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丁顿极限》 第1页 《爱丁顿极限》作者：时晚【cp完结】 文案： 外冷内柔酷哥x色盲笨蛋美人 r46a1 鳞x喻星云 恆星x人类 地球里唯一可见色彩x宇宙里唯一可听见的声音 — 喻星云遇见鳞的时候，第一次看见了颜色，从此便一路追在鳞后面。鳞虽然没有嫌弃他，但是却总对他淡淡的。一直都以为是自己单方面死缠烂打的喻星云在一个偷吻被抓包的夜晚，突然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这样。 「为什么吻我？」鳞抓着喻星云的手腕，紧紧地盯着他慌乱的眸子问。 「因为......你眼角发红......不是说如果泛淡红色就是伤心吗？」 「没有了？」 「不是......」还处于被抓包的状态中，喻星云不知所措，说话也词不达意。 「能不能加一点其他？」没等喻星云回答，鳞又问道。 「什么？」 「加一点喜欢。」 — 「我不喜欢地球的黑夜。」 「那我带你走，顺着星空铁轨一路逃跑，私奔到银河，去看宇宙间的星河之夜。」 「是喻星云限定银河通行证，只能来看我的通行证。」 「银河奇遇记，我超喜欢你。」 宇宙限定「一见钟情即是永恆」，又名《银河恋爱手册》的童话故事，架空随心写。 一句话简介：超甜银河公路文 酷哥x色盲笨蛋美人 标籤：双向、双向、、甜虐、旅行、公路、双向奔赴 第1章 一则传闻 《一则传闻》 人类拥有着鲜活的生命，有人认为人类与星星的诞生与消亡并无不同，皆是物质和能量的流动，是元素的重新分配。 故此他们也相信，人类如同星星一般，会不断逝去并重生，是周而復始的循环。 这意味着星球在亿万年前的经歷，散发出来的光线，亦会穿过遥远的宇宙，在亿万年后重演。 传闻一百三十亿年前地球上曾有一位举世闻名的色盲天文学家。他身上令人佩服之处不只是视角膜上的缺陷无法阻挡他热爱的脚步，更因为他在年少有名时发现了几枚新星球之后，没有被名誉遮盖双眼，在二十五岁后将毕生倾注在了研究宇宙之间最大的那一颗星体之上。日日夜夜，呕心沥血。 那颗星球却一直停留在十六万光年以外。十六万光年意味着看起来最亮的恆星，从地球看来却只有十二等，肉眼能极限看到六等，这个十二等比肉眼能看要暗五百多倍。受限于科技以及各种原因，他在逝去前终究无法确认那颗美丽星球的存在。 但在他的遗书里，下笔的口吻却如同他亲眼见过那颗星球一般。 遗书的内容因为身体贫瘠，握住笔的手都写不清晰的关系，显得有些模煳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来几句： 「那是一颗霾蓝色的球体，海洋尽数流入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球里，颜色美丽得不可思议。」 「如若有一日我的躯体逝去——我想大概是时候了，他好似确实在唿唤着我，所以我才写下这么一封信。我希望我的友人、家人、或是其他认识我的人，能为我传达心意的人，在天文学发现那颗星球之际，将我的灵魂送往那个星球。」 「在发现他的时候，不必用我的名字为他命名，因为他本就拥有自己的名字。」 「因为我想要遇见他，就将他命名为我的名字，那未免有些太过霸道与不讲道理。」 「他们并非植物园里供人观赏的物品，我们与星球是平等的关系。」 「他其实也并非那样的人。」 「我恳切请求研究小组在发现这颗星球时，将他命名为//吧。」 信的最后一句是：「在无垠的宇宙里，我将与//永居，无数个光年，亦不悔。」 星球的名字因为发抖的缘故完全辨认不出，但与此同时也象徵着笔者对那颗星球的爱。 爱意之深，心动都会让指尖发抖得不成样子。 后来，那封信被放进博物馆瞻仰，却没人能认出那个星球的名字。为了不辜负这位天文学家的付出，这颗星星只停留在了拥有一个编号。 至于名字—— 它一直在等待那位天文学家的命名。 因为人类如同星星一般，会不断逝去并重生，是周而復始的循环。 那颗星球，终究会有人为它命名为：「鳞」。 第2章 13000000000 「此前众多科学家多次指出小行星humorphos的小陨石hymos将于12月8日撞击地球，并对此表达了对世界末日的忧心，引起各地人民恐慌，纷纷开始计划「移居月球」。 据科学家估计，hymos直径1 公里以上，预计会造成10公里宽的陨石坑，全球各地将因此面对严重的灾害，更有可能像6500万年前的恐因陨石撞击而灭绝。 然而奇蹟却降临于十二月，科学家发现小行星humorphos突然改变了轨迹，及时防止了此次世界大灭绝的发生。 科学家指出背后的原因有待探究，其中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其他行星发生了碰撞，影响了........」 收音机播放到这里突然沙沙作响，而后就彻底让人听不清了。一众围着收音机，沉浸在宇宙大爆炸的天文爱好者随机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干嘛啊，正说到精彩的地方呢！」趴着将头凑得最近收音机的天文学会会长大力锤了身下的草地说道。 第2页 「砰砰砰——」说着说着更有人开始粗鲁地拍打不听话的收音机。然而这一拳如同会长锤在草地上的拳头一样，对收音机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 这一次天文学会组织到山上观星，深夜里的山上信号本来就不好，这一下下的重击更是让收音机决定就此放弃努力，彻底没了声音。 「真没劲。说是来观星，扛着一大堆重东西到了这里，结果看这鬼天气，啥都看不到。」天文学会此前确定了今天到山上观星是因为天气预报说是绝佳的观星日，结果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过你们不觉得有点可惜吗？」有人突然转移话题说道。 「可惜啥？」 「宇宙大爆炸啊。」天文学会会长託了托鼻樑上厚重的眼镜，手舞足蹈地说：「你想想爆炸的时候肯定能看到很特别的东西啊？」 有人翻了个白眼，回怼他说：「命都不要了？而且也不一定会有很特别的东西吧。」 「确实，可能就像火灾一样黑乎乎的，呃，噁心！」其他人也附和道。 「不是的，那是五彩斑斓的。」总是在沉默地听他们讲话的喻星云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大家都转过头来，惊讶地望着他。 别人的视线让喻星云感到有些不适，他低声又说：「我见过。」 等大家反应过来后，却是止不住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这句话确实很突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他从小就只能看到黑白色，这也代表着他对颜色根本就没有概念，仅有的只是深浅度的认知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件事，他却有甚至超乎自己所料的肯定性。都说全色盲的人对颜色是没有概念的，但他却不知为何能理解颜色代表的意义。问过父母，所以他非常肯定自己是从出生开始就是全色盲，但与此同时他不知道为何也异常肯定自己是明白颜色的意义的。 「你能分得清颜色了吗？酷哦，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颜色？」有人提着衣袖问喻星云。 「我的袜子呢？你看我的袜子是什么颜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这么多年以来喻星云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眼睛看不到颜色这一点，他也知道有的时候大家也许没有特别大的恶意，但来自同学的笑声和挖苦让他感到非常不自在，他没有和人对骂的习惯，于是他只是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没什么表情地说：「你们先观星，我拿着收音机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信号。」 「哦对对对，我们继续说那个宇宙大爆炸。」听到喻星云的话，大家也都意识到不对劲，于是便立刻换了话题。 随着喻星云越走越远，同学的声音渐渐消失，静默下来的森林和深夜独有的，带着一股泠冽感的空气让他的心情慢慢回復过来。脚步声在幽暗无人的山林里特别明显，但看到手上依旧努力发出沙沙声的收音机，看着他仿佛再努力一点就可以说话的样子，喻星云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着。 一来是不想回到同学身边继续忍受他们的挖苦，二来是他自己确实也很想知道hymos的情况。关于这颗陨石突然改变轨迹这件极度罕有的事情，喻星云很感兴趣，他非常好奇背后的原因，所以他期待着科学家们的解答。 喻星云走了挺长的一段路，甚至从这个山头去到了另一个山头，收音机却依旧是在「罢工」的状态。正当他打算放弃的时候，收音机突然传来夹杂着静电噪音的声音。 「若我的消亡是为了你的新生，那么我愿意。」 「再问我千万次，我依旧愿意。」 「这也许就是来自lepis的告白。」 这段毫无上下文联繫，不知所谓的话传入喻星云耳朵的同时，他向远方的天空望去，一束光突然映入他的眼帘，激得他立刻闭上了眼睛。 作为全色盲者，喻星云对光其实非常敏感，平时在阳光下他甚至睁不开眼睛，更遑论这种黑夜中突然出现的光。而这道光却就这样毫无理由，蛮不讲理地闯进了他的眼睛。 那束光像是立刻占据了喻星云的眼底，让他久久睁不开眼睛。 就像鳞一样，不讲道理地让他一见钟情，不讲道理地占据了他的无数个一百三十亿年。 就像鳞一样，不讲道理地用了无数个一百三十亿年去诠释「一见钟情即是永恆」这件事。 —— 「星体都是时间坍塌者，我亦不例外。」 「所以第一天爱你，往后每一天都爱你。」 「因为于我而言，爱是永恆，你也是。」 作者有话说 吃喝玩睡互相治癒的，小情侣拍拖不甜不要钱。 虽然这本很多都是想像，但是计划宇宙旅游的行程还是跟着顺序从八大行星→奥尔特云→银盘→卫星星系的，大家当成一次星际旅游来看就好啦！ p.s. 前排高亮阅读提示：看完可能会爱上月球，或者和某个星球陷入爱河。能接受就欢迎一起星际旅游～ pp.s. 各卷卷名直接摘抄自「星际旅游社」的宣传gg语，如果太浮夸，请向星际旅游社自行反馈，谢谢！ —— 最后一句：想要成为别人（可能是我）的光吗！留个评论就可以做到！ 第3章 光敏感、暗点与我的光 那道巨大的强光刺得喻星云睁不开眼睛，每一次尝试在眼皮之间撕开一条缝，喻星云都觉得难以忍受。闭上眼睛后只感觉到又刺又辣，忍不住流泪。 第3页 然而幸好此时他身处黑夜中，黑暗的周围帮助喻星云更容易适应这道光的同时，也让他的视力没有像在白日遇到太阳光那样出现极大的区域性暗区。 那道光在发出巨大的光芒后又变得暗淡，喻星云抵着强光产生的不适，半眯着眼睛沿着那束巨大的光走去。 待穿过树枝满盖的森林后，视野突然变得豁然开朗，而后直击眼底与灵魂深处的冲击让喻星云脚下如同生根一般再也迈不开步子。 太阳的亮度是喻星云的眼睛无法忍受的，然而幸好夜晚与星空对他怀有善意，他们忽明忽暗的光仍旧存在于他可以直视的范围。喻星云抬起头，向星空望去，看到了一颗颗白色的星星还有周围因为尘埃消光产生的黯淡结构。仔细一看，夜空中间的白色层次比外圈要丰富许多，也许因为密度的关系，亮度尤其集中于夜空中心，将中间的一片塑造成了河的轮廓。 根据以往的经验，喻星云知道那束对他的眼睛充满侵略性的光并不是不是一道白光，而是由无数星辰形成的银河。 在喻星云此前的一生中，他未曾亲眼目睹过仲夏夜的银河。他只见过冬季的银河，冬日的银河稀薄，如同寒冬四下无人的街道，盛夏的银河却是群星璀璨的舞会，是四季中最盛大的舞会。 喻星云每每在书上看到别人对银河的描述，他都会开始自己的联想。他觉得银河像舞会结束那刻看见的公主裙摆，洁白且绵长，随着奔跑的风连绵不断地在眼前飘过。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急匆匆的玻璃鞋声产生了一路噹啷啷落下的首饰。掉落的也许是挂在耳朵上的蓝色天狼星，裙尾作点缀的红色猎户座α星。 但因为喻星云看不到颜色，所以那都只存在十二点的想像之中。 然而，这并不会削弱喻星云对星空的兴趣。浩渺的宇宙让许多人望而生畏，对于喻星云却不是如此，他从未对此产生恐惧，与之相反的是，无垠的银河让他心生嚮往。 他相信那是人的本身，一切事物的起源，还有感情的序章。 就像此时此刻，银河是「震撼」这个感情本身的涵义。喻星云的内心被银河深深震撼，看着这幅景象说不出话来。 尽管星空对他释放出了善意，在一段时间的持续观览后，喻星云的眼睛便开始有些受不了。在低头眨眼之际，他看到了银河底下的另一个身影。 那个人站在比喻星云高一截的山头上，挺直地站在那里。从喻星云的视角望去，那个身影正好站在银河的尾处，抬头望着星空。然而他的抬头却不是如第一次观星的爱好者般侷促的，也不是像天文研究者般充满审视，而是自由地、散漫地望着。 他望着的仿佛只是银河，又仿佛不止如此。黑暗中无法看到他的眼神，喻星云无法猜测他在望向什么。 喻星云忍不住开口问他：「那个...你也是看了天气预报所以今天来观星的吗？」因为和他有所距离，所以喻星云喊着问道。 在黑夜里，非常细微的声量提升都会被放大。那人听到了他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在那一刻，喻星云总觉得当时的自己听到了十二点敲响的钟声。 喻星云有严重的光敏感，偶尔也会出现暗点，可是他却可以直视这个人身上的光，同时也能将这个人放在视线的中间，细细在黑暗中描绘他的轮廓。 是奇遇、危机或是心动，喻星云无法立刻做出判断。 明明整条银河满布星星，星光却都只愿落在他的发梢、肩头、手臂与脚底。银河也只愿将他当作归途。周围都是灰暗的荒草枯木，唯独他是闪烁的。 而后每一秒钟都有流星划破天际。 就连高高在上的星星都愿意为他落下来。 喻星云突然在想也许银河不是公主的裙摆，那么也许是王子的宝剑、披风或是白马？ 在这之前，喻星云明明觉得自己在看到流星的那一刻第一件要做的事应该是祈愿，向无垠的银河乞求星空的馈赠，然而真的到了此时此刻，他的视线却无法从眼前的景象移开。 眼前的人确实是如同金星般最最耀眼的。 他随意散漫的感觉仿佛银河是他脚下的阶梯，星星是俯首称臣的台阶，流星则将他当作是奔赴的终点。 他像是银河的起源，也像是银河奔赴的终点，如同宇宙般虚渺，喻星云无法对眼前的人做出定义。 也许......是国王的王冠。 那不只是如同流星般一闪而过的念头。 那人站在银河底下望着他，伴着每一秒钟闪过的流星，却只沉默着。 虽然喻星云在黑夜的视线比较清晰，但因着光度集中的缘故，他无法看见对方脸上的神色，只能依稀看到他的轮廓。 然而即便如此，喻星云依旧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 银色的光，忽明忽暗，也许有颜色，但喻星云知道自己看不出来，他看不出银河的颜色，于是也丧失了看出银河蕴含的感情的能力。 也许是他身后的银河太过震撼，喻星云觉得那个人的视线好像也是如此。 如果对方的眼睛有颜色的话，那真是太可惜了。 这个奇怪的想法突然就这么突然地冒了出来。 喻星云为看不到很多事物的颜色感到过遗憾，然而他觉得自己在时间的洪流下已经逐渐习惯，遗憾的情感也变得越来越少，他更多的学会感恩和珍惜身边的人。 第4页 然而此时此刻，那股多年前熟悉的遗憾却一阵阵地望心里吹去，甚至要让遗憾涨满心脏。 在遗憾感快要涨过心里的警戒线之时，喻星云却看到那个人微微点了点头。 喻星云以为那是对他问题的回答，于是便想再问些什么。 然而喻星云还没开口，对方便转过身去，打算离开。 虽然遇见和自己一样的天文爱好者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然而见对方没有想要交流的意思，喻星云便也想着就此作罢。 然而那双眼睛却让他无法就此作罢。 那个人低下头转过身去的那一刻，流星的光顺着睫毛流入他的眼睛，慢慢的把他的眼睛一寸一寸地照亮。 在那一秒钟，喻星云看到了一只灰蓝色眼睛。 在那一秒钟，喻星云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个浅蓝色的星球，里面蕴藏着无数闪烁着的星体。 被那个漩涡深深吸进去之后，喻星云才意识到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了颜色。 原来蓝霾是如此漂亮的颜色。 ——他代表了喻星云对颜色的第一，也是所有诠释。 这是喻星云第一次产生不顾一切只想追上去的感觉。这对于喻星云而言是非常陌生的感觉，因为他从未有过如此失控的感觉。那是一种充满着激动、迫切与渴望，甚至比此更多更复杂的情绪。 就像是自甘情愿堕入了漩涡，在星空中放松地躺下，跟着星星一同慢慢下沉，直到落在宇宙的中心，盖上星辰的被子。 也许是出于对于银河的嚮往，又或者是深深地陷入了灰蓝色的漩涡之中，喻星云觉得自己有要追上眼前人的必要性，于是他迫切地追了上去，在璀璨的银河下一路小跑，紧紧地跟着那个身影。 因为太过着急的缘故，喻星云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掌发热，传来阵阵疼痛，然而他却顾不上这些了，满心都是那只灰蓝色的「星球」。 眼里亦是如此，无视晚风带来的侵扰，只紧紧地跟着前面的身影。因为那个人的脚步很轻，却又很快，喻星云生怕一眨眼便失去了追踪的方向。 那种感觉就如同能窥视到探索星空的方向一般，是他绝对不能失去的方向。当时的他为揭开了宇宙的一角而激动的时候，却不知道那其实是他全部的宇宙。 追随着那个人的脚步，喻星云在银河的尽头看到了一艘星空之船。 那是一艘外表看起来像蒸汽船的星空之船，它的顶部有一个圆柱形，像烟囱一样的出气位置。里面燃烧的或许是一路上搜集的星星，散出来的气也许是金黄色的，带着让人感到温暖的味道。 而船身则应该是忽闪忽闪的流动着的浅蓝色，船下是银河，远看如同漂流在蓝色的雾气之中。 然而这也都只是喻星云的想像，因为在现实里，他只能看到一艘黑白色的船，还有船下异常亮的白光。 即便喻星云为此感到遗憾，他却有着比此更遗憾的东西。 他看到那个人走上了船，于是他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或者被发现后会有什么后果，只脑袋发热一般紧紧地跟了上去。 换做平时，喻星云绝对不是一个会随便就上别人的船的人，然而此刻他却像不受控一般，急忙朝那艘船走去。有些东西是无法解释的，例如黑洞与光之间的引力，例如天体之间的引力，又例如此时此刻无法停下脚步的自己。 他刚一踏上船，身后的踏板就如星光般四散，从喻星云眼中消失了。正当喻星云还未对已经无法返回这件事做出反应的时候，一道低音冲破银河万物，直达喻星云耳底。那把声音听起来非常遥远，却又切切实实地冲进了喻星云的耳朵。 「夏季的银河不适合勘查，我们之后再来。」 「将目的地改为ra 2h 52m 1s dec +16° 5′ 42″。」 在听到这把声音的同时，喻星云觉得自己体内的一切震动，从耳膜到心脏的震动都在霎那间变得非常明显。 也许是花朵绽放那一刻的感觉，像是突然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奇怪的是，这把声音与平时喻星云听到的声音没有很大的差异，但是他却有一种浓厚的陌生感。 虽然大体上是非常相似的，但是喻星云却非常肯定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质地的声音，低沉、深邃、遥远却直达心底。这种能让人立刻产生共鸣感的声音，仿佛像是来自宇宙般的声音。 在这之后，船身便开始剧烈地摇晃，犹如在为远航吶喊。 喻星云不知道船下是什么，坠落的结果是未知，但最糟糕的结果应该是搞搞落下，磕到石头上。 眼看着自己就要因此掉下去，手臂传来一阵不属于自己的热度，而后便被扯回了船上。 那阵热度可以说得上是烫人，若不是落下去的危机占据了喻星云所有的吸引力，他也许会挣扎。 回过神后，喻星云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双灰蓝色的眼睛，而那双眼睛背后的万千璀璨都变成了模煳的背景。 那是喻星云见过最美丽的星河缩影。 因为喜爱天文与星体的缘故，喻星云家里购置了许多银河的装饰，在这其中他最喜欢的就是那几个承载了星体的发光水晶球，当他们在黑暗中被打开，排成一列，喻星云便已然为此嘆为观止，整夜兴奋得睡不着了。 他本以为那已经是非常壮观的星河缩影，但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到那个玻璃球还是与眼前的星球相差太远了，就连自己那些美到不切实际的宇宙梦，都和眼前的星球相差太多了。 第5页 眼前人的眸子仿佛将浩渺星空的一切都纳入了那汪灰蓝色的星海里，这让喻星云产生了如同直视银河般震撼的心情。 肌肤上的温度却只维持了一瞬，眼前的人将他拉回来后便立刻放开了手，而后抬起一只手，放到了他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位置，而后用食指轻轻点了点。 在这一举动后，眼前的人耳骨上便多了一个骨环，喻星云不确定那个骨环的颜色，但根据忽明忽暗的亮度推断，那个骨环也许是由像星星一般的物质制成的，所以喻星云猜测那是一个金色的骨环。 在这样一系列的举动后，对方再一次抬起头来直视他。 一如自己先前所想，对方望向自己的目光像银色的光，如同弯月一般带着一丝锐利。但也许是自己对银河抱有太深的喜爱，喻星云总觉得对方眼底的星辰在涌动，锐利却带着温度。 不敢在望着那双只会让他震撼到失语的眼睛，喻星云低下头去，看到了自己发红的手腕。即便只是触碰了一下，喻星云的手腕已经微微发红，可见温度之高。 在视线从那双眼睛移开后，思绪才慢慢撕开那颗灰蓝色的星球，闯入脑海。直到此刻，喻星云才从震撼到失语的状态中离开，开始意识到自己行为上的冒犯。 「对.......对不起，我.......」 在道歉的时候，为表诚意，喻星云习惯性地抬头望向对方的眼睛。 「我......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然而一抬头对上对方的眼睛，喻星云便开始语无伦次，脑海再一次被眼前的蓝色星球占据。 闯入别人安静观星的领地，擅自搭话，像跟踪狂一样追踪他，而后还再次闯入属于他的领地，不但麻烦对方救自己一把，最后还说出这样失礼的话。 这句话虽然是自己的肺腑之言，但在对方听来大抵非常怪异，也许就像那种搭讪般轻率的话。 自己着实是非常冒犯，冒犯到自己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道歉。 作者有话说 和后面一章本该是同一章...但是我修文就把他分开了... 第4章 「你回不去了」 「我.......我真的觉得你的眼睛像银河一样，非常非常漂亮。」喻星云便硬着头皮继续自己的话，但他的态度却是确确实实的百分百真挚，「对不起，我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因为在你的眼睛里，我第一次看到真实的颜色，所以......」 实在抑制不住赞嘆，所以便破口而出。 而正当喻星云焦急地想要解释一切的时候，对方却好像突然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了过去，微微侧过头去盯着船下的银河，眼里仿佛在酝酿着另一场星爆。 对方没有露出非常困扰的表情，这让喻星云感到了安心一些。 根据以往的社交经验，一个劲地说自己的事情似乎不是一个好方法，谈起与对方有关的话题貌似是一个更好的「破冰」方法。喻星云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个坐标， ra 2h 52m 1s dec +16° 5′ 42″。 他思索了一下，开口问道：「你刚刚提到的地方，是caelus吗？」 对方的目光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从璀璨的银河移回了喻星云的脸上，星球雾蓝的光照入自己瞳孔的速度快得让喻星云无法反应，就这样接受了来自他的全部光。 那一瞬间他们的目光在周围一切星光的干扰中准确地找到了对方，两颗星球之间的第一次相望就这样在银河的见证下发生了。 对方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好像在确认什么。 这仿佛宇宙的一切都停止流转的一瞬间不但让喻星云产生了眼前的星球是自己的归途，同时也产生了自己也是眼前这颗星球的归途的错觉。 对方就这样望着他，雾蓝色的眼底仿佛产生了无数短暂的星爆现象，然而最终还是回到了星体绽放那一刻的状态，无数的雾蓝色射线从瞳孔中心往外圈伸展。 「你回不去了。」对方对他说道。 「什么？」喻星云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就再一次把目光投至他身后的银河，仿佛示意喻星云往后望去。喻星云顺着对方的目光转过身去，望向船底。 他看到了离船不远的地方有两缕亮度极浅的白色光，他们在银河中划出半个心形的形状，而两缕白光交集的地方则是深黑色的，看起来像是两颗拖着长长裙摆的星球。周围漂浮着许多具备一定光度的碎片，但是因为被大片的黑色气体挡住了所以无法确认真实的光度。整个场面看起来有些像在地球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然而面积却是烟花的百倍。 「那是.......星爆现象？」因为第一次亲眼目睹银河中发生的现象，喻星云不太肯定自己映到自己眼底的现象到底是什么，只能根据以往阅读的书籍作出猜测。 「嗯。」 这是喻星云第一次看到没有薄纱遮盖的银河现象，他感觉心脏就像眼前的景象一般，要从心里顺着宇宙的轨道滑出来，飞往星爆的中心。 即便粉身碎骨，至少也是消散在宇宙当中，回归诞生的地点，成为奥秘的亿分之一。 「请问那个是属于m81星系团的星爆星系吗？」内心对宇宙星河的好奇心在心里泛滥，喻星云忍不住转过头来询问。 但是当他转过头来意识到高过自己一个头的人只是一个甚至不知道对方名字的陌生人，他喜上眉梢的神情便瞬间定住了，因为惊嘆而张开的嘴也缓缓闭上，不敢再多问。 第6页 「对不起......我有些太激动了。」因为过度兴奋而感到尴尬，喻星云的脸颊有些发红。 身边的人望着远方的星爆沉默了片刻，而后对他的问题作出了解答。 「不是，那是ngc 4449。」 「它是整体星爆星系，m94星系团的一部分。」 ngc 4449里的小星系在潮汐力作用下不断碰撞，继而相互吞併，引发了大规模的恆星形成活动，随着时间的推进，恆星形成的效率甚至提升了许多，导致了异常强烈的恆星形成活动（1），星爆便因此而发生。 对方的回答让喻星云鼓起勇气进一步问道：「那些细碎的光是恆星吗？」 「嗯。」 「是接近数十万颗红蓝恆星。」明明是在形容银河里其中一个最壮观的星爆，对方的语气却依旧平淡，仿佛他已经对这种景象司空见惯。 喻星云却完全无法抑制内心的兴奋，仿佛一只刚学会飞行的雀鸟，想要了解天空的一切奥秘。 「数十万颗？」喻星云惊讶不已，「但为什么好像还是有些发暗——」话还没说完，喻星云就想到了答案，话里带上一丝颤抖，「啊......是我的眼睛........」 「是暗星云。」 对方的声音很低，喻星云只捕捉到了最后两个字，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喻星云快速转过头去，讶异地望向对方。 他知道我的名字吗？喻星云的心脏因为这件事突然开始疯狂跳动，如同恆星一般不断碰撞，仿佛自己的内心也在酝酿一场星爆现象。 他的惊喜却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对方没有望向他，只用像旁观人一般漠然的语气说：「暗星云遮盖了恆星的光。」 暗星云是漂浮在外太空的尘埃与气体聚集而成的浓力团块，这些团块会遮盖住后方较明亮的区域，所以只有该区域看起来是暗黑的。 喻星云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在喊他的名字，反而只是在描述眼前的景象。 然而这句话还是稍微将喻星云从因为色盲逐渐低落的心情里抽离，转而重新专注于眼前的景象。 「原来是这样！」 「蓝色恆星.......」喻星云一边反覆咀嚼对方的回答，一边紧紧盯着眼前的景象。 自己的眼睛看不出如同别人形容般瑰丽的景象，喻星云却依旧希望能透过想像窥视一二，其中他对蓝色的想像就在他面前，于是他转过头来望向对方的眸子，问道：「是跟你的眼睛一样的颜色吗？」 片刻沉默后，喻星云听到对方说「恆星不止一种蓝色。」他的答案有些意料之外，却又意外符合事实和他本身。 虽然得到了答案，喻星云还是有些失望，因为他本来是在尝试将眼前的某些恆星染成如同那双漂亮眸子的颜色，但是对方这样的回答却让他有些失去了方向。 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瞬间，喻星云在下一刻便立刻做了另一个打算。 反正到现在为止，他只对灰蓝色有确切的认知，与其只把某些恆星想像成蓝色，倒不如把眼前所有的白光都想像成那个让他深陷其中的灰蓝色。 喻星云相信那个颜色不止是自己唯一可以看见的颜色，更相信那就是世界银河里最漂亮的颜色。是比书里鲜艷的红玫瑰，金黄色的太阳，甚至是七彩的彩虹都瑰丽的雾蓝色。这个念头一升起，喻星云变感觉自己目睹了无比丰富的星爆。 是的，即便只有那层雾蓝色，但在喻星云眼中，那依旧像银河里的蓝玫瑰，耀眼夺目瑰丽无比。 星爆的场景填满了喻星云的眸子，一点一点地完成他的憧憬。 「我无法想像自己竟然能亲眼目睹新星的诞生，太壮观了。」 「诞生？」身边的人听到这个字，低声重复了一遍，神情虽然依旧如常，宇宙深处的声音却好似染上一丝不屑。他仿佛在衡量这个字，又仿佛在衡量眼前的星爆现象，而后给出了与喻星云截然不同的评论。 「那是扭曲和侵略。」 「是最愚蠢的诞生。」 作者有话说 （1）参考了百度和nasa的解释 于是最后我还是拆成了两章，但把这个和上一章当成同一章看就ok谢谢 第5章 「鳞......属于我的名字」 「是最愚蠢的诞生。」 喻星云听到这句话后愣住了，转过头去想要理解对方的想法，但是对方的眼睛里只浅浅地映照着这一场星爆，没有其他多余的情感。 星爆对他而言仿佛只停留在表面，无法进入他的深处，感染他的任何情感。 不知道他只是如此漠然地对待星爆，抑或是他是如此漠然地对待宇宙万物，又或者那是因为已经看惯太多掠夺与吞噬，从悲悯到麻木的情感。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明明是值得期待的诞生啊。」这句话也因为这种想法的产生而停在了胸口。因为对方对宇宙万物的理解一定深于自己，比起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喻星云更想去理解对方的意思。 对方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喻星云只能转而望向那场星爆，企图从中看出这句话的含义。 是扭曲和侵略？为什么？ 开始使恆星拥有光芒的「核融合反应」明明代表着一颗恆星从暗到明的璀璨诞生，是让宇宙蓬荜生辉的诞生，那为什么代表着扭曲和侵略呢？ 但是万千思绪在银河里不断航行，没有恆星的引导，他最终还是迷路了，无法找到终点。 第7页 喻星云紧紧地盯着某一处光，因为覆盖在那个恆星上的气体尘埃云仿佛在慢慢挪移，只需要再挪一寸，他就能看到那个恆星本来的光芒了。喻星云透过那个恆星若隐若现的光度，联繫平时所见的明暗度，他猜测那是一个蓝色的恆星。 「如果没有这些尘埃云就好了，那就能真的看到那些恆星了。」他刚说完这句话，那场星爆里的云却好像听到了他说的话，瞬间开始加快挪移的速度。 然而喻星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眼睛，那层尘埃云只是稍微移开了一点点，眼睛就已经被刺得完全睁不开了。即便闭上了眼睛，依旧感觉非常不适。 「呃！好亮——」 然而眼睛的不适只是一瞬间，在这之后他便从巨大的光里回归了银河本身。深邃的声音再一次从银河深处发出，传到喻星云的耳朵里。 「光是恆星的武器。」 「人类无法直视恆星的本身。」 这句话不知为何让喻星云的内心一抖，除开那种和谐得让人心悸的共鸣感外，喻星云觉得那一刻发抖的感觉应该也包含了其中一种遗憾的表达。 因为人类无法直视恆星，所以损失了目睹恆星在银河里诞生与消逝的机会，损失了目睹恆星一生中最璀璨的两个时刻，与此同时也失去了理解恆星生命的机会。 无法在最美好的年华遇见恆星，是人类一生的遗憾。 喻星云慢慢睁开其中一只眼睛，他看到有人挡在了他的身前，将那些如刀刃般大力挥向自己眼睛的光都挡在了身后。核心的光源被对方挡在了身后，然而还是无法阻挡四散的光，那些极浅的白色象徵着极强的光。可想而知光源中心的亮度是多高，也许对方的挪动再迟一瞬，自己的眼睛就会致盲。 「谢谢你！」对方不止赋予了自己看见颜色的能力，还保护了他仅剩的银河之窗，喻星云满心感激地向他道谢。 对方看了他一眼，没有对他的话语做任何回应，只说了另外四个字。 「先回船舱。」 明白到对方的意思是星爆也许会带来其他的现象，喻星云便乖乖跟着对方进入了星空之船的船舱。 一进入到船舱，喻星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冷，非常冷，好像踏入了北极，手脚瞬间就变得僵硬，然而这样寒冷的感觉也只是维持了一瞬，当身旁的人关上舱门走近一些后，肌肤不小心碰到了自己后，他又开始觉得暖和。 这次触碰的温度和刚才的触碰完全不一样，若说刚刚那次的肌肤之亲是烫手的，那么这次便是温和的、温暖的、完全适合的。喻星云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温度可以在短时间内有如此巨大的变化，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注意力就被船内的装潢吸引走了。 明明从非常类似蒸汽船的外表看来，这艘船完全是古老的象徵，但船舱内的装潢却也同时具备了科技感。 刚踏入飞船内部，喻星云便被另一把兴奋无比声音吓了一跳。 「r46a1, your grace, wee back! 我是银河系里最聪明的人工智慧管家etoile，我带着万千群星在此向你表达最盛大的欢迎。」随着这句话响起，船舱内的长条形灯管充满仪式感地一盏盏逐一亮起，从离自己最近的一直蔓延到看不到的尽头，将整条长长的走廊照亮。 仔细一看，那些长条形灯管里并不是被禁锢的白光，而是漂浮着、带着忽明忽暗亮度的，喻星云觉得那看起来非常像星星，看起来就像是星星在为他的回归而感到雀跃。 星星愿意从自由漂浮的银河系聚拢在他的身边，成为一道道欢迎他的光。 原来星星愿意对他俯首称臣并不只是自己的幻想，而是确切的、真实的。 从飞船远处传来的这把声音是非常典型的人工智慧音声，说的每一句话都具备十足，甚至于夸张的声韵情调。 这句话很长，喻星云却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那就是前五个字： 「r46a1」 那似乎是眼前这个人的名字，或者说用编号去形容更加适合。 明明自己对数字和字母并不敏感，但是这个名字却好像具有银河系里无法解释的引力一般，只是听了一遍，却好像被自己在脑海里演练了千万遍；只是一遍，却好像象徵了银河的一切，便已经深刻脑海；只是一遍，r46a1这五个字仿佛就变成了自己唿唤过千万遍，最熟悉的名字。 r46a1好像已经习惯了etoile的胡闹，他没有对这场欢迎仪式展现任何意外，反而径直忽略了这些奇特的庆祝仪式，转而去按着舱门旁边的一些控制器，随着滴滴声响起，喻星云猜测他正在调整着设定。也许对方只是在调整舱门或者船舱内照明的一些设定，但喻星云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温暖，慢慢回归了地球的热度。 「r46a1.......」喻星云不断重复着这个星系编号，因为这个编号听起来很像某一个星球，但是无论喻星云怎么努力在脑海里搜刮，他还是无法在茫茫银河中找到这个星球。他唯一能想到最接近的就是r136a1，一颗伪颗沃尔夫-拉叶星，质量为太阳215倍，光度是太阳的870万倍的巨大质量恆星，也是人类所认识的所有恆星里质量最大的恆星。 也许那是一个未曾进入人类视野的星球，但原因究竟是他太遥远了，或是他本身不想被发现，仍旧存在于未知的领域，没有确切的答案。 但是为什么眼前的人带着这个编号呢？难道他来自那个星球吗？ 第8页 「r46a1是你的名字吗？」喻星云忍不住问正在调整控制器的人。 喻星云问完这个问题后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们双方都没有做过任何自我介绍，因为觉得在没有自我介绍之前就询问对方的名字非常无礼，于是便又立刻开口说：「我叫喻星云，星球的星，星云的云。你呢？」 也许星云这两个字能用很多词语作出解释，但是从出生到现在，喻星云一直都只用宇宙的词语去解释自己的名字。因为喻星云私自觉得这样的介绍像是能让自己与遥远的宇宙银河产生关系。 「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即便作出了回答，r46a1的目光依旧只停留在控制器上。 也许因为在地球上的每个人都具有自己的名字，而名字本身也代表着新生、祝福与盼望，喻星云不太知道怎么处理这串字符，「那......那我怎么称唿你呢？」 对方似乎觉得这是一个不用回答的问题，所以依旧专注于飞船的设定。 看着对方仔细望着控制器的眸子，喻星云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星爆现象导致脑子一热，突然说：「或许......你需要一个名字吗？」 说出这句话后，喻星云才开始后悔，但是脑海里的思绪却不断地冲破枷锁，迫切地想要让眼前的人拥有祝福与盼望。 「如果.......如果有一个名字的话，别人或许也能容易地和你聊天，更容易认识你.......」 说到眼前的人的名字，喻星云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字就是「鳞」。 因为他对彩色的唯一一个认知不是彩虹，而是「鳞」。 有很多人觉得彩虹是彩色的，但是对喻星云而言却不是如此。他根据光暗度知道彩虹有七种颜色，然而他无法理解的是，这七种颜色明明是分开的，为什么可以称之为彩色。 彩色应该是融为一体，不会分开的，所以在喻星云眼里，只有「鳞」才是彩色的。 鳞片上堆积而成的光子晶体结构为鳞片提供了一种结构色。当一个表面存在很多比光波长还小的微小结构，同时他们有规则地排列时，可以容让某些颜色的光选择性透过，而某些颜色的光则被强烈反射，这就是光子晶体。光子晶体通过改变微结构的大小以及变换排列方式，可以显示出不同的色彩，而且由于光线角度的变化，颜色也随之不同（1）。 故此在喻星云的认知里，只有鳞片才是将不同颜色收为一体的，只有鳞片才是彩色的。 就像茫茫银河里只有雾蓝色才是彩色的一般。 只有，且仅有他才是真实的彩色。 喻星云希望他永远都是彩色的，盼望迎接他的一切都是七彩的，祝福他的生命与一切都是丰富的，于是他说： 「我觉得你很适合『鳞』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说 （1）引用自百度百科对光子晶体结构的解释 p.s. 法语的etoile（étoile），在法语里是星星的意思，觉得是很漂亮的名字所以用了 另外真的谢谢你们的评论tt能做到一些共鸣真的很开心！ 第6章 「无家可归」 「鳞。」 听到这个称唿，r46a1转过头来望向他，仿佛在用那双雾蓝色的眼睛告诉喻星云答案。然而受到那幅壮观的银河景象所影响，越看那双涌动着的眼睛，喻星云就越发觉得「鳞」这个名字简直就像是为r46a1量身定做，没有人比他更配得上这个名字了。 没有人比他更配得上彩色这个形容了。 「不用。」那双涌动的眼睛最终还是归于平淡。 喻星云一时间无法理解对方「不用」这两字的意思到底是在说不用名字，不用称唿，或者是不用有人去称唿他，抑或是全部三者。但是无论怎么理解，都是让喻星云有些悲伤的决定。 只能用冰冷的数字，却无法用对人类而言饱含温度与感情的文字去唿唤一个人，这是一件让喻星云觉得非常遗憾的事情。 他最终还是决定悄悄唿唤对方为「鳞」，这是他小小的秘密。 然而此时的他还未明白，在浩渺的银河系里，每一处都是拥有温度的，即便是在他看来没有温度的数字符号，都是饱含着星球的全部感情的。 即便如此，喻星云依旧想要真正地想要尝试唿唤眼前的人，于是他犹豫着出声喊道：「r46a1？」 喻星云猜测对方压根不会理他，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r46a1却深深地盯着他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这次对视中，喻星云总觉得对方眼底浮动的星球染上了几束光，微微收缩的瞳孔让那层覆盖在淡蓝色上的雾好似在慢慢散开。雾蓝色的光好似逐渐变得清明，缓缓照进自己的眸子里。 因为太过壮观与梦幻，在过去的几次对视中，喻星云都会不受控制地忘记自己谈话的目的，沉沦在那场雾蓝色的漩涡之中。然而这次，「想要唿唤对方」的这个想法即便在漩涡里，依旧非常清晰。 喻星云迫切地想要得到对方的批准，迫切地想要拥有唿唤对方的机会，一边感受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带来的压迫感，一边紧张而焦急的等待，这样的双重刺激或者折磨让喻星云慢慢产生一丝若有若无的窒息感。 此时此刻，灯光却也忽然尽数消逝，整个船舱变得漆黑无比。虽然作为全色盲，喻星云在黑暗中的视力算得上不错，但是突如其来的光暗转换还是让他失去了一瞬间的视力。 第9页 刚刚一直承受着的压迫感加上突然陷入漆黑产生的惊慌仿佛两座巨大的石头压到了喻星云的胸口上，他感觉自己好像开始不会唿吸，就像真的窒息了一样。 幸好在下一刻他就听到了鳞的声音。 「唿吸。」 这句句子虽然短，但是喻星云却从中感受到平静，能够让他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适应黑暗里的视野，同时调整唿吸。在黑暗中，喻星云才意识到原来鳞的声音不止是低沉的、共振的，其实细听还带着一阵平静、稳定，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察.......柔和。 没来得及道谢，喻星云就听到了另一把熟悉且吵闹的声音，而后是刺眼的光。 「first guest! wooooo!」 eliote浮夸的声音再一次在船舱里响起。 紧接着就是一首fly me to the moon，速度之快仿佛eliote早就为此做了许多演练。稍微适应了一下光线后，喻星云觉得这次的光好像有了更多不同的光暗度，他猜测是eliote为了让这里更具有气氛故意增加了光的颜色种类。 想来eliote不止是人工智慧管家，他应该还是一位氛围制造者与怀旧音乐爱好者。 「fly me to the moon let me 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最迷人的音乐搭配最迷离的灯光，这就是我们对一百三十亿光年来造访飞船的第一位宾客，同时也是r46a1第一位聆听，哦不——是第二位聆听者的欢——」 「行了。」r46a1一边「啪」的一声关上控制器上的玻璃盖子，一边打断eliote的话说道。 第一位宾客的意思非常显而易见，这也让喻星云感到无比荣幸，但是更让他在意的是「第一位聆听者」这个衔头。 「第一位聆听者」的含义非常模煳，这句话的意思让喻星云琢磨不透。 「your grace，这可是我们第一位的贵宾啊，他可是打破你独角戏的人啊，你怎么能一点都不兴奋呢！」 对于eliote这句带着一丝尖酸刻薄，且泄露了极多信息的一句话，r46a1毫无所动，声音依旧一如往常，他用非常符合一串无情数字的语气说：「ra 2h 52m 1s dec +16° 5′ 42″，16°，不是19°。」 r46a1的话虽然只是在陈述事实，语气也没有非常愤怒和严厉，但他的话语里明显带着「your grace」独有的威严，饱含着对eliote输入错误坐标的指责。听完r46a1这句带着严厉的话，eliote便立刻闭上了嘴巴，收起了音箱，一切音乐与浮动的灯光都戛然而止。 「.......」 「your grace, 那些.......」 空气静默了好一会，eliote的声音再一次响起，r46a1瞳孔中的波纹动了动，eliote便立刻解释道：「这次是认真的报告。」 他毕恭毕敬地说：「我们驶往地球时接收的衰弱恆星全部都已经安全返回了，驶离地球时也收到了几个星球的求助，考虑到对您的消耗，我建议——」 「全部都接收进来。」r46a1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eliote的声音夹杂上杂音，像是在担心着什么。 「还有其他事情要报告？」 「.......没有了。」 r46a1没有再理会eliote，在调整好舱门旁边的控制器后，便顺着走廊往前走去。喻星云跟在他的背后。理智从震撼的银河回归，喻星云才想起自己心里的无数问题。 「你来自哪个星球？」即便好像有比这更迫切需要询问的问题，在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问题却还是有关他。 听到他的话，鳞的脚步顿了顿。 喻星云觉得对方也许也和自己一样，为这个问题感到奇怪。 「无家可归。」 明明是四个非常沉重的字，鳞的语气却很轻，轻得像宇宙间的尘埃，毫无所谓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意外地忙也不晓得为什么...... 第7章 「是侵略」 「无家可归。」 这四个字听起来像是对这个「来自哪里」话题的拒绝，鳞好像并不想和自己分享他的星球。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拥有了看到一种颜色的能力，喻星云好像也对鳞眼睛里展现出来的情感变得敏感了许多。 鳞瞳孔中，从中心散开的细小雾蓝色条状物让喻星云联想到宇宙里的「流浪行星」。「流浪行星」没有宿主恆星，大部分都只是如浮萍一般孤独地飘荡在黑暗与寒冷之中。 一边觉得星际中流浪的行星听起来很符合鳞，但与此同时喻星云却又不希望鳞一直都没有目的地地流浪，一直都独自面对着黑暗与寒冷。 因为色盲的原因，喻星云不止对自己，也对别人的情绪非常在意，甚至偶尔会出现过度敏感的程度。想到自己也许是揭了对方的伤疤，他张开唇想要道歉却又闭上，犹豫着该不该说出口。 「想问什么不妨直说。」鳞却直接地将他的犹豫一把按下，狠狠击穿他在这种社交问题里的不安。 喻星云只好开口说：「......我只是想为我的问题道歉，我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一路上的门舱意外地多，表示通过的「滴滴滴——」声此起彼伏，喻星云的这句话伴随着这些声音，仿佛更加凸显出他这个问题的不适当。 「滴滴滴——磁——」 在等待对方回答的过程中，喻星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绷得很紧。鳞侧过脸看了他一眼，看到喻星云的表情后，问他：「你觉得无家可归很可怜？」 第10页 鳞的这句话语气依旧平淡，没有什么起伏，听起来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但这句话却让喻星云觉得他们之间的误会更大了，于是急忙解释说：「当然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无家可归只是指不为任何人所支配而已。」明明是听起来颇为沉重的话题，鳞的语气却非常随便。 「没有必要道歉。」 从喻星云的角度望去，鳞的眼睛越发像海，没有具体形态的，自由的、不羁的、不为任何人所拥有的。 无家可归四个词对于任何人来说仿佛都是贬义词，对于鳞却好似并非如此。鳞口中说的是无家可归，听起来却更像是不羁的流浪。 「那你来地球是为了什么？」喻星云只好换一种方式讯问有关他的事情：「......旅游吗？」 「勘察。」鳞简短地回答后用指纹及脸部扫描解锁了眼前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听到这个答案，喻星云愣住了。一般来说好像都是人类到其他星球勘察，没想到地球有朝一日也会变成被勘察的对象。也许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地球和人类也许也是别人手下的某个实验品？ 喻星云用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堪堪在自动门关上之前追上去，他望向鳞问道：「勘察地球吗？为什么？」 「因为流浪的子民需要归宿。」说这句话的时候，r46a1的瞳孔微微放大，目光放到了远处，仿佛在诉说古老的过去。 「所以地球是其中一个归宿？」随着这个问题，最后一道舱门打开。 「嗯。」 喻星云以为对方的意思是要到地球来居住，想到自己的生活里也能看到这一抹雾蓝色，便忍不住带着兴奋的心情说：「欢迎你来地球居住，我也觉得地球确实是非常宜居的星球。」这么说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脚步都带着一丝雀跃，「如果你确定了要来地球的话，我.......我可以做你的导游！」 这么说着，喻星云仿佛已经沉浸到了「导演」这个身份之中。 「地球有很多，我也会做很多甜品！地球还有很多有趣的地方——」 喻星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跟着鳞的脚步进到了一间漆黑的密室。 「哔——砰——」门缓缓关上，喻星云回头时听到鳞的回答。 「不是。」 「是侵略。」r46a1直截了当不带任何修饰地这么说道。 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侵略」地球，喻星云的嘴唇抖了抖，说：「侵略？」 「你似乎对此感到很惊讶。」在黑暗中，r46a1雾蓝色的漩涡仿佛染上了一丝血色，如同受伤的鲸鱼沉落的海，血迹缓缓飘至表面。那双雾蓝色的眼睛盯着喻星云问：「跟踪我，登上我的飞船，我以为你早有所料。」 这么说着，喻星云在漆黑中感觉到有一阵风疾速掠过自己，鳞的眼睛也在一瞬间就缩短距离，来到了自己眼前。 那双仿佛混杂着血色的眼睛就在自己眼前不到十厘米的位置，如果掉进了那个漩涡，恐怕是万劫不復了。 虽然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电影里地球备受外星人摧残的场景，但是喻星云并不感到害怕，因为他记得r46a1在提到「侵略」这两个字的鄙夷感。 所以他只是从下往上盯着鳞的眼睛，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即便是在地球，许多壮观的景色都和危险有所联繫，比如悬崖、火山、冰山、冬日的湖面以及彗星分裂。 又或者是此时此刻的自己。 「我愿意为了看一眼我的星球而葬身于浩渺银河。」 明明是带着钢索上行走的危险，喻星云却坚定地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地球有地心引力，这也许这就是r46a1独有的引力。 如果要为这阵引力命名，除了俗气的喻心引力，喻星云想不到其他。因为只是第一面，自己便自愿地不顾后果地落到这个漩涡中心了。 谁在意那场风暴之后是什么，喻星云只在意生命中的唯一一抹雾蓝色。 那汪银河里的海洋让喻星云觉得自己正望着蠢蠢欲动的火山，行走于结冰的湖面，立于悬崖峭壁之上，最终那汪海水缓缓地流到了岸边。 「其实对我来说，你的一切都是意料之外。」 没等这句话说完，喻星云听到对方带着一丝严厉的语气说： 「你找错人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待修...网页版今天太卡了我受不了了........bug一直显示我用户不存在是不是把我也扔到小喻和鳞的飞船上了........ 这几天圣诞节有点活动，但我会尽量更的，大家冬至快乐！圣诞节快乐！也要注意身体！ 第8章 吃醋（？） 「你找错人了。」 以为这句话的对象是自己，喻星云微微睁大眼睛，将这句话翻来覆去斟酌了许久，最后还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觉得心跳随着鳞的接近而变得矛盾。 一方面因为对方的接近而跳得飞快，另一方面却又因为对方的拒绝而感到低落。 直到距离近到甚至能感觉到对方似有似无的唿吸声，轻轻地抚向耳膜。喻星云在适应了黑暗里视野的那一刻，除了雾蓝色，如同箭一般射入自己眸子的目光，他勐地看到鳞将手伸向自己。 配合他锐利的目光，上一句带着攻击性的回答，喻星云本能地闭上眼睛。耳朵捕捉到的唿吸声似乎凝住了一瞬，而后他便听到鳞转身离开的脚步声。 第11页 「人类帮不了你。」 意识到危机远离自己，喻星云将眼睛拉开一条缝，看到鳞身前泛着浅浅的白色，出于好奇，喻星云便立刻跟了上去。他看到鳞手里握着一颗发出六角形白光的星星，刚看到这颗恆星，喻星云就立刻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这颗星星亮得有些渗人。 「这是什么？」喻星云退开了一些问道。 鳞缓缓松开紧握着的恆星，容让他漂浮在空中。 「濒临消逝的恆星。」 「他把你当成我了。」 听到这个答案，喻星云没来得及消化后面一句话，他惊讶地看着那颗星星，问道：「濒临消逝的恆星？它受伤了吗？」 鳞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手覆盖在那颗恆星之上，那颗星星的光在他的触碰下忽明忽暗。 这幅场面宛如整个宇宙里只剩下鳞和那颗星星。 「我也想成为鳞手心里那颗唯一的星星。」 望着这幅场面，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而后喻星云只觉得脸颊发热。 过了一会，那颗星星的光度渐趋稳定，亮度也减低了不少。喻星云知道恆星是不能超出特定光度的，否则便会发生大爆炸，成为黑洞，所以他猜测鳞正在做的是一种吸收恆星光度帮助对方将质量维持在极限之内的行为，在他看来是有些像「治疗」的行为。 在这之后，喻星云才有时间去看看这周围的环境。这间房间里挤满了一列列的直条形透明储存仓，储存仓放置着亮度不同的星星。 一时间看到这么多星星，喻星云内心的兴奋完全抑制不住，一下就冲到储存仓前面去看这些星星。 按着顺序一个个地观览，喻星云的瞳孔里映照出不同颜色的星星，「他们全部都是你帮助过的星星？」 鳞一边将刚刚贴在喻星云身上的星星放到一个储存仓里，一边模凌两可地回答：「大部分。」 「那剩下的一小部分是什么？」喻星云好像一个第一次观星的天文爱好者，迫切地想要了解更多。 明明看起来是不怎么爱理会别人的人，鳞却还是回答道：「绑架。」 「绑架？」 「嗯。」 「偶尔会有一些对于自我消亡没有意识的星星。」 听完鳞的答案，喻星云总觉得鳞偶尔会有些地狱笑话式的黑色幽默，不过他并不讨厌。 「噢！」喻星云想像了一下鳞像警官一样逮捕星星的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你会执行一些强制手段将它们『绑架』回来，」为了配合对方的黑色幽默，喻星云用手比了一个锁住的姿势，带着笑声说：「然后将它们锁住，囚禁。」 「他们是自由的。」鳞轻轻摸了摸储存仓的密码锁，「困在稳定仓里只是在确保亮度转趋稳定。」 「原来如此。」 喻星云看不出不同星星的颜色，看着眼前一列列如同展览品一般静候的星星，他大部分的时候都只是走马观花。但他的目光还是被一个光度极浅的星星吸引住了。然而无论他怎么仔细回想，都分辨不出来这个星星。 「这是哪一颗星星？」 「iese 504b.」鳞调整着储存仓编号的输入，回答道：「底下有编号。」 听到这个编号，喻星云脑海便出现了那颗行星的影象。 那是一颗透过夏威夷的昴星团望远镜发现的粉红色系外行星，由于仍然具有内部热量，所以能从自身发出暗色的光芒。 有人说她像唇间的樱桃， 有人说她像春天的樱花， 也有人说她像少女的春心....... 如果人的内心也存在心河，喻星云觉得gliese 504b就是自己在遇见鳞的第一刻，心河发生了大爆炸产生的第一颗行星。 那颗行星在热烈的夏威夷被发现，就像自己在璀璨的银河里发现鳞。 与此同时，那颗行星也因为突破了巨型行星形成理论，被称为「理论之外」，或者「不应该存在」的行星。 但是心动或许永远存在于意料之外，意料之外也因此为人所心动。 喻星云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明明自己看不见颜色，却还是会被这颗星星所吸引。 「你的这种能力是只对特定恆星可行吗？」喻星云的眼睛离不开那颗在地球只有可能从夏威夷观览到的粉色星星问。 「全部。」鳞的回答依旧很短，却好像显示出很多耐心。 喻星云愣了愣，也许是那颗粉色行星不止向她的周围散发粉红色的光，也对自己的脑海发出了这样的光芒，让自己的脑袋被这些光照得微微发晕， 「那我也可以吗？」这句话破口而出。 鳞的目光从仓里的恆星以及冷漠的编号转到喻星云脸上。这一举动让喻星云喉咙发紧，对方看惯了壮观的恆星，尤其是刚刚才经歷像gliese 504b这样让人惊嘆的「美人」，喻星云突然为此感到紧张。 他总会担心鳞在漫长的银河中看过各式各样的星星后，再看普通的人类会不会觉得有落差。 喻星云也搞不清楚自己这是什么心理。他仔细一想，觉得这也许是攀比心理，但这份攀比心理源于什么，喻星云还是想不明白。 在喻星云脑海里翻起复杂难明的思绪时，鳞带着审视的目光微微一扫，却好像已经将喻星云看透。 「你不需要。」 第12页 自己在银河面前明显是毫无胜算。想到这里，喻星云有些失望，眼眸明显黯淡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喻星云的情绪降落得有些过于明显，鳞又说：「来这里是恶兆。」 他按了按确定输入编号，将光度稳定仓的门锁上，说：「你也该尽早回去。」 作者有话说 这章莫名写得很开心， 希望你们也看得开心！ 今天写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虽然这本很多都是想像，但是计划宇宙旅游的行程还是跟着顺序从八大行星→奥尔特云→银盘→卫星星系的，大家当成一次星际旅游来看就好啦！ 第9章 「也有可能是创生之柱。」 听到对方说这里是「恶兆」，喻星云立刻反驳道：「可我觉得是幸运的。」 「来到这里的星星代表着可以生命的延续，甚至代表着新生，这难道不是很幸运的事情吗？」喻星云迫切地想要打消对方觉得这个地方，或者说他自己是「恶兆」的想法。 对喻星云而言，能够在这里看到人生的第一种颜色，这绝对是幸运的。而这些储存仓里的星星从这艘飞船获得的甚至是一种新的生命，那更该是幸运的。 鳞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也不知道鳞有没有被自己说服一些，他只是径直走到房间中心的桌子坐下。从远处看去，那只是一个发出萤光蓝色的桌子。喻星云走近才发现这似乎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桌子，反而更像是一个大触屏。喻星云凑近一看，看到版面上有不同的数字。 「这是什么？」喻星云好奇地问完才想起来这会不会是什么飞船的机密，于是匆忙把目光别开，补上一句：「我能看吗？」 「储存仓的数值。」 「都是书上的实际数值，没什么不能看的。」 除此以外，鳞的手非常灵活，输入数值的速度之快，喻星云觉得就算自己是哪里来的间谍，估计也是看不清这些数值的。 喻星云只能感恩自己和对方不是敌对的。 「数值？」得到了对方的允许，喻星云专注地盯着屏幕看，试图看明白这些数值，「类似温度那些？」 「嗯。」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鳞正好输入了544±10 k，喻星云觉得自己明知故问显得有点笨，于是他转移话题说：「我以前以为来到太空会很辛苦，这样看来感觉还行。」 虽然储存仓内的温度高得吓人，但自己来到飞船后好像还没有特别大的不适。 「还行？」鳞的反问对他这句话提出了明显的质疑，他指了指屏幕上方，说：「这是外面的温度。」 喻星云看向屏幕上方，发现了两个温度，一个是-272度，另一个则是21度，鳞指着的是-272度。 -272度.......如果现在自己在外面的话，已经被冻成宇宙冰雕了吧。都说人离开后会变成星星，也不知道这有没有什么条件，在太空里被冻死也不知道会不会变成星星。 「.......看来人类要真正做到靠自己太空航行还需要克服很多东西.......比如这个温度.......」 「.......」鳞对于他这句重复事实的话好像懒得回应。 想到这里，喻星云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但我的体质是不是有点特别？我跟着你的飞船到了这里都还没有被冻成冰棍，说不定我本来也是一个星球。」想到自己有可以在太空漫游的身体，喻星云就忍不住兴奋，这种心情就类似于小时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特别的一个，和宇宙有宿命感的存在，星星是因为自己才亮的，飞机也是因为自己所以安全落地了。 鳞抬头看向他，「不止吧。」鼻腔里发出的若有若无的轻笑让话语染上一丝笑意。 第一次听到鳞带着一丝温度的话，喻星云消化了一会心脏传来的噪声，才开口去寻求解释：「不止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这种话自己说起来显得很滑稽，但在鳞的嘴里说出来，甚至不是肯定，只是说「也许」，都直达心底，非常具有说服力。 「也有可能是创生之柱。」鳞的这句话依旧是陈述事实的语气。 「星云」除了是由尘埃、氢气、氦气和其他电离气体形成的星际云，还是许多恆星的诞生区域。其中最闻名的是1995年4月1日被哈勃望远镜鹰星云捕捉到的nasa最着名的影像：创生之柱。在这个区域里，尘埃、气体和其他的材料集合在一起，聚集了巨大的质量，巨大的质量不断吸引着更多质量，最后大到足以形成恆星（2）。 所以鳞这句简短的话的意思是他也许不只是一颗恆星，甚至是恆星的创造者。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夸奖自己的名字，但是喻星云还是为此感到非常高兴。说实话这个话让喻星云觉得又惊又喜，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虽然说没有人能完全掌握宇宙的奥秘，一切不可能也许都存在于宇宙之间，但这件事还是太过不可思议了。然而这句话是从鳞那里说出来的，喻星云又愿意带着玫瑰盛放那一刻紧张不已的心脏去相信。 「从你那里说出来，我总觉得是真的。」 「说起来我好像没有机会问我爸妈自己名字的含义，」想到自己名字原来存在这样的可能性，喻星云的嘴角忍不住拉出一个弧度，「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鳞由着他自己想像，没有打断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调整着储存仓的数值。 于是喻星云便坐在一旁，眼里盯着鳞在调整的储存仓数值，本来想要试试能不能猜出每一个储存仓内的星星，但脑海里却忍不住反覆想着同一个问题。他仔细想了好一会，最后发现好像只有一个可能。 第13页 「果然是因为星桥吗？」喻星云有些恍然大悟。 「嗯。」鳞的语气依旧平淡。 星桥为了和地球产生连结，会调整宇宙的温度。 「........所以我刚刚只是站在了星桥上，没有真正进入到宇宙。」 「差不多。」鳞的回答依旧准确而简短。 「如果真的进入到宇宙，我会怎么样？」 「你应该知道太空环境不止有高温。」 「嗯.......从书上看过，还有辐射电磁波、高真空——」说到这里，喻星云顿了顿，在脑海里搜刮还有什么，鳞却接上了他的话。 「高速运动的尘埃、微流星体和流动星体。」 鳞提到的每一个太空环境对于人体来说都是极大的损伤，喻星云想起自己之前看过的书提到宇宙旅行会损害人体，人类在外太空会表现出肌肉萎缩、骨质疏松和心率过慢等症状（1）。 「还有极大的动能。」 「嗯。」 「这里的环境不适合你。」 这个话题兜兜转转好似还是回到了原处。 「但是想要得到美好的东西，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作者有话说 （1，2）引自+感谢万能的百度百科 第10章 「你的房间。」 「但是想要得到美好的东西，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喻星云觉得这样的心态也许也存在于太空人心中，愿意为了宇宙的奥秘奉上一切。 「.......」鳞没有回应喻星云的话。刚刚好不容易挑起的话题，喻星云不打算就这样停住，他望了望周围，看到光暗各异的星星，不由得好奇这些星星和鳞的渊源，于是他顺着刚刚的话问：「你是怎么遇到这些星星的？」想到这艘週游银河的巨大星河之船，喻星云兴奋地转过头去，对着鳞猜测道：「你是在环游宇宙吗？」 「只是随便走走。」开着这么大的一艘飞船在银河里「随便走走」，把环游宇宙说得像下楼逛街一样，喻星云觉得这也就是鳞才能说出来的话了。 「你的随便走走对我来说就是环游世界的程度了........」喻星云再一次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所以你有去过每一个八大行星吗？」 「嗯。」 「每一个都去过吗？」喻星云听到这句话，惊讶得差点跳了起来，他觉得这个瞬间的自己好像感受到了作为一个天文学家为发现一颗新的恆星而感到兴奋的感觉。 「嗯。」 「我听说除了地球以外，每一个行星的环境都很极端，水星的极大温度差，金星的极高温，火星的真空环境，你去这些地方有受伤吗？」 喻星云之前提出的所有问题，鳞都回答得很快，唯有到了这个问题，鳞顿了顿才回答道：「那是我的环境。」 随着这句话，喻星云觉得屏幕上那些数字，包括高温、核辐射等等的数值，他们在鳞骨骼分明的手底下都变得非常渺小。 那双手不止是好看，还包含着对银河系的游刃自如，以及对宇宙万物的掌控。 如果自己是天文学家的话，喻星云觉得自己发现的甚至不止是一颗，而是千千万万的无数颗，最重要的是，还有最大最耀眼的一颗。 然而除此以外，喻星云想起那些恶劣的环境，心里忍不住涌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哀伤，兴奋还是盖过了这种心情。 「我也想和你一起随便走走。」喻星云忍不住说道。 「你倒是不担心回不去。」 鳞提到这个话题，喻星云才想起来本该是在了解鳞之前最重要的问题。 「你刚刚说我不能回去.......是因为星桥吗？」 「嗯，星桥断了。」 喻星云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在书上看到的星桥，星桥属于无法预计的天文现象，银河系之间的不同星球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互相产生联繫。但是因为科技所限，目前人类还无法寻找到星桥形成的具体过程与目的。 「那下一次的星桥是什么时候？」 「一般来说星桥每0.000795光年才会形成一次。」当喻星云还在算着0.000795光年转换过来是多久的时候，鳞又说：「这也只是预估。」 「星桥的行程一向随心所欲。」 「这样啊.......」 听到这个「无法返回地球」的信息，喻星云第一时间产生的情感却不是担心，问出口的反而是「那我可以先留在这里吗？」这个问题。 因为比起回到地球，能不能够将人生中唯一一抹颜色锁在眼眸中心久一点是更让喻星云在意的事情。 仔细一想，除去与喻星云已经离开的父母，地球好似已经没有能比得上这抹雾蓝色的事物了。 害怕鳞一开口就会拒绝，喻星云又急匆匆地补充：「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的，比如......」说到这里，喻星云顿了顿，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能帮得上鳞的，看着这偌大的船舱，带着犹豫说：「三餐、打扫什么的.......」 「不用。」 鳞的拒绝一如所料，因为他看起来就是自己能将一切做到完美，完全不需要别人照顾的人。但是想到环游宇宙这个充满吸引力的旅程，喻星云继续努力地为自己争取。 「环游宇宙的话，遇到什么问题两个人也可以互相照应一下。」 「而且我平时也不常出门，自己在家里学会了几种语言，有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帮你和别人沟通。」喻星云努力想着双人旅行的各种好处，还有自己的各种技能。 第14页 但是说完之后他才想起来，自己的这些技能在浩渺的宇宙里毫无用处。 「不必了，谢谢。」喻星云为了说服鳞绞尽脑汁，却被鳞一票否决。 「其实我也有看很多天文知识的，我对你世界里的东西也有点了解，我们......我们可以互相交流！这样的话这趟旅程也没那么无聊。」 「不需要。」 喻星云说到最后只能说：「没有星桥我回不去......」 「这是你的事情。」 「.......就像你刚刚说的，人类完全适应不了宇宙的环境，我离开这里只会在宇宙和漆黑里被冷死......」 「所以你不该来这里。」 「我跟着你来到这里，我喜欢这里，很想在这里留久一点，我真的不能留在这里吗？」 「是因为我？」 鳞这句反问的语气一点都不尖锐，平淡得和之前的任何一个回答一样，但确确实实让喻星云说不出话，毕竟一切的开始确实是自己擅自跟上来。 「.......」 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鳞的眼睛将他的吸引力完全引走了，喻星云现在回想甚至想不起来当时自己做了什么，只记得鳞那双漂亮的雾蓝色眼睛。 想到这里，喻星云又觉得有一点生气和委屈。 对于自己最终可能会在宇宙和漆黑里被冷死这件事，鳞可算得上是元兇。 想到这里喻星云有些泄气，「我想留在这里，可不可以别赶我走？」 「.......」 看到鳞没有再回应他的话，只自顾自地看着屏幕确认数值，喻星云的头已经失落得完全垂下去了。 「r410.」 鳞突然塞给了他几个数字。 「什么？」喻星云愣住了，一时间无法消化这四个数字代表着什么。 「你的房间。」 随着那双雾蓝色的眼睛望向自己，耳朵听到了幸运的话，心里也浮现了喜悦。 雾蓝色一定是自己的幸运色。喻星云如此想道。 作者有话说 r410是很漂亮的房间，大家期待一下（？） 第11章 「为什么要在意？」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一起旅游吗？」喻星云带着惊喜说道。 能够作为鳞的旅伴是让他非常高兴的事情。 鳞的眸子没什么波澜，他回答说：「是因为你无处可去。」 尽管鳞的回应有些冷淡，但喻星云知道对方是默许了自己暂时留在这里。 「谢谢你！」喻星云又补充道：「我很期待和你一起的旅行！」 「期待？」鳞很轻地笑了笑，看起来并不同意喻星云的话，他一边用手指拨动了一下屏幕上的星球，看起来是在仔细检查刚刚救助的那个星球的每一个细小的部分，好确保每一个星体在休息之前都已经经过完全治疗，一边问：「为什么？」 喻星云觉得鳞的眼底没有笑意，他猜测对方也许是因为自己要缠着一起旅行而感到牴触。 「因为银河有各式各样的星球，我很期待亲身遇见他们......」喻星云说到这里吞了吞口水，一口气说道： 「还有.......你放心，我绝对不是很麻烦，很惹人厌的旅伴，就算......就算我眼睛可能有点缺陷.......但我已经这样生活很多年了，已经习惯这样了.......所以无论是沟通上或者是生活上，我都不会麻烦到你的！」说起自己的眼睛，尽管喻星云努力保持镇定，话语里还是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不惹人厌。」鳞突然说。 「........什么？」喻星云因为这句意外直白的话顿住了。 「没什么麻烦。」鳞这句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话语里的意思也只是简单地说出自己任何事情其实都不太会麻烦到自己这样陈述性的事实，但是喻星云却觉得脑海里再一次掀起一场星爆。 喻星云不得不承认「不惹人厌」或者「不麻烦」是他小时候非常渴望听到的一句话。因为眼睛的缺陷，在日常沟通或者社交中，他总是会和别人出现隔阂。他因此常常需要道歉，「可以不要因为这个讨厌我吗？」、「希望没有麻烦到你」这两个问题也是幼小的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然而除了父母会非常肯定地回答「你一点都不麻烦哦，我非常爱你」以外，好像没有人如此坚决地对自己说「你不惹人厌」。 「谢谢你。」 鳞觉得他这句话非常奇怪，甚至为此感到一丝疑惑，「有什么好谢的。」 「没有因为我眼睛的缺陷对我有偏见，所以谢谢你。」喻星云却无比真挚。 「偏见？」鳞好像还是没有明白他的话，也许是因为在他浩渺的宇宙时空里所有星球都是一样珍贵的存在，「偏见」不在宇宙里存在，所以他本身就无法理解偏见的存在。 「因为我看不到颜色，所以有的人会觉得和我沟通很麻烦，还有一些人甚至会嘲笑我。」喻星云试图去解释。 「嘲笑？」鳞好像也在尝试理解他的话，但是最后只是扫了他一眼说：「为什么要在意？」 喻星云听到这个问题愣住了，鳞看到他的反应又补了一句：「别人的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也许这对鳞来说是很小的事情，但喻星云还是为此感到触动。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全色盲」这个标籤，但是当鳞跟他说自己和别人没有任何不同的时候，就像是亲自撕下了贴在自己身上数十年的标籤，让他成为一个完成的存在，他还是会因此而受到触动。 第15页 也许这并不是鳞的本意，但喻星云确实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的潜意识总是要那么重视别人的看法，甚至接受别人的话，将自己标籤为异类，明明都一样是人而已。 「嗯，我觉得你说得对，是我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鳞似乎也不明白喻星云想通了什么，在陈述完自己的想法后他也就不再回应，于是喻星云就转而问： 「你是比较喜欢一个人旅游吗？」 「是习惯。」鳞好像没有肯定他的这句话，但与此同时也没有否定。 「那你会讨厌我和你一起旅游吗？」 「说不上讨厌。」鳞沉默了一会，又开口补充了一句：「对人类来说，银河会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漫长。」 「你的心情也许会从期待变成煎熬。」 这两个回答虽然有些沉重，但喻星云还是觉得有些高兴，因为对方至少不抗拒自己，他说：「我会努力不麻烦你的。」 「而且我相信这会是我这一生最值得、最精彩的一次旅行。」 「我想让你不讨厌我，想让你习惯跟我一起漫游星球，还想让你知道一起旅游是一件很快乐、很值得期待的事情。」喻星云在心里默默定下了这个目标，同时也对着飞船外的星星许愿。 他相信在宇宙之间许愿，一定会比在地球是望着流星许愿要灵一百倍，因为所有星星都能听到他的愿望，所有星星也能亲身感受到他的诚心。 所以这个愿望，一定一定会实现的。 「.......」 鳞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专注于屏幕上的设置。 说到这里，喻星云顺着鳞的视线低头，而后便发现鳞已经完成了行星的「星体检查」，鳞面前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奇怪的代码，在这之后，他们面前的仪器发出了声音。 「是否批准行星gliese 504b于r46a1时间8-9点离开储存仓，参加新星《gxy》演唱会？」 听到新星《gxy 》演唱会，鳞顿了顿，而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右边的选项。 「收到。」 听到这句话，喻星云忍不住好奇地问：「《gxy 》演唱会？那是什么？」 「针对每一刻新星的例行欢迎会而已。」 「欢迎会？你的意思是每一刻星星来到这里，都会为他们举办一场演唱会作为欢迎礼吗？」 「嗯。」 「已经取消了。」说罢鳞便关上了眼前的屏幕，转过身来望向喻星云说：「你也该休息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前几天在收拾行李所以没更tt 第12章 「泛滥的爱」 「为什么要取消？」喻星云的心情瞬间从听到《gxy 》迎星演唱会那一刻的兴奋跌落至得知它已经被取消的失落。 是沉甸甸，仿佛丧失了什么机会的失落感，就像在地球黄昏那一刻，望着太阳落下的惆怅。 「没有时间。」鳞的解释也很直白，仿佛没有什么值得过多解释的。 鳞这么说完就打开了另一道舱门，随着这个房间的灯光逐渐变暗，舱门也即将关上，喻星云赶紧跟上鳞的脚步，一起离开这个房间。 在这条黑白色、没有尽头的长廊中走着，他们到达了第一个路口。他们一抵达，喻星云和鳞的头顶便浮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赛博特色的巨型牌子。喻星云透过光度，再加上自己的一些幻想，猜测道这块牌子的边框是蓝色的，中间是红色的字母，上面写着「zone 136199」。 「zone.......这里是分成了不同的区域吗？」喻星云觉得这艘飞船好像比自己想像还要大上不少，于是有些好奇地问鳞。 「嗯。」鳞没什么语气起伏的回答让喻星云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大惊小怪。 136199看起来像是一个行星的序号，喻星云猜测道：「是根据恆星和行星的分布分成了不同的区域吗？」 鳞「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走进zone 136199，喻星云看向周围形色各异的门，根据房间里渗出来的亮度推断，这里的每一道门都散发出不同光暗度的光芒，喻星云有些好奇地问：「这些房间都有人住吗？」 鳞顺着喻星云的目光望去，扫了一眼房间隔壁的编号说：「没有人。」 「有星星？」想起刚刚如同展览馆般的房间，喻星云问。鳞点了点头。 「我以为他们都在刚刚的储存仓呢，没想到这里也有！」 「储存仓是短期需要。」 「那这里是.......」喻星云猜测道：「类似『长期、慢性患者』那种星星休养的地方？」 「嗯。」 喻星云不禁为鳞如此广袤无际的能力感到惊讶，「你是能治疗所有的星星吗？」 鳞摇了摇头，「不能。」 「啊——」鳞的话还没说完，喻星云就听到一声极尖的声音，循着声音望去，喻星云看到一个紧闭的房间，门牌上写着dysnomia. 而后他听到房间里传来细碎的呻吟和哀嘆，还有一句句断断续续的话。 「我........依旧在等待........」 「已经......光年........重逢.......」 那把声音听起来像是妇女的低语，充满了哀怨、渴望与迫切。 喻星云的脚步因此停住了，他指了指这间浮动着《dysnomia》牌子的房间问：「dysnomia？」 「dysnomia.」鳞纠正了喻星云的发音，将[d?]换成了[da?]，然而dysnomia这个音本来的发音就是前者，喻星云不明白为什么要发成后者的音，他觉得这背后似乎有特殊的原因。 第16页 想到星星来到这里的目的，喻星云问：「它也受伤了吗？」 「嗯。」 想到鳞刚刚提到的「长期患者」，喻星云问道：「它抵达这里多久了？」 「航行了几亿光年。」如此漫长的时间，鳞的语气却是轻描淡写，仿佛是不值一提的日子。想起鳞刚刚和自己说在银河里容易从期待变为煎熬，喻星云突然在想着是不是鳞经歷过的事情。 「航行于永恆里，你也觉得煎熬吗？」喻星云很想这样问他，但他觉得这似乎不是作为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应该问的问题。 「这么久了，它还是没有恢復好吗？」喻星云看着这道和其他事物一样都是黑白色的门，心里却明显感到一阵悲伤。 「它是我治疗不了的星星。」鳞盯着「dysnomia」这个字看了一会，又说：「最终它把自己困在了这里。」 喻星云听着房间里传来的低喃，忍不住问：「为什么无法治疗？」 鳞沉默了一会，说：「因为无法感同身受。」 喻星云透过鳞的回答猜测这颗星星患上的也许不是普通的病，而是心理层面的病，不过鳞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对此再作过多的解释，喻星云也没有追问下去。 「我的房间也在这个区域吗？」星船里的走廊忽明忽暗，这对自己的眼睛来说是挺大的负荷，于是喻星云便低着头跟紧身边唯一颜色的脚步。 「不是。」 喻星云在心里按着顺序想了一下，发现并没有得出答案，于是问：「那我的房间在哪里？」 鳞直视前方回答道：「zone r46a1.」 听到zone r46a1这句话，喻星云瞬间抬起头，但鳞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目光也没有向喻星云挪动丝毫，他依旧是很平淡的样子。 「那是你的领域吗？」 鳞点了点头，喻星云心中一动，他觉得自己的指尖也有些微微发抖。 想到刚走过的那个区域有许多房间，里面住着不同的星星，喻星云问：「你的领域里也有很多星星住在不同的房间里吗？」 听到「很多星星」这四个字，鳞摇了摇头，而后补充道：「我的星球已经没有子民了。」 喻星云敏锐地捕捉道鳞说的不是从来没有，而是「已经」没有。 「已经没有？」喻星云因为惊讶，轻声重复了这四个字。 「嗯。」 「他们........曾经也住在这里吗？」 鳞轻轻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想再和喻星云讨论这个话题。 「不是。」 「它们都在我的星球里。」 想到鳞给自己的房间号码，天文界还没有找到一颗名为r410的星星，那仿佛是一颗新星的序号，于是「那我也可以加入吗？」这个问题破口而出。 这个问题让鳞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你只是暂时居留。」鳞毫不留情地拒绝。 「我也想去你的星球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鳞对于他这句话再一次表达了否定。 「但我还是想去看看你的星球有什么。」 「一片荒芜而已。」鳞这么说完后，还补充道：「以前我的温度最高可以达到50000°k，辐射输出在极端紫外线光谱中也能达到峰值。」 「除了我的子民，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在这里生存。」 鳞形容的环境对人类来说确实是无法生存的环境，甚至在离这颗星球很远的时候就已经会被烧得体无完肤了。 但是这个恆星现在却就站在自己面前，喻星云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该去我的星球。」 「那......现在这里，你的领域里，是只有我吗？」 鳞想了一下，说：「今天开始是的。」过了一会，他看到喻星云瞪着眼睛看他却不说话，出声问：「怎么了？害怕？」 「没有。」比起为了鳞的话而感到害怕，倒不如说喻星云为此感到非常高兴。因为这句话就像是鳞为自己打开了城门，邀请他进入原本只属于他自己的地域。 这里以前是所有人的禁区，但现在对自己而言却不再是如此了。对别人来说的禁区，现在是属于他们二人的了。 喻星云跟着鳞陆陆续续地经过几个区域，踏入每个区域之前，喻星云都会看到一块标示招牌，上面显示着不同的区域。喻星云逐渐找到了规律，zone的编号一般是矮行星，里面的住民则是围绕行星飞行的星星。 在看到第一块标示牌的时候，喻星云有感受到短暂的惊嘆，然而在这之后每一块招牌在自己的眼里都差不多，喻星云兴奋的心情也就渐渐平息。 直到看到zone r46a1这块标示牌，喻星云的心脏才再次兴奋地跳动起来。 果然一如喻星云所想，zone r46a1这块牌子非常好看，在喻星云的想像里，它是雾蓝色的，字体上闪耀着独属于r46a1的星光。 在喻星云看来，zone r46a1是他见过这么多块招牌里最亮的。很奇怪的是，明明zone r46a1是让他的眼睛最不舒服的，却是他直视最久的。 但是这么看了一会，他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因为这个标识牌有些变得越来越亮的迹象。 「zone r46a1真亮........」喻星云刚难受得闭上眼睛，就听到鳞说：「因为有星星跑出来了。」 再一次睁开眼睛仔细望去，喻星云看到标识牌上确实有零零星星的几点极高光度的白色，尤其是在r46a1上面。 第17页 他第一次觉得星星近得仿佛触手可及，但只是一瞬，他又想到自己身边早就有触手可及的星辰出现了。 「你要让他们下来吗？让他们回去储存仓？」喻星云看着那几颗星星问。 「不用。」 喻星云有些担心地问：「他们在这里会影响恢復吗？」 「不会，都是差不多恢復好的了。」在喻星云看来，有些星星看起来是非常相似的，但鳞看起来却非常了解星船里每一颗星星的状态。 喻星云听完这句话再看向标识牌上的那些星星，产生了一种「活蹦乱跳」的错觉。 「你要把他们送回去吗？」 「没人愿意被困着。」 喻星云点了点头。 「等他们玩够了，etoile会送他们回去。」鳞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挂在标识牌上的几颗星星似乎听懂了鳞的话，一光一暗地像是在庆祝短暂的自由。 看来鳞「医术」高明，他们确实是活蹦乱跳的， 随着喻星云踏入zone r46a1的线之后，喻星云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想在这个区域前立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这里是喻星云和鳞的星球，闲人免进。」 抵达zone r46a1的一个分叉路口，鳞指着左边的走廊说：「左手第五间房。」 「房间的代码是explosion.」 喻星云愣了愣，看到第一间房上面浮现了一行数字才明白鳞说的是r410，而后才着急地记下那个代码。 「好的，谢谢你。」 「不用。」鳞这么说着，在手臂处按了按，他输入了一行代码，而后喻星云面前就凭空出现了一个指环。 「一会戴上这个。」 喻星云定睛一看，鳞手掌浮动的是一个双环指环，指环的尽头呈月亮型，月亮包围着的是一颗极亮的星星，指环上忽明忽暗，喻星云猜测指环内有星星在不断流动。 「这是什么？」喻星云的目光无法从这颗漂亮的指环上移开，他紧紧地盯着这颗指环问道。 「调节器。」鳞将浮动的指环一把抓住，而后放到喻星云掌心。 「这是你做的吗？」 「嗯。」 指环是凉的，落在手心的温度让喻星云的手轻轻一抖，这一下抖动却碰触到了鳞的指尖。 出乎意料地，鳞的指尖是有温度的，而且是非常热烈的温度。 随着这句话与这一刻的触碰，喻星云觉得自己的体温也在不断上升。 「银河的环境很极端，这个可以帮你调节周围环境。」鳞向喻星云简单解释这颗指环的功用。 喻星云一边观察着指环内的纹理，一边想起什么问：「在这里也要戴吗？」 鳞没什么表情却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但我感觉自己在这里适应得挺好的。」喻星云总觉得自己好像为鳞添了麻烦，还要他特意照顾自己。 「因为我在这里。」 「什么？」喻星云愣住了，他无法瞬间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我稳定了你身边的环境。」鳞没有再为他这句话以及背后的行为作详细解释，只指了指喻星云手心的东西，直接地说：「记得戴。」 把指环交给喻星云后，鳞见他欲言又止，于是开口说：「有话直说。」 「我......我只是想问这颗星星也是蓝色的吗？」喻星云指着指环中间的星星问。 喻星云的问题好像让鳞感到有些意外，他很轻地挑了挑眉，而后说：「深蓝色。」 「比你的眼睛要再深色一点吗？」喻星云看着鳞的眼睛想像了一下更深一点的蓝色是怎么样的。 鳞好像也想了一会，而后才说：「差不多。」 「好的，谢谢你。」喻星云觉得自己好像做不到刚刚信誓旦旦地说不会麻烦到对方这件事了，因为他渴望知道一切有关于鳞的颜色。 「不用。」鳞似乎好像不太在意这件事，他说完就转身打算走，喻星云喊住他问：「你也去休息了吗？」 「我是恆星。」 喻星云知道鳞这句话的潜意思就是「我不是人类，我的运动不受你们的二十四小时所限制。」。 「这样......」 「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直接喊etoile.」 喻星云本来还想问自己可不可以到处走走，但是鳞的这句话好像已经在告诉自己不要再麻烦他了。而且鳞说完这句话，没等喻星云回应说好就转身离开了，仿佛赶着去做些什么其他事情，喻星云也根本没有机会去问些什么。 在鳞离开后，喻星云顺着编号顺序一直往左边走，最后成功找到了挂着「r410」房间。 第一次进入星船里的房间，总觉得在这道门后会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景色，喻星云左手紧握门把，深吸一口气后打开门，房间里的光影变化让喻星云瞬间呆住了。 那是即便是黑白色，依旧让人为之俯首的景色。 喻星云觉得如果自己能看见颜色，那是一幅能够比得上在冰岛看到的极光的景色。整个房间的光根据深浅度分成四层，由深至浅遍布整个房间，强烈的蓝色极光以柏树树枝伸展的形状从房间的末点蔓延到喻星云面前。如同宇宙精灵为他起舞，翅膀挥动时落下的星光为他铺下了一条宇宙间的极光地毯。 此时此刻，喻星云突然开始明白为何书上都说极光是来自神的标志。因为这样的景色确实会让人忘记自己的存在，只全身心地沉浸到宇宙的爱河。他还明白到从地球离开的人为何从不回来，因为即便是自己，也想长留在这里。 第18页 更何况这里有鳞这样特别的人。 关上门后，喻星云看到房间的中心是一盏特别的吊灯，这盏吊灯不同于喻星云在地球看到所有款式的灯。这盏吊灯的形状是爆炸的星云，洁白连绵的星云中透着星光，还有如同烟花绽放那一刻四散的、闪粉般的星尘，就这样点亮了这个房间。 地板上放着被褥、枕头，只要躺在那里，就能完全沉浸其中，看到所有在地球一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目睹的景色。 喻星云第一次觉得睡觉所必须的被褥与枕头在银河里显得如此多余。 也许正因如此，银河里才不止二十四小时。想要容纳这些风景，也需要更多的时间。 再往远处望去，有一扇将窗外风景框出九格的巨大落地窗。喻星云缓缓走过去窗前，他觉得自己被这幅风景震撼得已经有些站不住了，直到他走到了落地窗前。 落地窗前栽种了几朵看起来像玫瑰的花，不知道是不是鳞故意这么装饰的，但喻星云却非常喜欢这样的装饰，因为这就像在看自己的花园一样。 在这样的银河里生长出鲜艷的玫瑰，仿佛在喻示着宇宙之间也存在热烈的爱。 透过着这扇窗，喻星云看到了满布星星的银河，一颗一颗的星星亮度各异，忽明忽暗，忽大忽小，忽远忽近，数量之大，是他不眠一夜也数不完的。 除此以外，他还看到了这艘飞船正掠过月球背面。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向月球，月球也不再是遥远的白光，看到的也不是单独的一面，而是许多坑坑洼洼的黑白色星球。从这里看去，月球背面上的疤痕清晰可见。 原来在人类眼里漂亮的月球背后也背负了许多疤痕。月球身上有这么多的伤疤，它是不是也会因此感到痛苦？如果是这样的话，鳞也会对月球伸出援手吗？ 想到储存仓里每一个逐渐回復与痊癒的星球，总觉得是鳞的话，一定会帮忙吧。喻星云忍不住如此想道。 喻星云觉得自己今晚一定睡不着了，在这样的景色面前，少看一秒仿佛都是自己眼睛的损失。 这也许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在银河旅行的机会，所以他尤其珍惜，他甚至希望自己的眼睛可以像一部相机，能够将遇见鳞之后的每时每刻都永远地记录下来。 可惜自己的眼睛不仅做不到相机的功能，还看不到颜色，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凭据着鳞眼里的颜色去想像。 变幻莫测的极光，恆河沙数的星星，近在咫尺的月球....... 这仿佛是一场来自宇宙的盛大欢迎礼。 吊灯下被褥旁边是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个银色立牌。 是这个房间的代码和名字。 是这里所有恢弘景色的总和。 也是喻星云来到这里后所有经歷的诠释。 explosion 喻星云从书本上知道这个单词的意思是爆炸、情感的突然爆发，也有急剧扩大的意思，但到了此时此刻，喻星云才切身体会了这个单词。 是星云的爆炸、是情感的涌动、是宇宙最盛大的欢迎礼、也是最剧烈的心动之始以及沿着无垠的银河无限泛滥的爱。 「噹啷啷——」因为心神都被眼前的景色摄了去，喻星云没有留意手上的指环，一不小心，这个指环就从指间滚走，落到了不知道那个空隙里。 喻星云用了一段时间才从眼前的景色回过神来，但是当他坐下来后，却突然听到一些非常细微的，像是被人狠狠抑制着的喘息。 作者有话说 补3章（？） 第13章 「喻星云。」 听到这阵声音，喻星云的注意力完全从眼前的美景转移到了这声低吟上。 在这一切之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道声音对自己的吸引力仿佛比眼前的一切风景都要大。以前观星的时候，喻星云一旦碰到瞭望远镜，注意力就无法从满目星空中移开，同学们也常会因此埋怨他，说他的魂都被银河引了去，有时候甚至会开玩笑说自己是把眼睛里的颜色送给了银河。 但是这道声音却将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开去，对银河的震撼在一瞬间化为对这道声音的好奇，引着他去发掘。后来他才发现，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胜过世间、银河、宇宙、以及时间洪流中的万物。 这种声音对于喻星云来说，他觉得有些像宇宙深处传来的声音。所谓「太空」的声音，也不过是喻星云的想像，因为宇宙的声音超出了人类的声域，人类如果想要听到太空的声音，都必须经过可听化处理，其中包括把频率提升20京倍或以上。除此以外，这也是让盲人透过耳朵了解宇宙的其中一个方法。 然而经过数据化的处理后传入耳朵的宇宙之声，并不都是美妙的。喻星云曾经透过nasa听过其中一些，他们之中有些是非常刺耳的，甚至称得上是午夜十二点的惊悚，甚至能够成为恐怖片的背景音。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满怀期待地插上耳机在被窝里听2亿光年以外的英仙座星团的声音，最后脑海被恐怖电影挤满的那一夜。对于宇宙究竟代表深渊还是盼望，喻星云一直认为是后者，因为那些可怕声音的存在，再加上巨物大都有侵略性，他其实一直都没有肯定的答案。 然而经过今天的奇遇，他的答案得到十足的肯定。 宇宙群星就是最伟大的奇蹟，是他灰暗人生的盼望。 第19页 自己在这里之所以能够和鳞沟通，估计也是因为飞船上的数值设定。若是在宇宙之间，渺小的自己应该完全没有和鳞交谈的能力和机会。 于是此时此刻的喻星云为此感到更加庆幸。 如果宇宙航行的入场票或者船票是自己眼睛里的锥形感光细胞，喻星云突然就觉得这也许也可以接受。虽然他看不了全部的颜色，但他至少看到了最漂亮的颜色。 而且是独属于自己的颜色。 刚刚传入耳朵的这阵声音是自己从未听过的，更直接来说，那更像是一首宇宙间低沉的哀歌。 那里面包含的不止是低沉与不可触摸，还有一种灰暗、痛苦与无奈，这种无法挣脱的枷锁仿佛在宇宙里不断发出回声，从细微到响彻星空，高挂的星星也无法让他欢悦。 这种痛苦随着这细微的声音盪入喻星云心底，让他也觉得自己的内心像满布雾气的森林，不断地传来闷堵的感觉。 喻星云闭上眼睛，暂时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如同置身冰岛极光般的房间移开，仔细聆听后，他发现这到声音是从门外远处传来的。正当他犹豫了一下，想到也许是某一颗星星在受苦，打算转身离开了房间的时候，他又突然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从窗外传来。 喻星云走近窗边，他发现这次的声音要比刚刚的高音许多，听起来像是歌剧院听到的女声。 然而这阵声音依旧转瞬即逝，喻星云也无法确定确切的方位。他看了看紧闭的窗户，还有窗外无垠的宇宙，最终他还是咬牙离开了房间。 走出房间后，房外的走廊因为没有人的关系已经进入了节电模式，所以光度颇暗。这样昏暗的环境倒是帮了喻星云许多，因为不用避光的关系，他的眼睛在黑暗里能够更快适应，也能看得更加清晰。 凭着自己刚刚的感觉，喻星云向着与刚刚和鳞进来的反方向走去。然而走着走着，当自己离r410越来越远后，喻星云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过速，唿吸开始有些困难，嗓子也越来越痒。 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黑暗吞噬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走廊的尽头有一束有些刺眼的光。 在这之前，虽然大部分的人都趋光避暗，但喻星云觉得自己遇到的所有光都是令人讨厌的，因为他们都只会激得自己不断流泪，与此同时也会为自己带来异样的目光。然而这道光虽亮，对自己来说却并不是非常刺眼，于是喻星云猜测那是一道冷色的光。 喻星云平生遇到的所有光中，只有这一道的存在像救赎。 望着眼前的希望，喻星云瞬间加快了脚步。 刚踏入这道门的时候，喻星云感到一瞬间的恢復，然而微眯着眼睛适应了那道光后，映入喻星云眼帘的是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的鳞。 还有他那双在此时此刻显得异常锐利的眼睛，雾蓝色的海瞬间变成了尖锐的冰刃，向自己袭来。与此同时，那双眼睛也带着一种因为内在失衡产生的不稳定与浮动感。 就在对视的这一瞬间，喻星云看到鳞额前的斜刘海因为流汗的原因被别到了后面，除了觉得对方的脸随着刘海的消失变得更加立体了以外，他还发现鳞的眼角有些上挑。那双雾蓝色的眼睛本身充满冷漠与不为任何人停留的不定性，然而微挑的眼角却稍微减低了一些距离感，不仅如此，更为这层蓝色增添了一种蛊惑力。放在别人身上，这有些像蛇出现在了纯洁之地，但是这阵流动的蛊惑力放在鳞身上却意外地和谐。冷漠与迷幻仿佛只会在他身上并存。 「你还好吗？」喻星云回过神来，一边这么问，一边快速走到鳞的旁边。 走近鳞后，喻星云更加感受到对方有些「失重」的状态，白皙的面庞看不出一点血色，但是皮肤却不是像人类脆弱时泛黄的，反而是闪耀着的，别到头顶的刘海被打湿了，有些凌乱地躺在头顶。 「没事。」鳞的声音却没有任何浮动的不稳定感，这让喻星云开始怀疑自己刚刚听到的低吟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难道是自己的幻觉吗？ 「你是受伤了吗？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喻星云有些着急问，但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变得更着急的缘故，眼前的一切突然变模煳了一瞬。 鳞没有回答他的答案，喻星云只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从刚刚的星球移在了自己的手上，而后定住了。 「是因为刚刚的星爆？你——」 在眼前一黑后晕倒前，这是喻星云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在看到鳞的那一刻，满腔言语都变为担心的一刻。 他以为自己好像快要恢復，喻星云觉得那仿佛只是迴光返照，又或者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自己目睹了鳞的痛苦，所以自己也为此感到痛苦。 这么胡思乱想着，食指缓缓爬上别人的温度。 这是喻星云晕倒前的最后一个感受。 「喻星云。」 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鳞喊自己的名字，但这一声「喻星云」充满了不现实的迷幻感，他无法确定那是否只是幻觉。 喻星云的思绪也到此为止，没有再能延展下去。 —— 醒来后看到的是熟悉的柏树型极光，而后感受到的是食指的一寸被炽热覆盖，他还没有移动发出丝毫声音，鳞的声音就紧接着传入耳朵。 「醒了？」循着声音望去，喻星云看到鳞的背影。他站在窗前，喻星云猜测对方在自己没醒之前，应该是在端详窗外的星球。 第20页 按照鳞的经歷，他应该遇见过许多星球，也不知道哪一个星球还能够吸引鳞的注意力。 如果是能让鳞不定性的目光停留片刻的星球，那一定是宇宙间的绝色。喻星云想到这里，也想走过去看看，但他刚动身，鳞就转过身来。 鳞的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仪器，形状看起来有些像射电望远镜，前端是麦克风形状的接收器，连接接收器的是金属质地的反射盘，后面是基盘，他垂下拿着仪器的手，抬起另一只是伸了伸自己的食指说：「我帮你换了指环。」 鳞的状态已经恢復了正常，脸上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血色，但眼里因为灵魂失衡的浮动感已经完全消失了，变回了自己熟悉的眼眸。 「好的，谢谢你。」对于自己为鳞制作了麻烦，喻星云感到抱歉。「抱歉，我没注意指环掉了。」 「不用对我道歉。」鳞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听到喻星云的道歉，只说：「对自己负责就行。」 戴上指环后，喻星云没有再感觉到任何不适，想起晕倒前的场面，喻星云抬起头关心鳞道：「那你的身体呢？没事吧？」 「不用在意我。」 「我刚刚出去是因为听到了两个奇怪的声音，那两道声音听起来有些痛苦，」喻星云企图解释道：「我不肯定是什么声音，所以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鳞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一边低头调整手里的仪器。 「担心.......」鳞的问题让喻星云一滞，他想了一会才说：「担心是不是有人受伤什么的，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忙的。」 鳞抬起头来，没什么感情地说：「别人受伤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这么说完后又就拿着仪器转身走回窗边，将刚刚喻星云看到的黑色设备放到了花丛中。 喻星云的心情确实因此变得有些低落，于是也只是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上的指环正在运作，拼尽全力调整着周围的数值，所以热烈地闪烁着，它仿佛是宇宙里唯一热情的存在。 仿佛是意识到了喻星云的沉默，鳞开口说：「刚刚你听到的声音来自那里。」听到这句话后，喻星云顺着鳞的指尖望去，看到了月球。 「月球？」喻星云跑到窗边，看着在飞船对面巨大的月球，问：「它向你发射了信号吗？」 「嗯。」 「是怎么发射的？」喻星云看着那荒芜的月球，忍不住好奇。 「这个。」鳞指了指窗前的花丛。 看着眼前一朵朵鲜艷的玫瑰，喻星云问：「他们不止是玫瑰花吗？」 「是信号接收器。」 「每一个房间都有吗？」 「嗯。」 喻星云转身问鳞道：「那月球向你发送了什么？」 「求救信号。」 「求救信号？」喻星云惊讶地张开了嘴巴，但鳞的脸色依旧如常。他再一次望向在月球上坑坑洼洼的陨石坑，还有人类幻想中的「月海」，想要从中读出什么。 一直以自己最美丽的面貌面对地球的月球，背后其实也饱受痛苦吗？ 作者有话说 可以去月球旅行噜噜噜 第14章 「我能摸一下吗？」 「求救信号？是因为它身上那些陨石坑吗？」喻星云望着浑身是孔的月球背面，眼里浮起一层担忧。 「嗯。」鳞一边调整着接收器的方位，好让它能正对着月球，更好地接受无线电讯号，一边如此回答道。 「他说了什么？」虽然知道宇宙的声音超出了自己的音域，但喻星云依旧凑到鳞旁边，想要尝试偷过接收器听到什么。 然而无论多努力地竖起耳朵，甚至拿出比上课时更专注的态度，最终却还是徒劳，喻星云感觉到泄气，有些失望地扁了扁嘴巴。 「人类能听到的音域真的太窄了.......」喻星云感嘆道。 「......好可惜。」喻星云将下巴贴到窗边，那一片荒芜映入喻星云的眼睛，「我也想听听她说了什么。」 「......」鳞盯着喻星云看，试图理解喻星云对于「可惜」的意思。自动化学习了人类的语言后，他可以说掌握了所有语音与语法的使用，但是对于语意，他觉得自己还是差点，尤其是自从遇到喻星云后，他脸上展现的很多细微表情变化，鳞都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因为这些表情没有在自己这里出现过，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其他的人。 如果「可惜」的意思是对于明明能做到的事情感到惋惜，那对于人类原本就无法达到的事情，为什么要感到可惜。 鳞的视线总是让喻星云发热，他觉得这也许是因为星球散发的高温在影响着自己。为了让对方不再这么看着自己，喻星云着急地转换话题道：「那你的音域呢？一定很广吧！你能听到宇宙万物的声音吗？」 「嗯。」说起自己的事情，鳞仿佛瞬间变得没什么兴致，转头继续去处理接收器了。 喻星云望向鳞，带着讶异确认道：「你能听到所有星球交流的声音吗？」 「嗯。」鳞肯定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这个能力只是像有鼻子有耳朵一样平常的东西。 「真的？那黑洞传出来的声音，也能听到吗？」 喻星云突然凑近，对着自己露出无比崇拜的眼神。因为自己的光度算得上是宇宙里数一数二，所以鳞很少会觉得某一颗星星璀璨，但他却有一瞬间觉得对方的眼睛里好像也住着某一颗璀璨的星体，颜色很像gliese 504b，并且在此时此刻用尽一切燃烧，对着自己发出全部的光芒。 第21页 「能。」一如喻星云所想，鳞具备着所有让人惊嘆的伟大能力。两亿光年的黑洞传出来的声音远远超过人类的音域，喻星云再一次觉得鳞是令人赞嘆的存在。 喻星云闻言沉默了一瞬，突然问他：「那你觉得那些声音听起来可怕吗？」 「不。」鳞甚至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来由，他不理解普通的交谈有什么可怕的。 喻星云解释说：「我听过一些经过处理的宇宙之声，它们听起来太过神秘与奇怪，像深渊幽灵的声音，显得有些可怕。」再一次想起那种声音，喻星云感觉背后一凉。 鳞似乎并未为喻星云的这种感觉感到奇怪，与此同时接收器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他专注于处理眼前的天线，只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因为那是假的。」 「这很正常，因为所有假的东西都不怎样。」 鳞说的没错，一般来说人类听到的太空之声都是将无线电合成及转成人耳可听见的音波或将数据超声波的技术应用在影像上，严格来说，那些确实都不是宇宙的真声。比起真实的宇宙，人造的声音自然是比不过的。 「那宇宙的真声是怎么样的？是像音乐那样优美的吗？」 「没那么夸张。」鳞的声音变轻了一瞬，喻星云觉得他应该是笑了，但低着头的自己无法肯定。 「只是星球之间的交流而已。」鳞下一句的回答很平淡，仿佛对宇宙的声音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 想到自己和鳞的差距有这么多，喻星云趴在窗户上盯着对面的月球郁闷了一会。再次抬起头望向鳞的时候，鳞正低着头摆弄着花丛里某一朵玫瑰。从这个角度看去，喻星云近距离地看到了鳞一直被头髮遮住一半的耳朵。鳞的耳尖有点尖，弧度却依旧是圆滑的，没有到刺人的地步，耳骨的线条非常流畅，形成了非常好看的耳廓。鳞的左边耳尖钉了一颗骨环，还有两颗发暗的耳钉。虽然没有白光，但喻星云猜测，那也是降落在他耳朵上的星星。 喻星云指了指鳞的耳朵问：「你耳朵上，是两颗星星吗？」 听到喻星云的问题，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尖，「这个？」 「嗯嗯！」喻星云大力点了点头。 「是我的行星。」不知道为什么，喻星云总觉得鳞非常适合这种宣誓主权的语气，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我的什么」好像都确实是会永远都只属于他的。 行星是环绕恆星，围绕恆星自转方向公转的天体，人们又称他为「游走者」。行星本身是不发光的天体，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它们看起来有些发暗。他们在恆星周围随心所欲地游走，说得上是恆星忠诚的朋友。 喻星云被眼前的星星吸引开去，「我能摸一下吗？」这句话破口而出。 鳞的目光仿佛从他脸上滑过了一瞬，而后说：「它们是热木星。」 热木星又名烤炉行星，是一种系外行星，他们所接受的辐射比太阳系的大型行星还要大，所以表面温度极高。 鳞没有完全拒绝，只解释了「不可能」。 「好的，没关系——」喻星云尽力扯出笑容，好让自己不要再因为种种的限制而低落。 「但你可以凑近一些看。」喻星云有些惊讶地望向鳞，他的神色很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语气，他仿佛笃定这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想法。 「可以吗？」 「可以。」鳞这么说着，便端正地侧过头，大方且毫不保留地将耳朵展示出来。他认真的展示仿佛正在为什么科研项目做实验品。 得到了对方的批准，喻星云便凑近了一些，开始近距离观察那两颗行星。在喻星云的眼中，这两颗行星都是白色的，但是其中一颗带着如同冥王星一般的星环。 他觉得这两个行星应该是很特别的行星，因为他们是属于鳞的行星。 然而喻星云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其他部位吸引而去。 和自己远看的时候一样，鳞的皮肤真的很白，明明他应该暴露于各种射线之中，喻星云不理解为什么他的皮肤还可以像星星流淌的银河。除此以外，从侧面看去，喻星云发现鳞的眼睫毛很长，望向月球时投影进眼眸周围的光让那双睫毛仿佛一只身体为雾蓝色，正在展翅准备飞翔的银色蝴蝶。如果将手伸近那双翅膀，估计不需要很近就会开始发痒。而鼻樑高耸处仿佛为那只高贵的蝴蝶而生的高谷。至于唇则是...... 「看好了？」 「对......对！看完了！」没来得及仔细端详鳞的唇部，这句话就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喻星云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腾得一下退后，然后磕磕巴巴地转移话题问：「对.......那个.......那个........你也会经常和不同的星球交流吗？」 喻星云觉得鳞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与此同时对于自己受惊的举动，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其他感情。 为了观察他耳尖的事情手足无措的仿佛只有喻星云一个。 「偶尔。」这个答案合乎喻星云的预料。 觉得人类之间的话题都是那些，喻星云有些好奇星球之间的聊天是怎么样的。 「那星球之间一般会聊点什么？」 这个问题好像问到了鳞，因为他思索了一会才回答：「新星、天气、食物、旅游诸如此类。」 这么听着，喻星云突然想到一些有趣的事情，问：「你们会聊点茶余饭后的话题吗？」 第22页 「什么意思？」 「就是类似八卦传闻什么的，哪个星球和哪个星球在一起了，哪个星星最漂亮之类的.......」 「这有什么好聊的。」鳞似乎对别人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八卦之心在他这里更是完全不可能存在。 总觉得鳞说这些话题的角度都是从大部分的星球入手，而不是他自己，于是喻星云问：「那你呢？你一般会聊些什么？」 「身体、病情。」听完这个回答，喻星云以为还有下文，但鳞却没有再说话。 「只有这两个吗？」 「......」 鳞调整好了接收器，将手收了回来，这才有闲暇解释说：「我的音域落在它们的音域以外。」 鳞这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说他和其他星球无法交流。在听说了各种各样的能力后，这好像是鳞所有完美的能力里的唯一一个缺陷，喻星云睁大了眼睛，问：「你的意思是其他星球听不到你的声音吗？」 「嗯。」等待月球将全部讯号传送过来似乎需要点时间，再加上刚刚直视了月球颇久，鳞转过身来，随意地靠在窗边，闭上眼睛。 「但是你看起来遇见过很多星球？他们全部都听不到你的声音吗？」喻星云觉得很奇怪，那这些星球难道都是单方面闯进来吗？刚刚鳞对那些星球的态度看起来，它们也并不是「闯入者」这么回事。 鳞抱臂回答道：「他们听不到我的声音，不代表我没有办法让他们听到。」 「所以你也需要特别调整自己声音的音域吗？」喻星云非常好奇，「怎么做到的？」 「就像你们对宇宙的语言作出超声波处理，我也有类似的仪器。」人类所谓的高科技在鳞的话里仿佛是人手都有的家居日常用品，这完全超出喻星云对于宇宙的想像。 「有这些仪器，但你依旧很少和它们交流吗？」 「我讨厌经过处理的机械声。」 「虚伪、夸张、难以入耳。」 在地球上，声带出现了问题，不能再震动发声的人可以依靠一种电动的仪器发声，但透过那种方式发出的声音非常不自然，听起来就像假人一般，完全符合这三个形容词。这种经歷就如同鳞所描述的情况。 喻星云觉得鳞应该是除了必要情况，其余时候都不会开口。 说到这里，喻星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但是我好像能听到你的声音？」刚说完，想起对方之前细心地为自己更改了飞船的环境数值，觉得这也许也是经过处理的声音，于是说：「哦，是这个飞船特意调整了，但听起也没有很奇——」 「对，你是唯一一个。」鳞的这句话完全出乎喻星云意料之外，与此同时鳞睁开了眼睛，神色认真地望着喻星云的眼睛。 喻星云大脑瞬间宕机，仿佛编码在运行时出现了重大错误，满脑子除了红色的「error」想不起其他事情。 在这之后浮现的唯一念头是：鳞在他这里没有缺陷，鳞在他这里依旧是完美无缺。 「.......什么？」脑子里打结到比蜘蛛网还混乱的思绪只能让喻星云嘴里蹦出两个字。 鳞就像喻星云没有理解他的话一般，用无比认真的神色重新说了一遍：「你是唯一一个能听到我真声的人。」 这让刚刚稍微平復下来的喻星云再一次变得手忙脚乱，嘴巴打结。 「.......为什么？」这件事让喻星云完全无法消化，甚至觉得有些脱离，对方嘴里那个唯一一个的主语仿佛不是自己。这感觉就像身处夜空之下赞美银河的时候，突然被告知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一样。 「不知道。」鳞的话语随着这个话题的终结又散漫下来。 这好像也是鳞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有不知道的事情，但鳞的语气却和给出肯定回答时一样，没有丝毫躲避与退怯。 作者有话说 "stars lovending on his everything, including me" 第15章 「第一个弹奏者」 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是想到鳞除了公事公办一直都不怎么和别的星球交流，自己却一上来就兴奋得拉着他从太阳系内到系外聊个不停，对方该不会觉得自己像个叽叽喳喳的布谷鸟吧。 这么想着，鳞冷冰冰的眼神在自己这里显得越发炽热，生生把自己的脸烫红，喻星云脸上一热，因为感到不好意思又立刻退开了一些。 刚刚近在咫尺的距离，触手可摸的星星，现在已经隔开了近一个窗。 鳞只望着他，对于他的举动依旧没什么反应。喻星云觉得那双眼睛早已看穿了自己，所以便不再给出些什么反应。 又或者自己一看到那双眼睛，藏在心底的一切都会浮到眼眸的表面。心事之多，挤得窗户被强制打开，一切思绪便尽数飞到对面那扇涌动的门。 月球的影子照在窗上，玫瑰花随着信息的抵达而摇动，他们站在窗的两倍，白光照在他们半个额头，停在鼻尖，他们就这样仿佛隔着月球相望。 喻星云可以说挺喜欢这个时候，因为宇宙间有星球见证着他们相望，感觉就像自己在茫茫的宇宙史里也留下了足迹。 他基本上能想像得到在以后传颂的故事里，别人会怎么形容鳞，从平静得如同洋海的眼睛到让人觉得金光四射的脸庞，从举手投足的随意与散漫到让宇宙都显得渺小的存在，估计都是一些美好的词。 第23页 然而和他相望的自己，仿佛不值一提。 但至少此时此刻，对方的眼里纯粹只有自己，宇宙望向地球的望远镜里也只有自己，不知道对星球而已，自己像不像一颗来自地球的星星。 当然如果对于面前的星球而言，自己是一颗环绕它而行的行星，又或者划破天际能实现愿望的流星，那就更好了。 即便中间隔了一个星球，喻星云还是觉得他们的距离是靠近了。 「抛开那种机械调整后的古怪声音，你会觉得和我......」说到这里，喻星云心里无来由地紧张，他立刻压了压唇部，转口说：「你还是讨厌聊天吗？」喻星云问完这个问题后，不由得拽紧了手。 鳞听到这个问题没有立刻回答，反而低下头，从侧面望去，像是在认真地思考。对于需要等待对方的答案，喻星云其实有些意外，他以为鳞会理所当然地点头。 「我不知道。」这是鳞片刻后给出的答案。 这个答案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喻星云觉得鳞这句话的意思是严格来说他只和自己聊过天，他不完全清楚聊天的感觉，所以他也无法断定自己的喜好。除此以外，鳞也许也并不是一个会随意表达自己喜好的人，因为他好像觉得别人的喜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就像自己的喜好也没什么必要存在而已。 「你觉得聊天是无聊的事情吗？」喻星云试图将问题问得更加具体。 鳞的眉头好像动了动，似乎并不完全认同，他说：「闲聊没什么效率。」 「这样.......」喻星云觉得鳞这句话的意思应该就是让自己以后不要老是找他聊天，因为这样会让他没什么效率。 「一整天不说话会让我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所以我喜欢和别人分享我的事情。」喻星云一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小时候因为眼睛的缺憾受到孤立，这种对被孤立的恐惧或者阴影一直延续到现在。但是在鳞面前，也许是因为对方不会在意这些，所以喻星云觉得更容易说出来。 「孤立？为什么？」鳞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的人，再加上自己的音域极大程度限制了别人对自己声音的接收，所以对于自己一个人这件事，从来没有让他产生过任何感觉，这仿佛已经是恆常化的事情。 所以他也无法理解被宇宙孤立是什么感觉。他知道自己也许正在体验，但他却不明白这种感觉。 「因为不说话感觉就像与世隔绝一样，和别人的距离拉开了许多。」 鳞听完这句话，神色凝重，仿佛是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我一兴奋就会讲很多话，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其实喻星云觉得自己平时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在银河里就是会忍不住感到雀跃，有千万思绪想要表达。 鳞听完喻星云的话，望着他看了一会，点了点头，「嗯，你确实很多话。」 鳞对自己的评价让喻星云脸上一热，对方没有直接说自己啰嗦真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喻星云因为尴尬把声音压低，小声说：「我会收敛一点的。」 「.......」鳞的沉默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到，但是看起来又好像是同意了喻星云的话，好像是在说着「你确实是要收敛一点」。 然而片刻后他的声音才真实地发出来，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话语。 「但就和你聊天来说，我不觉得无聊。」 刚才因为不好意思而低下头的喻星云腾地抬头望向鳞，直直地撞进他的眸子里，确认道这句话确实是从他那里说出来的。因为过于梦幻与不真实，再加上鳞的反应认真得让自己不知所措，这导致他完全无法消化。这让喻星云下沉的心瞬间被风吹起来，鳞在过往的悠长年月里不怎么聊天，甚至不怎么说话，然而此时的鳞看起来并不牴触和自己说话。 想到自从相遇以来，鳞一直对自己有问必答，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只是出于礼貌，但是想到这件事，喻星云就会觉得自己的心里不止有风，还装上了一双透明、轻薄的翅膀。 「你不觉得我很无聊吗？」鳞的态度和自己的预想产生了矛盾，喻星云忍不住再一次确认。 「不觉得。」 「你会觉得我很吵吗？」然而到了第二个问题，鳞就没有直接回应了。 「回答过了。」 喻星云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 「刚刚，两次。」 鳞点出自己不断在重复问题，这仿佛在透过真实的交流让喻星云体会到自己本身的啰嗦，于是说到这里，喻星云便拉上了自己的嘴巴。 过了一会，喻星云瞥了一眼月球，想到人类的所有浪漫故事里总有月球的影响，于是便借了月亮的一丝勇敢和疯狂问道：「那我以后能经常找你聊天吗？」 「这倒是没有必要。」这么说着，眼前的玫瑰在地球时间凌晨三时开始缓缓绽放，同时也寓示着来自月球的讯号已经接近完成。 听到鳞要拒绝，喻星云又说：「不用经常，就是偶尔，我偶尔可以找你聊天吗？」 「你经常无事可做？」鳞一便将手伸向接收器定时检查连结，一边如此说道。他好像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 「不是的，我视力不太好，不能长时间听课和看谱，所以无论是功课还是弹琴我都要花比较多时——」听到这种下一步像是要发展成「你是不是很闲，那不如去学习吧」的话，喻星云本能性地想狡辩，但他仔细一想，发现在这个飞船里，鳞又说不需要他干点什么，就自己的能力，好像真的没什么好干的。 第24页 喻星云微微垂下头说：「在这里......确实是的。」 喻星云偷偷瞄了鳞一眼，见他好像在思考，又说：「或许你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说完这句话后，喻星云觉得这样的表达一定会被鳞拒绝，于是又试图问：「能不能给我安排点事情做？」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喻星云又补充说：「这样我也不会老是想着要找你聊天。」 「你会弹钢琴？」喻星云觉得鳞不会在意自己的事情，但是他这句话却意外地捕捉到了喻星云话语里的「非重要」信息。 「嗯，我觉得音乐能让我放松。虽然密密麻麻的音符看久了还是很费力，但我挺喜欢的。」喻星云稍微举起自己的手掌，说：「而且最近临到比赛，我还练多了。」 鳞端详了一下喻星云的手，眼神真诚地说：「你很努力。」 喻星云本来就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现在收到鳞真诚的肯定，更是有些想逃开。「因为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有天赋的人，所以总想着如果再努力一点，也许就能和别人做的一样好。」 喻星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说：「而且乐器这种东西，感觉一旦不练，就会开始生疏。」 「r368。」鳞突然说了一串字符。 「啊？」 「演奏室，里面有钢琴。」喻星云反应过来这是另一个房号。 「我可以用吗？」喻星云惊喜地问道。 同一个姿势站着聊久了有些不舒服，多半也有些不习惯的原因，鳞扭了扭脖子，回答道：「陨石制作的琴键温度很高。」 喻星云嘆气后说：「看来我是不能用了。」 「带指环就行，平时没有人用。」意识到鳞的意思就是这个钢琴是闲置的，自己可以用，喻星云忍不住欢唿。 「太好了！」 没想到这里也会有钢琴，还是陨石制作的，喻星云好奇地问：「你也会弹钢琴吗？」 「一点。」喻星云觉得鳞是在谦虚。在鳞用手指调整着接收器的时候，喻星云观察到他的手指修长，尤其是指甲盖，是非常漂亮的长方形，两端呈圆弧状，看起来就是很适合弹钢琴的样子。 唯一让人觉得他也许不会弹钢琴的东西就是他无名指上连接着一条手环的黑色指环。但是那条稜角分明连结指环和手环的链子却和他骨骼清晰的手非常相配。 「那架钢琴是你自己做的吗？」 鳞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是。」 「别人送的。」 「为了感谢你的帮助？」喻星云猜测道。 「嗯。」 「那它演奏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样？」喻星云对陨石制造的钢琴非常好奇，不知道弹起来会不会和平时有所不同。 「没听过。」 「前不久才送来。」 「我是第一个弹奏者吗？」因为惊讶，喻星云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鳞的表现却比他平淡的多，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是不是某个东西的「第一个」或者第一次。 「嗯。」 喻星云心里不知为何顿时感到更加雀跃，总觉得这架钢琴和自己有些不解之缘，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这架钢琴。 来太空能弹钢琴这种经歷实在太奇妙了。喻星云不由得如此想道。这么想着，喻星云突然产生一个奇思异想。 「陨石制造的钢琴弹起来会不会产生宇宙大爆炸？」这句话破口而出。毕竟地球上存在过巨大的陨石坑，那么陨石经过摩擦后爆炸产生的威力可不容小觑。 「挺有想像力。」 配上鳞的语气，喻星云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夸赞还是嘲笑自己。但自己会产生这种想法，大概还是魔法电影看多了，到了新奇的宇宙里，总觉得什么东西都带着一种能够颠覆世界的魔力。 「听说陨石进入大气层会因为摩擦变成大火球，如果这在银河里发生，也会很危险吧？」 自己的话在鳞听来大概显得不怎么聪明，鳞解释说：「这种陨石虽然不属于地球里的坠落陨石和发现陨石，但他已经燃烧殆尽了。」 「原来是这样。」 说完之后，鳞补上一句，「宇宙大爆炸只是生灵涂炭而已。」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洋海表面微微浮动，仿佛要酝酿一场风暴，在下一刻却被活生生抑制住，无论海底翻涌，表面还是归于平静。 「嗯，不会造成大爆炸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说到音乐，喻星云聊着聊着，突然想起之前他偷看鳞的屏幕时看到的群星演唱会，于是开口问道：「那个取消了的迎星演唱会，本来是你负责演奏的吗？」 「这里只有我。」鳞这么回答完，喻星云觉得自己再一次问了个很笨的问题。总想着在这么聪明的鳞面前表现得机灵一点，但好像总是事与愿违，明明同学们都夸过他聪明来着。 不过在鳞面前，虽然他不在意别人觉不觉得他聪明，但喻星云感觉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用聪明这个字。 「除了钢琴，你还会用到其他乐器吗？」继续刚才的话题道。 「不用钢琴。」 喻星云瞪大了眼睛，「那你用什么？」 「吉他。」 作者有话说 有二更，补昨天的量 第16章 「不接受任何方式的豢养」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喻星云特别惊讶，因为鳞的气质莫名符合电吉他和贝斯这类的乐器。 第25页 「那个也是宇宙特制的吉他吗？」想像不到鳞的吉他是什么样子的，于是喻星云问道。 「嗯，不然在太空发不出声音。」 「你的吉他是自己做的吗？」 这回鳞点了点头，「嗯。」 想到在新闻上看到的陨石拍卖，以及里面那些被标上天价，除了富豪以外没有人能够目睹真身的陨石，忍不住感嘆说：「你的吉他一定很贵吧。」 「贵？」鳞似乎不屑于金钱这种东西，「谁在意贵不贵，吉他又不是为了钱存在的。」 「很多陨石在地球可以说是天价了，尤其是坠落陨石。」 「没必要。」鳞冷漠的话里带着一股不理解，「那只是星星的一部分而已，和你们的指甲没什么区别。」 「对地球上的我们来说，宇宙总是神秘的，所以也有人愿意花大价钱买宇宙的天体。」喻星云想到那些无外乎「将宇宙的神秘收入囊中」、「锁住唯一的奇蹟」诸如此类的宣传语，如此说道。 「这是本末倒置。」 「宇宙的天体不会愿意接受任何方式的豢养。」 「看不出星体拥有自由代表他一直没有了解过宇宙。」 喻星云点头同意。 「我也觉得自由才是宇宙天体所追求的。」鳞说完自己的想法后便不再说什么。 说到指甲，喻星云想到什么，问：「你的拨片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为什么，喻星云总觉得透过拨片，他能够更了解鳞一点。 「没注意，不知道。」鳞的回答也一如他的个性。 「那.......那个演唱会可以加入钢琴吗？」 玫瑰的盛放代表全部信号都已经接收完毕，鳞将接收器拿回自己的左手上，而后将手伸向那些玫瑰，想检查他们的状态，降低他们的疲劳，那些玫瑰瞬间变得更亮，贴了上来。鳞一边任由玫瑰的枝叶绕上自己的前臂，一边说：「已经取消了。」 「那下一次呢？」 「下一次可以加入钢琴吗？那样我就可以帮忙了。」 鳞看了一眼窗外，说：「凌晨了。」 「星星不是不需要休息吗？」喻星云觉得鳞在转移话题。 鳞望向喻星云，说：「你不是星星。」 喻星云不太喜欢这句话，因为他总觉得这句话带着遗憾。自己似乎因为不是星星这个身份，总是被宇宙拒之门外。如果自己也是星星，就不会有那么多限制，可以畅心所欲地和鳞待在一起了。 「如果你怀疑我的技术的话，你可以考核我的。」说完这句听起来有些自大的话，喻星云才后知后觉，在太空演奏的乐曲和自己演奏的能一样吗？他也不知道「考官」鳞喜欢些什么曲子，这应该会变成他唯一一个没什么信心的考核。 鳞将盛放的玫瑰处理好后，将手收回来，说：「不必了。」鳞看起来就不像是那种将简单的东西复杂化的人，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那我这算是直接通过考核了吗？谢谢你，r46a1考官。」不知道是不是月亮得影响，喻星云觉得自己变得勇敢了一点，但还是不敢直唿他鳞。「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考官！」 「.......」不知道是不是对于他的耍赖感到无语，鳞没有再回答他。 「我会好好练习的，放心把下一个演唱会交给我吧！」 眼见鳞拿完接收器后快要离开自己的房间，喻星云还是忍不住问：「明天，除了去练琴，我还能找你聊天吗？」 「不是说练琴要花很多时间？」喻星云这才明白对于钢琴这件事的安排是鳞仔细思考后作出的决定。 「但我还是想找你聊天。」 「为什么要聊天？」鳞似乎真的对此感到不解，在他的眼里，聊天除了浪费时间没什么其他作用。 「因为想从你那里知道更多。」 「你好像对太空世界无所不知，跟你聊天能学到很多东西，感觉就好像吸收了很多来自宇宙的神秘力量........」 喻星云在一瞬间想到太多比喻，从中挑拣后，才说：「感觉........感觉你就像那种魔法世界里的原生石一样。」 说完之后喻星云又觉得这个比喻好像怪怪的，鳞肯定也不明白什么魔法世界。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是我很喜欢和你聊天。」 听到「原生石」三个字，鳞轻轻挑了挑眉，仿佛不怎么满意这种显得刻板呆滞的比喻。 「你喜欢和石头聊天？」 「倒是特殊的爱好。」鳞少有地对喻星云的喜好给出了评价。 喻星云着急地解释：「不是普通的石头，是那种源源不绝地往外散发能量的石头.......」 鳞看起来还是无法理解他，「都是石头，有什么区别？」 「是特别的石头，就像是一切生灵依赖的起源，像森林之神那样被供奉起来的石头——」 「供奉？」鳞脑海里浮现那种被困住的灵魂，「那更像是被剥夺自由。」 「谁会想被锁在某个神社里。」 「我不是说你是那种石头，只是那种感觉——」不知道怎么突显对方的特殊，让对方知道自己很喜欢他的声音，喻星云越说越着急。「总之这是夸奖！」 「不是说可怕吗？」看到喻星云因为想不到怎么解释而混乱，鳞的问题好像带着一点笑意。 喻星云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答案。 第26页 关于宇宙的真声是怎么样的答案。 以前那些都是错误扭曲的认知，至少对于眼前的人来说是这样的。 宇宙的声音不是凌晨三点的bloody mary, 而是像天空中银线般的云，纯粹的、凛冽的、冷冷的，却异常细腻的。 然而无法否认的是，鳞的这个问题潜意思就是在问自己明明觉得太空的声音像鬼一样悽厉，干嘛还拉着他不断说话。 「但你的声音很好听。」 「好听？不都一样的。」在鳞听来，他觉得所有星球的声音都是一个样，他甚至不想找一个词去形容他们的声音。在鳞的眼里，他只知道他们存在着，却不怎么在意他们的音色。 「不一样的。」 「我从nasa听到的来自宇宙的声音低沉而幽深。」 「你的声音也很低，像深渊，」意识到深渊好像和可怕有些联繫，喻星云又立刻摆了摆手，说：「不是那种可怕的深渊，而是宇宙的深处传出来的那种最纯粹的声音。」 喻星云又想了一会，说：「你的声音不是半夜的沉，而是接近清晨的黑夜，暗蓝色的天，但是却让人心生盼望。」 面对喻星云「你的声音很好听」的赞赏，鳞的脸色没什么变化，而后突然夸赞道，「你的耳朵挺灵敏。」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喻星云措手不及。 「我吗？」 「嗯。」鳞望向窗外，说：「在我听来，所有事物的声音都是一样的。」 喻星云对于自己的听力一直有一种解释，「听说如果你缺失了什么，就会在另一些地方被加倍恩赐。我的耳朵可能就是收到恩赐的地方吧！」 鳞点了点头，似乎挺认同他的话，说：「耳朵灵敏是好事，在很多地方都能发挥作用。」 「能听到你的声音，我已经觉得这是很好的事情了。」 「说不定靠着这个耳朵，我以后也能帮到你。」 鳞没有再说什么，拽紧接收机，「走了。」抛下两个字就转身打算离开。 话题终结得太过突然，喻星云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追在鳞的背后问：「你去哪里？」 鳞举了举手里的仪器，「这个。」 「不能在这里听吗？」 「我倾向看完后直接发射回復。」 「没有必要听两次。」想到鳞之前说其他星球听不到他的音域，所以大概是需要一些仪器的帮助去转换降低或者提高原本的声音，但是那个转换器大概不在这里。 「我也能听吗？」想到鳞可能又会让自己早点休息，喻星云又补充说：「就算现在休息，我的心情太激动了，肯定也睡不着。」 鳞随意地看了他一眼，说：「随便你。」就头也不回地打开门离开。 喻星云连忙跟了上去，在鳞背后说：「谢谢。」 「不用。」听到鳞的回应，喻星云立刻跑上去，直到和鳞肩并肩的距离。 喻星云产生了一个错觉：自己好像离鳞眼里合格的旅伴又进一步了。 踏入鳞的房间，里面是全黑的，没等喻星云适应，一道光便从房间深处的某一处射出。 在喻星云闭眼的一瞬，一道悦耳且带着亲切感的女音传入耳朵。 当喻星云睁开眼睛适应光线后，他看见面前的墙壁投影出月球发来的音轨。 那是一条长达两分钟的音轨，在巨大的墙壁上投射出来。 「亲爱的r46a1, 事务冗繁，音讯稀通。首先，我想向你表达我的问候，宇宙的信息传导属实很慢，前不久我才听闻在r46a1发生的事件......" 说到这里，屏幕上的音频静默了几秒，而后才再一次响起声音。 "子民受难对于我们星球而言确实是无法磨灭的痛苦。对于你妹妹的所作所为，我也为你感到抱歉。事情对你来说已经过去许久，我也就不想再提。往日种种枷锁都成为过去，希望你不要为这件事所困，往后的光年，盼望你能在宇宙中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闪烁。」 「我想你也知道，此次通信，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此事。打扰了你早就计划好的旅程，我为此深感抱歉，我明白其他星球也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请原谅我这份突如其来的请求。」 「正如你所见，为了保护我的挚爱——地球，我为它挡下千万次陨石的重创，我的躯体已经满目疮痍，千苍百孔了。最近一次的陨石太过巨大，我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躯体已经无法再承受，为了我的子民，我请求你的帮助，我不想让他们流离失所，在宇宙里流浪，成为银河系的。」 「除此以外，地球的特殊节日就快到了，满月之时，我想用我最美丽的面貌面对他，身上的那些陨石坑.......你可以帮帮我吗？」 「最后，我当然也想让你知道这并不是必须帮助的事情，如果被拒绝的话，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期待你的回信。」 作者有话说 https://.sothebys/en/buy/auction/2022/meteorites-select-specimens-from-the-moon-mars-vesta-and-morelocalezh-hant for reference 或许可以看到点陨石 第17章 「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期待你的回信。」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流逝，声量也逐渐变小，墙壁上的音频也化成蝶的鳞片，在星空中飞散。 还没来得及因为音频化蝶而遗憾，喻星云看到了鳞身旁的「投影器」。那看起来像一个圆滑的玻璃球，只不过里面装着的不是地球上的田野与春风，而是月亮上的山川与海。如果在地球，喻星云觉得这也许只是一个装饰品，但在鳞这里，这却绝对不可能只是装饰品，而是一个能够容纳星球的「神」器。 第27页 至于为什么是「神」器，因为鳞在喻星云眼里，星光形成的橄榄冠只会留在他的头上。春天有春神的祝愿，美丽的灵魂得到美神的礼物，而宇宙拥有的却是鳞本身。他不止高高在上的施予祝福，他还身在浩渺银河之中，为所有星球奉献。 「你把月球装在了玻璃球里吗？」 当喻星云还在惊嘆之时，鳞将手伸向那颗藏着月亮的玻璃球。鳞仿佛是这颗玻璃球的能源，经过他的触碰后，屏幕上便出现了正在旋转的黑白色月球。 月球上最高的山峰leibnitz mountain range与月海映入喻星云眼帘，即便是黑白色，依旧无比壮观。将美景尽可能地收纳是所有人的本能，喻星云也是如此，他努力地把瞳孔睁大，仿佛想要将月亮上的风花雪月尽数收入囊中。 月球的左边比较深色，深黑色中有着一块块的白色物质，每一块白色物质周围延展出一条条玻璃裂痕状的裂纹。 鳞举起手，在屏幕上一划，月球左侧便被放大了。放大后，那些白色物质以及周围的玻璃状裂纹便变得更加明显，就像是人身上的伤口与裂痕，留下不可消除的疤痕。 「这是什么？月球的伤痕吗？」喻星云问道，因为裂痕的巨大，喻星云仿佛也切身感受到了对方的痛苦，说话时也带着一丝颤抖。 「辐射纹。」鳞用审视的目光望着那一道道裂痕，说道。 「辐射纹？」 「陨石撞击月球时，不止会留下陨石坑，也会溅起微小的碎片。碎片跌回月球，就会产生辐射纹。」鳞的解释在喻星云听来就像是一块玻璃砸在了人的身上，除了直接刺破的地方因为被纱布包扎而变成白色的一块，玻璃摔到地上反弹到手臂与腿部，留下了更多或深或浅的伤痕。 看到月球上一处处的裂纹，喻星云忍不住说：「有这么多吗？」 「不止这些。」 「这只是近期形成的。」明明是在说着痛苦的事情，鳞的语气却和说吃饭睡觉没有差别，如果不仔细听他话语的内容，没有人会觉得他是在讲千道万道的疤痕。因为这全然不符的语气，喻星云反覆确认着这件事情。 他一直以为月球是遥远的、美丽的，却从未想过如果美丽的表面，背后藏着千苍百孔。月球的「风花雪月」原来是「疤痕与伤口」。 「什么？」 鳞在屏幕上按出了一把看起来像尺子的东西，上面有着精准的刻度，鳞一边量度与检查每一处裂缝，一边说：「除了陨石的撞击外，月球还面对着来自太阳风高速粒子长年累月的轰击，这些轰击会侵蚀月球表面的辐射纹。」 听完鳞的话，在喻星云脑海浮现出一个最紧急的问题，这个问题就在嘴边，他无法控制自己问不出口。 「那你身上也有这些.......」说到这里，喻星云感觉到自己好像问了个让自己都觉得沮丧的问题，于是顿了顿，但最终还是问道：「.......伤疤吗？」 「有。」鳞的目光没有离开手里的尺，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这种想都不需要想的举动让人觉得他不止一处有这种伤疤。 「.......很多吗？」喻星云的声音被压低了一些，不知道在掩饰些什么。 「一般。」鳞没有去量化过自己受过的伤，因为他觉得那没有意义。 真正有意义的是为了什么而受伤。 如果是为了救援其他星球，那就有意义。只要有意义的事情达到了，伤口的多少便没有意义。 随着鳞手指滑过月球的不同部分，看着那些深浅不一的陨石坑，各种裂缝与深渊，喻星云问：「所以月球的那些经歷，你也体验过吗？」 「经常。」鳞想都没想就说了这两个字，证明这对他实在算是家常便饭了。鳞依旧面无表情地计算着月球的伤痕，喻星云却觉得自己的心和自己一般失去了地心引力，茫然无助地四处飘浮。 「痛吗？」 鳞想了一下，最后带着猜测说：「一般吧。」他得不出确切的答案，他也不知道月球对这种痛苦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月球的感觉，我不知道。」在任何时候，鳞对于自己不清楚的事物都很诚实。 剧烈的痛或是不怎么痛，那是月球个体的感觉，他怎么会知道？鳞因此没有再为此说些什么，喻星云却觉得心中越发失去归宿，像失去目的地只会旋转的陀螺，找不到定点。 喻星云沉默了片刻，直到鳞完成了针对月球左下部分白色物质的量度，才听到喻星云问他：「除了这个以外，还有其他吗？」 「质量瘤。」鳞这么说着，手指轻轻地滑动屏幕，熟练地移动月球的部位，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块出现质量瘤导致引力变强的低地。 喻星云听到鳞的这两个答案后，脸色都表现得不太满意，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佛没有得到真正需要的答案。 「怎么了？」鳞不知道喻星云为什么对质量瘤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在月球上明明是非常平常的事情。 「我想问的是......你。」鳞用那双雾蓝色的眼睛望着他，里面的星体失去轨迹四散，仿佛在为主语的突然转变感到奇怪。 见鳞没有搭话，喻星云问：「你痛吗？」没等鳞回答，喻星云又问：「除了碎片和太阳风高速粒子，你还受过其他伤吗？」 那些星体快速归位，仿佛冲破迷雾，鳞也迅速找到了答案。 第28页 「没什么感觉。」鳞觉得没必要就这种无意义的「痛」的话题再说些什么，于是便继续检查月球上的其他地方。 只是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喻星云心里那种失重的感觉还是没有丝毫缓解。 他并不觉得巨型陨石撞击以及太阳高速粒子的冲击是「没什么感觉」的事情，更何况鳞作为比月球更巨大的系外星球，他所承受的肯定远超于此。 那些痛苦，绝不可能是「没什么感觉」。 「怎么会没什么感觉？你不觉得痛吗？」喻星云很想就这么问鳞，可是当喻星云看向鳞的眼睛，他眼底那层冷漠到有些发白的蓝闪过自己的眼眸，这让喻星云觉得一切好像是自己在大惊小怪。 「所以你会去帮她吗？」再次开口时，喻星云这么问道。 「嗯。」鳞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想到储存仓内数不清的星球，喻星云又问：「你要将她带回来这里吗？」 「不用多此一举。」鳞果断地说。 「只是星体表面的损伤。」 「我过去就行。」 空气沉默了片刻，而鳞则开始为月球做最后的检查。 月球在鳞的手底下开始缓缓旋转，从溅起的陨石碎片产生的辐射纹到引力变强产生的质量瘤。 最后月球静止下来，停在月球最高的山峰leibnitz mountain range前，安静的房间响起喻星云无比坚定的声音。 「下次遇到这些碎片、太阳风高速粒子，或者质量瘤，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喻星云伸手指向眼前的屏幕，「然后，我们去这里，一起看月球的风景。」 如果鳞因为承受无限的伤痛而麻木的话，这就是喻星云的选择。 发生在月球上的辐射纹和质量瘤都是隐喻，当然leibnitz mountain range也是。 至于本体，则是一同克服疤痕，奔赴美好的终点。 这就是喻星云唯一的选择。 第18章 in other words 喻星云的话其实非常荒谬，渺小的人类连登上月球都要依靠各种科技，月球车也只能行走于相对来说比较平坦的地带。不是太空人的自己还扬言要登上那座最高的山，听起来甚至有些自大，连喻星云自己一股脑说完后都脸上发热。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庆幸自己顶着鳞没什么感情的目光，把想要传达的话说了出来。 自从和鳞相遇后，喻星云总觉得世界有更多的可能性。 毕竟在100年前，人类也不觉得阿波罗17号能够登陆月球，更不会相信将来会有商人创造出spacex星舰与dearmoon project这样的民营航天飞行作为赚钱工具。 自己也未曾想像过会在地月相望的亿万日中最平平无奇的一天，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奇蹟。 人类登月是如此，自己和鳞也是如此。 但鳞的目光其实也并非完全漠然，他没有觉得喻星云在说谎，他只觉得喻星云的想法有些将简单事情复杂化，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 「没有必要。」鳞对喻星云「一起面对」的说话不置可否，在宇宙里大部分星球都是独自承受着陨石的撞击与各种射线，从来没有一起面对这种说法，而鳞也是如此。 「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情，没必要有别人。」对鳞来说，别人的存在比起是帮助，那更像是麻烦与不习惯。 「但如果两个人一起面对的话，怎么都会轻松一点的。」喻星云说。 「一起面对？」鳞的鼻腔发出一声轻哼，他指了指屏幕上正在旋转的月球，问：「你觉得地球和月球是在一起吗？」 「嗯。」月球作为地球的唯一天然卫星，喻星云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他觉得月球与地球是在一起的。 鳞听到他的回答静默了一瞬，没有说话，雾蓝色的光在眼前一晃，鳞便把目光从喻星云身上重新投回月球上。 鳞伸手把月球一转，月球瞬间快速旋转，最终定在她的背面。刚刚那一刻还平滑完整的月球染上各种各样的「伤疤」。月球背面的撞击坑比正面多出许多，与此同时月球的高地与山脉也非常广阔，故此地形非常崎岖。 「你觉得地球有和她一起面对吗？」鳞再一次向喻星云问了同一个问题。 看着满目疮痍的月球背面，喻星云有些失语，不再能在一瞬间产生肯定的回答。每一颗巨大的陨石坠落，某一颗星球身上就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向着地球冲刺的陨石有很多，落到地球上形成陨石坑的却很少，因为地球拥有着愿意站在他的身前，为他抵挡一切厄运的月球。 作为地球的人类，喻星云总以为他和月球是在一起的，因为每夜只需抬头便可以看到那一轮美丽的弯月。 可地球却从未了解过月球正孤独地承受着什么样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她一直都在努力地隐瞒着，就像一个腿部有着一条疤痕的女孩，总是穿着及地的长裙站在麦芒地里，一旦有春风吹起了她的裙摆，她便慌慌张张地扭头逃离。 那每年以3.8厘米速度离开地球的月球，是否也是因为担心春风会吹起她的裙摆，害怕自己不再能以最美丽的面貌面对地球，所以才匆忙逃离呢？ 喻星云的沉默持续了一会，鳞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只低头将手随意扫过那颗星球，月球坑坑洼洼的一面便消失在眼前。 在消失的那一刻，月球浑身疤痕的样子深深地刻在了喻星云的脑海里，除此以外，身边响起的声音也随着这幅景象锁进脑海。 第29页 「宇宙里没有一起面对，只有心甘情愿与不求回报的付出。」 字句间里蕴含着月球全部的深情，但鳞的话语却像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然而喻星云却觉得鳞的温度和他说出来的话是不一样的，鳞和月球是一样的，或者说鳞的付出比月球更加广博，更加无特点对象，因为他不求回报的付出不单单属于任何一个星球，而是属于整个系内与系外宇宙。 「对待储存仓里的星球，你也是这样吗？」喻星云想问这个问题，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因为答案是肯定的，只单单是救助星球这件事，他就能看出来鳞广博的爱。 「在地球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月亮都是平整的、洁白无瑕的，所以我们不知道月球正在沉默中受难。」脑海里不断闪现那些或深或浅的陨石坑，对比眼前光滑的正面，喻星云忍不住感嘆道。 鳞看了一眼月球，说：「因为潮汐锁定导致了同步自转。」 月球与地球的同步自转是由于「潮汐锁定」这个现象。就像月球会对地球产生引力，令地球的海水涨升；与此同时地球对月球的吸引力是极其巨大的，甚至能够让整个月球因此扭曲变形。 月球从前自转的速度比现在快，但地球对月球的引力引起了月球的潮汐隆起，继而产生对月球扭矩的变化，这使月球的自转速度减慢，直至自转和公转的周期一致。这就是所谓的「潮汐锁定」。 「潮汐锁定.......听起来是很浪漫的事情。」 在文学作品中，人类对月球有许多想像，月球是果断的私奔，月球是嫦娥与月兔，月球是疯狂的代名词，月亮是巨大的银盘。喻星云此时此刻站在万千星河之下，月球之上，明白道：月球是地球最勇敢的爱人，是不顾一切捍卫地球的爱人，是用自身抵挡陨石袭击的爱人，是永远都将目光停留在地球身上的爱人。 我们总想像银河里所有的爱，殊不知我们正处于爱的中心。拥有着月球长达15亿年的地月陪伴，以及所有穿越时光，矢志不渝的爱。 「人和人之间也会有潮汐锁定吗？」喻星云突然如此说道。都说宇宙是一切的起源，透过月球与地球的潮汐锁定，好像也能看见一些感情与爱。 「来自其他星球的引力导致球体扭曲变形，谁愿意这样？」鳞似乎无法理解喻星云嘴里的浪漫，甚至有些轻蔑这种入侵性的现象。 看着喻星云站在屏幕面前专注地看着月球，鳞觉得他也许还要再看一会，便坐到地毯上自己休息。 喻星云望着月球想了想，而后回头对鳞说：「我觉得这大概就像遇到了很喜欢的人，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对方吧。」 鳞质疑道：「不就只有一面，哪里来的那么多面。」听着喻星云的话，鳞觉得拥有很多面听起来就是很麻烦的事情，为什么不用最真实的一面。 喻星云很羡慕鳞可以用同一面面对所有的人，也许宇宙间真诚的星球也是如此吸引自己的原因之一。 「因为遇到了喜欢的人，会害怕自己不够优秀吧。」喻星云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的朋友长大后开始嘲笑，甚至嫌弃自己，心里有些伤感，说：「就像如果我遇到了很喜欢的人，我也会担心对方介意我的缺陷。」 「介意缺陷？」鳞面无表情地说：「干嘛喜欢那种人。」 鳞异常直接的话联合刚刚月球的伤疤让喻星云鼻子一酸，这一下的泪意既是为了自己，更多的却是为了爱得充满奉献性，千苍百孔的月球。 为了让自己不要被鳞发现，喻星云沉默了一会。 「怎么了？」 喻星云抬起头，摆了摆手说：「没什么！」说完后他又弯起眼睛笑了笑。 「你的眼睛红了。」鳞却毫不留情地戳穿他，陈述的语气听起来却不是故意的。 「是有一点...」喻星云吸了吸鼻子，说：「可能是进了点沙子。」不敢用这样的眼睛和鳞对视，喻星云选择把头埋下去。 整艘飞船都是紧闭的状态，这个藉口明显毫无说服力，但鳞却没有再纠着问下去，反而直接对飞船说：「etoile, 将目的地改成0° 38 33 north , 23° 30 18 east.」 「收到，已将降落地点定为月面静海区域西南角。」船舱内很快就传来etoile的声音。 「your grace, 如果要前往月球的话，要为我们的来宾准备特别的工具吗？」etoile的问题在船舱内响起，打破了一直持续的沉默。 「不用。」 「oh your grace, 」etoile突然提高声量，「你这样未免太过残忍了，如果就靠这幅薄弱的身体去月球，估计就回不来了。」 「他不去。」 听到这句话，一直在消化和掩饰自己情绪的喻星云才再一次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用焦急的声线问：「我能不能一起去？」 「我想亲眼看看月球。」 鳞似乎没太把他的请求当一回事，看都没看他就说：「月球的此刻的运行进入了地球的阴影，所以没有来自太阳光的照射，平均温度只有-153 c.」 「your grace！这不要紧的，我有办法！」etoile在旁边怂恿道，却被鳞抬眼一记目光立刻闭上了嘴。 喻星云知道鳞的言下之意就是拒绝。 「但是我有你。」鳞听到这句话，缓缓望向他，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喻星云眼角的淡红色，他眼底的雾蓝色像阳光照落海面一般忽明忽暗。 第30页 意识到这句话有些不妙，明明是自己的问题，还要麻烦鳞，喻星云连忙抬起自己的手说：「我的意思是我有你的指环。」 指环上的星星仿佛听懂了喻星云的话，一闪一闪地变得更加光亮。自从被指环保护了之后，每次看向这个指环，喻星云都会有一种「我不止来自地球，我还是属于鳞这个星球的人」的错觉。 鳞看了一眼指环，而后冷漠地看向喻星云，他的样子看起来在警告喻星云自己随时可以把这颗指环收回来。 「我还可以帮你的忙，我们可以一起帮她。」想到正如地球的医生需要助手帮他递钳子手术刀诸如此类的东西，喻星云越发觉得自己也可以一起去。 「不用。」鳞似乎看出了他的目的，直截了当地回拒。 「我去到那里一定全部听你的，不会到处乱跑的，我一定会好好帮你的忙。」 「谢谢，不需要。」 喻星云刚抬起来的头又垂了下去，这一下低头，额前的碎发垂了下来，眼前的月球被遮了一小半，他觉得看到这幅景象，内心更荒凉了，因为遗憾灌满心底。 喻星云在书上看过月球相关的资料，其中最吸引的他的是，月球其实是观星胜地。月球的日与夜都被星星包围，一天里的每一刻都是观星的最佳时间。在月球上，漂亮的星星不再需要等待，银河是触手可及的灿烂。 他还想在月球看看地球，听说在月球上望向地球，地球永远都高挂在天空的同一个位置，披着千变万化的白云衣裳，能够看到地球经歷「新地」、「上弦地」、「满地」、「下弦地」及「残地」的过程。 喻星云突然想起什么，说：「而且.......而且你不是说地球从来没有了解过月球吗？还让他独自承受了这么多。」喻星云企图说服鳞道：「那我作为来自地球的人类，我想去亲眼看看他。」 鳞没有再回应，只站起来将手掌轻轻掠过那颗玻璃球形状的星球权杖，月球的影像便消失在眼前。 见鳞还是没有答应，喻星云又开始着急，想到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月球身上覆满疤痕并且缓缓离去，刚沉下去的伤感情绪又浮了上来，说：「我以后还想成为天文学家，这次登陆月球一定能帮助我达成理想的，求求你.......」 「人类是需要睡眠的。」鳞对他下了最终的逐客令，然而鳞的话语刚落，一段音乐突然就响了起来。 「fly me to the moon let me 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同一首音乐，同一把声音，面前突然亮起来的屏幕，旋转的月球，喻星云不用想都知道这是etoile的杰作，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随着这句音乐响起，鳞看到喻星云好像突然灵机一动，像兔子一样一下一下蹦到他旁边，凑得很近，大声对他说了一句话，而后担心他没有听到，又再大声地重覆了一次。 喻星云的声音遮住了下面两句歌词，所以鳞没有听到。 「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 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 鳞唯一听到的就是喻星云那句重复了两遍的话：「我们一起去月球吧！」 然而，这句话也许是喻星云针对这两句歌词的in other words. 「我们一起去月球吧！」，顾名思义也许是「如果要我用更直接的话说，那就是我爱你」。 而对鳞来说，他再一次近距离地看到那双棕色的眼睛，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那双眼睛弯成漂亮得如同月全食的幅度，加上周围淡淡发红的眼角，鳞觉得心里浮起怪异的感觉。 明明这么多年以来见过无数红色星云，从天鹅星云到蜗牛星云，他心里也没什么变化，但眼前的星云却是那其中最特别的，他看起来有些像lha 120-n150。 那是恆星形成的热点，是新星的起源。也许，也许也是某一刻古老恆星的某种起源。 「我们可以一起去月球吗？」歌曲放完后，喻星云又期待地望着鳞问。 鳞突然觉得喻星云和lha 120-n 150还是有所不同。 「我不会一直和你待在一起。」 「自己练习温度把控。」 「好！我会好好练习怎么使用这个的。」喻星云狠狠地点了点头。 「还有体能。」鳞补充道，etoile说的话虽然大部分时候都不太靠谱，但是针对人类的体力他还是有做出系统分析的。 喻星云拍了拍自己，说：「我一定会努力练习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会到？」 「五天。」 喻星云用发光的眼睛看着鳞，说：「那我去准备！」 至于不同的地方是，喻星云好像更亮一些，而且扑面而来还带着风。 鳞还不知道那种风的名字。 第19章 「你是特别的」 「我们会在哪里降落？」自从被批准和鳞一起去月球之后，喻星云每天练完琴以及满头大汗地做完一些体能后，就会整理一下自己，然后跑去找鳞聊一下月球旅行的进度。 第一天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心会妨碍鳞的工作，所以说了几句就跑了，但是随着抵达月球的日数越来越近，他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他相信没有人类不会为登月而感到兴奋。再加上鳞没有特别抗拒和自己聊天，所以来找鳞聊天也变成了日常活动的一部分。 第31页 今天喻星云找到鳞的时候，他在储存仓里调整数值，鳞一边帮不同的星球设定新的康復环境，一边回答喻星云的问题：「月面静海区域西南角。」 喻星云对这块地方有一点印象，但是却不太记得具体在哪里，「是月球正面，比较平滑的地带吗？」 「嗯，方便降落。」鳞看了一眼飞船，又说：「不会导致翻船。」 「哦！那确实是很好的降落地点！」 看到喻星云还在思考月面静海区域西南角是月球的那一块地方的时候，鳞说：「阿波罗11号的登录位置。」 想到月球背面有如此多坑坑洼洼的位置，喻星云觉得静海确实是很好的降落之地，鳞说完这句话后，喻星云更觉得那作为旅程的开始也是非常有意义的地方。 喻星云听到「阿波罗11号」后立刻「哇」了一声说：「那我还能看到静海基地....还有....还有那个脚印吗？」 美国太空总署在1969年选定位于0°42′50″n 23°42′28″e的2号地点静海为载人登陆点，那一处地方由阿姆斯壮在1969年7月20日世界时间20点17分58秒命名了为静海基地。命名的过程是在他和奥尔德林成功登陆18秒后，他唿叫道：休斯顿，这里是静海基地，「鹰」已降落（1)。这个名称已经被国际天文联合会予以正式接受，它在月球地图上以符合月球地名拉丁名化标准的用法被标註为statio tranquillitatis.至于脚印则是阿姆斯壮第一个踏入静海基地后留下的脚印，因为月球上没有液态水及空气，因此就没有地球上的风霜雨雪。月面的泥沙既不会被雨水沖走，也不会有狂风吹走轻盈的尘土，那个脚印于是就这样在月球保存了五十多年。 当时登月的时候，阿姆斯壮和奥尔德林在静海基地留下了大约100件人造物体和脚印，然而自那时以来便没有人类再次登上过静海基地。距离上次人类登陆月球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这五十年来也许是觉得月球没有什么值得挖掘的资源，地球便没有再委派人员到月球了。想到现在自己能登上那个基地，喻星云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 「嗯。」鳞好像已经看惯了眼前人的大惊小怪。 说起月球，喻星云想起他们前几天的话题，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道：「之前说月球最高的山峰leibnitz mountain range，你有去过吗？」 鳞脑海里出现那个毫无生气的陨石坑，他说：「我对古老的撞击坑没什么兴趣。」 leibnitz mountain range的高度有10, 000米，这意味着那比地球八千多米的珠穆朗玛峰还要高，那是月球上的住民都不怎么去的地方。虽然10000米对自己来说确实是没什么问题，但对喻星云这种来自地球的人来说，可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在那里生灵的消逝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大概没有人会为了那座无聊的山送命，鳞不知道喻星云为什么对那里这么感兴趣。 「尤其是平凡且毫无特色的。」 更何况，那里除了治不好的疤痕，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在鳞看来，leibnitz mountain range的外侧与内壁都死板得无聊。leibnitz mountain range的外侧边缘如同被打肿了的脑袋一样，南面向外突出，其他地方则大致呈圆形。因为过于古老的关系，leibnitz mountain range遭受了数不清的撞击，内壁于外壁都充满着大大小小的撞击坑，整座山都受到了许多非常明显的撞击与侵蚀。除此以外，他东南外壁以及东侧内壁因为戴维孙环形山和芬森环形山的侵入而变形。而坑内的风景更是没什么亮点，完全被死气沉沉的玄武岩熔岩塞满，形成如低反照率的智海表面，平坦而无特色（2）。 唯一能说有些特别的也许就是西部，西部有两座比较醒目的卫星坑「莱布尼兹 r」和「莱布尼兹 x」，然而靠西北内壁的「莱布尼兹 x」已被熔岩掩埋，只有一圈圆形的坑壁突出在表面。这对于一些人而言，也许是有些挑战的地方（3）。 月球上最高的山脉在鳞的眼里也是平凡的存在，喻星云怀疑世界上没有会让鳞惊嘆的事物。 「leibnitz mountain range身为月球上最高的山峰，也是平凡的东西吗.......」喻星云思考了一会问鳞：「你有觉得什么是特别的吗？」 鳞神色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给出了意料之内的回答：「没有。」 「真的没有吗？」喻星云问完这个问题，想到自己看着鳞一个一个星球这样看过来，眸子里都没什么变化，就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个很显而易见的无聊问题。 似乎是自己实在想不出来，鳞问喻星云：「你觉得什么是特别的？」 「我吗？」鳞突然这么认真地问自己，喻星云也仔细想了一会，才说：「我觉得所有天文现象都挺特别的。」每每想起自己望向银河时内心感受到的震撼，喻星云就觉得比起宇宙，没有东西可以配得上「特别」这两个字。 鳞的检查进度正巧停在一个标籤写着智神星族的小行星前，喻星云看到这个想起12月时法厄同小行星造成的流星雨，于是说：「比如我觉得流星雨就挺特别的。」 「那有什么特别的？」也许是因为看过太多，鳞感觉不到流星雨的特别之处。 「每小时有120粒流星掠过的象限仪座流星雨，还有每小时有150颗流星掠过的双子座流星雨等等，这些都是难得一见、极度壮观的景象，所以很特别。」 第32页 鳞沉默了，好像是在回想自己看过多少次这种流星雨了。 看到鳞的反应，喻星云说：「对我来说特别的事情都是和天文宇宙有关的，但是这些对你来说可能都司空见惯了。感觉对你来说好像没什么是很罕见的。」 鳞突然说道：「你挺罕见的。」 听到这句话，脑海里所有对于流星雨的回忆都被和鳞相遇那天看到的景象所代替。他觉得自己想错了，他之前觉得比起宇宙，没有东西可以配得上特别两个字，但是在自己这里，其实没有东西比鳞更配得上特别两个字。 因为宇宙之间所有事物都是黑白、死寂的，就像是凝滞了的时间，唯有鳞在自己眼里是生动的，像是扑腾的蝴蝶翅膀，每一秒钟都是灵动的，翅膀洒下的粉末总是亮闪闪的。 但他没想过，在鳞的眼中，自己也是如此。 「我？罕见吗？」对比鳞，喻星云觉得自己挺平凡的，和所有人类没什么区别。 「只有你能听到我的声音。」鳞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下一句却说： 「你是特别的。」 作者有话说 （1，2，3）引用太空馆的资料 第20章 星河舞会的主角 喻星云有一瞬间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宇宙间的歌声，最美妙的赞颂。看着面前各色各样的星球，他无法相信耳朵里听到的话语。 他虽然能够肯定「你是特别的」这句话是从宇宙里传来的声音，但是他却无法肯定这句话是否真的指向自己。 对喻星云来说，鳞是颜色的唯一定义。而对鳞而言，也许喻星云也是某些字词的唯一定义。 「我吗？」喻星云难以置信。 「嗯。」主语明明是喻星云，鳞的回答却比他更快速、更肯定。 「我不知道『特别』的具体定义。」鳞一边合起面前储存仓的门，一边说。「但既然特别就是罕见的。」他转过头来，望向喻星云，「那你就是特别的。」 听到这句「你是特别的」，喻星云觉得眼眶一热。他平时不是容易眼酸的人，但是在浩渺的宇宙之前，他总是被震撼得忍不住泪意。 包括被承认的此时此刻。 这不是喻星云第一次收到「特别」的评价，然后之前收到这种评价，所谓「特别」大都是围绕着自己本身的缺陷，但是鳞却是不一样的。 鳞话语里的「特别」是出于他自己的角度产生的感觉，他「觉得」喻星云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存在，并不是喻星云的缺陷，所以他在其他正常人类里显得「特别」。 在今天，喻星云第一次亲身感受到「特别」透过一种美好的方式用在自己身上。 鳞赋予了「特别」最美好的诠释。 「谢谢你。」喻星云不敢再看鳞，因为他说出来的话总是能让自己倍被感动。明明甚至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对方却比许多其他人更理解自己。 这大抵就是独存于宇宙之间的包容性，因为任何缺陷在他那里而言都过于渺小，以至于完全没有意义。 宇宙更在意的是你的元素，什么塑造了你，他在意的是你的本身，而非你缺少什么。 「谢什么。」鳞转过身打算越过喻星云，去往他身后的储存仓，但是在看到他的衣服时却停住了。 到达飞船后的第二天，因为这一切都是奇蹟与偶然，喻星云完全没有为此作任何准备，这意味着他是一个没有行李的旅者，只带了身上穿着的一套衣服。然而即便脱离了地球，进入了卫生环境极佳的飞船，许多习惯依旧是无法改变的，于是他犹豫再三，还是去问了鳞借衣服。 因为鳞的长款外套和贴身的衣物看起来都是科技产物，发出的光也和机器发出的光相似，所以喻星云一直以为这对鳞来说应该会是很麻烦的事情。但是出乎意料地，鳞没有说些什么，很爽快就答应了，点了点头晚上就给他送来了一套「衣服」。 喻星云一直以为人类在星际穿梭的着装一定是太空人那种略显笨重却极具保护力的航天服，但是鳞送来的却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衣服。 但是那却是喻星云最喜欢的衣服，因为那件衣服实现了他想要触碰星星的愿望。更确切来说，是实现了比「触碰星星」更近一步的愿望——群星环绕。 那是一件高领的衣服，却在脖颈到肩膀的位置没有布料遮盖，这是因为衣服接近锁骨的位置有一块陨石制成的金属部件，上面镶着星云，星云如同烟雾般从肩膀延展到胸口，代替布料遮盖了脖颈到肩膀的位置，并且形成了非常特别的花纹。除此以外，衣服的后摆延续到腿部位置，背面是忽明忽暗的，仿佛将星空挂在了身上。至于下身则是非常修身的长裤，但行走时会有流星绕着腿部，从膝部流连到小腿根部。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地球的衣服，穿着鳞给予他的衣服，喻星云总觉得有些凉嗖嗖的。 除此以外，那套衣服大概是鳞「亲自」做的，意思并不只是亲手做的，而是可能用了他自己星球上的物质，因为喻星云觉得那件衣服的光度和鳞眼睛里的蓝色光度很像。 也许正因如此，这件衣服非常招蜂引蝶，更贴合目前飞船的情况来说大概就是非常「招星引云」。穿上那件衣服后，到「陨石健身室」健身时，一出来就会看到好几个星球在门口转着圈等着自己，走在路上，灯里的星星也跑下来围着自己跳舞。 第33页 一直处于边缘地带，甚至没有机会看到星星的自己，透过鳞却变成了星河舞会的中心。喻星云有一瞬间觉得鳞就像是自己的随意门，透过他，自己可以达到任何地方，包括地球，包括太阳系，甚至包括一切人类无法涉及的系外星球。 喻星云猜测，那些星球大概是在寻找鳞，希望他为自己治疗，但是却因为衣服的原因，错把自己当成了鳞。 被群星围绕的时候，喻星云会因为受宠若惊而感觉到惊慌失措，但与此同时，心底却又有一丝丝的窃喜。因为被错认成鳞意味着自己也开始拥有鳞的一部分，或是个人特色，或是物质，或是一丝雾蓝色的光，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形式，这都是让自己感到非常高兴的事情，因为鳞身上的每一部分都是美好的。 唯一遗憾的是，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拥有鳞的能力，没有办法治癒他们。 「如果我也有这种能力，那就好了。」 喻星云这么想着的时候，鳞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脖颈到胸前的位置，打量着他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喻星云感觉到被视线触碰的地方像逃离了指环的稳定性，暴露在极高的温度之中。 「那件衣服很好，谢谢你。」 喻星云开口解释道：「因为总是被星星错认成你，所以就没有再穿。」喻星云这么说着，有些紧张地抓了抓自己的衣领，因为他担心鳞误会自己拒绝了他的衣服。与之相反，自己其实非常喜欢那件衣服，甚至想要把衣服收藏带回地球珍藏一辈子。 「错认？」鳞抬眼望向喻星云，摇了摇头反驳说：「星星比你想像中聪明。」 随着那道蓝色的光重新聚焦到自己的眸子，喻星云听到鳞说：「不是认错了，是他们想接近你。」 「他们？」喻星云反问。 鳞轻轻挑了挑眉，走近一步，指向喻星云锁骨位置。 「它。」 而后鳞把手指指向下，说：「还有它们。」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网不太好，之后会再修的，抱歉 第21章 1.16699016x10-8 明明自己穿着那件衣服的时候鳞并不在场，但他却准确无误地指出了对应的位置，喻星云为此感到惊讶。 喻星云意识到那件衣服的材料果然来自鳞身上，所以他会对发生在衣服上的情况了如指掌。想起之前月球传来的讯息，不知道鳞以前的子民是否也拥有这样的衣服。 如果他们也拥有的话，现在是否也可以声称自己来自r46a1呢？又或者说，这个表示自己在r46a1星球上留下了自己的足印呢？ 虽然喻星云没有亲眼见过r46a1，但他觉得那应该是一个外表被稀薄的蓝冰气层所覆盖，内核却却是温暖的星球。 每天晨曦掠过天际的第一道曙光，大抵也是雾蓝色的，从天空划过，冲破白云，像是鲸鱼冲破温暖的海洋。 暖流像是随着地平线流到自己身边，处身于宇宙之间，先前因为无知而对宇宙感觉到的一丝恐惧完全消散，喻星云从内心感觉到热度。 「你的意思是星星愿意接近我吗？」 「对。」鳞完成了今日的检查任务后，便回到中央的控制面板输入数据。 喻星云见状就跑到鳞身边，继续刚刚的话题：「星星也会和我聊天吗？」 鳞一边打开中心面板一边说道：「看情况。」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听得懂他们聊天，自言自语的，可能会惹人讨厌吧，如果能互相听得懂的话，我就可以和它们聊天了。」喻星云说到一半，想起另一个好处。 「这样的话就不会总是烦着你了。」 鳞的手指在屏幕上灵活地调整不同的数值，这么说着的喻星云心里突然好奇鳞手心的温度。 那样骨骼分明的手以及宽大的手掌，握住的话不知道有什么感受。 虽然自己短暂地接触过鳞的指尖，但那也许是在温度调制器下产生的温度。喻星云想要握住的，是鳞真实的温度，就像传入自己耳中的声音是鳞最真实的原因一样。 虽然那双手看起来白得像是没有温度的，但喻星云总觉得握住那双手的感觉是温暖的，像寒冬森林的常青树，能够抵御宇宙的寒冷，握住绿意与暖意。 直到鳞的手在自己眼里凝住了一瞬，拿食指轻轻敲了敲屏幕边缘，喻星云才反应过来。 「这些数据的输入，我可以看吗？」喻星云慌慌忙忙地问道。 总觉得自己的心思好像被看穿了，即便鳞手上的停顿并非因为如此，喻星云还是着急地转移了话题。 但是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喻星云不得不再一次感嘆自己糟糕的话题转移能力。 「无所谓，你记不住。」鳞却没怎么在意他糟糕的话题转移。 「你说的对...就算我记住了，我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鳞的这句话虽然听起来不怎么舒服，但的的确确是事实，单单就面前这单一面板上的资料而言，就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记忆负荷了，更何况是一个星球的资料是绝对不可能只在一个面板就全部呈现出来的。 于是喻星云就更肆无忌惮地阅读那些数据，享受短暂地获取丰富资料，在五分钟内当一回「最专业的天文学家」的感觉。 「那我可以帮忙吗？」透过几天的观察，喻星云发现星球的数值调整其实是遵循着「减五加十」的规律，所以他觉得自己也许也能帮忙。 第34页 「不必。」其实鳞的办事效率很高，每天为所有星球作检查加上数据更新的时间都花不了多少，但是喻星云还是希望能够帮忙，喻星云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 鳞想了一刻，似乎在想着喻星云能做什么，他最后说：「你可以去见见dysnomia.」 说到「dysnomia」，喻星云想起几天前细碎的呻吟和哀嘆，那一句句有关等待与重逢的话，还有「无法治癒」的疾病。 「是那位『长期患者』？」 「嗯。」鳞这么说着，手指将版面从数据栏调回主页，而后打开搜索栏，输入了属于dysnomia的代码。 「m」 "i" "k" "e" ...... dysnomia的代码很长，即便努力将所有专注力都放在盯紧鳞输入的每一个字母，喻星云最终还是记不住全部。但是记住前几个字母，喻星云最终串出了一个英文名。 「mike brown」 「mike brown？」喻星云记起麦可·布朗是这颗卫星的发现者，于是说道：「被发现的星球代码都是以发现者的名字开头吗？」 「不是。」 「一般都是特性数值，又或者数字命名。」 喻星云点了点头，说：「用发现者作为代码的星球很少吗？」 「很少。」鳞在屏幕上双击后，便出现了一个进度条，关于dysnomia的资料开始载入。 「这颗星球有他的特别之处吗？是和发现者mike brown有关的吗？」喻星云开始好奇这个名称背后的故事。 「嗯，代码是dysnomia亲自设立的。」 随着鳞的这句话，进度条读满，关于dysnomia的数据缓缓呈现在面前。没来得及去问为什么这个代码是由dysnomia设立的，一堆数据就像大石一样压了下来。 屏幕上呈现的数据虽多，排版却非常简洁，让人看得非常舒服。喻星云再一次感嘆鳞的无所不能。因为数据之多，让喻星云无法再去提问，因为单单是理解面前的数据都会花掉他许多精力。 屏幕左上方有两幅动态图片，一幅是独子旋转的dysnomia，另一幅则是包含了矮行星阋神星36199 eris的动图。屏幕右边则是一列列的具体数据，每一项数据底下都有一个小箭头，暗示着每一项资料都有更详细的记录。毕竟一个星球的寿命之长，肯定伴随着不少的变化，不管是自主或是被影响，都一定会改变许多。而屏幕最下方则是不同的音轨与一些类似x波段下行数据的频谱监测和瀑布图。 名称：dysnomia 分类：柯伊伯带天体、卫星 数值：直径700±115千米 ......一堆基本资料过后，喻星云捕捉到了一条闪动的信息。 倾斜度（78°）：近期出现极端变化 极端变化旁边还有一个用三角形框着的感嘆号，就像是一个警告，因为警告一般都和红色关联，喻星云猜测那个符号是红色。 「倾斜度是他的『病症』吗？」看着这一闪一闪、尤其亮的信息，还有信息旁的符号，喻星云如此猜测道。 「差不多。」鳞双击了一下屏幕左上方正在旋转的dysnomia，dysnomia和它归属的矮行星便呈现在面前。 鳞指着dysnomia，用手模拟出它的轨道，而后屏幕便随着鳞滑动的弧度出现虚线。 「dysnomia轨道的倾斜度，如果以和他产生潮汐锁定的矮行星阋神星36199 eris的日心轨道作为参照，它的倾斜度为78°，因为度数没有超过直角90°，所以dysnomia的轨道是并进的。」 「然而随着时间，dysnomia轨道的倾斜度将会越来越高。若超过90°，那么36199 eris与dysnomia就会相互交替出现。」 喻星云问道：「也就是说存在倾斜度是正常现象？那我们还需要特别注意吗？」 鳞点开屏幕上「极端变化」后的延展信息，一列的倾斜度变化便以图表的方式呈现。鳞指着图表说道：「就最近的观察而言，dysnomia轨道倾斜度毫无缘由地急剧增加，这并非正常现象。」 「毫无缘由？」 「并未观测到任何大型碰撞，星球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疤痕或痕迹。」 「这样的情况，我们不知道原因，岂不是毫无办法。」如果鳞也没有办法的话，自己好像也不可能做到了。 鳞轻轻摇了摇头，说：「倒也不是毫无头绪。」 「星球的疾病不止外因。」 想起鳞之前提到的「无法感同身受」这一个因素，喻星云问：「所以你觉得是其他原因，比如是星球的内心出现了问题？」 鳞点了点头。 「透过沟通的话，确实能够更了解dysnomia在想些什么，但是我可能无法理解星系语言。」 鳞一边关上dysnomia的图，说：「星系之间不需要表面的沟通。」话语里的意思就是不要将重点放在语言上的表达，星球之间需要的大概是比那更深的交流。 这也很符合宇宙本身，一切起源的时刻都是真实的，那发生在虚伪和掩盖还未开始发生的时候，就像亚当和夏娃还未摘取苹果之前。 鳞的话点醒了喻星云，他大力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了，让我试试。」 「dysnomia的病例你可以来这里查看。」 鳞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完了，便干净利落地从dysnomia面板里退出。回到主页后，鳞快速输入了最后几个数据，便打算关闭面板。 「这个资料库里也有月球的数据吗？」趁着资料库储存和更新资料的时候，喻星云问道。 第35页 「有。」鳞想都没想便做出了回答。喻星云觉得鳞的记忆力一定也很惊人，这个资料库里的全部信息，可能都已经存在他的脑子里了。 「那个......」喻星云不知道自己这个要求会不会有些过分，所以有些犹豫，一直问不出口。 「怎么？」 「我能看看吗？」因为觉得这个控制器看起来好像非常昂贵，里面也藏着很多不同星球的资料，这应该是除了鳞以外，其他人都不能碰的东西。 「我想在去月球之前更了解一些那里的情况。」因为实在不想妨碍到鳞在月球的任务，再加上这是自己第一次前往地球以外的地方，所以喻星云想要先做好自己能准备好的功课，那么去到那里也不会手忙脚乱或者给鳞添麻烦。 鳞没说些什么，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扔下一句「过来。」就转头往门口走去。 他领着喻星云走到舱门旁的面部识别器前，对喻星云说：「对着这里。」 而后仪器便发出扫描的声音，不到五秒，喻星云的面部讯息便存入了。 「好了。」 面部识别器将喻星云的脸存入后，他便拥有了这间储存仓的通行证，可以自由地进出这里。于是之后的一天，喻星云做完自己的训练，前往探望dysnomia之前，便打算先去储存仓，查看一下dysnomia和月球的资料。 因为这几天总是从自己房间跑到储存仓找鳞，所以喻星云已经认得过去的路，一路上都非常顺利，包括到了门口后，鳞昨天输入的面部识别很快就通过了。然而进到储存仓后，喻星云才想起自己昨天因为得到了这部仪器的使用权而感到太过兴奋，于是根本没问鳞怎么打开这个仪器。 于是他便生生卡在了这一步。 想到鳞之前提过，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喊etoile，于是他试探性地喊道。 「etoile.」 话语刚落，熟悉的声音便在储存仓内响起。 「hi我们星船的第一位贵客，我是银河系里最聪明的人工智慧管家etoile。我已经在此等待了您许久，您可终于召唤我了。那么，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呢？」etoile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 「我能请问一下怎么打开这个仪器吗？」喻星云心里非常庆幸和感谢etoile的出现，鳞这几天大概都专注于月球的治疗，他可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耽误鳞。 「当然可以了！你首先需要透过来自r46a1的陨石激活储存仓内供给控制台的能源，而后需要输入r46a1的代号，登入后，你需要.......」 没等etoile说完，喻星云已经从心底感到无力了，于是他问：「没有更简单的方法了吗？」 「有的，」eliote的声音越发自豪，「那就是交给银河系里最聪明的人工智慧管家eliote，让我亲自激活这个系统。」 「那就麻烦你了。」喻星云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eliote充满信心地说：「没问题，交给我吧。作为银河系里最聪明的人工智慧管家eliote，我从未在这种事情上失手。」 可以说是出乎意料，eliote竟然真的激活了这个系统，甚至帮他点入了控制面板里的资料库。 但是进入这个面板后，喻星云愣住了。因为面板上的登入界面除了r46a1以外，旁边还有自己。鳞原来早在昨天就已经帮他创建了一个帐户。看着自己和鳞存在于控制器上的同高度的并列位置，感觉就像自己在宇宙里和鳞并肩，站在星球上俯视整个银河系。 他看到r46a1旁边帐号的名字是neb星云，但在那之下，属于自己的代号有些奇怪，那是一串很长的数字： 「1.16699016x10-8」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会很甜！ 第22章 「直接问我。」 登入后，喻星云首先再次查看了dysnomia的数据。 数据的呈现依旧和昨天一样，顶部是基本数据，后面跟着一些图表。 因为好奇dysnomia代码mike brown背后的故事，喻星云点开了名字下代码旁边的箭头，查看延展数据。 延展数据中包括了发现者和命名来源。 mi插el "mike" e. brown, dysnomia的发现者，1965年6月5日出生，现任地球加州理学院行星天文学教授... 在一些基本的资料后，喻星云看到了「冥王星杀手」五个字。由此，喻星云才想起来这位mike brown原来就是将冥王星从九大行星里除名广受非议的那位。 但更吸引他的是dysnomia的命名由来，资料上写道: dysnomia的命名是由国际天文学联合会根据行星eris的名称，即希腊神话里不和女神eris的女儿希腊违法女神dysnomia命名。这个名字是由mike brown选择的，背后的原因有许多，包括希腊神话以及希腊语的意思，但这背后最大的原因是dysnomia和他的妻子黛安（diane）的名字相似。 看完这段资料，喻星云才明白为什么在读dysnomia的时候要把「y」音拉长。 是为了更贴合自己挚爱的名字。 总觉得鳞嘴里dysnomia生病的原因和这有所关系，所以喻星云在阅读时特别仔细。也正因为如此，在读完这个名字的来歷后，心里感觉加倍感觉到震撼。 用所爱之人的名字为热烈追寻到的星体命名，就像是让一生中的挚爱在宇宙间合二为一。 在拿着天文望远镜观星时，我望向星星，也是在望向美丽的你。 在各种专家开设会议时，我高谈星星，也是在谈论挚爱的你。 第36页 就连很久很久以后，别人谈起这颗星星，嘴边流出的，首先是我的挚爱——你，而后是我，最后是我们。 你的名字永远都是闪闪发亮的，就像是当年我第一次见你，以及在那之后的每一天清晨。 「无论看多少次，都是动人的爱情故事呢！」可能是检测到了喻星云的反应，etoile在旁边评价道。 「是的，dysnomia.......」在了解了dysnomia名字背后的故事后，再读这个名字的时候，总感觉浓厚的感情随着这个名字在心里散开，「总觉得这颗卫星的命名是一场甚至可以感动宇宙的告白呢。」 「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呢，这真是太好了！」etoile重重地嘆息了一声，道：「这样的爱情故事无论谁看都会觉得动人吧！我第一次看的时候甚至还产生了「哭」这种情感呢！而我的主人却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真是个奇怪的人。」 听到「我的主人」四个字，喻星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的主人？你指的是r46a1吗？」 「当然了，除了他还有谁会这么冷漠呢！感觉就像代码里没有任何一条是关于情感的一样！」作为一个人工智慧，etoile似乎觉得鳞比自己更不懂得分析感情。 喻星云想像了一下鳞看到这个故事的情况，他觉得大概和etoile说的差不多，鳞大概会像读取其他数值资料一样，面无表情地读取整个故事后直接揭页，不会像自己一样，停在这个名字上思绪万千。 地球的爱情再坚贞再漫长，也不过短短一百年而已。对鳞来说，那大概是非常短暂的喜欢，甚至可能只是一见钟情的那一面，所以根本不值一提。 但喻星云还是会想，像dysnomia这种，在地球的片刻里寻求宇宙的永恆，这样与宇宙的永恆产生共振的感情，鳞是否也会有别的看法呢？ 看着面板上旋转的星球dysnomia，以及关于这个星球的一切详细资料，喻星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喊道：「eliote.」 「在！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eliote的语气依旧非常热情。 「这个资料库里面，也有鳞...」习惯性地把自己偷偷取好的名字说出口后，喻星云立刻改口：「r46a1的资料吗？」 eliote罕见地顿了顿，「你说我的主人吗？」 「是的...会...有吗？」说到这里，喻星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到一丝紧张。 面对喻星云的确认，eliote的语气回復了本来的自信，肯定地说：「当然，这可是宇宙系最全的智能资料库。不仅如此，我，作为最智能的管家，还可以帮你进行精准搜索。」 「那么贵客，你想针对我的主人r46a1问些什么呢？」 然而刚要开口，他却又顿住了。 自从和鳞相遇以来，喻星云总想要更了解鳞，但到了这种可以随便询问的时候，他却想不出具体的一个问题。 因为想了解的实在是太多了，选不出最重要的。 最后思绪落在前几天月亮发来的信件上，想起那一句「子民受难对于我们星球而言确实是无法磨灭的痛苦。」，于是喻星云决定了想问的问题后说：「我能问一下星球r46a1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以前的事——」eliote发出翻找书页的声音，一边喃喃道「也就是主人还是能够孕育生命的天体的时候.......」 「孕育生命的天体？」喻星云有些疑惑，他一直以为所谓的子民指的是一些小的天体，比如围绕r46a1运转的一些卫星，谁知道原来指的是与人类一般拥有「生命」的存在，「以前曾经有生命存在于r46a1上吗？」 「当然，在很久以前，我的主人拥有他的子民，子民们也都很爱戴他。」 「那后来呢？我能问一问——」 喻星云刚开口，就听到后方传来舱门打开的电磁声，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把声音。 「问什么？」 脚步声昭示着后方来人的接近，回头望去，喻星云看到鳞向自己投来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这道声音像一把火，点燃了喻星云身上的森林，从耳朵的山顶，到脖颈的山坡，一直蜿蜒到脚底。而鳞投来的目光则是木材，结合火种，从头烧到脚。 「your grace！贵客正在询问关于你的——」随着鳞走近，eliote开始进行「汇报」。 「eliote！」喻星云顶着快要冒烟的森林，企图掩饰什么。 「询问什么？」鳞的话语没有质问的语气，却带着一阵锐利的气势，像是早就看穿了别人的心底，让人难以拒绝回答。 「贵客正在询问关于你的资料，大概是想更了解r46a1一点。」 虽然是eliote在说话，鳞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喻星云。更准确的来说，这一次是注视着他，不再是散漫的掠过，而是专心地望入喻星云的眼睛。用那双独一无二，只需要一个眼神便可以肯定是「鳞」的眼睛。 喻星云感觉像是衣服下的肌肤都被暴露出来，被那道目光的炽热掠过，他被看得无所适从。 总感觉对方会出现私人领域被侵犯的感觉，然而鳞是不是在生气，喻星云看不出来，因为鳞从不外露任何感情，又或者如同eliote所说，鳞的体内不存在感情的流动。 但喻星云知道谁也不喜欢在背后被偷偷打听，就像他也不喜欢自己被任何人在背后偷偷议论。 当喻星云想要道歉的时候，鳞却无所谓地说： 第37页 「直接问我。」 他的话语里没有任何讨厌和别扭的意识，而是一种像「想要了解我吗？随便来吧。」般的异常坦荡。 无论是外貌、着装、或是性格，鳞总是给喻星云一股难以触摸的感觉，但是此时此刻，喻星云却觉得鳞其实非常真实，尤其是在一些自己会别扭的点上。 因为鳞厌烦繁文缛节，所以他总是意外地直接。这是喻星云非常渴望能做到的性格，同时也是喻星云喜欢的相处方式。 既然鳞这么说了，喻星云也就试着不再顾忌这顾忌那，决定要「为所欲为」地问出自己好奇的所有问题。 但是想到子民受难，甚至说是灭亡，这对鳞来说也许是一道伤疤，就这样直接询问，好像还是有些太过分了。 「在问什么？」比起自己的各种考虑，鳞本人反而无所顾忌，看到喻星云带着犹豫的样子，说：「继续问就行了。」 「除了每天的例行检查以外，你平时还会做些什么？」在鳞的注视下，紧张感灌满自己，最后问出的问题却是一个看起来最不要紧的问题。 喻星云在内心祈祷鳞没有听到自己问了eliote什么。 鳞的样子看起来没有听到他的话，因为他只是想了想，就自然地回答说：「在船顶放空。」 「船顶？」 「嗯。」 「为什么去那里？」 鳞想都没想就回答说：「适合思考。那里既能看到宇宙万物拓展思路，又不会有任何杂音产生干扰。」 喻星云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原来你也会需要思考的时间。」他总觉得鳞已经是无所不知了，没想到也还需要思考的时间。 「不思考就会停滞。」 「但时间依旧继续流走，只有你会停滞。」 鳞说到「停滞」二字的时候，语气有些加重，于是喻星云问他：「你希望时间停滞吗？」 「即便是在宇宙中，时间依旧不会停滞，除非达到克尔时空的状态。」鳞没有说他是否希望时间停滞，只指出时间停滞的可能性很低。 克尔时空是广义相对论得出的一个解，是黑洞演化到终点的一个状态。在这个状态下，时间呈现停滞的时空状态，也就是说时间不会再流走，可以永远停留在某一刻。 「宇宙间也有很多星球追求这种永恆的时刻。」 「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星球成功达到真正稳定的克尔时空状态。」 喻星云觉得鳞表达出来针对克尔时空的意思好像是一种悲观和慢性的接受。 「只停留在某一刻吗......？」如果能永远停在某一刻，喻星云觉得自己大概会选择和鳞相遇的那一刻，他愿意将那种震撼与爱变化成永恆的产物。 但感觉到鳞站在自己身旁的喻星云并不想如此，因为黑洞代表的是一个恆星的毁灭，在准备毁灭的时候，核心在自身重力的作用下迅速地收缩，塌陷，发生的强力爆炸（1）。 他知道克尔时空意味着某颗恆星的毁灭。 「比起某一刻，我觉得某一个人更重要。」 比起永远留住那一刻，他更希望永远留住那个人。 因为鳞本身对自己而言就代表着永恆，所以不再需要某一刻作为象徵物。 作者有话说 （1）百科 第23章 「你是我的秘密」 「比起某一刻，我觉得某一个人更重要。」 鳞对于喻星云的话不置可否，因为对他而言，不存在某一个特定的人，人类对他而言，都只是短暂存在的生命而已。 但他却好像是存在着想要达到永恆的某一刻的。 鳞问喻星云：「还要问什么？」他的语言简洁得带着一丝质问，却没有让人感觉他不耐烦，而是打算真诚地回答喻星云的所有疑问。 鳞这幅仿佛问什么他都会如实回答的坦然样子，反而让喻星云有些不好再问下去。于是他抑制住问出一串问题的好奇心，抱着「来日方长」的心理，摇了摇头说：「没有了。」 说来奇怪，自己对于任何感情的长期维繫都不抱什么希望，因为对方在觉察了自己的缺点后总是会疏远的。但是对于鳞，喻星云却有一种非常奇妙，甚至无法用字词形容的感觉，如果硬是要拿文字来说，那大概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永恆」。 总觉得对于鳞来说，无论自己显露出什么缺陷，鳞对自己的态度都是始终如一的。 想到鳞今天来到这里的时间比平时早上许多，喻星云问：「你来这里是担心我不会使用这个吗？」 「例行检查。」鳞直接地说道。 「这样.......」也对，所谓「时间」也是一种受限与被赋予的观念，对于鳞来说，时间没有定式，是非常随意的，所以自己也不该拿时间却衡量鳞的举动。 「我去检查。」觉得和喻星云要办的事和要说的话都做了，鳞便看都没看喻星云就转过身，径直走到门口左边的第一排储存仓前例行公事。 短暂地和鳞互动后，喻星云又把注意力放回了面前的屏幕上。看着搜索栏上的那一个等待后两个字输入的r46...，还有脑子里所有刚被鳞告知了的「秘密」，嘴里想说什么，但是看到鳞显露着一股漠然的后脑勺又闭上了嘴巴。 还是不要打扰他工作了。 也许是自己的视线太过热烈，又或者说鳞本身的洞察力太强，喻星云刚低下头就听到鳞问他：「还有想问的？」 第38页 「不妨直说。」比起打扰他工作，鳞似乎更讨厌别人慾言而止。因为鳞有足够高的专注力和效率，可以同时做两件事，但他却无法控制别人。 静默了一会，喻星云说道：「我以为你不会让我随便问这些问题。」 「这有什么。」鳞头也不回地回答。 「每个人好像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些秘密一般都不会告诉别人。」 「而我总觉得星球像深渊一样，有着更深更多的秘密，所以更不会轻易泄露给其他人。」喻星云一直以来对星体的感觉都是遥远、清冷、远离尘居的。 「秘密永远都是秘密。」鳞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但是如果告诉了别人，就不是秘密了。」喻星云用在地球相处时的寻常思维无法理解鳞的这句话，于是如此评价道。 鳞转过头来，为喻星云解释说：「时间能让秘密永远都是秘密。」 「即便对谁说了，迟早也都会被遗忘。」 「所以无所谓。」 换做是另一些人这么说，喻星云会觉得对方是在胡说八道，但是从鳞的角度去理解的话，这确实是事实。因为在他无限的时光里，所有属于有限的生命的记忆都会随着生命的消逝而消失。 「那在船顶放空这件事，是你的秘密吗？」喻星云心里突然冒出这个问题，便问了出来。 鳞想了想，说：「如果秘密是指没人知道的事情，那现在就不是。」鳞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这确实是一个秘密，但是这个秘密现在告诉了喻星云，所以就此时此刻而言便不再是，但是未来，终有一天这个泄露的秘密会变回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因为死亡代表言语的消逝，代表秘密的沉寂。 喻星云想了想说：「如果我保密的话，那就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这样一来，就依旧是秘密了。 「已经不是秘密了。」鳞完全没有被说服，还是保留自己的看法。 既然如此，喻星云想到另一个方法。 「你告诉了我一个秘密，我也该拿我的秘密和你交换。」喻星云问他。「我们两个都损失了一个秘密，这就扯平了。」 「无所谓。」鳞的回应很淡，但听起来也不是非常抗拒。 「嗯.......」喻星云仔细想着自己最珍贵的，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分享过的秘密。 在过往一切的时光里，第一个浮现脑海的，却是和鳞的相遇。 「你是我的秘密。」喻星云接近无声地表达道。 鳞就是他最大的秘密。 「什么？」鳞明显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秘密就在他的面前，喻星云无法就这样将他说出来。 喻星云再努力想了想，想起自己每一次在星空下许的愿望。 「嗯.......我想成为天文学家。」 因为对于最大的秘密有所掩盖，喻星云挠了挠头说：「不知道这算不算。」 「为什么是秘密？」鳞有些不解，似乎觉得没有理由算。 想到过去种种，喻星云有些勉强地抽了抽嘴角，说：「因为会被嘲笑是异想天开。看不到颜色就代表着分不清天体的颜色，代表着完全是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有什么不可能。」 「地球收到的数据大都是黑白色的，色盲并不会改变什么。」鳞的思维依旧非常直接，又或者说非常自我，不受其他人的看法所影响。 但是梦想也许就该这样的，就该自己努力追求就好，别人的看法始终是别人的，但自己若是认为值得追求，能够做到，那就去做。 「你说的对，我会继续坚持的。」喻星云说着就转而在搜索栏输入月球，在明天抵达前，查看月球的讯息。他点开资料后，看到背景资料一栏包括了月球的仰慕者、爱好各种算得上是「私人」的资料。喻星云突然想起什么，问：「这个资料库是你自己建立的吗？」 「不是。」鳞摇头道。「由许多星球合作建立的。」 「那你的秘...日常活动也存在这个资料库里吗？」喻星云问出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没有。」 「诶？为什么？」喻星云有些惊讶，明明月球的资料如此详细。 「不值得记录。」鳞完全没有兴趣让别人了解自己更多，「也没有兴趣将自己昭告天下。」 如果资料库里没有，再加上鳞不怎么喜欢和其他星球聊天—— 如此一来，「船顶放空」和对「克尔时空」的看法，那就是专属于自己的『独家资料』。 宇宙的秘密，仅有一人知道。 喻星云偷偷地如此想道。 一切检查完毕后，喻星云问鳞：「你要去船顶了吗？」 想到刚刚说的话，喻星云又说：「去放空？」 「不。」 「去驾驶舱。」鳞目不斜视地经过控制台，顺便把答案带到，而后就往右边门口直去。 「去那里做什么？」 「检查航行轨道。」鳞的回答让喻星云突然想起他在这里已经度过好几天了，只是因为在太空，所以丧失了对时间的准确感知，于是他追问道：「是快到月球了吗？」 「嗯。」鳞看了一眼手腕处呈现出来的资料，「用地球的时间来衡量的话，预计明天抵达。」 「太好了！」喻星云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和期待，不止是对着未知的月球，还包含着对得到某个独家秘密的雀跃。 第39页 眼看着鳞回答完问题就要踏出这间房间，喻星云一边着急地关闭控制台，一边问道：「我也能去驾驶舱看看吗？」 「可以。」鳞抛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喻星云本想着关闭控制台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花费的时间却比自己想像中就久多了。 因为控制台明显有种「除了鳞，从不臣服于谁」的感觉，无论喻星云怎么点按关闭，控制台还是倔强地亮着。 毕竟他藏着全部星球的数据，放在地球也算得上是一本英汉大字典了。 这样的宝库大抵都是有些脾气的。 喻星云着急地望着亮着的屏幕，还有人已经消失了的大门，心里有些无助。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科技的领先对人类造成的各种困难。 「我来帮你吧！」etoile的声音突然在舱内想起。 「etoile？你怎么在这里？」 etoile的声音把喻星云吓了一跳，这才想起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人」。每次和鳞说话，思绪都会被圈进那双眼睛中心，捲入其中就无法再顾及旁的其他。 「贵宾，你大惊失色的样子有些过分哦，我可是一直都在这里的。」 「你这是在偷听吗？」喻星云想起自己和鳞对话的时候，etoile一直在旁边呆着，脑海里就莫名其妙地浮现了那种电视里在墙角偷听的角色。 「在这座飞船里我可是无处不在呢！说是我偷听，倒不如说是你们进入了我的领地，在我的地方随便说话呢！」 也就是说鳞的那个「秘密」，有第三个人知道。虽然说感觉etoile对鳞应该已经是无所不知了，但是喻星云总觉得有一股奇怪的感觉。 「......」 喻星云再一次感觉到了科技的不便。 「哈哈哈，我只是开玩笑的，鳞在给我设定的时候，有加入『察言观色』这个程序，所以不该听的话，我可是自动闭上耳朵的。」 「毕竟我可是最智能的管家呢。」 「你这种活泼的性格也是鳞设定的吗？」说到设定，喻星云好奇起来。 「这倒不是特意设定的。」etoile说完这句话又带着一股自豪的语气强调道：「但是据说我们这种智能管家的性格生成某种程度上也是有贴合主人的喜好的呢！」 喻星云是有些吃惊的，他确实想像不到鳞这样的人竟然喜欢活泼到有些超出自己可以承载的性格。 如果是在地球的碰面，喻星云应该会将etoile标籤为「社牛」。 「不过天生生成的和后期发展也有可能不一样的，总之我就是现在的etoile了.」 etoile这么说完，喻星云大概就理解了。 etoile大概就是俗语所说的「长歪了」，小时候聪明伶俐，长大后成功变异。不过转念一想，人工智慧里像etoile这里的估计是屈指可数，能够发展成这样自由和随心所欲的系统，作为主人的鳞也可以说得上是非常厉害。 鳞没有在etoile的系统里加入过多自我的设置，而是留出了更多的空间让etoile自己发展。 是鳞赋予了etoile自由成长的机会，让etoile成为他自己想要，而不是别人期望所成为的性格。这也是鳞的一个闪光点，宇宙虽然臣服于他的脚下，他却没有征服欲和掌控欲，也没有对权利的过份追求，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感觉。 他是自由的，于是他脚下的万物都是自由的。 这么想着，喻星云就越来越觉得etoile有趣，这也许也算是一种爱屋及乌吧。 他对着etoile打趣道：「现在的etoile可是发展得非常『成功』呢，我很喜欢你的性格。」 「噢谢谢你，亲爱的贵宾。」 「我也很喜欢你的性格，因为有一些地方和我很像。」 「很像吗？」没想到etoile会这么觉得。比起etoile，喻星云觉得自己很胆小，不够热情，偶尔也不够真诚。 「当然了。」 「怎么了？和我像这可是幸运的事情哦！」 「当然了，是我的荣幸，」喻星云笑着问道：「那就麻烦最智能的管家帮我关闭一下这个系统？」 etoile则欣然接受了来自喻星云的「恭维」，带着一股大手一挥的气度，说：「没问题，交给我吧！」 「你去找主人吧，他在zone r46a1的街道等你。」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你们觉得甜不甜，但写这章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挺甜的qaq 关于你是我的秘密而我是你的理想型这件事（？） 第24章 「明天见。」 将关闭控制器这件事情交给etoile后，喻星云便小跑着前往etoile刚刚告诉他的，鳞的所在位置。 喻星云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万分期待着抵达zone r46a1街口，一方面又有些害怕因为自己在这里耽误了太久，鳞早就因为受不了而离开。 越过几条布满星光的长廊，再跑过几扇长满蔷薇，像把月球撞到了相框里的窗户后，喻星云看到了走廊尽头隐约照出浅浅的雾蓝色，心脏和身体便变成了一束光，朝着那光源飞奔而去。 飞船里好像掀起了一阵风，总觉得那阵扑面而来的风是来自鳞的话语，催促着他快一些追上自己。 见想见的人的时候，心里总是会像小时候抓蝴蝶一样，总是会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蝴蝶就会飞走了。 网抓不到蝴蝶，蝴蝶失去了踪迹，就如现在的自己抓不住鳞的手。 第40页 跑到路口后，他看见鳞交叉双手放在胸前，微微靠在墙上，头顶上漂浮着写着zone 46a1的板块。 鳞真的停在zone r46a1街口等他。 网抓不到蝴蝶，但是自己却稍微能抓住鳞的影子。 背部微微往后，靠在墙上，光影将鳞的腿照得修长。不知道是光影的原因，又或是自己期待的心情在作祟，鳞的五官好像不再是只有雾蓝色，那张遥望着自己的脸上好像一瞬间出现了其他颜色。 然而那第二种颜色转瞬即逝，喻星云无法捕捉全貌。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得到亲眼确认后，喻星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雀跃心情。 鳞很快便听到了喻星云的跑步声，缓缓转过头来望向他。 随着喻星云走近，脚步声逐渐减低，只剩下喻星云的喘气声，失去语言填充的空气变得非常沉默。 「不好意思...唿...」因为小跑了一路，看到鳞的光后又竭尽全力跑了一段路，喻星云气喘吁吁地问道：「你在等我吗？」 鳞看到喻星云到了，便立刻站直了，一边准备向前走一边说道：「到驾驶舱的路太复杂。」 「迷路太浪费时间。」鳞说出这件事指向的结果，他的重点似乎不在等待这件事上，而是不等待的后果，所以他没有直接否定，却也没有肯定喻星云的话。 鳞是一个礼貌的人，至少喻星云是这么觉得的。但是鳞的礼貌却是到了一种让人感觉到疏离的地步。就拿眼前的这件事来说，鳞本来就没有让自己跟着去的想法，但是当自己提出迫切的希望后，他不会像小气的城堡堡主要守着什么传世家宝，他会出于礼貌而答应。 鳞答应了让自己前往后，就像是背负起了什么责任，出于责任又或者任务需求，他也会留在这里等自己，避免打乱他之后的计划。 但是这一切，好像也只是出于答应后的责任而已，这和他愿不愿意似乎是两回事。 「谢谢你，」喻星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一直关不上控制台所以耽误了。」 「放着就行。」鳞大概是在指自己稍后会处理，所以喻星云只需要过来就好，不用管其他。 「总觉得会浪费电......」看到鳞没什么表情的脸，喻星云就知道这种来自地球的习惯让鳞感到无法理解，因为宇宙之间的能源是无限的，根本不会去谈浪费电这件事。 「但你不用担心，我拜託了etoile，它说交给它就好。」 「我相信他已经办好了。」 鳞点了点头，扔下一句「走了。」就果断转身走进zone 46a1。喻星云觉得鳞有一种公事公办的感觉，他觉得如果不是有「要带自己去驾驶舱了解一下明天降落月球」这个前提的话，鳞估计早就离开了。 想到鳞听到自己拜託了etoile后没什么反应，喻星云追上去问：「感觉你其实很信任etoile呢？」 「是不错的合作伙伴。」鳞并不否认这点。就算etoile总是「your grace」「主人」的叫，但从鳞的角度而言，他似乎是将etoile放在与自己平等的位置上的。 这和喻星云之前的感觉吻合，鳞对于掌控什么并不感兴趣。偶尔出现的所谓「高人一等」的感觉也只是出于他能力突出的事实，并非他的态度。 「总觉得etoile不愧是你写出来的程序呢！在各个方面都非常智能，包括最困难的感情意识形态。」喻星云忍不住说道。鳞有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能力，总感觉无论什么都难不倒他，这种程序更是非常轻松。 听到他的赞赏，鳞的脸色没什么反应，只淡淡说了句「是吗？谢谢。」。 也许是因为已经有无数人赞嘆过他的能力，所以他已经没什么感觉。又或者说他从根本上不在意自己的能力。 「etoile很特别，和其他人工智慧都不一样。」喻星云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觉得除了不具有形体外，etoile和一个具有七情六慾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甚至比鳞更具有「人」的感觉。因为鳞没有温度，但人都是拥有温度，低温还会导致灭绝。 这一切也许是因为自由生长的缘故，喻星云在心里如此猜想道。 「没什么难的，除非你有很多要求。」鳞不是在谦虚，他确实是这样觉得，如果不是硬性地要将人工智慧的各种数值拔高，想要创造这么一位「合作伙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喻星云有些无法想像创造人工智慧是如此轻松的事情，他有些感嘆地说道：「你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东西，是很多人不断钻研都做不出来的东西。」 每到这种时候，鳞总是会出现一些距离感，就像极度聪明的人随意就能达到别人的理想。 「为了达到或者实现某些成就而死命钻研只会把脑袋堵住。」这是鳞能想到的唯一原因。「随意一些就行。」 但是鳞自己却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想要实现的理想。 说到创造人工智慧的目的，喻星云有些好奇地问：「你当时创造etoile的时候，是出于想要一位合作伙伴的原因吗？」 「那倒不是。」鳞想都没有想就说道。对他来说，很少会出现强烈的原因，很多事情都是存在着，需要去做，所以就做了，很少是出于自己的希望。 更直接的来说，他很久没有遇到什么希望达到的事情。 「那是什么原因？」 「没有原因。」鳞简洁地扔出四个字。 第41页 「是什么意思？意外产物吗？」喻星云有些不解。 「算是吧。」具体的时候鳞也没有去在意，总之就是某一天，etoile突然就存在了。 「随便试着什么的时候，他就诞生了。」把如此复杂的人工智慧系统说得好像某天下午因为太过无聊，于是将两种果汁倒在一起，最后却意外成为了有趣的搭配的人，这个宇宙估计就只有鳞了。 就像可口可乐这样的合成饮料风靡世界，如果鳞是属于地球的话，估计每个地方都会遍布如同etoile般智慧极高的智能系统。 回想到刚刚和etoile说的话，结合鳞对etoile诞生的解释，自己和一个意外的美好诞生有相似之处，喻星云觉得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知道对于鳞来说，自己会不会也算是一种美好的意外。如果是的话，那么自己和etoile的相似之处便又多了一点。 「这是什么有趣的事情？」看到喻星云突然笑了，鳞问道。 喻星云解释道：「嗯...是我没想过的诞生方式，但我觉得这是美好的意外呢。」 「某天随便创造出来的星星，最后变成了你最好的搭档。」 「刚刚etoile说我和他有点相像，感觉和一份美好的诞生有相似之处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相像？」在鳞嘴里吐出这两个字，而后转过头来望向他的时候，喻星云感觉自己心脏像是被这两个字刺了一下，开始快速跳动。 鳞思考了片刻，说：「是有些。」鳞评价道：「都挺多问题。」 「呃......」鳞这么一说，脑海里的思绪都集中到「很多问题」这件事上，想到自己天天在飞船里跑来跑去参观，又缠着鳞问一堆问题，喻星云脸上立刻一热。「我......是不是确实有点太麻烦到你了。」 「和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能这么聊下去，算是一种天分。」鳞否定了「很多问题」这个性格是不好的事情。 因为在社交关系这一方面，也许是因为本来就觉得是没什么必要的事情，所以鳞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确实不高。 虽然不高，但他却没有想要改变的想法，维持目前就挺好。 但自己没有改变的想法不代表自己会不去承认喻星云的优点。 对于喻星云这种性格，他少有地并不讨厌。也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过于喜欢讲话的etoile，所以对于喻星云的接受度高上不少。又或者是因为和对方聊天时，自己不用使用那种尖锐且虚伪的转换声，就这样平常地说话，对方都能听到，他喜欢这种自由随意的感觉。 在喻星云之前，他对于和什么人相处并没有什么偏好，因为所谓的「交往」大多都是出于公事公办的治疗性质。 喻星云出现后，他虽然依旧没有什么确切的偏好，但他知道和喻星云相处时他的声音是自由的、解放的，所以是舒服的交往。 「维持着这种能力也没什么不好。」鳞确实是在赞赏，之前他已经这么说过了。 「但是你却不太喜欢问问题呢。」喻星云顿了顿，说：「或者说，你甚至有些讨厌说话。」 「并不讨厌。」 「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鳞一直都这么觉得。即便出现了让他觉得沟通起来舒服的对象，他依旧没有改变最原本的看法。 喻星云为此感到可惜，他对鳞的好奇心不少于对任何一种宇宙元素，但是鳞却不是那种会分享一切的性格，他总觉得自己和鳞之间总是隔着一堵无形的墙。他过不去，鳞也没有想要挪动步子的想法。 「谢谢你解答我的问题，即便那都是不必要的。」喻星云说道。 「第一次来到宇宙，出现蓬勃的好奇心。」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必为此道谢。」 「作为宇宙的主人，回答你的问题是我的本份。」 这段听起来像是宽解的言语是鳞第一次在解答问题以外对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即便鳞把这种事情归类为本份和责任，但喻星云却觉得在那堵厚重的墙下藏着温柔包容的心。 话题随着一句「到了」而停下。 鳞的脚步停在仓门前，输入指纹和进行面部扫描后，驾驶舱的门便打开了。 门缓缓打开，喻星云逐渐看到驾驶舱内浮起越来越亮的星光。 里面有两张黑色座椅，两张座椅前都有方向盘般的控制器，应该是和飞机一样有着主驾驶和副驾驶。座椅上隐约有光在流动，不知道是电流或是窗外照进来的星星光芒。座椅对正偏下方是无数的调教各种功能的按键，在这之上则是几个立起来的显示器。左边的座椅前有两个小显示器，而右边的则有四个，想来右边的才是主驾驶。在往上，以及左右两边都是一道巨大的透明窗，窗外是无数路过的星体。 然而即便就这样直视前方无数星光，喻星云的眼睛并没有感到丝毫不适，想来这道窗不止是普通的玻璃，大概还包括了各种削弱外面星星光芒的材料。 「你坐这边。」鳞径直坐到右手边后，指了指左边的座椅。 坐到副驾驶后，月亮与地球之间的星体一览无遗，四方八面地往自己奔涌而来的感觉。在这些星体眼里，自己大概只是一位过客，所以并没有任何星体停留下来，每一刻的星空都在更新，比自己从前在任何天文网站看到的虚拟宇宙要壮观更多，短暂的眨眼，闭上眼睛后再睁开，每一秒落入眼球中心的都是不一样的星体。 第42页 喻星云被窗外的星河震撼得移不开眼睛，他睁大眼睛盯着前方，企图让每一颗星星都能落入自己的眼底。但是数量实在太多了，他完全没有办法去细看每一颗。 专注地看着，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离窗越来越近，直到鳞提醒他：「别贴太近了。」 「即便有降温的系统，窗户还是会很烫。」 喻星云立刻听话地移开了一些，「啊...好！」 「好多星星。」喻星云一会望向右边，一会望向前边，一会又望向左边，每一个窗外都是截然不同的壮观星河，目不暇接，他恨不得自己有两双眼睛。 「太漂亮了。」 「太阳系内的星星不算多。」鳞似乎是觉得喻星云有些太过大惊小怪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会看到更多星星吗？」眼前的星星的密度已经完全超出自己的想像了，没想到还会有更壮丽的星海。 「嗯。」 又这么看了一会，喻星云才成功将注意力从窗外拉回来。看着鳞坐到了右手边的主驾驶上调整着什么，喻星云问道：「我一直以为是全自动驾驶，原来还是需要你亲自调整吗？」 「只是最后的检查。」鳞手里的动作不停，而后回答道。「科技总有可能出错。」 喻星云听完点了点头，想到刚刚etoile指出成长的变异，至少现在他是完全认同这一点的。 鳞的手指在椅子连接的显示器点了几下，他们便可以近距离地看到月球。鳞指了指说道：「明天飞船会在这里降落。」 「之前提过，静海区域西南角。」 喻星云看完地址信息后，看到左上角的温度图示，上面显示着极寒。 「温度会很低吗？」看到这个极寒的雪花标识，喻星云感觉到一阵冷风拂面而来。 「一般。」鳞的话让喻星云稍微安心了一点。 「没有太阳的日照，」 「预计温度是-153 c。」 「-153 c......」即使有所预料，听到这个温度时喻星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觉得自己的安心变得很多余。「我可能一下飞船就被冻成冰雕了。」 「那倒不会。」鳞实事求是地说：「除非你不带指环，故意如此。」 「也就是说到了月球上，这枚指环就是我唯一可以依赖的救命稻草了。」说到这里，喻星云摸着指间的指环就开始担心，虽然鳞说过这枚指环已经固定了，但喻星云还是觉得有些松动，「万一不见了.......那等下一次人类登月，就会看到我这个冰雕了。」 「不会。」鳞听起来像是要打消他的顾虑，下一句却解释道：「在日照之下，月球表面的平均温度有107 c，你不会一直保持冰雕状态。」 喻星云总有些时候觉得鳞实在得有些可怕，「请你不要再说了。」他并不想知道万一粗心，自己的后果会多么惨烈。 「只是在陈述事实。」鳞似乎对喻星云的话感到莫明，他提出另一个方案：「如果害怕，可以留在飞船里。」 「我可不要成为第二个麦可·柯林斯。」难得能飞到以前只在梦里存在的月球，喻星云可不想继麦可·柯林斯成为第二位宇宙间最孤独的人，只能远观月球却无法登陆。 麦可·柯林斯和巴兹·奥尔德林以及阿姆斯特朗三位是阿波罗11号任务中的太空人。比起广为人知的登上月球并留下脚印的巴兹·奥尔德林以及阿姆斯特朗，麦可·柯林斯则显得非常低调。在阿波罗11号任务中，他负责驾驶「哥伦比亚」指挥舱，而阿姆斯特朗和奥尔德林则乘坐「鹰号」登月舱登陆月球表面。在阿姆斯特朗和奥尔德林登录月球活动的二十多个小时里，柯林斯独自驾驶着指挥舱绕月飞行，等待两位同伴完成登月任务。当时的他和地球相距25万英里，无法和地球的指挥部联繫，同时又被月球挡住了无线电传输，无法同队友联繫，于是便变成了宇宙中最孤独的人。柯林斯后来在採访中说：「我陷入了绝对的孤独--和世间所有的生命分离的孤独。」除此之外，他还担心着同伴的安全，因为当时预估能够重返地球的可能性只有50%，而且在以前的阿波罗1号任务中，还曾因驾驶舱突然起火导致三名太空人丧生。 于是大家称唿他为「最孤独的旅行者」。 「这个指环有备用吗？」喻星云试图让自己能安心一些。 鳞却摇了摇头说：「没有。」 「......好吧。」 见喻星云看着指环满脸担心的样子，鳞提出最后一个解决方案：「有我。」 喻星云脑子一下没转过来，说：「备用是由你保管着吗？那太好了。」 「没有备用指环。」 「什么？」 「但有我。」鳞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如果指环丢了，就找我。」 喻星云再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脑子里出现了「嘭」的一声，他低声说了句「好。」 鳞在确认航道时，喻星云悄悄地望向鳞，鳞神情专注，正在确保明天的着陆万无一失。鳞的心里也许是各种航行路线以及可能出现的意外与解决方案，但喻星云心里已经容不下这种复杂的信息了，他心里只有非常单纯的「真的好期待和鳞的月球之旅。」这个念头。 快速确认航行轨道后，鳞对喻星云说：「接下来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好的，那.......明天见！」喻星云忍不住笑得灿烂。 第43页 「好，」不知道是不是被喻星云感染了，鳞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他点了点头：「明天见。」 当天晚上喻星云做了一个有些荒谬的梦。 因为对上自己眼睛的雾蓝色太过清晰的缘故，喻星云总觉得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在梦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和鳞在宇宙间仓皇地逃亡，身边的星星好像都变成了监视者，他着急不已，握着鳞的手满是汗水，心里填满了无措。 鳞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回头和他四目相望，安慰他说：「只看着我。」 「别担心。」 雾蓝色是平静之源，梦里的自己躁动不安的心竟然瞬间安静下来。 「明天，和你私奔到月球。」 # 月球热恋圣地 第25章 「粉红色的樱」 「3° 12 43.2" south」 「5° 12 39.6" west」 「正在降落，预计降落地点为月面静海区域西南角，目前状况良好。」耳朵里听着etolie的播报，坐在副驾驶的喻星云心里紧张不已。 这种紧张的感觉从昨夜的失眠一直持续到今天，此时此刻喻星云感觉到自己过快的心跳。 坐在飞船上降落的感觉和坐在飞机上降落非常相似，也有一种脱离地心引力，心脏悬空的离心力。然而出乎意料的，飞船上产生的离心力却比在飞机上产生的要低，总体来说其实没有特别难受的感觉。也许是因为飞船自动平衡了船舱内的引力，于是比起在飞机上遇到气流而颠簸的时候，飞船显得平稳得多。 自己内心产生的那种感觉，与其说是物理上的离心力，更多的是心理上第一次去往月球而产生的紧张感。 就像是被整个月球死死地压住，胸腔因为强烈而笨重的挤压喘不过气来。 这像是一种期待到紧张的复杂感觉。幸好周围有着星星的陪伴，喻星云才不至于让紧张感完全压过自己的期待。 因为这种感觉的产生，喻星云甚至感觉到有些腿软，于是只能坐在副驾驶上，盯着外面看。 相比之下，鳞的反应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鳞对这种情况游刃有余，脸上对于因为飞船下降导致的不适没有丝毫反应，又或者说这种不适也许早就已经是他的一部分。因为随时会有陨石撞击月球，所以他正调整着飞船的各种设定，确认即时情况。但是星际里陨石的撞击永远都非常突然且无法预测。 喻星云在对天文还没有任何研究，。唯一知道的只是星星月亮和太阳的时候，就对两个职业有很特别的感觉，第一是太空人，第二则是飞行员。 因为他们一个最接近太空，一个最接近星空。 在对太空还没有太多的了解的时候，星空包含着喻星云对宇宙的全部幻想。 而鳞，即像是在太空穿梭的太空人，又是会驾驶飞船的飞行员。 仿佛是对喻星云小时候全部幻想的「量身订造」。 看着鳞的侧脸，喻星云忍不住想像对方如果在地球，也许就会穿着飞行员制服，脖颈上打着黑色的领带，扩阔的肩膀承载着天空与海，胸前挂着的名牌不知道会填上什么样的名字，也许是.......鳞？ 带着飞船上的乘客探索全新的、五彩缤纷的世界。 这么一想，「鳞」这个名字也很适合。所有七彩多变的事物都和「鳞」这个名字很相配。 因为鳞在自己心里就是彩色的，喻星云看着鳞的侧脸，想到这是前所未有的肯定，鳞一定是彩色的。 「贵宾，系统检测到你的心跳速度超出正常范围，你还好吧？」随着etoile响起的这句话，鳞转过头来望向他，那双雾蓝色的眸子开始打量喻星云的脸。 过了不到三秒，驾驶舱里又响起etoile的声音， 「贵宾，你的心跳不能再高了，这会非常不妙！我们飞船可没有你们的那种......叫什么来着.......哦对心脏病的药！」这么说着，他们两人面前的控制器突然弹出一个心跳，那个心跳停在100以上，迟迟下不来。 感觉就像自己藏在心里的事情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拿出来说，喻星云瞬间感觉自己的脸像山火一样烧了起来。 鳞抬起头看了一眼etoile得出来的数值，喻星云觉得热度一路蔓延到了脖子。 「不是的，只是快要去到月球了，心里很紧张。」喻星云瞬间逼着自己将注意力从鳞身上拉了回来，为了避免误会，喻星云连忙解释说。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数值，再都不看鳞一眼，心里不停默念着「快点降下来」。 鳞好像没有因为他突如其来逃避般的举动而感到奇怪，听完喻星云的话，点了点头，说了三个字「快到了。」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飞船一路下降，月球表面在自己眼中变得越发清晰。和在地球上看到的画面很像，灰白色的月球表面上有许多坑坑洼洼的陨石坑，但是在这以外，喻星云还看到了一点一点的光，他暂时还不清楚那是什么。 飞船一直平稳地下降着，然而在喻星云感觉快要抵达的时候，飞船内却突然传出了来自etoile警报。 「检测到有月震的情况，经监察，有陨石正朝着降落地点月面静海区域西南角飞来，是一颗直径约1公里的小行星，根据路线预计将在会和飞船产生撞击，而后撞击月球。」 听到这个消息，喻星云心中一沉。在地球上其实经常发生陨石撞击，只不过通常都是一些细小的，直径在5-10公尺左右的陨石。而细小的陨石除了在他们进入大气层以后以目测的方式发现，基本没有任何其他方法可以知道。对于较大的陨石，则是由天文学家透过望远镜摄影天空，然后比较同一地方的相片，看看有没有移动的光点，而后再确认他们是一些会撞击地球的小行星后，在计算它们的轨道从而得出它们与地球相撞的概率。 第44页 而听etoile的报告，朝他们飞来的似乎也是一颗小行星。 虽然飞往地球的小行星通常都会在距离地面10~40公里的高空中燃尽，但是在月球上，这个情况却有所不同。月球没有大气层，所以它本身是没有办法去阻挡这些因为自身重力吸引或者路径，朝月球飞去的星体的。唯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被动地接受而已。 鳞听到这个情况，脸色没怎么变，冷静地对etoile说道：「将自动驾驶调回手动。」 鳞一说完这句话，屏幕上的模式就从自动变回了人工，而后鳞便开始熟练地调整屏幕上的数值，飞船随着数值的改变开始转弯。 「抓好。」鳞按下输入键的同时对喻星云如此说道。 但这已经来不及了。「呃——」 这突如其来的转弯幅度极大，喻星云还没对鳞的话做出反应就被甩了出去，头差点直接撞到前方的显示器，幸好鳞一手点击屏幕，一手为他挡住了往控制器而去的冲力，等他坐直后，将他拉回座位。这艘飞船为了抵御各种射线和腐蚀，是用了非常坚硬的陨石建造的，随便磕到哪里都应该会头破血流。 「抓紧扶手。」 喻星云顺着鳞的目光看了看身边的扶手，点了点头，便像抓紧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扶手。他不敢望向窗外，因为单单是看着屏幕上带着红色警示的陨石越发接近飞船，喻星云就已经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虽然他非常信任鳞，但是眼前的危机还是让他感到紧张，尤其是驾驶舱内的警报系统还闪个不停。 过了一会，驾驶舱内的警报甚至以最大声音响起，窗外忽然传来巨光，想来是飞船和陨石擦身而过。在被光刺得闭上眼睛的那一瞬，喻星云心里再一次对鳞在极短时间内，比人工智慧更精准的计算发出感嘆。 只要再近一点，陨石估计就会撞上飞船。在陨石极高速的撞击下，再强硬的飞船也不可能毫髮无损。 在轻微的抖动后，那道光便消失了。 在成功躲避陨石后，考虑到月震等的影响，鳞便将飞船驶离了月球一些，等到陨石撞击过去再选择地点降落。 直到鳞开始慢慢驶离月球，喻星云才从惊吓中镇定下来。他的惊讶不止是对于那颗陨石，更是对于面无表情地将一切都完美地处理好的鳞。 「谢...谢你。」在经历命悬一线之后，喻星云能说出来的话就只有这一句了。 「不客气。」这对鳞来说好像只是小事一桩。 「如果刚刚撞上了那块陨石的话......」喻星云完全不敢想像后果，鳞却把他的话接了下去。「你会灰飞烟灭。」 「谢谢你救了我。」喻星云深吸一口气说道。 「不用。」鳞拍了拍飞船，说：「我也省了一笔修理费。」 再一次想起刚刚的惊险情况，喻星云忍不住感嘆：「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没什么。」 「在宇宙驾驶会遇到很多情况，避开陨石只是宇宙驾驶员的基本。」喻星云轻轻耸了送肩，非常简短地回答道。 喻星云觉得鳞一定是过谦了，即便在他的宇宙世界里，估计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做到如此快速且精准地解决问题。 喻星云的心情稳定下来后，他才再次抬眼望向窗外。他发现除了那颗陨石的光外，其他地方也有出现轻微的火光。 「那是什么？」 「躲避不及的飞船。」 「除了我们，还有其他飞船在驶往月球的路上吗？」 「当然。」 「......」意识到那些飞船里也存在生命，但是此时此刻却依旧被陨石撞散，喻星云内心感觉到一阵苦闷。 「我们对此毫无办法吗？」喻星云眼里映照出窗外那点微弱的火光，填满了无力感。 鳞看了一眼喻星云，「你还有心情担心别人，看来是镇定下来了。」 「........嗯。」 「陨石的撞击往往发生在一瞬间，速度之快，不会给予任何反应的时间。」 「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帮助其他人。」 「况且距离太远，飞过去也不会来得及。」鳞的回应很理智，虽然听起来有些过于冷漠，但说的却是事实。 目前的方法已经是最优解了。 「确实呢.......」虽然内心还是为此感到伤心，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往前走望去，只见陨石擦过飞船后，直奔月球表面，速度之快，让喻星云再一次切身感受到自己刚刚离死亡有多近。 「等一等。」鳞望着前方发生的陨石撞击说道。 「好。」喻星云点了点头。 远处传来的光蛮横地射入眼睛里，喻星云微眯起眼睛。 小行星撞击月球表面而后发生了一场光度远超人类负荷光的爆炸。即便隔了距离，还有飞船的保护，爆炸那一刻的亮度依旧瞬间激得喻星云的眼睛开始流泪。 喻星云只好再一次先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待喻星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在他面前的是陨石撞击月球之处掀起漫天闪烁的碎片，宛如捕捉到了光窗破裂的一瞬，菱形的碎片在宇宙中飞扬。在宇宙之间漂浮的光碎片，宛如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一般从一个中心光点四散开去，顺着圆弧的形状扩散到周围，成为了唯一一束在宇宙间被点燃的烟花。 第45页 碎片在宇宙间消散的速度很慢，所以喻星云看到了一场烟花的慢放，烟花绽放的每一瞬他都能看得无比清晰。 从陨石撞击月球，在黑白色的月球上形成一道光，光慢慢聚集在中心，成为一束光源，而后如同烟花般四散开，如同慢放的电影般在自己面前闪过。 像春天的樱花树，从花苞到盛放的过程。 这某种程度上也是色盲的好处，可以赋予很多事物幻想。 就比如眼前的景象，在大部分的人眼里也许只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刺眼黄色光，在喻星云眼里却可以不仅如此。 他的想像可以将黑白色变成无限可能。 这些四散的光，可以拥有绿色的生机，紫色的神秘，也可以变为粉红色的樱。 整个宇宙中都漂浮着樱花瓣般的星体碎片，犹如四月樱花漫天的街。纷飞的樱花如同眼前的景色，在这个时候，月球与陨石仿佛变成了樱树与花瓣。 在宇宙之间，月球之上，喻星云坐在飞船里，和鳞并肩，看了一场盛大的春天。 一场即便没有土壤，也有鲜花盛开的春天。 眼睛一直在流泪，刚开始也许是因为那刺眼的光，但是到了后来，喻星云也分不清那是因为震撼而生的泪水，亦或是刺眼。 他更倾向于前者，因为胸腔的震动并非幻觉。 即便经歷了生死一线，即便这场美景是在蛇的齿间中诞生，喻星云也绝不后悔。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月球五大情侣必做的事情是什么（敲锣打鼓—— 去天王星之前揭晓！ 第26章 「月面避免小跑。」 在掀起的星体碎片在宇宙中尽数消散后，月球表面又被极大的黑暗所覆盖。 「静海区域是无法降落了，etoile，将降落地点改为月面临时停泊站。」 「交给你了。」 「收到。」etoile的效率依旧很快，鳞的话语刚落，喻星云就看到屏幕上的驾驶模式再一次转变为自动模式。 在etoile高质量的处理下，飞船很快就在月球表面着陆。因为这处地点属于临时停泊处，地理位置不如静海区平坦，下降时产生了几段从重到轻的抖动。 在最后一下轻微的抖动后，飞船正式完成降落。 因为他们正巧选在月球日夜循环中的第二十七天降落，所以每隔二十七天发生的日出即将发生。临近日夜交换之际，周围也不再是完全黑暗，每一件事物仿佛都被满满染上了光。 跟着鳞从驾驶舱离开，走到船门口，鳞一打开舱门，喻星云就感觉到一阵寒气扑面而来。然而除了早就有预料道的气候外，更让他惊讶的是降落地点还有其他飞船的停靠。 虽然在飞船的时候有听鳞稍微提起过这件事情。但到了真正看到的时候，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乘坐这些飞船里的是什么人？喻星云对此感到非常好奇。 在鳞走出船舱后，喻星云也将舱门推开一些，紧随其后。他踏出舱门不到两步时，鳞转过身来应该是想对他说些什么，喻星云却看到鳞突然快速地朝自己跑来。 「怎么了——」 喻星云的疑惑还没完全说出口，就感觉到整个人被鳞大力往他那里拉去，随着响起的是一轻一重的两声「嘭——」 喻星云感觉到身下升起一震热度，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趴在鳞的身上，瞬间感到慌乱，双手撑着地板，想要立刻站起来。 但是在将手撑向地板的时候，手上却突然传来奇怪的触感。 他将手反转，看到手掌上覆盖着一层黑色，低头望向鳞的手臂，相似的颜色浮现在他眼前。他回头看去，有一块陨石碎片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在看向上方船身的一片灰色痕迹，那块陨石碎片应该是陨石擦过船身时留下的，本来停在了船舱上方，但是舱门被完全打开后，碎片失去支撑点，于是便掉了下来。 陨石碎片，撞击，掉落。 血。 喻星云意识到那是血的一刻，心里瞬间被担心挤满了，甚至忘了自己正压在鳞身上的事情。 「鳞？你没事吗？」 「可以站起来了。」鳞声音平淡地说道。 「不好意思，」终于想起来这件事，喻星云连忙爬开。他跪在鳞旁边，担心地望着他。「伤口怎么样了？」 「痛吗？」 鳞的手向后撑了一下便坐了起来，似乎是被喻星云的连环问被烦到了，扔下两个字「没事。」，没等喻星云再问些什么就站了起来。 站起来后他随意地擦了擦伤口，看到衣服裂开的口子，嘴里轻轻「啧」了一声。比起因为伤口而感到痛苦，鳞更在意的仿佛是衣服裂开这件事。 裂开的衣服口子松垮垮地挂在手臂上让鳞觉得非常麻烦。 「走了。」鳞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往外走去。 鳞一脸明显不想说伤口的态度让喻星云不好再问，于是只好跟着鳞走。 离他们的飞船最近的是一艘体型比他们小上许多的小型飞船。比起鳞像在宇宙之河航行的星空之船，旁边的小型飞船看起来更像是喻星云脑海里典型的高科技飞船的样子。那艘飞船是火箭的形状，船表面有着好几个巨大的灯，而船上的其他设计则都是围绕着这四盏灯铺垫了不同亮度的装饰品，喻星云猜测那些装饰品里包含了岩石、宝石、陨石以及珠宝等等昂贵的物质。船顶则刻着一个标志，标志有两层，内层是一个被珠宝项鍊包围着的神灯，而外层则是一个上面一个正方形，尾端接驳着半个三角形。 第46页 整艘船都散发着一种奢侈的感觉。然而在喻星云眼里，各种昂贵的元素结合一体的飞船甚至不如鳞飞船里的驾驶舱。 鳞飞船里的驾驶舱一如鳞本人，简洁干净，只随意地让星星自行发挥创意去装饰自己的驾驶舱，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在鳞眼里，在宇宙里自由穿梭的星体就是最好的装饰品，即便他们是最原始的，没有经过任何打磨。 喻星云觉得那是鳞所喜欢的美丽。 真实的美丽才是能让人感觉到无比的舒适与愉快，这也许就是鳞所信奉的道理。 「这些飞船也是像我们一样的旅行者吗？」 鳞望向旁边的一架飞船，看了一眼船上的标志，摇了摇头说道：「那是银河商队。」 说到「我们」，与此同时还获得了鳞的回应这件事，让喻星云感觉到喜悦，他继续问道： 「银河商队？是银河钦定的商队吗？」 鳞摇了摇头，带着一丝轻蔑说：「他们自称是银河的商人而已。」 而后他再解释道：「和你们地球商队的性质差不多，都是带着自己星球的货物来到月球做交易。」 「原来是做交易的商人，怪不得飞船都那么豪华。」喻星云这么说着又看了一眼那架「镶满黄金」，仿佛宇宙中「土豪」象徵的飞船。 鳞作为一位简洁至上主义者，对这种「豪华」完全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扔下一句：「中看不中用。」便绕过飞船向前走。 喻星云在鳞望向飞船的神情里读出了一种称银河商队的飞船为「糟糕的审美」的评价。鳞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 喻星云在背后跟上鳞，他们一路走着，喻星云看到了许多架带有同一个标志的飞船。 「这里有好多银河商队的飞船啊。」 鳞头也不回地回答说：「比起静海区，更多商人会选择停靠在这里，因为离市中心比较近，方便做交易。」 「但这里不是临时停泊处吗？」想起鳞刚刚的话，喻星云问。 「商人总有办法便利自己。」 喻星云读懂了鳞的意思，大概也是透过一些交易之类，就可以便利他们自己。 跟着鳞经过几艘飞船后，喻星云看到了一个类似警卫亭的小亭子，然而和警卫亭不一样的是亭子内坐着的人没有满身制服，反而只是套着一套松垮垮的黄色上衣。喻星云看不到他下半身的着装，但他隐约感觉对方正穿着一双拖鞋。 「这是…？」 「登记处。」 「所以在这里降落的飞船都需要到那里登记。」喻星云试图理解鳞的答案。 「嗯。」 「跟你们地球的停车场算是一个道理。」 想到刚刚经过了那么多架飞船，这里却只有一个亭子和一个人，于是问道：「只有一个吗？」 「一般来说，选择在这里降落的飞船不多。」也许是因为许多飞船都需要躲避陨石撞击，所以在这个时候才会都选择这里降落。 登记亭门口有一条颇长的人龙，喻星云跟着鳞走到队伍尾部排队。 「一直以来都觉得月球没有大气，也没有水份，应该是一个很难生存的地方。」喻星云想起之前在书上或者网络上看到的有关月球的描述或研究，表达出自己对书上和实际上极大的差别的惊讶。「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到这里。」 「那是因为你从地球人的角度出发。」 「但宇宙里不只有地球。」鳞转过身来说：「地球只是你们最宜居的地方。」 也许这只是喻星云的错觉，他觉得鳞的语气有些发冷。虽然平时鳞的话里也很少包含什么感情，但这句话却像是近一步被冰包裹，喻星云感觉到凉意缓缓渗进自己心里。还好片刻后，就已经到了他们登记。 然而传进喻星云耳朵的却是一种从未听过的语言，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鳞和对方的对话。 「*****！******？」 登记处里的人头也不抬地问完这句话后，喻星云看到鳞的眉头微微一皱，眼里发沉，眼神也变得尖锐，似乎是对对方理所当然的话感到不满。 而登记处的人感觉到来自鳞的沉默，抬起头来看到鳞的脸，立刻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同一个字。 而后对方指着自己，向鳞问了些什么，鳞也对此作出了回答。喻星云觉得对方应该是在问鳞自己的身份，可惜自己没有听懂鳞的回答。 不过他觉得鳞的回答大概率是「只是飞船的一名乘客。」又或者说「一起过来的人」这种非常疏离的形容。 对方快速地在登入资料后就向鳞指了另一个方向。 鳞摇了摇头，脸色发冷地说了两个喻星云听不懂的字。 在他们的一大段对话里，喻星云就只听懂了这一句，又或者说猜测到了更为准确。 鳞明显是在拒绝什么。 直到鳞结束了对话，喻星云才在背后问道：「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鳞听完这个问题，直直地望向喻星云的耳朵。鳞的视线总是具有一种穿透力，而被发现心事总会让自己面红耳赤。 正当自己为鳞的视线而感到紧张不已，感觉到阵阵热度从耳朵传到面部中心的时候，鳞说道：「没聊什么。」 「只是他眼睛不太好，需要我提醒而已。」喻星云总觉得鳞话语里有另一层讽刺的意味。但他没来得及细想，就被鳞指着喻星云的指环问：「你不会语言转换？」 第47页 刚才松一口气的喻星云感觉那份缓缓消散的热度又再次回归。 「转换语言？」喻星云感到困惑。他一直以为指环的功能仅限于自动调节各种包括温度、压力等等的维生系统，没想到指环还有其他功能，甚至还包括了语言转换。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指环的用法。」鳞看着喻星云一脸迷茫的样子评价道。 「因为没有用过语言相关的功能......」他从遇见鳞开始就一直都能很好地明白鳞的每一句话，所以他根本没有研究过这种功能。在这之前他研究的都只是如何将数值调整到能够支持维生，让他能待在宇宙里，和鳞在一起。 「月球上没有可以作为传播的媒介，所以所有的沟通都需要先转换成无线电，再转成语言。」鳞说罢便用手轻轻敲了敲指环上面的星星，随着一阵清脆的提示声，一个设定界面弹了出来，上面不但有喻星云已知的功能，还包括了各种新的功能，比如核防护衣、防紫外线、x射线的屏障、甚至还有各种医护用品。 喻星云点了点屏幕左边最上方的耳朵符号，耳朵尾部就立刻传来一阵冰凉，那应该就是语言转换的仪器。喻星云暂时还看不到那个仪器，但是感觉到了那个仪器很长，从耳骨一直蔓延到耳垂。 从耳朵感觉到这阵冰凉的触感后，整个世界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当中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怪音，但意思上自己至少都听懂了。 「又来月球了？」 「做生意嘛，有什么办法。」 「我这次可不是来做生意的，我是来旅游的。」 「怪不得还开了私人飞船。」 「我可是花了大价钱。」 各式各样不同语言不同振动频率的声音传入耳朵，喻星云感觉自己的脑袋因为突然被信息挤满所以太阳穴阵阵发痛。 直到鳞的声音斩破所有混乱，一下打中喻星云的耳膜。传进耳朵的声音和平时听到的相差不大，侧面代表了鳞的语言在喻星云这里是不需要任何转换就能明白的。 喻星云突然能理解鳞的感觉了。 那种被听到真声的感觉比一切经过处理的声音都要美好。 因为没有被扭曲，很好地传达了言语制造者的所有心情。 「听到了？」 「听到了，谢谢！」 原来自己并不能够听懂宇宙里的所有语言，但鳞是特例，自己能清晰地听懂鳞的每一句话。 「为什么我不用这个就能听懂你说的话呢？」喻星云摸着耳朵上的仪器问。 「不知道。」鳞好像没有想要去，「走了。」 「好。」喻星云总觉得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一定会找到这个答案的。 一如之前所了解的，在月球上行走确实有些艰难，为了追上鳞的脚步，喻星云打算每次走大步一些，又或者小跑一下。 然而刚竭尽全力跨出一个大步，喻星云就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弹力在脚下生成，感觉就像小时候玩蹦蹦床一样，差点被绊倒。 幸运的是，鳞再一次对他施出了援手。 鳞伸手扶住一降落就迫不及待地要和月球表面来个亲密接触的喻星云，待他站直后就松开了手。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月球。」鳞评价他道。 「呃…不小心就…」虽然说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会不适应是正常的，但是喻星云总想在鳞面前表现得聪明一点，却总是不如意。明明自己知道在月球上走路要小心一点，但是看到鳞离自己很远，脑海里就什么都想不起来，直奔着目标去了。 虽然在鳞眼里大概没有聪明的人，但是喻星云希望自己在鳞眼里至少不是个「笨蛋」。 但是距离这条道路好像还是很遥远，比起将变成鳞眼里的聪明人作为目标，更实际的可能是鳞不把他当傻瓜。 鳞指了指前面布满砂石的路说道：「这里的引力是地球的四分之一。」 「就算你有指环，短期内你还是无法适应这种感觉。」 「少大力踏步。」喻星云这么听着就小碎步地跟上来，谁知鳞又说道：「也避免小跑。」 喻星云顿时停住了脚步。 「但是不小跑的话，我追不上你.......」喻星云小声地说道。他这句话比起对着鳞说，更多的其实是对着自己说。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感到有些懊恼，于是便导致他话语里好像带上了一丝委屈。他之前觉得鳞像深沉的海，但在走路的时候又觉得鳞像风，转眼就走远了。 「知道了。」鳞听完喻星云的话，稍一思考后说道。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这本来就是对着自己说的话，却被鳞听了进去。得到鳞的回答，喻星云还没反应过来，鳞就提脚打算走，但他刚走了一步，意识到喻星云没跟上来，就回头问：「不走？」 「走，走了！」当脑海里冒出鳞在等自己这个想法后，喻星云的声音都带上了笑意。 在这之后，喻星云没有在感觉到任何会让自己摔倒的弹力，也没有需要自己小碎步跟上的机会。 离开飞船停泊的地方后，入目的都是布满怪石、崎岖不已的路，除此以外，还有连续不断的山坡。喻星云跟着鳞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总体感觉就是不停地上上下下。经过的山坡上布满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怪石，有一些石头的顶端是非常尖锐的三角形，仿佛要刺穿黑夜，有一些则是中间空心，留给风去填满。 第48页 即便如此，月球现在的情况也远比人类认知要好得多。因为远远望去，这些怪石也形成了一道极度壮观的风景，怪石零散中带着一些顺序，感觉就像是走进了一个怪石法阵，下一刻这些怪石都会动起来。 跟着鳞一路走着，喻星云总想看看鳞手臂伤口的严重程度，但是却一直都找不到机会。他们最后走到了一个小山峰的山顶，这里的石头极度密集。从刚刚每隔一段路才会出现一块怪石，他们现在基本上被怪石所包围。 尖锐的顶端为这些怪石添上了一股威严，喻星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擅闯某个神秘国度的旅人，进来后被当地的士兵发现，拿着枪枝围住了。 这么想着，腿就有些动不了了。这样想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大概一天没有休息过了，一直都是在一个极度紧张的状态下，还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身体已经开始感觉到疲累了。 见喻星云停住了脚步，鳞问他：「怎么了？」 「腿有点软，能不能休息一下？」喻星云锤了锤自己的腿问道。 「可以。」鳞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停下了脚步靠在一块高度及腰的石头上，问喻星云：「到了睡眠时间？」 「好像是的。」来到月球上，日夜交替变得非常慢，喻星云也逐渐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概念，只能依靠直觉，又或者身体养成的习惯去猜测。 「你不觉得累吗？」喻星云找到一块石头坐下后问鳞。 鳞的回答一如他从头到尾都健步如飞的行为。「没什么感觉。」 这么从山顶往下方望去，看着他们从飞船停泊的地方一路走到这里，喻星云忍不住说道：「你太厉害了。」 「我的身体说不上好。」鳞一如既往地谦虚。 「已经很好了。」 这么坐下后，喻星云果然就开始感觉到睡意，他问鳞：「我们有睡觉的地方吗？」 鳞看了一眼周围说：「到处都是。」 听完鳞的话，看着怪石耸立的山顶，喻星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最后他犹豫着问道：「就这样睡吗？」 「怎么了？」 喻星云指了指地上，问：「就在这里睡吗？」 「如果你想成为辐射吸收机的话，可以如此。」鳞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看起来似乎真的不会反对这件事情。 「那还是不了......」喻星云可不想自己和那支立在月球上的旗子一样被照得褪色。 鳞的表情舒展了一下，喻星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笑了，而后鳞指着离他们远一点，高度更高的怪石群，说：「那些怪石上看起来像是蜂巢的小洞，都是人能住进去的地方。」 「那些蜂巢能做到很好的保温作用，也能防辐射和射线。」 「好的。」喻星云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但在那之前，我能帮你包扎伤口吗？」 作者有话说 「月面避免小跑」我会等你 第27章 维生活动 谈起伤口，鳞好似愣了一瞬，仿佛所谓「伤口」对他来说是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裂开的口子，嘴里就无所谓道：「不必。」 虽然鳞已经对他说了不必，但其实从飞船一直走到这里，喻星云的思绪一直都停留在鳞的伤口上，此时此刻望向那还在渗着深黑色血的伤口，心里还是感觉到不安，于是又说道：「但是它看起来很严重，好像还在流血。」 听到这句话，鳞似乎嗤笑了一声，仿佛对于喻星云因为「流血」而大惊小怪这件事感到无法理解。 「你似乎总会有多余的担心。」鳞如此评价道。 正当喻星云觉得自己的担心大概要无疾而终的时候，鳞却突然走近了自己。 「我......」鳞突如其来的接近，喻星云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想变成辐射吸收机？」鳞抛下这么一句话，就绕过喻星云走到离他们最近的怪石里。 喻星云再一次觉得鳞过去似乎一直没有等人的习惯，又或者说，这是因为他很少会和别人同行吗？ 喻星云就这么默默地跟着鳞走进怪石，而后从背后望到鳞因为石洞太低的缘故要弯腰才能进去。 本以为自己和鳞的身高并没有相差太多，直到自己竟然只需要微微低头就能进到蜂巢状的石洞里，再到鳞需要弯腰才能挤进去石洞，喻星云才发觉也许鳞比自己想像的还要高。 进到石洞内，稍微适应了一下里面的光线，而后喻星云便看到了里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些破旧的画，头顶上有些看起来像是捕梦网的网状装饰品，里面甚至还有一张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床，这个洞屋比喻星云想起来要大，而且这里看起来有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感觉这是一间悉心打造过的洞屋呢？」 鳞扫视了一圈，点了点头说道：「嗯。」 「那我们进来之前要先跟这个房子的主人打个招唿吗？」 喻星云这么说完，就听到鳞轻笑问他：「怎么打？」 「呃......就是感觉就这样闯进别人家好像不太好。」这么说着，喻星云便开始想月球上有什么能够和别人沟通的渠道。 鳞观察了一些那些泛黑的布毯，而后轻轻敲了敲石壁，他在心里略微评估了一下时间，说道：「这间洞屋的主人，大概率是月球刚开垦时，在这里短暂居留过的早期住民。」 第49页 「.......原住民之类的吗？」鳞这么说完，喻星云感觉脸上一热。鳞刚刚大概并不是在真的问他方法，而是让他再观察和思考一下这间洞屋和背后的主人。 「月球原来还有这样的时候......」想起刚刚充满着科技感的机场，再对比眼前将月球上的天然资源物尽其用的蜂巢洞屋，喻星云说道：「我还以为月球一直都很先进。」 「任何事物都有进化和发展周期，一蹴而就通常都没有什么好结果。」鳞说罢便打开手臂上的程序，轻轻按下屏幕上一个淡蓝色的按钮，随后便取出了一盏橘黄色的灯。 至少从形状而言，那看起来像是一盏灯，但是那盏灯似乎还有其他功能。因为鳞一打开，喻星云就感觉到了一阵暖意。 「这能抵挡住月球半夜的寒气吗？」记得鳞和自己说过月球夜晚的温度能低达-153 c，喻星云看着眼前发出微弱白光的灯问道。 「当然不。」鳞一边操作「灯」上悬浮的开关，一边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 「这个灯有什么用」这句话还没问出口，鳞就突然抓起了他的手。 「怎...怎么了？呃——」这么说着手腕却忽然传来一阵寒意，喻星云被冻得忍不住一抖。 他抬头，在灯光摇曳中看到了鳞。 非常近距离地，看到了鳞。 鳞的眼底依旧带着涌动的星河，摇曳的灯光更是让这条和温柔地流淌起来。 因为看不见颜色，所以喻星云无法确定这幅画面带有颜色的话有多么美好。但藉助想像的话，喻星云觉得那是一条与落日余晖互相辉映的橘子色星河。 也许用眼波流转来形容鳞有些不太合适，但喻星云觉得这双眼睛是含着情的.......至少是含着对宇宙万物无比剧烈的情，不然星空也不会选择栖息于他的眼底。 即便有许多不合适之处，至少「眼波流转」这个词的美好之处，喻星云都能在鳞的眼眸里找到，甚至比这更多。 喻星云像醉于星空一般醉在鳞的眼底，鳞却没有因此松开手。喻星云看着他那流动星河的末端流到了自己手上，鳞的另一只手按了按喻星云的指环，公事公办一般一边帮他设定一边解释道：「指环调节温度需要时间，这个能确保寒潮来临的那一瞬你不会变成冰雕。」 鳞碰触自己的一瞬，喻星云觉得自己仿佛经歷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而后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指环就帮他调节好了温度。 尽管指环的反应非常快，但还是会出现一些延迟，尤其是在指环主人陷入沉睡的时候。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鳞就把这盏灯复杂的运作解释给了喻星云。这也是喻星云佩服他的地方，鳞总是能把非常复杂的东西简单化，仿佛于他而言这些复杂的东西本来就是非常容易理解的。 然而更让喻星云奇怪的是，明明鳞让自己感受的是寒潮来临的那一刻，但自己被鳞握住的那一圈皮肤却被冻得发热，仿佛经歷的是一股热浪。 「好了。」鳞拍了拍手，缓缓直起身来仿佛打算离开。 比起和别人待在一起，他仿佛总是在逃向独处。 直到那条河在自己眼前流尽，喻星云这才从橘黄色的河中醒过来，喊住他问：「那个...你不需要睡觉吗？」 鳞顿了顿好像在想些什么，而后抬起头说：「没有到必须实施的时候。」 喻星云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回答，「必须实施？」 「实施」这个字，一般是用来形容一些制度或者任务，用来形容睡觉未免有些不合适，感觉加上了一丝强制性。 「嗯。」鳞的脸色毫无变化道，仿佛睡觉本来就只是一件任务。 「睡觉对你来说是什么？」喻星云好奇地问道。 鳞不假思索地答道：「浪费时间的维生行为。」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说道：「勉强带来一点系统修復。」 鳞的回答让喻星云有些惊讶，真的有人会单纯为了维生或者维持生体系统才睡觉吗？对喻星云而言，睡觉对他的意义比这多上太多了。 「只是维生吗？」喻星云说道。 「不然？」鳞有些莫名其妙地反问。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出现过『想睡觉』的想法吗？」 意识到喻星云大概想要和他聊一会，鳞撑着手坐下后，想了想说：「为什么会『想』睡觉？当你的身体不支的时候，自然会陷入睡眠。」 鳞的意思是他只会在身体实在受不了的时候被动性进入睡眠，从未试过自动性进入睡眠。 「睡觉会让人心情变好，养足精力，所以会想要主动的休息啊，地球上甚至有人把睡觉当成爱好呢。」对于鳞这种近乎自毁性的被动式入眠模式，喻星云觉得非常不妙，他试图去解释主动性睡眠的好处。 「而且睡觉能让人去到梦幻的国度，所有在现实做不到的事情，在梦里都有可能实现。」 「比如说我小时候有一次做梦，梦到了自己在星海中翱翔，于是更加坚定了我对天文的喜爱。」睡觉对喻星云来说更是创意与梦想的摇篮，甚至可以说是组成现在的他的其中一块不可或缺的部分。 「你指做梦？」鳞打破了喻星云梦幻的粉饰，直击中心。 「呃...是的。」 喻星云的说法对鳞来说好像有些新奇，因为他沉默了一会，好像在仔细思考着什么。 第50页 「梦终究是虚假的。」鳞似乎无法和喻星云产生什么共鸣，喻星云的话自然也无法说服他。「无论你怎么粉饰，睡眠最终目的终究还是维生。 「那......你...呃...你的身体多久会进入一次睡眠状态？」意识到和鳞辩解睡眠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喻星云转而问道。 「不知道。」鳞确实没有去计算时间，而且在太空里每个人对时间的定义都不同，在太空里谈时间并非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更况且他知道自己每一次进入睡眠状态相隔的时间是喻星云无法企及的永恆，于是这更没有必要和眼前在宇宙的时光长河里如沙石般的人说了。 鳞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比如睡眠，比如计算时间，比如继续留在这里谈话。 「我走了。」 「那个......你在外面会冷吗？不如你也留在这里......」 没等喻星云说完，鳞就打断他的话说道： 「陨石碎片的轨道还没有稳定，这个屋子只是看起来牢固，实际上只需要一块碎片就能砸得粉身碎骨。」 言下之意就是他必须在外面观察轨道，因为这对他们两都好。 作者有话说 所以鳞眼里的维生活动将来会变成什么活动 第28章 缺氧 也许是因为前几天就因为心情激动而失眠，再加上今天一日内经歷的东西太多太新，喻星云随便找了个位置躺下后便晕晕沉沉的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月球的中心地带有一汪巨大的雾霾蓝色的水池。也许是因为那个水池像是鳞眼睛的具象化，也像是每次放学后阳光下反射出带有幻想色彩的彩虹泡沫球，本身带有一种巨大的魔力，吸引着他不顾一切跳下去。 一阵白光后，喻星云发现自己就已经跳了下去。然而跳下去以后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看到浩渺的银河，与之完全相反，他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只有一片漆黑，还有逐渐发紧的喉咙。 在找不到落点的降落与无尽的黑暗中中，喻星云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 「......醒......醒醒......」 「哈.......」 醒来时喻星云首先感觉到的是如海潮般侵袭而来晕眩感，艰难地睁开眼睛后，感觉眼前的事物像被蒙上了一层雾，除了隐约有一抹霾蓝色出现在极近的位置，其他周围的事物他无论怎么眨眼都看不清，甚至有局部地方会随着一次眨眼而变黑消失 意识逐渐回炉后，他看到鳞的脸正在离自己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唇部好像还残留着一丝来自他人的温度。 「呃——」喻星云还没来得及消化眼前的情况，胸腔肺部位置便传来剧烈的疼痛，左腿抽筋，再然后就是咳嗽，剧烈的咳嗽。 鳞扶着他慢慢坐了起来，而喻星云则仍在不断剧烈地咳嗽。 「咳——咳咳——」 那是在漆黑静谧的月球上听起来尤其剧烈的咳嗽，喻星云整个脸因为咳嗽涨得通红。 鳞将一个小瓶子递给喻星云，说：「放到鼻子下面。」 刚从缺氧的状态醒来，喻星云的脑子转动得非常慢，于是鳞也不多说，手指轻轻一拨，将瓶塞打开，而后放到喻星云鼻子下面。 过了一会，随着无色气体涌入鼻腔，充满胸腔，喻星云才慢慢反应过来，而后才接过那个瓶子。 闻了一会瓶子里的无色气体，喻星云才觉得慢慢恢復精神。 刚刚那一刻如同死亡般的体验让喻星云感到一丝后怕。 「我刚刚是？」在短暂的缺氧后出声，喻星云觉得讲话时自己的喉咙发干发紧，感觉就像在沙漠行走了许久一般。 「缺氧。人类在月球上经常出现的情况。」这么说着，鳞又调出指环的控制面板，说道：「看来指环终究不是为了人类量身定制，供给的氧气量实在有限。」 听着鳞的解释，喻星云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属于这里。针对月球的氧气情况，在自己身上出现缺氧情况也是非常合理的。这确实是自己疏忽了，因为心情太激动都没有想起这个事情。 这么说完，鳞一边关闭控制面板，一边说：「月球上大部分地方的氧气含量非常稀薄，如果不尽快离开这里，那你大概会经歷无数次刚刚的情况。」 见喻星云还没有意识到严重性，鳞又说：「当然，没人知道下次能不能醒过来。」 「你的意思是......我有可能会死吗？」在劫后余生的时候谈论刚刚的细节，这确实对喻星云起了一定程度的威慑作用。 听到这句话，鳞微微抬了抬眼，霾蓝色的光告诉他那个肯定的答案。 ——「是。」 这仿佛是月球，甚至是银河系对他的警告。 告诉他，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仿佛在告诉他像无头苍蝇一样闯入别人的国度是冒犯的、无礼的。于是银河对他做出了相应的警告与惩罚。 鳞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后便直起身，想要离开，但在站起来的时候，他看到喻星云用茫然的目光看着他。 也许因为刚刚从缺氧的情况中醒过来，喻星云的目光不像遇见自己的时候那样明亮，而是带着一丝混沌和无神。 那种目光让鳞感到非常熟悉，他见过这样的目光。 除去因为缺氧产生的混沌，那里面仿佛还存在着迷茫，无措，像是要乞求他些什么。 第51页 「所以......我不能留在这里吗？」 这把声音与从心底传来的遥远的声音互相唿应。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吗？」 对从前的他而言，这些目光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现在，这样的目光总是会让他想起自己的星球和子民，总是会让他想起那一幕，总是会让他心底那沉寂的海涌起波浪。 看到这种预示着颠沛流离的命运的目光，鳞忍不住的去想，如果当初做了另一个选择，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现在是否不用再如同赎罪般活着。 并不是说自己无法接受这样的生活，因为他知道那是应得的，但是那些在银河中消散的子民，是否能有更好的归途？ 至少，是否能留在属于他们自己的领地。 鳞踩了踩月面，从他的脚底微微扬起黑白色的尘。而后他蹲了下去，捡起几块看起来像石头的物质，说：「月壤存有很多氧气，经过处理导入指环内的氧气系统，勉强能支撑一段时间。」 听到这个讯息，喻星云眼睛一亮，欢喜地说：「太好了！」 鳞用那双透着如月面的寒气般的眼睛瞥了一眼喻星云，仿佛在告诉他你高兴得太早了。 「这样的供氧系统并不长久，人类还是需要待在有足够氧气的地方。」 在这之后，鳞花了一些时间採集洞屋周围的月壤物质，而后加工处理，导入指环。 坐在地上看着鳞熟练地加热，提取，导入，喻星云感到惊讶无比。在地球需要许多时间的研究，在鳞手里只需要几分钟。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多时候无法理解鳞是合理的，因为他领先于自己太多个世纪了。 鳞处理好月壤后，将气体收到了几个玻璃杯里，而后想要导入指环内的供氧系统。月壤经过加热后，鳞拿出玻璃瓶装载气体，随着他的动作，玻璃瓶发出「噹啷噹啷」的声音。 喻星云还在胡思乱想，鳞突然把手伸到他面前。喻星云愣住了，直到鳞对他说「指环」，他才慌慌张张地取下来交给鳞。 一边看着鳞在操作，喻星云找话说道：「这之后，我们还要走多远？」说到这里，喻星云才发现自己好像到现在都不知道鳞来月球的真正目的。 如果像是之前一样说只是为了旅游的话，喻星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是除此以外，还能是为了什么呢？如果自己询问的话，鳞会回答吗？ 喻星云不太肯定，因为鳞看起来并不是非常有分享欲的人。这么胡思乱想着，鳞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徒步行走的效率太低了。」鳞扫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喻星云后回答。 「月球上也有代步工具吗？」喻星云有些好奇月球也有巴士、私家车这一类的交通工具吗。 「月球的科技并不比地球落后。」鳞目不斜视地说道，语气让喻星云觉得自己好像又问了一个有答案的问题。 想到先进的科技，喻星云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鳞那艘星河飞船，「难道月球人手一部星河飞船？」 「太夸张了。」 导入和更新供氧系统后，鳞似乎不想再浪费时间，在喻星云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鳞转头问他：「感觉好点了？」 「啊........是的，已经好很多了，谢谢。」虽然喻星云嘴上这么说，但他的脸色依旧很差。 「那就走吧。」鳞二话不说就站起来往外走。 「啊？」 喻星云的一声「啊」让鳞停住了脚步，他回头问：「还需要休息？」 「不...不用了。」喻星云这么说着就想站起来，但也许是因为刚抽筋完的原因，他一站起来就觉得腿上一软，又倒在了地上。 鳞回头扫了一眼喻星云，说：「你在这里休息，我出去一会。」 喻星云问他：「去哪里？」 「借车。」 鳞话一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具体等了多久，喻星云也不太清楚，但是有了足够的供氧系统，他感觉好多了，自己也能像之前一样站起来到处走动了。 听到引擎声的时候，喻星云正蹲在地上观察月壤，看着眼前黑乎乎的一堆石头，不断地为鳞刚刚这种化废为宝的能力惊嘆。 随着引擎声越来越近，喻星云回头望去，首先入目的是一架黑白色的四驱摩托车，根据摩托车上的深浅度，喻星云猜测那是一架冷色摩托。 鳞熟练地甩尾停定后，喻星云将目光往上拉，看见鳞一只手撑在座位上，从摩托上下来，由上往下俯视着望他。 「这是......摩托车吗？」喻星云直起身来跑过去，惊讶地看着鳞身下的四驱摩托车。「而且是四驱的！」这是喻星云第一次看到这种车，在地球上的时候虽然有听说过，但却没有真的骑过。 「月球表面坑洼不平，还有许多小山丘，最近更有陨石碎片坠落。」鳞这么说着拍了拍身旁的车，道：「这种能倾斜悬挂的车最方便。」 喻星云走近一看，发现摩托车车头呈三角形，望着车头颜色的光暗度，喻星云心里浮动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辆车......是蓝色的吗？」 「嗯。」鳞将头盔扔给喻星云，喻星云接住后发现这个头盔比自己想像的要重。 「上车，走了。」鳞这么说完后，喻星云过了一会还是没有反应，他回头一看，发现喻星云手忙脚乱地扶着头盔。 第52页 头盔看起来有些太大了，把喻星云的眼睛都遮住了。他艰难地将头盔拉起来后就对上了鳞的双眼。 喻星云脸色瞬间因为丢脸变得通红，他磕磕巴巴地说：「呃，对不起，我第一次戴这个，看起来简单——」 看着鳞有些好笑地听他的解释，喻星云越说越觉得丢脸，声音也越来越小。 「原来有点复杂.......哈哈」 被鳞盯得满脸通红，喻星云实在受不了于是便背过身去，想要自己尽快搞定。 「这个扣子怎么卡住了弄不开——」喻星云自己嘟囔着用蛮力带头盔的时候，本来一直被头盔遮住发黑的前方，突然有光照了进来。 而后脑袋上一轻，有人帮他托起了重重的头盔。 随着光与减轻的重量出现的是鳞的眼睛。 是涌动的星海， 是无垠的银河， 是满脸通红的自己， 也是疯狂跳动的心。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没有电脑不知道ipad发出来的排版会不会很奇怪，大家先将就看着，我到时候再修改，非常抱歉！！ 第29章 「抓紧」 「啪嗒。」鳞扣好插扣后，向两侧拉动了下颌带，确保了插扣不会松开。 「好了。」在扣头盔的时候，喻星云隐约感觉到鳞的手指轻轻刮过自己的下巴。也许是头盔太闷了，所以自己的脸越发发热。 「谢谢。」 鳞松开双手，仔细地盯着喻星云的头盔，对初步带好头盔的他说：「前后移动一下头盔，没有滑动挡住视线和露出前额就行。」 「好。」喻星云闻言便照着鳞的话乖乖地移动了一下头盔，他发现头盔被固定在了一个完美的地方，既不会向前滑动遮挡视线，也不会往后翻。 果然鳞能将所有事情都办好。喻星云忍不住如此想道。 「这个要完全盖住吗？」喻星云拉着头盔前的玻璃问道。 鳞看了喻星云一眼，说：「如果你想灰头土脸地下车，也可以不盖。」 喻星云闻言点了点头，「看来四驱车驶动的时候会产生很多灰尘。」 在喻星云努力调整着头盔前的玻璃时，鳞一边抬腿跨坐到车上，一边说道：「月尘无处不在，尤其是在开车的过程中，不要随便打开头盔玻璃。」 「嗯！好，知道了。」喻星云大力点了点头，而后看着较为窄小的座椅，又有些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好。 「上车。」见背后的人迟迟没有反应，鳞用眼神向喻星云示意了一下。 「啊...好！」 鳞一边利落地带头盔，而后扣上插扣，喻星云在旁边问道：「月球上有氧气的地方多吗？」因为喻星云对月球的认知一直是有着极其稀薄的大气层，氧气含量极低，所以喻星云对于他们的目的地非常好奇。 「不多。」鳞话一说完，没等喻星云反应过来，他就听到了车身传来巨大的引擎启动的声音。 意识到车快要开出，喻星云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乘过这样的四轮摩托，他甚至根本没有乘搭过摩托车，所以根本不知道该抓哪里。 抓衣角吗？但是感觉在上山丘或者斜坡的话就会扯着鳞的衣服摔下去，自己摔下去倒是没关系，但是拉着鳞就实在是制作太多麻烦了，再加上鳞穿着的衣服......喻星云抬头望向鳞被衣服包裹紧緻的腰身。 还挺紧身的...... 那直接抓着腰吗？但是鳞和自己也不算很熟，好像也不太合适—— 「呜哇——」 正当喻星云还在纠结的时候，车就「哗」的一声开了出去，喻星云的本能帮他选择了后者。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像在悬崖边抓紧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圈住了鳞的腰，头也一下撞到了鳞的背上。在大力撞上鳞的后背的时候，喻星云好像听到鳞闷哼了一声。除此以外，鳞好像没有因为他的接触感到不适。 脸颊抵着鳞的背部，喻星云感觉到鳞如同连绵起伏的山谷中的低处般凹进去的嵴椎以及两侧如同山峰般突出来紧緻有力的肌肉，感觉到一丝尴尬。 再加上自己刚刚因为缺氧为鳞带来的不便，他心里更是感到抱歉。 明明自己在飞船上信誓旦旦承诺了绝对不会为鳞带来任何麻烦，但是最后一来到月球就因为缺氧为鳞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对不起。」因为色盲为别人带来的不便太多，道歉似乎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习惯。喻星云在鳞背后默默地说。 也许是风盖过了喻星云的话语，又或许是无法理解喻星云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什么？」 喻星云沉默了一会，说：「.......我好像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不好意思。」 鳞的回答却是自己第一次听到的。 「道歉是你和人交流的方式？」想起喻星云之前的行为，鳞如此说道。他并不是在嘲讽些什么，而是真的不理解，他只是单纯觉得身后的人好像有些滥用道歉。 而在喻星云看来，鳞的话不是无用的安慰，不是敷衍的没关系，不是嫌弃的眼神，而是带着一丝认真的询问。即使话语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喻星云仍旧能听出其中的认真。 「不是的......因为我确实为你带来了很多麻烦。」 「麻烦确实是有——」 随着这句话，他们遇到了一个小山谷，鳞一摆车头，车身便开始倾斜。没来得及因此陷入低落的情绪，喻星云又听到鳞说：「但你不抓好掉下去更麻烦。」 第53页 说完这句话后，鳞感觉到喻星云的手依旧停留在一种空气手的状态，在自己腰前悬着，有些发抖的双手就如同他的主人那样不知所措。 「别想多余的了。」 「抓紧。」 在不紧紧揽住前面的人的腰身就要摔下去的情况，再加上鳞的这一句话，喻星云唯一能做的只有更紧地揽住鳞。不知道为什么，鳞的话虽然完全不具有任何安慰的成分，但是却总是会让喻星云感到一阵泪意。 他把头低下，努力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鳞的话语比一切的安慰更有效，因为他虽然会确认这种事情的存在，但是却根本不在意这种事情，制造与不制造麻烦对他而言都是和另一个人相处而已。虽然他更倾向于独自一人，但若是同行，他不会某一件事而改变对那个人的态度。 这也许并不是因为他有同理心，而是他从根本上不在意其他人做了什么。 ——也许自己也该改改把道歉当成相处模式其中必备的一环这种坏习惯了。 「谢谢你。」鳞又平稳地经过了一个斜坡后，喻星云在他背后默默地说。 也许是没有听到，也许是不在意，又也许是不想再说些什么，鳞没有再回应他。 去往目的地的道路实在说不上容易，一路上他们需要绕过不少奇形怪状的岩石以及地势深浅不一的环形山。面对着这样独特的地带，鳞显得非常游刃有余，每一次在喻星云眼里看起来觉得非常陡峭的道路、深坑或者坡道，一些根本不可能凭藉一辆这样小的四轮摩托开过去的路，鳞都轻巧地开了过去，背后扬起的沙尘似乎昭示着胜利。 「你经常开这种车吗？」从飞船到眼前的四轮摩托，鳞对于各种代步工具的熟练度让喻星云感到惊讶，于是他在鳞耳朵近处问道。 「很少。」 喻星云有些怀疑：「总感觉你开得很熟练。」 鳞对此不置可否。 「那我也能在月球上驾驶吗？」喻星云问。 「可以。」鳞回答得很快。 「真的吗？没有什么条件吗？」听到自己也许也可以实现「月球自驾游」，喻星云开心得快要蹦起来。 喻星云还在兴奋的时候，鳞驶近一个上坡，他轻松地加大油门将车的速度提了起来，在发动机发出沉闷的声音之时，鳞便快速精准地减挡，在离合器握把松至半联动的时候加油，车辆便流畅地爬上了小山坡。 「条件......」喻星云突然发现鳞在思考的时候，总喜欢默念一些关键字。 「嗯嗯，就是需要考驾照什么吗？」 鳞想了想，拍了拍身下的车说：「不翻车就行。」 鳞的话说得非常简单，刚刚一套流畅的动作也显得驾驶四驱摩托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但是坐在他背后的喻星云知道绝对不是如此。他之所以能坐得如此舒服，是因为鳞精准操控了每一样细微的事情。在这种地势里不翻车，其中包含了许多需要多次练习的技术。 但是如果自己学会了，是不是也许能帮鳞分担一些事情呢？喻星云如此想道。 「那我需要上些什么课吗？学习一下怎么驾驶这个之类的。」 喻星云认真思考的问题却得到了一个颇受打击的回答，「看了一次还不会？」 这句话看起来显得很尖酸刻薄，但鳞的语气平静无波，他似乎是无法理解这种情况，又或者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情况，里面除了疑惑，绝无讽刺之意。 「你学这个是看了一次就学会吗？」喻星云的声音惊讶得有些发抖。 但想到对方是鳞，他觉得一切好像又合理了。鳞像星星一样闪光，那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闪闪发光好像也非常合理。 鳞回答：「还有其他更有效的方法？」他的问题证明他已经默认了观察一次是一种标准的学习方法了，他真正想要探讨的好像应该是「比看一次示范更有效的方法」。喻星云成绩优异，大部分考试都名列前茅，大家对他的负面评价大多数停留在他本身的缺失，他听得最多的话也是「如果星云不是色盲，就......」之类的话。 就算并非天资聪颖，但至少是有些聪明的。然而面对这样理所当然的天才，喻星云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做不到看一次就学会。」喻星云有些沮丧地回答。 「那就再看一次。」鳞的回答也依旧非常合理，理所当然。 听完鳞的话，喻星云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笑着在鳞背后说：「好！那就麻烦鳞老师示范了。」在那之后，喻星云更加认真地观察鳞的每一个动作。 车又驶行了一段距离，他们经过了不少设计独特的洞屋，一个个小小的窗子里，承载着早起住民的愿望。 看着这些每一间都只有顶部一个窗户的洞屋，喻星云问道：「月球上有多少个有充足氧气的地方？」 「一个。」鳞毫无废话，非常简洁地回答道。 「啊？」喻星云对这个唯一的氧气地带十分感兴趣，问：「是哪里？」 「花园。」也许是因为不想在对话上浪费精力，想要全神贯注地驾车，鳞的回答依旧简单。 「花园？」喻星云再一次为此感到惊讶，按照他自己的认知，月壤作为月球表面的风化层物质，尖锐而缺乏有机物质，和地球上非常适宜各种植物生存的土壤有着极其巨大的差异，再加上月壤长期暴露于宇宙射线和太阳风，这对于新陈代谢的需求是极大的。 第54页 所以月壤其实是非常不适合植物生长的，在月球上栽种植物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月球也能养得活植物吗？」喻星云在鳞背后问道。 「需要严格调控温度和光线。」 「这么厉害？这简直是月球的园丁啊！」喻星云惊嘆道，在月球上栽种植物，将不可能的事物视线，实在是一件非常伟大和勇敢的举动。 「是谁的花园？」他好奇地问道。 能在月壤这样无望的土地上栽种出鲜花，园丁本人一定充满爱意吧。 「我。」 明明耳朵将答案听得很清楚，但眼前掀起的一阵阵月尘却好像妨碍了自己对于鳞的答案的理解。 「什么？」 「我的花园。」 第30章 日出与刃 又驶了一段路，在第三次上坡的时候，喻星云觉得眼前景物的轮廓在一瞬间突然变得非常清晰，仿佛有额外的光照了进来。 这阵光来得突然，光度也极强，刺得喻星云眼睛痛得忍不住喊了一声。 「额——」 鳞听到了他的动静，看了看前方山后突然亮起的光，说：「日出。」 就像早就猜到了喻星云在听到月球日出的那一刻就会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鳞下一句话就是：「闭上眼睛。」 「噢，好...」喻星云话语里是掩盖不住的失落，他只能闭着眼睛等待着这阵光过去。闭上眼睛后，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感，喻星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鳞驾驶时用力而紧绷的背部。 月球日夜交替的时间不同，地球的自转周期是23小时56分4秒，而月球随着地球绕太阳转动的周期为一年，月球自转的周期为一个月。因此月球上的昼夜交替极长，半个月是白天，半个月是夜晚（1）。 此日也许正巧是月球昼夜交替之日，鳞骑着摩托驶过环形山的时候，他们正巧赶上日出。 如此难得的日出，若是不亲眼看看，喻星云觉得那势必会成为自己一辈子的遗憾，于是他在鳞背后问道：「我不能看吗？」 鳞沉默了一会，喻星云听到一些点按按钮的声音，而后才听到鳞说：「睁眼。」 睁眼的那一刻，正是摩托驶越山顶的那一瞬。 严格来说，人类在月球是无法直视日出的，然而有鳞在前面，喻星云却能将整幅画面尽收眼底。本该如同剑般刺入眼底的光却在穿过鳞的时候变得柔和，在柔和的光里，喻星云看见了人生中其中一幅最壮丽的画面。 说来好笑，出现在眼前的第一幅所谓「壮丽」的画面并非如同浮世绘般的画，而是鳞的发梢。 ——带有为日出所染金色的发梢。 像金羽鸟的羽毛。 像星球诞生那一刻的金光。 更像是眼前景色的最后一块版图。 那是喻星云从未见过的颜色，他感觉到陌生，更多的却是兴奋。 鳞发梢的金色为喻星云脑海里的画面补上了最后一块——金色。 鳞发梢上的金光让喻星云的眼眸里浮动出这样的画面： 数不清的飞船在金黄色的光中散漫地航行，船身的金光灿灿与船底的阴影如同若隐若现的云般装饰着月球的天空，远方中心的山顶缓缓染上金黄色，随着时间推移，透过光度的深浅变化，喻星云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金黄色从中心的山顶一层一层向外展开，连绵起伏的环形山山顶如同染布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带上王的冠冕。 整个月球瞬间从无尽的黑色深渊变成了金黄色的沙漠，飞船的阴影打在山上，像是为这些环形山带上了神秘的面纱。此时此刻的月球仿佛又变成了异域女子，飞船的阴影是她的面纱，在远古神秘的音乐中若隐若现地露出那艷丽的容貌。 月球日出的美丽让人惊嘆到无法理解，该是多么伟大的造物主才能将这上百艘飞船放在合适的位置，折射出如此壮观的日出。 整个月球的一切都变得金光闪闪，尤其是鳞，从后背望去，鳞整个人都似笼罩在金光里，如同一颗与阳光并行的星。 尤其是偶尔扫到自己眼前，随着风飘动的髮丝。那浮动的金色头髮丝宛如点睛之笔，与阳光冲撞在一起，碰撞之处跳跃的金光，金光跳跃，耀眼得动人，与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唿应，让整幅画面更加灵动。 曾在书上看到说缺少云朵的陪衬，月球的日出只是一个让人无法直视的金球的诞生。月球上的日出显得过于直接，单调无比。 然而亲临其境的时候，喻星云却觉得之前所读都是错误的。 「金色实在是太漂亮了。」喻星云忍不住如此赞嘆道，话语里是掩盖不住的惊喜之情。「月球的日出太壮观了，我跟着你来这里真是最正确的决定！」 「只是一颗晨星而已。」鳞觉得喻星云未免太过于大惊小怪。 「在我心里日出可不止如此。」喻星云说道。 「除此以外，还能是什么？」 「我从小时候就一直都觉得日出像一个巨大的金色礼物袋。」 周围的声音太大，从背面喻星云看不到鳞的反应。 但是他大概能猜到鳞对此大概会觉得不理解，或者觉得他很幼稚。 「现在听来可能有点幼稚，但是我觉得日出真的很像一个巨大的金色礼物袋，象徵着希望，每次太阳升起，这个礼物袋就会像烟花一样在天空炸开，所有的人就都会收到金黄色的祝福。」 第55页 出乎意料地，鳞并没有否定他的想法，只评价道：「你被幻想支配了。」 以前也许只是幻想，因为自己连金色是什么样的都不了解。但是到了今天，在鳞身上看到了金色，喻星云更加确定自己的幻想。 日出就是一个承载着梦想的金色礼物袋。 「那鳞你觉得日出是什么呢？」想到鳞刚刚的回答，喻星云又补充问道：「除了觉得他只是一颗普通的星体，你有其他的感觉吗？」 鳞沉默了一会，似是在思考答案，片刻后说道： 「剥开幻想的外皮，里面的日出是刃。」 「刃？」从未将日出和危险的事物产生联繫的喻星云愣住了，他有些无法理解。 于是鳞解释道：「是星体追求一刻的耀眼而摧毁万物，包括他自己的恶劣癖好。」 此时的喻星云只觉得不理解，却还没有读懂鳞话语里的意思。 ——他并不知道这是鳞的价值观，也是鳞的追求与生存的信念。 「是这样吗？」喻星云无法理解自己心中的希望为何在鳞的眼里是危险、残酷且无情的刃。 「不必认同我。」鳞说道。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既然喻星云问了，那他就实话实说。 「但是.......也许也是一把双刃剑呢？」喻星云说道。 鳞没有再回答。 眼前的景色让喻星云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在地球看日出的回忆，他突然想起什么，转移话题问鳞道：「你留在地球的时候，有看过地球的日出吗？」 「没有。」鳞这次回答得很果断，鳞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因为一个习以为常的星体起落感到如此兴奋。 「没有吗？为什么？」 「没什么好看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鳞似乎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甚至对什么都带着一种看破本质一般「凡事最终都会毁灭」的悲观。 喻星云闻言认真地推荐道：「地球有浪潮和海，红日掀开海面缓缓升起，与起伏的海如同情侣般互相辉映，特别好看的。」想到这里，喻星云忍不住分享欲说道：「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再去地球看日出吧！」 「金光闪闪的，像金色礼物袋一样，充满希望的日出。」 鳞没有再回復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但喻星云确实是很想带着鳞到自己的星球好好走一趟，想带他去看看海上灿烂的日出，追一下日落，吹一下地球的秋风，带他去吃凉亭下的西瓜，体验一切普通的美好。 想让鳞也体验到一些美好—— 这是喻星云听完鳞的话，突然生出的愿望。 非常普通和简单的愿望。 他觉得一定能实现的愿望。 作者有话说 1.资料来源天文台 第31章 「橘子酸甜」 骑着摩托到达月球的市中心后，他们在一个看起来像入境检查关卡的位置碰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r46a1您终于来了，黛安娜大人1已经在月池等候您许久了。」那个女人穿着一身看起来像丝绸质地，柔滑的长裙。根据过往的经验判断，以及一点猜测，喻星云觉得那条裙子是牛奶白色，因为她的裙子在风里像以前父母带他去看的，家乡里流动的牛奶河。 她把头髮盘成了一个髮髻，只留下两条细碎的头髮丝垂在两侧，头顶则是有着各种类型精緻的头饰。她一直站立在人群之外，但在看到鳞的瞬间便立刻迎了上来，裙子也随着她急匆匆的步伐飞扬。 对于对面这人突如其来的搭话，鳞对她的话语毫无兴趣，直接问她道：「有什么事？」 被鳞这么一问，那个女人脸庞染上一丝尴尬，她把手放到嘴边，轻咳一声说道：「抱歉，刚刚忘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黛安娜大人的副手梵思。相信你也已经在信里听说了，大人对于您愿意前来感到无比感激，再加上大人的身体情况实在紧急，所以我特意前来接你过去。」梵思在他们到达之前就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飞船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这么说着，梵思正想做出「请。」的手势，就被鳞打断。 「谢谢，但不必了，稍后我自己过去。」这么说完，鳞没等对方反应，便绕过她往前走，留下对鳞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的梵思，「什——」她深吸一口气，在鳞背后说道：「黛安娜大人为您准备了这么多，大人您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失礼了？」 鳞闻言停住了脚步，他回头望向气急败坏的梵思，嗤笑了一声，道：「看来你很在意黛安娜大人的身体？」鳞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很奇怪，因为在问题里本该上挑的尾音变成了陈述句的语气，让人听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当然，」梵思理所当然地回答，甚至因为鳞的态度感到一丝恼火，头上的头饰随着她的动作噹啷作响，讽刺地说道：「或者说，月球上根本没有人不在意吧？」 看到对方依旧没有想明白，鳞只好说道：「所以带着满身外来物质的天外来客闯入月池就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这次是肯定的问句。 听到鳞的话，梵思顿时说不出话。鳞的话确实点醒了他，因为太过心急的关系，自己确实没有考虑到来客从天外降落月球一路以来沾染到的物质会不会影响到月池的运作，从而影响到黛安娜的伤势，以及月球陨石坑的情况。 第56页 观察到梵思一系列的动作，鳞点了点头道：「看来你想明白了，那告辞。」 喻星云插不进他们的对话，于是只能跟紧鳞的步伐，在经过梵思的时候，他听到梵思带着一丝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是一颗亡国后沦为流浪恆星的半吊子医生，怎么好意思在这里嚣张。」 一直以来，鳞都没有和喻星云分享过自己的身世，所以即便是听到了这样尖酸刻薄的言语，喻星云也做不出什么反驳。 只是心情因此变得有些低落，脑海里也浮动出之前听到的只言片语。 子民受难、无法磨灭的痛苦、自毁性的想法、刃、流浪恆星—— 这一切仿佛指向什么，但真相却被一层雾隔住了，任凭喻星云怎么思考，都想不清楚。 「头盔。」 思绪突然被鳞的声音扯回现实，喻星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 似是不明白喻星云的用意，鳞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头盔和他紧紧抓着头盔的手，问道：「你想一直这么抱着？」 鳞这么一说，喻星云才反应过来。鳞刚刚将摩托停好了，但是却看到喻星云抱着头盔站在一旁望着他发呆。 「啊不是！」这么说着，喻星云将头盔交还给鳞。 在交还给鳞之前，喻星云悄悄地对着头盔说了声「拜拜」，因为在月球上旅行和在地球旅行不一样，每一次的经歷也许都是人生中仅此一次的存在。 所以无论是多么细小的事物，都因此变得尤其深刻。 在鳞检查和收拾头盔的时候，喻星云有些遗憾地问道：「我以后是也没有机会戴这个了吗？」 鳞掂了掂手上的头盔，抬头望向喻星云，看着他用一种「以后都没有机会」的无上珍惜的态度去对待每一件物品，鳞好笑地说：「看不出来你喜欢被闷着。」 喻星云听到鳞对自己的误解，立刻站直了慌张地解释道：「才不是喜欢被闷着！」 「就是挺喜欢开着摩托，吹着风看日出的感觉的。」 又或者说，挺喜欢坐在鳞的摩托上看日出的感觉。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妙的感觉，像是月球为自己表演了一场剥橘子大秀，从较为沉色的外皮，一层一层地剥到里面的果肉，飞船如同叉子般与橘子肉相映，一插破橘子皮，四溢出来的汁液洒到空中，就变成了金黄色的日出。 如果有机会能再和鳞看一次日出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就这么被喻星云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如果能再和你一起看一次日出就好了。」 喻星云说这句话的时候，鳞正好刚放好头盔，他转头就对上了喻星云的眼睛。 明明并非什么星体，喻星云的眼里却如同蕴含着某一颗极度璀璨的星星一般闪烁着，鳞愣了一瞬，直到喻星云被看到因为不好意思而转开头后，他看着喻星云发红的耳尖，想起喻星云在星夜里「想再看一次」的说法，评价道：「你想做的事挺多。」 「是吗.......」这么回答着，喻星云在心里想，是这样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喻星云只是觉得和鳞在一起，出现的景象都变得尤其珍贵，做什么心里都生出非常浓烈的喜悦，所以才非常想要再将一切都做一遍。 ——感觉就像是带着不可能再做些什么的心情去迫切地想要再做一次。 也许重点是「一起」而不是去做些什么。 「走了。」鳞不再多说便抬脚离开。 「去哪里？」 「新的地方。」在喻星云听来，鳞看起来对他「想要再做一次很多事情」的想法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但这句话仿佛就是在回应他。 就好像在说，不要一直留在从前了，跟我一起去新的地方吧。 也许那一缕金色的髮丝，就是自己心里的橘子果肉，在心里溢出汁液，是比其他一切都要让人期待的存在。 这么想着，喻星云心里第一次泛起一股又酸又甜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1. 借用了月亮女神黛安娜的神话 —— 明天给我一天时间修一下文...感觉写得有点烂....没有写出想要的感觉，抱歉&感谢！ 第32章 引星之蝶 鳞引着喻星云穿过人声鼎沸的月球市中心，到达了花园门口。遥遥望去，密集的树叶遮住了花园的真面目，只泄出细碎的白光。 然而当喻星云跟着鳞拨开一切抵达花园时，他顿时就愣住了，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脚下也感觉有些挪不开步子。 在喻星云看来，整个花园发暗发沉，给人一种深秋至初冬的感觉。直觉告诉喻星云，花园的颜色是冷色系，因为他感觉到一丝寒意。花园里栽种了不同高度的树，而这里的树都有着较为幼细的树干，每一颗树都像一个身型修长的模特。 「真是物似主人形。」喻星云在心里如此感嘆到。 树枝上布满了点点白光，如同地球上新年或者圣诞节时挂满树木的灯饰，远看时喻星云以为那些都是花，但是又因为亮度不统一而感到疑惑。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踏着小碎步跑近去看。走近一些看的时候，喻星云发现其中有一些「花」是一闪一闪的。 比起花，那更像是不同颜色的星星。 「这是星星——」喻星云想到这里后，兴奋地回头问鳞。 他回头的时候，正好对上鳞的眼睛，鳞站在后一个树下，望着喻星云如同冒险者一般闯入新世界而迫不及待地触碰每一样事物。 第57页 然而真正让喻星云着迷的，还是那双眼睛。 那一汪涌动的海如同镜子一般，将这里的世界染上颜色，映照给喻星云看。 一如自己所想，如同鳞本身，这是一个冷色系的花园。 是一个如同梦境般的蓝色花园，而自己此时此刻正站在这个花园的中心。 「能看到颜色......」喻星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陷进去鳞眼中的花园，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完全压抑不住的泪意。 他想起在过去的人生中，每一个生日，每一次去参拜些什么，甚至于晚上做梦，他通通都在许愿能够看到颜色。他并不是贪心的人，就算只是一种颜色，也足够了。 但是与此同时也经歷过无数次失望，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的世界只有黑白。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能清晰地用自己的双眼，从鳞的眼睛里看到世间万物漂亮的颜色。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不亚于几天前在黑夜里望向鳞的眼睛。 那唯一的蓝光，现在布满了整个花园，仿佛月下布满蓝色妖姬，让自己做了一场带有颜色的梦，完成了自己多年的心愿。 「颜色？」鳞盯着喻星云问道，他不明白为什么喻星云只是望着自己，眼睛里就可以变得越来越亮，就像捕捉了一颗又一颗的星星，于是星光慢慢填满整个眸子，越来越亮。 就好像看到了银河，又或者比那更让人激动的，宇宙之间的奇蹟。 或许喻星云也是一种星体？鳞的脑海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被鳞否决了。 过了一阵子，喻星云甚至眼眶泛红。他好像因此感到又些不好意思，于是稍微低下了头。 「这里的颜色原来就是深蓝色吗？」过了一会，对一切颜色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不好意思的心情，喻星云重新问鳞道。 鳞扫了一眼眼前的景色，说：「树干是浅蓝色，只不过光线不足，难以分辨而已。」 「我能再看看你的眼睛吗？」喻星云有些突兀地说道。 因为总觉得有些无礼，喻星云又磕磕巴巴地补充道：「能透过你的眼睛.....再看看......吗？」 见鳞没有反应，喻星云又说道：「因为在你眼里，我好像能看到颜色。」 「你指对视？」鳞泰然自若地直直望向喻星云，态度自然得像是这个要求是由他提出的，丝毫没有尴尬和忧郁的感觉。 「是，是的！一秒钟，不是，很快的，不会耽误你很久！」鳞如此轻易地同意了让喻星云激动得把话说得颠三倒四的。即便这个要求是由自己提出的，鳞带有穿透性的目光就这样打在自己眼里，也让喻星云有些手忙脚乱。 鳞没有再说话，只望着他。喻星云顺着鳞刚刚的话，仔细地观察鳞眼里投射出的花园。 严格来说，这好像是第一次真正地望进鳞的眼眸里，鳞平时很少会长时间和别人对视，他大部分时候的目光都只留在自己要办的事上。 好像因为这样，这次看到的蓝色尤其明显，尤其鲜艷，尤其动人。 「蓝色果然就像你一样。」 看到浅蓝色的那一瞬间，喻星云情不自禁地直白表达自己的感受，因为他觉得高兴的情感已经要溢出来了。 「是.......非常漂亮和美好的颜色。」喻星云这么说将目光重新放回到鳞，他在鳞的眼眸里眯着眼睛笑得灿烂。即便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话语里依旧是掩盖不住的激动。 「看到的第一种颜色就是这样梦幻的颜色，实在是太好了。」 「谢谢你。」喻星云无比真诚地说。 鳞眼眸微动，景象也随着他的心情波动起来。喻星云还在从鳞眼中努力捕捉树上花的颜色之时，一只发光的蝴蝶载着一朵花，擦着他和鳞的鼻尖飞过。 蝴蝶掠过时，喻星云感觉到一丝热度。 那是一只萤光白色的蝴蝶，在这样深蓝色的花园里显得特别光亮，但她背上载着的「花」却比他更亮。 喻星云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却被鳞抢先说道：「这是温度极高的引星之蝶。」 听到温度极高，喻星云立刻缩回了手，抬头望向鳞。引星之蝶的光将鳞的轮廓照得更加清晰，尤其是他的眼睛，也许是因为蝶光的关系，鳞的上半瞳孔依旧是蓝色，下半瞳孔却被染成了浅蓝色，配上蓝色的花园，就像细碎的金光洒满了蓝色的海面。 上半瞳孔就像深海，而上半瞳孔则是金光闪闪的海平面，就像是孕育这片花园所有生灵的海。 面对这幅景象，喻星云心里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是一种夹杂着惊喜、心动、惊嘆、震撼等等的复杂情感。 鳞提到温度，喻星云才想起来原来刚刚自己只觉得有一丝热度掠过是多亏的指环，不然现在自己的鼻子估计都废了。 「引星之蝶是什么？像地球的蝴蝶吗？」鳞看着眼前闪闪发光的小玩意问道。 「它们除了形状没什么相似的地方。」鳞望着那只蝶说道，「每当这里有新的访客，引星之蝶就会带它去花园的各处。」 「感觉就像是非常了解这里的导游呢！」喻星云觉得这只小蝴蝶非常有趣。 「确实，它们倒是比我更像这个花园的主人。」 「那这一只是在干什么？」喻星云指了指本该掠过他们二人飞走的引星之蝶，却在它们之间停下了许久。 第58页 鳞低头看了一眼那只引星之蝶，说道：「将游览完毕的星体送回去休息。」 「星体？是引星之蝶身上那个发光的物体吗？」 鳞点了点头。 「好神奇啊.......这里也有星星吗？」 「虽然偏僻了一点，但我的修养花园一直对外开放，有来自不同星球的访客并不奇怪。」鳞这么说着，将手伸到引星之蝶旁边，那只蝴蝶状的物体就这样乖巧地在鳞的指尖休息。 鳞将手伸到那只蝶的左翅膀下面，而后它们之间就浮动出了一行喻星云读不懂的字。而鳞在读完这行字后，便在下面输入了什么，按了一个按钮，这一行字又重新收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一系列的举动后，那只引星之蝶便不再做停留，飞走了。 「它还会回来吗？」喻星云望着那只星蝶缓缓飞走，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舍，因为他觉得那只星蝶的离开仿佛预示着它的消逝。 所以喻星云希望它能飞慢一点，再慢一点。 「一般不会。」 「啊？」 「引星之蝶是为了引导特定的来自星星的访客而诞生的，任务完成了，它们自然就会消散。」 「这样啊.....」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事情，喻星云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感觉引星之蝶的消散仿佛代表着留在这里的回忆也会消散。他想了想，开口问：「那如果我要留在这里，也会有自己的引星之蝶吗？」 「你逗留的时间太短，用不到。」 「不用给我一只新的，」喻星云问鳞道：「可以给我刚刚那只吗？」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喻星云有点小哭包哈哈哈，但是当色盲看到颜色就会想要哭这个其实是参考了之前看的一些帮助色盲找回颜色的真实经歷～在黑白色中窥见一点颜色对色盲来说真的是非常感动，甚至会落泪的事情，感觉自己甚至写得太过平淡了，对他们而言应该是更加更加激动的事情 第33章 「有点想你」 见鳞不回应，喻星云又说道：「总觉得它就这样消散有些可惜......」 「完成了使命消散没什么可惜的。」鳞的话里话外都没有带上丝毫感情。 「唔.......」感觉到鳞好像是打定主意不会留下这只引星之蝶了，看到那只蝶飞远后，刚刚在鳞手掌的蝶让喻星云突然想陪伴自己长大的小狗。 小时候喻星云就能感觉出父母总是很担心色盲在心理层面对他的影响，所以总是尽他们所能去安慰他。 「星星」，一只白色的比熊犬，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可惜的是，这只小狗也在他长大的时候去世，也许这就是鳞所说的「完成使命后消散」。喻星云很想问问鳞创造这些引星之蝶的时候有没有投入一些感情，还是说只考虑了功能性，又或许喻星云更想确认的是，鳞本身是否存在情感。 ——他好像从未显露出自己的任何私人情感。 照鳞目前的反应，喻星云觉得自己大概率会失望，但他还是想要确认这点。至于为什么要确认，喻星云也无法确认背后的原因。 大概是因为鳞是自己唯一的颜色，显得太过特别，所以才会想要了解更多吧。 但他们的对话却无法继续，因为一通「电话」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什么事？」听到鳞对话的声音，喻星云抬起头来。似乎是预料到对面会花上不少时间说话，鳞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听着对方说话。 对面似乎确实讲了很多废话，鳞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好一会，对面才让他回答。 「收拾好了就过去。」 「不会。」喻星云猜到对方大概是在催促，但鳞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对话结束后，喻星云问道：「是刚刚的人在找你吗？」 「嗯。」 「是有关之前那封信的事情吗？」那封月球寄来的「求救」。 鳞点了点头。 想起那封信里的迫切的言语，喻星云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感觉。 「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吗？我现在感觉挺好的，我——」 鳞觉得既然是和喻星云毫无关系的事情，就没有一起去的必要了，浪费口舌和博同情的事他都没什么兴趣，更何况是两者都有的东西。 「不必。」 「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他懒得修饰，于是话也说得直白。「而且出了这里你就会缺氧。」 虽然道理是这么说，但是对分享欲极强的喻星云而言，这其实让他感觉自己像被拒之门外，他因此感到一丝难受。 鳞这么说完后，自顾自地径直走向离他们的最近的一颗幼干树木，他的手抚上树干，竟然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控制屏。鳞细长的手指在这块显示屏上操作了一轮之后，屏幕上显示出了这篇花园的各种指数。 鳞检查了花园的各种空气及水分含量后，将他们呆着的这块花园单独划分了出来，隐形的墙在远方的树木背后缓缓升起。 「这块花园是星球疗养院，有其他星星在这里休息。」鳞一边关闭屏幕，一边圈了圈显示屏上的一部分区域解释道：「划分出来的这块区域氧气充足，你可以在这里随便活动。」 「只能在这片区域活动吗？」总觉得这个花园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大，所以喻星云凑到鳞身边如此问道，希望也能有机会到其他地方逛逛。 第59页 鳞关闭面板后说：「部分星体对人类有侵害性，这块花园以外的氧气含量也不稳定，你不介意的话可以随便逛。」 「哦.....」鳞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话里明显是警告，喻星云只好选择乖巧地呆在鳞划给他的区域。 鳞把要说的话说完之后抬脚就准备走，喻星云突然想起什么喊住他：「等一下。」 听到喻星云慌张的声音，鳞转过头来看向他，看见喻星云小跑着跟上他。 喻星云不知道要和鳞分开多久，于是跑上去想问鳞「怎么可以找你聊天」，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因为他觉得鳞肯定会说他没必要聊天，于是想了好一会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出来才合适。 面对喻星云的犹豫，鳞却没有不耐烦，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等待下文。 「那个.......我就是想问......怎么能联繫到你？」想了许久，喻星云才把这句话修饰好说出来。 「有什么要联繫的？」 「就是如果突然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 「这里是我的花园。」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发生突发情况。 喻星云感觉再这么纠结下去也得不到鳞的联络方式，于是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说：「那如果我想找你聊天的话.......我........真的没有能联络到你的方法吗？」 「指环可以用作紧急联繫。」 喻星云愣了愣，想了一下，看向自己手里的指环，指了指问鳞：「这个？」 「是。」 「这个可以联繫到你？」 「是。」鳞依旧带着一股公事公办的语气。 喻星云将信将疑地对着指环小声喊道：「鳞？」殊不知这个举动其实看起来很蠢，因为鳞耳朵的灵敏程度根本不是喻星云能测试的，更何况他根本没有打开讯号传递功能。 「你在地球也喜欢对关着的手机说话？」 喻星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耳尖发红，「呃......我.......」 「点开功能面板，第二个界面第一个按钮。」鳞告诉喻星云。 「这里去月神那里会很远吗？」喻星云一边跟着鳞的指示打开讯号传递的地方，一边想要打消尴尬一般问道。 「不算很远。」 不算很远？那就是有点距离的意思？喻星云如此想道。 「路上如果无聊的话，你也可以联繫我哦。」 「不必。」 「为什么？」喻星云突然想起鳞之前对自己的评价，垂下脑袋说：「是因为我的话太多了吗......」 「因为很麻烦。」 「不是按那里。」 「这里。」 「好了。」把讯号传递的功能调出来后，鳞松开喻星云的手。 喻星云对他说：「那我等你回来。」 「不用，做你的事就行。」 「我等你一起去下一个星球旅行。」鳞看了喻星云一眼，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再见！」 鳞离开的一段时间内，喻星云一直看着指环纠结不已。 他很想透过指环联繫鳞，但是又担心联繫得太多会影响到他。一路纠结着想不出答案，喻星云想要将命运寄託于数花瓣，却又发现鳞的花园里没有花。 只有挺拔的树干，光影摇曳的叶子，却没有春天的花。 于是将命运寄託于花的这件事只能告吹，他只能继续自己纠结。 到最后他生生把自己给想累了，于是索性随便找了一棵树，撑着手坐下休息。 手底下的草丛冰冰凉凉的，明明没有湿意，触感却像雨后被打得湿软的草坪。喻星云觉得这块草坪的感觉有些像鳞的肌肤，幽蓝色，点点星光在上面浮动，散发着一股寒意，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感觉。 但其实又有一些不一样，鳞是有温度的。 ——自己触碰过，他确信鳞的肌肤是带有温度的。 在湿软的草坪上坐了一会，喻星云看着这片花园，又生起一些想要和鳞分享的想法。 但是鳞说那个功能是用作紧急联繫的，他大概不喜欢自己找他聊些有的没的。 为了不打扰到鳞，同时能满足自己的分享欲，他抬起自己的指环，没有点开讯号传递功能，开口说道：「鳞，我觉得你的花园真的特别特别漂亮，只是我没来得及说，你就赶着走了。」 「我觉得你的花园像一个蓝色星球的缩影。」眼前的画面失去了鳞只有黑白，喻星云闭上眼睛去回忆那种从鳞眼里窥见的蓝色。「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整个星球都是蓝色的，但是我相信在你眼里的看到的蓝色。」 「你的这个星球里有许多受伤的星星，但是他们依旧在你的星球里闪闪发亮，这一定是多亏了你吧。」 这么说着，喻星云又突然想到什么，说：「其实仔细一想，你的花园其实更像海，像是星星汇聚成的海。」这个花园就像有一种奇怪的魔力，他就像鳞本身，会让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变得很多很多。 睁开眼睛后，从脑海里的幻想回到眼前黑白的画面，一股失落的感觉油然而生。 虽然只是过了很短的时间，喻星云就已经开始想念那双蓝色的眼睛。 「有点想你了。」 这么说着，喻星云把腿曲起来，将头枕到膝盖上，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看来说话确实是你的爱好。」 第60页 作者有话说 谢谢你们总是给我很多很多鼓励谢谢 第34章 「想你是紧急事件」 「看来说话确实是你的爱好。」 突然有一把熟悉的声音穿过幽蓝花园传到耳中，喻星云被吓了一跳，身后靠着的树像突然如同玫瑰花的枝一般生出刺，刺得喻星云肩膀一缩，弓起了背部，姿势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而后他感觉到眼睛突然被一阵白茫茫的光覆盖，习惯了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光度之后，喻星云定睛一看，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是一只引星之蝶。 这只引星之蝶将喻星云的眼睛照得亮闪闪的，像在梦里。 「.......鳞？」在太过梦幻的花园里，再加上这只突然出现的蝴蝶，喻星云不敢肯定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是否真真确确来自于鳞，而且他也无法确定那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于是便带着一丝犹豫凑近喊道。 那只引星之蝶仿佛听懂了喻星云的话，带着确认的答案摆动那双薄薄的翅膀朝他飞近，到了鼻尖前又小心翼翼地停下了。 「是我。」 鳞的声音再一次在幽静的花园中响起，而声音传出来的地方，正是眼前这只花园里的引星之蝶。 喻星云定睛看着那只蝴蝶，心里在想眼前发生的事情。 他感觉到一丝奇怪，明明自己没有同鳞打电话，怎么就拨过去了？但如果不是自己拨过去的话，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拨过来？ 但是鳞不是说这样打电话很麻烦吗？想到这里，喻星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意识到这次鳞主动向自己拨来电话，还是如此特殊的形式，还没来得及高兴，喻星云脑海里就浮起不会出了什么事的想法，于是有些着急地问道：「是路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没有。」一如他的答案，鳞的声音非常平稳。 喻星云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非常珍惜这位旅伴的关系，他心中甚至有一种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要是鳞出了什么事，只是试图去想像这件事的边角，甚至来不及细想，嘴唇和手就已经抖动得不成样子了，于是他立刻停止了思考这种不吉利的事情。 「那.....是有什么其他的事吗？」 「这该我问你。」从引星之蝶传来的声音依旧如同他平时一般没什么起伏。 喻星云顿了顿，说：「什么？」 「你联络的我。」听到鳞的这句话，喻星云有些惊讶。 「我？我.....我没有联络你......啊？」喻星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抬起自己的手，发现手里的指环正在一下黑一下白地闪动着，点开面板，发现确实是在通话中。 他回忆了一下，因为自从鳞帮自己调出了通话界面离开后，自己就一直停留在那个界面纠结。所以可能是刚刚撑着手坐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我一直没有退出那个界面，可能是我刚刚坐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引星之蝶望着他，沉默着，就像鳞在他身边的时候一样。 喻星云透过这只蝴蝶觉得鳞一定是对于自己总是犯蠢这件事觉得无话可说。明明自己平时不是这样粗心大意的人，怎么一碰到鳞就好像干什么都笨笨的。 喻星云想不通，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缺氧太久导致自己开始变笨和缺心眼。 这么想着他勐吸了几口这里的氧气。 鳞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静，在另一头问他：「缺氧了？」 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在鳞的眼皮子底下展露无遗，喻星云因为紧张顿时闭气，而后轻轻唿了出来，摇了摇头说：「不是，没有。」 「花园的氧气含量可以再调高。」 「不用麻烦了，这里氧气很足的，我现在完全恢復精神了。」 「那就好。」 喻星云收拾了一下心情，对鳞说：「对不起打扰你了，你是在开车吗？」 「没有，已经到了。」随着鳞的话语，刚刚停住的引星之蝶又开始扑腾翅膀，这也许是本来的设计，翅膀的活动代表着正在通讯。 看着这只活泼的小蝴蝶，喻星云突然在想，如果鳞的心情也像这只蝴蝶一样外露就好了。又或者说，如果鳞的情感也像这只蝴蝶一样生动就了。 毕竟自己自从见面起就把鳞当作特别的存在，是难得一遇，不会在意自己是色盲的朋友，但是他不确定，自己在鳞那里是不是仅仅是一个人类而已。喻星云自认是一个对别人的目光和看法都挺敏感的人，毕竟从小就受到许多指指点点，也一直在识破人际关系中各种口不对心的谎言，但是他看不出鳞的情感。 又也许是，鳞放于其他事情的情感太过巨大和热烈了，已经没有位置和空间去投射在自己身上。 「啊，那就好。」 「真抱......」说到一半喻星云突然想起鳞之前的话，换了个方式说：「不好意思，我没有想要真的打给你的。」 「本来想假的打？」 「呃——」不得不说，鳞总是能抓住自己话里的漏洞。鳞明明没有在自己面前，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被完全看穿了。就算眼前没有人，喻星云还是丢脸得用手抱住脑袋「啊」了一下。 引星之蝶沉默着，好像没打算帮他化解尴尬，而是在等待他的下文，喻星云看不到鳞的脸，于是更难想像他现在的想法和态度。 第61页 「我.....我是想要给你打电话。」喻星云还在想着怎么解释，对面鳞的话语却让他顿时语塞，脸烧得通红。 「对人类来说，想你是紧急事件？」 鳞似乎不理解这段话的必要性，潜意思就是他感觉这种事之后什么时候说都行，没必要特意打个紧急电话。而何况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对想念这种情感没什么体会。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喻星云的那句话，他感觉心里浮动出无法言喻的感觉，像火山的短暂爆发，其中包含熟悉的热度，但是其中却不包含灼伤的痛苦。 他想要搞清楚心里萌生出的是什么，所以想尝试着去理解「想你」对人类而言是什么。 想念是什么？他企图将这种抽象的东西具像化，但是却无法和任何身体留下的伤疤联繫在一起。 他毫无头绪，于是只能第一次，带着疑问去请教别人，于是他问喻星云： 「想你是紧急事件？」 第35章 便踏星而来 鳞的话让喻星云将刚刚自己说的一堆话在脑海里全部过了一遍，尤其是那句「有点想你」。 没想到鳞在意，或者捕捉到的竟然是这句话。明明如果是之前的任何一句的话其实都是很容易解释的，但是却偏偏是这句。 本意并非是对着对方本人说我有点想你的，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从喻星云心里升起，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唰」的一下全红了。 「想你是紧急事件？」 对于这个问题，喻星云除了肯定以外，想不到任何其他的答案。 喻星云从前思念的对象只有父母。他如果思念他们的话，就会去联繫。但是在将这个对自己而言非常肯定的答案说出口前，他又犹豫了。 ——因为想念也许会和麻烦一起出现，会让人分心。想念一个人就会被那个人占据思绪，但鳞不喜欢麻烦，大概也不会喜欢惹上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 「是......也可能不是吧.......」他庆幸鳞不在自己身边，不然就会看到自己纠结不已的样子。 「这么模凌两可？」从引星之蝶传出来的声音让喻星云联想到鳞挑了挑眉，问他的样子。 「这个大概是.......因人而异吧，想念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喻星云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是非常迫切地想见的人，就是紧急事件。如果是见也行不见也行的人，那就不算是。」 就像现在，想见踏星而来的人，大概就是紧急事件。喻星云是这么想的，却没有说出口，因为害怕这对鳞来说会是一个「麻烦」。 自从和鳞一起旅行后，喻星云感觉自己好像习惯了身边有他，每次遇到难得一遇的风景时，鳞都会帮他的想像力染色，而自己都会立刻跟他分享。 所以当鳞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会想看见他的眼睛，会想跟他分享。 鳞像他在银河中的眼睛，想像力的翅膀，是旅途中不可或缺的伙伴。 这是以前因为总被排挤而麻木的感觉，但是现在遇到了鳞，又鲜活了起来。想要有人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这种感情像松鼠见到美味的松果一样从洞里全都跑了出来。 所以，对此时此刻望着星之湖的自己，怀抱着满怀惊嘆的自己而言，见鳞大概是紧急事件吧。 「想念？」 「嗯。」 对面久久没有回应，仿佛思绪变成了让人解不开的结，于是喻星云想了想，又说：「地球上总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说人离开后会变成星星。所以夜晚望向深空时，非常想念某一颗星星，想要立刻奔赴的话，那也可以算是紧急事件。」 「......」鳞那边没有再说些什么，好像是在思考这句话并用他自己的逻辑去解释。 另一边沉默了许久，喻星云打破沉默说道：「不用在意的，我刚刚只是在自言自语。」 「你很无聊？」 「自己一个人，是有一点。」喻星云这么说着的时候，那只引星之蝶又飞近了一些。 那边又静默了。 这么沉默着，喻星云突然感觉到鼻尖的温度有些熟悉，他想起什么，有些惊讶地说：「这是.......刚刚那只引星之蝶吗？」 「绕了一圈才回来。」另一边的鳞好像有些答非所问。 听到鳞的话，喻星云也用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鳞原来是同意了他刚刚的请求，还带有一种安慰的感觉。 就像是看到他无聊，就把这只星蝶送给他当作安慰。 「所以他就是我的小导游了吗？」喻星云兴奋地坐起来，凑近那只蝶。 「这块区域很大，可以跟着他走一遍打发时间。」鳞说道。 「想看地图也可以触碰它，之后直接跟它说。」 「触碰？」喻星云记得鳞说过它的温度极高。「现在不会被烫到了吗？」 「它现在是你的引星之蝶，自然不会。」那只星蝶摆动着翅膀，仿佛也扑腾着向喻星云介绍自己。 「你的意思是它现在是属于我的了吗？」喻星云的语气瞬间带上满满的兴奋与欢喜。 「嗯。」 「真的吗？太好了！」喻星云迫不及待地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只星蝶的翅膀，发现果然没有烫人的热度。 「你好呀，那我以后就跟着你了，嘿嘿。」失而復得让喻星云的心情非常激动和高兴。 喻星云看着这只属于自己的引星之蝶，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喊道：「鳞。」 第62页 「谢谢你，你肯定是银河系里最最最善良的星星！」 远方的星光仿佛也听懂了他的话，因此而纷纷涌动。 「这是星蝶的选择，和我没有关系。」 「它的选择？」 「嗯，就像我之前说的，星蝶完成诞生的使命后会立刻选择自我销毁。」 「但这一只却选择回来这里。」 喻星云望着眼前的星蝶，灿烂地笑了。 「谢谢你，愿意回来给我带路。」 「........」 「不过，」喻星云突然想起什么感嘆道：「原来我们也可以靠这星蝶联络的，好神奇。」 「不过是另一种紧急联络方式而已。」鳞倒是没怎么特别在意不同的联繫方式，反正都是远距离对话的工具。 喻星云感嘆道：「没想到月球上的通讯也这么方便。」以前在地球看太空人在月球发射讯号，都需要用到各种巨大的探测器，尤其是远端接近较深色的月海的位置，那里是没有人类电波干扰的地方。 鳞并不认同，「想多了，月球的信号并不好。」 「是吗？但我觉得我们交流得挺顺畅的。」至少每一句话都传递到了，至少不像以前在山上观星的时候连一格讯号都没有。 「这是特例。」鳞在另一头说道。 「特例？」 「因为我们的对话是原声，不需要经过其他系统。」 「其他系统是什么？」 「用来处理音域不相符的问题。」喻星云想起来鳞跟他提过，自己能够听到他的真声。 喻星云忍不住去想，既然自己是宇宙间唯一能听到鳞真声的存在，那么自己是否也更有机会接触到真实的鳞呢。 「原来如此，那我们——」喻星云这句「我们挺有缘分」的话还没说完，鳞就打断了他的话和思绪。 「我到了，先这样。」 「好，好的，之后见。」没等喻星云说再见，鳞那边的信号就断了，星蝶也随之定住了。对话突然的打断让喻星云愣神了一会，但是眼前星蝶恢復到活动的状态又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鳞挂断电话后，引星之蝶就变得活泼了许多，不断拍打着翅膀。 「你原来这么活泼呀！」喻星云越看越觉得这只独属于自己的星蝶特别可爱，特别惹人喜欢。 按照鳞刚刚的话，这是星蝶大概有按照自己的状态调整过自身的设定，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etoile一样，是针对自己的喜好独身定做的。 想起刚刚对话时，因为鳞的缘故停顿了许久的星蝶，喻星云说道：「你刚刚一定憋坏了。」 眼前的星蝶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一下高一下低地飞着。 「那现在你可以随便飞啦。」喻星云这么说完，那只星蝶就听着他的话飞动，然而飞往的方向却是喻星云。 「你要飞去哪里——」引星之蝶绕着他飞了一圈，停在离他眼睛很近很近的地方，仿佛非常喜欢喻星云的眼睛一般所以想在近处打量。 一阵白光径直冲入眼睛，喻星云难受地闭上了眼睛。那只星蝶仿佛感知到了喻星云的情绪，立刻飞开了。 等到那阵光度远离后，喻星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星蝶离自己挺远的，排翅的频率也变得犹豫起来，光度也有所下降。他想了想，说道：「没关系的，只是我的眼睛有点不太好，需要点时间适应而已。」 「不是你的问题。」 喻星云伸出自己的手，对那只星蝶说：「过来吧。」 那只星蝶犹豫了一会，慢慢飞过来，这次引星之蝶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咦？」 「你要停在这里吗？」 星蝶动了动翅膀，翅膀一张一合仿佛在表示着肯定的答案。 喻星云觉得这只星蝶似乎除了引路以外，还有其他功能。 「那好吧，如果我一会走错了路，你要告诉我哦。」 那只蝶又动了动翅膀，好像在回答他的话。 在游览这个花园的一路上，喻星云一直和肩膀上的星蝶说着话。 走到半路的时候，喻星云看到星蝶在自己肩膀上把翅膀完全打开，一副松散的姿态。 喻星云开玩笑说：「你是在悄悄偷懒吗？」星蝶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般，因为被吓了一跳把翅膀紧紧地合了起来，而后挪了挪，好像在犹豫是不是要飞起来带路。 「我知道你今天当了好久的导游，一定很累，所以——」喻星云眨了眨眼睛，「放心吧，我不会告诉鳞你偷懒的。」 「毕竟你是我的星蝶，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星蝶又往他脖子那边靠了靠，看起来像是在说「那我抱紧你大腿了」。 「走吧！」 引星之蝶将他带到了不同的地方，最后停在一个巨大的池塘状物体前，从稀稀落落的树枝间望去，「池塘」中心是闪闪发亮的，感觉就像有无数只萤火虫在河面低飞，近处的白光是最亮的，代表着星星聚集的密度最高，远处的白光则较为黯淡。 这些星星在池塘中心不断地变化着形态，他们一下聚集在一起化为光圈，一下连成一条纵横交错的桥，一下又抹去了池塘的存在，变成一枝枝融入周围景象的树枝。每一颗星星都玩得不亦乐乎。 这里就像是所有星星的港湾，在日照期间温度极高的月球里，星星们都跑到了这里来喘息。 第63页 眼前星池的作用看起来就像人类的游泳池。 「好漂亮......」肩膀的星蝶也像非常同意一般拍了拍翅膀。 星星聚集在一起确实是非常难忘的场景，只是如果对自己而言最特别的那颗星星也在这里就好了。 这样的话，自己也能看看这块星池上面，是不是如自己所想，是金光灿灿，让这个花园蓬荜生辉的。 这么幻想着的时候，眼睛却捕捉到远方的一个黑影。过了一会，喻星云感觉到那团黑影竟慢慢往自己这边走来。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喻星云看不清那个黑影是什么，只见到一团黑色的、模煳的身影正无比缓慢地穿过无数枝星星组成的树枝接近自己。 随着那个人穿过第一枝树枝，金色的树枝从他的眼角扫过，照亮了他的眉头与眼睛一瞬，喻星云看到了金光下那双蓝色眼睛。 虽然光只是闪过一瞬，喻星云却无比确定，那双如同银河工匠精心雕刻的工艺品般漂亮的眼睛。 是自己熟悉的眼睛，如同螺钿般在星光下闪发出银蓝色。 ——只会是鳞。 如他所愿，幻想着自己的星海也能出现，鳞便踏星而来。 但是那双眼睛却不似平时那般平淡无波，眼中旋转的海浪在金光中一闪而过。 第36章 「想拥抱一下」 鳞缓缓朝自己走来，每走近一步，金色星树枝的光便会照亮他身上的一部分。 从眼睛，到头髮梢，再到鼻子，嘴巴，手。 许是色盲的缘故，喻星云对轮廓的变化非常敏感，所以金光扫过鳞的嘴巴的时候，喻星云觉得鳞唇部的弧度有些奇怪。 双唇之间的弧度并不似之前那般圆滑，而是中间微微凹了下去。 感觉像是在用力压着下唇。难道是用牙齿压着吗？ 还有手，手在光影摇曳中呈现出来的轮廓也有些奇怪，带着一种照片被虚化的感觉。 喻星云仔细回想，刚刚星光扫过鳞嘴唇的时候，唇部的颜色也很奇怪。 很淡，比起平时，实在是显得太淡了。 更古怪的是嘴唇中间，人中下的上唇部位置，有着一层非常深的黑色。 喻星云想向他走去，却发现眼前有一道透明的屏障，他无法向鳞走近，只能等他缓缓走过来。 鳞有点不太对劲，喻星云这么想道。但碍于面前的屏障，除了内心着急他别无他法。 鳞花了一些时间走到喻星云面前，也不至于很久，但是喻星云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 将屏障解开后，喻星云展露出笑容，欢迎他回来说道：「鳞，你回来——」 喻星云的话还未说完，鳞就向前倾倒，喻星云连忙用双手抱住他。 「......哈」 自己耳边鳞的喘息有些粗重。 喻星云脑子里突然一闪。 失去颜色的嘴唇—— 嘴唇中间—— 那是血。 「鳞？」 「先去玻璃屋。」鳞的语调虽然一如既往，但是语气明显有些虚弱，额头上也有薄薄的汗。 ——海很深，但也许海底很脆弱。 提起「玻璃屋」这个名字，喻星云隐约有点印象，他刚刚跟着星蝶去过，那是这块区域里唯一的室内场所，里面有点像地球上种植植物的的温室，鳞这里也栽种了许多不同品种的植物。但是这里的路太相似了，他有些认不出来该怎么走回去。 「在哪里？」喻星云着急不已。 胸口处突然发痛，鳞闭了闭眼睛，说：「让星蝶带路。」 果然心急会让自己忘记很多东西，喻星云反应过来，望向引星之蝶，请求他的帮助。 「谢谢你。」 赶往玻璃屋的一路上，一如他急促的脚步，喻星云脑海里的思绪非常混乱。虽然之前听鳞说到以前的事情的时候，总感觉他有一种接近极端的毁灭主义，但是鳞在自己眼里一直都是强大的、冷静的，除非自愿，不然是不该会陷入这种境况的。 喻星云扶着鳞打开门走近玻璃屋后，鳞便靠在窗户旁坐下。 「谢谢。」鳞摸到窗后，便立刻松开了喻星云。 喻星云摆了摆手，说：「不用谢。你是受伤了吗？弄伤了哪里？有药吗？要我帮你拿药——」 「不用那些。」鳞似乎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又或者说没有精力去回答。 猜到鳞的意思是人类和星体受损的治疗方式不一样，他大概不需要药物或者绷带什么的，但是喻星云还是想要帮上忙。 「但是......」然而喻星云话还没说完，就被鳞打断。「我自己就行。」 喻星云咬了咬唇，再问：「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不用。」鳞望了喻星云一眼，他观察到喻星云的唿吸有些急促，说：「顾好你自己就行。」 即便这里的氧气含量充足，这里终究不是最适合人类的地球，所以也支撑不了人类在这里进行极快的跑动。 鳞不需要喻星云的帮助，喻星云只好走到另一旁的窗边坐下。刚一坐下，他就感觉脑袋有些发沉发晕，于是他稍微闭了闭眼睛，想要缓一缓。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闭上了眼睛，他却看到了鳞，他还看到鳞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淡，像被水浸湿的水墨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动的是发麻的手。睁开眼睛后，一切有些模煳，他眨了眨眼睛，觉得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是又记不清细节，只有梦境带来的恐惧以及下堕感依旧留在自己身上。 第64页 喻星云感觉自己仿佛从黑色的漩涡及深渊中逃离，浑身发抖，心脏像被毒蛇的锐牙狠狠咬了一下，因为惧怕而勐烈跳动，但是眼前的景象却再次让他整个人像失去了指环的温度调节，身处冬天般彻骨发寒。 ——正对着自己的窗旁，本该是鳞靠在那里休息的位置，并没有鳞的身影，能看到的只有空洞的玻璃。 可他明明受伤了，能走去哪里？ 「鳞？」 没有回应。恆星的消逝应该有所预兆，然而无论喻星云怎么回忆，都想不到任何一点。 「鳞？」喻星云带着惊慌一边这么喊着一边跑出玻璃屋，而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喻星云轻轻吸了一口气，但是灌入鼻腔的却都是冷气。 也许是因为花园里的空气本来就很冷，吸了一口气后，整个胸腔都发冷。又或者，这其实是他的潜意识。 鳞正站在玻璃屋前，望着从腕部晶片投射出来的面板正在调整着什么。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来。 那抹霾蓝色随着鳞的动作，在黑白的世界里如同高挂在屋顶上的旗子一般飘动。那双蓝色的眼映入自己眼中，照亮了黑白，这个世界又变得完整起来。 每次见到鳞，喻星云都有一种将颜色刻进了自己眼睛的感觉。于是刚刚的那一刻，喻星云第一次对完全黑白的世界产生了恐惧。 鳞转过身来望向自己。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刻，喻星云却觉得自己好像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心中涌出许多不熟悉的类似于失而復得的感觉。 见喻星云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鳞在屋前的几阶楼梯下抬头望向喻星云微微侧头问：「怎么了？」 熟悉的那抹蓝色却无法完全让喻星云悬着的心定了下来，他还需要实际的确定。喻星云连忙下楼梯，快步跑向鳞，步伐之快，风在花园里掀起。 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此刻，他迫切地想要一头扑进鳞的怀里，身体比他的顾忌跑得更快，他便这么做了。 于是鳞看到喻星云一头扑进自己的怀里，没有料想过喻星云举动的他瞬间顿住了，有些僵硬。 鳞微微低头，眼里映出喻星云毛绒绒的头顶。 喻星云把头埋在鳞的怀里，他感觉到鳞僵住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而后喻星云感觉到鳞的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能感觉到鳞对此并不熟练。严格来说，鳞其实没有给他一个拥抱，而是像有人扑倒到他怀中后，本能地伸出手扶一下。 过了一会，鳞仿佛不适应一般稍微动了动，喻星云就像兔子受惊一样，瞬间离开了鳞的怀抱。 一抬头就撞上了鳞的目光，从喻星云的角度望去，花园里的星光洒在鳞的眼睫毛上，泛起没什么感情的银光。 他带着一丝惊讶和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喻星云松开鳞后，就开始后悔，他不知道该怎么圆场好。 脑袋一热就把人抱了一顿，松开后喻星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意识到鳞也许需要一个解释，他收回手后有些尴尬地说：「我觉得体温好像有点怪，所以就想拥抱你一下。」 喻星云说完就立刻觉得自己真的是想了一个很蹩脚的藉口，鳞大概也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一个好点的藉口。 「玻璃屋里的温度比较低。」鳞看了一眼屋内，而后盯着喻星云实话实说：「拥抱对于体温调节的效率不高。」 他看到喻星云眼底亮闪闪的，好像有细碎的泪光。 「是的.......」喻星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顺着鳞的话说：「好像确实无效......」 鳞没有再回答他，只转过头去点面板。 对于鳞仿佛不怎么在意拥抱这件事，喻星云为此感到庆幸。但与此同时，他也为因此感到伤心。 对鳞而言，拥抱好像没有特殊意义。难道在宇宙之中拥抱是无意义的举动吗？又或者说，宇宙之中甚至不存在拥抱这个词？ 看着鳞背面的喻星云想不到该说些什么打破这个局面，「那个.......」 「也不算无效。」背过身的鳞却突然说道。 在喻星云还在困惑的时候，鳞已经将喻星云的身体状态面板调出来看了一遍，评论道：「温度一直在提高。」 喻星云听着便也凑上去看，看到屏幕上有一堆数字，眼花缭乱的数值让他分不清该看哪里。 「温度在哪里......？」喻星云刚问完，鳞就随意地拿手一指。 看着那个双位数大数字，喻星云心里一跳。 .......简直有些过高。 喻星云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什么没用啊，简直过度有用啊，自己该不会还因此发烧了吧。喻星云更着急了。 然而鳞的态度却完全相反。看到喻星云一切状态正常，他二话不说果断关上了指环的调节面板，重新切回到路线规划上。 「那你呢？」喻星云转而问鳞：「你还好吗？」 「没事。」 「真的没事吗？」 喻星云再问了一次之后，鳞突然将目光从面板转移，侧过头盯着他看。 鳞不说话，喻星云被盯他的眼神得整个人发热，「怎...怎么了？」 「你也会痛？」 「什么？」 「你有共感能力？」 「不是.....没有......」 第65页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被鳞问得一愣一愣的，喻星云用了一些时间才反应过来才低声说：「只是有点担心你。」 「你刚刚看起来很幸苦，我担心你遇到什么危险，或者受了什么不可逆转的伤。」 「想多了，只是小事。」鳞的语气很无所谓，仿佛刚刚受伤的不是他。 鳞说完后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他面前。 鳞对于向别人诉说自己的痛苦没有兴趣，喻星云发现到这一点，没有再去细问。再加上那抹蓝色已经平静下来，鳞大概是已经没事了。 虽然还是对于他的状态有所担心，但喻星云知道现在可能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于是转而问鳞：「你在看什么？」 鳞指了指屏幕说：「飞船离开这里的路径。」 「要离开月球了吗？」喻星云望向鳞投射出来的屏幕，屏幕上显示出几条深浅度不一的路线，喻星云猜测那是不同的路线。 他有些期待去往下一个星球，却又有些想再在这里留久一点。 「该办的事都办完了，再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鳞一便将不同的星球连结以规划路线，一边如此说道。 「那下一站我们去哪里？」喻星云试图在纵横交错的路线中找到终点。 鳞顿了顿，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按了按所有路线重点指向的终点。 如同坐在飞船上穿梭银河一般，面前的屏幕快速穿过许多行星，最后停在了一颗倾斜的行星前。 鳞熟练地在低端调整屏幕低端的罗盘，将行星放大。 屏幕上显示出一颗圆形巨星，巨星背后是深邃的星空，顶端及侧面显示着这颗星球的数据。 行星类型：冰巨行星 半径：25,362公里 质量：8.681 x 10^25公斤 表面温度：?224 °c 至 ?216 °c 年长：84.3个地球年 年龄：45.03亿年（1） 在喻星云眼里，那颗星球有三层不同深浅度的淡灰色，顶部是最深的，越往下便越浅，最有辨识度的还是行星外的十三个环，内环是非常窄的，颜色大多是深灰色，而最外层的两个外环发浅且光度更亮，应是较为鲜艷的颜色。 「这个原来就是冰巨行星天王星。」喻星云凭藉印象说道。 「嗯。」 喻星云想起刚刚见到的，天王星周边的小星球，其中有一个甚至坐落在鳞计划的路线上，于是喻星云问道：「那最贴近他的这个小光点是？」 「天卫三。」 根据书上的资料，天王星的卫星是巨行星中质量最小的卫星。天王星五颗最大的卫星加起来的总质量不到海王星最大卫星海卫一的一半。天王星的内部卫星由大约一半的水冰和一半的岩石组成，至于外部卫星则是受天王星引力影响的小行星。 而天卫三则是天王星最大的卫星，也是如同月球与地球一般，和天王星产生潮汐锁定的卫星。（2） 「我们会先去那里吗？」看到接近所有的路线都会路过那里，喻星云有些好奇这里面的意义。 「天王星离这里较远，加上气候恶劣，需要中转站调整和採集数据。」鳞盯着那颗星说道。 说到天王星的天气，喻星云只记得这颗冰巨行星有着极低的温度，想来在上面行走应该是像身处于北极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天王星是气态星球，能不能着地都是一个问题。 「休息够了？」鳞突然问他。 「啊？」喻星云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说：「嗯，够了！」 「走吧。」鳞话不多说，关掉显示屏，提脚就走。 听着鳞的话，喻星云打算在离开之前最后再好好看一眼这个花园。 这个鳞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带他来的花园。 作者有话说 旧的封面因为太多字违规了，于是换了一个封面，希望大家眼熟新封面qaq （1）（2）引用自百科和star walk 另如果有兴趣看星星的话，推荐一个看星星的网站sky tonight 第37章 时间坍塌者的爱 除此以外，喻星云还想再好好看看这只停在自己肩膀上的星蝶。 身后没有传来跟上的脚步声，鳞回头一看，看见喻星云站在原地垂着头一动不动。喻星云抬起头喊了一声「鳞」。 「怎么了？」 「它......」喻星云犹豫了一会，问：「怎么办？」 鳞看了一眼喻星云肩膀上的星蝶，说：「留在这里它自己会消散。」 喻星云的瞳孔在听到鳞的话的那一瞬间明显抖了抖，「不能带它走吗？」肩膀上的蝶好像感受到喻星云在微微发抖，于是合了合翅膀，飞到半空中。 「不能。」鳞的话语气淡漠，说得没有余地。 「是因为它完成了使命所以就没有意义了吗？」喻星云的语气是掩盖不住的失落，他觉得鳞有些时候真的过于无情了。 鳞微微低了低头，说：「是因为它只能适应这里。」 「不能把它留下吗？」喻星云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乞求。 「没必要。」鳞的话依旧很直接。 喻星云闻言扁了扁嘴，垂下的眼角显露出十分的失落。 「我也不能带它走吗？」 鳞盯着喻星云观察了一会，问他：「有什么一定要把它留下的理由？」 「将来它也许会有其他用处呢？」喻星云反驳道。 第66页 「你能预测未来？」鳞反问他。 喻星云顿了顿，而后低声说：「不能.....」 鳞扫了他一眼，说：「它只会在离开这里的那一刻在你眼前消散。」 「也许......也许他离开这里也能坚强地生存下去呢？」喻星云又提出另一个假设。 鳞不为所动，薄薄的唇简单地说出事实：「失去使命的星蝶只会变成盲头苍蝇。」 「编造未来麻醉自己没什么用。」鳞一语中的指出喻星云的问题，「不如和他好好告别。」 到了此时此刻，喻星云才明白鳞的这个决定为什么是不可逆的。 鳞的意思其实是星蝶逃脱不了消逝的命运，因为它註定在完成使命后满足地逝去。没有人可以勉强增长它们的寿命。 但喻星云可以选择自己的角色。 他可以成为编造未来欺骗自己的假想者，也可以成为珍惜当下好好道别的朋友。 「希望我们能再见。」在没有办法带那只星蝶离开的情况下，喻星云没有再去期待一场重逢，也没有说出这句话。 而是专注于当下，说：「谢谢你，你有好好的完成自己的使命哦。」 在和星蝶好好道别后，星蝶带着圆满的任务愉悦地飞走，喻星云也跟着鳞离开。 肩并肩地走往花园门口的时候，喻星云对鳞说道：「谢谢你。」 鳞闻言侧过头看了一眼喻星云。 「那只星蝶.......还好你提醒了我要更专注于当下好好道别，不然我可能会后悔。」又或者会沉淀在自我塑造的悲伤之中，而忽略对于星蝶来说，在完成使命后逝去才是它愿意的。 毕竟是鳞的产物，大概也是和他一般不喜欢拘束的。将星蝶锁在自己身边是从自己角度而言的解决方法，却不是星蝶的意愿。 但是幸好，他最终的选择是星蝶的意愿。 也许宇宙本身拥有更多看透本质的能力，这也让喻星云对鳞生出更深的崇拜。 鳞把目光重新转回前方，说：「不用谢。」 「走了。」 「好！」 自从离开玻璃屋后，喻星云就感觉到有一丝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身边的一切好像突然变慢了许多，远方飞舞的光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花上了比刚刚自己看到的，起码十几倍的时间，更奇怪的是，有些光的活动竟然是逆向的。 喻星云的这一股疑惑在踏出鳞的花园后变得更深。 花园受鳞的调控，为了提供适合星体修养的环境，所以一直维持在温度较低的夜间。但是离开花园，去到月球表面，依旧停留在黑夜，这就非常奇怪了。 喻星云忍不住望向鳞问道：「月球的昼夜变化得那么快吗？」 按照自己所知，月球的昼夜变化应该是非常漫长的，时间接近一个月，但是这才过了多久，就由日出变为夜晚，感觉上甚至比月球的日夜交替还快，实在是有些奇怪。 鳞解释道：「对时间坍塌的星体来说，这并没有什么意义。」说到这里，鳞顿了顿，看了喻星云一眼，意有所指地说：「但是对人类来说，大概就是修正error状态后出现『时间倒退』的概念。」 「error状态？」喻星云满头雾水，充满疑问地望向鳞。 「简单来说就是之前月球星体内存在错误，导致时间极速流逝，现在修正了，于是时间便慢了下来。」鳞用一句话总结道。 鳞顿了顿，说：「所以我们之前看的日出，也是这样吗？」 「嗯，」鳞点了点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感情，「是error状态下的副产物。」 「这样啊......」因为是副产物，所以鳞当时对于自己的赞嘆才会带着一种不置可否的态度吗？当时的他还以为这么快的日出是因为自己适应了月球的时间。 「所以月球真正的日出其实更漂亮吗？」喻星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非常亮，充满了期待。 这么说着，喻星云已经开始想像月球真正的日出有多么耀眼动人。 鳞无视了「更漂亮」这个概念，又或者说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这个概念，他只回答道：「更漫长。」 喻星云还在思考漫长的日出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就听到鳞对发呆的他说：「上车。」 鳞驾驶摩托车在月球表面开往飞船的时候，喻星云在茫茫黑夜里，看到高挂的地球。从月面望去，接近四分之三个球体高挂在月球之上，地球是茫茫星海中最醒目的一颗。 ——就像在全部思绪尽数奉献给拥有的爱人，在眼里将爱人的每一处都放大，捕捉并在意爱人每一处的变化。 也许地球每一瞬的情感变化都会被月亮所捕捉，于是每一刻高兴与失望的瞬间都会有月亮的陪伴。 「月球真浪漫啊，眼里只有地球是最耀眼的，像是一心一意的爱。」 鳞坐在前座驾驶着四驱摩托，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决他的话。 想起之前月球发来的那封信，喻星云突然有些好奇，于是开口问道：「不知道月球这样热烈地爱着地球多久了？你知道吗？」喻星云在背后问鳞。 但其实他不太肯定自己能否拿到答案，因为鳞看起来并不是会关注星球之间的爱情的人。 鳞大概会直接回答不知道。喻星云这么想道，自己实在是浪费了一个提问机会。 出乎喻星云意料，鳞盯着遥远的地球，带着一丝认真回答道：「从潮汐锁定开始，到永恆。」 第67页 这个词让喻星云有些疑惑，「永恆？」 「嗯。」鳞点了点头，说：「月球也是时间坍塌的星体。」 「时间坍塌的星体有特定的爱情吗？」 「有。」 喻星云好奇道：「是什么样的？」 千万颗星星闪烁的目光中，喻星云听到了鳞的回答。 「一见钟情就是永恆。」 时间坍塌的星体不会有时间的概念，第一日爱他，便永远都爱着他。 ——即所谓的「一见钟情即是永恆」，是不会被时间磨灭的爱，永远都保持着第一天的热烈与激情的爱。 这就是时间坍塌者的爱。 第38章 「私奔到月球」 「一见钟情即是永恆。」随着这句话响起，喻星云感觉到整个人勐然一震，差点跌倒，而后他抬头从侧面看到鳞稍微皱了皱眉头，眼底映出一丝寒光。 他本以为是被月球的爱意震撼到了的心理感觉，和月球正在发生的事情无关，但是在感受到鳞握住自己的手腕，而后被一股重力扯着往前跑的时候，这些抽象的感觉具像化了。 「下车。」 「别摘头盔。」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在一秒内发生，在喻星云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时候，鳞已经拉着他往外跑了。 鳞曾和他说过「月面避免小跑」，之前喻星云还无法理解。但在逃跑的过程中，喻星云算是切实明白了。一来是月球上跑动掀起的粉尘很多，二来是因为月球的重力太低，而跑步提速的基础是重力加速度，在月面跑动的过程中触地的时间会变短，腾空的时间变长，所以会非常费力，也会耗费大量的氧气。 如果不是鳞拉着自己，喻星云觉得自己需要很长的启动时间，也跑不太起来。 在月面逃亡的时候，喻星云觉得自己像一支失去重力的羽毛，在空中飘动着，全靠鳞拉着他，他才不至于像气球一般飞走。他觉得自己跑得很滑稽，像跨栏选手一样大步跳起来，然后迟迟落不下去，于是只能紧紧地抓着鳞的手，让他带自己下去。 鳞却和自己完全相反。 在快速跑动的时候，鳞的气息很平稳，仿佛在月面奔跑对他而言是非常轻松的事情。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他不但可以轻松提速，也可以拉着喻星云跑得飞快，甚至可以在喻星云飞起来落不下去的时候将他拉回月面，也可以在喻星云差点摔倒的时候给予他一些帮助。 「身体前倾，四肢的摆动幅度大一点，帮助平衡。」即便是在月面快速跑动，鳞的语气依旧非常平稳。 腾空的仿佛只有自己，跳动到半空的仿佛也只有自己的心。 每一步都是高高地跳起来，而后轻轻地落下去，就像踩在绵绵的白云上。 听着鳞的话，喻星云觉得自己好像慢慢习惯了起来，但是偶尔还是会像被石头绊倒一般往下栽。 就这么跑着，喻星云感觉自己慢慢掌握了一些诀窍。他想起以前看纪录片，太空人到月球上后一般都是透过跳跃来移动的。 或许......他也可以试试？ 于是喻星云这么想着就试了试一蹦。 ——他发现以跳跃代替跑步确实更轻松，也更容易移动。 就这么跑着，喻星云突然想起一首歌。 「一二三 牵着手 四五六 抬起头 七八九 我们私奔到月球 让双脚 去腾空 让我们 去感受」（1） 私奔到月球，腾空的双脚与躁动的心相互唿应，最重要的是月球给予的自由。在这里没有任何成见，没有来自别人的看法，只有真挚的月光，他们自己，与永恆的爱。 鳞一路跑着，突然感觉到握住的手一高一低的，回头一看，就发现喻星云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地「跑」着。 喻星云为自己找到了正确的前进方法兴奋的时候，却发现鳞有些好笑地盯着自己。 喻星云松开鳞的手，笑了笑说：「我......我这样好像轻松一点，也不用拉着你拖累你了。」 鳞顿了顿，点了点头，然后扔下一句「快到了。」就转头继续走。 结果到了最后，喻星云用跳跃的步伐前近比鳞慢上许多。明明是很近的距离，喻星云愣是跳了许久。 「刚刚是怎么回事？」喻星云蹦到鳞身边的时候，鳞已经蹲在地上利用仪器整理刚刚发生的事件成因了。 「月震。」鳞摘下头盔，甩了甩铺满尘粉的头髮说道。 喻星云看到鳞在月面上放置了一架小型机器，机器的外形像一艘缩小版的飞船，于是问道：「这个是？」 「月震检测仪。」 月震，字如其名，在月球发生的地震。根据阿波罗号採集到的数据推算，因为缺少水的缘故，月震比地球地震的震度弱且次数较少。因为月球不像地球能迅速地减弱震动，所以月震震动的时间通常比地震长。 「怎么会突然出现月震——哈啾——」喻星云一边摘下头盔一边问道，谁知道一摘下头盔就勐得吸了一口粉尘状的物质。 鳞看了一眼喻星云，喻星云浑身都是粉尘，鼻子也因为不断「哈啾」而发红。 「因为地球的起潮力，或者满月。」 「满月？」喻星云吸了吸鼻子，问：「是指地球的满月吗？」 当月亮和太阳处于地球两侧，并且月亮和太阳的黄经相差180度时，便会在地球看到最圆满的月亮。然而这本该是地球才能观察到的景象，和身处月球的他们有什么关系？喻星云对此感到疑惑。 第68页 「但我们现在明明身处月球，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随着检测器发出「滴滴滴」的声音，鳞调整了一下检测器的方位，又说：「我们刚刚站在了她的心脏上。」 「心脏？」 对了，他们要从月球背面驾车到正面的飞船站，按照路程估计，他们刚刚估计正非常接近月球的中心地带。 所以鳞才带他跑往边缘的空旷地带，远离震源。和地球发生的地震原理一样。 喻星云「哇」了一声惊嘆道：「月震原来和月神的心脏震动有关吗？」 鳞平淡地应了一声「嗯。」。 「那月震.......是因为地球吗？」 「是。」 人类对月震的认知停留在现象性的数据，导致月震发生的原因尚不清楚，但是喻星云却从口中窥见了这个现象的一角。 原来月震的原因是一场无比盛大的心动。 月球在满月之时揭下了遮盖了下半张脸的面纱，露出了准备充足的，完整的美貌。地球向月球投来视线，月球感到紧张不已，心脏便疯狂跳动。 随着那阵目光朝自己转来，月震便在月亮中心发生了。 这一切听起来不可思议，仔细一想却又合理，毕竟如此热烈的永恆的爱，能引起长达一小时都不断的月震并不奇怪。 毕竟宇宙之间的爱意如此宏大，如此浪漫。 「嗯.......」想到鳞在逃跑时的熟练程度，喻星云问道：「鳞你经歷过很多次了吗？」 「每一个满月都会发生。」鳞一边记录着震动数据一边陈述自己的经歷。 「每一个？」 想到鳞能见证许多次月球的心动，喻星云不禁感嘆道：「能见证月球的每一次心动，也太浪漫了。」 鳞对喻星云的话不置可否，因为他觉得月球的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会因此产生例如羡慕感嘆诸如此类的感受。 「那月震每一次的震动也会不一样吗？」 「越来越强。」鳞回答道。 也就预示着月球对地球的心动有增无减，随着年岁越来越深。这看起来贫瘠的月球，里面蕴藏着专属于地球的土壤，唯有地球的目光，才能让这里的玫瑰盛放。 大概是数据已经採集完毕，鳞已经开始收拾那架仪器。 「你和月球认识了很久吗？算是故友吗？」喻星云忍不住凑前一些看着鳞收拾仪器问道。 鳞摇了摇头，「不算。」这么说着，他拿着仪器站了起来。 「感觉你很了解她。」喻星云顺着鳞的姿势抬起头说道。 「有吗？」鳞一边将仪器摺叠起来，重新导回系统，一边有些敷衍地反问道。 喻星云点了点头，说：「就像你知道她和地球的关系......」 鳞顿了顿，说： 「不需要特意了解。」 「这是时间坍塌星体的共性。」 这样想来也合理，鳞对于了解别人并没有什么兴趣。鳞很聪明，许多事实只需要一层推导，他就能接近答案本身。 「你也是吗？」这句话问出口后，喻星云莫名变得非常紧张。 作者有话说 1.引自 五月天《私奔到月球》 第39章 在月球上热恋 「你也是吗？」这句话问出口后，喻星云莫名变得非常紧张。 他其实大概能预料到鳞的答案应该会是我行我素的回答，但他的心理却不知为何期待着一个变数。 鳞顿了顿，说：「我并不认同这种共性。」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帮月球？喻星云一听到答案就想这么问鳞，但是鳞却好像早有所料地说道：「但我不会干预别人的想法和选择。」 鳞好像总是能看穿自己，又或者说能看穿未来，他仿佛站在宇宙与光年之上，掌握着无数生命的流逝。 他是否已经对这些变得麻木？喻星云默默地这么想道。 鳞这么说完就将展开的仪器收拾好了，他转头对喻星云说：「走了。」 喻星云「啊」了一声，眼眸微睁，看了一眼地面，带着一丝惊讶问道：「月震已经完了吗？」 地球上的地震有余震这个说法，难道月震没有吗？但是低头望去，喻星云看到自己的鞋带依旧在微微颤抖。 鳞摇了摇头，说：「没有。」 「月震持续的时间很长，但震度不高，慢慢走就行。」这么说着，鳞已经走了起来，在月球的风沙中留下最后的几个脚印。 「哦哦，好。」抬脚离开的时候，喻星云看到了鳞的脚印，突然想起什么想要喊鳞。但是因为鳞走得太快，于是喻星云只能一把拉住鳞的手。 鳞凝了凝，而后转过头看了一眼喻星云的手，而后抬起头来盯着喻星云，「怎么了？」 「我.......我们一起在这里留下一个脚印吧！」喻星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充满期待。 「不必。」鳞想都没多想就拒绝了。 「留下脚印的话，会很有纪念意义的。」在月球上留下脚印这件事，仿佛是人类特有的留下痕迹的方式，喻星云深以为然。 「我经常来这里。」鳞说道，言下之意就是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意义的事情。鳞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那样太费精力。他知道一旦为所有事物都冠上意义，每一天都会过得很累。 「这是我们第一次结伴星际旅游，一起踩会很开心的。」喻星云拉着鳞的手，劝他道：「就原地踩一下，很轻松的。」 第69页 见鳞不为所动，盯着自己仿佛在问这个行动有什么意义，喻星云又解释道：「只有我自己踩的话，就记录不了你的痕迹了。」 「但是.......这明明是喻星云和鳞的银河旅游记。」在说到」和鳞「两个字的时候时，喻星云刻意强调了鳞的存在，以此说明鳞的重要性。 因为鳞是这个旅程的序章，如同科学家耳中宇宙的序曲，是无他就不行，是充满意义的存在。 鳞被喻星云拉着在月球上留下了一个浅的脚印，就像星光大道下按下的手印。 那两个脚印的轮廓在他们离开后随着月震改变，尘沙不断掀起又降落，两个脚印不断靠近，最后变成了一个心形。 这个心形，是月球心动的证明，或许也是——喻星云与鳞心动的证明。 他们花了一点时间终于走到了飞船停泊处，刚一进去，喻星云就被几张巨大的月球旅行海报吸引住了。 其中一张海报的标题很长，也很吸睛。海报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月亮，四周是无数颗星星，月面上有着几行大字。 「星际旅游月球：情侣必去景点checklist」 喻星云是出于好奇去读这些字，但是读着读着却觉得越发不对劲。 「在月球上热恋之月球甜甜蜜蜜恋爱旅游，这些爱情圣地你都去了吗？ 1. 四驱摩托绕过火山地形，我愿和你共赴刀山火海！ 2. 在月震下亲吻，将你的爱意具像化！（可遇不可求～） 3. 看看月球眼里唯一的地球，就像我眼里唯一的你！ 4. 一起坐看千万架飞船一同起飞的灿烂日出，寓意爱意如日出充满希望！ 5. 月面上一起奔跑跳跃，体验真正的月上私奔！」 月球限定恋爱，快来预定吧！ 明明是再老土不过的宣传语，甚至充满了土气和劝退的感觉，喻星云却觉得整个人越读越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这些地点.......竟然都是自己和鳞一起去过的。 自己和鳞去的地方都是月球上的情侣必去景点吗？怎么会这么巧？ 这么想着，喻星云立刻就把目光转到另一张海报上。 这一张海报和刚刚那张相比，设计非常简洁，海报上的图案线条浅且细，看上去像是别人手写的。 喻星云因此倍感兴趣去读海报内的文字，然而却再一次愣住了。 「位于静海东北的爱情湾有着复杂的地形，其中更有着几大着名的陨石坑。相比起月球背面，爱情湾的地形适合来自各个星球的情侣们驾驶四驱摩托穿梭于光和影之中。」 「虽然爱情湾有着幽暗的表面，无法轻易辨别边界。但是这里最近作为恋爱圣地被广泛宣传，建立了各种标记，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找不到。」 「所以抱紧恋人的腰，放心去探索吧！」 海报最底有个箭头标示方向：「爱情湾就从这里往前走。」 看着这些话，脑海里与鳞在月球上的日日夜夜在脑海里如同走马灯般一帧帧闪过。尤其是飞船降落的那一天，他们驾着四驱车经过的是爱情湾吗？ 也许是被眼前的海报所影响，脑海中的画面不知为何染上了桃子般的香甜气味。 鳞知道他们去的地方是......恋爱圣地吗？ 「怎么了？」鳞走在前面，没有发现那张海报，只发现喻星云愣在原地。 思绪从泡在粉红色桃子水中被鳞拉出来，喻星云不断在心里默念冷静，不要再因为那张海报所产生的所谓"命中注定"的可能性而兴奋不已。 鳞看到喻星云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微微一颤，而后望向自己，在触及自己的目光后仿佛暴露了什么一般立刻把目光转移。 根据鳞的经验，人类会这么做大多数都是因为不愿意被对方看到自己，有可能是生理层面，也有可能是心理层面。 喻星云看起来像是心理层面。就算喻星云的目光很快就转回来，言语间也很努力地隐藏什么，但其实还是很容易就能被鳞看出来。 不过鳞无意让别人难堪，也无意为别人和自己带来麻烦。 「没事没事，就是看到了几张很特别的......旅游海报。」 鳞对旅游海报明显没有兴趣，闻言也没有走过来看，沉默了一会等喻星云跟上来后就继续往前走。 喻星云又说：「还挺幸运的，上面的景点我们竟然都一起去过，明明没有特意规划来着。」 「不意外。月球只有固定几个地方对外开放。」鳞的语气平淡，这倒是让喻星云的温度稍微降了降。 固定的几个地方.......想起刚刚几张海报上重叠性极高的地点，喻星云在心里忍不住感嘆道：原来月球在银河系里是恋爱圣地吗？ 怪不得人类总是想着要登月，也许月球本身就存在爱的引力吧。喻星云如此想道。 穿过许多架造型各异的飞船后，他们终于到达自己的飞船旁。 但是却碰上了意料以外的人——梵思。 在喻星云眼里，她的轮廓虽然少有的清晰、漂亮，但喻星云本能地不太喜欢这位「副手」。果不其然，梵思的话依旧是让人不舒服的。 「这是月神对你的补偿。」梵思向鳞递去了一罐看起来像是装着膏药的小盒子。 「不必了，谢谢。」鳞看都没看一眼那盒膏药，就顺着阶梯登上了飞船。 「作为你治癒她的回报，这是对你有利的礼物，我觉得你应该收下。」梵思一只手紧握成拳，在背后喊道，企图说服鳞去接受这一份「礼物」。明明是前来赔谢，语气却隐含着一股逼迫与威胁。 第70页 鳞闻言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站在楼梯上往下望。微微向下的眼眸就似国王的桂冠高高在上，鳞面色平淡地说：「挺奇怪的。」 「什么？」 鳞直白地对梵思说：「从你的言语可见你并不聪明，为什么黛安娜会选择你在这个位置。」 梵思脸上染上愤怒，「你在说什——」 与梵思扭曲的脸不同，鳞的脸色，从眉头到嘴角，依旧没什么变化。 「如果确实是黛安娜的意思，那么转告她我们是在交易，这种多余的事情没必要。如果不是——」鳞顿了顿，说：「那看起来你做事不经思考。」 梵思被鳞说得哑口无言，鳞没有兴趣再去和她周旋，扭头径直走进了飞船。 每次碰到梵思和鳞对话，喻星云就觉得心里不怎么舒服。也许是因为对方过于无礼，又或许是因为每到这个时候，自己仿佛完全被排除在外。 喻星云的直觉告诉他，鳞和月神的关系匪浅，而月神和鳞的交易大概和鳞的身世有关。 但鳞似乎依旧没有想和他这个外人分享自己身世的打算，所以每一次鳞和梵思对话，自己都插不进去的时候，鳞和自己之间的边界感特别明显。 就像从未遇见一般的陌生人，又或者是比那好一点的旅游搭子，总之不是交心的朋友。 感觉就像鳞一直都站在一扇透明墙的另一边，而不像鳞在花园时向自己走来。在这场旅行的真正目的上，鳞似乎一直呆在了原地，没有要向他走来的想法。 喻星云的思绪在登上飞船时被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your grace！我亲爱的贵宾！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对你们的思念可是如同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復返。」 鳞微微皱眉，开口问道：「你又去看了哪个星球的书？」 这是etoile的一个习惯，学到了什么新东西，一定要在鳞面前炫耀一番。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以失败告终。 「我.....咳咳.......总之——」 「欢迎回来，首先，让银河系里最聪明的人工智慧管家etoile来为你们先做一个身体机能检测，然后就能为你们量身定制舱内环境。」 「首先，我们检查一下身体状态——」etoile突然断了一下，而后喻星云听到etoile惊叫道：「your grace？你的身体怎么——」 etoile明明只是一个人工智慧系统，喻星云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焦急和担忧。 但是在下一秒，etoile的话却被鳞打断了。 「行了。太多余了。」 「照常就行。」 etoile沉默了一会，好像又想说些什么，鳞率先说道：「有时间做这些，不如去确认一下飞船的能量，然后将归月名单发给我。」 etoile出乎意外地没有再说什么，只机械地应了一声：「收到。」 下达命令后，鳞也打算离开，喻星云在背后喊住他。 「你去哪里？」 「驾驶舱。」鳞背对着喻星云说道，且看起来并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导致喻星云也只能跟着他急步走。 还是在月面好一点，因为鳞会等自己。 他喜欢在月面时蹦蹦跳跳到鳞面前的感觉，因为鳞总是会耐心地等待自己，偶尔.......非常偶尔还能捕捉到鳞笑的样子。喻星云忍不住如此想道。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在月球蹦过的关系，现在在平地上走动显得意外轻松，跟上鳞的步伐对自己而言也轻松了许多。 「我能一起去吗？」 听到喻星云的话，鳞停下了脚步，那阵雾霾蓝幽幽地往自己这边飘来。 「月球的环境对人类而言是透支的，我建议你去休息。」没等喻星云说话，那抹蓝色又朝自己集中了一些，问道：「你记得你的房间在哪里吗？」 「我不累的。」那抹蓝色对他的话却完全不为所动，定定地看着他。 「我......我之前一直都待在你的花园里休息，不累的。」经过了月球这一站后，比起睡眠，喻星云更想为接下来的旅程做些准备。想起在月球降落时发生的事件，又想到地球上太空人的模拟仓，开口问道：「飞船上或许有可以模拟不同星球气候的地方吗？」 鳞点了点头，「有。」 他的飞船有着星球间最智能的系统，这样的科技自然是应有尽有。 「有天王星模拟仓吗？」 「有。」 「我可以在那里面住几天吗？」 「不建议。」鳞拒绝的很快，甚至没有给喻星云解释的时间。 「啊......为什么？」 「没什么理由去那里。」 「那是给星体疗愈创造的环境。」那抹蓝色直直刺向自己，「你没有受伤，也不是星体。」 「我是希望能在去天王星之前，先体验一下那里的环境，让身体提早适应。」说到这里，喻星云有些抱歉地说：「不想再像在月球那样给你带来麻烦了。」 那抹蓝色随着鳞垂了垂眼帘而往下流动了一下，而后回到前方。 「减少麻烦确实是好事。」 「既然身体撑不住，你不如直接留在飞船上。」 鳞说罢，长廊里又响起「踢踏踢踏」的走动声。 没想到鳞会如此直接，喻星云闻言一愣。反应过来鳞的话直接等同于在自己的星际旅程上完整地放了一块大石头，喻星云绝不会错过这种机会，于是连忙追上去说：「不行！」 第71页 喻星云的语气非常激动。鳞闻言眼睛悠悠转向他，带着机械般平稳的语气道：「模拟仓的技术有限，星球的环境又永远在变化，指环在室内环境不灵敏，每天住在模拟仓里除了让自己不舒服并没有什么其他作用。」 「唔.....」喻星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鳞略一思考，闭上眼睛又睁开说道：「有，可以透过精确数值，让指环的运作更灵敏。」 「精确数值吗？」 鳞点了点头，说：「星球的环境每天都有可能改变，每天更新即时数据可以增加指环的灵敏度。」 「明白了。」喻星云努力记下鳞说的话。「希望我这次能尽快适应！」 「别再晕过去就行。」 「我......好的，我努力！」鳞这么一提，喻星云脑海中又浮现出自己晕倒那一幕的画面，脸色瞬间变得有些糟糕。 因为那样实在为鳞带来太多麻烦了。 看到喻星云眉头紧皱，一脸担忧过度的样子，鳞说道：「我们做飞船进入天王星，你还有指环和保暖服，有什么好担心的？」 「好，好的。」鳞的话确实给了喻星云一点信心，自己都经歷过月球这样有些极端温差的星球了，凡事开头难，第二次一定会好很多的。喻星云如此安慰自己道。 「那我们接下来就可以开启去往天王星的旅程了吗？」 「要先完成众星归月。」这么说着，鳞停下了脚步。 喻星云抬头一看，一道看起来非常熟悉的门映入眼帘。鳞站在门口的一旁熟练地输入密码后，那道深色大门缓缓打开，里面的景象让喻星云感到惊嘆。 作者有话说 月球篇快完了，接下来就去新的星球啦～新的星球里小情侣的关系一定会更近一步使劲贴贴的！ 另外提早说一下，之前就着这篇文的后续发展和一位超级天文爱好者专业观星的朋友聊了一下，设定上有一些新的启发，也解决了一些之前设定上的误区，月球篇完结后想停更一周左右修改一下之后的大纲剧情，在那一周里我也会更新的，不过可能就更得少一点，造成不便非常抱歉！ 透过文字造就的遇见是像在茫茫宇宙里看见某一颗星星一样难得可贵的东西，虽然我自己本身还有很多不足，但是真的感谢大家愿意花时间读这篇文章！谢谢 第40章 选择私奔 宇宙总是会为他带来惊喜，这次也不例外。 门内的世界像是银河的缩影，又似天文学家的想像力之房。屋内的背景如同全黑的深空，颜色深浅度不一的数十颗星球在房内飘动着，闪动着光芒。与在地球中随处可见的塑料制星球掉饰不同，这里的星球充满生命力地不断闪动，自由地散落在深空中。他们有些带着环倾斜着飞动，有些则像喝醉酒一般自由自在，有一些则像古板的学者不断绕圈。 其中一些，喻星云隐约对他们有一些印象。 喻星云感觉自己像身处在海洋馆，偷偷地从暗处观察着透明墙另一端的鲜活生命。星球之间也有着自己的人生百态，喻星云觉得自己好像借着鳞看到了其中一角。 喻星云被这幅景象震撼，愣了好一阵子，直到鳞喊他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进来，要关门。」 喻星云的眼睛无法从眼前挪开，一边机械地拖着步子往内走，一边问道：「这些是......」 「归月名单。」鳞关闭舱门后，回答道，而后他经过喻星云，掀起一阵风，高竖起来的衣领也随之动了动，而后走到了门的另一侧。 「刚刚你让etoile整理的那一份吗？」喻星云凑到鳞身边的时候，他已经在阅读挂在门旁的一份极长的名单。 那是一份浮动着的名单，名单上整整齐齐地列出了不同星球的康复数据。 鳞用食指夹着名单的一角提起来，中指在下方托住托住看，名单上面有着各种喻星云看不懂的符号，他唯一看到的只有名单上的六个字。 「月球归还名单。」 「.......月球归还名单」喻星云看了一眼眼前的名单，又抬起头看向正在自由漂浮的星体，企图将他们联繫起来。 「他们都是以前在星际漫游时遇到的受伤的星体。」鳞一边仔细检查着名单一边回答道。 喻星云看了一眼那些自由自在飞动的星体，猜测道：「是他们康復了，所以现在要送他们回家吗？」 「嗯，是时候把核心归还了。」鳞说着好像发现了名单上的错处，微微皱起眉头，而后点了点名单上的错处，双手摆出敲键盘的姿势，开始透过修改复杂的程序更新名单。 「我能帮忙吗？」想到送星星们回家这是一件极具意义的事，喻星云就有些迫不及待。 鳞的眼珠转了转，见喻星云对此一脸渴望至极志在必得的样子，挑了挑眉，问道：「这么有信心？」 「你知道要干什么？」 「不......不算太清楚。」鳞沉默的目光仿佛在喻星云看来仿佛是准备着要拒绝，于是喻星云又补充道：「但我可以学！」抬头挺胸的姿态像极了一只自信的小兔子。 这只小兔子说完之后又微微低下头，像拿耳朵轻轻遮起眼睛的一角，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鳞侧头看了喻星云一眼，喻星云的眼睛亮闪闪的，就像藏了一颗星星，充满渴望。他甚至双手合十，做出一种「拜託拜託」的神态。 第72页 「可以。」虽然不知道喻星云为什么对所有事情都可以那么兴奋，但这件事本身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对方因着他本身的兴趣提出愿意帮忙，这种利人利己的事情，鳞没有拒绝的理由。 「太好了！」喻星云忍不住举起双手欢唿起来，「我要准备些什么？」 「没什么要准备的。」鳞把目光收回，无所谓地说道。 「啊？」喻星云刚听鳞的话，还以为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心理甚至做好了要花费许多时间的准备。 鳞向下滑动，他办事的效率一向很快，转眼间名单就快见底。鳞认真地盯着名单说道：「将飞船的侧门打开，他们就会自己出去。」 「这么简单？」喻星云更有信心了，他拍了拍胸口让鳞放心说：「交给我吧。」 不出片刻，鳞已经将名单检查好了，手指一松，名单就消失了，他抬头望向喻星云，说道：「走吧。」 「现...现在吗？」 鳞做事一向讲究效率，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笃定地说：「是。」 喻星云只好跟着鳞去开舱门。在打开仓门之前，喻星云突然停住了，望向鳞，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交叉着双手靠在对面墙的鳞看到喻星云奇怪的眼神，于是问他：「怎么了？」 喻星云顿了顿，望着鳞波澜不惊的眼睛中央说：「他们是和你一起旅行了很久的星星，你要再看他们一眼吗？」 「刚才不是看过了？」鳞反问道，他指的是最后检查的时候。办过的事情再办一次未免有些太过繁复。 「对哦......那好吧。」喻星云一边拉住门把，一边说道。「回家咯，各位！」 舱门「刷啦」一声打开，星船内的星星全部凝滞了一刻，而后就像找到了母体一般尽数往外涌去。有些是独自而去，有些则结伴成行。 这些星星汹涌澎湃地流动着，它们在星船与银河之间筑起了一道比起银河拱桥细上许多的桥。这道拱桥随着星体的不断流动如同水一般横跨银河系，仿佛踏着这座桥便能走往宇宙中心。 星星如此快速流逝的样子，让喻星云为此愣了一会，而后才反应过来要跟他们道别。喻星云站在舱门旁，对着归家的星星们一边挥手一边大喊道：「一路顺风，有缘再见哦！」 朝着星际环境如此大喊道，喻星云听不到任何回音。 「不知道飞出去的星星听不听得到我的道别。」喻星云说道。 「听不到。」鳞的话从左边传来。 「啊？」喻星云又看了一眼银河，而后望向鳞说道：「但你不觉得他们更亮了一点吗？」 这么说着，喻星云看到远方好似有两束光在慢慢融合，发出更加勐烈且刺眼的的白光。 「星际环境是真空的，无法传导声音。」鳞在背后双手交叉胸前，冷眼看着他说。鳞觉得喻星云实在有些过于兴奋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让星球出院是值得这么高兴的事情。这些星球只能勉强算得上和自己有些关系，但对喻星云而言，这是和他完全无关的事情。 「这样啊.......」喻星云的声音沉了沉，而后又亮了起来，「那也没关系，」喻星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笑着说：「那就当是我默默给他们的祝福吧。」 喻星云一直观察着回家的星星们，直到看到逐渐停止移动的星星，喻星云有些好奇地问道：「他们都会回到以前的位置，回到故乡吗？」 「不一定。」鳞的眸色被星光照得很亮，仿佛只要仔细去读，就能从中窥视到答案。 「嗯？」喻星云转过头来，问道：「会选择去到新的位置吗？」 鳞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带着平淡，但是喻星云听到他的答案却感觉到心中一震， 「有些会选择私奔。」 作者有话说 谢谢各位的评论，这几天三次有点忙，再加上新的审核之类的要修修文，之后会认真回復每一条的！感谢！ 晕我第一次发的时候放错地方了，谢谢小天使提醒tt 第41章 「潮汐锁定」与「星云」 「私....私奔？」喻星云看着那束逐渐融合，而后瞬间消逝的光。「是他们吗？」 鳞微微眯了眯眼睛，仔细看了一眼那两束光点了点头。 喻星云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如果在地球上私奔的话大部分是因为爱，星星私奔的理由也是因为爱吗？」 「不知道。」 「你要问它们。」鳞平时并没有关心这种事情。他很少会亲自来盯着这些星星回归星海，所谓私奔的事件也大多是透过etoile从在星星回归后採集到的资料得知的。 「该不会是在这里萌生的爱情吧？」喻星云一直有很强的想像力，他手摸着下巴一副思考状说道：「唔.......类似在星海里孤独漂浮了很久，在这架飞船上却遇到了情投意合的星体之类的？」 说到这里，喻星云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么一个词：「所以你原来还是媒人啊！」喻星云调侃道。 鳞顿了顿，似乎在尝试理解「媒人」这两个字的意思，随后他开口评价道：「比起旅行，你更适合去创作。」 「啊？」喻星云的眼睛随着星光亮了亮，「你在夸我很有想像力吗？」 鳞盯着他说：「是在说你是白日梦想家。」 被小看的喻星云扁了扁嘴巴，「我才不是乱说的。我觉得这架飞船可能就是星体之间产生爱情的地方。」 第73页 鳞瞥了喻星云一眼，说：「我改变不了命中注定的事情。」 「嗯？」喻星云有些疑惑地张了张嘴巴。 「如果註定要在一起，有这艘船和没这艘船的经歷，结局都会一样。」 「原来星球之间也有这样的命中注定啊。」 鳞把冰冷的目光转回如同他一般冰冷的宇宙里，道：「不如说星球之间才存在无法剪断的命中注定。」 回想起在月球上的经歷，喻星云有点理解道：「像月球和地球那样吗？」 「嗯，潮汐锁定不正是他们的命中注定。」 说完这句话，鳞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喻星云总觉得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往事。不过透过鳞的话，他觉得自己对宇宙好像又多了一层认识。 他从前以为平常的现象，在宇宙间原来都是蓬勃的爱。 原来「潮汐锁定」就是宇宙间的「命中注定」。 沉默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喻星云打破了静谧的船舱。 「咦？那又是什么？黑乎乎的一块！」喻星云朝鳞挥了挥手，让他过来，说：「鳞，你过来看看嘛！」 鳞在喻星云的多番唿叫下走了过来，靠在门旁慢慢坐下，一只脚弯起膝盖竖起来，一只脚放到门外垂着。 他们二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坐在飞船门旁，鳞坐得如同他本人一般散漫，喻星云则坐得很乖巧。 飞船里面是浮动的思绪，外面则是万星归位。 星星流回属于自己的河流，就像流浪者归乡，月球旁的几块微小的阴暗漆黑之处又重新闪亮起来，聚满了密密麻麻的星星不断闪动着。那些光聚起来照亮了他们的飞船，星星的光也散落到鳞和喻星云的眼里，仿佛在感谢这艘飞船将他们接回家。 鳞凝视着万千颗星星之下的漆黑说：「星云。」 喻星云惊讶地转过头来，眼里充满不可思议，「星云」两个字如同群星一般占据他脑里的整个星海。 从喻星云的角度看去，他只看到了鳞的侧面。在群星之下，鳞的轮廓线条变得非常清晰，高挺的鼻樑让人联想到荒野中耸立的不羁的高山，落在唇上的点点淡色光如同星星细碎的轻吻，一切在星光中都恰到好处。 鳞好像有一种让宇宙里所有的星星照相机都为他找好角度的能力。 而那双眼睛，更是其中最漂亮的。 眼里的蓝色被星星的光照得像落日下的海面。鳞转过头来的那一刻，一直平静的海面动了起来，星光如同浮动的波浪，为鳞加添了一丝情感。 那是一种被星光镀上柔和的目光。 也是喻星云第一次被一种目光，而心生震。单单的因为一种，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颗不断下坠的星。 喻星云自然是懂得「所有的相遇都是美好的」这种道理，然而与这样的一双眼睛相遇，喻星云无法自控地觉得过往的所有相遇都称得上「平庸」。 「特别」、「美好」各种词仿佛是为了鳞度身定制。 鳞是星星，但从他身上看到的美，却不止于宇宙的美。这样的美丽，喻星云为此感嘆过无数遍。 「什么——」 「灰黑色的云雾状斑块，是星云。」 星际空间在人类的肉眼里是漆黑，安静的，然而实际上星际空间里其实存在着不同的星际物质，比如星际气体，尘埃和粒子流等等。而这些星际物质就是恆星演变的关键。 喻星云张了张嘴巴，又闭上，说：「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真正看到的星云是这样的。我妈妈以前和我说星云是恆星形成的区域，代表着美好的诞生。」 其中被nasa捕捉，并被评为十大最佳照片之一的「创生之柱」，里面的鹰状星云便是其中的典型。 鳞点了点头，说：「挺好的。」 「什么？」 「名字挺好听。」鳞直白地补充道。 「我的名字吗？」 「是。」鳞的目光往自己这边一扫，答道。 喻星云感觉自己好像瞬间宕机了，脸上一热。他费力眨了眨眼睛，消化了一下这件事，低头含煳地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谢。」相比起喻星云，鳞倒显得无比坦然。 过了一会，喻星云抬起头，睁着光亮的眼睛，眼底充满期待地又问：「那你觉得鳞这个名字好听吗？」 他总觉得自己一旦错过了这个时机，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鳞对这个名字的感受了。 鳞想了片刻，眼睛虽然没有笑，但是却点了点头。 喻星云惊讶得快要弹起来，亮晶晶的眼睛睁得很大，「真的吗？」 他的眼神很不稳定地在鳞的眼睛里飘来飘去，话语里也充满了不确定，「你真的觉得好听吗？」 「好听的意思是听起来让人舒服、愉快、满意——」喻星云感觉自己好像急得有些胡言乱语，但是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确定对方对「鳞」这个名字的满意度。 「是。」没等喻星云没头没脑地解释完，鳞就打断了他的话，用非常笃定的语气说道。他觉得这样慌慌张张的喻星云有些傻气，是自己的话说得不清楚吗？为什么还要再问？ 「你.......」鳞在这种事上也异常直白让喻星云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了半天也憋不出下一句话。 「什么？」比起喻星云，鳞倒是异常坦然，仿佛刚刚说的只是什么客观的数据。 第74页 「你........你当时说不用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很不满意。」这么说着，喻星云缩了缩身子。 「那倒没有。」鳞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仿佛在评价一个别人的名字，「只是没必要。」 对鳞来说，编号是他一直用着的名字，这是如同宇宙的时空一般停滞而不变的事情。 「但是编号是无情的，名字应该是要有意义的。」喻星云盯着鳞，盯着他唯一的彩色认真地解释道：「我看不到颜色，所以在看一些非常漂亮的景色时，眼底只有黑白色。我为错过许多失去颜色的风景感到可惜和遗憾，但是.......」喻星云紧紧盯着鳞的眼眸，望进那颗持续不断闪烁着，却仿佛总能让人听到自由的风声的星球，「我却能看到你眼睛的颜色。」 喻星云想到自己遇见鳞第一瞬间汹涌而至的感动与震撼，说道：「鳞的意思就是彩色，在我的想像里，你就是我可以赋予宇宙间所有绚烂景色的颜色。」 因为鳞望向自己的眸子也很认真，喻星云这么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下头，只微微侧头偷偷看鳞说：「我妈妈小时候跟我说，当名字拥有意义，才会有期待别人唿唤你的心情，被亲近的人唿唤的时候心里才会感受到爱和温暖。」 「所以我想给你起一个很有意义的名字，希望你听到这个名字，也能感受到爱和温暖。」想到对于星体而言永恆的时间，喻星云又说： 「虽然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后，你会不会还记得这个名字，但是我还是——」 「会记得。」鳞的眼眸没什么波动，但是话语却是无比清晰的。喻星云望向他的眼神一直都是看星星的眼神，只是这一刻，眼底好像有一些变化。 鳞读不清那是什么，是兴奋，惊讶，还是哀愁？ 不知道鳞的意思是不是只是在说他的记忆力不至于如此差，但是喻星云还是打心底感到开心，星光在他们之间飞舞，喻星云大力点了点头说：「好！在星星的见证下，我们约定好了，谁也不能忘记对方的名字！」 鳞对喻星云傻里傻气的发言不置可否，但喻星云觉得自己可以更放心地称唿r46a1为鳞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久等了！我来了！接下来这几波都很甜！信我！ 第42章 想到「你。」 他们一起靠在飞船上，并肩看了一会星星。喻星云突然捕捉到一颗巨大的、极度光亮的星星。它在一众光度较低的恆星里尤其显眼，最特别的事，在他很近的地方有另一颗光度与它极度相似，外形较小的星星。 「那两颗星星好特别，有什么渊源吗？」自从在月球见证过一次月亮对地球浩大的心动后，喻星云更加觉得宇宙中埋藏的无数人类未曾发现的浪漫事件，在不为人知处，宇宙中存在无限场心动。 「是双星系统。」 双星系统，是指由两颗恆星组成的、相对于其它恆星来说，位置看起来非常靠近的天体系统，联星则是指两颗恆星各自在轨道上环绕着共同　　质量中心的恆星系统。地球上天文学家发现的许多双星系统中最为人熟悉的是克卜勒-16b。 克卜勒-16b是由美国宇航局透过克卜勒探测器观测到的一颗巨大行星环绕一对恆星的景象。克卜勒-16b是一颗环绕两颗恆星运行的行星。如果人类未来登上克卜勒-16b，站在星球上往上望去，将会在天空中看到两颗太阳。 这和克卜勒-16b的公转周期有关。克卜勒-16b的公转周期换算成地球上的日子大约是230日。星球上的一天不再分为日与夜，而是被切分为两个白天和黑夜的交替，其中包含两次日落与两次日出的四个部分。1 因此人类如果登上克卜勒-16b星球的话，每天都能看到两次日出与日落。 在地球时，双星系统大部分都是一些演示动画，这是喻星云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双星系统。双星系统比他想像中有着更重的宿命感，两颗恆星闪耀的频率甚至达成一致。 就像是一对异地且拥有时差的情侣，在共享同一个日落，在那其中付出的努力，就是爱意的证明。 只是在地球上，能够做到如同双星系统般坚定的爱情，又有多少呢？喻星云忍不住去如此想道。 星河宇宙里有许多东西是人类无法企及的，除了一些天文层面的知识与发现，爱情里坚定不移的选择，真诚度、恆久度与宿命感大抵也是人类所缺失的。 眼前的星河实在太过浩渺，喻星云觉得自己的眼睛无法在这一瞬间将眼前的景象尽数收到眼底。他心里开始埋冤为什么人类的眼睛不能像相机一样，能清晰地记录下每一刻，等以后回看的时候能再一次重温每一个细节。这样就能在以后回忆的时候，一颗不漏地想起每一颗星星。如果有机会重逢，也能一颗不漏地认出他们，而后跟他们说好久不见，谢谢你曾陪伴于我的旅途之中。 想到这里，喻星云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惆怅的情绪，他问鳞道：「会重逢吗？我们和这些星星。」 「不会。」鳞习以为常地回答，话语间语气冷漠，很无情，也很真实。 「一点机会也没有吗？」喻星云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问道。 「宇宙太浩渺，重遇的机率很低。」鳞没有察觉到喻星云低落的心情，以非常客观的方式回答道。 「太可惜了，我还想和他们见面呢。」喻星云望着密集的星海说道。 第75页 这么说完，喻星云望向鳞，他想到鳞也是万千群星中的一颗，如果有一天他们要分别，自己能不能认出鳞的。 不对，这不该是自己要担心的事情，因为喻星云是坚信自己肯定是能凭着那双漂亮眼睛里的星河认出鳞的。 但是鳞呢？ 对于鳞能不能认出自己，喻星云不太有把握，因为自己不像星际路途遇到的星体，不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小时候总听长辈们说「人离开后会变成星星」，喻星云也曾幻想过自己会是一颗怎么样的星星，应该会是一颗有颜色的星星吧，他希望是蓝色的，他希望自己是亮度很高的星体，这样的话，鳞也能看到自己。 鳞垂眼扫视了一圈星河下的星体，用漠然的语气说道：「就算真的重逢，在茫茫星河里也认不出。」 他自己也是如此，虽说记忆力不错，但在这样漫长且没有时间观念的宇宙里，他也无法清晰地记得每一次遇见了。 「你太小看人类了。」喻星云扁了扁嘴说：「人类有一种你们星体没有的东西，能在茫茫星海中认出自己在意的星星。」 「是么？」鳞把目光转向喻星云，眸色流转，他似乎对喻星云的下文有些兴趣。 「对！」喻星云说道：「如果鳞以后落在茫茫星海里，我也一定能认出你的。」这么说着，喻星云动了动好像打算要站起来， 鳞闻言挑了挑眉，说：「这么有信心？」 「当然咯，」喻星云站了起来，从上往下看向鳞，说：「最大的、最闪亮的，还有唯一有颜色的，就是你。」 这么说着，飞船外某一颗星体突然闪出巨光，喻星云突然想到什么，「啊！」了一声便快速地双手合十，转过头去许起愿来。 「为什么闭着眼睛？」见喻星云迟迟不睁眼，坐他正对面的鳞问他道。 「许愿呀！」喻星云闭着眼睛说道。 「....」 「流星在地球可是被看作是愿望之星呢！」喻星云满脸兴奋，眼睛像飞船外的形象一般亮晶晶，他说：「是我妈妈告诉我的，说是在流星落下来时对着他许愿，愿望就会成真。而且一定要在闪耀的时候，必须将愿望在心中默念三次，然后对着星星大声喊出来才算成功。」 「流星是意外之喜，是愿望附带的额外惊喜。所以许下的愿望也一定会在意料之外的时候出现。」喻星云的妈妈当时就是这样形容流星的，所以喻星云也一直坚信着这一点。 喻星云语气异常自信地说：「这次和在地球不一样，我站在这里，离光源那么近，一定可以梦想成真的。」 「挺迷信。」鳞直接抛给他三个字的评价。 「才不是呢。」盛大的许愿仪式并不能被打断，于是喻星云闭着眼睛一边许愿一边反驳道。 许完愿后，喻星云突然好奇地撑着手，稍微凑近一些鳞问道：「鳞呢？你有试过许愿吗？」 鳞摇了摇头，「没有。」 「我不信这些。」 「为什么？」 鳞转头凝视他脚下的星，他想起无数消亡的生命。 无法帮助其他人从在无限黑暗中消逝的命运里逃走，还谈什么为自己祝愿。他一来并不相信这样其他外来生命体创造出来的星体神话，而来也并不觉得自己拥有受到祝愿的资格。 「客观来说，流星只是宇宙的尘埃微粒、固体块、或者彗星碎片，并没有实现愿望的能力。」不出意外地，鳞依旧只会用非常可观的角度去看每一件对充满幻想力的喻星云来说具有特别意义的事情。 「那星星呢？我觉得发光的星星就像在点亮着愿望本身。」 「星星发光预示消亡，它们本身并没有圆愿的义务。」鳞不为所动地解释道。他觉得喻星云是真的爱幻想。 「所以对星星许愿也没有用吗？」喻星云每次听到这些，都会变得有些垂头丧气。 「不排除有些星星大发慈悲。」鳞顿了顿，如此说道。 喻星云勐地抬头，「嗯？」 「怎么样才可以让它们聆听我的愿望啊？」喻星云努力去回想近十年前在乡间许愿的情况，他当时是做了什么，才能让这个愿望实现了呢？ 「不知道。」 「啊？但是鳞你本身也是星星，在什么时候你会愿意实现别人的愿望？又或者说，你愿意实现什么类型的愿望？」 「不知道。」鳞确实没想过这个，这种不会影响自己的事情，他并不怎么在意。 「那你不愿意实现什么类型的愿望？」喻星云为了让自己以后的愿望都能实现倒显得有些锲而不捨。 鳞想起遥远的过去，说道：「损人利己的。」 「哦哦哦，那我避免许这些愿望就可以了吗？」 「还需要有点耐心。」 「耐心？」 「你离这里最近的星星有 4.25 光年远，4.25光年的愿望至少要花上9年才能成真。」 听完鳞的话，喻星云在心里这么一算，发现当时许下的愿望距今正好九年。 果然，当年的星星聆听了他的愿望啊。 既然自己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喻星云便变得更关心别人的愿望。 「那鳞你有愿望吗？」 「不需要。」鳞说道。「想要达到什么，自己去做就好了，何必靠这种虚幻的东西。」鳞的回答依旧非常我行我素。 第76页 「但是，总有无能为力的事情嘛。」 鳞看了一眼喻星云的表情，「无能为力的事情就是你达不到的事情，渴求那样的东西也就代表你对自己的认知出现了偏差。」鳞双手交叉在前，说道：「与其交付于迷信，不如多思考自己的能力和愿望有没有差距。」 「如果有的话，那就该思考怎么缩小，而不是总白日做梦。」 鳞这么分析完，在星星的流动停止之前，喻星云抓紧最后的机会问：「鳞你真的没有愿望吗？」 「没有。」 「那你现在想到的是什么？」 「我妈妈说遇到星星的那一刻，脑海中浮现的人或者事物，就是你的愿望。」这句解释还没说出口，喻星云就得到了鳞的回答。 「你。」 作者有话说 1.参考万能的百度百科 如果文章字数有变动也不用担心，是我觉得有些地方太拖沓剧情沉闷无比在修文！感谢 第43章 月球篇完结 -「月震下亲吻」 「什...什么？」太过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喻星云完全反应不过来，张着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问我现在想到的是什么？」看到喻星云的反应，鳞奇怪地反问他道。 「是...是的。」喻星云还没完全消化鳞的话语，回应的速度也变得很慢。 鳞带着一丝莫名说：「对话时想的自然是对方的话。」对话过程中，在接收对方的话的同时保持批判力与思考是非常平常的事情，他不明白喻星云为什么这样大惊小怪。 听到鳞的回答，喻星云心里浮现出一些奇怪的情绪，他对鳞解释道：「其实我是想问你有什么愿望的，我妈妈以前跟我说过，遇到星星的那一刻，脑海中浮现的人或者事物，就是你的愿望。」 「我想的是你的愿望。」鳞这句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让人听不出来心情。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鳞最后表达出了类似「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的意思。他的出发点也许并非非常在意喻星云的愿望，只是他自己本身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愿望，实在要许的话，那就让带着诚恳的心朝星际扔下许愿瓶的喻星云实现愿望吧。 鳞的话令喻星云感觉到自己刚刚微微发沉的心好像又被装上了翅膀，高高地飞扬起来。 喻星云思考了一下，突然握住拳头说：「不行。」 「这么珍贵的实现愿望的机会，我可不能独吞，我要分一半给你。」 既然如此，喻星云便也将愿望的格子分出来一半，许下「希望鳞能实现他自己的愿望，也许现在还没有，但是将来要是有的话，希望无论是什么愿望，他都能实现。」 鳞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见他如此执着，轻笑了一声问他：「那你许的愿望，都成真了吗？」 「唔——」喻星云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头，他努力回想以前许下的愿望。 「想要变成『正常』人。」 「想要看到彩色。」 「想要变得勇敢。」 「想要逝去的生命能回来。」 似乎有许多都是落入不堪的境地比如嘲笑、绝望、害怕后许下的愿望，数量多得喻星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此时此刻在宇宙之间，脑海中最清晰的一个愿望是九年前第一次在老家看到一颗很闪亮的星星时许下的愿望。 也可以说是最美好的一个愿望。 「希望有人能带我离开地球，去银河漫游。」 彼时夏夜里蝉鸣很吵，蚊子也很多，在耳边嗡嗡嗡得叫，很是吵闹，但是喻星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极亮的，想要要把整个黑夜都盖满星光的星星。 想到这里，他眉头瞬间舒展开，笑着说道：「有实现了的，也有没有实现的。」 「不过——」喻星云睁开眼睛，用如同月亮般有情的，弯弯的，亮晶晶的目光望向鳞。 「最大的愿望，不仅实现了，还有意外的惊喜呢！」 他带着一丝小骄傲对鳞说：「所以才不是迷信呢！」 「比如？」鳞依旧保持着存疑的态度。 「遇见银河系本身，就是我最大的愿望。」说到这里，喻星云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他自己的「银河系」，笑着说道：「见到你，就算是实现了呀。」说到一半，喻星云突然摆了摆手，又说：「不对不对，与其说是实现，不如说是比那更多。」喻星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做出非常夸张的手势表示「更多」， 你就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流星』。喻星云在心里这么想道。 你是意外之喜，是愿望附带的额外惊喜。 「许完愿了？」见喻星云把手放下，鳞问他。 「许完了！」将愿望装进杯子扔到银河里的兴奋感没有因为许完愿而逝去，喻星云的语气依旧很兴奋。 「走吧。」鳞撑着门站起来。 喻星云说了声好就打算站起来，谁知银河中忽然掀起星风，再加上坐久了腿有点麻，脚下突然不稳，就要往外面摔去。幸好鳞见状眼明手快地拉住他，他才逃过一劫。 「站稳。」 「谢谢你。」喻星云劫后余生般拍了拍胸口，问鳞道：「如果不小心掉出去的话，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鳞说，「你只需要控制好失重状态，适应缺氧、低压，以及做好吸收对人体极度有害的高能宇宙射线的准备就行。」 第77页 喻星云着实被鳞的话吓到了，顿了顿才说：「还好，还好，谢谢你。」 此时鳞突然望向自己的手腕，好像收到了什么信息。 「怎么了？」 「etoile调控好路线了。」鳞这么说着，没等喻星云点头便撑着手站了起来。 「好，那我们走吧！」喻星云也充满期待地说。 驶离月球的那一刻，喻星云看到风中飘动的「欢迎再来月球旅行！」，内心也默念着如果有机会，也一定要再来月球。 驶离月球时，喻星云认真地看着这颗星球，想要将她深深地刻在脑海里，因为这也许是他唯一一次如此接近月球。 不知道是不是离别之际心理因素作祟，喻星云觉得眼前的月球表面少了许多坑坑洼洼的陨石坑，表现出来的状态比之前更美丽。 「月球......她还好吗？」想起那封从月球寄来，言辞迫切的信，喻星云问鳞道。「要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吗？」 鳞点了点头，这也许也是来自治疗者的自信，道：「根据地球那边採集到的数据，最近的潮涨潮落变动逐渐稳定了下来。」 听着鳞的话，喻星云想起月球与地球的「潮汐锁定」——潮汐是月球发向地球的玫瑰，含有真情告白的情书。 如果潮涨潮落的状态稳定了下来，也就代表着月球的情感也渐趋稳定。 「稳定的意思是.......月亮没事了吗？」 「差不多。」 也许这就是月震带来的效应吧。 为喜欢的人展现最漂亮的自己，目的虽然是对方，但与此同时自己本身也会变得更加漂亮。 喻星云突然理解了刚刚那张海报上浮夸的话。 「在月震下亲吻，将你的爱意具像化」 这句话也许并不是夸张，而是月震真实呈现出的意思。 所谓今夜的月色真美，利用月亮的神性来告别，这一切或许也源自满月产生的月震。 也许宇宙与人的感情，也是有共性的。月球在地球面前无法自拔地产生月震，就像人类在心上人面前无法停止的铃铛声。 又或者说，宇宙是爱的源头，人类的爱情也是从宇宙中永恆的爱中习来的。某一夜你对某一个人心动，也许也是受月亮的引力所影响。即便难以避免地在这之后掺上了杂质，但在月下之时必定也存在宇宙源头的爱里的某些内核。 所以啊，一定要带心上人去看月亮，然后在月震的一瞬间亲吻。 如此一来，大概就能将心动具象地传达。 「谢谢你，鳞。」喻星云对鳞说道。 谢谢你帮地球守护住了月亮这个无私奉献的星球，而月球的爱意终会抵达。 他猜到鳞会怎么回答，大抵会和月球的回答差不多。 「不用谢。」 「我心甘情愿、不求回报、剧烈地在天边暗恋你至消逝。」 作者有话说 天王星见～ 修这一章的时候存稿正好写到表白了好巧xd宝贝们都在银河热恋吧！ # 天王星隆冬之夏 第44章 星际列车 在宇宙的漫长航行中，喻星云已经逐渐对时间失去了概念，陷入睡眠后睁开眼睛的次数他已经数不清了。他只隐约记得每次醒来后鳞在干什么，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监测航行路线，唯一一次比较特别的是，鳞在整理他的医疗箱。 鳞的医疗箱也是储存在他非常先进的系统里的，只需要透过晶片按出手臂处的面板，点进医疗系统，发出指令，系统就能将鳞按照编号存好的设备送到他的面前。在月球时，喻星云有听鳞提起过这个百宝箱，想来当时自己突然缺氧，鳞的一些急救工具也是从那个「百宝箱」里拿出来的。但是实际上喻星云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宝箱，毕竟鳞没有在他眼前演示过是怎么对星星进行治疗的。 鳞的医疗箱里有着各种千奇百怪的工具，大部分都是喻星云没有见过的，有一小部分比如氧气面罩、绷带等等倒是喻星云比较熟悉的，但是他们的功能又好像和在地球使用时有些不同。 就这样毫无时间概念地一日一日过着，因为丧失时间概念，再加上身体在星际空间中的变化，喻星云慢慢变成了碎片化睡眠——意思就是睡觉的时间很频密，但时间却很短。直到某一次，喻星云在迷朦中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颗巨大的倾斜行星，喻星云便知道他们已经就快抵达天王星。 天王星的环无比巨大，从远处望去，环上好像是一条条排列有序的弧形线，像一匹做工精细的丝绸。一如资料上显示，越到内环，颜色便越深。和他一路上看到的所有行星都不一样，天王星侧向倾斜于太阳系平面，近乎直立旋转，如同一个滚球一般旋转。因为天王星离太阳18亿英里（280亿万公里），所以这里的时间也比地球漫长许多。 喻星云觉得天王星就像一只跳着芭蕾舞的天鹅，天王星环是蓬松的裙摆，从内里的深色到外环的淡色，如同芭蕾舞裙上粉红到淡粉红的蕾丝边。他穿着舞裙不断地在旋转，不断地在跳舞。 到了近处时，喻星云终于看清了那些星环的「真面目」，星环其实都是由一些闪闪发光的小颗粒组成，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由珍珠组成的天王星项鍊。 「好漂亮！感觉像是戴上了一条闪闪发光的项鍊。」喻星云牢牢盯着窗外的星环，眼里填满了那一颗颗让人惊嘆的小珍珠。 第78页 鳞顺着喻星云的角度，看了一眼飞船掠过的星环，一如既往没什么感情地说道：「不过是吸收了别人的美丽。」 星环是卫星碰撞的碎片形成的狭窄光学密度环，对鳞而言这种毁灭性的事件带来的美丽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东西。 至少于他而言不是。 「这颗星球，是青蓝色的吗？」喻星云近乎趴在窗上看着这一颗极度巨大的星球，好奇地问鳞道。很多时候好像透过颜色，才能更加了解星球本身。这也许也解释了为什么黑白色的观星图片偶尔会有误测的情况出现。 星环对习以为常的鳞没什么吸引力，他的目光已经从外空回到了飞船的显示器上，听到喻星云的问题，鳞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看来跟人类的发现一样呢！」喻星云将脑袋托在窗边，隔着透明的窗认真地看着这颗在自己眼里暗灰色的星球。随着鳞的回应，那颗星球好像慢慢迎来了绿树如荫，海洋流动不止的青蓝色春天。 他回忆道：「我记得以前在地球的时候，看书上说旅行者2号传回来的图片是青蓝色的。」 人类对于天王星的认知仍旧停留在34年前由旅行者二号在天王星外近八万公里的地方採集的资料，从那以后便没有进一步的开拓。在这三十四年间，有什么变化也并不奇怪。 「因为天王星的外壳是由硫化氢、氨气、甲烷组成，所以颜色很浅。」鳞看了一眼窗外，说道：「实际上颜色和海王星相差不大。」 听着鳞的话，喻星云开始想像这颗星球的顶部是白色的，而后便是由深至浅渐变的蓝色，在雾气中，呈现出一种淡绿色，就像是春天里的溪流。 随后飞船擦过天王星，准备在附近的天卫三降落。 在降落的过程中，喻星云突然看到他们下方，出现了一架星际列车。它正以高速穿过茫茫星海，进入天卫三表面。那架列车以弧形的航线，在透明的轨道上，壮观的星海中穿梭，偶尔还有三五颗流星从各个方向划过。 喻星云指了指下面的列车问道：「那架是天王星的列车吗？」 鳞往另一边的窗口望去，道：「是由天王星到天卫五、天卫一、天卫二、天卫三及天卫四的循环星际列车。」 「这样啊？」在星光的照耀下，喻星云觉得眼里的黑白色也变得丰富了起来。 「白色，中间有青蓝色线条。」和喻星云相处久了，鳞好像也会习惯性地去形容颜色，甚至在喻星云的问题下，每一次都会比以前形容的更加细緻一些。 听完鳞的描述，眼前黑白色的列车立刻变得鲜活了起来。上半部分的白色映照出一片一片星光，驶过不同的星海，便会找出不同的颜色。由于气态星球的原因，列车下半部分的蓝色好像被一层薄薄的雾覆盖了，为原本单纯的青蓝色添上了一种朦胧迷幻的感觉。然而正正是这样的颜色，更符合天王星本身给人的感觉。 喻星云眯着眼睛去看那架列车，感觉透过车窗望进去，好像空空的，「怎么好像没什么人搭乘。」 「正常。」鳞看了一眼已经可以差不多被归为极端环境的实时数据，说道：「天卫三的环境似乎很不稳定。」 「不稳定？」喻星云有些疑惑。 「原因不明。」鳞思考了一下，说：「也许和天王星有关。」 他知道天王星卫星群轨道环境比较恶劣，也大概估测了一下会出现卫星碰撞的时间，但那至少是1亿年起步，不该是眼前这么近的时间。但是这样的环境，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鳞带着这个问题，将飞船慢慢停靠。 天卫三和月球的表面相似，从飞船上的高处往下望去，卫星上有许多撞击坑、悬崖和峡谷，然而它的表面看起来却比月球更暗。与此同时，因为天卫三的撞击坑有较为平坦的中央峰，所以表面看起来比月球平滑。 其中最突出的地形特点便是被人类名为墨西拿（　　messina插sma　　），绵延约1500千米（930英里）的峡谷，如同一道疤痕一般从阴暗处延伸到太阳光照之处。 又或许，那确实是泰坦尼亚的疤痕？ 看到那道长长的疤痕，喻星云感觉自己好像又有些窒息的感觉，并不是像在月球的时候生理上的窒息感，而是内心，感觉发慌发闷，还带有一丝惆怅。 身为天王星的卫星，天卫三也和天王星一样有着极短的季节性周期。天卫三的北极和南极会各自在完全的黑暗与光明中度过42年，每一个冬至日，太阳都会在接近极点的地方升起。 「天王星周围有好多卫星，就像你刚刚提到的那些。」说到这里，喻星云突然好奇，「为什么大家都选在这里？」 鳞客观地回答道：「最大，环境相似，物质採集方便。」 「这里感觉也很冷。」 鳞在控制面板上点了一点，而后面板左侧出现了一个上窄下宽，尾部像八抓鱼的脚一般的仪器，而右侧则是仪器的各种具体数值。 鳞快速地输入天卫三的各项数据，而后便点下了「start」键。他的手指刚一点下「start」键，喻星云就听见飞船下方传来巨大的响声，而后便是开门的机械声，最后随着「滋滋滋」的声音，屏幕上的右下方显示出pleted」的字样。 喻星云有些惊讶地问道：「我们不用下去吗？」 第79页 鳞扫了喻星云一眼，仿佛已经给出了答案。「太冷了，还有你，算了。」 而后响起的是etoile的声音，「仪器已着陆，装设中——」又过了片刻，etoile汇报导：「採集器已经装设完毕，向飞船提出数据採集的请求。」 随着etoile的这句话，飞船下方传来一阵耀眼的光，不过也只是一瞬，那阵光芒便消失了。 鳞紧盯着屏幕，确保即时数据一些如常，而后说道：「允许。」 虽然etoile的性格跳脱，但是作为鳞亲手设计的人工智慧，从鳞的语气中，看得出来etoile在处理星际漫游的各种事情上都让人很放心。 「收到。开始採集卫星及天王星表面数据，採集进度0%」 「1%——2%」採集的进度缓缓地上升。 自从飞船降落在天卫三之上后，喻星云总是感到内心一阵不舒服，头有些晕，于是脸色也显得有些差。 「这个会需要很多时间吗？」他问鳞道。 鳞望向他，点了点头说：「需要。」又道：「你可以休息。」 「好的。」喻星云闭上眼睛后不到一会就陷入了睡眠，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好像听到一段来自遥远的星球的声音。 第45章 许可证 那把遥远的声音虽然显得空灵且平静，如同从深洞中发出，但他说出来的话、读出来的字，却字字泣血。 「最近从踩在我身上的旅人那里，总是会听到同一些评价。不同于之前的赞美，现在大多数都是『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裂缝』、『开裂现象如此严重是为什么』、『这里地势太过险峻了』、『禁止子民踏入』诸如此类的话。」 「我想他们大概会首先去问你为什么，然后从未对这些上心的你会回答你不知道。在这之后，你就会假惺惺地来到这里询问我、安慰我。」 「从前你称赞我美丽，但若你说现在的你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变成了满身伤疤的模样，我断然是不相信的。」 那道声音嘆了一口气，仿佛将心中的哀愁如同烟般唿了出来。 「独自一人的时候，我总是在想，你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是在望向谁？我总是很想问你，你是否曾有过一刻真真切切地望过我本身？」 「并非那个巨大的星球，而是我这一颗小小的，为了你不惜一切，却又普通得过分的卫星。」 那把声音染上一丝怒意，道：「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卫星，但如同所有星球一般，一直坚信着爱是永恆的道理。我总盼望着你的垂青，但我逐渐意识到，好像从诞生的那一刻，我便已然是手下败将。」 说到这里，那把声音开始颤抖，声线也越来越大，一字一句的语气也越来越重。 「你的目光便从来没有真正地给予过我。」 「你给予我的是无限期的等待，漫长的酷刑。」 「诞生之际我看见你，便深深地爱慕你，于是便许下了承诺，受潮汐引力的诅咒，便只能望着你。」 说到这里，喻星云本以为那把声音会继续责难，大骂，但是迎来的却是突然的放轻。 「能够无视时间的限制，永恆地望着你，我曾以为那是这个无垠的国度里最美好的事情。」 「我本以为潮汐引力是最美好的祝愿，原来那只是一个诅咒。」 「现在，我想摆脱这个诅咒了。」 这么说完，那把声音便如同云雾般消散。但是这些字句却深深刻进喻星云的脑海。未从梦中醒来，他感觉自己便已经开始在想这段话的意思。 摆脱潮汐引力？喻星云记得自己在书上看过，如果地球失去月球的潮汐引力，结果将不堪设想。 地球上的潮起潮落是因为地球与月亮之间的引力导致的，引力不但确保了人类能够稳定地站在地球上，也为地球上的海洋系统起了巨大的作用。月球对地球的潮汐引力令地球自转的速度变慢，所以如果一旦某一日地球失去了月球的守护，潮汐引力随月球而消失，地球的自转速度就会失速。一天可能会比二十四小时多上许多，也有可能缩短到只有几个小时。 极度不平衡的日夜对地球的生命进化将造成非常严重的影响，甚至可能会导致无法在地球上继续孕育生命。 梦里好像出现了一个黑白色的、极度荒芜的星球，喻星云眯眼细看，发现那个星球是—— 喻星云是带着一股恐慌醒来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朦胧的周围，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因为紧张跳得铛铛响。在温度舒服的飞船里，喻星云感觉自己浑身冷汗。 刚刚那段话，难道是来自月球的真心话吗？ 望向前方，与自己陷入沉睡前不一样，屏幕面板显露出一系列崭新的数据。其中夹杂着各种特殊的符号，喻星云完全看不懂，但他观察到鳞正皱着眉头仔细地查看着各种数据。 他有些不好意思打扰专注的鳞，于是只能擦了擦汗，让自己冷静一会。 他想到不止自己刚刚在梦里想到的那些边角，月球潮汐作用的消失也会对地球上的海洋生物的生存有巨大的影响，很多海洋物种需要在潮起潮落的过程中觅食，繁衍等各种活动，一旦失去了大海的潮起潮落，会对海洋生物有很大的负面影响，进而影响到整个海洋的生物链。 还有，潮汐引力也有着为地球自转轴提供一定稳定性的作用。由于地球是斜着自转的，所以在失去了潮汐引力提供的稳定性后，地球的自转就会变成高速晃动的状态，这将极大影响地球环境的稳定性，最后影响到地球生命进化1。 第80页 「鳞。」喻星云的担忧已经完全溢了出来，他忍不住小声喊鳞道，他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鳞闻言将目光从屏幕转到喻星云身上，问他：「怎么了？」 「月球是要离开月球吗？」喻星云的声音带着急切。 鳞思考了一下，说：「从数据上来看，月球确实是在以每一年3.8厘米的速度慢慢远离地球。」 鳞的话让喻星云联想到自己在看一些相关的文章时也见过类似的资料。资料中提到当月球围绕着地球公转并互相吸引时，地球上的水会被月球的引力控制，形成潮起潮落的现象，并与陆地产生摩擦。在这种内部互相「争斗」中，地球自转的速度就会减慢，而月球受到的向心力也在减小，所以才会不断地远离地球。 虽然月球虽然确实是在以每一年3.8厘米的速度慢慢远离地球，但他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是因为想脱离地球？」喻星云脱口而出道。 鳞盯着喻星云，似乎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是潮汐引力的副作用。」鳞回答得很快，语气也很笃定。「潮汐引力的副作用？」 「月球对地球的感情异常执着，所以产生了潮汐引力绑定。」鳞好像很熟悉月球，说道：「逐渐远离是潮汐引力的副作用，并非月球本身的意愿。」 见喻星云听完他的回答后，脸上一副担忧的模样，鳞说：「你的担心来得很突然。」 「是.......抱歉，我能更深一步了解一下月球和地球的故事吗？」 梦里那一把遥远的星球听起来包含着非常真切的感情，喻星云有些担心那确实是月球的低语。 鳞随手拿起一支笔，在喻星云的手上写下一串数字，说：「带着编号去档案室看。」 「好。」喻星云二话不说就起身打算走，刚走一步却被鳞拦住了。 喻星云回头，有些疑惑地望着鳞。鳞一边面无表情地说着：「你好像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一边低着头仿佛在打着什么讯息。 「啊？对不起，我——」喻星云还没有反应过来，鳞就已经将一则代码传到他手里的指环，转过身去了。 喻星云低头看向手里闪着灯的指环，按开了。 那串代码是透过类似邮件的形式发送的，标题是：船舱许可证(all)。 喻星云拿着鳞的许可走往熟悉的地方的过程中，脚步迈得很大，耳朵烧得通红。 这所有的表现只因鳞给予了他船舱里所有地方的许可证。 如果放到地球上来说，大概就是给了他自己家的钥匙，附上一句「从今以后随意使用」这种程度的事情吧。一想到这里，喻星云便感觉耳朵的热度烧到了脸上，但与此同时他也忍不住为鳞将自己列为信任的人而感到开心。 来到了熟悉的地方，喻星云再一次点进了月球。如今的他和在月球之旅之前的心境完全不同，如果说以前对月球只有好奇的话，现在更多的便是感动与爱了，当然在那个梦之后，还带着一丝怀疑。 他输入编号后，显示器开始播放月球的相关故事。 故事一开始，标题的大字便是：birth of the earth 地球生命的起源——月球 「是月球孕育了地球的生命。 据估计，地球的年龄大约为45亿岁。最早期的地球并没有月球这颗行星的环绕与守护。当时地球的温度高到无法想像，自转速度也无比飞快，是如今速度的三倍，大约等于一天内只有八个小时，因为极端的环境像冥府地狱，故此被称为冥古宙（hadean eon）。 地球的自转速度飞快意味着无数超强风暴的产生，大气层不断产生狂风不仅持续的时间极强，而且风眼直径超出二千公里，风力是地球最强颱风的二十倍以上。这对地球而言将会是毁灭性的灾难。 当然，地球的磁场也会比现存的强上许多，超强的磁场将会把更多的太阳耀斑转到地球表面，辐射将会攻击大气底部的生命，人类根本无法在辐射如此之大的环境生存。 除此以外，当时的太阳系还非常年轻，地球需要承受不同小行星和彗星的不断轰炸。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根本不可能有类似人类这样的的生命体存在。 然而，月球的出现，让地球宛如重生。 一颗大小和火星差不多，名为「忒伊亚」（theia）的行星出现了。 忒伊亚和当时被称为冥古宙的地球发生了勐烈的撞击，电光火石间，地球大部分的熔岩地壳就被撞进了太空。 在这样近乎毁灭的状态下，地球的救世主与守护神——月球，却从中诞生了。 强烈撞击下的部分碎片获得了逃逸速度飞出太空，而其余的一些则在地球轨道上形成了一条「地球环」。 其他大块的碎片日积月累地把较小的碎片拉向自己，逐渐形成了我们现在的月球。 就这样，随着美丽月球的形成，在地球上的生命体第一次在夜空中看到了巨大的皓月。 之所以被称之为皓月是因为形成初期的月球离地球只有2.25万公里，比现在接近四十万公里的距离比起来近上许多。所以那时候站在地球上看月球，是现在的15倍大，是整个夜空都被金色圆盘填满。 随着潮汐引力的形成，地球的自转速度也逐渐变慢，潮汐加速则会导致月球去到离地球更远，能量更高的的轨道。 第81页 这也是关于月亮起源的「大碰撞说」，也是目前大多数科学家认可的月球起源说2。 如果没有月球的产生，或许人类文明根本不会存在。」 随着最后一句话在屏幕上消失，喻星云感觉到屏幕上出现一滴透明的泪，泪水在屏幕上的月球中心落下。得知了月球隐秘却伟大的心意，泪水便不断滴落，而后如同春天的花开一般四散。 如果将地球的泪水滴入月球中心，大概会长出月球上唯一一颗玫瑰吧。 地球上的人类赞颂月亮，也正是对月亮爱意的回应。 看完这个故事后，喻星云明白到应该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这样的爱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如同梦中无助而绝望的爱。 但是在人类眼里，在许多年里，月球好像都只是一个探索其他星球的跳板，永远都把目光放在更远的星球。 也许，人类也该再次稍微将目光投回月球——那颗漂亮的、默默地爱着地球的行星了。 喻星云回到驾驶舱的时候，etoile已经和鳞开始了下一项工程的调控，喻星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离开了太久了，但是谁能在听完月球的爱情故事后不为她而动容呢，更况且故事的主角还是自己的地球。 「开始採集卫星及天王星物质，採集进度20%——30%——」 喻星云离开了颇久，花的时间远远比看完那段资料的时间长。 鳞从资料中抽离出来，侧过头望向他，「看完了？」 「嗯。」喻星云点了点头，因为刚刚还在不断流泪的缘故，声音还是有些沙哑。看到鳞盯着自己，喻星云以为鳞在意的是许可证的使用问题，想到鳞误会自己一拿到许可证就到处乱走，于是立刻挥了挥手解释道：「我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没有乱去其他地方。」 鳞没有接下喻星云的话，反而说：「你哭了。」这听起来像是个问题，但鳞的语气却是陈述句。喻星云这才意识到鳞盯着自己在意的是别的事情。 喻星云立刻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而后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明明自己已经在那里缓了很久了，甚至一直注意着声音中有没有很明显的泪意。 「眼睛很红。」鳞说罢便听到身后的仪器传来新的数据，于是便转过身去。 「.......我只是打了个哈欠。」喻星云低声说道。 「需要就休息。」面对喻星云这样嘴硬的话，鳞望着数据，没有戳破。 喻星云一副想说什么样子，但是又怕打扰到鳞，鳞观察到这一点，便开口问走到身边的他：「颇有收穫？」 不知道鳞指的是不是自己看完故事泪流满面的事情，喻星云脸上一热，然后说：「感受到了月球隐秘却伟大的爱，地球一直被月球从各个方面爱着啊。」喻星云一边摸着鳞旁边的座椅坐下，一边说道。「像是亲身感受到了星球直率不求回报的爱，有些被震撼了。」 「原来你所说的永恆的爱，是代表着从宇宙开始的爱，而这样的爱，离我们原来很近。」 喻星云说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我们真的有点不知好歹呢。」喻星云这么笑着的时候，鳞的眼里闪过一束白光。 原来月球的爱意不只表现在表面的帮地球挡下了许多陨石导致的浩劫，甚至自地球诞生之时，便一直陪伴在身边。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是永恆且隐蔽的爱的表达，从月球身上，喻星云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星球的爱，隐秘且热烈，到永远。 他为自己怀疑月球的这份心而感到抱歉，与此同时却也疑惑那道声音真的只是梦吗？ 作者有话说 1,2参考了百度百科还有天文台的一些资料 第46章 牵手 「为什么星球的爱都是不求回报的呢？」喻星云不由得如此问道。 「你觉得星球的爱存在于哪里？」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过来给他抛回来了一个问题。 喻星云在一瞬间脑袋发空，想不到任何答案。 「你想想自己的旅途，大概就会有答案。」 喻星云开始细想这个问题，他想起自己的旅程，想起那条从地球到星辰再到月球的道路。从陨石撞击到永恆的告白，无一不布满爱。 「一切，所有。」这个答案代表着宇宙中无法没有爱的存在，因为失去爱，也将失去这个宇宙。 鳞看到喻星云那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轻轻一笑，道：「想通了？」 鳞喜欢观察别人，也许这并非是什么爱好，而不过是一个习惯。以前观察别人都是在推测对方的行动，再从中提取有利于自己行动的信息，但他确实觉得观察喻星云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是的，好像只是因为有趣，所以喜欢观察。 尤其是喻星云努力思考，想清楚之后，神色突然飞扬起来的那一下。有些像星际里的星云经歷了大爆炸，那些暗沉沉的物质消逝后产生的那一颗新星。 不知道那个名字是否从这里诞生。 这其中好像有一股特别的引力，聪明如鳞也不清楚那是什么。 「爱是宇宙所有星体的核心，失去爱代表着星体的流逝。」鳞虽然看起来是情感淡漠的人，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喻星云突然生出一股冲动，差点想要破口而出「你呢？」但是还好他及时住口，委婉地问道：「所有星体都是如此吗？」 第82页 鳞点了点头，「宿命。」 「无一倖免。」 鳞的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有些发黑髮淡，但他谈论的明明是爱。 「你也有宿命吗？也像月球那般有必须要爱的星体吗？」 喻星云想这么问，但是话语却被一声巨大的「哔——」盖过，随后etoile便播报导资料搜集完成，鳞也没有时间再去和喻星云闲聊，开始继续手上的工作。 等一切调控差不多完成后，喻星云凑近鳞，小心翼翼地问：「天王星的状态和你之前猜测的差不多吗？」 「嗯，至少没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 听到鳞的话，喻星云也松了一口气。但是这口气还没完全放松下来，就听到鳞问他：「面对天王星，人类可能在降落过程中的某一瞬间被撕碎，你确定要去？」 喻星云顿了顿，说道：「我确定。」 在那一刻他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因为他清楚知道星际旅游一旦开始了，自己便不会再回头。就像遇见了鳞，他便不再会退缩。 他甚至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生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如果在银河被撕碎，或许自己也能成为一颗星球的物质吗？ 和鳞一样？ 这个想法很荒唐，所以喻星云很快就将这个抛诸脑后。 鳞不擅长劝说，也懒得去干预别人的选择，刚刚多问了一句后他都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多余，于是也不多说，只点了点头说：「行。」 飞船飞近天王星表面后，鳞微微侧过头，对etoile说道：「etoile，再确认一次飞船各处舱门的关闭情况，确保没有气体能泄露进来。」 「收到。」 「另外，再确认一次飞船表面的耐寒性。」 说罢他又在面板上按了按，而后转过头来。 「怎么了？」突然对上鳞的目光，喻星云整个人顿时紧绷起来。然而他刚开口问完，耳边就听到「砰」的一声，鳞一手敲开了座位旁被锁住的，只有在特殊情况才要使用的特制安全带。 「绑多一层，不然容易直接撞到面板上。」 喻星云愣了一会，反应过来才知道鳞是在为穿过天王星的外壳做准备，他也不想自己的脑袋和面板来一次亲密接触，于是便听话绑上了。 过了一会，鳞又二话不说朝喻星云扔了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像氧气面罩的东西，「带上这个。」 「这个是？」喻星云抱着这个巨大的面具，有些疑惑。 鳞一边设置飞船稍后行驶的各项数据，一边说道：「天王星表面含有硫化氢和氨气。」 听到硫化氢，喻星云不再多问，接过后就乖乖戴上了。 天王星一直被认为是非常「特别」的行星，而它其中的特别除了是因为倾斜度外，还因为它特别的气味。硫化氢就是导致臭鸡蛋气味的元兇，在硫化氢浓度极高的天王星外壳中，其气味的恶劣程度可想而知。 看着鳞什么都不需要的样子，喻星云有些担心地问他：「那你呢？」 「我是星体。」鳞无所谓地说。 星体的生命很强大，能在有害物质极多的星际空间里生活，可见其生命之强大。而人类仿佛是星河之间最脆弱的生命体，在降落的过程中就可以被随意撕碎。 「鳞。」在飞船进入准备状态时，在静默的船舱里，喻星云突然喊道： 「怎么了？」 「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我......」 鳞好像比以前多了一些耐心，没有直接用「有话直说」打断喻星云的话。 「......能不能抓住你的手。」明明不是什么很过分的事情，但是喻星云却像汇报坏事一样把声音收小。 鳞的目光往自己这边扫过来，喻星云有些紧张地解释说：「星星好像有魔法。」 「如果有你在身边，我好像就什么不怕。」 空气沉默了一会，喻星云紧张得心都快跳都出来了，才听到鳞说：「可以。」 出乎意外的，鳞没有拒绝，这件事让喻星云用了一些时间才能消化。 「目的地为天王星，转轴倾角 97.77° 北极赤经：17 h 9 min 15 s，257.311° 北极赤纬：?15.175°」 「飞船进入御寒状态，即将关闭非必要能源。」 「准备完毕。」 因为御寒状态下飞船耗能巨大，所以船舱内非必要的能源都被关闭了，船舱内仅剩星星照进来的光。 etoile的声音在寂静的银河中响起，象徵着最浩大的启程。 「出发——」 随着etoile的声音，飞船开始往天王星内部驶去。飞船高速飞行让喻星云整个人往后倒，后脑勺牢牢贴着驾驶座。他闭上眼睛，感受自己从五彩斑斓的银河掠过，往巨大的蓝色星球飞去。 飞船第一个经过的是天王星的星环系统，而后透过星船显示屏映入眼眸的是旋转的大气云带。和刚刚置身于非常清晰的万千星辉之中非常不同，他感觉自己此时此刻仿佛进入了一个雾气缭绕的秘境中，窗外的一切都藏在雾气里模煳不清。 到了此时此刻，喻星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天王星从远处看来是淡绿色的了。 「即将进入高层大气。」etoile的声音将喻星云的思绪拉回眼前，但眼前的景象却不比他的思绪清晰。 周围完全被白色的雾气遮盖，根据鳞刚刚所说，这些白色的气体应该都是由甲烷、硫化氢、和氨气组成的。 第83页 喻星云望向飞船的控制屏，里面显示飞船外的温度为零下223摄氏度。喻星云再一次体会到远离了太阳会是一个多么恶劣的环境。 飞船往下降落了一会，周围的白色气体逐渐变暗，他们进入了硫化氢冰云的阴暗区域。 到了这个深度后，太阳光已经完全无法抵达了。在一段时间的一白一黑轮流闪过眼前后，周围便逐渐陷入漆黑。 但是在漆黑的同时，环境却没有完全沉寂，高达每小时900公里的狂风在耳边咆哮，星球如同勐兽般狠狠地拍打着飞船的窗，好像在排挤外来者。 「目前正在穿越硫化氢冰云的阴暗区域，预计长度为129公里。」与人类随环境波澜起伏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人工智慧在这样的环境中依旧能平稳地报告。 「温度为10摄氏度，飞船即将进入恆温状态。」 在地球时，喻星云还挺喜欢黑夜的，因为色盲的缘故，他的眼睛在黑夜中依旧十分灵敏，甚至能捕捉到更清晰的轮廓。但是此时此刻他第一次对黑暗产生了一丝名为恐惧的情绪。因为眼前的景象仿佛是失去了所有星体的宇宙，漆黑中不见五指，是全宇宙垂死的星体完全失去生命力的瞬间。 然而更令人奇怪的是，现在这副景象了，他本该产生巨大的恐惧，但是从心中萌生出来的恐惧，只占据了非常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 ——夹杂着悲伤，悲痛与悲悯，还有一丝无望。 这样的心情来得毫无缘由，喻星云只本能地想要确认鳞的存在。 喻星云不想太过麻烦鳞，他知道牵手代表着其中一只手被完全控制住了动弹不得，于是他偷偷把头侧过去，望向鳞——企图在黑暗中寻找唯一的慰藉。 在全部的黑暗中，让喻星云安心下来的，只有那抹蓝色。 ——即便不只是望向他，即便望向的是整个宇宙。当时的他还没有想过，这道似乎註定将星际定为归途的蓝色，会完整地为自己所有。 于是如同抓住稻草一般，他死死地盯着那唯一的蓝，脑海里仿佛也渐渐被染蓝。 不知道在拥有所有色彩的人眼里，蓝色是什么样的。 但是对于喻星云来说，蓝色的意义多重且重大，是引力，是星尘爆炸，是星云中心，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在无垠的宇宙与万千星球中，喻星云的眼睛仿佛早就为他做下了选择。 那是一种很难忘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在村庄的夏夜里，抬头想在黑暗中寻找星星，而后与头顶上的唯一那颗星相对的感觉。 也许那是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地方，但喻星云坚信无论是物理还是心理层面，那都是他在漆黑的环境里唯一的光。 「即将进入白水冰云混乱区域——」 随着etoile的声音进去混乱区后，一道雷光噼开黑暗。本以为是宙斯噼开新世界的雷光，但随后喻星云发现到那更像是毁灭的光。 震耳欲聋的雷电声连绵不绝，眼前不断闪过白光，这让喻星云倍受折磨。 「鳞，你在吗？」 「我有些害怕.......可以牵住你吗？」喻星云说完这句话后听到自己的声音瞬间淹没在刺耳的雷声中。 作者有话说 半夜更新不好意思tt 这篇文应该这周会开始倒v，宝们月球篇如果有想要特别重温的章节可以这几天看看，我不知道或许下载了是不是也能一直照常看 然后倒v当天还是网站规定更7k，每周更1w起步，大概在1.5w-2w之间，算了算应该八月左右差不多就能完结了 第47章 「牵住我」 在狂风中，喻星云听不到鳞的回答，他又问了一遍，但是声音依旧被雷电声无情地吞没。 多情如他，总是会去感受宇宙之间一些现象的意义，比如星体闪烁的愿望，双星的意义以及互相奔赴的宿命。这份「多情」在大部分时间能填补他缺失的颜色，但偶尔有些时候，也会让他感到沮丧。就像此时此刻，喻星云忍不住去想，隔着雷电一直传达不到的声音，是不是宇宙的拒绝。 这听起来是非常严重且直接的拒绝。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出现得莫名，喻星云不敢去细想。 当他垂下眼眸打算放弃的时候，手腕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温度。而后喻星云便产生了落入一个怀抱的感觉，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另一阵温度包围了。 随后鳞平稳的声音直直传入喻星云的耳膜，直达心脏。 「闭上眼睛。」 在那一刻如同缺水般焦躁得砰砰乱跳的心突然被春雨沐浴，平静了下来。喻星云听着鳞的话，缓缓闭上眼睛，企图让自己慌乱的心情平息下来。 鳞握住喻星云的力道不大，他手掌的温度也不高，但是却能让喻星云从心底产生一种平静的感觉。感觉就像冬天时，幸运地将手放在了被阳光照得发暖的水管流出来的水中。 那也许是星际之海能永远维持海面平静的能力。 在那平静的海面下，有着无比强大的能量，而能量的拥有者却愿意源源不绝地将这股能量送给别人。 刚刚让人失落的情绪迷宫突然一下拥有了能解开答案的出路。 如果宇宙反对，那就悄悄接近，悄悄喜欢，毕竟喜欢并不是喊得越大声就越深的。 即便那一道道雷光依旧如同驱赶天外来客般打在眼皮上，让喻星云的眼睛忍不住颤抖，但是握住鳞的手，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想到他眼睛里平静的海，喻星云觉得他自己的心不再惊慌，一切好像都有了已经着陆的感觉。 第84页 至少，喻星云找到了自己可以降落的海港。 他每因为窗外的雷光而瑟缩一下，手上就会不由自主地用力，于是就会把牵住鳞的手握紧一些。有时候雷电来得突然，他手里的力道就会突然加重，像是捏着鳞的手腕。每次这样过后，他都生怕自己把鳞的手抓得发疼，于是刻意在心里悄悄提醒自己去松开。 但是人类遇见危险就会求救的本能，总是让这一幕反反覆覆地上演。因为紧张收紧，因为抱歉松开，反反覆覆。 直到雷电将光打在鳞的手上，那一道光正好噼在了鳞刚刚被自己抓着的腕部，喻星云看到了腕部上深深浅浅的一块块，深色部分看起来是几条指印的形状。 ——应该是自己刚刚太大力了，甚至在鳞的手腕上留下了痕迹。 也许那只是很浅的痕迹，但是在喻星云的眼里却很深刻。 「对.......对不起，我是不是抓太紧了。」 「会很痛吗？」喻星云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于是便一边自言自语道：「一定很痛.......对不起。」一边将自己的手往上移，变成扯住鳞的袖子。他希望自己能在得到安慰的同时也不会为鳞造成太多麻烦。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巨大的雷电在混乱区域中响起，光度与雷声前所未有地大，震得耳膜发痛，时间持续的也较长。喻星云脑子里想要松开对方的手，本能却让他再次将鳞的手握得很紧。 他在心里庆幸自己早早地把握住鳞的地方转移了，不然一定会将对方的手抓出更多的痕迹。 但触碰衣袖和牵手的感觉是很不一样的，尤其是在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下，肌肤接触与没有温度的衣袖还是有所区别。没有鳞的温度，喻星云的心底又出现不着地的感觉，随着这种感觉。 「牵住我。」 鳞好像感受到了喻星云的颤抖，于是将手指微微往上弯曲，先是用尾指轻轻碰了碰喻星云的手腕，好像在询问他能否继续往上。得到允许后，鳞的手指尽数放到喻星云的手腕上，而后往手掌方向移去，包住了喻星云握成拳状的手。 最后，鳞牵住了喻星云的手。 鳞修长的五指微微捲曲，拇指与尾指也覆上喻星云的腕部，随着他的话缓缓收紧，紧紧地包裹着喻星云的手。 虽然指尖触碰到皮肤是冰凉的，但是涌入心海的却是热流。 鳞就是能够给他如此大的安慰。 喻星云永远都会记得那双在自己担忧无助时伸过来的手。 「即将进入天王星的地幔，下坠速度即将降低，请做好准备——」etoile说道。 天王星仿佛对于他们的来访感到不满，从外壳到地幔设立了种种比如有毒的温室气体、极高的压力与温度等关卡，企图阻止他们的进入。 「目前检测地幔核心温度为7000度，飞船进入降温状态。」 也许是抵御前面的温室气体与严寒耗费了飞船的大部分能量，etoile的声音逐渐变得断断续续的。 「飞船能量不足.......启动........备用..........启动.........遭遇........」 飞船勐地一沉，随之而来的是鳞手上的力道减轻，喻星云感觉到鳞往前俯身。出于担心，喻星云喊了一声「鳞」，但是对方却没有应答。喻星云开始产生剧烈的担忧。鳞不像自己，有带上抵御气体的面罩，他会不会因为吸入了温室气体而感到不适。 喻星云想起以前听到的传说，它们说天王星有着古怪、特立独行的性格。会不会是穿过混乱区域冒犯到了天王星，导致他现在要将他们置之于死地。 他突然想起鳞在出发前说的话。 「面对天王星，人类可能在降落的过程中的某一瞬间被撕碎。」喻星云知道鳞从来不做毫无意义的警告。 喻星云开口问道：「鳞，是出事了吗？」 光影之中喻星云看不清鳞背过去的表情，只是那阵沉默好像就是答案。 飞船的极速降落仿佛也回应着这一点。 未知的结局总是让喻星云感到无措，但在宇宙间如此渺小的自己只能把这次当作是自己的最后一刻。说到心情，其实喻星云并没有感到极端的绝望，也许是因为在地球的时候就已经在听着各种陨石撞地球的世界末日论。他是愿意将每一日当成自己的最后一日那样过着的，但这并非是因为他抱持的是悲观的心态，与此完全相反，是他有了「自己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回归于宇宙本身」这样的心态后后，喻星云便有了更多信心去做不同的事情。 他甚至还有空隙去想不知道坠落或是爆炸后自己会落在哪里，会像蒲公英那样飘走？或是变成星际物质长留于太空中？ 总有人会设想临死之际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但其实到了实际情况，根本来不及去思考，只能依循脑海里根据眼前景象浮现的第一句话去说，也只能对陪伴着自己的人去说。 于是喻星云紧紧地牵住鳞的手，脱口而出道：「谢谢你，鳞。」 他用最真诚的语气道：「遇见你，是我许过最不后悔、最美好的愿望。」 这么说完，喻星云才发现自己心里还有许多许多想说的，他还想对鳞说「如果在宇宙中被撕裂，不知道我能不能也变成星云，变成你.......你们的一部分。」 因为你说星云是恆星的诞生之地，而所有的原子都只不过是早期宇宙里逝去的星星。所有的星星都会在遥远的时光中重逢，所以我也希望能在遥远的以后再一次遇见你。 第85页 然而这些话无法在一瞬间里尽数表达，喻星云最后只来得及笑着说：「希望我们能重逢。」 喻星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etoile播报的声音与他同时响起。下一刻，喻星云眼里鳞的轮廓突然清晰起来，而后如同过山车勐烈冲下时产生的强烈失重感让喻星云紧紧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说 1. 百度百科 晚些还有一更 第48章 与你坠入钻石海 随着一种落入水中一沉的感觉升起，预想中的撕裂并没有出现，反而着底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这也许是因为鳞将他的手握得很紧，喻星云甚至感受到一阵轻微的湿意。紧紧地回握住鳞的手，有了支撑的源泉，喻星云才慢慢掀开眼皮，睁开其中一只眼睛。 喻星云对未知的深海其实存在恐惧，此时此刻他对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事情感到并不乐观。然而正当他以为自己会因为充满有害物质的水中环境而缺氧之际，真正让他感到窒息的却是眼前的景色。 他瞬间将眼睛睁得很大，想要像相机一样将眼前的景色记录下来。 飞船打开了后备电源，四周都是闪闪发亮的钻石，钻石光将船舱内照得亮闪闪的，船舱内的窗、扶手、地板一切都闪着光，仿佛太阳光照进了一座玻璃教堂，反射出无比纯净的光。 往前望去，喻星云发现这番状况原来是飞船落入湛蓝星海后，掀起了无数颗晶莹剔透的钻石，如同银色蝴蝶一般围绕着飞船，掀起裙摆起舞。因为太过密集的原因，其中的一些发生了不同程度的碰撞，所以各自之间出现了不同的距离，于是不同的光度照耀到了不同的地方。 宇宙好像能读懂所有人的心思，不然也不会选择在这一刻如同为永恆的承诺铺垫一般沉入钻石海洋。 钻石顺着飞船的弧度划过自己，喻星云在每一颗钻石上都看到了瞪大眼睛、为眼前的景色感到不可思议的自己，还有坐在自己身后，神色认真的鳞。 喻星云从未沉入过深海，这是他一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坠入钻石海。 在任何一颗星星上降落都是惊心动魄的体验，坠入天王星内的钻石海更是如此。这番感觉就像他们在银河漫游的足迹被印证在宇宙的记忆里，许久都不会磨灭。 循着钻石海穿过外壳后，他们会抵达地幔——液态海洋。 周围不再是雾气，环绕着飞船的环境变成了沸腾的水，在飞船特别调控的环境里甚至隐约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这个钻石海洋对喻星云的眼睛实在说不上友好，因为出现过多折射的缘故，喻星云在恢復光明的一瞬只能捕捉到鳞面无表情的脸。 鳞的脸在钻石光下光耀夺目，钻石光如同片片彩色鳞片，覆盖在了鳞的眉梢，眼角以及唇角，是让人忍不住在宇宙里大喊伟大的存在。 奇怪的是，钻石光却夺走鳞眼睛的颜色，自己熟悉的霾蓝色坚定地盘踞在眼底。 「鳞是如此闪闪发亮的人。」喻星云对自己先前的想法有了更加直观、具体的感觉。 除此以外，喻星云捕捉到的还有——鳞轻启的薄唇。 ——他好像在喊一个名字。 透过对方唇的形状，喻星云如此猜测道。 但是神色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好像带着一丝轻微的失措。然而一想到鳞的性格，喻星云觉得很大可能是在光影交错之间，自己看错了。 穿过阴暗区域，沉入钻石海洋的那一刻，钻石碰撞的声音透过飞船里的空气传入耳中，「刷啦」一声巨大的掉落声盖过了鳞。 比起象徵着无数财富的钻石碰撞声，鳞的话才是更珍贵的。喻星云为错失良机感到无比懊恼。 那一刻，鳞到底在说什么呢？或者说他在唿唤谁呢？这成为了喻星云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也成为了他以后许愿时的愿望之一。 等到飞船稳定后，船舱的电量逐渐恢復，舱内的灯光也慢慢亮起来。 恢復后的第一瞬间，映入一直在努力透过唇语解读鳞所说话语的喻星云眼里的，是鳞的唇。 在无意间，喻星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描绘了鳞唇部的形状。 鳞的唇部很像海，上唇很薄，像平静无波的海平面，下唇厚一些，像深海。也许也正因为如此，他总是带着一股泠冽漠然的感觉。 过了一会，喻星云突然意识到鳞盯着自己，聪明的他大概知道自己的角度看着的是什么。 喻星云脸上瞬间发红，他轻咳了一声，问鳞道：「鳞，你还好——」 当他将目光上移，脑海却变得比刚才更加混乱。 鳞本来就长得很精緻，在喻星云看来，有一部分的非人性就是来自他无可挑剔的五官，在钻石围绕下更是如此。因为太过闪耀，甚至到了震撼到无法直视的地步。看着鳞，喻星云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说星星也是可以照亮黑夜的。 喻星云无法用眼睛直接盯着鳞看，在鳞转过头来的时候就别开了目光。 「呃.......还好吗？」 「没事。」鳞的反应一如既往，有着再鲜艷的外表，他的所作所为依旧带着一如既往的淡漠。 但是这么说着，鳞却好像不怎么舒服一般动了动手，于是没等鳞说些什么，喻星云瞬间就把手缩了回去，嘴里还说着：「不好意思。」 然而即便将手放回自己怀里，鳞给予自己的的安心与温度好像依旧没有消散。 第86页 手里的温度突然被抽走，鳞顿了顿，而后才回道：「没关系。」 「进入天王星也太惊险了。」 鳞看了一眼喻星云面上破碎的头盔，说道：「面具碎了，脱下来。」 「好。」喻星云乖乖地开始除去头盔，想起刚刚的情况，喻星云问鳞：「刚刚飞船是怎么了？是差点坠落了吗？」说到这里，喻星云想起刚刚的情况，嗓子有些发紧。 「嗯。」 「气候太恶劣，飞船内部受到了影响。」鳞回答完就径直转过头去确认飞船的情况。他的语气很冷静，似乎没把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但是微微用力握紧的手好像出卖了他的一些情绪。 想来刚刚鳞的沉默是因为他将全副精力放在了驾驶飞船上。 喻星云缓了一阵子才往外面望去，看见了一望无际的冰原，他说道：「我以为天王星内部是无底的沸腾海呢。」过了好一阵子，喻星云都觉得自己没有从刚刚的困境中缓过来。 鳞的状态却一如既往地稳定，他一边透过旋转面板检查船面情况，一边点了点头说：「本来确实。」 喻星云闻言回头望向鳞，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鳞说话的时候，喻星云都爱盯着他听。 也许是因为从鳞身上好像总能窥视到美好现象的本身？ 大概是因为飞船内的某些部件在降落的过程中受损，鳞的眉间染上一丝烦恼。 「海洋分子因为天王星的大气压力紧靠在一起，高温海洋无法沸腾蒸发，最后就被压成固态。」 「原来如此。」喻星云点了点头。 「下船。」鳞在调整了数次不同长度的数值后，突然关闭面板说道。 「什么？」 鳞站起来说：「下落时产生的巨大引力导致飞船无法再工作，需要些时间修復。」 喻星云站起来问鳞：「需要多久？」 「说不好，」鳞看了一眼不断往星船砸来的钻石，总结道：「这里也不适合维修。」 对人类而言极度稀有的钻石，在其他星球上竟然是带来麻烦的存在。但反过来想，这是否也是象徵着钻石也是星球的馈赠，又或者是一种爱意的表达？ 只是这种表达带着一些极端—— 想到如果越喜欢就会落下越多钻石的话，星球之间好像也存在暴发户呢。喻星云浮现出这个可爱的想法。 「没什么要拿的。」鳞打开了飞船的舱门，对喻星云说：「下船吧。」 喻星云跟着鳞走，透过透明窗户看到飞船稳定地停在地面，忍不住感嘆道：「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都能降落，你太厉害了。」 鳞并没有因为喻星云的夸赞出现任何沾沾自喜等等的情绪，在前面走着的他依旧平静得像海，缓缓说道：「只要天王星能打开权限就不难。」 「打开权限？你的意思是刚刚的恶劣环境都是天王星刻意造成的？」 鳞没有回答，只打开舱门旁的一个柜子，拿出一个东西扔到喻星云手里，看起来轻巧的物品放到手里却意外地重，将喻星云压得一沉。 「拿着。」 「好。」喻星云仔细观察了一下，问道：「这是伞吗？」喻星云轻轻一捏，发现这把伞特别硬，大概是砸到石头上会让石头被砸烂的硬度。 喻星云满头雾水地拿着伞下船，但是却不知道这把伞有什么用，直到下船后听到啪嗒啪嗒硬物重击地板的声音，他才有了一丝头绪。 ——原来是为了挡钻石。 下船后，虽然液态海洋如鳞所说那般被压成固态，但是天空依旧在下着钻石雨。他们身处天王星表面下方约6200英里，温度约为8540华氏度的地方。这个地方的压力是海平面上地球大气压力的一百四十八万倍，在这样的环境下，苯乙烯处于高压环境下，会出现氢原子脱离、碳原子黏合等化学反应，于是形成几奈米的钻石1。 然而手终究是比不上脑快，那块巨大的钻石朝头顶砸来的的时候，喻星云满脑子都是自己被钻石砸死的景象。 那个场景，感觉就像一位被天王星砸晕的暴发户。 然而万幸的是，一把颜色深浅度和鳞的颜色一样的伞，如同花开一般在头顶展开，挡在了自己的头顶。 随着自己抬起头望向鳞，响起的是「噹啷噹啷」钻石碰撞地面的声音。这阵声音和内心动盪发出的声音有些相似，所以让人不好分清。 「谢谢。」喻星云觉得说着这句话的自己好像就快要哭出来，无数次的死里逃生都有鳞的功劳。 此时和刚刚出现了相似的感觉，喻星云脱口而出道：「谢谢你牵住我的手。」 对喻星云而言，鳞在下坠中的牵手并非只是触碰，还代表着更多。伸向自己的手是无视星河阶级的帮助，是在意星河间每一个生命的爱。虽然鳞不是喜欢说话的人，即便他没有许多话语，但是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与伸向自己的手，是让喻星云想流泪的理由。 都说每一个人都有守护星，或许鳞就是自己的守护星吧。 这么想着，喻星云又觉得这不好，鳞这么有能力的人，当自己的守护星似乎太过浪费了。他在宇宙间应该有更伟大、更值得保护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鳞并没有突出这一点，喻星云突然感觉到鳞和自己的差距。 「不用谢。」鳞似乎不理解喻星云为什么要如此充满真情地感谢，不知从何时起，确保这个地球来的人类不会受伤已经变成了习惯，鳞企图将之归类到对一切受伤星体的感情中，但其中好像却有所不同。 第87页 「又红了。」鳞看着喻星云像之前看完月球的故事后又变成粉色的眼尾，陈述道。 「什么？」 「眼睛。」 「呃........」 喻星云感觉到鳞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看，好像在研究什么一般，脸上一红，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道：「只是还不适应这里的光线。」 喻星云觉得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头上的光好像减弱了一些，他没有发现那是鳞的功劳。 这么说着，喻星云也把自己的伞打开了。打开后，鳞便把自己的收回来，谁知收回来不到片刻久被喻星云喊住了。 「那个.......我们能，呃！」每说一句话，喻星云就感觉到有一颗巨大的钻石砸在自己的伞上，因为太重的缘故，喻星云感觉自己像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锤子，狠狠地砸了一下又一下，「一起........打一把伞吗？」 「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呃！也......可以自己打。」听到喻星云的声音，鳞将眼眸微微下压，他看到被钻石砸得把头低下去的喻星云。 不知道为什么，稍微巨大一些的钻石，总是通通往喻星云身上砸去。这种特制的的伞本就有些重，再加上这些巨大的钻石，喻星云用尽全力双手握紧伞柄努力撑起那把伞。他的脸色艰难，却依旧要在鳞面前表现出一副我还可以，只是一起打会稍微会更好的样子。 鳞在想要伸出手时，脑海突然闪过一个面孔。 为什么巨大的钻石都会精准地落在喻星云头上，刚刚将那些闪电指向喻星云，无一不展露出敌意的人，鳞有了头绪。 「...」 「把你那些恶劣的念头收一收。」鳞将目光从喻星云脸上离开，往飞船的方向望去。 作者有话说 喜欢一些暧昧期的小情侣xd 对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倒v之后会有bug如果有的话记得跟我说！多给了的话可以退的！ 第49章 戒指 喻星云望着看向另一个方向的鳞愣住了，「什么？」 鳞没有回答，喻星云顺着鳞的目光望去，比起平时，飞船的底座好像被压得更低了，也就意味着飞船上有人。 「乌拉诺斯。」鳞用带着一种泠冽的声音，喊出了一个喻星云从未听过的名字。 「哎呀，这就被你发现了呢～」随着这阵声音出现，钻石下降的速度变慢，在不断反射的光中，有一阵光在飞船船顶降落。 那个人身上挂着不同的星光部件，每一个部件看起来都有着不同的颜色，据喻星云的推断，那个人背后悬空浮动着一个巨大的多层白色光环，这些白色光环从最外圈一层层变小，最后与头顶的金冠连结。除此以外，锁骨处有一个纹身，那个纹身看起来像是亮蓝色，因为他正源源不绝地发出极亮的光。只是盯着那里看了不到几秒钟，喻星云已经感觉到眼睛传来一阵不适。乌拉诺斯有一头蓬松得像羊毛卷般的头髮，根据色彩的深浅度，那头秀髮看起来是绿蓝色的。往下望去，喻星云看到他一只手挥着扇子，一只手握着星球。他手上漂浮着的星球的颜色和特徵看起来和刚刚在飞船上看到的天王星非常相像。 喻星云不知道乌拉诺斯眼睛的颜色，但是深浅度看起来和鳞的很像，估计也是蓝色。不过比起鳞的眼睛，乌拉诺斯的眼睛看起来像蛇，在喻星云眼里比不上鳞眼里那汪宽阔的海。 「不过真不巧，」乌拉诺斯轻轻一笑，而后带着一丝自满道：「我最近在策划一场盛大的恋爱，不方便招待你们。」 鳞闻言嗤笑一声，轻蔑道：「你指撞向比你弱小的星球？」鳞鄙视一切不对所有生命一视同仁的态度，那种幼稚天真的高傲感，是他觉得可笑的东西。 没有星球是完全无用的，每一个星球都有自己的作用，每一个星球也有最适居的住民，蛮横的侵略只会让一些星球的文明消失。喻星云这么听着，感觉天王星好像是一个欺善怕恶的星球。 对于鳞的指控，乌拉诺斯并不介意，反而带着一种狡辩的感觉说道：「你的定义太浅薄了，那不是物理上的冲撞，而是心灵上的交流。」 鳞不苟同乌拉诺斯对其他星球的态度，说：「拿星体上的生命为代价，满足你一个人虚无的爱慕之情？」 这么说着，鳞点了点手腕部的仪器，随后仪器投射出一张巨大的名单，上面列出了不同的星球编号，而名单的主题是：等待救援的星球，这些星球的坐标大都是在这附近。 ——这也意味着天王星附近总是发生星球创伤事件。 喻星云隐隐能感觉到这些星体的创伤和天王星有关，但他只是在猜测，实际的答案还是需要鳞的答案。 「这么多的星体，都是被你撞坏的。」鳞圈一下那一群星体，直接道出这个残酷的事实。 「那只是为了爱付出的一些代价而已。」乌拉诺斯似乎并不在意鳞话语里的警告，这张名单上的生命对他来说仿佛比纸还薄。「你知道的，星球爱到深处会变得有些疯狂，尤其是在追求阶段。」 「如此毁灭性的事情却被称为「追求阶段」，真佩服你颠倒黑白的口才。」鳞没什么感情地说道，他的话里明显带着其他意思，喻星云猜测到乌拉诺斯和鳞之间有着他不知道的过去。「希望轮到你自己毁灭时，也能一直保持这种态度。」 「这不是有你吗？」乌拉诺斯却和认真对待星球生命的鳞有着万千相反的态度，到了此时此刻依旧带着一股开玩笑的语气。「你不是会一直帮我吗？」 第88页 「我拒绝。」鳞回答道：「拯救你去摧毁其他星球，你自己细想都能明白不合理。」 听出了鳞言语里的讽刺，乌拉诺斯也不甘示弱，反问他：「由你来威胁我？这不合适吧？」 这么说着，乌拉诺斯轻轻旋转着手中的星球，暗含威胁道：「如果你还知道为了你的子民感谢我，那你就不该再来找我。」 「我早就说过你对这些星球的援助註定是徒劳无功，只是你不信而已。」 「天王星并不需要你的援助，我一直孤独，特立独行。而且他们也是自愿的！你难道不知道吗？」乌拉诺斯这么说着，将手里的星球抬高了一些，咬牙切齿道：「你无法撼动我，因为你不了解爱情。」 随着他眼里的颜色变沉，他的手勐地往下，这仿佛预示着灾难的到来。 喻星云颤抖的瞳孔里映出一颗比之前所见都巨大的钻石，这颗钻石凭空在鳞的上方出现，随后极速坠落。 喻星云跑了过去，想要拿伞帮鳞挡住，但按照刚刚那个情况，他觉得自己应该不够力将那颗钻石挡住，于是是闭上眼睛冲过去的。在他感觉自己握住伞柄的手腕会因为不够力而颤抖甚至骨折的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的的手被另一阵温度包围了。 喻星云将眼睛拉开一条缝，看到鳞平稳地握住自己的手，那颗巨大的钻石被击碎，变成了碎钻散落在地。 「呵呵，本来呢，我是想着为难一下你们，你们就能知难而退。不过——」 「不愧为曾经宇宙里最大的星球，r46a1，你还是能抗住我的这些小玩意跑进来，还带了一个.......这是什么？」经过一段时间的「叙旧」后，乌拉诺斯才将目光放到了喻星云身上，眯起眼睛，像蛇一样打量他，明知故问道：「地球的生物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地球的生物到来啊，欢迎啊～」乌拉诺斯的话语里充满了轻佻的。 他对喻星云分享道：「其实之前原本打算去地球旅行的，」说到这里，乌拉诺斯「啧」了一声，说：「谁知道被那个不知好歹的黛安娜给挡下了。」乌拉诺斯的话刚说完，钻石落下的速度便又开始加快，如同陨星降落一般往喻星云砸去。 喻星云还没来得及去消化对方的话，就感觉到了一阵压力，但是比起刚刚，喻星云这次并没有感觉很大异样，因为抓住自己的手无比镇定、沉稳，有力地支撑着自己。 鳞的力气似乎比自己想像中要大得多，又或者这是因为他正在支持自己的缘故？ 喻星云缓缓抬头，看到了那双让他安心的蓝色眼睛。那双眼睛让人平静，是一种近乎魔幻的感觉。 「怎么样？来自地球的小朋友？」天王星转了一圈，指了指落下的一堆堆钻石，眯起眼睛笑着说：「你觉得我给你的礼物够吗？」 虽然是问出了问题，但乌拉诺斯明显只是在自说自话，没等对方回应，他又笑道：「看你那么努力挺有趣的，也许我也该再次把手伸向地球吗？」 「r46a1， 你说呢？」 「少说废话和瞎话。」鳞抬眼望向乌拉诺斯，对他的自言自语没有任何回应。「我没有无聊到来劝一个偏执狂。」鳞语气冰冷，没有想要再多去解释些什么。 乌拉诺斯闻言有些惊讶地「啊？不」了一声，说：「不是来找我？」 「你每次来不都是为了那件事？每次都要来教育我，做我的思想工作，这次不是吗？」乌拉诺斯觉得这件事非常奇怪，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堆后问：「所以你们这次来是？」 「将附近的星体归还。」鳞说完，喻星云补了一句：「顺便星际旅游。」 「噢？」那双如同毒蛇盯紧猎物的眼眸子瞬间松弛下来，变回细长的形状，乌拉诺斯笑道：「原来只是游客啊？」 「哎呀哎呀。」乌拉诺斯好像暗暗松了一口气，手中的星球缓缓降落到他的手上，「那确实是我无礼了。是我最近太紧张了。」 「作为补偿，那就让我为你们安排最好的住处吧。」 鳞无视了乌拉诺斯赔罪般的笑容，看了一眼被乌拉诺斯踩到脚下的飞船，要求道：「飞船维修我自己找材料，但也需要地方。」 一听到鳞并不是来干预自己，乌拉诺斯瞬间变得豪爽，一口答应他的请求：「好呀，我也会帮你安排的。」 「一会我会派人将你们，还有这架飞船送到天王星闻名星际的五星级酒店，你们离开这个停泊点就能上船了。」 「我还有事，就先走咯。」乌拉诺斯自顾自地说完，一转身，随着一阵雾气，他便消失了。 —— 喻星云和鳞一起并肩离开，大大小小的钻石不断地打在伞上，噹啷响的声音不绝于耳。 「好漂亮的钻石雨啊。」喻星云站在伞内看着不断擦肩而过的钻石雨，感嘆道。地球的雨很轻，除了触觉的沾湿外，对于其他感官的刺激都很低。但是钻石雨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每次降落的时候都狠狠地刺激每一个感官。 站在他身边的鳞瞥了一眼喻星云，说：「它们刚刚差点把你砸晕。」 喻星云有些尴尬地顿了顿，而后说：「话虽然是这么说啦，但是如果没有这一趟旅途，我估计会一直都待在地球上，一辈子都看不到钻石雨。」虽然总是在宇宙之间逃亡，喻星云却忍不住再一次庆幸自己拥有到星际旅行的机会。 第89页 「确实，一生都留在属于自己的星球内才是常态。」 喻星云点了点头道：「是呀，所以我觉得自己特别幸运。」 鳞不太认同喻星云的话，道：「并不是什么幸运的事情。离开母体的生命大部分都是被迫无奈流亡，有些甚至会认为自己被母体抛弃，从而对母体产生恨意。」说到这里，鳞抬起头盯着喻星云道：「你不也是因为意外。」 鳞的眼神深邃，好像想要看破喻星云的眼底，弄清楚他的思绪。这个问题来的突然，喻星云的眼中还带着一丝迷茫，于是鳞补充道： 「因为意外总是在生死之间徘徊。」 「唔......虽然是因为意外，有点是被迫的意思，但我并不会把自己归类为悲哀的流浪者。」说到这里，喻星云的眼睛也随着他的话亮了起来，「我反而觉得自己是伟大的冒险家，就像很久以前那些他在船发现新大陆的人。」 「如果真的是被地球驱逐，我想我也不会去埋怨地球什么，毕竟是他孕育了我。」说到这里，喻星云笑了笑说：「如果没有地球，我就无法成为现在的我自己。」 「而且我相信没有毫无缘故的驱逐，如果母体有一天突然做出了驱逐的行动，作为它的子民，也会觉得背后应该是有原因的。终有一天我也会回去的，因为孕育我的生命的地方，永远是我的故乡。」 听完喻星云的话，鳞完全沉默了，不知道思绪飘去了哪一段遥远的时光里。他们之间就只剩下指环系统处理过的脚步声。 「而且呀，钻石对于人类来说，其实是带着一些特殊意义的。所以即便差点被砸死，我还是会觉得它们很漂亮。」喻星云觉得自己真的很喜欢和鳞分享各种事情，忍都忍不住。 从字面上理解了喻星云的话后，鳞没有再沉默，「能卖很多钱？」 「不是！」听到鳞以为自己的目的是要一夜暴富，喻星云就有些着急，「人类才没有那么单调呢！」喻星云红着脸说道，「我想说的是在地球上，钻石总是会被用来制作戒指。」 鳞沉默着打伞，没有说话，但有在认真听喻星云的话，也有随着喻星云的动作望过去。 喻星云举起自己的手，放到他们二人前方，指着鳞送给它的指环，说：「就是类似指环这样的东西，不过带在某只手指上会有特殊的意义。」 这么举着手看的时候，喻星云才发现在自己眼里，鳞的指环比过了背后的所有钻石，在自己的眼里并发出最耀眼的光。 鳞顺着喻星云指向的地方，看了一眼喻星云食指上的指环，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感觉，感觉喻星云的举动略显多余的语气道：「不过是一种可携式智能系统。」 「唔.......」喻星云把手翻了翻，盯着指环说：「比起功能性，其实地球的戒指很多时候更像是一种装饰品。」 「装饰品？」如果不是为了一些实际的功能，在手上挂着什么东西听起来都不怎么方便。「不麻烦？」 「不会觉得麻烦的，可能因为戒指的含义远不止如此吧。在地球上，戒指带在不同的地方，都会有不同的意义。如果是带在左手中指就是代表订婚，右手中指就是名花有主。」喻星云逐根手指地认真地解释道。 「这是什么？」鳞沉默地听着，而后在喻星云快解释完后突然冒出一个问题。 喻星云愣了愣，「嗯？」 「这样戴，是什么？」鳞的语气很淡，就好像在问一个很普通的问题。 「如果带在右手中指，就代表——」说到这里，喻星云看着右手中指上那枚没有钻石的指戒，顿住了。 喻星云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停住了，鳞也没有催促，只是用很认真的眼神在等待他的答案。 然而鳞的眼神却让喻星云感觉自己的嗓子更哑了。 喻星云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轻轻深唿吸一口，尽量平静地继续刚刚的话：「代表是热恋中的状态。」 作者有话说 我朋友问我这两是不是：半桶水恋爱白痴教没有水恋爱白痴谈恋爱，最后意外谈上了最好的恋爱....... 我........ 第50章 「只为寻找那一颗星星」 说完后，喻星云悄悄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和无名指覆盖住食指上的指环，好像是因为说出来的话让他感到不好意思。 「热恋期？」鳞带着如同「吃饭了？」一般平淡的语气反问时，喻星云带着指环的手指还是因为他的问题，像碰到了烫水一般微微抖了抖。 想到鳞可能对人类的感情发展歷程不太了解，喻星云想要为他解释。但是张口却发现自己本身也不太清楚，只能按照自己从各种地方获得的信息和理解去解释道：「人类因为爱的产生而选择在一起之后，一般会度过几个时期，」说到这里，喻星云顿了顿，仔细一想后才说：「其中最难忘，爱意最深的应该就是热恋期。」 说到这里，喻星云偷偷看了一眼鳞，发现他紧紧盯着自己，好像在等待他的下文。喻星云只能努力去回想自己看电影的时候，里面的爱情故事。 「热恋期间应该.......应该会老是追着对方跑，因为很想和对方一直呆在一起。」喻星云想到电影里那些黄昏下奔跑掀起的心动，又说道：「应该.......看到对方就会脸红心跳，会很激动。」 「就算周围有很多人，很多漂亮的景色，眼里最漂亮的还是对方。」 第90页 喻星云越这么说着，越觉得自己口里描述的事情很像...... 「你也不熟悉。」听着喻星云犹豫的语气，鳞戳穿道。 喻星云顿了顿，耳尖红红地点了点头，「嗯......嗯！我，我也是听说的。」这么说着，喻星云低头将指环摘下来，放在手心，指着戒指内圈，转移话题告诉鳞道：「其实还有些人为了纪念还会在戒指上刻下一些字句，让那个回忆长留在心里。」 喻星云用手指摩挲指环内部，道：「有些人甚至会在这里刻上爱人的名字。」 「名字？」鳞的话语里展露出他对这个举动感到奇怪。对他来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甚至只不过是一个编号，没有什么意义，并不是需要特意强调的事情。 「嗯，」喻星云解释这背后充满爱的意义：「刻上爱人的名字这件事，不但能让那个名字永远陪伴自己，还能让那枚戒指变成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不会有重名的存在？」 「鳞的名字很特别，如果刻到了戒指上，一定是独一无二的。」回答时，喻星云没有细想，理所当然地就把鳞的名字当成了这件事的主角。 喻星云说完后，鳞依旧沉默着，只不过他将目光从指环上转移到了喻星云脸上。鳞带着一丝审视的目光望向自己，喻星云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觉得鳞把他看穿了。 ——鳞的名字如果刻在指环上，一定也非常漂亮。 他刚刚的念头，完全被看穿了。 于是喻星云慌慌张张，颠三倒四地说道：「嗯我的意思是.......是重名的话也没有办法了，只要自己....那个....自己知道爱人是谁就没问题了。」 鳞似乎已经对喻星云在某些情况下的慌乱习以为常，他盯着喻星云手掌上的指环若有所思，用自身的逻辑理解后问道：「这么做，为了达到永恆的目的？」 喻星云平復了一下刚刚因为被看穿而着急的心情，沉下心仔细想了想，才回答道：「比起达到什么目的，更像是美好的盼望和祝愿吧。虽然有许多人长厢厮守到白头，与此同时也有许多人即便带上了戒指，最终也会脱下，甚至被扔到海里。」 「听起来不稳定。」鳞明明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好像兴致缺缺的样子，这次却听得挺认真。 「嗯，」喻星云点了点头，认同道：「人类有些时候很善变，无法做到和恆星一样永远都从一而终。」 「一见钟情即是永恆对人类来说，是非常罕见，是非常非常幸运的事情。」 「正常。」鳞的话有着早有所料的语气。 这句话让喻星云顿了顿，他从心底感觉到一丝哀愁，「为什么？是因为我们的生命太短吗？」 鳞摇了摇头，「因为人类不需永恆的爱做为生命的源动力。」 「时间不过是定出来的概念。」 「永恆并非是用时间去衡量，而是无法测量，却不轻易改变的真心。」 喻星云看到鳞没什么波动的眼眸，感觉他也许是对人类的善变，或因他们为时间所限，无法读懂爱的起源而感到失望，于是喻星云又说：「但是如果遇到很特别的人，人类也能像恆星一样有坚贞不渝的爱。」 不知为何，喻星云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能让鳞很好理解的例子—— 「就像有很多科学家穷极一生，只为寻找一颗星星。」想像着那些科学家的心情，喻星云道：「人的一生虽短，但那种程度的热爱，大概也不逊于星体之间的爱吧。」 为了避免指环不见，喻星云这么说着就把指环重新带回了自己手上。 鳞盯着喻星云的指环，似乎在思考他刚刚的话。顺着鳞的视线望去，喻星云看到自己刚套回去一半，还没完全戴好的指环。 ——习惯驱使他将戒指带回了同一个位置：中指。 想到这枚指环是由鳞戴上的，喻星云就觉得意义非凡，所以他只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坚定地把指环往下拉，完整地戴好。 鳞微微抬眼望他，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意外。 喻星云「不打自招」地说道：「就.......就不换位置了，反正.......反正宇宙之间也没有这个说法吧？」 鳞点了点头，确定道：「没有。」 喻星云拜託鳞道：「那这件事就只有你和我知道，你不要说出去就好。」 鳞没有多说什么，盯着喻星云看了一会，点了点头，「嗯。」 在沉默的片刻里，他猜不透喻星云此举的意思。 而喻星云的下一句话确实是出乎他意料以外的。 「鳞你有属于你自己星球的秘密吗？」 鳞摇了摇头，「没有。」 喻星云闻言有些委屈道：「真的没有吗？我还想着可以拿你的秘密威胁你不要将我的秘密说出去呢。」 「........我是星体本身。」鳞把话说得好像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话。 喻星云闻言一愣，然后笑了。 「噗。」 「哈哈哈。」 刚刚还在失落的喻星云突然又十分开朗地笑了。鳞愣住了，无法做出什么反应，因为他感觉对方的情绪变化有些虚无缥缈，让他无法透过科技捕捉或者准确地预测下一步的行动轨迹。 「这不算？」 喻星云扑哧一笑，道：「算！算的！」 ——他只知道，他们好像互相拥有了对方的一个秘密。 第91页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终并肩抵达了目的地。 他们看到了刚刚天王星说会派过来接他们的飞船。这架飞船和鳞的飞船非常不一样，除了比鳞的飞船要小上很多意外的，配色也很不一样。鳞的飞船颜色很淡，很单一，但是眼前的飞船如同天王星一般有着多层的颜色。除此以外，船舱内的座位也只有竖向的两排，于是鳞和喻星云便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他们乘坐天王星的特制自动驾驶飞船，在非常舒服的环境里，回到了天王星的表面。 从地幔回到表面的过程依旧艰难，但他们遇到的风暴明显少了许多。天王星的飞船稳定性极高，又或者说成是更契合旅行中的环境，所以坐在舱内也不会感受到任何抖动的感觉。 喻星云两手抓着座椅，微微前倾，对鳞说：「果然刚刚是天王星在为难我们啊。」 「算不上。」鳞靠在椅背，闭着眼睛说道。 「嗯？」 他睁开眼睛，盯着喻星云解释道：「如果他确实有意为难，我们是进不来的。」 喻星云顿了顿，说：「所以他其实是想要我们进来吗？」 鳞调整了一下坐姿，将手交叉在胸前，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呢？」 鳞沉默了一会，道：「他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 「矛盾体吗......？」 喻星云没有完全听懂鳞的话，但是鳞却再次闭上了眼睛。想道在经歷了那么惊险的降落后，鳞也需要一些时间休息，于是喻星云便打算之后再自己去了解。 反正都来到了这个星球，稍微打听一下就能打听到吧？ 在差不多抵达的时候，鳞将交叉的手放下了，指了指舱内的鞋架，说：「套上雪鞋，」而后又指了指挂在座位旁的衣服，道：「还有外套。」 喻星云闻言打开了鞋柜，果然看到了一双看起来像靴子，但是顶部却是毛茸茸的雪鞋。 套好外套和雪鞋后下船，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一大片雪地，远方雪地之上有着一座座三角形状的冰制建筑整齐排列。 在人类的认知里，天王星一直都是地狱般的存在，更不可能存在任何生命体，但是眼前的景象完全颠覆了喻星云的认知。 这里不仅有生命体，还有幻想家和艺术家。 「不走？」鳞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回头望去，喻星云发现刚刚那架天王星飞船已经消失了，想来是鳞已经将他遣返了。 「我等你一起走！」 鳞顿了顿，沉默着跟上来，而后跟喻星云并肩往前走。 有了鳞和自己并肩，喻星云的心情变得很好，他环视周围，问道：「这些雪屋都是住的地方吗？」 「不是。」鳞随手指了指他们刚刚经过的，门口放着一块巨大冰板的雪屋，说：「有些是酒馆。」 喻星云因为好奇凑近了一些去看，看到鳞旁边的门牌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字。 「夏...日....限定？」 作者有话说 宝们我本来计划这一章之后有一个彩蛋的，但我发现现在发的新章节就算很短都要付费tat但是彩蛋本来就是掉落的玩意不太想额外再弄付费了，所以我放在了1章《一则传闻》那里，大家当成序章来看就好。不好意思造成麻烦了，谢谢你们了！ 第51章 未「成年」 看着「夏日限定」这四个字，喻星云有些疑惑：「意思是这个酒馆只在这个季节开放吗？」 鳞点了点头，「嗯，因为现在是夏天。」 「冬天的冰会更厚一些。」 听完鳞的话，喻星云循着天王星的四季变化相关的资料去想，好像稍微理解了一些夏日限定的意思。 牌子上之所以这么写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此时正处于天王星的夏季。 宇宙间行星的季节变化受两个因素影响，一个是轴倾角，一个是轨道偏心率。轴倾角指的是行星的自转轴相对于轨道面的倾斜程度，而轨道偏心率则是远日点和近日点的变化比。太阳系所有的行星的轨道都是椭圆，轨道偏心率决定了椭圆轨道的扁平程度。 从轨道偏心率而言，天王星有着一个和地球差不多近乎圆形的轨道，意思是天王星在轨道上运行时，和太阳的距离是接近恆定的。但是相比地球与太阳的距离，天王星距离太阳十八亿英里。距离增加，天王星的运行时间也会被拉长。 天王星上的「一年」相当于八十四个地球年，这意味着天王星上的春夏秋冬各自都有二十一年。 但是真正影响天王星四季变化的因素其实是轴倾角。地轴的倾斜会导致北极和南极在夏天与冬天分别出现极昼与极夜的现象。地轴与地球公转轨道面垂线的交角为二十三点五度，由于地轴倾斜度较小，所以地球的北极与南极地区出现极昼和极夜的现象并不是什么大事，也并不明显。 然而，天王星自转轴与其公转轨道面垂线交角比地球要倾斜许多，是九十八度。 天王星经常被称为是「穿着芭蕾舞裙，躺着起舞的星球」，也正是因为它几乎侧向倾斜于太阳系平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处于夏季的天王星一极和大部分的夏半球会持续直面太阳二十一年，另一半球则会持续二十一年的黑暗。这会是一段相当长极夜和极昼。 第92页 天王星上的春天和秋天也很怪异，在春分和秋分之时，太阳直射天王星的赤道地区，故此在那些季节里，天王星一天的长度对其气候有重要影响。 天王星的自转周期为十七小时十四分钟，那也是天王星上的昼夜更替时间。因此，在天王星处于春秋两季时，该星球上的大部分地区约十七个小时左右就会有一天白天和一天黑夜。这和有着非常清晰界限（分明的一半黑夜一半白昼）夏季和冬季完全不同。 他们现在正处于天王星北半球的夏天，于是将度过只有光亮的白天，没有漆黑夜晚的，长达二十一年的漫长的白日之夏1。 等到秋天的时候，天王星的气候也会改变，这些建筑也有可能因此而消融或者被改变，所以才是所谓的「夏日限定」吧。 「八十四年才是一个四季，好漫长啊。」想到月球上的四季也许代表着地球上人类的一生，而人类来到月球甚至有可能歷经一生都无法看到天王星的夏天，喻星云不由得如此感嘆道。 虽然错失了春天，然而能够在夏天来到这里，自己是幸运的。 鳞对此却不置可否，「对比起永恆，八十四年不过是白驹过隙。」 「唔......不能看一眼天王星的夜晚，感觉错过了很多。」喻星云带着一丝遗憾说道：「如果现在的时间是就快踏入秋季就好了。」喻星云这么说着，对鳞建议道：「鳞，我们要一起进去看看吗？」 鳞看了酒馆一眼，道：「符合条件就可以。」 「符合条件？」听到鳞的话，喻星云有些不解。这些酒馆难道还是指定性开放的吗？只给特定的人群进去？ 鳞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喻星云继续往下看，喻星云顺着鳞的目光回头，微微蹲下身去看那块巨大的冰板块下半部分的字。 除了一些宣传语外，底下确实还有几行小字。 因为冰板上的黑白色并不分明，喻星云需要微微眯起眼睛才能去读清楚那几行字。 「欢迎各位来自星际的旅客！我们在天王星静候您许久了，一直期待与你相逢........请确保你已经符合以下条件：」 在这之后的第一条条件就让喻星云惊唿出声。 「啊？」 鳞望了一眼喻星云，看着他震惊的样子，有些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说是要最少.......」喻星云指着冰板上的数字，数道：「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这么大的岁数？」喻星云蹲着转过头，满脸不理解地和鳞说道：「地球的酒吧十八岁就可以进了呀！」 「不同的星球有不同标准。」鳞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地望着自己，想来这严苛的条件在除地球以外的星球里都是很普通的事情，喻星云嘆了口气，满脸苦恼地说：「我在这里完全被归类成小朋友了啊......」 「你更像是未诞生。」虽然喻星云理解鳞的意思是在宇宙永恆的概念里，他的岁数少得就像不存在。然而不得不说，鳞的冷幽默总是来得有些不合时宜。 不过在喻星云看来，这也是鳞其中一个有趣之处。 「我.......」 见喻星云一副噎住的表情，鳞在他背后再次强调了一个事实：「天王星一个四季加起来就有八十四年。」意思大概是按照天王星的标准，他，又或者说大部分的人类，本来就是「小朋友」。 喻星云不甘心，于是又仔细看了看如果有年纪大的人陪着，自己是否也能以游客的身份进去呢？但是却发现这块冰板上并没有提起任何特殊情况，看到最后一条「以上条件适用于所有星球来客」，喻星云感觉两眼一黑。他的感觉就像在地球旅行，慕名长途跋涉去到了一个名胜区，然而却因为当天天气不好错过了唯一一次游览的机会。 「那我是进不去了吗？」喻星云带着失望与遗憾的语气，按着膝盖直起身来。 鳞沉默了一会，抛下一句「走吧。」便径直往里面走去。 「什么？但我——」喻星云指了指那块冰板，想说自己并不符合条件。 鳞却似乎完全没把这些警告放在心里。 「你能接受后果吗？」鳞突然转头，从下往上望向喻星云，微微昂着头问喻星云。 即便是这样俯视鳞的角度，鳞淡漠的眼睛依旧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星际间最大的星体本身具有的统治力。 「什么？」喻星云宕机了一会，顺着鳞的目光扫到那个冰板，意识到鳞说的是也许是被发现不符合条件后从酒馆里被赶出来这件事，经过一番挣扎，想到这也许是只此一次的体验，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我....我接受。」 随着脚步声再次响起，鳞轻飘飘地飘来一句：「那不就行了。」 喻星云急匆匆地跟上了鳞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进入了酒吧。他在背后问鳞：「你以前也试过这样吗？」 「什么？」鳞微微侧过来看了喻星云一眼，眼睛扫过喻星云的脸，脚步微微放慢。 喻星云追上鳞，问他道：「就是........年龄不够的时候就跑进去酒吧。」 「这倒没有。」鳞坦然地回答。 「啊？」喻星云有些意外，因为鳞看起来是随心所欲的人，喻星云刚想说那你还是很守规则的，就被鳞的下一句话打住了。 「其他都试过。」 鳞突如其来的话锋一转，喻星云满脑子都是各种极限运动，张着嘴愣了一会，才问他：「其他是指？」 第93页 「雪上飙车。」 「飙车？」喻星云想起他们之前下船时碰到的那些随着一声巨大的引擎声，因为速度太快的缘故，只能看到雪摩托快速驶离后留下的雪痕，「像我们之前看的那个吗？一熘烟就没影了。」 「差不多。」 当时他就觉得鳞肯定也会驾驶雪摩托，也一定会比那个人驾驶得熟练。 「还有吗？」喻星云对于星球之间的「极限运动」倍感好奇。 鳞回忆了一下，没什么掩饰道：「跳伞，星际冲刺飞行，速降星球之类的。」 「这些全部吗？」鳞越这么说着，喻星云就越发惊讶。「都试过吗？」 「都试过。」鳞很平淡地应道，而后他又说：「这种活动大多数打着危险的旗号制下了很多限制，但只要接受风险和后果，其实也没什么。」 「所以你刚刚才那么问我啊.......」喻星云突然理解了鳞刚刚的话，他这么做的理由并非是叛逆或是要和别人不一样，反而是另一种对自己的负责。 因为心里想要尝试便去做了，但任何事情都会有好与坏的一面，一些条件或者界限也是特定环境下为你提供保护，若你坚持，只需要确定自己能接受后果就好了。 从酒吧没有关紧的门口漏出来的雷射在不同人的脸上游移，其中有一道光照亮了鳞的上半边脸。喻星云觉得那道雷射应该是红色的，因为红色能使得鳞的眉头与眼角为平时的冷漠增添了一丝不羁，像是水中突然冒起了火光。 想像着那道光的颜色，喻星云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鳞，一个站在银河之上，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连眼角眉梢都带着不羁的鳞。 喻星云突然很想认识年轻时候的鳞，并不是说现在的鳞有什么不好，而是更想了解他的曾经，他的一切。 提起以前，鳞的眼神好像有了不少的波动，喻星云觉得那应该是美好的曾经，应该是鳞会怀念的曾经。 「我也想和你一样勇敢。」 对于喻星云将他的行为美化为勇敢，鳞不置可否。比起所谓的勇敢，他只不过是随心而为。 然而现在的他明白了随心所欲会带来无法逆转的结果，所以也无法再次如此「勇敢」。 鳞没有再说什么，就带着喻星云进了酒吧。 一进到酒吧内，喻星云就没有时间再想些其他了，因为酒吧内的环境将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走了。 大厅中悬挂的吊灯看起来充满夏天的感觉，长长的吊灯上有接近三百个手工雕刻的冰雪之花，应该是在象徵着在天王星的隆冬之夏里，冰与雪中会有鲜花凌寒盛放。 喻星云小心翼翼地沿着冰雕出来的楼梯往下走，他看到冰楼梯旁有着非常精緻的波浪状花纹。也许是眼睛被那些漂亮的雕纹吸引去了注意力，喻星云在下第十个梯级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啊」的一声就快要摔下去。 幸好鳞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他，不然他估计会像一个水桶一般一直滚下去。但是现在的结果其实也好不了多少，因为摔倒形成的惯性导致他整个身体都倒在了鳞身上。 所以他现在是紧紧地贴着鳞的，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唿吸起伏。 「不，不好意思，谢谢你。」喻星云一边慌张地直起身来一边对鳞道歉。 「没想到穿冰鞋还是会这么滑。」 鳞倒好像没被这件事影响，拉着喻星云站好后，他松开手，随意指了指周围的装饰，道：「这些都是用天王星地下海洋的水源制作的天然冰块打造的。」 喻星云点了点头，说：「怪不得。」 「不好意思，我会小心的。」喻星云在心里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不要再这样莽莽撞撞的了。 跟在鳞后面，下到楼梯的最末处，喻星云看到了一道透明的拱门。 拱门内传来不同深浅度的灯光，再加上音乐的衬托，充满未来与科幻的气氛。 「戴手套。」穿过拱门前，拱门外面有两个大桶，鳞从里面拿了一双手套出来，递给喻星云。喻星云发现酒吧内从吧檯到酒杯都是冰做的，所以便乖乖接过了鳞递来的手套，然后继续往里面走。 吧内有几座巨大的长方形冰雕，透过光影与亮度，冰雕外面看起来像是一幅巨大的led屏幕，直播着真正的银河系。但其实那应该是透过一些颜料与光影变化塑造的，让他看起来像浮动的银河星体，给来访者一种亲临银河系的感觉。 原来刚刚那些发光的冰雕，在光影变幻时打到杯子上的不同处，于是他们便能从杯子里的液体目睹一场行星爆炸、极光，又或者是日落。 喻星云将目光从酒馆四处收回到眼前，却发现拱门正对着吧檯处，正好站着一对情侣，它们正紧紧拥抱着。喻星云顿时停住了脚步，带着一丝无措回头望向鳞。 前方的人突然停下的脚步，鳞垂眸看了喻星云一眼，正好对上他转过头来望向自己的眼睛。「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1.引用自nasa的资料、天文台和万能的百度百科 谢谢你们，有时候能透过文字和特别特别特别可爱的读者交流就是写冷门设定的意义xd 第52章 情侣套餐 喻星云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因着这个想法，喻星云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开始一阵一阵地发热。 第94页 他摆着手道：「没，没什么。」 鳞没有回答，而是仔细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鳞很少会如此认真地端详自己，喻星云对于眼前的情况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怎...怎么了？」受不住如此热烈的目光，喻星云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的脸很红。」鳞盯着他看了一会，如此评价道。 喻星云被鳞的话吓了一跳，立刻抬手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以为自己的想法并没有非常明显，谁知道这一举动倒是让自己的想法暴露无遗。 「是灯光问题........这里的灯光应该是红色的吧？」 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鳞没有再探究喻星云的反应，转过头继续往里面走。穿过拱门后，酒馆内的音乐便越发大声。喻星云仔细观察了一下酒馆，酒馆内充满艺术感，吧檯有着如同钻石般闪闪发亮的雕刻，冰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酒。 刚刚走廊上的灯虽亮，但酒馆内的灯却很淡，应该是在透过吸收日照的光，企图模仿与塑造天王星的形象，配合音乐，营造出一种气氛迷幻的感觉。 「这个雕像是.......乌拉诺斯吗？」喻星云看到吧檯每隔四个位置左右，就会有一个冰雕，每一个冰雕的形象都不太一样。在正中间的，也就是他们旁边的雕像，看起来像是一个微笑着俯视着下方、容貌精緻的少年，后方有着几个巨大的环，在冰酒馆的灯光下散发出数层不同的光，手心中央浮动着一个小小的星球，耳朵上挂着的耳环就是天王星的标志，看起来很像乌拉诺斯。 「嗯。」鳞点了点头。 喻星云仔细盯着那颗冰雕看了看，尤其是那张俯视自己的笑脸，带着一股神秘莫测的感觉，喻星云说：「感觉这个雕塑很符合天王星的形象，是一颗危险且美丽的星球。」 鳞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按住被放在吧檯对面的菜单，轻轻一转，转向自己的方向，而后道：「除了地球，哪颗星球不是如此？」 在星际之间无数颗气候极端的星球里，地球作为一颗极度宜居的星球，在星球里是极度罕见的存在。 这样的气候，就好像是为了人类才诞生的。 喻星云看到鳞，突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鳞的星球呢？也是这样吗？」 「不是。」鳞低垂着眼眸，看着菜单上五花八门的酒品说道，好像没有将心思放在喻星云的话语上，随意地回答。 喻星云撑着下巴，微微仰视着鳞问：「那鳞的星球是怎么样的？」 「贫瘠且荒凉。」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鳞低垂的眼眸很沉，给喻星云一种发闷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喻星云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颗巨大的蓝色星球，星球上却没有任何生命体徵——包括星球本身。 想到这幅画面，喻星云愣住了，心里有些瞬间沉下去的感觉。想到那颗星球上的荒凉，泪意突然又不知从何处而起，于是便低下头去。 他总觉得自己见过那颗星球繁盛的模样，所以他才无法接受如今的孤寂与荒凉。 「不用那副样子。」鳞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抬头望向酒架，扫视着架子上的一列玻璃酒瓶，说道：「星球到最后都逃不过消亡，闪耀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没等喻星云回答，他就听到鳞问他说：「喝什么？」 这似乎是在刻意转移话题，鳞话音刚落，喻星云前面就出现了一份菜单。 不愧是天王星上的酒馆，菜单都是由一层层薄薄的冰组成的，每一页都被刻着不同的菜品名字。设计这份菜单的人，喻星云觉得他可能是最伟大的雕刻师。 「啊....我看看。」喻星云一边这么看着，一边感觉自己被五花八门的菜品和酒品弄得眼花缭乱。 「你好，是新客人吗？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本店的招牌吧！」也许是喻星云的样子太纠结，他们的对话被一名前来的酒保打断了。 似乎是听过太多类似的话，鳞撑着下巴转过头去看他自己需要的酒品。于是便剩下喻星云独自面对着那位热情无比的酒保。 「虽然现在是夏日，但这款名为「极光之夜」的酒 」穿着厚外套的酒保指着菜单上的一行字《可饮用极光》，用着与他的状态完全不相同的火热语气说道：「我们也可以给你提供观赏天王星之冬的体验哦。」 「天王星的极光非常特别，有着非常漂亮的弧状。虽然现在是夏天无法看到真正的极光，但是我们却能让你在夏天里也能看到黑夜的极光，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哟。」酒保一边用夸张的语气说着，一边企图用手做出与极光类似的行动轨迹。 「怎么样，有兴趣吗？」见喻星云还在考虑，酒保又把菜单翻过去，说道：「如果不喜欢的话，还可以点一些天王星的特点景色，比如「日落之最」，给你一场最浪漫的蔚蓝色日落。」 「啊......好。」喻星云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对方的宣传语全部收进脑海里，只能出于礼貌应了一声，希望对方能因此离开。 然而他的客气明显没有换来想要的结果，面前的人越说越兴奋：「不过如果你想点这个的话，我要先问一句，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嗯，是。」喻星云点了点头。 「你们会选择共享一个餐吗？」 喻星云抬头看了一眼鳞，道：「应该可以吧.......」 第95页 「你们是一对吗？」 「啊？」喻星云听到这句话惊讶得快要跳起来。 那位酒保也很配合地「啊？」了一声。 「不是不是不是。」喻星云疯狂摇头兼摆手。也许是因为那一声「啊」太过大声，鳞的目光往自己这里转过来。 喻星云于是也着急地朝鳞摆了摆手，解释道：「没什么，就是菜单上的一些酒品太漂亮了，有些惊讶。」 酒保一脸「我明白」的表情悄悄对喻星云说：「不用害羞哦，你们都来这里了，我都懂的。」 「不是那样的。」喻星云感觉自己语气里带上了焦急，不过这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酒保虽然嘴上说了声知道了，但表情依旧是「我懂我懂」的状态。 「不过，」喻星云捕捉到对方话语里的其中一个自己不理解的关键信息，开口问道：「都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喻星云话还没问完，对方就又敬业地开始宣传他们酒馆的宗旨：「自己一个人看天王星的日落会感觉到极大的寂寞，我们并不想如此。」酒保将手放在自己胸口，满脸真诚地说：「我们希望给予你最美好的体验，」然后把手放到嘴边，一副讲秘密的样子和喻星云说：「所以这个菜只为你们这样的提供哦。」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你们这样的」这五个字还被对方刻意强调了。 无法理解所谓的「你们这样的」到底是在指些什么，喻星云只能敷衍道：「........嗯，好，我再看看。」 喻星云实在不会应对这种热情的服务员，在地球上就是这样，在这里也是，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他不太会拒绝人。 「如果想要更故事性的话，」酒保又继续推荐着他们最隆重的菜品，他转身指向身后的一个巨大的冰板，道：「推荐你我们酒馆的特色——「天王之恋」的套餐哟～」 「这个套餐将会透过不同的食物和酒，为你还原天王星的爱情故事。」 喻星云闻言仔细阅读了一下那份菜单，发现这个套餐里面包含着许多各式各样名字奇特的菜品与酒品，比如「天卫三——第一位潮汐锁定的卫星」等等。 不知道为什么，喻星云确实被这些名字和套餐内容吸引了，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需要询问一下鳞的意愿。 「鳞，你呢？你要吃什么？」 鳞一直撑着下巴往另一方向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也许因为酒馆内吵杂的缘故，喻星云的话也没有让他转过头来。于是喻星云只能稍微扯了扯鳞的袖子，鳞这才回头看向他。 「鳞，你想吃些什么？」 鳞想都没想就说道：「你点就行。」 「感觉都很吸引........有点不知道点什么好。」喻星云其实是想鳞帮他解决这种选择困难症所以才这么问的，但是鳞刚刚好像并没有想要帮他的意思。 「为什么不都点？」鳞的解决办法也非常简单粗暴。 「都点？」 「怎么了？」比起将想吃的都点下来，鳞似乎更讨厌在点餐时犹豫太久。 「那我...唔...」喻星云纠结了许久，才对酒保说：「我想点一个『天王之恋』。」 「好咧！」酒吧高兴地应完后又跑去问鳞道：「那这位呢？你有什么需要吗？」 鳞抬起手指了指「极光之夜」和「日落之最」，道：「各一杯。」将喻星云的纠结完全击碎。 「没问题，稍等哦，很快给你们送上最华丽的套餐。」面对如此大气的客人，酒保自然是求之不得，「好」字应的也快得很。 面对鳞的举动，喻星云顿住了一会儿，才发现鳞等于是直接给了自己酒馆全部招牌的体验卡，于是开口说：「谢谢你。」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浮现出一丝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店家刻意为之，刚刚递过来的菜单并没有标註任何价格，因为一直跟着鳞的缘故，再加上在月球时对地球的优待，他甚至没有在意过这种时候到底要花费多少钱。 「这会很贵吗？」在等待的过程中，喻星云盯着那块巨大的牌子问。「要用到多少钱？我不知道我够不够.......」 「我有带一些钱的，不知道能不能帮忙给一点。」 听到喻星云的话，鳞有些好笑地说道：「地球的货币在星际可不通用。」 喻星云顿了顿，想了很久都想不到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看着他苦恼，撑着脑袋看着他的鳞似乎也没有伸出援手的迹象，喻星云只能说道：「那.......那等我回到地球的时候，我会补偿你的。」 作者有话说 如何用一句话打开本章： 喻星云：糟糕！不小心陷入了包养关系！ 第53章 「拥抱」i 「虽然在银河里一直都要麻烦你带路，但是到了地球，我稍微熟悉一点，可以当你的导游——」 对于喻星云带着一丝「大言不惭」说着要在地球补偿他，鳞没有说什么，只盯着喻星云看，眼角似有似无地往上挑。明明只是很细微的表情变化，他的这副表情却让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喻星云顿住了。 那种感觉对喻星云来说，就像是放学回家时，突然被眼前的日落惊艷到了，看不到颜色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于是为此停下了脚步。 于是他开始去想日落的产生。 喻星云看着鳞的表情，觉得他此刻的心情好像突然变得不错，但是喻星云并不清楚背后的原因。在那一瞬间他得出的结论是：也许鳞是在期待去地球旅行。想到这里，喻星云开口问鳞：「我们在地球遇见的时候，你是刚好完成了在地球的旅行吗？」 第96页 鳞微微摇了摇头，「那并不是计划内的事情。」 喻星云闻言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去地球并不是你计划内的行程吗？那是为什么去到那里？」喻星云突然有些庆幸这个「意外」，不然的话，就没有他们的相遇，以及之后的一切了。 对方再次摇头，说：「不是。」，解释道：「是因为天王星当时将地球列入了侵略名单。」 喻星云带着惊讶「啊」了一声，确认道：「所以你当时来地球是为了避免地球因为天王星而灭绝吗？」 「嗯。」 「这样啊......」鳞的话让喻星云想起在地球时，总有科学家在新闻上预告即将会有小陨石撞击地球造成灭亡，世界末日近在咫尺。然而天体的移动轨迹总是难以预料，连最熟悉他们的天文学家都无法掌握，这样的预告说多了却迟迟不发生，慢慢也就变成了像谣言般的存在，没有人在意了。 正好鳞提起相关的事情，于是喻星云突然在想那颗陨石是否也和天王星的计划有关。 「所以，你要当我的导游？」喻星云还这么想着的时候，鳞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话题转变得太快，喻星云没反应过来，闻言一怔，愣愣地看着鳞。 于是鳞又问他：「当做补偿？」 喻星云这才反应过来鳞的意思是他会再去地球旅游，与此同时也是在回应他刚刚的话。意识到这件事后，喻星云嘴角的弧度完全展开，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啊，当然没问题！」喻星云说道：「你来地球玩，又想要有人带路的话，我可以当你的导游。」喻星云想了想，又说：「虽然地球很大，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眼睛有时候也不好用，但是我会做好攻略带着你去玩的。」说着想到他们刚刚的话题，喻星云又补充道：「对了，我还可以请你吃饭！」 喻星云的话充满了活力，鳞看着他手舞足蹈地说完，明明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喻星云却好像在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说实话，以鳞星球所拥有，领先地球许多的科技与技术，他固然是不需要什么导游的。人类也许会出现迷路的情况，etoile却拥有比导游更精准的导航系统，他自己的习惯也会让他在抵达地球之前熟悉所有的地点。所以所谓不熟悉什么地方这件事对鳞来说几乎不可能出现。 但是有些奇怪的是，习惯自己一个人四处奔波的鳞，突然也有些好奇有导游的旅程是怎么样的。 于是鳞点了点头，应道：「好。」 鳞简单地说完一个「好」字后，喻星云又沉默了。 这次是因为鳞的神情与轮廓随着这个「好」字变得柔和，这也许只是灯光导致的，但喻星云却好像还隐约在鳞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这也是喻星云第一次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两次捕捉到鳞略有起伏的情绪。 喻星云突然怀疑自己有一种「语言障碍」——见到尤其特别的鳞就会失语的障碍。不仅失语，他的心脏也会因此突然加快。 除此以外，他的沉默也来自于一种感动。一种即便知道他有缺陷，也依旧相信他能做到，没有任何质疑的态度。 喻星云以前和别人承诺着什么时候，总被别人带着或担忧或怀疑的语气问一句「你能行吗？」好像已经成为了常态。 但是鳞不是这样的。 唯独鳞不是这样的。 唯独鳞总是毫不犹豫地接受、答应、相信。 因为惊奇与感动而产生的失语不是很容易解决的事情，幸好喻星云的运气不错，总有人会来帮他打破因为沉默演变出的僵局，他们的对话被送套餐上来的服务生打断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哦，这是你们刚刚点的『极光之夜』～」 第一份呈上来的是名为「极光之夜」的酒，在酒馆不断变化的灯光之下，一道亮光被打在圆弧型的杯底，与杯内的酒发生反应，模拟出天王星冬日里难得的极光—— 确实是如同那位酒保所说，是非常漂亮的弧状，像是沉睡着中的天王星在朦胧不清之时不小心露出了其中一角。 极光是由不同气体分子与太阳风的带电粒子碰撞形成的，根据他们碰撞的过程形成的气体可以有不同的颜色，最常见的是绿色，蓝色，黄色，或者是紫外线。在地球时，最常见的绿色极光来自氧气分子，蓝色极光则来自氮气分子，两种颜色混合可以形成黄色极光。 想到这里，喻星云很想知道眼前的极光究竟是什么颜色，想开口问鳞：「这里的极光，是什么颜色的？」 但是没等他完整地问出口，鳞就好像能预料到他的问题一般说：「青绿色。」 鳞的话一样毫不犹豫，喻星云的瞳孔勐地一缩，带着讶异望向鳞。 鳞望向自己的眼眸和他的话一般无比坚定。 喻星云心中微动，「谢谢你。」 而后喻星云将视线重新投回了眼前的「极光之夜」。从流动的酒与灯光里，他仿佛看到了两个漩涡状的光圈铺满了星空，强烈地闪烁着，特别的是映照出来的极光处于非常古怪的地带，像是两个风暴中心各自露出了一半，然后出现在了同一幅画面里，并非像地球所见的极光那般如同女神的丝巾般延展整个天际。 地球北极的极光有着一个传说，说他们是勇士骑着骏马路过留下的光，而天王星的极光则像是女神的裙摆，在星空中舞动。 第97页 喻星云看着那杯酒去想像天王星上真实的极光，完全被这样的风景惊艷到了，他带着惊嘆的语气对鳞说道：「天王星的极光就是这样的吗？太漂亮了。」 「不止。」鳞语气平淡地应道，「这终究是人造的。」 鳞的意思大概是在说大自然的风景肯定是要人造的更加壮观上不少。 喻星云用手指描绘出极光的形状，说道：「好神奇啊，在地球看的极光都是像飘舞的丝绸一般流畅地铺在天上的，没想到这里的极光是这样圆弧形的。」 鳞和喻星云的反应完全不同，他并没有非常激动的去感嘆些什么，而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变化。因为他知道极光不仅是一幅美景而已，只有星球才知道它的意义。 极光是—— 亡星的红毯。 是星球逝去之际最后一刻的灿烂。 在仔细欣赏了这一幅极光之夜后，另一道酒品很快也被拿到了他们面前。 「不好意思打扰了，这是「日落之最」，请欣赏星际里其中一个最壮观的，独属于我们天王星的日落。」 酒保把杯子放下后，不知道用什么制作的白色雾气，如同冬夜的寒意般扑面而来，将他们包围，给予他们真正身处冬日的感觉。雾气散去后，喻星云看到了一个在酒里浮着的球状冰块，冰块浸泡在极具层次感的酒水里，随着温度升高，那颗球体缓缓下落，酒水的颜色也越变越暗。 喻星云赶在「日落」之前抓紧时间好奇地问鳞，「在天王星的日落也能看到太阳吗？」 鳞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不能，他只是在模拟天王星日出至日落的转动与相配合的天色。」 「天色......都是不同深浅度的蓝色吗？」 「嗯，层层渐变。」随着喻星云的这句话，酒杯里也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层次。 「哇！」鳞口中的这幅场景光光是存在想像与酒杯里已经美不胜收了。喻星云无法想像真的看到了会是什么感觉，他可惜地说：「如果真的能看到颜色就好了。」 这么说完，喻星云突然打了个喷嚏。「怎么感觉更冷了。」 酒保闻言就好像久等了他的这个问题一般，神秘地笑了一下，而后解释道：「天王星的温度本来就低，再加上日落是冰蓝色的，会让人感到寒意。在这种情况下，拥抱能抵消寒意，为冰冷的日落蓝染上暖光。这才是完整体验天王星日落的方法哦。」这么说完，酒保就笑着离开去准备其他菜品了。 第54章 拥抱ii 酒保说完要说的话就走了，却让鳞与喻星云之间的气氛瞬间凝住了，仿佛也染上了天王星蓝色日落的寒意。 喻星云抓着杯子的手也随着内心的紧张而收紧，在收紧再放松后，他对鳞说道：「你之前来过这里吗？你点这个的时候，酒保也会.......这样说吗？」提起刚刚的话，喻星云因为不好意思所以避开了那两个字。 「什么？」鳞希望喻星云说得清楚一些，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模凌两可的问题， 「就是.......要拥抱什么的。」喻星云说着说着，声音却因为不好意思而越来越小。他在想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时，想要拥抱鳞的心情是否也展露无遗。 鳞听懂了喻星云的意思，不似喻星云的激动，冰冷冷的眼眸没什么波动，说：「没点过那个。」他顿了顿，补充上了原因：「看起来不解渴。」 喻星云感觉自己好像被间接讽刺了，不敢再看鳞，转过头去，却被正对着吹了一股寒气。 「这个东西不能关掉吗？」不断地被眼前的菜品与酒品染上一阵又一阵的寒气，喻星云紧紧握了握即使带了手套依旧在发抖的手，企图透过摩擦让手部变得温暖一些。 喻星云话音一落，手突然就被鳞牵住了。在手被牵住的那一刻，喻星云感觉到自己的胸膛因为内心跳过太多剧烈的缘故发热发烫。 鳞拉着喻星云的手碰了碰冰制的杯子，而后那阵不断释放的白色烟雾就这样停住了，一直扑面而来的寒意也被止住了。 鳞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后便放开手，道：「杯子检测到你身上有别人的体温就会关掉。」 喻星云举着刚刚被鳞抓住的手凝住了，过了好一会，等到来自鳞的温度缓缓降下来，他才反应过来道：「这么说其实也不需要拥抱？只需要一些接触就行？」 鳞点了点头，指了指吧檯左手侧的海报，指着上面的口号道：「『需要拥抱才能温暖日落的寒意』只是一种商家和旅游社联合的宣传手法。」 喻星云其实自从刚刚跟着鳞走到吧檯旁坐下后，除了感觉到从各处传来的寒意以外，就一直感觉到一丝尴尬。也许是因为酒吧内的气氛本就暧昧的原因，他们周围仿佛都是一些小情侣。到了现在，喻星云也总算知道为什么进来以后就看到那么多情侣抱在一起了。原来他们是在透过这个，体验天王星上的恋人一起看日落的感觉。 在他们周围也有不少人和他们一样点了同样的套餐，大家都紧紧拥抱着去看这发冷的蓝色日落，唯独他与鳞只是牵了一下手而已。 他们就像热恋星球中的异类，在这样的情况下，喻星云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的场景突然让喻星云脑海中闪过之前在月球的时候那一个因为急切与担心而产生的拥抱。 「你......讨厌拥抱吗？」喻星云打破他与鳞再一次陷入的沉默问道。 第98页 鳞的眸子里仿佛有一股气流穿过，让他眼内的星体物质有些许变化，最后他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 「嗯，样本太少，不好总结。」听到鳞说到「一次的样本」，喻星云有些好奇地问：「样本太少的意思是......鳞很少和别人拥抱吗？」 「嗯。」鳞点了点头，望向喻星云说了两个字，「一次。」 心中一震是指自己跑向他的那一次吗？那是鳞第一次的拥抱？知道这件事后，喻星云觉得如果自己的心脏也是一个小小的星球，那大概也会像自己在月球遇到月震一般，发生一次严重的震动。 「是在月球上吗？」喻星云小心翼翼地问。 「是。」鳞的答案却充满了肯定。 记得自己那时候心里被焦急填满，现在回想也想不到细节，比如拥抱的力道，拥抱的时长，拥抱时鳞的反应等等，那一个充满交集的拥抱竟然是鳞第一次和别人拥抱吗？ 「那.......那你会觉得拥抱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吗？」喻星云鼓起勇气问道。虽然问题时问出去了，但是喻星云却像不敢面对一般低下了头。 「问这个干什么？」拥抱这个词很少在星球之间出现，鳞对拥抱的认知也停留在算得上一种取暖途径，谈不上什么舒不舒服。这对他来说算是一个超出认知的事情，在找寻答案的路上很容易就走进没有出路的迷宫。 「就是.......有点想知道。」喻星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真正想问的大概是「会排挤和我拥抱吗？和我拥抱有感觉吗？可以接受吗？喜欢吗？」。 鳞沉默了，像是在思考，而喻星云的话好像给了他一点方向。片刻后，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说不上不舒服。」 喻星云怔了一下，想了一下措辞问：「是因为不习惯吗？」 过了一会，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是......不想？」 不习惯与不想是非常不一样的。不习惯总会有可以习惯的时候，但是不想就不该被强迫。 「是不能。」鳞没有选喻星云提供的任何选择，因为他分不清这两者，基于他自己的理解，脑海里想起星球之间的接触，只能基于事实如此回答。他解释道：「星球和星球之间拥抱的结果大多数都是爆炸。所谓拥抱，对星球而言是侵略，是攻击手段。」 喻星云嘴比脑子快说道：「但你和我拥抱不会爆炸。」 话一说完，喻星云瞧见鳞盯着自己的眼眸，顿时变得慌张，手做出毫无意义地挥动，红着脸颠三倒四地说：「我...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多和我拥抱...不是...我...」 「确实。」 「......嗯。」喻星云知道鳞的意思是确实不会爆炸，而不是多和他拥抱。 「其实在地球上，拥抱并不只有危险，而是有着更多其他美好的意义。」喻星云和鳞分享道，「拥抱可以是爱的传递，缺憾的治癒，这份感情可以是任何深厚强烈的感情，透过拥抱就可以用自己的心融化对方。我们会在离别、相遇、欢喜、感动的时候拥抱。」 也有人说过，拥抱是爱情具象的表达，但在天王星上，极光的美景似乎才是爱的起源。 鳞听得很认真，在喻星云说完后道：「没想到还有治癒的作用。」这么说着，他微微皱起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事情。 「你.......是想将拥抱也变成一种治疗方法吗？」喻星云猜测道。 鳞「嗯」了一声，而后指了指眼前的「星球」，说道：「目前星体的治疗依旧停留在表面。然而，从月亮的例子你也能发现，」，鳞将手指向星球中心，道：「星球运转的核心是爱，那涉及更深层的治疗。」 「你提到的拥抱听起来是一种针对核心『爱』的方法，不过——」鳞这么说着，拿起一个勺子，将菜品「太阳」下方用来装饰的球状物体推近另一个。两个球状甜品碰撞，融化，合二为一，成为了新的深浅度、新的颜色。 「拥抱代表着减少星球之间的安全距离，行星的碰撞会增加爆炸的机会，导致破碎，重组，甚至被合併，蒸发。」鳞说罢轻轻一推，将菜品重新放到了本来的地方，道：「星球之间难以用这种方式治疗。」 所谓被「蒸发」指的是当恆星进入红巨星阶段时，距离恆星较近的行星会有被蒸发的危机。其中一个例子便是水星与金星，他们作为离太阳很近的行星，可能在五十亿年后被太阳所蒸发。 人类和星星有很多差异，但是正因为这些差异，他们可以拥抱。 意识到这件事后，喻星云破口而出：「但如果是人类的话，也许可以治癒星体。」 「........」对于喻星云的话，鳞没有立刻给予什么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 喻星云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有些自大了，于是又说：「因为人类也许可以透过拥抱，让星体也感受到爱。」 鳞沉沉地看着喻星云，而后说：「如果是能够稳定控制自身状态的星体，理论上是可行的、无害的。」 「然而我们接收的大部分星体都是伤痕累累的，他们大部分因为核心发病，无法稳定控制自身状态。」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对人类而言，拥抱也代表着灭亡。」 听着鳞的话，喻星云感觉到对鳞而言，也许他仍旧只把拥抱当成是一种可能的治癒工具，但是对于人类，对于喻星云而言，拥抱意味着更多更多。 第99页 是思念，是爱慕，是力量，是多出单纯的「行为」许多许多的。 「如果星体真的能透过人类的拥抱感受到爱就好了。」 「希望星体与人类之间的拥抱不止是可行的、无害的，而是能抵达内心的。」喻星云对鳞说道。 其实他真想说的是，希望鳞下一次的拥抱不止是可行的、无害的，而是渴望的、欢喜的。鳞的身上总是环绕着一股悲伤，如果自己也能为他做到什么，就好了。 因为心里怀抱着比起字面意思更多的心思，喻星云说完后就别开了目光，没有再去读鳞的神情。 因为并非同为星星，所以可以拥抱。 只是这件事，喻星云就感到很满足了。 第55章 星子与天王星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聊天咯，这是『天王之恋』～」 随着一阵如同干冰般的白色雾气飘过，鳞和喻星云点的最后一道菜品终于被呈了上来。酒保将菜品放在他们二人面前时，喻星云眼前出现了一颗如同地球般存在于太阳系轨道，平面朝上的星球。 而后天王星的故事便像舞台剧一般呈现在他的面前。 那颗曾直立着的星球，正是四十五亿年前初生的天王星。 ——这象徵着在四十五亿年前，当时的天王星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随着故事的展开，碟子上出现了另一颗地球大小的原行星，往这颗挺立的天王星撞去。 ——在某一个夏天，他对邻近的一个巨大的、含有许多冰晶的星体「星子」一见钟情了，他们结伴去看星海，去看蓝色的日落，去看在天空中划出优美弧度的极光，他们的爱情烧得热烈，如同火星撞地球。 在那样的状态下，天王星遭受了一次来自巨大天体的撞击。这场别人称之为「浩劫」的事情，其实是一场无与伦比的心动。 因为天王星与「星子」之间的爱太过剧烈，那颗挺立的天王星被狠狠地撞斜了，造成了指向的歪斜。 ——倾斜的自转轴并非是天王星与生俱来的，而是他与「星子」那段不顾一切的爱情的证明。 在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之后，飞散出去的物质例如水与氨气形成了一颗全新的小星球，在天王星旁缓缓升起。 ——撞击过后，天卫三也由此诞生，而天王星环中的物质则可能是这一次高速的撞击，或是因为潮汐力扯碎卫星一部分而形成的碎片。 而「星子」也消失在星河之中，天王星再也没有见过她的踪影。 那场心动刻骨铭心，正因为对那场心动的执着，天王星依旧坚定地相信着，他的「星子」终有一日会回来，于是他拿着星子留下的碎片，无比珍惜地保留在身边，开始了一场歷时四十五亿年，无比漫长的等待。 这个故事在喻星云听来，和在地球时听到的，来自科学家的推测差不多。地球上的科学家根据收集到的数据，猜测到在天王星倾斜的原因是在形成的过程中，自身受到了来自另外一颗大质量行星的剧烈撞击。这一下的剧烈撞击不但严重扭曲了天王星的运行轨道，连带星球本身的运行状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导致了天王星与其他行星完全不同的倾斜自转轴。 与之不同的，也许就是在天王星上听到的版本里，带上了非常真实的，在星球之间流动的那份「永远守候」的感情。 提起天卫三，喻星云想起他在天卫星三上方看到的泰坦尼亚的疤痕，于是问酒保道：「天卫三上布满数千米的大峡谷，包括墨西拿等等，这些难道也和天王星有关？」 「是的。」酒保点了点头，手指着那颗小星球，说道：「天卫三在刚形成的时候处于熔融状态，后来逐渐冷却收缩，在内核冷却的过程中，表面出现了开裂现象，并形成了数千米的大峡谷。」 「这个现象的原因是碰撞时产生的星体碎片逐渐发展出了自主意识，甚至在长久的相处中爱上了他的领主。但是却悲惨地发现领主一直只是在她身上寻找着星子的影子。」这么说着，对方的声音也变得带上一丝伤感，「她虽然是『星子』的一部分，却没有『星子』和天王星在那一个夏日里心动的记忆。她从『星子』与天王星的撞击中产生，却永远都无法变成『星子』。」 「天王星望向她时，望向的永远都只是四十五亿年前那个如同樱桃般的星子。」 「她也许是星子的核，是星子的果肉，但他终究不是星子本身。」 「时至如今，天王星依旧在不懈地寻找一见钟情的那颗星。」随着这句话落下，酒保拿开放在碟子的最前方的冰制盖子，盖子移开后，下面出现了几个星球，有许多都融化了一大半，唯独有一个依旧挺立。精緻的高脚杯下方放着一个发出光亮的底盘，杯内看起来是银河系中浮动的星球。 「这些是........？」 「这是在天王星寻找星子的路上，遭受过天王星『撞击试验』的星球。」 喻星云愣了愣，「撞击试验？」 「是的，天王星在几十亿年来，一直企图透过沖向不同的星球上重现当时剧烈的撞击。」 「故事讲完了，请慢用。」酒保介绍完天王星的故事就离开了，喻星云耳边响起另一道声音。 「飞来横祸。」一直沉默着的鳞突然如此说道，语气虽然一如既往，但是话语里却带着一丝轻微的不满。 第100页 「你说天王星的撞击试验吗？」 「那只是在美化恶行而已。」鳞似乎非常不认同天王星的所作所为。 听着鳞的话，喻星云将目光从左往右扫，目光落在最后那一颗挺立的星球后，喻星云觉得那颗星球上的纹理看起来非常熟悉。 过了一会，他意识到了眼前的星球是什么后，喻星云的眼睛突然睁大，「这是.......地球？」喻星云的语气里充满惊讶。 「为什么？」喻星云对此感到不理解，这是毫无缘由的试验，「天王星和『星子』的撞击是两颗巨星的碰撞，这和地球有什么关系？」 「执念已经让他失去了美好的初衷。」鳞评价道。 想到地球至今仍安然无恙，至少在自己的经歷里，没有出现灾难性的事件，喻星云问道：「那他最后放弃了这个计划吗？」 鳞摇了摇头。 喻星云心中一沉，「什么？」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灾难？难道是他离开之后吗？ 坐在旁边的鳞望了一眼那颗在巨大的天王星旁边显得特别小的星球，道：「天王星当时锁定了地球，但是被月球挡下来了。」 月球作为一颗卫星，却为了地球拿起比自己还重的盾站了起来，成为了勇士。 喻星云在脑海里搜刮观月相关的经歷，脑海里闪过一幅两千年一遇的奇象。 二零二二年十一月八日下午五点左右，地球的天空中上演了极度稀有的「血月加月掩天王星」的天文奇象。 由于天王星比月球暗淡得多，在一般情况下，要在明亮的月球旁边看见天王星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只有当月全食这个现象发生的时候，月球的亮度才会大幅下降。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人类才可以透过望远镜看到月球和天王星并肩出现。 而二零二二年的那一次月全食和「月掩天王星」同时发生，所以当时铜红色的月球掩盖了天王星，展现出了一幅两千年一遇的「血月加月掩天王星」。 「所以当时出现月掩天王星的现象，并不单纯只是一个因为巧合产生的天文现象，而是因为月亮在守护地球吗？」喻星云恍然大悟。 「这个故事是真的吗？」喻星云再次确认道。 「嗯。」 从月震到月掩天王星，原来所有罕见的天文奇象都不只是巧合，而是月球蓄谋已久的暗恋。是如同所有隐秘却盛大的暗恋一般，一场在月球之上轰轰烈烈，在地球上隐秘的暗恋。 喻星云望着鳞，说道：「所谓血月，并非只是一个天文现象，而是月亮受了伤，对吗？」 「是。」鳞的声音如同当时无比坚定的月球一般，深刻地刻进了喻星云的脑海。 那一日的月球呈现出不常见的铜红色，地球上不同地区的人都为着能目睹这一奇象而兴奋。 当时的他们心情确实只有兴奋而已，但如今看来，他们好像应该怀抱着比这更多感情。 至少，不该只是因为现象稀有而惊奇而已。 又或者说，在了解了月亮的心意以后，感受到如此深刻地被爱着便不再会感到惊奇。 透过「天王之恋」了解了天王星的诞生与其中蕴含的爱，以及被月球的爱所震撼后，喻星云回想起自己在天卫三上方做的梦，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希望所有爱意都能传达。 于是喻星云对鳞说：「鳞，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鳞望向他，似乎从他的神色里读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便侧过身来，等待他的下文。鳞的目光中含有完全的信任，这让喻星云更加坚定内心，他告诉鳞道：「当我们从天卫三上方採集资料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把声音。」 在酒馆夹杂着太阳光与人造光的混乱灯光里，鳞的目光专注于喻星云身上，听着他说的话。此时此刻，他关掉了耳朵里所有调节和协调音频的功能，万物都暗了下来，只有喻星云的声音是清晰的。 「我隐约记得，那个声音一直都饱受着爱的折磨，他好像做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喻星云深吸一口气，道：「而那个决定似乎意味着他将离开天王星。」 「刚刚听到天王星和他周边卫星的故事，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是只是拿来吸引游客的手段。」 「如果那也是真的，我很怀疑那道声音可能就是有由天卫三发出的——」喻星云望进鳞的眼眸，他灵魂缺失的碎片，神色认真地说道：「最后的告白。」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喻星云的声音微微颤抖，因为当时那道声音传出的感情无比深刻。在梦中，喻星云仿佛能感受到那道声音中的情感变换，从一开始的心动，逐渐发展成失望、疲倦再到最后的绝望与死心。那颗心脏从疯狂跳动到如同沉入海底般死寂过程中的感情，透过那个梦，喻星云都能切身感觉到。 鳞思考时除了会微微垂下薄薄的眼皮，没什么其他的表情。喻星云看不出他是怎么想这件事的。因为担心对方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话，喻星云又补充道：「这件事可能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是我确实是听到了那把声音。那把声音的感情太多，太过真实，我甚至觉得那不是一个梦境。」 又沉默了片刻，鳞点了点头，说：「知道了。」而后便转过头去单手拿起一个杯子。 喻星云闻言眼睛睁得大大的，「你相信我说的话吗？」如果自己是鳞的话，喻星云觉得自己大概不会相信一个外来者的话。更何况是相对于星际的其他星球而言，还处于成长状态，未成熟的地球。 第101页 鳞的眼眸夹杂着一丝醉意幽幽往自己转来，闪着蓝色的光说：「骗我有什么好处？」意思大概就是骗他没什么好处，喻星云自然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 鳞将杯子放回桌上，道：「除此以外，自来到这里之后，不停歇的钻石雨，昏暗的白日，这些事实都暗示着天王星逐渐混乱的状态。」相比起直觉，鳞的判断大多数还是基于事实。 「天王星的环境变得混乱，也和他核心中的爱有关吗？」 鳞点了点头，道：「爱是大部分银河系星体存在的中心和意义，如果爱的体系变得混乱，星球亦会如此。再严重的话，也许还会导致星球步向灭亡。」 「看来天王星的感情确实是被困住了。」 「那刚刚提到的天王星冲撞其他的行星，也全部都和他的『爱』有关？」喻星云突然想道。 「嗯，他一直透过暴烈的方式，在别人身上找『星子』的影子。将碰撞产生的碎片留在自己身边，麻痹自己说那是星子遗留下来的碎片。」 喻星云想到那些被摧残的星球，还有差点毁灭的地球，带着浓浓的担忧问道：「那被他锁定的星球只能被动地接受这些吗？」这么问着，即便隔着手套，喻星云依旧感觉到手心传来一震寒意。 「弱肉强食，在每一处都适用，它们毫无还手之力。」鳞这么说着又喝了一口酒，语气里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仿佛对这种事情已然麻木。 「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他们吗？」 鳞放下手里的杯子，随着冰制杯子撞上桌子发出「砰」的一声，鳞说：「这种事只能从源头解决。」说完这句话后，鳞没有再说下去，反而拿起叉子递给喻星云，语气平淡地说：「先吃，要融了。」 作者有话说 突然好奇大家如果能去星际旅行的话，最想去哪个星球咧？ 第56章 真实的喜欢 因为见鳞对眼前的菜品毫无所动，喻星云开口问鳞：「鳞你不吃吗？」 鳞摇了摇头，而后就没有再把目光放到吧檯上。应是听了喻星云刚刚的话，喻星云拿着勺子吃东西的时候，鳞已经打开了隐形浮动面板，开始准备寻找天王星的材料。 鳞偶尔会拿起酒杯喝一口，但是却对桌上的菜品兴趣不大，于是喻星云最后只能独自品尝了眼前的菜品。这里终究是天王星的酒馆，喻星云习惯了地球普通简单的食物，在这里吃这种高科技产物有些吃不惯。其中有一些看着很漂亮和浪漫的食物放进口中却会如烟般消失，有些则是会改变形状，有些会想烟花一般在口中炸开，还有一些甚至会放大缩小。 随着这些产生的还有在口腔里缓缓升起的一股奇怪的味道。看起来明明是甜的雪糕，吃下去却有着万千不符合自己想像的味道。 即便如此，喻星云还是吃光了。 因为父母从小就喜欢补偿性地给喻星云买许多食物，为了感谢父母，并且让他们不会因为自己的缺失而伤心，喻星云从小养成了习惯，吃什么食物的时候都会大口吃，笑着吃，像猫一样发出满足的声音，露出一副很喜欢的样子。这导致他无论吃很喜欢的，或是不喜欢吃的食物，都会用开心的表情通透吃完，然后露出吃饱喝足无比欢喜的样子。 吃完后，喻星云耳边突然传来鳞的话，「很好吃？」 本以为鳞会直接喊自己走，听到这句询问自己感受的话，喻星云愣住了。对上鳞奇怪的目光，喻星云才反应过来。想到那些菜品的味道，犹豫了一下才评价说：「是很神奇的味道。」 「你不喜欢。」鳞沉默地观察着喻星云，而后好像直接看穿了他的心，盯着他如此说道。 被看穿内心这件事让喻星云不知道说什么。他本能地想要狡辩，不希望浪费了鳞请自己品尝这些菜式的心意，但是又被鳞那双要求他说实话的眼睛打住了，「我——」 意识到喻星云好像因为自己的话而绷紧了，鳞退开了一些，带着不理解问他：「不喜欢为什么要露出喜欢的样子？」 喻星云听到鳞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更加慌乱，急忙说：「没有不喜欢！」 那双霾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喻星云，等待他的下文。 「只是吃不习惯。」喻星云的眼神有些躲闪。 「却还是吃完了？」 「啊？」 鳞的目光往下微微一扫，喻星云看到了被自己「清盘」的碟子。 喻星云理所当然地说：「这是你请我吃的，哪有不吃完的道理。」 「为什么没有？」鳞的话再一次让喻星云「噎住」了。 喻星云想了一下说道：「......因为你请我吃东西呀，如果我还挑三拣四的话，就太过分了。」 「请你是别人的事，喜不喜欢是你自己的事，两者有什么关系？」 「明明是不喜欢的东西，却露出虚假的欢喜，别人也并不会因此高兴。」 随着这句话，鳞也透过资料库中的信息对天王星的位置有了一些头绪。于是他说完就站了起来，说了句「走了。」打算转身离开。 鳞已经离开了一步，喻星云却还待在原地想鳞的话。过了一会才理解鳞的意思，于是慌忙站起来。 「啊......好.......好！」 喻星云追上鳞后，一直都走在他的后面，过了一会，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于是喻星云「砰」的一下撞上了鳞的后背。 第102页 「对...对不起！不好意思我没看路！」喻星云捂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鳞却完全不在意他的道歉，反而面无表情地问他：「为什么一直走在后面？」 从鳞的表情上，喻星云得不到丝毫针对这句话产生原因的提示，「啊？」 「我有等你。」 鳞的话让喻星云突然想起之前在月球发生的事情，还有鳞对自己说的那句「避免小跑」。自从那时以来，鳞总是会放慢脚步等自己和他并肩走。无论在月球，还是在这里，自从自己说了那句「担心追不上你」，鳞就总是有意无意地等自己。 喻星云心中微动，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事情，分神了。」 犹豫了一会，喻星云还是抬起头对鳞说：「是真的。」 刚打算转头离开，听到喻星云的话，鳞顿了顿。 「虽然我不习惯天王星的菜品，但因为是你请我品尝的，所以我很开心。」喻星云带着坚定的语气说：「我露出开心的表情，不是假的。」 鳞沉默地望着喻星云，这一次，喻星云的眼神并没有躲避。 「好。」 鳞这么应完后，他们便又并肩继续往前走。鳞带着喻星云离开酒馆后，一路往里走，这么一路走着，喻星云在远处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冰雕建筑。在和那座雪白的建筑对上眼的一瞬间，喻星云就被光刺得闭上了眼睛。 喻星云觉得那是一座冰雪城堡，三个高低不一的塔尖，精细的贵族雕刻，很像冬日里的迪士尼城堡。 「好漂亮！我们是住在那里吗？」 鳞扫了一眼喻星云，将目光放到了另一边，说：「那边。」 喻星云顺着鳞的目光望去，发现另一旁是一个被不同的三角雪屋填满的区域。雪屋顶部是由厚实的白雪造成的，在日照下，不同位置的冰块从不同位置受到光的照耀，闪耀出各异的光芒。门则是由一块块长方形的冰块砌在一起，整道门亮闪闪的，仿佛打开就能进入新世界。 「哦，那像城堡的地方是？」喻星云有些好奇那座漂亮的冰雕是什么地方。 「钻石之城。」 所以刚刚他看到的不止是雪，还是由钻石砌成的城堡吗？怪不得闪得自己的眼睛疼。 观察着那座壮观的建筑，喻星云想要更仔细地观察那一座城堡附近的区域，但是因为被一堵冰墙挡住的原因，不太能看到什么。于是他望向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冰制圆形高台，问鳞：「我们能上去那里看看吗？」 「好。」 踩着冰制的旋转楼梯一步一步走到顶后，喻星云不仅看到了更多那座城堡附近的景点，更看到了整个区域的风景。 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冰屋被厚重的雪覆盖，在雪光之下，自己眼中的白变得更加清晰，喻星云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白色童话世界。有鳞在身边，喻星云更是觉得雪都染上清新的香气。 「哇！」喻星云将一望无际的雪色尽数收纳眼中。 从高台望向那座「钻石之城」，他隐约看到了冰制的旋转木马，于是问鳞道：「那是类似主题乐园的地方吗？」 鳞望了一眼那高耸的城堡，语气如同面前的冰屋一般冒着一股寒意，「有一些类似的装置。」 「晚些会有暴风雪，我们先去旅馆吧。」 喻星云点了点头，就依依不捨地跟着鳞下了高楼，走进了三角雪屋区。 进入三角雪屋区后，再继续走了一段路，鳞最终停在了一道冰制趟门前，门前两部有两盏灯。 打开雪屋的门后，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喻星云看到了高耸的冰柱如同士兵般站在两旁。平时很少有机会去观察巨大的冰块，喻星云今天才发现原来每一块冰块都是独一无二的，有着不同的裂痕和纹理。 在雪屋内的每一个装饰，从柱子到大厅中央的吊灯，都是透明的。 「这些都是由冰制成的吗？」 鳞指了指头顶的水晶灯，道：「有些是钻石。」 在大堂里，每一条冰柱上都雕刻着一个景点，其中有一处正是刚刚他们看到的钻石之城。喻星云从那个雕刻出来的画面上看到了烟花盛放、充满梦幻气息的钻石之城。 「原来还会放烟花啊！是会放到天上吗？」想到布满烟花的夏日晴空，即便是黑白色的，喻星云便也迫不及待。 「白天太亮，没什么好看的。」鳞依旧秉持着有一说一态度，他不相信幻想，只相信眼前所见。烟花只有在黑夜里才显得鲜艷，白日里放烟花只不过是一种手段，并非真的有心去欣赏。 随着他们一直往里面走，厚雪便抹去更多的光，沿着晶莹剔透的走廊走到尽头，已经开始需要靠冰屋内的灯光照明了。他们遇到了一个分岔路，分别通往不同的房间。 鳞带着他往右边走去。 在冰制隧道走着的时候，喻星云问：「鳞你来过这里吗？」 「嗯。」 喻星云点了点头，又问：「那刚刚那个钻石之城，你也去过吗？」 「没有，那里的受众是游客。」鳞似乎对享乐与高兴这两件事兴致缺缺，也许每次来到这里都只是公事公办。 其实鳞的否定在喻星云的预料之中，但喻星云听完鳞的话，脑海里在想是鳞这句话里面藏着的信息。 所谓「那里的受众是游客」这句话指的是鳞从来没有以游客的身份来过这里吗？游客的身份能让一个人轻松、毫无负担地去享受一个地方的美景。如果鳞是以其他身份前来，那他抱着的是什么心情呢？喻星云如此想道。 第103页 「既然你也没去过，」 「那我们找时间一起去吧，好吗？」喻星云说道。他很想能和鳞一起去那个地方，去那个像童话世界的地方。 喻星云觉得鳞好像一直都处于一个耗尽自己的状态，喻星云觉得那里一定能让鳞放松下来，给鳞留下美好的回忆。 第57章 夏日守卫者 喻星云邀请鳞的语气颇为真诚，但鳞却回道：「我明天要去一趟天卫三。」 不算是一种直接的拒绝，但是鳞的话让喻星云瞬间愣住了。 虽然前往天卫三这件事算得上是在喻星云的预料之内，毕竟自己刚刚告诉了鳞在天卫三上听到的声音，想来鳞也会针对此做一些调查。 但是喻星云还是被鳞在没有明确告知自己的情况下，略显突然的决定弄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 就好像依旧留在一个被告知的角色，但喻星云希望自己不仅如此。 「我刚刚比对了天卫三以往与现在的运行习惯，天卫三的运行轨迹确实如你所说变得很奇怪。但这背后的原因是否和天王星有关，」鳞望向喻星云，眼中带着一丝锐利的白光，道：「还是要实地考察才能知道。」 「明天就去吗？不用花几天准备一下吗？」 鳞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没有必要为此浪费时间，「没什么要准备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会发生什么，去到那里自然就会知道。」 这么听着鳞的话，他话语间的意思让喻星云产生一种感觉：那就是鳞似乎是打算自己去天卫三。因为一般而言，在前往每一个新星球前，鳞都会告诉他一些注意事项。而且，之前在月球的时候，鳞就曾抛下自己去见月球。 喻星云抱着一丝不肯定与希望问道：「你.......自己去吗？」 鳞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对。」 鳞没有计划带上自己这件事，在被本人亲口承认后显得更加伤人，就好像自己从来不存在他的计划里。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喻星云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鳞顿了顿，而后盯着喻星云，神色认真地说：「从那时收集的数据来看，天卫三的环境已经变得非常不稳定。现在的话，情况只会更加严峻。」 「.......」鳞的意思是提醒身为人类的自己不要冒险，喻星云的脑筋不断转着，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该说些什么才能说服对方。 从喻星云的眼底，鳞读出了他的企图，于是继续说道：「在没有etoile协助的情况下，我不建议冒险。」 「.......我自己留在天王星吗？」 喻星云的话让鳞沉默了片刻，就好像在努力读懂他每一个字里的意思，但是最终似乎还是无解。因为存在太多未知的危险所以不建议人类前去，这对于鳞而言是在绝对理性下没有任何问题的决定。他无法理解自己从喻星云话语里读到的一些，找不到名称的情绪。 「天王星的夏季八十四年一遇。」鳞最后如此回应他。 虽然话语里从来没有正式拒绝他的同行，但是这句话里面包含的「我还是建议你留下欣赏。」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喻星云努力从鳞的眼眸里找出一丝动摇的迹象，但那汪海里没有任何风吹起，一片死寂。鳞望向自己的眼眸很静，像人偶的眼睛，空空的，像是不会为任何话语所动。 鳞好像有很多秘密不能告诉自己。 ——不，也许不止是不能，还是不愿意， 喻星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即便带着失落，霸占内心更多的心情却依旧是担心。 带着这种担忧的心情，喻星云问鳞：「etoile还没有完全修好，你怎么去天卫三？」 鳞倒不担心这种事情，宇宙之间的交通四通八达，他也没有那种只能适应自家飞船的娇惯习惯，直接回答道：「有列车。」 听到「列车」两个字，喻星云瞪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这里有去天卫三的列车？」 「有。」 喻星云闻言脑海突然闪过一幅画面，「啊，就是我们上次看到那辆星际列车吗？」 「嗯，不过它为了配合旅客的喜好，会绕路，」说到这里，鳞皱了皱眉，明显对这种缺乏效率的事情不太满意，「比较耗时。」而后便继续往走廊里面走了。 「咦.......」喻星云想起他们在月球时，没有鳞提起过这种星际列车，于是问道：「但是怎么没在月球看到相似的列车？」 「月球没有对星际列车开放永久权限，所以只在特殊的时期开发。」 「为什么？」 喻星云问完这句话，鳞突然转过头来望着自己，眸中是在变化的海，喻星云心中一震，磕磕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担心有像你这样的地球子民随意闯入。」 喻星云翻来覆去的想都不理解鳞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于是又问：「你的意思是月球不想接待来自地球的旅客吗？」 鳞想了想，一边走一边说：「不是不想，是害怕。」 「害怕？」喻星云不理解月球对地球如此真心实意，为什么会拒绝来自地球的访客，甚至觉得害怕。「为什么会觉得害怕？」 「她在意地球的一切，包括你们对她的看法。」 「所以她才不想我们随便过去，要等自己准备充足后，用最美好的面目迎接吗？」 鳞点了点头，「嗯。」 第104页 「对星际的一切星体来说，环境和空间没有任何扭曲和变化就是最好的消息。」任何一点星际宇宙里微小的改变，牵扯着的或许是许许多多的生命。 「.......真希望有一天人类也能搭乘星际列车，在不影响对方的情况下前往月球。」喻星云由衷地盼望道。「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地球的人都能感觉到月球盈满爱意的美丽。」 鳞一边听着喻星云的话，一边随意看了一眼头顶的冰雪天花板，道：「要走快点，这里不保暖。」 「啊！好的。」喻星云闻言立刻乖巧地加快脚步。 鳞和喻星云穿过三条走廊，终于来到房间区域，也许是时间还早的缘故，这里的每一间房间都开着门，还没有人入住。走过不同的房间时，喻星云悄悄望进去，他看到有着不同装饰的房间。 每一间冰屋里的装饰都有所不同，有一些里面有冰雕动物，有锐利的鹰，幽蓝色的浪，另外有一些呈现的则是银河之间星球一字排开的景象。观览着这些房间，喻星云对于自己房间的期待度也越来越高。 「到了。」 喻星云跟着鳞从一道冰内存储着干花的冰块门中间穿过去后，喻星云看到了属于鳞和自己的房间。 ——而事实也没有让他失望 门前左边的冰块牌雕刻着这间房间的名字：《the protector of summer》 《夏日守卫者》 走进房间后，他们仿佛真正地走进了天王星的夏天。屋内布满鲜花，播放着充满夏日气息的歌，让整个房间变得温暖了一些。 各种各样的花卉和植物都以盛夏时最热烈绽放的样子封在冰块中，形成了这个房间里的包括墙壁、床柜、吊灯等等的一切。与此同时，床板也是由这样的冰块形成的，下方的冰砖以玫瑰花为主，夹杂其他各色各样的花瓣，而上方冰砖则以桦树叶为主，还有一些细碎的树叶与青草铺散开。也许是从夏日搜集花木的原因，喻星云觉得眼前的花朵色彩都属于非常鲜艷的，令整个房间都充满着盛夏的感觉。 至于吊灯，也是为了配合夏日的感觉，也被设计成了一束鲜花的形状，如同天王星对每一位游客的夏日献礼，从空中送达。 除了这些精美的室内设计外，冰屋内的音乐还透过不同的乐器模拟了自然的落雪与流水声。 除此以外，在床头的那副画着一支巨大的花的墙壁中心有一颗非常珍贵的钻石。这颗宝石犹如夏日的眼睛，仿佛这里面的一切生机都是靠着这颗宝石维繫的。 而且这颗宝石的光度与深浅度也有一股浓浓的熟悉感...... 「鳞。」 鳞将放远的目光微微往下移，落在喻星云眼睛上，「怎么了？」 「这个房间好漂亮，」喻星云指了指上方，说：「特别是这颗，镶在花中央的宝石。」 「是蓝色的吗？」 「是。」 鳞的回答完全在自己意料之内，因为鳞的缘故，喻星云觉得自己现在对蓝色尤其敏感，他有信心在遇见所有蓝色的时候都能一眼辨别。 「果然如此........我总感觉这颗宝石的颜色.......很像鳞。」 鳞微微昂头，沉沉地望进那颗像是会与他产生共鸣的宝石，往事涌入脑海。他沉默了片刻，鳞点了点头，「确实是。」 「什么？」喻星云惊讶地看向鳞。 鳞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颗蓝宝石，道：「选择这颗宝石时，是参考了我的颜色。」 听完鳞的话，喻星云再一次仔细去看这间赞颂「鳞」的房间，那些藏着花的冰块变得亮闪闪的，更像是钻石，「所以这个房间其实是在赞颂鳞的吗？」 喻星云开始思考《夏日守卫者》这个名字和鳞的关系。 「太夸张了，只是一种纪念。」鳞不是那种会因为豪华的谢利而感到骄傲的人，他只做自己认为值得做的事情，所以并不需要别人的认可。 「鳞你之前来天王星就是为了这个吗？拯救天王星的夏天？」 鳞轻轻摇了摇头，「说不上是拯救，只是一次普通的治疗。」 昂着头欣赏那颗宝石的喻星云闻言转过身来，问：「为天王星吗？」 鳞补充道：「嗯，还有他的卫星。」 喻星云恍然大悟道：「所以夏日守卫者的意思原来就是你照亮了他们的夏日啊。」 鳞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所以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转头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鳞作为星际中不求回报的治癒者，应该保住了很多个夏天，是很多星球的「夏日守卫者」吧！喻星云如此想道。 抬头望去，冰块里是交缠在一起的花，像是在述说着爱意，房间里的所有事物都像是处于万物热恋的夏季，在这之中喻星云偷偷看了一眼鳞，而后低下了头。 在这里，喻星云找到了天王星的夏天，与此同时，他也找到了自己的夏天。 这么想着，鳞突然朝喻星云扔来了一床被子。 喻星云本能地接住鳞送过来的东西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他压了压手里软绵绵的被子，「......啊，这是.......被子？」 走了许久，喻星云的脸上充满疲惫，鳞观察到此，将厚实的被子扔给他后说：「你脸色不好。」 他将目光放在眼前的冰床上，道：「早些休息。」 鳞在床上侧躺下后便再一次点了点手腕处，打开了面板继续查看资料。过了好一阵，喻星云还背对着他，抱着那张厚实的被子，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第105页 「怎么了？」 「我们.......我们........」 「要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吗？」 喻星云缓缓转过头来，耳朵发红，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的标题是同床共枕的话会被锁吗？ 第58章 睡梦之中（很甜版） 「睡地下也行。」 喻星云听到这句话仿佛遇到了天降救星，抱着被子就开始一点一点地挪动，打算离开冰床往下躺，却听到鳞话锋一转。 「如果你不担心明天被冻成冰棍的话。」鳞从理论上为喻星云分析道。他看了一眼周围，「这里没什么热源，大概率解不了冻。」 喻星云刚弯下身去，听到鳞这句话又凝住了，于是又慢慢坐回来，在鳞的冷幽默下，喻星云觉得自己眼里的地板更是冒着一股肉眼可见的寒气。 「好.....好的。」 喻星云耳朵通红抱着被子挪到鳞旁边，却看到鳞突然站了起来。 喻星云愣了愣，抬头问他：「怎么了？」 站起来的鳞朝下望着喻星云，道：「我不用休息。」说罢便向着干花冰块门旁的桌子走去。 「啊？」 不知道为什么，鳞的语气明明听起来是一如既往的语调，但是喻星云却总觉得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别的情绪。这也是喻星云因为缺陷产生的一种「超能力」，他对别人的声音和神情变化都很敏感。 等他抬起头想要透过观察鳞进一步确认的时候，却只能看到鳞的背影。 喻星云觉得原因也许是因为鳞误会了自己刚刚的话，于是便伸手拉住了鳞。 鳞回过头来，眼眸里带着一丝讶异。 「不是的，鳞。」 鳞的手凝住了，似乎是不明白喻星云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这背后的意思。 「并不是要赶你走，我.......我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鳞愣了愣，似乎依旧难以理解，于是反问道。 听到鳞的问题，喻星云感觉自己的耳朵更红了，喻星云不好意思说出真正的原因是躺在鳞旁边的这一件事都会让他的心跳个不停，于是低头省略了许多低头解释道：「我很少跟别人睡同一张床，不太习惯，所以.......才有点不好意思。」 说到这里，喻星云抬起头对鳞说：「但是没关系的，我能习惯的，你继续坐在这里吧。」喻星云看了一眼门旁的冰制板凳，说：「那张凳子太小了，你坐久了会不舒服的。」 这么说着，喻星云又往自己那边挪了挪，空出更多的地方给鳞，说：「请.......请坐。」话一说出口，喻星云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但是一时之间却想不到该怎么找补，因为着急，平白蹦出几句更不合理的话。 「请你......休息？」 面对喻星云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鳞倒没有介意，说了一句「谢了」便又坐了下来继续手头上的事情。 鳞是心怀坦荡，因为这件事感到窘迫的好像只有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鳞一坐下，喻星云就感觉浑身突然放松下来。这么放松下来后，疲累感也瞬间袭来。感受着旁边的鳞的气息，喻星云很快就陷入沉睡。 在沉睡之前，喻星云脑海中最后的一丝想法却是：自己牵过鳞的手，手心有一些热度，指尖却是微微发凉的。那为什么此时此刻的自己能从鳞的身上感受到热度？ 喻星云感觉自己做了很多梦，梦里具体的内容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一下待在沙滩上，阳光直直地打在脸上，一下到了影楼里，一直被相机闪着眼睛。但是又过了一阵，这些梦突然停下了，喻星云感觉自己沉入了宁静的海，漆黑却温暖的。 第二天，喻星云意外地醒得很早。严格来说，他其实也没怎么睡，因为想到鳞很快就要离开，脑海里都是在担心他。 于是他偷偷地望向鳞。 他以为鳞仍然在准备着一些资料，所以只能悄悄地小心地看。 鳞虽然是坐着的，却出乎喻星云意料地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在休息。 虽然是夜晚，但却是天王星夏日的夜晚，屋外的天色依旧很亮，鳞深刻立体的轮廓随着夏日的光染上了一丝柔和，就好像会转过来对自己说「早上好」的感觉。 喻星云这么偷偷地看着鳞，心里不知道产生一种像突然看到星星所以要追着跑的感觉，一下一下地挪近，想要离鳞再近一些。 从近处看去，鳞的五官变得更加清晰，即便没有那种摄人心魄的蓝，眉毛、鼻子和嘴唇也足够让喻星云感到震撼。立体，亮度与光影变化都浑然天成，喻星云觉得没有人会不相信鳞就是星球的化身这件事。 他这么想着，却突然看到鳞的嘴唇微动，没等喻星云反应过来缩回去装睡，他便听到了鳞的声音。 「睡不着？」 「鳞？」喻星云吓了一跳，声音带着颤抖。还好鳞的名字只有一个字，不然鳞大概会听到喻星云的声音像在玩花样滑板一样忽高忽低地从嘴里说出来。 「怎么了？」 和鳞产生眼神接触的那一秒，喻星云感觉到那阵蓝色仿佛一股电流从头到脚窜过。就好像产生了小时候在山顶看到了繁星点点的夜空的感觉。 喻星云立刻后退，微微将被子往上拉，遮住了大半张脸，说：「有有有有.......有点。」 第106页 面对鳞带着审视的目光，喻星云补充说：「有点.......睡不着。」 鳞没有追究喻星云所作所为背后的原因，只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屋顶漏进来的光线，道：「快日出了。」 「啊？真的吗！」喻星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醒了，因为刚刚的事情产生的不好意思顿时消逝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从被窝里爬起来，亮晶晶地看着鳞。 就好像他要看的不是日出，而是鳞。又或者说，鳞是他的日出。 但是兴奋地蹦起来后，喻星云才发现他们的雪屋是完全密封的状态，除了泄进来的光，完全看不到外面的风景，心情瞬间就低落起来。 「但是.......但是这里都被雪盖得严严实实的。」喻星云的声音立刻带上了一阵伤心。 「只是拉上了窗帘。」鳞告诉他。「太亮了，你睡着后一直在揉眼睛。」 「啊？那个.......」想到还要麻烦鳞大半夜帮忙关窗帘，喻星云说：「真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不会，顺手而为而已。」鳞自顾自地按着床旁的按钮调整着窗帘，一边说：「太亮了不利于我看资料。」 鳞的手指轻轻一按，随着一阵流水声，雪制的窗帘犹如融雪一般落下，同一时间漏进来的光果然刺得人眼睛痛，喻星云慢慢适应光线后，窗外的天色开始变化，远方底部白色的光越来越亮。 「哇！鳞！开始了！」喻星云看到天色开始转变的一刻立刻望向鳞，鳞果然低着头在干着其他的事情。「日出开始了！」 感受到喻星云无比期待自己能和他一起专注地观赏这一轮日出，鳞点了点头，关闭了正在输入资料的面板。 「这就是天王星真正的日出吗？好壮观啊。」喻星云问鳞：「是蓝色的日出吗？」 鳞「嗯」了一声，而后喻星云便将全部专注力放在了眼前的风景上。 满满地看了一轮日出后，鳞告诉喻星云：「一开始是渐变的暗绿色，而后慢慢变成灰濛濛的蓝色，最后是很亮的浅蓝色。」 喻星云按照鳞说的话，开始幻想眼前的落日。鳞嘴里的颜色果然和自己想像中的颜色一一对上。 「哇！真的好梦幻。在地球的时候，很多人都说日出和日落的时候，是每一个星球里最美好的时刻。果然是这样。」眼前的日出好像和地球上的日出融为一体，代表着每一个星球里都同样拥有的美好。 「地球也是？」鳞问他。 「嗯！」喻星云肯定地点了点头，「地球也是，日出日落的时候也特别特别好看。」 「听说是金色的。」说到颜色，喻星云眼眸微微一沉，但也只是一瞬，而后又离开随着屋外的光亮了起来，「是非常非常耀眼的金色，因为会把我的眼睛照得睁不开，哈哈哈。」 面对喻星云的话，鳞没有回话，只望着喻星云若有所思。 喻星云笑着告诉鳞：「地球的日出是看完会让人充满希望的日出，有机会的话，鳞也一定要去看看。」 说这句话时，鳞的神情没什么改变，面对所谓「希望」带着一股死寂般的平静，喻星云突然不肯定鳞心里还有没有「希望这种情感。」 「好。」虽然鳞无法理解为什么喻星云会因为一个普通的日出就变得如此开心，但他感觉自己被喻星云的笑容所感染，而后点了点头。 听到鳞的回答，喻星云松了一口气又开心地欣赏眼前的日出。 「你想看到颜色吗？」鳞突然问非常专注地看着眼前日出的喻星云。 喻星云轻轻「啊？」了一声，转过头来，过了一会，弯起眼睛，拉出了像月亮一样风情万种的弧度，但是传达的情绪却是如太阳般欢喜且明亮的。 「我能透过你的眼睛看到颜色呀！」 鳞沉默了一瞬，又问他：「其他的呢？」 喻星云顿了顿，仔细想了想，而后轻轻点了点头说：「想呀。以前特别特别想，但是现在好像已经没那么执着于这件事了。」 「毕竟每个人都有一些缺陷的。」喻星云继续说道，「我觉得看不到颜色也挺好的，那我喜欢的事物在我眼里就永远是最合适的颜色。」 说到这里，喻星云转过头，弯着眼睛去对鳞说：「而且，我现在能从鳞眼里看到颜色，就已经非常非常感恩了。」 鳞再一次沉默了。 日出过后，喻星云突然又感受到一阵困意，于是在鳞的一句「你再睡一会吧」话下便又陷入了睡眠。但是这一次的睡眠依旧没有持续很久，他是随着一阵不安感醒来的。 醒来时身边空空的，喻星云望向周围，看到鳞的背影，下落的心突然上升回到原地，因为躺在冰床上流失的温度也瞬间回流。 「鳞.......？」 鳞明显顿了顿，似乎是没有料想到喻星云再次醒来的时间会那么早。 「早。」 「早上好，你是准备去天卫三了吗？」 「嗯。」 喻星云扛着困意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忍不住裹着被子在背后问鳞：「会来得及在离开天王星之前......一起去钻石之城吗？」 作者有话说 自我感觉甜点很多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只能直白一点的一章............如果觉得不甜的话我道歉tt 第59章 包含祝福与思念的拥抱 鳞沉默了一会，好似在脑海中产生了许多繁杂的运算程序，而后继续一边整理衣服上的扣子一边说：「不知道。」 第107页 鳞也不肯定这次去天卫三会花多少时间，他不会说一些不肯定的答案，因为他觉得那算是欺骗。 根据上次在天卫三搜集到的数据，那里确实出现了不稳定的气候，但是还不至于造成毁灭性的影响。然而星际环境千变万化，上一秒与下一秒的环境可以是天壤之别，天卫三的物质可能已经有所改变，再加上失去了etoile的智能系统，他也无法估计天卫三目前的情况如何以及需要多久探查时间。 即便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回来，大概也会需要一些时间调整。 「来不及吗？」喻星云用被子轻轻盖住嘴巴，企图掩盖脸上露出的带着遗憾的表情，于是声音也蒙上了一股闷闷的感觉。 鳞点了点头，说：「如果回来后有时间就可以去。」 「但回来得晚，就没时间。」 鳞整理好衣服，转过身来说：「其实也可以自己去。」 这样才是鳞认知里处理这件事情的最佳方式。但是从喻星云的表情看来，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好方法。 喻星云觉得鳞误解自己的意思了，他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引路人，一个导游，而是一个同伴，一位朋友。 但是鳞好像还不明白，也不理解。 在鳞整理好所有的东西，打算出门前，喻星云拽紧手里的被子，鼓起勇气在背后喊住鳞说：「能拥抱一下吗？在你离开之前。」 在感觉到鳞下一步就会面无表情地张嘴拒绝前，喻星云又解释道：「之前说过的，离别之前也会.......拥抱的，是一种祝福。」 出乎意料地，鳞没再说些什么便点了点头应道：「好。」。 明明是自己提出的要求，喻星云却是愣住的那个人。 「不是要拥抱？」见喻星云呆呆地坐在床上，鳞站在门前，在离开前望着喻星云问道。 喻星云闻言反应过来，抛下被子快速地笑着沖向鳞，「是！」 于是喻星云从床上爬起来，在万千冰雪之花的目睹下，紧紧地拥抱了鳞。 在不起眼的冰块里，似乎真的有鲜花盛开。 也许是在酒吧里遇到太多人拥抱的关系，在这次的拥抱里，鳞显得没有那么僵硬，虽然他依旧无法做到像其他事情一样游刃有余。 但是他好像确实在慢慢习惯人类的「拥抱」。 在慢慢习惯人类饱含各种感情的「拥抱」。 「拥抱」不再是物理层面的撞击，而是如同喻星云告诉他那般，包含着双方的告别、思念与祝福的举动。 「那你小心一点，我.......等你回来。」喻星云在鳞的怀里说道，并在心里许愿希望鳞能平安回来。 「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钻石之城吧！」 喻星云没有把这句话说全，因为喻星云不想给鳞更多负担。鳞每次回答关于过去的问题，总是像背负了许多。所以，喻星云实在不想为鳞徒增负担。 伴随着一阵因为离别产生的愁绪，喻星云再次陷入了睡眠。再一次睡醒之后，鳞果然已经离开了，身旁只留下发出寒气的冰块。明明鳞也并非是什么热情的人，但是在鳞的身边，总是会觉得温暖。 喻星云慢慢起来，走到门口。鳞想来是已经出发颇久了，布满鲜花的门甚至没有留下脚印。喻星云在观察这道漂亮的夏天之门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外面吹来一阵寒风，喻星云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是这一丝预感却被一阵痒意打断了，喻星云感觉自己的额头痒痒的，他抬起手挥了挥后，指尖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定睛一看，喻星云惊唿道：「小星蝶？」 星蝶一如既往地聪明，它好像听懂了喻星云的话，活泼地绕着喻星云转圈。 喻星云有些难以置信，他没想到这只小星蝶竟然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当时鳞说的那句话，他以为意思是这只星蝶註定灭亡，没有任何挽留的余地。 看来是鳞网开一面了。 又或者是鳞在对待星蝶这件事上没有他想像中那么冷漠？ 这么想着，喻星云又忽然觉得合理，因为鳞在他看来，虽然表面上像是我行我素、不会理会及顾及别人的样子，但是单单从拯救在星球流浪的受伤行星就已经可以看出鳞心中对所有物质的大爱。 想到这里，喻星云突然又开始想念那颗蓝色行星。 「还能用你给鳞打电话吗？」喻星云问道。 星蝶兴奋地拍了拍翅膀表示了肯定。 喻星云顿是双眼一亮，「太好了！」而后便迫不及待地尝试。 然而拨往鳞的电话却一直是忙音，喻星云的心情已经从为了下一刻也许会出现鳞的声音而心跳不止变成了失望。 直到星蝶也因为屡次联络失败而失望地垂下翅膀时，鳞的声音终于凭空出现。 「餵？」明明只是一晚的时间，喻星云听到鳞的声音时有一股久违的感觉，心里浮现出无与伦比的喜悦。虽然从星蝶身上发出的声音夹杂着许多「沙沙」声与杂音，但喻星云依旧很高兴。 「鳞！」喻星云兴奋地喊完后，又顿时收敛：「那个.......有打扰到你吗？」 鳞沉默了一会，好像在检查什么，「你指拨出五六通电话？」 像是被当面戳穿了心事，即便并非直接面对着鳞，喻星云仍旧感觉到脸颊发热， 「呃......真不好意思，我看到星蝶了，就想试试能不能联繫到你。」喻星云这么说着又仔细想了想鳞的话，他突然意识到鳞的意思或许是「既然一直没有拨通那就代表我不方便。」，于是一股羞愧的感觉立刻盖过原本的热度。 第108页 「我......」喻星云刚本能地想要道歉，就被鳞打断了。 「不麻烦。」 他突然想起来鳞提过不喜欢自己总是无时无刻地道歉。 「真的吗？」 鳞没有丝毫不耐烦地解释道：「在列车航行过程中信号不好，再加上星蝶因为强制迁移，本身就有所受损。」 「没有打扰到你就好。」喻星云安心了一些，便开始问鳞那边的情况，「你到天卫三了吗？」 电话随之响起一些摩擦的声音，想来是鳞点了点头，回答道：「快了。」 「天卫三附近的环境怎么样？」 那边的信号中断了片刻，喻星云心中一紧，片刻后他听到鳞说：「从远处看不乐观，详细的情况还是要等降落后亲自确认才知道。」 「这样啊.......」喻星云想到之前鳞对天卫三检测结果的形容，带着担心提醒他道：「你在那边降落后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鳞的回覆很简单，好像下一秒就打算要挂掉电话一样。喻星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说，但是又觉得现在应当是需要抑制一些分享欲的时候。 见喻星云这边不出声，鳞问他：「还有什么事？」似乎是已经在准备挂掉电话，从而专注到天卫三的勘查工作中。 「还有，」喻星云喊住鳞，他还有一件无论如何都要感谢的事情。 「什么事？」 「那个.......谢谢你把星蝶留下来了。」 鳞说道：「它本来不属于这里，有些功能还是受损了。」 以为鳞的意思是强行留下一些生命对他们有损，喻星云刚想为自己这种自私的行为道歉。但他还没出声，就听到鳞说：「好在确实如你所说，它是想留下来的。只要核心无损，有些毅力就能恢復得很快。」 听到星蝶的心愿与自己感受到的一致，并没有出现什么赋予性的想法，喻星云心中顿时一松，开心地说：「真的吗？太好了，我当时好像就是感觉到它很努力地想要留下来，所以就——」 鳞突然评价道：「你挺了解它。」 突然受到鳞的认可，喻星云先是愣住了，而后感觉眼角眉梢都无法控制地上扬，因为他打心底感觉到非常高兴。 「是吗？我也不太清楚........」喻星云在地球的时候确实是那种很容易和别人共情的人，他也经常因此感到烦恼，因为这种事情在更多的时候会为自己带来负面的情绪。 但是到了宇宙，一切都变得不同，喻星云不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和星际的物质共情。 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自己可以帮上鳞更多吗？或许.......自己也不用再是一个只能留在原地等待的角色？或许........自己也能和鳞并肩运行他的「星球拯救计划」？ 「天卫.......」鳞对此好像还有其他更多的观察，然而通讯中传来更多更频繁的沙沙声，喻星云完全听不清鳞的话。 鳞那边沉默了一会，说道：「星蝶能支撑的时间不多，我先挂了。」 「啊，好，」喻星云点了点头，衷心祝愿鳞：「一路顺利！」 然后又说：「等你回来。」 这次，喻星云在犹豫过后，依旧没有提起那个约定。 「嗯。」鳞用熟悉的语气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星蝶又重新变得活泼起来。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在老家网不太好，如果可以的话有什么bug/错字的地方麻烦跟我说一声，我回去会改的，谢谢！ 第60章 银河通行证 鳞刚离开的那几天，喻星云只有思念。但因为不想打扰鳞的缘故，他努力忍住没有尝试透过星蝶联络对方，试图将这份思念压积在心底。思念只有在不打扰对方的时候才有意义。 在思念找不到宣洩的地方，与此同时又无事可做的状态下，某一日醒来，掰着手指数着鳞离开后的时间时，喻星云突然发现戒指上原来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看着这枚被冰覆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指环，喻星云突然想起之前和鳞展开的，有关戒指的对话。 「有些人为了纪念还会在戒指上刻下一些字句，让那个回忆长留在心里。」 这么想着，喻星云从雪屋的桌子上找到了一支冰雕刻笔，开始试着在指环上薄薄的冰上雕刻。 喻星云担心会雕刻失败，于是便首先在手指上尝试了。喻星云拿着冰铅笔在食指上犹豫了许久，才想到应该雕些什么。 因为之前和鳞说过许多人会在这个位置刻上爱人的名字，他觉得一向独来独往的鳞会不会不喜欢这样越界的感觉，也不好意思那么露骨地把对方的名字刻在自己的指环里。 他只敢刻在心底。 于是他在指环刻了一个代表鳞的单词。 对喻星云而言，那个单词是遇见鳞后一切美好的化身，代表着鳞对他的意义。 在雕刻的过程中，喻星云无比细心地拿着冰制的雕刻笔在食指上一笔一笔地画着，在这之中蕴含的不止是字面意思，还有更多一路走来想要纪念的回忆与心思。 然而喻星云被思念所耽误，没有想到的事情是，那始终只是一层冰。即便细心雕刻了，那样的刻印也很快便随着雪的融化而消失了。 就像是在告诉他，无论他努力地加上什么，指环始终是属于鳞的。它如同鳞一般是自由的，没有人可以在他那里留下痕迹。 第109页 就像在说.......没有人能影响他，没有人能像在戒指上雕字这件事象徵的事情一般，在他的心上留下痕迹。 想到这一点，喻星云看着戒指上消失的痕迹，心里浮现一丝伤感与愁绪。 在鳞离开后，喻星云偶尔还会独自前往观景台打发时间。 独自一人站在高高的台上，不仅完全没有如同这座观景台的名字那般产生俯瞰众生，将一切收归眼底的感觉，反而只感觉到寒意吹进心房，整个人从头到脚，除了存有鳞气息的指环，一切都发冷发凉。 天王星的夏天充满寒意，难以将思念寄託于飞舞的花，于是只能把思念寄託于雪光，希望能一闪一闪地往对方飞去。 鳞从不给无法完成的承诺，就像当时喻星云问他能来得及一起去钻石之城吗？他没有给予肯定的答案，那就代表着他知道这次前往天卫三存在许多变数。 鳞的行事为人就像他本人给予其他人的感觉一般，他从不说谎，也不做不肯定的承诺。因为无法确定自己归来的时间，于是便不轻易许下承诺。 而事实也一如鳞所言，他并没有提早回来。 喻星云有设想过不确定的等待时间会显得非常漫长，但是却没有想过鳞会在那么久后都没有回来。 直到思念变成了担忧，雪屋开始出现一丝融化的迹象，喻星云才再一次试图透过星蝶联繫鳞。然而屡次的联络都没有成功，与此同时也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鳞的回音。 在这样的情况下，喻星云实在无法忍受因为不清楚鳞的安危而辗转反侧忧心仲仲的每一天，于是便下定决心要去天卫三找鳞。喻星云固然知道这样的决定存在风险，但是他不愿意再待在这里继续没有尽头的等待。 为了降低风险，他也为此花了几天时间，做了一些准备。 在之前的旅途中，喻星云从鳞身上学到了许多，知道了在某一个星球降落前需要什么准备工作，也掌握了指环的使用方法。他照着之前鳞跟他说的话，整理了一下指环里的材料，制定了一套理论上比较符合天卫三的智能调节系统。与此同时也从冰屋区域以及附近各处打听了一些前往银河车站的办法。 在这其中，雪上摩托似乎是短期内最容易掌握的方法了。 喻星云摸索着花了一段时间，摔得身上各处都是伤后学会了雪上摩托的基本驾驶方法。然而去往车站的路途说不上容易，驶着摩托前往车站的途中，喻星云遇上了许多风雪。 果然他无法做到像鳞那般游刃有余。 拖着疲倦的身子万般艰难地到到达车站时，喻星云却被告知因本人未持有银河通行证而没有乘搭许可。 银河车站很漂亮，点点星海是列车的驱动器，随着列车开出，车尾便会出现一条浅浅的「银河桥」。从银河车站的这端往远处望去，星星如同白色的帆船，在一望无际的海中航行。 他与鳞的相遇，也是在这一片星海之下。 但是喻星云却没有心思再去驻足欣赏，因为失去了鳞在身边，喻星云觉得自己就像失去了想像力的一角，幻想无法再为任何景物染上色彩，那阵高傲的蓝也切切实实的变得遥远。 就连一向平静的星海，此时此刻也因失去了那么蓝色而变得好像有些急躁、骚动。 他害怕之前是他最后一次望向海，他为此感到心焦。 「为什么不能申请通行证？」喻星云双颊被寒风吹得发红，因为长途劳顿的关系浑身都像是快要散架，指尖也被冻得发红。他轻轻抓住售票处前的冰桌，带着焦急的心情如此问道。因为温度极低的缘故，说出来的话都变成了一阵凉气。 「没有通行证的话，那你有天王星的住民证吗？」坐在亭子里的车站售票员填完手上的记录后，无视了喻星云的话，转而问他。 喻星云无措地摇了摇头，「没有。」 车站售票员皱了皱眉头，「那星际公民证呢？」 喻星云的手指微微收紧，依旧摇了摇头。 「你什么都不是，我当然不能让你上车啊。」 喻星云压制自己担忧鳞的心情，尽量维持心情平稳，解释道：「我不是这里的住民，只是和朋友一起来.......来旅游的。」 「你来自哪里？」售票员的话逐渐染上些许不耐烦，好像觉得对方在浪费自己的时间。这一下的感觉很像去到不属于自己的地方，被当地不知从哪里产生优越感的住民看低的感觉。 但喻星云不会因为自己的星球而自卑。 「地球。」 售票员闻言顿了顿，嘆了一口气，问他：「你通过星际体能测试了吗？」 喻星云愣住了，他对这个测试的名字感到陌生，鳞好像没有和他说过银河铁路通行证这类的东西。是因为觉得他不会投过这种方式前往天卫三吗？又或者是故意没有告诉他？喻星云不由得如此想道。 在对于这个测试没有丝毫头绪的情况下，喻星云只能又问：「这个是什么？」 「连星际体能测试都没有通过的话，还是算了吧。」 「别说我没提醒你，天卫三最近状态不稳定，可不是旅游的好地方。」售票员从头到脚将他扫视了一遍，说：「你这身板，连跑到这里都气喘吁吁的，去天卫三的话，我看悬。」 喻星云听对方的意思是完全不打算让他通过了，于是着急地否认道：「我不是去那边玩的。是有朋友去了那边后，就没有消息了。我很担心他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想去找他。」 第110页 「你的朋友？」 「是的。」喻星云点了点头。 「也是地球人吗？」 「不...不是。」 售票员似乎有些不相信，「真的？」 「嗯。」 售票员点了点头，一副瞭然的模样说：「在这种情况还能过去的，他们自有办法，你的担心实属多余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喻星云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那你有担保人吗？」 「担保人？」喻星云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一点希望。 「你不是天王星的子民，也不是星际公民，你只能选择通用的银河通行证，但是每一个星球最多只能有一张银河通行证。如果你要申请银河通行证，我们需要知道你用的是哪个星体的名额，也需要星体本身的确认。」 喻星云觉得对方的话在此刻显得有些荒唐，「但是他去了天卫三后就没有消息了，我怎么拿到他的确认？」 售票员似乎不愿再和他进行没有意义的对话，无情地说：「那就没办法了，下一位。」 售票员的这句话已经明显在赶人了，喻星云也不好再追着问。 被禁止搭车之后，喻星云没有要埋怨银河铁道部的意思，只是觉得人类在宇宙中还是太过渺小了，无论是能力、地位或是身体状态，天王星的酒馆去不了，就连一张车票也无法获得。 在喻星云绞尽脑汁在想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联繫到鳞，甚至打算转移目标先去找天王星的时候，鳞却回来了。 但是鳞的归来却完全没有让喻星云松一口气。 带来的反而是完全相反的感觉 ——鳞的出现进一步增加了喻星云的忧思。 作者有话说 这章会有点虐吗？如果有一点的话，不用担心下一章巨甜w 第61章 「运河」伤疤 因为在天王星的夏季，无论日夜都是大白天。长时间留在天王星，日夜颠倒，喻星云感觉自己已经快分不清日夜了。 又或者说，他甚至觉得一天内已经没有日与夜的概念。他开始慢慢理解鳞先前对他说的「在宇宙里进行漫长的旅行便会发现，许多『概念』都只不过是人赋予了他们一些限制」。就像日与夜的分别，这对宇宙而言是没有意义的东西。日与夜都是思念的时间，没有任何区别。 在消失的时间概念里，支撑喻星云继续去算几日几夜的只是鳞离开的那天以及流逝的时间。 鳞离开的一天，两天，许多天，在名为「日与夜」的概念逐渐消失时，喻星云是以这种方式记着的。 鳞回来的时候，叨扰了喻星云的梦。在梦中，喻星云梦到自己终于看见了颜色，映入眼眸正中央的是一只蓝色的蝴蝶。当喻星云为能够看见眼前的色彩而感到兴奋的时候。突然之间，那只蝴蝶直直地从高处掉下去，喻星云见状慌张地赶过去接住那只蝴蝶，却完全来不及，那只蝴蝶就这样在他面前直直往下坠落。 喻星云顺着那只蝴蝶飞行的弧度往下看去，透过那只蝶透明的翅膀，看到了蓝色的银河中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红色河。 ——那条河有着血般鲜明的红色。 从这样虚幻的梦里脱离后，导致喻星云在看到鳞的那一刻，脑子还是懵的，那条蜿蜒曲折的红色河歷歷在目，让喻星云分不清现实与梦。 但是当看到鳞的侧脸如同画框里的人一般在填满鲜花的冰制花框中出现，向自己扫来的那双霾蓝色眼睛，穿过夜色，在众星与鲜花中直达自己心底的时候，喻星云顿时清醒了。 鳞一向清澈的眼睛此刻雾蒙蒙的，不知道是不是光影的关系，鳞的身影看起来异常单薄。从远处望去，他的步伐也比平时要慢。鳞的头髮看起来有些湿漉漉的，尤其是额前的发梢，看起来像是淋了一场大雨。除此以外，鳞的眼角、下巴，还有衣领处的脖子，有几条黑色疤痕，从喻星云的距离无法看出深浅。 与此同时，喻星云还发现鳞的唇色也非常淡。也许因为是星球的缘故，鳞本身就很白，喻星云甚至一度觉得鳞肤色的白甚至近乎珍珠的白。在月球时，鳞在某些时刻甚至比月光更白。 但是此时此刻的鳞却明显地展露出一种苍白的白。 鳞的衣服看起来也不太对劲，一向整齐的衣领此刻皱巴巴的，胸口、手臂与腰部都有深色痕迹，尤其是腰间部位，阴影很重。衣服破裂露出来的地方似乎也有一道蜿蜒而下的疤痕，不过被鳞用右手捂住了，所以喻星云看不清。 见到这番景象喻星云感觉自己的眼睛如同异物强制闯入一般被刺痛，鳞身上深色的疤痕像一把无情的刀朝自己心上毫不留情地挥来。 「鳞！」喻星云惊叫道。「你怎么了？」喻星云来不及去整理自己，头上顶着刚睡醒乱糟糟的头髮，甚至来不及穿鞋子，匆匆跑下床奔向鳞，非常担心地问道。 想到受伤的人并不能忍受这么冷的环境，这只会徒增伤者负担，喻星云二话不说就想把外套脱下来递给鳞。但是他没有想到刚睡醒的时候，他自己的体温也很低。 脱下外套后，一阵寒意瞬间涌入，喻星云却顾不上这件事，问道：「受伤会觉得很冷吗？那个.......你先把我的衣服套上，我帮你包扎一下。」喻星云手忙脚乱地想把衣服给鳞披上，却被鳞挡住了给他递衣服的手。 第111页 喻星云顿住了，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鳞会拒绝自己的担忧与好意。 果然鳞还是不需要自己吗？喻星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缩回手，却看到鳞侧过身来，正对着他说：「衣服别拿过来，会沾上电磁辐射。」 鳞这么说完，喻星云才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明白到鳞的意思是别让他的衣服也沾上辐射，而并非拒绝，喻星云为此感到高兴，甚至不知为何从中感受到了一丝被关心的感觉，于是便立刻放下衣服，回头跑去找绷带和消毒的东西，「绷带......消毒水.....房间里有吗........噢指环........指环里有！」 喻星云感觉到自己的手都在抖，而这阵颤抖并非只是因为外界，更多的是源自于内心的担忧与恐惧。 他感觉到一阵混乱，即便已经知道了要拿些什么，脑海却突然一片空白，而后浮现的就是鳞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明明受伤的是鳞，手抖得不成样子的却是喻星云。 就在这一刻，一直发抖的手被牵住了。 喻星云带着失措的眼神回头望去，鳞牢牢地牵住他的手，对上喻星云地眼眸，说：「你在发抖。」 喻星云看着鳞抓住自己的手，愣住了。 「冷静一点。」 喻星云看着鳞的眼睛，虽然起了雾，但那里依旧是平静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点了点头道：「......好。」 但是他的手上却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鳞感觉到喻星云发凉的手心，抬眼望向他单薄的肩膀，道：「外套。」 「啊？你要外套吗？」喻星云回头想要去拿外套，却被鳞死死抓住。 喻星云的动作好像牵扯到鳞的伤口，他低低地闷哼一声。 「啊！不好意思。」喻星云连忙退回来，反过来扶住鳞。 「你。」鳞对他说道。 喻星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鳞是在说自己。 「啊.......好。」 喻星云穿上外套后，身体慢慢暖和起来，心情也随之冷静下来，手上的抖动也得到缓和。鳞这才松开了握住喻星云的手，说：「不用那些。」鳞说罢展露出疲态，一边撑着手坐下，一边说：「先降低辐射量。」 「好。」 鳞的目光扫向低处，喻星云那双冻得通红的脚映入眼帘。喻星云顺着目光反应过来，匆忙去穿好鞋子后又快速跑回来，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鳞，好像在等待他的指示。 「从医疗箱里拿对手套。」 「然后拿编号411的带子。」 喻星云冷静下来后，按着鳞的意思一步一步输入编号。随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块黑色的，薄薄的圆形铁块。之前鳞在飞船上整理物资的时候，喻星云好像有见过这块东西，他隐约记得这个东西好像是绑在身体的某个地方，用来吸收辐射的。 「这个吗？绑在哪里？」喻星云急急忙忙地将那块看起来很薄的圆形铁块拿到手中，才感觉手上一沉，这块铁块比他想像中要重上许多。 喻星云看了鳞一眼，好像有些犹豫，身体已经受伤了，还要带着这种沉沉的大铁块，真的没问题吗？ 鳞指了指手臂的位置，朝自己扫过来的眼神好像带着一丝催促，喻星云没有办法，只能在鳞旁边屈膝跪下，而后帮鳞带上这块辐射吸收仪。 「谢了。」鳞伸手将那个打斜的铁块弄好，喻星云难得沉默，鳞抬头微微侧头扫过他的脸，然后愣住了。 「很痛吗？」喻星云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好像有些奇怪，带着一股无法言明的情绪。 「没感觉。」鳞说道。从外表看来，鳞身上的伤势似乎不是非常严重，但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话语里充满了疲惫，也许是比那更深，灵魂上的伤口。 「.......」喻星云眼眸闻言一动，而后染上了浓浓的愁绪。 鳞的眼眸也不似平时那边平静，眼白的地方微微泛红。 「天卫三的状态非常不稳定，甚至有尝试自我消灭的倾向。」但即便如此，他好像还是在担心其他星球。对于自己的伤势只字不提，反而和喻星云说起自己此次勘查的结果，「按照之前採集的信息，大概和天王星的变动有关，etoile差不多........」 喻星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不太听得进去鳞的话，他脑海突然想到鳞照顾过很多不同星球的状态，却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他自己的状态。 看到鳞和平常一般完全没有区别地，带着认真的神情说着天卫三的情况，喻星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内心很不是滋味，心里像是被扔入了一颗巨大的石头，越来越沉。 「你的眼睛很红。」鳞突然停下了报告，如此说道。他的话也打断了喻星云的思绪。 喻星云闻言愣了愣，微微抬眼，看到鳞这双澄澈的眼眸，这颗容让自己的想像力在里面一直翱翔的眼眸，不知为何在此时此刻却让喻星云心里盛满了哀伤。 看到身体已经受伤成这副样子却完全麻木的鳞，喻星云莫名其妙地浮起一股浓重如雾的哀伤。 而后喻星云为了掩盖情绪，便快速把头垂下了，额前的髮丝微微遮住了眼角，好让鳞不会看到他的情绪。喻星云算是泪腺发达的体质，很小的事情就容易落泪，在鳞身上更是如此。只是这么想着鳞不珍惜自己的身体这件事，自己的情感便已经接近决堤了。 第112页 不想鳞看到他如此脆弱，但是他实在忍不住担心与哀伤，于是只能用这种方式稍微掩盖一下。 「我知道。」喻星云吸了吸鼻子，紧咬着嘴唇说道。 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不知道喻星云为什么这样。 是我让他感到伤心吗？为什么？鳞在心里如此问道。他能做的只是沉默地盯着喻星云，试图找出一些合理的解释。 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太过寒冷？ 还是因为身上伤口太可怕？ 可能性太多，鳞无法确定背后的原因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所有的困局在不知道背后根本原因的情况下，都不会产生最优的解决方法。鳞从来都只会执行最优解。 在喻星云面前，鳞再一次陷入了思考的困境。为什么喻星云的情绪在自己这边总是像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对于喻星云的许多反应，他总是找不到答案。 这么想着，手臂上的铁块微微滑落。鳞反应过来，便伸手先去处理那块铁块。鳞在调整手臂上的铁块时微微侧过去了身，喻星云看到了他腰部露出来的伤疤。 映入喻星云被泪水打湿了的眼帘的，是布满鳞腰侧的疤痕。喻星云微微一惊，眨了眨眼睛，让泪水不要遮盖自己的视线。 于是鳞腰侧的疤痕便在喻星云面前展露无遗。 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疤痕，看起来像是火星上名为「运河」的光学幻觉。 名为「运河」的光学幻觉产生的原因是使用了质量太差的望远镜。这导致人类透过这个望远镜去看许多点状特徵时，会出现一种假象——它们看起来像是一条线。 眼前鳞的疤痕有着运河的形状，却是无比真实且残酷的。 是微微发热的，凸凹不平的，是层层叠叠的、各色各样的、深刻的伤疤。 喻星云颤抖着手抚上去后产生出这样的感觉。 除此以外喻星云心里还产生出一种，眼前的鳞是易碎的，像抓不住的云和雨，是会随时流走、消失的感觉。 喻星云很少会做出这么突然的举动，鳞感觉到腰上传来一阵热度，心里感到奇怪，整理好手上的辐射吸收带后转过头去，却看到喻星云把头垂得更低，肩膀也是松垮垮的，有一种被击溃的感觉。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怎么了？」鳞出声问道。 喻星云难得沉默，鳞便紧紧地盯着他看。喻星云的举动确实奇怪，但这次他却完全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空气沉默了许久，喻星云才开口喊道：「鳞，」喻星云的声音含煳，带着一股湿意，「你有很多这些伤疤吗？」 喻星云微微抬起头来，鳞发现喻星云整个眼眶肉眼可见完全红了，而且充满了眼泪。 鳞觉得自己心中闪过一丝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题外话：要去大草原旅行噜很高兴！希望去完我的脑袋也能开阔一点（？） 第62章 希望你不会伤心 意识到喻星云和平时太不一样，鳞顿了顿，撑着手坐了回来，身上如同运河般的伤疤被衣服遮盖，在喻星云眼前消失，但是心里发沉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鳞坐回喻星云身旁，摇了摇头，额前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摆动，他没什么感情地回答道：「不多。」 说完这句话后，喻星云的眼眶更红了。 鳞身上的伤痕数目如此之多，他却用如此轻易的语气说不多，他明明在说谎。 但是喻星云知道鳞从不说谎。 ——这意味着在鳞的认知里，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在数量上切切实实是「不多」。他甚至不觉得这些伤疤有任何问题，就像他们本该如同肌肤一般在身上存在。 其实喻星云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但是鳞带着这种无所谓的语气去说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无法接受。在鳞的概念里，留在自己身上的伤口好像都不算数，那些对他来说就好像家常便饭一样，都是不值得放心思去在意的事情。 但是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呢？他不会感觉痛吗？ 喻星云突然从心里生出一种感觉，一种绝对不可以丧失珍贵的事物的感觉。 沉默了片刻，喻星云带着犹豫开口道：「我能问........这些伤口........」说起这些狰狞的伤口，喻星云感觉到自己的心口隐隐作痛，单单是尝试去想像这些伤口背后的产生，喻星云的脸色就已经变得很白，他用颤抖着的唇说：「.........是怎么产生的吗？」 因为鳞好像总是对他自己的过去三缄其口，似乎不愿意说太多，所以喻星云问得很小心。 鳞却出乎想像地很实诚，他没有隐瞒，直接回答道：「吸收其他天体溢出的辐射压力，让他们保留在光度上限值内。」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和随意描述天气的语气一样，但是吐出的句子里却字字带着一股寒意。鳞的这句话让这间房间越来越冷，喻星云瑟缩了一下。 喻星云用了片刻才消化鳞这句话的意思——所谓治疗对鳞来说其实是一种损耗自身的牺牲性行为。 「你的意思是，你透过损耗自己，帮其他天体吸收辐射？」鳞点了点头，也许是心理原因，喻星云觉得鳞唇上的颜色好像随着他的话越来越浅。在消耗自己的这件事上，鳞似乎毫无所动，甚至觉得是理所应当。 「那你呢？」喻星云突然问他。 第113页 鳞望向喻星云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亮丽的眼眸此刻如同酒杯里装满月亮的银光般，盛满了哀伤，但是鳞读不懂这一切的来源。 感觉就像有一颗星球在爆炸边缘蠢蠢欲动，但是鳞却完全找不出病因，他带着一丝疑惑，说：「什么？」 喻星云双眼通红，问他：「你治疗这些星体，那什么治癒你？」他无法在一瞬间接受鳞一直做着的是奉献自己的事情。 赋予别人美好的背后是自身生命的流逝，喻星云无法接受这背后的残酷真相。 喻星云第一次无比迫切地希望自己也能有一种治癒星球的能力。不需要刻意治癒很多，只需要治癒自己眼前的，唯一的星球就好了。他可以继续去治癒其他星球，而自己则可以治癒他。 但是他只是人类，他太渺小，没有星际的祝福，没有办法做到这件事。 「不需要。」鳞却好像对此并不在意，甚至带着一丝习以为常和理所当然。「这没什么。」 「什么？」喻星云闻言感到无法置信，脑海里被运河般的伤疤填满，声音露出欲哭的模样，带着湿意问鳞：「损耗自己的这件事没什么吗？」 「是。」鳞没有丝毫犹豫，理所当然一般回答。 喻星云第一次为自己强烈的共情能力感到痛苦，因为鳞的话让他的心不停下坠。直到这一句话，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完全坠落，弄得一地残骸。 「为什么.......没什么？」 「怎么会.......？」怎么会没什么呢？不断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将别人的痛苦尽数转移到自己身上？这怎么会没什么呢？ 但喻星云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哽咽填满，就像一朵被雨完全打湿的花，无论怎么张嘴，都说不出话。 喻星云的话让鳞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幅画面，一幅星球在爆炸，粉尘四处飞散的画面。鳞将目光放到远方，仿佛看到了往日的景象，他说：「星球终有一日会迎来爆炸和消逝。」 他的语气依旧很淡，很平静，仿佛付出的并非他的寿命，又或者说，他其实抱着的是尽快把生命消耗完，赴死的想法。 最后，他慢悠悠地借着雾气说：「早一些晚一些，都没有区别。」 鳞的话就像在说处于无尽的时间里，他没有任何留恋。他想要做的事情只是希望被自己放弃的、无用的生命在最后能起到一些作用。 ——至少能为其他星球带来一些帮助。 喻星云无法想像鳞这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想法究竟从何处产生的，喻星云想起鳞曾和自己提过，星球是靠着爱去维繫的。 那如果像鳞这般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态度，他是否失去了自身生存的核心？如果对于生存都丧失了爱，那他如何靠着爱去维繫自己的生命？他做下这种选择，从外人看来绝对是大爱，但他本身呢？他本身做下这个奉献自己的决定，这个决定究竟单纯是诞生于爱，还是里面夹杂着为了赎罪而渴求通向死的决心呢？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鳞抱有这种心思？喻星云很想知道答案，但是鳞告诉自己的事情实在太少太少了。很多事情，他都并非从鳞身上直接的值得，而是旁敲侧击知道的。 喻星云想起过往同行的旅途里，他屡次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鳞那些流亡的子民。于是他开始想，是子民的流逝让鳞产生的这样的心思吗？那他的所作所为，难道是在赎罪吗？是赎罪，所以才视死如归吗？ 喻星云这么一直往下想，心里出现更多悲伤的情绪。他终究无法压抑住自己的眼泪，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眶冒出来，顺着脸部轮廓往下流。浓烈的悲伤让喻星云说不出话。 「为什么一直在哭？」鳞少有地向喻星云提出问题，喻星云抬起头望向鳞，问他：「你不知道吗？」 眼眸映入喻星云含泪的样子，鳞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如同淋了雨一般，他霾蓝色的眼眸少有地露出一丝无措。他第一次无法肯定地回答别人的问题。 「因为担心你。」 鳞不明白，于是又问：「为什么要担心？」鳞无法理解担心这种奇怪的情绪，人与人都是独立的存在，别人的状态为什么会影响自己的心情？ 「因为你对我来说是.........」说到这里，喻星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直接说出喜欢的情绪，鳞也许会感到烦恼，犹豫了许久，百般斟酌后说： 「很珍贵的人。」 说完这句话，鳞的目光直直撞入喻星云眼里，惊得喻星云又低下头。他再一次听到自己很吵的心跳声，只是这一次他是在担心鳞的反应。 如果鳞露出很抗拒的脸色，他该怎么办？ 「......」 「很奇怪。」鳞盯了喻星云片刻，扫描般地读完喻星云一直企图掩盖的情绪后，突然这么说。 喻星云因为刚刚那句话陷入无措的思绪被鳞的话打断，面对鳞的问题以及自己的担忧突然被「实现」，喻星云感觉到委屈与无措。 自己的担忧对鳞来说，是多余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喻星云眼角通红，望向鳞，说出的话全都被泪意包住，问他：「担心你很奇怪吗？」 鳞没有说话，仿佛展露出一种说「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的态度，喻星云感觉到自己的泪意更加汹涌，排山倒海一般倾泻而来。「对不起，我和无论如何心情都不会受到影响的鳞不一样。」 第114页 「在意的人受伤了，我做不到无动于衷。」说到这里，喻星云不再去看鳞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这么说完后，鳞可能就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了。 「不止是你。」鳞沉默了片刻，对喻星云说道。 喻星云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道鳞是什么意思。他发现鳞还是模煳的，于是又擦了擦眼睛。 「什么？」 「是我。」 喻星云以为鳞是哪里伤口作痛，顾不上鳞刚刚那种漠然的态度，着急地凑近问他：「你怎么了？」 「很奇怪。」 喻星云顿住了片刻，然后又着急起来，「奇怪？怎么了？是伤口吗，你——」 「不是。」 「心里有很奇怪的感觉。」 「奇怪的感觉？」这下喻星云是真的不知道鳞想说什么，「怎么了？」 「不知道。」鳞的眼眸少有地展露出一丝无助与迷茫，他形容不出来这种陌生的感觉，只能直接描述说：「不想看到你这样。」 喻星云被鳞的话惊讶到了，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鳞的表情。在泪水消失后，喻星云看到鳞异常认真的脸，他张了张嘴，生怕自己误会了什么，「什么？」 他直直地盯着喻星云的眸子，背后的夏天再盛大，冰块里收藏的鲜花再灿烂，蓝色的眼眸中心依旧只有，并且仅有一人。 「希望你不会伤心。」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晚了！主要这段修了很久还是不太满意orz 第63章 多一点点喜欢（超甜版） 面对鳞口中所说的「希望你不会伤心」这样的话，喻星云被汹涌而至的惊讶填满，他惊讶于对一切都不怎么在意的鳞，对自己竟存有这种「在意」的感情，因而迟迟反应不过来。 感觉就像每天起床时打开窗后，都会看到的那一束高傲、从不盛放的花，突然在某一天清晨，出乎意料地在自己的窗前完全盛放。 虽然心里第一时间升起的是惊讶，但在消化这种心情时，喻星云发现比起是那种「受惊」的情感，「惊喜」似乎占据更多。 不止是心惊，更多的是欢喜。 鳞观察着喻星云的反应，无论是微张的瞳孔，张开的唇，还是上挑的眉头，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讶异。再加上喻星云少有的沉默，略微思考后，他觉得自己得到了答案，于是开口向喻星云求证：「是很奇怪？」 鳞的话让喻星云心中狠狠一抖，他立刻抬起头，顾不上双眼含泪这件丢脸的事情，牢牢地看向鳞，坚定地、大幅度，甚至算得上狠狠地摇了摇头，说：「才不奇怪。」 他想立刻告诉鳞，存在这些情感并不奇怪。 随着爱而起的一切情绪，包括在意、担心、忧伤、嫉妒等等等等，都不奇怪。 「.......」面对喻星云突如其来的否定，鳞也沉默了，盯着喻星云的唇没有说话，好像是在试图为喻星云自相矛盾的反应与话语找到解释。 喻星云深吸一口气，认真地一字一句告诉鳞：「担心别人不奇怪的。」 「担心是一种很自然的感情。」喻星云这么告诉着鳞「担心」这种情感的意思，与此同时，也是在表达自己的心。 「面对珍视的、在意的人，担心是自然而然产生的感情。」 一边感受着自己担心鳞的心情，喻星云一边对鳞继续解释道：「我也是如此。」 「在见不到鳞的日子里，我无时无刻都在担心你，担心你会不会遇到意外。」 「我也希望你不会受伤，不会伤心，不会遇到任何不好的事情。」 喻星云是抱着满腔爱意说出这句话，但是鳞的神情却没什么变化，就像这段话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喻星云便不敢说出「爱」的情绪。 虽然喻星云心里的夏天也会因为鳞对自己的告白毫无反应而变得黯淡，但是他更想知道这背后的原因，他想知道鳞到底怎么想？自己的这些话会为他带来困扰吗？ 于是他带着小心翼翼开口问：「我这么说的话，你会感到困扰吗？」 鳞很快摇了摇头，「不。」 喻星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刚刚的反应.......我以为我让你觉得困扰。」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太过分了。」说到这里，喻星云的声音变得有些含煳。鳞沉默了，带着一丝困惑等待喻星云的下文，「为什么你这样说会让我很高兴，但是我这样说，你就会讨厌呢........我会这么想的。」 喻星云这句带着一丝撒娇意味的话对鳞来说其实是无比复杂且难以理解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直接表达自己的内心。 「你的想法对我来说无所谓。」鳞突然用一句近乎无情的话打断喻星云。 听到鳞这句话，喻星云一愣，眸子里微闪的光瞬间黯淡，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望向鳞。 这样的话实在太伤人了，比起为自己的话觉得困扰，对自己的话没有什么感觉让喻星云感到更加心碎。 然而此时，鳞继续说道：「无论你怎么想，我只想你不会伤心。」 鳞的语气很淡，但他望向喻星云的目光却很深，想要传达的意思却很纯粹，不夹杂任何杂质。 「我很在意你。」鳞紧紧盯着喻星云说。「你是珍贵的。」 这两句话入耳后，喻星云是真的脑子一片空白，自相矛盾的话让喻星云的脑袋打了结。 第115页 「我和你，不一样么？」 「你刚刚说，担心我，因为在意，因为珍视。」鳞向喻星云确认道：「不一样么？」 鳞突然变得很好学，尤其是在他不敏感的感受上，他甚至会主动向喻星云请教。喻星云突然理解了「真正厉害的人都是谦逊的」这句话，也因此更仰慕鳞。 鳞在很多方面上确实领先其他人许多，但是在他不擅长的领域，他会直接承认，也会听别人的意见。 直到这个瞬间喻星云才明白鳞刚刚那句听起来无情的话里藏着的，真正想表达的意思。鳞自此以前付出的所有情感因为抱着奉献的心理，故此都是不求回报的，就如同他无怨无悔地救助那些受伤的星星。他并非为了求得什么才去那么做，也从未去想自己会从这些脆弱的星球上获得什么，而是因为对星球之间的生命怀有爱，所以就那么做了。 所以当他的感情突然从别人身上得到「回报」的时候，他因为以前的习惯所以不会在意。因此，他根本不会特意去感受任何来自别人的情感。 对待喻星云，鳞也是如此。 他在意自己，珍视自己，但是却不在意自己是否也同样在意他、珍视他。 所谓「你的想法对我来说无所谓。」意思是无论你如何对待我，以热烈的爱或无情的恨，又或是无动于衷，我都选择在意你。 所以才会有那一句「无论你怎么想，我只想你不会伤心。」，所以才会有后面几句听起来和前文自相矛盾的话。 在这一瞬间，喻星云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只有自己和鳞的宇宙空间中，鳞的气息包围了自己，他的话便是一切语言。在这一刻，其余的所有事物都变得不再重要，鳞存在的地方，便是一切。 在爱情里，很多时候都会将对方当作自己的全宇宙，当对方朝自己投来视线的时候，便会产生一种被宇宙爱着的错觉。但是此时此刻，喻星云却真实地感受到被宇宙重视的感觉。除了父母以外，喻星云没有从别人身上感受过这种感觉。明明是很聪明的人，在这种事情上却带着笨拙，喻星云为此感到更加心动。 喻星云大力摇了摇头，笑着说：「不是，是一样的。」 「只是.......」说到这里，喻星云笑容的幅度又大了一点点，他伸出手，摆出一点点的手势，对鳞说：「我比鳞多一点点。」 「什么？」鳞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喻星云笑着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狡黠说：「多一点点喜欢。」 「.......」鳞闻言沉默了，似乎不理解喻星云的话，但是他却感觉到一股不知名的情感汹涌而至。 在漫长的时间中，鳞不是没有听过喜欢，他隐约记得也曾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但具体是什么时候，是因为什么，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忘了。 在这几秒钟里，鳞思考了许多，但面对这些复杂的感情，都是以无解告终。 过了一会，鳞开口说：「抱歉，我无法理解你所说的这个概念。」话语里带着一丝歉意。 鳞如何毫无保留不在意回报地爱着那些星星，如今就如何爱喻星云。 但喻星云不想如此，又或者说他想要的不仅如此。即便这是带着一点自私的想法。然而这并非喻星云所希望的，他不希望自己对鳞而言和万千星星一样，他希望鳞也能感受到来自自己的「爱」，他希望他们之间不是单方面的一味付出，而是双方的扶持。他希望无论是鳞对自己，或是自己对鳞，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希望自己的珍视与在意也能让鳞高兴，因为这才是「爱」的真谛。 喻星云意识到这一刻并不是说「爱」的好时机，因为只有自己的心情也会鳞有意义，若非如此，鳞也不会在意自己的话。 只有当对方也在意自己投射的心情，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那样的告白才有意义。 因为鳞说过自己的在意并不会让他产生烦恼，所以喻星云想将自己的心意说清楚，即便鳞目前或许还无法理解，但他希望鳞至少不会抗拒去感受。 「没关系的，我也在学习怎么去喜欢。」 「在宇宙中漫游，也许鳞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但是我还是希望，鳞也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也许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但我希望鳞可以感受我的心意。如果不理解的话也没有关系，随便问我就好。我全部都会告诉你的，但是请你不要拒绝他们，可以吗？」 喻星云终于笑了，鳞觉得自己心底陌生的感觉也得到了缓解。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心情竟会被外界的事物所影响，鳞也因此感到一丝讶异。 鳞现在暂时还无法理解喻星云这句「感受我的心意」的意思，但是看着喻星云的笑，听着他的问题，便无法自控一般点了点头。 于是在隆冬中，房间里开出了真正的夏天。 喻星云突然想起自己在指环上雕刻的那个字，他越想越觉得，自己选择刻下那个字，实在是太对了。 那个字好像为鳞度身定做，只有来自星际的、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美好的鳞才配得上那个字。 他每一次出现，对喻星云而言，皆是如此，从未改变。 作者有话说 有很甜版，超甜版，应该就会有巨甜版吧（？） 今晚双更（）稍等我再修一下下一章 第116页 第64章 「我给你」 喻星云为鳞包扎时，因为鳞身上的伤口而感到悲伤，于是便一直沉默着。在这阵沉默中，喻星云突然听到鳞的话：「抱歉。」 「什么？」喻星云抬起头，有些惊讶地望向鳞，不太知道他这句话从哪里来。 刚刚的对话费劲了鳞的精力，他现在没有什么力气，只能用很短的句子解释。 「没有时间去了。」 喻星云顿了顿，意识到鳞还记得他们的约定，他眼眶一红，又有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虽然鳞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喻星云却无时无刻感受到对方的心情。他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是让鳞明白自己也是如此。 喻星云摇了摇头道：「没关系。」 他望着鳞的眼眸，说：「我们以后还会一起去很多很多地方，我们都会一起去的，对吗？」 「嗯。」 喻星云闻言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鳞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只是觉得喻星云的笑容很特别。 说到一起去不同的地方，喻星云突然想起之前去找鳞时发生的事情，说道：「鳞，或许你知道怎么才能申请银河通行证吗？有什么条件需要满足吗？」 鳞听到他的话后沉默了，若有所思地盯着喻星云看了许久，喻星云见状立刻解释道：「之前你一直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你，所以尝试了去天卫三找你，但是去到车站的时候，他却说我没有乘车资格。」说到这里，喻星云缩了缩肩膀，模仿那天碰壁的感觉，说：「我只好灰熘熘地回来了。」 「他们说的证件我都没有，感觉自己一个人旅行还是有些有心无力。」说到这里，鳞的表情凝住了片刻。回想着自己刚刚的话，问题似乎出现在「一个人」上，喻星云突然反应过来，摆了摆手解释说：「啊我不是想要一个人去旅行！就是.......就是我在想能不能申请一张银河通行证，这样的话，下次去找你就方便多了。」 「没什么条件。」沉默了片刻，鳞淡淡地回答道。 「啊？」喻星云想起之前在售票处听到的一堆条件一时感到不可置信。其实他当时太多心焦，也没有真的听清楚那一堆要求，他只记得条件有很多，自己并不符合。 「那我应该去哪里申请？」 「不必。」 「那怎么拿——」喻星云的话说到一半就被鳞打断了。 「我给你就行。」 喻星云愣了愣，「啊？」了一声，有些紧张地问：「可以吗？」根据售票员那天的语气，喻星云总觉得那是很特别的东西。 鳞点了点头，用「没什么特别的」语气说：「可以。」 喻星云此时还不理解鳞这张每一个星体都只能申请一张的银河通行证，对星体而言代表着什么样的誓言。 「另外一边，我也帮你包扎一下吧。」包扎完一边的手，喻星云拿着绷带对鳞说。 鳞闻言非常听话地将另一只手递过来。 在包扎另一只手时，喻星云和鳞聊起天卫三的情况， 「天卫三的情况真的很严重吗？」喻星云一边包扎，一边忧心仲仲地问道。 「嗯。」鳞点了点头，说：「和在天王星感受到的情况相似。星体环境不仅恶劣，而且无比混乱。各种离奇的现象，比如从地上升起的雪与冰，酸雨，暴风雪诸如此类不断发生。」 「那上面已经无法居住了，住民们都在尝试迁移。」 光是听着鳞的形容，喻星云就能想像到天卫三受伤的严重程度。 「鳞这次也有帮天卫三治疗吗？」说起这种治疗方法，喻星云心中还是一抽一抽的。这种损害自身的治疗法，喻星云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嗯。」鳞点了点头，而后说：「但最多只能缓解，无法根治。」 喻星云想起自己以前刚到飞船，前往r60的途中，也曾经碰到过一位名为「dysnomia」的「长期患者」。自己曾问过鳞为什么无法完全治疗那颗星球，当时鳞的回答是「无法感同身受」。 联繫现在的情况，所谓「无法感同身受」的意思大概是指，这些星球所受的伤都并非由于外来陨石的撞击导致的物理层面创伤，而是更深层内部的心理创伤。 星球的治疗计划和人类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物理层面的创伤可以透过吸收天体光度或者转移创伤来解决。 但是心理层面的创伤却需要找到根本原因，在没有找到根本原因前，其他的治疗方法最多都只能缓解或减慢病情加重而已。而在大部分的情况里，其他方式的治疗都是无用之功。 「果然，他也是一位长期患者吗？」喻星云联繫之前的事情说道。 鳞点了点头，「是。」 想起天王星被困住的爱，喻星云略一思考后道：「既然我们现在知道了天卫三所有异常现象的根本原因都是因为对天王星的爱，那下一步是不是应该去找天王星？」 「只要找到天王星，让他和天卫三说清楚，或许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并非如此。」鳞否定道。 「什么？」从之前的梦里，喻星云无比确定天卫三失常的原因是天王星，经过鳞的亲身勘查，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对于鳞的否定，喻星云有些不理解。 「难道不是天卫三因为想要离开天王星，所以选择强行挣脱潮汐效应吗？」 第117页 鳞摇了摇头，说：「天卫三选择强行挣脱潮汐效应本应离天王星越来越远，但事实并非如此。」 喻星云带着讶异说：「你说什么？」 「天卫三并没有加速潮汐效应，与之相反，它与天王星的距离正不断收窄。」鳞的眼眸露出无情，道：「比起脱离天王星，天卫三看起来更像是想要撞向天王星。」 「什么？」喻星云的眼眸瞬间紧缩，有些不可置信。「但之前在酒馆听到的故事里，天卫三对天王星的感情不是爱吗？天王星上的奇怪现象不是由于潮汐锁定被破坏产生的吗？」 「潮汐锁定被破坏固然会影响天王星生态，但绝对不会出现那么严重及大规模的灾难。」鳞陈述着自己在天卫三收集到的信息，「在流传的故事里，天卫三对天王星存在爱意，但事实所呈现出的情况并非如此。到达天卫三后，我所收集到的信息是，自从诞生以来，天卫三对于天王星的感情一直都是恨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动摇天王星的环境。」 「在许久之前，他就尝试过透过摆脱潮汐锁定来企图摧毁天王星。当他发现这个方法并不可行后，便开始尝试其他方法。」 「如果是恨意的话，有解决的办法吗.......？」问出这句话时，喻星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抖，他似乎能预料到听到的会是让人伤心的回答。 「星球间的恨意是摧毁性的，也是无解的，除非其中一方做出牺牲。」果然如同喻星云所料，解决方式只有这种残忍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如果要治好天卫三或者天王星，一定要其中一方的牺牲？」 「是。」鳞漠然地点了点头，也许是因为留在星际里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鳞对这些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在他眼里，这个方法与其他任何方法都并无不同。 「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没有。」依旧是很平淡的语气。 喻星云闻言有些伤心地低下了头。 鳞活动着带了许久铁块的双手，试图让他们恢復灵活，说道：「我要再去一次天卫三。」 「也许他身上的疤痕会有更多的线索。」 喻星云惊讶道：「再去一次？但你的身体.......」 鳞看了一眼手上的伤，道：「小伤而已。」 喻星云想起鳞身上的疤痕，心中一沉。喻星云觉得天卫三对天王星并非完全只有恨，即便被磨去了许多，在那之中也一定存在着爱，他无法忍受相爱的关系最终以互相摧毁而告终。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对鳞说：「鳞，我还是想尝试说服天王星。」 「我或许可以帮天卫三传达一下他的心意。之前在梦里听到他说的那些话，都和他的经歷联繫起来了。」喻星云神色认真。「我在梦里听到他说经歷过浩大的心动，这指的就是它诞生时，天王星映入他眼中，一见钟情的那一刻。」 「我不相信天卫三对天王星的感情里没有爱意的存在。」 「至于如今变成恨意的原因，是因为耗尽了所有的希望，变成了绝望吧。但在这之中一定还存在着一些爱意，我想天王星能够说服他的。」 「那只是一个梦。」鳞盯着喻星云说道，似乎并不非常同意他这种没有根据的推断与鲁莽的决定，更何况天王星对星际的生命没什么怜悯之心，听到一句不合心意的话就可以降下致命的钻石雨，这样危险的见面鳞觉得实在没有必要。 「是的，我之前也觉得那也许只是一个梦。但现在越来越多的事情证明着那不只是一个梦，那是我在天卫三上听到的声音。如果只是梦的话，一切不是太巧了吗？」 鳞依旧不为所动，「也许是你的经歷或者认知，影响了你梦境中发生的事情。」鳞只相信自己从天卫三之上亲耳听到的，「事实证明天卫三对于天王星的感情是恨意。」 「但恨与爱可以并存。」 「让天王星和天卫三见面只会加速其中一方被摧毁的现象。」 「更况且天王星我行我素惯了，不可能被说服。」 鳞对喻星云的话不置可否，不想再做无意义的争论，于是转移话题道：「时间还很早，你再休息一会吧。」 本以为鳞回来后，自己会因为放下心来而睡得更好，但是喻星云却因为满脑子都被天卫三占据，做了一个让人感到无比窒息的梦。这个梦弄得他浑身冒冷汗，而后惊醒。 梦中传来一道道质问的声音，在那一句句的反问句下，喻星云瞬间感受到了一阵窒息般的感觉，是一种比上次的梦境更加真实的痛苦。 「如果是她的话，她不会这样说的。」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拒绝的。」 「这一点，你很像他。」 「你还记得那一刻吗？我爱上你的那一刻？」 「不记得吗？为什么？怎么会不记得？」 「你喜欢我亲吻你的眼眸，不是吗？」 「不喜欢？不对啊，你喜欢的呀？你说那样痒痒的，就像心动的时候。」 「你只是失忆了吧，你还会回来的，对吗？」 「你不是她的碎片吗？你想起来啊！」 「你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随后梦中又响起另外一把声音，声嘶力竭地好像在回应着那些反问，又好像在质问自己。 「我也想记起来，但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第118页 「我努力过了，但我真的想不起来！我该怎么办？」 「做些什么才能记起来？」 「我要想起来！」 「怎么了？」面对喻星云突然惊醒，鳞望向他，带着一丝担忧问道。喻星云观察到鳞面前的面板，全都是天卫三与天王星的资料。 鳞也很想帮助这两颗星球吧。 「我可能知道天卫三情况越来越恶劣的原因了。」 鳞完全转过身来，问：「你又听到了天卫三传来的声音？」 「是...好像是的。」而后喻星云将梦里的内容告诉鳞。「我觉得这个危机的解决办法还是天王星本身。」 喻星云望向鳞，说：「所以我想试试，可以吗？」 鳞依旧没有说话，好像对此事依旧怀有保留，在衡量着这件事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喻星云握住鳞的手，道：「鳞一直在做的事情，不正是避免宇宙间的任何一个星球面对毁灭吗？」 「鳞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想试试，或许能成功呢？如果成功了，那么天卫三和天王星便依旧能继续好好地在星际之中互相守望。」 「可以吗？」喻星云眨巴着眼睛，双手合十，带着一丝哀求问道。 作者有话说 下周去的地方可能没有网，或者有网但可能不太好，我会尽量更新的，先说声抱歉！一周后会恢復一周至少更1w的 # 初恋 第65章 番外 永远是初恋 那一日，他收到凌晨三点能够观测到宇宙最大星体的准确消息，于是尽管地势艰险，在精准地计算好大气宁静度后，还是毅然展开了相对应的观星工作。因为当时的技术限制，再加上大气宁静度越好的地方都处于一些险峻地区，于是便只能使用口径较小的地面望远镜。 然而当他望进望远镜的时候，却被一束不知从哪里照来的激烈白光刺得两眼发黑，再一次睁眼时，已经身处另一个星球。 那明明是一个看起来干枯无比、渺无人迹的星球，灰白色的沙石覆盖了整个星球表面。然而神奇的事情是灰色的地上平白开出一片白茫茫的花海。 而自己正正处于这片花海的中心，从此处往四周望去，皆是没有尽头的花海。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先稍微动了动四肢，确认自己的情况。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与任何不适，于是便站了起来准备看看四处的情况。 在他站起来想要弄清楚眼前的情况时，却发现了星球上的另一个身影。那个「人」正躺在离自己不远处的花海中，他的头顶还有一颗巨大的花树，点点花瓣随着微风散落。 再往远处望去，他看到了一颗对自己而言，轮廓无比熟悉的星球。 ——地球。 此时此刻，地球仿佛变成了一幅画中的景象，宛如富士山被框在了樱花树下。被眼前极度稀有的景象所震撼，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愣愣地望着前方，说不出任何话。 他这是到了另一个星球吗？如此遥远的路途竟没有带来任何一点不适，这着实是相当奇怪的事情。 那个人听到了他这边传过去的动静便缓缓坐了起来。 于是他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 那个特别的人完全是正值风华的少年样子，清冽的五官让人移不开眼睛。 最特别的，是他那双在花瓣纷飞之下，缓缓朝自己投来目光的眼睛。 ——那双不可思议地带有颜色的眼睛。 那是一双充满「流动性」的眼睛，眼睛下半部分像是收纳了夏日夜晚的全部星星，由浅至深依次排列，上半部分则是深沉的海。星星本该不会流动，但在他的眼睛里却可以。明明带着天地颠倒的不合性，在他那里却和谐得出奇。 那个人的眼睛让背后的花海与树都变得逊色。 他无法否认当时的第一种感觉竟是一个完全脱离他专业知识的猜测——宇宙间最大的星球中蕴藏着许多其他的星球，所谓最大的星球只不过是千万颗星都受他吸引，于是在他的眼里共同闪烁。 在茫茫星海里，没有人在意他们，而眼前的地球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唯一见证者。 那是星球与天文学家不为人知的盛大初遇。这也许也是后来从别处望向地球时，总会浮现出复杂思绪的缘由。 直到逝去的那一刻，他依旧记得自己情不自禁冒出的话以及失措的举动。 「你是........耀眼无比的蓝。」 这么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能看到颜色，他不可置信地将目光移开，却发现其他的一切依旧是灰黑色的。 对方看到他，似乎有些惊讶，尤其是看到他那种为了确认颜色存在的目光，漂亮的眸子有一瞬间变圆，而后又变回细长，似乎是因为感觉到有些被打扰。被冒昧地打扰，于是那个少年的语气也带着一丝不善，「你是谁？」 — 在那个星体上生活了一段时间，他更全面地了解到了这个星体的事情。 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在这个星球里，竟然只有一个生命存在。那一个生命就是星体本身，星体本身也代表着那个生命。 那一个星体对他抛出了许多问题，都帮助他打破了狭义思想的界限。 比如在并肩看日落时，他向对方提到自己来自对面的地球，一直在研究如何观测到宇宙中最大的星球，也举出了很多数据与例子支撑，但是却一直没有任何收穫，并为此感到烦恼。 第119页 对方却想都没想，没有任何修饰，直截了当地反问他：「没有将星体当作生命去尊重，怎么会有星体向你投来目光？」 「更况且，为什么一定要追求观测到最大的星球？」 「因为他是我一直追寻的、最耀眼的星星。」他记得自己当时是如此回答的。 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带着无数颗星星的想法，闻言如此回答道：「宇宙间的一切生命都起源自星际物质，你也可以是最耀眼的星星。」 无数颗星星带来的说服力，让他一瞬间想通了。 他完全打破了以往固有的认知，在天文探索的道路上，他从未把星体当作过有情物去看待。在他眼里，一切星体都不过是数据、科学与理论。 但是对方的这句话，却突然让他想明白了自己研究与探索道路上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是只把星球当作实验物品去看待，费劲脑汁想要去透过证明他们的存在来彰显自己的能力。 在那之后，他和那个星球一起游览了不同的地方，因为星球上只有他们二人，所以一切都会自由无比，没有任何顾忌，可以做出一切想像中，甚至可以称得上「离经叛道」的事情。 比如一起在星球的花海中，实验性地种下了一束新品种的花，一起等待明天春天时的花开；比如开着刚学会的敞篷车划过天际的高速公路，在星际警察的追捕下逃亡，顺便观赏宇宙间的银河；又比如.......在逃出生天后，差点被引力吸走而感到无比慌乱时，被对方坚定地拥入怀里，于群星环绕下的深吻，以及那之后迟迟无法安定下来的心。 除此以外，还有许多许多疯狂的事情。至于疯狂到了什么程度呢，是疯狂到了一个程度以至于后来他回到了地球，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奇遇，大家说的第一句话都是「神经吧」。大家都觉得他是在痴人说梦，甚至有人说他为了研究宇宙间最大的星体疯了。 在快要被别人说服那只是一场梦的时候，他透过望远镜切切实实地观测到了宇宙间最大的星球。 那颗星球的编号被定为r46a1，是一颗蓝色巨星，下半球像收纳了夏日夜晚的全部星星，上半部分则像一汪深沉的海。 ——一如他与那个星球无与伦比的初遇。 他想起那个群星环绕下，无论什么时候想起都无比热烈的吻，于是便无比坚信那段经歷的真实性。花海是灰白沙土中的色彩，那个少年便是属于他的彩色。实话说，因为看不到颜色的缘故，他对颜色一直抱有迷恋的心理。在这个星球上，他觉得自己对蓝色产生了迷恋。更确切地说，对那个少年眼睛里的蓝色产生了迷恋。 再后来的某一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许过一个愿望。 「希望能发现星际最大的星体！」 于是他明白到，r46a1在他还未明白星体意义的时候便朝他投下视线，给予他唯一的许可证，允许他进入r46a1的世界。 和一颗星球陷入恋情，这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发生了。 而这阵爱意，一直持续到他生命的尽头。 离开人世前，他回忆起在r46a1上的时光，不禁在想，如果r46a1仍然在看着自己，那就请他再一次听听我的心声吧。 「下一次，你也会倾听我的愿望，朝我投下视线吗？」 这么想着，他便在这一生的最后，带着平静的心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他们永远是初恋 第66章 关于耳朵发红之研究 面对喻星云的请求，鳞沉默了片刻，而后说：「如果要找到天王星，需要点时间。」 听到鳞的意思是同意了自己的方法，喻星云眼睛顿时像夜空中的星星一般变得亮亮的，他想起之前遇到天王星时的对话，思考片刻后说：「按照之前天王星说的话，他现在也许是在寻找下一个能够进行剧烈撞击的星球的路上？」 「大概率是。」鳞带着认同点了点头。 对于究竟怎么找出天王星目前的定位这件事，喻星云只能想到依靠etoile的定位系统。但是etoile的修理不知道完成了没有，如果不藉助etoile的定位系统，这件事应该会变得比较麻烦。当喻星云还在思考的时候，鳞突然就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走。」 喻星云闻言一愣，开口问：「去哪里？」 「飞船的修理材料都搜集好了，修好etoile后就能找出天王星的大概位置了。」鳞回答道。 「……好。」见鳞一副伤还没好就要动身的样子，喻星云犹豫了一会。还是喊住他道：「你不需要再休息一下吗？身体可以支撑住吗？」 「没事。」鳞轻轻摇了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答道。 他的这幅样子只会让喻星云的内心更加焦急，但喻星云不会怪他，因为这是鳞的习惯。自己没有权利去改变别人的习惯，但是却可以做多一些。 距离喻星云亲眼看到他的伤疤只是过了一天，无论什么人都不可能在不到一日就恢復好，他明显不相信鳞的话。 「昨天还很严重的伤，不到一天就完全好起来了吗？」 既然鳞对自己的病痛视若无睹，那自己就要多关心他，连着他本身的那一份去关心。 见喻星云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鳞思考片刻，将衣服袖子拉起来，露出手臂，将结痂的伤口展示在喻星云面前。 第120页 「好了。」 鳞的举动让喻星云愣了一下，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鳞想要让他安心这件事。于是他仔细去看那道伤疤的癒合程度。 鳞作为星体，鳞有着超乎常人的痊癒能力，但是手臂上的疤痕依旧触目惊心。他所谓的「好了」也并非是指完全痊癒，只不过是没有再渗出血丝而已。 看着那一道道疤痕，喻星云想起鳞背上那些伤痕，心中一酸，喃喃道：「虽然是好了，但确实是受了重伤吧。」 鳞按照过往的习惯，本来想直接说一句「大惊小怪」，但是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闪过喻星云的那句话。 「在意的人受伤会伤心。」 「希望你不会受伤。」 他搞不懂这种情感，但他知道这样说好像会让喻星云眼睛发红，所以他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喻星云突然看到鳞用一只手抓住衣服下摆，想要往上拉。 喻星云见状心情立刻从担忧变得慌乱不已，他感觉自己两眼发晕，鳞的样子在自己眼里也开始有些扭曲的迹象，他带着一丝口齿不清说：「怎……怎怎么了……？」 鳞反问他：「不是要看伤口的癒合程度？」鳞把话说得一脸正气理所当然，反而让喻星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对方如此冷静，显得因为对方一个举动就慌乱无比的自己异常滑稽。 见喻星云一直沉默着，鳞以为他默认了，于是便又把衣服拉高了一点，想要让喻星云安心。 「……我我我知道了，不用不用那样了。」喻星云拉住鳞的手，摇头兼摆手道。 「你耳朵又变得很红。」空气静默了片刻，鳞松开抓住衣角的手，细细观察喻星云后实话实说道。 看到喻星云这个反应，鳞联想到上次对方耳朵通红的模样，企图找出这种身体反应的原因。 喻星云上次是为什么会耳朵发红？好像……好像是在说「多一点点喜欢」的时候？其他时候好像也有，但是那一刻，好像是最红的时候。鳞如此回忆道。 「你要说喜欢吗？」鳞透过回忆推断后，神色如常如同陈述日常事件一般说道。 「啊？」听到完全出乎意料的话，喻星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瞬间松开鳞的手，整个人紧绷起来。 「不是！呃……是……不是……我……」喻星云本能地想要否认，但是话说出口后又觉得不该否认，毕竟确实还是包含了喜欢的情感，于是便在是与否之间反覆转变。 见鳞的神色染上一丝疑惑，喻星云冷静了一下，一边用手捂住耳朵降温，一边说：「是因为不好意思。」 在之前也许还会掩饰一下，但是自从对鳞说了那段话后，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不会为鳞带来负担后，他只想对鳞陈明自己所有的心思，好让鳞多了解自己对他的心情。 「什么不好意思？」鳞也确实如喻星云所想，并不理解喻星云为什么在自己展示伤口后会有如此巨大的情绪变化。 「我能……之后再解释吗？」喻星云是想要给鳞解释的，但是他觉得自己现下脸红得快要滴血，明显不是一个能好好解释说明的机会，于是他便带着乞求说道。 鳞虽心理感觉奇怪，却还是点了点头。喻星云的神情已经从担忧转为耳朵通红，鳞虽想不明白这一点，但他知道喻星云已经被人说服了。 「走吧。」 「好。」喻星云终于点了点头。 果然自己拿鳞没有办法。 抵达etoile的暂时停泊处后，鳞就径直登船修理了。因为需要的材料都齐备，再加上鳞对于修理飞船这件事早就熟能生巧跑了，所以他很快就修理好了。 「上来吧。」修理完毕后，鳞走出舱门，从上往下看了一眼喻星云说，话毕便又消失在舱门。 「etoile，定位天王星。」鳞下命令道。 etoile开启定位系统化后过了不到一会，屏幕上就出现了一条白色轨道，显示出天王星的运行轨道缓缓收窄，指向另一个巨大的星球。 「这个轨道……是天王星在找另一个星球吗？」 「不止。」鳞这么说着，打开了资料面板，上面显示出了天王星目前的状态， 鳞指着面板上显示出来的路径，说：「他已经偏离了自身的轨道，越发靠近目标星球。」 他用食指轻轻一划，面板切换到数据，他又指了指上面标示的红色警告说；「根据其他指标来看，大概还在准备下一次的冲撞。」 喻星云想起鳞说的话，天王星一直在透过与其他星球碰撞来找寻到他一见钟情的「星子」。 又或者，他正在寻找的，只是一种感觉。 喻星云说道：「……看来他还没有放弃寻找星子。」 「一直如此。」鳞点了点头。 鳞在面板上按了几下，版面显示出天王星周边的卫星，鳞用手指圈了一下它们，说：「近乎每一颗卫星都代表着一次这样的浩劫。」 目前人类能够观测到的天王星卫星有二十七颗，喻星云相信除此以外，应该还有更多隐藏着的卫星。 这也就意味着，天王星打着「爱情」的名号，进行过无数次这样残忍无情的撞击。这其中一些也许是自愿的，但是他身为一颗巨型行星，很多星球即便不愿意，还是会被强制性地撞击，破碎，重组。 「在找寻爱情的路上一直在剥夺其他星球，这种感情是真切的吗？」喻星云不由得如此问道。 第121页 天王星在与星子产生的爆炸中，产生了五颗卫星。天卫三作为其中一颗，即便满身伤痕依旧一直默默守护着天王星的卫星，却没有得到尊重和重视。 让喻星云感到不解，甚至有些愤怒的是，天卫三作为星子爆炸后的载体存在着，却被天王星打着「并非真正的爱人」的名号或以「替身」的形式存在。 但是天卫三承载了星子近乎全部的情感，他其实就是星子本身，他努力以另一种可以长存在天王星身边的形式重新诞生。 但是天王星却被困在了过去，认定只有那颗巨大的星体才是他爱暮的人。 「天王星一直忽略着真正爱他的人。」 「他不懂爱，错把无用的执着当作爱，却口口声声宣称自己是情圣，这样的行为让人感到愤怒。」 「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鳞对于这种关于情感的命题了解不深，但他从喻星云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激烈的情绪，于是便如此问道。 在遇到喻星云以前，鳞实际上对这些感情类的问题并没有什么兴趣。当然，现在依然如此，只是他记住了那两句无比真挚的话。 「希望你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希望你不要拒绝。」 喻星云稍微思考了一下，认真地说道：「爱无可否认是复杂的，可以是飞蛾扑火，也可以是柴米油盐；可以是一见钟情，也可以是日久生情，但这些的核心都是由心而生的感情。核心是「情」并非皮囊或者载体。」 喻星云想要表达的不止是他理论上认为应该是这样，而是他真正在实践，并且从中感受到幸福与爱的「爱情」。 「对我来说，鳞无论以任何形式存在，或美丽或丑陋，你都是能牵动我的思绪，让我心生喜欢的。」 让喻星云真正感到愤怒的是，在爱情上，天王星指认的是载体，而并非那颗真心。他找寻载体，却忽略那颗真心。忽略是无情的，天王星对待天卫三是无情的。 在喻星云无比真挚的地说着自己的看法时，鳞望向他的目光非常专注，像是在仔细地咀嚼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尤其是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鳞的睫毛微微颤动，映得他的眼睛像一只蓝色的，背上铺满星空的蝶。 「你觉得自己能说服天王星吗？」鳞听完喻星云的话，最后问出喻星云一个极度现实的问题。因为无论话说得多漂亮，在极度自我的天王星面前，没有人能确定能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我会尽我所能，将我所感受到，来自天卫三的感情，尽数传达给天王星。就算最后不能改变天王星的想法，至少我们有将天卫三的心意好好传达。」喻星云神色认真地告诉鳞，对此事带着一种决绝的。 「etoile，按照天王星前进的轨道航行，同时精准定位天王星的所在之处。」 以往和鳞相处的时候，他很少会被自己说服，这一刻被认同的感觉胜过了一切，让喻星云的内心感到无比满足。 「谢谢你，鳞。」 谢谢你，总是愿意肯定我。也谢谢你，总是愿意对那些垂危的星体伸出援手。 第67章 一直一直相爱 因为星球之间的磁力不断影响侦测的缘故，etoile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出天王星的所在。 当他们找到具体定位以后，却发现天王星已经离目标星球非常接近了，这意味着他们刚刚脚下踩着的这个星球会随着本体而从向另一个星球移动，即将发生一次生灵涂炭的大爆炸。 「还来得及吗？」喻星云看着如此近的距离，有些担心他们来不及，于是望向鳞带着担忧问道。 鳞没有说些什么，只喊了一声「etoile.」etoile不愧是和鳞当了许久搭档的飞船，鳞只是轻轻喊了一声，他就明白了鳞想要什么。 「交给我吧。」船舱内响起etoile自信满满的声音，随后喻星云便感受到一股向前沖的推力，速度之快让喻星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破窗而出冲出飞船。 「天王星上的住民都还没来得及撤离，他应该不会直接沖向那个星球吧？」在etoile加速飞近天王星的时候，喻星云紧紧拉着肩膀中间的安全带问鳞道。因为速度飞快的缘故，喻星云感觉自己说话时遇到了不少的阻力，出声也变得有些艰难。 鳞摇了摇头，否定了喻星云的猜测，「他只在意能不能透过爆炸找回星子。」 「他打算直接牺牲星球上的住民吗？」喻星云不可置信地问。 「每一次的冲撞都会产生新的住民。」面对天王星的行为，鳞再一次展现出一种习以为常的感觉。 喻星云有些失语，「但.......那些也是存在于他星球的生命啊？」 鳞看了喻星云一眼，说：「并不是所有星球都像地球那样有孕育生命的责任。」 不止一次听鳞提过，对天王星而言，追求「意外」，比如闪电般的爱就是他生存的目的。 说完这句话后，鳞将精力放回到了etoile的航道。 鳞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喻星云知道当他亲手将医治好的星球放回天王星附近，却被天王星打着「找寻星子」的名号再次毁灭时，鳞的心情一定也不好受。正因如此，正因不想浪费鳞的心血，喻星云才觉得这件事尤其重要。 在etoile的帮助下，他们成功找到了天王星的定位，并且驶近了天王星，企图和他沟通。 第122页 他们突然出现在轨道上让天王星感到有些意外，但当天王星意识到他们的目的是前来阻止自己的计划时，不但展露出完全不想沟通的状态，发出警告讯号，甚至立刻加快了航行速度，并且企图将etoile挤出轨道以外。 「我不是说过不要妨碍我吗！」 「你怎么总喜欢多管闲事！」 天王星作为一颗星体，更何况正处于激动的状态，etoile自然承受不住来自星体的撞击，很快就要被完全撞出轨道以外。 鳞出声道：「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就好。」随后便接过了etoile的行驶权，鳞与天王星并驾齐驱，不断产生星光四溢的碰撞，如同在银河之中，两颗星球之间上演了一场烟花汇演，不断接替的明暗以及刺耳的碰撞声都让喻星云感到非常难受，一阵接一阵的光影让他产生一种晕眩的感觉，于是便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需要多久？」在身旁操控着飞船的鳞突然如此问喻星云。 「什么？」鳞的问题来得突然， 喻星云睁开眼睛后愣了愣。 「说服天王星的时间。」鳞的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控制着飞船好让天王星不会将飞船完全甩出。 自从来到太空之后，喻星云就已经逐渐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突然被这么问，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计算。 「能制造出来的空隙很短，要抓紧。」 喻星云点了点头，随后就感觉到身体一轻，再之后便有一种飘起来的感觉。闭上眼睛后再次睁开，天王星就站在他面前。 喻星云望向周围，却没有发现鳞的身影。 「好了，抓紧时间。」鳞的声音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响起。 「鳞？」喻星云小声喊道。 「我在。」脑海里再次传出鳞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他什么都做不了。」 「将你要传达的话说出来就好了，放心。」 知道鳞和自己一起，喻星云便感觉心理安定了许多，而后便大步走向一脸愤怒地望着他的天王星。 大概率是因为被耽误了计划而感到愤怒，走近天王星的时候，喻星云听到他身上饰品不断碰撞的声音，铛铛作响，一如他烦乱的内心。 天王星看清楚来者后，突然笑了，「我还说鳞前不久不还信誓旦旦的说不打算干涉，怎么现在突然又开始多管闲事了？原来是你从中作梗啊？」因为寻找星子的过程被打扰的缘故，天王星的脸色有些扭曲，眼尾挑得高高的，本就薄的嘴巴，在拉长的弧度下透出一种更深刻的凉薄感，显得有些可怕。 「无论是谁碰到你这种自私，全然不顾其他生命的人都无法袖手旁观。」面对眼前这种自我中心，自私自利的人，喻星云也一改往日柔和的语气。 天王星发出一声冷哼，道：「其他生命？什么生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在意？」 看到鳞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守护的星河在天王星这边却全都变成了可以随意践踏的生命， 喻星云为鳞感到失望与不值，与此同时内心也掀起一阵怒意，他反呛天王星道：「怪不得，不懂得爱惜生灵的人也不可能懂得如何去相爱。」 天王星脸色阴沉，大力甩了甩袖子，指着喻星云说：「区区地球人，你经歷过我和星子那般刻骨铭心的爱吗？就敢在这里大放阙词。」 面对天王星，喻星云没有丝毫怯意，心里只有为鳞感到不值的心情，直视对方质问道：「你总是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己爱着星子，但你真的爱她吗？」 突然被喻星云这么问，天王星瞪大了眼睛。在过去流逝的时光里，有许多人骂他疯狂，自私，暴戾，他都权当是赞赏自己深情的不同表达方式。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质疑他对星子的感情，天王星无法忍受自己一直坚持的感情受到质疑，于是带着威胁的语气问喻星云道：「你什么意思？竟敢质疑我们的爱？」 喻星云顶着天王星发青的脸色，勇敢地说道：「你总是在说你爱她，却根本没有尝试去理解她的心意，甚至想要毁灭她的安息之处。」 天王星冷哼一声，「真可笑，说我没有去理解她的心意。如果我都不理解她的心意，那谁能理解，难道你理解吗？我才是她最亲密的人！」 看着天王星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喻星云想起之前在梦中收到的，来自天卫三的信，便越加感到失望，他握紧拳头，道：「当然，至少在你完全忽略天卫三的时候，我有去聆听她的心意！」 「但是反观你，她怀着爱意向你发出过那么信息，你有看过吗？还好意思妄称自己是她最亲密的人。」 喻星云的话让天王星感到有些混乱，「什么天卫三，什么信息，这和我的卫星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知道他是你的卫星了？」 「我的卫星多了去了，谁有时间去注意每一个？他们都有自己的自转轨道，也有自己的生活。」 天王星将这些卫星与自己完全区分开来，像是在说无论他们发生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然而事实上，每一颗卫星的诞生都和他无法脱离关系。 如果不是他打着找寻星子的旗号肆意与其他星球发生撞击，或者产生引力，也就不会产生那么多颗卫星。 而由星子碎片形成的天卫三，也沦为这些被忽视卫星之一。 天卫三那针针见血，句句戳心的告白在喻星云心底闪过，喻星云再也忍不住，将内心的话尽数吐出。 第123页 「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天卫三就是星子留下的情书？」喻星云心里浮现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不明白为什么天王星选择在同一个漩涡里越陷越深却不愿意稍微抽身出来去想一想，「巨星之间的爱与拥抱本就是毁灭性的，星子一开始就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才会选择在那一年夏天，义无反顾地和你相撞而后四散。」 「星体如果想要永久的陪伴对方，最简单直接的方法，你不知道吗？」因为时间太过有限，喻星云只能快速地将想要说的话都说出来。 听到喻星云一连串的问题，天王星目光闪烁，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在思考。 ——所以她才会选择在那一年夏天，义无反顾地和你相撞而后四散。 喻星云口中的这句话不断地在天王星心底打转。 所以她是自己选择要那样的吗？为了以另一种身份重生？ 星体如果想要永久的陪伴对方，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是—— 「呃——」那种轻飘飘地在半空浮动脚不着地的感觉此刻终于有落地的实感。 「鳞，差一点——」喻星云自己从这种失重的状态中缓了一会，才回过头去想和鳞讨论刚刚发生的事情。但是这么回头看的时候，喻星云感觉到鳞的脸色有点不对。 虽说鳞的五官没有展露出特别明显的变化，但是喻星云就是莫名其妙地感觉到鳞的眼神有些严肃。这是和鳞相处久了，变得异常敏感的直觉，或者喻星云私底下将这种感情叫成鳞的「情绪小雷达」。 鳞的「情绪小雷达」指的是喻星云可以在鳞的外表看起来丝毫没有变化时，察觉到他极度微小的情感变化。 比如现在。 「怎么了？」明明刚刚在那个空间对话的时候，鳞的一切表现都显得无比正常。喻星云看了一眼四周，发现他们正在驶离天王星。「嗯？我们怎么是驶离？不是要——」 鳞面不改色地打断喻星云，说出一件正在发生的、无比可怕的事情，「有一颗陨石正朝天王星砸来。」 这个信息让喻星云明显一惊，「什么？是他要撞向的那个星球吗？因为已经产生了冲撞吗？」 「不是，是从另一个方向突然出现的陨石。」 「很大吗？」 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对他说了四个字：「闭上眼睛。」 「什么？」飞船突然再次加速，在噪音下，喻星云无法完全听清楚鳞的话。 陨石已然在这一刻撞向天王星，喻星云来不及闭上眼睛，却没有因此感觉到不适。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头被轻轻一按，而后便倒在了一个怀抱里，眼前发黑，偶尔从后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光影。 在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后的那一刻，万籁俱寂，只剩下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喻星云将头微微后仰，偷偷抬起头去看鳞。 鳞正目视着前方，从他的眼睛里，喻星云目睹了一场陨石撞星球的盛大场面。喻星云抬起头的时候，陨石已然撞上了那颗星球，因为撞击而产生了漫天砾石如同仙女棒被点着后画出的第一个圈，而后逐渐扩大，产生了第二第三个。那一阵烟火消失后，残留的砾石如同点点星光，点燃了夜空。 也许陨石撞向星球本身并没有那么壮观，但在鳞的眼底却显得无比壮观。 鳞眼底的风景让喻星云看呆了，甚至在那道眼神已然定焦在自己身上他也不知道。鳞看着在自己面前张着嘴发愣的喻星云，沉默了片刻，就好像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好看，而后才出声问他。 「眼睛不想要了？」 喻星云闻言扁了扁嘴，低下了头。 「.......小气鬼。」喻星云小声说，而后又带着一股倔强说：「我只靠听的也可以。」 在地球上看烟花的时候，因为看不出不同颜色的原因，喻星云欣赏烟花一般都是靠听的。根据烟花的大小、色彩、干湿度，不同的烟花会有不同的声音。当大家都捂住耳朵只想看五颜六色的烟花的时候，喻星云总是唯一一个站在那里，任由响亮的烟花声沖入耳朵的人。 所以能从鳞的眼睛里看到烟花的颜色，这对喻星云来说是一种非常非常特别，让人移不开目光的体验。他终于在不用忍受刺耳的噪音的情况下观赏到漂亮的烟花。 然而重新将头埋回鳞的怀里才发现，只是透过鳞的眼睛看了一会那段撞击，眼睛已经被照得发痛。 鳞的那句话，确实是在问他，眼睛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了，是在关心他。 随后在漫天砾石中，飞船正在加速驶离天王星，喻星云则在鳞的怀里逃亡。 这个场景，喻星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自从和鳞认识以来，他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经歷。 对于这种毫无来由的熟悉感，喻星云也觉得奇怪。 逃亡的过程太过安静，于是喻星云便开始随意地找了些话题。虽然说是「找些话题」，但是因为鳞的注意力都在调整飞船航道，严格来说更像是喻星云在自言自语。 「感觉宇宙的大爆炸有点像在银河里放烟花。」 「不知道鳞你有放过烟花吗？我在地球的时候特别喜欢放那种很小的烟花。」 「每次看到烟花升起来，心里都会有特别特——别——幸福的感觉。」 喻星云自言自语到快要睡着，却突然被鳞的一句「现在也是？」惊醒。得不到喻星云的回答，与此同时飞船也脱离了危险地带，鳞微微低头望向喻星云。 第124页 接触到鳞的眼神，喻星云觉得自己听到的不再是远方星球爆炸的声音，还有自己内心心动的爆炸声，甚至要比前者吵上许多。 「嗯，现在也是。」 鳞听到答案后，眼眸好似有流星划过，不过喻星云没敢仔细看。 「幸福的感觉.......是什么？」鳞沉默了一会又问他，就好像自己透过感受当下的心情，慢慢理解后，再来找喻星云对答案，看看自己理解的对不对。 「唔......」喻星云想了一下，找不出来一个具体的词去形容，只能回答说：「是一种所有美好的心情都夹杂在一起的感觉。」 「我的回忆中有很多幸福的片刻。」喻星云试图解释给鳞听，于是努力回想了一下过去的一些片段，说：「唔.........看星星的时候我很幸福。」 「春天来的时候，我很幸福。」 「吃甜品的时候，我很幸福。」 「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幸福。」回到现在，喻星云看到鳞，心里也浮现同一个词语，于是说：「现在和鳞在一起，我也很幸福。」 「和鳞在一起的许多瞬间，我都感觉到很幸福。」说到这里，喻星云捂了捂嘴巴，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对鳞说：「我好像举的例子太多，说得太复杂了，会让你很难理解吗？」 「无法理解。」鳞非常直接地回道。 「啊.......抱歉。」听到鳞的回答，喻星云垂下了头，像在为自己刚刚混乱的解释而感到垂头丧气的兔子。明知道这些感情对鳞而言是非常大的难题，自己还是一骨碌的把各种复杂的心情都说出来了。自己应该多体谅鳞一点的。 鳞看到喻星云因为自己的话失落，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你的问题。」 「只是，你让我回忆，回忆中出现的事情，大部分时候都是让以前的我感到忧伤的。」鳞没什么感情地说道：「因为以前就已经不是什么和幸福有关的感受，现在回想起来更是无感。」 说起过去，不知为何，鳞脑海中会出现一种很苦的坚果，那种坚果具体叫什么名字他已经忘了，但他依稀记得是某个人告诉他的。 「可能还是需要你教我。」鳞如此总结。 「好的。」喻星云总觉得自己的教学道路道阻且长。 喻星云一副非常苦恼的样子，鳞出声道：「目前，还是有点头绪的。」 他这句话让喻星云「噔」得一下抬起头来，刚刚还可怜巴巴奄奄一息的兔子突然因为鳞的一句话打起了精神。 「有点头绪的意思是........听懂了一些吗？」喻星云都觉得自己解释得一块一块的，让人难以理解，鳞竟然能听懂。 「嗯。」 喻星云有些好奇地问：「那按照鳞目前的理解，你觉得幸福是什么？」 「跟你在一起。」鳞的回答依旧很快，也非常符合他的性格一般直接。 鳞的答案有些出乎喻星云意料。喻星云总觉得鳞意外地会撩人，但是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又像是真的如此觉得「啊？」 「嗯。」鳞似乎并不怀疑自己的这份理解。 「怎么了？不对？」 喻星云消化了一会，笑了起来，「没有，对的！」喻星云眨了眨眼睛，说：「因为我也是，嘿嘿。」 「要长一点。」喻星云本以为这个话题已经快结束了，鳞突然又冒出来一句话。 「啊？」 「烟花的时间太短，幸福的感觉要长一点。」 「嗯！」喻星云闻言又笑了，「所以和鳞在一起的时间也要长一点。」 在烟花绽放的时候做最热烈的告白，然后一直一直相爱吧，喻星云望着鳞如此想道。 作者有话说 更了两章，请按下一章 第68章 冥王星 出发！ 飞船驶出一定距离后，大爆炸便不再对他们造成影响，喻星云与鳞在飞船里观测天王星被陨石撞击后的状况。因为掀起了许多尘土沙石的缘故，喻星云看不清楚远方的情况，于是只能问鳞。 「天王星的情况怎么样？」 「他没什么事。」鳞查看了一下面板上的资料，回答道。 「........不愧是巨星。」喻星云感嘆道。 鳞的下一句话却让喻星云愣住了，「天卫三帮他挡住了。」 「什么？」 「陨石撞向天王星的时候，天卫三帮他挡住了。」鳞将话复述了一遍， 「那天卫三.......」 鳞摇了摇头，示意结果，说：「她本来就是苟延残喘的生命。」 见喻星云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黯淡，鳞道：「在她的信里，这就是她想要的。」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带着一丝微小的希望，希望天王星能读懂她吧。」说到这里，喻星云想起这一切的起源，道：「也不知道天王星究竟想明白了没有。」 「看起来是想明白了。」 喻星云带着讶异转头，「为什么？」 「他让我们尽快回去救助天卫三。」鳞指了指屏幕，上面果然有来自天王星的求救信件。 「........又要透过消耗你救助他的卫星吗？」喻星云的语气明显带着一股轻微的怒意，说完这句话后嘴里还嘟囔着「明明是他自己意识不到星子的心，你的伤还没好呢........」 「我救不了已经透支的星球。」鳞示意他不要担心。 在读完天王星的信件后，喻星云和鳞感受到他言辞的恳切，即便对于天卫三的牺牲这件事已经无力回天，还是驶回了原处查看天王星的状态。 第125页 「麻烦你们，救救她。」他们刚一回到天王星，就撞上了失魂落魄的天王星，完全不见前不久的那股张狂。「鳞，你不是一直在治疗不同的星球吗？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救不了已经透支的星球。」对于这种事情，鳞懒得拐弯抹角，只会将事实直接道出。更何况他还在受伤的状态，更是懒得废话。 天王星愣住了，「什么意思？」 喻星云拦在鳞面前，阻止天王星挥着手抓鳞，说：「意思就是你自己犯下的错，没有人能帮你打消。」 「所有的星体在星河里消散后都会重生。」 「下一次遇见星子的时候，希望你能好好聆听她的心意。」 喻星云的话好像压断了天王星的最后一颗稻草，导致他跪坐在地上，嘴里大声说着：「胡说八道，怎么可能？」 当天王星因为天卫三的死亡陷入崩溃的时候，天卫三突然出现激烈、甚至可以称得上暴动的岩浆活动。 天王星勐地抬起头来，望向天卫三的方向，眼里重新燃起希望。 「这是怎么了？」喻星云以为天卫三的生命本就临近崩溃边缘，这突如其来的岩浆活动有些奇怪。 没等鳞回答，喻星云就听到天卫三很虚弱的的声音。 「天王星......」他正在唿唤着天王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希望你不要因此感到抱歉。」 「比起歉意，我还是希望你对我更多的是爱意。」 「这是——」明明是非常衰弱的状态，天卫三竟然还能支撑住和天王星对话，喻星云为此感到奇怪。 「单纯的迴光返照，代表着他趋近死亡。」鳞说道：「将星球内部的能量都耗光后，度过这段躁动期，就会逝去了。」 喻星云点了点头，说：「但至少给了天卫三最后的时间，和天王星表达他的心。」 鳞看了一眼紧紧望着天卫三，聆听着他的话的天王星，对喻星云说：「能帮的我们都帮了。」 「剩下的时间，就留给他们吧。」 「那我们呢？去哪里？」喻星云望向鳞。 「冥王星。」 在这之后，喻星云和鳞没有在天王星久留，而是前往了下一个星球。所有关于天王星和天卫三的故事都是后来听说的。 后来他们从星球的小道消息里得知，天王星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再产生过新的卫星，这意味着他停止了一直进行的找寻星子的行动。在那段漫长的时间里，天王星一改过往单纯追求刺激新奇的心态，身旁只留着一颗死气沉沉的卫星，一直到他的重生。 —— 「不休息？」 每次前往下一个星球之前，喻星云都会莫名感到紧张，这次前往冥王星更是如此。即便透过资料库了解了冥王星的资料后，心里还是不知为何有一种悬空、安定不下来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地球和太阳有些非常密切的关系，一切的光明都源自那颗光芒四射的球体。而冥王星离太阳实在是太远了，远离光源59 亿公里的距离让喻星云心里生出一种没有缘由的恐惧。 抬头看到本该在驾驶室的鳞的时候，喻星云有些惊讶，「鳞？你怎么来了？飞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给鳞挪了个位置。 「交给etoile了。」鳞似乎早就预料到喻星云的问题，在他还没有问完问题之前回答道。 冥王星虽然在近日点比海王星离太阳更近，但是到太阳的平均距离比海王星远大约9.5au，航行到那里也还需要些时间。考虑到一路上除了柯伊伯带外，没有其他的高风险地区，于是便交给了etoile自动驾驶。 「这样啊......etoile真可靠！」喻星云毫不吝啬对etoile的夸奖。 「上去看星星？」见喻星云少有地情绪低落，鳞如此建议道。 「嗯？」喻星云闻言立刻双眼发光，他没想到鳞会邀请自己一起去看星星，明明对他来说，看星星这件事是普通到无聊的事情，「可以吗？」 「可以。」鳞点了点头。 「好！」 喻星云穿好衣服后，跟着鳞到船顶。也许是因为越来越接近行星诞生之地的原因，星体遍布星空。在星际环境里的黑夜是非常不一样的，这里没有皓月，只有烧出白色火焰的繁星。在地球上如同昙花般珍贵的星星在这里仿佛春天里的花，一层接一层。 看着这些星星，想起这些星星在几万年前就已经这么闪烁着，喻星云不知为何内心又涌起一股泪意。 喻星云突然想起鳞很久以前跟自己说的话，于是开口问：「鳞现在还喜欢经常来这里思考吗？」 「嗯。」鳞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现在也是吗？」喻星云抱着开玩笑的心态问道，谁料鳞却再一次说了声「嗯」。 喻星云听到出乎意料的答案，「啊？」了一声，第一下没反应过来，看着鳞认真的神情，犹豫了一下问：「是现在也要思考事情的意思吗？」 「嗯。」鳞点了点头，再次确定。 喻星云以为鳞是在想天王星的事情，又或者是冥王星的轨道，于是便乖巧地点了点头，说：「那......那我不打扰你了。」虽然是这么说了，但是喻星云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他本以为可以来这里一边看星星一边和鳞聊天，谁知来到这里才知道这里依旧是「寂静地带」。 空气沉默了片刻，喻星云因为不知道做什么，于是低下头打算悄悄偷瞄鳞的时候，却听到他对自己说：「答案在你身上。」 第126页 喻星云勐然抬头，神色惊讶地看着鳞。 「我想不出来，所以希望你能告诉我。」鳞的脸色如常，没有丝毫改变。 鳞直直地望着喻星云，问：「你能告诉我吗？」 喻星云马上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你随便问......」而后又犹豫了：「但是鳞想不明白的事情我......」 「你不开心？」 鳞的问题再一次出乎喻星云的意料，导致他回復得不及时，于是鳞又向他确认：「是吗？」 「没...没有特别不开心...」喻星云这么说着就对上挑了挑眉，一脸不相信的鳞。 果然在鳞面前，喻星云无法做到任何欺骗。他不由得在心底再次感嘆道。 喻星云双手撑着凳子，嘆了一口气说：「只是还在想天卫三的事情，想来想去都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什么可惜？」一切都顺着自己所料发展，鳞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可惜」之处，于是直接问喻星云。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天卫三的感情到最后都没有得到回应。」 「他本来就是抱着那样的决心。」 「话虽这么说，」喻星云带着可惜说道：「如果星球之间也能好好拥抱就好了，有很多东西透过拥抱都能很好地传达。」 鳞想了一下，说：「对比天卫三漫长的等待。对天王星而言，天卫三重生的时间算得上是很短。」 「天卫三重生之后，还会记得以前吗？」 「一般来说不会。」星体在爆炸后一般都会以全新的方式诞生，有的时候甚至完全不具备旧时的任何特质，但是天卫三却是非常特别的例子。也许是因为那份爱太过深沉，又或者说是天卫三本身的选择，被消耗后受到严重创伤的只是内核，外核并没有受到很大的损伤，能够在一定时间后恢復。 「不过即便是重生，他也依旧是天王星的卫星。在潮汐效应的影响下，他的目光依旧会追随天王星。」鳞解释道。 「这真不公平。」喻星云忍不住如此说道，不过仔细一想，他又说：「不过以往的爱变成了如此单薄的爱，这对天王星也算是一种惩罚。」 鳞见喻星云想通了，转移话题问，「冥王星的资料看完了？」 「嗯。」 「冥王星有由氮气，甲烷和一氧化碳组成的薄弱大气，情况没有之前去的严峻，不用过于担心。」鳞安慰喻星云说。 「嗯，我知道了。以前在地球的时候只能看到新视野号拍的一些照片，在这个系统里能看到更多角度的冥王星，感觉特别神奇。那些照片是你拍的吗？」 nasa 在 2006 年 1 月 19 日为了探寻冥王星和柯伊伯带派出的新视野号航行速度特别快，因此无法在冥王星系统里停下来进行持续观测，只能在匆匆看天王星一眼后便继续往太阳系外飞去。当时甚至有人透过各种艺术方式表达出了这一趟浪漫之旅——新视野号花费了近10年的时间，进行了近50亿千米的航行，只为了匆匆望冥王星一眼。 拍下的照片数量虽然少，但是却记载了新视野号眼里冥王星最漂亮的那一刻，与此同时也是冥王星在陷入无尽的黑暗中迎来的一束转瞬即逝的光。 在鳞的系统里看到新视野号拍摄的照片，喻星云也感觉到了那些故事里的感觉。 鳞点了点头，「大部分都是为了定位受伤星体的位置。」 「原来如此。」也许是因为新视野号和鳞的镜头都没有可以去拍冥王星，正因为不刻意，所以才都能显得非常漂亮。 「快到柯伊伯带了。」柯伊伯带是位于海王星之外的一个带状区域，宽度约30亿千米。根据美籍荷兰天文学家柯伊伯的观测，在这个25au的区域里，有10亿~100亿颗以冰为主要成分的小天体绕太阳公转。 「就是那个彗星起源地吗？」在柯伊伯带里的一些小天体沿着狭长的椭圆或抛物线轨道，航行到地球后，就会成为彗星。其中短周期彗星哈雷彗星便是其中一个非常有名的例子，哈雷彗星是唯一一颗七十几个年头就能在地球，用裸眼看到的彗星，其他的都需要几千年才出现一次。 鳞点了点头，说：「是短周期彗星的起源地。」 「那经过柯伊伯带的时候，我们会看到很多不同的彗星吗？」这么说着，喻星云的声音染上一些兴奋，这么说完，他才发觉自己好像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鳞的目光望向远处，道：「能看到不同类型的星体，比如连在一起的星体。」 说到连在一起的星体，喻星云想起在书上看到的那颗透过柔和的碰撞后连在一起的「天空」。想到能真正地看到这些星星，喻星云就感到兴奋不已。 「好期待！」 见喻星云的心情好了起来，鳞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你来这里时的演奏会，之前没有时间，现在要回来吗？」鳞问喻星云道。 「什么？」 「就当作是欢送回到冥王星周围的星体，不过参与者没那么多。」 「真的可以吗？」今夜的惊喜太多，让喻星云高兴得说不出话。 「反正去冥王星的路上也没什么事。」鳞耸了耸肩说道。 「好！演奏者是星星吗？需要通知他们吗？」 「不是。」鳞摇了摇头。 「那是........？」喻星云有些疑惑，心道：不是星星演奏会吗？ 第127页 「我。」 喻星云看到鳞指了指他，而后说：「和你。」 作者有话说 发烧烧了四五天咳嗽咳得我脑子都要咳出来但测又不是阳了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崩溃 第69章 热气 喻星云本以为鳞会带他去那间名为r368钢琴房，因为那间空旷的琴房特别适合蹦蹦跳跳地开演唱会。但是向来随心所欲的鳞却好像就打算在船顶这里办，他抛下一句「等我。」，就让喻星云自己在船顶呆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鳞离开后，喻星云回忆起那间r368钢琴房，他想起自己刚来到这艘飞船的时候，鳞当时还不怎么喜欢和别人聊天，喻星云每次和他搭话，他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自己无论问些什么，鳞都面无表情的应答，一句起两句止，就没有下文了。 所以除开看资料的时间，无聊的时候，又或者说大部分的时候，喻星云都会自己跑到那间琴房自娱自乐。喻星云第一次去到那间琴房的时候，只觉得那个琴房空荡荡的，每一处都露出一种孤独的感觉。但神奇的事情是，后来自己每次弹奏的时候，房间中心之处，自己手下的钢琴都会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无法言明的力量感。每次喻星云在那间琴房弹奏的时候，总有一种能从共鸣中听见最真实的声音的感觉。 就像是鳞在那一夜告诉自己，能够听到毫不修饰的声音的感觉。 现在回想，从那个钢琴里面响起的音乐，比起说像是一首歌，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细碎的低吟，像是想要透过那架钢琴传达些什么给演奏者。再加上那个钢琴本就是由星际物质组成的，这些猜测特变得合理了起来。 当时的喻星云还不懂那些细碎的低语是什么，如今想来，那也许也如同天卫三托来的梦一般，是某一颗星星想要传达的心意，又或者是想要替某个人圆满的愿望。 自己也许错过了一些星星的愿望。 望着星空回忆着过去，这么想着的喻星云突然听到自己背后响起一段轻柔的试音旋律。 顺着旋律回头望去，喻星云看到鳞拿着吉他靠在栏杆上，左脚微微抬起，踩在栏杆上，支撑着吉他。额前的刘海被船顶的风微微吹起，为鳞增添一份不羁。 果然如同自己所想像的那般，鳞那双看起来就很漂亮的、骨节分明的手，在星光照耀下泛出靓丽的白光，也如同他所展示出来的那般适合弹奏任何乐器。 见喻星云转过头来，鳞一只手扶住吉他，另一只手拿起身边的电子键盘，递给喻星云。喻星云双手接过鳞手中的键盘后，鳞便又继续捣鼓自己的吉他。 为了试音，鳞的手指在琴弦上随意流连，奏出一段旋律。调整着键盘的喻星云被鳞的音乐完全吸引过去，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调试，想将注意力完全放在鳞身上。 鳞弹奏的那首曲子，是喻星云没有听过的旋律，应该是不属于地球的音乐。鳞的音乐如同他的眼睛一样，是流动性的，仿佛要从飞船内流出去，流到飞船下的星球，会先入侵地壳，而后是地幔，最后是地核。 但是最先流入的，应该是自己心底。 鳞的音乐风格有种说不出来的梦幻感，如果硬是要拿一种风格去形容，「dream pop」应该是比较适合的词。dream pop喜欢透过电吉他、合成器、噪声制造朦胧的音响效果，通过复杂的多层次的失真、混响、效果器运用，来制造一种无法辨别乐器的音墙、声浪，从而达到眩晕迷幻的氛围。 鳞的歌自然没有合成器，也没有刻意而为的噪音，但也许是因为吉他本身物料就是太空物质的原因，鳞的吉他中发出的声音，配上宇宙空间的环境，于是便带上一种空灵的低吟与迴响。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喻星云抱着键盘，带着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鳞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丝理直气壮回答道。 「不知道？是没有名字的歌吗？」喻星云愣了愣，对于一首那么好听的歌没有名字感到有些意外。想到一首没有名字的歌曲在演奏过后可能就被遗忘，「之前没有人问过这个吗？」 「没有。」鳞摇了摇头，思考起原因，想起以前的这时候，自己身边只有一圈星星，于是回答道：「以前的听众只有星星。」 也许鳞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喻星云却因为这句话感觉莫名感受到了一丝开心。 喻星云忍不住在内心想：以前的听众只有星星，但是现在不一样啦，现在的听众还有喻星云。喻星云带着一丝小小的自豪如此想道。 「那你怎么和星星介绍你的歌呀？」这么好听的歌曲，换做是星星也会好奇吧？ 看了一眼喻星云脸上期待的表情，鳞顿了顿，说：「星星只会去感受。」 星星不会去探究歌的名字，星星只会去感受。 鳞的话让喻星云愣了一瞬，同时也点醒了喻星云，让他不再执着地去求得这首歌的名字。以前听到好听的歌，自己总是立刻去看那首歌的名字，但是鳞的话却能让喻星云回归到宇宙中一切的本质。音乐的本质其实也不过是一种感觉而已，如果加上了名字，反而像是设了限，导致脑海中随着旋律产生的画面都和歌名脱不了关系。 这也许也是鳞「自由」的一面，在所有的事情上，他都不会为别人的思想设限。喻星云永远臣服于鳞的这一面。 第128页 鳞的指间继续流出音乐，喻星云不再去想那首歌的名字，而是选择去感受，不再企图去「看」，去透过名字窥视歌曲背后鳞的情感，而是去感受。 静下心来，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鳞的音乐上后，喻星云心中产生一种非常非常熟悉的感觉。 听着那阵音乐，喻星云就感觉鼻腔之间涌起一阵熟悉的气味，那是一种奇怪的甜味，像是小时候放学后路过的蛋糕店。过了一会，鳞弹奏到副歌的段落，喻星云又觉得那阵感觉更像是软绵绵的，有棉花糖味的云，再后来再次重复的副歌连上结尾带点变化的旋律则让人想起星际便利店的草莓味牛奶。而后喻星云想起高挂的月亮，被当作是鞦韆，坐在上面晃荡；横穿几个星球的铁轨；开在对面星球的玫瑰海；一颗巨大的蔚蓝色星球；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还有唇上，以及肩上樱桃般的吻。 喻星云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本书，他隐约记得那本书里面有着极度吸引他的一个四字概念。 读那本书的时候，喻星云只能隐隐约约捕捉到那种感觉，但却是如同泡沫一般，一细想就会破碎，并不确切，直到这一刻，喻星云明白了那种感觉。 那是一种感觉自己好像本就属于宇宙、源于星际的感觉，感觉身体里的每一个细微的部分，从肌肤到骨骼，指甲到心脏，一切都盛放于宇宙，受宇宙所滋养，在宇宙的怀抱中生长。 身边的环境，触手可及的星星，远处的巨星，飘扬的尘沙，起源的光，都随着鳞的音乐而变得熟悉。 喻星云最后透过这一切想起了那四个他魂牵梦绕的字——「宇宙乡愁」。 与这四个字的所有关联事件中尤其熟悉的，是星幕之下湿漉漉的吻。 这么想着，内心冒出一股莫名的炽热，喻星云脸色一热，甩了甩头，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怎么总是会胡思乱想呢？喻星云忍不住责怪自己道。明明自己未曾来过这里，至少，这一生，没有来过这里。 「这些歌是鳞自己创作的吗？」喻星云为了抹去在心底出现的一股若有若无的燥热感，有些刻意地转移话题道。 鳞没有停下手上的音乐，只摇了摇头，回答说：「说不上，只是单纯想盖过周围的一些噪音。」就连这把吉他，最开始也不是为了娱乐目的才拿回来的。 喻星云想起鳞曾经和自己说过的他异常阔的声域，导致很多时候都要为了与人沟通忍受许多不必要的噪音。 是在无意之间就产生了这样的歌吗？想到这里，喻星云不由得再次为鳞的各种天赋惊嘆。 随后，鳞又弹奏了几首歌，他的演奏没有定式，每次拿起乐器，都会根据当下的感觉弹出不同的旋律。 鳞弹奏的歌曲会让人产生一种飞起来的感觉，是没有翅膀却能自由自在飞翔，是垂死的心重获自由的感觉。怪不得先前说起gxy演奏会的时候，身边的星体都带着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正因没有框框条条限制，鳞的音乐才特别自由，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这样的音乐尤其适合在星际里开演奏会，感觉会随着鳞的心一起自由地飘得很远很远。在鳞的音乐里，任何人都可以变成星星，在夜空中穿起最漂亮的金色裙子，随意起舞。踢踏着舞鞋跳到哪里，哪里就是我的舞台。 鳞见喻星云的手指一直摸着键盘，却只听着自己的音乐，没有活动，于是微微侧头，问他：「不想弹？」 「啊？不是，」因为在船顶吹风的缘故，喻星云的手指有些发僵，伸展起来也有些困难，喻星云伸出手，做出一种类似动物握抓的「抓一抓」的手势，展示给鳞看说：「就是这里有点冷，手有点僵。」 「我先放松一下手指。」喻星云把手放到手边哈气。「这样很快就能变暖。」 说到手指发僵这件事，喻星云突然想起不久以前，自己好像也在鳞面前弹过琴。 记得那次鳞在门口路过，喻星云因为觉得自己弹琴的声音会被鳞听到而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弓着背，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手指变得如同被冻僵一般僵硬无比，弹出来的琴音也因此变得有些扭曲。在空旷的琴房里，这样扭曲的琴音更是被无限放大。在羞愧中偷偷抬头望向透明的门口，却早已找不到鳞的影子。 鳞好像就只是单纯的路过，但是自己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会很在意鳞。 当时的鳞对于自己真的很牴触，想起现在鳞竟然愿意和自己说话，甚至有更亲密的关系就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此时此刻，头顶星空，一切不可思议在银河里好像都变得合理。毕竟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任何事情都有发生的可能性。 就像自己也是在这样的星空下遇见鳞。 这么想着，耳边的音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下了，与此同时喻星云感觉到自己发僵的手指传来一阵不属于自己的热气。 回过神来，喻星云看见鳞抓住了自己的手，正打算放到唇边。 冻僵的手指瞬间就变得非常温暖，也不再僵硬，但是严格来说，喻星云觉得自己不是被鳞温暖的，而是在自己看到鳞的举动后，从头到脚都在发热，于是手指自然也暖和起来。 「鳞.......鳞？」喻星云感觉自己嘴巴都变成了波浪线，说出来的声音都是在发抖。 第70章 也能成为鳞的星星 第129页 「怎么了？」见喻星云颤抖着嘴唇，脸色爆红，一股要晕过去的样子，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正色中带着一丝疑惑问道。 「你.......手........我呃........」喻星云想要问鳞为什么突然这样，却因为紧张把话说得磕磕巴巴的，鳞却听懂了。 「手会暖得很快。」鳞重复了一次喻星云说的话，平静无波的脸，没什么起伏的句子显得喻星云特别大惊小怪。 喻星云意识到鳞现在完全停在了一个上课的状态，自己说什么，他就照着学，照着做。这个上课学习的状态好像是从自己告诉鳞希望他不要拒绝去感受的时候开始的。 见鳞一脸正直的样子，喻星云只好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是.......是的，谢谢你。」 喻星云活动完手指后，对鳞说：「我们一起吧。」说完这句话，还没等鳞点头，喻星云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于是又补充一句：「一起开演奏会吧。」 本以为自己会跟不上鳞的节奏，但是喻星云却感觉手下的键盘好像本身就有生命一般，自己能很轻松地和鳞配合，弹奏出他的音乐。 喻星云一边弹奏着，一边望向鳞，却发现鳞也正看着他。 鳞说这场演奏会只有他和自己，其实他说的不对，他们的观众是所有的星星。星星如同挥舞着萤光棒，在为他们唿喊。而在漆黑的星海里，太阳不再是唯一的光，他们彼此，才是对方眼中唯一的光。 「好喜欢鳞的音乐！」他们一起合奏了几曲后，喻星云放下手中的键盘，坐在地板上休息。 「鳞的音乐和鳞一样，都是很自由的。」喻星云坐在一旁，一边闭着眼睛回忆着鳞刚刚的音乐旋律，一边如此评价道。 「如果在地球的话，鳞一定很适合组乐队。」喻星云开始想像站在台上，充满对音乐的热情的鳞。他应该不会是最热烈的，但他的音乐一定是最特别的，「如果组乐队的话，鳞一定是最酷的吉他手。」这么说着，喻星云突然又想鳞大概不会喜欢组乐队，因为乐队需要太多合作，鳞的话，应该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喻星云突然感觉鳞眼眉头的位置勐的一闪。闭上眼睛再睁开后，喻星云看到有一颗星星落在了鳞的额头，星体闪闪发光的粉末落在了鳞的睫毛上，就像是因为欣赏鳞的音乐而偷偷在他身上留下了赞赏的痕迹。 「.......还是算了。」没等鳞对此作出反应，喻星云突然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嘟囔着说。 喻星云在一瞬间突变的想法让鳞感到疑惑，他有些无法理解，将目光从吉他上的手指移开，抬眼望向喻星云，带着奇怪问：「为什么？」 「唔......」喻星云想了想，说：「因为乐队会很讲究大家一起合作，但是如果是鳞的话，感觉会更喜欢自己一个人，想弹什么就弹什么。」 「这样。」鳞想了想，点了点头。 「......嗯。」 鳞盯着喻星云，总感觉他好像还有其他想说的，于是便没有再接话，他们之间就剩下沉默。 就算没有了那阵闪烁的金光，喻星云还是更喜欢身上没有其他星星的鳞。而且喻星云也相信没有其他星星的映衬，鳞也是闪闪发光的。 鳞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感觉，喻星云最后还是被他的眼神弄得不得不坦白说：「要是太多人喜欢鳞的话，感觉我会很容易嫉妒的。」鳞和星体本来就是同一类人，自己竟然会因为一颗小小的星体对鳞的无意靠近而感到嫉妒，真是让人有些郁闷，因为这种郁闷的心情，喻星云的话都说得很小声。 但鳞本身就有超乎常人的听力，自然是把喻星云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嫉妒？」 鳞意识到，这似乎又是一种新的感情。人类的感情非常复杂，鳞本该因此感到麻烦，但是一想到这是喻星云的情感，鳞便又觉得有了去知晓的意义。 于是一如既往的，鳞用一种说得上是乖巧的态度等待着喻星云的解释。 只有这种时候，喻星云才会产生一种自己和鳞持平的感觉，至于其他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去偷偷测量自己和星星的距离。 但是嫉妒本身，似乎并非什么正面的情感，对于将这样的心情暴露在鳞面前这件事，喻星云有片刻犹豫。 喻星云很少在这种事情上沉默，于是鳞开口问他：「是很难说明的东西？」 喻星云摇了摇头，说到复杂程度，比起幸福、喜欢诸如此类的情感，嫉妒其实算得上是非常好解释的情感，只是喻星云不知道怎么把这种有些压抑的情感告诉鳞，「......可能是有些不太好，甚至有些负面的东西。」 「负面？」鳞似乎陷入了更深的困境，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在努力思考着所谓「嫉妒」指的是什么。 他的系统告诉了他理论上的答案，但是鳞却依旧感到困惑。系统告诉他嫉妒有两种，一种是产生于他人有你想要、但却没有的东西时所产生的情绪，另一种不愿意把自己已拥有的事物给予他人的情绪。 他无法理解喻星云口中的嫉妒是哪一种，又是为什么。 如果是第一种，是什么意思？「想要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针对这句话，鳞想了半天，根据眼前的情况，只得出一个结论。 「你喜欢我的吉他？」 「？」喻星云眨了眨眼睛，完全愣住了，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 第130页 鳞从喻星云迷茫的中读到了答案，于是他开始去想后者的可能性，「不愿意把自己拥有的东西给别人」，他的目光落在喻星云旁边，说：「那个钢琴还是你的。」 鳞这两句莫名其妙让喻星云抓不住头脑，空气静了片刻。 既然两种都不是，那为什么会产生负面的情绪？是因为什么？鳞开始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 星空，吉他，音乐—— 「弹得太难听了？」鳞苦思后如此问道。 喻星云这次被鳞的话吓得一抖，慌忙摆手，「怎么可能？超级好听的，宇宙第一好听。」为免误会，喻星云把这句话说得尤其真诚。 「既不是因为想要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也不是因为不愿意把自己拥有的东西给别人。」鳞开始反省自己的系统是否存在问题。 「那是因为什么？」鳞直接问道。 「两种都是。」喻星云这么说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想要像被鳞在意的宇宙之间的星球一样拥有鳞，又不愿意鳞总是把目光落在别处。 鳞很少会有这种认知受到否定的感觉，于是便带着认真的神色等待喻星云的解释。 「感觉......星星好像可以离你很近很近。」不敢把这样嫉妒的心直接说出来，喻星云只能如此解释道。想到那颗能够落在鳞眉心的星星，喻星云说道：「我也想离鳞近一点。」 也想能在鳞的身上留下一些闪闪发光的痕迹。 「那就近一点。」鳞无视了围绕着自己飞转的星星，走近喻星云。眨眼间，鳞就走近了一些，站在了离自己很近很近，近到能将鳞的眼睫毛都看得很清晰的地方。 喻星云看到眼前突然放大的鳞，震惊了一瞬间。消化了鳞的话，看着鳞漂亮的脸，忍不住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说：「谢谢你。」 过了一会，喻星云又说：「其实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就算是这样好像没关系。」他抬起头，望着鳞说：「就算围着鳞的星星很多，我也一定会成为最闪亮的那一颗，让鳞一直都看到我。」 「嫉妒.......」鳞盯着喻星云看了一会，问，「是负面的情绪吗？」 喻星云对自己坦诚「嫉妒」的情绪，自己内心却没有感觉到所谓「负面」的情绪，于是便如此问了。 「因为可能会给你带来困扰。」由于眼睛的缺陷养成的讨好型人格让喻星云总是会第一时间去想自己的感情会不会对对方带来困扰。 「并没有。」鳞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接坦荡地说道。 虽然鳞不熟悉这些事情，但是却总是能在这些事情上让喻星云感到特别安心。 喻星云笑着说：「此时此刻，我还是鳞唯一一个粉丝，嘿嘿。」说到这里，喻星云眨了眨眼睛，说：「虽然我觉得刚才的我们更是像同一个乐队的。」 「你喜欢组乐队？」鳞问喻星云。 喻星云微微一愣，点了点头，想起以前学校组织晚会的时候，隔壁班组成的乐队上场表演，将整个场子都热了起来，充满了独属于学生时代的活力与生机，说：「唔......算是以前的一个小梦想？」 「那就组。」鳞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一种二话不说直接做的态度。 「什么？」 「乐队。」 「啊？」 「那不是你的梦想吗？」鳞把话说得理所当然。 「是.......」 喻星云在当时也想像过会不会有人来邀请他问：「要不要一起组乐队。」 如今没想到，竟然是鳞向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他的回答只会有一个：「要！」 「我们一起组乐队吧，去不同的星球演出！」在鳞的感染下，喻星云感觉自己的行动力也不断增加。 「不知道能不能飞着演出，轻飘飘的，键盘也是飞起来的。」喻星云想像自己像太空人一般漂浮在太空之中，透过音乐为不同的星体带来快乐。 「那更像是行为艺术，大概没人会在意你的音乐。」 「哈哈哈。」 「那鳞呢？鳞想要去哪里表演？」 「随便。」 「欸？没有特别想要去表演的地方吗？」 随着他们互相分享着对于乐队以后的想法，周围突然聚拢了更多的星星， 「怎么那么多星星？」 喻星云笑着问那些星星道：「是想要听我们的演出吗？」 比起喻星云说的，在鳞眼里，被围绕的反而是喻星云。喻星云笑着望向自己身旁的星星，星光将他的眼眸照成了金色，因为喻星云眼底清澈的缘故，星光能照进很深很深的地方，眼睛显得亮晶晶的。 在那之后，喻星云按耐不住兴奋的心情，朝着无垠的银河大喊：「太好啦！鳞愿意和我一起组乐队！」 「鳞的音乐超级无敌的！」喻星云又大声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的音乐也很无敌。」鳞对他说。 喻星云「啊」了一下，脸上染上一丝不好意思说：「那是沾了你的光。」 「你自己的音乐也很无敌。」 「啊？我自己的........」突然被这么夸奖，喻星云怔住了，想起之前在琴房里看到鳞从外面见过，「鳞你有听过吗？我还以为你就是路过。」 更况且那些所谓「自己的音乐」也没有跟着要求编曲，都是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旋律，鳞的话实在是太过高抬自己了。 第131页 「音乐不是靠听的。」鳞说出了和刚刚的同一句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当时自己以为鳞根本不在意自己，其实并非如此吗？鳞也有关注自己吗？ 「我和鳞是宇宙第一乐队！」喻星云对着无垠的星空如此喊道。「我们最无敌！」 喻星云站在船顶大喊大叫，鳞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吵吵闹闹。就这样在船顶蹦蹦跳跳地闹了好一阵子，喻星云和鳞都觉得有些累了，于是便躺在地上休息。 「鳞！你醒啦！」鳞醒来时，听到了喻星云的声音。 喻星云背后的光有些太过刺眼，就连鳞也花了好一些时间才看清楚前方朝自己招手的身影。意识刚刚恢復清醒的鳞半眯着眼睛，隐约中看到喻星云的身影，正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船顶。喻星云正面对着大量被恆星的光照亮的气体云，以及在引力作用下收缩的星云，回头朝自己挥手。 宇宙中每一团气体云开始缩陷后，重力便会让气体云中的每一颗原子都被扯往中心。原子因此会加速向中心坠落，云团也会随之收缩。在这样的情况下，原子互相碰撞的机会也因此增加，这会导致原子的直线加速运动方向持续改变，变成了加速的随机运动。 由于气体温度与气体原子的平均运动速度有关，所以气体温度也会随之上升。这正正解释了云团缩陷的过程会将重力位能转变为热能，导致了本身温度的升高。当一个小的云团开始缩陷后，它密度与温度会一直升高，最后形成恆星。 「鳞，快来看！那个星云里好像有恆星正在诞生！」喻星云指着远处，对鳞喊道。 在这一句话后，喻星云背后的光突然在一瞬间变得极度剧烈，像是迅速增加了几十，甚至几百倍。 他们正驶过柯伊伯带，接近奥尔特云，想到这件事的鳞突然清醒过来。 那在一瞬间呈现出几百倍增长的广度，比起恆星的诞生，那更像是用尽核燃料，步向终结的恆星。 恆星失去核燃料冷却后，会导致内部压力下降，重力将表面向内挤压，巨大的冲击波会让恆星的表面产生剧烈的闪亮。 「嘭——」 「别回头。」鳞的声音被巨大的噪音盖过，喻星云没有听清，只能透过他的口型去猜测。 「什么？」 「快过来。」 随后他看到鳞向自己跑来，还有鳞身上随风飘扬的衣摆。 超新星的光划破星际的一瞬，喻星云被鳞握住手腕，拉着他飞快地往飞船的门跑去。 明明是很短的距离，因为尘沙都被掀起，喻星云却觉得鳞好像抓着自己跑了很久。 鳞打开飞船的门后，喻星云感觉到他们像是被一阵剧烈的风扔进飞船的，喻星云感觉自己被一股冲击波重重地撞到了飞船的墙上。 「呃——」当他抬起头后，却看到微微皱起眉头的鳞。鳞挡在他和飞船坚实的墙壁之间，帮他承担了不少冲撞。 虽然鳞作为星体，身体比喻星云恢復得更快，但是喻星云想起鳞前不久才在处理天卫三和天王星的事情的时候受了伤，现在还帮他挡住了那么大的冲击波。 想到这里，喻星云心里一急，顾不上其他的事情就伸手挑起鳞的衣摆，「鳞？你的伤口没事吗？」 「有撞到哪里吗？」 「伤口怎么样？」 「之前的伤口有碰到吗？」 「又受伤了怎么办？」 喻星云因为心急叽里咕噜了一大堆，鳞却没有说话。稍微冷静下来后，喻星云看着眼前的景象，「嘭」的一下从头到脚都红了，像一只海鲜蒸蛋里红透的虾。 自己和鳞的距离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唿吸，而鳞就这样站在他和墙之间，随便他摆弄，而喻星云看到自己的手得寸进尺地扯开了鳞的衣角，如同大理石雕刻般完美线条的腹部就这样毫无保留地露了出来，甚至随着鳞的唿吸一起一伏。 「没什么事。」感觉到喻星云的不安，鳞没有移开他的手，只安慰似的对他说道。 「好...好的！对不起。」喻星云点了点头，而后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想起刚刚的情况，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喻星云退开后，鳞舒展了一下手臂，解释道：「那是恆星耗尽了内部能量发生的爆炸。」 「原来不是恆星的诞生吗？」 「下一步才是。」鳞这么说完，眼神在喻星云脸上打转。 虽然刚刚还算是逃离的及时，但还是免不了受到了一些磕碰，喻星云的额头也被撞破了。鳞伸手轻抚上喻星云的伤口，而后说道：「既然受伤了，那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下。」鳞看了一眼喻星云的额头，对eliote说：「给他一个胶布。」 「有什么需要直接和eliote说。」 「好......」喻星云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问：「那鳞呢？」 鳞看着他回答道：「我去看一眼飞船的状态。」经歷了如此巨大的冲击，不止是他们，飞船本身可能也受到了影响。 「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喻星云问道。 「没有。」鳞回答得异常坚决，这阵突如其来的冷漠让喻星云愣住了片刻。 意识到鳞好像有些不想自己跟着，喻星云点了点头，说：「鳞也要好好休息。」 「知道了。」 考虑到鳞可能有想要自己处理的事情，喻星云便先离开了房间。 第132页 喻星云离开后，鳞的唿吸加重，伸出一只手轻轻扶住腰部，露出有些艰难的神色，靠在墙上，缓缓滑落到地上，他的额头渗出一些细汗。 他自己微微掀起衣服，查看了一眼腰部的那些伤口，大部分伤口都还渗着血，而且完全没有癒合的迹象。和以前对比，真的恶化了太多。 「也许......差不多了吗......」 喻星云回到房间后不久，独自思考了许多。他总觉得鳞刚才的态度怪怪的，犹豫了许久，当他还是决定偷偷跑回去看看鳞的时候，飞船却突然响起警报声。 喻星云听到这阵警报声被吓了一跳，内心的第一反应是鳞是不是出事了，于是便慌忙站起来，跑到门口想要去找鳞。但他的手刚摸上门把，就听到eliote的声音，「星船的第一位贵客，我的主人派我这个银河系里最聪明的人工智慧管家来向你传达一个信息。」 喻星云放下握住门把的手，点了点头问：「怎么了？」 随后房间里传出鳞的声音， 「喻星云，有件事需要拜託你。」 「拜託我？」鳞很少会对自己提出什么要求，突然听到鳞拜託自己，喻星云有些惊讶，但是还是很快便答应下来：「好的，是什么事？」 「你还记得名为dysnomia的那颗星球么？」 回忆起dysnomia这个名字，喻星云想起那一颗为了更贴合自己挚爱的名字，于是要把「y」音拉长来喊的名字，那是一颗鳞无法「感同身受」的「长期患者」。 喻星云隐约记得那颗星球背后的故事有关星球发现者和他的妻子。 「是，我记得，是那颗你无法治癒的星球。」 「嗯，没错。因为飞船驶近冥王星，刺激到了那颗星球的内核，导致那颗星球现在的状态非常不稳定......」说到这里，鳞的尾音收得很急促，但喻星云没有多想，而是将心思放在了回忆dysnomia的资料。 喻星云隐约记得资料库中显示，发现者mi插el "mike" e. brown是「冥王星杀手」，所以才会驶近冥王星杀手掀动他的回忆。 随后响起的声音来自eliote而非鳞，「星球的不稳定会影响飞船里其他星球的稳定性，当飞船里的星球都产生不稳定性后，飞船的功能会受到影响而坠毁，严重的话甚至会导致爆炸。」 「我能做些什么呢？」喻星云明白了大概的情况，也从鳞的话和eliote的解释中读出了事情的紧迫，于是问鳞道。 这次依旧是eliote代替鳞回答，「主人希望你可以像之前和天王星对话那样，解决dysnomia的心结。」 「但是主人因为要留在这里检查其他星球的状态，无法和你一起进入dysnomia的通信空间。」 「这次，需要你自己去。」 「这同时也意味着你将不会受到主人的庇护，dysnomia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有可能会对你做出攻击，请你务必小心。」 想起上次和天王星对话的过程中，天王星屡次想要对他伸出拳头，如果没有鳞的帮助，他大概根本无法和对方对话。 「我自己一个吗......我有点担心......」如果鳞不在自己身边，自己真的能好好完成吗？ 「我相信你，也希望你相信自己。」鳞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喻星云感觉自己的心微微一抖，他收紧拳头，点了点头，说：「好，我会努力试一试的。」 「拜託您了。」eliote对他说道，而后又提醒喻星云道：「为了保证您的安全，主人设置了强制退出按钮，如果到了无法负荷的程度，你可以透过那个按钮退出和dysnomia对话的空间。」 「但是一旦按下这个按钮，主人先前透过治疗与dysnomia建立的关系就会被摧毁。下次也许就没有机会再次进入dysnomia的空间了，所以也请您谨慎使用。」 喻星云点了点头后，说：「好，我知道了。」 带着鳞的那句「我相信你」，喻星云被eliote带到了和dysnomia对话的空间。 一如鳞所说，dysnomia的状态并不稳定，刚一进入对话的空间，喻星云就听到非常熟悉的dysnomia的低喃。 「我一直在等待........重逢.......」 「那么久了........究竟在哪里........」 dysnomia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喻星云喊了她几声都没什么反应。 直到喻星云刻意将「y」音拉得很长，dysnomia才发觉到他的存在。 「你是谁.......？你不是他........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他在哪里，他在哪里........」dysnomia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在喻星云身上施加压力。 喻星云因此感觉到了一阵窒息感，在慌乱之时，他想起鳞的话，想起鳞对自己的信任。 于是他努力去回想dysnomia的故事，尝试找到一个突破口。 在快要窒息的时候，喻星云艰难地开口问dysnomia：「你的名字，是你的挚爱帮你命名的，对吗？」 听到喻星云的话，dysnomia停止了哀怨的低吟，喻星云也随之感到整个人一松。dysnomia沉默了片刻问他：「你怎么知道？你见过我的挚爱吗？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透过对话，喻星云意识到dysnomia口中的挚爱指的就是命名者mi插el "mike" e. brown，大概是因为mi插el "mike" e. brown在命名时向这颗星球投注了自己对妻子的全部爱意，所以导致星球本身也对他产生了相对应的爱意。 这也是宇宙的奇蹟，你对宇宙投入的爱，宇宙也会以同样的爱回馈你。 第133页 「他在地球。」喻星云告诉dysnomia。 「地球？为什么他在地球，不来找我？」 「他不知道我在这里吗？自从他给了我名字开始，我就一直在等待着他。」 「我总是能感觉到他在唿唤我，他为什么不来找我？」说到这里，喻星云感觉到自己身上又开始产生一些压力，这意味着dysnomia的情绪再次陷入不稳定。 「因为他还肩负着守护那颗星球上dysnomia的任务。」喻星云如此告诉他。 dysnomia再一次愣住了，说：「那颗星球上的......我？」 「是的，在地球上，也存在着一位dysnomia，那是他这一世要守护的挚爱。」 「也请你相信，虽然无法陪伴在你身边，但是他以同样的心情爱着你。」mi插el "mike" e. brown现在还在地球上守护着diane，星球和diane都是他爱着的事物。 「我能见到他吗？我很想见他一面。」dysnomia带着急切说道。「我也想看看那颗星球上的........我。」 「能。」喻星云向她承诺道。「我也来自地球，终有一天，我也会回去的。」说到这里，喻星云想起鳞，不知道为何突然生出一阵悲伤，但这阵悲伤转瞬即逝，喻星云继续对dysnomia说：「到时候，我保证，我们会一起去地球。」 「我保证，这是不久后会发生的事情。请你怀抱着爱，等到那个时候，跟我一起去地球，可以吗？」 dysnomia在片刻沉默后说了声，「好。」 喻星云从dysnomia的对话空间中退出来的时候，飞船的警报声已经停下来，这也就意味着dysnomia的状态已经渐趋稳定。 过了一阵子，飞船停下了，喻星云看了一眼窗外，随后跑出了房间，想去驾驶舱找鳞。 刚打开门，走进走廊，喻星云就碰到了鳞。 鳞是一直在这里吗？为了保证自己没什么事？喻星云不由得这么想道，但是他仔细一想，想起eliote刚刚说鳞也要处理其他星球的状态，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鳞！」喻星云在完成这件事后见到鳞，内心不知为何感到非常兴奋。 喻星云刚一碰到鳞，就听到他对自己说：「谢谢。」 「无论是我还是dysnomia，都谢谢你。」 这好像是鳞第一次这样正式地向他道谢，喻星云心里莫名浮现出一丝感动。他开始理解鳞为何愿意去治疗不同的星体，也许这一刻备受感动的心情就是原因。 每一颗星体的心意都不该被辜负，每一颗星体的心意都应该被好好传达。 「不用谢。」喻星云笑着说，「我也想谢谢鳞你信任我。让我知道在星际里我也并非一无是处。」 鳞却在下一瞬间毫不犹豫地给予他更坚定的回答：「你从来都不是一无是处。」 看到鳞的反应，喻星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大力点了点头，说：「嗯！我也能做到很多，嘿嘿。」 如此一来，喻星云内心更加相信自己可以和鳞并肩而立，不止鳞可以帮助自己，自己也能帮助鳞、守护鳞。 即便自己并非星星，也能成为鳞的星星。 第71章 「我超喜欢你」 说完这件事后，喻星云看到窗外，想起飞船的状态，于是开口问鳞：「飞船——」 喻星云还没问出口，就听到鳞说：「虽然飞船上的危机解除了，但eliote检测到前面许多星云的状态都不稳定，应该是许多恆星快要诞生或者消逝。现在贸然飞过去，星球的冲击波可能会导致飞船失灵或者爆炸。」 鳞指了指窗外，道：「所以先在银河中转站休整一下，再去冥王星。」 银河中转站悬空于宇宙之间，透过一些气体分割出了不同的停泊位置。中转站之所以没有踏实地落在任何一个星球之上，目的就是为了给所有星际旅人提供一个稍作歇息的地方。除此以外，也是为了让中转站不存在任何特权，而是开放给所有人。这里连结银河公路，确保任何人，无论是在漫长的旅途中感到劳累，又或者是想要停下来多看一些风景，都可以在此停留。 鳞正在停泊飞船的时候，喻星云走到中转站一个从中转站中凸出来的建筑，类似于阳台的位置，喻星云走到栏杆旁，抓着栏杆往下望去，看见脚底有无数颗星星正在消逝与诞生。 从这个距离去看那些星体的诞生是适合的，因为距离比较远的缘故，光还没有旅行到这里，所以从这里望去，不但能目睹恆星的美丽风暴，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哇......」喻星云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得说不出话，抓着栏杆的手也因为惊讶而收紧。 从高处望去，眼前星球的诞生和消逝，一时如同烟花一般在星际的夜空中绽放，一时又如同千万颗流星排列着划破夜空。 因为色盲的缘故，眼前星球的爆炸更能在想像中被染上不同的色彩。左下角四散的光微微发暗，喻星云觉得他是绿色，右上角的光度特别亮，于是在喻星云眼里，那就是粉色的，而在顶部的光度则是处于左下角与右上角之间，于是喻星云把它想像成紫色。 每一颗恆星散发出来的光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大小与颜色，于是恆星的诞生与消逝就变成了一场五彩缤纷，与鳞并肩看的烟花。 喻星云想起和鳞相遇的那一天，夜空中也有这般亮丽的景色，他也想起当时的心动。 这场烟花比喻星云之前看的每一场都华丽，因为不断的诞生与消逝，星空中的「烟花」并非转瞬即逝，而是源源不断地绽放。 第134页 这么想着，喻星云转过头去想要看看鳞弄好没有，因为他想和鳞一起看这场「烟花」。转过头去，却和站在自己身边的鳞四目相。 因为太过专注于看烟花的缘故，喻星云并没有留意到鳞什么时候停好飞船过来的。但是当他想起鳞，想要鳞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转过头去就看到了鳞。 恆星诞生的光如同扑火的飞蛾，迫不及待地落在鳞的额头、脸颊、鼻子，还有脖颈处。层层叠叠的光在鳞的脸上掠过，切实地展现出「浮光跃金」的感觉。 喻星云脑海中闪过一丝飘渺的思绪，造物主用光创造万物，于是喻星云想，那光嚮往的鳞，是否就是一切起始之时，美的标准。 至于光没有触碰与落下之处，那双眼睛，也许就是光的本身。 喻星云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而恆星诞生产生的声音此时此刻就好像将心动的声音具象化了，发出一声剧烈响亮的「嘭——」。 能够目睹如此灿烂的场面是喻星云人生中尤其珍贵的体验，除此以外，尤其珍贵的大概是——鳞在自己身边。 从今往后提起烟花，喻星云都会想起和喜欢的人并肩，无比美好的这一刻。一想到这件事，喻星云就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他想要一直一直都活在星际空间里。 喻星云很想在万千恆星的见证之下，在鳞的耳边大喊「我超喜欢你」，但是又因为在意鳞的心情而犹豫。 距离自己坦诚地告诉鳞希望他能感受自己的心意过去不久，喻星云不肯定鳞有没有对自己产生喜欢的感觉，于是藉助那一声巨大的「嘭」，喻星云偷偷靠近鳞，贴紧鳞的肩膀，在鳞身边偷偷说「我超喜欢你」。 鳞看到喻星云的嘴动了动，却听不到声音，于是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喻星云摇了摇头。 然而他无法知道，在鳞的眼中，在烟花之下笑着的他亦是如此。他让鳞突然冒出一种奇怪的想法，让他开始思考为何有人的眼眸与笑容胜过恆星的诞生。他在人类的身上目睹了超越宇宙本身的美，并为此心中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 鳞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种很吵闹的感觉，但却和因为噪音产生的吵闹的感觉不一样，因为那是一种会让人感觉舒服的吵闹。 他本以为喻星云融化在烟花的响声里的话会让自己寻得这种心情的答案，但是喻星云却对此表达了沉默。 于是他开始回想，喻星云是否解释过这种感觉。 嫉妒、在意、珍视、拥抱，究竟是哪一种呢？是这些其中之一吗？又或是其他？ 喻星云看着眼前落下去后消失的光，心里想起恆星在流尽能力死亡后发冷的夜空，忍不住感嘆道：「恆星的诞生虽然漂亮，但总感觉其中也有遗憾。这些星光落下去就消失在黑暗里了，空光也会因此变得寒冷。」看着落下后消失于黑暗中的流星，喻星云如此说道。 鳞闻言沉默了片刻，想起什么，对喻星云说道：「走。」 「嗯？」喻星云转过来，只见鳞已经抬脚打算离开，于是他便跟上去。 鳞带他去到了银河公路旁，公路的起始处有各式各样的敞篷车。 「我们去哪里？」 「上车。」鳞等喻星云上车后，话不多说就把车开出去了。 银河公路是悬空设置于邻近的几个星球之间的「高速公路」。但是银河的高速公路却不像地球的高速公路那般有一些需要尊重的交通规则，他们驶过银河公路的时候，身边与头顶都是飘动着的星球。 「鳞！小心！」 身边的星球好像喝醉了酒一般，不会为他们让路，甚至会往他们撞来，于是他们的车也为了避开一些星球而开得七歪八扭。不知道是不是鳞太受欢迎的缘故，有些星球在被鳞刻意避开后，竟然还追着他们的车跑。 鳞的车最终停在了一颗铺满花海的星球，刚一下车，喻星云酒看到无边无际的花海。花海中的花是喻星云没有见过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像杜鹃花，但是却开得非常灿烂。 鳞打开车门后，走在前面，喻星云在后面跟着他。鳞领着他走到了花海的中心之处，喻星云转头看了一眼他们的车停泊之处后再回头，却已经不见鳞的身影。 「鳞？」喻星云带着奇怪喊了一声。明明刚刚还在自己眼前的。 「下面。」喻星云听到鳞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下方传来，走近一些，喻星云发现鳞躺在了花海之中。 「鳞？你怎么躺下了？」 「你试试。」鳞对他说道。 喻星云带着疑惑在鳞身边躺下来，抬头一看，竟发现头顶的星空也是如同刚才那般有「烟花」绽放。 这么看着，喻星云突然发现另一件事情，跟着鳞一般头朝外的方向躺下后，那些向下划去的流星变变成了向上升，此时此刻，盛放取代消逝，变成了流星的归途。那些流星往上升去后，不再像是消逝，而是像藏着鲜花的礼炮一样四散。 像是恆星在听取了许多的愿望后诞生，在诞生时散开产生的光与碎石，是一个个已经实现的愿望，缓缓落到每一个许愿者的头顶之上，让他们得愿以偿。 喻星云意识到这是鳞听完自己的话后，特意带他来这里的。心里掀起一阵如海一般澎拜的欢喜。虽然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触碰到那些祝愿，喻星云还是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抓紧每一个祝愿。 第135页 「太漂亮了，谢谢你，鳞。」 这么躺着看了一会星星，喻星云问鳞：「鳞，你之前也会这样看星星吗？」 自己的话却没有得到回答，喻星云微微抬起头，望向鳞，却发现他闭上了眼睛。 「鳞？」 「睡着了吗？」喻星云其实有些意外，因为他记得鳞曾经和自己说过他很少会休息，一般只会在耗尽精力的时候休息。 鳞最近休息的时候却变得有些频繁，这是否意味着鳞最近很容易就耗尽了精力，想到这里，喻星云不由得有些担心。 第72章 「怎么会不想吻你」 在担心之余，喻星云无法将目光从鳞的身上移开。 星球诞生与灭亡所产生的千变万化的光，尽数落在鳞的脸上，如同在他的脸上铺了一层白色的丝绸。 因为闭上了眼睛，所以以往处于这幅画像正中心位置，吸引了自己全部注意力的那双蓝色的眸子，此刻在夜色中隐去了身影。 于是在这一夜，喻星云的注意力才终于有机会留在鳞的别处。 也许因为宇宙中今夜的星月特别亮，再加上鳞的唿吸频率和普通人类不一样，在幅度很小的静态状态以及满天星光的照耀下，鳞的皮肤显得特别白皙，让喻星云不再只是想起一种在记忆里开始模煳的蓝色，而白玉、珍珠、远处的星光还有某一晚的月色。 是一种不需要任何修饰，如同怀抱美而诞生的大自然中的万物一般，浑然天成的美丽。 在一层如同河流般波光粼粼的浮动白光，以及那双静默的蝴蝶睫毛之下，喻星云在翅膀侧方观擦到了一层淡淡的粉色，附着一层雨夜中薄薄的水。 一开始，喻星云以为那是随风落于鳞眉眼间的花瓣，于是没有特别在意，毕竟宇宙间好似没有事物不想贴近鳞，直到鳞微微皱起眉头，喻星云以为那瓣花瓣扰了鳞的清梦，喻星云才鼓起勇气将手指伸向鳞的眼角。 他切实地感觉到落雨，与此同时他找不到任何花瓣。那阵粉红并非这里的花瓣，而是属于鳞的情感。 想到这里，冬日中的一点粉，寒意中的樱花，明明是漂亮的事物，喻星云内心却不知为何因此泛起一阵哀伤。 喻星云分不清那是湿意还是泪意，只能感觉到内心如同无数颗在眼前消逝的星球般瞬间收缩。 喻星云知道鳞没有什么值得流泪的原因，唯一的可能只有他星球过去发生的事情。 喻星云看着这样的鳞想了许多，他想：鳞在梦中看到了什么呢？会导致他眼角发红的事情该有多严重呢？鳞也会这样伤心吗？会因为什么伤心呢？ 自己先前的泪水是为了鳞而流，那鳞的泪水呢？ 是为了谁，为了什么而流呢？ 喻星云隐隐觉得自己经歷过这样的场景，内心甚至有一种知道如何解决的自信，但是记忆却是模煳的。喻星云望向自己发抖的双手，当时的自己究竟是怎么做，鳞才会好起来，才会没那么哀伤呢？ 喻星云努力的去想，脑海里的回忆依旧是一块块破碎的玻璃，像是一种凋零却还未入土的记忆。 当喻星云想要尝试再努力一点去想清楚的时候，身体却已经先于心理行动。没等自己反应，唇上已然传来一阵霾蓝色般的凉意。 像是在亲吻被雨沾湿的蝴蝶翅膀。 喻星云反应过来后，被自己的所作所为吓了一跳，慌乱地退开来，刚贴上的唇也如同经歷了大爆炸一般匆忙逃离。 明明是一个湿凉的吻，退开后自己的唇却像生吃了几百串辣椒。 回过神来后，喻星云一边感受着唇上如同唇炎般不断发热的感觉，于此同时脑海里也是一团乱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什么定律的诅咒或者指引，导致自己做出，无论对自己或者是对方而言都非常唐突的决定。 这个星球也有潮汐引力吗？会让自己不由自主地亲吻鳞吗？还是说，自己对鳞，也有一种潮汐引力？ 脸上因为紧张产生的潮红还没退下去，心里庆幸着鳞没有睁开眼睛，双耳通红地抬起头来想要再次望向鳞沉睡的脸庞时，手上却突然传来一阵不属于自己的触感。 喻星云十分惊慌地抬头，却正正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眸，用物理上的比喻，感觉就像牢牢撞入了鳞的怀抱。 鳞的星球是怎么样的呢？喻星云这么想过很多次，但此时此刻他只知道，鳞的星球大概愿意包容自己。 除了那阵霾蓝色，鳞的眼角反射出点点晶莹剔透的光，直直地望着他。 那双蓝色的眸子，依旧是洞悉一切的眼神。 「.......鳞？」喻星云被吓了一跳，「你，你，睡醒了？」 「那.......那个你休息好了吗？有精神一点吗？」这么说完，他就知道自己肯定会被鳞看穿，但是没有办法，自己在鳞面前永远无法非常冷静。 「有些痒。」鳞突然冒出这句话。 「啊.......」喻星云还在想怎么回復的时候，又听到鳞说：「为什么吻我？」鳞抓着喻星云的手腕，紧紧地盯着他慌乱的眸子如此问道。他们身下的花瓣因着鳞的动作掀起来，有几瓣落在了喻星云的身上。 鳞这么直接地问他理由，又或者有用了「有些痒」做根本没有什么预警的铺垫，喻星云脑子一团乱麻，缠在一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136页 回想刚刚那一刻的自己，他也不清楚这个理由。 鳞却依旧在近处等待着他的回答。 在鳞的逼问下，喻星云脑海里只剩下鳞，他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刮和鳞相关的记忆，突然想起之前和鳞对话时的片段——他告诉过鳞自己眼睛发红的原因。 此时此刻，在鳞带着迫切的眼神下，似乎只有这个理由是合理的，于是喻星云回答道：「因为.....因为你眼角发红......之前不是说如果泛淡红色就是伤心吗？」 「于是我在想.........鳞是不是伤心了？」 这样回答应该可以吧，自己只需要像之前那样，像之前每一次鳞问自己各种感情代表着什么那样解释就好了吧。 喻星云是抱着一种矇混过关的心情回答的，但是鳞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鳞这次没有如同往常那般渴求知识，向喻星云寻求「伤心是什么」的答案，反而直接问他：「没有了？」 鳞的这句话让喻星云完全愣住了，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变成了脆弱的花瓣，被指甲一下一下地刮着，有种内心发痒的感觉。 鳞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自己，就足够让他浑身发抖了。 「不是的......」处于一种被抓包后被质问的状态之中，喻星云双手握拳，指甲狠狠地刺着手心。 不知所措，只靠着本能去否认，于是说话也词不达意。 「能不能加一点其他？」没等喻星云回答，鳞又问道。 喻星云愣住了，望向那比起背后的群星更加闪烁的眼眸，「什么？」 「加一点喜欢。」 喻星云感觉不止眼前有烟花，脑海中也上演了一场灿烂的、比刚才所见更加勐烈的烟花，又仿佛感觉到有人拿着两个铜锣在耳边大声拍打。 他觉得从刚刚开始，自己整个脑子都是懵的，尤其是现在，此时此刻。 「喜欢.......是.......是我理解的那种意思吗？」因为过于震惊，喻星云磕磕巴巴地问道。 「是。」鳞的回答却很肯定，眼里也没有丝毫之前听闻一些新的情绪词语那些迷茫，但喻星云还是会犹豫，他不确定鳞所抱持的是否和自己一样的心意。 「不是朋友的那种，是想要成为情侣的那种。」震惊的情绪慢慢消化，而后被一种不确定所取代，喻星云非常紧张地说道，他紧紧地盯着鳞的唇，生怕他的嘴形中出现任何一丝「不是」的迹象。 「嗯。」幸好，鳞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快，没有让他等很久。 「会想要和我拥抱吗？」喻星云顶着红透的脸，却依旧勇敢地问道。 「会。」鳞的回答毫不犹疑，让喻星云觉得脸上更红。 「是真的吗？」 「嗯。」 喻星云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恍惚，明明鳞口中说出的每一句都是让人心动的话，却让自己眼眶泛红。 「真的『喜欢』吗？」喻星云这么说着，声音染上哭腔。 鳞看到喻星云的反应，愣了片刻，而后伸出手，轻轻抹去喻星云眼角的泪光，与此同时继续带着十分肯定，点头，「真的。」 因为鳞的手温度比较低，喻星云在眼角被他触碰的时候本能地一缩。 「很凉吗？」鳞观察他的反应后问。 喻星云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都挤出眼睛，从而让自己能看清楚鳞望向自己的样子。喻星云从那阵往常毫无波澜的眼眸中看出了一种「情」，于是大力摇了摇头，说：「不凉。」 鳞的指尖和自己刚刚的吻一样，触碰的那一刻是凉的，剩下全都是火烧般的热。 过了一会，喻星云最后一次问道：「喜欢『我』吗？」说到我字的时候，他可以把字咬得很清楚。喻星云反覆地，企图用不同的方式向鳞确认。 「是。」鳞也不厌其烦，一边用指尖擦去喻星云的眼泪，一边反覆告诉喻星云，真的，我切切实实地喜欢你。 无论喻星云问多少遍，如今自己都能得出确切的答案。是在自己的认知里不再漂浮虚渺的情感，而是落地生根的喜欢。 「会.......想要吻我吗？」喻星云用红通通的眼睛望向鳞，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紧张得指甲快要将掌心刺出血，却在下一刻被鳞握住。 喻星云没有等到鳞的回答，却等到了一种酥麻的感觉，快速地从自己的指尖窜到肩膀。 鳞将唇贴近，如同蝴蝶贴近他的玫瑰，喻星云感觉自己浑身勐烈地一抖，在鳞接触到自己的那一刻泛起一阵战慄。 鳞这一次的吻和刚刚的不一样，喻星云感觉到对方的温度，甚至有些烫。感官上的感觉让喻星云开始产生一些证据去证明鳞是切切实实的喜欢自己。 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最终停留的地方是粉色的粉末。 喻星云最后分不清自己是一阵耀眼的白光还是因为鳞的吻而闭上了眼睛。 那个绵长的吻仿佛要延续一个世纪。又或者说，在彗星无数次的翩翩起舞，以及循环往復的星球诞生之中，那个吻好像已经延续了一个世纪。 分开后鳞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那是一个早有答案的反问句： 「怎么会不想吻你。」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最近忙晕过去 第73章 三次吻 明明星球的爆炸依旧在不断地发生，耳边响起的声音本该混杂各种声音，然而喻星云却只能清晰地听到鳞口中的七个字： 第137页 「怎么会不想吻你？」 那一瞬间，喻星云觉得自己就像代入了鳞的位置，感受到了在万千杂音中找寻到那一片净土的感受。 在所有让人感到吵闹的声音里，他的思绪竟然能只聚焦于鳞的话语。 今夜，星球之间万千的告白都与他无关，唯独只有鳞，与鳞口中的告白，才是自己需要专注的中心。 不知道鳞以前在万千杂音中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否也如同自己一样。 这样的一句话，是比肯定句言辞更加激烈、坚定、肯定的话语，甚至带着一种为何会有所怀疑的语气。像是在说，我喜欢你，是一件不容置疑的事情，是无论星空、球体和你，都不该去质疑的事情。 明明是一句再简单不过话，喻星云却在脑海里不断重复这句话，仿佛被人在脑海里刻下了一句深刻的咒语。 仿佛随着魔力的发生，变成了一种必须执行的命令。然而对喻星云来说，这当然并非被迫执行，而是心甘情愿。 而这一句话也让喻星云有勇气问出这句话。 「鳞…」怀抱着爱意唿唤的称唿一出口，鳞望向自己的目光便在瞬间变得更加深刻、更加专注。 于是在还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喻星云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听到了肯定的答案。 「…我…能不能…吻你？」即便已经陈明了心意，对方的表现也预示着肯定的答案，但喻星云还是因为青涩而紧张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尤其是说到吻这一个字的时候，喻星云觉得自己从心底到指尖都在发抖。 一如所想，鳞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却带着理所当然点了点头，和喻星云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得到了鳞的默许，喻星云便撑着手挪动，让自己更靠近鳞。 看着这样一寸一寸朝自己靠近的喻星云，鳞突然产生一种觉得对方像一种小动物的感觉。没等他消化这种「觉得对方很可爱」的情绪，喻星云就双手撑着自己，将身体靠近鳞，闭着眼睛，像是烈士英勇献身一般吻了上来。 随后鳞感觉到自己的下巴传来一阵湿润，柔软的感觉，感觉就像被小动物额顶柔软的皮毛蹭了蹭，而后映入眼帘的，是睁开眼睛后，带着一丝困惑的喻星云。 对方似乎还在消化自己的吻技很烂这件事，而后，对方好像开始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吻技，因为自己甚至连地方都找错了。 喻星云意识到自己吻错了地方后，因为害羞和尴尬，脸色瞬间变得很红，而后像做错事一般捂住自己的嘴巴匆忙挪开。 「对…对…对不起！」因为紧张的缘故，这声对不起显得特别大声。除去被捂住的下半张脸，上半张脸完全就像盛放的樱那般发粉。 看到对方好像被在宁静的环境下自己的声音吓到了，鳞再一次觉得对方很像一种小动物。 于是鳞开始去想，如果觉得一个人很像可爱的小动物，这种感情算是什么呢？或许也是喜欢的一种吗？ 没等他想清楚，眼前的人在离自己有些远的地方，仿佛一只小动物动了动爪子，小心翼翼地问他：「再…再…再来一次，可以吗？」 好像生怕他因为自己差劲的吻技而拒绝，对方再次强调道：「这次…不会错的。」 甚至害羞得说不出「吻错」这个词。 鳞有些好笑地问他：「是吗？」 在喻星云抬头望向鳞，以寻求他的答案之前，鳞已然走近，喻星云也感觉到自己鼻间在一瞬间被鳞的气息充满。 凑上去，当唇与唇相贴的时候，喻星云脑海中瞬间变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所有的注意力都只能留在这一个吻上。 喻星云明白到那些电视剧里轰轰烈烈的初吻，脑海中并发的彩虹，并非只是戏剧效果，而是实际具象的表达。 如同他之前出现，行为以及话语，鳞的吻亦是独一无二的。 然而也许是因为喻星云瞬间紧绷，又或者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在亲吻时找到角度，导致脖子扭到了一个极度奇怪的角度，第二次的吻也很快便结束了。 这次的吻依旧青涩，如同蜻蜓点水。 鳞的热度一离开，喻星云就开始为自己的不争气而后悔。鳞却没有表达什么，只是好像完结了一种任务一般退开了一些。 低着头的喻青云感觉到鳞的气息逐渐远去，目光也慢慢从自己身上移到了远处，他以为鳞是打算结束这一件事，他咬牙，把心一横抓住正要离开的鳞。 鳞顿了顿，又把目光移回来。 「能不能…再一次…？」喻星云握紧双手，小声说道。随着接吻的次数增加，喻星云开始觉得向鳞索吻似乎不再是让人害羞得难以启齿的事情，从鳞的角度望去，喻星云的耳尖比身后的樱还要红。鳞迟迟没有动作，喻星云以为他是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正打算开口，却听到鳞的声音。 「人类的亲吻习惯是三次？」鳞问道。 鳞的问题让喻星云从头到脚彻底变成了一只被烤熟的海虾。自己该怎么回应呢？喻星云为此感到慌乱不已。无论是肯定或是否定，好像都不是完美的答案。 最终喻星云觉得自己的初吻不该停在亲错下巴和一秒之中的想法还是占了上风，于是他硬着头皮说：「呃…是…是三次…」 而鳞也很配合，听到喻星云的话，不需要他的解释，十足的相信，点了点头，坐着等他，甚至展露出一种乖巧的感觉。 第138页 喻星云迟迟没有动，鳞见状说：「第三次？」 鳞的话语仿佛带着一丝催促，于是喻星云再一次凑近鳞，吻了上去。 这一次，鳞的吻变得很深，他感觉到鳞的手从撑着草地，缓缓爬至自己的脑袋，而后再一次加深了第三个吻。 想要亲吻的人好似不止自己一人，这个认知让喻星云变得更加心动，心跳声变得比周围在宇宙之间进行中的告白更加响亮。 亲吻时，喻星云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星球的内部，这个星球在自己眼中，与其他星球截然不同……是一颗充满颜色的星球。 他看到燃烧的蓝色烈火，炽热的心，如同月色之下的蓝玫瑰。 他好像完全坠入了这一颗星球，并且窥视到那颗星球的核心。 第74章 神交1 陷入这颗蓝色的星球后，喻星云首先听到了鳞的声音。 特别的是，和自己先前所听到的声音有些不同，这次鳞的声音带有一种少年独有的青涩，就像是过去的他在与自己对话。 「这一切似乎是从纵容妹妹以极端的方式想要统治那颗星球开始的。」 「又或者说，星球毁灭的结局是从我容让妹妹玫瑰色的裙摆，轻轻掠过权利的边角而开始产生的。」 「我为此无尽后悔。」 而后一段让喻星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鳞内心的情感变化的记忆，随着第三次的吻与唇上的软意，疯狂涌入了喻星云的脑海—— 鳞的命运，似乎是在出生便被註定了。身为承载着r46a1这颗星球的能量而诞生的「星球之主」，与星球共生的能量，使他从诞生起就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力量和智慧，一切一切，连同一模一样的名字，都似乎是为了成为星球上的统治者而铺垫。 然而，似乎是大自然的物质之间的互斥，鳞的性格中掺杂的那一份自由与不羁，却也是在出生时随着他被註定的特殊身份而产生的。他从理解这些宇宙星球之间的概念起，就一直认定「自由自在」才是每一个星球的养分。 他灵魂中的不羁也正正代表着他会与这份「星球之主」的权利不断激生对抗，悲剧也因此而产生。 崇尚自由的鳞对于掌控一颗星球、拓展领地、争夺权力之类的世俗毫无兴趣，比起看着子民低伏于脚下，他更喜欢在遥远的地方，另一颗星球之上，无人知晓之处，欣赏他守护的这一颗不被束缚，自由自在任意生长的星球。 比起统治者，他更希望自己的身份是守护者。 所以妹妹的诞生对他来说如同救赎，他一直怀抱着一份感恩纵容妹妹的所作所为。因为有人能为他担任统治者，那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星球与妹妹的守护者。 从小时候开始，无论妹妹想要与他争夺什么，他都会在发生争夺前毫不在意地放手。 然而随着妹妹逐渐长大，她的心思也变得越加复杂。鳞却忽视了这一点，导致完全没有发现妹妹因着他一直以来对权利的鄙夷，而对此变得越发执着。 在哥哥完全不打算干涉与争夺的情况下，她渴望真正地凌驾与掌控一切，使一切都拜倒于她的脚下，成为r46a1最尊贵的领主，使r46a1成为宇宙中最强大的存在。 在鳞自由地游走于宇宙之时，以及所有他所不知晓的暗处，妹妹开始不顾一切地争夺统治权，她利用各种手段，包括欺骗、残忍和暴力，来夺取每一个人手中的权力。 鳞对权利越不在意，妹妹便得到越多的权力。日积月累，她逐渐被权力沖昏了头脑，变得专横跋扈，对星球上的人民施加着严酷的统治。 无论过去多少年，鳞都记得那一次宇宙之行后，自己回到r46a1时的景象。 原本金光闪闪、丰饶的大地此时铺满了混乱战争后掀起的黄沙，风吹过时带起一阵阵尘土，在光秃秃的原野上唿啸而过，让人感觉像身处贫瘠的沙漠般，鼻腔里被塞满了泥沙，眼框也干涩不已。 荒芜的人烟中，原本高楼伫立，充满科技感的繁华街道，此时只能看到一些残破的建筑物，被名为「权利」的风沙侵蚀得破败不堪。荒废的街道上，散落着一些碎块，看起来像子民逃跑或被抹杀时留下的遗物，随着风碰撞而产生出的声音，仿佛是痛苦的呻吟，也仿佛是在对鳞发出无声的抗议。 鳞背负着这些让人绝望的影像，去到了印象中繁华的地方，却可悲地发现整颗星球上的每一处，都不存在任何一丝生命的迹象。 直到妹妹穿着那条玫瑰色的裙子，在被子民烧成荒地的玫瑰林中疯狂地责问他「还不都是因为你」的那一刻，鳞才突然明白，自己对权力的不屑直接导致了r46a1的灭亡，这也是他无法偿还的罪责。 在那个已然黯淡的星球之上，藏在阴影中的妹妹眼神中充满了玫瑰的血色和疯狂，癫狂地对着鳞大叫，妹妹的声音如同尖锐的刀尖一般刺入他的心坎 「你以为你对权力的漠视是对我好，是帮助我吗？你的自大让我只会让我产生更多的屈辱和苦痛，让我想要更多权利来赢过你！」 「但无论我怎么努力，你的子民！他们都还是你的子民，都还是在说，你才是这个星球的国王。」 「难道你从未想过，是你的决定直接毁灭了我，毁灭了我们的星球吗？」 鳞的心在那一刻产生一种陌生的痛感，如同与被毁灭的r46a1产生共鸣。他无法迴避妹妹的责问和自己过去的选择，他的心中闪过许多复杂却陌生的情绪，他意识到自己对权力的漠然，骄傲和自大导致了r46a1的覆灭。 第139页 这导致之后的他如同一个流放的罪犯一样，背负着无法偿还的罪责。玫瑰色的裙子与荒芜的玫瑰林被风沙铺盖，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是他内心深处最深处的哀伤和忏悔。 在那之后，他用尽全力去承担所有。 只是，要拯救一颗巨大星球的孤独与凄凉，要付出的东西有许多。 星球与物质之间或许有情，但许多星球上的统治者未必。他们大多都与妹妹抱有相似的想法，提出的交换条件故此也大多带着侵略与剥夺。 将星球上的战火转移到自己身上而产生密密麻麻的伤疤、失去与人交流的能力，承受宇宙中无人能理解的孤独、在无垠的时间中背负无法偿还的罪责、失去所有的温度。还有使用身上残留的一些能量与统治者做交换。 这一段过去成为了鳞永远的枷锁，在他所有享受自由的时刻，身上的伤疤都提醒着这些过去。 然而，所提到的这一些痛苦，都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第75章 亲亲亲吻的下一步 在第三次的吻短暂地结束后，喻星云的眼眶蓄满了眼泪。 鳞在与喻星云的唇分开后，只见眼前的人眼眶发红，像玻璃碎一般的眼泪止不住地划破眼角滚落。看不到颜色却依旧明亮的眼眸此刻却被泪水覆盖，乌云密布。往下方移去，他看见喻星云用力咬住下唇。喻星云用尽全力在鳞面前尝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眼泪却少有地逃离了主人的乖巧，叛逆地如泉涌般汹涌而出，无法抑制。 正因为喻星云愿意毫无保留地了解鳞，所以他尤其能透过这段经歷理解被自由所束缚的痛苦。从享受自由，变为被追求自由的心所束缚。因着爱意，喻星云仿佛能够感同身受。 「...」在喻星云松开自己，拿手去抹眼泪的时候，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来是他觉得自己好像无法真正理解到「吻」真正的含义，对自己而言无比陌生的「吻」竟是如此催人泪下的事情吗？「吻」令他产生的感觉与「喜欢」这个词好像有些不太相符。 具体到底是哪里不相符，他也想不明白，只觉得吻给予他的冲击力好比星球碰撞，比「喜欢」剧烈上许多。鳞不由得为此陷入思考。 二来是他并没有经歷过这种事情，于是在三次越发深入的吻后，面对着喜欢的人在眼前落泪，鳞双手悬在半空，不知道什么样的反应才是适合的反应。 于是他只能在无法追循任何程序，以及无法做出任何预测的情况下，按照直觉，将食指微微屈起，轻轻擦掉喻星云的眼泪。 手指刚一碰上喻星云，对方就像在冬日里寻到了热源一般贴过来。 「你的伤......都是因为这件事吗。」喻星云抓住鳞伸向自己眼睛的手，用含着湿意的声音问道。 这段回忆产生的悲伤无法让他在短时间内调整过来。 这一次与鳞对视，那双霾蓝色的眼睛仿佛多了一丝自己能够看懂的东西。以前无数次掠过的情感，在这一刻仿佛有了解答。 鳞那种对毁灭浑然不惧，轻视伤疤与死亡的态度，好似有了答案。 听完喻星云的话，鳞的神色少有地染上一丝错愕，仿佛在为什么而惊讶着。 「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但我好像看到了鳞和r46a1的过去......」说到一半，在回忆涌入脑海的那一瞬产生巨大的哀伤，再一次如同海啸般对着喻星云唿啸而来。 「看到了你的妹妹、你的星球、还有......你的子民.......」 喻星云再一次无法控制落下的泪，向鳞倾诉了一切他内心的思绪。不需多言，鳞便已然明白。 他确实是有感觉到一丝奇怪，他并未打算在这个时刻告诉喻星云这些过往，因为过往的经歷告诉他，坦白这些经歷只会为自己带来毫无必要的同情、怜悯，又或是更加残忍的幸灾乐祸与落井下石。喻星云显然不会是后者，但他觉得喻星云对自己产生前者那般的感情是毫无必要的。 对他而言，这件往事已经无法让他感受到任何特别的情感，他已经对各种赎罪方式习以为常。若单单是因为这些事情就要同情他，对他「施以援手」，实在是破坏了他那已经恆常化了数千年的生活。破坏者这样的行为，对他而言属于是白费力气，浪费时间，多此一举。先前遇到的这些人，通常都会被鳞一句简单的「没必要。」塞回去。 然而他的一些神思竟会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表露，这样的失控，对于总能将万事都掌控于手中的鳞来说，好像还是第一次。 正如星球与星球的碰撞也许会导致双方产生裂痕，从而泄露物质，这或许就是喜欢造成的爆...不对...是吻造成的爆炸吗？ 「那没什么。」鳞似乎是想要安慰喻星云，于是如此说道，但是结果却显然未能如意。鳞对这段经歷越加闭口不谈，泪水便越发像锋利的玻璃碎，一下一下划破喻星云的眼角。 这一切明明不只是鳞的错，他为何要不惜牺牲自己为全部人担起罪责？ 「...我想更加更加喜欢你。」喻星云小声说道，鳞听到声音，沉沉地望向喻星云。 喻星云的答案属实让他感到意外，他没有表达同情，也没有表达怜悯，却只是说： 「我想更加更加喜欢你。」 不是想要安慰你，不是想要质疑你，也不是想要补偿你的过去，只是想要更加更加喜欢你，以后都和你在一起。 第140页 鳞没有立刻做出回答，只是望着他。喻星云便越加直白：「我不止想亲吻你，还想要拥抱你。」 「因为我和鳞拥抱不会发生爆炸，所以我想紧紧地拥抱你。」 他们曾经就「拥抱」展开过一段话题，鳞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于是对于喻星云针对拥抱表达的看法也依旧记得清楚。 「拥抱可以是爱的传递，缺憾的治癒，这份感情可以是任何深厚强烈的感情，透过拥抱就可以用自己的心融化对方。我们会在离别、相遇、欢喜、感动的时候拥抱。」 鳞那双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因为不会爆炸？」 单纯想要怀抱那些悲伤吗？喻星云不得不承认，除此之外，他也有其他私心。 「嗯.....」喻星云先是低头沉默了一会，而后就抬起头，大力抓住鳞的领子。鳞因为毫无防备，被被他一下拽倒，躺在花海之上，喻星云从上方吻来。 「当然是因为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 ... 在无数次亲吻后，喻星云陷入了一个困境。他刚刚突发奇想使出奇力，勐地把鳞拽倒后，导致他此时此刻坐在鳞的身上，与鳞四目相投，不知所措。 「......」 看到喻星云满脸通红呆坐着的样子，鳞像研究星体一样，仔细地端详了一会他的脸色，评价道：「你的脸很红。」 鳞的脸色一如既往让人听不出来这里面到底是陈述还是调侃，喻星云死撑着说：「这里氧气不够。」 鳞闻言点了点头，轻飘飘地说：「确实。」鳞轻松的语气和喻星云产生一种极大的对比。 下一刻，鳞动了动，将手放到了两侧，似乎是想要以撑着手直起身这种最直截了当的方式解决目前的情况。 「先回去。」 而另一边的喻星云可能因为太过着急想要解决目前让人无措的局面，脱口而出：「亲...亲...亲吻的下一步是什么？」 第76章 印记 听到这个问题，鳞一如既往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声调也没什么起伏，他反问喻星云：「你想做什么？」 明明仰望自己的是鳞，俯视鳞的人是自己，然而显得游刃有余的人却依旧是他。 喻星云没有料到鳞会将问题抛回给自己，闻言愣了愣，张了张嘴，带着不确定说：「我？」 鳞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喻星云，笃定地点了点头。 我想做什么？喻星云仔细想了想这句话，最后得出一个很疯狂的答案。 喻星云被鳞的这句话，以及那双仿佛能够看穿他心底的眼睛盯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在慌张不已的瞬间，喻星云本来想要透过轻微的挪动，让自己将重心重新放回自己身上，免得一直压在鳞的身上，却因为在思绪找到了答案后，低头直接撞上鳞的目光，心中一悬，一晃神差点掉下去。 鳞伸出一只手，一把扶住他的腰。这下喻星云不但没能把重心转移回自己手里，更是牢实地坐在了鳞身上，手也因着惯性落在了鳞的身体之上。 喻星云仿佛感觉到了星球上高山的热度，那看起来遥不可及、覆满雪与霜，本已熄灭的火山，此刻竟落于自己身下，甚至朝自己传来温度。 「你在发抖。」鳞跟从手上的感觉，如此问道。「因为那个吻？」 喻星云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说：「是，但不只是，是因为太高兴了。」说到这里，喻星云顿了顿，补充道：「嗯.....还有因为...鳞的心脏...跳得很快。」 鳞沉默地看着喻星云，似乎在思考他这个说法背后的意义。 「我从小就听过很多关于鳞的事情，『宇宙中无比耀眼的蓝色超巨星』、『宇宙最亮的恆星』.......从很久以前，我就很想亲眼看一看r46a1这一颗漂亮的星球。在小时候的想像里，r46a1上一定布满了蓝色的钻石，白日有着最明朗的天空，而晚上，则有着最浪漫的无尽蓝夜。」 鳞蹙起来的眉头因为找到了答案微微一松，道：「你会失望，因为这里只有无尽的风沙与尘土。」 鳞向来对于自己的个性十分清楚，星球跟从掌控者的这种个性，旁人不说一句「无趣」已然是夸赞，更不可能存在喻星云嘴里的那些「浪漫」、「明朗」。 喻星云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是哦，鳞和我想像中的r46a1一样璀璨夺目。」这么说着，喻星云想起与鳞相处的点滴，又会心一笑道：「倒不如说，鳞比我想像中的r46a1要丰富多了。」 「除此以外，在地球的时候，r46a1一直存在于很遥远的位置，现在鳞就在我的面前，有一种梦想成真的感觉。」 鳞只耐心地听着，没有反驳，听完之后评价道：「挺特别的角度。」 「很特别吗？我觉得真正遇见过鳞的人都会和我有一样的看法的。」 「...」 说到这里，喻星云心里突然生出好奇，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遇见鳞的人，于是他问鳞道：「除了r46a1的子民外，之前也有过来自其他星球的人登上过r46a1吗？」 「有过。」 明明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答案，但喻星云听完这句话后，心里却不知道为何出现一丝奇怪的失落。 喻星云深吸一口气，望着鳞说道：「在地球，人类去旅游的时候有一种习惯。」 鳞耐心地等待喻星云的下文。 第141页 「我们会想要在去过的地方留下一些印记，来证明自己去过那里。」 「所以.......这次的星际旅行......我也想留下一些......印记。」 鳞沉默了一会，用陈述事实的语气，有些无情地说道：「在无垠宇宙的风沙中，印记不会被留下。」 「但我还是想试一试。」喻星云将手缓缓往上移，停在了鳞的领口处。 鳞好像看出了他的意图，却没有阻止。 「刚刚......鳞不是问我，我想做什么吗？」 「我想在鳞的星球上留下我的印记。」喻星云顿了顿，强调道：「只属于我的印记。」 喻星云的眼睛像他们先前一起放走的星体一般，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中心，怀抱着期待，亮晶晶地望着自己，「可以吗？」 「随你喜欢。」鳞的声音依旧冷静如常，但是话语里却带着一种任由他胡来的意思。 得到了批准，喻星云便尝试用颤抖的手拉开鳞衣服上的领口。 然而鳞的衣服是特制的，再加上喻星云的慌张，迟迟拉不开衣服。 「对不起，我好像有些太笨了，我连袖口都...」喻星云埋怨自己的话还没说完，鳞就抬手，拉着喻星云的手轻轻一带，领口便被异常轻松地扯开了。 「不笨。」鳞异常认真地说道：「是衣服设计特别。」 没有领口这一层阻碍后，喻星云小心翼翼地将唇贴上去，轻轻地吻了一下，星光之下，只见鳞的脖颈处多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一个够了？」喻星云满脸通红地退开后，头顶却传来鳞的声音。喻星云闻言脸色一红，深吸一口气，又凑到鳞的锁骨旁，轻轻地留下另一个吻。于是在这一片花海中又多了一处粉色。还未退开，耳边便再一次在近处响起鳞的声音。 「我们和地球不一样。」 随着这句话，喻星云感觉到自己突然被鳞抓着肩膀，轻轻推开。喻星云一开始以为是鳞抗拒自己的所作所为，想起鳞平时一直都很抗拒和别人接触，自己的举动好像确实会让鳞感到不舒服，于是便立刻松开，问道：「什么？」 声音里是因为害怕被讨厌而藏不住的颤抖。 肩膀和锁骨处都失去了来自喻星云软绵绵的触感后，鳞望向喻星云，他低垂着脑袋，肩膀都在发抖，就像以前医治星星的时候，遇见的那些因为太过高估自己的能力，最终导致自己受伤的星星。 「不...不喜欢吗？」喻星云的无措似乎从肩膀传到了声音。「那我就不——」 「没有不喜欢。」 鳞一只手撑起上半身，一只手揽住喻星云的腰。 鳞低沉、具有穿透力的声音直达喻星云心底。 「只是我更习惯拿走一些东西作纪念。」 第77章 过敏 "只是我更习惯拿走一些东西做纪念。」 鳞刚一这么说完，喻星云就感觉到围在自己腰间的手缓缓收紧。因着这阵突如其来的力度，以及贴近鳞的轨迹，喻星云抬头望向鳞。 鳞望向自己的眼眸在此时此刻不知为何显得尤其靓丽，喻星云不由得呆住了。 那层以前对自己而言永远若即若离的霾蓝色，此时此刻竟变像在雨停之后，彩虹出来之前，变得既柔和又清晰，亮得让人能直接感觉到耀眼无比的星光正在那颗蓝色玻璃球里，从内往外不断散发。 也许那颗被燃烧为灰烬的星球，内里还保存着完整的内核，只是缺少一层流向他的温度。 望着那颗此时此刻，在自己眼中无比靓丽的星球。就在这一刻，喻星云感觉到有无数颗星星正同时朝自己靠近，聚拢而来。 下一瞬间，这些星星在他与鳞的身边停住，如同停留在时间的凝固点上。那与鳞对视的短暂片刻似乎突然因此被拉长了，身边发生的一切美好，从每一颗星散发的星光，再到星星落入鳞的眼底，再到被自己捕捉，一切一切，都以一种极度缓慢的方式被喻星云所消化。 而后周围的星星活动起来，如同出演华尔兹一般，互相怀抱着，围成一圈。 华尔兹又名圆舞曲，也是星体毕生想要求得的圆满。 每一颗星星在这一段圆舞曲中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也正正是因为他们共同的追求，所以紧密连结，共同散发出极度绚丽、具有感染力和温度的光。 喻星云好像感受到了每一颗星星对于圆满的爱的追求，眼前的鳞亦变得好像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而是与他息息相连。他的意识仿佛与星星们融为一体，感受到它们对于爱的渴望与祝福。在群星环绕之下与鳞对视，喻星云觉得自己仿佛也成为了宇宙浩瀚星河的其中一部分，成为可以和鳞并肩的存在。 尽管不断地有星星加入，围绕他们的星圈依旧非常圆满，不会因为新加入的星星而出现缺口。群星沿着爱的轨道滑动时，掀起了星风，星风掠过脸颊时竟出乎意料地温柔，没有掀起尘沙，只掀起地上的花瓣与天上的星光。 这一瞬间，让人想起地球上的春天；这一瞬间，喻星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想法，想带鳞去看看地球生意盎然的春天。 就像在地球上谈恋爱那样——想把爱人介绍给自己的家人。 尽管四周星光璀璨，喻星云的眼睛还是离不开眼前的人。在无数的璀璨里，鳞是独一无二的光。 身处于群星环绕之下，那份印记，如同这份跨越世纪的爱情拥有无数个见证人。而这些作为星体的见证人，因着其身份的特殊性，全部都能将这份记忆，在宇宙中保存很久很久。 第142页 ——这也就意味着，无论在什么时代提起r46a1，都会有人知道，在这一时这一刻，曾有一位名为喻星云的人类，登上过这颗近乎荒芜的星球，并赋予它吻与拥抱，空气与河流，使他流动起来。 这么想着，喻星云望向鳞的眼睛里，笑意便越来越深。喻星云不知道的是，他眼里映出来的r46a1星球不再荒芜，而是变成了一颗充满活力，漂亮的星球。 而从鳞的这边望去，因为喻星云刚刚在说出「想在鳞的星球上留下印记」后，他便一直呈现出一种紧张不已的状态，于是鳞看出喻星云在将印记刻下去之前，并没有想好要在这颗星球上的哪个，或者哪些位置留下印记。 这直接导致他真正抵达了这颗星球后，因为找不到适合的位置而变得很慌乱，落下去的吻也是匆匆忙忙的，就像这颗星球并没有什么时间。 其实在鳞的视角看来，喻星云就像一只努力觅食的小松鼠，碰到了一颗巨大的松果后，不知道从何处下嘴一样。可能他本人没有留意，但事实上，他一直无意识地在鳞的身上动来动去，以求找到一个最好的角度。而鳞为了不让喻星云栽下去，一只手还维持着刚刚扶住喻星云的姿势，轻轻地搭在喻星云的腰边。 于是他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恰好能在这一刻卡住喻星云的腰。不需要怎么用力，只需要轻微收紧，喻星云就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鳞指尖的温度。 因为刚才大胆地留下印记的原因，喻星云还存在一个精神绷紧的状态。鳞身体的温度一向不高，于是在腰上突然传来鳞的温度时，喻星云本能地一缩。 见到喻星云的反应那么大，鳞手上缓缓收紧的力度瞬间停住了。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属于星星的气息戛然而止。 「......鳞？」喻星云的脸随着腰间越来越高的温度而红起来，于是他的头也就自然而然地垂了下去。直到这一刻，喻星云感觉到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突然凝住了。 宇宙向来平等，无趣与失落的时刻，在宇宙里也会被拉长。喻星云迟迟等不到鳞的气息再次袭来，于是便带着茫然抬起头来。 喻星云抬起头后，更是看到鳞试图把手收回去。他心下一急，伸手拉住鳞那只想要退回去的手。脑子除了催促自己赶快解释刚才那件事以外什么也思考不了，于是他只能急急忙忙地说道：「我没有不舒服，刚刚是我太夸张了，没关系的。」喻星云的这句话语速极快，包含着非常明显的慌忙与紧张。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温度太高了，鳞那双向来冰冰凉凉的手此时此刻竟能让人感觉到一丝暖意。然而，在抓住鳞的手之后，他还是能感觉到鳞轻微的抗拒，于是在纠结之中，与鳞僵持了片刻后，最后便还是选择松开。 鳞听完喻星云的话，将手收回来后，一边非常流畅地用左右的食指和无名指轻轻点击手腕处，解开手套的锁，一边说：「...手套是用特殊的星体物质制成的，这一路上沾上了不少星际物质。」鳞的语气依旧平淡，话语却带有温度：「碰到脆弱的皮肤，会过敏。」 随着一声预示着手套被摘下的「咔」，喻星云感觉到腰间再一次传来另一阵温度。这一次自己因为触碰而产生的热度，甚至要比上一次还要热烈。照这样的情势发展下去，喻星云怀疑当鳞第一百次触碰自己的时候，自己就会像一颗超越极限的星球那样爆炸。 ——也许甚至不需要到一百次。 ——照这个飙高的温度，如果自己能无限飙升体温，大概十次就已经是极限了....... 没有办法，鳞就是会让自己浑身上下都变的异常热烈，这难道也是一种宇宙的吸引力？ 乱七八糟的思绪还没有完整地拼接起来，喻星云就感觉到贴着自己后颈的衣领被人轻轻扯下。在自己还未因为痒而发出声响时，他就听到鳞在他耳边低声说：「人类后颈的皮肤脆弱，很容易留下印记。」 随着这句话袭来的是在后颈飙升的另一阵热度，这阵热度沿着鳞的指尖爬上了喻星云的后颈。明明鳞用的是再平淡不过的语气，喻星云却觉得这句话莫名充满一种蛊惑力。 鳞要做什么？喻星云露出来的后劲和他的主人一样轻微地颤抖着，紧张却又无比期待着鳞接下来的动作。 第78章 后颈到腰间的距离 在喻星云的极致紧张之后，一个吻轻轻地在颈后三角的中心。 吻的力道与刚刚落在唇上的吻一样，是像春天的细雨那般很轻很轻，轻得如果不刻意将注意力都投放就会被忽视。 然而与之相反的，刚刚轻轻扶住喻星云腰部，只是为了不然他栽下去的手，现在却随着一寸寸加深的吻越发收紧。 鳞握住喻星云腰间的手指随着鳞的唇向喻星云的后颈移动，缓缓从一只变为两只，最后再随着加深的吻变为三只、四只。 即便颈后的吻只留在了颈后三角中的一处，腰间的温度亦停在了鳞留在腰间的尾指处，喻星云却觉得自己仿佛踏入了宇宙制作的春日之梦中。伴着春天独有的朦胧细雨，意识也开始变得有些混沌。 他唯一，且心甘情愿去做的就是去爱、去接受。 鳞的吻在好似从后颈处一路往下，以鳞留在腰间的尾指，亦是靠近尾椎骨的位置为终点，在这之间的所有肌肤，都像是尽数暴露在鳞的吻、缓缓收紧的力度，以及这场春雨之下。 第143页 鳞的手指明明只停在了腰间，但却好像是先从喻星云的衣摆伸入，直接抚向颈后的三角处，而后再游刃有余地轻轻游走，一路蜿蜒而下，最后停在腰部的。 在这之中，喻星云产生了一种显得无比真切的错觉，他感觉自己后背的每一寸肌肤仿佛都被轻轻地吻了一遍。鳞好像并没有特别做出些什么，喻星云却感觉到一种来自宇宙中带着未知的奇特愉悦交织在一起。 喻星云觉得鳞掐在自己腰间仿佛四道光，分别照亮与点燃了自己的不同区域。因为这一阵又一阵奇异的热度，喻星云忍不住微微弓起身子。 「鳞.....我......呃......感觉好奇怪......」喻星云喊鳞的声音颤抖着，某种情绪仿佛正处于临界点，希望唿唤鳞，希望他能帮助自己。 宇宙里的春天异常闷热，鳞和宇宙好像不断地往自己的脑海和心底导入着什么。喻星云感觉到自己的唿吸因此变得急促，心跳也逐渐加快，像是要跟上鳞在自己腰上的节奏而跳动着。 因为这一阵奇异的感觉，喻星云感觉意识更加模煳了，眼前鳞的轮廓变得模煳。但奇怪的是，那抹霾蓝色在自己心底却越发清晰起来。喻星云无法在这阵奇异的感觉中继续坚持，于是选择放弃与之对抗。他颤抖着睫毛闭上了双眼，身子轻轻靠向鳞，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鳞的小臂，轻轻喘着气。 「哈.......」 那阵奇怪的感觉逐渐增大，喻星云发现自己的心跳似乎与宇宙的脉搏同步，他能够感受到宇宙中一切生命的轻微振动，每一下起伏在自己耳中都变得尤其清晰。这一切都仿佛预示着宇宙的视线投在了他的身上。 「鳞……我……」喻星云再次艰难地开口，想要和鳞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极度剧烈的，来自宇宙的脉搏声打断，掩盖。 随着这阵脉搏声，喻星云突然一软，倒在鳞的身上。这阵奇异的感觉依旧持续着，自己与鳞之间的联繫好像也随着这些心跳声逐渐加深，变得更加紧密，仿佛在他们之间缓慢连接着一种无法割捨的羁绊。 在宇宙中的某一个春天里，因为吻产生的春雨，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束缚，让喻星云与鳞的灵魂步往永恆的交融。 一阵剧烈的白光从眼前闪过，在混沌的意识中，喻星云好像看到了几幕他未曾见过的场景。 第一幕是让喻星云感觉到无比熟悉的景象。就在那幅景象出现的那一刻，喻星云突然感觉心脏之处绞痛，但再一次抬头望去，那幅景象里明明只有一抹自己永远无法抵御，永远无法不被吸引的蓝。那深邃的蓝色仿佛带着一种引力，吸引了喻星云的全部目光。 然而，当他跟随着不可抗力走近一看，却勐然发现那片蓝色中带着一丝丝血红色的痕迹。不同状态、不同角度、混杂着红与蓝紫色的伤口，出现在不同部位之上，一寸寸地从喻星云脑海中闪过，喻星云心底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沮丧、悲伤、紧张与不安。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那抹蓝色亦越来越红，吸引自己的那抹蓝色逐渐被红色抹杀取代。 「星球捨弃.......，便离消亡不远了.......」 喻星云挣扎着想要逃离那片血蓝色，但却发现自己已然陷入了一种无法回头的地方。 那血红色的痕迹朝喻星云汹涌而来，包围住他，让他感到窒息和绝望。 在喻星云感觉到自己快要因这抹血蓝色而窒息，场景却突然「唰」地一转。 而后有一幕是有一个人对着自己说了一段让自己摸不着头脑的话。喻星云仔细去辨别那一段话，却只能分辨最后一句。 ——「等宇宙开出第一朵花，我们一起迎接春天吧！」 再之后的一幕是在自己眼前以高速掠过的银河，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坐在了类似于高铁那种速度极快的工具之上，但因为画面模煳的关系，却无法确认。当他低头细看，竟然发现是自己熟练地驾驶着一架特别的交通工具。 随后脑海中还闪过几幕，但内容在喻星云看来显得很奇怪。自己在这几幕中好像是犯下了什么恶事的通缉犯，因为低头一看，手上竟绑着手铐。但这个手铐.......似乎还与其他东西拷在一起。 是什么呢？没等喻星云看清楚，这一幕画面便消失了。 最后一幕是摇曳的花，数不清的星星，耀眼的星光，喻星云微微眯眼，企图看清那副景象，却被吓了一跳。因为那一片花会摇曳的缘由，让他感觉到羞耻不已。 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却听到了一把无比熟悉的声音。 「我的视线永远只停留在你之上——」 鳞的吻却只落下了一次，而后温度便逐渐远离。这本就不甚完整的一幕幕也在这一瞬间如同摔碎的镜子般四分五裂，在宇宙中被其他元素所吸食。 第79章 永久降落权 喻星云迟迟无法从刚刚的一幕幕中回过神来。 因为是黑白色的影像，许多东西，尤其是在这之中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都看不真切。他未能确定那些到底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影像，又或是错觉。 在长大之后，他只会在非常少的时间里对自己的色盲感到烦恼。但是这一刻，色盲为了带来的解读障碍，他再次为此感到烦恼。如果是彩色的.......如果自己能看到彩色的图像，他是不是就可以完整地理解这些影像的意思？ 第144页 那一幕幕到底寓示着什么？喻星云觉得自己的思绪好像在这里打了结。 失落的感觉爬上心头之时，鳞的声音却像一把钩子，将他的心情重新提起来。 鳞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每一个星球都有脆弱的地方。」 喻星云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鳞伸向自己的手。这好像是喻星云第一次这么仔细，没有任何阻隔地望向鳞的手。 鳞的手骨节分明，像雕塑师的手。只是雕塑史打造的是栩栩如生的雕塑，鳞的手则是能够打造星体，似宇宙的神。每一节手指都好像受过宇宙的祝福，泛起一层薄薄的光。指尖的甲片光滑，闪烁着微弱的金色光芒，他的诞生仿佛就是为了和星辰产生共鸣。 指间的空隙则是漏出星光的缝隙，手心则是万物诞生之地。这样一只铸造星球的手，却在喻星云面前，抓住自己的手，伸向他。喻星云跟随着鳞的动作，仿佛月球心甘情愿地被地球所吸引，在无数个日夜中悄悄靠近。 鳞手上微微用力，喻星云就与他贴得更紧。喻星云因为温度褪去而慢慢沉寂的心跳，又随着这一下勐烈地跳动起来。 「我想，人类大抵也是如此。」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鳞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伸出另一只手，再次抚向刚刚在喻星云脖颈处亲吻且掀起波澜的位置。 那原本很轻的吻，因为鳞指尖再次的触碰而发红髮热，从原本非常淡的粉红色，变成了如同宇宙土壤种出来的玫瑰花那般红。 ——变成了看起来能保留很久的印记。 喻星云突然在想，在宇宙的漫长时光中，很多痕迹都会被磨灭，但是鳞应该有独属于他自己的方式，让印记不会消失。喻星云想，无论是什么方式，自己好像都愿意的。 在这之后，鳞抓着喻星云的手，让他抚向自己接近下巴与脖子的接驳处的位置。他的手先是慢慢从喻星云的手背爬上了他的手指，控制住喻星云的手，而后让他的指尖轻轻扫过自己的脖颈处。在中心停留了一会后，鳞抓着喻星云的手微微收紧，最后带着他轻轻往自己脖前三角处，近颈动脉窦的位置，毫不留情地往下一按。 从喻星云的角度其实看不出什么异常，因为鳞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但因为喻星云的指尖紧紧贴着鳞肌肤的缘故。喻星云能感觉到按下去的那一刻，鳞的身体少有地泛起一丝只有触碰才能感受到的轻微颤抖。 那一处，仿佛是坚硬的星体中，少有的柔软位置之一。 因为感觉到鳞的不适，喻星云的手本能地一下抽开了。 喻星云的脑海出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想法。 刚刚的一幕幕画面一闪而过，那些.......或许是鳞的记忆......是鳞的......柔软之处吗？ 喻星云抽开手后，面对目前的情况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怔愣着的时候。鳞慢慢抬起眼眸，眸子里依旧平静无波，他深深地望向喻星云，说：「所以——」 与鳞对视着，喻星云能感觉得到鳞的眼底透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情感，既带着如同表面一般的疏远，又同时矛盾地带着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眷念与哀伤。 「如果要留下印记，那就要选对地方。」 鳞声音中的情绪在深邃而广阔的宇宙中尤其明显。这句话饱含的情绪也许有很多，但听到这句话，喻星云第一时间想起的是看向自己刚刚在鳞身上留下印记的地方。不知道是否因为鳞的话语具有暗示性的作用，距离刚刚留下用嘴唇留下那块印记的时间虽然非常短暂，但在喻星云眼里，那个印记却似乎已经在逐渐消逝。 就像月球上人类留下的脚印一样，在风沙的吹拂下早已消失无踪。这令喻星云突然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飘渺，人类所留下的痕迹，终究只是瞬间即逝的存在。而对于自己眼前的鳞，是否也是如同月亮一般无法捉住的存在？鳞是否也是像月球一般，终究是遥远的存在？ 喻星云突然明白鳞「只是我更习惯拿走一些东西做纪念。」这句话语的意思。因为只有取走的东西才能被留下，只有取走一些东西，掌控权才在自己手里。 喻星云下定决心后，坐直了一些，望向鳞，目光中带着一丝坚定，唿唤道：「鳞。」 鳞抬起头，望向喻星云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异常亮的星光，这一道星光仿佛照入了喻星云的心底。 喻星云开口说道：「你也给我留下一些印记吧。」 「......」鳞将目光完全放到喻星云脸上，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在很认真地听他说话，望向喻星云的眼睛似乎是在感受着他的内心，但他却没有说话。 一对上鳞的目光，刚刚坐直了身子，一副坚决不已样子的喻星云，耳朵又出卖他一般红了起来，他说：「人类脆弱的地方我.......我.......可能不太知道。」 「但是我.......我知道我想要鳞的地方......」因为言辞有些太过直白的缘故，喻星云把话说得磕磕巴巴的。 鳞却没有露出任何一丝不耐烦，神色中反而透露着一种认真，仿佛在沉默中传达着一种「愿意聆听」的感觉。 因为鳞知晓一切，因为自己的心思，只需要鳞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根本就一览无遗。 喻星云说：「鳞.......你不是说你习惯拿走一些事情吗？」 「嗯。」鳞这句非常笃定的「嗯」，仿佛让背后的印记发亮发热。那个吻痕仿佛变成了一个属于鳞的印记，让喻星云浑身一抖。 第145页 在鳞的注视下，喻星云觉得自己也勇敢起来。所有想要收起来的心思，在鳞面前好像都不需要隐藏。喻星云深吸一口气，然后将鳞的手牢牢地放在自己胸口处。 「那你.....你拿走这个吧。」喻星云声音里是止不住的颤抖，然而他们都明白那是因为喜悦而萌生的。 鳞在听到这句话后，被拉着放在喻星云胸口上的手一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喻星云却好像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继续握紧鳞的手说道：「你把它当成纪念品，带走吧。」 「虽然......虽然我可能不是什么很珍贵的宇宙景点，但是这是——」 「我所能送给鳞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你会收下吗？」 眼前的喻星云就像把心捧在了手里，小心翼翼地递给鳞。 心。 那明明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是一颗晶莹无瑕的心，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是宇宙中最珍贵的宝藏之一，喻星云却还会害怕不够好。 鳞默默地注视着喻星云，最终喻星云等到了鳞的点头。 「很珍贵。」 喻星云脸色一红，又想说些什么，却踌躇了好一会。 「想说什么？」 喻星云的眼睛微微睁大，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内心的想法说出口，「我想用这个，换鳞的一样东西。」喻星云指了指自己的心，说道。 「什么？」鳞的问句显得很随意，就好像无论是什么，鳞都会答应。 「r46a1的永久降落权。」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了两章->请点下一章 第80章 神交2与宇宙交融 随着这一句话在寂静的银河系中响起，一道剧烈的白光突然插入他们之间。回应喻星云的不是鳞的答案，而是一道刺眼的白光。 「呃——」这一道光非常剧烈，刺得喻星云的眼睛一酸。但这道光只是出现了一瞬，就像不小心闯入领地的外来者，还没来得及为打断这一段告白而道歉，就灰熘熘地走了。 「那是......？」虽然自己先前并非没有经歷过被耀眼的光激得眼睛都睁不开，但这一道光在喻星云眼里显得有些特别。 虽然看不出确切的颜色，喻星云却觉得这道光的层次异常熟悉。因为这道光的缘故，喻星云从鳞的身上下来。他们站起来，走近一些去观察那道光留下的痕迹。 「星云中的气体喷流。」 鳞昂起头，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那道光留下的痕迹，在观察到那道形状如同沙漏一般的痕迹时，眸色微微加深。 「恆星之间的气体流过，导致了他的发光。」恆星的气体不会无缘无故地流过这里，一定是在这附近的星球发生了什么异动，又或者是这之外的星系异动连带牵动了这里。 即便并非第一次，但每次从鳞的口中听到星云这两个字，喻星云的内心都会无法避免地心动。 因为刚刚那道光的层次有许多，于是喻星云问道：「是色彩很多，很美丽的星云吗？」 喻星云转过头来的时候，只见鳞目光停在他的身上，应了一声「嗯。」。 那一瞬间，鳞这句话的对象仿佛是自己。 喻星云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开始发热。鳞的目光明明一如既往，但此时此刻洒在喻星云的身上，却让他感觉到一种属于夏日的感觉。这甚至让喻星云感觉到自己鼻腔不再只充斥鳞的气味，更闻到一丝不知从何而来，近似菸丝燃烧的古怪味道。 这种古怪的味道越来越浓，让喻星云皱起了眉头。 「有种很奇怪的味道。」 「因为是属于别的星体的气体。」 鳞这么说着，用手撑了撑地面，坐直了一些，本来在描绘他身体轮廓的花瓣也随着他的动作被压下来。 鳞用深邃的目光望着喻星云，突然说起了毫不相干的话， 「不同的星球随着特性、或者是岁月的流逝，都会产生不同的内部结构。」鳞这么说着，眼底的星球仿佛随着他的话又变成了距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但话语中却带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决心。 「星球透过内部中不同层次和区域的物质相互作用和核反应，维持住稳定性和亮度，同时也影响着星球的演化。」 「这些作用和反应，对于星球之外的人而言，大多带有毒害性。」说到这里，鳞顿了顿，道：「尤其是晚期星体。」 「晚期星体的核心周围可能还存在着多层不同成分的包层，例如氢、氦、碳、氮和氧等。这些包层会被核融合反应产生的能量加热，发出毁灭性的辐射。」 鳞的眼底映出了那个星球坚固而复杂的内部结构，星球的大气层中漂浮的云层不似柔软的棉花糖，反而让人感受到一种来自毫无温度的铁质物的感觉。 但透过鳞牵住自己的手，喻星云明明能感受到那颗星球中心的气息。在这颗星球的中心，依旧保持着鳞独有的纯净。即便外层的死寂与疮疤如同经歷了千万次火山喷发与地震震盪，但在这个星球最核心的部分，喻星云仍然能感觉到一种流动的感觉。在那之中，仿佛蕴含着鳞的生命之源。 但鳞的话却散发着一种极端的冷漠感。他似乎有意与这颗星球的中心保持着一种距离感。只有在对待星球的核心部分，他才是一个旁观者。这也许也解释了为何喻星云总在望向他的时候，看到一种深深的无奈与孤独。 第146页 鳞的话不知为何让喻星云感到心慌，于是他对鳞接下来的话失去耐心，又或者说是不愿面对。 「鳞，我——」 喻星云想要打断鳞的话，但一向对抢着说话没什么兴趣的鳞这一次却没有给他机会。 他问喻星云：「你依旧想要降落吗？」 鳞这么问他的意思大概是，与一颗恆星相爱是很艰难很艰难的事情，就像人类在地球上总是追逐着一抹流星的光辉，美丽而短暂，无法触及却又令人嚮往。 这种「爱」可以是宇宙间最珍贵的宝藏，闪烁着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光，也可以是宇宙中的诅咒，能让人坠入无穷深渊。 星球所背负的感情涉及宇宙，是人类无法完全拥有与把握的。与恆星相爱除了能够拥有群星环绕的权力，r46a1中心处的降落许可，同时也需要承受宇宙中无法逃离的孤独与无尽的等待。星星是祝福，亦是束缚。正因为他超越了时间，停留在了一种永恆的状态。 所以鳞问他，这样的「爱」，这样定格在永恆的爱与诅咒，可以接受吗？只是为了区区一见钟情便带上了永恆的枷锁，有经过深思熟虑吗？可以承受吗？ 但最想问的其实还是—— 你真的确定愿意吗？ 鳞认真望向他的眼睛，企图用眼睛传递的信心似乎同时具有爱与痛，但喻星云感受到的却只有一种神秘而深邃的爱。 喻星云想起自己以前问过鳞时间坍塌的星体的爱是什么模样的。他仍然记得鳞当时的回答：「一见钟情就是永恆。」 但自己对鳞，不正是如此吗？所以他也坚信，自己可以承受得起，也可以回应时间坍塌者的爱。 ——第一日爱他，便永远都爱着他。 「是，」喻星云点了点头，「给我永久降落的权利吧。」 「以后，我就是属于鳞的星云了。」 星云可以是垂死恆星喷出的气体和尘埃的外壳，也可以是恆星诞生之地。星云、分子云，万千恆星的诞生之初，这就是他企图要成为的「星云」。 不知道是否因为终于能对鳞陈明自己的决心而感到过于兴奋的缘故。在告白过后，喻星云觉得自己的脑袋变得比刚刚还晕沉，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眼前仿佛天旋地转，一切事物，连同鳞的轮廓都变得有些模煳，胸部与腹部亦开始隐隐作痛。喻星云有些抗拒这种感觉，因为他还没有听到鳞的答案。他想要听到鳞很清楚地告诉自己他的答案。 但这阵晕眩却在几秒间越演越烈，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掠夺他的身体。那一刻，喻星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漆黑的深渊中，四周的景象都是混乱的、无序的，让人无法分辨方向。 随之而来的是心跳加快，唿吸急促，喻星云感到自己仿佛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被这股强大的晕眩所笼罩。头脑中一片混乱，思绪不断纷乱交错，让他难以集中精神。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煳不清，他感觉自己仿佛在梦中飘荡，无法醒来。 在喻星云感觉自己快要因此陷入漩涡，倒下去的时候，突然有人揽住了他的腰，唇则覆上别人的温度。 这次的吻与之前的几次有些不同。 这次的吻没有预警与徵兆，没有小心翼翼的问「可不可以吻你」，而环绕着喻星云腰部的手臂从第一下便很紧，力道很大，因此显得很热烈。 同时因为没有询问的缘故，这个吻也多了一丝掠夺的气息。而掠夺者的目标或只是一个单纯的亲吻，或是对方的气息，或是心脏，又或是——一个约定。 对比起这个吻，先前的那些吻，都像是为了叩响心门而轻轻做出的敲门。这一刻的吻仿佛才是真正地宣告着什么，深吻的时候表达的也许是「我要踏入你的领地。」，而夹杂在深吻之中，唿吸的间隙，表达的也许是「我给你一切权力，请你进入我的领地。」 这一次，鳞的唇不止在喻星云的上唇与下唇游走，更多的是着重于将自己的气息送进喻星云的身体里。随着每一次对吻的加深，鳞的气息渗透进喻星云的身体。喻星云产生一种与宇宙交融的奇异感觉。 喻星云感受到鳞紧紧揽住自己的力道，同时不断有温暖的气息涌入自己的体内，令他的心跳加速，情绪变得紧张而兴奋，喻星云不知觉地把手握成拳状，仿佛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站得住，不至于变成一滩软泥，但他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依靠着鳞的手臂去支撑。 喻星云觉得鳞的吻在这一刻仿佛沙漠中的甘泉，能够舒缓他的一切疼痛。鳞侵入自己的气息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清明，为他驱散了混沌、晕沉与不适。鳞的吻让他感觉到一种「被拯救的感觉」，鳞唇上特有的、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和来自宇宙的气息让所有的痛苦、晕眩与不安都在这一个吻里消融。 喻星云感觉到鳞独有的凉意帮自己驱散了头部晕沉的感觉，痛楚渐渐被唇齿交融的快感所淹没。这亲吻之隙，鳞突然伸手抵住他的肩膀，而后喻星云感觉自己的鼻子被轻轻捏住了。 鳞并没有在接吻的时候闭眼的习惯，于是他能清晰地看到，喻星云沉入深吻的脸。鳞一边亲吻，一边凝视着喻星云的脸庞，从眉头一直望到眼角。 在那一刻，鳞觉得喻星云的容颜宛如宇宙的作画，展现出完全的深邃和美丽。 第147页 喻星云的眉梢微微挑起，透露出一种愉悦。虽然嘴角没有被亲吻到，但微微上翘的弧度却暴露了嘴角也想被亲吻的想法。不知究竟是因为主人晕沉沉，或是鳞这个吻的缘故，喻星云的脸铺上一层很薄的樱粉色。 铺在身边的花不再只因今夜的风而摆动，也因着在这之上层层叠叠的人影而飘逸。首先是在人影互相交叠的那一刻，所有的花都被轻轻压倒，花瓣低下了头去。 也许真正催人泪下的不是吻，就像真正动人的并非普遍意义上的情人，而是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情人，是吻这一个行为背后蕴藏的无限信任、交託，以及突破时间、空间与记忆爱慕。 在那一刻，喻星云好像感觉到有一场烟花正跨越时代与空间的局限，在他脑海里盛放。每一下璀璨的火花，都带着某段记忆在他脑海中绽放。这些忽明忽暗，隐隐约约的记忆如同星空中的流星划过，在喻星云心底烙下一道又一道美丽的记忆。 他的思绪随着脑海中的烟花绽放，穿梭于宇宙与每一个世界之中。 「鳞......」 「嗯。」 喻星云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年少的鳞，他站在宇宙的尽头，好似要一跃而下，自己着急地唤了他一声，他转过头来。 在接触到他的目光的那一刻，喻星云心神一震。年少的鳞五官虽不似现在那般立体，却一如既往有着耀人夺目的眉眼，眉头似弯弓般的月亮。眼眸是让人熟悉的，耀眼无比的蓝，却映出淡漠的光。 除此以外，最不同，又或者最摇动喻星云心神的是，那双霾蓝色的眼睛中，拥有如今随着背负着的罪孽而逐渐消逝的朝气。 那阵因为无拘无束，享受着自由的朝气，让那双眼睛里只有纯粹的星光，不似如今总带着一丝裂痕，那仿佛是另一个更原始、更纯粹的蓝色星体。 那种蓝色同时具备了大海的自由与宇宙的浩渺，是一种完全超脱于尘世的蓝。 喻星云认知里的宇宙虽大，里面却夹杂着许多杂质，于是那处耀眼无比的蓝则像是另一个宇宙。 ——一个无比纯粹，只有星光的宇宙。 喻星云在跌宕起伏中望进那双眼睛时，就仿佛同时穿梭于宇宙与深海之中，被无边无际的宽广和深邃所吸引。在那双眼睛里，喻星云不止看到了闪烁的星辰，还看到了涌动的浪潮，感受到了鳞对自由的纯粹。 眨眼间，那样一双冷漠的眼睛，此刻与眼前的鳞重合。幻影中望向自己，饱含着漠然的眼睛，此时此刻却明显染上了不同的情愫。在这样清晰的对比之下，喻星云发现他的眼睛不再流露出往昔的漠然和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柔情。那双眼睛里仿佛透露出一种跨越时代的思慕。 那双看起来如深海一般无情的眼眸，如今却像在那之中养了几条五彩斑斓的小鱼。大海竟能容忍属于浅水的鱼儿在那之中生活，这让人感觉不可置信，就像宇宙对渺小的人类投下了视线。 然而事实不止如此，宇宙对渺小的人类投下的不止是视线，而是极度宽阔的爱。 喻星云突然意识到，这一次的幻影竟都是彩色的，这对他来说更加不可思议。第一次能看到所有事物的颜色，让喻星云忍不住热泪盈眶。他没有想过原来自己能够看到绿色的行星状云，红色的玫瑰星，还有宇宙上的蓝色花海。他置身于一个绚丽多彩的梦境中，所有的色彩都在他眼前绽放，让喻星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感动。绿色的行星状云像是一片巨大光亮的森林，集合了所有来自宇宙的生机，悬挂在宇宙中。红色的玫瑰星则如同一朵深夜庭院悄然盛开的玫瑰，展露出傲人姿态和浓郁香气。宇宙上的蓝色花海则如梦如幻，让人分不清眼前究竟是蓝海或是星海。喻星云凝视着这些美丽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喜悦，感受到了生命中色彩的重要性和美好。这一刻，他深深体会到色彩为人生带来的意义。 明明一直在被亲吻，回忆也好似都是美好无比的，幻影中的景物都是五彩缤纷的，他却因此不争气地落下泪来。 喻星云忍不住将唇贴近鳞的眼睛，轻吻了许多下。 「很喜欢我的眼睛？」沉醉于鳞的眼睛之时，这句问句好像从很远的地方，经过很多年的旅程，传到喻星云眼中。 「不只是眼睛......但是，鳞，你的眼睛好漂亮。真的好漂亮，好漂亮。」喻星云说道：「从你的眼睛里，我能看到颜色、宇宙、星空、大海，一切一切.......」 「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好像就命中注定会很喜欢你的眼睛，很喜欢你。」喻星云含着泪说道。 鳞没有嗤笑他这些有感而发的胡言乱语，只默默应着每一句：「嗯，知道。」 「在刚开始对星际产生兴趣的时候，我总觉得看不到颜色是一种诅咒。这么漂亮的宇宙，这么绚烂的星空，我竟然无法看见星星的颜色。」 「但是现在我又觉得，只能从鳞的眼睛里看到颜色。只能看见世界上最漂亮的蓝色，是一种祝福。」 「你想看，随时都可以。」鳞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回应他道。 「因为你的眼睛太有吸引力，所以我总觉得在地球的时候，我不是第一次遇见你。」喻星云这么说着，一边傻笑。「你知道的，喜爱宇宙，对星际抱有幻想的人，总是会觉得很多相遇是宿命使然。像地球和月球，像天王星和他的星子，像鳞.......和我。」 第148页 「没有你，那只是很乏味可陈的蓝色。」鳞也认真地对喻星云的每一句话都做出了回应。 喻星云感受到与鳞这个星球慢慢交融，彼此的情感在遥远的时光中都能够找到倾诉者和回应者。 喻星云用认真的神色望向鳞，眼里带着还未完全消散，因为能看见不能看见之物的泪，真诚地对鳞说：「谢谢你，让我也能从你的眼睛看到颜色......唔.......」 话语刚落，鳞这一次却没有默默地回应。喻星云感觉自己的身体勐然被压深，背后的花被完全压扁，花瓣紧紧贴着根与茎部。 随着人影的变化，不断地躺倒后再起身，花海的颜色不断交替。耳边响起的也不再是星际的风唿啸往来的声音，而是鳞的喘息。 那阵喘息又再次带着喻星云进入另一层幻影，鳞的声音与眼前浮起的幻影中的低喘重合。 幻影中鳞的背部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但他却固执地将手放在一颗发光的白色球体之上，完全没有要处理伤口的意思。过了一会，喻星云意识到，那颗球体就是这些伤痕的来源，球体掀起的星风与气体，正对鳞的身体造成程度不同的伤害。但无论自己的心对此有多着急，多努力去唿喊，鳞放在球体上的手依旧一动不动，似乎是打算耗尽自己去治疗那颗星球。 喻星云看到了一颗充满伤痕的星球，布满裂痕的地皮，大片的土地被干裂的裂缝覆盖。能看到的植物全都是干枯的树，没有一丝生机和活力。天空中不同的物质混杂在一起，一片混沌。星球上的生物早已经绝迹，只剩下一片死寂和荒凉。等待这一颗星球的，似乎只有重力坍缩，剧烈爆炸。 而这颗星球的所作所为，好像也是有意无意地想要加速自己星球的灭亡。 尽管无论是这些幻影、吻或是星球之间的碰撞都快至要窒息的地步，喻星云却还是不愿意放开。也许是因为幻影中的一切因为他的情感都带有颜色，有也许是因为想要了解更多宇宙里的秘密。有几个瞬间，他甚至产生一些带着疯狂的想法。在窒息的那一刻，他是否可以再一次深入星球的内心？ 而身下被压得弯下腰，直唿痛的花，似乎给予了他答案。 在闭上眼睛之前，喻星云隐约听到有一把声音从耳边响起： 「r46a1的降落权，从宇宙的诞生开始，就一直都在你手里。」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欢迎你的降落。」 ..... 「该走了。」 经歷了一场拥吻后，鳞退开，喻星云仍旧停留在亲吻中的状态，除了微微张开的嘴，还有那睁开后，带着迷茫的眼睛。 不变的是那如同梅子酒中盛开的樱那般漂亮的神态。 喻星云感觉他在一段短暂的时间失去了意识后，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鳞...？」喻星云带着鼻音问道，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在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看到鳞已经退开。 喻星云有些迷茫地看着向鳞。 鳞见状牵起喻星云的手，轻轻点了点他手上的指环，然后又在页面操作了一番。 「你刚刚缺氧了。」随着鳞的这一句话，喻星云望向浮动的屏幕。 浮动的屏幕浮现出自己的各项身体指标，有不少都处于勉强还可以支撑的状态，唯独氧气含量那一栏是淡粉色。 看到这淡粉色框上的白字，喻星云更是脸色一白。 ——极低。 喻星云被吓得一抖，摸了摸自己胸口。怪不得刚刚会觉得头晕脑胀，脑袋仿佛塞满了棉花，胸口也痛。 「现在倒是好多了，刚刚是鲜红色。」鳞冷不防在旁边补充道。 喻星云闻言又抖了抖，这次他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鼻子。 万幸，自己还活着。 鳞的嘴角微微上挑，他松开揽住喻星云的手，抛下一句「走了。」就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喻星云感觉到脚底的花因为鳞的离去而垂下头去，但他也顾不上这些，转头跟上鳞的脚步。刚刚躺在他们身下的花，也因为他们的离开恢復到平静的状态。 坐回到那架鳞挑选的敞篷车后，鳞一上车就把一个电池状的物体扔给了喻星云。 「这是......？」 鳞将一只手搭上前方的方向盘，准备启动车辆，一边说：「氧气罐头。」 喻星云拿到这罐颜色看起来很深的氧气罐头后，因为思绪还停留在刚刚那件事，所以迟迟没动。 鳞意识到这件事，侧目看了喻星云一眼，「将上面的编号输入到指环里。」 「啊！好。」喻星云一边听话地将氧气罐头的编号输入到自己的指环里，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鳞：「是指环的气体净化和循环出现了问题吗？」 鳞目视前方，微微摇头，「宇宙中存在指环无法过滤的气体，比如伴星及晚期星体的气体，又或者特殊事件导致的大量气体。」 想起刚刚那阵气味的浓烈程度，好像代表着这一次的气体释放得很剧烈。 那阵气味，又让喻星云想起一切之始的那个吻。 「所以鳞刚刚是怕我缺氧，在......给我氧气吗？」 「嗯。」鳞的驾驶技术一如既往的稳妥，让人即便处于这一条九曲十八弯银河的公路，也不会头晕。 喻星云越想越觉得神奇，不由得感嘆：「原来就算是在宇宙中，人工唿吸也是最好的方法，我当时还以为......」 第149页 以为是鳞想吻我。 喻星云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没好意思把下一句话说出来。虽然现在勉强算是和鳞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但喻星云还没有勇敢到把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说出来。 「嗯。」鳞却出声道，「是一举两得。」 这句话其实就是在间接承认，鳞不止是为了氧气。 鳞这么直接地就承认了，反而让喻星云有些不好意思。果然就算和鳞确认了心意，他也还需要些时间去调整他们的身份和相处模式。因为害羞，所以他想要背对着鳞一会，于是便转过头去，将头放在窗户旁，想要透过观览星际中的其他星星转移一下注意力。 因为银河中转站不处于任何一颗星球，所以属于流浪地带，于是这里也有尤其多形状各异的星星，有的看起来像鹰，有的看起来像玫瑰，有的看起来像一颗毫无保留的心。 许多不同的星系从眼球高速掠过，喻星云走马观花，目不暇接，每一个星系仿佛都散发着独特的光芒和气息，让观赏者能感受到宇宙中和谐却又不同的神秘和壮美。 突然他看到一团巨大的、颜色层次极度丰富的星体，如同一朵春日盛开的樱花悬挂在宇宙的中心。这颗星体闪烁着层次极度丰富的光芒，每一个层次仿佛代表了宇宙的一角。 「哇！那一团的星星层次好丰富，形状看起来好像有点像一条鱼。」 鳞顺着喻星云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而后形容道：「最外面是深红，第二层是从由紫到橙，中间的层次则是由绿化蓝。」 这仿佛已经变成了一种他们之间的小默契，每次喻星云看到漂亮的风景时，都会让鳞把颜色告诉他。 现在，鳞已经自然而然地这么做了，像是一种和喻星云一起后产生的习惯。 事实上，他还有许多不同的习惯，都受喻星云所影响，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件。 配合着鳞的话语，喻星云也可以对着眼前的景象开始自己的想像。尤其是在幻梦中看到过真正的颜色后，宇宙的一切靓丽的风景都变的容易想像起来。 从深邃的紫色到温暖的橙色，从清澈的蓝色到神秘的绿色，每一个色彩都为这颗星星加添了一丝美丽与吸引力。所有的颜色聚在同一个星团里，异常和谐，让这一团星变为绚丽多彩的绘画，让人目眩神迷，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幻的梦境之中。 喻星云凝视着这颗巨大的星体，心中对宇宙创造美的能力产生了无限敬畏和惊嘆。他仿佛能感受到这颗星体本身所散发出的能量，以及这些颜色背后的力量。透过这些，他再一次能够感受到宇宙的奥秘和无限可能。但除此以外，他也为此感到可惜，因为不似在梦境之中那般，可以亲眼所见，此时他只能在想像中赋予这一片星体色彩。 「好漂亮！」 「鳞以前在星际旅游的时候也喜欢看这些星星吗？」喻星云望着车外的星空美景，随意地问道。 鳞看了一眼趴在窗旁的喻星云的后脑勺，又看了一眼窗外，声调平淡地说：「喜欢。」 喻星云开心地眯起眼睛，「我也喜欢那片星星，因为他形状看起来像鱼，在那之上的像彩色的鱼鳞，嘿嘿。」 鳞目视前方，看起来是认真地掌控手上的方向盘，眼神却因为身边的人浮现一丝笑意。 第81章 永恆之春 喻星云趴在窗口，眼睛仿佛变成了地球上的观星仪，闪过一幕接一幕，无比密集的星星。就这么趴在车窗旁，看着无垠星辰，喻星云忍不住去想，穿梭航行于银河之中的人，恐怕没有人能逃过来自星辰的诱惑。 所有人大概都会因此而停下脚步。就像自己现在这样，他想留在这个地方，想永远停留在银河公路上，即便他知道这件事背后有无数的代价。 只因为银河中的星球仿佛集合光亮、炽热与勇敢于一体，注视着这些星星，自己仿佛也会变得美好、充满勇气和热烈。就像有许多事情，是从前的他没有想像过自己能够做到的。但是现在，身处于繁星之间，鳞的肩旁，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勇敢迈出了许多步。 这么想着，喻星云不由得露出非常满足的微笑。心跳还没有降下去，鳞的热度也依旧在，他确实是渴望这架跑车与时间都能停在这一刻的。 带着这样的心情这么看着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星星，喻星云突然有些好奇，在宇宙中航行治疗，近乎天天泡在在宇宙中的鳞，心里估计早就对这些星体的美丽而麻木了。刚刚回答自己的那句「喜欢」，大概率也并非像现在的自己那样十足兴奋的。 这个问题喻星云想过，好像也问过，但是此时此刻在寻求肯定答案的道路上却异常迫切。 但在鳞遇见的所有星体里，是不是也有一些是会让鳞产生和现在的自己一样的惊艷呢？ 就像自己遇见鳞的时候，那一刻的惊艷。在星海中麻木的鳞，也会有那样的时刻吗？会不会也有一颗星，会让鳞想要时间永远地停在那一刻的呢？ 额前的碎发被星风吹得不断轻扫额头，同样扫动了喻星云的心，让他感觉心里痒痒的。意识到自己非常想知道对于鳞来说特别的星星，这个想法占满了他的整个脑袋。于是他开口喊了喊鳞。喻星云总觉得自己仗着和鳞更加亲近，做事也大胆起来。 鳞应了一声，表达自己正在等待他的下文。 第150页 「鳞，你在银河里航行了许久，一定见过很多各式各样的星体。」喻星云这么说着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身衣服摩擦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他转过头来，发现鳞正微微侧脸望着自己表示肯定，毕竟鳞见过的星体确实很多。 甚至从在r46a1，带着那一层充满枷锁的身份开始，他就热爱航行于宇宙之间。不为别的，只为感受星空独有的一份自由。 喻星云压了压下嘴唇，问：「在遇见过的所有星星里，鳞最喜欢的星星是什么样的？」喻星云想起自己见过那些形状其他的星星，比划着名说：「是有很特别的形状吗？像刚刚那颗布满鱼鳞的星星，还是.....」说到这里，喻星云又想到，单纯是形状奇怪的星体，大概并不会引起鳞的注意力。 然而鳞听完喻星云的话却沉默了，他的目光从喻星云身上转回了眼前的万千星辰之中。 最.......喜欢的那颗星么？ 如果喻星云是在问他最悽惨的，最可怕的，最痛苦的星球的话，凭藉良好的记忆力，他很快就能够回答。 但喻星云的问题是最「喜欢」的那颗星，这对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鳞来说着实是一个难题。 严格来说，鳞在遇见喻星云之前并不清楚「喜欢」的感觉是什么，所以当喻星云这么认真的询问他的时候，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到现在为止，他唯一能很快的回答是喜欢的那样事物，只有喻星云而已。 于是喻星云迟迟听不到鳞的回应，只能听到跑车在银河公路上飞驰的声音，以及微弱的星风声。这是喻星云第一次觉得宇宙中原来也如此吵闹。 正当喻星云以为鳞最后的答案大概会说「不太记得了」这句话的时候，鳞却突然开口形容那颗最漂亮的星星。 「彩色的。」 这是还没有明白什么是喜欢的时候，记忆里对那颗星最直观的感觉。 喻星云说不清楚自己听到「彩色的」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产生了什么感觉。也许是惋惜，也许是遗憾。 因为如果是形状特异的星球，喻星云能够和鳞一起去看。但是如果是色彩鲜艷的星球，他就只能依靠鳞的话语去想像。除此以外，喻星云突然感觉到一种人类与星体的距离。 他不知道自己在鳞眼中是什么样的，但是他知道星体带来的冲击感与惊艷，绝不是身为人类的他可以攀比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希望能去看一看鳞最喜欢的那一颗星星。 鳞对什么好像都没有特别的喜好，喻星云听到鳞的答案后其实有一瞬也是高兴的，因为那也许代表着鳞的一种喜好。 而能知晓鳞，能更了解鳞，是喻星云梦寐以求的事情。 喻星云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鳞在过了很久后竟会回答他。 「啊？」喻星云消化了一会，点了点头，指了指窗外的某一颗色彩层次丰富的星星，问：「像那颗一样吗？」 鳞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喻星云指着的那颗星星。那颗星星的色彩确实丰富，但是却缺少一些东西。 缺少让人心生嚮往，自由的内核，还有那种无比豁达的态度。 他遇见过的那一颗最惊艷的星星，有着最自由与无私的内核。也是那颗星球赋予了自己自由的权利。 用不着比较，鳞也早已有了答案。 于是鳞摇了摇头，直接地道：「再漂亮上许多。」 「除了颜色以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吗？」虽然自己确实会被颜色所吸引，但喻星云总觉得鳞不会单纯地被一颗彩色的星体所吸引，那个星体一定还有其他什么特别的地方。 似乎是回忆太过遥远，鳞思考了一会才说道：「是一颗让其他星星也拥有色彩的星体。」 「让其他星体具有色彩的星星？」喻星云思考着这一句话的含义，问：「那颗星星现在还在宇宙之中吗？你还记得它的坐标吗？我想和鳞一起去看看。」 鳞的眼眸在忽明忽暗中变得沉沉的，目光也放到很远很远，最后说出口的话是：「已经不在了。」 喻星云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听到这句话就顿住了。 「......不在了？」喻星云不确定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颗星体把自己的色彩奉献给其他星星后，便坍塌了。」 「没有爱的星体，无法存活很久。」 有许多星星的美丽，也许是停留在他们本身，但鳞记忆里，见过的最漂亮的那一颗星星，不仅能赋予自己光亮，也能用自己赋予身边的星体爱的权利。 绚烂夺目的红色，静谧内敛的蓝色，温暖明媚的黄色……色彩是最原始，最简单的，表达爱的方法。 也曾怀疑过这颗星体奉献出色彩后，是否会失去爱的能力，但是事实告诉他，有些星球生来就是懂得爱人。 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上眼皮垂了下去，将本来往上挑的眼角微微拉了下去，眼睛望向左下方，睫毛挡住了那双霾蓝色的眼睛。 如果只听声音的话，没人能听出什么。但是这是喻星云少有的几次察觉到鳞如此外露的情感。 又或者是刚刚在花海中的吻改变了什么。 即便直觉告诉他，宇宙的深邃与神秘也许会导致它无论怎么再问下去都得不到答案，但是喻星云却还是忍不住问：「你想念那颗星星吗？」 第151页 「想念？」鳞把这两个字拆开来又组在一起想了一会，非常坦诚地说：「想念是什么？其实我并不明白。」 「唔.......」喻星云努力去思考这个词语的含义，说：「就是非常非常希望能再一次见到的意思，就算只是很短的见一面也可以。」 「不是。」鳞很快便否定了。 「这样啊......」 出乎意料地，喻星云听到鳞说：「想见。」听到这句话，喻星云有些惊讶。 「但只想见很长的见面。」 这不就是一种深沉的思念吗？喻星云在心底如此想到。喻星云消化了一会，点了点头，说： 「太可惜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和鳞一起去造访那颗星球。」 「不过去到了那一颗星球，也要靠鳞告诉我有多漂亮了。」在这宇宙之间，看不到颜色的缺憾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变得尤其大。 因为在银河之中，色彩不再只是单纯代表着一种光度，它们想表达的有更多。 在人类的认知中，恆星颜色只不过代表着星体表面的温度高低。大多数人只会从恆星的光谱来看不同颜色。偏蓝的恆星，表面温度在25000k以上。红色的恆星，则在3600—2600k。 然而被忽略的是，每一种颜色都代表着某个星球独特的形成方式、性格、和心。 红色的星，是热烈、是不顾一切，也可以是某颗星的血与泪；蓝色的星，是冷静、是智慧，也可以是某颗星的汪洋与海；绿色的星，可以是毫不起眼，也可以是某颗星的生机勃勃；黄色的星永远高高在上，永远辉煌；紫色的星在夜里收起了无数个秘密。 每一种颜色都在宇宙中都有自己的意识，传达着不同的信息和感受。在银河系中，色彩变成了一种表达情思的语言，一种连接物质与宇宙的沟通方式。 想要与宇宙连结，第一步就是走近颜色。就像鳞的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颜色就是星球会说话的眼睛。 所以，它们不仅仅是颜色而已。这也正正是喻星云所感到遗憾的。 喻星云早已不会因为别人的嘲笑而为此感到遗憾，真正让他遗憾的是，无法窥视星球的心。 但他不知道宇宙给了他另一份馈赠，正如宇宙给予所有有缺失的馈赠。 鳞看了一眼，喻星云，摇了摇头说：「没有必要。」 好像是在说 ——没必要因为颜色感到遗憾。 又好像是在说 ——没有必要，有些星球生来就是爱的本身。 明明他觉得自己与鳞刚刚还沉浸在一种互通心意的情绪里。提起这颗已然消亡的星星，喻星云总觉得鳞的情绪似乎有所影响，因此变得低落。 即便喻星云知道这并不会太过影响鳞，但他还是打断刚刚的话题，开口对鳞说：「宇宙是周而復始的，就像永恆交替的时间，宇宙中的星辰都是永恆循环的。」 「所以鳞最喜欢的那一颗星星也许现在正在诞生，将来，一定一定会有机会再次看到那颗星球的。」 鳞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说：「在银河的轮迴里，每一次的诞生都是完全的重生。这意味着，即使再次诞生，也不再会拥有原本的记忆。」 「宇宙中也藏着无数因果註定和命运，所以我相信在漫长的银河里，鳞和那颗星球终有一日，一定会怀抱着所有最美好的回忆重新相遇的。」 喻星云有些固执地这么自顾自地说完后，才望向鳞。 他不希望鳞如此悲观，因为宇宙之间，没有人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下一个循环中首先来临的是春日或是寒冬，没有人会知道。 所以，所有事情都是有盼望的。 出乎喻星云意料的是，鳞竟也正望着他。刚刚垂下去眼角现在已经重新微挑了起来，变回了本来那双具备着凛冽的眼睛。然而此时此刻，那双凛冽的眼睛却又微微眯了起来，眼神里藏着喻星云读不懂的情绪。 喻星云能看到的只有涌动的蓝色。 里面仿佛藏着一种雨夜中蓝玫瑰正在盛放的动感，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湿润。这么看了一会，喻星云又觉得那像一条流动的河，尤其是瞳孔的下半圈，正不断往中间集中，逐渐汇集成汪洋。 那条河突然微微变窄，河流的尾部像鱼摆了摆尾，游过冬日的寒江，最终抵达春天的河流。 然后喻星云听到鳞说：「嗯，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盼望着，在宇宙循环里的下一个春天，我将会遇见你。 于是在遇见你之后，宇宙不再有四季循环，因为只留下永恆的春天。 # 柯伊伯之春 第82章 「鳞」过量 「隔壁的星球转过头来的时候......我一定要用最好的模样跟她对视！我要让她怦然心动！」 「银河公路的人也太吵了！大晚上的我们怎么睡得着觉！」 「好饿，我要把宇宙空间里的糖都吃掉！吃掉！」 ...... 「喻星云。」 「到了。」 回到银河中转站的时候，喻星云是被鳞叫醒的。明明是在车上，喻星云却感觉自己刚刚好像掉进了软绵绵的云里，舒服得不可思议。起来的时候，喻星云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睡眠的。 醒过来后，喻星云首先陷入的是迷茫，因为梦中星体在日常中透露的心声太过真切，让他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自己听到的究竟是幻觉？还是这些星体透过光度正在表达的心情？星球之间也会有如此日常的时刻吗？就像人类一样？喻星云为此感到不可思议。 第152页 在这之后的第二种感觉则是遗憾，因为陷入沉睡后，自己错失许多颗银河公路旁的星星。 「啊...我怎么睡着了！好可惜！」喻星云一边睡眼惺忪地坐起来，一边小声嘟囔道。 坐在旁边准备下车的鳞听到了，带着认真的语气说：「以后的旅途，还会有许多星星。」 对呀，自己还能和鳞在一起看很多很多星星，所以不需要因此觉得有什么遗憾。 听完鳞的话，喻星云也对此释怀了一些。也悄悄下定决定，自己再遇到美景当前，绝对不会陷入沉睡，就算犯困，也要和鳞一起把星星看完再睡。 眼睛不像相机，记录不了那么多东西，能做到的，只有在那一刻把最灿烂的星星收入眼睛，藏进心里。 刚一下车，喻星云就差点被眼前的热闹吓到。对比他们离开前空荡荡的中转站，只是过了一阵子，停留在这里的旅客就意外地多了起来。 明明离开时还空落落的飞船停泊坪，现在却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飞船，小小的中转站因为这一部部巨大的飞船变得拥挤，就像一只因为吃得太饱肚子涨起来的小动物。 除此以外，因为银河中转站平时都是留给在星际航行的旅客，大多数人来这里的目的都是休息，这也就意味着荡漾在他们脸上的神色应该是疲倦，或者松散自由的。 但奇怪的是，映入喻星云眼睛的旅客，其中有一些的神色显得又些急促。 「怎么突然多了这么人？」喻星云有些疑惑地问道。 鳞看着拥挤的中转站，有太多来自不同星体的声音和唿吸，他微微皱了皱眉，听到喻星云的问题后，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些旅客来这里的目的不怎么感兴趣，心里只有一个目标，离开这种吵杂的地方。 「飞船在三号停泊坪。」鳞告诉喻星云。 「好。」见鳞说完这句话后就走入人群之中，喻星云也跟了上去。 「.......那可是我的故乡」 「快要互相撞击......」 迎面撞上不同的旅客，每一个旅客的话题与脸色都不一样，有些带着兴奋，有些带着幸灾乐祸，有些则带着哀伤。 「回去......」 「奇象......观赏性.......」 「灭绝......新的诞生.......」 在不同的星际旅客中穿梭，经过不同的人，喻星云除了闻到些银河中转站独有的饮料，一种会散发出类似于咖啡香气的饮料，还听到了一些细碎的信息。 但这些细碎的信息不足以支撑他去确定宇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这里聚满了飞船。 「好挤.......」因为空间窄小，而旅客却很多的缘故，喻星云产生一种在银河上赶早八地铁的感觉。 「鳞？啊！」 「别走散。」 当喻星云在人群中，感觉自己快要被挤成纸片的时候。走在前方的鳞突然牵住他的手，用合理得看不出破绽的藉口，一把将他拉到身前。 站在鳞的身前，喻星云感觉到鳞似乎丝毫不受别人的推拉所影响，能和前后左右的人都一直保持着很稳定的距离。于是这也让喻星云不再有一种被人推着向前走的感觉。 在快要到三号飞船停泊坪的时候，他们路过一家纪念品商店。看到喻星云的视线完完全全地被那家店所吸引，「去看看。」鳞半陈述半建议道。 「好！」喻星云说罢就往那家店走去。 那家纪念品商店有些像地球上机场的免税店，相近的地方是这里集合了临近星球的一些「特产」， 商店里挂着形色各异的瓶子和罐子，每一个瓶罐里面都装着一颗星球的物质，有某颗星球的泥土，有某颗星球中心凝结的冰，还有某一颗星球的水源。这些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物质，对喻星云而言都是极度罕有以及宝贵的存在。从瓶罐外凝视着这些星体物质，喻星云仿佛能够从这些星球的一部分感受到每一物质背后的星球，所蕴含的回忆与能量。这些来自不同星球的物质，承载着它们独特的歷史和故事，让喻星云心中产生了探索这些星球本质的渴望。 「鳞.....我......」喻星云刚开口想要和鳞商量这个事情，就听到鳞说：「哪一个？」 「啊？」鳞似乎在他说话之前就已经预测了他的行为，于是喻星云开始在那些瓶瓶罐罐中纠结。 有选择困难症的他，最后还是选择向鳞求助，「鳞，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哪个？」 「这个。」鳞毫不犹豫地指向一个光低很低的罐子，喻星云顺着鳞所指的方向走近那个罐子，微微蹲下，凑近仔细地观测，他看见里面只有一块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透明的、凝结的冰。 喻星云有些好奇地问：「这个罐子有什么特别吗？」 「没有。」鳞耸了耸肩膀，带着无所谓说道。 鳞的手指轻轻贴近那个罐子，眸光在接触到那块冰的核心之时微微一闪，随后对喻星云说道：「只是觉得，如果要送一份礼物给你，我会选它。」 喻星云闻言眼睛弯起来，像遥远的月亮，眼眸中泻出的月光都落在了鳞的心上，他对着鳞大力点了点头说：「好！那我就选这个！」 当鳞将那个罐子从店员那里接过，交给喻星云的时候，在触碰到鳞放在罐子底的手指时，那一瞬间，指尖的温度让喻星云觉得自己接过的是一颗冰封许多年，却依旧完整无缺的心。 第153页 离开纪念品商店后，走两步就到了三号飞船停泊坪。 「到了。」听到鳞的这句话，喻星云抬头望向上方。 经过一些时间的修復，etoile看起来已经恢復了许多。进入飞船时，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尊贵的主人，与位临etoile的第一位尊贵的客人，好——久——不——见！」 eliote一如既往地使用了极度浮夸的声音来迎接这一次的「久别重逢」。 紧接着就是一首无比熟悉的fly me to the moon。 「fly me to the moon let me 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在音乐下，喻星云一边憋笑，一边偷偷扯了扯鳞的衣角，凑到他耳边悄悄说：「eliote的语言系统感觉又升级了。」 鳞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更浮夸了。」 那熟悉的音乐，以及不断变幻的光暗让喻星云想起自己来到飞船的第一天。etoile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 喻星云笑了笑说：「etoile，好久不见。」 「许久不见了，尊贵的宾客。这次etoile在系统上进行了温度测试系统、引擎自动调节系统、潜行星体检测系统......」在这之后，etoile像在夸耀自己一般，说出了一堆让人听起来头痛的升级系统。 就这样听着etoile像数菜名一样报上了数不清多少种系统后，最后一句话终于落下。 「最后一个伟大的升级——」在做足了悬疑效果后，etoile终于揭晓：「登登登——就是准确度极高的物质检测系统！这个系统在升级后，可以让所有受试者在不需要任何机械协助，单纯透过etoile本身的检测系统，全面检测身体在航行后是否有遗留有害物质，各种有害物质的数量，从而进行完全清除，保证你的星途一路顺风！」 「咳咳，所有的言语在行动面前都是浮云，不如现在就让伟大的eliote为你们做最完整的物质检测吧～」 鳞抬脚一如既往地想要无视eliote的话，直接走进飞船，却因为突然听到一声：「糟糕！」而停下了脚步。 eliote的声音在这一下一改之前嬉皮笑脸的语气，突然变得很严肃。 「警告！警告！」配合着这句话，eliote还让飞船里闪起红灯。 「经过初步检查，我在尊贵的客人身上检测到有过量的星体物质！星体物质的含量已经超过安全指标！经过缜密的计算后，得出的解决方式是：建议你让eliote为你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说到底，喻星云觉得这一切都只是eliote为了演示自己的进步制造的幌子而已，但面对eliote热情的邀请，喻星云有些不太好拒绝。 鳞却显然没有在意这些，eliote话刚说完，就被鳞直截了当，正中红心地评价道：「在这里修理后，反而变笨了。」 「什么？」eliote好像瞬间被点燃了，「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可是造谣！造谣！经过这次的升级，我可是从银河系里最聪明的人工智慧管家，变成了全部星系里最聪明的人工智慧管家！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你创造的系统呢！」 「我没想过你会变异。」鳞淡淡地说道，语气没有责怪的意思，只让人平白听出了一丝后悔。 eliote语塞了一会，又说道：「主人，我有必要提醒你，人类沾染上了星系物质，可能会有很可怕的后果！」在这个停顿处，eliote加上了「咚咚咚」三个看起来像是打重点的音效，而后一字一个停顿说道：「有些星系物质具有剧毒性，会对人类的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和疾病。你也不想我们尊贵的宾客在星系变得奄奄一息吧！」 「不止如此哦，另外的一些星系物质甚至能够改变人类的基因结构，导致突变和异变。」 「还有更恐怖的！某些星系物质可能会扰乱人类的心灵和意识，让人陷入无法自拔的幻觉和恐惧之中。」 配合着他的这些话，eliote甚至为此配上了充满悬疑恐怖氛围的音乐，到了最后一句话，eliote又把曲子换成了哀伤的曲调。 「怎么感觉eliote还升级了系统里的bgm，现在各种情绪好像都有了吧......」喻星云默默说道。 鳞评价道：「不务正业。」 喻星云闻言和鳞对视了一下，笑了起来。 虽然鳞嘴上对eliote总是不退让，但喻星云知道就算是人工系统，能过发展成eliote这种自由奔放的性格，鳞一定有给予他许多自由与权利。 似乎是被eliote的毅力所打动，喻星云听到鳞在自己旁边问道：「是哪个星球的物质？」 「哼哼，看吧，果然主人果然还是需要我帮你检测！」eliote的声音充满了嚣张。 面对这样的eliote，鳞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有从眼神里透露出一阵催促。 「哔——」 「噹噹当！结果出来了！这些过量的星系物质的来源是——r46a1！其中具有高含量的地方分别是唇部、肩膀、锁骨处.......」大声地汇报完这次的结果后，eliote突然安静了下来。 「欸？」听完eliote的报告后，喻星云愣住了，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看向鳞，鳞一脸早有所料。「什么？」 鳞这次是真的没有耐心再继续留下来看这场闹剧，道：「不用理他，进去就行。」 「啊，好.....」 他身上有过量的来自r46a1的物质？简单来说，也就是自己有些「鳞过量」？为什么？跟在鳞的背后，喻星云一边这么想一边这么走着，冷不防撞上了鳞的后背。 第154页 鳞转过来的那一刻，喻星云脑中突然闪过花海的一幕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eliote实际在报告些什么。想到这里，喻星云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从鳞这边看来，他一转过头去，看到的就是喻星云撞上自己的目光后腾地红起来的脸，还有一触及就躲开的目光。 鳞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喻星云打断。喻星云生怕鳞会问自己怎么了，从而让自己陷入一个无法回答的境地，于是抢先故作轻松地开口：「离开中转站之后，我们就会踏上前往冥王星的旅程吗？」喻星云觉得自己在慌乱的情况下，问出了最没有营养的一个问题。 鳞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因着喻星云奇怪的表现而追问下去，只以点头回答他的问题。 「冥王星离这里远吗？」 「嗯。」 喻星云点了点头，「那看来会是很漫长的旅途....」想起先前的几次降落，喻星云说道：「途中也有不少东西需要提前准备吧？」 「嗯。」 「好。」说到这里，想起那些繁杂的程序，海量的待阅资料，喻星云不由得打了一个哈欠。 「飞船不久后就会进入柯伊伯带。」鳞观察了喻星云一会，说：「先休息好，再做准备。」 喻星云闻言愣了愣，「我们会像上次一样，在柯伊伯带小型星体降落吗？」 鳞果断地摇了摇头。 听到鳞的答案，喻星云不由得有些疑惑。进入柯伊伯带，他们也不会离开飞船，有什么是特别需要准备的吗？ 「进入柯伊伯带之前，有什么要特别做准备么？」 「精神。」鳞的答案简短，却出乎喻星云意料。 「啊？」 鳞点了点头，没什么要再说的，于是便转身离开了，喻星云也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后，喻星云去查看了鳞的资料库中，关于柯伊伯带的资料。 「柯伊伯带是一个位于海王星轨道之外圆盘状区域。根据天文学家的观测，柯伊伯带包含数百万个在太阳系形成的过程中遗留下来的冰体。 他们的目的地矮行星冥王星，直径为2,376公里，是柯伊伯带最大的天体。 在柯伊伯带中生活的物体被称为柯伊伯带天体或海王星外天体。小行星带中的天体主要是由岩石组成的，但大多数的柯伊伯带天体是由冷冻甲烷、氨和水组成的冰体。 柯伊伯带更是被称为短周期彗星的发源地，这意味着柯伊伯带可能有着一万亿颗，又或是更多的彗星。 ... 这么一路看下去，让喻星云忍不住停住目光的是下面的这一句。 「柯伊伯带中生活的天体也是色彩斑澜的星体，可以呈现出多种不同的颜色，比如红色、蓝色和白色。」 看到这里，喻星云停下了翻动资料的手。在这一刻，脑海中有什么突然由暗变亮，闪耀起来。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看到了鳞的世界。 喻星云突然明白到，鳞让自己养足「精神」是什么意思了。 凡事都能预测得非常准确的鳞大概早就料到自己会被柯伊伯带的天体所吸引，更何况那里是短周期彗星的发源地。他知道喻星云一定会用尽所有办法欣赏那里的星星，并且肯定会因为精神不佳错过了一些星星而感到尤其遗憾。 鳞在从银河公路离开后，便一直注意着自己的情感变化。所以鳞才特别提醒他，要养足精神。 想到这里，喻星云感觉心里生出一阵暖意，就像星球诞生的那一刻，向中心聚拢而后外散的光。 也许，鳞从很早就已经如此，只是自己还未察觉到而已。因为鳞的爱一定也如同他本人那般，沉默、隐秘却汹涌。 从银河公路回到飞船后的一段时间，即便在同一艘飞船里，不知为何，喻星云也很少碰见鳞。他常怀着巧遇的心思去往鳞常去的地方，驾驶室、放空地带、档案室，但不知为何，却总是无法碰见鳞。 除此以外，在飞船航行前往柯伊伯带的过程中，时不时会停下。在室内响起的播报声，只说是飞船正在接收能源。 巧合的事情是，飞船停靠的大部分时候，喻星云都因为正在休息而错过了出去了解的机会。就仿佛是刻意避开自己的停靠。 喻星云也曾偷偷询问过eliote，但eliote仿佛接受过什么指示一般，答案也完全没有他的风格，只会非常正式地回答他：「没错，飞船刚刚升级系统，需要比较多的能源。」 喻星云紧接着就会问他鳞的动向，但eliote的回答依旧是听起来非常系统设置的答案。 在花海中躺在自己身边的鳞，突然在这个瞬间变得有些隐秘和遥远。 这样的距离感一直持续到了某一天。 那一天，喻星云碰巧在属于地球的半夜时分遇上了失眠这个讨厌鬼，导致他完全无法入睡。于是便碰上了飞船再次停靠。警报声一响起，喻星云心里就怦怦跳，他总觉得这一次，他一定就可以遇见鳞。于是他顾不上穿拖鞋，一下床就飞快地跑过走廊，企图用最快的速度抵达飞船门口。当他真正接近飞船门口的时候，他透过门旁的透明玻璃窗，看见了鳞的背影。更奇怪的是，还有另一个非常漂亮的身影站在鳞的面前，喻星云看不清对面是谁，只能看到随着星风飘扬的裙子，鳞的手里好像拿着一朵......花？ 第155页 第83章 「为了一朵花。」 因为好奇的同时又不想被发现，喻星云踱着碎步，往前走了一些。靠近飞船门口后，喻星云靠在门旁，听到了一些他们之间细碎的对话。 「只需要一朵花？」 「嗯。」 「真的？没有别的需要了？」 「没有了，多谢。」 「你太客气了。当时你帮助我们星球的时候，也是二话不说就答应的。只是这么小的事情，当然没有问题。」 正悄悄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耳边却突然响起另一道带着惊讶的声音。 「尊贵的宾客！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间，本该是你唿唿大睡的时间啊。」 etoile的声音突然在喻星云耳边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etoile？不要说话，嘘——」 喻星云的阻止来得太迟，一向大嗓门的etoile，再加上是在无比安静的环境，一下就把鳞和那个女孩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听见后方传来夸张的声音后，鳞转过头来。 星风拂过鳞的额角，那阵蓝色也随着这阵风与喻星云双目交投。在那一刻，如海的眼睛闪过一丝波动，鳞似乎是没有预料到喻星云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因为鳞侧过身来，于是在这个时候，喻星云终于看清楚了站在鳞对面的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五官很精緻，高挺的鼻樑和带着锐气的眼睛让人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气势。然而吸引喻星云的并非她的五官，而是她身上的裙子。那个女孩穿了一条映出银光的裙子，裙摆上的星球图案闪烁出和背后星球同样深浅度的光。 这条裙子仿佛不仅仅是一件服饰，更像是一种连结背后星球的纽带。裙子上的光仿佛能将人的神思引进去，让人穿越时空，感受这颗星球的深邃、浩瀚和神秘。就像产生了引力一般，喻星云定定地凝视着那件裙子，仿佛在与这颗星球对视，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能感受到这颗星球的内核。 脑海中浮动的画面让他为之震撼。 由于海王星的引力影响，柯伊伯带中没有大行星。脑海中浮现的亦是一颗蓝色的小行星。这颗小行星远离行星群，选择在边缘地带孤独地漂浮，但即便如此，它却好似没有因着这份孤独而沮丧，它的表面反而积极地闪烁着宝石般的蓝色光芒。 也许它只是柯伊伯带中的一颗微小存在，却承载着自己特立独行的性格与独一无二的故事。 这样处于在热闹之外的蓝色星体，总让喻星云觉得很熟悉。 在这一个瞬间，脑海中突兀的插入另一个画面。 首先出现的是一块巨大的蓝色的花田，随后花田变为一阵耀眼的蓝色光沿着一个看起来像永恆的符号，缓缓注入一颗死寂的星球，那阵光，是非常纯正的霾蓝色。那阵柔软的、神秘的蓝色丝绸，仿佛穿越宇宙的黑暗，覆盖到这颗死气沉沉的星球的每一处，如同提供了养分一般，让一切都变得生机勃勃。这股能量的涌入仿佛唤醒了星球的沉睡，让它重新焕发出生机和活力。 从此以后在这片死寂的星球上，它拥有灿烂的蓝色太阳与希望之光。 「你好！」那个女孩抬起手，非常友善地向他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唿，这打断了喻星云的思绪。 能够使光的色度与自己完全相符的人物，断不可能是和这颗星球毫无关系的。喻星云猜测到她是这个星球的内核，就像鳞那样。但让喻星云不肯定的原因是，那个女孩的打扮说得上是简单，除开那条布满星光的裙子，完全没有多余的衣饰。这和喻星云先前碰到其他星球时看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么想着的时候，远处的女孩突然靠近鳞，低声问：「就是他？」 从喻星云的视角，在自己和那个女孩打完招唿后，只见那位女孩凑到了鳞的耳边，遮起嘴巴说些什么。 .......就好像在说着什么不能被他听见的事情，有种说不出的亲密感。 喻星云的目光无法停止像尺一般去测量他们之间的距离。鳞在听完那个女孩的话后，盯着喻星云点了点头。 回答听起来显得漫不经心，但望向喻星云的眼神却异常肯定，就好像下定了某一种决心。 「没休息？」自从喻星云出现后，鳞转过头来，眼眸中涌动的海一直在喻星云身上流动。鳞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心。喻星云的脸色有些疲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星际进行长途航行，导致他有些不适。 「有些睡不着所以就......」喻星云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事实上除了睡不着这个原因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好像很久没有见到鳞了。 鳞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这位是？」鳞好像完全没有意思要向他介绍身后的女孩，于是喻星云主动问道。 「星球莎菲伊。」鳞回答道。 sappheiros，蓝色宝石的意思。确实和脑海中的那颗克莱因蓝色的小星球很像。喻星云不由得如此想道。 莎菲伊听完鳞的答案，捂上嘴巴，露出一脸惊讶的样子：「介绍完了吗？就只给我这个头衔吗？」说到这里，莎菲伊带着不满碰了碰鳞的肩膀，「好歹莎菲伊也被星际游客誉为小r46a1呢。」 鳞一脸不置可否。 「至少得补上附生关系吧？又或者......」说到这里莎菲伊碰了碰下巴作思考状，「至少是医患关系？」 第156页 她看起来没有很在意鳞对关系的定义，反倒是喻星云，敏锐地捕捉到了莎菲伊话语里的「小r46a1」和「附生关系」，从这一刻起就对这句话耿耿于怀。 「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去往冥王星的路途依旧遥远，鳞没有久留的打算，打算尽快启程离开。 「这么快？」莎菲伊惊讶地说道：「不打算在这里再留一会吗？」 「不了。」鳞理所当然地回答。 莎菲伊说笑道：「你还真是实诚啊，说是只来摘一束花的，还真的只来摘一束花就走啊。」鳞丝毫没有被莎菲伊的这句话动摇，走向飞船的脚步毫不停顿。 在他背后的莎菲伊说完这句话，神色突然从玩味变得正式，她问鳞：「不打算见见你的子民吗？」 提起鳞的子民，喻星云清晰地看见走向自己的鳞，顿时凝住了。 一如他在银河中转站附近的花园中感受到的一样，鳞的子民依旧是他无法释怀的挂念。喻星云在这一刻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莎菲伊在背后说道：「自从你将他们送来这里后，就没有再亲自见过他们了吧，每次过来都只是输送能量。」 「自从莎菲伊的能量渐趋稳定，你就很少再过来。」 「虽然你的妹妹做出了那种事情，但在他们心里，你依旧是他们的王。」 霾蓝之海，蓝巨星，广阔自由，从一切的开始，就是宇宙中最自由的物质，亦是子民们怀念的国王。 鳞轻轻地笑了笑，仿佛在自嘲，眼中的海带上哀伤的色彩，轻飘飘地抛下一句「没有人想见无冕的王。」就抬脚回到了飞船。 莎菲伊在离别前说出最后一段话：「你使用『玫瑰海』与我联络的时候，我非常高兴。因为你的到来终于不再是为了输送能量，而是.......」说到这里，莎菲伊露出非常欣慰的笑容，望向喻星云：「为了一朵花。」 「希望你下一次来的时候，成为一位单纯的游客，来感受一下我们星球子民的热情吧。愿你往后的旅途如同星空般广阔自由。」莎菲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运用星球的力量祝福道，她的裙摆与她背后的星球都释放出耀眼的光，星辰般的祝福在她的裙摆和星球之间交织着，璀璨夺目。 鳞背对着莎菲伊没有做出回答，只等飞船的舱门缓缓关上，隔开他与这个星球，断开他与这个星球的关系。 鳞没有再多说什么，朝喻星云走来。 走过来后，喻星云这才从近处看清楚鳞低垂的手中拿着的那束花。和他原本的想像非常不一样，那并不是一束普通的、盛放的花，而是一束还未开放的花。 「这是......还没开花？」喻星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几朵将自己紧紧包住，不向外界露出丝毫内心的花。 指尖触碰到它们的时候，那几朵花最外部的花瓣似乎因为它的触碰而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束没有开放的花让喻星云感到更加疑惑了，听莎菲伊的意思，鳞特意前往莎菲伊的目的只是为了这束花。鳞特意前来取这种花是为了什么呢？又或者说他故意降落在这个星球，只是为了这一束花？这说话有什么那么特别呢？这些问题挤满了喻星云的脑袋。 「不会开花。」鳞垂眸，望向那朵花说道，话语中包含着复杂的情绪。 「不会开花？」喻星云惊讶地抬起头。 鳞点了点头。 怎么会有不会开花的花束呢？ 「为什么？」 「这种花的特性如此，它的功用在别的地方。」鳞道：「可以去除特定星际物质的污染。」 「祛除星际物质？」 鳞点了点头，「嗯，可以制作去往冥王星需要方便携带的净化瓶。」 所以之前自己总感觉飞船飞飞停停，也是为了搜集材料吗？ 「那之前几次飞船停下也是为了......？」说到这里喻星云指了指鳞手上的花。 「嗯，为了拿取材料。」 「那这朵花直接就可以用来净化吗？」 鳞摇了摇头，伸出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了捏其中一朵的花瓣，「当花瓣被提炼成粉末，装入瓶中，再加上其他材料，就可以。」 听完鳞的话，喻星云觉得有些郁闷。 意思是这种花还没有迎接花期就要被捏碎，成为一种原料吗？感觉就像还未迎来春天，就在冬日被压碎了。 这种花的命运註定如此吗？ 想到这里，喻星云心中一抽。在地球，赠送盛放的鲜花就是为了传达情感，只有盛放的鲜花才能表达出热烈的情感。如果鲜花一直不盛开，也许会让人质疑爱的程度。 在鳞拿着花离开前，拉住他的衣袖：「或许，再给多一点养分......再多一点......就能开花呢？」 想起鳞先前用来通讯的玫瑰之海，那里好像还有空间，喻星云说：「鳞的飞船，不是有太空土壤吗？或许......」 「你喜欢它？」喻星云没有说完，鳞就突然如此问道。 「啊？」没有预料到鳞会突然这么问，喻星云有些没反应过来。 鳞将目光放在手上的花，喻星云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喻星云点了点头说：「嗯，喜欢。」 对于地球的人类来说，鲜花如同爱情的使者，盛开后的香气与繁盛是爱意的象徵，承载着深厚的爱，传递给接收者，花就像是香气写出的情书。所以喻星云自然也是喜欢的。 第157页 鳞沉默了一会，而后从那束花中抽走了其中一朵，将剩下的递给喻星云，说：「星际航行的时间漫长，用来打发时间也好。」 其实让这种以不开放的状态度过整个花期开放完全属于无稽之谈，鳞对喻星云提出的可能性不置可否，但听到喻星云喜欢花，又觉得这么做很合适。即便最后等不到花开，单单是抱着期待与希望等待花开这件事似乎也别具意义。 喻星云小心翼翼地接过花束后，心脏同时因为收到鳞送的花以及鳞同意让他将花种下来而加快。除此以外，他还有些担心自己的自作主张会影响鳞对往后行程的规划，于是向鳞确认道：「不拿去制造净化瓶也可以吗？我擅自拿去种会不会不太好？」 鳞目睹了喻星云的眼睛由沉转亮，心情不知为何因此感到愉悦，于是很轻松地回答道：「拿去种也很好。」 其实他没有仔细去想哪个好哪个不好，只是觉得如果喻星云喜欢，他开心，那就是好了。即便目标是无法达成的，只要喻星云喜欢，在鳞这里就会是「很好」。 第84章 你太过可爱 飞船打算离开时，莎菲伊却突然敲了敲舱门。鳞正在和etoile调控飞船，于是是喻星云回去给她打开的舱门。 舱门打开后，喻星云见到笑着望着自己的莎菲伊。 不知为何，明明是非常陌生的星球，喻星云却从她的笑容中感受到温暖和明亮，就像在鳞的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感觉。与此同时，喻星云亦感受到莎菲伊的笑容中含着别的意思。拥有超越人类的智慧和洞察力，看破人类的内心，好像是每一个星球都具有的能力。 喻星云以为莎菲伊是想要找鳞，于是对她说道：「你要找鳞吗？他正在——」 莎菲伊打断了他的话，「喻星云。」 喻星云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在喊自己。 他没想到莎菲伊会知道他的名字，是鳞告诉他的吗？他带着未知，望向莎菲伊的眼睛。 见莎菲伊一步步朝他靠近，喻星云有些不知所措，磕磕巴巴地说：「你...你....好。」打完招唿后，喻星云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莎菲伊神秘地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有些突然地说：「给你。」 说罢，莎菲伊递给他一束和鳞刚刚手上拿着的一模一样的花束，露出非常灿烂的笑容：「这是谢礼。」 喻星云愣了一瞬，将鳞刚刚送给自己的花束换到另一只手，空出右手，一边伸出手打算接过新的花束，一边点着头道：「好的，我会帮你交给鳞的。」 莎菲伊却在这一刻突然将花束朝她自己收起，于是喻星云伸手抓了空。 莎菲伊拿着花摇了摇，说：「不是给鳞哦，是给你的谢礼。」 喻星云微微瞪大眼睛，伸出的手也凝住了，「给...给我的谢礼？为什么突然给——」说谢谢鳞的话，喻星云还能理解，但是为什么突然感谢他？ 「嗯。」莎菲伊点了点头，而后微微垂下头，望着手里的花，好像透过这束花看向遥远的过去，她低声道：「谢谢你让我的星球得以诞生......由始至终，好像只有你能帮他。」 喻星云没有听清楚莎菲伊的低喃，「什么？」 莎菲伊抬起头，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什么，拜託你啦。」 这句拜託好像是在指手上的那束花，又好像在指其他的什么。 喻星云有些不明所以，脑海里完全没有与莎菲伊有关的回忆。第一次见的人为什么突然要给他谢礼？他想不明白莎菲伊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莎菲伊却像催促他一般晃了晃手里的花。 喻星云见状便打算伸手接过，然而花束被另一只手拿去。 喻星云回头望去，看到鳞没什么表情的脸：「你们很熟吗？」 「鳞？你不是在调控飞船？」 鳞闻言低头看了喻星云一眼，说：「弄好了。」 莎菲伊见到鳞先是一愣，而后笑着揶揄鳞：「不熟吗？可见过不少面。」 听到这句话，喻星云再次感到有些疑惑，见过吗？什么时候？ 「你的花虽然送给了他，但这束花是我送给他的。」莎菲伊夺过鳞手中的话，放进喻星云的手中，让他手里的花束变得更大更多。 喻星云接过莎菲伊的话，听到她补了一句：「这束花是漂亮的蓝色哦。」 「走了。」但鳞却没有给他去细问的机会。 「真的不留久一点吗？我们这里可有宇宙中最纯净的蓝。」莎菲伊在背后喊道，鳞却只摆了摆手。 飞船再次启航，喻星云跟在鳞背后，沿着飞船的走廊走回房间。经过窗户时，他看到莎菲伊留在自己的星球上，昂着头，微笑着朝他们挥手道别。看到这幅场面，喻星云心里突然有些感慨，因为宇宙的时间概念模煳的关系，星球之间约定的「下次见」也许是人类的几百年几千年，甚至是成亿年。 即便这对他们来说好像已然习以为常，喻星云还是忍不住去想那背后漫长的等待。他想到莎菲伊祝福的其实还传达了另一层意思：她希望鳞在亿万年之间能够排解星球崩坏导致的负罪感，再次成为宇宙间最自由的霾蓝之星。 想到这甚至只是莎菲伊的盼望，更是意味着这并非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这意味着鳞在之前已花费了数不尽的时间去赎罪，结果却依旧是无法原谅自己。 第158页 思绪停在这里，喻星云就觉得胸口发闷的，脑袋好像也产生一种因为缺氧导致的头晕，整个人有点喘不过气。 自己先前在花海之梦中了解的——密密麻麻的伤疤、失去交流的权力、耗尽能量....... 喻星云很清楚，那只是很小的部分。照鳞对自己的残忍程度，绝不止于此，只是鳞没有告诉自己而已。 喻星云觉得，对于鳞而言，最可怕的恐怕是失去了在星际自由穿梭的权力，失去了诞生在星空深处本该拥有的自由。 喻星云其实很想劝一劝鳞去见一见他的子民，因为错过这一次，鳞下次想要见他的子民的时候，可能已经是几百甚至几万年之后了。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这件事才不会让鳞伤心，他不想鳞因此而伤心，他不想自己喜欢的人和哀伤搭上关系。 想到这里，拽着花的手不由得握紧。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办法能帮助解开鳞的心结。 喻星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望向脚下的星球，喃喃道：「这个星球.......真的和鳞很像吗？」 这其实也是一个喻星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大抵是因为星球能量接近耗尽的原因，已经不足以为支撑星球的生存环境，所以现在也已经没有人能够再登上r46a1了。 因此，鳞更是变成了一颗人类永远无法企及的星球，以一种传说的状态留在人类的天文发现之中。 就像人类已然许多年没有登上月球一样，喻星云一直为此感到可惜。这次难得有机会，即便并不是真正的r46a1，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去看一看，所以其实对于莎菲伊建议他们留下的建议，他是希望鳞能够答应的。 鳞听到了他的话，说道：「星系里拿这个当噱头的星球很多。」鳞说道，这么说着，他指了指左手边窗外的一颗星球说：「那一颗星球被誉为柯伊伯带r46a1.」 顺着鳞的目光望去，喻星云觉得那颗星球的光度确实和鳞眼中的光很相似。 「这一颗，被誉为是重生的r46a1。」 「怎么那么多？」喻星云有些惊讶，「为什么要拿鳞的星球做宣传？」 「星际的游客大多追求奇观，具有悲剧色彩的巨星自然会成为他们的目标。毕竟，永恆的事物露出如同他们的生命一般脆弱，总是会让他们兴奋。」鳞在说这句话时，语气平平的，没什么变化，但喻星云能感受到他讨厌这些，也能感受到他话语中深深的自嘲。讨厌自己的遭遇变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成为别人赚钱的手段，也讨厌星球的悲剧。 喻星云摇了摇头，「怎么会有人以别人的悲剧当成有趣的风景。」 见喻星云听完这些话后，情绪也慢慢地落下去，鳞沉默了一会，安慰他一般补充道：「宣传效果而已，不用太过在意。」 「原来是这样......」 「想去？」鳞见喻星云整个人像凋谢的花一样垂下头去，问道。 听到这句话，喻星云腾地抬起头来。 「嗯，很想去。」喻星云大力点了点头，与鳞对视，发现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目光说：「因为想要更了解鳞一些。所以就在想虽然没有登上过鳞的星球，如果有机会可以去到很像鳞的星球也很不错，至少——」 「没有登上过么？」鳞突然打断喻星云的话，望着喻星云说道。 鳞的话说得很轻，尤其是最后几个字，因此覆上了一层落寞。 「是的，没有——」喻星云没有思索，带着理所当然抬起头应道，却陷入了鳞那双带着肯定答案的反问眼睛。 喻星云脑海中出现一种同时具备了自由与浩渺的蓝，一种完全超脱于尘世的，纯度极高的霾蓝色。 「没有登上过么？」鳞的这句话不断在喻星云的脑海中迴荡。 喻星云突然变得不太肯定。他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真的没有登上过吗？」 答案好像并非是没有，而是似乎有。 半个答案是没有，因为自己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过能登上r46a1的机会。在地球上，r46a1仍旧是一颗遥远的，充满未知的星球。 半个答案是有，因为他好像隐约知道鳞的星球是什么样的。 天空不需要太阳的照耀，自身就带着蓝宝石的光泽，整个星球的每一处都沐浴在这阵蓝色光芒之中。头顶上蓝色的樱层层叠叠肆意生长，身旁则布满在风中轻轻摇曳的蓝色植被，还在草丛间栖息的星星，仿佛一幅油画。烦恼的时候就向远处望去，有一片波光粼粼的蓝色大洋，蓝色的海洋延伸到天际，与苍穹相接，让人分不清天与地，只能感受到一片无际的蓝。 这里就是蓝色的具象化。 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呢？他想起一场浸泡在蓝色海洋里的梦，脸唰地红了。 观察到喻星云脸色的变化，耳尖染上的红，鳞轻轻笑了笑，「走吧，别呆着不动了。」 「啊，好，」喻星云反应过来，说：「去哪里？」 「不是要种花？」鳞背对着他说道。 「啊！对！」喻星云带着期待匆忙跟上。 许久没来到鳞的房间，这里的摆设和之前一样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天花板上是流动的柏树型极光，朴素的纯色床，窗边有能够接受信号的玫瑰海...... 一切都让喻星云感到无比熟悉，所以吸引他注意力的是比较陌生的事物——在书桌上方的浮动面板上不断闪烁的色彩光谱，以及桌面上的一个个小望远镜。 第159页 不断闪烁的屏幕以及和鳞有些不太相符的凌乱桌面，这两样特别陌生的物品在鳞的房间中显得格外突出，让人忍不住去猜想背后的故事。 光谱的闪烁如同宇宙中不同颜色的星辰，而那些小望远镜仿佛是通往不同广博的窗口，让人心驰神往。 人类认知中的「光」指的其实并不是某一束光，而是由不同波长的光波组成的。人类日常生活中所感知到的「颜色」，实际上是由特定波长的光波反射到我们的眼睛中引起的视觉现象。这些不同波长的光波在进入具有视锥细胞和视杆细胞的眼睛后，会被视网膜感知并转化为大脑所理解的各种颜色。光的波长越长，我们感知到的颜色就越接近红色；而波长越短，我们感知到的颜色就越接近蓝色。 而鳞桌面上投射出来的面板此时此刻则浮动着一张光谱，那是喻星云在地球上没有见过的光谱。 喻星云只见过可见光谱，意思是范围从深红色的700nm一直到紫色的400nm的光谱，也是人类可见光波的范围。 鳞这里的这张光谱却突破了可见光谱的上限和下限。 200nm... 425nm.... 470nm.... 700nm..... 喻星云只看到了光谱中的其中几个波长，他还没有看完的时候，鳞就把显示器关掉了。没等喻星云开口问，鳞就走到了玫瑰海通讯器旁说：「这里。」 喻星云闻言点了点头，加快脚步往鳞那边走去。 「砰！」 然而因为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鳞身上，喻星云在这么短的距离中，脚不小心碰到了横在他与鳞之间，高度只及小腿的矮茶几。摔倒时，衣摆还不小心碰掉了茶几上的一个看起来很像地球相机的仪器。 在那一刻，明明自己往鳞走去，视线却突然从鳞转到了毛绒绒的地毯，喻星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首先听到了鳞的提醒。「小心。」 「撞到哪里了？」 多亏鳞眼明手快地扶住他，喻星云才不至于被绊倒在地。 然而被鳞扶住的喻星云，没有因为摔倒而心悸，反而是在看到这个躺在地板上四脚朝天的相机，整个人顿时被吓了一大跳。没来得及去消化耳旁传来的鳞的关心，他做的第一件事情是甩开鳞的手，慌慌张张地去把那个仪器捡起来。 相机的昂贵程度在地球自然是不言而喻，而放在鳞房间的仪器，想来也必定价值不菲。看起来非常昂贵的东西，竟然就自己的衣摆毫不留情地掀倒在地。 「不好意思！我没有摔坏吧？还能开吗？」喻星云捧着「相机」，转向鳞着急地说道。 鳞蹲下来，接过喻星云手中的「相机」，查看了一下，张嘴想说些什么，看到满脸着急的喻星云又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喻星云听到鳞说：「应该是彻底坏了。」 「什么？」喻星云一幅被雷击中的样子。因为他想起自己先前在酒馆跟鳞说过，自己以后一定会赔钱，这件事估计又会在自己的欠款单上加上浓浓的一笔。 「这个是用来作什么的？能再买一部吗？」喻星云问道。 「通讯。」鳞挥了挥手手里的仪器，指了指「相机」上方隐藏的天线回答道。 「通讯？」喻星云看着这部「相机」，怎么也想不出来怎么用他来通讯。「我还以为他只是拿来拍照的。」 「他确实有记录的作用。可以拍下一些画面，输入坐标，然后让星星帮你寄达。」 喻星云听完鳞的解释，对此非常感兴趣，他坐起来，问：「星星？星星是宇宙的邮递员吗？」 「有了玫瑰海后，这种古旧的东西已经被淘汰了。」鳞用手指轻巧地将「相机」翻了一面，说：「最近etoile拿去检修，莫名其妙就把这部东西给翻出来了。」 「这么说这......这还算是宇宙中的古董？或许.......哪里会有可能再买一部吗？」喻星云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 「几个世纪前的东西，买不到了。」鳞毫不犹豫地说。 「这......这怎么办？坏了就没有了。」 鳞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带着一丝无情说：「确实。」 「但不是有玫瑰海吗？我们可以先用那个......」 鳞摇了摇头，说：「有些想要传达的话，如果用高科技传讯系统会失真。」 「这样吗？」 「嗯，系统自动调整的部分太多，失去了很多原话语的元素。」 喻星云在这边焦头烂额地想办法，鳞却托着下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观察着他烦恼的表情。 喻星云最后对鳞说：「实在不行的话，我帮你送。」 「我当你的专属信件派送员。」 鳞闻言问他：「怎么送？」 「我......穿上太空衣的话，是不是可以飞过去？」 鳞思索了一下，认真地说：「那送到的时候大概已经过了几个世纪了。」 「这.......」喻星云再次陷入苦恼，「总之我会想办法的！」 听到喻星云的话，鳞忍不住轻轻地笑了笑，将食指向相机的背面，手指轻轻拨了拨，然后仪器发出一声「咔」的声音。 喻星云正忧愁着，却突然听到仪器发出一声「哔——」的声音。而后喻星云听到了一道不太自然，听起来有点像棒读的声音：「请输入目的地星球坐标：「赤经为__，赤纬为__。」 第160页 鳞说出了一个很奇怪、离他们异常近的坐标，喻星云满头雾水。鳞是在测试仪器吗？为什么输入那么奇怪的坐标。 正疑惑着的时候，仪器再次响起，「正在确认坐标——请等待——」 等了好一阵子后，仪器才第三次响起，「已确认坐标，请输入寄送内容：_」 随后喻星云就看到鳞低声对着那部相机在说些什么。 「寄送中——」 「拜託了。」 鳞对着「相机」做出这突如其来的请求。喻星云首先是感到困惑，他试图理解鳞的话语背后所蕴含的含义，但他的疑惑没有持续很久。 过了一会，有一团光突然从镜头的四周聚拢，最后聚集在相机的镜头中心，而后一颗小星星缓缓从相机的镜头中诞生。 这之所以吸引，就是因为它非常像宇宙的缩影，在浩渺的宇宙之中，或浩大或静默，但每一秒都有星星在诞生。 此时此刻，喻星云的手中亦有星星在诞生。 与此同时，因为爱是宇宙中行星生命的原动力，一颗星星的诞生，也代表着一份「爱」的诞生。 喻星云顿时被这颗星星吸引，短暂地忘记了要去理解鳞的话。直到那颗星星跳到喻星云手里，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切都是鳞的玩笑。 星光在喻星云的手中消散，化为光，缓缓流进喻星云的耳朵。 「抱歉，因为你太过可爱，所以无法自控，开了个玩笑。」 不知道是因为光流进了耳朵的原因，又或者是这些话，喻星云觉得耳朵有些发热。 这样去吓唬，甚至威胁自己，喻星云觉得自己本该有些生气，但是当星星将鳞的话重新播放出来的时候。 听着这句「你实在可爱」的时候，喻星云除了努力地抑制住自己过于吵闹的心跳声，其他什么都做不到。 更让喻星云感到心动的是，一直都本着绝不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的鳞，竟然开始会和他开玩笑了。 但之后鳞的话却让他的心跳变得更快。 「这部仪器珍贵的地方不是外面这个机器，而是在这其中的『胶捲』不能撤回。」鳞这么说着，将『相机』的盖子打开，露出内核。 「无悔之言。」鳞说出四个字。「每一句说出去的话都不能删除，不能更改，也不能被撤回。」 意思是说下的话，无论是因为太过喜欢而无措的情绪，亦或是紧张而结巴的话语，全部都会被原原本本地传达。 鳞的指尖停在『胶捲』之上，道：「所以，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不会失真。」 所有人的第一次发言一定是最真实的，如果信息可以被修改，第二次中就会加入很多修改、恭维、调整，这个「相机」的意义就是就是表达出最真实、完整的心意。 所以「你太过可爱」这句话，包含着寄信者最真实、完整的心意。 第85章 宇宙的花匠 「总觉得把星星当成信件，寄送出去的信息，会被特别仔细地倾听。」 说这句话时喻星云将手掌摊开，想要接住完成完整地传达讯息的使命后慢慢四散的星光。 鳞从侧面看着对于「无悔之言」感到惊奇与惊喜的喻星云，只见望着那封「信」的喻星云目光明亮，与四散的星光相映，映得他的眼睛也像遥远的宇宙中的某一颗星球。瞳孔仿佛是一颗一直在沉睡的星球，就在被星光照耀的这一刻，雾霾都被吹开，于是一颗无比璀璨，拥有永恆之春的星球便在此刻呈现出来。星球上的歌声是涓涓不绝的溪流，色彩是横跨在天际的彩虹桥，而星球的中心自然是最美好的春天。 「可以试试。」喻星云非常专注地看着从一颗星星里流出来，随着信息被读取而四散的星光时，鳞突然将手里的相机递给喻星云。 「什么？」也许是眼前的「无悔之言」运作方式太过震撼，听到鳞的话，喻星云抬起头，有些发怔。意识到鳞的意思是让他也试试，他瞪大眼睛，而后带着一点犹豫伸出手：「不会浪费吗？」 鳞摇了摇头，「不会。」而后便拉住喻星云的手，将「相机」交给他。二话不说随意交给他的方式就像在说随便怎么用都行，就好像对于鳞来说，他能够将很重要的物件随意地交给喻星云。 「真的吗？」 喻星云小心翼翼地接过鳞手里的「相机」后，便开始思考自己想写什么信，有什么想传达的。 其实他以前不是没有幻想过如果自己将来某一天有机会朝宇宙发射一封信的话，自己会发射什么。当时自己想的是要发射自己对于宇宙的迷思，一些天文学家也未能解释的谜团，他希望自己能在回信里得到解答。 比如大爆炸前的宇宙、宇宙暴胀的起源、宇宙大爆炸的真实性、伽马暴09a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特殊、爱丁顿极限是否真的可以被那颗特殊的中子星打破等等。 但是如今的他，想要表达的却是最原本最简单的愿望。 因为鳞刚刚对这件物品的介绍，喻星云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件物品被如此随意地使用，于是便在继续下一步前问道：「鳞现在还会用这个吗？」 鳞思考了一会，看起来似乎是真的许久没用了，而后才回答道：「偶尔。」 「偶尔吗？」喻星云眨了眨眼睛。 「一般是其他星体会借用。」鳞看着「无悔之言」如实回答道。 第161页 「借用？他们没有自己的玫瑰海吗？」喻星云没想到看起来好像一切都是高科技的星体空间里竟也有这么怀旧的，为了传达信息，还会专门找鳞借这个。 鳞望着那片忽明忽暗的鲜艷玫瑰海，道：「有些因为意外和灾难在宇宙中迷失的星体，会尝试用更真切的声音与母体寻找共鸣。」 「是飞船上的那些星体吗？」 「嗯。」鳞点了点头，解释道：「玫瑰海传达信息的速度虽快，但压缩或处理后的混音往往和本来想要传达的声音有所差异。」 「有时候无法和母体寻找共鸣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即便自己以前幻想得再多，在和鳞的对话下，此时此刻，从脑海中跑出来的第一个信件目的地，竟是自己所谓的「母体」——地球。那个自己在那里成长，现在却已经数不清多久没有去过的星球。 此时此刻他心里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怀念，就像曾经在地球时，常会去到一个小时候常去的、熟悉的老地方，鼻腔里充满让人怀旧的气味，于是脑海里掀起了一段又一段的回忆。 这种汹涌而上的怀念和渴望与地球建立联繫的心情，喻星云感受到了一种深刻的联繫，就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纽带将他与地球紧紧相连。他意识到，即使他已经远离地球很久，但他的内心仍然深深地依恋着这颗蓝色星球。正如鳞所说，每一个生命体都会对母体有很深的情感连结，而地球就是人类的母体，是人类生命的根源。 喻星云非常想将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与经歷都记录下来，送回地球。这样的话，在地球的朋友也能知道他这段无比美妙的银河奇遇记。与此同时，自己也有些思念地球上的人和事，想知道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和它的近况。 除此以外，也能当作是一段纪念。 脑海在最后一刻出现这个想法时候，喻星云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悬，因为这样的念头仿佛就在预设自己回到地球后就不能再和鳞见面了。 他一向不是悲观主义者，也不喜欢做无谓的忧虑，于是喻星云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去，只专注于对地球的思念。 这部几个世纪前的「小相机」看起来有着非常有限的寄送距离，寄到地球应该是没有可能的，但他还是抱着一点希望问了问鳞，「这个能将信息送到地球吗？」 不知为何，喻星云提到「地球」，鳞的脸色好像凝了凝，但他这种类似于突然想起什么而怔住的神情转瞬即逝，面向喻星云的时候又变成了平常那种平淡无波的样子。他看了一眼喻星云手中老旧的信件相机，回答道：「超过这种旧科技能传送的距离了。」这么说着，喻星云手中的「相机」也配合地发出一阵听起来快要散架的声音。 「这样啊.......」喻星云话语里是掩盖不住的可惜。 鳞打量了喻星云低落下去的神情一会，问：「想地球了？」 喻星云闻言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嗯。虽然在这里，和鳞一起每一刻我都很高兴，但偶尔也会想起地球，会有些好奇地球现在怎么样了。尤其是鳞你提到一些星球的母体，我也会想起以前在地球上的某些地方，就会有些想念。」 「正常。无论是谁，对于星球母体都会有一种无法割捨的情感，人类亦不例外，」鳞点了点头，评价道。 喻星云想了想，说：「不知道地球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在地球的时候，就听说过不少所谓的世界末日。」喻星云想起自己在所谓的世界末日做过的不少愚蠢的举动，突然觉得有点好笑，笑了笑说道：「虽然大多数都毫无根据。」 他突然想起自己离开地球的那一夜，地球好像刚逃过一场浩劫。 「印象中，地球刚逃过一个灾难。嗯......」 喻星云努力回忆着那一夜的天文观测播报： 小行星humorphos的小陨石hymos将于12月8日撞击地球...... 据科学家估计，hymos直径1 公里以上，预计会造成10公里宽的陨石坑，全球各地将因此面对严重的灾害，更有可能像6500万年前的恐龙因陨石撞击而灭绝。 「不过就像宇宙本身一般，出现了一种奇蹟，humorphos突然改变了轨迹，地球得以逃过一劫。拯救地球的那颗星球好像是叫.......le......lepis？」说起这一颗星球，在喻星云的印象中，在这一场浩劫之前，地球上的天文学家也从未发现过这一颗星球。不知道一直在星球里游走的鳞会不会了解这一颗星球，喻星云转头问鳞：「鳞有去过那颗星球吗？」 听到lepis这个名字，鳞的眸色变了变，像从浅水处变成深海。 「没听过。」鳞回答的时候语气依旧是很平静，就好像对这颗星球非常陌生。 「这样吗？」喻星云的语气有些惋惜，「有点可惜，总觉得如果是他替地球承受了灾难的话，人类至少应该要知道那颗星球本来是什么样子的，并且给予他最高的感激。」 鳞沉默着，对此没有说些什么。 「就算在宇宙之中，这果然还是会让人感嘆在宇宙之间，诞生与灭绝都非常轻易。」喻星云如此感嘆着的时候，鳞在旁边默默地听着。 沉淀在思念中的喻星云，听到鳞说：「等冥王星的病痛也解决后，我们可以返航。」 喻星云闻言勐地抬起头，「星桥快要再次形成了吗？」 「不是。虽然无法登陆，但可以从远处看。」 第162页 这对喻星云而言很吸引，不过他纠结再三后还是摇了摇头，说：「这样会打扰你的行程的。」 「不打扰，我正好想休息。」 说到这里，喻星云点了点头。细想了一会，又说：「其实并不只是想念地球。同时也是因为实在太想将自己像做梦一般的经歷分享给朋友了。对于在地球的我们来说，宇宙一直都是未知却充满吸引力的。我非常幸运，遇到了宇宙中的一颗非常漂亮的星星，所以很想分享给对宇宙有相同爱好的朋友。」 「有些可惜的是，地球好像有些太遥远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知道该写给哪个星球呢.......？」地球被否决后，喻星云一边这么喃喃道，一边思考。 「若我的消亡是为了你的新生，那么我愿意。再问我千万次，我依旧愿意。」 「lepis」 喻星云突然想起刚刚提过的那颗星球，以及广播中传出的那几句，让他印象深刻的话。因为对地球的爱，让那颗星球无惧陨石的撞击。身为被保护的星球中的其中一位，喻星云觉得自己想对那颗星球写一封信。 「能寄给lepis吗？」 他暗自决定一定要给lepis寄一封来自地球人类的信。 鳞没什么表情地答道：「那颗星球已经被摧毁了。」 确实如同鳞所说，在被如此巨大的陨石碎片撞击后，lepis很有可能已经被完全摧毁，即便依旧存在于宇宙之中，也已经是苟延残喘的星球。即便真的被寄送出去，lepis大概也是收不到的。 无悔之言无法寄送到地球那么遥远的地方，也寄不到lepis，而在离地球很远的宇宙之中，他好像没有除鳞以外的来自星际的朋友，所以唯一能寄送的对象也只有鳞。 而正因为收信者的特殊，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到底要送给他一封什么信，因为喻星云想对鳞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即便在鳞口中，这和玫瑰海那种讯息传送装置没什么不同。但在这种无论发送什么都可以的情况下，喻星云会把这种机会当成像流星落下那一刻的许愿。 而比这更特别的是，宇宙看起来是永恆的，将心中的期许和愿望保存在一颗星星里，让它随着光飞向宇宙的深处。或许，这份期许会在很久以后，在遥远的星球被接收到，而后得以实现。 鳞拿起几束喻星云放在身旁的花，站起身，走近玫瑰海。过了一会，背后毫无动静，他回头看见喻星云拿着相机呆坐着一动不动。 「不试试？」 「当然试！」喻星云连忙将手里的「相机」抬高，回答道：「我想试试的，但是......」喻星云用手摩挲着手上的相机，就像他内心的纠结，「就是没想到送什么信好，这个对着宇宙发送讯息的机会实在太珍贵了。」 鳞听完他的话，想起喻星云先前提过的，在地球看流星的习惯，问道：「看流星，你也想那么久？」 喻星云回想自己在地球的经歷，摇了摇头说：「不是的，因为流星划破天空的时间很短，所以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一样的。」鳞一边检查玫瑰海的泥土指标，准备将新的花种进玫瑰海，一边说道。 「什么？」 「星球大部分都没什么耐心。」言外之意就是仔细倾听愿望的时间不多。 配合鳞先前和自己说的话，喻星云恍然大悟，「怪不得流星都走得那么快呢，」喻星云竖起手指，「每次就只够许一个愿望。」 「你有很多愿望？」鳞问道。 「也不算很多......」喻星云说到这里，想起这几天飞船一直在飞飞停停，想来负责监看飞行和降落的鳞，也没怎么休息过，再加上鳞本来就满身都是伤.......也许是心理原因，喻星云瞄了鳞一眼，感觉现在的他也显露出一种不明显的疲态，于是他试着问鳞道：「其中有一个特别特别想实现的愿望，」喻星云带着一丝神秘，道：「我觉得鳞这颗星星就可以帮我实现。」 鳞侧过头，似乎是有些好奇喻星云的话。 「是什么？」 「希望鳞能好好休息。」 鳞顿了顿，说：「没有其他？」 「啊？」 「不能是这个吗？我觉得鳞好像总是很累，所以希望你能好好休息。」 「可以，这很简单。」鳞将目光重新放回玫瑰海，「所以不算。」 「我.....我再想想！」这么说着，喻星云看到手指捻起一些泥土的鳞，突然觉得有些新奇，于是便将目光完全从手上的相机转到鳞身上。 鳞站在玫瑰海旁，眼中映出浮动的花瓣，手指则轻轻拂动一些极其灿烂的花。自从真正地认识以及爱上鳞以后，喻星云总觉得那双看起来漠然的眼睛，眼底其实总是含情。 此时此刻亦是如此，鳞就像这片玫瑰海的花匠，每一朵盛开的玫瑰，都少不了他的精心呵护。 喻星云就这么望着鳞看得入迷，却突然听到鳞问自己：「想好了？」 感受到喻星云不再低着头去想些什么，目光紧紧盯着自己。鳞望着玫瑰海里密密麻麻的花，手指一边在面板上比划，思考着最适合栽种的地方，一边问喻星云。 「没，还没有。」喻星云摇了摇头，说道：「与其坐在这里瞎想，又或者随便发送什么，我觉得还是先和鳞一起种花，然后再去想，说不定就会想到了。」能让他想清楚喜欢什么，追求什么的，好像是鳞的特殊能力。 第163页 比如这一刻他看到鳞。 这么说着，喻星云就像给自己打气一般拍了拍地板，撑着手站了起来，一步步走近在玫瑰海旁的鳞。他将头凑近，想看鳞在做什么。 这一凑近，他发现鳞打算透过面板，像喻星云自己平时玩电子农场一样，直接把花拖来，扔到玫瑰海之中。 「等一下！」喻星云慌张地一把拉住鳞打算这么做的手。 鳞的目光缓缓从面板上移开，转到喻星云抓住自己的手上。 「怎么了？」鳞感觉到喻星云很着急，却不理解他的想法。 「虽然听起来会显得很没有效率，在宇宙这种高科技环境下可能说得上是浪费时间，」喻星云轻轻捏了捏鳞的手臂，带着一丝祈求的语气问鳞：「但我们.......可以自己种吗？」 喻星云每次在拜託自己的时候都会露出很可爱的样子，尤其是眼睛，平时的桃花眼会在这一刻瞪得特别圆，再加上本来就带着的粉晕，给人一种不答应他就会显得他很可怜的感觉。 见鳞只望着自己，无言，喻星云扒拉着鳞的手臂，一边轻轻摇动一边解释道：「因为是不会开放的花，所以我想自己亲手种下，修剪，浇水，也许能让他感觉到更多的爱。」 鳞闻言点了点头，如果喻星云希望如此的话，他不会拒绝。松开打算拖动植物的手，将花从种植库中拖出来，重新递给喻星云。 「有种植用的园艺工具吗？比如铲子和耙之类的。」喻星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捲起衣袖，兴致勃勃地准备「下场」。 想到自己能和鳞一起种下这些花，并且一起等待他们开放，喻星云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鳞调配好了泥土的数值，便开始按照喻星云的话挑选种植工具。喻星云蹲下后等了好一会，鳞却依旧没有整理好。 喻星云直起身来，带着掩盖不住的兴奋蹦蹦跳跳地回到鳞的身旁，却突然观察到一件特别的事，鳞好像看着那一堆工具很久了，却迟迟没有动作。 喻星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鳞不知道哪个工具最适合？ 这么仔细一想，喻星云又觉得好像有些合理。鳞熟悉所有高科技工具，比如氧气针、调节指环、高科技飞船的调控等等，却会在最简答的种植工具上卡住，这件事，又让喻星云觉得鳞多了一份可爱。 「我能借这个和这个吗？」喻星云凑近了一些面板，在旁边指了两种工具，告诉鳞道。 察觉到喻星云的靠近，鳞点了点头，将工具抽出来，递给喻星云。 喻星云拿到工具后，又仔细去看了看玫瑰海里面的花朵。喻星云突然发现，鳞这里的玫瑰非常特别，都是最原始最简单的玫瑰，只有五瓣，但是却依旧非常漂亮。 「没想到玫瑰海竟然真的能种花。而且都开得好漂亮！这里一共有多少朵玫瑰呀？」 「73朵。」鳞回答道。 喻星云「哇」了一声，看着玫瑰海，感嘆道：「原来有那么多！」 喻星云的眼里，这些玫瑰都是黑或白色的，但透过光度，他能猜到这里至少有四种不同颜色的玫瑰。 然而即便是黑白色的玫瑰，依旧是让人赞嘆的存在。白玫瑰所代表的「天真的爱」以及黑玫瑰代表的「独一无二」亦非常符合喻星云的心情。 「他们现在也在接受信息吗？」 「嗯。玫瑰海是连接星际之间的信息传递和沟通的关键枢纽分为不同的区域。」鳞打了个响指，玫瑰海中出现了一道道透明的墙，将整个玫瑰海分为不同的区域，鳞指着这一块块的区域，说：「每个区域孕育着能发射和接收不同频率的通讯工具，它们在这里生长、盛开，成为语言的载体并被使用。」 喻星云点了点头，想到星体之间交流的方式，开口问道：「宇宙是真空的，那么星体需要传输声音的话，需要特殊处理吗？」 「虽然宇宙中大部分的空间都是真空的，然而实际上星系团之中有着大量的气体，这些气体围绕着将近几千个星系，他们都能像空气一般作为声音传送的媒介。然而每一个星球的声音频率都有所不同，并非所有星系的耳朵都如此敏感，在这样的情况下，玫瑰海就显得尤其重要。」 喻星云望着那些微微颤抖，想来是正在接受信号的花朵，想起鳞之前的话，：「但是经过处理的混音，偶尔会扭曲本来的声音。」 「嗯。」 喻星云打起精神，问鳞：「有那种比较.......普通的那种花田吗？」 鳞眼中浮现一丝疑惑：「普通？」 「对！」喻星云大力点了点头，指着他们眼前的花朵，说：「这一块块的区域里面的花看起来都事务繁忙。」这么说着，喻星云望向手里的花，「但是它们，」喻星云摇了摇手里的花，说：」肯定不喜欢这么忙碌的生活，在这样的生活下估计更不会开花了。所以我在想有没有一块不需要传讯，只是单纯的种下一朵花的区域。」 单纯的种下一朵花..... 鳞想了片刻，轻轻伸了伸手指，玫瑰海便多了一块空置的花田。 「好了。」 「这么快？」喻星云第无数次被鳞的效率惊嘆。 「在已有的基础上拓展并不难。」鳞异常平淡地说。 「真厉害！」喻星云说着便跑到那块花田旁边，蹲下身，开始认真地种下那几束莎菲伊送来的花。当他想要扒开泥土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拿漏了一个工具，刚想站起身回头去拿，却看到蹲到自己身边的鳞，朝自己递来工具。 第164页 「谢谢。」喻星云笑了笑。 「看着鳞在这里和我一起种花，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喻星云欣赏着那朵被种下的花，突然对身旁的鳞感嘆道。 「为什么？」 「嗯......」喻星云思考了一下，说道：「因为觉得鳞总是在做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比如接收来自其他星球的球球群号，或者是分析其星球需要帮助的地方，又或者做着一些重要的调控。但是种花，相对来说，感觉像是消磨休闲，像是不太重要的事情。就算是种下一些通讯工具，鳞平时可能都会用比较有效率的方法去种。」喻星云伸手碰了碰那朵不曾开放的花，声音压低了一些，说道：「所以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去种花，尤其还是一种不确定能否开放的花，我.......会担心鳞会不会觉得浪费时间。」 「不会。」鳞回答得很快，导致喻星云望着他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鳞握住他的手，将另一束花放入泥土之中，说：「每一个人或许对于重要的事情都有不同的定义。」 「但宇宙对于重要却没有定义，许多事情都可以很重要。」 拉着喻星云的手种好一束花后，鳞打算松开，却被喻星云抓住：「那跟我一起种花，可以算是其中一件重要的事情吗？」 因为喻星云抓住鳞的时候，心里着急地像确认着什么，于是不知觉地花了一些力气，鳞没有防备，于是一下便被他拉到很近的距离。 鳞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喻星云的眼睛，和那里面的小心翼翼以及期许。在这一刻，鳞看懂了，于是他也做出了回应。 他点了点头，道：「嗯。」 「是.......只和拯救星球差一点吗？」喻星云破口而出后又突然后悔，他觉得自己太冲动了，这句话的意思带着一丝无理取闹。 「和拯救星球没什么区别。」 鳞的这句话没有什么动人的情话，却让喻星云非常心动。因为它的意思是在宇宙之中，所有事情都没有先后与重要之分，所以自己和鳞做的这一些小事，在他的心里都和这个星球一样，拥有着同等的地位。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只是表达出鳞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浪费时间，他甚至是觉得重要，觉得值得的。 喻星云因此感到高兴，他举高手中的一束花递给鳞，笑着问道：「鳞，你要试试种花吗？」 「试过——」鳞刚想拒绝，喻星云就将手伸向他，拉住他的小臂，「你自己试试呀。」 宇宙的永恆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很短，因为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所以变成了一些「总觉得不够」的时间。喻星云突然希望手里的花可以多一些，再多一些，那么和鳞待在这里，做一些很小很幸福的事情的时间也能有更多。也许对于其他人而言，在宇宙之间种花是浪费时间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对于喻星云而言，却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鳞，会有星球拥有最肥沃的泥土，但是却没有人在上面种花吗？」喻星云拿着铲子将最后一颗花栽到玫瑰海中后，望着那束花，半蹲着说道：「如果要在宇宙里找一份差事，虽然有很多事情我好像都做不到，但我想当一个花匠，将每一个星球都种满花。」 鳞认真地听完喻星云的话，沉默了一会，才说：「会累。」 喻星云弯起眼睛，眼睛的半月盈满了笑意，道：「那鳞帮我分担一半吧。」 「我们一起种花，一人种一半。把每一个星球都种满漂亮的花，然后一起等待他们盛开。」喻星云脑海中闪过一个古灵精怪的想法，他又开玩笑地说道：「然后把etoile的飞船改成宇宙的两个花匠。」 「好。」喻星云的提议很荒唐，但鳞还是点了点头，一口答应了。 第86章 莎菲伊1 因为知道莎菲伊送来的花很难开花，所以喻星云每天都会跑去玫瑰海照顾那几束花，换句话说，他每天早晚都会跑到鳞的房间一趟。 正如鳞先前所说，他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所以先前每一次喻星云在睡觉前跑到鳞的房间的时候，鳞都不在房间里。因为鳞的房间属于私密地带，所以有密码锁，他一开始不知道怎么进去，etoile却告诉他，鳞已经对他开放了房间许可。鳞的房间，除了书桌附近的办公地带，喻星云都可以自由进出。 在这一天，喻星云一如往常地在睡觉前跑到鳞的房间照料花朵，打开门却看见鳞站在床边换衣服。 「鳞，呃——不好意思！」喻星云大力打开门后又立刻关上，虽然不是没有见过，但因为喜欢鳞的缘故，碰上这种事情他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 鳞倒是异常坦然，穿好衣服后说：「没什么，进来。」 喻星云听鳞的话进来后，发现鳞换好的是比较舒适的睡衣，喻星云带着一丝讶异说道：「鳞是打算休息吗？」 「嗯。」鳞一边将脱下来的物件放到床头柜里，一边答道。 「真的吗？」喻星云有些难以相信，鳞竟然会主动休息。 不会主动休息.......想到这里，喻星云突然意识到什么：「鳞？你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喻星云慌张地跑近鳞，抓着他问道：「哪里痛吗？是因为先前帮其他星球承受了伤口吗？」 鳞抓住喻星云慌乱的手，对他说：「没有。」 「你是不想告诉我吗？我只是担心你......」喻星云想起先前在花海时，鳞睡着时脸上的疲态，满布后背的伤疤，心中越发慌乱。 第165页 鳞打断他的担心道：「只是在实现愿望。」 「嗯？」喻星云愣住了。 鳞点了点头，「你的愿望。」 「愿望？」喻星云突然想起几天前，自己对鳞说的话。 「希望鳞能好好休息。」 意识到鳞真的有好好听自己的愿望，喻星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悦，「太好了！不是，我......我不好意思打扰了！」他举起手做出一种宣誓状，对鳞说道：「我会很快淋完花就离开的，绝不打扰你休息！」 虽然鳞没有催促，喻星云还是希望自己能尽快处理好，于是在浇水的时候也有些手忙脚乱，水壶也差点被踢翻。 在慌忙之际，喻星云突然听到鳞的声音。 「不急。」 「我没那么早休息。」 回头望去，喻星云看见鳞在旁边撑着头望他。 喻星云再次感觉到和鳞一起处于一种休闲的状态，心中又再一次感到开心。 喻星云点了点头，说：「好的，我会尽快的。」本以为鳞不会再说些什么，喻星云刚拿起水壶却又听到鳞说：「留久一些也行。」 「浇水声应该也挺助眠。」 对于花朵的培育在顺利地进行，鳞的休息时间也随着喻星云固定的花朵培育时间表变得稳定，但是花朵的状态却如同鳞所说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然而在大概第五天左右，喻星云在早上跑到鳞的房间去照顾那束花的时候，却看到细腻的花瓣微微展开。喻星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是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却发现其中一束花切切实实地在缓缓开放的状态。 喻星云顿时愣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束花曾经在别人的口中是那样的静谧与封闭的花，如今却展现出了要迎接属于自己春日的变化。喻星云刚浇下的水珠还挂在微微展开的花瓣之上，因为花瓣变为微微展开的状态，所以露水不再只往里面流出，而是有几滴露在了外面，这一幕仿佛在诉说着花朵的生命力和活力，让喻星云感到一种不可思议。 喻星云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其中一瓣花瓣，然而在触碰的那一刻，心中却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眼前更是出现了莎菲伊的身影，伴随这个身影出现的是一些夹杂杂音的声音。 「你......沙沙......云........」 喻星云被吓了一跳，指尖瞬间远离了那朵花。 他们的飞船明明已经驶离了莎非伊许久，为什么莎菲伊会出现在这里？喻星云满腔疑问。 喻星云缓了一会，带着不可置信，指尖再次触碰到那瓣看起来很脆弱的花瓣，一个全息投影突然就展现在他的面前。 「你好，喻星云。对于我是否应该与你写这封信这件事，我思考了许久。但后来我又想，既然宇宙的一切都是未知且无法改变的，一切都是纯粹的命运使然。那不如我便直接将写信的这件事当作为另一种纯粹的命运使然。 我将是否寄信给你这件事交给星球上最显而易见的爱的证明—亲手栽种的花。 如果你是这个星球的春天，如果你能让停止的溪流流动起来，让金光不再停留在某个角度，而是照满整个星球，让未曾开放的花展露花蕊，那也许你就是宇宙钦定的收信者。 那也会是我写下这封信的理由。 关于我和r46a1的过去，我有许多想与你分享，但遇见你的那一刻，我发现你能够倾听我内心的声音，不知你是否已经从我的心中看到了不少关于莎非伊的意念，我认为你与这个地球的牵绊比我所看到的更深。 既然有许多想说，那不如就从莎非伊的诞生开始。」 字句来到这里一顿，而后映入喻星云眼中的是一幅立体投影。 在屏幕上，一片黑暗笼罩着一切，可视的距离内毫无人烟，寂静无比。耳边传来狂风唿啸的声音，仿佛是星球核心发出的悲鸣。 看着这幅画面，喻星云听着莎非伊述说她这颗星球的过去。 莎非伊并不是一颗一直都如此生机勃勃的星球，曾经的这里只有无尽的尘土与黄沙，是绝不可能诞生和支撑生命的地方。 一颗星球存在，并不代表着她诞生。因为没有生命支撑，没有爱的养分，这只能算得上是一颗死星。与一切正在流失着物质，等待爆炸与终结的星球并无差异。也许唯一的差异便是等待时间的长短，这也是更残酷的现实。 莎菲伊亦是如此。我的躯壳存在很久，但爱的诞生却很短。而让我的星球诞生爱的，正是r46a1。r46a1，又或者说——是你口中的鳞。 r46a1将他的爱放在每一朵花之中，亲手培育、种植，而后细心地培育。生命与爱就在他一次次的栽种之下诞生了。 随着莎菲伊的话，投影中闪过不同的生活片段，在那里面的人，都有着和鳞一般漂亮的霾蓝色眼睛。 ——这里的原子民，全部都曾是r46a1的子民。 然而即便他们来到莎菲伊许久，他们仍旧称自己为r46a1的子民。 即便r46a1有着残酷的诅咒，藐视生命，只追求权力与功绩的王，但这一段记忆中依旧有着一片净土—— 第87章 矛盾 「净土——」 莎菲伊传来的信息还在以呈现的方式播放，喻星云有预感这一条信息里面好像藏着不少他一直好奇的鳞的过去，但此时此刻喻星云的脑海却被另一件事情填满。 第166页 ——莎菲伊星球的花开了。 莎菲伊作为和鳞关系极大的一个星球，莎菲伊上的花开了就像在说 ——r46a1星球的花开了。 尽管心里对鳞的过去抱着万分好奇，但喻星云还是轻轻说了声抱歉，而后掐断了莎菲伊送来的信号。 喻星云转身，直奔门外。 平时的这个时间，鳞一般都在房间，如果不在房间，照着他们前往冥王星的行程，鳞大概率是在调控仓做着每日检查？这么想着，喻星云小跑了起来。 比起从别人口中知道鳞的过去，他果然还是想要先和喜欢的人分享许久未曾开发的花开了这一件事。 就像在地球的时候，在春天到来之际，看到楼下的花丛里开出了第一朵花时，就会很想和喜欢的人分享那种心情。在这一刻，一切的课业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想和喜欢的人分享这一刻。 这种迫切想要分享的心情是藏不住，也无法拖延的，于是喻星云便这么做了。 「鳞！」推开门后，熟悉的身影存在于自己预料之中的地方，喻星云迫不及待地喊道。 一如喻星云所想，鳞不在房间，果然是在调控舱，但他看起来并不是在检查着什么数据，反而是低着头在看一本书。喻星云推开门时，鳞拿着书本的手顿住了，转头望向喻星云。 喻星云兴奋地喊完他后，鳞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喻星云，带着一丝讶异，似乎在问他：「你怎么在这里」。鳞知道喻星云这个时间一般都在他的房间里待着，所以喻星云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确实有些惊讶。 「鳞！花开了！」鳞看到喻星云站在调控仓门口，眉目舒展，露出一脸明媚的样子，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也不知是因为这件事，还是因为其他，喻星云看见鳞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一边放下手里的书，一边问喻星云：「莎菲伊的花？」 「对！」喻星云大力地点了点头，随后跑到鳞身边，一边打算从后面推着他走，一边说：「在看什么？在忙吗？忙完的话，一起去看看吗？」 然而当他从正面望到鳞另一只手，放在腹部做些什么时候，喻星云的笑容停住了，打算推鳞的手也凝在了半空。 喻星云看到鳞一手放下书，另一只手正在处理腹部触目惊心的伤口。是一道即便喻星云看不出颜色，却依旧能感觉到严重的伤口。 这道伤口让喻星云的内心突然被不安笼罩，因为这条疤痕有些太过像自己梦中的那条血河了。 「鳞？又受伤了吗？」喻星云话语中的兴奋瞬间低落下去，话语说到末处甚至有些发抖。 「只是小事。康復仓的星球在快要康復遣返的时候，突然受到冲击，所以治疗了一下。」鳞泰然自若地回答，语气和刚刚一样没有丝毫破绽，就像是在帮别人处理伤口一般。 喻星云看了看周围，调控仓很窄，头上的墙壁挤满了各种数据面板，偶尔还会想起警报一样的声音，底下的座椅也很窄，明显不是一个很适合处理伤口的地方。 平时鳞都会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这里没有齐全的设备和舒适安全的环境，喻星云一边伸手像拿起放在旁边的药膏，一边带着奇怪问：「为什么在这里......？」 鳞今天早上没有出现在房间里是因为这个吗？因为添了新的伤口，不想让自己知道？ 「比较近。」鳞简单地回答道。即便听起来明显是一个藉口，鳞的语气却一如既往地很能让人信服。 「是吗？」喻星云接过药膏，手指沾了一点药膏，想要帮鳞涂抹。但是看到那道本就有疤痕，现在再添上一道新的伤口，这道伤口甚至刚被鳞缝合，喻星云的指尖便忍不住地颤抖。 鳞见状轻轻按住了他喻星云的手，将药膏放下，示意喻星云不用担心，说：「只是普通的小型陨石造成的伤口，很快就会好。」 说罢便拿起绷带，围着腰部包扎。 鳞低着头包扎的时候，喻星云问他：「还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吗？」 「没有。」明明没有完全包扎好，鳞却已经把衣服拉下来，就像没有发生这件插曲一般，神色自然地转移话题，回到喻星云提起的第一个话题：「在看冥王星发来的病例报告。不忙，只是确认一下坐标。」 即便鳞已经盖住了，喻星云的视线依旧无法从他的腹部移开，听到鳞的话，喻星云更是担心：「病例报告？鳞你刚受伤，之后去冥王星也要帮他治疗吗？」 鳞点了点头。 面对喻星云如此热烈的邀请，鳞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将药膏与书本都放到一边，转过身来对喻星云说：「走吧。」 喻星云的思绪还停在鳞腹部的伤口上，怔愣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解。 「不是说去看花？」鳞提醒他。 见鳞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喻星云也先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打起精神点了点头说：「好！」 鳞站起来后，喻星云伸出手问他：「要我扶着你吗？」 见喻星云像要牵小孩子那般抬起手，鳞笑了笑说：「我可是星体，没有那么脆弱。」 喻星云看着鳞的手，又问：「那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鳞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喻星云笑着把自己的手覆上去，与鳞十指紧扣。 随着灯在通往房间的走廊亮起，喻星云拉着鳞分享说：「那朵花应该是今天刚开的，才刚刚露出一点花蕊，前几天明明还毫无迹象，真是让人意外......」 第167页 「你看起来特别高兴。」在喻星云手舞足蹈地讲了一大串后，鳞点了点头，说。 喻星云理所当然地说：「当然高兴呀，许久不开的花开了，感觉就像春天快要来了一样。这么说来，我们还没有真的去过一个处于胜春的星球呢，总觉得.......星球上的春天尤其让人期待。」喻星云这么说着，看向鳞：「鳞呢？看到花开了，不会觉得高兴么？」 不过对于鳞来说，他应该已经看过很多遍花开了。对他来说，大概没什么特别吧。 「嗯。」鳞的答案来得很快，虽然是在预料之中，但喻星云还是有些掩盖不住自己内心的一点失落，于是低下了头。 「会高兴。」听到鳞的这句话，喻星云又有了精神。 鳞看着喻星云说：「虽然迎接过很多次春天，但是这一次切实地感觉到春天的到来是让人高兴的。」 这句话就像在说，觉得高兴是因为春天里面有你一样，让喻星云的心怦怦跳个不停。 喻星云绕到鳞面前，拉起鳞的另一只手，面对着他说：「以后还会有很多次的。」 鳞的手凝住了一瞬，神色闪过怔愣，之后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玫瑰海的养分特别充足？又或者是鳞的房间是那束花的温室，还有可能是——鳞很讨那朵花喜欢！哈哈。」回去房间的一路上，喻星云一路上都滔滔不绝，完全掩盖不住对花开的兴奋。 鳞耐心听完他的话后，评价道：「或者是那朵花喜欢你。」 「啊？」喻星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疑惑地转头望向鳞，却直接坠入了鳞的那双眼睛。 在被蓝色的海包围时，喻星云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喜欢你」上面。他在心里直道奇怪，脑子会自动把前面的五六个字都过滤掉，只不断循环最后三个字。 「也....也有可能！」喻星云满脸通红地说道，而后就拉着鳞加快脚步。 到了房间后，喻星云拉着鳞跑到玫瑰海旁，指着那束小小的，待绽放的花蕾，说：「看！是慢慢绽放的花！」 鳞走到玫瑰海旁，点了点头，「嗯。」 「感觉会是一朵非常漂亮的花呢！」 「........」不知为何，鳞在看到那束花后就沉默了，只望着那朵花，眼神仿佛在看着很遥远的事情，回忆着什么。 「鳞？」 喻星云拉了拉若有所思的鳞，鳞抬头望向他。 「怎么了？」喻星云问道。 「没事。」 虽然有些疑惑，喻星云却没有再追问。喻星云脑海里闪过莎菲伊传来的信，他纠结着应不应该，又或者如何告诉鳞。 看着这朵开放的花，喻星云突然想起自己没问过鳞这种花的名字。因为没有完全开放的原因，也很难真的看见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话。这个话题就像拯救了喻星云一样，他开口和鳞提起另一个话题：「不知道这种花叫什么名字？」 「它目前还处于未开放的状态，看不出来。」鳞回答道。 明明一直都不会开放，如今在玫瑰海里却有了盛开的迹象，喻星云忍不住问：「不开放的理由是什么呢？会不会是因为星球的环境不适合呢？」 「也有这种可能。」 「因为从未在任何星球上开放过，所以也没人研究是什么原因，只当是花的品性。」 喻星云点了点头，看着那朵微微抬头的花说：「以后我们去星球上种花的时候，也选这种花吧。」 「是只有我和鳞能让他开放的花。」 窗口闪过点点星光，照亮喻星云明媚的笑容。有一个瞬间，喻星云觉得宇宙不是只有黑夜与星星，也有属于宇宙的太阳。 一起欣赏完那朵即将开放的花后，鳞便起身打算离开，喻星云却拉住他的手。 「那个我......」喻星云对于莎菲伊透过花束传信的事情有些欲言又止。 鳞看破了他的异常，问：「想说什么？」 「我......我不是.......」喻星云被吓了一跳。 「从进来开始，你就欲言又止。」鳞犀利地盯着他，喻星云感觉自己的心思都被鳞看穿了。 喻星云吸了一口气，说：「花开的时候，我收到莎菲伊的信。」 鳞听到莎菲伊，神色稍微变了变，思索了一会说：「看来她已经料到你会把花种在玫瑰海了。」 喻星云闻言张开嘴，有些惊讶，「她是知道我们会这么做才.....？」明明这个念头自己也只和鳞说了。 鳞望着那朵即将绽放的花，若有所思，随后他问喻星云：「说了什么？」，目光越加犀利。 鳞的目光让喻星云不知为何内心产生一种偷窥别人秘密的感觉，于是摆了摆手，带着一些掩饰说：「没，没说什么，就是简单的提到了一下莎菲伊的诞生，」说到这里，喻星云顿了顿，说：「也有提到鳞，但没有说很多............」 听到喻星云的解释，鳞摇了摇头，靠在玫瑰海旁的窗台，说：「没事，不用那么费劲为她找藉口。」 鳞的目光拉长放远，放在了玫瑰海之外，星球之中。他口中的这些事情似乎是发生在离此时此刻很遥远的世纪。 「从她诞生的时候开始，我们就认识了。」鳞的话语中没有露出任何思念，那段记忆在他巨大的记忆海里似乎不值一提。 第168页 听到鳞提起莎菲伊的语气，喻星云不知为何突然在想，那自己呢？自己是否也会消逝于记忆海之中？几万年后鳞提起自己.......会说些什么？一个旅伴？自从和鳞谈起地球之后，自己好像就总是会萌生这种类似于丧失安全感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因为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离开故乡太久的缘故。 鳞没有看到喻星云变幻莫测的神情，继续说道：「也许因为是在乱世中诞生的星球，所以莎菲伊从诞生之际是一个很具英雄主义的星球。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执着地企图从其他星球上获取属于她的一种『救世』的身份。」 鳞的话语令人听不出他对莎菲伊的喜恶，更多的只是毫不特别的陈述。 「救世.......指向的是莎菲伊想要拯救r46a1这件事吗吗？」喻星云思索道，他想起莎菲伊先前提到的愿望，她希望鳞在亿万年之间能够排解星球崩坏导致的负罪感，再次成为毫无拘束的霾蓝之星。 所以鳞提到的「救世」，指向的主角是他自己。在过去的数万年中，莎菲伊一直在尝试让鳞从这种负罪感中脱离出来吗？ 刚开放的花仿佛听懂了他们的话一般静静地呆在玫瑰海之中，除了微微往外展开的花瓣，好似看不出其他活力。 「鳞不喜欢她的这种性格吗？」 喻星云最终还是问出了这句话，说完后又觉得自己这句话听起来容易让人误会，于是补充道：「就是想要帮助你......帮助别人的性格。」 「是好的，只不过用错了对象。」鳞回答时的态度有些冷淡，导致这句话虽然发表的是对莎菲伊的看法，喻星云却也觉得鳞的话听起来硬邦邦的，像拿着锤子一个一个字敲出来那样。 「鳞总是在帮助其他星体，但是却不喜欢被人帮助吗？」 鳞耸了耸肩说：「没必要。」话语依旧直接，像是在说莎菲伊有些太爱介入别人的事情。 「与其浪费时间在一颗已经失活的星球，不如多关注正在诞生的星球。」鳞的话给喻星云一种颓然的感觉，心里好像被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覆盖，胸口有种发闷的感觉。 虽然鳞没有道明，但喻星云很清楚地感觉到，鳞指向的是他自己。 鳞觉得莎菲伊的关心有些多余，那自己呢？自己的关心对鳞来说也会显得多余吗？鳞随便的态度让喻星云忍不住这么想到。 喻星云神色黯淡，「鳞认定失活的星球不会再次开花吗？」 「是不能开花。」鳞回答得迅速且坦然，目光没有丝毫的哀伤，「每个星球都有自己的使命。」 「成为英雄是莎菲伊的使命吗？」想起莎菲伊的面貌，喻星云问道。 「那是她的愿望。」鳞回答，「星球的使命是保护星体上的生命，仅此而已。」 喻星云少有地沉默了一会，抬头望向坐在窗台的鳞，说：「鳞呢？」 「鳞说莎菲伊想要成为英雄，那鳞呢？鳞一直以来想要获取的是什么身份？」 鳞将目光从窗外的群星放回到喻星云脸上，喻星云绷紧的神情与微微收紧的手告诉他，喻星云其实什么都知道。从先前的事情离，鳞知道喻星云的能力，他能倾听所有星球的过去。这意味着喻星云能读懂的不止是过去，而是心声、感情与爱。 没有星球在诉说过去时不将心声透露 ——除非有不想说的事，而故意隐瞒。 即便喻星云的眼睛与神色都露出非常期待的心情，但鳞却还只是淡淡地望着喻星云，他们之间一时之间只剩下沉默。 喻星云感觉到鳞有一段不想提起，也不想让自己聆听的过去，鳞就像在自己与他之间加了一道门，也许会有因为不注意而漏出一点光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那道门都是关得紧紧的。 他与鳞之间存在一些隔膜，先前以为自己依旧快要将这层隔膜完全打碎这件事，好像只是一种自以为是的错觉。 喻星云对鳞的沉默有些沮丧，他轻声说：「赎罪者吗？」喻星云没有想过亲口对鳞说出这三个字时，竟显得如此锐利，锐利得像心脏被划开一把刀子。 但之所以会这样，也正是因为这就是事实。 喻星云无意识地摩挲着鳞给自己指环内的单词，就像是在确认鳞给予自己的感情是存在的。 迎接他的答案依旧只有沉默。这也许才是星球中的常态，是静默的，是不会对自己的每一个愿望都有所回应的。 就像自己在地球的时候，向星星许下的愿望一样。星体大多数都是匆忙的，急促的，没有时间去听那么多个愿望。 想要遇见星星，想要在星体降落。这种愿望只听了一半也不奇怪。 喻星云望着鳞，觉得他眼中的霾蓝色，雾蒙蒙的，让人看不真切。鳞就像每夜所见的月亮，看起来离他很近，实际上还是很遥远。 喻星云没有想到自己和鳞的矛盾会在此时此刻，在这里产生。明明在不久前，自己的心思还只是停留在想要鳞分享花开的见闻。 到了现在，他脑海中冒出很多很多问题，从细碎的小事，比如登上飞船后为何总是瞒着自己降落？最近为什么突然开始好好休息？鳞桌子上的光谱是什么？再到涉及过去的「大」事情，比如鳞过去的星球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没有和自己提过莎菲伊？是不记得吗？还是不想提起？莎菲伊这个星球和他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和他的过去有关吗？ 第169页 想到这里，喻星云的目光又落在鳞刚刚展露出来的伤口上，他对此也有许多疑问，疑问盖过了想要分享的心情，随着那道疤痕汹涌而至。 鳞在星球破败后的这些年做了什么？自己梦中出现的血河为什么和鳞的伤口如此相似？口上说是治疗，实际上却是自己一直在受伤，所谓将别的星球的战火转移究竟是什么方式的治疗？鳞从天王星离开后，休息的次数肉眼可见地增加，这又是怎么回事？喻星云隐隐觉得这些与鳞的过去都有关系，但他无法得到证实。 这一桩桩一件件，喻星云能透过倾听鳞的心声窥视一二，但具体的，鳞所经歷的，喻星云却从未从鳞的口中听过，他无从得知。 即便是在银河公路旁的花园里，喻星云在倾听的过程中也被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打断了。 鳞不愿意与自己分享过去这件事，尤其是一件对鳞来说非常重大的事情，这让喻星云觉得失落。 许久的沉默后，鳞只说了一个字，「是。」 鳞话语里没有否认的意思，他本来也不打算否认。自己自星球破灭以后，就以一种近乎摧残式的方法企图拯救自己的星球，虽没有兴趣提起细节，但这些事情他坦然承认。 鳞沉默的真正来源于从喻星云的神情上感受到的低落，他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不提起自己的过去，喻星云会露出如此神伤的表情。 鳞手撑窗台，微微坐直一些，望着玫瑰海里的那束花，解释说：「星球某种程度上是为了子民而诞生的，是孕育一种精神内核与文化的载体。」 所谓载体的意思是，虽然看起来是一种互生的关系，但这也意味着星球生存的意义是支撑子民。 所以为了子民做出一种近乎摧残式的方法，鳞并不觉得有什么错，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所以子民不在星球上了，星球就可以损耗自己了，是吗？」喻星云很少会把话语说的那么尖锐，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无法唿吸。 「嗯，子民是星球的核心。」鳞好像知道喻星云听到这句话后会伤心，但他不得不这么回答。这是他一直以来在实践的东西，他不会打破。 「除了给予子民生命，鳞自己呢？自己没有愿望吗？」喻星云的这句话指向性非常明显，他想要让鳞实现属于他自己的愿望的心也很明显。 但是鳞沉默了一会，却回答说：「我没有愿望。」 「没有吗？没有一些撇开星球与子民，鳞想做的事情吗？」喻星云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答案的心完全地展露出来。 「.......」 「没有。」 这个时刻让喻星云感觉到一丝熟悉，记得在天王星的时候，鳞伤痕累累地回来的时候，自己也有问过他类似的问题，鳞当时的回答是「不需要。」，「星球终有一日会迎来消逝。」，以及「早一些晚一些，都没有区别。」 鳞的想法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这个矛盾终究在这一刻爆发了。 鳞的这句话让喻星云感到深深的无力，他觉得四肢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喻星云曾从鳞的神思之中，看过以前的他，以前那个充满探索欲的鳞，现在的他却好像亲手为自己带上了手铐与脚铐，鳞就像被完全困在了荆棘林之中，并且心甘情愿地将血流尽。 与此同时更让他伤心的是，鳞的这句话，仿佛否决了自己先前和他做下的所有约定。 一起环游星际，一起举办星际演唱会，一起将花种满整个星球，那些就只是自己的愿望而已。 是哪里开始出错呢？明明不久前自己望向鳞的眼睛，看到的是生机勃勃的蓝，如今却好像又回到了过去，那一道好不容易才打碎了一些的墙好像又重新砌了回去。 喻星云紧咬下唇，力道大得快要把嘴唇咬破，他双手无力地垂在两旁，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鳞却依旧沉默着，似乎完全没有想要推翻自己之前答案的想法。在喻星云不知道的地方，鳞在思考着应该说些什么，喻星云才会明朗起来。 ——就连r46a1的降落许可证，好像也只是自己的愿望。 面对死局一样的沉默，喻星云打破沉默，对鳞说道：「对不起，我刚刚其实对鳞说了谎话。莎菲伊寄来的信里，也许藏着鳞所有的过去。」喻星云深吸了一口气，「但我没有骗你的是，我只读了信的开头，没有读完剩下的。」 鳞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喻星云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为了让自己能心情稳定地说完接下来的话，低下头说：「我想了一下，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如果连喜欢的人的事情，都要透过别人的口中来了解的话.......」鳞清晰地看到喻星云因为垂下眼眸而展露出来的睫毛，咬住下唇，一副伤心沮丧的样子，「我会在心里质疑对方是不是真的喜欢我的。」 「但是鳞好像不想告诉我这个。」 喻星云把话说完后，指了指玫瑰海，说：「今天该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我先走了。」 鳞在喻星云转头离开后，没有挽留，这让喻星云的内心更加失落，就像是进一步确定了那些被打碎的承诺。 回到房间后，喻星云靠在窗边，郁闷地把头埋在膝盖之中。他看向窗外万千颗星星，每一颗都独自闪耀着。 从前的他觉得鳞很遥远，但在一起经歷了那么多事情，也把心意说开后，喻星云本以为自己在慢慢靠近鳞，但是此时此刻，喻星云却像被勐地扯回现实一般，突然看清楚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第170页 如果月球是因为宇宙註定而无法接近，那鳞呢？鳞是因为什么？ 他本来觉得自己作为人类，和鳞大抵会有一些无法跨越的距离，但是从dysnomia的事情之后，他觉得自己能听到星球的声音是一种宇宙的命中注定。宇宙给予了他可以和星球沟通的能力，他也想接受这种祝福。 鳞和他做了很多约定，说要一起演出，一起在星际旅行。 人类和星球的距离，还是太遥远了吗。爱也许能够克服距离，但能不能同时克服过去、距离、时间，甚至是身份呢？ 「明明答应过愿意会感受他的心意的，明明也答应过给我降落权的，鳞是骗子。」喻星云伸手捂住眼睛，低喃道。 第88章 r46a1 在之后的几天，也许是觉得自己那日的表现让人不好意思，又或者还无法完全消化这种低落心情，喻星云每日都刻意地避开鳞。 具体行为为如果在走廊尽头看到鳞绝对会掉头就走，就算对方想说些什么，喻星云也会逃一般跑走。要不然就是那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驾驶舱也是自己在几天里绝对不会去的地带。 就这么维持了几日僵硬的气氛，鳞却突然来敲他的门。喻星云开门后，不好意思直视鳞，于是半掩着门，躲起来问：「怎...怎么了？」 「莎菲伊送来的花要凋零了。」鳞在门外沉默了一会，跟他说。 「.......是吗？」 见喻星云没有把门完全打开的想法，鳞又说：「希望你能帮忙。」 「鳞不是也可以浇花吗？麻烦你了——」喻星云这么说着就想拉上门。 随着门被拉开，喻星云的话被鳞打断了。「不可以。」 「玫瑰海的花似乎只认你。」 「你在开玩笑吧，怎么可能我——」 鳞摇了摇定，笃定道：「不是玩笑。」 鳞稍微一用力，将门完全拉开，他直直地盯着喻星云说：「快要凋谢了，可以请你帮忙吗？」 鳞这么看着自己，喻星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来到鳞的房间，喻星云走到玫瑰海旁，看到那朵花并没有凋谢，反而稳定地在缓缓开放。 「他看起来开得很好.......」喻星云转头对鳞说。 「嗯。」鳞没有丝毫谎言被戳穿的尴尬，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我先——」喻星云见状打算走，鳞却突然说道：「要去r46a1看看么？」 喻星云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住了一会，回头向鳞确认道：「什么？」 鳞看着他，眸色清明，「虽然不能真正的去到，但你能进入我的神思，看到过去的r46a1。」 「可以吗？」 「可以。」鳞点了点头，伸手碰触了玫瑰海里的花，神奇的事情就在此刻发生了，鳞的指尖碰触了其中一瓣花瓣后，过了一会，那朵花的花瓣周围竟出现一圈淡淡的光晕。 「虽然看起来很像，但从这束花花蕊的颜色看来，它不是莎菲伊星球上的花，而是来自我的星球。」 喻星云闻言眼睛瞪大，更加惊讶了，「什么？是r46a1星球上的花吗？」 「按理来说应该是不可能的，我的星球我自己知道，近数万年的状态是绝不可能种得出这种花的。」 喻星云惊讶得说不出话，「那这束花是在莎菲伊上培养的？」 鳞摇了摇头，「这是春前。是在灾难重建的时候，特殊的环境中生长出来的花。」 「春前......春天之前？」喻星云喃喃道。 「嗯，」鳞肯定道：「因为在混乱的环境中从未开放，所以子民们将他称为春天之前。」 在这之中，一定也蕴含着子民对r46a1再一次迎来春日的盼望吧。喻星云不由得如此想道。 「所以真的是从鳞的星球上摘下来的吗？」 「应该是r46a1的原住民带到莎菲伊的花。」说到这句话时，鳞的声音比起平时的稳定与淡然，带上了更多的情绪。 「因为是很特别的花，」鳞不再多说，只拉起喻星云的手，缓缓放在眼前的花之上，说：「所以，倾听花开放的声音，就能听到r46a1的过去。」 「闭上眼睛。」 随着鳞将自己的手放在眼前的花瓣之上，喻星云闭上自己的眼睛，他感觉到有一股暖流涌入自己的身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生机勃勃的星球。 r46a1曾是一颗无比繁荣，科技发展蓬勃，子民的爱充盈，充满创意力与制造力，于是常常处于春日的星球。 耳边从飞船的静默满满融入鳞神思中的星球，喻星云的耳边传来欢声笑语。 喻星云往四周望去，每一处都展露出当时人民的平常生活。 左边是热气腾腾的面包店，面包店的老闆乐于钻研不同星际物质能够制造的面包。虽然偶尔会出现「黑噗噗面包」或者「一生只吃一次」这种奇怪的创意，但星球上的子民们大多非常欣赏老闆的创意，制造出来的面包也可口好吃，所以每天门口都大排长龙。 右手边则是一些创意手作店，都是住民们自己开的，里面卖的都是他们自己亲手制造的作品，将自己喜欢的事情变为职业，每天自得其乐地做着小本生意。 前方则是一块大草坪，大家都和谐地在草坪上做着放松的事情，有些躺在草坪上，看着蓝天白云幻想一天，有些则喜欢在这之上奔跑，享受微风拂面的感觉，还有一些聚在一起聊天分享。 第171页 往远方望去，天上是漂亮耀眼的蓝色太阳，地下则是大片的花海与树林，如同月光轻浮海面一般让人感觉无比写意与舒心。 看到一幅幅和谐美满，朝气蓬勃的画面，以及一张张挂满笑容的脸，喻星云突然明白到为什么许多的其他星球都喜欢用以前的r46a1当作一种宣传手法了。 「这是曾经的r46a1吗？」喻星云满眼惊嘆，感嘆道。 「未曾来过r46a1，就不能说自己经歷过四季如春。」 喻星云对这句话无比认同。 这么想着，喻星云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喻星云看到了年轻时候的鳞，望到那副模样的时候，喻星云整个人愣住了。 喻星云望着年轻的鳞，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鳞的五官和现在一样，眼睛也是一样的蓝，但是喻星云能从年轻的鳞的眼睛里看到许多许多颗亮晶晶的星星，就像能够看到他燃烧的内核。 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眼前的鳞，喻星云脑海里只能想到一个词，那就是春日和煦，有种春日独有的生机勃勃。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r46a1是非常完美的星星，为什么星球的一切愿意栖息于此。 ——只因他的眉目是星球温柔的河流，有着宇宙中最清澈的蓝。 有充盈的爱，他自然成长为最完美的星球。 年轻的鳞看不到站在他身前的喻星云，只见他神色自若地穿过自己，走向喻星云身后。 喻星云的目光跟随着鳞，转过身后，他看见鳞拿着一本厚厚的本子，对着一个士兵装扮的人亲切地说着什么。 「这是我去编号c25星球游歷的见闻，里面总结了我在那里观察和学习到的制度。这一本是经济交易方面，这一本是传统规章制度。那里有许多制度与条款都是非常适合我们参考的，根据这些资料，我也为星球起草了一些制度，麻烦帮我一併转交。」 鳞将书本和嘱咐交下后便跑着离开，只剩下干着急的守卫在后面喊道：「殿下，你这么急匆匆的，是又要离开吗？不和他们见一面吗？」 「殿下！殿下！」 就连声音，都是明朗而清脆的。 第89章 「想见你」存在的每一个瞬间 年轻的鳞带着张扬的光奔跑着离去时，喻星云看见他头顶上帽子的飘带随风飘扬，带着一种即便是风都不可能赶得上的嚣张。 后头守卫的唿叫声因而显得滑稽，毕竟风早已把他的话吹散，自然也无法传达。 喻星云看着年轻时候，朝气蓬勃的鳞，久久无法移开目光。虽说鳞在宇宙中是永恆的存在，但在这没有尽头的岁月里，就算是鳞，也不可能不被时间沖刷掉一些东西。 鳞似是看着眼前的画面沉默了许久后，才悄然走近，说道：「这个时候，星球还很年轻。」 喻星云转过头去，看到此时此刻，一时有些分不清过去与现实。喻星云闻言眨了眨眼睛对鳞说：「鳞当时也很年轻！」 「你还记得年轻的自己在想什么吗？他应该没有现在的你那么波澜不惊。」 「不记得了。」在喻星云被眼前这片蓝美得失语的时候，鳞的语气却没什么起伏。 沉默了片刻，喻星云突然牵起鳞跑了起来。鳞露出一丝惊讶，「你不好奇当时的自己在想什么吗？」喻星云一边小跑着，企图追上年轻的鳞，一边对鳞说道。 跟着年轻的鳞，喻星云跑过深蓝色的海，硕果纍纍的果林，还有布满鲜花与蝶山坡。 喻星云不是没有想像过鳞的星球是什么模样的，在他的想像中，因为鳞是美丽得不可思议的，所以喻星云只模煳地觉得他身上的一切应该都是非常美好的，像地球的春天，又或者是饱足睡醒的午后。 但现在透过鳞的力量「亲身」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想像力如此贫乏。在喻星云根据光度而产生的幻想之中，鳞的世界有着如同他眼睛一般漂亮的蓝。 幸好，自己亲身来到了这颗星球，看到了美丽的一切。 鳞的星球美丽得不可思议，鳞的眸中映着永远升起的蓝色太阳，让一切本就美丽的景物都染上一种蓝的印记，仿佛在诉说着这些特别的风景都是独属于的鳞。 地球上只能透过冰河、海与天空窥视到的蓝色瞬间，在这里却能透过鳞的一切让人一饱眼福。 地球上的蓝调时刻，日落后的二十分钟，在这里却是鳞永恆不变的眼眸，是星球上的一整天。从远处望去，只见如同鳞的肩膀般宽阔的、一片无边际的蓝。 然而这片蓝却没有让人忧郁，反而带着一种独属于夏日水蜜桃的香气，如同刚才在守卫面前一闪而过的，那双朝气蓬勃的眼睛。 这一块块的蓝色记忆，都是鳞身体上的某一个部分。梦境中屡次出现的、带着梦幻蓝的星球，此时此刻也随着鳞从自己目光中逐渐消失的背影里变得具象起来。 穿过无数亮眼的景色后，他们跟随着年轻的鳞，停在一片巨大的蓝色花海前。 大片新奇的花让喻星云看呆了，这些花长得很像蓝色的绣球花，但是却比绣球花的颜色要深。喻星云的眼中，这些花在幻想后呈现的颜色如同星空中闪烁的蓝色星辰，花瓣上的纹路，仿佛是星星在这之上跃动的证明。虽无法真正地闻到这些花散发的清香，喻星云却依旧想像到那种夜里空气独有的味道。 第172页 喻星云觉得自己好像曾经看过这样一片花海，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切切实实地来过这里。 喻星云赶到这片花海时，年轻的鳞已经来到这里一阵子了。喻星云仔细望去，只见大片花海中散落着不同的手写文件，喻星云走近，蹲下仔细一看，全部都是一些手抄的笔记。 「c27，伊萨里星，交通系统发达，织锦般的网络，纵横交错，能够连接星球上的每一个角落。飞船停泊系统也非常值得参考，飞船离开的时间计算得刚刚好，闪烁的光轨，除了外观上的美丽，同时也能在黑夜中防止意外发生，保护子民......」 「c32，娜尔星，空间运用方面非常值得参考，地面设计虽看起来像一幅抽象的油画，但仔细一看，其中藏着巧思，星球上的每一片土地都被精心地利用，一些看起来只能空置的地方种植着各种珍稀的植物，可以帮助调剂气体含量，维持在稳定的数值，有助于改善子民的日常生活......」 鳞的手记内容包括了不同星球的建筑、社会以及治理特点，其中的优劣，还有与r46a1现行系统的比较。 不得不说，单是看这些简单的笔记，喻星云就能看出为什么子民们都会认为鳞是一位被钦定的王。 并非只是在说他的智慧，更多的是他真切地明白星球的定义。 只有爱存在，星球才能闪耀无比。 喻星云顺着那些手稿一路往前走，最终看到在一颗橘子树下，背靠着树，手里拿着笔，低头思考的鳞。他的身边飘着几只漂亮的蝴蝶，仿佛在陪着他一同分析思考。 喻星云用眼睛仔细描绘那只蝴蝶，它那薄薄的翅膀上绘有近似银色的纹路，如同一幅细腻的刺绣，微微泛着淡淡的光芒。蝴蝶身上的纹路交织着，仿佛是一幅微缩的星空，在微风的吹拂下，那一条条薄薄的银丝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如同星辰闪烁在夜空中细腻而璀璨。 喻星云再一次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两只蝴蝶的身体发出光度，发挥出一种如同鳞设计的那般「引星」的作用，将星光朝鳞聚拢，把鳞的周围照亮，让蓝色的光度增加，衬得鳞的面容更加有星体那种「万千光辉」的感觉。在这璀璨的光辉中，鳞的面容更显沉稳与智慧，仿佛是一位掌控星辰的守护者。 看着这这熟悉的场景，喻星云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是那只星蝶，那只为自己引路，鳞短暂离开时，留给自己，用作通讯的星蝶。 当时鳞说出那句「完成使命后就消失」，也许指向的不只是那只引星之蝶，更是他自己。 鳞在创造这一只只引星之蝶的时候，是否在想这一段时光呢？制作引星之蝶时，亲手画出和眼前的蝴蝶近乎百分百相似的纹路，在这之中花费了多少时间，蕴含着多少思念，不言而喻。 那每一只引星之蝶在完成使命后的消逝，对鳞来说会不会也是一种痛苦呢？ 他创造出会消逝的引星之蝶，是在提醒自己不能忘记这种痛苦吗？喻星云不由得这样悲伤地想到。 然而当自己乞求他留下那只引星之蝶时，他还是欣然答应了。 从鳞的创造里，喻星云读出了许多他对故去星球生物的怀念。因为他也从这些蝴蝶中怀念着自己的星球吗？或许.......他觉得星球也可以抵抗或者反抗面对爆炸的结局吗？ 喻星云忍不住如此想道，心里又燃起一些希望。 喻星云看着这片藏着手稿的花海，以及在橘子树下，被蝴蝶包围，沉浸在思考之中的鳞，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春天。 带着饱满的生命力与上进心，这并非只是子民的春天。 ——更是鳞的春天。 喻星云明白道鳞所选择的自由并非将一切都抛开，而是一种建基于子民的幸福。此时此刻，喻星云好像终于能够切身地明白，为什么鳞会对自己的子民那么执着。 大概从诞生开始，他就怀抱着爱。 鳞的愿望大概很简单，就是且只是希望r46a1星球里的所有人都能幸福，为此他不惜一切。 过了一会，鳞仔细地将手稿研究完后，喻星云又看到鳞站起来，离开紧紧挨着的橘子树，而后在花田里走动。其中的一颗有着高亮度和饱和度的花好像被鳞选中，他将耳朵轻轻地放在其中一朵花上。 「这是在......？」喻星云好奇地问身边的鳞。 「这里是愿望海。」鳞回復时说的是这里的名字。 「愿望海.......？」 鳞点了点头，「上一任国王掌权的时候，因为一些不成文的规定，许多子民们的愿望，经过层层筛选后，都无法确切地传达。」鳞伸手指了指前方的花海，说：「于是我创造了愿望海，让他们传达给我。在筛选后，我帮他们传达。」这么说着，鳞好像也在慢慢回忆许多个世纪前发生的事情。 如果说蓝色的太阳是鳞的眼眸，涌动的海水是住于他身体中的水，那大片的蓝色花海，大概就是鳞的思绪。 喻星云指着坐在草地之中的鳞，问：「所以你将耳朵放在花旁，其实是在听他们的愿望吗？」 鳞望着许多个世纪前的自己，说：「对子民来说，也许如此，」鳞似乎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说道：「其中不乏一些异想天开的东西。」 「对我来说，比起愿望，这不过是一种单向的沟通渠道。」鳞这么说着，花海中的他在听完手中的那朵花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是听到了鳞口中「异想天开」的愿望了。 第173页 喻星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比起严肃的定义，他觉得有趣的反而是鳞当起像圣诞老人一般的角色是怎么样的，笑着问：「异想天开的东西？比如长高十厘米，考试一百分之类的吗？」 「都有。」鳞点了点头，过去的记忆在眼眸中翻涌，他说：「当时，最常收到的愿望是能和来自别的星球的人见面。」 「见面吗.......？」 「嗯。」鳞将目光放在眼前的一束束花里，仿佛回到了过去，这些花里蕴含的愿望随着记忆变得可视化，他的目光中饱含着怀念，「那个时候，带着一同建造宇宙中的和谐的念头和目标，r46a1和其他星球的联繫非常密切。每个星球之间每逢几百年，就会对外开放，让别的星球的人来旅行或者交流。」 鳞这么说完后，喻星云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点，鳞的星球，作为充满爱的星球，爱意一定会在每一个瞬间萌生的，他带着惊嘆说道：「所以爱也在这之中产生了。」 「嗯。」 想起那些「旧时代」，鳞说：「来自不同的星球，每一种生物的生存条件都有所区别，除非刻意适应或改造，否则很少能够在别的星球中生活很久。当时的科技发展还没有那么先进，所以别的星球的人只能在这里呆一小段时间。」 「就像人类去火星水星那样吗？」喻星云想到这里，特别能够体会到这种感觉。因为地球是人类最宜居的星球，其他星球的环境对人类来说都说得算上是残酷。 喻星云突然想到自己，每一次想到自己可以像这样和鳞在星际中旅行，喻星云都会感觉到不可思议与无比幸运。 尤其是现在还能站在鳞的星球之中。 「差不多。」 「因为身体无法负荷，所以就只能几百年间的某个时刻见面啊.......所以才会这样许愿.......」喻星云想了想说：「感觉就像地球上那个牛郎织女的传说，不过等待的时间要更久一点。」 虽然细节上有所不同，但不变的是蕴藏在其中的爱。 「也会有人冒着生命的风险见面。」鳞似乎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如此说道。 「嗯，因为几百年实在是太久了.......」在地球的时候，和思念的人只是一天不见就会心焦，喻星云无法想像在没有时间概念的宇宙之中等待一百年。 鳞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止如此，更多的是，在宇宙之中，爱胜过一切。」鳞的声音中包含着复杂的情绪，就像在指向某一刻与某件事情。 喻星云从刚刚开始就很想问出这个问题，但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下定决定在花海中的鳞听到第三朵花的时候，就开口问：「那.......如果将来我回到地球，鳞会想见我吗？」 「为什么是以后？现在也想见你。」鳞似乎觉得这个假设有些多余，直接地回答道。 「我只是假设.......」喻星云因为心跳加快，话语带上一丝慌张与不确定，「所以你...你的意思是每天...每天都想见我吗？」 鳞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眸中涌动的星辰仿佛带着永恆的承诺，「是每一个瞬间。」 果然每次都是这样，鳞过于直白的回答，尤其配上他那双能让人感觉到蓝调时刻的珍贵与美好的眼睛，会让喻星云无比心动。 于是喻星云避开了他的眼神。 「觉得太频密了？」见喻星云摆出逃避的姿态，鳞问他。 「啊？怎么会！我想和鳞永远呆在一起，我还有好多好多想跟你一起做的事情。」 鳞得到了让人满意的答案，于是点了点头，像是在说「我答应了」或者是「我愿意」。 在这个时候，花海中的鳞突然站了起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愿望，随手拿了一张纸便记录了下来。 「是有人许愿要见面吗？」 「大概率是民生方面的愿望，我一般会记下来，代为转交。」 「这样啊。」 这么说着，喻星云突然想起第一次和鳞见面时出现的那道星光闪烁的桥，「说起来，不知道星桥是不是也像一个其他星球为了和地球产生联繫的纽带？」 面对这个问题，不知是否因为鳞沉溺在过去之中，所以没有回答。 于是喻星云将目光转回到眼前的景象，却忽略了鳞望向他时越加深沉的目光，就像在问他，你不知道星桥意味着什么吗？ 在宇宙中，爱胜过一切。这不只藏着面前的花海中，更在每一个星球的中心。 爱在星际之间永恆流淌，无论是在遥远的星系，还是在地球上，爱都是永恆不变的真理。 第90章 自我毁灭的最佳解法1 看着面前默默地耐心地倾听每一个愿望的鳞，喻星云突然想到什么，对鳞眨了眨眼睛，说：「如果我是鳞的子民的话，会很方便的。」 鳞将思绪从「星桥」之中抽了回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望向喻星云。 明明自己的声音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人能够听到，但喻星云还是凑近了一些，和鳞说道：「因为我希望鳞能实现自己的愿望，所以你只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可以顺便把我的愿望实现了，是不是很方便？」 没等鳞回答，喻星云又说：「现在的你也许没有愿望，那我就希望之前的你，之后的你，时间洪流中，宇宙之间的每一个你，都可以实现属于你自己的愿望。」 第174页 喻星云退开一点，对鳞说：「所以，就算不是鳞的子民，我也可以对你许愿吗？」 不知道是不是花海中，又或者是过去的自己影响了心绪，一切都带着一种爱的氛围，于是鳞点了点头，说：「好。」 「那就说好了，」喻星云指着眼前的花，说：「你听到第四个瓶子的时候是我的愿望，你要答应我。」 「鳞。这个里面的东西能带出去吗？」等到眼前的人走到第四朵花的时候，喻星云突然抛出一个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鳞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说：「这里的东西都是过去的回忆，自然拿不走。」 喻星云摇头摆手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这里的东西...就是我们两个。」 「？」鳞不解。 「我的意思是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出去还有吗？」 喻星云的话问得颠三倒四的，鳞没有明白，只问他：「做什么？」 喻星云把心一横，凑上去吻了吻鳞的唇，而后退开，满脸通红，但还是嘴硬着说：「因为这里不是现实，我怕你出去之后就不作数了，所以我盖了印章，留下答应的印记，以后都不能反悔了。」 「这...这个印记出去还有吗？」 鳞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没有。你是靠感应思想进来的，你的思绪在这里。身体留在了外面。」 「跟之前你和dysnomia沟通的时候一样。」 「这样啊...」顾不上害羞，喻星云只感觉到有些失落。但下一秒却听到鳞说：「但我会记得。」 喻星云勐地抬起头，望向鳞，只见鳞的眼睛里露出丝丝笑意。 喻星云也弯起眼睛说：「好。」 喻星云细细观察着眼前的花海，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是如今玫瑰海的雏形吗？」 鳞点了点头，说：「差不多。」 「好神奇，不知道地球的天空中是不是也有一块这样的花海。」 「每个星球都有自己的做法。」 只见年轻的您在聆听完花朵中传达出来的信息后，便又仔细记下。 「小时候的你好可爱。」喻星云对鳞说。 「你喜欢？」鳞问他。 喻星云抬头望向鳞，却发现他的脸色非常认真。 喻星云脸色一红，说：「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哥哥！」一道清脆如铃的女声突然打断了喻星云与鳞的对话，喻星云回头望去，看到了一张和鳞眉目相似的脸，她穿着一身漂亮的洋装，裙摆有星光点点，脚上踩着高跟鞋。 唯一不同的是，眼前女孩子的脸更加秀气，眼睫毛更长一些，嘴唇也更厚一些。和喻星云想像的有些不同，那个女孩眼睛里闪烁着清澈的波光，如同一湾明净的湖水。她的笑容亦温暖明媚。 喻星云偷偷望向鳞，发现他紧紧地盯着那个女孩，眼眸中波涛汹涌的海藏着复杂而矛盾的心。 想来她就是鳞的妹妹。 女孩向年轻的鳞跑去，一下跳到他的怀里。 「哥哥！你回来了怎么没有告诉我！」 鳞拽住妹妹企图钳住他的手臂，说：「刚回来。」 女孩露出气鼓鼓的表情，带着埋怨说：「然后又打算面都不见一下就走了是吗！你一直都在宇宙游歷，都很久没有见面了！」 「没有什么事就没必要特意见面。你的课表不也很满么？」 女孩扁了扁嘴表达不满，而后低头看了一眼四周开放的花朵，问：「哥哥你在干什么？又在听那些无聊的愿望吗？」 「没有什么无聊的愿望，有些更是颇具思考的意义。」鳞让妹妹坐下来，而后用手轻轻捧起一朵花，放在妹妹的耳边。「像这个。」 妹妹仔细听完后，紧紧地皱起眉头，捏住手里的花，好像要将它碾碎，带着怒意说：「这是什么意思，说他们行业的资源分配不足，是在质疑我们的决策吗？」 鳞拉住妹妹的手，让她不要伤害到那朵花，「他的意思是资源分配系统有可以改善的地方。这次我去其他星球游歷，发现许多星球的资源分配都很平均，每一个行业都有无限的可能性。我觉得，也许r46a1在科技产业上也许有些拔苗助长了，没有其他产业的支撑，科技产业也会受影响的。」 女孩大力推开了那束花，道：「也就哥哥你会这么觉得，我看就是在埋怨我们。」 「每次都是这些对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的愿望。」女孩一边这么说着，一边顺手捡起花海中的手稿。 「根据城区的子民反映，r46a1上福利制度的限制可以放宽，因为.......」女孩皱着眉头看了一句后，翻了一下白眼就随手扔掉了，说：「也只有哥哥才会忍耐他们。」 鳞捡起被妹妹弄皱的手稿，一边和妹妹说：「爱才是星球的核心。你将来如果成为这个星球的王，那你也要学会去聆听子民的愿望，学会去爱你的子民。」 鳞拿着笔记和妹妹认真地说着，妹妹在背后做出的行为却让喻星云无比讶异。 喻星云清楚地看见，在鳞看不到的地方，那个女孩用高跟鞋的脚跟，一脚又一脚地，狠狠地将一朵又一朵的花压扁，踩碎。 花瓣在她的脚下轻轻颤抖，仿佛在默默诉说着痛楚，却无法被鳞看到。妹妹面对鳞露出的笑容有多单纯，在这之下的每一脚就是相反地冷酷无情。 第175页 她践踏着脚下的这片美丽的花海，只是这么看着，已然让人心如刀割。 在她脚下，花朵悄然消失，只留下一地的破碎和凋零。 ——从这个时候开始，他的妹妹也许就已经在生出了异样的贪慾。子民的愿望，星球的爱，对她来说，似乎不值一提。 子民们的愿望也许也是从这一刻，被一下一下地踩碎。 喻星云有些不忍心再看，于是将眼睛别过去，却看到鳞的眼旁有些发红。 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愤怒，鳞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迟迟没有说话。 沉默一直持续到远处的云层被染红，眼前在花田中仔细地聆听着每一个愿望的少年逐渐开始碎裂。 「鳞！」在这一个时刻，喻星云第一时间做的事情就是拉住鳞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鳞感受到了喻星云的慌乱，又或者是因为要再一次面对星球的灾难而紧张，他也回握住了喻星云的手。 喻星云的眼前不再是祥和平静的蓝，取而代之的是染着鲜红的黑白。 四周的环境开始变化。 街口热气腾腾的面包店被「效率为上」为名侵占，人们逐渐忘记充满创意的老闆，悠闲地开着手作店的人们都被强制加入星球的科技产业，大草地被密密麻麻的高楼覆盖。原本热闹的街口，现在变成了只有冷漠的机器人巡视的景象。曾经排队等候新鲜面包的顾客们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匆匆赶路的「科技人才」。老闆的笑容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取而代之的是高楼大厦上的霓虹灯牌五颜六色光芒。 而子民们的脸也不再只有无忧无虑，而是疲惫。 星球仅有的蓝都变得混沌起来。 既然爱能够确保一个星球的盛大与富足，那么失去爱也将会影响星球的整个环境。 在妹妹的无限贪慾下，星球来自爱的能源约加缺乏，又或者星球其实早已是残花败柳，只是鳞的出现让他蜕变。 远离权利并没有让鳞实现他的愿望，反而加重了子民们的负担。 在这个环境之中，喻星云仿佛能直接代入鳞，感觉就像亲眼看到了地球的一切变为废墟，美丽的海变成兇勐的洪水，淹没每一个度假的浪漫海岛，蔚蓝色的天空被血红色无情地撕碎，丰裕的农地与生机勃勃的草地出现裂痕，中间出现了许多让人无法通过的缝隙。而人类就被困在这之中，陷入这场无法逆转的困境。 面对这幅画面产生的痛苦，导致他和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做的这一切，都没有让你知道吗？」 「嗯。」听起来就是让人伤心到极点的事情，鳞却好像已经完全消化好了一般平静地回答。 「以前在远航时，偶尔也会透过愿望海了解子民们的近况。那段时间愿望海传来的信息都非常平和，因为探险的星体环境恶劣，所以和愿望海的通讯也停止了。」 「然而当我尝试再一次和愿望海连接的时候，却无法连接，信号被完全中断了。」 回到星球后，出现在鳞面前的是一片废墟，只有荒芜。妹妹放了一把大火，将愿望海连通所有子民的愿望都烧光了。 曾经栽满子民愿望的愿望海尽数化为灰烬，燃烧后变黑的花瓣散落在遍地。黑烟瀰漫在空中，瀰漫着苦涩和绝望的气息。妹妹的大火带来了毁灭性的破坏，燃烧的痕迹还残留在空气中。鳞痛苦地凝视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对自己的责怪和无尽的悲伤。 一直消耗爱的星球最终还是迎来他的结局， 在星球频临消逝之际，灾难来临之际，子民四处流离之时，r46a1用尽了所有办法将子民迁移到了安全稳定的星球，并为此付出全部代价。 r46a1上的资源所剩无几，因为全部都被用来当作交易。星球的土地连同鳞的身体逐渐贫瘠，树木稀少，水源匮乏，原本丰富的资源如今已经所剩无几。曾经茂盛的森林如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树木，肆意流动的湖泊和河流也变得干涸贫瘠。 「大概就是这样了。」鳞突然站在喻星云面前，看着他发红的双眼。虽然喻星云夸赞过很多次自己的眼睛很漂亮，次数多到鳞觉得对方之所以愿意和自己陷入爱河也许只是因为这双眼睛，又或者这其中的蓝色，但他没有和喻星云说过，其实自己也很喜欢他的眼睛。 也许喻星云觉得自己色盲的眼睛因为某些细胞的缺失而显得不漂亮，但鳞却觉得那双明明看不出什么颜色，却一直明朗的眼睛非常漂亮。然而此时此刻，喻星云明亮的眼睛却因为自己的过去而失去光彩，就像变成了一颗被遗忘的星星。星星之上的轨道拧成一团，一直在太阳的沐浴中的眼睛走近了黑夜。 因为自己，走进了黑夜，甚至下起了雨。 鳞站在了他的面前，于是喻星云眼睛里的血河被蓝色的星空盖过，喻星云感觉到自己波动的心情在一瞬间平復下来。 喻星云红着眼抬头望向鳞，沉默着鳞看到喻星云毛绒绒的脑袋，觉得自己内心的某一次无法自控地软了下去。 「我好像总是让你伤心。」头顶传来鳞的声音，而后眼角像是被羽毛轻轻扫了扫。 「这些只是过去。」鳞收回手后，轻轻一挥，眼前的场景便开始褪色，象徵着消逝，「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你落泪。」 喻星云突然想起鳞和自己说过的那一句话，「我不想你伤心」，眼睛却越来越酸。 第176页 也许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安慰为什么不起效果，鳞顿了顿，最终说：「走吧。」 眼见鳞打算将自己从记忆中驱逐出去，喻星云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他。喻星云将脑袋埋在鳞的胸口。鳞手上的举动停住了，在鳞的气息下，喻星云因为紧张的心跳缓缓降下来，于是他也可以理清自己的思绪，表达给鳞听。 埋在鳞胸口的脑袋晃了晃，像是在摇头，喻星云闷闷地说：「不是你让我伤心，是宇宙对你有些太过残忍，所以我很伤心。」 听到喻星云闷闷的声音，像是要把自己闷得窒息，鳞沉默了一会，开口问：「打算一直这么说话？」 这次胸口前的脑袋轻轻地撞着鳞的胸口，表达着肯定、是的。鳞没有办法，于是只能随他去了，定定地站着听他的话，手轻轻抚上喻星云的背。 「鳞你说过爱是宇宙的能源，我觉得鳞就应该有很多很多的爱。因为你在明白爱是什么之前，就已经懂得去爱。」这么说着，喻星云为鳞感到委屈，感觉到背上传来的温度，声音变得更哑，「我希望宇宙也能更爱你一些。」 说到这里，喻星云将脑袋慢慢从鳞的胸口挪移，为了不让鳞看到自己红通通的眼睛，于是低着头抹眼角。 「有些奇怪。」鳞放在喻星云背后安抚的手随着喻星云离开他的胸口而落下。 喻星云以为自己给鳞带来了困扰，于是说：「.......对不起，明明更伤心的人是你。我却在这里这样.......还要你来安慰我。」 「你能读懂星星的过去，能和我感同身受，我为什么要怪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鳞的声音也放轻了。 喻星云消化着这句话，一边擦着眼角，一边等不及地强调，「那我希望鳞不要担心，你永远不会让我伤心。」 「看到鳞就会很开心，能和鳞一起星际旅游很开心，就算和鳞一起吃了很难吃的东西，经歷了很危险的情况，也还是很开心。因为和鳞一起做什么事情都很开心。」 「所以和鳞一起面对过去，鳞愿意让我看到你的过去，我也很开心。」 喻星云「让我看下去吧」这个请求让鳞无比矛盾，感觉到回忆会让喻星云伤心，所以他倾向于停在这里。但是如今喻星云却告诉他看下去会开心。 见鳞沉默着，喻星云平復了心情，又开口说：「不知道了解鳞的记忆是不是包在了降落权许可里面。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再努力一点，再申请更多的权限。」 鳞听完他的话后，轻轻笑了，问他：「要怎么努力？」 喻星云绞尽脑汁想了一会，红着脸凑近了一些，对鳞说：「......一个吻能换多一点权限吗？」 「能换全部。」 鳞慢慢从喻星云眼前离开，牵起喻星云的手，眼前模煳的血色景象再一次清晰起来。 那场灾难并非一切的终点，灾难过后，喻星云看到了持续不断、毫无止尽的消耗和砍伐。 鳞为了子民不得不将自己身上的一切资源用作交易，每一个来交易的星球都带着自己的私心，他们不止想要消耗星球上的资源，有些更想要耗尽鳞，资源匮乏让星球的生态环境遭受了严重破坏，这也导致了鳞如此恶劣的身体情况。 喻星云的眼前浮现一份份的契约，那些星球的文字突然变成了他可以理解的意思。 「长达几万年的陨石撞击替代」 「r46a1剩下的可用能源尽数献予......」 「海洋一旦恢復，钻石生产完整，将首先提供.......」 那一条条的剥夺条款让人心寒，但在这一切的结尾，鳞握着笔时颤抖的双手，角落里落下的歪歪斜斜的「r46a1」签名，更是让喻星云感到痛苦。 残留下来仅剩的几片森林，树木被无情地砍伐，植被被无情地收取消耗。快要干涸的海洋亦被抽干，蔚蓝的海水变得黯淡无光，海底的生物群尽数消逝，海洋中的生态系统亦完全。这片曾经繁华的海域，如今已然变成一潭死水。 仅剩的生机被尽数剥夺，破裂的地面只留下残枝败叶，仿佛用着旧绷带的伤口。无尽的消耗和榨取让这片还剩下一丝生机的星球加快步向「死星」，星球中心的火逐渐熄灭。 时至今日，许多星球的守护神都已然改朝换代，但鳞依旧在履行着这些没有尽头的契约。 第91章 坠落之前的拥抱 一条条的条约嵌入脑海，随后因为这些条款导致的结果呈现在喻星云眼前。 布满陨石坑的星球上，地面深浅不一的坑缓缓变成满布伤疤的后背；随着每一条契约形成的时间增长，后背的伤疤便越来越多，逐渐变成了无法磨灭的深刻烙印，这也意味着r46a1完全丧失了可以让子民居住的地势与条件；染红的河流，变成了腹部无法癒合的伤口，再也无法为子民提供水源；干枯的土地，如同鳞失去子民后荒芜的心。那曾经宇宙中最灿烂的星光，如今黯然失色。所有的资源都被剥夺后，在这个星球上，时间永恆地定在了无尽黑夜中。 深黑色的河流流入喻星云的眼眸后变成了刺眼的红色，从鳞身上露出来的血如刀刃般刺伤了喻星云的内心。 每一道陨石坠落到星球表面，形成陨石坑后，便会在一定时间后转移到鳞的身上。根据眼前契约的数量，鳞几乎在每一个瞬间都接受着这种无条件的伤害转移。 第177页 流星划过的每一个瞬间，自己满怀希望低头许愿的每一个瞬间，自己用无法抑制住喜欢的眼神望向鳞的每一个时刻，鳞都在承受来自古远契约产生的痛苦。 包括下定决心向自己告白的此时此刻，对方在忍受着痛苦的同时，却依旧竭尽全力告诉他自己对爱的疑问，对喻星云的感情，所有的心思都只在担心自己是否能够承担他的过去。 喻星云将手伸向鳞的衣服，像是要证明这一切，又像是带着最后一丝希望企图证明并非如此。当鳞在拉住自己伸向他的手，企图阻止他拉开他衣服的行为时，喻星云用灰暗的眸色望向鳞。喻星云沉默地和鳞对峙，内心升起了绝望的答案。 「.......鳞一直一直，都在受伤。他们的掠夺，从来没有停止过，是吗？」喻星云问鳞。 在自己认识他的每一个瞬间，鳞都在受伤。 喻星云异常执着地拉住鳞的衣角，甚至少有地和鳞对抗。脸上决然的神色，咬紧的唇，有一种绝不放手的决心。 「没事。」鳞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却让喻星云更加心碎。 「让我看一下......」因为焦急，用着陈述句命令似地这么说道，却因为对上鳞注视自己的眼睛而补上了一句软下声的：「可以吗？」 「我很担心......所以想看一下......可以吗？」这么说着，喻星云的话染上下雨般的气息。 最后却是鳞先妥协，他松开抓住喻星云的手腕，因为他感觉到喻星云的执着。 鳞还隐约感受到，担心对方，也是爱的表达。 得到鳞的默许，喻星云急匆匆地掀开衣服后，看见鳞的后背好像只有一些旧伤与疤痕，但是当喻星云仔细望着鳞的后背更长时间后。一些细小的、容易让人忽视的伤口与淤青，在每一个瞬间都呈现在鳞后背的不同部位。上一秒在「蝴蝶骨」附近的位置出现了淤青，下一秒腰间便出现发红的伤口。每一道伤口，每一处的淤青，都代表着一条无理的契约，如同鞭子般狠狠地砸在鳞的身上，时刻提醒着他所背负的一切。 因为变化的速度太快，所以只有聚精会神地去看，才会发现每一秒钟浮现在不同处的细小痕迹。 但即便是很小的伤口，出现在身体的任何一处，也都是会痛的。 自己为什么就从来没有发现过呢？喻星云为自己的粗心感到懊恼，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却无法注意到所爱之人无时无刻正在承受着痛苦。 喻星云望向自己后背的目光湿漉漉的，这一刻，伤口也像是被眼泪浸湿，因而感受到一点痛意，鳞对喻星云说：「星体癒合的速度很快。」 喻星云望向自己，哀伤的神情像是并不相信他的解释，于是鳞补充道：「你知道的。」指向自己先前在他的面前包扎的那件事。鳞想到的事情很简单，不是要去辩解些什么，只是想要透过证明这件事，从而让喻星云不伤心。 无论是哪句话，想要传达的意思都是希望喻星云不要担心，不要因为担心自己而伤心。 喻星云望着持续不断地形成的伤口，其中的一些因为形成的伤口太深，甚至无法在几分钟内癒合，喻星云看着渗出丝丝黑红色的血的伤口，只感觉像有玻璃刺进了眼里，他喃喃道：「但你还是会痛，会流血。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 「...」 「我......呃......」喻星云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鳞突然牵起自己的手。突然感受到来自鳞的温度，喻星云觉得自己的眼睛更酸了。 随后到来的是一个拥抱。鳞一只手环上喻星云的腰，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将他揽住。 r46a1也许会很轻易地从夜空中坠落，但星球知道，化为人一般的形态后，有人会用最温暖的怀抱接住他。 ——他想起喻星云说过，拥抱是爱的表达。 他的内核也因为爱得以承受痛苦、克服万难。 正因如此，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哀伤。在过去的岁月中，他对于这些惩罚全盘接受，并无怨言。但到了此时此刻，他却又忽然觉得喻星云的拥抱对自己的言无比珍贵。 仿佛从此往后落下的每一道伤疤，都带着另一个人拥抱的热度，告诉着他： 「我会接住你。」 以及「有我和你一起承担。」 喻星云抱住鳞，在他的肩膀上流泪。 「明明不是你的错，后果却都要你一个人承担......这些无理的条约，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鳞无法解释这些事实，只能沉默着揽住喻星云，牵住他的手，耐心地一遍遍让他确认自己的存在。 鳞等喻星云说完后，沉默了一会，对喻星云说： 「我们离开吧。」 鳞将喻星云的手牵得更紧，问他：「好么？」 喻星云点了点头。 第92章 宇宙中最蓝的海 回忆过去后，思绪回到现实，喻星云站在原地，迟迟回不过神来。 只感觉在方才的那一瞬间，眼前忽然便被一片乌黑所覆盖，那些残忍的景象，随着鳞覆上自己眼前的手，尽数消失在眼前。 虽然黑暗普遍是寒冷而残酷的，但是这一刻他却因受鳞的指引离开这段痛苦的记忆而感受到温暖。 思绪慢慢回到眼前后，喻星云才有闲心去感受鳞覆在自己眼上的温度。以前牵手的时候，喻星云时常觉得鳞的手太过冰冷。但是此时此刻，他却能从鳞的掌心感觉到阵阵暖意，这也许也是由于在目睹了眼前的景象后，整个人像是浸入了冰川海水。 第178页 「都过去了。」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这一片黑暗变得平静、柔和。鳞的手缓缓从眼前转到耳尖，而后轻柔地停留在耳垂。喻星云只感觉到好像有一阵暖流流过眼睛，而后停在耳畔，安抚他混乱的脑海与躁动不已的内心。 「在r46a1上，有很多值得去的地方。」鳞轻声告诉喻星云。 喻星云立刻期待地望向鳞，问：「有些什么地方？」他想起在鳞眼中看到过的海，说：「r46a1的海洋是特别的吗？」 鳞点了点头，说：「r46a1的盛夏之海，是宇宙中最蓝的海。」 鳞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梦幻，喻星云从鳞的眼里看到不可思议的景象。 「夏日的午时还能看到星球中最蓝的天，照在海旁的蓝色贝壳花海。于是在盛夏午时的这一个时刻，可以看见r46a1之上最特别的三种蓝色.......」 r46a1曾被誉为「蓝色之巅」与「蓝之绝色」，也是来源于这一个时刻的美景。 鳞口中说出的每一个远离尘嚣的场景，仿佛被载在了一个个泡泡里，取代噩梦，展现在喻星云的眼前。 恍惚间，喻星云觉得自己的耳边响起飞鸟振翅的声音，脑海中一闪而过许多被蓝色填满的模煳画面，自己好像靠着鳞坐在阳台上，窗外是随风飘动的白色窗帘、在这之外是无尽的盛夏大海、窗内则有着放满不同水果，果皮闪闪发光的桌子，空气中水果成熟的香味与海洋合为一体沖入鼻腔，让人确切地感受到r46a1上每一个美好的夏天....... 在这些风景中，喻星云慢慢平復了哀伤的心情，逐渐被一种温暖填满。喻星云紧紧盯着鳞的眼睛，完全沉醉于这些梦幻的泡沫里。 「如果真的有机会去看看就好了。」 这些泡泡却突然随着鳞因为染上笑意微微眯起来的眼睛而受到挤压变窄，却没有破。 「要去看看吗？」望着鳞弯起来的眼睛，就像在邀请着他，说着「欢迎来到我的世界」，于是喻星云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这么说完后，他感觉到这些画面在鳞的眼里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 等喻星云回过神来后，他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房间，房间的左边窗口能看到无尽的海，右边则能看到星河。 「这里是哪里？」喻星云兴奋不已地跑到窗边，而后微微侧过身问鳞。 「以前住的地方。」鳞说道。「星球上许多地方都已经被毁灭了，但这里，因为比较偏远靠近两极而能够勉强保存下来。」 喻星云想起守卫们守护的宫殿，问：「你没有住在宫殿里吗？」 鳞摇了摇头，「以前留在星球上的时间很短，我一般会留在离银河车站很近的旅馆，这里还能同时看到最纯粹的天空和大海。」 喻星云点了点头，有种早有所料的意思，说道：「不喜欢住在像笼子一般的宫殿里，喜欢能够看到无尽蓝天的地方，总觉得很符合鳞的性格。」 「不止如此。」鳞抛下这么一句话后，就走到了另一个窗口，鳞半靠在窗口，指了指外面说：「这里属于星球的两极地带，磁暴时常在这里发生。」 磁暴现象发生时因为会增强电离层的游离化，所以会导致极区的极光特别明显和绚丽。 除此以外，磁暴现象还有机会导致通讯被切断。在完全隔绝外界的干扰下观赏盛大而漂亮的极光，是鳞在这个星球上的最大兴趣之一。 喻星云跑到鳞的身边，将手撑在窗边，望向窗外。窗外是黑漆漆的夜空，喻星云的脸上染上一丝遗憾，不过他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对鳞说：「我们以后一定要一起看一次最漂亮的极光。」 鳞闻言望向喻星云，喻星云对他眨了眨眼说：「鳞要『解说』给我听哦！不然我就感受不到极光的震撼了。」 「你想亲眼感受么？」鳞沉默了片刻，突然如此问道。 「什么？」喻星云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你想亲眼感受他们的颜色么？」鳞重复道，喻星云看到鳞异常认真的神色。 「嗯.......当然啦.......如果有机会的话，当然想亲眼感受一下。」喻星云这么说着，鳞则低着头，沉默地听着，眼里翻涌着意味不明的思绪。 「不过呢，我觉得现在也很好。」喻星云撑住下巴，想着之前和鳞一起观赏的夜空，说：「鳞愿意耐心地告诉我每一个星云所蕴含的颜色，在我的想像力之中，他们可能比原本更加漂亮呢。」喻星云望向鳞，笑着说道：「所以只要和鳞一起，好像也能『亲眼』感受到颜色呢。」 喻星云望向自己的眼睛蕴含的全部都是欢喜，如同他的话语一般，毫无遗憾之意，就好像只要在一起，什么都变得美好起来。 但每次望向喻星云那双漂亮的眼睛，鳞总是想，那本该是能看到颜色的眼睛。 如此漂亮的眼睛，却含有缺憾，让他感到遗憾。 鳞这么想着的时候，嘴唇上却突然传来一阵热度。 世界的一切都静止，耳边只有海浪声，还有唇上的热度。 唇部分开后，鳞的眼眸明显还带着一丝讶异，瞳孔里映照出喻星云淡红色的脸颊。在只有海浪拍打声的夜晚，心跳声也特别明显，喻星云的心意也自然一览无遗。 喻星云望向鳞的目光有些躲闪，带着一丝胡言乱语道：「因为风景很漂亮，让人想亲吻.......所以我就......就.....唔——」 第179页 「嗯。」鳞自然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在意原因，只再一次堵住喻星云的话。 这回轮到喻星云讶异不已，抬头对上鳞蕴含笑意的眼睛，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与笃定，却让喻星云的心跳声完全盖过海浪拍打的声音。 「你很漂亮。」 「所以我也想吻你。」 作者有话说 cp网页版要是能再优化一下就好了，发个文大半个小时一直显示作品不存在，开不出来作品和更新的版面，稿也存不了。。。 第93章 接吻的瞬间 以往的吻大多是由喻星云主动，所以这次鳞的行为让喻星云有些措手不及，加上鳞回应自己的话语，喻星云更是无法反应。被鳞亲吻后，鳞的眼神因为慌乱越加飘忽不定，自己向鳞告白的时候明明并不太有这种慌乱得满脑子只有鳞的感觉，但是鳞的话却总是会让人心动不已。 「怎么了？」见喻星云慌张地捂住自己的嘴巴，鳞微微弯下腰，盯着喻星云的眼睛，问他。 喻星云被提醒后才放下手，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也是，很...很漂亮。」 鳞似笑非笑地看着喻星云，觉得他的神情在夜空下变得更加生动有趣，不知道是否因为害羞而半敛。虽然喻星云看不见颜色，但他确实自己眼里最靓丽的蓝。 见鳞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喻星云犹豫了一下，别过脸望向楼下的大海，装作不在意地问道：「鳞觉得亲吻.......怎么样？」 对于鳞而言，这些充满主观性的问题，比起客观性的问题，对他而言更加难以回答。 「我不知道。」 喻星云有些失落地嗯了一声，望向窗外的夜空，又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如果和极光比呢？」 鳞顺着喻幸运的目光，望向没有边际、黑漆漆的的夜空，思考了一会，才开口说话。 即便在没有极光的夜里，楼底下的大海依旧波光粼粼，一如鳞在自己耳旁响起的话。 「和你接吻的瞬间，比目睹极光更为珍贵。」 喻星云惊讶地回过头来，鳞的神色却没什么特别，仿佛在说着对他而言很自然的事情。他不知道更多的比较标准，但独自一个人观赏极光与亲吻又有一定的相似性，短暂、难得一遇、珍贵、心里会升起一种怪异的满足感，在使用相似的事物作比较后，鳞觉得自己更希望和喻星云看任何风景，所以与他接吻的瞬间更为珍贵。 就像能读懂鳞的内心，喻星云点了点头，笑着说：「我也是。对我来说，鳞也比极光更加珍贵。」喻星云侧头望向鳞，说：「所以不止是亲吻，而是和鳞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都觉得很开心，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 喻星云也希望自己的话能够让鳞不要因为自己而感到遗憾，和鳞相遇以来，喻星云从未因他产生过任何遗憾，他希望鳞明白这一点。 在暧昧的气氛中沉默了一会，喻星云开口道：「还可以去别的地方吗？」 「可以。不过大多数的地方因为灾难，都没有保留下来。」鳞回答道。喻星云听到鳞的话，有些后悔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好像会让鳞再一次想起痛苦的回忆。 没等喻星云说些什么，他又听到鳞说：「如果要看到过去的样子，只能将记忆投射，从而实现场景再现。」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真实性将相对减少，你所看到的也都只是记忆中的样子。」 说起别的什么地方，比起那些旅游社以前推荐的热门景点，比如蓝色之巅等等，喻星云脑海中第一个想起的是鳞记忆中的那一片愿望海。愿望海是鳞的思绪，是与子民透过愿望交流而存在，随着子民的心绪与愿望而肥沃的花田，不知道这样的花海，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我能去看看愿望海吗？」 鳞闻言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然后喻星云就感觉到一阵晕眩。 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眼前竟是一片熟悉的蓝色花海。与刚才熊熊烈火，烟雾瀰漫，以及宁静的海和静谧的夜空完全不同的是，眼前的愿望海和鳞年轻时的愿望海非常相像，愿望海的中心布满鲜花，层层叠叠的鲜花中伴随着蝴蝶飞舞。这完全出乎喻星云的意料，根据鳞的话语，在那场灾难后，这里本应是废墟。而此时此刻符合「废墟」两字的只有花海边缘以及远处干枯的树枝。 根据鳞的话，这里应该是过去的愿望海，是鳞将过去的记忆投射在了现在的愿望海里，不然的话，不该和灾难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么想着，眼前突然飞过一只忽高忽低地飞着的蝴蝶，蝴蝶的身体是透明的，翅膀像泡泡一样晶莹剔透，会映出所望之人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像玻璃翼蝴蝶。 望了这只晶莹剔透的蝴蝶片刻，喻星云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眼前的愿望海和鳞记忆里的不太一样，那一只只飞舞的蝴蝶，看起来并非是先前伴随在年轻的鳞身边的蝴蝶，而是自己更为熟悉的引星之蝶。 喻星云忍不住走近，伸出手，让星蝶停在自己手心，有些疑惑：「回忆的场景中怎么会出现鳞后来才设计的星蝶？」 鳞似乎也因此感到怪异，看了一眼喻星云手上的星蝶，又放长目光到远处的花海，最后说道： 「我没有投射任何回忆。」 「这里不是回忆。」 第180页 喻星云闻言感到惊讶，手心轻轻一抖，星蝶便像跟着他的心情一般受惊飞走，「不是回忆？」喻星云有些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不是回忆......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是现实吗？那为什么会和记忆中的愿望还如此相似？又或者说毁灭性的灾难难道没有对愿望海造成任何影响？为什么？ 喻星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鳞离开自己，走向其中一朵花。鳞如同记忆中一般，缓缓蹲下，放在耳边倾听。 喻星云站得远，没有听到那朵花里面传出什么，但他却看到鳞在听完那朵花后，凝住了。 喻星云看到鳞的眼眸在一瞬间仿佛翻起了惊天骇浪，这是喻星云从未在鳞的眼神中看到过的情绪起伏。 星球上不再有子民，为什么还能传递愿望？这些愿望来自于什么人？喻星云的心里一瞬间产生许多疑问。 「鳞......？」喻星云尝试去唿唤鳞，鳞却只看着那朵花，微微皱眉，露出非常复杂的神情，那看起来是一种夹杂着怀念、后悔、释然、踌躇的矛盾情绪。 「鳞？」喻星云喊了几声，鳞才像从不知道什么中清醒过来，他收敛了一下惊讶的情绪，将手伸向喻星云，让他过来。 喻星云觉得鳞的声音有些奇怪，于是一边向他走去，一边问道：「怎么了？你听到了谁的愿望？」 鳞摇了摇头，等喻星云来到自己身边蹲下后，将花朵微微偏向他，道：「不是愿望，是莎菲伊留下的话。」 第94章 坦白 「莎菲伊？」喻星云听完鳞的话，带着疑惑将耳朵靠近花朵。 花瓣中承载的信息慢慢传入耳朵，因为讯息不畅产生的「沙沙」声过去后，喻星云听到了莎菲伊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罪责........认为....... 子民一直.......王子...... 不知........可否传达.......」 即便是听到了莎菲伊的话，因为讯息传递受阻，喻星云依旧无法透过她的话理解愿望海如今的景象。 「信号好像不太好.......莎菲伊在说愿望海吗？」喻星云这么疑惑着，却突然听到了一句非常清晰的话。 「直到现在，这里依旧承载着来自子民们的愿望。」 「他们愿意.........你........」 这句话之后，其他的话语又再次变成了原本断断续续的样子。这段通话就这样在再也听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中结束了。 「子民们的愿望——」 莎菲伊的话在喻星云的脑海中迴荡，他好像突然明白了鳞刚才为什么会露出那样复杂的表情。 ——是因为这些花朵中蕴藏的话语。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喻星云伸手轻轻拿起身边的另一朵花，将它放近耳旁。 不同于莎菲伊的讯息，这一朵花的讯息被非常完整地保存并且送达。 「希望我们的王子能够如同年轻的他一般，在宇宙中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航行。」 「祝愿他永远生机勃勃，永远灿烂夺目。」 「他将永远是我们黑夜里最亮的那一颗引路星。」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喻星云不知为何热泪盈眶。感觉就像目睹了一场盛大的极光，内心被这句话所震撼。 这片愿望海为什么没有像其他地方那般因为各种苛刻的条约而变为废墟，却依旧近乎保留原状一般存在着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子民们仍旧愿意向鳞传递自己的愿望。只要星球的子民依旧抱有期盼，愿望海就会有能源，便不会干枯。 这也许也是为什么愿望海充满生命力的理由，从这片海中，喻星云看到了不止是鳞，而是r46a1这个星球上所有子民的坚毅。 不止于此，子民们的愿望都是对他们心里永远年轻、爱民如子、光耀夺目的王子的祝愿，所以愿望海中的花朵自然能在恶劣的环境下依旧顽强地生长，传达子民们的心意。 这也许也意味着，子民们并非像鳞认知中那样抗拒着r46a1，抗拒他，甚至觉得他是一切灾祸的起源。 与之完全相反的是，子民们依旧将他视之为唯一的王子，视为最适合r46a1这个星球的统治者。 「鳞，你要听一下这个吗？」喻星云手里捧起刚刚聆听的花朵，抬起头，望向有些僵住的鳞，如此说道。 鳞的神情有些僵硬，喻星云伸出手牵住蹲在自己对面的鳞。牵住鳞的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鳞的紧绷，对方甚至没有心思去回握他。说：「这里面藏着的不是莎菲伊的话，是r46a1原子民的话......是鳞的子民们的愿望。」 听到喻星云的话，鳞陷入更深的沉默，紧闭的唇如同自己第一次遇见鳞那样，让他整个人显得锋利而冷漠。 做什么事情都毅然而决绝的鳞第一次在喻星云面前露出有些犹豫的样子，鳞盯着那朵花，任由喻星云牵住他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喻星云思考了一会，犹豫之后还是微微收紧双手，决定把自己埋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 「鳞可能不屑或者不愿意别人谈论你的痛苦，我说的这些话可能会让鳞感到讨厌，但我觉得我还是想说出来。」 喻星云这么说着，鳞明显感觉到喻星云握住自己的力道越发收紧，将他的紧张展露无遗。 即便如此，喻星云还是开口说道：「......鳞之前和我说，你需要为星球灭绝的事情负起责任，因为你觉得一切都是因为你没有主动担起国王和继承者的身份，所以才导致了妹妹无限的贪慾和星球的灭绝。」 第181页 听到喻星云突然说起自己过去的事情，鳞的目光微微移开，也许是因为脸部微微向下，所以鳞的目光显得晦暗不明。喻星云继续着他的话： 「也许鳞不会认同，但我也有我的看法。从我的角度来看，我觉得无论是鳞所表达出来的愿望，又或者是我在鳞的记忆里亲眼见证的事情，鳞的所作所为全部都只是为了星球的子民。即便是后来星球灭绝后，鳞依旧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奉献出来。」说到这里，喻星云笑了笑，说：「也许因为我是人类吧，我觉得鳞符合我对星星的所有幻想，鳞的身上有着近乎完美的人性。」 无私、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万千子民的富裕安康。这就是喻星云从鳞身上看到的。 「所以对于鳞在这几万年之间一直承受着来自别的星球的无理要求、替其他星球抵挡星系中自然而然产生的灾难这件事。」喻星云顿了顿，吸了一口气说：「我觉得这些没有尽头的偿还条约对鳞来说是无理且致命的剥夺。因为我并不觉得星球灭绝这件事上，鳞需要付上全部责任，即便鳞真的主动成为了r46a1下一任的王，也不代表你妹妹的贪慾就会停止，灾难就不会发生。」 说到这里，喻星云看了一眼鳞的神色，他望着自己，眼底的海是清澈可见的蓝，但喻星云却读不懂他的思绪。喻星云望进鳞眼底的深处，说道：「我的星星本该闪耀夺目，随心所欲地在星际中穿梭，而不是被一些所谓的条约拉入无边深渊。我觉得这一切对鳞来说都是不合理的。」 「但是我又想，这件事情无论从你的角度、你妹妹的角度、或者我的角度，去想也许都是带有自己的主观因素的，很容易产生偏见，也很容易陷入一个自己认定的既定观点。但是r46a1的原住民，鳞的子民，作为最直接经歷这件事，被这些决定所影响的人，从他们的角度去看这件事，也许才是最应该的。」鳞的眼底似有似无地闪了一下，就像在阴沉的雨天后跑出来的第一颗星星。 「所以......」喻星云将鳞的手轻轻放到花瓣之上，衷心地建议鳞道：「我想，也许鳞你可以听一下子民们的话。这些都是他们亲自许下的愿望，是内心最真挚的话语。」 鳞看着喻星云手里那一束闪闪发光的花，仿佛看到了自己少年时期站在塔顶往下看，在阳光之下映入自己眼帘的那些充满着生命力的子民们，于是在那之后，他暗自决定，要让这个星球永远停留在春天，让子民们永远被阳光沐浴，永远生机勃勃，永远灿烂夺目。 第95章 春天不再遥远 眼前百花齐放的场景与许多年前蓬勃发展的r46a1的愿望海重叠，唯一不同的只是那一束束承载言语的花朵。 虽然这里的花和以前愿望海里栽种的花长得很相像，但鳞知道这里的花是莎菲伊送给喻星云的那一朵花——「春前」。 子民们承载着希望的愿望充满整个花海，鳞感觉到自己的脑海生出一种被自己遗忘已久的感觉。 那是一种从蓬勃的生命力与活力而生的愿望与希望，是自己自从星球灭绝后就丧失的一种情感。严格来说，也许那种情感只是在无尽的时光与浩渺的宇宙之中逐渐流逝的。没有尽头的时间、在自己眼前不断流逝的生命与荒芜的星球容易让人变得麻木。 在喻星云劝说的话语下，鳞似乎有所动容，他对着喻星云点了点头。 看到鳞愿意面对眼前的这些愿望，这也就代表他愿意做出踏出过去的第一步，喻星云立刻松了一口气，露出放松下来的笑容。喻星云本松开了鳞的手，好让鳞能够将心思完全放在花束里的话语，但他刚想松开，却被鳞反手拉住。 鳞没有说些什么，只牵着喻星云的手，让他手里的花朵靠近自己。在倾耳聆听时，喻星云的手隔着花束，虚掩着鳞的耳朵，就像是给了他多一丝去面对子民的信心。 在喻星云手心的温度下，这些话语好像带上了更多暖意，一丝一丝地流入那颗原本无尽幽邃的蓝。 「愿r46a1重新注入晴空之蓝。」 「愿r46a1的春日终有一日能够再现。」 一遍遍地、不厌其烦地听着这些愿望，鳞好像突然明白了子民们种下春前，并把愿望投放在花束里面的意义。「春前」之中不止承载着每一个子民各自的愿望，更让鳞感到震撼的是，子民们的愿望全部透过春前汇聚在一起，传达到自己的面前。 这对于失去故乡，要重新适应一个崭新的星球，并在星球孕育出丰饶的土地，栽培一种难以盛放的鲜花，这一切种种，对于r46a1的原子民而言，绝不是轻易的事情。 所谓春天之前，也是在传达着「迎来再一次春天」的意思。 r46a1的子民与鳞一般，花费了巨大的时间，让春前再一次在他们的王子面前盛放。想要传达的意思是 ——「春前」盛放，r46a1的春天也不再遥远。 子民们的愿望传入耳朵后，r46a1就像在瞬间被注入了能量，鳞脑海中浮现出许久以前的那一颗，宇宙之中最亮丽的、晶莹剔透的蓝色星球。 然而这次脑海中浮现的蓝并非先前每一次都呈现出的，死寂的蓝，而是一如几十万年前的r46a1每一日的蓝空一般，晴朗明媚的蓝。 鳞沉默着从一束花移到下一束，仔细、耐心地逐一听取每一朵花里面存储的信息。 对鳞来说，子民的每一句话都是非常珍贵的，所以即便数量巨多，鳞也没有要略过任何一束花的意思。 第182页 虽然鳞表面上没有在听取子民们的愿望后显露非常明显的情绪，但喻星云却好像能从鳞望向花束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 那死寂的海面随着子民的一个个愿望逐渐泛起波澜，再一次染上属于r46a1星体的，最原始的生命力。 最后，出现在喻星云面前的，是一汪漂亮无比的海。从拍打上海岸留下的水迹，再到波浪，最后到深海，都是充满光泽的蓝。 对喻星云而言，这一汪蓝色的海就是鳞口中的「蓝色之巅」。不需要夏日、花海与光的修饰，便已然是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绝色。 如果说夏日的午时、贝壳花海与蓝色的海是r46a1的「蓝色之巅」。 那鳞就是喻星云的「蓝色之巅」。 喻星云突然能够明白为什么鳞望向流星的时候可以波澜不惊，因为由子民的希望滋养的愿望海，比流星还要耀眼百倍。 这么想着，喻星云又感觉眼前一酸。 「星云......」 「喻星云。」喻星云还沉浸在望着鳞的侧脸幻想，耳边却突然响起鳞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喻星云被吓了一跳。 「呃！鳞？」刚刚自己还在偷偷望着的鳞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喻星云慌忙擦了擦眼睛，但是发红的眼睛还是暴露在鳞眼前。 见鳞望着自己的眼睛，喻星云慌忙补充道：「我.......我没有在哭，只是愿望海的风把沙子吹进来了。」 鳞却不再沉默，望着喻星云发红的眼睛，说：「哭也没关系。」 鳞的话却让喻星云哽咽了，他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鳞也是的。」 「......」鳞闻言再次陷入沉默，喻星云抬起头对他说：「每一个人伤心的时候都需要一些东西去排解。我伤心的时候可能会找人倾诉，遇到很伤心的事情，就会哭。」 「但是鳞伤心的时候，好像总是淡淡的，总是不会让人看出来。」 「所以我总是会想，鳞伤心的时候会怎么排解呢？或者说，鳞伤心的时候会排解吗？还是只是自己憋在心里消化呢......」喻星云垂眼说：「我伤心的时候，鳞总是会陪着我，会安慰我，开解我。有鳞在我身边，每一次伤心的时间都变得很短，我也想成为鳞可以依靠的人。」 这么说着，喻星云想起鳞身体上那些从未说出口的伤口与疤痕，觉得自己的眼睛又开始发酸。于是他微微背过身，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鳞思考了一会，想起喻星云在星空下的吻，伸出手拉开喻星云捂住他自己眼睛的手，直直望着喻星云发红的眼睛，说：「你现在很伤心。」 喻星云的眼神有些躲闪。 鳞用尽喻星云告诉他的一切情感与方法，说道：「.......是因为我？」 喻星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咬着唇说：「嗯。」随后喻星云低下头说：「因为觉得鳞伤心的时候好像不会流眼泪，所以我替你流了。」 鳞看了一眼上方的天空，回想着过去，说道：「因为频率不通，星体之间很少会用语言交流。」 喻星云闻言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星星似乎有属于他们自己特殊的方法。 「心情郁闷的时候，我一般只会去观赏星空。」 喻星云想起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鳞好像就说过在飞船上他最经常去的地方就是毫无遮蔽、可以看到广阔星空的船顶。在那里，可以静默地思考，短暂的愁绪也可以在无尽的宇宙与布满星辰的夜空中得到解放。 那里是他独自一人时，经常会去的地方。 「就像我们刚相遇的时候，鳞告诉我的飞船船顶吗？」喻星云想起在船顶看到的景象，只觉得果然如鳞所说，看到那样漂亮的景色，确实会让人心情好起来，于是不由得点了点头。 「嗯。」鳞点了点头，说：「在飞船上的话，我会去船顶，」 「平时的话，我会在星空公路上一边开车，一边看星空。」 喻星云想起他们二人在银河公路的星空下飞车的场景，笑着说：「像我们之前在银河公路飞车吗？就像在追星星一样。」喻星云突然又想起当时鳞突然想要带他跑在银河公路上，喻星云想，当时鳞除了是想带他去看那片花海，还因为他有些伤心吗？ 如果真的是有些伤心的话，是为了什么而伤心呢？喻星云这么思考着的时候，鳞又开口了，于是思绪又从此被牵走。 「嗯。」鳞点了点头，「在无垠的星空之下，一切愁绪都会消散。在频率的屏障之下，眼睛才是一切的对话。」说到这里，鳞直直看进喻星云的眼睛，「你的眼睛里漂亮得像时刻有星云诞生。」 虽然喻星云时常夸赞自己的眼睛，但从遇见喻星云的第一眼，鳞就觉得这双眼睛很漂亮，而且.......很熟悉。 就像随时都有新生命诞生的星云。 是一双朝气蓬勃、拥有强悍生命力的眼睛，带着r46a1以前的气息。所以自己也无法移开目光，伤心时只要望进那双眼睛，一切好像就都不重要了。 喻星云的泪意都被打消了，被鳞的话语在内心所引起的强烈心跳声所覆盖。 喻星云理解了鳞的意思，他并非没有在伤心时排解，而是对他而言，眼睛是一切沟通的渠道。「你的眼睛里时刻有星云诞生。」意思是「只是看着你，我的愁绪就已经排解了。」。 这么想着，喻星云脸红得说不出话。 第183页 空气暧昧地静默了一会，喻星云又听到鳞的声音。 「我会尝试。」鳞突然又补充道。 「什么？」喻星云没反应过来，带着惊讶望向鳞。 「尝试和你说。」鳞脸上没什么表情，嘴里却说出让喻星云惊讶不已的话。 「啊？」 鳞认真地对喻星云说：「伤心的时候，我会尝试和你说。」 从不喜欢和别人分享到现在跟自己说会尝试分享，喻星云有些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确认道：「真的吗？」 鳞点了点头，「嗯。」 喻星云知道鳞不习惯也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事情，如果鳞只是因为自己的话就做出让他自己本身不舒服的事情，是喻星云不愿意的，于是他开口说道：「如果你不习惯的话.......」 鳞却好像预料到他想说什么一般，果断地打断了喻星云的话，「会慢慢习惯的。」 就像自己喜欢星空，习惯星空一般，鳞觉得既然自己喜欢喻星云，便一定也会习惯喻星云。喻星云就是他的星空，只属于他的星空。 喻星云开心地点了点头。没等他反应过来，肩膀上就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鳞紧靠着他坐下，望向天空，说：「在这些流逝的时间里，我想过许多次，如果遇到以前的子民，他们会对我说什么。 指控、责罚、谩骂、诅咒......诸如此类的许多许多，我都想过，也觉得这些都是理应接受的。毕竟一切的灾难好像都是由我放弃王位的那一刻开始的，但我唯独没有想过，会收到这样包含着希望的讯息。」 梦里出现过无数次血流成河的r46a1，原来只是r46a1的另外一大奇景星光红枫林，而飘扬的枫叶中并非字字血书，与之完全相反的是，子民们书写的皆为盼望。 「鳞.......」喻星云看着鳞，伸手牵住放在自己身旁的鳞的手，想给他一些安慰。 鳞沉默了一会，说：「我好像比想像中更怀念属于我的那个星球。」 作者有话说 我也想去飞车...想到那种和好朋友一起在公路上听音乐一起唱歌看日落开敞篷车就很快乐...梦1秒 第96章 太阳系的第一张照片 听到了鳞的话语后，喻星云思考了一会能够安慰他的方法。片刻后，喻星云压了压嘴唇，下定决心后，慢慢挪到和鳞正正面对面的位置，伸出双手包住鳞的手，望着他的眼睛，想要给予他一些力量。 喻星云对鳞说：「r46a1的子民因为你的努力，现在都在莎菲伊上面开始了新生活，他们在莎菲伊上还培育了新的愿望海。可见他们没有因为以前的灾难而被仇恨所笼罩蒙蔽，也并没有因此忘记他们之前所见证的r46a1的繁华，没有忘记鳞作为王子的盼望。这些都是很好的，不是吗？」 幸福并非理所当然，但这被保留下来的一切，都是不幸中之大幸。 鳞看着喻星云，眼眶周围泛着若隐若现的淡粉色，似乎把喻星云的话听进去了，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喻星云见状伸手主动抱住鳞，手轻轻地揽住鳞的后背，他能感觉到鳞微微僵住的身体。 过了一会，鳞缓缓放松下来，肩膀上也终于传来一些重量，鳞将脑袋枕在了喻星云右边的肩膀，手则紧紧圈住了喻星云的腰。 喻星云轻轻拍了拍鳞的后背，说：「我想，这不只是我的愿望，」这么说着，喻星云微微抬眼望向眼前的花海，接着说道：「更是他们的愿望。」鳞顺着喻星云的目光望向没有尽头的花海，喻星云在心底祈愿到，希望这一次，鳞也会努力去实现他们的愿望。 在静默中消化了不少情绪后，喻星云耳旁传来鳞近在咫尺的声音，「去看星星么？」 鳞没有直接回答喻星云的话，反而忽然提出了另一个提议。喻星云愣了一会，想到既然这就是鳞排解忧愁的方式，喻星云也非常愿意陪着他，于是便欣然点了点头。 「嗯！好！」 鳞闻言便牵起了他的手，随后仿佛有风掠过，眼前的花海化为飞舞的花瓣，与星蝶一同飞入眼帘。 眨眼间，喻星云就又回到了鳞的房间，方才的一切仿佛一场梦，唯有手心的温度是切切实实的。 喻星云还在发愣的时候，鳞却已经在拉着他小跑着离开。 被鳞拉着走，喻星云在后面跟着，问：「去船顶吗？」 「嗯。」 「现在就去？」 鳞没有回头，回答道。「飞船正在掠过柯伊柏带。」 喻星云想起鳞之前和自己说过，柯伊柏带的星星有着不同的色彩，本以为鳞这句话的意思是今夜应该有许多五颜六色的星星的意思，但是当他们到达船顶的时候，星空却比想像中静默，抬头观赏的星星也没有以往耀眼。 「今天的星星好像没有特别闪亮。」喻星云感嘆道。 鳞将身体完全放松，靠在栏杆上，道：「和星空对视，他们会感知我们的情绪。」 「鳞和星星对视，就像我们和好朋友倾诉一样吗？」 「差不多，透过视线能够传达一些情感。」听到鳞的话，喻星云一时之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星空有情」，星空中的其他星体就像感知到了鳞的情绪，伴随着他的心情忽明忽暗。 人类科学家对柯伊伯带的认识还很局限，柯伊伯带依旧还是一个值得更多地去探索的星际空间。在过去，科学家们曾认为柯伊伯带里面空无一物。然而后来他们却发现并非如此。虽然自己曾经在鳞飞船上的资料库中看过一些有关柯伊伯带的资料，但他的了解依旧停留在一切很基本的资料。 第184页 喻星云仔细地透过飞船的科技观赏着每一颗不同的星体，却发现这里的星体看起来都比自己与鳞之前遇到的星体要小上许多。 「这些星星，好像比我们先前见到过的都要小。」喻星云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书里提到过有关柯伊伯带的介绍，问道：「是因为他们都是矮行星吗？」 柯伊伯带指的是太阳系周围有一片小天体围绕的圆盘，里面藏着许多矮行星。矮行星指的是处于行星和小行星之间的天体，在地球上科学家定义的矮行星行中，许多都处于柯伊伯带内。 鳞点了点头，解释道：「这里被称为『太阳系的第一张照片』。」 喻星云闻言惊嘆了一下，「好神奇的名字，感觉就像地球上旧时代的相机胶捲，让人产生一种怀念的柑橘。有这个名字，是因为这里分布的矮行星就像太阳系诞生的初期吗？」 「嗯，这里从来没有过巨型行星的诞生，只有微星。」 喻星云顺着鳞的目光向远方望去，听着鳞耐心地给自己解释属于柯伊伯带的星空奥秘。 「紧密排列的行星互相之间会产生引力作用，尤其是当土星、木星与太阳转动至处于同一条直线之上时，更会造成额外的引力扰动。这些引力作用导致柯伊伯带天体被剧烈地撞射开，在这之中的大部份物体都因此被清扫了出去。结果就导致这个领域就只能形成一些较小的星体。」鳞解释道。 「而由引力形成这样独特的环境会使产生一个巨型行星的可能性变得非常低。长久受到这样的引力所影响，柯伊伯带也就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由许多微星和原始星盘碎片构成的区域1。 正因为在柯伊伯带的天体都是微行星或碎片，所以许多人都会认为这里就像是展现了太阳系形成初期，保留了原行星还没变成大行星的原状。」 喻星云突然又觉得走进柯伊伯带，就像是在地球上游览一所行星博物馆，记得书上说，人们都称这个充满了冰封物质的地方为太阳系的活化石2。 喻星云点了点头，惊嘆道：「原来还有这么神奇的故事，我对柯伊伯带的认识还停留在这里可能是人类和地球的起源......」 除了矮行星以外，柯伊伯带还拥有许多短周期彗星族群。根据彗星说，如果彗星与宇宙起源有所关系，那么柯伊伯带甚至可能是孕育地球的摇篮，人类的起源。 地球究竟是如何诞生的，人类一直都在宇宙中追寻着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这里的一切都让喻星云感觉既神秘又吸引，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说起地球的起源，喻星云突然想起自己在地球的时候，地球正在面对的困境。记得自己从星桥离开的时候，地球正在面对陨石撞击，临近末日的危机，幸好在陨石砸向地球的那一夜，轨迹突然被改变。 但即便是在临近地球的星球发生碰撞与爆炸，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地球造成什么影响。如今自己离开了许久，也不知道地球现在怎么样了。 喻星云无法想像如果地球如同r46a1一般消逝，自己会有多伤心。在这一刻，喻星云似乎更能感受到鳞的心情，面对所爱的一草一木，皆被摧毁的感觉，一定让人特别悲伤与绝望。 在真实发生的情况下，鳞却不止需要消化这些情绪，还需要当机立断地做出决定来保留这一颗星球，想到这里，喻星云又感觉到心脏传来一阵抽痛。 「怎么了？」见喻星云突然垂下头，变得沉默，鳞带着一丝奇怪开口问道。 鳞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地球。鳞应该也知道，你来到地球的时候是十二月。十二月明明是奇蹟诞生的月份，地球上的我们迎来的却是陨石即将撞击、我们的家园与生命都危在旦夕的消息。将近大半个月，人类都在恐慌中度过。 万幸的是，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年的末尾，lepis为地球的奇蹟拉开帷幕。」说到这里，喻星云将目光放到遥远的柯伊伯带，说：「看到柯伊伯带的星体，太阳系形成的第一张照片，让我想起处于破碎后重生阶段的行星。虽然没有真正体验过星球灭绝的我无法真正了解鳞的心情，但是我总是会去想，如果lepis没有出现，地球灭绝，我会产生什么样的心情。」 说到这里，喻星云笑了笑，却没有发现鳞的眼神也随着他的话变得复杂，眼中之海仿佛出现了一个由海藻形成的解不开的死结。 「如果是鳞，碰上了地球爆炸和消逝，而地球上的人类也许并不像r46a1的子民那般有着先进的思想，熟知领先于时代的知识。在宇宙的角度看来，人类甚至显得自大、愚蠢而浅薄，面对这样的生命，鳞会怎么做呢？」 鳞想都没想就带着理所当然回答道：「有什么区别？」 喻星云露出笑容，又听到鳞说：「没有一个星体是不特别的，也没有一个生命是平庸的。」 听到鳞说着每一个生命都是一颗具有闪光点的星星后，喻星云又笑了，笑得很灿烂，「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如果地球的守护神像鳞一样的话，我想我会感到无比庆幸，因为鳞所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让这个星球的生命能够延续下来。正如我之前说的，如果我是鳞的子民，我会以拥有你这么好的王为傲。 因为你愿意奉献具有神性的生命，去拯救万千个在世俗看来平庸的生命。 第185页 我想，鳞和我一起目睹的盛景，愿望海中子民们种下的『春前』，也证明了你的子民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鳞只是静静地听着喻星云的话，不知道是否因为在思考，或是在暗自排解思绪的缘故，整个人安静得连唿吸声都听不见。 喻星云自嘲道：「虽然像我这么渺小的人，也许也会随着地球而消逝。但如果我有倖存活，我会怀疑自己能否有足够的坚强与耐心地等待故去星球的重新诞生。我能够忍受这些没有终点的，无穷无尽的时间吗？」 「也许鳞总是会想子民们是真的还爱着他们本来的星球吗？我想子民们敢于面对没有终点的等待，盼望着r46a1的再次诞生，并为此付出努力，大概能证明这一点。」 说完这些话，看向眼前这些一闪一闪的星星，喻星云想起鳞分享给自己的记忆碎片。柯伊伯带的微星或碎片就像是太阳系不敢面对的记忆碎片，一直被存放在这一个地方；就像鳞也曾将回忆藏在很深的星空之中。 但正如人类透过几百，甚至是几千年的努力，变得越来越了解柯伊伯带，越来越了解宇宙。喻星云相信，自己也可以做到。无论要花上多少时间，即便到生命的尽头，喻星云都会像想要了解宇宙星辰一般，愿意探索r46a1的过去，愿意成为那个越来越了解鳞的人类。 这么想着，喻星云便对眼前的柯伊伯带越发感兴趣。 突然。他看见远方有一束奇特的白色光芒。那束光应该也是从一颗星星上散发出来的，特别的是，这一束光与周边的光显得有些不一样，周围的光都是往四处散开的，唯独那一束光，又细又长。 喻星云有些好奇地指着那颗星星，问沉默了许久的鳞：「鳞，那颗星星是什么颜色的？」 鳞抬眼看向喻星云指着的方向，回答道：「白色。」 「白色吗......？」没有想像中的特别颜色，喻星云露出有些惋惜的表情，鳞见状说：「是妊神星。」 听到「妊神星「三个字后，喻星云的眼睛又亮了亮，「妊神星？是那一颗像橄榄球一样的星星吗？」 喻星云在书里看到过妊神星，妊神星是太阳系的第三大矮行星。他被认为是一颗极为独特的矮行星，背后的原因是他的形状在宇宙里是独一份的椭球形，其他星体大部分都是呈球体的形状，但妊神星却像一颗橄榄球一般，他的长半轴是短半轴的两倍。 除此以外，妊神星极为高速的自转速度也是它特别的点之一。也有人将着两者联繫在一起，指出是因为妊神星极为高速的自转速度才导致了它特别的形状。至于为什么会有如此高速的自转速度，这也和地球如何诞生一般没有答案。 「对。」 喻星云闻言更加仔细地使用飞船的仪器观测那一颗星体，说：「原来他真的是椭圆形，怪不得散发出来的光也显得这么特别。」 这么说完，那道妊神星的光突然变得非常黯淡。 喻星云见状愣住了，「怎么突然......变暗了？」 鳞看了一眼那颗星星，说：「和他展露出来的形态一样，比较叛逆。」 喻星云「啊？」了一声，「叛逆......？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1，2. 柯伊伯带的资料参考《环球科学》 第97章 星空下的分神 「因为你没把他认出来，所以不想被你看见。」鳞突然说出一句与他性格不太相符却很有趣的话，喻星云先是愣了愣，而后想到鳞和星体的关系，带着猜测问：「他.....也是鳞的朋友吗？」 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肯定道：「算是认识。」 透过观察鳞的表现，喻星云其实不太能看得出来他和这个星球的关系。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鳞这么说完，喻星云感觉到远处的星星似乎闪了一下，就像是在对鳞的话抗议一般。 「他和鳞说的吗？」喻星云问。 鳞又点了点头。 喻星云听到星体透过鳞传达的话，心里为此感觉到抱歉，慌忙道：「对不起.......你能帮我跟他道歉吗？因为妊神星离太阳太远了，地球上对他的认识还很局限，就连他的照片也都很少......所以才认不出来，绝对不是故意的。」 鳞却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不必，还有很多其他更值得观赏的星星。」不知道为什么，喻星云隐约觉得鳞的语气里似乎还夹杂着一点愉悦。 「啊？但是这好像不太......」喻星云话说到一半，就看见鳞将目光放到了远处，眼底染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喻星云有些奇怪地顺着鳞的目光望去，那束奇特的光便又亮了起来，比刚才要刺眼不少。 喻星云带着讶异望向鳞，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早有所料的神情。 「他是在.......抗议吧？」 「大概是。」 看着鳞平淡的表情，又望了一下远处不断闪烁着，企图「示威」的星星，喻星云有些忍俊不禁，轻笑了出来。 鳞见喻星云突然笑了起来，问他：「怎么了？」 喻星云压不下笑容，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宇宙中神秘莫测高高在上的星球，好像突然展现出来孩子气的一面，显得很有趣。」 「你喜欢？」 「啊？」喻星云转过头望向鳞，只见对方那双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喻星云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孩子气。喻星云听到这个问题，想到鳞在意自己喜欢的类型，眼睛不由得眯得更细，眼角也翘得更高。 第186页 「不是啦，不是说特别喜欢孩子气的一面啦。只是觉得不同的星体竟然也像人类一般有差异如此巨大的性格，感觉自己好像又离宇宙更近了一些。」 「行星的名字并非毫无由来，大多都反映出行星本身的一些特质，以及祝愿。」 妊神星（haumea）的名字来源于夏威夷文化中主管繁育和生殖的女神，里面包含了丰饶美满的祝愿。 喻星云闻言感嘆道：「感觉和人类的命名也有些像呢！」 「如果要给自己起名字，鳞会起什么名字？」喻星云好奇地问。 「在起名字这方面，还是你比较有天赋。」鳞的话有些出乎意料，在喻星云听来，就像在说，很满意自己给他起的名字。 其实当时自己给鳞起名字的时候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在看到鳞的那一刻，世界好像突然就有了色彩，而「鳞」这个字是彩色最好的诠释。自己当时脑子一热，就这样为鳞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遇到很珍贵很喜欢的人，是会有一种找不到文字去形容地感觉的，因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脑海里翻涌出太多美好的事物，让人无法从万千件物件中挑出一件去形容他。所以即便是喻星云自己，也无法肯定地说鳞就是最适合他的名字，因为星空下的每一刻，鳞都给予他的心脏不同程度的惊喜和风景。 「.......满意吗？」喻星云鼓起勇气，终于问出这个很久以前就已经想问的问题。 「？」鳞没有理解他的话。 「名字.......满意吗？」 关于为什么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会迟疑，一来毕竟这是自己起的名字，自己去问对方满不满意，显得好像有些邀功的意思，二来是，喻星云后来仔细去想的时候，才发现其实「鳞」这个名字并没有很多地反映出行星的特质，大部分都是自己主观的感觉。这样的名字，鳞.......也会满意吗？ 「很喜欢。」鳞却全无喻星云的挣扎，毫不犹豫地说道。 「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觉得鳞这个名字不好听。」喻星云松了一口气这么说着，又听到鳞说：「喻星云也是。」 「什么？」 鳞面不改色地重复道：「好听，充满生命力。」 就像宇宙中孕育每一个新星的星云一般。 「谢谢。」虽然这并非鳞第一次这么说了，但是喻星云听到的时候还是在一瞬间满脸通红，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好一会才蹦出两个字。过了一会，又说：「那以后可以多喊一些.......」 似是觉得喻星云可爱，鳞紧紧盯着满脸发红的喻星云看，目光完全没有因为对方不好意思而移开的迹象。 喻星云虽不好意思，但鳞的目光却好像让他变得更加勇敢，他低下头说出内心的想法：「我喜欢鳞喊我的名字，感觉就像收到了宇宙里的回音，是宇宙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这么说完，喻星云突然发现在飞船驶入新区域之前，星空中的星星竟然出现了很特别的分布，于是没等鳞回应就迫不及待地和鳞分享。 「哇！鳞你快看，那几颗星星连起来，好像一只鲸鱼！」 星空与大海在此刻仿佛失去了边界，入目的只有毫无边际的蓝，与不断跃出水面、充满生命力的海洋星生物。 「哪里？」 「那里！」见鳞好像找不到，喻星云拉着鳞的手给他比划着名，「那边，是脑袋！就是发光的那一块，就像跃出海面那一刻，海洋的波光粼粼，映在身上，」这么说完，喻星云又拉着鳞的手移到几个星星形成了身体的地方，说：「这个，是巨大的身体。」 「感觉就像是一只在努力守护着柯依伯带的守门兽。」 鳞沉默地盯着喻星云，等他分享完，也不知道有没有仔细看那个鲸鱼星，只盯着手舞足蹈的喻星云，最后看了一眼喻星云牵着自己的手，平淡地评价了一句：「嗯，确实像。」 鳞看了一眼那只跃出水面的鲸鱼，怎么看都觉得和发现他的人一样可爱，「比起守门兽，倒更像是迎宾。」 在喻星云还在对着星星的分布幻想星空版的海洋世界之时，飞船越过「鲸鱼守护神」，驶进一个新的航空区域。 进入新的区域后，星风明显大了起来，似是预示着接下来的旅途并不容易。 「去往冥王星的路途环境比较恶劣，回船舱吧。」听到鳞的话，喻星云乖巧地点了点头。 喻星云本来跟在鳞背后一起离开船顶，但是他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鳞！」 鳞意识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正疑惑的时候，却听到喻星云突然从背后大声地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鳞闻言回头，看到喻星云站在柯伊伯带的众星之下，将手放在嘴边，作出喇叭状，朝他说话。 因为星空太过恢弘壮观，很少人可以在星空下分心去想别的事情，因为这样美丽的夜空无法让人分心。 但是喻星云却这样做了。 在耀眼夺目群星璀璨的夜空之下，喻星云只关心鳞的心情。他开口问鳞：「你还伤心吗？」 鳞摇了摇头。 喻星云又笑了，笑得比过往每一个哀愁夜里的星星还漂亮。而后鳞看见喻星云转过身去，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对着星空说：「谢谢你，实现了我的愿望！」 在这一夜，喻星云不知道的是，鳞暗自下定决定要学习要如何更熟练地用语言表达。 第187页 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一个比星星更想倾诉的对象。 以及—— 他清楚明白到，这一夜是特别的，今夜的星星都挂着美满的笑容，于是他应该会将它放在记忆的深处，锁起来，保存很久很久。 # 冥王星世纪之恋 第98章 「kiss」 因为星际的环境逐渐恶劣，喻星云跟着鳞回到他的房间后，在「万星瞩目」中跑到窗前坐下了。 刚一坐下，喻星云就听到鳞问他：「了解冥王星的星球情况么？」 「指环的处理系统调节了吗？」 和在之前的旅途中，在不同的星球中降落一样，鳞会让喻星云提前了解地球的恶劣天气，再将资料输入到指环里面，方便指环调节身体状态，以适应不同星球的恶劣天气。 喻星云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看了个大概。」这么说着，喻星云努力将黏在窗外星体的目光移开，站起来，一边提脚打算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去资料室再看一下。」 鳞开口制止道：「不用。」他指了指睡床对面的桌子上的文件，说：「桌子上面最厚的那一沓，有详细的资料，以及针对指环调节的说明。」 见喻星云看到那一叠资料后脸色一白，鳞像是在安慰他一般说：「环境恶劣，资料比较多，但看起来很快。」 喻星云点了点头，听鳞的话走到桌子前。在一堆有着不同星球资料的文件之中，喻星云第一眼看见的并非那一沓厚厚的冥王星资料，吸引住他的目光的，是一张反过来，只能看到背面的照片。那张照片质地与其他纸页不同，所以在桌子上的一堆资料中尤其显眼。喻星云看到那张照片的背面写着ngc 4038。 喻星云猜测这大概是星体的名字，更特别的是，星体的名字后面还跟着一行小字，喻星云只隐约看到了其中的关键字。 ——kiss. 「亲吻。」 喻星云看得出来，开头的"k"字打斜的两横尾部都微微上勾。意识到那是鳞的笔迹，喻星云心中忽然一震。 ngc 4038和亲吻有什么关系？ 这一张照片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般诱惑着喻星云，鬼使神差间，喻星云将手伸向那张照片。 然而在他碰触到那张照片的一瞬间，鳞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喻星云往前伸的手就这样顿住了。 「找到了吗？」喻星云这才回神，慌忙地将手伸向相片旁边的资料，随手捞起一沓资料，说：「嗯！找到了！」 鳞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资料，摇了摇头，指向他的左边，说：「不是这沓，在那边。」 「啊，好！」喻星云脸上一热，把手里的资料放下，拿起鳞所说的那一沓资料。 喻星云拿着资料走到鳞身边坐下，鳞在旁边为他指出重点。 「冥王星离太阳非常遥远。从冥王星上观赏太阳，和观赏一颗明亮的星星没有区别。 正因如此，冥王星的表面因为缺乏热辐射源而非常寒冷，星际环境对人类而言异常残酷。」 与此同时，喻星云冥王星距离地球亦非常遥远，再加上体积比月球还要小，人类对于冥王星的观测比较艰难，需要使用大口径的望远镜长期曝光 ，与此同时使用星图比对，才能勘探到冥王星。因此，人类对冥王星的了解也很局限。 在这之后，鳞监测飞船的飞行路径，喻星云就在他的另一边，靠着窗读鳞准备的资料。 在读资料的途中，喻星云总是忍不住去看鳞。星光穿过飞船的窗，正好落在鳞右边侧脸，让他不止是眼睛，还有脸颊，都染上星星闪闪发亮的感觉，阴影随着星光照射的角度缓缓攀上鳞的左半边，让他的五官更加立体。 喻星云突然在想属于r46a1的立体山脉与悬崖。 漫长的星际旅途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在陷入昏睡之际，喻星云突然听到鳞说出一句让人惊喜的话。 「快到冥王星了。」鳞刚用平淡无比的语气这么说完，喻星云就勐地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来，将目光从室内转到窗外。 冥王星是柯伊柏带最大的行星。在2006年以前，他一直是太阳系的九大行星之一。但后来却因为不符合行星的所有定义而被降级，被踢出九大行星，成为矮行星。 喻星云在窗外看的四颗闪亮的星星，中心的两颗的亮度比较高，在正中间的那一颗透出十字型的白光，另一个相对而言比较亮的则处于中心星体的右下方，而剩下的两颗则若隐若现地躺在一边，显得有些懒散。 「那颗处于正中心的星星就是冥王星吗？」喻星云看完眼前的星星后，转头用发亮的眼睛满是期待地望向自己，鳞将目光移到远处的星星，心思却停在比星星更闪烁的眼眸，点了点头，说：「嗯，右下方的是卡戎。」 随着飞船高速飞近，喻星云逐渐看到一个完整的星体。星体的顶部呈现出较深的黑色，其他部分则是灰白色，远观星球上有许多深浅不一的坑，想来那些应该是山嵴、断层、峡谷、悬崖等不同的地貌。 喻星云转过头来，正想问些什么，鳞却一副瞭然于心的样子，指着下方，开口说道：「卡戎的北极呈现出褐红色，那一块黑色的就是红褐色极冠，是由冥王星的大气层中释放的甲烷、氮和相关气体产生的一种有机高分子。」 也正因为这种有机高分子，科学家怀疑卡戎上曾经有生命存在。另一个让科学家相信卡戎上可能有生命的原因是这个星球本来可能存在的地下冰洋。卡戎拥有水冰形成的外层，因为星球内部的放射系物质衰变会产生热能，所以这一层冰变成了水，流入地表后就会形成地下海洋。后来因为温度不断降低，所以地下海洋凝结成了冰。 第188页 听着鳞的话，一颗顶部呈褐红色，星球表面有着各种壮观地势的星球，在喻星云的内心越发具象起来。 除了外表以外，其实卡戎还有更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和冥王星的关系。这么想着的时候，飞船越过卡戎，与卡戎相对遥望的冥王星出现在飞船之前。 与卡戎只有顶部呈现出褐红色不同，冥王星的大半个球体在喻星云眼中都呈现出深沉的黑色。在自己眼里，这颗星球上大块的黑色，与他的名字异常相符。 冥王星pluto，冥界之神这个名字，与离太阳十分遥远，处于黑暗之中的这颗星星异常相符。 但就是这样一颗看起来阴暗寒冷的星体，却在飞船绕过他半圈后，展露出最柔软的内心。 一颗巨大的白色心形出现在冥王星的下半球。 如果有人在地球上将爱意都放进一个气球里，然后将它放走，气球飞到宇宙之中，如同烟花一样绽放后，留下的痕迹，大概就会留下眼前的痕迹。就像一颗真心，靠着地球独自航行到离太阳接近44到74亿公里的地方，冲破黑暗，无比耀眼地闪烁，向全宇宙宣告自己的爱意。 「冥王星身上的那是......爱心吗？」喻星云被眼前载满爱的星球震撼得移不开眼睛，整个人都快贴到了窗上，恨不得冲破这一层障碍，不受限制地观赏这一刻完整的、毫无保留的真心。 宇宙总是出现奇蹟，这一次，奇蹟的景色出现在了本来幽暗的冥王星。 「那是汤博区 (tombaugh regio)。」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解释道：「沉积学行为是这个区域形成的原因。当氮雪降落并沉淀在冥王星崎岖不平的地表上后，积雪因为受到偶然性的外部或内部因素影响，比如斜坡失稳等，流体流进陨击坑，而陨击坑的轮廓恰好近似心形，所以流体填充了陨击坑后就变成了如今看到的心形1。」 「只是巧合吗？」喻星云听完鳞犹如教科书一般毫无感情的解释后，不由得问道。 因为在宇宙之中，爱好似无处不在，所以喻星云总觉得在这颗爱心背后，也许是一颗星球的真心。 喻星云嘟囔着说出他的奇思妙想，「总觉得这颗爱心说起来只是科学理论，但实际上是冥王的内心。」 冥王将满载而出的爱意填满大半个星球，在至暗之处，做出了宇宙之间最盛大的告白。 「你倒是很有想像力。」鳞听到喻星云的话，好像轻轻地笑了一声，喻星云因为太过专注于眼前的景色，所以没有捕捉到。 喻星云笑着说：「因为那颗爱心实在太震撼了。」 鳞点了点头，「嗯，是的。」 喻星云开心地转向鳞，拉着他的手说道：「是吧！鳞也觉得很震撼吧！」 鳞点了点头，说：「嗯，那是冥王星的心脏。」 喻星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什么？」 作者有话说 1.资料参考了nasa 第99章 爱始于地下海洋 地球上一直流传着一句听起来很俗气的话，「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都是精心设计。」 ——就像物理学家透过研究希格斯玻色子的质量与宇宙常数，从而企图证明宇宙是由我们还无法理解的精心调整诞生的，在宇宙的中心，其实也不例外。 宇宙之中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巧合，那个心形是，星体之间的相爱也是。 冥王星上的爱心并非巧合产生的陨石坑，而是冥王的真心。冥王爱上了卡戎，于是在某一个冬天，降下来的雪就化为她的心。将一切说为巧合，只是为了掩饰一段声势浩荡的爱情。 沉积学行为与陨击坑填充等等都是一些人类仔细研究后总结出来的科学理论，而实际上也许一切之所以会发生，只是因为那是冥王星的心脏，而那颗心脏，因为遇到了喜欢的人，所以疯狂跳动，直到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无法再掩饰的心意。 悬殊的地位、有限的生命以及无法预料的意外总会成为爱情的障碍，即便是在看似强大的星体之间，似乎也是无解的命题。 但卡戎和冥王这两个星体，却在宇宙之间诠释了什么叫爱能克服一切。与爱相比，一切困难都显得渺小与微不足道。 在冰水还未凝结的时候，冰川时代之前的地下之海并不比地球上阳光沐浴下的海洋逊色。和人类现在对冥王阴暗寒冷，不适合任何生命栖息的印象完全相反，曾经冥王星的地下之海孕育着万千奇特的生命。 宇宙初生之际，当时的冥王星的温度虽然比较低，却还没有到让水凝结成冰的程度。地下之海这样独特的海洋环境吸引了许多新奇的物种在此栖息生存。有像棉花糖一样会不断喷出粉色泡泡的鱼，也有长得和玫瑰相像，浑身是刺却常被用来昭显「克服伤痕爱上你」之告白的海底植物，还有像面包一样松软的海底，以及像涂在面包上的果酱一般五颜六色的软体生物。 据说在海底深处，还藏着许多不同品质的宝物，比如女神的眼泪、无价的钻石、以及永远的爱。 而冥王，是地下之海的女神，掌管着地下之海的万物，守护着在这里栖息的生命。 而当时的卡戎，则只是海洋皇宫的一名侍卫。 当时的他们还没有自己的名字，和每一颗星星一样，只有再普通不过的编号，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会成为故事的主角。 卡戎以第一名的优秀成绩从卫兵训练营毕业后，果断加入了地下之海的守卫队，发誓永远守护地下之海，永远拥戴地下之海的女神。 第189页 然而爱总是不受控制，在无法预料的人之间与地方开始。 卡戎在宣誓礼，也是遇见冥王星的第一天，就陷入了爱河。在那一天，他就想到这一生里，他应该无法再效忠于其他的任何人。他暗自对冥王许诺下永远守卫你、永远只注视你一个人的话。 从科学角度而言，星星一般无法使大小和质量都与主星相近的恆星成为自己的行星，所以冥王星究竟是怎么捕获卡戎的，一直是科学家们热衷于研究的未解之谜。 在地球上让万千科学家好奇的问题——卡戎究竟为什么心甘情愿地留在冥王星身边？许多科学家所期待的答案可能是从未出现过的天文现象，又或是需要论证的科学理论。但其实答案异常简单，甚至简单到可以用四个字概括。 ——一见钟情。 当时的冥王星和现在的她一样有着秉持着随性而为、我行我素的性格。在大家都穿着正装的场合，唯有冥王星，穿着一袭特别耀眼的深蓝色復古宫廷长裙，两个蓬松的袖子和她一样张扬，高高地挂在双肩，头上顶着一个小皇冠。明明冥王星没有阳光，她却依旧张扬地打着一把金黄色太阳伞当装饰，站在高台上随意地审视他们，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的宣誓。 黑夜中那把格格不入的伞就这样蛮横地随着冥王星闯入卡戎的内心。 「……愿以性命为誓，竭尽全力，永远效忠于地下之海的女神……」 「一同守卫地下之海…」 宣誓时的短短四行誓言，即便跨越了无数个世纪。即便后来冥王陷入沉睡，把往日的记忆都尘封，一直持续到现在，卡戎还牢牢地记住，并坚守着。 因为过去了太久，卡戎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了冥王星受过多少次的伤。明明在训练营时在任何科目中的表现都是第一名；明明是在严苛环境下的围堵训练中万刀丛中过也不会受伤的优秀学员，却在正式成为了冥王的侍卫后，总是轻易且随意地受伤。 身上的伤疤已经数不清了，除此以外，甚至还创下了最多次使用医疗设备的记录。 这一切都是因为每次冥王遇到危险的时候，卡戎都不会考虑任何其他因素，即便是自己的性命，他也可以完全抛开。只要冥王能够安全，其他一切都不在卡戎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导致他经常会在不经意间在围绕着冥王的紧急和高难度的行动之中做出奉献自己的行为。 还有因为经歷过太多次生命危在旦夕，所以在死亡之际要献给冥王的情书也被传送到目的地无数次。 卡戎不知道冥王是否有读过那些情书，但按照冥王的性格，他估计是有的。但这并不会让他感到高兴，因为他自认文采并不好，很多时候爱意都会说得过于直白而显得粗鲁。 星球之中的爱并非只有轰轰烈烈的一见钟情，冥王对于卡戎就是一种日久生情。 本来只是因觉得对方是一个不懂得惜命的鲁莽小子，还大胆地将遗书写成情书而感到有趣。 也许因为肩负太多的压力，虽然对待地下之海的生命充满仁慈，然而冥王能感觉到自己生来对于亲近的人好像就是有些扭曲的性子。 她喜欢欣赏刀尖舔血的人，喜欢欣赏伤疤重重的身体，也喜欢看满身苍夷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服软求饶。 卡戎是她会感兴趣的那一类人，却又有些不一样。 卡戎常浑身是血地跪在自己身前，但他从来都是一脸正直，从来都是骄傲的。他从不服软求饶，从来都是骄傲地愿意把生命交付。 即便后来自己因为不喜欢对方这种过于有奉献精神的态度而疏远，对方嘴上没说什么，冥王却突然发现在每一个危机产生的瞬间，卡戎都会不顾一切、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 后来那个侍卫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就变了，从一个不惜命的小侍卫，变成了一个能够说出「只要你安全，我的性命无论怎么样都好。」，以及「我知道你爱地下之海，但这和我爱你并不冲突。」的人。 虽然地下之海在她的管理下，每一个生命都得以发光，但她却好像不懂得如何去爱那一个对自己而言特殊的人。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星球离灾难越来越接近。明白到自己有着无法逃离的命运，她能够做的，就只有再次远离。 但爱情总是无法掩饰，思念会让人无法自控。 卡戎永远会记得那过份不普通的最后一天。 记得冥王星那天起得特别早，拖着漂亮的长裙早早地来到侍卫的宿舍，吓倒了一堆人。 包括卡戎自己，当时的他只感觉到又惊又喜。虽然后来的自己总是会埋怨当时的自己被喜悦沖晕了头，却没有认真地思考这一切的背后究竟在发生着什么。 因为那一天距离冥王上一次和他说话已经隔了许多数不清的日子。在这些日子里，卡戎只是默默地守护，在冥王醒来后，拖着满身伤痕离开。 他本以为这样的相处模式与关系会持续到最后，但那一天，于他而言，确实是意外的一天。 看着一群人因为她的到来睡眼朦胧慌慌张张地套上侍卫装集合，冥王星秉承一如既往的性格，没有任何歉意，毫不在意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卡戎离开。 这或许也是卡戎爱她的理由。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喜欢一个人，她好像做些什么，自己都喜欢。 第190页 冥王星拉着他一起逃离了皇宫。那熟悉的逃跑路径显示出那并非女神的第一次叛逆，却是卡戎第一次加入神的叛逆。 卡戎还记得当时冥王星在漩涡中问过他就这样一直逃跑，不再回去好不好。 当时的自己，即便深知自己身份低微，能力也远远比不上自己想做的事情，却鬼使神差地应了好。 一直安分守己，尽着侍卫本份的他，第一次陈明了自己的心意。冥王星却没有说什么特别的，只对他笑，笑容里满是早有所料，眼神中尽是胜利的喜悦。 后来冥王星在海洋的中心邀请他跳了一支舞，是一支卡戎以往只能看着冥王星与别的神跳的舞蹈。 但是在那个夜晚，自己是冥王星唯一的舞伴。 无数海洋生物目睹他们跳起的双人舞，不用去刻意地找伴奏，水沿着躯体摆动而流动的声音和心跳声就是最好的伴奏。 许是躲在暗处看过太多遍，自己踏出的舞步竟无丝毫错误。冥王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坏笑着问他：「是不是试过偷偷将自己放在了我舞伴的位置？」 听着这样过份暴露心意的话，在海洋的深处，黑暗之中，无人知晓之处，他不想否认。 「是的，无数遍。」 是的，我将自己放在你的爱人的位置千百遍。 这一遍，却真真切切地实现了我的愿望。 冥王的舞步会让黑夜中的海亮起金黄色的灯，传闻岸上也会出现五彩斑斓的贝壳。 冥王的每一步都点亮海洋的一角，还有卡戎内心的一角。手指第一次抚上冥王的腰，感受到冥王珍珠般细腻有光泽的皮肤。自己喜欢的人就如同地下之海一般完美得无可挑剔。 然而当时的卡戎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夜，却变成了永恆的夜。 地下之海的女神无法割捨海洋中的每一个生命，卡戎也深知如此。 于是最后的最后，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想起了冥王真正的心愿，于是便开口劝说女神回去。 他说：「即便不与我私奔，我也只属于你。」 冥王星意外地没有在这一点上叛逆，异常乖巧地笑着同意，用自己与海亲密的关系警告着对方要一直遵守承诺，还为他献上了无论多少个世纪都无法忘却的告白。 自己喜爱的海洋生物随着冥王的指引环绕在自己身旁肆意畅游，不知什么时候，手上恰到好处地出现了海洋中适合告白的玫瑰，让自己可以送给对方，周围落下的珍珠，也许是海洋的祝福，又或许是冥王珍贵的眼泪。卡戎没有去纠结那究竟是什么，他只在意眼前的人。 到这里为止，一切都恰到好处，爱情就该从这里慢慢发酵，蔓延，而后吵闹到整个海洋都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意。 什么地位身份，管他的，卡戎粗鲁地想，这些都不是问题。拥有了冥王的爱，他狂妄地觉得自己好像都能克服。 —— 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喻星云静静地等待了许久，鳞却都没有再说下去。 "后来呢？"完全沉醉于这个浪漫的故事之中，喻星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个故事的后续与结局，于是等不及鳞开口，他就好奇地开口。 鳞沉默了一会，非但没有说出故事的结局，反而盯着喻星云反问他：「你觉得呢？」 虽然突然被鳞反问让他有些始料未及，然而因为鳞望向自己的目光太过认真，蓝色的海中似乎还带着一丝迫切，喻星云思考了一会，还是带着喜悦与盼望回答道：「我觉得故事的结局应该和卡戎所想的一样，他们的爱情被宣告至整个海洋。」 在希腊神话中，卡戎是冥王的摆渡者。于是喻星云想，在宇宙之中，卡戎应该就是冥王星在严酷的环境及黑暗中的一束光。卡戎对于冥王星而言，大概就像冬天里的太阳，雨夜中的月光，是宇宙中最亮的一颗星星。 想到一些真心从地下海洋中萌生的美好画面，喻星云的眼睛如同眼前的星星， 「海洋中的生物为他们送来贺喜，他们就一直在黑暗中互相陪伴，直到现在，被来自其他星球的我们，」说到这里，喻星云指了指自己和鳞，「成为他们爱情的见证人。」 喻星云兴致勃勃地说完后，鳞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是这样吗？」害怕故事的走向与自己猜测的完全相反，鳞小心翼翼地向鳞询问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局。 「嗯。」完全出乎喻星云的意料，鳞竟点了点头。 「真的是我想的这样吗？」喻星云觉得很惊喜，又为此感到高兴。 「嗯。」望着喻星云上扬的眼角，鳞笃定地点了点头。 鳞从未撒过谎，所以喻星云对他完全信任。在没有观察到鳞的目光下，全然相信了这个拥有美好结局的故事。 喻星云看向飞船外的星星，飞船的光打在冥王星与卡戎之间上，就像在为这两颗活在遥远黑暗中星体的爱加冕。 喻星云忍不住感嘆道：「好浪漫的故事。无论处于多么可怕的黑暗之中，依旧有人坚定不移地陪伴。」 说到这里，喻星云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遇到鳞的画面，眼前的冥王星与内心闪着蓝色的r46a1重合。 稍微代入进去，喻星云其实完全能够理解卡戎的决定。如果鳞是冥王星，如果鳞被迫独自一人留在黑暗之中，喻星云相信自己也会做出类似的决定，他愿意成为一颗永远只守护鳞的星星。 第191页 喻星云相信他们之间也会有完美结局。 作者有话说 冥王星与卡戎的资料参考nasa 下周有事出去，可能会很晚更，可以过一周再来看，这个月内不出意外应该可以更到完结了，抱歉&非常感谢读到这的你 第100章 纪念日 在冥王星的心脏汤博区降落后，喻星云就跟着鳞下了船。 因为冥王星远离太阳的缘故，星球上受不到太阳光的照射，因而昏暗无比。下船后，飞船里的光还能让人勉强看清一小段路，但当舱门缓缓关上后，喻星云的眼前瞬间变得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除此以外，喻星云也感觉脚底传来一种类似于地震，却又没有那么强烈震感的感觉。 下一秒，失去方向的喻星云「嘭」的一下撞上了鳞的后背。 「不好意——」喻星云道歉的话语还没说完，他就听到因为衣服摩擦而发生的「沙沙」声，随后手腕就传来鳞的温度。鳞轻轻拉了拉他，将他拉近自己，而后缓缓向上移，移到指环的位置。 喻星云感觉到鳞的指尖轻轻扫过自己的眼角，而后首先看清的并非眼前的路，而是近在咫尺的鳞。 鳞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是在确认喻星云现在能否看清眼前的路。 无论看多少次，喻星云都会被鳞的美惊嘆，其他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鳞重复了几遍自己的话后，微微皱起眉头，向下望着他眼睛的神情，「能看清么？」 「啊...嗯！能看清了。」 目光从鳞转移到眼前的汤博区后，喻星云终于看清了冥王星的「心脏」。这颗「心」和人类的心脏一样，分为左叶与右叶。虽然两叶的外表从飞船上看起来都是白色心脏的一部分。但当喻星云站在星球上往远处望去，左叶的地势要比右叶要平一些，映入眼睛的颜色也有深浅区别。左叶有许多陨石坑，但他们都被氮雪填满，因此显得平整易行。喻星云突然明白到，冥王星也并非如同故事呢里那般无动于衷，在遇到卡戎之前，她也默默承受了许多次无果的撞击。这些填满陨石坑的雪，都是她努力抚平伤痕的痕迹。 可幸的是，在这一堆陨石坑中间，有一座非常突出的、由水与冰组成的山峰。 那仿佛就代表着卡戎，在无数次伤痕中凭着爱生出了一座坚固的高山。 有些人认为汤博区的深处可能是一个含有大量冰的撞击坑，而如今喻星云往远处望去看到的冰山则是撞击后的碎片。 这颗心脏「平滑」的部分也许也是代表着一场盛大的爱意在激烈地碰撞后留下的、安定下来的心。 脚站在这颗心之上，喻星云似乎能感觉到在故事中热烈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牵动地脉，让星球上的每一个人都能知道这一段美好的爱。 和降落在之前的星球有些不同，这次冥王星并没有亲自前来迎接，走下飞船后，喻星云只见一束被玻璃罩子罩住的花，那束花呈漏斗形，远看像一个个小火焰聚集在一起。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一束花？喻星云疑惑道：「这是？」 「回礼。」鳞站到喻星云身旁，看了一眼玻璃罩子里面的花，说道。 「回礼？」喻星云闻言感到疑惑，因为鳞先前在别的星球救治的时候，从来没有提到过回礼这个说法。 而且回礼竟然也是一束花，喻星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先前莎菲伊专门送给鳞的花，他思考着这束花或许是不是也和鳞的过去有关。 「等等，这可以直接碰吗——」喻星云话还没说完，鳞已经伸手随意地将玻璃罩掀开，将里面的鲜花拿到自己手里，端详了一会微微点了点头。 「怎么了？」 「没什么。」鳞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喻星云继续往前走。 一路走着，也许因为处于心脏地带，路上的风景大多相同，无外乎是陨石坑与填满石坑的雪。 越过算不清多少个堆满雪的陨石坑后，往远处望去，喻星云忽然察觉到与冰山有些不相符的，像火焰般忽明忽暗的一点点。 远看有些像星星，但是喻星云又觉得星星好像又不该如此出现在地面，而是在夜空之中。 「那是什么？」喻星云指着点点星光问。 「星灯。」鳞看着回答道。 「星灯？」喻星云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鳞点了点头，一边解释，一边领着他穿越厚重的雪地往前走。 「自从冥王星遇见卡戎后，冥王星的气候便变得更加宜人。虽然这里的环境对人类而言非常残酷，但是自他们的相遇与爱后，冥王星的子民们便有了非常良好的生活环境。」 「为了纪念这一日，冥王星上的子民们会在冥王遇见卡戎的日子，放出寄存着愿望的星灯。在这一夜，满载愿望的星灯都会飘到冥王星的心脏，是人们在向冥王星传达着最好的祝福。」 「原来如此，是为了纪念属于星球的爱情而欢唿啊。」 一路往前走，那点点星光便越发显眼，逐渐填满眼前的整个画面。在晶莹剔透的雪色之中，无数颗不同颜色的星灯闪烁着属于自己的光，携带着，缓缓从地下升起，填满地平线之下与上。随着迈出的每一步，远处的星光似乎越发璀璨夺目，如同在炫耀这个星球的繁华。 画面映在喻星云的眼眸中，熠熠生辉。 第192页 毫不夸张地说，这里就像是柯伊伯带的缩影，有着无数颗不同种类，闪闪发亮的星星。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星星是冥王星的子民一手创造的，所以是源自他们的愿望，是属于他们的。 看着眼前的景象，喻星云想到地球与月球的故事，不知道如果人类也知道了月球的心意，是否也会像冥王星的子民那样设置一个纪念日呢？ 他无法更同意鳞先前所说的那句话。 ——爱是每一个星球的能源，失去爱的星球与死星并无区别。 抱着这样的心情欣赏了一会眼前的星灯后，喻星云回头想要和鳞说话，却看不到他的身影。 「......鳞？」 喻星云从未遇到过这种鳞突然消失的情况，不知为何在看不到鳞的这一刻，除了慌张与紧张，喻星云脑中浮现出鳞沉睡的模样。休养时间的增加意味着鳞的身体状态的降低，这件事喻星云比谁都清楚。 想到这里，喻星云心中一悬。 第101章 超级喜欢 所有不好的混乱的思绪尽数填满脑海，眼前闪过的一幕幕皆是晦暗无望的场面，脸色苍白没有气息的鳞，找不到主人的飞船，与被燃烧殆尽、与星球一同逝去的愿望海。 明明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脑海中的这些画面却真实得吓人，让喻星云仿佛亲临其境一般胸口发闷。 现在只有亲眼看见鳞，他才能安心。 「联络鳞，他不会突然消失的.......」喻星云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到自己第一时间要做的应该是联络鳞。于是喻星云立刻使用指环召唤出星蝶，想要和鳞通讯。 奇怪的是，那只星蝶这一次并没有为他「拨通」电话，反而是向后往回飞去。喻星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只知道星蝶应该是能联繫到鳞的方式，于是唯有缓缓跟上。 星蝶带着他回到了飞船旁边，汤博区的中心地带，往外望去，柯伊伯带在仿佛触手可及的地方。 「怎么绕回来了......？」带着疑惑一步一步地走着，在绕过飞船后，喻星云终于看到了站在一个巨大的陨石坑旁的鳞。 所有复杂的心情都在绕到飞船背面后，再次看到鳞的那一刻尽数消失，即便只是分别了很少的时间，喻星云想做的也只是拥抱他。 「......」面对喻星云还没看清自己时慌乱的神情，在看清他的那一刻突然安静下来的眼眸，以及喻星云无比用力的拥抱，鳞僵硬了一瞬。 喻星云的脑海再次浮现刚刚出现的画面，声音微微颤抖道：「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也没跟我说一声.......」 鳞任由喻星云揽住自己，还伸手稍微扶了扶他的腰，回答道：「你在看星灯，我很快就会回去。」 鳞的意思是喻星云在欣赏星灯，自己不想打扰他。 喻星云沉默了一会说道：「......如果鳞下次能告诉我就好了，不然的话，鳞突然不见了，我会有些担心。」但仔细一想，喻星云又发现这好像只是很小的事情，自己的反应好像有些夸张。只是想到刚才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喻星云依旧心有余悸。 「嗯，以后不会了。」没想到鳞不但没有觉得这是件小事，认真地答应了，还承诺了以后。 喻星云闻言露出来笑容，大力点了点头，而后转移话题道：「鳞在做什么？」 「拿东西。」鳞回答道。 喻星云有些疑惑地移开了一些，望着鳞的脸说：「拿东西？」 「是......拿什么东西？」 听到喻星云的问题，鳞移开了一些，将握成拳头的手放在喻星云面前，手掌心往上后摊开，喻星云眼前出现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拿你的愿望。」鳞望着眼前的盒子说道。 鳞话语中的四个字让喻星云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什么？」 鳞之前不止一次问过喻星云的愿望，喻星云记得自己的回答是 ——能够看见颜色。 对于这个愿望，喻星云一直知道这也许是一种妄想。 他没有想过会有真正实现的一天。 鳞伸手打开盒子上的盖子后，喻星云看见盒子中发出一种奇特的光。 虽然碍于喻星云本身的缺陷，他无法分辨出光之中的每一种元素，但他能够看出盒子里散发出来的光有不同的深浅度，这意味着这个盒子里藏着不同色度的光。 「这是什么？」喻星云惊讶道。 「颜色的声音。」鳞介绍这个盒子道。 喻星云愣住了，不太明白鳞的意思，「颜色的声音？」 喻星云观察到，原来盒子里还放着一双耳机，耳机上面还镶嵌着一些微小的类似于鳞片的装饰品，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耳机的功能，同时也仿佛在宣告着这是鳞的制造。 「你想知道哪颗星星的颜色？」鳞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如此直截了当地开口问他，让他最直观地感觉到这个物品的作用。 「鳞。」突然被这么问，喻星云本能地如此快速地回答，却忘了其实不需要其他多余的方法，便能看到鳞眼里的蓝。 那是他唯一肉眼可见的颜色，也是认知中唯一的蓝。 鳞紧盯自己的眼眸与沉默，仿佛在告诉他「你看不到吗？」，于是喻星云在慌乱之中随意地指了一颗在远处的星星。 鳞闻言点了点头，为喻星云戴上耳机。鳞的指尖轻轻扫过喻星云的耳尖，耳尖传来酥麻的感觉，身体也随之轻轻一颤，这也一如他快要「看见」颜色的心情 第193页 ——满心雀跃，心跳得不停，激动得不能自己。 鳞对着盒子，似乎是在操作着什么。过了一会，盒子投影出一个屏幕，喻星云的眼前出现几条长短不一的音轨。 喻星云往自己所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自己贪心地指着一团星云。 「目前无法做到让你能真正地看到这些星云的颜色，但你的耳朵很灵敏，所以能听出很细微的差别。」 「于是我想，或许可以透过将颜色转化为声音的方式，实现的看见颜色的愿望。」 鳞这么说着，手缓缓盖上喻星云的眼睛。 「听，星星在和你说话。」 五感本是互通的，听到星体的声音，也是在将星体的颜色可视化。 在地球上，nasa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不过地球上的科技不比这里，转化后的声音大多阴森可怕，有许多人称之为「恶魔低喃」。 但是带上鳞的耳机，喻星云听到的却是完全相反的声音。 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仿佛拥有生命一般，顺着瀑布般的银河倾泻而下，穿透喻星云的耳膜，在他的大脑中迸发出绚烂的色彩，直抵他的心灵深处。 五彩的云在夜空中消散，为点点星光染上了不同的颜色。 闭上眼睛后，喻星云仿佛听到了星体唿唤他的声音，自此周围不再只有黑与白，而是充满生气与五彩斑斓。 近处是红色的烈焰，远处是橙色的暖流，还有是金黄色的耀眼光芒。果然如同喻星云所想，每一颗星球的色彩都承载着星球独有的记忆和爱。 在这五彩斑斓的世界里，喻星云真正地感受到了和星体合二为一的感觉，透过颜色亲身体会着每一个星体的故事。闭上眼睛的时间越久，五彩的光芒便越发深刻地印在喻星云的脑海里。他相信即使自己再次睁开眼睛，这些对于颜色的记忆也会永远留在脑海里。每次闭上眼睛，喻星云都能想起颜色的声音。 「这是暗星云。」即便闭上了眼睛，鳞仿佛依旧能够跟随喻星云的目光，向他介绍之前形容过颜色的星体。「阋神星、鸟神星、妊神星。那是谷神星，位于火星和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 在聆听星体的声音时，喻星云忍不住去想鳞的蓝色会是什么样的声音，但他觉得鳞的声音就已然是最好的答案。 鳞在制造这个盒子时，精细地将每一种颜色做了再次分类，在除了蓝色以外的颜色中，喻星云虽然能够分辨出每一种颜色的不同，却没有特别喜爱某一种深浅度的颜色。 唯独蓝色，喻星云能够一眼认出鳞所拥有的蓝色。即便是色盲，他也深知那就是他最喜欢的霾蓝色。 喻星云闭上眼睛后，鳞一直望着他，他捕捉到了喻星云的每一个反应。从刚开始听到颜色的声音时，如果雨落在蝴蝶翅膀般微微颤抖的眼睫毛，再到后来因为太过激动而泛泪的眼角，鳞都一一看清。 就好像想要把他的模样如同颜色印在喻星云的脑海里一般，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看完星体的「颜色」，盖上盒子后，喻星云用手轻轻碰触盒子的顶盖，带着好奇问鳞道。 「这个「颜色的声音」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鳞接过喻星云手中的盒子说道：「每一个星球都有属于自己的颜色，而子民包含着爱，在星球所栽下、而后盛放之花，便是星球的颜色。」 「而正因为这些花束都是承载着子民的爱而诞生的，所以拥有自己的『思想』，承载着星球的话语。只要在沟通与允许后，提取出涉及颜色与行星面貌的话语，便可以将他们的颜色可视化。」 这些看似复杂的步骤，其中最困难的其实是取得星球之花的允许，但这对鳞而言却意外得轻易。 「所以之前在莎菲伊，还有飞船频密的升降......」 喻星云想起鳞特意向莎菲伊求得一束花的行为，还有那些先前从未提起过的回礼，原来都是为了制造这个盒子。 而制造这个盒子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能看见颜色。 想来之前飞船停泊的次数增加，鳞在每一个星球停下，也是为了採集不同星球的颜色吧。 对于喻星云的话，鳞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自己的愿望并没有像告诉流星那般，说完就忘，反而被独属于自己的星星牢牢地记在了心底，并且真正地实现了出来，喻星云感觉自己的心胀得满满的，开心的情绪多得快要溢出来。 鳞耗费了许多时间，为的只是实现自己的愿望。想到这里，喻星云便觉得更加心动。 「这个盒子里具备了所有颜色对应的声音频率。」这么说着，鳞漫不经心地翻了翻盒子上的盖子说：「以后看星星的时候，如果想要知道它们的颜色，只要打开这个盒子，就能听到所有的颜色。」 听到鳞的话，喻星云突然想到以后就不能听鳞和自己形容那些星星的颜色了，心里竟也产生一丝失落。不过想到这个盒子蕴含着鳞的心思与心意，喻星云觉得内心的失落亦被尽数盖过。 「有了这个盒子，以后如果想要知道星体的颜色，还可以问鳞吗？」 喻星云只是想要开一个很快就盖过去的玩笑，本来也预料到了鳞的反应，然而鳞却凝住了。 过了好一会，直到喻星云有些疑惑地望向鳞，他才简短地回答他道：「嗯。」 第194页 这对鳞而言却好像并非是很艰难的事情，他带着随意说道：「原本想等离开的时候，在飞船上才给你的。因为离开的时候，我们也会途经柯伊伯带。」 「那为什么现在就......」鳞望向远方，说：「因为刚刚看见冥王的子民们的愿望，于是我想到你。」在冥王星的昏暗之中，鳞的眼眸尤其明亮。 喻星云闻言立刻忍不住开心地笑了，在静默的冥王之心显得尤其响亮，直接贯穿鳞的心底。 「鳞的意思难道是，现在我是你的子民吗？」因为只有星体会倾听子民们的愿望，像鳞在愿望海所做的事情。 「不是。」鳞回答得很快。 喻星云愣了愣，又听到鳞说：「我无法强迫你成为我的子民，因为你属于地球。」 听到鳞异常正经的话，虽然心里明白鳞只是一如既往地形容客观事实，但听到如此直白的拒绝，他心里还是有一丝沮丧。 然而鳞的下一句话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让他的心情重回峰顶。 「是我喜欢的人。」 想要实现你的愿望，只是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 「我会好好保存的。」喻星云小心翼翼地收好了鳞送给他的盒子。 鳞盯着喻星云无比珍视盒子的动作，与控制不住喜上眉梢的表情，说：「以后会亲眼看到颜色的。」 喻星云没有读出鳞话语中隐藏的意思，笑着回答：「能够听到星星的话，听到他们亲口告诉我他们本身的颜色，我已经很高兴了。」 喻星云转向鳞，对他说道：「谢谢你，鳞。」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真的能感受到不同星体的颜色。 自从遇到鳞，每一天好像都在发生着奇蹟。」说到这里，喻星云突然一顿，摇了摇头说：「不对，遇到鳞就已经是最大的奇蹟了。能够遇到鳞，能够成为鳞的旅伴，能够喜欢上鳞，真是太好了。」 说到这里，喻星云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忍不住对着整个柯伊伯带喊道：「我超级喜欢鳞！我要和鳞一起去每一个星球旅游！我要永远都和鳞在一起！」 第102章 日落与吻 抵达冥王星后，让喻星云感觉十分奇怪的是他竟从未亲眼见过冥王星的守护神。之前和鳞一起航行时，降落到每一个需要治疗的星球后，星球的守护神都会亲自前来迎接。 这次抵达了冥王星后，卡戎每天都会到休息站，用飞船接鳞前往冥王星的心脏进行治疗，但是却从未见过冥王星。本以为是冥王星的性格使然，但是整整三天，喻星云都没有见过冥王星，每一件事要处理的事物，需要交託给鳞的资料，都是由卫兵或者卡戎带过来，代为转交。 他跟鳞询问过这件事，「为什么在这里待了好几天，都没见过冥王星？总感觉有点可惜。」但鳞的态度也有些模凌两可，沉默了一会回答他说：「特殊时期，她应该是在修养。 然而这件事却没有在喻星云心中徘徊许久，因为他有更需要担心的事情。 那就是鳞每日完成治疗后回来的状态。 以前鳞总是能将伤口隐藏在外表之下，等待身体机能慢慢恢復。除去会稍微增加沉睡的时间作以修养以外，基本可以说得上是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受伤。 但是这一次，伤口与疲倦尽数浮现在肌肤之上，外伤也变得多了起来。 喻星云看着鳞那浮现伤疤的肌肤总是会露出担忧的神情，尖锐的伤口像是要穿破那颗霾蓝色的星球。 他希望鳞不要再选择这种自我毁灭式的治疗方法，但看着习惯于遵守契约，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治疗之上的鳞，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帮助到鳞，却不知道如何使用自己那不稳定的能力。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在鳞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再多去熟悉一下指环里的急救设备和技术。 如果鳞选择治癒别人，那自己能做的就是站在他的身边，治癒他的一切。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自己都还没完全练熟技巧的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要运用上了。 这一夜，鳞回来的时候，喻星云还没来得及和站在门口的他打招唿，就看见鳞直直往右边倒去，快要倒在地上。 喻星云慌张地放下手上阅读的书本，一边小跑上去揽扶住鳞，一边紧张地问道：「鳞，你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伤口？」 鳞的脸色非常不妙，透着一丝苍白，就像一颗苟延残喘的星星。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冰冷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日头银河在天空般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迹。他的唿吸也变得异常沉重，每一次唿吸都像是在承受巨大的负担，似乎随时都有窒息的危险。他的胸膛起伏不定，仿佛是在不断地挣扎着寻找生存的空气。 除此以外，鳞身体的体温也下降到了令人担忧的程度，手脚发冷，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温度。扶住他的时候，触摸他的皮肤，如同冰川般冰凉的触感让喻星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感觉到鳞的身体仿佛被浸泡在了冰川之中，即使是回到了休息区，他整个人依旧仿佛是被冰雪所笼罩般毫无暖意。 鳞有些艰难地张开嘴，好像是想和喻星云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却只发出一声吸气声，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呵…」 喻星云仔细一看，鳞的嘴唇还因为缺氧而泛起一丝青紫，进一步显露出他身体内部的受伤程度。 第195页 在这样的状态下，鳞的意识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他缓了一会便开始整理思绪，依旧能够清晰地思考和判断，一边安慰让喻星云不要担心，一边处理自己的伤口。 「小事。和之前一样，把绷带和药膏拿出来。处理一下就好了。」 听到鳞的话，喻星云努力稳住心神，从指环中调出一些急救设备，憋着泪意帮鳞治疗。 以前，鳞的伤口总是会恢復得很快，到了后来即便慢慢变慢了，只要涂了药膏，还是很快就会好起来。 但是此时此刻，喻星云帮鳞把伤口都处理好之后，伤口却迟迟没有任何回復的迹象。 「为什么，不会好起来呢……」喻星云抓着鳞的手，望向鳞手臂的眼睛发红，声音也带着颤抖。 「这里的气候太恶劣了。」鳞不想让喻星云担心，于是轻轻收回自己的手，安慰他道：「没事，明天就会好。」 第二天，在卡戎前来接送鳞时，鳞再次无视自己的伤口，打算如同前几天一般离开休息站，前往冥王之心进行治疗。离开时，鳞看到喻星云望着他的伤口欲言又止的神情，又折回来，站在低着头调整情绪的喻星云面前，开口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喻星云犹豫了一会，还是没说什么，打起精神，摇了摇头，说：「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鳞沉默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与眼前的人亲吻过的原因，在他眼里，喻星云的一举一动在自己眼里都尤其明显。比如他不开心的时候抿起的嘴角，微微下垂的眼皮，淡红色的眼角，都能够让人读出伤心的感情。 鳞的语气如常，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只说道：「昨天只是一些意外，今天不会了。」 「……好。」 喻星云看着自己的眼神藏满了难言的忧郁，目光哀伤得快是要哭出来。 「你有话想说。」鳞这句话是肯定句，话语里没有任何不耐，却会让喻星云更坚定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喻星云咬了咬下唇，抬头问鳞：「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鳞几乎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们前往的地方是冥王星最寒冷的地方，你的身体条件撑不住的话，会有危险。」 喻星云僵了僵，想起在其他星球的处理方法，说道：「不是有鳞的指环吗？他可以帮我调节温度，而且我自己也会注意的。」喻星云清楚地明白这些话并不能说服鳞，于是他又补充道：「鳞不是说过只有爱才是治癒一个星球的最佳方法吗？比起伤害转移，与星球沟通才是根治的方法吧。之前我们救治了dysnomia，这一次也让我试试吧，我不想再看到鳞受伤了。」喻星云趁此机会一股脑地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鳞还没说话，站在他背后沉默了许久的卡戎却早一步问喻星云道：「你能和冥王对话？」他的语气里有藏不住的焦急。 鳞的脸色有些发冷，似乎是还在思索喻星云刚刚说的那句话，喻星云回答卡戎说：「我不肯定，但是我能听到星体的内心，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既然如此，那便试试吧。」卡戎点了点头，应允道。 鳞迟迟没有动作，卡戎奇怪地问他：「您有什么意见么？」 「这对您来说不是更好么，您现在的星体状态还需要我提醒你么？虽然您与冥王之间有契约存在，但冥王也将您当作朋友，我想她……冥王也希望你能有更圆满的结局。」 星体状态是什么意思……喻星云望向鳞，像是想要寻求答案。 见喻星云担忧的眼神，鳞还是答应了。 他在路上嘱咐喻星云道：「和之前治癒dysnomia一样，你与冥王沟通之前，需要先找到和他相同频率的震动。 除此以外，因为星体的情况，冥王的震动比dysnomia更难处理，再加上她的执念也许是dysnomia的几倍，你要保持住自己的心神，不要受她的执念所影响。 和之前在飞船上的处理不一样，没有强制退出的机会，如果控制不当，你可能会困在那个空间里。 你不该过来，冥王星本身就是人类非常难适应的星球，尤其是中心地带。这里的空气没有氧气，只有甲烷、一氧化碳以及氮气，而氮气也在低温下变成了固态氮—」鳞嘱咐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暖意，喻星云牵住了他。 「知道了，我都会记住的。」 「没事的，鳞，我可以做到的。」喻星云安慰鳞道，希望鳞能够放心，他也希望鳞能够稍微依靠一下自己。 一路上他们经过了许多的冰冻高原和冰峭壁，这些地貌的形成是一种名为冰冻气卧的物质在冥王星表面流动沉积后，才产生了如此独特的地理面貌。 他们抵达心脏湖底平原后，喻星云感觉眼睫毛都要被冻成冰了。心脏湖底平原是冥王上最寒冷的地方，温度在摄氏零下240度左右。 鳞看见喻星云被冷得发红的手，说：「冥王星的精神地带比这里更寒冷，你要更加小心。」 「穿上这个。」卡戎突然从后方走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这个里面冥王星特制的衣服。进去冥王星的精神空间后再打开，能够起到保暖的作用。 」 「好。」 找到能够沟通的频率后，喻星云进入了冥王的精神空间。喻星云感觉到自己仿佛满满淹没在一汪海洋中，随后记忆如水一般涌入脑海。 第196页 一直沉到海底后，他亲眼目睹了鳞先前说过的美好故事。 目睹着一幕幕从宣誓礼到那场夜之舞会的画面，喻星云发现果然一如鳞所描绘的，冥王星果然是一位张扬跋扈、性格独特、有些横行霸道的女神。 与在星空中观赏到的精彩舞步一般，那一夜的舞会仿佛是冥王与卡戎爱情的缩影，人们所认识到的浪漫故事也是。 冥王与卡戎踏出的每一个舞步，都成为了柯伊伯带的星光。喻星云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与幸福，他沉浸在这个梦幻的爱情故事里，与海里的鱼畅游，从海螺中听取让人高歌赞颂的爱情故事。 就这样保持着美好的心情观赏者，然而令喻星云突然心神慌乱的是故事的结局。 他问过鳞，这个故事的结局如何。他猜测过一个圆满的结局，当时鳞也没有明确地否定。 但事实上，正如人类因为冥王呈现出高度椭圆形的奇特轨道而感到惧怕，这个故事的结尾也并未如世俗那边圆满。 后来的后来，也许是对他们二人在爱情里过于狂妄的惩罚，故事的结局并没有过程那么美好。 和鳞与自己所幻想的也不太一样。 远离太阳意味着星球会失去热能，因为骤降的气温，冥王星里流动的海水变成了死寂的冰。 明明是充满美好、确定心意的一天，却因为冥王星在第二日随着地下之海凝结，忽然陷入长眠后，一切都戛然而止。 卡戎也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突然明白了冥王星的所作所为。 「为什么选在沉睡的前一天跟我告白？」卡戎曾无数次想要问出这句质问的话。 这样的行为对于深爱之人而言，显得如此恶劣。如果不是这件事，冥王在他的想像中近乎完美。 面对爱人前一天的确认心意与后一天的失踪，如此大的落差感，卡戎感觉到自己仿佛也被冰制的枷锁牢牢套紧了脖子，身上留下尖锐的冰划破的伤口。 而其中真正被刺穿的，好像是自己的心，如同随着湖底平原那般冷了下去。 但即便是明白了那些古灵精怪又带着一丝恶劣的心思，卡戎却发现自己好像依旧觉得对方完美得过份。 自己无法陪伴或者代替冥王陷入冰荆棘之中，他为此感到痛苦。 面对爱人的不告而别，他明明是该生气，该生恨的，却依旧在招募愿意守护沉睡的女神这一没有尽头、也没什么人会心甘情愿接受的职务时，第一个提交了申请。 当所有人都在庆幸这个没有尽头的枷锁没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卡戎却为可以真正做到永远守护而雀跃。 走到沉睡的爱人面前，卡戎好像忘记了爱人的恶劣行径，只说了一句话： 「我永远是你的骑士。」 时至今日，冥王星依旧在沉睡，而卡戎则依旧在守护着她，等待着她的新生。 听到这句话后，喻星云心脏一缩，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他感觉到非常不安。脑海中浮现出无比真实的画面： 金光灿烂的日出，一望无际的粉色鲜花，怀抱着月震般心情的亲吻，有星河为伴的高速公路，高高挂起的蓝色星球，这一幕幕最终随着一阵行星大爆炸消逝。 一阵巨大而强烈的悔意涌上心头，这也许也是冥王星的心情。 因为最后一幕的画面真实得令人感觉不安，于是喻星云便挣扎着从冥王的思想里走出来，却发现自己好像被困在了这一个场景。 过了一会，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紧密封闭的空间里，身体的温度在迅速流失。过不了一会，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唿吸开始变得有些不顺。 就在这个时刻，指环微微发亮，喻星云看到发光的指环，渐渐想起鳞的话。 「要保持住自己的心神，不要被冥王星的执念带走。」 于是他努力将脑海中繁杂扰人的思绪都清除，只留下那一抹让人安心的霾蓝色。 过了一会，喻星云仿佛感觉到覆盖在自己身上的潮水缓缓消退，而后身体不再寒冷，因为他感受到了鳞的温度。 「还好么？」意识回笼后，喻星云听到鳞的话。 卡戎见他醒过来后，好像立刻就想要和喻星云打探些什么，急步走上来正打算开口，却被鳞打断：「我们先回去休息了。」 「冥王他……」卡戎有些着急，又想问些什么。鳞将喻星云扶起来，站直后对卡戎说：「即便有契约，但契约的内容并没有提到需要我的爱人以身犯险。」 鳞的声音平时便显得有些冷漠，如今他对着卡戎说话的语气更像是掺了冰屑。卡戎听到他的话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派人将他们送回休息区。 「等他休息好之后，我们也会再和你更新冥王星的情况。告辞。」 回到休息区的路上他们都一直沉默着，喻星云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鳞毫无表情的脸又把话都吞了回去。 回到休息区后，喻星云才开口问鳞：「鳞，你还在生气吗？」 「没有。」 「对不起，让鳞担心了，但是就算再让我选，我也要这么做，我以后也要这么做。」 鳞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无法认同这个答案。 「我和鳞的心情是一样的。」鳞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喻星云。 喻星云说道：「鳞离开我独自一个人前往汤博区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心情。」说到这里，喻星云的眼睛又缓缓变红，「鳞的身体好像变得越来越虚弱，我总是会很担心你。」 第197页 「昨天你浑身是伤地回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今天你却又再次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和昨天一样，打算同样的方式去救助冥王。」 喻星云带着难受的表情说：「鳞在身边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想的都是漂亮的银河和璀璨的星星。但是鳞一离开这里，我脑海中的银河就变成了忧郁之河，填满了担忧，我也没有心思再去欣赏什么了。」 「虽然在宇宙之间，人类很渺小，但是我有想要为鳞做的事情。我想和鳞并肩，我不想只有鳞守护我，我也想成为能够守护鳞的星星。」 鳞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回答。 喻星云想起自己在冥王星目睹的真正的结局，他觉得疑惑，他不明白鳞为什么没有把故事完整地说出来。 「还有，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冥王和卡戎真正的结局呢？」 鳞迟迟没有说话，直到最后他说：「我不需要你变成守护我的星星，我只想你在我身边。」 「但是我想保护你。」 无视了鳞的反对，之后的几天喻星云也坚持去和冥王星对话。 比起第一次与冥王星产生连结，喻星云现在已经可以很轻松地进入冥王星的精神空间。 前几天的时候，喻星云一直被阻挡在外，只能够看见冥王星的记忆，却无法真正地遇到冥王星，与他进行对话。 直到这一天，喻星云再一次看冥王与卡戎的过去，发现在冥王的回忆中，卡戎总是在中心，明明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侍卫，在冥王眼里却一直光芒万丈。察觉到这一点的喻星云忍不住说：「其实冥王的爱……不比卡戎少吧。」 说完这句话后，突然之间，一道剧烈的光芒一闪而过，喻星云感觉自己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回忆中抽离。回过神来后，眼前出现了冥王的身影。 冥王的形象留在了与卡戎相遇的第一天，依旧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少女形象。 喻星云愣了一会，说：「冥王星？」 冥王星甩了甩自己夸张的裙摆，道：「当然是我了，不然还能有谁？」 喻星云闻言忍不住笑了，喻星云觉得她真的很符合鳞所描绘的形象。 冥王星又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头髮，说：「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喻星云真挚地向冥王星说出自己的猜想：「我从你的回忆里看到非常闪耀的卡戎。」 冥王星轻笑道：「闪耀？呵，他一个小侍卫有什么闪耀的。」 喻星云笑着回答说：「对呀，一个小侍卫本该非常不起眼，但是他从宣誓礼那天起，就在你目光的中心了呢。」 看着冥王逐渐发红的脸，喻星云说道：「所以我才想，并非只像传闻所言，是卡戎付出着一切吧。」 「我觉得卡戎一定也是被你深爱着的。」 冥王星露出和她的性格完全不符的害羞，说：「切，是他死皮赖脸的追着我，我才那样的。」 喻星云点了点头，说：「卡戎如此想念你，守护着你，你为什么不愿意醒来呢？」 说到这里，一直跋扈的冥王星竟陷入了沉默。 「……」 「据我所知，经过鳞的治疗，冥王星的气候不再如此严苛，冰霜逐渐消退，你也不需继续长眠……为什么不尝试醒过来，和自己的爱人重逢呢？」 「我……」冥王星憋红了脸，过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话，「他……应该不想和我重逢吧！」 冥王星像觉得有些丢脸，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当时……当时我没有理会自己随时随地会爆发的困境，冲动之间就和他告白了心意。谁知灾难在第二天便来临，他一定是恨我的，我……」 喻星云总算明白了冥王星的心结，于是说道：「是的，遇到这种事情，他本该是感觉到背叛因而恨你的，但是他还是选择了一直守候你，等待你。」 「难道你没听到他对你说的那一句：我永远是你的骑士吗？」 「在距离太阳光如此遥远的黑暗里，卡戎承诺永远成为你的骑士，这还不能够证明他的心意么？」 冥王星听着喻星云的话，怔住了一会，又像拉不下面子一般说道。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仔细想完后突然觉得还是恨我好。」 喻星云反驳她道：「就算…就算他真的恨你，你不想解释清楚吗？你不想告诉他并非你刻意为之，而是灾难就是碰巧发生了。现在你还想要和他在一起，不是吗？」 「我……」冥王星似乎还想反驳些什么，喻星云琢磨了一下她的脾性，而后可以说道： 「还是说，你身为星球的守护神，却要一直不愿意面对过去，懦弱地逃避吗？」 果然一如喻星云所想，在听到这句话后，冥王星立刻说道：「你说谁懦弱呢！我只是想多休息一下。才不是刻意不出去，我只是想保存一些能量。」 喻星云笑了笑说：「好，那我们和卡戎在冥王星上等你醒来。」 在解开冥王的心结后，他们便打算离开。 前来与他们道别的竟也并非冥王星，而是卡戎。他们的飞船最后是从卡戎离开的， 离开前，卡戎向他们道谢：「非常感谢你们对冥王的照顾。」 本以为冥王星的旅程就在这里结束了，但是登上飞船前，鳞却回头和卡戎说了什么，喻星云只看见卡戎露出瞭然于心的表情点了点头。 第198页 在这之后，飞船就往冥王星中心飞去。 「我们不是去奥尔特云吗？」喻星云带着疑惑问道。 「先去看看冥王星。」鳞一边操控飞船，一边说道。 「冥王星？」 再次飞过熟悉的寒冷地带时，地面的景象竟然让人觉得有些很陌生。有一部分高耸的冰川竟然开始慢慢消融，融化后的碎冰被海水冲到岸上，成为了钻石海滩。从这个鳞精挑细选的位置望去，晶莹剔透的碎冰映照出漂亮的橙红色，随着海水漂浮的碎片如同在上演一场又一场的日出与日落。 听着盒子里的声音去感受眼前的画面，喻星云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得说不出话。他从未想过，在距离太阳60亿公里的地方，竟然也能看到一场壮观的日出与日落。 这么惊嘆着的时候，他听到鳞的声音：「这是你的杰作，是冥王星动容的证明。」 冰川的消融是冥王逐渐解开的心结，而这一切，也许都要归功于喻星云。 「人类并不渺小，你也能做到许多。」听到鳞给予自己的认可，喻星云有些说不出话。 「我也想为让你感到难过而道歉。」鳞真挚地对喻星云说道。 「以后我会更加小心，我也希望你的脑海里没有忧愁的河，而是漂亮的风景。」 「谢谢你，那我们说好啦！」 看到喻星云展露出来的，越来越灿烂的笑容，像阳光真正地倾洒在六十亿公里外的、被黑暗笼罩的星球，让冥王之上珍贵的日落也显得逊色。这一刻，鳞突然明白了活着的意义。 与此同时，还冒出另外一个想法，就是非常想亲吻眼前的人。 于是，他们在橙红色的钻石之海上亲吻，这个吻随着日出与日落逐渐加深。 也许喜欢亲吻只是因为亲吻的那一刻很像触碰到了炽热的日落，而爱人的唇像柔软的云彩，喜欢炽热中带着柔软的吻，仅此而已。 飞船离开柯伊伯带，驶入奥尔特云后，因为这里是太阳系最边缘的星际空间，是人类没有造访过的地方，还是长期彗星的发源地，所以喻星云对此期待不已。然而没等他仔细欣赏眼前繁星璀璨的景象，飞船驶过奥尔特云的时候，舱内就突然响起了警报声。 第103章 鳞与喻星云 在这样的危机中，鳞只来得及对他说一句话：「我把自己当成眼睛送给你。」 「以后，随心所欲地欣赏颜色吧。」 「会再……」 「！」没等喻星云反应过来，耳边便响起巨大的爆炸声，盖过了鳞的下一句话，他只看到那抹逐渐接近自己的霾蓝色，与唇上的吻。 随后飞船便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 在晕过去之前，喻星云只看到一阵剧烈的光。 奇异的是，那一束光在喻星云的眼里竟慢慢从黑白色变成彩色，这让在一瞬间逐渐能够看见不同颜色的喻星云惊讶不已。 首先闯入眼睛的是蓝色的内层，在这个蓝色内层之外，还有几层，最里面的是金黄色，就像是代表着曾经耀眼的过去，中间的一层是橘黄色，似是逐渐退去金光的星球，最后化为一层鲜艷的红色，如无尽的血般宣告星球的消失。 这些都是星球爆炸的光。 星球在临终之际会膨胀成巨大的红巨星，而后红巨星会反覆地膨胀、收缩，并从表面静静地释出气体至外太空。 当所有气体都被释放殆尽之后，作为恆星的一生便到此结束，并且在中心留下类似燃烧残留物的「白矮星」。 当扩散到周围的气体照射到白矮星放出的紫外线时，就会闪耀出颜色鲜艳的光芒。这也是星球爆炸时所看到的剧烈的光芒。 星球爆炸的原因是随着作为燃料的氢越来越少，恆星内部的压力平衡就会随之改变，并且开始膨胀。与此同时，恆星表面的温度会下降，彷彿染上一层红色。然后在生命的最后发生超新星爆炸，就此结束一生。 如果是像太阳这样质量较轻的恆星，在迎来最后一刻时并不会爆炸，而会残留恆星的核心，外侧的部分则是往外太空飘散。 但如果是巨大的超新星在爆炸时，则会发出极度耀眼的光，光芒比满月之时还要亮100倍以上。 堪踏的星球中心化为无底的深蓝，随着物质在宇宙空间里逐渐流逝，化为毫无活力的黑。 在五颜六色的「烟花」之中，喻星云感觉到一阵晕眩，眼前陷入黑暗。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眶的是满目依旧璀璨的银河天，手中的收音机依旧处于传出断断续续，让人听不真切的声音。 喻星云如梦初醒一般慌张地站起来，顾不上头髮沾满了碎叶，也来不及去消化随着那一瞬刺眼的光芒发生星爆后，到底再发生了什么，导致自己在睁开眼睛后突然回到地球。他只踏着焦急的脚步，四周去寻找鳞。 在这个过程中，他感觉到一丝无法言明的怪异感，更具体来说，他感觉到周围的事物都变得非常生动，自己的感官好像被无限放大了。森林中树植的气味变得尤其明显，夜空中星体闪烁的每一刻都变得一清二楚。 但因为把心思都放在了寻找鳞上，此时此刻他还没能意识到有什么改变了。 「鳞？」 他需要确认鳞的安全，在发生了如此剧烈的爆炸后，即便是鳞也不可能毫髮无损。更让他担心的，是鳞的那句道别般的话，以及最后那一抹化为黑色的深蓝。 第199页 他无法确定那场爆炸究竟是围绕着哪一颗星球而产生的。 然而跑到与鳞相遇的那个山头，穿过森林，磕磕绊绊地越过一层层高过自己的枝叶后，他看见了熟悉的银河，如同瀑布一般倾洒而下，水花四散至周围，整片星空都带着一丝银河的奶白色。 在相遇的时候，夜空也是如此耀眼。如今想起那段回忆，喻星云却觉得那彷彿只是电影般不真实。 那一下剧烈的爆炸仿佛同时捣碎了金光灿烂的日出，在崎岖的地势中自由穿梭的星际摩托，星际间陨石撞击产生的如同樱花般的烟花，金银剔透的钻石海，银河公路终点一望无际的花海，怀抱着月震般心情的亲吻，有星河为伴的高速公路，高高挂起的蓝色星球。 这一幕幕最终皆随着一阵行星大爆炸而从自己的眼前消逝。 鳞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吗？爱上他的心还在胸腔内砰砰跳着，但这一刻的他却还是找不到任何星际旅行的痕迹。 「究竟是什么导致lepis突然改变航线呢？科学家指出很多年前也曾发生过这种危机事件，当时竟也是以类似的方式解决。这两者之间究竟是否存在任何联繫，目前我们还无从得知……」 收音机里还在说着lepis为保护地球，与hymos相撞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之下的背景美丽得像要灼烧人的眼睛，喻星云的心却荒凉不已。 过了一会，远方传来同学唿唤他回去的声音。 「喻星云！你在哪里呢？」 找遍了整个山头，喻星云都没有看到一丝熟悉的颜色，「……我在这里。」 「我们打算回去了。」 「好的。」 沿着山路往回走时，想着突然消失的星星，喻星云没什么精神，旁边的同学们还在吱吱喳喳地讨论着天上的星星。 「那颗蓝色的星星真漂亮。」一路往下走着，突然有同学指着远方的星星喊道。 又有另外一个同学指着斜后方的方向，说道：「另一颗，那颗红色的更好看！」 听到「蓝色的星星」这五个字，一直无精打采的喻星云勐地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一颗非常普通的星星。 之所以感觉普通是因为他并非是自己想像中的蓝，而是一种鲜艷得有些过于热烈的蓝。 那不是鳞的蓝。 「星云，你觉得呢？」 「他看不出区别吧。」没等一些同学把话说出口，就听到喻星云说：「有更漂亮的蓝色。」 同学们突然沉默下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喻星云。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从醒来开始就觉得奇怪的是什么了。 「你……能看到吗？」 在同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喻星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他发现自己能够看见颜色了，更严谨的来说，他甚至能够看见非常细微的颜色变化。 看完这些生动美丽的风景后，喻星云脑海中想到的却只是那一抹蓝。拥有了鳞送给自己的礼物后后，他确实能够看到许多风景，但却再也看不到他认识的第一种颜色，看不到最漂亮的霾蓝色。 他突然发现实际上他不需要五颜六色的世界，他只需要那一抹蓝。 想到这里，他无声地流下泪来。 颜色再热烈，也无法灼烧内心的柔软。 在鳞赋予自己颜色的那一刻，原本周围黑白沉寂的景物，像是突然被赋予了生命力，活了过来。那些曾经因为失去色彩而被困住的思绪就像突然被掀开了罩子，蜂拥而出。 只是，他从未想过r46a1，属于他的鳞，一颗如此巨大蔚蓝的星球，会如同星屑一般在宇宙之中消失。 后来，喻星云选择了天文学进行学习，他明白了更多和鳞有关的事情。与鳞的相遇发生看起来是发生在lepis与殒石碰撞的那一刻。然而实际上，那是更为久远的相遇，是来自星球之外几个世纪以前的记忆闯入脑海。 天文学总被戏称为天文考古学的原因也正是如此。 其实，人类所观测到的宇宙都是过去的宇宙。不止是望远镜中的宇宙，人类在地球上接收到的信息，实际上都有所延迟。 这与光传输时的延迟有关，与汽车运行一样，光的传输也有自己的速度的，大概是在每秒三亿米左右。这意味着当然有人从300,000公里以外，向我们传送了一个信息时，我们会在一秒后才收到。以星球中我们最熟悉的太阳为例，太阳与地球的距离是八光分，意思是光会在8分钟之后才传输到地球。故此当一个星球，距离地球的距离比太阳远上好几万倍的话，我们所看到的事情所接收到的光度，其实都是来自于过去。 人类受限于光速，光的速度就是人类的上限，所以我们能够看到的事物都是过去式。 鳞对他的爱却不受限于光速，嵌入灵魂之中，无论传输的时间多久，他们依旧会相爱。 凭着记忆，他还观测了ngc4038和ngc4039这两颗星体，这两个星体系统互相碰撞后成为一颗爱心。在看到这一颗星体的那一刻，喻星云突然明白了鳞将这个星团称为"kiss"的原因。 因为亲吻也许就是两个灵魂合为一体的交流，最终成为了一颗完整的心。 再后来，喻星云的年岁渐长，他去过无数个画展，看过无数次海，也拿着望远镜攀上不同的高峰，观览过无数颗星星。然而，无论是从满月、海洋、银河、繁星、或是蓝色之空中，他都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一抹从19岁开始就认定的，这一辈子最靓丽的蓝。 第200页 令人痛苦的是，每一抹蓝都会让人想起他，但是却没有一抹蓝能代表真正的他。 在很久以前，某一日喻星云抬头看到蓝色夜晚时，就已经开始产生这种感觉了。 直到化为星星的那一天，他与这抹霾蓝色相遇相融并约定终生—— 「天文学家在六月十五日发现了先前从未观测到的双星系统，两个星体的体积相似，用同一面朝向对方，轨道相同。在宇宙与永恆的时间之中，他们用潮汐锁定当作求婚戒指，永远地对视，永远地倾诉着最伟大的爱。」 这两颗星星，依旧在等待对方为自己命名。 「鳞！」 「喻星云，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