” 黎青蒲一愣,一脸不可置信,“你怕他们?陛下和季妃娘娘我便信了,可安茹他们我怎么没见你怕过。” 萧延觐瞧了她一眼,缓缓道,“他们都是我至亲之人,我怕是怕他们出事。” “两位客官,酒菜来了。”小二端着一盘牛肉和一壶酒上来,“客官先吃着,其他的也接着上。” 没等回声的,小二就急匆匆小跑去了。萧延觐倒了一杯酒放在鼻尖闻了闻,“嗯,还不错。” 看着他悠然自得的喝着酒吃着肉,黎青蒲撇嘴,他念叨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没她啊,好歹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啊,而且她还是他的妻呢…… “那我呢?”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就这么直接问他。 萧延觐一愣,接着笑了笑,“你怎么?” 他这么一问像是把她堵住了似的,黎青蒲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好歹她是个女儿家,还能没皮没脸的追问不成。 “你啊,只要不自己招惹是非,便安全的很。”他说的轻轻巧巧,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好似对她的问根本不上心似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她多事? 事情虽是如此,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不中听。 黎青蒲没说话,闷闷不乐的端起酒杯喝了口闷酒。什么酒嘛,哪里比得上长阳城小巷酒馆家的酒。 “你还带着伤呢,大夫说了,不许喝酒。”萧延觐伸手拿过她的酒杯。 “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听到她的话,萧延觐手一顿,他看着她,目光呆滞了好了一会儿,回过神笑了笑道,“这话好像在哪听过。” 黎青蒲看着他,心想,你当然听过,这是林聿说的话,也是你的说的话,一字不差。 小二又陆陆续续上了不少菜,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荤腥了,看着一桌的鱼肉,她却没多少食欲,拿着筷子一样的尝了几口,也就饱了。 “怎么?不好吃?” 黎青蒲点头,又摇头。 萧延觐叹气,“真是嘴刁,还说自己连干馒头都能啃,这么多大鱼大肉,都不见你多能吃。” 黎青蒲叹气,“我也不知为何,竟吃不下去了,要是换做以前,我肯定吃很多的。” 萧延觐道,“大病初愈,胃口不好也正常,等回了京城,再带你吃好的。” 这句话倒是贴心。 黎青蒲心中又美起来,反正面对萧延觐,只要他肯哄,她一句话就能被哄好。 第68章 天灯 这一桌子菜,倒是让他解馋了,好像出来这一趟,是在陪他吃饭,看他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吃的那是一个畅快,真是不公平。 吃完饭,萧延觐拍着肚子走出饭馆,念叨着,“下次你再没胃口得提前和我说了,这么一桌子菜,都让我给吃了,撑死我了。” 黎青蒲也摸着肚子,愁眉苦脸的,平心而论,菜是好菜,酒也是好酒,谁让她肚子这么不争气。 来回的行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倒是不重,却扯到伤口有些痛。 萧延觐回头看去,瞧她脸色不对,表情也说不上是什么意思,他收敛起笑意,一把扶住她,“怎么了?伤口疼?” 黎青蒲摇摇头,“没有,不疼。” 萧延觐颇有些不放心的样子,“你若是累了我们就回去。” 黎青蒲没说话,看着街上人群依旧,欢颜笑语,抬头望去,天际一盏盏明亮冉冉升起,越飘越高,越飘越远。 黎青蒲好奇的看去,拔不出眼睛,“那是什么?” 萧延觐顺着她目光看去,笑道,“那个啊,天灯,这一带的人都放,走,带你去看看。” 说着他便牵起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到了一个还算空旷的地方,许多人站在那里,弄些一个纸糊的大灯笼似的,点上火,大灯笼就慢悠悠的飘走了。 五颜六色的大灯笼在空中飘着,亮着微光,甚是好看。 萧延觐从商贩那里买了一个,让黎青蒲撑着,他拿着半截蜡烛,刚要点上却止住问她,“你有什么愿望吗?写在上面,会实现的。” 黎青蒲歪头看着他,“放河灯的时候我已经许过愿了啊。” “老天又不会嫌你愿望多。” 萧延觐笑着跑去商贩那要了支笔,自己先爽快的大笔一挥,黎青蒲站在他对面,也看不到他写了什么,满目好奇的瞅着,只见他潦草的划了几笔,就把笔递给她。 黎青蒲思索了一会儿,抬笔往上写去。 “殿下,你写了的什么啊?。” “天下太平。” 萧延觐歪头看向她,“你写的什么。” 黎青蒲不说话,显然不打算告诉他,萧延觐松手想过来看看,天灯却差点落在地上,只得老实拿着等她写完。 “好了!点火吧!” 蜡烛都燃了一小节了,萧延觐点燃天灯下盘的油灯,等火燃了一会儿,听到他道,“松手吧,可以了。” 黎青蒲学着旁边的人们,抬手将天灯往上送去,待她松开手,萧延觐将灯轻轻一转,松手送上了天际。 平安喜乐。 天灯的火光忽闪忽闪的照着她写的字,站在天灯下的萧延觐仰头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很开心。 黎青蒲偷偷看着他,眼眸中充满爱意。你要天下太平,而我要你平安快乐。 天灯慢慢飘远,黎青蒲看着天问,“这么多灯,你还知道哪个是我们放的吗?” 萧延觐伸手指了指,“那个,看见了吗?” 黎青蒲点头,她笑了笑,“真好玩。” “再放一个?”萧延觐低头看向她问。 “不用了,留点意犹未尽的感觉才好。” 萧延觐笑着没说话,又仰头看着天空。 黎青蒲问,“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在我们京城怎么没有呢?” 提到京城,萧延觐撇嘴,“京城那么多条令律例,当然不让弄这些好玩的了。” “真是可惜,京城难么美,却是美中不足。” “我听二哥说,以前也是让放天灯的,后来不知道谁家孩子手艺不行,天灯没放成把前任礼部尚书的后院烧了,礼部尚书珍藏的字画也都给烧没了,气得礼部尚书上柬告状,先皇祖爷便下令从此长阳城不许放天灯。” 黎青蒲明了的点头,“都是上辈的事了,难怪我没见过。” 萧延觐抬手戳了她额头一下,“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等小爷带你出去好好领略领略。” “好啊。” 天色已晚,两人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就回去了。街上的人渐渐稀疏,黎青蒲回到客栈房间里,趴在窗前看着外面繁星点点。 要是他们不用回京城就好了,和他一直在一起,吃喝玩乐,偶尔行侠仗义,也是不错的。 可这终归是不太可能。 萧延觐一行人大张旗鼓的进了城,百姓们都知道这是瑞王剿灭贼寇,连连称赞,一时风光无限。 虽然延昌与京城相隔甚远,随着萧延觐回来,京城的百姓也从而得知延昌贼匪猖狂至极,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令众人愤恨不已。 回京后,萧延觐本该先进宫复命,却先陪她回了府上。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哪来那么多规矩,规矩不都是人定的。 反正他知道,他是立功归来,父皇是肯定不会责罚他的。 回到院中,宛冬看见黎青蒲,水灵的大眼一愣,接着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带着哭腔道,“小姐你去哪了?不说明白就走了,我快急死了!这都多少天了才回来!我什么时候和小姐分开过这么久啊!” 宛冬这么激动的时候还真是少见,紧紧抱着她,勒的她都动弹不了。黎青蒲想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却拿不出手,她无奈叹气,“宛冬,你松一点,太紧了。” 宛冬还没松开,萧延觐就已经走过来把她俩拉开了。宛冬看着萧延觐愣了愣,这是怎的?她做错什么事了? 萧延觐看着黎青蒲,“我得进宫复命了,你在府上好好歇息吧,一路颠簸,恐有不适,我让人找大夫来给你瞧瞧。” 黎青蒲摇头,“不用了,我没事。” 他瞪眼,“你还想当家做主不成?我不管,就得听我的。” 这是什么道理,凡事还都得依他不成? 不过,他这样关心人,却让她心里有些甜。 只要是他,无论他做好还是不好,她都心甘情愿听他的。 黎青蒲失笑,她这是被萧延觐勾了魂去了吧,竟然这般着迷,实在是没出息。 现在想想,其实他能不能记起林聿也不重要了,反正他俩是一个人,只是留有遗憾罢了。也许就算没有林聿的出现,单单是萧延觐,她也会很喜欢很喜欢的。 这辈子,她是一定栽在他手中了。 第69章 回京 “萧延觐回来了?”启王手中端着茶杯一顿,看向胡师爷。 胡师爷点头,“一行人午时未到就进城门了,据说,瑞王先回了府上,并未直接进宫面圣。” 启王轻哼,“敢如此不循规矩,也就他萧延觐了。” 胡师爷叹道,“瑞王到底是个武将,没想到那飞山寨竟真让他给全盘端了。” “如此也是我没想到的。”启王放下茶杯,“本以为,他常年在西境的荒土黄沙,面对的是蛮族部落的敌人,即使懂些领军战略,也难以对付隐于大山中的流寇们,可他竟成了。本王这个弟弟,可真是位将才。” “可这样一来,对殿下却是不利。” “他一个浪荡子,常年在外,从来与朝中政事不相干,能翻出什么浪花。本王就是惋惜,本王这弟弟平日里心气极高,仗着在边境立下的军功便傲的很,竟没能借此机会好好挫挫他的锐气,反而还让他赚了个便宜。” 胡师爷思索片刻,“殿下,老夫觉得未必会如此风平浪静。” “哦?先生何出此言?”启王疑惑看着他。 “瑞王殿下性格飞扬跳脱,心高气傲,自然不如朝中他人般世故圆滑,朝中的那一套也肯定是约束不住他,依瑞王殿下的性子,若是得知延昌内的一些事故,定会不依不饶,一探究竟。” 启王没说话,思量片刻,觉得师爷此言确实在理。 萧延觐可不是好商好量的人,他认定的,旁人再怎么说,也难以推翻。 “想必瑞王殿下面圣后,陛下一定会来传唤启王殿下。殿下可要想好,不然到时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启王蹙眉想了想,接着道,“立刻派人去兆匀府上给他带话,就说去年时本王曾派他去过延昌,苦战多日,将流寇镇压驱逐,可奈何流寇狡猾,未能彻除。” 师爷点了点头,“可行。” 启王冷笑,“延昌终归不是京城,听闻不同于眼见,即使那里再怎么血流成河,只要父皇未曾看见,仅凭萧延觐描述一二,父皇也不会为此大动干戈,再言,如此一来本王只是办事不利,又不是放任不管,父皇不会揪着不放的。” 启王看向胡师爷,“此事颇重,还劳烦先生亲自跑一趟兆府,以免差错。” 胡师爷拱手,“是,老夫这就去。” 杯茶中的茶有些凉了,启王又添上热茶,茶香之气冉冉飘起。太子眉宇间透着许些不屑,和他斗,他萧延觐还嫩了些。 然而,与他们想象的不同,萧延觐面圣后便接着回了府上,听宫中眼线说,是因受了伤身子不适,复命后便回府休养了。 如此风平浪静倒让人存疑,萧延珩也怀疑,他萧延觐就能咽下这口气? 直至几日后,此事在京城中越传越烈,难平民愤,萧延珩才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在这等着他。 一早上朝,萧延觐捧着折子递上,“父皇,此乃延昌剿匪的细奏,请父皇过目。” 盛公公接过呈上去,皇帝打开看着,脸色越发难看,最终把折子往桌子上一拍,一言未发。 大殿上一时间鸦雀无声,无人敢言,过了一会儿,皇帝道,“把折子拿下去给启王看看。 盛公公将折子送到萧延珩手上,萧延珩跪地领奏折,打开细细看来。 “屠村、烧伤劫掠、残害妇孺……简直骇人听闻!朕让你管辖蓼州一带,就是让你这样无所作为?” 皇帝的话震怒于朝堂。萧延珩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最终他拿着折子叩拜在地,“儿臣无能!延昌如此祸乱儿臣却未能及时制止,儿臣愧对父皇信任,也愧对延昌遇害的百姓们!请父皇责罚!” 皇帝伸手指着他,“你以为你能免了这责罚吗!” “儿臣不敢!只是儿臣实在没想到,延昌流寇如此猖狂,其根基如此顽固,几次出兵竟未能将其铲除!是儿臣大意轻敌了,儿臣不敢造次,父皇如何处置,儿臣绝无怨言。” 闻言萧延觐拧眉,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萧延珩,“三哥此言……是出兵过延昌?” 启王看了看他点头,神色颇为懊悔,“是,由兆将军领率,曾出兵延昌,本以为已将流寇驱逐,没想到,没想到这群流寇实在狡猾!” 听着他说完,明明谎话连篇,却这般大义凛然的模样,萧延觐不禁冷笑几声,“延昌贼匪猖狂,延昌县令张大人曾上报过多次了,可皆是无果。难不成这世上有两地延昌?张大人所报的延昌与三哥所管辖的延昌不是同一个?不然张大人怎从未见过京城来兵?” 启王疑惑,想了想道,“想起来也是两年前的事了,大概时间久了,忘了吧。” “流寇盘踞延昌七年有余,张大人从来记得清明,哪日流寇曾劫掠,哪日被攻退,桩桩件件都与我说过,怎么偏偏三哥派人去延昌,这么大的事张大人却不记得了呢。” 启王冷眼看向萧延觐,“五弟这是意思是说本王说谎?” “是不是三哥最清楚。” 启王微怒,“五弟说话可要负责啊,这种带罪的话,也能随便守着父皇说出?” “父皇在上,我自然不会妄言,只是三哥所言,让我心存疑惑,便多说几句。” 启王笑了笑,“那五弟便去兆将军府上问清楚,可有此事。” “兆将军是三哥手下的人,三哥说有此事便就是有了。” “那便将那流寇头目提上殿堂审问!当着父皇的面,本王就不信他会敢说谎欺君!” 萧延觐沉默片刻,萧延珩知道他没有将顾洪押送回京,才故意这般说。 他顿了顿道,“头领顾洪已在延昌处死,并未带回京城。” 启王闻言故作惊讶,“如此大事,五弟怎能私自下决断,顾洪这种祸乱民生的逆贼,不带回京城处决,怎能平复民心?” 问起此事,皇帝也未插话,而是一同看着他,如今京城流言四起,民心愤恨,确实需要有人能压下这悠悠众口,平复民心。 顾洪身为首犯,若是当众处死,也可还百姓一个交代,可偏偏萧延觐没将他带回京城,皇帝也在等他说为何如此。 萧延觐才不觉得理亏,“顾洪欠延昌百姓一个交代,他必须死在延昌。” 第70章 对峙 萧延觐是上过战场的人,杀伐决断,疾恶如仇。他说出这句话时那眼神,带着凛然的杀意,毫不胆怯也不犹豫。 萧延珩想,就算萧延觐知道这样做会被陛下责罚,他也绝对不会有一丝顾忌,他认定的事,他想杀得人,恐怕没人能拦住他。 这样说来,他们倒真的是骨子里流淌着一样的血液,都是一样的心狠手辣。可又一点都不一样,他握刀的手永远都藏在暗处,而萧延觐永远站在明处,站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他们注定就不是一路人。 刑部尚书道,“顾洪这等罪犯自该圣上裁决,瑞王倒是杀伐决断,那如今悠悠众口,又谁来平息?” 刑部尚书是启王麾下,自然站出来为启王说话。萧延珩看向萧延觐,满目嘲哳,“余大人此言有理啊,那五弟如此攀咬我,是想让本王为你的思虑不周善后?” 眼见如此,萧延觐势单力薄,璟王萧延承便上前跪下,“父皇,顾洪杀害延昌数百条性命,他若不处死在延昌只会惹来百姓怨载,也会让因他死去的亡灵心寒,五弟虽未请示而自断,却也合乎情理,望父皇明断。” 皇帝没有说话,萧延觐反而笑了笑,他看向萧延珩,“我杀顾洪是我思虑不周,可三哥受命管辖延昌地境,却让延昌出了这等祸端,又该如何自证?” “本王说过了,曾出兵延昌,贼人狡猾,才酿成如今祸事,是本王失职,却不是枉法不作为,五弟还要如何?” “三哥可要五弟将张大人接到京城来?” 启王一愣,接着道,“好,那便接到京城来,以免五弟疑心。” “那我这就去。” “延觐!”怕他冲动,萧延承低唤他一声。 “放肆!” 皇帝一声怒喊,萧延觐原本打算离殿,也不得停下了脚步,跪下在地。 陛下沉着脸没说话,俨然还在气头上,不过他所气的还不是延昌灾乱,而是他一直看好的启王,竟这般不争气! 朝廷中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陛下是偏袒的启王,但此事一出,在众朝臣众目睽睽下,这不是明里折他的面子吗! 尚书大臣汪户延此时站出来道,“启禀陛下,臣有话要说。”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他说。汪户延道,“陛下,顾洪处死在延昌已成定局,可眼下百姓议论纷纷,若不有所处置,任其延展,只会使人心涣散,离心离德。” 顾洪已死,萧延觐剿灭贼匪立功归来,秋后算账之时,只有管辖延昌的萧延珩办事不周。这样一来,即使皇帝有心偏袒,也不得不处置萧延珩。 朝臣附议居多,皇帝看着一众朝臣,也不得再袒护萧延珩。 启王跪地俯身,“父皇,儿臣并非为自己开脱,只是不想蒙上不作为的名声让天下百姓寒心。延昌之乱是儿臣办事不利,酿成如此后果儿臣也极为心痛,无论父皇如何处置,儿臣都领罪。” “领罪领罪!你就知道这一句!你若是早重视一点,何必落得如今场面?” “儿臣以为两年前兆将军一行,早已将流寇清除,这才放松警惕,若儿臣得知流寇依旧横行,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皇帝没有说话,静了好一会儿,见萧延珩态度诚恳,知错认错,对罪责毫不推脱,心中怒火渐渐也不是刚听到时的那般气了。 皇帝叹了声气道,“启王办事不利,留有祸端连累百姓,勒令禁足一月,俸禄减半一年,兆府将军兆匀连降三级,收押府邸,五年以内不许升级。” 萧延觐皱眉,“可父皇……” “够了!”皇帝打断他要说的话,“就这么办了,众爱卿还有事上奏吗?没事便退朝吧。” 或许对皇帝而言,延昌的真相并不重要,他宁肯相信萧延珩的几句反驳,也不会去查证此事。 萧延觐忍不住的有些恼怒,原来延昌惨死的那么多百姓,都换不来皇帝的严查明证。 这等偏爱,真是让人心生寒意。 众人一同起身,萧延珩悠然的看了萧延觐一眼,眼中还带着一丝傲气,他看不起萧延觐,也对此结果不是很满意,他原本可以不受罚。 他从未放在眼里的这个五弟,原来也会咬人。而且咬住便不计后果,不留情面,这样的人以后恐怕也会是祸患。 皇帝走后,众朝臣陆续离开,萧延觐目光接着转向萧延珩,目光在他身上停滞片刻,忽然冷言一句,“不要脸。” 启王愣住,等他反应过来时,萧延觐已经大步走出大殿。 启王接着瞪眼,指着萧延觐远远背影,“二哥,五弟这……” 萧延承瞥了他一眼,赶紧去追萧延觐。 “三哥,萧延觐这口无遮拦的性子也不是一两天了,若次次与他计较,怕是难过安稳。”九皇子劝慰道。 也是,毕竟他萧延珩想要的和萧延觐不一样,他该做的样子一点都不能差,事事都得循规矩,每句话都需深思熟虑,不然怎能得父皇赏识,又怎能登上大位。 萧延觐出了宫城门,看着眼前停驻的马车,心中有些烦。张桓走到他身旁,刚要说什么,却先看到他脸色难看,一脸疑惑,“殿下,你这是去……领罚了?” 萧延觐瞥了他一眼,大步一跨,直接掀起车帘钻了进去,却被萧延承一把拉回来。 萧延觐本来心烦的很,本想开口大骂,回头见是萧延承,神情倒委屈起来。 “二哥……” 萧延承一脸严肃的看着他,“随我来。” 张桓有些懵,这是怎么了? 对面萧延承,萧延觐不敢造次,只得丧着脸跟他去了。 坐上萧延承的马车,一同去茶楼。 茶楼里说书人正在绘声绘色的讲着,萧延觐听了几句,觉得陌生,大概又是什么他没听过的新故事。 回想他上次来听书,还是两年前了吧,那时候说书先生讲的是姬麓破江州的故事,讲的还饶有趣味,他还特意来听过几回,还没来得及听结局如何,便被父皇遣调边境,之后便再也没来过。 璟王兄爱听这些故事,闲来无事时便会来坐坐,喝喝茶,也算偶尔的消遣。 萧延觐吃着桌子上的点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多半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满脑子里都是刚才在宫里的事,根本没什么心思。 第71章 冒失 璟王给他沏上一杯茶,推到他眼前,“你此次有些冒失了。” 萧延觐撇嘴,“他不作为惹下祸端,还不能罚了吗?” “先在延昌杀了顾洪,特意大张旗鼓回京,借此事引起民愤,回京后草草复命,就是为了今日将细奏在众朝臣下呈递给父皇。”萧延承无奈的叹了一声,看着他,“你明知父皇有意偏袒,却当众让他下不来台,非罚不可,如此就算罚了萧延珩,触碰天子逆鳞,可想过父皇日后会怎么待你?” “我自知父皇偏袒,却当真没想到,父皇竟这袒护至此,竟连查也不查,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延昌是离京城远,来去不易,可那是血流成河的惨烈啊!些百姓就那么无关紧要?” 萧延承也是心怀天下的人,也见过死伤惨重的场面,自然理解萧延觐的悲愤。他不是气恼萧延觐的做法,只是担心他会因此受累。 “京城之中,处处都是他人耳目,有些话切莫随口便说。” 萧延觐也是在气头上,他隐了隐情绪,“我只是实在看不惯罢了。” “父皇此举难免让人心寒。只是事已至此了,多说无益,只要你平安归来,我便放心了。” 萧延觐无奈叹气,“我能有什么事,有也是让他们气的。” “你第一次上战场还是我带领你去的,在外厮杀有多危险,旁人不知,我还不知吗?” “我才不怕。” 璟王失笑,“你是不怕了,都让我们为你担惊受怕。” 萧延觐也终于笑了笑,“若不是因为二哥与母妃,我还不回来呢,在西境做我的主帅,自由自在的,没人管我。” “现在不同了,你也是有家有业的人了,可不能太过肆意妄为。” 璟王这么一说,萧延觐便接着想起黎青蒲,他垂眸轻笑,“也是。” “所以,以后说话注意分寸,即使你没有异心,被心存异心的人听了去,容易落人把柄,给自己带来祸患。即已成家立业,你的安危便是整个瑞王府的安危,切莫大意。” 萧延觐自然也懂得这些道理,只是向来自在惯了,难受束缚,他仰头长叹一声,“好想回西境去啊。” 见他这般孩子气,璟王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会有那时候的。” 和璟王兄聊了聊天,喝了喝茶,总算心情好些了。直至傍晚才回到府上。 他从轩璞斋买了点心,总听黎青蒲与安茹说起过,也不知道好不好吃,甜甜腻腻的,是她们女孩爱吃的东西。 不出意料,黎青蒲见到点心,立马喜颜悦色,打开就吃,还不忘连连感叹有多美味。 萧延觐笑话她没出息,却被黎青蒲一个方栗酥堵住了嘴,也怪不得黎青蒲喜欢,味道确实不错。 没多会儿,一整盒糕点,就被两人吃完了。黎青蒲拍着肚子叹道,“你怎么买这么多,晚上怕是吃不下饭了。” 萧延觐撇嘴,“我又没让你算吃完,你怎么还赖我了。” 黎青蒲笑着没说话,满目甜意,却见他兴致不高。 “你怎么了?” 想起来就气,萧延觐也不愿再提,敷衍回答道,“没事。” “我才不信。” 萧延觐挑眉看着她,“怎么,我受了欺负你还得为我报仇不成?” 黎青蒲摇了摇头,“你这一身武艺,哪用得我替你报仇啊,你自己就可以。” 他拉拢脸扭过头,“不仗义。” 黎青蒲瞪眼,“我可是替你挡过刀的人啊,这还不够仗义吗?” 萧延觐转头看向她,此时她气色不错,看来恢复的挺好了。想起她一身血的样子,还真是让他吓了一跳。他明明自己受伤流血都没怕过,偏偏却怕她有事。 “以后不要替我挡刀子,也别替我出风头,只要你好好的,才让人安心。” 这算是萧延觐的情话吧,看着他颇为柔和的眼神,黎青蒲顿时觉得,一切都值得。 “陪我下几盘棋吧,很久没下,有些生疏了。” “好。” 从小母亲便教她琴棋书画,说女孩子要多学些东西,才不失体面。 黎青蒲算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从小没少偷懒耍赖,她的棋艺实在一般。但萧延觐不是,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西境战场,不过他对此极有天赋,一点即通。 用他的话来说,棋局便如同战局,该行哪一步都是有理有据。 就以这样的差距,两盘棋都没下完,看着棋盘上虽输赢还尚未定,但白子也绝无回转余地了,萧延觐把手中的黑子放回翁囊中,“我们还是说说话吧。” 黎青蒲一愣,“为什么?还没下完呢。” 萧延觐叹气,“你是不是昨天刚学的?我实在不想欺负你,但你也太……” 他止住没说,但从他眼神中不难看出,他要说的是什么。 “才不是,我从小就学。” 萧延觐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当真是令人堪忧。” “那你就教教我呗,教我下棋的先生还是说过我有几分天赋的。” 闻言萧延觐皱眉,“那先生收了你府上多少钱?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黎青蒲瘪嘴,“不教算了,不和你玩了。”说完就得起身撵人,“你快走吧,我得睡觉了。” 萧延觐一把牵住她的手,笑眼看着她,“我也没说不教你啊。” 黎青蒲忍不住的笑,大概女儿家都这么好哄吧,明明他也没说什么,就单凭他牵住她的手,她已经开心了。 不过她还真有些后悔让萧延觐教她,一点耐心都没有,一言不合就黑脸训人,半分哄人的温柔都没有。 她想,小时候教她下棋的先生应该真的是在骗她吧。 后来萧延觐一连教了她好几天,终于略见成效,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那天黎青蒲溜出去买了两壶酒,本想晚上等萧延觐一起回来喝点,萧延觐却迟迟没有回来。硬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没等到他。 也不知道什么时辰,总之挺晚了,萧延觐回来见她正趴在桌子上睡了,他坐在她眼前,也趴在桌子上细细端详着她。 她虽称不上绝色美人,但生的清秀,看着就很舒服。 恍惚间,萧延觐忽然觉得,他们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一样,或许是在这长阳城中的擦肩一眼,或许是他今夜喝的有点醉,胡思乱想了。 看着桌上的两壶酒,萧延觐笑了笑,这个小酒鬼,还总爱没事喝上几杯,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可他还是喜欢她这样。 第72章 柳玉簪 好像是胳膊枕麻了,黎青蒲别扭的动了动,又换了一边枕着,一边脸都压红了。 萧延觐叹气,起身将她抱起来往床榻走去。黎青蒲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就看见了萧延觐。 “醒了?” 黎青蒲愣了一会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萧延觐想了想,“刚刚。” 被他抱在怀里,隐约有些淡淡的酒香,黎青蒲轻轻嗅了嗅,她看向他,“你喝酒了?” 他低头笑了笑没说话,走到床榻前将她放下,自己也沿着床沿坐下,“璟王兄宴请,本想遣人将你接过去,没想到萧延稷也去了,他就是萧延珩的狗腿,估摸是打听事来了,一来就乌烟瘴气的,连句心里话都说不了,吃喝也不痛快,便就没叫你。你吃过了吗?” 黎青蒲点头,“我哪能饿着自己啊,早吃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会等着我,看来丝毫不影响你。” 黎青蒲轻笑,“那我下次等你回来吃。” 萧延觐伸手捏了捏她鼻尖,满目笑意。 他低头,手在胸前衣襟里摸索了摸索,掏出一支簪子,“送你给。” 黎青蒲接过来,看着这个檀木簪子,极其简约,打磨的却很细致,纹理道道清晰,簪子前头还镶着一块玉,好像片柳叶似的。 她忍不住的轻笑,“这是你做的吗?” 闻言萧延觐一愣,心想她怎么看出来的?难道做工真的这么差?碍于面子萧延觐摇了摇头,“我哪会,我在集市上买的。” 黎青蒲笑意一滞,而他还是一脸得意的样子,黎青蒲只得心中默默数落他不解风情。 “上次你为救我坏了一支簪子,这个便算是赔给你的。不止是那次,你总是为我这般不顾性命,我都记得,这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好歹也是我挑选了许久的,你可别太挑剔。” 黎青蒲笑了笑,好生收起簪子,“你送的都好。” 这话说的还真是中听,萧延觐隐不住的欣喜,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这还是我第一次送姑娘东西呢,算你赚了。” 黎青蒲微微一愣,她看着他,很想告诉他,他曾很早就送过她东西。他们的定情信物,那颗狼牙。 他没发觉她的出神,只是温柔的看着她,今夜他的眼中似乎有片星辰般,有些沉醉慵懒感,也不知道他是喝了多少酒,竟带了些醉意。 萧延觐慢慢靠近,很自然而然的就亲吻了她的嘴唇,带着许些酒香味,此时在她周遭更浓重了一些。 大概醉会传染人吧,他辗转的深吻也让她有些沉醉其中,颇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她脸微红,萧延觐失笑,他低头脱下靴随意往地上一扔,对她微微一笑,“要不咱给父皇母后添个孙儿吧?” 黎青蒲脸更红了几分,萧延觐利落的将床帘放下,再次吻住她,手上也利落的脱她的衣服。 他这个样子黎青蒲很不适应,感觉到她的紧张,萧延觐放慢动作,轻声细语的安抚着她。 “别怕,我轻点。” 黎青蒲害羞的点点头,萧延觐对她笑了笑,俯身亲吻她的身躯。 夜深人静,屋内火烛依旧亮着,这月色仿佛比以往格外暧昧。 一番云雨过后,萧延觐看着床单上的落红微微愣住,原本以为,她与那林聿已有过肌肤之亲,才知道他身上有的伤疤,她竟是第一次。 萧延觐搂住她,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丝绯红,忍不住亲了她一口。 黎青蒲更害羞的把头埋进被里,惹得萧延觐笑个不停。 往后的天好像冷的很快,短短几天就从一件薄装换成了厚装,也正好,黎青蒲又趁机做了好几件衣裳,一天一件的换,好几天都不带重样。 为此萧延觐还说她太过败家,一点也不知道节俭。可那些银两明明都是他给的,出手比她大方的多。 萧延觐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事,反正关于朝堂中的事她一概不知,也不去问。只听说京城中出了命案,死的还是官员子弟。 宛冬胆小,连着嘱咐了好几遍,让她这些日子别出府,等京城中平静了再出门。 记得刚从延昌回来时,萧延觐也不让她出门,说是好好养伤,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伤都好了,又出了这事,岂不是得把人闷出病来。 可无奈,宛冬看的紧,只好没事就拖着宛冬下下棋,弹弹琴,画画练字什么的,权当打发时间。 说起来也奇怪,安茹竟然好久没来找她玩了,不知道她和吴飞仪怎么样了。刚想起这事,下午安茹就来了,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 安茹一来就让宛冬给她做小点心吃,估计今天她格外的心情好,所以还送了宛冬一个镯子,宛冬不肯收,她撸起袖子就给戴上了。宛冬拿她没办法,只好收着了。 其实黎青蒲看得出,虽然宛冬面上嫌安茹不规矩,爱带着她胡来,但心里很喜欢安茹,就像喜欢自己一样,可怜的宛冬,净是遇不上个安分的主。 黎青蒲打量着她,“你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安茹扬眉一笑,“你猜猜?” “吴飞仪。” 安茹双手一拍,“聪明啊五嫂嫂!我不早就说了,我萧安茹看上的,有得不到的?” 还聪明呢,她竟然还想了想,现在能让安茹这么开心的事,除了吴飞仪还能有什么。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吴飞仪低头怂了。 “快和我说说,怎么回事?你去酆确山找他了?” 萧安茹得意的笑,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道,“那天我和你一起离开的京城,你去了延昌,我去了酆确山。我可不和你似的,竟然能走错路,我可一路顺畅就去了酆确山,也很顺畅找到了吴飞仪。现在酆确山没有人不知道,吴飞仪有个未过门的妻,就是我。” “吴飞仪认了?” 黎青蒲多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吴飞仪啊,多爱面的一个人,能任由安茹信口胡诌而无动于衷? “不认能怎样?我不管,我看中的人,必须得和我好。” 黎青蒲迟迟没说话,只是心中感叹,安茹这也太霸道了吧。 安茹说的起兴,把那几天的事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 第73章 惹乱子 不得不说,安茹确实比她聪明伶俐,毕竟也是没出过远门,所以干脆找了个随从给带路,所以一路很顺利。 到了酆确山,安茹就直接说她是吴飞仪未过门的妻子,门前守卫的小师弟传话过去,这一传,整个酆确山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吴飞仪未过门的媳妇来探望他了。 吴飞仪本来还疑惑,还以为家中母亲的做道,等见到萧安茹后,便接着恍然大悟了。 安茹说,她从来没见过吴飞仪还有那么黑脸的时候,任由她怎么玩笑嬉闹,都不见他笑一笑。 既然都到了,也不能立刻送走,吴飞仪把将就的她安置在一个小院中,告诉她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送她回京城。 萧安茹才不听他的,又是装病又是躲着的,硬是在酆确山逗留了好几天,这期间还交了几个朋友,晚上一起喝酒吃饭,听他们讲吴飞仪的事情,聊的尽兴便多喝了几杯,最后还是被吴飞仪扛回住处。 最后实在逃不过了,就和吴飞仪一同回了京城。这路上安茹虽然没有说,但只有他两个人,估计也会很有趣。 安茹这么一折腾,吴飞仪也没那么排斥了,或许他对安茹还是极有好感,只是介于安茹的身份。 安茹现在就和泡蜜罐里一样,这笑就一直没停下过,最后还非拉着出去喝酒,说她请客。 正好她也很久没出门了,安茹一说,她就立刻答应了。 就和终于撒开了欢似的,两人去北梧居点了一桌子酒菜,就开始大吃大喝。 “安茹,我才知道,外面竟然那么好玩,一点都不比长阳城差,对了对了,你见过天灯吗?就是点上火就能飞到点上去。” 安茹摇了摇头,“没有,吴飞仪什么也没和我玩,就冷着个脸送我回来。” “他还敢对你冷脸?” “是啊,我告诉他这世上没几个人敢和我这样,然后他就笑了,你说他是不是怕我啊?” 黎青蒲装作一本正经,“嗯,不说准他是被你这权势吓住了,你要是再顺势逼迫一把,他八成就从了你了。” 安茹闻言捂住嘴偷笑,“想想能嫁给他,我就想笑。” 看着安茹的模样,黎青蒲忽然有些出神,她这是有多喜欢啊,才会这样。吴飞仪命真好,有个女子这么全心全意的喜欢他。 黎青蒲笑了笑,“这长阳城真好,这么多我喜欢的人,都在。” 安茹瞧了她一眼,随手将胳膊搭在她脖子上,“你放心,长阳城会一直在,我们也会一直在的。说起来人这辈子也不会太长,国家大事就交给父皇和哥哥们好好处理,我们只需要快乐无忧的过日子就好。” 黎青蒲点头,端起酒杯,“说的对,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干杯。” 看着黎青蒲一口饮尽,萧安茹挑眉,“你这是想和我比酒量吗?那你输定了。” “胡说,比就比。” 这一杯杯清酒入喉,可算淋漓畅快。 她要是早认识安茹就好了,也不愁当初没女儿家陪她喝酒,只能跟着哥哥们瞎混了。 酒壶又空了,安茹大声喊了句小二,小二匆匆跑来,“客官还要什么?” “再来两壶酒!”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给您拿来。” 小二掉头刚走,几个醉酒的公子哥晃晃悠悠走来,迎头就撞上了。 公子哥脾气看似不好,伸手就去推店小二,“不长眼的东西!” 小二踉跄的往黎青蒲身上摔去,这一倒,桌子上酒菜也被推下去,黎青蒲哎呦一声,两人一团乱的窝在了地上。 萧安茹可不是好脾气,也是多少有些醉了,见状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那公子哥,“这是哪来的浪荡子四处撒野!还骂旁人不长眼,你才没长眼吧?” 小二赶紧扶起黎青蒲,连问了几声有没有事。 一旁,公子哥见安茹生的好看,忽然变了刚才气恼的嘴脸,轻佻一笑,“哪家的姑娘?是个美人胚子,小爷我怎没见过。” 一听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还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姑娘呢。 “没见过就对了,你以为这长阳城是你户下的地方?莫不是哪家姑娘都得上你门上报备?” “这倒不用,不过小爷我就是爱和美人喝几杯,今个就你吧。” 看着他笑的一脸猥琐,安茹心中泛起一阵恶心,直接没有犹豫端起酒直接泼在他脸上。 黎青蒲都没反应过来,看安茹这手法,估计在宫中没少撒泼。 公子哥脸色一黑,大声嚷道,“不知好歹!你知道我是谁吗?” 掌柜的也赶紧跑了过来,看着他一脸酒水,赶紧给擦,一边道,“齐公子,别生气别生气,都是多喝了几杯,一时失了规矩了。” 安茹轻佻一笑,“呦,听口气不小,哪个府上的?快说出来吓吓我。” 那齐公子还没说话,与他同行的另一位公子大声道,“此乃齐国公府五公子齐蔚!尔等休得放肆!” 原来是齐国公府的小儿子,只听哥哥们说过,齐国公有个小儿子极其霸道猖狂,浪荡成性,以前还没见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果然是齐国公府最无用的一个,今日算是见识了。” 齐蔚看向黎青蒲,“你又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 黎青蒲懒得理他,想当初她和哥哥们出来喝酒时,他们这群人还不知道在哪混呢。 齐蔚算是彻底恼了,这京城中还没人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来人,把她们给我绑了!我就不信治不了两个姑娘!今天你们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话落,他身后几个家奴上手就来。 黎青蒲拾起桌子上的桌子上的酒壶扔过去,然后一脚踢上去,前面的人一倒也顺势压倒了身后两三人。 安茹惊呼一声,兴奋的拍着黎青蒲,“可以啊嫂嫂,你竟然还会武功!” 黎青蒲讪讪的笑了笑,心想就她这三拳两脚哪是武功啊,都是小时候和吴飞仪打闹学来的,根本吓唬不了人。 安茹还当真以为她能打过似的,一副不怕他们的样子,黎青蒲一把拉住安茹的手,“快跑!” 歪倒的几个又站起来,齐蔚怒喊,“愣着做什么?追啊!” 第74章 惹乱子2 出了北梧居就是一顿跑,这酒喝起来没什么,让风一吹还起了后劲,头晕晕乎乎的,跑起来都歪歪扭扭。 仗着街上人多热闹,大家都跑不快,他们也追不上。 不过跑着跑着她们就松手了,安茹果然还是酒量好,在前面跑的飞快,也不见晃悠。她就不行了,试着看人都快眼花了,也跑不快。 一开始安茹还回头拉她一把,人熙熙攘攘的,后来跑着跑着就没影了。安茹直到最后跑出街市才知道,她是拉错了人。 “安茹!安茹!” 黎青蒲踮着脚四处张望着,没看到安茹的身影,倒是快被齐蔚的人追上了。 完了完了,她把安茹给弄丢了,这可怎么是好。 “站住!别跑!”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黎青蒲咬了咬牙,往前跑去,没跑几步忽然身后一只手捂住她的嘴,都来不及挣扎,也喊不了救命,就被那人拖走了。 她本来就带着旧伤,那人劲又大,拗不过他,硬是被带到了一个没人的小巷。 捂住她嘴的手一松,黎青蒲破声大喊,“来人啊!救命啊!” “是我。” 那人松开了她,黎青蒲哪还管他是谁,撒腿就跑,一步踉跄摔在地上,极其狼狈。 那人赶紧上前扶起她,“黎青蒲,是我!” 闻声,黎青蒲抬头看去,她愣住,看到这张脸,顿时想起在延昌所经历的事,“齐煜!” 齐煜笑了笑,“是我。” 黎青蒲气极打了他一下,“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被抓了呢!” “那些人是谁啊?你怎么会被那些人追?” 黎青蒲摇了摇头,“别提了,说来话长了,还好你帮我,要不然我肯定跑不了。” 齐煜无奈叹气,他静静地看着她,直到黎青蒲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她皱眉,“我哪里不对吗?你在看什么?”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伤好了吗?可有碍?”看他的神情,像是很担心似的。 黎青蒲笑着摇头,“早没事了。” 他轻轻垂眸,轻声喃道,“没事就好。” 黎青蒲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我后来都没见到你,也不知道你怎样了,不过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闻言,齐煜脸上带上一丝失措,一闪而过,他顿了顿道,“朝廷剿灭流寇后我就离开飞山寨了,后来去延昌听说了你受伤的事,本想去看看你,又听说你离开了。” “那你来京城是找我的?” “嗯。” 黎青蒲笑了笑,“还愁你不来,没法谢过你这救命的恩情。既然来了,走,和我回府上,我好好宴请你,让我夫君也见见你,省的他总以为你不是好人。” 齐煜神色微微一滞,又接着笑了笑,“见你没事便好了,不必到府上叨扰了。” “这怎么算叨扰,是我要谢谢你。” “你不是说这长阳城中吃喝玩乐都有,很有意思吗?既然想谢我,便带我逛逛吧,我这是第一次来长阳城。” 黎青蒲向来痛快,就答应了。不过……“外面有人要抓我,你想玩痛快,把他们撵走。” 齐煜瞧了她一眼,“在这等我。” 说完他抬步离开,黎青蒲悄悄跟上去,贴在墙角处向外看去,那群人应该还在附近,既然有齐煜,她就放心了。 不过,安茹呢,怎么不见她人影了? 只顾着四处张望了,身后有人渐渐走近,抬手用木棍一挥,感觉后脑勺忽然的巨疼,头嗡嗡的响,接着眼前一抹黑,就晕过去了。 安茹围着街市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她,也奇怪,连齐蔚的人都没看到。 难不成五嫂嫂被抓了不成? 萧安茹懊恼的拍了拍头,完了完了,早知道就不出来喝酒了,也不和那个齐蔚闹事了。 这下可好了,篓子捅大了。 反正她知道齐蔚是齐国公的小儿子,那她直接上门去找齐国公府要人行不行? 也没想那么多,萧安茹立即向齐国公府去了,她这公主的身份,总该管些用吧。 到了齐国公府,门前守卫拦着不让进,安茹本就气恼,直接亮明身份要往里闯,“我乃当朝公主萧安茹,你们竟敢拦我!” 守卫闻言面面相觑,踌躇片刻道,“今日国公正在会见故友,特意嘱咐了一律不待客,谁都不能进。” “我又不是来见你们国公的,我找齐蔚,把他叫出来!” “五公子不在府上。” 萧安茹皱眉,上手推他们硬往里闯,“我不信!给我让开!” 推搡了半天也没能挤进去,萧安茹气极的甩手,“你们等着!” 说完掉头就走,气势汹汹。 什么破国公府,竟然还敢把她拦在门外,在皇宫都没人敢拦她。等她回去一定得和父皇好好说说。 本想着去找萧延觐,到了瑞王府时却停住脚步了,虽然王兄平日里很随意,可他生起气来也很吓人,这次她把他媳妇弄丢了,他岂不得吃了她? 要不她再去街市找找? “公主殿下,来了怎么不进去?” 府上的老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看到她,萧安茹愣了愣,指着里面问,“五哥在府上吗?” 老奴笑着点头,“在呢,刚外行回来,公主殿下快进去吧。” “那五嫂嫂回来了吗?” 老奴摇头,“倒是没见到娘娘。” 安茹没说话,大步跑进府里,往黎青蒲的居所跑去。 去了迎出来却是宛冬,没等宛冬说话,安茹问,“五嫂嫂呢?在不在?” 宛冬皱眉,“公主殿下不是同小姐一起出去了吗?”安茹没说话,宛冬拉住她的手,“小姐呢?” 估计是她着急的样子吓着宛冬了,安茹挣开她的手,“没事,你先别问了,我回头再告诉你。” 出了门,心中徘徊犹豫着要不要找王兄说,不知不觉的脚步就走到萧延觐常在的院中了,见萧延觐正坐在亭中看书,安茹咬了咬牙大步走过去。 第75章 闯府 萧延觐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没看她,“听宛冬说,你和黎青蒲出去了?” 安茹轻嗯一声。萧延觐道,“最近京城不安宁,还是少出去为好。” 安茹没说话,心中酝酿着该怎么和他说,萧延觐忽然看向她,“今日是怎么了?还忽然规规矩矩起来了。” 身上的酒味依稀还能闻着,萧延觐用书扇了扇,“又去喝酒了?就她那酒量,你不会把她喝倒了吧?” “没……没喝倒。” 越看越不对劲,萧延觐皱起眉头,来回打量她一番,“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安茹都没敢看着他,低头道,“我把她喝丢了。” 萧延觐一愣,接着把手中书放下,站起来看着她,“什么意思?” “我们在北梧居喝酒时遇上了齐国公府的齐蔚,他要我们陪他去喝酒,我们便打起来了,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他们,我俩就趁乱跑了,街市上人多,不知怎么就跑散了。” 他脸色显而易见的沉了沉,“就没回去找找吗?” “我找了!我找了好几趟都没找到,我还去齐国公府了,可他们不让我进。” 他拧眉没说话,大步向外走去。 看着他急匆匆的脚步,很快就走出了很远,安茹赶紧跑着追上去。 又到了齐国公府上,守门侍卫见又是安茹,这次还多领了个人,两人无奈叹气,一边是公爷一边是公主,净些难缠的主。 萧延觐不和他们多说,直接亮出皇帝亲赐的腰牌,“瑞王萧延觐,见你们公爷。” 两人赶紧俯身行礼,“拜见瑞王殿下,国公正在宴请故友,不方便待客,还请殿下稍后,小的去通报一声。” 等?黎青蒲现在安危不明,他哪来的闲心等他会客。 “不必了,我此番前来也并非会见国公,只为寻人便不劳烦国公了。” 说完萧延觐便往里进,守卫抬手拦住他,萧延觐直接出手将两人打倒在地,他低头看向两人,“今日国公府我便是闯了,齐国公若心存不满非要讨个说法,就让他来瑞王府找我,或是直接进宫参奏,后果如何皆由我一人承担。” 见状是拦不住了,便任由他们进去了,萧安茹还不忘瞪他们一眼。 “快!快去通报国公!” 其中一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向府里跑去。 刚进内院,齐国公与启王殿下慢慢走出来,有说有笑。 双方迎面,皆停住脚步。 齐国公与启王显然愣住,守卫慌慌张张跪下道,“齐公,是瑞王殿下非要闯进来的,我们拦不住。” 齐国公脸色一沉,带着怒意,他看向萧延觐,“瑞王殿下这是何意?齐国公府虽乃皇室所赐,但也是我私下府宅,瑞王殿下虽为皇子,也不能打伤我下人,硬闯我府邸吧?” 萧延觐打量着两人,“听说国公在府中会见故友,现下看来,这故友倒像是盟友。” “瑞王殿下还请慎言,朝中从未分帮结派,若说是盟友大家便都是了。” 萧延觐冷笑一声,京城中的命案扯出了太多人物,萧延珩明明禁令未除,便私下会见齐国公,显然是事态之大,让他坐不住了。 难怪齐国公命人看守府门,不许让任何人进来,他们想守住的秘密,实在是太大了。 “国公莫气,我这五弟向来如此,今日里是他想进齐国公府,怕是国公即便出动府上所有人,也拦不住他。” 萧延觐隐了隐怒气,冷声道,“我今日不是来听你们谈什么的,我找齐蔚。” 齐国公疑惑,“殿下找犬子有何指示?” “他当街劫走了我的妃。” 齐国公一惊,这个逆子,平日里惹是生非便罢了,如今竟敢当街劫人,劫什么人不好,偏偏劫的是萧延觐的妃,这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齐国公看向身后管家,“那个逆子呢?” 管家面色为难,小声道,“公子还没回来。” 闻言安茹瞪眼,“我不信!他不回来还能躲到哪去?你们莫不是怕了,就将他藏起来了?” 齐国公脸上挂不住,指着管家道,“出去找!把这个逆子给我找回来!” “是,是。”管家连连答应,赶紧小跑出去。 劫持王妃,这是何等罪名,任他齐国公府立过天大的功,这事传到皇帝那,也是罪责难逃啊。 “两位殿下,都怪老臣平日里疏于管教,让那逆子娇纵惯了,等逆子回来,老臣定打断他的腿!” 萧延觐沉着脸,“国公如何处置是国公的家事,今日齐蔚无论将事态闹到何等地步,我都饶不了他。” 齐国公沉默片刻道,“殿下所言甚是,吾儿犯错,为父的决不包庇,殿下将如何处置,由殿下说了算。” 话刚落音,管家急急跑来,“公爷!少爷回来了!” 齐国公大步一跨,急匆匆就走。 身后萧延珩轻轻一笑,慢悠悠走到萧延觐旁边,“五弟家事真是繁忙,难怪近日都不回西境了。” 萧延觐本来就气,听他在耳旁说这种风凉话更是气了,“一月禁足期限未到,王兄却在齐国公府闲谈,此事父皇知道吗?” 问完也不等他回话,接着就走了。此等无礼,在萧延珩面前还是少见,可偏偏萧延珩还就是拿他没办法。 齐国公见到齐蔚,二话没说直接打了一巴掌,齐蔚捂着脸都懵了,结结巴巴喊了声,“爹……” “混账东西!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齐蔚也是甚没骨气,当即就跪下了。 萧安茹上前一把撕住他衣领拉起来,“我五嫂嫂呢?你把她弄哪去了?” 齐蔚此时才看见安茹,他使劲挣着安茹,“是你?你五嫂嫂是谁,我哪知道她在哪。”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打死你!” 眼看你一手我一手的挥来挥去,就要打起来,萧延觐上前拉住安茹,齐国公拉住齐蔚,好不容易拉开了,齐国公又是一巴掌打过去,“放肆!此乃公主殿下,岂能无礼!” 齐蔚愣住,看向萧安茹,她是当朝公主?那她的五嫂嫂……就是……他抬头看向萧延觐,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不是我!我没抓她,是她自个跑了,让旁人抓去了,我们根本没动她一下。” 旁人? “什么旁人?”萧安茹问。 齐蔚哭丧着脸,“我哪知道,那人把我们打了一顿就带她走了。” 此时安茹才注意到,齐蔚一行人身上狼狈,是被人打了的样子。 萧延觐一把撕住他的衣领,“什么人?可记住了?” 齐蔚见状吓得摇头,“我真不认得,看模样脸生的很,从来没在京城见过,我发誓!” 萧延觐皱眉,撕着他向外走去,看着架势定是饶不了齐蔚,齐国公赶紧上前拦住,“殿下!殿下!犬子实在不懂事!殿下且把他交给老臣,老臣定好好教训他,眼下还是寻找王妃为重,殿下三思而行啊。” 萧延觐才不听他的,只管拉着齐蔚向外走,齐蔚空有一副好身架,被萧延觐拉扯着,半分都挣脱不出来。 走出齐国公府,萧延觐一把将其扔在地上,“我且不为难你,立刻去将那人找出来,否则我定让你生不如死,不信的尽管试试。” 齐蔚看似吓懵了,看着萧延觐说不出一句话,齐国公气极的跺脚,“还不快去找!” 齐蔚连连点头,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跑。 齐国公皱眉,看向萧延觐,本想说些什么。萧延觐却接着抬步就走,一刻未留。 安茹冲齐国公瞪眼,“你等着!若是五嫂嫂有事,我定向父皇参你!” 齐国公急得咬牙,目送着萧延觐离开的背影,在身后未曾出声的启王忽然道,“最近本来就事多,还净惹出这些麻烦,不知死活。” 说完,拂袖而去,显然也是不悦。 齐国公一脸惆怅,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第76章 情敌见面 医馆内,药味弥漫,来探病的人来来去去,声音颇为杂乱。 黎青蒲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着眼前景象,一时有些懵。 头疼,真是头疼,要是被她知道是谁打的,她非还回来不可! “你醒了?” 黎青蒲看向齐煜,又看了看四周,“我怎么来这了?” “我出去解决那些人的时候,其中有人趁我不在,打伤了你。正好这有医馆,带你来瞧瞧。” 黎青蒲捂着头,还是感觉头疼,想起那些人心里忍不住生气,“是谁打的我?你抓住了吗?” 齐煜点头,“那人想带你走,正巧被我看见了,便拦了下来。” “你放他走了?” 看她瞪眼的模样,齐煜无奈的笑了笑,“没有,我替你出了口气,把他们都打了一顿。” 这还差不多…… 她伸手摸了摸被打的地方,接着疼的收回手,下手真狠,硬是鼓起一个大包。 外面日头都快落了,黎青蒲心里一惊,这都傍晚了,她出来这么久不见人影,不免会让人担心。 她站起来就走,齐煜赶紧跟上,“你要去哪啊?” “我得先回府上了,出来太久了。” 齐煜快步挡在她身前,“那你还没陪我逛逛呢。” 黎青蒲顿足看着他,“你就待这一天吗?” 他想了想,“原本是的。” 黎青蒲笑问,“那怎么又不是了呢?是不是京城太好玩了,你不舍的走了?” 齐煜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倒不是因为长阳城太好玩而不舍的走,而是见到她有些不舍得走了。 黎青蒲叹气,“让你和我回府上你也不去,要不这样吧,你等我回去知会一声,然后就出来找你玩,晚上的长阳城更是好玩。” 齐煜垂眸,没有说话。黎青蒲皱眉,“难不成你当我是骗你的?” 齐煜摇了摇头,“不是,只是难得见面,这般匆匆,感觉有些不称心。” 黎青蒲拍了拍他,“放心,我肯定能溜出来,你就去前街上的茶馆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她小跑出医馆,齐煜也跟着快步走出去,黎青蒲刚跑两三步,迎面而来的正是萧延觐。 “黎青蒲!” 他阴沉着脸,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迈着显然慌张的步子跑到她眼前。 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着这样的他,忽然脚也迈不动了,嘴里也说不出话,就像被吓住了,就呆呆的看着他,然后被他一把拉到怀里。 他微微喘着粗气,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训斥道,“就知道惹祸,我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不成?出来就出来,半分不让人省心,你又不是小孩了,能不能别这么任性。” 安茹也跑过来,上下全身的看了看,终于松了一口气,“五嫂嫂,可让你吓死我了!” 黎青蒲笑了笑,“这不是没事嘛,别担心了。” 萧延觐依旧黑着脸,他目光看着她身后,与齐煜四目相对。 仅是一眼的照面,两人眼中却都不带一丝柔和,甚至有些微微的敌意。 黎青蒲赶紧拉着萧延觐走过去,“快来认识一下,他就是齐煜,刚刚是他救了我。还有我跟你说过的,在延昌的时候也是他帮我。我们几个真是太有缘了,都不用特意引荐,我们就见面了。” 也就只有她还一脸兴奋了,安茹在一旁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在她耳边道,“你不觉得气氛不太对吗?” 怎么会不觉得,萧延觐就算了,黑脸是常事,何况他现在正恼着呢,可齐煜怎么也冷着脸不说话。 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齐煜先说的话,“久仰大名,见过瑞王殿下。” 萧延觐没有立刻回话,继续带着许些审视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问,“齐公子,我们是不是见过?” 齐煜笑了笑,“瑞王殿下见多识广,说不准呢。” 萧延觐冷笑一声,“也是,说不准呢。” “既然都到这了,齐公子不如去府上一叙吧,我命人准备些好酒菜,也好谢过此前与今日恩恩情。” “不必了,我也是初来京城,想多逛逛。” “不知齐公子来京城做什么?可有本王能帮得上的?” 黎青蒲看向萧延觐,他这般语气,此时谁听不出,他这哪是想帮忙,明明是质问人家。 齐煜也不恼不怒,笑道,“周游至此,偶然罢了,无需劳烦。” “听蒲儿说你是楚国人,齐公子真是好兴致,上个月还在延昌,此时又来了京城。这壃国境内,齐公子大概也看个遍了吧。” 萧延觐颇有些咄咄逼人之势,黎青蒲悄悄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别问了。萧延觐却转头瞪她,“你拉我干什么?” 黎青蒲一愣,没想到他语气这么冲,硬是被他这气势吓得没说话。 萧延觐看向齐煜,“齐公子初来京城,怕是不懂京城中的规矩,你几次救过我的妃,我理应谢你,如今我出口相邀,你若不去,便就是折了我的颜面,折了这萧氏皇室的颜面。难不成我萧氏皇室还请不动齐公子入府一坐?” 齐煜笑意渐无,萧延觐是他并不陌生的人,可今日他倒是第一次与萧延觐正面交锋,这个常年驰骋沙场的将军,竟也会用皇权压人。 “如此盛情,不去怕也不行了。” 黎青蒲不明白,齐煜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萧延觐就算不理会也好,何必这么为难他。 齐煜见黎青蒲一脸为难,他笑了笑轻声道,“你不是也想让人我去府上坐坐吗?还反悔了不成?” 黎青蒲立即摇头,连道没有。 至于其他的,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是觉得莫名其妙。 第77章 熟悉的眼睛 回到府上,宛冬先伺候着梳洗了一番,又换了身衣裳,看起来体体面面的。 安茹在一旁说着萧延觐找她的事,听的她心里更是没底,也难怪他生气,终究还是因为自己闯了祸。 他一个王爷,能为了她不顾后果的闯国公府,这份情义,她怎么得知后无动于衷。 宛冬挑了一个好看的步摇戴在她头上,黎青蒲又摘了下来,“都是平常友人,不必太过招摇。” 宛冬收起步摇,又换了两支簪子给带上,“小姐怎样都好看。” 安茹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宛冬,你就别给你小姐脸上贴金了,你家小姐马上就要受训受罚了,好不好看有什么用。” 宛冬收拾起桌上的首饰,一边道,“还不是公主殿下领着小姐作的祸,不然也不会这样。” 闻言安茹一愣,她一脸惊讶,“宛冬啊宛冬,好大的胆啊你,都敢和我顶嘴了,你不是最守规矩吗?怎么在我这就没规矩了?” “奴婢还有事,先告退了。” 安茹站起来,“哎,你给我回来,我让你走了吗?” 宛冬没听她的,一步也没停。 萧安茹在她这早没威信了,她知道,萧安茹这个嚣张跋扈公主其实就是个纸老虎。 黎青蒲拉住她的手,“你就别吓她了,都让你给吓跑了。” “我吓她?你看我哪里能吓着她?” “宛冬胆小你又不是不知道。” 安茹哼了一声,“她现在在我这可一点都不胆小。” 黎青蒲没再说话,满脑子都是萧延觐和齐煜,想想要跟这俩人坐一起吃饭,就试着别扭。 本来心里想的好好的,可现在看来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 “安茹,你给我分析分析,明明齐煜救了我,为什么萧延觐他看起来半分感激都没有,还颇有几分敌意呢?” 安茹道,“肯定是王兄见你和别的男人亲密他嫉妒了呗。” 黎青蒲瞪眼,“我才没和他亲密。” 说完忽然心一虚,想起在延昌时他俩还牵过手,甚至在她生病时齐煜还抱过她。 虽然当时是迫于情势,她也该注意分寸的。 可这些萧延觐都不知道啊,难不成他还把齐煜当坏人呢,哪有坏人能一次次救她的。 真让人头疼。 果不其然,饭桌上气氛很尴尬。 本来以为安茹能陪她,安茹却回宫了,独留她一人面对这两位爷儿。 两人虽然你一句我一句没停下,却都是些场面话,听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还好有个奏曲的姑娘在一旁弹着琵琶,就这么打发时间,也不算太无聊。 不知道他们突然说到什么了,她还出神呢,手上的酒杯忽然被萧延觐夺走,“不许喝酒。” 黎青蒲看向他,他显然冷着脸,虽是如此,但还是不免心中略喜,她知道萧延觐的关心大多如此。 “好。” 齐煜一时有些失神。 他以为黎青蒲就是那个娇纵的大小姐,却在萧延觐面前如此言听计从,不管萧延觐是喜是怒,她看向他的目光皆是从来不变的爱慕与欢喜。 这般喜欢,难怪她肯不远千里去找寻他。 发觉齐煜正看黎青蒲,萧延觐脸色沉闷,他打断齐煜的目光,“不知齐公子此来京城将留几日?” 齐煜微愣,然后笑了笑,“来去无意,皆可随心。” 萧延觐看着他,微微挑眉,“无意?当真?” “殿下似乎对这个问题格外执着。” “太过巧合,难免有疑。” 齐煜清酌一杯,淡然的道,“这世间多的是巧合之事,殿下难道还事事追究?” 萧延觐没说话,许久他轻轻一笑,“我本不是多疑的人,只是觉得与齐公子似曾见过,多言几句,莫要在意。” “看来殿下是将我以故人相待,此乃殿下抬爱,实属在下之幸。” 琵琶声渐停,黎青蒲却意犹未尽,对奏琴女道,“弹真好听,快再弹一曲,我还没听够呢。” 奏琴女轻轻颔首,“娘娘还想听什么曲子?” 黎青蒲想了想,摆了摆手,“我对乐理不通,你尽管弹就是,好听就行。” 他这个提不上台面的妻啊,能不能给他长长脸。 萧延觐叹气,拍了一下她的头,“你啊,好歹也是出身大户,怎么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黎青蒲撇嘴,“我又没学过琵琶,只学过那么一会儿筝,自然懂得不多。” 萧延觐微微一顿,他看向齐煜,“听闻楚国盛行琵琶曲,齐公子是楚国人,应该懂得比我们多吧。” 齐煜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好音律之人,只听身旁人弹的多了些罢了。” 萧延觐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又问,“齐公子是楚国哪里人?” “楚国,甘陵。” “甘陵……听人说那里的戎山山脉颇为壮丽。” 齐煜手一顿,他失笑,“殿下怕是记错了吧,甘陵不在戎山山脉处,殿下说的大概是骟陵吧。” “哦?是吗?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见萧延觐脸上丝毫惊异都没有,齐煜便知,萧延觐在试探他。 果不其然…… “我瞧齐公子不像是楚国人。” “那殿下看我像哪里人?” 萧延觐沉默一会,笑着摇头,“这我可说不清楚,不过你这双眼总让我想起西域的蛮人。” 听萧延觐这么说,黎青蒲也转头端详起他,齐煜的眼很好看,眉清目秀,睫毛也长长的,无论她怎么看,都想不出这双好看的眼睛和西域蛮人有什么联系。 “殿下真会说笑,在下家中世代在楚国安居,西境还真是不熟络,若是真与西境部落有关联,那大概也是祖上好几辈的事情了。” 萧延觐没说话,他倒不是在试探齐煜什么,只是心中真的这样觉得。 这双看似柔和清敛的眼睛,似乎没有表面这样简单,他的眼神中颇有西域人的硬朗与狂妄。 而且,对于这双眼睛,他的印象太深了。 他可以确定,他见过这个人,就在延昌的飞山寨,曾与他刀剑相向人就是他,伤黎青蒲的也是他。 不过现在看来,他只是与自己为敌罢了,对黎青蒲那一剑应该只是失手。 第78章 仇怨 窗外刮了几阵寒风,吹动着门窗作响,齐煜起身,“此次实在是有些匆忙,空手便来了府上做客,待日后寻空,定备上薄礼登门拜访。现在时候不早了,殿下与黎姑娘还要休息,在下便先告辞了。” 萧延觐摆了摆手,将奏琴女退下,起身道,“齐公子哪里话,此宴本就是为了答谢齐公子的相助之恩,若是再让齐公子带礼前来,便是我们的不周到了。” “对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好歹也是共经生死的朋友了,你只要来京城,我定是要好好招待你的。” 萧延觐撇嘴,这个傻丫头,什么共经生死的朋友,命都差点被人家夺去了,不成仇人就不错了,还好好招待呢,让他走不出京城才好。 这齐煜倒是个厚脸皮,自己做的事自己总有数吧,竟还好意思和黎青蒲这么说话。 萧延觐心里来回一顿数落,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既然齐公子要走,我就不留你了,日后再聚。” 齐煜点头,“好。” “我送送你。” 看她一脸兴致勃勃,萧延觐一把将她拦住,“你身子还没恢复,还是回去休息吧,我去送客。” “何差这一会儿。” 萧延觐微微拉拢脸,“偏不行。” 黎青蒲颇有些不解,他今天怎么了,他不是不讲理的人,难道还在气她出去喝酒的事? 一旁的齐煜沉默片刻,“黎姑娘请回吧,来日方长,待你身子好了我们再聚。” 见如此状况,黎青蒲也不再争执,只是客气一句慢走。 黎青蒲离开后,萧延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向外走去。 今晚的夜色有些凉意,风也带着寒气,往后怕是没有几个暖和天了。 走到前院,萧延觐忽然出招,齐煜显然一愣,接着便打了起来。 几招过后,萧延觐先停了下来,他目光冷清,如此时的寒风,“别装了,这几招与那日在飞山寨时一模一样。你骗得过黎青蒲,骗不过我。” 此时的齐煜也毫无了笑意,果然那双好看的眼让他变了副模样,带着敌意,似是如仇视般。 萧延觐微微皱眉,“你认得我?” 齐煜冷笑一声,“瑞王殿下名声远扬,壃国的战神,穿上甲胄便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试问天下人,谁不认得。” 萧延觐眼眸幽暗,似有一丝轻蔑,“听这意思,我是与你有仇了?” “殿下的仇家还少吗?” “你到底是谁?” 齐煜垂眸,满目尽是嘲讽,“西境之大,殿下剑下的亡魂怕是殿下也记不得了。殿下只需记得,你我是仇敌。” 萧延觐微微出神,果然他是西境人,可他说的也对,他与西境早已埋下了深仇大恨,不过自古战争哪来的对错,只有胜败之分。 说起来他在西境的日子也不好过,虽是过得潇洒,可来找他寻仇的人也不少,日日提防,不得安生,后来也习惯了罢。 真是有些可悲,他萧延觐从来问心无愧,对得住任何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走到哪都有想取他性命的人。 萧延觐忽然笑了笑,“你走吧。” 齐煜不懂他为何的发笑,可这个笑并没有让他有恼意,倒是忽然觉得萧延觐没有那么十恶不赦。 其实是他们都忘了,这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其实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人,也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公子哥。 萧延觐转身往里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我仇家是不少,来寻仇尽管找我萧延觐,我定不回避。可我的至亲好友,与他们无关,若是伤了他们,我绝不轻易罢休。” 说完他也没停留,接着扬长而去。 齐煜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出神,忽然他冷笑一声,若不是为了亲人,他何至于与他为敌。若是他家中和睦,他何必四处漂泊。 这世间,真是多的是笑话。 风吹的越来越大,宛冬又紧了紧门窗,继续回到梳妆桌前给黎青蒲梳头发。 黎青蒲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魂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萧延觐应该送走齐煜了吧,不知道他们又说了些什么。 对了,今天的事萧延觐好像还没找算她,也亏得有齐煜在,不然依萧延觐的脾气,他该说她了。 其实说说她也好,不然她心里也别扭,总是给他惹麻烦,让他烦心,她也是心虚的很。 “瑞王殿下。” 听到侍女的声音,黎青蒲忽然起身向外跑去,宛冬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梳子都掉在了地上。 “你回来了。” 看着她笑着跑过来,萧延觐皱了皱眉,“你跑什么?” “我以为你生气了,就不理我了。” 萧延觐撇嘴,闷闷不乐的走到一旁坐下,他确实是生气,明明这么大一个人了,总是让人担心。 真不知道成婚有什么好,只是多了个让他牵挂的人。 如果这个人不是黎青蒲,那会是怎么个样子?他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般担心了。 看着他沉默不语,黎青蒲心中更是不安,他好歹骂她几句也好啊。就只能站在那里坐也不敢坐,话也不敢说。 萧延觐抬头看向她,“以后,离齐煜远一点。”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严肃,一点没有往常的模样。 “为什么?” 萧延觐静静地看着她,像是有些出神般。 为什么…… 细细想来,这件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与齐煜有仇的人是他,又不是黎青蒲。若是有祸患,也是他给召来的。 他有些惆怅的低头,黎青蒲走到他眼前,疑惑的看着他,“到底怎么了?” 萧延觐微微叹气,伸手牵住她的双手紧紧握着,他看向她,“你可知与我在一起有多危险?这世间有许多我不认得,却是仇敌的人。” 黎青蒲一愣,迟疑片刻问道,“齐煜是?” 萧延觐没有回答,便算是默认了这个问题。 回想起在延昌的事,回想起齐煜,黎青蒲忽然打了个颤。 难道她与齐煜的相遇并非偶然,齐煜说的顺路也是假的?与她落入飞山寨也是早有预谋?那是不是因为她做的这一切,才差些害了萧延觐…… 第79章 实情 萧延觐微微拧眉,他握住她的手,“别乱想。” 黎青蒲回过神,她喃喃道,“那他是因为我才找到你的?” “若是早有意图,无论我在哪,他都会找到的。” “可……”她实在难以相信,一路上对她照顾有加,在她有生病时豁出命去帮她,就算是最后也要救她离开飞山寨的齐煜会是因为利用她才做的这一切。 “他救过我,如果不是他,我怕是早死在飞山寨了。” 听到她得话,萧延觐皱了皱眉,“不要这么说。” 黎青蒲沉默了一会儿,她看着萧延觐,“我信你说的话,可齐煜他救过我的命,我亲眼看着他为了帮我喝下毒酒,被人带去荒山沟,我实在没法把他当做敌人……” “这本就与你无关,我说让你离他远一点,也只是不想你因此受到影响。” 萧延觐轻轻松开她的手,低头笑了笑,“以前不觉得,现在倒是有些怕了。我还答应你带你去西境,估计是实现不了了。” 黎青蒲垂眸,她牵起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睛,“萧延觐,我不怕。” 她的坚定倒是让他有些诧异,转念又想,其实黎青蒲原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相信,她说的不怕是真的。 萧延觐忽然站起来抱住她,“我会保护你的。” “那你就别生气了吧?今天一天都没见你好好笑过。” 萧延觐轻哼一声,“你只要和安茹都安分点,我保准天天乐的不得了,真是不该让你们两个认识。” 听他说话又如往常一般了,黎青蒲就知道,他不恼了。 说来也奇怪,她对萧延觐总是又害怕又不害怕的,萧延觐大概是她的劫数吧。 惹了麻烦后,果然就真的安分了许多,最多也就是在花园里逛逛,当真就不出门了。 馋北梧居的羹粉馋的不得了,还是托宛冬出去给买回来,她怕她路过酒馆时忍不住掏出银子。 还有,就是因为齐煜。 说实话,她很想去找齐煜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起延昌一路的事可能是他的计谋,她就觉得不可思议,她经历的那么多危险的事,难道都是假的?可谁会拿自己的命来骗人呢? 不过她实在不想再给萧延觐添麻烦了,总是帮不到他就算了,可别再连累他。而且萧延觐也和她说过了,离齐煜远一点,她不想他不开心。 可实在不怪她,她不出门,齐煜却找了上来,说是来与她告别。 还好萧延觐不在府上,不然她还觉得为难。 可这偷偷见面,明明没做什么,都觉得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齐煜送给她一个玉坠,说是在集市上见得好看便买了下来。 黎青蒲没有去接,齐煜却一把塞到她手里,“收下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当是纪念好了。” 黎青蒲看着玉坠,又还回他手中,“我本就欠你人情,还收你东西,还怎么还清。” 齐煜摇头,“你不欠我。” 黎青蒲不知道他所指的是那天在飞山寨伤她的事,这件事萧延觐也没与她提。 在齐煜心中,他出手伤了她,是他欠她。 黎青蒲垂眸,她静了片刻,“我知道你与萧延觐之间有些恩怨,你去延昌是为了找他寻仇吗?” 齐煜一愣,接着点了点头,“是。” 他干净利落的回答倒是出人意料,黎青蒲皱眉,满目震惊,她反应了好久问,“那你是因为这个才接近我?我们在飞山寨经历的那些事也都是假的?” “不是。” 齐煜立刻否认,“我当时并不知道你是萧延觐的妻,我唯一瞒你的就是我去延昌的目的。落入飞山寨是个意外,我选择帮顾洪对付朝廷,只是为了能保你我性命。” 黎青蒲没有说话,她其实还是相信齐煜的话,毕竟那都是她亲眼所见的。 齐煜那天为了她才答应顾洪对付朝廷,连命都不要了,一个人尽管再说谎,也不能做到这份上吧。 “那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你之所以就在飞山寨,根本不是为了帮朝廷剿灭飞山寨,而是回去帮顾洪对付萧延觐了对不对?” 这次齐煜没有反驳,他轻轻垂眸,半晌他道,“我与他确实有些恩怨。” “你!”黎青蒲瞪眼。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晚上有多危险啊,飞山寨本来就危险重重,萧延觐又带着伤,那么多人存心对付他一个,纵使他有万般本事也难保周全啊。 如果她当时没替他挡下那一剑,受伤的便是他了……还好,他没事。 “你若是想报仇,正大光明的来找他便是,何必用这种法子来对付他?” 齐煜沉下眼眸,变得有些冷冽,“你若是有深仇大恨在身,便不会这么说了。” 那些血淋淋的画面,是他这辈子也忘不了的,他的父母兄长,他的家,是他永远都无法回去的地方了。 为了报仇,他四方辗转,只要有萧延觐的地方,他便会寻去,只为寻找报仇的契机。 这次去延昌也是,他原本就是打算混入飞山寨,得到与萧延觐正面交锋的机会。只是在路上意外遇见了黎青蒲,本是打算将她顺路送到延昌,却与她一同落入了飞山寨中。 其实以他的能力,即使带着毫无武功的黎青蒲,照样可以逃脱,之所以没有,因为飞山寨本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至于为她喝下毒酒,又去荒山沟,无非是顺水推舟,有了一个可以顺理成章留在飞山寨的理由,也让顾洪可以相信他。 包括他在荒山沟找到那把剑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顾洪,而是悄无声息的把飞山寨摸了一遍底,才面见的顾洪。 朝廷进攻的那天晚上他也没有瞒着顾洪,他将萧延觐晚上可能要攻进来的事全都告诉了顾洪,以借飞山寨歼灭朝廷的来人,而他也会亲手杀了萧延觐。 可萧延觐领军有方,且顾洪手下的兵力实在不精锐,飞山寨一战终究是败了。他也在伤了黎青蒲后离开了飞山寨。 如果最后不是黎青蒲的出现,他想,他一定会得手。 可终究是败了。 第80章 难得相聚 看着齐煜这副模样,黎青蒲有些被他吓住了。 黎青蒲顿了顿,“我是不明白你们的恩恩怨怨,也不懂得,可萧延觐是我的丈夫,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来害他的。” 齐煜沉默起来,他久久没有说话,最终只是叹气一声,“罢了,这原本就与你无关。” 他拿着那玉坠在手中揣摩着,“今日是来与你告别的,这东西看来你不喜欢,那就算了,我想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把玉坠收起来,冷清的笑了笑,“告辞了,后会有期。” 齐煜转身就向外走去,黎青蒲冲着他背影道,“在延昌时你救过我的命,这恩情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忘得,日后你若需要我帮忙,只要我能做得到,拼了命也会去做。不过萧延觐是我夫君,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他这边。若日后我们再相见,我希望与萧延觐无关。” 齐煜脚步停了停,他没有回头,只是和她摆了摆手,就走了。 黎青蒲看着齐煜的背影,心中颇有些不好意思,无论怎么说齐煜都是她的恩人,可她待恩人却实在太无礼些。 她连连叹气几声,摇头不再想这些事。 外面的长阳城热闹依旧,与往常别无二致。 萧延觐坐在窗前,悠哉悠哉的喝着酒,看着窗外,看起来心情颇好。 萧延承又给他斟满酒,“怎样,回来这么久,现在也觉得长阳城不错了吧?” 萧延觐点头,“长阳城确实是个好地方。” 萧延承失笑,“你就是太过随性了,心中想什么脸上便就是什么,一点都藏不住。” 萧延觐胳膊往桌子上一撑,一脸得意。 前一阵的命案,牵扯出萧延珩一脉,越查越甚,即使他萧延珩再不情愿,为了不与自己直接扯上联系,总得推个人出去。 “萧延珩失了都察院左都御史那么大的臂膀,二哥不开心?” 萧延承眸色一凝,轻轻皱眉,想责备他最终也只是无奈的道,“与你说过多少次,你就是记不住,但凡从口中说出的话,都得好生掂量该不该说能不能说,怎能这般口无遮拦。” “我与他不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宫中还有哪个不知道?我还怕他能因此抓我把柄不成?” 萧延承瞪了他半天,见萧延觐对此毫不在意的模样,最终也只是摇摇头,没说话。 他怕是说不听他这个弟弟了。 不过身在朝野,还能有这种性情,实属难得,他也不该改变他什么。 “二哥,虽然这繁华帝都满是虚虚实实,但二哥一定不要被他改变,想当初二哥也是和我一样的,现在却少了太多自在。” 这番话让萧延承有些愣住,他轻轻垂眸,“我的志向从未变过,国家富强,百姓和乐,为了这个志向能够实现,便就不能再同少年时一样,以前是刻意收敛轻狂而故作姿态,如今装模作样久了便就回不到最初的模样了。你大概会嫌我唠叨又太闷,可我也是不得已而使然。” “是啊,想当初二哥带着我和延钰骑马射箭,四处乱窜,就如几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天塌下来也落不到我们身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再看现在,都各自忙碌,我和延钰还好些,二哥却一足涉入深潭,再也难自拔了。” “总要有人得去撑起那片天。”说完他抬头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其实这话也没错,面对着这泱泱大国,无数的黎民百姓,总该有双大手撑住壃国的天地。 还好正当盛世,他们这一辈不用吃那么多苦。不用像当初祖辈那样,连年战乱,全民皆兵,举国上下一片混乱不堪,唯有用手上的刀护住这巍巍河山。 记得小时候太奶奶对他说,那时候的壃国虽然穷弱,但全国上下都一致对外,毫无异心。可等国家越强,权势越大,偏偏人们都变了。 和二哥喝了几杯酒,碰巧遇到了延钰和姑母家的表哥曹晏,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几人向来志趣相投,感情深厚。 说变也好像就是几年的事,太子病逝,二哥被从西境遣回,曹晏顶着一官半职,延钰做着闲散王爷,而他一去西境那么多年,今日能坐一起喝酒听曲,实属难得。 二哥不像他们自在,事务繁忙的很,少有今日之举,坐了一会儿便要回府去,可他们三个喝的可还未尽兴,硬拖着萧延承一起喝起来没完,最后还直接骑上马就跑出了长阳城,到乡下玩去了。 萧延承也是拗不过他们,见到几人共聚,心中也是难得的开怀放松,所以也随着他们去了。 小时候他们经常这样跑出来玩,沿着乡下荒野里的溪流一直跑,又是打仗又是骑马的,一玩就是一天,每次回到家中时个个都脏乱不堪,满身泥泞,为此没少挨骂。 萧延觐牵着马在溪边喝水,他用手抚顺着马背,给它梳理着毛发。 一旁萧延钰捧起一把水向他泼来,萧延觐的马儿被水泼的直甩头,萧延觐赶紧往一边跑,极其狼狈。 他瞪眼指着萧延钰,“好你个萧延钰,欠收拾了不成?” 见他如此模样,乐的萧延钰捧腹大笑,“五哥真是笨,这都躲不过。” 萧延觐撩起袖子就往溪边走,萧延钰赶紧往曹晏身后藏,曹晏大喊,“你别拉我做挡箭牌啊,我这件衣裳可是新做的,我头一次穿!” 曹晏吓得往萧延承身后跑,顿时一团乱, 谁的话在此刻也不好使了,就三下两下泼起水仗,曹晏和萧延承一开始还闪躲,后来干脆和他们一起下了水,窝一块去了。 最后四人只得一同坐在溪边晒太阳,等着衣服干了再往回走。 曹晏见他们三个悠闲的坐着,深深叹了口气,“你们倒是好,无人管辖,我若是这样回去,母亲还不得骂我一顿。” 萧延觐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晃啊晃的,悠闲道,“为人子,被姑母说几句怎么了。要不然你也让姑母给你重置个宅子,带上一半家产和嫂嫂搬过去住。” 曹晏撇头看着萧延觐,伸手打了一巴掌,“就会说风凉话。” 想当初长公主也是个火爆脾气,曹晏从小就惧怕,却也最孝顺,最听母亲的话,长公主不让搬,借他十个胆也不敢提议此事。 看着曹晏气闷闷的,让萧延觐和萧延钰人笑的停不住,捂着肚子窝在草地上打滚。 第81章 家宴 回京路上已是夕阳,曹晏骑着马道,“回去估计天就黑了,难得今日璟王兄也在,不如去我府上一坐吧,正好前几天父亲给了我几坛甜酒,我再让你们嫂嫂做上几个小菜,如何?” 几人还没来得及回话,萧延钰噗嗤笑出声,“表哥这是怕被姑母和嫂嫂责备,故意拖我们去的吧。” 曹晏回头瞧了他一眼,笑道,“就当是吧,你们不也是好久没去我府上一聚了吗?” “行行行,表哥如此盛情,我等怎么辜负。” 曹晏皱起眉头,吐槽着萧延钰,“我说你啊,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待会儿到京后,我即刻派小厮接璟王兄家嫂嫂和两位弟妹,咱们一同好好吃喝。” 难得今日如此相聚,心中也是畅快,一向忙于政务的萧延承也没有拒绝,只是道,“还是先各自回府一趟吧,说起来是许久没去看望姑母了,难得去一次,总不能这一身狼狈的去见姑母吧。” 萧延觐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确实如此,又是水又是泥,哪里像话。 曹晏道,“都是自家人,计较什么。” “怎么也是后辈,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此话一出,曹晏故作惊讶的看着萧延觐。 萧延觐皱眉,“怎么,我说的不对?” 曹晏边摇头边说,“自然是对的,只是我就是想不到,你这个最不懂礼数的,竟和我在这谈论礼数。” 话一落,萧延承萧延钰不忍大笑,萧延觐瞅了三人一眼,懒得说话。 回了府上换了身干净衣裳就去找黎青蒲,还没进门就听到她练琵琶的声。 萧延觐在门外叹了口气,这几天不知道是谁刺激了她,非学起了琵琶,弹成这样还没放弃,真是实属难得。 他走进门,黎青蒲见他来了,赶紧起身迎上来,“你来了,正好,我学了首新曲子,你来听听。” 面对如此盛情,萧延觐勉强的笑了笑,“今日就先算了吧,姑母家表哥邀你我二人去府上一聚,天色不早了,不要去的太迟。” 萧延觐在京城中的姑母,也就只有钦宁长公主了,其他两位公主都远嫁他国。 说起钦宁长公主,她倒是从来没见过,但听家中母亲说过,当年的钦宁长公主也是才情逼人,美貌无双,是名动京城的人物。 今日能有幸得见,想想确实好奇起来。 “你怎么这么晚才说,我可什么都没准备。” “你得准备什么?人去了便是了。” 黎青蒲道,“那不成,晚辈上门拜见姑母,怎能空手就去,总得要带几样薄礼吧。” 想想也是,怪不得曹晏笑话他不懂礼数,似乎是有些疏忽。 “有道理,你换身衣裳,咱一块出去买了再去。” “好,我这就去。” 不管怎么说,不用听她弹琵琶,就算得上好事一件。 多少路上买了一些东西,就去了姑母家。 说起来也是很久没见姑母了,今日一进门,姑母远远就迎了过来。 美妇人头发高高盘起,佩戴着精致的钗子与步摇,眉如新月,肤若凝脂,脸上虽略有细纹,却丝毫不减风韵。 看着她笑着走来,无不彰显女子的柔美与矜贵,此时黎青蒲仿佛懂了那句,时光从不败美人。 “拜见姑母,姑母安康。” 钦宁长公主轻笑,“快快免礼,都多长时间没见你们几个了,常在京城,也不领新妇常来坐坐。” 萧延承羞愧道,“诸多事务缠身,许久未来拜见姑母,姑母莫要责怪。” “这么久不见,我们也想姑母。” 闻言钦宁长公主看向萧延钰,嗔怪道,“属你嘴甜。” “都是国之栋梁,你们为国事忙碌姑母高兴还来不及,怎能怪你们。”长公主转眼看向她们,“快瞧瞧,我这三个侄儿真是好福气,个个娶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家。” 璟王妃已入璟王府多年,此番寒暄应付的来,规矩回话后呈上了礼物。 但黎青蒲就有些不好意思,尽管知道这是客套话,听来还是让人心里美,“姑母过誉了,是我等好福气,嫁得良君。” 萧延钰新妇也附和,“是啊,能入得殿下家门和姑母做一家人,才是我们的福气。” 长公主看着她们笑道,“你们这些后辈真招人喜欢,延承为人踏实明理,我不嘱咐什么了。延觐和延钰日后若是欺负你们,来和姑母说,姑母替你们讨公道。” “谢过姑母。” “一家人客气什么,快去里面坐着吧,酒菜都备好了,就等你们来了。” 萧延觐往里张望一下,笑道,“姑母又做梅子肉了吧?远远就闻着香味了。” 曹晏叹道,“母亲知道你要来,就赶紧下手做了些,还嫌我说晚了。” 萧延觐扬眉,“那可不,我可是姑母的亲侄儿,姑母打小就偏向于我。” 说罢拉起黎青蒲的手,低头对她道,“今日有口福了,让你也尝尝姑母这好手艺。” 虽有长辈在,几人却都不拘礼数,开怀自在,黎青蒲纵然是第一次拜访,也没感到不适。 萧延觐在外待久了,性格豪放洒脱,兴致来了杯杯一饮而尽,没多久,几位都带上了醉意,借着酒劲,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衷肠。 萧延承端着酒杯,想着自己这么些年,有几时能像现在这般放纵。 父皇有意提拔他,诸多事务交付于他,看起来无疑重用,可也让他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不过他不怕,为了壃国,他什么也不怕,唯独…… “二哥!别沉着脸了,如此美酒畅饮,快活点才好。”萧延觐一把揽住他脖子道。 萧延觐看起来粗枝大叶,却也总能察觉人情绪,从小到大,说是自己照看着他,其实是他陪着自己。 这一路,若是没有延觐陪伴左右,他这一辈子,也是孤独寂寥的。 罢了,不想其他了。 萧延承一饮而尽,也跟着几人开怀笑起来。 第82章 我也会保护你 萧延承的妃是太常寺卿谭至的女儿,端庄大方,谈吐稳重,与璟王很是搭配,璟王周璇于朝中琐事,她便是璟王最好的贤内助。 萧延钰的妃是朝中老臣的孙女,叫孙玲羽,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水一般的性子,柔和得很。 听说萧延钰极其宠爱这个妃,今日一见便知为何了,她一个女子见到都心里喜欢,何况男子了。 他们几个喝的热火朝天,长公主领着她们去了后屋闲聊家常,时间过得舒适惬意。 长公主也是看着他们长大,对他们几个格外的亲,说起他们的事也是一脸欣慰。 听着外堂时时传来的欢笑声,长公主笑道,“延觐这孩子,又得把哥哥弟弟喝多了,现在已然长大,我们这些长辈可说不听了,青蒲你回家得好生说教一下。” 黎青蒲抿嘴,“姑母您的话他都不听,我的话他不更做是耳旁风。” 长公主道,“这可不一定,延觐心思古怪,也许专听你的。” 黎青蒲笑了笑没说话,只在心中念叨,长公主这么说,怕是真不知道她在府上的样子,别说教训萧延觐了,不被他日日教训就好了。 “延觐这孩子从小就泼皮,当初寻思让他上战场磨磨性子,没想到他还偏偏不回来了,空着个王府没点人气,好在这两年安生了,知道自己老大不小了,该娶妻生子了。” 哪里安生了?还不是总出府去玩,黎青蒲暗暗抱怨。 姑母打趣的看着她,“你们也成婚有些时日了,这肚中可有消息了?” 黎青蒲抬头,正对上姑母那好奇的眼神,脸不由得一下子就红了,“没……没呢。” 姑母捂着嘴一笑,“看把你吓得,这又不是什么亏心事,都是喜事,有了可不得藏着掖着,若是没有,可得抓紧了。人家延钰比他小,都有儿女了,你们这做哥哥嫂嫂的得快些才是。” 黎青蒲脸憋的通红,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得点头,“是。” 饭桌上笑声一直没断,一顿下来,菜没下多少,酒倒是喝了好几壶了。 曹晏是其中酒量最差的一个,早趴在桌子上睡觉了,却也睡不安生,总被萧延觐拖起来继续喝。 这来来回回的,到头了,就剩下萧延觐还没趴下,但也已经是醉的稀里糊涂了,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 她在秋猎时见过萧延觐大醉一次了,这次也见怪不怪了。 倒是璟王醉成这样,实属罕见,璟王给她的印象就是稳重自持的人,今日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实在有些让她惊讶。 与她不同,一旁的璟王妃却笑着,看起来心情不错,发觉黎青蒲疑惑,璟王妃笑道,“我初识他时他就是这样了的,只不过很久没这般开怀了。” 萧延觐起身,看着他晃晃悠悠朝自己走来,她还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长公主皱眉,伸手用力拍打了萧延觐两下,“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怎么一点数没有都没有,好好聚一聚,喝成这副样子做什么!” 萧延觐本就站不稳,被长公主这几下打的差些摔倒,黎青蒲赶紧扶住他。 “姑母别担心,我没醉!” “还没醉呢,得要醉成什么样才是?快来人!先把公子抬回寝房去。备好马车,将三位殿下送回府上。” 几位小厮接手扶住醉的不省人事的萧延承和萧延钰,还有两人想来扶萧延觐,却被他连带黎青蒲一同挣开,“慢着!” 黎青蒲看着他,一脸茫然,“怎么了?你可是不舒服?” 他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梅子肉,“把那个端走,我们回府。” “啊?”黎青蒲真是愣住了。 萧延觐见她不动弹,直接自己晃悠的走过去,端起盘子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回头对长公主道,“多谢姑母款待,侄儿……改日再来拜访。” 长公主敷衍点头,“好好好,快回去吧。青蒲,回去赶紧给煮点醒酒汤,一身酒气,明日上朝可得挨骂了。” 黎青蒲连忙点头,“给姑母添麻烦了,姑母快快歇息吧,改日青蒲与殿下再登门致歉。” “哪里话,都是自家人。” “青蒲告辞。”匆忙作揖,便随着萧延觐上了马车离开了。 一道来的萧延钰也被连拖带抬的塞进马车,回他的王府去了。 萧延觐端着一盘梅子肉,上了马车就闭眼睡觉,舒坦的倚在黎青蒲怀里,看起来像个孩子似的。 走到一半,他皱了皱眉醒来,冲着外面嚷道,“停下!” “怎么了?” 只见他撇了撇嘴,“这马车晃得我难受,我不坐了!” 接着他就得往外去,黎青蒲赶紧拉住他,“前面就快到了,你再忍忍。” 他不耐烦的挣开,“不忍,你也别坐了,和我一同走着。” 黎青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下了马车,说他醉了,还不忘下马车的时候抱住她,让她站稳。 眼睁睁就看着马车在身后跟着,萧延觐就牵着她走着。 街巷中来往的人不少,他忽然止步,抬头看着月亮浅浅的笑了笑。一直都觉得月光冷清,他这一笑倒觉得暖了不少。 “你怎么不走了?” “你看,今晚的月亮真美。” 黎青蒲噗嗤一笑,“没想到你还有这般诗情画意的时候。” 萧延觐瞥了她一眼,“我会打仗又不是只会打仗。” “那你还会做什么?” 他似乎醉意朦胧,眉眼随着笑意轻轻弯了弯,“我会保卫巍巍山河,会保护亲人友人,也会护着你。以后我们生几个孩子,我也会教他们念书写字,也会教他们拿起手中的剑……” 他转头看着她,“这些够不够?” 他说这种话的时候还是少,但凡说来,都会让人动容。 “那我岂不是毫无用处了?” 他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子,“没你我哪来的孩子。” 黎青蒲颇有些害羞的低下头,接着看着他,目光温柔且坚定,“与你相比我虽有些微不足道,但我也会保护你。” 听到这些话,萧延觐就这样看了她很久,最后笑着拉住她的手大步往前走,一边大声道,“行,我答应了。” 四周的人都被萧延觐的大声引到,纷纷看着他们。 黎青蒲窘迫的迎着四周的目光。 醉了,真是醉了!当街大嚷,像什么样子。 萧延觐看向她,却还笑话她,他倒继续没皮没脸的,仰头大声道,“走,咱们回家生娃子!” 语出惊人! 四周过路人捂嘴偷笑,黎青蒲瞪眼,“你……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惹人笑话!” 萧延觐才不怕别人怎么瞧,牵着她就走。 当然,等他明天醒来时,只觉得头疼了,对晚上在街上的样子,也只是记得隐隐约约。后来想起来就是觉得好笑,也觉得满是甜意。 关于生孩子……总之也都是尽力而为了。 第83章 出征 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很快,临近十月底,边境传来了战乱的消息,萧延觐便受命去了边境。 临行前,黎青蒲去了阿庙山,她答应过初识时的萧延觐,在他出征时为他祈福,那时候他还是林聿。 一早天还没亮她就去了,在府上舒坦惯了,小山路走了一半就累的喘气,却也片刻未停,天刚亮开,就到了阿庙山,为他祈愿。 黎青蒲挑了一个高高的树枝挂上了红绳,她站在树下看着那个红绳,满意的笑了笑。 临走前进庙求了一个平安福,就赶紧赶回府上。 快赶慢赶,回了府上时萧延觐还是走了。黎青蒲干脆牵了匹马骑上就追。 城门外,一伍军队列着,萧延觐站在马前,身着甲胄。 萧延承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头,“我知道你历经大小战场,定是无所畏惧,但还是务必小心,我们都等你凯旋。” 萧延觐点头,“二哥放心,边境我比京城还熟,他们那些作乱小人,翻不起大浪,总有一天,我会将其彻底驱逐,收入我壃国麾下。” 萧延承会心一笑,“为兄信你。” 萧延觐点头,他看着城门里,未见黎青蒲身影。 一大早就没看见她,不知道跑哪去了,他此行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临行前也见不到她一面,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时辰到了,启程吧。” 萧延觐收回目光,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利落骑上马,策马冲到军队前,一声令下,全军出行。 看着萧延觐远行的身影,萧延承回到马车上,刚踏上去,一阵快马声传来,他看去,正是黎青蒲骑着马向萧延觐追去。 萧延承忽然笑了笑,想起刚才延觐往城内张望的样子,定是在等她吧。 “殿下!”黎青蒲追赶着大喊,却是相隔太远,马蹄声杂乱,并不能让人听清。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赶过马,她都不确信,她能不能让马停住。 “萧延觐!” 声声呼喊,终于萧延觐停下回头望去,见她追来,心中又惊又喜,他赶紧调头迎上去。 黎青蒲拉住马的缰绳吁了几声,还是跑过了头,最后还是被萧延觐抱下来。 明明已经有了凉意的天,她硬是头上出了一层汗,萧延觐伸手想给她擦擦,却看到胳膊上的铠甲又放了下来,他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黎青蒲拿出平安符,踮脚给他带在脖子上,“我去求的平安符,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在长阳城等你。” 萧延觐微微一愣,似乎有些诧异,“一早没见你,原来是弄这个去了?” 黎青蒲点头,原本笑意满满的看着他,却莫名其妙的就有些伤感,鼻子有些酸酸的。萧延觐一把抱住她,贴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担心,等我回来。” 听到他这话,更是哽咽,怕一说话就哭出来,只好点了点头。 松开她见她眼中含泪了,他叹了声气,“你别哭啊,还没人这样给我送行过呢。” “我也是第一次为你送行,本来想与你好好说几句话,可就是忍不住。” 萧延觐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多大的人了,也不怕日后被我笑话。” 黎青蒲看着他,瘪了瘪嘴没说话。 队伍已经拉开萧延觐一段距离,她微微垂眸,不舍的道,“快些走吧,别追不上了。” 萧延觐看着她沉默一会儿,“我走了。” 刚说完,黎青蒲立即拉住他的手,“你答应我,好好保重,受一点伤也不行。” 萧延觐失笑,“好,我答应你。” 听他应下,她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萧延觐转身踏上马,停驻看了她一眼,接着转头驾马远去。 看着马蹄下扬起的黄土,他就在一幕中远远离去,黎青蒲看了很久,直到他的队伍再也没了身影,才牵着马回去。 一回到府上,就听下人说有人来找她,在堂内候着。黎青蒲忙换了身衣裳见客,一看来人是吴飞仪。 “飞仪哥哥,你怎么来了?” 吴飞仪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的看着她,叹了一声气道,“许久不见心中颇为想念,就来看看我这没良心的妹妹。” 黎青蒲皱起眉头,“没良心?你干嘛这样说我?”。 “做妹妹的都没去拜访过哥哥,还得等哥哥上门看望,这不是没良心是什么?” “你来去自如,我哪知道你何时会在京城,何时又不在。” 吴飞仪撇嘴,“不上心当然不知道。” “是啊,我当然不会和安茹那般,对你事事上心。”想起安茹,黎青蒲瞪起眼来,立马来了兴致,“安茹倒是很久没来找我了,你们两个如何了?” 见她如此转变,吴飞仪微微皱了皱眉,“你能收敛一下吗?好歹也是名门闺秀出身,怎半分也让人看不出来。” “和你在一起还得守规矩,白从小玩到大了。” 吴飞仪点头,“嗯,也是。” “你快说啊,你和安茹怎么样了?” 看着她几乎放光的眼睛,吴飞仪微微扬眉,目光坦然,“尽管身份有别,我愿意一试。” 闻言,黎青蒲从木椅上蹦起来,用力拍了吴飞仪一下,“你终于开窍了啊!我就说嘛,安茹那么好的女儿家,你还能不喜欢?” 想起萧安茹,吴飞仪低头笑了笑,满是宠溺,他倒是第一次遇见萧安茹这样的女儿家,有生在皇家的娇纵霸道,蛮不讲理,却天真烂漫,爽朗大方。 在他面前,她总是不带一点的公主脾气,几乎对他事事顺从,却不乏偶尔有些小任性,还爱古灵精怪的给他找麻烦。 简单点说,安茹的性格其实和青蒲蛮相似的。也难怪她俩能相处的那么好。 反正经过萧安茹酆确山一行,所有认识他人都知道了,吴飞仪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 因此酆确山上的师兄弟们还嫌他隐瞒太深,有如此貌美的未婚妻还藏着掖着。 面对萧安茹那张嘴,他实在辩驳不出,即使辩驳半天,竟也没人相信。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他酆确山小霸王,就栽在她手上了。 第84章 愿意一试 “和你说话呢,怎么还不理了。” 吴飞仪无辜蹙眉,“我认都认了,你还要我说什么?” 黎青蒲想了想,“你要娶安茹吗?万一陛下不同意呢?虽然吴家也不差,但终归不相同。安茹虽然也极受宠,但有些事上,陛下未必会顺她的意。” 吴飞仪轻轻垂眸,“皇室脉络错综复杂,牵涉的东西实在太多,安茹尽是受宠,也必定有她的使命,或是和亲或是拉拢朝臣,以保壃国万年,这个道理,恒古至今都没变过。” 尽管也知道这些道理,但听吴飞仪说出来,还是不免有些丧气。 “那可怎么办……” “现在的我可以劝家父将家中产业交付给三弟,但却不能劝当今陛下将公主嫁给我,除非我手中握有朝权。如今的壃国朝纲稳定,官员各势力早已定形,我此时纵心有大才,也未必会得以施展,而且朝中水太深,稍有差池就是不测,我也不想涉及太多日后留有祸患,更会害了安茹。” 黎青蒲皱起眉头,“这些事我实在不懂,但若你有心入壃国朝中,可以找璟王引荐,璟王爱才惜才,心有大义,定会重用你。” 吴飞仪敛眸,沉默一会儿,“启王与璟王之争,局势未必明朗。” “何出此言?” 吴飞仪看向她,迟疑片刻,忽然笑了笑,“往后的事谁说的准。我向来无拘无束,家中产业都不想理会,朝中那些深不可测的事我更是不想掺手。我想带安茹逍遥于天地间,却也不能啊。” 黎青蒲看着他,总觉得他话没说完,吴飞仪被她盯得别扭,冲她摆了摆手,“我想来想去,也不是毫无办法,我打算去边境找你家夫君,杀敌立功,这个法子也快,也不用在那阴暗朝堂中与人周旋,甚是好。” 说起来这个来,黎青蒲叹气,“人家都是想做文官好歹安稳,你们倒好,纷纷想去战场,多危险。” “在战场上杀得都是看得见的敌人,在朝廷中可不同,说不清哪里就会伸出只手捅你一刀。” 这她懂…… 这也是萧延觐宁愿留在边境不回京城的原因。 黎青蒲看向吴飞仪,忽然觉得,这个从小到大吊儿郎当的哥哥有些靠谱了。 “你这么做安茹知道吗?” 他摇头,“这些没有定数的事,不必让她知道。” “为何?安茹要是知道你这样,一定会很开心的。” 吴飞仪敛眸,似有些无奈,“若是成了,我必定娶她,若是不成,岂不让她白白欢喜。” 听着他的话,心中隐隐有些难过,这也是两情相悦了吧,在一起却是那么不容易。 如此相比,她和萧延觐又是多么幸运。 “上天一定不会辜负你和安茹的。” 看着她说这话时眼中仿佛带着星光,吴飞仪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那就借蒲儿吉言了。” 又闲聊几句,快近午时了,黎青蒲嘱咐宛冬去准备饭菜,留吴飞仪吃个便饭,也算为他饯行。 吴飞仪却婉拒了,他说要尽快赶去边境,家中还未嘱托,事还很多。 吴飞仪选的这条路必定不好走,比起他的向往的人生更是大相径庭,而此时也是刚刚开始。 皇宫中,萧安茹换上一身打扮,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去。 刚出门,宸妃娘娘就迎面而来。 “母后?” “你要去哪?” 看她沉着脸,萧安茹心颤了一下,她佯装没事的样,“我想五嫂嫂了,我要去找她玩。” “是去找你五嫂嫂,还是去找别人?” 萧安茹皱眉,“母后这是什么意思?我还能骗你不成?” 宸妃盯着她没说话,接着吩咐一旁的宫人,“来人,把公主殿下带进屋里锁起来,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给她开门!” 闻言安茹立马瞪眼了,“我看谁敢动我!” 她话一出,还真没敢上前的了,萧安茹问,“母后,你这是怎么了?茹儿犯什么错了,让母亲这么生气,你说一声茹儿改还不行?偏偏这么吓人做什么?” 宸妃拉起她走进屋里,禀退了宫人,把门关上,“你与母后说实话,你这些时日出去到底做什么了?是不是私会那吴家公子去了?” 萧安茹一愣,本来还想母后是怎么知道的,想了想母后知道也不奇怪,她也没藏着掖着,但凡母后上点心也就知道了。 “是又怎样,我喜欢那吴家公子,我要嫁给他,等日后我就找父皇,请他赐婚。” 宸妃皱眉,“茹儿,你糊涂啊!你是什么身份,你以为这婚姻大事就由你一人便说了算了?” 萧安茹本就急性子,听到这话不由得恼火,“我的婚姻大事为何我说了不算?我喜欢他想嫁给他,与我身份有什么关系!” “你好好看看你的姐姐们,她们可有一个能随自己意嫁了?哪个不是远嫁和亲?哪个不是嫁给重臣之子?你以为你会与她们不同吗?” “我偏要与她们不同!” 宸妃重重的叹气,“茹儿,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听母后的话,断了这份念想,母后不能让你随心所愿,但也定不会让你去他国和亲,母后会把你留在壃国的。” 萧安茹看着她,眼中深深地不解,“为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拆散我和吴飞仪呢?父皇从小就宠我,只要我去求他,他会答应我的。” “万万不可与你父皇提及!” 宸妃的话加重了几分,萧安茹紧紧皱眉,宸妃拉起她的手,“茹儿,如果你不想害了吴飞仪,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萧安茹摇头,“母后,我不懂……” 看着她无辜的眼神,宸妃缓缓松开她,她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只需记住母后的话,其他的不要再问了。” 说完她向外走去,屋门一关,上锁的声音响起,萧安茹愣愣的站在原地,想不通母后为什么这么说。 当初吴飞仪也对她说,他们身份有别,不能在一起。 可她不在乎,吴家一方富甲,有何配不上?就算吴飞仪只是个穷人家的公子,她也不会在乎的。 可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说? 她又怎么会害吴飞仪…… 直到傍晚,萧安茹蜷在床榻上,想着母后说的那些话,始终不解。 第85章 择路 阭州酆确山上,老山主看着窗外峦峦山峰,云雾之间几只鸟儿飞过,他沉默许久,回头看向吴飞仪,“你可想好了?” 吴飞仪点头,“是。” “你太公当初把你送来,让我教你本事,如今也算是学业有成,我还时时想你这么聪明的孩子,日后会有何作为,你向来鬼主意多,我也猜不着,如今告诉我要去投军参政,颇是出人意料。” 老山主慢慢走到他眼前,“在江湖中无论何事,只要酆确山还在,你尽管去做。可若踏进任何一国朝政,纵然你是我亲传弟子,我也帮不了你,这是百年来不变的规矩,你可知?” “弟子知道。” 老山主沉默,过了一会儿道,“罢了,人各有命数,你与那公主既然有这段缘,便去吧。” “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吴飞仪垂眸,俯首作揖,“此行远去西境,家中亲人无暇照应,我已嘱咐京城中的好友替我照看,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劳烦师傅费心,为我护全家人。” 老山主点头,“我与你太公是故交,也算是看着你跟你父亲长大,定当竭力而为,你放心去吧。” 交代好家里的事,吴飞仪才启程离开。 一路山水跋涉,几乎没停歇,一入西境,来到驻扎军营,却听官兵说萧延觐出征去了,还没回来。 本来想直赴战场,军营里的官兵怕他意图不明,硬是不肯放他走。 浩浩荡荡的马蹄声逼近,萧延觐在前领军归来,他利落的下马,摘下盔甲。 一个官兵迎过来跪地参道,“启禀殿下,有人来了我们军营,说是来找殿下。” 萧延觐一愣,问道,“什么人?” “那人自称京城来人,说叫吴飞仪。” 听到这个名萧延觐倒是颇意外,安茹看中的人,他倒是挺好奇。“人在哪呢?” “在营帐中。” 萧延觐跨着大步走去,掀开营帐的帘子,就见到吴飞仪正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从来便是只闻其人,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到此人。 吴飞仪身着朴素布衣,举止有礼,仪表堂堂,一看便是个踏实的人。 没想到安茹虽然行事骄纵荒唐,看上的男子倒是不错。 “这便是吴家长公子?果然有大见识,来了战营中还是这般闲散模样,怎样?我这的茶还不差吧?” 吴飞仪闻声接着放下茶盏,起身作揖,“参见瑞王殿下,在下吴飞仪。” 萧延觐随意坐下,“不必拘礼,随意就是。” 吴飞仪坐下后,萧延觐问,“京城贵公子,不在京城好好待着,来这做什么?” 吴飞仪失笑,“在下一介草民,何来贵公子一说。至于来此地,自然不是没有缘由。” “为了安茹?” 连宫中贵妃娘娘都知道了,萧延觐能知道也不意外,吴飞仪点头,“正是。” 萧延觐道,“那你怕是来错了地方,这西境荒芜之地帮不了你,我也是帮不了你,你要想加官进爵,得去宫里,稍作打听便也能知道谁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吴飞仪目光坦然,毫无怯意,直言道,“我不愿卷入朝堂纷争,且大局未定,我个朝野外人,哪分得清谁是谁非,若是立错了足,于我何利?” “那你是想来跟我打仗?” “望殿下提携。” 萧延觐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这番举动,安茹知道吗?” 吴飞仪摇头,“不知。” 萧延觐又问道,“从军艰难,你可能吃得了苦头?” 回想从小到大的酆确山生活,背井离乡,身边无人照顾,苦苦学艺,日子也不算好过。 吃苦?他自然是不怕的。 吴飞仪轻笑,“如果只是吃着苦头倒是好说了。” 萧延觐垂眸,顷刻笑了笑,“我忘了,曾听蒲儿说过,你师从酆确山,本事定是与寻常人不同。” “哪来的这种说辞,我本就是那寻常人。” 萧延觐看着他愣了一会儿,过了许久他缓缓道,“这条路可不是条简单路,你若没有把握,就不要轻易招惹安茹,安茹自小有大家的宠爱与庇护,任性是任性了些,可一路的顺风顺水没让她栽过跟头,我也不希望她栽跟头。” 吴飞仪苦笑着点头,“我知道。” “安茹这个不安生的人,处处让人操心,也难为你能看中她。” “蒲儿也不是娴静人,殿下不也是看中了?” 萧延觐失笑,“说的也是。”说完他转头看着吴飞仪道,“如今战事吃紧,无暇为你接风洗尘,你若准备好了,明日便随我去战场吧。” 闻言吴飞仪起身,俯首作揖,“好,多谢殿下。” 萧延觐上前扶起他,“你还没去过战场吧?” “壃国被殿下保护的很好,我们等人只会安享无忧,自然是没上过战场。” 听到此话,萧延觐不禁笑了笑,“不是我,是二哥,是千千万万边境将士。” 提起二哥,他的眼中似乎带上了星光,只要二哥在,壃国定会是一片祥和,国强民富。 其实与其说他爱护壃国,倒不如说他爱的是一同守护壃国的人,爱护他们心中共同的信念和一腔的赤子之心。 他敢在战场上义无反顾的厮杀,就因为远在京城有人与他一样,在为壃国坚守着。 为了百姓安乐,为了二哥能在朝野中安心博弈,他也会守好边境。 战事持续了多日,打打杀杀的日子他过的太久了,手持长枪,策马驰骋在沙场上,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而吴飞仪胆识过人,身手不凡,在酆确山多年熟读兵书,一上战场便杀敌无数,也为战事出了许多谋划,敌方节节败退。 本还担心他一时适应不了战场,但他似乎比自己当初更快适应,这让萧延觐有几分敬佩,也打心底折服于他的见多识广。 第86章 蛰伏 夜晚在行军帐前,吴飞仪坐在荒漠上,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道心思去了哪里。 萧延觐远远走来,递给他一壶酒,吴飞仪笑了笑接过来,“谢过殿下。” 萧延觐随意的坐在一旁,“怎样?这里景致别有一番韵味吧?” 吴飞仪失笑,喝了一口酒,“这倒是。” 萧延觐看着这四周,笑道,“其实我挺喜欢这里的,不用守着繁琐的规矩,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日子过得特别自在逍遥。” “殿下这是把自己的性子惯野了,若是从小到大在京城中,大概也没这种感觉了。” “长阳城那道城门可关不住我。” 看着萧延觐说这话的样子,吴飞仪倒是不怀疑,他与他想象中的皇子不同,一段时间相处,觉得他们没什么不一样,都是满腔热血的少年郎,对这个世间毫无畏惧。 “上战场感觉如何?” 吴飞仪喝了口酒沉思一会儿,他轻轻敛眸,“痛快,却又心有不忍。” 他的话萧延觐很快就明白,这大概是所有上战场的人都要慢慢适应的过程吧。 “我看他们有些人不过和我家中的弟弟差不多大,他们家中定也是有父母兄弟,正当少年就披甲上阵,家中亲人或许还在等着他们归去,有些人却在那片黄沙上再也回不去了。” 说着说着吴飞仪叹了声气,“本以为我看不了朝廷中的腥风血雨,才来寻殿下找一个出路,可眼前真真看到的却也这般难以消解。” 萧延觐眼中似乎也染上一缕迷惘,他轻轻垂眸,眼眸中映出火堆的星火。 他声音低落,有些无奈,“没有人会比我们这种边疆战士更渴望和平了。远在京城的人们,他们不曾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打仗对他们来说如同闲话一句,赢了是整个壃国的荣耀,输了便是战士们的失职,他们不知道他们茶楼酒馆中喝茶饮酒的功夫,在战场上会有多少人丧命。谁不想活的潇洒自在,可边境总要有人守。” 吴飞仪敬佩的看着他,“壃国有殿下这等豪杰,定能万年昌盛。” 萧延觐目光坚定道,“总有一天,我会将三大部落全数收复于壃国麾下,平息战乱。” 吴飞仪笑了笑,举起酒壶道,“敬殿下的豪心壮志,殿下定能如愿。” 萧延觐也笑了笑,酒壶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少年爽朗的笑声在这荒漠中响起。 不知不觉中在边境就待了一年多。 有萧延觐的扶持,吴飞仪被提拔成领兵副将。对于这般安排,所有人也都心服口服,毕竟不论是武功还是谋略,吴飞仪都是数一数二的。 吴飞仪在军中,即可是领将也可是军师,是有实本事的人。 这一年来,他也曾向京城书信几封,给家中父母,给城中好友,但递给萧安茹的却只一封,信中内容也只是寒暄几句,话话家常,对他西境从军的事只字未提,他也怕给她太多期望,最后幻灭于无形。 没有战事的时候,萧延觐便回京城去,军营中事务便交付于他,有时候让他一起回京城看看,他只是沉默片刻摇摇头算了。 收复三部不仅再只是萧延觐目标,也变成了他的目标,他需要一场大胜仗成就功名,唯有如此在壃国朝野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也唯有如此他才更有机会娶到安茹。 没事的时候,吴飞仪策马来到沙漠的丘陵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漠,他大概也能感受到萧延觐所说的自由自在。 屋里火炉烧的正旺,黎青蒲端着宛冬递给她的热汤喝了一口,顿时感觉周遭都暖洋洋的了,她闭着眼睛仔细回味,叹道,“宛冬这手艺真是一绝啊。” 萧延觐瞥了她一眼,“你就知道吃。” 黎青蒲笑眯眯的把汤端到他眼前,“你也尝尝,暖和暖和。” 萧延觐轻轻避开,“你喝吧,我让宛冬给我烫壶酒喝。” “你倒会要样子。” 萧延觐轻笑,黎青蒲继续喝着自己的热汤絮絮叨叨,“今年过年真无趣,哥哥姐姐们大多都已娶嫁,往年还能一起玩乐,今年都窝在了婆家,吴飞仪也是,平日不回来就算了,逢年过节也不回家看看,就算是不念及我们,也不想想叔伯和大娘,常年见不到,事事指望不上,真是不孝。” 这一年里,吴飞仪在边境吃了多少苦头,付出了多少,旁人不知,可他是知道的。听到黎青蒲这么说,萧延觐第一个反对起来。 “飞仪还未立功,岂敢轻易回来,若是被他人盯上了,知道他去了西境的企图,吴家才会遭殃呢,你不替他着想就算了,还在这说风凉话。” 黎青蒲叹一声气,“我就是觉得安茹那么想他,却见一面都难,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萧延觐看着她为此忧伤,便伸手把她揽到怀里,开解道,“若是此时的分别能让他们厮守一生,也是值得的。” 若是这般付出都不能在一起,老天也太不成人之美了。 萧延觐微微叹息一声,心中暗自思忖着,上天终究还是对他有所偏爱,尽管有些阴差阳错,但也是迎娶到了心仪的人。 冬天的雪下了几场,黎青蒲冻得整天窝在屋里不出门,萧延觐给她送来几件狐毛大氅,这种贵重的东西不是在宫里还真少见,她以前在黎府时都没有,如今一下子得了好几件,赶紧派人给母亲送过两件去。 萧延觐再过不久又得回西境去,黎青蒲也不出去玩了,一有空就跑去缠着他,让他教她下棋,还让他教她武功。 “你学这个干嘛?” 看着他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她,黎青蒲笑了笑道,“我想学嘛,你想要是我出门在外被人欺负,我会武功的话还能打回来,不给你丢脸。” 这个理由颇有些牵强,可想来若是日后再遇上齐蔚那种登徒浪子,会点武功还可以防身,倒也不是不行。 不过学了一天黎青蒲就后悔了,萧延觐这哪是在教她武功啊,是把她当兵练了吧,动不动就黑脸训人,本来她饶有兴致的,被他训得也没兴趣了。 第二天她就装病赖着不起床,萧延觐还以为她真病了,差点把大夫请来,最后发现她骗人,也懒得理她了。 第87章 上元节 上元节那天,京城非常热闹,大街小巷挂满了彩灯,还有舞龙舞狮的各种表演。 按照往年的话,她早就换上衣服出门玩了,今年却得陪着萧延觐入宫参加宫宴。 府上的嬷嬷给化好妆,头上戴着各式各样的金饰,看起来浮夸的很,襦裙也一件套一件,前前后后不晓得穿了多少件,感觉走个路都麻烦。 宫里的晚宴更是热闹,张灯结彩,整个皇宫如同白昼般。 一入殿便看到了安茹,安茹今天也打扮的漂漂亮亮,她偷偷的打了个招呼。 安茹看到后赶紧跑过来一把拉住了她,“你怎么才来啊,我看了好半天都没看到你。” “萧延觐说不用急,来了正好吃饭就行。” 安茹撇嘴,“五哥次次都这样,如今教的你也这样。” 黎青蒲失笑,安茹道,“你去我那边坐着吧,那边宽敞,我俩也正好做个伴。” 还没等黎青蒲说话,不知道萧延觐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口回绝,“不行,都如同你这般想去哪坐就去哪,还有什么规矩。” 安茹朝着他瞪眼,“你是想跟五嫂嫂挨在一起吧,拿什么规矩搪塞我。” 萧延觐挑眉,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萧安茹哼了一声,附到黎青蒲耳边小声道,“一会儿我们偷偷跑出去玩。” 黎青蒲点点头,达成共识后萧安茹笑嘻嘻的就走了,萧延觐问,“她说了什么?” 黎青蒲抿嘴不说,萧延觐瞥了她一眼,“可别跟她一起瞎闹。” “我知道~” 听她拖着长音的说,颇有些撒娇的样子,萧延觐忍不住轻笑,却还嘴硬的训斥道,“好好说话。” 黎青蒲瘪嘴,不想理他。 宴会开始后,一波波艺伎载歌载舞,个个长得也漂亮,让人看着赏心悦目,难得有一群男子跳起异域鼓舞,黎青蒲看的兴奋,直直拍手叫好,气的萧延觐给她捂住眼睛,不让她看,还好大家都热热闹闹的,没人看他们。 看了一会儿,就看到对面的安茹在和她招手,意思叫她一起溜出去玩,黎青蒲刚挪了挪身子的,就被萧延觐拉住,狐疑的看着她问,“去哪?” 黎青蒲愣了愣,捂住肚子,“我肚子疼,想去方便一下。” 萧延觐皱了皱眉,放开她得手,“快去快回。” 黎青蒲笑嘻嘻的就走了,萧延觐感觉自己大概是被骗了。 安茹带着她去了重桦楼,这是皇宫里最高的塔楼,黎青蒲提着裙子跑上去,到了顶喘的不行。 安茹拉着她跑到边上,从这里看去,大半个皇宫都在眼底,安茹开心的说,“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该放烟花了,这里是最好看的地方。” 想想以前她在黎府得时候也能看到皇宫里放的烟花,就是隔得有点远,那时候还幻想着,能不能有一天进宫看看,今天算是成真了。 站在这顶上风似乎比下面大,还好她穿的厚。 “安茹你冷吗?” 安茹笑着摇头,“不冷。” 看着她身上的狐裘,黎青蒲也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五嫂嫂……” “嗯?” 安茹笑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眼底有些惆怅,“吴飞仪会回来吗?” 黎青蒲愣了愣,她道,“会的,京城有你,他一定会回来的。” 萧安茹看了她一眼,大概觉得她的话是假的,“他回了那酆确山就再也没回来,我现在被母妃看的牢牢的,也不能去找他,他倒是干脆,也不回来找我。” 听着安茹这丧气得话,她真的很想把吴飞仪为她去了西境的事告诉她,但又说不得。 黎青蒲拉住安茹的手,“安茹你相信我,吴飞仪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他会拼尽全力让自己配的上你。” “他怎么会配不上我,他见多识广、才华横溢,而我除了这公主的身份便是一无是处,论看不上,也是他看不上我才对。” “安茹……” 说着说着就有些难过,她转过身去背对她,大概是忍不住哭了吧。 “或许在他们眼里,吴飞仪不是你的良婿,可我和你王兄都觉得你们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上天不会辜负你们的。” 安茹悄悄回头看她,“真的吗?” 黎青蒲一把抱住她,“当然了,要是他吴飞仪敢辜负你的一片真心,我第一个不同意,我近来可是跟你王兄学了些武功,到时候第一个打的就是他。” 安茹笑了一声,“你就会哄我。” “我说的都是真的,可不是哄你。”黎青蒲又道,“我给你讲讲吴飞仪小时候的趣事吧,他小时候可有很多糗事。” 安茹点头,眼中似乎又亮起了星光,“好啊!” “嗯……先说说他去酆确山之前吧,那时候我们一起去学堂求学,他和我二哥哥整天偷偷跑出去玩,被教书先生追的满街跑,有一次先生追他们追的摔断腿了,气的先生找到了家里,叔伯脸上挂不住,狠狠地打了他一顿,因为这事吴飞仪跑了我家府上住了一个多月,还是吴夫人把他劝回去的……” “看不出来他小时候竟然这么皮,我还以为我就够不听话了,看来他和我差不多。” 黎青蒲撇嘴,“他可不止这么皮,吴叔伯把他送到酆确山,就是觉得难以管教。” 安茹挽着她的胳膊,“你再给我讲讲。” 得讲了很多吴飞仪的事,安茹听的也入迷,便把刚才的伤心事抛之脑后了,唯有笑声断断续续在重桦楼响起。 第一个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光辉如同照亮了皇宫,在这重桦楼上看去,似乎就在眼前一样。 黎青蒲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烟花,目光瞬间都被烟花吸引去了,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黎青蒲!” “嗯?” 黎青蒲回头看去,萧延觐一脸阴沉,他皱着眉看着她,黎青蒲此时才想起,他嘱咐她的快去快回。 第88章 斗胆请旨 看着他快步走来,黎青蒲慌忙倒退了几步,“殿下,你听我解释!” 慌乱中踩到了拖地的裙摆,一个踉跄就往后仰去,下面就是数十丈的楼塔。 “五嫂嫂!”安茹提起裙子就向她去,还没来得及伸手拉住她的,就见萧延觐冲了过来,他一把将她拉入怀里,碍事的裙摆在脚下踩来踩去,直接两人一块摔到了地上。 天上烟花一个接一个,五彩斑斓,在整个京城中散发亮眼的光彩。 这一摔,黎青蒲头饰发髻变得乱糟糟,她趴在萧延觐身上,直接愣住了。 “给我起来!”萧延觐咬牙切齿的道。 黎青蒲赶紧点点头,在安茹的搀扶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萧延觐也随后起来,眯着眼看着她,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半晌他冷笑一声,“黎青蒲,我真是小看你了,去方便竟然能方便到这里?” 黎青蒲往萧安茹身后躲了躲,小声道,“我就是好奇,心想这里看烟花一定好看,你看是不是呀?呵呵呵。” 听着她这几声干笑,萧安茹都有些听不下去,不过看着萧延觐这副模样,确实是让人有点害怕。 萧延觐也是被气得无语,半天憋出句,“你们两个人,真是不让人省心!” 一个巨大的烟花在空中亮起,顿时将皇宫照的如同白昼,如同是星光散落了,就在眼前,美不胜收。 “真好看!”安茹带着满眼得星光,“如果吴飞仪也在就好了,他一定没见过这样的烟花。” 想想那西境得黄沙,再看这眼前的烟火,他确实是见不到了,如果没有战事的话,他应该在和营里的兄弟在喝酒吧。 烟花放完后,萧延觐就带着她们回去了,晚宴快要结束了,就在陛下与朝臣闲聊之际,齐国公忽然进谏,求陛下赐婚。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他求赐婚的对象却是萧安茹。 安茹看着跪在地上的齐国公,满目惊愕,她看向皇帝,“父皇,我不嫁。” 皇帝却并不惊讶,或者他也早有意向,他向来疼爱安茹,不舍得她远嫁他国,齐国公是他喜爱的臣子,将安茹许配给齐国公府上的公子,是他原本的打算。 看着安茹的样子,皇帝以为她只是如以往般的任性,还舍不得皇宫不想嫁人呢。 皇帝笑了笑,“说来也是,日子过得可真快,安茹这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爱卿不提朕都要忘了,还以为安茹还是围在朕眼前转的孩童呢。” 见皇帝如此反应,萧安茹可坐不住了,她站起来走到皇帝面前,“父皇,儿臣与那齐公子从素不相识,心里更是没有情分可言,儿臣不愿嫁给这样一个陌生人。” “朕倒是见过,二公子齐仰一表人才,行事得体大方,颇有齐国公年轻时候的模样,安茹你若是见了,必定不会这么说了。” 坐不住的可不止萧安茹,黎青蒲都要坐不住了,且不谈安茹与吴飞仪情深义重,就单说那养出齐蔚那种浪荡子的齐国公府能是什么好地方。 萧延觐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黎青蒲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是在安抚她,莫要轻举妄动。 看着皇帝与齐国公相谈甚欢,安茹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她道,“儿臣有心仪之人了,齐公子尽然是再好,也不是儿臣想嫁的,望父皇成全。” 皇帝愣了愣,看着安茹收敛起笑意,“哦?那人是谁?” 宸妃赶紧上前拉住安茹,不敢让她乱说。 此时只听萧延觐突然扬声道,“启禀父皇,儿臣知道。” 说完他便起身向中央走去,黎青蒲惊的不得了,看着眼前的情况,也不知道萧延觐要做什么,差乎跟着他一块上前了。 萧延觐停在殿前,拱手作揖,“父皇,在儿臣西境军中有一将才,年纪轻轻率兵多次征战沙场,在他手上从未有过败绩,三个月前与儿臣一同攻下彝达部半边疆土的人便是他,镇守西境的副将吴飞仪。” 吴飞仪的名字一出,殿前的几人都愣住了,安茹更是如此,她惊讶的看着萧延觐,心中满是疑问,吴飞仪什么时候成将军了? 皇帝沉默着。 这个吴飞仪他是知道的,他的副将一职还是萧延觐给的,西境呈报上京的书信中草草提过一句,他也没在意。 可现下竟然有这样的后事。 “这吴飞仪便是安茹的心上人?” “正是,吴飞仪在京城时曾与安茹有过几面之缘,两人互生情愫,情投意合。” 皇帝轻轻垂眸,不喜不怒,看不出在想什么。 黎青蒲的心却提了起来,他们也是在赌,可若是吴飞仪的出现,扰了陛下的计划,吴飞仪、甚至是整个吴家,都会遭到牵连。 “吴飞仪?可是京城中玉商吴渊鸣之子?”安静中齐国公忽然发问。 萧延觐看去,两人目光交汇,各是试探与寒意,萧延觐道,“正是。” 齐国公笑了笑,“老臣怎么未曾听说过,吴家中有从军的将才。” 萧延觐看向他道,“齐国公向来在京城中过得安逸,怎会知道军营中有什么人呢。” 齐国公笑意一滞,看向萧延觐眼中带上了敌意,他点头,“瑞王殿下说的是,是老臣的疏忽。” 回想半年前,他曾听到一些流言蜚语,便是吴飞仪与公主的。可没过多久流言便没了,他也就没有在意,万万没想到,如今却被这样提起来。 将公主娶到府中,便就是皇亲国戚,他在朝中的地位也可得到提高,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一步棋,吴飞仪这个拦路虎,他定留不得。 “儿臣斗胆,若是吴飞仪两年内能将三大部落攻入壃国麾下,请陛下将为两人赐婚。” 这话一出,在场人哗然一片。 萧延承面露震惊与担忧。父皇何等心思缜密,延觐这一连贯的行事发话,无一不在触碰皇帝逆鳞。 半晌,只见皇帝笑了笑道,“好大口气。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那吴飞仪的意思?” 萧延觐抬头看向皇帝,“即是儿臣说出口,便是儿臣的意思。” 萧延觐向来不畏惧皇权,他也从来不怕拨动了皇帝的逆鳞,此时面对着皇帝冷冽的目光,他依旧面色不改。 他知道,自齐国公开口请父皇赐婚那一刻,这开弓箭便回不了头了。 第89章 逆鳞 吴飞仪的存在定是瞒不下去了。 见情况不妙,萧延承圆成道,“父皇,延觐向来快言快语,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西境是壃国久未平息的心病,想来五弟也是心急,才出言冒失,这事终归还是得指望父皇指点。” 皇帝没说话,眼睛一直盯着殿下的萧延觐,久久开口道,“那人若是真有这本事夺回三部,加官进爵定是应该的,但安茹是朕的女儿,赐婚一事还需思量,他若也有这想法,让他进宫来见朕,朕要亲自看看这吴飞仪是何等人才。” 在一旁的安茹还没回过神,明明是她的事,她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她自己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宴散后,萧安茹二话没说,直接追上萧延觐,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安茹慌张的样子,萧延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茹,没有身份的人很难与皇族结亲,你、我、还有其他所有王兄弟们皆是如此,吴飞仪去了战场,只要谋得权位,才可以有机会娶你。” 安茹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接受他说的这番话,莫名的眼眶有些湿润,她问道,“既然是这样,他为何不告诉我?” 萧延觐轻叹,“他也怕中间出了岔子,若是最后娶不到你,不就是白白让你留念想了吗。” 她还以为他躲去了酆确山,不肯见自己,自己多少次心里责怪他,埋怨他,可他却为了她奔赴战场,战场刀剑无眼,他何尝不是拼尽了所有。 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萧延觐赶紧给她擦了擦,“别哭别哭,吴飞仪他一个男儿,吃些苦是好事,就算不是为你,对自己也是磨炼了。” 萧安茹才不听他这些话,她一把抓住萧延觐的手,双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你告诉他,我一定会等他的,不管父皇怎么做,只要不是他娶我,我谁都不会嫁。” 萧延觐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两情相悦的人何至于如此,父皇这么疼爱安茹,顺从了她一辈子,为何在这件事上这么严苛。 走出宫门,萧延觐便被二哥叫到府上了,他知道二哥一定会责备他的鲁莽,可他不后悔,这是为安茹放手一搏的唯一办法。 一旁黎青蒲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他笑了笑道,“我陪你一起去。” 萧延觐迟疑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也好,你去见见嫂嫂和沅光吧。” “嗯。” 到了璟王府上,黎青蒲便去拜见璟王妃,萧延觐去了璟王萧延承书房中。 二哥给他泡了一杯热茶,把下人遣了出去。 萧延承脸色有些沉重,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延觐,你在边境呆的时间最久,边境是什么情况你最清楚,你今日能当着父皇的面说出这番话,我信你是心中有把握,这是好事一件,可你不该将此事作为条件来与父皇谈。” 萧延觐低着头,“我也是没有办法,安茹是我们的好妹妹,吴飞仪算是我共生死的战友,两人两情相悦,若今日再不说,安茹便被父皇许配给齐仰了,旨意一下,再提及就是抗旨了,那不说什么都晚了。” “父皇疑心深重,耳边还有个萧延珩,你如今贸然提议,无疑会让他有所猜忌。” 萧延觐理直了身子说道,“我萧延觐向来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他们那些小人的非议,也不怕父皇莫须有的猜忌。” 看他又是这一副犟模样,萧延承不禁有些生气。 次次说次次不听! 这哪里是行得正坐得端的事?他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可那些害人的阴谋与莫须有的罪名岂会因为这些就消失不见? 萧延承耐下心苦口婆心与他说道,“我自然知道你不畏惧这些,可父皇的逆鳞动不得,纵然你再光明磊落,那些暗里的要想害你,你也是难防。” “我才不怕。” 听他毫不迟疑的回答,萧延承似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一时难以舒缓,忍不住咳了几声。 萧延觐赶紧过来扶住他,用手拍着他后背为他顺气。一脸紧张的问,“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萧延承看了他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声,缓缓道,“夺回三部是我们壃国祖辈便传承的意志,百年前的壃国势弱,皇爷爷在位时,连同黄忠、樊毅等一众老将军在各国虎视眈眈下稳住了壃国朝政,这百年来壃国历经千辛万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统一西洲,父皇在位三十多载,也没少费心费力,这些你也都知道。” “我离开边境太久了,对边境之事知之不多,如果今来能在父皇在位之时将三部收复,如此能够纳入史记的盛事,父皇定是大悦,安茹的事说不准也会得偿所愿,只是齐国公定不会就此作罢。” 萧延觐皱眉,气道,“他那只老狐狸,就会做坏,安茹就算不嫁给吴飞仪,也决不能去那家贼人窝。” 萧延觐的脾气就这样,也是改不了了。萧延承也不再为此气恼,只是嘱咐道,“事已至此也不必说你什么了,父皇疑心重,定会召见吴飞仪,千万叮嘱好,一定谨言慎行。” 吴飞仪何许人也,对于吴飞仪面圣,萧延觐还是放心的,他笑着萧延觐点头,“放心,吴飞仪也不是那寻常人,冲撞不了父皇。” 萧延承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想来也不会比你更唐突了。” 又被说道了,萧延觐拉达下脸,幽怨的的看了他一眼。 “晚宴没吃饱吧?留下吃点饭吧,我让后厨多煮几个好菜。” 闻言,刚才拉拢的脸接着又笑出来,“好啊,二哥府上的厨子总是比我府上那些做菜好吃。” 萧延承无语。 也不知道这两口子怎么会这么投机的,萧延觐刚乐呵呵的要留下吃饭,那边黎青蒲也接着毫不推辞的留下了,硬是一点都没商量。 第90章 好消息 沅光看着黎青蒲手里的拨浪鼓转来转去的响,就是不给他,忍了一会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黎青蒲赶紧慌慌张张的往沅光手里塞,念叨着,“我逗你玩呢,别哭别哭,是我错了,还给你还给你。” 眼看着迟迟哄不好,黎青蒲正急躁的不行,萧延觐从身后出现,伸手抱起沅光,“这是谁欺负我们沅光了,王叔替你打她。” 到了萧延觐怀里,沅光慢慢不再哭,黎青蒲赶紧把拨浪鼓递上去,冲他笑了笑,“还好有你。” 萧延觐撇嘴,“哄个孩子都不会,真笨。” 黎青蒲道,“沅光和我不熟才这样的。” “最好是啊,不然以后自己生了孩子,不会哄才让人笑话呢。” 璟王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怎么还让人笑话?” 萧延觐刚要开口,黎青蒲赶紧先说道,“没说什么,他乱说呢。” 看着璟王妃笑着打趣的目光,萧延觐耸了耸肩,不再争辩。 璟王妃接过沅光给了身后嬷嬷,“好了,饭都上桌了,快去吃饭吧,你王兄给你准备了好酒,今晚多喝几杯。” 萧延觐笑道,“那我必然不辜负嫂嫂和王兄的美意啊。” 或许是因为安茹的事,心里有些不痛快,便真多喝了几杯。 回去路上,萧延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沉默的倚坐着。 今日晚宴后,见着安茹的模样,心中有些难过,他与安茹都是皇族血脉,身份尊贵,受人敬仰,可如此权高位重的身份,竟连这点自由都没有。 回想起他与黎青蒲被赐婚时,惆怅的饮酒,天天找二哥和萧延钰吐露自己的不痛快,恨不得抛下乱七八糟的一切跑回边境去。 尽管如此不愿,可还是成了婚。 他也是幸运的,如今心中也是真真切切的喜欢黎青蒲,谈不上委屈。 可她呢?看着眼前的一切是否会为自己委屈,难过自己没嫁给心中想念的那个人。 发现他在看自己,黎青蒲奇怪的摸了摸脸,“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萧延觐没有什么表情,就是淡淡的看着她,然后过了一会儿问道,“如果我不是与那人长得相似,你还会这般多次不顾性命的待我吗?” 黎青蒲微微一愣,眼中浮现一丝寞落,什么相似,明明就是一个人,这话让她怎么回答。 倘若她当初没救过他,不认识他,第一次见面就是大婚当日,那他们也会相敬如宾的过日子,她也会慢慢喜欢上他吧。 黎青蒲看着他认真道,“尽管你一直否认你不是林聿,可我相信我不会认错的,如果我没有救过你,我们没有共同经历过那么多事,嫁给你做妃,我也会全心全意对你。” 你不记得我我都能原谅你,重新认识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这些话黎青蒲没说出口,只是默默垂下了眼眸。 听多了她说这些话,萧延觐也见怪不怪了,只是无奈的笑了笑问,“你为什么一定觉得,我就是那个人呢?” “这世上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看着她目光坚定,继续道,“你一定会记起我的。” 萧延觐翻了个白眼,“白日梦里吧。” 看着他的反应,黎青蒲失落的低下头,明明失约的是他,忘记她的也是他,现在委屈的还是他。 说不通,实在说不通。 回到府上,萧延觐忽然抱住她,头埋在她肩膀上,满眼委屈,像个孩子般念叨,“你忘了他好不好,我不认识林聿,我也不喜欢他。” 黎青蒲没有回答,心里五味杂陈。 迟迟听不见她的回应,萧延觐松开她,就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了。 林聿可是她最初见他时的模样,那么有过那么美好回忆,她怎么舍得忘。 第二天,萧延觐来到她院中,走到她跟前,“我昨天晚上喝多了,说了些胡话,你别往心里去。” 黎青蒲愣住,“你也没说什么啊。” 他每每想起那个林聿心里都会不痛快,心中百般矛盾,她却不当回事,让萧延觐有些气恼。 黎青蒲对他道,“我们中午去北梧居吃饭吧?我想吃羹粉了。” 萧延觐皱眉,心想他刚忍哄好了自己又来哄她,可她光想着吃。气的他不住拍了她头一下,“你就知道吃。” 黎青蒲捂着头撇嘴道,“再过不了几天你又要走了,就陪我去吧。等你走了,我就不出门了,就在家等你回来。” 这话鬼才信呢,萧延觐无语的看着她,问,“你请客行吗?” “可以。” 她现在可是瑞王妃啊,萧延觐从不克扣她什么,她有钱的很。 萧延觐倒也不客气,一顿点,满满一桌子。 黎青蒲看着浪费可惜了,就一股脑的吃,到底撑的肚子不舒服。 请大夫瞧了瞧没事,萧延觐看着她道,“你上辈子是不是个难民啊?” “你又不常带我去,难得去一次,我不得多吃点。” “你少胡说八道了,你去的可比我多多了。” 黎青蒲笑了笑。沉默片刻她忽然问道,“殿下,我能跟你去西境吗?” 看着她炙热的目光,萧延觐垂眸,无奈的摇摇头,“现在的西境太乱了,带你去会有危险。” “我不怕。” 萧延觐揉了揉她的头发,“等有朝一日,我收复西境,我一定带你去看看大漠风采。” 大漠,她从萧延觐口中听了无数遍了,一望无垠的黄沙后土,骏马肆意驰骋,脑海中似乎已经看到了萧延觐在大漠上自由自在的模样。 至于战争,黎青蒲从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她见过最惨烈的场面,就是在飞山寨,可她不知道,战火连天的边境,远比飞山寨残忍的多。 萧延觐这一去,就是大半年,边境中最大的部落单厥大君突然病逝,部落内乱不断,各势力分崩离析,壃国士气高涨,接连的进攻,终于在这一年的冬天攻下了单厥。 西境胜战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长阳城,黎青蒲正在园子里折冬梅,听到这好消息,兴奋的抱住宛冬连蹦带跳。 “安茹终于熬到头了。” 宫中的安茹定也收到这好消息了吧,想到有情人终能修成正果,黎青蒲心里突然畅快了许多。 第91章 事与愿违 萧延觐没有回来的打算,如今单厥已被收入囊中,剩下的两个部落,势必也要一鼓作气拿下。 黎青蒲给他书信几封,他也次次回信,他也期盼着,等彻底攻下西境部落,与她相见。 本以为一切正顺利,可吴家却因此遭受到无妄之灾,齐国公怎会看着他的谋划被突然冒出来的吴飞仪打乱,所以一场刻意针对吴家的阴谋落在了吴家头上。 吴家上下惨遭陷害,抄家入狱,吴飞仪从西境赶回来时,吴家已人去楼空,吴飞仪又岂会不知这是齐国公的手笔。 齐国公先找的吴飞仪,看着吴飞仪眼神冷冽,带着杀意,齐国公先是笑了笑,“吴将军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若是聪明人,自然该知道如何做。” 吴飞仪的拳紧紧攥住,“齐国公好手段,如此小人行径,就不怕墙倒众人推,有人尽皆知的一天?” 齐国公冷笑,神情不急不缓,“吴将军莫不是以为这只是本公的意思?你以为陛下真会将公主嫁给你?” 不到两年的时间,吴飞仪埋在沙场中浴血杀敌,从京城中富家子弟变成如今这副沧桑模样,吃了不少苦头,也受了不少伤,本以为远离朝堂纷争,在战场上拼命便能换来想要的,可如今,真是让人心寒。 齐国公的话并不无道理,若没有陛下的授意,他又岂能这般肆意横行。 他是这般下场,在西境一同拼命杀敌的同僚们又会有什么好结果呢? 如今胜仗皆大欢喜,若有一天远在京城的官僚与身居高位的皇帝陛下因为几分忌惮,或者几分无端的猜忌,那把皇权下的利剑又会刺向谁呢? 从小在皇室中长大的萧延觐,看多了这种事,却还一腔热血的奔赴在战场上。但每每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满朝居心叵测的朝臣,难道他不会有心寒的一天吗? 吴飞仪也接着想明白,萧延觐与他不同,萧延觐即便是心寒,他身为皇室血脉,也别无选择。 想到还在狱中受苦的父母手足,想到满心期待的萧安茹,吴飞仪心痛不已。 那双好看的眼眸里再也没有了那日去军营中找萧延觐时的光彩,只剩满目黯淡。 “公爷想让我做的我可以做,不过公爷要先放过我家人,只要他们安然无恙,我便辞去副将一职,远离京城。” 听到吴飞仪低头的话,齐国公满意的一笑,“吴将军是个痛快人,那我必定也成全吴将军。” 吴飞仪转身离开,却又驻足回头,“壃国百年至今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成就如今泱泱大国,公爷乃朝中元老,若是只倚仗这般宵小手段,何以成就壃国宏图伟业?” 齐国公仰头,“壃国壮哉至今,本公也是效尽犬马之劳,轮不到你等小辈来指手画脚。” “公爷只过活这一世,可壃国不是。”吴飞仪看了他一眼,最终转头离开。 西境中。 吴飞仪按约辞去了副将一职,萧延觐大怒,将信封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这两年,他们在战场上同生共死,他知道吴飞仪为人,若不是遭人迫害,在西境如此关头,他不可能辞官离开,更何况,他还要仰仗这军功迎娶安茹。 这等手段,他见多了,可还是次次感到心寒。 尽管吴飞仪有私心,可披甲上阵是真,心怀抱负是真,为壃国的一片赤诚是真,这般尽心尽力,那一点儿私心又算得了什么。 西境是壃国多少年几代人的心病,小到兵卒大至皇子,他们尚且如此奋勇而上,朝中为何总有人有这般小人之心,仅仅为了一己私利,便不顾及壃国大局。 “如此关头,吴副将怎能辞官呢?”常年驻守西境的孙将气的跺脚。 萧延觐抬头看着满营帐的人,一个个瞋目切齿,愤愤不平。 他慢慢垂下头,齐国公如此陷害,若是被军中众人知晓,谁不会寒了心?现在正是攻下剩下两个部落的紧要关头,士兵士气低落,还如何取胜。 朝中做派让人厌恶至极,可他却也无法揭露真相,昭告所有人吴飞仪的难处,他又算得上什么好人。 萧延觐沉默了许久,抬头看着诸位,“大家一同出生入死,必定也看得出吴副将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必是有他的难处,可不管吴副将在不在,回桑和狄古里必须拿下,谁也不许动摇军心!” 回想这一年来,吴飞仪在军中的日子,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历经重重危险,多次不顾性命奋勇当先,孙将低下头,为刚才还埋怨吴飞仪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属下明白,属下定谨记殿下的话,势必拿下回桑和狄古里!” 攻下单厥,朝中一片欢畅景象,皇帝坐在九五之尊的龙椅上,看着殿下歌舞升平,仰头大笑。 萧安茹看着眼前的一切,神情恍惚。 这些天她一直这样闷闷不乐,宫宴后,宸妃娘娘将黎青蒲唤来,让她陪安茹说说话。 看着黎青蒲来了,安茹勉强笑了笑,“你来了。” 短短几日,安茹人也瘦了,脸色憔悴,再无他日神采飞扬时的模样。 黎青蒲走到她身旁坐下,“听宸妃娘娘说,这几日你少食不语,可别坏了身子。” 安茹垂眸,“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人可以这么多天不吃饭。” 她将宫女屏退,缓缓说道,“我记得七岁那年,我突然极爱吃栗子酥,父皇便让御厨都学着做,让我挑一个做的最好的厨子,天天做给我吃,最后吃的我都腻了,父皇又让他们学新点心,就为了哄我高兴。” “她们都说,我是长得最像父皇的一个孩子,所以从小到大,我是宫里最受宠的一个,因为父皇的宠爱,所有人都会来讨好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于是我也变得格外嚣张跋扈,下人们都怕了我。” “那时候我以为只要我想得到的,大家都会满足我。直到我遇到了吴飞仪……” “别人都在讨好我顺着我,偏偏他总是躲着我,说各种理由搪塞我,就不想让我跟着他,可我偏偏不。或许是我太过纠缠,他终于也肯走向我了。可我不明白,为何事事顺着我的父皇,会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 她的眼眶红了起来,黎青蒲拉住她的手,轻轻握住。 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萧安茹看着她问,“是我害了他,对吗?” 第92章 悄然改变 黎青蒲摇头,“这不关你的事。” 安茹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哽咽道,“可若不是我一直纠缠,他岂会惹上如此麻烦。” “安茹,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萧安茹也反握住她的手,目光迫切,“五嫂嫂,我想见他。” 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和祈求的目光。黎青蒲心中不由得跟着难受。 她点头应下,“好。” 安茹如今出宫不方便,黎青蒲想了个由头,将安茹带出宫去。 马车在大雪纷飞中慢慢走出宫门,黎青蒲掀起车帘,回头看着覆上一层雪白的皇宫。 这座恢宏的宫殿,竟是这般让人压抑。 两人相见时,四目相视,这一眼仿佛过了许久。 时间真快,想当初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大家把酒言欢,嬉笑打闹。 如今一见面,便红了眼眶。 黎青蒲慢慢离开,留两人独处。 抬头看着漫天的雪花,落在她身上,落在屋檐上。 萧延觐,西境下雪了吗? 心里难受,格外的想他。 吴飞仪对安茹笑了笑,“你瘦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便忍不住的想哭,安茹低头擦了擦眼泪,“你也是。” 吴飞仪故作轻松道,“我要离开长阳城了,公主殿下可别想我。” 安茹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一向骄纵傲气的公主,却道了一句,“对不住。” 吴飞仪笑意渐无,看着心爱的人这样,心中更是痛苦不堪,却再不能如以前一般无所顾忌的去安抚她。 “殿下不必道歉,我做的事都是我自己选的,殿下福泽恩厚,是我没有福气能与殿下并肩,也是我不该招惹殿下,日后,还望殿下另觅良人。这朝堂京城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波涌动,我还有父母双亲,兄弟姐妹,不能为我一人所为让家人受难,是我对不住你。” 疏离的话让她听的难受,萧安茹苦涩的笑了笑,“早知道做公主这么麻烦,我就不做公主了,可偏偏我还选不得。不过身份虽然我没法选,有些事我还是可以自己选的,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听着她的话吴飞仪眸光轻颤,他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安茹,好好活着。” 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安茹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他,埋在他怀里痛哭起来。 是啊,她就是心存死志,让她嫁去齐国公府,她宁愿去死。 看着她不停颤抖的后背,吴飞仪也伸手抱住她,眼角也不知不觉湿润起来。 “安茹,我会永远记得你,你永远是我心里那个最漂亮明媚的公主。” “我也会永远记得你的。” 吴家搬离了京城,一方富甲玉商从此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聊,消匿于世,或许半百年后,有人经过曾经的吴府时,还会记得这里曾经住了一家阔绰的富商,后来被抄家离京了。 不知不觉,黎青蒲认知的长阳城慢慢发生了变化。 酆确山是江湖名门,江湖人从不插手朝廷的事,吴飞仪没办法用江湖中的人脉改变什么。只是临走前他去求见了璟王殿下。 半月后,齐国公二公子齐仰私开赌坊贪污一事暴露,太子怕火烧到自己身上,便将齐仰抛出去。 赐婚一事便不了了之。 因为萧延觐攻打西境部落的事传到各国,所以楚国、渝国皆知壃国正举国之力势必要拿下西境部落,壃国此时处境不容有其他任何异动,为了安抚两国蠢蠢欲动之心,皇帝有了联姻的想法。 将哪两位公主嫁过去,皇帝还拿不定主意,正是此时,萧安茹自请嫁到楚国,皇帝陛下虽心有不舍,但见已与女儿有了嫌隙,便顺水推舟应下了。 黎青蒲去找安茹,不明白她为何要嫁到那么远的楚国去。 安茹却和变了个人似的,“我是壃国的公主,要为壃国社稷着想的。” 看着眼神再也不似以前那般明亮了的安茹,黎青蒲心中恍惚,好似以前共处的欢乐时光是一场梦一般。 原来做公主真的不好。 原来皇宫真的不好。 短短几个月里,吴飞仪离开了长阳城,安茹也嫁去了遥远的楚国。 而她,也已经一年多没见到萧延觐了。 看着在收拾行李的黎青蒲,宛冬拉住她,“小姐,你还是在府上等着殿下回来吧,你忘了上次去找殿下的时候了?” 黎青蒲笑道,“没事的,这次有小廉将军带我去,我不会迷路了。” 小廉将军是璟王殿下的人,以前也是跟着璟王和萧延觐在西境待过,璟王离开西境后,他也跟着回来了。 如今西境战况吃紧,损失了几名战将,所以璟王便把廉泗派给了萧延觐。 黎青蒲一听说这事,便赶紧抓住机会,央求廉泗带她一起去西境。 最后还是璟王妃给说了几句话,璟王才同意让廉泗带上黎青蒲一起去。 黎青蒲不敢拖后腿,一路快马跟着,赶路的日子让她很不舒服,后面几天廉泗也发觉她脸色不好,就慢了一点。 马蹄踏入边境,她终于看到了萧延觐说的大漠,落日下的大漠泛着红光,一望无际。 萧延觐提前收到了萧延承的书信,知道黎青蒲也一同来了西境,起初他还有些埋怨王兄,怎么同意让她来,但发觉自己知道她要来后竟越来越想她。 萧延觐骑在马背上,看着廉泗等人策马而来,远远的,黎青蒲的身影映入眼帘。 萧延觐迎上去,廉泗等人下马参见他,黎青蒲没有他们的利落,也慢慢从马背上下来。 萧延觐将几人扶起来,“一路辛苦了。” 随后看向黎青蒲,好久没见,她还是那么漂亮。 可他却和在京城中时判若两人,脸上带着胡渣,人也黑了,甲胄在身,一脸正气,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京城里养尊处优的皇子。 第93章 西境 廉泗几人先去了军营。 等只有两人后,萧延觐一把抱住她,夕阳下两人紧紧相拥。 “你怎么来了?这边现在不太平。”虽然是开心,但还是忍不住责备。 黎青蒲从他怀里出来,抬头看着他,“我想你了。” 萧延觐忍俊不禁,抬手敲了她头一下,“胡乱跑,回京城再罚你。” “你不想我吗?” 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迫切的等着他的答案,萧延觐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就直接忽略她的话。“走,我带你去军营看看。” 黎青蒲皱眉,跟着后面继续追问他,“你不想我吗?一点都没想吗?” 萧延觐偷笑,牵着马大步往前走着。 萧延觐是军中主帅,住的营帐还不错,营帐内各种东西一应俱全,也没她想象中那么差。 唯一差劲的估计就是伙食了吧。 黎青蒲看着一桌子菜,两眼发呆,萧延觐拍了拍她,“接连的战事已经让国库亏空了,军中有几万大军,吃穿用度,该省则省吧。” 黎青蒲心里有些难受,怪不得他瘦了许多。 这里似乎比京城黑天黑的晚,饭后还能看着太阳,赶了那么久的路,没休息好,黎青蒲回到营帐中便睡着了。 萧延觐回来时,看着她睡着的模样,忍不住趴在床边端详起她,一年半没见了,他当然想她了。 轻手轻脚的给她盖好被子,熄了灯,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怀里。 无论是延昌还是西境,都离京城很远,可她却次次都肯不远万里来找他,明明是娇纵的大小姐,却为了能见到他而吃苦受累。 夕阳下,她那一句我想你了,好似让他的心都化了,整日忙于战事,紧绷着的弦也终于有了一丝缓和。 他也终于慢慢理解了二哥的话,心中有挂念的人并不是累赘。 被他抱着,黎青蒲迷迷糊糊醒来,她也伸手抱住他,软软的声音含糊道,“你回来了。” 身体的贴近让萧延觐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下意识嗯了一声。 因为紧贴着抱着,萧延觐下巴靠在她脸上,黎青蒲皱了皱眉头,伸手摸着他的下巴想推开,“你的胡子有点扎人。” 她的手软软的,轻轻落在他脸上。 萧延觐忽然拿住她的手,力气有些大,让黎青蒲清醒了几分,黑夜里,她睁眼看着他,还没看清他的脸,他便翻身吻住了她的唇。 缠绵的深吻让黎青蒲有些喘不过气,黎青蒲有些不知所措,男人呼吸逐渐加重,手轻轻抚过她的长发柔声道,“不要怕。” 尽管黑夜中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炙热。 黎青蒲轻嗯一声,萧延觐继续低头吻住她,慢慢向下,动作又温柔又粗鲁,黎青蒲也在他的动作中下意识的回应着。 事后睡着都是下半夜了,一觉醒来,日上三竿,萧延觐早不在身边了。 看着桌上摆着的饭,黎青蒲起身用手摸了摸,都凉了。 洗漱好,穿好衣服,跑出去找萧延觐,和士兵们一顿打听,在练兵场找到他。 今日他看着清爽了许多,胡子渣都剃干净了,一下子好像年轻了几岁。 见她来了,一旁的张桓和廉泗相互使眼色笑了笑,萧延觐哪能不知道他们是在打趣他,上前就是一脚,“再笑罚你们加练两个时辰。” 张桓捂住嘴,“殿下,我没笑。” 萧延觐懒得理他,领着黎青蒲就走了。 “吃过了吗?” 黎青蒲摇头,“屋里的饭都凉了。” “让你睡到这么晚。” 闻言黎青蒲瞪眼,好像在控诉他昨晚的所作所为。 萧延觐挑眉笑了笑,然后道,“走,带你去找好吃的。” 西境些部落大多属于游牧民族,牛羊肉多,萧延觐带她去饭馆点了几个特色菜,一开始黎青蒲还怕吃不惯,可这里的牛羊肉竟然比京城的还好吃很多,吃的她撑到弯不下腰。 湛蓝的天空下,萧延觐骑马带着她驰骋在戈壁滩,感受西境的辽阔。黎青蒲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土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西境地大辽阔,许多人说西境瘠薄崎岖、物产不丰,乃苦寒之地,可这里却也有着珍宝无数,在我等人看来,是块宝地。” “百年来,胡国对西境都有觊觎之心,嘉元十二年,壃国正处于低谷时期,胡国起兵在五年内夺走西境六部,壃国经过三十年战争准备,才开始了争夺西境控制权,历经了整整一代人,才夺回并守住了四个部落,直到现在。” 说着萧延觐微微顿住,眼神中有些低落,“壃国对西境的控制总因内部局势混乱无力西顾而丧失,也正是因为西境领土之争,这里几乎不断的战乱,今日看着风平浪静,说不定哪天便会狼烟四起。我痛恨那些在朝中翻云覆雨作恶的人,若是举国齐心,又何来这些战乱。” 黎青蒲默默牵住他的手,“权贵之争总会让人迷了心智,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萧延觐垂眸,“你没见到过,在战争中死去的那些人。” 黎青蒲看着他,目光坚定,“如今的壃国已不是百年前的壃国了,有心怀社稷的璟王殿下,有和你一样一腔赤诚的忠义之辈,壃国一定会统一西境的。” 想起璟王兄,萧延觐问道,“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二哥了,他可还好?” 战事不断让国库亏空,璟王为了给西境筹备军饷,顶着重重压力推行改革,削夺了壃国老贵族的许多特权,也得罪了不少朝中的高官贵臣,上个月去府上见到璟王,头上竟长出了不少白发。 见黎青蒲如此模样,萧延觐也心中有数。 推行改革的事他也知道,父皇不愿意得罪老贵族,便将事全然推给了璟王兄,如此重压之下,又岂会过得好。 “我一定会早日攻下回桑和狄古里,为二哥在朝中立威。” 看着他坚定的目光,黎青蒲笑道,“一定会的。” 第94章 西境2 在西境住了大半个月,西境混乱,萧延觐不许她自己出去,黎青蒲就每天给他做做饭,收拾收拾屋子。萧延觐有空了,也会骑马带着她去四周玩玩。 她还见到了萧延觐曾和她说过的戎勒部的公主,长得很漂亮,蛮有异域风情。 她骑在马上,头上带着西境特有的小帽子,手中握着鞭子,下巴微微仰着,目光落在黎青蒲身上。 “你是谁?” 萧延觐看着一脸疑惑的黎青蒲,对她道,“这是戎勒部的公主,胡鈅公主。” 胡鈅公主道,“你是中原女人。” 黎青蒲看着自己这一身打扮,不是中原人才奇怪。 “正是,我是瑞王妃。” 这个称呼让胡鈅公主有些不悦,她看向萧延觐道,“你的王妃也不过如此嘛,不如我们西境女人漂亮。” 黎青蒲皱眉,“你说什么呢?” 胡鈅公主挑眉一笑,“你会骑马吗?和我比比怎么样?” 萧延觐还没来得及开口,不受挑衅的黎青蒲便一口应下,“比就比,怕你不成?” 萧延觐把挡在身后,“你傻啊,她们从小骑马射箭,和她比这个不吃亏吗?” 她现在哪里还想着吃不吃亏,气势不能输啊。 萧延觐拉都没拉住她,眼看着她骑着马就去和胡鈅公主比赛马。 驽尔达笑着走到他旁边,“让她们去吧,来这里不骑马赛马,那还有什么意思,我这妹妹气性高,但还是知道分寸的,不会伤了王妃的。” 萧延觐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驾!” 一声令下,胡鈅公主的马立刻冲了出去,接着落下了黎青蒲十几米。 黎青蒲闷头追赶,她第一次骑这么快的马,心跳快的厉害,感觉五脏六腑都要颠移位了,抬头看着前面,胡鈅公主都已经转头开始往回跑了。 擦肩而过时,胡鈅公主对着她挑衅的一笑,驾马扬长而去。 就这一个照面的功夫,也就一刻的分神,马缰突然脱手,马的颠簸让她顿时失衡,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马儿也受到了惊吓一般,马蹄一阵慌乱。 她还没站起来,萧延觐就赶过来了,他快速下马,扶她站好,上下打量她一顿,“摔到没有?” 黎青蒲摇摇头,“没有事。” 驽尔达和胡鈅公主也过来,驽尔达连忙问道,“瑞王妃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事的。” 胡鈅公主看她倒也不娇气,心中对她的不满去了几分,“不过是摔了一下,你要是哭了,我还会笑话你呢。” 萧延觐丧着脸道,“你们兄妹两个,就会欺负人,我在时欺负我,我带家眷来,又欺负我家眷。哪日你们若是去了京城,我可是要不留情面了。” 驽尔达哈哈一笑,“瑞王殿下哪里的话,王妃来了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哪里会欺负。快带王妃一同去戎勒坐坐,我让人架上火炉子,我们烤羊肉吃。” 萧延觐笑了笑,一把揽住黎青蒲,“那好,我们可是多日没开荤了,你得管够。” “一定一定。” 火架上的羊肉烤的滋滋冒油,黎青蒲看的目不转睛,萧延觐和她说话都没听见。 萧延觐伸手捂住她眼睛,黎青蒲挣开,“你干嘛?” “眼睛都快出来了,好歹收敛一下啊。” 黎青蒲撇嘴,“还不都赖你,我都多久没吃肉了。” 萧延觐忍不住笑了笑。 看着他俩打情骂俏的样子,胡鈅皱了皱眉头,心想着,她长得也不比她差啊,萧延觐竟然不娶她。 驽尔达拿刀割了一块肉,递给萧延觐,“第一口肉,给尊贵的客人。” 萧延觐笑着接过来,“我来这么多次了,也就你还把我当做客人。” 驽尔达笑道,“远道而来都是客。” 萧延觐接着放到黎青蒲眼前,“给你先吃。” 这肉香的不得了,黎青蒲早就咽了一晚上口水了,看着端到眼前的肉,不争气的口水又要流出来了。 这里的羊肉和京城的味道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久没吃肉了,反正尝着比京城的羊肉好吃。 萧延觐和驽尔达喝着酒,黎青蒲也要来一碗,尝了一口,辣的很,没喝下去。 吃的撑的不行,胡鈅忽然叫她,“喂,会跳舞吗?” 想起娘曾逼她学跳舞的那段日子,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黎青蒲扬眉,“当然了。” 胡鈅拉起她,“走,我带你去跳舞。” 月光下,毡帐前燃着篝火,男女老少都围在篝火前,一个妙龄女子在其中跳舞,胡鈅走上前也跟着跳起来。 胡鈅身姿窈窕,跳着族中特有的舞蹈,柔韧又优雅,火光照在她脸上,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跳着跳着胡鈅把她拉进来,“你不是会跳吗?怎么不跳啊?赛马比不过我,跳舞也不行?” 黎青蒲轻哼一声,仰头道,“我们那里的舞和你们这里的不一样,比你们好看多了。” 闻言胡鈅笑了笑,“那你来跳一个。” 跳舞她才不怕呢,黎青蒲走上前,在月光下翩翩起舞。 人群中,她穿着中原服饰格外扎眼,步履轻盈,舞姿曼妙,长长的衣裙在风中悠然飘起,仿佛出水白莲。 萧延觐从来没见过她跳舞,看到这一幕时,不自觉入了迷,听不见四周人喧嚷声,眼中只有月下一身素色衣裙翩然起舞的她。 早时学的几个动作都忘得差不多了,跳了一段黎青蒲便停了下来,四周人拍手叫好,说着她听不太懂的话。 胡鈅也忍不住拍了拍手,“你还有两下子嘛。” 黎青蒲得意的笑了笑,“那是。” 好像感觉到了他的注视,黎青蒲也向他看去,相视的眼神中,尽是温柔。 他们在这里玩到了很晚,这里离军营不算近,驽尔达盛情邀请,便直接留宿在这里。 这里的夜晚很冷,黎青蒲紧紧抱着他,萧延觐将她揽在怀里。 “我都不知道你跳舞这么好看。”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黎青蒲噗嗤笑出声,“亏你还是皇子,你当真是没见过顶级的舞姬,那身段舞艺,岂是我比得了的。” “可我就是觉得你好看。” 萧延觐难得说这种好话,黎青蒲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羞涩的埋进他怀中。 第95章 西境3 天亮了,胡鈅主动来找她,带她去这边的集市玩。黎青蒲还疑惑,她们也算得上是个情敌吧,她竟然有心思带她出去玩。 不过接着胡鈅说了,“可不是我愿意的啊,是哥哥非让我带你玩一玩。” 西境现在的状况,萧延觐有些不放心,见萧延觐如此在意她,胡鈅吃醋反而来了劲头,直接把她拖了出去。 黎青蒲对这边的东西都好奇的很,看见什么就想多看几眼,胡鈅偏偏不如她意,处处跟她唱反调。黎青蒲知道她故意气自己,便也不恼,继续乐呵呵的逛着。 本来还想为难她一下,叫她不上钩,胡鈅也没了兴致,只是盯着她道,“你真是个怪人,” 黎青蒲笑了笑,觉得胡鈅也是个心思纯净的姑娘,和安茹有一些相似,如果安茹在,她们一定也会玩到一起。 想到安茹,心中默默有些凄楚。 “喂,你头上的发饰很好看,可以送给我吗?” 黎青蒲回神,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然后摘下来,“这个吗?” 胡鈅点头,“对,是这个。” 黎青蒲递给她,“你喜欢就送你了,我要是知道你喜欢,就多带点好看的簪子来了。” 胡鈅接过来,满意的笑了笑,“不用,我就喜欢这个。” 胡鈅也没白收簪子,回送了黎青蒲一顶漂亮的帽子。 黎青蒲穿着中原衣服,在人群中很是扎眼,萧延觐心中惦记她安危,便去集市上找她,想还是带她回军营安全些。 远远的黎青蒲看到了他,就向他走去。人群熙攘,贴身而过的一个男人衣袖中藏着一把锋利的短刀,靠近时突然拔出。 刀光一闪,萧延觐立马发觉,大喊道,“快闪开!” 慌乱中,黎青蒲与男人视线对上,看着那恶狠狠的眼神,黎青蒲迅速向后退了一步。 男人挥刀一砍,锋利的刀刃划破衣裳,胳膊刺痛感传来,渗出一丝血迹。 黎青蒲被四处逃窜的行人绊倒摔倒在地,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只见那人将刀迅速拔出,接着挥刀继续砍来。 离着近的胡鈅拔出鞭子挥去,缠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拉,沾着血的刀从手上脱落,胡鈅顺势一脚将其踢倒在地。男人爬起来慌忙逃跑,胡鈅拔腿就向男人追去。 “黎青蒲!” 萧延觐跪在地上把她扶起来,黎青蒲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她连忙道,“我没事。” 仔细一看,确实是个小伤口,只是想起刚才的景象,心有余悸。萧延觐扶着她道,“我带你回去包扎一下” 胡鈅追上男人,与其打斗一番,最后男人见跑不了,直接自我了结了。 胡鈅看着短刀上的标志,是单厥人。 看着男人的尸首,年纪不大,二十岁左右,查看一番,看样子并不是个杀手。大概又是个在战争中没了家的可怜人。 萧延觐知道,在这西境中,把他当做仇敌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他是,齐煜是,那些在战争中没了亲人丢了家的所有人皆是,所有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都归结到了他们身上。 萧延觐闷闷不乐的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酒壶空了好几只。 驽尔达坐到他身旁,“是我大意了,竟让王妃遇到这种事。” 萧延觐摇摇头,“此事与你无关。” 驽尔达叹了一声气,也跟着喝了一大口酒,“西域乱了几百年了,没有几刻太平过,那几十年的歇战,部落里人不管是附属于哪个国家,对他们来说,就是安稳的时候了。人嘛,身处乱世时求安稳,先保命填饱肚子为主,安稳日子有了再求财富,再而权势,甚至是求长生不死,所有人皆是如此,对那些乱世中苦苦求存的人来说,两国争斗就是恶行,或许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为了权势扼杀他们生路的恶人。” “这些我都知道,可这些却也无法避免。” 驽尔达拍了拍他的肩,“等过些时日,派人将王妃送回中原把,这里终究不安全。” 萧延觐叹气,“我就不该同意让她来。” 驽尔达笑了笑,“可王妃一来,你别提多高兴了,这我可是看得出来。” 想起白天的经历,萧延觐心沉的很,“现在我还高兴呢,差点把我吓出好歹,都想连夜把她送回京城。” 看着他的表情,惹得驽尔达哈哈大笑。 有了这次事情,黎青蒲也长了记性,不敢再穿着中原的衣服随意出行。 萧延觐看着她换上西域人的衣服,编了一头好看的辫子,倒有些别样的感觉。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来西境了吧?” 黎青蒲歪头看着他,无奈叹气,“那怎么办,你又不回去,我又想你。” 萧延觐慢慢搂住她,“我又不是这辈子都不回去了,你安心等着就是。” 黎青蒲皱眉,“战场凶险,我无法安心。” “我一定会回去找你的。” 听到这句话,想起刚认识的时候,他也承诺过,他一定会去府上找她,可他没去。 黎青蒲低下头,轻轻推开他,“你这人说话总不算数,我不想听你胡乱应承。”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黎青蒲刚要开口,但想到他还记不起林聿的事,还是闭了嘴。 “伤口还疼不疼了?” “不疼。” 萧延觐摸了摸她的头,亲昵的在她发间吻了一下。 又过了几日,萧延觐也打算将她送走了,黎青蒲也知道,看他一有打算,就赶紧装不舒服,也就奏效两次,后面萧延觐也不信了。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这样的日子她也是觉得很开心的。 月光照的地面很亮,黎青蒲坐在石头上望着月亮。 萧延觐走过来给她披上狐皮大氅,坐在她一旁,“这里昼夜温差这么大,来了这么久了,还需要旁人给你送衣裳。” 黎青蒲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拉着他的胳膊,指着月亮道,“今天月亮好圆啊,看起来离我好近的样子。” “是哦,我竟没发现。” “难怪你喜欢这里,我也喜欢。” 萧延觐看着她笑了笑,“喜欢就多看一会儿,过几天我可要遣人把你送走了。” 第96章 开战 “为什么?”黎青蒲愣住,看向他一脸不解,她在这陪他不好吗? 萧延觐看着她,无奈的道,“快打仗了。” 黎青蒲失落的垂下眼眸,“什么时候战乱能结束啊……” “战乱没有结束。” 萧延觐的话轻轻落下,月光下他的侧脸冷清,眼中好像带着哀愁。 历朝历代,何时没有战乱呢。 再强的国,经历几代人,无数的思想悖论,终究会有衰败的一天。 可他也相信,每朝每代必定也会有像王兄、像朝中等忠勇之臣一样全心为国的人。 黎青蒲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他笑了笑。 “会有结束的一天的。” 萧延觐看向她,忽然坏笑,然后上手抱起她往营帐走去。 “还有几天,那我抓紧。” “抓紧什么?” “抓紧让你生个孩子。” 她走的那天,萧延觐骑着马送出了西域境地。 黎青蒲看着他,不舍道,“快回去吧,再送你都要回京城了。” 萧延觐没说话,看了她一会儿,也是分外不舍。最终对一旁的廉泗道,“一路上小心些,务必平安回京。” “放心吧殿下,我一定会将王妃安全护送回府上。只是大战在即,我却不能为殿下效力。” 萧延觐垂眸,“二哥在朝堂举步维艰,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如今二哥身边能信得过的不多,你不在他身边,我也放心不下,还是回去吧。” 廉泗自然明白璟王殿下的处境,若说艰难,远在朝堂的璟王殿下一点都不差于瑞王殿下,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瑞王更难。 想到此处,廉泗忍不住叹气一声。 “瑞王殿下放心,属下定不负重托,誓死护卫璟王殿下。” 萧延觐再看向黎青蒲,拍了拍她的头,“路上听廉泗的话,需要什么跟廉泗说,要是身子不舒服的话也要说,别为了赶路勉强自己。” 黎青蒲眼眶有些红,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一说话就忍不住掉泪,黎青蒲上前抱住他,带着哭腔,“你要保重,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我会等你回来的。” 听到她哭,萧延觐也心里难受的很,他现在这种分别离愁的感觉越来越厉害了,因为她的出现,西境不再是他唯一的向往了,他也期盼着,西境早日收复,回到京城的那天。 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黎青蒲不舍的别过头。 风沙吹起,有些迷眼,身后安静的大荒地上,闭上眼睛好像隐约能听见兵马嘶啸,她好像能看见萧延觐手持长戟,一身戎装的骑在马背上奋勇杀敌,英勇神武。 萧延觐,我等你回来。 等黎青蒲刚回京城,就听到了西境开战了的消息。 壃国如今在璟王的新政改革推行之下,国库财力日渐恢复,西境战事吃紧,多数钱财都充了军饷。 可也正因如此,朝堂中老氏族与启王一派,利益受损,对新政策的推行极其不满。 璟王看着布防图,脸色有些憔悴,看着他两鬓间的白发,似乎就是在这短短两年老了很多。 璟王妃抱着沅光走过来,沅光笑嘻嘻的喊了声父王,才让他的神色有了丝毫缓懈。 “时辰不早了,该歇下了。” 璟王嗯了一声,眼却还是停在布防图上。“殿下,五弟镇守西境多年,定有他的谋略胆识,殿下放宽心些。” 璟王眼眸顿了顿,“西境不能再由胡国掺乱了,这一仗已经拖了够久了,剩下的两个部落虽不足为惧,可面背后的胡国却不可大意。五弟这一仗不容易。” 王妃惆怅叹气。 战场不易,朝堂之争也是不易,璟王妃知道璟王的压力,为了壃国,为了在战场上的五弟,新政再难,他也会推行下去。 两个月后,大夫为黎青蒲把完脉,起身作揖,“恭喜黎妃,是喜脉。” 闻言黎青蒲一愣,还没从惊喜中缓过神来,身后宛冬笑道,“小姐!你有身孕啦!” 黎青蒲开心的笑出声,张罗道,“快点,给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告诉殿下。” “好嘞,小姐。” 宛冬刚要去拿,接着被黎青蒲叫住,“等一等,战场兵荒马乱的,还是不要让他分神,等他战胜回来,我要亲口告诉他。” “小姐说的有道理。” 黎青蒲低头摸着平坦的小腹,心中蔓延出丝丝甜意。 她有孩子了,是属于她和萧延觐的孩子。 母亲得知自己有孕的消息,便唤她回家住几日,她自己住在府上也是孤单,就收拾东西回娘家了。 到底还是当娘的心疼女儿,顿顿好吃好喝的给着,黎青蒲看着这一桌子美味佳肴,心想等萧延觐回来,她肯定要胖的让他认不出了。 回到出阁前的闺房中,看着熟悉的地方,未出嫁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小姐,你这柜子锁着,衣服放不进去。” 黎青蒲回神,看着衣柜,忽然灵光一闪。她笑嘻嘻的跑到床头的匣子里找出钥匙,打开柜子。 柜子里空荡荡的,唯有一只盒子摆在那里,黎青蒲拿出来打开,那颗狼牙好好的摆在里面。 宛冬看了一眼,然后开始收拾衣物,“小姐,你还是觉得殿下就是林公子?” 黎青蒲拿着狼牙坐下,放在手心小心捧着,“他一定是。等他回来,我把狼牙给他瞧一瞧,他一定会记起来。” 她现在有一肚子的话想对他说,想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想把这枚狼牙给他看,想象着他会是什么反应呢?他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一定会特别开心吧。 光是这么想着,黎青蒲就忍不住笑起来。 可在另一边,遥远的西境。 狼烟四起,一片狼藉,看着城墙下死去的士兵们,萧延觐沉默了许久。 “向京城发急报,请援军。” 八百里加急传到京中,朝堂上,皇帝陛下看着众位大臣,“众爱卿,谁愿领兵赴西境助瑞王夺回狄古里和回桑?”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主动请缨。 璟王眼眸沉着,心中似有千斤重一般。 西境战况不明朗,朝中武将各守四方边境,了解西境的人,大概唯有他一人,可如今朝局他走不开,父皇和那些人也不会让他走开。 第97章 请援军 “儿臣有一人选。” 看着发言的萧延珩,皇帝问道,“是谁?说来听听。” “兆均兆将军。” 说起兆均就不得不提起去年萧延觐去延昌剿匪一事,当初萧延觐剿匪回京,启王因延昌一事受罚,还有一同受罚的兆均将军。 “去年因延昌剿匪一事,兆均因剿匪不力受罚连降三级,如今正是戴罪立功的好机会。” 萧延承眼眸一顿,眉头轻蹙,“此人办事不力,恐有不妥。” 萧延珩笑了笑,“兆均也是武将出身,在剿灭飞山寨之前也是战功累累,那延昌贼匪居于深山,本就与沙场不同,当年兆将军不善此战才让贼匪躲过一劫,现如今正是我壃国用兵之时,有何不妥?” 萧延承也不再与他多言,转头劝陛下,“将西域一统就在此战,不容差池,还望父皇仔细斟酌。” 皇帝敛下眼眸,暗中思索。 兆均在壃国的确算不上大才之人,可眼下似乎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见皇帝犹豫不决,萧延珩接着道,“齐公爷也曾是武将,不如让齐国公与兆均一同前往西境。” 齐国公和兆均都是萧延珩的人,这一去让萧延承一时猜不透他们有何目的,或是怕如此大功一件算然被五弟夺走,想去分一杯羹? 若只是这样还好,只怕他们别有居心。 战况紧急,皇帝陛下最终还是同意了萧延珩的谏言。 回到王府,萧延承依旧心中不安,想了想便书信一封急递送往西境,提醒萧延觐在西境多加小心。 萧延觐在西境的困境黎青蒲也听闻到一些,急得她去问二哥和三哥,三哥对朝廷的事知道的不多,二哥又总是搪塞她,愁的她天天吃不下饭,晚上还总是偷偷抹泪。 黎夫人见她有着身孕还不吃不喝的,便带她去阿庙山的寺庙里上香祈福,一路上好生劝慰,才让她心里踏实一些。 回到府上,无意间看到父亲与二哥走进书房关上了门,黎青蒲悄悄跟上去,便趴在门框上听起来。 宛冬皱了皱眉,“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黎青蒲赶紧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道,“去一边等着我。” 宛冬觉得有些不好,万一被老爷发现了,定要狠狠责罚了,眼看拖不走黎青蒲,就自己识趣的走到一边。 “萧延觐带领的西境兵力还是精锐的,就算打不赢回桑狄古里,也能把他们拖的差不多,到时候启王的援兵再去便可。” “还是启王有法子,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分得军功,妙哉。” 黎志怀看了他一眼,笑哼一声,“这算什么,你以为启王只是想分一点军功?” 黎清平一愣,“父亲何出此言?” “登大位者,只要心狠点,便能成功一大半。西境遥远,发生什么事,京城里的人怎么会知道呢?与其与人共分军功,何不独享?” “父亲的意思是将萧延觐……”说着做了一个抹脖的手势。 “就等萧延觐兵穷力竭之时,齐国公率兵夺回西境两部,再将萧延觐一众西境将士赶尽杀绝,只要萧延觐一死,活着的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到时候就污蔑他与璟王勾结胡国,骗取兵符,意图谋反,陛下本就老了,最忌惮皇子谋反,就算事实可深究查明,但只要起了这样的风声,陛下绝对容不下璟王。” 屋外扑通一声。 “小姐!”见黎青蒲忽然摔倒,宛冬慌忙跑过去扶起她。 屋里黎志怀闻声警惕站起来,“谁在那里!” 黎清平赶紧开门查看,门一打开,看到黎青蒲脸色惨白的摔坐在门口,一只手紧紧抓着门框。 黎志怀大怒,“你在这做什么!” 黎青蒲眼眶通红,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她用力扶着门框站起来,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的发抖。 “爹爹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黎志怀没回答,而是大声道,“来人,将二小姐带回去好生休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屋!” 接着围上人来,黎青蒲回头大声斥道,“我乃瑞王妃,谁敢动我!” 宛冬好生扶着她,生怕她站不住。 “二妹妹,我与父亲谈论正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添什么乱!若是听错了什么误传出去,岂不坏事,快些回去,别动了胎气!” 黎青蒲颤颤巍巍的指着她们,“你们说的正事就是残害当朝皇子吗?” 黎志怀抬手就是一巴掌,“胡言乱语!快把二小姐带回去!” “小姐!”宛冬赶紧抱住她,身子挡在她前面。 脸颊顿时火燎燎的疼,黎青蒲抬起头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觉得,二十多年的父亲竟然是如此陌生,她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忽然如同天旋地转一般,她用力睁眼,越来越看不清眼前,最后一抹黑晕了过去。 “二妹妹!” 黎清平上手扶住她,求助的看向黎志怀。 黎志怀瞪眼,“看我做什么!赶紧把她送回院中,派人看管,不许让她踏出黎府一步!” 黎清平赶紧点头,“是。” 接着黎志怀目光看向宛冬,“你听到什么了?” 宛冬立马跪下,“奴婢什么也没听到。” 黎志怀道,“我府上最容不下吃里扒外的奴才,你要胆敢胡言乱语,我定饶不了你。” “刚刚小姐让奴婢在一边候着,奴婢真的什么也没听到。” 黎志怀沉默片刻,接着道,“回去伺候二小姐去吧。” 大夫看了看开了安胎的方子。 黎夫人看着女儿这样急得掉泪,反复问宛冬发生什么了,宛冬也不知道小姐究竟听到了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等人屋里都走了,黎青蒲睁开眼,掀起被子起身。 父亲和二哥哥的话在脑海不停的重复,她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萧延觐被人残害的样子。 她一定要救他。 第98章 阴谋 宛冬正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见黎青蒲起来了,赶紧放下药去扶着她,“小姐,你终于醒了。” 黎青蒲沉默着不说话,不停思索着自己该怎么救他。 宛冬见状急得哭出来,“小姐,你怎么了?院子里都是老爷安排的人,不让你出去,你究竟听到什么了?” 闻言黎青蒲回神看着她,满脸的肃意,“宛冬,什么都别问,你什么都别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我是一定要出府的,你和我一起走,只要回了瑞王府,就没事了。” 她毕竟是爹的女儿,是瑞王妃,爹和二哥哥不会对她怎样的,可宛冬不一样,若是宛冬知道了这件事,一定是活不了的。只有回了瑞王府,宛冬才是安全的。 至于她,她要去璟王府,把这一切都告诉璟王殿下。 “可小姐,外面守着人,我们是出不去的。” 黎青蒲脸色苍白的对她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忘了,以前还没出嫁的时候,我偷跑出去的时候还少吗?” 宛冬还想说些什么,黎青蒲捂住她的嘴,“什么都别问了,给我找一身你的衣裳。” 宛冬也不再多问,听话的去找。 入了夜,黎青蒲打开后屋的窗子,起身往上爬。 看着她踏上窗柩,宛冬还是忍不住皱眉头,“小姐小心些。” 这个窗户她从小到大爬了无数遍了,现在孕身还不明显,但还是万分小心,一点点的爬了出去。 两人穿着下人的衣服,怕被人发现就没有点灯,摸黑悄悄地绕去后院,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作声。 一路宛冬好生扶着她,生怕她摔跤。 好不容易绕到后院,黎青蒲刚要往假山上爬,宛冬拉住她,“小姐……” 看着宛冬的模样,黎青蒲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又不是爬了一次了。” “可小姐,你现在还有着身孕,万一摔倒怎么办?” 听着宛冬话中带上了哭腔,黎青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中却无比坚定。 “我一定要出去。”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往上爬。 宛冬怕她摔着,就跟在后面好生护着她,往外跳的时候,一向胆小的宛冬却先跳了下去,她弯下腰对黎青蒲道,“小姐,你踩我身上再下。” 黎青蒲现在也不敢和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就听宛冬的话,踩着她的后背跳下来。 小腹有些隐隐作痛,黎青蒲捂住肚子,脸色苍白。 “你没事吧小姐?” 黎青蒲摇摇头,一路不敢停下,直奔璟王府。 宛冬本是放心不下她,要一起去,但还是被她逼回了瑞王府。 漆黑的深夜,璟王府的大门被敲响。黎青蒲敲了许久,管家才打开门。 管家提着灯笼照了照,看来者是瑞王妃,赶紧请进来去通报璟王殿下和璟王妃。 璟王和璟王妃见到黎青蒲时都是一头雾水,但见她深夜来访,萧延承心中隐约感觉有些不好的预感。 璟王妃上前拉住她的手,“弟妹,出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黎青蒲见到二人,接着跪在地上,头重重的扣在地上,“求殿下救救我家王爷,有人企图杀害瑞王污蔑璟王谋反!” 闻言璟王妃惊的后退一步,一时说不出话来。 萧延承将她扶起,“起来说话,细细讲来。” 黎青蒲起身看着他们,眼泪无声落下,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情绪,将在黎府听到的内容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说出。 听她说完后,璟王妃更是站不住的头晕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殿下与五弟为壃国倾尽心血,他们怎可如此污蔑,其心可诛啊!” 璟王倒是比璟王妃反应小很多,从他父皇派萧延珩的人去西境,他心中就惴惴不安,彻夜辗转难眠,就知道一定会有事发生。如今听到黎青蒲的话,终于印证了他原本不敢想的想法。 手足至亲,终究走到了相互残杀这一步。 心如同挂了千斤坠,沉了下去,胸口发闷。 “咳咳……咳咳咳……” 萧延承剧烈的咳起来,璟王妃上前拍着他的背扶他坐下。一直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手心上咳出血,萧延承赶紧攥住手,但还是被璟王妃看到了,这不是第一次咳血了。 “殿下……”璟王妃擦了擦眼泪。 萧延承沉思一会儿道,“把廉泗叫来,再去给我准备纸笔。” “好。” 萧延承写了几封书信,挨个分装,递给廉泗,“明日一早,把这几封信秘密送到蔡升、汪户延手上,他们与我一同参与改革,有些事我要交代给他们。本该会面细说,可事出突然,情势不明,贸然召见,怕是会惹上祸事。今晚我即刻启程前往西境,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吧。” 璟王妃研墨的手顿住,她看向萧延承,“殿下要去西境?” 萧延承道,“来不及了,齐国公的人已经出发多日,我必须赶在他们之前。” 璟王妃眼眶红起来,“殿下……” “他们如此紧逼,我别无选择,西境我是非去不可。” 倘若不去,真如黎青蒲所说,杀了萧延觐,夺取军功,污蔑他们谋反,尽管此事可查,就算查明真相,他保住了性命,可萧延觐却必死无疑。 就算他们不敢冒险污蔑他们谋反,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西境,就必然不会让萧延觐再有活着回来的可能了。 他们不是在用谋反逼他,而是在用萧延觐的命逼他。 黎青蒲脸色苍白,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颤,眼眶带着泪,眼眸中尽是恐惧不安。 她不知道萧延承去西境会干什么,可她隐约感觉到,他此行一去,必然是凶多吉少。 她害怕,她怕萧延觐出事,也怕自己今晚的所作所为害了璟王殿下。 璟王是萧延觐最敬爱的兄长,若是因为她今晚的话害了他,不止萧延觐会恨死她,她也会恨死自己。 璟王看出她的心思,对她道,“你今日能冒险将此事告知我,已然很好了,总比等事情自己到了我眼前让我毫无准备的好。延觐是本王最亲的弟弟,本王一定不会让他出事。” “可殿下你……” “若等着那谋反的罪名扣到头上,那才是死路一条。”萧延承对她道。 萧延承知道,萧延珩等人动了这般心思,就是要见血光的。 第99章 战亡 他们兄弟几个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朝堂上相互猜忌作对,但始终是手足至亲。 这几日他猜萧延珩是怕萧延觐一人夺回西境六部,怕萧延觐握权太多,想用自己的人分得军功。可他没想到,萧延珩到底还是动了弑兄弑弟的念头。 他从小不被父皇看重,父皇最器重的皇子是当年的太子,最宠爱的也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启王萧延珩,母亲常自责是因为自己无能才让他不被喜爱,他也常劝慰母亲,可父皇常年的忽视也让他心底羡慕过太子和三弟。 一朝太子病故,父皇悲痛万分,将他从西境遣回,而他也曾欣喜终于被父皇看到,可慢慢的他也发现父皇所为并非是器重自己,父皇最宠爱的依旧是萧延珩。 而他,是父皇棋局中的一颗棋,启王的磨刀石。 让他参政,推入高位,鼓励变法,一切荣誉与宠信,都是万丈深渊,众矢之的。 他没有后路,本以为最终的结局无非是以身试法,却未能到那一天。 可为了壃国,他至死不悔。 临走前,萧延承去看了看沅光,小家伙睡得香,璟王妃刚要把他叫醒,却被萧延承拦住,“让他睡吧。” 璟王妃眼中带泪,“殿下……” 萧延承抱住她,眼中也分外不舍,“等我回来。” 这个拥抱两人迟迟不愿分开,或许都心知肚明,此次一去,凶多吉少,有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可终究还是要分别,萧延承松开手向外走去,璟王妃眼中的泪随着他身影走远,也落了下来。 小腹的疼痛让黎青蒲直冒冷汗,终是坚持不住晕了过去。璟王妃慌忙扶起她,召来大夫请脉,又是施针又是喂药,才稳住了胎。 等黎青蒲醒来时,璟王已经出发了。 黎青蒲脸色依旧苍白的很,璟王妃轻轻握着她的手,“别怕,不会有事的。好好把身子照顾好,大夫说你落胎还不稳,别再动了胎气。” 看着璟王妃也是红着眼眶,黎青蒲忍不住落泪。 几声闷雷轰响,仅是过了片刻,大雨哗哗落下。 黎青蒲透过窗看着屋外,是从什么时候呢?长阳城就变了天。 夜晚从梦魇中醒来,梦中萧延觐一身鲜血,他站在横尸遍野的沙场上,面对着一群虎视眈眈的人。 黎青蒲擦了擦头上的汗,起身倒了杯茶水,摸着挂在脖子上的狼牙,心绪慢慢平静一下。 窗外月亮弯弯的,皎洁月光照在地上,寂静安详。 不知西境的月色是否也是如此,也不知道身处西境的萧延觐是否安好。 硝烟四起的战场上,烈刀冷箭可有伤到他?如此敬重壃国和西境的他,为了壃国浴血奋战,若知道朝廷的暗箭正瞄准西境时,该是何等的心凉。 想到此时,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心中越发的想念他。 一个月后。 战胜的消息传入京城,沦落在外七十多年的六部,终于又归于了壃国。 而一同传来的还有一个噩耗,璟王殿下萧延承战死在了西境。 璟王妃听闻后当即晕了过去,黎青蒲也恍惚的退了一步,眼泪夺眶而出。 她得知后便如此痛苦,萧延觐呢?他又该如何接受这件事? 等萧延觐等人回来,已经是半个月后。 皇子战死,抬棺进京。 萧延觐骑在马背上,身着甲胄,脸颊明显的消瘦了许多,一双眼眸看着前方,漠然又冰冷。 黎青蒲不知道他进宫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顶撞了皇帝陛下,还在大殿之上出手伤了启王,原本大胜回京的他受了责罚,被禁足在瑞王府。 回到府上,他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 可能是上天都感受到此时的悲怆,接连几天的大雨,在长阳城落下。 黎青蒲站在门前,无论她怎么敲门,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她在门前站了许久许久,亮了的天又黑了,大雨下下停停,此时只有屋檐还在滴落着水珠。 门被打开,萧延觐红肿着双眼,杂乱的头发和胡渣,满脸的疲惫与憔悴,甚至还挂着泪痕。 他看到黎青蒲,忽然像个孩子般痛哭起来,一把抱住了她。 感受到他颤抖的脊背,黎青蒲也跟着心痛不已,她也紧紧抱住他,脸颊紧紧贴在他胸前。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萧延觐不停的重复着,他真的想不通,他明明是在为壃国彻除西境祸乱,为什么收复六部会让王兄丢了性命!为什么他只是发了一封求援兵的书涵,就让王兄丧命西境!他宁愿死的人是自己。 黎青蒲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就这样抱着他,哭了很久。 等他终于平静下来,两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萧延觐眼眸没有一点神采,好像璟王的离世抽走了他所有力气。 过了许久他幽幽道,“你走后不久西境就开战了,胡国一直害怕我们能够一统西境,所以便出兵帮助回桑和狄古里与我们抗衡,胡国势力太猛,几次下来,我军连败,眼看要功亏一篑,我便发急递向朝中求援。” “此等关头,我没想到,父皇竟派了齐国公和兆均前来增援,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我能信得过的,王兄也写信让他提防他二人。可大敌当前,孰轻孰重,我以为他们还是分得清楚的,可一连等了多日,都没能等来援兵,就在我以为要败阵时,竟是王兄带兵来救了西境。在王兄之后,齐国公才姗姗来迟。” 萧延觐的话,正好对应了黎青蒲在黎府听到的,也让黎青蒲证实了父亲和二哥的心怀不轨,心中的一丝侥幸,终是断了。 “最后一战,王兄为了诱敌深入……”说到此处,萧延觐顿住,脑子里想起王兄被一把把长枪插入身体的画面,后面那句话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他用力捶自己的头,黎青蒲赶紧拉住他的手制止他。 第100章 吾弟亲启 看着她萧延觐慢慢平复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回到京城我才知道二哥是为了我私自起兵,我恳请父皇为二哥战死立名,可父皇却以他私自起兵治了整个璟王府的罪。” “二哥为了西境的安宁牺牲,却竟抵不过朝中一个规矩!将为战事牺牲的人治罪!却将那些满腹阴谋诡计的人加官进爵!封相封候!等后人提起一统西境的战役时,是他启王是他齐国公功劳!二哥那的牺牲算什么?西境中死去的将士算什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滑天下之大稽!” 黎青蒲手放在肚子上,她有些偏瘦,此时还看不出来什么。 她握住他的手,对他笑着,“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萧延觐看着她,“什么事?” 她牵着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你要当爹了。” 萧延觐愣住,好像没听清一般,皱了皱眉,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你要当爹了!” 此时,萧延觐那双死灰一般的双眼终于染上了一层光彩,他惊喜的看着她平坦的小腹,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要当爹了?” 黎青蒲冲着他用力点头,“是!” 阴霾的天终于透进了一缕阳光,照在他脸上,萧延觐突然笑出来,伸手抱住她,闭上眼时一滴泪落下。 这一定是天意,二哥离开了他,却把他的孩子送到了他身边。 两天后,黎青蒲为萧延觐更衣,腰带环紧腰身时,黎青蒲心中痛了一下,短短的时间里,他竟瘦了这么多。 发现她的迟钝,萧延觐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对她宽慰一笑,示意她不要胡思乱想。 萧延觐拉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走到瑞王府大门时,兆均手下的兵挡住去路,“瑞王殿下,陛下下令不许您外出,还望殿下不要为难属下,请回吧。” 萧延觐冷眼瞥过他,拉着黎青蒲继续往外走。不想兆均等人却一同上前挡住了他们。 萧延觐停住脚步,“滚开。” “请殿下回府。” 萧延觐也没什么耐心,一脚将其踢倒在地,顺手从旁边人腰间中拔出佩剑,指着他们道,“你们尽管去上谏,有罪名便让父皇治我的罪,如果不想死,就别拦我。” 说完将剑扔在地上,牵着她大步离开。 偌大的璟王府挂满了白绸和白灯笼,进到院中,眼前的厅堂正中摆着一具棺材。 璟王妃等人坐在棺材下,如失了魂般重复的往火盆里烧着纸钱。 萧延觐走进去,对着棺材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看着他长跪不起,璟王妃赶紧上前扶起他,“五弟,快起来,快起来。” 萧延觐满眼通红的看着璟王妃,“嫂嫂,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二哥……” 璟王妃哭着摇头,“先起来再说吧。” 萧延觐站起来,眼泪忍不住掉下来,看了一圈问道,“沅光呢?” “沅光还不懂事,哭闹着要找父王,哭累了睡下了。” 三岁的沅光可能也知道他再也见不到父王了吧,看着摆放中央的棺材,黎青蒲也忍不住落泪。 陪璟王妃坐了一会儿,璟王妃突然走到萧延觐眼前,“五弟,你随我来一趟吧,你王兄他给你留了东西。” 走到屋中看着熟悉的陈列,如同二哥还在一般。 璟王妃从里屋拿出一把宝剑和一封信递给他,“这是他临行前交给我的,让我等你回来给你。” 萧延觐看着这两样东西,又看向璟王妃,“二哥他……” “你王兄这个人,一辈子的操劳命,青年时征战沙场,成家后一心扑在朝廷上,这么多年,早已积劳成疾。新政推行了快三年了,这么多年他睡过能有几次囫囵觉,成宿成宿的熬,他才三十出头,白头发都快赶上父皇了。”说着忍不住用手帕擦泪。 “临行前,他已经病的很严重了。皇子私自起兵,本也是重罪,就算能够活着回到京城,那些朝堂政敌也不会放过他。他从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回不来了。” 萧延觐心中如同被人重重一击,沉了下去。 原来二哥竟承受了这么多…… “这封信和破云剑,是他给你留下的。你慢慢看吧。” 等璟王妃走后,萧延觐恍惚的坐在椅子上,以前他来总是想拿走这把剑,次次被逮到,他还埋怨二哥什么都好,就是太小气。 吾弟萧延觐亲启。 看着信封上的字迹,萧延觐深吸一口气打开。 ——吾弟延觐,等你打开这封信,想必已大胜归来。 你本也该过得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是我从小把你带上战场,西境寒苦,多年来你却陪着为兄一直苦守,我立誓有生之年夺回西境六部,你在身旁也跟着我发誓,这条路何其艰难,你我皆知,可那时看着你自信张扬的笑时,我竟也觉得,此事定可成。如今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新政实行三年,困难重重,背后想推翻的人亦有许多,这条路不比收复西境容易,我走到此时,或许天意为之,我看不到那一天了,可尽管如此,依旧心有不甘,壃国历经大战,必定空虚,若朝中再不稳,百年基业摇摇欲坠,实在是让我痛心! 蔡升、汪户延、胡启年皆是可用之人,你若步我后尘,这几人可信之。若你想离开京城,历经此战,西境已不是当初的西境,实去不得。 天下之大,你向来无所拘束,条条大路皆是你足下可踏,无论你去哪,为兄愿你安身为乐,无忧为福。 这把破云剑送你做一统西境的礼物,日后千万里路,皆要平安顺遂。 萧延承亲笔。 眼泪滴落在信纸上,萧延觐紧紧握着剑和信,心如刀绞。 在二哥的书房中一直坐到下午,一直等到黎青蒲来找他,他才回过神,竟然过了这么久了。 临走前,抱了抱沅光,沅光看着他问道,“王叔,父王呢?我想见父王。” 萧延觐对他笑了笑,“沅光听话,等沅光长大了,父王就回来了。” “长大?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萧延觐亲昵的碰了碰他的额头,“还要再长大一些才行。” 沅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看着小小的沅光,难免心中一阵凄楚。 黎青蒲牵住他的手,紧紧的牵着,萧延觐对她轻轻笑了笑。 第101章 误解 离开璟王府时,遇上了前来吊唁的启王。启王的胳膊还包扎着,看到萧延觐时下意识警惕一下,然后又嘲讽的笑了笑。 “五弟也来了啊。” 萧延觐冷眼看着他,握着剑的手用了几分力。黎青蒲怕他再动手,便拉住他的胳膊,对他摇摇头。 “你来做什么?” “璟王兄也是我的王兄,我自然是来送送王兄。” “出去。” 萧延珩冷哼一声,“这里还轮不到你说的算吧?而且,父王让你禁足,你为何来了?” 萧延觐挣开黎青蒲,拔剑指向他,“我在宫中大殿上敢动手,出了宫我一样敢动手,杀人对我来说不过就是眨眼的事,你也是凡胎肉体,你若是不怕就往里走试试。” 黎青蒲和璟王妃赶紧上前拉住他。 看着他的模样,萧延珩也真真是害怕了,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萧延珩道,“王兄自私起兵去西境与我何干?你这么嫉恶如仇,说我害了璟王兄,你怎么不看看你的枕边人,她又干了些什么。” 黎青蒲拉着她的手一僵,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萧延觐侧头看向她,又看向萧延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延珩突然笑了笑,“看来你是毫不知情啊,那我就告诉你,你的王妃,黎府的二小姐,那日就是她故意将一些不实言论传进璟王府,这才有了璟王私自起兵西境的事情。” 萧延觐和璟王妃都似乎有些愣住,没听明白他的话一样,接着萧延觐表情错愕的看向黎青蒲,那炯炯的目光,好像是在质问他,这是真是假。 黎青蒲没有看他,脑子里那天的事一幕幕闪过,从她知道他们密谋诬陷璟王谋反,再从她逃出黎府来璟王府报信,越来越不对劲,越来越不对劲…… 是啊,父亲那么严谨的人,若真想关起她来,怎么会让她有机会逃走。 刚嫁到瑞王府时,那次回府上,听到大哥与父亲争吵,好像与她有关的事情。大哥疼惜的看着她问,瑞王他待你如何?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他们都知道她嫁入瑞王府的目的,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可偏偏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害得璟王丢了性命! 看着她的反应,萧延觐心一点点的凉下去,但还是开口问她,“他说的是真的?” 黎青蒲看向他,两人近在咫尺,却在此刻有了隔阂。她摇头,“不是他说的这样的……” “难不成这事与你无关?你没来过?还是是有人逼你来璟王府说的不成?”萧延珩逼问道。 看着他的嘴脸,黎青蒲道,“是你串通我爹这么做的,是你们故意利用我的嘴说出来!” 萧延珩不屑的笑了笑,“你倒是摘的干净,世上就会有这么巧的事?如何证明?” 黎青蒲愣住,顿时感觉百口莫辩,黎府里发生什么没有人会知道,他们能看到的就只有她来璟王府传话。 就算说明白,可到底也是她害了璟王,无论怎么解释,她都是其中的一把推手。 是啊,她摘不干净的。 璟王妃手指颤抖的指着她,“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黎青蒲下意识的走向她,璟王妃却大喊道,“不要过来!枉我那么信任你,待你如同姐妹般。可你竟如此狠毒!” 看着那双眼中流露出的恨意,黎青蒲不再争辩,心中痛苦万分。 璟王妃悲痛太过,晕了过去。 “五弟,你是聪明人,你好好想想,我与璟王兄向来政见不合,璟王兄处处提防我,就单凭我怎么可能,又怎么能做到让璟王兄听我的安排贸然去西境呢?” 说着他走到萧延觐身旁,在他耳边道,“你别忘了,整个黎家都是前太子禹王的人,包括黎青蒲。” 说完他笑着转身走出璟王府。 而留在原地的萧延觐,却犹如同五雷轰顶般。 失去王兄已经让他痛不欲生,这几天唯有看着她才能让自己撑下去,可现在这唯一的依赖却成了害死王兄的人。 萧延觐看着她,满目绝望,他即使一句话没说,她好像也看到了他眼中的质问,疑惑不解。 萧延觐忽然腿一软,撑着剑半跪到地上,胸口闷痛的厉害,随之一口血从口中吐出。 黎青蒲赶紧扶着他,萧延觐看着她,眼眸猩红,满是绝望。 “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黎青蒲没有回答,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萧延觐忽然自嘲的笑了笑,眼角泛出泪光,他挣开她的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用剑撑着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出璟王府。 路上,黎青蒲几次想扶他,却被他推开。 回到府上,萧延觐踉跄的走进书房,小心翼翼把破云剑放好,揣在怀里的心也轻轻收起。 黎青蒲跟进来,萧延觐没回头,只是一句冷淡的声音发出,“出去。” 黎青蒲没动作,依旧站在他身后,萧延觐紧紧攥了攥拳,又重复一遍,“出去。” 见她还不动,萧延觐气急的将书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书笔散落一地,“我让你出去你听没听见!” 黎青蒲没有被吓退,反而走向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没有……” 话没说完被他打断,“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你敢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吗?” 黎青蒲没说话,这件事当然和她脱不开关系…… 萧延觐眼眶含泪“你怎么忍心!你怎么能忍心!王兄王嫂待你不好吗?你看看沅光,他还那么小!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爹是萧延珩的人,可我从来没怀疑过你,我对你也是全心全意,你就是这么回报我吗?” “对不起……” 听着她的道歉,看着她的模样,萧延觐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我真后悔,我真后悔娶你,如果不是我把你娶进门,二哥怎会遭此劫难,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就算当初抗旨又如何。” “可笑的是我本以为遇到了可以厮守一生的人,你说的什么林聿,又是次次追随我东奔西跑,都是为了让我注意让我信任你的手段吧?难为你真的是煞费苦心,让我信了你。” 黎青蒲哭道,“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也是真的爱你。” “住嘴!”萧延觐打断她,“我不想再听你多说一个字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出去。” 黎青蒲知道,她此时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了。 停留片刻,走了出去。 第102章 心灰意冷 失魂落魄的走出王府。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撞到她,她却毫无反应,继续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就到了黎府,抬头看着府上的牌匾,忽然觉得好陌生,好像这里不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见到父亲,黎志怀一看便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问道,“不好好在瑞王府待着,回来干什么?” 黎青蒲看着他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在说什么?” “把我嫁到瑞王府,就是为的这一天吧?璟王殿下对你们有防备之心,若是你们说出来,必然不会相信,所以就借我的口说出去!是吗?” 黎志怀放下手上的书看着她,“蒲儿,你是我的女儿,为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你也该替爹考虑考虑。” 黎青蒲垂在身侧的手不停颤抖,“你们如此手段,岂不是太卑鄙了吗!” 黎志怀皱眉,“你懂什么!启王乃皇后所出,是以后要继承大统的人,你也不想想,萧延觐一介鲁莽武夫,难不成你以后还能指望他不成?” “可就算如此,也该行事磊落!如此行径,就不怕日后遭到报应?” 黎志怀道,“我为的是国家大义!把你那些儿女私情收起来,我养育你不是为了让你和黎家作对!你如果再执迷不悟,那我黎家就没你这个女儿!” 黎青蒲冷眼看着他,“国家大义……” “璟王推行新政改革,让壃国百姓有田可种有粮可收,这不算国家大义?西境部落在外流失七十多年,瑞王等人不畏生死一统西境,这不算国家大义?父亲口中的国家大义到底是为何物?女儿真是闻所未闻。” 手掌一拍桌案,李志怀怒目圆睁的盯着她。 “那都是为臣者该做的!可东宫太子之位只有一个,前太子禹王病逝,也该是启王继位,是璟王有了蠢蠢欲动之心,意图取而代之!” 闻言黎青蒲盯着父亲,忽然冷笑,“真是荒谬,这皇位的事何时轮到父亲来思量了?” 此言一出,黎志怀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这一巴掌他似乎用了全部的力气,脸火辣辣的疼,耳鸣声嗡嗡作响,随之一丝血腥味在嘴里涌出,她听不清父亲说了什么,尽管如此,比起心中的疼痛,这也算不上什么了。 “我告诉你!我黎家蒙受皇恩,就该扶正统!你是我黎家的女儿,就该与我黎家一条心,此事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做,等日后,启王继位,就是我们黎家才算是对得起朝堂!对得起皇恩浩荡!” 黎父慷慨陈词,却在黎青蒲耳中听来,刺耳又难耐。 黎青蒲看向他,冷声道,“日后你别再想利用我!我不会再踏入黎府一步!” 说完她转身就走,黎志怀恼怒的将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 再回到街上,眼泪不停的往下掉,看着四周,忽然不知道该往哪走。 想起萧延觐最后和她说的那句话,他说再也不想见到她。他说那句话的时候那么决绝,他是真的不想再见到自己。 头晕目眩的凭意识走着,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感觉天旋地转似的,眼前的行人也变得模糊起来,最终眼前一黑,晕倒在瑞王府门前。 再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以后。 看着宛冬哭肿了的眼睛,见她醒来,又开始掉泪,“小姐你终于醒了。” 听到宛冬所说,她才知道,她晕倒在王府门前,被下人抬了回来。大夫来给施了针开了药,才稳住了胎。 而在她昏睡的这两天,萧延觐从未来过。 宛冬端来苦涩的药,黎青蒲下意识的往后闪躲,却想到腹中的胎儿,端起来一饮而尽。 自从璟王府回来后,萧延觐日日饮酒到半夜,好像不允许自己有清醒的时刻,一连多日,也终于病倒了。 黎青蒲每天都会来照顾他,看着他越发消瘦的脸颊,忍不住的心痛。 手不自觉的抚摸上他的脸,一滴眼泪不知道何时落了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 等他醒来看到她时,却是别过头冷漠的说了一句,“出去。” 看他脸色黎青蒲不愿让他难受,只好把药递给一旁的侍女,“你来喂药吧。” 她起身离开屋子,他从始至终没看她一眼。 他抬起手看着手背上的眼泪,涌起思绪万千。 她的泪是为何而流呢? 是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难过自己如今的处境? 萧延觐想不通,他想象不出黎青蒲背叛他的样子,可一切却又都是事实。 过了大半个月,萧延觐才好起来,按时吃饭,骑着马出府,一出去就是两三天。 骑在马背上看着夕阳西下,眼神里有些迷茫。 他对朝廷已经失望透顶,西境也回不去了。 “王兄,我该去哪?” 风从身畔吹过,无人回答。萧延觐低头笑了笑,颇为无奈。 黎青蒲不敢再去找他,想他也只好偷偷关注着他,可每次偷偷看他时,再也没在他脸上见到过笑。 今天大夫来诊完脉,五个月了,胎儿还算稳定,只不过她太瘦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不如以前,总是忽然的头晕,大夫说让她别用闷在屋子里,多出去走走。 花园里如今正好看的时候,潺潺流水,鸟语花香。黎青蒲走了一会儿有些累了,就坐在凉亭中休息。没一会儿,就变天了,下起了小雨。 黎青蒲起身看着雨幕,当下季节,别有韵味。 “小姐,我们回去吧,别着凉了。” 黎青蒲点头应下,回去路上看到萧延觐站在雨中,看着一楠棵树黯然失神。 她上前走去,把伞撑到他头上。 第103章 无解 看到遮在头顶上的雨伞,萧延觐回过神看向她,眼中似是闪过一丝悸动,随即消失不见。 他沉默一会儿,开口道,“如今我已无心朝政,宫中如何变故都与我无关了,你不必再处处留意着我。” 黎青蒲皱眉,又缓缓抚平,“你要保重身体。” 他冷笑一声,“你说这句话有几分真心?” “我从未有过异心。” 看着她的眼睛,执拗坚定的眼神,萧延觐也心中动摇起来。 就这样站了没一会儿,忽然头晕起来,头晕目眩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把一把扶住她,油纸伞脱手掉在地上。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萧延觐将她抱起,向她的院中走去。 黎青蒲没有说话,老老实实的依偎在他怀里,贪心的感受着他的气息。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被他抱着了。 宛冬见状赶紧跟在一旁给两人打着伞。 把她送下后,萧延觐就要走,黎青蒲叫住他。“给我一点时间,我有话想对你说。” 宛冬识趣的退出去,关上门。 黎青蒲从床榻上坐起来,有些虚弱的扶着床,“我不想让你误会我,我从嫁给你到现在从来没有过要害你的想法,那天我回府上,无意间听到了父亲和二哥的谈话,他们说要杀你,还要污蔑璟王造反,我听到这些才跑去与璟王商量对策,我怕你出事,我想救你。” 萧延觐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儿,他回头看着她,眼眶泛红,“可二哥终究因为你的传话才去的西境不是吗?” 一句话如千斤重,黎青蒲心沉了一下,看着他的双眼也红了起来。 “以前你父亲忠于前太子,现在忠于启王,我常年在西境,却也略知一二,你是黎家的女儿,黎家的事你怎会一点都不知道。” 黎青蒲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自小到大,她在家人宠爱中长大,无忧无虑,父亲从来不会告知她朝堂的事,她在府上活的自在逍遥,也不问及。 父亲与娘亲从小教她与人为善,她在心中父亲便是清廉正直的好官员,她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发生这样的事。 “都说不知者无罪,可那是活生生一条性命,你一句不知,如何能解?” 萧延觐的泪终是落下,忍不住想起二哥,满脑子都是二哥在时的模样,二哥性子仁爱宽厚,在他的记忆里,陪伴自己最久的人便是二哥,如今再也没有庇佑自己的人了。 他抬手拭去眼泪,仰头长叹一声,过了片刻,缓缓道,“王兄是我最敬重的人,我情愿是我死也不想让王兄死。就算你说的话属实,我这辈子也没办法原谅你。” 见他要走,黎青蒲匆匆下床追上他,想要拉他的手却又不敢,只是哽咽道“对不起……” 萧延觐回头看着她,眼中满是冷冽恨意,“如果死的是你家人,你会轻易原宥吗?” 眼泪滴滴往下落,她没有说话,萧延觐攥紧双手,最终拂袖而去,留下痛苦不已的她。 身子无力的摔倒在地上,眼泪模糊了视线。心中万分后悔。 是啊,就算她是被蒙骗利用,害死璟王的,始终有她的份。如果在嫁入王府时,早日知道时事处境多好,就算有一丝防备警惕,也不至于会让父亲和二哥三言两语的话利用了去。 再看去,早已没了他的身影,他决绝的目光,充满怨恨,牢牢印在她脑中。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走到无人处,萧延觐扶住墙,抬手攥住胸口,闷痛的感觉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最终一口血涌而出,才终于有一丝顺畅。 此时脑中都是她方才的模样,这些日子她憔悴了好多,明明看着让人痛心,却又忍不住的怨恨。 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明明都心里有她了,为何偏偏是她…… 张桓看到他脸色苍白吐了血,赶紧扶着他回去。 忍不住回头看向她院子的方向,眼波流转,终是转身走了。 又过了一个月,宫中摆宴席。 听说萧延钰特意请了一个琴师,据说重金难求一曲。 在宫门遇到时,黎青蒲看着眼前的人,不正是当年在黎府时教过她一段时间的琴师袁钰之。 袁钰之看到她也是一愣,目光落在萧延觐身上时露出了颇为诧异的神情。接着回神拱手作揖,“见过瑞王殿下,瑞王妃。” 黎青蒲对他笑了笑,萧延觐却是微微蹙眉,不明白袁钰之的诧异从何而来。 萧延钰来回看了看,“你们见过袁琴师?” 袁钰之道,“曾有幸去黎府教过瑞王妃几首曲子。” 萧延钰闻言看向黎青蒲,眼神冷漠。他和萧延觐一样,怨恨她害死了二哥。此时嘲讽的笑了笑,“没想到五嫂还跟袁琴师学过琴,五嫂的琴艺必然也十分了得吧?” 听着话锋突然转向自己,黎青蒲看着他,自然也明白他的敌视,她摇头,“妾身学艺不精,弹得并不好。” 想起教她学琴的那段时间,袁钰之也失声一笑,“确实不精。” 萧延觐看着他们的寒暄,看起来对眼前的事物看起来毫不感兴趣,也没有似黎青蒲一样,露出看见故人的目光。 袁钰之自然也发现了怪异,却也没当回事,只觉得是时间太久了,萧延觐忘了曾见过自己,亦或是不便说出口。 入席后,萧延觐也不理会别人,只是自己闷头喝了几壶酒,对宫宴上的事充耳不闻。 偶尔觉得有人似乎总在看着自己,抬头寻去,是一位坐在卢贵妃身侧的姑娘,姑娘见萧延觐看向自己,又赶紧低下头,颇为羞涩。 看着在殿前奏琴的袁钰之,多年未见,从他手下奏出的琴音更是好听了,众人听着他弹奏的曲子,无一不为之惊叹的。 回想起当年的时候,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黎青蒲看向萧延觐,心中说不出的感觉,若是非要说出来便是很难受,很难过。 第104章 忆相思 袁钰之的一曲奏完,让人久久不能回神,仿佛依旧存于曲中,成了曲中人一般。 此时,忽然萧延钰起身道,“父皇,儿臣今日刚得知,五嫂曾跟袁琴师学过琴,不如让五嫂也弹一曲,给我们开开眼啊。” 萧延钰从袁钰之口里得知她学艺不精,此番只是想让她出丑罢了。冷冽的目光看向她,心中所想,一个叛徒,不配让人尊敬。 黎青蒲手微微一颤,她看着眼前,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利剑,鄙夷不屑,冷漠嘲讽,刺穿着她的颜面与内心…… 璟王的事人尽皆知,明里不说,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归于启王门下黎府的二小姐。如今她在众人眼中,就是一个手段恶劣的龌龊小人。 袁钰之也发觉了其中异样,在她走上来时,在她身侧轻声道,“就谈当年在畅音阁参加妙音大鉴的那一首。” 众人瞩目下,她坐在琴前,面对着冷言冷语,纤手抚上琴弦。 琴音缓缓流淌而出,婉转的琴音轻轻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低沉清冷的声音听的人心中有些凄楚,随着琴声,慢慢的众人眼中的嘲弄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叹。 指尖拨动的速度加快,曲中哀愁相思奋涌而出,曲中之意达到巅峰,如梦如幻,令痴如醉。 周遭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有她的琴音悠扬动听,哀思悱恻的琴音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心事。 萧延觐脑中忽然一片空白,这曲子是他第一次听,可为何这般熟悉…… 看着她低头奏琴,这画面仿佛在哪里见过,只要一闭眼好像就能看见,却又看不真切。 “忆相思……” 不知怎么得,嘴里竟念叨出古曲的名字。再抬头看向她,有那么一瞬间,脑海中那个模糊的人似乎就出现在眼前,就是黎青蒲的模样。 琴音止,哀思的心绪却依旧存有,仿佛琴音也还在耳边。 向她看去,她也正看着自己,眼眶微红。萧延觐心中似乎被撕扯了一下,有些痛。 “果然是袁琴师教出来的学生,琴音悦耳,余音绕梁。”启王先拍手叫好,他先开了口,众人也迎合。 黎青蒲起身,向陛下行了个礼。 皇帝点点头,“是弹的不错,只是琴音听起来凄楚了些。” “回陛下,词曲乃俞朝古曲,名为忆相思。既有相思之意,所以听起来颇为哀愁。” 听着黎青蒲的回话,皇帝神色慢慢凝思,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忆相思……忆谁?思谁?” 萧延承私自起兵,身死西境不久,此时弹这曲子,不禁让人怀疑,是何用意? 臣子私自起兵,挑衅皇权,就是死罪,她若是公然悼念,无疑触怒龙颜。 黎青蒲恭敬的跪在地上,“回陛下,传闻俞朝时期,有个叫庄惠康的人,自诩是天人下凡,游历四方,素爱结交友人,也机缘巧合之下结识琴师巽毅、诗人李自胥等人,并成为挚友,多年相伴,情谊深厚。可天人与凡人不同,花开花落,潮起潮落,生老病死,庄惠康却只能眼看着一个个友人故去。” “凡间游历固然有趣快活,却常有离别之苦,庄惠康陪伴着挚友走完余生,便重返天界,天界的日子漫长无边,再无人间的热闹景象。所以才谱写了忆相思,便是追忆凡尘俗世情意,思念相知挚友之情。” “一个与天同寿的天人,拥有凡人不曾有的神力与眼界,却也只能怀念凡间尘事,无可奈何。陛下贵为天子,世人只看见天子的权势威严,却少有人知重权在握下的苦楚。总有人明白,无论陛下是何决断,皆是为壃国所想。” 满朝大臣,各有立场,唯独天子,立于巅峰之上,无论下什么旨意,总会有人不满。 皇帝微微垂下眼眸,延承的死他何尝没有一丝痛心,那可是他的儿子,可他既然是一朝天子,就要会取舍。 对萧延承来说,或许他就是个狠心的父亲,可他私心之下,也是全权为壃国着想。 这段时间以来,除了萧延觐敢说,所有人无一人敢言,但他怎会不知道,所有人都觉得他冷漠无情,心狠手辣,却又不得不臣服恭敬,可他们的眼神中尽是惧怕。 黎青蒲的所言,几分真假不知,但能在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也是趁他心意的。 皇帝忽然笑了笑,对她挥手,“起来吧。” “谢陛下。” “你这个故事讲的好,曲弹得也好,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倒是她没想到的,黎青蒲想了想,心中暗下决心,跪地开口道,“臣妾斗胆,却有一事相求。” “讲来听听。” “璟王府世子萧沅光自小在璟王妃身侧,如今璟王事发,致其母子分离,臣妾斗胆,想求陛下将沅光归还至璟王妃身旁。” 此言一出,全场更是一片哗然。 无人敢信,这个时候有人敢提璟王萧延承。 萧延觐看着她,手微微轻颤。 他也分不清是怕她如此出言惹怒父皇害怕,还是因为她能说出这个请求而感到惊讶。 萧延觐接着起身走到黎青蒲身边,也跟着跪下,“母子血亲,求父皇将沅光归还璟王府。” 萧延钰也起身出来附议。 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想到萧延承,原本铁石心肠的陛下终于有了几分动容,便许了这请求。 “儿臣谢过父皇!”萧延觐重重叩首。额头碰到冰凉的地板,一滴泪也落在地上。 一首哀思曲调,一个动容的故事,纵然帝王家无情,可终究是父子一场,这个时候,任谁都会松口。 这也算,皇帝陛下对萧延承的唯一心软吧。 季贵妃在得知璟王离世后便一病不起,宴会散去萧延觐前去探望,见黎青蒲跟在身后,对她道,“季妃娘娘应该也不想见到你,你还是先回府去吧。” 黎青蒲也很想去看看她,可萧延觐说的没错,季贵妃应该不想看见自己了,她若是去了,说不定会惹得季贵妃更严重。 “沅光的事多谢你,一码归一码,二哥的事……” “我知道。” 黎青蒲打断他的话,对他笑了笑,“我不会因为沅光的事就要求你原谅我,你心中不必有忧虑。” 继续恨我便可,只要你能舒心一点…… 这句话黎青蒲没说,两人四目相对,萧延觐迟疑片刻,转身离开。 第105章 心痛 出宫时遇到了袁钰之。 袁钰之看着她笑了笑,“今日的故事讲的不错啊,黎二小姐。” 一声黎二小姐仿佛把她唤回了那年的回忆,画面在脑海中帧帧闪过。 黎青蒲不自觉的笑了笑,“是啊,好久不见了。” 袁钰之笑道,“当时便觉得你那仆人不像是仆人,但还真没想到,竟会是瑞王殿下。” 何止他不知,她也是一样不知道的。 她好像好久都没想起林聿了,他好像只是萧延觐的一个分身,又好像只是她的一场梦。可今日见到袁钰之心中有些触动,这不是她的梦,只是藏于心底的念。 “或许那真不是瑞王殿下呢。” 听着黎青蒲的话,袁钰之不解的皱眉,“何出此言?” 黎青蒲失笑摇摇头,“都过去多少年了,那时候都如愣头青一般,只知道整天胡闹,怎还会与今日相同。” 袁钰之似乎看得出她的悲悯,想来也是不愿提起的往事,便不再多问。 “现在还学琴吗?” “经你点破,我天资愚笨,早不学了。” 袁钰之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惋惜的叹了声气,“我那是想激励你,其实你很有天赋的。” 黎青蒲看着他故意嗔怪道,“那你不早说,若你好言相授,说不定今日我也是可以与你齐名的大琴师了。” 袁钰之笑哼一声,“想什么呢,和我比还是比不得的。” 黎青蒲连连点头,“是是是,你是师傅嘛。” 见她如此古灵精怪的模样,袁钰之忍不住的笑了笑。 可不知为何,多年后的一见,看着她却总觉得她变了,或许身怀有孕晋为人母,让她性子变沉稳许多了吧。 璟王的事他也略知一二,一代忠贤陨落,让人痛心。事实究竟如何,也不是他们平头百姓知道的,可袁钰之却也相信璟王为人。 “庄惠康有天人眼界,能看穿凡人命数,可还是不可逆天改命,只能遵循命运发展。人生在世,都有自己的所遇所见,一个天人尚不可改变什么,大势所趋,即使没有你,有些事依旧会发生,你又何苦自怀自责。” 听到这番话,黎青蒲垂眸。 “庄惠康洞悉一切,却只是旁观者。而我是引发悲剧的一把推手,如何能不自责。” “人清无需自证,时间自会证明。你我虽算不上熟识,我却也知道你的为人,瑞王殿下身处漩涡,事情种种乱人心绪,可他也总会明白的。” 袁钰之走近,递给她一本琴谱,对她笑道,“没事的话多练练琴吧,琴音乱心也静心,于你有好处。” 看着琴谱,黎青蒲接过来,“多谢。” 这些时日,能对她好言宽慰的人不多,袁钰之算一个,今日他能如此对她,黎青蒲心中亦是感动。 人清无需自证。 可此事终究是她错了,所有赎罪的机会,她必定不会含糊。 牡揽宫。 看着躺在榻上的季贵妃,头发几乎全白了,见到他来了,对他笑了笑,“延觐来了……” 萧延觐鼻头一酸,“母妃。” 季贵妃招呼着他,“来,过来让母妃看看。” 萧延觐听话的走的她跟前,季贵妃眼眶湿润,“好好的孩子,怎么瘦成这样了,若是让你母亲看到,可要心疼死了。” “我没事。” 季贵妃眼中含泪望着他,唇角颤抖,似乎犹豫不决,最终问道,“他走的可还安详?” 长枪贯穿身体的那一幕如同梦魇,始终在脑中挥之不去,萧延觐低下头,不敢看季贵妃的眼睛。 见此情形,季贵妃怎会不知其中深意,大滴的眼泪落下,人也跟着佝偻起来。 萧延觐即刻跪下,“对不起,是我害了二哥,母妃……” 季贵妃哭着摇头,哽咽的说不出话,让下人去扶起萧延觐,自己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延觐心中自是无法原谅自己,跪着不肯起来,眼眶泛红的看向季贵妃,“母妃,你骂我几句,打我几下都好,别哭坏了身子。” 季贵妃用帕子擦了擦泪,“傻孩子,难道要我下去扶你起来吗?” 心中苦楚蔓延,萧延觐缓缓起身,却依旧不敢直视季贵妃。 季贵妃缓了缓情绪,开口道,“陛下疼爱太子和启王,时常忽视别的孩子,延承心思沉一些,总会为此失落,却又不敢说出口,大概是怕我难过。幸好你俩兄弟相伴长大,虽是不被陛下重视,却也活的快乐。他去西境打仗我心中害怕,个不知深浅的孩子又把你带了去,被我好一顿责骂,可见着你俩情谊深厚,我也心中释然,只在宫中盼着你俩平安。直到他被陛下遣回京城……” 说到此处,季贵妃眼泪又落下,整个人沉浸在痛苦中。 “陛下把延承唤回了我身边,却把我原本神采奕奕,朝气蓬勃的儿子永远送别了。初回京城时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随着政务缠身,人心不古,他变得越来越不爱笑,年纪轻轻,白发竟比我还多,每次他来给我请安,我都心疼的不行……他也是陛下的孩子,陛下怎就忍心……” 季贵妃呜咽不止,心中悔恨,若她当初极力阻拦陛下让延承回京,如今结局是否会不一样?就算一生碌碌无为,但却也能平安顺遂,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待她儿? 萧延觐垂着眼眸,看着地板出神。 起初他也以为父皇是见太子病逝,便让踌躇满志的二哥回京。以二哥的才干,若有朝一日登上大位也必定是位功德无量的好皇帝,他甚至以为父皇也是这么想的。 可如今他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二哥的死并未让父皇痛惜太过,好像二哥的死都是他的意料之中。他确实看中二哥的才能,却只是让二哥做了启王磨刀石,壃国的利刃。 只要变法就要死人。父皇岂会不知,将二哥推至风口浪尖上,又怎能佑二哥平安。 二哥睿智聪慧,身处旋涡,又怎会不知父皇用意。 二哥真傻,竟还这般义无反顾。 记得二哥说,为了壃国,一切都值得。原来如此…… 萧延觐上前握住季贵妃的手,眼眸坚定,“母妃,你还有我。” 季贵妃看向他,另一只手搭在他手上拍了拍,“好孩子。” “你王兄已经去了,母妃心中就你这一个孩子挂念了,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一滴泪从眼中落下,萧延觐点头,“儿臣知道,母妃也要保重好身体。” 说了没几句话,卢贵妃差人请他到宫中一叙,萧延觐向来跟后宫的人没有关联,突然的邀请让他有些意外。 季贵妃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既然叫了,便去吧。” 萧延觐点点头,起身离开时,季贵妃忽然又叫住他,她道,“延觐……” 萧延觐回头,“怎么了?母妃。” 季贵妃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道,“延觐,你是个好孩子,正直刚勇,朝堂上明争暗斗瞬息万变,你王兄的路你不是非走不可,你明白吗?” 萧延觐垂眸,顷刻他回道,“我明白。” 季贵妃点头,“去吧。” 第106章 转折 未央宫中。 卢贵妃早备好了一壶清茶,几样点心。 萧延觐进殿后俯首道,“儿臣参见贵妃娘娘。” 卢贵妃一脸笑意,“快快请起,到我这里来不必拘礼,快入座一同品品这茶叶,这可是蒙山特供来的茶叶。” 萧延觐入座,倒也没喝茶,直接问道,“不知贵妃娘娘唤儿臣前来有何事?请娘娘明示。” 见萧延觐直接问了,卢贵妃使了个眼神,将屋里下人全部屏退。 等就剩下二人时,卢贵妃道,“如今的朝堂启王等人真是如日中天啊。” 萧延觐眼眸一滞,稍作停顿后,“这已经与我无关了。” “可他占的可是你的军功啊,西境这一胜仗何等荣耀,连我个后宫妇人都知道是你的功劳,如今却将你屏之门外,你就甘心?” 萧延觐看着她问,“贵妃娘娘是想让儿臣夺回来?” 茶香漫过鼻尖,季贵妃笑道,“正是。” 萧延觐笑了笑,颇为嘲讽,随即浅浅摇头,“如今的朝堂还值得儿臣争些什么呢。” 卢贵妃没有接着劝,而是问道,“璟王推行的新政你知道多少?” 想起二哥,心中难免一阵凄楚。 “收爵禄,废除公疏特殊待遇,整顿吏治,精简官职,削减俸禄,收垦荒地分配给百姓。” 卢贵妃点头,“新政推行,本就不易,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可于朝廷和百姓而言,却是好事。延承这孩子足智多谋,识人善用,新政推行这短短三年已初见成效,可也正因才三年,扎根不深,一旦松懈,璟王付出了这么多的改革便付诸东流了。你是他最亲近的弟弟,你忍心看着他做的这一切就这么没了吗?” 萧延觐的手不自觉紧紧握住,目光带着许些恨意,“二哥如此呕心沥血,可在那争权夺利的朝廷之中,在那些官虎吏狼的尔虞我诈之中,又落得了什么下场?多么令人心寒?现如今只要有人站出来,便如同众矢之的,蝼蚁一般又能改变什么?” “正因如此,你才该去争。” 卢贵妃目光紧盯着他,如同短刃逼人,缓缓开口道,“你若只因心寒璟王落难而退缩,若有朝一日,壃国落在那些人手上,那才会让天下百姓心寒。” 萧延觐没说话,卢贵妃继续道,“你知道的,本宫这一生没为陛下生下一子,但我卢氏也算是名门望族,当今丞相是本宫兄长,你若肯去争,璟王留下的旧部必定也愿追随你。到时候有一国之相和蔡升汪户延等人支持,你还怕会敌不过萧延珩?而且……” 卢贵妃看着他,“只有登上大位,才能为璟王正名。” 此话一落,萧延觐忍不住心中一颤,目光看向卢贵妃时,脑海中闪过二哥战死的那一幕,想到因私自起兵而被贬罚的整个璟王府。 是啊,到现在为国牺牲的璟王兄还背负着私自起兵的罪名。 父皇下令判罪,史官纵笔一记,以后世人提起二哥,谁会知道二哥是为国尽忠的伟人? 二哥为壃国劳碌一生,不该死后还背着这样的罪名。 “为何帮我?” 卢贵妃笑了笑,“本宫也是为了卢氏一族,帮你便是帮本宫自己。” 临走前,他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算是答应了卢贵妃的提议,决心参与党争。 也答应了卢贵妃娶她的侄女卢江蓠为正妃,并约定,卢氏助他夺嫡,若有朝一日,他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那卢江蓠便是皇后。 回去的路上,总是想起黎青蒲,想到即将要走的路,心中还是忍不住难受。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黎青蒲得知他要娶卢江蓠的消息时,差点没站稳。 宛冬把她扶着坐下。尽管她明白萧延觐贵为皇子,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事,可她心中也隐约猜到了,萧延觐此举的目的。 大婚之日,红绸红灯笼挂满瑞王府,丞相小女与当朝五皇子结亲,风光无限,满朝文武皆来祝贺。 外面热闹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有黎青蒲躲在屋里不愿出门。 她不愿见到萧延觐娶别人,只是想想心里就难受的不行,可最终还是忍不住去看。 看着他们拜了天地,看着他在酒席上满脸笑意,看着他喝多了去了新房。 黎青蒲失魂落魄的走回住所,想起他在宴席上笑意盈盈的样子,她想他是愿意的,就算别有目的,他对这位卢姑娘也是喜欢的。 不,不是卢姑娘,而是他的正妻卢氏。 而从此,她只是一个妾室而已。 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共入洞房了吧,想象到这些,她就难受的心如刀绞,痛的喘不过气。 或许是腹中的胎儿感受到她情绪低落,也跟着动起来,黎青蒲捂着肚子,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她意识慢慢恍惚,也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心痛还是肚子在痛。 宛冬走进来看她晕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吓得手上的东西掉落一地,赶紧喊人来扶她,又急匆匆的去叫大夫。 第107章 娶新妃 房间里的红烛微微摇曳,烛光映照在绣花锦被上,金光闪闪,还有那窗上贴着的大红喜字,龙凤呈祥红盖头,鸳鸯枕上凤求凰,无一不彰显着喜庆之气。 萧延觐坐在桌前,用手撑着喝醉沉重的头。 目光落在端坐在床榻上的新妇,曾几何时,黎青蒲也是坐在那里等着他掀起盖头,那时候他也喝了不少了酒,心中气闷与她的亲事,这一晃,都过去好些年了。 萧延觐起身,晃晃悠悠的走过去,掀起红盖头,少女带着喜冠微微抬眸,眼底尽是欣喜羞涩。 她盈盈一笑,红唇轻启,害羞的叫了一声,“殿下。” 烛火映在她脸上,也是娇艳美人一个,可萧延觐看着她,眼中却没半分欣喜。 叫他不回应,卢江蓠奇怪的看着他,“殿下?” 萧延觐回过神,对她笑了笑,然后坐在她身旁,“皇家仪式繁琐,累了吗?” 卢江蓠轻轻摇头,“不累。” 萧延觐端过合卺酒,与她交杯喝下。 卢江蓠为他脱鞋宽衣,萧延觐看着她,脑子里却一直在想黎青蒲,在她要解开自己那层薄衫时,萧延觐握住她的手,“累了一天,今日先歇下吧。” 看着萧延觐倒头睡下,卢江蓠也以为他是喝多了困了,便贴在他身旁睡下了。 明日一早醒来时头疼的很,卢江蓠早已洗漱好穿戴整齐,贴心的伺候他擦脸穿衣。并一同与他进宫拜见了父皇母妃。 等他回府时,才得知黎青蒲病了。 看着黎青蒲院子的方向,萧延觐终是没有去看她一眼,只是嘱咐下人好生伺候她。 黎青蒲也没想到,先来看她的竟然是卢江蓠。 卢江蓠比她小四岁,身形高挑,出落的花容月貌,言行举止端庄得体,像是画里走出的仙女。 再看看自己的模样,发髻未挽,脸色白的像鬼一样,难看的要命。 卢江蓠也没想到,萧延觐府上唯一的妃,竟然如此模样,她一身浅色衣裙,很是消瘦,若不是她从床榻上下来行礼,她都看不见她有了身孕的肚子。 “黎妃姐姐身子不爽,快歇下吧,别动了胎气。” 黎青蒲道,“本该是妾去给王妃请安的,却劳烦王妃跑一趟。” 卢江蓠轻轻的一笑,“无碍,本妃刚入王府,还有许多规矩不懂,还得要姐姐多指点。” 说着她看了看身后,“不知你喜欢什么,备了几份薄礼,你看看喜不喜欢。” 黎青蒲赶紧推脱,卢江蓠没理会她的推脱,直接命人放到了桌子上。 看着她如此神采奕奕,笑容明媚,她和萧延觐相处的一定很快乐吧。 “黎妃姐姐这是几个月了?”她好奇的看着她的孕肚问。 “七个月了。” 卢江蓠目光中带了些羡慕,“姐姐晋为人母,看起来整个人都十分柔和,令人羡慕。” 黎青蒲失笑,“怀胎辛苦,倒也不必羡慕。” 闻言卢江蓠似是觉得自己说错话,不好意思的低头一笑,“是啊,女子怀胎,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何其辛苦,是我失言了。” “我们闲聊而已,何来失言。” “三言两语磨灭她人辛苦,可不是失言?” 黎青蒲想了想道,“此乃率真。” 忽然,卢江蓠看着她,抬手用手帕捂着嘴笑了笑。 “黎妃姐姐比我想象中的好相处。我是家中最小的女儿,母亲总说我被宠坏了,出嫁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宽以待人,好生相处,就怕我惹是非。今日所见,姐姐和殿下都是不拘小节的人,我心中也算松了一口气。” 其实不止是卢江蓠,黎青蒲心中也有这种感觉。卢江蓠比她想象中的好相处,坦率自然,耳聪明目,是让人喜欢的性子。 如此这般,想必萧延觐也会喜欢的。 想到此处,心中隐隐难过。 听她咳了几声,卢江蓠见她脸色不好,便关心了几句就离开了,不再多叨扰,以免打扰她休息。 她走后,黎青蒲坐在椅子上,久久缓不过神。 脑子里不停地在想他们两人如何如何相处,萧延觐此时心绪低落,能有卢江蓠这样明媚的人陪着他,他也会好过些。 可日日陪伴相处,他会慢慢忘了自己吧…… 宛冬看着她这个样子害怕的不行,着急的要去请大夫,黎青蒲拉住她,摇摇头说了句没事,便去榻上歇下了。 不知不觉的眼泪浸湿了枕头,黎青蒲用手擦去,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卢江蓠为人和善,是好事,她怎么还哭了起来。就算萧延觐与她相爱,也是情理之中,萧延觐值得过得好,卢江蓠这般女子也值得。 就算把她忘了,她还有孩子呢,真真切切属于她和萧延觐的孩子。 摸着肚子,心中也算有了一丝寄慰。 后面的日子她也不愿意出门了,就好好养胎,闷了就写写字,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反正就是不想出去见到他们了,其实与其说不想,应该说不敢。 说不定一出院子,就会看到两人恩爱的画面,光是想想就难受了,这院子是一步也不敢迈出去了。 发现她日日不出门了,萧延觐还会忍不住让张桓打听她的状况,知道她没事便也放下心了。 还想多问几句有关她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再问。 卢贵妃宫中,卢江蓠为她斟着茶水,有点心不在焉。 卢贵妃看她这样,问道,“怎么了?瑞王他待你不好?” 卢江蓠摇摇头,“没有,瑞王待我是好的,嘘寒问暖,有什么稀罕玩意都会给我送来,也算是相敬如宾。” “那你这是怎么了?” 卢江蓠抿着嘴不说话,只是含糊了句,“蓠儿不好意思说。” 卢贵妃叹了口气,把下人都退下去,“说吧。” 卢江蓠犹豫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蓠儿不知道为什么,瑞王虽待我好,却从成亲以来一直不与我圆房。” 闻言卢贵妃皱了皱眉,“这一个多月一次也没有?” 卢江蓠摇头,“没有,他都不来我房里过夜。” 卢贵妃沉思一会儿,“瑞王刚经历变故,估计是无心儿女情长,你平日里多体贴一些,多多相处,瑞王会看着你的。” 第108章 失火 说着说着,卢贵妃忽然想到什么,“对了,瑞王府上那个侧妃呢?和瑞王感情如何了?” 想到黎青蒲,卢江蓠道,“她怀着身孕,身子也不太好,怕动了胎气,整天在院里连门都不出,殿下也不去看她,府上就好像没她这个人一样。” 卢贵妃闻言笑了笑,“曾经众人皆知两人恩爱无比,看来璟王的死真的让瑞王对黎家恨之入骨了。” 卢江蓠疑惑,“姑母此话何意?” 卢贵妃慢悠悠喝着茶,轻抿一口放下茶盏,“黎府家主黎志怀与黎家二公子都是启王的人,把黎青蒲嫁入黎府也是当初启王提议,目的自然不言而喻了。如今璟王出事怎么会没有黎家的掺和呢,黎家涉事她黎青蒲自然也逃不了干系。” “姑母是说璟王……”卢江蓠目光中有些惊讶,缓了片刻道,“陛下怎会任由朝臣结党?” “璟王锋芒太过,众人追捧,不是好事。而且不管为何,他私自起兵去西境是真,这个无从辩解。” 一朝天子,竟还没有一个皇子受爱戴,这是哪个君王都不能忍受的事。卢江蓠也生于重臣家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那身孕几个月了?” “快八个月了吧。” 卢贵妃点点头道,“过几天陛下要去行宫住几日,你叫着她一起去吧,出门散散心也好。” 姑母的提议让卢江蓠有些不解,散心自然是好,只是奇怪姑母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会儿竟然关心一个侧妃。 “你现在可是瑞王府上的正妃,要替瑞王打理好府上事务,黎妃有了身孕,瑞王忙碌无空管辖,你作为正妃,也该多加照拂。你尽好职责,瑞王自然会对你青睐有加。” 想起黎青蒲虚弱的模样,想来去行宫散散心也好,卢江蓠便应下,“姑母说的是,蓠儿明白了。” 卢江蓠虽是明白了,可黎青蒲也想不明白,卢江蓠为什么一直邀请她一起去行宫。 虽说一直不出门闷得很,但那种场合,她也是不愿意去的,不过卢江蓠好言相劝,若她一直不应,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这么久不出门,人都变懒了,宛冬给梳了个好看的发髻,挑了几个好看的头饰,给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除了脸色差点,其他也能看得过去。 萧延觐看到她的时候,目光停滞片刻,接着别过头,扶着卢江蓠上了马车。 黎青蒲眼巴巴的看着,满目失落。 宛冬轻轻推了推她,“小姐,我们坐后面那辆。” 黎青蒲轻嗯一声,低着头跟宛冬去了后面。 一路颠簸,让她多少有些不适,卢江蓠细心,特意命人给她准备了舒适的软榻。 虽然与卢江蓠共侍一夫,难免心中有些别扭,却真切觉得卢江蓠为人亲切和善。 已至初夏,阳光明媚而不炽热,微风轻拂带来丝丝凉意。这座位于郊外的行宫傍于青山绿水之间,其景致美不胜收。与宫内相比,此处多了几分清幽宁静和自然之美。 一下马车,一股清新宜人的轻风迎面扑来。带着淡淡的花香和青草气息钻入鼻中,让人顿时感到心旷神怡。 皇帝今天格外有兴致,宴席过后,带着众皇子等人去了靶场,皇后嫔妃等女眷在花园中赏花听曲。 坐在河畔处,微风习习,却不过也夹杂着热气,大概好像是孕期格外怕热,没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原本不敢吃太凉的东西,却也讨了一碗凉粥来吃。 一碗下肚,没过一会儿竟有些不舒服,又恶心又头晕的,实在坐不住了便和皇后说了一声就去歇着去了。 宛冬看着吐个不停的她,心疼的拍着她的背,“早知道就不让你吃那碗冰粥了。” 黎青蒲喝了杯水,“我都多久没吃好吃的了,京城那些小贩估计都忘了我了。” 听到她这么说宛冬忽然笑了笑,“还能说笑,看来没事了。” 黎青蒲冲着她调皮的的挑了下眉。 看着她这样,宛冬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好像又回到以前了。 “宛冬,我想睡一觉,你一会儿叫醒我。” 说完黎青蒲就躺下裹进被子里了,不知道为什么,好想回京城的集市上转一趟,她都好久好久没去了…… 梦里好像真回到以前了,萧延觐陪她一起在长阳城中,他们无忧无虑的跑着,一起喝了最香醇的酒,一起吃了许多小吃。 而在梦里,她是黎青蒲,却又不是黎青蒲,仿佛只是窥伺着别人幸福的另一个人一样,没有体会到手牵着手走在一起的感觉,却也感受到了同样的欣喜,可唯独不好的是,她能清醒的知道这是场梦。 不知睡了多久,梦醒后,黎青蒲睁开眼,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看着手指上的泪,睡着了都能哭醒,真没用,莫名的心中空落落的。 什么着了的味,这么呛? “宛冬?” 黎青蒲从床上起来,穿上鞋子往外走去,越走味越大,房门一打开,眼前火光冲天,黎青蒲被呛得往后退了一步。 着火了! 黎青蒲回过神,赶紧用茶水把手帕打湿,捂着嘴鼻跑了出去。 大火中烟雾缭绕,呛得人睁不开眼。 “宛冬!宛冬?” 没听到宛冬回应,黎青蒲努力睁开眼四处张望,最终看到了倒在楼梯上的宛冬。 “宛冬!” 宛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楼下的火眼看就要烧上来,黎青蒲也顾不上那么多,捂着嘴向她跑去。 楼梯被火烧的松动,每落一步都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可大火的声音盖过了一切。 忽然木板断裂,黎青蒲惊呼一声,整个身子失重的摔倒。她下意识的捂着肚子,随着楼梯坍塌,重重的摔了下去。 破裂的木头和碎屑砸在她身上,疼痛传遍全身,她隐约感觉到下体有什么流出,想爬起来身子却动不了一点,只能任凭意识一点点的被吞噬。 第109章 寂静 漆黑的浓烟升到空中,不远处的花园里,隐约看得见着珏崇楼冒起的黑烟。 最先喊出失火的是萧延钰的妃。 卢江蓠站起来向那边看去,果然浓烟滚滚,“黎妃还在里面!”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皇后先是反应过来,赶紧派人去救火。 靶场上,萧延觐坐在马背上一支箭射出,稳稳的正中靶心。 一旁萧延珩拍了拍手,“五弟这骑射就是比我们兄弟几个好,为兄实在敬佩。” 萧延觐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射箭。 皇帝看着他,眼底透露出一丝满意。他打心底里还是喜欢这个儿子的,果敢勇武,张扬洒脱,最像他年轻时的样子,可偏偏就是一身反骨,谁也不服的性子,让人头痛。罚轻不像话,罚太重又舍不得,干脆直接不管他了。 “珏崇楼那边起火了。” 闻言,萧延觐垂下举着箭靶的手臂,向珏崇楼方向看去,看着那冒起的黑烟,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心中咯噔一下,莫名的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黎青蒲…… 他撂下手上的东西扯住马缰,“驾!” 马儿飞快的跑出去,他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直接骑马进了行宫,奔着火源而去。 珏崇楼外,一群人围在一起,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焦急不已。 萧延觐匆忙下马,在一众女眷妃嫔中寻找黎青蒲的踪影,看了一圈都没看到她。 心中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快步穿过人群走到卢江蓠身边,拉住她胳膊问道,“黎青蒲呢?” 卢江蓠一脸焦急,伸手紧紧拉住他,“殿下!黎妃姐姐她在里面!” 她明显感觉到萧延觐的手一僵,仅停顿了一瞬,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萧延觐松开她,跑上前夺过侍卫手上的水桶,把水从头浇到自己身上,接着跑进了火场。 “殿下!”卢江蓠冲着他背影喊道。 卢江蓠一声喊出,皇后等人也反应过来刚刚跑进去的是萧延觐,大声道,“快!赶紧救火!进去救瑞王!” “黎青蒲!” 他大喊着她的名字,浓烟让他几乎睁不开眼,四周都是火,根本看不清眼前。 此时萧延觐满脑子都是找她,火灼烧到他的皮肤也感觉不到疼,不敢有一丝停歇,只顾着四处寻找。 捂着口鼻在里面找了一圈,他先是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宛冬,想上前可火势太大。 侍卫和太监也陆陆续续提着水桶跑了进来,萧延觐抢过他们的水桶,浇灭眼前的火大步跑过去。 宛冬已经被火烧到了身躯,萧延觐到了跟前才发现,宛冬双手抱着黎青蒲,把她护在身下。 宛冬被侍卫抱了出去,萧延觐看着昏迷不醒的黎青蒲,来不及多想什么,立即抱起她向外冲出去。 太医已经在外候着,萧延觐一步不停的抱她抱到安全的地方放下,日光下,他终于看清她此时的模样,身上有些地方已经被灼伤,额头和脸颊带着擦伤,而最严重的是她的裙摆上大片的血迹…… 他们的孩子…… 萧延觐感觉犹如当头棒喝一般,大脑嗡嗡作响。 太医等一群人围过来,他恍惚的看着眼前,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是凭意识抱着她,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黎青蒲,醒醒啊……你睁开眼看看我……” 可任凭他怎么唤她,她都没有睁开眼。 “陛下,黎妃的孩子怕是留不住了,得赶紧召产婆来催生,不然黎妃必有性命之忧!”太医跪在地上道。 皇帝看着地上的黎青蒲和萧延觐,沉声道,“李继。” 李统领俯首跪地,“臣在。” “快马加鞭速速回京接稳婆来为黎妃接生。” “臣领旨。” “我去。”跪在地上的萧延觐忽然开口,他小心翼翼把黎青蒲放下,对身后的萧延钰道,“务必帮我照看好她。” 萧延钰点点头。 萧延觐起身,快速的踏上马背扬长而去。 马不停蹄一路飞奔赶至太医院,太医院的太医见萧延觐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还没来得及参拜,萧延觐就大喊着稳婆在哪。 众人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只是见萧延觐如此慌张紧急,便赶紧找来稳婆。 萧延觐拉着稳婆就往外跑,不敢停歇,直向行宫奔去。 来去一趟,到了行宫时,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 屋里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出,萧延觐麻木的看着,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盆了。 心中害怕的感觉异常明显,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一旁是谁在说话也听不见,目光紧紧盯着那扇门。 他真后悔,不该让她来的。 时间不停的流逝着,看着外面黑了的天,萧延觐也坐不住了,就要往里去。 卢江蓠拦住他,“殿下,屋里血腥,别冲撞了殿下,妾身去看看吧。” 萧延觐看着她,目光有些说不出的冷冽,他沉着脸,想推开她时,稳婆却先出来了。 “黎妃力竭难产,孩子迟迟出不来,再拖下去只怕会一尸两命,还请殿下决断,保大还是保小?” 稳婆跪在地上等他发话,萧延觐愣住。 “她醒了吗?” 稳婆点头,“黎妃娘娘已经醒了。” 萧延觐直接绕过她们,向屋里走去。 一进屋子,血腥味弥漫至鼻尖,萧延觐大步走进去,看到了面色苍白躺在榻上的她。 他走到她眼前,轻轻握起她的手,那冰凉的手让他忍不住一颤,心就像被人紧紧攥住一样,难受的无法呼吸。 黎青蒲看向他,看得出她现在很疲惫,她张了张口,萧延觐听不清她说了什么,把耳朵凑上去。 “我要坚持不住了,孩子生下来你要好好待他……是我对不住你,你不要迁怒于他……” “不要乱想,你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转头对稳婆道,“我要大,无论如何,保住她。” “不行……”她用尽力气虚弱的喊出一句。 眼泪不停的往下掉,萧延觐抬手为她擦去,他面色凝重,不带一点犹豫,“你听好了,我只要你活着。” 孩子还尚不足月,就算顺利生下,也未必见得能活下去。 就算没有这样的事,萧延觐也很确定,他要她活着,只要她活着。 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是个男孩。 寂静的夜听不见有啼哭声,稳婆拍打了孩子许久,还是没能将他救活。 看着襁褓里面色乌青的孩子,萧延觐心中撕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抱着孩子,感受着他逐渐消失的体温,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黎青蒲情况也不好,血止不住,生下孩子便昏了过去,等救过来时天已经蒙蒙亮。 朝阳升起,光照进来,落在他脸上。 他抱着孩子坐了一晚上,就仅仅一夜,他憔悴的像老了好几岁。 第110章 失去 萧延觐失魂落魄的走进去,看着躺在榻上的她,毫无生息的模样,他低下头,眼泪浑然不觉的掉下来。 历经此事,一天一夜过去,黎青蒲已经筋疲力尽,躺在床榻上深深地睡了过去。 萧延觐轻轻握住她的手,心中痛苦不已,此时屋里没有别人,他趴在她身侧痛哭起来。 这短短的几个月,他一直在失去。 他平稳的生活,骤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黎青蒲醒来时他已经离开了,她看着侍女们在身旁伺候侍奉,第一句话问道,“孩子呢?” 侍女怯怯的地垂下头,小声道,“回娘娘,小王爷已经去了。” 眼泪瞬间涌出,黎青蒲用力撑着身子坐起来,接着就要下榻,“我不信,你把他抱来我看看!” 侍女看她起了赶紧拦住她,“娘娘,你身子骨虚弱,使不得。” “放开我!” 推搡之下,黎青蒲摔倒在地上,眼泪不停的往下掉,耳边侍女们的声音乱糟糟的,她听不清,满脑子都是她那未曾见面的孩子。 “你们在干什么!” 冷彻的声音传入耳中,黎青蒲抬头看去,见萧延觐出现在眼前,他大步上前,眼中带了一丝薄怒与心疼。 萧延觐将她横抱起,冷眼看着她们,“你们几个是如何侍奉主子的?竟然让黎妃坐到地上,滚出去,从哪来的回哪去!” 宛冬受伤,黎青蒲无人侍奉,这几个人都是卢江蓠指派来的。 见萧延觐如此盛怒,几人纷纷退出房间。 萧延觐把她重新放回榻上,黎青蒲红肿着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她们说的是真的吗?孩子……” “孩子没有了。” 他声音冰冷,又有些无奈。 胸口普通被巨石压住,让她喘不过气。 黎青蒲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眸光轻轻颤着,就在前天还在她肚子里总是踢她的孩子,怎么会说没就没了,这让她如何相信? 她已经准备好了与他见面,她也和宛冬学着,为他缝制了许多小衣裳,她向来女红不精,过程中被针扎了许多次,却也还是满心欢喜,就是为了等见到他的那一刻。 可如今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了…… 看着她越发惨白的脸,萧延觐心中像被人狠狠攥住一般,酸涩的疼。 他想伸手去抱抱她,想将她拥入怀里,可想起她与黎家的关系,想起王兄的事,终究还是忍住了。 “我们与这个孩子没有缘分,亦或许是他不愿意来的我们之间。” 曾几何时,他何尝没期盼着孩子到来过,可每次想起,却又不知,他对这个孩子该如何是好?他与黎青蒲如今的关系,还如何去像普通父亲一样去看待这孩子。 如今这孩子没了,或许对两人之间,是件好事吧。 “我想去看看他。” 对上她的目光,萧延觐忽然的心虚,他刚刚脑子里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他隐去心中的杂念,轻声应了句,“好。” 看着棺材里小小的孩子,黎青蒲心如刀绞。她伸手去轻轻摸了摸他,指腹冰冷僵硬的感觉让她颤抖。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用力的眨眼,想挤尽眼中的泪,可无论怎样还是模糊一片,最终只觉得浑身无力,晕了过去。 萧延觐眼疾手快的将她抱住,看着她满脸泪痕,心中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把她抱回屋里,守在她身侧坐了很久,吩咐好下人照看好她就走了。 宛冬的伤势也稳定下来,看她护主有功,萧延觐赏赐了她黄金百两。 可眼下在这行宫中,黎青蒲也没有别的贴身丫鬟。 卢江蓠看着被萧延觐撵回来的两个奴婢,也猜得到定是两人手忙脚乱冲撞了主子,没等萧延觐来,先处罚了两人。事后又主动去找了萧延觐请罪。 萧延觐看着她前来,便问何事? “臣妾见殿下将玉露和小桃撵了回来,可是两个奴婢照看黎妃不周?” 萧延觐头也没抬,“是,连主子都伺候不好,你是如何管教奴才的?以后莫要让我再见到她们。” 闻言卢江蓠跪下,“两个丫头毛手毛脚,妾身已经罚过了。此事是妾身疏于管教,请殿下责罚。” 萧延觐看向她,眼眸微沉。 他不信这是场意外。 二哥的事情发生后,他与黎青蒲虽然没有朝夕相处,可他也有派人时刻关注着,黎青蒲从怀孕后处处谨慎小心,发生这样的事,太过蹊跷。 过了一会儿,萧延觐上前把她扶起来,“这几天都在忙别的事了,还没问过,那日究竟是什么情形?” 卢江蓠眼眸一怔,接着回道,“那日我们众嫔妃都在花园中赏花听曲,黎妃说是身子不适,便先去珏崇楼歇着去了,后来是元妃发现珏崇楼起火,皇后娘娘便赶紧去命人救火,直至殿下从靶场回来。” 萧延觐迟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是我府上正妃,府上一切事物还需你费心打理,现下家业还小,且该照看的过来,发生此事实属不该。日后多花些心思在府上,该学的该做的都要知道,卢贵妃还对你予以重望,莫要让人灰了心。” 他的话有警示的意思,让卢江蓠心中难免慌乱,她让自己镇静下来,回道,“妾身明白。” “来行宫也多日了,府上无人照看,还劳烦卢妃替我回去看看,别有差池。” 话说来好听,卢江蓠知道,他是在将她遣走。 是她带黎青蒲一同来的行宫,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她身为瑞王正妃,确实脱不了干系,萧延觐痛失爱子,此时却没有追究,也算是给她面子了,她也该识趣一些。 第111章 敲打 黎青蒲再醒来后,她便很少说话了。 有时萧延觐来看她,两人只是在一个屋子里安静的坐了一会儿,谁也不开口。 萧延觐知道,她心中大概是是怨恨他的。 经都亭司查明,起火原因是珏崇楼内熏香点燃方式不对才引起的失火,皇帝下令赐死了掌管珏崇楼的一众内侍,又给瑞王府上送来许多东西,算是补偿二人丧子之痛。 可萧延觐知道,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后宫的手段阴谋,一点不比朝廷上的少。 这便是夺嫡要走的路吗?仅仅是刚开始,便付出了如此代价。 暗中调查几日,对于事实如何,萧延觐大抵也猜到许些。 他去找到卢贵妃时。见他来势汹汹,卢贵妃屏退了屋内的奴婢。 萧延觐沉着脸,眼中带着几分阴冷,直接明言,“我与贵妃娘娘应承的事我定会做到,贵妃娘娘为何这么做?” 见此情形卢贵妃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接着缓过神轻轻一笑,“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可是有误会?” “后宫的手段我也多少知道些,贵妃娘娘膝下无子嗣,却还能宠冠后宫,必定是有原由的。我答应娶卢江蓠,也答应若是夺嫡成功后将她冠以后位,贵妃娘娘为何连一个未出生的孩子都容不下?” 话说到这里,卢贵妃也不再装模作样,“后位是蓠儿的,那储君之位呢?你与蓠儿成亲却不要她,后宫的女人倚仗的不就是孩子吗?难不成我卢氏一族帮你争夺皇位,却让蓠儿最后落得和我一个处境?” 萧延觐冷眼看着她,“贵妃娘娘不必拿这个威胁我,我既然决意要走这条路,就算卢氏一族不助我,我也会走下去。可娘娘也要想清楚,既然已上了同一条船,再存异心,船覆水尽,于谁有利?既然是互帮互助各求所需,还是都安分些好。” “此事,儿臣希望贵妃娘娘能给儿臣一个交代,不然,我便也不管什么约定了,全朝野上下都知道,我萧延觐向来不怕得罪人,卢氏我也不怕。” “你!……”卢贵妃脸色也黯淡下来,对着他却没说出一句话。 “你想如何?” “贵妃娘娘自知。” 卢贵妃冷笑,“难不成你想让本宫领罪?” 萧延觐沉默的看着他,目光极其冷漠。 “本宫领了罪对你有何好处?” “且不管我们的大计是否能成,皆是后话。可贵妃娘娘既然已经替卢江蓠日后的路除去了第一个障碍,总得付出点代价吧,难不成什么好处都没见到就先让儿臣失去个孩子?娘娘莫不是当我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卢贵妃也是见过大场面的,面对这场景倒也面色不慌,“觐儿啊,你可有证据?” “黎青蒲喝的那碗冰粥,珏崇楼里动的手脚,只要想查,皆有迹可循,娘娘可是想让儿臣查查看?” 萧延觐顺了顺衣裳,拱手作揖,“还望贵妃娘娘自裁,不然莫怪儿臣做事不知分寸,儿臣告退。” 他走后,卢贵妃气急将桌上的茶具全数摔在地上。 确实,萧延觐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想用卢氏的势力牵制他,而他却并不会被她牵制。譬如今天他敢来找她挑明,便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以前没有跟萧延觐打过交道,如今看来,他真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人。 而萧延觐也更加坚定,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路他一定要走下去。 卢贵妃去向皇帝请了罪,说是她的人疏忽大意才导致了珏崇楼起火,皇帝宠爱卢贵妃,但为了给萧延觐交代,还是处罚了卢贵妃。 过了十多日,黎青蒲身子好些了,便回了瑞王府。 见到宛冬,两人相互看着,都忍不住掉眼泪。 黎青蒲听萧延觐说了,是宛冬护着她,她才没有被火烧到。 看着宛冬被烧伤的手和脸颊,黎青蒲心中酸涩,“你个傻丫头。” 宛冬摇摇头,“小姐没事就好。” 那日她在大火中醒来时,就看到小姐躺在火中,她叫不醒她,也跑不出去,便抱住她,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着火。 卢江蓠端着炖好的参汤送来,说是为她补身子,萧延觐正巧也过来看她。望着卢江蓠端着的那盅参汤,他眼眸微沉。 “不必再往这里送了。” 卢江蓠愣住,想起宫中的姑母因失火的事受到了处罚,也大概明白萧延觐的意思。她敛下眼眸,却又接着看向他,“殿下是不是误会妾身了?” 萧延觐一双眼眸,几乎要把她看透,卢江蓠虽是一介女子,在这样的注视下,却也没露出怯意。 此事纵有蹊跷,也自是和姑母脱不了干系,可无论如何,她都没动过任何手脚,自然是不怕的。 可心中尽管是这般宽慰自己,面对这样的眼神,还是隐约生惧,只是不肯显露出来。 他冷漠的看着她,最终却道,“这几日你也操劳不少,她身子已经见好,无需再送这些补品了。” 卢江蓠看着他,不自觉想起,自从嫁入府上,虽没有受尽恩宠,却也相敬如宾,如此冷漠的眼神,倒是第一次见。 失火的事本已查明,姑母却在事后自行请罪认罚,为了避嫌,她也没进宫见过姑母,尽管不知萧延觐做了什么,可卢江蓠明白,他是在因为这件事迁怒自己。 卢江蓠也知道,他没有直接挑明,而是说出这些话无非是看在卢家的份。 可她要的不止是这些。 作为他的妻,她想要丈夫的宠爱尊重。 作为瑞王府的正妃,她便要以后母仪天下的身份。 卢江蓠正视着他,“殿下,妾身从未做过宵小之事,殿下若不信,妾身便由殿下彻查,只望殿下莫要误会妾身。” 萧延觐看着她沉默不语。他自然明白,卢江蓠敢这么说,定是没有做过,可没做过却也不能证明手便是干净的。 萧延觐走近她,拉起她的手垂眸打量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个道理你是懂的。我没有怀疑你什么,你也无需自证。只是既然入了瑞王府,你我即是夫妻一体,万事还需齐心协力才是,要分清里外才好。” 他如此坦白直言,卢江蓠颇有些意外,却也接着全然接受,“妾身明白殿下的话,妾身既然嫁给殿下,自是以殿下为主。” “你明白就好。” 卢江蓠笑了笑,“日后妾身会尽力为殿下分忧,定不会再出现这种事。” 说完顺势依偎到他怀里。 第112章 和离 不知为何,莫名的心虚,萧延觐轻轻推开她。 卢江蓠倒是落落大方,对她笑盈盈道,“姐姐恢复可好?我特意炖了参汤,给姐姐补补身子。” “好多了。” 看着他们二人,黎青蒲只想赶紧走,看两人不为所动,她先道,“在屋里待久了太闷了,我去院中坐会儿。殿下王妃随意坐吧,宛冬,你一会儿给殿下和王妃沏壶茶。” 听到她这逐客令,还没等她走,萧延觐先说了一声不必了,走了出去。 卢江蓠倒是客气了几句,陪她说了会儿话,随后也走了。 黎青蒲坐在院子中,晒着太阳,忍不住出神,想那未出生的孩儿,想她与萧延觐的曾经,想东想西,静不下心,唯有心痛。 也正是想着想着,眼泪不知不觉的往下流,湿透了身下垫的软榻。 一直坐到傍晚,宛冬走到她身侧,心疼的看着她,“小姐,外面凉,回屋吧。” 黎青蒲点点头,起身时看着湿透软榻,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眼角,也是一片湿润。 看她这段时间一直哭肿着眼,茶饭不思,宛冬也忍不住落泪。 黎青蒲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傻丫头,哭什么。” 宛冬看着她,满目心疼,她伸手拉住黎青蒲的手,“小姐,我们走吧,不要再留在这个地方了。” 此话一出,黎青蒲心中一阵恍惚,脑中混沌不清,却又慢慢越来越清晰,似乎顿时恍然。 对啊,事到如今,她怎么没想到离开呢? 她爱萧延觐,亏欠萧延觐。也舍不得,也想全力弥补,可又无从做起,无从做起。 怀胎这几个月里,尽管他怨恨自己,但她依旧想生下二人的孩子,在众多虚妄面前,孩子是她唯一的念想。 可如今,孩子不在了。 这场意外怪不得任何人,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没护好孩子。 日日梦魇,都是她那未出生的孩子,就算醒来,也是想着念着,无一刻能放下。 可萧延觐却似乎与她不一样,他似乎……并没有太过痛心。 这段时间里,她一直说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感受,此刻却终于想清楚。 她知道孩子的事怪不得他,也知道是他冲进火场救出自己,他能不顾危险的救出她大概已经是顾念以前的情分了,经历这种灾祸,孩子保不住也没办法。 可她却受不了他可以这般轻易的放下。尽管有隔阂,可毕竟曾经那般相爱过,失去孩子让她痛心不已,日日寡欢,而他却从未有过。 黎青蒲忽然心中顿感悲凉,原来他竟这般恨自己,恨意磨灭了一切,磨灭了曾经的好,磨灭了他们之间情感的交接。 可这一切,又能怪谁呢? 璟王的事是她对不住他,怪不得他,他恨也是应该的,不止是他,她同样也无法释怀,原谅自己。 黎青蒲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眼泪落下。可能就是她和这个孩子没缘分吧,也可能是她和萧延觐没缘分吧。 时至今日,她和萧延觐现在的情况,或许他们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了。 翌日,黎青蒲主动找上萧延觐,对他道,“我们和离吧,或者,你休了我也行。” 刚下朝回到府上的萧延觐一愣,看着她目光坚定,心像是被拧了一下,可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忽然他嘲讽的笑了笑,“可是现在我对你防备过深,已经无法在我身上获取什么消息了?” 他的话,如同刺骨的寒风……他还是不信自己,黎青蒲慢慢敛下眼眸,有些失落。 萧延觐也不知自己为何就这样说话。也或者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相信她。 人之间一旦有了隔阂,便再难回去了。 “好。不过我刚领旨外出,等我回来再说吧。”说完他大步流星的走开。 听着他这么痛快的语气,看着他决然离开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心痛。 算了,既然打算离开了,不该再为这些事忧心了。 萧延觐走了,黎青蒲没事收拾东西,哪些带走,哪些留下,收拾了一顿,看来看去好像没有她该带走的东西。 每一件东西似乎都有带着他的回忆,若是带着这些旧物离开,岂不闹心。 还有这颗狼牙,黎青蒲拿在眼前晃着,到了如今,给不给他看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是不是林聿都没意义了。 只是心中难免苦楚,明明那么爱他,为何会与他走到了这一步。 陉州接连的暴雨,冲毁了堤坝,淹了大半个县,数亩庄稼房屋被毁,百姓流离失所。而暴雨依旧未停。 萧延觐站在堤前,看着在冒着生命危险抢修堤坝的将士们,心中万分沉重。 堤坝一日不修复,暴雨不停,整个户原县便都完了。 “雨一时半刻停不了了,瑞王殿下先回去吧,这里由下官看守。”陉州刺史李大人在一旁道。 大雨中,萧延觐头也不回道,“不必了。” 若是想躲清静他就不必来这里,既然来了便要担起责任。 满朝野的贪官污吏已经够多了。贪官只顾谋利,好官寸步难行。他这次领旨前来,就要对百姓负责。 大雨接连下了半个月。 半个月里夜以继日,堤坝也总算修好了,但大雨浇死了庄稼,淹毁了房屋,饥荒瘟疫也随之而来,整个户原县放眼望去依旧一片狼藉。 此时大街小巷上,满是患病的百姓苦苦哀嚎,每天都有死人。 不过有萧延觐坐镇,地方官员不敢懈怠,赈灾款赈灾粮拨下来,便立刻投入到户原县去。 该购买药材就购买药材,该修缮房屋就修缮房屋,虽然此时户原县一片混乱,却也事事有条理,毫无暴乱迹象。 第113章 泄愤 长阳城这几天天气也不好,阴郁的天让人透不过气。 卢江蓠大概也是闲来没事,总爱来她院里坐坐,有时和她下下棋,有时陪她绣绣花。 黎青蒲倒也不烦她,反而听她说说话,倒也能打发一下无趣的时间,省着光顾着胡思乱想,累体伤神。 看着坐在一旁的卢江蓠,不自觉想起安茹,从前便是安茹坐在那里陪自己说话。 不知道安茹过的怎么样,很久不见吴飞仪,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希望他们都过得顺心吧。 离开长阳城她该去哪呢?虽然也想念安茹,可璟王的事后,她怕也是无法再与安茹再如以往般相处了,她哪还有脸去见安茹呢。 吴飞仪也不知道搬哪去了。 算了,还是走到哪算哪吧,反正长阳城她不想再呆下去了。 季贵妃好像是病了,病的蛮厉害,卢江蓠进宫探望她,便也叫着她一同前往。 她是该去看看季贵妃的,早该去看看了。 黎青蒲收拾打扮了一下,便打算和卢江蓠一起去了。 卢江蓠看见她,微微一愣,平日里她不理妆容,如今看着她打扮起来,倒真是极美的。 “走吧我们。” 卢江蓠回过神,点头,却又看向她身后的宛冬,脸色带着一丝为难。 “姐姐要不换个丫头跟着吧,别冲撞了母妃。” 如今的宛冬被火烧伤了脸,毁了容,是有些不好看。 看着宛冬因她的话埋下了头,黎青蒲心中有些不舒服,她刚要说什么,宛冬却先开口,“小姐,让莹儿陪你去吧,我在府上等着你吧。” 黎青蒲心疼的看着她,伸手握了握她的手,“你们留在府上给我做点栗子酥吧,我有点嘴馋了。”接着转头看向卢江蓠,“卢妃与我一同便好。” 卢江蓠点头,“好。” 进宫的路上她也是有些发怵的,她有些害怕见到季贵妃,但自从璟王出事,她一次也没去看过季贵妃,也是心中难安。 几声闷雷哄哄响起,这阴霾的天就如同她此时的心境。 到了牡揽宫,两人站在门外待人去请示一番。 宫娥出来微微福身,“娘娘请卢妃进屋。” 卢江蓠与黎青蒲皆是一愣,两人相互看了看。黎青蒲自知是为何,便对卢江蓠道,“你先去吧,我在这等着。” 卢江蓠点头,“那好,你先等一会儿,兴许一会儿母妃便也传你进去了。” 说完她便跟着宫娥走了进去。 又是一声闷雷,没一会儿,大雨落下。 黎青蒲仰头看着蒙蒙大雨,不免苦笑,她这是来找罪受呢,罢了,原本就是她的错,季贵妃丧子之痛,总该平复一下。 仅仅片刻,大雨便湿透了她全身。而黎青蒲就坚持的在雨中站着。 她也不知道这是季贵妃在惩罚她,还是老天在惩罚她,还是她在惩罚自己,或许在雨中罚站一场,会让她心里舒服些吧。 大雨下了整整一个时辰还没停,黎青蒲面色苍白,感觉浑身冰冷,身体像被冻住一般,僵硬酸痛。 在旁人远远看去,她站在雨中摇摇欲坠,好像随时一个雨滴都能把她冲垮。 宫女们看着她,既然是季贵妃的意思,都也不敢上前送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淋雨。 “黎妃真可怜……”一个宫女道。 一旁的宫女瞪了她一眼,“她可怜什么,就是她害得璟王殿下丢了性命,这种人她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可怜。” 难产后她的身子一直没调理过来,在雨中站了这么久,终还是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娘娘,黎妃她晕倒了。”宫女小跑进来道。 卢江蓠眉眼中显出一丝焦急,她看向季贵妃,等她发话。 季贵妃理了理搭在腿上的毯子,对她轻声道,“今天有你陪本宫,本宫感觉好多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 卢江蓠点头应下,“是。那妾先回去了,母妃要珍重身体。” 告别季贵妃后,看着在雨中躺着的黎青蒲,那一抹显瘦的身影,就那样躺在地上,看起来似乎无声无息。 以往她不知道萧延觐与她感情如何,只是听姑母提过是对恩爱夫妻。 她嫁过来后,只看见萧延觐对她的冷落,对她的无视,她也一度以为,姑母提到的无非是传言罢了。 直到在行宫时,她见到萧延觐为了她不顾危险的冲进火海,抱出来她来那紧张的模样,她才隐约觉得,不是传言……是真的。 他们真真切切的爱过,却是因为璟王的死离了心。 她也看得出,萧延觐尽管对她冷漠至极,心中还是有她的。黎青蒲更不用说,她看向萧延觐时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带着晕过去的黎青蒲回到瑞王府,把她送回她院中,此时的黎青蒲浑身湿透,脸色白的发青,嘴微微颤抖着,时不时呢喃着冷…… 宛冬见状大惊,她伸手抱住她,却被她冰冷的身体吓了一跳,她轻轻晃了晃,“小姐,小姐你醒醒。” 卢江蓠道,“先别喊了,快去给黎妃换身衣服,熬点姜汤暖暖身子,我已派人去请大夫。” 宛冬红着眼看向卢江蓠,眼中带着愤恨,明明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何回来变成了这个样子。 卢江蓠没有理会宛冬的敌视,继续有条不紊的吩咐着,“我那里还有棵山参,这就去取来,等你家小姐醒来,你给你家小姐煲上。她此时受了寒,需要补一补。” 在她即将要走时,宛冬对她道,“小姐与卢正妃一同进宫时还好好的,现在变成这样,娘娘一句也没有交代吗?” 卢江蓠回头,对上宛冬倔强愤然满含泪水的眼睛,“我自该要交代的人,而不是你一个奴婢。” 说完便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宛冬泪雨如下,看到小姐这样受罪难受,可却又帮不了小姐什么更让她难受。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小姐待她如姐妹一般,处处维护偏袒,被小姐一直庇护至此,却看着小姐被欺负只能抹泪。 真没用,自己真没用…… 她一定要劝小姐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114章 劫走 窗外雨声雷声交加,风吹的窗柩吱呀作响。宛冬给她用热水擦了擦身子,换了一身衣裳,忙活半天,也不见大夫来。 一直到了傍晚,都没有人来。 看着她迟迟醒不来,宛冬也不再等下去,跑出瑞王府去请大夫。 可到了王府门前,却不让她出去。 宛冬着急的跺脚,“为何不让我出去?” “卢妃被季贵妃突然传唤进宫,走前特意叮嘱,不让任何人进出,这也是为了府上安全着想,还请姑娘见谅。” “可我家小姐怎么办?她还昏迷不醒,若是耽误医治,谁来负责?” 府上侍卫相互看了看,一副为难道,“还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们,等卢妃回来再定夺。” 宛冬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便要打算硬闯,却终究抵不过两个大男人的力气。 宛冬没了办法,只能回去先看着黎青蒲。 回去时,黎青蒲已经醒了过来,看着宛冬红着眼,她轻轻皱了皱眉,“你这丫头,又哭。” 宛冬擦了擦泪,“小姐,你好些没有?” 黎青蒲点头,“没事了,我饿了,你给我煮点热粥吧。” 宛冬点头。 把宛冬安抚好,她头重的又合上眼,现在的她难受极了,浑身不舒服,也没力气。 等宛冬煮好粥来叫她,叫了好久才把她叫醒。她想坐起来,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还是宛冬和莹儿把她扶起来的。 那碗粥吃到嘴里,却是发苦,一点也不好吃。 没吃几口,就觉得乏了,便早早的睡下了。 夜里,风吹的窗隐隐作响,黎青蒲头疼的厉害,费力睁开眼想喊人,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 她用力撑着坐起来,刚下榻,便摔倒在地上。 好冷…… 扶着床榻勉强站起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凉水灌肚,让人格外不舒服。 越发觉得冷,就这一会便浑身发颤,杯子都有些拿不住。找了件厚衣裳穿上,又重新把自己裹进被里。 等宛冬一早进来侍奉她的时候,却叫不醒她,一摸额头烫的厉害,宛冬赶紧跑去叫大夫。 门口的侍卫还是不让她出去,到现在宛冬也明白了,是卢江蓠故意为之。 打死黎青蒲她都没想到,宛冬这么一个胆小的人,为了她爬墙跑了出去。 宛冬慌忙的跑着,忽然撞到人,她连忙道歉,刚要继续跑,却被人拉住。 “是你!” 此时宛冬才敢抬起头看去,她记得这个人,是之前小姐认识的人,好像叫齐煜。 齐煜看着她的脸,皱起眉头,“你的脸怎么了?” 宛冬哪里还管这些,慌忙拉住他,“齐公子,救救我家小姐吧。” 闻言齐煜好看的眉头皱的更深,声音也变得紧张起来,“她怎么了?” “小姐她病了,府上的王妃不让我出门请大夫,小姐病的太厉害,我喊不醒她。” “带我去府上,我去把她带出来。” 宛冬连忙带路,齐煜也没从正门走,直接带着宛冬轻功翻了进去。 见到黎青蒲时,他显然一惊。 她怎么瘦了这么多?将她抱起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看着宛冬带人把黎青蒲抱走,莹儿连忙拉住宛冬。“宛冬,你这是做什么?” 宛冬也没好气,“再拖下去小姐非出事不可。” 可就在齐煜抱着黎青蒲刚出门,卢江蓠就带人迎了上来。 卢江蓠面目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哪里来的歹人!快把黎妃放下!” 齐煜眼神冷冽,带着显然的怒意。他没理她,抱着她继续往外走。 “站住!”卢江蓠看向宛冬,“这人是谁?你们要把黎妃带去哪?” 宛冬此时也不惧怕了,“娘娘不让我出门,可小姐如此病重,娘娘是安的什么心?” “大胆!一个奴婢竟敢对瑞王妃如此说话!你可知王妃特意请来宫中的太医为黎妃调理身体?竟敢如此出口污蔑王妃!”卢江蓠一旁的嬷嬷怒道。 此时宛冬也看到了一同前来的太医。 齐煜懒得与他们多言,抱着她施起轻功,越出院墙离开了瑞王府。 看着怀中的人,他心中有些隐隐作痛。 萧延觐…… 他不是在乎她吗?为何会将她作践至此! 他带她去找了达旱,达旱是西域有名的医者,与他是至交好友。 看着他抱着一个女子进到屋里,达旱皱了皱,“你这是做什么?让你去打听关府,你强抢民女去了?” 齐煜没时间和他斗嘴,轻轻把她放下,“快看看她。” 达旱看他神情紧张,也不再说笑,大步走去,眼前这个女人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闭,身体时不时地颤抖着。 搭上她的细腕,纤弱的脉搏跳的很快,再搭手触摸她的额头,果然烫的厉害。 “我给你个方子,你去抓点药给她熬上,她身子太弱,一直热症不退可不行,先把热症退下去,再调理身体。” “好。” 看着他殷勤的样子,达旱有些诧异,不禁怀疑,这个女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熬好了药,齐煜小心翼翼的喂着她,大半的药都顺着嘴角流出来,他便耐心的为她拭去。 达旱见他如此笨拙,便上前把她扶起来,“喂吧。” 达旱到底是个名医,有他在,烧很快退了下去。 再醒来是一天后,黎青蒲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下意识的有些害怕。 此时齐煜走了进来,见她醒了惊喜一笑,“你醒了?” “齐煜!”黎青蒲也是惊住了。她不是在瑞王府吗?怎么醒来会跟齐煜在一起。 见她一脸疑惑,齐煜解释道,“我正巧来长阳城,遇见你贴身丫头,她告诉我你病了,我便把你带出来了。” 黎青蒲有些懵的点点头,又接着看向他,目光迟疑,却还是问了出来,“你来长阳城是有什么事?” 齐煜眼眸一沉,似有些失落,他明白她话的意思,她害怕他来找萧延觐寻仇。 齐煜笑了笑,“长阳城有户关姓人家,他家老爷手上有本古籍,我和朋友特意来寻。” 听到他这么说,黎青蒲松了一口气。 齐煜却依旧盯着她,过了一会儿,问道,“他待你不好是吗?” 第115章 欠人情 黎青蒲微微愣住,似乎陷入回忆般,接着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没有啊,他待我很好。” 齐煜这种城府极深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她在说谎。若是一心一意待她,怎么会娶别人做正妃,让她做妾。 他一直关注着壃国,壃国的事他也知道不少,璟王死了,萧延觐大概是已经接手了璟王的事,走上了璟王的路。 “你把我带出来,可有人看见?” 齐煜看着她,“有……” 看着他的神情,黎青蒲有些不好的预感,“是谁?” “瑞王妃。” 天啊! 黎青蒲一脸生无可恋,嘟囔道,“你不是武功很好吗?怎么偏偏让她给抓到呢。” 齐煜却无所谓道,“你怕什么,等你好了我再把你送回去就是。” 黎青蒲摇头,“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了。” 看着她接着就要起身走,齐煜拦住她,“你还没好呢,你知道你现在身子多虚弱吗?” 黎青蒲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话,想到这件事卢江蓠一定会告诉萧延觐,到时候萧延觐知道了,岂不会更误会她。 可转念一想,他都已经答应和离了,怎么会在乎她和谁在一起呢。 看着她垂下了手,思绪似乎已经走远,她大概又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 “你就先在这养好身子再回去吧。” 黎青蒲看着他,最终还是摇摇头,就算不考虑萧延觐,她贸然被一个男人带出府,怕是会连累宛冬。 还是这样犟。 齐煜皱起眉头,松开她。 “你若真要走,我也不强留你了,我让达旱给你抓点药,你回去按时吃。以后多注意身体,莫再受了凉。” 黎青蒲有些愧疚的低下头,“谢谢你,又欠你情了。” 齐煜笑了笑,“你可是对我有一碗面的恩情,我得知恩图报啊。” 这算什么恩情啊……黎青蒲更加不好意思了。 “对了,你说的关姓人家的关老爷,可会上面了?我在京城中还算熟络,若是有我能帮忙的,你尽管说。” 说起这个倒是点到了他,齐煜笑道,“若是有你帮忙,自然是好的。” “那我这便回去帮你打听。” 说完她便起身要走,不知是不是躺太久的缘故,刚走两步就头晕目眩,眼前黑乎乎的看不清了。 看着她差点摔倒,齐煜连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黎青蒲缓了一会儿,眼前才变得清晰,她摇头,“没事了。” 看着她嘴硬逞强,齐煜忍不住皱眉,“我送你回去。” 不等她说话,接着又道,“就你现在的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莫要再推脱了,要不把你敲晕了留下。” 黎青蒲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应下了。说实话她现在走路步子都发虚,若是自己回去,还真说不好会倒在路上。 齐煜让达旱给开了方子,带她去医馆抓了药。短短的路程,不算热的天,她额头上就沁出一层汗。 齐煜伸手去给她擦汗,却被她下意识躲开,看着他停在半空中的手,黎青蒲颇有些尴尬。 “我……” “擦擦汗吧,别着凉。”他打断了她要说的话。“你可是不舒服?看你脸色很差。” 可能真是因为病了的缘故,走了这一段路就感觉乏得很,头也昏沉。 她摇了摇头,“没事,有点累,回去歇歇就好。我先带你去找我三哥哥,他定认识关老爷。” 见她就要去,齐煜赶紧拦住她,“此事不急,你先休养好身体。两天也行,三天也行,切莫勉强自己。” “只是有些感染风寒,没有那么严重。” “那也不急这一刻,还是先回去歇一歇吧。”齐煜打断她,对她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行为有些不悦。 见状黎青蒲也不再执拗,点点头,“那好,明天或是后天,我去找你,带你去找关老爷。” 看她妥协了,齐煜严肃的神情才有些舒缓,“那就多劳你费心了。” 闻言,黎青蒲失笑,“欠你那么多情,难得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回想起故意带她进入飞山寨的事情,齐煜有些沉闷,其实她并没欠他什么,若不是他一己私欲,或许她还不用在飞山寨遭那苦。 看着她进了瑞王府,失落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虽说是为了找关老爷寻古籍才来的长阳城,可他心中也是期盼着见到她的。 初到京城那日,在街上遇见她的贴身丫鬟,心中瞬感惊喜,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她。 可直到真真切切的看到她时,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像被人划了道口子似的,心疼的很。 若是能见到她过得快活,可能他也就安心了,可越是见她如此,他就越想到她身边。 甚至…… 想带她走。 他也不知为何,明明与她接触不久,却总是想着她,想见到她。 回到府上后,黎青蒲才知道宛冬被关了起来。她去找卢江蓠要人,与她解释一番,卢江蓠却不提宛冬,而是问起了她。 “姐姐在外一天一夜,可有发生什么?” 黎青蒲皱眉,“什么意思?” 卢江蓠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她,“我乃瑞王府正妃,殿下不在,我便要看护好王府,如今姐姐被一位陌生男子带走一天一夜,我不得不查清事情原委,给殿下一个交代。” 黎青蒲明白卢江蓠的意思,身在瑞王府,身为萧延觐的妾室,贸然被一个陌生男子带走,无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这件事无论怎么解释,都不会解释清楚的。 如此僭越,难谈清白。 “他是我一位朋友。” “朋友就可以进府上随意带走妾妃?当日众目睽睽之下,他把姐姐掳走,可有对姐姐做什么越矩的事?” 看着她审量的目光,充满敌意。她突然一改往日的和善,一时让黎青蒲有些不适应。 想起往日相处的和睦,此时想来,只是交于浅表,共侍一夫的两个女人,怎会是交心朋友。 第116章 罚跪 虽然她不知事情原委,可自己是在与她一起进宫后病倒的,一个统管王府的正妃,若是妥善处理,怎么会逼得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亲自去府外求医。 宛冬比她稳重,一向处处为她着想,怎会不知求助于齐煜是何后果,可还是这么做了,为何? 只是被逼无奈罢了。 现下想来,之所以去见季贵妃,也是她故意为之,让自己难堪吧。 本以为同为女子,她们之间更该惺惺相惜才是,是她想多了。 黎青蒲毫无血色的唇角轻轻勾起,似笑却毫无笑意,更多的是自嘲。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反问道,“你是想让我发生什么越矩的事?” 卢江蓠轻轻笑了笑,云淡风轻,“姐姐这是什么话,殿下将瑞王府大小事务交予我,我就得负责到底,我绝不允许在这后院中有人朝三暮四,坏了瑞王府的名声。” 黎青蒲自是问心无愧,对上她的目光道,“我与那位公子清清白白,不怕有人去深究。卢妃若是不信,愿意查证也好,愿意告诉殿下也好,我都于心无愧。现在我只想带宛冬回去,别因我牵连别人。” “牵连?” 卢江蓠好看的眉头皱了皱,“那丫头连自家主子都照看不好,任由身份不明的人把主子带走,难道不该受罚?姐姐却来告诉我,牵连?难不成,是姐姐自愿和那人走的?姐姐倒也别太护着那帮奴婢,我可是亲眼看见了,姐姐当时是昏迷不醒的,姐姐总不能现在和我说你是为了和那男子出去装晕的吧?” 这张嘴倒是比她咄咄逼人的多。 若她昏迷不醒被人带走便是宛冬之责,看这情形卢江蓠是不打算放过宛冬。可若是要想给宛冬脱罪,就得承认是她自愿。 黎青蒲忽然看着她笑了笑,“卢妃既然已经替我拟好了罪状,又在这绕什么圈子呢?既然殿下已将王府上下交予你,如何处置我都认,此事与宛冬无关,把宛冬还给我。” 听她这么说,卢江蓠眼眸扬起,似是满意她的回答。 其实,她从嫁到府上见到黎青蒲的第一面就不喜欢她,可以往只觉得反正萧延觐不喜欢她,便也无事,可现在既然知道了她在萧延觐心中的位置,就不会那般友好示人了。 其实是她迟钝了,就算没有珏崇楼的事出现,一个皇子,多年来府上只有她一个妃子,怎么会是只是她眼中所见的模样呢。 “既然与宛冬无关,我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奴婢,可府上还是得有规矩,若是人人都肆意妄为,可不成体统。” 卢江蓠慢慢走到她眼前,轻轻拉住她的手,“其实只要姐姐平安无事就好,可姐姐那日随那男子去可是众人皆知,连我请来给姐姐看病的胡太医都看见了,我也不想罚姐姐,只是……” 黎青蒲生硬的抽回手,“我也没有讨饶恕,卢妃不必为难。” “那就苦了姐姐跪上几个时辰吧,这样等殿下回来,我与殿下也好有交代,殿下也就不会再为难姐姐了。” “好。” 她如此痛快的应下,卢江蓠都有些惊讶,却也接着坦然自若,其实这么久的相处,她早就知道,黎青蒲不是难对付的主。 风吹的树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即使是跪在地上,黎青蒲脊梁自然挺得很直,风吹起她的发丝,许些遮住眼梢,带着显而易见的憔悴。 她忽然就想起了萧延觐,如果他在会怎样呢? 没有璟王的事之前,他从来没有苛待过她,就算刚入王府时不喜欢她,却也没有欺负过她。后面两情相悦之时,更是过得舒心。 其实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不好的回忆。 璟王事发后,他开始疏离她,躲避她,或许他和自己一样,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可他好像从来都没有伤害过自己。 如果他在,他会任由卢江蓠这么对自己吗? 他会……舍得吗? 他其实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他是林聿时待人很好,他变成萧延觐也是如此,尽管他偶尔有自己的脾气,有时还小气的和她闹别扭,可她永远记得,他每次和她开怀大笑的样子。 如今,他再没有那样笑过了。 依稀记得刚嫁到王府时,去宫中拜见季妃娘娘,她说她欣慰萧延觐可以过的无忧无虑,也叹息璟王被朝堂压的失去原本肆意的天性,可现在,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终也变成了沉闷郁郁满腹计谋的人。 他那么肆意自在的人,他一定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吧? 随着天色暗下来,风渐渐有了凉意,膝盖传来的刺痛让人冒出丝丝冷汗,尽管如此,她也身形依旧,一动未动。 “小姐!”宛冬从一旁跑出来,大步跑到她身旁跪下,看着她苍白的脸,眼眶瞬间红起来。 黎青蒲对她笑了笑,伸手擦去她掉下的泪,“我饿了。” 听到她的话,宛冬更是眼泪忍不住的掉。 此时,卢江蓠也走了出来,妆容精致的她看着眼前的场景,幽幽开口,“罚也罚过了,快扶黎妃起来吧。” 黎青蒲感觉这双腿好像不是她的了一样,疼的发麻,没有力气。 宛冬费力扶起她,好生架着她,把自己的身子给她当支撑。 回院子的路并不远,却走了很长时间。 刚进屋,只觉得胸口疼闷,便不停的咳起来。 宛冬赶紧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轻轻给她拍着后背。 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宛冬小心翼翼的问,像哄小孩似的,“小姐,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你若是想吃外面的,我去给你买。” 黎青蒲摇摇头,她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多喝了几杯水,就去歇下了。 宛冬一直在劝她吃点东西,她却和宛冬说,“我们离开京城吧。我马上就要没有家了。” 这话说出来,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可她不愿意再留下去了,不论是黎府还是瑞王府。 尽管舍不得这个从小长到大的地方,舍不得娘亲,舍不得哥哥,也舍不得萧延觐,可就是不愿再留下去了。 宛冬也不愿看着她过得这样辛苦,点头附和,“小姐去哪我都跟着,我陪小姐一起。” 黎青蒲笑了笑,“谢谢你,宛冬。” 第117章 无疾院 第二天醒来,便写好了和离书。 一手这么漂亮的字,却写了一封这么刺眼的书信。 盯着这一纸和离书看了许久,大脑却好像是空白的,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宛冬熬好了药端来,黎青蒲才回过神。 闻着那碗苦药,忍不住皱眉。她现在都快成药罐子了,每天就是喝药喝药,全身上下,连带头发丝好像都是药味。 不过宛冬还是疼她的,药碗旁放着一颗糖。 “宛冬,我们离开京城的话会过得很辛苦,你也愿意和我走吗?” 宛冬红着眼眶,“只要小姐不受委屈,去哪我都跟着,小姐开心我就开心。” 黎青蒲失笑,端起药大口大口喝了下去。 也不知道齐煜给的这方子是怎么回事,她喝下去的药都没有再吐过。 昨天跪的膝盖还是疼,走路一瘸一瘸的,若是这个样子见到齐煜,估计他又要问了,想想还是明天再去找他。 齐煜总是帮她,总是要还的。 要是再被卢江蓠知道,真的就只能怪自己运气太差了。 其实齐煜倒也不是想让她帮自己,只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多见一见她。 “这本古籍究竟有何玄机,无疾院能让你我大老远跑来壃国来取。”达旱翻弄着古籍来回打量,没看出个所以然。 齐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达旱惊讶的看着他,“你都不知道?莫院首可是你师傅,他不是最信你了。” “我对无疾院没兴趣,这么多年来,他怕是早对我不抱希望了。” 闻言达旱叹了一声气,“我看你啊就是执念太深,脑子都不灵光了。你说等你当上无疾院院首,那么多人为你所用,想找萧延觐报个私仇,不比现在简单的多。” 说起此事,齐煜眼眸沉了沉,淡淡道,“我只想亲手杀了他。” 得了,又钻牛角尖去了。 达旱也不再劝他。 七年前莫院首带他回了无疾院,在那里他不叫齐煜,他叫那日苏,是胡国阿古勒将军的小儿子,他认识齐煜时就是在那时候,那时的他孤身一人,性格孤僻淡漠。 他还觉得院首怎么带回一个这么怪的人,后来才知道,阿古勒将军和其长子战死沙场,阿古勒的妻子也闻噩耗去世,一朝之间,偌大的将军府就只剩了那日苏一个人。 莫院首见其可怜,更是看中他的武学天赋,便向胡国大汗请求将那日苏交移给无疾院。 而无疾院是胡国大汗特设的暗部组织,专替大汗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大汗说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胡国消除疾患,赐名无疾院。 明眼人都看得出莫院首是想将院首一位传给那日苏,可偏偏他一心复仇,对无疾院的事有需要就做,不需要就不做,从来不多插手多管一点事。 “古籍已到手,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齐煜看着古籍,微微愣神片刻,“再等两天吧。” 达旱看向他,“为何?” 齐煜放下古籍,四周观望一圈,对达旱笑了笑,“这般光景你在胡国见过?这里可是壃国国都,来都来了,不得好好看看。” 达旱狐疑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成了爱游山玩水的主了?不像你的做派。” 看他默不作声,达旱更是怀疑了,“我看你呀是另有所图。” 对此,齐煜也只是一笑置之。 腿脚一见好,黎青蒲也不继续窝在府上了,赶紧去找齐煜,帮他解难。 见到黎青蒲的那一刻,达旱瞬间就解惑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齐煜,怪不得他不走,原来是在等姑娘。 此时黎青蒲带着遮面的面纱,身后还跟了一个带着面纱的丫鬟。 面对两人奇怪的目光,黎青蒲道,“我的身份多有不便,还请见谅。” 齐煜垂了垂眼眸,问道,“好些了吗?” “好多了,达大夫给的药很是奏效,药到病除。” 达旱走过来,“什么达大夫?我可不姓达。” 黎青蒲愣住,看了看齐煜,“我听他叫你达...” “你想叫他什么叫什么,不必理会他。”齐煜打断她。 看着那日苏一副笑盈盈谄媚的模样,惹得达旱一阵鸡皮疙瘩层出,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那日苏啊,这简直和在无疾院的他判若两人啊,难不成来了壃国换了姓名还换了性格了? “好歹我也救治了你啊,不可这么随意吧?你还是叫我达旱吧。” “好,达旱。”说罢看着两人,“你们见上关老爷的面了吗?” “已经见过了,没事了。” 听齐煜这么说,黎青蒲愣了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住啊,我有事耽搁了,没能帮上忙。” “没事,他本来也...唔...”话说一半被齐煜捂住了嘴,达旱瞪着眼,用胳膊肘用力捅了他一下,才重获自由,“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 齐煜笑了笑,“可以。那既然大家都没事,一起在京城逛逛吧?” 黎青蒲还有些犹豫,可毕竟欠人家情,实在也无法拒绝,只能应承下来。 想来忽然有些不免感叹,她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以前那个自在无忧无虑的黎青蒲去哪了?现在回想起她和安如在京城中肆意玩耍的时候,就如同梦一场。 不过逛长阳城可是她的长项,就算领着他们在京城玩转了一天,也不会有重样。 可达旱可不听她的,一心要去花月楼看看花魁娘子长什么样。两人拗不过他,还是陪他去了。 第118章 故人相聚 舞池中,花魁娘子手持一把画扇,半遮面容,身子轻盈的舞着,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达旱看的如痴如醉,连连感叹花魁娘子的美貌与舞姿。 “你能带我认识她吗?”达旱目不转睛的看着花魁问黎青蒲。 黎青蒲爱莫能助的看了他一眼,“不能。” 达旱皱眉看向她,“为何?我可有的是钱。”见两人不搭理他,达旱撇嘴,“我自己去。” 说着就往前挤去,齐煜摆了摆手,“别管他,他就这德行。” 黎青蒲也不往人多的地方去,毕竟这也算人多热闹的地方,若是被人看见她,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人似乎怕什么来什么,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启王萧延珩。 黎青蒲赶紧往齐煜身后藏了藏,齐煜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 “启王也来了。” 齐煜看去,男子一身华服,身姿绰约,尽管没有王爷的装束,但让人一看也不是凡人。 齐煜一把拉起她的手,“我们走。” “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大步走出花月楼。宛冬见状也赶紧跟上。 街上人熙熙攘攘,他们就这样穿梭在街巷中,看着他的背影,竟有一瞬间觉得好像看到了当年牵着她的林聿。 不知道为何,越要走了,越总是想起他,想起以前的事。 路过小巷酒馆时,黎青蒲停下脚步。看着门前挂着酒字的旗子轻轻扬起,黎青蒲对齐煜道,“我请你喝酒吧。” 一旁的宛冬皱眉,拉住她胳膊,“小姐,你现在身子还没好,还是别喝了。” “不碍事。”说完看向齐煜,“这是全长阳城最好的酒,带你尝一尝。” 看着这小门小巷,齐煜的眼神好似有些不信,但难得看她眼神中露出几丝光彩,还是跟着她去了。 看见黎青蒲时,酒馆老板倒是一愣,辨别片刻还是将她认出,“黎姑娘?” 黎青蒲摸了摸面纱,忍不住笑了笑,“老板好眼神,这样都认得出来。” “黎姑娘可是我小店的贵客,我岂能认不出。只是...黎姑娘怎么瘦了这么多?我差些没敢认。” 黎青蒲笑着没回答,问道“最近可有酿出什么新酒酿?我好久没来了,怕是错过不少新品吧。” “有有有,黎姑娘先找地方一坐,我这就去给拿。” 几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齐煜看着她发笑,“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酒鬼啊。” 这话倒是没说错,宛冬可以证明。 “宛冬,你去北梧居帮我买两份羹粉,再买几个我常点的菜来,你想吃什么也都买点。” “好。” “达旱也不在,可是错过这美酒佳肴了。” 齐煜摇头失笑,“他这个人生性风流,美酒佳肴在他眼里不如美人。” 这她倒没看出来,达旱长得一脸周正,却是个花花公子? 端上酒来,酒香瞬间钻进鼻尖,十分香醇。黎青蒲叹道,“这酒还是一如既往的香。” 齐煜端起来浅尝一口,也是露出颇为赞许的目光,“没想到这小巷子还藏着美酒呢。” “一会儿你再尝尝北梧居的菜,更是一绝。” 齐煜笑着点头,“一直听你说京城好吃好玩的多,今日终于吃到了。” 黎青蒲叹气一声,“早就该请你了,你可别笑话我了。” “好饭不怕晚,我愿意等。” 看着他的目光,让她莫名的感到有些别扭,黎青蒲别过头,不再与他相视。 看到她的回避,齐煜低下头,为自己斟满酒“一别两年多的光景,没想到见到你时竟是这般模样。这两年里,他待你可是不好?” 黎青蒲眼眸一顿,然后轻轻摇头,“没有,他待我很好。” 齐煜哪能看不出她的异样,“你若刻意隐瞒我也问不出什么,好歹也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朋友,看你现在这样,心中总不是滋味。” “是你多虑了。”黎青蒲拿起酒壶斟酒,却被他一把拦住。 “你身子还没恢复好,还是别喝了。” 其实她倒是想喝上几杯的,满腹忧愁,却无法像从前般有了心事就找朋友玩耍一番,也没法喝酒解愁,身不由己,更是痛苦。 达旱告诉过他,给她诊脉时发现她应该刚经历过难产,女子怀孕生产,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她这一下子,更是大伤元气,一时半刻恢复不过来。 当时听到达旱这么说时,他只有心疼,没有半分别的情绪。 还有她那丫鬟,烧伤的疤痕。即便是她不说,他也知道,她大概经历了什么。 “你变了。” 看着齐煜一脸落寞,黎青蒲无奈的笑了笑,“人都会变的。” “这种变化可不好,我还是怀念刚认识时候的你,那才是真正的你。” 黎青蒲看着他,心中凄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煜的看着她的目光忽然变的有些慌张,他放下酒杯,伸手在她眼角轻轻一拭,“你别哭啊,我不再说了。” 黎青蒲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眼角,看着指腹上的泪,好看的眉头轻轻一蹙,何时落下的?她自己都没发觉。 此时宛冬也回来了,黎青蒲匆忙擦去眼泪,换上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终于来了,快尝尝吧。” 齐煜也没发现自己看到她此时的模样忍不住手僵住了,只知道自己心中万分酸涩。 他想带她走。 这个念头越发强烈。 第119章 质问 过了一段时间,户原县情况好转了,萧延觐便启程回京。 他进城,他出城。 两厢照面,目光中皆是冷意。 齐煜牵住马缰的手不自觉紧紧握住,一旁达旱发觉,立马伸手拉住他,生怕他轻举妄动。这毕竟是长阳城下,萧延觐还带着兵,若是他贸然出手,只会惹下事端。 “快走吧。莫院首还等着我们回去。” 回过神,齐煜也隐去了刚才差些忍不住的戾气,轻轻驱马,双方擦肩而过。 萧延觐停驻,坐在马背上的身影冷清带着寒意,背对着众人,看不见他的神情,却让人隐约感觉到他的阴沉。 “齐煜。” 一声冷唤让齐煜停下,他回头看去,此时的萧延觐也回过头。 萧延觐冷笑一声,“方才便觉得眼熟,竟真是故人。” 听到这话齐煜心中不免嘲讽,“你我可算不得上是故人吧,仇人倒是有的一说。” 萧延觐也不和他争辩,扬眉看着他,“那便是仇人吧。不知齐兄来京城所为何事?” “殿下还是和以前一样啊,记得上次来时,你也是这么问的我。这京城繁华远扬,我来不得?” “自然是来得。既然来了,何不去府上一叙。”他的眼中毫无邀约之意,反倒是敌对阴鸷。 达旱见状冲他轻轻摇头,此时处境,他也不愿与他多打交道。“在下有事在身,不叨扰殿下了,告辞。” 看着他远去,萧延觐脸色越发沉下去,停留片刻,便驾马前去进宫复命。 而齐煜出了长阳城地界,无意间瞥见马背上挂着的两壶酒,目光一怔。 “怎么了?”达旱问。 这酒是黎青蒲从小巷酒馆中买来赠予他的,回想城门前见到萧延觐时的场景,他目光停滞之时,正是看到了这两壶酒。 “我好像给她惹上麻烦了。” 达旱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齐煜调转马头,“你先带着古籍回去,我得回去一趟。” 达旱立马拦住他,“她毕竟是瑞王妃,你若此时回去,才是给她添麻烦。” “可……”他紧紧皱着眉,想到她过得不好的日子,心早飞去了瑞王府。他怕萧延觐再为难她。 “走吧,已经耽误多日了,快往回赶吧。” 达旱提醒他,齐煜看着长阳城的方向停留了一会儿,最终和达旱驾马离开。 萧延觐此次事情办的漂亮,安抚了户原县的百姓,也妥善处理了众多事务。皇帝听闻萧延觐回来大喜,当着众位大臣的面一顿夸赞,称还是萧延觐最得他心。 启王在一旁听的脸都黑了不少,却也只能一起附和。 一同出宫时,走到萧延觐身旁道,“五弟这好才能以前埋没在西境可真是浪费了。” 听着他这酸言酸语,萧延觐故意对他笑了笑,“是啊,这不回来了嘛,以后三哥可以多歇着了。” 话一说完,萧延珩脸接着垮下来,见他这样,萧延觐原本阴郁的心才忽然有些畅快。 听说他回来,卢江蓠特意让人做了一桌子好菜,为萧延觐接风洗尘。 萧延觐坐在桌前,一口一口的吃着饭。卢江蓠为他添茶,“这饭菜可还合殿下的胃口?” 萧延觐轻嗯一声问道,“我离府的这些日子,府上可有什么事发生?” 卢江蓠手上拿着帕子踌躇着,萧延觐看向她,“有话但说无妨。” 此时卢江蓠才慢慢开口,“殿下走后,母妃病了一场,臣妾与黎妃姐姐一同去看望了母妃,可母妃似乎不愿见到姐姐,听到姐姐也一同来了,情绪甚至不好,当日便病情加重了。臣妾怕母妃身边没有体己人伺候,便连忙再进宫侍奉母妃,直至母妃身子舒畅了些才回来。” 萧延觐点点头,“母妃近来一直身体不好,你既有这份心,也是辛苦你了,日后没事多去陪陪她。” “臣妾明白。” 看她依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萧延觐皱了皱眉,“还有何事?” 卢江蓠看向他,一双好看的眉轻轻拧着,“臣妾知道黎妃身子不好,出宫时特意请宫中太医想着来给姐姐看看,可回来府上时却亲眼见到姐姐被一名陌生男子抱走,那男子轻功了得,臣妾来不及让人去追,便让他把姐姐带走了。不过姐姐并未被那人伤到,一天一夜后就回来了。” 一天一夜…… 他知道卢江蓠话中的心思,他也确实十分在意这四个字。 是齐煜,她被他带走一天一夜。 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在意她,不去关注她,她说和离他本以为自己也能接受,可出门在外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一天是不想她的。 每每想起她说和离的话时,想到她要离开,心中便难受不已。 在城门外看到齐煜时,他就猜到两人见过面了,看着他马背上拴着的那两壶酒,心中便开始别扭嫉妒。直至此时听到此事,他再也忍不住的气恼。 他恨别的男人和她在一起,只要想到便发疯的嫉妒。 萧延觐面色铁青的起身向外走去。身后卢江蓠眼底划过一丝隐晦情绪。 黎青蒲悠哉悠哉的坐在躺椅上,看着宛冬和莹儿在树下拾捡落叶,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见萧延觐进来,一行人连忙请安。 黎青蒲起身问候,你回来了。 却见他一脸阴沉,他没理会黎青蒲,而是向屋里走去,黎青蒲也随之跟上。 好久没见到她,也好久没来她的院中看看。一进屋熟悉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此时心中愠怒似乎减少了些,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最终停在她抄写练字的桌案前。 桌面中央摆放着一份文书,字体清秀大气,本该让人看起来舒心的字迹,却被那和离书三个字刺痛了眼。 他摩挲着纸上的字迹,手不自觉用力,好好的一张纸被他拧起褶皱。 宛冬进来奉茶,还没走到跟前,萧延觐冷声道,“出去。” 宛冬看向黎青蒲,黎青蒲也觉出他的怒意,便使眼色让宛冬退了下去。 直至屋里剩下两人,萧延觐拿起和离书看向她,“早早写下这东西,你是有多迫不及待离开?” 黎青蒲眼神毫不回避,甚至还有一分期待的问他,“你还想再见到我吗?” 萧延觐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第120章 不想她离开 “你每次看向我的时候,总是有意的避开,仿佛看到我,就看到了璟王殿下离世时的模样,你怨恨我,我同样也怨恨自己,只要我们见到彼此,总是回想起那些事,我留下只会让我们相互折磨。” “可我也见不得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眼中带着悲愤,偏执的看着她。 “我在城门外看见齐煜了,他来京城是为了找你是吗?他把你带出府去一天一夜,你们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他边说边走向她,最终停在她眼前。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情绪,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 黎青蒲眼中渐渐浮上一层雾气,她委屈她所受的苦,也有些气恼他的质疑。她毫不避讳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双眼道,“我是见过他,也被他带出府去,可我与他清清白白。你知道来质问我此事,那你知道我为何被他带走?” “为何?” 看着他不为所动的眼神,那么冷漠,还有那事不关己的语气。黎青蒲忽然泄了气,她苦笑一声。 “你是带着答案来问我的是吗?只要我不说出你想听的,你就不会罢休,你铁定了认为我和他有不轨之事。” “因为璟王的事我无从辩解,你便抹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好,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也不相信我所有的事,可萧延觐,我们在一起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我的心意你就一点也感觉不到吗?若只是为了得到你的信任,我何必几次为你不顾性命?你宁愿相信这些全是假的,也不愿相信我有一丝真心。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在先,我不能祈求你看在这些事上原谅我,可我也盼着你念在这些情分上,不要再怀疑我对你的情意。” 萧延觐眸光迟疑,轻轻颤动,他沉默了很久,坦言道,“我做不到……” 他确信自己还是爱她的,可就是抵不过猜忌。 王兄的事,他真的无法释怀。 有时候,他执拗的问自己,为什么偏偏是她,如果是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能好好去恨,可唯独是她,让他放不下又忘不了。 在没见到齐煜前,他以为自己可以痛痛快快的让她走,可现在他一点也不想让她离开。 一点都不想! 和离书被他一点一点的撕碎,碎屑散落一地,黎青蒲眼中的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我不会与你和离的,父皇忌讳有人提起二哥的事,我突然开始参与政事本就异常,若是此时与你和离,定会让父皇猜忌我的用心,你若是心中有愧,便留下吧。” 此时的他没有了以往意气风发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萎靡,是沮丧。 这些话自然也不是他心里话,只是找一个由头不和离,实际上是他舍不得,他自私的想把她留下。 他转身要走,黎青蒲一把拉住他的手,萧延觐回头看着她,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让他痛心。忽然想伸手抱抱她,终究是忍了下去。随后挣开她的手,大步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黎青蒲胸口似乎像被堵住一样,让人痛的喘不过气来,接着双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的往下掉,擦不过来。 不离开这里,她便要时时刻刻忍受萧延觐的冷漠疏离,忍受卢江蓠的刻意针对,忍受看着他们在一起恩爱两不疑,忍受璟王致死的内疚。 这样的日子,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又该如何坦然面对。 望向院子外,围墙高陇,恍若牢笼。 熬好的药放在桌上,黎青蒲靠在床柩边看都不看一眼。宛冬心疼她,便一遍遍的劝慰,可她也如同没听见一般。 停了达旱的药,很快便又咳喘的厉害,宛冬实在是害怕,便去找了萧延觐。 萧延觐本正要进宫面圣,一听到宛冬的话便急匆匆的来到她的院中。 看着她面色十分憔悴,他紧紧皱眉,对下人吩咐道,“快去请大夫。” 黎青蒲没有理会他,闭着眼睛装睡。 萧延觐走到她身畔,“你想走也不要用这种方式,我不会因为你不顾及自己身体就放你离开,你有这想法,还不如早早将自己身子养好,再打算如何离开。” 见她还是不打算理他,萧延觐便转身离去。 等他走了,黎青蒲睁开眼。 他说的有道理,若是把自己身子折腾垮了,只会让自己更痛苦,才不会如愿离开呢。 他也不是绝情的人,若是真的不管不顾,今日又何必来一趟。他心中的痛苦,怕是也不比她少,亦或许比她更多。 如此相互折磨,又是何必。 转念一想,或许为了他,也该离开了。 宛冬还心想,殿下说了什么话这么管用,无论她端来的汤药多苦,她都坦然的接过去,眉头也不皱的喝下去。 看着空了的药碗,宛冬有些出神。 在黎府一起长大的那个小姐哪去了? 黎青蒲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宛冬?宛冬?” 宛冬回过神,“啊?小姐。” “你在想什么呢,叫你几声才答应。” 看着她清瘦的脸颊,宛冬苦笑着摇摇头,“没什么,苦吗?小姐,我去集市上给买点蜜饯吧。” “不用了,这几天天不好,别往外跑了,给我倒杯水来吧。” 宛冬撇嘴,恹恹的起身去倒水,黎青蒲见她有些不对劲,便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宛冬摇头,红着眼眶看着黎青蒲,“以前的小姐才不会这样呢,以前的小姐吃不了苦,吃药就得买蜜饯,娇气得很。” 闻言黎青蒲失笑,“我以为你怎么了呢,不娇气还不好?以前那般可有你受得,如今事事少了,你还不愿意了?” “我还是喜欢以前的小姐。” 看着宛冬的样子,黎青蒲心中也有些难受,她握住宛冬的手,“变了是好事,多吃些苦也是好事,不许再为这种事哭了。” 宛冬擦了擦泪点头。 第121章 下元节 下元节快到了,宛冬如往年一样,给她备了东西去阿庙山祭拜祈福。 这段时间经大夫医治,感觉身子也好了很多,尽管还是有些胸闷不畅,至少不跟之前一样闷痛,晚上咳到睡不着觉。 反正阿庙山那座矮山,岂会难到她。 然而这个想法也就到半山腰就没了。 黎青蒲喘着气,抬头看向山顶,不停的用帕子擦汗。宛冬也赶紧给她一块擦,生怕她受风着凉。 宛冬说的没错,她确实变了。她以前可是爬到山顶都没事的! 听她咳了几声,宛冬更是着急了,硬是拉着她坐下来休息休息。 正在两人坐在石阶上时,身着一身青色素衣的人慢慢走近,停至两人跟前。黎青蒲抬头看,显然一惊,“齐煜?” 齐煜沉着脸,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还没好就来爬山。” 黎青蒲没回答他,而是问,“你不是回西域了吗?怎么回来了?” “放心不下你。” 他这么坦白,让黎青蒲有些愣住。 黎青蒲面色变得有些严肃,她道,“我身为人妇,你不该回来看我,我也不用你放心不下。” 齐煜攥紧了拳盯着她,“可你过得并不好!” “这也不关你的事。” 听她如此决绝,齐煜满眼落寞,他目光有些颤抖,“我压根没离开京城,我一直悄悄关注着你。他如何对你,我都看在眼里,我不明白,你为何会为了他这般负心薄幸的人如此痴心?” 黎青蒲也自知说话有些重,她稍微平整一下心绪,与他慢慢道,“齐煜,我从来都当你是朋友。而且我已经嫁人了,他也待我很好,就算有幸得你倾慕,也是无法回应你什么。这世间女子那么多,总有属于你的,可那人不会是我。” “为何不会?”他语气微沉,带着一丝肃意。“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嫁过人,我们胡国人从来不在乎这些,只要你愿意与我走,我就可以带你走。” “我不愿意,你走吧。” 黎青蒲起身,宛冬扶着她,便要走。 齐煜没有追过去,而是在后面道,“今晚我在小巷酒馆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走,我都等着。” 黎青蒲皱眉,回头看向他,“你这又是何苦。” “他萧延觐已另娶正妻,对你不管不顾,我不信你还愿意继续留下去。就算你不愿意跟我,我也不想你留在那种地方任由她人欺凌。你如此维护他,如果他也像你一般如此,你又怎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受的苦,我并非一无所知,不然我也不会说出这些话。你好好考虑,今晚给我答复,我会一直等你。” 说完他便轻功离开。黎青蒲站在原地,似乎久久没有回神。 去阿庙山上完香,虔诚一拜。 这次许了什么愿呢?此时心烦意乱,她也不知自己想要什么了,又如何许愿。想来想去也只是求了平安。 等她离开后大概就不会再与他相见了,那就愿她与萧延觐都平平安安,一切顺遂。 再站到儒纹桥上眺望那棵系满红绳大树,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萧延觐回到府上时,卢江蓠来找他。 下元节京城晚上很是热闹,邀他一同去城中游玩。想来从来没有陪过她,萧延觐便答应了。 可看着卢江蓠满脸欢喜的模样,却不自觉想起黎青蒲。 他与黎青蒲,好像无论如何,本就是死局。 或许能夫妻一场,便是两人最大的缘分了吧。 看着黎青蒲不打算出门,宛冬走到她身侧,“小姐,去见见齐公子吧。” 黎青蒲看着她,最终摇摇头,“我是想走,可我不愿依附他。” “可齐公子是真心想帮你的。” 齐煜的真心,她何尝不知。 有时想来都觉得好笑,她一个人妇,怎么会引得齐煜这么好的人喜欢,这世间女子那么多,齐煜本就值得更好的,怎么会是她呢。 “就是因为他真心待我,我才不能跟他走。他的一片真心也不该耽误在我身上。” 宛冬拉住她的手,“小姐,你为自己想想吧,若是此时不走,日后还会有机会走吗?你不想负齐公子一片真心,可你就想在这王府中苦自己一辈子吗?” 她知道的,若是小姐再待下去,整日郁郁寡欢,还处处被针对陷害,会没命的…… 看着宛冬哭,黎青蒲也忍不住的落泪。 她已然欠了齐煜许多,再多背上些情分,如何偿还?齐煜想要什么她不是不知道,可她不愿,既然不愿,又何必给人希望,欠人情。 她只想日后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一辈子。 天空中绽出一朵烟花,甚是美丽。 看着她看的出神,宛冬道,“小姐不愿去便算了,今日热闹,我陪小姐出去走走吧。” 看着窗外的烟花,黎青蒲道,“帮我准备一身衣裳,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宛冬自然是不放心,但见她执意如此,便也顺着她。 下元节的京城也是比以往热闹许多,黎青蒲换了一身男装出了门。 看着人来人往的长阳城,各式各样的灯笼照的长街灯火通明,还有许多才艺表演,四周笑声惊叹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她边看着四处光景,边四处逛着这熟悉的长阳城,看着人来人往,笑声四起,忽然想起有朝一日要离开这自小想到的地方,心中伤感不已。 她要多看看这个地方,永远记得她最爱的长阳城。 人群熙攘中,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黎青蒲走近了些,发现是启王。让她更吃惊的是,就在启王旁边,是当今圣上。几人一同走进万扬楼。 陛下出宫了?看四周只有启王等人陪同,看来萧延觐不知道此事。 一声惊响从空中传来,随之而来便是无数烟花绽开,在空中亮起绚烂色彩。 烟花声连绵不断,引着人不自觉的向烟花绚烂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耳边隐约听到了卢江蓠的声音。 “殿下快看!好美啊!” 黎青蒲寻着声音看去,果然是她,站在她身旁的还有萧延觐。 第122章 万扬楼 他站在人群中,一身玄衣,身形修长挺拔如松,轮廓分明的脸庞在烟花的照耀下格外俊朗,望向天空那深邃的眼眸中闪着熠熠星光。 他似乎是在笑着,不对,是他们二人都在笑着。外人看来,郎才女貌,多么般配的一对有情人。 她一直念念不忘,可今日看到这一幕才真正觉得,没有她,他一样可以过得欢畅。 或许没有她,他才会更宽心愉逸。 忽然胸口闷得透不过气,黎青蒲紧紧按住胸口,忍不住的咳起来,没一会儿,便出了一头的冷汗。 就在她疼的直不起身子时,人群中突然刀光一现,直逼萧延觐和卢江蓠而去。萧延觐见状立刻将卢江蓠护在身后,接着与那人陷入打斗。 周围百姓见状慌忙逃离,萧延觐没有拿剑,只手空拳的与刺客周旋。 “殿下救我!” 身后忽然传来惊呼声,萧延觐回头看去,卢江蓠已被人掳走。 黎青蒲看着卢江蓠被掳走的方向,正是万扬楼。 万扬楼、陛下、启王……黎青蒲心中咯噔一下。 萧延觐快速解决完刺客,刚要追去,黎青蒲跑到他眼前拉住他,“不要去。” 对于黎青蒲的突然出现,萧延觐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她这一身装扮,他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 黎青蒲没回答,而是紧紧拉着他,“不要去追。” 此时萧延觐还误以为她此举是心中妒意所致,便有些不悦,“你若有不愿回府再说,她是我的妃,我不能不救。” “陛下和启王就在万扬楼,定是有人刻意引你前去,一定有计,不可去。” 听到她的话,萧延觐冷静下来,看向万扬楼的方向,心中开始盘算如何行事。 “我去。” 萧延觐看向她,看着她目光坚定。 “所有人都知道,黎家是启王的人,我去了不管有什么事,都不会让陛下猜忌你的。” 说完她松开了拉着他的胳膊,转身向万扬楼去。 萧延觐感觉手臂一空,他伸手去拉她,却捞了个空,只见她消瘦的身影小跑着越来越远。 “黎青蒲!” 要追上去时,被张桓拉住,看她就消失在人群中。 万扬楼中,整个二楼被启王包下了。 陛下坐于正位之上,看着舞姬跳着舞,美酒佳肴环绕,乐不思蜀。 “父皇,这万扬楼的酒可还趁意?” 皇帝抿了一口摇头笑叹道,“不错,确实香醇美味。想当初朕还是皇子的时候,这万扬楼还是个小馆子,如今家业竟这么大了。” 启王笑道,“现如今壃国如此繁华,尽是父皇殚精竭虑付出心血才得来的,如此才有得这万扬楼家大业大之时,这天下繁荣昌盛尽是受了父皇庇佑。” 皇帝被他三言两语说的心中畅快,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满意赞许。 “父皇,一会儿楼下还有淮南有名的秦憷人奏乐起舞,我们稍作移步,便是最佳观赏位置。” 皇帝点点头,“淮南秦憷甚至有名,这趟出宫也算没白出。” 启王颔首一笑,就只等着将萧延觐钻入圈套。 一会儿,黎青蒲便追了过来,一进万扬楼,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卢江蓠的身影。刚走几步,前面来人挡住去路,那人对她轻轻一笑,“萧公子是在找人?” 萧公子? 眼前的人很是陌生,黎青蒲可断定,从未见过此人,他唤自己萧公子,定是把她认作了萧延觐。 既然如此,黎青蒲干脆将计就计问道“人呢?” 男子身子一侧,“萧公子随我来。” 说罢他往前领路,黎青蒲快步跟上。 男子把她带到了靠近窗边的一个桌前,桌的对面坐了一个男子,男子头戴玉冠,身着罗缎华服,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而且看他的穿衣打扮,甚至不像壃国人。 男子打量着她,过了片刻道,“瑞王殿下与我想象中不同啊,壃国的战神,不该是昂藏七尺威风凛凛,怎么看起来如此清秀孱弱。” 黎青蒲藏在衣袖中手不自觉握紧,表面佯装镇定问道,“你是何人?” 男人扬眉一笑,眼中却带着一丝危险气息,“渝国世子慕云天。” 渝国世子? 黎青蒲皱了皱眉,萧延珩想引萧延觐来与渝国世子碰面,让陛下看见? 如今的壃国与渝国关系本就剑拔弩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开战,若是让皇帝陛下看见萧延觐与渝国人在一起,势必会引起猜忌,就算一时不会发作,日后也必是祸患。 黎青蒲莫名松了一口气,还好是她来了。 璟王事发后,萧延觐因她是黎家人而疏离她,人尽皆知,在陛下眼中,夫妻二人已经离心,就算今日被撞见,也只会让启王受猜忌,而不是萧延觐。 忽然走来一个人,凑到慕云天耳边耳语几句,眼见慕云天脸色一变,接着冷冽的目光盯住她,“你不是萧延觐!” 黎青蒲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接着肩头一痛,被锁住了穴道。 慕云天阴沉着靠近打量着她,目光在她耳垂上滞住,他漆黑的眼眸一眯,扬手拆下她束发的发簪,顷刻间,细长黑发如泼墨般散下。 他抬手勾住她的下巴,强制抬起她的脸,一张精致美丽的脸摆在眼前,慕云天唇角微勾。 “好大胆的女人,竟敢骗本世子。” 慕云天身旁的随从道,“世子殿下,即有变动,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 慕云天松开她的下巴,看着她道,“把她带走。” 冷汗从额头冒出,被封住穴道的黎青蒲反抗不得,心中忍不住的害怕,却也只能任由他们将自己带走。 第123章 遇险 二楼上,启王也收到了眼线的消息,剑眉皱起,拿着酒杯的手紧紧用力。 黎青蒲……竟敢坏他好事。 皇帝看着他有些变了脸色问道,“延珩,怎么了?” 萧延珩回过神,叹道,“楼下的老板传话来,那淮南秦憷人其中一个好像是水土不服,竟晕了过去,少了一个人,怕是坏了整个舞局,迟迟不敢开始了。” 闻言皇帝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一腔兴致空了几分。 萧延珩赶紧跪下,“都怪儿臣疏忽,未能安排好,扰了父皇兴致。” 皇帝无奈的摆摆手,“罢了,此事也不是你能预料的,缺一人就缺一人吧。” “是。”萧延珩道。 守在不远处的萧延觐首先看到了慕云天走出万扬楼,慕云天身后另一人则揽腰扶着黎青蒲。见她一袭长发散开,脸色苍白,原本还坐着的萧延觐噌的站起来。 “这群人是什么人?黎妃怎么与他们在一起。”张桓不解问道。 萧延觐紧抿着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见那人衣束装扮,和挂在腰间的玉佩,是渝国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渝国人。 萧延觐接着明白了萧延珩的意图,原来如此。 “她被人点了穴。” 此时张桓也看了出来,萧延觐接着道,“你去万扬楼找卢妃,我跟着他们。” 张桓立即领命,“属下遵命,殿下小心。” 萧延觐提步匆匆离开,向慕云天一行人追去。 被迫上了马车,和慕云天独处一间,黎青蒲四处打量,满脑子想着如何自救,可现在她没法说话,也动弹不得,实属难住了她。 慕云天像个猎人一般审视着他,伸手将她散在两侧的头发拨到耳后,见她目光紧盯着自己,慕云天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落到我手上你最好安分点,你也是有几分姿色的,不然我早把你丢下去了。” 说完慕云天将她的定穴解开。穴道一解开,黎青蒲捂住胸口便咳起来,最后竟还咳出了血。 慕云天低头睥睨着她,“这么一个漂亮美人竟是个病秧子,倒也有几分楚楚可怜。” “说吧,你是谁?为何冒充萧延觐与我会面。” 黎青蒲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我从来没说过我是瑞王殿下,是世子误会了。” 慕云天眼神轻蔑,冷哼一声,“问你什么就说,如果不想吃苦头就少与我在这打字谜。” 回想今晚的事,黎青蒲思量片刻道,“启王殿下让世子在万扬楼等候,没等到瑞王,世子不该去问启王吗?我只是启王府上的一名婢子,受王妃所派来寻启王殿下,实属不知世子说的是什么。” 慕云天沉了沉眼眸,“你是启王府上的人?” “是。” 慕云天慢慢靠近她,掏出一把匕首在她脸上比划着,“所言属实?” 马车颠簸着让匕首忽远忽近,好像一不小心就能落在她脸上,黎青蒲害怕的向后躲了躲,“奴婢不敢欺瞒世子。” 话落,本以为慕云天已放下警惕,忽然他将匕首刺进她肩头。 “啊!”黎青蒲吃痛失叫一声。 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慕云天冷笑着,轻轻转动匕首,匕首刃上的倒刺搅动着她的血肉,血不停的往外流。 黎青蒲身子往后仰,却被慕云天抓住脖子抵在马车上,她紧紧咬着牙,疼的冷汗直出,在血色衬托下脸色更加惨白。 “谁让你去的万扬楼?”慕云天又问一遍。 黎青蒲看着他,此时眼中也没了畏惧,反而更坚韧,嘴角被她自己咬出血,她张口道,“启王妃。” 见她还如此一口咬定,慕云天冷哼一声,“冥顽不灵的东西。” 马车外有人忽然道,“世子,后面有人在追我们!” 慕云天眼眸一眯,接着手一用力,将匕首拔出来。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声,慕云天擒住她脖子的手一松,黎青蒲摔在马车上,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最终晕了过去。 血淋淋的匕首上倒刺上还带着丝丝皮肉,慕云天把匕首随手一扔,问道,“几人?” “只有一个。” 马车不停的跑,外面已经没有了市集热闹的声音,越跑越寂静偏僻。 慕云天掀起马车的窗帘,只见月光下那人快马而来,眼看马上就要追来。 他低头看着黎青蒲,这个女人果然在说谎,若是一个贱婢,何必让人求追不舍,她若真是什么有身份的人,今日随意动了她,怕是会给自己和渝国惹上麻烦。 他掀起马车前帘对外面人道,“往前面山上去。” “是!” 马鞭一挥,马车跑的快起来。萧延觐见他们要往河户山去,赶紧加速追赶。 马车跑到山路上,慕云天看着紧跟在后面的萧延觐,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快接近时,萧延觐拔出剑,在马背上借力而起,稳稳的落在马车顶上。 山路格外颠簸,几乎让他站不稳脚,慕云天的手下挥剑而去,萧延觐利落挡住,两人打斗时,慕云天从马车里面出来,快步过去骑到马背上。 马儿受惊扬起马蹄,手下先一步离开马车,挥剑一砍,将马绳砍断。 车厢脱离了绑着马的缰绳,眼看就要失衡翻倒,萧延觐即刻从车厢顶跃下去。 此时,黎青蒲从马车上摔下来,向山间峭壁翻滚去。萧延觐无暇再管慕云天等人,赶紧去试图抓住黎青蒲。 衣裳的绸缎在他手心划过,握拳时却捞了个空,她就在他眼前摔下了峭壁。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没抓住她。 “黎青蒲!” 随着呼喊声,萧延觐几乎没有犹豫,也一并跟着跳下去。 第124章 救人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他淹没,萧延觐在水中找寻她的身影,寻着那缕在水中散开的血迹,看到了卡在石缝中间的她。 萧延觐游到她身边,抱住她用力往上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从石缝中拉出来,他紧抱着她向岸上游去。 今日的月亮很圆,照的地面犹如白昼,在清冷月光下,她的脸十分苍白,毫无血色,肩头的衣裳已经被血色染透,隐约可见伤口血肉模糊。 萧延觐慌张的按压她的胸口,俯下身子为她渡气。看着她毫无反应,他也不敢停下,一直持续着动作。 没一会儿,黎青蒲咳了几声,一口掺着血的水从口中吐出来。 萧延觐惊喜的拍了拍她的脸,“醒醒,黎青蒲!快醒醒。” 只见她眉宇间痛苦的拧着,却迟迟没睁开眼。萧延觐将她揽到怀里,紧紧抱着她,“坚持一下,我带你回府上。” 四周石头在河水冲刷下看起来光滑无比,若是走在上面怕是会极易摔倒,而且……萧延觐看了一圈,四下无路,这根本不是有人来的地方。 “疼……” 听见她的呢喃声,萧延觐赶紧看着她,肩头还在往外渗血,萧延觐放下她,扯开她的衣服露出伤口。 看到伤口时,他目光一颤,那伤口极深,隐约可见白骨,里面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心像是被人紧紧扼住,痛的有些喘不过气。萧延觐从衣裳上撕扯下几块布条,快速为她包扎止血。期间她疼的发出呻吟,萧延觐轻声安抚,手上的动作也轻柔起来,不敢用力。 剧烈疼痛引得黎青蒲睁开眼,她咬着牙抬手想触摸伤口,萧延觐见状一把拉住她的手,担忧的目光漏出一丝欣喜,“你醒了,先别动,我刚给你包扎好。” 黎青蒲看着四周,张了张口声音却极弱“这是哪?” “我们从峭壁上掉下来了,别害怕,我会带你上去的。” 黎青蒲点点头,嗓中呛的水让嗓子发痒,忍不住咳起来,一咳便咳的停不下来,看她咳得肩头又渗透了血,萧延觐着急的把她扶起来揽到怀里,轻轻顺着她的后背。 “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出去看大夫。” 终于顺过气来,黎青蒲无力的靠在他身上,萧延觐轻声哄着她,“来,我背着你。”黎清蒲却不动弹,见状萧延觐皱了皱眉,“怎么了?” 她长舒一口气,“我是不是要死了?” 萧延觐眉头皱的更深了,幽深的眼眸紧紧盯着她,“你胡说什么!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下,不再管你!” 说完小心翼翼的把她背到身上,用布条捆绑住,生怕她从身上掉下去。 “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此时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声音变得颤抖。 他的方向感向来很好,只是路面凹凸不平,泥泞不堪,怕摔着她,便一路小心谨慎,却又怕耽误她治疗,不敢停步。 趴在他宽厚的背上,黎青蒲有些昏昏沉沉。 想想这一年灾难不断,好像就没遇见上好事,她想她该去拜拜佛了,什么阿庙山一点都不灵,求姻缘姻缘坎坷,求平安也不顺遂,以后再也不去了…… “你在说些什么?不去哪里?” 嗯?她说出来了吗?迷迷糊糊的脑子也不清透了,嘴也不受管了。 夜里的风越发大了,树叶落尽的枯枝不受寒风袭击,摇曳不停。 身后的她不停地发抖,一个失神不慎摔倒,萧延觐下意识先护住她,自己却重重的磕在乱石上。 经过这么一摔,绑在身上的布条已经松懈开,萧延觐没理会自己的伤痛,先是扶起她查看她有没有伤到。 肩上包扎的布条已经全然殷透,萧延觐重重拧眉,为什么会出血不止?怎么会这么严重? 月下她的脸色接近惨白,萧延觐心痛的把她揽到怀里,脸颊紧紧贴着她的发丝。黎青蒲缓缓睁开眼,无力的依偎在他怀中,“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 “今日万扬楼中有陛下和启王,是启王故意引你去万扬楼,想让陛下看见你和渝国世子在一起,让陛下对你心生嫌隙……带走我的就……” 说着说着好像有些累了,声音越来越小,黎青蒲缓了缓继续道,“带我走的就是渝国的世子,慕云天,启王能与他一同设局陷害你,两人定早有交涉,你要……你要有所防备。” 萧延觐眸光垂落,似乎有些神伤,如此时候,他本以为她会说起王兄的事为自己解释,可她却还再替他着想。 “不要再说了。” 黎青蒲也没力气再说下去了,就安静的依偎在他怀里。 寒风吹在湿透的衣物上,引得人瑟瑟发抖,萧延觐感觉到她冷的厉害,便将她抱得更紧些。 风越发的大,听着黑夜中的呼啸,萧延觐即使是辨别方向的好手,也不敢再带着她在山路中贸然行走,只能找了个山洞先安置。 萧延觐找了些干柴生了个火堆,然后揽着她坐在火堆前。 火光照着她苍白的脸,看她闭着眼,睫毛时不时轻颤,似乎在强忍着疼痛不说出口。 就这样看着她,思绪万千,早已出神…… “你真的想离开吗?” 他的声音很轻,若是在外面,可能都会隐在骤风之中。可此时,黎青蒲还是听的真切。 黎青蒲睁开眼,看着火堆燃起的火苗,被风吹的扑闪不停。沉默片刻,她问道,“你会一直恨我吗?” 这个问题似乎把他问住了,周遭除了火堆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音,唯有寂静。 会吗?萧延觐也在心中问自己。 他是真真切切的爱过她,他们也在一起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每每想起这些,心中还是泛起涟漪。 可他的二哥,他身在皇室中最亲近的亲人,却因为她死了,他怎么会毫无怨恨? 萧延觐回答不出,也说不出口。 黎青蒲也明白,只是苦笑,“若你一直恨我,我还留下做什么呢。” 这话说的萧延觐哑口无言,只是垂下眼眸,不言不语。 第125章 渝国使团 “萧延觐,璟王的事我永远都欠你,我不奢求你原谅,你也不必强迫自己原谅我,或许从我嫁入瑞王府开始,便死局已定,你我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可……” 黎青蒲止住话语,罢了,他大概也不会相信她,就算相信,此时再说爱不爱,又有什么意义,就算真心爱慕过,在至亲深仇面前,也是徒劳。 萧延觐有一次问的好,若是她的亲人因他而死,她会轻易原宥吗? 同样不会。 “今日的事,我无怨无悔,是我欠你的,就算我今晚死在这里,我都不后悔……” “住嘴!” 听到死这个字,萧延觐厉声喝住,抱着她的胳膊也不自觉多用了几分力。黎青蒲被他的力气箍的倒吸一口凉气,伤口钻心的疼。 萧延觐慌张的松手,轻轻将她靠在石壁上,此时才看见,她包扎的伤口早已渗透了血,明明冷的发抖,她额头上还是冒出一层薄汗。 这伤怎会这般严重? 萧延觐又撕扯自己的衣袍,重新给她包扎,尽管他尽量的轻一些,还是让她疼的厉害。 看她紧紧咬住自己的唇瓣,都渗出血丝,萧延觐捏住她的脸,“不要咬自己。” 他从地上拾了一根小木棍,“咬住这个,再忍一忍。” 黎青蒲听话的接过来咬住。 等他包扎完了,黎青蒲也没力气再说话了,只得靠在石壁上缓和。 萧延觐手上满是血,看着双手,忍不住的心疼。他不敢再看黎青蒲,而是走出山洞。 冷风灌入衣领,让人清醒了几分。 黎青蒲嫁入瑞王府,必然是早有预谋,可他们这两年的相处是真的,他也在这两年的相处中爱上她,这一切会是假的吗? 那年得知娶黎家的女儿,他自然是排斥,尽管皇命不可违,将她娶到府上也是不闻不问,不打算与她多接近。可她却总是各种理由接近自己,用一个叫做林聿的名字,说他们曾经有过过往,可他根本不记得,当时还疑惑不解,现在若是说那大概是她接近自己的理由,好像便说的通。 而慢慢的,相识相知,他也真真切切的心里有了她,无话不谈,毫无隐瞒,却引来这致命一击。 或许她也在这个过程中爱上了自己,可为了家族,还是选择伤害了他。 如今,她的难过,她的舍命相救,可是后悔? 也或许,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极其无辜? 想不透,猜不透。 他何尝不想放下怨恨,去相信她,可是这般隔阂,他真的做不到。 在河边洗了洗手,再回到山洞时,她脸色苍白毫无声息的靠在石壁上坐着,这个场景看的萧延觐心中一颤。 他快步走向她,不知道是不是天太冷了,萧延觐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他握住她的手,此时她却没了反应,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口,才稍稍放了心。 萧延觐坐到她身旁,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闭上眼睛休养了一阵。 呼啸的冷风犹如鬼魅哀嚎,月亮逐渐西沉,看着外面天已经蒙蒙亮,萧延觐再次背上她走,月光下,照的两人身影分外凄楚。 走出河户山时,天已经亮了。 萧延觐抱着她回到府上,众人见两人如此狼狈回来,皆是惊诧不已。 张桓迎上来,“殿下……” “去请大夫,快去快回。”萧延觐脚步未停,直接抱着她回了他的院中。 天亮了。 大夫揭开她肩头的伤,此时看来比晚上看时更加骇人。 大夫即刻给伤口消毒清创,触碰伤口时,黎青蒲痛的眉头紧蹙,冷汗接着满了额头,嘴中不停呢喃着疼。 萧延觐在身侧握住她的手,目光流露出的全是心疼。 此时他忘记那些恩恩怨怨,满脑子就是想让她好起来,一定不要有事。 卢江蓠听闻他回来了,便也赶了过来。一进屋子见此情形,目光有些错愕。 一个王爷,为了一个妾室,就这么半跪在地上,是何等的尊宠? 卢江蓠走到跟前,“殿下,你没事吧?” 萧延觐像没有听到一样没有回头,一直紧握着黎青蒲的手,时不时轻言安抚,卢江蓠苦涩一笑,到现在,她才确切明白了萧延觐与黎青蒲的情意,又恨她又爱她,只要有她在,她永远不会走进他心里。 若有一日,他登上高位,大权在握,天下都在他手中,就凭他对黎青蒲的情意,可还会记得让自己为后的承诺? 她是一定要为自己谋后路的。 黎青蒲迟迟不醒,萧延觐就一直在守着,傍晚时,不知是因为受了凉还是伤口感染了,还发起了高烧。 萧延觐看着大夫为她针灸下药,如此受苦,心中难受的不行。 她明明可以不遭这苦的,却为了帮他险些丢了命。 一夜里,只要合上眼睛,就想起她消瘦的身影穿过人群跑向万扬楼的画面。明明一点防身的本事都没有,还是那么义无反顾的去了。 额头上的帕子给她换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没有退烧。 张桓进来参拜提醒道,“殿下,快卯时了,该去上朝了。” 萧延觐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回去梳洗换朝服。 今日早朝后,迎来了渝国的使臣,为首的的正是慕云天。 萧延觐侧眸看向他,慕云天也发觉这道不善的目光,尽管交手时只是匆忙一瞥,他很快就想起,这是昨天晚上追他的人。 看他穿着与站位,想必就是五皇子萧延觐了。 第126章 渝国使团2 慕云天以渝国礼节行礼,“参见陛下。” 皇帝抬手,“慕世子免礼。” “久闻壃国福地洞天,名山胜川数不胜数,这来的路上一瞧,果然是山灵地杰的宝地,令吾等一行人叹为观止。” 皇帝笑道,“渝国近海,景色也是壮观不同,朕也是久闻其名了。” 慕云天向后使了个眼神,“陛下,我国陛下特意命臣准备了几样特色薄礼,还望陛下笑纳。” 几个托盘上摆放着几样珍宝,“这血色珊瑚和勍墨珍珠乃是极品中的极品,百年寻不得一尊,今日献给陛下。” 这东西在壃国确实罕见,皇帝见着也是稀奇,满意的点点头,“渝王真是有心了。” “我王心意不止于此。” 说完他将红盖一掀,一颗晶莹剔透如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展现在众人面前。 在场所有人见此皆是惊叹,这珠子光泽如同月光一般柔和,温润如玉,神秘而深邃,就算是不懂行的人见来,也能看出这绝非凡物。 皇帝身子往前探去,打量着托盘上的宝物,“这是夜明珠?” 慕云天扬眉一笑,“正是,此乃岐海明珠,世间仅有两颗。如今各国意欲挑起我们两国的事端,我王敬重壃国,不愿为敌,如今我王特意将这其中一颗明珠送来,只为与贵国交好。” 此话一落,众人哗然。 萧延觐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去年,我国忙于出兵西境,平复西境之乱,贵国也算信守盟约,未趁机攻打我国,可贵国却另辟蹊径,出兵北上攻打北襄,如今的北襄被贵国打的分崩离析,只差最后一步,怕是就将北襄灭国了。北襄与我壃国相邻,唇亡齿寒的关系,贵国今日来交好,交的是什么好?” 慕云天收敛起笑容,看向萧延觐,“这位便是瑞王殿下吧,久仰大名。” 萧延觐轻笑一声,歪头看着他,“我瞧世子怎么有些面熟?莫不是哪里见过?” 慕云天来回看了看笑道,“我等一行人昨夜才入的京城,哪有空见到瑞王,或是瑞王去过渝国,与我有过面缘?” “本王乃武将出身,只知行军打仗,渝国地大辽阔,本王还真未曾去过,若两国安好,作为骑马打仗的将军自然也是不愿去的,除非……”萧延觐目光紧盯着他,“贵国意图不善。” 慕云天仰天一笑,“瑞王可真爱说笑,本公子今日前来,意图难道还不明显吗?” “瑞王说的不无道理。” 坐在高位的皇帝突然开口,“渝王想将北襄纳入囊中,可是着实对我国不利。这天下诸国,一朝交好一朝兵刀相见都是常事,若此时我国不出手,等你们打下北襄,再做打算岂不是迟了些。” 一旁迟迟未开口的启王此时上前,“父皇,儿臣有一谏。” “说来听听。” 启王看向慕云天,“贵国既然对北襄势在必得,若不想与我壃国为敌,那就与我壃国为盟,一同瓜分北襄地境。” “不可。”萧延觐直接开口阻拦。“北襄虽是弱国,可占尽好地理位置,若是北襄没了,我国对渝国来说,岂不是成了一座没有城墙的城?” 慕云天没有理会萧延觐的反对,而是对皇帝拱手道,“启王的意思正是我国陛下的意思,以我渝国的兵力,攻下北襄只是一念之间,只是我国陛下不愿与贵国为敌。” “如今的天下,楚国、壃国、渝国、胡国都算是大国,若是我们两国因此事开战,彼此消耗,只会让楚国坐收渔翁之利,况且,贵国刚平息西境之乱不久,可真的有把握与我国抗衡?与其争得鱼死网破,何不一同联手?还望陛下慎重三思。” 这话倒是有他的道理,皇帝陷入思虑。 启王齐国公等人煽风点火,萧延觐与卢丞相蔡升等人却认定,北襄不能灭,就算瓜分了北襄,换来一时安稳,或是几年后,或是百年后,必是祸患! 一时之间,大殿上争执不断。 “攻下北襄后,我国愿意将金岭以南分与贵国,我渝国便居于金岭以北,就以金岭为分界隔开两国。” 慕云天突然的一句让众人安静下来,他面对皇帝道,“这是渝国最大的让步了,陛下。” 皇帝沉眸思量许久,最终道,“来人,将世子带来的岐海明珠好好安置。” 慕云天笑了笑,自也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意思,“陛下慧眼识珠,壃国定能昌盛万年。” 走出大殿后,卢丞相追上萧延觐,“殿下,渝国狼子野心,北襄是必定保不住了,此等结果也算是最好的了,殿下不要太过恼怒,气急伤身。” 萧延觐眉头紧锁,脸色也有些不太好,“不战先退,又怎谈得上好结果。” 卢丞相无奈的摇摇头“北境几年战事已经耗损了我国太多兵力财力,就算是开战,胜算也未必能过半,不如先暂且联盟。陛下岂会不知其中利害关系,只是权衡利弊的结果罢了,臣怕若是再驳下去只会让陛下对殿下失了心。” 萧延觐看向他,目光清冷如刃,“可他们岂会那么安分?拿一颗破珠子来谈两国交好,这无疑是引狼入室,若有朝一日渝国背信弃义,难不成要拿那颗珠子去打仗?而且没有亲自做过的事,我从不信什么估算来的胜败。” 萧延觐抬头望去,天色阴沉,一如心中的沉闷,他沉默一会儿,没说话,抬步离开,卢丞相在身后喊他,他也没再理会。 回府路上,萧延觐在马车上坐了一会儿,觉得透不过气,便下来走着了。 如今的风冷了许多,越发有冬天的意思。 第127章 一码归一码 萧延觐带着愁容,在街上慢慢走着,忽然想起二哥。 以前二哥经常独自坐在一处地方,看起来满腹心事,那时他还总嫌二哥越来越沉闷无趣,原来身处此等境地,就会让人变得沉闷无趣。 “我现在越来越理解二哥了。” 看着他凄楚的目光,张桓皱了皱眉,“殿下,你与璟王殿下性子不同,处事也不同,结果必定也是不同的。” 萧延觐看向他笑了笑,眼底带着一丝无奈,张桓从未见过少年时的二哥,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 而自己之所以能那般张扬不羁,除了因为有二哥的庇护,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从二哥身上学来的吧。 刚刚有些走神,风扬起的尘土有些迷眼,萧延觐抬头看去,不知何时齐煜出现在了眼前不远处。 齐煜面露凶光,二话没说,提剑就来。 张桓见状赶紧上前应战,可齐煜招招狠毒,张桓很快就被打伤摔倒在地。 萧延觐正好也一腔怒气无处宣泄,夺过张桓手上的剑,向齐煜而去。 两人一招一式相互对峙,尘土飞扬中,肃杀之意弥漫四周,剑刃碰撞发出连连争鸣,快到几乎看不清两人身影。 就在两人打的难分胜负时,一道寒光闪过,萧延觐的剑被齐煜蓄力砍断,萧延觐反应迅速接着出掌,齐煜闪躲还算及时,却还是被掌风伤到,就在这一瞬的间隙他快速将剑掷出,萧延觐侧身躲去,剑刃划破衣袖,渗出丝丝血迹。 至此两人才算停手。 萧延觐冷眼看着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京城肆意妄为。” 齐煜咬牙道,“我已经忍了够久了,萧延觐,你个废物,竟然连个女人都护不住!” 萧延觐唇角轻勾,带着几分不屑的韵味,“你口中所说的女人,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笑无疑让齐煜更恼怒,齐煜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萧延觐,如果她在你身边一直这样,我迟早会带她走的,天下之大,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我也不会让你再找到她。” 萧延觐笑意了无,取而代之的是满目肃意,“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在京城中巡逻的京师卫闻声而来,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齐煜走上前拔出插入墙壁的剑,侧身对萧延觐道,“我们之间的仇我一定向你讨回,黎青蒲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说完便轻功离开。 京师卫赶来时只看见受伤的张桓,和站在原地的萧延觐。 萧延觐只是对京师卫说是江湖侠客来讨招数,也没再让他们去追。 其实就算是下令追去,以齐煜的身手,这群京师卫根本不是对手。 黎青蒲醒了。 萧延觐刚回到府上听到这个消息,朝服也没去换,便直接去看她。 一进屋,见黎青蒲倚在床榻上,脸色还是憔悴的很,他大步走上前,皱眉看着她,“怎么不好好躺着。” 黎青蒲看向他,眼角似乎还带着倦意,她轻声回道,“刚喝下药。” 萧延觐坐到她身旁,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怎么还这么烫?” “大夫说了,能喝下药就好了,很快便能退烧了。” “快躺下。”萧延觐扶着她躺下。 看着他的模样,这毫不掩饰的心疼,仿佛回到了以前。他原谅自己了吗?还是仅是因为她为他受伤而感到愧疚? “伤口疼吗?” 黎青蒲没听到他的发问,目光落在他身上久久没有挪开。真是没出息,连眼都不敢眨,就怕眼前是梦,实际上他还是对自己冷漠依旧。 她抬手落在伤口处,钻心的痛意接着传来,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萧延觐慌张的握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不是梦……” 听到她的话,萧延觐明显一僵,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在她心里,对她仅是一点关心都成了不敢相信的梦境了吗? “不要胡思乱想了,先好好休息。” 黎青蒲看着他,或是因为心中委屈,眼眶微微泛起红,“你是因为我这次帮了你,才来看我吗?” 萧延觐微微一愣,自从二哥事发后,他便有意疏离她。 怀胎辛苦,他未体贴一句,孩子没了,他也没安慰过她,后面所受的委屈更是没有关心过,唯独这次,才肯在她身侧关怀问候,也难怪她这样想,换做是他,他也会这样想。 可她不知,在见到她坠下峭壁时自己的心急,也不知看她重伤昏迷的慌乱,把她从深潭中救出,看着她毫无血色的闭着眼,那时候他真的害怕极了,他从来都没那么怕过,就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就算现在她已经醒来和自己说话,再回想起那天晚上,还是会后怕不已,如果他没追上,如果他没在深潭中找到她,后果不敢想象。 自从救下她的那一刻他就不停在想,这样一个三番四次为了自己不顾生死的人,真的会是故意害死王兄的凶手吗?还是另有原因…… 一面是想相信她的真情,一面又怕她是假意,摇摆不定,纠结万分。 或许看穿他的心思,黎青蒲道,“我们还是一码归一码,你若觉得此事亏欠于我,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她的声音将他思绪拉回,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期许,萧延觐问道,“什么事?” “宛冬的脸因我毁了容,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为找人她治疗?她一个女儿家,脸上带着疤,以后日子不会好过的。” 说着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萧延觐伸手为她拭去,“好。” 看着她欣喜的笑了笑,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染上了一点光彩。 用性命换来的要求,竟还是为一个婢女求医治…… “我帮你一次,你替我治好宛冬,此事两不相欠。” 虽然话说的听起来有些绝情,可萧延觐明白她的意思。 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他纠结难受是否原谅,一码归一码,她没想用这件事扯平二哥的事。 萧延觐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在这些事上,她似乎比自己清醒,只有他是混沌不清的。 亦或许,他总想逃避,才这般不清不楚。 唯有心中清明的,便是不想让她离开,尽管在一起唯有痛苦折磨,也不想她离开。 这个想法,萧延觐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他向来恩怨分明,嫉恶如仇,也自认为拿的起放的下,没想到事情真真落在自己身上,竟是这般疯魔。 第128章 妒意 烧伤的疤不好治,就算医术再精湛的医者来,也只能让伤疤恢复的好看一点,不可能恢复如初。 看着宛冬的伤疤,黎青蒲知道,如果不是宛冬,被烧伤的就是自己了。 经过此事后,萧延觐心态上有些变化,他不再那么冷落她,虽然心中还是会有所介怀,却也开始试着去相信黎青蒲。 而她受的伤格外的严重,迟迟好不了,还有反复感染的迹象,大夫说是她体质太弱的缘故。 其实想来也该是,经历难产伤了身子,后面也没有养好,这种种因素所致,身体怎么受得住。别说是现在,就算是以后也再难调理回来。 朝中的事越涉越深,萧延觐也变得越来越忙。 黎青蒲五六天了一点不见好,他也总是魂不守舍的,忙完事情就赶紧去看她。 床榻上,她面容难看,双目紧闭着,无论宛冬怎么喊都不醒。萧延觐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和脖领,果然又烧了起来。 “大夫呢?”他着急问道。 “莹儿去请了。” 总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再拖下去,早晚会出事的。 此时卢江蓠走了进来,她给萧延觐行礼后道,“殿下,妾身知道川阳有一名医,与家中祖父是旧识,殿下不妨去请来为黎妃瞧瞧。” 说着她掏出一块玉佩,“这是祖父贴身佩戴的玉佩,我今日特意回卢府取来,曲老先生一看便会来了。” 萧延觐看向她,似乎像是看到希望,他大步走来,接过玉佩,“多谢了。” 卢江蓠摇头,“殿下言重了,黎妃是为了我才受了伤,妾身近日也是万分担忧,能帮上忙为殿下分忧心里也踏实一些。” 萧延觐拿着玉佩递给张桓,川阳不算远,但来去一趟总得要一两天,他如今走不开,张桓办事妥帖,便交由张桓去办,吩咐妥当后,自己又回到床畔陪着她。 卢江蓠就这么看着,心中妒意不断蔓延。 若是受伤的是自己,如今萧延觐守着的一定会是她吧,且不说会不会因此爱她,至少会愧疚万分而珍视她吧。 而这一切,却被黎青蒲夺去了。 为救她受了伤,成了柔弱不堪的恩人,原本冷落她的萧延觐会重新重视她,自己也要对她感恩戴泽。 若是她真的因此死了,萧延觐如此重情重义的人,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她,甚至只要看到自己,就会想起为了救她而死的黎青蒲。 况且萧延觐不会让她就这么死了,就算是想尽办法,也会救回她。 来府上这么久了,她很清楚,萧延觐最爱的女人就是黎青蒲。 “殿下,回去歇息一会儿吧,我来守着黎妃。”卢江蓠在他身后轻声劝慰。 萧延觐摇头,“不用了。” 卢江蓠轻轻蹲在他眼前,握住他的手,“殿下这样熬下去是吃不消的,朝堂事物繁多,若是此时累垮了身子,只会更耽误事的,不止黎妃,还有很多人都需要殿下。妾身身为府上正妃,理应为殿下分忧。” 想起还等着他议事的蔡升,萧延觐无奈垂眸,看了看还没醒来的黎青蒲,然后起身,“你多费心了。” 卢江蓠笑了笑,尽显温柔得体。 可一旁的宛冬却是看不惯她,她恨不得自己在这伺候小姐,也不想看见这两副面孔的女人。 好在这次她也没添什么乱,只是在这守着。 蔡升汪户延等了他颇有些时候,见他来了赶紧汇报了一下新政的情况。 一些思想顽固的老氏族还是处处为难,萧延觐不同于萧延承,他比萧延承更果断,或许也是更莽撞。 萧延承在时还维护着老氏族的脸面,花时间与其周旋,萧延觐直接下令执行,纵然明里得罪他们也不怕。 有了萧延觐撑着,蔡升的很多事做起来也更方便。 说了许久,茶水都凉了,萧延觐刚要唤人添茶,蔡升道,“殿下府上还有事务要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明日渝国使团离京,陛下特设宫宴,殿下别忘了。” 说起渝国,萧延觐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明日便要走了…… 萧延觐皱眉轻轻摇了摇头,“多亏蔡大人提醒,这几日都忙忘了。” 汪户延哼了一声,“一群乌合之众,走快了让我们清净些。” 此言一出,萧延觐忍不住失笑。 在一起议事时,比起蔡升严谨规矩的性子,他还是喜欢汪户延心直口快更多一些,不过有时太心直口快也是麻烦事。 送走二人,萧延觐负手站在屋檐下,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他应该是忘了什么事。 花月楼中,慕云天左拥右抱喝着酒,享尽极乐。 萧延觐一身便衣推门而入,让慕云天一愣,不过也接着反应过来,他来到长阳城,无数双眼睛盯着瞧着,萧延觐能找到他不奇怪。他笑问道,“瑞王殿下也来这柳巷寻欢作乐?” 看着屋内,陪酒说笑的,弹曲跳舞的,一屋子莺莺燕燕,倒是好大的兴致。 萧延觐随意的坐下,慕云天冲旁边给他捏腿的女子使了个眼神,“去,别捏了,去陪陪瑞王殿下,好生伺候,伺候好了说不定还能进瑞王府混个名分,哈哈哈。” 女子赶紧端着酒过来,身子贴近萧延觐,娇嗔道,“殿下,莲儿给您斟酒。” 萧延觐转头看向她,那眼神冷冽阴沉,让人瞧着就胆颤,何况一个烟花女子,女子吓得手一颤,酒杯掉在地上。 此时,慕云天也收敛笑意,站起身子,眼眸微眯看向莲儿。 莲儿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殿下恕罪。” 萧延觐看了看这一屋子人,最后目光停在慕云天身上,“都出去。” 如此紧张的气氛,姑娘们也不愿意在里面待着,生怕惹上事性命不保,萧延觐一发声都赶紧跑了出去。 等屋里就剩下两人,慕云天随意的靠在椅背上,眼神慵懒的看着萧延觐,“瑞王这是何意?来花街柳巷不找姑娘,难不成是专程来找我?” “我专程来找你这不奇怪吧?” 萧延觐没打算与他绕弯子,直接起身拔剑,“那晚让你跑了,总得分个输赢,拔剑吧。” 第129章 报仇 话说的这么明,慕云天再装傻也就不好了,虽见面不多,但看得出,萧延觐不是愿意拐弯抹角的人。 “敢问那个女人是殿下什么人?” “我不想与你多说废话,你只管和我比试完那一场就好。” 慕云天笑了笑,“瑞王殿下,我作为使团外臣在京都内,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你敢与我动手?” 萧延觐一脸漠然,“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就不怕陛下怪罪于你?” 萧延觐实在不愿多说什么了,只见寒光一闪,剑气直逼慕云天咽喉,慕云天一惊,即刻掀起桌案,桌子上的美酒佳肴摔落一地,桌子则被萧延觐劈成两半,木屑散落眼前。 慕云天慌忙拔剑,与其应对。 两人身影你来我往的交错着,剑光缭乱,快如闪电。 萧延觐身手利落,长剑在他手中犹如游蛇,招招式手毫不留情,慕云天显然不是敌手,节节败退。 一脚踢出去,慕云天摔在地上连翻几个滚,直到撞到柱子上,萧延觐未做停留,长剑用力挥下,慕云天忙持剑挡住,两剑相撞发出刺耳争鸣,慕云天抵不过他的力气,剑此时就离他几寸距离。 见他是动真格想杀他,慕云天瞪大了眼,“你疯了吧萧延觐!” 萧延觐没给他缓和的时间,真气逼剑,慕云天的剑顿时振出裂痕,慕云天怕极了此刻的萧延觐,用尽全力抵抗,躲过一剑。 看着剑上的裂痕,慕云天持剑的手忍不住颤抖,眼前的萧延觐目光阴鸷冷冽,慕云天下意识的往后退着。 “杀了使团世子,你可知会有何结果?” 两人就眼神交汇,仿佛两把锋利的剑相互碰撞,互不相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一般。 萧延觐没说话,一步向前,慕云天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身形,他就已经来到了眼前,长剑也如同他的身手般敏捷,只觉得痛感传来,慕云天低头看着肩头,剑已刺穿肩膀。 萧延觐手间用力,利落的拔出剑,血光一闪,喷洒在他手上衣服上。 慕云天吃痛捂住臂膀,血汩汩流出,滴滴落在地板上。 看着满手的血迹,萧延觐捡起地上的桌布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剑,慢步走到矮桌前,挥手将桌上的东西全数扫落地上,随后坐在矮桌上。 他看着半蹲在地上的慕云天,开口道,“若你只是老老实实来出使,我便也礼待世子,可你嘴上为两国谋和,私下试图扰乱我朝政,你觉得我杀你,又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吗?” 慕云天阴沉着脸,“我一个外臣,瑞王殿下说我扰乱你国朝政,我哪有那本事。” “你当然没有那本事。”萧延觐冷笑,眼中带着嘲讽,“可萧延珩有啊。” 闻言,慕云天笑出来,“那是你兄弟之间的争斗,拿我一个外人寻报复,这便是你的气量?” “萧延珩我当然也不会放过,但毕竟来日方长,总有斗破的那天。而世子就不一样了,明日世子便要启程离开壃国,我再不报复,怕你跑了。” 慕云天气极的指着他,大声道,“如此狂妄,你就不怕我去陛下那告发你?” 萧延觐毫不畏惧,反问道,“世子莫不是忘了自己来使我国的目的?” 阴狠的目光看着萧延觐,慕云天慢慢沉眸。 他当然知道此行目的。 渝国想要拿下北襄,就不能得罪壃国,此番前来,只为缓和与壃国关系,若此时让杂事乱了章程,得罪壃国不说,就算回了渝国,也必定是麻烦重重。 所以,萧延觐也必定是算准了他不敢声张,才敢肆无忌惮的动手。 慕云天看着伤口,和那晚那个女人伤的同一个地方,他是为了那个女人报仇。 萧延觐利落的收起剑,缓缓道,“世子要记得,今晚我们动手,是为了江湖切磋,无关朝政。世子以为如何?” 慕云天冷哼一声,“我还能怎么说?瑞王殿下不都替我想好措辞。” “那好,今日比试是在下略高一筹,往后若有机会再比试。” 萧延觐起身顺了顺衣服,走到门口时回头看着慕云天,笑道,“世子受了伤,一路可要多加小心。毕竟世子也是武学高手,壃国人好胜,怕是路上还会有人寻世子比试,世子可要注意身体,该求饶求饶,别到不了渝国,人先不行了。” 说完便大摇大摆的走了,慕云天眼神颤抖,怒气冲天,拾起脚边的酒壶狠狠扔了出去,酒壶碎了一地。 卢江蓠请来的川阳名医隔天就到了,望闻问切,一套下来,看得出黎青蒲因落胎伤了身子,后期又没补上,反而频频受病伤了根基。 曲老大夫开了方子,又布针调理,过了几天,也见成效。 闲暇时,萧延觐忙完来到她房中,看着她慢慢喝着药汤,皱着眉头,看起来满面愁容。萧延觐走过来,从她手上接过药碗,舀起一勺喂到她嘴边。 见状,宛冬默默退了出去。黎青蒲看着眼前的他愣了愣,“我自己来吧。” 萧延觐皱了皱眉,似是对她的反应不满,但接着隐下那一丝丝不满,轻轻递给了她。 苦涩的药在嘴中蔓延开,不过她也已经习惯,不带停歇,几口喝下。 看着她现如今这样,萧延觐心有不忍。 “好些了吗?” “好多了。” “曲老先生是名医,定会医治好你。” 黎青蒲点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坐着,有一瞬间,她竟觉得有些尴尬。 黎青蒲打死都想不到,她和萧延觐会需要第三个人,而且还是她的情敌,他的另一个女人出现,来缓解两人尴尬的气氛。 自从她受伤回来,卢江蓠每次来几乎都不空手,看着她身后侍女端着的托盘,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好东西。 看着萧延觐坐在她身侧,卢江蓠面色不改,眼中却有些落寞。 如果那日,帮了殿下的是自己多好…… 第130章 迂回 “你来了。” 萧延觐的一声让卢江蓠回神,抬步向二人走去。行至眼前,轻轻行礼,笑的温和道,“殿下。” 萧延觐看向她,又看了看她身后侍女端着的补汤,“这是什么?。” “这是姑母给我的一颗山参,我今日让绪灵炖了鸡汤,给黎妃姐姐来补身子。” 萧延觐点点头,“有心了。” 卢江蓠莞尔一笑,“是妾身分内之事。” 卢江蓠怎么说也是世家出来的小姐,家中自幼教授事理与礼仪,从嫁过来,打理瑞王府,也是井井有条,少有疏漏。 在所有人眼中,她待人处事便是极好的,若没有齐煜将她劫走的事,黎青蒲也会一直这么认为。 张桓有事禀报,萧延觐听后便先走了。 卢江蓠不请自坐,笑着问道,“姐姐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 “下元节那天姐姐仗义相助,一直未与姐姐道谢,多谢姐姐不计前嫌,愿意救我。” 黎青蒲看向她,温柔和善的神态,她一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原存有戒备的心,此时竟放下了几分。 不过还是接着清醒过来。 卢江蓠这般谨慎细心的人,若真心相待,怎么会让她在生病时无医可治,又怎么会借齐煜之事刻意为难,如今这般,大概只是见萧延觐回府了吧。 “我帮的不是你,是殿下。” 卢江蓠闻言轻轻一笑,温婉大方,“夫妻一体,帮殿下便也是帮我了。” 此话一出,让黎青蒲微愣,好一个夫妻一体,如此说来,她倒像外人。 黎青蒲看着她,然后将屋内的下人屏退,此时此刻,屋内只剩两人。 “为何请曲老先生来救我?我若是死了,于你而言岂不是更好?”黎青蒲开门见山直接问。 卢江蓠还是神态淡然,只是在听到她的问话后,眼神还是变了。 许久,她低头轻笑,有些轻蔑,“姐姐若是因为我和殿下死了,殿下这辈子怕是都忘不了你了,甚至还会对我有了芥蒂,我不会做的。反而相助一把,殿下也会念我一份好。” “死了的人就算忘不了又能如何?何况殿下对我早已没了当初的情分。” 卢江蓠看向她,“刚嫁入王府时,我本也以为殿下对你已没了情分,可事情种种皆在眼前,姐姐难道看不出殿下对你是爱恨交加?他恨你又舍不得你,只要有你,我便走不进他心里。可这绝非是我不如你,只是我认识殿下比你晚了一点而已。” 果然是世家出来的嫡小姐,明媚自信,还带着一丝傲意,这般无畏无惧的性格,黎青蒲自认为是不如她的。 这样的性格,说不定萧延觐还真会喜欢。 想到此处,黎青蒲有些暗自神伤,但终是笑了笑,不再纠结。 “我与殿下已然离心,再回不去了。而你不同,往后的日子里,朝夕相处,昼夜陪伴,情分总会生出的。我自知和殿下缘分已尽,再留下去对谁都不好,今日我也坦然相告,希望你能助我离开长阳城。” 听到她的话,卢江蓠似有些诧异,她看了她许久,才问道,“你是当真想离开?” 黎青蒲点头,“是。” 卢江蓠陷入思虑,过了好一会儿,忽然苦笑叹道,“我多想应下你啊,可我不能做。” “我素不爱与人交心,能说得上体己话的人也少,你我共侍一夫,各存心思,也生不出什么情意。你若离开,对我来说确实是好事,帮你离开这件事谁做我都会拍手叫好,但我做不得。” “一来殿下是我的夫君,作为他的正妃,侍奉分忧才是我该做的,二来我何必为了你的自由,去冒险得罪殿下。” 卢江蓠是个明白人,懂得为自己谋后路,懂得为自己争,也懂得如何让自己清清白白,不染尘埃。 卢江蓠为了自己和萧延觐的关系自然不会应下她,可应不应是一回事,知道不知道又是另一回事。 黎青蒲轻轻笑了笑,“无碍,这本就是我的事,是不该连累卢妃。” 卢江蓠也坦言道,“就算我不帮,你若真心想走,必定有你的办法。此事今日我便当没听过,你早些休息一下,别太劳心伤神。” 黎青蒲没有起身,只是点点头,“卢妃妹妹慢走。” 卢江蓠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想自己在萧延觐眼中有丝毫污点。 萧延觐不在府上,自己大病一场是因为季贵妃处罚,错不在她卢江蓠。今日故意让她助自己离开,她一番话回绝,更是得以体现。 可她明知道季贵妃恨自己,却又利用自己对璟王的愧疚提议一起看望季贵妃,她猜到她不会拒绝,也猜到季贵妃定会惩罚,就是想借季贵妃打压她罢了。 如今告知她自己想要离开的事,她就算真的不帮,也会对自己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悄悄做一把推手。 反正只要自己走了,就没人再和她争什么了。 黎青蒲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可她不知卢江蓠比她想象中的很心狠。 卢江蓠回头看着黎青蒲的院子,一旁的绪灵轻声唤她,“怎么了王妃?” 卢江蓠回过头,轻笑道,“让人猜透心思,心中有些不痛快。” “绪灵不懂。” 卢江蓠摇摇头,“没什么。” 无论是她孩子的事,还是让她重病的事,反正都是与她无关的。 是姑母为了卢家一氏害了她未出生的孩子,是她故意在姑母面前提起黎青蒲和她腹中的孩子又如何?珏崇楼失火时是她第一个看见却不说又如何?这件事只在她心底,只要她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季贵妃为了自己死去的儿子重罚于她,如此深仇大恨,黎青蒲就算真在牡揽宫出了什么事,她在场眼看着置之不理,萧延觐也不会怪罪于她,毕竟罚人的是他的母妃。 她自然知道黎青蒲故意告知要离开的目的,在黎青蒲眼前袒露性情无所谓,被看穿也无所谓,只要萧延觐心中她还是一位好妻子好王妃就够了。 第131章 万川志 另一边,萧延觐与张桓一边走一边问,“查到什么了?” “根据殿下交代,去查齐煜来京城接触了什么人,顺藤摸瓜,竟抓住一名胡国暗探。他连同那暗探,一起设局从古董店关老汉手中买走了一本古籍。” 萧延觐眉眼中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早就知道齐煜一定是不正常的,但至于他的身份,还未摸透。 “人关在哪?” “都在刑部大牢中。” 萧延觐脚步未停,大步向刑部大牢而去。 牢中,那胡国暗探被绑在刑架上,手脚皆动弹不得。 见萧延觐进来,他也只是冷眼瞧了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萧延觐走到他眼前,端详着此人,这人的长相倒没有那么明显的异域,像是壃国人,可这双眼,在他看来,太显而易见了。 尽管潜藏多年,依旧充满着野性。 “听说你一直不肯张口,这可不行啊。” 那人头也没抬,冷声道,“要杀就杀吧。” 萧延觐像听了什么笑话般,“你也是暗探出身,应该知道被抓住了后会有什么后果,怎么会说出这种笑话。你会那么容易死吗?” 阴暗的牢中看不出那人的神情,萧延觐慢悠悠的走到一旁,看着各式各样的刑具,问道,“认识齐煜吗?” 见他不说话,萧延觐继续道,“这大概也不是他的本名,不过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半个月前,齐煜进京与你取得了联系,并买走了关老汉手上的一本古籍,你们密谋了何事?我劝你尽快说出,你皮肉受苦倒没什么,但我可不想耽误事。” 暗探冷声道,“什么齐煜,我不认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萧延觐看向他,“那就好好想想吧,我会找人帮你一起想。” 壃国不乏酷吏,其手段狠毒,从来没有人能扛过酷吏的拷问。 萧延觐拍了拍手走出牢房,身后凄厉的喊声传来,犹如鬼嚎般,在这幽暗的牢中,显得格外渗人。 之后萧延觐又去提问了关老汉,关老汉就是个普通商人,哪见过这种场面,没等萧延觐问,就全盘托出了。 “十月初五那天,那个荀公子来我店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买,光看不买的客人有许多,我也没在意,可他后面一连来了几天,还是只看不买,我家小肆就去问了几句,他便来找我,说要买我手上的古籍地志。” “我平日里只爱收集古玩,少有古籍,唯有两本是家父留下的,我自然不愿意卖,但他出的钱确实是多,见我犹豫他倒也没强求。后面我就听说还有几家古董店老板,都卖了手上的古籍,大赚了一笔。” “我们古玩界一时兴起什么,都是常事,有人愿高价买古籍也不稀奇。我虽本不想卖,可正巧那几日入手了一尊玉玺,说是古六朝时期的,但没想到竟是被人诓骗,看走眼了,一时店铺亏损巨大,我才不得已把古籍卖给了他,他见我急用银两,还故意压了价。” 说着关老汉痛哭流涕,“大人,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明察。” 萧延觐拿出一纸画像,上面的人显然是刚才的暗探,“你说的荀公子可是这个人?” 关老汉凑上前细细看起来,然后点头,“没错,是他。” 话落,萧延觐又拿出另一张画像,画中则是齐煜。 这张画像是萧延觐自己画的,又找画师根据他的描述改了改,也有个七分像吧,若是见过,也能认得出。 “这个呢?” 这次关老汉摇摇头,“没见过。” 看来齐煜是没有出面了。萧延觐收起画像,问道,“那本古籍叫什么,是何内容?” “那古籍叫《万川志》,就是一本上古时期的地方地志,据说万川就是指现在的渠林州一带,里面无非就记录着地貌地质、山川河流、还有些就是上古传说类似的东西了,什么古兽、天石、仙人等无奇不有。” 这样一本书,齐煜要它何用?萧延觐也一时也想不明白。 “《万川志》可有抄本?” 关老汉摇摇头,“此物珍贵就珍贵在是孤本。” “那你可背得过上面所写内容?” 关老汉又摇头,“那古籍分好几册,我哪里背的过,背也只背的过前几页的内容。” “那就好好想想,多背一些,罪也就轻一些,说不定可恕你死罪。” 一本五六册的古籍,让他背出来,背不出来便是死罪?关老汉欲哭无泪,急的手抖脚抖,“大人,我就是卖了本祖传的书,我罪不至此吧。” 萧延觐看向他,目光冷冽,厉声道,“你可知你卖书的那人是谁?那可是胡国安插在我国的暗探,你把书卖给他,若是通过此书传递了什么信息,你可就是通敌叛国之罪,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听到萧延觐这么说,关老汉犹如晴天霹雳,顿时双目无神,被吓的瘫软在地上。 萧延觐本来也只是吓吓他,无非就想多掌握点线索,他蹲下身子,拍了拍关老汉的肩膀,“实不相瞒,我在朝中也有些人脉,你若是此番有功,我保你性命无忧。” 关老汉吓得眼神恍惚,听到有一线生机,便连连点头,“好,我定好生想想书上内容。” 让人给送来笔墨,萧延觐便也离开了牢房。 另一边,酷刑之下,暗探还是没扛住,便交代了有关齐煜的事。 他说齐煜是胡国无疾院的人。 半个多月前来找到他,表明身份,便让他按照他说的做,拿到那本《万川志》。 “无疾院是掌管路暗探的地方,无疾院下达命令,我们便要执行。那日苏大人来找我的时候拿的是莫院首的腰牌,只要见过腰牌,便要听命。至于寻这古籍做什么,有何用途,无疾院有明令,作为异国暗探不可多问,他是不会告知我的。” 听到这个名字萧延觐一愣,“你说他叫什么?” 暗探满脸血沫子,几乎都看不清模样,萧延觐看着他嘴型,听他从口中说出几个字。 “那日苏...” 这个名字让萧延觐脑中似有一根弦忽然绷紧,他仔细的回忆着这个名字,无数人的脸面在他脑海中闪过,却始终无人对得上这个名字。 不过他确信,他听过这个名字。 第132章 那日苏 “全名叫什么?” 暗探情绪不稳定,咳了几声,他闭上眼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缓缓开口道,“阿古勒·术仑·那日苏。” 阿古勒…… 此姓一出,豁然解惑,脑中顿时清明。 胡国隼坍部战死的阿古勒将军。 此人他印象很深,胡国名将,忠勇之辈,七年前,二哥受皇命回京,刚满十八岁的他统领西境,记得那年冬天,寒风呼啸,大雪封山。胡国突发进攻,领将便是阿古勒将军。 那一战持续近一个月,最终他在西胪顶击杀了阿古勒将军,此战得胜。 在这一战,死的还有阿古勒的大儿子,阿古勒乌恩其。 当时一战,最后一役,胡军被他们包围在西胪顶,可阿古勒将军宁死不屈,直至战死。 撇开两国敌对的立场,萧延觐还是很敬佩这等忠勇之辈的。 事后,他听闻阿古勒一家因此战家破人亡,父子死在战场,夫人也相继离世,只剩一个小儿子,阿古勒·术仑·那日苏。 难怪齐煜恨透了他,如此深仇大恨,怎能不报。 “我已对不起胡国,杀了我吧。”暗探满目绝望的闭上眼,说出求死的请求。 其实身为暗探,岂会怕死,只是百般酷刑,实在非常人所能忍受,此时交代出实情,也只是为换痛快一死。 渠林州在壃国的最南边,那边地貌怪异,气候也是不常,实在不适宜人群居住。 因为渠林州气貌极端且恶劣,古林古山众多,大多数时候云雾缠绕,几乎看不清实貌,所以还有传言称,那是上古时期真神之乱后留落在人间的污浊之地。 如今广传的各种志怪话本,所有妖魔鬼怪多数都是起源于万川。 西域各部落信奉不同,各类宗教层出不穷,却都一样的信奉天神,若是信了《万川志》上面的记载也不足为奇。 可那《万川志》究竟记录着什么,引得了胡国注意。 萧延觐进宫去史宝阁借来古地域图,又借了几本记录上古奇文的古籍。 回府上窝在书房中看了半天,净是些天地神只、怪兽神怪等传说,觉得实在是荒诞,最终直接摊手不干了。 这个时候,忽然想起在西境时,和吴飞仪在军营的时候,吴飞仪师从酆确山,懂得许多奇门遁甲之术,又游历四方,见多识广,在军营中时,如同智多星般的存在。 若是此时吴飞仪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参透其中深意。 也不知吴飞仪离开京城后去哪了,京城如此巨变,他有酆确山的脉络,定是早已知道了。 人心莫测,他离开这世俗之地是对的。 曲老先生的药方果然是极好的,短短几日已然见好,黎青蒲身体不如从前后,就鲜少出门了,宛冬见她整天躲在屋子里,便拉着她出去走走。 如今天冷了起来,宛冬给她裹得厚厚的,才带她出了门。 看着自己包的严严实实,黎青蒲皱眉,“你这是包粽子呢?” 宛冬道,“今年天冷的比往年早,小姐现在身子不比从前,多穿点好。” 虽然是天冷,看着外头阳光确实挺好。 黎青蒲想出门去集市,宛冬不让,好生哄着她在花园走了走,累了就坐在池塘边上,看池里的鱼。 宛冬见她就这么坐下了,皱了皱眉,“小姐,这里地凉,我们去凉亭坐会儿。” 黎青蒲摇头,“还得走上去,就这吧。” 宛冬拗不过她,就陪她一起席地而坐,看池塘里的鱼。 看着鱼儿在池子里游来游去,倒也自在,可池子终究有限,它再游也只能见识这一亩三分地,着实可怜。 黎青蒲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现在怎么这么多愁善感起来,连对池中鱼都心生怜悯。 坐了一会儿,池塘上方的凉亭中传来萧延觐和张桓的对话。 先开口的是张桓,只听他满嘴抱怨道,“万川不是神话故事里才有的地名,那暗探是不是用那《万川志》的幌子骗我们呢?要不然他们胡国想去那万川寻妖魔?练邪术?” 萧延觐翻着关老汉背出来的《万川志》,连头也没抬,听他声音淡漠的说道,“若真有鬼神妖魔,还轮到的我们凡人争天下?胡国要是真想找妖魔相助,怕不是要灭国了,开始胡思乱想了。” 张桓也是觉得奇了怪了,哀叹一声,“那他们这是要找什么?” 关老汉默写出的这短短几章,还是断断续续的内容,实在看不出什么。萧延觐看了几遍,最终干脆往石桌上一扔,只觉得头大的很。 一阵风吹起,石桌上的纸被吹起,四处飘落。 凉亭下方,黎青蒲捡起落在身旁的纸张,看了起来。 “去捡回来。”本来就烦,见此情形更是烦闷,萧延觐没好气的指使张桓下去捡。 张桓这个时候也不敢惹着他,赶紧跑下去捡,下去后,只见黎青蒲正拿着几张纸,看起了内容。 “黎妃娘娘……”张桓迟疑一下,唤道。 黎青蒲没说话,只顾着看纸上内容了,似乎都没听见张桓叫她。 而凉亭上的萧延觐闻声,立刻走了下来。 看着她脸色已经比前几日好了许多,萧延觐烦闷的心,莫名的踏实了许多,顿时没那么烦躁了。 “见过殿下”宛冬给萧延觐请安,见黎青蒲看纸上内容看的的出神,赶紧推了推她,让她别看了。 此时黎青蒲抬起头才看见萧延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眼前,她也赶紧请安,然后把手上的纸递还给他们。 见萧延觐不接,张桓赶紧接过来。 “身子好些了吗?” 他此时的关怀,声音柔和,好似回到以前一样。黎青蒲点点头,“好多了。” 现在两人总是这样,相互看着,却相对无言。 黎青蒲先开口道,“北翎二十里,神明所依止也,以高领之地,神明之同,故立北翎以效上帝诸神也。其存苍玉之石,似赤而无毛,可为石器。” 她说的这几句是关老汉默写的《万川志》的几行内容。 萧延觐没说话,听她继续说下去。 “这纸上记得并非全是神异鬼怪的传说,有地名,有典故,讲述细致,并非无可追溯。” 未出嫁时,有段时间爱看各种话本,出去听戏,吴飞仪知道她有这爱好,就四处给她找了许多话本,其中不乏万川的传说。 看的上瘾时,还追着吴飞仪让其细细讲解,最后,吴飞仪嫌她烦,就不再给她带话本了。 “神话中万川大地,广袤辽阔。它所指的不止是渠林州,还有壃国以外的地域,就是渠林州的更南面,一直到海。万川里面的山峦重重,吴飞仪说那山是天降巨陨所致,里面磁场极乱,瘴气重重,却存有稀世珍宝。” 依稀记得,她当初天天跟在吴飞仪身后,问那万川有何珍宝,吴飞仪说她笨,他已经讲得这么透彻了,还猜不到珍宝是何物。 天降巨郧,便是珍宝。 第133章 玄铁 传闻上古神巟挚手持的利剑,便是玄铁所制,书中记载,万川天降巨郧,巟挚寻得制成宝剑,此剑极为沉重,削铁如泥。 “他们要找的并非妖魔邪术,是玄铁。” 玄铁?这是真实存在的?萧延觐听到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禁问道,“这不都是神话故事里的东西?” “非也。殿下可以去找找古献文鉴,陨石降落都有记录。只不过《万川志》记录带着神话色彩,可也是记录实事的。” 萧延觐若有所思,最终叹道,“若是真有玄铁所在,制成军械,那岂不攻无不克。” 如此说来,倒也说得通。 胡国欲寻玄铁打造兵器,在战场上攻克敌方,本就是勇士强兵,再手持玄铁军械,便如虎添翼。 若此等宝物为壃国所用,岂不美哉? 这倒是惊人的发现,萧延觐即刻转身就走,事不宜迟,若真有此物,定要赶在胡国之前得到。 他现在要赶紧去找关于巨郧的古文献。 带着张桓在史宝阁一待就是一天,饭也顾不上吃,终于找到了关于万川巨郧的实记。 看着书上描述,不禁感叹,这种传说中的玄铁,竟然真的存在? 萧延觐的举动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便召来询问。 萧延觐对此事虽是拿不准,但陛下既然问了,便将胡国的动向与自己的猜测全数说出。 陛下本来就信奉玄学,听到萧延觐这么说,十分感兴趣,便让萧延觐拿来地图与古籍给他看。 陛下看着桌上摆放的古地图,越看兴致越高,边笑边摇头叹道,“想不到这世间竟真能有此宝物。” “延觐。” “父皇请讲。” 陛下心中大喜。最近一月,先是得了那岐海明珠,如今又听到了玄铁的消息,真是祥瑞之兆,天佑壃国。 “朕命你速去渠林州,期间渠林州内兵马你可调动,一定要在胡国之前寻得玄铁!” 事关战事军械,萧延觐也是十分上心,既然有了圣命,便可启程去干了。 萧延觐跪地领旨,“儿臣遵命。” 此事虽未大张旗鼓宣扬,但在朝中也引起了不小讨论。 萧延珩听到宫中来信,坐在紫檀木椅上,思绪飘远,渐渐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 他侧目看向身边胡师爷,问道,“萧延觐何时出发?” “听刘公公说就这两日。” 萧延珩轻笑,缓缓起身走向书桌砚台,持起笔开始写起了什么,边写边叹道,“我这五弟真是有些好运气,胡国密谋的事竟然让他给发现了,若是干成,便又是大功一件。近日来他风头可旺得很,父皇也是越来越看中他了。” 胡师爷则摇头道,“殿下,此言差矣啊。殿下没有发现朝中不满瑞王的人越来越多?” 萧延珩笔一顿,随即继续书写,“他接了萧延承的活,继续改革,与老氏族为敌,被那些老家伙煽动,自然树敌多。” 胡师爷道,“而且瑞王不同于当初的璟王,他行事不留情面,可比当初璟王更得罪人。” 萧延珩停下笔,待墨一干,便装入信封。传来亲卫交到他手上,“把这封密信快马加鞭,送到正回往渝国的渝国世子慕云天手上,务必交到他本人手中。” 胡师爷心存疑惑,等亲卫离去,问道,“殿下这是?” 萧延珩重新坐回木椅上,悠然的喝了口茶,“他萧延觐得罪的何止老氏族,这位渝国世子也和他结下恩怨了。” 两人眼眸一对,接着明白了其中事,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萧延觐要走的消息在府中传开,卢江蓠特意命厨房做了一桌子菜为其饯行。 看着这一桌菜,却浑然没食欲。 卢江蓠为他斟酒,说了一堆平安顺遂的话,萧延觐却只是喝酒,没有开口。 “殿下有心事?” 萧延觐回神,摇摇头,“没有。” 卢江蓠却也不傻,垂眸轻笑,“殿下是放不下黎妃姐姐吧?” 听到说起她,萧延觐微微一愣,不自觉抿了抿嘴,有种被看破的窘迫。 确实,他在想她。 今晚面对这一桌的美味佳肴,却索然无味,卢江蓠说的话,也听不进去,只想去见她,却也不知见了又该说些什么。 明日便要走了,此次外出,尚不知归期,怕若是留她自己在长阳城,再发生之前的事,谁能护住她。又怕将她带在身边,路途凶险会害了她。 他心中也是万分纠结。 几口闷酒下肚,今日是自己想醉,头便也跟着晕了几分。 “殿下,黎妃姐姐的身子好了许多,或许也该适当的出去走走,庄老先生也说过了,这对身体恢复也是有好处的。” “况且,殿下……” 卢江蓠踌躇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开口,最终跪地道,“殿下恕妾身明言,母妃一直因为璟王殿下的事迟迟不能原谅黎妃姐姐,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难以释怀,黎妃姐姐留在京城中,日子怕不会好过。” “妾身作为府中正妃,自该护佑府上众人,可唯有母妃,妾身不敢忤逆。上次黎妃受罚,妾身已自责万分,若是再有此等事发生,妾身无颜再坐王妃之位。或许殿下带黎妃姐姐一同南往,才能护黎妃姐姐周全。” 听到卢江蓠的一番分析,并非没有道理。 二哥是母妃唯一的儿子,二哥的离世受打击最大的就是母妃,她怎么可能会原谅黎青蒲。 若是就这样把她留在京城,恐怕真会害了她。 萧延觐起身离开,向黎青蒲院子走去。 第134章 离开长阳城 一旁绪灵扶起卢江蓠,“小姐这是为何?他俩同往,岂不是更生感情,即便现在有误会,一路漫长,怕也会消散了。” 卢江蓠坐回到椅子上,缓缓道,“她想离开,我便给她机会让她离开。她在殿下眼皮子底下走了,总比在府中走了强。在瑞王府中,她无论是因季贵妃报复出事,还是自己偷偷溜了,殿下回来,只会问责于我,我与殿下因为她已经颇有微词,不可再生嫌隙了。” 绪灵若有所思的点头,但又忍不住问,“若是殿下回来时,又将她完好的带回来了怎么办?到时候他们重归于好,小姐可就更没机会了。” 卢江蓠眼眸一顿,“你也说了,一路漫长,岂会那么容易回来。” 其实卢江蓠心中也是拿不准的,可也愿意赌一把。看着外面起了风,她起身走到窗前,关上窗户。 黎青蒲,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宛冬把最后一个包裹收拾好,一脸愁苦的看着黎青蒲,“小姐,殿下本就因璟王的事对你有所芥蒂,此次出行,你就那么确信殿下会带你一起去?” 黎青蒲看了宛冬一眼。她脸上的疤看起来好了很多,也不枉费她偷偷哀求曲老大夫那么久,才得来的药膏。 “记得把药膏带上,那可是我花大价钱才买来的呢。” 见黎青蒲答非所问,宛冬不禁皱眉,转过身不再看她,自己默默整理行囊。 知道她有了小脾气,黎青蒲笑道,“你放心,不会白收拾一顿的,会有人帮我们说情的。” 宛冬幽怨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包裹放进厨子里。橱门刚闭上,便听见外面下人在给瑞王殿下请安。 殿下竟真的来了,宛冬回头看向黎青蒲。 黎青蒲则没感到意外。 萧延觐走进来,宛冬识趣的退下。 见她脸色一日比一日的好转,便更坚定心中的想法,带她同行。 “收拾一下行李,明日与我同往。” 黎青蒲看着他没说话,萧延觐似有些尴尬,便开口解释,“我见你对万川颇有认知,若是同行,或许可帮忙一二。” 黎青蒲点头同意,“好。” 她如此痛快让萧延觐有些意外,她不该更想留在府中趁机离开吗?怎么这般痛快的应下。 看着他的眼神,黎青蒲知道他在想什么,自然是在猜忌她的目的。 她是想离开,留在府上固然能走,可卢江蓠不想为此担责,季贵妃也不会轻易让她离开长阳城,倒不如随萧延觐一同出行,一路那么长,想跑总有机会。 当然,她也有自己藏在心底的想法。 想再多和他相处一段日子,再好好看看他,记住他,余生漫长,若是自此别离,怕忘了他的模样。 也心存另一念,或许此次出行,她真的能再帮到他呢。 自己欠他的,欠璟王的,是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的,可但凡有能弥补的机会,哪怕豁出性命她也愿意。 乱想一通,竟有些伤心,她佯装轻松笑道,“万川可是神话故事里才有的地方,我也想去看看。” 看着她眼底清澈,笑意盈盈,萧延觐有那么一刻的恍惚,回过神,如初识那般的语气认真道,“我会护你周全。” 瞧着他笃定的目光,黎青蒲笑着点头。“我相信你。” 现在的天越来越冷了,第二日出发前,宛冬怕她再受凉,给她裹得厚厚的才肯让她出了门。大氅上的帽子一盖,只剩半张脸了。 卢江蓠也特意为萧延觐送行,为他备好行囊,整理衣衫。 黎青蒲站在一旁看着,心中苦涩又羡慕,若没那些事,站在他眼前做这些事的便是自己了,如今,却只能看他们夫妇二人不舍告别。 骑上马,出了城门,回头看着巍巍城墙,却忽然心中满是不舍。 此次一去,怕是大约不会再回来了。到底是从小长大的地方,今日真正离开时,竟是这般难受。 一阵风扬起尘土眯住了眼,眼中酸酸涩涩的,不知是风的原因,还是她的原因,竟落了几滴泪。 这阵风或许是老天在为她送行吧。 虽没有那本万川地志,但凭借着大量古籍,和古地图,也推测出一二。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东西,黎青蒲本以为能帮得上忙,此时也两眼一黑,懵了起来。 萧延觐也好不到哪里去,白天赶路,晚上研究地图,第二天一醒来,就是顶着一对黑眼圈,整个人都疲态尽显。 有时候恍惚间,看着萧延觐,仿佛看到了曾经的璟王。那神态、举止…… 时间可真是个厉害东西,竟可以让一个人改变的面目全非。 其实,又何止萧延觐,她、安茹、吴飞仪,曾经在京城的一切,不都慢慢的变了吗。 路途走的越远,天越来越冷。 骑在马背上,受着寒风凛凛,忽然落在手上一片雪白的凉意,接着在手背上化开。黎青蒲抬起头,漫天大雪,纷然落下。 雪花落在她的发间,一片两片,慢慢的遮盖青丝。 萧延觐回头看向她。 一路奔波劳累,甚是辛苦,可这一路也从未听她说一句抱怨的话,今日突降大雪,怕她身子吃不消,可眼前的她,却看着纷纷大雪,轻轻笑起来,还忍不住的伸手去接落下的雪花。 察觉到他的目光,黎青蒲也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她笑的更深了,眼眸亮晶晶的,虽然她没开口,萧延觐也能感受到她的欢喜。 前面就是渠林州了,这里山川壮丽,实在好看,现在再一下雪,更是颇有别样韵味。 其实,他也幻想过,如果没有那些事多好,他便可以带着她四处游历,寄情山水。 可这一切,终究沦为虚妄。 第135章 狭路相逢 一变天,路变得难走,天黑前赶不到渠林州官署,只能先找个地方安营扎寨。 晚上,黎青蒲坐在火堆前,伸手去烤火取暖,宛冬怕她冷,又给她披了一层外衣。 吃了点东西,被火烤的暖洋洋的,就开始犯困。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因为今日事发突然,由于天气原因不好扎营帐,所以就两人便住在一个帐子里。 萧延觐与同行大臣议完事,回去见她已睡下了。 帐内就算生着火也很冷,她盖着一层又一层,蜷缩成一团,眼睫毛一颤一颤的,似乎也没睡宁。 萧延觐坐在床榻边上看着她,那张依旧有些苍白的小脸,不禁让他有些心疼。 这一路上只顾赶路,想抢在胡国前找到玄铁,无法顾及她的身体,难为她一路鞍马劳顿,不得休缓。 外面一声风吹倒了什么,哐的一声,黎青蒲骤然睁开眼坐了起来,满眼惊慌不知所措。 下意识的,萧延觐一把抱住她,“别怕,是风声。”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黎青蒲慢慢平静下来,可不敢动作,只为了贪念这个怀抱。 “萧延觐,你相信我吗?” 这个问题她问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尽管知道他是怎样的回答,还是忍不住问。 或许,只要他说一次相信,她就会摒弃要离开的想法。 感觉到他环住自己的胳膊似乎有些僵住,黎青蒲不禁苦笑。 怎么还是会失望呢? 或许吧,一个从小在黎府长大的二小姐,若说一点不知黎府的归向,任谁都是难以相信。 她确也相信,萧延觐此时能这样抱着她,为她驱逐恐惧,他还是心中有她的。可至亲的死,让他始终心存芥蒂,依旧不相信也放不下过去。 而此时,两人唯有一处的相同,便是都不舍得分开眼下相拥。 萧延觐轻轻闭上眼,感受着她在怀里,他也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 “黎青蒲。” “嗯?” 他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但黎青蒲却隐约觉得他有话要说。直到松开这个拥抱,他也没说什么。 这一晚,他就这样轻轻抱着她,温柔的抱着她,虽然两人没有说几句话,但有他在身边,却是无比的踏实,今晚是她出来这么久,第一次睡的这么安稳。 早上醒来,掀开帐帘,不禁眼前一亮,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色,山山而川,白茫茫一片,?凛冽的寒风拂过,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宛冬,这真好看啊!”? 宛冬也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光景,也是拔不出眼,只呆呆的点了点头,“是啊。” “果然是神话故事里才有的地方,真的和别处不一样。” 萧延觐路过她时,忍不住道,“这是妖魔鬼怪住的地方,可不是神仙住的。” 黎青蒲转头看向他,他能主动和自己搭话让她有些意外,无论是说的什么,都让她感到高兴。 见她一直看着自己,萧延觐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自己,不知道自己哪里奇怪了。 却听到她头头是道的说,“谁说妖魔鬼怪就住的不好了,话本都是编撰的,谁还真见过神仙妖怪不成。” 这一番话堵的他竟堵出了熟悉的感觉,如果她脸色再红润一点,再胖一点,此情此景下的她,便完完全全和从前一样了。 一阵风吹过,黎青蒲没忍住打了个颤,萧延觐看在眼中,不禁皱眉,便接着吩咐宛冬,给她披上狐毛大氅。 仿佛离渠林州越近,天气越恶劣,雪倒是停了,只是寒风肆虐,有时候风大的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萧延觐看她在马背上几次都差些坐不稳摔下来,便不由分说的将她一把抱到自己马上,揽在怀中,共骑一马。 一路上,他内心所有的下意识,都是要保护她。就是唯独,那道因璟王之死筑起的隔阂,无论如何都抵消不去。 黎青蒲轻轻靠在他怀中,思绪万千。 一入渠林州,先是到了祁阳郡,祁阳郡算是渠林州内比较繁华的地方,掌管二十二个县,也是渠林州州府所在地。 路边商贩也有不少,萧延觐一行人一路走下来,也是见识了此处的民风民情,虽离京城遥远,却也有独一份的热闹。 而在此处也遇到了胡国来寻玄铁的齐煜等人。 领头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带着斗笠,帽檐下只露了半张脸,只见得一脸的胡须。 齐煜此人身后,此时萧延觐已得知他的身份,再看向他的那双眼睛时,不由得想起当初的阿古勒将军。 现在的萧延觐倒有些后知后觉。齐煜和他的父亲真的很像。 狭路相逢,一切看似风平浪静,众人心中各有思虑。 齐煜狠厉的目光在扫过黎青蒲时,有了一丝缓和,却也只是停留片刻,接着移开,假装不识。 他的身前便是胡国无疾院的院首,莫崑枫,也是他的师傅。 他因黎青蒲逗留长阳城许久,以至于被萧延觐察觉异样,如今在此地相遇,看来萧延觐已经查出了他们的目的。 暴露了胡国的行踪,今日回去,他必定会被刑罚,可他不能让莫院首发现黎青蒲在其中的所在,不然会害了她。 只是仅仅的一次照面,一句话也未说,也未曾交手,此时两方已经多了许些警惕。 萧延觐未有停歇,直接去了渠林州州府,见了渠林州刺史,荀大人。 带着当今陛下的手谕,想要一州的支援轻而易举,荀大人也接旨,必定全力相助。 而另一边,齐煜的处境却如临深渊。 莫院首虽是他的师傅,但此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就算他待齐煜与旁人不同,但遇事也绝不会徇情姑息。 齐煜暴露了胡国的动向,作为无疾院院首,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齐煜。 齐煜跪在地上,眼眸阴晦,沉沉的看着眼前,身后带着荆棘的鞭子狠狠的抽打他,光着的后脊已血肉模糊,他拧着眉,苍白的脸上冷汗层出,却也没吭一声。 莫院首背着身子,直到鞭子的声停下了,才回过头。 “你一向做事谨慎,这次为何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第136章 孤身前往 齐煜继续跪着,眼中没有丝毫变化,“是徒儿的错,无颜解释。” 莫院首垂眼审量着他,可无论怎样看,他都神色不变。 莫院首走到一旁坐下,“你与萧延觐的仇我知道,你要报仇我不拦你,可你不该为了报仇误了无疾院和胡国的事,况且此次事关重大,你这般我行我素,是会丢命的。” 提起萧延觐的名字,齐煜眼神阴狠几分,“师傅放心,我定会在萧延觐之前找到玄铁,献给主君。” 莫院首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扔给他,“兹事体大,不许再出差错。” “是。” 齐煜捡起药,吃力的站起来,晃晃悠悠走出去。 外面达旱见他出来赶紧扶住他,看他满后背的血,惨不忍睹。 “莫院首也太狠了吧,你可是他亲传弟子啊。” 齐煜披上外衣,“是我有错在先,师傅若不罚,难平悠悠众口。” 达旱不再多说话,“快走,我去给你上药。” 等处置好伤,达旱一边包扎一边道,“我就该拖着你赶紧走,不该让你逗留那么久。小娘子没带走,你自己还挨了罚,不划算。” 回想今日见到她时的模样,看起来比之前好了许多。只要她好,便宽心了。 达旱实在不明白,那日苏在胡国也是受多少女子青睐的,为何对一个只接触过几次的黎青蒲这么上心。 齐煜也说不上来,那年延昌县一场共患难,他也没想到,会那么难忘。 外面又来了风雪,达旱关紧门窗,围着火炉搓手,“都说胡国天气恶劣,我看这壃国也没好到哪去。” 然而,后面的日子,怕是更恶劣。 渠林州偏远,千岩万壑,放眼一望,其实倒是十分壮丽,可若真进了山中,必定危险重重。 萧延觐骑着马往山深处去,过了山外还有山,其山体陡峻,十分危险,而这连深山处的十分之一都没到。 照着古地图奔波一天,站在山间,看着远处,崇山峻岭,迷雾重重。 就算古籍是真的,这世间真有玄铁,这层层山峦,怕也难寻。 看着这张古地图,此时忽然就觉得玄铁之说,颇为荒诞。 或许,他该换一种思路。 萧延觐别的不说,就是胆大。只身一人便去了齐煜一行人的驻扎地。 他倒是武艺高强,可胡国鼎鼎大名的无疾院院首莫崑枫在此,周遭必然有高手无数,齐煜也算一个。 萧延觐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去了,直言要见莫院首。 还没见到莫院首,齐煜先看见了他。 齐煜眼眸一沉,新仇旧账一股脑的都涌上来,一句多余的话没说,接着拔剑就上了,一旁的达旱都没反应过来,两人便动起了手。 在京城的时候他不便动手,如今到了这种偏远之地,他敢只身前来,便是送死。 可萧延觐此时身体康健,而他却刚受完刑罚,哪里会是萧延觐的对手。 没过几招,便被萧延觐一记侧掌打退。被达旱及时扶住,没至于摔倒。 齐煜挣开达旱,看着萧延觐道,“我还没去寻你,你倒是敢来这了。” 萧延觐道,“我并非来与你寻私仇,公务在身,我是来求见莫院首的。” “你有何私仇?这仇是我该找你报!”话一落,接着又提剑而去。 “那日苏!” 达旱在一旁急得打转,他武功平平,也不敢上前,踌躇一番干脆跑去找莫院首,反正他是拦不住那日苏了。 后背的鞭伤又渗出血,很快殷透了衣服,萧延觐见状连忙收手,可齐煜却依旧步步紧逼,一个退让便被齐煜的剑刃划伤胳膊。 “战场无情,皆是亡魂。你父兄死在战场,为胡国而战死,你把我视为仇人,那我死去的兄弟们我该找谁寻仇?因为战争死的人不计其数,无辜之人比比皆是,他们又该找谁寻仇?你是将门之后,如此道理,你不明白?” 齐煜撑着剑站着,满目恨意,“国家大义与我何干?战事不休与我何干?你们都是圣人,可那一战之后,我的家便没了!你一个皇子,高高在上,岂会懂得!” 此时此刻看着齐煜,萧延觐仿佛看到自己。 一朝之间,父兄战死,母亲病逝,何其痛苦。若不为自己找个念头活下去,日子该是多难熬。 以前他或许不懂,可遭遇如此变故,支撑他的念头就是为二哥正名。 而支撑齐煜的念头,便是为父兄报仇。 萧延觐把剑收起来,“仇该报,但不是此刻。” “这不是你说的算的。” 看着齐煜怒气未退,怕他再逞强动手,萧延觐接着道,“你为何受罚我想我大概猜得到,若你不想再受罚,我劝你不要动手。” 萧延觐的话并不让他感到稀奇,萧延觐能找到这来,无非是他那日在京城留有破绽,如今在祁阳郡遇见,师傅怎么可能不罚。 萧延觐不与他多纠缠,直接道,“我要见莫院首。” 还没等齐煜说话,身后人未到,声先到。 “瑞王殿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啊。” 萧延觐循声看去,那走来的身影高大而匀称,随着步履,容貌也逐渐清晰,满脸的胡须,一双眼眸似深不见底,有一种不怒自威感,让人不可忽视。 这位传说中的胡国无疾院院首,莫崑枫。仅是这一面,便可让人察觉,是个危险人物。 “久闻莫院首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莫院首笑着甩了下衣袖,“那些莫须有的虚名不提也罢,倒是瑞王殿下,年纪轻轻便在战场上威名远扬,如此人物,今日能一睹风采,老夫有幸。来便是客,瑞王殿下进来喝杯茶吧。” 萧延觐站的挺拔,轻轻颔首,“正有此意。” 入座后,一杯清茶奉上,萧延觐没喝,直接道,“莫院首从胡国一路至此,不该是游山玩水的吧?” 莫院首眼色幽深,笑道,“自然不是,瑞王殿下消息灵通,不然也不会来到此地。殿下不妨有话直说。” “那好,我便直说了。” 第137章 分别 萧延觐正襟危坐,一脸庄重,“你们手上那本《万川志》本就是大陆汉人杜撰,我们大陆人与贵国信奉不同,对神话的见解也不同。贵国以一本神话地志要寻玄铁,此事恐怕是做不成的。本王也奉圣上之命,寻找玄铁,不如我们联手,共寻之。” 听到萧延觐的话,莫院首轻佻的笑了笑,不为所动,而是端起茶来细品一口。 “瑞王殿下想与我们联手,一番空话可不成。” 对于上古神话的见地,就算他们不懂,总有人懂,也总有人愿意为此效力,各有好处。 这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 “可万川之大不仅仅是一个渠林州而已,你们自然可以找人破解《万川志》,可千万年的演化,彼时非此时,若是能有古地图相协,我想寻得玄铁的几率岂不大些?” 见萧延觐神色坦然,颇有自信,看来今日来谈判的条件便是那古地图。 他们胡国不如壃国历史悠久,那些古地图又是古献这种稀奇东西还真没有,如今也确实是无从下手。 齐煜冷哼一声,“你如此周折,不过是想利用我们手上的地志罢了,若是真能寻得,你们附近兵力强盛,我们能讨得什么好处?” 萧延觐也毫不避讳,直言道,“所以,我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定下盟约,自然不会让贵国吃亏。” 莫院首给了个眼神,“瑞王殿下请讲。” “再往西南走,便出了壃国与胡国地界,渠林州州府离着不远,贵国的库邻部也离着不远,哪方兵力强盛其实还难下定论。此乃其一。” “其二,前方地貌凶险万分,千百年来无人敢踏往其中,我们此行注定不易,若不联手,死伤恐怕比我们想象中的厉害,若是不懂变通,为此死伤无数,得不偿失。” 此刻萧延觐眼色深远,隐约显出一丝无奈。 “玄铁本就是传言,是否真实存在都难说,若是为了莫须有的东西丧命,便太不值得了。” 刚得知胡国要寻玄铁制作兵器时,翻阅无数文献,发现只言片语的记录,萧延觐也是万分激动的,想着一定要抢在胡国之前。 可随着越往此处走,这种想法就越来越浅淡。 若是此等宝物真的存在,或是真的容易寻到,怎么到如今还只是一个传说。 古籍文献记录自然不无道理,只怕那传说中的玄铁,并非是传闻中的样子。 神话传说,总爱夸大其词,玄铁也有可能只是普通铁物。 其实齐煜也是这么想的。 可胡国大君野心勃勃,虽只是传言,却也不放过这个机会。 “如果我们真能在深山老林中寻得玄铁,如何运出,各凭本事,谁也不能起杀戮之心,可好?” 萧延觐的话倒是让齐煜有些刮目相看。 他从来都不喜杀戮,也不愿见到战争不断。在父兄死后他便更厌恶战争,可事与愿违,以他一己之力难改胡国现状,只能眼看着战事四起。 他也是颇为意外,在他们胡国眼中杀人如麻的萧延觐驻守将军,竟然能说出这些话。 莫院首思量片刻,回了一声,“好。” 莫院首起身走到他眼前,“瑞王殿下有如此宽仁之心乃壃国之幸,既然殿下此计是为了两国的得失考虑,我胡国自然也是愿意的。” 看着这双老谋深算的眼,萧延觐自然知道,此时的承诺只是各怀鬼胎,若真到了那一天还是要留有后路。 不过今日的目的,就此一个,便可以了。 渠林州以南,风雪格外的大。 黎青蒲身子受不住,萧延觐不敢再带着她前行,她留在渠林州鹄县,也是最靠近边境的一个县。 临行前的晚上,他在她屋外站了许久,也不知该说什么,就背靠在门框前,直到里面蜡烛熄了,才离开。 而屋里的黎青蒲,知道他在外面,不敢贸然开门,怕他离开,只得站在离他近一点的地方,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存在。 虽然不舍,但又怕他就这样一直在外面会受寒,才依依不舍的吹灭蜡烛,佯装睡下了。 天蒙蒙亮时,他便启程了,伴着寒风,稀疏小雪飘落。 此次分别,就是她离开的时机,或许这便就是最后一面了。 她想再看看他,多看看他。 一早,她便登上了鹄县城墙,站在城墙上目送他离开,可当他停下马回头看向她时,四目相对,黎青蒲再也忍不住,快步跑下城墙,向他奔来。 萧延觐也下马走到她眼前。 尽管重重恩怨芥蒂,此时此刻,两人眼中唯有不舍。 不知为何眼眶有些酸涩,一眨眼眼泪就落了下来。 黎青蒲赶紧擦去,对他笑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萧延觐眉眼带着丝丝悲凉,眼底更是化不开的惆怅。 昨夜一晚,一夜未眠,辗转反侧。 他们二人如此情境,再在一起唯有互相折磨,可一直以来出于私心不许她离开,可昨夜想了一晚,还是想给她一次自己选择的机会。 所以,今日一早便把原本留下监视她的人撤走了。 他何尝不知道她的想法。 她想离开他,想走的远远的。 他也明白,自己这次离开她身旁,回来怕是会见不到她,一想到此处,便心痛不已。 萧延觐伸手将她抱进怀里,用力的抱着,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可拥抱越久,分离也越近。 他迟早是要启程。 想说的话哽在喉中,想挽留又不敢留,不知内心挣扎了多久,才说出一句。 “等我回来。” 耳边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有些沙哑,似乎还透着一丝祈求。 黎青蒲也伸手抱住他,手落在他宽厚的背上,尽管寒风一个劲的往衣袖里钻,这一刻她也觉得无比温暖充实。 她没有回答。 萧延觐也没有等她的回答。 他松开她,头也不回的上了马,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远,消失在寒风中,也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眼泪再也止不住,纷纷落下。 宛冬搀扶着她,心疼不已,也跟着红了眼眶。 桌子上摆放宛冬收拾好的行囊包袱,黎青蒲坐在桌前,双眸轻垂,不言不语。 宛冬犹豫一会儿问道,“小姐,我们走吗?” 黎青蒲似乎没有听到宛冬的询问,脑中不停回想着,夹杂在寒风中他那一句,‘等我回来’。 半晌,她低头苦笑,等他回来,又如何呢? 比起这样的日子,何不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黎青蒲起身拿起包裹,与宛冬一起走了出去。 驻足看向西南方向,传说中的万川之地。 不知他们走到哪了,路途可顺遂?不管如何,萧延觐,就算此生无缘再见,你也一定要平安归来。 第138章 刺客 按照《万川志》所述,比照着古地图,便容易确认方位。 这里天黑的比京城更快,申时未过半,天便暗了下来,此地凶险,天黑不敢贸然前行,便寻好地方安营扎寨。 雪下了又化,格外潮湿,枯枝迟迟点燃不了。 萧延觐不愿干等着,自己骑着马去四处找干柴。 找了没一会儿,就碰上了也出来找干柴的齐煜。 “齐公子也闲不住跑出来了?” 齐煜看着他道,“你们壃国人狡诈,若是你偷出来见什么人,密谋什么事可如何是好,我们不得不提防着点。” 萧延觐笑着摇摇头,叹道,“看来我壃国是国力强劲,一举一动竟让你们这般害怕。” 闻言齐煜冷哼一声,颇为嘲讽,“如此倒是你多虑了。” 说完便去一边找干柴,不再多言。 两人较着劲找着,你两根我也两根,你一捆我也一捆,谁也不甘落后。 最后,一来二去,便因为干柴动起手来。 各执干柴木棍,一招一式的打斗,落雪被掀起,四处飘散,两人的身影也在飘散的的雪中眼花缭乱,等住手时,眼前已经一片糟乱。 萧延觐把打落一地的干柴捡起来,一边捡一边道,“我们如今共谋事,你心中有仇有怨,但国家大义在前,我劝你还是忍着吧。” 齐煜目光冷清,没理会他的规劝。而是骑上马,睥睨的看向他,“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手刃仇敌。” 萧延觐捡着干柴的手一顿,他直起身子看向齐煜,眼神意外的平静。 “那日苏,若当年领将之人是你,明知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你会因畏惧生死而违背圣命不上战场吗?” 齐煜显然一愣,双眸闪过一丝震颤,他没有说话,也是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此时此刻,他竟更想听听萧延觐会讲出什么话。 萧延觐眼眸微微敛下,脑海中不禁想起二哥萧延承。 二哥临行前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去了西境,可明明他在京城还有他未完成的志向,还有家室妻儿,还有自己的性命,还有各方势力的掣肘,但二哥还是选择了去西境解他之困境。 二哥天资聪颖,心境通透,怎会不知利弊得失,只是二哥选择了自己。 而或许对于阿古勒老将军来说,国家大义重于一切,他也相信,阿古勒老将军至死都不后悔做了武将。 萧延觐看向齐煜,“那年战场上杀死阿古勒老将军的确实是我。但贪生怕死的人上不了战场,阿古勒老将军是忠勇之辈,我对他只有敬重,没有其他。” “我不劝你放下仇恨,因为我心中也有放不下的仇恨。我还是那句话,你若要为父报仇,我随时奉陪。” 萧延觐捆好干柴,干脆利落的骑上马离去。 而齐煜停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他自是知道父亲和大哥的志向,父亲也常说,身为武将不可贪生怕死,死在战场上也是阿古勒一族的荣耀。 可这些话听便听罢,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实在难以接受。 什么荣耀?这种荣耀他不想要,他只想要一家人都好好活着。 此仇,非报不可。 如今两方也算是盟友,便共住一处,只是分了不同营帐。 夜里,一只飞镖穿过疾风,破帐而入。 达旱迅速闪过,眼见飞镖插入柱子,发出铮鸣响声。与此同时,齐煜迅速追了出去。 达旱眼中惊慌未定,拍了拍自己胸口,随即跑出营帐,眼看着齐煜朝着黑影追去,达旱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达旱声一落,正在帐外巡查的人也立即追了上去。 营帐内,听到外面慌乱的声音,萧延觐与张桓对视一眼,立马出营帐查看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深夜中,早没了刺客身影,只能看着两方官兵拿着火把追去,萧延觐对张桓使了个眼神,张桓也立即领略其中意思,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莫琨枫闻声也从帐中出来,此时气氛凝重,两人对视一眼,却没有说话。 如今两方共谋寻找玄铁,在这个时候来刺客,无论是哪一方,都会心有猜忌。 达旱想起那枚飞镖,跑去营帐里拿出来,几人拿起来看了看,就是枚普通的铁制飞镖,随处都可以买到,毫无线索可追溯。 过了大半个时辰,人陆续回来,到底是没抓到所谓的刺客。 此等结果萧延觐也不算意外,这里地远山险,错综复杂,若是有个人在黑夜中藏匿,真是不好找。 只是齐煜身手不凡,又是第一个追上去的,却也毫无所获,让他不禁多留意几分。 张桓心直口快,直言对齐煜的怀疑。 达旱一听却不乐意了,瞪眼怒道,“若真是我国派的刺客,还能刺杀我们自己人不成?那日苏这样的高手,我们壃国都指着他此次立功。怕不是你们想私夺玄铁,才干出这暗箭伤人的事,这刺客说不定就在你们其中!” 张桓冷哼,“你真以为你们胡国还真是一片祥和呢?你们无疾院在朝中有没有树敌,你不知道?你们这趟出来,胡国内自然有人等着你们看笑话呢。” 这话倒是不假。 何止胡国,他们壃国不也是一样? 萧延觐的每次出行,总有有几个小人在朝中不盼着好,等着看萧延觐笑话。 试问现在的天下,哪个国家没这样的事。 莫琨枫制止了达旱再争口舌之快。 不同于达旱,莫琨枫则是和气道,“我们双方刚达成共识,还需相互信任的好,刺客一事还有待查证,在此之前,我们莫要乱了阵脚,瑞王殿下意下如何?” 萧延觐也点头,“莫院首言之有理。我们还要共谋大事,眼下说不定有人故意挑唆,我们可不能被一击攻破啊。” 莫琨枫与萧延觐都吩咐了人加强巡视,便各回营帐中。 此时萧延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找玄铁一事涉及方面太多,壃国胡国内的各方势力,错综复杂,难保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这件事靠猜是猜不中的,唯有警惕起来,小心提防,莫要出事。 第139章 荒林 天一亮,队伍再次出发。 萧延觐见到齐煜,他目光仇恨依旧,不过萧延觐已经习惯了,若是哪天见齐煜对他慈眉善目,才更让他心里发慌。 就这样一直走了一整天,终于到了地图所绘之地,也就是《万川志》中玄铁所在之地。 可前面一片荒林,与之前所见截然不同,荒林中雾气蒙蒙,风一吹还四处飘散,却无论如何也吹不净这雾气。 明明是青天白日,却阴霾的让人看不清。 “那片荒林怕是瘴气重重,不要冒进。我们已经到达了所述之地,沿四周仔细寻找玄铁踪迹!”莫院首先发号施令。 萧延觐看着眼前,山峦重重,万籁俱寂,在这里甚至都听不到有鸟禽的叫声,只有风声呼啸。 不见活物的深山老林,只会比想象中更可惧。 而现下,他们手上的《万川志》便没有萧延觐手中的古地图的作用大了。 经历千百万年的深山,变幻万千,如果没有图纸,只怕有进无出。 众人看着铺在石头上的古地图,按照其中的路线,寻找摸索路子,为找到玄铁制定计划。 可一连多天,空在深山中穿行,危险重重不说,还全无所获,莫说是玄铁,就连普通铁矿都没见到。 只能继续照着古地图寻找。 六日后。 众人看向荒林的方向。 达旱拧着眉,脸色复杂“那玄铁该不会就在里面吧?” 齐煜在一旁,目光落在荒林中,“四周我们都找遍了,就算不在这林子里,我们也要穿过这片林子,不然根本无路可走了。” 此时的情况,萧延觐也有进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在这荒林之后,还有另外的天地,而这四周他们几乎转遍了,并没有玄铁的迹象。 唯有的可能,便是这荒林了。 渠林州的参军言勐紧皱眉头道,“这里面瘴气重重,想要在里面逗留,除非内力深厚,用内力屏息瘴气,若是普通人,进去可难再出来。” 他们这一行人其中,内力最好的也就是萧延觐和言勐了。 胡国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真正内力深厚的高手,除了莫琨枫就是齐煜。 莫琨枫自然不能贸然进去冒险,齐煜便主动请缨,“师傅,不如弟子先去探探路,若是里面真有玄铁存在的迹象,我们在想办法进去不迟。” 莫琨枫思虑一会儿,最终点点头也,“好,一切小心为主,切莫深入。” 言参军也立即向萧延觐请缨,“殿下,属下也进去查探一番。” 萧延觐没有开口。 他目光沉沉,风尘缭绕中,猜不清他在想什么。 这么多人中,不止他心思沉重,萧延觐眼眸扫过一行人,尽管各位都神色清明,可究竟心里如何想的,都难以琢磨。 这荒林定是非进不可,可谁也不知里面会发生什么。 此时,脑中忽然有个疑惑,这为战争和杀戮而有的玄铁真值得人冒险去寻吗? 最终,言勐与齐煜进了荒林。 人的内力有限,没找到解决方法前还是不能在荒林中久待。 众人在外面等着齐煜和言勐,可一连等了三个时辰都没等到两人出来。 在言勐进去之前他便嘱咐言勐,不管在里面看见什么,控制在两个时辰之内出来,可现在未见言勐身影,萧延觐心中顿感有些不妙。 萧延觐不再等下去,即刻去荒林中寻找言勐。 荒林中一片迷雾,重的难以看清路,走了没多久,忽然一道剑光出现,穿破重重迷雾。 萧延觐凭着下意识躲闪,只见对手是个蒙面人,一袭黑衣,出招迅速。 这荒林中怎会有人埋伏?莫不是有人也在暗中打玄铁的主意?这个人便是那日的刺客? 萧延觐一边出招应对,一边猜测。 经过一番打斗,那人并不是萧延觐对手,不出几招,便落下风。 而就在此时,齐煜忽然现身,只见他拔剑便向萧延觐而去。 剑气袭来,萧延觐连忙躲闪,却也被锋利的剑刃刺伤手臂。 萧延觐一惊,看向齐煜,大喊,“你疯了!” 而他的话并未有用,只见两人相视一眼后,双双持剑站到了他对面。黑衣人扯下面罩,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这个人,是慕云天的手下,岸锋! 此时,萧延觐顿悟,发觉自己中了计。 不是为了玄铁,是为他而来。 这也难怪,那日刺客将齐煜引去。 以齐煜的身手,紧追一个刺客怎会追丢,根本没有追丢,而是他们会面了,并且谋划了如何对付自己。 不等他细想,齐煜与岸锋提剑而来,招招不留情,令人目不接暇,萧延觐不敢分心,全力应对。 迷雾中,刀光剑影,兵刃碰撞出火星,地上的落叶与石子也因几人的打斗扬起,肃杀之意弥漫四周,三人身影眼花缭乱,整个场面混乱不清。 因为打斗无法用内力屏息瘴气,吸入瘴气后,胸口却越来越痛闷,眼前时而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齐煜也发现了他中毒迹象,一剑刺来,萧延觐挥剑抗衡,却突然胸口骤痛,仅仅一个迟疑,锋利的剑刃穿透胳膊,随着剑拔出,血接着流淌不止。 萧延觐捂住胳膊,看着两人却丝毫没有中毒迹象,顿时猜到,两人计划好的阴谋,用言勐引他入荒林,而这两人早已提前服下可以屏蔽瘴气的药,就是为了取他性命。 萧延觐看向齐煜,冷声问道,“言勐呢?” 齐煜没有发话。 萧延觐大致也猜到,言勐恐是凶多吉少了。 言参军何等英勇之辈,竟然命丧于此,想到此处,萧延觐不禁紧紧握住剑柄,怒火中烧。 萧延觐冷眼看着他,“那日苏,我真是高看了你,为了报仇竟罔顾他人性命,你没有你父兄的大义无畏。” 听到萧延觐的话,齐煜也攥紧了拳,“你不配提我父兄。” “且不提你父兄,你与渝国人搭上线,出此下策来围剿我,就不怕这个时候杀我,会挑起战事?” 齐煜的眼神冷冽,仇视着他,“我说过,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手刃仇人。” 第140章 回去找他 “我与慕云天确实有恩怨,他想杀我我是知道的,可他比你聪明,知道不该自己出手。而你...” 萧延觐轻哼一声,满目不屑,“在这里,你可以痛痛快快的把我杀了,只要出了这荒林,你和你师傅,你们所有胡国来人,怕都难安稳。” 壃国一口气从胡国手中夺回了三部,打的胡国支离破碎,莫说是齐煜,就是无疾院首莫琨枫都不敢轻易惹事。 而听闻此言后,岸峰笑道,“这荒林是什么地方,瑞王殿下若是意外遇险丧命于此,也不奇怪吧?又关胡国和渝国什么事。” 其实齐煜还是因为萧延觐的话有所动摇。 毕竟此事不仅关乎他的生死,还牵扯着整个胡国,他自然无惧生死,可边境部落好不容易平息的战乱若再搅起,定又是民不聊生的场面。 他也去过战场,见过尸横遍野的场面。 惨不忍睹。 岸峰见齐煜有了动摇,立马出手去杀萧延觐。 萧延觐本就中了瘴气的毒,运不上气力,此时不再是岸峰的对手,应付几下便被岸峰的长刀所伤。 血不停的流淌,滴落在地面上。 萧延觐踉跄后退一步,撑着剑不让自己倒下,此时嘴角也渗出血来。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不清,人都有了重影。 萧延觐知道,若再打下去,必死无疑。 此时此刻,唯有赌一把了。 “那日苏,你若此时出手助我,便算是楚国与我壃国的恩怨,与你无关,倘若我今日死在这里,你活着出去,就算你有八百张嘴,也难说清!到时候你父兄一心护卫的边境,又要血流成河!” 父兄...... 父兄为胡国战死多年,换来了胡国的一时太平,可除了他还有人能记得他们吗?胡国日益衰败,除了他谁还会为父兄报仇。 善恶之念如同两方势力在他脑中撕扯不停。 他也没想到,在大仇得报的关键时刻,竟如此难下决心。 可他等了那么久,四处奔波,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杀了他,在这关头,如何能放弃。 萧延觐见说不动齐煜,趁齐煜未出手之际,拼力杀出一条生路,抓住时机,奋力向深潭跳下去。 血在深潭中蔓延开,齐煜见状大惊,立马就要打算追下去,却被人一把拦住。 齐煜回头看去,来人是莫院首。 “师傅!” 莫琨枫名望在外,岸锋不敢对其出手,见状立马先跑了。 莫院首一脸阴沉,擒着齐煜的手腕,力气几乎要将其折断。 “跟我走!”一声冷言令下,便将齐煜硬带走。 齐煜并没有杀言勐,而是向达旱要来毒虫,将其毒晕。 在莫院首带他出去时,为让壃国的人不怀疑,齐煜用毒虫咬了自己,并找到言勐一起出了荒林。 见从荒林出来没有萧延觐,张桓上前询问,“瑞王殿下呢?” 莫院首看了眼闭目不醒的齐煜和言勐,回道,“我进去后不见瑞王殿下身影,只找到昏迷不醒的两人,瑞王殿下不知所踪。” “什么!” 张桓看着他,自然是不相信他的话,“明明我们殿下也进去了,莫院首怎会不见我们殿下踪影,我们殿下究竟是不知所踪,还是被贼人所害!” 一时间,两方剑拔弩张,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莫琨枫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对一个小小下属自然是不露惧,他眼眸微眯,带着许些危险气息,“张大人有空质疑,还不如赶紧派人去荒林中寻人。况且言参将已经救出,你若不信,便等言参将醒来自己问。” 张桓气的攥紧拳,却也不敢耽误,立马派人去寻找。 此事在这个节骨眼出来,尽管莫琨枫知道不能让萧延觐再出现,却明面上也不能轻易开罪壃国,便也派了人去寻萧延觐。 一时间,萧延觐生死不明,不知踪影。 忽然胸口似乎被针扎一般,黎青蒲停下脚步,用手紧紧捂住胸口。 “小姐,你怎么了?”宛冬立马扶住她。 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萧延觐,为何突然心慌不已,莫不是他出事了? 见她不说话,宛冬扶着她坐在路边的茶摊上。 茶摊另一桌的人见到黎青蒲,眸光一亮,染上一丝玩味,放下手中茶杯,走到黎青蒲眼前。 看着驻足在眼前的一双脚,黎青蒲抬头看去,眼前这个人,一脸轻佻的神态,唇角轻勾着,“你这小娘子究竟是萧延觐什么人?竟然也跟来此处。” 黎青蒲满目惊愕,慕云天?他怎么会在此处?他又怎知萧延觐行踪? 想到刚来渠林州遇见的齐煜,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黎青蒲猛地站起来,“萧延觐怎么了?” 见她满脸的急切焦躁,一点都遮藏不住,慕云天心中也有了数。此时慕云天眼眸一转,露出一丝狡黠。 “萧延觐被人所害,尸骨就在出了渠林州往西南三十里的荒林中。你敢去寻他吗?” 听到他的话,黎青蒲脸色瞬间惨白,垂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颤抖,“你说什么?” 见她这反应,慕云天大笑起来,他伸手去挑她下巴,黎青蒲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你刚才说的是真是假?” “我骗你做什么?你若不信,你问问他,还是他亲自动的手呢。”说完他看向身后的岸峰。 岸峰没有说话,黎青蒲见他身上带着血迹,双腿一软,差些没站稳,只得扶住桌子,稳住身形。 此时,脑海中已浮现萧延觐遇害的画面,眼泪顿时涌上来。 她这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还真让人隐隐心疼,慕云天想趁机对她动手动脚,宛冬挡在她身前。 黎青蒲仰起头看向他,双目猩红,那双眼眸透出的怨恨,恨不得将他杀死。 慕云天一把推开宛冬,伸手掐住黎青蒲的脖子,贴在她耳边道,“我这人有仇必报,萧延觐他敢对我动手,我就不让他好过。告诉你也无妨,他不仅死了,死后还坠入了荒林中的深潭中,深潭中都是上古时期的活物,他怕是连个全尸都不会有,你不信就去找找看吧。” 黎青蒲身体忍不住颤抖,她用力推开慕云天,慕云天则笑的更猖狂了。 等两人离开后,黎青蒲扶着桌子缓了许久,宛冬过来搀扶她,她轻轻避开。 “我要去找他。” 宛冬即刻制止她,“不行,小姐,殿下那样的好身手都一去无回,你怎么能去!” 黎青蒲眼中含泪,却目光坚定。 她忽然推开宛冬,骑上马快马加鞭向西南方向去。 宛冬来不及阻拦她,也追不上她,大声呼喊也没能让她回头。 第141章 受人挑唆 一杯凉茶泼在脸上,齐煜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莫琨枫铁青色的脸,莫琨枫上前一脚踢去,将他从椅子上踢倒,木椅也摔得稀碎。 齐煜起身恭敬的跪在地上,闭上眼睛,“大仇已报,心中无念,师傅动手杀了我吧。” “若是杀了你能解决眼前困境,我早动手了!” 莫琨枫气急的攥着拳,咬牙切齿的隐下心中怒火,“你这些年一心想着报仇,我为你铺的路你也不愿走,以前我全当你无心守着无疾院,现在看来你就是疯魔了!让仇恨蒙蔽心智!” “你知不知道你此举会给胡国带来多大的麻烦!你倒是痛快了,妄求一死算完,才好不容易休战,胡国早没了当年的兵力财力,你这一番作为,挑起两国事端!如何善后!” “糊涂!糊涂!” 莫琨枫气的指着他大骂,来回踱步。 眼下此等情况,他早就猜到了,只是仇恨早已成了他心中的执念,这执念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纵使坠入地狱,他也不悔。 所以在那日慕云天派手下引他见面时,尽管他知道慕云天是为了利用他,可还是被慕云天仅仅三言两语便将他说服。 ‘你看着四周,深山老林,沟壑悬崖,人若是在这里出了意外,谁能深究?’ ‘他毕竟是壃国五皇子,你们被他们壃国打的节节败退,你还敢明目张胆的去杀他?’ ‘若我们仔细谋划,让他萧延觐命丧于此不是难事,你说呢?’ 那日慕云天的话依旧在耳边回响,就犹如一把推手,让他越发往其中想,越陷越深。 这么些年,他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何况,如今的胡国大君和子民,谁还记得当初为国战死的阿古勒将军。 死了便如同一缕青烟,飘散不见了。 现在的胡国,依旧有人作恶不断,胡国大君痴迷美色,整个胡国一片荒唐,他为父兄的死感到不值! “那个和你一起动手的人是谁?” 齐煜没有遮掩,直接道,“渝国,慕云天。” “他与萧延觐有仇,我与萧延觐捡干柴时起争执被他看到,那晚的刺客其实就是他,他派人引诱我与他见面,与我协商密谋一同杀死萧延觐。” 齐煜本就仇恨不解,这个时候出来一个人挑唆,怎么可能不上钩。 莫琨枫最终无奈的叹了声气,一脸肃意的看着他,“你记住,那日你和言勐进入荒林后就被毒虫咬伤昏迷,从未见过去萧延觐,就算壃国查出事有蹊跷,一切都是渝国与他们壃国的恩怨,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知。” 齐煜向来敢作敢当,他敢这样做,便不怕死。 他早已想好,若是壃国认定此事与胡国有关,不肯放过胡国,他便承认一切罪责,任凭他壃国处置。 莫琨枫用这套话术让他认下,他不可能听话顺从,莫琨枫知道他的秉性,便再说道,“你私做决定已经害了胡国,壃国不可能就此作罢,你一个人的性命不足以平息,到时候我、达旱,整个无疾院上上下下,都会为你的作为陪葬!你若不想如此,就按照我说的做!” 齐煜眼眸一颤,他自然是不怕死的,可莫院首对他恩重如山,达旱与他情同手足,无疾院那么多同僚…… 这些若他都不在乎,实在枉为人。 他敛下眼眸,眸中染上一丝痛楚,半晌,回道,“好。” 出了帐子,齐煜漫无目的的走着。 风骤起,吹的尘土飞扬,齐煜站在一片荒芜土地中,身形格外显得落寞。 他骑上马奔驰在荒地上,感受着寒风刺骨,以试图缓解心中空茫。 可为何? 为何如今终于杀了萧延觐,心中却还是如同蒙着尘,拨不开,不清净,依旧压抑痛苦。 回想萧延觐负着伤,一跃跳入不见底的深潭中,难想会遭遇什么,只是,活着希望渺茫。 远处,一个骑着马的身影越来越近,齐煜看去,那人模样越发的清晰,他目光一滞,心中顿感慌乱。 竟是黎青蒲。 大风中,她散落的青丝肆意飘扬,衣裙也随风摇曳,她拉住缰绳,停在齐煜眼前。 此时她脸色苍白,而那双看向他的目光,慌张、愤恨。 齐煜多次与她打交道,从来未在她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神情。 只见她快速下马,来到他跟前,双目通红的向他质问,“是不是你做的?” 齐煜眸光轻颤,下意识的想回避,不敢看向她。 他不是爱装傻的人,事到如今,他也说不出哄骗她的话。 黎青蒲双手颤抖,扬起手用力打了他一巴掌,而齐煜,也没躲也没挡,就这样受着。 一侧的脸颊瞬间通红,黎青蒲看着他,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掉。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抑住心底的痛苦,还有盘旋在眼眶里的泪。 转身要走时,齐煜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 黎青蒲连看都不肯看他,只是冷声道,“萧延觐是我夫君,我要去寻他,无论生死,我都要带他回去。” “不可!” 齐煜站到她眼前,伸手箍住她双臂,眸中显出一丝慌张,“你不能去,里面瘴气重重,你去了会死在里面的!” 此时,两人的视线相撞,四目相对,齐煜心中一凛,发现她的眼神变得凌厉无比,目光好似刀子一般,泛着逼人的寒意。 “那又如何?” 黎青蒲一把推开他,“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不知道,你恨他想杀他,如今终于做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何还要拦我去寻我夫君!” “因为我不想你死!”齐煜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句话。 他目光落寞,带着掩不住的痛楚。 黎青蒲冷眼看着他,朱唇轻启,“与你无关。” 在她要上马前,齐煜又一把拉住她。不过这次他没有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 “这是闭息丸,服下这它可以屏蔽荒林中的瘴气。你若不想在找到他以前就先中毒,最好先服下它。” 黎青蒲垂眸看着那颗药丸,迟疑片刻,伸手接过来。然后便骑上马离开,很快便消失在齐煜眼前。 第142章 获救 深潭水冰冷彻骨,一跳入深潭中,原本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在西域的师傅教过他,瘴气穿不透水,空气中有毒气,水中就相对的安全。 萧延觐用力摆臂,伤口不断往外渗血,殷红的血顺着水的流向蔓延,越来越多。 大概是血腥味引来了潭底的活物,萧延觐隐隐听见深水处传来丝丝低鸣声,心中顿感不妙。 这深潭形成于不知几百几千万年前了,若里面真有活物,必然是个大家伙。 强忍着胳膊和身上的伤,一股脑的向上游,可这潭深的几乎不透光,看不见方向,即使如此,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闭上眼,一旦昏睡过去,便再醒不来了。 终于见到光透进水潭,而此时潭底似乎涌上一波巨浪,一瞬间让他整个人失衡,无法稳住身形。 接着古兽的吼声似乎就近在耳边,萧延觐什么都没看清,忽然胸口被重击一下,将整个人掀翻。 随着一口血喷出,鼻子和嘴里灌满了水,接着被水呛到。 萧延觐迅速调整,此时近在咫尺,借着微光,看清眼前的庞然大物,是一条水蟒,其身形之大,与蛟无异。 尽管他自认为见过世面,可此时,从心底蔓延出的恐惧无法骗人,心也近乎跳到嗓子眼。 萧延觐拔出腰间的匕首,保持自卫,人拼命地向透光的方向游。可水蟒嗅着血迹而来,直奔向他。 存亡之际,那不知哪来的力气了,竟真让他游了上岸。 上岸的那一刻,尽管树林中有瘴气,可终于能透一口气,也忍不住贪婪的呼吸着。 仅缓了半刻,水蟒游出水面。 此时,萧延觐也终于看清这水蟒的模样。 与其说蟒,倒不如说是蛟。 此物体态修长,约有十丈之长,通体漆黑如墨,闪烁着幽深的光芒。蛇头呈三角形,眼睛炯炯有神,透露出一股危险而神秘的气息。 这几乎和他从古籍上所绘的蛟龙相似的模样。 萧延觐屏住呼吸,不敢动作。蛟昂首蛇头,忽然迅速向他袭来,萧延觐反应极快,闪躲至一旁。 而蛟却不打算放过他,扭动着身子,向他而来,途经之地,山石晃动,树木断裂,树上的积雪哗哗落下。 萧延觐一跃至高处,与其缠斗。 蛟的力量何其之大,没纠缠多久,便被其从身上甩了下来。 后背狠狠地跌撞在断木上,一口血从口中喷出,萧延觐捂住胸口,颤颤巍巍的爬起来。 此时,蛟再次昂起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身狼狈的萧延觐。 太阳光照射在蛟身上,其中一处反射出与其他地方不同的亮,萧延觐眯眼看着,忽然记起在皇宫中翻阅的古籍。 古籍所记载,蛟龙腹部最薄弱的地方,形似鱼鳞,是蛟龙身上最重要,也是最脆弱的地方,便是蛟的命门所在。 此时危急关头,萧延觐不再犹豫,借力一跃而起,看准时机,将手中匕首用力掷出。 匕首分毫不差的刺入鳞片中,蛟嚎叫一声,其声震慑山谷,身子不停地扭动起来,萧延觐半跪在地上,只感觉耳鸣不止,山地晃动。 本想起身逃离这危险的地方,可眼前却越来越模糊,意识也逐渐不清。 随着血从嘴角溢出,萧延觐摔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至于蛟的下落,他没来得及看,也不知那庞然大物去了何处。 只是如此巨物,活到如今,化蚺为蛟,自然不可能被一把匕首夺了性命。 不知是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不是濒死前的梦境亦或许是幻想,他竟听到了黎青蒲的声音。 她在唤自己的名字,想睁开眼,却无论如何睁不开,透过微微缝隙,看到了她的脸上她满目焦急,不停的喊着他,眼泪滴在了他脸上。 好真实的梦境…… 临死前,有如此梦境,也算是上天善待他了。 “萧延觐!” 看着他满身是血,整个人无声无息,怎么喊也喊不醒,黎青蒲心中害怕到了极点,眼泪如决堤般,怎么也止不住。 她从来!从来也没这么害怕过! 也从来未见过萧延觐这副模样。 她双手颤抖着去抚摸他的脉搏,趴在他身上听他的呼吸。 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黎青蒲慌张的从身上掏出齐煜给她的闭息丸,续到他口中,而自己则用布条捂住口鼻。 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还活着。 还好慕云天告诉她,萧延觐落入深潭,她便沿着水流一路找来,真的被她找到了。 黎青蒲紧紧抱着他,眼泪不停的流,还好找到了他,还好他还活着。 “萧延觐,你坚持住,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你不能有事……” 黎青蒲用力扶起他,把他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一点一点的往外走。 山路不好走,还有层层积雪,黎青蒲几次摔倒,却不管自己如何,只是好生照看他,生怕他会…… 想到此处便接着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一路唤着他的名字,不停的和他说话,扶着他往外走去。 此时的萧延觐,没有意识,没有力气,就只能依靠着她走着。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即使初相识的那一天,他受了伤,同样昏迷不醒,但也不是今天这副模样。 齐煜给她的闭息丸她给萧延觐吃下了,刺鼻的毒气不停地被她吸进去太多,胸口闷的喘不过气,像被针扎一样。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无力的摔在地上,不顾及自己是否伤到,先将萧延觐扶起来,看着他紧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反应。 如此困境下,眼泪不自觉的顺着眼角流下来,她立马擦去,继续搀扶起他赶路。 从认识他到现在,也算经历了千难万险,这次也一定会安然度过。 此次遭难,如果能让他平安,就算是以命相酬,她也不会犹豫的。 没有吃闭息丸的她,随着在荒林中时间越久,脚步越走越无力,眼前也慢慢有些模糊,黎青蒲时不时的便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无论如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他带出去。 胸口的痛处愈加明显,沿着水流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出路,黎青蒲咬着牙往前走着,咬破了唇,渗出丝丝血迹,这眼看着短短的几步路,好像走了很久似的。 终于出了林子,黎青蒲无力的摔倒在地上,她紧紧捂住胸口,每次呼吸都像针刺般,痛的她说不出话,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忽然嗓中带上一丝甜腥味,血从口中咳出。 视线模糊中,血沾染了衣裳,黎青蒲用衣袖用力擦了擦,再次扶萧延觐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了一段路,估计离林子有些距离了。 黎青蒲微微抬头,太阳光照的她眯起眼睛,恍惚中意识有些涣散,接着便倒在了地上。 看着倒在旁边的萧延觐,黎青蒲伸手去够他,手轻轻搭在他脸上,摸着他冰凉的脸,眼泪不知不觉的往下流。 “萧延觐……你一定要活下去,为了璟王,为了壃国上下,你一定要坚持住……” 说着这些,好像也是在给自己打气,她用力的爬起来,把他揽到怀里抱着,看着四周空无一人,心中荒凉到了极点。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把命都给他,可看着他在自己眼前,存有一丝生机,她却没办法带他回到城中,黎青蒲颤抖着,无比自责。 眼泪滴落在他脸上,隐隐约约,萧延觐也不知自己是做梦还是真的看到了她。 她怎么身上都是血…… 仅存片刻的意识接着被席卷空,又昏死过去。 静谧的四周,马蹄声渐渐传来,黎青蒲闻言张望,从林子中出来她的眼前一直都是模模糊糊,隐约看着一个人策马而来,停在他们前面,匆忙下马跑到她眼前,此刻她才看清这是张桓。 “殿下!娘娘!”张桓满目惊讶,他看着昏迷不醒的萧延觐,身上还带着伤,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一旁的黎青蒲也是脸色苍白,一身血污,狼狈不堪。 “快带他走!” 张桓回头看了看马儿,他皱眉道,“那娘娘你……” 黎青蒲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几声急促的咳嗽,她低着头,用手捂着嘴,眼见指缝间血迹渗出,她慌忙擦了擦,“别管我,先带他回去,他的伤不能再拖了。” 张桓犹豫了一下,接着接过萧延觐,“娘娘您在这等着我,待我送下殿下,我马上来接你!” 黎青蒲点头,“快走!” 说完张桓带着萧延觐上马离开,看着马奔腾而去,渐渐没了踪影。 黎青蒲也再也没了力气,忽然一声咳,一大口血喷出,她无力的摔倒在地,睁了睁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了。 萧延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一切对不起他的事,这次该还清了吧? 她大概是要死了,只要他得救了,就好了。 看到他被张桓带走,心中紧绷着的弦便也放下了。 好累,好想睡一觉…… 她似乎没了求生欲般,伴着胸口的剧痛,困意席卷而来,头昏昏沉沉逐渐没了意识。 第143章 惊醒 日头被云遮住,寒风凛冽,带着稀疏小雪落下。 张桓带着萧延觐快马回城,一路颠簸。 萧延觐紧闭着双目,眉头紧紧蹙着,他好像看见黎青蒲慌慌忙忙的拉着他的手,哭着让他醒过来,他想伸手去擦擦她的眼泪,却一点劲都没有。 慢慢的他也看不见黎青蒲了,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大夫解开他的衣裳,为他止血,伤口之深,让大夫也吸了一口凉气。 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想起黎青蒲,张桓不敢逗留,只得拜托大夫一定医治好萧延觐,他便匆忙出门。 可等张桓冒着风雪回到迷林时,皑皑大雪中却不见黎青蒲踪影了。 张桓心急如焚,四周寻找了很久,就连人的脚印都没发现,只有自己马蹄下乱糟糟的印子。 想到临走前黎青蒲的样子,张桓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 几天后。 萧延觐的伤势总算是稳住,远在京中的卢江蓠听闻萧延觐受重伤,也赶了过来。 一下马车,看见满脸沧桑的张桓,她抬手就是一巴掌,“让你护卫好殿下,殿下怎会受如此重伤!” 张桓跪下,“属下无能,任凭王妃处置。” 卢江蓠没再看他,径直往屋里走去,一进门草药味就扑鼻而来,卢江蓠解下披风,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萧延觐,面色苍白。 她快步走过去,轻声喊道,“殿下,醒醒啊殿下。” 看他毫无反应,卢江蓠眼眶微红,回头问道,“殿下怎么还不醒来?” 大夫拱手道,“回娘娘,殿下身受重伤刚稳定,还需恢复。” 卢江蓠闻言,握住他的手便哭起来。 夜里,卢江蓠喂他吃下最后一遍药,刚屏退侍女,听到他嘴中呢喃着什么。 卢江蓠大喜,赶紧过去,“殿下?殿下你说什么?” 萧延觐微微皱着眉头,嘴中呢喃。 卢江蓠听不清,便凑过去。 “黎青蒲……蒲儿……” 卢江蓠心里一凉,眼眸接着尽染失落。 黎青蒲…… 她从来到这就没见到过黎青蒲的身影,心中便也认定,她是已经离开了。 殿下历经劫难,如今重伤卧榻,为何嘴中呢喃的还是是黎青蒲的名字。 梦中,萧延觐看着黎青蒲离自己越来越远,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蒲儿!” 他猛然惊醒,眼前火烛照的屋里微亮,这不是在荒林中…… “殿下你醒了?” 他闻声转过头,看着一张模糊笑颜在他眼前,他用力睁了睁眼,努力的想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慢慢的,随着视线逐渐清晰,眼前人的模样也清晰可见。 看着这个人,原本有些迫切激动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眼眸也暗淡下来。 不是黎青蒲…… 他用力起身,卢江蓠制止他,“殿下莫动,你伤还没好,我去让人给你叫大夫瞧瞧。” 说完她小跑出去,萧延觐轻轻闭上眼,黎青蒲的模样便接着涌上来,在荒林她抱着自己哭的样子。 他没记错,是黎青蒲。 他扶着床起来,伤口扯得他生疼,他也不顾,此时卢江蓠和张桓小跑了进来,看着他已起身,卢江蓠赶紧扶住他。 萧延觐看向张桓,目光锐利又迫切,“黎青蒲呢?” 卢江蓠一愣,难道黎青蒲并没离开,而是与殿下一同遇险?不然她不明白,他醒来的第一句话,为何竟是问的这个。 虽然他此时看起来还是虚弱的很,说话声音也有些无力,但看着他的眼神,张桓心中一慌,立马跪下,“回殿下,黎妃娘娘她……她……” 看他这般反应,萧延觐心中一沉,他捂着伤口站起来,“她怎么了?” 张桓没敢抬头,“属下去荒林找到殿下时,殿下身受重伤,黎妃娘娘让属下先带殿下回来再去接她,可等属下再去时,寻遍四周,并未找到黎妃娘娘。” 那不是梦,他没记错,是她去荒林中找到自己,抱着他哭的也是她…… 可那是荒林,里面毒气升天,他在里面都坚持不了多久,何况是她。 萧延觐手微微颤抖,脸色煞白,他缓了一会儿道,“把我外衣取来。” 卢江蓠皱眉,“殿下要做什么?殿下受了重伤,还需好好休养。” 萧延觐一把推开她,怒道,“去把我外衣取来!” 卢江蓠踉跄一步,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殿下……” 张桓道,“殿下莫急,属下已加派人手去找娘娘了,可能一会就回来消息了。” 萧延觐沉声问,“我睡了多久了?” 张桓心虚,“……五日。” 五日了,还没找到她一点踪迹,怎么可能? 萧延觐不想再听他们的说辞,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去找她。 他忽然脱力一般,踉跄的坐在床上。 他现在只要眼睛一闭,就是黎青蒲的模样,她抱着自己哭,她嘴角流着血还不停的喊他的名字,她满是血瘫坐在地上,他想去够她却只能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些分不清是梦是现实的场景,一遍遍闪在脑海里。 “咳……咳咳咳……” 萧延觐忍不住的咳起来,大夫正好走了进来,赶紧放下药箱给他搭脉。 “殿下初醒,切勿情绪激动,好生休养。” 萧延觐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他接着就要再次站起来走,卢江蓠扶着他,眼眶微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心疼,“殿下!你现在大伤未愈不能出去啊,黎妃姐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再多派些人手过去找找,总会有消息的。” 萧延觐压根就像听不到她说话,自顾自的找外衣穿,卢江蓠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穿,萧延觐冷眼看向她,冷声道,“松手。” 卢江蓠哭着摇头,“殿下……” 萧延觐再次甩开她,穿上外衣,欲向外去,张桓跪在他面前挡住他,“殿下!不可啊!您还有大计未成,外面的人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若您再出事,就真中他人下怀了!” 张桓的话让萧延觐停住脚步,他满眼血丝,脑子里一遍遍闪过二哥战死的场景,他踉跄的差点摔倒,手扶住一旁的桌子才勉强站住。 是啊,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不能出事。 可是…… 可是黎青蒲呢?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他面前? 第144章 搭救 卢江蓠上前扶住他,萧延觐看着她,想起先前她那般对待黎青蒲。 卢氏害她失了腹中孩儿,卢江蓠借季母妃的手打压她,让罚她跪在院子里,在她一病不起时不派遣大夫为她看病,桩桩件件,他都知道和卢江蓠脱不了干系,可他却为了自己的大计,纵容卢江蓠那样对待她。 他还需依附卢家的势力不能动卢江蓠,本以为此行把她带在身边能好一些,也有心放她离开,没成想,偏偏是这一行害了她。 卢江蓠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慌了神。 她做的那些事并不坦荡,即使纠察不到任何把柄,可所有事她心知肚明。 如今他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卢江蓠心中大乱,那些她自以为的聪明缜密,仿佛都在他眼中无处遁形。 萧延觐避开卢江蓠的触碰,冷声道,“我这些时日暂且在这养伤,你回京城去吧。” 卢江蓠微微皱眉,此时方寸大乱,再也无法细细斟酌,接着道,“殿下,让妾身留下照顾殿下吧。” “不必了。” 他说话时看都没看她一眼,卢江蓠红了眼眶,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绪灵拉了她一下,摇了摇头。 卢江蓠纵使心有不甘,但也尚存一丝理智,知道此时纠缠只会有弊无利,只得听从萧延觐的话,“那殿下好生休养,臣妾等着殿下早日安康回京。” 萧延觐没理她,卢江蓠挂着泪走了出去。 萧延觐看着跪在地上的张桓,沉声道,“继续去找,活要见人,死……” 他话语一下哽住,想起黎青蒲的模样,心里难受的说不出那句话,沉默片刻道,“一定要找到她。” 张桓见他不再执着着出去,心里松了一口气,“是!” 等张桓走后,萧延觐晃晃悠悠的走到床榻坐下,他用力捂住胸口,心中像被划了一道大口子,疼的厉害。 见他肯踏实坐下,大夫也赶紧上前为他把脉。 “我胸口痛闷,可是中了那荒林中瘴毒所致?” 老大夫皱着眉摇摇头,“殿下胸前伤势严重,中毒倒是并不深,像是提前服过解药一般。” 萧延觐拧眉,他努力回忆那天在荒林发生的事,他明明记得从进了荒林不久接着就有了中毒的迹象,不然也不会被人所伤。 再后来跳入深潭,遇见潭底的蛟,隐约记得伤了那蛟一下,却不再记得如何脱生。 迷迷糊糊的他就听见黎青蒲在叫他的名字,恍惚间也看到了她,可后来意识逐渐模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至于脑海里闪过她满身是血躺在地上,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画面,不知道究竟是梦还是真的。 “殿下不必过虑,有可能是殿下重伤昏迷,气息奄奄,不足以让瘴气吸入太多。只是这外伤太重,还需慢慢休养。” 老大夫的话萧延觐并没听进去多少,一旁的鹄县县令赶紧张罗着,生怕他在这里出了事。 一直到深夜,张桓回来时,萧延觐依旧坐在床榻上,看着张桓的模样,无疑又是一无所获。 萧延觐心里极其不安,他看着张桓问道,“那日你见到她时,她是什么模样?可有受伤?” 张桓回想起那天的场景,黎妃坐在地上抱着殿下,脸色苍白,嘴角衣服上都是血迹斑斑,说话声音有气无力,俨然一副中了毒的模样。 见他不说话,萧延觐着急的咳了几声,皱眉道,“有话便说!” 看着萧延觐虚弱的样子,张桓地下头道,“娘娘那天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别的并没有异样。” 闻言萧延觐一愣,“她没中毒?” 张桓怕萧延觐又要不顾阻拦出去找黎妃,便硬着头皮说谎,“当时看起来并没有。” 回想起老大夫说的话,萧延觐脑子里浮现一个想法,难道她有解药,或许她去找了齐煜…… 张桓继续道,“如今六日过去了,迷林附近我们都找遍了,没找到娘娘人,兴许是好事,也许娘娘已经被人救下了。” 萧延觐没说话,但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名字。 齐煜。 一定是他,带走了黎青蒲。 屋里火炭烧的正旺,齐煜伸手烤着手,目光却一动不动的盯着床上。 床榻上,女子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双目紧闭,若不是看着她那丝微弱的呼吸,怕是以为她已经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皱眉起身,走到床边下,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满是不耐烦的回头看着火炉旁正在磨药的达旱,“她怎么还不醒过来?” 达旱头也没抬,“给她的闭息丸她又没吃,能活着就不错了。” “你……”齐煜被他堵的说不出话。他撇撇嘴又问,“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达旱抬起头看向他,颇有些无奈的模样,“这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扬言能解万毒吗?迷林里一个瘴气你都解不了。” 达旱撇嘴,“你激我也没用,我们异域制毒解毒,都是人为,可这瘴气是天地万物自然凝成,谁知道其中究竟有什么。况且我大半身家都在胡国,这边药材也少,我只能先控制着毒不继续入其血脉,配制出解药是个慢功夫。” 齐煜沉默下来,看着黎青蒲这模样,心里泛起丝丝心疼。 他想了想,看向达旱,“要不我们带她回胡国吧。” 达旱瞥了他一眼,“我们瞒着莫院首偷偷救下她已经不容易了,如今玄铁还没下落,你想现在就回胡国,怎么可能。” 齐煜岂会不知现在是何情形,只是此时他心中万分在意的只有她。让他亲眼看着她死在自己眼前,与杀了他何异。 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置之不理,哪怕违背师傅命令,他也要为她争得生机。 “我只想救她。”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达旱也有些惊诧,他不明白,那日苏为何要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冒险。 他俩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他自然了解那日苏的脾气秉性,他既然这么说了,就算天神来了,也不管用。 达旱轻叹一声,“能回胡国自然最好,不过她现在这样,能不能撑到回去,很难说。” “我只问你一句话,回或不回,哪边活下去的希望大一些?” 达旱想了想道,“回胡国。” 他实在没把握,能在她毒入血脉前配出解药,况且现在她现在的情况,大概也撑不了多久,回胡国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那就回胡国。”齐煜目光坚定。 第145章 搭救2 夜晚,风雪交加,吹的窗户呼呼作响,黎青蒲紧紧拧着眉,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看起来难受至极。 马蹄声一直在她耳边响着,她好像看见张桓带着萧延觐远去,但四周一片黑暗,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她用力睁眼,却迟迟睁不开来,也看不清。 “蒲儿?你怎么了?蒲儿?” 在齐煜一声声呼喊中,黎青蒲终于睁开眼,胸口的闷气一拥而上,伴着几声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接着她无力的躺在床上,大口喘息着,眼睛又闭上。 齐煜见到此状,赶紧去叫过达旱,然后回来把她揽到怀中躺着。 达旱给她号脉,皱了皱眉,“我们得抓紧时间回胡国了。” 齐煜心中一颤,看着怀里的人,隐隐有些担忧。 黎青蒲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她想起身看看身后正揽着她的人是谁,刚动了动,齐煜的声音就在耳后响起,“你醒了?” 是齐煜的声音,黎青蒲没力气自己坐起来,只是开口问,“我这是在哪?” 虚弱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无力,齐煜道,“在渠林州,你从荒林中出来中毒了。” 黎青蒲接着想起萧延觐,她用力从齐煜怀里挣开,目光如炬看向他问,“萧延觐呢?你又对他做什么了?” 看着她警惕的眼神,齐煜心里顿时有些恼怒。 那个男人撇下她自己走了,把奄奄一息的她独自扔在荒林外,她醒来竟还担心他。 还没等他开口,达旱道,“我们赶到的时候那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口中说的那个萧延觐,已经撇下你走了。” 黎青蒲恍然想起来,萧延觐被张桓带走了,既然他被张桓带走了,应该就不会有事了吧。 看着她像松了一口气般,齐煜眼底的不悦越发明显,黎青蒲对上他的目光时才发现,想起自己刚才的言语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齐煜沉默着没说话。 心中实在不解,萧延觐那样对她,她为什么还会处处维护他,死都要去找他。 “我给你的那颗药丸你给他吃下了是不是?” 黎青蒲没说话。 齐煜见状更是恼火了,起身扔下一句,“你真是不想活了!”说罢就离开了屋子。 黎青蒲又咳了起来,她伸手捂住嘴,血从指缝中流出。 达旱皱眉,拿出银针扎住她几处穴道,才让她缓解下来。 “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带你回胡国,要不然只有在这等死了。” 达旱的声音很平静,一边收拾起银针,转身走了出去。 黎青蒲感觉一点力气都没有,看着满手的鲜血,微微出神。 这次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吧。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可有好些了吗。 头越来越昏沉,伴着呼啸的风半睡了过去。 齐煜在外面待了一会儿,还是放心不下,又回去看着她,此时的她又睡了过去,他拿着湿手帕给她擦干净手上的血,看着被染红的帕子,满目心疼。 第二天一早,齐煜送来一身干净的衣服,他看着她的脸色,还是差的难看,轻声叫她的名字,黎青蒲缓缓睁开眼。 “换身衣服,我们走吧” 齐煜扶着她坐起来,伸手去解她的衣裳,黎青蒲轻轻回避,“我自己来。” 齐煜点头,“好,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叫我。” 齐煜起身向外走去,身后传来她的一声道谢。 回去的路十分寒冷,黎青蒲裹着齐煜的貂皮大髦坐在马车里,蜷缩成一团,还是冻得发颤。 本来就怕冷,现在身体大不如从前,更是暖和不过来。 照顾她的身子,怕她吃不消,一路走走停停,天黑了只找到一个茅草屋过夜。 齐煜看她脸色极差,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搭在她身上,黎青蒲刚想拒绝,齐煜先开口道,“你欠我的情等你好了再还吧。” 说完他便坐到一旁,达旱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给她递过来,“吃了它。” 黎青蒲知道他们不会害她,也没多问,就接过来吃了下去。 达旱看着外面的天,叹道,“我们这么赶路太慢了,指着用护心丸续命,她坚持不到胡国的。” 齐煜看了看她道,“那就再快一点。” 一夜冷风呼啸,天还未亮的时候,莫院首一行人便追了上来。 齐煜看着莫院首,立即把黎青蒲挡在身后。 “师傅。” 莫琨枫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眼眸锐利无比,堪比寒风一般。 他的目光停留在黎青蒲身上,沉声道,“把她放下,跟我回去,” 齐煜眸光轻颤,他向来对莫院首存有敬畏之心,也深知莫院首的冷漠狠毒,他知道,若公然忤逆,只会让师傅更恼怒。 可黎青蒲等不得了。 “师傅,求你让我救救她吧,她于我有恩,我不能见死不救。” 莫院首看着他,眼神冷漠,劝慰道,“那日苏,若是旁人我不会拦你,这个女人不行。” 以莫院首的眼线消息,知道黎青蒲的身份不难,齐煜自然也明白莫院首为何这样说。 因为伤了萧延觐的事,他们两方已经剑拔弩张,若此时他再带走萧延觐的妃,势必会让两方情况更加严峻。 可就算如此,齐煜心中依旧毫无动摇,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救她。 “我一定要带她回峪达尔,” “那日苏!“ 莫琨枫眼眸微眯,已见怒意。“你要害了胡国吗?” 齐煜毫不退缩,“我不会害胡国,这一路而去,我不会让萧延觐的人发现。而且,萧延觐身受重伤,上下已经自顾不暇,在萧延觐没回过神来之前,我定已离开壃国。” 莫琨枫冷哼一声,“你这么笃定,那我是如何追上你的?” 齐煜垂下眼眸,眸底划过一丝急迫,“所以我不能再耽搁了,我需尽快离开壃国。” 莫琨枫一个眼神,几个团团将他们三个围住。 齐煜看着莫琨枫,眼眸中尽是为难。 他怎能为了一个女人和养育他的师傅动手,可他又怎么能摒弃黎青蒲,眼睁睁看她去死。 一直在身后的黎青蒲轻轻拉住他的胳膊,齐煜回头看去,只见她脸色苍白的对他摇头。 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齐煜明白她的意思。 她不想连累他,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齐煜攥紧拳头,忍不住的颤抖,见她如此,心中万分心疼。 第146章 搭救3 大风卷起雪花,一瞬间天迹雪花纷纷扬扬,齐煜面向莫琨枫,屈膝跪到地上。 “师傅,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带她走。求师傅将我逐出无疾院,自此,我与无疾院再无关系,这件事,是我个人行为,与无疾院无关。” 闻言,莫琨枫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气。 那年,阿古勒将军战死,从将那日苏带到无疾院时他就知道,无疾院会护他长大,但无疾院困不住他。 那日苏从来不喜欢无疾院的做派与规矩,也无心他的有意提拔,只有满腔仇恨,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 他与阿古勒将军有过交情,当年找到那日苏也是为了两人的交情,可这么多年,看着那日苏长大,就算不提那段交情,他也真心将那日苏看作是自己的孩子。从小到大,虽向来严苛,但都是为了他好。 如今这个执拗的犟弟子,终究是管不住他了。 莫琨枫了解他的性子,他说今日要带这个女人离开,是谁也拦不住,除非杀了他。 莫琨枫下马走向齐煜,将其一脚踢翻,拔剑斩断齐煜挂在腰间的无疾院腰牌。 达旱见状赶紧拦着,生怕莫院首出手杀了那日苏。 毕竟以那日苏这种一根筋的脑子,就算莫院首真要杀他,他也不会还手。 莫院首夺回腰牌,看着他道,“我欠你父亲人情,将你抚养长大,现在也算还清了。今日,你要离开无疾院,那你我师徒缘分便一刀两断,从此以后,你是死是活,再与无疾院无关。” 说完莫琨枫沉沉的看了他一眼,转身骑上马,带着一行人离开,再未停留。 寒风灌入衣领中,齐煜手微微颤抖,向着莫琨枫离开的方向重重叩首。 等莫琨枫没了身影,达旱赶紧扶起他,“都没影了,快起来吧。” 一边给他拍打身上的泥土,达旱一边嘟囔,“莫院首真是心狠,说逐出无疾院就逐出了。” 齐煜则看着莫院首离开的方向久久未回神,半晌他道,“师傅是有意放我离开。” “嗯?”达旱愣住,摸不清头脑。 无疾院在胡国何其重要,其中更是暗流涌动,深不可测。 莫琨枫身为院首,虽有心腹,但依旧不免有人虎视眈眈。 他作为莫院首的至亲弟子,一举一动更是难逃那些人的眼。 如今他带着黎青蒲离开,师傅若是不追,回了胡国定落人把柄。 所以,将他逐出无疾院才是故意放他走。 黎青蒲已人命危浅,不敢再多停留,所以往后的路程便快了很多。 黎青蒲身体跟不上,好几次咳血,最严重的时候吐了很多血之后直接昏死过去。 达旱没办法,给她施针,硬喂下她两粒护心丸,才勉强让她醒过来。 一路上,她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到达胡国境地时已昏迷不醒,任达旱如何施针喂药,都没有醒过来。 没办法,不管她是否能受的住快马,只能抓紧时间回到峪达尔,赶快为她解毒。 齐煜慌忙的抱着她跑进帐里,帐里浓烈的药味刺鼻,齐煜放下她,帐里的小姑娘见状跟过来,“那日苏哥哥,你终于回来了!这是谁啊?” 齐煜没回答她,达旱接着进来,对小姑娘道,“阿依,去把师傅的回魂丹拿来给她吃一粒。” 阿依惊诧,“回魂丹?师傅知道了会吃了我的!” 达旱无语,“师傅都归西多年了,怎么吃你,快去拿!” 阿依见状只得灰溜溜的跑去拿。 齐煜紧握住她的手,看向达旱,“她还有救吗?” 达旱没说话。 回魂丹可重塑心脉,被内力重伤者吃下都可起死回生,他也不知道对如今中毒至深的黎青蒲有没有用。 “我去配制解药。你听阿依的话,先安置好她。” 说完达旱便匆匆走了出去。 齐煜用力握着她冰凉的手,“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一次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所有人都好好的在她眼前,萧延觐骑马带着她奔驰在一片旷野上,他们自由自在的嬉笑着,打闹着,无拘无束。 她还梦见爹娘,见到她满目笑意,让小厨房做了一桌子她最爱吃的菜,还去京城最有名的裁缝店给她做了新衣裳。 她穿着新衣裳安茹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玩耍,向安茹炫耀着各种她没见过的玩意…… 走着走着,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四周变得漆黑,她大步的跑,想跑出去,可不知道跑了多久,还是无尽的黑暗。 感觉好像有些累了,也走不动了,黎青蒲躺在黑暗中,慢慢闭上眼睛。 她这是要死了吗? 也好,也好……反正活着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爹娘与萧延觐,反正活着也是被他憎恨,被他厌恶,死了也好,死了就不会痛苦了。 “阿依!她怎么了?去叫达旱过来!”齐煜慌忙的喊道。 阿依很少见那日苏大哥这副模样,不禁也跟着慌起来,赶紧跑出去叫达旱。 齐煜紧紧握住她的手,“黎青蒲你坚持住!你欠我的情还没还,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立马就去杀了萧延觐!” 要是换做以前,她一定会坐起来和他恼,可如今在她面前说这些话,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齐煜渐渐有些心凉了,或许这次,他真的救不了她了。 想到这里,齐煜心里抑制不住的难过,为什么会这样…… 一会儿,阿依慌忙跑回来,“师兄说她吃上回魂丹了,应该没那么快就死,你多和她说说话,等师兄配出解药来。” 齐煜皱眉,想着达旱怎么这么慢,但还是听他的话,坐在黎青蒲床旁和她不停的说话。 天快黑了的时候,达旱拿着药进来,齐煜赶紧扶起她,喂她吃药。 “吃下药多久能醒?” 达旱喂着药懒得搭理他,齐煜不耐烦又问一遍,达旱喂完药烦躁的把药碗一放,“你当大夫都是神仙啊?” 齐齐煜不再说话,把她搂在怀中不肯松开。 达旱无奈,“这药不一定奏效,能不能行就看今晚了。我看了好几本医书,里面关于解瘴气毒的说法不止一种,只能挨个试。不过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我们这里药一应俱全,总有法子能救回她的。” 齐煜垂眸看着她,抱着她的手臂默默紧了紧,好像这样才能感觉到她。 等她醒来,他一定要跟达旱要一种能忘记以前的药,让她再也记不起萧延觐,让她安心待在自己身边。 后来他还真的问了达旱,有没有这种药,达旱冲他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 第147章 梦魇 还是相同的梦,萧延觐又从梦中惊醒。 黎青蒲满身血的昏倒在荒林外,他却次次都够不到她,就眼看着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醒来。 萧延觐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缓了缓心绪。 这到底是不是梦,为什么他一直梦到这一幕。 她究竟出没出事,难道是张桓为了让他安心说谎骗了他? 天蒙蒙亮,萧延觐披上大髦,不顾没好的伤,骑上马向荒林就去了。 整整十二天,她在外生死不明,他每天盼着张桓回来能带着她的消息,却又怕张桓说出他心里最害怕的结果。可日日等来的还是她的杳无音讯。 那天的大雪已经化了大半,萧延觐骑着马赶到荒林时天已经亮了,他围着荒林转了很久,终是看到了梦里时的那个地方。 就在那里,梦里黎青蒲满身血的躺着的地方。 萧延觐立即下马,动作之快扯得伤口一阵疼,可他也全然顾不上,大步跑到那里,看着地面愣愣的发呆。 风吹过,沙土下一块玉石似的若隐若现,萧延觐慌忙捡起来。 是一支檀木簪子,前头镶着青白玉的簪子。 萧延觐心中咯噔一下,这支簪子他再熟悉不过了,是他亲手做的,是他送给她的。 想起那日送她时,她还问这是不是他做的,他还羞愧的不想承认,嘴硬的说是从集市上买来的。 那日的情景好像就在昨天,她拿着簪子笑个不停,心满意足的模样。 可如今…… 萧延觐看着四周,荒无人烟,偌大的地方只留下了一支小小的簪子。 “不是梦……”萧延觐轻声呢喃。 萧延觐几乎有些绝望的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手上的簪子,心里像被人撕了一个口子,疼的要命。 她真的在这里出事了…… 想到她在梦里的样子,萧延觐打了个颤,他缓过神来,把簪子揣进怀里,匆忙骑上马,想要在这四周找到她的所在。 他骑着马一直跑了很久,被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萧延觐却浑然不觉,只是心一点点的往下沉,他找不到她,他把她弄丢了。 从早上一直找到天黑,伤口的血浸透了衣裳,脸色苍白,看着这片荒芜的大地满目绝望…… 一个眩晕,萧延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他躺在雪地上,愣愣地看着天空。 此时他似乎没了力气再爬起来,不想动弹。 雪又下起来,雪花飘飘扬扬,不过一会儿,就铺满了全身,而他依旧没有动作,满脑子只有她。 黎青蒲,你去哪了? 骤风起,黄骠马在雪地中嘶鸣,拱下头推搡他,试图把他叫起来。 萧延觐回神,冻僵的手伸过去摸着黄骠马,心中酸楚,眼泪也涌上来。 他本过得逍遥自在,无忧无虑,身边有护着他的兄长,府上也有相爱的妻子。可如今,陪在身边的,却只有二哥当年围猎时送给他的黄骠马。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萧延觐回到住处时,已经深夜。 张桓原本还担心他去了哪里,看着他牵着马慢慢的走来,张桓松了口气赶紧迎上去。 “殿下!你去哪了?可算是回来了。” 萧延觐颓废的垂着头,听到张桓的声音,他抬头看向他,眼神冷冽。 张桓被他的眼神看的发慌,看着他脸色苍白,胸口的伤还渗出血,张桓赶忙问道,“殿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我去给你请大夫。” “不必了。” 看着他的样子,张桓大约也猜出了,他应该是去找黎妃娘娘了。 萧延觐把黄骠马的缰绳给他,“把马牵回去,过来找我。” 说完他失魂落魄的走了进去。 张桓放下马进到屋里时,他坐在桌案前,手上拿着一盏茶杯出神,脸色阴沉。 “参见殿下。”张桓跪在地上。 萧延觐没抬头道,“我只问你这一遍,你想好了告诉我。那日在荒林,你究竟有没有见到她?” 张桓心里一颤,他立即叩首道,“回殿下,属下不敢欺瞒殿下,那日属下真的见到娘娘了。” 萧延觐看向他,“她……是死是活?” “回殿下,那日见到娘娘时,娘娘正坐在地上抱着殿下,当时殿下已昏迷不醒,娘娘让属下赶紧把殿下带走,安置好殿下再回去接她。” “她当时是什么模样?” “娘娘当时并没有外伤。不过……” 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萧延觐大怒,“如实说!” 张桓吓得一颤,抬起头看着他道,“娘娘中了荒林瘴气之毒,不停的咳血,但当时还清醒着,命属下先将殿下带回来,然后再去接她。” 萧延觐看着他,“当真?” 张桓也抬起头,“句句属实,不敢有瞒。” 都是真的…… 她又不顾性命的救了他一次…… 萧延觐没说话,拿在手上的茶杯忽然被他捏碎,碎片划破他手心,伴着血落了一地。 张桓看着他,显然是恼怒了,赶紧俯首叩头,“殿下息怒,之前殿下重伤在身,属下有所隐瞒,是不想让殿下担心,并非刻意如此。” 萧延觐拿起茶壶狠狠地摔在地上,拍桌而起,上前一脚将张桓踢倒,“你跟随我多年,我向来信你,你怎敢将此事瞒着我!” 他红着眼,指着张桓的手微微发抖,张桓从没见过萧延觐这样,心里也是惧怕的很。 他重新跪好,“求殿下恕罪,属下当日送下殿下后,第一时间就回去找娘娘了,可当属下回去时,娘娘就不见了踪影。” “恕罪……恕罪……”他苦笑着转过身,踉跄的走回桌案前,满是血的手扶住桌子,接着用力掀翻,桌子上的物件摔落一地,稀里哗啦。 他是得救了,那她呢? 他冷落她,仇视她,将她次次置于危险之中,到如今直接让她落得一个生死不明的下场,他的罪又如何能恕。 他对黎家犯得罪过深信不疑,一口咬定是她参与其中,害死了璟王兄,可她为什么,要一次次的!一次次不顾生死的救他,这让他如何相信那些所谓的真相。 一滴眼泪落下,萧延觐浑身发抖,忍着深吸口气,背对着张桓道,“自己去领二十大板。” 张桓领罪,“是!” “继续找她,还有那个齐煜。” 话一落,随即否认,“不,是那日苏。这里找不到就去京城找!京城找不到就去西域找!一定要找到她,我不信一个人就会消失不见!” “是!” 他现在多么希望,哪怕是齐煜也好,谁也好,能够将她救下。 只要她能活着,哪怕不再见她都行。 可那荒林之中,瘴气之毒,她身子几经大病,已是虚弱的很,又怎能撑得过去。 等张桓出去,萧延觐像是脱力一般,顺着桌子跪在地上,眼泪不停的流,如果她真的死了,他怎么原谅自己。 总是怨恨她害死二哥,可若不是她,早在剿匪时,他就已经死在那里了,又怎么会有机会让他这么对待她! 他紧紧握住手上的簪子,懊悔不已。 脑子里一幕幕闪过她的模样,笑也有哭也有,说话也有沉默也有,她下棋她奏琴,她喝酒她玩乐……许许多多,数都数不过来。 一定要活着……黎青蒲,你一定要活着。 只要活着便好,他真的接受不了黎青蒲好好的一个人,再也没有了的消息。 第148章 一场空 第二天,宛冬便寻到了鹄县县廨。 她在外寻了小姐很久,四处打听,四处寻找,都没找到小姐。找到此处,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了。 可见到萧延觐时,虽一句话没问,便心中明了,小姐不在此处。 宛冬眼泪忍不住落下,她就知道,小姐那一去,定是凶多吉少。她只恨自己,当时没有拦住小姐,才让小姐遇了险。 “她如何得知我遇险的?”萧延觐坐在木椅上,脸色憔悴,硬撑着自己。 宛冬抹了把眼泪,回想那天的事,“是一位年轻男子,他告诉小姐殿下被人所害,尸骨就在渠林州西南三十里的荒林中,他说他向来有仇必报,殿下敢对他动手,他就让殿下不好过。小姐听后,便去寻殿下了。” 一定是慕云天...... 这么恨他,又恨黎青蒲。 那荒林是什么地方,慕云天告诉黎青蒲此事,岂会是真想让黎青蒲去替他收尸,根本是想让她去送死。 萧延觐攥紧手,胸口一阵痛闷,忍不住的咳起来。 一切皆是因他...... 那日她冲进万扬楼是为了他,受伤也是因为他,开罪了慕云天也是因为他,如今还是生死不明因为他。 此时,萧延觐脑中忽然有个可笑的想法。 他一直恨她害了二哥,可现在却想,如果黎青蒲真是另有目的才嫁入瑞王府的黎二小姐多好,只管从他身上得到她想要的,而不是次次不管不顾的为他付出,直至舍命。 现在他恨的只有自己。 宛冬这段时间为了找黎青蒲的下落,也受尽了苦头,此时身体不支晕了过去。 萧延觐为她请了大夫好生医治。 想着若等一日黎青蒲回来,有宛冬陪在身边,也会好一些。 可她究竟身在何处?又何时才能回到他身边呢? 寻找玄铁的事依旧在进行着。 萧延觐出了事后,在他没醒来时谁也不知真相。 但自从知道萧延觐被救回来后,莫琨枫便不再逗留,在萧延觐醒来之前便已将驻扎营地撤离此处,开始自行寻找,况且他们有达旱配制的闭息丸,便可以随意进入荒林,不再需要相互掺手。 萧延觐醒后派张桓去找,四周却也没找到踪影,至于齐煜,也一同销声匿迹。 这么快悄无声息的撤出渠林州是不太可能,想起那日在荒林齐煜和岸峰对瘴气无惧,想来胡国一行人估计已经进了荒林。 而且他们已见过了古地图大致,根本无需再与他们联手。 知道有这种可以屏息瘴气的药,萧延觐便在渠林州四处悬赏召集名医,终于也配制出了这种药。 萧延觐大伤未愈,便由言参将和张桓进山去寻。 一寻便是一个月,而这一个月,萧延觐找遍了整个渠林州,却依旧不见她的消息。 萧延觐骑着马站在空旷处,寒风肆虐,衣袂飘摇,眼中尽是茫然落寞,看不穿的忧伤。 看着一望无尽的山川和大地,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世界原来这么大,找一个人竟然这么难。 张桓告诉他,这么久了不见她的消息,说明一定是被人救走了,或许是好事。 若他没进过荒林便也会大致信了,可那日深潭中遇见水蛟的画面记忆犹新,那样的庞然大物,若是吞噬一个人何其容易,就算没有那水蛟,这里的山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山间裂缝,就算有人失足,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再找到。 萧延觐闭上眼,不让自己再想象下去。 可自从他醒来的那日起,见不到她人的那日起,心中再也难安,日日心不在焉,无时无刻不想起她,每每如此,心如刀割。 若她真能被人所救,就算那人是齐煜,只要她活着,心中也是有一丝宽慰。 马蹄声远远传来,张桓骑马来报,“殿下,寻到玄铁了!” 萧延觐回过神,立即跟随张桓去玄铁所在之地。 穿过层层蜿蜒曲折的山林,一路小心翼翼,艰难万分。可终于见到所谓的玄铁时,却觉得可笑至极。 萧延觐伸手去触碰这所谓的玄铁,手落在上面后,忽然嘲讽一笑。 什么玄铁,这无非就是天陨,似铁非铁,似石非石,既做不成武器,也做不了防御。 为了这个东西,一路上死了多少人,到头来发现只是人的贪念罢了,实在可笑。 再往深山中,这种天陨越来越多,也有许多是被挖出来的,估计是胡国在他们之前先来到这里了。 看着眼前场面,言参将问道,“殿下,还继续往山里去吗?” 萧延觐还未发话,林中深处传来野兽低鸣,想起那日在深潭中见到的蛟,萧延觐不禁警惕起来。 这一路,已经遇到许多野兽了,这里的野兽比他们平常见到的都大许多,山林深处无法想象。 他们已经为此死了不少人了,不可再前行了。 这里已经存于世间千百万年,此处是天地万物生灵存活之地,或许本就不该有人踏入。 人心不足蛇吞象,做人终究还是要知进退,明得失,对世间万物有敬畏之心才好。 根据此地四周的暗探传话来,胡国的人已经途经渠林州,离开壃国,一行人中并没有齐煜的身影,更没有黎青蒲。 萧延觐本不确认,可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不免也更怀疑,是齐煜把她带走了。 就在他要起身去胡国一趟时,却收到了朝中汪户延的来信。 信中告知,蔡升蔡大人被老氏族等人诬陷,已下入大牢,择日处斩。 如今改革的事,蔡升是他手下的主力,如今他一出京蔡升便接着出事了,想都不用想是谁的手笔。 蔡升是二哥生前手下的人, 如今也是全心全力的助他。年过半百,殚精竭虑的为朝尽力,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齐煜的下落他自然也不会就此作罢,只是此事他不能坐视不管,只能先赶回京城,救蔡升性命。 听到要离开渠林州时,宛冬急匆匆跑来找萧延觐,慌忙的跪在他眼前。 “殿下!不能走,小姐还没找到,我们不能就这样回去。” 萧延觐看着她,眼眸闪过中思绪万千。何止是宛冬,他也一样不甘心就这样回去。明明是他将她带出来的,回去时却回去他一个人,他又怎会无关痛痒。 渠林州能找的地方他已经找遍了,现在只有一丝希望,便在齐煜身上。 他如今脱不开身,只能先派人去胡国寻找齐煜的消息。 萧延觐上前扶起宛冬,“京城出了事,本王要即刻返程,不可有误。你且先一同回去,无论天涯海角,本王一定会找到她。” 宛冬眼眶通红,她并不相信萧延觐的话。 在这里都找不到,回了京城,山高水远,又如何能找到。 看着此时萧延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宛冬心中更是怨恨,小姐为了他不知所踪,他却说走便要走。 真是可怜小姐,为了这样的人苦了这么多年,明明差一步就可以自由了。 眼泪不争气的涌上来,宛冬退了一步,“小姐就在这里,我不能走。” “她未必在这里。” 宛冬不明白其中的弯弯曲折,只执拗的想着,小姐是在这里失踪的,只要找不到,她便一直找下去。 宛冬重新跪在地上,“求殿下让我留下吧,若小姐真还在这里,我不想让小姐找到这里时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我在这等着小姐。” 宛冬的话让萧延觐心头一颤。 是啊,若她当真还在这里,如何面对身边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 宛冬留下也好。 萧延觐答应了宛冬的请求,让她留在了鹄县,嘱咐县令照顾好她。 临走时,宛冬却问了他一句,“殿下,你记得林聿吗?” 第149章 林聿 萧延觐心中莫名的一颤,这个名字他听过不止一遍,黎青蒲曾多次提起过,可今日听到,心头却有种异样的感觉。 宛冬道,“殿下可愿听奴婢讲个故事吗?” 宛冬的话忽然提起他的好奇心,却又莫名的感到抵触,甚至不想听,他隐约感觉,宛冬接下来的话,会让他震惊后悔。 “六年前的初夏,小姐在长阳城的河户山下救了一个人,那人当时身受重伤,性命攸关,小姐便把他带回了黎府,此后,那人便留在了府上养伤。” “这期间小姐与那人朝夕相处,也经历了一些事,那人临走时对小姐许诺,让小姐等他半年,半年后便上门提亲,求娶小姐,可小姐一等就是两年,终究没等到那人再出现。” “那个人就是林聿。”宛冬看着萧延觐,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 这些话,这个故事,萧延觐是陌生的,可不知为何,他却心中痛苦不堪,好像闭上眼就能看到故事里的黎青蒲与林聿。 这真的不是黎青蒲为了接近他而编造的故事? 这个林聿,明明陌生得很,却又好像就是在眼前的人,他似乎见过的人。 “其实奴婢也觉得殿下就是林公子,这普天下怎么会有人相貌相同,又有那么多巧合。可殿下不愿承认,我也不想小姐太难过,就只能劝她忘了林公子,劝她是我们记错了,让她不再为此忧心。” “如今小姐不知去向,或许此事这辈子小姐也不会再清楚了,可奴婢还是想替小姐问一句,也算是了结小姐心中的执念。” 宛冬看向他双眼含泪,不自觉的落下,她问道,“殿下是真的不记得了吗?” 曾几何时,黎青蒲也看着他这样问过,可无论是面对谁,萧延觐都不认得她们口中的人。 但不知为何,每次听到,心中一次比一次难受。 “我真的不是。”萧延觐回答道。 宛冬忽然笑了,最终哭着点点头。 原来一切终究是小姐自己的黄粱一梦,曾与她许诺的所谓林公子,根本不曾记得那誓言。 可怜小姐,却信以为真,为此痛苦多年。 若没有当年的承诺与执念,小姐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义无反顾的帮殿下,是不是就不会到今日状况。 宛冬转身离开,却忽然停住脚步,她没回头,只是道,“小姐的床榻下的格子里,藏有一枚狼牙,是当年的林公子送给小姐的,既然林公子忘了,也别再留给小姐了,只会让她徒增烦恼,劳烦殿下,代劳收回吧。” 狼牙...... 少年时他在西域时斩获一枚狼牙,第一次斩杀狼王,得意自傲,便留下狼牙当作纪念。 只是后来,不知丢在了何处,也没再刻意寻过。 黎青蒲那年与他争执中好像也曾和他提起过狼牙,只是当初只执着于林聿这个名字上,不曾留意。 今日心平气和,再次听到,却忽然有些慌了神。 回京的一路,心中不停的想起宛冬的话,想迫切的回到府上,去看看那枚狼牙,但不知为何而来的恐惧,让他有些不敢去看。 等到回京面圣之时,因为并没有寻到所谓的玄铁,朝中多人冷嘲热讽,萧延珩更是面目可见的得意。 皇帝陛下虽未责怪,但也是眼见的失望。 但萧延觐无心于此,他此次快马加鞭的回来只为了保下蔡升。 新政剥削了老氏族的权益,朝中老氏族的不满的并不止是蔡升等人,更是他,更是已故去的璟王兄。 这群人,为了一己私欲,连国家利益,同袍情义都忘了。 连萧延觐都记得,太奶奶在世时讲述壃国弱小时所受的苦难,那群老氏族,也是一路眼看着过来的,那时候人人期盼壃国强大,不受欺负,可如今争权夺利,早不记得初心何在。 其实如今的壃国,依旧内忧外患,不容松懈,若不改革推新,偌大的基业要是倒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蔡升是萧延觐的人,在萧延觐为首的几人据理力争之下,将此事缓和,争取了蔡升的生机。 只是皇帝此时也不敢太得罪老氏族,便罢黜了蔡升的官职,驱出京城。 蔡升走的那天,萧延觐来送行。 蔡升年过半百,脸上净是褶皱,头发都白了大半,换上一身素衣,下了马车朝着萧延觐拱手作揖。 萧延觐扶起他,眸中也是不舍。 “蔡大人此次一别,往后不知还是否能有再见之时。” 蔡升笑了笑,萧延觐忽然觉得有些晃神,在朝堂共事那么久,竟头一次见蔡升这样笑。 “殿下不必为老夫忧心,老夫此时离开,能够告老还乡,何尝不是是好事一件。” 这话倒是没假。 水深火热之时,身处旋涡,能有此结局算得上好事一件,对蔡升来说也算是善终了。 “倒是殿下,往后的路必定险象环生,艰难不易,不能再为殿下尽忠效劳,只望殿下保重,顺遂。” “先生,珍重。” 看着蔡升的马车缓缓离开,消失在视线之中,萧延觐却笑了笑,笑着笑着眼中却有些酸涩,他抬头看向天迹。 能保下二哥曾经的老手下,二哥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吧。 回到府上多日,却没敢踏进黎青蒲的院子。 站在门外远远看着,里面陈设依旧,却死气沉沉,再无当初的热闹。 就这样不进去,权当她在屋里坐着不肯出来,她那么懒的一个人,这么冷的天定是坐在暖炉前打瞌睡呢。 只是,心中难忍的想她。 明亮的月光下,两个人的身影坐在屋顶上,喝着酒,说笑着。 黎青蒲半挽发髻,青丝垂在身后,她穿着一身粉色衣裙,衣袖上还缝着颗颗小珍珠,而她身旁坐着的人是谁? 萧延觐想走近了看,却迟迟走不过去。 那个身穿仆人衣服的男子是谁?为何会感到那么熟悉。 他们的笑声借着微风送到他耳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嬉笑打闹中,男子凑上前亲了她额头一下。 萧延觐用力的往那边跑,想去推开那个男子,不许他靠近黎青蒲,可他拼了命的跑着,却怎么也过不去。 “黎青蒲,我喜欢你。” “我林聿定不负此生之约,风光下聘,将你明媒正娶回府上,做我的妻,此时之言,日月为证,天地为鉴,绝不违誓。” 好熟悉的声音...... 这是他的声音。 萧延觐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的背影,听着这个所谓林聿说的话,可为何这个林聿,声音竟和他一模一样。 忽然‘林聿’转过头,看向他。 萧延觐瞳孔一震,双眸映出的正是自己。 忽然,脚底踩空,从屋顶上跌落,黎青蒲回头看向他,大声呼喊,“萧延觐!” 梦骤然醒来,大汗淋漓。 第150章 如梦初醒 萧延觐噌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脑中全是刚才梦里的画面,一时之间惊魂不定。 他慌忙的起身,披上外衣向黎青蒲的院子跑去。 开门后,夜晚的寒风灌入衣领,瞬间让人清醒。 刚才的梦,太真实了,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那不是梦,是真正发生过的,那个身穿家仆衣服的下人,可能就是他自己。 那个他耿耿于怀的林聿,可能就是他自己。 房门被推开,萧延觐点起蜡烛,快步来到黎青蒲床榻前,不停的翻找,最终在一个格子里找到了一个木盒。 此时,他手拿着木盒,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才敢打开。 映入眼帘,正是一颗狼牙。 看着这枚狼牙,想起自己在西域斩杀狼王的时候,少年得意洋洋的拿着狼牙肆意的笑,开心的穿上绳子挂在脖子上。 当初的记忆与梦里的画面重合,依稀他好像记起那年夏天,他从脖子上摘下狼牙,递给了自己心仪的女孩,向她许诺了一辈子。 宛冬的话仿佛在耳边响起。 ‘五年前的初夏,小姐在长阳城的河户山下救了一个人,那人身受重伤,性命攸关,小姐便把他带回了黎府,此后,那人便留在了府上养伤。小姐与那人朝夕相处,也经历了一些事,那人临走时对小姐许诺,让小姐等他半年,半年后便上门提亲,求娶小姐,可小姐一等就是两年,终究没等到那人再出现。’ 带着宛冬说的话,萧延觐握住狼牙,夺门而出,一路轻功向黎府而去。 即使没有人引路,萧延觐却也找到了当年黎青蒲出嫁前住的院子。 稳步落在院子里,他看见了梦里的那个屋顶,不止那个屋顶,这院子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个台阶,侧院的那个房屋。 忽然头疼不已,闭上眼睛,天旋地转,以前不曾有过的画面,现在一帧一帧的在脑海中不停闪过。 画面里有曾经的黎青蒲,也有曾经的他。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林聿。’ ‘黎青蒲。’ ‘那你也是贵国之后啊。‘ ‘你替我应下的妙音大鉴,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去吧。’ ‘林聿,快走,带你吃胡记的早饭。’ ‘林聿,过两天我们去城外玩吧,听说城外西边有一个好大的湖泊……’ ‘林聿,你家乡是哪里的?’ ‘我林聿定不负此生之约,风光下聘,将你明媒正娶回府上,做我的妻。’ ‘此时之言,日月为鉴,天地为证,绝不违誓,若我食言,便孤独一生,无依终老。” ‘林聿,我等你。’ 当年的对话,清晰的回响在耳边,一直响个不停,他好像能清楚的看见当时两人说每句话的表情。 她眉眼弯弯,开心的笑着,笑声如铃铛般清脆。 仿佛这一切就在耳边,就在眼前。 萧延觐看着四周漆黑的夜,忽然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随之一口血从胸口涌上来,从口中喷涌而出,血雾洒满了眼前的地板。 血迹顺着嘴角往下滴落,此时,一切安静下来,那些画面与声音相重合,他终于看清了那些梦中不曾看清的画面。 他穿着奴仆的衣裳陪她喝酒说笑,也看清了那日宫宴黎青蒲弹奏《忆相思》时,她身上的另一个熟悉身影,是他陪她去参加妙音大鉴时的黎青蒲。 什么都记起来了...... 什么都记起来了...... 她为他换药的模样,他们一起去阿庙山,他偷看她闭眼许愿的时的模样。 他们一起游玩长阳城,一起去吃胡记的早点,一起月下喝酒,一起爬山...... 眼泪和嘴角溢出的血都在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萧延觐攥紧狼牙贴在胸口,蜷缩着身子,慢慢的哽咽起来。 原来她没有骗他,她心里也没有别人,从头到尾,她心中的人,只有他自己。 只有他! 他怎么能忘了,怎么能够忘了! 明明是他许的诺,让黎青蒲等了那么久,再见时,却又不记得她。 现在回想当初,她见到自己不记得她时的模样,眼含泪水,委屈不舍,当日竟然心中埋怨她心中有别人。 甚至在二哥出事后,怀疑她曾讲的关于林聿的事,是为了接近他而编造的。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混蛋的人吗? 为什么要才记起来,只要早一点,他就不会失去她了,他一定会好好珍惜她,不再怀疑猜忌。 这一定是老天在惩罚他。 都是他咎由自取。 眼泪不停的落下,心中痛苦不已,胸口沉闷的喘不过气。 长阳城也下起了雪,萧延觐无力的躺在院子里,任由雪将他覆盖,浑然不觉的冷,唯有心痛。 天一亮,满瑞王府都在找萧延觐。 他就这样消失了整整一天,就在众人都找不到他时,张桓在黎青蒲曾住的院子找到了他。 张桓推开房门,酒气接着涌出,扑到鼻尖。 幽暗的房间里,没有点蜡烛,只见幽幽月光下,一个寞落的身影坐在地上,身边放着四五坛子酒。 “殿下。” 萧延觐没动作,没回应。 张桓走过去,看清他的脸。 此时的这张脸,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双眸黯淡无神,像是失了魂一般。 “殿下,你怎么了?” 萧延觐依旧没说话,张桓刚要扶起他时,他忽然开口问道,“你认识林聿吗?” 这个名字殿下以前提起过,为何今日又突然问起,张桓不明所以的摇摇头,“属下不曾认识。” 黑暗中,萧延觐忽然笑出声,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双眸中满是凄苦绝望。“林聿就是我。” “她从来没有骗过我,心中也没挂念过别人,从头到尾她心里爱过的只有我.......” 张桓以为他喝醉了,胡言乱语。他上手扶他,却被萧延觐一把推开,“滚!” 酒坛被萧延觐摔碎,瓷片碎了一地。 张桓从萧延觐十二岁时就跟着他,他印象中,殿下从来都是朝气蓬勃,肆意张扬的模样,从来没见他服过输、低过头。 唯有二殿下的死让殿下痛苦不已过。 而现在,殿下为了黎妃,竟如此失魂落魄 萧延觐捡起一坛子未拆开的酒,起身走到张桓眼前,“继续加派人手,去胡国找黎妃的消息。” 张桓点头,“是!” 他一定要找到她,无论天涯海角。 他已经对不起她太多太多了,她作为他的妻子,如今下落不明,他这个做丈夫的,就算是死,也要找到她。 “出去吧。”萧延觐拿着酒向里屋走去。 看着这个潦倒的身影,张桓心中不是滋味。 如果可以,他也想让殿下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五皇子,他愿永远追随殿下守着西境,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第151章 还清了 胡国,峪达尔。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还没来的及看清,旁边有个女孩的声音大喊着向外跑去。 “师兄!她醒了!她醒了!” 与此同时,齐煜慌张的大步跑到她床旁,面露喜色,“你终于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慢慢的眼前的一切清晰起来,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陈设,一切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就连眼前的齐煜,都是穿着异样的服饰,不同她以前认识的齐煜。 接着几个人脚步声匆匆跑来,是达旱和一个小姑娘,达旱上前为她把脉,渐渐面露喜色。 这段时间一直在调试各种药材解毒,这过程异常痛苦,甚至比中毒的时候更难以忍受,黎青蒲也为此受了不少苦。 上次服了解药后,她痛的晕了过去,沉睡三日,今天终于醒来了。 如今脉象虽然还是虚弱,但比上几天已经好太多了,估计这次解毒已见成效。 黎青蒲大脑一片混乱,等缓过来才问道,“这是哪?” 小姑娘笑道,“这是峪达尔,我是阿依。” 慢慢的,黎青蒲才想清楚,是齐煜救了她,带她来了胡国。 阿依见这样快死的人达旱师兄都能救活,不由得兴奋惊讶不已,齐煜嫌她太吵了,干脆把他们都撵了出去。 此时,屋里就剩下两人,齐煜握住她手,满眼的紧张激动。 “你终于醒来了。” 黎青蒲用力起身,看着四周,尝试着去认识这个地方。 齐煜扶着她,“你感觉怎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除了感觉躺久了疲乏无力,其他倒没什么感觉。 黎青蒲轻轻摇摇头,示意没事。 往后的日子,就是漫长的休养。 虽然解了大部分的毒,也清醒过来,但有些毒已渗入心脉,很难清除。所以还是要每天喝药,但现在,她好像也已经习惯了每天喝药。 长久待在屋子里倒没什么感觉,那天阿依扶着她出了屋子,看着屋外广阔的天地,沙土、丘陵……黎青蒲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离开京城这么远的地方了。 萧延觐,他还好吗? 风扬起的沙子迷住了眼睛,阿依赶紧把她拖回屋里。 “不行不行,这几天风可真大,还是老实待着吧。”阿依拍了拍身上的沙土说道。 十一年前,达旱的父亲乌力罕捡回了一个三岁的孤儿,女孩聪明伶俐,很招人喜欢,乌力罕便把她留在身边,抚养长大,取名叫阿依。 乌力罕死后,把生前经营的药铺给了阿依,平日里达旱不在无疾院的时候,也会待在药铺。 如今齐煜和达旱都离开了无疾院,几个人都一块窝在药铺里,达旱没事给人看看病,抓抓药,挣点钱养活这一屋子人。 有时候看着阿依哐哐的往回买东西,达旱忍不住道,“阿依,我已经不在无疾院了,没月俸可领了,你能不能省点钱?” 而阿依权当听不见,继续我行我素。 达旱当然不知道,师傅把生前攒的积蓄,都留给了阿依,被阿依藏了起来。 阿依看着黎青蒲,惋惜道,“还想带你出去买几身衣服呢,还是等风小点再出门吧。” 黎青蒲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还是穿的阿依的,阿依才十四岁,衣服也小,幸亏她现在瘦了很多,穿着刚好。 阿依看着她道,“姐姐你这么漂亮,穿我们胡国的衣服一定好看。” 黎青蒲对她笑了笑,“阿依也很好看。” 阿依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当然了,师傅说我是整个峪达尔最好看的姑娘。” 还没等到阿依带她出门,齐煜倒是先给她买来了新衣服。 胡国的衣服和壃国西境戎勒部的服饰很相似,都是充满了异域风情。 看着齐煜买的衣服,很是精致漂亮,阿依见了都爱不释手。 换上衣服,阿依给她梳了个胡国的发型,编了许多小辫子,还带了些叮叮当当的首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真是胡国人一样。 镜子中的自己让黎青蒲一时有些恍惚,大难不死,恍若隔世。 以前一直想离开他身边,没想到却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壃国,这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用这种方式让两人分开吧? 如今她欠璟王的,欠萧延觐的,是不是可以算是还清了。 背负那么多自哀自怨,和他人的怀疑与指责,实在是太累了,她也不想再那样过下去了。 那天,从她打算去荒林找萧延觐的时候,就没想着再活着,想着一命抵一命,以抵消害死璟王的愧疚。 能活下来,也算是意料之外,但既然活过来了,就忘了曾经的一切,重新开始吧。 这也算是放过自己,放过他。 可尽管心中如此劝诫自己,闲暇时还总是会想起萧延觐,不知他怎样了,过得可还好?闲暇时有没有想起她? 最后也只是笑着摇摇头,不再多想。 一连几天的坏天气都过去了,齐煜说要带她出去走走。 黎青蒲也不想总闷在屋子里,便穿戴好,随着齐煜出了门。 齐煜带她去了一个山丘,今日的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坐在山丘上格外舒服,放眼望去,一片她从未见过的景致,很是好看。 “这是峪达尔最美的地方,我第一次带人来这里。”齐煜目光看向远处,一脸的放松释然。 黎青蒲没说话,目光眺望着远处。 齐煜侧眸看向她,眼光慢慢黯淡下来,有些惆怅。 “你恨我吗?” 听到他的发问,黎青蒲眼眸微微一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为何要恨你?” “因为我害萧延觐差些丧命。” 齐煜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生怕她会露出怨恨的目光,可她却并没有,只是眼底带着隐隐的落寞。 若说一点都不介意倒也不可能,但她这条命还是齐煜冒死救得,她哪来的资格去恨他。 恩怨情仇,说来说去,始终道不明白。无非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其中再连累点无辜的人,最后恩怨越来越多,谁还能分得清自己心里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现在离开了是是非非,她不想再去理那些乱的没头绪的恩怨。 “那你应该去问萧延觐。” 齐煜却垂下眼眸,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说实话,那日在荒林杀了萧延觐,心中也并未有想象中痛快的感觉,反而更多了一层枷锁。 他也不知那层枷锁从何而来,或许,他就不是那般快意恩仇的人。 得知萧延觐被救,也莫名的有些庆幸,或许其中有黎青蒲的原因,他怕黎青蒲从此恨上他,但绝不全是因为这个。 第152章 放下恩怨 “在我十四岁的时候,父亲和大哥领大君的命令,上了战场,那时候的我以为父亲和大哥会和以前一样,打完仗就回来,可就是那一次,他们两个再也没回来。” “父亲和大哥死了,母亲也因此病重,一卧不起,最后撒手人寰,从此整个阿古勒一家,只剩下我一个,从那开始,我便恨上了萧延觐,我活着的唯一念头,就是杀了萧延觐,为我一家报仇。” 说着说着眼眶不禁有些红起来,齐煜苦涩一笑,“在这里,所有人都叫我那日苏,齐煜这个名字,好像只是为了复仇而存在的,如今我也复了仇,也该放下了。” 听完齐煜的话,黎青蒲心中似也有些动容。 换做是以前,她或许不理解齐煜,但经历了种种悲欢离合,就算不能感同身受,但或多或少也是理解齐煜的。 这世间,千千万万种恩怨情仇,谁也不是谁,谁也怪不得谁。 “你肯放下了?” 齐煜点点头,“是。” 这些年为了报仇,把自己逼得人不人,鬼不鬼,还总因此连累无辜的人,不管怎么说,他都该试着放下了。 黎青蒲看着他,神情似乎不同以往的放松,大概是真的释然了。 “仇恨是你自己的,我不该这么劝你,但放下好,放下也是放过你自己。” 对于齐煜的过往黎青蒲并不了解,但想想也能知道,他这几年因为满心仇恨过得并不会多好。 这些年经历了太多,对她而言,那些所谓的恩怨只会让身边在乎的事物一点点的失去。齐煜若是执着下去,也不会有例外。 “那日苏。” 她第一次喊他这个名字,齐煜颇为诧异的看着她,只见她笑问道,“这个名字好听,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的笑颜,那日苏心中的哀愁瞬间消了大半,笑着回道,“劲松,松树的意思。” “在中原,松树有坚韧不拔,不屈无畏的意思,是个好名字。我以后就叫你那日苏了。” 齐煜岂会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忘记齐煜,放下过去,放过自己。 那日苏点点头,“好。” 从此以后,仇恨再与他无关,往后的日子,只管好好过日子,往前看。 此时此刻,从父兄过世后到今日,那日苏也终于轻松起来。 那日苏看着她,很想问问,那她呢?是否放下与萧延觐的恩怨了?可又怕提起她的伤心事,最终也没能问出口。 看着她那看向远方的眼眸,那日苏或许也明白,她并没有放下萧延觐。 或许心中恩怨已分明,只是毕竟是深爱过的人,甘愿为他豁出性命的人,要说放下,谈何容易。 至于黎青蒲与他,此时相伴身旁便已很好,何必妄求太多。 但黎青蒲显然和他想的不一样,身体一见好,就打算离开。 她说想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其实向往自由只是一部分,她知道那日苏对她的感情,如今同在一个屋檐下,怎么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对那日苏没有那种意思,自然也不愿意耗着他。 至于多次搭救的恩情,毕竟她中了瘴气之毒,和他脱不开关系,就算扯平了吧。 以后她可以去楚国悄悄看看安茹,不知道璟王的事安茹会不会怪她,但朋友一场,想来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她也可以去找吴飞仪,虽然他这个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往后日子还长,总会见到的吧。 对了,她还要去把宛冬找回来,宛冬对她那么好,她可不能扔下她不管了。 想象是很美好的,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她这不争气的身体。 背着包袱还没走出峪达尔,就胸口一阵闷痛,疼的晕过去了。 一睁眼,又回到了药铺,木呆呆的望着眼前,这让黎青蒲有种深深地宿命感。 达旱说,她会这样是因为体内余毒未清,但他翻遍医书,又没找到办法,就只能吃药控制。 这样一来,那日苏说什么也不同意让她走。 其实那日苏也知道她是为什么非要走,最后承诺她等达旱找到可以清除余毒的办法,就让她离开。 而那日苏也不是每天都在药铺,有时候一个月半个月才回来一趟,待不了一两天就走了,听达旱的意思,他好像又回了无疾院。 她也不好在这当闲人,干脆就打起了杂,没事和阿依去采药,干干杂活什么的。就这样过起了还算闲散的生活。 乾正三十二年,冬。 年关将至,大雪纷飞。 渝国攻下了北襄的消息传遍各国,而根据渝国与壃国盟约,金岭为分界线,以南为壃国地境,以北为渝国地境。 可就在战胜之后,渝国却未遵守盟约,将北襄全数占为己有。 自此两国之间关系瞬间恶化。 随着一封急报传入京城,渝国在壃国边境开战的事大肆传开,不到半个月,壃国伤亡惨重,晋城城门岌岌可危 壃国为了收复西境部落耗了太多兵力财力,渝国正是看中这一点才敢如此行事,从晋城战乱一开始,朝中便如同陇上一层霜雾,忧心忡忡。 “陛下,前线来报,邢有章将军战亡了!” 此消息一传来,众人皆是一惊,陛下也是愁眉不展。 驻守晋城的一直都是邢有章,如今邢有章死了,在晋城守着的便只有黎青蒲的大哥,黎青武了。 这一仗,到底还是避不开。 求和的希望,掌控在别人手上,终究有开战的一天。 壃国的武将不算多,此时朝中有实力的也只有萧延觐了。 当初萧延觐就不同意一时的求和,如今东窗事发,他是壃国的皇子,壃国的武将,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萧延觐上前主动请旨,“父皇,儿臣愿领兵前去支援。” 皇帝从殿下走下来,拍了拍萧延觐的肩,眼中满是欣慰,“朕将兵符交给你,你马上去幽州城调兵,务必守住晋城。” 萧延觐跪地,“儿臣领旨。” 皇帝把他扶起来,一脸肃意,“朕委以你重任,朕希望你不仅守住晋城,而且要将渝国赶到金岭以北,你可能做到?” 此事就算皇帝不说,萧延觐也知道其中利害。 若是不能将渝国驱至金岭以北,就算今日守住晋城,往后还是会开战,只要一日不划清,战事就不会停。 “儿臣定守住金岭以南。” 第153章 战场 前线战况刻不容缓,领了旨,萧延觐便立刻调兵前去支援。 此事萧延觐不止为了壃国,心中也有私心,他与慕云天在渠林州的的恩怨,此次也要一并解决。 日夜兼程,萧延觐领兵赶到晋城战场时,战场上硝烟弥漫,一片狼藉,无数的士兵在战场上厮杀拼搏,血流成河。 黎青武身为将领,尽管已身负重伤,但誓死不退,一直坚守到萧延觐赶来。 在萧延觐领兵支援后,很快便打退了渝国来兵,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休战,渝国依旧会再度袭来。 黎青武伤的很厉害,身上中了四五箭,其中一支,直逼心脉,也是最严重最致命的一处伤口。 看着黎青武,这张和黎青蒲有几分像的脸,不禁思绪乱起来。 想到这么久了,还没有她得消息,萧延觐感觉心口似乎骤然被攥紧,一阵心痛。 “瑞王殿下……” 黎青武的轻唤让他回神,萧延觐看着他,只见他紧紧皱眉,忍着痛意,几欲张口想说些什么。 萧延觐凑上前,等着他开口。 “黎家不辨是非,害璟王殒命,末将今日能死在战场上,也算是为黎家的所作所为赎一份罪,此生能为壃国效力,末将无悔。只是……” 黎青武咳了几声,血沫子从嘴中咳出,萧延觐即刻扶住他,“先别说了,有话等好了再说。” 黎青武拉住他,手攥的紧紧的,目光迫切,“殿下,请让我说完。” “我知道我活不下去了,从晋城战乱开始,我就没再想着活下去,家父与二弟做出那等龌龊事,我无颜再回京城,可殿下,小妹是无辜的,她从小被我们宠坏了,娇纵任性,可她是个善良的女子,当年是启王让爹把她嫁到殿下府上,蒲儿心思单纯,不懂什么政论,也不知家父立场,只是不想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所以当时百般不愿,是爹逼她出嫁的。” 百般不愿。 黎青武只知道黎青蒲当时百般不愿,可并不知其中原由。 以前他也不知道,可如今什么都记起来了,他知道。 黎青蒲之所以不愿嫁,是因为答应了林聿要等他,等林聿来娶她。 可他把她忘了,一干二净,独留她苦守承诺,和那段记忆。 萧延觐敛下眼眸,满是后悔与悲痛。 当年,他用林聿的名字和她认识,她即使心有疑问,也不怀疑他什么,他说让她等,她便等,他说他会回来,她便信。 父皇赐婚那年,离他是林聿的时候已经过去两年,她还是在等他回去娶她。 这样一个坦诚认真的女子,怎么会合谋萧延珩去害二哥呢。 而他,什么都忘了,还去猜忌她,怀疑她,她又该多么心寒。 难怪她一直想要离开,就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她这样好的女子留恋。 黎青武大口喘着气,已经极其虚弱,但拉着萧延觐的那只手还是攥的紧紧的。 “我已是将死之人,为壃国死无怨无悔,我绝不会用我的死为家父求情,可蒲儿是我最亲的妹妹,我不能让她因为家父的所作所为害了她。” 说到此时,这个常年行军打仗的将军也红了眼眶,他黎青武这一辈子,正直无私,从未因私情求过人,可今日,却不得不说。 “末将为壃国效力一生,只求……只求瑞王殿下,护住小妹,莫要因此迁怒于她……若有朝一日,殿下剑指黎家,请看在末将忠心耿耿的份上,放家中无辜的弟弟妹妹一条生路。”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面对黎青武炙热的目光,萧延觐心中悲痛万分。 他点头,“好,我答应你。” 听到萧延觐应下,黎青武心中再无牵挂,吊着的一口气也用完了,慢慢合上眼睛,就这样去了。 看着眼前再无生息的黎青武,萧延觐久久回不过神。 黎青武这一辈子,为国效力,毫无异心,与其父亲和二弟不同,是个值得人敬佩的武将。 今日他为家中弟弟妹妹们求一条生路,其实就算他不说,萧延觐也绝不会残害无辜。 冤有头债有主,他要找的人,是萧延珩。 至于他麾下众人,皆是听他调遣的人罢了,是善是恶,他自有分辨,他要对付的不是他们。 晋城的战事还在继续。 战火纷飞,尸横遍野,其惨烈让人不忍描述。 渝国是铁了心要打壃国,其兵强力壮在壃国之上,也占尽好地理位置,可萧延觐也知道,金岭一定要守住。 此举无关军功,只是为了守住壃国百年太平。 过年了,长阳城中各家各户都挂上了灯笼,众人着新装,喜气洋洋,一片祥和。 而今年的皇宫里,却不比往年。 西境的战事耗费了太多财力,如今前线战况依旧吃紧,皇宫内吃穿用度也跟着节俭起来,就为了能省出银两供应前线。 这一战,壃国非打不可,也要非打赢不可。 战争一直持续了三个多月,战士伤亡接近一半,终于在年后二月底结束了。 最后一场战役,萧延觐领兵攻到金岭,在金岭之下,血战渝国。 也就是在这里,再次遇上慕云天。 接连战败的慕云天,早没了往日的趾高气昂,如今在金岭之下,如同霜打的茄子,锐气全无。 萧延觐手持长枪,直逼慕云天,慕云天吃力应对,两人一来一回,最终萧延觐长枪一拍,将慕云天击落下马。 慕云天见萧延觐杀气太重,不敢再硬碰硬,直接弃马而逃,向山上跑去。 萧延觐即刻追上去,长枪一出,将其拦住。 慕云天满目惊慌,吓得退了一步,他颤颤巍巍的看着萧延觐,“我乃渝国世子,容我回去告我王,从此停战,以后绝再不越过金岭。” 萧延觐眼眸却无比沉静,他看着慕云天,问道,“那日是不是你在渠林州告诉了黎青蒲我命丧荒林。” 黎青蒲? 慕云天不认识这个名字,但接着想起萧延觐所说的,就是那女子。 第154章 黎府 那个女人在万扬楼坏他好事,又让他因此被萧延觐所伤,他心中当然记恨这两个人。 他自然知道这两人关系非同一般,那日,他故意对那女子说萧延觐命丧荒林,就是想让她死。 得罪他的人,都该死,包括萧延觐。 可他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真的救了萧延觐,早知如此,在渠林州遇见她时就该直接杀了她,何必留此后患。 见他没有说话,萧延觐也明白了。 慕云天看萧延觐起了杀心,慌忙道,“我乃渝国世子,你岂敢……”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长枪的利刃贯穿胸膛,血汩汩流出。 慕云天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取他性命的长枪,随着萧延觐拔出长枪,慕云天从此倒地不起。 慕云天妄想此战之后获取圣心,有望夺取皇位,可他渝国的那几位皇叔岂会让他如愿,今日他就算不战死,吃了败仗回了渝国,也难逃罪责,更别提妄想夺取皇位。 倒是战死沙场,也算留个美名。 慕云天一死,渝国溃不成军,一并退回了金岭北。 渝国的狼子野心终被攻破。 萧延觐大胜回京,与此同时在朝中,汪户延发现黎志怀贪墨受贿,压缩公款,导致文都城建设的宫殿仅因一场大雨便坍塌,而在宫殿颐养天年的安徵王也因此受伤病重。 安徵王乃当今圣上的皇叔,圣上对其也是向来尊敬,此事一出,便不同小事可以随便压下。 汪户延受命调查,追查出黎志怀这么些年的贪墨实情。 萧延珩怕事情涉及到他,便及时洗脱干净。 如今壃国本就是国库空虚之时,查出比案,陛下大怒,削了黎志怀的官,抄查黎府,黎府的一切财物全数充公,家眷下人算数捉拿下狱。 萧延觐回京时,黎家已全数下狱,等候发落。 萧延觐记得曾答应黎青武的事,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面圣时,萧延觐一一上报了此战立功者,其中也包括死守城门的黎青武。 黎志怀罪有应得,但黎家并非全是如此,萧延觐以黎青武立下的军功求情,让陛下遣散了黎家所有家眷下人。 抄家除主犯外,要么流放,要么为奴,遣散,算是最轻的一种处罚方式了。无论身前多荣华富贵,从此自寻出路,去讨生活。 萧延珩没想到,萧延觐竟然还会为黎家求情。 可仁义在皇宫里又有什么用呢,萧延觐若有一天落在他手上,也定是被他自己那份仁义所害。 法理无情,可能前一天还是风光无限、人人追捧的朝中重臣,第二天就面临着抄家、斩首、诛九族的重罪。 黎府也算得上一代名门望族,就此永远消失了。 萧延觐坐在桌案前,守着一桌子的菜,桌上摆着两个杯子,一壶酒。 他端起酒杯,对空着的座位敬了一杯,独自饮下。 看着那杯纹丝不动的酒杯,萧延觐苦涩一笑。 不知不觉,二哥都走了一年多了,这一年多虽然艰难,但也守住了。 守住了二哥的新政推行,守住了壃国的山河,一切都安好。 可如今他的身侧,却无比空落。 安茹远嫁、吴飞仪离开、二哥离世,黎青蒲不知所踪。他所有珍视的人,都慢慢离开了他,包括那个孩子…… 一杯杯酒下肚,萧延觐看着酒杯出神,这酒今日为何这般苦涩,明明就是那家小巷酒馆中的酒,怎么她不在了,酒也变了味道。 张桓快步走来,“殿下。” 萧延觐继续喝着酒,头也没回问道,“办好了?” “是,已经将黎夫人黎三公子等人安置好了,就在城外的一个村落中。” 萧延觐点点头,“安排些有身手的家奴送过去,保护好他们。”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不管是为了战死的黎青武,还是为了弥补对黎清蒲的亏欠,心中只想多照顾一下黎家剩下的人。 大概只有这样,心中才会舒服些。 黎志怀关在牢中,待择日处死,萧延觐前去看望。 看着牢中蓬头垢面的黎志怀,萧延觐犹豫片刻,然后命人打开牢房走了进去。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和他这位岳父这样面对面的聊天。 黎志怀看着他,目光复杂。 他向来站队嫡出皇子,以前为太子效力,太子死后为启王效力,或许是他迂腐太过,活了这一辈子不辨是非,只认这嫡出者即位的死理。 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他并不无辜。 身在工部,官居正四品,名利场上贪墨的人不止他一个,没走到最后也算是运气不好。 可他没想到的是,如今落魄,帮扶他的不是他为之效力的启王殿下,而是他一直作对的瑞王。 真是造化弄人。 “家眷的事我狱卒说了,多谢瑞王殿下替我护住家中老小。” 萧延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阴暗的地牢中,他的目光如深夜里的明灯,幽暗又毅然。 半晌他开口道,“你不该谢我,要谢黎大公子为国捐躯,才换得黎家无辜的人一线生机。” 黎志怀眼眸一滞,想起青武,不禁笑了笑。 这个孩子是他第一个孩子,为人光明磊落,却正直太过,用朝中的话来说,便是不够圆滑。 以前父子两人政见不合,关系也不是很好,但为父者,还是在乎这个嫡长子。 青武战死,他听闻后痛心疾首,夜不能寐。 这辈子为父者未能多关心过他,若有来生,望两人还能做父子,到时候他定好生疼爱这个孩子。 “青武是个好孩子,是我害了他,让他有家不肯回,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回来见我。” “那黎青蒲呢?”萧延觐此时眼中露出一丝悲痛恼怒。 “她也是你的女儿,为了所谓的谋划,逼迫她出嫁,利用她传播消息,从而害了璟王兄。她在我府上过活,你就不怕我因此事记恨她,你如此利用她,可想过她的日子该怎么过?” 黎志怀眼眸微微颤抖,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对于黎青武,他痛心不已,可对于黎青蒲,却没有这种感觉。 在他骨子里想的,还是儿子比女儿重要。 第155章 虚妄 黎志怀一直认为,他此举是明智之举,为了国家大义牺牲一个女儿,大义凛然,即使别人说起来,也会敬佩他的为公不私。 可今日,萧延觐扯下了他那块所谓大义的遮羞布,让他无处可藏。 萧延觐站在他眼前看着他道,“为官者,你以权谋私,利令智昏,为父者,你无情无义,众叛亲离。你这一辈子,就不后悔吗?” 黎志怀闻言笑了几声,“后悔?我有我心中的大义,我为何后悔?你瑞王殿下要是有朝一日兵败皇城,你会后悔吗?” “至于贪墨的事。”黎志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与嘲弄之色,双目之中更是充满了不屑之意,“为官者不都这样吗?难道非要活得像蔡升那般,被罢免官职离京之时居然连一辆像样的马车都雇不起!你以为他就不后悔吗?” “在这满是脏水、浑浊不堪的朝堂之上过活,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出淤泥而不染,那些所谓的清正廉洁之士,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在这权欲交织、利益纷争的官场之中,若不懂得随波逐流,恐怕早就和他蔡升一样,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了。” 听完这番话,此时面对黎志怀,萧延觐再说不出一句话。 这么多年的官场生活,有些观念早在他心中根深蒂固,或许黎青蒲的记忆也没错,她小时候的父亲确实是一位清廉正直的官员,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今日早就不同往日了。 “黎青蒲曾跟我说,她的父亲清正廉洁,是个好官,想来能将儿女养育的极好,黎大人定然也是曾品行端正。朝堂确实是一滩浑水,黎大人一生仕途,世间百态见的多,所以选了这样一条路,黎大人对自己的选择无悔,便足够了。至于被你连累的家人们,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萧延觐的话,字字句句都刺在他身,刺在他心,此时的黎志怀心中已土崩瓦解,一触即溃。 他何尝不知对错,不辨是非,他也是饱读圣贤书,他也是曾为国为民,只是在那样的阴暗又充满算计名利场中,若想活命,只能如此。 他何错之有?嫡出者顺位,天经地义,错的是这人心不古,错的是这世道! 他没错! 他瞪大双眼看着萧延觐,“我是为了国家大义!继位者本就该是皇后嫡出,是你们有蠢蠢欲动之心!” 萧延觐冷笑一声,一句话未说,只有满目嘲讽。 迎着这样的目光,黎志怀双手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萧延觐收起嘲讽的目光,一脸肃意对他道,“你若还想活命,把萧延珩串通齐国公加害璟王的事写出来,一个字也不许错。” 黎志怀早已心中崩溃,他忽然笑出声,“你以为我怕死吗?” “萧延珩现在恨不得你死,你死了有些事便捅不破,你是对他忠诚,可他的心性这么多年你也该明白,弃子绝不留,你就算不为了自己活命,为了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黎夫人、黎公子,也不得不留一手,不是吗?” 黎志怀混迹官场那么多年,怎会不明白萧延觐的意思。 他若带着这个秘密死了,以萧延珩敏感多疑的性格,难免不会对其家人下手,只有黎家从此没有了,他才会放心此事不再有人知道。 而他把这个秘密留下,便可威胁齐国公与启王殿下不敢轻易对其家人下手,也是用这个秘密换萧延觐对黎家的庇护。 见他有所动摇,萧延觐继续道,“事已至此,黎夫人他们已经为你沦落至此,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家人想一想吧,你也不想黎公子带着一家人过躲躲藏藏,随时性命不保的日子吧。” 说完,萧延觐命人送来笔墨。 黎志怀垂着头,落魄绝望,最终提笔写下了璟王致死的事。 萧延觐也说到做到,留他一命。 在萧延觐的劝说下,皇帝陛下改赐死为流放荒蛮。 荒蛮一路艰难,说是留了一命,却也是生死难料。 随着黎志怀流放,黎家的事便也告一段落了。 再次踏进她住的屋子,看着这熟悉的一切,一一走过去,来回的看。 看了一圈又一圈,仿佛这些熟悉的东西他第一次见似的,无比好奇,每一个物件都会拿起来看半天。 他发现,她用的茶杯有一只缺了一个小口,常坐的那把紫檀木椅的扶手上被划了一道痕迹,梳妆台上的脂粉首饰都是很久以前的了,书桌上挂着的毛笔都旧了…… 萧延觐忽然有些失神,她以前最爱置办新物件,怎么后来东西都旧了,却都没换新的呢。 想起这两年对她的冷漠,萧延觐不由得心中低落起来,心痛不已。 这两年来,他似乎冷落疏远她太多了,她那么俏皮灵动的人,不知不觉变得这么郁郁寡欢,他都没有发现。 她的改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萧延觐几乎可以想到,她以前对他满怀期待时的模样,可换来的全都是失望,也只有失望攒够了,她才变得这样,才想离开。 萧延觐颓废的走出房屋,躺在她以前常坐的躺椅上,闭上眼睛,试图感受到她的痕迹。 轻柔的微风悄然拂过,伴随着微风而来的隐隐花香。缓缓涌入鼻尖。 往日的回忆不断在脑海中浮现,来来回回,好像四周再静一点,他便能听见她的笑声。 可睁开眼,空空如也,唯有虫鸣鸟叫,微风稀疏。 望着门口,萧延觐满眼的失落,要是他睁开眼时,她就在眼前多好,她会跑过来问他怎么睡了这么久?做了什么梦? 虚妄,皆是虚妄。 再也回不去了。 半年后。 灵药阁中,阿依给人搭手把着脉,眼皮时不时的往下瞌,在一旁的达旱见状赶紧推了她一把,才让她清醒过来。 阿依晃了晃头,认真看病。 “没什么大碍,你就是感染风寒了,抓几副药回去吃就行了。”说着就起身去配药。 药没配完,先犯起了愁。 她悄悄看了达旱一眼,赶紧跑到后院去找黎青蒲。 “黎姐姐!黎姐姐!” 黎青蒲打开屋门,看着阿依着急忙慌,“怎么了?” 阿依道,“药铺里没有桂枝和柴胡了,你赶紧帮我写个纸条,让那个中原人去别的药铺买,我不会写你们中原字。” 黎青蒲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头应下了,一边跟她走,一边问,“达旱不是在药铺吗?他会写中原字啊。” 阿依瞪眼,“可不敢让他知道我又偷懒没去采药,你就只管给我写,帮帮我。” 黎青蒲不禁失笑,阿依这个小姑娘,别的时候都蛮横的很,但只要达旱一瞪眼,她还是怕的不行,可爱的很。 黎青蒲偷偷帮她写好了纸条,送走了那个中原人。 但也就是瞒了一个时辰,因为达旱去抓药的时候发现几个药橱空空如也。 黎青蒲在后院都听见了达旱怒喊阿依的声音,黎青蒲不禁为阿依捏了一把汗。 第156章 意外 晚上,阿依一脸丧气的找到她,一进门就扑倒在她床上,开始双目无神的发呆。 黎青蒲给她倒了一杯水端过去,“好了,别难受了,明天我陪你去采药,赶紧补上就是。” 阿依叹气,“他太凶了,无疾院真的不要他了吗?他快回去吧,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在药铺。” 黎青蒲笑了笑没说话,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 他们这个药铺开的偏僻,一个月都来不了几个人看病,阿依一个人在这的时候悠闲的很。 但自从达旱回来了,看病的人也多了起来,药也采的频繁了,以前一个月去一次就行,现在恨不得天天去才好。 阿依在这躺了一会儿,便睡着了,黎青蒲也没叫醒她,就在她旁边挤了挤睡下了。 第二天天一亮,黎青蒲把她叫醒,陪着她一起去采药。 她本来对这里也不熟悉,能和阿依一起去采药透透风,是她再愿意不过的事情。 她们去采药的地方要穿过一片沙漠,其实也怪不得阿依偷懒,实在是太远了,阿依一个小姑娘,跑那么远去采药,又累又不安全。 大漠的沙子被风吹的扬起。 在峪达尔待了这半年多,黎青蒲现在总归是适应很多了,赶紧裹紧面纱,她紧紧牵着缰绳,害怕马儿再跟上次似的,把她摔下去。 刚才还晴空万里,没走多久天阴了下来,接着就一会儿的时间,便起了风,吹的衣服在风中摇曳不停。 黎青蒲看着这天气,不禁蹙眉,“阿依!变天了,我们回去吧!” 风势如狂,吹起了漫天的尘土,阿依回头看向她,“不行啊,风起的太快了,我们先找地方避一避再回去。” 黎青蒲没什么在大漠生存的经验,在外面什么都听他们的,阿依既然说避一避,她赶紧跟在阿依后面。 马儿驰骋在这荒漠中,黎青蒲被风吹的睁不开眼,心中不由得后悔今天出门。 面纱被风吹散,遮住了马的眼睛,马儿一惊,前蹄扬起,黎青蒲大叫一声,接着失重的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又这样! 黎青蒲被摔下马一连滚了几个圈,大风呼呼作响,只感觉现在脸上满是沙土,不敢睁眼,忽然一有一只手一把拉起她,有力的手臂将她揽到马背上。 黎青蒲惊魂未定,只感觉头一阵悬空,马蹄跑动时扬起的土甩在她头上,肚子趴在马背上不停的颠簸,顿时让人想吐。 跑了好一会儿,马才停下来,黎青蒲感觉被人从马上抱下来,她没劲的瘫坐在地上,一阵干呕。 还没缓过劲来,那人突然一把抱住她,把她紧紧拥在了怀里。 “放开我!放开我!”黎青蒲用力挣扎,可她的力气在这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终于见到你了。” 这一熟悉的声音让黎青蒲顿时停止了挣扎,黎青蒲就这样紧紧被他抱着,半天回过神,一把推开他,此时她终于才看到眼前这个人的模样。 萧延觐看着她,此时灰头土脸,脸比当初在鹄县最后一次见面时瘦了很多,尽管她穿的厚实,他也感觉得到,她的清瘦。 黎青蒲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眶倒是先红了起来,等反应过来,黎青蒲接着匆忙站起来,转头就跑。 萧延觐大步追上她,“别乱跑,危险。” 黎青蒲下意识的用力挣开他,想起京城的所有事,所有人,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这半年来,她在这边过得安稳,尽管有时候想起他,却再没想过回去。 如今萧延觐就出现在她面前,她真想给自己一拳让自己晕过去算了,也不想面对他。 “蒲儿!” 萧延觐紧紧拉住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抗拒和他接触,他来时想象过无数的场景,他以为她会像自己一样惊喜,可为什么她会这样抗拒自己。 “你认错人了。”黎青蒲慌乱中说出这句话。 萧延觐眼神黯淡下来,看着有些失落。 想起在晋城战死的黎青武,想起被遣散的黎家,现在看着她胆怯的目光,萧延觐忽然明白过来,她为何这般反应。 “蒲儿……” 黎青蒲依旧用力挣脱他,萧延觐没给她机会,又将她紧紧拥到怀里,“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不该,我不该忘记你,不该忘记林聿,也不该因为二哥的事怀疑你,以后我不会伤害你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黎青蒲此时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只顾得用力挣扎,但却被他抱的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慌忙中她道,“你真的认错了,我不是黎青蒲!” 萧延觐松开她,红着眼看着她,“我何时说过黎青蒲这三个字。” 黎青蒲愣住,一大滴眼泪落下来,“我……” 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黎青蒲低下头,向后退了几步,与他隔开距离。 萧延觐想上前,黎青蒲道,“你先别过来。” 胸口又似喘不过气来一般,黎青蒲深呼吸着调整自己,却越来越难受。 萧延觐发现她的异样,赶紧上前扶住她,黎青蒲想避却没有避开,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难受的用手捂住胸口顺气。 “你怎么了?”看着她脸色逐渐变差,额头冒出一层细汗,萧延觐慌张的搀着她。 黎青蒲现在也没什么劲折腾了,由着他揽着自己,慢慢的她也适应了这个熟悉的怀抱。 在这里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也曾幻想重逢的场景,可真到了今日,却避之不及。 眼泪不知怎么的就不停的流下来,黎青蒲微微啜泣,身子有些颤抖。 萧延觐慌乱为她擦泪,看着她满脸泪痕,顿时心疼不已,“别哭,是我错了,我不是想欺负你,我只是……我只是太开心了,你不知道我等着一天等了多久,我天天都盼着见到你,我以为你出事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打听到你还活着的消息时,我恨不得抛下一切来找你,我就想看看你,我就想看看你……” 心绪的剧烈起伏让胸口越来越疼起来,感觉越来越喘不上气。 萧延觐见状紧紧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黎青蒲疼的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紧紧按着胸口,大口喘息着,“药......” “什么?”萧延觐急问道。 “药......” “什么药?” 隐约的,看着眼前萧延觐慌张的模样,头一阵眩晕,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第157章 挽留 萧延觐脸色瞬间变得惊慌失措,慌忙抱住她,“蒲儿!蒲儿?” 看着她脸色极差倒在他怀里,不禁心跟着揪起来,他一把将她抱起,沙漠的路不好走,但他明显的感觉到她比以前轻了许多。 她身子这么差,又中了瘴气的毒,这短短半年里她一定吃了不少苦。 梦中惊醒,黎青蒲扶着床榻坐起来,萧延觐赶紧扶住她,“你醒了?” 药味弥漫在鼻尖,黎青蒲看着四周,似乎也是个医馆,但却不是灵药阁。 又看着眼前的人,黎青蒲接着反应过来,她这是被萧延觐带走了。 黎青蒲想下床,被萧延觐阻拦,“你要去哪?” “我要回灵药阁。” 闻言萧延觐脸色一沉,明显的失落出现在眼中,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别走好不好?我带你回疆国,我们回家……” “我不回去。”黎青蒲接着回绝,眼眶也接着红起来。 萧延觐双眸中填满悲痛,就这样相视的一眼,黎青蒲顿感心似乎被拧了一下。 她见过这样的萧延觐,在璟王死后他就是这样的眼神,支离破碎,千疮百孔,好像此时的他轻易的就会被她的任意一句话击倒。 甚至今日的他,比那日的他更哀哀欲绝。 萧延觐拿出一张纸,慢慢展开,递给黎青蒲。黎青蒲看着那张纸,这不正是昨天阿依托她写给中原人的那个药方? “你出事后,我一直派人寻你,前段时间终于有了你的消息,我便立刻赶来了。我在这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你,在我都要放弃时,我在一个中原人手中见到了这张药方。” 他目光停留在药方上,看着那字迹眼中也有了一丝柔和,这是他熟悉的字迹,是属于黎青蒲的字迹。 “你不知道我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有多激动,从你失踪后,我一直害怕,怕你......”说到此处,萧延觐戛然而止,那几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他的双眸之中,盈满了难以言喻的庆幸之色,仿佛溺水之人突然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欣喜若狂。 这般失而复得的经历,好像让他一直黯淡无光的日子,终于有了一丝光。 他不再是一个只为替二哥复仇而存在的人,而是又有了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的活人。 萧延觐默默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黎青蒲看去,瞬间被它吸引了目光。 是狼牙,是当年萧延觐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萧延觐怎么会找到这颗狼牙? 黎青蒲目光震颤的看向他,对上他的眼眸,瞬间视线模糊起来。 他记起来了。 关于林聿的一切。 当日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他看着她的目光深情意浓,与今日之变化千差万别。 那时候的黎青蒲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怎么就会走到这一步。 “六年前你在河户山下救了我,我们朝夕相处,私定终身,我向你许诺一定娶你,却一走再也没回来,甚至再见时,我还忘了你……” 曾经的事现在提起,黎青蒲的心如同被在撕扯,悲痛欲绝。 萧延觐抬手替她擦去眼泪,也跟着一并红了眼眶。 “当年我临危受命,去前线打仗,我本想打了胜仗便向父皇讨赏,让他为我赐婚,可我在冀州受了伤,醒来时忘了很多事。” “是我对不住你……” 此时此刻,除了对不住,萧延觐不知道该说什么。 桩桩件件的事实摆在眼前,那般辜负伤害她,他怎么敢去祈求黎青蒲的原谅。 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她也恨自己不争气,就只是见了他一面,就如此失措。 黎青蒲没有去接那枚狼牙,而是静静的看着,明明是哭着,却笑了出来。 多么可笑。 上天总爱这么捉弄人,兜兜转转,来来回回。 她等他来娶她的时候,他没有记起来。 因为林聿这个名字多次误会时,他没有记起来。 璟王出事后,两人离心,他没有记起来。 可就在她决意离开后,分别后,他反而记起来了。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黎青蒲深吸一口气,痛苦的闭上眼,“这么多年了,都过去了,莫要提了。” 萧延觐忙拉住她的手,一双眼眸深深泛红,紧紧的盯着她,“你真的都放下了吗?” 怎么会放下呢? 她年少时的心动,夫妻这么多年的相伴,同舟共济,风风雨雨,如何三言两句放得下? 只是心中想放下,不想再折磨自己。 黎青蒲挣开他的手,起身向外走去,萧延觐从后面一把抱住她,用近乎于哀求的话贴在她耳边道,“别走。” 相比之下,黎青蒲神色却恢复了许些冷漠,“萧延觐,我们缘分已经尽了。” “没有!你依旧是我的妻,我不能让你走。什么和离书他没写过,也没同意过,不做数,通通都不作数!” 在渠林州以为她死了的时候,心中想的不管她和谁在一起,又身在何处,只盼着她活着。 得知她可能还活着的时候,又想见她一面,就能看看她就好。 如今,见到了,可贪念不止,现在心中只想,把她留在身边,一分一刻也不想让她离开。 今日,不管如何,他一定不会让她走的。 黎青蒲用力的挣,却挣不开他,被他牢牢抱着,最终筋疲力尽的摔倒在地上。 萧延觐不舍得放开她,生怕自己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 黎青蒲眼泪不停的流,木然的眼中也毫无生息,只是道,“你已娶了正妃,也有重担在肩,你我本就不再是同路人,无法同舟共济,璟王的事……” “那不是你的错。”萧延觐打断她要说的话。 “一切都是我的错,二哥是为了救我才丧命,是他们利用了你,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别的人出现,是我不辨是非,固执己见,才让你受了委屈。或许我只是为自己开脱罢了,不想承认二哥是因我而死的。” 一滴泪滴在黎青蒲手背上,黎青蒲看着那滴泪有些出神。 他因何落泪呢? 是为了死去的璟王?还为了是他们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第158章 帮忙 窗户忽然被打开,接着从下面探出一个脑袋来,黎青蒲看去,是阿依。 阿依见黎青蒲果真在这里,麻溜的爬了进来。 此时,黎青蒲看向萧延觐,见萧延觐似乎想要出手把阿依从窗户上打下去,黎青蒲立刻拦住他。 “别伤她!” 黎青蒲的话很是奏效,萧延觐立即止住了动作,只是起身挡在了她身前。 阿依站稳了身子,看着眼前的男子。 只见男子气势不一般,五官英俊,一脸的正气凛然,只是此时的他似乎对她充满敌意,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她,全身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不由的让她有些害怕。 阿依壮起胆子,掐腰对他道,“哪来的贼匪!敢截我们灵药阁的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在沙漠上避风的时候,萧延觐见过她,她是和黎青蒲一起的人,如果他没猜错,她是那个达旱身边的人。 见萧延觐不为所动,阿依偷偷准备毒针,想偷袭他,却被萧延觐一眼看穿,还没等她出手,萧延觐就打掉了她手上的毒针。 “啊!” 阿依吃痛的捂住手腕,这个人好大的力气!明明看着身形消瘦,这一出手,她的手腕都要断了。 “阿依!”黎青蒲快步跑到阿依身旁扶着她。 看阿依痛苦的表情,黎青蒲皱眉,有些怒意,“萧延觐!你干什么!” “我......”看着她恼了,萧延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黎青蒲扶着阿依大步向外走,却被萧延觐拉住,“蒲儿。” 黎青蒲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力甩开,和阿依离开。 萧延觐只感到手上一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也跟着空了。 回去路上,阿依不停的问,这人是谁? 黎青蒲没有说,只是嘱咐她,不要和那日苏和达旱提起这件事。 回到药铺,黎青蒲筋疲力尽的躺在床榻上,有关萧延觐的画面不停的在脑海中闪过,就连做梦都是他。 这半年里,尽管有时想起他,却没像今天一样。 本以为,会将他埋于心底,慢慢淡忘,可今日一见,一切又回到原点。 那日苏一直对她是极好的,尽管他告诉她,对她好这是他自己的事,让她不要有压力,可心中还是难免多想。 她喜欢这里安逸的生活,却没办法对那日苏的示好视而不见。 如今萧延觐也发现了她的踪迹,为了避开萧延觐,为了不再耽误那日苏,她是不是不该再继续留下去。 这一夜,注定无眠。 一大早阿依就来敲她的门,让她陪着去采药,黎青蒲顶着两个黑眼圈,背上药篓就出门了。 以前她对药一窍不通,如今跟着阿依采了小半年的药,还真认识了不少草药。 阿依一边采药一边嘟囔,达旱脾气古怪,伽罗张扬跋扈,两个人活该天生一对。 伽罗是峪达尔开香料铺子老板的女儿,整天和阿依不对付,两人见面就相互没好脸色,可偏偏伽罗还看上了达旱,隔三岔五的就来灵药阁,可无奈达旱却对她没有感觉。 不过反正这两人都是阿依讨厌的人,早早的就把他俩归到一块去了。 前几天峪达尔有喜事,郎才女貌新婚,晚上众人聚在一起篝火。 阿依个爱凑热闹的,早早的就跑去了,专门穿了新衣裳,在晚会上就又和伽罗碰面了,伽罗跳舞跳的好,就起哄让阿依和她比赛跳舞。 结果想都不用想,阿依这个四肢不协调的,惨败。碰了一鼻子灰的阿依更讨厌伽罗了。 其实阿依总在想,她可能不是胡国人,不然胡国女人都跳舞极好,偏偏她不行。 采完药回去路上,路过香料铺,阿依愤愤道,“只要有我在灵药阁一天,伽罗就休想进灵药阁的门!” 好巧不巧,这句话接着传到伽罗耳中,伽罗大笑道,“你管天管地,还能管住我去哪不成?我就天天去灵药阁,气死你。” 阿依一惊,回头一看,伽罗就在她身后。 伽罗的长相很异域,五官深邃而立体,一双璀璨明亮的大眼睛,让人过目不忘。 其实黎青蒲想不通,就伽罗这模样,配达旱绰绰有余,达旱竟然还不愿意。 伽罗笑着走到她俩眼前,“你干嘛?前几天跳舞输给我不甘心啊?可怎么办,我就是比你厉害。” 阿依气的攥紧拳头,张了半天的嘴,最后就蹦出个,“你胡说!” 每次都是这样,阿依被伽罗气的吹胡子瞪眼,伽罗却还笑呵呵的。 看着伽罗手上端着的香料,阿依气极的一把给打翻了。这次,轮到伽罗瞪眼了。 阿依看着眼前还没有发作的伽罗,拉起黎青蒲的手就跑,“快跑快跑,惹到母老虎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伽罗更恼了,回头冲着小厮道,“看什么,快追!” 黎青蒲跟着一顿乱跑,四拐八拐,都跑糊涂了,但还是没能逃过去。 两人跑到一个死胡同,对面的小厮气喘吁吁的伸手过来,“赔钱!” 阿依这个小财迷,钱都藏的死死的,哪里会带钱出门,就和他们在这干瞪眼,黎青蒲身上更是一清二白,两人身上的钱加起来不够买个烤馕的。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男声传来,“多钱,我赔给你。” 两个小厮闻声回头,阿依也趁机看到了发声的男子,阿依看着他,这个英俊的男子,脱口而出,“是你!” 对,就是萧延觐。在还没看到他的脸,只听到声音的时候,黎青蒲就知道是他了。 趁萧延觐掏钱的功夫,黎青蒲刚想带着阿依偷偷溜走,但走的匆忙,阿依脚下被木头绊倒,连带着黎青蒲,两人就这么水灵灵的跪倒在萧延觐眼前。 萧延觐低头看着她们,一脸懵,半晌开口道,“大恩不必如此言谢。” 谢个头...... 黎青蒲拉起阿依,阿依却疼的起不来,一脸哭相的看着她,“黎姐姐,我脚扭了。” 这个场面黎青蒲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本来还想躲着他,怎么还躲不掉了。 第159章 追债? 萧延觐刚要帮她一起扶起阿依,想到他那天擒住自己手腕的力道,阿依害怕的闪躲,“你干嘛?想趁人之危?” 萧延觐无语,干脆抽回了手,选择无视阿依。 他目光温柔的看向黎青蒲,带着几分忧郁,“蒲儿,跟我回去吧。” 仅仅对视片刻,黎青蒲收回目光,用力将阿依搀扶起来,吃力的带着阿依走着。 看着她瘦弱的身体还搀扶着别人,萧延觐皱了皱眉,看不下去,直接大步走过去,强行把阿依扯过来,由他扶着走。 阿依本来还害怕他,但看着这人也没伤害自己的意思,也见黎青蒲没有和他争执,就老老实实的被他提着走了。 今日的灵药阁闭馆,达旱不知道去哪浪了,那日苏也不常在药铺中。 萧延觐把二人送下,也没急着走,四处张望着看,这里就是她住了半年的地方。 这个地方好像也不错,药材一应俱全,还有胡国名医守着,她能历经大难好起来,也是多亏了齐煜。 说起来,来到胡国有段时间饿了,竟都没见到过齐煜,他在这里没眼线吗?不知他早已来了多日? 萧延觐猜测,大概这个地方不是齐煜常待的,这段时间他大概没在。 莫琨枫是养育他的师傅,有此恩情,他为了莫琨枫也会继续为无疾院效力,只是可能不在明面上罢了。 不在正好,趁这个时候,赶快把她带走。 看着她在给那个叫阿依的小丫头涂药,青丝一缕缕落下,遮住一半的眼眸。 这一幕,他仿佛看见当年曾为他上药的黎青蒲,那时候她曾是他的心上人,曾是他相爱的妻子。 那些美好的记忆,每每想起,都心中悲伤不已。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黎青蒲一心只顾着给阿依上药,没发觉萧延觐的目光,但阿依却是看的直起鸡皮疙瘩。 阿依悄悄推了黎青蒲一把,“黎姐姐,那个人总看你。” 黎青蒲手一顿,接着回过神继续涂药,“不要理会。” 她们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萧延觐尽收眼底,但他不在意,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她活着更好的事了。 阿依本来就爱偷懒,今天脚一扭是干不了活了,只好黎青蒲自己去晒药收药。 萧延觐也不走,就一直在她身边,这些弄药的活虽然不会干,但好在会看眼色,该递手的递手,该出力出力,生怕她赶自己走。 黎青蒲也不说话,就默默的忙活。 有时候静下来看着他的身影,也会有一时的出神,有种在梦里般的感觉。 第二天达旱托人传话,说他这几天都不回来了。 这个消息可把阿依高兴坏了,都快原地蹦高了。 “墨圪部有骑射大赛,黎姐姐,我们去玩吧。幸亏达旱师兄不回来,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借口出去呢。” 黎青蒲对这个还是不感兴趣的,不过一想到萧延觐,她想她还是趁机出去躲几天吧,说不准他再来灵药阁找不到她,就会回壃国了,壃国那么一大个摊子,他总不会扔下不管了。 一想到这个,黎青蒲就赶紧催促着阿依快走,阿依还奇怪,黎姐姐怎么突然就这么贪玩了。 两人提着包裹,骑上马就往墨圪部去,一路上赶往墨圪部的行人有很多,都是去参加骑射大赛的。 听阿依说,墨圪部的这个骑射大赛三年才一次,墨圪部有钱,赏金丰厚,大多数人都是奔着赏金去的。 阿依还说,墨圪部有很多有钱又英俊的男子,她要去看看。 这话估计不是阿依说来哄人的,别说还没到墨圪部,就这一路,就不少俊朗青年,他们骑着马背着弓箭,意气风发。 看着这些人,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萧延觐,他曾经也是这样,他们真的很像。 不对! 什么像?那个在其中骑着黄骠马的人,不就是他吗? 萧延觐换了一身胡国的衣服,给自己打扮成了胡国人,放在人群中还真不好认出。 虽然相隔远远的,黎青蒲也确定,他看见自己了。 她和阿依已经动作够利落了,怎么还是被他跟来了。 阿依的目光也向那边看去,逐渐面目狰狞,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黎青蒲还奇怪,阿依看见萧延觐怎么会是这个表情,却突然在其中听到了伽罗的声音。 定眼一看,果然伽罗也来了,刚才只顾着看萧延觐了,竟没看见伽罗。 “这个烦人精怎么也来了?走哪都能碰见她,真是阴魂不散。”阿依气的牙痒痒。 是啊,黎青蒲也第一次觉得胡国这么小,怎么去哪都能被他追来。 伽罗骑着马过来,昂首挺胸的对阿依道,“你去骑射大赛干嘛?你也要参赛吗?” 明知道她不会骑射还这么问,阿依白了她一眼,“那你又来干嘛?你也参赛?” “我是陪我阿兄来的。”说完下巴一扬,黎青蒲看去,伽罗的阿兄竟然在和萧延觐说笑。 这个画面看到黎青蒲起了一身冷汗,萧延觐他疯了?来这里还敢攀谈交友,就不怕暴露身份。 伽罗的阿兄要是知道眼前这人是萧延觐,是领兵攻打他们胡国的壃国皇子,估计背上的弓箭就该朝着萧延觐去了吧。 黎青蒲接着摇摇头,她在胡想什么呢,都想好了不再理那些事,她还替他操心什么。 骑射大赛两天后才开始,黎青蒲和阿依就先找了个住处安置下来。她们前脚到来,伽罗一行人就后来了。 其中自然也包括萧延觐。 萧延觐一进来就看向她,对着她笑了笑,黎青蒲见状赶紧拉着阿依上了楼。 阿依一边回头,一边指着萧延觐道,“黎姐姐,我看见那天替我们还钱的那个大哥了。” 黎青蒲赶紧把她的手掰回来,拉着她大步走。 阿依不知所以,心中想到,黎姐姐一定是怕还钱才拉着她匆忙逃走,其实也怪不得黎姐姐这样,黎姐姐又不挣钱,哪有钱还啊。 倒是这个大哥,小气了些,追债还追到了墨圪。 第160章 她是最好的 晚上阿依想出去玩,黎青蒲赶了一天路觉得累,就没去。 到了饭点,小二把饭菜送上来,黎青蒲心想,阿依还是细心的,就算出去玩也记得给她订上饭菜。 隔壁客房内,萧延觐看着送菜的小二问道,“送下了?” 小二点头,“嗯,全送下了。” 萧延觐点点头,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这几天还需劳烦小哥了。” 小二一见银子,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接过来,“客官哪里话,有事尽管开口。” 等店小二走了,萧延觐走到墙根下,耳朵贴在墙上,竖起耳朵使劲听,想听听她在干嘛,可愣是一点声音听不到。 萧延觐看着这堵墙,一脸幽怨,真想把墙拆了。 敲门声打断了他胡思乱想,听见旗木得在外喊道,“林兄弟,出来喝酒啊。” 萧延觐也正想喝点,就跟着旗木得一起去了。 旗木得是个痛快人,喝酒大碗大碗的喝,毫不拘束,这一路和他说话,也看得出旗木得是个仗义肆意的人。 旗木得看着姗姗来迟的伽罗,皱眉道,“叫了你半天,怎么才下来。” 伽罗慢悠悠的坐下,“你们男人喝酒,我才不爱来。” 旗木得被她的话说的笑起来,他这个妹妹,向来我行我素的,他说一句,她能顶回十句来,就没她吃亏的时候。 “你这臭脾气,以后哪个男人敢要你。” 伽罗道,“这你不用管,自然有人要。” 听她说这话,旗木得气就不打一处来,“谁?就开药铺那个小白脸?连个仗都不会打,整天就知道招花惹草的,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你还不如跟你这林大哥呢。” 听到旗木得这么说达旱,伽罗接着就变脸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个莽夫,整天就知道养鹰打猎,你懂什么?” 说完起身就往外去了,不再理会旗木得。 伽罗这个脾气,旗木得早就见怪不怪了,兄妹两人坐在一起就说不上几句好话。旗木得摆了摆手对萧延觐道,“我们喝我们的,不用管她。” 趁着喝酒闲聊,向旗木得打听了一下灵药阁,旗木得毕竟是本地人,知道的事比他派来的探子知道的多,聊了一晚上,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旗木得问,“你问那药铺子干什么?” 萧延觐看向二楼,笑道,“我喜欢药铺里的那个中原姑娘。” 旗木得接着一副明白了的表情,他用手指着萧延觐道,“林兄弟好眼光,当初这中原女子刚来到我们峪达尔的时候,我们这接着就传开了,来了个漂亮中原姑娘,好多人借病去看呢。” 闻言萧延觐一愣,他看向旗木得,眼神变得郁闷,“很多人在追她吗?” 旗木得点头,“刚来的时候是不少,毕竟我们这里鲜少见中原女人,何况她长得也漂亮,但这个女人不爱说话,也不爱理人,听人说身体也不好,就也没什么人追了。” 身体不好…… 这几个字瞬间让萧延觐失了精神,显而易见得低沉下来。 她曾也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子,却因与他的纠缠,变成这副模样。 旗木得见他变得低落,豪爽的拍了拍他肩膀道,“林兄弟别消沉,我们峪达尔也有很多漂亮姑娘,不比那中原女人差。” 萧延觐却摇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旗木得自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还以为他是一根筋呢,干脆不再说下去,只张罗着他喝酒。 萧延觐心情不好,也就多喝了几杯,这西域的酒比壃国烈,他也很久没喝了,竟喝醉了。 等两人喝完散场时,都晃晃悠悠了。 萧延觐扶着栏杆上楼,停在她的房门口,刚要敲门又放下了手。 虽然大脑有些迷糊了,但还是想着,不能惹她生气,要是惹得她更恼自己,他肯定会后悔的。 踉跄几步,坐倒在黎青蒲门前,他后背靠在门框上,忽然笑了笑。 真好,比起当初的生离死别,现在的仅仅一墙之隔,真是太好了。 就算她不愿意和他回壃国,能看到她好好的,他这一趟也没白来。 “林兄弟,你走错了。”旗木得晃悠的走过来,把他从地上拖起来,给他送回了房间。 这一晚,梦中全是她,梦到她和一个他不认识的成了婚,他在梦中喊她,她却看向他犹如陌生人。 醒来时,心中悲痛不已,可仔细一想,这梦中的经历,不就是她曾经的经历吗? 只是梦他就这般痛苦,而她却是真真切切的经历一遍。 萧延觐无力的躺在床上,眉眼中哀痛绝望。他还妄想弥补,这么多错事如何弥补。 一早出门时,正遇上她也出门,两人皆是目光停注,两两相望,却相对无言。 黎青蒲先转身离开,望着她的背影,隐隐出神。 阿依在黎青蒲后出来,看到萧延觐紧紧追随黎青蒲的眼神,阿依怔了一下,赶紧溜溜的跑下去。心想,要不赶紧把钱还了算了,一直这样可如何是好。 在墨圪部有一个专门供参赛人练习的场地,白天很多人都去练习。 黎青蒲和阿依找了个地方随意坐下,远远的看着那群骑着烈马聘驰的人,那其中形形色色的人,有男人也有女人,那降烈马挽大弓的女人们丝毫不比男人逊色。 黎青蒲看着那群女人们,不禁感叹,原来女人不止能活在深宅院落中,这世间竟还有这种活法,多姿多彩,畅意凛然。 不过羡慕之余,接着也想通,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即便是那身处深深宅院之中、操持家务的当家娘子,或是寻常百姓家中的妇人,终日忙碌于后宅琐事,周旋于家族亲眷之间,里里外外,万分辛苦,亦是让人敬佩不已。 “黎姐姐!你快看,那个拉弓射箭的男人好厉害啊,百发百中!”阿依站起来惊叹道。 黎青蒲顺着阿依的目光看去,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梳着一头编发,戴着护额,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随着最后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男子高兴举起手上的长弓,骑着马在大漠上聘驰。 第161章 骑射大赛1 另一边,旗木得看着这年轻人赞赏的点头,“这小兄弟箭术了得,厉害。” 萧延觐看着这一幕幕不禁失神,回想到许多年以前,他刚年满十八,也曾来墨圪部参加骑射大赛。 那时候,年轻气盛,锐气十足,就算把天捅破个窟窿也是不怕的。 年少的他孤身一人,骑着他最爱的那匹马,背着弓箭就来到了此地,横扫所有骑射高手,一举夺魁。 回想到那时的他,犹如前世的梦一般,那梦中少年的笑颜,如今再不曾有过。 二哥也是如此,偌大的皇宫朝堂,如同嗜血的魔窟,他们都在其中丧失了自己。 “林兄弟骑射可好?” 萧延觐回过神,笑了笑,看向旗木得,“会是会的,谈不上好。” 旗木得看的跃跃欲试,拉着他道,“走,我们也上去试一把。” 萧延觐骑上马,拉了拉这张临时买来的弓,和他在西境用的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啊,不过反正也不是为了夺前名的,将就用吧。 旗木得骑上马,马蹄之下尘土飞扬,他拉起长弓,箭如流星般射出,箭箭稳射中草把上。 随后,萧延觐也骑着马进入靶场,此时黎青蒲瞬间被他吸引了目光去,靶场上那么多人,而在她眼中却仿佛只能看得到他。 烈马之上,他神色坦然,一双大手挽起长弓,细长手指捏住箭羽,幽深的眼眸微微一眯,一只箭穿风而过,迅速射中到靶子上。接着一连几发的箭射出,算不上出众,还算可以。 阿依一边摇头,一边叹道,“我们的债主空有一副好模样,论骑射之术还是那个墨圪部的年轻人好。” 债主?黎青蒲一愣,转头看向阿依。 “什么债主?” 阿依指向萧延觐,“他啊,他不是为了和我们要钱才大老远从欲达尔跟到墨圪?” 黎青蒲忽然被阿依的话逗笑,阿依皱眉,“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黎青蒲没有反驳,而是笑着点点头,“阿依说的有道理。” 大约觉得自己猜对了,阿依笑道,“不过伽罗的阿兄还真挺厉害,伽罗那个坏丫头,要是她阿兄夺冠,回了峪达尔,她还不一定得瑟成什么样呢。” “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阿依吓得一颤,连忙回头,看见伽罗瞪着她,“你这人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吓死人了。” 伽罗轻哼一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像你这种背后总嚼舌根的,会烂舌头的。” “我又没说什么!你才烂舌头呢。” ...... 三言两语,两人就吵了起来,黎青蒲听的头疼,反正她俩也不会真的打起来,就干脆跑一边躲清静去了。 走了一会儿,看见一个穿着打扮尽显富贵的男人,正在拿着鞭子抽打下人,那个下人看起来也就是十几岁的样子,和阿依差不多大,此时正痛的在地上蜷成一团,不停求饶。 这个场面黎青蒲实在看不下去,刚想上前去,却被一支横飞来的箭拦住。 黎青蒲看去,正是那个刚才在靶场上大展身手的年轻人,年轻人没说话,接着搭箭又拉起弓,向那打人的人射去。 箭飞快射出,射中在鞭子上,鞭子瞬间从那人手上脱落。 顷刻间,鞭打声求饶声戛然而止。 那人怒目圆瞪的看向年轻人,握起拳头,“什么人,敢管我的闲事,不想活了?” 年轻人道,“这是墨圪部的骑射场,不是你教训奴隶的地方,就算我不管,自然也有人会阻拦你。” 那人不屑的冷哼一声,接着捡起鞭子,又要抽打在那奴隶身上,黎青蒲见状下意识的去拦,却一个有力的手臂将她揽住,推到身后。 黎青蒲看去,萧延觐正挡在了她身前,他伸手一把扯过鞭子,接着一脚踢去,将那人踢倒在地。 周边的下人赶紧去扶,那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里的纨绔子弟,哪受过这种气,爬起来指着萧延觐道,“愣着做什么?都给我上!” 下人们一拥而上,萧延觐这一身武艺,对付他们和玩似的,三下两下就把几人全打倒在地。 此时这边的动静引来不少人围观,见萧延觐把这仗势欺人的人打倒在地,一群人拍手叫好。 见讨不到好,那纨绔也不顾上伤痕累累的奴隶,起身落荒而逃。 黎青蒲扶起小男孩,看着他一身的伤,不忍的皱起眉头。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样被人毒打,太狠心了。 “这边有许多部落还在贩卖奴隶,但凡被人买做奴隶,便毫无尊严,任人欺辱折磨。” 萧延觐说完,便蹲下身子将男孩抱起来,“他这样可不行,得去进城给他找个大夫。” 黎青蒲点头。 “跟我来吧,我知道哪有医馆。”刚才出手阻拦的年轻人对他们道。 由年轻人引路,带他们去了医馆,医馆见到男孩这样一身伤也是大惊,赶紧给他治疗。 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只剩黎青蒲和萧延觐留在医馆,两人坐在一起,没人开口说话。 但黎青蒲能发觉,他总在看自己。 半晌他开口道,“以后这种事你不要轻易去管,这边不是壃国,条例律令没有那么清明,你容易吃亏。” 黎青蒲皱眉,她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只是让她眼睁睁的看这样一个人遭受毒打,她看不下去。 而且墨圪部算是胡国发展最好的一个部落了,举行骑射比赛也是胡国的大事,发生这种事墨圪部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她上前阻拦也就有了几分底气。 见黎青蒲不理他,萧延觐又问道,“你身体好些了吗?那天你晕倒,那个大夫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我这几天很是担心。” 他如今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她不高兴,黎青蒲也能感觉出来。 黎青蒲看向他道,“好多了。” 听她回应自己了,萧延觐接着笑起来,眼睛里瞬间都有了一丝光亮,“那就好。” 看着他这个反应,黎青蒲都有些错愕,就算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也从未见过他这般谨慎卑微的模样。 黎青蒲知道,他是在哄自己,想让她跟他回壃国去。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比在壃国好,我不想跟你回去。” 第162章 骑射大赛2 她的这一两句话让萧延觐好不容易漏出来的笑意又接着消失了,他眼中满是失落沮丧,定定的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不甘心道,“可壃国有你的家啊。” 家…… 这个字眼让黎青蒲不禁苦笑一声,她幽幽道,“我因为不与父亲一条心与黎家决裂,我的夫君也领娶她人,我哪里还有家?” 这话让萧延觐哑口无言,唯有心似乎被重创一般,惊颤到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黎青蒲眼眶微微泛红,她看着萧延觐道,“我在那里,只有痛苦,我再也不要回去。” 她说的话萧延觐无力反驳,她受的苦皆是在那里,所谓她的家乡。而罪魁祸首就是他,她的丈夫。 听到这里,萧延觐再也说不出劝她回去的话。 他有什么脸面劝她再回那受苦受难的地方。 “那你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吗?” 黎青蒲摇摇头,“不,我想要去很多很多地方。以前我羡慕你眼界开阔,见识也多,如今我终于也有机会去看一看了。” 她的眼中带上了一丝向往,萧延觐看得出,她没有借口哄骗自己,她是真的想自由自在的生活。 男孩的伤处理好后醒了过来,看到他们二人,如同看到救命稻草,满目恐慌的求他们收留自己。 黎青蒲也怕他再被那纨绔抓回去,但她一个女子带着个男孩也不方便,而且她也没能耐保住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萧延觐了。 没等她开口,萧延觐就提议自己留下他,护他周全。 黎青蒲失笑,如此默契,我不枉夫妻一场了。 男孩现在体弱,没法带他在身边,两人把他送到他们住的客栈里,男孩一直在道谢,不敢提过多的要求。 听着男孩肚子咕噜噜的叫,萧延觐给他点了饭菜,菜一上桌,男孩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看他瘦骨嶙峋的,还不知被饿了多久,让人看着心疼。 黎青蒲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别急,慢慢吃,以后都不会挨饿了。” 男孩边吃眼泪边掉,混着米饭一起吃到嘴里,尽管如此,这顿饭也是香的,是他长这么大吃的最香的一顿饭。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停下,看向萧延觐道,“我叫阿黑。” 萧延觐皱起眉头,“这是什么名字?” “这是主人给我起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萧延觐道,“这个名字不好,你以后跟着我,另起个名字。”说罢,他想了想道,“就叫怀安。怀德于心,望以安康。” 男孩开心的点头,虽然他没读过书,不知道其中意思,但他喜欢这个名字。 阿依和伽罗等人看见他俩在一起时,都是一愣。 旗木得看着萧延觐笑,虽然没说话,萧延觐也知道他在笑什么,昨天刚说看上了人家姑娘,今天就坐一起了,够麻利的。 这一来二去的,几人干脆同行了,反正都是从峪达尔来的,相互也有照应。 明天就骑射大会了,今晚的墨圪部格外热闹,看得出墨圪部比峪达尔部有钱了,这建筑装饰都更贵气一些,此时处处都点着灯笼,许多人在外面玩。 阿依带着黎青蒲在人群中穿梭,此时阿依倒是大方起来,好吃的好玩的都买,一会儿就抱了好多,拿都拿不过来了。 阿依咬了一口烤羊肉馕,皱眉道,“这馕还不如我们峪达尔的好吃呢,还那么多人排队。” 说罢又装起来,“拿回去,给达旱师兄吃,低价卖给他。” 黎青蒲不禁笑出声,“你倒是会做买卖。” “姑娘看看面具吧!我这个摊子样式最多,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一个小贩对她们吆喝道。 阿依立马过去挑了起来,黎青蒲也被一个面具吸引了目光,是个半面面具,上面涂着异域的花纹,很精美好看。 阿依也挑了一个,刚要付钱时摸遍了全身都没摸到钱袋子,阿依大惊,“我钱袋子呢?” 来回翻了个遍,到底没找到,阿依气的跺脚,“我想起来了,一定是刚才买羊肉馕时,被人摸走了,我说刚才那个人一直挤我呢。” 看着这人山人海,可再不好找了,阿依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把面具放下。 黎青蒲也难得有个喜欢的东西,拿在手上多看了几眼,刚要放下时,却有人递给了老板银子。 两人回头看去,萧延觐对她们笑了笑,“喜欢就拿着吧,我送你们。” 阿依刚才还丧着的脸接着挂上了笑,“真的吗?你送我们?” 萧延觐点头,“还有别的喜欢的,我也一并送你们,你们尽管逛。” 看着萧延觐财大气粗的模样,阿依顿时觉得,她这些天一定是误会他了,这么大方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几两银子一路追着她们走啊。 那既然不是为了钱,那他这一路追随,是为了什么? 正当阿依疑惑时,看着他望向黎姐姐的眼神,深情又温柔,那一脸宠溺的笑,几乎要溢了出来。 黎青蒲看了看面具,最终还是放下了。 萧延觐笑容滞住,“你不是喜欢吗?为什么不要了?” 黎青蒲看着他,眼中带着莫名的忧伤,她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看着她走了,萧延觐就跟在身后,人群中,望着她的背影,明明她还是她,却连背影似乎都变了模样。 回想那年从飞山寨离开后,在辛郇县的那一晚,他们一样是走在热闹的集市中,那时候她走走笑笑,步履欢快轻盈,时不时的回头看向他,满目爱意。 可如今...... 在看着她的背影,再无那时的姿态。 阿依没吃饱,要去下馆子吃烤全羊,她回头哀求的看着萧延觐,装的可怜的模样,“债主大哥,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黎姐姐想吃烤全羊,你还请吗?” 债主大哥?这称呼让萧延觐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也不难猜到她为什么这么叫自己。 萧延觐不禁笑了笑,看出阿依那点小心思,“请,必须请。” 听到萧延觐请客,阿依拉着黎青蒲进了饭馆,阔气的点了一大桌,要不是萧延觐还是个皇子,有点小钱,还真心疼她这点法。 没想到的是,上菜的小二竟然是今日骑射场上的年轻人,此时他卸下那一身装备,肩头搭着一条汗巾,忙的出了一头汗。 第163章 骑射大赛3 阿依惊讶道,“是你!” 年轻人可不记得阿依,倒是记得黎青蒲和萧延觐,想来这小姑娘是在骑射场上看见的自己,年轻人问道,“你们也是来比赛的吗?” “我不是,我是来玩的,他是。”说完阿依伸手指向萧延觐。 这突如其来的指认让萧延觐有些尴尬,只好点头笑了笑。 阿依兴奋道,“我今天见到你在骑射场上的样子了,你一定可以夺第一的。” “巴拓!快点来端菜。” 一声传唤打断了阿依的话,年轻人道,“你们吃好,我要先去忙了。” 看着他快步走了,阿依兴奋的对二人道,“原来他叫巴拓啊。债主大哥,你今天在场上看到他了吗?他可厉害了。” 萧延觐记着巴拓在骑射场上的模样,今日的骑射场,他的箭术算是数一数二的了,颇有些他年轻的模样。胡国人善骑射,只是没想到,这烤全羊的小店里,就藏着这么厉害的人。 阿依大快朵颐的吃着肉,心想这不花钱的羊肉就是好吃,比她排队买的羊肉馕好吃多了。一顿下来,撑的不行。 黎青蒲看着她这架势,都怕她撑的积食。 萧延觐用刀割了一块肉递给她,看她不接,凑到她耳边道,“快吃啊,再不吃都被这丫头片子吃光了。” 看着萧延觐对阿依防备的眼神,黎青蒲不禁想笑,这算什么?护食吗?这么大的人了,竟然和个孩子抢肉吃。 忽然,另外一边传来一声巨响,掀桌而起,随之而言盘子摔落一地破碎的声音,接着男子大吼道,“原来是你!白天里多管闲事,我奴隶呢?给我交出来!” 黎青蒲等人闻声看去,只见巴拓对面着白天那群恶霸,丝毫未露怯意,冷眼看着他们,开口道,“什么奴隶?你有什么证据说在我这里?” 赫连蓊凶神恶煞道,“少在这里装糊涂,我问的什么你有数。” 听见动静,巴拓的爹娘也赶紧出来,先看巴拓没受伤,立马说好话,生怕惹到这群人。 巴拓把二老往身后一拖,挡在二人前面,“你奴隶丢了该报官报官,这不是你撒泼的地方,你要闹事去别的地方闹。” 赫连蓊拔出身上的佩刀指向巴拓。 这里人群众多,巴拓见他拔了刀,怕他伤到其他人,未等他出手,就先一步擒住他的手,趁机夺了他的刀,其身手敏捷,让人几乎反应不过来。 随着巴拓手一松,赫连蓊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众人见状,纷纷露出嘲笑之意,这无疑是更惹怒了赫连蓊。 赫连蓊大怒,抢过手下身上的利器砍向巴拓,其身后的几个随从,也上前动起手,掀翻了好几张桌子,眼看就要朝巴拓爹娘下手。 萧延觐拾起桌上的筷子,用力掷出去,命中两人眼睛,其中两人立即捂住眼疼的直不起身子。 接着萧延觐出手相助,两人很快将这一群人打趴外地。 赫连蓊挨了打,抬头见到萧延觐,想起白天的事,顿时怂了起来,他指着萧延觐和巴拓,“你……你们是一伙的!” 萧延觐没回答他,而是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他眼前。 “你那个奴隶在我这,我看他伶俐的很,不如你就卖给我吧,如何?” 赫连蓊是科契部的贵族之后,并不把钱财放在眼里,他一把打掉银两,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萧延觐和巴拓,“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便灰溜溜的走了。 饭馆内被折腾的一片狼藉,吃饭的客人跑了大半,巴拓扶着受到惊吓的母亲坐下,默默的开始收拾。 巴拓母亲担忧道,“这人一看就是仗势欺人的恶霸,巴拓,明天别去比赛了,他要是给你下绊子,可就麻烦了。” 巴拓没说话,他倒是不怕事,就怕给父母带来无妄之灾,在他们这里,强权便是一切,百姓什么都不是。 但母亲患病,药材昂贵,夺得第一获得赏金,才能买得到那名贵草药。 “你就算不去比试,他有意想寻报复你也躲不过,你尽管去比试,那个人交给我。” 话一落,巴拓一家看向说这话的萧延觐,眼眸中皆是疑惑,不知眼前这人是何来头。 萧延觐走上前,“这小兄弟箭术好的很,拔得头筹不是没可能,为了一个这样的恶人不去参赛,太可惜了。” 巴拓母亲看着萧延觐问,“你是?” “在下林聿,中原人。也是来墨圪部参加骑射大赛的。” 林聿...... 经历了那么多事,这个名字都好像是上辈子的里的事了,如今从他口中听到‘在下林聿’这四个字,心似乎漏了一拍。 而此时,他似乎想到的和她一样,两人目光相对,眼眸中皆是缱绻的往事,说不清道不尽。 巴拓父亲叹了一声气,“你也是外地来人,怎能斗过这里的恶霸,我知道你们一片好意,但还是不要惹是非好。” 阿依此时凑上前来,“怎么斗不过?区区一个恶霸而已,你们知道无疾院吗?” 无疾院在胡国的有谁人不知,在他们平头百姓眼中,无疾院就是胡国最阴暗危险的地方,人人畏惧。 见几人听到无疾院后皆目露怯色,阿依道,“我大哥就在无疾院任职,你们不用怕这个人,我就不信他敢得罪无疾院。” 说完,阿依开始翻找腰包,想去翻找达旱师兄给她的无疾院腰牌。 以前达旱师兄常年在无疾院,把她自己留在峪达尔不放心,便特意留下无疾院的腰牌,让她保命用。毕竟在胡国,敢得罪无疾院的人几乎是没有的。 萧延觐按住她翻找腰牌的手,一记目光看去,示意阿依别拿出来。 现在的墨圪部热闹非凡,人多眼杂,说不定就与无疾院有关的人,此时拿出来太过招摇,别惹上无故的麻烦。 阿依虽一时没明白过来,但看着萧延觐的眼神,便停下动作。 一旁的巴拓思虑片刻,转头向母亲道,“我明天要去,母亲放心,墨圪部重视骑射大赛,不会让比赛出什么乱子的。” 巴拓母亲还是放心不下,但知道儿子心意已决,便不再说什么。 第164 骑射大赛4 黎青蒲走到巴拓母亲身旁,从自己的腰包里拿出一瓶药膏递给她,巴拓母亲一脸疑惑,黎青蒲看着她的手臂。 也许是刚才的混乱之时,巴拓母亲的手臂被摔碎的瓷碗划伤,她自己都没发现这伤口。 “试一试,这个药膏治疗外伤很有效。” 巴拓母亲刚要推辞,却被黎青蒲塞到了手中,巴拓母亲感激收下,连连道谢。 离开小店时,萧延觐没有跟着一同回去,去找西边找旗木得去了。 一路上,阿依不停的问黎青蒲,她和萧延觐的关系,黎青蒲被问得聒噪,就说萧延觐以前是她府上的下人,受她照拂,前来报恩。 阿依说,“我看不止,他八成是喜欢你。” 是吗? 因这句话黎青蒲失神片刻,思绪飘远。 一回客栈阿依碰见伽罗,两人没说几句话又吵起来,阿依被堵了一肚子气,回到屋子里睡不着,非要跑出去抓臭虫,要放进伽罗房间里去。 结果臭虫没抓到,自己虫反被咬了一身包。 萧延觐和旗木得回来的时候带着酒气,一看就喝了不少酒。 看见阿依躲在草窝里,萧延觐走过去,一把将她薅出来,“你在干嘛?” 阿依用力挣开,“我在抓臭虫。” 萧延觐不解,问道,“抓臭虫干什么?” 阿依刚要说,又怕他和伽罗的哥哥说,立马捂住嘴,“不干嘛。” 说完就要跑,却又被萧延觐薅回来,“帮我个忙。” 阿依狐疑的看着他,“什么忙?” 萧延觐解下腰间挂着的面具,递给阿依,“帮我送给黎青蒲,别说是我买的,就说是你买的。” “为什么不能说是你买的?” 萧延觐低头看着面具没说话,想起她总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若是知道这是他买的,这面具她怎会收呢。 他迟迟不说话,阿依也不再问,伸手接过面具,“我帮你这个忙,你也帮我个忙呗?” 只见她气鼓鼓的道,“你明天一定要赢过伽罗的哥哥,她总是神气的不得了,要是她哥哥再夺了第一,还不把她神气死了!” 看阿依气的吹鼻子瞪眼的,萧延觐一愣,问道,“就这?” 阿依点头,“对,怎么了?你是不是赢不过旗木得?” 萧延觐翻了个白眼,转身向客栈走去,边走边道,“一言为定,我要是做到了再多替我向她说几句好话。” 阿依皱眉,这人哪来的信心?她白天可是看过了他在骑射场的成绩,不过寥寥啊。 草窝旁边的虫子格外的多,阿依挠了挠身上,赶紧也跑进客栈去。 当黎青蒲看着阿依手上的面具时,不禁一愣。 阿依想到萧延觐的话,赶紧道,“我刚出去看那人还没收摊,就买了回来,黎姐姐,你喜欢吗?” 黎青蒲没说话,而是看着面具出神。 阿依走到她眼前,大眼睛扑棱扑棱的看着她,“黎姐姐,你不喜欢吗?” 面具的花纹十分精致美丽,是她在壃国从未见过的,她喜欢这个面具,第一眼看到就喜欢。 黎青蒲接过面具,笑道,“我喜欢,谢谢你阿依。” 见黎青蒲笑了,阿依也跟着笑起来,她一直觉得,黎姐姐笑起来很好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不常笑。 “黎姐姐喜欢就好。” 阿依高兴的走到自己的床榻上,闭上眼睛想象着明天伽罗吃瘪的模样。 黎青蒲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这个精美的面具,轻轻放在心口处。 阿依性格大大咧咧,怎会记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况且她钱袋子丢了,哪里来的钱去买面具呢? 只有他...... 曾经的他,也会悄悄去城中给她买她喜欢吃的点心,看她吃的香,还总假装和她抢,实际上全都留给了她。就算去了西境,不在府上,他也派人隔三岔五的去给她买来。 那时候他们时常打闹,有时也会因为种种小事闹矛盾,但现在想来,却是他们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如今,全都如梦一般,消散不见。 第二天的骑射大会,热闹非凡,无数人骑着骏马,背着弓箭,意气昂扬的驰骋在大漠上。 阿依起的很早,要去抢个好位置观看,黎青蒲一早醒来感觉身子不舒服,便没有跟阿依一起去。 黎青蒲从腰包中拿出一个小白瓶,倒出一粒药丸吞下,静静在床榻上靠了一会儿,苍白的面色才慢慢好转。 一早去了骑射场的萧延觐,环顾四周没有见到黎青蒲的身影,也无心比赛,又骑着马回了城邦。 本该去参赛的巴拓,此时穿戴整齐,却也没有去骑射场,而是背着昏迷的母亲慌慌张张的向医馆跑去。 正出门的黎青蒲见到这一幕,便跟了上去。 巴拓母亲旧疾复发,昏迷不醒,大夫赶紧施针救治,额前出了一层汗。 巴拓紧紧皱眉,“怎样了大夫?” 大夫叹道,“夫人不是第一次昏迷了,要是不赶紧去楚国买来雾萤草和葊根,怕是会耽误夫人病情。” 雾萤草和葊根是楚国才有的珍贵草药,就连达旱那里都没有这种药材,难怪巴拓要参加骑射赛,想必是为了赢得赏金去楚国购买药材。 巴拓英气的眉宇紧蹙,看着母亲满目担忧,“大夫,明明针已经施了,可这次为什么还不醒?” “夫人体虚太过,想必这几天操劳多了,才一时醒不过来。” “那多久能醒?” 大夫摇摇头,不作答。 黎青蒲走上前,从腰包中拿出另一个小药瓶,递给大夫,“大夫,这是补气的药,劳烦您看看是否可以给夫人服下?” 大夫打开闻了闻,眼中露出一丝诧异,“姑娘这是哪里买来的药?里面放的药材胡国难求,能凑到一起制成药丸更是难得,是个好药,这对夫人眼下体虚症状极为有用。” 听到大夫这么说,黎青蒲笑道“既然有用,那就给夫人吃下吧。” “好,好。” 这是达旱给她制的药,因为她余毒未清,身体虚弱,所以要一直吃着这种药丸,不然会时常毒发,痛苦难挨。 另一个小白瓶里的药丸是解毒的药,有时候余毒发作,吃下去就可以缓解过来。 巴拓好像也注意到了她的腰包,记得昨夜她曾从里面拿出一瓶治疗外伤的膏药给了母亲,她这腰包里面是个药匣子吧? 第165章 骑射大赛5 黎青蒲看向巴拓,“比赛快要开始了,你若是想获得赏金去买药材,就赶紧去参赛吧,我在这留下照看你母亲。” 巴拓看着她,对于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竟会出以援手感到惊讶。 黎青蒲看他不动弹,皱起眉头,“你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啊。” 巴拓回过神,想到比赛迫在眉睫,鞠躬道谢,立刻骑上马奔赴骑射场。 倚在门后的萧延觐没有进去,而是默默听着她的话,无奈叹气。 她啊,这个性子,估计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爱帮别人,无论自己受了多少苦,却还是满怀善心。 有时候真希望她自私一点,就不必那么多苦了。 可如果她真的是视若罔闻的人,当年的户河山下,也无人会救下受伤的他了。 既然她都如此相助,他一个大男人,更不该袖手旁观了。 萧延觐也骑上马,再次回了骑射场。 骑射场上的人们个个英姿勃发,弓箭在他们手上一触即发,利落干净。 巴拓登上比试场,拿起弓箭的他瞬间变得不一样,眼神犀利,骑着马驰骋赛场,一身粗犷的野性,箭箭正中靶心。 赫连蓊自己骑射不行,却买了不少好手,偷偷设以赌博,让人拿钱财赌输赢,趁机敛财。 他们这种贵族,敛财的办法多的很,以前就有人在骑射赛中设赌,墨圪部注重比赛,正严查这种事情,但总是有人铤而走险。 昨夜里萧延觐在和黎青蒲他们分别后,去跟踪了赫连蓊,确定了此事。 此时,赫连蓊找的那些高手,正在赛场上根据赫连蓊给的提示发箭,赌输赌赢皆由他在赛场上的提示进行。 而萧延觐的出现,故意引赫连蓊注意,打乱了他所有的谋算,让赫连蓊尽量发觉不了专心比赛的巴拓。 看着赛场上接二连三的失误,赫连蓊坐不住了,看向搅乱局势的萧延觐,眼眸微眯,紧紧握拳。 又是这个人! 赫连蓊向一旁的人招手,耳语一番,接着一个十分精瘦男人骑马上场,在萧延觐发箭其后追随,但这人论箭术还是比不过萧延觐。 不过萧延觐知道,此人上场不是为了比下他去,而是为了对他出手,让他被迫退场。 这些伎俩,他没少见过。 既然知道了赫连蓊的意图,萧延觐自然能防备的住,只是...... 看着向他射来的箭羽,萧延觐忽然调转马头,马头高高的昂起,就在此时,箭射中了马的前腿,马儿受惊吃痛,顿时疯癫。 萧延觐从马背上重重摔下去,看着马蹄即将落下,就要踩中在他身上,拼力扭转身子,躲过一劫。 马儿也因为中箭倒在了地上。 场面一时混乱,全场哗然。 萧延觐从地上爬起来,指向精瘦男人大声喊道,“此人故意伤人,意图不轨!首领明察!” 此等盛事,墨圪部首领亲自坐镇,就在观景台之上,看着眼下的混乱。 首领给了一旁下属一个眼神,下属下来查看。 精瘦男人道,“我是失手放错箭,怎能是故意伤人,若是要纠察,大不了我退赛就是。” 萧延觐剑眉轻挑,“哦?失手?我与箭靶相差何其之远,这箭未免错的太离谱了吧。” 面对萧延觐的质问,男人一口咬定是失手,并主动提议退赛。 在判官大人就要许他退赛时,萧延觐却道,“大人,我看事态不止如此简单,刚才就在那人失手放错箭时,在场外有人曾给他手势提醒,我想这件事太过蹊跷了些。” 判官闻言眉头一皱,接着联想到有人想趁比赛敛财,瞬间面容严肃,问道萧延觐,“确有此事?” 此时,赫连蓊见状不对,想赶紧隐到人群中,但萧延觐眼疾手快的一个石子掷去,打在赫连蓊腿上,赫连蓊摔倒在人群中。 “就是他。” 判官立刻大声道“来人!拿下!” 墨圪部在胡国是数一数二的,就算赫连蓊是科契部的贵族他也不怕,倒是科契部还没有底气敢得罪墨圪部。这件事墨圪部必定会严查,赫连蓊逃不过。 因为这件事,比赛停了一天,势必纠察出所有赫连蓊安排在其中的人。 阿依在现场也看见了事情经过,看着萧延觐牵着马走过来,她急匆匆跑过去,上下打量着他,“林大哥,你没事吧?” 萧延觐摇头,“没事,好着呢。” 阿依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答应我的事要做不到了呢,我可是帮你把面具送出去了。” 萧延觐翻了个白眼,“光送出去面具可不行,你得帮我和她多说好话。” “你能不能赢旗木得还难说呢!我看旗木得势头猛的很,你看着不如他厉害。” 毕竟旗木得那大块头,典型的西域汉子,粗犷豪放,铿锵有力的。而眼前这个林大哥,相比旗木得,他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人也瘦些,怎么也无法想象他能是旗木得对手啊。 但比骑射又不是比摔跤,也不是没可能赢旗木得。 萧延觐道“你放心,答应你了,保证赢给你看。你要是能替我多说好话,我若是得了第一,把赏金也给你,到时候你俩想买什么买什么。” “真的!”一听到赏金,阿依眼都要放光了。 萧延觐点点头,骑上马就走了。 比赛喊停了,巴拓早早的就赶回了城邦,看着母亲醒了过来,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 阿依回来就把今日赛场上的事告诉了黎青蒲,当听到萧延觐差点中箭落马时,拿着茶杯的手一僵,眼眸微微滞住。 回过神看向阿依,语气平缓,“后来呢?如何了?” “后来林大哥把事捅到了首领那里,首领下令让查清此事,所以比赛停了,我们就先回来了。” 看阿依说完又继续吃喝,黎青蒲没忍住又问道,“那他呢?” “谁?”阿依反应了半天才想到黎青蒲问的是萧延觐,“林大哥他没事,就是摔了一下,他自己说,好得很。” 阿依只知道今日赛场上的事,却猜不到这件事其实就是萧延觐故意为之的。 虽然黎青蒲没去赛场,但她猜得到,这件事是萧延觐手笔,为的是将赫连蓊赶出墨圪部,让他不能找巴拓一家的麻烦。 但她不知道萧延觐听到了今日她和巴拓的对话,他不仅要让赫连蓊离开墨圪部,还要帮巴拓得到第一。 墨圪部一天将参赛的人底细清干净,所有参与赌赛的人都被退了赛。 赫连蓊被墨圪部缉拿扣押,直到科契部的贵族来墨圪部要人,赔了墨圪部损失,才把赫连蓊从墨圪部大牢带走。 第166章 骑射大赛6 第二天的比赛继续进行。 经过一上午的比试,已经比出前十名,其中就有旗木得、萧延觐、巴拓。 阿依和伽罗并肩站着,眼神里谁也不服谁,各盼着各想赢的人气死对方。 马蹄扬起尘土,宛如骁勇的战马驰骋于原野,英勇无畏的勇士们手握弓箭,在疾驰中向百米外的靶心射箭,引得外围观赛人们一阵沸腾。 萧延觐与旗木得相视一笑,各全力以赴,面对比赛。 只见萧延觐,眉宇间透露着不凡的气度,他轻提缰绳,瞬间加速,如同一道闪电划破猎场。在接近靶心的一刹那,从容拔箭,手腕微转,箭矢划破长空,精准无误地穿透了靶心,引来阵阵惊叹。 “林大哥好厉害!”阿依拉着黎青蒲兴奋大喊,还不忘得意的瞧了伽罗一眼。 黎青蒲被她喊得都要耳鸣了,干脆用手捂她得嘴,让她小声些。 一圈下来后,旗木得略逊一筹,在此次得骑射大赛中得了个第五名,剩下得五人继续比试。 越是这时候,人难免紧张,而萧延觐这种见惯大场面得人,在其中显得格外从容,对面敌手毫不留情,箭箭正中靶心,无一误差。 直到最后,扫清所有高手,场上只剩巴拓和他。 风卷起沙尘,让在场得人不禁眯起了眼睛。 赛场上,巴拓骑在骏马之上,面容冷静,尘土飞扬中他身姿挺拔,慢慢举起弓箭,瞄准靶子,嗖的一声,一箭穿云而过。 马儿继续向前奔跑,巴拓连发几箭,尽管风越来越大,但箭依旧全都稳稳射中了靶心,萧延觐在其后,拉弓射箭,也毫不逊色。 场外阿依的手紧紧攥着,紧张的不得了,她的赏金,就快要到手了!林大哥一定要赢啊。 两人几乎不相上下,黎青蒲知道,以萧延觐的能力,尽管面临如此困境,也不一定能获胜,但这一次,她希望巴拓赢。 或许知道她正在看自己,萧延觐骑在马上,远远的向她看来,尘风黄沙中对她扬眉一笑,似乎在让她放心,一定会让她如愿。 最后一箭,萧延觐右手五指松开,箭矢飞射出去,大风中箭羽偏颇,落在靶心的一侧,未能命中。 “什么!”阿依大喊道。 黎青蒲还不知道阿依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不过此时也无心问询,只紧张的等待着巴拓的最后一箭。 巴拓眼神锐利如鹰,他稳稳的拉开弓弦,瞄准前方,箭矢离弦,随着疾风而出,穿过层层风沙,精准的射中箭靶。 场外哗然之声瞬间响起,随着箭射中靶心的那一刻,巴拓紧绷的表情顿时溶解,深邃的眼中萌出光亮,举着弓箭大笑起来。 萧延觐看着巴拓的表情,隐约中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满怀感触。 穿过层层人群,寻找到她的身影,只见她扬着笑容,紧紧抱住了一脸沮丧的阿依。这个场景不禁让人感到几分滑稽,可见她这么高兴,也只顾着替她开心了。 “我的赏金啊!”一片欢笑雀跃中阿依的痛喊声穿破云霄,直达天际。 晚上,沙漠上举行了篝火晚会,火堆烧的旺盛,人们载歌载舞,喝酒吃肉,欢声笑语。 旗木得一碗酒下肚,豪放不易,他拍了萧延觐肩膀一下,“林兄弟!你箭术竟然这么好!你隐藏够深啊!” 萧延觐也跟着喝了一碗,笑道,“旗木得大哥箭术也不赖,是我运气比大哥好一些,勉强得了第二名。” 旗木得笑了笑,“哪来什么运不运气,都是日积月累的能耐,谁赢了算谁的,这个大家都看着呢,林兄弟也别谦虚。” 萧延觐喝着酒没说话,含笑的眸光看向黎青蒲。看得出她今天真的很开心,从他来到胡国第一次见她笑得开怀,如此他也是高兴的。 其实她一直都是很容易满足,是他以前总是伤她的心,以后再也不会了,只要她开心的事,他都会竭尽全力去做。 “阿依,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阿依撇嘴,看了一眼黎青蒲,刚想开口又闭上了嘴,她怎么和黎姐姐说,难道她说她被林大哥的赏金收买了,要替他多说好话? 算了,她大概没有这样的财命吧。 人群中,巴拓绕过篝火堆,向黎青蒲走来,手上拿了一只大的烤羊腿,笑着递给她,“昨日多谢你帮我照看母亲,不然我可就没机会来参赛了。” 黎青蒲赶紧站起来,接过羊腿,“不用谢,举手之劳罢了,婶婶好些了吗?” 巴拓点头,“好多了,你那个药丸很有用。” “有用就好,不过你还要早日去楚国去买雾萤草和葊根,既然上手有了钱,就不要耽误。” 看着这个中原来的姐姐,巴拓莫名的感到安心,他点点头,“我明白,这几日我便启程前往楚国。” 黎青蒲对他笑了笑,低头闻着烤羊腿,“这羊腿真香,一会儿给阿依,她一定喜欢。” 在她说话的功夫,感觉头上忽然压上了什么东西,她刚要去拿下来,巴拓伸手拦住她,笑道,“这是我今日夺胜赢来的桂冠,我们胡国人爱戴这些东西,据说这是墨圪部大妃亲自编的,赏金我没办法分给你,但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黎青蒲在今日的赛场上见过这只桂冠,很是精美漂亮,上面镶嵌着墨圪部特有的宝石,在篝火的火光照耀下,璀璨发亮。 不止是桂冠漂亮,连同火花下的她,也是格外美丽。 巴拓笑了笑,露出一对小虎牙,“真好看。” 忽然萧延觐走过来,一把将巴拓拉开,自己站到黎青蒲身旁。 他看向巴拓的眼神充满敌意,酸溜溜的说道,“你不回家照顾母亲,在这干什么?” 巴拓被他忽然的拉扯弄得愣住,看着他故意挡在他和黎青蒲中间,瞬间明白他的举动。 “我来感谢黎姑娘。” 萧延觐皱起眉头,“你年纪多大啊? 巴拓挑眉看着他,“十九。” “十九岁要叫姐姐,不是黎姑娘,叫黎姐姐。” 看着萧延觐一脸严肃的纠正他,巴拓故意对黎青蒲笑了笑,乖巧的喊道,“也行,黎姐姐。” 萧延觐顿时肉眼可见的黑了脸。这他可无话可说了,毕竟黎姐姐是他让叫的,看着他被堵得语塞,巴拓不禁笑出声。 第167章 骑射大会7 这场骑射大赛,别人不知道,但巴拓知道今日赛场上是萧延觐帮他得的第一。 胡国那么多骑射高手,就算他天赋极高,也是从中取胜的,是萧延觐扫清了大部分的高手,然后最后一场故意输给了他。 像萧延觐这种高手,即使有风力相阻,射中靶子不成问题,但偏偏还是输给了他。 在巴拓眼中,这几个人都是好人,都是知道他难处所以助他登顶的人。 阿依解完手回来,看着萧延觐在这里,眼神幽怨的走过来,拉起黎青蒲和巴拓就走,“那边有跳舞的,我们去跳舞吧。” 边走还不忘回头瞅了萧延觐一眼,好像抱怨他没说到做到。萧延觐才没空理她,眼直勾勾的看着黎青蒲。 见众人围着篝火围成一个圈,牵着手在跳舞,眼看黎青蒲和巴拓的手就要牵上了,萧延觐赶紧想去搞破坏,刚迈了一步,脖子被人用手臂钩住,硬是拉了回去。 “林兄弟,走,我们也去跳舞!”旗木得喝的醉醺醺的,在他耳边道。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再看去,他俩已经拉上手了。 萧延觐忍不住瞪着旗木得,但旗木得丝毫未察觉,硬是把他拖到了人群中。 于是他就和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围着篝火跳起了舞,这还不算什么,在他的正对面就是黎青蒲和巴拓,他俩手一牵倒是笑得开心,他几次想去那边,但旗木得那手劲可真大,愣是挣不开,就这样跳了一晚上。 以至于后来旗木得醒了酒,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怎么林兄弟好几天不理他了。 天亮了,又该回峪达尔了。 临走前萧延觐去了巴拓家的小店,见到巴拓依旧没有好脸色,看着他那只昨晚牵过她的手,他恨不得给他刮下皮来。 “林大哥?”巴拓看着他突然造访,还是有些愣住。 萧延觐瞥了他一眼,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扔给他,巴拓眼疾手快地接住,才得意让玉牌没掉在地上。 他疑惑的看向萧延觐,不知道他这是何意。 萧延觐道,“去楚国以后,去安城找一个叫赵固的人,我与他颇有交情,他见到玉牌就能知道是我。雾萤草和葊根在楚国也是稀罕物,你这外人去了容易被骗,让他帮你去找。” 巴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心中唯有道不尽的感激。 见萧延觐转身就要走,巴拓跑到他眼前深鞠一躬,“多谢林大哥,我会永远记得你和黎姐姐的恩情。” 萧延觐撇嘴,没说什么客套话,反而吐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以后,不准牵她的手!” “啊?” 巴拓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笑道,“林大哥喜欢就要去追啊,我们胡国人才不会这么磨磨唧唧,像你这样可讨不到媳妇。” 萧延觐没想到还能被一个小屁孩说教,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臭小子。”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拍了拍巴拓的肩头,“走了,有缘再见。” 等他骑马追上黎青蒲,看着一望无垠的平地上她的身影,忍不住的笑意盈盈,没有什么比看着她更好的事了。 唯一感觉不好的就是,回峪达尔的路怎么走的这么快,他都没和她走够,就回来了。 这一路就算两人没说过话,只是相伴身侧,他也是觉得心满意足。 伴着夕阳的峪达尔街巷,萧延觐很想去牵牵她的手,可他却胆怯起来,不敢上前。没想到以前不放在眼中的小事,如今却和奢望一般。 “黎青蒲,你喜欢这里吗?” 这一路回来,这是他问她的第一句话。 黎青蒲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夕阳下他的身影似乎泛着金光,近在咫尺,目光无比柔和。 黎青蒲点点头,“喜欢。” 听到她的这句喜欢,不知为何他眼中却出现一丝失落,不过接着被他隐去,继续笑着看着她,“赶了一天路,快好好回去休息一会儿吧,不然身子要吃不消的。” 她轻嗯一声回道,“你也是。” 看着她走了,萧延觐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上,怀安在一旁叫了他几声,回过神来,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回到灵药阁,阿依看着灵药阁门庭大开,病患来往,手上的东西哐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黎青蒲给她捡起来,问道,“怎么了?” 阿依愣愣的道,“达旱师兄回来了,完了,我把灵药阁关门这么多天跑出去玩,达旱又要骂我了。” 黎青蒲拍了她一下,“怕什么,就许他出去逍遥,还不许你出去玩几天了?” 阿依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看向黎青蒲,“是哦,我怎么没想到。” 说罢两人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没过一会儿,走在街巷上的行人都听见了达旱在药铺的喊声。 “你又跑哪去了!” 这一嗓子,估计隔着一个巷子的伽罗都能听见,达旱回来了。 那日苏这趟回来,给她带了许多好吃的。其实他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点什么,问就是顺路。 但哪有那么多顺路呢。 “又是阿依拖你出去玩的吧?这丫头总闲不住。” 黎青蒲摇头,“没有,是我也想去,总不出门可太难熬了。” 那日苏失笑,因为她现在身体不好,他都快忘了她原本是个怎样的人了。初识时,她也曾是活泼好动的女子。 “那骑射大赛好玩吗?” 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就想到了萧延觐,想到他在骑射大赛上的身影,直到那日苏再次叫她才回过神。 “挺好玩的。” 第二天萧延觐再去药铺找她的时候,没见到黎青蒲,而是先见到了在药铺的那日苏和达旱。 “林大哥?” 阿依的这句话让那日苏有些疑惑,想到黎青蒲这昨日的反常,便接着明了。 两人已经见过面了。 如今见到他,似乎变了许多,当年少年炙热的眼眸如今满是风霜,也是沉稳许多。 而那日苏虽已决意放下仇恨,可再见到他,忍不住的敌意仍存。 阿依见状况不对,不敢说话,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 那日苏冷言相对,“你来做什么?出去。” 第168章 造化弄人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萧延觐似乎是故意想在那日苏眼前争点风头,便道,“我来找我妻子。” 这话一出,果然让那日苏黑了脸。他攥紧拳头,忍着不悦道,“你的妻?莫不是那位丞相千金,这里可没有你要寻的人。” 萧延觐此时哪管得了他们说什么,直接打算硬闯,却被那日苏拦住。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随时要动手打起来时,原本在看病抓药的病人都走了,阿依见状不妙,赶紧偷偷跑进去找黎青蒲。 等黎青蒲赶来时,两人已经打了起来。 神仙打架,达旱才不上手,就老老实实的把药铺的东西收好,然后坐在角落里观战。 阿依目瞪口呆,“师兄!你就这么看着?不怕他们把药铺拆了?” 达旱轻哼一声,指着萧延觐问阿依,“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阿依看着萧延觐,只知道他叫林聿,觉得他长得极好看,但身份还真不知道,被达旱这么一说,她好奇起来,连忙问道“是谁?” “此人是壃国的五皇子,瑞王萧延觐。他何等身家,真要是把咱们铺子砸坏了,就让他赔钱,正好咱们也该修缮一下了。”说完对阿依挑眉一笑。 “什么?”阿依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个林大哥是壃国皇子? 达旱看着她,“你这笨蛋,是不是让人三言两语骗了?” 阿依惊的说不出话,只顾着看萧延觐了。 一旁,黎青蒲看着两人你一招我一招,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本来就头疼,看着这场面更是头疼不已。 黎青蒲气急,直接上前拦架,两人一见她过来了,连忙收手,生怕伤到她。 瞬间,药铺安静下来。 唯有一旁的药架子晃晃悠悠,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最终哐的一声,还是倒地摔了一地的药。 达旱见状眼睛一亮,好了,有的赔了。 黎青蒲看着萧延觐,忽然上前拉起他大步走出去。 “蒲儿。” 那日苏刚要去追,却被达旱拦下来。 达旱对他道,“这是她该面对的,让她去吧。” 黎青蒲拉着他一直走,萧延觐也不反抗,只是看着她的身影拔不出眼。 现在的他,任她带他去任何地方,哪怕是虎口狼窝,哪怕要他送命,他也是甘愿的。 反而看着她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心中竟泛起一丝欣喜。 走到山丘上,黎青蒲放开他,两人对视,黎青蒲问道,“你是来让我跟你回长阳城的吗?” 萧延觐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摇头,“一开始我是想带你回去的,可现在不这么想了。” “你和我说,你在这过得比在壃国好,我本以为是你刻意疏远我的说辞,可那天见你在骑射场那样开心,我想你应该是真的喜欢这里。” 她那日的笑容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这么多年了,他从未见她再这样笑过,那时他才想,或许离开他,离开壃国她真的会过得更好。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只要见你好好的便可,但见到你便舍不得离开了,一面不够,想见第二面,更想时时刻刻看着你。” “前几日是我太唐突了,我不该那样,你不要生气。” 萧延觐这样低头的时候还是很少见,看着这样的他,忽然便有些恻隐之心。 今日她的脸色比前几天看起来好很多,看来那日苏真的把她照顾的很好。 至少,比他做的要好。 想起来,不禁有些讽刺,从前不知道珍惜,现在倒却后悔了。 这世间,有什么会等着他回心转意呢,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承担后果,她离开就是他要承担的后果。 与其留在他这种人身边,她离开是对的。 “你身子好多了吗?” 黎青蒲点头,“好多了,达旱的医术很好。” 萧延觐看着她,目光中全是心疼,心有一问,却不敢问,终是鼓了鼓气问道,“那日在渠林州你明明可以走,为何去救我?” 那日的事仿佛还在眼前。 为何? 黎青蒲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听说他出了事,便下意识的就要去找他,为何?她今日也想问问自己。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答案,潜于心底的那份情义。 黎青蒲看向他问,“如果那日命悬一线的是我,你会救我吗?” “我会。”萧延觐没有任何犹豫回道。 “为何?” 这一问反而让他愣住。 为何? 即使他因二哥的事与她离心,心存误会,但他心中非常明确,若真到存亡之际,他第一个想护住的一定是她。 他是林聿的时候会爱上她,即使受伤忘了,又变成萧延觐重新与她相遇,还是会爱上她。 他们之间的情义,早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了。 什么事都可以被挑唆、被算计,他们也会因为那些事误会、埋怨,但存于心底的那份爱没有变。 “我和你一样。”黎青蒲道。 萧延觐看向她,她的目光坦然,看着她,萧延觐乱糟糟的心也莫名跟着静下来。 他明明一句话都没说,但萧延觐却相信,她是明白自己的。 是夫妻,也是知己。 这话被他说出来倒是笑话了,他的猜忌太多,直到今日才真正看清她,看清自己。 她很好,是他配不上她。 “昨日分开后我想过了,与其带你回京城那个是非之地,倒不如让你活得自在些,只要你能过得好我便安心了。以前种种,是我对不住你,如今,我只想弥补你,你不必忧愁,我不会缠着你,过段时间我还要回京城,而这段时间,你就当是给我一个宽慰自己的机会吧。” 一阵风沙吹起,黎青蒲好像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在对自己笑着,可他的无奈,他的落寞,却那样的显而易见。 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是那么一个张扬明亮的少年郎,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历经那么多事,那么多阴谋诡计,他说对不住自己,可经历这些事的人不论换成谁,谁又能做的比他好呢。 黎青蒲道,“是造化弄人,怪不得你我。” 萧延觐没说话,心底却痛心难熬。 世道是不公,可他也并非就是对的。 人处在旋涡中,形形色色,看不清的太多了,让人迷失,也让人失智,才会伤了那么多人的心。 第169章 余毒 萧延觐每天都会教怀安一套剑法,然后把怀安扔在客栈一天,让他自己多练习,自己则去灵药阁找黎青蒲。 那日苏对她真的很好。 看着那日苏对她悉心照顾,萧延觐尽管心中妒忌吃醋,但却也挑不出毛病来,就只能没事找点事,让两人别靠的那么近。 然后,他就被灵药阁拒之门外了。 回到客栈,怀安依旧在练剑,看萧延觐回来,赶紧迎上来。 “林大哥,你回来了。” 看着他练的一头汗,萧延觐皱了皱眉,然后用衣袖给他擦了擦。 “练了一整天?” 怀安笑着点头,“嗯。” 萧延觐叹气,“你个小傻子,累了就歇息歇息,我是有事出门怕你一个人在这无聊才教你的,又不是给你布置任务,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多吃多喝,长长肉长长个子,知道吗?” 怀安以前在赫连蓊手下时别说学武功了,吃饱穿暖都成问题,还天天被打,如今林大哥给他吃喝,还教他本事,他哪里会偷懒。 “林大哥教我本事,我不能偷懒。” 看着他认真执拗的眼睛,萧延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前的日子都过去了,别怕,大胆的活。” 大胆的活? 怀安似乎没能一下子理解这四个字,心中懵懵懂懂。 萧延觐没再说下去,转身向外走,“放下剑,带你去吃好吃的。” 虽然被灵药阁拒之门外了,但这也难不倒他,舒舒服服的吃饱睡足,第二天去了,直接不走正门,提气轻功一跃,一座土墙而已,翻进去便又能见到她。 院子里,黎青蒲踩着梯子晒药,那日苏在一旁给递着东西,让外人看来,他俩倒像是夫妻一样。 萧延觐看不下去,直接上前抢过那日苏手上的东西,自己递向她。 黎青蒲看着这两人一愣,迟疑片刻,从梯子上下来,看着两人递过来想搀扶的手,她谁都没有扶,自己下来。 看她谁也没理,萧延觐竟还有些窃喜。 等黎青蒲走出去,那日苏一记冷眼看向他,“瑞王殿下当真这么闲吗?日日流连于此,岂不误事。” 萧延觐悠然一笑,“当下这便是我最重要的事,误不得。” 他说这话仿佛是在故意气人,那日苏也确实从中受气,但也接着便缓和。 “她不会跟你回去的。” 听到那日苏的话,萧延觐看向他,“我何时说我要带她回去了?” 那日苏皱眉不解,“那你这是为何?” 萧延觐没说话,嘴角噙着一抹笑,但眼底却是化不开的无奈与凄楚。 半晌,他避开这个问题,反问那日苏,“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倒是你,不是要取我性命报仇吗?怎么我来了胡国,你却不动作了。” 那日苏静静的看向前方,沉默不语,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内心深处却是汹涌,无数的思绪在脑中翻涌。 在见到萧延觐之前,他本也以为那段仇恨已经放下了,可那毕竟是杀父之仇,不见便罢,再见到还是会忍不住的记起仇恨。 每每在他忍不住的时候,他便想起半年前他与黎青蒲的对话,她让他放下仇恨,放过自己。 回想这半年,不再为复仇奔波,心中坦然,活得也轻松了许多,连达旱都觉得他肯放下仇恨是对的。 况且,他本就是对不住黎青蒲的。 三年前,在飞山寨因为报仇,持剑伤了她。 上次还是因为复仇,害她去荒林中了毒。 每次他所谓的复仇,看似都是他个人之举,但其实不止黎青蒲,被他伤及无辜的人还有许多,这是他从前没有看到的。 如今她的命虽保住了,但余毒始终未清,连达旱都没有办法,现在他只想她过的好一点。 “反反复复,始终无终,我已经报过仇了。况且你我之间的恩怨若是再提及,会让她为难,我不想再让她收到伤害了。” 那日苏的这番话倒是让他有一丝诧异与敬佩。或许在那日苏的心里,黎青蒲的分量一点也不比他心里的少。 也是,她这样好的人,被人珍视,不足为奇,是他以前不懂得珍惜罢了。 萧延觐笑了笑,“你都尚能做到如此,我还何必扰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带她回那是非之地呢?” 但苍天可鉴,他当然想带她走,牢牢地把她留在身边,可...... 萧延觐垂眸,那抹似有若无的浅笑终是沦为苦笑。 难道这真是她说的,缘分已尽? 不,他萧延觐不信命。 往后的时间,萧延觐一有空就往药铺跑,尽管那日苏依旧冷言相向,阿依也在知道他皇子的身份后时不时的向他讹钱,他都不在乎,只要能见到她便是好的。 京城他总是要回去的,只想在这段时间里多看看她。 山林中。 阿依背的药篓快满了,小小的身板背着满满的筐子,看起来格格不入。 心里不由的抱怨,达旱师兄真不知道疼人,她这样长身体的时候,就整天这样干活,早晚压得不长个了。 看着一旁跟着采药的萧延觐,阿依眼珠子一转,扬声道,“黎姐姐,这个太重了,我背不动了。” 黎青蒲看了看自己的药篓道,“我们换一换吧,我这个少。” 两人刚从肩上卸下来,一旁的萧延觐便走过来,一遭都背了自己肩上,“你们采吧,我背着。” 看着阿依的笑,黎青蒲接着明白,阿依这个小机灵鬼故意的。 不过也是,有这样一个劳动力在身边,不用白不用。 相处的时间一长,阿依也就不用这样拐弯抹角了,干脆直接指使他,反正她发现,只要黎姐姐在,他什么也听。 峪达尔这边天气变得很快,上午风和日丽,下午狂风骤起。 萧延觐在西境生活多年,也知道遇到这种情况的应对方法,找了个安全点的地方,带着她们躲避风沙。 刚才跑的匆忙,刚安置好黎青蒲忽然感到胸闷眩晕,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来,摸索荷包里的药。 自从达旱给她解了瘴气的毒后,她时常会这样,达旱给调理了许久,但还是没解决,最后便给她特制了药丸,只要即时服上,便可缓解。 摸索了半天,却不见药丸。 黎青蒲看着空空的荷包,难道是方才躲避风沙慌乱中丢了? 胸口的疼痛愈发强烈,额头上沁出冷汗,脸色也变得苍白。 此时萧延觐发现她的异样,赶紧来到她身旁,慌张的问道,“你怎么了?” 黎青蒲疼的说不出话,阿依跑过来,打开她身上的荷包翻找药丸,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药不见了!” 听到阿依的话,萧延觐皱眉,“什么药?” 阿依也面露惊慌,“师兄给黎姐姐制的药,用一个白色小瓶装着,黎姐姐总是这样,吃上便好了,黎姐姐随身带着的,一定是刚刚慌乱中丢了。” 萧延觐眼眸一颤,想起重逢她的那日,她也是这样。 可当时离峪达尔还不算远,他可以带她去城中看大夫,而这次走的太远,外面狂风大作,怎么赶回去。 黎青蒲意识渐渐有些涣散,抓着胸口的手骨节泛白,看起来痛不欲生。 萧延觐对阿依道,“你看好她,我去找药。” 不等阿依回应,萧延觐大步跑了出去。听着外面大风呼啸,犹如吃人的鬼魅一般,风沙在空中盘旋,遮盖了烈阳,四周变得幽暗。 阿依双手颤抖的紧紧抱着黎青蒲,不停的安抚她,也安抚自己。 “没事的,萧大哥一定会回来的,坚持住!” 第170章 蛟 等待的时间仿佛格外的漫长,阿依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仿佛是很长时间,才等到萧延觐回来。 萧延觐一身沙土,额头和手面上都是擦伤,他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接着从胸口掏出一个小瓶,“是这个吗?” 阿依连忙接过来,“是,就是这个。” 一边说着,一边倒出一颗药丸给她服下。 没过一会儿,尽管她还没醒,但也眼看着她脸色慢慢好起来了。 萧延觐将她搂在怀里,小心翼翼,视如珍宝。 阿依看着他们,忽然莫名的觉得这一画面看起来很是舒服,像是话本里的郎才女貌,患难夫妻。 “萧大哥,你和黎姐姐是夫妻吗?” 萧延觐看向阿依,那双水灵灵的大眼中充满好奇。 他点头,“是。” 阿依皱起眉头,很是不解,“那你们为何会分开?”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他们在一起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那么多过往萧延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是苦涩的笑了笑没说话。 看他不说话了,阿依自己猜道,“黎姐姐是来治病的是不是?所以你们才分开。” 说起治病,萧延觐看向她问,“她经常这样不舒服吗?” 阿依垂眸,点点头,“嗯,我第一次见到黎姐姐的时候她受了很重的伤,达旱师兄说她中了毒,很严重,还让我给她喂了一颗护心丸。” “达旱师兄这个人虽然没有大人样,一点也不知道让着我,但他的医术还是没得说的,当时我也为黎姐姐把过脉,在我看来几乎就是没救了,但达旱师兄硬是配出了解药。” “后来,黎姐姐就醒了,但她身体一直不好,也会时不时的难受的很,就像今天一样。” 听着阿依的话,萧延觐脑海中想象着那些画面,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刀深深的刺入心中,将他的心肺撕裂。 她曾经那样好的一个人,竟被他拖累到这副模样,她该是吃了多少苦。 是他害了她,都是他的错...... 阿依见他双手紧紧握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似乎每一个呼吸都显得异常的悲痛凄楚。 阿依连忙道,“现在黎姐姐已经好多了,师兄也在想办法,如何给黎姐姐治好,你别担心。” 萧延觐看向她,锐利的眼眸中带着迫切,“有办法吗?” 这一问让阿依不再说话,她神色犹豫,然后低下头,“我不知道。” 见她似有刻意隐瞒,萧延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告诉我,怎样救她。” 阿依皱起眉头,显然被他抓疼了,“你放开我。” 萧延觐也自知冒失,赶紧放开了她。 阿依吃痛的揉着胳膊,最终挨不过萧延觐的追问,坦言道,“是师兄跟我说的,黎姐姐现在这样就是余毒未清,他曾读过一本旧医书,上面写着要想彻底清除体内的毒,就要找到上古神话中的蛟龙,取其鳞片,作以药引,方可解毒。” 说完阿依叹了一声气,无奈的看向萧延觐,“可众人皆知,蛟龙就是神话而已,我不是不愿跟你说,而是说了也没用。” 而此时的萧延觐却走了神。 蛟龙...... 半年前在荒林中,他在深潭中的所遇,不就是蛟龙? 如果是的话,那他是不是就可以救她了? 萧延觐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欣喜,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她在付出,如今,他终于可以有为她做的事了。 得知这个消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多危险,只有庆幸。 黎青蒲眉宇间轻轻拧起,缓缓睁开眼。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萧延觐。 不知道是不是刚醒的事,她忽然感觉好熟悉,这种画面好熟悉。 好像回到了他们最相爱的那时候,她困倦了依偎在他怀里睡觉,醒来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 “还难受吗?”他略带紧张的话在耳边响起,拉回她的思绪。 黎青蒲坐直身子,摇摇头,“没事了。” 阿依笑道,“姐姐,你刚刚没看见,萧大哥吓坏了都,外面那么大的风,他硬跑出去给你找药。” 此时黎青蒲也发现,他的样子颇有些狼狈,估计是在外吃了苦头。 发觉她的目光,萧延觐佯装轻松的笑了笑,“没事的,药也没丢远,我没跑多远。倒是你们采的药,好像白采了。” 几人目光齐刷刷向药篓看去,大风前还满满的药篓,现在没剩几株药材了。 阿依气的跺脚,恨不得把地跺个窟窿出来。 却把他俩逗笑了。 几人灰头土脸的回到灵药阁,达旱差点没拔出眼。 阿依就算了,从小就灰头土脸的,像个小花猫,怎么黎青蒲和萧延觐也成了这副模样。 阿依似乎是觉得丢人,冲他大喊一声,“看什么看!有本事你自己去采药。” 说完拉着黎青蒲溜溜的跑进里屋去。 达旱被吼的一愣,他不就是多看了几眼,他说什么了? 真莫名其妙,懒得理她。刚要去忙,却被萧延觐叫住。 “在下有事请教,可否告知一二?” 面对萧延觐如此的客气,达旱也没法拒绝。 虽然那日苏和萧延觐不对付,但这段时间相处发现,萧延觐也不是传闻中杀人如麻的魔头,除去那瑞王殿下和壃国战神的名号,就是个平常人罢了。 达旱问,“什么事?” “我想救黎青蒲,可有法子?” 达旱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他能这么问,定是阿依说了什么。 眼下那日苏不在,达旱看着萧延觐,忽然觉得,这件事好像也能说了。 那日苏毕竟是他过命的挚友,他不想那日苏为此涉险,也不想那日苏为了一个无缘无故的女人去拼命,这在他看来是不值得的。 就算现在黎青蒲也算的上是他朋友了,但要让那日苏为了一个传言去豁出性命,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说出来的。 但萧延觐不同,他和黎青蒲是夫妻,又是敌国皇子,他去做什么,达旱可不在乎。 “你听说过蛟龙吗?” 第171章 告别 “我知道。” 达旱继续道,“我父亲死后留下了很多古旧医书,为了给黎姑娘解瘴气之毒,我翻阅了不少,总算翻出一件有用的。” “那本医书上记载,天地万物凝聚之毒,需蛟龙鳞片引药归经,引导其他解毒药物到达经脉,增强解毒的疗效,最后再以真气疗养,逼出体内的毒便可以获以新生。” 说完达旱看向萧延觐问,“瑞王殿下见多识广,可知我所说的蛟龙身在何处?” 因为在荒林中的经历,萧延觐并未有太多不惑,反而是淡然的回道,“渠林州,荒林所在。” “正是。” 渠林州传闻上古时期形成的地方,里面神秘莫测,玄妙难解,若说世上有蛟龙,只有那种地方会有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达旱才不愿意告诉那日苏。 因为玄铁的事,他们冒险进入渠林州,仅仅是一片荒林,里面就凶险万分,就让他们折兵损将,死了那么多人,若那日苏执意要去那地方寻找不知存在与否的蛟龙,无疑是害了他。 萧延觐不在乎那些,此时脑中唯有一个念头,就是救她。 “医书上可有记载蛟龙是何模样?鳞片又是什么模样?” 达旱点头,“有,我找给你看。” 当萧延觐看到书中所描绘,竟笑出了声。 这书中所述,还有那图,与他那日所见别无二致,就算有不同,也是微乎其微,萧延觐几乎可以确认,他那日见的庞然大物,就是书上所谓的蛟龙。 其实就算它们差别极大,萧延觐也会去试一试,只是看到这相似的图画,心中大喜。 他可以救黎青蒲了。 一旁达旱不解的看着他,心想他莫不是疯了吧?以命相搏,这有什么好笑的? “多谢。”说完他便拿着医书大步离去。 留下一脸茫然的达旱,大概是他实在不懂他们的用情至深吧,要做一件如此危险的事,不担忧反而高兴的不得了。 不懂,实在不懂。 他还是继续万花丛中过,寸草不沾身的好,至少不必为爱魔怔到不要命。 所以即使伽罗那么漂亮,又那么喜欢他,他也不愿让自己有因爱沉沦的机会。 晚上,萧延觐敲响黎青蒲的屋门。 黎青蒲即使不问,也猜得到是他。 见她不开门,萧延觐就干脆站在外面,倚在门框上看着月亮。 即使是这样,他也是高兴的。 总比在长阳城的时候,不知她是生是死日日痛苦煎熬的好。 “你真不打算出来见见我吗?我要回京城了。” 他的话仿佛是喃喃自语般,收不到回音,消散在黑夜中。 萧延觐也不恼,继续自言自语的说着,“以前总说带你来西境,带你看黄沙大漠,那时候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没有等我,你自己先来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带着你总是不安全,总让你受伤,到会害了你,还不如你现下的安稳。” 其实这些事也是他见到她后才想通的。 自从二哥死了,他也开始争权,她跟着他就总受伤、总吃苦。 那时候她总说着想离开,他还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逃离他身边,直到现在,方才明白,她选择离开是对他的失望,而他放她离开,才是对的。 他选的路,无数血雨腥风,他心有执念甘愿前行,可她不该为他的选择付出代价。 现在,他只想让她过的平安,过的健康。 虽然没开门,但萧延觐能感受到,黎青蒲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可能他们之间,就仅仅隔了这一道门而已。 事实也确实如此。 见她愿意听他絮叨,没有走开,萧延觐便继续自言自语似的说下去。 “你出事后,宛冬留在了鹄县,她说要在那里等你,怕你有天寻回去,找不到认识的人。那时候我真庆幸你有如此忠仆,在我不相信你的那段时间里,有她陪着你,总比你一个人孤立无援的好。” 他低头苦笑,眼中满是悲痛,“宛冬大概也是怨恨我的,分别前她告诉了我林聿和黎青蒲的事,然而我那时候并没有记起来,可她说的话,却成了我日后夜夜的梦魇,午夜梦回,总能看得见那段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说到此处他拧起眉头,仿佛也是害怕再重复那段记忆,但哽咽片刻还是继续说下去,“后来,我去你房间找到了那颗狼牙,我也去到了黎府,看到了属于我们记忆里的一切,我记起来所有事……但我却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这半年来,我一直在派人找你,我连一个死字都不敢提,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这些话仿佛抽离了他全部的力气,他的双手无力地下垂,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具失去生机的空壳。 唯有黑夜里,凄冷的月光映入他的眼眸,将他的整个人笼罩在冰冷的悲怆之中。 那些记忆里的欢笑现在犹如把把利刃,狠狠地刺入他的胸膛,让他呼吸不得,痛苦不已。 萧延觐忍不住自嘲,眼眶微红,“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们拜过堂,喝过合衾酒,作为你的夫君,未能替你遮风挡雨,却不断的伤害你,我能有今天,是我咎由自取。” 萧延觐看着紧闭的屋门,眼眸中仿佛有无尽的悔恨。 想伸手去叩门,却又不敢。 犹豫半天,无力的垂下手。 “你不想见我便罢了,我不会为难你,蒲儿,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自这句话后,屋外再没声音传来。 黎青蒲慌张的打开门,漆黑的夜,唯有冷风瑟瑟,毫无一人。 他走了。 就这样走了。 可为何她心中却这么难过? 明明不想见面的是她,这段时间刻意避着他的也是她,可他真走了的时候又如此心痛…… 走了也好。 他有他要走的路,谁都不该回头。 眼泪模糊了眼前的一切,黎青蒲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却在睁开眼时,看见萧延觐就站在了眼前的不远处。 他也红着眼眶,透过满眼的哀伤,对她温柔的笑着。 眼泪忽然在这一刻不停涌出,仿佛她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顷刻而出,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第172章 取鳞片 萧延觐大步向她走来,着急的把她拥入怀中,用力紧紧抱着,感受着她哭着颤抖的后背,心中好像被拧着的痛。 “别哭。”他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夹杂着一丝慌乱。 “会好起来的。” 此时黎青蒲并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也不知道他将要去做的事。只是竟有些贪恋这个怀抱,这个可以让她片刻依靠的怀抱。 萧延觐说的话还是对的,以前有宛冬陪着她,无论怎么委屈,都有人说说话。 可现在所有心事都只能藏在心底,她没法对齐煜敞开心扉,也不想给他无谓的希望。阿依对她也好,可也无法与她交心般的聊天,从头到尾陪着她的,只有一起长大的丫头宛冬。 可在离开壃国之后,所有可安心依靠的人,都没有了。 别人或许不理解,但萧延觐明白,他也是天生贵胄,历经这一切都难以接受,她一个深闺中的女子,自小受尽家中庇护,如今经历这些,又如何消解。 以前,作为丈夫未能替她遮挡苦难,往后,不管事态变得如何,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会再让她收到伤害了。 这也是他欠她的。 等她哭累了睡着了,萧延觐把她安置好,不舍的看了一眼又一眼,最终在她额前轻吻一下,起身离开。 天一亮,黎青蒲摸着脸上的泪痕,微微出神。 昨天,是梦还是真实的? 黎青蒲穿戴好衣裳跑去药铺,环顾四周,他们都在,却没有萧延觐。 初醒的朦胧感渐渐清晰,她也清楚的记起昨晚的事,萧延觐昨晚是来和她告别,今天他当然不在这里了。 可为何,心里空落落的,竟有些想他。 或者,不止有些。 “你怎么了?”齐煜见她脸色不是很好,不禁有些担忧。 黎青蒲回过神,她摇摇头,“没事。” 一切再回到原点,他既然走了,她便当他从未来过。 往后时日,再也不见,两厢安好。 萧延觐临走前和达旱要了闭息丸,天还没亮就启程去了渠林州。 一路奔波,不敢多停留,一连赶了几天路,终于回到了荒林,沿着水流找到了当初坠落的深潭。 站在水潭前,萧延觐露出手臂,拔出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在手臂上划出两道深深的血痕。 血顺着手臂不停的往下流,萧延觐纵身一跃,跳进深潭中。 当初他因为受了伤,血腥味引来了水蛟,这次他自伤,以血引诱,一定会再找到它。 血在水中弥散蔓延,萧延觐用力的向深处游去。 水流的声音充斥在耳边,让他很难分辨其他声音,似乎游了很久,水中流向忽然被巨力搅动,萧延觐几乎稳不住身形。 渐渐的,感觉到那搅动水流的巨力离自己越来越近,萧延觐心跳提到了嗓子眼,与此同时,还有些兴奋。 他找到了它! 随着它越来越近,萧延觐也隐约看见了它的身形,巨大无比,惊涛骇浪。 萧延觐立即引着它拼命的向岸上游去,只有把它引到岸上,才有机会取得它的鳞片。 巨大的水浪将他推翻失衡,萧延觐忍不住呛了一口水,看着越来越近的蛟,顾不上其他,奋力向上游。 而这次却没有上次的幸运,在快到岸边时,蛟迅速追上了他,长尾一扫,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而萧延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推到岸上,狠狠摔在乱石中。 痛感布满全身,萧延觐咬牙爬起来,看着浮出水面的蛟,其模样与医术上的图画重合,心中不由得兴奋。 此时,他也顾不上疼不疼,只想从它身上取得鳞片,去救黎青蒲。 萧延觐拔出佩剑,剑光在日头的照射下反光,映在蛟眼中,蛟常年潜在深潭,不见日光,不知这突来的光亮是什么,这似乎刺激到了它,接着扭动着身子向萧延觐袭来。 萧延觐反应迅速,快速躲了过去,而蛟的狂躁动作,将四周的树和乱石搅动的乱七八糟,杂乱的树枝四处纷落,扰人视线。 这次可不是上次的状况,为了对付它,他向达旱讨要了没有稀释过的暗絑草汁液,这种草即使一点就能令人昏迷,他用暗絑草将匕首和剑剑浸泡了多日,只要能刺到蛟的汇灵穴,就极有可能让它失力昏迷。 不过这只是他的猜想,若这个办法没有用,他也会拼死夺来鳞片,在所不惜。 萧延觐一跃至树干上,树干被蛟撞击的摇摇欲坠,萧延觐找准时机,迅速近身蛟,剑光一闪,轻轻划过蛟的身躯,离汇灵穴仅仅差一寸距离。 蛟发现他的进攻,猛烈摆动身躯,将萧延觐甩出去,萧延觐不死心,爬起来继续靠近,再在他的利落的行动下,剑刃终于刺到汇灵穴。 蛟被刺痛感引发狂躁,萧延觐被它力气重重摔了出去,后背撞到乱石,其中一个锋利的石刃刺穿肩膀,血汩汩地向外流出。 眼看蛟要再度袭来,萧延觐顾不上痛,拔出刺穿身体的石刃,起身躲避,凡是路经之地,皆沾染血色。 萧延觐一边躲避,一边观察蛟,它依旧狂躁不已,丝毫没有被暗絑草迷晕的迹象。 难道对它不管用? 蛟露出锋利的獠牙,张着口就向他而来,萧延觐扯下腰间浸泡匕首和剑的暗絑草汁液,一把掷入蛟的口中。 暗絑草汁液极苦无比,蛟顿时暴怒不安,用身子撞击树干,想要将其吐出来,其汁液四处乱溅。 见它的躁动似乎有了一丝缓和,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萧延觐紧握住剑,受伤所致的血顺着剑滴到地上,找准时机,将剑狠狠刺入它的鳞片中,用力划动,鳞片带着血肉被翘起。 蛟痛的大声吼起,其声音震撼山间。 锐利可怖的眼眸看向萧延觐,没等他反应,蛟瞬间向他袭来,锋利的牙齿擒住他的身躯,咬穿了胸膛。 随着蛟用力把他甩出去,落地一刻,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蛟的牙齿上带着暗絑草的残液,不知是暗絑草的原因还是重伤的原因,萧延觐意识越来越涣散,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此时一个身影迅速来到他身侧,一把将他扶起。 第173章 解毒 看着眼前的萧延觐,满身伤痕,血迹斑斑,其样子不禁让人惊恐万分。 “你还好吗?” 萧延觐此时看不清他的脸,却认得声音,是那日苏。 “去拿鳞片,救黎青蒲……”说完这句话,萧延觐再支撑不住,晕死过去。 此时的蛟已被暗絑草迷晕,瘫软在地上,时不时发出低吼,在他周边的地上还散落着几片鳞片,在太阳光照下泛着金光。 看着萧延觐身受重伤,躺在血泊中,那日苏忽然心中一颤。 阿依有事瞒不住他,在他追问下,达旱告诉了他萧延觐并没有回壃国,而是去找能救黎青蒲的药引。 达旱不让他来,可他却不想输给萧延觐,萧延觐能为她做的,他一样能。 可真看到萧延觐豁出命去拿药引,还是不免震撼,他小看了他,他竟能为黎青蒲做到这份上。 蛟依旧发出低声哀嚎,此物体态之大,暗絑草不知能迷晕它多久,那日苏拿上鳞片,刚想离开时发现四周多了许多体型大的蛇类,那日苏即刻拔剑相向,拼命杀出一条血路,带着萧延觐快速离开。 这半个月大家似乎都有些奇怪。 那日苏不知去哪了,带了一身伤回来,达旱也是带着心事似的,就连整天叽叽喳喳的阿依都有些沉默了。 不止是沉默,连看向她的眼神都躲躲闪闪的。 阿依是脸上最藏不住事的人,黎青蒲知道,他们一定有事瞒着她。 看着黎青蒲的眼神,虽然没说话,也知道她想问什么。阿依知道自己藏不住,就先开口道,“黎姐姐,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毒可以解了。” 闻言,黎青蒲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阿依眼珠子一转,解释道,“那日苏哥哥去找来了可以作为解毒的药引,你体内的瘴气之毒可以彻底清除了。” 黎青蒲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静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阿依的话。 难怪那日苏受了伤,原来是去给她找药引了。 如今在这,欠的情可是越来越多了。 可为何,依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黎青蒲并未多想,隔日达旱找到她,说可以给她解毒了,她便也信了阿依的话。 “这药你吃过,吃下后会很难受,这次会比以前更难受,你要忍住。”达旱端着药对她道。 当初解毒的过程记忆犹新,要说死可怕,那这就是比死更可怕的事。 看着她害怕的模样,达旱没有急着让她喝药,而是坐在一旁,轻轻说起了话。 “我自小跟着师父学医,从医多年,我见多了生死,见多了性命的脆弱,性命的顽强。有的人想活着却没办法被救回,有的人看似没得救却能与阎王争得三分。这人之性命的其中奥妙,无穷无尽,有时候连我们学医者都说不通。” 达旱看向她,轻轻一笑,眼梢似乎带了一丝羡慕,“黎姑娘,你是幸运的,这瘴气之毒往后或许都不会再有人能解了,但有人却能为你舍命一搏,为你求得生机。” 黎青蒲听得明白他的话,却误以为达旱口中的那个舍命相搏的人是那日苏。 有人肯为她舍命求取生机,她又怎能畏惧这解毒的苦呢。 黎青蒲端起药碗,没有犹豫,喝了下去。 很快药劲便起到了作用,体内的每一处细枝末节都隐约传来刺痛感,并且痛感越来越深,越来越明显。 慢慢的,冷汗从额间滴落,脸色也越来越泛白。 达旱见状,即刻施针封锁穴道。 在药力作用下,黎青蒲痛的晕了过去,此时,一双手从身后将她揽住,抱在怀里。 “你真的想好了?” 萧延觐轻轻揽着她,目光柔和似水。想到她很快能好起来,嘴角也不禁噙上了笑。 看着他这模样,达旱也知道那句话白问了。 “你身受重伤,还未痊愈,此次逼毒之后,极有可能真气散尽,损伤心脉。” 萧延觐抬头看他,笑道,“你都说过了,我也都知道了,你再说不怕我反悔,去把这解毒方法告诉那日苏?你可不想见你好朋友这样舍命救人吧。” 达旱斜眼看着他,轻哼一声,“那当然。” 见黎青蒲身上血脉开始隐隐发红,达旱对萧延觐连忙道,“药已经起作用了,赶紧用真气逼毒。” 此时的萧延觐脸色苍白,他没有回话,直接开始运功为黎青蒲逼出余毒。 整个过程,萧延觐不比黎青蒲好的到哪里去。 他本就受了重伤,这几天一直在吃药调理,就在两个时辰之前,他还和达旱要了药,就是为了能让自己以最短的时间恢复过来,为她解毒。 而那药虽可以让他恢复一时,却副作用极大,很容易让他大伤元气,真气散尽。 达旱时刻关注着两人的状态,一刻也不敢松懈。 汗浸透了衣裳,萧延觐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隐着痛意,一缕血从嘴角溢出,他却纹丝未动,继续保持真气不停的往她体内输送。 达旱见状一惊,不过此时他也不敢轻易喊停,只能随时施针为其控制。 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后,黎青蒲眉眼拧起,接着一口暗色的血从口中吐出,染红了衣裳。 达旱搭过手为其诊脉,摸着她脉象已经大有好转,再不同之前的紊乱。 “好了!” 此时萧延觐也再坚持不住,别过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与他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将黎青蒲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带着血迹的唇角轻轻勾起,目光柔和又心疼。 这次,终于是他救了她。 黎青蒲脸色慢慢变得有了血色,朦胧中,眼睛想睁却睁不开,只是透过微光,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萧延觐。 是他吗? 他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再想看清楚些时,沉重的困倦之意将其席卷,没了意识。 第174章 倾诉 黎青蒲也不记得这一觉睡了多久,反正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她都老了,生出白发,坐在一个竹屋前,看着漫天大雪。雪中许久未见面的安茹正和宛冬在打雪仗,旁边还有个小娃娃,几人笑的开心。 远远的马蹄声传来,幽深的小路中,有人骑着马向她而来,大雪中,他的模样越来越清晰,是萧延觐,他停在她眼前,对她温柔的笑着。 随着笑声渐行渐远,一切沦为虚幻,消失的无影无踪。 梦醒,屋里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窗,照的屋里暖洋洋的,和梦中大雪纷飞的景象天差地别。 黎青蒲坐起来,感觉整个人都不同以往,明显的比以前有了精神与力气。 黎青蒲穿好鞋子,小跑着出了房门,开门的一瞬间,光照在身上,舒服又惬意。伸手看着自己的手掌,也红润润的有了血色,不像以前的苍白。 她好了? 是那日苏和达旱为她清除了余毒。 还没来得及高兴,那天的记忆涌入脑海,就在解毒那日,她怎么好像看见了萧延觐。 记忆中的他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迹,若说是梦却是那样的真实,可他不是早回了壃国去了吗? 难道他回来了? 黎青蒲小跑着去找那日苏。 一入药铺,几人看她醒了过来,脸色皆露出了欣喜之色。 那日苏快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以前这双手总是冰凉,现在也变得暖和和的,她是真的好了。 “你感觉怎样?好多了吗?”那日苏笑问道。 黎青蒲还没回答,达旱也走过来,“今天早上我去给她诊过脉了,已经好了。” 那日苏的笑意更深了,又着急问道,“你昏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我去给你买吃的?” 黎青蒲的眼神却并未在他们身上,她四处看去,却没看到想看见的人。 难道真是梦吗? 他没有回来? 失落染上眼眸,心似乎也空落了一下。 她在痴心妄想什么呢?萧延觐有他的抱负,有他非做不可的事,他怎么会为了她抛下京城的一切呢。 只是这一切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何竟还这般失落。 人真是奇怪,明明放下了,却因为一次重逢,几日的相伴又开始缠恋过去。 黎青蒲摇摇头,没有说话。 阿依不知道去哪了,傍晚才回来,看着她醒了,围在她身边一直讲个不停,高兴的不得了。 静下来的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看着她,笑意盈盈。 黎青蒲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奇怪的低头看了看自己,“你在看什么?” 阿依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看黎姐姐好了,替......”阿依话忽然哽住,然后继续道,“替大家高兴。” 黎青蒲失笑,“高兴什么?高兴终于可以替你多干些活吗?” 阿依瞪眼,笑着拍了她一下,“我哪有这样想,我才没有。” 阿依和她聊了很久,说说笑笑,还问了她许多壃国的事情,还有她曾在长阳城的事情,阿依听的两眼都冒光了。 “阿依你还小,以后总会出去的。我和你一般大的时候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大。” 看着阿依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真好。 她十四岁的时候,哪知道外面的世界,整天在长阳城玩的如鱼得水,觉得长阳城就是最好的地方了。 直到遇见了萧延觐,听他说起了遥远的西境,美丽的大漠。 想起他,不由得又有些哀伤,只能强迫自己别再想他了。 从身体彻底好了,这几天晚上都睡的很好,一觉到天亮,从她来到胡国以来,从来没有睡的这么沉稳过。 现在也不像以前总感觉没力气,也可以去药铺多帮帮忙了,替阿依多做些活。 达旱和阿依都没说什么,就是那日苏总是一看见她就让她多休息,别操劳。其实达旱都和他说过了,多活动才好。 阿依这几天总往外跑,达旱取笑她是不是看上买烤馕店里的小二了,阿依也不搭理他,继续忙着往外跑。 看着阿依往外去的身影,黎青蒲微微出神。 晚饭后,阿依又送来汤药,黎青蒲看着汤药微微皱眉,叹气道,“我这不都好了吗?为什么还得喝药啊?” 阿依把药推到她眼前,“当然得吃了,你现在元气还未恢复,若不吃药补不上,后面还会容易生病的。” 可她这几年不是一直在生病吗?这个药吃的比饭都勤了。 看着黎青蒲喝下药后阿依就走了,没一会儿她也困了,就睡下了。 夜里,蟋蟀声嘘嘘的叫着,窗户吱咯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着墨色衣裳的身影翻窗而入,轻车熟路的走到她床边。 想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脸庞,却因为自己的手凉又缩回了手,最终只是给她盖了盖被子。 看着她熟睡的模样,萧延觐轻轻笑了笑,满眼温柔。 回想这样的场景,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了,次次都是他坐在床榻看着昏迷不醒的她,而次次都是因他才这样。 萧延觐苦涩的笑了笑,“早知道就不娶你了,你看看,这些年都给你带来了些什么,伤痛、疾病。别人嫁到王府都是去享福的,只有你,一直在吃苦。我不是个好丈夫,是我对不住你。” 萧延觐敛眸,心绪低沉,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 “你走后京城里发生了很多事,渝国未守承诺,领兵过了金岭,直逼壃国而来,晋城差点失守,幸亏你大哥黎青武守住了晋城,而黎将军也永远留在了晋城的战场上。” 想起黎将军,萧延觐也忍不住的悲痛,那日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 每每想起,他也万分自责,如果他能早赶到晋城,晋城是不是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 “黎将军死前告诉我你的事,并拜托我若黎家有出事的那一天,务必护住你,护住黎家无辜的人。” “将渝国打退金岭后,我便回了京城,也在这个时候,黎府出了事,一家被抄,天翻地覆。我答应过你大哥,也对不住你,所以尽管黎志怀坏事做尽,但我也要尽力保住黎家其他无辜的人。” “黎志怀罪不可逃被流放荒岭之地,家中仆奴全数遣散,你的母亲三哥还有嫂嫂都搬去了京城外的一个村子,我已经让张桓安置好他们,也派人暗中保护,就想着,若有一天你能回到长阳城,不至于连家人都找不到。” 萧延觐轻轻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眼眸流露出的尽是悲伤,“我知道就算是这样,也没办法弥补我对你做的错事,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过的好,也算是让自己过的踏实一点。” “那天你问我,是不是想带你回壃国,我想,我太想了,可就长阳城那一片浑水,我回去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又如何应对,又怎能带你回那是非之地呢。” “明日我就要回去了,我心中唯一舍不下的就是你,我已经嘱咐了阿依和那日苏他们照顾好你,我觉得就算再差,你也会比在壃国过的好,我哪还有脸挑剔别人什么。” 说起来萧延觐自嘲的笑出声,满眼苦涩。 他没再说话,而是默默的看着她,想多看一会儿,牢牢地记着她。 以前她怨他记性不好,把她忘了,这次他一定不会忘记她了,一定不会。 就这样守了她许久,不舍得离开,又怕阿依给她吃的药过了劲再醒过来,就算再不舍也只能走了。 临走前,萧延觐俯下身子在她额前轻轻一吻,再起身看着她,眼中也不禁带上了泪。 萧延觐闭上眼缓了缓,把眼泪忍下去,对她笑了笑,然后起身翻窗,在跳出的前一刻,还是没忍住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才离开。 第175章 破碎 夜晚的风有些凉,吹的人瞬间清醒,心中的伤感也吹散了几分。 现在为她做好最后一件事,就要回到京城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去面对那些阴谋诡计、尔虞我诈。 一想到那些事,萧延觐感到心底发凉,却也要咬着牙继续前行。 为了二哥,也为了壃国。 “林大哥,我们去哪?”怀安牵着马,站在他身后问。 萧延觐回头看向怀安,受伤的这段日子还真是多亏怀安照顾他呢。当日的出手相救,竟也是为自己积了福报。 只是可怜怀安,从赫连蓊那个虎窝逃出来,又要随他去壃国那片泥沼。 萧延觐目光中有些不忍,轻拍着怀安的肩膀,“去壃国,你愿意跟着我吗?” 怀安没有犹豫,笑着点头,“我愿意,林大哥救了我,我愿意跟着林大哥,去哪都行。” 看着怀安真挚的目光,萧延觐欣慰一笑。 “真就要这么走了?” 萧延觐闻声回头,看到那日苏倚在墙角处看着他。 他驻足,扬眉轻轻一笑,“不走干什么?你等撵我走吗?” 那日苏哼笑一声,“我早想撵你走了,不过你也没白来,也算做了件人事。不过,我一直想问你,像你这样的人,满心抱负,去荒林拔蛟龙鳞片,就不怕死吗?” 萧延觐看着他,目光坦然又复杂,最后只是一笑置之,“我不会死的,死也要把所有事做完再死。” 那日苏大概也明白他话中意思,此时看向他的眼神终于不再是敌视与冷漠,倒是有了一丝敬佩。 “你比我想象中的有担当,是个男人。” 这话说的萧延觐也听不出是在夸他,有些无语的撇嘴,“我权当你是在夸我吧,谢了。” 说着萧延觐就要走,那日苏却叫住他,“去前我在渠林州联合慕云天害你,让你差些丧命,我的仇已经报了,从此以后,你我再无恩怨。” 从那日苏嘴里说出这些再无恩怨的话,萧延觐还是意外的。 但能放下恩怨,无论于谁都是好事,萧延觐轻轻一笑,应道,“好。” 再转身,萧延觐深吸一口气,心中怅然,抬眸看向漆黑的天空,悠悠道,“别忘你答应我的,替我照顾好她,我此行一去,不知后路如何,如果我能活着,一定会跟你回来抢人的,到时候你得让我见到一个完好无损、安康无忧的她。” 说完萧延觐头也没回的走了。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他和怀安的身影,一高一矮渐渐消失在黑夜中。 天蒙蒙亮。 两人牵着马慢慢走出峪达尔,此时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晨风凄冷,显得尤为落寞。 在离开峪达尔的必经之路上,萧延觐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愣愣的看着前方。 那个熟悉的身影。 尽管天还未彻亮,尽管两人隔着几丈远,萧延觐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她眼中的泪光。 她含泪的双眸默默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眼仿佛无尽的哀伤深藏其中。 萧延觐愣住,眼眸中满是诧疑惑异,她不是吃了可以睡很久的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 忽然萧延觐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难道她今夜并没睡下? “你......” 未等他开口说下去,黎青蒲打断他道,“偷偷做这些,又不让我知道,你若是早早走了也就罢了,可偏偏还要半夜去看我,我本还奇怪,这些天怎么睡得那样沉,直到想起阿依天天晚上送来的药......” 看着她的模样,听着她的话,萧延觐莫名的心虚。几欲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毕竟这件事瞒着她是事实。 怀安很会见眼色行事,见两人定是有话要说,就牵着马默默走到了一旁。 “在解毒的那天,我明明看见了你,可我醒来后他们都说你早走了。可从那以后,阿依天天往外跑,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烤馕铺子里的小二,阿依是去医治受伤的你。” “我来这半年多,阿依从来不对壃国的事情感兴趣,却在这一阵总是问我壃国是什么样子,可她哪里认识什么其他壃国人,是你和她提起的。让阿依给我吃下可以安睡的药,而你每天晚上都会来看我......” 说着说着,黎青蒲不禁苦笑,“其实不止阿依,达旱、那日苏还有你,你们都在瞒着我。去找药引的人也并非那日苏,是你。你怕我会因为是你找来的药引不肯用药,就联合他们一起骗我是那日苏找到的药。” 听完她说完话,萧延觐眼眸也沉了下去,整个人像被抽离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本以为可以瞒着她,让她毫不知情,安稳度日,可他高看了自己,也小看了黎青蒲。 见他一句也不辩驳,黎青蒲眼泪顺着脸颊落下,一滴、两滴、逐渐泪流满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悲痛压抑的情绪。 萧延觐慌张的大步走来,伸手想抱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真想瞒着我为何不走的干脆些!你以为这样我便会感激你了吗?” 萧延觐立即摇头,“我没有,我只是舍不得......我想多看看你。” 而且他当时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致,根本回不了壃国。 其实就算是现在,他也尚未恢复好,只是离开壃国太久了,不能再逗留太久了。 黎青蒲岂会不知其中的缘由,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那样的憔悴,那样的不堪一击。看着这张脸,黎青蒲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现在的他,和她记忆中那个肆意明亮的年少将军重合到一起。 萧延觐心疼她这样破碎不堪的样子,尽管她抗拒,却也义无反顾的抱住她,拥入怀中。 感觉到她的颤动,他心中亦痛苦不已,犹如被巨石压住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对不起,蒲儿.....” 眼泪如大水决堤,怎么也止不住,无休无止。 想到这一切,想到大哥的离世,想到远在壃国的黎府如今已支离破碎,痛苦如波涛纷至沓来,无助和绝望交织错杂,吞噬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不敢想象那些残忍的画面,脑海中却不断的想起,仿佛黎府的哭喊声就在耳边。 也不敢想象能让萧延觐受伤到无法回壃国,那是该多重的伤。而今日看着他憔悴的脸庞,大概也猜到些些。 而这次,黎青蒲伸手也抱住了他,埋在他怀中痛哭。 第176章 决意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就不怕再也回不了壃国,再也无法为璟王正名?” 萧延觐也眼中带泪,满目哀伤,却斩钉截铁道,“不怕,我只怕我再后悔。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就算是这样,我欠你的依旧还不清。” 萧延觐自认为他做的那些事,让她受到的伤害,这辈子也弥补不了,永远都亏欠于她。 而黎青蒲除了对他的责怪,心中也明白,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奸妄之人挑唆迫害,而他处于是非中心,早已看不清身边的人。 或许,这个拥抱他们都等了太久太久了。 自此再无误会恩怨,就这样毫无隔阂的相拥,彼此依靠,相互信任。 大概是许久没这样抱过她了,萧延觐双臂紧紧抱着,恨不得将其融入身体,一刻也不愿松开。 他来胡国这么久,黎家的事从不敢告诉她,他明明知道,可以用黎家的事规劝她跟自己回去,可他也不愿意提。 她已经够苦了,他不想让她再受煎熬,可就因为他一时的自作聪明,还是被她知道了。 现在他后悔不已,黎青蒲说的对,他就该走的干脆些,优柔寡断,害她如此痛苦。 初升的日光透过云彩照在广阔的天地间,天亮了。 一缕光落在她的眸里,透过她的瞳孔,里面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悲伤。 黎青蒲看着他,满目坚定,一字一句的道,“我要跟你一起回京城。” 萧延觐的手微微一颤,他心疼的看着她,即刻道,“不行,你不能回去,黎府已经不复当初,你如今回去是罪臣之女,尽管你我还是夫妻,但萧延珩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正因黎家不复当初,我才要回去。” 看着她冷静的双眼,说出的话也是字字坚定,“你要走的路我不会妨碍你,只是我是黎家的女儿,黎家遭此劫难,母亲和兄长的受苦,我怎能躲的无影无踪。” 她的母亲这一生过的也算是安稳无虞,如今一朝之间家破人亡,丈夫流放,儿子战死沙场,女儿也不知所踪,这让她如何度过。 萧延觐看着她坚定的眼眸,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似乎也在下决心。 过了许久,一缕缕光穿破云层照在两人脸上,坚韧而笃定。 萧延觐道,“我不是怕你妨碍我什么,你不会妨碍我,我只是怕我保护不好你,如果你已经想好非回去不可,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护住你。” 此时,在两人脸上看不到一丝惧意,更多的是从容与感动。 灵药阁中,阿依本来一早起来开门,却看到两人一起走来,阿依揉了揉眼,以为自己没睡醒。可随着两人停在眼前,才确信自己睡醒了,没看错。 “萧大哥,你不是走了吗?还有黎姐姐,你不该还没睡醒吗?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听到阿依这么问,萧延觐无奈的叹了一声气。 实在不怪黎青蒲能发现他对她的隐瞒,主要是阿依这也太藏不住事了,尽管他千叮咛万嘱咐,阿依总会说漏嘴。 什么叫不该还没睡醒吗?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下药了吗? 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 黎青蒲要走的事很快便传到了所有人耳朵中,黎青蒲还记得那日苏看向自己的目光,他没有说一句话,却胜似千言万语。 阿依陪她收拾行囊的时候还问她,那日苏哥哥是不是生气了?怎么不说话。 黎青蒲却笑着摇摇头,“没有,他是释然了。” 阿依不懂黎青蒲的意思,奇怪的直挠头。 那日苏对她恩重如山,这辈子能有幸结识那日苏是她不知道积了多少德的福报。 他帮也帮了,救也救了,她还是选择回壃国,去面对那些腥风血雨,那日苏也明白,他是无法替人改命的,达旱说的对,这是她该去面对的。 有些事是注定无法躲过的,像黎青蒲与萧延觐,像黎青蒲和他,不管结局如何,相遇便是冥冥注定。 离别之际,心如秋叶。 那日苏没有去见黎青蒲,反而是去见了萧延觐。 此等结果萧延觐本就有些惆怅,见到那日苏更是感到羞愧。 萧延觐自嘲道,“本来还被你夸了两句有担当,天一亮又打回原形了,没能瞒过她,又要带她回那沼泽之中。” 此刻那日苏却未出言为难,只是默默的坐在了一旁。 半晌,他缓缓开口道,“去年冬天,我去救她的那日,天下着大雪,我找到她的时候,雪在身上压了一层,我记得我抱起她的时候,她就像已经去了一般,身体僵硬,浑身冰凉。” “我带着她去找了达旱,达旱说她中毒太深,而且当时她身体虚弱不堪,几乎是没救了。我不相信,在她进荒林前,我明明给过她解药了,她不可能会这么中毒厉害的。但达旱跟我说,她根本没有服过解药。” 听到这里,萧延觐脑子嗡的一声,回想起当年,他被救后那老大夫和他说的话,那老大夫说他中毒并不深,好像服过解药一般。 原来,是她把她身上唯一的解药给自己吃了。 那日苏苦涩一笑,看着他,“后来我问了她,是不是把药给你吃了,她没反驳,那时候我都快要气死了,恨她怎么那么不为自己着想。” 这些话字字如同重击打在身上,让萧延觐垂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还好达旱从小在西域长大,西域的毒可比你们中原多,他家中世代研究制毒解毒,蒲儿才被救下一命。也正是因为救她,不得不带她来西域,一路上只能给她吃药续命,否则她当时的身体都到不了西域,更别说解毒。” 那时候他在害她,那日苏却在拼命救她,想起来都心痛不已。 萧延觐无言以对,只能道了一声“谢谢。” 那日苏笑着摇摇头,“这话蒲儿早跟我说了无数遍了。” 萧延觐却笑不出来,她受的苦,桩桩件件都是因为他,就因为心中的怨恨猜忌,害她险些丧命。 如果他没有带她出来,把她留在京城,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第177章 离别相拥 回到灵药阁,黎青蒲正蹲在地上生火煎药,火苗印在她脸上,红扑扑的,让他舒心了许些。 萧延觐走过去蹲下抱住她,头深深埋在她脖领,黎青蒲愣住,“你干什么?” 萧延觐没没说话,依旧紧紧抱着她,一会儿黎青蒲感觉到他微微颤抖,衣领被眼泪浸湿。 黎青蒲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他哽咽着,不停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黎青蒲一猜就知道是那日苏跟他说了什么,无非是她所受的那些苦,可那些也都过去了。 黎青蒲轻轻拍了拍他,做以安抚。 萧延觐也知道无以弥补,只能一遍遍的道歉,除此之外,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延觐。” “嗯?” “其实我回京城不止是为了我娘。” 萧延觐肩头一僵,他松开她,认真的看着她,“什么意思?” “你记得我们以前刚认识的时候吗?” 萧延觐苦笑,刚记起来的事他怎么接着忘记,那段时间或许是他们在一起最无忧无虑的时候,如果他没忘记过,一定会早早的娶了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黎青蒲对着他笑道。 “你一定在责怪自己忘了我们初识的时候,可那不是我们走到今日境况的原因,就算你没忘记过,该发生的事依旧会发生,你我依旧会有隔阂,我们是被人迫害,我们不该自怨自责。” 黎青蒲握住他的手,认真道,“我怨恨陷害忠良的那些人,也怨恨把我们推到这一境地的人,我一走了之,躲在这里过的倒是自在了,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我不舍得。” 一滴泪从眼中落下,黎青蒲对着他笑了笑,“你可是我情窦初开至今最爱的人,也是我的夫君,我想陪着你。” 她的话和她的眼泪都重重砸在他心上,萧延觐的手忍不住颤动,几欲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倒是眼泪不停的掉。 如今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总是哭,每次听到她的话,总是想落泪,萧延觐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黎青蒲伸手去给他擦去眼泪,“如果觉得对不起我,以后就好好对我,行吗?” 萧延觐重重点头,“一定,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 “那你自己给自己熬药吧?” 看着她机灵古怪的眼睛,萧延觐一愣。 她怎么变得这么快?他还没伤感完呢,她就急转话锋了。 黎青蒲把扇子塞到他手里,“阿依说你身体还没恢复,不能把药断了,她劝你好了再走,你不听,我看你也好的差不多了,熬药这种小事,还是自己做吧。快点好起来,也好保护我。” 上天也知道离别的悲伤,下起了大雨。 阿依看天不好,拉着她的手晃啊晃,让她别走了,再住几天。 可壃国的事迫在眉睫,他不在京城,启王蠢蠢欲动,他若是再不回京城,势必会有大事发生,蔡升的事就是例子。 送别时,那日苏叫住她。 那日苏笑得坦然,黎青蒲似乎都很久没见他这么笑过了。他什么都没说,忽然伸手拥她入怀中。 萧延觐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两人这么水灵灵的抱上了。 “你干嘛呢!” 面对他目瞪口呆的质问,而两人都未理会他,只有怀安在一旁偷笑。 黎青蒲明白那日苏,事到如今他哪里再会挽留什么,他为自己付出太多,无以为报,离别之时的一个明晃晃的拥抱,也正是他打算放下了。 “以后还是朋友,有事找我,义不容辞。”那日苏的话在耳边道。 黎青蒲轻嗯一声,“谢谢你,那日苏。” 看两人还不松开,萧延觐先沉不住气了,上手把两人扒拉开,把黎青蒲拉到身后,对那日苏道,“行了行了,差不多了,你要是真想抱人,要不就抱抱我吧。” 那日苏翻了个白眼,不爱搭理他的话。 “我现在虽然是让你带她走,可如果她再在你身边出什么事,我还是会再把她带走的,到时候你可没那么容易找到她了。” 萧延觐也不再嬉笑,反而一脸认真,“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她有事的。” 两人的对话听的黎青蒲浑身不自在,赶紧打断他们,“我又不是什么物件,由你们抢来抢去的,我现在身体也好得很,要是受了委屈,我就赶紧自己跑了,才不吃亏。” 谁能不知道她这张只有本事的嘴,若真到那一天,谁跑了她也不会跑。 回京路途遥远,萧延觐不管心中如何急躁京城那些烂摊子,也不愿着急赶路让她受累,也幸亏有怀安,为两人跑了不少腿。 这雨一连下了好几天,就算不下雨,天也是阴着,不见日光。 天黑了,还没赶到下一个县,天又下起了雨。萧延觐把蓑衣给她和怀安穿上,急赶慢赶还是没躲过大雨。 因为是秘密回京,为了保密行程,不敢留宿官驿。 冒着雨一进县城,好不容易找了个客栈,一进门,三人看着相互的狼狈样,都不禁笑出声。 萧延觐无奈的看着两人,“还笑,都淋成什么样了。” 黎青蒲倒是没觉得什么,看着他脸色苍白,不由有些担心,这一路他气色就没好过。 萧延觐看得出她的担心,“我没事,一会儿让怀安去帮我把药熬上,我吃上就好了。达旱还真是好医术,我一路上感觉好多了。” 这些话黎青蒲哪里听不出他是在安慰她,鼻尖忍不住的一酸。 安顿下,洗了洗澡,换了身衣服,倒在床榻上,瞬间感觉缓过来了,眼皮像灌了铅似的,一沉一沉的就瞌睡上了。 直到黎青蒲端来药走进来,看他在已经睡着了。 黎青蒲没有立刻叫醒他,而是躺在他的旁边,静静的看着他,蜡烛的光映着他的脸,气色看起来还比白天里好一些。 她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看过他了,他比半年前又瘦了,眼眸也不似当年的张扬明亮,每当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底总带着深深的倦意。 如今京城的重担压在他身上,把一个率性肆意的少年郎磨灭。 璟王的过世,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鲜活,曾经那个手持长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再也回不来了。 窗外的一声闷雷惊醒了睡梦中的萧延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前就是黎青蒲。 萧延觐笑着,伸手去抚摸她的脸,眼中的温柔浓重。 慢慢的,他凑上前,轻轻的吻上她的唇,双手紧紧抱住了她。 第178章 照顾 突然的亲吻让黎青蒲一愣,用手轻轻推他,却碰到了他被蛟重伤的伤口。萧延觐吃痛嘶了一声,刚才还朦胧的眼睛瞬间清醒。 此时萧延觐看着她,眼中似乎有些错愕。 这不是梦? 还没反应过来,黎青蒲就将手一把搭在他额头上,接着眉头一皱,“你头怎么这么烫?” “你没事吧?”黎青蒲慌张的问。 萧延觐愣愣的摇摇头,“没......没事。” 黎青蒲赶紧坐起来,“怎么会没事,你发烧了。” 没等他回话,起身把桌上的药端给他,“快把药吃了吧,估计是这几天伤口见了雨水,有些感染了。” 或许是有些烧迷糊了,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迷离。看他愣着,黎青蒲皱眉,“你怎么了?快吃药啊。” 萧延觐一把将她拉到身边,黎青蒲一下子坐到了他腿上,药差点撒了。 黎青蒲看着差点撒了的药,瞬间有些恼,“你干嘛?差点洒了药,你不想好了是不是?” 看着她羞怒模样,萧延觐却是笑了笑,一把将她手上的药接过来,一点犹豫都没有,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 现在只要她在身边,他也不觉得药苦了。 黎青蒲被他盯得发毛,赶紧从他身上起来。怀中一下子空了,萧延觐还隐约有些失落。 萧延觐起身走到她身旁,从身后抱着她,懒洋洋的靠在她身上。 黎青蒲道,“你回去坐好,我还得给你上药,阿依临走时给了我药,我用油布包着,刚才看了看没有湿着,还能用。” 闻言萧延觐松开了她,人看起来恹恹了几分,“不用你给我上药,一会儿让怀安来帮我。” 黎青蒲有些疑惑,“为什么?” 萧延觐没说话,自顾自得走到椅子上坐下。 被蛟咬穿的那血窟窿,他自己见了都觉得吓人,他怎么敢让黎青蒲看见。 面对她的追问,萧延觐才道,“我怕你看了害怕。” 黎青蒲皱了皱眉,刚才还有些不解的眼中此时多了分心疼。 她上前拉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不怕,你迟迟不好,我才会害怕。” 揭开他的衣服,黎青蒲才知道,萧延觐为什么这么说。 此时的伤口已经结痂,但那伤口犹如深渊,血肉往外翻着,漆黑血腥,惨不忍睹,看着十分可怖。 伤口的四周被雨水浸过,已经发红发肿的厉害,即使他不吭声,黎青蒲也知道这该多痛。 眼泪不知觉的涌上来,黎青蒲立刻转过身,去找药膏。 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后背,萧延觐怎会不知道她怎么了。 “没事的,最疼的时候我都挨过来了,现在早就不疼了。”说着他还起身想活动给她看,却没注意到分寸,扯动了伤口疼的又坐下。 黎青蒲红着眼睛走过来,一边掉泪一边给他上药,萧延觐就是疼也一声不吭,生怕她更受不住。 直到上完药,谁也没说话。 萧延觐穿好衣服,轻轻抱住了她,柔声道,“没事的,我命大,以前在战场上受的伤比这重的多,不都过来了,你别哭。” 他的安慰更让她哭个不停,她回抱住他,埋在他胸口哭泣。 就这一次,再哭这一次。 比她受苦受累的人多的是,她以后,无论再难,都不会再哭了。 萧延觐这一烧,烧了整整一晚上,黎青蒲守在跟前伺候了一晚上。 天蒙蒙亮时,黎青蒲刚瞌睡,又迷迷糊糊的醒了,接着给他换了额前的手帕,顺手一摸,惊喜的发现,退烧了。 等天彻底亮了,萧延觐醒来时,看着趴在床榻边上已经睡着的黎青蒲,眸光不禁轻轻一颤。 这种感觉萧延觐至今都不知道该怎样描述,像是冰封已久的雪山在这一刻开始了消融,内心也不由得柔软起来。 萧延觐醒了就什么都不做,盯着她傻笑着看了许久。 大概她昨晚真的累了,现在才睡得这么沉,连抱着她放到床上她都没醒。 大雨冲垮了山路,一时之间,路都走不通了。 萧延觐看着这山路,微微颤颤,随时还有落石坠下,就算他敢冒险走,也不敢让黎青蒲走。 回到客栈时,黎青蒲在给怀安梳头,见他回来了便问他怎么样了。 萧延觐没回答,有些愣神。 一推开门看见这样的场景,发现有人在等自己回来,这感觉好微妙,心中暖暖的,还有些窃喜。好像有了一种寻常夫妻带孩子的样子。 想到被冲垮的路,要修缮还得好多天,这些时日能和她踏踏实实安心相处,也是极好的。 “走不了了,路被冲塌了。” 闻言黎青蒲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给怀安梳头。 萧延觐一愣,大步走到她眼前,“你这是什么反应?” 黎青蒲眼都没抬,慢悠悠道,“你的伤还那么厉害,昨晚烧了一晚上,我本来也不愿意着急赶路,这样正好。” 萧延觐却故意道,“京城还有那么多事等着我,谁乐意跟你耗在这。” 黎青蒲手顿住,抬头看着他,眼中显然带上了一丝惊愕与失落。 看她似是当真了,萧延觐接着收起嬉皮笑脸,可黎青蒲却没等他反应,放下梳子就要走。 “黎姐姐。”怀安连忙叫住她。 与此同时,萧延觐也赶紧拉住她,把她紧紧抱住,“对不起,我逗你的,你别当真,能跟你在这待着,我比谁都乐意,我恨不得咱俩在这困一辈子,谁也找不到我们才好。” 黎青蒲没说话。 若是四年前他与她这样玩笑,她一定会反驳他,气他,与他争个高低,可现在却会因为他的几句说笑话容易当真,心中难受。 黎青蒲不禁苦笑,觉得自己太过敏感。 “以前的我知道你说这些话是故意气我,可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些话,却总容易当真。” “我知道。”萧延觐垂眸,满眼哀伤。 他知道为什么,因为他曾经的伤害、他的猜忌,让她不再相信他的真心,所以才会相信他是真的不愿意和她耗在一起这种话。 “我以后不会再乱说话了,你别难过。” 看着他充满认真的眼眸,黎青蒲也不再难过。 两人身后,怀安散着头发看着两人,无奈的拾起梳子自己动手。 第179章 难得闲暇 山路一时修缮不好,也回不去,萧延觐干脆也不再想朝廷的那些事,安心的和她在这住下来。 这么些年,难得有这样的时候,他可以重新做回无忧无虑的萧延觐,而并非壃国的五皇子。 槐阳县虽然不大,但依山傍水风景不错,萧延觐提提议带她和怀安出去玩,黎青蒲和怀安连连赞同。 白天里三人就一起在县里转转,吃了许多当地特色小吃,也看了不少好看的景致。 唯一让萧延觐不满的就是…… 看着黎青蒲带着怀安玩这玩那的,把他晾在一旁,有时候好不容易他能和黎青蒲走在一起了,想偷偷亲她一口都不方便。 所以第三天萧延觐就不带怀安了,又教了怀安一套剑法,让他在客栈好好练习,不许偷懒耍滑。 怀安是个老实孩子,萧延觐这么说了,他就老老实实的练了一天,饭都顾不上吃。 黎青蒲回来发现后,还嫌他太过苛刻。可怀安却像赚了似的,非常感激萧延觐,听到黎青蒲埋怨他,还为萧延觐说好话。 萧延觐见他也是爱学,就每天教他几招,然后正好把他留在客栈里,自己和黎青蒲出去玩。 在槐阳县有个槐阳湖,不少人都来此处游玩,萧延觐带她划船,看着她坐在船上开心的看着四周,即使伤口隐隐疼痛,他也是划得乐在其中。 直到黎青蒲看到他伤口似有些渗血,才赶紧夺过他手上的船桨。 “你不想好了?” 见她一脸严肃,萧延觐轻轻拉住她的手,笑道,“你回去帮我熬药换药,我就好了。” 黎青蒲无语,不再和他犟下去。 小船摇曳在湖中间,两人相互依偎着,虽谁也没说话,但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更安心。 如果这辈子可以一直这样多好,就做一对平凡夫妻,男耕女织,生儿育女,什么也不必理会,安然无虞的度过一生。 可事与愿违,难逃重担。 天空又落下了细雨,所有泊船游玩的人纷纷回到岸上,两人也赶紧划船,上岸找地方避雨。在岸上的竹林中小跑了一会,不知不觉就跑到一个竹屋前。 这竹屋有些破旧了,大概是无人居住,萧延觐拉着她往里去,黎青蒲却看着竹屋驻足,眼眸落在竹屋上拔不出眼。 萧延觐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黎青蒲没说话,半晌才道,“我来过这里。” 萧延觐皱眉,“什么时候?” “梦中。” 在她余毒解清醒来前夕,做了一个梦,梦里大雪纷飞,她坐在竹屋前,看到了宛冬、安如、萧延觐、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小娃娃。 只是梦中场景,竟和这竹屋如此相似。 雨见要有越下越大的意思,她拉着萧延觐赶紧进屋里躲雨,屋中光线阴暗,透过隐隐的光线也看得出屋子的空旷。 萧延觐给她找了个旧椅子坐下,黎青蒲却让他先坐下,“你现在比我虚弱多了,不用你照顾我。” 萧延觐把她拉到自己怀中抱着她,“谁说我比你虚弱了,从小到大所有大夫都夸我体格好,很少生病。” 黎青蒲眉眼一扬,用不容质疑的语调道,“达旱说的。” 萧延觐张了张口,无力反驳。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伴着雨声,两人的呼吸近在耳边,萧延觐看着她,慢慢吻了上去。 黎青蒲刚要推他,却被他拿住了手,虽然他受了伤,这手劲还是这么大,硬是抽不出手。随着亲吻深入,黎青蒲也不再抗拒,慢慢沉沦其中。 深吻过后,萧延觐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我好想你。” 渐渐的,他似乎有些红了眼眶,带着许些苍白的唇角轻轻勾起,已然是满心的满足。 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脸庞,像是在抚摸珍贵的宝贝,小心翼翼,又满含温情。对现在的他而言,没什么比她活着更好的事情了。 萧延觐温柔的抱她入怀,轻声道,“和你分开后,只能在梦中见你,梦见你浑身是血的模样,每次都会惊醒,害怕不已。如今你活生生的就在我眼前,我真的很开心。就算你一辈子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只要你活着,我便很开心。” 黎青蒲听着他的细语,手轻轻抚着他的背,“我也时常梦见你,也会梦到安如他们,梦到以前在壃国的一切,嫁给你的起初那两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说着说着,不免伤感,轻轻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见他们曾在一起时无忧无虑的那时候,她会和安如偷偷去买酒吃,乔装打扮去花月楼玩,仿佛长阳城就没有哪里她们不敢去的地方。 那时候安如一心追随吴飞仪,她也毫无顾虑,全心全意的爱着萧延觐...... “安如来过信,她过的还好,还......”萧延觐止住话,小心的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眸。 “还什么?”黎青蒲问道。 萧延觐摇摇头,“没什么。” 安如嫁给了楚国的七皇子,信中所说,七皇子待他很好,夫妻相敬如宾,就在今年来信中说道,安如有了身孕,今年冬天就快生产了。 提起这件事,萧延觐怕她想起他们之间那已离世的孩子,这件伤心事,萧延觐不愿让她想起。 “安如会怪我吗?” 说起这个,萧延觐苦笑着摇摇头,“安如没有怪你,反而她是相信你的。那些猜忌怀疑,只有我信了。” 说来多么可笑,他作为她的丈夫却不相信她,伤她最深。 别人不知,但听到萧延觐的话,黎青蒲接着明白安如与她的情义。 那是两个少女无数个时刻相互袒露心迹的感情,她们明白彼此的内心,所以安如不相信,那么深爱五哥的黎青蒲会伤害五哥。 或许这种女儿家的心思,便只有她们明白吧。 “有机会的话,我想去看看安如。” “好,我会陪你一起去。” “还有宛冬,她一个人在鹄县我不放心,我想去找回她。” 萧延觐道,“那好,等山路修好了,我就带你去找回宛冬,若是回了京城,没她在你身边,我也是不放心的。” 第180章 赚钱 淅淅沥沥的雨停了,一出竹屋,闻着雨后万物的气息,带着一丝土腥和满满的清晰。 日头透过云层照到竹林中,地上斑驳的影子,黎青蒲大步走到院子中,欣喜的看着四周,转头对萧延觐道,“萧延觐,我想住在这。” 难得见她笑得这样开心,萧延觐立即点头,“好,我接着去打听打听这屋子是谁的,将它买下来,再去县城中置办吃穿用度,保证今晚就让你在这住下。” 萧延觐说到做到,接着就找到了这竹屋的主人,是一户李姓的人家,这竹屋曾是他们以前的住处,有了钱便带着家人去城中安置了,竹屋便空了。空着也是空着,听到有人愿意买,便也没太要价就卖出去了。 有了地契,再就是什么椅子被褥茶杯饭碗等等等等,全都买了个遍,和怀安整整收拾了一下午,把这里布置成了一个新房子。 黎青蒲还嫌这里偏远,在这里住太安静,非要买一只鹅回去,却又不敢拿,于是萧延觐就提着鹅从县城走到了竹林,一路上被大鹅折腾的浑身鹅毛。 晚上,萧延觐点上蜡烛,忙活了,终于可以坐下喝口茶,只是茶还没到嘴边,黎青蒲道,“我饿了,你去做饭。” 萧延觐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怀安,怀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萧大哥,我不会做饭,我会劈柴,我帮你劈柴吧。” 萧延觐无奈垂头,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来已经换了一脸笑模样,柔声问黎青蒲,“夫人想吃什么?” 黎青蒲托着下巴想了想,“我想吃羹粉......” 羹粉? 这个要求换来了萧延觐一脸为难,“这可是槐阳县啊,哪来的羹粉?” 黎青蒲失望的看向他,“那你会做什么?” 萧延觐眼神瞥向院子里的大鹅,“炖大鹅。” “那不行!你怎么能打大鹅的主意?”黎青蒲瞪着眼,表示不满。 萧延觐挑眉一笑,“逗你的,我今天买了许多肉,给你炖肉吃。” 黎青蒲看着他,眼眸微眯。 萧延觐皱眉,“你这是什么眼神?” 黎青蒲走到他身旁,来回打量着他,“你离京时带了多少盘缠?花到今日,还有钱吗?” 还以为什么事呢,萧延觐去轻轻拍了她头一下,“不用你管,安心吃就是了,我可是壃国皇子,我会有没钱的时候吗?” 说完就大步走了出去,实际上黎青蒲猜的倒也没错,他是没什么钱了,如今正在变卖身上值钱的玉佩和金牌度日呢。 虽是也不算落魄,但美中不足就是萧延觐这厨艺了。 黎青蒲和怀安看着这黑乎乎的一盘菜,两人不禁一同皱起了眉头。 “你......不会做饭啊?” 萧延觐也看着菜面露难色,其实他在军营时也自己做过饭菜,但都是烤烤羊牛肉,或是大锅炖肉,这种小锅灶他确实没用过,这火候嘛,自然也应用的差强人意。 萧延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明天就去学。” 那今晚......三人只好喝着白粥,吃着糊了的炖肉。 天一亮,萧延觐把怀安留下保护她,自己就去了县城,找了个饭馆打杂,既能挣点银两,又能学着做饭,两全其美。 饭馆是一对老夫妻开的,看萧延觐这般吃苦耐劳,便收下他了。 萧延觐每天干活之余就缠着老板教他做菜,学了几天,还真学会了几样,每学会什么,晚上就回去给黎青蒲做什么。 老板娘看萧延觐学的认真,不禁好奇问到,“你家娘子长得可好看?这么些天也没见你领来看看。” 萧延觐一边切菜一边道,“我家娘子是最好看的女子,无人可比。” 看萧延觐一脸傲娇,老板娘捂嘴笑道,“真的假的啊,赶明天叫来,我给她做好吃的。” “行,那钱大娘,你既然要请,我可不给钱了啊。” 老板娘拍了萧延觐后背一巴掌,“你这小公子,相貌堂堂的,没想到还是这么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 萧延觐低着头,不禁想到现在和她过得日子,心中漾起一丝惬意,如今虽然无人伺候,凡事自己动手,还得赚钱养家,但却有种平凡夫妻度日的感觉。 他喜欢现在的日子,并时常想,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就好了,他一定会做一个好丈夫,照顾妻儿。 “那肯定,我还得养我家娘子。” 钱大娘似是想到什么,笑道,“刚才我去里集市上买肉,看见今天集市上可来了一位漂亮姑娘,摆了个摊子,替人写字,那人围了一圈,我好不容易挤进去看了看,姑娘肤白貌美的,真是俊极了,不光人,那字写的也是格外漂亮。” 忽然,萧延觐切菜的手一顿,转头看向老板娘,“你说那女子在替人写字赚钱?” “是啊,你一会儿走的时候去看看,是你家娘子漂亮,还是那写字姑娘漂亮。” 萧延觐迟疑片刻放下菜刀,向集市跑去。 老板娘一惊,“哎,这小子!刚刚还说他娘子无人能比呢,一听漂亮姑娘接着跑出去了。”说着就看向钱老板,“你们男人啊,都一样,好色之徒。” 钱老板无辜的眨了眨眼,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又挨骂。 萧延觐大步跑到集市上,远远的就能看见一个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小摊子,他快步过去,扒拉开眼前的人挤进去。 果然,摆摊的女子就是黎青蒲,她低头写字,怀安在一旁研墨。 写完一张,抬起头时,两人对上眼。 萧延觐皱起眉头,问道,“你在干嘛?” 黎青蒲被发现了,接着调皮一笑,晃着手上的笔道,“赚钱啊。” 萧延觐皱眉不解,“我不是说了,我有钱,不用你操心嘛。” 黎青蒲掏出一个钱袋子,正是他的钱袋子,此时空空如也。 见状萧延觐心虚的垂下眼眸,但还是道,“那也不用你辛苦赚钱啊,我是你丈夫,我会养你的。” 此话一落,周围的人纷纷道,“啊?姑娘你已经成婚了?哎,这么年轻漂亮,可惜嘛。” 萧延觐听着这些三言两语有些不悦,冷着脸上前搂住黎青蒲,“对,她成婚了,你们买字可以,少打什么其他主意!” 萧延觐一身墨色的衣裳,看向众人的目光带着冷冽之意,眉宇间不怒自威,让人不敢再靠近多言。 被他这么一吓,围着摊子的人顿时都跑了,就冷清清的剩下他们三个。 第181章 赚钱2 黎青蒲把笔放下,两手一摊,看向他的眼神带着责备,“我好好出来赚钱,都让你搅黄了。” 萧延觐撇嘴,像个小孩子似的,“我就不想让他们看你。” “那你以后自己赚回去的路费,我不帮你了。” “自己赚就自己赚。” 说完接着指挥怀安把摊子收起来,然后拉着她的手就走,黎青蒲一惊,“你干嘛。” 萧延觐没回头,“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赚到钱了没有?就去吃好吃的?黎青蒲看着他,心中想果然是个王爷,不懂人间疾苦,不会过日子。 到了饭馆,老板娘看着黎青蒲,惊喜笑道,“是你啊,我刚才就在集市上看到你了,小娘子长得真是好看,我们这个小县城可没这么好看的小娘子,我还在想是哪里来的,竟然就是小林公子的夫人,怪不得我刚刚一说起来,他活也不干了就匆匆的跑出去了,原来是去找你。” 尽管知道人家说的是客套话,但黎青蒲也是被夸的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我家夫君干活总是毛手毛脚,没给两位惹乱子吧?” 钱夫人大手一摆,“哪里会,小林公子干活利落的很。” 黎青蒲还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萧延觐,萧延觐却挑眉一笑,傲起来了。 到了饭点,陆续来了许多客人,替人写字的活没做成,干脆和怀安在这里上起了菜。 去后厨端菜的时候,看着萧延觐半跪在灶前,抱着木柴往里添火,本来俊俏的脸蹭上了灰,一脸认真的吹火,这模样又笨拙又好笑。 此时的他,哪里像个王爷,还真有些寻常家里夫君的模样。 大概是发现她的目光,萧延觐抬头看去,对她笑了笑。 里里外外忙活了一中午,钱老板夫妇做了一大桌子菜犒劳他们三人,萧延觐叹道,“果然天下就没白吃的午饭,我们三人忙了这一中午,才换来钱大娘这一桌好饭。” 钱夫人一边端来酒,一边道,“这叫有劳才有获,这饭吃着才香嘛。” 看着钱夫人要张罗着倒酒,黎青蒲赶紧道“钱大娘,我家夫君他受了些外伤,喝不得酒。” 钱老板和钱夫人相视一眼,然后笑出来,钱老板拍着萧延觐的肩膀道,“你看,你家娘子在心疼你呢。” 黎青蒲被他们说的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萧延觐却骄傲的道,“那当然了,我家娘子最疼我。” 看着萧延觐的笑,黎青蒲不禁也笑起来。 “对了,你们小两口是从哪来的?” 萧延觐反应快,接着道,“我们从西境一路过来,想要去京城,却碰上大雨冲垮了山路,才没能走成,正好盘缠也没了,就在这挣一点是一点,等路修好了,我们也好有银两赶路。” 钱老板叹道,“我们这里一到雨季就是这样,眼下这雨下个不停,一时半会怕是修不好,走小路太危险了,你们还是多待几日的好。” 说着,外面一声闷雷响起,又下起雨。 黎青蒲看着雨幕,心想这回京的路怕是要耽误很久了,萧延觐离开这么久,京城如今多事之秋,别有事发生才好。 虽然她这么想,但看着萧延觐却没着急,其实他也不是不急,只是这辈子再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与她相处,过个平常百姓才有的日子,他不想那么快就结束了。 贪心一点说,他都想这辈子都和她留在竹屋中,安稳度日。 瑞王府上,卢江蓠坐在凉亭中,有些出神的喂着鱼。 萧延觐已经离开长阳城一个多月了。走的时候未曾告知于她,还是听张桓说才知道他走了,但今日依旧不知他去哪,又为何离开。 但心中隐约有预感,他是去找黎青蒲了。 或许这便是身为女人的直觉吧,可就算知道也无能为力。 这半年多,她见到了从未见过的萧延觐,一个常胜将军竟然有如此落魄的时候。 她刚认识萧延觐时,他已经背负着璟王离世的重负,卢江蓠本以为那时候的他,就是他最低沉的时候了,直到黎青蒲出事,她才见到了一个这样失意潦倒的萧延觐。 以前她只盼望着黎青蒲离开长阳城,可现在她心中却盼着她死在外面。 这样一个能牵动着萧延觐思绪的人,若是活着回来,她又会有什么好后果。 想着想着,卢江蓠忽然苦笑,为自己刚才脑中出现的想法不由的感到有些嘲讽。 她卢江蓠,丞相府的嫡系小姐,卢府的掌上明珠,知书达理,如今却活成了一个后院善妒的妇人,真是可悲可笑。 无论如何,她一定不会让自己从高坛跌落,她卢江蓠只会越来越好。 连绵的雨淅淅沥沥,黎青蒲坐在屋檐下熬着药,雨时不时溅到她身上,慢慢的衣角湿了一片。 萧延觐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上的蒲扇,“去屋里待着。” 黎青蒲看着他,“你不是睡着了吗?” 是睡着了,只是醒了找不见她,发现她在屋檐下给自己熬药,外面天有些冷,他怎么舍得。 黎青蒲也明白他是心疼自己,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我现在好像喜欢下雨天了。” 萧延觐笑了笑,“我也是。” 因为只有连绵的雨才能让他们不受外界侵扰的在一起,让他们过平凡百姓的生活。 可天不遂人愿,第二天就放晴了,看着阳光明媚,黎青蒲却笑不出来。 无论如何躲避,那一切迟早是要面对的。 萧延觐牵住她的手,让她顿时有了安全感,他对她坚定的笑了笑,驱散了她心中的彷徨与不安。 “走吧,再去钱老板那挣两天的工钱,我们就去鹄县接宛冬。” 听到接宛冬,黎青蒲不禁舒展笑颜,或许是她想太多了,所有的事都在慢慢好起来,日后也不是不可期的。 第182章 鹄县 天一好,山路就修的快了,萧延觐说挣两天的工钱,果然只能挣两天。 钱老板还叹息,刚教会个能干的徒弟,接着就走了,怪舍不得的。 钱大娘看他们不容易,多给了些工钱,萧延觐不肯多收,却硬被塞到怀中,他低头看着银两,心中感动不已。此份恩情,若以后有机会,定是要相报的。 晚上回到竹屋中,黎青蒲开始收拾行囊,虽然在这才住了七八天,但这里面所有物具都是他们精心置办,颇有家的感觉,如今要走,还真舍不得。 萧延觐看出她的不舍,轻轻从身后抱住她,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以后我会再陪你回来的。” 黎青蒲看向他,眼眸中带着一丝期望,“会吗?” 他用力点头,“会的,相信我。” 看着他斩钉截铁的模样,黎青蒲心中有些感动。她转过身子抱着他,头埋在他怀中,似带有一丝抱怨和委屈道,“你这次说话可不许再不算数。” 萧延觐眼中划过一丝痛意,他垂眸,“再也不会了。” 他对不住她的已经太多太多了,以后只会尽力的弥补,再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伤害。 轻轻松开怀抱,四目相对,萧延觐低头吻上她的唇,缠绵辗转,难以自拔。 接着他横抱起她,吹灭烛台,快步走到床榻上,轻轻放下她,继续俯下身亲吻。 随着亲吻的深入,黑夜中欲望燃起,意乱情迷之间,衣服也在不知不觉中褪去…… 触碰到他的伤口,黎青蒲忽然止住,轻轻推他,“你的伤……” 话还没说完,又被他吻上了嘴,就这样折腾了一夜。 幸亏有两间寝室,不然萧延觐还不知该怎么支开怀安呢。 第二天推开门,太阳都已经升高了。 萧延觐抱起院子里的大鹅,回头看着站在屋门前的黎青蒲,“我们把它送到钱老板那去吧?” 想到他们在这里也没什么别的认识的人了,黎青蒲虽然介意钱老板是开饭店的,但也只能应下了,最多就是嘱咐钱老板,别太快宰了它。 离开前,萧延觐特意买了两把锁,把门锁起来,生怕有人进去行窃破坏,这毕竟是他和黎青蒲的家,属于他们的世外桃源,他答应黎青蒲还会带她回来住,可不能回来的时候里面被小偷洗劫一空了。 鹄县离槐阳县不算远,仅仅一天的路程就到了槐阳县,还没去到县廨,就在集市上看见了宛冬。 她挎着菜篮子大步走着,后面还跟了个衙役,衙役几次想帮她提着篮子,宛冬却一直对他不理睬,最后甚至还有些烦躁。 黎青蒲没上前相认,跟了她一路,去了一户小院中。 看着宛冬开门锁的时候,终于把菜篮子递给了他,衙役笑嘻嘻的接过去抱在怀里,那笑眼中满眼都是宛冬。 “这人是谁?我怎么没印象。”萧延觐皱着眉头,仔细回忆自己在鹄县时有没有见过这个衙役,却没想起来。 黎青蒲也不记得这衙役,她回头对萧延觐道,“你去打听一下这个人。我看他对宛冬殷勤太过,不对劲。” 萧延觐点头,“好,我这就去。”刚要走,又回头嘱咐怀安,“你在这看好你黎姐姐啊。” 怀安点头,“好。” 在门口守了没过一会儿,衙役就被宛冬撵了出来。 就在宛冬要关门时,黎青蒲一把拦住,出现在她眼前。宛冬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没说一句话,先红了眼眶。 “宛冬,好久......” 话还没说完,就被宛冬一下子抱住,哽咽道,“小姐!我终于等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宛冬松开她,来回看她,“小姐,你还好吗?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我好想你。” 黎青蒲抬手给她擦去眼泪,冲她笑了笑,“我被齐煜带去了西境,他救了我,我现在好着呢,你先别哭,等会儿我慢慢和你说。” 擦干眼泪的宛冬看着一旁的怀安,疑惑问,“这位是?” “这是怀安,也是在西域认识的,说来话长了。” 外头站着冷,宛冬赶紧把人领进屋里。 去年萧延觐走后,宛冬平日受县衙照顾,但时间一久住在县廨到底是不方便,宛冬就在鹄县找了个地方住下来。 屋子不大,但宛冬一个人住着正好。宛冬爱干净,收拾的也利落。 “刚才那个衙役是?” 宛冬倒茶的手停顿一刻,接着倒好茶水递给黎青蒲,“没谁,一个缠人鬼。” “他没欺负你吧?” 听到黎青蒲这么问,宛冬噗嗤一笑,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面对黎青蒲的目光,宛冬摇摇头,“没有。” 看这样子也不像被欺负了,黎青蒲也放下心来。 另一边萧延觐在胡同拐角处等着衙役,等衙役一走过来,萧延觐伸脚一绊,衙役身子向前扑倒,萧延觐一把抓住他背后的衣领,把他拎到眼前。 “大胆!哪来的毛贼,敢偷袭县衙的人!” 萧延觐看着他,仔细审量,这毛头小子长得倒是俊俏,但和宛冬一比,不像个稳重踏实的人。 “你刚才跟着人家小娘子一路,你是干什么的?” 衙役一愣,皱起眉头,“关你什么事?” 萧延觐轻哼一声,“我是她府上的主子,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听到萧延觐这话,衙役反而嘲讽的笑了笑,“你知道她是哪个府上的丫头吗?就敢如此大放厥词。” 看着萧延觐淡定的目光,再看着他这与生俱来的气场,衙役顿时脸色骤变,“你不会就是......” 萧延觐对他一笑,“是。” 不死心,再试探问道,“瑞王殿下?” 萧延觐没再说话,而是拿出了瑞王府的腰牌。 衙役面如死灰,慢慢抬起手挡住脸,“殿下......你......我......” 萧延觐松开他,“你是负责哪里的衙役?老实交代,干嘛总跟着宛冬?” “回殿下,我是去年年底刚来县衙任职,所以殿下大概没见过小的,我是受张县令之命,保护宛冬姑娘的,我没坏心思啊。” 萧延觐眼睛微眯,将信将疑。衙役被他看的浑身发毛,“殿下,我实话实说的啊。” 萧延觐冷哼一声,“不止吧?” “止!真的止!” “你是看上宛冬了吧?” 此话一出,衙役哑口无言,甚至脸红了起来。 “你叫什么?” “叶邕。” 萧延觐点点头,“回去吧。回去后不许跟府衙的人提我来鹄县了,我此行需秘密回京,要是有人知道了我行踪,我第一个杀你。” 这种京城来的大官他一个小小衙役怎么敢惹,凡事管住嘴,这些事他还是懂得的。 第183章 心意 宛冬因为黎青蒲来了,做了许多她爱吃的菜,看着这一桌熟悉的菜肴,忽然鼻头莫名的就有些酸。 此时萧延觐买来两壶好酒,看着萧延觐来,宛冬看了他一眼,却未行礼,视而不见。 事到如今,她也不怕死了,小姐从小未受委屈的人都遭了那么大的难,她一个小丫头,就算死了又有什么。他那么欺负小姐,就算他是当朝王爷她也不怕。 萧延觐颇有些尴尬的看着她们主仆二人,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见状,黎青蒲开口,“我想和宛冬太久不见,单独说说话,要不你先出去吧?” 这境况,萧延觐也不想留下一起吃了,干脆溜了出去。 走在街巷上,萧延觐忽然有些后悔把那两壶酒都留给她俩了,自己却这般萧条。没想到他一个堂堂王爷,竟然还有这么寂寥的时候。 走到一个小摊上,遇上了叶邕,看他吃着面饼喝着汤,倒是舒坦的很。萧延觐正自己无趣,干脆坐到了他旁边。 叶邕眼一斜看着萧延觐,正喝着汤呢,一口呛了出来。 “殿下?” 萧延觐皱眉,“小点声。” 叶邕咽下汤去,压低声音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萧延觐没回话,直接道,“请我喝壶酒。” 叶邕更是愣住了,他缓了半天,斗胆问道,“您真的是瑞王殿下吗?怎么会让我这样一个小小衙役请您喝酒?那令牌该不是你捡来的吧?” 萧延觐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言。 其实叶邕是个有小聪明的人,这个人他就算不确定是不是瑞王,他也不会去得罪。毕竟眼下,虽然没人能证明他是,但也没人能证明他不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几壶酒下肚,叶邕就有些醉了,话也跟着多起来。他哭丧着脸看着萧延觐,“殿下,你这次来,是不是要把宛冬带走?” 萧延觐点头,“是啊,有些事我陪不了她,她身边总要有个知心人的。宛冬是忠奴,用性命护过她,我只放心宛冬。” “她?谁?”叶邕喝的头昏,一时反应不过来。 萧延觐没说话,反倒是问起叶邕,“你舍不得她?” “当然了!这大半年我一直在她身边,她长得好看,做事利落,还聪明伶俐,她一身的优点,我就是喜欢她。” 眼见叶邕说着说着都快哭出来了,萧延觐不禁笑起来,随口打趣,“你看上宛冬,宛冬看上你了吗?长阳城多繁华热闹,她是瑞王妃手下的大丫鬟,不愁找个好归宿。” 这些话像一记闷雷劈进了叶邕心里,他看着萧延觐,原本有些迷糊的眼眸慢慢染上显而易见的失落。 这些他从未想过,他只知道他喜欢宛冬,见她一个人过活,就忍不住想照顾她。 长阳城他没去过,那个对他来说遥远的京城,从未见过的繁华地境,是宛冬的来处。 今日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宛冬该是有那么好的归处。 难怪宛冬总是烦他,宛冬一定是看不上他。 叶邕垂下头,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干尽了,接着起身去结了帐,一言不发的默默走了。 看着叶邕落寞的背影,萧延觐知道他为何如此,也明白是因为刚才自己的话伤到了他,可既然终有一别,不如早点说清楚看明白。 宛冬知道黎青蒲受的苦,知道她要随瑞王回长阳城,便极力劝她不要回去。 过了这么多年,长阳城哪里还是她们孩童时期的长阳城,如今的长阳城阴谋多变,人心不古,豺狼虎窝的地方,何必回去。 黎青蒲看着宛冬,不禁苦笑,“黎府出事了,我不能独自躲在外面。” 听到这个消息,宛冬手一颤,“老爷夫人怎么了?” “爹贪墨公款以至黎家被查抄,大哥战死沙场换来军功,又得瑞王殿下求情,才换得黎家一线生机,不至已满门抄斩。可父亲和二哥被流放,母亲和三哥被逐出京城,过的清苦,若不是瑞王相助,难有安身之处。” 黎青蒲握住宛冬的手,眼眶微红,“我放心不下娘和二哥,我要回去。” 宛冬闻言立即点头,“小姐,我陪你一起回去。” 说罢,宛冬就去起身去收拾行李,黎青蒲却轻轻拉住她,笑问道,“只你问我了,我还没问问你这么长时间过的怎样?” “我过的好着呢,小姐不用担心我,只要等到小姐,我就心满意足了。” 第二天一早,宛冬就出门去果子铺买了些吃食,打算带着路上吃。 路上遇见叶邕,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有精气神,垂头丧气的,看见她手上打包的果子,更是落寞。 “你真的要回长阳城了?” 见他这样,宛冬有些不忍心,没有回答。 叶邕想挽留,可想到昨天萧延觐的话,一句话挽留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回长阳城有更好的日子,他又如何让她留下呢。 叶邕努力的对她笑了笑,“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宛冬心中也不免失落…… 这些时间,她一直受叶邕照拂,因为小姐出事她心中郁郁寡欢,也是叶邕天天陪着她,总想些稀奇古怪的法子逗她开心。 她就只是一个丫鬟,那年那场大火后烧伤了脸,尽管小姐为她求来救治,可还是留了些痕迹,而叶邕从未在意她的这些敏感,反而一直说她很美很漂亮。 她活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男子这么对过她,在她心中,也是不舍得。 她自认为本就配不上他,她也不能舍弃小姐,就算不舍也要舍得。 黎青蒲看得出宛冬的失常,但问她又只字不说,还是萧延觐告诉了她叶邕的事。 黎青蒲垂眸,眼中难掩的低落,萧延觐把她拥到怀里,“你怎么了?” “我是不是我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却从未想过宛冬。宛冬劝我京城凶险,不让我回去,可我自己要回去便罢了,还想着把宛冬带回那沼泽地,我真是太蠢了。” 看她这么怨自己,萧延觐抱着她的胳膊不自觉环的紧了些。 他轻声道,“是我考虑欠佳,明日一早我们去问问宛冬,只要她不愿意回去,我们就让她留下,好不好?” 黎青蒲苦笑,“我了解宛冬,宛冬一心只想着我,就算她不舍得,也不会让我独自回去。” 说着她轻叹一声,“早知道如此,我不该来见她的,偷偷看一眼便好了。” “我有办法。”萧延觐眉眼弯弯的看着她,“相信我,我可以让宛冬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好不好?” 黎青蒲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办法是什么。 第184章 宛冬的归宿 其实萧延觐的办法俗得很,就是苦肉计,苦当然不能苦宛冬一个女子了,所以只能让叶邕遭点罪了。 不过叶邕一听或许可以让宛冬留下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当宛冬听到叶邕在逮捕毛贼的时候被毛贼伤到了,伤势很重时,宛冬顿时脸色变得煞白,在黎青蒲的陪同下,一起去了叶邕的家里。 一进叶家,叶邕的母亲哭啼不止,院子里还有一件带血的衣裳,宛冬手忍不住哆嗦。 此时萧延觐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宛冬脸色凝重,然后无奈的摇摇头,“伤的太重了,怕是......”话没说完,萧延觐又低下了头。 宛冬这次没忍住,小跑着进了屋子里。 黎青蒲皱着眉头,看向萧延觐,“你这主意行吗?” 萧延觐轻轻一笑,“你放心吧,宛冬这次总该看清自己的心了。” 于是乎黎青蒲和萧延觐就眼巴巴的坐在外面等,没过一炷香时间,宛冬就气鼓鼓的跑了出来,随之叶邕也追了出来。看着叶邕这追出来的架势,哪里像病重的模样。 宛冬两人没拦住,萧延觐一把拉住叶邕,“你怎么回事?” 叶邕愁眉苦脸的,“宛冬太聪明了,我没瞒住她。” 萧延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然后用力拍了他一巴掌,“愣着干嘛,追啊。” 叶邕此时才反应过来,赶紧跑出去追。 后来不知道叶邕和宛冬说了什么,两人回来的时候就牵上了手,只是在看到黎青蒲时,宛冬又立刻松开了手。 黎青蒲本来想装严肃,但接着破功笑了出来。 晚上,黎青蒲拿出手上唯一一只玉镯,带到了宛冬手上,宛冬接着推脱,却被黎青蒲拦住。 “宛冬,这玉镯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的,如今我身上没什么值钱东西给你,这玉镯子你一定要收下,算是我给你的嫁妆吧,少是少了点,以后我都会给你补上的。” 说着黎青蒲笑了笑,不禁感叹,“从小到大都是你护着我,照顾我,这么多年了,和我在一起都没享过什么福。 现在我看着有人能照顾你,我再高兴不过了。” 宛冬摇头,“可,小姐......” 黎青蒲拉起宛冬的手,“我不是一个人回长阳城,路上有萧延觐,有怀安家里有二哥和母亲在,我不会过的委屈的,我放心不下的只有你。” 对上黎青蒲的目光,宛冬眼眶红起来,眼泪也跟着落下来,黎青蒲轻轻给擦去,宛冬哭道“小姐,我舍不得你。” 黎青蒲轻轻抱住她,“哭什么,我会来看你的。” 可说的轻松,瑞王府那地方,小姐曾经在那受了那么多苦,她不是没见过,如今回去又能是什么好境况。 以前,至少她可以护着小姐,现在回去还有谁能护着她? “瑞王殿下待你好吗?” 黎青蒲点头,“我入荒林中了瘴气的毒,是他豁出半条命救了我,这次回京城我相信他。宛冬,你迟早是要嫁人的,这些天看得出叶邕他是个踏实人,由他照顾你,我也放心。” “而且......”黎青蒲对她一笑,“有瑞王的名号护着你,鹄县的人不敢惹你麻烦,这比在京城安全多了。” 有了萧延觐和黎青蒲的支持,两人很快就成了亲,看着他们成亲,也算了却黎青蒲的心事。 两人成亲那天,萧延觐不敢现身,两人穿的普普通通站在人群中,看着街巷上的百姓都在为两人叫好,满目欢喜。 看着宛冬能过得好,黎青蒲是真心替她感到高兴,这样她也可以安心回京城了。 萧延觐看见她红了眼眶,他轻轻揽着她,柔声道,“你哭什么?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以后想宛冬了,我会带你来看她,若有一天朝局稳定,我们也可以把她们接到京城去,给他们安置个大宅子,就在离我们家不远的地方,到时候你们随时都能见到。” 黎青蒲红着眼看着他,“真的吗?” 萧延觐一脸严肃认真,“我萧延觐说到做到,以后无论何事,绝不骗你。” 黎青蒲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见他一脸紧张,生怕黎青蒲会不信他。黎青蒲破涕为笑,“再信你一次。” 听到她的话,萧延觐开心的笑起来,忍不住抱起她转了一圈。 萧延觐的伤还是没完全好,黎青蒲不许他喝酒,但她自己今夜却和叶邕喝了不少酒,一直在嘱咐警告叶邕好好对宛冬,要不然......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该怎么吓哄他,此时萧延觐直接接话,“要不然砍你脑袋。” 叶邕还没说什么,黎青蒲一巴掌打在他身上,“大喜的日子,你说什么呢?” 萧延觐看着醉醺醺的她,不禁宠溺的笑着笑。 再喝了没几杯,叶邕就去洞房了,黎青蒲喝的走不动了,萧延觐就一路背着她回了住处。 路上,黎青蒲趴在他背上,迷迷糊糊的说着话,“萧延觐,我害怕......” 萧延觐没因为她喝多了就不理会她的话,而是耐心问道,“你怕什么?” “我怕回长阳城......以前我最最喜欢长阳城了,我觉得没有地方比长阳城更好了,可我现在竟然会怕......” 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萧延觐轻声安慰道,“不要怕,回去后你就安心和黎夫人住在一起,京城里的事有我,所有事我都会挡在你前面,我不会再让你卷入纷争中,也不会让人伤害你了。” “真的吗?” “真的。”萧延觐眼眸中充满坚定。 他会为二哥报仇正名,也会保住黎青蒲,所有的一切,他都会拼尽全力去做。 鹄县一行,又耽误了好几天,这次该赶紧往回赶了。 宛冬两口子给装了不少吃食为三人送行,宛冬本不是个爱哭的人,此时却眼泪止不住。她明白,此次一别,再见就不知何时了,她是陪着小姐长大的,她真心舍不得小姐。 宛冬一哭,黎青蒲也忍不住,两个女人就相互抱着哭了半天,最后还是萧延觐和叶邕把两人分开,才依依不舍的上了路。 一路上,萧延觐和怀安不停的逗她笑,出了鹄县地境,看着眼前的两人,黎青蒲离别的心也那么浓重了。 第185章 归来 这一路萧延觐小心行事,不敢暴露身份与行踪,越离近京城,萧延珩的眼线越多,也会越危险。 萧延觐怕萧延珩发现黎青蒲,便给她乔装打扮一番,换了一身男装,贴上胡子,打眼一看,活脱脱一个白面小生。 萧延觐摇摇头,“不行,你这还是白净了些,哪像个干粗活的人。” 黎青蒲也打量着他,“你这衣裳也不行啊,这好绸缎,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王爷?” 两人对视片刻,双双决定再重新置办一身。 最后萧延觐成了带着络腮胡一身莽气的武夫,黎青蒲成了灰头土脸的假小子。 怀安倒不用打扮,反正也是个生面孔,两人对外一直说这是家里的弟弟,但这弟弟却长了个外乡人模样。 乔装打扮这办法虽然笨拙,但还真让两人蒙混到了献州,也就是长阳城所在的州地。 夜晚,三人坐在酒馆里,瞒着窗户看向长阳城的方向。 萧延觐美滋滋的倒了一杯酒,笑道,“明天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回到长阳城了。” 黎青蒲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酒,瞪着他,“你忘了你在下面答应我的,只吃饭不饮酒。” 萧延觐瞬间被抽走了力气一样,垂头丧脸,“我都馋了好久了,到眼前了又被你拿走了。” 现在换成黎青蒲美滋滋了,浅饮一杯,故作美味的馋他,气的萧延觐不再看她,闷头吃饭。 伴着有些冷意的秋风,重新回到了长阳城外。 远远的看着那高高城墙,想起离开的那日,她骑在马上远远回望,难过不舍,如今,却又回来了。 不知道离开这一年里长阳城有没有变了,看着这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心中说不上的感觉。 萧延觐来到她身旁,轻轻挽住她的手,“蒲儿,长阳城内人多眼杂,你先不要进城了,我送你去黎夫人的住处,你安心住下。” 现在黎府出事,没有家族可以庇护她,而虽然他身为瑞王,但一入长阳城,各方势力对他虎视眈眈,若被发现他带回了黎青蒲,难免不拿她做局设陷,他不能冒险害了她。 而且母妃依旧对她心存怨恨,卢贵妃和卢江蓠也有她们的心思,现在他也是腹背受敌,唯有将她藏好,才能护住她。 “那你呢?”黎青蒲反握住他的手问。 萧延觐道,“我没事,你踏踏实实的在外面住,我会来看你的。” 说完又看向怀安,“怀安,还记得我教你的那几套剑法吗?” 怀安点头,“记得。” 萧延觐知道怀安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他把手上的剑递给怀安,“这把佩剑送给你,若非得已切莫开刃,平日勤加练习,替我保护好你黎姐姐。” 萧延觐的这把剑一看就是贵重物件,怀安不敢接,目光微颤的看着两人。 萧延觐对他笑了笑,“拿着,剑就是给人用的,不白给你,你得替我护住你黎姐姐。” 看着两人温和的目光,怀安接过剑,手上顿时沉甸甸的。他跪下对萧延觐磕了一个头,“多谢萧大哥救我于水火,还教我本事,我一定会拼命保护黎姐姐的。” 萧延觐扶起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时此刻,黎青蒲看着他,忽然中心有些不安,她沉默了许久,对他道,“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他笑着点头,“你放心,没事的,我相信二哥在天上也会帮我的。” 说着他看向天空,畅意一笑,这次他不再迷茫,也不再满心仇恨,他只为匡扶正义,为二哥脱去污名,让二哥生前的志向长存于世。 他能在二哥的教诲托付下将西境收复统一,也一定能将这阴霾的朝局重见天日。 大概是想到什么,萧延觐转头看向她,刚才的笑褪去,目光中有些黯淡下来。 “怎么了?”她问。 萧延觐幽深的眼眸显现一丝怅然,“我带你去个地方。” 透过他的眼神,黎青蒲似乎猜到了他要带自己去的地方是哪里。 事实证明她却也没猜错,萧延觐骑马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墓碑前,墓碑上的字赫然在目,将军黎青武。 是大哥。 黎青蒲慢慢走近,跪在墓碑前,手巍巍颤颤的伸过去,轻轻抚摸墓碑。 刚刚触碰到冰冷的石碑,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上次见大哥是什么时候?仔细想想,都好多年没见到大哥了。 大哥常年驻扎军营,回家的时候屈指可数,以往没出嫁的时候还能一年见上一两面,出嫁后连一两面都是奢侈。 从小大哥和三哥最疼她,她闯祸惹娘生气,都是大哥拦着娘,不让娘打自己一下,那时候娘还说,她早晚会被这两个哥哥惯坏的。 大哥是家中的老大,吃的苦最多,凡事都想着弟弟妹妹们,自己却这么早早的就离开了她们,这让人如何不痛心。 萧延觐从马背驮着的行囊中拿下一壶酒,走到墓碑前,倒酒祭奠。 “这酒是回来路上买的,不是什么好酒,黎将军莫要见怪。昔日军营中话音犹在,君之离去,悲哉痛已,我也算没有辜负嘱托,竭力护住黎将军心中挂念之人,今日,我带蒲儿来看你,黎将军在天有灵,保佑蒲儿和黎夫人等人平安。” 酒洒落泥土中,秋风萧瑟,酒味四散飘零。 萧延觐放下酒,轻轻抱住哽咽不止的她,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作以安抚。 他经历过兄长离世的痛苦,也能理解她的痛苦,他无法为她做什么,就只能这样陪着她。以后的日子,只要她平安顺遂。 进城前,萧延觐把黎青蒲和怀安送到黎夫人和黎三公子的住处,没有进门就悄悄离开了,就算是黎志怀自己罪有应得,但作为半生的政敌,他也是无法面对黎家。 况且为母者自然是疼苦女儿,他对黎青蒲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有何颜面面见黎夫人。 只是黎青蒲一见母亲和二哥,顿时泪流满面,哭的说不出一句话。 这么久不见的母亲,何时变得如此消瘦,身上着的粗布衣衫,再无当年黎府主母的模样,也再无她记忆中母亲的模样。 三哥三嫂嫂亦是如此。 家道中落,凄风冷雨难预料。此时亲人重聚于此,母亲也只是一句句的念叨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其实尽管如今过的清贫,但能和亲人在一起,便已足够。 第186章 提点 萧延觐回京的消息传开,萧延珩先是警惕起来,他在外的探子都没找到萧延觐的踪迹,他竟然就这样突然回来了。 如今父皇的龙体大不如从前,他要早早做好打算,这皇位必须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要不然,就凭他做的那些事,就只有死路一条,萧延觐是不会放过他的。 尽管是血浓于水的手足,到了今天这一步,也只能你死我活了。 瑞王府。 萧延觐回来这几天,却从未去见卢江蓠,卢江蓠坐在屋中,眼睛看着窗外,早已出神。 他一定是见过黎青蒲了,他们也定然已重修于好,以前他还和她保持着相敬如宾的夫妻情,如今装都懒得装,这院子他是一步也不曾踏进来。 傍晚,卢江蓠又备下了饭菜,遣绪灵去叫萧延觐来用饭。 听着绪灵回来的脚步声,卢江蓠头也没抬,问到,“殿下还是不来用饭吗?” 没听见绪灵说话,卢江蓠抬头看去,萧延觐竟来了。 萧延觐慢慢走过来坐下,知道他定会有话要说,卢江蓠也屏退了绪灵等人 “殿下此次一趟外出,怎么回来脸色这么差,可有让太医请过脉?” 萧延觐道,“无碍,大概是舟车劳顿所致。” 短暂的沉默后,萧延觐继续道,“这几日回来一直在忙政务,所以一直没空过来用膳,你别多想。” 卢江蓠轻笑一声,隐约有些轻蔑,“是吗?” “殿下向来是直性子的人,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出言无忌,怎么和妾身还刻意隐瞒起来。” 萧延觐目光沉稳,毫无波动,“卢妃此话何意?” 酒杯斟满了酒,卢江蓠笑着将酒杯递到萧延觐眼前,“殿下,此次外行可有找到黎妃姐姐?” 闻言,萧延觐笑哼一声,他接过酒杯,眼波流转,“卢妃这话本王倒听不懂了,黎妃不知去向本王自然心中挂念,可如今的朝局紧张,本王怎敢轻易忙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未必吧。”卢江蓠满目自嘲,“以前我眼拙看不出,可殿下自渠林州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痛苦潦倒,失魂落魄......也是从那以后,殿下眼中再也看不到妾身了。” 说着说着,眼中竟含上了一滴泪,她看向萧延觐,“殿下可还记得妾身嫁到王府前的承诺?” 若有朝一日他坐上皇位,后位就是卢家的,他记得,可他也记得,因为这一句承诺付出的代价。 往事种种浮现在脑海,萧延觐眼眸掠过一丝阴鸷,随即他冷笑自嘲,“我当然记得,那时候我满心仇恨,我心狠纵容所有事发生,不知悔改,方到今日,才知道自己多么离谱。” 清冷疏离的目光看着卢江蓠问,“你可知我说的事是指什么?” 面对此时的萧延觐,卢江蓠顿时没了刚才的模样。 她怎会不知他所说的,那些所有她自以为与她并无关的事,如今在萧延觐眼皮子底下无处遁形,透过他的那双眼睛,卢江蓠好像被窥探了内心,被看的彻底。 看她尽力维持着冷静淡然,但还是被萧延觐捕捉到她那一丝的慌乱。 他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酒,“有些事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自然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我记得我承诺的,但我也不会因承诺纵容你们卢氏,有些话我未对你说过,但与卢贵妃娘娘提起过,但你是聪明人,话就说到这吧,再说下去伤你我夫妻情义。” 夫妻情义......他们二人虽拜过天地,行过大礼,可从未有过夫妻之实,又哪来的夫妻情义? 萧延觐的意思,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提点她,如今是夫妻一体,共乘一条船的人,莫存异心。 透过他冷冽的眼神,卢江蓠心中下意识的一颤,接着从凳子上起来,跪到地上,“是妾身僭越了,殿下责罚。” 一杯酒仰头饮下,干脆利落,萧延觐沉默了一会儿,起身扶起她,“卢妃打理王府有功,何来责罚。卢相今日问起本王你的近况,若是平日无事,多回卢府走动一下,卢相大概是想你了。” 卢江蓠颔首点头,“是。” 其实这哪里是让她回府探亲,这是将她赶回卢府反省。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卢江蓠自嘲般的冷笑,原来当年宫宴中的惊鸿一眼,便是将自己困于自悲自哀的牢笼,她向姑母求来的婚事,竟是这般凄凉。 她一个相府千金,何至于此啊? 刚走到书房,胸口一阵刺痛,萧延觐扶住墙,本想缓缓,却疼的越来越厉害,最终一口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张桓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他,“殿下,你没事吧?” 萧延觐抬手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没事。” 看他脸色苍白,哪里像没事的样子,“殿下,你回来这些时日都没睡个囫囵觉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血吐出来就好多了,萧延觐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前胸顺了顺气,“萧延珩这段时间可不安分,盯我盯得很紧,不能大意。” 张桓皱眉,“那殿下你也不能这样糟践身体啊?这次出去带了这么重的伤回来,今天去练武场射箭,殿下你连弓箭都端不稳了,太不让人放心了。” “再用几次药就好了。” 说起药,已经快用完了,本来按照达旱的给的疗程吃,多加休养,这个时候就该好了,可他从西域回来,一路舟车劳顿,回来后更是操劳到夜不能寐,所以身子还是迟迟不好。不止不好感觉这两天反而更严重了。 “殿下,我去请个大夫吧。” “这里的大夫瞧不了我的伤。” 为黎青蒲解余毒的时候,达旱就说过,要用他的方子吃药,可惜阿依太过贴心,给他配好了所有疗程的药,所以他不知药方,但黎青蒲好像知道。 可他不能冒险让萧延珩发现黎青蒲的踪迹。 院子外几只鸟叫声传来,在黑夜中展翅掠过,萧延觐眉宇间带着一丝沉倦的看向院子外,“这四周藏匿的眼线众多,过几天清理干净,再想办法。” 张桓皱眉,“可殿下你的身子……” “死不了。” 说完他大步走开。 第187章 攻心计 夜晚,风吹开了窗户,黎青蒲起身去关上。 回到床榻上,却迟迟睡不着了。 不知道城中是什么情况,萧延觐可还应付的过来?他身子好了吗? 为她解了余毒,真气散去大半,现在的他哪里还有曾经的武功,若是被人发现他武功大减,趁机下黑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进城去看看他,却又怕连累他,只得作罢,只希望张桓能保护好他。 白天,母亲和三嫂嫂去了不远处的安山寺拜佛,本想带着她一起,但想起萧延觐的嘱咐,她还是决定不四处去,以免被人发现。 其实这里已经离京城有近二十里路,住在四周的都是农耕的庄户人家,少有京城中的人,可如此时期,也不得不谨慎些。 一直到了下午,母亲和三嫂嫂还没回来,看着渐晚的天色,黎青蒲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踌躇许久,还是决定出门去找她们。刚和怀安出门,没走多久,就迎到了母亲和三嫂嫂。 黎青蒲来回看着两人,见一切都好,心才踏实起来。 “娘,嫂嫂,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黎夫人笑了笑道,“找的那辆马车半路上坏了,我们就走了回来。” 母亲年纪大了,这一路定是辛苦,黎青蒲扶着她,怀安也赶眼色的接过她们手上的东西,一同回了家中。 晚上,黎夫人来到她房中,从怀里掏出一个平安符,塞到了她手里。 “能看着你平安回来娘心里踏实多了,这平安符你一定要好好带着,你大哥已经不在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黎夫人用衣袖擦着,哽咽不止。 “幸亏你回来了,要不娘真的不想活了。我就你们这几个孩子,你们接连出事,我这心里就像刀子剜肉一样,疼都疼死了。” 黎青蒲心痛的伸手抱住母亲,也跟着红了眼眶。 “娘,是我回来晚了,让你担心了。” 黎夫人慈爱的抚摸着女儿的脸,“不,你没事就好。” 夜晚,黎青蒲躺在母亲身旁,就像小时候那样。 母亲给她讲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爹曾经是什么样子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 原来她记忆里的父亲并没有错,爹以前真的是位好官,可在朝堂中,历经种种,终是失了初心。 母亲也曾劝诫过他,可多年的官场生活早已让人失智,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你爹做的那些事让黎府落得今日下场,这是罪有应得,瑞王殿下能做到这一地步,已是仁至义尽了。” 黎青蒲有些错愕的看着黎夫人,“娘不怪他?” 黎夫人道,“我虽是个妇道人家,但也并非不明事理,你爹犯的那是满门抄斩的罪过,就算陛下没有要我们黎家上下的性命,启王也不会放过我们,我和你二哥能活着,都是瑞王相助,怎还能去怪。只是苦了你,因为你爹的私心,把你嫁到皇族中。” 黎青蒲眼神微忡,她离开京城的这一年,当真是天翻地覆。 这京城之中,如同大网笼罩,恩怨是非那么多,所有在其中的人眼不能见、忠奸难辨,却任会有人凭着心中赤诚走下去。 可那身在其中的人,皆为立场不同,可还记得自己是善是恶? 这场权利的搏斗场,终究要斗个你死我活,血流不止。 卢江蓠坐在茶楼上,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出神。 一会儿,一位女子坐到她对面。 卢江蓠回过神,看着眼前陌生的脸,秀眉轻蹙,“姑娘坐错了位置吧?” 那女子低头轻笑,眉眼中尽显妩媚,“瑞王妃果然是生的花容月貌,标致美人儿,让我等凡人见了自惭形秽。” 听到此人唤自己瑞王妃,卢江蓠警惕的看着她,“你是谁?” “我是启王殿下的人,受启王所托,来见一见瑞王妃。” 卢江蓠微微敛眸,目中尽是不屑。她丞相府中嫡女,若是今日来见她的是启王正妃,倒也合乎身份,一个姬妾,也能与她同坐一席。 女子也见多了人情世故,明白卢江蓠对自己的不屑,不过她也没有面露不悦,反而是继续笑道,“今日能与瑞王妃同坐一席是菱玉的荣幸,也是托了启王殿下的福泽,瑞王妃切莫见怪。” 卢江蓠审量着她,问道,“你的意思是启王殿下派你来见我的?” “瑞王妃聪慧。” 卢江蓠轻蔑一笑,“我家殿下与启王殿下是手足至亲,有事可以去府上一叙,也可以在朝堂之上大谈阔论,怎么还由我们妇道人家传话起来?” 菱玉道,“是启王殿下传给瑞王妃的话,自然不能让瑞王知晓了。” 看着菱玉妩媚的眼眸中充满算计野心,卢江蓠脸色阴冷下来,“我与瑞王殿下夫妻一体,由不得你等小人挑唆,有事便大大方方去瑞王府上说吧。” 菱玉没有因卢江蓠的话退守,继续不紧不慢的道,“瑞王妃口中的夫妻一体,可真能换来与瑞王的同心相携?若真如瑞王妃所说,又怎么被瑞王请回卢府呢?” “你......”卢江蓠皱眉紧盯着菱玉。 菱玉接着笑呵呵的赔罪,“是菱玉失言乱语了,瑞王妃别怪罪。菱玉是真的有话与瑞王妃说。” 卢江蓠没搭话,而是等着她说下去,菱玉也不再卖关子,“瑞王一去两个多月,可有带回什么人?比如......黎青蒲。” 卢江蓠藏于衣袖下的手一顿,不禁回想起前几日与母亲同去京城外安山寺时的所见所遇。 过了一会儿,卢江蓠抬眸看向菱玉,冷笑一声,“你一个小小姬妾,也敢与我讲这些事,我乃瑞王正妃,不会为你们启王府所用。你胆敢再讲下去,我便带你回瑞王府面见瑞王殿下。” 此时,菱玉果然没有再说下去。 卢江蓠起身要走,菱玉却突然道,“你是瑞王正妃,可不你是瑞王心中所爱的女人。卢家对瑞王固然重要,但你就不怕到头换来一场空?” 说着菱玉笑了笑,目带嘲弄,“人心啊,猜不透的,我们女人信什么都好,可别信男人的什么承诺才好。你说呢?” 回头对上菱玉的眼眸,那双眼中带着几分怨恨与冷漠,她静静坐在那里,坦然到像是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 此时卢江蓠才觉得,这个姬妾不像是寻常人。 而在这样的注视下,卢江蓠也似乎有了动摇。 第188章 黑手 怀安整天宝贝萧延觐送的剑宝贝的不得了,萧延觐嘱咐他不非得以不能开刃,怀安就从未打开过,倒是把刀鞘擦得锃亮。 黎青蒲实在看不下去他整天被这把剑弄的魔怔,就打发他去和三哥一起出去干活挣钱。 怀安赶紧把剑收起来,“黎姐姐,我不能走,我答应萧大哥要保护你了。” 黎青蒲皱眉看着他,“你要是再整天光拿着剑擦来擦去不干活,我就去你萧大哥那告你的状,让他以后不教你剑法了。” 怀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会了,黎姐姐,我这就去山上砍柴。” 在胡国的时候,是背着竹篓去采药,回了壃国,依旧背上了竹篓,是背柴火。 怀安现在像个小太阳似的,跟着她虽然是天天干活,但还是每天挂着笑容,眼睛也不再是当初刚见到他时的样子,胆怯谨慎,而是带上了光亮。 看着怀安一头的汗,黎青蒲把手帕递给他,“累不累?” 怀安笑着摇头,“不累,一点都不累。” “还不累,一头的汗。别砍了,竹篓都背满了,小心压的个子都不长了。” 听着黎青蒲的话,怀安却依旧笑着。没人知道他曾过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部落中最低级奴隶,每天干的活远比这累的多,还要受饿挨打,如今的日子,对怀安来说,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黎姐姐,你把你竹篓里的柴火放到我这里来。” 黎青蒲笑着拍了拍他的头,“你已经背的够多了,我们回去吧。” 话刚说完,忽然从草丛中窜出几个黑衣人,持刀直奔他们而来。 怀安毫不犹豫的挡在黎青蒲身前,用萧延觐教过他的剑法去和黑衣人打斗,见黑衣人招招狠毒,怀安也终于拔出了剑,拼力的护着她。 剑光在日光下挥闪,怀安剑法练的已经很扎实,可面对三四个黑衣人的夹击,却还是很快受伤败阵。 见黑衣人抓住了怀安,黎青蒲大喊,“住手!” 此时,领头的人看向黎青蒲,刚要上前擒住她,却被躺在地上已经受伤的怀安抱住了腿。 黑衣人见怀安碍事,挥刀向怀安砍去,黎青蒲大步跑过去,“住手!不要伤他!” 黎青蒲的喊声并未制止住刀刃的挥动,黎青蒲眼睁睁的看着刀砍在了怀安后背上。 血溅落一地。 黎青蒲用力推开黑衣人,将躺在地上的怀安扶到怀里,看着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怀安,此时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眼泪骤然落下。 黎青蒲看向黑衣人,目光凌厉,“你大可不必带着面罩,我知道你是启王的人。” “既然知道,就是识趣点,跟我们走吧。” 黎青蒲眼疾手快的从地上捡起萧延觐的剑,迅速的抵在脖子上,“我知道你们抓我的意图,想用我威胁萧延觐,你们也不想带一个死人回去交差吧?” 黎青蒲的身份他们都是知道的,启王也再三交代过他们,一定要捉活的带回来,他们自然是不敢轻易伤她的。 “我可以跟你走,但你要把他带去就医,救他活过来,否则,我定有办法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领头黑衣人思虑片刻,向那几人使了个眼神,接着几人接过怀安,她也被蒙上了眼带走了。 不知道被抓到了哪里,被人用力一推,摔倒在地上,再接着就听到了关门声。 被绑着手,自己解不开蒙眼的布条,只好不停的挣脱捆住手的绳子,没一会儿,绳子磨破了手腕,黎青蒲也终于挣开捆绑。 黎青蒲扯下蒙眼的布条,引入眼帘,是个阴暗杂乱柴房,窗户被木板钉上了,只露着几缕微光。她试着去开门,果然,锁的死死的。 身上还沾染着怀安的血迹,此时已经干涸,却依旧有着血腥味。 不知道怀安现在怎么样了,他伤的那么重,若不及时就医,怕会有生命危险。 可此时她跑不出去,就只能等着萧延珩来找她。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萧延觐因她为难。她也不会轻易让自己殒命,她这条命是那么多人拼死换来的,她才不会做那种自戕的傻事。 到了天黑时,门被打开,透过微光黎青蒲也看清了来人,是萧延珩。 “许久不见啊,弟妹。” 黎青蒲冷眼看着他,先是问道,“怀安呢?我要见他活着。” 萧延珩嘴角噙着轻蔑的笑意,其神色鄙薄,并不把她的所问放在眼里。他慢慢走近,“一个奴才,死就死了,何必费口舌问那奴才的下落。” 黎青蒲冷笑不止,“启王殿下的话真是可笑,人分三六九等,在你之下,你是主子别人是奴才,那在你之上呢?启王又是什么身份?又值不值得人多费口舌呢?” 萧延珩神色一凝,眼眸染上狠厉之色,“本王还是第一次知道,弟妹竟是这么个伶牙俐齿的人。” “怀安呢?” “也在我手上。” 看着她因这一句回应,眼眸似稍安心了些,萧延珩轻哼一声,“和萧延觐还真是一对好夫妻,总重一些无用的情义,让自己把柄重重。” 他慢慢走到黎青蒲眼前,斜目看着她,“你知道吗?本王从不把萧延觐与我并肩相比,他是有些才干,也重情重义,可成大事者,怎么能有这种妇人之仁。萧延承的死你是知道的,不就是因为这些无用的仁义。” 听到他的话,黎青蒲却轻轻笑了笑,转头看向他,“凡事自然有正有反,璟王殿下是死于世间大义,那必然也会有人死于无情无义,我这么说对吗?启王殿下?” 她坦然又带着一丝笑的眼睛似乎显露着无尽的蔑视和唾弃,包括她所说的那些话,无一句不刺入他心中,让人感到厌恶恼怒。 他一把掐住黎青蒲的脖颈,其力道让人顿时喘不过气。 黎青蒲脸涨的通红,目光却毫不畏惧与他相视,紧紧盯着他,看着他的暴怒与狰狞。 她知道,萧延珩不敢杀她,如今萧延觐盛头越来越旺,能牵制他的就是她的这条命,萧延珩还要用她威胁萧延觐,怎么会轻易泄愤杀她呢。 最终,萧延珩狠狠的把她摔在地上。 黎青蒲大口喘息着,平复刚才的窒息感。 “我不会白饶你一命,我会用你这条命,去换萧延觐的命。虽然我不知道萧延觐经历了什么,但我看得出他这次外出回来,身体大不如从前。我相信只有死人,才能无法与我争夺皇位。” 说着说着他笑起来,笑声越发猖狂肆意,格外刺耳,直至他离开。 黎青蒲瘫坐在地上,耳边都是萧延珩的话。 萧延觐服了达旱的药,身子还没恢复?为什么?难道他回京后又出什么事了?还是他一直就没恢复?只是为了让她别担心才一路伪装无事...... 心中想见他的想法越来越强烈,自上次分别,相思之意日日加重,终在这一刻达到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