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神兽对我心怀不轨》 第1页 《高冷神兽对我心怀不轨》作者:木华黎navel【完结】 简介: 强大沉稳冷漠攻vs乖巧听话美强惨受 火葬场,先虐后甜 苏淮安为了救一直庇护着自己的无方寺,与东方守护兽泽祀进行了交易,将自己的眼睛与自己全部给他。原本只当自己是牲畜,随时准备被宰杀,结果却发现那个主人的表现好像不太对。 他说他爱上了自己养的牲畜。 第一章 遇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时,苏淮安就被勐然惊醒。 身侧已经空荡,但皮肤间尚能感受到余温,代表那人刚走不久。 苏淮安起身,从床边的桌上拿起一块白色的长绸缎,指尖掠过了一个硬物。 他伸手摸了摸,那是一个捲轴,在他碰到后,捲轴陡然展开,上面的文字一一升起,撞在了他的掌心上后消失。 是那人留下的话,「来后院八角亭」。 苏淮安得了命令,将那段白色的绸缎缠在眼睛上,就往后院走去。 他来这里已久,即使没有人指引,也能从弯弯绕绕的路间,找到方位。 但在快到八角亭时,他一下子顿住了,八角亭内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人。 那是他的贴身护卫,名唤千羽,正半跪在地上说着什么。 苏淮安知道,一般他过来,必然是有大事。正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时,坐在八角亭内的人就看了过去,对他道:「淮安,过来。」 千羽闻言也停下了,转身看着苏淮安。 他记得这是八年前被尊上带回来的小瞎子,当时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头髮全白,皮肤也白,嘴唇总是抿成一条线,再没有其他的表情,就这么看着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陶瓷娃娃。 他一直被尊上养在内院,由尊上亲自教导。 千羽本以为他会成为自己的同僚,至少是与自己一样的贴身侍卫,但没想到,一年前,一直好男风的尊上突然遣散了所有男宠,只留他服侍,一直到现在。 苏淮安绕过千羽,拱手对面前的男人行了一个长揖:「主人。」 泽祀点了点头:「先坐。」 「是。」 他与其他人行礼的方式不同,但千羽已经看多了,也不怎么惊讶,继续道:「今年宴会的举办地为梼杌地界,有消息称,此次上面派下来的人是玄灵元君。 玄灵元君与梼杌一向交好,恐怕此次宴会会有些变数。」 「说完了?」 「是。」 「下去吧。」 千羽一惊,想着他刚才说的还不清楚吗?梼杌一向与尊上不合,现在再加上一个玄灵元君,明天就要出发了,不应该提前商量解决办法吗? 泽祀忽而又道:「去吩咐一下,送些吃食过来。」 千羽知是让他走,只好道:「是。」 他走后,泽祀才看向苏淮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苏淮安跟了泽祀这么多年,这些东西当然清楚,人界如今由四兽守护。 分别是东方穷奇,也就是泽祀,西方混沌,南方梼杌,北方饕餮。 四兽每年都会参加一次宴会,主要讲述这一年里各地的情况,类似于述职。 在这场宴会中,仙界也会派下一位神祇主持大局。 每年宴会的地点与派下的神祇都由仙界决定。 四兽相互牵制,彼此制约。 本应维持表面的和谐,但不知为何,梼杌与泽祀彼此之间互相不对付,每年宴会,两方必然会产生一些摩擦。 「千羽是在担心您的安危。」 泽祀笑了一下:「不错。他是忧虑太过,梼杌每年的手段也就那么些,不足为惧。」 「是。」 泽祀看着他,这孩子果然不论面对谁都是一个模样,对自己看似恭敬,实际上不光是从面上,还是声音上也都是冷的。 「我今天找你来是打算告诉你,这次宴会,我打算带你去。」 在听到他的话后,苏淮安的身体罕见地一僵,但很快就回復了原来的模样:「是。」 泽祀的眉毛微挑:「你不想过去?」 苏淮安顿了一下才道:「淮安听主人的。」 泽祀闻言笑了,但语气却比刚才更冷:「不错。你的喜恶并不重要,你是我养的一条狗,我要让你过来,骨头断了都得给我爬过来。」 「淮安明白。」 泽祀转头看着来时的那条路,已经有下人将吃食送了过来:「吃完饭后就下去准备吧。今晚我不过去,把你身上的痕迹好好洗洗,明天上路。」 「是。」 ......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坐着兽车出发,为避开人烟,走的是阳关道。 那是连接两地最近的道路,往返最快不过十日。 已是第五天,按理来说今天太阳落山前,他们就会到梼杌地界,但这一路上却他们却没有什么动静。 兽车上,苏淮安坐在中间的软榻上,弹着古琴。 泽祀斜倚在软椅上,撑着头看他,忽而道:「淮安,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 苏淮安闻言停了琴,仔细的分辨,却只听到了一些鸟声,他如实道:「只有鸟鸣。」 泽祀闭上眼睛,默了半晌才道:「云雀。」 话音未落,兽车突然颤了一下。 兽车外的千羽勐拉缰绳,黑麒麟传来一声嘶鸣后站稳。 第2页 他看着四周突然窜出的黑衣人与袭击兽,忙道:「尊上,他们来了!」 苏淮安心头一惊,他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们此次带的人并不多,两辆兽车,加上千羽,外面不过五人。而对方派出的人是他们的数倍。 苏淮安跪倒在地:「主人!清允许淮安出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泽祀垂眸看了他一眼,语气丝毫没有的变化:「在这待着。」 车外,千羽一刀斩断一人的头颅,那人却在瞬间散成了一团黑雾。 这是愧术。 千羽一连击杀了几个愧,刚得一个喘息的机会,却听到身后兽车上的一声惨叫:「捲轴!啊!」 千羽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才明白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刺杀尊上,而是那些捲轴。 捲轴里记录的是凡界所发生的一应大小事务,今晚宴会需上交天界,万不能有失。 他慌忙赶往后面的兽车,却见上面已经燃起了大火,那些愧与愧兽皆挡在他和余下的几个手下面前,让他们无法靠近兽车。 正在他仓惶不知所措时,周围的空气突然冷冽,无数冰钉绕过他撞向那辆兽车和那些愧。 一阵寒气从兽车中爆发,裹胁着火光与愧一同消失。 千羽怔愣在白雾之中,看着一个模煳的身影缓缓落下,尊上? 不对。 「苏淮安?你怎么会……」 尊上的功法? 但他还没问出来,就听到苏淮安微冷的声音:「掩护我。」 千羽立刻明白了,要同时操纵这么多愧,那个愧术师必然在不远处,而苏淮安眼盲,对于灵力的流向更为敏感,他应当是已经发现了愧术师的所在:「好。」 在下一阵愧攻来之时,千羽已准备好,手中的剑升起,分身出无数的剑,将所有的愧围在正中。 苏淮安趁此机会,手中凝结水雾,聚成一把长刀。他绕过所有愧,沖向他们身后的一片虚无。 在长刀刺下的那一瞬,虚无被撕破,一个人影出现,他慌忙躲开苏淮安的刀,但肩上仍然被划出了一道口子,手中的愧线也随之消失。 他慌忙想要造出新的愧,但苏淮安的刀已贴上了他的脖颈。 即将被刀刺破喉咙那人竟也毫无惧色,喉咙微动,似要吞下什么东西。 苏淮安抢先一步掐住了他的脖子,手指探入他的口中,从里面取出了一枚黑色的药丸,又一个手刀将他砸晕。 千羽此时才沖了过来,见苏淮安已经抓住了那人,便对身后的几人道:「你们两个,去看一下兽车和里面的捲轴怎么样了,你们将他押下去,我待会审问!」 「是!」 等几人走后,千羽又看向了苏淮安,他之前没注意,这小子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窜得和他一样高了,而且身手还这么厉害。 为了掩饰自己在一个男宠手下落了下风的尴尬,他咳了一声,没话找话地道:「那个愧术师年纪轻轻就能一次性控制那么多愧,看来地位不低。」 苏淮安没说什么,将那颗药丸递给他。 他接了过来:「这是什么?哪来的?」 「应该是毒药。他嘴里的。」 千羽瞬间有种想将药丸扔出去的冲动,但想着苏淮安都没有说什么,就忍了。刚想说他还真是不拘小节,这么噁心的东西都拿,就见他手中的冰刀化为了清水,洗净了他指尖的那一抹污渍。 千羽看的眼睛都直了:「尊上的功法就是好。不过我刚刚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会尊上的功法?你不就是主人的一个男宠吗?怎么还会这些东西?」 他直言不讳,因为在他印象中,男宠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况他们尊上作为一方之地的守护兽,愿意扑上来的小妖数都数不过来。 但苏淮安在听到这话时愣了一下,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无奈,和,痛苦。千羽第一次见到他有其他的表情,就像是冰川上陡然出现的裂缝,让他的视线忍不住定格在了他脸上。 不过,这个表情转瞬即逝,很快,他又恢復到了以往的冷淡:「这个药丸里有佛手莲,据我所知,佛手莲应该极难取得。」 千羽心说这小子怎么从来都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呢,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佛手莲生于北方,饕餮境内,愧术师也是饕餮手下最多。 但尊上与饕餮并无过节,而且要论制毒,梼杌的小女儿华音最为擅长,这场闹剧大概率是……你怎么了?」 他一直盯着苏淮安的脸,刚刚他的脸上陡然出现了惊慌。 按理说他的眼睛被遮住了,其实不太容易让人看出情绪,但是他总是一个表情,这就让他脸上其他任何变化都显得尤其明显。 他眼见着苏淮安突然转身面向着兽车的地方跪了下去,道:「主人。」 就也跟着看了过去,正见泽祀缓缓走了过来,便半跪下去行礼道:「尊上。」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苏淮安,尊上待事确实严苛,但算得上是赏罚分明,他不是立功了吗?干嘛怕成这个样子。 泽祀停在苏淮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淮安。好玩吗?」 第二章 惩戒 苏淮安的头压的更低了:「淮安忤逆主人的意思,私自下车,请主人惩罚。」 泽祀伸出手,苏淮安的身体瞬间紧绷。泽祀却只是随意的摸了摸他的头:「你刚刚立了一大功何谈惩罚。」 第3页 千羽也是这么想的,却见苏淮安手指紧握,似乎更紧张了。 他有些不解。 泽祀见他没有回应,只是道:「跟我来。」 「是。」 苏淮安起身跟在了泽祀身后,在路过那辆被火烧损的兽车时,泽祀伸手挥了一下,兽车就恢復如初:「直接走。」 千羽得了令,道是。 苏淮安跟着泽祀上车。 泽祀仍如刚刚一般依靠在软椅上,他指尖微动,在车里下了一个咒。 下一刻,他的声音和眼神都变得更加冷冽:「跪下。」 苏淮安慌忙跪在了他的面前。 「上衣脱了。」 苏淮安的身体一僵,还是按照泽祀的命令脱下了上衣,他的皮肤白皙,身材匀称,一看就是有特意锻鍊的身材。 但在那具身体上,却印着许多牙印和红痕。 泽祀垂眸看着他:「知错吗?」 「淮安担心那些捲轴被烧毁,所以……唔……」 泽祀的手指一动,虚空中一道水雾组成的鞭子抽在了苏淮安的背上,苏淮安闷哼一声,皮肤上留下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捲轴被放在特制的箱子里,根本不惧火光。特意将它放在另一辆兽车里,本就是为了引他们过来。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竟还是如此莽撞!」 「淮安是因为太过担心……」 他还没有说完,背上就又多出一道血痕。 「担心?你不过是想告诉我,除了做男宠,你还有其他的用处,你并不想雌伏在我的身下,是么。」 苏淮安不答,泽祀指尖一动,苏淮安的背上登时又多了一道伤口。 「说话。」 苏淮安疼的喘息了片刻,才道:「是……唔……」 泽祀冷眼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我见识了,然后呢?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个对你刮目相看?让你去坐千羽的位置?」 苏淮安咬着唇,脸上惨白。 「我八年前就说过了,我需要的是一条狗。你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只用老老实实做我的玩物。 我教你功法,也不过是我闲暇时的消遣。」 他的手指移到了苏淮安肩上一道极深的咬痕处,用力一按。这一下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口,苏淮安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 「你现在对我的作用只有这个。等你哪天连这个作用都没有了,那便是,死。」 苏淮安的脸上已疼毫无血色,声音也显得无力:「是。」 …… 身后的兽车里传来阵阵惨叫,等千羽从兽车里出来时,身上已沾了不少血。 他莫名的有些担心苏淮安。 尊上和他上车后,里面就没有任何动静,但从刚刚苏淮安紧张的样子来看,并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 他从兽车上跳下,身后瞬间展开了一对翅膀,飞到了前面那辆兽车上。 里面的人感受到了兽车的颤动,懒懒的道:「何事?」 千羽半跪于地:「尊上,审出来了。」 「进来。」 「是。」 千羽低头走了进去,偷偷看了眼苏淮安,但在看到他的瞬间一下子呆住了。 苏淮安上半身不着寸缕,跪在地上,在他背后有十数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伤口上的血已经凝结。 但他知道这并非自然凝结,而是苏淮安用点水成冰的功法将他背上的血凝固了起来。 这恐怕是尊上下的命令,这样不光消耗内力,让他更加虚弱,再加上极寒之苦,会让他的痛苦成倍增长。 而苏淮安此时,脸色也确实更加苍白,嘴唇都是乌紫的。 如此变态的惩罚方式,恐怕也只有尊上才想的出来。 但他更不明白的是,刚刚尊上自己都说苏淮安立功了,为何现在要如此惩罚。 「说。」 尊上随意的一句话将他从思绪里拉了出来:「是。」 他的声音都不自觉的颤了一下,他慌忙握紧了拳头,冷静下来:「招了,原是饕餮手上的人,因为犯了事呗贬逐,为梼杌所收留。今天是受了梼杌的命令来给我们使绊子。」 泽祀淡淡的嗯了一声:「将他关在车上,找几个人看守,别让其他人察觉到他。」 千羽不解,却也不敢问。 他犹豫的模样被泽祀看在眼里:「有问题?」 千羽闭了闭眼,才鼓起勇气问道:「为何不将他的灵力毁了,带到宴会之上,与梼杌对峙?」 「我们何时能到?」 千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还是答道:「约摸还有一个时辰。」 「如此近的距离,他们都敢惹事,便是料定了玄灵那老不死的不会管。你即使将人带到殿上,他如果突然变卦,反咬一口,你当如何?」 千羽这才明白:「是属下愚钝。」 「至于他,我留着还有用。你们不必那么急着把他费了,但必须看好他。」 「是。」 千羽本该就这么下去,但他看了看苏淮安,多少有些不忍,正欲开口求情时,却听泽祀道:「这件事不要传出去。」 千羽一愣:「属下愚钝……」 「淮安的事。」 千羽看了看苏淮安,这是没有劝的余地了,他暗暗嘆了一口气:「是。」 …… 一只云雀飞往荒芜的阳关道边境,在触碰到一点后,原本浑浊的天空陡然扭曲,像是穿过了一层透明泡泡,出来时,外面则是一片广阔的宅院。 第4页 它穿过正门,到达左厢房窗边。 正在这时,窗户突然打开,一只手将它接入房内。 这是一个典雅的闺房,分为内外两室。 那手的主人就是站在外室,她站在窗边,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额心的花钿让她清丽的面庞显出了一丝妩媚。 她听着云雀的鸣叫,紧锁眉头舒展,嘴角扬起了一抹诡笑。 「围剿失败了。」 她身后的男人闻言一愣,围剿失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见着姑娘笑的那一下,他还是有些疑惑:「华音,你确定?」 「是,围剿失败了。但它给我带了了更重要的消息。」 男人不是很满意她半吞半吐的说话方式,有些不耐的道:「华音,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华音笑道:「好的,父亲大人。在穷奇此次带来的人中,有一人与他同车,而且还修炼着他的功法。」 梼杌明白了她的意思,同车可以解释为男宠,但这么多年来,穷奇从未授过任何人功法,他是唯一一个,那人必然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这个人我们得抢过来。」 「明白,父亲大人。」 第三章 夜宴 泽祀不喜欢提前到,每次宴会几乎都是恰点,今天也是如此。 千羽将车停在了宅院门口,同其他人一起弯腰行礼,恭敬地等尊上出来。 他本以为尊上会将苏淮安留在车上,毕竟他刚刚还受了那么重的刑。 但等泽祀下车后,苏淮安却也走了出来。 他已穿戴整齐,衣服上没有一点血迹,这代表着尊上那变态的惩罚还在继续。 不过,他的脸色倒不似那么苍白,带着些许人色。 千羽猜应该是发烧了,凡人的身体本就脆弱,在那种情况下还不垮才是有鬼。 苏淮安慢慢走下,但在脚步落在地上的瞬间还是踉跄了一下,千羽上前想要扶。 却见尊上先他一步,抬手搀了苏淮安一下。 他见此慌忙收回手,退到了刚才的位置,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泽祀的眼睛扫了他一下,就定在了苏淮安身上:「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 「主人……恕罪……」 他的声音沙哑,如果不是千羽离得近可能都听不到。 好在泽祀并没有说什么,抬脚往宅院的正殿走去。 千羽吩咐了其他人去停车,就走在了苏淮安身边。 正殿旁的钟声被敲响之时,他们刚好随着泽祀走进了宴席。 其他人已落坐,宴席也已摆好。 泽祀进去时,原本略显嘈杂的正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没管周围射向他的眼神,坐在了右侧靠近里堂的位置。 他的极度守时已经让其他人见怪不怪了。 闲聊只停了一下,就继续响起。 千羽往苏淮安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无事。」 他的声音依然嘶哑,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 千羽不由得有些担心,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发现即使他说些安慰的话好像也没有意义,便道:「我给你介绍晚宴上的人。」 算是转移注意力。见苏淮安没有说话,他就继续道:「正殿里堂的位置坐着玄灵元君,就一老头,在明面上也不会得罪尊上,没什么好说的。 在我们的对面就是梼杌,他是不惑之年的模样,身上还保留了头上的角,以及嘴里的尖牙。 他身后站着的就是他的小女儿,华音。 梼杌旁边是混沌,这次的宴会就是在他的地界,他一般与我们没什么交道,我就不说了。 重点是尊上旁边的这位。」 那是在场的唯一一个女人。 「饕餮。可惜你看不到,她是个极难得的美人。 不过她性子难测,手腕狠毒,灵力很强,脑子也好使。好在现在对尊上暂时没表现出敌意,如果有一天真成了对手,一定会是比梼杌还麻烦的存在。」 千羽说着看向了苏淮安:「你在听吗?」 苏淮安轻轻地嗯了一声,好像说话都已经是件有些难的事了。 千羽再一次在心里感嘆尊上的手段真是变态,即使是他们,忤逆尊上的意思,情节不严重的话也不过是关禁闭,更何况当时事态严峻,苏淮安冲出去也情有可原,尊上却恨不得刑具都上了。 他虽与苏淮安算不上深交,但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为他不平。 正在这时,玄灵元君开口道:「我此次下来只为两件事。第一件,八年前罪仙女魃,闯下大祸,被仙界派人围剿,伤其双目。但她仍趁乱逃走,至今下落不明。 再过半年的下祀节,便是她实力大增之日,若不能再此之前找到她,只怕之后,祸患无穷。」 众兽一阵沉默,最先开口的是混沌:「她当时重伤,这么多年又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见得还活着。」 「只怕,」在他旁边的梼杌开口道,「是有人故意藏着他。」 他说着眼睛意有所指地看向泽祀:「想一想,当初与她私交最密的人是谁。」 泽祀正在喝茶,似乎不打算理会。 千羽立刻领悟,拱手道:「上君,您不妨直接说怀疑我们尊上。但说话是需要讲证据的,您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我们架起来,实在有失公允。」 梼杌挑眉看着他:「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何时轮得到你这个下人说话!」 第5页 泽祀闻言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梼杌,你何必同一个小辈计较。」 梼杌冷哼一声:「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然也这么「爱戴」下属?」 泽祀不甚在意:「现在看出来了。」 「穷奇!」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玄灵元君咳了一声:「总之,仙界已经下达命令,四方都要尽全力搜捕,半年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兽闻言站起,道:「是。」 第四章 夜宴2 「第二件事,东方与南方的交界地,元河县有人冒充河伯,残害许多少女。」 东方是泽祀管理的地界,而南方则是梼杌管理。 这件事泽祀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看了眼梼杌,后者也是一脸的疑惑,看样子他也不知情。 「不知道也正常,」玄灵继续道,「交界地本就混乱,而且似乎有人特意掩盖了这件事,如不是陆判偶然察觉这块地界已经连续七年魂灵数对不上,也不会发觉此事。 现在这件事仙界已经知道,并要求严查。」 玄灵说着看向了梼杌:「梼杌,这件事到底是在你境内发生的,你去调查一番。」 梼杌开始还是一愣,而后明白了:「是。」 千羽在一旁看得直皱眉,既然是交界地,为什么偏要让梼杌去查?明显有问题。 他偷偷看了看尊上,后者却正低头喝茶,一副旁观者的姿态,丝毫没有要理会这些事的意思。 泽祀的沉默让玄灵都有些惊讶,不过这样正好,他继续道:「我来此只为这两件事。诸位可有其他事情?」 混沌和饕餮本就没什么事,几乎就打算直接站起来走了。 但此时,华音却突然站了出来,她走到大殿之上,先对玄灵元君行了一个礼,而后,就走到了泽祀面前,行礼道:「华音确有事与穷奇上君商量。」 两个原本打算直接离开的兽见此都看了过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泽祀淡淡一笑:「哦,何事?」 「华音在父亲的教导下,近来正在学习人界的知识与礼仪,您知道的,这是为了方便以后能辅佐父亲管理人界。」 「所以?」 「您知道的,父亲手下都是些粗人,没人懂这些。华音现在正缺一位人界先生教我这些。但我们也不可能随便寻个凡人过来。」华音说着看向了苏淮安,「如果穷奇上君能将这个人借给华音,指导华音数月,华音感激不尽。」 千羽闻言震惊地看向了苏淮安。 沖他来的。但,为什么? 他还没想明白,就听尊上道:「这样啊。但很可惜,他只知道该如何在床上侍奉我。恐怕教不了华音公主你想学的那些东西。」 泽祀在寝宫养男宠的事也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会让众兽震惊。 华音也是愣了片刻才硬着头皮继续道:「穷奇上君过谦了,既是凡人,再不济也比我们宫里的那些莽夫了解得多。」 「他毕竟眼盲,有诸多不便。如果华音公主真这么需要的话,我来日寻个好的再送过去。」 华音的手指握紧了袖口,面上仍然假笑道:「再过月余便是华音的生辰,母亲说过,那时就要考华音,如再另寻其他人,华音恐来不及。」 她说得楚楚可怜,但没人在意她,全都将视线投向了苏淮安。 都在思索梼杌要他的理由。 玄灵元君见此也明白了他们的目的,虽然不满两人的莽撞,还是道:「华音毕竟是小辈,她难得有这一个请求,老夫也不忍拒绝。何况,你这个……先生是去做座上宾,而且不过离开月余。 穷奇,你便卖老夫一个面子。应了她吧。」 千羽看着众人虎视眈眈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心慌,华音善制毒,她有无数种方法能让苏淮安身上不留下任何痕迹,但却尝尽钻心蚀骨的痛苦。 他们目的显然不单纯,在那待上一个月,苏淮安怕不是要被玩死。 何况他现在还有伤在身。 「既然玄灵元君都这么说了,这个忙我岂有不帮之理。」 尊上的话让千羽吃了一惊,忙道:「尊上……」 泽祀抬手,示意他闭嘴。 「但,正如玄灵元君所言,淮安过去是座上宾。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 华音闻言笑了:「自然。」 「空口无凭,既然大家都在场,不妨由大家做个见证。如若之后我在淮安身上发现了伤痕,你们打算如何?」 梼杌与华音对视一眼,他当然也清楚自己女儿的实力,一个月,别说是伤口了,连用毒的痕迹都能抹得干干净净。 想到这,梼杌便对华音点了点头。 华音这才道:「若是没能照顾好这位先生,自然是我们的过失,我们定然会给穷奇上君赔罪。」 「如何赔罪?」 「我可为你办一件事。」梼杌突然道。 「什么事?」 「生死之外的任何事。」 泽祀的手指摸索着手上的茶杯,片刻之后便道:「淮安,去吧。」 第五章 审讯 宴会还未结束,华音就以学习礼仪为由,带着苏淮安退出了宴席。 刚离开正殿,她便笑着对苏淮安道:「请先生随我过来。」 苏淮安的伤口几乎已经没有了知觉,精神也有些恍惚,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轻轻的嗯了一声。 第6页 华音只当他是太害怕了,并未细想就带着他去了自己的屋子。 房门关上的瞬间,她的手下就立刻将苏淮安押跪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淮安吃了一惊:「公主?」 华音走到了苏淮安面前:「先生,你现在只用告诉我,女魃被穷奇藏在哪了,我不光立刻放了你,还会好吃好喝地招待,直到一个月后你回去。」 苏淮安模模煳煳记得女魃是玄灵元君所说的罪仙,梼杌在宴会上就在怀疑是泽祀将她藏了起来。 他们特意将他留在这里,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只可惜他根本不知道,泽祀也不可能会让他知道。 华音见他半天没有反应,颇为恼怒,抓起他的头髮迫使他面对自己:「你修的是穷奇独门功法,必是他亲传弟子,不可能连这些都不知道! 说!」 「我……不知……」 他的气息紊乱,华音闻言冷笑了一声:「这么害怕,还要逞强?」 她拿下了腰间的银瓶,在苏淮安面前晃了晃,里面可以听到清晰的水声:「这可是本公主亲自研制的毒药,不会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但足以让你体会到钻心的痛苦。 与其这样耗着被我折磨,不如早点告诉我我想要了。你们人类的身体脆弱,受不住的。」 见苏淮安不说话,她又道:「何必呢。穷奇他都把你送到我这来了,明摆着就是对你毫不在意,你何必还要为了他守口如瓶,白白受折磨。 我也知道穷奇对待叛徒,手段毒辣。你放心,我一定会保你。而且可以让你享受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不比在泽祀手下做一个男宠好得多。」 苏淮安因为背上的伤口,意识已经开始模煳,说话也更加吃力:「我......不知......」 华音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这是你自找的!」 她将银瓶抵在了苏淮安唇边,想强行将药灌进去。 但这个时候,苏淮安突然剧烈的咳嗽,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的力量也在那一刻消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华音一下子怔住了,血溅在了她的脸上她都来不及擦一下:「怎么回事!」 押着苏淮安的两个人一下子也慌了:「公主!他背后有伤!」 华音慌忙扯下他的衣衫,在他的背后却有数十道伤口,没有了他力量的加持,血顷刻间染红了白色的衣衫。 华音被吓得脸色惨白:「是穷奇!他设计我!快!先将他藏进我......」 她还没说完,房门陡然被撞开,门口赫然站着穷奇和饕餮,她的父亲想要阻拦,却没拦住。 穷奇看着屋里的场景,脸色顿时一沉,走到屋内将苏淮安抱起来,语气冰凉:「我分明说过,淮安是来做座上宾的。我还未走,你们就将人弄成了这个样子,梼杌,你要如何解释?」 梼杌也是一脸震惊,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如此莽撞。 华音怒道:「贼喊捉贼!我没动他,他一来就是这个样子!」 饕餮站在一旁,貌似吃了一惊:「哦?但刚刚在宴会上,他身上可没有一点血腥味。而且,这血迹都还未干呢,明显是新伤。」 华音一时慌乱,嘴比脑子快:「他习了泽祀的功法,一定是提前将血冻住了,我们才没有发现!」 饕餮仿佛明白了什么,颇觉玩味地看了穷奇一眼,才道:「这孩子第一次在我们面前露面,这点,公主是如何得知的?」 华音一惊:「我……猜得,穷奇对他这么上心,教自己的功法,也不足为奇。」 饕餮微微偏头:「公主的意思是,泽祀提前预料到了公主会在宴会上提出要这个孩子?这我就不明白了,泽祀有什么理由设计你们呢?」 华音的脸发白:「因为……因为……」 眼见着他即将将他们之前做的事说出来,梼杌连忙阻止:「够了!」 梼杌说着走到泽祀面前,很不服气地对他道:「此事是华音不对,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华音吃了一惊:「父亲!」 梼杌抬手,示意她闭嘴:「但你深夜带着饕餮闯入我女儿闺房的事,也请你给我一个交代。」 「哦,这个啊,」说话的是饕餮,「泽祀是想在离开之前再见一见这孩子,又担心这孩子现在会和华音在一起,一个男人大晚上的去找一个姑娘,说出去不好听,所以叫上了我。 只是没想到在外面受到了阻拦,情急之下,才闯了进来,希望上君不要见怪。」 「你与穷奇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饕餮微微一笑,本就美艷的脸上增添了一丝狐媚:「同僚一场,顺手帮忙而已。不过分吧。」 梼杌冷笑一声:「不过分,但今日之事,我记下了。」 第六章 清醒 夜风漏窗,吹得大殿内的烛火摇曳。 一个男人坐在大殿之上,睥睨着站在殿下的人。 那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穿着一件并不很合身的道袍,应该不过十来岁,脸上却全没有孩童的天真与稚嫩。 头髮花白,脸颊凹陷到近乎脱相,唯一引人注意的,只有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纯净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瞳像宝石一般,在烛火下映出了微光。 男孩紧张的抓着衣角,但已下定了决心一般,跪在了男人面前:「求你救无方寺,你要的东西,我给你。」 第7页 男人微微偏头,对他的话有些意外:「这就是你想了几天的结果?救无方寺?」 「是。」 「小子。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你身上有魔心,人人都想要他,但你现在的能力根本不足以保护你自己。 何况,瞎了之后。」 「我知。」 「他们为得到魔心,会不折手段。 经此一役,不会有下一个无方寺庇护你,你将被折磨而死,魂飞魄散,不入轮迴。」 「我知。」 「你的眼睛,是你最后一次自救的机会。」 「我知。」 男人冷笑一声,忽而站起,他缓缓下阶:「好,很好。但要救无方寺,一双眼,不够。」 男孩慌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唇舌,手脚,或者是这颗魔心,只要你救他们,我都可以给你。」 男人站在他的面前,抬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周围泛起了蓝色的光晕,将男孩包围。 「我还要,你。」 …… 苏淮安勐然坐起,背后激起了一阵剧痛,让他险些摔了下去。 好在一只手扶住了他。 他能感受到那个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千羽?」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千羽嗯了一声,并没有就他刚醒却差点把自己摔死多说什么,只是问道:「还困吗?」 「不困了。」 「也是,毕竟已经睡了好几天了。」 千羽说着将他身侧的软枕放在他的背后,让他靠得舒服一些。 「你为什么在这?」 苏淮安的问题让千羽手里的动作停了片刻,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也对,毕竟你当时已经昏过去了。」 他将苏淮安扶靠在枕头上,就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打算详细地将所发生的一切全部说一遍。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我们来的路上有几只鸟,那其实是华音放出来的。华音的母亲是玄鸟族,她受她母亲的影响,也通各种鸟语。会训练鸟类为她提供情报。 也就是说,在我们来之前,路上发生的任何事,都已经传入了华音的耳朵里。 包括你修习了尊上功法的事。 因为这件事,他们便怀疑你一定是尊上的亲近之人,料定了你一定知道我们宫里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便想着将你留在这里,慢慢套话。 尊上之所以将你打伤,实际上就是挖一个坑等着华音他们跳。 如果你真被他们带走了,凭华音的能力,不死也得让你脱层皮。如果什么都问不出,恼羞成怒的话,就真不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来。 还有,你还记得那天攻击我们的愧术师和那个药丸吗? 尊上为了请饕餮随他一起过去救你,将他们全给了饕餮。 你猜为什么?」 他并没有等苏淮安回答,就自顾自的又说了起来:「要不怎么说尊上神机妙算,深谋远虑呢。 那愧术师本是从饕餮那逃走的,按理说抓一个逃犯远请不动他。 但那个逃犯以她的名义袭击了尊上,而且那逃犯还在梼杌那待过,保不住知道些情报。 这样那愧术师的价值就翻了一番。」 他说着,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来崇拜,丝毫没有之前说尊上变态时的不平。 苏淮安听完消化了一下,忽而又问道:「我的伤会留疤吗?」 千羽听得直皱眉:「你还在乎这些?留疤又怎么了。你难不成还觉得尊上会因为这几条疤不要……」 他原本只是在开玩笑,但说着说着他就明白了什么,他们尊上好像确实不要背上有疤的人。 他有些犹豫的问:「你不会真是因为这个吧?」 苏淮安低低的嗯了一声。 千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是打算一辈子做尊上的男宠? 你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脑子不差,身手也好,怎么没有一点追求? 你真的是……你真是……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算了,人各有志。我不理解,但我尊重。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说着就坐在那不再言语,似乎被气到了。 苏淮安的手指不自在地抓着被子,过了半晌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千羽没好气地道:「什么?」 「会留疤吗?」 千羽被气的够呛,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去问尊上!」 他说着就怒气沖沖往外走,一开门却正看到了端着药碗的泽祀。 他一下子站正了,气顿时消了:「尊上!那个,属下来餵吧。」 泽祀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苏淮安:「不用。去厨房将温着的粥拿过来。」 「是。」 他说着让开了一条路,等泽祀进来后才出去,关门离开。 苏淮安也听到千羽喊泽祀,就打算起来行礼。 泽祀快步走过去按住他:「不用。」 他想了一下,补充道:「只要伤还没好,都不用。」 「是。」 「药喝了。」 「是。」 苏淮安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喝得太快,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泽祀皱着眉,伸手想帮他拍拍背顺气,一时间想到了他背上的伤,又不敢动,维持着要抬不抬的手站了一会。 第8页 直到他止住咳了,才忍不住数落道:「慢一些。」 「是。」 泽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苏淮安总这么死板的回应让他有些不舒服,但想到淮安还受着伤,他忍了:「张嘴。」 苏淮安听话的张开嘴巴,嘴里就被塞进来一个东西,很甜,是糖。 他一下子愣住了,直到泽祀道:「药苦,拿这个压一压。」 他才反应过来:「谢谢。」 还好,还知道道谢,如果再用那种没有感情的声音说「是」,泽祀可能真的会打人。 他将苏淮安手里的碗接过,放在旁边的桌上,顺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房间里一时之间静了下来。 泽祀看着苏尔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淮安开始像这样,话变得极少,自己不开口,他就不说话。虽然他小时候话也不多,但好歹每天会说几句,偶尔也会问自己些问题。可现在……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屋外的太阳已升到正中,隐约可听见不远处的钟声。这代表着他们此刻还在梼杌地界。 不多时,房门便被敲响,屋外传来千羽的声音:「尊上,粥送来了。」 「进来。」 千羽闻言打开门走了进去,正准备将碗递给苏淮安时,泽祀却伸出了手:「我来。」 这几天苏淮安还没醒的时候,尊上就每天亲口给他餵药,现在餵饭而已,千羽已经见怪不怪了。 恭恭敬敬地将碗递给了尊上,就将药碗端走,离开了房间。 屋里再次恢復了安静,过了半晌,泽祀才道:「糖吃完了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吃完了。」 泽祀闻言就坐在床边给他餵粥。 苏淮安吃饭也很安静,嘴唇一张一合,片刻后就咽下,几乎没什么声音。 泽祀不讨厌安静的环境,但不知为何,今天却格外的烦躁,等苏淮安喝完大半碗粥后,他便忍不住道:「不会留疤。」 见淮安似乎没反应过来,他又解释道:「伤口。我吩咐过,药是最好的,注意护理就不会留疤。」 「是。」 「为什么问这个?」 「想活。」 泽祀手上的动作一停,过了很久才明白他为什么会将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因素连接了起来。 心情更糟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想让淮安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玩具,淮安也确实按他的意思在做,即使是现在,他突然不餵了,淮安也一句话没说,不问,也没有其他的任何动作,就像一个人偶一样,安静地等着。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吐了口气,继续将碗里的粥餵完。 又用帕子帮淮安擦了擦嘴:「华音问了什么?」 「问我女魃被藏在哪。」 「还有吗?」 「没了。」 「好。」他捏起苏淮安的下巴,瞧了瞧,「这才病了几天就瘦了这么多。还吃吗?」 「淮安听主人的。」 泽祀挑起了眉:「这个不用听,饿了就吃。」 「不饿了。」 泽祀盯着他看了一阵,还是道:「千羽。」 刚将药碗送回去的千羽立刻走了进来:「尊上。」 泽祀将碗递给他:「再取些来。」 苏淮安听到后脸上终于有了些其他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样子。 泽祀见此道:「怎么了?」 「真的不用了。也不好吃。」 苏淮安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但泽祀还是听到了,冷淡的脸上有了一抹笑:「刚醒,吃不了其他的。今天先忍一忍。明天带你出去吃。」 「嗯。」 千羽拿着碗站在一旁,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那……」 泽祀已经站了起来:「不想吃算了。我还有事,不多呆了,你留在这照顾淮安。」 「是。」 他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苏淮安道:「淮安,今晚我会过来。」 第七章 交易 泽祀出了苏淮安养伤的房间,走到这座偏院的前堂。 前堂只是一个小室,屋外是一片荷塘,现在刚到四月,荷花开的正好。但他无心观赏荷花,走到了小室门口,小室的门虚掩着,预示着已经有人来过。 泽祀并没有在意,推门走了进去。 为了让淮安好好休息,这整个偏园都被他下了咒,除了他带来的人外,只有一人可以进出。 果然,那人此时就在里屋,还用桌边的暖炉给自己温了一壶茶。 「泽祀上君还真是难见啊。」 泽祀没理会她的调侃,坐在了她的对面:「怎么样了?」 饕餮单臂撑着头倚靠在矮塌上,见他进来,指尖一动,正在炉子上烧着的茶壶就什了起来,在泽祀面前的茶杯里倒了一杯茶:「别急嘛,你先告诉我,那孩子究竟什么来头,把你迷的这么死死的,这几日一心扑在他身上,即使是我都进不了你一面?」 泽祀不言。 饕餮自觉无趣:「好吧。你也知道梼杌那性子,他被你摆了一道,现在非常不爽。 不过,当初梼杌想要将女儿华音嫁给你,你以自己喜欢男宠为由拒绝时,我还以为你只是找了个藉口,没想到你来真的!你屋子里真有那么多男人?你应该不会对每个人都这么上心吧?」 第9页 泽祀有些不耐的打断了她:「红蝶!」 眼见着泽祀已经快生气了,红蝶才认真了一点:「好吧。玄灵元君的意思是,之前谈的元河县河伯娶亲一事,交由你来查。」 泽祀不解:「我为什么要帮他做这种事?」 「这个说来话长。九年前轰动一时的,凡人炼魔一事,你还记得么?」 见泽祀的神色与刚才无异,红蝶又道:「算了,我知道你一向对这类事不感兴趣。 大概在九年前,一个凡人用禁术将另一个凡人炼化成了魔。」 「什么禁术?」 「传言是要用每天餵他们魔域的蛊虫,让蛊虫将他们的血肉筋骨一寸一寸的全部啃食干净,再在其间种下致命毒素,以刺激邪骨的生长。」红蝶说着忍不住颤了一下,「吞肉蚀骨的疼痛已经很大了,蛊虫残留的毒素更会加剧这一层痛苦。 大部分人都会承受不住这种痛苦自杀,即使没有自杀成,身体的邪骨生长的速度也不可能快过蛊虫蚕食的速度。到最后剩下的,可能只是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 因为方法太过残忍,所以被列为了禁术。 不过千百年来仍不停的有人在尝试,不过真正炼成的就只有那一人而已。」 红蝶说完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才继续道:「这件事那年震惊了整个天界,地府派出陆判前去猎杀那个魔物。但不知为何,陆判不光没有杀他,还敛了它的行踪,让仙界都无从找起。 陆判因此被罚,去年才被放出来。 不过可惜的是,那个魔物虽然躲过了仙界的追杀,但是却没有躲过人界的围剿。 据说它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八年前,当时天界正在处理女魃遗留下来的祸患,无暇他顾,让那魔物的行踪彻底与仙界断了联繫。」 「所以你是想说,元河县那事,是他弄出来的?」 「说不准。是玄灵说元河县如今的魔气,与九年前那魔物的魔气很像。所以这么猜的。」 「梼杌要他做什么?」 「那魔物吗?它身上有魔心啊。是我们这些魔兽修炼的大补之物。即使是凡人拿到那东西再勤加修炼,都可以直接称霸一方。他当然眼红。」 泽祀冷笑一声:「好歹是一方的守护兽,竟然也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增加修为。」 饕餮很轻的挑了一下眉:「咳,总之,即使那件事不是那魔物弄出来的,也一定与他有关联。 不过那魔物自八年前消失后,与他相关的一切消息也随之消失了。 我也只查到,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个寺庙,好像是叫,无方寺。 你如果要调查,去那里一趟或许会对你有些帮助。」 她喝完最后一杯茶就站了起来:「说完了,走了。」 木门打开又关上。 壶里的水已开,沸水从壶口窜出,撒在炉上,蒸出了一丝水汽。 但泽祀却没有将壶拿来的意思。 无方寺不可能知道。 他当初将淮安带回来后就将那些人记忆中所有关于淮安容貌的记忆全都去了。 唯一可能还记得淮安的,应该只有那个将淮安硬生生炼化成魔的人。但那人也早该死了。 火炉上的水越来越多,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拂袖熄灭了火炉,起身走了出去。 但不管如何,元河县总要去一趟。 …… 第二天,一大早,泽祀和红蝶便预备着离开。 多天为露面的梼杌也走了出来。 红蝶也是直到现在,才真正的注意泽祀那个男宠。 他比泽祀矮了半个头,蓝白色的直据外套着一件白色的斗篷。 白髮白面,虽然遮着眼睛,仍可以看出模样俊秀。 红蝶的视线下移到了他的脖子,上面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红色,不用想她都能猜出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她转头看向梼杌他们,果然,后者也正盯着那男孩,眼睛里都能放箭了。 不过泽祀完全没注意他们,牵着苏淮安的手,带着他上了一辆马车,与之前坐的兽车开往了不同的方向。 红蝶也没有多停留,一道上了路。 等他们走后,梼杌便生气的回屋,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掀在了地上。 华音站在一旁,脸色难看:「父亲,那小子的伤真的不是我弄出来的。」 「我当然知道!」梼杌的声音中还可以听出怒意,「你再蠢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犯浑!穷奇明显是挖了个坑只等我们跳。」 「是女儿没有弄清楚状况,还请父亲责罚。」 梼杌发泄了一通,冷静了许多,坐在了位子上:「当务之急还是处理眼下的事。那愧术师现在恐怕已经回饕餮手上了,值得庆幸的是,他知道的还不算多。 还有元河县。女魃已经在他手上,那个魔物若再为穷奇所用,整个地界恐怕就都是他的了。 你的鸟已经暴露了,得再想想其他的方法盯着他们。」 华音盯着满地的碎片,一枚擦的极其干净的铜壶上,映出了她的脸。 她突然想到了方法,连忙道:「父亲,我还有一个方法。」 梼杌看了过去:「说。」 她走到梼杌身边,靠近他的耳朵轻声道:「我们可以……」 梼杌俯身听了片刻,眼中仍有顾虑:「但他们终究实力不济。」 第10页 「但是唯一能瞒过穷奇的方法。」 梼杌思索了半晌,确实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去吧。消息带出来即可,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是。」 …… 苏淮安侧过脸,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们在出了梼杌的宅子后就被泽祀分成了两波。其他人先回去,他跟着泽祀还有千羽一起去清河县。 马车里的狭小,又要比兽车颠簸,泽祀就枕在苏淮安腿上假寐。 他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此时,外面已经有了些人烟。 「饿了吗?」 泽祀突然开口,把正在听外面动静的苏淮安吓得颤了一下:「呃……不饿。」 泽祀起身,坐在他旁边,头靠在他的肩上:「在想什么?这样都能吓到。」 「只是第一次出来,对外面有些好奇。没想什么。」 泽祀默然,这确实是淮安八年来第一次出门。之前是因为他太小又太弱,不放心让他出来,现在他已然成为众矢之的,这次是因为自己也在,以后估计更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出来了。 「想下去走走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不用。」 「问你想不想,不是用不用。」 苏淮安僵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想。」 「千羽,停车。」 千羽立刻拽停了马车:「尊上,还有几个镇子。」 泽祀没说什么,牵着苏淮安的手走了下去。 这里是一个看模样就很偏的小镇,再往前走是一条街,那里要热闹一些。 毕竟不是自家的宅子,泽祀全程牵着苏淮安的手,担心他在不熟悉的环境下磕着碰着。 「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 泽祀看着苏淮安脖子上的那一抹红,昨天终究没下去手,只在他身上留了些痕迹。 他也看了淮安的伤口,还没结痂,应该还要再忍好些时间。 他摇了摇头,不想这些了:「想吃什么?」 「淮安听主人的。」 又是这没有感情的话,即使带他出来,也没表现出一丝欢喜。明明刚刚千羽也说了,还有几个镇子才能到,也不关心一下。 他的手紧了紧,淮安的手都是凉的,没有温度一般,真就像一个人偶。 但就在这时,人偶停了一下,因为一个男人跑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 男人穿着一身蓝色的外衣,腰间配剑,他的模样清秀,笑起来有一丝痞气。 「好漂亮的人。」他说的话更痞,「遮着眼睛都这么漂亮,不会是个姑娘吧。」 苏淮安抿着唇不说话。 泽祀没那么好的脾气,冷冷的道:「松手!」 那人被吓的怔了一下,还真就松了手:「只是打个招唿而已,不要生气,而且他都没说什么。你是他什么人?为什么替他说话?」 泽祀没有理会他的话,拉着苏淮安随便走进了一家店。 但没想到那人竟然死皮赖脸的跟了进来,还与他们坐了同一桌。 第八章 同行 一旁的小二见此走了过来:「三位要些什么?」 泽祀对外人说话还算客气:「那个跟我们不是一起的,我们要两碗馄饨,一叠酱牛肉,还有一份小菜。」 那人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泽祀的厌恶,跟小二也点了一碗馄饨,就继续对苏淮安道:「你们不是这个镇子的人吧,看打扮也不太像,是路过的?去什么地方?」 淮安没有说话,他继续道:「其实我也只是路过,我是岳青山派的门徒,叫时珩,正打算去元河县。」 淮安没有反应,但是泽祀心中却是一动。 除了他们这些守护兽,人界也有各门各派修道法替人间斩妖除魔。岳青山派就是其中之一。 元河县的事会惊动他们倒也算不上奇怪,但怪就怪在岳青山派在南方,梼杌境内,他们要去元河县,一定不会经过这里。 就像听到了他心中的疑惑一般,时珩又道:「说来也巧,我刚好在不远处的京禾县办事,又听说了元河县的事。其实两地不止这一条路,但偏偏我们就相遇了,着实是缘分啊。 小友,既然如此有缘了,我们是不是可以互通一下姓名,做个朋友?」 苏淮安不答,闷闷地坐在一旁。 倒是他们旁边的两个人听到了他们的话,好奇地凑了过来:「你们要去元河县?」 时珩毫无顾忌:「是啊。」 两人脸色微变:「你们去做什么?」 「听说那边出了祸事,所以去看看,怎么了?」 其中一人摇了摇头:「确实出了祸事,其他人都避之不及,你们真有意思,竟然还上赶着过去。」 时珩闻言好奇地凑了过去:「我刚来,还不清楚,这位大哥可否告诉我,是什么事?」 「我们这离得远,我们知道的也不多。据说是七年前的上巳节夜间,整个镇上的人都莫名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声音,那声音一直重复:「河伯娶亲,驱灾避祸。」 起初无人在意,直到几天后突然洪水泛滥,淹没了所有庄稼。 镇上有个大户,请了一个道士,那道士预言,这场灾祸与昨晚的异响有关。 想要平息灾难,就要献出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嫁给河伯。」 时珩的脸色微变:「他们真这么做了?」 第11页 那人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们隔得远。这只是个传言而已。不过自那之后,那个镇上的人就都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怎么个奇怪法?」 那人摆摆手:「那我哪知道,就是这么个传言,你们要过去的话,得小心些。」 时珩又与那人聊了些其他的,那大哥也是热情,又拉着他交代了许多。 等时珩再次回到桌上时,已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泽祀牵着苏淮安的手往马车方向走去。 刚刚那人说的话他也听了,八年前的上巳节,他已经将淮安带走,淮安之后也没再离开他们的宫中,元河县那事,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 他转头看着淮安,后者与之前一样,似乎对外界的事都毫无反应。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寻声望去,看到的却是时珩那张讨人嫌的脸。 时珩看到他们,也下马走在了苏淮安旁边:「小美人,真巧,又见面了。」 泽祀挑起眉头,将苏淮安拉到了另一边:「你还缠着我们做什么?」 时珩看到他也没什么好气:「我和小美人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泽祀气笑了,他一向不屑于跟人争辩什么,但这人实在烦得紧:「他是我的奴隶。」 时珩惊了一下,却仍没有退的打算:「奴隶?即使如此,你开个价,我要替他赎身。」 苏淮安在听到他的话后,有了一点反应,很轻,而且很快就恢復了原来的样子,但时珩仍然注意到了,走到了苏淮安身边:「小美人,你听得到啊。 怎么样?我帮你赎身,你跟我回岳青山派,我可以教你术法,等你学会后,就不会有人欺负......」 泽祀烦得紧,动了动手指,给时珩下了一个哑咒。 时珩突然说不了话了,吓得呆在了原地,咿咿呀呀,暴跳如雷,但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走到泽祀身边,对他用手比画着什么。 泽祀就又送了他一个定身咒。 此时,离他们马车的地方已经很近,千羽还站在马车边,看到他们立刻走了过来,行礼道:「尊上。那个人是?」 「不用管他。走吧。」 千羽小声提醒道:「尊上,你用术法,万一被人察觉......」 「他是岳青山派传人,多多少少对这些都知道一点。」 千羽这才松了口气:「是。」 「走吧。」 「是。」 马车再次起程,泽祀微微抬眼,可以透过被风微微吹开的帘子看到外面马车旁的身影:「那个凡人说想替你赎身。」 「淮安是主人的,这辈子都是。」 泽祀轻笑一声,挑起他的下巴:「很好,看来你很清楚,你至死都只能是我的,逃不掉。」 苏淮安恭顺地道:「淮安明白。」 「离那个人远一点,他的目的一定没他说的那么单纯。」 「是。」 …… 时珩的马要比马车快,在到达清河县之前,他就追了过来。 他一看到马车就骂骂咧咧。 千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想着要不是尊上他们有不能轻易杀凡人的规矩,他现在估计早就死了。 泽祀探头出来,只是看了看地方,但时珩现在一看到他就立马规矩了,咳了一声道:「早说我们目的地一样嘛。这么粗鲁干嘛。你们是哪一派的?看你的身手不错,怎么之前没听说过你?」 泽祀没理他,问千羽:「是不是快到了?」 「是,前面就是。」 元河县是一个相对大些的村落,放眼望去,约摸有百户。 只是与之前路过的那几个镇略有不同,这里显得极其安静。 再过两天就是上巳节,其他的镇子都在做准备,整个街区都显得热闹,但这里,才到黄昏而已,整个街上却看不到几个人。 时珩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看着街上禁闭门窗的房屋,忍不住道:「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泽祀的眉头也挑了起来:「先找一个地方落脚,现在天晚,明天再说。」 千羽立刻道:「是。」 一马一车并排缓缓在路上走,一路上没见到几个人,倒是看到了从屋子里的窗户往外看的人。 他们找了一圈,没找到一家客栈,倒是惊来了几个粗壮大汉。 他们一行十几人,拦住了他们的车马。 为首的大汉吼道:「外乡人,这里不欢迎你们!」 千羽闻言连忙下车,拱手道:「抱歉,惊扰了各位,我们只是路过,因为天色已晚,想过来借宿一晚。」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镇子太不寻常,如果他们直言自己的目的,说不准会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为首的人看着他们,挑起了眉头。 千羽连忙道:「我们只是借宿,讨些吃食,请各位行个方便。」 他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两银子,递给了为首的人。 那人看到钱,眼神变了一下。 千羽继续道:「我们已经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人困马乏,如果能留我们过夜,必然重谢。」 那人与其他人对视几眼,似乎有些犹豫。 时珩见他们这么畏畏缩缩的,有些气恼的道:「还犹豫什么啊!老实告诉你们,我是岳青山派人,来帮你们解决那个假河伯的!快带我去见你们县长!」 第12页 千羽的眼睛一下子瞪大,看傻子一样看着时珩。 果然,那些人在听到时珩的话后,突然愤起,为首的人更是直接推了千羽一把:「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快滚!」 时珩也没想到他们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大,连忙道:「我是岳青山派正统的徒弟!岳青山派你们知道吗?当今最大的门派。 我们是要来替你们解决麻烦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其他人直接抽出了刀,将他们围了起来。 千羽怕马惊了,慌忙先拉住了马。 「外乡人!你们知道什么!」 「他们目的不单纯,带他们去见大人!请大人裁决!」 泽祀听着外面的动静,深吸了一口气,压了一下心中的怒意:「千羽,先退出去。」 千羽得了命令,对众人拱手道:「抱歉惊扰了诸位,我们与这位一点都不熟,只是碰巧遇上一起走了一段路,没想到会打扰到各位。 既然诸位不方便,那我们走就是了。这个留给诸位作为歉礼。」 他说着,将一枚银子放在了地上,牵着马车想要退出包围圈。 但他还没走两步,就又被拦了下来:「慢着!」 为首的大汉盯着他道:「你们要真和那小子没什么联繫,拿什么钱消灾?」 千羽暗叫一声不好。 就听为首的人道:「把他们拿下,交给大人裁决!」 众人一拥而上,千羽只得拿刀应击,他开出一条道,就用刀鞘勐击马身,马儿受惊沖了出去,他一脚踹翻面前的人,就冲过去一拽缰绳,上马,骑着马沖了出去。 他一边喘息一边道:「抱歉,尊上,是属下无能。」 泽祀透过窗子往外看,眼见着他们跑了,那些人便围住了还想着同他们解释的时珩:「不是你的错,是有人太蠢了。」 「属下今夜就潜入搜查。」 「不,他们的反应太奇怪了,今夜我亲自过来搜查。你留下来照顾好淮安。」 第九章 出事 泽祀安将苏淮安他们留在了县外的一片树林里,他则化作一只鸟又回到了村子里。 此时天已大黑,昏暗的小镇显出一片死气。 他们下午争吵的地方也已经安静,没看到时珩的身影,不知道他是被抓了,还是跑了。 白天的时候泽祀已经粗略的看了一下,镇子外围是一些矮小的土房子,应该是平民住的,靠近中间才有一些相对高大的宅子。 要调查,应该还得从那边入手。 那片宅子里的房屋,是整个镇子上唯一还亮着的地方。 他刚靠近,就可以看到今天他们碰到的那群人中的三个,正在匆匆地从一间高楼里走出。 他站在一棵树上看着他们。 只听其中一人道:「真晦气,眼见着快到上巳节了,偏偏遇到这种事。偏偏还让他们跑了。」 另一人道:「他们已经去追了,希望能追上,大人已经很生气了。」 为首的那人道:「那丫头呢?没出事吧?」 「放心,那丫头跑不了。她也没地方跑不是。」 「你们先去换班,这几天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事端。」 「是!」 他们说完就分开了,为首的那人回到了楼里,另外的两人去了宅子深处。 泽祀稍加思索,还是决定先跟上那两个人。 他们走过一条小桥,就到了一处偏院。 偏院四面是河,唯一的出口,就是那座小桥。 里面的正房被锁了起来,门口还站着两个人。 泽祀站在屋顶上,等着他们交班结束,确认那两个人走远了,他便从屋顶上走了下去,直接恢復成了人形。 两人正在聊天,面对突然出现的人惊得就要叫出来。 泽祀出手,蓝色的光晕瞬间将两人笼罩。 光线熄灭后,两人的眼睛也变得迷离。 「开门。」 泽祀的声音就像来自深渊的呢喃,其中一人照着他说的做,打开了门。 透过月光,可以看到屋内的全部景象,那是一个只有小天窗的房间,屋里只有一张床。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姑娘正缩在地上,紧张地看着他。 泽祀走了进去。 那姑娘仿佛下定了决心,直接沖了出去,但还未到门口,就被泽祀定住。 姑娘的双眸大睁,身体紧张地颤抖,她张口想要大叫时,却发现根本喊不出来。 泽祀冷冷的道:「那也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即使逃出去也活不成。按我说的做,我能救你。听懂了吗?」 姑娘惊恐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泽祀见此解了她的哑咒。 姑娘紧张地说:「我.......我真的不想死......你是神仙吗?求你救我。你救救我。」 「我会救你,但首先,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姑娘紧张地抿着唇,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 「他们选我做河伯的新娘,但之前所有被选做新娘的人没有活下来的,她们全都在河心消失了。我不想死。求你......」 「哪条河?」 「宅......宅子后山上的一条河。」 「『河伯娶亲』是什么时候?」 「上巳节。」 「那天你们会做什么?」 第13页 「那天被选中的女孩会被装扮成新娘的样子,装进轿子里,再随着随亲的队伍送到河边。 他们会把轿子放在一个竹筏上,让竹筏随着河流,到达河心。他们会在河边举行某种仪式,被选中的新娘就会随着竹筏被拖入河底,再也上不来了。」 女孩说着这些的时候,脸色变得惨白,好像那个被拖入河底的女孩就是她自己。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一个道士,他是县长的座上宾,县长就是听了他的话,才......才......」 「那道士还在这里吗?」 「每年上巳节举行仪式的时候才来。」 泽祀伸出了手,罩在她的额头上,声音温和:「好。睡吧,将刚刚的事全部忘掉。」 女孩的额心出现了一丝蓝光,原本恐惧的眼神,因为他的话,缓缓地闭上。 在他走后,门外的两人陡然清醒,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其中一人道:「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另一人也道:「就像刚刚突然睡着了一样。」 他说着反应了过来,连忙看向门锁,门锁却是完好的。 两人还是不放心,打开了门,那个姑娘就躺在床上。 ...... 泽祀往淮安他们所在的地方走去。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在七年前,有人引发了洪水,并派出了那个道士,故意引导这里的人献出女孩。 那些女孩会在河心消失,之后失去踪迹。 刚刚他也去了河边,但与他想像中的不同,那就是一条普通的河。 如果那个姑娘说得没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河中被施加了某种秘术,只有每年上巳节才会打开。 上巳节。 还有两天。 他停下了脚步,面前就是他们的马车。 但他却觉得不对,马车上有刀痕,这里也与他离开时不同,周围全是折枝和其他打斗的痕迹。 他快步走到马车旁,拉开车帘:「淮安!」 里面却空空如也。 身后传来了树叶沙沙的声音,他勐然转身:「千羽?」 千羽看到泽祀慌忙跪下:「尊上,是属下办事不力......」 泽祀暴怒:「淮安呢!」 「在......在您走后,时珩回来了,身后却追着那些暴民,我与他们纠缠之时,苏公子被时珩带走了。我刚刚正在找,但还没有找到。」 ...... 苏淮安坐在马背上,时珩搂着他的腰,将马骑得飞快。 刚刚,趁着其他人拖住千羽的时候,时珩将他扯上了马,一路飞驰。 苏淮安能看出来,时珩故意将那群人带过来,为的就是带他走。 「你要带我去哪?」 时珩闻言笑了一下:「带你出来玩。」 他说着拉动马绳将马停了下来。 这是距离清河县约二十里的镇子,因为即将到来的上巳节,整个镇子都显得欢腾。 时珩翻身下马,伸手牵住了苏淮安的手,将他扶了下来,他们一起走在城中。 城里人头煽动,随处可见卖东西的小摊。 时珩给苏淮安买了一串糖葫芦,带着他去了最热闹的一处。 那里是有人在表演喷火和舞枪。 外围的人很多,时不时地传来一声喝彩。 时珩看着他们道:「在我小时候,每年上巳节,我师傅都会带我到山下玩。」 他看得入迷,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抱歉,我忘了。」 他看不见。 苏淮安摇了摇头:「没关系,这个氛围我很喜欢。」 尽管他这么说了,时珩还是带他离开了。 之后,他又带他去戏院听戏,去吃饭,去茶馆喝茶听曲,一直玩到很晚。 苏淮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来过了,每去一个地方都显的激动开心。 「你为什么会跟着那个人?」 两人走在街上,时珩忍不住问道。 「我欠他东西。」 「钱吗?如果是钱的话我帮你还。」 苏淮安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还?」 时珩一时噎住了,过了半晌才道:「你不想跟着他,我能看出来,所以我想帮你,我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苏淮安并没有刨根问底,站在他面前,对他鞠了一躬:「谢谢。我今天很开心,但我要回去了。」 时珩挑起了眉头:「你还要回去?你欠他什么?我帮你赎身还不可以吗?」 「不是钱。我真的要回去了。」 「你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吗?我现在带你走,带你回岳青山派。」 他说着抓住了苏淮安的胳膊,因为激动,抓的有些紧。 「时珩?」 苏淮安略带疑惑与惊异的声音让他恢復了冷静,他慌忙松手:「抱歉…… 我知道了,最后去一个地方。然后我就带你回去。」 苏淮安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 时珩带他去的是附近的小河边,放河灯的地方。因为还没有到上巳节,天色已晚,这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时珩递给他一个河灯:「每年上巳节我都会放河灯,把自己的愿望写在河灯上,或者在心里默念自己的愿望,然后将河灯放在河里,任其漂流,听说这样很灵。」 苏淮安拿着河灯想了一会,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应该就是找到那个甚至可能已经死掉了的人,但他不打算寄希望于神明,也不相信神明。 第14页 时珩见他半天没动,问道:「怎么了?」 苏淮安将河灯递给时珩:「我没有愿望。」 时珩没有接过来:「怎么可能会有人没点想做的事,或者想要的东西。即使是早点还清欠下那个人的东西,恢復自由自身也算。」 「自由?」 他的手指轻碾着河灯的叶片,离开了泽祀又如何,他还能去哪? 他根本就无处可去。 「餵?小美人?」 苏淮安微微扬了下头:「嗯?」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告诉我,总不能以后都叫你小美人吧?」 「名字?」 「嗯。」 「我叫……」 「淮安。」 这并不是苏淮安的声音,而是另一个,从河岸边缓缓走下石阶的人。 那是,泽祀。 第十章 淮安,好玩吗 苏淮安身体一紧,手里的河灯随之落在了地上。 泽祀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脸上微微带着笑,但那个笑却寒气逼人:「淮安,好玩吗?」 「主……人……」 时珩拦在了苏淮安身前:「是我带他出来的,有什么事沖我来!」 泽祀冷笑一声:「你私自带走淮安,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他阴恨的样子莫名的让时珩觉得害怕。 「喂!你别过来!你要干嘛?」 眼看着泽祀越走越近,时珩几乎退无可退了,他还不忘安慰苏淮安:「淮安,别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苏淮安按下了他的手臂:「不用了,时珩。今天谢谢你。我要回去了。」 「淮安?」 苏淮安绕开时珩,走到了泽祀面前:「淮安擅自离开,该罚。但此事与时珩无关,可否请主人放他一马。」 泽祀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放他一马?」 他一把掐住苏淮安的脖子提了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谈条件!」 时珩慌了,抽刀砍了过去。 泽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滚!」 话音刚落,时珩就被一阵风捲入了水中。 苏淮安的气几乎喘不过来:「求主人……饶他……呃……」 泽祀的手指陡然用力:「都这样了,还在为他求情?」 「主……呃……求您……」 泽祀的眼眸微阖。 不如杀了。 一个男宠而已,还是个养不熟的东西。 但,为什么会下不去手。 他冷冷的盯着苏淮安,后者的表情痛苦,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泽祀吐了口气,还是松了手。 苏淮安摔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唿吸,但很快他就爬到了泽祀面前:「主……主人……求您……」 泽祀转头看着水中,时珩想要上岸,但水里被他掀起了巨浪,时珩连水面都出不了,已经憋的满脸通红。 「主人……放了他……求您……」 泽祀闭了闭眼,将水上的浪消了。 时珩挣扎着爬上岸,在水里挣扎的时间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他喘息了一阵,才慌忙找淮安。 但岸边已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 泽祀拽着苏淮安的头髮将他摔进了马车里。 千羽跪在一旁不敢说话。 他是真没想到平时看上起这么听话乖巧的苏淮安竟然会跑。 就在一天前他还在为自己可能会被尊上抛弃而担心自己后背上的疤,今天竟然和一个自己刚认识的人一起跑了。 他也是第一次见尊上如此生气的模样,印象中尊上总是悲喜从不宣之于面的样子。 他正想着,尊上却突然看了他一眼,他慌忙道:「是属下照顾不周,请尊上惩罚。」 泽祀并没有处罚他的意思,冷冷的道:「守着外面。」 「是。」 泽祀进去后,千羽才松了口气。 但不过片刻,他就感觉到了马车上的动静。 尊上甚至忘了下阻隔咒,他能清晰的听到里面布料撕扯,还有苏淮安沙哑的声音。 「主人……求您……不要……唔!主人……不要……」 千羽简直不敢想现在的尊上有多恐怖,偏偏不多时,时珩那个罪魁祸首闯了进来。 此时马车里已没了声响,但马车上的动静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到的。 时珩震惊的看着那辆马车,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千羽看到他也是震惊,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两人就以这种震惊的表情站在了原地。 片刻后,时珩忽然走向了马车。 千羽抽刀指向了他:「既然还活着,应该感到庆幸,何必还要过来自寻死路。」 时珩的模样显得有些恍惚:「他们,在做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你也是男人,会猜不到?」 时珩几乎不敢看那辆马车:「但他们都是男人。」 千羽已经不想再和他废话了:「如果你有点眼力见,就该立马滚。」 「他跟我说了他不想跟着那个人,一定也不想这样。他……」 「即使他不愿意,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不过是刚认识的人而已。」 时珩默然,是啊,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千羽接下来的话,一字一句都敲在他的心上:「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带他走,也不会让他沦落至此。 第15页 说到底就是你太愚蠢,太废物。 自己都保不住。」 …… 天已大亮,乱乱的阳关透进窗户照在马车里。 苏淮安躺在地上,裸露的身体上遍布淤青。 他想要坐起,但稍微一动,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他疼的抽了几口气,又躺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挣扎着爬了起来。 勉强穿好衣服想要下去,但刚掀开帘子,指尖就传来一阵刺痛,手上顿时有血流了下来。 「尊上在车上设了咒,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出来。」千羽站在马边,给马餵草,刚好看到了苏淮安的动静,忍不住道,「尊上很生气,让我断了你的吃喝,并且没说关到什么时候。」 苏淮安闻言收回了手:「知道了。」 喉咙还是很疼,声音依然嘶哑。 千羽闻言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要跑?明知道跑不掉。那个时珩真那么好?」 「我没想跑。」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他走?凭你的实力,只要你不想,不可能被他轻易的掳走。」 苏淮安不答。 千羽也不想再说什么,留下一句自讨苦吃,便没再言语。 但苏淮安此时却问道:「主人呢?」 千羽心说这是受虐上瘾了,稍微离开点就不习惯了吗? 刚准备回答,却见不远处走来一人,正是尊上。 他忙行礼道:「尊上。」 泽祀看了眼马车:「醒了?」 千羽当然知道不是在问自己,没有说话。 却没想到马车上那位竟然也没有说话。 泽祀原本就不太高兴,此时脸色更为阴沉,直接上了马车。 一眼就可以看到苏淮安缩在靠里的地方,他的头髮披下,衣服也有些散,露出身上的淤青和伤口,脖子处整个都是乌紫色的,白色的衣服上还沾着血迹,看着惨兮兮的。 泽祀走进车里,但并没有靠过去,只是坐在软垫上,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 他现在冷静了一些,冷静到甚至愿意听一听淮安的藉口:「为什么跟他走?」 「淮安没打算走。」 泽祀闻言有些意外:「那你要如何解释?」 「他与主人的目的一样,主人对他有防备,他又将淮安掳走,淮安想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所以才冒险跟了过去。」 「查到了?」 「淮安无能,他只是带我逛了一整晚。」 「只是一个晚上就说服你为他求情了?」 「淮安不是为他求情。淮安曾听说过主人不能随意杀凡人,否则会有仙界的惩罚。 淮安是担心主人。」 泽祀闻言笑了,单纯的觉得好笑:「如果我硬要杀他呢?」 「请主人允许淮安动手,为了区区一个凡人受罚,不值得。」 泽祀的指尖一动,苏淮安就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拽过去,跪坐在泽祀面前。 泽祀捏起他的下巴,饶有兴趣的道:「你要动手?」 「只要主人需要。」 「你现在倒很知道我喜欢听什么。知道我不会让你动手,所以才这么说。」 苏淮安连忙摇头:「淮安没有这个意思。淮安只是想为主人分忧,但没想到会弄巧成拙,请主人惩罚。」 泽祀的指尖下移,停在了他脖子上的伤口处,看了片刻才道:「该罚的也罚了。」 苏淮安松了口气:「多谢主人。」 「如果下次你胆敢再尝试逃跑,我会杀了你。」 「淮安不可能跑,除了主人这里,淮安也无处可去。」 这点倒是真的,泽祀也正因为知道这点,才愿意听他的理由。 「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 泽祀解开了他的衣服,他的身上全是淤青,尤其是背后的伤口,有撕裂的迹象。 「转过去。」 「是。」 苏淮安转过身,将头髮拢到了前面。 泽祀从旁边的箱子里翻出药膏,轻轻的给他涂抹。 淮安的话他不全信,但只要淮安愿意花这个心思来讨好他,他就不介意原谅他这一次。 「我今天去找了元河县的县长,他身上有死气,应该是阳气已耗尽之人,早几年就该死了,他却仍活着。 我想这应该与那位道士脱不开关系。 但那位道士只有每年上巳节才会过来。」 「淮安有什么能帮到主人的?」 「却有一事需要你帮忙。我要你代替那个姑娘,「嫁给河伯」。」 「淮安有些不明白。」 「他们在后院里关了一个姑娘,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们在明天上巳节会将人放出来,打扮一番,再抬上轿子,以嫁娶之礼送到河边。 再将轿子放在竹筏上,推到河心。 我调查过,明天过去帮那姑娘梳妆的,是一个妇人和她的一个女儿,我今晚带你过去,替换她们,然后你再替换那个姑娘。 以我教过你幻术,要骗过他们一时半刻不成问题。」 「是。」 泽祀捏了捏他的手:「别担心,传言需要那个道士在岸上做法,河心才会有变化。 我会留在岸边,在他动手脚之前将他擒拿,你不会有事。」 「淮安相信主人。」 第十一章 调查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泽祀在官兵过去之前,迷晕了那对母女,两人化作她们的模样,跟着官兵去了那栋宅院。也成功见到了那个姑娘,只是那姑娘太过害怕,已经晕了过去。 第16页 除了他们两个,那些人还派了两个丫鬟过来,以防那个姑娘逃跑。 等房门关上,泽祀直接用魅术迷惑住了两人,让她们侯在门后。 他则拿起桌上的东西,来为淮安梳妆。 他之前偶尔也会为淮安做这些事,现在做起来可以说毫不费力。 「千羽会在河上看着,他会过去帮你。」 「是。」 「等抓住了那个道士,我就会去接你。别担心。」 「是。」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饿,不用。」 那姑娘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她身上原本绑着的绳子也已经被松开,正躺在床上。对面的梳妆檯前,就是两个陌生的男人。 她一时之间忘了反应,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这是,那个高大的男人转头看了她一眼:「不错,没有因为害怕而尖叫。」 她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你在我的梦里出现过,是,神仙吗?来救我的?」 泽祀随手指着放在床边,淮安脱下来的,原本属于那个老妇人女儿的衣服:「把那个换上。」 她立刻照办,拿起了那件衣服。 正纠结这要不要当着两个男人的面直接换时,却听泽祀道:「去外室。」 她点点头:「嗯。」 就立刻跑到了外室,却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两个丫鬟,她惊的几乎叫了出来。慌忙捂住了嘴巴,紧张的盯着她们。 她们就这样直挺挺的站在门口,眼睛是散的,就像两个木偶一样,对她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 她小心的走过去,拿手在她们面前晃了晃,两人都没有动静,她才松了口气。 等她换好衣服走进去时,苏淮安也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的里袍雪白,外面是新娘的大红色嫁衣,头髮挽的一个髮髻,上面绑上了红色的缎带,还点缀了几支金钗,眼睛上则换了一块红色的轻纱。 泽祀看着淮安这一身装扮,很是满意:「等这件事过去后带你买衣服,就买红色的。」 「是。」 泽祀转头看向了那个姑娘:「过来。」 姑娘有些紧张的走了过去:「神……神仙……」 「再走近一些,让淮安摸摸你的脸。」 姑娘吃了一惊,但还是走了过去。 苏淮安对她做了个长揖,道声抱歉,才伸出了手。 他的指尖冰凉,很轻的拂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角落,片刻后就放下了手,遮住了自己的脸,等再放下手时,他的脸已经变成了她自己的脸。 除了瞳孔与她的有细微的差别,其他地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一时间惊的目瞪口呆。 泽祀没理会她,打开盖头,帮苏淮安盖上。 也正是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以及官兵的声音:「好了吗?开门。」 姑娘正紧张之时,泽祀已经打了个响指,声音变作一个老妇人的嗓音:「来了。」 姑娘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那站在门边的两个丫鬟此时也恍如大梦初醒一般看着彼此。 其中大些的问道:「你有没有觉得......」 另一人点了点头:「就像刚刚睡着了一般。」 姑娘见此慌忙看向泽祀,却见对方已变成了一个老妇人的模样:「见你们站着都打盹就没吵醒你们。」 小些的丫鬟连忙道:「我们一晚上没睡,没想到会睡着,嬷嬷其实可以直接叫我们的?」 「我一个人就够了。」 那丫鬟连忙笑道:「麻烦嬷嬷了,还请嬷嬷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泽祀还没有说话,那大些的丫鬟突然道:「这丫头倒是比以往那些都乖。」 「知道自己跑不掉。」 「是么。」 她陡然掀开了苏淮安头上的盖头,苏淮安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一步。 那丫鬟仔细看了一下,却没看出什么。 小些的丫鬟疑惑道:「做什么?」 她摇了摇头,又将盖头盖上了:「没什么,走吧。」 门打开之时,那官兵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要的这么久?」 小些的丫鬟陪笑道:「这不正正好吗。」 她说着将苏淮安推了出去。 那人也有些狐疑的看着苏淮安:「这次的这么乖?」 「这不是也没个家人的,知道自己跑不了吗?」 那人没再说什么,但在苏淮安上了轿子后还是留了个心眼,将他的手腕脚踝全绑了起来,才道:「走吧。别误了时辰。」 泽祀见此挑了下眉,但没做什么。 他们不必跟着一起去河边,一个丫鬟给了他们些银两,就催着他们赶紧离开。 等走出了那所宅院,那姑娘忍不住问道:「神……神仙,那位公子没关系吗?他的手和脚都被绑住了。」 泽祀也正烦,将丫鬟给他的银子扔给了那姑娘:「你先去镇外的树林里,那有辆马车,车上被我施了咒,你先进去躲一躲。」 他交代完后也没再管她,跟上了迎亲的队伍。 他在他们之前到了河岸边,河上有一只鸟在盘旋,那是千羽的本体。 他之前交代过,千羽主要确定淮安的安全,他则要抓住那个作乱的人。 天色渐亮,一缕微光戳破云层照向大地之时,迎亲的队伍也已赶来,却仍不见他们口中的那个道士。 第17页 泽祀躲在河岸边的棵树上,眼见着他们将轿子放上竹筏,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竹筏随着水流,慢慢的移向了河心。 千羽顺势飞进了轿子里,一进去就能看到被红绳绑着的苏淮安,忍不住调笑道:「真悽惨呢。」 苏淮安不言。 他的话一向很少,特别是对于这种略带奚落的话,千羽已经习惯了。 轿子的空间不大,勉强够他化作人性,但仍要拱着身子,空间太小,刀都抽不出来。 他已这种极不舒服的姿势帮苏淮安解开了手腕上的绳子:「脚踝上的自己解,我的腰受不了。」 苏淮安道了声谢,就弯腰去解绳子。 千羽盯着苏淮安低下的头,好奇的问:「你是怎么说服尊上的?」 昨天他本以为尊上回去后会严厉的惩罚他,但没想到两人只是心平气和的在里面谈了一阵后,尊上就招唿他去给苏淮安买吃的。 他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但他实在太好奇了。 苏淮安解开绳子就扯下了头上的盖头:「好奇?」 「废话。」 「自己去问尊上。」 千羽嘴角抽搐:「你不会还在为之前留疤的事生气吧。」 他着实没想道一向稳重自持的苏淮安竟然还有这样恶趣味的时候。 苏淮安不答。 千羽也没指望他回答:「尊上说每年的新娘都会被他拖入河底,怎么现在还没有……诶!」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河面突然掀起了巨浪,就像是有一个极大的漩涡,要将他捲入河中。 他一时没站稳,一下子摔在了苏淮安身上:「抱歉!妈的!怎么说来就……」 他话还没说完,竹筏又是一颤,眼见着他要被摔出去了,他慌忙伸手,想要抓住些东西,但一不小心抓到了苏淮安的胳膊,苏淮安被他一带,两人都摔了出去,倒在了竹筏上。 「抱歉。」 千羽说着想要爬起来,却陡然看到了周围的情况,他们已经被捲入了漩涡之中。 他的瞳孔陡然收缩,慌忙道:「苏淮安,你不是会尊上的功法吗?把整条河凝固。」 苏淮安的声音此时也有些急促:「我做不到。」 「那你学的什么啊!」 苏淮安已经不想理他了,默默的念着避水诀。 千羽见此心凉了半截,他的本体是玄鸟,怕水,在水中他几乎是毫无办法。 但也只能学着苏淮安念着避水诀。 竹筏很快经受不住巨大的波浪,分崩离析。 他只能抓着唯一能抓住的东西––苏淮安的胳膊。 入水后,他感觉仿佛有一股极大的力量,拽着他往河的深处拉。 他的力量还是无法抵御这巨大的力量,避水诀几乎都使不上,脑子一阵眩晕。 一片混沌中,他感觉所有的声音逐渐消失。 第十二章 河底 「千羽!千羽!」 有人在叫他。 千羽的脑袋空白一片,过了很长时间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好亮。 他能看到旁边的一个人,白头髮,眼睛上还缠着红色的轻纱。 「苏淮安。」 见他有了动静,苏淮安松了口气。 千羽从地上坐起,一边揉了揉还很疼的脑袋,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像是谁家的后院,旁边就是一个小池塘,池塘两边是两个喊着珠子的蟾蜍。 很明显不是他们落水的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醒来时是在那个水池里。」 他的身上湿哒哒的,千羽看着自己的身上,也是湿哒哒的:「为什么不用内力烘干?」 「你可以试试。」 千羽挑起了眉头,凝聚内力,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 有什么东西在吸收他的内力,之前不明显,但一旦他开始用内力,那东西就吸的越发快。 这是灭魂咒,他之前在书上看到过,施加此咒的地方会不停地吸收人的内力,等人的内力被吸干的那一刻,他也就没命了。 他慌忙收了内力。 他不喜欢身上湿哒哒的,但他更怕死。 「你直接说一声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让我试?」还让他丢了这么多内力。 「自己试一试比任何话都有用。」 他说得好有道理,千羽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正在他犹豫之际,苏淮安已经站了起来,往前面一个建筑的方向走去。 千羽连忙跟了上去:「餵。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一向习惯于听尊上的命令,现在尊上不在,他一时也没了主意。 以往苏淮安的话都很少,像这种问题,他都不指望苏淮安能回答,但今天,对于他的问题,苏淮安竟然都答了,即使是这种看似毫无意义的问题:「先到处看看。」 他们继续往前走,脚下是光滑的鹅卵石,四周环绕着竹林,竹叶在风中摇曳,即使是白天,也莫名的让人觉得渗人。 偏偏不远处还传来了叮叮噹噹的铃声,让千羽打了个寒碜:「这什么地方,竟然还挂那么多铃铛。」 原本只是吐槽,但没想到苏淮安听进去了:「铃铛?」 「你没听到吗?那里叮叮噹噹的,怪吓人的。」 「听到了,你能告诉我那铃铛长什么样子吗?」 第18页 千羽闻言搜索了一下,在他们正前面不足百步的地方就是一个高大的如道观般的建筑,建筑的飞檐翘角上就挂着那些铃铛:「古铜色的,拳头大小。」 苏淮安一下子停住了:「那些铃铛在一个道观的飞檐上?」 「诶?你怎么知道?」 苏淮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快步向铃铛传来的方向走去,蹲在右边第二根石柱旁,抚摸着那一片地方。 千羽疑惑地走过去,却见上面刻着三个字,「宋方荀」。 就像是某个顽皮的孩童所为,前一个字歪歪扭扭,后两个字却方正了许多。 「宋方荀。」千羽重复道,「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不过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有这个东西?你之前来过?」 苏淮安收回了手站了起来:「这里是青鸾宗。」 千羽的瞳孔陡然收缩,难怪他会觉得熟悉,这是曾经被练出魔君的地方,而那个被练出来的魔君,原本的名字就叫宋方荀。 当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尊上严禁他们讨论此事,但千羽私底下还是了解了一些。 传闻是前青鸾宗宗主宋元的徒弟秦玖修炼禁术,发动叛乱,不光杀了前宗主,还丧心病狂地将他的儿子宋方荀囚禁起来折磨,有五年之久。 「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仅凭声音就判断出这里是哪。莫非,你是青鸾宗的故人?」他说着凑了过去,「那你知道宋方荀现在在哪吗?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好奇。尊上知道吗?」 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尊上不会已经把他杀了吧。难怪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 等一下,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得到了尊上的抬爱?我就说,一个小瞎子怎么会被尊上照顾这么久。 但传言吸食了他的魔心能功力大增,尊上怎么看着和之前没有差别。难道是在故意隐藏实力。」 千羽的心中立刻组建出了一出大戏,但苏淮安听了他的猜测,却毫无反应,他有些生气的道:「喂!你倒是说句话啊!」 苏淮安好像突然反应了过来:「嗯?」 「我刚刚说了半天,你没听!」 「听了。」 「那我猜得对不对?」 「不对。」 千羽犹如被从头浇下一盆凉水,有些不服地道:「那你怎么解释你对这里这么熟?」 苏淮安站了起来:「先进去看看。」 「你又无视我的问题!」 苏淮推开道观的门走了进去。 这里像是个书屋,里面宽阔,正前面是正中间是一尊佛像,下面有许多矮塌。 矮塌两旁还挂着许多字画。 千羽跟着走进去,总感觉里面阴森森:「这是什么地方?」 「讲课的地方。」 「你知道的很清楚嘛,还说之前没有来过。」 正说着,他感觉右侧其中一幅字画动了一下,他立刻沖了过去,正见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往里面躲。 他冲过去一把将人提了起来。 小孩咿咿呀呀地乱叫,手不停地乱挥。 「你是什么人!」 小孩琥珀色的眸子瞪着千羽,吼道:「我是宋方荀!你如果再不放手,我就让我的秦玖师兄揍你!」 第十三章 河底2 千羽一惊:「你说你是谁?」 小孩儿有些生气地道:「我说了,我是宋方荀!」 八年前的事千羽虽然参与不多,但也清楚,按照年龄推算,宋方荀现在应该同苏淮安差不多大,怎么可能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而且按照传言,是秦玖将他关起来折磨了五年之久,他怎么可能在遇到危险时喊秦玖! 小孩儿见挣扎不脱,一口咬在了千羽手上,千羽猝不及防,怪叫了一声缩了手。 那小孩便沖向了外面。 但他还未出去,就被苏淮安一把掐住了脖子,提了起来。 小孩儿的脸憋得通红,拼命地挣扎,手脚不住地划拉,大吼道:「放开我!放开!」 苏淮安的声音冷漠:「秦玖在哪?」 「放开我!」 苏淮安的手指勐然用力:「秦玖在哪?」 小孩儿的声音一下子被吞了,脚乱踢,手指挣扎着扒拉苏淮安的手。 千羽震惊了,印象中苏淮安都是温柔有理的样子,怎么看到这个小孩儿突然变得这么暴躁,他忍不住道:「苏淮安!」 苏淮安不为所动。 小孩已经翻了白眼,嘴里含含煳煳地说:「秦玖……师兄……师兄……救我……师兄……」 眼见着那小孩要被他掐死了,千羽慌忙走过去想要阻止,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劲风,一个人沖了进来,一刀就砍向了苏淮安。 千羽立刻反应过来,抽刀挡住了那人的刀。 那人力气极大,将千羽逼退了几步。 他顾不上千羽,刀头一转攻向了苏淮安。 苏淮安松开了掐着小孩的手,躲开了那人的攻击,后退几步,击碎了身边矮榻上的墨盒,将墨汁凝聚成长刀,砍向了那人。 但他的刀口并没有碰到那人,就被一层透明屏障弹开,他被震得后退了几步。 千羽上前扶住了他,眼睛紧盯着那人。 他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模样清秀,看着那小孩的眼神急切,紧张地喊道:「方荀!方荀!」 第19页 那小孩勐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抱着他就委屈地哭了:「师兄,他们欺负我。」 千羽又是一惊,他就是那小孩口中的秦玖! 但不可能啊! 秦玖修炼了禁术,传言应该是个老者模样,怎么会如此年轻。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旁边的苏淮安已经先他一步,他汇聚堂中所有墨汁,凝聚成一根根冰钉,攻向了他们。 成百上千根冰钉的力量将千羽震得向后退了几步。 但冰雾消散后,那两个人却完好无损。 苏淮安的举动显然激怒了秦玖,他抽出刀直奔苏淮安而去。 苏淮安铸出冰刀迎击,两方交战,将堂间的矮榻,字画砍得稀碎。 「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为何要伤我师弟!」 苏淮安不言,一味地攻击。 千羽紧盯着他们,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倒没什么,但这里有灭魂咒,苏淮安上来就是一个大招,现在又这么不停地消耗内力,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 眼看着苏淮安的速度越来越慢,明显是内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他想上去帮忙,但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 正在他犹豫之际,却看到了门口准备偷偷熘走的小孩。 如果是平时,他是不会用劫持幼童这么下三烂的招数的,但现在情况紧急,他想不了那么多,直接沖了过去。 那小孩一看到他,吓得呆在了原地,慌忙喊道:「师兄!救我!」 原本正在与苏淮安战斗的秦玖几乎是瞬间来到了那小孩面前,一刀砍向了千羽,他的速度太快,千羽躲闪不及,被砍中了左臂。 秦玖并不打算放过他,脚下一蹬,沖了过来。 千羽慌忙凝气聚力,手中的刀升起,变为数以百计的刀攻向了秦玖。 在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过后,秦玖竟完好无损,并且没有丝毫停留的直接沖了过来。 千羽因为放了一个大招,内力在灭魂咒的作用下被吸收了大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眼见着秦玖的刀就要砍上他的脑袋,苏淮安及时冲过来为他挡住一击。但他手里的冰刀不堪重负,碎了一地。 千羽趁此机会,调转刀头,砍向了秦玖的胸口。 「铛!」的一声,他的刀被挡了下来! 他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再攻击几次,却不成想,秦玖几乎是立刻反守为攻。 他勉强挡住了几刀,但耗不住内力极速流失,而秦玖却又完全不受影响一般,不过片刻,千羽再次被他逼入死地。 眼见着秦玖一刀刺过来,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刀刺进皮肉的声音,血喷在了他的脸上,但他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疑惑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苏淮安的背影。 他一下子怔住了:「你……为什么?」 秦玖显然也怔住,他还没反应过来,苏淮安就勐然前进,不顾利刃穿透他的身体,将什么东西刺进了秦玖的胸口。 这一次,他的攻击没有被挡下。 秦玖低头看去,他的胸口被刺穿,血迹瞬间蔓延。而插进他胸口的东西是由苏淮安自己的血凝聚成的一把短刀。 苏淮安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瞬间抽出刀,再次砍去。 秦玖一把抓住他的手,手勐地一掰,苏淮安手间脱力,短刀掉在了地上。 下一刻,秦玖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千羽想要上前,却被秦玖那层透明的罩子压在了墙上:「苏淮安!」 「苏……淮……安……」秦玖看着苏淮安的眼神突然变了,没有丝毫的怒意,甚至有些微红,「这不是你的名字,对吗? 这世间,想杀我到如此程度的人只有一个。 你是方荀。」 千羽的脑子嗡的一声,这一天接收的信息太多,他的脑子几乎炸了。 苏淮安咬着牙,抓着秦玖的手几乎陷进了皮肉。 秦玖闭了闭眼,松开了手。 苏淮安失去所有支撑,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同时一口血被喷了出来。 他的内力已不足以支撑他再凝聚出一把短刀,他几乎没有犹豫,一把抽出钉在他腹部的刀。 血光飞溅。 他挣扎着站起来,举刀刺了过去。 秦玖侧身躲过。 苏淮安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再度摔在了地上。 秦玖看着他,眼中竟带着些许的,心疼。 但很快,他就转身,走向了门口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 他抱起男孩,挥手解开了封住千羽的那层屏障:「带他去后山,后山山顶有一座草屋,屋旁有几棵白梅树。折下一只白梅插入屋里的阵内,白梅燃尽后,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千羽也不傻,知道自己是打不过他的了,也猜到了他这意思就是放他们一马,他立刻跑到苏淮安身边,想要扶他起来。 苏淮安满身是血,仍挣扎着爬向秦玖,声音嘶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千羽慌忙抱住他,却发现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他还是第一次见苏淮安这么疯狂的样子,慌忙抱住他:「苏淮安!冷静些。你现在打不过他。」 秦玖最后看了苏淮安一眼,临别之际,道:「我今天便当作没见过你,但下次见面时,我会亲手将你的魔心剖出来。」 第20页 千羽心头一颤,将苏淮安抱紧了些:「苏淮安,冷静些,算我求你了。」 苏淮安却像没有听到一般,疯狂地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去:「别走!你杀了我!你杀了我!秦玖!你杀了我!」 千羽的心都揪了起来,生怕秦玖反悔:「苏淮安!」 好在秦玖没再看他,转身离开。 直到秦玖消失在了那片树林之间,苏淮安也没能从千羽的怀里挣脱,林间迴荡着绝望的哀嚎。 苏淮安又吐了好几口血,终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倒在了地上。 千羽终于松了口气,将苏淮安背起来往后山走。 他在这里待的久,现在也有些脱力,还好苏淮安轻,他才能勉强走快一些。 苏淮安这会很安静,趴在他的背上,唿吸几乎都没有。 尽管知道他有魔心,只要魔心还在,他死不了,但千羽还是忍不住试探道:「苏淮安?」 苏淮安动了一下,回应了,只是声音又哑又小:「刚刚,谢谢你。」 千羽笑了一下,谢天谢地,总算正常了:「这有什么,再说也是你先救我的。」 「他有金刚罩,近距离的攻击才有用。」 好像是在说他刚刚为自己挡下那一击只是为了更好地攻击秦玖。 但千羽不介意:「总之你救了我,这个恩情我记下了。」 「不用。」 千羽知道他不并非客套,也没再就这方面说什么,总之恩情他记下了,日后一定会还。 他现在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所以你真的是宋方荀?」 「是。」 他如此干脆的回答反而让千羽有些没反应过来:「等一下。那那小孩是什么情况?」 「是一只愧。」 这种愧与他们之前看到的有些不同,那小孩是按照人的意愿捏出来的,有自己的思想,甚至可以正常吃饭,与常人唯一的不同,应该就是不能长大。 千羽虽然开始被迷惑了一下,但也能看出,那小孩是愧,他要问的当然不是这个:「那小孩和你小时候长得像吗?」 「样貌不知道,声音有点像。」 「秦玖还给他取名宋方荀,和你一样的名字,为什么?」 「不知道。」 「他这次还放我们走了。」 「他第一次取魔心的时候,花了三年时间准备,列了一个大阵,但最后,还是被魔心所伤。他这次说是放了我,只是因为他还没准备好,他也不确定之后会不会有人来支援我们。 他不会冒这个险。」 千羽这才反应了过来,魔心确实是个好东西,但魔心自我保护意识所创造出的幻术以及魔血的力量都不容小觑,稍有不慎,说不准会将自己也搭进去。 他之前还在想秦玖放过他们是不是因为对苏淮安心存愧疚,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才明白。 「那……尊上知道吗?」 「什么?」 「你有魔心的事。」 「知道。」 「尊上……没有取魔心的心思?」 这件事对苏淮安来说确实残忍,但魔心是连千羽也曾动过心思的东西,尊上的实力本就比其他几位守护兽要强,再加上魔心应当是撼动天地的存在。他现在有些怀疑尊上之前之所以将苏淮安带回来,可能就是为了这个。 但苏淮安却道:「不知道。」 「不知道?」 「我不知道主人到底想不想要。」他好像突然想到了千羽为什么这么问,「你想要?」 千羽一愣,刚想否认,就听到苏淮安道:「我不能给你。我之前已经答应过主人,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 第十四章 淮安,你说我怎么惩罚你才好 女孩掀起帘子的一角,往马车外看了一眼,天已大亮。 神仙和那位公子都还没回来。 神仙说过躲在这里就没事,她相信,也不担心自己,她有些担心他们。 马车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以为是他们,连忙看了过去,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个男人与镇上的人有很大不同,穿着一身浅蓝色衣服,腰间佩剑,看着像是一个侠客。 她慌忙钻回了马车里。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有没有看到她,但她确实听到了男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的心也跟着一突一突的。 「你……」 她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但男人并没有说完,就被另一阵声音打断。 那声音,像是一只掠过树梢的大鸟。 大鸟落在地上,瞬间变成了人形。 「时珩,你违背圣女的意思,贸然将苏淮安带走,引起穷奇怀疑的事,圣女可既往不咎。但今天,你必须前去阻挠穷奇抓捕那个道士。」 时珩不解:「那个妖道迫害了七条年轻女子的性命,为何要放走?」 那人有些不悦:「圣女自有她的考量,何时轮得到你过问!」 「可……」 「时珩,你现在是在怀疑圣女吗?」 时珩的眼眸微垂:「我……没有。」 「他们此时正在后山的河岸边,若让那道士被穷奇捕获,这岳青山派,你估计也回不去了。」 时珩勐然抬头:「什么意思?」 那人却并不打算多言,背后的羽翼扬起:「只是提醒你,你究竟是哪一边的人。」 第21页 它说完就再度化为大鸟,消失在了天际。 女孩缩在马车里瑟瑟发抖,她好像撞见了一场阴谋,他们会对神仙不利吗?她是不是应该提前告诉他们。 但她知道了他们的阴谋,那个男人会放过她吗? 她的心里忐忑,思索了一下便想着反正都是死,她心一横就要冲出来,却在马车口看到了那个男人。 她的腿一下子就被吓软了,扶着马车才没有跪下去。 时珩看了她一眼:「这么害怕,还要出来?」 她咬了咬牙,道:「他们是好人。你不能伤害他们!」 「好人?」时珩想起了那天晚上的经歷,强迫一个少年强行跟他做那种事,怎么能称得上,好人。 他抬眼看向了女孩:「你是被选中做河伯新娘的姑娘吧,你去了也是添乱,留在这。」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没再管那个姑娘。 那姑娘连忙沖了过去,想要阻拦他:「等一下!你不能……」 她还没说完,却看到前面时珩的身影陡然不见了,她还没找到时珩,后颈陡然一疼,她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河岸边,河中心的河水汹涌,但靠近岸边的水被大片凝固成了冰块。 原本在河岸边的人全部晕倒在地。 那个道士,也已经被他封住了行动。 就在刚才,淮安的竹筏刚到河心,泽祀就感应到了由远及近的一股力量。 他立刻往那股力量所在的方向过去看到的就是这个身着道袍的年轻人。他看起来不过及冠之年,但周身亦是邪气,与那县长身上的气息极像。 泽祀几乎立即确定了就是他。 那妖道看到泽祀时还是一愣,但很快反应,立刻动手。 两相交战时,河水翻涌。 为防止那些村民看到这番场景,他在动手前就将他们迷晕了过去。 交战之际,泽祀没顾得上淮安。 本想着有千羽在,至少能保证淮安的安全,但没想到,两人竟从河水中消失。 泽祀看向那个妖道:「他们在哪?」 那人挣扎着动了动,但他的手脚全部都被冰封住,根本无法挣脱。 泽祀并不想与他废话,一抬手,一道冰柱直扎进他的左肩,他疼得惨叫一声。 「他们在哪!」 他的脸上满是虚汗:「芥子。」 泽祀勐然反应了过来,难怪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 河底有芥子,只有每年上巳节才会打开,之后就处于关闭状态。 不过如果只是芥子的话,淮安不会不知道怎么出来。 但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芥子里有什么?」 「灭魂咒。」 泽祀永远如一的面容上陡然露出了些许惊慌,淮安在里面撑不了多久的,他得强行闯进去。 那这个人应该如何? 强行闯进去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但万一里面有些其他的变故呢。 正在他犹豫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劲风,他闪身躲过,却见时珩挥刀斩碎了他对那道士的禁锢。 「走!」 那人虽然疑惑,但也清楚他现在的处境,不跑一定是死,便毫不犹豫地听了时珩的话,往山上的方向跑去。 泽祀立刻汇聚冰钉攻了过去,但却被时珩聚气挡住。 但他挡得勉强,只这一击便让他跪倒在地。 泽祀没再管他,想要追上那人时,时珩却已站起,一刀斩下,剑气在冰河上溅起一层冰雾。 泽祀挥袖将雾气驱散,但此时那妖道已然跑远。 偏偏时珩还抬剑沖了过来,泽祀刚刚还顾念着这是个人类,并没有下死手,此时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躲过时珩的攻击,同时一掌击中时珩的腹部。 时珩只感觉身上一阵剧痛,他就随着力道摔了出去。脑子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再度清醒,想要站起时,泽祀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本无意杀人,这是你自找的!」 泽祀抬手,手间汇聚一根冰钉,正欲击穿时珩的脑袋,他身后的水面突然传来一一阵颤动,就像是什么东西从河里爆开一样。 泽祀心中一动,转身看了过去:「淮安。」 苏淮安和千羽被从水里掀了出来,又要落入水中。 他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即将摔入水中之际,却被一人抱住了,他还懵着,就听到了一个声音:「怎么弄的?」 「主人?」 他的声音很哑,泽祀皱起了眉头:「算了,先别说话,还站的起来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 泽祀见此落在了冰面上,将苏淮安放下,为他披上自己的黑色罩袍。 又抬手,用内力蒸干了苏淮安身上的水汽。 时珩还跪在地上,一半是因为伤口太疼,还有一半是因为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缓过来后,泽祀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心头一惊,提剑欲刺,但在碰到泽祀之前,却被苏淮安挡了下来。 他慌忙收刀:「淮安!」 苏淮安的脸色发白,他有些生气的吼道:「你在做什么!」 刚刚的事他不占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 泽祀一把按住了苏淮安的肩膀:「他放走了那个妖道,我正欲将他斩杀。你来得正好,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会替我杀了他吗?」 第22页 他的手中凝聚出一把冰刀,塞进了苏淮安的手里:「之前是因为规矩,有些顾虑,但现在,我们有正当的理由。你去帮我杀了他。」 苏淮安一怔,握着刀的手颤了一下。 泽祀一把握住他的手:「怎么了?淮安。害怕吗?也是,毕竟是第一次,我教你。」 时珩紧握着手里的刀,恼怒的道:「我确实放走了那个妖道。但你能说你抓捕那个妖道并无私心?你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淮安,别听他的,我帮你杀了……」 「时珩!闭嘴!」 苏淮安的声音冷漠,时珩惊了一下:「淮安……」 苏淮安没有理会他,对泽祀道:「不用,主人,我知道该怎么做。」 泽祀的眼神晦暗,时珩对淮安亲昵的称唿,让他觉得刺耳,但听了苏淮安的话后,他的表情瞬间明朗,他松开了搂着苏淮安的手:「好。我就知道,我的淮安,很聪明。」 苏淮安握着刀,一步步走向时珩。 时珩不敢相信般看着苏淮安:「淮安,你真的要杀了我?」 苏淮安的声音依然冷淡:「你也不用觉得委屈,本来你接近我的目的也不单纯。」 时珩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慌张:「你怎么会知道……」 他确实是受了圣女的指示才接近苏淮安的。但当他真的见到了苏淮安,这个略显单薄又眼盲的少年时,心里蒙生了一层愧疚,为了弥补苏淮安一点,他才带他去了灯会。 但没想到只是如此,泽祀便发了疯一样要治他们于死地,还那样惩罚淮安,他开始同情他。 现在他是真的想保护他。 「不是的,淮安,我从没想过伤害你。我是真的……」 苏淮安抬剑指向了他:「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再相信你?」 时珩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你说得对,终究是我先骗得你。你杀我,我无怨。」 苏淮安的嘴唇紧抿,握着剑的手生疼。如果时珩反扑过来他都不会这么犹豫。怎么办?他不想杀时珩。 身后的泽祀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淮安,你还在等什么?」 时珩看出了他的犹豫:「淮安,没关系。」 苏淮安紧握着刀,终于下定了决心,勐冲了过去。 时珩闭上了眼睛,但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反而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他,带着他往岸上的方向跑去。 时珩心头一惊,勐地睁开眼睛:「淮安!」 一层冰雾笼罩了整个河岸。 冰雾中,泽祀闭了闭眼,挥手将冰雾散去。 冰上已没了两人的身影,只剩下了一地的血,一路延伸到了树林里。 刚刚,淮安将冰刀击碎,化为冰雾,散在空中,刚刚止住血的伤口也再度崩开。 泽祀看着那些血笑了一声,说不上是讽刺还是苦笑:「淮安啊,你说我怎么惩罚你才好。」 …… 苏淮安拽着时珩的胳膊跑到了时珩的马边就松开了手:「骑马往南,过了交界地你就安全了。」 时珩却没有动:「你呢?」 「你不用管我。」 时珩一把抓住苏淮安的胳膊:「你回去之后他一定不会放过你,跟我回岳青山派,我会保护你的。」 苏淮安挣脱了他的手,退了两步:「他不会杀我,在他身边,我才最安全。」 时珩慌忙上前:「淮安。」 苏淮安躲开了他的手:「别过来!你走!」 「淮安,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真的只是想保护你。」 「保护我?你现在除了拖累我还能做什么?」 时珩一怔,这句话就如剑一样戳在他的心上,但却让他无法反驳。 是啊,他只会给他带来麻烦而已。 「我明白了。淮安,等我,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苏淮安转身没再看他。 时珩转身上马,迟疑了片刻,才骑马离开。 还未等他走远,苏淮安已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如果时珩刚刚仔细看一下,就能发现,他们来的路上,已沾满了苏淮安的血。 苏淮安挣扎往前爬,摸到了一根树,他勉强扶着一棵树坐起。 红色嫁衣已经被血染湿,伤口让他的感官变钝,直到面前站了一个人,他才反应过来,泽祀原来早就来了。 「他走了,毫不犹豫。为了他这么个人背叛我,值吗?」 泽祀的声音平缓,就像是在问一件寻常的事。 但苏淮安知道,泽祀现在的声音很冷,代表着他现在很生气。 「淮安从未想过背叛主人。」 「那你要怎么解释?」 「那妖道已跑,杀了他也没有意义。活人永远比死人有用。这是您教我的。」 泽祀冷笑一声:「这就是你救他的理由?因为杀了,没意义?」 苏淮安咬了咬嘴唇:「淮安,确实有私心。」 「你喜欢他?」 「淮安既是主人的,便不会对其他人这种感情,淮安,只是为了报恩。」 「就因为他带你去看了灯会?」 「在淮安小时候,每年上祀节,阿爹阿娘也会带我去看灯会。」苏淮安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但嘴角却挑起了一丝笑,那是泽祀从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笑,「主人当淮安是条狗,淮安认了,自己也只当自己是条畜生。 第23页 他那天带我出去的时候,我确实只想知道他的目的。但我没想到他竟然是真的只想带我去玩。 他说希望我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尊重我。他当我是「人」。」 泽祀额头上青筋暴起,声音里却仍听不出喜怒:「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么可笑的事情?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 「要杀就必须要剜出这颗魔心,即使是主人也不容易。何况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主人和主人保护下的女魃。」 女魃一定在泽祀这里,从苏淮安在那次晚宴上听说女魃双目受伤时他就确定了。 「威胁我。」 血越流越多,失温让他的意识不清,他捏住了自己的伤口,想用疼痛来使自己清醒一点:「淮安不敢。淮安只是想和主人谈一场交易。 这颗魔心可以助女魃恢復,淮安可自己为主人剖出来,但在此之前,淮安只有一件事想做…… 淮安……想杀了秦玖……」 他的气息逐渐微弱,泽祀忍不住上前了几步:「淮安?」 没有回应。 他的脸色一变,慌忙将他抱起来。 这时,苏淮安动了一下:「主人……」 「别说话了。」 「主人……不……相信我?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逃不掉的……」 他的声音沙哑不请,每说一句话就带着剧烈喘息。 泽祀知道淮安现在的状态更像是梦中的呓语,他嘆了口气,低下了头,额头抵着苏淮安的额间:「乖。别说话了。睡一觉。我带你回去。」 第十五章 醒 千羽从冰河里游到了岸上,抖了抖身上的水。 刚刚尊上接了苏淮安之后完全没管他,他直接摔入了河中。 羽毛被打湿了,加上在那个芥子里消耗太多,他已经飞不起来了,是硬生生从河心游上来的。 河面的冰块已经被尊上融化,,所有打斗过的痕迹也随那些冰,融化在里水中。 晕倒的人陆陆续续醒来。 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也不敢与这些村民再有什么冲突,悄悄地往林子里面跑。 有地上血的指引,他很快找到了他们。 苏淮安已经昏迷,泽祀正抱着他。 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泽祀往他那看了一眼:「现在才来?」 他慌忙道:「是属下失职。」 「芥子里发生了什么?淮安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千羽于是将在芥子里发生的事重头说了一遍,委婉的说明了自己已经知道了苏淮安是宋方荀的事。 泽祀对此没什么反应,千羽见此继续道:「我们按照秦玖的指引,去了那栋小屋,在里面看到了七具尸体。尸体已经不正常的干涸,看样子应该就是之前的那些新娘。 是属下无能,还没能断定她们是怎么死的,就急着出来。」 泽祀看着苏淮安,难怪淮安突然跟他提到了这个人。 这个人按理说早该死了,恐怕就是靠着以命换命的法子苟延残喘的这些年。 千羽刚刚虽然在水里,但苏淮安协助时珩逃跑的事他也看到了,见泽祀半天没有说话,又一直盯着苏淮安,不免有些担心:「尊上,苏公子在芥子里受伤严重,可能脑子已经有点不清楚了,所以才做了这么冲撞尊上的事。」 泽祀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在为他说话?」 千羽吓得几乎跪下:「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希望将一切说的清楚一点,避免出现不必要的误会。」 「误会?」 「属下……」想着苏淮安在芥子里救过他那么多次,千羽硬着头皮道,「属下觉得苏公子一定不会背叛您的。」 「哦?那你觉得,我应该拿他如何?」 千羽一慌,跪了下去:「属下不敢。」 「不敢什么?」 「属下……不该揣测尊上的想法。」 千羽的心脏狂跳,不敢抬头。 好在最后泽祀并没有太为难他:「回去吧。」 「是。」 「淮安的事不许同任何人提起。」 千羽当然清楚是什么事:「是。」 …… 疼。 好疼。 苏淮安的手指颤动了一下,摸到了一阵粗糙的布料,不太像是在马车上。 「醒了。」 苏淮安一颤,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泽祀按住了他:「别乱动,你的伤很严重。」 苏淮安闻言没有动了,嘴抿成了一线。 他有些疑惑,他记得自己晕倒前放走了时珩,还和泽祀谈条件,但没想到泽祀竟然没有惩罚他,就好像那天的事没有发生一样。 现在这种情况,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泽祀将他扶靠了起来,就端起来一旁的碗:「那姑娘给你做了馄饨,吃点吧。」 他舀起一勺餵到苏淮安唇边,但苏淮安却没有吃的意思:「我放走了时珩,还对您出言不逊。请您责罚。」 泽祀挑起了眉头,将碗放回了桌上。他没提这件事,甚至都不想再因此责难淮安了,他竟然自己提了起来。 「惩罚?」他的手指下移,停在苏淮安的腹部,勐然用力一按。 苏淮安的刀口突然受到挤压,疼的闷哼一声。 「就你那伤痕累累的身体,能受住什么。」 第24页 「请主人按规矩办事,淮安,能受住。」 泽祀的眉头微蹙,收回了手,碾着指尖沾染的一抹血色道:「这件事不必再提。念你是初犯,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但若有下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苏淮安疼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但仍是道:「淮安定会依照主人的意思,不再与时珩有一丝联繫。 但能手刃仇人是淮安唯一的心愿,求主人应允。淮安也一定会按照约定,将魔心剖出来送给您。」 淮安的魔心对于治疗女魃确有效果,也能帮他省掉很多麻烦。但泽祀从未想过用他的魔心。 他心里清楚,魔心一旦被取出,淮安便是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他还不想失去淮安,至少现在不想。 「女魃那边我有其他的方法,不需要这颗魔心。」 苏淮安怔了一下,这是他唯一的筹码,泽祀连它都不要,他想不其他能与泽祀交换条件的东西。 泽祀好似没感受到他的惊慌,平淡的道:「先吃饭。」 苏淮安慌忙抓住他的衣袖:「您需要什么?您要什么我都给您。只要您同意我调查秦玖。」 泽祀盯着他:「我要什么?你不应该很清楚吗?」 苏淮安的脸陡然变得毫无血色,他松开了手,脸上只剩下了惊慌。 但只是瞬间,很快,他又恢復了冷静:「我给您,只要允许我继续调查,什么都可以给您。」 泽祀轻笑了一声,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你给我?你觉得我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苏淮安的手指握紧了被子,努力让自己冷静:「您……要我做什么才能允许我继续调查?」 「我之前就说过,你只用待在我身边侍奉,不能有自己的思想。」 「其他的事我一定会如主人的意思,唯独这件事不行。」 泽祀的眼眸半阖,透出了寒意:「伤好后随我回寝宅,以后不用再出来了。」 苏淮安慌了:「主人!」 泽祀没再理会他,起身出门。 苏淮安想要追上去,却牵动了伤口,摔在了地上:「主人!求您,不要……」 身后的响动让泽祀的脚步顿了一下,但他并未多停留,打开了门。 一开门,却看到了在门口偷听的千羽和姑娘。 千羽吓得直接跪了下来:「尊上。」 那姑娘虽然不明白为何如此,但也跟着跪了下来。 泽祀抬手,将门关上,就把碗递给那姑娘:「双儿,凉了,拿去热一下。」 双儿闻言立刻站起来,端着药碗跑去了后厨。 她走后,泽祀才看向了千羽:「盯着他把东西吃完,其他的事无所谓,但所有关于愧术师的事都别提。」 泽祀并没有下咒,刚刚他们说的话,千羽自然是听到了,正因为听到了,所以疑惑:「属下有一事不解,如果触怒了尊上,还请尊上责罚。」 泽祀不语。 千羽大着胆子问道:「苏公子只是想调查秦玖而已,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尊上为何不允?」 「现在我办事,是需要知会你吗?」 千羽吓的差点磕了一个:「属下不该问。」 「闭嘴。办事。」 「是。」 直到泽祀离开,千羽才敢喘口气。 他缓了一会想着苏淮安受伤严重,这会可能还在地上,才站起来走到门边。 但在推开门的瞬间,他却愣住了,房间里空空如也,唯一的一扇窗户被打开,冷风灌了进来。 苏淮安跑了! 千羽足足在原地待了好一会,才跑去了窗口,窗口上还残留着一点血迹,闯下的草坪上还有被人碾过的痕迹。 这一切无不提醒着他,苏淮安真的跑了。 苏淮安简直是疯了! 他化作飞鸟,沖了出去。 双儿的房子远离人烟,在林子深处,周围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一时无法辨别出苏淮安究竟往哪个方向跑了。 他愈发焦急,得在尊上回来之前找到他,不然苏淮安可能真的会被尊上杀了。 …… 苏淮安从床下爬出,他的伤还没完全恢復,那么点时间一定跑不过千羽。 他只能先做一个障眼法,再往千羽的反方向跑,但他刚跑到门口,却听到了一个东西碎裂的声音。 那是双儿端着的碗掉在了地上:「你……」 苏淮安来不及多想,慌忙沖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很清楚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泽祀向来说一不二,一旦被他带回去,自己就只能一辈子被困在那里,直到被他厌烦后杀死。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凭什么将自己他迫害至此的人能潇洒的活着,他却只能被终身禁锢,做一个男人的禁脔? 他不甘心! 伤口早已撕裂,全身都在疼,但他不敢停。 他慌不择路,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前面传来了阵阵脚步声,他连忙躲在了树后。 在他前面不远处的小路上,一行人经过,里面有一个姑娘的哭泣声,还有几人小声交谈的声音。 「几天前不是刚送过一次吗?」 「听说是因为县长突发恶疾,县里所有的大夫都去了,看不出什么毛病。 正巧之前过来帮那姑娘出嫁的那嬢嬢说自己那天莫名晕倒在家中,没来过府中。」 第25页 「啊!那我们是见鬼了!」 「谁说不是呢?这不,县长怀疑上巳节那天出了问题,又拉了一个姑娘过去。唉!原本只用死一个的。 现在倒好,又搭上一个。」 他们这次似乎准备匆忙,并没有多少人。 等所有人走后,苏淮安才松了口气,他正准备离开,却陡然察觉到,他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第十六章 撕破脸 苏淮安身边没有任何武器和水源,他弯腰捡了一段残枝,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害怕,指尖有些颤抖,差点没拿稳那根树枝。 身后的人靠了过来。 苏淮安咬了咬牙,转身攻了过去。 来人躲过他的攻击,一把掐着他的脖子按在了树上:「长能耐了,知道逃跑了?」 苏淮安心里咯噔了一下,是泽祀。 他抓着泽祀的手拼命地挣扎,却被泽祀死死地按住。 「时珩只是带你去了一次灯会,你就以命相抵,我替你保住了无方寺,你就这么报答我?」 「是你逼我的!」苏淮安的脸庞发红,吼道,「是你逼我!你要我身上任何东西都可以,为什么要逼我做那种事! 在你第一次强迫我的时候,我甚至想去死。 我现在还活着,只因为我还没有报仇。你却不让我调查! 我恨你!你比秦玖还让我噁心!」 泽祀的额头青筋暴起,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了:「好,好得很。」 他手上结印,一掌击在苏淮安的胸口。 苏淮安只感觉有一阵冰冷的气息钻进了他的体内,撕扯着他的伤口,疼痛让他惨叫出了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泽祀才松开手。 苏淮安早已没了力气,跪倒在了地上。他身上仍缠绕着一层蓝光,光晕在他额间形成一道水形符,很快淡去,消失。 「不要再想着逃跑,不管你逃到哪,这个追踪符都会带我找到你。再有下次,我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 千羽追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番景象。 苏淮安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赤脚倒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已经撕裂,血沾湿了大片衣衫。 他听双儿说苏淮安往这边跑了,就慌忙赶了过来,不成想还是晚了一步。 苏淮安听了泽祀的话,反而笑了,他挣扎着站起来,本就瘦削的身体在风中更显得摇摇欲坠。 「我不会让你如意!」他对着泽祀道,「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也会想尽一切方法去逃。 我会将你的宫里搅得鸡犬不宁,谁都别想好过!」 千羽怔愣在原地。 疯了,苏淮安一定是疯了。 泽祀的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 千羽生怕他下一刻就会将苏淮安撕碎,慌忙跪在苏淮安身边:「是属下看管不力才让他逃走,请尊上责罚。」 泽祀闭了闭眼:「把他带回去,绑起来。再让他逃出来,你与他同罪。」 「是。」 泽祀没再看他们,转身离开,还未走远,就听到了「砰」的一声,那是苏淮安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疯了。 不光是淮安,他恐怕也疯了。 淮安如此出言不逊,他竟然还没有杀他的想法。 他甚至还有些后悔。 这些年,他顺风顺水惯了,不管想要什么,都是直接去取,对淮安也是如此。 他还记得他与淮安的第一次,当时淮安也是这么出言不逊,他将淮安绑在床头,折腾了一夜。 他一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却没想到,竟逼得淮安想要自杀。 他害怕了,他比他自己想像的,还要害怕失去淮安。 …… 河岸边的仪式已经开始,竹筏已被推入河中。 县长突发恶疾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本就是靠着以命换命的法子吊着一口气,加之作恶太多,本也该死了,竟然还想着靠这种方法续命,泽祀只觉得愚蠢。 岸上的人虔诚跪拜,祈求神明收了他们的礼物后能保佑他们来年有好的收成,无病无灾。 但可惜的是,河中并无反应。 他们开始还耐着性子等待,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已经有些人恐慌了起来。 「神不收我们的礼物!」 「仙道今年也没来,我们难道被抛弃了!」 「别瞎说,上次的礼物神就收下了!」 泽祀靠在树梢上,冷眼看着他们。 藏在河心的芥子通道已经被他关闭,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做这些事没有用。 等那个县长病得更重之后,他或许会用更残忍的手段处置那些姑娘,但他还是会死。 这里的收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果然,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人已经开始争吵,一直到天暗下去,他们才终于死心,陆陆续续地回去,但没人管那还在河心的姑娘。 等最后一个人离开后,泽祀才站在岸边。 夜间寒凉,她在那里最多坚持两个晚上。 这些就是凡人自己的事,以往这些事他都不会管,但今天有点不一样。 他和淮安今天闹得太僵了,淮安一定跑不掉,但他说会让他宫里鸡飞狗跳的,就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关键是,他并不想与淮安闹到那种境地。 第26页 只是调查而已,他背后做些手脚让他什么都查不到就可以了。 他要找个媒介来缓解两人的关系,或许这件事可以。 回去时天已完全暗了下来,一靠近就能看到坐在屋檐上守夜的千羽。 千羽也看到了他,连忙跳下来行礼:「尊上。」 「淮安怎么样?」 「他的伤口完全裂开了,情况很不好。」 「醒过吗?」 「中途醒过一次。」 「吃过东西吗?」 「不肯吃。」 泽祀挑起了眉头,果然,他那倔脾气。 木屋只有两间房,双儿住在了侧屋,右侧大些的房间住着苏淮安。 他推门进去,透过屋外的月光,可以看到清晰地看到床上的人。 千羽按照他的吩咐,将苏淮安手腕绑在了床头。用来绑他的是很粗的麻绳,可以看出苏淮安挣扎过,手腕已经被磨破了皮。 泽祀的神色凝重,伸出手,想要将绳子解开,指尖刚碰到淮安的手腕,却被他偏开了。 「醒了?」 苏淮安不答,将头扭到了另一边。 泽祀却并未觉得生气:「你若像之前一样听话,取得我的信任,再趁机逃走,我还会高看你一眼。但你却贸然闯出去,还与我撕破脸,愚不可及。」 苏淮安仍不说话,但他的下颚绷得很紧,泽祀知道,这预示着他有些害怕。 泽祀伸出手,抓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掰了过来:「不吃不喝也很不明智。你觉得一个连你性命都不在乎的人,会仅仅因为你伤口没好,就不对你做那些事吗?」 苏淮安被吓得脸色惨白:「我一动就会流血,会把你的身上弄脏。」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 苏淮安的嘴唇紧抿,手用力地扯着绳子,企图挣脱出来,他的手腕原本就已被磨破,现在已经出了血。 泽祀看得有些心疼,语气却仍旧冷漠:「跟我请罪,趁着我还没有厌烦你。我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苏淮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做梦!」 他的手指摩挲着苏淮安的脸,声音平静:「这是我最后给你的机会,以你现在的实力,打不过,逃不了。 与我撕破脸对我的影响形同于无,但对你,却是灭顶之灾。」 苏淮安挣脱不开,焦躁地吼道:「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揪着我不放?」 「你应该感到庆幸,还好,我看得上你的身体。否则你早在八年前就该死了,如何能活到现在,如何能找到秦玖?」 只有在说到秦玖时,苏淮安的表情才有了些变化,他停止了挣扎,似乎是在思考。 泽祀见此继续道:「我手边有件事,若你能帮我解决,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要调查秦玖的事,我也可以考虑。」 苏淮安几乎是立刻道:「真的?」 「神从不骗人。」 苏淮安默了半晌才道:「你想怎么惩罚都可以,只要允许我继续调查。」 他的回答在泽祀的意料之中:「我要你像之前一样待在我身边,继续做我的狗。」 「你知道这不可能。即使表面上服从,实际上,我对你只有厌恶。」 泽祀神色暗了暗:「你觉得,我会在乎畜生的想法吗?」 苏淮安一怔,片刻后才道:「我明白了。」 他的模样让泽祀的心里好像被刀扎了一下,为什么他会觉得痛呢。 他闭了闭眼,继续道:「继续待在你厌恶的人身边,只能献祭自己的身体直到死,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是。」 泽祀的手一抬,绑着苏淮安的绳子瞬间全部折断。 苏淮安愣了一下,泽祀就握住了他的手,他吓得手一缩。 泽祀啧了一声:「别动。」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真没动了:「是。」 苏淮安以为他惩罚自己,泽祀却只是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些粉,然后抹开,像是在涂药。 很快,他就放下了这只手:「另一只。」 苏淮安犹豫了一下,侧身躺下,将手伸了过去。 泽祀为了涂药,头压得有些低,苏淮安这个姿势,没办法将头扭到另一边,两人的距离太近,气息交织。 今天的泽祀有点奇怪。 他之前犯错,要么是一顿鞭子,最好的就是禁闭几日,不给吃喝。 但今天,他说的话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难听,泽祀竟然只是在他的身上下了追踪符,还耐着性子为他涂药。 「您让我做的事。」 泽祀正在抹药,指尖停了一下:「元河县的县长突发恶疾,现在仍想着献祭。我要你在不杀他的情况下,将这件事处理好。」 「这件事您也可以做。」 「我当然可以,但这里是交界地,我不便出面。」 这个理由很合理,但苏淮安还是觉得有问题。 还不等他细想,泽祀就捏起了他的下巴:「我不勉强,你如果不想,我会去找其他人。」 苏淮安慌忙拉住了他的手:「我可以。求主人给我这次机会,我一定会做好。」 「好。但若做不好,你知道后果。」 「是。」 第十七章 共眠 子夜,元河县上空突然出现了鸟鸣。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有一只巨大的鸟掠过屋顶,巨鸟掠过的狂风几乎将屋顶掀翻。 第27页 这动静搅动着原本就因为进来献祭躁动不安的人们。 几乎所有人都走出了屋子,查看外面的动静。 当他们出来后,看到的却是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巨鸟,它的身上发着金色的光,身上蓝羽黑羽交织,尾羽长而繁,华丽威严。 人们抬头仰望着这只巨鸟,害怕又好奇。 不知谁说了一声:「这是神鸟,神鸟。」 「神鸟来救我们了,献祭有用!」 巨鸟在镇子上盘旋了几圈后,突然向着后山那条河飞去。 人们呆了一会,不知是谁起头,往那边追逐而去,其他人也纷纷跟了过去。 巨鸟盘旋在河上,围绕着那个竹筏飞行。 河边聚集着所有县民,连因病不外出的县长都坐着轿子赶了过来。 他一来,所有人都分散到了两边,恭敬地立着。 轿子落地,一只略显枯藁的手伸出来,扶着外面一个轿夫的胳膊,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他还不足天命之年,但已经鬚髮尽白,气息奄奄。 他被扶着走到河边,看着颤颤巍巍,声音却尽显威严:「神鸟驾到,不知有何指示?」 巨鸟煽动翅膀,抓着轿子里的姑娘冲上天际,散发出一阵金光。 金光照亮了天际,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等再睁眼时,那巨鸟已经幻化成了人形,那是一个相当年轻俊俏的男人,他的背后,一对不属于人的黑色翅膀煽动着,怀里正抱着那个姑娘。 所有人都惊住了,纷纷下跪。连县长也强撑着跪下。 这时,男人开口了:「吾乃东海幽都神兽,玄鸟,奉东方守护神之命,前来处理残害生灵的妖道。就在五日前,妖道已除。 吾本不欲现身,然,汝等竟又欲效仿妖道行事。 守护神如今很生气,欲命吾惩罚汝等。」 众人皆是一惊,尤其是县长,脸色愈发难看:「我们实在是因为不知他是妖道,所以才听信了他的谗言,请神鸟看在我们敬畏神仙,年年供奉上,能请神仙饶恕我们的罪责。」 县民闻言纷纷磕头求饶,恐慌一片。 男人默然,冷漠的眼神扫过所有人:「错已铸成,无可挽回。」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都忍不住看向了县长,最先听信妖道话的人就是他,现在他已然病重,等他死了,岂不就轮到他们了。 他们纷纷求饶:「我并不知情,求神鸟饶我一命。」 「我们也只是按命令行事,并不知情。」 「求神鸟给我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眼见着其他人吩咐求饶,将自己完全撇了出去,县长脸色惨白,突然怒道:「不过使些鬼把戏!你说仙道是妖道,有何证据!」 男人眼神微沉:「执迷不悟。」 他一抬手,县长忽而升起,他惊慌地挣扎,却感觉肚子里很涨,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钻,他张开嘴巴,吐出的确是阵阵黑雾。 底下的人吓得一下子噤了声,只有男人的声音迴荡在他们脑海:「这是你此生的罪孽。 守护神仁慈,不惩罚良善之人。若你们从今日起,一心向善,已赎今生之罪,待到功德圆满之时。守护神便会原谅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磕头,谢守护神不杀之恩。 后山上,苏淮安问抱着他的泽祀:「我这样处理,可以吗?」 泽祀看了半晌,便转身往回走:「可以。」 泽祀本就是想借这个名义调和两人的关系,不管他处理得怎么样,泽祀都会说好。不过,淮安处理得比他想像中的要好。 元河县上下信神,淮安就以神的名义劝他们向善。 这里是交界地,泽祀不便用自己的名义献身。 淮安就想到让千羽过去。 他的做法无可挑剔。 「那……秦玖的事……」 「之前已经说好的事,我便不会食言。」 苏淮安闻言笑了:「谢谢您。」 淮安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对他露出单纯开心的笑,他受到感染,嘴唇也不由得上挑,将淮安抱得更紧了一些。 回去后,泽祀将苏淮安抱进房间,自己不知道去了哪,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进来时,手里多了一碗粥。 粥像刚起锅的,还很烫。 泽祀坐在床边,搅动着,吹了吹,才餵给苏淮安。 他的手上带着菸灰和皮肉烧焦的气味,靠近一些,苏淮安闻得更加清楚了:「您受伤了?」 泽祀的视线移向了右手,指尖被烧黑了一圈,手背上还有一大片烫伤的痕迹:「没什么,先把粥喝了。」 苏淮安并没有多想,吃了。 粥里放了肉,鸡蛋,还有菜叶,很腥,很难吃。 苏淮安快吃吐了,偏偏泽祀还问他好吃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泽祀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些许期待,这让他不太敢说实话,只是模煳地答道:「还行。」 苏淮安吃了小半碗,就实在吃不进去了。 泽祀没勉强,把碗拿出去,帮他洗漱完,就躺在了床上。 「没其他房间了,你这里让我休息一下。」 这是他的解释。 但苏淮安的身体瞬间紧绷,有些惊慌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好在,泽祀真的什么都没做,似乎是真的只是想睡觉。 第28页 苏淮安甚至听到了他均匀的唿吸声。 他的身体也不由得放松了一些。背对着他躺好,却睡不着了。 泽祀的身边好暖。 他本就天生体寒,学了泽祀的寒冰功法后,身体更凉了,不管穿得多厚,都觉得冷。 但泽祀的身上却很暖和。 他纠结了一下,轻声道:「主人?」 没有回应。 他抿着唇,悄悄地往泽祀身边靠了靠。 真的好暖。 原本没打算再睡,但不知不觉间竟有了困意,很快就睡着了。 在他身后,泽祀却睁开了眼睛,他靠了过去,将苏淮安抱在了怀里。 …… 第二天,苏淮安模模煳煳醒来时,只感觉被什么东西压着,他正想抬起手想将那东西弄下来,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醒了。」 苏淮安一惊,往后退了一点:「主人……」 泽祀撑着头看他:「怕什么?」 「没……」他又小声道,「只是有些惊讶。」 泽祀没说什么,从床上起来开始穿衣服。 苏淮安也坐了起来:「主人。」 「嗯?」 「我昨天……」 泽祀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不停地往我怀里钻,推都推不开。我就只能让你在我怀里呆一晚上了。」 苏淮安一惊,之前泽祀到他这来,总会将他弄疼到昏死过去,等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泽祀总不在。 很少有像昨天那样清醒,第二天醒来泽祀还在一旁的时候。 他记得昨晚自己在睡着前确实有意地往泽祀身边靠了靠,但他们之间应该有两拳的距离,他睡觉一向很老实的,没想到会这样。 脸因为窘迫有些发红:「对不起。」 「没什么,我不在意这些。」 「如果下次我还这样,您直接将我推下去。」 泽祀刚穿好外袍,闻言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脸:「还想着下次呢,这么想和我一起睡?」 苏淮安吓得慌忙摇头:「没……没有……对不起,我不是……」 泽祀按住了他的唇:「别紧张,只是随口问问。伤口还疼吗?」 话题转换得有点突然,苏淮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泽祀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苏淮安摇了摇头。 「我帮你穿衣服,今天得走了。」 「嗯。」 泽祀在苏淮安小时候,会经常给他穿衣服。 因为当时他的眼睛刚被剜下来,还不太习惯,经常只是找衣服就要摸半天。 等他大些后,泽祀就没再管过这些。 现在泽祀再帮他穿衣服,他有些不习惯:「我自己可以。」 「右手。」 苏淮安乖乖地抬起右手,泽祀帮他将圆领袍穿上,为他系上腰带,又穿上外袍。 他今天的外衣白中带浅绿色,后背绣着白鹤。 外面披着同色系的斗篷,泽祀就牵着他的手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却正看到了外面的双儿。 门打开的瞬间,双儿也吃了一惊。 但很快,她仿佛下定了决心,一下子跪在了泽祀面前:「求神仙带我走。」 泽祀看了她一眼:「理由。」 双儿的手指捏着衣角,紧张地道:「我父母都死了,在这里,已经没有亲人了。」 「这跟我有关吗?」 双儿慌了,连忙道:「我会洗衣服,做饭,我什么都能做,我……我也可以照顾苏公子的,我母亲之前生病时就是我照顾的,我很会照顾人。」 泽祀原本一脸冷漠,但在听到这里时,有了些反应,他扭头看向苏淮安:「淮安,你觉得呢?」 苏淮安的脸上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但在听到泽祀的问话时有些惊讶:「淮安听主人的。」 「不用听我的,你有什么想法?」 双儿一脸期待的看着苏淮安,但他最后只是道:「淮安没有想法。」 泽祀垂眸看着他,宫里自然有专门侍奉淮安的人,但他们要么是半仙,要么是小妖,他们大多都不太看得起凡人。 他不确定淮安在宫里有没有受过冷待,这种事淮安也从不会和他说。 这个丫头足够聪明听话,又与淮安同为凡人,由她照顾淮安,倒也不错。 他想着就看向了双儿:「既然如此,你便跟我们回去吧。但你要记住,我之所以带你回去,是因为你与淮安同为凡人,由你照顾他,会方便一些。」 双儿听了苏淮安的话,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现在几乎不敢相信,慌忙道:「我会记得的,我也记得,那日救我的人是神仙和苏公子。」 第十八章 合作 原本静谧的丛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人捂着受伤的左肩,仓皇地往前面逃窜。 在他身后,跟着十几只黑羽大鸟。 黑鸟在他身后散开,几只绕到了他的身前,落地就变为了人的模样,举刀砍了过去。 那道士慌忙躲闪,身后已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掌击中他的后背,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等挣扎着爬起来时,他已被团团围住。 惊慌中,他拿出了腰间的一个药丸,正欲吞下,树林中一根银针飞出,刺进了他的掌心,他吃痛,药丸掉在了地上。 第29页 下一刻,他就被控制住了手臂,按跪在了地上。 「呦呦呦,竟然还是个俊秀的公子。」 银针射来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女声,接着,就缓缓走出了两个人。 两个女人。 为首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额心点着精修的花钿,模样端庄漂亮。 她一出现,那一圈给一人立刻让出了一条路。 华音走到了他面前,指尖掠过道士的脸庞:「这么急着去死,想必是清楚自己落入了谁的手上。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也不忍心对你动手。 不如,你还是说了吧。那个魔物在哪?嗯?」 那道士咬着牙,躲开了她的手。 华音不怒反笑:「不说啊。那就没办法了。给他餵下去。」 她身后的丫鬟闻言有些忧虑地道:「公主,要在这吗?」 「这里已是我父亲的地界,你还担心穷奇追过来不成?」 丫鬟不敢再说什么,只道:「是。」 她从腰间取出一个小银瓶,抓着那道士的头髮,撬开他的嘴正欲灌进去。 突然,一把长剑飞来,她慌忙后躲,银瓶落在地上,沾上药水的草坪瞬间枯萎。 丫鬟慌忙后退,站在华音身前:「保护公主!」 华音脸上却无一点惊慌,似乎就在等着那人出来。 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林子里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些的二十出头牵着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童。 那小孩子看到眼前的场景,脸色吓得惨白:「墨竹哥哥……」 他拉着男人的手焦急地道:「秦玖师兄,墨竹哥哥……墨竹哥哥……」 秦玖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对他笑了笑:「别担心。」 众人在听到秦玖的名字时皆是一惊,唯有华音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笑了:「诶呀,您就是秦玖先生?比传闻中的要年轻俊朗得多呢。」 秦玖听了她的话只是一笑:「华音公主的意思,我懂。元河县河伯娶亲一事确实是我所为,所以元河县附近才会染上魔气。但他在哪,我并不知。」 华音的眉头挑起:「你以为我会相信!」 「华音公主也知道,我创造他,是为了救命。如果他在我这,我何必还要用那些女人的魂魄来续命。」 他说得不无道理,华音一时默然。 秦玖见此继续道:「我们的目的相同,都是为了找到他,华音公主,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华音看向他:「合作?」 「我已得罪了穷奇,四方之兽,唯有您的君父能与之抗衡。」秦玖拱手道,「我想自保,求公主给我一个机会。」 他身旁的小孩儿见此,也学着秦玖的样子拱手行礼。 华音思索半响,才道:「要谈合作,总得有筹码。」 「我是唯一一个还记得他的人。」 华音的神色一动:「你会这么轻易的告诉我?」 「不知公主可还记得他的名字?」 华音想了好一会才道:「宋。」 「方荀。」 小孩儿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以为秦玖在叫他,仰头看着秦玖:「秦玖师兄叫我?」 秦玖笑着摇头:「不是,是与你名字一样的人。」 「哦。」 华音有些震惊地看着那个小孩子:「他是……」 「当然不是。只是模样相同。」 华音明了,盯着那小孩子的眼睛,她之前也派人调查过那魔物,不知是何缘故,即使是曾经青鸾宗的人,也无人记得他的样貌,只说因他母亲是外邦人,他带了他母亲的血统,眼睛是罕见的琥珀色,与这孩子的眼睛一样。 这孩子显然不是,她也看出来了,那是一直愧。 方荀被她看得害怕,躲在了秦玖身后。 秦玖摸了摸他的头,才对华音道:「我已表明了我的诚意,不知华音公主……」 他说着看向了一旁的墨竹。 华音懂他的意思,她抓这个人也是为了找到元河县的元兇,现在人就在她面前,这个人已没了太大的价值:「放了。」 众人道了声是,松开了手。 墨竹走到秦玖面前,模样有些自责:「秦先生,对不起。」 秦玖摇了摇头。 方荀一见墨竹过来,开心地抱住了他:「墨竹哥哥。」 墨竹弯腰将他抱了起来:「也谢谢你,方荀。」 方荀听到他的话开心地笑了。亮晶晶的大眼睛在阳光下忽闪忽闪的。 华音对他们的嬉笑并没有兴趣,看着秦玖:「秦先生,人已经放了。你还知道什么?」 「东方地界青鸾宗故地有你想要的东西。」 华音不由得沉思:「穷奇的地方。」 「我已被他们察觉,不便过去。」 华音明白他的意思:「此事,我会想办法。」 秦玖抬起手,他之前扔出的刀像是有生命般,飞回了他的手上。 他收刀入鞘,拱手道:「那我今日便告辞了。」 众人见此,上前欲拦,但华音抬起了手,示意他们先别动:「秦先生慢走。」 直到他们消失在了树林里,华音才看向了其中一人:「你跟上去,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那人道了声是,变作一只云雀向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30页 丫鬟见此忍不住道:「公主,您既然不相信他们,为什么还要放他们走?」 「秦玖虽是凡人,但实力不俗,我们真与他交手,未必能讨到好。而且那魔物是他造出来的,他对他的了解,确实比我们多。」 「但属下觉得,秦玖并非良善之辈。」 「他要靠魔心续命,我们的目的亦是魔心,魔心又是在穷奇地界消失的,很有可能还在那个地方。 秦玖惹了穷奇,要取魔心,穷奇是个麻烦。就目前来看,合作对我们双方的利益才最大。」 丫鬟瞭然:「公主玲珑心窍,聪明绝代,属下自愧不如。」 华音挑了一下眉,对属下的马屁很受用:「回去吧,得好好想想送过去的人选了。」 …… 千羽看着面前的宫殿,从外观上来看,与梼杌的宫殿无异,只是只是殿中心的牌匾上,刻的是饕餮原身的图案。 这是尊上下达给他的秘密任务,前往饕餮这里调查制作秦玖身边那只小愧的人。 尊上还特意交代,这件事不允许其他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苏淮安。 千羽能看出一点,尊上想要找到秦玖,但不想让苏淮安知道。 但他愈发不能明白。 之前不顺尊上心意的人要么死,要么被关到疯,苏淮安在此事上忤逆尊上,尊上本可以这么做的,但他却并不如此,反而还花这些心思安抚。 千羽跟了尊上千年,还从未见他对其他人这么上心过。 苏淮安到底有何魔力? 「千羽将军,这边请。」 他正想着,一个沉稳低沉的男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模样俊朗的男子,他是饕餮的贴身侍卫,也是个愧术师,那天与饕餮一起去晚宴的人也是他。名字似乎叫景初。 千羽点了点头,跟了过去。 景初带他来到了正殿。 还未进去,就闻到一阵食物的香味,进去就能看到一大桌的食物,和指挥着愧去夹菜的饕餮。 按理说,等级越高的仙魔对于食物越没有需求,但饕餮是个例外。 她尤其爱吃凡人的食物,而且对于食材的选取也相当挑剔。 一只愧夹起一块青鱼放在饕餮面前的盘子里,饕餮再夹起放进嘴里细细品味:「嗯。不错,我还要那个。」 她指着一盘熏鹅,那愧立刻去夹。 景初咳了一声,手横于胸前弯腰行礼:「尊上。」 千羽也行礼道:「上仙。」 饕餮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不能他过来,让一个手下过来是什么意思?」 「上仙恕罪,尊上他是被一些事束住了手脚,才不能前来。」 饕餮捏着下巴思索道:「不会是跟那个凡人有关的事吧,我记得是叫苏淮安?」 「尊上的事,属下着实不知。」 饕餮又吃了一口熏鹅才道:「什么事?」 「尊上发现,元河县一事与秦玖有关。」 饕餮一怔,筷子也停住了:「那……那个魔物?」 千羽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魔物是谁,以前他也这么喊过,但当知道那是苏淮安后,他再听这个名称,就觉得有些刺耳了:「他不在。 他们在河中设了一个芥子,我被捲入了芥子中,见到了秦玖,但我实力不济,让他逃了。 但我看到了,在他身边,跟着一个愧。」 饕餮总算知道了他此行的目的:「泽祀怀疑是我?」 「尊上并不这么怀疑,尊上只是想快点将此事调查出来,所以派我来问询。」 饕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那只愧是一个五六岁孩子的模样,有自己的思想。尊上的意思是,能做出这样愧的人,不多。之前那个愧术师,算一个吗?」 饕餮思索半晌才道:「景初,你带他去吧。」 第十九章 青鸾宗故地 泽祀与千羽他们从元河县出来后就分开了。 他并没有带苏淮安回去,而是骑着马带他去了另一座城镇。 两人同乘一匹马,泽祀一手搂着苏淮安,一手拽着缰绳,将马骑的飞快。 苏淮安的手有点不知道往哪放。泽祀看出了他的不安,搂着他腰的手握住了苏淮安的手:「别担心,不会让你摔倒的。」 他掌心的温度笼罩着苏淮安的手掌,让苏淮安更加不知所措:「我们……去哪?」 苏淮安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道是马的速度太快,还是因为害怕。 泽祀只将他搂的更紧了些:「到了你就知道了。」 马儿行了一天,最后在一个镇上停下,此时天色已近黄昏。 苏淮安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被泽祀牵着不知道到了哪里。 模模煳煳间,听到一个谄媚的男音道:「公子是来给自己做衣服的吧,您看看这些,这些全都是最好的料子,公子这身材面皮都是顶好的,再穿上这些料子做成的衣服,那必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无人能及。」 他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在成衣店。 在他小时候,泽祀就很喜欢给他买衣服,他看不到,但听其他人说,泽祀给他买的衣服都是小姑娘会穿的颜色。 有些人会以此嘲笑他,说他整天穿的娘们唧唧的。 但他不介意,他知道自己只是泽祀的宠物而已,主人给宠物穿什么,是由他们的心情决定的,身为宠物的自己,没资格说什么。 第31页 「给他买,他不过及冠,要浅些的,亮些的颜色。」 果然,泽祀道。 老闆沉默了一阵,应该是惊讶与为什么要给一个瞎子兼病秧子买那么多衣服,亦或者是惊讶于泽祀的品味。 但他作为店老闆,以见过太多品味独特的人,立刻笑脸盈盈的带着他们去了另一处:「这也是新到的,玉色,这个是千山翠,藕粉色,这些都是卖的顶好的。」 果然,泽祀在看到这些料子时满意的点了一下头:「这些都不错,还有那一套,浅红也不错,拿了,这个大红色,这个紫色也拿了。」 老闆笑的合不拢嘴,连连附和,说一看就很适合这位公子。 最后泽祀选了十几套衣服,给苏淮安量了尺寸,付了定金,与老闆商量了取衣服的时间,才带着苏淮安离开。 他似乎并没有立刻回去的意思,带着苏淮安在路上闲逛。 苏淮安知道自己不应该多问,但他忍不住好奇:「主人,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泽祀闻言将他拉近了一点,凑着他的耳朵道:「马上就是清明节了。我记得你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给你父母上香,烧纸。 反正今年也出来了,直接去青鸾宗,你父母安葬的地方吧。」 苏淮安一怔,因为那些事,他差点忘了,快到清明节了。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是在宫里找一块僻静的角落祭奠他的父母。 泽祀不允许他出宫,他自己都几乎已经放弃了再次回来的想法,没想到现在泽祀竟然主动提出要带他回去。 「谢谢您。」 泽祀淡淡的嗯了一声:「我在这有事,顺便而已。」 「我知道,谢谢您能带我过来。」 他不会自作多情的觉得泽祀是特意为他来的。 泽祀闻言却沉默了。 这里和元河县有些不太一样,热闹了不少,大门都是开的,有些孩子在家门口附近玩闹,见他们这些过路人,还会好奇的查看。 有一个小孩甚至直接跑过来,大着胆子问:「先生,你们也是来除魔的吗?」 她显然是在问泽祀,因为泽祀在听了他的话后停下了脚步:「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其他外乡人过来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三日前来过一个,今天又来了好多。」 「他们在哪?」 小姑娘指着不远处:「在那,好多人。」 泽祀点了下头:「多谢。」 就带着苏淮安去了那姑娘所说的客栈。 还未进去,就能听到一阵杂乱的声音,代表着里面的人确实很多。 一个小二看到他们,立刻迎上来帮他们放马,又带着他们进去:「客人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泽祀漫不经心的说着,一面打量着里面的情形,整个客栈几乎挤满,那些人不像是普通凡人,他们穿着各异,但看衣服材质不俗,而且周身流散着内力,明显是修道之人。 他的出现短暂的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当他们看到苏淮安后,除了角落里的两个人,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转换了视线。 泽祀的视线,也不由得在那两人身上多停留了一阵,他们的衣服他记得,他之前在时珩身上看到过。 那是岳青山派的人。 他们竟然也过来了,甚至如此不加掩饰。 店小二带着他们去了靠近一角,唯一没坐人的桌子:「刚巧,还剩两间房。」 「一间就够。」 店小二闻言看了苏淮安一眼,笑道:「也是也是,不然这位公子可能不便。」 他给两人做了记录,就让两人点菜,泽祀随便点了两个菜,就问道:「这里往来的人一直都这么多吗?」 小二闻言低声道:「客官是外乡人,有所不知,这些都是仙道。来处理青鸾宗故地怪事的。」 在听到青鸾宗的时候,苏淮安的身体陡然紧绷,泽祀感觉到了,捏了捏他的手,继续问道:「什么怪事要来这么多人?」 「这个说来话长。」小二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八年前,青鸾宗的叛徒秦玖逃跑后,青鸾宗倖存下来的人在上面又建了一个帮派。 但他们不再像老宗主在时那样惩恶扬善,而是欺负起了我们周边的这些老百姓。 他们时不时就会下来一趟,白吃白喝不说,还找我们要钱。如果不给,就是一顿打。 他们又是修仙的,我们老百姓打不过,只能花钱了事,吃哑巴亏。 不过好在一年前,他们突然消失了。」 「消失?」 「也不是消失,就是很长时间没看到他们了。我们也乐得轻松。 但在一个月前,又发生了一件怪事,镇子上突然开始接二连三丢小孩。都是七八岁的男孩。」 泽祀这才想起刚刚在外面确实一个男孩都没看到:「不是丢的都是七八岁的男孩,怎么我刚刚一个男孩都没看到?」 「这您说的,那孩子就是一家人的命根子,遇到这种事,只要有男孩的,还不赶紧跑,指不着什么时候就到自己了。」 泽祀点了下头,小二见此继续道:「那些孩子丢了后,他们的家人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 不知是谁起头,说会不会是在山上,被青鸾宗那些人掳去了。 他们的家人也是病急乱投医,连忙找了上去,到现在已经好多天了,都再下来。 第32页 这件事因此闹大,被这些仙家知道,他们一时间都聚集到了这里。」 他说着声音压的更低了:「其实在三日前,就有一个仙家过来了,只是他上山后,也没再下来。 那座山啊,怪的很,所以他们才会全部都聚集起来,一起上山。」 小二说完后,嘆了口气,才去后面备菜。 等人走后,泽祀才看向了苏淮安,后者低着头,咬着唇,力道太大,几乎咬出了血。 自己父亲的基业被糟蹋成这个样子,还闹出了这些事,他会这么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泽祀摸着他的后颈,靠近他的耳朵轻声道:「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们明早就上去看看。别太担心。」 苏淮安抿着唇,点了点头。 客栈里人多,每个人的声音都不大,汇聚在一起就显得吵闹。 泽祀等菜的间隙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苏淮安闲聊,实则注意着客栈里的这些人。 他们大部分人可能因为不认识他,还带着一个瞎子,都没太在意这边,只有岳青山派的那两人。 他们表面上在低头吃菜,实际上视线从未离开过两人。 泽祀假装不知,问苏淮安的伤口还疼不疼,需不需要上药,想不想再去其他地方玩。 苏淮安则是简单的回覆,不疼,不用,不想。 淮安好像真的恢復了原来的样子,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想,继续做一个没有感情的陶瓷娃娃。 但泽祀却并不满意,甚至有些烦闷。 就在这时,他却听不远处的一个人小声对他的同伴道:「你确定会是他?已经整整八年没消息了,怎么可能会突然回来?」 他的同伴也压低了声音道:「地方在青鸾宗故地,而且消失的那些人曾经也都是帮着秦玖囚禁他的人,他们还四处坏他父亲的名声。 是你你会放过他们吗?」 那人思索道:「倒也有几分道理,但那些消失的孩子怎么解释?」 「这个……等晚上我们上山的时候不就知道了。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他凑近那人的耳朵低声道,「那些人的目的,也是他。」 在他们身后,泽祀握着水杯的手陡然一紧,水杯甚至被直接裂碎。 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变故,唯有他旁边的苏淮安发现了:「主人!」 他来不及思考着尊卑次序,直接拉过了泽祀的手,帮他处理手上的伤口。 泽祀垂眸看着他,淮安的手很轻,好像生怕弄疼了他。 之前分明说着恨他,结果不也是担心他受伤吗? 他抬起手,轻抚着淮安的额发。 他的淮安真可爱,谁都不能夺走。 第二十章 青鸾宗故地2 苏淮安小心的帮泽祀清理伤口,又割下自己的一截衣袖,帮他包扎。 等包好后,他才察觉到自己的鲁莽,连忙收回了手,有些慌张地道:「淮安擅自做主,请主人责罚。」 泽祀顿时笑意全无,他的淮安还真的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 他收回了手,转身没再理他。 苏淮安一时间僵在了原地,他能感觉到泽祀生气了,却没听到主人说如何惩罚,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这让他有些惶恐:「主人,是淮安的错。」 泽祀没说话,看着淮安包的伤口,他知道淮安现在如此小心翼翼,是因为自己之前太过严格,怎么着也不会是淮安的错,想到这,他道:「你没错,不用道歉。」 苏淮安吃了一惊,听他这么说才放了心:「是。」 不远处传来一阵木椅移动的声音,泽祀看了过去,是那两个岳青山派的人走了出去。 他们走之前还往泽祀这边看了一眼,似乎在担心被他们察觉。 泽祀见此站了起来:「淮安,在这里等我一下。如果菜来了,你先吃。」 苏淮安闻言点了点头:「是。」 泽祀交代完就跟了出去。 苏淮安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周围的闲聊声仍在继续,他也仔细的听着。 他的耳力极好,刚刚他们说的话他自然也听到了。 他也知道了他们在怀疑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他。 耳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停在了他身旁。 应该是给他端菜的小二。 苏淮安道了声谢,想帮他将那些菜端上桌,自己的手陡然被抓住。 他心头一惊,刚要开口,却被捂住了嘴巴,同时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淮安,是我。」 是时珩! 时珩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抓着苏淮安的胳膊往后门走。 刚出门,苏淮安就挣脱时珩的手,有些生气的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时珩有些焦急地道:「我带你走。淮安。你不想去岳青山派我可以带你去其他地方。一定让他找不到。」 苏淮安不由得想笑,里面那些全是想杀自己的,即使是时珩自己,在听到他的身份后恐怕也会想剖他的魔心,他离了泽祀,还能逃去哪。 「你我恩怨已了,你要寻死,我不拦你。但若你再缠着我,我对你不客气。」 他说完就打算进去,却被时珩一把抓住了胳膊:「淮安,山上很危险,他上去不过也是为了宋方荀,连无方寺首座印光上去后都没再下来,你没必要……」 他还没说完,苏淮安突然反握住他的手:「你刚刚说谁?」 第33页 时珩被他的反应吓得愣了一下:「宋方荀?」 「不是他!是……」 「淮安。」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苏淮安一颤,时珩也是一惊:「你为什么……」 在他们对面,泽祀已经缓缓走了过来:「如此低劣的调虎离山计也想让我中招。愚蠢。」 他对苏淮安伸出手:「淮安,过来。」 时珩连忙挡在了苏淮安面前:「他不会……淮安!」 苏淮安绕过时珩,走到了泽祀身边,伸出手。 时珩慌忙上前想要阻拦,却陡然发现他动不了了,泽祀对他下了定身咒! 泽祀握住苏淮安的手,将他拉到了身后,眼神冷漠的看向了时珩:「至于你,去死吧!」 他刚准备动手,苏淮安却陡然叫住了他:「主人!」 泽祀闻言转头看向了他:「怎么?你捨不得?」 「他于淮安,只是一个陌生人。但现在屋里的全是仙道帮众,他们中有一人突然死了,难保他们不会对您起疑。 您自不会在意他们的力量,但只是为了杀他,就惹这些麻烦,不值得。」 泽祀闻言笑了,抬起手,略粗糙的指腹划过他的脸庞,缠绕着他的脖子:「那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他?」 苏淮安心里一紧,唿吸变沉:「主人什么时候想杀他都可以,不急于着一时。」 泽祀的拇指按在苏淮安的喉结上,轻轻的碾动,苏淮安有些难受的梗着脖子,却也不敢出声。 片刻后,泽祀才道:「吻我,我就放了他。」 苏淮安一怔,几乎没有犹豫的上前一步,仰起头,唇贴在了泽祀的唇上。 泽祀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深深的吻了下去。 泽祀的吻极具侵略性,苏淮安很快就招架不住,几乎无法唿吸。 直到苏淮安的脸憋的有些红了,泽祀才放松了一点,在他耳边道:「唿吸。」 苏淮安本以为这预示着结束,但很快,泽祀的吻再次袭来。 夕阳落下,熄灭了天空中最后一丝光亮,身后客栈中的烛火燃起,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泽祀才放开了他。 苏淮安的脸颊潮红,双腿几乎已经站立不稳,整个人贴在泽祀的身上喘息。 泽祀伸手抚摸着他的唇角,语气有些莫测:「我今天不杀他。」 苏淮安握着泽祀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淮安是主人的,主人什么时候想要,淮安就给,无关其他。」 他的回答让泽祀很满意,泽祀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我的淮安,真聪明。」 他牵着苏淮安的手走了进去:「菜凉了,我刚刚吩咐重做了一份,现在应该刚好。」 等两人进屋后,时珩身上的定身咒才解开。 但他过了半晌却还动不了一下。 刚刚他看到了什么? 虽然很早前他就见过两人亲热,但当时是隔着一层马车。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两个男人亲热。 两个男人! 更恐怖的是,他竟然不觉得噁心。 他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唇,下一刻却慌忙松开。 脑子里全是淮安刚刚到样子,挥之不去。 …… 泽祀抽了双筷子递到苏淮安手上。 苏淮安道了声谢,接过筷子,却并没有吃东西。 他们进来没多久,那些帮众已全部离开,看样子,他们是打算今晚就上山,此刻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泽祀夹起一筷子炒笋鸡放进他的碗里:「尝尝,刚做的。」 苏淮安道了声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主人,我们能不能今晚上山?」 「先吃饭。」 「主人……」 泽祀将一筷子小炒牛肉塞进苏淮安口中:「吃完再说。」 苏淮安虽然心急,但见泽祀如此,只能听他的。 泽祀不太吃凡人的食物,只在一边帮苏淮安夹菜。 苏淮安有些急,本想吃点就放筷子。 但泽祀一直在给他夹菜,每当他要说话时,就往他嘴里塞食物。 一直到他将桌上的食物吃的差不多了,泽祀才停止了投餵。 苏淮安终于找到了机会,道:「主人,淮安知您不想在那些仙道面前太暴露您的能力,能不能,让淮安先上山?」 泽祀牵着苏淮安的手上楼:「不急。」 苏淮安怎么可能不急:「主人……」 「我知你在担心什么,」他还未开口,泽祀就打断了他的话,「若是他真如传言所说,有些实力,一个晚上而已,他不可能撑不下去。若是他实力不济,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你去了也没有。」 他今天不想过去,确实是因为觉得与那些修道之人上山,很多事情坐起来多有不便。 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淮安现在太急了,刚刚差点在时珩面前露出了马脚,若是淮安在他们面前也是如此,保不住有人会发现什么。 他也不能把他们都杀了。 再者,他们今天舟车劳顿,他没太大关系,但淮安毕竟有伤在身,需要休息。 至于叶印光,一个凡人的生死,他并不在意。 但淮安却比他想的还要激动。 他勐的挣开泽祀的手,往楼下跑去,却被绊倒,硬生生摔下了楼。 第34页 正在楼下算帐的老闆娘吓了一跳,连忙喊店小二过来扶他。 他站稳后来不及道谢,就挣开店小二踉跄的往前跑,还未跑出门,却一下子顿住了。 他被泽祀使了定身咒。 泽祀不紧不慢的走下楼,对着疑惑不解的老闆娘和店小二道:「他想出去玩,我不允,所以急了。多谢,我会劝好他的。」 这个理由极其没有说服力,但两人在客栈已经待了许多年,也知道客人的事少打听这种道理,都只是点头哈腰说没事,不再过问。 泽祀走到苏淮安身边,将他打横抱起,转身往楼上走去。 苏淮安挣脱不开,有些急躁地道:「放我出去!」 「你之前答应我的什么?若是你食言,对于你调查秦玖的事,我也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苏淮安闻言默然,他答应过泽祀,继续做他的狗,只做他允许的事,但现在阿兄生死未卜,他实在难以安心。 「对不起。求你,只有这一次,现在只有我能帮他!」 「你丝毫不在乎他们察觉到你的身份么?」 苏淮安不是不知道,若是他的身份被发觉,别说是他自己,阿兄也可能会因为保护他再次陷入危险的境地。但他无法坐视不理:「我会小心。」 泽祀嘆了口气,声音软了一些,近乎宽慰:「他选择过来的时候,一定就已经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印光的实力在凡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你应该也知道,普通的攻击对他无效。 何况你现在有伤在身,需要休息。」 第二十一章 青鸾宗故地3 苏淮安终是没再坚持出去。 因为泽祀使了些手段,等他到房间时,已昏睡了过去。 他将苏淮安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被褥后又走出了房间。 一开门,他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时珩。 时珩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淮安呢?」 泽祀抬手,房门便轻轻的合上:「淮安心善,即使只见过几次面的人死在他面前,他也会很伤心。我不想让他伤心,所以没杀你。 但若你执意寻死,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他阴恨的目光让时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时珩努力保持镇静,才没有使自己落荒而逃。 「我只想见他一面。」 见泽祀没有回应,他忙道:「我知道印光对淮安来说很重要。」 泽祀的眉头微挑,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若时珩有所察觉,那这个人,便留不得了。 时珩并没感觉到周身气场的变化,继续硬着头皮说道:「我此次前来,只求你一件事,山上危险,别让他上去了。我知你一定也是为了宋方荀,你不该因为你的私心让他身处险境。 还有,我今晚会上山,我一定会拼死将印光带回来。让他放心。」 泽祀在听到他的话后,戾气收敛,有些不解:「你都说了,山上危险,为何还要为了一个印光拼死上去?」 时珩已经打算离开了,听了他的话,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 泽祀没动,盯着他,似乎真就在等他的回答。 「我不想让淮安涉险。」 「因为他救过你?」 时珩闻言默然,过了半晌才道:「在今天之前,你问我,我会说是因为他救过我,而且他在你身边看起来一点都不快乐。我想带他走。 但现在,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根本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 或许是第一眼,又或许是之后带他去看灯会。 从哪之后,我的心里便有了他。 我,心悦他。」 …… 第二天,苏淮安一清醒,就去了青鸾宗。 泽祀没再拦他,与他一同前往。 那个镇子确实是离青鸾宗最近的地方,但要赶到青鸾宗所在的山脚,骑马仍用了半个时辰。 泽祀将马绳系在山下的树上,那周围,还有其他的马在吃草,看样子,就是昨天那群人的。 苏淮安也察觉到了,心中异常惊惶,那么多人一晚上都没有下来,而他的阿兄上去时只有一人。 「许是被上面的事缠住了。」泽祀道,「别担心,我们现在就上去。」 苏淮安点了点头,焦急的想往上走。 泽祀伸手拦住了他:「我有更快的方法。」 他抬起手,指尖在面前画了一个圈,空中瞬间出现了一道蓝色的裂缝,从里面冲出了一只黑色的大鸟,停在了泽祀身边。 泽祀搂着苏淮安的腰,脚步轻点,站了上去。 站稳后,大鸟就腾跃而起,向着山顶飞去。 大鸟的速度很快,苏淮安几乎是贴在泽祀的身上,来维持平衡。 泽祀一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抬起,将他的身体包裹在宽大的袖口里,为他防风,一面则注意着整座山的情况。 按照店小二的说法,这条山路应该已两年没人通行了,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除了昨天那一行人留下的痕迹,其他地方已是杂草丛生,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大鸟速度很快,不多时已飞上了山顶,泽祀并未立刻降落,而是令它盘旋在青鸾宗上空。 青鸾宗的院落建于各峰之间,各处院落有木桥连接。 泽祀仔细的看了一圈,里面的建筑完好,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 第35页 不光如此,整个山上,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他不自觉的皱起来眉头:「奇怪。」 苏淮安也发现了:「他们,不在?」 「或许是聚集在某个建筑里,先下去。」 大鸟在青鸾宗大门处落地。 泽祀搂着苏淮安的腰跳下,牵着他的手往里走。 苏淮安的脚步有些急,快步走到了最近的建筑前。 那是一座高大的阁楼,这里是他曾经的住所。 他屏息凝神感受着里面的动静。 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他慌忙往后走,去下一个地方。 这里是山路,异常难走,泽祀怕他摔,紧握着他的手,宽慰道:「淮安,别急。」 苏淮安被他拽着,不能往前,有些控制不住,生气地吼道:「我怎么能不急!那是我阿兄!那是我阿兄啊!你昨天为什么要拦着我!你……」 他还没说完,陡然反应了过来,他太害怕了,以至于忘自己的身份,竟然在这里对着泽祀大唿小叫。 他慌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求您晚点再惩罚我。求您等我找到我阿兄后。对不起。」 泽祀只淡淡的看着他,他并不生气,只是有些东西,他必须提醒他:「淮安。你说过,在外面会小心。你昨天的鲁莽,已让时珩有所察觉。」 「对不起。」 泽祀嘆了口气:「继续找吧。那么多人,短时间内一定处理不了,大概率还是藏了起来。」 「是。」 除了正殿,就只有后山前的藏书阁才可以藏纳那么多人。 后院的位置苏淮安记得很清楚,绕过两个木桥就是了。 快到藏书阁时,他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不多时,耳边就迴荡起了风铃的声音。 就快到了。 但这时,泽祀却陡然拉住了他。 苏淮安有些急:「主人!」 「等一下。」 泽祀看着藏书阁上的铃铛,上面有一金一紫两股力量纠缠。 不太对。 「淮安,你先在这等……」 他还未交代完,两股力量陡然沖了过来。 他单手结咒,将它们挡在了外面。 两股力量相互纠缠,却又相互排斥,似乎并不属于同种势力。 「阿兄。」 泽祀闻言看了过去:「什么?」 「阿兄的。」 其中一股力量是印光的吗。 那另一股呢? 他正思索着,淮安却陡然挣开了他的手,沖了出去。 他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淮安!」 …… 苏淮安勐然惊醒。 头好痛。 刚刚,他不知道怎么了,仿佛阿兄就在外面,只想过去。 等他挣脱出去后,脑子陡然一空,便失去了意识。 身边没有任何人的气息,他站了起来,试探性的喊道:「主人?」 没有回应。 风铃仍响着,他的脑子一时间有些错乱,正不知所措间,却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 他慌忙躲进了藏书阁里,耳朵贴着关闭的大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应该是个小男孩,脚步轻快,还哼着歌。 苏淮安正思索着应该怎么办,那个男孩已经站在了藏书阁前。 只是他似乎并不打算进来,就站在外面,很快就传来了钝器磨墙的声音。 他的嘴里仍哼着歌,心情很好的样子。 苏淮安听着外面的动静,孩子的声音还有这个场景,让他觉得分外熟悉。 他还没想起来,就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他们都在等你呢,在这做什么?」 那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外面的小男孩听到声音后开心的笑了起来:「阿兄!」 男人看着他也笑了,宠溺的道:「又在干坏事呢?」 小男孩心虚地道:「宴会上的人我都不认识,在里面待着好无聊。阿兄你也别回去了,在这陪我可好?」 「好。」 小男孩闻言立刻拉着他的胳膊往藏书阁方向走。 却也没进来,只停在了其中一根柱子前:「阿兄,我在写自己的名字,但写不好,阿兄教我。」 「这里可不是写你名字的地方。」 小男孩闻言委屈巴巴地道:「阿兄,我写都写了。阿兄要训方荀吗?」 苏淮安一怔,他记起来了,这是他八岁生辰那天发生的事。 当时他因为贪玩,从宴会上偷跑了出来,当时就是阿兄跟着追了出来,看到他在石柱上刻字,不但没有训斥,反而握着他的手,帮他将剩下的字刻完。 为何自己会到这里? 那个小男孩的声音为什么和他小时候那么像? 他真的是小时候的自己吗?那另一个人,难道真的是阿兄? 外面的印光笑着摸了摸那个小男孩的头:「怎么可能会有人捨得训这么可爱的小方荀。」 小孩闻言开心的笑了:「那阿兄教我。」 「好。」 很快,外面又响起了石头磨柱子的声音。 苏淮安靠墙缩在门后,外面时不时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他们说的话,一一在他的脑海浮现。 他记得很清楚,他们那时都只以为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但没想到,几天后,秦玖突然引发叛乱,杀了他父亲,囚禁了他。 第36页 即使后来被阿兄他们救回去,很快又遇到了仙道的围剿,他为了不连累无方寺,跟泽祀走了,到现在,已经过了八年。 好想再见一见阿兄。阿兄当时也只是一个少年而已,现在是什么样子? 好想见他。 即使不是真的。 他站了起来,伸出手,只要推开门就能看到阿兄了。 手扶在了门上,正欲开门,外面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他慌忙开门:「阿兄!」 外面却没有任何人。 「阿兄!阿兄!」 没有任何回应。 他彻底慌了,四下查看。 风铃仍在摇晃,不过片刻后,不远处突然传开了一个轻快的脚步声,一个小孩哼着哥儿跑了过来。 第二十二章 青鸾宗故地4 苏淮安愣在了原地,这个声音,与刚才一模一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理智促使他躲在了一棵树后,暂时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还是那个小男孩,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藏书阁的门被打开,走到门口第二根柱子下,开始刻字。 他的嘴里仍哼着歌,心情很好的样子。 不多时,不远处就走来了一个男人。 「他们都在等你呢,在这做什么?」 小男孩听到他的声音后开心的笑了起来:「阿兄!」 「又在干坏事呢?」 「宴会上的人我都不认识,在里面待着好无聊。阿兄你也别回去了,在这陪我可好?」 「好。」 苏淮安怔怔的听着他们重复刚才的话,一起走向了藏书阁。脑子里很乱。 为什么会这样? 「有人进藏书阁吗?怎么门是开的?」 印光的话让苏淮安冷静了下来,仔细注意着那边的动静。男孩闻言也看了那扇门一眼,而后笑了:「别管那个了,阿兄,我在写自己的名字,但写不好,阿兄教我可好?」 印光的视线在那道门上停留了片刻,听了他的话后才点了点头,道:「好。」 小男孩闻言立刻拉着他的胳膊往藏书阁方向走。 苏淮安的手指不由得握紧,阿兄注意到了那扇门。 但那个孩子却阻止了阿兄深想。 会不会,是那个孩子困住了阿兄。 他之前听泽祀说过一种幻术,名为封神咒,会将人的意识封印在自己的执念里,只要不识破便永远都出不来。 若是阿兄被困在这里,就说的通了。 外面传来了阵阵石块磨墙壁的声音,其中还有印光疑问的声音:「人都在前厅,谁进去了?是小方荀进去的吗?」 「阿兄,你看还没写完。」 「抱歉。」 石柱上的字只剩下了最后一画,但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突然闯出来一人。 印光立刻站了起来,看到的确实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的眼神瞬间警惕了起来:「你是谁?」 苏淮安抿着唇,他知道泽祀为了隐藏他的踪迹,将无方寺所有人关于他的记忆全消了。阿兄现在一定不认识他。 但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再撒一个谎一定不会让阿兄信任。 他有些忐忑地道:「阿兄……我……我是方荀。」 印光还来不及惊讶,他身旁的孩子就冷声道:「他是坏人。阿兄,他一定是被派来刺杀方荀的!」 苏淮安慌忙道:「阿兄!我不是……这里是幻境,他不是方荀……」 他还没说完,印光就攻了过来,一掌将他掀了出去。 他撞在树上,身上传来一阵剧痛,他强忍着痛处站起:「阿兄,我真的是……」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潜入青鸾宗!」 印光的声音冷漠,让苏淮安怔了一下。 他旁边的小孩见此道:「阿兄,他潜伏在这,一定是想杀方荀。阿兄,我好害怕。」 苏淮安慌忙道:「我没有……阿兄……我……」 印光却不打算听他的解释,勐攻了过来。 苏淮安慌忙躲闪,但他只躲不攻,很快就败下阵来,被印光一掌击中了胸口。 苏淮安勐的摔进了藏书阁中,撞碎了一片矮桌。 印光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沖了过来。 苏淮安慌忙躲闪,几人又交战了几十个回合,将藏书阁里的字画全部撕碎,整个讲堂一片狼藉。 苏淮安几乎已经没有了力气,很快就击中前胸,摔在了墙上。 印光毫不手软,掐着他的脖子按在了墙上。 苏淮安唿吸困难,抓住他的手,艰难地道:「阿兄……我真的是……方荀……」 印光的力度却陡然增加:「还想骗我!你怎么可能是!方荀明明就在那!你怎么敢!」 苏淮安疼的闷哼一声:「我小时……身体不好,被送到……无方寺修养,是阿兄照顾我。 阿……阿兄只比我年长……几岁,教我习字,为我用木头刻过一只……小鸟,还骗我说,只要我认真照顾,小鸟就会……活过来。我一直将那只鸟放在……房间里,还餵它喝水,吃东西。」 印光的眼睛瞪大,这些事只有他和方荀知道,但他不敢相信:「你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方荀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样子的!」 苏淮安表情愈加痛苦:「兄长,你……不记得了,在你走后没多久,秦玖囚禁了我,给我餵……蛊虫,那些蛊虫……蚕食我的身体,让我容貌……大变。」 第37页 印光陡然回神,慌忙松手,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淮安:「你……怎么可能!方荀……」 苏淮安跪在地上,不顾身上的疼痛,爬向印光,艰难的抓住了他的衣角:「阿兄,你现在看到的不是真的。阿兄,同我回去。」 印光的眼神有些慌乱,迷茫:「方荀?」 「阿兄!」那小孩子突然沖了进来,吼道,「我才是方荀!杀了这个冒牌货!阿兄!杀了他!」 苏淮安已没了反抗的力气,抓着印光衣角的手一松,倒在了地上。 但他等了一会,却没有感受到相信中的疼痛,反而被一双手抱进了怀里。 头顶传来印光的声音:「方荀出生后没多久,就被送来了无方寺,能走路时,看到路上有蚂蚁,即使自己会摔倒,都会想办法绕开。」 他嘆了口气:「连一直蚂蚁都不忍心伤害的人,怎么可能会教唆我杀人呢。」 小孩儿惊讶的看着他:「阿兄。」 「贫僧不是你的阿兄,你,也不是方荀。」 「阿兄!阿兄!」 印光没有理会他的话,抱着苏淮安,缓缓走了出去。 因为他的清醒,身后的一切都在碎裂 苏淮安有些犹豫的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阿兄的模样变了好多,皮肤也变得有些粗糙,但他依稀还能辨出之前那个少年的模样:「真的是……阿兄?」 印光将他搂紧了一些:「是我。对不起。」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没关系。阿兄为什么会在这?」 「我听说了青鸾宗的事,担心此事真的与你有关,所以赶了过来。 我一来就察觉到了这里被下了封神咒,但此时已来不及了,为了不使自己彻底陷进去,我在外面留下了一缕魂,他会指引真正的方荀进来,带我出去。」 「阿兄……」 「方荀。对不起,我们现在得暂时分开了。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出去找你,在外面等我。」 「不要。阿兄……阿兄!」 抱着他的力量陡然消失,他的身体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耳边传来锁链的轻响,手和脚被什么东西束缚。 他勐然睁开了眼睛,竟能「看见」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唯有铁门处的一扇小窗能从外面透出光来。 鼻尖传来难闻的气味,就是是肉被腐蚀的味道。 他动了动手,只传来了锁链的叮噹声,他被锁链锁在了墙上。 这里是哪? 耳边传来哐当一声,有人打开了面前的门,孩子的低哭合着烛火的光泳了进来,映着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白衣,极白的面皮,长发披散,不想凡人,辨不出性别。 那人看到他时笑了一下:「诶呀,这醒了一个。」 在他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与那人模样无异的人,他端着一个装着药的瓷碗走了过来:「刚好试药,可别浪费了。万一成了呢。」 黑色的药随着它的动作迴荡,可以看到,药下面翻滚的蛊虫。 那是秦玖曾经逼他喝的药。 苏淮安的唿吸陡然急促,害怕的挣扎,却只引的锁链哐当响。 「淮安。」 耳边陡然传来了一个的声音。 是泽祀。 苏淮安仿佛获救一般喊道:「主人!救救淮安。求您救救我。」 声音迴荡在他的脑海,他口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但泽祀似乎感觉到了:「别害怕,淮安,我现在带你出来。」 身上涌现了一股暖流。 就像被人抱住了一样,他的眼前逐渐变黑,四肢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才有了知觉。 他慌忙动了动手,虽然还有些无力,但可以活动,没有被绑起来。 在他的对面,泽祀正在为他度气,见他已清醒,收了力量。 「好些了吗?」 苏淮安的精神还有些恍惚:「主人?」 「我在。」 「我刚刚……」 「进了封神咒。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封神咒……那……阿兄……」苏淮安有些急切地道,「阿兄在这里!主人,求你救救阿兄。求你救救他。」 泽祀伸手抱住了他:「别急,淮安,先将你经歷的事告诉我,我们才好去找他们。」 他的话点醒了苏淮安,他立刻将刚刚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说完后,他还有一点不明白:「我刚刚看到的是什么?他们在给谁灌蛊虫?」 泽祀闻言默然,按照淮安的说法,淮安是被印光的一缕魂魄带进去的,之后灭魂咒破碎,淮安恐怕是随着那缕魂魄被带进了印光的身体。 他那瞬间看到的,就是印光眼前的东西。 但他并没说出来,继续问道:「淮安,青鸾宗有这样的地方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没有,青鸾宗不会设这样的地方。」 泽祀也猜到了,刚刚他在上面时就发现,整座山上,没有任何人迹。 但那些人一定在山上。 造成这种现象只有一种可能。 「芥子。」 苏淮安此刻已经冷静了不少,要进去需要找到入口,入口可能在任何地方,到底在哪? 「淮安你刚刚说在里面听到了孩子的声音?」 苏淮安点了点头:「像是小孩子的哭声。应该就是镇子里丢失的那些孩子。」 第38页 「那些孩子,都是七八岁的男孩。」 「七八岁的男孩?」苏淮安有些疑惑,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惊恐地道,「他们想用秦玖的方法炼化魔神!」 泽祀点了点头:「他们连孩子的年龄都能精确到,那么地方,会不会也是如此。」 第二十三章 青鸾宗故地5 芥子内。 轰的一声巨响后。 那两人被震了出来。 印光挣脱束缚冲出,但外面,却是更多如同那两个水鬼一样的人。 他一下子被团团围住。 若是以往,要对付他们不成问题,但现在他已不知被困了多少天,数日未进食,身体也还未完全恢復,就这么打下去一定出不去。 他四处查看,想找出一个出口,但这个地方就像是一座牢房一般,四面都是铜墙铁壁,只有几个房间,全用铁门阻隔。 他的视线最后定格在唯一一个没有上锁的房间,在那些人冲上来的瞬间,他手中聚下符阵,符咒凝聚成一个大钟,将他覆盖,震退了冲上来的几个人后,他迅速冲进了那个房间,关上门又用符阵将门暂时封锁了起来。 门口传来阵阵震动,是外面的人在撞击铁门的声音。震动很大,震得墙壁上石灰撒下。 这里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转过身,想要在里面找寻别的出路,却陡然被里面的场景惊住了。 噁心。 他只想到了这两个字。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里面堆着二十多具尸体。从一些还未腐烂的人脸上可以推测出,这些,应该就是青鸾宗原本残留下来的弟子。 他们被餵了蛊虫,蛊虫蚕食他们的血肉,又在他们的伤口处种下毒素,魔骨没有蛊虫吃得快,所以尸体的肚子全是空的––被蛊虫吃空的。 上面还沾着蛊虫的尸体,有些蛊虫还没完全死透,还在吃肉,发出咔滋咔滋的声音。 印光的脸发白,他知道这群人的目的了,难怪他们会抓那些孩子。 他得尽快想办法闯出去,得找到那些孩子。 这个房间唯一的出口只有对面一扇有些高的窗子。 他走过去刚想将窗户掰开,就见外面两个人沖了过来。 印光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慌忙画符抵住那个出口,那些人已击碎了窗户,巨大的冲击让他半跪在地,力量已濒临溃散。 他咬牙硬撑,刚刚还答应了要去找方荀,他不能在这里死掉。 但两边的符阵让他的力量急速流逝。 就在这时,门口的震动陡然停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惊叫声。 属于那些水鬼的惊叫声。 印光还未弄清楚状况,只听「哐当」一声,面前的大门被勐地踹开。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黑髮黑衣,衬的皮肤更加如玉般白皙,鼻樑高挺,眼眸微微上挑,身型挺拔,贵气逼人。 来人纯黑的眸子撇向了印光,右手突然凝聚出几把冰刀,朝他飞了过来。 他心头一惊,只来得及抬手做出防御装。 但那些冰刀却偏开了他,射向了他的身后。 身后传来一阵惨叫,他扭头看去,却见几个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面前的水鬼被那些冰钉钉在了墙上。 那人侧身让开了一条道:「出来。」 印光没什么犹豫地走了出去。 他并不怀疑这个人会对他不利,否则刚才他就已经动手了。 他刚出门,就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低头一看,却是刚才那些水鬼的尸体,不过片刻之后,这些尸体就消失殆尽。 遍地都是,那人一个人都没留下,他忍不住问道:「施主为何不留下一人问话?」 那人冷峻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几个小鬼而已,也问不出什么。」 他的眼神冷,声音亦冷,但印光猜他应该对谁都是如此,并非针对他一人。他合掌行礼道谢:「今日多谢施主相救,不知施主是何门派,来日必当重谢。」 「不用,我救你,是因为淮安。」 印光有些疑惑:「淮安是何人?」 泽祀正准备进去,闻言扭头看了一眼,却见苏淮安已没在原地,想是躲在了他们来的出口处,他往对面被他踹开的门处一指:「那后面。」 印光愈加疑惑,但想着毕竟是救自己的人,总要去道谢的,便走了过去。 苏淮安在听到泽祀喊他的名字后,慌忙转身,想要跑出去。 他很想见阿兄,但现在不该见,现在人仙妖三界无不想让他去死,他们见面,只会给阿兄带来负担。 可他刚刚进来的通道却陡然关闭,将他困在了里面。 「方荀!」 苏淮安一怔,一直想见的阿兄就在身后,但他却不敢回头。 印光连忙走了过来:「方荀,我是阿兄。」 苏淮安的手指紧张地抓着衣角,最终还是咬牙道:「我是苏淮安。不是宋方荀。宋方荀已经死了!」 印光明显地愣了一下,笑道:「在说什么傻话,方荀就在这里,别再这么咒自己了好吗。」 苏淮安转过身吼道:「八年前我就抛下无方寺逃走,因为你们太无能,没办法保护我,所以我为自己找了一个新的靠山。我现在过得很好,我根本不需要你们!不要再尝试找我了! 你们对我来说只是负担!」 第39页 苏淮安本以为说到这种程度,阿兄就该放弃他了。 但印光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温和地道:「是因为这个啊。」 苏淮安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又听他道:「方荀放心,从前是阿兄没用,保护不了方荀,但现在阿兄已经很厉害了。 无方寺也今非昔比,没人再敢欺负无方寺,阿兄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苏淮安的嘴唇紧抿,他都已经这么说了,为什么阿兄还要......还要这样。这条烂命他自己都不在意了,却还有人想着保护他。 印光缓缓走向苏淮安,安抚道:「方荀不愿意,阿兄不会将今天见到你的事告诉其他人,阿兄也不会要求你留下。阿兄只想告诉你,你是有家人的。」 印光站在了他的面前,伸手抱住了他:「这些年方荀在外面一定受了很多苦,对不起,是阿兄没用。你答应阿兄,以后有什么难处一定告诉我好吗?不要再这样了。 方荀这么善良的人,说这些话心里很难受吧。」 他应该将阿兄推开的,应该不择手段地让阿兄不再和他有联繫。他的存在註定会害了阿兄。之前就已经有过一次了。 但他却什么也没做,他就这么靠在印光的肩上,肆无忌惮地感受他的温暖。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跟阿兄走,想回无方寺。 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回抱住了印光。 「阿兄。」 他喊他,声音好像要哭一样,他不想这样,但却忍不住。 印光抱紧了他:「方荀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同阿兄说,阿兄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的。方荀不想连累无方寺,我明白。我不会将你的行踪告诉他们。你只同阿兄讲,好吗?」 「好。」 印光轻拍着他的背,温和地问道:「方荀,可以告诉阿兄,你的眼睛......为何会这样吗?」 苏淮安的身体一紧:「之前不小心弄瞎的。」 「还好的了吗?」 「应该好不了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阿兄不要担心,没有眼睛也是一样的。即使是在幻术里,我也能知道你就是阿兄。」 「好。不过刚刚那人到底是谁?拥有那么强的力量,又不属于任何门派。他知道你的身份吗?对你没有其他的企图吗?」 「他的身份不便说,他知道我的身份,但他帮我,并不为我的魔心,他对我也很好。」 印光的表情明显的不相信,刚刚他也看到了,那人明显不是喜好多管闲事之辈,莫名的对方荀好,还没有任何企图,这怎么可能。 苏淮安也猜他一定不相信,连忙道:「阿兄也看到了,他那么强,想拿魔心的话早拿了。」 倒也不无道理:「如果受了委屈,一定要同阿兄说。」 苏淮安连连点头:「嗯。」 两人出去时,泽祀也已从那个房间里走出,见苏淮安过来便对他伸出了手:「淮安,过来。」 苏淮安闻言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印光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哪里奇怪,难道真的如方荀所说,两人的关系,当真好到了如此程度? 泽祀没在意印光的眼神,温和的问道:「他们被灌蛊已有些时日,救不回来了。」 毕竟是曾经的师兄,以这种方式死去,苏淮安仍有些难过:「他们会和我一样吗?」 泽祀看着他,知道他指的是他死后魂飞魄散,不入轮迴的事。 他有些怜惜的抱住了苏淮安:「不会。他们的身体和魂魄还未完全被侵蚀,我已用寒焱火帮他们洗去魔障,助他们入轮迴。」 苏淮安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谢谢您。」 「他们欺负过你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秦玖当时看得很严,没人欺负过我。」 「好。那便交给地下的那些人吧。」 印光不解的看着两人,两人的举止甚至比他和方荀还要亲昵,莫非这个人,是方荀的义兄? 他摇了摇头,只要他对方荀好就可以了,不在乎两人的关系,,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那些孩子,他连忙道:「我们得先找到那些孩子,他们上山还不足一个月,说不准还有被灌那些药。」 泽祀有些不耐的看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抬起手,在他身边登时升起一层气浪,他的手一推,气浪便将剩下的三扇门全部撞开。 其中两扇里面关着许多仍在昏迷的人,就是那些他们在山下看到的那些人。 还有一扇却是空的,没有那些孩子的身影。 第二十四章 青鸾宗故地6 印光惊讶地看着那些人:「岳青山派,佛云庄,明岚教,他们怎么会在这?」 苏淮安闻言有些奇怪的问道:「阿兄不是因为听说青鸾宗出现了失踪案才过来的吗?」 印光摇了摇头:「我来这是因为......一些私事。 失踪案是我来之后才听说的,而且失踪案已经过了有月余,按理说任何帮派的消息都比无方寺要灵通,他们若是有心处理这件事,也早该来了。」 苏淮安闻言默然,从他昨天听到的东西来看,那些人的目的就是自己。但他们是通过什么来确定这里一定有自己的呢? 能够一时之间聚集这么多人,单靠那些人口中的猜测显然不行。 印光思索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莫非,是因为我过来,让他们怀疑这件事与你有关?我真是煳涂啊,无方寺这么久都没有动静,突然出来,当然会引得他们怀疑。 第40页 方荀,你与他们碰到了吗?」 苏淮安想要安慰,但泽祀却先他一步开口:「自然是碰到了。」 印光一时之间慌乱了起来:「怎么办,都怪我,我应该更小心的。 方荀,你在外不安全,和我回无方寺吧。」 泽祀相当不客气地道:「你无方寺若能保他,他八年前也不至于求我。」 印光一时间被怼的哑口无言。 苏淮安连忙道:「阿兄放心,他们并不知我的样貌,即使我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是认不出来的。」 印光松了口气:「如此便好。不过方荀,你的模样真的是在青鸾宗时变化的吗?为何我完全没有印象?」 泽祀挑了下眉:「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连你都不知他的样貌,对他而言,才是最安全的。还有一件事,他现在的名字是苏淮安,他的身份,暂时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印光点头:「这点我明白。」 「你并不完全明白,无方寺之前与宋方荀的交往太密,导致现在任何门派对无方寺敬而远之。 你刚刚也说了,各大门派现在仍旧盯着你们,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又与你一道,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印光的心一沉:「你想让我与方荀保持距离。」 「我刚刚说了,是淮安。」 印光看向了苏淮安,后者低着头,看不清面容,那人说的没错,现在让方荀的身份暴露,只会给他带来危险:「好。」 泽祀点了下头,带着苏淮安去了那个空房间:「这里交给你。我已将封神咒毁灭,他们很快就会清醒过来。」 印光见此忙道:「方......那你们去哪?」 泽祀没理会他的话,走进了房间后直接将门关上,又咬开手指,在空中画符,符成后,化为数百张,散落在屋中各处。 他闭上了眼睛搜索,很快,就看向了一处,所有的符全汇聚到了那里,片刻后,就形成了一个漩涡。 果然,那些孩子不过消失月余,即使杀了,也不会有太多时间处理,既然这里没有,又要与那座小屋取得联繫,那便一定是与这个芥子连通的另外一个芥子里。 他牵着苏淮安的手走了进去。 两人进去后,漩涡也随之消失。 印光撞开铁门后,看到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人接二连三的醒来,他甚至觉得刚才的一切,就如梦一场。 泽祀牵着苏淮安的手走过了一段黑暗的空间,等视线再度明亮时,看到的,就是一座小木屋。 木屋不管是构造,还是外面的环境,都与芥子外的那个小木屋一模一样。 他牵着苏淮安的手走了过去,但刚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这个味道比刚刚堆放尸体的那个地方还要难闻。 泽祀皱了下眉,一脚踹开了木门,就在这时,一个人挥剑沖了过来。 泽祀反应极快,一把将苏淮安拉到身后,躲过那人的攻击,又一脚将那人的武器踢飞,接住那把剑刺向那人的喉咙。 但在看到那人时,他的剑勐地停住:「你怎么会在这!」 时珩的眼睛紧闭,在听到泽祀的话后勐地睁开了眼睛:「你!你们怎么会在这?」 泽祀有些不耐烦地道:「回答我的问题。」 时珩知他没什么耐心,虽然也有些生气,但还是道:「我昨晚上山之后,陡然听到了一阵铃声,之后我就看到了......」 他小心的看了苏淮安一眼,还是没能说出来:「我学过封神咒,明白自己看到的都是幻觉,等我突破封神咒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到这里了。 刚刚看到门被勐然踹开,还以为是他们来了,所以就攻了过来。 不过,你不是说过不会带淮安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吗!男子汉大丈夫,怎可食言!」 不知为何,泽祀从知道时珩对淮安有意后,他就有些心烦意乱,尤其是看到时珩刚刚的眼神,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理智告诉他不该同一个凡人怄气,但心里却不受控制。 「是我求主人带我过来的!我说过,我们只是陌生人而已,我的事,不用你管!」 苏淮安的话让时珩一下子愣住了,但却让泽祀心情瞬间大好,他拉着苏淮安的手道:「我们先进去。」 时珩却又拦住了他们:「等一下,你要进去我不拦你,但你不能强迫淮安跟你进去!」 泽祀没理会时珩,径直地走了进去。 但当他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瞬间怔住了,屋子很小,正中间是一口锅,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 已经半死不活的人。 有些是大人,有些是孩子。 尤其是小孩子,他们的肚子已经被吃穿,但在两人进去的时候,他们的眼睛却还转动了一下,预示着他们还活着。 「哥哥。」 一个声音从脚下传来,他低头看去,是一个小男孩,他瘦得只剩下了一副骨架,挣扎着爬到了苏淮安的脚边,说话时,有一只蛊虫从他已经被吃穿的一只眼睛里爬出。 「哥哥。能......杀了我吗?我好疼。我......受不了了。帮......帮......我。」 泽祀此时才明白时珩为什么不想让淮安进去,已经有些后悔没听他的话了,忙道:「淮安,你先出去。」 第41页 但是苏淮安却没有动。 「淮安?」 苏淮安怔愣在原地,他能闻到一股噁心的恶臭味,还能听到蛊虫吃肉的咔哒声和一个极度虚弱沙哑的声音。 这个声音与他印象里的声音重合。 那个孩子也如这样求过一个人,但那人却只是转身离开,看着他被痛苦折磨了五年。 如果当时有人这么帮他就好了。 「我帮你。」 他蹲下身,手掐住那个孩子的脖子。 就在这时,他的手被人一把握住:「淮安。我来。」 泽祀的声音让他陡然回神,他连忙松开了手,有些慌乱地道:「对不起......对不起......主人,我不是故意的。帮帮他们。求求您帮帮他们。」 泽祀看着他温和的道:「我会帮。」 他说着看向了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时珩:「带淮安出去。」 时珩被刚才苏淮安的举动吓到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去抱起了苏淮安:「淮安,我带你出去。」 但苏淮安仍抓着泽祀的手不放:「主人,淮安求您,求您帮帮他。」 泽祀安抚道:「我会帮。在外面等我。」 他说着轻轻拉开苏淮安的手,对时珩使了一个眼神。 时珩瞭然,抱着苏淮安就往外走,刚一出门,大门就在他身后关闭。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过了好一阵才缓了一口气。 里面的人自然是没救了,他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也不知道那个人要做什么,不过,想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形更糟糕了。 他低头看着苏淮安,离开了泽祀身边后,他就像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幼兽,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时珩抱着他宽慰道:「别担心,淮安,别担心。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苏淮安的脸色苍白,嘴里说着时珩听不清的胡话,甚至都称不上清醒。 时珩只能不停地宽慰。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淮安才停止了挣扎和呓语,乖乖地躺在他的怀里,看样子,似乎是晕了过去。 时珩搂紧了这个坚强又脆弱的人儿。 只要看着他,脑子里,却总会出现一些污浊不堪的画面,在封神咒里,他就是亲吻着这样的唇。 淮安的唇是什么滋味? 他咽了口唾沫,头不自觉的往下压,但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慌忙摇头,自己出生名门正派,怎么能有如此非分之想,简直是给岳青山派蒙羞。 但现在那个人不在,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后这种机会也不会再有了。 他的头往下压,脑子里一直重复,只是看看,不会做什么,他能控制住。 可他的唇却忍不住下压,就在他的唇即将碰到淮安的唇时,他旁边的大门被勐然打开。 他慌忙抬起头,正撞上了泽祀冰冷的眼眸。 第二十五章 追忆1 苏淮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睡得一直不安稳,反反覆覆地做梦,梦到了很多以往的事,梦到了多年前的藏书阁,梦到了他与秦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当时宋方荀刚被从无方寺接回来,虽然是自己家,但却只觉得陌生,经常独自躲在藏书阁。 这天,他正躲在那些字画后,拿着笔纸随意地涂涂抹抹,很少有人的藏书阁却陡然被打开。 他疑惑地从字画里探出脑袋,却见一个人走了进来,他看样子不过二十岁,却一瘸一拐的,身上全是泥,清秀的脸上也带着伤口。 察觉到这边有人,他有些深沉的眼眸往这边看了一眼,吓得宋方荀连忙又躲到了那些画后面。 好在,那人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找了个位置坐下,那位置上有许多书,他一本一本的拿起来翻看。 宋方荀没心思画画了,时不时地就往那里探头看一眼。 那人没注意他,认真地看着书上的内容。 他受伤很严重,衣服都破了,伤口还在流血。 一定很疼。 宋方荀抿着唇看了一阵,就放下笔跑了出去。 他在这只认识一个人,是她去无方寺接的他,阿兄告诉他,那是他的娘亲。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应该也会帮他。 他跑得很急,路过了许多地方,很多人看到他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再向身旁的人打听他是什么人。 宋方荀没有理会,跑到了一个山头的院子里,那是她娘亲住的地方。 娘亲的院子里种着两棵菩提树,一进去就是一片阴凉。 大门是打开的,正中间是一个佛像,娘亲正跪在里面拜佛。 他没什么顾忌地就跑到了娘亲的身边,急急地喊道:「娘亲。」 娘亲看到他后,对他温柔地笑了笑,替他擦着他额前的汗:「什么事,这么急,流这么多汗。」 「娘亲。有药吗?」 「方荀受伤了?」 宋方荀连忙摇头:「不是我,是一个大哥哥,他......他是这么来的......」 他说着演示了起来,还一边急切地说:「他的脸上,这个地方红红的,还有血,还有......还有......」 他想了一下,不太记得那人是什么样子了:「就是很严重的伤。」 娘亲认真的听他说完,才道:「我知道了,来,娘亲帮你拿药。」 娘亲带他去了自己的闺房,她的房间很简单,只有一张床,还有一旁的柜子。 第42页 她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拿药。 宋方荀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柜子里的模样,里面没几件衣服,而且全是跟她身上一样的素色。 她从柜子中间的抽屉里取出了几瓶药递给宋方荀:「这个药瓶里的小药丸是吃的,每次半粒就行,一日三次,这个是涂的......」 宋方荀仔细的听着,却仍是记不住,弱弱地问道:「阿娘,可以再说一次吗?」 阿娘笑了一下:「是阿娘没注意,方荀这么小,当然记不住,阿娘给你写下来。」 宋方荀点点头:「好。」 很快,他就抱着药瓶和写好的用药方法出门。 他仍是急急地跑,藏书阁离这里远,跑过来加上在这耗的时间,天已明显的暗了下来。他怕再晚一些,那个人就不在了。 由于太匆忙了,以至于没有看到前面的路,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那人没事,他却被撞得摔在了地上,药瓶也滚的到处都是。 他的屁股狠狠地摔了一下,一时间站不起来,但也记着给对方道歉。 那人也是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是......方荀?」 宋方荀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极其高大严肃的男人,一下子就被那人的气势吓红了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见他快哭的样子也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道:「没事没事。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我是不是把你撞疼了?」 「没有没有。」 宋方荀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自言自语地道:「把我自己撞得好疼。」 那人闻言笑了,弯下腰细声问道:「什么事呀,跑得这么急?」 正在摸屁股的宋方荀闻言陡然记了起来:「我要去送药。」 「给谁送药?」 一句话把宋方荀问住了:「谁?我也不认识。」 「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这么急?」 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很柔,但他的脸就是很严肃,严肃到有些吓人,苏淮安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声音也小:「他受伤了。我得去给他送药了。不然......不然晚一点他就走了。撞到你,对不起。 我不是想跑,我......我是真的要走了。」 那人摸了摸他的脸:「好。你受伤了,我带你去。」 宋方荀连忙摇头:「我没事,不用。」 「没关系。」 那人说着就将宋方荀抱了起来,就弯腰去捡那些瓶瓶罐罐。 宋方荀有些紧张地靠在他的肩上,嘴唇崩成了一条线。 那人可能感觉到了他的紧张,温温和和的问一些问题,想要调节两人之间的氛围。 「你多大呀?」 「五岁。」 「已经五岁了呀。」 「你呢?」 那人闻言笑了笑:「很大,有六七个小方荀大。」 「六七个是多大?」 「等你以后就知道了。」 「哦。」 「无方寺的阿兄阿伯们对你好吗?」 「好。」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诶!你怎么知道无方寺?」 那人闻言笑了:「猜到的。我厉害吗?」 「厉害。」 那人又笑了,他从刚刚开始,就笑得合不拢嘴一样。 宋方荀有些奇怪:「我长得很好笑吗?」 那人闻言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你一直在笑。」 「因为我喜欢方荀,看到方荀开心呀。」 「但是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 「不是第一次,只是上一次方荀还太小了,不记得了。」 「哦。」 「方荀来这里多久了?」 宋方荀闻言掰着指头数道:「今天,昨天......嗯......昨昨天。三天了。」 那人依然在笑:「已经三天了啊。阿娘去接你的对吗?」 「对。」 「喜欢阿娘吗?」 「喜欢。」 「那......喜欢阿爹吗?」 宋方荀摇了摇头:「不知道,没见过阿爹。」 「我就是你阿爹。」 宋方荀惊得往后退了一点:「阿爹?」 宋元应了一声:「诶。」 这弄得宋方荀有些慌张:「我......我没在喊,我......我只是不确定,你真的是阿爹?」 「对呀。阿爹那天没去接你,因为有事耽搁了,你会讨厌阿爹吗?」 宋方荀闻言也没管自己突然多了个爹的事,摇了摇头:「不会。」 「但阿爹阿娘在你出生后就把你送走了,这么多年都没去看过你,你不讨厌我们吗?」 「不讨厌,阿兄说阿爹和娘亲也是为了方荀好。」 宋元摸了摸他的头:「小方荀真乖,以后小方荀就在青鸾宗,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了,好吗?」 宋方荀点点头:「好。那,阿兄阿伯呢?」 「他们很快就会过来看方荀的。方荀就在这里等他们,好不好呀?」 「好。」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他们无不停下,对宋元行礼道:「宗主。」 宋元则点头说好。 宋方荀圆圆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们,好奇地问道:「他们为什么喊阿爹宗主?」 「因为阿爹是他们的师傅。」 「哦。」 「方荀,阿爹平时要处理很多事情,会很忙。可能会有很长时间都不来看方荀,方荀不要怪我好吗?」 第43页 宋方荀点了点头:「方荀明白。不怪阿爹。」 「方荀真乖。」 到藏书阁时,天色已晚,里面也没有了那人的身影。 宋方荀一时间有些焦急:「不在了。不在了。都怪方荀,来的太晚了!」 宋元摸摸他的头,温和地道:「方荀别急,方荀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吗?阿爹帮你去给他。」 宋方荀抿着唇摇头。 宋元笑道:「你什么都没说就去帮他拿药了吗?」 「我不认识他,不敢和他说话。」 「没关系。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宋方荀想了好一会,有些自责的摇头:「不记得了。」 宋元想了一下:「这样,先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明天他如果再过来的话,一定会看到的。」 ...... 宋方荀担心那个人没看到那些药,第二天又去了藏书阁,他依然躲在那些字画后面涂涂画画,才画了第二张,他就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 他立刻探出了头。 是那个哥哥,他知道,那个哥哥今天的伤似乎更严重了,大半张脸上都是淤青。 他今天一眼都没看宋方荀,径直地走向了昨天坐的位置。 桌子上就摆着宋方荀拿来的要,那人看了那些东西一眼,坐到位置上依然看书,没理会那些东西。 宋方荀有些着急,也顾不得害怕,跑过去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推过去给那个人,硬着头皮道:「这些给你。」 他低着头,看不到那人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为什么给我?」 「你受伤了。」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道:「为什么?」 宋方荀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问题要问两遍,自顾自地将娘亲写的那张纸条递给他:「这些是那些药的用法,你照着上面的做,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他说完就又跑回了刚才待的地方。 但他纠结了一下,又跑回到了那个哥哥面前:「我叫宋方荀,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似乎还有些震惊,过了一会才反应了过来:「秦玖。」 第二十六章 追忆2 「秦玖?」房间里,娘亲疑惑地看着宋方荀,「为什么突然问他?」 宋方荀抱着娘亲的胳膊撒娇道:「方荀想知道,娘亲能告诉我吗?」 他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娘亲哪受得了,笑着道:「当然了,方荀想知道什么娘亲不会告诉你? 只是我向来不管前院的事,关于秦玖,只听过一些传闻。 他大概是四年前上的山,他当时不过十六岁,在山下他就有了很高的声望。你父亲当时也说过他很有造诣,是修仙的料。 只可惜,两年前,因为处理一些事情,导致武功全废,这么多年也没有恢復过来,你父亲曾经还想过让他当自己的接班人,着实可惜。 我知道的就这些,不过,方荀问他做什么?」 「秦玖他......」 娘亲纠正道:「他比你入门要早,年岁也长于你,你应当喊他师兄。」 宋方荀点了点头:「秦玖师兄被欺负了,他昨天身上就有好多伤,今天好像更严重了。」 娘亲闻言脸色有些凝重了起来:「你确定?会不会是修炼时弄出来的伤?这孩子一向对自己严格,经常弄得满身是伤。」 她这么一说,宋方荀一下子就有些拿不准:「我不确定。但我觉得不太像。」 娘亲想了一下,道:「不如,你去找姜麾师兄。你还记得姜麾师兄吗?」 宋方荀点了点头:「记得。」 姜麾师兄是那天和娘亲一起去接他的人,当时还给了他准备了糖。 「他是大师兄,资歷最长,你父亲不在时,都是他把控大局。你将这件事告诉他,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的。」 宋方荀道了声好,就要跑出去。 娘亲赶紧叫住了他:「方荀,你知道该去哪找他吗?」 宋方荀一下子站住了:「不知道。」 「他们现在应该在练功场上练功,练功场你知道吗?」 宋方荀一脸懵地摇头。 「方荀知道什么地方?」 「藏书阁。」 「练功场在藏书阁偏左的山峰上,中间有石桥相连。」 「好。」 宋方荀说完就急急地往外跑,按照阿娘说的,去到了练功场。 但他还未到地方,就听到了来自姜麾师兄的声音:「哈哈哈,秦玖,你看,你这么多年都毫无进步,我们是在帮你啊。」 练功场内,所有的人围成了一个圈,将一个人包围,那人正是秦玖。 秦玖半跪在地上,冷冷的看着他们,他的外衣已经被撕开了数条口子,身上全是伤口。 在他对面,姜麾手中运功,地上的碎石汇聚成一个球,又被他勐地推出,撞向了秦玖。 秦玖早已没了躲闪的力气,本欲硬抗下来,就在这时,从人群中突然闯出来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众人皆是一惊:「方荀!」 秦玖来不及多想,一把抱住了面前的小孩,两人一起被掀了出去。 他护着宋方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也顾不上自己身体的疼痛,慌忙看着宋方荀。 因为他的身体调转不及时,宋方荀的右臂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血渗了出来,他疼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秦玖师兄,我疼。」 第44页 秦玖也慌了神,有些不知所措:「我带你去上药!」 但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被姜麾一脚踹了出去。 姜麾慌忙检查着宋方荀的伤口:「方荀,你怎么样?都怪秦玖那个蠢货,师兄现在就带你去疗伤。」 宋方荀被弄懵了,直到姜麾拉他的手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姜麾,沖向了秦玖。 秦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最终也只是半跪了起来。 宋方荀一把抱住了秦玖,红彤彤的眼睛紧张地看着他们:「你们为什么欺负秦玖师兄?阿兄说过,这样是不对的。」 姜麾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但下一刻就笑道:「方荀,我们不是在欺负他,我们是在帮他练功呀。但他刚刚竟然让方荀受伤了,那我们就应该惩罚他。」 宋方荀慌忙道:「不是!」 姜麾的眼神一变,明明是在笑,眼底却是一阵寒意:「不是秦玖弄伤的方荀,还是谁呢?你们刚刚看到了吗?是谁弄伤了方荀?」 其他人眼神凝重,都闭口不言。 宋方荀心脏狂跳,有些害怕地道:「不是秦玖师兄,我......我也没看到是谁,但一定不是秦玖师兄。」 姜麾走了过去,蹲下身,温和的道:「方荀,你看,你都说了,你没看到。但是我们看到了,是秦玖伤的方荀。宗主现在在忙,没时间处理这些事,但方荀放心,师兄一定给方荀一个交代。」 姜麾说着看向了身旁的两人:「把秦玖带走!」 宋方荀闻言慌忙抱紧了秦玖的脖子:「是方荀!是方荀自己不小心摔伤的!」 秦玖忙道:「宋方荀!你不用这样!」 宋方荀急切地道:「真的!方荀......方荀喜欢乱跑,经常摔倒,也经常受伤。娘亲知道的。姜麾师兄,方荀是自己摔伤的,不关秦玖师兄的事。」 姜麾盯着宋方荀看了半晌,才道:「方荀怎么可能自己把自己摔伤呢?方荀,你不用为了秦玖这么说。」 「方荀不是为了秦玖师兄,方荀跟娘亲也会这么说的。姜麾师兄,我要和秦玖师兄一起去找娘亲。可以吗?」 姜麾幽深的眼眸看了眼秦玖,但这个眼神转瞬即逝,很快就又恢復了笑容:「当然可以。」 宋方荀连忙看向了秦玖:「秦玖师兄,你还可以走吗?」 「你先把手放开。」 宋方荀这才察觉到自己几乎是挂在他的脖子上的,连忙后退了几步。 秦玖站起来后,宋方荀立刻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紧靠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回去。 眼见着两人走远,一人不解地看向姜麾:「真就让他们走了?宗主和夫人那么在意这个孩子,万一之后他在夫人那说是我们弄的,怎么办?」 姜麾冷哼一声:「怕什么,还有我呢?即使他真说出来了,你觉得宗主是相信我们?还是相信这个话都还说不清楚的孩子。」 众人闻言才算是定了心。 不知是谁道:「不过秦玖运气还真好,这么快就搭上了宗主的孩子。万一他的功力再恢復,那大师兄的地位......」 姜麾冷眼看了他一眼,那人慌忙把之后的话吞了进去:「就凭他?一个力量被消散两年的人?」 那人闻言连忙道:「大师兄说的是,我们也欺负他这么多年了,要恢復,也早该恢復了。宗主将主理宗门上下的大事全交给大师兄解决,对大师兄的器重不言而喻,将来也一定......」 他一席话说得姜麾很满意,但即使是他,也不太敢提前说这些事,连忙干咳了一声:「我们怎可左右宗主的想法!都散了,继续训练。」 ...... 宋方荀能看出来,这里每个人都对他很恭敬,恭敬到有些讨好,这他并不让他开心,反而觉得有些害怕。 等走出去好远,他砰砰乱跳的心才平静了下来。 「伤口还疼吗?」 秦玖突然的问话,让宋方荀反应了过来,刚刚太紧张了,没顾得上,现在静下来了,才感觉到:「疼。」 「知道疼为什么还冲过来?」 「方荀以为这样他们就不会再继续欺负秦玖师兄了,没想到还是害得秦玖师兄受伤,对不起。」 秦玖嘆了口气:「你不用这样,我们只是刚认识而已。」 宋方荀低着头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秦玖明显察觉到了他的失落,低头看着他,却见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的脸上滑落。 他一下子慌了,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帮他擦眼泪:「怎么了?哭什么?」 宋方荀原本只是默默地流泪,闻言却哭得愈发大声:「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想帮秦玖师兄的,还是害得秦玖师兄受伤。刚刚我也好害怕。 伤口好疼,回去一定会被娘亲说的。还被秦玖师兄嫌弃。」 秦玖连忙解释:「我没有嫌弃。我只是不想你掺和进来,我不想你再受伤。你不是什么都做不好,相反,你做得很好,如果不是你,他们只会更过分。」 宋方荀闻言停止了哭泣,吸了吸鼻子问道:「真的吗?」 秦玖连连点头:「真的。」 宋方荀立刻就破涕为笑:「好。」 「伤口还是很疼吗?」 「不是很疼了。秦玖师兄还疼吗?」 「不疼。」 「骗人,方荀身上这么小的伤口都好疼,秦玖师兄怎么会不疼。」 第45页 秦玖一下子噎住了。 宋方荀拉着他快步往娘亲所在的方向走:「我们去找娘亲,娘亲那有很多药,一定会很快治好秦玖师兄。」 两人进去时,娘亲已经等在了外面,看到两人的模样吃了一惊:「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宋方荀连忙道:「方荀是自己摔的,秦玖师兄,秦玖师兄是......」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秦玖自己道:「修炼时受的伤,多谢夫人关心。我是来送方荀的,现在人送到了,我先走了。」 娘亲慌忙道:「不急,即使是修炼,也不能太劳累了不是。既然来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处理一下伤口也好。」 第二十七章 追忆3 娘亲让两个丫鬟帮秦玖处理伤口,自己则帮宋方荀包扎。 她有些心疼地问道:「疼吗?」 宋方荀摇了摇头:「已经不疼了。」 这是实话,伤口本来也不大,这会已经不疼了。 娘亲嘆了口气,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方荀。你实话告诉娘亲,到底是怎么弄的?」 宋方荀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真的......是不小心摔的。」 「那秦玖呢?他是怎么回事?」 宋方荀犹豫了一下,才道:「姜麾师兄说他们是在修炼,但方荀觉得不像。可方荀也没有修炼过,方荀也不能确定。」 她闻言已瞭然,以修炼的名义欺负的事,她也不是没见过,她摸着宋方荀的头道:「方荀,你觉得秦玖师兄怎么样?」 「秦玖师兄很好,对方荀也很好。就是经常受伤。」 「娘亲有个方法,可以让秦玖师兄不受伤,方荀想听吗?」 宋方荀闻言连忙点头:「想。」 「之前娘亲就考虑过,方荀毕竟是男孩子,娘亲这里全是女眷,又太过僻静,实在没什么意思。方荀喜动,又喜欢待在藏书阁,我就想着,不如方荀搬到藏书阁后的小屋里居住。」 宋方荀闻言眼眶一红:「娘亲是嫌方荀太吵了吗?」 娘亲连忙道:「当然不是。娘亲怎么可能会嫌弃方荀!」 「那为什么要赶方荀走?娘亲不要赶方荀走,方荀一个人害怕。」 「娘亲不是要赶方荀走,娘亲也不是想让方荀一个人。方荀不是说秦玖师兄很好吗?让秦玖师兄和你一起去住怎么样?还可以让秦玖师兄帮方荀修炼一些基本功。 秦玖师兄也不用待在原来的地方受欺负。」 宋方荀闻言眨巴了一下眼睛:「秦玖师兄愿意和方荀一起住吗?」 「娘亲去帮你问一下,好吗?」 宋方荀点了点头:「好。」 娘亲过去的时候,秦玖正准备辞行。 她当即委婉地跟秦玖说了这件事:「方荀他害怕一个人,你也经常去藏书阁,那儿离藏书阁也近,我就想着你能不能过去陪陪他,再教他些防身的武功。」 秦玖的模样有些落寞:「夫人说笑了,我能教什么。」 娘亲知他是因为修为尽散的事,忙道:「方荀年纪小,也学不来太复杂的。我只希望他学一些基本功,锻鍊一下身体。」 秦玖默然。 娘亲见此也不勉强:「方荀之前在五方寺被宠惯了,是有些顽皮,也是我唐突了,你若不愿意,便当我没有说吧。」 原本正一脸期待地躲在门后听着屋内动静的宋方荀,听到娘亲这么说眼眶顿时红了,跑进屋蹲在一个墙角。 没一会,他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来人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怎么这么爱哭。」 宋方荀偏开了头,没理会他的话。 「生气了?」 宋方荀埋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我要一个人住了。我不想一个人住。我害怕。娘亲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你们都不想要方荀。」 秦玖连忙道:「我没有不要方荀。只是我实在教不了你什么。如果是要和你一道住的人,那自然是像姜麾那样,强大的可以保护你的人才行。」 宋方荀闻言抬起了头,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看着可怜兮兮的:「但是方荀不想和姜麾师兄住。方荀有点怕姜麾师兄。秦玖师兄不可以吗?方荀不要太强大的人,方荀只想有个人能陪我。 秦玖师兄能陪陪我吗?」 秦玖擦了擦他的眼睛,终是拗不过他:「好。」 ...... 娘亲建议今天就去,秦玖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着急,在苏淮安的撒娇攻势下,秦玖当天下午就去原来的住所整理东西。 宋方荀牵着他的手跟他一起走了过去。 按照以往的时间,这个点他们应该还在训练,但等秦玖回去时,他们却已经全部聚集在了住所。 两人的出现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姜麾无视秦玖,蹲下身柔声问宋方荀:「方荀过来做什么呀?」 宋方荀眨巴着眼睛:「娘亲说方荀住在她那里不方便,让方荀搬到藏书阁后面住。方荀一个人害怕,娘亲说让秦玖师兄陪我住。我们现在过来拿东西。」 姜麾忍不住挑了下眉,看向了秦玖,其他人也都看向了他,气氛陡然凝重。 宋方荀能感觉到,有些紧张地又靠近了秦玖一点。 秦玖摸了摸他的头道:「走吧。拿完东西就走。」 宋方荀点了点头,刚要跟他一起过去,却被拦了下来。 第46页 一个人笑眯眯地蹲下身道:「方荀,他整理东西呢,你跟着过去做什么,里面很无聊,你留在这里,我们陪你玩啊。」 这个人宋方荀不认识,有些迟疑地看着秦玖。 秦玖看了他一眼,松了手:「那你就在这里,我整理好东西就出来找你。」 宋方荀见此点了点头:「秦玖师兄早点出来,方荀困了,想快点回去睡觉。」 「好。」 秦玖走后,姜麾和其他的几个人也跟了进去,刚刚拦住他的人依然是笑眯眯地问他:「方荀为什么喜欢跟秦玖玩?他那死气沉沉的人,有什么有趣的?」 「秦玖师兄对方荀很好。」 「我们对方荀就不好了吗?」 「你们也好。」 「那为什么唯独让秦玖和你一起住呢?」 宋方荀答不上来。 那人又继续问:「方荀不喜欢我们吗?」 宋方荀连忙摇头:「没有不喜欢。」 「那为什么方荀不和我们玩呢?」 宋方荀眼神闪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旁边一人嗔怪地看了那人一眼,将他推到了一边:「你吓到方荀了。」 他笑着摸了摸宋方荀的头:「方荀,别听他说的,你什么时候想来找师兄们玩都可以,师兄们都喜欢方荀,都想和方荀玩。」 宋方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点了点头:「嗯。」 那人笑了一下:「不过,方荀,师兄不是想吓你,但我之前在山下时,就听到过一些不好的传闻,传言秦玖出生后不久,村子里就起了疫症,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死了,只有他活了下来。 他后来被一个郎中收养,但没多久,那个游医也死了。」 宋方荀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怕得脸发白。 那人见此摸了摸他的脸:「方荀,我们真的是为你好,和秦玖靠得太近的人,都死得很惨的。」 他的声音幽深,宋方荀吓得跑开了,冲进了秦玖他们刚刚去的房间。 还未靠近就听到了姜麾的声音:「几年不见,修为不见涨,倒是愈发通世故了。」 秦玖不答。 姜麾有些恼得道:「别以为现在有宋方荀,我就不敢动你!」 宋方荀慌忙喊道:「秦玖师兄,好了吗?」 正欲动手的姜麾一下子停住了,对宋方荀笑了笑:「方荀怎么来了,不是在和他们玩吗?」 宋方荀也笑了笑,只是肉眼可见的勉强:「方荀有些困了,见秦玖师兄半天没有回来,就过来看看。」 他说着看向了秦玖:「秦玖师兄,好了吗?」 青鸾宗弟子的住所每间房里都有两张床,秦玖正站在其中一张床旁,那张床上的布料有明显的缝补痕迹,而且,竟然还是湿的。 秦玖就在旁边整理东西,他的东西很少,只一个小包裹,提起来就走向了宋方荀:「好了。」 宋方荀立刻过去牵住了秦玖的手,走前还对姜麾他们道:「姜麾师兄,我走了,改天再来找你们玩。」 众人都笑着道了声好。 但等他们出去后,众人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宋方荀握着秦玖的手很紧,紧到秦玖都感觉到了异常,走出去不久,秦玖就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宋方荀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却摇了摇头。 秦玖将他带到一棵小树下,蹲下身看着他:「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就说吧。」 宋方荀垂着眼眸,太阳渐落,留下了一片残阳,落日的余晖在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留下了一片光晕。 原本漂亮的一双眼睛,此时却显得低沉。 他欲言又止,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秦玖于是先他一步道:「他们是不是说我的父母早亡,还有收养我的郎中,都是被我剋死的?」 宋方荀跑过去抱住了他:「秦玖师兄,方荀不会相信他们的话的。」 秦玖愣了一下,回头抱住了宋方荀:「方荀,谢谢你。」 宋方荀抱着他的脖子,点了点头,憋了好长时间,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秦玖抱了他一会,就松开了他,看着他红肿的眼睛,不由得想笑:「怎么跟个小哭包一样,一碰就哭。」 宋方荀吸了吸鼻子:「我没哭,我难过,他们那么欺负秦玖师兄,秦玖师兄应该比我更难过。」 秦玖擦了擦他的眼睛,温和地道:「已经过去了。」 宋方荀点了点头:「对。秦玖师兄现在不是一个人,秦玖师兄还有方荀,方荀会陪着秦玖师兄的。会一直陪着秦玖师兄。」 秦玖给他擦眼睛的手停了一下:「谢谢你,方荀。」 第二十八章 追忆4 藏书阁内。 秦玖端坐在位置上,查看着书上的内容,手边放着笔纸,看到重要的地方,就会记下。 宋方荀躲在字画后,时不时地探出头看看秦玖,又用笔在纸上画下。 他画了好一会,正准备再出去看时,却见那些字画已经被掀了起来,秦玖的眼睛看着他:「在做什么?」 宋方荀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偷偷地将身旁的宣纸往后面挪了挪:「没什么。」 秦玖毫不客气地将那张纸抽出,站了起来。 宋方荀急得慌忙钻出来,但是又抢不到,急红了眼:「秦玖师兄,还给我,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第47页 秦玖没理会他的话,看着纸上的东西,画画得并不好,隐约可见一个坐在桌边的人,正对着外面傻笑。 他挑了下眉:「画的我?」 宋方荀闻言低下了头:「对不起。」 「没在怪你,为什么画这个?」 宋方荀抬起了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方荀从来没有见秦玖师兄笑过,方荀想秦玖师兄多笑笑。」 秦玖看了他一会,将画叠起,放在了怀里:「画的不好,没收了。」 他说完就转身回了刚才的位置上。 宋方荀哦了一声,没听到秦玖责备的话,立刻又蹬蹬蹬地凑了过去:「秦玖师兄在做什么?」 秦玖一边翻着书,一边道:「查东西。」 「查什么?」 秦玖的手停了一下,才继续翻书:「恢復功力的方法。」 宋方荀与秦玖已经一起住了两年,这两年他不是在藏书阁查史料就是在修练,尽管如此勤奋,却仍连聚气都做不到。他当然想快点恢復以往的功力。 「那,方荀就不打扰秦玖师兄。」 秦玖闻言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方荀在旁边陪陪我,对我来说就很有帮助。」 宋方荀闻言笑了,点点头:「嗯。」 秦玖又摸了摸他的脸,才低下头继续看书。 宋方荀坐在一旁看着,他能看出来这些是医书,秦玖写了很多配方,那些纸都叠层了一小摞。 在那些纸张中,有一张被叠了起来,随意地放在一旁。 宋方荀好奇地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长串名字,还有图画,很复杂,他看不懂,就去问秦玖。 秦玖看了一眼:「这个是抵命的法子。」 「抵命?是什么?」 秦玖解释道:「这个法子能在短时间内将功力提升至无限接近于仙者的高度,但这是一个拿命修炼的法子,一旦用了,最多就只剩下五年寿命。即使是死后,也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可超生。」 宋方荀吓得脸发白,慌忙把那张纸条收了回来:「秦玖师兄!不能用这个!」 秦玖摸了摸他的头:「放心,我不会用的,我还想多陪陪方荀。」 宋方荀还是不放心,将纸条放在了自己怀里:「这个放在我这里,秦玖师兄一定不可以用。」 「好。」 宋方荀回去之后就将那张药方烧了,他当时还太小,没有想到,这张药方只是誊抄下来的。 不久之后的夜晚,宋方荀被姜麾师兄叫到了娘亲那里,因为他的阿爹回来了。 听到消息后,宋方荀直接沖了出去。 此时已是冬天,外面天寒地冻的,姜麾怕他摔了,连忙跟在他的身后,让他别急。 但宋方荀怎么能不急,阿爹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后山,方荀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难得能见到,他当然急。 此时天已渐暗,娘亲院子里的烛火已经亮起。 他开心地冲过去就想喊娘亲,却陡然听到娘亲近乎发狂的声音:「你说的办法就是这个!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怎么可以!」 宋方荀第一次听到娘亲这么歇斯底里的声音,一时间愣住了,和他身后的姜麾一起站在了原地。 姜麾反应很快:「方荀,我就先走了。」 宋方荀还没说话,他已经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动静还在,是阿爹安慰娘亲的声音:「夫人,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那个孩子那么无辜,你见过他被欺负的样子吗!还有方荀,方荀那么在意......」 「我就是为了方荀!」 阿爹说完后,两人都冷静了下来,他们还在说话,只是声音很小,宋方荀听不到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直到面前的门被打开,阿爹走了出来。 宋元在看到宋方荀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走过去抱起他:「来了怎么不进来,现在外面天多冷啊。」 宋方荀还沉浸在刚才听到的内容中,表情显得有些低沉:「阿爹和娘亲吵架了吗?」 「怎么会呢。」 「但我刚刚听到了阿娘的声音,阿娘的声音好大,好像很生气。」 宋元沉默了一会,才道:「是阿爹惹阿娘生气了。」 「阿爹为什么会惹阿娘生气?」 「因为阿爹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阿爹为什么要做不好的事?」 「因为......」宋元笑了笑,「小方荀的问题真多,但这个问题,阿爹暂时还不能回答你,等你大些了,自己就会明白的。」 「阿爹不能现在就告诉方荀吗?」 宋元笑着摇头,忽而问道:「方荀和秦玖住在一起?」 宋方荀点点头:「嗯。」 「喜欢秦玖吗?」 「喜欢,秦玖师兄对方荀很好。」 「那......」 宋元欲言又止,宋方荀忍不住问道:「什么?」 「方荀。」 「嗯?」 「你喜欢阿爹吗?」 「当然喜欢。」 「秦玖和阿爹,你更喜欢谁?」 宋方荀有些答不上来:「阿爹为什么要这么问?」 宋元只是笑了笑:「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他虽然不说,但宋方荀仍能看出他心事重重的,忍不住问道:「阿爹,到底是什么事?不能告诉方荀吗?」 第48页 宋元却仍是笑了笑:「能有什么事。方荀不要担心,没事的。阿爹阿娘也没有吵架,很快就会好了。」 宋方荀闻言开心地点头:「嗯。」 宋元陪宋方荀在外面玩了一会,才带他回住所。 藏书阁后面的小房子的烛火已被燃起,靠近时,就能看到站在门口的秦玖,他的手里还拿着宋方荀的小斗篷。 他一看到宋方荀,连忙跑过去给他披上斗篷:「这大冷天的,出去也不知道穿件厚衣服。」 宋方荀的脸被冻得红红的,乖乖地等他给自己系斗篷,笑着说:「阿爹回来了,太开心了。阿爹还带我出去玩了。」 刚刚天暗,秦玖没注意到一旁的人,闻言连忙道:「不知道宗主过来,秦玖失礼了。」 宋元笑了笑:「无事。在这等方荀很久了吧?」 「修炼回来后没看到方荀,也不知道去哪了,就在外面等了一下,没多久。」 「下次不用了,方荀能去哪,不用太担心。」 「是。」 宋元拍了拍了秦玖的肩:「天晚了,回去休息吧。」 「是。」 宋方荀跑过去牵起秦玖的手,跟着他进去,才走了几步,忽而停下,转头问宋元:「阿爹明天还可以陪方荀玩吗?」 宋元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闻言笑了笑:「当然,阿爹今年要陪方荀过除夕的。」 宋方荀闻言开心地笑了:「好。阿爹,明天见。」 「嗯,明天见。」 宋方荀害怕一个人睡觉,从搬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天天缠着秦玖,要在他的床上睡。 秦玖拗不过他,只能同意了。 小孩子睡觉顽皮,经常踢被子,睡得四仰八叉的,秦玖总不厌其烦地帮他盖被子。 平时宋方荀都睡得很早,但今天,已近深夜,他却仍没有睡着。 他凑近了秦玖,小声问道:「秦玖师兄?」 秦玖模模煳煳地应了一声:「嗯?还没睡吗?」 「秦玖师兄,我今天听到阿爹和娘亲吵架了。阿爹说没事,但我有点担心,阿爹和娘亲没事吧?」 秦玖闻言揉了揉他的脑袋:「只要是夫妻就少不了争吵,常有的事,没事的。」 宋方荀的声音有些急:「但我第一次见娘亲那么生气。以往阿爹回来,娘亲都会陪我们一起玩,但今天,直到方荀回来,娘亲也没出来看方荀。 秦玖师兄,你说娘亲会不会不要阿爹,不要方荀了。」 秦玖伸手抱住了他:「怎么会,不会有人不要方荀的。方荀不要多想。可能是因为宗主总不回来。所以夫人才生气的。 方荀还太小了,不懂男女之情,其实有时候吵架并不意味着要分开。也可能是因为方荀的娘亲太想宗主了。这反而代表着他们感情好。」 听他这么说,宋方荀放心了,点点头:「嗯。」 「睡吧,已经很晚了。」 「嗯。」 但很快,宋方荀就探出了脑袋,借着夜光看向了秦玖:「秦玖师兄会和方荀吵架吗?」 「怎么会呢。」 「那秦玖师兄会凶方荀吗?」 「不会的。」 「秦玖师兄,你可以答应方荀,即使以后方荀做错了事,也不要像这样不理方荀。你告诉方荀,方荀会改。」 秦玖闻言睁开了眼睛,很认真的看着他:「好。我答应你。」 第二十九章 追忆5 娘亲和阿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 娘亲不光不见阿爹,也不见宋方荀。 宋方荀担心地去问秦玖,秦玖也觉得奇怪,但宗主和夫人之间的事,他也没办法掺和,只能先安慰宋方荀。 他也去问过阿爹,他之前听到了阿爹和娘亲的争吵,一定是因为阿爹做了什么才惹得娘亲如此生气。 但阿爹却总以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只说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可宋方荀不止一次地看到阿爹站在屋门口给娘亲解释,却都没有被娘亲放进去。 有次,他听到阿爹对娘亲道:「夫人想想方荀,夫人不见我可以,但你怎么忍心不见方荀。」 「我知道夫人是在怪我,但我也是为了方荀呀。方荀他还那么小,你就忍心看着他......」 他还没说完,娘亲的房门就被陡然打开。 娘亲就站在门口,她看上去精神很差,原本就瘦,现在更显担保。 阿爹心疼坏了:「夫人。是我的错,你怎可如此为难自己!」 娘亲冷冷地道:「进来。」 两人进去后,方荀就没有再听到里面的声音。 但方荀很开心,至少娘亲愿意听阿爹解释了。 他兴沖沖地跑回去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秦玖,可等他回到屋子里时,却没有看到秦玖的身影。 此时天也早已暗了下来,若是平时,秦玖师兄早回来了,今天是怎么了? 宋方荀一个人在屋子里等。 直到屋子里一点光都照不进来了,他不会点灯,又怕黑,就跑到屋外等。 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他已有些睏倦,只模模煳煳看到一个人是秦玖师兄,另一个看不清,那人也没走过来,看到他后,想跟秦玖说些什么,但见着秦玖急沖沖的往他这里来,那人就转身离开了。 秦玖脱下外衣将他包裹起来抱进屋里:「怎么在这等着,外面多冷。」 第49页 「里面好黑,方荀害怕,秦玖师兄怎么现在才回来?」 「有点事。」 「刚刚和秦玖师兄一起的人是谁?」 「没有谁。方荀困了,想睡觉吧。」 宋方荀并没有怀疑,也确实太困,很快就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 阿爹和娘亲好像又恢復了以往的样子,不再争吵,娘亲也不会将阿爹关在外面。只是娘亲对阿爹的态度还是有些冷淡,但娘亲愿意理方荀了,方荀还和从前那样,经常开心的过去蹭饭。 宋方荀将这件事告诉了秦玖,想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可秦玖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即使如此,宋方荀也没感觉到有什么问题,只觉得是秦玖太累了。 过完除夕,阿爹又回了后山。 秦玖把几个小灯放在了宋方荀能够得到的地方,教他怎么点灯,这样方荀就不用在外面等他了。 宋方荀学会后,秦玖每天回来得都很晚。 经常是宋方荀睡着后很久,他才回来,两人的交流也愈发的少了。 宋方荀也怕打扰他,经常只敢站在不远处看他修炼,也时常能看到秦玖因为仍然无法聚力而焦躁的砸石头。 大概一个月后,秦玖那一天回来的很早,他突然告诉他,自己找到了能恢復自己功力的办法,但是有些药材很难找到,希望宋方荀能帮他弄到。 那些药材就在他阿爹的药材库,他很容易就能弄到。 但是他有些不明白,之前秦玖花了那么多时间在藏书阁上,都没找到方法,怎么现在去藏书阁的时间少了,他反而还找到了。 秦玖说他也是偶然得到的,他也不确定一定有用,想先试试。希望宋方荀能帮帮他,而且,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宋方荀有些疑惑:「为什么?我拿阿爹的药材是一定要跟娘亲说的。」 秦玖的脸色变了变:「方荀,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如果夫人不允许呢?」 「娘亲那么好的人,一定会同意的。」 「方荀,你若不想帮我,那便算了吧,我会自己想办法。」 秦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理过他了,难得一次求他办事,他实在不想让他失望,连忙道:「好,我可以帮秦玖师兄拿,秦玖师兄要什么?」 药材库的钥匙就在娘亲衣柜的一个匣子里,宋方荀要拿到很容易,他经常会在娘亲的房间里玩,娘亲也很少清点这些东西。 但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拿到钥匙的那一刻,心脏仍怦怦地跳,他也没留下和娘亲一起吃饭,就急沖沖地跑了出去。 秦玖在拿到钥匙的那一刻,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他摸了摸宋方荀的头,道:「谢谢你,方荀。」 宋方荀也笑了笑:「秦玖师兄,等你恢復了功力,可以多陪陪方荀吗?」 秦玖一愣,过了片刻,才道:「好。」 秦玖很快就将钥匙还给了宋方荀。 宋方荀松了口气,将钥匙偷偷地还了回去。 本以为秦玖师兄很快就会像以前那样陪他,但,却是大半年几乎都没怎么看到他的身影。 以往秦玖师兄都会在藏书阁后的池塘前练功,但那之后,他却没再去过那里,宋方荀在哪都找不到他,想着之前秦玖师兄说过这件事要保密,他也不敢去问其他人。 只能从床边原本被他点燃的烛火,总在他睡着后不久熄灭察觉到,秦玖师兄每晚都会回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将近一年。 直到一年后的午后,那天天气很冷,宋方荀像之前一样,无聊地在院子前堆石头。 夕阳西下,天空中的光线逐渐黯淡,他正打算回屋将屋里的蜡烛点燃,站起来时,却突然看见两个身影正缓缓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正是秦玖。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秦玖了,开心地跑过去抱住了他。 秦玖蹲下身把他抱了起来:「长大了好多。」 宋方荀抱着他的脖子,笑着说:「方荀已经八岁了,秦玖师兄去哪了?为什么在方荀八岁生辰的时候都没有过来。」 「对不起,有事耽搁了。我今天陪方荀好吗?」 宋方荀笑着点头:「好。」 但这时,秦玖旁边的一人开口道:「我先走了,别忘了你要办的事。」 秦玖没有理会他的话,抱着宋方荀往屋子里走。 宋方荀奇怪地看着那人,姜麾师兄? 虽然奇怪秦玖师兄为什么会和姜麾师兄在一起,但他仍然礼貌地打了个招唿。 姜麾却也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此时天已全暗,姜麾的身影完全暗了下去。 可就是这个身影,却让宋方荀觉得熟悉,除夕夜后的那个晚上,他在门口等秦玖师兄时,与秦玖师兄一起回来的,是不是就是姜麾师兄? 他还没想明白,就听秦玖师兄突然问道:「困吗?」 宋方荀摇了摇头:「还好。秦玖师兄的功力恢復了吗?」 秦玖将宋方荀抱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黑暗中,他能感觉到秦玖正看着他,就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这让宋方荀有些紧张:「秦玖师兄?」 秦玖伸出手,手指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方荀。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你能原谅我吗?」 宋方荀有些奇怪:「什么事?」 第50页 秦玖却只是笑了一下:「没什么,说的玩的。方荀还不困吗?」 即使是之前,秦玖都很少笑,现在如此勉强的模样,让宋方荀明显感觉到了问题:「不困。但秦玖师兄为什么要这么问?」 「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别多想了。」 宋方荀的嘴唇紧抿,他现在说的话,和一年前阿爹跟他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当时他被阿爹煳弄煳弄就过去了,但是现在他已经长大了,秦玖师兄顾左右而言的样子,让他有些紧张。 他拉住了秦玖的手,很严肃地问道:「秦玖师兄,你能告诉我吗?到底是什么事?」 秦玖握着他的手,却仍是没有说话,这让宋方荀愈发惶恐:「秦玖师兄?」 秦玖却一把抱住了他,搂得很紧,几乎让宋方荀喘不过气:「秦玖师兄?」 「方荀,对不起。」 宋方荀一惊:「什......」 但他还没问完,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宋方荀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后,屋外的天仍是黑的,但后山的方向,却燃起了一阵火光。 那是阿爹所在的方向。 他心头一惊,鞋都来不及穿就慌忙跑了出去。 后山离藏书阁很远,他翻过了一座石桥,爬上了石阶,跑得太急了,摔在了地上,胳膊和腿上都磕出了血,他来不及理会,爬起来慌忙往上跑。 山上的火光染红了一大片天地。 他愈加匆忙,等他终于赶到阿爹的住所时,看到的却是已经伤痕累累,半跪在地上的阿爹,和带领众弟子围困住阿爹的秦玖。 火光印着秦玖冰冷的眼神,他缓缓的举起了刀,一刀砍下。 宋方荀疯了一样冲过去:「阿爹!」 血光飞溅,那个总喜欢对着他笑的阿爹,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第三十章 追忆6 宋方荀勐然惊醒,看到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只手伸了过来,帮他擦掉脸上细密的汗珠。 他勐地看了过去,是秦玖! 他一把抓住了他,紧张地问道:「秦玖师兄,我......我昨天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梦到,你杀了阿爹。哈哈哈,秦玖师兄,是不是很好笑,我竟然坐这么好笑的梦。 秦玖师兄,怎么会杀我阿爹。秦玖师兄,你带我去找我阿爹好不好?好不好?」 秦玖的眼眸低垂,许久才敢正视宋方荀的眼睛:「方荀,那不是梦。」 宋方荀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杀了我阿爹?」 「方荀。」 宋方荀的手指几乎嵌进了肉里,双目通红:「你为什么杀我阿爹!你怎么可以!」 秦玖握着他的肩道:「方荀,你听我说......」 宋方荀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握紧拳头一拳拳砸在他的身上。 秦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方荀!」 宋方荀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为什么这么做!我阿爹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 「你胡说!我阿爹怎么可能会杀你!分明是你!分明是你!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秦玖的眼神微沉,看着他的眼神幽暗:「夫人还在我们手里。他们都想让我杀了她,以绝后患。方荀,你说,我应不应该听他们的?」 宋方荀的手一停,看着他的眼神惊惶,分明是秦玖师兄的模样,此刻却如此陌生,甚至让他有些害怕。 秦玖看着他惊恐的样子,声音柔了下来:「我可以保她的,方荀。只要你乖一点,我就会善待你们。 方荀,你不是说想让我陪着你吗?我现在可以陪你了,我这几天都可以陪着你。你像原来那样待在我身边,我也会像之前一样对你好。只要,你忘了今天的事。」 宋方荀从没有想到秦玖师兄有一天会变得这么恐怖:「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秦玖一把抱住了他:「别害怕,方荀,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宋方荀闭上了眼睛,压制住了心中的恨意和恐惧:「你可以让我见见娘亲吗?」 现在他们已经不是之前的师兄了,他害怕他们会再对娘亲做些什么。 他想至少保证娘亲的安全。 秦玖见他终于松口,欣喜若狂:「好。先吃饭,吃完了我就带你去见你娘亲。」 他听了秦玖的话,乖乖地吃饭,秦玖很清楚他喜欢吃什么,让送上来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但他却觉得食之无味,吃得很少,就求秦玖带他去见娘亲。 秦玖按照约定,抱着他走了出去。 出了门他才知道,这是阿爹之前一直待的后山,山上有些地方被烧毁,几个师兄在清理燃烧后的残渣和地上的血迹。 在看到那些血迹后,他终于意识到,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秦玖杀了阿爹。 他的眼眶一红,咬着牙才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吗?」 秦玖看了那些血迹一眼,将宋方荀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挡住了他的视线:「没有,方荀,我是真心待你的。」 「我很期待的,我一直都希望你的功力能快些恢復,没想到你的功力恢復的第一时间就是杀我爹。你什么时候笼络的他们?为什么他们都听你的? 第51页 还是说,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是你演的戏?」 秦玖停步,低头盯着他:「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不是吗!」 秦玖苦笑了一声:「方荀。如果是你的父亲杀了我,你也会像现在这样想杀我一样,杀他吗?」 宋方荀恶狠狠地盯着他,分明是他做错了事,却以这样一副姿态看着他,真叫人噁心。 秦玖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是,你们才是亲父子。我终究只是一个外人。」 「你不是外人。」 秦玖一惊:「方荀?」 「我一直拿你当家人的。」宋方荀通红的眼眶盯着他,「是你一直在利用我。」 秦玖默然,没再与他继续说下去。 宋方荀也没说话了,他明白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秦玖能顾念旧情,不要伤害他娘亲。 娘亲还在原来的住所,只是外面多了许多看守。 秦玖对他们下了指示,他们才打开了门。 母亲如往常一样,跪在佛像前礼佛,听到外面的声音,也不过冷淡地道:「是打算将我一起除掉么?」 宋方荀从秦玖的怀里挣脱出来,扑到了娘亲身上:「娘亲。」 娘亲吃了一惊,搂着他仔细地瞧:「方荀。你受伤了?」 他的脚上胳膊上都缠着绷带,那是他昨天着急跑向后山时摔的。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缩在娘亲的怀里哭上一阵,但是此刻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疼,只心疼自己的娘亲:「娘亲瘦了好多,他们没给娘亲吃的吗?」 娘亲点了点头:「有吃的,方荀怎么样?」 「方荀很好。」 秦玖将宋方荀送进去后,就走了出去:「吩咐厨房,夫人的吃食不得怠慢。」 ...... 「娘亲,对不起。」 娘亲的眼眶通红,强撑着使自己不哭出来:「不怪你,方荀,不怪你。」 宋方荀抱着娘亲的脖子,声音哽咽:「他让我给他拿药,他说那些药能让他恢復功力,我就,我就给他拿了。我没有想到他会杀阿爹。如果我没有给他拿药就好了,是我害死了阿爹。」 娘亲只是将他抱紧了些:「方荀,阿爹不是你害死的。不怪你,方荀。不能怪你。」 宋方荀心里难受,抱着娘亲哭了好久,直到他哭累了,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娘亲:「娘亲,为什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娘亲摸着他的头,却也给不出一个答案。 秦玖并没有给他多长时间,不过两个时辰后,就来接宋方荀。 宋方荀惊恐地看着他,抱着娘亲的脖子不肯撒手。 秦玖挑了一下眉:「我在带你来之前说了什么?」 宋方荀当然记得,他说只有他听话,秦玖才会保下娘亲的性命。 宋方荀咬着嘴唇,最终还是松开了娘亲,走了过去。 娘亲慌忙抓住宋方荀的胳膊:「等一下!秦玖,你再恨我们,孩子也是无辜的,方荀也从未亏待过你!」 秦玖无视她的话,蹲下身,将宋方荀抱了起来,往外走。 娘亲慌忙追了过去:「等一下!秦玖!秦玖!」 但她还未追出来,门就被关上,她疯狂地砸门:「方荀!方荀!是阿娘对不起你。是阿娘对不起你。」 宋方荀靠在秦玖的肩上,不停地用手擦着眼睛。 秦玖摸了摸他的头:「我还会让你来见夫人,只要你听话。」 ...... 秦玖好像又恢復了以前大哥哥的样子,每天都陪着宋方荀,还会经常给做各种新鲜玩意,风车,拨浪鼓,木雕,翡翠吊坠这些东西堆满了小半个屋子。 但宋方荀的眼睛里却再没有笑,甚至哭都没有,不管秦玖送他的玩意多新奇,他也不会多看一眼,更不会去动那些东西。 秦玖却并不在乎,他只要宋方荀按他说的乖乖吃饭,乖乖地待在他身边。 直到一天深夜,看上去似乎已沉沉睡去的宋方荀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从秦玖怀里钻了出来,下床,拿起了床边的长剑。 他曾亲眼看到秦玖拿这把刀杀了他阿爹,而这一次,是他缓缓地将刀抽了出来。 刀很重,他差点没拿稳。 秦玖还在睡梦中,他观察了几天,秦玖这个时候一般会睡得很沉,不会轻易醒来。 他双手紧握刀柄,将刀举起。 但在砍下去的那一刻,他却犹豫了。 他下不去手。 这是他曾经那么在乎的人。 但就在这时,秦玖勐然睁开眼睛,宋方荀心下一慌,手上的力道陡然支撑不住,剑砍了下去。 秦玖闪身躲过攻击,一把抓住宋方荀的胳膊狠狠一拧,刀摔在了地上,他掐着宋方荀的脖子将他按在了桌子上,窗外的月照得他眼里一片寒光:「你要杀我!」 宋方荀被掐得很难受,脖子上面青筋暴起,被掐红了一大片。 他痛苦的样子并没有引起秦玖一丝疼惜:「那些事我也从未怪过你,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宋方荀脖子剧痛,窒息让他的大脑变得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秦玖勐然松开了手。 宋方荀跪倒在地,不停的咳嗽,大口大口地喘息。 秦玖蹲下身,一把抓起他的脸,冷冷的看着他:「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偏要自讨苦吃。」 第52页 宋方荀额前全是冷汗,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事情都做了,何必要摆出这么一副噁心的样子。」 秦玖冷笑一声,松开手站了起来:「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求我,承诺不会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会像从前那样待你。否则......」 「你做梦!」 秦玖的脸一沉:「好,很好,这是你自己选的。」 第三十一章 追忆7 第二天,宋方荀清醒时,自己已经到了床上。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还是很疼。 「醒了?」 秦玖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他勐然坐起,缩在了一角。 秦玖正坐在一边看着他。 宋方荀之前没有注意过,现在才陡然发现,秦玖不知怎么的,老了好多,他应该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有了白髮,脸上也出现了很多皱纹。 「你......为什么会这样?」 秦玖在听了他的话,冰冷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其他的东西,但那种神情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復了冷然。 宋方荀没有发觉,他只觉得秦玖老的他有些认不出来了,这让他想起了之前他看到的东西,那个用命换力量的法子:「你用了那个方子?」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青鸾宗,值得你用命来换吗?」 秦玖冷笑了一声,扬了扬下巴,示意着桌上的一碗药:「喝了。」 宋方荀不自觉地看了过去,那是一碗黑色浓稠的药,里面还可以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翻动。 他的脸发白,想到了昨天秦玖说的话,这就是他的惩罚吗?他害怕地往后面缩了缩:「我......不喝......」 秦玖起身端起了药碗递给宋方荀:「你若不喝,就会拿给你的母亲,她若不喝,就杀了她。」 宋方荀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可以......」 「我连你父亲都杀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宋方荀的唿吸一窒,还在犹豫间,秦玖突然收回了手:「看样子,是打算让你的母亲喝。」 宋方荀慌忙冲上去一把抢过了那个碗,将里面的药喝了进去,药很苦,还没喝完,他就忍不住吐出了一大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大颗一大颗的东西顺着他的喉咙被咽了进去,那些东西,在动。 他有些惊慌的看着秦玖:「你给我喝的什么?」 回应他的是腹部传来的一阵剧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肚子里撕咬着他的血肉。 瓷碗滚落到地上,被摔成碎屑。 宋方荀痛苦地喘息,艰难的看向了秦玖,视线逐渐模煳,但意识却因为疼痛而清晰。 他能感觉到秦玖走过来抱住了他疼得抽搐的身体。 这让他胃里泛噁心,事到如今了,竟还在这假惺惺:「滚!」 秦玖愣了一下,而后冷笑了一声,扶着他的脸恶意地道:「方荀,你比我想像中的要能忍。但,这,只是个开始。」 「方荀,我很好奇,你这柔弱的身子能撑到什么时候。」 「方荀,反正是要死的,不如将这副身躯,赠与我吧。」 秦玖之后说了什么,宋方荀听不太真切,身上的剧痛让他无暇他顾,脑子里只有疼。 这种疼持续了很久,这段时间,他能感觉到秦玖一直在他身边。尝试着给他餵些水和粥。 但宋方荀吃不进去。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无法进食,无法入眠。 有一阵,他甚至抓住了秦玖的衣服,想要求他放了自己。声音卡在喉咙里,终是没有说出来。 不知过了多少天,疼痛感才减弱了一些,他也早已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 再次恢復意识,是被门口陡然传来的巨响惊醒的。 他的身体疼的没有力气,只能微抬起眼皮看向门口。 进来的人不是秦玖,是他的师兄,之前提醒他小心秦玖的人,也是这几年除了秦玖和他走的最近的人。 他见此慌忙挣扎着要往那边爬:「鹤一师兄......师兄......帮帮我......」 救我出去,我真的受不了了。 鹤一笑了一声:「帮你?」 他走到宋方荀的床边,伸出手,一把揪住了宋方荀的头,迫使他扬起了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宋方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头上一阵剧痛,鹤一将他的头撞在了墙上,额头被撞裂,有血滴了下来。 鹤一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将他摔在地上,拿起一旁的椅子一下一下的砸在他的身上:「要不是看在你是宗主的儿子,谁乐意理你!又吵又闹,每天就知道哭!早就烦透你了!」 宋方荀蜷缩着身体,背上不知道被砸了多少下,喉咙里一阵腥甜,一口血被吐出来。 「砰!」的一声响后,砸在宋方荀身上的椅子断了。 鹤一却打红了眼,一脚又一脚地踹在他的身上。 旁边的人看呆了,连忙拉住了他:「秦玖说过不能动他!」 鹤一冷笑一声:「呵,秦玖。无方寺住持都过来了,他现在自身难保。」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剑:「现在,杀了宋方荀,姜麾师兄可就是新宗主。」 那人还有些犹豫:「但以无方寺和宋氏的关系......」 「呵,秦玖杀害宗主那人,宋方荀,也已被一併杀死。」 鹤一一脚踩在宋方荀的肩上,剑指向了他的心脏,却并未立刻刺下,而是看向了宋方荀的表情。 第53页 他想看这个从高处坠落的人如丧家之犬的样子,之前一直都是他在恭维迁就这个人,现在他想一看这个人求他的样子,结果竟然没有。 宋方荀脸上沾着血,在微微的喘息,眼睛勉强半睁着,里面什么都没有。 鹤一顿觉无趣,冷哼一声:「做少爷做到你这种样子也是没谁了,要恨就去恨秦玖吧,我之前就提醒过你,是你不听。」 他说着就握紧了手中的剑,就要一剑刺入他的心脏。 但就在这时,宋方荀周围像是凝聚出了一层透明的保护罩,将他弹开,手上的剑掉了,他勐然回头,却被人陡然掐住了脖子。 「我说过了,不准任何人动他。」 他惊恐地看着秦玖:「你怎么还没......」 脖子上陡然加重的力道让他愈发慌张:「对......不起......求你......呃啊!」 秦玖并不打算听他的解释,手指勐然用力,只听咔嗒一声,鹤一就不动了。 其他几人见此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其中一人打着胆子道:「秦......宗主,是鹤一,都是他让我们过来的。我们,我们是想将他拦下来......」 秦玖松开了手,鹤一的身体就如一片纸一样,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这把那些人吓得不轻,全都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秦玖冷淡的声音再度响起:「把他的尸体拖下去,也给其他人看看,违背我的命令是什么下场。」 众人闻言慌忙道:「是。」 「喊医师过来。」 「是。」 他们离开之后,秦玖立刻走向了宋方荀,后者仍看着他,只是只有支撑半个眼睛的力气。 秦玖弯腰抱起了他:「再忍一下,医师很快就过来了。」 「阿兄......阿伯呢?为什么来的......是你......」 宋方荀的声音又哑又小,但秦玖还是听到了,他的表情一沉:「无方寺住持被我重伤,不要再想着他能来救你。」 宋方荀闻言笑了,癫狂又绝望:「你也和他们一样吧。每日在我身边,想的却是如何杀我......」 他说着勐烈地咳嗽了起来,嘴里吐出一口一口的血。 秦玖慌忙抱紧了他:「别说话。你伤得很重。」 宋方荀仍看着他:「秦玖,是我看走了眼,错信了你,你要杀我,我认了。但我母亲待你不薄,你要做青鸾宗的宗主,她于你也没有任何威胁。你能放过她吗?」 秦玖按住了他的眼睛:「别说了,睡一觉,医师很快就来了。」 ...... 他伤得太重,本来身体就不好,直接发烧大病了一场。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睡觉,每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总是秦玖。 从那天传言无方寺前来讨伐的那一天后,秦玖的面孔看起来就更老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步伐依然稳健,看着简直就与六旬老人无异。 宋方荀不明白,为什么秦玖还要救活他? 就这样折腾了一个多月,宋方荀的身体才逐渐好转。 秦玖开始像之前那样给他送东西,他像是在讨宋方荀开心,但宋方荀并不开心,只觉得害怕。 他似乎也发现了宋方荀不喜欢这些东西,有一天,给他送来了一只小白猫。 他说:「后山看到的,很亲人。我记得你很喜欢这些小动物,给你送来。」 宋方荀不喜欢秦玖送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不喜欢。 那只猫他也本不想理会,但它太小了,走路都还有些踉跄。 秦玖将它送来之后就没再管它,他再不管它一定会被活活饿死。 他只能给它餵吃的。 就这么又养了大半个月,小猫和他都能走路了。 小猫很黏他,总喜欢待在他身旁。 他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实际上也喜欢它喜欢得不得了,吃饭的时候总将肉全餵它,天天抱着它玩。 这段时间秦玖没有出现,过来的只有送饭的师兄和医师。 宋方荀很开心,他不想见秦玖,秦玖只会让他觉得害怕。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又过了不到半个月,秦玖突然来了,还带来了让他害怕的药。 第三十二章 追忆8 宋方荀抱着小猫害怕地退到了墙边,小猫好像感觉到了他的害怕,对着秦玖呲牙咧嘴。 秦玖走了过去,将药碗递给他:「喝了。」 宋方荀怕的身体发抖,他想到了第一次喝这种药时的痛苦,要比鹤一打他的时候还要疼,他真的不想喝了:「我......我没有做错什么。」 秦玖只看着他,因为面容的苍老,原本坚毅的眼神也显得阴郁。 宋方荀更害怕了:「你若要杀我,便动手......」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秦玖伸出了手,宋方荀吓得闭上了眼睛,但秦玖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别怕,我餵你。」 宋方荀绝望地看着他:「你......杀了我......」 「方荀,我答应你,夫人一定会好好的。」 宋方荀心头一紧,秦玖在威胁他。 秦玖**地摸着他的脸:「方荀,只有你才可以,如果是你母亲,喝第一次的时候,一定就会痛苦而死。我知道你有多在乎她,所以我不会拿她试药的,但你得听话。」 宋方荀咬着牙,他知道秦玖做得出来,他不喝,死的就是娘亲。 第54页 他的唇几乎咬出了血,但最后还是伸出了手。 就在这时,小猫突然窜出,一口咬了过去。 秦玖眉头挑起,一把掐住了它。 他只消一用力,小猫一定会被他掐死。 宋方荀慌忙抓住了他的衣袖:「我喝!我喝!你不要杀它!求求你。」 秦玖盯了他半响,最终只是将药碗递给了他。 宋方荀接过了药碗,害怕地咽了口唾沫,他的手有些抖,几乎拿不稳,但也没敢让药碗摔在地上。 他忽而抬头看向秦玖,就像希望他能突然改变主意一样,但秦玖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紧盯着他,眼睛里尽是冷漠。 宋方荀彻底绝望了,他闭上眼睛,将碗里的药强灌了进去。 秦玖这才小猫递到了他怀里。 宋方荀松了口气,但仅仅片刻之后,他就感觉到了肚子里传来的剧痛。 他疼得冷汗直冒,手指不由得握紧,害怕伤到小猫,慌忙松开手,缩在一角,指甲几乎嵌进了皮肉里。 小猫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焦急地围着他跑,舔他脸上的冷汗。 他勉强睁开眼睛,能看到面前有个模煳的身影。 那是秦玖,他停在了他的身边,但他什么也没做,不过站了片刻后,便转身离开。 他不由得想笑,自己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 这种疼痛每次都会持续很长时间,就像是有小虫子在他的肚子里爬,撕咬他的血肉。那些虫子会钻到他身体里的各个地方,最后不动了。 只有这个时候,他的疼痛才能缓解一些。 但没过多久,秦玖就会继续让他喝这种药。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后,宋方荀彻底崩溃了,他不想再喝了。 他求秦玖杀了他,纵使是死,他也不想再经受这种痛苦了。 秦玖阴郁的眼神看了他半晌,却拽着他往外走。 宋方荀吓得叫唤:「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秦玖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将他带到了后山上另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宋方荀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照顾他母亲的侍女。 她的手脚被反绑,看到宋方荀就像看到救星一样,慌忙道:「小少爷,救救我!救救我!」 宋方荀害怕的看向秦玖:「你做什么!你说了不动他们的!」 秦玖拽着他的胳膊,声音极冷:「你不想喝,我让她替你。」 宋方荀彻底慌了:「你做什么!你不能这样!秦玖!」 秦玖看向一旁看管侍女的人,那人吓得一颤:「宗主。」 「餵她喝。」 宋方荀吓得脸色发白,抓着秦玖的衣服哀求道:「我错了。对不起,我会听你的话,不要,求求你。」 秦玖的眼里只有冷漠:「还在等什么?」 那人不敢再耽搁,抓着侍女的下巴将药灌了下去。 药很快就起了反应,她的身体痛苦地蜷曲,嘴里吐出一口口鲜血,眼睛却盯着宋方荀:「少爷......救我......救......」 但很快,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有身体还在抽搐。 宋方荀呆立在了原地,他就只能这么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果然,除了你,其他人都不行啊。」秦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就像是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给你包扎过伤口。」 秦玖闻言蹲下,捏起他的脸看着他:「所以呢?」 宋方荀的眼眶通红:「你没有心。」 「你现在是在怪我?但方荀,是你先无视我的话的。方荀,如果你再不听话,下一次,就是你的母亲。」 宋方荀惊恐地看着他:「你怎么可以!」 「方荀,我也不想这样,别逼我。」 ...... 宋方荀自那之后就变得很听话,他不敢再违背秦玖的任何命令。 那些药,让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他有时甚至能看到那个女孩子,问他为什么不救她,他只能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如果可以,他愿意替她而死,但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他死不了? 他躺在床上,艰难地抬起手,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腕上青筋暴起,血管,却是黑色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头髮也开始变色,现在已经全白,披散在瘦削的肩膀上,了无生气。 旁边传来猫的叫声,小白猫跳上床,靠在他的身边,蹭了蹭他的手背。 他已经连摸摸它的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看着它,用很轻的声音道:「我应该快死了。我死后你就去前院。 通过一个挂着铃铛的房子,往右边的石道走,有一个种着两棵很大的菩提树的院子,那里是我娘亲住的地方。娘亲人很好,一定会餵东西给你吃。」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有些没底:「我死后,秦玖会放过我的娘亲吗?」 他的思绪有些飘忽。 就在这时,小猫的叫声突然变了,不再是之前乖顺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猫毛全部炸开,之前只有秦玖过来的时候它才会这样。 宋方荀慌忙看向门口。 不是秦玖。 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他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外衣,脸上带着一个半神半鬼的面具,让人看不清面容。 第55页 他背后的大门仍旧是紧闭的,他是如何跨过锁着的房门和那些看守进来的? 宋方荀还没想明白,那人已经走了过来。 小猫对着他哈气,宋方荀的手轻轻按住了它,眼睛也看着那人:「神仙?妖怪?」 那人停在了床边,似乎也在看着他:「我是来带你走的。」 「黑无常?白无常?」 他娘亲之前给他讲过,人死后会有黑白无常过了带那个人的魂魄离开,但那人摇了摇头:「我是陆判。」 「陆判?我已经死了吗?你会带我去我爹那里吗?」 陆判默然。 宋方荀已明了:「我去不了啊。那能在我走之前带我看看我的娘亲吗?我只想看看她,就看一眼。」 陆判看了他一阵,却仍是没说话。 「不行吗?没关系。只要娘亲还在就好。」 陆判闻言伸出了手,但还未碰到宋方荀,那只猫突然窜出,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登时在他的手臂上咬出了一个大窟窿。 宋方荀吃了一惊,挣扎着想将它抱回来,五脏六腑被扯得一阵剧痛,他又栽回了床上,剧烈地咳嗽,一口血被吐了出来。 陆判却并未生气,他垂眸看着那只小白猫,嘆了口气:「本来就不是很想接的活,托你的福,现在更纠结了。」 他伸手掐住小猫的下巴,打开了它的嘴巴,将手臂收了回来。 宋方荀虚弱地看着他:「对......对不起......它不是故意的,带我走吧,别......别伤害它......」 陆判的手指在小猫的嘴上划了一下,原本龇牙咧嘴的小猫登时闭上了嘴巴,他将小猫搂在怀里,走到了宋方荀身边,弯下腰,将手指放在了他的唇边,血顺着他的指尖流到了宋方荀嘴里。 「我改主意了,我现在不想带你走,我的血带了一些神力,应该会让你好受一些。」 宋方荀能感觉到嘴里腥甜的味道,同时似有一股暖流将他包围,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他的头很沉,眼神飘忽,感觉陆判好像在离他远去,但他的声音却又在耳边:「我带不走你,带走了也护不住你。我只能给与你一些神力,剩下的,只能你自己扛。」 「但我......扛不住了......」 「方荀,如果你死了,便是灰飞烟灭,彻底消失,那就不可能再见到你的阿爹和娘亲了。」 在听到娘亲时,宋方荀的手指都颤动了一下,他强打起神情看着陆判:「娘亲......我真的还能见到娘亲吗?」 「可以,一定可以。只要你活下去,你就会见到你娘亲,你会和你娘亲一起活下去。」 「真的吗?」 「我是神,神是不会骗人的。」 第三十三章 追忆9 「至于你,既然喝了我的血,就不能留在这了,跟我走吧。」 ...... 第二天,宋方荀清醒时,屋子里已没了那人的身影。如果不是因为小白猫也不在了,他真的觉得,这一切就跟梦一样。 秦玖来过,他注意到了那只猫不在了,但并没有在意。 可没有小白猫的日子,宋方荀的日子更难过了。 疼痛无时无刻不伴随着他。 但每当他坚持不下去时,他就会想到陆判的话。 他会活下去,会和娘亲一起活下去。 他不知道该如何做,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救出母亲,但他只能这么去相信。 直到一天正午,那天,秦玖已经有月余没再给他灌那种药,他的身体不那么疼了。碰巧天气也很好,太阳暖暖地照在他的身上,他微眯着眼睛看着外面。 外面格外的安静,以往总能听到守在外面的人偶尔交谈的声音,但今天外面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过了一阵,他听到了咔哒一声。 大门被打开,秦玖站在了门口。 现在,宋方荀在看到秦玖时,会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即使秦玖不再给他餵药,但他的身体仍旧会止不住的颤抖。 只是他的身体太过虚弱,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到了自己面前。 这一次,秦玖什么都没有带。 他停在床边,将宋方荀抱起,抱着他走出了门。 屋外没有人,这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任何人。 宋方荀微眯着眼睛看着他,明白现在已经到了秦玖所说的时候:「你要杀我了?」 秦玖将他搂紧了一些:「我答应你,会照顾好你的母亲。」 很奇怪,宋方荀在听了他的话后,反而不那么害怕了,只觉得有些可惜,可惜没有再见母亲一次,可惜没有亲眼看到秦玖的死期。 秦玖带他去了藏书阁,已不似之前的样子,挂在两旁的字画已经没了,独留下了中间的一张长桌,桌子四周用不知什么血画着符样,血还未干,带腥甜的气味。 整个藏书阁,像是一个祭坛。 秦玖将宋方荀放在中间的长木桌上,手伸向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刀。 他并没有立刻动手,却摸了摸宋方荀的眼睛:「会有点疼,忍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宋方荀冷笑一声,那些事他都做了,此时他却仍是装出一幅痛苦的样子,真噁心。 「若有来生,我定让你尝尽我今生的痛苦。」 秦玖轻扶着他苍白的脸:「若有来生,一定要来找我。」 他举起了短刀,一刀刺下。 第56页 周围的阵法启动,那些血顺着刀口涌入,化为烈焰,灼烧着宋方荀的伤口。 宋方荀疼得痛苦的惨叫,几乎晕厥,模模煳煳见,他见到面前站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模煳的影子,那人抬起了手,火光便顺着他的动作攻向了秦玖。 秦玖慌忙躲闪,但还是被击中了右手。 随着秦玖的受伤,宋方荀身上的伤痛也减弱了一些,他极力想挣扎着逃跑,却只翻到了地上,昏厥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清醒了过来,左胸上的伤口仍在流血,只是伤口并不深,并且正以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癒合,不过片刻,便已恢復如初。 他来不及惊讶,慌忙扶着木桌站起,想要逃跑时,却正看到了面前的秦玖。 他吓得向后退了两步。 秦玖却并没有动,他的双目大睁,眼里却是空的,没有一丝活气,右手上带着灼烧的痕迹,那把短刀落在了他的脚边,他都没有知觉。 宋方荀大着胆子捡起了那把短刀,不管秦玖为何会这样,这都是个机会。 他没有任何犹豫,一刀往秦玖的胸口扎去。 但就在这时,秦玖却勐然回神,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拧。 「铛!」的一声,短刀掉在了地上。 宋方荀闷哼一声,又一把掐住了脖子。 秦玖的双目染着红丝:「是我大意了,本以为有那些孽畜的魂灵附体,便能挡住魔心的幻术,看来还是不行。方荀,你再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他的右手汇聚灵,那些火焰被汇聚成一把短刀。 就在这时,大门陡然被撞开,一股金色的力量陡然向着秦玖袭来,但却被秦玖的金刚罩挡了起来。 秦玖偏头看了过去,是印光和宋方荀的娘亲。 宋方荀也看到了,拼命地挣扎:「娘亲......阿兄......」 印光慌忙聚灵,结下符阵,将秦玖团团围住。 巨大的压迫让秦玖的金刚罩形成了一道裂痕。 秦玖不得不聚灵,加固金刚罩的力量,两股力量相互碰撞,同时消散在了空中,巨大的能量将周围的人震得后退了几步。 巨响过后,秦玖和印光同时冲出,击打在了一起。 宋方荀摔在地上勐烈地咳嗽。 「方荀!」 他听到了娘亲的声音,慌忙看了过去,娘亲在努力地往他这边来,但被那两股力量震得难以站稳。 宋方荀挣扎地往娘亲身边爬去,可不过挪动数步,却被一层透明的屏障挡了下来。 那是金刚罩! 「秦玖!」 他愤恨地抬起手,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上面,金刚罩却纹丝不动。 「轰!」 一声巨响从他身边传来,印光被秦玖击中腹部摔在了墙上。 秦玖立刻闪身立在宋方荀面前,他伸出手聚灵,在宋方荀的身后汇聚出一柄灵剑。 印光慌忙聚灵,用最后的力量冲破了那层金刚罩,但此时,那柄灵剑一成,直冲宋方荀而去。 印光大惊失色:「方荀!」 宋方荀已没有了躲避的力气,眼睁睁地看着那柄灵剑冲来,早已没有了多上的力气,此刻,他反而不害怕了。 算了,反正已经见过娘亲和阿兄了。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但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来,只听到阿兄惊恐的声音:「夫人!」 他勐然睁眼,娘亲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面前,挡下了那一剑。 灵剑刺穿了她的身体,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个烧伤的血窟窿。 宋方荀的心陡然一抽,他仓皇地看着娘亲的伤口:「这个......怎么......娘亲......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娘亲痛苦地咳嗽,她艰难地抬起手,放在宋方荀脸上:「已经这么大了......对不起,方荀,本来应该是我......保护你的......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这么对你......对不起...... 方荀......活......下......去......」 娘亲的身体从他的身上滑下。 他慌忙抱住娘亲,急切地道:「娘亲,娘亲,你不要丢下方荀,方荀一个人要怎么办,我一个人要怎么办。娘亲,求求你不要走。娘亲......娘亲......」 印光怒视着秦玖,手中结灵:「秦玖,我杀了你!」 秦玖却只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了屋外,已经有不少和尚沖了进来,他并不恋战,手中凝聚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在印光攻来前陡然爆开,巨大的震动波及了整个藏书阁。 印光一怔,慌忙看向宋方荀,他的四周石块泥沙具下,他却没有知觉,只固执的抱着娘亲的尸体。 他忙冲过去抱起了宋方荀:「方荀,我先带你出去。」 宋方荀却拼命地挣扎:「我不要出去,我要和我娘亲在一起。娘亲!娘亲!」 印光强行将他抱了出去,两人刚离开,藏书阁便轰然倒塌。 等其他人赶来时,秦玖已经逃跑。 宋方荀哭喊着拍打着他的肩:「放开我!娘亲还在里面!娘亲!你放开我!」 印光只能抱着他:「方荀,对不起。是阿兄太弱了,没有早点过来。阿兄当时不应该离开你的。阿兄如果当时带你走就好了。对不起,方荀。对不起。」 宋方荀的手一下子停了,他知道不能怪阿兄,知道他应该这么任性,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57页 他的心好难受,好难受。 「方荀,安顿好你母亲,就和我回无方寺吧。」 ...... 青鸾宗的事,印光没让宋方荀管,也没让其他任何人见到宋方荀现在的样子。 即使是他母亲下葬的那一天,印光也屏退了其他人,只有他陪着方荀。 宋方荀这几天仍不肯吃喝,瘦得不成样子。 小小的他站在母亲的坟前,就像一根无依的小草。 印光蹲在他的身边,摸着他红肿的眼睛道:「夫人这么善良的人,神仙一定会眷顾她,让她有个好去处。」 宋方荀愣愣地看着那座新立的碑,忽而道:「但神骗了我。」 印光不明白,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方荀。」 「神骗了我。」 神说娘亲和他都会活下去,如果早知死的人是娘亲...... 「我不该活下来。」 「方荀。」 「不该活下来的。」 印光一把抱住了他:「方荀,还记得夫人说了什么吗?夫人希望你活下来,夫人用命护着你,不是希望你这么对待自己的。 方荀,不是你的错。 方荀,跟我回无方寺吧。」 第三十四章 追忆10 宋方荀终是被印光带回了无方寺。 再次回家的宋方荀却无一丝欣喜,他总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愣愣地看着外面,不说话,也不吃东西。 印光没有办法,带着他去见了住持。他的阿伯。 宋方荀在看到阿伯时几乎没有认出来,他记得在最后一次见到阿伯时,阿伯看着还很年轻,身体也很康健,但现在的阿伯看上去很老了,走路都要拄着拐杖。 他知道之前为了救他,阿伯带人去闯了青鸾宗,这身伤一定是当时留下的。 他的眼眶一红,低下了头:「对不起,阿伯。都是我的错。是方荀害了你。」 阿伯跑过去抱住了他:「说什么傻话,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乖孩子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不怕,现在有阿伯护着你了。」 他的鼻子酸酸的,明明已经尽力忍住了,却还是哭了出来。 他抱着阿伯嚎啕大哭,想要以此将心中的痛苦倒出来,胸口却仍然很堵,堵得难受。 阿伯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他,自己却也红了眼眶。 他哭了很久,哭到累倒在阿伯怀里。 阿伯抱着他,帮他擦掉眼睛上的眼泪。 见着他心情平復了一些,印光就将早已准备的蔬菜粥端过去,想要餵给他。 但住持接了过去:「我来,方荀小的时候,就是我抱着你,像这样给你餵吃的。方荀还记得吗?」 宋方荀点了点头,终是将粥吃了。 住持继续道:「方荀,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你阿兄担心你没东西吃,就经常将你偷抱下山,带去刘老闆那。那的老闆娘就会给你餵好吃的。你还记得吗?」 他说着一拍脑袋:「对了,你当时还太小了,怎么会记得。你记不记得大概在你三岁的时候......」 阿伯还给他讲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将碗里的粥一口口餵给他,讲到高兴的事时,两个人就都笑了。 笑着笑着,他的眼里又泛起了泪花。 阿伯擦掉他眼角的泪:「方荀,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地陪着阿伯,好吗?」 「好。」 ...... 宋方荀好像又「活」了过来,他开始好好地吃饭,话也变得多了些。总和阿兄阿伯待在一起。 但不到一个月,阿兄和阿伯突然开始忙碌起来,宋方荀连续几天都看不到阿兄。 这让他很害怕,青鸾宗发生变故时,秦玖就是这样,突然忙碌,他好几天都看不到。 他忐忑地去了阿兄的住所。 却发现里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宋方荀还未走近,就听到了一个师兄的声音:「姜麾将方荀入魔的事泄露了出去,已联合一众仙道,打算征讨无方寺!」 宋方荀的脚步一顿,呆立在原地。 入魔?什么意思? 他还没想明白,就听到另一个师兄气愤地道:「姜麾真不是东西,老宗主待他不薄,他竟然联合秦玖刺杀了老宗主,还做这样下等的事!」 「但方荀入魔是事实,即使他不说,那些人迟早也能察觉到。当下最要紧,还是要解决方荀魔心的事。」 「说是这么说,你知道怎么解决吗!他们现在已经做好了上山围剿的准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攻上无方寺了!住持的功力已大不如从前,定然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是为方荀而来,要我说,不如直接将他推出去......」 「子墨!」 印光声音严肃,子墨立刻噤了声,很快又小声道:「我就这么说说,又没有真的将他推出去。但这个问题很麻烦是真的,已经有几个师弟被他们重伤。这显然是他们的警告。 千百年来只练出了这一个魔心,他们不可能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屋子里瞬间又恢復了沉默,印光垂眸沉思,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 「方荀不能有事,」他最后道,「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但方荀一定不能有事。」 「咔!」 屋外陡然传来了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一根树枝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向远处奔跑的脚步声。 第58页 印光一惊,慌忙跑了出去,看到的却是宋方荀的背影。 「方荀!」 宋方荀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明白,他又给阿兄添麻烦了,他不能再给阿兄添麻烦了。 他们说只要他离开无方寺就行了,他现在就离开。 无方寺在兰云峰上,只要下山就好了。 但他还未下山,却陡然被拉住了胳膊,阿兄蹲下身抱住了他:「方荀。」 宋方荀眼眶陡然一红,声音中透着委屈与倔强:「我不想给阿兄添麻烦。」 阿兄的声音仍是那么柔:「我知道。」 宋方荀愈发委屈:「方荀做错了什么?」 印光嘆了口气:「方荀什么都没有做错。」 「那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做这样的事?」 「因为他们很坏。」 宋方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不是很明白。 印光擦了擦他的眼睛,温和地给他解释。 那一天,宋方荀终于明白了,秦玖为什么会逼他喝那些蛊虫;为什么秦玖在杀他时反而自己会受伤;他身体里到底有什么;还有为什么那些人会对他身体里的东西趋之若鹜。 「他们想杀方荀是吗?如果方荀死了,无方寺是不是就没事了?」 印光却摇了摇头:「方荀,这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无方寺与青鸾宗之前在仙道中的地位本就令其他人眼红,现在眼见着青鸾宗被灭,他们怎么可能坐得住。 说是因为你,只是想利用这个理由继续剿灭无方寺而已。现在住持受伤,无方寺群无首,即使你真的出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无方寺。」 宋方荀有些慌张地抓住了印光的手:「那要怎么办?阿兄,方荀应该怎么办?」 印光摸了摸宋方荀的头:「方荀别怕,有阿兄,不管怎么样,都有阿兄在。」 宋方荀抿着唇,阿兄不过比他大五岁而已,也还是一个少年,模样却已相当老成,眼底泛着青色,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阿兄......」 「嗯?」 阿兄在面对他时却看不出一丝疲态,也没有即将面对被围剿的慌张,总是笑着,声音也很温和。 「方荀能做什么?」 「方荀什么都不用做,方荀只要想之前那样,陪在我们身边就好。其他的事,方荀都不用担心。」 阿兄带他回了住所,知道他会害怕,每天不管多忙,都会回去陪宋方荀一会。 阿兄有意隐瞒外面的事,但很多事,宋方荀还是知道了。 他能听到外面路过的师兄或有意或无意聊到的关于其他门派已经联合,并在外面驻扎的事;也能看到昨日还给他送饭的师兄,今日便带着伤去了阿伯那里。 他知道那些人已经将山下团团围住,若是遇到下山的人,便会攻击甚至杀害;他也知道由于山道封锁,他们的粮食已经全断了,那些人只等他们人困马乏攻上山来。 但他的吃食却并未减少,阿兄在他面前时也不见什么烦闷之色,总笑着问他今天做了什么,饭菜合不合口味。 可他明显感觉到阿兄瘦了,瘦了好多。 他将吃的留下一些,等阿兄过来时给他,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阿兄见此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方荀是担心我没有吃的才留给我的吗?」 宋方荀不擅长说谎,咬了咬嘴唇才道:「我不需要吃东西的,我之前最长有两个月没有吃东西,水都餵不进去,但我都没有......死......」 他说着说着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阿兄的眼睛泛红,眼里满是心疼。 他问他:「秦玖他是这么对你的吗?」 宋方荀连忙摇头:「他给我吃东西的,只是当时太疼了,吃不......下去......」 好像越解释越乱,他干脆不说了,低下来头,小声道:「总之我不用吃东西的,阿兄你吃。」 阿兄一把抱住了他:「方荀不用担心,阿兄之前就猜到了会遇到这些事,提前做了准备,吃得一定够。而且后山也有大片的地方,我们都种着粮食。 那些人也不敢那么快上山,说到底,他们彼此之间也有忌惮。所以,方荀不要担心,阿兄说了有办法,就一定能找到的。」 阿兄好像有一种魔力,只要他在,宋方荀就会感觉到安心。 自那之后,那些不好的消息就没再被从他身边被提起过。 阿兄来他这里的时间也变得更长了,总会待很久,好像之前那些事情都不存在了一样。 他的心里也跟着轻松了很多。 直到半个月后,他吃完了午饭,就像之前一样,坐在房间里看书。 没一会,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以为是阿兄,连忙跑出了房间,但还未出门,却站住了。 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浓烈,带着一股子腥苦的药味。 这个味道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忘, 那是秦玖逼他喝的药。 第三十五章 追忆11 宋方荀害怕地缩在了衣柜里,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能透过衣柜的缝隙感觉到有人停在了他的面前。 「吱呀」一声,衣柜门陡然被打开。 他吓的缩成一团:「不要......我不想喝了,求求你不要再给我了......」 「方荀?」 是阿兄的声音。 第59页 宋方荀缓缓抬起了头,看到的却是阿兄担忧的脸。 印光伸出手,擦了擦他额前的冷汗:「怎么了?」 宋方荀慌忙抓住他的手:「阿兄,秦玖!秦玖来了!」 印光立刻明白了,一把抱住了他:「没有,方荀,他来不了。」 「药,阿兄,他又药逼我喝那些药了。阿兄,我不想喝,好疼,真的好疼。」 阿兄抱紧了他,轻声安慰,告诉他这里很安全,秦玖不可能过来。 宋方荀的模样几近崩溃,过了好一阵才缓了过来。 那股浓烈的气味还在,宋方荀的视线转到了桌上的一个食盒上:「阿兄,那个......」 印光转头看了食盒一眼,宽慰道:「是御寒的药。最近天气逐渐转凉,很多人都生病了,我就想给你也备一些,对不起,吓到你了。」 宋方荀犹疑地看着他:「御寒的药?」 他小时候生过的病不少,御寒的药每年天气转凉的时候他也都会喝,那种药闻上去会带一点甜味,与这个完全不同。 印光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这些都是给大人准备的,所以会有些苦。方荀,喝完就好了,不会疼的。」 宋方荀害怕地看着那个食盒,模样异常可怜:「我不想喝,阿兄,我不想喝。方荀不会生病的,阿兄,不要让我喝了。」 印光闻言并没有强迫他,温和地道:「好,那就先不喝。但现在天凉,方荀如果生病了会更麻烦,等之后方荀不害怕了再喝,好吗?」 ...... 阿兄给他送的药其实与之前秦玖给他喝的不同,里面没有那些可怕的小虫子,只是气味很像,但宋方荀还是害怕,他知道这样不对,但就是不敢喝。阿兄便也没再说过这件事。 这几天确实如阿兄所说,天气逐渐转凉。 听阿兄说最近着凉的人很多,他就好奇的问了一下送饭的师兄,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些忙。 但问题问出后,他看到的,却是师兄疑惑的眼神:「你问着凉的人?」 宋方荀被他看得很懵:「阿兄说最近有很多人着凉,我想着要不要我帮忙去后山捡些柴烧炭,或者做些其他的什么。」 师兄闻言摇了摇头:「首座是在和方荀开玩笑吧,我们都是些皮糙肉厚的汉子,哪那么容易闹风寒。」 宋方荀心头一惊,继续问道:「师兄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喝的预防风寒的药,那种甜甜的药,这里还有吗?」 「你说的是荆芥穗?当然有,后山很多。瞧师兄的记性,确实也到了这个时候,等一下晚上师兄就给你熬一些。」 宋方荀的脑子嗡嗡的,师兄最后是怎么走的,他都不清楚。 但他可以确定一件事,阿兄对他撒谎了。 阿兄给他喝的药根本就不是预防风寒的药,阿兄为什么要骗他? 他抓起自己的头髮放在眼前,那个药的气味和秦玖逼他喝的药很像。 很快他就摇了摇头,阿兄不会这样,要阿兄需要,他可以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阿兄,阿兄不会不知道。 那为什么要骗他?那个药到底是什么药?阿伯知道吗? 他想不通,干脆披上外衣,直接去了阿伯的住所。 刚走近阿伯的住所,却听到了阿兄的声音:「方荀发现药的问题了,不肯喝。秦玖给他喝的药里也有木香葵,有什么可以替代它吗?」 阿伯的声音:「印光,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有事。」 「方荀即使逃过了这次劫难,只要他的魔心还在,他们就不会放过他。」 「但那是损魂夺命的法子!你知道你会怎么样吗!修为尽毁不说!你也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住持不必再说,我已想清楚了。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攻上山,若是让方荀落到他们手里,我难以想像他们会用多下作的手段折磨方荀。 方荀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懂,不该经歷那些。」 「可......可你也不能......你想过你自己吗?」 「从我将方荀带回来的那一刻我就想过了。住持,等我将方荀的魔性净化后,就会带领他们强行突破,同时子墨会带着您和方荀还有其他受伤的人离开。已没有魔性的方荀,即使是他们也难以追踪。」 「你若执意如此,那我也不走!我年纪已经大了,死便死了!」 「住持,您即使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方荀想想,若您都死了,他怎么办?他失去的亲人已经够多了。」 「印光!你怎可如此!你明知道我有多在意你们!」 「抱歉,住持,无方寺遭此劫难,我也难辞其咎,我能做的只有保住更多人的性命。但,只要住持您还在,无方寺就不会散,方荀,也还有依託。」 阿伯默了半晌,只剩下了一声长嘆。 就在这时,门被陡然被打开,宋方荀站在了他们面前。 「我不愿意!」宋方荀红肿的眼睛紧盯着印光,「我不愿意!」 印光也没有料到方荀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慌了神:「方荀......」 「方荀能做什么?阿兄,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阿兄却只是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 第60页 他曾经不相信神,但是此刻,他却希望真的有神,谁能来帮帮他,他能献出他的所有,即使是他的命。 第三十六章 还是说,你也想同我做这种事 苏淮安勐然惊醒,头好疼。 「淮安。」 泽祀的声音让他一颤:「主人?」 泽祀伸手擦掉苏淮安额间的冷汗,宽慰道:「没事的,淮安,已经没事了。」 淮安自那日从青鸾宗故地出来后,就昏迷了几日,即使是在梦里,他也不得安稳,像是做着一个又一个噩梦,眉头紧锁,时常呓语。 他知道这是因为之前在青鸾宗故地受了刺激,因此愈发焦灼与自责:「淮安,我在。」 淮安忽而握住了他的手:「主人,你已许久没有碰过淮安了。」 泽祀一惊,淮安之前从未提起过这种事,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却见淮安又道:「主人已经厌恶淮安了吗?」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的伤还未好,此事不急。」 淮安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皮肤上:「淮安的伤已经好了,主人不行的话,可以试试。」 泽祀并非什么正人君子,已许久未经歷情事本就让他心痒,指尖细腻的触感更是撩拨着他的心。 他一时把持不住。 原本还顾忌着淮安的伤,打算温和一些,但真正经歷云雨时却也顾不上那些。 「主人.....在您厌恶淮安......之前,您......能护住淮安吗?」 淮安之前不管多疼都总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此事的声音微哑,带着一丝喘息,让泽祀愈发难以自持。 他亲了亲淮安的唇角:「好。」 「若有一日,主人厌恶了淮安......请主人允许淮安......自戕,淮安不想死得那么......」 他并没有说完,泽祀便吻住了他的唇,让他将剩下的话吞了进去。 之后,他也再没有机会说出。 他就像漂浮在河上的浮萍,随着水流沉浮,疼痛,眩晕,让他很快就不省人事。 ...... 再次清醒,已是第二天正午。 他动了动胳膊,只觉得满身酸痛,几乎无法动弹。 身边是空的,还温暖的被褥告诉他,泽祀刚走不久。 他躺在床上缓了一下,便想着起身穿衣,就在这时,他却听到了一阵脚踏声,有人顺着窗户攀了上来。 他挑起了眉头,手中聚灵,水壶里的水顺着他手间的动作升腾,凝聚,化为一根根冰钉。 在那人上来的一瞬间,冰钉如离弦之箭,射了过去。 「淮安!」 熟悉的声音让他手间的动作一停,他忍不住挑起了眉头:「时珩?」 时珩透过抬起遮挡的手臂看着面前的那些冰钉,直到它们落在地上化为一滩水,他才松了口气。 苏淮安的声音极冷:「你还来做什么?」 时珩有些犹豫地道:「你那天突然晕倒,我担心,所以想过来看......」 他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了苏淮安身上的痕迹,他虽还未经歷过情事,但也不傻,那些痕迹明显是新的:「他又强迫你了!你才刚醒,他竟就对你行这种......」 「时珩!他并未强迫我,我说了,这是我自愿的。」 时珩一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苏淮安有些慵懒地靠在床头,暖阳照在他满是痕迹的脖颈上:「我与他本就是这种关系,倒是你,为何要三番五次的掺合我们的事?」 时珩顿时噎住了。 「还是说,你也想同我做这种事?」 第三十七章 我心悦你 苏淮安的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寻常的事。 但时珩的脸霎时红了,他慌忙否认:「我没有......强迫他人这种事有悖人伦的事,我不会做!」 苏淮安闻言只是一笑:「是吗。」 他只是随意的一笑,但在阳光与那些红痕的映衬下却显出了一丝媚态,时珩一时看呆了。 还是苏淮安的话让他回过了神:「看过了就走吧,主人的脾气不好,不会给你太多次机会。」 时珩却并不打算离开,反而靠近了一些:「淮安,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和他在一起?」 苏淮安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 「因为......我心悦你。」 他说了出来,本以为会很让人难为情,但却没有,不管怎样,自己的心意还是应该让他知道。 苏淮安并不惊讶,反而一笑:「心悦我?你知道我的身份,一个宠奴而已,你喜欢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我喜欢你。」 苏淮安默然,过了片刻便道:「所以,你就跟着我们来了这里?」 时珩一惊,连忙摇头:「不是,在这里遇到你们时巧合。我是因为听了圣女的命令才过来的。」 「其他人呢?也是因为听到了岳青山派的消息,所以才过来的么?」 时珩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道:「对不起,淮安,但圣女说过,这件事要保密。」 苏淮安闻言并没有强问,语气与之前无异:「没关系,我自己猜,那便不算是你说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苏淮安继续道:「这件事是秦玖透露给她的,他们合作了。」 时珩吃了一惊:「淮安!」 「但华音并不完全相信他,在收到消息后并没有立刻派你们前来,而是先将消息透露给了无方寺。印光许久没出来让华音察觉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才将这个消息散开,并让你们鼓动其他仙道一同过来。」 第61页 这么多人,即使泽祀察觉想要阻止消息传出去,也一定来不及了。 但有一点他不明白:「你是如何从封神咒中清醒的?又是如何找到芥子的入口的?」 时珩当时说他是被带进去的,显然不可能。 其一,阿兄清醒后,他们也没有将阿兄特意带进去。 其二,他们进去时那里分名一个守卫都没有,若那些人真想炼化时珩,怎么可能还放任他自由行动。 时珩知道瞒不住了,苦笑道:「没人知道我的身份,但如果是你,我愿意坦白。 我是梼杌与一个人类的孩子,是半神。我对所有的灵力都极为敏感。在封神咒启动前,我就察觉到了,所以我有时间绕开它,直接去往芥子。」 这一点,苏淮安完全没有料到:「你是梼杌的孩子?那华音是你的?」 「算是姐姐。我娘亲在生我时便难产而死。夫人,也就是圣女的母亲,在知道我的存在后很生气,想要将我除掉,是圣女救了我,并且将我安置在了岳青山派。 我的身份被隐瞒了下来。因为我是半人,灵力微弱,至今都没有人察觉到我身上还留着那个人的血。」 苏淮安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时珩看样子很感激华音,但他清楚,若华音真那般心善,便不会让时珩参与进来了,她明知时珩在元河县的所作所为已激怒泽祀,还让他过来。 分明就是不在乎他的死活。 之前她做的那些事,恐怕也只是为了之后能更好地利用他而做准备而已。 「抱歉。」 时珩闻言一懵:「为什么突然道歉。」 「我不该问的。」他只是想确定时珩的身份,却不想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 时珩摇了摇头:「没关系,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说完后,两人就都沉默了。 过了一阵,苏淮安忽而道:「主人应该快回来了。」 时珩明白他的意思,但没有立刻离开:「淮安,你是不是在调查秦玖?」 苏淮安不答,时珩继续道:「你好像格外在意这件事,我就想着或许你想知道秦玖的所在。」 「你应该也听华音说过,处理元河县一事是主人来此的目的,现在秦玖逃跑,给主人带来的麻烦很大,我希望能帮他解决这个麻烦。」 时珩的目光沉了沉:「你是为了帮他?」 「若这次我帮了主人,我的地位也可以提升。」 时珩默了半晌才道:「若是找到了秦玖,他会对你好一点吗?」 「主人向来赏罚分明,若我找到了秦玖,就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自然会封赏我。」 「我明白了,我会帮你。圣女已放出云雀调查秦玖的去处,若是有消息,我一定会告诉你。」 时珩离开房间后没多久,屋门便被再次打开。 苏淮安面向了门口的方向,喊道:「主人?」 泽祀嗯了一声,走到了他的身边:「还疼吗?」 「不疼了。」 「我让人准备了热水,清洗后你应该会舒服一点。」 「是。」 「印光今早离开了,那些人还在山上,但他们查不到什么的,最多到明日晚间,就会离开。」 「是。」 「淮安,你,在向时珩打听秦玖。」 苏淮安并不意外,仰头道:「主人不是说过允许我调查秦玖吗?」 泽祀轻笑了一声,手指顺着他的脸颊,轻抚着他的脖子:「不错。是长大了,知道该怎么堵我的话了。」 苏淮安将脸贴在他的手心,模样异常乖巧:「淮安知主人并非出尔反尔之人,但未经主人允许,淮安与其他人搭话,还擅自以主人为藉口,是淮安没有规矩,请主人责罚。」 泽祀垂眸看着苏淮安,看样子淮安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并不想让他查到秦玖,所以才会想其他的方法。 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乖顺,实际上,却是愈发难以掌控了。 苏淮安见他半晌未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主人,可否给淮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泽祀的视线移向了他的唇:「哦?你想怎么赎?」 「青鸾宗的事,并非秦玖所为。」 泽祀挑了下眉:「理由。」 「药不太一样,秦玖亲自研制的药,气味要更为腥苦,药效也要勐烈得多。」 泽祀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确实,在他上山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那个人,完全是在模仿着秦玖所有步骤。 淮安当时只是碰巧八岁,特意将淮安安置在那里只是因为那里荒僻,远离人烟。但是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是碰巧,什么是有意为之,所以囫囵将所有的细节全部都复制了下来。 那么秦玖让华音过来的理由呢?是单纯的想让他们过来阻止这种事,还是为了让他们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 如此说来,这个人并非是秦玖的同伴,但这个人又知道当年的全部经过,也能复制一份与秦玖当时使用的药大差不差的配方,恐怕就只有青鸾宗曾经的旧人了:「淮安,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淮安怀疑,青鸾宗曾经的大弟子,姜麾。」 ...... 已入深夜,青鸾宗故地内,银铃响动,和着竹叶沙沙的声音,犹如鬼魅。 苏淮安蹲下身,将手中的纸钱焚进面前的纸堆里。 第62页 泽祀站在他的身后。 今天是清明节,知道凡人总在这一天祭奠自己逝去的亲人,所以才特意在这一天带淮安过来。 他想淮安可能有话要对自己的父母说,就道:「我去后山再看看,这附近被我下了咒,不会有人过来。」 苏淮安的脸印在火光里,苍白得可怕:「我知道了,谢谢您。」 泽祀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 苏淮安沉默着将手中的纸钱焚尽,终是开了口:「阿爹,娘亲,我来看你们了。」 「你们一定不想见到我吧。 练了这么久的法力,却仍无法为你们报仇。为了活命,就像娼妓一样去诱惑男人。」 「还好,阿兄还不知道,若是阿兄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也会厌恶我吧。」 「你们看到阿兄了吗?阿兄也来过了。阿兄本来也想在这一天祭拜你们的。但他因为我,还在被那些人监视,为了让我能在这个时间祭拜,他不得不离开。」 「我不光害了你们,还害得无方寺为整个仙道所不容。我,是不是就该去死。」 他笑了一下:「很快了。阿爹,娘亲,秦玖和姜麾躲了这么多年,终于露出了马脚。他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伸手擦了擦娘亲的石碑:「等我为你们报了仇,我便不会再苟活。 我不知道我会去哪。如果有来世就好了,我还可以报答阿爹娘亲的恩情。我还可以......」 他忽而摇了摇头:「不对,不能了,阿爹和娘亲下辈子一定要好好的,不能再有一个像方荀这样的孩子了。方荀,只会连累你们。」 他吸了吸鼻子,跪在了石碑前,对着两个石碑磕了三个响头。 「以后应该就见不到了,方荀话多,阿爹,娘亲多担待。我走了,以后,不见了。」 第三十八章 回家 双儿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已近黄昏,屋外的风景被衬得更加漂亮。 几棵合欢树花开得正茂盛,正前面有一个水池,池旁就是一条石子路,沿着石子路往前走,就会到主院。 听说那边就是这栋宅子主人的住所。 她这里则是苏公子所住的东院,与正对面的西院一样,是离主院最近的院子,但东院的位置要更好一点,冬暖夏凉,风景也更好。 她开始过来的时候确实兴奋,但现在已经看腻,甚至觉得这一成不变的景色有些乏味。 已经将近十日了。 这几天她整日都待在这个院子里,就没出过门。 即使是吃饭,也没敢麻烦这里的师傅,就着院子里的食材自己开火做的。 倒不是千羽不允许她出去,在她来的那天千羽就说了,这栋宅子里,除了后山不能去,即使是误入,也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其他地方随意。 但当她真正走出宅子后,却被打了当头一棒。 这里除了她以外,全部都是一些小妖,小仙,他们对苏公子抱有极大的恶意,不光因为苏公子是凡人,还因为苏公子在这尴尬的身份。 她在来之前就听千羽说过,苏公子是尊上目前唯一的男宠。 而这个宅子里,除了千羽以外,其他人都对他这个身份嗤之以鼻。 连带着,对双儿的态度也极差,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说苏公子不过是一个妓子,是以身体示人的噁心玩意。 如果千羽在的话这种情况会好一些,但千羽的事很多,并不时时都在,她也不好意思为这种事去打扰他。 她原本对服侍那位看起来有些冷的苏公子带着一些害怕,但无聊了这么多天,她竟然还有些想念那位公子了。 有些事做总比终日待在院子里,盯着合欢树发呆要好。 她正想着,原本安静的院子突然有了很大的动静,整个宅子所有的护卫与侍从全部都穿过了那片石子路,往主院走去。 他们有些人注意到了双儿,但也没像之前一样冷嘲热讽,不过看了她一眼,便急匆匆地往前走。 双儿有些奇怪,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时,却看到了随着他们一起过来的千羽。 千羽也看到了她,便对着她招了招手:「双儿。」 双儿见此立刻跑了过去:「千羽将军。这是怎么了?」 「尊上今天回来,我们过去迎接。你也过去吧,去接一下苏公子。」 双儿吃了一惊,她不过想了一下,竟然还真的就应验了。 千羽没有注意到她的惊讶,带着她就往前走。 「千羽将军,苏公子是个怎样的人?」她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但毕竟是以后要长时间相处的人,她现在实在有些紧张。 千羽并没有责备她的不合时宜,反问道:「你不是见过吗?」 双儿小声道:「只见过,看不出来。」 千羽闻言笑了:「这样啊,他么,是个好人。」 双儿还没觉出这句话的味来,两人便来到了主院。 侍从们已两相而立,千羽交代完等一下要做的事后,又带着双儿去了宅子大门口整理侍卫。 这期间,他一直在忙,双儿插不上话,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跟在他的身旁。 等一切安置妥当后,大门口正出现了一个漩涡,片刻之后,就出来一辆兽车。 千羽立刻行礼道:「恭迎尊上。」 第63页 其他人也一起行礼:「恭迎尊上!」 双儿见此慌忙学着他的动作弯腰行礼,但眼睛不安分地往上看,兽车上的侍卫将车门打开后,泽祀就牵着苏淮安的手走了下来。 泽祀依旧是一身黑衣,头髮半挽了起来。 苏淮安的衣服看上去则华丽得多,他着一件大红色外衣,上面用金线绣出祥云状的花纹,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外罩一件白毛披风,上面点缀着红宝石挂坠。 头髮用红宝石金钗高高束起,华贵异常。 若非是提前知道他的身份,只怕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富贵公子。 两人刚一落地,背后却又传来了一声响动。 泽祀挑眉看了过去,漩涡已散,一辆青牛兽车正缓缓驶了进来。 满脸堆笑的混沌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先看了眼苏淮安,才道:「正巧,你也刚到啊。」 泽祀却是一脸冷漠:「何事?」 混沌哈哈笑道:「你总这么板着脸作甚,我又不欠你钱。」 「有好事你也不会到我这里来。」 「瞧你这话说的。」 泽祀没再看他,转头对千羽道:「千羽,带他去主院客屋。」 千羽领命,恭敬地道:「混沌上仙,这边请。」 混沌点了下头,眼睛意味深长地往苏淮安那又看了一眼,才跟着千羽离开。 泽祀摸了摸苏淮安的头道:「你先回去休息,我晚点去找你。」 「是。」 「双儿。」 双儿闻言立刻上前,学着千羽的样子喊道:「尊上。」 「带淮安回去。」 「是。」 泽祀说完就离开了。 只留下了双儿和苏淮安。 双儿也不知道怎么个带法,想到他眼睛不好,泽祀又总牵着他的手,应该是需要牵引的,她就走过去牵起了他的手。 苏淮安一愣,笑着松开了她的手:「不用,我知道地方的,走吧。」 双儿愣愣地看着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他的笑给人一种微风拂过的舒服感,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情很好。 她心中的害怕与不安也减弱了一点:「嗯。」 虽然说是她带着,但因为这些天她都没怎么出过门,根本就没机会记路,可以说完全是苏淮安在带着她走。 她有些羞愧地低着头,陡然发现所有的路,不管合不合适,全都被铺上了石子,而苏公子也只会在这上面走路。 这是专门为苏公子准备的吗? 她正想着,却突然听到苏淮安问道:「双儿,你多大?」 「额?十七。」 「十七岁啊。为什么会想到这里来呢?」 双儿老实地回答道:「我不知道去哪,我的家人都已经去世了,那个村子里的人又那么......好像很讨厌我。我不想待在那。」 苏淮安闻言默然。 双儿见他半天没有说话,有些紧张地问道:「苏公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苏淮安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这里的人有欺负你吗?」 双儿闻言满眼委屈,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但他们说了苏公子好些坏话。」 「这个不用去管,但他们如果欺负你了,你就告诉我。」 双儿连连点头:「嗯。」 「你和千羽是何时到的?」 双儿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答道:「差不多十日。」 「十日?从那赶过来,最多五日,按理说,你们应该已待了半月,是有事耽搁了吗?」 「确实,千羽将军还带我去了其他地方。」 「什么地方?」 双儿想了一下,才道:「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宅子,里面很大,跟这个宅子差不多大,我听他们谈话,好像说到了什么,饕餮上仙。」 ...... 泽祀进屋,坐在客室的主座上,千羽给两人分别斟茶,刚站定,就听泽祀道:「何事?」 混沌不急不缓地喝了口杯中的茶,才道:「你这一趟可有发现那魔物的线索?」 泽祀转头看向了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自然不会白拿你的线索,我可是给你准备了相当丰厚的礼物。」 泽祀的眼中看不出什么兴趣,混沌却不急,自顾自的往门口道:「带上来。」 门口,混沌的侍卫领命下去,很快,就带上来了一个人。 众人一时之间都看向了门口。 在那群侍卫的催促下,一个戴着镣铐的人踉跄地走了进来。 千羽在看到那人的瞬间就愣住了,愈发不明白混沌的心思。 那人穿着一身嫁衣,大红色的盖头挡住了面庞。 这是什么意思? 色诱吗? 但为什么要带着这些东西? 泽祀没有那么多闲心去猜混沌的想法,直言道:「什么意思?」 混沌笑道:「还能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知道你的兴趣,所以给你送夫人么。」 泽祀不语。 混沌自觉无趣,便道:「你不若先看看他的样貌,我敢保证,你看后,一定会收了他。」 泽祀挑了下眉,手一抬,那个盖头便被掀起,落在地上。 千羽好奇地看了过去,盖头下是一个年轻俊朗的少年,眉宇间,却带着一丝女子的柔美,小鹿般的眼睛此时正紧张地盯着混沌。 第64页 确实够美。 千羽仔细端详着,这副模样好像在哪见过。 一时想不起来,他便看向了尊上。 却见后者直接站了起来,走向了那人。 少年见此愈发紧张,慌忙向后退去,却被脚腕上的锁链绊倒。 他吓得闭上了眼睛,但却并未有落地的疼痛感,反而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一顶,他就倒在了一个人怀中。 他惊讶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正是刚刚走过来的那人。 千羽远比他震惊得多,尊上并非会为美色所迷惑的人,这是怎么了,明知是混沌送来的,竟然还表现得如此上心! 解释他心中疑惑的,却是混沌,他笑看泽祀:「找到女魃散落在人间的一缕残魂可并不容易,用他来换一条线索,足够吧。」 第三十九章 女魃 传说女魃是皇帝之女,原本是天之骄子,但在逐鹿之战中消耗神力过大,无法返回天上,独留于人世。 因为她是旱神,所到之处必生祸端,赤地千里,寸草不生,令凡人痛恨。 为了不使她扰乱凡界的安宁,天帝将她安置在了赤水以北的蛮荒之地并禁止她离开那里。 女魃的神力本就损耗巨大,加上赤水以北向来是妖魔聚集之地,她多年受魔物侵扰,终于在一日,彻底不受控制,为祸人间。 天帝于是派四位守护兽将其降服,这就是八年前的暴乱。 「神力是不会消散的,它们飘扬四方,最后聚为一缕魂魄,形成了这个孩子。」混沌说完喝了一口茶,「还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对他用刑的不是我。 最开始找到他的也不是我,是梼杌。为了换他,我可是折了不少神器药材,牺牲很大的。」 泽祀没理会他的话手指一动,划断了锁着那个少年手脚的铁链,转头对千羽道:「千羽,带他去西院,让医师过去好生招待。」 少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泽祀,直到他放开自己,让千羽来扶住了他:「你......为什么......」 他还没说完,千羽便道:「公子,这边请。」 少年的视线仍没有离开泽祀,但后者交代完后,就转身没再看他。 他有些失落地低着头,随着千羽一同离开。 混沌见此笑道:「人你也收了,那些事也该说了吧。」 泽祀却是一脸的冷漠:「说什么?」 混沌一惊:「我帮你赎来了女魃的魂灵,你不应当感谢我吗?」 泽祀微微偏头:「感谢?你若不将他带过来,我可以当作不知道,不参与你们之间的钩心斗角。但你偏偏要将他带了过来。 以我与女魃的关系,我不接,你们便会说我是故意疏远,怀疑我是在弃兵保帅。我接了,你们仍可以说我是在为将来女魃恢復神力做准备。 将这个烫手山芋抛给我,还指望我回报你?」 混沌被他这一套歪理耍得一愣一愣的,许久之后才恼怒道:「既是如此,你把他带回来,我带他走!」 「我刚刚都说了,他既然被你带进来,就不可能再让你带出去。」 「你!你欺人太甚!」 「我便是如此了,你又当如何?」 「你!」混沌气愤的站起,一时间又想到自己可能打不过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相当生气。 泽祀则坐回了位置上:「还不走?」 混沌怒火攻心,愤怒的时候脑子反而清醒了一点,他缓缓地又坐好了,喝了口茶道:「其实我时常在想,八年前的暴乱如果你去了,女魃是不是就已经陨落,不会再有机会逃跑了。」 泽祀不语。 混沌继续道:「穷奇,八年前的那天,你说你是为了突破寒冰诀顶层,不能离开。但现在仔细想想,当时还发生过一件事,原本被围困在无方寺的那个魔物,突然消失了踪迹。 跃跃欲试,准备上山的几个人,突然入魔了一般互相残杀。当时山下一片混乱,也错过了他们上山找寻那魔物踪迹的最佳时机。 我们都因为要找寻女魃的踪迹,而无暇顾及这边的事。你应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还是说,那个魔物,也被你藏了起来?」 泽祀的表情一如既往,甚至还显出了一丝无奈:「你说如此,便是如此吧。」 混沌的眼神一下子耷拉了下来,他当然知道,若是那个魔物就在他身边,应当也会被他用来医治女魃,也是因此,他们从未怀疑过那魔物在他这里的可能性。 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戳一下他的锐气,但很明显,他根本不将这些当回事。 混沌一时气不过,甩袖而出。 泽祀并未管他,垂眸沉思良久,便起身走了出去。 ...... 混沌怒气沖沖地走上兽车,但在上车的瞬间,眼神立刻变的晦暗,对他旁边,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道:「送进去了。」 「他没怀疑?」 「自然是怀疑了,但这是女魃的一缕魂魄,他不得不接。」 「即使相隔的时间再长,魂魄与本体都会有一定的感应。只有他才能找到女魃。」 「可,这是唯一能找到女魃的东西,万一不成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女魃受伤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暴走,一定是有人在护她。这个人除了穷奇,还能有谁!若这事成了,不止能找到女魃,说不准也能将他从这个位置上推下来。」 第65页 ...... 那少年身上带伤,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饱饭了,看着分外虚弱。 千羽担心他走不到西院就会晕倒,让人用轿撵将他一路抬了过去,又提前派人去西院整理打扫。 一身大红嫁衣的少年本就引人注目,又加上用轿辇护送,还有尊上亲自交代安置在与东院几乎一样靠近主院的西院,种种举措,引的宅子里的小妖一阵好奇,纷纷打着收拾院子的旗号凑了过来。 千羽让医师进去后,就有些恼得将人全部拦在了外面,只挑了几个话少干活又利索的留在这里照顾少年。 等一切处理妥当,医师也走了出来,他急忙上前询问少年的情况。 「外伤倒是不要紧,但他本就是一缕残魂,受了那许多惊吓后,神象不稳,需得好好调养。若再受刺激,魂灵极易消散,若再要聚成人形,恐怕更难......」 医师又说了许多需要注意的事,千羽一一记下,打算等一下将消息呈给尊上。 两人正说着,他们面前的门被陡然打开,千羽往那边看去,少年还穿着那身嫁衣,有些胆怯的往外张望。 千羽见此让医师先走,自己走过去询问道:「公子有何事?」 少年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张皇又紧张。 千羽之前没来得及仔细看,只模煳地察觉出他与女魃相像,不过现在仔细看来,他与女魃的相似只有八分,不止美,还要比女魃媚上几分。 他有些紧张地咬着唇,模样分外忐忑。 只是如此,千羽却仿佛唿吸一滞,他不由得又走过去一点,想要离他更近。 但他很快就恢復了冷静:「公子有事可以直接同我说。」 少年纠结了一下,终于开了口:「那......那个人,他为什么要救我?」 千羽一时间沉默了,当然因为他长得像女魃,但他有些拿不准这些事该不该让他知道。 少年见他半天没有答话,便道:「我明白了,是不能告诉我的。」 他的模样失落又委屈,眼尾天生自带着一抹红,楚楚可怜的千羽不由得心生怜爱:「并非不能说的事,你与尊上的一位故人颇为相似。」 少年迷濛的大眼睛眨巴了一下:「那若他的朋友找到了,他还会要我吗?」 「怎么会不要,尊上并非那样的人。」 少年闻言开心地笑了:「这样。」 他的笑单纯又可爱,千羽看得愣了一下,也不由地随着他笑。 「您能告诉我,那位大人他今天会过来吗?」 千羽闻言有些疑惑:「你找尊上有何事?」 「他救了我的性命,我想当面感谢他。他......今天会来吗?」 「这个......尊上刚归,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而且......」尊上一定会先去看苏淮安。 但最后一句他并没能说出来,因为他实在不忍看到少年那失望又委屈的模样,便改口道,「我会试着对尊上提起,若尊上无事的话,今晚应该会过来。」 少年闻言开心地笑了:「多谢将军。」 他只是这么一笑,千羽却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立刻前往主院,刚到门口,却正看到尊上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连忙行礼道:「尊上。」 泽祀看了他一眼:「如何?」 「外伤不要紧,但神象不稳,很危险。」 泽祀并未停步:「知道了,派人好好照顾他。」 千羽看着他前去的方向,分明就是苏淮安所在的东院。 他还担心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对尊上强调道:「尊上,医师说,他若再受惊吓,是会魂灵俱散的。」 泽祀闻言停步,转头看向千羽:「他想让我过去?」 千羽一惊:「尊上,他并未这么说,是属下见他伤的严重,而且希望能向尊上道谢,所以才......」 泽祀并未阻止他,但千羽自己说不下去了。 有些不对,自己为什么要为一个刚认识的人辩解? 仔细想来,自己开始对他是有戒备的,为何才与他搭上一两句话,自己不光放松了警惕,竟然还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怜惜,他以前从不会如此,今天到底为何会这样? 他有些慌张地看向尊上,后者正以一种幽暗又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他慌忙跪下:「属下不该擅自行事,请尊上责罚。」 泽祀抬手一挥,千羽便觉有一股风将他顶了起来。 他有些疑惑:「尊上?」 「走吧,去看看他。」 第四十章 淮安,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千羽抬起头,看着一旁的轿撵。 以往尊上在宅中很少乘这玩意,更别说去西院如此近的地方。 现在特意这般隆重地过去,就好像要告诉宅中的所有人,自己新得了一个男宠,而且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宠幸他了一样。 原本西院那人已经足够引人注目,此举更是引得一路上的小妖无不侧目。 千羽甚是不解,他刚刚看着尊上的眼神,分明还带着阴狠的戒备,怎么转眼间就变了? 不多时,几人就靠近了西院,从远处就可以看到,西院外抱腿坐在门前的石榴树前,好奇又有些害怕地看着站在他周围,借着打扫的名义,偷眼看他,还时不时低头,窃窃私语的小妖。 那些小妖专注,连轿撵停在了他们身边都没有察觉到。 第66页 还是千羽轻咳了一声,原本还在说话的小妖才反应了过来,慌忙转身,在看到泽祀后,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尊上。」 少年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也欲下跪,还未跪下,一股劲风陡然从身下传来,将他顶了起来。 他惊异地看着轿撵的方向,泽祀正朝他走来,对他温和地道:「你身体还未好,不用行这些虚礼。」 少年的脸微红,有些羞怯地点头:「是。」 「为何在外面?」 「我想在这等尊上过来。」 「若我今天不来呢?」 少年好似想到了他不来的情况,咬着唇摇了摇头。 泽祀见此笑了一下:「现在我来了,不用想,外面冷,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少年的脸更红了,轻轻地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泽祀在进去前最后看了眼千羽,千羽瞭然的点头,门关上后便对跪了满地的人厉声道:「我说过了,不要打扰西院的公子,你们全当耳旁风了么!」 众人闻言慌忙求饶:「请将军恕罪,我们再也不敢了。」 千羽被搅得烦闷,没好气地道:「去后院领罚,若再有此事,必当严惩。」 众人道了声是,便慌忙离开。 很快,屋外就只剩下了千羽。 他抬头看着紧闭的大门,刚刚自己看着那个少年的感情平淡,并没有之前与他说话时那般冲动。 他略一思索便猜了出来,是媚术。 能让他不知不觉的中招,看样子那少年的修为不浅。 他仍有些不明白,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诱惑尊上。 而且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能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屋内,泽祀坐在客室主座上,对少年招了招手:「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少年闻言才低着头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泽祀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温醇。」 「温醇,不错的名字,谁取的?」 温醇闻言眼眶泛红,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我无父无母,自己取的名字。」 「为何会落在梼杌手里?」 「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在世间流浪。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的我,他们说我是孽种,将我关起来......」他伸手一把握住了泽祀的手,通红的眼睛看着他,「他们折磨了我好多年,我不想再回去了。 您能收留我吗?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泽祀对他温和地笑了笑:「你不需要做什么。放心,我不会送你回去的,你就待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千羽将军说您收留我是因为您的故友,若是您的故友回来了,您会赶我走吗?」 「只要你足够乖,我可以保你永世无恙。」 温醇闻言低头思索了一阵,就站了起来走向泽祀:「我明白了。不能白拿您的东西。我现在一无所有,只有这个。」 他的手解开了外衣的腰带:「我听他们说您喜欢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请您教我。」 ...... 苏淮安刚洗漱完,就听到了泽祀新纳了一个男宠的消息。 那是从送来一盒糕点的人口中听说的,他们像是生怕苏淮安听不到一样,站在门口道:「你听说了吗?混沌上仙今天给尊上送来了一个男宠。还是一身大红嫁衣的装扮。 尊上不仅收了,还将人安置在了西院,那可是离主院最近的地方。」 另一人道:「当然,听说尊上是派人用轿撵将人抬过去的,还吩咐千羽将军照顾他,千羽将军可是尊上的贴身侍卫,之前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事。」 「那是自然,你有没有看过他的样子,听说他与女魃一模一样。也难怪尊上会对他如此上心。我刚刚还听说,尊上一和混沌谈完就直接去了西院。」 「那么我们这位东院的苏公子,岂不是很快就会被尊上赶出去了。」 「一个凡人而已,又是个瞎子,要模样没模样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勾引的尊上,早该被踢出去了。」 原本苏淮安正准备回房,听到外面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外面那一席话自然全落在了苏淮安耳朵里,也落在了他身后,准备帮她擦头髮的双儿耳朵里。 苏淮安没生气,但双儿却受不了,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吼道:「尊上的事自有尊上定夺!你们再这样乱嚼舌根,我就将你们说的话统统告诉尊上!」 屋外的两人还是第一次被吼,一下子愣住了。 过了一阵,那人才反应了过来,怒道:「一个凡人,竟然敢如此对我们说话!」 可能因为有苏淮安在,双儿的底气也足了,吼道:「我就这样说了!我家主子脾气好才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但我脾气不好!你们一个个欺软怕硬的傢伙!我就骂你们!你们也该骂!」 那人气得要动手,但就在这时,一根冰钉射了出来,几乎是贴着他的头髮穿了过去,将他身后合欢树砸出了一个大窟窿。几根髮丝也被斩断,缓缓的落在了地上。 从未动过手的人突然出手,让两人一下子都惊在了原地。 双儿也是第一次见苏淮安动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苏淮安缓缓走了过来,接过那人手里的食盒,依然是不紧不慢,没什么脾气的声音:「东西我拿了,还有其他事吗?」 第67页 那人却是害怕的咽了口唾沫:「无......无事......」 「那便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身匆匆离开。 苏淮安将食盒递到双儿的手中:「我不饿,你吃了吧。」 双儿愣愣地接了过来:「苏公子,你,这么厉害的啊!」 苏淮安被她的语气逗笑了:「会一点,谈不上厉害。」 「苏公子,你既然能把他们都吓走,之前为什么不这样?还要让他们这么说你。」 「之前打不过,后来听着听着就习惯了。其实也没什么,不用去管他们就好。」 双儿替他憋屈:「但他们这么说你,我听着都受不了。」 苏淮安笑了一下:「谢谢。」 双儿闻言一愣,脸微红,小声道:「我也没做什么。说什么谢谢。」 苏淮安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你是我主子,我当然要向着你。」 苏淮安笑了一下,放下了手:「我困了,先进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嗯......等一下,苏公子。」 苏淮安闻言停步:「怎么了?」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尊上真的有新人了?」 苏淮安不甚在意:「可能吧。」 「你不生气吗?」 苏淮安不解:「我生什么气?」 「尊上他之前明明表现得那么宠爱你,突然之间就......变心了,你真的不生气吗?」 苏淮安默然半晌才道:「说到底,我只是一个依附于主人才能活下去的畜生,既是如此,那便当一只听话的畜生,只要主人还愿意留着我,就够了。」 双儿不甚明白:「苏公子为何要如此看轻自己。我是能看出来的,尊上他一定是在意你的。」 苏淮安只是笑了笑:「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等一下!你的头髮,我帮你擦。」 「不用了。」 苏淮安说着关上了门。 门关上后,他脸上的笑意便荡然无存。 他之前听泽祀说过,任何巧合都有迹可循。 那个长得像女魃的人,莫非与女魃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繫? 若是如此,混沌又为什么要将人送过来? 据他所知,两人之间应当并没有如此深的交情。 并无联繫的人,却送来如此大的一份厚礼,是何居心? 他想得认真,没注意到一个人已经走了进来,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苏淮安一惊,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主人。」 泽祀伸手拨动着他湿漉漉的头髮:「怎么没让双儿帮你擦一擦?」 「困了,不想弄。」 泽祀闻言牵起了他的手:「这样睡会头疼,过来,我帮你弄一弄。」 苏淮安坐在了镜子前,泽祀拿起了一把梳子帮他梳头。 他将内力注入梳子,划过头髮,温温热热的,很舒服。 「主人没去西院吗?」 泽祀闻言手一停:「你也听到了消息么?」 「刚刚听说。」 泽祀沉默着给他梳头,过了半晌才道:「淮安,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第四十一章 故事 在很多年以前,人界只有三位守护兽——混沌,梼杌,饕餮。 三方势力相互平衡,维持了近千年的平衡。 所有守护兽都以为会一直维持下去,但突然有一天,天地间又一位守护兽突然降生。 守护兽必守一方土地是天帝的旨意,即使它的降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依旧是铁律。 曾经已分配好的势力即将瓦解。 没人愿意将他们的领地分出来,也无人敢反抗天帝的旨意。 为此,梼杌想出了一个办法,只要这个守护兽死了,那便没有这许多事了。 他从降生起,便被追杀,一路逃到了赤水以北。 这本也是梼杌的计划,杀死刚降生守护兽的罪名他还担不起,便将他赶往赤水以北,那里妖魔聚集,刚诞生的守护兽拥有强大的力量,但还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正是那些妖魔蚕食的对象。 不过,他并不知道,这里还困着另一位......神。 「若是没有她,我定然早被那些妖魔杀死。她救了我,教我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一直到我变得足够强大,足够与那些人抗衡。 当我占领了一方土地后,一直想置我于死地的梼杌却反过来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我。我当然知道,这是希望我既往不咎,与他结盟的意思。 但我对与他结盟没兴趣,对他的女儿也没兴趣。我拒绝了。 男宠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养的,为的就是有个正当的理由拒绝他,并且以防这样的事再发生。」 他看着镜子里苏淮安的表情,后者却是一如既往,淡然又冷漠的脸。似乎对这些东西毫不在意。 泽祀在心里嘆了一口气,继续道:「她有恩于我,所以,在我医治好她之前,所有的人和事,都只能在她之后。」 「淮安明白。」 泽祀放下梳子,揉散了淮安已被梳干的头髮:「但这并不代表着我们之间有有那样的感情,我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恩情。」 「是。」 泽祀挑起了眉头,对他的表现与回答都很不满意。 淮安无所谓的态度,让泽祀有了一丝凌虐他的想法。 第68页 他故意从背后抱住苏怀安的肩,手指摩挲着他的脸庞:「淮安,你之前说过你的伤不疼了吧。」 ......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温醇便起身走了出去。 昨天泽祀没有动他。 在他解下自己的腰带时,泽祀就按住了他的手。 「没必要如此,」他说,「我对你的身体并无兴趣。还有你的媚术,别再对我用了。我说了好好待你,就不会食言。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招数被识破的温醇眼里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他吓得要跪下,但泽祀扶住了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可直接来主院找我。」 之后,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温醇走出屋子,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屋檐上的千羽。 千羽见他出来,便跳了下来,道:「主人命我照顾温公子,温公子有何吩咐,说与我听便是。」 温醇慌忙摇头:「没......没什么。」 「那我现在命人穿膳,温公子可有什么想吃的?」 「不用那么麻烦。」 「温公子不必客气,尊上既然下了命令,那我便不能怠慢,这些都是应该的。」 温醇闻言低下了头:「千羽将军,昨天的事,抱歉。我太想见到他了,我真的害怕被赶出去。我担心你拒绝我,不带尊上过来,所以才对你用了媚术。真的很抱歉。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千羽摇了摇头:「我能理解,也并不生气,温公子不必介怀。」 虽然他是这么说的,温醇仍旧自责:「千羽将军大度,不与我计较。但那些事,我毕竟做了,千羽将军不如骂我两句,或者,或者也可以打我几下,这样我心里还能好受些。」 千羽不由得嘆了口气:「真的不用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温公子有何吩咐可随时同我讲,温公子是贵客,我自然要好好照顾。」 温醇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我提的要求过分了,我都没有想过千羽将军的立场。我不会再提这无礼的要求了,但这一次的事我会记着的,千羽将军以后有任何事需要我帮忙,请一定要来找我。」 千羽见他如此的恳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得先应了下来:「既然如此,那便麻烦温公子了。」 温醇闻言笑了:「好。」 这次他没有用幻术,但千羽仍像是被他单纯可爱的笑戳了一下,他不由得转移了视线:「我现在去传膳。」 温醇闻言忙道:「等一下,千羽将军。我......还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问。」 「温公子但说无妨。」 「我听他们说东院有一个苏公子,很受尊上宠爱,我能去见见吗?」似乎担心千羽多想,他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见一见他。」 「为什么想见他?」 温醇闻言又低下了头,有些紧张地抓着自己的头髮,过了好久才道:「尊上没有动我,但我听说尊上经常去找他。 我想知道尊上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真的只是好奇,没有其他的意思。」 「尊上说过,如果只是担心被赶出去,完全没必要做这种事,尊上不会的。」 他几乎立刻道:「不是的!」 说完后,他的脸就变得有些红:「我爱慕尊上。」 千羽感觉自己的脑子轰的一声砸开了:「你之间过两面。」 「是,只见过两面。我也不知为何,可能因为他对我太好了,也可能因为他的礼数。我可以确定,我爱慕他。 不要担心,我想见苏公子并不是想做什么,我只是好奇,被那样完美的人所宠爱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千羽的脑子有些乱,这些情爱的事他经歷得太少,不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在听到他说他爱慕尊上时,他确实有了一些其他的,古怪的感情。 好在他很快恢復了理智:「苏公子喜静,深居简出,不太喜欢见外人。温公子去了,也没太大意思。」 他要去当然可以,但昨天尊上从这里离开时千羽是知道的,如果他猜得没错,现在尊上应该还在苏淮安那里。他这个时候过去,也只是让各自心里都不太舒服而已。 而且,他现在不太想见到苏淮安。 他去了一趟饕餮地界的事,苏淮安一定已经知道了,以他的脾气,定然是什么都顾不得就要上来询问一番,但尊上又不让他将这些事告诉苏淮安,若他去了,也只是两面为难。 温醇闻言有些失望:「既是这样,我也不便打扰了。那我可以去见尊上吗?」 「啊,这个啊,尊上刚回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温公子可以再缓些时候过去。」 温醇闻言愈发失望:「这样啊,我明白了。」 ...... 泽祀第二天是被苏淮安梦中的呓语惊醒的。 淮安最近愈发频繁地做噩梦,即使泽祀有意用自己的灵力来帮他化解,也效果甚微。 他只能轻轻地抱住蜷缩起来的苏淮安,温和地唤他的名字,希望能让他从痛苦的梦魇中脱离出来。 苏淮安额上满是冷汗,指甲抓着自己的胳膊,在手臂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嘴里念叨着:「对不起,快了,我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们......快了......再等等我......」 泽祀慌忙抓住他的手,唤道:「淮安。」 第69页 苏淮安意识不清,好长时间后,才勐然惊醒。 梦魇就像层层封闭的墙,堵得他喘不过气。 他大口大口地唿吸,额发湿了一片。 泽祀知道他难受,只是搂着他,轻拍着他的背。 只有在这种时候,淮安才不会那么排斥他,甚至会反抱住他,好像将他视为唯一的依靠。 过了好一会,苏淮安才平復了下来。 他虚弱的声音问道:「为什么只有我活着?」 他似乎还被困在梦里,又似乎是很认真地在问泽祀。 泽祀的心像是被勐地揪了一下,低吼道:「胡说什么!」 「他们都死了,那些孩子,全都死了,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 秦玖说只有我可以,为什么只有我才可以?」 泽祀一时默然。 「我小时候经常生病,」苏淮安像是对泽祀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有一次,我听阿伯对阿兄说,我应该活不过十岁。 但我活下来了。 那些蛊虫没有杀死我,反而让我活了下来。我......是不是......」 「因为陆判的力量。」 泽祀的话让苏淮安有了一些反应:「陆判?」 「他给你度了些力量,护住你的心脉,让你撑了过来。若是没有他的力量,你应该也会像其他孩子一样痛苦的死去。」 「陆判?只是因为他的力量?」 「好了淮安,不要再想了。今天天气不错,让双儿带你出去转转。我刚回来,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最近应该来不了了。你有什么事,可直接来主院找我。」 第四十二章 离开 双儿这几天一点都不无聊了。 因为她可以和苏公子说话,可以看他练功,可以听他弹琴。 她现在才明白千羽将军的话,苏公子真的是个好人。 他会和她一起吃饭;不管她问什么问题,苏公子都会回答;苏公子弹琴时还会问她想听什么,只要他会,就一定会弹给她听。 唯一的不足就是尊上从那天回来后,就没再过来过。而那些烦人的小妖怪总会借题发挥。 他们好像是不经意间告诉他们,西院的那位病了,尊上即使再忙,也每天都会过去,有时候甚至会在那边过夜。 又说尊上已经多久没有踏进过这里了,说离苏公子失宠已经不远了。 若不是苏公子说不要为这种事惹事,她高低得骂那些小妖几句。 除此以外,日子要多快乐有多快乐。 双儿很喜欢看他练功时的样子,他总在后院水池前练功,凝结冰剑,练剑的样子都很漂亮,简直赏心悦目。 她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痴痴的看着他。 有点理解尊上为什么那么宠爱苏公子了,他就像一朵被冰封的牡丹,高傲,倔强,不屈,内里却柔软,善良。他很耀眼,即使是站在那里就让人难以移开视线,但却被困在了那狭小的天地里,让人忍不住疼惜。 如此好的人儿,尊上竟然都不懂得疼惜,竟然还要去宠幸其他人,想到此处,她就有些生气。 她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气得拔地上的小草。 刚练完剑的苏淮安察觉到了她此时的沉默,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双儿没注意到他过来了,吓了一跳:「什......什么怎么了?」 「没说话了。」 双儿有些心虚地道:「我那是......我那是......我平时话那么多吗?」 苏淮安笑了一下:「还好。」 双儿看出来了,这就是很善意的,不忍戳穿的模样。 她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苏淮安知她还在生气,便道:「我给你看个东西,很好看。你应该会喜欢。」 双儿闻言立刻来了兴趣:「什么?」 苏淮安往后退了几步,手中聚力,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他身后水池里升起了很多水滴。 无数水滴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冰晶,当到达一定程度后,冰晶陡然爆开,四散而落,那些散冰在夕阳的照射下五光十色,就像绚丽的烟花一样。 双儿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烟花,直接站了起来,抬头看着那个烟花。 「好美。」她忍不住道。 「嗯。」 「你怎么会弄这个,你又没见过。」 她太专注于眼前的美景,话问出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分明是在戳人家的痛楚。 苏淮安却丝毫没有生气,伸出手,接住散落下的碎冰:「很久之前见过,现在虽然看不见了,也能通过记忆里的样子拼凑出来。」 双儿听得愧疚,眼睛都红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她的声音都带着鼻音。 苏淮安一懵,原本是想逗她开心的,却不成想竟然还将人弄哭了,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伸手就想去擦她的眼睛,但还未碰到,就陡然被一只手抓住。 他心头一惊,刚想将那人的手甩开,就听到了泽祀的声音:「做什么!」 苏淮安心头慌张,一时间想不到理由。 双儿更慌,直接跪了下来:「尊上,我与苏公子,什么都没有。」 泽祀闻言冷笑了一声:「自然,做了这么久的男宠,还能知道该如何与女子行那些事了么?」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双儿自然惊惧,但也无法忍受苏公子被如此羞辱,张口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苏淮安道:「主人说的是。淮安只是一个男宠而已,没有主人,淮安什么都做不了。」 第70页 他的模样丝毫看不出生气,分明尽是讨好。 但泽祀却有种心中的气不知该如何发泄的异样感。 他一把拽住苏淮安的手,走向了房间。 房门关上后,他就一把将苏淮安按在门上,低头粗暴地吻他。 苏淮安几乎喘不上气,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感觉自己要窒息而死。 这个时候,泽祀却松开了他:「唿吸,怎么总学不会?」 苏淮安来不及回答,喘息了一下,便又撞上了他的吻。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苏淮安的脑子发蒙,软软的,就要倒下,泽祀才终于松开了他。 苏淮安的气息还未匀,便慌忙解释道:「淮安见她年纪小......一个人在这里孤苦无依,所以......所以才心生怜悯。淮安做错了。请主人责罚。」 泽祀一把抓住了他的下巴,冷漠地道:「或者将她赶出去?」 苏淮安忙道:「她来这许久,知道的事很多,将她赶出去多有不妥,主人不若将她留在千羽将军那里。」 双儿之前跟他提过千羽,说千羽对她很好,是个不错的。而且千羽的住所与他这里相去甚远,泽祀也不必担心他们两人再有牵扯。 他本以为泽祀会同意,但泽祀却冷然一笑:「淮安,我有时候真的想,要不干脆将你的舌头拔了,手脚也砍断,做成人彘,留在我身边。」 苏淮安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即使如此,却仍是道:「若这样便能让主人消气,淮安甘之如饴。」 泽祀挑了下眉,却见淮安手中凝聚出一把冰刀,一刀就往自己肩上刺,他大惊失色,慌忙抓住了苏淮安的手。 突然被拦住的苏淮安却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明白了,将冰刀递给了泽祀:「主人是要自己来吗?」 泽祀半晌无言。 这倔脾气! 他原本就是因为太生气想吓吓他,现在反而是被他吓到了, 不过看淮安现在的样子,明显是害怕的。 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人可能只是关系比较好的主僕,应当不可能发生什么。 想到此处,他便将刀接了过来。 苏淮安以为他要动手,将头扭到了一边,紧咬着下唇。 但泽祀却只是将刀融了,一层水雾顺着他的手指,飘散到空中。 「刚刚的烟花,你再放一次,这次的事,我便可既往不咎。」 苏淮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这样?」 泽祀已握住他的手,带他往后院走:「要一直到我满意为止,否则别怪我无情。」 泽祀自然是不忍心再去惩罚苏淮安,对双儿也不过扣了一点俸禄,小惩大戒。 双儿领了罚就慌忙退了出去,不敢再在泽祀面前停留。 苏淮安按泽祀的要求,在院子里放了一朵冰烟花。 烟花很美,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但泽祀却总觉得不对味。 「什么时候学会的?」他问。 「大概三四年前。」 「之前怎么没见你弄过?」 「淮安以为您不会喜欢这个。」 泽祀看着天上散开的碎冰,若有所思道:「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呢?」 苏淮安只当是在问他,回答道:「一直以为主人沉稳,喜静,应当很讨厌这些东西。」 泽祀看着他:「下次问一问。」 「是。」 「我也并非那么古板的人。你喜欢的东西,其实我也喜欢。」 「是。」 两人站在后院,直到随后一缕残阳落下。 「温醇他在梼杌那受过刑,身体不好。这边又很冷,他经常生病,所以我才会去看他。」 「淮安明白。」 淮安在这种事情上向来大度,或者说,他根本就毫不在意。 他不在意自己和谁在一起,也不在意自己的感情。他在意的只是,只有復仇。 他弯下腰吻在苏淮安的唇上,淮安愣了一下,就乖巧地回应他的吻。 没有刚才的粗暴,更多的是心神不定和不安。 他一把搂住了苏淮安,深吻了下去。 一吻后,他问道:「最近还在做噩梦吗?」 「偶尔。」 「梦到什么了?」 「我阿爹。」 他最近总仿佛做一个梦,阿爹被秦玖杀死的时候。 阿爹的头滚到他的脚边,圆睁的眼睛盯着他,似乎是在质问他,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替他们报仇。 这个梦就像是在提醒他,他得尽快復仇,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泽祀伸手将人搂在怀里,没再继续问下去,只道:「我今晚要出去办些事,大概七八日才会回来。今晚就离开。」 「是。」 「这段时间就待在院子里,不要出去。」 苏淮安闻言扬起了头,问道:「主人要将我禁足吗?」 泽祀揉了揉他的头髮:「不是禁足。千羽现在在照顾温醇,抽不开身。你暂且先待在院子里,若是受了什么委屈,等我回来了告诉我。」 「宅子里可是有什么危险?」 「暂时没有,以防万一而已。」 「淮安明白了。」 「我会去一趟你师傅那里,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 苏淮安闻言终于不像之前那样漠然,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最后只是道:「不用了。」 第71页 「你若觉得不好开口,就写出来,我帮你带过去。」 苏淮安仍是摇了摇头:「不用了。」 泽祀见此也不再勉强:「好。还有一件事,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要注意一些,尽量避开温醇。」 第四十三章 意外 泽祀并没有立刻离开,他陪在苏淮安身边,知道他睡着后,才走。 第二天,苏淮安却并没有按照泽祀说的待在院子里,清醒后,就去了西院。 此时双儿刚起床,见他急沖沖地往外走,也连忙跟了上去:「苏公子!尊上昨天走之前还说过不要外出的。你现在去哪?」 苏淮安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有些事情需要确定一下,很快就会回来了。不用跟过来了,我会小心的。」 双儿仍跟了过去:「不行,尊上说过要我照顾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苏淮安闻言也没再说什么,由着她跟着。 如泽祀所说,他并没有禁足苏淮安,他可能自己也没有想到苏淮安会这么冒冒失失的闯出去,外面甚至无一人看守,苏淮安很容易就去了西院。 西院与东院的布置几乎一样,门口种着两棵树,一进去就可以看到一个池塘,池塘里的假山都一模一样,池塘两边分别是住屋和侧屋。 不同的是,东院里相当冷清,只有苏淮安与双儿两人,但西院,则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里面的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他们就像是在为过节准备一样,布置着院子。 但两人的出现,让院子里的人全噤了声。 一个提着灯笼正准备挂在门栏上的小妖看到他们后,就没好气地道:「你们两个凡人过来做什么?温公子的身体本来就弱,别把你们凡人身上那股子噁心气带给了温公子。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现在温公子才是尊上宠爱的人,若是你们冲撞了他,等尊上回来了,哼,你们知道后果。」 双儿闻言气急了,刚想出声反驳,却被苏淮安拦住了:「我找千羽。」 那人一听,笑得愈发放肆,甚至鼓起了掌:「不愧是男妓,是不是因为尊上现在不理你了,你怕被赶出去,急着找下家,就盯上了千羽将军?真了不起,简直让我们「刮目相看」啊。」 众人闻言皆是放肆大笑。 「一定是的,尊上昨日刚走,今日便等不及过来,你身上那噁心的,洞,是不是已经急不可耐了?」 「还真是噁心,娼妓都不如你贱啊。」 双儿被气红了眼,刚要出声骂,却见什么东西从她身后射了出去,窗户,木门,那些人手上的灯笼一时间全部被刺穿了许多大洞。 冰钉间的碰撞让门口笼罩了一片白雾。 那些大笑的声音霎时间变成了惊恐的哀嚎。 白雾散去,原本喜庆的西院,顿时一片狼藉。 众人惊恐地看着苏淮安,一时间全闭了嘴,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话。 「我说,我找千羽。」 苏淮安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无人敢接话。 苏淮安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不再理会他们,走进了院子。 双儿连忙跟上。 其他人想要阻拦,却因为刚刚的事,不敢上前,眼见着他们走了进去。 两人穿过一条长廊,刚走进靠近主屋。 苏淮安还没有说什么,屋门就被陡然打开。 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双儿在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就猜到了他是谁,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的样貌。 那是足以让她替苏淮安产生危机感的脸,美得简直让人窒息。 他着一件白色外衣,衣服上点缀着同色的玉珠,外罩一件红色斗篷,让他看上去贵气又妖媚。 祸国殃民的一张脸。 温醇在面对两个不速之客时却并没有一丝惊讶,反而恭敬地对苏淮安行了一个长揖:「苏公子。」 苏淮安便也对他回礼:「未得温公子相邀,便擅自闯了进来,还请温公子谅解。」 「哪里话。早就想去拜会苏公子,但听闻你不喜见外人,才一直没有过去,还请苏公子不要介怀。」 「温公子客气了,我来找千羽,只有些问题需要他解答,请温公子行个方便。」 温醇闻言面露难色:「这......」 苏淮安猜到了:「千羽他不想见我?」 温醇嘆了口气:「非我不想帮苏公子,我之前做过一些傻事,欠千羽将军点东西,千羽将军此次让我帮忙,我不得不帮。 千羽将军只让我带一句话,他说他只是依照尊上的意思办事,请苏公子不要为难他。」 苏淮安闻言默然。 「苏公子,」温醇劝道,「请回吧。」 苏淮安未动,却伸出手,手间凝聚出一把冰刀。 温醇一惊,向后退了一步:「苏公子?」 苏淮安紧握着冰刀,却是一刀扎进了自己的小腹上。 温醇和双儿皆是一惊,双儿慌忙上前想将他拦下来。 但他挡开了双儿的手,拔出冰刀,又扎了进去。 温醇慌忙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苏公子,你这又是何必?」 苏淮安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但他仍紧握着手里的冰刀,一把抽了出来。 当他打算刺第三刀时,终于听到了那个声音。 第72页 「苏淮安!你疯了!」 千羽火急火燎地冲出来,慌忙对着外面还在看热闹的人吼道:「看什么!叫医师!」 见那些人应声了,他才慌忙上前,要去扶苏淮安起来,想将人先带进偏房休息。 但苏淮安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我有事要问你。」 千羽简直要急疯了:「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动了,我说,我说,我说,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 苏淮安拒绝治疗,一直抓着千羽的手臂,千羽想跑都跑不了。 他也知道苏淮安的倔脾气,只得先将其他人全部赶到屋外,自己与苏淮安在屋子里聊。 他设了一个咒才道:「尊上让我去找了饕餮,问了那个傀术师。那个傀术师之前确实是秦玖的手下。」 千羽坐在床边,看着苏淮安的伤口,有些不放心的道:「你要不先包扎一下?你不用担心我跑了,我说了会告诉你就不会食言。」 苏淮安按着伤口,有些虚弱地摇了摇头:「不用。你继续说。」 「拖的时间太长会留疤的,你不是很害怕会留疤吗?」 「我会注意不留疤的。」 千羽说不过他,眼见着他身上的血已经染红了大片的衣服,他只得继续道:「大概七年前,他得罪了饕餮,逃亡梼杌地界,在交界处被追杀时,秦玖救了他。 当时的秦玖已知道该如何用那种秘术来维持自己的寿命。他在东、南方的交界处建立了一个组织,叫「荀」,专门收留那些不为守护兽所容的罪仙。 在得知他能做出拥有自己思想的傀后,秦玖让他为自己做了一个傀。 完全按照你的样貌,甚至是你的性格捏的傀。」 说到这里,千羽忍不住冷哼一声:「听他说秦玖无比在意那个傀,将他保护得很好,满足他的任何要求。那个傀对他而言应该没有任何用处,他只是无条件的宠他,将他视若珍宝。 真可笑,他那样对你,却对一个你的替身如此在乎。」 苏淮安苍白的唇间只流出了两个字:「噁心。」 千羽轻嘆一声:「是。真噁心。我是真的想帮你,但我也不明白尊上为何偏不想让你知道,诶,我也是没有办法。」 「若之后主人问起来,」苏淮安的声音很轻,时不时地被喘息打断,「你便将我做的事说出来,说担心我受伤实在没有办法,主人便不会再为难你。」 「我真的谢谢你还在替我考虑,不过你还是想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都这个样子了,就不要再瞎操心了。我真的是怕了你了。」 「抱歉,然后呢,你还问出什么了?」 「他在秦玖身边只待了两年,那段时间,秦玖仍旧在梼杌地界。不过,他能看出来,当时秦玖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人。 想也是,一个凡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会知道这种一命换命的法子,更不可能创造出一个那样的芥子。这些恐怕都是他背后的那个人教他的。 不过,他背后的人,暂时无从知晓。他现在是否还在梼杌境内,也不能确定。」 「那个傀术师说的,准确吗?」 「当然,饕餮的媚术可是能直通那些人的脑海,诱惑他们将知道的,全部吐出来。不过,你还好吗?」 苏淮安的脸色苍白如纸,唿吸都变得愈发微弱。他却摇了摇头:「主人......出去......与秦玖有关吗?」 千羽慌忙走了过去:「喂!苏淮安!」 苏淮安执着的问:「有关吗?」 「我怎么知道,尊上他办事又不会支会我。不过,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吧。我们知道的信息毕竟太有限了,秦玖他之前确实是在梼杌地界。但现在他与梼杌只是表面合作。 他连你的身份都没有告诉他们,可见并不真心,应当也不会再继续留在那里。去哪个地方了暂且还不知道。你也别着急,再找找,总会找到的。」 「我......没时间了......」 「胡说什么!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乖乖地躺好,我这就喊人来帮你包扎伤口。我该说的可都说了,别再干这种傻事了!」 第四十四章 长琴 泽祀抬头看着面前的景色,山峦重叠间几个宅子立于云端,巍峨的石柱旁,立着一个小童。 小童看着不过十多岁,素色长袍,头髮挽起,扎成了两个花包。 他此时也看到了泽祀,对他恭敬地道:「穷奇上仙,我家公子,已在老地方等候。」 泽祀点了下头,走了进去,顺着石阶,走过一个个宅屋,最后停在了一片山坳处。 山下是一片湖,湖心立着一个重檐亭,亭子如同从湖心长出来一般,四周没有任何通向亭子的地方。 泽祀脚下一点,便飘然落于亭中,一上去,就能听到裊裊琴声。 一个身着白色素袍的男人,正坐在他对面的矮榻上抚琴。 泽祀并没打扰他,坐在他对面。 琴声悠扬,婉转动听。 一曲罢,男人便问道:「我那乖巧可爱的小徒弟怎么样了?」 「淮安现在愈发频繁地做噩梦。你给的安神药几乎没什么作用。」 长琴闻言神色也凝重了起来:「那是魔心在用梦魇摧残他的意志,好吞噬他的魂魄。若他哪一日没抗住,或许就会被魔心取而代之。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第73页 「你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长琴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扔给了泽祀:「这个先拿给淮安吃了。」 泽祀晃动着瓶子,里面是一个小药丸:「这个可以让他睡得安稳些吗?」 「不能,他自己都不愿意放过自己,即使没有魔心,他的梦魇也不会消失。这个只是压制他身上魔性的药。」 泽祀盯着手里的药品:「之前的药又没有作用了么?」 长琴闻言也看了过去,淮安身上的魔性很强,魔心也难以控制,若不是依靠那些药物,只要是一个修炼者,就能察觉到他的气息。 但这些年,魔心愈发不好控制,这些年他研制了许多药,最久的,也不过用了五六次后,就再没有作用。 「往好的方向想,我还有许多药方,至少还能再坚持几年。」 「几年之后呢?」 「或许我就研制出新的药方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淮安的魔心彻底剔除,而不伤到他?」 长琴几乎没有犹豫地道:「没有,我八年前就告诉你了,剔除魔心的唯一方法,就是寻一颗与他相配并且带有神力的心脏与他的魔心交换。 在交换时,还需要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护住他的心脉,同时,再由另一个强大到足以抵抗魔心幻术与魔血的人帮他换心。 可以帮他护住心脉与帮他换心的人,我们两个倒是可以,但要找到一颗与他相配又有神力的心脏,很难。而且,在换心的过程中,淮安也会受到魔心力量的反噬,其间的痛苦难以想像。 以淮安现在的身体,受不住的。」 泽祀收了药品:「知道了。」 「我听说了你们在人界的事,秦玖和淮安......」 「碰上了。」 长琴惊得勐然站起:「他看出来了吗?」 「淮安本就是从他手里练出来的,瞒不过他。」 长琴的眉头紧锁:「看样子他还未将淮安的消息透露出来,但放任他在外终究危险,一定要尽快找到他。你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只知道他直到五年前一直在梼杌地界,但现在他和梼杌明面上在合作,暗地里他们彼此并不信任。或许他为了躲避华音云雀的追捕已经从那里离开了。」 「听说他在元河县用的以魂换命的术法,一个凡人,如何知道这些。你说会不会是……」 他看着泽祀,后者的神色凝重,显然与他想法一样。 「有人在帮他,」长琴继续说道,「元河县一事已有七年,你与梼杌两人都没有发现,显然是有人在故意隐瞒。 还有青鸾宗的事,能做到这些的,应当只有你们。」 泽祀没有说话,长琴继续猜道:「你不可能,梼杌也不可能,否者此番他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混沌我倒是见过很多次,不像是会做这些事的人。 倒是饕餮这个人城府太深......」 泽祀终于开口:「没有证据,不可妄言。」 长琴知他谨慎,便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不过,就陆判发现秦玖,加上青鸾宗的事被秦玖传于梼杌来看。秦玖与他背后的人更像是没谈拢,他们之间在相互博弈。」 「姜麾。」 泽祀的话让长琴有些不明白:「什么?」 「淮安说青鸾宗一事与姜麾有关。」 这个名字有些陌生,长琴思索了半响才记起来:「淮安曾经的大师兄? 八年前秦玖逃走后,他也失踪了,这么多年毫无音讯确实可疑,但若说一个凡人能做到这些,未免还是太牵强了些。」 「你觉得是淮安想找他报仇,所以才故意将他牵连进来?」 「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淮安很聪明。」 长琴挑了下眉,泽祀说话总这样,从不说一个肯定的答案,模拟两可的,让人听不出个所以然。 泽祀没有再多说什么,却说起了另一档子事:「马上要到下祀节了。」 他的思维一向跳跃,长琴虽与他相识多年,仍有些不习惯:「那又如何?」 「下祀节是她恢復神力的最好时机。」 长琴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药已备好,听说混沌将女魃的残灵给你送了过去,虽不知道他此番的目的,但不管如何,收下这个残灵,总是划算的。 只要女魃能恢復到曾经的五层,就能回到仙界。 这段时间,他们的眼睛必然全在你身上,淮安在你身边太过危险,不如将他带到我这里。」 「淮安的身份已被秦玖知晓,若是秦玖将这事说出来了,再被他们知道你与淮安有牵扯,你也会受到牵连。」 「你还会担心我?」 「在女魃恢復神力之前,你还有用。」 长琴冷哼一声,早已知晓这傢伙的嘴脸,但事关淮安,他还是多问了一句:「我问你,你是未雨绸缪,还是已经打算好了,淮安的身份会被他们查到?」 泽祀不语。 长琴已有些不安:「他已经被梼杌他们注意,若这时稍有些差池,他的身份很可能会被察觉,那时,为了不影响你的计划,你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弃了他?」 泽祀不语。 「我不明白,泽祀,我真的不明白。八年前你将他带回来时,我只以为你是突发善心,不想看着他死。 第74页 但我没想到你竟会对他做那些混帐事。 你有那么多男宠,要谁不行,为什么偏偏要那么伤害他? 为什么得到了又不珍惜?」 他深吸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多谴责你什么。一年前我不在,没办法护他,现在,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苦。 你让我将他带过来,即使他们觉察到有什么不对,以我上神的身份,他们定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他们关注的人突然消失了,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你便对外称他死了。」 「长琴,你真的觉得你能护他周全吗?」 「那你呢?你敢说吗?」 「若真有那一日,我能保他不死。」 ...... 双人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人,后者却只是对他温和地一笑:「双儿姑娘不用紧张,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不用客气。」 刚刚,千羽将苏淮安扶进偏房后,只交代了让她先在外面等着。 与她一起站在外面的,还有温醇。 温醇见她一大早就风尘僕僕地过来,定然早饭都没吃,特意邀请她一同用膳。 双儿一开始拒绝了,但是实在是盛情难却,最后还是跟着他走了进来。 温醇为她盛了一碗粥。 她慌忙站起来接过:「多谢温公子。」 温醇笑着点了点头,问道:「苏公子究竟是有什么事,这么着急,竟不顾自己的身体也要见千羽将军?」 双儿闻言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 温醇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地抬了起来,双儿一惊,正对上了他的眼睛,两相触碰,让她脑子里一阵眩晕。 「双儿姑娘。回答我的问题好吗?苏公子为何要找千羽将军?」 她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回答道:「苏公子只说有事,是很急的事。」 「好,真乖。尊上昨天去找过苏公子吗?」 「找过。」 「说了什么?」 「尊上没让我待在那里,我听到尊上说让苏公子待在院子里,减少外出。」 「他的眼睛是天生的吗?」 「不是。」 「与尊上有关吗?」 「不知道。」 「你是尊上从凡间带回来的?」 「是。」 「从哪带来的?」 「元河县。」 「元河县之前发生了什么?」 「元河县河伯娶亲,苏公子代替我去做了新娘,回来后受了很严重的伤,尊上让我照顾他,但两人不知因为什么,起了很大的争吵,还好,他们很快就恢復了以往的样子。」 「后来呢?」 「我们分开了,尊上带着苏公子去了青鸾宗。」 「你们呢?」 「千羽将军带着我去了饕餮境内。」 第四十五章 后山 苏淮安在问完千羽话后就昏了过去,直到下午才清醒过来。 千羽一直待在他的身边,见他醒了才松了口气:「谢天谢地,终于醒了。饿了吗?让人去给你准备吃的。」 苏淮安摇了摇头,掀开被子要起来:「我得走了。」 千羽忙拉住了他:「干嘛这么着急,先休息一阵吧,你身上还有伤,他们照顾你又不尽心,不如就在这里养伤,我还能看着。」 「不用麻烦,我没事。」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若觉得人太多不自在就住偏院。院子这么大,让他们不过来就好了。」 苏淮安仍是摇头:「不用了。」 「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主人说,让我离温公子远一点。」 千羽有些无语:「你来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听他的话?现在知道把尊上搬出来了?」 「抱歉,我刚刚太急了。但我先得回去了。」 千羽连忙扶住了他:「算了,拗不过你,我送你。」 「不用麻烦。」 「不麻烦。」 千羽喊来了几个小妖,将苏淮安扶上了轿撵,等准备好后,双儿才匆匆走出。 在她身边,还跟着温醇。 千羽对温醇道:「我送一送苏公子。」 温醇笑着点头:「我就不送了,若苏公子以后再生烦闷,随时过来。」 苏淮安闻言应付着点头。 几人向着东院出发。 千羽见双儿一直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就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双儿似乎被吓了一跳,却是摇了摇头:「没......没什么,苏公子怎么样了?」 「他恢復力比较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稍加注意,多休息就好。」 「哦。那就好。」 「不过你是与温公子待了一天吗?这一天你们都在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 「你们聊什么?」 「聊了今天的午饭,温公子说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可以来找他。」 千羽放了心:「这样啊。温公子确实是这样温柔的人。」 双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有一点她没说,在温公子那,她有好长时间头都是晕乎乎的,模模煳煳间感觉温公子似乎在问她话,自己也回答了,但他们说了什么,她却听不清。 但那些又像只是她的错觉。 不过她仍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苏淮安。 第75页 因为她不能确定,这些东西会不会对苏公子不利。 「我当时正在吃着饭,突然就感觉脑子一阵眩晕,等眩晕过后,我的手上仍拿着筷子,温公子也如往常一样对我笑。 但我总感觉很奇怪。那真的只是我的错觉吗?」 苏淮安闻言对她笑了笑:「许是你太累了。你以往那个时候不都是在午睡么。」 「真的吗?我总感觉当时温公子问了我什么,只是我的错觉?」 「或许因为你们当时本就在聊天,所以记串了。」 双儿信了,松了口气:「只是这样啊。」 「嗯。不要多想了,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你还受着这么严重的伤。」 「没事,我当时留了心,只是看起来严重而已,其实没什么。回去休息吧,我也睡了。」 双儿这才道:「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 「嗯。」 房门被轻轻带上,苏淮安等了一下,直到外面完全没有动静了,才掀开被子走下了床。 双儿知道的,应该只有元河县的事。 元河县牵连到了秦玖。 温醇问双儿这些问题,大概率是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 双儿知道的有限,他应该拿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仍旧是个麻烦,已经有人怀疑他了,离其他人怀疑他应该也不远了。 得尽快找到秦玖。 泽祀一定觉得秦玖会为了躲避那些云雀逃离梼杌地界,但苏淮安很清楚,他一定不会。 他与苏淮安一样,没有时间了。 原本就灵力就亏损严重,换命的仪式也被苏淮安他们阻止,他现在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他一定也在找自己。 为此,他定然会留在离自己近一些的地方,在类似于元河县这样的交界地。 苏淮安轻轻打开门,伤口仍在隐隐作痛,等伤口恢復了他的胜算会更大。 可他等不了了。 泽祀在他身上放了追踪符,一旦等泽祀回来,他就再也没有机会逃出去了。 他按照记忆往外走去,千羽还守在温醇身边,他要躲过其他看守并不困难。 不多时,他已避开了巡逻的守卫,来到了东门。 东门口的守卫是他所知防卫最弱的,但他们各个都是高手,以他现在的状态要逃走根本不可能。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 这是泽祀给他的安神药,之前双儿给他熬药的时候,他偷拿了一些。 这些药对他已没什么作用,但对其他人来说,是极勐的蒙汗药。 他将布包捏在手里,深吸了一口气,正欲走出去时,却陡然听到来时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响动,有人匆匆往他的住所跑去,大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空气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就在他们住的方向。 苏淮安心头一惊,他很清楚院子里今天连火都没燃过,怎么可能会走水! 有人故意放火。双儿! 他来不及多想,慌忙沖了回去,还未到院子他就感觉到了铺面的热气。他一下子站定了,不远处与前来救火的人位置相反的方向,有一阵远去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一个女孩低哑的唿喊,就像是被捂住嘴巴一样艰难发出的声音。 他立刻向那边沖了过去。 这一条路与东院喧闹的环境完全不同,极度安静,一路上甚至碰不到一个巡逻的人。 也正因此,他才得以通过那人的脚步声追踪他的方位。 这里的地形让他觉得陌生,是他之前从未来过的地方。 像是一座山涧,山涧中冷冽的寒风吹出,唿啸的声音干扰了他的判断,让他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指尖却碰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他心头一惊,胡乱摸上那个人的脸,不是双儿,是一个男人,还有唿吸,应该只是晕倒了。 他松了口气,起身继续往前走,一路上绕开许多像那个人一样被迷晕的人。 直觉告诉他,有人在故意将他往这里引,但双儿还在里面,他不得不进去。 穿过山涧,唿啸的寒风陡然停了,里面却是与外面完全不同的模样。 极致的炎热,就像在干旱的沙漠一般。很安静,甚至能听到脚下干涸大地的迴荡。 他停下了脚步,屏息凝气,感受着周围的动静。 这里无风,只要那个人传来任何动静,他都可以迅速捕捉。 不多时,他便感受到了身后传来一阵风声。 他侧身躲过,同时一拳砸在了那人的胸口,那人反应不及,胸口的钝痛让他往后退了几步。 苏淮安乘胜追击,打得那人连连后退。 但就在这时,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面前似乎是一片荆棘,划伤了他的手。 钝痛让他的动作停了一下,正是这一刻,那人找到机会,勐击苏淮安的腹部。 苏淮安的伤口撕裂般疼痛,一下子跪倒在地。 下一刻,他的头受到一记重击,他的头一沉,倒在了地上 ...... 千羽在听到消息后慌忙赶去了苏淮安的院子。 火势迅勐,已经点燃了整个院子。 他慌忙聚灵,手中结印,招来一阵大风,将火焰捲入天边,消散在空中。 大风唿啸了许久,才将火焰全部清理。 第76页 整片院子早已一片狼藉,地上焦黑一片。 「救人!」他吼道,「快!」 众人领命,慌忙走了进去,在一片已经被大火烧塌的建筑里翻找。 千羽自然等不及,也走了进去。 这里并不是会突然发火的地方,苏淮安也不是那么大意的人,那这场火是怎么起来的? 苏淮安的能力要灭掉这场大火併不困难,但为什么没灭掉?还让它烧了这么久? 难道是有人故意放火?有人要杀苏淮安,苏淮安被迷晕了? 他越想越急,吼道:「还没找到吗!」 一人连忙上前道:「将军,院子里并无一丝属于凡人的气息。」 千羽几乎站立不稳:「死......死了?」 那人慌忙道:「不是,属下的意思是,这里面,并没有人,不管是苏公子还是他的丫鬟,都不在里面。」 千羽闻言松了口气,还好,还活着,否者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同尊上交代了。 但下一刻他就炸了:「不在里面还能在哪!我下午亲自送人回来的,不是让你们看好吗!你们怎么看的人! 还愣着做什么!去找啊!若是找不到人,全都给我去畜生道!」 众人皆是一惊,慌忙往外跑。 偏偏这时,还有一个人逆流冲到了千羽面前:「千羽将军!后山出事了。」 千羽为着苏淮安的事本来就要急疯了,现在听着他的话更是五雷轰顶:「你说什么?」 「有人迷晕了看守,闯进了后山。」 这种时候,简直是撞刀口上了:「他妈的!按照尊上的意思,拉出去砍了。」 「但......闯进去的人是苏公子。」 第四十六章 后山2 苏淮安是被双儿唤醒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身上的伤口很疼,想要站起来都没有力气。 双儿连忙将他扶的坐起来,语气中都带着哭腔:「苏公子,你怎么样?」 「没事,你呢,有没有受伤?」 他的声音很哑,双儿听的愈发心疼:「我没事。苏公子,你为什么会在这,这里好奇怪。我之前从未来过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砸了头,苏淮安的反应有些迟钝,过了一会才勐然反应过来:「先走。」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扯着了伤口,疼痛让他一下子跪倒在地。 双儿慌忙蹲下想将人扶起,却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她勐然抬起头,巡逻的侍卫沖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她吓得声音都有些发抖:「苏......苏公子......」 苏淮安捂着伤口,勉强站起。 那些人在看到他时也吃了一惊。 为首的人道:「苏淮安,你可知擅闯禁地者都是死罪!」 双儿一惊,她来的时候就听到过后山这么个地方,千羽之前也特意强调过让她不要过来,怎么偏偏是这里。 苏淮安仿佛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将她挡在了身后,声音有些哑,但气势不减:「我并非有意闯入,是昨晚有人在我院中放火,还将我的人掳了过来,我一路追来,险些遇害。 这么说我来时一个人都没有看到,这里不是你们守卫的地方么,你们当时在做什么?」 「一派胡言,分明是你迷晕了我的手下,再带着你的丫鬟闯进了这里!」 「若是如此,我为何会受伤?」 「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不怀疑到你。」 「我既然可以放倒你们的手下自由的进来,为什么不在你们发现之前离开,还要等你们过来?我自己一个人来不是更方便么,为什么还要带上双儿?」 那人一时答不上来,恼羞成怒:「既然闯入禁地,不管是何缘由都得受罚!来人,将苏淮安和他的丫鬟关押下去!」 眼见着他们要过来,双儿害怕的缩在苏淮安身后,就在这时,一只巨鸟略过,下一刻就落在地上,化为人形。 「慢着!」千羽挡在了苏淮安面前,「骞岩!此事有蹊跷,在未查清缘由前,都不准动手!」 骞岩却并没有让开:「千羽将军,你是前院护卫,应当管不到我这后院吧!」 「尊上在离开前让我照看苏公子,特意交代过,不得有失!」 「我也是按照规矩,尊上交代过,不管是何缘由,擅闯禁地者都要廷杖一百,扔入畜生道。 即使这个苏公子再怎么讨尊上喜欢,规矩就是规矩,千羽将军这样公然违抗尊上的命令,多有不妥吧。」 「这件事疑点颇多,得谨慎行事。不如先调查,等尊上回来再定夺。来人,先带苏公子下去治疗。」 但骞岩却仍是拦着他们:「千羽将军,既然说要查,那苏公子和他婢女的身我们是不是也得搜查一下。」 苏淮安不由地握紧了手指,他身上的药还没来得及扔。 千羽看了看苏淮安:「搜身的事我来负责。」 「千羽将军未免太过偏袒苏公子了。」 「骞岩将军也说了,苏公子是尊上如今最宠爱的人,如今受了伤,你们手上没轻重,若是再添新伤,尊上回来了怪罪,你们担责?」 骞岩闻言总算让步:「千羽将军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无话可说。」 千羽没再理会他们,背起苏淮安正欲离开,却听骞岩又道:「我在那些守卫身边发现了一些残留的粉末。 第77页 千羽将军也知道,这些都是尊上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普通的药不至于迷晕他们。我已送与医师检查。等有了消息,就会向千羽将军汇报。」 ...... 东院被烧得只剩下了焦石,他就先将人安置在了西院侧屋。立刻叫来的医师为苏淮安治疗。 几人进屋的时候,温醇才听到动静,还穿着睡袍,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 见双儿也在这里,有些奇怪地问:「双儿姑娘怎么在这?千羽将军,你的身上,怎么弄的?」 千羽身上还沾着些苏淮安的血,他来不及清理,有些疲惫地道:「出了些事情,得先借用温公子的地方了。」 温醇连忙道:「哪里话。尽管用,有什么需要的就喊我。」 「多谢,这里交给我们,温公子也早些休息吧。」 温醇知自己帮不上忙,也没去添乱,告诉他们有任何需要说一声便是,就退了出去。 苏淮安伤得不轻,伤口撕裂,已经有些发炎。 但擅闯禁地不是小事,千羽还是得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我回去后没多久就睡下了,等醒来后外面已经烧了起来,我想去外面查看情况,一出去就闻到了一阵清香,紧接着手脚就无法动弹了。 这时一个穿着黑衣的人突然窜出将我抗在了肩上,我想要挣扎,却只发出了很低很低的声音。没过多久就昏过去,醒来后就看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片干涸的土地,周围种满了荆棘。苏公子就倒在荆棘丛边。」 千羽听完后又看向了苏淮安:「苏淮安,你呢?」 苏淮安靠在床头,脸上毫无血色:「我当时也睡下了,也是听到火烧的动静才出去查看情况,却正见双儿被掳走。 惊慌下来不及救火就跟了过去。 我是顺着声音过去的,后山我之前没有去过,等到了地方才反应过来不对,但已经晚了,那个人袭击了我,将我打伤,等我再清醒时,他已经逃了。」 「我亲眼见了当时的火势,这么大的火,他必然是要准备好些时候才能引起来,这些动静你真的都没听到?」 苏淮安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我......」 「苏公子当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呢。而且苏公子怎么可能料得到会起火,早就睡下了,所以才没有察觉到。」 双儿的说法很合理,千羽信了:「也是。这一夜你也累了吧,先休息。我已派游隼前往寻尊上,并将这几天的情况一併带了过去,尊上不日将归。等尊上回来了,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苏淮安的一惊,手不由得握紧了被子:「主人之前不是说要七八日吗?」 千羽闻言嘆了口气:「没办法,宅子里出了这么多事,总得想办法解决。别紧张,我已吩咐封锁了所有出口,等找到了你说的那人,尊上也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苏淮安勉强答道:「嗯。」 「双人,我们先走吧,让苏淮安好好休息。」 双儿看着桌上正在放凉的药:「药。」 苏淮安对她安慰地笑了笑:「我等一下自己喝。你也去休息吧。」 千羽也道:「双儿,走吧,明天有的忙了。」 双儿闻言,担心地看了看苏淮安,才跟着千羽走了出去。 门再度关上,苏淮安的心却无法平静。 泽祀要回来了,这些话术能骗过双儿他们,但一定骗不过他。 他若知道自己又打算逃跑...... 苏淮安不敢继续往下想。 所有的门都被封锁,以他现在的身体一定逃不掉了,即使逃走了,双儿要怎么办? 桌上的药碗散发着一阵阵的热气,苦味瀰漫在空中。 他伸出手碰了碰药碗的位置,便取出了藏在怀里的安神药。 得先将这个处理掉。 他打开布包,刚要将药粉倒进药碗时,手腕却被人一把握住。 苏淮安心头一惊,药粉险些洒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 「千羽?你怎么......」 千羽有些恼火地看着他:「因为受伤感官变弱?这种事骗骗双儿就是了。你可是肚子上中了一刀,还能躲过我追捕的人。 你在撒谎,你当时根本就没在东院,还是那场火根本就是你放的?」 「不是!」 「也就是说你没在东院?那你当时在哪?这又是什么?」 苏淮安不语,千羽急得抓住了他的衣领吼道:「苏淮安,你在怕什么!我若真的要将这件事告诉尊上,便不会在这里偷偷摸摸地问你了! 你惹的事比你想像中的还大,我他妈是在帮你,你知道吗!」 「你为什么要帮我?」 千羽有些无语地嘆了口气:「你救过我的命,我说过会还的。不用害怕我会去和尊上说什么,对我说实话。你当时到底在哪?」 苏淮安抿着唇,思索了半晌才开口:「我打算离开。」 话一出口,千羽又是一阵惊唿:「你又要逃!你怕不是忘了你身上有追踪符!你能逃去哪!」 「尊上还有至少五日回来,我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千羽闻言冷静了下来:「什么意思?」 「我能猜到秦玖的大致方向,秦玖的时间也不多了,只要我出现,即使有危险,他也一定会冒险一试。」 第78页 「你想用你自己做诱饵,将他钓出来?然后呢?以你那受伤的身体,有几成把握能杀他?」 「五成。」 千羽简直气笑了:「五成,只有五成你就敢往外面沖!你是真不要命!」 第四十七章 后山3 「我一定会死的,即使我不为着去杀秦玖也一定会死。」 千羽忙道:「胡说什么!」 「我的身份瞒不了多久了。那么多人想杀我,主人护不住我的。他也没有理由冒那么大的险护我。 即使我不如此,结局也只会是被他们折磨后剜心而死。 我不怕死,只是希望我能在死前,把我想做的事做完。」 他的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但是千羽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 苏淮安说的没错,若是尊上真的有意护他,应该是护得住的,但尊上的性子,又岂是他们能猜透的。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千羽的视线又移向了苏淮安手上的那个布包:「包里是什么?」 「安神药。」 千羽也能猜出来苏淮安本来打算拿这个做什么:「这个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 「和药一起喝了。」 「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之前本来每天都喝。」 千羽掂量了一下份量:「你每天都喝这么多吗?」 「平时喝的会比这个少一点,不过应该也只是多睡一会。」 千羽看着那些安神药,他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处理方法了,便将布包交还给他:「既是如此,那就喝了吧。」 苏淮安惊讶地看着他:「你......为什么?」 「你救过我,我说过会还你。这一次,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今晚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但尊上并不这么好煳弄。你要考虑清楚。」 「我明白。谢谢。」 千羽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像以往一样飞上屋顶,坐在了屋檐上。 后山从他来到这里开始就是禁区,几百年来从未有人敢踏入,他原本对这个地方并无太大的兴趣,但现在,他开始怀疑了。 那里会不会是早就准备好的? 以尊上的智谋,说不准真的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而且,里面干涸异常。 宅院里四季如春,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地方? 或许那里真的是女魃藏身的地方。 那那个人的目标恐怕就是女魃。 但为什么要将苏淮安牵连进来? 他要找个替死鬼的话任何人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苏淮安?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有人想将苏淮安拉下来。 苏淮安的话他信,可其他人,尤其是尊上,他无法确定。 若是尊上不相信他的话,不对,即使相信了,知道他要逃跑,还不知道要如何惩罚他。 他有些焦虑地思考到底该如何帮苏淮安,正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他勐然看了过去,是正屋,温醇所住的地方。 他连忙跳下,穿过拱形门,停在了温醇的门前。 正要出声,却陡然觉得这样是不是太过唐突了,思索再三后,还是决定先敲门:「温公子?怎么了?」 里面传来温醇的声音:「千羽将军?没什么,只是睡不着,想着苏公子的事,就像去看看苏公子,却不成想点灯的时候把烛台弄翻了。」 「苏公子已经睡下了。」 「这样,那我也休息了。」 「温公子需要帮忙吗?」 「不用!」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他慌忙道,「我还没有穿衣服,不太方便。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麻烦千羽将军了。」 「好。我就在偏房,温公子有什么事,喊我,我就可以听到。」 「嗯,麻烦千羽将军了。」 眼看着屋外的人影离开,温醇才松了口气。 他将袖子拉起,借着月光看着手腕上的伤口,那是一刀被荆棘锋利的尖刺划伤的伤口。 荆棘上淬了毒,让他的伤口呈黑色。 他刚刚正在涂药,不曾想药瓶打翻后,正被千羽听到了。 他将药按进伤口里,手掌覆盖在伤口上,想用灵力强行恢復伤口,但不知上面纠结用的什么毒,他的伤口没有一丝恢復的迹象。 他咬着牙,一拳砸在了被子上。 苏淮安! 原本以为一个受伤的人应该已经没有任何反抗力了,没想到竟比他想的更难对付。 为了寻到一个逃跑的时机,他不得不将他引到那片荆棘丛中。 那片荆棘丛伤了苏淮安,也伤了他。 得将这个伤口藏住,必须得藏住。 第四十八章 后山4 千羽在房顶守了一夜,想了一晚上夜间经歷的事。却仍旧没有明白。 刚到卯时,就见一人走了过来,他定睛看去,却是双儿。 「双儿姑娘,怎么醒得这么早?」 双儿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千羽的话把她吓了一跳:「啊!嗯,我想来看看苏公子。」 「他还没醒。」 「那我就在这里等一下。」 千羽点了点头,仰靠在手臂上,看着已有些明亮的天空。 「千羽将军,如果是我的话,一百仗下去会怎么样?」 双儿的问题让千羽有些疑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第79页 「会死吗?」 她问得认真,千羽便也敛了笑,正经的回答她:「会。凡人二十仗残,三十仗死,还没见过有谁能坚持一百仗。」 见她脸发白,千羽忙安慰道:「尊上并非那么是非不分的人,你们便实话告诉尊上,尊上一定也会察觉到问题的。」 双儿勉强地笑了笑:「嗯。」 「不过,你到底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双儿还未来得及回答,两人就被突然传来的动静打断,两人寻声望去,看到的却是骞岩和他的手下。 千羽连忙将双儿挡在身后:「你又来做什么?」 骞岩手里拿着一个瓷瓶:「这是昨天从后山外被迷晕的守卫身边找到的药粉,医师已比对过,这种药与苏淮安的安神药一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双儿连忙道:「苏公子的安神药平时都是在药房煎的,谁想拿都可以,凭什么一定是苏公子。」 千羽也道:「没错,医馆你我都知道,从未派过看守,任何人想进去都可以,要拿到苏公子的安神药,并非难事。」 骞岩恼了:「千羽,事到如今了你还在为他说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此事蹊跷,还得详查。」 「既是查,那便得有个查的样子,让他舒服地住在院子里,是何规矩!」 「既然还没确定,他就不算犯人,住在院子里有何不妥!」 两方一时间僵持不下,骞岩忍不住道:「那苏淮安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护着他!」 千羽也不甘示弱:「那苏公子又是怎么得罪你了,让你这么针对他?」 骞岩还想说什么,却见一只游隼突然飞来,化为人形,落在了两人中间:「尊上已知晓宅中发生的事,正在正院客室等两位将军。」 那是千羽派去给泽祀送信的人。 骞岩听说尊上已归,便没再与千羽僵持,甩袖而去。 游隼并未离去,走到了门口道:「苏公子,尊上请您与您的侍女一同过去。」 千羽也走了过去:「他伤势严重,可能还睡着,我去喊他。你先回去復命。」 游隼瞭然,振翅而去。 千羽走到门边,刚抬手准备敲门,却见房门已被打开,苏淮安正站在门口。 他的脸色要比昨天好了些,只是还有些苍白。 因为他的衣服全被烧没了,这身是温醇昨日叫人送来的,两人身形差不多,这身衣服倒是正好。 白色的衣服,加上还未来得及打理披散在肩的白髮,让他更显得病态。 千羽有些不放心地问:「你还好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没事,走吧。」 ...... 苏淮安随着千羽来到正院。 泽祀坐在正殿之上,翻看着几封信纸,那是千羽记录的,这几天发生的事。 骞岩站在下面,恭敬地解释着自己从昨晚到今晚的发现。 「当时天暗,他们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闯进,向他们撒下白色的粉末。那人动作极快,他们并为来得及看他的样貌,就昏了过去。 不过,他们看到了那人的身形,约莫在他们的眼以下,身形瘦弱。」他说着就意有所指地道,「与苏公子的身形倒是契合。」 此时几人刚走到门口,千羽一时顾不得礼数,上殿吼道:「但就宅子里的人来看,与苏公子身形相似者颇多,骞岩将军单就身形就怀疑上了苏公子,怕是有捕风捉影之嫌。」 骞岩冷笑一声:「捕风捉影?我们都已经在后山正逮着他了,千羽将军却觉得我们是在捕风捉影?未免太袒护苏公子了吧!」 「我那是......」 「都闭嘴!」 泽祀一开口,两个争吵的面红耳赤的人瞬间偃息旗鼓,大殿上再度恢復了安静。 泽祀抬头看向了刚走进来的苏淮安:淮安,你说你去后山是被人设计的,可有证据?」 苏淮安闻言对泽祀拱手行礼后才道:「尊上。我并无证据。」 骞岩闻言冷笑一声:「当然没有证据,因为你根本就是在说谎!」 苏淮安并未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但,淮安与那人交过手,从他的身形,身法,还有他所做的事,淮安有怀疑的人。」 「说说看。」 「淮安怀疑,温公子。」 第四十九章 后山5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沉默。 骞岩几乎是立刻道:「苏公子,你也不能因为自己逃不脱了就乱咬人啊,这谁不知道温公子一直是千羽贴身照拂,他哪来的时间做那些事。」 「有的,千羽离开过一段时间,在东院着火的时候。」 骞岩好笑地道:「苏公子,你没搞错吧,你也说了东院着火后千羽才走的,即使是分身术,要进行这么长距离的控制,以他的灵力,是不可能的吧?」 「我怀疑温公子有帮手。」 「苏公子真有意思,刚刚说是温公子,现在发现这个说法说不通后,又说温公子有帮手。苏公子,那你不妨说一下,温公子半月前才来,仅仅靠这半个月的时间,他是如何说服了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他卖命的?」 「也不一定是现在才认识的,也有可能,他们之前就认识。」 骞岩闻言收起了调笑的表情,正色道:「苏公子想说是宅子里有叛徒?苏公子,话不能乱说,凡事得讲证据。」 第80页 「主人宅子里的妖,或者是仙,有些是被主人救回来的,有些则是自愿归顺。 主人用人从不问出处,大部分自然是诚信归顺,但骞岩敢说这些人中,就没有心存异心之人吗?」 骞岩一时无话,这种事,他当然也不好说。 苏淮安继续道:「淮安觉得,昨晚或许是这样,温公子的人在东院放火,并掳走了双儿,以此将我引过去。 温公子则将后山的人迷晕。 两人在山涧里碰头。 至于与淮安动过手得到人,从身型来看,更像是温公子。」 泽祀的指尖碾着手里的信封,半晌后才道:「证据。」 苏淮安扯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小臂,众人疑惑地看过去,却见他的胳膊上有一道口子,伤口呈黑色。 骞岩不解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这是我在后山那边荆棘丛中划伤的,医师说那片荆棘有毒,毒性虽弱,但若没有解药,伤口便难以癒合。」 骞岩冷哼一声:「那又如何,你莫不还指望靠着这道伤口逃避惩罚?」 泽祀冷然看了骞岩一眼,骞岩慌忙闭了嘴。 「淮安,你想说那个人身上也有与你一样的伤口?」 「是。当时是那个人脱不开身,才引我去的荆棘丛,他为了躲避我的攻击,必然来不及躲那些尖刺。」 泽祀放下手中的密信,看向千羽:「千羽,去请温公子。」 千羽的脑子一片混乱,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 他浑浑噩噩的走出去,苏淮安的话他相信,但是他也不想怀疑温醇。 他的脑子里一时间全是温醇的脸,那样温柔,善解人意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做那些事。 不对,他脑中突然回忆过自己昨晚上听到的动静。 温醇说是打翻了烛台,他昨日便觉得不对,现在想想,那分明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与烛台落在地上的声音完全不同。 还有他昨日在温醇的门口,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他确实闻到了药粉苦涩的气味。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毕竟他当时刚从苏淮安的房中过去,而苏淮安的房中充斥着各种药物得到苦味。 若当时温醇就是在为他自己包伤口呢。 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东院火起的时候那么大的动静,温醇都没有现身,直到他将苏淮安带回去,穿着里衣的温醇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温醇平日里睡眠并不好,那么大的动静,怎么睡得着? 以往他未注意的细节一时间全部涌入他的脑海,他从未怀疑过他,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到温醇门外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敲响的门,又是如何告诉他,尊上让他过去。 温醇的模样明显有些紧张,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静,点点头说好。 两人正院的路上,千羽终是忍不住,问道:「温公子,你昨天一整天都在院子里吗?」 温醇闻言笑了一下:「当然,不然我能去哪?我对这里还有这里的人都不熟悉。」 千羽闻言也只是勉强一笑,他不希望苏淮安有事,却也不希望那个设计将苏淮安引入后山的人,真的是温醇。 ...... 「淮安,信上说千羽过去的时候火势很大。要造成那样的火势,并不容易。以你的觉察力,即使受伤,也断然不会忽略掉那么大的动静。 但你却仍放任火势起来了,为什么?」 大殿上,泽祀垂眸看着苏淮安。 苏淮安心头一颤,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强装镇定地道:「淮安昨日受伤,很早就休息了。」 泽祀的眼神未动,直直地盯着他:「淮安,你在说谎。」 苏淮安的手指不由得握紧了衣角,果然不可能瞒住他。 双儿见此慌忙道:「苏公子昨晚睡得早,奴婢亲眼所见。」 泽祀冷眼看了过去:「我问过你吗?」 双儿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地跪了下来:「奴婢不该多言。」 泽祀不再看她,对苏淮安道:「淮安,我的耐心有限。」 苏淮安咬了咬牙,艰难地道:「淮安......昨晚......」 该怎么办,若承认自己昨晚准备逃走,泽祀会如何惩罚他?会不会如他之前所说的,将他做成人彘关在地牢。 即使不做得这么绝,他也定然不会再允许自己出去了。 但若不说实话,他又该怎么解释? 他的额上不自觉地冒出冷汗:「淮安......昨晚......」 泽祀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一把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扬起了头:「你在害怕,为什么害怕?」 「淮安,没有......」 「淮安,你知道,我厌恶谎言,但你今天,已经对我说了太多谎话了。」 泽祀的手指下移,玩味地抚摸着他的脖子:「淮安,我不会容忍你太多次。我最后问一次,昨晚,你去了哪里?」 苏淮安的身体紧绷:「我......」 「尊上,人到了。」 千羽的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泽祀暂时放下了苏淮安,转头看了过去。 苏淮安如蒙大赦,暗暗松了口气。 温醇站在门口,有些紧张地看着屋子里的人:「尊上,您找我。」 泽祀看着他道:「我需要确定一些事情。过来。」 第81页 温醇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慢慢地走了过去:「尊上。」 泽祀抬手聚灵,在他们四周举起了一层不透明的冰墙,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墙壁筑好后,他便道:「衣服脱了。」 温醇一惊,惊慌的向后退了一步:「尊......尊上,您如果需要,也请去我的住所,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 泽祀温声安抚:「不做什么,只是要确定一些事情。别紧张。等我确定后,你便可以离开了。」 温醇紧握的手指慢慢放松,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试探性地看向泽祀。 泽祀漠然道:「继续。」 他咬了咬牙,又脱下自己的里衣,便可怜巴巴地看着泽祀。 「脱完。」 温醇眼眶染红,含泪看着泽祀:「尊上,我不明白,醇儿做错了什么,您要如此羞辱醇儿?」 泽祀耐着性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乖,按我说的做,很快就好了。」 温醇听了他的话,终是鼓足了勇气,一层一层,直到脱完所有的衣服。 他的手羞怯地想要挡住身体,但听到的却是泽祀近乎漠然的声音:「不要挡。」 他只能认命地将手放下,赤裸地站在泽祀面前。 泽祀的眼眸扫过他身上各处,眼神逐渐凝重。 「千羽。」 正站在外面焦虑地等待结果的千羽闻言瞬间直起了身子:「属下在!」 「去调查所有昨晚灭火时未在你眼前的人,查他们身上是否有如淮安手臂上一样的伤痕。」 千羽不解其意:「那......温公子......」 「立刻去!」 千羽闻言再不敢耽搁,立刻道:「是!」 泽祀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温醇的身上:「穿上吧,没事了。」 温醇泫然欲泣:「尊上,我不明白,为什么?」 泽祀不语,只帮他将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便解开了四周的冰墙,温和地对他道:「已经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温醇的双目通红,似有无限的委屈,但听了泽祀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看其他人,便转身离去。 在泽祀让千羽继续查的时候,苏淮安已经知道结果,但仍不死心地问:「主人,温公子他......」 「淮安,你为何要污衊温醇?」 苏淮安一怔,慌忙摇头:「主人,我......我没有......温公子他真的......」 「他身上并无你说的痕迹。」 苏淮安的脸色愈发苍白,他慌忙跪下:「主人,淮安......」 还不等他说下去,泽祀便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只用回答我的问题。昨晚你去了哪?」 苏淮安咬着唇,不发一言。 泽祀气恼道失笑:「好,很好。淮安,你最好祈祷千羽能查处什么,否则私闯禁地的罪责,你还担不起。」 第五十章 后山6 千羽将宅内所有人全部聚集了起来,召集昨日夜间与他一起灭火的几人一同检查。 宅子里所有的侍卫,僕人加在一起有近两千人,昨日灭火时与千羽一起的,不过十数人。 将所有人检查一遍,几人花了近一天时间。 千羽看着面前已不知道是第几个赤裸的身体,也渐渐明白了尊上这么做的理由。 如果在温醇身上查到那道伤口了,他自然也没必要在继续查,如今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搜查,必然是没看到。 尊上不想惩罚苏淮安,所以给了他第二次机会,如果在其他人身上找到了那道伤口,那就代表苏淮安说的是真话,苏淮安这劫便算过了大半,但若没找到,他恐怕就只能认了。 千羽的眼睛扫过一个个人,黑暗的降临,让他的心情也沉到了谷底。 没有,从白天检查到了晚上,近两千人,都没有。 他慢慢走进正殿,一眼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苏淮安还有他身边的双儿。 他离开时他们还好好的,想是这段时间,苏淮安又说了什么得罪准上的话。 泽祀坐在正殿上看着他:「怎么样?」 千羽无法,只能禀报:「禀尊上,宅中所有人均已检查,没人身上有那道痕迹。」 泽祀闭了闭眼,无比失望地道:「淮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苏淮安早已知晓,那个人是温醇,他可以确定,他坚持道:「淮安所说的,句句是实话。」 泽祀却已不再看他,转而问骞岩:「后山是你把手,擅闯禁地者,该如何?」 骞岩得意的看了苏淮安一眼,走到大殿上恭敬地道:「回禀尊上,按照规定,擅自闯入后山者,当罚廷杖一百,扔入畜生道。苏公子的侍女与他同去,两人理应同罪。」 苏淮安心头一颤,急切地道:「主人,淮安闯入禁地,即便受罚也毫无怨言,但双儿何其无辜,她当时已经失去了意识,并不知情啊!」 「苏公子,」双儿满眼愧疚地看着苏淮安,「是双儿大意,被奸人设计,才给苏公子招来了无妄之灾。双儿并不无辜,双儿愧对苏公子。」 「双儿......」 双儿面对泽祀重重地磕下:「双儿求尊上相信苏公子。苏公子对尊上绝无二心,双儿可以性命担保。」 骞岩冷笑一声:「你们主僕真有意思,一口一个被冤枉,要拿证据也拿不出。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在演戏。想要矇混过去,欺瞒尊上。」 第82页 「双儿让苏公子蒙此大冤,却无力证明苏公子清白,自知罪无可恕。」双儿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恐惧,「求尊上允许双儿代苏公子受罚,以偿双儿对苏公子的愧疚。」 「不可!」苏淮安慌忙道,「主人,求您,双儿受不住的。是淮安的错,都是淮安的错。」 「淮安,」泽祀终于开口,言语中尽是不耐,「我说过,我对你的耐心有限。」 「主人......」 泽祀起身,冷然道:「苏淮安擅闯禁地,罚廷杖一百。」 众人闻言,脸上神采各异,但听泽祀又道:「然,念其侍奉多年,未得有失,由,侍女代罚。苏淮安,关于干西院。千羽照看不周,同关于干西院,无诏不得出。」 双儿此时竟不觉得害怕,反而为苏公子不用受这般重的刑罚松了口气:「双儿多谢尊上成全。」 「不可以,」苏淮安近乎绝望地哀求,「不可以,是淮安的错。是淮安的错!」 泽祀漠然道:「带苏淮安下去。」 ...... 温醇拉开袖子,在他的小臂内侧,有一小块皮肤呈现出极度扭曲的褶皱,像是即将褪下的蛇皮。 他撕下那一层假皮,就着点燃的烛台焚烧殆尽。裸露的皮肤上,那一块没有经过处理的伤疤,变得愈发地大。 他忍住痛楚,从床下拿出一个红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张与他刚才烧毁的皮肤一样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如此,他的伤口便基本被隐藏。 他又在上面施加了一层幻术。 若是其他人一定看不出来这与普通的皮肤有什么区别,但在今天之前,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骗过泽祀。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却不成想,他竟然真的骗了过去。 他仔细看了半晌,确定没有任何痕迹了,才放下了袖子。 就走到门口推开了门,外面从刚才开始就吵闹异常,他不关心一下,似乎都都有些说不过去。 门刚打开,就见一个丫鬟急沖沖地往外跑,他便叫住了她:「小桃,何事如此慌张?」 小桃闻言停下了脚步:「温公子。听说正殿里出事了。」 温醇挑起了眉头,这不清不楚的回答让他完全不明白:「何事?」 「我也是听小夭说的,她今天一直在正殿侍奉,她说尊上看在苏淮安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份上,只罚他禁闭苏淮安,而他让他那个丫鬟替他顶罪。 一百廷仗,即使是我们,也得要半条命,若是凡人,估计得被打成肉泥。 尊上此举,已是放苏淮安一马的意思,但是那苏淮安偏偏不知好歹,竟然为一个丫鬟求情。 尊上自然不允,结果那小子竟然带着他的丫鬟跑了。」 ...... 苏淮安抓着双儿的手腕拼命地往前跑,顾不上伤口已经撕裂,血染红了半片衣裳:「我们去阳关道,离开......离开这里。」 双儿的眼眶泛红:「苏公子,你不必如此的。我只是个丫鬟。」 苏淮安对她笑了笑:「我没把你当过丫鬟。」 「你能去哪!」 泽祀的声音陡然传来,同时一股气浪涌来,苏淮安慌忙筑起一道冰墙,但他的力气根本不够,两人被掀了出去。 苏淮安慌忙将双儿护在怀中,手臂一撑,勉强站起,他立刻凝聚一把冰刀,挡在双儿面前。 与此同时,骞岩已带人赶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苏淮安刚刚逃跑几乎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 泽祀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时,他的额角却突出了一道痕。即使如此,他也在笑,令人毛骨悚然地笑:「淮安,我还从未想过,你竟如此愚蠢,固执。这一切,竟仅仅是为了一个丫鬟。」 苏淮安没有说话,他没什么要说的,也知道不管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只紧握着手中的刀,预防随时可能到来的突袭。 泽祀冷然一笑:「好,好得很。淮安,你今日即便死在我手里,也不冤。」 他手中凝成冰刀,一刀斩下,苏淮安慌忙迎击,他勉强接下泽祀几招,但也很快败下阵来。 在他接下泽祀一击后,他手里的冰刀便碎裂在地,他也跪倒在地,吐出了一口血。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始终没有力气。 双儿扶住了她,声音都有些哑:「苏公子,不用了。」 苏淮安无半分退意:「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活着,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 双儿眼中含泪,却笑了:「苏公子,双儿很小的时候,爹娘就去世了。我靠偷窃活着,整个村子的人都厌恶我。 我被选为新娘的时候,并不意外,我知道一定是我。 我......本以为......我就应该......这样了,但我竟然遇到了......苏公子...... 苏......苏公子,是第一个......第一个......待我这么好的人......」 苏淮安陡然感觉到了不对:「双儿......」 他慌忙去找双儿的手,却摸到了一阵湿意。 苏淮安慌了,胡乱去找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上握着一柄冰刀的碎片,碎片已经直插进了她的身体里。 一滴泪落下,重重地砸在了他的手上。 「但......双儿不想给苏公子......添麻烦了......」 第83页 苏淮安手指颤抖地帮她按住伤口,胸口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痛:「没事的,只是……只是受伤了而已……我带你走,我一定带你走。双儿,再坚持一下,我会带你出去。」 双儿笑了笑,下一刻,嘴角却涌出了血:「苏公子......不必为我难过......我......这辈子能遇到......遇到苏公子......如果......如果有下辈子......」 她说话愈发艰难,她知道自己快死了,最后留下了三个字:「谢谢您......」 ...... 温醇震惊地看着小桃:「他竟如此!那现在......」 「自然逃不出去。他的这一举动算是彻底惹恼了尊上,尊上直接派人将苏淮安拖去了干西院那像冷宫一样的地方,派人严加看管,不得命令,不给吃喝。 苏淮安当时还受着伤,经过那一番折腾,伤口严重感染,但尊上也没有派医师去看看,好像就是让其自生自灭。」 「那他那个丫鬟呢?」 「当然死了。」 第五十一章 后山7 小桃走后,温醇慌忙进屋,锁上了门。 他想要拿起茶杯,手却不听使唤,使了几次,才将茶杯拿起,胡乱喝了一大口水,又拳头重重地敲打着胸口,想要让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 「瞧你那废物的样子,死个人而已,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了?」 温醇勐然回头,正撞上骞岩的眼睛。 他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唇边的水珠:「我说过,不要随便进来。」 骞岩裂唇一笑,模样让人恨不得打一拳:「如果不这样,怎么能看到温大公子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 温醇垂下了眼眸,他并不生气,反而有些哀伤:「你没告诉过我会死人。」 骞岩冷笑一声:「事情都做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你明知女魃的事对穷奇来说多重要,难道还不能猜出来会有人因此受牵连么。 只是原本该死的是苏淮安,却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穷奇留下了他。」 温醇不解:「你们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一个凡人竟然能与我们平起平坐,甚至压在我们上头,多么令人厌恶,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温醇嗤笑一声:「也就只有你们这些没用,又自私自利的人,才会在意这些。」 骞岩的冷眸恶狠狠地瞪了过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怒意:「我不是来吵架的。后山你也去了,有消息吗?」 「她在。」 骞岩不由地向前走了几步,眼睛急切地盯着他:「当真?」 「我能感受到她的气息,那么强的灵力,只能是她。」 骞岩眼中的怒火一扫而空,他忍不住笑道:「终于,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 「找到了是一回事,能不能将消息传出去是另一回事。 穷奇对这件事仍有疑心,并未解除封锁。」 「封锁是在,但东方各地掌事者仍需将各地事务呈给穷奇,每天进进出出的仍有些人。我已查清,只要有他的腰牌,就可以自由地出入。 你帮我拿到腰牌,我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给圣女。」 「但他并不信任,又如何拿腰牌。」 「你从圣女那出来,他自然不信。但,你长着这张脸,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 千羽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往主屋走。 虽然尊上对外说禁食,不允许任何东西被送进来,但院子里本身就有充足的食物。 在尊上派来的几个看守中,还有一个厨师和一个医师。 让他过来,应该也只是为了让他好好照顾苏淮安。 看样子尊上虽然生气,但还是无法做到真那么严厉的去惩罚苏淮安。 千羽走到门边,敲了敲门:「苏淮安,我进去了。」 没有回答,千羽嘆了口气,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一张床几乎就占据了所有空间。 苏淮安就缩在床上。 双儿的死对他的刺激很大,那天,他还未被带到干西院,就晕了过去。 院子里的医师连夜为他治疗。 他的伤口撕扯严重,得将腐肉剪下重新缝合。 这几天,他都昏迷着,反覆发烧,睡梦中总模模煳煳喊着双儿的名字。 醒来后却安静得让千羽害怕。 他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在等死。 千羽将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在发烧,但好歹比之前好了一点:「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苏淮安没有动静,但千羽能感觉到他是醒着的。 千羽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舀起一勺粥,确保不烫了便餵给他。 结果当然餵不进去,千羽几乎可以料到。 在苏淮安醒了之后,千羽就尝试着给他餵东西,他都没有吃过。 他放下碗,道:「苏淮安,双儿已经死了。她不想连累你才自杀的,你这样,叫她知道了,她得多难受啊。」 只有在听到双儿时,苏淮安才能有一点反应,他蜷缩着,手抓着自己的胸口:「我知道的。但是我好疼,这里好疼。」 千羽眼眶一红,搂住了苏淮安。 他在外面想了一肚子宽慰的话,但此刻却一句都说不出口。他知道苏淮安有多难过,也知道那些无关痛痒的话只会让他更难受。 第84页 他只能静静地搂着他,以沉默来陪他。 苏淮安的身体太差,很快就又晕了过去。 千羽将人放回床上,为他盖好被子,才端着一口都没有动的粥,走了出去。 一出门,却见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弯腰行礼道:「尊上。」 泽祀撇了一眼他手里的碗:「还是没吃吗?」 「是。」 「他的伤呢?」 「反覆感染髮烧,还没有好的迹象。医师说是因为他的情绪不太稳定,还有,不好好吃饭。」 泽祀闭了闭眼,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只是道:「下去吧。」 他说完,便走向了房间。 千羽是该走了,他一向遵守尊上的命令,但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打错了,并未离开,还问道:「恕属下无礼,属下实在不明白,您到底要做什么?」 千羽原以为泽祀应该是不相信苏淮安的,但他在苏淮安晕倒期间,每天都会过来。 若说他相信苏淮安,又为什么要那么快地杀了双儿,还将苏淮安赶到了这里? 他想不明白。 泽祀显然也没打算给他解惑,他只看了千羽一眼,千羽立刻明白:「属下不该问。」 泽祀没再理会他,转过身,手指一抬,大门便缓缓的合上。 他走到床边,床上的人已睡熟,只是仍可看出睡得不安稳,手紧抓着被子,额上满是冷汗。 泽祀坐到床边,伸出手,帮他擦去额上的冷汗。 双儿死后,淮安愈发频繁地做噩梦了。 他低下头,轻吻苏淮安的额。 「快了,」他说,「再等等我,淮安,很快就好了。」 ...... 温醇有些忐忑地走进了正院。 骞岩让他拿令牌,他不得不拿。 这几天,他每天都来正院,但每次都被守卫拦在外面。 即使他求守卫去通报,得到的回答也是尊上在忙,不便见人。 但今天,尊上竟然破天荒地要见他了。 他有些紧张地摸了摸自己右手小臂上的那道伤疤,确定被掩藏得完全没有痕迹了,才走了进去。 但刚一进门,他便愣住了。 他上一次过来到现在不过五日,正院却完全变了模样。 屋内是刺鼻的酒味,价值连城的摆件、稀有的花草和着酒壶全被摔碎在地,整个屋子一片狼藉。 他惊讶的抬起头,却见泽祀正坐在主座上看着他。 泽祀的脸上已明显有醉态,但他手里还拿着酒杯,桌上更是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 见温醇看着他,他笑了一下,只有这个笑还能找出他曾经的样子:「听说你寻我多日,何事?」 连声音都仿佛带着酒气。 温醇的视线撇过别在腰间的腰牌,移到了他桌上的酒壶:「尊上,喝酒伤身。」 泽祀笑了一下,一抬手,就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你来,就为了说这个?」 温醇咬了咬唇,终是下定了决心,走到了他面前,恭敬地道:「淳儿听说苏公子......」 他还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一个酒杯砸在了他的脚边,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泽祀因为过度饮酒而涨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我说过,宅中不允许提他!」 宅中禁止提苏淮安,是小桃告诉他的。 他不惜惹怒泽祀也要提苏淮安,除了是给自己一个来找他的藉口,还因为他知道,越是严厉,越是在意。 他得拿令牌,但泽祀不相信他。他需要一个契机,来让泽祀给他多一点点的信任。 苏淮安或许就是这个契机。 他硬着头皮道:「淳儿不知尊上为何如此对苏公子,但以淳儿和苏公子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苏公子是个好人,淳儿相信他。 尊上与苏公子之间一定有误会。若是现在不将这个误会解除,淳儿担心日后尊上会后悔。」 泽祀闻言冷笑一声:「误会,你可知他犯了什么错?」 「醇儿只知苏公子误入了禁地。醇儿不明白,为何只是误入就要如此严厉。」 「误入?若是误入,怎会这么凑巧地迷晕守卫。淳儿,你说你相信他,但他,却欲将罪责全推在你身上,即使如此,你还认为他是个「好人」吗?」 温醇震惊地看着他:「苏公子......真的如此......」 他的眼眶一红:「醇儿不明白。醇儿之前与苏公子并无过节。一定是苏公子对我有误会。求尊上允许我前去探望苏公子,允许醇儿将苏公子对我的误会解开。」 泽祀闻言笑了:「醇儿,善良是好事,但对不值得的人善良,是愚蠢。」 温醇眼含泪花地道:「尊上,醇儿不相信温公子是这样的人,一定是误会,一定是误会。」 泽祀看着他,原本因为酒有些迷濛的眼神,此时透出了清醒。 过了半晌,他忽而对温醇伸出手:「醇儿,过来。」 第五十二章 后山8 醇儿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地走了上去。 泽祀抬手,指尖扫过他的眼睛:「你越来越像她了。」 「尊上说的是您那位故友吗?」 泽祀笑了一下:「是啊。」 「醇儿愿意代替她留在尊上身边,直到,她回来。」 许是见他的模样太委屈,泽祀道:「即使他回来,这里也有你的位置。」 第85页 他漂亮的大眼睛一下子变亮了:「真的吗?」 「真的,只要你够乖,我这里将一直有你的位置。」 温醇握住了泽祀的手,乖巧地在他手心蹭了蹭:「醇儿是尊上救下的,自然一切都听尊上的。」 「若是他也这样想就好了。」 温醇自然知道泽祀指谁:「醇儿听说干西院荫蔽寒凉,苏公子本就体弱,还受着伤,他怎么受得住啊。 求尊上允许醇儿去看看他,为他送些解寒的物件也好。」 泽祀没有回应他说的话,但也并未生气,只是道:「会喝酒吗?」 温醇摇了摇头:「醇儿没喝过酒。」 「那帮我倒酒吧。」 温醇闻言慌忙阻拦:「尊上已经喝得够多了,不能再喝了。」 泽祀盯着他,眼中看不出喜怒:「你刚刚说的什么?」 温醇有些心虚地道:「醇儿会听话,但喝酒伤身,尊上您已经喝了那么多了,真的不能再喝了。」 泽祀拿起酒壶倒酒:「不愿在一旁斟酒,就下去吧。」 温醇有些犹豫:「尊上......」 泽祀不再理会他,将刚倒的酒一饮而尽。 温醇慌忙抓住了他的手:「尊上,真的不能再喝了。」 泽祀一把掀开他的手:「说了,不愿斟酒,就下去。要么就在一旁安静地待着!」 温醇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泽祀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正欲倒下一杯时,他的手一时不听使唤,酒瓶被带到了地上。 他已明显可以看出醉意,摇了摇头,伸手扶住额头。 温醇连忙上前:「尊上,您醉了。」 泽祀看着他,眼神不似清醒时那般沉稳凛冽,多了一时疑惑与期待:「女魃。」 温醇心头一惊:「尊上,您醉了,我是温醇,不是女魃。」 泽祀却听不清他的声音,自顾自地道:「如果你还在就好了。女魃,早点好起来,早点好起来吧。」 「尊上,您醉了。」 泽祀摇了摇头,伸手还要倒酒,但手还未碰到酒杯,头便往下沉。 温醇慌忙抱住了他,轻声喊道:「尊上。」 没有回应。 泽祀靠在他的肩上,沉沉地睡去。 温醇试探性地又喊了一遍,确定没有回应后,伸手扯下了他的腰牌,藏在了自己的袖子里。 「来人!」 门口的侍卫闻言立刻赶了进来。 「尊上醉了,扶尊上下去休息。」 「是。」 温醇随着侍卫一起去了泽祀房中,安顿好他后,才匆匆回到了自己屋内。 已近黄昏,但门刚打开,就正见一个身影,坐在屋中。 他关上门,有些恼地看着他:「我说过不要来我房间,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骞岩无所谓地耸耸肩:「怕什么,千羽都被关起来了,还有谁能管得了我,我爱去哪去哪。」 温醇不想再与他多言,直接将腰牌扔给了他。 骞岩接过,疑惑的看着那东西,当看出那是什么后,震惊地看着他:「怎么弄到的?」 「他因为苏淮安的事喝醉了,我乘机偷拿的。」 骞岩愈发震惊:「我跟了他百年,他喝酒的次数都取值可是,还是第一次见他喝醉。这个苏淮安还真有些本事。即使被关起来了,也还让人念念不忘。」 温醇不想和他讨论这些事情,打断他道:「他明天清醒时就能发现我拿走了他的腰牌,他们什么时候能来?」 骞岩闻言也正色道:「圣女早已在阳关道等候,最晚明日午时便可到达。」 ...... 泽祀来得比他预计的还要早。 第二日辰时,温醇刚处理完手臂上的伤口,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他慌忙扯下袖子,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看到泽祀缓缓走来。 守卫正在对泽祀行礼。 温醇便也对他行礼道:「尊上。」 泽祀对他笑了笑,没有一丝气恼的模样,好像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腰牌已经不见了一样。 但温醇知道他一定已经发现了,泽祀的衣服都没换,身上还带着酒气便直奔他这里,一定是已经对他有了怀疑。 泽祀来到他的面前:「昨日没好好睡觉吗?今日怎么看着没什么精神?」 「尊上昨日饮了太多酒,醇儿担心,一直没睡,刚刚正想过去看看。」 泽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现在我来了,不用过去,带我进去坐坐吧。」 「是。」 温醇将泽祀带到了客室,便为他泡茶。 泽祀坐在位置上,随意的看着外面的景色,却不提腰牌的事。 温醇便也若无其事地继续做手上的事。 「你来得突然,院子里还未来得及整理,之前忙,也没问问你,这里住着还习惯吗?」 泽祀的话让温醇的手一停,但他很快又恢復了冷静,笑道:「只要能在尊上身边,醇儿哪里都住得。」 泽祀闻言笑了一下,忽而道:「你想要什么?」 温醇面露不解:「醇儿只是想待在尊上身边。」 「若真是这样,你已经做到了,为何还不知足?」 温醇一愣,强作镇定地道:「醇儿不明白尊上在说什么。」 第86页 「你把我的腰牌给了谁?」 「醇儿不明白,什么腰牌?」 泽祀盯着他,严厉没有生气,只有失望:「你的同伴是谁?」 温醇慌忙跪下:「醇儿不知尊上为何会怀疑醇儿,但醇儿真的没有。」 「醇儿,昨日在我身边的,只有你。」 「若尊上是因此怀疑醇儿的话,昨日尊上醉酒后,将尊上扶回去的还有外面的看守。」 「他底子干净,不可能是他。」 温醇闻言眼眶染红:「尊上到底是嫌弃醇儿是从梼杌那出来的。但那是将我强掳了过去,非醇儿能控制的。若尊上还是不信,醇儿便只有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说着便勐然撞向了面前的墙,但在他即将撞到时,他的身体勐然一停,仿佛有一股力量,拉着他回到了泽祀面前。 「你明知道我不会让你死,所以才使这种苦肉计么。」 他的眼神是冷的,声音更冷,温醇知已瞒不住了,破罐子破摔地道:「你说过,会留我一命。」 「我也说过,要你听话,」泽祀指尖一动,温醇的右臂便不受控制地抬起,袖子顺着细瘦的腕子下滑,露出了一截小臂,泽祀的手一挥,温醇所设的幻术被瞬间破解,原本还光滑干净的小臂上,霎时露出了一道伤口,与苏淮安手臂上几乎一样的伤口,只是他的伤口因为长时间未经处理,已经发炎肿起,即将腐烂,「但是你不够听话啊。」 温醇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你什么时候......」 「你为何要做这些事?」 温醇的手指紧握,怒道:「因为我想活!你要救女魃,她要恢復力量就要吸收我。我因她受尽了苦楚,凭什么还要为她而死!」 「我已说过,会保你一命。」 「谁信你的鬼话!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怎么可能会为了一缕残魂费尽心力!苏淮安跟了你那么多年,你不照样因为莫须有的怀疑,将他扔进干西院,任他自生自灭了!」 当他提到苏淮安时,泽祀永远冷静的脸上陡然出现了一丝杀意:「闭嘴!」 「你还在他面前逼死了双儿,你这样高贵的神仙自然不会将一个侍女放在眼里,但我看的清楚,苏淮安将那侍女看得很重,他一定恨死你了。」 泽祀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闭嘴!」 温醇见着他动怒的样子,不仅不害怕,反而生出了一丝畅快感,像他这样的人,应该很少会有这样失控的时候:「那么生气做什么,相比于你带给他的绝望,我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泽祀陡然冷静:「你在拖延时间。」 目的被戳穿的温醇眼底闪过了一丝惊慌,但也不过是一瞬而逝:「是又如何,消息昨晚就放出去了,穷奇,即使你想拦,也没有机会了。」 「温醇,他们费了那么多心思杀女魃,而你又是女魃的一部分,你真觉得他们会放过你么?」 「你知道什么!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是华音公主救了我。华音公主带我见了玄灵元君,玄灵元君承诺过我,只要我协助他们杀了女魃,他们就帮我飞身成神。」 泽祀闻言却并未与他争辩,反而松了手。 他陡然收回力量,温醇一时控制不住,摔倒在地。 「那就去见识一下吧,你如此相信的那些神仙。」 温醇还未明白他的意思,就见一个手下突然急急地走了进来:「尊上,玄灵元君,华音公主求见。 温醇闻言松了口气,他看向泽祀,后者却无一丝慌乱,仿佛是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一般:「有请。」 第五十三章 后山9 骞岩走出门口,迎接迎面驶来的兽车。 兽车停下,玄灵元君、华音相继走下。 骞岩行礼道:「骞岩见过玄灵元君、华音公主。」 华音看着骞岩:「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千羽呢?」 「回公主,千羽将军因看护不力,正在受罚。」 「这样,」华音说着凑近了他,借着骞岩的遮挡,悄然将一样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那你可得仔细了。别步了千羽的后尘。」 骞岩瞭然,反握住那个东西,将它藏在了袖子里,才恭敬地道:「是。」 骞岩将三人带到了主院客室后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泽祀就走了进来。 只是,他并非一个人,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看守,那看守正押着被铁链绑着手脚的温醇。 温醇面如死灰,但在看到华音时,眼里闪过了一丝希望,只是,华音在看到温醇的瞬间就避开了视线,之后就没再多看他一眼。 倒是玄灵元君问道:「穷奇,这是何意?」 泽祀坐上主座,闻言看了温醇一眼:「他偷了我的东西,正欲处置时,二位刚好前来,我就将他一併带来了。不是什么要紧事,二位无视就好。 不过二位突然前来,是有何要紧事?」 玄灵元君看向了华音,华音甚至不待迂迴,直奔主题:「华音听说罪仙女魃藏于上君宅中,恐上君被其欺瞒,特请玄灵元君一同前来,一探究竟。」 泽祀闻言只觉得好笑,他也确实笑了出来:「这事你们从八年前就开始说,一直说到现在,不累吗?」 华音毫不退让:「穷奇上君,若你真自觉坦荡,何必这么遮遮掩掩,现在玄灵元君也在,不若让我们搜查,以还上君清白。」 第87页 「我为什么要让你们搜查?」 华音勐然站起:「穷奇,我已在阳关道上安排了精兵千人,此番不管你同不同意,这宅子我们查定了!」 泽祀闻言挑起了眉头:「你这是搜查,还是宣战?」 「若是你同意,那便只是搜查,若是你执迷不悟,即使强行闯入,我们也要将这里查个清楚!」 玄灵见此嘆了口气:「穷奇,此番老夫下来,便是得了上天的命令,定然要找到女魃,如今得了这样的消息,你应该不会就这样让老夫空手回去吧。」 泽祀默然,半晌才道:「你们这般强硬,好似我就是罪犯,不让你们查,倒显得我真有问题。 好,今天,我可以让你们查。」 华音闻言,脸上已泛起了笑,但泽祀接下来的话让她的脸一僵。 「但,我需要一个承诺,我再怎么说也是一方之神,宅院被莫名其妙的搜查,我脸上无光。若女魃当真在我院中,我自当认罪,但若不在,你们又当如何?」 「如若没有搜到,」玄灵开口道,「老夫亲自为你赔罪。」 「玄灵元君身份高贵,我担不起。」泽祀看向了华音,「此事既是华音公主提出的,理应由华音公主给我一个承诺。如若没有搜到女魃,你们又当如何?」 华音紧盯着他,脑子在不停地思考,此番他们是已经确定了,不可能有意外,想到这,她才道:「宫中的珍宝药材任你挑选。」 「你觉得我会缺这个?」 「那你要什么!」 「华音公主难道猜不到,每个守护兽都想要的东西。」 华音勐然反应:「你想要交界地!」 玄灵闻言也惊了:「泽祀,四位守护兽的地界是天帝分配的,不容更改。」 「所以,我才只要交界地。」 华音闻言不由地陷入了沉思,她的视线瞟向了一旁的温醇,后者正以一种极其期待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指望她将他带走。 温醇说的话应该可靠,他的感觉也不会有错。 但为什么,穷奇却丝毫没有慌张,反而是一种胜券在握的表情。 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将人迁走,那他现在,难道只是在故作镇定?亦或者,他是故意说出要交界地的要求,让他们怀疑,好自觉地退出去? 华音的手指紧握,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进去,交界地而已,若是找到了女魃,整个东方都是他们的。 「好。」 玄灵吃了一惊:「华音,你考虑清楚了?」 华音肯定地道:「父亲在我来之前就说过,务必查探清楚,一方面尽早为玄灵元君解决这个麻烦,即使不能,也能消除其他人这么多年对穷奇上君的怀疑,还上君一个清白。」 泽祀一笑:「也请玄灵元君为我们做个见证。」 玄灵见此只得道:「自然。」 ...... 华音立刻去了后山,但山外的守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华音冷眼看着泽祀:「穷奇上君,这是什么意思?」 泽祀看着面前的山涧,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后山连接赤水以北,灵力不稳,又有魔障入侵,所以才封了起来。 华音公主千金之躯,还是不进去的好。」 华音冷笑一声:「若我非要进去呢!」 泽祀看了华音一眼,那一眼太过复杂,华音没看懂:「你随意。」 华音不由得挑起了眉头,虽然她一直都知道穷奇是一个沉稳的人,但他此时的镇定,还是让她惊讶。 她看向了玄灵元君,玄灵元君点了点头。 她见此松了口气。 玄灵元君与女魃相识已久,女魃的气息,他自然熟悉。 穷奇,恐怕只是故作镇定。 「请玄灵元君随我进去。」 玄灵元君神色凝重地点头。 几人一同前往,山涧里的风很大,但穿过山涧后,却是一片干涸的土地,上面长满了荆棘。 土地之上,却是一片荒芜。 华音早知没这么容易,看向了玄灵元君。 玄灵元君手上聚灵,火焰般的灵力四散在天空中,最后聚集在一处。 他立刻聚灵一击,一个火球砸出,「轰」的一声,他们面前空间里,被砸出了一个洞。 华音看向泽祀,他总不动声色的脸上,此时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惊慌。 她见此愈发得意:「穷奇上君,不是说什么都没有么,那为什么还要藏得如此深?」 「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东西。」 泽祀虽然表面镇定,但声音都能听出紧张。 华音冷哼一声,正要进去,泽祀却抬起了手:「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你是怕了?女魃就在里面?」 「不是她。」 还在嘴硬。 「穷奇上君,莫不是要毁约,还是说,你想要承认什么?」 泽祀皱着眉思索了半晌,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华音立刻走了进去。 在这一小段路中,她已经在想自己回去该如何被父亲夸奖,毕竟,她帮父亲拿到了东方这么大一块地界,这可是父亲的其他儿女都不可能超越的事情。 她几乎是小跑走进了那个空洞,里面一片黑暗,跟在她身后的玄灵元君燃起了火光,照亮了一片天地。 这里是一个囚笼,四周全是锁链,锁链的正中心,蜷缩着什么东西。 第88页 华音嘴角挑起了一抹笑,她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但还未等她看清那个东西,却听到玄灵元君紧张的声音:「华音!等一下!」 华音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前面的东西站了起来,它仰起头,一声巨吼,强大的灵力将华音一下子掀了出去。 还好玄灵元君即使赶来,将她扶住,又在四周布下了一层防护罩。 华音惊魂未定地抓着玄灵元君的手臂:「不是说女魃身受重伤,法力尽失,怎么会有如此强的灵力!」 可问题抛出,许久都未得到回答,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到的,确实玄灵元君见鬼一样的表情:「不是她。」 华音怔然:「什么?」 「犼!」 ...... 女魃在赤水之北受魔物侵扰,在这些魔物中,有一个形如狗,长鬚眉,身上布满鳞片的魔兽,入侵了她的神志,甚至进入了她的身体,企图与她的灵魂交融。 这也正是造成女魃失控的直接原因。 因为曾用过女魃的身体,魔兽身上的灵力、气息,与女魃几乎一样,即使是与女魃最亲的人,亦或者残魂,都无法分辨。 这个魔兽,便是犼。 华音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魔兽,她清楚的记得,八年前众仙围剿女魃,在她奄奄一息时,犼为了逃命,便从她的身体里逃离。 当时是他的父亲察觉,亲手将其斩杀,为什么它现在在这里! 「我当时赶到你们围剿女魃的地方时,你们都已离开。本以为什么都不剩了,却没想到碰到了它。」泽祀走到了她的身边,淡然地道,「犼身上有护灵甲,即使是梼杌的斩神刀也难以杀死。 因它身上还存在着一部分女魃的灵力,本想着或许能找到方法为我所用,却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办法。 我将它困在这里,只是因为它太难控制,唯恐它伤人。」 华音愤怒地看着他,他是故意的!他早就计划好了,等着他们跳进来! 泽祀微微偏头,仿佛很满意华音的表情,笑了:「可惜啊,这里没有女魃。」 第五十四章 后山10 千羽提着装药的篮子往主院走,今天要给苏淮安换药。 他刚走到门口,却见外头人来人往事的异常嘈杂。 这里是整个宅子最偏的地方,平时很难见到有人过来,今天是怎么了? 他有些疑惑地问门口的看守。 千羽虽然名义上是在受罚,但他毕竟曾经是大将军,而且他向来对手下不薄,即使如今落难,也无人敢怠慢。 两人闻言立刻答道:「是华音公主的人。」 「华音公主今天来了。」 「他们是来找女魃的,但是没找到。」 「他们去了后山,结果什么都没有。」 「现在正气急败坏的满宅子找呢。」 「这不,连我们这里都开始找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没头没尾,不过千羽还是听懂了个大概。 华音不知道如何收到了消息,怀疑女魃就在后山,或者说,她确定女魃就在后山。 所以不惜以交界地为注,也要去后山一探究竟。 结果后山竟然什么都没有,惊慌着急之下,便带人搜索整个宅子。 几人正聊着,原本已经路过的几个侍卫陡然回身:「公主说过不放过一处地方,这里也要搜。」 千羽担心吵到了苏淮安,便道:「这里就这么点地方,你们在外面就可以看出来,一眼可以看到头,有什么可搜的!」 几人并无退让之意,但他们都是认识千羽的,知道他是泽祀座下的第一将军,仍旧恭敬的道:「公主说过,要搜便整个宅子,不能放过任何一片地方。请将军行个方便。」 「你们还真的是......」 迂腐。 他还未说出来,却见一个人走了过来。 「无事,让他们进去吧。」 几人看到来人立马行礼:「尊上。」 泽祀点了点头,看着千羽手上的篮子:「那是做什么的?」 「回尊上,是苏公子的药。属下正打算去给苏公子换药。」 泽祀闻言伸出手:「给我,我去吧。你去准备些吃的。」 千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篮子递了过去,道:「是。」 苏淮安不会吃的,这么多天,不管千羽怎么劝,苏淮安都没吃下东西。 但泽祀显然不管这些,已走进了主屋。 刚过正午,暖阳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苏淮安蜷缩在床上,泽祀进来了他也没什么反应。 泽祀将篮子放在桌上,里面是一些药膏,和用来包扎伤口的绸缎。 泽祀看了苏淮安半晌,便伸出手,摸了摸苏淮安的头:「淮安。」 苏淮安在听到他的声音时,身体勐地哆嗦了一下,沙哑的嗓音吼道:「你还来做什么!」 泽祀的手一顿:「淮安,别怕,我来给你上药。」 苏淮安冷笑一声:「上药?你是又想要了吧!」 他勐然扯开自己的衣服:「来啊!还等什么!」 因为病痛,苏淮安的身体白得近乎透明,已经过了许久,他腹部的伤口还没有止住血,刚换的绸布上,已染上了大片的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的狰狞。 泽祀一把握住苏淮安的手:「淮安,冷静些。」 第89页 苏淮安的拳头紧握,满是抗拒。 泽祀嘆了口气:「我先帮你换药。」 「你到底想要......」 由于情绪太激动,他还没说完便勐烈地咳嗽。 泽祀将他扶起,轻拍着他的背:「淮安。别害怕,我不会做什么的。」 苏淮安被他抱在怀里,挣脱不出,便紧咬着牙齿,不愿再开口了。 泽祀见他情绪稳定了一些,便将他扶起,靠在床边,为他换药。 缠在他腰上的绸布一解开,就能看到一道刺目的伤痕。 那道伤口本来就严重,加上苏淮安那晚奋力抵抗,又撕开了许多,红色的大口子,血淋淋的,看的泽祀满眼心疼:「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狠呢。」 没有回答,泽祀也不指望能听到回答。 他拿起药粉,轻轻的洒在那道伤口上。 伤口定然很疼,药粉刚撒上去,苏淮安的身体就勐地收缩了一下,但他只是皱着眉忍着,硬是不发出一丝声音。 他的模样却让泽祀的心里陡然闪过一丝恶意,泽祀伸手,揉着他的眉头,道:「你在床上也是这样,再疼都不会叫出声。但你不知道,其实你的呻吟,更好听。 有时候为了听到你的声音,我会故意到~最~深~处......」 苏淮安被他的荤话弄得耳根发红,又恼又羞:「够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泽祀的手指划过他的脸庞,把玩着他的耳朵:「淮安,你已经跟了我一年,怎么还像初涉情事一样,一说到这些,就红耳朵呢。 我们什么没做过,还有什么好羞的。」 苏淮安愤恨地咬着牙齿,扭头不再理他。 泽祀见他气恼的模样笑了笑,终于没再继续逗他,继续低头给他上药。 过了片刻,他忽而又道:「你身上的追踪符与普通的追踪符有些区别,它不光能让我知晓你的位置,还能让我感知到,你的痛苦。」 苏淮安仍旧不语,但不再那样抿着唇,头也微微地偏过来了一些。 泽祀知道,淮安的注意力已经被他拉了过来,他便继续道:「在你受伤的那天,我就已经往宅子里赶了。但还是晚了一步。我回来时,你已经被引到了后山。还被骞岩他们发觉。」 「你早就回来了?」 苏淮安突然开口,泽祀却并不惊讶:「是,在发生大火的那个晚上,我就已经回来了。」 「那你为什么要装作第二天才回来?」 「淮安,你不好奇那天晚上我做了什么吗?」 苏淮安不语,泽祀也不见怪,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头:「我去看了你,不过你当时喝了那么多安神药,睡得很沉。」 「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那天去找千羽问了关于秦玖的事,也知道你那天晚上之所以不在院子里,是打算逃跑。」 苏淮安不止是震惊,异常愤怒:「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杀了双儿!」 泽祀伸手楼主苏淮安激动而颤抖的身体:「因为我也别无选择。那天的事,绝不能牵连到温醇。我不可能看着你受罚,只能是她。 那天晚上,我去找过她。」 ...... 千羽将双儿安置在离苏淮安侧室不远的小屋子里。 担心她睡不着,临走时还劝了她一阵。 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双儿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有些焦虑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看看外面的天色,希望天快点亮可以快点知道这件事会被如何处理,但又害怕处理的结果会对他们不利。 她并不担心自己,她只害怕会连累到苏公子。 苏公子是为了救她才来的。 她想得认真,竟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身后突然站了一个人。 等她发觉时,那人已不知站了多久。 她害怕的走到桌边,手伸向了桌上的茶具,就在这时,那人开口了:「双儿,是我。」 她吃了一惊,勐然转身,真的是尊上。 她慌忙跪下:「尊上。」 「不用那么紧张,坐。」 双儿自是不敢坐的,她有些不明白尊上的意思,试探性地问道:「尊上已知道了宅中的事吗?」 「知道。」 双儿又是一惊,连忙道:「苏公子并不是有意进去的,苏公子是为了救双儿......」 「我知。」 双儿一时不明白了,既然尊上什么都知道,为何这个时候不是去揭晓真相,而是来找她? 她偷偷抬头看去,尊上的脸隐在黑夜里,她看不清,也猜不透尊上此刻的想法。 「我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双儿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问道:「尊上打算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我也正在想啊。我知温醇一定会在我离开的时候偷偷去后山,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将淮安拉进来。」 双儿闻言勐然抬头:「尊上既然相信苏公子,为何不现在出去,还苏公子一个清白?」 「相信是一回事,但如何处理却是另一回事。」 「双儿不明白,尊上既已知晓一切,为何不能处罚温公子?」 「我希望温醇能相信自己将我瞒了过去,并且,毫无怀疑地将消息传出去。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双儿摇了摇头。 泽祀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笑了一下:「你心性单纯,所以我才将你留在淮安身边。」 第90页 双儿抿着纯,大睁着眼睛看着他。 泽祀耐心地道:「这次的事情本就在我的计划之内,温醇不能有事。但必须有一个人将整件事扛下来。」 双儿明白了,愈发惊慌地看着泽祀:「只能是我,或者苏公子。」 「是。」 双儿害怕地跌坐在地,她想起了之前骞岩说的处罚,她掐着自己的腿,强行使自己恢復镇静:「若我......若我扛过去了,能继续待在苏公子身边吗?」 「可以。但这很难,即使是修炼已久的半仙,也不可能扛过去。」 双儿双目通红,不知什么时候,已有泪流下,她慌忙擦了擦眼睛:「如果我死了,尊上可以答应我,下辈子,还让我遇到苏公子,还让我待在她身边吗?」 泽祀并未立刻回答:「你要想清楚,一百廷杖,真的很疼。」 「我想清楚了,尊上,可以答应我吗?」 泽祀嘆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第五十五章 后山11 苏淮安蜷缩着身体,痛苦地抓着自己的手臂。 泽祀连忙握住了他的手:「淮安,你不必自责,那是她自己选的,与你无关。你已经做到了最好,否者她会死得更痛苦。」 苏淮安握住泽祀的手臂,近乎崩溃:「她才十七岁,她有什么错?你既然知道我要跑,为什么不罚我?为什么要那样逼死她!」 「淮安,我会带她回来的,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帮你把她找回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都知道我要逃了,还留着我做什么!」 泽祀不语,只抱着他,防止他因为情绪激动再撕裂伤口。 苏淮安拼命地挣扎,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去,但却是徒劳:「你到底要做什么!你......」 他突然勐烈地咳嗽,干咳的喉咙里突然涌出了一阵腥甜的气味,下一刻,一口血被他吐了出来。 他的力气也瞬间被抽空,一下子栽倒在了泽祀怀里。 泽祀的瞳孔勐然收缩,吼道:「来人,叫医师!快!」 ...... 千羽随着医师赶到屋内时,苏淮安已沉沉地昏了过去。 泽祀抱着他,用帕子帮他擦拭唇上的血。 他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但千羽跟了他多年,相当清楚,他此时是真的慌了神,甚至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手里的帕子半天还没能擦掉那一小块血迹。 医师赶忙上前为苏淮安把脉,片刻之后才道:「回尊上,苏公子太长时间没有吃东西,身体还太虚弱,加上情绪过于激动,所以才会吐血晕倒。」 「他什么时候能醒?」 「苏公子近来经常如此,只是这次严重些,不过应该也很快就能醒了。」 泽祀冷然看着他:「这伤已经有五六日了,为何还丝毫不见好?你怎么办的事!」 医师吓得慌忙跪下:「尊上,这治病讲究外调内养,我给苏公子开过多副药,苏公子从未喝过,这,属下也没有办法啊。」 泽祀闭了闭眼:「千羽,我说了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淮安,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千羽一愣,知尊上这是找人出气,也跪下道:「属下知错。但说到底,苏公子还是因为双儿的死,太过悲痛才会如此,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开苏公子的心结才好。」 泽祀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苏淮安苍白的脸,这他哪里不知道,但人死要在地府游荡多年才能入轮迴,他要找到,还得费些时日。 何况即便找到了,这件事恐怕也会长久地隔在他与淮安之间。 他吐了口气,当务之急还是得让淮安再打起精神来,恐怕就只有那件事了。 「都下去吧。」 千羽和医师皆是疑惑,这事还没解决,怎么就让走了? 但他们也不敢多言,立刻走了出去。 出去后,医师甚是委屈:「千羽将军,你说这哪有不吃药就能好的方子,苏公子就是不吃我的药,我能怎么办。」 千羽嘆了口气,拍了拍医师的肩:「尊上也是着急,周医师不必挂怀。」 周回皱着眉点头:「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觉得甚是奇怪。」 千羽闻言道:「怎么了?」 「苏公子脉象,甚是紊乱。像是有几股力量在里面冲撞,却又维持了平衡。之前这几股力量还微弱,我一直以为是我的错觉,没敢说出来。 但现在,其中一股力量明显压制住了其他几股力量。而且这股力量,说不出的奇怪,非仙非魔,我还从未见过。」 千羽瞬间就猜出了周回指的是什么:「大概是尊上的吧,苏淮安在来之前大病过一场,许是那时将力量渡给苏淮安的。」 周回闻言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实不相瞒,我之前一直不懂这股力量的来源,又不知消解之法,一直没敢说。」 千羽点了点头,表示他理解:「周医师为苏公子治疗,负担沉重,我是知道的,尊上自然也知道,时常同我谈起周医师的赏赐问题。」 周回连忙摆手:「哪里哪里,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千羽笑了笑:「但该给的,尊上从不会吝惜,我们都是知道的。不过,这件事尊上并不希望其他人知道。」 周回连连道:「自然自然。尊上之前就交代过,苏公子的情况,不可对外人说起。我见千羽将军与苏公子熟识才说的。」 第91页 千羽闻言只笑着点头。 送走了周回后,千羽便想着将医师已经对苏淮安体内的那股力量产生怀疑的事告诉尊上,但刚走到门口,却正见骞岩进了院子。 他怒从心底起,不由分说地拔剑刺去。 骞岩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拔剑挡住了千羽的攻击。 当看清来人后,他极为恼怒地道:「你犯什么病!」 千羽也生气,大声吼道:「你还来做什么!想看看苏淮安被你害得有多惨吗!」 「我有急事找尊上!你给我让开!」 「要我让开便想打赢我!」 「你他妈疯了吧!」 千羽不由分说拔刀袭来,招招致命,骞岩慌忙抵挡,两人皆是杀招,将院子里糟蹋得不成样子。 在他们杀红了眼,正要拼死一击时,一道冰墙突然挡在了他们中间,两人的刀锋全都嵌进了墙里,同时泽祀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都住手!两个都进来!」 千羽闻言只得收刀,但看着骞岩,心里说不出的不爽,恶狠狠地道:「下次,杀了你!」 骞岩只觉得无语,没理会他的话。 屋内,泽祀还坐在刚刚的位置上,帮苏淮安擦拭着额上的冷汗。 两人进来后,他便道:「骞岩,何事?」 骞岩立刻行礼道:「尊上,玄灵元君想见您。」 「不见,告诉他,看守交界地的人,五日内便到。」 「是,还有一事,」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绢布,「这是华音公主来时交给我的。」 泽祀指尖一动,那块绢布就落入了他手中。 那是一块浅绿色的绢布,上面用金线绣着三个字——杀温醇。 泽祀冷然一笑,将绢布递迴给了骞岩:「拿去给温醇。」 骞岩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绢布:「是。」 骞岩走后,泽祀才看向了千羽:「又折回来,是有什么事?」 千羽还在想着刚刚两人的对话,闻言连忙道:「周医师已经察觉到苏公子体内那股属于魔心的力量。」 泽祀的模样并不意外:「他常年为淮安治疗,多多少少都能察觉一些。」 「属下将这股力量说成是尊上的,搪塞了过去。」 泽祀点了点头:「很好,还有其他事吗?」 千羽确实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他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属下确有一事不明。属下思索良久,华音公主这么快就能赶来,而且直奔后山而去,明显是有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属下怀疑......温公子,但属下与温公子相处良久,知道光凭他还无法将消息传出去,一定还有人帮他。属下还怀疑,这个人是,骞岩。」 泽祀放下为苏淮安擦汗的手帕,伸手揉了揉他在睡梦中仍紧皱的眉头:「难得你还有动脑子的时候。」 千羽一时有些没明白尊上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小心地问:「尊上,所以您也知道他有问题,却还是安排他去做那些事吗?」 「后山的消息是他放出去的,我还知道,这个消息八年前就放出去了,因为是我让他放出去的。」 千羽一惊:「属下不明白。」 「后山没有他们要的人,但我却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您八年前就计划让骞岩假意投诚?让他一直潜伏到现在,但是,您想要什么?」 「八年前做这些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现在要,是因为......」泽祀看着床上昏睡的苏淮安,却陡然换了话头,「千羽,如果让你来处置温醇,你要怎么罚他?」 千羽一懵,有些为难。 说他对温醇完全没有意那是假的,但也正是因为温醇,才害死了双儿,还让苏淮安沦落至此。 可,若真的要他杀了他,他定然也是下不去手的。 泽祀见他犹豫的样子又道:「你不是喜欢他吗?不想要他吗?」 千羽一惊,忙道:「属下......确实对他有意,但一定不会因此背叛尊上,尊上想如何处理,属下一定照做。」 「不用紧张,如果你想要他,等我抽了他身上的力量,就把他送给你。到时他就是一个废人,你可以让他做任何事,只要你喜欢。」 任何事情? 千羽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之前尊上和苏淮安做的事,他慌忙摇了摇头:「属下誓死效忠尊上,对其他的事,绝望半分想法。」 「这有什么关系。现在他一无所有,只能依附你而活。 他若听话,你还可以将他养在院子里,像从前那样好吃好喝的供着。若他不听话,不吃饭,总让自己受伤,还不好好调养身体,就将他关起来,做一个用于发泄的工具。 一个没有思想,只会对你张开腿的工具。」 千羽一僵,越听越不对味,直到他看到床上的苏淮安,原本就不安的脸变得愈发苍白,他才明白,尊上这些话,压根就不是对他说的。 第五十六章 后山12 千羽自然不是那么没眼力见的人,见苏淮安已醒,便道:「尊上,属下去看看苏公子的膳食准备得如何了。」 泽祀没看他,只是道:「准备好了就直接送来。」 「是。」 房门被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人。 苏淮安当然是醒了,在泽祀和千羽说话时他就醒了,泽祀那些话自然落入了他的耳朵,他也清楚泽祀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第92页 只是他不想再说什么了,他只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说的了。 泽祀不可能再给他逃走的机会,他无望再復仇。他可能继续在这里,也可能回到东院,每天等在院子里,等什么时候泽祀厌烦了他,杀了他,亦或者将他送给其他人。 这是苏淮安的想法。 但他不知道,此时泽祀想得,只是该如何让他好好吃饭,该如何让他快点恢復身体。 他盯着苏淮安紧抿的唇,忽而道:「淮安,我想了一下,反正都是吃,能有什么不一样呢,你上面不愿意,那就用下面来,怎么样?」 苏淮安不明白他的意思,任由泽祀的手抚过他略微起伏的胸口,一路向下。 但就在这时,他的身体勐地一哆嗦,泽祀将什么东西放进去了,那东西又大又圆,冰凉撕扯的感觉让苏淮安又抽搐了一下,他伸手想要推开泽祀,却推不动,只能无力地低吼:「你做什么!拿出来!」 泽祀帮他擦掉额上的冷汗:「很不舒服吗?别担心,很快就能习惯的。」 「不要!我不要!拿出来!」 泽祀不光没拿出来,又放了一颗进去,苏淮安的手指蜷缩,咬着唇才没呻吟出来,他抓着泽祀的手臂,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泽祀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脸:「这么难受,好吧,我可以拿出来,但你也要答应我,要乖乖吃饭。」 苏淮安仅仅犹豫了片刻,泽祀就又放进去了一颗,肿胀的感觉让苏淮安难受的眼泪几乎掉下来,他慌忙道:「我吃,我会好好吃饭。你拿出来。」 泽祀没有再放东西进去,但也没有立刻拿出来,只是道:「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 客室里,华音焦虑地咬着手指关节,眼睛也因为害怕憋红,她祈求般地看向了玄灵元君:「阿爷,我要怎么办?要是父亲知道我不止没找到女魃,还将交界地给了穷奇,会杀了我吧!」 玄灵元君宽慰道:「阿音,别那么消沉,你父亲仅你一个嫡女,怎么可能会杀你。」 「但从今往后,父亲再不可能将这些事交给我了,父亲子嗣那么多,我要怎么和他们争!」 玄灵元君闻言嘆了口气:「此事还没定下,还有迴旋的余地,只要穷奇肯过来,我们可与他商议用其他东西交换。」 只能如此了,华音转过头,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正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华音一眼就看了出来,是骞岩。 他连忙站起:「骞岩?你为何没事?」 骞岩恭敬地道:「华音公主说笑了。我来为尊上带话,尊上说,看守交界地的人,五日内便到。」 华音一怔,几乎站立不稳。 没有办法了。 玄灵元君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冷眼看着骞岩:「女魃在后山的事是你传出去的,莫不是,当时穷奇就计划了这一切?」 骞岩依然恭敬:「骞岩只是一个看守后山的二等将军,不明白玄灵元君的意思。」 华音大怒,一把抽出骞岩腰间的剑,就要砍过去。 玄灵元君慌忙拦住她:「华音,不可惹事。」 华音怒火攻心,哪里顾得上这些,怒吼道:「骞岩!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告诉穷奇,今日我虽败,不久之后我定然一定会赢回来!我定然让他后悔今日这般羞辱我!」 ...... 骞岩走出了主院,甚至可以说是仓皇逃出来的。 他还是第一次见华音公主如此失态的样子,说不害怕是假的。 他从袖口拿出之前华音给他的那块帕子,若是她知道自己不但没按她说的做,还将这东西给了温醇,她估计会被气得半死。 骞岩摇了摇头,走进了西院。 尊上仍然将温醇安置在这里,连他的手脚都没有锁住,只多派了一些看守,防止他逃跑。 骞岩过去后,看守立刻打开了门。 房间还和原来一样,只是温醇没有了之前的傲气,蜷缩着身体,靠床坐在地上。 门打开后,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了过去。 当看到骞岩时,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华音公主让你来接我的?华音公主找到女魃了?」 骞岩只觉得好笑,他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了他:「她给了我这个。」 温醇不解其意,犹疑地接过帕子,当看到上面的字后,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他紧张地盯着骞岩腰间的刀,向后退去,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床,摔在了床上,他害怕地往后退:「你......为什么?」 「因为你体内有女魃的力量,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放过你。」 温醇此刻几乎忘了害怕,怒吼道:「我不是她!为何你们所有人都要将我当成她!为什么都要像提防她一样提防我!我只是想活着!凭什么要我因为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人去死!凭什么!」 骞岩的眼神平淡,这愈发让温醇愤怒,自己的歇斯底里在他面前就像笑话一样。 他一时忘却了害怕,勐地拿起床上的枕头砸向他:「你要杀便杀!我不怕你了!来呀!」 骞岩抬手接住了枕头,随意地扔了回去:「你觉得如果我要杀你,你还能活着向我撒泼么?」 温醇闻言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杀我?」 第93页 「尊上暂时没有下杀你的命令。」 「尊上?」温醇疑惑的看着他,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不敢相信地道,「你是他的人?」 「我本就是尊上的人。」 温醇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们的计划会进行得如此顺利;为什么穷奇明明看出了他隐藏的伤疤,还要装作没有看出来;为什么在他说出自己已经将消息放出去时,他会如此冷静。 他忽而笑了,笑得有些癫狂:「穷奇!你真狠啊。穷奇,哈哈哈......」 骞岩立在一旁,就这么看着他又哭又笑,满眼绝望。 他不由得嘆了口气,转身离去。 他去了干西院,想将这里的消息告诉泽祀。 此时,泽祀正在餵苏淮安吃饭。 旁边站着一脸震惊的千羽,千羽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真的让苏淮安吃饭了。 可能嫌千羽站在一旁碍眼,泽祀吩咐道:「去将东院整理一下,淮安晚上搬过去。」 千羽道了声是,便走了出去,刚出门,就正见骞岩走了过来。 千羽现在知道骞岩是泽祀派去的卧底,想到之前自己干的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尴尬。 他走过去咳了一声:「之前的事我不知道。那个,早上我不是故意的。」 骞岩闻言看了他一眼:「真稀罕,千羽将军竟然也有道歉的一天。」 千羽的脸一下子涨红:「总之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骞岩只笑了一下:「无事,我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宅子里谁不知道千羽将军的脑子里就一根筋。」 千羽一下子恼了:「骞岩!」 还未说什么,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泽祀的声音:「吵什么,骞岩,进来!」 眼见着骞岩得意的走了进去,千羽怒道:「下次见面,杀了你!」 骞岩进去时,泽祀手上的碗里还剩下小半碗粥,但苏淮安明显已经吃不下去了,餵下去就要吐:「吃......吃不下了。」 泽祀低头看了看碗里的粥:「还有一点点,吃完就不吃了。」 骞岩完全没有料到尊上还有如此温柔的时候,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苏淮安咬着唇,有些难受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能不能先把那个拿出来?」 泽祀明知故问:「哪个?」 苏淮安很难受,但也实在无法对外人说这些事,只能道:「没什么。」 泽祀知道他害羞,却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你是在说那个啊,放在你后......」 「没有!」苏淮安慌忙打断他,「我......我想吃饭了。」 泽祀看着他红得好像要滴血的耳朵,终是放过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好,吃饭。」 骞岩在一旁坐立难安,为了尽早离开,他终于还是道:「尊上,话已带到。」 泽祀点了点头,吹了吹勺子里的粥,餵给苏淮安后,才继续道:「还有其他事?」 骞岩看了看苏淮安,见尊上似乎并无瞒着苏淮安的意思,才继续道:「属下有些不明白,尊上为何要如此激怒华音公主,在属下看来,很多东西的价值都要比得上交界地。 但会让华音公主如此生气的,应该只有交界地。」 骞岩自己没有明白,但正在吃饭的苏淮安却有了反应:「你真的要了那里?」 泽祀又舀起一勺餵到了他的嘴里:「对啊。」 苏淮安却没心思再吃了,他很清楚泽祀要交界地的目的——因为秦玖一定在交界地。 第五十七章 灯下黑 但这些骞岩都不知道,他看着泽祀,似乎在等着他回答。 泽祀知苏淮安是不会再吃了,也没再继续餵。 他将碗放在一旁的桌上,才看向骞岩道:「骞岩,八年前我之所以选你而不选千羽,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骞岩犹疑地道:「因为我比他聪明?」 「是,但也不止因为你聪明,还因为,你比千羽要清楚,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骞岩瞭然:「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 待骞岩出去后,苏淮安就忍不住问道:「你要了交界地?你知道秦玖在那?」 泽祀笑了笑:「我的淮安就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苏淮安没有笑,很认真地在等一个回答。 泽祀知他现在听不进这些调笑,便道:「淮安,你不是知道吗,他在元河县做了那些事,我定然不会放过他。」 「主人,您若抓到他,打算如何处置?」 「你想问我能不能把他交由你处置?」 苏淮安并不遮掩,有些忐忑地问道:「可以吗?」 泽祀伸手地摸了摸他的脸,只给了一个模拟两可的答案:「淮安,你现在是在求我吗?」 苏淮安有些期待的点头:「是。」 「那求人时应该怎么求?」 苏淮安的手指紧握,思索了半晌才道:「主人希望我怎么做,淮安都听您的。」 泽祀的手便不安分地下移,直到某个位置轻轻地一按。 苏淮安皱着没低喘了一声,却也没有挣扎,由着他继续操纵自己的身体。 「淮安,那些珍珠将你点缀得很漂亮,我现在要将上面的咒解开,不要让它们掉出来。」 苏淮安的嘴唇紧抿,却仍是点了点头:「好。」 第94页 泽祀看着乖巧的苏淮安,早知这么简单,应该早些这样的,只用一个秦玖就可以永远将淮安绑在自己身边。 他当然会去找秦玖,但秦玖一定不能死,也一定不能让淮安知道,秦玖在哪。 ...... 之前的大火将东院几乎烧了个干净,千羽带领十数个人,用法术轮番修建,才在下午之前,将东院恢復了原貌。 千羽立刻前往干西院将消息传给尊上,但刚走到门口,正欲敲门时,却突然听到了里面一连串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那东西应该不大,砸出一阵阵脆响。 接着就是尊上的声音:「又掉出来了,淮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淮安喘着气,有些疲惫地道:「抱歉。」 「那就只能重新再来了,如果做不到,可就不能休息了。」 「嗯......呃!」 然后就是一阵微喘,夹杂着呻吟。 千羽向后退了一步,他大概能猜到里面在干什么了,转身正欲离开时,里面却传来了泽祀的声音:「千羽,何事?」 千羽能听到里面属于苏淮安的声音陡然一停,他猜这是尊上故意的,就是想看苏淮安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也尽量表现得像没发现一样:「尊上,东院已修復好,随时都可以入住。」 泽祀的声音:「淮安,听到了吗?那边好了,要过去吗?就这个样子。」 「不要!」 「淮安,你刚刚说的什么?现在就反悔了?」 「......可以......可以不要让其他人看吗?只你一个人看。」 这话似乎说得泽祀非常喜欢,他轻笑了一声:「好。」 又对千羽道:「千羽,你先去那边,我晚点再过去。」 说是晚点过去,结果一直到深夜,泽祀才抱着苏淮安过去。 苏淮安已经睡熟,身上只裹了一件泽祀的外衣,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各种暧昧的痕迹。 千羽在看到的瞬间就转移了视线,终是忍不住道:「尊上,医师说过,苏公子的伤还需要休养。」 泽祀闻言看了他一眼:「千羽,你知道为什么我选骞岩去做暗探,而不是你吗?」 千羽不明白:「请尊上明示。」 「因为他从不会像你这样多管闲事,所以他当暗探,才能活得长。」 千羽一噎,只得道:「属下谨遵尊上教诲。」 ...... 苏淮安第二天睡到正午才清醒过来。 泽祀昨天玩了很久,他以前从不会这样,所以苏淮安才答应得那么轻易,却没想到,泽祀那样正经的人,竟然有那么多磨人的法子。 想起昨天的经歷,苏淮安还是会耳红。 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他整个环住:「怎么了,一大早上的就红耳朵。」 苏淮安吓得一哆嗦,才反应过来,原来泽祀就在身旁:「没......没什么......」 泽祀存心逗他,故意问道:「想昨天的事?那么好玩吗?」 苏淮安的脸也跟着染红,泽祀昨天很小心,并没有将他弄得多疼,但那羞耻的经歷,苏淮安不愿回忆,羞得忍不住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泽祀见此便没再继续逗他,揉了揉他的头髮问道:「还困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昨日虽然累,但他竟然难得的睡了个安稳觉,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因为那些事太过冲击,直到睡着,甚至做梦,脑子里都全是那些东西。 和那些东西比起来,他甚至觉得噩梦都没那么可怕了。 「我帮你穿衣服,今天要去个地方。」 苏淮安的身体还很沉,几乎动不了,全程都是泽祀在帮他。 泽祀又叫来了早膳,吃完后,他才勉强有了些力气。 饭后,泽祀就牵着他去了他说的地方。 脚下的路让苏淮安觉得熟悉,但却说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直到一阵风陡然刮来,他才勐然想起,这里是后山:「为什么来这里?」 泽祀将他搂在怀里,为他挡住唿啸的寒风:「带你去见一个人。」 里面仍旧是那荒芜的土地,荆棘丛里还隐约可见他之前留下的血迹。 泽祀用灵力打开了荒芜中的「门」。 牵着苏淮安的手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片黑暗,犼安静地待在老地方,见泽祀进来,也不过看他一眼,但当见到苏淮安时,它却吃了一惊:「外人!」 苏淮安只能听到一个粗狂的声音,能通过那东西的灵力,组成一个大致的轮廓,知道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魔兽。 泽祀淡然道:「我带淮安见她,帮我开门。」 犼愈发震惊:「你确定要让一个外人见她?」 泽祀将苏淮安搂紧:「淮安不是外人,她一定也会想见他。」 犼闻言也没再多说什么。 它高高跃起,重重的踩在地上,与此同时,地上散发出了一整光亮,光亮组成缠绕的荆棘花纹,花纹的正中心,犼落下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旋涡。 犼让到了一边:「喏,进去吧。」 泽祀牵着苏淮安的手走到旋涡边,抱着他纵身一跃。 苏淮安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急速下坠,在某个地方却陡然一停,然后被泽祀抱着,缓缓落在地上。 这里是与外面一样的荒芜。 苏淮安可以「看」到这里的景象,或者说,这里的东西不需要眼睛,像印入了他的脑海一样。 第95页 在他们面前是一个灵力罩,灵力罩并非阻挡他们,而是困住了一个人,又不像人。 她盘腿而坐,半张脸是一个极美女人的模样,而另外半张,确实一头白髮的怪物。 她的四周长满了荆棘,像是将她缠绕,又像是从她的身体里长出来的一般。 苏淮安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这是,什么?」 「女魃。」 苏淮安一惊:「她在这?」 「是,她八年前就在这,这里灵力聚集,对她的恢復有帮助。」 「那你为何要将女魃的消息传出去?还将华音他们引来,他们已经找到了犼,差一点就找到她了!」 「我赌的就是那一步。当他们知道自己被耍了之后,便会彻底放弃这里,反而将目光转向其他地方。我特意将赌注加大,也是为了扰乱他们的心绪。 当他们发现这里的犼后,会愈发慌张,来不及思考。」 「但这,太冒险了。」 「虽险,但胜算却大。 而且通道被我隐藏得很深,即使是玄灵元君也难以察觉,加上能打开通道的只有犼,他们几乎不可能进来。」 「但犼为什么要帮你?」 「相信我,然后活下去,亦或者背叛我后立刻去死。看样子,它选择了前者。」 苏淮安知道泽祀的性格,他不是说说而已,犼显然是被他震慑住了,才选择屈服于他的脚下。 「去看看她吗?」 苏淮安仰头问道:「可以吗?」 「其实她也一直想见你,只是之前没有机会。」 「她认识我?」 泽祀笑了:「你问她不就好了吗?她就在你面前。」 苏淮安闻言转头「望」了过去。 面前的人闭目打坐,就像是在沉睡一般。 但在苏淮安「看」过去后,她的眼眸缓缓睁开了,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看着他:「淮安。」 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吸引着苏淮安走了过去:「你认识我?」 她伸出了手,隔着那层屏障抚摸着他的脸:「对啊,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第五十八章 我见过你 「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女魃闻言收回了手:「因为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把我放出来,会伤人的。」 「被那些荆棘缠着,疼吗?」 女魃被他天真的模样逗笑了,摇了摇头:「不疼。」 「为什么我能看到你。」 「因为我用的是你的眼睛,它让你看到的。」 苏淮安恍然大悟道:「这样啊。」 「我会还给你,再等我一段时间。」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应该用不上了。你留着呀,你好看,很配这双眼睛。」 女魃愈发心疼:「淮安,等我出去后,想抱抱你。」 「你现在就可以抱我,你不能出来,那我进去。」 「你进来会受伤。」 「我不怕受伤。」 「但我怕你受伤。」 苏淮安「看着」她,她的眼眸真诚,模样那样的温柔,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你好像我娘亲。」 女魃闻言笑了笑:「那你就把我当你的娘亲。只是现在的我没有力量,帮不了你什么。」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不用你帮我什么。」 .女魃抬头,看了看苏淮安身后的泽祀,后者只是静静的看着苏淮安,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也没有出言阻止。 「他对你好吗?」 苏淮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谁?」 「泽祀。」 泽祀挑起了眉头,似乎在气恼女魃的问题,但又忍不住有些期待苏淮安的回答。 苏淮安则抿着唇,过了一会才道:「这个问题有点难。」 女魃直接笑出了声,见泽祀的眉头更深了些,便道:「是个诚实孩子,看来你对人家并不好。」 泽祀非常不客气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淮安,我们走。」 苏淮安闻言走了过去,但在离开前忽而转头问道:「我以后还可以过来吗?」 女魃笑了笑:「当然,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泽祀不给苏淮安回答的机会,拉走苏淮安的手便走了。 等出去后,两人走在来时的路上,苏淮安忽而问道:「为什么带我去见她?」 「因为她想见你。」 「你不担心我将这件事传出去?」 「你会这么做吗?」 苏淮安默然,过了半晌才道:「不会。」 泽祀忽而将苏淮安抱起,突然失重让苏淮安惊慌地搂住了泽祀的脖子:「主......主人?」 「我抱你回去,留点体力,等会继续。」 苏淮安立刻明白了,忙道:「要......要像昨天那样吗?」 泽祀反问道:「不然呢?」 「等一下,昨天......昨天才弄过。」 「那又怎么样。」 「能不能过几天再......」 「不能。」 苏淮安知无法改变他的意思,抿着唇不再言语。 泽祀稍一低头就能看到他红红的耳朵,心情大好。 正在这时,却见一个人迎面走来,泽祀记得,那是看守温醇的人。 来人行礼道:「尊上,温公子说想见您。」 泽祀不假思索地道:「不见。」 第96页 正欲离开时,却见那人又道:「可温公子说他知道宋方荀在哪。」 泽祀脚步一停,转身看了过去:「你刚刚说什么?」 「温公子说,他知道宋方荀在哪。」 ...... 泽祀将苏淮安送回去后,才去了西院。 温醇显然一整晚都没睡,漂亮的脸上此刻尽显憔悴,看着泽祀的眼神畏惧又期待。 泽祀抬手设下一个咒,才道:「你想说什么?」 「苏淮安就是宋方荀。」 泽祀勐然掐住他的脖子:「答得不错,现在可以去死了。」 温醇痛苦地挣扎,拼命地抓着泽祀的手臂:「你......你不能杀......我,现在外面的人......都相信我知道......宋方荀的......位置,你杀了我......他们一定......一定起疑......」 泽祀的额上青筋直冒,但最终还是松了手。 温醇跪在地上痛苦地喘息,他是仗着泽祀要利用他恢復女魃的力量,不敢对他动手才这么说的。但他没想到泽祀竟然全然没有顾忌,真的想弄死他,这个苏淮安,比他想的还要厉害。 「我......只求一条生路......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泽祀冷然看着他:「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全的。」 温醇的脸刷地一下变白,慌忙道:「不对,死人才能透露出更多的东西。 你难道能保证这里就没有其他人的奸细了?若是其他人知道你杀了我这个唯一知道宋方荀下落的人,并且之后并未有什么行动,他们一定会对你有所怀疑。 苏淮安本就因你暴露在他们面前,他们要猜到苏淮安是宋方荀,并不困难。 下巳节将至,那一晚,女魃的灵力会增大,但同时也是为她恢復力量最好的时候,你一定不会错过。 若这个时候,苏淮安的身份被他们知晓,他们全赶来这里,你要保苏淮安的话,必然会错过下巳节,女魃在这一天若没有恢復,灵力外泄,一定会被发现; 你若要保女魃,让他们带走苏淮安,他会经歷怎样的痛苦,你不会不清楚。」 他挣扎着爬到泽祀的脚边,抬头温顺地看着他:「但是我只求一条生路。我一定不会将苏淮安的身份说出去。 我已经华音靠不住,跟着她我就只有死路一条,我怎么可能还会犯傻将这些告诉她。 我没有退路,我只有您。」 泽祀垂眸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少耍这些心思,应该会活得久一些。」 温醇眼里透过一丝惊慌:「尊上......」 泽祀没再理会他,转身出门,一抬手将门完全封死:「温醇未求见本君,竟说出如此欺瞒之语,责令即日起紧闭,无诏不得出!」 ...... 苏淮安打开门,正欲出去,面前突然落下一人:「苏淮安,去哪?你伤还未好,我跟你一起。」 是千羽。 自从苏淮安回到东院后,泽祀便命千羽日日跟随。 苏淮安已经习惯:「我听说你们将双儿葬在了墓园,我想去看看。」 千羽闻言有些犹豫:「苏淮安,尊上说过会帮你将双儿找回来,你不妨再多等几日,何必现在过去伤心呢?」 「但我想去。可以带我去吗?」 千羽纠结半晌,想着尊上并未命令禁止苏淮安过去,他最终还是道:「好吧,我带你去,你等一下,我去叫一个轿撵。」 「不用......」 苏淮安还没说完,千羽已经吩咐了下去,不多时,他就上了轿撵,被几人抬着去了墓园。 墓园里埋的是之前人界还未安定下来时,在内战和妖魔侵扰中死去的将士。自那之后几百年,这里再未曾葬下一人,直到几天前,双儿被葬在这里。 「这里是福泽之地,」千羽道,「双儿的遗体埋葬在这,她的魂魄也会受到滋养。千百年来,她是唯一一个以凡人之躯葬在这里的人,这也是尊上对她的补偿。」 苏淮安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在墓旁。 千羽不让他跪下,因为担心他的伤,他连祭拜都做不到。 千羽在一旁安慰道:「苏淮安,你也不要太过悲伤,她毕竟是凡人,凡人总归有这么一天的,不过是或早或晚的问题而已。」 苏淮安仍不言,千羽知道他心烦,便也没说话了。 苏淮安只是静静的站着,从他知道温醇找泽祀说宋方荀的事时,他就觉得自己必须要过来。 他知道温醇找泽祀的目的,温醇一定发现了,他就是宋方荀的事实。 温醇找泽祀,应该只是想以此为要挟,来换自己的一条命。 他有种预感,这件事被其他人发现也不远了,再不来,他可能就没机会再见她了。 身上陡然一沉,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他几乎瞬间就猜到了是谁,下一刻就传来了他的声音:「怎么突然想着到这来了?」 「只是突然想来见见她。」 泽祀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看过了就走吧,这里阴气重,你还受着伤,不要久待。」 苏淮安点了点头:「嗯。」 千羽连忙过去,示意有轿撵,但泽祀没有坐轿撵的打算,抱着苏淮安,直接往东院走去。 千羽见此便让他们先撤了,让他们独处。 「主人。」 「嗯?」 「如果你能找到双儿,那我的阿爹和娘亲,你也能找到吗?」 第97页 「你娘或许还可以,但你爹......」 苏淮安闻言紧张了起来:「我阿爹怎么了?」 泽祀笑了笑:「没怎么,只是会难一些,别紧张,我会帮你找到他们的。」 「为什么会难一些?」 「因为秦玖在杀他时用了一种秘法,让他的魂魄受损。」 苏淮安怔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他,又是他,他连死都不愿意放过我们么!」 泽祀的眼神有些闪烁:「淮安。只是受损,并不是消失,我可以找到他们的。你想见见他们吗?」 苏淮安忙摇了摇头:「不......不用了,我只想知道他们是否已入轮迴,过得好不好。」 「好,我会去调查。」 第五十九章 混乱 「为什么不问温醇找我去做什么?」 路上,泽祀突然问道。 苏淮安仰头对他乖顺地笑了笑:「淮安只会做主人交代的事。」 泽祀并没有被他的样子迷惑:「你之前就知道了?」 苏淮安的笑一僵,没有说话。 「怎么知道的?」 苏淮安低下了头:「温公子用媚术迷惑了双儿,问了关于我的问题。」 「之前怎么没对我说过?」 苏淮安不语。 泽祀停步,看着他:「淮安,你觉得我不会站在你这边吗?」 苏淮安确实是这么想的,即使他将温醇已经知道了他身份的消息告诉了泽祀又如何,泽祀也不会为了他将温醇灭口,反而可能会因为担心自己给他惹麻烦而杀了他。 但他自然不会这么说,只是道:「淮安不想给主人添麻烦。」 「淮安。你如果真的担心给我添麻烦,就会直接告诉我。但你没有,因为你不相信我。」 苏淮安抿着唇,没有说话。泽祀猜得不错,他没什么好说的了。 泽祀见此不由得嘆了口气:「淮安,我不要你的沉默,这次的事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但下一次,若你再像这样,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会罚你。 不要总这样,我希望你能对我毫无保留。」 「是。」 泽祀知道他一定没听进去,他也不指望淮安能立刻就对他放下戒心,完全相信他。他只希望淮安能知道他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要总是将自己看得那么轻,不要总是对自己那么没自信。 他将苏淮安往上又抱了抱,继续往前走:「今天吃饭了吗?」 「吃了,千羽让人给我送来的。」 「吃的什么?」 「山药排骨汤。」 「好吃吗?」 「不好吃。」 泽祀闻言笑了,淮安的口重,有喜辛辣,这几天吃的东西对他来说确实太清淡了。 「等过些日子,你身体好些了,我带你出去玩。去吃街上的东西。」 苏淮安闻言仰头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泽祀甚是无奈:「没什么事,只是担心你在宅子里无聊,所以带你出去。」 苏淮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不太相信泽祀会仅仅因为担心他无聊就带他出去。 「还有,」泽祀继续道,「你的衣服都在那场大火中烧没了,得再买新的。」 苏淮安之前穿的是温醇的,但泽祀看着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这几天就让他穿自己的衣服,衣服对苏淮安来说大了些,松松垮垮的,这个颜色也不适合他。 「你皮肤太白了,再穿黑色,更衬得白得跟鬼一样,这个颜色也太深沉,不适合你,你还是适合浅红色。」 苏淮安看不到,也无所谓穿什么衣服,但泽祀说要换,他当然会换。 「不过,」泽祀突然话锋一转,凑近苏淮安的耳朵道,「都没有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好看,你什么都不穿的样子最好看了。」 苏淮安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泽祀现在经常这样,荤话张口就来,他以前从不这样的。 苏淮安忍不住问道:「你,现在为什么这样?」 泽祀明知故问:「哪样?」 苏淮安咬了咬唇,还是梗着脖子继续问道:「你现在总喜欢说那些话。」 「哪些话?」 苏淮安红着脸重复:「你不穿衣服的样子最好看了,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泽祀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是受了刺激,被你刺激的。」 「我,怎么了?」 「说不上来,就是看着你就想说那些话。」 苏淮安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泽祀见此笑得愈发开心,但也没再继续逗他,这几天想一下要去哪,等你伤好了我就带你出去。 「我想回家。」 他知道苏淮安是在故意顶嘴,但也不气:「你知道不可能。换一个。」 「没什么要去的地方了。」 「也好,那我们就在院子里,正好,我又做了一些小玩意,我们可以从~早~玩~到~晚。」 苏淮安当然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慌忙道:「不要!我,想出去,再让我想一想。让我再想一想。」 泽祀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嘴角的笑愈发掩盖不住:「好。」 ...... 混沌焦急地等在大殿上,殿下一个漂亮的姑娘正在为他弹奏着古琴,那是他喜欢的曲调,但即使如此,他的心却仍旧难以平静,门外的任何动静,都会让他抬起头瞧两眼。 第98页 不知等了多久,他派去的人才赶了回来。 他连忙站了起来,对正在弹琴跳舞的人道:「你先下去。」 姑娘起身,恭敬地道了声是,便走了下去。 殿上一下子恢復了安静,见来人要行礼,他慌忙抬手:「不必行礼,直接说,怎么样了?」 「是,据探子来报,玄灵元君与华音公主昨日去了穷奇上君的府宅,他们走得低调,不像是发现了女魃的样子。 而且,穷奇上君还派人去了东南方的交界地,似乎打算在那里驻扎军队,玄灵元君并未说什么。 属下猜测,可能......」 混沌急切地问道:「可能什么?」 「可能华音公主他们不但没找到女魃,还将交界地,输给了穷奇。」 混沌几乎是跌坐在位置上,手下吓得慌忙上前要扶住他:「尊上!」 「去,喊姜麾过来!」 来人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道:「是。」 混沌抬手揉着太阳穴,本以为靠着温醇一定能找到女魃的所在,结果竟然不光没找到,梼杌还折了交界的。 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温醇是他送去的,穷奇定然也不会放过他。 不多时,姜麾便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尊上。」 混沌冷眼看着他:「我给了你一年时间,百余人,为何还未将魔心练出来!」 姜麾忙道:「尊上,即使是秦玖,也花了足足五年才练出一个宋方荀,只一年时间......」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姜麾连忙道:「怎么可能,属下已将知晓的一切全告知于您了。」 「那为何他们都死了,唯独宋方荀活了下来!是宋方荀太过特别,还是你的配方根本就有问题?」 姜麾慌忙跪下:「尊上,属下的配方,是完全按照秦玖的来的,不可能有问题。」 「你要如何证明?」 「青鸾宗的事情,华音公主也派人参与了,而在那之前,华音公主见过秦玖,属下猜测,一定是秦玖将消息透露出去的,为的就是阻止我们练出下一个魔心。 这恰恰证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否则秦玖怎么会这么急着将青鸾宗的那些东西全部毁掉!」 混沌默然,皱着眉思考,过了半晌才道:「若再给你将这些药材,和那些凡人再准备一次,你还要花多久可以将魔心练出来?」 「回尊上,青鸾宗天杰地灵,秦玖都花了五年才将魔心练出来,在其他地方,所用的时间只会更长。」 混沌恼怒地将桌上的杯盏摔落在地,怒道:「我哪来的那么长时间!万一穷奇要借这件事找我算帐怎么办!」 姜麾慌忙跪下:「可青鸾宗里的所有东西全被穷奇毁于一旦,若是还留有些余地,还可能快一点,现在一切重头再来,实在难啊。」 混沌冷哼一声:「早知道你这般没用,当初就不该留你,若是秦玖还在,也不至于为着这些事让我如此伤神。」 姜麾的手指紧握,面上却仍是一副讨好的模样:「其实属下有一个更快的方法。」 混沌闻言看了过去:「什么?」 「只要找到宋方荀。」 「呵,找宋方荀,若是能找到,我还需要你来练么!」 「属下今日仔细想了想,宋方荀他自八年前那起动乱后,便了无音讯。 有人说他死了。但属下知道一定不会,他身上有魔心,只要魔心还在,即使被砍下头颅,剥皮抽筋,割下身上的每一寸肉,也不会死。 而要剜下那颗魔心,也非易事。 秦玖当年以万千牲畜的灵魂来为自己护体,仍旧失败了。放眼望去,在这个凡界,实力能与秦玖相敌的,应该,就只有当年征讨女魃的人。」 混沌挑了一下眉:「你想说是我们这些守护兽取了魔心?但若是他们中任何一个,灵力都该大增,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安静。」 「所以,属下认为宋方荀一定还活着。」 混沌几乎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他还活着,现在的问题是他在哪!」 「属下正要说,宋方荀的身上有魔性,这么多年没有透露出分毫,只能是某个灵力高强的人,用了某种方法将宋方荀的魔性封住,并将他藏了起来。 而要做到这件事,难度不会比去除魔心要小。」 混沌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说他被其他几个人藏了起来?」 「属下是这么想的。」 混沌思索半晌,他说的不无道理:「若是梼杌,他必然等不到现在,在得到宋方荀的时候就该动手了,若是穷奇,也该用那颗魔心来救女魃了,那就只能是饕餮。 那女人心机深沉,做事永远让人想不透,或许还真有可能将宋方荀留下来。」 第六十章 相公 苏淮安脱下衣服,有些忐忑地等着泽祀的下一步指示。 紧接着就听到了什么东西被打开的声音,他吓得瑟缩了一下,但又等了一阵,却只听到了泽祀的轻笑声。 「淮安,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什么都不做是不是还有些失望?」 苏淮安抿着唇,不说话。 泽祀便也没再打趣他:「从你师父那拿的药,得给你渡过去了。」 苏淮安立刻明白,以往每年都会有这么一朝,有时候一次,有时候两次,但近些年已经到了每年六七次,甚至更多,他猜测可能是因为魔心的力量已经愈发难以控制了。 第99页 「这次,可能比之前的更难受。若是受不了了,就说。」 泽祀原本是打算在苏淮安伤好之后再渡,但连温醇都已察觉到了淮安的身份,他只能尽快将这件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苏淮安点了点头,只是仍有些不解:「但为什么要脱衣服?以前都没有脱过。」 泽祀笑了笑:「因为我想看。」 苏淮安有些无语,又听泽祀道:「准备好了吗?」 「嗯。」 泽祀手中结印,两人立即被蓝色的光晕包围,他的指尖一挑,药瓶里的白色药丸升起,浮于他们之间。 泽祀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力量缓缓度过去,药丸的颜色也随着他的力量,逐渐变得透明。 苏淮安咬着唇,刺骨的寒凉让他眉头紧锁,这个过程很痛苦,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无声的忍耐,即使是呻吟都不会泄出半分。 屋外的月光下移,天空由暗变得更暗,直到一缕阳光透过,天空开始泛白时,泽祀才收了力量。 苏淮安早已忍受不住,晕了过去,没有任何支撑下,跌进了泽祀怀里。 泽祀抱着他,拉过被子将他裹了起来。 他的脸色苍白,身体几乎没有温度一般。 泽祀伸手揉了揉他仍紧皱的眉心:「今天先放过你,下一次我可就不会手软了。」 ...... 千羽带着周回走进苏淮安的房间。 地上杂乱地堆着苏淮安的衣服,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小玩意。 苏淮安被裹在被子里,了无生气。 周回尽量无视地上的那些东西,将被子掀起一角,想要拉过他的手腕为他把脉。 但手腕刚一露出来,就可以看到上面清晰的绑痕和淤青,他不由得嘆了口气:「千羽将军,你也劝劝尊上,苏公子伤还没好透,每天都玩得这么......这伤怎么好的了呢?」 千羽闻言也只是嘆气,他也没想到平日里那么正经的尊上竟然也喜欢玩这种东西,这,他也不知道怎么劝啊。 「先为苏公子上药吧,尊上他有分寸,即使玩得再花,也不会伤到他的。」 周回哭笑不得,尊上自己当然是玩舒服了,但之后若苏淮安的伤长时间不好,免不得又要怪罪他们这些医师。 千羽也知他在担心什么,宽慰道:「尊上是明白人,他自己弄出来的,能不知道吗,不会怪罪于你的。」 周回闻言只是摇头,拿起药膏开始为苏淮安上药。 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天了,这几天苏淮安几乎没出过房间,或者说清醒的时候都很少,每天都是昏昏沉沉的。 好不容易醒了,泽祀就又会缠着他玩那些东西。 他模模煳煳见听到有人在说话,一个人在给他上药。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千羽?」 千羽疑惑的声音:「苏淮安,你醒了?」 「千羽,你把他带走吧,他太欺负人了,你找个理由把他带走吧。」 千羽和周回皆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刚刚苏淮安分明还带着哭腔,两人与苏淮安接触的时间算是长的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千羽伸手,拿下了苏淮安抓着周回的爪子,喊道:「苏淮安?」 但却没有动静了,想来是本来就没有恢復意识,只是下意识的求人。 「看来真是被欺负惨了,无意识的情况下都想着让人把尊上带走。」 周回闻言也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正要帮苏淮安继续上药,就感觉一个影子投了下来,两人慌忙回头,泽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了他们身后。 两人吓得慌忙跪下:「尊上。」 泽祀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睛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苏淮安还维持着抓住些什么而蜷曲的手指:「只用上药就可以了吧。」 周回不解其意,但仍是道:「是,手腕上的伤不重,上药消肿,半日便可痊癒。」 「小腹上的伤呢?」 「那道上也已有恢復的趋势,不过几日,应该就可以大好。」 「好,之后交给我,你们先下去。」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千羽在走之前还是忍不住道:「尊上,刚刚苏公子还没恢復意识,他那时说的话,不能当真的。」 泽祀挑眉看了千羽一眼,千羽慌忙道:「属下不该多话,这就离开。」 待门关上后,泽祀便坐到了床边,正要给苏淮安上药,苏淮安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千羽,千羽,你想想办法,他真的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 泽祀弯下腰,贴近他的耳朵道:「想把我带去哪?」 苏淮安俨然要哭的样子:「呜呜呜......你又来了,我不要了,不要了。」 泽祀强压着笑意,正经地对他道:「今天可以放过你,但你要说些我喜欢的话。我高兴,就不动你。」 苏淮安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听什么?」 「我之前教过你的。记得起来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我不记得了。」 泽祀伸手把玩着他的耳朵:「也是,你当时已经失去意识了,当然不记得。那我再教你一次,再记不住,我就罚你。」 苏淮安连忙点头:「嗯。」 「按照凡人的礼数,我们已经做过那些事了,你就是我的娘子,那么我是你的......」 第100页 泽祀故意没往下说,苏淮安默了半晌,才试探性地道:「相......相公?」 泽祀脸上忍不住泛起了笑:「嗯。」 「但是,好奇怪,我也是男人。」 泽祀捏了捏苏淮安的脸,这孩子都没什么意识了,竟然还这么古板。 他哄骗道:「男人也可以。」 「但我没见过。」 「你在凡界见过的人和事太少了,所以才没见过。其实这样的事在凡界也有很多。」 「真的吗?」 「真的。」 苏淮安犹豫了一下,才道:「相公?」 泽祀忍不住笑,低头亲了亲他的唇角:「嗯,娘子,你真可爱。」 ...... 苏淮安第二天清醒时,已记不清昨天发生的事。 他只感觉今天的身体没那么疲惫,猜测昨天泽祀应该什么都没做。 这让他有些惊讶,这几天泽祀似乎就故意不让他清醒,昨天竟然就那么放过他了。 他穿好衣服走到门边,刚打开门,千羽就像一阵风一样来到了他的面前。 千羽仔仔细细地将他看了一遍:「昨天,尊上没怎么你吧?」 苏淮安一脸疑惑:「没做什么,怎么了?」 千羽简直不敢相信:「难以置信。」 苏淮安不知道他说什么,难得出门,让他觉得心情很好,但他不确定泽祀什么时候回来,便先问千羽:「主人他去哪了?」 千羽更为惊讶地看着他,他咳了一声,充满了戏嚯的意味:「昨天还哭着喊着让想办法带尊上离开,今天才这么一下子没见到,就想念了?」 苏淮安愈发疑惑:「什么哭着喊着......」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什么东西。 「相公。」 苏淮安扶额,心情瞬间跌到了底谷:「我还干了什么?」 千羽见他这个样子,就猜他应该已经想起来了,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但就想逗逗他:「还有很多,要我一一说给你听吗?」 「算了。不用。」 苏淮安能记起来的不多,脑子里一直迴荡着那一声声带着无辜哭腔的「相公」。 他不太记得自己为什么这么喊了,也不太记得自己到底喊了多少次。 关键是泽祀听到这话时是什么样子的?噁心?鄙夷?亦或者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玩,在一旁看戏? 完全没印象。 他转身回屋,就要将门锁上,甚至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千羽看着他羞愧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见他回屋关门,连忙追过去挡住了他关门的动作:「没什么......哈哈哈,真的没什么......哈哈哈......」 苏淮安板着脸,正想着他到底知道多少,要不要干脆将他杀人灭口的时候,却听千羽道:「对了,你刚刚不是问尊上去哪了吗? 刚刚见骞岩过来将尊上喊走了,好像说是长琴仙君过来了。」 苏淮安一惊:「师父?」 千羽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噢,对的对的,你的琴是跟着长琴仙君练的,是应该喊一声师父。你要去看看吗?长琴仙君自五年前离开后,就没再来过,你应该也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吧。」 第六十一章 你不会,真的载了吧 第一次见长琴,是在七年前。 那时他正在练剑。 泽祀对他一向严格,若是他那一天没有达到他的预期,当天是不允许休息的,即使一整天没睡,第二天的训练依然不会落下。 当时,他刚接触这些东西,不熟悉,错的也多,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有休息了,握着木刀的手绵软,没有力气,他可能做错了一个动作,一颗小石头便被泽祀弹出,砸在了他的膝盖上。 他一时泄力,原本就受伤的膝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错了。」他听到泽祀冷淡的声音。 「对不起。」 「继续。」 「是。」 他想要站起来,但刚刚那一下让他的腿酥麻,他一时竟站不起来。 泽祀见此,拿着戒尺走了过来:「手伸出来。」 苏淮安知道这是要打他手心,只要他做错了,泽祀就会像这样打他的手心,他伸出手紧张地等着,但却并没有感受到手上的疼痛,他反而感觉身下一空,被人抱了起来。 「他受伤了!」 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泽祀无所谓地道:「你不在前院待着来这做什么?」 「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一个孩子!」 泽祀只觉得好笑:「他若在成年后还这么弱的话,就不是欺负的问题了,他会以你难以想像的痛苦方式死去。」 那人闻言默然了半晌才道:「即使如此,你也不应该这么严厉,难道你对自己当时也是这样......」 「我对自己更狠。」泽祀冷然道,「不变强就会死。我不可能护他一辈子,也没有理由护他一辈子。」 那人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苏淮安轻声问道:「那个,您可以放我下来吗?我要继续练剑了。」 但那人并没有将他放下来,而是抱着他直接走了。 苏淮安吓得想直接跳下去,但那人将他抱紧:「别怕。我带你去治疗,有我在,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不用,我要继续练了。」 「都受伤了,还练什么。乖,等你伤好后再练。这样拖着只会让你伤的更重,更练不好。」 第101页 尽管苏淮安一再强调自己没事,那人还是将他带回了他的住所。 他住在前院,那是属于客人的院子,过来参加晚宴的其他守护兽都住在那块地方的其他院子里。 他用自己的衣服将苏淮安包裹,没让其他人看到他。 那天他为他包扎了伤口,给他准备吃的,还让他留在了那里。 他比苏淮安相信的还要了解他,甚至知道他晚上会做噩梦,特意为他熬了安神汤。 那一晚他睡得很好,是去了那栋宅子后睡得最好的一晚。 但第二天一早,他就被一阵争吵声吵醒:「他的腿伤到了经骨,再练下去,那双腿就算是废了。」 「那又如何,只要手还在,还能使剑不久行了。」 「你疯了吧。」 「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长琴?」 苏淮安听到泽祀的声音,慌忙下床,但腿上陡然传来一阵剧痛,他一下子摔到了床下。 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后瞬间停止了争吵,长琴立刻跑了进来,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别动,你伤的很重。」 「我没事......呃!」 他还未说完,他的裤腿就被人粗暴地扯了上去,碰到了伤口,引得一阵剧痛。 长琴吼道:「你做什么!」 泽祀没有回答,只盯着苏淮安的伤口看,他的膝盖乌紫,高高地肿起,白皙清瘦的腿上满是伤痕。 泽祀看了半晌才道:「这几天先休息,等伤好后要将之前落下的全部补回来。」 苏淮安有些惊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但还是道:「是。」 那几天,他都是和长琴待在一起,长琴知道他的一切,也知道他的那颗魔心,但他却没有向他露出任何恶意,只是将他当成普通的小孩子。 除了阿兄和阿伯,他第一次见一个对他这样温柔的人。 他会给他吃好吃的东西,也会为他弹琴。 苏淮安很喜欢听他弹琴。 长琴大概也能猜到,他眼盲,琴音便是他能感受到的唯一放松的东西。 「淮安,你想学琴吗?」 有一天,长琴突然这么问他。 苏淮安有一会没有反应过来:「学琴?」 「嗯,跟我学琴,我做你师父。不用担心泽祀那边,我会去和他说。你只用告诉我你想不想学。」 苏淮安几乎立刻就道:「想。」 长琴闻言笑了:「好。」 苏淮安不知道长琴是怎么说服泽祀的,即使是后来,苏淮安腿伤好了,泽祀也会安排固定的时间让他去学。 长琴是个很好的老师,他学得也很快,但两年后的某一天,长琴像以往一样教了他一首曲子后,便道:「我要走了。」 苏淮安原本认真地弹着曲子的手一停。 长琴是作为仙界的使者下派来主理每年晚宴的,他已连续待了两年,本就已经超出仙界规定的日期,再不走,确实也说不过去。 苏淮安知道,但仍旧有些失落:「我知道了。」 「淮安,跟我走吧。」 苏淮安一愣,有些不明白:「什么?」 「我可以制药,为你收敛魔性,他们只会认为我在泽祀这里讨了一个凡人。只要你愿意,我就带你走。」 苏淮安还未开口,他身后就出现了另一个声音:「哦?你对我的狗感兴趣?」 长琴闻言挑起了眉头:「泽祀,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一个孩子。」 「哦,我说的有问题吗?淮安?」 泽祀的话,打破他心中那一点点的犹豫和期待,他低着头道:「没问题。淮安就是主人的狗。」 「过来。」 苏淮安立刻走了过去,但长琴拉住了他:「淮安。跟我走。」 苏淮安伸手,将他的手拉了下来,对他行了个长揖:「多谢您的教诲,恕淮安不能远送。」 自那之后,苏淮安就没再见过长琴。 只每年泽祀去他那拿药时,会问他要不要给他带话。 苏淮安在以往,尤其是幼时,有很多话,尽管当时他还未适应黑暗,也会尝试着去写字,他会为长琴写下一封封长长的信。 长琴则会回给他一个海螺,只要将那个海螺靠近耳朵,就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会认真的回覆苏淮安信里的所有问题,会问苏淮安过得怎么样,他告诉他,他的话依然算数,什么时候他想离开泽祀,偷偷在信里告诉他,他就会来接他。 尽管苏淮安知道不可能,还是会为他的善意高兴好久。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一个将死之人,何必要让另外一个与自己甚至可以说只是萍水相逢的人为自己牵挂。 可在听到千羽说长琴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去了主院。 他想见见他,他好想他。 主院,客室外,骞岩一眼便看到了赶来的苏淮安,那一瞬间他有些慌张,想着要不要先躲一躲,虽然是为着尊上的计划,但怎么说,双儿也算是他害死的。 但苏淮安的反应比他想像中的要镇静,他只是问道:「师父......长琴仙君在里面吗?」 他恭敬地回答道:「刚刚进去了,尊上在外面下了咒,外人不能进去。苏公子若要见长琴仙君的话,可能还要再等一等。」 「好,我就在外面等。」 苏淮安说完就站在一旁,安安静静,没有与他谈双儿,也没有责怪他之前害的他那般处境。 第102页 这倒搅的骞岩有些自责,忍不住道:「苏公子,我欠你一声抱歉。」 苏淮安心不在焉,闻言道:「我知骞岩将军只是为主人办事。」 骞岩之前对温醇说的唯一一句实话就是,他讨厌苏淮安。 这里的人都讨厌苏淮安,他也不例外。 他曾经还对与苏淮安走到近的千羽嗤之以鼻,觉得就连大将军都要讨好一个男宠,实在太过窝囊。 但现在他却对苏淮安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苏淮安,或许并不像他们之前说的那般不堪。 ...... 泽祀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开门见山地道:「你在躲什么?」 在他对面正吃着桌上糕点的人疑惑地问道:「什么躲什么?」 「红蝶,为什么要以长琴的样貌过来?」 正在吃糕点的人手一停:「我都这么像了,你怎么发现的?」 「那个荷花酥你要那么喜欢,就都拿去,我这里还有很多。」 「哦,不用,这个也没那么好吃,只是我不习惯让自己的嘴巴闲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长琴在你这都不吃东西的吗?」 「你觉得呢?」 红蝶咬了一口手中的酥饼:「你们这些人,就是不懂食物的美味。」 泽祀已不想再同她闲扯:「你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红蝶仰着头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嗯嗯嗯嗯......我来是为了你的小甜心。」 「淮安?」 「你真噁心。」 泽祀冷然看了她一眼,她才正经地道:「几日前,梼杌来找过我。 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和你的小甜心你侬我侬?」 泽祀已有些不耐烦:「红蝶,你到底要说什么?」 红蝶笑了笑:「好嘛,不开玩笑了。梼杌言语间都在暗示,宋方荀在我这里,我猜除了他,混沌也是这么想的。 但我当然清楚,宋方荀不可能在我这。」 她说着委屈巴巴地看着泽祀:「你知道吗?我真的比窦娥还冤。」 见泽祀不理她,她才继续道:「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我突然有了个有趣的想法。 泽祀,他们之所以不怀疑宋方荀在你手上,是因为他们肯定,你会用他去救女魃。 如果你没有这么做。那是为什么呢? 泽祀,你不会,真的载了吧,载在了宋方荀,不对,现在应该叫,苏淮安,手里。」 第六十二章 我看好你哦,小傢伙 泽祀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红蝶也没有指望他回答,继续道:「我也不想以长琴的名义过来,但我若以自己的面貌过来,梼杌岂不就发现了你的问题。你这脾气又臭,朋友又少,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他了。 虽然一个仙君突然过来找你也很奇怪,但好在他偏居一处,他们应该不能立刻发现问题。 至于梼杌那边,我给了他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他现在几乎已经确定了宋方荀就在我手里。 虽然他们暂时还没怀疑到你头上,但应该也差不多了。他们自知找到女魃已无望,将所有的心里全压在了宋方荀身上。 他们正在想办法,想像之前强行闯入你的宅院一样,闯进我那里。 我会尽力将他们堵在外面,但能坚持多久......」 她摇了摇头:「难说。等他们进来,察觉到自己被耍了之后,就离他们知道苏淮安其实就是宋方荀,也不远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红蝶笑了笑:「自然不会白给你。」 「你想要什么?」 红蝶的指尖贴近自己的唇间:「嘘。这件事暂且不谈,等这件事过后,我自会向你取我所需要的东西。别担心,我要的,你一定给得起。」 ...... 大门打开时,苏淮安立刻迎了上去,但当里面的人走出来时,他却站住了。 不是他。 泽祀却道:「淮安,你师父难得来一趟,还不过来迎接?」 苏淮安还没反应过来,红蝶便用长琴的声音道:「罢了,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 她走到苏淮安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已经这么大了呀。」 她靠近苏淮安,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看好你哦,小傢伙。」 苏淮安一惊:「饕餮。」 红蝶轻笑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脸,又转为了长琴的声音:「今日我还有事,下次见面再叙。」 她说完便离开了,独留苏淮安怔愣在原地,直到泽祀走到他的身边,将一件外衣披在他的肩上,调笑道:「之前不是连话都不愿意说吗?结果知道他过来就这么急地跑过来。」 「他......不是......」 「淮安,今天天气不好,外面冷,我们先回去好吗?」 泽祀并未等他回答,就牵着他的手往东院的方向走。 路上,泽祀问道:「什么时候醒的?醒了就过来了吗?是不是饭都没吃?」 「我想见他。」 泽祀闻言停步,他当然清楚淮安说的是什么:「等这段时间之后,我就带你去见他。」 「我想见他,现在就想。」 「淮安。」 泽祀的声音不大,也无斥责意味,但让苏淮安陡然反应了过来,他有什么资格对泽祀讨价还价:「我知道了,对不起。」 他的话让泽祀有些愧疚,淮安难得向他提出自己的需求,但自己现在却偏偏无法满足他,他一把抱住了他,温声道:「淮安,等过段时间,我就带你去见他。」 第103页 苏淮安一向很听他的话,那天也不例外,他没再提想去见长琴的事,但他仍对饕餮假扮成长琴过来的事十分在意。 只是泽祀并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几乎一晚上的翻云覆雨,将他折腾的沉沉睡去。 泽祀抱着苏淮安,手指揉着他的眉心,他看得出来,淮安是很传统的人,尽管泽祀已经十分控制,尽量让他只感受到舒服,少些疼痛,但他对这类情事仍旧无法接受。 也可能正是因为淮安的脑子里被羞耻感填满,反而让他这些天睡得安稳了一些,没再像以往那样,总被梦魇缠绕。 屋外传来一声轻响,他回头望了望,正欲起身,身旁的人却抓住了他的衣袖,嘴里小声咕哝着什么。 泽祀凑近了一点,却听到他在说:「别走,我不想一个人,害怕......」 淮安以前不会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最近做得太过了,淮安有时会像这样,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格外地依赖他。 泽祀自然高兴,他脱下自己的外衣塞进苏淮安手里,捏了捏他的脸,轻声道:「我马上回来。」 苏淮安没有回覆,他抱着泽祀的衣服,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泽祀亲了亲他的额角,才起身走到了外面。 刚出门,骞岩便迎上来行礼道:「尊上。」 这几天泽祀已下令,千羽晚间不必过来,为的就是防止这些事:「怎么样了?」 「属下已派人追踪梼杌和混沌上君,不日将至。」 「过段时间我会带淮安去凡界,那边的消息继续追踪,一定要由你第一时间传给我。」 「是。」 「还有,这件事只能有你我两人知晓。」 「属下明白。」 第六十三章 七夕节 第二天,苏淮安清醒时已是正午。 他睏倦地伸了个懒腰,手指就像小猫的爪子一样张合。 泽祀看得有趣,伸手将苏淮安的一只手掏过来,握在手里把玩。 苏淮安之前还会被泽祀突然的动作吓到,但现在早已习惯,他由着泽祀把玩他的手,转过身继续小憩。 泽祀从背后一把抱住他,轻声问道:「还困?」 苏淮安懒懒地嗯了一声。 「马上到七夕了,我带你去凡界玩,想好去哪了吗?」 「我想去找秦玖。」 出人意料的,泽祀竟然答道:「好。」 苏淮安有些惊讶,他转身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我想去找秦玖。」 泽祀便又回答了一遍:「好。」 虽然是苏淮安想要的答案,但他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嘴唇抿成一线。 泽祀见此捏了捏他的脸颊,调笑道:「这不一只都是你想要的吗?怎么还不高兴?」 苏淮安仰头问道:「饕餮上君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泽祀的手一停:「怎么会这么想?」 「她说不是说我将不久于人世?」 「乱说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我要死了,你为什么突然要带我去找秦玖?你之前明明还那么排斥我去调查关于秦玖的事。」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想你去调查秦玖?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苏淮安一噎:「我......不知道。」 「既然没有理由,我为什么要去做呢?」 泽祀总会用这些歪理来堵苏淮安的话,但他偏又想不出反驳的办法,闷着头不说话了。 泽祀摸了摸他的头:「还有其他问题吗?」 「饕餮上君为什么要伪装成师父的样子?她在躲谁?」 「淮安。」 「这是不能告诉我的吗?」 泽祀没有说话,但苏淮安已经明了:「我明白了。」 他真就没再继续问了。 泽祀一低头,就可以看到他乖巧的模样,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突然问道:「七夕节想要什么礼物?」 苏淮安有些奇怪地问:「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七夕节的时候你的阿爹不会给你娘亲送礼物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他记得在他还小的时候,每年七夕节,阿爹都会给娘亲准备礼物,但他不明白泽祀为什么要送他礼物。 泽祀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相公当然要给娘子准备礼物了。」 苏淮安的头轰的炸开,之前的记忆瞬间涌现,那一晚,他不知喊了泽祀多少声相公。 他的耳根一下子变得通红,偏偏脸仍旧板着,看得泽祀愈发想逗他:「娘子那晚上真是喊得夫君心痒难赖,不会醒来就想赖帐吧?」 苏淮安是真的想赖帐,硬着头皮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 苏淮安不说话了。 泽祀轻笑一声,手指捏了捏他的耳垂:「耳朵都红了,还说不记得。淮安,说谎可是要受罚的。」 苏淮安闷闷的,一副打死都不承认的样子。 看到泽祀愈发心痒难耐,他低下头便吻上了苏淮安的唇。 ...... 一枚烟花在天空中炸开,绽放出美丽的色彩。 街道两旁的店铺挂满了五彩斑斓的灯笼,微风拂过,灯笼轻轻摇曳。 远处,鼓声阵阵,夹杂着欢快的笛声和清脆的铜锣声。穿着鲜艷新衣的孩子,手捧着从街边小贩那买来的糖葫芦好一些小玩意,穿梭在人群中。 第104页 街道上,小贩们叫卖着各种小吃和玩具。 泽祀买下一串糖葫芦,递给了苏淮安。 苏淮安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让他的难得的放下戒备,露出属于小孩子才有的纯真的模样。 泽祀笑看着他:「好吃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好吃。」 「给我尝一口。」 苏淮安闻言将手里糖葫芦收了一下:「你再买一个。」 「我想吃你的。」 苏淮安闻言犹豫了一下,才将糖葫芦递了过去。 泽祀没太欺负他,只咬了一小口。 「你不是一向不吃东西吗?」 「对,只想吃你的。」 苏淮安有些无语,低头继续啃糖葫芦。 泽祀牵着他的手,走在长街上。 今天是七夕节,泽祀按照之前说的,带苏淮安来了凡界。 他并没有立刻去苏淮安想去的地方,而是去了东方最热闹的城镇,带苏淮安过节。 街上人来人往得好不热闹。 泽祀担心他们撞到苏淮安,带他去了河岸边,这里要僻静许多,很适合他和淮安独处。 「你想要什么礼物?」 苏淮安正吃着糖葫芦,闻言手一停,他放下了糖葫芦,道:「我想要他们死。」 泽祀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换一个能让你开心的礼物。」 「他们死后我就会很开心。」 泽祀停步,转头看着他:「然后呢?他们死了之后,你要怎么办?」 「魔心给你。」 「我说过,我不要那东西。」 「但他们很想要。他们已经怀疑上了饕餮。应该很快就会怀疑上我。」 「淮安!」 「她之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吧。」 第六十四章 宣战 饕餮既然来了这里,自然不是为了躲泽祀。 在凡界能让她如此戒备的,就只剩下梼杌和混沌。 温醇是由混沌送来,最后由梼杌收尾,从这来看,他们大概率已经联手。 而这一次,会让饕餮如此急的来找泽祀的事,苏淮安也是想了好几天才想明白。 「如果他们知道我就是宋方荀,你会把我推出去吗?」 泽祀默然,他想到了他的淮安可能会察觉到这些,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会吧,」苏淮安道,他脸上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望,平淡的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所以你现在让我来凡界,还说带我去找秦玖,是对我的补偿吗?」 泽祀一把抱住了他,却只是道:「淮安,我们现在先不说这个。」 苏淮安笑了笑,心中说不出的有些难过,但他仍旧乖巧地道:「好。」 两人都没再谈这件事,只是,泽祀也没再将苏淮安带到繁华的街道上,而是继续往静谧处走去。 「淮安,交界地包括云河县在内,一共有八个县。他们都远离管束太久,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法则,所以每个县都很混乱。」 苏淮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便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听着。 「我派来的人才到不足半月,」泽祀继续道,「还未完全让他们信服。不过他们与元河县一样,做事全凭信仰。因为之前你在元河县弄出来的事,他们几乎全部都开始信仰玄鸟。」 「如果让千羽过来管理这里,是不是要容易一些?」 泽祀笑了笑:「你说到点子上了,淮安,千羽一定会过来的,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泽祀却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道:「淮安,你知道哪里能避开云雀吗?」 苏淮安立刻打起了精神,他想到了秦玖,之前时珩说过,华音正在派云雀搜索秦玖。 他猜测道:「水路?」 泽祀点了点头:「不错,水路。但凡人不可能在水下太久,这要怎么办呢?」 「芥子?」 泽祀闻言笑了:「我的淮安就是聪明。」 「芥子要如何寻找?」 「芥子如果制造得好的话,一般人,即使是华音也难以找到芥子的具体方位,除非是梼杌或者玄灵元君亲自出马。」 「那现在梼杌和玄灵元君还没有什么动静,是因为秦玖还不足以让他们行动吗?」 「或许。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藏得太好。即使是我们,要找到一个芥子,也还是需要知道它的大致方位。而且梼杌和玄灵元君与其他人不同,不可能跟着那些云雀四处找。」 苏淮安点了点头:「明白了。」 「淮安,我今天要教你怎么用芥子。」 苏淮安一愣:「为什么要教我这个?」 「因为以你的灵力,现在还不足以制造一个芥子。」 「不是,我是想问......」 为什么突然要教我这些东西? 但是他最终也没有问出来,他察觉到自己似乎越界了。 泽祀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泽祀要教什么他就学什么。 他本该这样。 但现在他的问题变多了,他甚至在不想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拒绝泽祀。 他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与泽祀放在了同一级。 这样不对。 泽祀见他突然没有说话了,也不觉得惊讶,只将他带到了河边:「我现在手边只有一个芥子,就是之前在元河县收的那一个。里面的灭魂咒被我解了,以你现在的能力还不太能控制它,这样你用着会更方便。」 第105页 他说着便握着苏淮安的手,教他如何将芥子唤出,如何隐入水底,如何将芥子收起。 只是使用芥子与凝冰不同,又是完全不同的事,苏淮安学得很慢。 泽祀也不急,手把手地教,认真又温和,与之前教苏淮安练功时完全不同。 「对,就是这样,灵力流转与指尖,便可以稳住芥子。」 「很好,我的淮安,就是聪明。」 但实际上,苏淮安只是刚学会了打开芥子的门而已,刚打开,便散了。 若是以前,他练了一个晚上还是这种程度,泽祀定然不会让他休息,也不允许吃饭,整夜整夜的练习。 但今天,泽祀不光没有这么做,只要苏淮安有了一点点的进步就会立即夸奖,眼见着天色渐晚,就立刻带着苏淮安回了客栈。 沿途看到卖果子的铺子,还给苏淮安买了很多点心。 苏淮安手里拿着点心,自觉受之有愧:「我没做好。」 泽祀笑了笑:「控制芥子,本就很难,即使是半仙都要用月余才行,你才用了一个晚上就打开了门,作为一个凡人,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 「你之前不会这么说。」 泽祀扭头亲了苏淮安一下:「吃完了休息,今天放过你。听说阆中有个名伶曲子唱得好,明早我们过去看看。」 「但是我要继续练。」 「不急,我们明天晚上再继续练。」 ...... 景初焦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看一眼院中的日晷。 巳时已过,怎么还不回来? 他的眼眸陡然转向院门,一个人正急急地走了进来:「将军,梼杌上君求见。」 景初忍不住啧了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人有些紧张地道:「怎么办?将军,尊上时不时还没有......」 「平尘!」 平尘闻言立刻止住了话头:「属下知错。」 景初嘆了口气:「去请梼杌上君。」 平尘有些着急地道:「可......」 但看到景初的眼神后,他又闭了嘴:「是。」 平尘走后,景初立刻赶往了客室。 一进去就能看到一大桌的食物,和正坐在主位上,低头吃菜的饕餮。 景初上前行礼道:「尊上,梼杌上君到了。」 饕餮咽下口中的食物才道:「请。」 「是。」 不多时,梼杌便走了进来,但在他看到饕餮的瞬间便挑起了眉头。 景初站在一旁,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他只是道:「你还是喜欢吃凡人这些臭烘烘的东西。下次我来时,能不能将这些东西收起来。」 景初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饕餮只抬头白了他一眼,便故意将一块烧制的羊排塞进了嘴里。 梼杌冷哼一声,坐在了饕餮的对面的椅子上:「我上次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说了,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若有,我何必留到现在。」 梼杌闻言笑了:「你还是这么不识趣。不肯说实话便算了,连面都不愿意露,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景初心头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梼杌便抽出腰间的刀,他只一挥,那张桌子,连带着桌子后面的饕餮一同断作两半。 只是那个「饕餮」在断裂的瞬间便化成了一块木头摔在地上。 梼杌调转刀头,直指向景初的脖子:「几根烂木头就想骗过我?说!饕餮在哪!」 来自守护兽的力量太强,景初被那窒息的压迫感压得动弹不得。 梼杌的刀靠近了一份,刀锋刺破皮肉,一抹血色顺着他的脖颈流下。 「我没有多少耐心,再不说就杀了你!」 景初紧握着拳头,仍是一言不发。 梼杌的耐心已用尽,他抬刀砍下。 景初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就在剑气即将逼近他时,却在中途被什么东西挡了下来,两股力量在空中形成了一阵劲风。 景初勐然睁开眼睛:「尊上!」 饕餮挡在景初面前,冷然看着梼杌:「你又在发什么疯!」 梼杌见她出来,才收刀入鞘:「现在想见饕餮上君,还真是不容易啊。刚刚做什么去了?不会是心虚躲起来了吧?」 「只是不想看到你这张噁心的脸。我说过,我这里没你要的人!」 「若是没有,何不让我们进去一探究竟。」 「我这里凭什么让你查!」 梼杌冷笑一声,直视她的眼睛:「饕餮,我是因为忌惮穷奇的力量,才会同他谈条件。但是你,呵,你有信心能接住我几招?」 饕餮眼里满是怒火:「你是打算宣战?」 梼杌无所谓地道:「我不介意和你打,反正无关痛痒。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你若再是这种态度,我就直接带人攻进来。」 他说完便离开了,离开前还装模作用地道:「希望饕餮上君,不要让我为难。」 饕餮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怒火:「景初,通知上下,做好防护,准备迎敌。」 景初一惊,忙道:「尊上,我们有必要为穷奇上君做到这个地步吗?」 饕餮闻言看向了他:「景初啊,你以为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就靠我说一声宋方荀在泽祀那里就能摆平吗? 第106页 这一仗非打不可。 不过我们需要做的是尽量拖住他们,在他们攻进来之前尽力就可,待梼杌攻进来时,他们再逞强也没有意义。打不过便跑了。 梼杌也不会想将事情闹大,断然不会做到那么绝。 总之,我们只需要拖延时间,死一个人都是亏了,让他们把自己的命都守好。」 景初也知这一仗无可避免,只得到:「是。」 第六十五章 学习 苏淮安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想要去旁边空一点的地方,但被泽祀又拉了回去,抱在怀里:「怎么了?」 苏淮安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身体:「紧。」 泽祀怕热,在夏天,宅子里已经足够阴凉的情况下,他的房间里也总是堆满了冰块。 像现在,七八月,正是人界最热的时候。 他知道苏淮安畏寒,也没让人准备冰块,在这样热的房间里睡觉,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难受的。 所以每晚他都抱着苏淮安入眠,因着苏淮安的身体本就天生寒凉,又练了泽祀的功法,就像个天然的大冰块一样。 只是他每晚都抱得很紧,苏淮安有些难受。 泽祀闻言手臂上的力道稍微松了松:「这样好点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苏淮安忍不住道:「你那么难受,为什么不换一个房间,把那个房间弄得像你在宅子里的房间一样,全部堆满冰块,床上也堆满冰块。」 「那样你会受不了的。」 「所以我才说你再去要一个房间。」 泽祀的头贴在苏淮安的脖颈上蹭了蹭:「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苏淮安被蹭得痒痒,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但很快又被泽祀拉了回去,后背贴在他发烫的胸口上。 苏淮安挣扎无果,便嘆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你要习惯,等我死了之后,你就抱不了我了。」 想了一下,他又道:「不过你也可以再换一个人抱。反正你之前男宠那么多。」 泽祀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闭着眼睛道:「睡觉,别说话了。」 以往这个时候苏淮安就会顺着他的意思,但是今天,苏淮安却想继续说下去。 他拉下泽祀的手,泽祀本来就没用力,很容易就被拉了下来:「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找秦玖吗?为什么不去了?」 「会带你去的。」 「但是我没有时间了。」 「别说胡话。」 「下个月八月初八就是下汜节,女魃能力恢復的最好时机。如果这个时候梼杌他们知晓了我的身份,他们的视线一定会转移到我身上,这样,你就可以毫无干扰的,帮她疗伤了。」 泽祀没有说话,苏淮安继续道:「你当初没杀我,就是想到了这一刻吗?」 「如果我真这么想,」泽祀认真的道,「我当时就会直接杀了你取魔心,为什么还要再等八年。」 「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你当时如果要我一定给你了。你现在要我也可以给你,只要你帮我杀了秦玖和姜麾。」 泽祀闻言默然。 「这对你来说并不难,比用你自己的力量来帮女魃恢復简单很多。」 「睡吧。」 「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 泽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明天带你去划船。」 他与泽祀已经来凡界将近五日,每天都是这样,白天泽祀带他去听戏听曲,去各个地方玩,晚上带他去练习芥子。 再晚一些,就会被泽祀拉着行房事。 只是泽祀现在没像之前那么毫无顾忌,将苏淮安弄的第二天下不来床,可能因为知道苏淮安还要练习芥子。 泽祀这几天也没再提过梼杌即将知晓苏淮安身份的事,就像这件事不存在一样。 「我不想划船。」 「那我们去听曲?」 「我不想听曲,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想......」 他还没说完,泽祀的唇便堵上了他的唇。 他有些恼得想把泽祀推开,泽祀总是这样,在提到他不想说的事时,就会这样堵他的嘴。 但是苏淮安真的受够了,他想要泽祀对他说清楚,他不想再这样猜他的心思。 但泽祀的力气很大,他推不开,反而被泽祀抓住了手腕,按在了床上。 ...... 第二天泽祀带他去了湖边,泽祀租了一叶小舟,亲自划桨,带着苏淮安去了湖心。 苏淮安躺在舟中,对外界的事都不感兴趣。 昨天泽祀又折腾了他好久,一直到天开始泛白才放了他。 他现在只觉得累,累到连昨晚泽祀还没回答的问题都不想再深究。 「淮安,你还没划过船吧。我教你。」 苏淮安躺在船上,没有动。 泽祀也不恼,将他扶起来,把船桨塞到了他的手里:「你需要掌握船的平衡,其次是方向。这个季节的风向则以南风为主。这条河相对平缓,如果沿着这条湖往北,大概划两个时辰,就会到交汇处。 交汇处的水流激烈,水流方向自西向东。 到了交汇处,顺着水流行两天,就是元河县。」 苏淮安在听到这里时立即来了兴趣:「你要带我去元河县?」 「现在还不去。」 「那什么时候......」 「等你先学会了划船。」 苏淮安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听了他的话,接过船桨划船。 第107页 这种事他之前从未做过,但比起控制芥子要简单得多,他学得很快。 不过一个下午,就已经基本掌握。 泽祀在教苏淮安的时候,总会忍不住亲亲他的脸颊,说:「我的淮安,就是聪明。」 苏淮安已经习惯了,不太理会他的这些话,只继续认真地学习划船。 一直到下午,等苏淮安平稳地将船停靠在岸边后,泽祀又带他去了另一个地方。 刚一靠近,苏淮安就知道了那是什么地方:「马场?」 「对啊。」 那是一片广袤的马场,场地极大,能听到马蹄的声音。 泽祀牵着他的手进去。 马场主人在看到苏淮安的时候,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位小公子?」 泽祀点了点头:「是。」 马场主人仍旧疑惑,但还是带着他们去了一匹马旁,那是一匹白色的骏马:「这匹性格温顺,适合刚开始学的人,但骑马多少都有些危险,这位公子的眼睛......真的没问题吗?」 泽祀点了点头:「无视,多谢。」 马场主人闻言便也没再继续劝,将马绳递给了泽祀。 泽祀一手牵着苏淮安,一手牵着马去了马场:「之前有骑过马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他八岁就被秦玖囚禁了起来,八岁之前还太小,之后就跟着泽祀去了宅子里。 只有两次与马的接触,一次是被时珩带着,一次是泽祀。 「骑马本身不难,但对你来说,躲避障碍物是一个难题。以你现在的感知力,骑得慢一些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若太快了,可能就顾不上来。我先教你,你这几天训练一下。」 「为什么突然要学这个?」 「多学一点东西对你没有坏处。」 泽祀回答的永远这么模稜两可。 苏淮安也没再继续问下去,问了一定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泽祀蹲下身,扶着苏淮安的脚踏上了踏板:「踏板的位置在这里,高度在你的肩以下,胸口的位置,可以上去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可以。」 泽祀绕到马边,拽住缰绳道:「你先上去。」 苏淮安踩着马镫,脚下用力便上去了。 待他坐稳后泽祀便也坐了上去,他将缰绳递到苏淮安手里:「尝试着让它往前走。慢慢来。」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认真地拽了拽缰绳,学着他的音调控制着马往前。 然而马纹丝不动。 他皱起了眉头,更加努力地拉动缰绳,甚至轻轻拍了拍马腹,小声道:「怎么还不走。」 泽祀好笑地看着他,见他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不用那么紧地拽缰绳,放松一点,用你的小腿夹紧马肚子,像这样。」 马儿在他的控制下开始往前走。 苏淮安的模样惊讶,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泽祀被他可爱的模样吸引,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颊:「真可爱。」 苏淮安的脸瞬间紧绷:「然后呢?」 「调转方向就拉动缰绳,左拉就是往左边......」 泽祀一直教到深夜。 苏淮安也理解泽祀为什么晚上才教他这些东西,毕竟在白天万一有人看到有人教瞎子骑马,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害怕。 苏淮安学东西很快,已经能让马跑起来了。 下半夜,泽祀依然带苏淮安去练习如何控制芥子。 他已经学会该如何将芥子收起,如何进去,只是芥子在他手上不能维持太长时间,他最多在里面待上五六日,整个芥子就会崩塌成一个灵力球。 「应该只能到这种程度了,」泽祀道,「如果还要维持再长一点的时间,你需要更强大的灵力,要短时间提升你的灵力并不容易。这个芥子暂且放在你手中,算是我送给你的七夕礼物。」 苏淮安抿着唇不说话,他不想要这个礼物,他也不知道泽祀将这个东西硬塞给他做什么。 泽祀看出来他的不满,但没说什么,牵着他的手往回走。 在快到客栈时,苏淮安小声道:「我今天不想做。」 泽祀闻言看了他一眼,只是道:「好。」 苏淮安却有些惊讶,就这么放过他了? 他试探性地道:「我明天......」 泽祀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可以让你休息一下,但太多天不行,我忍不了。」 第六十六章 城破 一连几天,泽祀都在教苏淮安这些。 辨别方向,撑船,骑马。 就像...... 苏淮安勐然反应了过来,伸手想要推开在他身上亲吻他的泽祀。 但泽祀力气太大,根本推不动。 好在泽祀感受到了他的抗拒,松开了他:「怎么了?」 苏淮安喘息了一阵才道:「你要做什么?」 泽祀轻笑一声,伸手描摹着他的唇边:「做你啊。」 苏淮安慌忙摇头:「你让我学撑船,学骑马,这些你之前从来不让我碰,你之前担心我逃跑,但你现在好像是......呃!」 他还没说完,就感觉身下一阵胀痛,泽祀进去了。 「专心些,」泽祀道,「我要继续干你了。」 苏淮安没再找到说话的机会,光是应付泽祀就已经精疲力尽。 直到将苏淮安弄的昏死过去,泽祀才从床上下来。 第108页 他披上一件外衣,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黑暗中,一个人跪在了他的脚边:「尊上。」 「怎么样了?」 「梼杌上君并未给饕餮上君交涉的机会,两天前便直接强攻,饕餮上君似乎也没有与他久战的意思,只守不攻,按照这个架势,最迟明晚,梼杌上君就该攻进去了。」 红蝶能帮他到这种程度,已在他的意料之外。 她已经拖了足够长的时间,剩下的,就只能看淮安自己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泽祀转身,走进屋中,月光照在屋内人的侧脸上,苍白又虚弱。 他伸出手,抚在苏淮安的心口上,蓝色的灵力,顺着指尖,流向了苏淮安体内,在他的心口成结,护住了他的心脉。 灵力的流失也让他踉跄了一下,他吐了口气,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 淮安已经察觉到了他要做什么,这样正好,若是让他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伸手轻抚着苏淮安的脸:「若是再晚些就好了。我就可以为你安排好一切,而不是这么仓促的,让你一个人面对。 淮安,只要一个月就好,只要过了这一个月,你要什么补偿,我都给你。」 ...... 苏淮安第二天醒来时只感觉浑身酸痛,他翻了个身,想要再躺一会,但下一刻,却勐然惊醒。 泽祀? 他试探性地摸了摸身旁的位置,不在。 以往他都在这里的。 苏淮安慌忙起身,匆忙穿好衣服后就出了门。 外面正站着一个人,却不是他。 「苏公子,」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与您一起的那位公子让我将这个东西交给您。」 泽祀的东西? 他接了过来。 见他接过,老人便退了出去。 苏淮安摩挲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木盒,触感却是冰的。 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嵌在盒子里的冰,冰上刻了两行字。 「一个月内不让梼杌找到你,我便帮你报仇。」 他的指尖拂过那些字后,冰块便消融成水。 哐当一声,随着掉下的盒子溅出。 泽祀他,走了。 苏淮安明白他的意思,现在正是女魃恢復的关键时候,他决不可能让自己陷入那样的麻烦中,不将苏淮安交给梼杌,已是最大的仁慈。 苏淮安觉得自己应该心怀感激,至少他还给他求生的机会。 但在知道他走后,苏淮安仍觉得,有些难过。 他摇了摇头,摆脱自己可笑的想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便转身向外走去。 他去了那个湖边。 用泽祀给他留下的玉佩买下了一艘船。 若是梼杌知晓他的身份,一定会联合凡界的仙道找他,这个时候走水路可能碰到的人最少,最安全,也最快。 他要去元河县。 反正哪里都一样,不如去那里,即使要死,也得死在报仇的路上。 ...... 梼杌看着面前的宅院,经过三天三夜的持续进攻,宅院外的灵力罩早已不堪重负,只要他再亲自给那致命一击,便能将其彻底击碎。 但他还不想做到这一步,灵力罩阻隔着妖魔与凡界,一旦破碎,妖魔就会顺着这条通道闯入,祸患人界。 虽然等他将宋方荀搜出来后,这些事他也可以解决,但他并不想将事情闹到那个程度。 他看向外墙上的红蝶,道:「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将门打开,我保证不动你的人。 但若你再执迷不悟,我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景初闻言也慌忙看向红蝶:「尊上,我们现在怎么办?」 红蝶抬眼看着天空,此时天已泛白,一轮阳光刺破黑暗照了下来。 「卯时了。」 「尊上?」 红蝶嘆了口气:「开吧。」 城门被打开的时候,梼杌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他的视线再次转向红蝶时,后者已冷着脸走开了。 他转身对身旁的人道:「你带几个人去看着饕餮,别让她有机会将宋方荀转移。」 那人道了声是,便带着几个人走了进去。 他又拿出一个罗盘,交给身后的人:「你,还有你们几个,拿着这个去搜。这是玄灵元君的圣物,只要靠近那个魔物,它就会有反应。找到他后,立刻带过来!」 几人道声是,便带人沖了进去。 「其他人看住饕餮院子里那些人,他们的任何小动作都要上报!」 「是!」 梼杌交代完,便转身走进了兽车里。 玄灵元君正在里面闭目养神,外面的一切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见梼杌上来,他忍不住问道:「梼杌,你确定那魔物就在这里?你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于上面也不好交代呀。」 「我已与混沌商议过,那魔物,只可能在这。元君放心。」 但玄灵元君并不放心,他欲言又止,但事已至此他也知道多说无益,最终也只是道:「希望如此。」 大规模的搜索进行了很长时间,监视红蝶的人来报过几次消息,说是红蝶又回到了她的院子,吃起了东西。 梼杌开始只觉得她是在装模作用,但去查找宋方荀的人,却没有一点消息。 第109页 他也由原来的信心满满,逐渐变的不耐烦。 他干脆从马车上下来,亲自找。 他们找了一天一夜,排查了所有可能的人,却都没有一点消息。 玄灵元君也等不住了,也匆匆走了进去,问道:「你确定他就一定在宅子里面?」 梼杌愈发焦躁:「魔心极不稳定,即使用秘术或者药物抑制住魔性了,也难以预测下一次魔性会什么时候爆发,必须留在身边。他如果是被饕餮收了,就一定在宅子里。 元君,这个罗盘真的能找到那个魔物吗?」 玄灵闻言挑起了眉头:「你是在怀疑老夫的圣物?」 梼杌闻言慌忙道:「元君恕罪,我并无这个意思。」 「你们为什么就确定那魔物一定在这?」 梼杌此时也有些犹豫:「那魔物能被藏到现在,一定是有人用某种力量收敛住了他的魔性,在凡界能做到这些事的,应当只有我们几个了。」 「这话不假。但为什么就一定是饕餮?」 「元君怀疑是混沌?」 「若是他,他怎么可能将疑点往你们这些守护兽身上引,这样迟早会怀疑上他。」 梼杌一时想不通:「那还能是谁?莫非我们一开始的猜测就是错的?」 玄灵元君的神色凝重,此番祸事已经闯出来了,是一定要有结果的,否则他也会受牵连。 那个宋方荀,一定得找到。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梼杌:「还有一个人。」 梼杌闻言看了过来:「谁?」 「穷奇。」 「他?不太可能。」 「为何?」 「他那么在意女魃,若是真得到了魔心,自然会将魔心用于给女魃疗伤。女魃伤好后一定会想办法重归天庭。 但现在他们那边还没有消息,这说明女魃并未被治好,不就说明了,那魔物根本就不在他那里。」 玄灵元君沉思良久,忽而道:「若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呢?」 「什么?」 「若是女魃其实并不在他那里,而是在八年前就死了。」 「这怎么可能,他可是穷奇,怎么可能会让这样的事发......」 梼杌一下子顿住了,仔细一想也并非完全不可能,那天华音和玄灵元君亲自去他的宅院中搜索,却并未找到人。 他们当时还派了温醇过去,那可是女魃的一部分,却仍旧一无所获,还中了穷奇的套。若女魃真在他那里,他怎么还会下这样一个套。 玄灵元君道:「穷奇心机深沉,从我们知道他八年前就开始下那个套时我们就该反应过来的,穷奇或许藏的根本就不是女魃,而是那个魔物。」 梼杌却摇了摇头:「若是他拿到了那个魔物,为什么不剖了他的魔心,为自己所用。以他现在的力量,再加上魔心,飞升至元君都极有可能。 他没道理不用啊!」 玄灵元君闻言默然,过了半晌才道:「或许,他留着那个魔物还有其他用处。」 梼杌皱着眉头,想不通:「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还能有什么用处。」 玄灵元君想到了什么,却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泽祀他,喜欢养男宠。」 第六十七章 反应 玄灵元君的话让梼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他不喜欢男人,便也没想到这一点。 但仔细一想,也不是不可能,华音之前给他看过那个男孩小时候的画像,那魔物确实生得不错。 穷奇那般自大的人,或许真就觉得这张脸要比更强大的力量要重要。 「可穷奇的男宠众多,这要如何找起?」 「他之前的男宠确实众多,但现在只有一个,你也见过的。」 梼杌一惊:「苏淮安?」 确实,苏淮安看上去也不过弱冠之年,宋方荀当时是十三岁,年龄对上了,而且他也是个凡人。 「但他与画像并不像,而且那魔物的眼睛可还没瞎。」 「之前便有传言说被练魔心的人会容貌大变,而且,他当时年幼,这么多年,样貌总会有些变化。但,唯一不可能改变的,就是他那双极为罕见的琥珀色眼睛。」 「元君想说那双眼睛是穷奇不使其他人认出他,故意弄瞎的?」 「若能保住命,失去一双眼睛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如此,还真有可能,在他还年轻,模样正好的时候做宠奴,以后不喜欢了,还能取魔心供自己修炼。怎么想都没有坏处。 再加上之前他们排派去监视穷奇的人传来消息,说温醇曾说过他知道宋方荀在哪,但最后,却被穷奇以欺瞒之罪关了禁闭。 他原来并未多想,只以为是温醇为了求生乱说的,这么看来,他当时或许就发现了什么,穷奇仓促之间,才将他的屋子彻底封神了起来。 甚至连声音都不传出来,就是为了防止他将那些事情说出来。 他有些懊恼地道:「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竟听了混沌那蠢货的话!饕餮也是,让我们检查一番不就好了,非让我弄出这么大动静!」 「她恐怕就是想将事情闹大,好等着向上面掺你一笔。 不过好在你还没将她的灵力罩打破,若是如此,就真的无法挽回了,现在事情不算闹得太大。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魔物,这样便能将功抵过。饕餮这边,你之后装模作样地道个歉给上面看看便好了。」 第110页 梼杌却仍有疑虑:「只怕穷奇不会那么轻易地将那魔物交给我们。」 「老夫会过去与他交涉,不过见苏淮安一面,他没道理不允,若是真不允,岂不恰恰证明了苏淮安有问题,到那时便由不得他了。」 ...... 千羽抬起头,面前却是东院的正门。 他不由地揉了揉太阳穴,竟然走到这里了。 尊上带苏淮安去凡界已有七八日,以往尊上都会带着他的,这次却没有,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事,他无聊的巡视之际,总会像这样,不知不觉地走到这里。 温醇被关在这里也近半月了,尊上不光封了门,还封了里面的声音,温醇一个人在里面,如此寂寥的度日,想想还真有些可怜。 或许是因为看出了他的想法,尊上之前也就处置温醇的事问过他,他当时答得模稜两可。 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慾耽误了尊上的大事,但若真要让他看着温醇去死,他还是有些不忍心。 「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千羽闻言一惊,一转头,看到的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骞岩,他怒道:「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啊!像个鬼一样!故意的吧!」 骞岩一笑:「倒不是故意的,我还奇怪,以往你应该都能发现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思念情郎,想得投入,连有人靠近都没有察觉到。」 千羽闻言愈发生气:「胡说八道!」 骞岩抬手:「行了,我来这里不是和你吵架的。尊上找你。」 千羽立刻冷静:「尊上他们回来了?」 「不是他们,只有尊上回来了,至于苏淮安,他失踪了。」 千羽一惊:「什么意思!什么叫失踪了!」 「我不清楚,你要实在好奇就去问问尊上,尊上这不正好找你。」 千羽闻言也不再和他废话,慌忙赶去了主院。 等他火急火燎地进去时,却见里面还有一人——玄灵元君。 他慌忙行礼:「尊上。玄灵元君。」 泽祀点了点头,示意他先站在一边。 玄灵元君则完全无视了他,继续着刚刚的话:「今日怎么没见到你那个男宠?」 千羽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是为了苏淮安来的! 泽祀表现的却尤为平淡:「元君怎么突然对淮安感兴趣了?」 「老夫今日得了消息,自以为是无稽之谈,但既然有人说到了,老夫不得不过来一探究竟。」 泽祀闻言抬起了头,似是好奇地问道:「是何消息?」 「有传言说,苏淮安就是宋方荀。」 千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发现了! 泽祀闻言一笑:「听闻你们几日前便怀疑他在红蝶那里,甚至与她大打出手,现在,怎么又怀疑上了我?」 玄灵元君依然好言道:「穷奇,你也知道,魔心一事干系重大。只要有消息,不论真假,我们都必须排查。」 他说着伸手唤出了那个罗盘:「你应该知道此物,此番,你只需要将苏淮安喊出来,我们测试一下便可。若当真是误会,老夫必向你道歉。 但万一是那苏淮安欺瞒了你,我们也好在出事之前,为你解决这个祸患。」 泽祀垂眸看了那个罗盘一眼,便道:「他现在不在这里。」 玄灵元君挑起了眉头:「穷奇,只是排查你也不肯?你如此固执,实在让老夫不得不怀疑。」 「只是一个男宠而已,玄灵元君要见,我自然会让您见。只是他确实不在,我也正在找他。」 「什么意思?」 「八日前我带淮安去凡界游玩,但没想到他竟然趁我睡熟之际逃了,我也正打算派人寻他。」 玄灵元君彻底恼了:「你生来怕热,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去凡界,一个凡人,又怎么可能会从你手上逃脱!穷奇,你莫不是早已知晓他的身份,故意将他藏了起来!」 泽祀也正色道:「我去凡界是因为碰巧想去,让他逃了也只是一时没注意,中了他的套而已。眼下淮安的身份还未可知,玄灵元君就给我扣了这么一顶帽子,是不是,多有不妥?」 玄灵元君的手指紧握,就知道没这么容易,穷奇明显早有防备。 「他失踪的地方是哪?」 「阆中。」 「有何人可作证?」 「这个,难说。」 「你没去找他?」 「淮安很聪明,他若要躲起来,很难寻。所以我才想先回来,多派些人去寻。」 玄灵元君气的抽了口气,自己这把年纪,竟然被一个小鬼戏耍这么多次,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穷奇,你敢说你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 那魔物身上本有那么强的魔性,却能销声匿迹那么多年,你敢说你与此毫无干系!」 「眼下淮安究竟是不是宋方荀都还无从知晓。玄灵元君怎么就说得好像我就是犯人一般?」 玄灵元君气得不行,但只能强压着怒意,冷笑了一声:「是或不是,等老夫找到他,自见分晓。希望之后,穷奇上君,给老夫一个理由。」 「我也定当竭力寻找。」 「是竭力寻找?还是派人阻挠?」 「玄灵元君怎会如此想,我只是第一次知道这消息,太过好奇了而已。」 玄灵元君不再言语,气恼得甩袖而出。 第111页 千羽一直等玄灵元君走远了才敢开口:「尊上,苏公子他真的是自己逃走的吗?」 苏淮安身上被下了追踪符,他逃到了哪,尊上不可能不知道。 泽祀不答。 千羽心中焦急,直言道:「尊上难道就打算这么放任苏公子不管吗?苏公子毕竟跟了您这么多年,您真的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 「千羽,」泽祀抬眼看了过来,「你真这么关心他?」 千羽扑通一声跪在了泽祀面前:「苏公子救过千羽的命,即使不是因为这个,千羽与苏公子相处这么久,早已视他为兄弟,兄弟有难,千羽怎可袖手旁观!」 「你觉得你去了能做什么?」 千羽一噎:「我......确实做不了什么,但即使搭上我这条命,我也一定不会让他被带走!」 「即使搭上你这条命,也保不了他多久。」 千羽有些恼:「千羽自是没有尊上那么强的实力,但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也会尽力去试!」 泽祀微微倾身:「你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想一想你有什么。」 千羽一蒙,尊上好像并没有嘲笑或者耍他的意思,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能有什么?这一身不算太强的功夫,如果是本体或许能带苏淮安跑得远一点,但在梼杌他们面前自然不够看。 等一下,他的本体? 他勐然抬起了头:「元......」 元河县! 他在元河县还有一众信徒。 泽祀的指尖立于唇间,示意他不要说出来。 千羽便只是道:「千羽明白了,千羽这就去。」 「等一下,你要想清楚,出了这个门,你所做的一切,都将与我无关。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去吗?」 第六十八章 吃一堑长一智 了玄灵元君匆忙回到兽车上,梼杌立刻迎了上来:「元君,如何?」 玄灵元君被泽祀惹恼,现在仍旧有些气愤,声音中都带着怒意:「不在。」 梼杌不解:「什么?」 「穷奇似乎早察觉我们的意图,特意在我们来之前带着苏淮安去了凡界,又将他留在了那里。按穷奇的说法,他最后离开的地方,应该是阆中。 穷奇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但苏淮安一定不在阆中。 你快些派人,以阆中为中心,四面搜索,一定要将苏淮安找出来!」 梼杌闻言却迟疑了:「元君,您真的确定苏淮安就是那魔物吗?」 玄灵元君被他唯唯诺诺的模样惹恼了,自己下来不过四个多月,梼杌就给他惹了这么多事,而且他做的这些事说到底都是他默认的,到最后若是连那个魔物都找不到,他也一定难辞其咎。 他生气又着急地道:「你莫不是被穷奇吓破胆了,连这些事都不敢做了!」 梼杌连忙解释:「怎么可能!元君,我自然也想找到那个魔物,但穷奇心机深沉,若是此番又是他下的套呢?」 玄灵元君闻言冷静了一些,仔细思索着他的话:「你想说什么?」 「我刚刚仔细想了一下,若是那魔物在我手中,我即使不杀,也定然要将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晓他的存在,怎么可能会特意将他带到晚宴上让我们注意到? 穷奇还特意教了他自己的功法,就像深怕我们注意不到他一样。」 玄灵元君缓缓坐到了位置上:「有些道理。但他特意弄出这些事,又是图什么呢?」 梼杌仔细思索了半晌,却摇了摇头:「这个我暂时还想不出。但我总感觉有问题。他完全可以用一个芥子将苏淮安藏起来,为什么却还要将他扔到人界,就好像在用他吸引我们的视线一般。」 「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被我们察觉,穷奇现在要将他剖心也来不及了,便将他扔到人界自生自灭。亦或者是苏淮安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有些感情,所以才不忍亲自杀了他。 将他扔到凡界,是因为只有在那里,他才有一线生机。」 「元君说的是,但您真的觉得穷奇他会做这些没有准备的事吗?」 玄灵元君默然,半晌才道:「所以你是觉得苏淮安根本不是那魔物?」 梼杌摇了摇头:「也不一定,穷奇这么做,也有可能就是想到了我们会这么想,反其道而行之。」 玄灵元君闻言扶额:「那你想如何?」 「苏淮安一定要找,穷奇这边也得监视着。只是苏淮安这边暂时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我先派云雀去寻他,等确定了他的身份后,再做打算。」 玄灵元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着实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想得这么周全,安排得这么周到的时候:「都说吃一堑长一智,看来你与穷奇交手这么长时间,也算是有了些长进。」 ...... 苏淮安到达元河县,已是三天后。 按照泽祀之前告诉他的方法,在水流稍边缓后,就往西边靠,一直到听到有人活动的地方,那里就是元河县。 他并没有立刻靠岸,而是等河岸边的动静彻底消失后,才靠了过去。 上岸后,他便将船破坏,让它沉底了,才拿着一个小包裹上岸。 那个包裹是他在船上发现的,当时他行了大半天,直到彻底漂浮在河上,他才缓缓松了口气。 也是在这时,他闻到了一阵清香。 很淡的桂花香。 第112页 他顺着香味找过去,便寻到了这个包裹。 包裹放了好些吃的,除了桂花糕外,还有其他糕点,味道与之前泽祀带他去听戏时吃的糕点一模一样。 若说是巧合,他压根不信。 这艘船看似是他随便买的,但其实是泽祀一早就准备好的,他自以为的逃跑路线也是在顺着泽祀的计划前行。而之前泽祀教他的那些东西,也是他逃跑时会用得上的。 意识到一切的苏淮安心里一时见五味杂陈,泽祀他好像真的希望他能挺过这一个月。 他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些期许,若是他挺过去了,泽祀他真的会帮他报仇吗?会不会还像在人界的这几日一样,对他那么好? 苏淮安提着包裹上岸,他摇了摇头,想要甩开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泽祀做的一切都有自己的理由,他应该有其他的目的,只是苏淮安现在暂时不知道。 他一路走到了一个树林里,现在应该是下午,天还未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一点点的阳光的温暖。 按他之前来时的印象,这个时候,镇子外本没什么人,但在他上岸后没多久,原本安静的树林里,却陡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人朝他走了过来,脚步声杂乱,人数应该不少。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么,他仔细分辨着那些人来的方向,他们几乎是将他包围在里。 只能硬拼了。 他手中聚灵,水流顺着他的手缠绕,凝聚成长剑。 正在这时,一人陡然沖了过来,一刀斩向了他的面门,他抬剑迎击。 那人动作极快,不过片刻就与他交手了几个来回。 苏淮安并不落下风,若要脱身并不困难,但他觉得奇怪。 他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周围有二十多人,他们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在一旁观战。 而与他对战的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也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在他躲开那人的一击,一剑刺过去,却被那人挡下,两剑相抵时,他陡然想了这人是谁:「千羽!」 来人闻言一笑,手上的力道顿消:「亏我还特意收敛了我的气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怎么发现的?」 苏淮安没回答这个问题,惊讶地道:「你为什么在这?」 千羽皮笑肉不笑地道:「果然是尊上养出来的孩子,还真同尊上一样,从来都不知道回答问题。」 苏淮安以为他生气了,有些慌乱地回答道:「你的剑很特别,我之前见识过几次,就记住了。但你为什么会在这?」 千羽闻言笑着一把拦住苏淮安的肩:「这个说来话长,我给你准备了吃的,我们边吃边说。」 千羽将他带到了一个住所,走过大门,再进到里屋,去到二楼,才是千羽说的吃饭的地方。 这个地方苏淮安有印象,这里是镇长的家,他之前为了与双儿调换身份,被泽祀带过来过。 千羽招唿着人上菜。 他好像知道苏淮安什么时候会到,上菜的速度很快,而且都是热的。 千羽将他按到椅子上就帮他夹菜:「来来来,想吃饭,这一路上都没吃东西吧,本来就瘦,这眼见着只剩下骨头了。」 苏淮安却没有心思吃,执着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你先吃,你边吃我边告诉你。」 苏淮安却仍旧没有动。 千羽拿他没有办法,这才道:「我造反了。」 苏淮安一惊:「什么!」 「就是我违抗尊上的命令,前来助你。」 苏淮安坐不下去了,站起来就要将他也拉起来,催促道:「我不用,你回去。」 千羽按住了他的手:「祸已经闯了,回不去了。」 苏淮安一愣,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也同泽祀说过元河县的问题,当时泽祀说元河县这边民风野蛮,但是因为之前的事,对于千羽却极为崇拜。 当时他并没有在意,只随口道可以让千羽过来。 泽祀当时就说千羽一定会来,苏淮安也没多想,却没想到,泽祀说的,竟然是这个,他低下了头:「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也不会将千羽牵扯进来。 千羽一个大将军,却为了他沦落到这偏僻之地,还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危险,他心中有愧。 千羽却像感觉不到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样,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跟你又没关系,对不起什么。是我自己想过来的。」 「你真的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我们都相处这么久了,我早已将你当亲弟弟了。亲弟弟有难,我这做哥哥的,怎么可能就这么作壁上观。」 「你占我便宜。」 他的声音不大,可能没那个意思,但听着就像是委委屈屈的,逗得千羽一笑:「好了,别说这些了,吃饭。」 苏淮安却并无吃饭的意思:「他们已经发现了吗?」 千羽夹起一筷子小炒肉直接塞进了苏淮安嘴巴里,才道:「两天前,梼杌与玄灵元君来找过尊上,点名要见你。不过他们现在也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定。 梼杌可能被尊上骗的多了,现在谨慎了些,暂时只敢用云雀搜捕。好吃吗?」 苏淮安咀嚼着嘴里的肉,点了点头:「好吃。云雀追查力惊人,应该很快了。」 千羽又给他夹了一筷子:「别那么消沉,你看我们这里,这么多凡人,全是站在你这边的。梼杌莽撞,可能不会顾那么多,但那边还有一个玄灵元君,他是不会让他们轻易的动这些凡人。 第113页 好了,别想这些了,吃饭。」 第六十九章 兄弟 泽祀走入打开的「门」中。 门后,女魃循声望了过来,看到只有他后,有些失望:「淮安没有来吗?」 「他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女魃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什么事?」 泽祀不语,走到了她面前,伸出手,唤出一颗白色的珠子。 珠子顺着他的灵力,流向困住女魃的灵力罩顶:「将你的灵力全部度进去,八月初八时要全部渡完,集中精神,这期间我会协助你。」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尽快恢復力量。」 女魃感觉到了不对劲:「淮安出事了?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泽祀直视她的眼睛:「好,我现在告诉你,他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然后呢?你能做什么!」 女魃一怔,不止因为苏淮安的处境,还因为泽祀的模样。 他的双眼染血,愤怒,不甘,失望,不是对别人,而是对他自己。 但那个表情转瞬即逝,他很快就恢復了冷静,眼神也如之前一般淡漠:「我已让红蝶为我做了一个傀,以我的身份守在外面。 骞岩会在外协助他。 这一个月,我都会在这里。」 女魃却已无心再提这些事,她太清楚,能让泽祀露出这样表情的事,究竟有多严重:「淮安他真的......」 「他能活下来,一定能。」 ...... 一只小鸟飞过树林,盘旋在了屋顶上。 苏淮安仰起头,听着房樑上的动静。 突然间,千羽夹起一筷子炖牛肉塞进他的嘴里,他惊了一下:「嗯!」 千羽数落道:「吃饭都能走神,想什么呢!」 苏淮安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指着上面:「鸟。」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很多鸟往这边跑,没事的。」 「云雀。」 千羽笑了笑:「很明显不是。好好吃饭,怎么吃饭都不专注。」 苏淮安闻言便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吃饭。 他来这里已经有两日了,这几天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与千羽一起,就在这个屋子里。 这里的人都很尊敬千羽,将他尊称为神侍,一切事由都听他派遣。 也是因为千羽,他们对苏淮安也极为尊敬。 只是这些天千羽没怎么让他出门,他对外面的事也知之甚少。 「他们是不是快来了?」苏淮安问到。 「没呢,哪那么快。」 「是吗。」 千羽随口敷衍了过去,又突然道:「对了,你吃完饭去一趟地窖。」 苏淮安有些疑惑:「地窖?」 「等会会有人带你过去,你去冻几块冰块。」 苏淮安愈加疑惑:「冻冰块?」 「好让他们将吃不完的粮食放进去。」 「但冰块不会一直是那样,我走后很快就会化了。」 「没关系,只要这几天,过完最热的时候就好。」 苏淮安对这些事不怎么了解,不过既然千羽让他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苏淮安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饭后就有一个姑娘过来,将他带去了楼下的一个杂物房。 姑娘走到角落,弯下腰打开了他们脚下的一个木板,往下看去,就能看到下面还有很多阶楼梯。 姑娘带着他一路往下走,下面是一个又一个的小房间,每间房里都放着许多木桶,有些木桶里是食物,有些则是水。 姑娘将他带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道:「神侍说要一个一个地将所有木桶里的水冻上。」 苏淮安有些疑惑:「为什么要一个一个地冻?」 「神侍说因为这样效果更好。」 苏淮安不理解,但还是照做。 姑娘交代完后,就走了出去。 一上去,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千羽。 千羽小声问道:「怎么样?」 姑娘也小声道:「他暂时没看出问题。」 「好。」 千羽说着关上了地窖的门,在完全关上之前,他停住了,又不确定地问道:「确定他在里面没事?」 「一天两天一般都没问题。」 千羽这才放下心,将地窖的门锁上。 「我出去看看,马上回来。你在这看着苏公子,我没回来前别让他出来。」 姑娘点点头,忍不住有些担心地问道:「神侍,为什么要骗苏公子进去,还要将他锁起来?外面那些又是什么人?」 千羽起身对她笑了笑:「没什么,别害怕,那些也不是坏人,」 姑娘相信神侍,虽仍有些疑虑,但也没再多问什么。 千羽这才走了出去。 苏淮安说得没错,他们已经到了。 ...... 梼杌骑在马上,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从他们来之后,他们就好像进了一个包围圈,周围有许多人正躲在暗中正注视着他们。 那些眼神真让人不舒服。 若是普通的小妖他早就将他们剿灭,偏在他来的时候,玄灵元君特意交代过,不允许杀人。 「尊上,」他身旁的一个手下道,「我们在来之前调查过,交界的一带的镇子都不太平,需要格外小心。」 第114页 梼杌冷笑一声:「不过一群凡人,能掀起什么浪。」 他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罗盘,从刚刚开始,它就有了反应,此时正指向一处,看来玄灵元君猜测的没错,苏淮安确实就是宋方荀。 但这一切来的太容易,即使即将找到苏淮安,也让他的心里难以镇定。 他正想着,面前的马却陡然停了。 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千羽。 「千羽?」他冷笑一声,果然没这么容易,「穷奇让你来保护苏淮安?」 千羽的态度仍旧恭敬:「千羽是因为偷盗了尊上的法器,而被逐出来的,千羽来此地的事,尊上并不知情。」 梼杌挑起了眉头:「我不管你要搞什么名堂,再不让开,休怪我手下无情!」 千羽却并没有让开的意思:「我身后的并不是你们口中的魔物,他是我的弟弟,若上君要硬闯......」 千羽抽出了手中的剑:「也请上君恕千羽,失礼了。」 梼杌只觉得滑稽:「一个下等的魔兽,也敢同我叫嚣。看来是穷奇对你们的管束太过松懈了,今天便让我来教教你们,什么是规矩。」 他手中聚灵,四周响起了飓风,他的手下都紧张地看了过去,忍不住都后退了半步。 【厉刃风暴】,这是梼杌最为致命的招式,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梼杌的衣袂飘起,裹挟着落叶,形成了一阵风暴。 手下慌忙道:「尊上,玄灵元君交代过,不能伤及凡人!这四周全是人,若是伤及无辜......」 梼杌冷然道:「不死就行了。」 他说着手中灵力祭出,风暴如同利刃向千羽砍去。 千羽脸上却无一丝惊惶,他甚至连躲的意思都没有,直面着那些利刃。 但就在利刃即将砍到他们时,却像撞到了一股烈焰,所有的利刃都在瞬间消融。 梼杌一惊,他的手下也是一惊,惊诧过后,却听到了四周镇民的呵斥声:「他们要杀神侍!」 「滚出去!」 「滚出这里!」 镇民一时间聚集了起来,全部挡在千羽面前,将梼杌他们逼得步步后退。 梼杌刚从震惊中缓过来,看到他的架势,怒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一帮刁民,给我杀!」 但他的手下不敢动:「尊上,您忘了玄灵元君交代的事吗?」 梼杌气得咬牙切齿,又是那该死的规矩! 他恼怒地看着千羽,后者只是冷静又淡然地看着他。 「穷奇!」 他该想到的,穷奇怎么可能会让他这么轻易的将那东西拿到! 他怒吼一声,声音响彻整个森林,惊住了所有人。 梼杌恶狠狠地盯着千羽:「我会回来,再次见到我时,便是你的死期!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 他拉动缰绳,调转马头:「我们走!」 千羽将剑收回刀鞘,直到他们走远后,才松了口气。 还好,暂时躲过去了。 「今日多谢,都回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但最终也没人敢问出一句话。 千羽也没打算多做解释,他感觉自己的脚软,直面梼杌的恐惧,让他到现在手指都忍不住打哆嗦。 他现在需要躺下好好休息。 但他还未走出去几步,却见面前多了一个影子。 这里的镇民没人敢这么面对着他,除了一个人。 他忍不住嘆了口气:「还是没能骗过你。」 苏淮安低着头,千羽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猜他应该会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苏淮安却没有,他只是问他:「要我扶你回去吗?」 千羽有些惊讶,嘴硬道:「扶什么,我好的很。」 「你在抖。」 千羽怒道:「你又看不见,胡说什么!」 「我能感觉到,」苏淮安指向了他的左腿,「那只在抖。还有你的手也在抖。」 「你闭嘴吧!」 妈的,刚刚还那样拼了命的帮他,一点都不给他留面子。 苏淮安闻言笑了。 千羽很少听到他发自内心的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苏淮安走过来,将他扛在了肩上,他嘴硬道:「说了,没事!」 苏淮安笑着道:「知道,但我想扶着你。」 第七十章 破碎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千羽被苏淮安扛着一瘸一拐地往屋子里走时,忍不住问道。 「你让我一个一个冰冻那些水的时候。」 「也就是说完全没骗到你吗?」千羽不无失望地道,「亏我还想了好久。」 苏淮安闻言笑了。 千羽有些恼火,傲娇地哼了一声:「你在嘲笑我?」 苏淮安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好有意思。」 千羽还是第一次被说有意思,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不过,你是怎么挡住梼杌攻击的?」苏淮安问道,「我刚刚能感觉到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但它却在靠近你时陡然消失了。你怎么做到的?」 「哦,那个啊。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我造反了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记得。」 「其实我偷了尊上的一个法器,名叫三清符。启动三清符后,可以让符周围百米内的灵力全部失效。 第115页 我将它藏在了宅子里,只要他还在,梼杌再厉害的灵力都没用。」 苏淮安闻言默然,虽然千羽说是偷,但他很清楚,这么重要的法器,若是没有泽祀的允许,他不可能拿出来。 泽祀安排他来了元河县,又给了千羽三清符,让千羽过来保护他。 他想不通,泽祀到底想要什么?他既然不要魔心,为什么还要做到这种程度? 「苏淮安。苏淮安!」 千羽的声音将他从思绪里拉了回来:「啊?」 「你还在担心梼杌他们吗?」 若说不担心是假的,梼杌现在应该已经肯定了他身上就有魔心,到时只会用更兇恶的招数对付他,那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千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别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兄长。」 「你又占我便宜。」 「怎么能说是占便宜,我比你可大了几百岁。不对,按年龄来算,你应该喊我祖宗。」 苏淮安闷着头没说话了。 千羽戳着他的脸笑道:「怎么不说话了,来,喊一声。」 「不要。」 千羽见此笑得愈发开心了。 ...... 骞岩匆匆走进客室,客室里已站了一个人——从两天前进入东方就一直没有出去的梼杌。 他慌忙行礼道:「上君,我家尊上近些日子有其他要事,实在不得空。」 梼杌彻底怒了:「他不见!他怎么敢! 他将神器给了千羽,还让千羽去保护那个魔物的事,他是真的不担心神界知晓后降罪于他么!」 骞岩恭敬地道:「上君,我家尊上说了,三清符是千羽偷盗去的,也正因为如此,尊上才将他逐出了院子。三清符尊上也正欲追回,若上君需要,尊上定全力相助。」 梼杌简直气笑了:「全力相助?究竟是全力相助,还是出手阻挠?」 骞岩依然恭敬:「若上君怀疑我们的用心,我们也无话可说。」 梼杌的拳头捏得咔咔响,穷奇这是摆明了,不承认,不负责。 就是仗着自己强,其他人拿他没办法。 这种窝囊气,他是受够了! 他转身愤然离去,那颗魔心他一定要得到,不管用怎样的方法。 ...... 一匹骏马疾驰而过,守卫们无不仔细查看,但当看到马上的人后,便不由得露出轻蔑的神情,转眼不再注意他。 时珩将马儿停在南院,便拿着一幅画匆匆走了进去。 他手上是一幅画像,是昨晚被华音派云雀送入岳青山派的,当时他刚好有事求见宗主,正打算离开时,正见到云雀过去。 在宗主与云雀谈话时,他无意间看到了那幅画上的东西,那是一个人,他一眼便看了出来,是淮安。 但在云雀口中,他却不是这个名字,而是宋方荀。 他奉华音公主的命令来将消息告诉宗主,并命令岳青山派集合所有仙道的力量,前往元河县,不惜一切代价,捉拿苏淮安。 时珩当时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匆忙闯进宗主的房间,夺过画像仔细辨认,分明就是淮安。 他不愿相信,淮安怎么可能是宋方荀,他要来问华音公主,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在来到路上,他却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淮安为什么不能是宋方荀? 他们的年龄可以对上,淮安在听到印光出事后,那么担心,急沖沖地就要去救他,而且淮安在找秦玖。 虽然他当时说是为了能让穷奇注意到他,提升他的地位,但现在仔细一想,以穷奇对他的宠爱程度,他何须再做那些事来博得他的注意。 即使如此,时珩还是过来了。 若淮安真是宋方荀,他也希望自己能说动华音公主,能让她放过淮安。 门口的守卫将他拦住:「时珩,华音公主交代过,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他慌忙道:「我有急事求见!」 「这是华音公主的命令,时珩,你难道还要违抗公主的命令吗?」 眼见着他们不肯放行,时珩咬咬牙,转身离开。 但他并未走远,他绕到院子侧面的围栏前,脚下轻点,悄然翻了过去。 整个宅院,除了梼杌的院子以外,华音公主的最为庞大,整个院子里,总有一批接着一批的士兵巡逻。 时珩来此的次数很多,已清楚他们巡逻的时间地点,很容易地绕过那些士兵,走向院子的主屋。 华音公主的主屋则由于总有重要的事洽谈,反而不会让人靠近,那些巡逻的人也不会绕过拱形门进来。 时珩走到门口正欲敲门,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华音!你们言而无信!说好事成之后将穷奇管理的东方分外一半,你现在告诉我约定作废?」 华音公主的声音:「混沌上君,凡事要讲道理,我们之前就说过,你助我们找出女魃,我们的交易才算数,但结果呢? 你不但没帮我们找到,甚至还让我们损失了交界地,我们没找你讨要说法,已是仁至义尽。」 「那是你们计划有问题,与我何干!我已经将我该做的做完了!」 华音冷笑一声:「该做的?若不是你当时就露出了马脚,才让穷奇察觉出了问题,我们的计划又怎会失败。」 第116页 混沌气急了:「本就是你们愚蠢,在八年前就中了穷奇的计谋,还那么相信骞岩的话,甚至将计划和盘托出,现在竟然反而要将所有的罪责推给我!」 「混沌!」 两人话已至此,几乎是要动手的程度。 时珩站在外面有些不知所措,这些话想不该是他听的,但他现在实在想知道淮安的事,断然也不敢轻易走开,只得继续待下去。 却听到里面,混沌再次开口,他此时已平静了一些,道:「东方的地界便算了,那魔物也算是我帮你们找到的,总该有我一份。」 华音仍不肯松口:「找到那魔物与你有何关系!你当初分明说那魔物在饕餮那里,害的我父亲浪费了好些时间。 若不是玄灵元君,我父亲当真就被你害惨了!」 「若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将视线瞄准饕餮和穷奇!若不是确定饕餮那没有,玄灵元君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察觉出人在穷奇那里!」 「但这一切,与你又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混沌被彻底惹恼,破罐子破摔道:「那魔物即使被抓到,也一定会由仙界降下雷劫,将其彻底毁灭!若你们敢擅留,我便联合饕餮和穷奇,一起上报仙界!」 他得不到,也一定不会让他们轻易地拿到。 华音冷然道:「你莫不是忘了青鸾宗的事?」 屋子里瞬间恢復了安静,时珩也是一愣。 青鸾宗的事他当然记得。 当时他从淮安身边离开,便将青鸾宗的事,连同从青鸾宗芥子里得到的那些黑乎乎的药,一併交给了华音公主。 他也看出了那件事幕后一定有一个推手将整件事情隐藏,否则整整一年,穷奇不会毫无察觉。 他希望华音公主能帮忙找出这个幕后之人,给青鸾宗上下和山下的那些村民一个交代。 华音公主当时答应了他,但那之后,便没了消息。 他本以为是因为这件事太过困难,即使是华音公主,也难以搜查,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却听里面的华音公主继续道:「从五年前开始,你就派遣手下寻大批的珍奇药材。我当时便觉得奇怪,派遣了些人去盯梢。这么些年倒是没看出你要做什么。 直到我手下一人去了青鸾宗,给我带回了一些奇特的药。 我常年与毒药为伴,不管是什么药,一闻便可知里面的材料。 青鸾宗一事,是你弄出来的吧。 青鸾宗曾经的大弟子姜麾,也在你手里。」 里面一时安静,时珩惊得怔愣在了原地,也就是说华音公主早就知晓了一切,那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行动。 在他印象里的华音公主明明那么善良正直,怎会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不去处理? 片刻之后,混沌才道:「你想怎样?」 「你不要掺和我们的事,青鸾宗的事,我们也只当不知道。你要拿多少人练魔心,我们也不会管。」 第七十一章 宋方荀 骏马在路上飞驰,宅子逐渐向后退去,但时珩的心仍旧难以平静。 他跑了,在听到华音公主说自己很早之前就已知道青鸾宗一事的幕后黑手是谁,却不作为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即使再去劝她收手,不要去伤害淮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要尽快去淮安身边,将一切告诉他。 即使阻止不了他们,他也要站在淮安身边,保护他到最后一刻。 但就在这时,他面前的树木陡然变换,互相缠绕交织,形成了一面墙,堵住了他面前的路。 他慌忙拽动缰绳,调转马头,正要从另一段路逃跑时。 他面前突然停下了数只大鸟,大鸟落下,在他周围化为了人形,堵住了所有的出路。 那些大鸟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还在想是谁,时珩,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时珩的身体瞬间紧绷,他努力抑制住心中的害怕,勉强笑道:「因为圣女似乎很忙,我的事并非大事,便想着下次再来。」 那些人调转方向,让出了一条路。 华音从中缓缓走出,她的脸上含笑,丝毫看不出异样,仰头注视着他:「我现在不忙,你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 时珩硬着头皮道:「只是寻常的,汇报岳青山派的事而已,最近也没什么大事。我现在得回岳青山派一趟,劳烦圣女帮我将路打开。」 华音并无开路的意思,只是道:「你都听到了?」 时珩一惊,慌忙道:「时珩不知圣女的意思。」 「不用装,你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什么都没落下吧。」 时珩的手指紧握着缰绳,她发现了。 他的眼睛环视着四周,现在闯出去没有任何胜算,该怎么办? 「时珩,我很伤心,你从未骗过我,这一次,不但对我说谎,还偷听了我的重要谈话。是什么让你变了?时珩,你之前分明最听我的话。」 时珩继续装傻道:「请圣女放我回去,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华音缓缓地走了过去:「时珩,你在怕我?你怎么会怕我呢?你原来可是最喜欢跟在我身边的,你说过,你最喜欢我,要永远效忠于我,是什么让你变了?」 时珩咬了咬牙,眼睛直视着华音:「我没有变,圣女,是您变了。也或者,是我一直没有看透你。」 第117页 他曾经竟然还想着将淮安带来,让圣女帮他,还好淮安没有来,还好他还没有做那样的蠢事。 华音的脚步一停,冷然看着时珩:「是因为苏淮安?」 时珩一愣,但很快平静了下来,他摇了摇头:「不是他,我只是没想到,没想过您会弃青鸾宗上下和山下那些死去的百姓不顾,也没有想到,您竟然会为了一己私慾,在凡界挑起整个仙道与元河县之间的战争。」 华音嘆了口气:「时珩,那些都是必要的。青鸾宗的事情已经发生,那些人也都死了,再去追究也没有意义。 至于你口中的战争,你也知道了,苏淮安就是宋方荀,留他在凡界也是祸害,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为我们所用,也让他死得其所。 时珩,我知你本性纯良,一时接受不了这些,没关系,你也不用参与这些事。 回来吧,时珩,继续待在我身边,不久后我就会让你接手岳青山派。 我让你做岳青山派的宗主,继续辅佐我。」 时珩闻言只想笑,原来华音留他是这个目的。 岳青山派是仙道第一大派,足以号令整个仙道。 宗主已老,迟早需要接班人。 他已在岳青山派待了近二十年,又是宗主的关门弟子,由他即位,名正言顺。 这个计划,恐怕从她将他送入岳青山派时就开始了。 华音需要的只是一个傀儡,一个拥有凡人的身份,却不会死,可以永远辅佐她的人。 「时珩,我可以既往不咎,别再执着了,回来吧。」 ...... 无方寺。 印光收拾着包裹,他要拿的东西不多,很容易便收拾好了。 他的视线最后移到放在床头的一个木雕小鸟。 小鸟不过拳头大小,雕得并不好,木头用的也只是最普通的,但能看出在主人很爱惜,上了蜡,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磨损的痕迹。 他伸手**地摸了摸鸟头,便将它一併放入了包裹里。 确认没什么东西漏掉后,他就将包裹背在肩上,正欲离开,一开门,却陡然发现一人正站在门口。 他吃了一惊:「住持!」 这么些年过去,住持的身材愈加枯瘦,脸上满是皱纹,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模样。 「你要去吗?」 就在昨晚,一幅画像铺天盖地地传遍了整片大地。 画像他看过了,是一个他觉得完全陌生的人,但那些人,说画像上的人是方荀。 他甚至怀疑自己记错了方荀的模样,但无方寺所有人都对这个人没印象,连印光都说,这个人不是。 可若真不是,岳青山派怎么会召集那么多人围剿那人所在的地方。 印光又怎么会在昨天晚上将无方寺所有事物分配了下去,今天收拾好行李偷偷离开,就好像不打算回来了一样。 「方荀的模样我不可能会忘记,但为什么那幅画像上的人让我觉得那么陌生,若说是因为我年纪大记错了,为什么他们都记错了?」 印光默然。 「你打算去找他吗?」 印光垂眸思索了半晌,最终还是道:「上一次我去青鸾宗的时候见过他。方荀。」 住持在听到他的话后怔然,有些恼怒地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印光低下了头:「抱歉,住持。但他不想告诉您。当时他身边跟着一个法力高强的人,我想我们对于方荀的记忆就是他抹去的。 方荀说那个人对他很好,我真以为如此。 我还在想,那个人愿意费这些功夫抹去所有与方荀有关的东西,是不是想要将方荀隐藏,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这样好让他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我才没告诉您。」 「那个人是谁?」 印光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他一定不是凡人。」 住持闻言更生气了:「连是人是鬼都没搞清楚,你就这样将方荀交给了那个来歷不明的傢伙!」 「抱歉。」 「去将方荀带回来。」 印光一愣,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住持并没有阻挠他,反而允许他过去,他笑了:「好。」 「你们两个,都要回来。」 「会的。我一定将他带回来。」 ...... 「这几天好安静。」 屋顶上,苏淮安对千羽道。 千羽仰躺在屋顶上,脑袋枕着手臂。今天的太阳很大,很舒服,他很喜欢晒太阳,也很喜欢拉着苏淮安一起上来晒太阳。 听了苏淮安的话,他模模煳煳地道:「嗯。」 正是正午,屋下许多人聚集树荫下剥晨间从田埂上採回来的豆,一边剥着,一边聊天。 苏淮安听着下面的动静,不过是在聊一些家常。 「千羽,如果有危险的话,就不要管我了。」 千羽闻言看了过去:「怎么又说这种胡话。」 「这里除了我们,还有这么多普通人。我死便死了,何必还要垫上这些人的性命。」 「梼杌不会杀凡人。」 「但为了得到魔心,他不知道还会用多极端的方法。」 他说得不无道理,千羽仔细地思索了半晌后,道:「我知道了,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让他们都躲起来,就我们两个人去对付他们。」 「你不用......」 第118页 「如果你是想劝我不要这样帮你,那你就不用说了,我说过了」他认真地道,「祖宗怎么会放弃后代呢。」 苏淮安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你有病?」 千羽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个模样真有意思。」 苏淮安扶额,已经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最近总是这样,苏淮安说到这类正经的事时,千羽都会这么不正经的将话打断,弄的苏淮安都不知道该如何将话再接下去。 但千羽很快就止住了笑,他看着镇子外森林的方向,有外人进来了,不过人不多,只有六个人。 「苏淮安,你饿不饿,要不要先下去吃饭?」 但苏淮安显然也发现了:「你又想将我撇开吗?」 千羽闻言嘆了口气:「好吧,那我们一起下去。」 他说着握住苏淮安的手,带着他从楼顶上跳了下去。 苏淮安心头一惊,慌忙握紧了他的手,两人并未落到地上,还在半空时,千羽就张开了翅膀,带着苏淮安去了森林的方向。 底下传来镇民们惊嘆的欢唿,天空中则是苏淮安有些生气的声音:「你下一次能不能提前说!」 偏千羽还是那样的不正经:「哦。对不起,伤到我后代的小心脏了,我下次会小心的。」 「你有病!」 进来的六个人并非梼杌的手下,千羽一看便知,他们只是已经修炼得接近半仙的凡人。 苏淮安的出现让几人的眼里几乎放光。 他们指着苏淮安,互相对视几眼,兴奋地道:「宋方荀!」 第七十二章 逃 千羽冷眼看着那些人,他讨厌别人的漠视,尤其还是几个凡人。 他挡在苏淮安面前,道:「你们在看哪里?看清楚了,这里还有一个人。」 那些人闻言看了他一眼,但仅仅只是一眼,他们便将视线又转向了苏淮安。 其中一人热络地道:「方荀,你还记得吗?我是陈伯伯,在你小时候还抱过你。」 另一人道:「我是方伯伯,还记得吗?你八岁生日的时候,我还送过你一个玉坠。」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上前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说起了苏淮安小时候,他们表现得好像与苏淮安很熟,弄得千羽都有些不明所以,转头问苏淮安:「这些人跟你很熟吗?」 苏淮安笑了一下,有些讥讽地笑:「当然。他们在八年前带人包围了无方寺,袭击无方寺的僧人,逼迫阿兄将我交出去。」 千羽挑起了眉头看向那些人,他们闻言慌忙道:「方荀,当时那种情况,即使不是我们,也会有其他人过去。」 「方荀,与其将你交给其他人,不如跟我们走,你也知道,我们与你父母的关系一向很好,至少不会为难你。」 「是啊,方荀,至少在我们这,不会像他们那样这么你,让你那么痛苦的死去。」 「方荀,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将你的魔心给我们。给我们这些你熟悉的人。」 千羽看着他们的丑态,愤然抽出腰间的剑,剑气祭出,瞬间将他们身后的大树斩为两段。 他冷然道:「滚!」 众人被他的气势惊住,这才注意到千羽:「你是什么人!」 「不管你是什么人,消息都已经传来出去,现在四方的仙道汇聚,最迟明日便到,你再厉害,也打不过这么多人。」 「不如将方荀交给我们。」 「还是说,你想要独吞魔心?」 「我最后再说一次,」千羽的眼眸染血,似乎要将他们生吞活剥,「滚!」 众人被他的模样吓到了,纷纷往后退去,只有那个最开始自称自己是陈伯伯的人大着胆子对苏淮安道:「方荀,你再考虑考虑,将魔心交给我们,总好过交给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我们就在外面。」 千羽的眼眸转了过去,他吓得慌忙后退,随着众人离去。 待林子里再度安静后,千羽不由地扶额道:「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遇到的都是这样的人吗?」 苏淮安反而释然地笑了笑:「其实现在想想,他们说的或许不错,反正都是要死的,任谁都会想着,不如将那颗魔心,送给亲近的人。」 「谁说你要死了!」千羽几乎是吼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总是把死死死的挂在嘴边!你就没想过活下去吗!你就没想过怎么活下去吗!」 苏淮安被他吼懵了,怔愣在了原地:「千羽?你生气了?为什么生气?」 「废话!我现在很生气!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你父母都是什么眼神,徒弟徒弟选不好,朋友也不好好交。 一个欺师灭祖,一个在他们死后盯上他们的儿子,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千羽说得上火,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话里的分寸,直到见苏淮安半天没有开口,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太过了:「那个,我也不是骂你父母的意思。」 苏淮安点了点头:「我知道。」 千羽想让他开心一点,继续道:「我是想说他们有病,他们全都有毛病,不要听他们的。」 苏淮安闻言笑了笑,千羽也跟着笑,不过很快,两人就都停了下来。 这是梼杌的手段。 两人都察觉到了,他自己对元河县没有办法,便召集了那些仙道。 第119页 他甚至都不需要费什么功夫,只需要将消息传到岳青山派,岳青山派有的是办法在短时间内就将消息传出去。 那些仙道本就对这颗魔心趋之若鹜,只要有消息,特别还是由第一大帮派传出的消息,他们自然会汇聚到一起。 「千羽,我......」 他还没说出来,千羽就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又让我不要管你对吗?别想了,我不会走的。」 但苏淮安却道:「我是想说,我们走吧。」 千羽闻言看了过去:「我们?」 苏淮安点了点头:「嗯。那些人不比梼杌他们有规矩的束缚。他们为了得到魔心,是真的会杀人。我们走吧,不要连累镇子上的人。」 千羽多少有些欣慰,至少他没再说让千羽抛下他,自己跑的话了。 「好。」 说是要走,但也不可能立刻离开,千羽先化作一只黑鸟绕着整个镇子巡视了一圈,寻找着出路。 如他所料的,梼杌果然留下了云雀守在镇子的各个出口。救他目之所及的,就有十数只,躲在暗处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他一边巡视,却看到了他们刚刚碰到的那几个人,他们聚在一起,正说着些什么。 千羽见此凑近了一些,听着他们的对话。 其中一人道:「原本想着趁着他们还未来,先去取魔心,没想到他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个这么强的人。这镇上的人也不安分,若是他们也向着宋方荀,我们要怎么办?」 一人建议道:「要不,还是等岳青山派的人过来?」 另一人摇了摇头:「不成,若是他们来了,便更没有我们取魔心的机会了。我见着他们这里只有一条河水,所有人吃喝全部在那条河中。 不若我们投毒,待他们毒发,我们便行动。」 千羽在一旁听不下去了,这些人竟然还没死心! 他从树上跳下,变为一只大鸟出现在他们面前。 几人见状吓了一跳,刚准备拔剑,千羽一声怒吼,将几人掀出去几步。 千羽又煽动翅膀,一时间飞沙走石。 几人吓得跌跌撞撞慌忙向镇外逃窜。 这不小的动静吸引了镇上的人,他们眼见着千羽在轰那几个外人,便也拿起手间的棍棒锄头一起冲过来,吆喝着要将那些人赶出镇子。 那些人哪里见过这阵仗,都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直到那些人走远后,千羽才恢復了人形。 那些赶来帮他的人见此忍不住问道:「神侍,这些又是什么人?」 另一人个扛着锄头的人也道:「最近来这的人好像多了。」 千羽也不打算再瞒着他们,直言道:「一些对苏公子不利的人。」 众人闻言都怒了:「苏公子是神侍的朋友,就是我们的贵客,竟然要对苏公子不利!便是与我们为敌!」 「神侍放心,我们定然捨命守护苏公子!」 众人士气高涨,但千羽却道:「正好你们都在,我有一事要告诉你们,我们要离开了。」 众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都愣住了。 千羽继续道:「我们最近会离开,我要说的就这些。」 千羽刚要往回走,但镇民们都围了上去,不解地问道:「为何要离开?」 「是我们招待不周吗?」 千羽一向不喜欢解释,尤其是对凡人,面对他们这诸多问题,他只是道:「不是,与你们无关,只是我们有其他事情。」 他说完便不再多言,化为一只黑鸟,继续检查着镇子周围的情况。 镇民们还想问些什么,但见着他的样子,也不敢再追过去。 千羽仔细地巡视了一周,要躲过那些云雀并不困难,但只怕梼杌留在这里的人不止这些。而且若他们离开了这,没有了元河县这些镇民们的保护,梼杌便没了顾忌。 虽然他们不能用灵力,但他与苏淮安只有两个人,再加上那些仙道,只是用车轮战,拖都能把他们拖死。 不过,苏淮安说的也没有错,梼杌此次是破釜沉舟了,若是他们不走,等到那些人过来,这些保了他们这么久的镇民,可能真的会被他们害死。 只能躲了。 但又能躲到哪躲呢? 等他回到两人住的屋子里,苏淮安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他的行李本就不多,只有一个小包裹,现在依然只有一个小包裹。 千羽忍不住将又碰到午间遇到的那些人的事告诉苏淮安:「他们真的是贼心不死。都这样了,还想着打你的主意。」 苏淮安只是笑了笑,并不太在意这些,问起了他巡视的事。 千羽便将看到的都告诉了他:「唯一薄弱的地方就是水路,你来时的方向。不如我们走那里。而且,那里可以通向......」 尊上的宅子。 但他还未说完,苏淮安就摇了摇头:「你能看到的,便是他们能想到的。你我都不善水,若遇到袭击,便只能分开,到时他们各个击破,要来得更方便,而且,水路不方便逃跑。 特意在显眼的地方分配更少的人,恐怕就是为了引我们过去。我们往另一个方向逃。」 「那就只有大陆和山路。大陆不可能,会碰上那些仙道,那就只能走山路。」 苏淮安闻言点了点头:「虽然慢,但若小心些,或许能避开那些云雀。」 第120页 「好,就走那里,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 第七十三章 逃2 深夜,银色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梢,斑驳地洒在地面上。 两人用轻功一前一后行走,脚步轻盈,尽量不发出声响。 树林里极其安静,只间或听到几声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千羽走在前面,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翻过一个山头就是大路。 他的脚步也忍不住加快了一些。 就快了。 但就在这时,树叶传来了不正常的摆动声,一串接着一串,什么东西冲着他急速撞来。 他还来不及回头,就听到苏淮安的惊唿声:「千羽!」 千羽只来的急看清有什么东西向他们俯冲了过来,在即将撞到他时,苏淮安勐冲过来,抱着他躲了过去。 但两人也因为这突入起来的变故摔倒在地,沿着山坡滚了下去,直到撞到什么东西,他听到了苏淮安闷哼了一声,两人才停了下来。 千羽慌忙站了起来,借着月光他能看到现在所在的位置,他们从山顶上摔了下来,滚到了一片乱石中,刚刚是苏淮安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两人才停了下来。 他刚刚被苏淮安护着,反而没怎么受伤。 他慌忙去查看苏淮安的情况:「苏淮安,你怎么样?」 苏淮安摇了摇头,手指胡乱地去抓自己的腰间,在他的腰上原本挂着一个水壶,此时也已经被摔碎。 他的手指划拉着那些碎片,有些惊慌地道:「碎了。」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当然会碎。刚刚怎么了,是什么东西......」 他还未说完,就感觉身后有几个巨大的影子遮住了月光,他慌忙回头,一只大鸟俯冲了过来,鸟喙正对着千羽的脑袋。 千羽慌忙抽刀,将那只鸟击退。 但在他们身后更多的鸟沖了过来! 千羽击退几只,就有几只大鸟冲过来。 这样不行,这周围还有许多这样的云雀,它们听到这边的动静后一定会聚集过来,拖延的时间越长,对他们越不利。 千羽用剑气击退围困着他的云雀,对苏淮安喊:「苏淮安,你先走!」 但苏淮安并没有逃跑的意思:「千羽,让一下。」 千羽疑惑地转身:「你要做......什么......啊?」 苏淮安用一块碎片划破了自己的手掌,两手相合,在分开时,他手间的血便凝聚成了一个个冰钉。 千羽慌忙后退,苏淮安听着四周的动静,在那些鸟振翅飞来时,冰钉飞出,数以百计的血钉刺破了它们的翅膀,让它们短时间内无法再飞起来。 千羽还在愣神间,苏淮安慌忙抓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山下跑去。 两人匆匆而跑,一直等到了山下,隐进了一片树林中,才稍稍放缓了步子。 千羽拉住了苏淮安:「等一下,你的伤口先处理一下。」 苏淮安摇了摇头:「无碍,先走。」 「就这样走着要走到什么时候,不如我带着你飞上去。」 「但我不会飞,若是受到攻击,你会受我拖累,施展不开,眼下也没有水源,太被动。」 「那我们,去买匹马?」 这个提议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马。 而且离下一个镇子徒步最少还要走两天,他们双腿定然躲不过那些云雀。 正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他却忽然听到了一声马的嘶鸣。 他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看着苏淮安:「我好像幻听了。我刚刚听到了马的叫声。」 苏淮安显然也听到了:「不是幻觉,先去看看。」 两人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却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帐篷,帐篷外真的有一黑一白两匹马。 千羽激动地就要上前,但苏淮安拦住了他:「先等一下。」 千羽这才恢復了理智,也是,这荒郊野岭的,竟然突然冒出这么几匹马,确实有问题。 他问道:「现在怎么办?」 「先看看。」 苏淮安注意着里面的情况。 此时天刚泛白,帐篷里也有了些动静。 一个影子走到了帐篷门口,千羽瞬间打起了精神,但待里面的人出来,却是一个衣着干净素雅的老人。 他松了口气,低声道:「只是一个老人。不像是他们的人。」 苏淮安仔细地听着四周的动静,确实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他才与千羽一起走了出去。 老人出门,伸了个懒腰,一眼便看到了走向他的千羽和苏淮安:「两位打哪边来?」 千羽随意地答道:「东边来。」 「要往哪边去?」 「西边去。」 老人闻言笑了:「这位公子真有有意思。」 千羽也跟着笑了笑,但很快就正色道:「我要买你的马,你出个价。」 「我的马不卖,只出给有缘人。」 「哦?什么是有缘人?」 老人看向了苏淮安:「就比如,苏公子。」 千羽立刻警觉,将苏淮安护在身后,刀都抽了一半。 但苏淮安却按住了他抽刀的手,绕过他走了过去:「您认识我?」 「有人让我在这里等你。」 「谁。」 第121页 「你猜得到。」 苏淮安闻言默然。 他当然猜得到,若非陷阱,会为他准备的这么周到的人,只有可能是他。 老人忽而拉起他受伤的那只手,千羽吃了一惊,正要阻止他,却被苏淮安拦住。 「受伤了?」 老人的声音,但是他的说话的语气,却让苏淮安感觉熟悉。 「嗯。」 「跟我进来,我帮你包扎伤口。」 苏淮安没动:「我在这待不了多久。」 「别害怕。」 苏淮安一怔,太像了,让他忍不住跟着他,走进了帐篷。 千羽虽然不清楚苏淮安为什么这么听那老头的话,但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帐篷里和他想的不太一样,里面很亮,很大,东西却很少。 只有一套桌椅,桌子上还摆着一个药箱。 那他是怎么睡觉的?躺地上吗? 老人将苏淮安牵到椅边,扶他坐下,就用药箱里的东西给他清洗伤口,包扎。 「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狠呢。」老人好像只是呢喃,又像是在询问。 苏淮安没有答话,反而是站在一旁的千羽挑起了眉头,他怎么知道那是苏淮安自己弄的? 老人帮他苏淮安将伤口绑好,苏淮安就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他却仍握着他的手:「从今天开始,就真的,只有你一个人了。」 「我知道。」 他垂下了眼眸,似轻嘆了一声,终于松开了手:「今天是七月二十一。」 苏淮安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走到了千羽面前:「我们走吧。」 千羽看了那老头一眼,才带着苏淮安一起走了出去。 但出去后,外面却是另一番光景,天仍旧是暗的,从山间飞来的大鸟一批一批沖了过来。 千羽慌忙要抽刀抵挡,却陡然发现它们似乎被什么挡了下来。 他正惊诧间,就见那两匹马沖了过来,他来不及多想,拽住那批黑马的缰绳,踩着马鞍上马,等他想将苏淮安也一併拉上来时,却见苏淮安已经上了马。 「你会骑?但是你的眼睛......能知道路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回,我跟着你,快走!」 千羽闻言没再多言,忙控制着马儿沖了出去。 苏淮安紧随其后。 逃离了这片地界。 他们没有注意,在他们身后,那些鸟被全部困在空中,碾碎了翅膀。 ...... 两人不知道逃了多久,只能看到天亮了又逐渐暗下。 千羽看着周围的环境,他也是慌不择路,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跑,现在也不知到了哪里,不过见着这附近就是一片已经有些干涸的芦苇地,芦苇很高,足以作为掩体。 周围又有大片的水草,可以让马休息,吃草,就拽动缰绳让马停下,对苏淮安道:「先休息一下吧。 那些云雀还没追上来,马也跑了一天了。」 苏淮安闻言点了点头:「好。」 两人将马牵到一边吃草,就在地上坐了下来。 千羽看着苏淮安受伤的手:「伤怎么样了?」 苏淮安的手指动了动:「这个,没事。」 千羽仰躺在地上,跑了一天,当然也累,但睡是肯定睡不着地,便看着苏淮安问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你,明明你拥有魔心,不会死,但为什么你的伤却不会自己癒合,在没有用药的情况下,甚至会腐烂? 还有,分明我手上的法器还开着,为什么你还能用灵力? 还有,我们早上遇到的人是谁?那个人和你很熟吗?」 苏淮安听完他的问题才道:「第一个问题,我和魔心是两个人,我「死」,他才能「生」。」 「等一下,我有点不明白。」 「魔心有自己的思想,他在我的身体里,寄生。不让这具身体死去,是因为他需要这具身体。 而我的意识让他没办法占据这具身体。 你好奇的伤口瞬间恢復的能力,或许等他真正占据这具身体的时候,你就可以看到了。 但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在他的意识强过我之前,我会杀了他。 第二个问题......」 「等一下,」千羽有些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他不明白,苏淮安为什么能如此冷静的说这些事,光他听着就毛骨悚然了,「苏淮安,他死了,你会怎么样?」 「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我也会死呀。」 第七十四章 逃3 「抱歉,我好像总在你面前提这些事。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千羽也说不出话来,但不管怎么说,该道歉的也不该是苏淮安:「你不用因此道歉,反倒是我,什么都不了解,就对你指指点点。」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千羽闻言笑了:「那你回答我第二个问题。」 「我为什么在你用了三清符后还能使用灵力?这个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的。千羽,主人是不是在使用三清符后也能使用灵力?」 千羽点了点头:「自然,不然这个神器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那就没错了,我的功法是主人教的,最开始的灵力也有一部分来自他。可能因此,我也可以用。」 千羽恍然大悟,有点明白尊上为何将这个神器交给他了。如此一来,他们的胜算就又大了一点。 第122页 「抱歉。」 千羽一懵:「什么?」 「其实在你告诉我三清符能抑制所有灵力时,我就发现了我的灵力并不受三清符影响,但我想将这件事隐藏起来,留在最后,所以才没有告诉你。还害你担心。」 千羽摆摆手:「你做的也没错。毕竟元河县人多眼杂的,隔墙有耳,万一让有心之人听去,告诉梼杌,说不准我们这一次就逃不出来了。」 苏淮安放下心,点了点头:「嗯。」 「还有,今早那个人是谁?怎么感觉你们好像认识。」 「那个人,你也认识的。」 千羽立刻来了兴趣:「是谁?」 「主人。」 千羽闻言往后看了看,疑惑地道:「没人啊。为什么突然喊尊上?」 苏淮安忍不住笑了一下。 千羽愈发奇怪:「怎么了?」 「我是在说,今早我们遇到的那个人。」 「我们今早遇到的那个人怎么了?」千羽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人是尊上!」 「是,也不是。」 千羽焦急地道:「你就别打哑谜了,什么叫是也不是?到底是还是不是?」 「那应该是主人剥离的一缕魂。之前阿兄也用过这个方法,只是阿兄的魂仍旧是以魂魄的状态,但主人,将它化成了一个人。 但总归都是魂,两者给我的感觉很像。」 从阆中那个交给他木盒的老人,到卖船给他的老人,再到昨天那人,给他的感觉都很像。 他一直都在,但从现在开始,他就不在了。 千羽愣愣地看着他,思索良久才道:「原来如此。尊上本人自然没办法过来,但如果是一缕魂化作人形的话,过段时间就会消失。即使是梼杌他们,也无法找到尊上来过的痕迹。这一招妙啊。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尊上竟然会做到这种程度,毕竟......」 他说到这突然不说了,苏淮安见此好奇地问:「毕竟什么?」 千羽摇摇头:「没什么,我们今天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明天继续赶路。」 千羽不愿多说,苏淮安便也没继续问,点了点头:「好。」 ...... 南,梼杌境内。 梼杌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掀在了地上,气急败坏地吼道:「废物!一个凡人都看不住!我养你们做什么!」 跪在地上的人吓得不敢动,哆哆嗦嗦地道:「尊上,我们也没想到那苏淮安竟然还能使用灵力。这才,这才耽搁了下来。」 梼杌闻言挑起了眉头,他并不怀疑他们说话,他之前的布置天衣无缝,确实只有在苏淮安能使用灵力的前提下才能逃出去。 至于苏淮安的灵力,只能是因为他修得穷奇的功法。不过说到底,他只有一个人,即使他能使用能力,又能如何,只要知道他的位置...... 「他们到哪了?」 跪在地上的人身子一颤,慌忙道:「属下惶恐......」 梼杌一惊,嚯的一声站了起来:「你们跟丢了!」 「属下,属下与其他人追上去时,却碰上了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还将兄弟们的翅膀全都搅碎了......」 「即使苏淮安有灵力也不可能将你们全部歼灭!你们莫不是因为人跟丢了,才故意这般说!」 「尊上,您即使给属下天大的胆子,属下也不敢欺瞒尊上。那股力量来得实在突然,没有任何徵兆的就将他们全部困住。 属下,属下也是因为与苏淮安一战受了伤去得慢些才逃过一劫......」 「胡说!有三清符在除了苏淮安还有谁能使用灵力!」 说到这时,梼杌突然定住了,还真有人能在三清符下使用灵力——穷奇。 但也说不通啊,他的人已守在所有的出口,即使是穷奇,要不惊动任何人出来,也不太可能。 唯一的方法便是剥离一缕魂出来,但这对本体的伤害极大,而且,那缕魂即使回去了,也要修復很久。 最关键的是,即使他出手也不过是让苏淮安晚些被抓到,这又有什么意义? 「那股力量的出处你们看清楚了吗?」 「只看到一顶黑色的帐篷,但等我们将那顶帐篷破坏后,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梼杌气得啧了一声:「废物!」 「属下惶恐......」 「滚出去!继续派人找!」 那人忙道了声是,匆匆走了出去。 梼杌缓缓地坐回位子上,即使苏淮安逃出了元河县,应该也逃不了多久,华音的云雀已遍布各地,至多两天就能将他找出来。 得尽快将他带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来人!让龙简来见我!」 第七十五章 逃4 马儿沿着河边急速行驶。 在他们身后,数不清的云雀沖了过来。 千羽频频回头看着那些云雀。 太快了。 他们摆脱那些云雀不过两日,这么快竟然就被发现了行踪。 就在这时,他的马儿嘶鸣了一声,千羽慌忙拽动缰绳将马停下。 在他们面前,不知何时已围满了人。 是那些仙道。 他慌忙道:「苏淮安。」 苏淮安闻言也拉动了缰绳,刚好停在了他的身边。 「他们来了。」 苏淮安闻言点了点头,翻身下马。 第123页 千羽也跟着下去,现在这种情况逃不了了,只能打。 苏淮安摸了摸马头,温声道:「这两天,谢谢。」 他说完轻拍了一下马身:「现在,走吧。」 马儿的身子动了一下,顺着前方走去。 千羽见此也踢了一下马屁股:「你也走吧。」 黑马嘶吼了一声,也向着前面走去,一黑一白,逐渐消失在两人眼前。 千羽与苏淮安背对背站立,在他们身后,那些云雀已落下,化为人形,和他们周围的那些人一起,向着他们围拢。 「苏淮安,我有点好奇,如果你找到了秦玖,你要怎么办?」 苏淮安毫不迟疑:「杀了他。」 「连一只马都不忍心看着它死的人,真的会杀人吗?」 苏淮安抿唇不语,沉默地与那些人对峙。 那些人面面相觑,却并没有立刻动手。 直到其中一个看上去德高望重的老人走上前,他穿着浅蓝色的衣服,与时珩之前穿的衣服一样。 「方荀,」他说的温柔,就像是对寻常一个小辈说话,「老夫是岳青山派宗主,与你父母,也算是故交。老夫并无意伤害他们的孩子。但也不能任由魔心流落到奸邪小人之手。 如今在这,实属无奈。 老夫并不想与你动手,方荀,跟我们走吧,我们不会太为难你。」 千羽冷眼看着他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真的是看够了。 「苏淮安,不用跟他们废话,我们冲出去。」 但苏淮安却没有动,反而对他们露出一个极为单纯的笑:「反正不管如何我都会死,跟你们走当然没关系,但魔心只有一颗,你们这么多人,我该跟谁走呢?」 仅一句话,就让原本就有些紧张的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 那些仙道的目光不止盯着苏淮安,还盯着彼此。 那人慌忙道:「魔心在世间只会祸害人界,老夫愿集整个岳青山派之力,将其毁掉!」 话音未落,一旁就传来一声冷笑:「时清老头,你说得好听,照你这么说,我也愿意集我族之力,将魔心毁掉,你让他跟我回去。」 时清闻言怒了:「沈夜!」 沈夜完全无视他的愤怒,竟直接走到苏淮安面前,笑问道:「小弟弟,跟我走,怎么样?」 千羽皱着眉看着他们,却见苏淮安只是露出甜甜的笑:「好啊。」 众人闻言都愈发坐不住了,争相冲了过来:「凭什么跟你们走!方荀,你不如和我走,还记得我吗,我在你小时候还抱过你。」 「呵,你们长乐派算什么东西!即使他跟你们走了,你们有把握取到魔心吗!不如让给我!」 场面一时混乱,众人竞相争吵了起来,最后演变成大打出手,就在这时,沈夜直接沖了过来。 千羽慌忙抽刀,但刀还未抽出来,沈夜就被其他人拦住。 在与千羽他们动手之前,他们彼此间竟先动起了手来。 苏淮安似乎早已料想到了这一切,站在原地,笑道:「千羽,你刚刚不是问我,连一只马都不忍心看着它死的人,真的会杀人吗? 现在我回答你,我会,因为有时候,他们真的不如畜生。」 第七十六章 战 因为三清符,所有人的灵力全使不出,他们便用最野性的方法,靠着手上的刀,很快便见了血,场面瞬间混乱。 千羽护在苏淮安身前,防止那些人误伤他,又时不时地回身看着身后的那些云雀。 前面都打成那个样子了,那些云雀却仍旧没有反应,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们的目光只盯在两人身上,却也只是看着,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好像只要他们两人不露出逃跑的迹象,他们就不打算出手一样。 「那些云雀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半天了都没动静?」 苏淮安闻言也侧耳听着那边的动静,确实,他们只是将所有的出路围了起来,没有一点杀意。 就像是…… 「他们好像,在等人。」 千羽不解:「等谁?」 话音未落,他们身后却陡然传来一声巨响,原本正在争斗的仙道中突然传来几声惨叫,一个人甚至直接飞到了千羽的脚下。 千羽转头看去,却见原本还在争斗的仙道全停了下来,在他们中间,多了一个不知从哪飞来的长刀。 长刀并未出鞘,但仍嵌入了地下,将周围的地面都砸裂了几分,空气中瀰漫着尘土。 透过那些尘雾,能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向他们缓缓走来:「凡人果然无能,最终还是得靠我。」 千羽闻言瞬间警觉了起来:「龙简!」 这个名字苏淮安之前从未听过,他有些疑惑地问道:「龙简是谁?」 「梼杌与他一个龙族的小妾生下的儿子。」 苏淮安一惊,之前的华音,时珩,现在的龙简,而且还是三个不同的母亲,他忍不住问道:「梼杌到底有多少妃子,多少孩子?」 千羽挑了下眉:「都现在了,你怎么还在好奇这个?」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很快地解释道:「妃子嘛,不算多,一个明媒正娶的王妃,也就是华音的娘亲,还有五六个小妾,多的是他一夜情的女人。 至于孩子,他承认的,有九个。但他不承认的,数不清楚。」 第124页 「承认的是什么意思?」 「梼杌一夜情很多,若那些女人运气不好怀上了,他也不会管。除非是像华音那样嫡出子,亦或是,拥有极强的能力,在他看来能为他所用之人,他才会承认他们的身份,将他们养在自己身边。 如果他们的母亲还活着,就会顺手将他们的母亲纳为自己的小妾。 龙简就是其中之一。因带了龙族的血统,天生神力,而且皮糙肉厚,寻常武器对他不起作用。 梼杌这个时候将他派来,恐怕就是看中了这点。他本身就是力量型战士,三清符于他的影响,微乎其微。」 苏淮安闻言,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尘雾逐渐散去,尘雾后的人也缓缓透出了面貌,那是一个极其高大结实的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外衫,一半褪下,露出的半边胸膛上,有一道醒目的伤疤。 他的脚步闲散,无视周围兇恶的眼神,走到他们中间,将刀从地上拔出,浓黑的眼睛盯着苏淮安,嘴角挑起一抹笑:「你便是,苏淮安?」 千羽的手按在了剑柄上,苏淮安手中聚灵。 但就在这时,沈夜抽刀冷然盯着龙简:「你也是来抢宋方荀的?先来后到懂吗!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 时清慌忙道:「沈夜!你怎敢对公子如此说话!」 龙简看了沈夜一眼,便将目光转向了苏淮安:「苏淮安,你便是那个唯一继承穷奇功法的人么。」 被无视的沈夜恼了:「你父母是没教过你,要认真地听人说话吗!」 千羽一惊:「糟了。」 苏淮安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面前陡然传来了一阵风,掀起了他的髮丝。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只能听到一柄断剑落下,扎进土地里的声音。 龙简在瞬间斩断了沈夜的剑,刀尖直指他的脖子。 「好快!」 千羽闻言点了点头:「龙简的速度与力量在整个仙界都是顶级的。 若是在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他的战力甚至能排到第二。」 苏淮安闻言好奇的问道:「第一是谁?」 「尊上啊。」 若说之前苏淮安对他的实力还有些模煳,现在一下子就有了实感,只居于泽祀以下的力量,麻烦了。 沈夜一下子瘫倒在地,惊恐地看着龙简。 龙简收刀道:「时清,现在你们已经没用了,让他们都走,不要再在这里碍事!」 时清恭敬地道:「是。」 他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道:「如今宋方荀被逼出来,诸位都有功劳。若今日,诸位随我离去,并将此事深埋于心,诸位便是岳青山派的贵人,以后若有事需要,岳青山派定然前往。 但,若选择继续留在这里,或者将今天的事宣扬出去,刀剑无眼,望各位留心。」 千羽看到此处才道:「这岳青山派还真是厉害,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苏淮安低声道:「仗势欺人。」 千羽贊同:「仗着他们背后有梼杌。」 在见识过龙简的力量和时清的双重压迫下,那些人真的一个一个地离开了。 连沈夜也不过不甘地看龙简一眼也跟着离开。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龙简的视线再次转向了苏淮安:「你刚刚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苏淮安疑惑地问千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那些问题?」 千羽也小声回答道:「大概在几十年前,龙简年轻气盛挑战尊上。尊上原本不予理会,但经不住他天天叫嚣,不胜其烦下,最终应了。为表公平,尊上当时没有用灵力,仍战胜了他,并在他胸口留下了一道伤疤。 自那之后......」 千羽靠近苏淮安的耳朵小声道:「他好像魔怔了,不但特意将那伤疤露出,像是勋章一样,甚至有意地模仿尊上的穿着性格甚至语气。 你不觉得他给你的感觉有些熟悉吗?」 他这么一说,苏淮安觉得还真是,那种自大狂妄,永远冷漠的感觉。 只是泽祀的冷漠是针对所有人,并没有什么特殊意味,而龙简更多的是不屑。 不屑与他们多说什么,甚至不屑于看他们。 「而你,」千羽继续道,「修着尊上的功法,他自然好奇。」 苏淮安闻言点了点头。 被多次无视的龙简甚为恼怒:「喂!你!不光瞎还聋么!」 苏淮安转头问千羽:「如果我一直不回答他的问题,他会不会一直问下去然后不打我?」 千羽面露惊嘆:「不愧是你,怎么可以聪明成这个样子。」 苏淮安闻言期待地问:「真的可以吗?」 「可以个屁!你真觉得他会光站在那里等到你回答吗!」 龙简额角青筋直冒,这两人不光无视他,甚至还在他面前相互打趣。 他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剑:「喂!你们,迫不及待地想死在我的刀下了吧!」 就在这时,苏淮安手间灵力回收,无数冰钉从龙简身后射了过去,砸在他身上,形成一层浓重的冰雾,将他笼罩。 千羽转眼看过去:「成了吗?」 苏淮安不言,听着冰里的动静。 如此强的攻击下,即使再强,也该受重伤了。 但在那个人,却并未倒下,下一刻,勐冲了过来。 苏淮安吃了一惊,慌忙推开千羽,手中凝结冰剑,下一刻,一把长刀砍在了冰剑上。 第125页 兵戈相见的气势将千羽推出去几步,千羽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龙简,苏淮安刚刚那一击,他竟毫髮无伤。 龙简笑看苏淮安:「竟然能挡住我一击,就凡人而言,你算很厉害的。」 苏淮安闻言笑了笑:「是吗?谢谢。」 下一刻,两人同时出招。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速度极快,若是凡人,便只能听到兵器相撞的声音。 苏淮安找准机会,在河面上凝聚一大块冰块,逃往河上。 龙简紧随其后,一刀斩下。 苏淮安翻身躲过,龙简的刀落在冰面上,斩裂了冰块。 苏淮安向后退去,龙简从碎冰上跳下,跳至苏淮安凝聚的那一片冰面上。 苏淮安就是在等这一刻,手中聚灵。 在龙简脚下陡然升起一块冰锥,龙简慌忙躲过,下一刻,他落脚的地方陡然一空。 他闪身躲过,陡然明白了苏淮安将战场设在这的原因。 他迅速躲开苏淮安设下的一个个陷阱,直奔苏淮安而去,抬起刀,勐然砍向苏淮安的脖子。 就在这时,他们中间陡然升起一根冰柱。 他挥刀砍碎了冰柱,面前却已没有了苏淮安的身影,下一刻,他的小腹传来一阵钝痛,苏淮安的冰刀刺穿冰柱扎进了他的小腹。 苏淮安的汗水顺着脸颊低落,刚刚与龙简的战斗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灵力,还好,有用。 龙简的身体微微颤抖:「我刚刚说错了,即使是与那些魔兽相比,你的实力也毫不逊色。」 苏淮安一怔,龙简竟然在笑。 他慌忙抽出手中的剑,但剑却纹丝不动。 下一刻,龙简的手勐然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起。 而龙简身上,刚刚被苏淮安刺中的地方却完好无损。 「只可惜,你的对手是我。」 第七十七章 战2 苏淮安手中聚灵,脚下的冰块瞬间融化。 龙简脚下一空,手指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两人急速下坠。 千羽慌忙化身玄鸟飞来,在苏淮安坠入海中之前抓住了他,将他扔在了背上。 苏淮安趴在他的背上,抓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 龙简的力气极大,只那一下,他脖子几乎要断了一样疼。 他挣扎着坐起,却突然发现周围已围满的云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被包围了。 偏偏这时,龙简也已挣出了水面,黑色的翅膀在身后绽开,飞至苏淮安面前:「苏淮安,你现在跟我走,我不为难你,但你若执意要给我惹麻烦,休怪我手下无情!」 苏淮安咬了咬牙,手中聚灵,控制无数冰钉刺向云雀与龙简,冰钉刺破了那些云雀的翅膀,有些直接落入水中。 千羽找准机会,从苏淮安闯出的空隙中沖了出去。 但还未走多远,他们就被一个巨影笼罩,龙简完好无损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他手持利刃,一刀斩下。 苏淮安慌忙凝剑抵挡。 但这一击太强,苏淮安的冰剑顷刻间断为两截,两人一起栽倒在了地上。 千羽只来得及用翅膀护住苏淮安,两人便重重地砸在了河边。 苏淮安倒在千羽的身上,因为被千羽护着,竟没受伤。他慌忙检查千羽的状况:「千羽!千羽!你怎么样?」 千羽恢復了人形,身上好几处破口,头上也流着血,但仍勉强笑道:「还行......咳咳咳......」 千羽突然勐烈地咳嗽,苏淮安慌忙扶住他:「千羽!」 但就在这时,身后陡然响起了脚步声,龙简缓缓落在地面上,走向两人。 他立刻警觉,一把抽出千羽腰间的长剑,刺了过去。 千羽忙道:「等一下!苏淮安!」 龙简有些厌烦,挥刀砍飞了他的长剑,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我是看在穷奇的面子上,才不想让你受太多苦楚。你该识相点,乖乖地跟我......」 他还未说完,胸口传来一阵钝痛,苏淮安将一块已经碎裂的冰刀扎进了那道伤疤里,刚刚激战都不曾受伤的身体,却在这一刻见了血。 苏淮安可能都没有料到,在滚烫的血滴在他手上时,他甚至楞了一下。 龙简额上青筋暴起,手中的力道加深了一分。 苏淮安握刀的手不自觉地松开,碎片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龙简冷然道:「果然早该这样了,反正也死不了。掐晕直接绑回去不就行了。」 他的手指骤然用力,苏淮安闷哼一声,脸憋得通红,痛苦地拍打着龙简的手臂。 千羽看到着急,挣扎着站起来,捡起落在地上的剑,正欲冲上去。 就在这时,原本孤寂的河岸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影沖了过来。 千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人拿起一根木棍,勐地砸向了龙简的手腕。 龙简始料不及,手上脱力,松开了苏淮安。 千羽找准机会,冲过去,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苏淮安倒在地上,勐烈地咳嗽。 千羽慌忙扶住他:「苏淮安!」 「方荀!」 千羽疑惑地抬起头,刚刚那个突然冲出来的人也紧张地蹲下身扶住了苏淮安,千羽一把抱住了苏淮安,与他拉开距离,警惕地道:「喂!秃子!你是什么人?你也是为了魔心来的!」 第126页 来人楞然看着他,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这么担心方荀,想必是方荀的朋友,贫僧法号印光,是方荀的阿兄。」 千羽依然警惕:「刚刚那些人还自称是他的伯伯叔叔,嘴里说的好听,还不是想要他的命!你们凡人没一个好东西!」 苏淮安已缓和了一些,刚巧听到了两人的话,他忙摇了摇千羽的胳膊:「千羽,他真的是我阿兄。他对我没有恶意。」 千羽听了苏淮安的话,才没那么戒备:「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暂且相信他。」 苏淮安对他笑了笑,扶着站了起来。 他听着河边的动静,千羽将龙简踹下去的地方。 龙简已经走了过来,他颇为恼怒地看着印光:「我说过,凡人已经没用了,自觉点滚!」 印光也看向了龙简,他抓着木棍站到了苏淮安身前。 苏淮安慌忙抓住了他的袖子:「阿兄,他,很厉害!」 印光伸手摸了摸苏淮安的头,温和地道:「阿兄知道了。」 他又看向了千羽:「你叫千羽对吗?麻烦你将方荀带走。」 千羽一惊:「你疯了吗!你刚刚只是侥倖得手,他有多厉害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们仙界有规定,你们,不能轻易杀凡人。所以我不会有事,我挡在着,你们先走!」 苏淮安抓着他的袖子却不肯撒手:「阿兄,不要。」 龙简冷然看着眼前的景象,冷笑了一声:「放心,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话音未落,几只云雀落下,化为人形,将他们团团围住。 千羽紧盯着周围的人,刚刚苏淮安明明已经打落了那么多,怎么还有。 龙简看向了苏淮安:「苏淮安,你现在跟我走,那两个人,我不动。 但若你执意继续打下去,刀剑无情,自然也分不清凡人。」 千羽慌忙抓住了苏淮安的胳膊:「你他妈的,要打就打,威胁个孩子算什么本事。苏淮安,你也别听他的。」 「千羽,你先放开我。」 「不放!」 苏淮安闻言笑了:「不放开怎么打?」 千羽一怔:「你还能打吗?」 「其实我还有一个东西。」 苏淮安凑近了他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 千羽的表情逐渐凝重:「你现在,还行吗?」 「勉强,但也能行。」 「好。」 龙简眼见着两人耳语,却也没出言组织,只是待两人聊完后问道:「怎么样?考虑清楚了么。」 苏淮安对他笑了一下:「谢谢你还给我时间考虑。」 他的笑让龙简有些不解:「客气。」 苏淮安手中聚灵,凝成长剑:「但很抱歉,我还想继续挣扎一下。」 他说着勐然冲过去,一刀砍下。 龙简侧身躲过,一脚将他踢了出去:「有什么意义!」 下一刻,印光一棒砸下,他抬刀挡住,眼睛死死地盯着印光:「我们是不杀凡人,但像你这样上赶着送死的,是例外。」 印光眼里毫无惧色:「那你可以试试。」 龙简额上青筋暴起,这几个人,真让人烦躁。 千羽挡开一只云雀的攻击,趁机一刀刺穿了他的翅膀,又挥刀斩向了另一只云雀。 龙简一刀逼退印光,苏淮安便一刀砍来。 他速度极快,刀刀砍向他那道伤口。 龙简将他击退后,印光便又沖了上来。 就像两只烦人的虫子。 龙简分外恼怒,一脚踢飞了印光,一刀斩碎苏淮安的冰剑,直指苏淮安的脖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该消停了吧!」 苏淮安听着周围的动静,脖子处陡然传来一阵钝痛,刀口割开了他的脖颈,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痕。 「再动就将你的脑袋砍下来!」 印光挣扎着站起,他紧握手中的木棍沖了过去。 龙简的耐心已到极限:「简直没完没了。」 他抬起刀,一刀斩断了印光的木棍。 苏淮安慌了:「阿兄!」 「苏淮安!」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千羽的声音,「好了!」 苏淮安立即反应,手中聚灵,将灵力挥出。 随着他手里的动作,河边陡然聚起了一层冰雾,几乎是瞬间席捲了整片河面,遮挡住了龙简的视线。 龙简啧了一声,死到临头了,竟还要苟延残喘。 他挥动手中的长刀,剑气顷刻间驱散了眼前的冰雾。 但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瞬间愣住了,那些云雀已全部被千羽斩断了翅膀,倒在河边。 而那三个人,已不知去向。 ...... 千羽看着面前的建筑,与他几个月前被卷进来时看到的没什么区别,还是一样的水池,一样的建筑,唯一的区别就是那让人烦心的灭魂咒不见了。 「尊上竟还真将这个芥子给你了。」 苏淮安点了点头,扶着印光将几人往建筑里带:「但是我的能力不行,这个芥子,只能维持两日。」 「两日啊,往好处想,或许他们找不到人,就走了。」 「嗯。」 这是刚才苏淮安对千羽说的话,他还有一个芥子,这是最后的招数。 苏淮安与印光拖住龙简,千羽将那些云雀驱散,再由苏淮安放出冰雾,遮蔽龙简的视线,几人再逃到这个芥子里。 第127页 芥子已被苏淮安隐在了水里,若非梼杌亲自来,他们应该看不出什么。 印光的视线全然没有被周围的东西吸引,他伸出手,轻触苏淮安脖子上被龙简划出来的伤口,担忧地问道:「疼吗?」 苏淮安笑着摇了摇头:「不疼。」 印光的模样却并不明朗:「你小时候不这样,你小时候很怕疼。」 「阿兄也说了,那是小时候,现在我长大了。」 印光一把抱住了他:「是阿兄没用,若阿兄能再强一点,能护着你,让你平安长大就好了。」 第七十八章 抓捕 苏淮安对印光笑了笑:「阿兄,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人总归是要长大的,而且我现在这样也很好。」 印光听得又生气又心疼:「什么叫现在这样也很好?方荀,那个男人呢?他之前分明说过会护你,为什么现在你有难了,他连人影都看不到!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相信那个人的鬼话! 我当时就应该想到的,说是没有目的地保护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千羽的眉头挑起,他着实听不得有人这么说尊上,刚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苏淮安有些撒娇地道:「阿兄,我们不说这个了,你的包裹里有吃的吗?我今天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好饿啊。」 苏淮安的话让印光瞬间忘了之前的气愤,他取下背上的包裹道:「当然,想到你会饿,我下山时杨阿婆还在我包裹里塞了烧饼。你还记得杨阿婆吗? 她在你小时候时常担心你跟着我们吃不好,总会在我带你下山时就给你准备好吃的,你走时还会给你塞很多好吃的。」 苏淮安笑着点头:「记得。」 见刚刚的事呗苏淮安带了过去,千羽便也没再说什么。 几人在后院的草坪上就地而坐,印光拿出烧饼递给苏淮安,还给千羽分了一个。 千羽不太吃凡界的食物,但见印光递给他,就接了。 他见两人举止亲密,想是关系很好的人,肯定有很多话,便借巡逻之名,离开了。 但在千羽走后,两人反而安静了。 苏淮安低着头,默默地吃着手里的烧饼,印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手里拿着水壶,担心他吃的太干会渴。 「方荀,跟我回去吧。」 苏淮安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低着头,过了很久才道:「阿兄,我,回不去了。」 印光慌忙道:「方荀,住持在等你,杨阿婆也在等你,他们问过我好几次,他们都很想你。跟我回去吧,阿兄会保护你的。」 苏淮安抿着唇不答,他不想骗阿兄,不想给他无望的期待。所以,他没办法答应他。 ...... 几只云雀绕着河边飞过,眼睛警惕地注意着下面的一草一木。 来来回回巡视了好几圈,几只云雀才落到地上,有些焦急地对龙简道:「少爷,并未发现他们的行踪。」 龙简站在河边,低头看着平静的湖面。 没有。 距离他们消失已经过了一天,他们已经搜遍了周围,却不见他们的身影。 他们都受着伤一定跑不远,定然还在这周围,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呢。 水面印出了他的影子,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胸口上的那道疤,和那道疤上被苏淮安弄出的伤痕。 「我本无意杀你,奈何你身上有我父君要的东西。可惜了,若是再留你些时日,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有意思的对手。」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解其意,其中一人试探地问道:「少爷,我们是不是要往远些找?」 「你们留在原地。」 龙简说完便抽出刀,跳入了河中。 众人吓得慌忙上前:「少爷!」 四周都没有,他只想到了一个可能––芥子。 ...... 已近深夜,屋外很静,苏淮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嘆了口气,最终还是披上了外衣,走出了屋子。 这是母亲的院子,他在小时与母亲一起睡过的房间里,一出门,便是一棵高大的菩提树。 「呀,睡不着吗?」 苏淮安闻言微微仰头听着树上的动静,千羽不知何时飞到了树上,正躺在树杈上看着他。 「嗯,你呢?」 「玄鸟一族的睡眠本就短,一天睡一个时辰就足够了。」 「这样啊。」 苏淮安坐在了门边的摇椅上,那是在他小时候,他阿爹帮他做的。 他仰靠在摇椅上,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摇椅吱呀的响声。 「苏淮安,」可能是无聊,千羽突然问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苏淮安没有动,似是在假寐,声音中都带着慵懒:「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有点好奇。你小时候就是这样,不爱说话,总这么阴沉的模样吗?」 「我是这样的吗?」 「是啊。」 苏淮安的嘴唇紧抿,想了一下才道:「那时候很吵,爱哭,总是跑来跑去,让师兄们不得安宁......」 他想到了鹤一当时的眼神,即使已经过了这么久,他还记得异常清楚,那是极度厌恶,噁心,不平,又愤怒的眼神:「一个坏小孩。他们,都讨厌我。」 千羽看着他,他不知道他究竟经歷了什么,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128页 他认真地回答道:「哪个小孩不这样。即使是我小时候,也爱哭爱闹,尊上和宅子里的人也没有因此讨厌我。 我小时候可比你过分多了,拆家打架的事样样没少干,甚至只是因为好玩,烧毁了尊上的一个院子。 你再怎么说也是个正常的小孩子,又没做什么罪大恶极,打架杀人放火之类的事。他们讨厌你,是他们的问题。」 苏淮安闻言坐正了身体:「千羽,你,是他养大的?」 千羽不由地扶额:「我现在在和你聊什么,你好奇的是这个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你会从小就在他那里?」 千羽嘆了口气,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你别看尊上那样子,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其实他人并不坏,你也知道四方之兽现在的状态,他若不那样,坐不稳现在的位置。 相比于其他守护兽比起来,他对管理凡界的事务也算是尽心尽力。 我们会在他那,可以说是他的善心。 当时他刚当上守护兽,四方混乱,经常会有因为战乱被夺去双亲的。 若是尊上碰到,就会将他们带回宅子里。 我和骞岩算是最早一批被尊上收养的孩子,当时我们年纪都还小,大概一百多岁。」 苏淮安吃了一惊:「一百多岁?」 「这么惊讶干嘛,我们是魔兽诶,魔兽的世界里一百多岁还是少年,还没长毛的年纪。」 苏淮安恍然大悟:「哦。」 「我和骞岩都是因为战争留下的孤儿。被尊上收留,教养。 但尊上却没教过我们任何人他的独门功法,只是教我们识字体术之类的,教的时间也不长。大多都是我们自己练习,自己挖掘。 由尊上像那样手把手地教导的,这么多年来,只有你一个。」 「你,不用特意强调这个。」 「苏淮安,虽然不知道尊上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候没有出面护你,但能做到这种程度,他定然是在意你的。而且一定不是因为床笫之事。 若真是如此,他能找到的替代品太多了,根本不必如此费心。」 苏淮安对他笑了笑:「干嘛突然说这些?」 「我并无意参合你与尊上的事,你比我聪明,这些事肯定也知道,只是,我希望你能对尊上更有信心,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谢谢你。」 「哇哦哇哦哇哦,看你们聊得这么开心,我都不忍心打扰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两人瞬间警觉,苏淮安站起,千羽从树上跳下,挡在苏淮安面前。 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印光也拿着木棍挡在了苏淮安面前。 苏淮安一惊:「阿兄,你何时来的?」 印光对他笑了笑:「刚刚。」 「这样。」 千羽也拔出了手中的刀,看着面前的龙简,他似乎刚从水中进来,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 「真觉得不忍心的话,你就不该进来!」 龙简微微偏头:「抱歉啊。但父君命我三日内将苏淮安带回去,我现在稍微有点着急了呢。」 千羽咬了咬牙,抬到沖了过去,龙简抬到挡住了他的攻击,印光立刻上来,一棍打在他的侧腰上。 但龙简却毫无反应。 他抓住两人的武器,用力将两人甩了出去。 两人被重重地砸在墙上。 「阿兄!千羽!」 苏淮安慌忙要冲过去,但龙简突然来到了他身后,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一把按在了摇椅上。 苏淮安闷哼一声,挣扎着想要挣脱出来。 龙简勐然用力,咔嗒一声,他的手臂被龙简折断了。 他的身体疼得抽搐了一下,冷汗直冒。 龙简嘴角微挑:「不错,这样都不愿意叫一下。我很佩服你的胆识,但你真的让我很难办啊。」 苏淮安咬牙挣扎,但根本挣脱不开。 「现在再考虑一下我之前提的问题,你跟我们走,我不杀那两个人。你应该做好准备了吧,毕竟,即使我不来,这个芥子也要崩塌了。」 他说得没错,这个芥子是靠他的灵力在维持,也是因此,龙简突然出现时,他没能立刻反应。 他现在的能力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即使他不来,最多再过两个时辰,他们也会直接落进水里。 苏淮安咬着唇,只要龙简想,他确实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们。 就在这时,千羽和印光沖了出来,两人身上各有负伤,但仍举起兵器沖了过来。 龙简全然无畏,低头对苏淮安道:「苏淮安,收回芥子。」 第七十九章 阻拦 两人举起武器沖了过来,但就在这时,芥子急速坍塌,大地颤动,让两人几乎站立不稳。 龙简似乎早已料到,扛起苏淮安,转身离去。 千羽慌了,吼道:「龙简!你站住!额!怎么会!」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苏淮安,他分明说过芥子能坚持两日,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就崩塌,他焦急地吼道:「苏淮安!你为什么......」 他的话还未说完,芥子陡然消失,两人跌进了水中。 ...... 云雀焦急地站在岸边,虽说少主让他们就站在这里等,但少主已经下去几个时辰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总归让人不放心。 第129页 正这时,水里传来了动静,一股巨浪掀起,水珠溅在了地上。 随着巨浪上来的,还有龙简和他肩上的苏淮安。 众人一阵欢唿,慌忙迎了上去。 「少主,这个便是苏淮安?」 「终于抓到苏淮安了!」 「少主,那两个人呢?」 龙简径直地往前走:「不用管他们,回去復命要紧。去找辆马车,我们尽早离开。」 众人闻言忙道:「是!」 不过片刻,众人便消失在了河边。 不过一刻,水中冒出了两个人。 印光和千羽两人游上岸后,岸边早已不剩他们的痕迹。 印光着急,对千羽道:「你不是鸟吗?我们飞过去追上他们。」 千羽有些厌恶地甩着身上的水:「是,但我现在羽毛湿透了,飞不起来。」 「你用灵力蒸干啊!」 「我当然知道,但三清符还没关,我用不了!」 「你关掉啊!」 千羽有些恼:「我不会啊!尊上没教过啊!而且这么高阶的法器,即使教了,我也不可能短时间就学会使用啊!」 印光闻言默然,闷声往前走。 千羽连忙跟上去:「你去哪?」 「他们现在一定要回南方,去边境线,现在或许还追得上。」 他知道的东西多的远在千羽医疗之外,他惊讶地问:「你怎么会知道他们要去哪?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印光也并不打算隐瞒:「八年前,方荀失踪的突然。明明前一天还见过,第二天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地消失了。 不光如此,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山下那些人都没发现他。 要做到这些,仅靠他当时的能力根本不可能。 而且在他失踪后,紧接着的就是那些人的内讧。 若说是因为方荀的出现,他们为了争抢方荀内讧还说得通。 但当时方荀根本就没在那里。 他们是突然之间,着了魔一样开始自相残杀。 那场混乱也让整个仙道损失惨重,原本必败的我们,几乎是在瞬间有了一线生机。 我当时便有了一些猜测,会不会是什么独立于凡界之外的人,一个极其强大的存在,带走了方荀,而且帮了我们。 那时我便开始调查。 在第一次见到方荀时,我心中的猜测,我的调查,还有现实逐渐摆在了我面前的东西,让我拼凑出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这是一场交易。 但我之前一直不明白,那个男人所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直到,今天。」 他说着看向了千羽:「千羽,我问你,床笫之事是什么意思?你们口中的尊上,我之前见过的那个男人,他是以那些事为条件,来给方荀提供保护的吗? 方荀那时还那么小,他不会从那时......」 千羽来不及反应之前他与苏淮安的对话印光听到了多少,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这才不到两年的事。」 印光一下子愣住了:「真的?那个男人真的在逼迫方荀做那些事?他之所以帮方荀,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他从那时候就开始觊觎方荀了?他对一个孩子......」 越解释越混乱了,千羽急忙道:「没有,不可能,尊上当时应该还对苏淮安没兴趣。毕竟比当时尊上身边,比苏淮安好看年轻的比比皆是。 而且,以尊上的性格,若是他当时就看上了,一定不会等到现在。 他们交易的,是另外的事情。」 「什么事?」 「这个,我不便说。但,你怎么能在苏淮安面前说谎,你都听到了,怎么在苏淮安面前说什么刚刚。出家人不是不能说谎吗!」 「我没有说谎,我是在你们刚刚开始说话时就过去了。」 千羽一惊:「还能这样!」 印光没有回应他的话,闷头往前走,不管如何,他已看透了那个男人的面目,他现在只是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带走方荀,竟然相信了他的话。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一定要带走方荀。 ...... 苏淮安被扔在一辆马车上,很快,车便动了起来。 他挣扎着坐起,只是轻轻刮到了受伤的胳膊,就让他疼得嘶了一声。 忽而车头一沉,有人走了上来。 他几乎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你们不是急着把我送过去,飞得不是更快吗?为什么还要准备一辆马车?」 龙简不答,只走到苏淮安身边,蹲下身,按住了苏淮安受伤的胳膊。 苏淮安抿着唇将头扭开,这么快就忍不住对他用刑了么。 不过与他想的不同,只听咔嗒一声,他的胳膊传来一阵剧痛,但剧痛过后,竟不疼了。 龙简将一套衣服放在地上:「将这套衣服换上。」 水黏在他身上确实很不舒服,他也早想换了,但不明白龙简这么做的理由:「这是对犯人的优待?」 「对听话犯人的优待。」 若不是因为苏淮安现在的处境,他真有点想笑。 龙简见他没动,又道:「要我帮你换吗?」 「你一定要在这里?看着我换?」 「你是个棘手的对手。怎么?都是男人,你还担心我做什么不成?」 苏淮安抿着唇,还是脱了。 虽然龙简说过他不会做什么,但苏淮安确实能感觉到他赤裸的眼神。 第130页 「看来穷奇确实足够宠爱你,在你们分开前,做过吧?都多少天了,这痕迹还在呢。」 苏淮安只当没听到,自顾自地穿上那套衣服。 龙简见他穿好后,便道:「手伸出来。」 苏淮安照做,片刻后,就感觉一个镣铐锁住了他的手,接着是脚。 「你在这看着我都不放心么。」 「我实在不想回去之前再出现任何麻烦,理解一下。」 苏淮安不说话了,背抵在身后的座椅上假寐。 因为逃亡,他这几天都没睡好,真的有些累了。 这时,他身下却一空,他被抱了起来,放在了软椅上。 他吃了一惊:「你......」 「这上面舒服一点。在这上面睡吧,你睡着了我也可以省很多事。」 苏淮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干脆转过身休息。 软椅很长,刚好容纳下他,确实如他所说的,很舒服。 但此时他已全无困意,他听着外面的动静,问道:「从这里到那,要多久?」 「快的话一天,慢的话也不超过两天。」 「这样啊。」 两人说完后便没有了其他的话。 马车一路上走得摇摇晃晃。 苏淮安被晃得真的有了些困意。 正在这时,马车却陡然一停。 苏淮安瞬间惊醒,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人吼道:「何人擅拦马车!」 来人恭敬地道:「车上可是龙简少爷?」 「知道还不快让开!」 「请龙简少爷体谅,我家尊上刚接手这块地方,万事都谨慎,对于外界妖魔仙的进入,即使是龙简少爷,要出去,也请出示一下通关令牌。」 马车上的龙简自然也听到了,挑起了眉头。 外面的人更是大怒:「我们进来时怎么没说要令牌!分明是没事找事!」 那人倒是一点都不恼:「还请龙简少爷体谅。我家尊上刚接手这块地方,各项规矩也还在完善,这条规矩,也是刚下的,我们只是照规矩办事。」 龙简闻言下车,他们此时已到了两方的交界处,再往前一点,就是南方。 而在他们马车周围,不知何时已围了二十多人,显然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的。 云雀见龙简下来,慌忙行礼道:「少爷。他们......」 龙简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他走到为首那人的面前,问道:「通关令牌如何获得?」 「需要龙简少爷亲自去见一见我家尊上。」 龙简闻言笑了:「从这去穷奇的宅子,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六七日,若是他再找个理由将我搪塞了,我是不是就不用回去了?」 那人依然道:「属下只是按尊上的吩咐办事。」 「他让你们来拖延时间?」 「这些属下并不清楚,属下只是照规章办事。」 「若是我硬要闯过去呢?」 众人闻言立刻警觉了起来:「还请龙简少爷不要让我们难办。」 龙简冷笑一声:「难办?」 他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刀尖直指那人的脖子:「我可没工夫陪你在这耗下去,再不退下,别怪我手下无情!」 那人顿时惊在了原地,他咽了口唾沫:「所有人......」 龙简很满意的笑了,意欲收刀离开时,却听那人道:「拦下马车!」 第八十章 棺材 苏淮安躺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们打了起来,声音一片混乱。 他立刻翻下身在马车里翻找,却只找到一些衣服和药膏,没有任何水源,连足够给撬开锁链的钝器都没有。 他有些着急的用手拽着锁链,想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但锁链卡得很紧,紧贴着他的皮肉,根本拽不出来。 外面传来那些人的惨叫声,不知道是属于谁的。 他们拖不了多长时间。 他放弃了解开镣铐,想先从马车上下去。 就在这时,马车动了。 没有人驾车,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马受了惊吓,向着一个方向冲去。 巨大的冲击力将苏淮安直接被掀到了马车壁上。 他扶着软椅,努力掌握平衡,站稳了身体。 马车往前沖了很久,直到听不到那些人的声音。 苏淮安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想以此辨别方向。 马车应该是在往回走,正到他们刚才经过的树林。 因为马根本不受控制,马车会撞在树上。 从这里下去,他或许可以以那些树为掩体,冲下去。 苏淮安稳住身形,便勐冲了过去,但刚到门口,他却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狠狠地弹了回来。 他几乎不敢相信,爬到车门口,伸出手却碰到了一阵软乎乎的东西,像是一层泡沫,但当苏淮的手伸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勐然弹回来。 龙简在马车上下了咒! 就在这时,车头陡然一沉,原本受惊的马在下一刻嘶吼着停住。 苏淮安慌忙往后缩,直至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马车门在这一刻被打开,龙简矮身走了进来,看着他因为动盪的马车被撞的有些狼狈的样子道:「想跑?」 苏淮安不答。 龙简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抓起了他的下巴盯着他:「到底是什么在吸引他?明知不可能,还要派人来救你,一点都不像他。」 第131页 他的身上带着血腥气,完全不似他之前那样随意,冷酷让苏淮安有些害怕:「你,杀了他们?」 龙简轻笑了一声:「现在还有心思关心他们?」 苏淮安的嘴唇紧抿,脸色惨白。 龙简盯了他半晌,松开了手:「没有杀他们的理由,我也说过我不喜欢惹麻烦。」 那一瞬间,他身上独属于王者的威压气息也消解了不少,声音也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苏淮安在那一瞬间也终于缓了一口气:「嗯。」 「既然这么在乎你,为何不亲自过来?」 苏淮安不答。 龙简继续问道:「他不可能因为害怕,他不是那样的人。真这么在意你的话,即使得罪满天神佛,我也会保你。」 「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不用如此妄自菲薄,你确实让他做了很多,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事。」 「他只是不想让梼杌那么轻松地拿到魔心而已。」 龙简闻言伸出了手,苏淮安吓得缩了一下,但他只是帮他将额前的碎发拨于耳后:「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否定我的猜测,就像是在隐藏什么一样。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淮安心头一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龙简按住了他的唇:「不,你很清楚。他不亲自出面的理由。他是不是......」 「少爷,都处理好了。是不是要继续过边境线?」 马车外的声音打断了龙简的话,龙简挑了下眉,还是道:「走吧。」 「是!」 马车便再次启程。 龙简没再问刚才的问题,苏淮安只觉得松了口气。 这时,他身下一轻,龙简将他抱起来,放在了软椅上:「休息一会吧,等到了地方,可就不是这样了。」 ...... 千羽与印光赶往边境线时,看到的就是满地的伤者。 千羽吃了一惊,慌忙走到一个人身边蹲下身问道:「单凌,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单凌一把握住千羽的手,艰难地道:「千羽......千羽将军,我们无能,没拦住他们,苏公子被他们带走了。」 印光闻言脸色顿时变的煞白,他转身就欲往边境线过去,但千羽一把拉住了他:「你过去做什么?」 「我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你知道怎么去吗?即使你找得到地方,到了你知道怎么将他带回来吗? 这里是尊上的地界,他们才有些顾虑,不敢在这边动手。 但过了这条线后,就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想要杀你,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现在别说玄灵元君因为要向仙界禀明苏淮安的事回了仙界。 就你这样单枪匹马闯进去的凡人,梼杌要杀你,他都连劝下梼杌的理由都没有。」 印光一下子站住了,看着他道:「玄灵元君是谁?」 千羽有些崩溃:「你们兄弟俩怎么都搞不清重点!」 印光却道:「你说玄灵元君是仙,若是仙的话,我求他会不会......」 「不会,」千羽认真地看着他,「因为苏淮安是魔。他体内的魔心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印光的眼眸逐渐暗了下来:「是我太无能了。」 八年前他就没能护住他,被以为自己这八年来变强了,应当能保护他了,可最后,他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 苏淮安被铁链拽着,走入屋内。 这里他之前来过,是随着泽祀一起进来的,属于梼杌的大殿。 梼杌坐在大殿上,看到他脸上便不由地泛起了笑。 他缓缓走到苏淮安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他笼罩:「苏淮安,宋方荀。我之前怎么就没察觉到。」 他忍不住放声大笑,笑过后便拍了拍龙简的肩膀道:「这次做得不错,下去吧。」 龙简恭敬地行礼道:「是。」 待门再度关上后,梼杌一把抓起铁链,苏淮安奋力的挣扎,却扔被他拖到了屋后。 屋后与大殿完全不同,冰冷刺骨,狭窄的空间里,容纳了一个祭坛。 地上是祭祀的符阵,正中间,放着一个铁架,而在那个铁架上,伸出来一根钢钉。 「可惜你看不到,这可是我从八年前,知道你的存在就准备好的,属于你的,棺材。」 苏淮安挣扎着想逃,但被梼杌用灵力抓了回来。 他手指一动,苏淮安的身体便像被什么东西拖住,勐地向后,身体重重地撞在了铁架上,那根钢针,从他的后腰穿透,鲜血流出,顺着他的身体,滴在了地上,沿着地上的符阵,蔓延到整个房间。 苏淮安痛的惨叫一声,挣扎着想逃。但他的身体却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不能移动分毫。 梼杌缓缓走过去,手指一挥,斩断了绑着苏淮安的铁链,又用灵力将他锁在了铁架上。 苏淮安已没有力气再挣扎,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他痛苦的喘息。 梼杌手中结印,灵力和着地上符阵中的血液汇聚在右手,待稳固后,一把按进了苏淮安的心口。 但苏淮安的心口处,一股力量抵御着他的力量,在阻止他取魔心。 梼杌挑起了眉头,加大了手间的灵力。 苏淮安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几股力量撕扯,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惨叫出了声。 第132页 两股力量相互碰撞,最终梼杌却被那股力量弹开了几步。 苏淮安也因为疼痛,晕了过去。 梼杌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怎么会,即使是魔心也不该有这么强的力量。 他汇聚灵力,又试了一次,这一次,魔心不光挡住了他的力量,甚至还试图吸收他的力量。 他慌忙中断。 不对。 这一次与刚刚的力量不同。 除了魔心本身外,还有一股力量在护着苏淮! 他一把按住了苏淮安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苏淮安勐然惊醒。 「是谁!」梼杌几乎失去了理智,「谁在帮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穷奇!一定是他!」 苏淮安喘息着听着他近乎疯狂的话不懂他为何突然这样,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活着,刚刚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为了不让我得到魔心,竟然耗费自己的灵力为你护住心脉。还真下了血本。」 他因为愤怒变得恶红色的眼睛盯着苏淮安,但很快,他就想到了其他办法,愤怒也渐渐平息:「苏淮安,哦不,宋方荀。 事已至此,不管如何,你都逃不过一死,既是如此,为何不自戕,让自己少一些痛苦呢?」 苏淮安若不是因为太痛苦,他甚至想笑,他最后的办法,竟然劝他自戕:「好啊,你自戕,我就把魔心剖给你。」 梼杌脸色一变,加重了按住他伤口的力道。 苏淮安疼得闷哼一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淮安闻言却笑了:「魔心是......仙界所不容之物,仙界定然是想将他毁掉,但你却想违抗仙界的命令,想要利用他提升你的灵力。 玄灵元君现在还没有回来,是在帮你拖延时间吧。 但他能拖延多久。 一旦被仙界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不光得不到他,还会被仙界惩处。 说到底,你现在的处境并不比我好多少。」 被看透的梼杌恼羞成怒,一把掐住了苏淮安的脖子:「一个小鬼而已,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竟然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你以为穷奇他护住你的心脉是保护你么,他只是将你拉进了另一个深渊! 我要将你锁在殿前,让所有人都来折磨你,看你到时候,你还能不能这般对我说话。」 第八十一章 审讯台 苏淮安被带出去时,身上几乎已经没有力气,是被人拖着,锁在了殿前的铁架上。 他的出现,让殿前围了不少人。他们都在晚宴上见过他,也听说了他就是宋方荀的事。 本是以看热闹的心态过来的。 却没想到尊上会竟直接建了一个审讯台,他命人将苏淮安锁在铁架上。 铁架四周,全是刑具。 梼杌站在审讯台上,看着众人道:「能抓到这个魔物,诸位都有功劳。 本该论功行赏,魔心难取,得不到魔心,抓到他也没有意义。」 众人闻言都陷入了沉思,魔心难取,他们都有所耳闻,但着实没想到,连尊上都没有办法。 梼杌看着下面的人,他们各怀心思,但不论是谁,对于他接下来的诱惑,没人能抵挡。 「所以,」梼杌继续道,「现在谁能取出他的魔心,不论用什么方法。 我这个位置,便交给谁。」 此言一出,瞬间引得下面沸腾。 众人面面相觑,若是如此,自然值得一试,但奖励又过于丰厚,一时也没人敢上去。 梼杌并不急,转身离开。 苏淮安痛苦地喘息,南方很冷,将他的手脚冻得冰凉,伤口也愈发地疼了。 那些人没有上来,但也没人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突然沖了上去,一刀捅进了苏淮安的心口。 苏淮安只感觉心口一阵钝痛,血滴在了那个人手上。 众人都震惊地看了过去,那人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但下一刻,便痛苦地扭曲,沾上苏淮安心口血的手臂逐渐被腐蚀。 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手:「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他突然发疯似的对周围挥拳,拿着刀乱砍。 几个侍卫见此慌忙上前想要控制住他。 但他挣脱了他们的控制,突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嘴里念叨着:「不要!滚开!滚……啊啊啊啊!」 他好像着魔一般哀嚎,但没一会,就从审讯台上跌了下去,没了动静。 众人都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还是那几个侍卫上前查看着他的气息,不敢相信般道:「死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全都看向了苏淮安。 原本扎进他心口上的那把刀,正在逐渐退出去,最后掉落在地。 那道刀口,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復。 ...... 梼杌回到了院子里,刚坐下,听到消息的华音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都来不及行礼便问道:「父亲!您真的要将这个位置让出去?」 梼杌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道:「连我都拿不到的东西,他们又怎么可能拿到。」 华音更加不明白:「您既然明知道他们不可能拿到,又为什么要立下那条规矩?」 「我就是要让他痛苦,痛苦到来求我杀了他。」 第133页 ...... 众人巴望地看着苏淮安。 梼杌定下的奖赏太具有诱惑力,说不想要是假的。 但刚刚那个人的死状又让他们犹豫。 他们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魔心有自我保护意识,当感受到危险时便会释放出魔血和幻术。他的手沾上了魔血,所以被腐蚀,刚刚着魔一般的举动,恐怕是中了幻术,最后在幻术中被杀死。」 众人这才明白,要拿到那奖赏,并不容易,搞不好连命都得搭进去。 一时再无人上前,但他们却又不肯离去,只紧张地盯着苏淮安。 苏淮安脸上已全无血色,失血过多让他的头一阵眩晕。 模模煳煳间他感觉有人走了上来,下一刻,一个把刀被捅进了他的腹部。 他闷哼一声,一口血吐了出来。 刀并没有被拿出来,在他的伤口里搅合着。 苏淮安痛得拼命挣扎,但也只将镣铐撞得哐当响。 血滴在地上,顺着台阶滴下。 这种折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那把刀才被抽出去。 苏淮安早已没有了挣扎的力气,昏死了过去。 冰凉的水从上浇下,苏淮安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同时,什么东西被塞进了他的口中,那人动作粗暴,几乎是将那东西直接捅进了他的喉管,强迫他将那东西咽了下去。 苏淮安勐烈地咳嗽,吐出了一口浓稠的血液。 一个人在他耳边温声道:「别害怕,那药只是让你保持清醒的,如果你总这样晕倒,多没意思。」 「华......嗯!」 华音握紧了手里的刀,一刀划开了他的衣服,刀尖在他胸口上生生剜下了一块肉来。 「很痛吗?所以说,你就应该答应我父亲的要求,省得在这里白白地受折磨。」 她转动着刀口,又剜下了一块肉,听着苏淮安痛苦的声音,她有些无辜地道:「其实我,最讨厌血的味道了,但你非逼得我对你动手。 不如你便按我父亲说的做,如何? 我真的是为你好,他们的招数很多,那痛苦,你受不了的。」 「你做梦......额!」 华音一刀扎进了苏淮安的伤口里,耐心显然已被耗尽。 她转身看向了下面的人:「父亲也知魔心并不易取,所以,你们若是谁能逼得他自己将魔心交出来,该有的奖赏,也分毫不少。」 众人面面相觑,如此一来却是简单了许多。 他们刚刚也看到了华音公主动手,只要不碰到他的魔心,就不会有事。 华音说完便走了下去。 手下立刻递来了一块帕子:「公主。」 华音接过,擦拭着手上的血迹,抬眼看着上面的苏淮安。 那些人已上去将他团团围住,开始只是试探性地动华音伤的那块地方,在确定自己确实没事后,一人忽而一刀划破了苏淮安的喉咙。 鲜血喷洒了出来,笼罩在那些人如饿狼面对猎物时的眼神上。 「只要,折磨他就够了吧。」 「只要逼他交出魔心!」 华音挑起了眉头:「果然是些粗人,总喜欢这些噁心的东西。」 她没再继续看下去,离开了大殿:「时珩最近在做什么?」 手下恭敬地道:「正按照您的要求,学习礼法,修习剑术,随时准备接收岳青山派。」 那天时珩确实跟她回来了,她每日派人监视,得到的答案都是如此。 时珩仿佛真的放弃了苏淮安,完全按照她的要求来。 但华音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摇了摇头:「算了。加派人手,这几天别让他出来。还有,苏淮安被抓回来的事,也别让他知道。」 「是。」 她交代完后,却陡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向了院门口的屋檐,一个人正坐在那里。 她笑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龙简喝了一口酒,没回她的话,只看向了与他隔了不过数丈的审讯台,看着上面的苏淮安。 他的身上全是创口,血染红了他已破损的衣衫。 像是一只正在被宰杀的羔羊。 刀剑刺在他的皮肉上,他只能痛苦绝望地哀嚎。 华音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简直惨不忍睹。没想到你喜欢看这种。」 龙简此时才看向了他:「仙界尊崇仁心,即使是祸妖,也尽量让他有个体面的收场。父君这么做,真的不怕被仙界知晓么?」 「拿到魔心后,一把火烧掉不就好了。他的魂魄与魔心一体,魔心取出,魂魄消散。到时,谁还会知道。」 龙简的神色复杂,他一句话没说,又喝了一口酒,便从檐上跳下,转身欲离开。 「听说这次父亲是派你过去的,」华音的话让他停住了脚步,「只不过三天而已,你不会就......」 龙简冷眼看了过去:「你不觉得你的猜测很可笑吗?」 华音嘴角微挑:「我有说什么吗?但你倒很清楚我为什么会怀疑。」 龙简有些恼,不愿再继续与她纠缠。 但华音却仿佛缠上他了,跟过去道:「那苏淮安还真厉害,穷奇,时珩,甚至是你。听说你们回来时都是同乘一辆马车,两天一夜,你和他不会还做过什么吧?」 第134页 龙简脚步一停,转眼冷然看着她:「所以呢?即使我真的同他做过什么,又如何?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华音的脸上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倒也没什么,只是好奇你看着他被强压在别人身下,会是什么样子。」 龙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你敢!」 「还说没有那心思,我只是说说,你便这么大的反应。」 「他是个战士,你这样是对他的侮辱!」 「这样岂不正好,他越痛苦,对我们越有利。我若告诉父亲,你说他会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龙简的手指紧握,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愤怒。 她是在故意激怒他,父君厌恶穷奇,也连带着厌恶他所做的事,怎么可能会允许他的手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情。 他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她。 若是在这生气才是中了她的计,她巴不得自己能闹出些事端。 华音眼见着他离开,冷笑道:「怎么?这就要走了?不愿意看到他被其他人上的样子吗?」 龙简併未停步:「有时间在这设计我,不如多想想,若是在玄灵元君回来之前你还未拿到魔心,你们要怎么办。」 第八十二章 我只想去陪他 时珩抬头看向屋外,从他知晓华音与混沌的交易后被抓回来,已经过了九日。 他虽表面投诚,但华音显然并不相信他。 不允许他离开宅子,还派人日夜监视。 为表诚意,他完全按着华音的要求来,不是看书,就是练剑,却仍旧没有让他们放下戒心。 他合上面前的书,走了出去,快到八月了,凡界这个时候仍旧闷热,但这里已经有些寒凉。 院子里的树时不时地被风吹出沙沙的声音,让他不得不合拢外衣。 走到院门口时,却见这里又多了几个守卫。 原本华音是允许他自由在宅子里出入的,但今天,那些人却拦住了他。 他有些疑惑地道:「我要去别院藏书阁换本书。」 来人却没有放行的意思:「宅子里最近闯入了一个魔物,它善于隐藏,公主还一直不得它踪迹。你肉体凡胎的,公主担心你万一与它撞见有危险,让你这几天暂留院中,待公主将那魔物捉拿后,你再出去。 你要换书,亦或是有其他的事,全都交给我们去做就好。」 时珩闻言笑了笑:「好。」 他便将书交给他,交代清楚自己所需要的书和它所在的位置,便走开了。 但在转身时,他的神色却是一变。 他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不动声色地察看着四周的情况。 院子里闯入魔物这事,他根本不信。 且不说这个宅子的守卫如此严密,一只魔兽闯进来,宅子里却没有一点动静,想也不可能。 而且,今天看守他的人变多了。 华音突然不让他出去,又派了看守严密监视,好像是故意瞒着他做些什么。 会是什么呢? 他的脚步陡然一停,他所在意的,不能让他发现的事能是什么。 淮安! 他勐然转身,走到门边问刚才的守卫:「你刚刚说的......」 眼见着守卫的目光逐渐阴沉,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鲁莽,华音若是会告诉他,便不会费这些心思了。 他慌忙道:「你刚刚说的帮我取书,麻烦快些,我今天就想要。」 那人似是没有怀疑:「只是书啊。」 时珩笑着问道:「不然你以为还能是什么?」 那人的表情陡然变冷:「还能是什么?」 时珩打着哈哈道:「是啊,还能是什么。就这,我进去了。」 他说完便转身走入屋内,将门关上。 他刚刚只是猜测,并不确定,但那个守卫的表现明显有问题,他或许,真的猜对了。 是淮安。 淮安被他们抓住了。 怎么办? 以他现在的能力,要闯出这片院子都不太可能,更何谈去救淮安。 不能硬闯,只能先稳住华音,找机会出去。 时珩的手指紧握,他还是太弱了,若是他能再强一点就好了。 ...... 疼。 好疼。 明明已经流了那么多血了,为什么脑子还是那么清醒。 他能感觉到他们在用烙铁烫他的伤口,疼痛和烂肉烧焦的噁心气味,让他想吐。 但他的喉咙干渴,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他无法感受时间,无法入眠,甚至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有无休止的痛苦。 「诶呀呀,真可怜。」 华音的声音暂时阻止了那些意欲动手的人。 他们站在两边,恭敬地道:「公主。」 华音捂住鼻子,缓缓走到了苏淮安身边,从上到下的看着他,他的上衣被撕碎,身上满是刀口,烧伤,那些人下手很重,有一片已经剜得只剩下了白骨。 没有经过处理的伤口开始发炎,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这才过了两天,你便是这幅惨样子了。所以我才说,何苦要这么为难自己。 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将魔心给我,我帮你消解你的痛苦。 让你好好睡一觉,干干净净地上路。如何?」 苏淮安已没有来时的气焰,在听到华音的话后,他犹豫了。 第135页 太疼了。 而这只是两天而已。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快些摆脱这些痛苦,怎样都行,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华音见他半天没有说话,笑道:「还没想好呢?没关系,我时间很多。」 她说着就欲转身。 「等一下!」 苏淮安的声音嘶哑,因为脖子上的伤口,只是说几个字就痛苦地咳出了血来。 华音闻言笑了,转身看着他:「想好了?」 「我......」 他咬着牙,那几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知为何,他刚刚突然想到了泽祀,想到了泽祀的话,想到了他还没有完成的事。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去死。 华音盯着他:「你,如何?」 苏淮安却再没有说一个字。 华音的眼眸闪出了寒光:「不错,毕竟是穷奇养出来的人,一样愚昧,固执。 苏淮安,你现在失去了唯一的机会。」 她恼羞成怒地看着铁架下的人:「父亲可是已等得不耐烦了,现命我来传令!若你们在玄灵元君回来之前还未将魔心逼出来,到时死的,就是你们!」 众人闻言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慌忙跪了一片:「公主,这魔心怎么可能是说取就能取出来的!」 「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 「你们的生路,」华音看着苏淮安,不怀好意地道,「在你们面前。」 众人的眼眸一时间都转向了苏淮安。 他们深知华音公主不是说说而已,只是杀几个手下,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想要活命,只有捨命生剖魔心,亦或者,折磨苏淮安。 他们拿起刑具,围了过去。 苏淮安惊慌地挣扎,想要逃。 「不要......不要......额啊啊啊!」 华音无视这里的混乱,转身离开。 她像是要甩掉满身晦气一般,甩了甩袖子,对手下道:「你在这看着,药效过去了,就泼醒了继续喂,让他一直保持清醒。」 「是。」 ...... 千羽走到窗边看着下面,正是晨间,早市相当热闹。 但这些却并未让他有丝毫的放松。 他将印光带回了东方离尊上宅子入口最近的一个城镇。 他现在是戴罪之身,没办法回去,只能由单凌进去,将发生的事一一通报,问问尊上,他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们风尘僕僕地赶回来,原本三日的路程只行了不到两日,但单凌回去的时间已超过了三日。 印光早就耐不住了,几次想要只身前往梼杌的宅院。 千羽好不容易才将他劝了下来。 但现在,饶是他也耐不住了。 按他们以往的速度,来回最多不过两日,即使尊上有许多琐碎要交代,现在也该回来了。 他的眼睛盯着闹市的出口,已思量好了,若是今日单凌还没有消息,他便会回去,即使是戴罪之身,闯也要闯进去。 日头逐渐下沉,眼见着已近黄昏,街口仍旧没有单凌的影子,他已有些焦急。 正准备什么都不管,先回去再说时,却陡然看到了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印光! 他正骑在一匹马上,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街口。 千羽一惊,慌忙化身黑鸟追了上去。 印光莽撞地往前沖,分明是朝着交界地的。 千羽着急地跟过去,不敢在人群中现身,只能等他远离集市,到了小路上。 确定无人后,他冲上去一把抓住印光的肩膀,变作人形将他摔在了地上。 马儿受惊,嘶吼着一併摔在了地上。 印光恼怒地推开了他:「你做什么!」 「我才要问,你要做什么!你现在过去能做什么!白白送命吗!」 「那也好过在这什么都不做!」 「我们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我们已经等了三天,整整三天,都没有任何消息。 那个男人真的想救方荀吗?若是他想救,怎么可能仍他被那些人追杀,自己却无动于衷?」 「尊上很看重苏淮安,此番,定然有他的苦衷。」 千羽这并不是说说而已,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尊上若是真的不在乎苏淮安,不可能为他安排那么多事。 尤其还将自己的魂生生剥离出来,只为在那等苏淮安,为他送几匹快马。 虽然他不知道尊上为何没有亲自前来,但一定是有他的苦衷。 印光压根不信。 他起身走到马边,检查着马身,确定它没有受伤,便欲上去。 千羽一把拉住了他,已经有些生气了:「你若再这般固执,我会用强制手段!」 若不是因为苏淮安,这个凡人如何,他根本就不想管。 印光闻言还真的停了下来。 就在千羽以为他终于要放弃的时候,印光突然道:「我闭关了八年,一直在修炼。白天,晚上,很多时候只睡一个时辰,有时候,甚至几天都不休息。 我确实变强了,强过任何一个凡人。 我以为我能保护他。」 印光转身看着他,眼神尽是无奈:「但在你们这些神仙眼里,我的能力根本不够看。 我知道我此行兇多吉少,但那又如何。 即使我救不了他,至少可以不让他孤独地上路。 第136页 方荀他从小就害怕一个人。」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雕刻的小鸟:「所以我给他做了这个,我不在的时候,还可以让它陪他。我还没来得及将这个给他。 他现在一个人,一定很害怕。 我想去陪他,让我走吧。」 第八十三章 成婚 千羽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他应该阻止他,但却找不到阻止他的理由。他只是担心他的弟弟而已。 「到今天天完全暗下来为止。」千羽最终道,「如果今天天完全暗下来了,单凌还是没有回来,我便与你一同去。」 印光愣愣地看着他,不止因为他同意让他走了,更惊讶于他竟然愿意和他一起过去:「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和你一起去?」千羽笑道,「因为他救过我的性命,而且,我把他当成自己的后代,哪个祖宗,不会在乎自己的后代。」 印光一脸迷茫:「后代?」 千羽只打了个哈哈,拉起了马绳:「先回去吧,说不准这会单凌已经回来了,正找我们。」 印光终是被他说服,跟着他一起回了客栈。 千羽猜得不错,等他们回去后,竟真的在楼下,看到了单凌。 单凌正徘徊在门口,神色凝重,见他们走过来,单凌连忙迎了出去:「将......」 千羽抬手,看了看四周,这个时候,外面基本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但保险起见,他还是道:「先回房。」 单凌连连点头:「是。」 几人聚集到了千羽房中后,千羽就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尊上怎么说?」 单凌闻言有些迟疑地道:「这......我没见到尊上。」 千羽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没见到!我们等了你三天!你却说你没见到!那你这几天都做什么了!」 单凌慌忙道:「我确实求见了尊上,但骞岩将军将我挡在了外面,骞岩将军说尊上有事在忙,不便见我。我便将苏公子已被梼杌抓去,十万火急的事告诉了他。 但骞岩将军却说尊上自有打算。 我没有办法,便在门口大声地将那些事全说出来,希望尊上能听到。 但骞岩将军却将我赶了出去。威胁我若再如此饶尊上清净就对我军法处置。 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守在外面,希望能碰到尊上,但尊上却整日待在院子里,并不出来。 眼见着过了好几天都不得见尊上,怕你们等急了,才想着先回来将这些事告知于你们。」 印光神色凝重的看着他们:「骞岩是谁?为何要阻拦?」 千羽忙道:「骞岩是后山的将军,你先别急,这中间可能有些误会,我现在回去,尽量明晚之前赶回来。你先别走,反正也等了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天不是,我马上就回。 单凌你留在这。」 他说着就要出去,但单凌拦住了他:「千羽将军,您现在对外是被尊上通缉的罪犯,您回去,若是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小人知道了,岂不是给尊上惹了麻烦!」 「我会小心。」 单凌态度犹豫,一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千羽自然看出来了:「你还有事瞒着我?」 单凌忙道:「属下不敢,只是,千羽将军,即使你现在回去,也见不到尊上!」 「你是在担心骞岩?还是其他的事?」 「不是因为这个。」单凌实在觉得难以启齿,但眼见着千羽将要出门去,他只得说了出来,「尊上要成亲了。」 此言一处,整个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一直反应平淡的印光几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要成亲!他之前逼迫方荀与他做那等腌臜事,现在眼见着方荀有难,他不管,却要去成亲!」 千羽连忙拉住了他:「等一下,等一下,也可能是误会,尊上这些年只有苏淮安一人,怎么可能突然成亲。单凌你听谁乱说的?」 事已至此,单凌只得将一切全说了出来:「我回去之时,便见他们正在布置宅子。他们在屋檐上挂起了大红灯笼,大红喜字贴的到处都是。 他们还将尊上的院子布置成了喜堂。 虽然尊上还未言明,但他们都已猜测,此番尊上要迎娶的,是饕餮上君。 而且有人说,饕餮上君的宅子,也是如此布置的。」 千羽两眼一抹黑,但见着印光愤怒的模样,强行道:「也有可能是误会,尊上这不是都没有言明。而且,尊上喜欢男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娶饕餮上君。」 「他们说这是一场联姻。梼杌上君与混沌上君联合。又带走了苏公子,尊上自然也要早做打算。」 「胡说!苏淮安还没死!梼杌还没得到魔心!尊上怎么可能就做这些事!」 「但骞岩将军,还派人去请了长琴上仙。似乎是要让长琴上仙做证婚人。婚期都定下了,在八月初八,下祀节。」 千羽一怔,心中无数反驳的话却在那一刻都显得无力。 连长琴上仙都请来了,这事,便不太可能是假的。 尊上难道,真的不打算管苏淮安了? 但他还是想不通,尊上已经做了那么多事。 那些又算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知道会抛弃他,出于愧疚吧。 印光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便只剩下了决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第137页 千羽也站了起来:「没有了。走吧,我们去救苏淮安。」 尊上那边,怕是靠不住了,但苏淮安那边,他一定得去。 ...... 景初穿过挂着大红灯笼的长廊,走到红蝶主卧的门边,恭敬地道:「尊上。」 里面传来一个庸懒的声音:「进来吧。」 景初走入屋内,白色的珠帘垂在房中,挡住了卧床。 从里面的影子可以看出,红蝶已坐了起来,她先伸了个懒腰打哈欠,才站起来,有些迷煳地走向景初。 景初抬手,帮她掀开珠帘,但当看到她只穿一件里衣后,慌忙垂下了眼眸:「尊上,下次请穿好衣服再喊我进来。」 红蝶正打着哈欠,闻言笑了一下,伸手点着景初的额头:「又不是第一次见了,还是这反应。真可爱。」 景初的耳根微红,慌忙低下了头:「尊上恕罪。」 红蝶没再逗他,走到衣柜前挑衣服:「弄得怎么样了?」 「院子各处都已布置好,只剩下尊上的卧室。」 「这里不用了,做戏而已,弄得怪麻烦的。」 「尊上,即使是做戏,也还是做全套的好。」 红蝶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勉强地道:「嗯~~好吧,你来安排。」 「是。」 红蝶挑好一套衣服后,便对景初道:「过来帮我穿衣服。」 景初有些犹豫:「尊上......」 「你又要扯什么男女有别,尊卑长幼那些虚礼吗?」 景初愣了一下,他确实想说这些,但尊上现在显然并不想听这些,他不安只道了声是,走了过去,接过她挑选的衣服,目不斜视地帮她一件件地穿好。 「消息都传出去了吗?」 红蝶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畔,他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红蝶的话:「是。」 「那孩子呢?」 景初知她指的是苏淮安:「梼杌派人将他锁在殿前,任由他的手下折磨他,似乎是想要逼他自己将魔心交出来,到今天,已是第七日了。」 红蝶的眼眸微垂,眸中尽是悲悯:「偏生在这样的时候,偏碰到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景初帮她系好腰封:「尊上已做了您能做的一切,切莫因此伤怀。」 红蝶不言,转过身,坐在了梳妆檯旁,随手拿起一把梳子递给他。 景初接过,帮她梳理着长发。 「若说现在唯一有能力救他的人,应该只有穷奇上君。」景初道,「但我听说,苏淮安现在的身体几乎全烂了,脸也毁了。 说句不好听的,这样的人,对穷奇上君来说已经全无用处,穷奇上君真的还会去救他吗?」 红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继续派人看着那边,有消息随时上报。」 「是。」 ...... 已近深夜,审讯台上却仍站着不少人。 他们放了几只老鼠,看着它们吸食苏淮安身上的腐肉。 疼痛让他的身体发抖,干涸的喉咙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周围的人只是冷眼的看着,眼中竟是不耐。 「已经七天了。」 「能用的招数都用了。」 「玄灵元君也不知何时回来。」 「若是明日便回,那我们……」 为首的人有些有些恼火,一把抓住了苏淮安的头髮吼道:「臭小子!你他妈的反正都是要死的,要么就干脆一点,将魔心交出来。好歹体面一点。 你这样僵持着有意思吗!他妈的,就像茅厕里的蛆虫一样,又臭又噁心!我站在你旁边都要吐了。 妈的!自己死了就算了!别他妈带上我们!」 自然没有回应。 他有些恼火地松开手,扯出手帕嫌弃地擦拭着自己沾血的手:「在他肚子上挖个洞,把老鼠塞进去。」 苏淮安呜咽着往后缩,却只是抵在了背后的铁板上,后背被烙铁烫出来的伤口生疼,仍阻止不了他们剖开他的肚子。 「等等。」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众人疑惑地行礼,都不明白她现在为什么突然过来。 华音看了眼地上的老鼠,有些厌恶地皱起眉头:「你们先下去,这些东西也拿走。」 众人虽然不解,仍旧道:「是。」 待所有人离开后,华音便看向了苏淮安,后者可以说已经没有人样了,她连站在这里光看着都嫌噁心。 「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近些天有件大喜事,有一个你熟悉的人要成婚了,你猜一猜是谁?」 苏淮安不言,光是忍受着疼痛,就已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根本没有闲暇去思考。 华音也不指望他回答,笑着道:「是穷奇呀,他要和饕餮成婚了,婚期,就在下个月呢。」 第八十四章 闯入 苏淮安不相信,泽祀说过,只要他活下来,就会来找他。 那么多天他都挺过来了,现在只有不到四天。 他要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 他们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华音见此笑道:「你坚持到现在,不会是期待着,他来救你?」 她仿佛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脸毁了,身体被捣烂,就像是水沟里的一只死老鼠,碰你一下都觉得噁心。 第138页 也是,你连能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的眼睛都没有。 一个没用的瞎子,你凭什么会觉得,他会冒险来救你?」 苏淮安的唿吸急促,他不肯相信,这些痛苦的日子,他活下来的唯一希望就是泽祀留给他的那封信。 他信他。 但华音的话却像钉子一样,一根根地扎在他的心口上。 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凭什么会关心像蝼蚁一样的他。 「不会有人来救你,」华音残酷地道,「你只会被锁在这里,清醒着,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腐烂,然后让那些老鼠来啃食你的身体,直到什么都不剩。」 「不......不会......不会......骗子......」 他嘶哑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仅是如此,便又痛苦地咳出了血。 华音只觉得他的模样可笑:「真可怜。我不知道他对你说过什么,竟然让你对他抱有这样的期待。 但穷奇可远不如你想得那般仁善。 他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 这么多年,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多噁心的事都做过。 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他之所以费那么多功夫为你拖延时间,可不是因为这不得你。他只是想拖到仙界亲自派人下来处决你。好让我们谁都得不到魔心。 若是他真的捨不得你,为什么不亲自出面。 与仙界闹翻的事,他之前为女魃做过,但他不愿意为你做啊。 你看,你还没死,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与饕餮联盟。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而现在的你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 苏淮安咬着牙,反覆告诫自己要相信泽祀,信他。 但身上的疼痛和华音的话无不在摧毁着他的意志。 他的坚持,真的会有结果吗? 「明天我会过来,上一次机会你错过了,这可是最后一次。」 华音说完便转身离开。 侯在廊前的众人慌忙行礼:「公主。」 华音看着被关在笼子里的几只老鼠,它们显然被饿了很久,骨瘦如柴,正在舔舐着身上沾着的属于苏淮安的血迹。 「你们刚刚打算做什么?」 「回公主,正欲将这些老鼠塞到他肚子里。」 华音闻言挑起了眉。 众人猜不透她的心思,都紧张了起来。 华音却道:「很好,足够噁心。继续。趁现在把你们能想到的最痛苦的刑罚全用在他身上。毕竟,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众人一时间被吓得面色惨白,慌忙提着笼子跑了进去。 她没再继续看下去,正欲离开,却见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跑过去。 为首的一人一边跑,一边大喊着:「这边!这边!那刺客就在这边!」 她闻声走了过去,拦住了众人吼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众人看到她慌忙行礼,为首一人慌忙道:「公主恕罪,实在的因为事情紧急啊。」 「何事?」 「有人闯入尊上的院子意欲行刺尊上。」 华音脸色一变:「父亲呢?父亲怎么样了?」 「好在尊上没在院子里,这几日龙简少爷经常来拜见尊上,两人时长比武切磋。前半夜龙简少爷来了,两人现在应该去了后山。」 华音松了口气,没事就好:「那个刺客呢?还没抓到吗?」 「属下惶恐,那刺客身手不俗,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器,我们一靠近他,就使不出灵力了。所以才没能拦住他。」 华音心头一动:「三清符。」 是千羽! 她忙道:「所有人听令!分为四队,一队去寻父亲,一队去保护母亲,一队随我去抓刺客,最后一队留在这里,看守苏淮安!」 她交代完便随着几人赶往梼杌的院子。 三清符现在在千羽手中,只可能是他。他的目的,一定是苏淮安。 但她想不通,千羽是只身前来,还是有人授意。 若是后者,那他背后的人只会是穷奇。 可穷奇为什么会派人刺杀父亲? 他应该不会天真到觉得有三清符在身,便杀得了他吧。 …… 半个时辰前。 千羽与印光赶到南方时,已是下午。 两人不待休息,便来到了梼杌的宅子外。 梼杌的宅院千羽随泽祀来过几次,对于里面的构造,巡逻的人手,千羽已大致知晓。 他思索了很长时间后,便带着印光去了一角。 「我们从这里进去?」 印光不解:「为什么?」 「从这里进去就是梼杌的院子。」 印光吃了一惊:「你有信心打赢他?」 「没有。」 「那你为什么……」 「没信心打赢,但能拖住他。最关键的是,因为梼杌对自己能力的过于自信,他的院子里,从来不设守卫,要偷偷潜入,最容易。」 印光不懂这些,但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就点了点头,随着他一起进去。 果然如千羽所说,梼杌的院子里确实没有守卫,两人进去的很容易。 他们的计划是,千羽利用三清符拖住梼杌,印光则去找苏淮安。 但当他们潜入院中时,竟发现梼杌根本就不在院中。 两人站在空落落的院子里,互相对望。 第139页 印光道:「若是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去找方荀?」 千羽仔细的思考了一下:「就这么找也不是办法,而且我身上的三清符,虽然能抑制其他人的灵力,但也是个活靶子。」 「你为何不直接卸下来?」 千羽啧了一声:「我不会。」 印光挑眉:「三清符不是个物件么?」 千羽摇摇头,没再继续说这个。 印光不明所以,但也没再追问。 千羽垂眸思索了良久才道:「既是如此,不如干脆干票大的。」 印光不解:「什么意思?」 「干脆刺杀梼杌。」 …… 时珩起身,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心中有事,近来晚上都睡得不安稳,但今天,外面似乎格外吵闹。 他摸黑穿上外衣,悄然走到门边。 外面,看守他的几人正在低声交谈。 「怎么了?外面这么闹哄哄的。」 「有刺客潜入,意欲行刺尊上。」 「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刺杀尊上!那人抓到了吗?」 「还没有,那人身手不俗。据说是穷奇上君派来的人,公主都过去了。」 「穷奇上君亲自来了?」 「不知道,还没有消息。但公主让人全去了尊上院中,我们要不要也过去。」 时珩心中一动,不管那行刺的人是谁,这都是一个机会。 但那人却道:「但这里……」 「一个凡人而已。有一两个人看着不就行了。」 「也是。」 时珩松了口气,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彻底安静后,他便耐不住地从后窗翻了出去。 被留下来的那两人心思也不在他这里,他趁着这个机会,匆忙翻过院墙逃了出去。 这几天,他日日询问华音的所在,看守的了华音的命令,不能直言反驳,便随意敷衍了几个地方。 在这几个地方中,出现的最多的是梼杌所在的南院,和华音的母亲所在的北院,以及院中的大殿。 时珩知道华音要找梼杌一般会直接去他所在的院子,那么如此频繁地出入一年可能只会去几次的地方,只可能是因为––淮安在那里。 大殿也是他很少涉足的地方,他仅能靠模煳的记忆寻找。 好在华音在去南院时下了令,让一队人前往这里守着苏淮安。 这样时珩更容易的找到了地方。 一靠近大殿的围栏处,就是一阵扑鼻的恶臭。 时珩忍着噁心,尽量随意的往里走。 宅子中的下人虽不承认他,但也无人不识他,门口的看守正是如此。 他们一眼就认出了他,拦住他的去路吼道:「你来做什么!」 时珩忙到:「华音公主命我前来看守苏淮安。」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也是匆匆而来,时珩话里的真假,他们还无从判别。 时珩见此冷然道:「你们是不知道我是华音公主的人,还是不相信公主的安排!」 众人自然知道时珩是在华音公主院中养大的。 也知公主对时珩尤为重视。一时有些拿不住。 时珩只能庆幸这些人中并无看守他的人,见他们如此犹豫,便干脆直接创了进去。 果然没人敢带头阻拦。 时珩松了口气,便想往殿内走去,但当他抬起头看清里面的景象时,他一下子顿住了。 那真的是苏淮安吗? 他被绑在铁架上,看不起面容,但他裸露的皮肤上满是疮口,没有一处好肉。 太久没有经过处理的伤口上满是脓包,腐肉。 他木然的走向苏淮安,直到一个人将他拦下他才反应过来。 第八十五章 救 那人的眼里带着怀疑:「公主让你来做什么?」 时珩将早已准备好的话说说了出来:「公主怀疑那些刺客的目标是苏淮安,担心此地暴露,特命我来将他转移。」 那人并不相信:「我们怎么没收到消息!」 「公主走得匆忙,还未能将消息带到这里,所以才特命我前来。」 那人仍不打算放行:「此魔物乃尊上亲自下令看守的重犯,若非尊上亲口下令,我们不会将他转移,更不会将他交给其他人。」 时珩的手指紧握,面上也表现出不耐烦:「尊上此番不在院中,眼看着那些刺客就要闯进来了,若是那些刺客知晓了他的所在,将他掳走,你们难道能负责!」 说及此处,那人的脸上有了些犹豫。 时珩见此便不打算与他纠缠,上前想直接动手。 那人正欲阻拦,却被门口的动静止住了动作。 一道金光闪过,将门口那些人全都掀了进来。 他楞然看着被摔在地上的人,后者挣扎着喊道:「有人闯入!快!拦住他!」 ...... 印光躲在一处屋檐下,看着周围的动静。 脑海中,想着千羽的话:「我会在这边大闹一场,吸引一部分人过来,你注意着那些人聚集的地方。」 印光不解:「他们不都该往你这来吗?」 千羽点了点头:「如果只是梼杌的话,应该会直接带着人过来了。但华音公主有些脑子,在知道我们这边有三清符后定然会想到是我们,也肯定能猜到我们的目标是苏淮安。 第140页 到时她定然会将人分成几个部分,一部分来我这,一部分保护她的母亲,最后一部分,则会去守苏淮安。 华音公主的母亲青玉夫人住在北院,除却这两个方向,人最多的第三个方向,应该就是。」 印光听完已明了,正欲离开,但千羽拉住了他,递给他一把刀:「找到苏淮安后,若能带着他跑最好,若是跑不掉,把这个给他。你到了此处,该做的也都走了。 若真到了那一步,你便不要再继续挣扎了,按照他们说的做,或许,他们会顾及你凡人的身份留你一命。」 印光盯着那把刀,千羽的意思,他明白。 与其被他们抓住,还不如自戕,将魔心毁了。 他说的这些话看似残忍,却已是最好的方法。 「我会尽量拖住这边的人,」千羽继续道,「但能拖多久,我自己都不能确定。所以你那边,一定要快。」 印光躲在檐下,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天上的云雀果然如千羽所说的,来来去去地通向了几个地方。 有些去了南院,有些去了北院。 期间有两三个人去了靠近群山的西院,但更多的人,去了宅院正中心的地方。 印光稍加思索,便悄然跟上了他们。 他们停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外。 宫殿里里外外被包裹的密不透风,只能是这里了。 印光手中聚灵,金色的灵力汇聚成一个编钟,编钟冲去,将守在外面的人连同着大门硬生生地撞开。 他急忙走了进去。 看到的却是更多的人,和他们身后,已趁乱将锁链斩断,用外衣将一个人包裹起来的时珩。 印光的视线绕过那些人转向时珩,岳青山派的风头正盛,他自然也认识这位传言中即将成为下一任宗主的人物,只是,他不明白,一个凡人为何在这? 还有他包裹住的人是谁? 夜色太黑,他甚至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时珩将苏淮安抱在怀里,一转眼,也正看到了印光。 他知印光与淮安的关系,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他也瞬间明白了,这场闹剧的源头。 印光直愣愣的看着他:「时珩?你为何在这?那那个人是......」 「淮安。」 那个是,方荀。 印光简直不敢相信,虽然时珩已将他包裹了起来,但他仍能看到方荀脸上的伤口,整张脸上,全是脓包,已看不出人。 那个铁架上全是血,上面还沾着一些脓液和被硬生生撕扯下来的肉块。 现在他告诉他,那个人,是方荀。 印光的眼中充斥着怒火,他手中聚灵,凝聚成无数道符,将他面前的人缠绕,为他开出了一条路。 他冲过去跳上了声讯台,心疼地看着苏淮安:「方荀。」 苏淮安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头轻微地动了一下。 但也只是如此,便没有再多的动作,甚至话都说不出来。 时珩将苏淮安搂紧,出声打断了他:「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印光自然知道,但他信不过时珩:「岳青山派,也想要魔心?」 「若真如此,我何必还要到这来,只需要帮着他们,将你制服。」 他说得不无道理,而且现在已有更多的人赶来,将他们包围,若只是他,也不可能带走方荀。 「给我一个理由。」 「我心悦他。」 印光知方荀与泽祀之间的关系,对于这类感情并不惊讶,只是因为泽祀的薄情,他愈发不相信他们所说的这些情爱:「即使他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时珩将怀里的人搂紧,坚定地道:「即使如此。」 印光看了他半晌,手中结灵:「好,我信你。我拦住他们,你带他走。」 时珩当然不愿意,他知苏淮安多在乎这个阿兄,若他清醒后知道自己抛弃了他的阿兄自己走了,岂不是要恨死他:「要走一起走!」 「你对这里的路比我熟悉,逃出去的可能比我大。放心,我不会死在这。我才刚见到方荀,我还想再见到他。还想见很多次。」 时珩不忍。 但那些人已经沖了上来,大吼道:「时珩!你竟然敢背叛尊上!待我禀明尊上后,定然要将你这个叛徒碎尸万段!」 印光凝聚出一个大钟,将众人挡在了外面。 「我会开出一条路,你趁机逃跑!」 时珩仍旧有些犹豫:「但......」 「看看方荀,你真的忍心让他继续再待在这吗?」 时珩咬了咬牙,终于道:「我明白了。你也一定要逃出来!」 「好。」 印光说着手中聚灵,编钟为他们撞出了一条路。 时珩找准机会,慌忙抱着苏淮安沖了出去。 他翻过围栏,沖了出去,向着东面门口冲去。 但刚到门口,却发现门口仍有守卫。 他慌忙躲在檐下,躲过一只从天上飞过的云雀。 即使他现在带着淮安闯出去了,也无法躲过天上的那些云雀。 他咬了咬牙,心一横,抱着淮安去了东南方的偏院,华音所在的院子。 那些看守他的人也已不在院中,应该是发现了他已逃出去,出去寻了,整个院子几乎全空。 他抱着苏淮安去了侧屋,那里有一片荷塘。 第141页 时珩走到荷塘边,靠近旁边白杨树的一块石砖旁,弯下腰一抬,那块石砖便被抬了起来。 石砖下,却是一片空洞。 时珩抱着苏淮安慢慢下去,待整个身子进去后,便将石砖归位,脚下一松,两人便顺着一个坡落了下去。 这里是时珩小时候发现的地方,他当时经常在这玩,偶然发现这块石砖竟能动,只尝试着挖了一下,下面竟是空的。 自那之后,他就经常来这里。 他的身份特殊,即使不见了,也没人在意,也是因此,这么多年来,这个地方都还没有被发现。 洞的底部被有一个被几块大石头堆砌出来的空间。 虽然不大,但也足够容纳两个人了。 他摸黑在地上翻找,找到了一个火摺子,点燃后,能看到里面还有一些药和食物。 那是他小时来这玩时带的。 一直放在这里,那些食物自然已经不能吃了,只是那些药还能不能再用。 他将苏淮安放在他小时铺的一个简陋的小铺上,解开他的衣服。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那些伤口时,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梼杌,华音公主他们竟然这么对待淮安。 他们这些真神,竟也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他擦了擦眼睛,手指有些颤抖地拿起一个白色的瓷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上药。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碰他的衣服,他低下了头,却是淮安的手。 淮安的指甲全碎了,手指也被一根根的折断,手腕因为长期被铁链锁着,已经被磨破,伤口陷阱了皮肉里。 他的手根本抬不起来,只能用手指,轻轻地触碰时珩的衣服。 时珩连忙弯下腰靠近淮安的唇:「我在。淮安,怎么了?」 「阿......兄......」 淮安的脖子上有几道伤口,有一道直接贯穿了整个脖子,让他说一个字都很艰难,但时珩还是听到了,他在苏淮安看不见的地方又红了眼睛,却故作轻松地道:「淮安,放心,你阿兄很快就会回来了。别担心。淮安,你很累吧,先睡一觉。」 今天他们还没给苏淮安餵那些药,大量的失血,加上整整几天没有休息,早已让他有些睏倦。 只是在刚才,他好像模模煳煳听到了阿兄的声音,但很快,那个声音却没有了。 他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听着时珩说的,阿兄好像真的来了。 他想问时珩阿兄在哪?为什么没和他们在一起?又是怎么来的,要怎么逃出来? 可还没有问出,他就被沉重的困意压垮,昏睡了过去。 第八十六章 治疗 长琴随着骞岩来到了后山。 骞岩手里还拽着已经被关了许久的温醇。 温醇此番也猜到了带他来的原因,很抗拒进去。 他有些恼,原本是想直接用锁链绑进去的,但长琴仙君一向仁慈,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长琴自然也看出了温醇的抗拒,温和地道:「我保证,不会害你性命。」 温醇因为害怕而染红的眼睛瞪着他:「谁信你们!你们这些神仙,总说着假仁假义的话,却又做着最卑劣的事!」 华音公主当初对他也是那般的好,但到最后,还不是换得兔死狗烹的下场,他不信这些神仙,一个都不信。 长琴嘆了口气,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轻轻按住他的额头:「那便先睡一觉吧。」 温醇惊恐地挣扎,但被骞岩死死地按住。 他努力地保持清醒,可很快,眼皮就开始变沉,不省人事。 长琴扶住他,将他打横抱起,对骞岩道:「我先进去,外面的事,有劳了。」 骞岩拱手道:「上仙客气了。」 长琴对他点了点头,便抱着温醇走进了山涧。 他单手聚灵,打开了芥子。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但里面的犼却似乎早已知晓,只抬眼看了看他,便帮他打开了通道。 长琴走到通道边跳了下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再次睁眼时,眼前确实另一幅完全不同的景象。 广袤无垠的大地上遍地开满了荆棘,那些荆棘缠绕着女魃。 女魃打坐坐在地上,周身缠绕着蓝色的灵力,而她的灵力,正缓缓渡入她头顶的那颗珠子里。 原本白色的珠子,此刻已经变成了浅褐色,与蓝色的灵力交织。 而将近一个月未曾露面的泽祀正坐在她的对面,灵力流转与那颗珠子与女魃之间,他的脸色很差,可以说几乎没有人色。 那是因为他在为女魃做最后一步的净化。 察觉到他的到来,泽祀睁开眼睛看向了他:「将温醇身上属于女魃的力量渡给她。 同时我也会将她已净化好的力量渡回给她。 务必在八月初八之前做完这一切,之后的事,交给你。」 长琴闻言挑起了眉摇头:「不行,太急了。按我的计划。我会先将女魃的力量提出来渡给她。 之后我便协助你净化那些灵力,待到八月初八,我们再将那些净化好的力量渡回给女魃。这时候,她的恢復能力也最强,能更快地接受这些力量。而且对你的伤害也最小。」 「按你的计划,要多久?」 「大概,七八日。」 第142页 「不行,太久了,按我说的做。她有你的协助,即使急了些,要尽快恢復过来也并不困难。」 「那你呢?你之前剖出来的那缕魂都还没收回来,消耗这么多灵力为她净化,现在又这么仓促地帮她将灵力渡回。 你难道想就这样,拖着满腹疮痍的身子,从梼杌那将淮安抢回来?」 泽祀的态度没有丝毫的改变:「按我说的做。」 长琴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但他见着泽祀坚定的模样,知他是一定听不进去的。 只嘆了口气:「你自己想清楚,现在还没到那时候,你当然嘴硬。你的那缕魂在外太久了,一旦你这边收回力量,它会立刻与你的本体相融。 融魂的痛苦,不比生生剖魂小,而那时,你的灵力也没有恢復,你大概率会进入假死的状态,到时就不是那几天的事了,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有可能。」 泽祀闭上了眼眸:「我知,但淮安已经等不了了。按我说的做,我一定要尽快将他带回来。」 ...... 梼杌坐在大殿之上,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还有呢?」 大殿下,神色凝重的华音与龙简,正看着跪在下面的一人。 那是玄灵元君派来的人。 「玄灵元君说,经过商议,仙界还是决定派神下来,将那魔物带回仙界处决。而被选中的神,天神陆吾,三日后便到。」 梼杌闭了闭眼,陆吾一向铁面无私。他们在名义上只是将苏淮安暂扣于宅中,若是被陆吾知道他们用了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上报给仙界,又是一个麻烦。 得尽快将苏淮安找到,逼他交出魔心,再将那些痕迹尽快清楚。 「将捉拿的那两人带上来!」 殿下的侍卫道了声是,不一会,被五花大绑的千羽与印光就被推了上来。 千羽见过梼杌多回,由于身份,一向低垂着眼眸,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如此坚定又愤怒地盯着他。 他与印光昨晚自然没能逃出去,两人被关在了一处。 他听印光说了苏淮安已被带走的事,也知道了苏淮安之前遭受了怎样非人的虐待。 他庆幸于苏淮安终于逃了出去,也实在惊讶,这些他曾敬仰的神竟会做出如此不堪的事。 作为一个神,他都觉得丢脸。 印光的眼神比他更决绝,带着浓重的厌恶。 他那样爱护的弟弟,竟被如此的虐待,他真恨不得冲过去杀了他。 梼杌本就烦躁,他们的眼神让他愈发生气:「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 两人并未害怕,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眼见着其他人要动手,龙简连忙上前道:「父君,眼下找到苏淮安才是最要紧的事。在那之前,不如先留他们一命。」 「你们死心吧!」印光冷然道,「我不可能将方荀的位置告诉你们!」 千羽也愤然道:「好歹也是个神,竟然做得出虐待凡人的事,我都替你脸红!」 梼杌气地吸了口气,正欲发作,却听龙简又道:「你们自然不知道苏淮安在哪。」 众人皆是一愣。 「据当时守在殿前的人称,苏淮安是被时珩带走的,」龙简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华音一眼,「而在此之前的大半个月里,时珩一直在华音公主的宅院中。」 华音闻言挑起了眉头:「你是什么意思!你想说是我指使他这么做的!」 龙简态度冷静,缓缓道:「我自然知道不可能,我只是想说,他们若是之前就与时珩有联繫,这么长时间的预谋,不可能将事情办得如此粗鄙。」 印光和千羽神色皆是一动,好像被骂了,但却一时间听不出哪里有问题。 「也就是说,时珩与他们并非一路人,印光与时珩昨晚是碰巧遇到的。」龙简继续道,「而那么短的时间内,时珩不可能将自己的预谋,和他所要去的地方告诉印光。 所以儿臣猜测,他们两个对苏淮安在哪这件事,并不知情。」 梼杌已经有些不耐:「既然如此,杀了吧。」 龙简却又道:「儿臣斗胆求夫君先留他们一命。」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了他,连千羽和印光都有些不可思议。 梼杌闻言抬头看向了他,眼中带着怀疑:「你在为他们求情?」 龙简的神色依然自如:「儿臣只是想尽快找到苏淮安。」 梼杌的身体微微前倾:「哦?说一说你的理由。」 「眼下,陆吾神君即将前来。但侍卫们搜寻了两日,即使用上神器,也没能将苏淮安找出来。虽然可以肯定他们必然没有出宅子,但要找到他们,想必也要费些时日。 而这两个人与苏淮安感情极好,在凡界时苏淮安便为了让儿臣放这两个人一条生路,自愿跟着儿臣回来。 若是他知道了这两个人现在在我们手中,而且即将被处决,或许根本就不需要我们搜,苏淮安便会自己出来。」 印光倒吸了一口凉气:「卑鄙小人!」 千羽也怒道:「龙简,我还以为你和这些人不一样!是我看错了!就你这样竟然还敢屡次挑战尊上!你连尊上一根头髮丝都比不上!」 梼杌看向了押着两人的侍卫:「让那两个人闭嘴。」 两人愤怒地骂着龙简,若不是有侍卫拦着,恨不得上去撕咬他的皮肉。 第143页 但很快,他们的嘴巴就被用布条塞住,只能愤怒地瞪着他。 梼杌没理会那两个人,只看着龙简:「你确定他会自己出来?」 龙简恭敬地道:「儿臣并不确定,儿臣只是觉得,与其这般没头没脑地到处寻,不如用一用这个方法。 反正他们都是要死的,物尽其用而已。」 梼杌并没有思索太久便道:「好,这件事,你来安排。若是找到了,重重有赏。」 「是。」 「把他们先带下去,关起来。」 两人挣扎着瞪着龙简,龙简併未理会:「那儿臣也先下去了。」 梼杌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 龙简退出大殿,正欲出去,视线却不由地被殿前的惩戒台吸引。 惩戒台还没来得及清理,上面满是血迹,无不述说着那个人的痛苦。 「怎么,心疼了?」 龙简回过神,转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的华音,并未理会她的话,抬脚便走了出去。 华音却跟了上去:「你那样说,是真的为了找苏淮安,还是为了保下那两人的命?」 「你若这么怀疑,当时为什么没有提出来?」 华音一噎,她不说,当然也因为觉得龙简说得有道理。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怀疑:「你之前从未参与过这些事,这一次,为何如此上心?」 龙简只觉得无语,不再理会她的话。 华音依然咄咄逼人:「那晚若是你和父亲都在的话,一定不会让他们得手,但偏偏你们两人,在那么关键的时候,去后山切磋。 我派去报信的人,也被你们战斗的余波弄伤,没能将话带到。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你若怀疑,大可以去问父君。」 「我自然是父亲提出要与你切磋的。但父亲好战,每次见到你都会切磋一番,这你是知道的。」 龙简停步,眼睛直视她:「你不觉得你的猜测很可笑么。」 华音迎着他的目光:「到底是猜测,还是确实如此,你比我清楚。」 龙简耸了耸肩,没再理会她的话,转身离开。 「龙简,你莫不是,真的看上了他。」 第八十七章 无望 苏淮安勐然惊醒,疼痛感也在瞬间袭来。 他哆嗦了一下,轻轻地呻吟。 一旁的时珩也被惊醒,这两天,他为了照顾苏淮安,都没有休息,没想到昨天竟然会睡着了,他连忙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打起了精神,弯下腰问苏淮安:「淮安,还很疼吧。 抱歉,我现在只能将你弄到这来,我会想办法尽快将你带出去的。」 苏淮安的嗓子仍旧很痛,艰难地道:「什么......时候......」 他想要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想确定他所希望的那个人有没有过来。 时珩很快反应:「你想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苏淮安轻轻地嗯了一声。 「现在是午时,刚敲过一次编钟,日子的话,是八月初八。」 苏淮安的手哆嗦了一下,八月初八,是他们约定的日子:「主人......来了吗?他......是不是......到了?」 时珩的脸沉了下来,从没有想过,淮安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问他。那个抛弃他的人。 见他没有回答,苏淮安有些焦急地碰了碰时珩的衣服。 「他没有来。」时珩没好气地道,「他不会来的。今天,可是他与饕餮的婚期。他正忙着成婚呢!」 「不会......」苏淮安几乎是立刻道,「不可能......」 他用嘶哑的嗓子几乎发出了最大的声音,也让他的疼痛加剧,咳出了几口血。 时珩手足无措:「淮安。」 苏淮安还欲为他辩驳。 泽祀答应过他的,他已经活了下来,他也一定会过来,他相信他。 「时间......不对......」 时间不对,一定是时间不对。 时珩记错了,一定是时珩记错了。 「淮安,淮安!」时珩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他真的有些生气,气淮安为何到现在还相信那个人,「没有错,不可能有错。 我每日都会留心编钟的响声,今天是八月初八。他没有来!他也不可能会来! 如果要来的话早该来了!怎么可能到现在。」 「不对......明天......」 他们都说今天是女魃功力大增的日子,他也说过今天会帮女魃恢復功力。一定是明天。 他可以等,等到明天。 时珩的眼中尽是无奈,他还想再说什么,但在看到苏淮安的脸时,他一下子怔住了:「淮安......」 淮安,哭了。 他之前受了那么多刑都没流一滴泪,但在这一刻,他哭了。 「他......会来......」他说。 但他自己都不信。 泽祀真的会来吗?自己对他已没有任何用处,连唯一能取悦他的身体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凭什么过来? 时珩这一刻只剩下了心疼,他轻轻地搂住了他:「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的,我们等,不是明天吗?我们等到明天。」 苏淮安仰着头,吸了一口气,努力止住了泪水,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时珩......阿兄......阿兄呢?」 第144页 时珩抿着唇不言。 他这两日为了找寻逃离的机会,每日都会爬上去听外面的动静。 就在今天,他听到了梼杌已将印光他们抓住,正欲处决的消息。 明日已是最后期限。 他不想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但也实在没办法将这些告诉淮安。 「淮安,他们没事,只是得晚些才能回来。」 苏淮安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你......也......骗我。」 时珩的心撕扯一般痛:「淮安。」 「他们......被抓了吗?」 见他没有开口,苏淮安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们想......让我......出去?」 「淮安,我不会放你出去。我会想办法救他们。你好好养伤,不要再想这些了。」 「时珩......你能最后......再帮我......」 「不能。」 时珩几乎可以猜到他会让自己做什么。 淮安一定是想让他带他出去,去救印光他们。 但他从未想过,他自己会怎样。 苏淮安也猜到了时珩会拒绝:「我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的,时珩,我......疼。」 时珩的眼眶瞬间红了,这里没有足够的药,淮安的伤口也只经过简单的处理,根本不足以缓解他的痛苦:「对不起。」 是他没用,没办法带淮安出去,没办法给他治疗,才让他忍受这样的痛苦。 「时珩......带我......出去吧......」 ...... 龙简站在大殿前,面前的惩戒台上,侍从正在清理上面的血迹,企图将之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抹去。 龙简的面容紧绷。 太过了。 他心里清楚,即使对方是一个原本就不该存在的人,父君也不该做得这样绝。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龙简转过身去,看到的是他安排去找寻苏淮安的人。 来人来得匆忙,还来不及将气息匀一匀便道:「少爷。苏淮安,出来了。」 龙简跟随着那人走入华音的院子,此时华音也已闻讯赶来,两人在她的后院,看到了苏淮安。 他的脸被时珩撕下来的衣服碎块包扎,露出来的伤口血肉模煳,已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他身上仍披着时珩的衣服,被时珩抱在怀里。 按照龙简的吩咐,那些人并没有动手,只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华音看着时珩的表情复杂,转头对龙简道:「苏淮安交给你,至于时珩,交由我来处理。」 龙简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你的事我本无意掺和,但也得看一下人家愿不愿意跟你走。」 华音的眉头挑起,这人说的话,永远都让她讨厌。 龙简没再搭理他,抬起手,示意其他人先退开,自己走向了苏淮安。 苏淮安轻声对时珩道:「先放我下来。」 时珩不放心:「你可以吗?」 「嗯。」 时珩这才轻轻地将他放下,因为担心,他的手臂仍旧托着他的腰。 龙简站在了他的面前:「苏淮安。」 「我......和你......去见......梼杌。」他努力发出声音,「但在这之前,我想要......一颗能......缓解......疼痛的药。」 龙简不假思索地道:「好。还需要什么吗?」 华音闻言却笑了:「早如此不就好了,何必那般固执,浪费彼此的时间。还将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 虽早有预料,但真的听到她说出如此了冷血的话时,时珩的眼中还是透出了失望,她果然已不是之前那个真诚善良,唯一待他好的圣女了。 时珩的眼神让华音的表情一变:「时珩,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回去,之前的事,我可既往不咎。」 苏淮安在听到华音的话后,轻声道:「时珩......」 华音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放他一命,他们之间的情谊,或许比他想的还要深。 他想让时珩跟她回去,自己死便死了,何必要带上他。 时珩却先他一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淮安,我不会回去的,我说了会陪着你,那便不会离开。」 时珩的话尽数落入华音耳中,华音已有些恼了:「既是如此,那边跟着你的苏淮安,一起去死吧!」 但龙简却先她一步道:「等一下。」 华音挑眉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他即已下决心出来,必然是已经想清楚了,你何必再多此一举。要知道,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他的态度让华音极度不满:「父亲不过给了你点指挥兵马的权利,你便学着拿着鸡毛当令箭了?连我都敢教训。」 「你也说了,是父君将这件事交由我处理,你若不满,大可以去找父君。」 华音冷眼看着他,又看了看苏淮安:「你究竟是真心想取魔心,还是对某人,有自己的私心?」 龙简已不想再理会她,对一人道:「将我屋中桌上的一个白瓷瓶拿过来。还有,拿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那人道了声事,便走了出去。 待那人走后,龙简便又看向了苏淮安:「药很快给你。你想见我父君做什么?」 「我......可以......将魔心给你们,但......我有两个要求......」 华音只觉得可笑:「要求?以你现在的处境,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提要求。」 第145页 「我们的处境看上去确实不乐观,」时珩忍不住道,「但你们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仙界很快就要派人下来的吧。那个人什么时候道?两天后?一天?还是就在明天?」 华音的脸色很不好,那个从来只会用最纯净,最仰慕的眼神看着她的少年,现在不光背叛了她,竟然还敢当众同她叫板,都是苏淮安,都是因为苏淮安! 她手中聚灵凝成长鞭,挥向了苏淮安。 但在她的长鞭碰到苏淮安之前,却被龙简抽刀挡开。 龙简挡在苏淮安面前,有些恼:「做什么!」 华音气急了:「你再拦着我,我连你一起收拾了!」 「这是我要说的话,」龙简冷然道,「父亲已将这件事交由我处理,你若再这般无理取闹,我也不会再对你客气!」 第八十八章 谈判 华音彻底怒了:「龙简!那苏淮安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向着他!」 「我是为了帮父君拿到魔心!」 「将他锁起来继续折磨,我就不信他还能再撑下去。若这样还不行,便将他在意的那两个锁上去,我不信他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罚!」 龙简也有些恼了:「你是深怕陆吾不知道我们之前做的事么!」 在说到陆吾时,华音陡然恢復了冷静,现在确实不是争吵的时候,她冷眼看着龙简:「你想怎么做?」 龙简收回了手:「我希望你不要再掺和进来。」 「不可能。」 龙简也知道不可能,便没再过多的言语,转身看向了苏淮安:「先说一说你的要求。」 「放了......他们......」 秦玖已料到:「还有一个呢?」 「帮我......找秦玖......姜麾......」 他一向对凡人见的纠葛没有兴趣,但宋方荀与秦玖之间的事,他却很有兴趣,之前特意调查过,也就很清楚,他为什么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持:「明白了。 但这两件事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你们先同我的手下下去休息片刻,稍后会给你们答覆。」 他说着指了两个人带着两人下去。 时珩也没再反抗,抱着苏淮安,跟了上去。 华音异常不解:「你当真要听他的!眼下他都已经在我们手上了!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条件!」 「他已经在你们手上八九天了,你们拿到该拿的东西了吗?」 华音一时被怼得哑口无言。 「眼下,我们需要做的是,花费最少的时间,尽快将这件事解决。」 他说得不无道理,但华音总觉得不甘心:「我们真的要被一个凡人牵着鼻子走?」 「先将此事告知于父君,该当如何,全凭父君决断。」 ...... 梼杌自是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在客室中等候。 原本以为龙简一定会将苏淮安带过来,但他竟是空手而来。 他不由得垮下来脸:「苏淮安呢?」 龙简对梼杌恭敬地行礼:「父君,苏淮安正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梼杌闻言多少松了口气:「为何不直接带他来见我!」 「父君。儿臣想,即使苏淮安被找到了,但若拿不到魔心,就没有意义。」 梼杌自是知道,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见他这么说,便道:「你有办法?」 「苏淮安向我们提出了一个交易,若是我们能帮他找到了秦玖与姜麾,他便......」 梼杌不待听完,就气急败坏地道:「他凭什么同我们谈条件!龙简!你莫非还真同意了!」 龙简急忙道:「儿臣不敢僭越,擅自替父君应允。只是儿臣确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见他提出来,才想着这毕竟也是一个办法,父君不妨听一听,若是没有意,便再做打算。」 原本气恼的梼杌,听了他的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说得不错。 找到苏淮安是一回事,如何拿到魔心又是另一回事。 若是玄灵元君还能再拖些时日,他们也不用费这些功夫,但眼下陆吾将至,待他过来了,前功尽弃不说,他为了拿到魔心所做的事也将暴露,到时天界怪罪,即使只小惩大诫,也还有饕餮与穷奇结成的同盟。 他这边的混沌又完全靠不上。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否则这个位置,他难以坐稳。 「你是想让我按苏淮安的要求做?」 「儿臣只是觉得,找到秦玖,于我们而言,并无坏处。」 秦玖掌握着炼制魔心的方法,这也是他们长时间这么费劲地寻找秦玖的原因。 若是找到秦玖,自是没有坏处。 「苏淮安只说找到秦玖?没说之后怎么办?」 「没说。」 「若是找到秦玖,他不认帐怎么办?」 「苏淮安应当也知道,他即使熬到了陆吾过来,等着他的,也只是死亡。两边都是死,而我们这边,多了一个他会更愿意选择的筹码。」 梼杌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两个人。」 「是。这是儿臣能想到的,最快的方法。但最终他是否会将魔心交出来,儿臣实在无法知晓。 只能前来将一切告知于父君,请父君决断。」 梼杌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许久才道:「他现在在哪?」 「儿臣将他安排在侧院。」 第146页 梼杌闻言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去见见吧。」 ...... 虽然苏淮安和时珩的身份尴尬,但龙简给他们安排的房间还不错,很大,一面落下的珠帘内是一张可供休息的床,外面则是桌子。 在他们进来后,很快就有人给他们送来了苏淮安要的东西。 龙简还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外用的药,换洗的衣服,和一些食物。 他给的药效果很好,不过一刻钟后,苏淮安的伤口就没有那么疼了。 时珩为苏淮安重新包扎了伤口,换了一件衣服。 梼杌进来的时候,时珩正端着一碗粥,餵给苏淮安。 见此情形,梼杌只是一声冷笑:「这不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么,早就知你无用,却不成想还能误我的大事,果然当时,就不应该让你的母亲把你生下来。」 时珩手里的动作一停,对他笑了笑:「我从不知道我竟然还有父亲。我以为早就死了呢。」 梼杌的脸色一变,龙简担心再出变故,慌忙道:「父君,要找到秦玖的位置,还需要他。」 梼杌这才压下怒气走了进去。 他的身躯庞大,进去后屋子都显得小了些,他也感觉到了,不舒服地看着龙简:「你安排的什么地方?」 「父君赎罪,实在有些仓促,腾不出更像样的地方。」 梼杌只随口一说,也没太在意,走过去坐在了苏淮安面前。 苏淮安的伤口被时珩重新包扎,几乎将整个面部全遮了起来,但仅露出来的嘴唇上,都可以看到许多豁口。 他不无惋惜地道:「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浪费我们这么多时间。」 「若非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候,梼杌上君应当也不会允许我,如今日这样谈条件。」 苏淮安的声音不大,但十分清晰。 梼杌挑起了眉头,苏淮安这是在挑衅么。 「现在千羽,你曾经的阿兄,全在我手里,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他们!」 「若是你真打算如此,何必还要到这里来。你没有时间了。」 他说得没错,但梼杌天性不爱被压一头,嘴硬道:「我也并非非魔心不可。」 「当然。但既然来了,我想我们就没有必要继续这没有意义的试探,你的时间很宝贵,我也是。」 虽然已经吃了龙简给他的药,但说得太多,他喉咙上的伤口仍旧生疼,他不得不停了一下,才继续道:「我的要求之前已经说了,我需要你们帮我找到秦玖和姜麾。 之后我会将魔心交给你们,你们再放了我阿兄和千羽。还有,时珩。」 时珩握住了他的手:「我誓与你在一起,即使是死。」 梼杌的眼中透出厌恶与嫌弃,实在不明白,自己这样威武霸气的人,怎么会生出时珩这样的儿子。 苏淮安还想说什么,但因梼杌他们还在,没有开口,只对梼杌道:「我知你也不会再想惹麻烦,拿到魔心后,再杀阿兄他们,于你没有任何益处。所以,在我做了该做的事后,我自会将魔心痛快地给你。」 「你的要求只是找到秦玖和姜麾?」 「是。」 梼杌略一思索便道:「好。若是你敢给我耍花招,别说那两个人,即使得罪陆吾,我也会将你强行扣留,让你尝尽痛苦!」 「放心,不会。」 事情已定,梼杌便道:「云雀已确定了秦玖如今所在的地方——仓吾县。仓吾县在交界地,如今交界地属于穷奇。没办法派遣大量士兵,不然,我早已将秦玖捉拿。 不过因着穷奇与饕餮成婚的事,他将大批士兵安排在了东,北方的交界地,这里倒是无暇顾及,若是这个时候过去捉拿秦玖,倒是不难。」 即使早已知晓,但再次听到这个消息,苏淮安的心仍旧沉了一下,他努力表现得好像没那么在意:「还有姜麾。他如今正被混沌护着。」 梼杌闻言看了眼时珩,才继续道:「原来是,但现在不是了。」 苏淮安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因为炼制魔心的事许久没有消息,加上青鸾宗的事暴露,恐祸及自己,便想着将姜麾魂消了,好死无对证。 姜麾却像是提前已知晓了一般,在这之前就逃了。两日前得到消息,他最近出现的地方在仓吾县附近,想必是投靠了秦玖。」 苏淮安的手指紧握,两人聚在了一处,正好。 「既已知晓他们的方位,我们还在等什么。」 梼杌之前也听闻过一些关于宋方荀的事情,倒着实没想到,这宋方荀已经到了为了报仇,命都不要的地步了。 不过这样,倒是最好。 「我已派人去铸造连接仓吾县的甬道,到时可直接通向仓吾县,也节省你我的时间。」 「还要多久?」 「最迟到明日丑时。」 第八十九章 入芥子 骞岩拿着封魂灯站在山涧外等候。 今天是尊上提前交代过出来的日子。 封魂灯里是尊上一月前剖下来的那一缕魂。 尊上不便在中途復魂,只能由骞岩暂且将它留在封魂灯内。 不多时,山涧另一边便有了动静。 唿啸的山风中,一个人缓缓而出。 骞岩连忙上前,但当看到那个人的样子后,骞岩一下子呆住了。 不过一月未见,尊上却完全变了一个样子,身体看上去异常枯瘦,脸上毫无血色,头上,甚至还生出了几缕白髮。 第147页 泽祀干枯的手扶住了一旁的石墙,突然勐烈地咳嗽,直吐出几口血来。 骞岩慌忙上前:「尊上!」 泽祀擦掉唇边的血,看向了封魂灯:「为我守镇,我要现在復魂。」 骞岩吃了一惊,慌忙道:「尊上,您的灵力损失严重,现在强行復魂,怕是有性命之忧!不如再休息几天,待长琴仙君出来了之后再復魂也不迟。」 泽祀当然知道,但只有尽快復魂,才能让他尽快恢復至少三层的功力,有了这些灵力的加持,他才有机会救出淮安。 他打坐在地,手指快速封住了几个穴位,稳住气息:「按我说的做。」 ...... 苏淮安蜷缩着身体,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疼得喊出声来。 不知过了多久?拿着止痛药的时珩才匆忙赶来,他连忙将止疼药餵到苏淮安嘴里。 苏淮安艰难的咽下,疼的急促地喘息。 时珩看得着急,却没有一点办法。 「很快......就不疼了。」苏淮安低声地呢喃,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很快就不会再疼了。」 时珩只能搂着他,直到他晕了过去。 但他不过睡了一个时辰,便又被疼醒了过来。 只是相比于之前,要好了一些。 他轻轻拉着时珩的衣服问他:「时珩,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子时刚过,如果还困的话,再休息一下。」 苏淮安垂下了头,轻声道:「他还是没有来。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时珩自然知道他指什么,他有些生气,为何淮安到现在还不放弃,还想着他。 但他只是这么想而已,面对苏淮安,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什么重话。只能无言地在一旁陪他。 或许因为早有预料,苏淮安并没有多失望,只是对时珩道:「你没必要为我做到那种地步。我与你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你还有很多时间,可能遇到更喜欢的人。」 「淮安,不必再说,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苏淮安还想再说什么,却门口传来的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外面的人告诉他们,时间已经到了。 时珩应了一声,便要像之前一样,将苏淮安抱起来。 但苏淮安轻轻地挡住了他:「不用了。我们走吧。」 时珩便只站在他的一旁:「好。」 梼杌将入口安置在了殿前。 那是由数只云雀一起编织的通道。 他们这边看过去,只是一片黑洞。 梼杌亲自出面,要与他们一同进去。 龙简吃了一惊:「父君,只是捉拿几个凡人而已,何需您亲自前去。」 梼杌自然也不想如此大费周章,但他对苏淮安始终忌惮,都已到了这一步,他不希望再出什么么蛾子。 他与龙简一起过去,还带上了几个士兵,将苏淮安围在里面,几人走进了那个虚无的空洞中。 虚空中是一片黑暗,但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外面是一片树林。 夜已深,外面早已没有人烟。 龙简看向了时珩:「秦玖为了躲避追查,定然会藏身到芥子中,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时珩没理会他的话,对苏淮安道:「淮安,有些远,我背你过去。」 苏淮安不明所以,时珩也没等他回答,便将他背了起来。 两人走在最前面,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一路往前走,逐渐穿过林子。 正在这时,梼杌突然停下:「等一下!」 众人停步,很快就听到了一阵沙沙的声音,有人往他们这边围拢了过来,数量不少。 梼杌挑起了眉头,他分明收到消息,穷奇已派遣了大量的迎亲队去了北方,怎么这里还安排了这么多人! 还不待他想明白,那些人就沖了出来。 龙简抽刀挡住一人的攻击,又一脚踹飞了准备靠近苏淮安的人。 但越来越多的士兵沖了过来,他一时无法照顾周全,一边对付着那些人,一边对梼杌道:「父君,他们数量太多,儿臣留下来挡住他们,您先带人去寻芥子。」 梼杌眼见着几乎望不到头的人冲过来,便连忙带着余下的几人从龙简打出的口子里沖了出来。 时珩也沖了出来,向着林子的尽头冲去。 其他人见此全跟了过去,但没一会众人就全部停步,他们正对面,是悬崖。 梼杌怒气沖沖地走到时珩面前,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拽着他的衣领吼道:「你是故意的!以你的能力,不可能察觉不到那些人!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时珩被打得脑袋嗡嗡的,有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向着挣开梼杌的手时,却见一根冰钉飞过来,刺中了梼杌的手。 梼杌吃痛松开了手,时珩踉跄地向后退了半步才站稳。 苏淮安轻声询问:「时珩,是在这里吗?」 时珩点了点头:「是。」 「放我下来吧。」 时珩便轻轻地将他放下来。 梼杌冷眼看着苏淮安,刚才的冰钉明显是他放的:「看来你功力恢復得不错。」 苏淮安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秦玖所筑的芥子就在下面,找到他,交易完成,我便会将魔心交给你。阿兄和千羽还在你手里,我不会逃。」 第148页 他自然不相信苏淮安,原本就不信,今晚发生的事又太过蹊跷,让他愈发怀疑。 这里的守卫,未免太多了一些。 按照一般的安排,即使交界地,一个镇的守卫也不会超过二十人,他们之前的调查也是如此。而刚刚突然冲出来的,有百余人,就像是穷奇早已知晓他们会过来,早就安排好了人在那等着他们一样。 时珩握住苏淮安的手,和苏淮安退至悬崖边:「都到了这一步了,你们还怀疑来怀疑去的,有什么意义?我们先进去了,你们要不要进,自己看着办。」 他说着,便抱着苏淮安跳下去。 众人一惊,连忙靠到了悬崖边,但见他们坠到中段时,就陡然消失了。 梼杌并不意外,芥子就在眼前,他自然也能感觉到。 他走到悬崖边,也纵身跳了进去。 时珩说得没错,事已至此,现在再犹豫也没有意义。 他手中聚灵,强行沖开了芥子。 芥子里仍是白天,脚下是一片青草地,不远处,能听到阵阵铃铛的声音。 其他人也相继落下,看向了对面的时珩与苏淮安。 时珩扶着苏淮安四处查看着,这里与青鸾宗一模一样。他们落下的地方,是苏淮安母亲居住的小院,属于整个青鸾宗最偏僻的地方。 苏淮安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几乎站不稳,扶着时珩道:「时......时珩......」 时珩立刻反应了过来,将一颗药丸餵到苏淮安嘴里。 苏淮安额上满是冷汗,艰难地将药吃了进去。 龙简给的药,效果越来越弱了。 时珩抱着苏淮安,只希望药快些起效。 这时,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是梼杌:「都这么痛苦了,就该识相点,早点交出魔心。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做这些事情,也让自己白吃这么多苦头。」 时珩恶狠狠地瞪着他,就是他们将淮安弄成这个样子的,现在竟还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梼杌很讨厌他的眼神,冷然道:「这就是你看父亲的眼神?反正不会用,挖去如何!」 苏淮安扶着时珩站了起来,应该是药起作用,他的脸色已没有刚才那般难看了:「别忘了你的承诺。」 梼杌微微偏头:「他们我不会动,但你得给我我要的东西。」 「会给。只要找到秦玖和姜麾。」 都到了这一步,梼杌只能沉住气,看向了身边的几人。 几人立刻明白,正要动身去寻,周围却传来了异样的响动。 苏淮安也感觉到了,之前就听说秦玖会收留许多不被他们这些守护兽所容的人,应该是他们。 果然,很快,他们就被几人包围。 梼杌手中聚灵:「真是麻烦。」 随着他灵力的流动,他们身旁的那棵菩提树的树枝以极快的速度生长,将那些人围困了起来。 有些人动作快些跳了出来,有些人则被困在了树笼中。 苏淮安听着响动,找准时机,和时珩一起往外跑去。 但还未走远,苏淮安的腿就被一根藤蔓缠住。 梼杌冷然道:「你想去哪?」 时珩抽出长剑,一刀斩断藤蔓,挡在苏淮安面前:「淮安,你先过去。」 「时珩!」 「我很快就去找你。」 苏淮安来不及犹豫,就有一条藤蔓沖他缠上来。 他躲过攻击,对时珩道:「我等你!」 他说完才转身离去。 眼见着他跑远,梼杌气的额上青筋暴起:「你还真是我的好儿子!」 时珩横刀看着他:「淮安需要一些时间解决自己的事,他答应你的事不会忘。」 「你觉得我会相信!」 第九十章 真相 苏淮安一路向北,去了藏书阁后的院子。 那里是他与秦玖曾经一起住过的地方。 他有预感,秦玖会在那里。 刚一靠近,他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那个小傀:「姜麾师兄,外面是什么声音?」 没有人回答他,姜麾看着门口,他自然也感觉到了外面吵闹的声音,有人闯了进来。 他的手伸向了腰间的剑。 不多时,门口便出现了一个人。 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宋方荀吓得喊了出来,他不停地后退,腿软地摔倒在地:「鬼!鬼!好可怕!那是什么东西!」 姜麾有些厌烦地看了他一眼,便抽刀指向了苏淮安:「还真是阴魂不散,都这副模样了,还想着要带着我们一起走!」 苏淮安手中聚灵,凝聚出无数冰钉,再次听到这个声音,他心中只有愤怒:「你们杀我阿爹和娘亲时便该想到会有这一日!」 姜麾冷笑一声:「你阿爹?那是他罪有应得。」 苏淮安彻底怒了,手中冰钉祭出:「一派胡言!」 宋方荀惨叫着护住自己的头,但等了半晌,却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他大着胆子抬起头,那些冰钉全都攻向了姜麾,并未伤他分毫。 姜麾凡人之躯,难以抵挡,还是被伤了手臂和膝盖。 一下子跪倒在地。 苏淮安手中凝成长刀,冲过去一刀砍下。 姜麾已躲闪不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过来。 就在这时,宋方荀突然冲过来挡在了姜麾面前。 第149页 苏淮安的手一停,怒道:「滚开!」 宋方荀眼中含泪,明显是被吓的,但就是不走开:「一定有误会,秦玖师兄他怎么可能会杀你的阿爹阿娘。秦玖师兄是个好人。秦玖师兄对方荀也那么好......」 他还没说完就被苏淮安打断:「别用那个名字!噁心。」 宋方荀一下子被吓得愣住了。 姜麾此时反而冷静了,他轻笑了一声:「宋方荀,呵,真有意思。搞了半天,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 苏淮安不想再与他废话,手中紧握冰刀刺了过去。 但宋方荀却勐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不要这样!求你不要这样。」 宋方荀撞到了苏淮安的伤口,他吃痛,往后退了几步。 「不要这样。」 苏淮安挣脱开,一把将他推开。 正在这时,姜麾一刀砍来。 苏淮安拿刀挡住,两相对峙。 「秦玖若不杀他,他就会杀了秦玖!」 「胡说!」 苏淮安用力顶开他的刀,一刀刺去。 姜麾躲开他的攻击,找准机会,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腹上。 苏淮安吃痛,向后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却又再次攻了过来。 姜麾抵挡着他的攻击,吼道:「你当真没有发现吗?这么多年,为何只有你一个人炼成了魔心!那些孩子你不是也见过吗?他们都死了!只有你活了下来,你觉得是为什么!」 苏淮安的动作在那一刻停了一下,他之前也问过泽祀相同的问题,泽祀说是因为他身上有陆判的力量。 但他那时便不相信,他遇到陆判时已被强餵了四年药,而那些孩子,全在一年内就死了。这个说法,明显说不通。 姜麾见他的杀意小了些,知他在疑惑,便继续道:「那是因为你出生时就业障缠身,属鬼相,生来就只能修魔道!」 苏淮安一刀砍掉他手中的刀,直指向了他的脖子,怒吼道:「你胡说!」 「你自己就没怀疑过吗!你小时候一直都有身体不好的说法,但你知道你究竟生的什么病吗?」 苏淮安默然,他不知道,从没有人告诉过他。 「宋元本就已修炼至半仙境界,在你出生时,便看出了你的鬼相。以你那时的状态,可能十岁之前就会暴毙而亡,即使死后,也不得善终,生生世世受尽折磨,永无休止。 所以,夫人常年吃斋礼佛,不问世事,为你积攒仙缘。他们将你送到无方寺,也是希望寺庙里的清灼之气,能消减你内里的鬼气。 这么多年,宋元一直不理宗内的事务,居后山中,药库里也常年堆满各种药材,就是为了帮你治好那「病」。 但这并非寻常病痛,乃是前世恶果所致,怎可被药物治好。 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选一个出生便带有仙缘的人,与你,换命格。 而他选中的那个人,就是秦玖。」 苏淮安的刀口向前了一分,几乎贴着姜麾的脖子:「你在说谎!」 「那你便杀了我!」 苏淮安咬着牙,却没有动。 「你不敢!」将麾看着他,眼中已无一丝害怕,「因为你也察觉到了问题!」 苏淮安的手紧握着刀柄,本就受伤的掌心被搁出了血。 姜麾说的没错,他想起了之前的种种怀疑,而姜麾的话,竟真的能帮他解答他所有的疑惑。 「秦玖的灵力是在来到青鸾宗后消失的,这么多年,不管他怎么修炼,都无法再恢復灵力,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不过就是宋元担心他的修为超过自己,之后再没办法控制他,更别说换命格。所以干脆使了些手段,将他灵力彻底封住。」 苏淮安几乎已站不稳,他想从这些话里找出漏洞,他不肯相信那些事真的是他的父亲做的。但他竟然,找不出。 「我们之前碰到过你父母的争吵,当时他们在说什么?你后来不也碰到过吗?仔细想想,他们当时,说的是什么?」 苏淮安当然无法忘记,那是他回到青鸾宗后,他阿爹和娘亲唯一一次争吵。 母亲几日未理父亲,还有很长时间,连他都没有见。 「那是因为夫人察觉到了宋元的计划。」姜麾道,「夫人为人善良,待人一向温柔,但在这件事情上,她竟帮了宋元。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一边是她的丈夫、儿子,而另一边则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任谁都会选前者的吧。」 苏淮安不想相信,但他却陡然想起在他被秦玖囚禁时,唯一一次带他去见他娘亲,娘亲一直在说对不起,一直说是他们害了他。 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之前一直不明白,但现在...... 「我只是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不想看着秦玖傻傻地将仇人的儿子视作珍宝,所以将一切告诉了他而已。 宋元本就该死。 至于夫人,秦玖本想好好照顾她的。但她自己冲过去为你挡了那一剑。」 苏淮安痛苦地摇着头:「不对,不对!」 他不敢相信阿爹会做那样的事,但他的脑子里又总不听使唤地回忆起之前的事,阿爹与娘亲的争吵,阿爹当时毫无徵兆地提到了秦玖,很突然的,问他喜欢秦玖还是喜欢阿爹。 「你觉得你的人生是我们毁了,所以要找我们报仇。呵,不觉得可笑吗!」 第150页 他恶狠狠地看着苏淮安:「你的人生本该如此,若说毁,也是你毁了秦玖的一生!若不是你,他应当已位列仙班,何须如现在这般像个过街老鼠一样。 宋元和夫人也是你害死的!若是没生你这个灾星!他们怎么会到这一步!怎么会双双殒命。」 他一刀挡开了苏淮安的刀,刀口刺进了苏淮安的小腹中。 「你说要报仇,那便该杀了你自己!杀了你这个祸害!」 苏淮安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他撞在背后的巨石上,由着姜麾的刀抽出去,又刺了进来。 姜麾眼里满是仇恨:「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早该死了!早该死了!」 宋方荀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拼命地将他拉开,他的眼睛红肿,脸上满是泪痕:「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他已经受伤了!」 姜麾沾血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头髮,恶狠狠地瞪着他:「该死的模样,该死的声音!若不是秦玖护着,我早杀了你!看着就噁心!」 宋方荀被他的模样吓得泪眼婆娑,但仍死命地抱着他:「随便你怎么说。你不能这样了!他流了好多血!会死的!」 「若是真这么容易死就好了,这么多年了,偏像只臭虫一样活了下来。」 苏淮安倒在巨石旁,血顺着石头一路滴在地上。 他突然想到了泽祀。 他呢?他是不是也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告诉他,就这么看着他苟延喘喘地活到现在。 「苏淮安!」 梼杌已冲破了那群人的包围闯了进来,他气愤地瞪着苏淮安:「我要的东西!」 姜麾愣然看着梼杌,他知道有人闯了进来,却没想到竟然是梼杌! 他抓着宋方荀的胳膊,想要带着他偷偷跑掉,但下一刻却连同宋方荀一起被一根藤蔓缠住。 梼杌看了他一眼:「姜麾、小傀,还差一个秦玖。」 苏淮安用他的血凝聚成一把冰刀:「不用了,你要的东西,我现在给你。」 梼杌没想到他竟然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那样最好。放心,时珩也没死,你死了之后,我保证其他人都会从我这安全地离开。」 「好。」 苏淮安应下,便一刀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第九十一章 梼杌的嘴角挑起一模笑,走向了苏淮安。 正在这时,一股力量陡然将苏淮安包围,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冰墙,让他不得靠进。 他震惊地看着力量的来源,不敢相信:「不可能,你怎么会在这?穷奇!」 很快就不会再疼了。 苏淮安将刀口挑动着皮肉,撕裂的疼痛让他的手止不住地抖。 只要将魔心剜出来,就不会再疼了。 但一只手却突然抓住了他握刀的手:「淮安。」 苏淮安一怔,泽祀? 许是他疼出幻觉了。 但指尖的温度是真的,他来了。 苏淮安笑了,却是有些苦涩的笑:「你来是为了他吗?我给你。」 他的手勐然用力,刀口又深了几分。 泽祀吃了一惊:「淮安!」 淮安手上的骨头几乎全碎了,紧靠着碎掌包裹着那把刀。 泽祀的手似乎能摸到那皮下的碎骨,不敢用力。 他只能轻握着他的手,用尽量轻柔的声音哄道:「我带你回去。淮安,你不想见你师父吗?他也在。」 苏淮安有了片刻的迟疑:「师父......」 这已经足够了,泽祀伸手,融掉了他手里的刀。 察觉到他的意图,苏淮安有些惊慌地往后退:「你要做什么!你还要做什么!」 他的手轻盖在苏淮安的额头上,灵力在他手中流转:「淮安,和我回去见你的师傅。他也很想你。还有女魃,她也想见你。」 苏淮安的头突然很沉,很想睡觉:「你做了什么......」 「别害怕,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苏淮安还想再说什么,但脑子异常困顿,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泽祀松了口气,伸出手,用灵力将他伤口的血止住,便将他抱了起来。 他们周围的那层保护屏障,也在那一刻消失。 梼杌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不去娶你的新娘,来这里做什么!」 泽祀手中聚灵,灵力在他的手中聚成了一个灵球。 梼杌警惕地看着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在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大地的颤动,天空和地面相继出现裂缝。 梼杌陡然明白了:「你在毁掉芥子!你疯了!」 宋方荀眼看着脚下的石块碎裂,裂缝很快将要蔓延到他这里,吓得哭喊道:「秦玖师兄!救我!救救方荀!秦玖师兄!」 屋内,正打坐修灵的秦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收回了灵力,原本斑白的头髮逐渐变成黑色,苍老的脸逐渐褪去,变成了以往的样子。 他拿起一旁的剑沖了出去,一剑斩断了缠着宋方荀和姜麾腿的藤蔓,一把抱起了宋方荀。 他皱着眉头看着两方的人,视线停留在泽祀怀里的那个人身上,他刚刚在里面听到了些动静,也猜出了些事情。 有点不敢相信,那个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人,竟是方荀。 宋方荀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大声哭了出来:「好可怕,秦玖师兄,好可怕。带方荀走吧。」 第151页 秦玖轻拍着他的背:「好,我带你走。」 泽祀冷笑一声:「走?」 他的手轻轻一挥,他们面前瞬间筑起了一座冰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瞒了淮安这么久的事,今日让那个人全倒了出来。他总得留些东西吧。 宋方荀吓得噤了声,躲在秦玖怀里。 秦玖环视着四周被堵上的路,深知这个时候打起来,他们完全没有胜算。 他手中聚灵,将芥子的通道在他们脚下打开。 与此同时,只听轰的一声,整个芥子在他们脚下崩塌。 秦玖一手拽着姜麾,向着一旁的崖壁跳去。 但就在这时,抱着宋方荀的手臂传来一阵剧痛,一根冰钉穿透金刚罩刺穿了他的手臂,他吃痛松手。 早已等候的黑色大鸟俯冲过来,一爪将宋方荀抓了起来。 秦玖大惊失色,落在崖壁上,放下姜麾,脚下一蹬,就要追上去。 宋方荀哭喊着挣扎,但只被越带越远。 大鸟飞到泽祀身边,接住了他和已被制服绑起来的时珩,往上飞去。 梼杌张开翅膀,怒然要追上去:「穷奇!」 泽祀已聚灵,待梼杌与秦玖冲上来之时,无数冰钉落下,刺穿了梼杌的翅膀,与秦玖的金刚罩。 两人被直逼着,坠入崖底。 姜麾脸色苍白地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再抬头时,那只大鸟却已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吃了一惊,慌忙后退。 泽祀只冷冷地道:「告诉秦玖,若还想要这个小傀的话,便阻止梼杌回到南方。」 他的手指向了崖壁,轻轻一放:「下去吧。」 姜麾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所站立的岩石瞬间被击碎,他也惨叫着落了下去。 泽祀坐下,将淮安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让他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自己怀里:「回去吧。」 大鸟听懂了他的意思,向着东方飞去。 时珩的手被反绑在身后,他挣扎着跑向苏淮安,却不小心跪倒在他面前,看着他身上新添的几道伤口,他心疼地道:「怎么会这样......」 泽祀看了他一眼:「你们不该来。」 时珩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才让淮安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他现在看到泽祀那淡然的模样,只觉得异常愤怒:「你一个只会坐在舒适的宅子里享受的神知道什么!你知道淮安经歷了什么吗!你知道他当时有多绝望吗! 他问过你很多次!你那时又在哪! 你说我们不该来!你说淮安他不该来!那是说他要怎么办!他已经被逼的没有办法了。他不想再像之前一样犹如牛羊挂在案板上只等着被宰杀。他疼。 他只能来这里,他宁愿死,也不想再这么疼了。」 泽祀默然无言。 「所以你现在来是什么意思!你已经看到了他现在的样子了,他已没有了之前的容貌,即使治好了也一定会留疤!你若只想将他带回去,像从前那样只当做一个宠奴,不喜欢便抛弃,你就不该过来。」 泽祀抱紧了苏淮安:「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 龙简抬起头看着天空,一只黑色的大鸟刚好飞过,他能看到上面的人。 穷奇,他来了。 「龙简少爷!他们将通道毁了!」 龙简转眼看过去,穷奇的人已乘乱将他们来时的通道毁掉了。 若要再修復已是不可能,若是从这里飞回南方最少也要一天。 他陡然明白了穷奇此行的目的,他是在拖延时间,好等陆吾下来。 他慌忙道:「众将士听令,先随我去悬崖下找父君。」 现在不宜久战,得尽快回去。 众人不解:「少爷,我们不去拦穷奇上君吗?」 刚刚山崖那边的动静他们也都听到了,那只鸟他们也认识,正是穷奇上君的坐骑,苏淮安明显已被穷奇劫了去。 龙简挑眉:「你们有几个脑袋,敢去拦他的路!」 众人闻言都噤了声,只敢道:「是。」 ...... 崖下,梼杌收起了残损的翅膀,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好个苏淮安!竟然设计我!」 他就说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么多守卫。 这一定是他们计划好的,就是要让穷奇带他走。 他真是看错了苏淮安,原本以为他会因着那两个人救了他,会真的按照他的要求做,看来苏淮安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他扭头对身后的手下道:「去与龙简接头,告诉他立刻回去,那两个人,留不得!」 那人道了声是,便匆忙地去找路。 他交代完便转眼气恼地看着同样摔下来的秦玖:「都是你选的破地方,不然穷奇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得手!」 秦玖也怒了:「若非你们,穷奇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夺走方荀!」 两相对峙,几乎就要打起来,正在这时,姜麾摔了下来。 他惊叫着挣扎,但在即将落地时,陡然停住。 他刚松了口气,就又摔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秦玖见此慌忙问道:「方荀呢!」 姜麾被摔得晕头转向,许久才反应过来:「被他们带走了。」 秦玖急得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吼道:「他是不是让你带话!他不杀你,一定是让你做什么!他说了什么?」 第152页 姜麾心虚地看着梼杌他们,这不小的动静自然也引得了他们的注意。 他们此行虽然人不多,但毕竟也是神和精锐士兵,他们这边虽然人多一点,说到底也全是被逐出来的半妖,半仙:「我忘了。」 秦玖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眼神冷得可怕:「你再说一遍!」 姜麾知道他是真的可能杀了自己,慌忙道:「他说如果想要那个小傀,就阻止他们回南方!」 这不小的动静也引起了梼杌的注意,眼见着梼杌他们看过来,姜麾更慌了,连忙劝道:「没必要!秦玖,只是一只傀而已,再找个傀术师做一个不就完了,真的没必要!」 秦玖松开手,转身看向梼杌。 梼杌自不惧他,只是觉得可笑:「你真的要听他的?穷奇很明显就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况且,一只傀而已。」 「所有人听令,」秦玖道,「拦住他们!」 第九十二章 泽祀抱着苏淮安快步走到了他的房间里,早已候在外面的周回也连忙赶了进来,但在看到苏淮安身上的伤口时,他一下子顿住了:「尊上,这位真的是苏公子?」 泽祀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周回自然知道他一定就是苏淮安,他想问的也不是这个。 他想问的是,尊上真的是认真的吗?苏淮安这已不是受伤的事了,这是基本上已经死了,完全靠着魔心吊着一口气。 他一个半仙而已,尊上莫不真的觉得自己能治好他? 但尊上这坚决的态度,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当他解开苏淮安的外衣,彻底看到他的伤口时,周回的心终于死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泽祀面前:「尊上可是看不惯属下,想要找个藉口将属下赶出去?」 泽祀挑了下眉:「你有话直说。」 「苏公子的皮肉几乎全烂了,骨头也碎得差不多了。靠着凡人的恢復力,根本没办法治癒。」 「我自然知道。」 「尊上若是想说利用灵力,也不可能,即使是灵力,也只能做到修復,而苏公子,现在是要重塑筋骨皮肉。 即使靠着灵力,怎么可能帮凡人凭空生出筋骨。那无异于,凭空造出一个人来。」 泽祀闭了闭眼:「没有办法了吗?」 「属下无能。」 「那便先熬些药,为淮安缓解疼痛。」 周回闻言忍不住道:「恕属下直言,再好的止疼药物,也只能为苏公子缓解片刻的疼痛,过不了多久,那些药便会失去效果。 而苏公子的伤口,会继续腐烂。这些痛苦,苏公子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他是想说,即使如此,尊上都要强行将人留下吗?或许苏公子自己都不想如此了。 但泽祀只是道:「先这样。」 周回知再劝下去也没有意义,只得按照他的吩咐,去准备可以止住疼痛的药。 泽祀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苏淮安。 淮安经歷了怎样的痛苦,他何尝不知。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愈发自责。 但他明白,往事不可追。 他要治好淮安,他会对他好。 即使是用他的余生来补偿淮安,他也愿意。 ...... 长琴打坐在地,灵力将女魃包裹。 果然,下祀节时她的灵力融合得格外的快了。 有了那天的基础,过不了几天,她便能恢復至少五层功力。 正在这时,出口处传来了一声轻响。 他睁眼看了过去,却是泽祀。他正好也有事问他:「淮安呢?」 「带回来了。」 长琴闻言松了口气:「他怎么样?」 「很不好,周回说他也没有办法。」 长琴闻言有些犹豫,周回虽然只是个半仙,但医术在整个仙界也算数一数二的,既然他都没有办法,那必须得亲自去一趟,但眼下女魃还未完全恢復。 「长琴,你去吧。」 长琴惊讶地看了过去,女魃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你一定要照顾好他。」 「你怎么醒了!」 「我不放心。」 长琴有些恼:「灵力融合期间,你得保持思绪的绝对纯净,而这些只有在你昏睡时才能做到。眼下只差最后一步,万一这个时候再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放心,不会的。不过就是融合而已,我自己也可以,你去照顾淮安。」 长琴啧了一声,看向了泽祀,希望他能劝一劝女魃。 但泽祀竟然道:「外面有犼守阵。我也随时观察着她灵力的流动,不会有事。」 「若是犼叛变了呢?之前就是它侵扰了女魃。」 「它身上有捆仙绳,来不了。」 女魃也有些不耐:「你在这反而影响我思绪,出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长琴仍有些犹豫,但他很在意淮安的情况,便聚灵在女魃周身安了一个符:「若是有异动,我随时都会过来。」 「知道了。」 长琴这才随着泽祀离开。 他们离开山涧,一起去了泽祀的住所。 虽然早有准备,但当他看到淮安时还是吃了一惊,一时无法接受:「梼杌他竟然给他用了刑!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神,竟如此逼迫一个凡人!」 泽祀只焦急地问道:「你有没有办法?」 第153页 长琴只一眼便能看出淮安的状况,但他还是不敢相信,仔细地检查,结果竟是比他看到的还糟。 「现在有两个办法。」 泽祀眼里闪过了一丝光:「什么?」 「继续压制着魔心的力量,让淮安,以这种状态活着。」 泽祀恼了,这是什么办法:「不可能!」 长琴也猜到了他不会选这个:「另一个办法,释放出魔心的力量。靠着魔心的力量,能做到可以让淮安的身体重塑。 但若是这样的话,魔心也就控制不住了。他会一步步蚕食淮安的神志,最多一个月,淮安的身体,便会彻底归魔心所有。」 泽祀看着苏淮安,默然半晌才道:「我记得你院中有一物,名唤同心莲。」 长琴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疯了!」 泽祀却很冷静:「除此以外,你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这样又如何,只不过延后了些时间,最后还不是一样,还搭上了......」 「能延迟多久?」 长琴的眉头皱得很深:「你来真的?」 「是。」 长琴头疼地揉着眉心,捏着拳头想用什么来发泄自己的情绪,但却找不到。 「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长琴眼见着他如此决绝,只得道:「那看你。但最多,应该也不会超过半年。」 「好。」 「这是一步死棋。」 泽祀却笑了:「从降生到现在,我经歷的死地,还少吗?」 长琴知再无可劝:「好,我去取。再加上准备些药材,大概两日后归。这期间,你注意些女魃,她很可能只是在逞强。」 「我知。」 长琴深深地嘆了口气:「我现在去取,争取早些回来。」 「嗯。」 「在我回来之前你也想一想,是不是真的要做到这一步。」 「你不必再劝,我已想好。」 长琴只得点头:「好,好。」 长琴走后,他便一直坐在床边陪着淮安,一整个下午,没有挪动一步。 直到骞岩匆匆走进来,慌忙行礼道:「尊上,您早上带回来的那个傀,出事了。」 泽祀不想离开淮安,一刻都不想。 但那只小傀暂时有用。 他闭了闭眼,还是站了起来。 他将那只傀关在偏院。 说是关,但他特意吩咐过,那只傀可以在院子里自由的活动,该给吃该给喝的都不能少,只要不是离开院子,就什么都可以做。 等他过去时,里面已经围满了人。 宋方荀站在院门口,将一个碎瓷片抵在自己的喉咙上。 其他人因为得了命令,都不敢轻举妄动。 宋方荀的眼眶通红,明显怕得要死,但在看到泽祀走过去时还是打着胆子吼道:「放我走!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泽祀看着他,那张脸与他八年前看到的淮安已有很大的不同。 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却总让他不忍。 「好好的待在这,我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你要用我威胁秦玖师兄!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死也不会!」 他红肿的眼睛里含着委屈,害怕,担忧,自责,却唯独没有恨意。 太像了。 难怪秦玖会那样的在意他。 泽祀靠近了一步。 他吓得慌忙后退,后背抵在门上,手却死死地抓着那块碎瓷片。 「即使你死了,我也可以用你的尸体,再做出一个你来,继续威胁秦玖。」 宋方荀震惊地看着他,怒吼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坏人!你是坏人!」 泽祀走到他身边:「我会封锁所有消息,不会让他知道你死了。靠着你的尸体,我可以让他做任何事。甚至是,死。」 宋方荀的眼里续满了泪水,他握紧拳头愤怒地砸向了泽祀:「坏人!你是最坏的人!」 泽祀由着他砸着自己,看着他绝望的瘫坐在地上,哭喊着道:「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不要这样对秦玖师兄。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泽祀弯下腰,取出他手里的碎瓷片:「若是你足够听话,我也可以不伤害他。」 宋方荀闻言慌忙止住了眼泪,但说话时仍忍不住啜泣:「真......真的吗?」 「真的,我是神,神不会撒谎。」 「那......你要我做什么?」 「待在这里,好好的吃饭,不要再像这样伤害自己了。」 宋方荀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这样,你就不会伤害他了吗?」 「是。」 「好,我听你的。」 「那现在,回去。」 宋方荀闻言连忙爬起来跑了进去,他跑到院子里后,转过身试探性地问道:「我在这里可以吗?」 「可以,但不要出来。」 宋方荀擦了擦眼泪:「我会听话,你可以让我,让我见秦玖师兄吗?」 「可以。等过几天,会让你见。」 宋方荀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我听你的。」 泽祀没再多停留,只对骞岩道:「等一下让周回过来,给他的伤口包扎一下。」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 但才走几步,却见周回急沖沖地跑了过来。 他看到泽祀孤身一人,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灭了,噗通一声跪在了泽祀面前:「属下无能,请尊上责罚。」 第154页 泽祀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慌忙道:「说事!」 「苏公子他,不见了。」 第九十三章 苏淮安捂着伤口,踉跄地走在小路上。 他对这一块很熟悉,在他之前住过的干西院后还有一个门,那里并无多少守卫。他可以从那里出去。 但他还未走到干西院,却听到了周围嘈杂的脚步声,士兵已经追了上来。 他慌忙往前跑去,但哪里跑得过他们,很快便被围了起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淮安!」 他的声音里带着怒意,让苏淮安的脚步顿了一下。 出去的路已被完全堵死,他知道逃不出去了,便心一横,转过身对他道:「我的事做完了。」 泽祀一愣:「什么?」 苏淮安的声音沙哑,他尽力将每个字都说清楚:「我拖住了梼杌,他们没怀疑你这段时间做的事。我也没告诉过他女魃在你这里。我们两清了。」 泽祀的脸色异常难看,声音中也带着难以压抑的怒意:「所以呢?你现在出去做什么?送死吗!」 「是。」苏淮安的声音里并没有带着任何情绪,异常平静,「我是不想活了。」 与其在这里腐烂,不如去换回阿兄和千羽。至少还有些意义。他不明白自己已经这个模样了,泽祀为什么还要抓着他不放。 泽祀在听到他的话后,原本的怒意却消失了,声音竟也变得温柔:「我会去救他们。我也会治好你的伤。」 他说着慢慢靠近了苏淮安:「我知道你现在很疼,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说着伸出手,想要拉住苏淮安的手臂。 但苏淮安躲了过去,警惕地往后退:「我不信你。」 泽祀怕伤到他,也不敢强行将他带回去,软着声音道:「淮安,之前是我的错,我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将你带回来。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释,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不要再这样折磨你自己了。」 苏淮安的声音里却尽是冷漠:「我不相信你,也不需要你做这些事。」 泽祀急得往前走了几步:「淮安!」 苏淮安步步后退:「你到底想要什么?我身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淮安,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你好好的。回到我身边吧,淮安。」 苏淮安闻言笑了:「你不觉得你自己的话很可笑吗?你分明知道,我厌恶你,比任何人都要厌恶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我觉得无比噁心。还让我和你回去,不如在这里杀了我!」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决了,但泽祀非但没有生气,声音愈发柔和:「好。淮安,我不碰你。你不想见我,我也不会出现在你的周围。 我只让周回陪着你好吗? 你若是连他都不想见,那我让他只在你要喝药的时候给你送药好吗?」 苏淮安的身体紧绷,终于忍不住,怒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到底......」 他的情绪太激动,嗓子传来一阵剧痛,泛起阵阵咳嗽,吐出了几口血。 泽祀冲过去抱住了他:「淮安!」 苏淮安想要推开他,但是身体疼得没有力气,只能徒劳地怒吼:「滚开!」 「等我先送你回去,你不想见我,我便不出现。」 「我不回去!」 「好,我带你去你住的院子,或者是干西院,你想住在哪里都可以。只要是我能看的见的地方,只要是能让我确定你还安全的地方,都可以。」 苏淮安突然觉得好难受,胸口好疼:「我说了我想死。 我已经知道了。你在骗我。你一直在骗我。 你明明知道一切,却不告诉我,用秦玖来控制我。 你拿我当你的玩意,但我是个人。 我好累。真的好累。 我不想再依附谁而活了。我想休息。」 泽祀搂紧了他:「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交易。你帮我救了五无方寺。我便是你的,你本就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但现在,我帮你拖住梼杌,让你治好了女魃。现在我们两清了。我想要自由。 求你放我走吧。」 泽祀仍不放手:「淮安,跟我回去吧。」 「你还嫌不够对吗?」 苏淮安的指尖撕扯开自己小腹上的伤口,凝成冰刀,一刀扎进了自己的胳膊里,想要将肩膀生生地割下来。 泽祀慌忙握住了他的手:「淮安!」 「这个,给你,」伤口的疼痛让他的嘴角涌出一股股血,「留......留一双腿和一只手给我,让我,可以走过去。其他的都给你。都给你。 还......还不够吗?」 泽祀没想到淮安为了摆脱他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他心疼,却又无奈,只得道:「好。好。我依你。我都依你。我放你走。」 苏淮安喘息着问道:「真的?」 泽祀松开了手。 突然失力的苏淮安踉跄了一下,但他立刻站稳了,快步向外面走去。 他身上的伤口,在他背后留下了一道血痕。 跟着泽祀赶来的周回不敢相信地问道:「尊上,真的就这么让他走了?」 泽祀深吸了一口气:「将他迷晕了带回来。若他离开了大门一步,提头来见我!」 周回这才明白,怎么可能让他出去呢,不过是为了让苏淮安放松,不再伤害自己的权宜之计。 第155页 苏淮安有伤在身,自然走的很慢。 他没费多少功夫就将人带了回去。 泽祀昏睡中的苏淮安抱回了屋中,用铁链锁在了床上。 周回在一旁欲言又止。 这样对待伤者,多少有些残忍。 但仔细想来,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泽祀站在床边,手停在苏淮安刚刚割出的那道伤口上。 周回站在一边,不敢看他的表情,正想着要不要退出去时,泽祀却先一步走了过来:「你在这照顾淮安。淮安清醒后的一举一动,全部告诉我。」 「是。」他说完又有些迟疑地道,「您不留在这吗?」 泽祀不言,走出了屋子。 但在出去前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苏淮安,才彻底走了出去。 周回还是第一次看到尊上这个样子,一向高高在上的人,此刻,竟然这样的落寞。 泽祀离开了院子。去了后山。 女魃正在极力融合灵力,在泽祀与长琴灵力的帮扶下,她融合得还不错。 泽祀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么样了?」 泽祀坐在她的对面,眼眸低沉:「我之前真的对他这么糟吗? 他说,他比任何人都要讨厌我。」 女魃不知如何作答,外面的事她知之甚少,自也不好随意的判断是非。 「他为了和我两清,甚至不惜割掉自己的手臂。」 女魃一惊,有些坐不住了:「什么!他这么做了?」 「被我拦住了。但拖不了多久。等他醒了,他一定还会这么做。他说他很累,想休息。他情愿死,都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女魃默然。 两人沉默了半晌后,女魃问道:「他的魔心,有办法清除吗?」 「我会想办法。」 「若是没有了魔心,他便是一个普通人,不会再有人要害他的性命,凭他的实力,即使没有你,他也会安全。那时,他若还想离开你,你会放他走吗?」 泽祀抬起了头,眼底附上了一层阴霾:「绝不。他是我的,到死也只能在我身边!」 女魃看着他:「我有一点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想离开你了。」 泽祀避开了她的眼神,心中陡然泛起了一丝怒意,不知为何生气,也不知该如何消解。 「可以带他过来,让我看看他吗?我劝劝他,或许能让他好受一点。」 「我将他锁在了床上。他现在来不了。」 女魃一惊:「你为何要这么对他?」 「不这样的话,他便会伤害自己。他已知道了全部,他的,他父亲的,秦玖的事,他全知道了。若是不阻止他,他便会去寻死。」 女魃清楚是什么是:「他那样善良的人,这样突然知道这一切,知道他父亲做的那些事,自然接受不了。」 「果然之前便该将姜麾和秦玖杀了。也不会生出这些事情。」 「你那时真的肯吗?你可是用着他们两个的命,来威胁淮安,让他听你的话。」 泽祀怒然看着女魃。 女魃自不惧他,两相对视。 泽祀在这件事上永远心虚,不自觉地退开了视线。 女魃嘆了口气,现在再追究这些已没有意义:「你打算怎么办?该如何治疗淮安身上的伤?」 「长琴已去取同心莲......」 女魃又是一惊:「同心莲!你不会......」 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为了淮安做到这个地步:「我现在也有点不明白,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我爱他。」 女魃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一时间觉得有些不真实:「若是如此,你为何不直接告诉他,向他表面你的心意?」 「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淮安那样的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知道,但他不在乎。他之前心里只有报仇,现在要自由。 他心里永远没有我的位置。 因为他根本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会只爱他一人,也不相信我会一直喜欢他,一直保护他。」 第九十四章 泽祀走出山涧。 他同淮安的事,女魃也无从解决。 泽祀知道,他只想找人说一说,这些事憋在新中实在烦闷。 但即使说出来,也并未缓解分毫。 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回了他的院子,在淮安住的房间门口徘徊。 淮安不想见他,他也不该进去让他生气。 可他放不下心,不能进也不想走。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打开,周回急匆匆地往外走,一抬头,正看到泽祀,把他吓了一跳:「尊上!」 他说着又突然捂住了嘴,心虚地往里面看了一眼,便压低了声音问道:「您怎么会在这?」 泽祀一阵莫名其妙,但见他压着声音,说话的声音便也不大:「怎么了?」 「苏公子醒了。正好要见您。」 泽祀听到淮安要见他,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他说着便要直接进去,但周回却拦住了他的去路:「尊上,您若现在进去,苏公子不就知道您一直都在外面了吗?」 「那又如何?」 周回真不好意思说,但见泽祀半天也没懂,便还是忍不住道:「你这样,真不怕骄纵了他?」 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宠奴而已,还是个凡人,若尊上一直如今日这般惯着他,那还得了。 第156页 泽祀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倒真的希望淮安能多些这样的心思,那他也不至于如此担心。 他没理会周回的话,直接进了屋。 淮安已醒,也发现了他将他锁起来的事,但他却异常平静:「你打算将我锁多久?」 泽祀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心疼得厉害:「淮安,你若不再像之前那样吓我,我就放开你。」 苏淮安对他温顺的笑了笑:「好啊,我不那样了,你放开我。」 这摸样,与他之前待在泽祀身边顺应他的样子一模一样,但泽祀没有动,他不敢放,他怕这一放便再也回不去了。 苏淮安听不到他的动静,笑容也淡了下去:「你不信我。」 「再等我几天,长琴会想到治好你的办法。我会治好你的眼睛,让你变回从前快乐的样子。你可以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事。我们,也可以慢慢来。好吗?」 苏淮安没回答他的问题。 他不相信泽祀,泽祀也知道。有些失落的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之前说过会救阿兄和千羽。我可以信你吗?」 虽然是在谈其他的人,但好在是愿意与他好好谈一谈了。 泽祀坐在他的旁边,他知自己若只是给淮安承诺,淮安定然不信他,便说出了自己的全部计划:「我抓住了总跟在秦玖身边的那只小傀,用他威胁秦玖与我的人联合将梼杌他们拦住。不让消息传回南方。 印光和千羽是重要的人质,即使察觉到这边的异动,华音定然也不敢轻易杀了他们。 当然,即使秦玖的实力在仙界已算上乘,与梼杌和龙简自然还有些差距。自然拦不了多久。 不过只是拖两天的话,并不困难。他只要拖到陆吾过来。」 「陆吾?他会放了阿兄他们吗?」 「可能还不行。他们必然将印光他们藏了起来,轻易找不到。但你也别担心,我已让时珩过去。只要他在梼杌之前见到陆吾,将一切告诉他。 此事涉及到一个凡人的生死,即使时珩手上没有证据,只是一面之词,陆吾也会去找。 千羽身上又有三清符,不管他们被藏到多难找的地方,总归是找得到的。」 ...... 龙简抬头看着天空,此时天已暗下,泽祀的士兵与秦玖的手下却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前沖。 他们已僵持了两个晚上,再拖下去,陆吾便该到了。 他抬起刀,一刀砍在秦玖刺向梼杌的刀上,剑气将秦玖震退后几步。 「所有人听令,杀出一条血口,请父君先行一步!」 众人闻言士气高振。 秦玖他们经过两夜的战斗,人已疲惫。 尽管秦玖有心阻拦,也还是被梼杌找到机会,沖了出去。 他慌忙要追上去,却被龙简拦住。 只能眼看着梼杌走远。 梼杌匆匆而走,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 他心里已经将苏淮安和穷奇骂了个遍,誓要将手里的人质碎尸万段,再抓到苏淮安将他也折磨一番。 他的翅膀被泽祀打残,硬生生走到宅中时,却见一人已站在宅门口,仔细看去,竟是他几天未见的时珩。 他心中大怒,正愁无处发泄,他偏送上门来。 「时珩,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他说着便抬起刀砍去。 时珩却无半分退意,梼杌正觉得奇怪,刀口却正被一股力量挡开,他往后退了几步。 再抬头时,面前已多了一人。 他着一身玄色衣裳,墨色长髮高高束起,模样冷淡,剑眉微挑:「梼杌上君的家事我自不该管,但弒子,多有不妥。」 梼杌看到他便收了刀:「你什么时候来的?陆吾?」 「刚刚。来的路上正碰到了令郎。听到了有关梼杌上君一些处理得不太妥当的事,所以想在将那魔物带回前,先调查调查清楚。」 梼杌闻言看向了时珩,眼中的恼怒丝毫不加掩饰。 他当然知道陆吾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他只是不成想,自己这从未在意过的儿子,竟真敢给他惹这样的麻烦。 「你莫不是真的只听他的一面之词,便要将我这里调查一番?」 陆吾神色不动:「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但看来梼杌上君很清楚是什么事。」 梼杌一噎:「我......总之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但那魔物却是实实在在被穷奇虏了去。他之前便将那魔物潜藏了八年,此番又将他虏去,他安的什么心思,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穷奇上君既已将人藏了八年,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做什么。但私自囚禁凡人,这事却是犯了仙家的大忌。 还请梼杌上君先带我去查明,若只是一个误会,也好换梼杌上君一个清白。」 这话听着实在熟悉,他们之前怀疑女魃被穷奇潜藏时,也屡次以此要挟,没想到有一日,竟也轮到了自己。 他恶狠狠地瞪着时珩:「不过是小儿与为父之间出了些嫌隙,所以闹出了这些事。你听听便罢了,莫不是,真的要听信空口白牙的话,要来调查我么?」 时珩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陆吾面前:「梼杌上君为得到魔心,将淮安锁在殿前,仍由他的手下折磨。 淮安在人界时的兄长,无方寺的首座印光,因担忧其弟,随着穷奇上君前大将军千羽一同解救淮安,却被梼杌上君制服,囚禁于此。 第157页 皆为时珩亲眼所见。 若时珩有半句虚言,便仍由梼杌上君发落,万死不辞!」 陆吾闻言看向了梼杌:「梼杌上君也看到了,令郎如此决绝,此事不查一查总归说不过去。不过找个人而已,梼杌上君,不会拒绝吧。」 事已至此,梼杌也知再说什么便显得有问题了。 但千羽身上的三清符他怎么都找不到,如今还在他的身上。 虽然已将他们藏匿在极隐蔽的地方,但若陆吾坚持,他一定找得到。 何况他也并不想陆吾在这待的时间太长。 他不确定穷奇突然转念将苏淮安带走,是不是也看上了他的魔心。 若是再晚一点,魔心被他取出,他之前费的那许多心思,便是白搭了。 「你要寻得话,我并无意见,但此番,魔心最为重要。若是穷奇不顾仙界规矩,擅自将魔心取出用于自己修炼......」 「那便按照仙界的规矩惩处。」陆吾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但杀害凡人是大忌,若是让一个凡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死了,我更是无颜面对天帝。 也请梼杌上君为我考虑考虑。」 梼杌有些恼:「你这是在怀疑我会与一个凡人一般见识?」 陆吾也不甘示弱:「实不相瞒,我也正好有些问题想请问梼杌上君。梼杌上君的守卫如此严密,是怎么让那魔物逃跑的?」 梼杌一噎,眼神闪烁地道:「当时我正在处理其他的事,那魔物便是趁我不注意逃跑的。」 「令郎说梼杌上君为了得到魔心,与那魔物达成了一个交易,他让你们找到秦玖。所以梼杌上君与龙简少爷才带着他去了交界地。」 梼杌忙道:「一派胡言。」 「即使如此,梼杌上君可以告诉我,龙简少爷,如今在何处吗?不会又是这么凑巧的,不在吧?」 梼杌的眼神闪烁:「我确实有事,让他去处理了。」 「何事?」 陆吾的反问,梼杌一时答不上来。 陆吾也无意与他纠缠:「即是如此,梼杌上君,得罪了。」 他说着便欲直接闯进,但被梼杌挡了下来。 梼杌挡在门口,对守城的士兵喊道:「传我命令,现在去将那两个人剿灭销魂!」 陆吾吃了一惊,梼杌这根本就是破罐子破碎,干脆杀了人,待上面真的怪罪下来,便装聋作哑地煳弄过去。反正已死无对证。 若真如此,即使陆吾再有心也拿他没办法了。 第九十五章 救下 东方,寝室内。 苏淮安仍旧不放心:「若是梼杌破罐子破碎,干脆在陆吾面前杀了他们怎么办?」 反正他有玄灵元君护着,到时死无对证,他便说压根没有这事,陆吾必然也拿他没有办法。 泽祀却只是一笑:「若是如此,再好不过。」 ...... 陆吾挡开梼杌的攻击,正欲冲进去时,梼杌再次攻了过来。 这样不是办法,眼见着那些人已冲进去通报了。 他只一人,即使摆脱梼杌冲进去了,那么多守卫,也一定无法顺利地将那两人带出来。 正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却见时珩仍立在原地。 他不紧不慢地沖怀里掏出一支响箭点燃。 响箭冲上天空,爆发出一阵巨响。 梼杌也自然注意到了他的举动,还未明白他在做什么。 却见周围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大批的士兵沖了过来。 梼杌震惊的看着为首的人,景初! 剩下的那些便是被穷奇派去迎亲的人,他们竟绕过北方,来了这里! 陆吾也没有料到穷奇竟有这手准备,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攻向了梼杌。 局势瞬间逆转,陆吾转而拖住梼杌,不让他有机会进去,景初与时珩则带着那些人进去救人。 ...... 华音在父亲没在约定的日子回来时,便已隐隐觉得不对。 加上回来的通道被打碎,她派去的人也没有回信,她隐隐猜测父亲可能出事了。 但没有父亲的命令,那两个人她暂时也不敢动,她知道今天是陆吾前来的日子,愈发焦急的在院子里打转。 正这时,却见一个守卫前来通报,来人慌慌张张地跪倒在地:「公主,尊上传令,立刻杀了那两个人。」 华音一惊,来不及细问便带人立刻前往那两人所在的地方。 在路上,才匆匆问清了原由。 父亲才刚回来,便碰上了陆吾,两方现在正打了起来。 苏淮安并没有跟着回来,他现在的能力完全不足以逃跑,只能是有人将他带走了。 那个人还能是谁,只能是穷奇。 父亲的意思她自然明白,都已到了这一步,已没有退路。 那两个人,必须死! 她带人匆匆赶到后山一座山的山脚,按动了旁边的一个石块,打开了山口出的门。 几人立刻进去。 里面却是另一番景象。 昏暗的山洞中立着数个铁笼。 铁笼差不多一人高,千羽和印光便是被锁链锁在了里面。 被困了几日,两人的精神都有些颓唐,但华音的出现,却立刻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守卫见华音亲自前来,连忙行礼:「公主有何事通报一声便好,何必亲自过来,恐伤了您的千金之躯。」 第158页 华音并未理会他的话,绕开他走向了印光和千羽。 她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琉璃盏,上面的火焰,映射出惨蓝色的光。 「你们要怪就去怪苏淮安,是他不守承诺在先。」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竟都无惧色,反而松了口气。 这说明淮安已经逃脱了他们的追捕,否则他们不会这么急着来杀人。 只要淮安逃了,他们此行便不算白来。 华音挑起了眉头,不再多言,欲倾倒出琉璃盏里的火焰,琉璃盏上的火焰乃地狱之火,只要沾染上了,不过片刻便能将两人烧得什么都不剩。 但正在这时,一阵寒意袭来。 原本已经关闭的大门却被硬生生撞开。 华音勐然转身,却见景初和时珩已赶了过来,景初见他要动手,连忙抽刀,刀尖直指向了她。 她怒然道:「景初!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饕餮她莫不是想向父亲宣战!」 景初温和地道:「还请华音公主不要误会。只是我家尊上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推了这桩婚事,现在特令我与穷奇上君派来迎亲的人前去同穷奇上君解释此事。只不过刚巧碰上了陆吾神君与梼杌上君的争端。 窃以为尊上自该听命于仙界,现在也来不及询问尊上,只能先行此事,之后自当向尊上领罚。」 「一派胡言!这分明是饕餮与穷奇的计划!就是为了带走那个魔物!」 「还请华音公主嘴下留情,若是尊上真想带走那个魔物,定然亲自前来。而且那个魔物如今,还在你们这吗?」 华音一噎。 景初便继续道:「我们此番只是得了陆吾神君的命令,前来保护这个凡人而已。」 华音知说不通,只能转眼看向了时珩:「时珩,你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弟弟,这里才是你的家人,你真的要因为那些外人,背叛我们吗?」 时珩并未看她:「你们从未将我视作家人,我亦然,何谈背叛。」 华音怒然,倾倒火焰,誓要杀了这两人。 景初连忙上前,一刀挑开了华音手里的琉璃盏,盏落在了地上。 两方打了起来。 千羽此时不但不害怕,反而异常兴奋:「你听到了吗?我就说尊上怎么可能会突然娶饕餮上君,这分明是尊上的计策,目的就是为了救苏淮安。」 印光却没那么激动,自家的方荀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完全没有想过。 而且那个男人他见过,不想是会对方荀好的样子,而且他也不知道方荀究竟喜不喜欢那个人。 华音不通战事,加上景初带的人多,很快他们就败下阵来。 景初找到机会,用剑砍断了牢笼,砍断了两人身上的铁链,对时珩道:「你先带他们出去,去找陆吾神君!」 他又叫了几个人一同护送。 华音正要追去,却被景初挡住。 华音怒道:「景初!你此番所作所为,便是在为饕餮树敌!这罪责你担得起吗!」 景初不言,他并未伤华音分毫,只为挡住她的去路。 华音想要硬生生闯出去,却始终不得脱。 印光与千羽在几人的护送下快步赶到门口。 正与梼杌死站的陆吾见此一刀击退梼杌的攻击,挡在两人前面:「梼杌上君,人是从你们宅子里跑出来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梼杌在看到两人时,也知华音失败了,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收了刀道:「我并不知这两人为何在我这里。」 陆吾惊了:「人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梼杌便是一副不肯松口的样子:「不管他们说什么,都没有证据。你当真要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怀疑一个守护神吗?」 ...... 收到消息时,泽祀正准备去给淮安送吃的。 淮安自从被带回来后,便什么都不肯吃,那些药,也是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餵的,这让他很担心。 他端着为淮安准备的食物走到淮安的房间里。 淮安就像他被带回来的时候一样,躺在床上,毫无生气。 他伸出手将淮安的额发拨到耳后,轻声劝道:「淮安,吃点东西吧。」 苏淮安偏开了头,没有理会他的话。 泽祀垂眸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淮安,我今日收到消息,陆吾已经将他们救出来了。」 只有在说到这些的时候,苏淮安才有些反应。 泽祀便继续道:「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来了。你当真要让你阿兄看到你这副样子吗?」 淮安终于开口,但却是道:「阿兄看不到我的,我也见不到阿兄。陆吾一定会在那之前将我带走。」 泽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我不会让他带你走。」 苏淮安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自找麻烦的事,他分明已经对他没用了。 「淮安,我心悦你。」 苏淮安并不惊讶,冷漠地道:「所以呢?我便要对你的喜欢负责吗?」 泽祀的眼神暗了下来,失望又有些难过:「我知道,我知道了。我们不谈这些了,吃点东西。你的师父快回来了,等他回来后,一定会治好你。你一定会好好的。」 苏淮安没有答话,也没有吃那些东西。 泽祀便也没有说话了。 他的心有点疼,第一次知道,原来被拒绝会这样的难过。 第159页 他早猜到,淮安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但他仍想试一下,或许淮安对他除了怨恨以外,还有其他的感情。 是他太自以为是了,他从前那样对淮安,淮安怎么可能会对他有其他的感情。 「我不用你负责,」许久之后,泽祀才道,「我只希望你对自己好一点。」 没有回应,他也猜到了不会有回应。 「淮安,我可以将你的魔心消解,让你做回一个正常人。」 淮安的沉默让他有些害怕:「淮安。既然活了下来,为何不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淮安。」 他握着淮安的手,即使如此,他的手仍然冰冷。 这让他有种错觉,一旦他放手,他便会从他的身边离开,再也找不到了。 他愈发执着地握着他的手,不愿松开。 屋子里尽是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了淮安暗淡下去的气息。 淮安睡着了。 他这几天总是这样,睡着的时间总比清醒的时间多。 睡着后的气息极弱,若是不靠近,几乎察觉不到。 他躺在了淮安身边,伸手轻轻地抱住了他瘦弱的身体,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淮安还在,还在他的身边。 得尽快。 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要治好淮安。 第九十六章 一连数天,泽祀不管怎么劝,苏淮安都不愿意吃东西。 不光如此,他的伤口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跟周回猜测的一样,逐渐溃烂。 止疼药的效果也越来越差。 淮安总疼的身体蜷曲,挣扎的声音将铁链摇得叮噹响。 泽祀却只能焦急地陪在他身边,眼见着他痛苦的哀鸣,什么都做不了。 一直到长琴回来。 泽祀听到消息立刻赶了过去。 两人在泽祀的客室中见面。 长琴虽已准备好了一切,却终是不忍心,仍不放心地问泽祀:「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泽祀坚持道:「我考虑得很清楚。」 长琴嘆了口气:「好。这个方法,开始了,便不能停下。一旦停止,前功尽弃。同心莲数千年只长这一株,若要等下一株长成,如今也没有那个时间。 这件事,你要不要同淮安商量一下? 告诉他你为他做了什么也好。」 泽祀摇了摇头:「还没有把握一定能消解他的魔心,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又将害死一个人,他一定接受不了。」 长琴自也明白,只道:「好。即是如此,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准备。」 「需要准备的事,交给周回便好。你去看看淮安。他许久没有吃过东西,我怎么劝都没用。」虽然有些不甘,泽祀还是道,「他,很喜欢你,之前还说过想见你。你去劝劝他,或许你的话更有用。」 长琴有些不敢当,那时淮安被梼杌抓去,他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女魃上,甚至劝泽祀将淮安的事放一放。 只不过那时他没想到梼杌竟会下如此狠手,但也确实没将他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淮安看他这么重。 他对周回交代了所需要熬制的药材后,便赶去了淮安的房间。 淮安刚被泽祀餵了些止住疼痛的药进去。 疼痛虽然稍有缓解,但长期吃那些药,也让他的脑子有些迟缓。 他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泽祀出去了,现在站在床边的是另一个人。 那人伸出手,轻轻地为他整理乱发。 苏淮安想要避开他的手,身体却动不了。 「淮安。」 这个声音已有些陌生,苏淮安想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他是谁:「师父?」 长琴点了点头:「是我。淮安,我来餵你,吃点东西吧。」 苏淮安却对长琴道:「师父,您能不能帮我解开这些锁链?我好难受。」 长琴在来时泽祀便告诉过他淮安之前伤害过自己的事,特意叮嘱过他不可解开锁链,他只能道:「淮安,我知道你现在很疼,你相信我,我能治好你。」 「我不用您治好我,您放了我,求您放了我吧。」 长琴握住了他的手:「淮安。反正已活了下来,何必要这样为难自己。好好活下去不好吗?相信我们,我们不会再让你受到这样的伤害。」 苏淮安抿着唇,半晌后,才痛苦地道:「您知道他们对我做过什么吗?他们将很长的钉子钉在我的脚上,从我的腿上剥下了一整块皮,又将烙铁放在上面。他们看着我挣扎。长钉撕扯着脚面,血流的满地都是。」 他的声音平淡,似乎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但长琴听得心疼:「淮安。」 「我当时好希望有人来带我走,但没有一个人过来。您也没有。」 「对不起。」 「我不怪您,您本就没有来救我的理由。我理解您的难处。我希望您也能理解我。我只是不想再经歷这样的痛苦了。我想体面一点离开。」 「淮安,之前是因为一些事,才束住了我们的手脚,但现在,这些事已经做完了。我,泽祀,我们一定会保护你。你给我们一个机会。淮安。至少给我们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苏淮安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他说他心悦我,但感情,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我靠着他对我的喜欢活下来。若有一日,他不喜欢我了,我要怎么办?」 第160页 「你还有我,淮安。」 「但为什么呢?您甚至连一个帮我的理由都没有。只因为怜悯吗?」 「淮安。」 「对不起。我知道现在的我对你们来说很任性。但我真的怕了。」 长琴说不出话来了。 他自己都没想过,他对淮安的关心,之前是因为同情,现在是因为愧疚。 若某一日,他对他的这些感情消散,又到了今时今日的情况,他若再一次选择了其他人,而抛弃了淮安。于他而言,也不过多一分愧疚而已,但对淮安,却是灭顶之灾。 他们一念之间便可决定淮安的生死,淮安也只是,不想再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其他人手上而已。 他有些落寞地起身,走到门口时,却听到了淮安的声音:「师父。谢谢您能来看我。」 长琴连忙道:「我以后也会常来看你。」 苏淮安却道:「不用了,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没什么好看的。能见一次,足够了。」 长琴寞然转身,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你都听到了吧。」 在他身旁,泽祀的神情比他还要难过。 「你怎么想的?」 泽祀默然良久,忽而抬起了眼眸,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不变。你先回去,我会说动他。」 长琴还没明白过来,他便已推开门,走了进去。 苏淮安能感觉到有人进来了,却无动于衷。 泽祀走到他的床边,温和地道:「淮安。你还记得之前让我找双儿,还有你的父母的事吗?你父亲还未找到,但双儿和你母亲,我找到了。」 苏淮安动了动,但却没有说什么。 「双儿生前在我这里待过,下面便默认了她是我的人。前段时间,崔判还来问过我,这个人平生的功绩。淮安,你说,我该怎么说?」 苏淮安的手指紧握,他明白了泽祀的意思:「你威胁我!」 「淮安,我也不想如此,是你逼得我没有办法了。她的功绩便影响着她的下辈子,是福是祸,全在你。」 苏淮安怒吼道:「你不能!你是神,你说过神不能撒谎!」 泽祀疼惜地握起淮安的手:「你之前不也说过吗?我骗过你。你说的没错,你父母做的那些事,我全知道。甚至秦玖在哪,我也早已知晓。 我已经说过这么多谎了,也不差这一次。」 苏淮安愤然想要甩开他的手:「你混蛋!」 「是,我是混蛋。不只是双儿,还有你的母亲,我不想让她们好过,那她们便一个都跑不了。」 苏淮安气得发抖:「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究竟为什么!」 泽祀亲吻着他的手背:「淮安,我说过啊,我心悦你。只要能将你留在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做。」 苏淮安心里一阵恶寒,他想甩开他的手,但却不敢。 泽祀的话真的让他害怕了,母亲,双儿都已经因为他死过一回了,他不想再连累她们下辈子都不好过。 「淮安,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证她们也不会有事。」 苏淮安愤怒的握着拳,却终是放弃了:「你想要什么?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配合长琴的治疗,好好吃药,好好吃饭。」 苏淮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好。」 泽祀抬手,划断锁着苏淮安的铁链:「待会我会让人送来饭菜,如果你再如之前一样拒绝,或者没吃完的话......」 「我知道。」苏淮安的声音里带着怒意,甚至是怨恨,「我听你的。」 泽祀却全然不在乎,他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好。我有事先走了,晚上就过来。」 ...... 陆吾站在窗边,看着屋外,外面似乎正在建一个池塘,已经挖出了一个深坑。深坑绵延了数里。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是有人走了进来。 他转身看着来人:「穷奇上君。」 泽祀点了点头,抬手道:「坐。」 两人坐在客室的矮桌旁。 陆吾并不急于说明来意,先问道:「不知穷奇上君特意将这一块挖空是打算做什么?」 泽祀闻言看了一眼窗外:「哦。我之前见青鸾宗后山外有大片池塘,想着淮安或许会喜欢,正打算建个大的。」 陆吾见他丝毫不加掩饰,便也不打算再装了,直言道:「穷奇上君莫不是真想继续保那个魔物?」 「仙界想杀他,无非是担心魔心祸世。但现在,我已有了消解之法。」 「我也听过些传言,说是消解之法,几乎等同于杀害另一个无辜的人。穷奇上君真要行此法吗?」 「我会想其他的办法。」 「但仙界恐怕等不了那么久了。穷奇上君,恕我直言,你真的没必要为了一个凡人做到如此地步。仙界也知他的苦楚,会尽力保住他的一灵。 待孕育万年,他或许还能重生。」 泽祀闻言冷笑一声:「万年?或许?你觉得我等得了吗?」 「这已是最好的办法,穷奇上君,你何必为了一个凡人如此执着?」 「他不止是一个凡人,他更是我心爱之人。」 陆吾不以为意:「神的寿命极长,即使是心爱之人,过不了多久,也会看淡。 只是一时之痛,忍忍便过去了,何须要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第161页 第九十七章 刺伤 「我知你不理解,我也没指望你能理解。」泽祀看着陆吾,认真地道,「你只需要知道,淮安,我保定了。 即使仙界派人前来捉拿,我的态度不变。」 陆吾的脸色发白,眼下梼杌那边还靠着他的人在制衡。他说的如此决绝,若是仙界要强行过来带走苏淮安,他怕是会真的与仙界争斗起来。 到时梼杌那边少了他的制衡,怕是也麻烦了。 他只得继续劝道:「穷奇上君,你不妨再想一想,当真要为了一个凡人,与整个仙界作对吗?」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陆吾还想再劝,但泽祀却是不打算再与他说这些:「神君若无其他要事,我便先行离开了。」 陆吾知这是下了逐客令,只得道:「我们同僚一场,我实在不希望与你闹到那种地步。 但事关魔心,我不得不上报,在仙界派下人来处理这事之前,我希望你能想想清楚。」 泽祀不语,他便也没再劝,离开了这里。 待他出去没多久,长琴便走进了屋子里。 泽祀看了他一眼:「你也是来劝我的?」 长琴忍不住道:「你可以说得委婉些,何必要这样的决绝。」 泽祀看着陆吾离开的方向,半晌才道:「秦玖今日是不是来过?」 「被骞岩带去了东门,没与陆吾碰上,听说是你的安排。 秦玖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逃犯,你为何不直接抓住他,将他交给陆吾,毕竟是为仙界除了一大患,仙界说不定会考虑你的要求。为什么要特意将他们两个支开?」 「你真觉得将秦玖交给他们,他们便不会再动淮安了?」 「总归比现在这样闹翻了要好。」 泽祀摇了摇头,走出了屋子。 长琴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跟了上去。 泽祀去了侧院。 一进去,便看到了蹲在屋檐下的宋方荀,他正低头看着什么。 长琴靠近了一些,才看到他是在盯着地上的蚂蚁看。 他们的影子笼罩在了地面上,也让宋方荀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他连忙起身对泽祀道:「我有好好吃饭,我没有想着跑了,我有乖乖的听你的话。」 他亮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你能让我去见秦玖师兄吗?」 长琴不明白泽祀要做什么,不解地看着他。 泽祀只是道:「好,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宋方荀开心的几乎跳起来:「真的!」 「真的。走吧。」 宋方荀绕过那些蚂蚁,一蹦一跳地跟了过去。 长琴也跟在他们的身后,本以为泽祀会有什么计划,结果,他竟真的带宋方荀去见了秦玖。 宋方荀开心地冲过去一把抱住了秦玖:「秦玖师兄,你真的来接我了!」 秦玖对他笑了笑:「当然。」 他确认了宋方荀身上并无异样,便将他抱了起来,有些犹疑地看着泽祀:「你真的放我们走?」 泽祀冷然看着他:「你对淮安做的事,还有元河县无辜惨死的女孩我记着,下一次再见,我会替他们将你欠的债尽数讨回。」 宋方荀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看着秦玖。 秦玖的眼神晦暗,让他看不懂:「秦玖师兄?」 秦玖听到他的声音,好像突然反应了过来,对他笑了笑:「我带你回家。」 宋方荀也笑了:「嗯。」 眼见着他们越走越远,长琴终是问出了他的不解:「我真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么?」 「梼杌囚禁凡人,并意欲杀害;混沌涉嫌杀害青鸾宗山下上百口人的性命;元河县一事的始作俑者–秦玖还在外逃亡;女魃生死未卜。仙界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长琴明白了:「你是想将事情闹大!」 所有的事堆叠在一起,在那些事面前,淮安的事好像就显得不那么刻不容缓了。 至少魔心还是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泽祀也亲自承诺过会消解魔心。 说到底,泽祀就是在拖延时间。 「你只用全心治疗淮安,」他道,「余下的事,交给我。」 ...... 泽祀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去,才回到了苏淮安的住所。 他躺在床上,轻轻地抱住了苏淮安。 「淮安。」 苏淮安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泽祀以为他已放弃了挣扎,便将他的头抵在自己的肩上,轻轻抚摸他的头髮:「淮安。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突然,泽祀的指尖一停,他有些不敢相信地低下头,在他的小腹上,插着一把冰刀。 他苦笑了一下,甚至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心里难受:「淮安,你这么恨我吗?」 苏淮安握着冰刀的手因为疼痛而害怕发抖:「是你逼我的!是你逼的!」 泽祀一把握着他的手,抽出冰刀对准自己的心口:「那你便该对着这里来一刀。即使是我们,心口受伤也会死。你这么想我死,就该将刀刺进这里。来啊!」 苏淮安摇着头,想要挣脱开他的手。 但泽祀死死地抓着他,见血了都不松开。 「怎么,你还不捨得吗?」 苏淮安怒吼道:「你疯了!」 「我是疯了!」泽祀握着他的手,微红的眼睛看着他,「你下不去手,我帮你。」 第162页 他说着便将刀直刺进去。 苏淮安慌忙将刀融了,水流顺着指尖流散。 泽祀看着苏淮安紧张到收缩的手指,却笑了:「淮安,你还是捨不得我。」 苏淮安紧握着手指怒吼道:「疯子!唔!」 泽祀一把按住他的后脑,深吻了上去。 苏淮安疯狂地挣扎,甚至咬破了泽祀的唇,甜腥的味道在嘴里漫开。 但泽祀却像感觉不到一样,将他压在床上亲吻。 苏淮安的手徒劳地挣扎,却被泽祀轻易地按在了床上。 泽祀的动作粗暴,将他弄的好疼,但比身上的疼痛更让他难受的是心口。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在了床上。 泽祀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慌忙停了下来,手忙脚乱地帮苏淮安整理衣服和头髮:「我弄疼你了对吗? 我现在去喊长琴。」 但苏淮安伸出手指尖勾出了他的手指:「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声音哽咽,让泽祀愈发不忍:「淮安,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但我还是会说,我心悦你,我不想要什么,只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我怕疼,真的很怕。可以让我,不要再那么疼了吗?」 泽祀握着他的手:「我会护着你,等你的伤好后,一定不会再让你那么疼了。」 「还是会很疼。吃饭也疼,我不想吃饭。」 泽祀轻轻抱住了他:「淮安,再给我一点时间,相信我,等你伤口好了,就不会再疼了。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苏淮安的手,可以碰到一阵湿漉漉的东西,那是他刚刚在泽祀身上割出来的伤口。 「对不起。」 泽祀愣了一下,许久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对他笑了笑:「没关系。」 「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 苏淮安抿着唇,有些愧疚,又有些不知所措。 泽祀轻声哄道:「淮安,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苏淮安没有说话。 他的脑子有些乱,在愧疚下,他默然同意了。 但他之后每每想起那天时,便会懊恼当时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被他哄了过去。 泽祀那天并没有告诉他,之后的治疗会那么痛苦。 师父开始减少给他餵止疼药物的次数。 他总疼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求着师父再给他餵一些,师父却也只是给他度一些灵力,可效果极弱。他疼得崩溃,抓自己的伤口。 师父便绑住了他的手。 泽祀这段时间来的次数也减少了许多,每每过来,已是深夜。 他会将苏淮安抱起,带到外面去,让和煦的风轻轻吹在他的身上,不知为何,泽祀在的时候,苏淮安身上的疼痛便弱了好多。 虽然还是很疼,但已足够支撑着他睡去。 待他睡着后,泽祀就将他抱回屋中。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好在,经过几天的治疗,他的伤口总算停止了腐败,有了重新长好的趋势。 这一天,长琴还叫来了泽祀,这也是苏淮安这么多天里,第一次在白天见到泽祀。 「我得给他割去腐肉。」长琴道,「这个过程很痛苦,你在这,会为他缓解一些。」 「我还能做什么?」 「将他抱住,别让他伤了自己。」 泽祀按他说的抱住了苏淮安,长琴便动手为他割去腐肉。 苏淮安早已被这几天的疼痛折磨的没有力气,脑子迟钝,直到割肉的痛苦传来,他才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什么。 他痛苦地挣扎,想要推开抱住他的人。 泽祀只能死死地抱住他,轻声安慰道:「淮安,淮安,很快好了,很快就好了。」 苏淮安推着他的手臂哭喊:「不要!疼!你不是说了会保护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疼!我疼!」 泽祀心疼又愧疚,却什么都做不了:「对不起。」 「骗子!骗子!」 他挣扎着抓挠泽祀的手臂,泽祀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轻声对他说对不起。 第九十八章 长琴的治疗持续了一天一夜,尽管长琴已足够小心,但苏淮安身上的创口太多,又深,还是让他的伤口严重感染。 苏淮安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长琴餵了几天药都没有退下去。 他的脑子愈发混沌,总会抓着一个人说他疼,有小虫子在他身体里爬。 泽祀这段时间便一直陪在他身边,抱着他轻声安慰道:「因为你的伤口在恢復。」 「但是好疼,好痒,你帮我把它们抓出来好不好?」 「淮安,听话,你的伤口现在不能碰。」 苏淮安痛苦地道:「你不帮我,我自己......我自己来......」 他说着便要去抓伤口。 泽祀连忙抓住了他的手:「淮安。」 苏淮安哭喊着挣扎:「骗子!骗子!你说了会帮我!呜呜呜呜!你骗我!你总骗我!」 他哭得泽祀心疼不已:「淮安。只这几天。再忍一下,等你伤好后,我什么都答应你。」 苏淮安的指甲挣扎着抓挠泽祀抱着他的手臂:「你之前就是这么说的!你让我等了好久!你没有来!你没有来!」 他的话让泽祀的心里狠狠抽了一下,泽祀低下头,靠在了他的额上:「淮安。我不会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都不会了。」 第163页 苏淮安只想推开他:「我不要!我不要信你!」 泽祀已没有办法,想到能让他冷静下来的,应当只有他在意的人,便哄道:「你不想再见见你的阿兄吗?还有你的娘亲,她虽然已经转世,但你要见她,我就可以带你过去。」 这一招当真管用,苏淮安在听到泽祀的话后,真的停止了哭闹:「真的?」 「真的。」 「你现在带我去。」 「现在不行,你的阿兄还在配合陆吾调查梼杌,暂时回不来,不过他已被仙界的人保护了起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那......那你带我去见我娘亲。」 「也不行。」 「你又在骗我。」 苏淮安的脸上满是委屈,还挂着泪,看着愈发招惹怜爱。 泽祀连忙哄道:「淮安,你想一想,你现在满身的伤去见他,是不是会吓到她?」 苏淮安闻言还真认真的思考了起来,觉得他说的没错,就嗯了一声。 「所以,得等你伤好了之后再去,对不对?」 他说得好像没问题,但苏淮安不肯轻易相信他:「等我伤好后你不带我去怎么办?」 泽祀靠近他的耳朵轻声道:「那我便,仍你处置。」 他的气息萦绕在苏淮安的耳畔,让苏淮安觉得心里怪怪的:「不行,你如果反悔了,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泽祀便反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苏淮安思考了半天,可他的脑子本来就一片混沌,想不了太深的东西,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低声道:「我不知道。」 他的模样委屈,声音也委屈,泽祀真想抱着他亲一亲,但又怕弄疼他,便继续哄道:「那便按我说的赌一把,赌对了你能见到你娘亲,即便赌错了,你也不会亏什么。如何?」 苏淮安抿着唇没有说话,但也没再继续抓挠他的伤口。 泽祀知他在犹豫,便继续道:「两天,若是你连续两天没有碰你的伤口,我就带你去见你的母亲。但只能站的远远的,听听她的声音。 等你的伤口彻底好之后,你就可以去见她,和她说话。」 苏淮安终是点了头:「好。」 泽祀这才放下了心来:「我明天有事要处理,我尽量晚上回来,但也有可能不回来,我让周回看着你,如果你抓了伤口,我就不带你去看你的娘亲了。」 苏淮安有些脾气的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泽祀说他明天不来了,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你不要不来。」 泽祀有些受宠若惊,握住了他的手,调笑道:「捨不得我吗?」 但淮安与他想的不同,模样似乎很紧张,他才察觉到了异样:「怎么了?」 「我害怕。」 「害怕什么?」 「你是不是要像之前那样丢下我?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泽祀明白了,轻轻抱住了他:「不会。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那你明天过来。」 「好。」 「你每天都要来。」 「好。」 ...... 泽祀将苏淮安哄得睡着后,便去了正门口。 门口处,他安排的守卫正拦着一个人——陆吾。 只是这一次,他并不是一个人,还带来了许多仙将。 陆吾见着他却并无战意,反而道:「穷奇上君不打算让我进去坐一坐吗?」 泽祀撇了眼他身旁的仙将。 陆吾明了,解释道:「我此行是有要事相商,他们只是以备不时之需的,穷奇上君若在意,我让他们留在外面便好。」 泽祀便没再说什么,转过身道:「跟我来。」 守卫听了他的话,也没再拦陆吾。 陆吾便走进去跟在了他的身后。 泽祀将他带到了他上次停留的地方,他一靠近,就能看到那个池塘。 这几日,那个池塘已经被修建好。里面还被种上了荷花。 泽祀见他注意着那里便道:「只是一个池塘的话,多少有些单调。便种了些荷花。淮安也喜欢花。」 陆吾在听到苏淮安的名字后便笑得勉强。 泽祀没在意这些,走进了屋子里,用灵力点燃了一旁的炉子烧水:「你今日来是为了何事?」 陆吾道:「其实我有些不解,穷奇上君真这么在意苏公子的话,为什么在梼杌上君将他带走时不如这般将他护在身后,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 泽祀笑了笑:「你难道看出来吗?如果不这样,怎么让仙界知道梼杌的真面目。」 陆吾看着他的笑,一时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几次见面,他都表现得如此深情,却没想到,即使是心爱之人,他想要利用时,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泽祀无视他一脸见鬼的表情,低头用烧开的水自顾自地泡茶:「你还有什么问题?」 陆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确实还有一个问题。穷奇上君既然与饕餮上君缔结了婚约,为何突然悔婚?」 「不过是防止淮安没扛下去,让梼杌得到了魔心。那样,我与红蝶的处境就会很麻烦。 但现在,淮安扛下来了,这纸婚约,自然也就没了必要。」 陆吾再次惊恐于他的无情,与梼杌比起来,他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陆吾甚至已经有些同情苏淮安了:「您当时真的没想过苏公子?他毕竟是你的心爱之人。」 第164页 泽祀的手碾着茶杯,表情晦暗:「该回答的我已回答,陆吾神君还有何事?」 陆吾本不想这么快就说这些事情,但他问起来,他也只好道:「魔心于世间仍旧是一个威胁。仙界并不怀疑穷奇上君的实力,只是,要消解魔心的魔意,实在不容易。 即使是穷奇上君,恐怕也有些困难。」 「我知你们在担心什么,放心,若有一日真到了那时候,我定然也不会让魔心出来。」 「我自然相信穷奇上君,但若只是将这些话带回仙界,似乎也有些难以服众。」 泽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向了他:「你想如何?」 陆吾连忙道:「我并无那个意思,只是一个提议。不若穷奇上君给我们一个时限,也好让仙界有个准备。」 「一年。」 「恐怕给不了那么长。最多三个月。」 「仙界也该知道消解魔心并不是容易的事,三个月,倒不如直接派兵过来。」 陆吾思索了半晌才道:「我去与仙界周旋,至多半年,若是半年后魔心还在,仙界便不会只是派这些仙将下来了。 这已是最长的期限,还请穷奇上君不要太让我们为难。」 泽祀自然也知道,这已是他们能接受的最长时限,便没再继续讨价还价。 陆吾也知他理解,便继续道:「其实我来,还有一事。 眼下梼杌上君意欲残害凡人的事为我亲眼所见,即使他不承认,也没有意义。仙界自会降下出发。 但时珩之前对我说起了另一件事。 这件事我想穷奇上君应该也知道,那便是混沌上君派人在青鸾宗炼制魔心的事。 经过调查,确实已死了上百人。 若这件事真是混沌上君所为,必然要严惩。 但现在一切都只是时珩的一面之词,是做不得数的。 华音公主那里,说不准会有些证据,但华音公主却并无将那些证据拿出来的意思。我们也不能将华音公主如何。 能破此局的,便只有姜麾。」 泽祀做不解状:「所以呢?」 「穷奇上君不必如此,我们已调查过,姜麾如今与秦玖在一处,而梼杌上君曾指认,您与秦玖是同盟。 他的话我们并不全信,但秦玖最后离开的地方确实是您这里。」 「那日救回淮安后,我担心他立刻回去杀印光与千羽灭口,确实拿秦玖手里那个小傀威胁过他拦住梼杌他们的去路。」 陆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那小傀如今在何处?」 「放了。」 第九十九章 陆吾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他不敢相信的道:「放了!你可知他是多重要的人质!你就这样放了!」 「秦玖已按我说的做了,我既答应了他,自然得遵守。」 泽祀无所谓的态度更是令他抓狂,也顾不得礼节便道:「你……你,这种时候倒真是有气节!」 「若是你要问他们现在在哪的话,我也不知道。」 陆吾扶额:「但人总归是从你这离开的。」 「所以呢?」 泽祀一副完全不想管的态度,让陆吾也不好直接开口让他负责这件事。只能迂迴地道:「秦玖他们毕竟是在你这里消失的,之前也藏身于你的地界,若是你出手,或许能更快抓到他们。」 「要帮淮安找到消解魔心之法已是困难,恕我没有太多精力再去管这些事。」 「这我们也知道。所以仙界交代,若穷奇上君愿意接下这门差事,日后若在消解魔心一事上有任何需要,仙界定当极力相助。」 泽祀闻言默了片刻,他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杯中的茶水盪出清脆的响声。 这轻响却好似敲击在陆吾心上一般。 现在出的乱子,是仙界万年来从未有过的。 眼下随时都可能与梼杌、混沌撕破脸打起来。 为避免更多凡人被卷进来,他们必须做好准备,无法抽出更多的时间来管这件事。 虽然仙界也已经相信了时珩的话,但眼下没有证据,他们也不能直接去拿人。 混沌想必也早已察觉,正在做准备。 若是在他准备好之前他们还没拿到证据,那便被动了。 这件事,暂且只能交给穷奇。 至于那个魔心,穷奇真能将他消解才是最好的,否则再添上穷奇这个对手,六界怕是都要大乱了。 泽祀终是将茶杯放了下来。 「我的人就在凡界,只是顺便打探消息的话,我吩咐一声倒也没什么。 但现在要找的人是秦玖,之前梼杌花了近半年的时间,都未寻到他,如今他只会更加谨慎,要找到他,恐怕并不简单。」 陆吾松了口气:「这件事穷奇上君应下便好。仙界也知这件事不容易,只说请穷奇上君尽快便好。」 怕他继续推迟,陆吾便抢先一步道:「我便直说了,说到底,打击梼杌上君与混沌上君,不也正是您想要的吗?」 泽祀闻言笑了一下:「说的不错。」 …… 长琴端着药走进了苏淮安的房间里。 苏淮安正将手试探地放在小腹的伤口上。 他听了泽祀的话,努力不让手碰到伤口。 但伤口难受,他实在忍不住。等回过神时,手指已按在了伤口上,直到听到门口的一阵响动,他才慌忙收回了手:「周回?」 第165页 他刚刚做的事,长琴自然也看到了,他坐在了他的身边道:「是我。」 苏淮安松了口气:「师父。」 长琴应了一声:「嗯。」 「你能不能帮我把手绑起来?」 长琴挑了下眉:「什么?」 「我总忍不住,总想挠这些伤口。但是,但是他不让我这么做,如果我这样的话,他不带我去见娘亲。 我想见娘亲。 师父,你把我的手绑起来吧,这样我就不会乱动伤口了。」 长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他也知道他难受,便用灵力给他编了一条锁链,这样不会将他弄的很疼。 苏淮安疼的身体轻轻颤动,总忍不住伸手要碰伤口,将锁链牵的绷直。 长琴就坐在了他的身边,轻轻的抱住了他。 苏淮安靠在他的肩上,迷迷煳煳的问:「师父,为什么不给我吃那些药。那些药可以让我不那么疼。」 「因为那些药会伤害你的思想,吃的太多会让你变成傻子。」 苏淮安被吓了一跳:「我不要变成傻子。」 长琴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髮:「对呀,所以只能先停了。」 苏淮安便又问道:「那我还有多久才能好?」 「你乖乖喝药,便能好的快一些。」 苏淮安闻言便痛苦地扭过了头。他新配的药很苦,淮安总不愿意喝。 长琴劝道:「淮安,药必须喝的。这样才能好的快,这样就不会再疼了。」 但苏淮安的额头贴在他的肩上,闷闷的声音转移了话题:「女魃怎么样了?」 「她很好,恢復的也很快。 她也很想来看你。等她好了,就会过来。」 苏淮安闻言脸上明朗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等着很久未见的朋友一样开心:「好。」 「所以你也要快点好起来。吃了药才能好起来。」 苏淮安闻言,脑袋又钻进了他的怀里:「好苦,还很疼。吃饭也很疼。不想喝药,也不想吃饭。」 长琴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髮,淮安的喉咙上有几道伤,吞咽很疼。他知道,便也不愿意去强迫他。 但药是一定得喝的。他便轻声地哄着,哄了好久,淮安才勉强喝下去几口。 长琴看着缩在他怀里被哭的不愿意再喝的苏淮安,终是犯了难。 若是淮安还清醒着一定不会这般困难。 偏偏淮安现在被烧的意识不清,就如孩童一般,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清响,他扭头看去,泽祀正走了进来。 泽祀看着头埋进长琴怀里的淮安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他又不愿意吃药了?」 长琴点了点头:「嗯。」 泽祀便道:「我来吧。」 长琴便将药递到他的手中,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去女魃那边。」 泽祀应了一声,他就走了出去。 苏淮安也知道泽祀过来了,便坐正了身体,泽祀与师父不一样,对他撒娇是没有用的。 果然,泽祀接过了药,便对苏淮安道:「不愿意自己喝,那我餵你?」 苏淮安抿着唇不说话,下一刻,却有一个很软很软的东西,碰到了他的唇。 泽祀轻轻地按着他的后脑,将药慢慢餵给他。 苏淮安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但毫无作用。 直到泽祀将那药餵完了,才松开了手。 苏淮安的脸被憋的通红,又羞又恼:「你无耻!」 泽祀的指尖抹掉唇边残留的药:「还有一点,我慢慢餵给你。」 苏淮安怕他还想刚才那样,慌忙道:「我自己喝。唔!」 泽祀却根本不听他的话,低头吻了上去。 淮安真的让他上瘾,即使他知道以淮安现在的身体,静养最好,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吻他。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不愿意放过。 药喝完了,苏淮安的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更晕了。 泽祀抱着他,轻声问道:「想我没?」 苏淮安扭过头有些懊恼地道:「不想。」 「但是我一整天都在想你。」 他的声音低沉,苏淮安听着心里怪怪的,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便干脆没有说话。 泽祀见他不答,便随意的问起了其他的问题:「今天吃了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 泽祀之前便交代过,淮安的所有事,包括吃了多少东西,全要告诉他,但他还是想听淮安说:「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喝了粥,」苏淮安道,「加了蘑菇,肉沫和青菜的粥。」 「好吃吗?」 「不知道,只知道很疼。」 泽祀闻言看向了苏淮安的脖子,他问过长琴,伤口要完全恢復,还要好一阵子。 一想到淮安还要痛苦那么久,他就心疼。 「淮安,我最近会经常去凡界,你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我。」 苏淮安闻言便来了精神,连忙道:「你答应过我带我去找娘亲,就是明天。」 「好。明天一早就带你去。这个是我之前就答应过你的,不算,你还要什么其他的东西吗?」 「不用了。」 「那我看到什么适合你的就拿回来,你收着好吗?」 「随便。」 泽祀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髮:「淮安,你为自己考虑一下好吗?不要只想着你的娘亲,阿兄,想一想你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第166页 苏淮安答不上来,只是道:「我不想要什么。」 「好。那你答应我,以后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一定会找来给你。」 「你为什么要这个样子?」 「因为我喜欢你,想要送一点你喜欢的东西给你。」 泽祀不止一次说喜欢他。 最开始苏淮安不以为意,他不相信泽祀对他的感情能维持多久,但第二次,他开始犹豫,现在泽祀每天都说。 好像在迫不及待的告诉他,他是真的爱他。 苏淮安有些理不清,他还是怀疑,只是对泽祀的那层怀疑,已经越来越淡了。 现在听到这话,他的心甚至激烈的动了一下。 泽祀便低头亲了亲他的唇:「你喜欢我吗?」 苏淮安思索了好久,却只是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而不是不喜欢,已足够让泽祀欣喜。 他便又忍不住低头吻他。 担心淮安受不了,便只是浅吻了一下。 苏淮安对于他的接触已没有那么抗拒,只要他不将自己弄的太难受,他就像一具尸体一样不动,随便他怎么样。 一吻过后,苏淮安便忍不住问道:「你明天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娘亲?」 「晚上,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 「嗯。」 第一百章 第二天,苏淮安也早已准备好,不待长琴劝哄,就捏着鼻子将药一股脑全喝了进去,乖乖地躺在床上等泽祀。 泽祀很准时,天刚暗下,就赶了回来。 察觉到他过来了,苏淮安就挣扎着要坐起来,泽祀连忙去扶他,刚靠近,却被他先抓到了衣袖。 「我今天喝了药,」苏淮安道,「好好吃了饭,也没有碰伤口。」 他期待的模样可可爱爱,泽祀看的心都要化了,低头亲了亲他的唇:「好,我带你过去。」 泽祀说着就将他抱了起来往外走,外面是早已准备好的通道,进去后,就可以直接到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苏淮安的模样明显有些紧张,他抱着泽祀的脖子,轻声道:「等一下。」 泽祀便停了下来:「怎么了?」 「娘亲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两岁的孩子。」 「我们突然过去,会不会吓到她?」 「不让她知道就好了。」 「我们这样偷偷摸摸的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那我们不过去了?」 泽祀只是逗他,但他当了真,一下子就急了,慌忙道:「不行!你答应过我的!」 泽祀弯腰亲了亲他的唇,笑道:「好好,我们过去,我会小心的。」 苏淮安见他答应,才放下心来,连连点头:「嗯。」 泽祀又等他准备了一下,就走进了那个通道里。 通道的另一边连接着一个宅院,院子很大,四周高墙环绕,墙头爬满了翠绿的藤蔓。 月光透过门边古老的梧桐树叶照下,斑驳地洒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宅院深处,再往前走去,一池碧水静静流淌,偶尔有几尾金鱼在水面上跃出,溅起一圈圈涟漪。不远处,一座小亭伫立在假山旁。 八月份的天气本该闷热,但这里却分外清凉。 泽祀抱着苏淮安穿过了那个青石小径,向着后院的一片竹林走去。 苏淮安小声问道:「现在这么晚,她是不是都睡了?」 「还没呢,毕竟才是一个两岁的小姑娘,定然少不了折腾的。」 话音未落,就听到了一个小姑娘嬉闹的声音。 在她身后,一个丫鬟匆忙追着她,气喘吁吁地道:「小姐,小姐,慢些。」 小姑娘用手扶着头上一个用竹叶编成的花环,开心的往前跑着。 但没一会,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丫鬟以为她终于玩累了,便蹲下身道:「小姐,夜已深,该回去睡觉了。」 小姑娘却没看她,而是看向了一处,脆生问道:「你们是谁?」 丫鬟吓得慌忙看了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夜空中只有竹影被风吹的摇曳:「小姐,您看错了吧,那边没人。」 小姑娘却仍旧看着那边:「有,有两个人。走了。等一下,你们别走!」 她说着就要跑过去。 丫鬟连忙抱起小姑娘往屋子的方向走去,吓得都要哭出来了:「小姐,您别再吓我了。」 小姑娘见此安慰道:「你别怕,他们不像坏人。也可能是来找我玩的。」 丫鬟吓得一哆嗦:「小姐,求您别再说了。」 不远处,泽祀抱着苏淮安匆忙离开。 苏淮安有些奇怪地道:「她能看见我们?」 泽祀笑了笑:「怎么会呢。估计是看错了。毕竟年幼,将竹叶的影子认成了人也说不定。」 苏淮安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哦。」 「我们回去吧。」 「等一下,你下次什么时候带我来?」 「等你伤好之后。」 苏淮安听完忍不住道:「那还要好久。」 「所以你得配合长琴的治疗,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的娘亲。」 苏淮安抿着唇没有说话了。 泽祀便将他又往怀里搂了搂:「回去了。」 「我还想再待一会。」 「小姑娘已经走了。」 第167页 「我就看看她生活的地方,她出生在怎样的环境里,我想知道。」 「这些我都可以告诉你。」 苏淮安被堵得无话可说,低着头闭上了嘴。 泽祀便低头要亲他的唇:「反正还有下次。」 苏淮安扭过了头偏开了,没让他亲到。 泽祀知道他是生气了,无奈地笑了笑:「好吧,那就再待一会,我带你在这边转一转。」 苏淮安闻言开心了起来:「好。」 泽祀没再进那个宅子,只在附近走了走,向他解释他母亲如今生的地方。 「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这里是他们的避暑山庄。她这辈子应该都会这么无忧无虑地过去。」 苏淮安听得高兴,好歹他娘亲现在是快乐的。 这时,却有一阵寒风吹过,他哆嗦了一下,勐然咳嗽了几声。 泽祀脚步一停,慌忙将他的头拦进自己怀里,转身快步向着通道走去,一边担心地问:「淮安,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吗?」 「只是咳嗽而已。」 但他说着,又咳嗽了几声。 泽祀愈发担心:「先别说话,我现在带你回去。」 「真……真没事……」 泽祀已抱着他进了通道,通道直接连接着他的院子,两人走出去后,通道便在他们身后消散。 长琴见他们许久没回来也已等在了门口,见他们出来,连忙走了过去:「怎么了?」 泽祀忙道:「淮安刚刚咳嗽了好一会,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真没事。」 长琴的模样却并不乐观,严肃地道:「先抱进去。」 苏淮安被放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房间太热了,他的头疼的厉害。 长琴伸手给他把脉,不一会就皱起来眉头:「是有些着凉,只是出去了这么一小会,怎么还让淮安着凉了!」 泽祀也自责,又有些担心:「很严重吗?」 「放之前当然不严重,但现在不同,我给他配的药都是按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配的,他现在身体很弱,发生任何一点变化,我之前那些药便全废了。这倒也只能算小事,只怕万一一个不对,淮安再次感染了,便不知道淮安还要被这病痛折磨多久了。」 泽祀愈发担心:「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现在烧又起来了,我得重新去配药,还好这次发现的及时,但你需要格外注意。 以后别再出现这种状况了。 尤其是用了同心……」 他说到这时陡然一顿,回头看着苏淮安。 淮安的气息微喘,脸有些泛红,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话。 他这才继续道:「你在这照顾他,我去配药。」 他说完才走了出去。 泽祀坐在床边,握住了苏淮安的手,自责地道:「淮安,对不起,我只是想带你去见一见她,却没想到弄成了这个样子。」 苏淮安的手动了一下,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是我,本来……也是我想留在那里。我只是没想到,现在我都身体已经弱到了这种程度吗?」 「会好的,淮安,一定会好的。」 苏淮安却并没有轻松的样子,反而疲惫的笑了笑:「好了之后呢?继续做你的宠奴。 像之前一样心惊胆战地待在你的身边,等你什么时候厌恶了之后,再将我抛弃吗?」 这些天泽祀对他好,他总接受。 但越是这样,他越发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次被从天堂打入地狱。 泽祀知他担心什么,认真地道:「淮安,若你愿意,我会向天界上报,大摆宴席,明媒正娶,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不是我的宠奴,而是我的夫人,唯一的妻。」 苏淮安抿着唇,却想到了另一件事,他一下子抽回了手:「那么饕餮上君呢?你不是已经娶了她吗?你口中唯一的妻子也还挺多的。」 泽祀闻言笑了,原来淮安是在意这件事的。他弯下腰,额头贴着他的肩:「淮安,我没有想过娶她,她也没想过要嫁给我。 我得找一个理由,可以放松梼杌的警惕,让他不在注意我的动向,还可以让长琴名正言顺的待在这里。 思来想去,便只有这个理由最为可行。」 「淮安,其实这里就是我所布置的婚房,在它布置好后,唯一进到这里的人,就只有你。我所爱之人,也只有你。」 苏淮安听得心里痒痒的,感觉很奇怪。 「淮安,其实我之前一直想告诉你,我为什么去晚了的事,但我也担心你不相信。我想现在告诉你,你愿意听吗?」 苏淮安没有说话。 泽祀便继续道:「虽然长琴提醒过我,在医治女魃后,消耗了许多灵力后,再强行復魂会直接进入假死状态。我却自负的以为自己能抗过去。 但那一缕魂復位时,那样的痛苦,竟然让我昏死了过去。」 苏淮安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他,他之前一直以为泽祀不过来是他失信,却从未想过他。医治女魃需要消耗多少灵力,復魂又是怎样的痛苦,他应该知道的,为什么之前没有在意过。 泽祀愣了片刻,便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我与红蝶的婚约,也是为了这件事考虑。以我那时的状态,与梼杌硬碰硬,即使将你带了回来,也没办法在仙界的施压下守住你。 第168页 我想以这场婚约让梼杌放松警惕,以最小的代价救回你。 这样,我便还有足够的底气,像现在这样守住你。」 第一百零一章 休养 苏淮安清醒时,身边已没有了泽祀的身影。 那天之后,泽祀便进一步问苏淮安能不能抱着他睡觉,他保证什么都不做。 苏淮安没有说话,泽祀便当他同意了。 这几天,他每天晚上回来,就到苏淮安的床上抱住他,但每每等苏淮安清醒后,他却又不在了。 「他在做什么?」长琴给他餵药时,他问道,「为什么总不见他?」 长琴搅动着碗里的药,想让它凉一些再餵给苏淮安,闻言道:「只是处理一些事情而已,没什么大问题。」 「但为什么我问他的时候他都不说。您也不告诉我。」 「怎么会呢。」 「是因为我吗?」 长琴手里的动作一停,这两天淮安的烧几乎退干净,思绪也清晰了不少,很多东西都瞒不住他了。 苏淮安见他这反应,就知道他猜对了:「仙界是不是过来要人了?」 长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淮安,别多想,这些对于他来说没什么的,而且,还有我呀。」 「我不想给他惹麻烦,也不想给您惹麻烦。」 「这怎么算是麻烦呢,别多想了,淮安,你也不用有负罪感,是我们想护着你。」 「我能不能做些什么?」 「好好休息,让身体变好,就是你该做的。」 苏淮安闻言没再说话了,很乖的喝药吃饭。配合着长琴换药。 等到了晚上,便躺在床上,等着泽祀过来。 直到他迷迷煳煳的将要睡去,他才听到门口传来的轻响,他也在瞬间清醒了过来。 泽祀关上门,便躺在床上从背后轻轻抱住了苏淮安。 他的额头抵在苏淮安的后颈上,有些疲惫地道:「还没睡吗?」 苏淮安轻轻嗯了一声。 「睡不着吗?」 「我在想你会不会和仙界打起来。」 泽祀也猜到了淮安会知道这些,闻言并不意外,反而轻笑一声:「不会。他们不敢,我也不想打。」 「他们是不是让你做什么?不然他们为什么放着我不抓?」 泽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睡吧,我有点困了。」 「你不告诉我,我睡不着。」 泽祀默然了半晌,将他抱的面对自己:「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苏淮安的身体一下子紧绷,模样又犹豫又纠结。 泽祀看着可爱,笑了笑,正想着说算了,却不成想苏淮安竟然真的吻了上来。 他的唇,犹豫的碰在了他的唇上。 泽祀的眼睛惊得大睁,下一刻,便抱住了他回吻。 这几天泽祀在院子里的时间很少,每次回来,淮安差不多也睡着了,他这么长时间没动他,这一吻一时难以收不住。 他的手也开始不怀好意地绕过苏淮安的伤口,揉捏他的敏感处。 苏淮安也能感觉到泽祀明显已经要收不住了,慌忙伸手去推他。 泽祀也担心他的伤口,才依依不捨地和淮安分开。 他看着微喘的苏淮安,嘴上也忍不住犯贱道:「看来我的淮安也忍不住了,只轻轻碰一下就起了反应。」 苏淮安慌忙道:「我没有!」 泽祀却偏偏贴近他的耳朵道:「可我也没说要亲唇呀?但是我的淮安直接抱着我就亲亲了。是我不小心,怎么没有察觉到我的淮安已经如此急不可耐了。」 苏淮安一下子羞得面红耳赤,连忙解释道:「因为你之前一直都是亲这里的,我才以为你说的是亲这里,我不是想要和你亲亲,我......」 泽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不说一句话。 苏淮安越解释越乱,实在说不下去了,只能气的将头埋进被子里。 泽祀扒拉开被子,将他抱在怀里:「好了,不逗你了,睡觉。」 他刚刚的话完全打断了苏淮安的思绪,苏淮安平静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的问题泽祀还没有回答。 他连忙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泽祀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明天再说吧,我有点困了。」 苏淮安有些生气,自己刚刚白亲了不说,还被他调笑,现在他竟然还不说了。 他气恼地推了泽祀一下。 泽祀将他的手轻轻握住:「会受伤的。」 苏淮安生气地吼道:「你骗我!」 泽祀抱着他,有些疲惫地道:「淮安,我真的有点累了。」 苏淮安不喜欢这样,弄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怨妇一样,但分明就是泽祀的错。 他有些生气的想扭过身。 但泽祀却不让他动:「淮安,就这样让我抱着好吗?不然我会睡不着。」 他的声音温柔,分明就是在哄他。 苏淮安闻言没有动了,但仍旧生气:「骗子!」 泽祀仰头亲了亲他的唇:「淮安,我明天要很早起来。」 苏淮安便没再说话,嘴巴气的鼓鼓的,一时间睡意全无。 却不成想,泽祀竟然还真睡着了,苏淮安甚至能感觉到他均匀的唿吸声。 苏淮安愈发生气,自己的睡意被他打消,他竟然还睡下来了。 他的手小心的挣开泽祀的怀抱,恶作剧般的,想要捏他的鼻子,但怕他窒息,就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脸,想要捏一捏。 第169页 但他的手有些哆嗦,不听使唤,手碰到的地方也没有一点感觉。 他有些害怕的收回了手,之前泽祀他们从来不让他动手,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被掰断的指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点知觉。 这时,一只手却突然轻握住了他的手。 掌心的温度陡然让他吓得一哆嗦:「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不知道怎么就醒了,现在看来醒的刚好。」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心里陡然腾出了一些委屈,又有些害怕:「我还能弹琴吗?」 泽祀低头看着他的手,干瘦,布满了淤青,没有一点生气。 这本应该是一双很好看的手,尤其是在弹琴的时候,最好看了。 「可以。」他说,「长琴说骨头恢復的速度会慢些,可能会久一点,但一定会好的。」 「我很喜欢弹琴。」 泽祀抱着他轻轻揉着他的头髮:「我知道。」 「以后弹不了琴怎么办?」 「不会的。」 「我好害怕。」 「有我,淮安,我在你身边。」 …… 苏淮安第二天清醒的时候,身边自然早已没了泽祀的身影。 昨晚他是怎么睡的,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只知道他说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话,泽祀就一直在安慰他。 他忍不住伸出手,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只能缓慢僵硬的开合。 没多久,长琴就端来了早饭。 待他吃完后,长琴就在房间里陪着他,一直到正午,他该睡午觉时,他才会离开一小会。 长琴跟之前一样和他闲聊,顺手翻找着新的话本。 苏淮安现在才发觉,师父这几天除了和他闲聊,就是偶尔给他讲一讲在凡界集市上买的话本,从没弹过琴。 师父明明就很喜欢弹琴,他之前竟然都没注意,现在想来,应该是师父担心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所以才没有弹过。 「师父。」 正在翻找话本的长琴闻言抬起了头:「嗯?」 「我想听您弹琴。」 长琴一顿,犹豫地看了看他的手:「怎么突然想听了?」 「就是想听,您可以弹给我听吗?」 长琴迟疑了片刻,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好。」 长琴的琴声总给人一种很宁静的感觉,苏淮安静静地听着,不一会便有了困意。 正这时,琴音却停了。 苏淮安一下子清醒,有些迷煳地问:「师父?」 长琴抬头看了看外面:「淮安,今天的天气很好,喝完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苏淮安虽然疑惑,仍旧嗯了一声。 长琴带他去的地方,是一片荷塘。 整片池塘的荷花都开了,刚一靠近,就能闻到荷花淡淡的幽香。 长琴将他抱到了一个小船上,就划着名桨,将船驶向了湖心。 他的肩时不时地会碰到荷花,水流划过好听的声音,都让他的心情很好。 长琴摘了几朵荷花防在他的周围。 他拿鼻子顶了顶,蹭得满脸的水珠。 长琴笑着帮他擦掉。 「之前好像没见过这片荷塘。」 「嗯,泽祀前不久刚建的。」 苏淮安的笑一僵:「他弄的。」 「嗯,为你建的。」 苏淮安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他对你很特别,」长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人如此上心。」 说到这时,他突然感觉自己这样说的不太好,连忙又道:「但你也不用因此有负担,这是他愿意做的,等你伤好后,不管你怎么选,师父是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苏淮安没说什么,只乖巧的点头:「嗯。」 长琴抬头看了看天,现在差不多是淮安午睡的时候,也是他去看女魃的时候。 「淮安。你先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好吗?我去看看女魃,马上就回来。」 「好。」 长琴又给苏淮安盖了一个小被子,交代了几句才离开。 苏淮安一个人躺在船上,却不觉得无聊。 船下水流的声音很好听,他将手放下去,还有小鱼从他的手边游过。 他自己玩了一会,就躺回了船上,船上铺了软垫,躺在上面,再加上暖暖的阳光,很舒服。 没一会,他就有了困意,在小船上,靠在小船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一百零二章 休养2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他清醒时,一阵凉风吹得他打了一个哆嗦。他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那个小被子也已经不知道被他踢到了哪,正慌忙想要找时,他的船头一沉,有人走了上来。 「师父?」 来人在他身边停下,帮他将小被子盖上,却并未离开,反而越靠越近。 不多时,他便感觉自己的唇碰上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苏淮安瞬间知道了来人是谁——泽祀。 泽祀抱着他亲吻,好一阵后才将人放开。 苏淮安有些喘,却仍忍不住问:「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想我了吗?」 苏淮安抿着唇不说话了,泽祀最近特别喜欢问这个问题,明知道不会得到答案。 泽祀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我很想你。我给你带了礼物。」 第170页 苏淮安并没有多期待,泽祀也经常送他礼物,他在凡界碰到的好吃的或者好玩的都会带给苏淮安,但那些东西,他的兴趣都不大。 泽祀见他没有反应,就道:「这次送得不太一样。」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就伸出了手,在他的手上现出了一个蓝色的小漩涡,从里面掉出了一只小红狐狸。 不过一两个月大。 它落在了船上,就钻进了苏淮安的被子里。 苏淮安开始还没意识到是什么,害怕的往后缩了缩,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小傢伙在发抖,看样子,比他更害怕。 「这是什么?」 「火狐狸。」泽祀也垂眸看着那只小狐狸,「我赶去的时候只来得及救下了这一只,那一窝其他狐狸全死了。」 苏淮安一惊:「怎么死的?」 「战争。」 苏淮安不明白:「什么战争?为什么会有战争?」 「你昨天不是问我去做什么吗?」 「其实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这个。仙界因为梼杌要杀你阿兄的事,对他又进行了深查,却发现他做的事,远远不止这些。就单是为了将你的魔心强行取出而做的那个阵,便残害了无数生灵。 还包括他接受妖魔贿赂,允许一些妖魔进入杀戮百姓的事...... 若只是意欲刺杀凡人不遂,便也只是从那个位置下来,落入轮迴受罚,待千百年后,他还有翻身的可能。 但现在...... 他知道自己留在那只有死路一条,便干脆打破了守护着南方的灵力罩,趁乱出逃,躲了起来。 现在南方大批的妖魔涌出,红蝶已过去,帮着仙界修补灵力罩。 我则要找到那些出逃的妖魔,并将他们打回。」 苏淮安这么多天,第一次感觉心提了起来:「那我阿兄和千羽......」 「放心,他们没事。他们是重要的人证,仙界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那你呢?」 泽祀心中一动:「淮安,你在关心我吗?」 他说着又忍不住亲了亲淮安:「真可爱。」 苏淮安挣脱了他的吻,很严肃地道:「我认真的,你会不会有事?」 泽祀顺势抱住了他:「还行,我很厉害的,他们打不过我。」 若是其他人说这些话或许会显得自大,但苏淮安知道他有这个实力,也跟着松了口气:「那现在解决了吗?」 「还没,不过也差不多了,别担心。」 「你都这么忙了,为什么还每天回来?」 「因为我要休息,每天打架也是很费灵力的。」 「那边没有休息的地方吗?」 「有。但我想见你,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苏淮安不说话了,抬起了手,挡住了泽祀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的手,打算去跟小狐狸玩,但他只掀起了被子的一角,小狐狸就被吓得慌忙往更深处钻。 苏淮安便没将被子掀开,隔着被子试探地慢慢摸它的背。 小狐狸开始害怕的躲闪,但仿佛知道他没有恶意,渐渐地就没怎么躲了,只还是不肯从被子里出来。 泽祀看着皱起了眉头:「娇惯,我去把它拉出来。」 苏淮安慌忙拉住了他:「你干嘛!干嘛这么对它!」 泽祀见他着急的模样就没有动了:「好。交给你。淮安,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他期待地看着苏淮安,但苏淮安却很严肃地道:「不喜欢,很不喜欢。仙界既然派下了那么多人,还有你去坐镇,为什么还让它的家人全死了! 我并不需要这样的礼物,我更希望它能和它的家人在一起。」 泽祀愣了一下才道:「淮安,我们真的有在尽力保护它们,但那些妖魔知道我们会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凡人身上,所以才将自己转移到了那些鸟兽草木身上。 妖魔他们很多本来就是由那些鸟兽草木炼化而成的,藏在其间,我们也很难察觉,而且不管是妖魔还是它们都数量都众多,有时我们也是力不从心。」 泽祀的声音不大,显得有些委屈。他是真的以为淮安会喜欢那只火狐狸才带回来的,早知道他会生气,就交给其他人了。 他正暗自难过,却没想到淮安一把抱住了他:「对不起。」 泽祀又是一愣:「什么?」 「对不起。」 苏淮安的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我以为是因为你们不关心它们的死活才让它们家破人亡。我竟没有想过你的难处。对不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俨然愧疚的要哭的样子。 反而是泽祀哭笑不得地拍着他的背:「好了,淮安,没关系。」 「谢谢你带它回来。」 「那你亲亲我。」 苏淮安闻言沉默了。 泽祀就笑了一下:「好了,不逗你了,现在太晚,这里寒气重,我们先……」 他还没说完,苏淮安就真的亲了他一下,虽然只是轻轻一点,但也让泽祀愣了好长时间:「淮安,你又亲了我的唇。」 苏淮安已完全没有了昨日的害羞,他点了点头:「嗯。我想亲你。」 泽祀心头又是一动,他一把抱住了他,深深的吻了下去。 船身轻轻地颤动,泛起了一阵水花。 过了好久,泽祀才终于松开了苏淮安。 他帮他将弄的有些乱的衣服整理好:「我们回去吧。」 第171页 苏淮安的髮丝凌乱,脸上,身上都有些泛红,他轻轻嗯了一声。 泽祀便划着名船桨往回走。 苏淮安整理了一下,就靠近了那只小狐狸。 小狐狸仍旧躲在被子里,但已敢探出一个脑袋好奇又害怕的往外瞧。 苏淮安靠近时,它只往后退了退。 苏淮安小心的伸出手,试探了一下,确定它没有攻击的动作,也不显出害怕后,才轻轻的将手放在了它的头上。 一人一狐狸,相互试探,最后苏淮安终于如愿,将小狐狸抱进了怀里。 小狐狸可能太累了,没多久,就在他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泽祀一面撑着船,一面看着他:「你好像很喜欢它。」 苏淮安点了点头:「在秦玖还囚禁我的那几年,他给过我一只小白猫。 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它都陪在我身边。它最开始被带到我身边时,差不多也是这么大。」 「后来呢?」 苏淮安摇了摇头:「后来它被陆判带走了。之后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泽祀思索了一下:「小白猫啊。你想再看看它吗?」 苏淮安抬起来头:「你能带我去看它吗?」 「等过阵子,我就让陆判带它来见你。」 苏淮安闻言又低下了头:「你总骗我。」 泽祀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真不骗你。我昨天答应你的事不是也告诉你了吗?还有见你母亲的事我也记着。 等你能走路了我就带你过去。那时你们就能说上话了。」 「也不是一定要见,让我知道它过的好不好就行了。」 「陆判待人最为温和,想必也过得不差。不过见见的话也未尝不可,他们应该也会想见见你。」 说到这个,苏淮安总有些在意:「我之前听说陆判是被授命过来带我走的。但他没有这么做,是不是会受到仙界的惩罚?即是如此,他为什么要放了我?还那样的帮我?」 泽祀思索了一下,便道:「我想现在也差不多应该告诉你了。 淮安,于我们而言,陆判,算是一个恩人。 他当时不止是没有杀你,还对仙界谎称你已被他杀了。 当时仙界真因为女魃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没心思管这些,才没再为难于你。 不止如此。 是他对我说,一双至纯至善的眼睛才能帮女魃尽快恢復。而你是最佳人选。 所以,我才会去找你。」 苏淮安之前从未想过,一个仅见过一次面的人,竟会为他考虑这么多:「他隐瞒仙界,岂不是犯了更大的罪。」 「没错。若只是没有杀你的话,最多也不过责问几句。 但他隐瞒仙界,相当于直接促使了魔心的长成。这是重罪。 他被判入冰山狱,被封冰川,终日受刑,八年。今年才刚刚被放出来。」 一滴泪从苏淮安脸上滴下,他捂住了眼睛,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声音都有些哽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明明只见过一次。」 泽祀轻轻搂住了他:「淮安。因为他想让你活下去。 他费了这么多功夫,只是想让你活下去。」 第一百零三章 休养3 「我想回报些他东西,他那样地帮我,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泽祀亲了亲他:「他若是想过那些好坏得失,便不会做这些了。他真的只是一个好人而已,和长琴一样,只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 苏淮安明白他的意思,他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想让他不要再像从前那样,轻易地抛弃生命:「我明白。」 泽祀欣慰的笑了:「好。我今天遇到了红蝶,她让我给你带了几样补菜过来。她在吃的方面最为讲究,你可以尝尝。」 听他说红蝶,苏淮安心里说不出的奇怪:「我有一点不明白。」 「你说。」 「你和饕餮上君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只有你们称唿对方的名字?」 淮安竟然会问这些问题,让泽祀有些惊讶,也很开心:「在我离开赤北之地,初定南方时红蝶曾帮过我。所以我们之间就有了些联繫。仅此而已,再没有其他的关系。」 他分明就是看出了苏淮安的心思,在向他解释,苏淮安有些脸热,小声道:「也不用特意说这些,你怎么说也活了这么久,真有什么我也不在意。」 他有些羞怯的模样让泽祀忍不住亲了亲他:「真可爱。」 苏淮安有些害羞地扭过了头,继续问道:「为什么只有你和饕餮上君有名字,混沌和梼杌就没有?」 「他们都有的,混沌、梼杌、饕餮、穷奇,只是我们的封号,红蝶,泽祀才是我们的名字。」 「那为什么没见有人喊他们的名字?」 「因为他们没朋友。」 苏淮安突然觉得好冷,但还是忍不住笑了。 泽祀也跟着笑:「不过,我说的是真的,一般只有很亲近的人才会喊名字,他们没什么能够喊他们名字的人,数万年过去,自然差不多该忘了。」 苏淮安点了点头:「嗯。」 泽祀又道:「淮安,你也喊我的名字。你还没喊过我。」 苏淮安闻言一下子笑不出来了,他之前没喊过,现在喊起来的话也总觉得别扭。 泽祀见此,心里又腾出了一股子恶意,他亲昵地道:「喊相公也可以。」 第172页 苏淮安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晚上,他被泽祀弄的意识不清,被他哄的喊了好多声相公。他的脸愈发的红,扭过头去,没理会他的话。 泽祀心情愈发的好,额头蹭了蹭苏淮安的肩膀:「喊喊我嘛,娘子。」 苏淮安被挠得往后退了退:「别闹了,先回去,我饿了。」 泽祀闻言这才没再皮,划着名船回到了岸边。 那小狐狸还在淮安的怀里,他有些嫌弃地挑了下眉,终于还是忍住了将它提起来扔出去的冲动,连同它将淮安抱了起来。 可直到入夜,那只小狐狸仍旧趴在苏淮安的腿上不下来。 泽祀有些恼,但淮安没有开口,他也不好说什么,洗漱完后,就郁闷地坐在床头,看着淮安逗小狐狸。 好在淮安察觉到了他的不耐,问道:「你困了吗?」 泽祀便揉着太阳穴道:「有点。」 「那我们睡觉吧。」 泽祀连连点头:「好啊。」 但下一刻,他却见淮安抱起了那只小狐狸。 他心头一惊,正想着淮安不会打算让这只狐狸和他们一起睡的时候,淮安却问他:「你给它安排睡觉的地方了吗?」 泽祀忙道:「当然,侧屋给它建了一个窝。」 苏淮安便将小狐狸抱给了他:「你把它抱过去,可以吗?」 泽祀连忙接过:「当然。」 他可太愿意了。 苏淮安的鼻子轻轻碰了碰小狐狸的鼻子:「明天再和你玩。现在回去睡觉吧。」 泽祀见此抱着那小狐狸要出去,但那只小狐狸却咬了他一口,让他一下子脱了手,就这一瞬间,它再次跳回了淮安身边。 它在苏淮安腿边蹭了蹭,嘤嘤地叫。 苏淮安明白了它的意思:「你想和我睡吗?」 它立刻钻进了苏淮安的怀里,在他的肚子上蹭。 泽祀又气又恼,但它在淮安怀里,他一时竟没有办法,只能压下火气道:「淮安,不用管它,我现在把它带走。」 但苏淮安却道:「先等一下。」 泽祀以为淮安反悔了,真的要抱着那小东西睡觉,但却没想到,苏淮安对小狐狸道:「不可以哦。我晚上要和他睡觉,他不抱着我的话会睡不着。 还有,不可以咬人的。」 小狐狸好像没听到他的话,继续在他肚子上蹭。 苏淮安托起它的下腋,摆正后严厉地道:「我知道你能听明白,只要是来这里的生灵,都会受到灵力的滋养,很快便能通人识。装听不懂是不行的。」 小狐狸知道这招没用,才缩在他腿边,委屈的嘤嘤叫。 苏淮安弯下腰,额头轻轻地碰了碰它,声音也不似刚才那么严厉:「我知道你害怕,放心这里很安全,他会保护你的。但我却不行,我反而是没有能力的那个人。 你要明白,救下你的人是他,能保护你的人也是他。你要相信他。」 泽祀站在一旁,看得心花怒放,不愧是他的淮安,他好喜欢淮安。 苏淮安再次将小狐狸抱起来交给他时,小狐狸已经听话了许多。没再像刚才那样挣扎,更没有咬他。 他将小狐狸抱出去交给了外面的一个守卫,就又走了回去。 苏淮安也靠了过去:「它刚刚咬你的地方,怎么样了?要不要包扎一下?」 泽祀亲了亲他:「不用。」 苏淮安有些担心:「它虽然还小,但牙齿已经长出来了,还是包扎一下......」 泽祀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温存地道:「淮安,我想......」 苏淮安自然明白,这样的情况,他说这样的话是想要做什么。 他并未多言,凑过去吻他。 泽祀心头一惊,但也立刻明白,淮安这是同意了。 便将他按在床上深吻。 一吻过后,苏淮安已有些喘:「轻一点,我怕疼。」 「好。我小心。」 他说完便又吻了上去。 苏淮安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萦绕在身侧,衣服被慢慢褪下,身上传来一阵胀痛,但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情慾里。 …… 长琴第二天一早便去准备淮安的吃食,顺便把淮安要喝的药熬上,吃食备好后差不多就到了淮安起床的时间。 他提着饭篓,走进淮安在的院子,敲了敲门:「淮安。」 里面传来淮安有些睏倦的声音:「嗯?」 「我进去了。」 「嗯。」 他便推开门走了进去,透过珠链可以看到床上的人还没有起来,好似真的很困:「昨天我刚要回去找你时泽祀刚好回来,他说要去接你,我就没有过去。昨天太晚了,我都没来看你的伤口……」 他说着就掀开了帘子,但在看到里面的场景他一下子顿住了。 淮安的衣服散落在地,被大红被褥下的身体也染上了许多红色,伸出来的一只手腕上,还带着淤青。 他顿时吓地惊叫一声:「啊!你们,他昨晚!禽兽!」 他立刻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连忙将地上的外衣捡起走到苏淮安面前,用衣服将他包裹着就要将他抱出去:「你去我那里。那个禽兽!你都受了这样重的伤了他竟然还下的去手!」 苏淮安连忙伸手抱住了被子:「不是,师父,是我自愿的。」 长琴一下子愣住了,愣了一下就道:「等一下,淮安,你不用因为他将你带回来你就献身给他。其实我也可以护你的。你不用做这些事。」 第173页 「我不是因为这个。是我想和他做那些事。」 长琴一时说不出话来,淮安的模样,也不像是在说谎。他努力说服自己,可能是自己为神太久了,没有这方面的欲望。但淮安毕竟才刚成年,有也很正常。 想来半晌,他终于道:「我明白了。但是你们得小心。等他回来后我也会和他说。你的身体还在恢復,还不能做这些事的。」 苏淮安乖巧地点头:「我会注意的。」 长琴看着淮安手上的淤青,兀地又生出几分心疼:「疼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不疼。他昨晚很小心。」 「还是让他注意一些,你身上的骨头都还没完全长好。」 「嗯。」 正说着,开着的房门外突然窜出来一只小狐狸,飞快地跑到了苏淮安身边,钻到了他的被褥里。 苏淮安坐起来披上了外衣,才将他搂在怀里。 长琴看了小狐狸一样:「它是泽祀带回来的?」 「嗯。」 长琴伸手,便将小狐狸提了起来,苏淮安一惊:「师父?」 「你现在身子弱,这从外面带回来的生灵,万一带了病,传给你就不好了。 先放在我那养几天,确定没问题了再给你送回来。」 小狐狸听了他的话,嘤嘤嘤乱叫,挣扎着想跳下来。 苏淮安也道:「师父~」 「撒娇也没用,现在你的身子要紧。等彻底养好了,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但现在必需要听我的。 你若觉得无聊,我就来陪你。」 他说着将小狐狸抱在怀里,手指点了一下它的鼻子:「还有你,小傢伙,你也要听我的。」 第一百零四章 噩梦 长琴最后还是将小狐狸抱走了。 苏淮安拦不住,有些郁闷地靠在床上:「它昨天还跟我玩了好久,我都没事。」 长琴给他餵他早上准备的粥:「只是在我那养几天而已,等你伤好了就抱回来。别生气了。来,先吃饭。」 「它刚失去了亲人,很害怕陌生的环境。」 「好。我会在我那给它建一个同这边一样的窝。别担心了。」 苏淮安一下子也没想到其他的理由了,只能先吃长琴餵的粥。 他吃着吃着又道:「不过师父也很温柔,它应该也会喜欢师父。」 长琴闻言笑了一下:「对,所以别再担心了。」 苏淮安咽下口中的食物:「师父昨天在女魃那待了好久。她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只是多陪她说了几句话而已,她最多再有两三日就会大好了。」 苏淮安闻言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好。」 「今天还去莲池那边玩吗?」 「去。」 长琴笑了笑:「好。」 吃过午饭后,长琴就带苏淮安去了莲池,在那陪了他好一阵,直到苏淮安睡着后才离开。 但在长琴走后,苏淮安的额上开始出现细密的冷汗,脸上出现了挣扎的表情。 「方荀。」 苏淮安挣扎着动了动,但身上好似被什么东西押着,让他动弹不得。 周围传来树叶沙沙的声音,和着一个人的低吟。 「方荀。」 这个声音好熟悉。 「方荀。」 低吟变得有些亲昵,一只手轻轻的拂过苏淮安的脸,指尖的凉意让他打了一个哆嗦。 「我是为了你啊,方荀。」 苏淮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想要开口,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 什么东西滴在了他的脸上,甜腥的气味让他起了一身疙瘩,那是,血。 「我是为了你啊,方荀。」 声音陡然清晰,让他陡然想起这个人是谁。 阿爹! 他想要叫他,口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咚!咚!咚!咚!咚!」 他听到了一阵敲击声,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与他们将钉子钉在他脚背上的声音一模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方荀,阿爹疼!方荀!」 苏淮安慌乱,拼命地挣扎,身体却一点也动不了。 阿爹!阿爹! 黑暗中,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宋方荀,他们都是你害死的。」 他慌忙摇头,想要否认。 不是的,不是的! 「你还会害死更多人!」 不是的,不是的! 我没有! 「没有!」 苏淮安勐然惊醒。 是梦。 胸口还是好难受,就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喘不过气。 他缓了好一阵,才好一点,用手匆忙擦掉脸上的眼泪。 「淮安。」 突然传来的声音把他吓得一激灵:「师......师父。」 长琴缓缓落到小船上,弯下腰,帮他擦掉脸上的泪痕:「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个噩梦。」 长琴明了,又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回来之后一直都没有,只有今天。师父,是不是,魔心?」 长琴坐在小船上,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应该是,吓坏了吧。别担心,梦里的,都不是真的。」 他的声音温柔,让苏淮安绷着的心也放松了下来,他原本想装得坚强一点的,但这一刻,他却装不下去了。 第174页 「我好害怕,」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我不想再做这样的梦了。我好难受。」 「用不了多久了,淮安,很快它就不会再继续缠着你了。」 ...... 长琴划动着船桨靠岸,抱着苏淮安往屋子走。 苏淮安此时已经平静了许多:「现在是什么时候?」 「下午了,是你吃饭的时候。」 「他还没有回来。」 长琴自然知道他指什么:「他以往回来得也晚,只是昨天回来得早。别担心,不要紧的。」 苏淮安知道泽祀的能力,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梦,他的心好慌,总担心他会出事。 长琴也猜到了,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晚上,泽祀回来。 泽祀一进门就看到了长琴,愣了一下,才有些迟疑地道:「你不会要监视我们一晚上吧?」 他不说长琴差点忘记了,忍不住数落道:「你又不是不清楚淮安现在的状态,你怎么可以对淮安做那种事!」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长琴惊了:「你的意思是,你今天还要做?」 「不可以吗?」 他问的真诚,让长琴有些崩溃:「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淮安现在身体还没恢復呢!你就这样折腾他!若是因此以后落下病根怎么办!」 「知道了。我会小心。」 长琴真的有些怒了,还想再说什么时,却被一股力量勐然推着,撞出了屋子。 碰的一声,房门在他身后关上。 长琴愤然想要将门砸开,却听到里面泽祀淡淡的声音:「你若想看我们亲热,我倒不介意,但淮安可能会害羞的。」 长琴算是理解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句话了。 他还真一时没有办法。只能在外面道:「你就再忍几天不可以吗?至少等淮安的骨头长好之后。」 「知道了。」 之后,屋子里就没有了任何声响,长琴知道,是泽祀下咒了,很明显就是让他走的意思。 他无奈,只得离开,只期盼着他真能忍得住。 屋子里。 泽祀上床后就一把抱住了苏淮安,亲了亲他的唇:「想我了吗?」 苏淮安却没有动:「你今天沐浴用了牡丹花。你之前明明都是用的无患子。」 泽祀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却依然亲昵:「淮安,我特意换的,让我们晚上的感觉更~好~些~」 苏淮安却没有受他话的影响:「你在掩盖气味。你受伤了!」 泽祀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苏淮安原本只是猜测,但现在见了他的反应,才知道他猜对了。 他慌忙伸出手,去扒泽祀的衣服。 泽祀忙握住了他的手,有些无奈地道:「淮安。」 「你伤哪了?」苏淮安急得快哭了,「你到底伤哪了!」 泽祀一把抱住了他:「淮安,放心。不严重的。只是一个失手,被划了一刀,很快就会好了。」 苏淮安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声音还有些哽咽:「你让我摸摸。」 泽祀笑了一下,亲了亲他的眼睛:「好。」 他解开衣服,在他胸口上,赫然有道伤疤,从左胸口,一直到右小腹的位置。血已经止住,在伤口处凝成了血痂。 他握着苏淮安的手,轻轻放在伤口上,还一边说道:「很浅的,都结痂了。没几天肯定就好了,疤都不会留的。」 苏淮安小心的抚摸,很快就收回了手:「你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我以后会注意的。」 「不要再受伤了。」 「好。」 「你能不能……」 他还没说完,泽祀就轻声打断了他:「淮安。」 他想问他能不能留在这里,但怎么可能呢,泽祀怎么会不去管。南方还有那么多生灵,他不去,会有更多生灵会像小狐狸一样,在战争中失去家人,甚至自己的命。 苏淮安一把抱住了泽祀。 他又想到了今天下午那个梦,他害怕再失去泽祀,害怕再失去任何一个人。 「不要死。」 泽祀轻拍着他的背,宽慰道:「不会的,淮安。我也捨不得你。捨不得我的淮安。」 「你如果死了,正好,我也不要活了。反正活着也很痛苦。反正没有你的庇护,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我知道。我知道。即使是为了你,我也不会有事。」 苏淮安抿着唇没有说话。 泽祀亲了亲他的唇,宽慰道:「等这些事过去之后,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好吗?」 「我今天下午做了一个梦。」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泽祀知道,淮安恐怕是做噩梦了:「淮安,梦里都不是真的。」 但苏淮安摇了摇头:「我不是想说这个。 我梦到了我的阿爹。 你之前说我阿爹的魂灵很难找。是不是因为他为了让我和秦玖换命格,触犯了天规,正在某处受罚?」 「淮安,不要再想这些了。你的阿爹我也会找到的。」 「阿爹他,很痛苦。」 泽祀之前一直不愿意告诉淮安,也是因为这个,他怕淮安自责,怕他不肯放过自己:「淮安。是他做的事不对。 他说是为了你,但不管是他,还是你的母亲,都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过你。 第175页 他们只一味的觉得这是为你好。 但结果呢? 若不是因为他们,秦玖也不会修炼那些秘术,也不会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打上魔心的主意。你也不会被秦玖折磨那么久,也不会被魔心折磨这么久。」 苏淮安低声道:「但若不是因为我,他们也不会遭遇这些事。」 「淮安。我知道你不愿意去怪你的父母。 因果循环。这些事,也说不清谁是错的,谁又是对的。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淮安,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辜者。 若你觉得对你母亲,你父亲有愧,你之前经歷的那些也足以抵消那些罪孽。 不要再自责了。淮安。你没有错。从头到尾都没有错。」 苏淮安靠在泽祀的肩上,难受地锤着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泽祀握住了他的手,没有回答,只抱着他。 他知道淮安要的不是一个答案,淮安太痛苦,甚至无法找寻让自己痛苦的根源,更不知该如何排解。 他能做的也只是像这样,陪在他的身边。 第一百零五章 等待 苏淮安不知道昨晚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清醒时,只觉得眼睛肿胀,还有些疼。 他摸了摸身边的位置,空的,泽祀还是走了。 正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淮安,我进去了。」 是师父,他擦了擦眼睛就道:「好。」 长琴走进屋,给他餵准备好的早饭。 他看出了淮安今天的状态很差,淮安吃完饭后,他就坐在一边,给他弹琴。 「今天去莲池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今天不想出门。」 「好。」 「师父。」 「嗯?」 「现在有秦玖的消息吗?」 长琴手里的动作一停,琴声一霎时停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想见他。」 「为什么突然想见他?」 苏淮安不说话了,这个问题他不太能答得上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见他,但总觉得,应该见一见。 长琴也没再继续深问:「还没有。原本是在找,但因为南方的事,这件事被耽搁了。你如果实在想知道,可以问泽祀。」 「他从来不正面回答我这些问题。」 长琴明白,泽祀是希望淮安能从从前的事中摆脱出来,不想让那些事再折磨他。 他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好跟他聊一聊,他会依你的。」 虽然他这么说,苏淮安心里仍旧没底,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苏淮安今天不想出门,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 长琴原本想留在屋子里陪他,但他说想一个人待着。 长琴有些放心不下,在外面留了一个人,让淮安有什么事就叫他。 见淮安有异议,才离开。 苏淮安躺在床上,思绪很乱。 昨天的梦让仍他心有余悸,不敢再睡觉。 屋外的暖阳照进来,没多久,就慢慢地落下。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已经是要吃完饭的时候了。 长琴像往常一样敲了敲门:「淮安,我进去了。」 苏淮安起身道:「好。」 今天他没有午睡,精神看着愈发不好,长琴自然也能看出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睡不着吗?」 苏淮安笑了笑:「不想睡,今天吃什么?」 长琴知他不想多说,便也没再细问,顺着他的话道:「乌鸡鲜笋汤,还有你喜欢的酥酪。」 苏淮安立刻开心地道:「好。」 吃过饭后,他又被长琴扶着在屋子里走了走。 其实他之前也能走,只是会有些疼,长琴和泽祀便都不让他下地。 这还是这么久,他第一次走路。 「疼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还好,不怎么疼。我想自己试试。」 长琴便放开了手让他自己走。 没有长琴的搀扶,会疼一点,太久没有走路了,也让他的步履有些不稳。 长琴没让他走多长时间,便又扶着他回了床上:「现在的骨头还在恢復,不能动太久。还有,你和泽祀......」 他掂量着应该怎么说,苏淮安明白他的意思,先一步开口道:「我知道的。他上次没有弄疼我,他也知道应该让我缓一缓,昨天就没做。」 长琴揉了揉太阳穴:「好,知道就好。」 晚间,长琴帮着苏淮安洗漱完后,就抱着他躺回了床上。 淮安说他今晚很困,他也就没有再多留。 但即使只有苏淮安一个人,他却也睡不着。 他在等泽祀,可他今天回来的好晚,以往亥时之前他就会回来,但今天,亥时的钟声已过了好一会,他都没有回来。 苏淮安有些坐不住了。 他披上外衣,就有些踉跄地走出门。 门口的守卫见此吓了一跳,慌忙扶住他:「苏公子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去做。」 苏淮安摇了摇头:「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只是想去门口等他回来。」 守卫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连忙道:「尊上回来的话定然也会直接来找苏公子,苏公子何必要过去一趟。夜间寒凉,苏公子体弱,万一染上了风寒......」 「不会的,」苏淮安说着拉了拉自己的外衣,「我的衣服很厚,不会着凉。万一他真的怪罪,我也会说是我想出来,不会牵连你们的。」 第176页 他都这么说了,守卫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您先等一下。」 然后便安排着轿撵带着苏淮安去了大门口。 正在门口守门的骞岩见此吃了一惊,慌忙上前问道:「苏公子怎么来了?」 「我想在这里等他,他是从这个门进来吗?」 骞岩愣了一下转眼看向了那个守卫,守卫也只能无奈地摇头。 骞岩便也明白了,答道:「是。」 苏淮安就扶着轿撵走了下来:「那我就在这等一下。」 守卫慌张地看向骞岩,想要他劝劝苏淮安。 但骞岩只是道:「好。」 便去让人搬来了软椅,被子和斗篷,将苏淮安裹得密不透风。 苏淮安拉着被子蜷缩在椅子上:「麻烦你们了。」 「这是属下该做的,苏公子若是困了,或者想回去,知会我们一声便好。」 「谢谢。」 「苏公子客气了。」 苏淮安便靠在椅子上,因为中午没有午睡,早已有了困意。 他强打精神坐直了身体。 但很快就又靠回了椅子上。 旁边的骞岩有些看不下去,轻声道:「苏公子,不然还是回去吧。」 苏淮安瞬间又精神了,摇摇头:「不用。」 骞岩便也没再劝了。 过了一会,苏淮安突然问道:「他带了多少人过去?」 骞岩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道:「尊上没带人。」 苏淮安一惊:「他一个人不要紧吗?」 「还有仙界的人,陆吾神君也在,尊上不会有事的。而且即使要让我们出人,我们也分不出来了。」 「我记得宅子里的守卫应该有近两千人。怎么就分不出了?」 「有一部分去了南方制衡梼杌的手下并保护着印光法师,一部分在交界地,余下的人,尊上也交代了,要时刻保证苏公子的安全。」 苏淮安有些疑惑地指着自己:「我?」 「是。一方面防着仙界的人,另一方面防着下落不明的梼杌上君。」 苏淮安明白了:「但是梼杌自顾不暇,过来抢魔心既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也不一定抢得到。风险这么大,他应该不会来吧?」 「以防万一。尊上是真的不想苏公子再有任何闪失了。」 苏淮安闻言沉默了,心里怪怪的。但这种感觉,却有些奇妙。 两人说完后,便没再聊什么了。 苏淮安靠在椅背上,刚刚和骞岩聊天时还好,但一个人的时候,又有了困意。 没多久,他的头就又靠在了软椅上,模模煳煳的将要睡着。 这时,却感觉一个人正在靠近,将他抱了起来。 他以为是他们要强行将他送回去,在睏倦中挣扎地道:「我就在这等他。」 耳边却传来了一个温腻的声音:「等谁?」 苏淮安的困意瞬间消散,他摇了摇头,强打精神道:「你回来了。」 泽祀笑了一下:「嗯。」 他有些生气:「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你身上有血的味道。」 泽祀闻言凑着自己的衣领闻了闻:「那些妖魔身上的吧。我洗漱一下就不会有味道了。」 「你今天受伤吗?」 「没有。」 「你总不对我说实话。」 泽祀亲了亲他的唇:「真的没有。不信,等一下在床上让你摸摸。哪里都摸到。」 他的声音亲昵,又带着调笑的意味,苏淮安脸忍不住泛红,慌忙偏开了头。 泽祀笑了笑,又问道:「怎么在这里等我?都这么困了,怎么不先睡?」 「我一个人害怕。」他说着又连忙道,「是我自己要在那等你的,骞岩他们也让我回去,但我不想回去。别怪他们。」 泽祀闻言亲了亲他的额头:「好。不怪。」 泽祀将苏淮安抱进房间后,就去洗漱了。 苏淮安睏倦的靠在床头等他。 等泽祀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淮安乖乖的模样。 他忍不住亲了亲淮安的唇:「真可爱。」 苏淮安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额头靠在他的肩上:「睡觉。好睏。」 「好。」 泽祀抱着他躺了下来,透过月光看着淮安。 在长琴的照顾下,他的伤口好得很快。 除了小腹上撕裂严重的几道伤口外,其他的伤口都已癒合。 脸上的伤口好得最快,疤痕都在慢慢变淡。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淮安的伤疤,他当时多疼啊。 苏淮安在他的肩上蹭了蹭:「痒。」 「抱歉,不弄你了。」 苏淮安的额头抵在他的肩上,突然道:「我,想见一见秦玖。」 「为什么突然想见他?」 泽祀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了起伏,也正因为如此,苏淮安心里愈发没底:「我就觉得我应该见见他。」 「往事不可追。淮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苏淮安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抿着唇没有说话了。 泽祀怕他生气,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但你要见的话便见。等我找到了他,就安排。」 苏淮安没想到他会同意,激动地抬头亲了亲他的唇:「谢谢。」 「我们之间,不说这个。」 第177页 第一百零六章 混乱的战场,魔兽与天兵兵戎相见,火焰燃烧,映照着地上无数魔兽与神灵的尸体。 苏淮安惊慌地走在这片大地上,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人。 但他还未走几步,就却被他们的战争裹胁得不知方位。 他踉跄地四处逃窜。 终于,在不远处感受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泽......」 他匆忙地向他走去:「泽祀!」 对方也感受到了他的存在:「淮安!」 苏淮安听到了他的声音,连忙向他跑去。 但泽祀的声音却极为惊慌:「等一下!淮安!」 苏淮安一愣,正这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向他飞了过来,他一时躲闪不及。 泽祀慌忙冲过来一把推开了苏淮安,与此同时,一把长枪沖了过来,刺穿了他的身体。 鲜血溅在了苏淮安脸上。 他一时呆住,慌忙抓着泽祀的手:「不要!不要!」 苏淮安挣扎着想要过去,却被战场上的人挤推着,离他越来越远。 ...... 「不要......不要......」 苏淮安的眉头紧锁,唿吸沉重,仿佛在努力挣脱某种束缚。 泽祀知他是又做了噩梦,一边帮他擦着冷汗,一边轻声唿唤道:「淮安。淮安。别害怕,我在。」 苏淮安勐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泽......泽祀......」 泽祀听到了在喊他的名字,连忙抱住了他:「淮安。我在,我在这。」 苏淮安木然的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才一把抱住了他。 「泽祀。」 「我在。」 「不要死。」 泽祀有些开心,他一醒来竟然就在叫他,他亲了亲他的额头:「不会的,淮安,我不会死的。」 「不要救我。」 泽祀一愣,表情也凝重了起来:「淮安。」 苏淮安坚持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就不要管我了。我不想害死你。答应我。」 泽祀认真地道:「我不会让事情到你担心的那一步。」 苏淮安抿着唇,突然有点想哭,他低下头,额头靠在他的肩上:「不要走。今天留在这里陪我。」 他的声音有点哽咽,他本以为自己任性的要求泽祀一定不会答应,却没想到泽祀却道:「好。我今天留在这陪你。」 苏淮安有一点没有反应过来:「真的?」 泽祀亲了亲他:「真的。」 可他又有些担心:「你不去,没关系吗?」 泽祀被他的模样逗笑了,故意逗他:「你既然如此担心那边的情况,那我还是去吧。」 苏淮安闻言却沉默了,他有一点纠结,他不想泽祀过去,因为那个梦让他害怕,他怕泽祀今天过去了会受伤。但若泽祀不过去,他也真的很怕只是自己的任性,会让那些魔兽有机会伤害更多生灵。 他纠结地咬着唇,几乎咬出了血。 泽祀见此忙道:「其实我本来就打算今天留下来的。昨晚回来的那么晚,就是因为安排了一些事情。 放心,陆吾比你想的可靠,他们不会再让那些魔物再有机会伤害生灵。」 苏淮安闻言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却觉得不对,他有些生气地推他:「你又骗我!你又骗我!」 泽祀握住了他的手,亲了亲他的脸颊:「对不起。因为你纠结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 苏淮安异常恼怒,挣扎着要去打他。 但被泽祀抓着手腕,两人打闹着,打闹着,泽祀就一把将他按在了床上。 两人的距离一时间被拉得更近了,泽祀只略一低头,就能吻到他的唇。 「淮安。你饿不饿?」 苏淮安挣脱不开,赌气般的偏开了头不去理他。 泽祀笑了笑:「淮安,如果不饿的话,我们,做吧。」 苏淮安愣了一下,连忙道:「不要。现在是早上,师父等一下一定会给我送早饭的。肯定会被看到。」 泽祀抬了一下手,在门口施了一个咒:「这样他就进不来了。」 「师父知道会生气的。」 泽祀的手已经开始不安分地解着苏淮安的上衣:「管他做什么。」 「但是......」 苏淮安还想说什么,却被泽祀的吻堵了回去。 苏淮安开始还能挣扎,但很快,身体就在泽祀的手中软了下去。 ...... 长琴今天像以往一样去给苏淮安送早饭,但刚一靠近,就听到了淮安有些奇怪的呻吟声。 他以为是淮安哪里不舒服,连忙走到门边,来不及敲门就道:「淮安。」 声音陡然止住。 屋内,苏淮安害怕又恼怒地低吼道:「你没有隔断声音?」 泽祀在听到长琴的话后也愣了一下:「忘了。」 他说着也有些恼:「不过他也真是的,正经人听到了这动静不都会识相的默默离开么,他怎么还非得问一问。」 苏淮安生气地推他:「你为什么这都能忘!你下来!」 泽祀自然不肯下来,温软着声音道:「反正他也进不来,我们继续。」 苏淮安气恼地捶着他的肩:「你下来!下......唔!」 外面的长琴听到了他的声音,愈发担心:「淮安,我进去了。」 苏淮安慌忙道:「别!」 第178页 长琴一下子又停住了,有些担忧地问:「淮安,怎么了?」 苏淮安强忍着身上酥麻的感觉,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出异样:「我......没事。」 长琴不怎么相信:「真的没事?为什么你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真没事。师父,您先走吧。」 「即使没事,也让我看一看,还有早饭也得吃呀。」 「我……不吃了。」 「怎么连早饭都不吃了?没胃口吗?是哪里不舒服?让我进去帮你看一看吧。」 泽祀低头看着苏淮安涨红的脸,终于「好心」地道:「不用。」 长琴又是一惊:「你怎么还在?」 「你觉得呢?我留在这里,还能做什么?」 苏淮安气的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 他嘶了一声:「我的淮安竟然还学会了咬人呢。」 长琴就算再迟钝,都这样了,自然也能猜出来他们在做什么。 他还是纠结了片刻,到底该不该提醒淮安吃早餐,但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直接离开。 直到长琴的脚步声完全消失,苏淮安终于忍不住,气恼地吼道:「你是故意的!」 「真不是。淮安,你想一想,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样对他确实没有好处,但苏淮安知道,他就是这样恶趣味的人,之前就不只一次这样做过:「你就是故意的!」 「淮安,你这样,就是不讲道理。」 苏淮安气鼓鼓地没有办法,他和泽祀在吵架上,就没赢过一次。 泽祀见他不说话了,便低头亲了亲他的唇:「淮安,别想其他事了,我们继续。」 …… 长琴坐在厨房熬着淮安的药,今早的事给了他不小的冲击。 有种自己呵护了好久的白菜,在他面前被猪拱了的感觉。 他想了好一阵都没想明白,自己那可爱的小徒弟,到底为什么会愿意跟了泽祀那样性格恶劣的人。 莫不是真的被下了降头。 他抬眼看着今天为淮安准备的早饭,不由得又有些生气,泽祀那傢伙,光顾着自己,淮安连早饭都没吃,这会肯定很饿了。 泽祀也不想这些,真是让人担心。 罐子里面的药发出噗噗的响声,他才反应过来,用灵力将火焰变小了一点。 眼见着将近正午,淮安必须得吃药了。 他犹豫了好半晌,终是忍不住站了起来。 不管了,得去提醒他们。 但他刚走到门口,却正好看到了淮安,和扶着他的泽祀。 淮安的脖子上有好些痕迹,嘴唇上都带着伤,脸上的潮红也还没褪去,眼尾泛红,看着都让人怜爱。 他几乎站不起来,完全靠着泽祀搀扶才能慢慢走过来。 长琴看的有些心疼,怒视泽祀。 泽祀却是无所谓的样子:「淮安饿了,过来吃点东西。 淮安说现在也差不多到了吃药的时候。我就想着直接带他来厨房。」 他说着看向了熬药的罐子:「那罐子里的是吗?」 其实苏淮安并没有多饿,肚子里也涨涨的。但泽祀太兇了,他不这么说,泽祀今天好像都不会放过他。 长琴便将几人带进了厨房的侧屋。 侧屋里是吃饭的地方,装饰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 长琴早已让人准备好,将吃的东西摆上了桌子。 又考虑到淮安现在身体还没恢復,给他搬了张软椅。 苏淮安现在已经可以吃很多样式的菜,长琴就每天安排不同的菜,鲜笋炖鸡,蘑菇炒肉,各种食物的香气,即使他原本没什么食慾,现在肚子也开始叫了。 泽祀将他扶在桌边坐下,他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泽祀和他坐在一边,帮他夹菜,长琴坐在另一边喝茶。 他看着淮安吃饭,看了一会,就顺口问道:「不过,你今天怎么没出去?」 泽祀正在给淮安夹菜,闻言道:「我前两天去见女魃,她说差不多在今天会出关,我想着留下了送一送她。」 第一百零七章 苏淮安的筷子一下子停了:「这么说我可以见她了。」 「是的。」泽祀夹了一筷子小炒肉到苏淮安唇边,「来,张嘴。」 苏淮安乖乖的吃了,吃完又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就我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长琴忍不住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的功力快恢復了。但我也说过了让她再多休养些时日,没说过这么快就可以出来。」 他说着就忍不住看向了泽祀:「你既然早就知道了,怎么不劝劝她?」 「她说要出来,你拦得住吗?」 长琴一下子被噎住了,他说的不错,因着女魃灵力的散失,他们都只见识过女魃两三层的功力,虽然现在也只能恢復到五层,但也已不可估量。 他可能还真拦不住。 但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他想着就站了起来:「算了,我去看看,顺便劝劝她。」 他说着就要出去,正这时,窗口却传来了一个声音:「劝什么?」 几人一时间都看了过去,连苏淮安都将筷子放了下来。 一股暗紫色的风从窗边飞进,在窗口处聚集,片刻后,便现出了一个人形。 长琴大惊失色:「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泽祀虽已将梼杌他们之前派来的卧底清理掉了,但难保不会有其他人,特别是现在仙界大批仙将降下的时候,你更应该小心......」 第179页 女魃抬起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天天说,说的我耳朵都要起茧了。我就来看看淮安,还有些事与泽祀商议,一会就走。」 长琴闻言松了口气:「哦,这样啊。」 但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等一下,你又要走哪里去?」 女魃被他搅得有些烦,没理会他的话,走向了苏淮安。 苏淮安也站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面前有一股很强大的气息,霸道,却又温柔。 他觉得此刻应该说些什么,但一时却又想不出什么话。 还是她先道:「瘦了。」 苏淮安闻言笑了笑:「刚回来的时候确实瘦了好多,但这几天吃的东西多,已经长了些肉。」 她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她相较于其他姑娘,要高处很多,比苏淮安只矮了半个脑袋。 虽然是姑娘,但苏淮安在她怀中却觉得安稳。 「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她说。 她的的声音太过温柔,让苏淮安忍不住倚靠:「谢谢。」 「如果以后泽祀欺负你就告诉我。」 「嗯。」 她抱了淮安一会就松开了手,双手托住淮安的脸,额头靠在他的额上:「还有个东西要给你。淮安,会有些疼,你忍一下。」 苏淮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但下一刻,他便感觉自己的眼睛如火烧一般疼,他挣扎着想要退开。 但却听到了女魃的声音:「淮安,很快就好了。再忍一下。」 他才没躲开。 眼睛像被什么东西剜开,有血从眼眶里流出。 好在没过多久,他眼睛上的疼痛,真的开始慢慢减弱。 女魃也松开了手。 他踉跄了一下,跌进了一人的怀里。 泽祀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淮安,先别睁眼。」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苏淮安立刻感觉到了眼睛上的异样,好痒,让他忍不住想眨眼。 他拉下泽祀的手,泽祀猝不及防,还真让他拉下来了。 但眼睛才打开一条缝,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光晕,疼得他立刻又将眼睛闭上了。 泽祀忙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有些无奈的道:「都说了别睁开。」 苏淮安缓了好一阵,才勐然反应了过来:「我......刚刚看到了,光。」 「嗯。你的眼睛,好了。」 苏淮安慌忙寻着女魃:「你怎么办?」 女魃捂着眼睛,眼中有血滴落。 长琴忙过去扶住了她。 她抬手示意没事,再抬起头时,眼里紫色的灵力化出了一对深紫色的瞳仁。 她擦掉脸上的血道:「我有灵力可以助我看到。之前是因为需要一个媒介帮我将那些魔障引渡出来,现在不用了。 那双眼睛在我这里待了太久,还存着些魔气,原本想等魔气被完全净化后再还给你的,但那样又太久了。」 「我会帮他,」泽祀道,「这点你不用担心。」 女魃点了点头:「其实我来还有一件事。我想去见见那孩子。」 泽祀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好,你先等我一下,我把淮安送回去后再带你过去。」 苏淮安拉住了他:「我又没事。而且,我饭还没吃完。」 泽祀温和地道:「我叫人热一热再给你送过去。」 「但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你们去做什么?我可以去吗?我不能去的话就在这里等你们。」 女魃闻言笑了笑:「没什么不能去的,淮安要去就去嘛。」 她都这么说了,泽祀便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缠在苏淮安的眼睛上:「别取下来。你的眼睛刚回来,一定还不太适应,冒然见光,一定会受伤的。」 苏淮安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他又用手帕小心地将他的脸擦干净,就牵起了他的手对女魃道:「走吧。」 女魃便化身一道风,缠绕在两人身上,若是灵力低些的仙灵,则根本看不到她。 眼见着几人要走,长琴忙拦住了他们:「等一下,女魃,你先说你要去哪?你才刚好,万一碰上了仙界的人怎么办?」 女魃并未多言,倒是泽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走吧,慢慢说。」 说完就走出了厨房。 长琴疑惑地看着他们,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 泽祀去了西院,那里是囚禁着温醇的地方。 长琴到了才知道,原来女魃要见的人,是他。 守卫见到了泽祀,忙行礼道:「尊上。」 泽祀点了点头:「开门。」 大门打开,几人走了进去。 温醇被困在房间里,房间很大,温醇就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看着孤独又无助。 他看到几人后,连忙沖向了看似最好说话的长琴,跪在他脚边哀求道:「仙君,仙君,您救救我。我不想再待在里面了,再待下去我会疯的!」 长琴闻言转头看向了泽祀。 那日他将温醇体内属于女魃的力量提出来后,便让人将他送了回来,之后就没再管过这事。温醇的模样,明显比那日他看到的更消瘦苍白,可见泽祀对他并不太好。 他忍不住道:「泽祀,你这样困着他,确实也多有不妥。」 温醇听了他的话,生出了几分希冀,但泽祀冷漠的声音,又让他坠入了冰窟:「活下去,不就是他想要的吗?我只是帮了他一把而已。」 第180页 温醇绝望了,但下一刻,他就看到了苏淮安与泽祀牵着的手,他慌忙爬向了苏淮安:「苏公子。那日将你拉进来是我不对,但,但我没想过会害死双儿。」 他有些害怕地看了眼泽祀,却仍是道:「是他,是他为了引我们上钩,才将双儿推出来。说到底,双儿也是被他害死的! 我很抱歉,当听到双儿死的时候,我也很后悔…… 苏公子,你救救我。」 苏淮安抿着唇不发一言。 双儿那日死的模样他到现在还记得。 他那时真恨不得将设计他的温醇杀掉。 但温醇说得没错,双儿的死不只是他一个人造成的,泽祀分明知道一切,却还让她出去顶罪,就连他自己,若是那日他没有想着逃跑,而是留在院子里,温醇的计划也不会得逞。 说到底他们都是兇手,他没有资格去指责其他人。 泽祀看着淮安难过的模样,也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怒然看向了温醇。 长琴怕他动手,连忙先伸手将温醇拽了起来,离泽祀远了一点。 又抬手在门口下了一个咒,才道:「女魃,你见这孩子有何事,出来说吧。」 温醇在听到女魃的名字时,脸上害怕的表情逐渐变得疑惑,又惊讶。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风形成的漩涡,看着漩涡里出现的人形。 「女魃......你真的......在这里……」 气雾消散,一个与他模样极为相似的女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是你......」温醇的表情逐渐扭曲,几乎是怒吼道,「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沦落至此!是因为你我幼时才会受尽折磨!都是你!都是你!」 他愤怒的几乎要将面前的人撕碎,长琴慌忙拽着他,甚至想将他的嘴巴先封上。 但女魃却道:「没关系,让他说。」 温醇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来见我做什么?炫耀你自己如今重获自由,而我成了阶下囚? 没错,我之前是想杀你!我恨你,恨不得你死无葬身之地!现在你赢了。是你赢了!」 女魃暗紫色的瞳仁看着他,眼眸垂了下去。 「我没有赢。」她说,「在那些力量涌入体内时,我看到了你的经歷。」 温醇只恶狠狠的看着她,根本不听她的话。 这时,女魃却抬手对温醇行了一个长揖。 长琴看的一愣,甚至泽祀都愣住了。 原本愤怒的温醇更是一下子怔住:「你做什么!」 「我知你的苦楚,也知你所经歷的一切,皆因我而起,于你,我始终有愧。」 第一百零八章 离开 温醇怔愣片刻后,却只是嗤之以鼻:「假惺惺。」 「温公子,」长琴忍不住道,「她其实也没必要这般「假惺惺」,她这么做了,是因为真的觉得对不起你。你可以不接受,但完全没有必要这般奚落她。」 温醇怒然看着他:「那你又知道什么!你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仙,当然可以云淡风轻的说这些。」 「我确实不太了解你的苦楚。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你所经歷的一切,也并非完全是她造成的。为何你没有去怪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却独独怪她?」 温醇一时被堵得无话可说。 「长琴。」女魃开口道,「不必再说。」 长琴见她说话了,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向了泽祀:「我等一下会将女魃送出去,你先带淮安回去吧。」 泽祀知他们再留在这也没意义,低头道:「淮安。」 苏淮安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泽祀就将他抱起走了出去。 长琴关上门后,就守在了门口。 屋子里,抬起头看向了温醇,温醇一下子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我不会伤害你的。」 但温醇仍害怕地后退,背抵在了墙上:「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们不放过我。也不杀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知你本性不坏,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我会劝说泽祀,放过你。」 温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真的愿意放了我?」 「这是我欠你的。我理当如此做。但你出去之后,若再惹事,我不会再轻饶。你,能做到吗?」 温醇慌忙点头:「能,能。只要你能帮我离开这个破地方,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好。」 ...... 泽祀抱着苏淮安走在回去的路上。 苏淮安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泽祀便将他抱紧了一些:「怎么了?」 「我想见娘亲。」 「等你伤好了就带你去。」 「你总这么说,现在我已经可以走路了,你不抱着我我都可以走。你还推,你就是不想带我去看我娘亲。」 泽祀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淮安。你想亲眼见见你娘亲的模样吗?」 苏淮安以为他要松口了,连连点头:「想。」 「但是现在,你眼睛都没有好,去了也看不到你娘亲的模样。而且你这个样子见她,即使才是个两岁的孩子,应该也会在意你的眼睛。 不如等你眼睛养好了,你可以看她现在的样子,可以和她说话。不好吗?」 他说的有理,苏淮安抿着唇思考了半晌,终是道:「那好吧。 第181页 我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 「看你的恢復能力,按长琴的方子好好养着,很快了。」 「你告诉我一个时间,不然你肯定要赖帐。」 泽祀笑着亲了亲他的唇:「我的淮安,太聪明了。」 苏淮安扭过了头:「你别想这样煳弄过去。」 「好。那就,半月后,九月十九,怎么样?」 「太久了。」 「不许讨价还价。」 苏淮安抿着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让了步:「好吧。」 「先去吃饭,我已命人将饭菜温着了,你现在吃正好。」 苏淮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又问道:「女魃要去哪?」 「四处走走,毕竟她被困太久了。」 「万一碰上仙界的人怎么办?」 「不会的。」 「但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她不能一直躲藏啊,这样没有自由,又战战兢兢的日子跟之前待在那个山涧里有什么区别。」 「淮安,你说到点子上了。」 苏淮安闻言有些激动:「你有办法?是什么?你告诉我?我能帮上忙吗?」 泽祀笑着道:「我会弄好的,别担心,你好好养伤就好。」 「那你告诉我还有多久。」 「很快了。」 苏淮安一下子又泄了气:「你总这么说,总这么敷衍我。」 他的模样太过可爱,泽祀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不是敷衍,这件事我也说不准。你相信我,我能把事情处理好的,好吗?」 苏淮安除了相信他,好像也做不了什么,便点了点头:「嗯。」 两人回厨房没多久,长琴也回来了。 等大门关上后,藏身在他身上的女魃才现身。 她伸了个懒腰:「果然还是外面好啊,出来后舒服多了。」 长琴便道:「你就留在宅子里,在我的院子住,你要什么时候出来,我还可以带着你。」 女魃没有回他的话,转头见苏淮安在吃饭,也凑了过去:「在吃什么?」 苏淮安放下筷子答道:「鲜笋炖鸡,蘑菇炒肉,炖牛肉,还有茄子。你要吃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 女魃就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看了一圈后,看向了长琴。 长琴无法,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套碗筷出来递给她。 她还真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她一边吃着,嘴上也不停:「你一般吃饭的时候,他们都这样看着?」 苏淮安点了点头:「嗯。他们都不吃。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陪我吃饭。你可以多陪陪我吗?我一个人吃的好没意思。」 女魃闻言手里的筷子一停:「淮安,你不会也想劝我留下来吧。」 「他们说得没错,现在这种时候出去,太危险了。这里再怎么样都要安全一些。而且这里很大,不是山涧那一个地方,我可以每天带你出去逛。 很多地方我都熟悉。」 女魃放下了筷子:「淮安。我得去一趟赤北。那些妖兽本就蠢蠢欲动,加上南方的守护罩碎裂,妖魔祸世。他们必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再怎么说,」长琴道,「也有仙界的人。你这样贸然现身,会给自己惹上麻烦的。」 「所以,我就是去那里看看,若是无事,我就回来。」她说着伸手摸了摸苏淮安的头,「回来陪可爱的小淮安吃饭。到时候你的眼睛好了,再带我在这周围逛逛。」 长琴还想再说什么,泽祀却先一步开口道:「长琴,她既已决定,你劝不住的。」 他说着看向了女魃:「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苏淮安才知道,她执意要走,是因为担心那些妖兽,便也道:「我也在这里等你。」 女魃笑了笑:「好。」 她犹豫了半晌,又道:「其实我现在过来,还有一件事。 温醇他之前做的那些事......」 苏淮安立刻明白了她要说什么,低下了头:「如果你是要替他向我道歉的话。真的不用。他欠的是双儿,即使要道歉,也该向双儿道歉。 你放心,我也不会为难他。 即使要罚,也该等双儿回来,听双儿的。」 女魃闻言又看向了泽祀。 「正如淮安所说的,」泽祀道,「等双儿回来了再说。但他,我暂时不可能放,谁也不能确定他不会将你的消息泄露出去。 我现在最多将他迁到长琴的院子里,让长琴照看他。」 女魃知他的顾虑,长琴为人谦和,必不会让温醇受委屈,这已是现在最好的处理方法:「好。」 她便站起来对几人拱手道:「那今日就此别过,来日再见。」 苏淮安也站了起来,对她回礼:「来日再见。」 一道风吹过,扬起了他的衣袖,等他再回过神时,面前已没有了女魃的身影。 泽祀拉了拉他的衣服:「吃饭了,这些菜再热,可就不好吃了。」 苏淮安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长琴见此道:「你今日既然在这里,那淮安今日的饮食起居便交给你了。药还温着,等淮安饭后一个时辰后再喝。」 他想来想又道:「算了,完全交给你我也不放心,晚饭前我会过来。 还有,温醇既然交给我,我等一下就去将他带去我的院子,你没意见吧?」 第182页 泽祀闻言看向了苏淮安。 苏淮安正吃着饭,听着突然安静了,便知他们是在问他。 他就摇了摇头。 泽祀就道:「先安置在你那吧。」 等长琴走后,泽祀就继续给苏淮安夹菜,忍不住道:「这饭吃得也是够久的。」 苏淮安闻言忍不住笑了。 泽祀便将菜夹到了他的唇边:「别笑了,吃饭,再拖下去,就该吃晚饭了。」 苏淮安听话的吃了,还是忍不住笑,拿额头蹭了蹭泽祀的肩。 泽祀摸了摸他的头:「这些都要吃完。」 「吃完了就吃不进晚饭了。」 「那等晚饭的时候再说。女魃说的没错,你真的太瘦了。那么多补药喝着,怎么也没给你长点肉出来。」 他说着又夹起了一块鸡肉餵到他的唇边。 苏淮安这次却没吃,反问道:「你为什么不吃?」 「我不太爱吃这些。」 「那你爱吃什么?」 泽祀思索了一下:「没什么爱吃的。」 「你吃这些东西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吗?」 「不会。」 苏淮安就夹起了一块牛肉餵给他:「那你也吃,你陪我吃。」 泽祀挑了下眉,放下了筷子,才试探性地吃了。 「好吃吗?」 泽祀细细地尝了尝:「还可以。」 苏淮安闻言笑了,又夹了一块蘑菇:「你再吃这个。」 第一百零九章 泽祀吃了,苏淮安就又夹起了一块肉:「还有这个,这个,你也尝尝。」 泽祀算是明白了:「淮安,你是吃不完才给我吃的吗?」 苏淮安没有想到竟然会被识破,惊得筷子差点没拿稳。 泽祀有些无奈地将他手中的筷子放在桌子上:「你每一顿饭的量都是长琴根据你的身体状况精心准备的。 虽然种类多,但每分量都不大,你一定是吃得完的。你如果吃不完,我才要担心你的身体是不是又出问题了。」 苏淮安抿着唇,他只是不想吃饭而已,泽祀就说这么大一通,弄得他不吃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知道了,」他说,「我吃。 但我真的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你陪我吃。」 泽祀闻言亲了亲他的脸颊:「好。」 这一整天,泽祀都在苏淮安身边。 两人自然不能走远,只能在院子里逛。 走到莲池时,苏淮安问道:「莲池里的荷花还开着吗?」 泽祀瞟了一眼:「开着呢。」 「是不是很好看?」 泽祀闻言亲了亲他的脸颊,打趣道:「没有你好看。」 苏淮安被他说得有些肉麻,抬起手要推他,但泽祀先握住了他的手:「要不要在这里划船?」 苏淮安摇了摇头:「不用,我想多走走。」 「好。」 「就在这附近走一走。」 「好。」 泽祀扶着苏淮安,沿着莲池外围漫步。 「我眼睛好的时候,那些花还在吗?」 泽祀才反应过来,淮安原来是想看花:「开着。只要你喜欢,什么时候都可以让它开着。」 泽祀的话让他有些憧憬:「一定很漂亮。」 「这些漂亮的东西,你以后都可以看到了。」 「嗯。」 …… 晚饭后,两人早早的便洗漱了。 泽祀将苏淮安带到镜子边,慢慢解开了缠着他眼睛的布条。 此时刚入黄昏,屋子里更是只有一点点的微光。 淡黄色的光晕印着苏淮安颤抖的睫毛,就像两只飞扬蝴蝶。 「淮安,可以睁开眼睛了。」 苏淮安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睁开。 已经有八年没有看过东西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镜子里,印出了一个人的模样。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确实是他,但又好像不是他。 除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这张脸都显得太陌生了。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应该是的脸应该是肉嘟嘟的,因为总喜欢在外面跑,脸上总是红扑扑的。他想过自己可能会变些样子,但从未想过,竟是如此的瘦削,苍白。 若不是那双还在动的眼睛,当真与死尸无异。 他凑近了一些,手指拂过脸上还未消散的疤痕上。这些疤痕遍布在脸上,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显眼。 「好难看。」他说,「你怎么会觉得好看。」 泽祀从他身后抱住了他:「我喜欢,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那些疤痕都可以去掉。长琴也说过了,只要再养些日子,勤上药,很快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苏淮安扭过头看着他,看了半天,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原来你是这个样子的。你好看。」 泽祀闻言忍不住一笑:「你之前见过我的,不记得了吗?」 「之前你那样子,也没敢仔细看,只觉得是一个很兇的庞然大物。没想到会是这谦谦君子的模样。」 「那你想像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苏淮安抬着头想了一下:「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大概是最恐怖的模样。」 「那你现在看到我并没有那么凶,会不会更喜欢我?」 第183页 苏淮安的眼眸迴转,看着他,很认真地道:「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你。」 泽祀一愣,下一刻,就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苏淮安没想到他会突然吻他,呆愣了一阵,才回应着他的吻。 泽祀将他抱起,抱到了床上。 两人在床上拥吻,情到深处,泽祀便伸手脱去了他的外衣。 苏淮安这时才反应过来,慌忙抓住他的手:「等一下!你不会还要......不行!今天已经做了够久了!」 泽祀看着他,不知道为何,苏淮安总觉得这个眼神还有些可怜。 「淮安,从明天开始,我就又恢復了早出晚归的日子了。我见到你的日子会像之前一样变得很少。」 苏淮安见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已有些犹豫,又听了他的话,愈发纠结。 但今天早上泽祀实在太过,他还是不太愿意,试探性地问道:「那南方的事要解决,还需要多久?」 「说不准,可能几天,也可能一个月,甚至半年。」 苏淮安之前问他时,他还说快了,现在这种时候却说半年。他生气地扭过头,不去看他:「满口谎话!」 泽祀知他看出来自己在撒谎,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淮安,即使只是几天,对我来说也很长了。淮安,我保证不会弄得太过。淮安,就信我一次。你真的忍心让我等这么长时间吗?淮安~」 苏淮安被他磨得没有办法,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就......一次,多了不行。」 泽祀开心地亲了亲他的唇:「淮安放心,我会好好疼你的。」 ...... 泽祀是个骗子。 苏淮安第二天醒来时就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信了他的话。 说是一次,说是很快就好,结果硬是拉着他到后半夜。 若不是顾忌着他的伤口,泽祀恐怕真的会将他直接弄晕过去。 苏淮安只觉得浑身酸痛,根本动不了。他干脆不起来了,拿被子将自己裹住。 他伸手摸了摸眼睛,眼睛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蒙上了一层布条,应该是泽祀走之前帮他缠上的。 泽祀昨天还特意说了,还不能见强光。 他又躺了好一会,才恢復些力气,正打算穿衣服时,门被叩响,门口出传来长琴的声音:「淮安,醒了吗?」 苏淮安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应了一声:「醒了。」 「我进去了。」 苏淮安穿了了里衣就道:「好。」 大门打开,长琴一进门便看到了苏淮安还没来得及遮住的胸口和脖子上的红痕,还有满屋的狼藉,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们,他不会又......」 苏淮安知他难以启齿,没等他说完就点了点头:「嗯。」 他平淡的模样反而让长琴有些不知所措,他努力给自己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劝说自己这是正常的事,只要泽祀小心,不弄伤淮安就好。 在他给自己催眠时,苏淮安已经穿好了衣服。 泽祀每次都会帮他清理干净,他下床时也没有太强的异样感:「师父,进天不在房间吃吗?」 长琴闻言才反应了过来:「嗯,今天去厨房那边。」 「好。」 长琴带着他去洗漱后,直接去厨房吃饭。 桌上已经摆满了好些小菜。 「那些粥和面片儿汤你应该已经吃腻了,就让人给你准备了胡饼和一些小菜。这些不太好端进你的房间,以后就在这吃。好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好。」 苏淮安吃饭的时候,长琴就在一边给他夹菜,一面说道:「你的眼睛,毕竟是之前女魃用来转移那些魔障的,一定沾染了魔气,有时候可能会疼,疼了就告诉我。 我再看情况配药。」 苏淮安点了点头:「好。」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那些魔障大部分已被净化,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消散的。」 「嗯。师父在,我不害怕。」 长琴闻言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淮安真可爱。 哦,还有一件事,温醇昨天被我带进了我那个院子,晚间的时候他来找我,说想和你见你一面。 特意强调了,说想单独和你见面。你见吗?」 苏淮安没有说话,他有些不懂温醇找他是为了什么。 长琴见他犹豫便道:「你如果不想见的话,我去回他一声就好。不用勉强自己。」 「不用,」苏淮安最终还是道,「去见见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 苏淮安过去的时候,温醇正在摆弄一个鞦韆。 长琴在整个院子里都下了咒,不让他出去,但比起之前的那个房间,这里已经好了不少。 他刚将鞦韆架好,苏淮安就走了过来。他是一个人来的,长琴并没有跟过来。 他转头看着他,笑道:「玩过鞦韆吗?」 苏淮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答道:「小时候玩过。」 温醇就走过去,牵起了他的手:「很久了吧,那一起来玩吧。」 苏淮安被他牵着到了鞦韆旁边,又被按在了椅子上。 温醇轻轻地推他的背,让他盪起。 苏淮安仍旧不明白,直言道:「你找我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找个人说说话。」 「但我不太想和你说话。」 第184页 温醇闻言笑了一下:「真是干脆。」 「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 苏淮安的脚点着地,将鞦韆停下,就要站起来。 但温醇一下子按住了他:「苏淮安。」 苏淮安闻言就停下了:「什么?」 「你知道一道魂从转生到成人要多久吗?」 第一百一十章 过错 苏淮安不明白他的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少则一个甲子,多则数百年。」 苏淮安的眉头挑起:「你到底......」 他勐然一震,突然明白了温醇的意思。 一个甲子。但他的娘亲从保护他离世,到转世为人,只用了,六年。 温醇见他不说话,就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转到了苏淮安面前,道:「在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有一次趁着千羽不在,去找骞岩谈事,刚巧见他在和另一个人说着保护一个凡界小孩的事。 我在那人走后,就好奇的提了一嘴。 骞岩当时为了博得我的信任,除了女魃,其他事他都对我直言不讳。 当时他告诉我,他们看着的那个孩子,是你母亲的转世。」 苏淮安慌忙摇头:「不对,我当时分明还没有和泽祀提找我母亲的事,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快找到,还说什么,保护。」 温醇闻言忍不住笑了:「苏淮安,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来告诉你吧。 那个人,在两年前,利用职务之便,将你的母亲,强行转世为人。 但凡人身死,她的魂多少会受些伤害。尤其是像你母亲这样,遭逢大变身死,受的伤害更大。 本来,在地府修养数百年就好了。但那个人却等不了那么久,让你的母亲,从出生时便魂灵有异。 若是不专门派人看着,随便路过的一个鬼魂就能将她的身体夺去。而她,就会变成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苏淮安的手指深陷进掌心里,他慌忙摇头:「不会,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温醇见他这么难受,声音一下子变得柔和:「我也不太能确定。我只是觉得这些事,你有知道的权利。至于究竟为何,你可以去问他。」 …… 苏淮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院子的。 只知道他出去是的状态很差,差,长琴轻易就注意到了。 他走过去扶住了他,有些担心地问道:「淮安,怎么了?温醇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苏淮安慌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师父。一道魂从转生到成人要多久?」 长琴一下子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淮安的心已经提起:「他说的都是真的。」 「淮安,什么?你在说什么?」 「师父是不是也知道,泽祀让我的娘亲在六年时间里,就强行转世的事?」 长琴的眼神闪烁,无法开口。 他的表现,却也刚好证实了温醇的话。 苏淮安拉下来他扶着自己的手:「我以为师父心地善良,大公无私,没想到您竟也是这种人。您竟也会帮着他做这种事。」 长琴慌忙拉住苏淮安:「淮安。你听我说。你母亲的事我也是在那日泽祀要带你去见她的时候才知道的。 我也去问过他,他没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只说这是他的过错,他说他会找时间给你解释。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我只能关注着她如今的状态。 好在泽祀之前虽然让她强行转生,但准备的很周到,他还一直派人照顾着,没出过什么差错。 所以淮安,你也不要太过担忧,我们会想办法,一定不会让你母亲有事的。」 「她能看到我们。」 长琴一愣:「什么?」 「那日,泽祀带我去见娘亲,分明已经用了隐身咒,其他人都看不到我们,但娘亲却看到了我们。」 长琴也没想到会这样,但眼下还是安抚重要,他便道:「无事,无事。只要她的魂灵还在身体里,其他的事我都能想办法解决。淮安你放心,我们会关注着,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师父,我相信您没有参与这件事,相信您只是听了他的话,暂时瞒住我。 我不怪您。您也不要再为他说话了好吗? 我想先回去一个人待一会,可以吗?」 长琴知他不会再听,只得放了手,但仍忍不住道:「泽祀他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才做了这事。之后他一定也后悔了。」 苏淮安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会后悔。他怎么可能会后悔。 他应该是庆幸着之前那么做了。 否则,他拿什么来威胁我。又怎么能让我乖乖听话。」 长琴说不出话,只能眼看着他蓦然离开。 …… 苏淮安回到了屋子里。 他解开了绑在自己眼睛上的布条,刺目的光,将眼睛照的生疼,但他还是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屋子里的模样。 大红色的床上罩着红色的帷幔,两旁的红木凳上,各放着几株红梅。 墙上贴着喜字,矮榻上的枕头都是红色的。 他原来很喜欢这样的装饰。 红色,很喜庆,在他小时要么是过节,要么是喜事。他很喜欢。 但今天他看着这些东西,总觉得讽刺。 他拿起来旁边的剪刀,将红色的帷幔全部剪开,墙上的喜字全部撕了,两株红梅也被他拿出水中,摔在地上,装红梅的罐子摔落在地,水和碎瓷片到处都是。 第185页 房间里被他弄的一片狼藉。 他坐在混乱的地上,心里的难过却未缓解分毫。 外面守着的人也听到了屋里的动静,连忙敲了敲门:「苏公子,怎么了?」 苏淮安擦了擦眼睛:「无事。麻烦你也先下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那人当然能察觉到问题,还打算再说什么的时候,却正见长琴走来。 长琴对他比划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动作,挥了挥手,让他先下去,那人明了,很快就离开了。 长琴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劝道:「淮安。要吃饭了。」 里面没有动静。 长琴嘆了口气:「淮安。我知你难受。但也不能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 这一切说到底,都是泽祀的错,等他回来后,你骂他,打他都可以。 不要这样,淮安。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復,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的。 淮安。」 淮安终是没有开口。 长琴一直站在外面。 里面没有动静,他也不敢进去。 苏淮安蜷缩着身子坐在屋子中,在他的四周,散落的全是红色,像是一片血泊。 他听到了长琴的声音,但他不想说话。 他知道长琴还在外面,站了很长时间,他也不想去管。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苏淮安就站了起来,转向了门口的方向。 一片模煳中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看到屋中的模样愣了一下,才缓缓走向了苏淮安:「淮安。」 苏淮安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笑了一下:「我不喜欢这个房间里的东西。所以我把他们都弄坏了。」 泽祀小心的靠近他,看向了他手里那把剪刀:「嗯。没关系。你不喜欢,我再找人重新布置。」 泽祀出手,想要夺过那把剪刀,但却被苏淮安躲了过去。 他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淮安。那个东西,很危险。」 泽祀的声音很温柔,但还是能听出他的颤抖。 「我想了好久。」苏淮安道,「两年前,是你第一次强迫我的时候。因为我当时躲起来了,所以你才这么做的吗?」 苏淮安的眼睛里好像蒙了一层雾,像是在看他,又好像不是,他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淮安的眼睛,看不见:「淮安。你的眼睛。」 「回答我的问题!」苏淮安握着剪刀的手发抖,眼眶泛着红,「如果我那时没有从了你,你是不是就会像现在这样,拿我的娘亲,来威胁我?」 泽祀垂着眼眸,即使知道他看不清,仍就无法正视那双眼睛:「淮安,你听我说,我......是我不好,你打完骂我都好,别伤了自己。」 他慢慢靠近苏淮安,安抚道:「淮安,我安排得很好,你的娘亲一定不会有事。」 苏淮安勐然挥了一下剪刀,锋利的刀头割伤了泽祀的手。 「你别过来!」苏淮安几乎是吼道,「我不信你。那天娘亲分明看到我们了,你却说没有!这是你让她强行转世的副作用是不是?」 「淮安,这些事情并不严重,我都可以解决。别怕,淮安,我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你当然不能让她有事!如果你让她受到一点伤害,我一定杀了你!」 他的情绪激动,泽祀趁机冲上去握住了他拿着剪刀的手,一把抱住了他。 苏淮安吓得拼命挣扎:「滚开!滚!」 这时,泽祀却勐然松了淮安的手,淮安手里的剪刀一下子扎进了他的肩上。 苏淮安吓得一下子松了手:「你......滚开!这......这是你的错!」 泽祀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抱紧了他:「是,是我的错,对不起。」 苏淮安心里难受,眼眶也酸:「如果我那时没有扛过来,死在了南方,你是不是,就不会管我娘亲了?是不是就会眼睁睁看着她变成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泽祀只是抱着他,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苏淮安笑了,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流:「好,好。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满意了吗?」 第一百十一章 第一次 那一天,苏淮安想了许多事,甚至想到了多年前,他最初来宅子里的时候。 那时候,他很喜欢跟在泽祀身边。 因为他的眼睛刚瞎不久,路还走不熟,总像一个小尾巴一样,泽祀走到哪,他就牵着他的手,跟到哪。 泽祀那时虽然对他严厉,但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欺负他。 而且只有泽祀在的时候,那些人才不会戏弄他,或是故意给他吃一些奇怪的东西。 泽祀也不会反感,有时候他不忙,还会特意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在整个宅子里面逛。让他熟悉路。 那段时间,他还认识了一个人——千羽。 泽祀很多事都会交给千羽,而且不会避着苏淮安,他们两个遇到的次数也多了。 苏淮安开始与千羽并没有交集,也没与他说过话,只知道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他冷嘲热讽。 但有一次,千羽被泽祀派去了一趟凡界,回来的时候,苏淮安正在泽祀的院子里熟悉着泽祀交给他的掌握感知力的方法。 他往前走着,感觉到前面似乎有个东西,正准备绕过去时,却又被什么东西拦住。 第186页 他才察觉到,那是一个人。他便停了下来。 一般他在泽祀的院子里是不会被人刁难的,但今天泽祀不在。 他想着可能是某个侍从要找他麻烦,他躲也不可能躲过去,就干脆停了下来。 却没想到,那个人将一个包裹递到了他的手上:「这个给你。」 那是千羽的声音。 他有些疑惑地接了过去,不知道千羽为什么要给他东西,他们之前分明话都没说过。 但他刚拿过来,千羽却突然又将东西收了回去。 「对啊,你眼睛看不见。」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就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 苏淮安吓得怪叫:「你干嘛!」 千羽反而笑了:「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苏淮安能感觉出他没有恶意,才大着胆子问道:「那你要做什么?」 「找一个能坐着的地方。」 「去那干嘛?」 「等一下告诉你。」 千羽将他带到了正屋后面的一棵老树旁。老树已不知有多少年,粗壮的根系已经冒出了土。 千羽将他放在一个冒出来的树根上,自己坐在他旁边。 苏淮安能听到旁边沙沙的声音。 千羽什么都不说,他就也没问。 很快,一个东西,就被塞到了他的嘴里。 那东西甜甜软软的,苏淮安拿住咬了一口:「好吃。这是什么?」 千羽笑了一下:「桂花糕,这里还有绿豆糕,红豆酥......很多,你吃完了还有。」 「为什么给我吃这个?」 「路过一个镇子的时候碰巧看到了,那里的小孩都很喜欢,想着我们这里也有个孩子,就买了些。」 「你为什么要给我买。我们都不熟,又没怎么说过话。」 千羽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碰巧遇到就买了,怎么,不高兴吗?」 苏淮安慌忙摇头:「没有。好高兴。只是没想到有一个人会对我这么好。」 他说着头就低了下来,其实在千羽之前也有人给他吃过这样甜甜的糕点。 他当时好开心,以为终于有人接受他了,但他没想到,那个人在糕点里放了东西,让他发烧了好多天,那几天全身都是疼的。 他并没有怀疑那个人,还是后来泽祀查到的他。那个人被泽祀严厉地惩罚了,他之后再也没碰到过他,只听说罚得很重。 那之后就没人再敢餵他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也没人再向那个人一样,愿意和他好好说几句话。 千羽见他的模样低沉,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怎么吃得要哭出来的模样?」 苏淮安连忙摇头:「没有。很好吃。」 「那你怎么了?」 「我,太高兴了。」 千羽闻言忍不住笑:「你这小孩也挺奇怪的。」 苏淮安闻言也笑了:「嗯。」 「都不知道是在夸你还是在骂你,你嗯什么?」 「你说是就是呀。」 「还真跟个傻子一样。」 「嗯。」 「你还嗯?」 「嗯嗯嗯……」 「像狗叫一样。」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还真学着狗叫了几声。 千羽被他逗笑。 两人都笑了一阵,千羽好奇地问道:「你多大?」 苏淮安闻言认真地算了一下,那些事是在他八岁生日之后,阿兄告诉他,他被关了差不多五年:「大概十三、十四。」 「怎么连自己多大了都记不清?你是真傻子啊。」 苏淮安只嘿嘿地笑。 「不过我见着凡界十三四岁的孩子都已经很高很壮了,你怎么又瘦又小,看着好像才八九岁的样子。 难不成尊上还亏待你了?」 苏淮安摇了摇头:「没有,主人没有亏待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长不高。」 「你就是饭吃少了,多吃饭,长高了,以后和我一样当大将军。一起守着这个宅子。」 「好。」 「这些都吃完。」 「好。」 …… 苏淮安那时真的以为,自己会和千羽一样,做侍卫,甚至是将军。 泽祀那样用心地培养他,他也努力地在学,想让自己超过宅子中的每个侍卫,想让他变得有用。 但最后,泽祀却说,这只是他的消遣。 …… 苏淮安发现泽祀对他不一样了,是在他成年后,他感觉泽祀对他说话的语气,好像不太一样。 泽祀那段时间突然格外的关心他。 有时泽祀和其他人谈事,苏淮安奉茶时,他甚至能注意到他手上的烫伤。 那之后他就没再让他做过那些时,但仍总是将苏淮安叫到他的院子里,没事的时候就让苏淮安弹琴,有事的时候也让他站在一边。 但那时,苏淮安还没觉出什么,知道在他二十岁的生辰那天。 他自己都不太记得自己的生辰,以往泽祀也不在意,但那一天,他却去了他的院子。 那时已很晚,他刚洗漱完,正准备睡了,却陡然察觉到有人在自己房间。 他打碎杯盏,将里面的水凝成长剑,一刀砍过去,但还未碰到那人,他的刀就撞到了什么东西,碎了。 「怎么?你要行刺?」 第187页 熟悉的声音让他慌忙跪下:「主人恕罪。淮安不知主人大驾,差点误伤您,请您责罚。」 泽祀轻笑一声:「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弯下腰,伸手将苏淮安扶了起来:「我夜间烦闷,睡不着,想听一听你的曲子。就过来了。」 「主人要听,派人过来唤,何必亲自跑一趟。」 「我正好也想过来。」 「是。我这就去准备。」 他说着便要去拿琴。 但泽祀却握住他的手,不放开他,他能感受到有些炙热的目光,转头问道:「主人,还有何事?」 泽祀这才松开了手:「无事。」 苏淮安心里觉出了一丝一样,但也没放在心上。 琴就在他房间的匣子里,拿了琴,泽祀还没有出去的意思,他便知道,泽祀是要在这里听。 他就将琴放在了桌子上,弹了一首小调。 泽祀安静地听着,过了一会,突然道:「不知不觉,你已经这么大了。」 苏淮安不知他是何意,顺着他的话道:「多谢主人的抚养。」 泽祀闻言站了起来:「说到谢,你打算怎么谢?」 他感觉到泽祀靠过来,停在了他面前,弯下腰对他道:「你听过一些传闻吗?」 苏淮安陪笑道:「淮安愚钝,不知道主人指什么?」 泽祀凑了过来,几乎贴着他的耳朵道:「我喜男风。」 苏淮安心头一颤,手指一个不稳,琴弦被绷断了一根。 他慌忙站起,拿起了琴挡在两人中间:「这把琴我了很久,之前都好好的,没想到今天会突然断弦,扫了主人的兴。我这就去换一根。」 他说着就要出去。 但泽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断了就断了吧,不用换了,怪麻烦的。」 「不麻烦的。」 「算来,这把琴你确实已经用了许久,也该换了。 今天刚巧是你的生辰,我便再为你买一把,算作礼物。如何?」 如若不是他提,苏淮安都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辰,他闻言连忙道:「多谢主人。 只是这把琴跟了我好久,但新物虽好,到底不如旧物顺手。这把琴,我还是想修一修。」 「那也明天再修吧,今天已经很晚了。」 「不晚,只再找一根琴弦换上就好。若是一直放着,淮安反而会一直惦念。 只是修弦毕竟是细活,一时半会可能修不好,如此一来,可能无法立刻再为主人弹奏。」 「哦。你想让我走啊。」 苏淮安连忙道:「淮安不敢。淮安只是怕耽误主人的时间。待琴弦修好,淮安定当面向主人赔罪。」 泽祀闻言笑了。 苏淮安紧抱着琴,心里很紧张,他有些不好的猜测,他只能在心中祈祷,是自己猜错了。 泽祀伸出手,指尖摸索着他的脸:「今天是你的生辰,你说如何,当然就如何。」 苏淮安松了口气:「多谢主人。」 泽祀松开手,转身走了出去,但到门口时,突然转身道:「淮安,我等着你过来,向我赔罪。」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次2 一夜未眠。 昨晚,泽祀走后,苏淮安就慌忙关上了门。 他的背抵着门口,手中抱着那把琴,就这么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主院,果然,千羽就像之前那样,坐在树上,守着门口,见他过来,就跳了下去。 「你来找尊上的?刚好,我也想去找你,我这次出去又带了好些吃的,正准备去拿给你。」 从他们第一次说话后,两人的关系就变得亲近了许多,千羽什么时候去凡界,就会给他带各种吃的。 有时候在去之前还会特意去问苏淮安,问他想要什么,苏淮安想要的,他都会带回来。 只是后来,泽祀将苏淮安安排去了后院修炼,千羽总守着前院,两人见面的机会变得少了许多。 今年泽祀又将苏淮安安排在了东院,两人见的次数才多了一些。 苏淮安闻言连忙摇头:「我是来找你的。」 他一面注意着屋子里的动静,确定里面的泽祀不可能察觉到他来了,才道:「你能和我先出来一下吗?」 千羽虽然疑惑,但还是跟着他走了出去。 苏淮安带着他走远,直到看不清主院的正门,才对他道:「主人最近,忙吗?」 千羽挠了挠头:「现在眼见着年底,自然有些忙,尊上已经在客室待了好几天,每天会见着东边各地的守护神,也就昨天晚上出去了一次。怎么突然问这个?」 和他料想的一样:「没什么,就,问一下。对了,主人的男宠,是不是很久没来新人了?」 千羽愈发不解:「问这个做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千羽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答道:「从我来到院中后,每年都能见到有一两个尊上亲自挑选的新人进来。不过,你这么一说,今年好像确实没见有什么新人进来了。」 苏淮安闻言连忙道:「我见着主人好像对旧人不是满意,你不如再张罗着多挑一些好看的,会哄人的过去。多挑几个,一两个太少了。」 千羽疑惑:「尊上跟你说的吗?」 苏淮安有些犹豫:「主人没说,但确实是这个意思。而且,而且那些男宠,对他来说不是越多越好吗?」 第188页 「这样啊,好吧,我留意着。」 「那些人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到?」 「下面那些半仙小妖很多知尊上的兴趣,一般都会提前将人准备好,今天没有张罗,但也有很多要送人的,只暂时被我们扣下了。 他们却也不死心,总向着往这里送人。我们再将事情吩咐下去,应该很快,最多五日就可以将人送来。」 「五日,有些慢。」 千羽挑起了眉头:「若不是因为知道你不喜这些,我都要怀疑你对那些人有心思了,怎么这么急不可耐的?」 苏淮安忙道:「因......因为我见着尊上最近去找那些男宠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少了。看样子,应该是很不满意,为着尊上着想,还是得尽快挑选一些他喜欢的人送过来,才好。」 千羽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倒也事。但你怎么会关注尊上去找男宠这件事?」 苏淮安一噎,他不知道,他只是随口找的理由。 好在千羽没有深究,只是道:「小孩子,少注意这些。」 苏淮安忙点了点头:「嗯。对了,千羽。既然主人都这么忙了,这些事便不要打搅他了,等你挑好了人,给他选更好。」 千羽笑了一下:「这我自然知道。还有其他的事吗?」 「没了。」 「好。既然你过来了,我等一下也不过去了,给你买的东西就找人给你送去。」 「嗯。」 「我走了。」 他说着刚欲离开,却听苏淮安又道:「千羽。」 他闻言看了过去:「嗯?」 「你觉得,比起尊上的男宠,我怎么样?」 千羽一愣,正色道:「苏淮安,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你不会也想着......」 苏淮安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告诉我。」 千羽见他这么期待的模样,忍不住嘆了口气,但还是道:「不是我打击你,就样貌来说,尊上的那些男宠,确实都要胜你很多。 而且尊上的男宠都是纤软,妖媚有女人像的。 但你常年修炼,身子就是男儿该有的硬朗,自然比不上他们那样魅惑。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与他们比起来,你都不太,嗯......有优势。」 苏淮安闻言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嗯。那我先走了。」 但千羽却拉住了他:「等一下,苏淮安。成为尊上的男宠,若是得宠,确实是提升自己地位最好的方法。 但若不得宠,我也见过许多被晾在院子里百年千年,瞧都不愿意瞧的人。 而他们才是大多数,他们不甘心就这么离去,也没有机会提升自己的地位,被困在院子里,谈不上快乐。 虽然侍卫的差事多,但总归是靠自己。总归是要比依附于别人要踏实一些。」 苏淮安明白他要说什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千羽还想再说什么,但苏淮安先道:「那我先走了,改天再聊。」 他说着就往回走了。 千羽便也没再说什么。 午饭前,千羽派人送来的东西就到了。 他收下。 待送午饭的人过来,他交代一声自己晚饭会吃千羽送来的糕点,不用再另外做饭了。 那人乐得轻松,应下了。 午饭后,苏淮安就收拾着东西,离开了院子。 千羽已将要招纳男宠的事传了出去,加上年底了,进来出去的人都很多,门口的守卫也松懈了些,他很容易就混了出去。 他随便找了一个方向,一路走下去。 他的住所一向没什么人过去,千羽也说,泽祀很忙,大概率也不会过去。 即使过去,应该也已经很晚。 运气好的话,可能一直到明天早上,都不会有人察觉他已经不在了。 他一路走去,算着时间,找了一处林子落脚。 这里人烟稀少,不太有人经过,又靠近水源,应该可以多待一段时间。 他便在这里接下来包裹,暂时安顿了下来。 其实他也不是想逃,他只是想躲一段时间。 泽祀的举动让他有些恐慌,不过,千羽的话也让他放下了心。 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可能真的只是因为宅子里新人太少,让他觉得乏味。等泽祀看到了那些新人,注意力一定会被吸引过去。便不会再注意着他了。 苏淮安已经想好,他在外面差不多躲一个月后就回去,回去后自然少不了一顿罚,但也不过是几顿鞭子,关关禁闭什么的。再重一些的罚他也能忍,等这段时间过了应该就好了。 他出来时带的东西不多,只两套可以换洗的衣服和千羽给他送来的那些糕点。 那些糕点,应该可够他吃几天。 他还可以抓鱼,实在抓不到,几天不吃饭也没关系。 只是年底了有些冷,他也不敢轻易地生火,怕暴露行踪。 他砍了一些木头,用这些木头建了一个简易的小窝,差不多半人高,空间不大,他勉强可以活动。 他就缩在这里面,过了好几天。 最开始几天他还会紧张,但几天的相安无事,也让他放下心来。 仔细想来,泽祀也没有找他的必要,他知道自己离了他,很快魔心就会暴露,活不了多长时间。 他知道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回去。 第189页 可能泽祀压根就没有想过找他,正在处理公事,亦或是,和新人调情。 在这里的第七天,千羽给他的糕点吃完了。 他准备尝试自己抓鱼,但冰冷的河水让他不太想下去。 站在岸边思考了一下,他还是回了自己的小窝,反正几天不吃也没什么,睡着了就不饿了。 这么想着,他就安安心心地抱着斗篷睡了过去。 但他并没有睡多久,就被勐然惊醒。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很吵闹的声音,他也确实很困,但就是这么突然地醒了过来。 再想睡,心下却莫名恐慌,让他睡不着。 他便也没再睡,走了出去。 现在应该还是晚上,湿冷湿冷的。 冰天雪地里,偶尔会有风唿啸的声音。 他坐在那个小窝旁,裹着斗篷靠在一颗光秃秃的树上,实在太困,坐在外面都让他昏昏欲睡。 但他还未睡着时,却突然听到了一阵与周围环境极不和谐的脚步声。 脚步声不大,似乎只有一个人,那人走的不紧不慢,好像自信着自己的猎物逃不掉。 苏淮安勐然惊醒,站了起来。 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怎么办,逃吗? 往哪逃? 仓皇间他陡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他没有什么犹豫,转过身,跳入了河中,沉了下去。 刺骨的河水将他冻得身体发抖,他努力不去管寒冷,听着岸边的东西。 岸边的脚步声,停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苏淮安正想着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刚的脚步声也很小,是不是风颳着了什么东西。 但正这时,他却听到了一阵噗通的水声,有人跳进了水里。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次3 苏淮安慌忙浮出了水面,向着那个人的反方向游去。 但下一刻,他就被人从后面环住了腰。 他吓得慌忙挣扎,用手肘去顶那个人。 却被那个人稳稳的接住。 他还想再挣扎,却听到了空中飞过来一只鸟,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飘了起来,被带出了水面。 惊慌下,他将手中的水凝成了一把冰刀,一刀刺向了环着他的手臂。 他听到了一声闷哼,熟悉的声音让他的心下一沉,泽祀,真的是他。 那一刀并没有让他松手,直到他们落到了地上。 泽祀松开了抓着鸟爪的手,抽出了他手臂上的冰刀。 「很好,还真是长大了。不但学会了逃跑,还学会了弒主。」 苏淮安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泽祀一松手,他就跌在了地上。 他慌忙跪下:「主人。」 泽祀弯下腰,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下颚,迫使他面对自己。 「让千羽去找男宠,自己躲了起来。看样子你很明白我想要什么。」 苏淮安慌忙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泽祀冷笑一声,一把扯开了他的衣领:「没关系,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苏淮安惊慌地推开了他,爬起来踉跄地往前跑,但还没跑几步,就被拉住,按在了地上。 他哀求道:「不要,不要,求您。求您。我可以做其他的事。我身上的其他东西也可以献给您。我的手脚,我的舌头,耳朵,您要什么,都可以。 不要这样,求您不要这样。」 「淮安,我要那没用的爪子做什么?」 他说着便撕开了苏淮安的衣服。 苏淮安吓得勐然挣扎,但却被泽祀轻而易举地按住:「淮安,你忘了你之前答应我的事,你的一切,都属于我。允诺你的事我做了。现在,该你回报我了。」 「我......我可以做其他的事情,」他颤抖的声音道,「其他任何事。千羽能做的我都能做,只要您需要,我都可以。但,请不要这样。」 泽祀的手指拂去苏淮安因为太害怕流下的眼泪:「有些事你根本就又尝试过,又怎么能轻易断定自己就不喜欢?试一试。或许你会喜欢。」 「滚!」苏淮安崩溃地怒吼道,「滚!我不做!你滚!」 刚刚泽祀还能忍,现在他已经有些恼了:「淮安,这是你对主人说话的态度?」 「是你逼我的!你滚开!」他的手指抓着泽祀受伤的手臂,伤口崩开,血染红了一片雪地,「你滚开!谁要跟你做这噁心的事你去找谁! 你为什么抓着我不放!为什么偏偏要逼我!混蛋!滚开!」 泽祀彻底恼了,他拽着苏淮安的头髮,将他拖进来苏淮安之前搭的小窝里。 他将他按在地上,亲吻着他的唇。 但唇上却传来一阵刺痛,他垂眸看去,苏淮安咬破了他的唇,从上面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苏淮安将血吐了出来:「噁心!」 泽祀冷笑一声,他解开苏淮安的腰带,将他的双手缠住按过头顶,弯下腰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 苏淮安闷哼一声:「狗杂种!杂碎!额!滚!啊!滚......」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次4 苏淮安勐然惊醒。 昨晚的事像噩梦一样充斥着他的脑海。 他想要说服自己那只是他做的一个梦,但身上的疼痛和满身的泥泞却在一遍遍地提醒着他,昨晚的事,是真的。 第190页 他厌恶的那衣服擦着身上的东西,但却怎么都擦不掉。 「水,水。得洗掉,洗掉......」 他想要从小窝里出去,却发现自己的**疼得动不了。 他挣扎着爬了出去,抓起雪堆,清洗着下身。 洗不掉......怎么都洗不掉...... 他用手撑起身体,爬到了河边。 手接触到水面了,他推了一把,滚入了河里。 冰凉的河水灌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并不挣扎,由着身体往下沉。 如果就这样死了就好了。 若是阿爹和娘亲知道自己做了这种事,他们该多失望啊。 他们拼死保护的儿子,竟然为了活命,和一个男人苟合。 他有何面目再活下去。 如果就这样死了就好了。 不用再面的泽祀,不用再面对那些人。 他的手中凝聚出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早该这样了。 为什么要挣扎到现在? 早这样,至少还能干干净净地去死。 他的手按着刀柄,窒息的痛苦让他的手发抖。 他还没有,完全扎进去。 他还在犹豫。 犹豫什么呢? 到底还有什么是他舍不下的? 他的脑子混沌,手逐渐不受控制。 思绪里回想起了阿爹,娘亲,千羽,师傅,甚至还有秦玖,姜麾。 他还没来得及再见他们一面。 他还没来得及给阿爹和娘亲报仇。 手中的刀掉落,他挣扎着想要上去。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秦玖,姜麾他们都还活着,凭什么,凭什么! 他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身体被什么东西接住,很快,他就被带出了水面。 一个斗篷被披在了他的身上。 他勐吸一口气,勐烈地咳嗽。 「想死!」 是泽祀。 苏淮安能听出来,他现在很生气,但他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还能笑出来:「是啊,咳咳咳……怎么,你要代劳吗?」 泽祀冷笑一声:「光沉河死不了,只是自讨苦吃。跟你昨天一样。」 苏淮安的笑一僵,他的手指紧握,咬牙切齿地道:「你还要怎样!你已经做了你想做的事!你满意了!」 「是,我很满意。」他的手摸索着他的脸,「我应该早一点发现的。你的滋味,很迷人。」 苏淮安厌恶他的话,厌恶他的触碰,还有他。 他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死死的按在怀里:「别动。」 「你还要怎样!」 泽祀伸手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淮安,是什么给你的底气,让你这么和我说话?」 苏淮安却只是挑衅的笑:「你要杀了我吗?」 「我不会杀你,但我会罚你。 还有你这次出逃,我也会罚你。 若还有下次,我会连同你最在乎的人一起罚。」 苏淮安一怔,千羽? 他难道,要罚千羽? 他怒吼道:「你不能这样!他没有错,你怎么可以……」 「我有权利,权利允许我这么做。」 苏淮安手指紧握,他恨得想杀了他。 泽祀却恍若未觉:「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只有足够听话,对你,对你在乎的人才最好。明白了吗?」 苏淮安抿着唇,不肯答。 泽祀却以威压的气势又问了一遍:「明白了吗?」 苏淮安被逼地身子打颤,只得答道:「我知道了。」 …… 苏淮安原以为他的惩罚是像以前一样,打他几顿鞭子再关禁闭。 那样他还能受住。 但泽祀回去后,却将他抱回房间,锁在了床头。 没日没夜的折腾他。 不让他吃饭,甚至不让他休息。 折腾他到昏迷,醒来后也要继续做。 整整五天,苏淮安被他折磨得崩溃,哭着求他放过自己。 泽祀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泪:「还逃吗?」 苏淮安慌忙摇头:「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淮安,我是你的什么人?」 「主人。主人。」 「你呢?」 「淮安是主人的狗,主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很好。」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慌忙握住了他的手:「主人,主人。可以让我,让淮安出去吗?淮安,淮安受不了了。」 「当然,只要淮安听话,当然可以出去。」 那天,泽祀真的遵守了诺言,放了他。 那是那么多天来,他第一次感受阳光。 他走在院子里,还未出门,却听到了,那些人对他的议论。 「听说是爬上了尊上的床。」 「之前还在勾搭千羽将军。没想到现在又魅惑了尊上。」 「真不知道怎么诱惑的尊上,要模样没模样,身体也不如尊上的那些男宠柔。」 「呵。天知道用了多龌龊的法子,我们学不来的。」 苏淮安没再听下去,转身走出了门。 外面已经传成这个样子了吗? 千羽一定也知道了。 他是不是也同他们一样,瞧不上他。 但苏淮安还是去找了他,他心里还带着些希望,或许他能理解他。 第191页 千羽仍像之前一样守着泽祀的院子,他一过去,千羽就走了过来。 「你来找尊上吗?」 他的声音冷淡了许多,但好在他还愿意和他说话。 苏淮安连忙道:「我来找你。」 「来找我?什么事?」 「你是不是也听说了我的事?」 千羽闻言默然半晌才道:「那是你的选择,我尊重,只希望以后你不要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苏淮安连忙道:「我……」 他想跟他解释,这不是自己的意愿。 但最终,他却也说不出什么。解释了又有什么意义。 千羽帮不了他,说出来不过多一个人添堵。 千羽等着他的话:「什么?」 「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你我现在身份有别,不见为好。」 苏淮安一下子愣住了,他果然也和其他人一样,瞧不上他吗。 「还有其他事吗?」 「没……没有了。」 「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嗯……嗯。」 千羽说完,便回了原来的地方。 苏淮安寞然转身。 心里好堵,好难过。若是之前就从未拥有的话,他应该也不会这样痛苦。 他应该明白的,从那天泽祀找到他后,他就应该明白,这里,以后不会有人对他好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受伤 长琴帮苏淮安看过眼睛后,就离开了那里,去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的大树旁,温醇摆弄好了自己的鞦韆,就坐在鞦韆上,抱着那只小狐狸玩,他见长琴回来,便跑了过去:「仙君,我今日搭了鞦韆,你要来玩吗?」 小狐狸大大的眼睛也看着他。 长琴严肃地道:「你不是答应过女魃,不再惹事了吗?」 温醇脸上挂着笑,并不害怕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我确实答应过女魃不惹事,我现在也没在惹事。我只是将我知道的告诉他而已。这事关乎到他的母亲,我想他有知道的权利。 我承认,将这件事告诉苏淮安,也是因为穷奇那样侮辱我,我想报復他。 但我不觉得自己有错,要说错,也该是穷奇。若是他没有做这些事,也不会让事情变成如今的局面。 神君也是的,您真的觉得我做错了吗?还是您觉得,像您一样,将这件事瞒着苏淮安,才是对的?」 长琴一时无言,他也明白,在这件事上,他自己做得也不对,自然也没资格去指责温醇。 他的眼眸低垂,嘆了口气:「你将这事告诉了淮安,泽祀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你也好自为之。」 温醇含笑的的脸上一下子露出来怯意,他慌忙拦住了长琴:「仙君,您答应过女魃会保护我,如今怎能不管我。」 「我自然不会不管你。但我不可能一直在你周围。不过泽祀虽然恼,看在女魃的面子上,定然也不会伤你性命。你自己多加注意。」 他说完没再多加言语,就进了屋子。 温醇慌忙追了过去:「仙君。」 但长琴进去后,就直接关上了门。 独留他一个人在外面慌乱。 …… 主屋如今一团糟,一时间收拾不出来,泽祀就抱着苏淮安去了侧屋。 屋子不如他们原来的房间大,但只是休息的话,也够了。 泽祀躺在床上,抱着苏淮安。 自那之后,淮安就不愿意再说话了。 他低下头,靠在淮安的肩上:「淮安。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好,不要这样不理我。」 「淮安。是我那时太自私,太自负了。我只想着自己,却没考虑过你的感受。」 「淮安,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会改,一定会改。」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苏淮安眼睛上的绸缎。 他的眼睛因为强光的照射受损,长琴说还要修养很久才能恢復。 「淮安。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都是我的错。 你生气就对着我发泄。是我对不起你。」 「淮安。我们之前约定了,等你眼睛好了,就去见你的娘亲。 我一定会守诺,你也好好养着,好吗?」 在说到他娘亲时,苏淮安的心头便沉了下去。 他还有何面目去见娘亲。 他害死娘亲还不够,现在还害得娘亲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想见了。」 淮安的话让泽祀一怔:「怎么……淮安,你之前分明很想见她的。 你要是等不及了,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她,好吗?」 苏淮安生气地推了他一把:「我说了!我不想见!我不想见!你听不懂吗!」 泽祀一愣,片刻后,才落寞地道:「好……好。不想见我们就不见。等你什么时候想见了,我们再去。好吗?」 苏咬着牙,吼道:「你那时就打算用我娘亲来威胁我是吗?只因为你的一己私慾,你就害我娘亲!是我忤逆了你,你为什么不罚我!为什么要伤害我娘亲!」 那时他还天真的以为会是千羽,他怎么都没想到,泽祀竟会做到如此地步。 泽祀满眼的愧疚:「对不起,淮安。对不起。」 「在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其实我很喜欢你的。」 第192页 泽祀一愣:「淮安。」 「你是这里,唯一对我好的人。 后来你让我认识了千羽,千羽对我也很好。 因为有你们,我感觉这里的日子也不差。我甚至想着,就这样一直待着也很好。 但,那一天,你强迫我。 你说我是你的狗,要永远效忠你,永远听你的话。 我当时真的觉得,是不是我犯了错,让你厌恶,所以你才要这样羞辱我。」 苏淮安忍不住笑了,却是异常苦涩的笑:「结果你告诉我,你心悦我。喜欢我。 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我情愿你是因为厌恶我才那么做。你这样真的让我觉得,我像个笑话。」 泽祀慌忙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我用错了方法,我会改。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就这一次,我一定会改。一定不会再伤害你。」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泽祀彻底慌了手脚:「淮安。」 「我想一个人待一段时间。可以吗?」 「淮安。」 苏淮安有些难过:「果然,这样也不可以吗?」 泽祀不愿看他难过,终是服了软:「好。你想一个人待着,那就一个人待着。我不来打搅你。 淮安,你也答应我,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了。」 「嗯。」 他答得如此干脆,好像很期望着他能离开,泽祀有些失落:「好。那我,走了。」 苏淮安没有说话,即使他起身了也没反应。 泽祀拿起了外衣,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道:「现在天气渐凉,一个人的话,晚上会冷。」 苏淮安转个身,没应他的话。 泽祀愈发失落:「我让人给你准备暖炉。好吗?」 「我困了。」 「好。我先走了。」 泽祀披上外衣,推门走了出去。 在关门前,他还是忍不住看向了床上的人,但床上的人却没有反应。对他的离开,毫不在意。 他彻底死心,轻轻关上了门。 身后的侍从见着他出来,有些不解:「尊上,您这是......」 泽祀冷然看了他一眼。 他慌忙闭嘴。 淮安会知道这些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没想到淮安会知道得这么快。 温醇,还真小瞧他了。 …… 长琴第二天去找苏淮安时,只见他坐在床头,脸色很差,好像一整晚都没有睡过一样。 感觉到有人靠过来,他微微抬头抬头:「师父。」 「嗯。」 「我想离开这里。」 长琴连忙道:「好。等你的伤养好了,我就带你离开。」 「我现在就想走。」 「淮安。外面不管是仙界的人还是出逃的梼杌,都很危险。你现在出去,无异于送死。」 「即使是死,我也不想再待着这里了。」 长琴连忙走了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劝道:「淮安。再忍一忍。就这段时间,你就自由了。 泽祀他也已经答应了不再来找你。你不想见他的话,他是不会来找你的。 只这段时间,之后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好吗?」 苏淮安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如果你不想见我,我也不会来打搅你。」 苏淮安闻言忙道:「我没有不想见师父。」 长琴笑了笑:「好。那我每天都来。你想做任何事,想要什么,都告诉我。就忍这一段时间,过了,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 苏淮安默然半晌才道:「好。」 「我带你去洗漱,吃饭。」 「嗯。」 长琴带着他去了水池边,洗漱完后,就往厨房走。 苏淮安牵着长琴的手,跟在他后面,突然问道:「师父,我娘亲……」 长琴知道他要问什么,宽慰道:「不会有事的。淮安,你娘亲一定会好好的。」 「师父,您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修復娘亲的魂?」 「有。让他长期在灵物的浸润下,多则十年,三则七八年,她的就会被修復好。」 「那我娘亲身边有没有……」 「有。泽祀在你娘亲小时候就安排了一人伪装成道士给送去了一块灵石。 她现在日日佩戴着。」 「那为什么娘亲还是能看到我们?」 「可能还没有完全恢復。但这不打紧的,我会想办法让你娘亲跟普通人一样。相信我好吗?」 苏淮安之前确实从不怀疑师父,但自从知道他同泽祀一起瞒着他,娘亲的事后,他不肯再轻易相信了。 长琴明白,便也没再为难他。 「没关系。以后你就能见到了。你之前不是很想见你娘亲吗?等过段时间,我带你看她,好不好?」 苏淮安慌忙摇头:「不用了。」 长琴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便停下脚步,认真地道:「淮安,你不该觉得愧疚,这件事,不是你造成的。」 苏淮安不语。 怎么会与他没关系呢,他昨日就忍不住地去想,若是那时,他没有耍那些小聪明,从了泽祀,是不是,就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娘亲,到底是被他连累的。 长琴嘆了口气,他太了解淮安,之前他就知道,若是让淮安知道这些事,只会愈发愧疚。 第193页 却不成想,还是弄成了这个样子。 他想要在说些什么,却终是什么都说不出。 两人默然无言。 正这时,却见一个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长琴见此问道:「怎么了?这么着急。」 那人见着长琴,连忙道:「刚刚南方传来消息,尊上受伤了,伤情严重。」 第一百一十六章 欺骗 长琴一惊,不可置信,正欲详问,苏淮安却先他一步站了起来:「他怎么受伤的?他那么厉害,怎么会受伤!」 那人见他急切的模样,也忙道:「据说是为了救一窝灵猫遭到了那些魔物的袭击。」 长琴闻言忍不住道:「只是那些魔兽吗?凭他的能力,怎么可能被区区魔兽击伤?」 「属下听说是几只魔兽联合设计,以一窝灵猫作为诱饵,如果尊上不去管它们也不可能受伤,但尊上却为了护住它们,为它们挡下了致命一击,这才受伤。」 苏淮安心中愈发焦急:「他现在在哪?」 「正被护送着回来,估摸着应该快到了。」 苏淮安闻言连忙向着正门口跑去。 长琴连忙拉住他:「淮安。泽祀的事交给我,你饭都还没吃,别太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我要去看他。」 他的声音中还带着哭腔,长琴无法,只得道:「好。去看看。」 两人赶到大门口没多久,架着泽祀的兽车就驶了进来。 苏淮安不待兽车停下,就慌忙走了上去。 长琴也跟着上去。 泽祀躺在兽车里的床上,床边是刚为他上完药的周回。 他的上衣褪下,在胸口处缠着绸缎,白净的绸缎已被血染红。他的脸色异常苍白,但在看到苏淮安后,他的脸上就泛起了笑:「淮安。」 苏淮安连忙走到他的身边,急得快哭了:「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泽祀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没事,淮安,没事的。那些小猫也没事,它们一家,我全保了下来。」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愈发难过,是不是因为他,因为他之前指责泽祀没有救下小狐狸的亲人,所以这一次,他就用自己的命来保护那些灵猫。 「对不起。」苏淮安哽咽着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希望你能尽力保护更多的生灵,但不是像这样,连命都不要。」 泽祀一把抱住了他:「淮安,我明白,我明白。不怪你。而且我的伤也没那么严重,很快就能好了。」 但他说着,却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苏淮安慌忙喊长琴:「师父,师父,您来看看。」 长琴闻言也忙走了过去,正欲为他检查伤口,泽祀却摇了摇头:「不用,周回刚刚已为我包扎,你清楚周回的医术,有他在就够了。」 长琴闻言看向了周回。 周回见此忙道:「尊上说的是,仙君毕竟还照顾着苏公子,多有不便。」 长琴刚想说不过就是看一眼,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听淮安有些焦急地问:「那他的伤怎么样?严重吗?」 「伤尊上的妖魔道行不浅,伤口很深,只差一点就伤到了要害。」 眼见着淮安的脸色愈发苍白,泽祀立刻给周回使了个眼色,周回瞭然,继续道:「但好在并不致命,需修养最少半年,再配上属下的药,方可痊癒。」 淮安看不到,但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长琴却是看得真切,而且虽然泽祀不让自己看他的伤口,但他多年行医,究竟如何,他一眼便知。 他对着泽祀摊了摊手,表情疑惑。 泽祀歉然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 他自然不像出去,但周回却先一步道:「属下要去备药,先下去了,稍后再过来。」 他说着转而看向了长琴:「我还有些不解之处,劳烦长琴仙君来助我。」 长琴有些鄙夷地看了泽祀一眼,才跟着周回走了出去。 长琴走后,泽祀才算彻底放下心。 他低下头看着淮安,淮安页低着头,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看到他伸手擦了擦眼睛,声音都有些哽咽:「是不是很疼?」 泽祀见着心疼,忙温声道:「有淮安在,就不疼。」 苏淮安听着肉麻,扭过头道:「你别总说这样的话,我在认真地问你。」 「我也在认真地回覆你。我说的,也是真的。」 苏淮安抿着唇不说话了。 但泽祀能看到他脸上泛起的潮红,心情大好。 他往里面挪了挪:「淮安,你上来陪陪我好吗?」 苏淮安摇摇头:「我会压到你的伤口。」 「不会。你就躺在我旁边。我想抱着你睡一觉,昨晚几乎没睡,困。」 苏淮安闻言才脱了鞋袜,外衣,躺在了他的身侧。 泽祀伸手抱住了他,额头靠在他的肩上:「淮安,你的手都是凉的,脸色也差,昨天没睡好吧。」 苏淮安抿着唇不说话,他昨天确实没睡好。 因着娘亲的事,也因为冷。 泽祀让人送来了暖炉,但只能暖一块地方,其他地方都是冷的,不如泽祀在的时候暖和。 但他不想说出来,娘亲的事他还有些生气。 泽祀见他许久没有说话,抬起头看着他:「淮安,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苏淮安不言。 第194页 泽祀便明白了,淮安会过来是因为他的伤。若非如此,他现在可能连话都不想和他说。 「对不起,淮安,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也是我咎由自取,毕竟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淮安。你知道吗?其实受伤的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还好,活了下来。还好,能让我再看看你。」 苏淮安忙捂住了他的唇:「别说死不死的,你不会死。你要好好的活着。」 泽祀闻言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手背:「好。淮安让我活着,我就活着。」 他将苏淮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淮安,我的命现在是你的,若我再做了那样过分的事,你就,杀了我。」 苏淮安的手能触碰到他的伤口,他慌忙收回了手:「别说瞎话,好好养伤。」 「淮安。这些天,你能陪着我吗?」 苏淮安闻言默然。 泽祀见他的沉默,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好。我知道了。我不该这样逼你的。你今天能过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只是今天也好。让我再抱抱你。」 他的声音可怜得不能再可怜,苏淮安一时心软:「我会照顾你。在你生病的这段时间。」 泽祀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谢谢你,淮安。」 ...... 长琴端着药进去的时候,苏淮安已经睡着,泽祀躺在他旁边,拨弄着他的头髮。 长琴冷哼一声:「苦肉计还真是让你玩明白了。」 泽祀闻言慌忙捂住了苏淮安的耳朵,用咒封住了他的感官,有些恼地看着长琴。 「你的伤口分明是低阶魔兽所伤,一个低阶魔兽的攻击你会躲不过?用灵力半个时辰就能休养好的伤说成是半年。对我遮遮掩掩的,还和周回联合欺骗淮安,还真有你的。」 「这件事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好,别告诉淮安。」 长琴扶额:「我要说,刚刚就说了。用受伤来骗淮安,你真不怕他发现?」 泽祀低着头看着淮安:「淮安不愿意理我,我只能如此。」 长琴不由得嘆了口气:「一个谎言被戳破了,就再编造一个谎言。周而復始,但总有拆穿,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呢?」 泽祀低头看着淮安,他不知道,也没考虑那么多。 之前,即使是面对仙界与梼杌的猜忌时,他也总能很快找到解决的办法。 但唯独面对淮安时,他却没有一点办法。 「走一步看一步。」泽祀道,「暂时这样吧。」 长琴明了,他今日过来只是提醒,顺便,他也想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抽出来:「如果之后淮安问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毕竟这次是周回全程在照顾你的伤。我看的机会都没有。」 泽祀有些不耐烦地道:「知道了。」 长琴得到满意的答覆,便又问道:「南方那边呢?」 「已经控制住了,余下的便交给陆吾。」 「梼杌呢?找到了吗?」 「各地都还没有他的消息。」 「还没有消息么,到底藏在哪?」 泽祀没回他的话,低头轻轻的捏淮安的脸。 淮安被他弄的痒痒,总不自觉地蹭蹭他。 他忍不住笑了。 长琴听了声音看了过来,有些恼:「我现在在和你聊正事。」 泽祀也不看他,敷衍地嗯了一声:「淮安,怎么好像越来越瘦了。你每日给他安排的饭食是不是太少了?」 长琴挑起了眉:「还少?那些他都吃不完。 不过,你回来的不是时候,淮安都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赶过来看你了。」 「好,等一下他醒了我就带他去吃饭。」他说着低头亲了亲他,「这么关心我。果然还是爱我的,不承认。」 「相处了这么久都人,多少都都会有感情了。 但也正因为有感情了,你做的那些事才会更让他难受。」 长琴的话让泽祀的指尖一停。 他突然想到了昨日淮安对他说的话。 淮安说他曾经很喜欢他。 为数不多对他好的人做了那样的事。 他当时该多难过啊。 若是他能早一点明白就好了,就可以不让淮安吃这么多苦了。 「长琴,淮安的伤已快好,同心莲,是不是可以用了?」 长琴将药放在桌上:「可以是可以,但使用同心莲要以你的力量为辅,这段时间,你必须得日日陪在淮安身边,以你的力量来助长同心莲的功效。从开始到结束,得一个月。你现在可以吗?」 「能快些吗?」 「这是最为稳妥的时限,时限越短,对你,对淮安,都危险。」 「我明白了,事不宜迟,明天便开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因为一整晚都没有休息,苏淮安一直睡到了太阳落山,才醒了过来。 他在被子里蛄蛹了一阵,又蹭了蹭泽祀的肩,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泽祀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笑:「醒了。」 苏淮安迷迷煳煳的嗯了一声,便又懒懒的靠在了泽祀的怀里。 泽祀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起来吃饭了。都睡一天了。」 他这么一说,苏淮安不由得有些脸热,自己是来照顾他的,怎么反而是他在床上睡了一天。 第195页 他揉了揉脸,彻底清醒过来后,就坐了起来。 想着自己毕竟是来照顾他的,便问:「我要做什么?」 泽祀觉得好笑,摸了摸他的头:「吃饭呀。还做什么。」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来照顾你的,你现在是伤者,我要不要帮你做什么?」 「不用,你就在我旁边睡觉就好了。你只要在这,我的伤就可以好得很快。」 苏淮安的脸更热了,低下了头:「乱说。」 泽祀见此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颊:「真可爱。」 苏淮安扭过了头:「我说真的,我不太会照顾人。」 「知道,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了。现在,去吃饭。我和你一起去。」 苏淮安闻言有些担心:「你可以吗?」 泽祀又亲了亲他:「放心。」 苏淮安不放心,他穿好衣服后就立在床边,对着已经穿好衣服的泽祀伸出手。 泽祀正在整理衣领,有些疑惑地道:「做什么?」 苏淮安认真地道:「我抱你过去。」 泽祀忍住笑,牵着他的手起身:「这样就好。」 他说着,就牵着淮安走下了兽车。 苏淮安却仍有些担心:「你的伤,真的没事吗?」 「刚才喝过药了。真没事。」 「不会疼吗?」 「你在旁边就不疼。」 又是这样,苏淮安每次听到他这样调情的话就会忍不住脸热,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便干脆什么都不说了,闷闷地往厨房方向走。 泽祀牵着他的手笑道:「慢点。」 苏淮安就慢了些,但还是走在前面,不打算开口了。 一直到厨房。 长琴已经将吃食摆了出来。见他们进来,摸摸苏淮安的头,跟他说了两句,交代他以后不能像这样,一整晚不睡,又一天只吃一顿饭。 苏淮安笑着说好。 他这才离开。 苏淮安也是一整天没吃东西,已经好饿好饿,一到桌子上就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泽祀就坐在一边,陪着他。 苏淮安吃了好久才发现他没再吃,就夹起一块鲈鱼递到了泽祀唇边:「你也吃。」 泽祀吃了。 苏淮安就又夹起一块给他。 泽祀笑道:「淮安,不用管我,你自己吃。」 「你在这等我会不会很累,很无聊?」 「不会。我喜欢看你。你做什么我都喜欢看。」 苏淮安便将那块鱼放进了自己嘴里,小声嘟囔道:「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但泽祀能看到,他的脸又红了。 「真可爱。」 苏淮安扭过了头,假装认真地吃起饭,没再和他搭话。 泽祀却偏偏要逗他,走过去坐在他空闲的那只手旁边,一把环住了他的腰。 苏淮安惊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吃饭。 泽祀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淮安。」 苏淮安吃了一口肉丸,一边嗯了一声。 「等我伤好了之后,你是不是,就又不会理我了?」 苏淮安夹菜的手一停。 没有立刻说话。 泽祀也不说话。 厨房里,只剩下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苏淮安才道:「我不知道。」 泽祀闻言抱紧了他:「淮安,不要不理我。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再给我一个机会。求你了。」 苏淮安放下了筷子,手指轻轻放在他的头上:「其实,我昨晚想了好久。 我尝试站在你的立场来看这件事。 我想,你或许做的没错。 你只是在惩罚自己不听话的奴隶而已。这没有错。 但你迁怒于我母亲,一个无辜的人,这是你的错。」 「是。淮安是我的错,你给我个机会好吗?我会改。」 苏淮安摇了摇头:「你没有改。你从头到尾都是这样,一直在用我所在意的人,我在意的事来威胁我。现在也是如此。只是现在,那个人变成了你自己。」 泽祀一惊:「淮安!」 「你的伤来的这样巧合,你真的觉得我会没有发现吗?」 泽祀有些不知所措:「淮安,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 「因为我在意你,我担心你,你受伤我会难过,会心疼。我不想你再因为我伤害你自己。」 「淮安,我知道了,我以后不这样了。那你能答应我,不要不理我吗? 这件事是我的错,你可以不原谅我,但能不能不要像之前那样赶我走,不理我?」 「我,仔细想了好久,我娘亲的事,我也有错。」 泽祀连忙道:「淮安,你没有……」 苏淮安轻轻按住他的唇:「是我失信在先。我既答应了做你的人,就应该满足你的要求,即使那件事,我并不喜欢。」 「所以,一味的去怪你也不对。既然错是我们两个人犯的,也该我们两人一起面对。若是出了变故,也该我们一起去想办法解决。」 泽祀这才明白淮安的意思,一把抱住了他,他的淮安,他真的太喜欢了。 苏淮安挣扎着扭了两下:「我还要吃饭。」 泽祀就像刚才那样,楼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肩上:「那就让我靠着你。」 苏淮安哭笑不得,但也没再说什么。 第196页 ...... 饭后,两人去了莲池。 泽祀将苏淮安眼睛上的绸缎解开。 他适应了好一会,才能睁开眼睛。 此时,外面已是一片黑暗,唯有月光照在满池的荷花上。 苏淮安太久没有见过这样没的景色了,小跑着靠了过去。 泽祀也被他带的跑了过去。 苏淮安靠近一丛莲花:「这朵好漂亮。这朵也好漂亮。」 「喜欢就摘了去。放在屋子里,你就可以一直看了。」 「它在这长得好好的,摘了作甚,就在这看也挺好的。 我们下去坐船吧。」 泽祀见着他开心的模样,月光下,他的眼睛都是亮的,笑着点头:「好。」 不一会,两人就乘着小舟进了莲池里。 苏淮安还不太适应,眼睛看了一会就发酸,便靠在泽祀腿上闭着眼睛休息。 泽祀划着名船,见了什么东西,就停了下来。 苏淮安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一会,一个什么东西就被放入了他口中。 他半睁着一只眼睛看着泽祀:「什么?」 「莲子。刚刚看到的,好吃吗?」 苏淮安尝了尝,点点头:「好吃。」 便又张开了嘴:「啊。」 泽祀便又剥了一个莲子餵到他嘴里。 小舟停在湖心许久之后,苏淮安才坐起来,他伸手揉了揉眼睛,不那么酸了。 泽祀握住了他的手:「别乱碰,越碰越好不了。」 苏淮安闻言笑了笑:「知道了。」 「还吃吗?」 「不吃了,饱了。回去吧。太晚了。」 「好。」 小舟靠岸,泽祀便牵着苏淮安的手往院子里走。 苏淮安转头看着泽祀:「你的伤口疼吗?」 「不疼。」 「但周回说你险些丧命。」 「没那么夸张。」 「你总这么说。」 泽祀便亲了亲他的脸颊:「真的没事,等一下给你看,别担心了。」 「你明天还去吗?」 「不去了。交给陆吾。」 「那,梼杌找到了吗?」 「还没有。」 「他能去的地方有限。」 泽祀闻言看了过去:「淮安,你是在怀疑,混沌吗?」 「梼杌手上有混沌参加青鸾宗那事的证据,混沌迫于压力,都必须要保他。 还有这次南方的事,混沌就没有去帮忙,他为什么没去?」 「这件事其实全凭自愿。毕竟按规矩,我们只要守护了自己的地界就好。 我们去帮忙,只是因为这件事闹得太大,仙界一时也控制不住。 但他不去,也没什么不妥。」 「我就是怀疑他。」 泽祀闻言笑了笑:「是。你的怀疑也不无道理。」 「还有秦玖他们,你找到了吗?」 「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阿兄和千羽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得等梼杌被找到后。不过你放心,陆吾将他们留在那里,就是为了保护他们。目前,他们再那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嗯......那,时珩呢?」 泽祀闻言默然。 淮安这么长时间都没问过这个人,他还以为他不在意。 「他为我做过很多事,」苏淮安道,「他其实没必要做那些事的。华音对他还不错,他靠着这层关系也可以过的不错。 但是他为了帮我,先后得罪了他的亲生父亲,他的姐姐,他的家人。 他现在只剩他一个了,若我再不管他。我不就成了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了。」 泽祀嘆了口气:「他没事。仙界没有连座一说,更何况是他这样边缘的血亲。」 「那他现在在哪?安全吗?」 「应该与千羽他们一道。他助陆吾找到你阿兄,陆吾一定不会亏待他。」 「好。」 「淮安。」 「嗯?」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提他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苏淮安闻言回身看了过去,干脆的道:「不可以。我们是朋友,更何况他对我有恩。 你要让我们断了来往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 一想到在淮安最痛苦,最需要他的时候,是时珩陪在淮安身边,他就觉得膈应。 更何况,那傢伙还曾当着他的面说出了自己对淮安的心思。他不想让淮安和他深交,一点都不想。 苏淮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我跟他不会有什么。我保证。我已经有你了。」 他的话让泽祀心勐然一跳,好像被什么揪了一下,他愣愣的看着他,竟有些不敢相信。 「淮安。你告诉我,你对我是什么感情。」 「我喜欢你。」 泽祀一下子愣住了,脑子几乎无法思考,只能呆呆的看着淮安。 「淮安,我在问你,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的。」 「我指的不是我刚带你回来时的那些日子,就问现在。」 苏淮安凑过去,仰起头亲了亲他的唇。 泽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低头看着他。 「你对我好,你也喜欢我,所以我喜欢你。」 泽祀还是不敢相信:「你的阿兄,长琴,他们都对你好。但我问的喜欢跟你对他们的喜欢不一样。」 第197页 「我知道。我对你的喜欢和对他们的喜欢就是不一样。」 泽祀深深看着他,对淮安好,只对淮安好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他怎么没有早些发现,还伤害了淮安那么久。 「我会一直对你好,也会一直喜欢你,淮安,你也可以一直喜欢我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太久的事,我没办法确定,但我可以确定的事,如果你之后对我不好了,我可能还会喜欢你,但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喜欢了。」 泽祀一把抱住了他:「他会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淮安。你知道吗?即使是我们守护兽,经过仙界承认的夫妻,受仙界的保护,不能私自结束这段关系。 就像梼杌和青玉夫人。 不管梼杌现在多厌恶青玉夫人,不管他有多少宠妾,青玉夫人的地位都不可撼动。 淮安。我也想让你有这样的权利。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淮安,待事情定下,我便向仙界上报,正式迎娶你。好吗?」 苏淮安明白他的意思,但突然提到这个,仍旧羞得脸通红,低着头道:「不行。」 泽祀闻言慌了:「淮安,你不愿意吗?」 苏淮安摇摇头,也不看他,道:「嫁娶这等大事,得告知父母。即使我阿爹和娘亲现在不认识我了,我还有阿兄和阿伯。他们对我有养育之恩,得告诉他们。得他们同意了,才可以。」 他说完才偷眼看了看泽祀,后者已丝毫掩饰不住笑意,他刚刚差点以为,淮安要拒绝他了。 他低头亲了亲淮安的额头:「好。听你的。」 ...... 入夜,苏淮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 窗子没有关,透过一颗高大的合欢树,后面就是莲池。 看累了他就揉了揉眼睛,闭上休息一会,但很快就又睁开了。 他今天睡得太久了,现在根本睡不着。 身后,泽祀伸手抱住了他:「睡不着?」 「嗯。吵到你了吗?我出去走走,等下困了再进来,你先睡。」 他说着就坐起身打算穿上外衣。 但泽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起身将他罩在怀里:「淮安,如果睡不着的话,我们,要不......」 他浓黑的眸子看着他,还未说完,苏淮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慌忙撇开头,脸一下子变红,为自己竟然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羞怯:「不行,你还受着伤。」 泽祀低下头去吻他:「不碍事。」 苏淮安被他的吻搅得脑子一阵眩晕,身体都不由地变软。 但他很快恢復了理智,轻轻推着他:「等......等一下......不行......」 泽祀却并没有听他的,手指轻抚,搅动着他的敏感处。 苏淮安的唿吸变沉,明明想着要推开他,手上却使不上力了。 「你别,啊......哈,等一下......」 泽祀亲吻着他的唇:「淮安,我会很小心的。」 ...... 苏淮安不知道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只感觉泽祀昨晚尤其粘人。 他又顾虑着泽祀的伤,也不敢乱动。 泽祀见此反而愈发磨人,一直折腾到很晚。 可能因为昨晚太过,苏淮安醒来的时候泽祀还在睡觉。 他起来对泽祀做了个鬼脸,但也不忍心将他吵醒。 自己下床默默地穿好衣服,将眼睛遮起来后,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在水池边洗漱完,正准备去厨房时,刚巧遇到了正端着药出来的长琴。 苏淮安便跑了过去:「师父。那个是给泽祀的吗?我拿过去给他。」 「不是,是给你的。」 苏淮安有些惊讶,这个药的气味与他之前喝的很不一样,之前的药总带着刺鼻的苦味,这个却没有,味淡淡的,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清香,所以他才会以为这个药是泽祀的。 「换了吗?」 「嗯。你的伤已好了七八成,之后以滋补为主。你既然来了,正好,现在就喝了。」 「之前不总是饭后一个时辰才喝吗?」 长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中听出问题:「药不一样,用法自然也不一样。」 苏淮安没什么怀疑,接过来喝了。 药喝在嘴里,还有甜甜的味道。 他喝完后又问道:「师父,泽祀的伤怎么样?不用喝药吗?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长琴的视线已经移到了淮安红肿的唇,还有他露出的脖颈上的印记。 不用想他都能猜到昨晚泽祀做了什么。 淮安还真是天真,泽祀连那档子事都可以做,那伤怎么可能严重。 但他还是没有说出来,只道:「休养数日就好。不用管他。」 苏淮安有些犹豫:「真的吗?」 长琴已牵着他的手走了进去:「嗯。不用管了,先吃饭。」 苏淮安便跟着长琴走了进去。 但吃了一会后,他突然问道:「师父。你们神仙娶妻是什么样的?」 长琴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泽祀跟你说要娶你,对吗?」 苏淮安的脸瞬间羞得通红,他本想委婉些问的,没想到师父竟然这么轻易就猜到了。 长琴摸了摸他的头:「神,仙娶妻,并不常见。 但泽祀他们本就长久待在凡界,规则便与仙界有些区别。 第198页 若是他们要娶妻生子,也没人会拦着。 但唯有一点,他们所选定的妻子,必须上报仙界,得到仙界应允后,才能成亲,结合。」 苏淮安闻言扬起了头:「仙界,应允?若是他们不应允呢?」 「原则上来说,只要是他们喜欢,在仙界看来无害,背景干净,没做过坏事,仙界就不会不允许。」 苏淮安的手不自觉的放在心口上。 无害啊。 但他有魔心啊。 长琴知他在担心什么:「淮安,放心,魔心的事,我会想办法。」 苏淮安却放心不下。 若有办法的话,一定不会拖这么久。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手,突然环住了他的腰。 苏淮安惊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是谁:「这么快就醒了?」 泽祀坐在他的身旁,头靠在他的肩上,睏倦的打了个哈欠:「吃完了饭陪我好吗? 你不在我旁边我睡不着。」 苏淮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 「淮安,只要你愿意,我们便成亲,仙界的意愿,我不在意。我只是想告诉他们你的身份,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妻。」 苏淮安红着脸扭开了了头,没想到刚刚两人的谈话还是被他听到了。 他本该担心的,毕竟泽祀的话,预示着他可能会因为自己与仙界撕破脸,但此刻,他的心还是勐然跳动了几下。心情好奇怪,暖暖的,又有些开心。 泽祀微微扬起头:「吃饭吧。要吃完。」 苏淮安噢了一声,继续吃着饭。 长琴从刚才就看着两人,此刻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泽祀递了他一个眼神,他有些不耐烦:「知道了,就再问几个问题。既然说到了魔心,就确定一下。」 他说着就看向了苏淮安:「淮安,最近还做噩梦吗?」 苏淮安吃饭的手停了下来:「噩梦?好像不经常。」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伸手挠了挠泽祀的头髮:「他在我身边时会好很多。这是为什么?以前都不会的。」 泽祀的觉瞬间清醒,勐然看向长琴,眼神像是在指责他为什么说这个。 长琴耸了耸肩,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可能因为你之前害怕他,拿他当一个恐怖的存在,所以他在你身边时,他的力量带给你的也只有恐惧。 但你现在不排斥他,开始接受他,他的力量自然也变为了你的保护罩。」 长琴一本正经的胡说,苏淮安因为不太懂这些,还真没听出什么问题:「这样啊。」 他说着低头对泽祀道:「你好厉害。」 泽祀便又亲了亲他的脸,轻快的嗯了一声。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段时间,泽祀就在宅子里休养。 他特别粘淮安,不管淮安走到哪,他都要跟着。 有时候苏淮安早上见他还未醒,就会先去厨房喝药吃饭。 他以为泽祀应该还会睡很久,但泽祀却总在他刚喝完药后,就跑了过来。 要他吃完饭回去陪他睡觉。 苏淮安拗不过他,就跟着他回去。 泽祀睡觉的时候,他就躺在他身边,玩他的头髮。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泽祀睡觉的时间变长了。 以前即使两人晚上交合,泽祀第二天依然会起得很早,也没有午睡的习惯。 但现在,泽祀不但起得比苏淮安晚,还要再睡回笼觉,一直到正午才彻底清醒。 苏淮安有些担心,去问了师父,师父却说这是正常的,因为泽祀要恢復伤口,需要更多的休息。 泽祀的伤口苏淮安也轻易见过,确实瘆人。 可他也没见着师父给泽祀准备些药什么的,就只是休息。 师父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跟他说神受伤都是这样,不靠外物,尽量靠自己的恢復能力,这样才能恢復得好。 苏淮安不懂这些,便信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些天。 苏淮安的眼睛也在日渐恢復,这些天天色阴沉,师父便让他这些天摘下绸缎,趁着天阴,眼睛多适应一下。 苏淮安照做。 这一天,他照例跟往常一样,起床了就去吃饭。 泽祀还睡着,他没打扰他,自己去洗漱。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一直等苏淮安吃完了饭,泽祀都还没有过来。 苏淮安有些担心,放下筷子就跑回了房间看他。 一进门,却见泽祀呆呆地坐在床上,什么都没做,不知在想什么。 苏淮安这才放下心,上床爬到他身边,亲了亲他的唇,对他一笑。 泽祀好像才看到他,原本木然的眼中有了光,下一刻,就一把抱住了他:「淮安。」 苏淮安一惊,才发现他的心跳得好快,有些担心的问:「怎么了?」 泽祀摇了摇头:「没事,没事。」 苏淮安见着他不像没事的样子,但不管怎么问,他就是不说,再问,他就转移话题。 泽祀最了解他会被什么样的东西吸引,他很快,就被他带得暂时忘却了这件事。 「淮安,你的眼睛快养好了。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我带你去见你娘亲,好吗?」 苏淮安抿着唇,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真的想见娘亲,想和她说话,即使她现在不认识自己。 第199页 但他心里也忐忑。 泽祀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淮安。你就去看一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看我的人有没有好好保护她。你就当去确定她的安全。不然,你真的放心将她交给我这个陌生人吗?」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事情已定,泽祀便立刻命人编织通道,两边都有他的人,通道建得很快。 当天下午,他们便去了凡界。 凡界已入秋,天阴沉,不过刚到下午,就已见不到什么光了。 小姑娘也已不在避暑山庄,跟随着她的家人,回了自己的宅院。 苏淮安被泽祀牵着在院子里面逛了一圈。 院子很大,正门口放着两座石狮子,两旁高大的院墙上,雕刻着各种寓意吉祥的图案。 走进宅院,就是一片开阔的庭院,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几株古树参天而立,枝叶繁茂。 再往前一些,就是住宅。 院门口有一个拱形门,门口也站着两个守卫。 其中一人好像看到了他们,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苏淮安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有些紧张地问泽祀:「他不会看得到我们吧?」 泽祀见他神秘兮兮的样子,笑道:「自然。他是我派下来保护你母亲的人。」 苏淮安瞭然,忍不住回头又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却没再看他了。 「我在她身边安排了十多个人,有些是丫鬟,有些是侍卫。就像刚才那个人一样,随时保卫着她的安全。」 苏淮安点了点头:「嗯。」 泽祀就带着苏淮安站在门口,不一会,就有一个端着菜的小姑娘走了出来,泽祀对她使了个眼神,她明了地点头,走进了屋子里。 泽祀没再带苏淮安进去,而是带着他去了后院的亭子里。 亭子两边有两个水池,池水中还分别立着两个假山,水流潺潺,轻响的声音十分好听。 但苏淮安却十分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像要偷小孩的人贩子一样。 泽祀低头亲了亲他:「他们现在在吃饭,吃完了饭,她的家人就会在前院闲聊,小荷会将她带过来,你们就在这里见。」 「小荷?」 「小荷是我派来保护她的人,就刚刚那个姑娘。」 「噢。」 两人闲坐了一会,不多时,就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苏淮安的心也一瞬间提了起来。 毕竟他对于现在的娘亲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她会不会害怕。 毕竟她还那么小,突然看到两个陌生的男人进了他们家的院子,一定会害怕吧。 泽祀察觉到了他的不安,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不会的,淮安,你正常和她说话就好。」 虽然他这么说,苏淮安却免不了一阵胡思乱想,甚至已经做好了落荒而逃的准备。 但这时,他却听到了一个轻轻小小的声音:「诶!你们是那天那两个人。」 苏淮安听了声音才敢抬头,面前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模样可爱,大大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他们。 她说着又扭头看了看,好像在找什么人,结果她后面却什么人都没有。 「小荷姐姐?」 苏淮安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等着她害怕地跑开,然后去叫人。 但她在原地徘徊了一阵后,却转过身走向了他们。 苏淮安惊得身体都坐正了。 女孩停在了他们面前,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们:「你们是来找我玩的吗?」 苏淮安舌头哆嗦,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求助般地看向了泽祀。 泽祀见此便对小姑娘笑道:「对啊。我们是来找你玩的。」 小姑娘闻言立刻笑了起来,跑过去坐在了泽祀旁边:「真好,我一个人好无聊。阿爹阿娘也不让我出去。 但是为什么其他人都看不见你们?只有我看得见?」 「因为你是特别的,」泽祀道,「但是,你能看见我们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 「因为这样会吓到别人。」 小姑娘闻言瞭然:「哦。难怪,上次阿兰姐姐就被吓到了。」 「对啊。还有,如果你下次再见到像我们这样,只有你能看到的人,不要像这样和他们搭话。」 「为什么?」 「因为他们有可能是坏人。」 「那你们是坏人吗?」 「我们不会伤害你,但那些坏人可能会伤害你。」 「他们为什么会伤害我?」 「因为他们是坏人。」 小姑娘一下子鲠住了,转而看向了泽祀旁边,低着头看都不太敢看他的苏淮安。 「那个哥哥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他不喜欢我吗?」 苏淮安闻言慌忙摇头:「没有,我没有不喜欢你。」 小姑娘就走到了他身边:「你为什么一直不和我说话,也不看我?」 苏淮安仍旧紧张,一时话都说不清楚:「我......就是......」 「他很少见陌生人,有些紧张。」 泽祀的话就像救命稻草一样,苏淮安连连点头。 小姑娘闻言笑了:「这样啊,我也很少见到陌生人,其实不可怕的。」 苏淮安这才看仔细看她,她的眉目间,依稀还能看到娘亲的影子,苏淮安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第200页 苏淮安怕吓到她,慌忙捂住了眼睛:「对不起。」 小姑娘大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我这么吓人吗?」 苏淮安慌忙摇头:「没有,对不起。不是的。」 小姑娘闻言笑了笑:「不用道歉,怕生有什么好道歉的。对了,我给你这个。」 她说着就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裹,她打开包裹,小心的给他。 苏淮安这才看了过去,里面是几块糕:「这个给你。这个好吃,我特意留着的,现在给你,别害怕了。」 苏淮安连忙摇头:「不用,你喜欢就自己留着,不用给我。」 小姑娘却将包裹塞到了他手里:「我明天还有,这个就给你。你太瘦了。我要像你这么瘦的话,娘亲一定会唠叨我,让我多吃饭的。」 苏淮安看着她,严重带着怀念:「我娘亲也会这么说我。」 小姑娘闻言笑了:「是吧。」 两人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颜儿!颜儿!」 小姑娘听到那个声音立马站了起来:「娘亲来找我了,我得走了。」 苏淮安忙看了过去,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道:「嗯。」 小姑娘小跑着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走到一半才想起什么,对着两人挥了挥手:「再见。」 苏淮安看着她,轻声道:「再见。」 小姑娘这才往外跑,刚跑了几步,就撞上了一个漂亮的夫人,夫人嗔怪地道:「又乱跑,害我们好找。」 小姑娘笑着撒娇道:「对不起嘛,娘亲。」 夫人也没真怪她,捏了捏她的脸:「以后不许这样。」 「嗯。」 第一百二十章 苏淮安开心地捧着那些糕点欢快地走在路上。 泽祀想牵他的手他都不让,怕只一只手拿着会弄碎了那些糕点。 泽祀哭笑不得:「淮安,你难不成想拿一辈子吗?」 苏淮安却不在意他的话,只开心地捧着那些糕点,炫耀一般对他说道:「这是我娘亲给我的。」 泽祀有些无奈地哄道:「淮安,她给你,就是让你吃的,你这样一直拿着,等到放坏了,岂不白费她的心意?」 他的话有理,苏淮安一下子犹豫了,低头看着那些糕点。 这样漂亮精緻的糕点他之前其实也吃过不少,但这是娘亲给他的,现在让他吃,他还是有些捨不得。 泽祀见他迟疑的模样,继续哄道:「等放久了一定不好吃了,到时吃不了,也不捨得扔,便要看着你娘亲的心意在你手上生出虫子吗?」 他的话让苏淮安忍不住想着那场景,噁心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泽祀便直接拿起一块递到他的嘴边:「我餵你。」 苏淮安就听话的吃了。便拿起那些糕点吃了 他吃了完后,又拿起一块给泽祀:「你也吃。」 泽祀笑着摇头:「你娘亲给你的,你吃。」 苏淮安塞到了他的嘴里:「我娘亲的心意,我们都要收到。」 泽祀闻言笑了:「好。」 吃完了糕点,泽祀终于如愿牵上了苏淮安的手,两人一起穿过通道回了宅子里。 但两人刚落脚,骞岩就走上前道:「尊上,陆吾神君来了。」 苏淮安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泽祀,不太明白陆吾这个时候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泽祀摸了摸苏淮安的头:「淮安,你先回房,我很快就过去。」 这是有什么不能让他听到的,苏淮安明白,就点了点头,自己往房间的方向走。 泽祀则和骞岩去了客室,刚走进去,正坐在桌前的陆吾便站了起来,行礼道:「穷奇上君。」 泽祀点了点头:「坐。」 两人坐下后,陆吾便直奔主题:「多谢穷奇上君将秦玖与姜麾的下落告知于我们。」 「客气。」 泽祀说完,便没再继续说什么了。 陆吾闻言一噎,他其实还期待着泽祀能反问他过来的原因,这样他才好顺理成章地说出自己的请求。 泽祀不问,他反而还不好意思开口。 但话还是得带到,他拿起了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才继续道:「其实我此番前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泽祀喝着手里的茶,闻言看了过去:「哦?」 「秦玖虽然只是一个凡人,但他聚集了凡界被你们驱逐的半仙,并不好对付。 要在他手中捉拿姜麾,必然是要惊动混沌的。若混沌提前知晓了我们将得到姜麾的消息,我怕他会效仿梼杌,直接打碎守护罩。 只一方妖魔已难对付,若是两地联合,加之赤北之地的那些魔物也在蠢蠢欲动,到时怕是会引得天下大乱。」 「你想让我前去捉拿秦玖?」 「穷奇上君因着南方的战事已费了好些心力,怎敢再叨扰。 只是我们想通过游说的方法劝秦玖将姜麾交出来,那他之前所犯之事,我们也可从轻发落。 秦玖倒是见我们了,但当听到我们的要求后,他却拒绝交谈,提出要见苏公子,而且要求我们他与苏公子单独见面,这样他才会考虑我们的要求。」 泽祀的眉头挑起:「你们想让淮安去!」 陆吾忙道:「只是前去游说,苏公子只要将我们的要求告知与秦玖。穷奇上君放心,秦玖已答应我们不会伤害苏公子,我们也定会尽力保证苏公子的安全。 第201页 仙界已明言,若是此事成了,便是大功一件,与穷奇上君所约定的时限可再延长些。穷奇上君消解魔心所需要的任何东西,仙界一定尽全力满足。」 泽祀嗤笑一声:「我已按照仙界的要求,找到了秦玖的下落,你们此番,岂不是得寸进尺。」 在这件事上,陆吾也自觉理亏,但即使让泽祀前去,也很难做到不惊动混沌。他特意找印光了解过,宋方荀与秦玖渊源颇深,若是宋方荀前去,或许能说动他。 不过,他也能理解泽祀的担忧,秦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得到魔心才能活下去。现在突然要见宋方荀,还是单独见面。 他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陆吾并非完全不知。 但以他的角度来看,尽管泽祀说过他会想办法将宋方荀的魔心消解,但消解魔心的难度有多大,他们都清楚。 在他看来,宋方荀迟早会因为支撑不住魔心强大力量而魔化,总归是要死的,若是能在这件事上帮到仙界,也算死得其所。 「穷奇上君,」陆吾继续劝道,「如果这件事换成是我,我会很乐意前去,但现在,秦玖只见宋方荀......」 泽祀抬手打断他的话:「我这么跟你说吧,若让我前去捉拿秦玖,我勉强会去,但若关系到淮安的安慰,那这件事,便没得谈。」 「穷奇上君......」 泽祀已站起,转身不再看他:「陆吾神君若无其他事,就请回吧。」 陆吾知已不可能再劝,只得道:「我知这样贸然前来您接受不了,您不妨再考虑一下,这件事,可能关系到天下人的安危。 我们需要尽快拿到证据,将混沌羁押,才能避免这样的事发生。」 泽祀不言,陆吾便也没再说了,转身走了出去。 待陆吾走远后,泽祀才转身看向了门口方向:「骞岩。」 守在门口的千羽连忙走了进去:「尊上。」 「你去帮我办几件事。」 ...... 苏淮安有些睏倦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看着门口。 还没有回来。 泽祀说是一会就回来,但他洗漱完又等了好久,泽祀都还没有回来。 他抓了抓头髮,强打着精神看着窗外。 从那就可以看到莲池。 月光照下,印在莲花上,好漂亮。 他看了一会,就闭上了眼睛,想休息一下。 却觉得愈发的困,困到即将睡着时,他才听到门口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声音很轻,但他感知力很好,还是听到了。 他勐然惊醒,连忙坐了起来,正见泽祀推门走了进来。 泽祀转头看着他笑:「还没睡啊。」 苏淮安却笑不出:「在等你,你回来得好晚。」 泽祀关上门,走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抱歉,有些事要处理。下次直接睡,不用等我了。」 「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泽祀闻言笑了:「好。没有下次,我以后每天都早早地回来陪你。」 苏淮安这才笑道:「嗯。」 泽祀捏了捏他的脸:「真可爱。」 苏淮安蹭了蹭他的手:「陆吾神君过来,是有什么事啊?」 泽祀不答,只抬了一下手,窗户便关了起来,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了黑暗。 他弯下腰,亲吻淮安的唇,一面脱下了外衣。 苏淮安有些喘,轻轻推着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陆吾神君过来,是什么事?」 泽祀将衣服扔在地上,便去解他的衣带:「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在意。」 苏淮安抓住了他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的手:「你又要瞒我。」 泽祀笑着亲亲他的唇:「真没什么,只是来告诉我南方的战事。」 苏淮安有些担心:「你又要走了吗?」 「不走,我会多派些人过去协助他们。骞岩也过去。」 「只他过去,没关系吗?」 「没关系。放心。但我派着保护你的人都走了,所以现在由我保护你,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你干什么我都要跟着。」 苏淮安闻言笑了:「你之前就是这样,有人守着我的时候你也那样跟着我。」 泽祀已经褪下了他的衣服:「好了淮安,不要再想其他的了,看看我吧。」 「哦。」 这些天,泽祀完全没受伤口的影响,天天缠着苏淮安行房事。 苏淮安因着他受伤,便也事事顺着他。 但是近些天他却觉得有些奇怪,已经将近半月了,他的伤口怎么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师父不是说你们的伤不用吃药就能癒合吗?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的伤还是这样?」 泽祀低头看了眼:「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怎么就没有好呢,我明天去问问长琴。」 他说得好随便,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伤一样。 苏淮安便伸手推着他:「是不是因为你每晚都不消停?我应该问问师父的,你每晚都这样,伤口怎么好的了。」 泽祀亲了亲他的唇:「跟你没关系,淮安,不要在意这些了。」 「今晚要不别这样了?我明天问问师父,再......」 泽祀自然不会听他的,手指开始揉捏着他的敏感处。 苏淮安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气息有些不稳:「你别。我在......在跟你谈......」 第202页 泽祀低头吻上了他的唇:「别谈了,淮安,看看我。」 苏淮安还想说什么,泽祀已堵住了他的唇。 这么多天的房事,也让泽祀清楚了到哪里淮安才会舒服。 苏淮安开始还能保持理智,但很快,思绪便被快感裹胁。 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顺从着泽祀。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什么?」 正在药房配药的长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淮安。 苏淮安的脸羞得通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和泽祀行房事,会影响他伤口的恢復吗?」 长琴不由地扶额,淮安还是太单纯,泽祀的伤口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恢復,只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伤口恢復而已。但他又不能明说,毕竟欺骗淮安的事,他也有一份。 苏淮安见他的模样,还以为他是对自己总依顺着泽祀的无奈,脸更红了,头都低了下来,小声道:「师父,我是自愿的,我也很喜欢同他,这样。」 长琴闻言是真的有些无奈了,他忍不住嘆了口气:「与你没有关系。他的伤是会恢復的慢一些,但一定是在恢復的。不用担心。」 「但这也恢復得太慢了,这么久了,那道伤疤都还没有癒合。」 「前期是会慢些,是需要用他自己的内力来净化沾染上的魔气,待魔气彻底净化后,伤口就会癒合得很快了。」 苏淮安信了:「那还要多久?」 「每个人的状态不同,我也说不准。」 「那他会疼吗?」 「会疼,但不至于很疼。别担心了。」 「哦。还有,泽祀最近睡觉的时间边长,还经常做噩梦。」 苏淮安好几次吃完了饭回去,就看到泽祀呆坐在床上。 他原本还没看出来,因为泽祀做噩梦的模样与他有些不同,泽祀睡觉时很安稳,与寻常没有任何区别,只醒来后,才有些不一样。 苏淮安连续观察了几天才反应过来,泽祀是在做噩梦。 「这个啊,」长琴道,「应该也是因为魔障入侵他的意识所致。他们在梦里博弈,所以才会如此。」 苏淮安常年被梦魇所饶,自然知道其中的痛苦:「那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缓解?」 「这个,得靠他自己。你应该也清楚,梦魇这种东西,并不好消除。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他没事的。」 虽然他这么说,苏淮安仍旧有些担心:「那,能不能给他配些安神药?」 长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我会注意,别担心了。」 「嗯。」 苏淮安问完便离开了,长琴见他走远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和泽祀待久了,脸皮还真会变厚,自己以前从不撒谎的一个人,现在在面对淮安时,已经可以瞬间想到一个谎言,并且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等以后淮安知道了这一切后,要怪就怪泽祀,不要怪他。 ...... 苏淮安回到房间时,泽祀已经醒来,像往常一样呆呆地看着窗外。 但苏淮安一进去,他便露出了笑脸:「淮安。」 苏淮安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所以才装作没什么的样子,便走过去抱住了他。 泽祀一愣:「怎么了?」 苏淮安摇摇头:「没什么,就想抱抱你。」 泽祀闻言笑了:「好。淮安,我们明日搬去东院可好。」 苏淮安闻言松开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突然要搬回去?」 「你不喜欢这里,我就想将这里重新整理一下,装点成你喜欢的样子。」 「不用那么麻烦。而且院中本来就没多少人了,这样折腾的你也累。」 今早他起床时便发现了,宅子里的守卫几乎全部被调离,只留下了做饭烧水的师父和几个守卫,骞岩也已不见踪迹。 「不麻烦,你想再加些什么,有什么想法,都告诉我,我想让你住得舒服些。」 苏淮安见他坚持,便也没再说什么,只劝他不要太累,这事不急。 泽祀笑着说好。 当天下午,他们就搬去了东院。 这里,苏淮安已许久没来。 一进去,就能看到两棵高大的合欢树,合欢树后面,就是双儿之前住过的房间。 苏淮安穿过长廊,走去后院,后院有个水池,那里是他给双儿放冰烟花的地方。 他站在水池边,伸出手,手中聚灵,无数水珠在他手中凝聚,随着他的力量向天上飞去,最后在天上绽放。 细碎的冰粒落下,落在他的衣服和手上。 他的心里陡然腾起了一阵悲伤,那天,他没能救下她。 泽祀知他在想什么,走过去抱住了他:「淮安。」 苏淮安的眼眶微红,鼻子也有些酸涩:「如果双儿还在就好了。她很喜欢这个。 我那时为什么没有多给她看看。」 「淮安,她不会怪你的。」 若是她怪他,苏淮安都不会这么难受,偏偏,她是为自己而死的。 泽祀知他难受,只是抱着他,在他身边陪着他。 为了让他开心些,当晚,泽祀将之前养在长琴院中的小狐狸接了过来。 小狐狸见了苏淮安便从了过来跳到他身上,蹭着他的脸。 苏淮安也终于露出了笑脸,让它躺在自己腿上,帮它顺毛。 第203页 「它长得真好看。」 泽祀便凑了过去:「有我好看吗?」 苏淮安被他幼稚的模样逗笑了,无奈地道:「你最好看,没人比你好看了。」 泽祀便笑着亲了亲他的脸:「你也好看,我的淮安最好看。」 苏淮安没理他的话,摸摸小狐狸的肚子:「这些日子师父真的辛苦,照顾我,还要照顾小狐狸。」 小狐狸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停止了撒娇,对他摇摇头,用爪子比了一个圈。 苏淮安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说不是师父照顾的你,是其他人吗?」 小狐狸闻言蹭了蹭苏淮安的手,嘤嘤叫。 「好。今日太晚了,明**带我去见他,我得当面谢谢他。」 小狐狸听了他的话,便从他怀里跳了下来,咬着他的衣服往一个地方跑。 「现在就要带我去吗?现在会不会太晚了,天都黑了。」 但小狐狸还是执着地要带他过去,他便没再顾虑,正要跟过去时,泽祀却拦住了他:「这有什么好谢的,不用管了,已经很晚了,困。」 苏淮安便亲了亲他的唇:「那你先睡,我很快回来。」 他说着就跟在了小狐狸身后。 泽祀欲言又止,但还是跟了过去。 小狐狸带苏淮安去了长琴的院子,那里苏淮安之前住过一段时间,离东院很近。 小狐狸进去后便将他带到了一个房间里。 房间的门紧闭,小狐狸驾轻就熟地用脑袋撞开了门,便蹬蹬蹬走了进去。 苏淮安还是敲了敲门:「劳驾,请问方便进去吗?」 他只听到吱呀一声,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苏公子。苏公子救救我!」 苏淮安一惊,温醇。 他扭头看向了泽祀,后者却心虚地转向了另一边。 见他这反应,苏淮安也大概清楚了怎么回事。 他快步走了进去,却见温醇已摔在了地上,小狐狸慌忙焦急地跑到他的脚边。 苏淮安明白,走过去想将温醇扶了起来。 温醇看着瘦削了许多,脸色也十分难看,隐隐有些病态。 他看到苏淮安,慌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苏公子,你救救我。」 苏淮安身体本就未好,加上温醇情绪激动,他有些使不上劲:「好,我先扶你起来,你还有力气吗?」 温醇只惊恐地看着走进来的泽祀,害怕地往苏淮安身边躲:「苏公子救我!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苏淮安便只能先暂且将他抱在怀中,有些无奈地看着泽祀:「你又做了什么?」 泽祀却只无辜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做。」 「你胡说!」温醇怒吼道,「你分明每日都派人过来逼我喝毒药!我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想狡辩!」 他说着慌忙看向苏淮安:「苏公子,他因为我将你母亲的事告诉你才这样记恨我。但,我只是不想你被蒙在鼓里。我没有做错。」 苏淮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好好。没事。」 他便又看向了泽祀:「事情已了,你何必还要这样逼他。将解药拿出来吧。」 泽祀耸耸肩:「我没餵过他毒,只是他自己以为自己中毒了,硬生生将自己吓得生病了而已。」 温醇连忙道:「苏公子,他骗你,我每日喝了那药后,就会手脚冰凉,腹中绞痛,他还说没毒!」 「苦参、黄芩、龙胆草,极寒之物,喝了当然会如此。 但不过维持一两日,不会要命的。」 苏淮安见着泽祀好像不像说谎的样子,但又见着温醇被吓得不轻,问道:「你没问问师父。师父断然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温醇眼神闪烁:「他们蛇鼠一窝,怎可轻信。长琴他连药里的东西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那是我交代的,若是他将药里的东西告诉你,我便不止让你喝这些东西了。但他一定告诉过你,那些药并未害处。 但我想,你应该不信。我什么都没做,你变为现在这般模样,皆因你胆小,这怪不得我。」 苏淮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泽祀知道温醇疑心重,故意不让师父告诉他药里的东西,这样不管师父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苦参、黄芩、龙胆草都是极苦之物,意在惩罚他多嘴。 泽祀这招,还真是阴损。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苏淮安轻轻拍了拍温醇的背:「好了,没事了。有女魃的交代,泽祀不会害你性命。 若下次再遇到什么,记得找师父。 师父善良,一定会帮你。你既然觉得我能救你,选择相信我,那也要相信我师父, .他不会骗你的。」 温醇听了他的话,才安心了些。 「地上凉,我先扶你起来。」 泽祀闻言道:「淮安,这种事,我来。」 温醇害怕泽祀,见他要过来,连忙抱住了苏淮安的胳膊:「苏公子,帮帮我。」 苏淮安对泽祀使了个眼色,泽祀有些恼,但也没再说什么。 苏淮安便宽慰道:「别害怕,我来。还站的起来吗?」 温醇腿已软,扶着苏淮安才勉强站起来。 苏淮安将他扶到床上,帮他掖好被子:「下次有事就来找我,我今晚先走了。好好休息。若是睡不着,或者,还有哪里不舒服,可以让师父帮你开些安神的汤药。 第204页 师父会愿意帮你的。」 温醇轻轻嗯了一声,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抓住苏淮安的胳膊:「苏公子,双儿的事真的非我所愿。 我当初将你拉进来,是以为凭着你服侍她多年的情义,还有他的喜欢,他应该只会从轻处罚,最多只是罚你禁闭几日。 我没想到会闹成那个样子。」 泽祀在听到他又念叨双儿时,眼神一变,冷然看了过去。 温醇被吓的手一哆嗦,惊慌的看着苏淮安。 苏淮安目光微沉,模样有些疲惫:「你不用一直跟我强调这些。不管你当时是如何想的,现在再说这些,也都没有意义了。」 温醇忙道:「苏公子……」 「我不会害你性命,他们也不会。你不用担心。」 他轻轻收回了手:「我走了。保重。」 他说完便站了起来。 温醇低垂着眼眸,没再说什么,也知道不管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还有。」苏淮安突然又道,「谢谢你照顾小狐狸,它其实很认生,我之前一直担心师父一个人又要照顾我,会力不从心。不过看样子,你将它照顾的很好。谢谢你。」 温醇的眼眸一下子又亮了:「不用,也是它这些天陪着我,为我缓解寂寞。」 苏淮安伸手摸了摸一旁小狐狸的头:「温公子现在生病了,你就在这陪着他。有什么事就去找我。想我的时候也可以去找我。好吗?」 小狐狸点了点头。 「好。」 苏淮安交代完,便转过身与泽祀一同离开。 泽祀怕淮安生气,凑过去牵起了他的手:「淮安。我只是太生气了。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这样了。」 「我不生气。但是真的别再这样对他了。这件事,他没做错。」 泽祀点点头:「好。」 苏淮安便对他笑了笑:「回去睡觉。不是困了吗?」 泽祀也笑了:「好。」 ...... 这几天苏淮安过得很是惬意。 他的身体已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泽祀还不让他弹琴,担心他的手,硬拖着,说是要等他大好。 这几天的太阳很大,苏淮安的眼睛还见不了这样强的光线,泽祀便和他一起待在屋子里,陪他下棋,看书。 在苏淮安小时候,娘亲教过他下棋。 只是他当时学得不深,几乎已全忘了。 泽祀又教了他一阵,他才记起其中的规则。 但没想到,他这样三脚猫的功夫,竟然能在与泽祀真的过招时赢几把。 他有些开心,愈发上瘾。 这天,他同往常一样,吃完饭就在屋里和泽祀下棋。 这一局,他已被堵在了一个死胡同,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生路,但他又偏不想放弃,盯着棋盘冥思苦想。 泽祀也不急,就等着他。 正这时,突然走进来一个侍从,见着泽祀行礼道:「尊上,陆吾神君求见。」 泽祀挑了下眉:「让他去客室等我。」 那人领命,正欲下去时,屋外却陡然传来一个人声:「穷奇上君,我知你不愿意与我谈,但不管如何,这件事关系到苏公子,他有权利知道。」 泽祀忙看向苏淮安:「淮安,你先回房。」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想要直接在门口下咒,不让声音传进来。 但陆吾却先他一步道:「苏公子,秦玖要见你。」 与此同时,泽祀的咒才生效。 房间里,霎时寂静。 泽祀连忙道:「淮安,你先回屋,我和他谈。」 苏淮安却没有动,眼眸看着他:「秦玖要见我?」 「淮安。」 苏淮安站了起来,走过去抱住了他:「告诉我好吗?我想知道。」 泽祀僵在原地,淮安总这样体贴,不会因为他的欺骗而责备他,也不会闹着让他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也正因为他的体贴,才让泽祀愈发犹豫。 他不想告诉淮安那些事,也不想让他掺和进去,可他也不想拒绝淮安的请求。 苏淮安扬起头看着他:「别害怕。不要总一个人担着,告诉我,我想和你一起分担。」 泽祀伸手抱住了他,终是说了出来:「在秦玖从我这离开时,我便派人盯着他。 秦玖谨慎,我的人不能跟得很近,但能辨出大概的方位,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他。 我将他的藏身地告诉了陆吾。 陆吾害怕直接贸然前去抓人会惊动混沌,便先私下偷偷派人与他谈判。 但他却不正面回应陆吾的话,只说要见你。」 「那日陆吾神君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是。淮安,对不起,我骗了你。 但我不想你掺和进来。这些事,让他们自己处理。你没有理由去帮他们。」 「他不是,只说要见我吗?」 泽祀就怕他会这样,搂紧了他:「不会让你过去的,别想。」 「你之前也答应过我,找到秦玖后,会让我与他见一面。」 「我会让你与他见面,但得我在场的情况下。可现在,他是要单独见你。让你与他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万一他要对你做什么怎么办?」 「我们先过去,等见到了他之后再判断,好吗?」 「不行。」 第205页 苏淮安笑了笑,饱含无奈,却又尽是宠溺。 他抬起头,亲了亲泽祀的唇:「以前,我的心里只有仇恨,我总想着,等报了仇,我便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但现在不一样,我心里有你。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我。 我的命现在很重,我会守好他。 但,若是我能做的,我还是想做。 我会让自己涉险,即使是为了你,我也要活下去。」 泽祀有些害怕了,他知道自己快被淮安说动了,他不由得抱紧了淮安:「淮安。别去。不许你去。」 「我们一起去,如果他的要求太过分了,我们就回来。好吗?」 泽祀不言,抿着唇看他。 苏淮安亲了亲他的唇:「去了之后我就听你的。我不会让自己涉险。」 泽祀终是松了口:「一定跟着我。」 「好。」 ...... 泽祀牵着苏淮安的手出来时,陆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他反应很快,连忙走上前道:「苏公子大义,陆吾感激不尽。」 泽祀撇了他一眼,心中恼怒,但因着淮安在,便也不好发作。 苏淮安微微行礼道:「闲话不必说,我们直接动身吧。」 这样更好,陆吾早已建造好了通道,带着泽祀他们穿了过去。 外面的太阳很大,泽祀便将苏淮安的眼睛遮了起来。 苏淮安听着外面沙沙的声音,知道自己是到了一处芦苇丛。 他牵着泽祀的手往前走,不远处渐渐地有了人声。 那些人在看到陆吾后,立刻停止了交谈,对陆吾行礼道:「陆吾神君。」 苏淮安能分辨出,不远处应该只有两个人。 陆吾对他们点了点头,转而对苏淮安道:「苏公子稍候。」 「好。」 陆吾闻言便走远了几步,再之后,这里便失去了他的踪迹。 泽祀解释道:「秦玖在这里建了一个芥子,陆吾进去了。」 苏淮安嗯了一声,就又听泽祀道:「我们说好了,如果他的要求太过分,我们就走。」 苏淮安乖巧地道:「好。」 不多时,他们面前的芦苇丛中便显出了陆吾与另一个人的气息。 那人的气息在苏淮安看来,十分陌生。 但那人却认识苏淮安,停在了苏淮安面前:「苏公子,秦先生有请。」 泽祀抬手挡在了苏淮安面前:「回去告诉他,如此没有诚意,淮安不见。」 那人却丝毫不慌:「秦先生的意思是,只有苏公子随我进去,陆吾神君所提之事,他才会考虑。」 「我说了,淮安不见。」 苏淮安看不到泽祀的眼神,但透过周围冷冽的气息,他也能感觉到,泽祀怒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泽祀的手,将他的手臂放下。 泽祀见此有些急:「淮安!」 苏淮安便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着急,才对那人道:「劳烦回去告诉秦玖,我可以见他,但我此次过来,不是来送死的。 我不会单独进去,若是他惧怕陆吾神君和泽祀的力量,也让他想其他的办法。我可以等他自己想。但我等不了很久。」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房门紧闭的屋子里,地上画满了符样,秦玖打坐在中间,黑色的灵力将他笼罩。 他的手中结灵,灵力缓缓进入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他原本斑白的头髮逐渐变成黑色,脸上的斑纹也逐渐褪去,片刻后,便由枯瘦的老人,变成了二十来岁的模样。 他缓缓吐了口气,睁开眼睛看向门口:「墨竹,你见到他了?」 门口,之前向苏淮安传话的人,墨竹道:「是。穷奇跟着他。陆吾似乎已有些犹豫,但穷奇态度坚决,他守着苏淮安。」 秦玖默然片刻,才道:「告诉方荀,可以让穷奇和他一同进芥子。我在藏书阁等他。但,进藏书阁的,只能是他一个。」 墨竹闻言忙道:「秦先生,穷奇是仅次于女魃全盛时期,甚至可能与她不相上下的战神,他跟着进来,即使将他拦在藏书阁外面,要拿魔心,也根本不可能。 眼下,陆吾明显是因为害怕混沌察觉到他们正在捉拿姜麾,一门心思只想着与我们和谈,我们不若便咬死了,苏淮安不进来,我们便也不接受和谈。陆吾也没有办法。」 秦玖却只是淡淡地道:「陆吾确实有所忌惮。但穷奇却并非会被我们左右的人。 他很清楚,这是我们与他们谈条件的唯一机会,与他们撕破脸,不管对我们,还是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好处。 相反,抓住这次机会,对我们才最有益。」 「但若失去了这次机会,便不可能再拿到魔心了,秦先生您也......」 秦玖自然也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但你们没必要与我一起去死。即使此次拿不到魔心,也能争取让仙界接纳你们,赦免你们之前的罪。」 「秦先生!」 「好了,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 静谧的芦苇丛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玄鸟,泽祀抱着苏淮安靠坐在玄鸟身边,玄鸟庞大的身躯,为两人挡住了烈阳。 泽祀为苏淮安整理着头髮:「淮安,饿不饿,这里再往前不远就是一个小镇,我让人给你买吃的过来。」 第206页 苏淮安摇了摇头:「不用了,等谈好了,我们再一起过去好吗?我喜欢和你逛街。」 泽祀闻言笑了:「好。」 陆吾皱着眉看着相拥的两人,这里,好像就只有他在着急。 穷奇再怎么说也是一方的守护神,怎么好像丝毫不在意凡人的死活。 苏淮安也是,答应过来,结果也是什么都不管。 两个人还在那黏黏腻腻。 陆吾有些看不下去,扭过头去。 果然,其他人都靠不住,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可他一时间好像也想不出其他办法。 正在他焦急万分,却又不知该怎么办时,刚刚那个人却又出来了。 他走到泽祀面前,恭敬地道:「穷奇上君,秦先生有请。」 陆吾震惊的看着那个人,自己之前说破了嘴秦玖都不愿意松口,怎么现在苏淮安一句话,他就允许穷奇进去了? 泽祀似乎并不惊讶,低头对苏淮安道:「淮安,我们进去吧。」 苏淮安的模样有些迷煳,好像快睡着了一般:「嗯。」 ...... 芥子里的模样,苏淮安不用看都能感觉出来。 这里是青鸾宗的模样。 一进去,他就能听到银铃被风吹动的声音。 进去的入口,依然是他母亲的宅院。 泽祀牵着他的手,跟在墨竹身后。 期间,苏淮安感觉到了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他们离银铃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藏书阁外。 墨竹没有立刻带他们进去,而是恭敬地对泽祀道:「劳烦穷奇上君在外等候,秦先生想与苏公子单独见一面。」 泽祀挑起了眉:「我之前就说了。不可能。」 「让穷奇上君一同进来,已是我们做出的最大让步,还请穷奇上君不要让我们为难。」 「你们为不为难,与我有什么关系。」 墨竹一愣,眼见着他丝毫不肯让步,苏淮安道:「我进去,你在外面等我。」 泽祀握紧了他的手:「淮安!」 「你就在外面,如果听到了动静就进来。我相信你能在第一时间冲进来救我。你也相信我,好吗?」 泽祀一把抱住了他:「要么我们一起进去,要么现在我们就走。」 「那恐怕不行,」墨竹毫不客气地道,「若是苏公子现在出去,谈判结束,我们不会再接受仙界的任何提议,要么,他们就直接攻进来。」 泽祀冷然看着他:「我记得你,之前跟着秦玖设计元河县河伯娶亲一事的道士,若是你们不接受仙界的条件,以你所犯的事,便是死路一条。」 墨竹脸上却毫无惧色:「墨竹本就是秦先生所救,为他而死,有何不可。」 泽祀手中聚灵:「有骨气,那不妨现在就去死吧。」 苏淮安忙抓住了他的手:「泽祀!」 「淮安,我说了,我不可能让你涉险。」 「只是进去一下。不会有事的。」 「淮安,那是秦玖,他之前一直觊觎着魔心,谁知道他会不会在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淮安,这事你本来也不用管的。淮安,我们现在就走......」 泽祀陡然愣住了,因为淮安突然吻了他,不是亲亲的一点,而是深吻。 之前一直都是他用这招来堵淮安的话,没想到有一天淮安竟然也会这样来堵他的话,而且,他很受用。 不自觉地就抱住了他,要吻下去。 但这时,淮安却往后退了一步,他一时扑了个空。 他有些无奈地道:「淮安。」 「你之前也答应过我,会让我们单独见一次的。你就等我一下,就在外面等我。就这一次,相信我。以后我都听你的。好吗?」 泽祀看着他有些焦急的样子,终是没坚持下来,嘆了口气:「淮安,我总拿你没有办法。」 苏淮安闻言又浅浅地吻了他一下:「谢谢你。」 泽祀弯下腰,在他手里偷偷塞了一个凉凉的,像铁环一样的东西,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出了任何事,将这个扔在地上,我会立刻进去。」 「好。」 泽祀这才放开了他。 墨竹见此便打开了藏书阁的大门。 苏淮安便走了进去。 才刚进去,大门便在他身后关上。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听得到一阵水声。 在离他不远处的桌子上,有人倒了一杯茶。 「过来坐。」 秦玖的声音。 苏淮安的手指不知觉地握紧,下一刻,便松开了。 他将眼睛上的绸缎解开。 他估摸着,秦玖要单独见他,必然不会留着窗户。 等他缓缓睁开眼睛时,果然没看到窗户。 整个屋子里,只有几根蜡烛让他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这里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屋子里摆放着很多座椅,四周的架子上,摆满了不同的字画。 他的视线停留在正前面,一幅被裱起来的画上。 那幅画被钉在藏书阁一进来就能看到的墙上。 那是他小时候为秦玖画的画,画上面依稀只能看出是一个人坐在桌边,露出一个白痴的笑,很糟的一幅画。 「我还以为你早就扔了。」 秦玖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停了半刻,才迴转过眼眸看着他:「我还以为你看不见。」 第207页 苏淮安这才反应了过来,看向他。 与自己记忆里相差无几的模样,俊俏,但看着有些凶,却又从来没凶过他。 他没回应他的话,秦玖也并不在意:「你跟之前很不一样了。那个人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 秦玖闻言笑了:「这样。那就好。」 他说完后,两人都沉默了。 秦玖喝尽杯中的茶,又看向了他:「可以离我近一些吗?我想看看你。」 苏淮安便走了过去,坐在了他面前。 秦玖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 「你长大了。你现在,很好看,难怪他会喜欢你。但你小时候更可爱,肉嘟嘟的。如果没有我,你应该会一直那么可爱。」 苏淮安不避:「如果没有你,我应该活不到现在。」 秦玖一愣,收回了手:「我没想到姜麾会告诉你这些。」 「为什么不告诉我。」苏淮安的眼眶泛红,「如果你那时就告诉我,我会给你。那样,我娘亲就不会死,元河县那些无辜的姑娘,也不会死。」 「最开始,我想找一个方法,一个能让我们两个都活下来的方法。但我找不到,或者说,根本就没有。 为了活下去,我选择牺牲你。 你拿到对着我那天,我就想着要不要将一切告诉你。但那时我已决定用你来换我的命。即已要害死你,又何必还要让你知道这些,再那样痛苦。 但这些年,我渐渐明白了,我只是在为自己找一个藉口。 你父母的事,你或许知道,你或许一直都知道,甚至,你有可能参与了。 我这样麻痹自己,让自己心中的内疚减少一些。 一直不告诉你,我就可以一直骗自己。 我只是想逃避。 我伤害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苏淮安低着头,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秦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方荀。你恨我吗?」 「我,不知道。」 秦玖闻言却笑了:「方荀,你果然还和以前一样。」 他的手下移,放在了苏淮安的心口上:「方荀。我如果要这个,你给我吗?」 他的手指陡然用力,撕破苏淮安的皮肉直插了进去。 苏淮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自己的胸口一阵剧痛。 铁环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一股力量从铁环中流出,直击秦玖,他毫无防备,被硬生生弹了出去。 原本紧闭的大门也被沖开。 泽祀快步冲进去,赶到苏淮安面前,紧张地问:「淮安,怎么样了?」 苏淮安慌忙按住自己的胸口,摇了摇头:「没事……没事……」 但泽祀还是看到了,他胸口上那道新添的伤痕,血从淮安的指缝中涌出。 泽祀眼中喊着怒火,手中聚灵冷然看着秦玖:「找死!」 苏淮安慌忙抱住了他:「别!没事!我没事!」 泽祀紧张苏淮安的伤口,没敢乱来:「好。我先带你回去疗伤。」 他说着就慌忙抱起来苏淮安往外面走去。 墨竹看着他们冲出来,连忙道:「拦住他们!」 门口的守卫正欲动手,却听到了一声怒斥:「都站住!」 秦玖捂着小腹走了出来:「让他们走。」 墨竹不敢相信般的看着秦玖:「秦先生,这是拿到魔心唯一的机会。」 秦玖扶着墙,伤口的疼痛让他几乎站不稳:「我说了,让他们走。 还有。 墨竹,你去找陆吾,让他进来。之前的事,我们可以谈。」 …… 泽祀抱着苏淮安匆匆离开了芥子。 正焦急等在外面的陆吾见此连忙问道:「怎么……诶!怎么了?」 泽祀并未理会他的话,抱着苏淮安直接进了通道,回了宅中。 通道在他身后关闭,只留下了一脸迷茫的陆吾。 他还未想出个所以然,芥子再次打开,墨竹走了出来:「陆吾神君。秦先生有请。」 …… 长琴在两人进了通道后就在外面等着了。 泽祀一回来,就匆忙走向他:「长琴。淮安……」 长琴闻言连忙走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淮安身上的伤口:「先回房。」 苏淮安要避着光,头埋在泽祀的怀里,他看不到师父,但能听到他的声音:「我没事。真的。」 两人却都不听他的。 泽祀将他抱回房,不一会,长琴就拿着药箱走了进来。 他先将他的眼睛遮住了,就拉开他的衣服检查他的伤口。 直到这时,他们才看到伤口的模样。 他的心口,被抓出了几个洞,伤口还在往外涌黑色的血。 长琴的眉头紧皱:「没有癒合。」 泽祀愈发焦急:「我当然看出来了。怎么办?是缺了什么吗?」 泽祀的话好像才长琴点醒,他拿起一旁的药粉,正要涂抹在苏淮安身上,却听泽祀道:「我来。」 长琴低头看着他的手,因为刚刚抱了苏淮安一路,他的手上很大一块都被魔血烧伤:「你可以吗?魔血侵染上的伤口,并不容易恢復。」 苏淮安闻言才反应过来,慌忙扯着自己眼睛上的绸缎,想看泽祀的伤。 第208页 泽祀握住了他的手:「淮安。没事。别紧张。」 「你骗人。」他都碰到泽祀手上的血了,「你让我看看。」 「没事的,淮安。现在你的伤口要紧。只是手上受了点伤而已,很容易恢復。 我先帮你涂药。」 「你别动了,我自己来。」 「淮安,你之前说过,出来后就都听我的。」 他的声音温柔,苏淮安确实一颤,低下了头:「对不起。」 泽祀亲了亲他的额头:「没关系。现在听我的,让我帮你处理伤口。」 「可你的伤……」 「没关系。别动,别沾到其他地方了。」 苏淮安闻言真的不敢乱动了。 泽祀接过长琴手里的药,敷在淮安的伤口上,为他包扎好,才拿起一旁的手绢,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 长琴有些看不下去:「我帮包扎一下。」 泽祀摇了摇头:「我没事。然后呢?要不要再煎什么药?」 长琴闻言有些犹豫,想了一会才道:「确实有些东西是你要帮的,你先同我出来。」 泽祀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他的意思,他便低下头对淮安道:「淮安,我先出去一下,等会进了。」 苏淮安还在自责中,没注意到长琴的异样,只点了点头:「好。你的伤也要包扎。」 泽祀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好。」 长琴带着泽祀往药房方向走,见着距离远了些才道:「泽祀,淮安的伤口是怎么弄出来的?」 「秦玖。」 长琴并不意外:「若是他就说得通了。」 泽祀不解:「什么意思?」 「秦玖他,似乎已经具备了获取魔心的力量。 还好。 若是你再晚一些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泽祀之前还未意识到,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冷汗爆出:「怎么会,他如何突破魔心的幻术的?又是如何防止魔血灼伤的?」 长琴摇了摇头:「这我还不知道。但他与淮安相识的时间最长,而且一早就在准备。若是有谁能办成此事,也只能是他。 只是现在,他已经可以如此轻易取得魔心了,我们不得不防。更何况你现在与淮安……」 「长琴,我知。这话别再同淮安说。」 长琴闻言嘆了口气:「自然。 但光我瞒着,也没有意义。」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 「还有,你的那些症状已逐渐显现,淮安已经起疑,光靠着那道伤疤恐怕瞒不了多久。」 「我知。你先告诉我淮安的伤怎么样?淮安之前在那地方的伤口都会极速癒合,为什么这次没有?」 长琴却只摇了摇头:「我说不准,还需要时间观察。但你也不必如此紧张,目前没事的话,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我去给淮安备药。 你的伤口还是要包扎一下。淮安看到了一定会心疼的。」 「知道了。」 长琴走后,泽祀就在水池边清洗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他的小半个胳膊和手上都烧下了一层皮,看着有些恐怖。 但他没当回事,将袖子放下来,就走进了屋子里。 苏淮安靠在床头,捏着自己的手。 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他忙道:「你回来了。」 泽祀笑了:「嗯。」 「你把门和窗户关上,就在远处留一只蜡烛,我看看你的伤口。」 泽祀闻言不自觉地将袖子往下又拉了拉:「没什么,是长琴说得太夸张了。」 「你不让我看,我就……就……」苏淮安说着心虚的咬了咬唇,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威胁他的,他想了好半天,终于道,「就再也不和你亲亲。 你要亲亲我就咬你。」 泽祀哭笑不得:「好。给你看。」 他的手一抬,关上了门和窗户,房间里,一时陷入了黑暗。 他又在不远处点了一只蜡烛,才走到苏淮安面前,帮他解开遮住眼睛都绸缎。 苏淮安眨巴着眼睛适应了一会,能看清周围的东西后立刻握住了泽祀的手。 光线很暗,但他仍旧看得很清楚,泽祀手上的伤口,一看就很疼。 他的眼眶一下子染红:「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不用说对不起。」 「我不应该执意过去的。结果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还害你受伤。」 泽祀本对自己的伤口不在意,听了他的话却觉得,自己的伤没白受,他点了点头:「所以,淮安,以后别再干这种危险的事了。」 「我知道了。」 淮安的模样又委屈,又乖巧,又难过,快哭的样子,可爱死了,泽祀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颊:「好了,没事了。」 「我帮你上药。」 「好。」 苏淮安的手捣鼓着长琴留下来的药箱,却一时不知该用哪瓶。 他微红的眼睛有些迷煳地看着泽祀:「你知道该用哪个吗?」 泽祀忍住笑,认真地看了一圈,随便指了一瓶之前给淮安用的药:「这个。」 苏淮安小心地拿起来看了看:「真的吗?」 泽祀肯定地道:「就是这个。」 苏淮安却有些不太相信:「要之前不还是让师父来吧。」 泽祀笑道:「淮安,你不是说过你来帮我上药吗?」 第209页 「是,但真的是这个吗?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泽祀已伸出了手:「确定。就是它。」 苏淮安见他这么肯定,才小心地帮他上药。 「是不是很疼?」 「还好。」 「你骗人,他们也拿东西烫过我,我知道,很疼。」 泽祀知道他指什么,心里一阵心疼:「当时是不是很想我过去?知道我没有过去,还要娶红蝶的时候,是不是很失望?」 苏淮安原本只是随口说说,但听了他的话,心里也沉了一下。 他继续帮泽祀上着药,低着头,没说话。 泽祀弯下腰,从下面看他:「生气了?」 苏淮安扭过了头:「别再说这些了。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要娶其他人。假的也不行。」 泽祀心中一动,亲了亲他的唇:「好。我以后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陆吾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事竟然就这么成了。 甚至已经与秦玖走在了去看姜麾的路上。 就在刚刚,秦玖突然同意与他谈谈。 秦玖在藏书阁里说出了自己的条件,他的要求是仙界对他的人之前所犯下的追责既往不咎。 那些人陆吾之前也调查过,他们所犯之事,大多背叛过他们的领地的守护兽,有些是同类相残,情节最严重的,便是他手下的墨竹,牵扯到元河县的七条人命。 但这与混沌所犯之事比较起来,却也不是不可原谅。 陆吾承诺,死罪可免,但不可能不罚。 秦玖却将那些人命全背在了自己身上。 那些人证已死,泽祀传给仙界的消息也只是墨竹参与了这次事件,至于他是否杀人,已无人知晓。 秦玖便是知道,也知道他没能得到魔心,活不长了,才将这事拦了下来。 陆吾纠结很长时间,最终承诺他会为墨竹求情,争取将处罚降到最低。 但秦玖并不买帐,他要的,是墨竹无罪。 陆吾却也不愿再松口:「我会请求惩罚堕入轮迴,歷一世劫。 这已是最轻的处罚。 他即使没有杀人,也一定参与了,那便不能不罚。」 两人僵持不下,最终秦玖还是松了口:「保证他的安全,还有,之后就不要再为难他。」 「我可以保证。」 秦玖终是让了步。 陆吾甚至将其他人的处罚结果也一一说了,并说明了他们最低处罚的限度,直到秦玖没有异意了,两人才起身去了姜麾所在的地方。 两人去了后山,那里是曾经关宋方荀的地方。 路上,陆吾忍不住问道:「姜麾他真的会配合我们将混沌所犯之事全抖出来?」 「那得看你们。我只负责将他交给你们。」 陆吾闻言看了过去:「听说你们是朋友。但你似乎并不在意他会受怎样的处罚。」 秦玖只冷笑了一声:「他来找我是因为无处可去,我收留他只是因为他还有用,仅此而已。」 「我也曾听说在多年前,宋元与将自己儿子与你换命格时,是姜麾将这一切告诉了你。」 「因为他想要青鸾宗。若是宋元的计谋得逞,方荀活下来,日后青鸾宗一定是方荀的。 他告诉我,是因为知道我要自救,只能修炼禁术。我和方荀都死,才是他想要的。」 陆吾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他跟着秦玖走向后山,后山上,独立着一个房屋。 几个守卫守在外面。 见秦玖过去,几人纷纷迎了上去:「秦先生。」 秦玖点了点头:「打开门吧。」 锁上的大门被打开。 陆吾能看到里面的模样,一进去能看到许多木架子,只是木架上全是空的。 正中间是一张床,一个人坐在床头。 屋中的人见大门打开,连忙抬起了头,看到陆吾后,他的眼神一下子生出了怒意:「秦玖!我看错你了!你竟然也做也做这样下作的事!竟然拿我与他们做交易! 他们是什么人!你真觉得他们在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后,还会遵守承诺? 别傻了,秦玖! 你放我出去,你我合作,我们再想办法拿到宋方荀的魔心,怎么样?」 秦玖不为所动,转过了身:「他现在交给你。之后的事与我无关。我等着你允诺我的东西。」 陆吾瞭然:「秦先生放心,仙界定不会做如此失信之事。」 秦玖没再多言,转身离去。 眼见着秦玖离开,姜麾的心彻底死了。 陆吾站在了姜麾面前:「将混沌指使你做的事全部告诉我们,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姜麾轻笑一声:「你们这些人,永远都喜欢做这些多余的事。 他到底做了什么,你们当真不知?非要找寻一个证据,白白的浪费时间。」 陆吾只看着他,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 「你们浪费的这段时间了,他肯定已经想好了对付你们的方法,说不准,在你们做着这些无聊琐事的时候,他已经动手了。」 陆吾的眉头挑起,混沌那他一直在派人监视,目前还未出事。所以他才会将精力放在南方和找姜麾的事情上。 但现在,他的话却让陆吾陡然察觉出了问题。 太安静了。 第210页 混沌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时珩说他知道的东西皆是偷听来的,当时华音混沌都在。 华音都能察觉到他的存在,混沌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 南方的事闹得这么大,混沌不可能不知道时珩背叛他父亲的事。 他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做。 甚至在剿灭南方那些魔物的事上公然迴避。 他勐然转身,来不及交代什么便匆匆离开了芥子。 守在芥子外的人见此连忙问道:「陆吾神君,如何了?」 陆吾手中结印,在他面前,逐渐展开一个通道。 那是他之前便留在西方的,以免突发情况。通道的另一面直通混沌的宅院门口,只能用一次。 他走了进去,很快,便到了西方。 但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他陡然怔住了,阴云笼罩着整个宅院,氤氲中,魔物四串。 它们所到之处,绿茵凋零,变为一片荒芜。 …… 女魃抬头看去。 不对,很不对。 赤北之地靠近西北方。 已赤渊为分界。 一面是障气瀰漫,不见天日,一面应当就是寻常模样,但此时,她却眼见着本该眼光明媚的地方出现了不同寻常的黑影。 另一边也没好到哪去,障气翻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她来不及多想,只能先通过赤渊,确定赤北之地的情况。 赤渊旁,驻扎的天兵也看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一人问为首的人道:「英招将军,要不要将此事通报给仙界?」 英招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神逐渐严峻:「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他们面前的障气陡然炸开。 原本困着里面魔兽的符阵陡然崩塌,魔兽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袭来。 英招慌忙结灵,但那些魔兽的速度原超过了他,他们都来不及反应。 眼见着魔兽攻了过来,他们面前却陡然出现了一面由风组成的屏障。 众人陡然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这不知从哪来的力量。 它不光护住了他们,并以极快的速度展开,将那些魔兽,拦截在了赤渊外。 众人皆松了口气。 但英招的目光却陡然凌冽,他手中的火焰聚成长枪,对准面前的虚空吼道:「女魃,没想到你还没死。如今回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符阵崩塌,是不是也是你所为!」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在他面前,那些风陡然组成了一个人形。 一个极美的女人。 女人的紫眸看着英招,眼中透着些许无奈与愧疚。 但这自然不是因为他们。 她之前还答应过长琴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 「若是我所为,现在又为什么要拦着它们?」 众人都觉得有理,但英招却不为所动:「仙界的叛徒!我现在就遵从仙界的命令,将你捉拿!」 …… 收到消息的时候,苏淮安刚帮泽祀包扎好伤口。 正这时,门口便传来了长琴焦急的声音:「泽祀!在里面吗?」 泽祀听了他的声音,正欲出去,苏淮安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笑道:「就这么一小会就捨不得吗?放心,我马上就回来了。」 苏淮安的眼中却全然没有笑意。 师父的声音很紧张,他从未听过师父如此担忧的声音。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但这两个人,却打算瞒住他。 「师父,」他道,「他在里面。师父可以进来说。」 长琴一下子犹豫了:「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个东西我不知道被他放哪了,让他寻一下。泽祀,你先出来。」 泽祀便回头看着苏淮安。 淮安的眼神异常坚定:「师父,你不对我说实话,我不会放他出去的。」 长琴一下子怔住了:「淮安。」 泽祀嘆了口气,坐了下来:「你也听到了吧,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长琴没有办法,只得进去。 他在背后关上了门,走到两人面前。 他原本不想让淮安知道的,但现在已没有办法了。 「刚刚陆吾派人传来消息,西方出事了。混沌杀了陆吾派去监视他的人,还打破了西方的守护罩。 不光如此,他还与梼杌去了赤北之地,恐怕是要与梼杌一起在赤北之地发动暴乱。」 苏淮安听得脸色发白。 只南方的那事就让泽祀忙了那么久,还受了那么多次伤,现在又多了一处,再加上赤北之地…… 泽祀看出来他的慌乱,伸手抱住了他:「别担心,没事。」 「你骗人。」 泽祀对长琴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了,马上出去。」 长琴是希望他尽快与陆吾取得联繫,一同想办法,但见他这么说,他也不好再开口,只得先走了出去。 泽祀摸了摸苏淮安的头:「别担心,我会处理好。」 「你总这么说。你还受着伤。」 「小伤。」 苏淮安认真的看着他:「一定要去吗?」 泽祀没有说话,但他温柔又自责的眼神告诉他,他一定会去。 苏淮安的眼眸低垂了下来:「我知道了。那,可以让我和你一起去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铜镜 第211页 泽祀的眼神一变,严厉地道:「不行。」 苏淮安握着他的手就不松开了,模样近似于撒泼:「你不让我去,我就不让你走。」 泽祀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又无奈又好笑:「淮安,如果你跟我一起去的话,那我的脑子里就只会想着你。想你会不会受伤,想你会不会睡不好,吃不好。 军队也不比宅子里,鱼龙混杂,万一里面也有人觊觎你的魔心,我便还要抽人出来保护你。 那样我是不是就没有心思去战斗了?」 苏淮安抿着唇不说话,但他其实已经被说服了。 泽祀便又道:「淮安,上面有伤口,你弄疼我了。」 苏淮安闻言松了手,却仍抓住了他的衣角。 泽祀一时间又有些心疼,轻轻抱住他:「淮安,我保证不会有事的。好吗?」 苏淮安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知道,淮安此刻的沉默,便代表着他已经同意了。 「我每天都会回来的。回来看你。」 苏淮安终于开了口:「如果你忙的话,也不用每天都回来。那里好远,你会很累。」 泽祀也总算松了口气:「不累。我想回来看看你。看看我的娘子。」 苏淮安闻言没再说话了。 但泽祀能明显看到他泛红的耳朵,他心情大好,低头亲了亲他的侧脸:「待你阿兄阿伯同意后,我们就大婚。 我要用八抬大轿迎娶我的淮安。」 苏淮安羞得满面通红,轻声道:「我不要八抬大轿,我只要你好好的。」 「好。」 但苏淮安却仍旧不愿意松手。 泽祀也不催他,只伸出手,在他手中凝出一面手掌大小的铜镜交给他:「淮安,这个给你。」 苏淮安扭过头看了看,疑惑地问他:「这个是什么?」 「你拿着看看。」 苏淮安接了过来,看着铜镜,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苏淮安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镜子差点掉到地上。 泽祀握住他的手笑道:「真可爱。」 苏淮安有些恼:「你戏弄我!」 泽祀见他真的生气了,忙道:「怎么会。」 他说着便拿出了一面与苏淮安手上一模一样的镜子,打开:「淮安,你再看看。」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才又看了一眼,这一次里面有东西了,里面是泽祀的脸。 他震惊地看着泽祀:「这个……这是怎么回事?」 「玄镜。是玄鸟一族的神器。相爱之人透过此镜就能看到彼此的面容。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想我了,就拿出这个镜子,随时都能看到我。」 苏淮安闻言又看了看镜子,镜子里的人模样清晰,与面前的人别无二致。 「这个真的给我?」 「嗯。之前就想给你的,但你当时眼睛还未好,现在正好。」 苏淮安便开心地捧在手里:「好。给我的,以后不准要回去。」 泽祀便也笑:「好。」 苏淮安看了半晌,便好奇地问道:「既是玄鸟一族的圣物,为什么在你手里?」 「这两面镜子,原本是玄鸟一族族长为其夫人所制,后来被当做嫁妆被青玉夫人带去了南方。 再后来,玄鸟一族受妖魔侵扰,仙界命我们前往助玄鸟一族抵御外敌,但各方势力皆推脱,我看离我这里最近,就应了下来。 待我为他们赶走那些妖魔后,青玉夫人便将此物赠给了我。」 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故事,但苏淮安却从中觉出了一丝异样。 梼杌曾希望泽祀娶华音,他不相信青玉夫人不知道,也不相信泽祀不知道青玉夫人将这两面镜子给他的原因。 他突然觉得这东西不稀奇了,也不想要了。 泽祀见他的反应,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便捧起了他的头,温声道:「我当时手下这两枚镜子,其一,是因为我那时已当众拒绝了娶华音的事,再拒绝这两枚镜子,便是完全不给他们面子,多少有些不合适。 其二,确实只是觉得毕竟是法器,不要白不要。」 苏淮安原本紧绷的脸,因为他的话,忍不住粲然笑了一下。 泽祀便也笑了:「现在想来,还好我当时收下了。能让我,多看看我的淮安。」 苏淮安仰头看着他道:「我收了,以后你再想要回去送给其他人,我砸了都不会还给你。」 泽祀亲了亲他的额头:「不会有其他人。」 苏淮安便害羞地扭开了头:「出去吧,别让师父等急了。」 泽祀又亲了亲他,才走了出去。 屋外,长琴在外面焦急地来回踱步,见他出来,忙道:「女魃还在赤北。若是他碰到了梼杌和混沌该如何是好! 即使没碰到他们,就单碰到那些守护赤渊的天兵遇难,她也不会不管。 我就知道不应该让她出去。」 长琴眼见他毫不在意的模样愈发焦急:「你知道怎么还不急。」 「如今着急能有什么作用?」 长琴闻言一噎,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不会是已经想到办法了吧?你总默默的,啥也不说,脑子倒是比谁都转得快。 你打算怎么办?」 「先找陆吾。然后,再说。」 「啊?」 「照顾好淮安。」 第212页 「这我自然知道,但你倒是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 「暂时先这样吧。」 泽祀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长琴一个人站在屋外风中凌乱。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响,若是他也走了,淮安一个人在宅子里,确实危险。 他便暂且先听泽祀的安排。 想到这,他就去敲了敲苏淮安的门:「淮安。」 苏淮安正在玩着那个镜子,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他听到长琴的话应了一声:「嗯!」 「我进去了。」 「好。」 长琴走了进去,关上门后也一眼就看到了那面镜子:「玄镜。」 「师父也知道这面镜子?」 「自然。淮安,你想听一听其中的故事吗?」 苏淮安连连点头:「想。」 长琴笑了一下,果然,每次和淮安聊天,心情都会变得很好。 他便道:「万年前,玄鸟一族第一位首领与其夫人,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但那时四方动乱,各地战乱不断。 首领与其夫人为了保护他们的族人,常年在四方征战。 也是在此间,夫人因劳累过度,又加上常年与魔物接触,被侵染,以至重病。 首领连忙派人护送夫人回去,寻遍所有名医,却无人有办法医治夫人。 眼见着夫人病重,他却还要离开她,继续战斗。 为了再最后的时间多见夫人几面,他断其两尾羽,铸成两枚铜镜。 后来战事逐渐好转,但夫人,却没能救回来。 首领伤心隐居,这两枚铜镜,让他亲眼见证了自己心爱之人的陨落,他不想再回忆起那段记忆,便将铜镜封藏。 直到千年前,梼杌与青玉夫人大婚。 这两枚铜镜后来被现任族长,也就是青玉夫人的姐姐作为嫁妆赠予。 她本是希望他们能像第一任首领与其夫人那般恩爱,但只可惜……」 苏淮安正听得入神,长琴突然停了,他忙问道:「怎么了?他们后来怎么了?」 长琴不由得嘆了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只能说是因为神的寿命太长了。 梼杌与青玉夫人其实也是年少相识,那时便互有好感。 只可惜不过百年,梼杌便厌倦这段姻缘。 因着是仙界指婚,他不能打破,便在各界,寻花问柳。 青玉夫人最开始还想挽回,用尽各种手段,毫无作用。 她便也累了,不再祈求夫君的回心。 现在,两人虽住在一所宅院,却也是相隔两地,老死不相往来。」 苏淮安闻言默然。 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因为时间,让两人关系沖淡,以至于最后相看两厌。 只是因为时间啊。 长琴见他突然不说话了,怕他多想,连忙道:「但,也并非所有神都如梼杌一样。 你看,玄鸟一族第一任首领与他夫人,便是天人永隔,也无法忘怀。 泽祀他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我只从他口中听过一次喜欢。 是因为你。 你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如此上心的人。 他不是梼杌,不会做那样的事。 他认定的人,定然也不会轻易反悔。」 苏淮安闻言笑了:「师父,你不必为他解释的。我明白。」 长琴闻言便摸了摸他的头:「好。」 苏淮安便又拿起来那枚铜镜:「师父,这个到底怎么用,为什么我看不到他了?」 「的对面打开,你才能看到他。」 「那我要怎么让他知道我想看他?」 长琴便伸出手,在铜镜上轻敲了三下,铜镜的周围便泛起了一阵光晕,不一会,苏淮安真的看到了泽祀。 那面的泽祀对他笑了笑:「我才刚走。」 听到声音的苏淮安愈发震惊,看向了长琴。 「铜镜可以传递声音。」 长琴解释完,便也没再多留,就以为淮安煎药离开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苏淮安,和铜镜里的泽祀。 泽祀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怎么了?」 苏淮安看着里面的人,也笑:「我想你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也想淮安,等我处理好这件事后,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 苏淮安点了点头,乖巧地道:「好。」 他又凑近了往镜子外面看了看:「你到哪了?」 「还在路上。」 苏淮安没说话了,只撑着头看着他。 从另一面能看到,他正站在那只玄鸟上,背后的云朵在极速后退。 泽祀见他没有说话也没说话。 他时不时的会往下看一眼,但更多的会看淮安。 苏淮安见此有些惭愧地问道:「我是不是,有点麻烦?」 明明你都这么忙了,还要来打扰你。 但泽祀笑着摇头:「不麻烦。 本来也在路上,正好你陪我说说话,解闷。 而且,我喜欢看你。」 苏淮安圆圆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闻言害羞地低下了头:「我有什么好看的。」 「很好看。我的淮安最好看。」 苏淮安的脸更红了,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手。 泽祀好笑地道:「别捏手了,手上有伤,还没完全好。」 第213页 苏淮安的手顿了一下,在镜子面前晃了晃:「好了,你看,都已经看不到疤了。 师父说再养几天都能弹琴了。」 他说着抬头看向了泽祀,后者刚好在看他,两人的眼眸一时间对上了。 泽祀的眼眸含笑,温柔又宠溺,苏淮安忍不住盯着他的眸子看。 泽祀这时好像才明白他的话,笑了一下:「好。」 苏淮安也笑:「嗯。」 两个人又聊了些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太重要的内容,直到长琴敲了敲门,让淮安吃饭。 两人这才关上了玄镜。 苏淮安将玄镜带在身上,跟着长琴去了厨房。 「他什么时候到?」 「可能今晚吧。」 「为什么这么晚?」 「那边魔兽侵扰,灵力混乱,没办法连接通道,只能走阳关道。所以会慢一点。」 「他会有事吗?」 「不会。」 苏淮安的眼睛上缠着绸缎,看不到他的表情,便也没有什么怀疑,继续低头吃饭。 当长琴的眸色却逐渐凝重。 到底会怎么样,他也不敢说。 …… 骞岩抬头看着天空,一只玄鸟正绕着后山的山涧盘旋。 而玄鸟上站着的,正是尊上。 尊上明明很快就来了,却迟迟不下来,又让玄鸟在天上飞了近一个时辰。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玄鸟才落在了地上。 泽祀收起手中的玄镜:「怎么样了?」 骞岩连忙道:「已准备好。」 「那边呢?」 「混沌行事突然,陆吾神君并未做准备,只能强行将那些魔物困在宅中,眼下,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骞岩本以为泽祀会让他们立刻行动,但没想到泽祀只是说道:「还挺能撑。」 「尊上?」 「不急。先等。」 骞岩不知道还要等什么,但尊上不说,他也不敢问。 只能焦急的守在后山口。 后山里,原本在院中守卫的士兵全在这里,集合成了一个大阵。 他们看着天空,西方的阴霾已经逐渐向外笼罩,过不了多久,那些魔物恐怕就会冲出陆吾的包围,流向世间。 …… 西方。 陆吾手中结灵,凝聚成阵,阻挡着已经吞噬整个宅院的妖魔。 他的脸泛白,额间满是冷汗。 他也只是怀疑,根本没想到混沌竟也会做到这个地方。 那些魔物闯出时,他只来得及将一部分灵力分出,凝聚成一只信鸽,尽快将这里发生的事传递出去。 现在他的灵力即将用尽,若是这些魔兽闯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在心里期盼泽祀快些过来,但结果却是那些它们先一步打碎了他的封印罩。 巨大的能量将他掀了出去,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一根石柱上,口中吐出了一口血。 他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就慌忙聚灵,想要挡住那些外逃的魔物,但它们却先他一步,将他禁锢了起来。 魔气将他缠绕,让他喘不上气。 灵力亏损太过,一时也没办法聚灵。 他奋力的挣扎,想要拦住那些四散离开的魔物,但窒息的痛苦却让他的意识慢慢模煳。 就要,如此了吗? 他不甘心,他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 也是这时,他看到了早已被黑暗笼罩的宅院里出现了光。 他原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股力量。 那股力量极为霸道地将正准备出逃的魔物全扯了回来。 连同将他禁锢的魔物一起,吸入深渊。 …… 女魃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胸口上一根长枪刺入,血从伤口极速蔓延。 天兵全都惊在了原地:「将军!您在做什么!」 英招冷然道:「仙界下令,处死女魃!」 「可她刚刚分明救了我们!」 英招勐然抽出长枪:「我只遵从仙界的命令。」 他说着便挥舞着长枪直冲向女魃。 但还未靠近她,他就被一股力量掀了出去。 而那道被长枪刺伤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復,不多时,便完好如初。 英招摔落在地,慌忙捡起长枪,怒吼道:「你果然是来报復仙界的!」 女魃微微偏头:「你分明就是要来杀我的,我难道还要站在这里让你打?我是什么看起来很傻的人吗?」 英招不听她的解释,手握长枪便要再攻过去,正这时,他们周围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灵力波动。 不远处形成了一阵漩涡,什么东西被从漩涡中抛了出来。 女魃震惊的看着那些东西,直到看到陆吾被抛出来后,女魃再也绷不住了:「泽祀!又是你干的好事!」 话音未落,在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通道,一个身影从通道中窜出,盘旋于天际。 女魃不用看都知道,那是泽祀,和他手中的那只玄鸟。 泽祀脚下轻点,从玄鸟上跳下,缓缓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在他们周身展起了一层屏障,挡住了所有魔物。 陆吾挣扎着爬起,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围,他的目光逐渐转向泽祀:「你做了什么!」 泽祀也不打算隐瞒:「在梼杌将守护罩打破后,我便担心混沌也会出此下策。 第214页 那时便西方已赤北都安插了人。 又令骞岩在后山集众人利用后山的灵力,在混沌的宅院与赤北连成通道。 一旦混沌打破守护罩,便启动通道,将西方的魔物强行引渡到赤北,围困起来。」 陆吾没想到他竟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你莫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我已经寻到姜麾的事一定会暴露?」 「我那时根本就没有想过让淮安前去说服秦玖。那么混沌知道你已找到姜麾的事,不是必然么。」 女魃在一旁听的一阵迷煳:「什么?什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陆吾的脑子一下就混乱了,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此刻,女魃也在。 还是因为她突然说话,他才勐然看了过去:「女魃!你为什么会在这?你的伤,好了?怎么会?」 他突然又看向了泽祀:「她的伤不可能自己好。 是你在背后帮她。」 泽祀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是或不是,有那么重要吗?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可是西方与赤北之地的妖魔。 这层屏障坚持不了多久。」 他的话让陆吾重新看向了屏障里的妖魔,它们,确实不好对付。 「自然重要,」一直不言的英招突然道,「女魃是罪仙,应当处死!若女魃的伤真的是你医治好的,理应与她同罪!」 泽祀看了他一样,没说话。 反而是陆吾有些恼地道:「英招,你闭嘴!如今是什么情况你分不清吗! 若是让这些妖魔流出,多少生灵会受到残害!你想过吗!」 英招不为所动:「我只知道,这样的大祸,你身边那个人也闯过。」 女魃闻言一怔,却没有说话。 英招继续道:「八年前,女魃便带着赤北的那些妖魔闯出,危害世间。此次的时间,你敢说与她没有关系吗!」 陆吾闻言默然,他有些踉跄地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女魃,看着她问道:「今日之事,与您有关吗?」 女魃不知他为何要这么问,但还是答道:「今日之事,与我毫无关系。」 「好。我信你。」 英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信她?就因为这一句话?」 因为伤重,陆吾的声音已有些沙哑:「赤北之地的暴乱是混沌与梼杌所为。女魃与他们并无交集,自然也不会与这件事有关。 何况眼下最重要的,是镇住这些魔兽,以我现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 英招却并不愿意信任他们:「那你也不应该企图藉助一个罪仙的力量。 还有穷奇,他自幼是被女魃养大的,他们分明就是一伙的! 穷奇之前便想到了混沌会破坏守护罩,谁知道是不是在为这件事做准备!」 陆吾已不想再与他争辩:「我受仙界派遣,来处理梼杌与混沌的事,此事也是混沌所为,按规定,应当以我为首。 你也该听我的。」 英招一时哑然,半晌才道:「按规定确实如此。但……」 「现在我命令你,以阻止妖魔入境为重,其他的事,待此事解决了,再行商议。」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英招虽有些不满,但按规定确实该如此,他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道:「是。」 陆吾这才看向泽祀:「穷奇上君,这层符阵,还能维持多久?」 「最多六日。」 陆吾的神情凝重:「只六日。」 「符阵靠东方整个山中的灵力维繫,若是再拖下去,东方怕是也会出问题。」 「我明白。我立即将此事上报仙界,再派下神君助我们封印这些妖魔。可否请穷奇上君借坐骑一用。」 泽祀手指微动,玄鸟便落下,站在了陆吾身边。 陆吾连忙道:「多谢。」 他说着便爬上了玄鸟。 但玄鸟刚刚飞起,却见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泽祀反应极快,一道冰钉撞过去,与那东西撞在一起,巨大的力量将玄鸟掀在地上。 陆吾也摔了下来。 女魃见此连忙冲过去,挡在了陆吾面前。 众人向着攻击发出的地方看过去,不知何时,他们被包围了。 那些人停在了他们的面前,分居两侧,让出来一条路。 而在这条路上,两个人正缓缓地走了出来。 几人一时间全看了过去,但当看到那两个人时,众人的眉头一下子皱得更深了。 那是正逃亡的混沌和梼杌。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泽祀,梼杌冷笑一声:「我说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动静,你一早就准备好了吧。」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女魃:「这还真是热闹,你竟然也来了。 看样子伤都恢復了。凭你的力量可能吗?」 陆吾踉跄地站了起来,怒吼道:「梼杌!你若现在同我回仙界领罚,仙界大度,必会从轻发落,不要一错再错了!」 梼杌微微偏头:「一错再错?错的到底是谁呢? 我们,是高高在上的神,凭什么要去保护那些懦弱又愚昧的凡人! 仙界这愚蠢至极的规定早就该打破了。 将那些无能的凡人统治在我们手下,岂不更好。」 「神的力量,不是为了统治,是为了秩序,是为了和平。」 梼杌冷哼一声:「蠢。蠢透了。 第215页 我,混沌,都是助仙界开闢的功臣,却仅仅因为杀了几个凡人,就要削我们的爵,甚至惩处我们。 不觉得荒唐吗?」 他说着又看向了女魃:「女魃,你不这么觉得吗? 你受伤时为了仙界,到最后,却因为你的力量会危害到凡人,便将你逐到这荒芜的赤北之地。 因为伤口受到魔物侵蚀,失智下,错杀了几个人,就被仙界下了追杀令。 你不觉得不公平吗?不觉得冤枉吗? 你之前受伤,可都是为了他们。」 陆吾担心她真的被说动了,慌忙看了过去,后者却并未言语,只冷冷地看着梼杌。 这代表着她的立场已明确。 陆吾松了口气。 梼杌见说不动她,便又看向了陆吾:「即使你现在回仙界,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可以协助穷奇将那些魔物封印的人,也根本不可能。 不若,我们做个交易。」 陆吾不答,只看着他,想知道他口中的交易指什么。 「我们可以协助穷奇。」 陆吾一惊:「什么?」 「要求是,仙界对我们之前所做的事,既往不咎。」 许久没有言语的泽祀都忍不住开口:「这算盘打得可真好。放任你们回去,再轮番做这些事威胁仙界吗?」 梼杌怒然道:「穷奇,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私藏那个魔物,还有女魃,你别说她如今伤口恢復,与你没有关系!」 泽祀闻言看向了女魃:「有关系吗?」 女魃不假思索地道:「不太记得了。」 梼杌愈发恼怒:「那你能说女魃的伤是怎么好的? 穷奇,我们都不无辜。 我与混沌,反而是在为我们,我们所有守护兽争取利益。」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我们跟着你们一起发动叛乱?一起威胁仙界?」 「这本就该是我们的。」 泽祀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混沌,你们两人从这个位置上下来,我的领地是不是就变多了?」 「穷奇!」 泽祀冷然道:「我还没煳涂到与你们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混沌也恼了:「早跟你说过,跟他说这些没用。」 梼杌便不再多言,抬手道:「所有人听令,一个不留!」 …… 苏淮安坐在水池边,抱着小狐狸,脚在水池里扑打。 他抬头看着天空,已经很晚,小狐狸也早已忍不住,闭上眼睛在他怀里睡着了。 苏淮安却没有半点困意。 虽然师父说他会没事,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毕竟是那样大的事。 他从怀里取出那枚玄镜。 玄镜被嵌在了一枚铁盒里,铁盒外雕刻精美的花纹。 他的手指在那些花纹上面摩挲,却就是不打开。 其实刚刚是想让泽祀到了之后告诉他,但又怕他那时会遇到什么意外,不能分心。 他便没有说。 师父说他晚间会到,现在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 要不要打开呢? 他纠结了好长时间,直到身后传来师父的声音,他都还未将铁盒打开。 「淮安。」 苏淮安闻言扭头看了过去:「师父。」 长琴将手里的斗篷披在他身上:「起来了,泡久了受凉。」 苏淮安笑了笑:「没那么弱。」 但还是将脚从水池里拿出来,用手帕擦干。 「还在担心泽祀吗?」 苏淮安的手停了一下,低下了头:「嗯。」 「他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我也只是,但就是忍不住担心。还有女魃,她会不会和仙界碰上,若是仙界捉拿她怎么办?」 这也是长琴担心的。 其实长琴也想去与他们汇合,至少看一下他能做什么。 但若真留淮安一个人在宅子里。 他也放不下心。 「别担心,」他只能安慰道,「女魃比你想的要强。」 「但仙界毕竟人多势众。」 「仙界的强者确实很多,但他们都分居在各自的领土,很难聚集起来。 即使真的聚集了起来,女魃也早跑了。」 他故意说得随意些,逗得苏淮安一笑。 他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了,不要再想了,我抱你回去睡觉。」 苏淮安乖巧地点头:「嗯。」 长琴便将他连同他怀里的小狐狸抱起,往屋子里走。 「伤口还疼吗?」 苏淮安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是之前被秦玖弄出来的伤:「没有感觉了。好像快好了。」 他不是因为怕师父担心才这么说的。 那道伤口确实没什么感觉,血止住后,伤口就不疼了。只还没有立刻恢復。 「好。我明天再来看看。」 「嗯。」 长琴将他抱到床上,为他掖好被子,便又看向了小狐狸:「它……」 苏淮安连忙抱住了它:「让它和我一起睡吧,我不想一个人。」 他的模样可可爱爱,湿漉漉的眼睛乖巧又彷徨,长琴怎么会不同意,只交代道:「注意别让它压到你的伤口。」 「好。」 长琴交代完,才关上门走了出去。 他临走前还熄灭了房间的蜡烛,只留下了淮安床头的那一盏。 第216页 苏淮安躺在床上,拿出了玄镜,还是好想看他。 他的指尖摩挲着那些花纹,半晌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就看看,确定他没事了就关上。 想到这,他才将铜镜打开。 学着师父之前的样子,在上面敲了三下。 他以为自己会等很久,毕竟泽祀即使过去了,也有很多事要忙。 但他没想到,镜子里面很快就出现了泽祀的脸。 他好像在一个山洞里,面前是一个火堆,火光照在了他的脸上。 苏淮安看到他的脸后直接坐了起来。 但因为旁边有小狐狸,声音很轻:「我想你了。」 泽祀闻言笑了:「我也想你。」 「你在做什么?」 「准备休息了。」 苏淮安闻言就焉了:「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对面的泽祀才反应过来,忙道:「没有。是准备休息了,但我睡不着。 我正好也想看看你,但又怕你睡了。」 苏淮安闻言笑了起来:「嗯。」 「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 「晚饭有好好吃吗?」 「有。师父准备的我全吃完了。」 「晚饭吃的什么?」 「鸡块,鱼,火腿炖肘子。晚上还吃了糖糕。今天吃了好多。」 「好。」 「你呢?你那边怎么样?你现在是在哪?师父说你是去混沌的宅子里。 那没有住的地方吗? 为什么你在山洞里?」 泽祀思索了半晌,才道:「因为出了些意外,我现在是在赤北。」 苏淮安闻言紧张了起来:「什么意外?你见到女魃了吗?她是不是也在那?她还好吗?」 「她好得很,别担心。」 「你们现在要做什么?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他不想再像个废物一样,什么都不能做,还需要人保护了。 泽祀对他笑了笑,温声道:「你要做的事在后面,等我回去之后,才是你要受累的时候。」 苏淮安开始还不太明白,刚想问等他回来要做什么,却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我也是。淮安。这对我来说才是头等的大事。」 第一百二十九章 苏淮安的脸愈发红,小声道:「不知羞。」 泽祀有意逗他:「淮安,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难道不知道,我想来如此,就是这么不~知~羞~」 苏淮安急的摆手,想翻过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了。你那边到底怎么样?你告诉我。」 「我这边没事,你看我,不是很好吗?」 「那梼杌和混沌他们呢?」 「在这,刚打了一场。」 苏淮安闻言一惊:「啊!」 他的模样实在太可爱,如果淮安在自己身边就好了,这样就能亲亲他,但现在也只能看看他:「优势在我们,放心。你看,我不是在这好好的与你聊天么。相信你的相公,我很厉害的。」 说来说去又说回来了,苏淮安有些脸热,又转移了话题:「那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刚打完一场,正准备休息。」 「这样。」 苏淮安便放下心来,躺回了床上。 「我今天没办法回去陪你睡觉了。」 苏淮安闻言笑了笑:「不要紧,你那边的事才重要。」 泽祀认真的看着他:「在我这里,你最重要。」 苏淮安原本已经褪去的红色,一下子又升到了脸上,他羞的将脸埋在被子里。 「别总这么说。」 「我想说。这是我的心意,淮安,你不喜欢我的心意吗?」 苏淮安羞得露出了一只眼睛看着他,但还是道:「喜欢。」 他说完就害羞的将整个脑袋都蒙住了。 泽祀见此笑了:「淮安,让我看看你。」 苏淮安这才将脑袋露出来:「你不是在休息吗?我不打扰你了,我就想看你有没有受伤,没事我就放心了。」 「好。你先睡,玄镜就放在一边,我想看着你你睡。」 苏淮安便将镜子放在一旁,躺好,见他没有想睡的意思,又问道:「你不困吗?」 「还好。」 苏淮安将被子拉了拉:「那我陪你。」 泽祀闻言笑了:「好。」 「你在那边要怎么睡觉?」 「军队嘛,条件自然不好,但也不至于很差。」 「说了跟没说一样。」 泽祀不由得一笑:「别为这种事担心了。照顾好你自己。」 「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苏淮安逐渐有了困意,慢慢地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泽祀就看着他,即使他睡着了,也没将玄镜关上。 一旁的天兵见他一直对着镜子傻笑,忍不住好奇地凑了过来,泽祀便将镜子一偏,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那人忙到:「穷奇上君,他们还那么多人,女魃她不会有事吧。」 泽祀闻言才看向了外面。 他们此时正在一个山洞里。 刚刚,梼杌和混沌直接带人攻了过去。 他们全力互送陆吾逃离。 泽祀猜,若是他贸然逃往仙界,必然会被从中阻拦,便先让他去往宅院,在长琴的协助下回仙界。 第217页 两边交战,各自都损失惨重。 但好在还是让陆吾成功离开了。 混沌的士兵稍退。 女魃便让他带着受伤的天兵远离赤北疗伤,她则带着余下的人守阵。 赤北魔气环绕,那些天兵平时还好,可一旦受伤,极易被那些魔气影响,严重的,可能会无感竟失,变为行尸走肉。 泽祀知道,便没推迟,只让她小心,便带着这些人先往北走,一直到一处山坳。 泽祀在这设阵,供他们疗伤。 想着等他们这边基本稳定了,再去看女魃。 混沌他们虽然也损失惨重,但定然也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现在确实要回去了。 他便站了起来:「你们再休息一阵后,便继续往北,去红蝶宅中。」 那人闻言忙到:「穷奇上君,我们也想出一份力。」 「该你们出的已经出了。现在先撤,将伤养好后,在听从仙界派遣,才是你们该做的。」 泽祀说完,便不再停留,匆匆赶往他们刚才交战的地方。 混沌人手不足,还要派人拦截陆吾,抽不出空对这几个天兵动手。 他们逃去北方不是问题。 泽祀赶到赤渊时,却只见着混沌。 女魃已恢復五成功力,虽然他们人多,但女魃也不落下风。 两方激战,已现胜势。 但泽祀的眼神仍旧凝重。 不对。 为什么梼杌不在。 若是梼杌与混沌联手,即使是女魃,恐怕也难以招架,为什么要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他的视线转向了他们身后,那些妖魔,还有,那层符阵。 难道是…… 遭了。 淮安! …… 苏淮安清醒的时候,玄镜还开着放在一旁,但里面已没有了泽祀的身影。 应该是他那边关了。 他不想打扰他,就没有再叫他。 昨晚睡得很晚,他还以为今天也该起的很晚。 但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 小狐狸早已醒来,乖巧地蹲在一旁。 苏淮安便摸了摸它的头,就穿上外衣,抱着小狐狸推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天空,这极致的黑让他有种错觉,好像现在还是晚上一样。 「淮安。」 他正疑惑时,却听到了师父的声音,他转眼看了过去,师父正往这边走:「醒了。洗漱完来吃饭。」 他说着顺手摸了摸小狐狸的头:「你也来,也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小狐狸回应着蹭了蹭他的手。 苏淮安也应了一声,就跟在了他的身后。 路上,苏淮安忍不住问道:「师父,现在是什么时候?」 长琴知他是想问什么,答道:「巳时。」 「巳时?」苏淮安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眼天空,「怎么还这么黑?」 「太阳被遮住了吧,有时候也会这样,凡界不是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日食。」 苏淮安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日食不是这样。我见过,日食并不会被完全遮住,会又一个圆环。但这一次,却好像被一层东西挡住了,看不到一点光。」 长琴闻言默然,实在不知该作何解释了。 「与泽祀要处理的事有关吗?」 苏淮安的话让长琴一怔,他庆幸着还好自己是背对着他,淮安看不到他有些惊慌的神情。 「淮安,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你们总这么说。所有人都不愿意对我说实话!」 长琴知他已经有些生气了,连忙转身按住了他的肩:「淮安,相信他,他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我相信他,但是我担心。我能不能做些什么。我不想做一个废物,只是拖累你们。」 长琴的手擦了擦淮安已经有些泛红的眼睛,声音柔和:「你不是废物。从不是。」 苏淮安低着头,怎么不是,泽祀在外面出生入死,他却只能待在院子里,为难师父。 长琴继续宽慰道:「别多想了,淮安,先去吃饭,等一下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你看,小狐狸也该饿了。」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才点了点头。 两人周进厨房,但长琴刚将筷子摆好,却听到外面一阵异样的响动,一声鸟鸣,还有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 长琴一惊,正欲出去时,苏淮安就先他一步沖了出去。 那阵鸟鸣声他很清楚,那是泽祀坐骑的声音。 果然,一出去,正看到了那只玄鸟。 玄鸟身上有伤,正虚弱地倒在地上。 在他身旁,还有一个人。 苏淮安的心脏狂跳,缓缓走了过去,有些害怕这个满身伤痕的人是泽祀。 但在他走进之前,那个人却先一步站了起来,还好,不是。 他松了口气。 但仔细看去,他却觉得这人熟悉。 「陆吾神君?」 陆吾看到了他连忙走了过去。 但还未走几步就倒了下去。 苏淮安连忙上去扶住他:「陆吾神君。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泽祀呢?他怎么样?」 「他暂时没事,长琴……听说长琴仙君在此。」 长琴闻言,便快步走了过去:「陆吾,怎么会弄成这样?」 第218页 陆吾连忙握住了他的胳膊:「我稍后便会同仙君讲,但现在,清先送我回仙界。」 长琴却有些迟疑,要送他回仙界并不困难,但以他现在的状态,只身过去显然不可能,必然得他相陪。 那淮安怎么办? 他身负魔心,不可能进得去。 但也不可能让淮安一个人待在外面。 正在他犹豫时,天空中却又传来一阵异响,他抬头看去,天空中,无数只云雀再盘旋,下一刻,直冲了下来。 他慌忙结灵,正欲抵挡。 与此同时,却有一层冰墙将他们包裹,挡住了那些攻击。 长琴一惊:「淮安!」 苏淮安手中灵力环绕,一瞬间挡住那么多攻击,让他的额间冒出一阵冷汗:「师父,您先带陆吾神君回去。我挡住他们。」 「胡说什么!你退下!」 「师父,我拦得住他们,我之前就与他们战斗过,他们的招式,我最清楚。」 若只是他们,他还不担心,但他们要阻止陆吾回去,怎么可能只派这些虾兵蟹将。 仿佛印证他的猜测,外面突然喜欢一阵响动,什么东西沿着土地,一路撞在了那层冰墙上。 巨大的力量,让苏淮安一时抵挡不住,冰墙瞬间碎裂。 苏淮安往后踉跄了几步,看着面前的人。 梼杌。 第一百三十章 几人一下子都呆住了,陆吾更是震惊:「怎么会……即使是为了阻止我回仙界,这样,太夸张了吧……」 他们对面不止是梼杌一人,还有他的那几个孩子。 几人黑色的翅膀笼罩在天空中。 长琴质问道:「为什么他们还能在这?为什么没有被监禁?」 陆吾一下子也失了分寸,失神地道:「仙界不讲连坐,意欲杀害那个凡人的是梼杌,华音,和龙简。梼杌逃跑,便只困住了华音和龙简。」 长琴简直要急疯了,但转眼却看到了面无人色的淮安。 他正惊惶地看着梼杌。 后者也正看着他,冷然道:「拿住他!」 苏淮安咬着牙,手却止不住颤抖,在南方的经歷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他害怕,他不想再回去了。 长琴看出了他的害怕,挡在了他身前,手中唤出古琴,拨动琴弦,琴音在他们外面展开一层防护罩挡住了他们的攻击。 「淮安,联繫泽祀。」 苏淮安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拿出玄镜,却正看到,玄镜的周围正散发着一圈一圈的光晕。 他手指哆嗦地将玄镜打开,看到的就是泽祀。 他连忙道:「他们……他们来了……他们来抓我了……」 泽祀自然也看到了他毫无人色的脸,温声宽慰道:「淮安,你听我说,你们先去后山。 后山有符阵,他们没那么容易进去。 在里面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苏淮安的手指掐着手臂,想用疼痛来缓解害怕,但他的声音,却还是有些哆嗦:「好……」 「淮安,别害怕,我很快就到了。」 苏淮安的眼眶有些泛红:「多久?」 「两个时辰内,我一定到。」 「你……不骗我?」 「不骗你。」 苏淮安缓了口气才道:「最后信你一次。再骗我,永远不会理你了。」 泽祀看着他的模样,满眼的心疼:「不会了。」 苏淮安关上了玄镜,对陆吾道:「陆吾神君,您还能走吗?」 陆吾捂着小腹上的伤口,点了点头:「还行。」 「请您先同玄鸟去后山。后山有符阵,能挡住他们。」 「那苏公子呢?」 「我留在这里和师父一起挡住他们?」 长琴闻言忙道:「胡闹!他们分明就是沖你来的,你留在这齣事了怎么办。 你和陆吾一起去后山。」 苏淮安当然清楚,但师父对付一个梼杌已有些吃力,何况还有他那些孩子。 千羽之前告诉过他,能被他摆在明面上的孩子,必然都是有些实力的,一个龙简就已经够难对付了,何况这里有七个。 「我能跑,」苏淮安道,「见势不对的话,我就逃。」 长琴还想说什么,但梼杌一刀斩下,强大的力量让长琴的手指一颤,琴弦被崩断了一根。 苏淮安见此连忙道:「事不宜迟,陆吾神君,等一下我与师父沖开一条口子,你们先逃。」 他说着又看向了害怕地蜷缩在他脚边的小狐狸,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它的头:「你也要做事了。去找温公子,带着他和其他人一起去后山。」 小狐狸闻言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恐惧。 苏淮安便又柔声道:「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就这一次。等到了后山,就安全了。」 小狐狸这才点了点头。 苏淮安站起,手中结灵,不远处水池里的水聚集,在外形成一层冰钉:「师父。」 长琴点了点头,曲调变换,音调拔高,尖锐刺耳。 琴音化作利剑,刺向了他们。 与此同时,苏淮安的冰钉祭出,天空,一时被冰雾包围。 「走!」 玄鸟站起将陆吾抛在背上,沖了出去。 小狐狸也向着另一个方向狂奔。 梼杌的翅膀挡住了他们的攻击,冰雾散去后,那里其他几个人却都不见了。 第219页 他眉头挑起,扭头看向身后两个男人:「玄祁,贺鸣,你们去将陆吾搜出来!」 两人领命,正欲搜寻,长琴的音律却再次袭来,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梼杌挑眉看着两人:「算了,反正是一个残废,跑不了多远。先解决他们,捉拿苏淮安!」 众人闻言俯冲了下去。 长琴琴音一变,挡住了几人的攻击。 但在他们后面,梼杌刚刚抽刀,一刀就要斩下。 苏淮安想到了他刚刚的攻击,那样的攻击再来几次,师父一定挡不住。 他连忙凝聚长剑,冲上去剑锋迎击他的刀。 他的手勐然一震,冰剑碎裂,他的身体向下急速坠去。 梼杌并不打算放过他,提刀看下。 苏淮安手中解灵,无数冰钉沖向梼杌,阻碍了他的攻击,让苏淮安得以先躲进长琴的琴音中。 但他的手指,还在忍不住抖。 梼杌的力量相较于龙简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淮安,不要恋战。他们估计快到了,你也找机会退回后山。」 「师父同我一起。」 长琴一噎,不由得嘆了口气:「你啊。好。先看看他们下一步打算如何。」 苏淮安那些小把戏自然伤不到梼杌,但也足以激怒他。 他手中聚灵,地上瞬间窜出无数藤蔓。 藤蔓交叉缠绕,要将他们包裹。 苏淮安慌忙用冰刀割开那些藤蔓,但源源不断的藤蔓又涌来。 长琴见此翻转古琴,从琴后抽出了一把剑:「淮安,让一下!」 苏淮安闻言,连忙后退。 长琴剑锋流转,不一会,就开出了一条路来。 他一把握住苏淮安的手,沖了出去。 两人正要往后山跑去。 一把长刀落下,砸在了两人面前。同时,另几个人立刻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梼杌手握着长刀冷眼看着两人:「终于逼出来了。将两人抓起来,死生不限。」 几人立刻沖了上去。 两人慌忙迎击。 但在他们的轮番攻击下,两人渐落下风。 苏淮安手中聚灵,控制着一个冰球沖向几人,又在靠近他们的瞬间砸开。 爆炸的力量将几人掀出去几步。 他便与长琴往后山方向跑去。 但还未跑几步,两人面前的路,就被一堵藤蔓组成的墙挡住。 梼杌看着两人:「你们好像很执着于去那里,那里有什么?」 苏淮安紧盯着他,泽祀说他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回来,但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恐怕一个时辰都撑不到,该怎么办? 长琴伸手将他挡在身后:「淮安,差不多了,我的琴弦还够拦住他们,你先走。」 苏淮安自然不肯,他刚刚已经听到了梼杌的话,死生不限,他现在已经疯了,根本不会去管杀死一个古神的影响。 「师父不走,淮安也不走。」 长琴有些恼:「淮安,你再不走我要生气了。」 「即使师父生气了,我也不会走。」 苏淮安坚定地看着他:「我不能留师父一个人在这里。」 不远处,冲破冰雾的梼杌闻言冷笑一声:「还真是师徒情深。那我便,帮你们一把,一起死在这吧。」 他说完便提着刀沖了上来。 苏淮安连忙迎击,勉强接住几招,便被击碎了冰剑,砍得后退了几步。 琴声响起,长琴再度张开了保护层,将苏淮安护在了里面。 梼杌冷哼一声:「这烦人的声音。我便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他的刀上聚灵,仅一击,长琴的琴弦就又断了一根。 苏淮安焦急地看着他,便想再冲出去。 长琴喝住了他:「淮安!就待在里面!」 苏淮安紧握着刀柄看着他,在他们的轮番攻击下,师父显然已到了极限,他的指尖冒血,染红了琴弦。 苏淮安的眼眶泛红,师父都已经这样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只会连累别人。 「师父,他们是要我对吗?如果我跟他们走呢?」 「啪!」 琴弦又断了一根,长琴因为力量的反噬,吐出了一口血。 苏淮安慌忙扶住他:「师父!」 长琴抬手拦住了他,再次撑起了保护罩:「淮安。不过是你,他们过来,也是因为陆吾。 你出去没用,别想了。」 「对不起。」 长琴笑了一下:「不怪你。淮安。不怪你。」 苏淮安红着眼看着一轮轮的攻击,有什么办法? 到底怎么样才能和师父一起逃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轰」的一声,长琴的保护罩支撑不住了。 梼杌看准时机,一刀砍向了苏淮安。 长琴慌忙抽出剑,挡住了他的攻击。 梼杌的眼中尽是不耐:「长琴,你一个古神,却与一个魔物一道,你不觉得羞耻吗!」 长琴只觉得好笑:「你一个亲手打碎保护罩,放任魔兽横行,伤害生灵的人,也配说我?」 梼杌已怒:「这是你自找的!」 他连出几刀,尽是杀招。 长琴亏损灵力太过,一时落了下风。 被梼杌找到机会,一刀砍飞了出去。 第220页 他乘胜追击,一刀直砍向他的脖子。 苏淮安慌忙挡在长琴面前,凝聚出一堵冰墙。 但并未坚持多久,冰墙就被击碎。 碎片飞溅,一片划伤了他的脸庞。 他管不了那么多,眼见着梼杌的刀砍向了师父,他沖了过去,挡在了他的面前。 长琴一惊:「淮安!不要!」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刀锋袭来,在碰到苏淮安的瞬间,长琴一把抓住苏淮安,扭转身形,挡在他的面前,长刀直刺进了他的胸膛。 鲜血溅出,溅在了苏淮安的脸上。 他怔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梼杌抽刀,长琴半跪在了地上。 为什么? 他冲上去一把抱住了长琴。 为什么? 为什么都要这样护着他,明明会受伤,为什么还要这样护着他? 他慌忙将长琴的伤口捂住,通红着眼睛,声音颤抖地道:「为什么要这样,怎么办?怎么办?」 长琴苍白着脸色,目光却依然柔和:「没事的,淮安,没事。」 苏淮安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不该说对不起。淮安,想办法逃吧......」 苏淮安紧抱着长琴,慌忙摇头:「不要,不要。」 梼杌冷然看着两人,转而对身后的人道:「他们一直在往后山方向跑,你们去那边,陆吾恐怕就在那。」 众人道了声是,闪身离开。 梼杌睥睨着两人:「一个古神,竟然为了保护一个魔物,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真窝囊啊。」 苏淮安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 杀了他! 这个念头几乎是瞬间涌出,不停地在脑海里迴响。 「杀了他! 杀了他!」 梼杌看着他变红的眼睛,不以为然,手中还滴着血的刀指向了他:「别那么伤心,反正你们都要死。」 他举刀击来。 苏淮安手中结灵,筑成冰墙。 梼杌冷哼一声:「切,雕虫小技。」 刀锋斩下,本以为这一战会直接砍下苏淮安的脑袋,但,那道冰墙,竟然挡住了他的攻击。 不对。 梼杌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去,这个气息,不是苏淮安。 苏淮安轻轻放下长琴,手中凝成长刀,沖了出去。 长琴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伸手想要拉住他:「淮安!」 但还是晚了一步。 苏淮安的刀锋刺穿冰墙,一刀斩在梼杌的刀上。 巨大的力量碰撞,捲起了地上的沙石。 梼杌紧盯着他:「魔心!」 两人被巨大的力量弹开,下一刻,苏淮安再度沖了上去。 梼杌迎击,两人交手几个回合,竟分不出胜负。 梼杌已有些慌了,再拖下去,等穷奇回来了,他们就别想着带走苏淮安了。 他一刀挡开苏淮安的攻击,向后退了几步。 灵力控制这藤蔓生长,缠住苏淮安。 苏淮安砍着那些藤蔓,但它们数量众多,终被绑住了手脚,控制了起来。 梼杌刚松了口气,却见无数冰钉升起,砍断了那些藤蔓。 苏淮安汇聚着那些冰钉,陡然向着梼杌袭来。 梼杌心头一惊,拿刀挡下,剧烈的撞击让他的周围升起了一片冰雾。 他心中暗叫不好,果然,下一刻,苏淮安便刺破冰雾,一刀砍下。 梼杌慌忙抵挡,仍被掀出去了好几步。 苏淮安不肯罢休,步步紧逼。 梼杌心急,越急,招数反而越乱,渐渐竟落了下风。 正这时,玄祁,贺鸣却赶了回来。 两人见着苏淮安竟能与父亲过招,而且丝毫不落下风,来不及急惊讶,便冲上去与梼杌一同击退了苏淮安。 梼杌此刻才有了喘息的机会:「陆吾呢?」 玄祁忙道:「是儿臣无用,后山被设下了符阵,我们使了多种方法,硬是闯不进去。」 难怪他们会想着往后山跑:「先别管陆吾,速速将他们召回,一定要拿住苏淮安!」 玄祁领命,立刻传音,听到迴响后,几人便轮番攻击。 苏淮安开始还能抵挡,但很快,就有些招架不住,就在玄祁的刀将要砍到苏淮安时,一把剑陡然冲来,挡住了他一击,他震惊地看过去,却是长琴。 他捂着伤口喘息,刚刚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苏淮安趁此机会,一剑刺穿了玄祁的肩膀。 但很快,其他人也赶了过来,他们人多势众,不多时,苏淮安就落了下风。 被梼杌一刀砍退出去几步。 眼见着他们将要伤到淮安,长琴慌忙结灵,凝成保护罩,挡下了他们的攻击。 可仅仅挡下一击,他便吐出了一口血,勐然咳嗽。 长琴的声音让苏淮安勐然恢復了冷静,他转过身看着长琴,眼睛仍旧红肿,只是眼里的杀意逐渐消退:「师父......」 长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仍旧止不住咳嗽:「没事......咳咳咳......没事......」 「您不要这样。」 「淮安,别担心,会没事的。」 话音未落,长琴的手指勐然收缩了一下,手臂上青筋暴起,但他仍旧稳着防护罩,手却止不住哆嗦了起来。 第221页 苏淮安紧握着手中的刀,再这样下去,师父一定撑不下去。 怎么办? 怎么办? 「我能帮你。」 脑子里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苏淮安心头一惊,这个声音,与刚才迴荡着要杀了梼杌的声音一样。 「谁?」 长琴闻言一愣:「淮安!」 那个声音继续道:「我能帮你。我能给你力量。我能救你和你的师父。」 苏淮安心中一动,能救,师父。 「怎么做?」 我要怎么做? 「不要排斥,接受我。与我融为一体。」 苏淮安手中聚灵,蓝色的灵力中,一股黑气缠绕。 长琴瞬间明白了什么,慌忙道:「淮安!不要被魔心迷了心智!淮安!回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黑气渐渐涌入苏淮安体内,再睁眼时,他琥珀色的瞳仁被染成了嗜血的红色。 杀了他们。 苏淮安勐然冲出了保护罩,攻向了最近的贺鸣,贺鸣躲闪不及,被灵力击中,身体飞了出去。 长琴的力量勐然崩塌,一口血被他吐了出来。 他挣扎着看向苏淮安:「淮安......」 梼杌怔然看着苏淮安,他的力量,明显比刚才强了许多,身上全是魔气,他快要入魔了。 苏淮安的力量陡然大增,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很快,就被他击退了几人。 梼杌忙道:「摆灭魂阵!将他困住,消耗他的灵力!」 众人闻言才冷静了下来,他们分居几侧,灵力布下阵。 苏淮安被围困在中间,不得出。 灭魂阵扭转,逐渐吞噬他的力量。 苏淮安的周身被黑气环绕,他痛苦地捂着头。 正这时,一块石子击中了玄祁的伤口,他吃痛,手指一颤,阵一下子有了缺口。 苏淮安找准机会,冲上去一掌将玄祁击退。 灭魂阵瞬间崩塌。 梼杌怒然看着长琴,又是他,又是他毁了他们的招式。 他抬刀沖向了长琴,一刀便要砍断他的脖子。 但苏淮安却勐然沖了过来,硬生生将他的刀接住,刀气蔓延,震裂了一片土地。 苏淮安勐然用力,「哐当」一声,梼杌的刀竟被他生生掰断。 众人来不及震惊,苏淮安便勐然冲上去,五指硬生生刺进了梼杌的小腹里。 血在他的手间蔓延。 「父亲!」 苏淮安收回了手,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好像看到了一种自己不能理解的东西。 梼杌半跪了下去。 众人见此,怒然,一时间全沖了过去:「杀了他!」 但苏淮安,却仍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对他们的攻击没有一点反应。 长琴慌忙道:「淮安!躲开!」 他慌忙聚灵,想要为他筑一道保护罩,但他的灵力亏损太过,已无法汇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攻了过来。 「淮安!」 正这时,地面陡然颤动,一道冰墙突然伫立,挡在了苏淮安面前。 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 「淮安。」 熟悉的声音让苏淮安勐然一惊,他抬起了头,眼前是那样熟悉的脸庞:「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苏淮安如血般鲜红的瞳仁褪去,恢復了以往的模样,他的眼眶含泪,又带着一丝怒意。 他生气地锤着泽祀的胸口:「你为什么来的这么晚!为什么这么晚!我......我刚刚......」 泽祀一把将他抱在淮安,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别害怕,没事,没事。」 苏淮安愈发委屈:「还有师父......」 他勐然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泽祀,慌忙沖向了长琴。 后者力竭,昏死了过去。他胸口上的伤模样狰狞,血染红了整片衣袍。 他慌忙扶起他,无助地看着泽祀:「怎么办?」 「别急,淮安,将他带去后山,周回有办法。」 苏淮安慌忙将他背起:「那你怎么办?」 泽祀抬手聚灵,冰钉斩断挡住淮安的那些藤蔓:「我不会有事,别担心。快去,长琴的伤不能再拖了。」 苏淮安也担心着师父的伤,便匆匆向后山跑去,但跑了几步又站住了:「我将师父安顿好就过来帮你。」 泽祀对他笑了笑:「好。」 眼见着苏淮安要逃,玄祁忙道:「拦住他!」 但他们还未走两步,大地再次颤动,数道冰墙将他们与泽祀包围在了里面。 泽祀的眼神是与刚刚看向淮安完全不同的冰冷:「你们,还想去哪?」 第一百三十二章 梼杌强撑着站起:「他魔化了,你清楚仙界的规矩,他们不会再让他活着!」 泽祀手中聚灵:「那不是你该管的,你现在该想一想,现在要怎么活着出去。」 话音未落,无数冰钉落下,众人被他的冰墙挡住,逃脱不开,只能迎击。 梼杌一边挡着冰钉一边道:「穷奇,你刚刚也看到了,那还不是他全部的实力,就已打得我们毫无招架之力,若是魔心降生,后果不堪设想。」 泽祀不言。 「现在是剷除魔心的唯一机会,否则他日后必然会是个**烦。」 泽祀手中凝成长剑,一剑刺下,梼杌慌忙抵挡,但泽祀剑锋一转,一剑刺进了他的胸口:「将死之人,何必去管活人的事。」 第222页 ...... 苏淮安背着长琴匆匆赶往后山。 山涧外,骞岩正在守阵,见他进来,并未多问就带着他进入阵中。 山涧里,那些泽祀所派去助陆吾的人却全在里面。 他们居于四方,淡黄色的灵力将他们环绕,灵力从他们头顶流出,不知去向了哪里。 「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知苏公子有很多疑问,可否等稍后尊上回答,现在长琴仙君的伤才要紧。」 苏淮安闻言才勐然反应过来,慌忙走向了周回。 他与陆吾、温醇他们在一角。 几人在他进来时眼神就瞟向了他,原本坐着的人全站了起来。 苏淮安觉得他们的眼神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还是走了过去。 但当他靠近时,众人却全都往后退了几步。 苏淮安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眼神,是恐惧。 为什么要这样看他?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周回,师父他......」 周回的视线都不敢看他:「请苏公子先将长琴仙君安置在那边的草垛上,我去看。」 苏淮安往他指的地方看去,那是一个草堆铺成的床,离他们很远。 周回的意思显然是不希望他靠近他们,但苏淮安还是点了点头:「好。」 他将长琴背到草垛旁,骞岩连忙上前,脱下斗篷扑在上面,再帮着苏淮安将长琴扶着躺好。 苏淮安起身,远离了那里,周回这才敢上前,去查看长琴的伤势。 苏淮安担心,却又不敢上前。 他迷茫地看着避他如毒蛇的温醇,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就连小狐狸,也害怕地缩在温醇腿后,不敢上前。 最后,终于是陆吾开口:「苏公子。」 苏淮安忙看了过去,他眼中也有害怕,但更多的,确实担忧:「穷奇上君还未回来吗?」 苏淮安一惊,他还在对抗梼杌他们,他得去帮他:「他在前院,我先过去帮他。」 他正欲离开,陆吾却陡然叫住了他:「苏公子。」 苏淮安闻言转头看着他:「嗯?」 「长琴仙君身上的伤,与你有关吗?」 苏淮安一下子愣住了,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是觉得师父身上的伤是他弄出来的吗? 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为什么? 「苏公子,你先别着急,你还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吗?」 他的话让苏淮安一时间觉得委屈,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道:「我去找他。」 就转身离开了。 好在陆吾也没再多问。 他跑到前院,刚刚他们打斗的地方。 冰墙已经消失,梼杌也不见踪影,只看到了泽祀,和梼杌的两个儿子。 那两人已被泽祀锁了起来,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泽祀见他过来,正笑着跟他打招唿,却见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忙问道:「怎么了?」 苏淮安摇了摇头:「没事。其他人呢?」 「逃了。」泽祀担心地看着苏淮安,「淮安,是不是他们......是不是陆吾说了什么?」 苏淮安心里更委屈了,即使低着头,泽祀也能看到他红红的眼眶。 他伸手抱住了他:「淮安,别担心,没事的。」 「刚刚我和师父差点死了,我害怕......等我回过神来时,我手上就都是血。 但我没有伤害师父。」 「我知道。」 「我还会那样吗?我是不是,快要被魔心吞噬了?」 「不会的。」 泽祀伸手,帮他擦掉脸上的血:「淮安,你有没有受伤?」 苏淮安身上全是血,有师父的,有梼杌的,但没有他的。 他摇了摇头:「没有,师父刚刚,一直护着我,他们没伤到我。」 「好。你现在还没来得及吃饭吧,我们先去洗漱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去吃饭,好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不饿,我要去看师父。」 「他有周回照看,没事的。你看,你身上全是血,就这样过去,不会吓着他们吗?」 苏淮安闻言低头看了看,确实,他今天穿的是一身水蓝白底的衣服,现在被血浸染,看着确实渗人。 他这才道:「好。」 泽祀牵起他的手,用帕子将他手上的血擦掉:「走吧。」 「他们怎么办?」 苏淮安指的是地上躺着的那两人。 泽祀看了他们一眼:「我让人处理,别管他们了。走吧。」 两人回屋子里时,却见之前服侍的人已经回来了。 其中一人道:「骞岩将军听说尊上回来了,就令我们前来服侍。热水已烧好,饭食正在准备,待苏公子沐浴后,应该也好了。」 泽祀点了点头:「派人去将外面那两人带去后山,先关起来。」 那人道了声是,便离开了。 泽祀牵着苏淮安的手,去了浴池。 泽祀很喜欢给他买浅色明亮的衣服,他出来后,就换上一身明黄色的衣服。 他坐到镜子前,泽祀就拿起梳子帮他梳头。 苏淮安看着镜子里的他,问道:「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送走陆吾,确定长琴的伤势后,就要去那边了。」 第223页 苏淮安点了点头,低着头没说话了。 泽祀便从后面抱住了他:「淮安,这一次你跟我一起去。」 苏淮安陡然睁大了眼睛:「真的可以吗?」 「真的。」 「你之前不是一直都不想我参与进来吗?」 「因为这件事,让我改主意了。我本以为梼杌定然会趁着援兵还没来,想办法将那些魔兽放出来。但我没想到,他竟然盯上了你。 我不能再将你留在这了,你还是留在我身边,我才安心些。」 「那,师父怎么办?」 「他有周回照顾,没事的。」 「好。」 ...... 吃过饭后,苏淮安就和泽祀一起去了后山。 周回看着苏淮安,还是害怕,但因着泽祀在,没敢表现得太明显。 「长琴仙君受伤严重,我只能尽量医治,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我也说不准。」 苏淮安知道他的伤严重,但没有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但周回却又道:「苏公子恕我多嘴,现在长琴仙君在这里受灵力滋养,可能还会好得快一点。 若是苏公子过去,魔气会使灵力紊乱,让长琴仙君的恢復受到影响。」 苏淮安闻言站住了:「这样。对不起。我不过去了,劳烦你照顾师父。」 周回忙道:「苏公子客气了。」 他说完便退回了长琴身边。 尊上的眼神过于恐怖,若是他再不退,他都怀疑尊上可能会杀了他。 苏淮安蓦然转身,走到了山涧口。 师父为他受伤,他却连看他都做不到。 他慌忙仰着头,努力控制着情绪,但双目仍忍不住染红。 泽祀伸手抱住了他:「想哭就哭出来,我在你身边,不怕。」 他的话让苏淮安心中各种情绪如决堤一般宣洩。 「都是我的错。」他哭着说道,「都是我。都是我。」 「为什么我那么弱,我什么都做不了。」 泽祀一句话说不出来,便只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淮安的情绪太过激动,没一会,就在他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泽祀走到一处坐下,将他抱在怀里,用衣袖擦掉他脸上的泪。 他低下头亲吻着他的额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会再让他遇到这样的事了。 这时,面前却覆盖上了一层影子,陆吾走了过来。 泽祀并未看他:「你还不走。」 「正准备走。我知道穷奇上君现在一定是听不进我的话的,但有一事,我还是要说。」 「如果是关于淮安的话,不必说。」 但陆吾还是说了:「苏公子,他周身的魔气已经完全散了出来,掩盖不住了。说句不好听的,苏公子现在可能已被魔心吞噬,现在只是魔心在伪装苏公子......」 他还未说完,泽祀愤怒的眼神就让他将接下来的话吞了进去。 「我知穷奇上君在意苏公子。苏公子救我性命,我也感激。但这关乎天下大事,我不得不提醒一句。 即使我不说,当作没有发现,仙界,也不可能察觉不到。那时,穷奇上君打算怎么办?」 「你既回去,也帮我给仙界带一句话。 淮安,我保定了。若是他们敢动他一根指头,我有把握让如今坐在那几个位置上的人,换一番。」 陆吾被他惊得脸色惨白:「穷奇上君。」 「来人,送陆吾神君回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商议 兽车行驶在阳关道上。 苏淮安靠在窗边,看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泽祀凑过去,亲了亲他:「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苏淮安扭头看着他:「你知道不是因为这个。」 泽祀便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肩上:「淮安,别多想了,长琴不会有事的。」 他虽然这么说,但师父受的伤多严重,他亲眼见过的,怎么会不担心。 他也不想让泽祀担心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岔开了话题:「困吗?」 泽祀便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有点。」 「我腾位置给你。」 「不用,就让我抱着你。」 苏淮安便没有动了:「好。」 说着就又看向了窗外。 受外面的影响,阳关道里也很暗。 只能看到近处是一片光秃秃的荒地,只两旁有些小山丘。 「淮安。」 「嗯?」 「等到了之后,一定要跟着我。还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别默默地忍着。」 「知道了。」 「还有,那里不比宅子里,那些神仙也都不用吃东西,就没有准备,车上虽然也有些吃的,但毕竟是熟食,放不了多长时间。 你如果想要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带你去周围镇子上吃。」 苏淮安有些无奈地道:「不用了。而且过去是要守阵的。女魃一个人在那里,应付不过来怎么办?」 「在灵力罩失效前,女魃一个人也应付得来。但,一旦灵力罩失效,即使我和女魃都在那里,也没有意义。」 「那,灵力罩还能坚持多久?」 「最多五日。」 苏淮安一惊:「五日!那五日后呢?」 「那便得看仙界如何安排。」 第224页 苏淮安没明白他的意思:「仙界的人能将那些魔兽全封回去吗?」 「要将他们全封印,得至少三个守护兽级别的魔君用五日时间合力封印。 但梼杌他们一定不会任由我们封印,便需要再多几个人来为封印者提供一个完全没有干扰的环境。 如此算来,至少得六位神君。」 苏淮安闻言认真的算了起来:「你,女魃,饕餮神君是不是来不了?那就还差四个。仙界那么多人,应该不会凑不出来吧?」 「淮安,你算得不太对。」 苏淮安有些迷惑地眨巴着眼睛:「哪不对?」 「赤北有一个守阵的神君,叫英招。」 「那就是三个,还差三个。」 「还是两个。」 苏淮安不解:「为什么?」 「因为女魃是罪仙。要不要将她算进去,全凭仙界决断。」 「那,为什么不可以让她帮这一次,将功赎罪呢?」 「淮安,你很聪明。你考虑到了,让他们为难的问题。」 苏淮安不明白。 泽祀便继续道:「正因为这次事关重大,仙界才要慎重。 若是女魃解决了这件事,仙界必然是不能再追究女魃之前过错的,但,女魃的力量太强,有人并不想她回去。 不光如此,一定会有人担心女魃还会犯下之前所犯之事。 所以,要让他们同意由女魃来参与处理这件事,并不容易。」 苏淮安明白了,但愈发地担心:「那要怎么办?」 这应该是她能光明正大地回到仙界最好的机会。若失去了这次机会,下一次,还指不定是什么时候。 「这个,要看运气。」 「什么叫,看运气?」 「仙界每位神君各司其职,时间太紧,他们必然凑不出人。 那他们就只有两个解决办法,要么就接受女魃,派下两个元君镇场。凭元君的实力,要脱出这五天并不困难。 要么就赦免混沌和梼杌的罪责,让他们协助我们封印那些魔物。」 苏淮安吃了一惊:「赦免他们!那我师父受的伤算什么!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又算什么!」 泽祀连忙抱住了他:「淮安,别激动。这只是一个假设。」 苏淮安气得眼眶都红了:「他们真的会这么选吗?」 「比起妖魔祸世,那些凡人的命,甚至是长琴的,都算不上什么。」 「但这些事都是他们弄出来的。」 「是。但作为上位者,他们需要兼顾的事情更多,发生的事无法改变,他们只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若是他们真的如此,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不傻,不可能想不到是我助女魃恢復伤口的。若是他们容不下女魃,下一个针对的,只可能是我。 若是如此,我便不能坐以待毙。」 泽祀抬起头看着苏淮安,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到那时,我会想办法将你的魔心消解,为你寻个好去处。」 苏淮安一把抱住了他:「我要跟着你,除了你这里,哪也不去。」 「淮安。」 「我之前也说了,你若死了,我也不要活了。你即使将我送走了,我也会回来。我就要粘着你。」 泽祀轻笑了一声:「我只是在说个可能。别说死不死的。我可不会那么轻易地去死。我还想和我的淮安长长久久,幸福地生活下去。」 「那你也别再说要将我送走这种话。」 「好。」 ...... 泽祀一早便准备好了前往仙界的通道,不过半日,陆吾就赶往了神殿。 凡界的事,元君已知晓,早已聚集商讨此事。 陆吾跌跌转转地赶到行宫门口,正欲让人通报,守门人却直接将他带了进去。 殿前,四位元君聚集。 东夷元君与玄灵元君正坐,鉴永元君与依远元君分居两侧。 陆吾正欲行礼,东夷元君连忙抬手道:「神君不必多礼。凡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夷元君是一个看上去约莫天命之年的女人,着一身青绿长袍,端庄威严,又不失慈爱。 陆吾道了声是,便将他下凡后经歷的所有事一一道出,当然也包括苏淮安即将入魔的事,只泽祀让他带的话他没敢说出来,只委婉地表达了他的立场。 几人闻言脸色愈发沉重,尤其是玄灵元君,脸色称得上难看。 东夷元君听完后抬手道:「辛苦神君下凡一趟,神君受伤严重,先回去休息吧。」 陆吾担忧着凡界的事,连忙跪下道:「凡界之事耽搁不得,还请元君早做定夺。」 「我们定会想办法,神君不必忧虑。」 话已至此,陆吾知道他们一时半刻是给不出办法的,便只能道声是,退了出去。 带陆吾走后,东夷元君便看向了玄灵元君:「玄灵,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玄灵慌忙道:「这,梼杌所犯之事,我也是才知道。我也没料到他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 「梼杌是守护兽里第一个降生的,当时天帝便将他交给你照拂。这么多年你处处关照他些,人之常情,我不说什么。 但眼下,他犯下如此大错!」 她嘆了口气:「我信你对此不知情,也信你心里挂怀着百姓。我只问你,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第225页 「您也说了,梼杌算是我一手带大的,若是我再多说什么,便有因公假私之嫌。 他犯下如此大错,理应受罚。 他的事,我也不想管了。」 东夷闻言也没再问他,转头看向身旁年龄最小的女人:「依远,你说呢?」 「依远觉得,对他的惩罚可稍后再议,眼下,阻止妖魔进入凡界才是最要紧的事。依远请东夷元君允许我同鉴永哥哥下凡,助穷奇封印那些妖魔。」 玄灵元君闻言立刻道:「眼下女魃伤口恢復,明眼人都能看出,一定与穷奇脱不开干系。现在,赤北有难,两人第一时间赶到了那里。 说句难听的,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赤北会有这么一遭。 若是此番让女魃帮着封印妖魔,日后这帐要怎么算? 惩戒女魃事小,但此番赦免了她,若以后她再闹出八年前的事端,该当如何?」 「八年前女魃是因为被魔障迷了心智才会铸下大错,」一直未言的鉴永元君道,「但现在,混沌与梼杌神志清楚。清醒得很。若非要决断出两方谁更危险的话,窃以为,听依远的,会不会更好。」 玄灵元君却道:「眼下穷奇明显的帮着女魃,这倒不打紧,关键是,魔心也在穷奇手上。而且他明显就不打算将人交出来。 若是此番听了依远的话,不追究女魃以往的过错,那之后,是不是魔心也不能追究了? 穷奇女魃的实力自不必说,加上一个魔心,那是足以撼动仙界的力量。 将这样的力量放任在凡界,真的会比赦免梼杌和混沌,更好吗?」 众人闻言一下子沉默了。 玄灵说得不错,魔心一旦占据那个男孩的身体,不止是凡界,甚至是仙界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女魃曾犯过大错,虽说是魔障入侵,谁也不知道,其中她自己的意愿占几分。 至于穷奇,他虽然举止轻浮,不服管束,但也从未做过危害凡界的事。可他明显向着那两人。 「我并非向着梼杌,」玄灵元君继续道,「只是相较于他们,混沌和梼杌似乎更容易对付些。现在暂且先答应了他们的要求,稳住局势。 待日后再寻到机会,数罪併罚,未尝不可。 可若是现在听凭了穷奇的安排,日后若再要追究起来,便是不可能的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苏淮安跟着泽祀走在大街上。 他们本该直接去赤北的,但在中途泽祀突然牵着他下车,来了就近的镇上。 「天全黑已维持了近四日,我们得看一下凡人的反应。」 这是泽祀的理由。 苏淮安并不怀疑,就只默默地跟着他。 若是以往,现在应该是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但此时,天上被一层阴霾笼罩。 只能靠家家点着的灯火才能清楚周围的环境。 泽祀带着苏淮安走进了一家酒肆。 他在里面点了几道菜和一壶酒,听着周围人的交谈。 苏淮安便默默地吃饭。 这些菜虽然没有宅子里的厨子做的好吃,但对比着这两日在吃的点心干粮,还是要好很多。 他吃着,也注意着周围人的话。 酒肆里的人喝了酒,声音都大些,话也密,苏淮安听得真切。 就近的一个人喝了酒就嘆了口气:「唉,这样要到什么时候。整日不见光,这地里的庄稼都不长了。」 他身旁另一个人道:「听陈家那小子说,你知道陈家那小子吧,之前在京都,这两天回来处理些家事。 他说从四日前就是这样,一路上都不见光。 京都还没有表示,但有些镇子已经偷偷请了法师过去算卦,听说是什么,有妖物混入了人群。他给画了符,驱妖避祸。 说是再没有效果,就要献祭了。」 苏淮安闻言手一停,献祭,又是献祭!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泽祀又给他夹了一些菜:「先吃饭,等下菜凉了。」 苏淮安点了点头,但仍忍不住听着那些人的话。 但之后,他们就只是聊些家常而已。 两人离开酒肆时,苏淮安忍不住道:「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会有很多人因为这莫须有的事被杀死。 泽祀牵着他的手往前走:「我知道你担心,但这事急不得。我们再到其他地方看看。」 苏淮安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了一条街上,大街上很热闹,不远处有一座楼阁,楼上的灯火绚烂,十分漂亮。 但苏淮安却无心观赏。 泽祀带着他去了一家小店,苏淮安进去之后才发现,那是一家成衣店。 他有些惊讶地问道:「又买衣服?」 「你之前的衣服因为那场大火都烧掉了,后来也只赶制了十几套衣服,得再买一些了。」 「那些也够穿了。」 「我想再看你穿更多好看的衣服。」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没再多说什么。 泽祀给他选料子,他很喜欢亮亮的颜色,有已批料子与他身上的颜色相差无几。 苏淮安忍不住说道:「跟这个差不多,别买了。」 「有区别的,你看,这匹布颜色更浅,穿在你身上一定更好看。」 苏淮安是看不出来什么区别的,但泽祀这样说,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第226页 他又选了十几匹料子,店家就给苏淮安量尺寸。 苏淮安被量得多,也知道该怎么做,一边量,一面问道:「你为什么不给你自己买。你的衣服全是黑色,怎么不买些其他颜色的?」 「我穿什么都一样。你穿得漂漂亮亮的,我看着就欢喜。」 苏淮安撇撇嘴:「你也给自己买,你又不差钱。天天穿黑色,我看着也乏味。」 「那就之后再说,今天先给你买。」 他如此推辞,苏淮安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 黄沙漫天,北风唿啸。 女魃一掌击退了面前的人,但更多的人却随之上前。 她忍不住啧了一声:「没完没了了还!」 一旁的英招一刀砍退一人,忍不住道:「上君,穷奇上君到底何时才来?」 女魃手中结印,震退一片人。 三日前泽祀对她传音说宅中有了变故,要回去一趟,之后就没消息了。 她多少也能猜到,能让泽祀这么着急的事,一定与淮安有关。 如今他这么长时间不回,也让她心中不安。 淮安,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正想着,面前突然铸起了一道冰墙,挡住了那些人的去路。 泽祀。 她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一个轻盈的身影正为他们击退混沌的手下。 是淮安。 他着一件浅红色的长袍,在乌压压的大军前,就像一只飞舞的蝴蝶,让人忍不住停留视线。 直到泽祀不知何时赶到她身旁提醒道:「先将他们赶走。」 女魃才陡然回神:「知道。」 有了泽祀和淮安的助力,他们并没有废多少功夫就将人击退。 苏淮安这才跑到女魃面前,他的衣袖轻盈飘起,更像了。 她刚想问泽祀为什么要将淮安带过来,但等他一靠近,她就明白了。 淮安靠过来想同他搭话,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泽祀就抱住了他,头还在他的颈肩蹭了蹭:「别离我太远了,受伤了怎么办。」 「我可以应付的。」 「那也要小心些,淮安如果受伤了,我会心疼。」 女魃简直没眼看。 苏淮安便拉了拉他的手,松开了他的怀抱:「好了,这不是没事。」 他说着便看向了女魃:「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女魃闻言笑了笑:「没有。他们还伤不到我。你呢?那日泽祀匆匆回去,是不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是梼杌去了宅子里,要带走我和陆吾神君。」 女魃眉头拧紧:「你可有受伤?」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没有。但师父为了保护我,受伤很严重。现在,还在昏迷。」 女魃便也嘆了口气:「拦截陆吾,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马,带走你,也不可能立刻得到魔心。 他针对你,故意噁心泽祀。」 苏淮安点了点头,眼眸垂下,那时还不如跟他走了,还连累了师父。 泽祀也猜到了他的想法,握住了他的手:「淮安,别多想了。长琴他还不至于因为那道伤就丢了性命。」 女魃闻言也道:「他好歹也是古神,即使是阎王也不会敢收他的。」 她本意是想逗淮安笑笑,淮安自然也知道,就也笑了笑。 女魃知他还是担心,便想着转移一下话题,便转头看向泽祀:「你的兽车在哪?这里不比宅院,淮安在兽车上因为会舒服些。」 「它们会受魔兽影响,自然不能带来。」 「那淮安怎么办?不如,你们先去附近镇子上待一阵,这里我守着就好。」 「我们刚从那里过来。」 「这样......」 苏淮安其实不喜欢这样,他知道他们是关心他,但他也不想让他们因为多出一个他就平白多出那么多麻烦。 「我不用,我和你们一样就好。我们之后怎么办?他们还会攻击吗?」 泽祀对他笑道:「即使攻击了也不怕,我们有防护罩,他们不能怎么样?不过,淮安,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我们在镇子上买的烧鸡应该还是热的。」 苏淮安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不饿,刚吃过了。那防护罩消失了怎么办?你之前不是说最多只能坚持五日吗?眼见着已经四日了。」 「那你要不要睡一觉,你路上都没怎么睡,这里没有什么舒服的地方,你就在我怀里睡。」 他一直打断苏淮安的思路,让他有些气恼:「你不要总这样敷衍我。我真的想帮忙,我不是想惹事。」 泽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知道。但我们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眼下,只能等。」 「等什么?」 「等一个结果。」 苏淮安陡然想起泽祀之前在路上说的话。 仙界可能会因为畏惧他们的力量,而选择无视混沌和梼杌的过错。 苏淮安的眼睛看着泽祀,后者的眼神温柔,好像完全不在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苏淮安便明白了,现在想再多都没有意义,他的关心也只是在添乱而已。 他便回握住泽祀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我知道了,我们就再多待一会。」 ...... 许是因为混沌听说泽祀回来了,对他心生畏惧,又许是因为他们元气大伤,直到苏淮安睡着,他们都没再攻过来。 第227页 泽祀抱着苏淮安靠在一棵树旁,在他们身后的保护罩外,就是挣扎着要闯出来的鬼魅。 苏淮安身上的魔气太重,英招也察觉到了。 只是陆吾之前交代过让他在仙界没有下达其他命令前,先听泽祀的,他便没有多问。 但女魃却是忍不住,见苏淮安睡着后,便悄声问道:「淮安,是怎么回事?」 泽祀便将之前宅子里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女魃闻言,脸色愈发难看了:「陆吾知道吗?」 「你觉得呢?」 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若是仙界忌惮我的力量,你便推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他们撇清了关系,或许仙界因着泽祀的力量,并不想与他撕破脸。 但泽祀却道:「你觉得仙界若是连你都容不下,会容得下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诞生的魔君吗?」 女魃闭了闭眼,她终究是想得太简单了:「是我连累了你,还拖累了淮安。」 「算不得是你连累我。淮安......是迟早的事,也与你无关。不要多想。 不过,若是仙界真的只因为我们的力量而选择对混沌梼杌肆意虐杀凡人的事视而不见,那这个仙界,真的有我们守护下去的必要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苏淮安清醒时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泽祀的怀里很暖和,他还不想起来,脑袋在泽祀肩上蹭了蹭,想再睡一下。 这时,却又陡然清醒。 自己竟然睡着了。 泽祀见他已醒,就伸出手,帮他整理乱糟糟的头髮:「要不要再睡一会,还是起来吃点东西?」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睡了多久?」 「才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了。 苏淮安转头看着身旁的人,他们整齐地站立,守护着保护罩。 女魃和英招在一旁商议着什么,就只有自己在睡觉。 他连忙站起,泽祀便也站了起来:「怎么了?」 「他们是不是还没来?」 泽祀知道他指什么,抬头看了看天:「估摸着也快了。」 他说着对苏淮安笑了笑:「淮安,别想这些了,先吃点东西吧。」 他拿起一旁的包裹,翻找着:「昨天买的烧鸡应该已经凉了,我再火上给你再烤一下可好?或者吃点其他的,这还有酥饼......」 苏淮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我害怕。」 泽祀心中一动,一把将他抱在怀中:「有我。我会想办法。」 「我不要和你分开。」 泽祀闻言笑了:「淮安,你这样想我好开心。我也不和你分开,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但这样平静的状态并未维持多久,不一会,一群人就围拢了过来。 众人立刻收敛心神,紧盯着那些人。 苏淮安也忙看了过去,这些人穿着与他们刚来时赶走的那批人一样的铠甲,应该也是混沌的手下。 只这些人却与寻常不同,他们似乎并没有进攻的打算,将他们围了起来后,就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苏淮安有些疑惑地道:「他们怎么没有进攻?」 泽祀继续低头翻着:「仙界的人来之前,他们不会攻进来的。淮安,先吃点东西,别饿着了。这还有两块豌豆黄。」 「不吃豌豆黄,吃太多了,有点腻。」 苏淮安答完之后就是一愣,眼下是考虑吃什么的时候么,他还真被泽祀带过去了。 泽祀却像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一样,笑道:「好。这还有一只鹅腿,连着烧鸡一起烤给你吃。」 「太多了,我吃不完......不对,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泽祀却已经牵着他的手到了一旁的火堆旁,将那个烧鸡和鹅腿串了起来,架在一旁的火堆上面烤:「没关系,吃不完我吃。」 苏淮安有些恼:「泽祀!」 泽祀伸出手,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下:「淮安,别太担心了,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攻进来的。」 苏淮安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前分明那么急切地进攻,眼下又是防护罩最脆弱的时候,他们有什么理由不进攻?」 「因为他们还期盼着,仙界能赦免他们的罪孽。若是防护罩被打碎,妖魔流散了出去,他们便再没有获得饶恕的可能。」 苏淮安思索良久,好像能明白:「所以他们之前那么急切地进攻,但又不真正地做出太危害防护罩的事,是想以此威胁仙界。 让仙界觉得,若是与他们撕破脸,会酿成更大的灾祸,与那些祸事比起来,他们先前做的那些事,便算不了什么。」 泽祀伸手轻点他的鼻子:「我的淮安就是聪明。」 「但仙界真的会这般纵容他们吗?即使他们在这件事后有所收敛,仙界真的就不怕他们再惹出这般事端吗?」 泽祀摇了摇头:「这便看他们更担心什么,又更相信谁了。人心难测,这种事情,我也难以预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所以,淮安,你得先吃点东西,你和我们不同,可别饿着肚子陪我们。」 苏淮安自是没心情吃的,靠在泽祀的身上,看着火堆,思考着该怎么办。 泽祀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别一直盯着火堆看,你的眼睛还受不了。」 苏淮安便轻嗯了一声,眼睛埋进了他怀里。 第228页 泽祀看着火,过了一会,就听到了淮安闷闷的声音:「不要想着把我送走。我不会走的。」 泽祀笑了一下,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不会的。」 一旁,英招也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突然不进攻了,疑惑地问女魃:「仙君,他们这是做什么?不打了吗?」 女魃也看不懂,扭头看向泽祀,后者正抱着淮安坐在火堆旁,满脸堆笑。 他竟然还笑得出。 女魃看不懂,见泽祀没有进一步的指示,就只是道:「先守着,待他们有行动了再说。」 两方对峙,很长时间后,也没有任何一方行动。 直到鹅腿烤好,苏淮安吃着鹅腿,看着他们:「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若是保护罩崩塌了怎么办?」 「他们一定会在那之前赶来。」 苏淮安便没再问了,他相信泽祀的判断,他只用想,若是他们被抛弃的一方,他们之后该怎么办就好。 泽祀给他买的烧鸡和鹅腿都很好吃,他吃了大半,剩下的给了泽祀。 他就靠在泽祀的腿上,眼睛看着黑洞洞的天空,这一刻,心里仿佛已没有那么惶恐,反而十分宁静。 正这时,黑蒙蒙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光。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伸手拉了拉泽祀的手:「泽祀,上面。」 泽祀自然也看到了。 空中降下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人一身白衣,身姿挺拔,衣袂飘飘。他的面容俊朗,眉目间透着一股超然物外的淡然,双眼深邃如星辰一般。 另一位则穿着青衫,头髮被一根青玉簪子轻轻挽起,模样如明月般皎洁,却又不失沉稳之气,让人生畏。 苏淮安站了起来:「他们是谁?」 「左边那个男人是鉴永元君,右边那个是依远元君。他们与东夷元君、玄灵元君一道,是负责管理凡界的神。」 「那他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是敌,还是友。 泽祀却对他扬了扬下巴:「你去问问他们。」 苏淮安自是不敢,只敢往那边瞧了瞧,却见那两位中的那个姑娘正看着他。 他们立于两方中间,并未言语,只那姑娘的眼神在他和泽祀之间流转。 他身旁的鉴永咳了一声,她才收回了视线。 两人的出现,自然引得所有人的目光。 对面为首的两个人悄然退了出去,看样子,应该是去通报了。 英招见着两人慌忙行礼:「鉴永元君,依远元君」。 鉴永抬手道:「将军不必多礼,这几日,有劳将军了。」 「英招受命守护赤北,却使赤北动盪,请元君责罚。」 「此变故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将军没有防备,也是自然,不必自责。」 「英招谢元君体恤,只英招无能,这防护罩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还请元君做下一步的指示。」 鉴永却并不明言:「烦请将军先将伤者移出。援兵随后就到。」 他不说,英招也不好继续问,只得道了声是,便清点着人数,将人带走。 连续几天的激战,仙将已伤大半,除却之前因为伤势实在太重而被迁出的,现在只剩不到三层。 有他们在,外面那些人见着伤员回撤,并未动手。 鉴永眼见着他们离开,才走向了女魃,微微低头行礼道:「女魃仙君。好久不见。」 女魃也不过点了下头:「好久不见。」 两人两相对视,之后就再没有言语。 苏淮安握着泽祀的手,有些紧张地看了看他,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泽祀只低头轻声道:「淮安,真担心的话,就去问问。」 苏淮安一时分不清他是在胡扯,还是认真的,轻声问道:「真可以问?」 「真可以。」 苏淮安便真鼓起勇气走了过去,对着鉴永和依远行了个长揖:「鉴永元君,依远元君。」 两人便都看向了他,鉴永对他点了点头:「宋公子。」 他又有些拿不准:「还是称苏公子?」 「鉴永元君随意就好,只是如鉴永元君所见,眼下封印那些妖魔才最为重要。」 鉴永元君抬眼看了看他身后,因为他们的到来,那些妖魔倒是安分了很多,没有像之前那样冲撞守护罩。只直勾勾的看着他们,眼神渗人。 「苏公子能心繫百姓,让人佩服。」 苏淮安不明白他只是普通的客气,还是有其他意思,又看了看泽祀。 泽祀低头道:「别害怕,想说什么,想问什么,都可以。」 听了他的话,苏淮安终于大着胆子看向了鉴永:「淮安只有一问。元君来此,是来助我们封印这些妖魔,保护凡界。 还是来通知我们,你们要放过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与我们为敌。」 苏淮安的直率让女魃惊讶,她挑了下眉:「淮安......」 但她还未说完,却陡然听到一个声音道:「你一个魔物,倒还掺和起我们仙界的事了。」 几人闻言全都看了过去,一直未露面的梼杌与混沌正走了过来。 泽祀往前走了两步,挡在苏淮安身前。 梼杌停在鉴永面前,眼睛挑衅地看着泽祀:「元君应该也已看出,那魔物已经魔化。为着这世间的安定,理应即刻击杀。」 第229页 第一百三十六章 「魔化?」苏淮安有些慌张地看着泽祀,「什么魔化?」 梼杌冷然道:「事到如今了还在装。元君,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是已经被魔心控制住了。你真的还要留下这个祸患,危害人间吗?」 泽祀怕苏淮安多想,连忙道:「淮安,别听他的,你没事,我还可以帮你拖很长时间,拖到我找到消解魔心的办法。」 苏淮安怔怔地看着他:「那天......」 「淮安,别怕。我会帮你。」 梼杌冷笑一声:「穷奇,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这个魔物。」 泽祀啧了一声,刚要开口,鉴永却先他一步道:「我相信穷奇,以他的智谋和对苏公子的了解,苏公子究竟有没有被魔心侵蚀,他不可能不知道。」 梼杌的眉头挑起:「所以呢?你们不会打算帮他们?」 他一手一一指向了女魃,苏淮安还有泽祀:「一个本就该被处死的罪仙,一个随时都会觉醒的魔君,一个帮着两个祸害的三界最强的守护兽。 若是此次放过了他们,若是日后他们再要谋反仙界,后果你们想过吗!」 鉴永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在来之前,这些话,玄灵元君也对我们说过。 我目光短浅,还真被这套说辞唬住了。 但,东夷元君的智慧,显然要高于我们。 穷奇的力量本就高于你们所有人,若是他真对仙界有异心,八年前,女魃发动暴乱之时,他为何没有协助女魃,趁机攻下仙界。 他有机会的,他们都有机会。但他们没这么做。 何况穷奇守着东方这么多年,从未发动过一场战争,相反,为了守护和平,他做了许多。 我们却仅仅因为力量怀疑他们,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 他说着看向了苏淮安。 「苏公子。你刚刚问的问题,你的顾虑,更让我惭愧。其实是非曲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连旁人都看得很清楚。 偏就只有我们还在犹豫。」 苏淮安呆愣地看着他:「所以,你不是来抓我们的?」 「只是因为力量,就放过作奸犯科,奸佞之人,而且伤害忠志之士,岂不寒天下人之心。」 苏淮安明白了,已经完全忘了他们所说的他已被魔心侵扰的事,忙拱手道:「谢谢您。」 「该我们谢谢你,能坚持到现在,苏公子也帮了大忙。」 梼杌看着他们,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混沌愈发恼怒:「你们既然要去扶持一股超越仙界的力量,真是愚蠢!」 鉴永转身看着两人:「两位都是仙界的老人,又守着凡界多年,若是能就此悔过,同我们回去,仙界自会从轻处罚。」 梼杌冷笑一声:「从轻处罚?我们又做错了什么?错的是你们!我们这么强的力量,竟然要去保护那弱小又自私的凡人! 仙界这可笑的规定,也是时候更改了!」 混沌已怒火中烧:「和他多说什么废话,来人,进攻,打碎这层防护罩!」 未等梼杌开口,混沌已带人沖了上去。 鉴永与依远两人结灵守阵:「还请三位封印妖魔,我同依远守阵。」 苏淮安一惊,三位? 他慌乱地四下查看,刚刚英招被遣走,现在这里就剩下了泽祀、女魃,还有一些仙将。 哪还有人能帮着封印。 正在他不知所措之际,泽祀突然道:「淮安,跟着我们。」 苏淮安又是一惊,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我?」 说话的却是鉴永:「苏公子体内的魔气正利于封印那些妖魔。若是两位灵力运转得够好,苏公子体内的魔气,或许还能被中和一些。」 苏淮安明白了,看向了泽祀:「我要怎么做?」 泽祀指尖一动,割开了自己的手心,在地上画下一个符阵。 符阵围成了一个圈,正中间,是一个眼睛的模样。 泽祀画完后,就牵起苏淮安的手走到符阵中央:「淮安,会有点疼。」 苏淮安摇摇头:「没关系。」 泽祀这才在苏淮安手心轻划了一下,手心上出现了一道浅痕,几滴血滴在了符阵中心。 女魃也走上前,割开自己的手心,将血滴在那个眼睛里。 血迹相融,很快就被符阵吸入。 泽祀就立刻撕下衣角,将苏淮安的伤口包住。 苏淮安笑了一下:「没事的。你才要紧,我给你包一下。」 女魃便凑了过去:「不用,他的伤口会自己恢復,不过,淮安,为什么不关心我?」 苏淮安闻言连忙道:「对不起,那我给你包。」 一旁的鉴永轻咳了一声,女魃才没有再多说什么。 泽祀将苏淮安带入阵中,打坐坐下。 「淮安,你什么都不用做。闭上眼睛,思绪放空,剩下的,交给我们。」 苏淮安点了点头,按照他说的,闭上了眼睛,思绪放空。 女魃和泽祀同时结灵,两股灵力在几人中间流转,很快,这两股力量中,又多了一股黑色的灵力。 苏淮安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陡然一沉,沉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但很快,身体又一下子变轻。 意识也飘然而起。 他不知自己在哪,眼前是一片混沌,模模煳煳间,能看到眼前是一片沙丘。 第230页 高低起伏的,一望无际。 他疑惑地站在原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不一会,眼前却陡然闯进了一个人影。 他凑近了一些,才看出那是一个浑身伤痕的孩子,他的脸被长发和血污遮住,看不清面容。身上穿着不合身的黑色外袍,行色匆匆,总时不时地看着身后,好像有什么人在追他。 他太在意身后,却没注意到面前的一块石头,一下子被绊倒。 苏淮安慌忙冲上去想要将人扶住,手却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眼看着他摔进了沙坑里。 苏淮安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穿过去了,怎么会。 一阵骚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看去,面前一群黑色的大鸟掠过,在空中盘旋了片刻,突然席捲而来。 云雀。 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 苏淮安手中结灵,想要进攻,却陡然发现周围一点水源都没有。 可云雀已沖了过来,他来不及割破手心取血,只能眼见着他们冲过来。 但在他们撞到他的瞬间,他们却如刚刚的那个孩子一样,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苏淮安怔然,转头看了过去,却见那个孩子已挣扎着从沙坑里爬了出来。 刚刚他摔下去时扭到了一条腿,只能踉跄地往前跑。 苏淮安犹豫了片刻,跟了过去。 这些事似乎与他无关,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过去看一看。 男孩被追着匆忙地往前跑,却在下一刻停住了。 苏淮安跟着他,但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他也一下子停住了。 面前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悬崖的另一边,是一片荒芜的土地,到处都是碎石。那里的天空格外浑浊,到处都是不怀好意的黑影。 赤北。 而他面前的,是赤渊。 苏淮安惊慌的四处查看。 怎么会? 他记得自己是在同泽祀和女魃一起封印那些妖魔,为什么就到了这? 为什么,又回到了这? 这里又为什么没有看到他们,泽祀,女魃,甚至梼杌,一个人都没有。 身旁传出的异响让他陡然回神,一只云雀冲上去,一爪划伤了那个男孩的后背,衣衫被抓破,原本就青紫的后背留下了几道刺目的抓痕。 男孩踉跄的跪倒在地,眼见着更多的云雀冲来,他站了起来,径直冲了过去。 苏淮安的心头一紧,眼看着他在靠近悬崖口的时候脚下一蹬,沖了过去。 但还未到达对岸,男孩的身体就勐然下坠,他的手慌忙在空中乱抓,终于抓到了崖壁。 他顺着崖壁,艰难地爬了上去。 那些云雀见他过去后,不但没有追过去,反而掉头离开了。 苏淮安徘徊在原地,想要过去,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过去。 他不会飞,这么宽的悬崖,也是肯定跨不过去的。 他犹豫再三,心一横,也学着那个孩子沖了过去。 反正他在这里好像是灵体的状态,又不会死。 他是闭着眼睛冲过去的,但他的感知力极好,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听到周围阵阵风声和自己急速下坠的声音。 他一时感觉感知力过好好像也不是好事。 自己好像掉下去了。 只是,果然如他想的一样,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等周围的风声停息,他才睁开眼睛,正想着该怎么爬上去时,却陡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对岸。 他震惊地四处看了看。 那个孩子就在他的不远处。 只是他被一群妖魔团团围住。 苏淮安连忙跑了过去,却见一个如犀牛般的怪物,用尖爪,一爪刺进了那个孩子的身体。 他慌忙上前阻拦,身体却从他们中间穿过。 他听到了那个孩子痛苦的哀嚎,他挣扎着想要从他们中间爬出来,却被他们拉了回去。 他的手指被石块划破,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它们撕扯着他的身体,贪婪地吸食着他的血。 第一百三十七章 苏淮安焦急地想要将那些妖魔推开,手却从他们的身体里穿过。 男孩的皮肉被生生撕扯下来,他已没了反抗的力气,甚至连叫都叫不出来。 苏淮安着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正这时,原本围着男孩的妖魔被一股力量推开。 众人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却见一个身影缓缓走来。 那人穿着一身青衣,身材清瘦高挑,仪态近似于一个女人,她的脸上戴着一个鬼面面具,遮住了模样。 苏淮安不知那人身份,不过看样子,她在这里的地位很高。因为在看到她之后,那些妖魔求情都退后了几步,无人敢靠近。 她走到男孩面前,蹲下身,看着他身上的伤口。 男孩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个人对他没有那么强的第一,半睁着眼睛,虚弱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你落魄至此,仙界也不管么。」 男孩不言,只看着她。 「我可以帮你。」 话一出,身旁的妖魔瞬间坐不住了:「女魃!你想清楚!那小子身上的力量强大,若是吸取他的力量修炼,你的伤或许就能恢復。 我们可以不跟你争,你给我们留些残羹冷炙,供我们吸食。 第231页 待你力量恢復,我们可帮着你,冲出这片封印之地。」 苏淮安一下子怔住了,看向了那个女人。 女魃,她的身形与他之前见过的模样,确实相似。 那那个孩子...... 女魃并未理会他们的话,用衣袖擦干净那个男孩的脸,将他抱了起来:「你暂且出不去,留在这,我教你如何使用你的力量。」 那孩子露出来的面庞苍白的可怕,但苏淮还是看了出来,那是一张与泽祀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 真的是他。 苏淮安的心就像被捏了一下,又沉又痛。 泽祀之前跟他说过,他是被追杀着,逃到了赤北。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平淡的语气下,竟是这样遭遇。 他按着自己的胸口,几乎无法喘息。 面前的景象突然在一瞬间崩塌。 黑暗中,一个声音突然道:「逼他到此处的是梼杌,但仙界那些人不也默认了吗?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们真的要帮吗?」 那个声音与之前梦里的声音一样。 是魔心。 是他让自己看到了这一切。 苏淮安凝神聚灵,不能让自己受到影响。 那个声音却冷笑一声:「你不觉得奇怪吗?穷奇之前分明告诉你,封印赤北的妖魔,最少需要三位神君,但为什么,偏这个时候,鉴永要将英招遣走?」 【因为这里有他,鉴永元君说过,我的力量就可以帮助他们。】 苏淮安并不想与他争辩,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这么告诫自己。 「你的力量?你真的能帮得上忙吗? 封印住赤北极废心力,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凭什么呢?」 苏淮安闭着眼睛,努力不去在意他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为什么呢? 说是让英招带伤者离开,但这是必须要他去办的事吗?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相信穷奇,但实际上,却还在忌惮他的力量啊。」 【什么意思?】 「仅靠两位神君封印赤北,难度之大,不可估量。即使真的成了,他们恐怕也得费上半条命。」 【撒谎!】 苏淮安明白了,他就想扰乱他的心智。 「我撒谎?你睁开眼睛就可以瞧见了,他现在的模样,啧,悽惨得很。」 苏淮安并不想受他话的影响,但却又忍不住去想。 只是睁眼看一看,没事的吧。 他正这么想着,脑海中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 「淮安。」 他心头一惊,很快反应过来,那是泽祀的声音。 「不要听他的,聚气凝神,不要去想其他的东西。 你能帮到我们很多。」 【那他们为什么不能留英招帮忙?】 泽祀仿佛听得到他的想法:「我现在不好解释,这个封印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你得保证你脑海中的思绪完全纯净。 这很难,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他骗你的,」魔心的声音,「他只是不希望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苏淮安稳住心声,努力放空自己的思绪。 他相信泽祀。 ...... 鉴永和依远手中结灵,聚成防护罩将梼杌他们全挡在了外面。 在他们身后,泽祀他们周身的灵力不断被抽离,汇聚在那些妖魔周围。 而处于中心的泽祀,面色已变得惨白,眼口鼻都开始冒血。 依远回头看了他一眼:「仅凭他们,真可以封住赤北那些妖魔?」 「穷奇的力量不容小觑,而且苏淮安他体内毕竟有魔心的力量,多少能帮些忙。」 「即使他应付得来,将赤北封住,也得耗半条命吧。你有意将英招遣走,那样拙劣的说辞,穷奇平日看着也不愚笨,真的看不出来?」 「他自然看得出来,但他在意苏公子,与仙界闹翻,他与女魃自是没什么,但苏公子体内的魔气已经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再不处理,苏公子必然会被魔心吞噬。 倚靠在仙界的力量要将魔心消解已是勉强,何况与仙界闹翻后。 躲躲藏藏的,不管是人力还是药材,都不可能有以往丰厚,自然更不可能。」 依远的视线不由得看向了苏淮安:「那孩子,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能让我们都毫无办法的穷奇,为了他费这么多心思。」 「不管是因为什么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处理好当下的事才是头等大事。」 「知道了。」 依远收回视线:「不过,为什么他们没动静了?」 梼杌和混沌好像知道了这样单纯的攻击对他们来说毫无作用,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其他的动作。 鉴远摇了摇头:「不知道,总之小心些。」 另一边,混沌气恼地道:「我早说过,直接将它们放出来,最好闹得天下大乱,让他们无暇顾及我们。你偏不听!」 梼杌也恼:「闹得天下大乱然后呢?总归会有太平的一天,之后我们该当如何?」 「那也总好过像现在这样被架在这里。像现在这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梼杌的脸色并没有多好看,他有些焦虑地看着对面,两个元君的力量不容小觑,眼下他们已打了两日,照现在的速度,不足三日,穷奇他们的封印铸成,他们更加没有机会。 第232页 梼杌不由得看向了泽祀和他身旁的苏淮安。 但片刻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下陆吾重伤回了仙界。」 混沌疑惑地道:「所以呢?」 「那个凡人,还有姜麾......」 混沌也勐然反应了过来,与其在这里干耗,不如再搏一搏。 他扭头看向手下:「所有人听令!继续在这里耗着,拖着鉴永和依远!」 梼杌也吩咐自己那几个孩子道:「务必要让他们空不下心思想其他事。」 众人得了命令,便纷纷沖了过来。 依远眼见着他们突然攻击,吃了一惊:「他们这突然怎么了?」 鉴永也一时琢磨不清,只摇了摇头:「先守着,待封印成功了,再将他们抓获。」 ...... 【还有多久?】 苏淮安在心里问道。 他知道泽祀听得到。 果然,下一刻,脑海中便传来了泽祀的声音:「快了,再忍一下。很快了。」 苏淮安并没有什么不舒服,自然也谈不上忍什么。 他只是担心,他相信泽祀,但魔心的话却又让他无法忽视,他想快些确定泽祀到底有没有事。 泽祀也知道他的担忧,总安慰他。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是第几日。 好在苏淮安能清晰地感觉到灵力在他的身体里萦绕,这让他松了口气。 泽祀在这方面没有骗他,他是有用的,他多少能为他们分担一点。 【和我说话会让你分心吗?】 「不会,和你说话可以让我更放松。」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才没有更多的顾虑,问道:【我刚刚看到的是真的吗?你曾经也被那样的欺负?】 泽祀没有立刻答话,过了一会才道:「已经过去很久了,我都有点记不清了。」 【不记得好。不记得好。】 苏淮安是打心底里觉得这样难受的事,忘记了最好,但他又忍不住想到了之前泽祀告诉他自己幼时被追杀,逃到赤北的事。 那时他在意的只有自己復仇,对他的事毫不在意,甚至是有些敷衍。 【对不起。】 泽祀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关系的,淮安,没关系。」 【还有多久?】 他好像快点看到他,好想抱抱他。 「快了,淮安。」 【你总这么说。】 苏淮安能感觉到泽祀话中的笑意:「这样,淮安,你在心里默默数数,一直数到一千,就可以睁开眼睛了。」 苏淮安闻言立刻数了起来。 「慢些,淮安,不可以太快。」 苏淮安撇撇嘴,但还是如他说的,数得慢了些。 但他心里急,数着数着就忍不住数得快了些。 偏偏泽祀能听到,每次都提醒他,白白浪费了好些时间。 等他终于数完睁开眼时,却被刺目的光照得又闭上了眼睛。 他勐然一惊,他刚刚看见了,光。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和一阵撕拉的声音,那是他撕下衣袖的声音。 他以为是泽祀,伸手拉住了「他」,但刚碰到「他」的手腕就慌忙松了手,不对,不是他。 「你的眼睛还没好,见不得强光,我先帮你缠上。」 女魃的声音。 为什么不是泽祀。 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避开了女魃的手,睁开眼睛看着泽祀之前待过的地方,此时,那里却空空如也。 ...... 泽祀踉跄地往前走,但下一刻,就跪倒在地,口中吐出了一口血。 他勐烈地咳嗽,不时地有血被咳出来。 他缓了好一会,就拿出手帕擦掉嘴角的血迹,不能让淮安看到,他看到又要担心了。 但正这时,他却陡然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勐然转身,正见淮安勐然沖了过来。 苏淮安一眼就看着他身前的那一滩些,连忙弯下腰将他扛了起来:「我们先回去,去找周回。」 他的模样冷静,但声音却有些哽噎。 泽祀本以为淮安会质问自己,毕竟自己骗了他,却没想到淮安只担心他的伤,对他的欺骗,没有丝毫的过问。 但他还是有些愧疚,对他道:「淮安,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苏淮安不言,只闷闷地往前走。 泽祀知他还在生气:「淮安。对不起。」 苏淮安陡然停步,泽祀还以为他终于要跟自己说话了,却见淮安正看着面前的人。 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确实鉴永和女魃。 苏淮安盯着鉴永,脑子里全是魔心的话。 他们对他不闻不问,任由他被梼杌驱赶到此被那些妖魔折磨。 他们表面上相信他,却为了消耗他的力量,不惜遣走英招,让他受这样重的伤。 他眼中已完全没有之前的敬重,只有戒备和敌意。 鉴永自然也看出来了,温和地道:「东夷元君交代过,请穷奇上君同女魃一起回仙界,询问一些事情。 苏公子不必担心,仙界的医官是最好的,他们会帮着照顾穷奇上君。」 苏淮安抿着唇,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眼下是泽祀最弱的时候,他们若是要借什么由头来除掉他,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鉴永见他不说话,继续道:「苏公子,请将穷奇上君交给我们。」 第233页 苏淮安的声音冷漠:「你想都别想,他不会跟你们走,我要带他回家。」 鉴永闻言,眼神变了变,声音虽然温和,但态度却冷冽了许多:「还请苏公子别让我们为难。」 女魃也感觉到了不对,开口道:「不过是询问一些问题,我回去就好,泽祀知道的,我也知道。」 苏淮安着急地道:「你也不要回去。」 鉴永转头看向了他:「看来苏公子对我们的成见很深啊。」 苏淮安本也没打算与他客气,怒然道:「你们做的那些事,不该让我有成见么!」 「如果我非要带走他们呢?你拦得住吗?」 「我拦不住,但魔心可以。」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泽祀的脸色愈发苍白:「淮安!」 苏淮安并未理会他:「如果你带走他们,我就将这副身体交给魔心。眼下梼杌混沌逃跑,若是他们再联合魔心,必然会给仙界带来不小的麻烦吧。」 鉴永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勉强地笑道:「苏公子,你想清楚,若是那样你也活不成。」 「你们伤他至此,我不会让你们好过,即便是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他的态度强硬,眼见着说不通,鉴永只好换了一种方法劝道:「若是魔心被放出,受苦受难的,必然是凡界,苏公子心繫百姓,应该也不想看到他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吧。」 「我为什么要心繫一群与我素不相识的人?还有,也别想将那口大锅扣在我身上,即使真造成那样的局面,错的,也是你们。 是你们自私自利,言而无信。是你们先效仿越王勾践行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样的龌龊事。」 鉴永被骂得脸色泛白,但还是耐着性子道:「看来苏公子对我们的误会很大。好。这事不急。苏公子想先带穷奇上君回去休养,我便先派人将你们送回去。 回头再派人迎接。」 「我要你们答应我两件事,否则,这件事没得谈。」 鉴永有些头疼地嘆了口气:「好。苏公子请先说。」 「第一件事,他们是为着守护这天下人受的伤,这件事必须让那满天神佛全部知晓。 至于他们什么时候去仙界,由他们来定,你们不得强加干涉。 第二件事,我要和他们一起去。」 泽祀和女魃闻言脸色都是一变。 泽祀忙道:「淮安,你不能去。」 「仙界乃灵力汇聚之地,」鉴永道,「为了防止妖魔入侵设下道道屏障。苏公子体内有魔心,即使上去了,恐怕也会被那些灵力折磨。会很痛苦。」 苏淮安不为所动:「我只有这两个要求,答应了便还有的可谈。」 「我也是为苏公子着想。苏公子既然不在意,那便无视。至于第一个要求,也算不得要求,是我们该做的。」 苏淮安并不买帐,扛着泽祀走了出去。 赤北外已停了一辆兽车,依远正吩咐着将梼杌和混沌的手下绑起来,眼见着苏淮安要走,正要阻拦,却反被鉴远拦住。 她有些疑惑地道:「怎么回事?」 鉴永便在一旁给她解释。 苏淮安没理会他们刚准备上去,却听女魃道:「我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办,晚点再回去。」 苏淮安不放心看了眼鉴永他们:「那我也先不回去,我在这陪你。」 女魃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放心,我没事的。封印赤北的反噬几乎全是泽祀担了,我没怎么受影响。而且,你说得那么绝,他们也不敢怎么样的。」 女魃见他还在犹豫,便催促道:「你快些送他回去治疗。我只比你们晚回去一点,很快就能追上你们。」 苏淮安也担心着泽祀的伤,只得道:「我先走了,你一定要快些回来。」 「好。」 苏淮安这才扶着泽祀上车。 兽车刚起程,苏淮安便忍不住用手捂住了眼睛。 眼睛还未完全适应阳光,就刚刚照了一下,现在就感觉好疼。 泽祀连忙凑了过去:「淮安,是不是很疼。我帮你上药。」 但苏淮安偏开了他的手,不光如此,还往旁边挪了一下,不与他在一起。 泽祀的手悬在半空,愣了片刻才缓缓放下。 「淮安。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 苏淮安就闷闷地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泽祀愈发着急,刚想说话,却先泛起了一阵咳嗽。 苏淮安急了,忙在旁边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端过来给他,伸手轻拍着他的背。 泽祀没有接,只看着他:「淮安。是......咳咳咳......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咳咳咳咳咳咳......不要不理我......」 「别说话,把水喝了。」他焦急地看着外面,「怎么还没到!还有多久!」 泽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淮安,没......没事......没事。」 「你总这样!总这样!你为什么要一直骗我!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眶泛红,忍不住哭了起来,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泽祀慌忙抱住了他:「淮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苏淮安泣不成声,他又气恼又委屈,却又心疼。 心里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办。 泽祀的眼眶也有些泛红,知道他现在听不进去话,就只抱着他,一直到他的情绪稳定一点,慢慢停止了哭泣。 第234页 苏淮安有些脱力地靠在他肩上,用手背擦眼泪。 泽祀便松开了他,看着他肿得像青蛙一样的眼睛,愈发地心疼:「淮安。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苏淮安听到他的话又有点想哭:「你已经说过多少次了?你又骗过我多少次了?我不会再信你的话了。一个字都不信。」 「好。不信我也好,但别再为难自己了。眼睛都哭肿了,很难受吧。」 苏淮安扭过了头:「都是因为你。」 「是。对不起。是我的错。」 苏淮安抿着唇低下了头:「又是这样。」 每次出了事他道歉比谁都诚恳,但下一次骗他时却也毫不含煳。 泽祀握着他的手,不敢用力,也不敢放下,像一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苏淮安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他看到的那个孩子,他小时候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又心疼了起来,终是开口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泽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刚准备说没事,却又想到了刚刚淮安的话,真诚地道:「有点疼,但也算不上特别严重。你看我还能走。周回医术高明,让他帮着我多调养几天。 你刚刚对鉴永说的话太好了,我也不想去仙界,我就想在宅子里休息。」 他伸手抱住了苏淮安:「你多陪陪我,好吗?」 苏淮安终是没忍住,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嗯。」 第一百三十九章 依远眼见着他们走远,撇撇嘴:「我们在那孩子心里竟然是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被这么骂。」 鉴永没答话,看着女魃:「不知仙君还有何事?」 「泽祀和我说,梼杌混沌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此时估计会去南方找印光和姜麾。」 鉴永知道,这两人算是重要的证人,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离开:「多谢提点,我们这就过去。」 ...... 泽祀受伤后就喜欢睡觉。 路上这几天几乎都在睡觉,好不容易醒了,第一句话就是问苏淮安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苏淮安都快急死了,哪里会觉得饿。 泽祀起身抱着他,头靠在他的肩上:「封印的那五天,再加上赶路的这几天,你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我不饿,不吃也没关系。你好好养伤,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怪我,你跟着我,连顿饭都吃不上。」 苏淮安有些无奈的摸摸他的头:「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怪你。」 「你的眼睛还疼吗?」 「上了几天药就好了。不疼。」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聊着聊着,泽祀就又睡着了。 他经常这样,睡一阵醒一阵,睡醒了聊几句就又睡着了。 苏淮安将他放回床上,帮他盖好被子。 自己坐在他旁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热,但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发烧。 他有些焦急地看了看外面,外面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只知道他们已经走了两个白天,一个晚上,现在眼见着天又黑了下来。 他记得之前与泽祀过去,差不多就是两三天的样子。 应该是快到了。 现在已是九月,晚上的风凉,他正欲关上窗户,兽车却陡然一停,车身勐然一颤。 苏淮安握住了床头才没有被震倒。 他抬头看着泽祀,后者睡得熟,并未醒。 他松了口气,起身打开了门,想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 门一打开,却见天上地上围满了人,为首的两个人他还见过,是梼杌的两个儿子,他记得一个是叫贺鸣,还有一个叫玄祁。 他们此刻拦路,意图很明显了。 苏淮安提着水壶走了出去。 黑麒麟正与他们缠斗,但他们人多,黑麒麟渐落下风。 苏淮安打碎水壶,化为冰钉,冰钉飞出,将他们击退出几步。 但有一个人逆流沖了上来,一刀砍下。 苏淮安连忙将剩下的水凝成长刀挡下了他这一击。 玄祁。 苏淮安之前见识过,这人刀法了得,虽然力气比不上龙简,但速度极快,远在他之上。 玄祁轻笑一声:「你那个夫君呢?怎么不出来,不会已经死了吧?」 苏淮安握紧了长刀,回击道:「那你的父亲呢?怎么没有过来,不会是见回身乏术,自戕了吧?」 「呵,就凭你们也想赢我父亲!」 玄祁说着刀柄一转,一刀砍向了苏淮安下身。 苏淮安慌忙躲闪,两相交锋,苏淮安勉强能应付。 但下一刻,贺鸣就沖了上来。 苏淮安一时招架不住,被割伤手臂,踹下了车。 他们却不急着追,扭头要进兽车。 苏淮安此时才明白,他们的目标是泽祀。 他慌忙上前,却被玄祁挡住,他想强冲过去,却被玄祁一刀砍伤了腿。 眼见着贺鸣已经走了进去,他急得大喊:「泽祀!」 下一刻,原本走进去的贺鸣突然飞了出来,勐地摔在了地上。 玄祁忙看了过去,正见一个人从兽车上走了下来:「女魃!你怎么没事!」 苏淮安吃了一惊,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235页 女魃一眼也看到了淮安身上的伤,她手中聚力,一股飓风向着玄祁袭来,将他硬生生掀了出去,撞在了小丘上。 贺鸣挣扎着站起,吼道:「走。」 众人闻言,连忙四散而逃。 女魃扬起一阵狂风,几人被掀了下来,折断翅膀,摔在地上。 玄祁、贺鸣并未管那些人,仓皇地逃离。 不多时,这里就只剩下了那些人的呻吟声。 女魃走向苏淮安,将他扶了起来:「先进去,我帮你包扎伤口。」 苏淮安的手臂和腿上都被隔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已经蔓延开,染红了大片的衣衫。 他被女魃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兽车上走。 苏淮安回头看着地上的那些人,他们的四肢弯折,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看样子一时间怕是站不起来了。 女魃见他看着他们,就道:「这里离宅院很近了,刚刚那几场风,骞岩肯定能感觉到,估计一会就过来了。我们就在这等他。」 苏淮安点点头:「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正巧看到贺鸣进了兽车,就忙着先进去了。」 女魃可以化作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兽车也不奇怪。 但...... 「泽祀他还没醒吗?」 「他灵力损耗太多,是会像这样嗜睡。」 苏淮安抿着唇没有说话,即使是嗜睡,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也不该像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泽祀这样,就像陷入昏迷,不知何时才会醒一样。 他的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他连忙捏了捏手心,想将这可怕的想法抛之脑后。 女魃见他的样子,就知他在担心什么:「别多想,淮安。他不会有事的。他的恢復力一向很好,即便肚子被划开,肠子都被吃掉了,都能恢復,这算得了什么。」 她的话丝毫没有安慰到苏淮安,然而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之前魔心让他看到的东西,他的心里又是一疼:「他当时肯定很疼。」 女魃完全没想到竟会起到反效果,连忙道:「不是,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淮安,你别,你别哭了。诶呀,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苏淮安擦了擦眼睛:「我没事,我就是担心。不用在意。」 女魃自然不可能不在意,但也不敢再乱说什么。 上去帮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交代之后一定还得给周回看看,就找了个理由下去了,留他们两人在上面。 苏淮安坐在床边,伸手帮他整理额前的碎发。 他的脸苍白如纸,毫无人色。 苏淮安的手抚过他消瘦的面庞,忍不住啜泣。 他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等他再回头时,却见泽祀的眼睫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苏淮安慌忙擦了擦眼睛:「我吵醒你了?对不起。」 泽祀坐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苏淮安身上的伤:「受伤了。」 苏淮安连忙将受伤的手臂藏在身后:「小伤,没事的。」 泽祀关切的看着他:「怎么伤的?」 「玄祁和贺鸣来过。」 泽祀闻言有些自责:「我竟然没醒。你一个人拦着他们吗?」 苏淮安对他安慰地笑了笑:「我怎么可能拦得住,女魃回来了,她把他们都打跑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抱歉,我总让你经歷这些事,总让你受伤。」 苏淮安闻言便道:「那你现在赶紧把身体养好,你要保护我。」 泽祀闻言笑了,点点头:「好。」 「你要不要再睡会?我把你吵醒了。」 泽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是你。是我做了个不好的梦,被惊醒了。」 「你为什么最近总做噩梦。像是把我的梦魇传给了你一样。」 泽祀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怕淮安看出什么异样,忙道:「淮安,我有点渴。」 苏淮安闻言立马去旁边给他倒了一杯水。 泽祀接过,喝了几口,顺势转移了话题:「那些人来的目的,女魃问清楚了吗?」 苏淮安并没有觉出什么问题:「没有,女魃说这里离宅子很近,骞岩他们很快过来了,等下交给他们就好。 不过我感觉他们的目标好像是你。 梼杌一定也知道光凭你们两个人封印赤北必然劳损。我猜他此次派人过来,就是想趁机杀了你。」 「淮安,你总是这么聪明。」 苏淮安被夸却并不觉得高兴:「你别总这么说,我一点不聪明,不然也不会总被你骗。」 泽祀闻言低下了头:「对不起。」 苏淮安也不想看到他自责的模样,便道:「别说这个了,若真是如此,梼杌为什么不亲自过来,若是他和混沌两人一起过来,即使女魃也在,我们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他们不来,是有其他重要的事。在他那,还有什么事是比除掉你更重要的?」 泽祀闻言好笑地道:「淮安,我真这么招人讨厌吗?他们要费这么大的功夫杀我。」 苏淮安认真地道:「你要有点自知之明,你是真的这么招人讨厌。」 他认真的模样把泽祀逗笑了:「好好,我家淮安说的都对。」 「你别打岔,我是在跟你说正事。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现在什么事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第236页 「当然是命,他现在大概是和混沌跑路了。」 苏淮安不怎么信:「他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仙界怎么可能放过他,他跑得了几时?」 「淮安,是你想多了。他们或许就是趁着我受伤跑路去了。别提他们了,我们来谈谈我们的事吧。」 第一百四十章 苏淮安眨巴着眼睛看他:「什么事?」 泽祀不说话,轻抚着他的脸,缓缓凑了过去。 苏淮安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闭上了眼睛,顺从地扬起了头。 两人靠近,将要亲吻在一起。 但下一刻,兽车的门却被陡然打开,女魃的声音传来:「淮安!诶!你醒了啊。」 苏淮安慌忙往后退了两步:「嗯。他刚醒。我们回去。」 女魃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她说着就看向了泽祀:「还有你,你那什么眼神!」 苏淮安有些心虚,慌忙转移话题:「是骞岩来了吗?」 女魃闻言道:「是,他刚来。我们现在回去。你的伤回去后也得……诶!」 她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一个踉跄,差点从兽车上滚下摔到地上,扶着门栏才得以站稳。 她有些恼得想质问泽祀做什么,却听「砰」的一声,面前的门被关上了。 她愈发生气:「做什么!我不就进去没有敲门吗!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一旁的骞岩见此连忙上前道:「仙君,长琴仙君刚醒,正在寻仙君,还请仙君先同我们回去。」 女魃闻言忙转眼看向了骞岩:「长琴已经醒了?他怎么样了?」 「伤得不轻,仍在后山治疗,但无性命之忧,仙君也不必太过担心。」 女魃闻言连忙下了兽车:「走,先带我回去看看。」 骞岩立刻吩咐了一个手下带她回去,又将余下的人遣走,自己坐在了兽车上,驾着兽车往前走,只是,他有意将速度放得很慢。 里面时不时传来一些暧昧的声音,他只当没听见。 兽车内。 泽祀将苏淮安抱在了床上,亲吻着他的唇。 苏淮安有些急得想将泽祀推开,但因为他身上有伤,也不敢用力。 刚刚,泽祀直接用灵力将女魃推了出去。 苏淮安正要提醒他不要滥用自己的灵力,毕竟他灵力亏损严重,还不知道要恢復对久。 但他还未开口,就被泽祀拽了过去,直接抱到了床上亲吻。 若只是这样还好,偏偏他的手就是不老实,已经解开了苏淮安的腰带。 混乱的衣衫搭在淮安的身体上,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多了一丝情慾的味道。 苏淮安的脸憋得通红,用力地偏开了头:「你别......嗯......」 泽祀的声音温腻,柔的不像话:「淮安,我们已经多久没做了,你就让让我。」 苏淮安摇着唇,一时见不知如何拒绝。 仔细想来,确实已经好久了。 「那也不能在这,等回去......额......你别......别动那里......」 泽祀轻了亲他的脖颈:「我等不了,淮安,就在这。放心,外面有骞岩。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 「那也不能......额......也不能......」 苏淮安半晌说不出话来,身体软得不成样子,在泽祀手心里,任他摆弄。 泽祀便也没再说什么,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和他一同陷入了旖旎中。 ...... 这段路若是快些,本该两个时辰就能走到,但骞岩硬是从天黑走到了天亮。 待兽车停稳后,泽祀也走了出来。 他脸上已没有刚才的疲态,甚至可以说神清气爽:「淮安刚睡下,别吵他。我去找后山,等淮安醒了就派人去找我。」 骞岩道了声是,泽祀才往后山去。 后山。 女魃一早就被骞岩忽悠去了那里。 走过山涧,看到的已是完全不同的场景。 里面建了一个小房子,长琴就在里面。 原本在守阵的人已回了原处,独剩几个人看护着长琴。 女魃进去时周回刚出来,见着她便行礼:「仙君。」 女魃忙抬手道:「不必多礼。他的伤怎么样?」 「只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长琴仙君灵力损耗严重,恐怕不可能恢復如从前了。」 女魃的眼色暗了暗:「这样……活着就好,灵力,以后还可再修炼。」 「仙君说的是。」 「这几日麻烦你了。」 周回忙道:「仙君言重了。我先去备药,仙君可直接进去。」 「好。」 等周回走后,女魃就走过去敲了敲门,从里面传来一个很轻又嘶哑的声音:「进。」 女魃推开门走了出去,在看到人时一下子愣住了,长琴消瘦了很多,靠在床头,毫无生气。 他看到她时笑了一下:「我还在担心你,看样子倒还好。」 女魃连忙走了过去:「你……」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知道他伤的重,但这已完全超了她的逾期。 长琴自己反而满不在乎,甚至还能对着她笑笑:「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还没死呢,再修炼就好,我们最不缺的,不就是时间吗。」 话虽如此,但这么多年的修为,顷刻间就废了大半,怎么能不让人难过。 第237页 「你这表情可别让淮安看到了,他会自责的。」 女魃闻言整理了一下情绪,才道:「当然。好在他现在不能进来,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指不定会多难过。」 她说着又忍不住道:「你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不就是个梼杌吗?」 长琴辩解道:「什么叫只是一个梼杌。还有他那些孩子。他们的实力也不比梼杌差多少。我只一个散仙,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天生使不完的牛劲。」 「我怎么就……」 女魃说着说着,却又不说了:「算了。你现在受着伤,我不同你计较。」 长琴闻言忍不住笑道:「感情这一趟还捞到了些好处。」 「你莫说你还很高兴。」 「有点。」 女魃颇为无奈。 「好吧。我不说你了。你找我什么事?」 长琴闻言一脸疑惑:「我找你?」 女魃比他更疑惑:「不是你让骞岩带话让他来找我吗?」 「我什么时候……」 长琴突然反应了过来,骞岩很聪明,不会没理由这么做,他既将女魃支开,必是有什么不想她知道的事。 还能是什么呢,他那可爱的小徒弟和泽祀都在。 女魃看着他又是嘆气又是笑的,莫名其妙:「做什么?真不是你找我?」 长琴闻言才恢復了正经:「确实也有些事想问你。你怎么样?你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周回说外面天已亮,赤北是不是已安定了?」 女魃听到这,忍不住又嘆了口气。 长琴见此便知情况不好,也认真了起来:「那边很不妙吗?」 「倒也不是那边。」 女魃接着将赤北发生的事系数说了一遍。 泽祀过来时,两人刚聊完。 长琴见了泽祀连忙道:「你将封印的反噬全担了?你疯了吧!」 泽祀的表情却仍是淡淡的,这让长琴愈发焦急:「我先看看你的灵体。」 「不用,很糟,我知道。我现在来也不是跟你说这个。」 「你知道你还……」 女魃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别急,先听听他说什么。」 长琴闻言才没再言语,就看着泽祀:「好。你先说。」 「我想尽快将淮安体内的魔心消解。」 「好。等你的伤养好后再说。」 「必须在此之前。」 长琴一下子愣住了,甚至女魃都没有反应过来:「你认真的?以你现在的身体?」 「即使不如此,我现在的灵体也已残破不堪。若是先修復,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眼下,淮安一定坚持不了那么久。」 他的话不无道理,两人一时都沉默了。 「替换的心我很快就会找到,但你如今灵力受损,换心之事其他人可以做吗?」 长琴闻言看向了女魃:「可以让女魃来,淮安体内本也有她的灵力,由她来会更稳妥些。至于具体该如何,我可以教。 但还缺一个护心之人。」 「我来找。」 女魃心直口快:「你哪还有朋友?」 长琴撇了她一眼:「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即使运气好,真的帮淮安消解了魔心,这样大的损耗会让你陷入沉睡。 说是沉睡,也更近乎假死状态,你什么时候能醒都不一定。」 女魃之前没有概念,闻言才知事情的严重性,忙道:「一定要你来吗?我不可以吗?」 泽祀摇了摇头:「假死又不是真死了。我会醒过来。 我已经答应淮安,会一直陪在他身边,我已经骗过他很多次了,这次,一定不骗他。」 长琴还想再劝:「这种事怎么能说得准。若是你真醒不过来,你要淮安怎么办?」 泽祀垂下了眼眸,他虽说得如此自信,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真如此,便劳烦你们帮我好好照顾他。」 「不可能!」 「想什么呢!」 两人几乎是同时道。 「淮安对你有多在乎,你不是不知道,若是他真受不了刺激,随你而去了呢?」 长琴忙道:「女魃!」 女魃看着泽祀:「我认真的。你忘了,淮安之前就跟你说过。若是你再丢下他,他也不会再活下去了。 你真的忍心抛下这样的他,陷入沉睡吗?」 「所以你们别说丧气话,就告诉他,我会回来的。让淮安再等等我。 不管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甚至更久,帮我拖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淮安最害怕的,就是有人为他而死,你这样,对他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泽祀默然半晌才道:「是我对不起他。我以后一定会补偿他。」 「你们也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 第一百四十一章 苏淮安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刚要坐起来,腰间就传来一阵刺痛,他伸手摸了摸,一按就传来一阵刺痛。 泽祀昨天做的太过了,他总这样,做起来就毫无节制,总将他弄得晕乎乎,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记不清。 他想起来,身上都没什么力气,又在床上躺了好一阵,才起身穿衣服。 但身边只有昨天那一套,不光被血染红了大片,还被刀割出了好几道口子,不能再穿了。 第238页 泽祀怎么也没给他备件衣服。 他正想着怎么办时,兽车陡然一沉。 吓得他慌忙又钻进了被子里:「谁!」 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拿了套衣服过来,现在可以进去吗?」 是泽祀。 苏淮安的脸上瞬间涌现了笑意,刚刚因为泽祀粗心大意的气恼全都烟消云散:「可以。」 门被推开,泽祀捧着一套白紫色的衣服走了进来。 他看到淮安也笑了:「昨天睡得好吗?」 苏淮安闻言稍垂下眼正看到自己赤裸的身体,上面满是暧昧的痕迹,有些地方还带着淤青,他又裹紧被子扭开了头,小声道:「你还好意思说。」 他可爱的模样让泽祀笑得更开了,走过去亲了亲他的脸:「我帮你穿衣服,等一下一起去吃饭。」 苏淮安看向了他:「你不用再睡会吗?他们都说你现在需要休息。」 「不用,路上睡得够久了。」 「你有没有让周回看看?」 「看过了,说来说去也是让我多休息。不严重的。别担心了。」 苏淮安压根不信,之前魔心说得那么严重,他现在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怎么可能呢。 「你骗我。」 「没有,你问周回。」 苏淮安愈发气恼:「周回还不是听你的。师父也是听你的,你们……从来不会对我说实话。」 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他生气,却又无力。 泽祀放下衣服捧起了他的脸:「淮安。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会注意的。我还想和你一起,我还想多陪陪我的淮安。 我才捨不得死呢。」 苏淮安闻言才看向了他:「你总骗我。」 「对不起。」 苏淮安知道该道歉的不是他,泽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即使是骗他,也是因为不想他担心。他只是自责,若是他能再强一点,也不至于让泽祀这么难。 泽祀看着他的眼神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一把抱住了他:「淮安。不要多想。你只要留在我身边,我就会很安心。」 苏淮安靠在他的肩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你不要什么都瞒着我。」 「好。」 「如果有我能帮得上的,一定要告诉我。」 「好。」 「我不要和你分开。」 泽祀捏了捏他的脸:「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不想和我的小宝贝分开。」 苏淮安闻言连又发烫:「你别总这么说。」 泽祀看的心情很好的笑,笑过后突然又道:「淮安。我们去凡界吧。」 苏淮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去凡界做什么?」 「就跟我们上次一样,去看看那件事对凡人的影响。」 「你的身体,没事吗?不是说要好好休息吗?」 「只是去看看,顺便再和你一起去逛街买衣服。」 「还买?上次出去不是刚买过吗?」 泽祀便在他的额上蹭了蹭:「我喜欢看你穿好看的衣服。」 苏淮安就也道:「我也想看你穿不一样的衣服。」 泽祀面露难色:「我穿其他衣服,会很奇怪。」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 见着泽祀还是不愿意的样子,苏淮安又撒娇道:「我想看。你就穿给我看嘛。」 泽祀哪里受得了,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好。听你的。」 …… 「你要带淮安去凡界?」第二天一早,听到消息的女魃便去找了泽祀,问道。 泽祀正在药房准备药材,淮安身上的刀伤还未好,这几天都需要上药。 他找着周回准备的单子找着,闻言嗯了一声。 女魃有些无奈:「你要去哪是你的自由,我并无意掺和。但眼下混沌和梼杌还没有消息,若是他们真的去找了印光和姜麾…… 姜麾便罢了,印光可是淮安的阿兄。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淮安怎么办?」 「他们两个不是去了么,他们在,不可能让他有事。」 「还有一个秦玖,若是秦玖帮着梼杌他们呢?」 「秦玖帮着梼杌?有何好处?」 女魃一噎,她真是急中出错,倒是没想到这茬。 「即便那边没有问题,那你呢?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你还带着淮安去凡界? 若是梼杌再派人刺杀你怎么办? 还有仙界,仙界明摆着是要削弱我们的力量,眼下我的力量还在,你也看着无关痛痒,难保他们不会趁此机会,再做些什么?」 泽祀的神色却依然平静:「周回给我开了几副药,可以让我这几天都清醒着。」 女魃一脸惊诧地看着他:「只为了去凡界几天,你竟要用药物干预!」 「最普通的醒神药,不会有危害。」 「若是寻常自然没什么,但你现在的身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 「我想和淮安度过一段他期望的时光。」 女魃一愣:「什么?」 「我清醒的时间不多了,若是现在不去,以后怕是更没有机会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那段时间对淮安来说,一定会很难。我希望这几天,能成为淮安的支柱,帮着他挺过去。」 女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第239页 「至于仙界。淮安之前有意让仙界宣扬我们的事,便是想让其他神仙都注意到我们。 立功之人却反受罚,你觉得其他神,仙会怎么想?」 女魃之前还未明白淮安为何执着于此事,现在才算彻底明白:「淮安,竟为我们想到了这层。」 泽祀清点好所有的药材后,便合上了盖子:「我今天下午会走,这段时间,宅子里的事,麻烦你了。」 女魃摇摇头:「我们几人间,不必说这些。」 泽祀将药箱提了起来:「还有淮安换心所需要的一切药材全准备好,待我们回来,便直接开始。」 「那些药材不难,但另一颗心,怎么办?」 「我会带回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烟花穿透天空,热闹的人群中,苏淮安拽着泽祀的手,一路往前跑,直到挤进围观烟花的人群中,抬起头,看着绽放在云间的烟花。 泽祀站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 「好漂亮。」他说。 泽祀笑着点头:「是啊,好漂亮。」 这是云雾被驱散后的第五天,人们在庆祝着久违的太阳。 镇子上热闹的就像过节一样。 烟火过后,苏淮安就兴奋的拉着泽祀往街上跑。 街道两边灯火通明,小贩叫卖,再往前走一些,就是街头卖艺的人。 他们的周围已围了好些人,苏淮安就拉着泽祀停在一边。 他们表演的东西在泽祀看来没什么。 但淮安看的入迷,尤其是对面喷火的人,那些火差点烧到自己,他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但之后却发现是虚惊一场,就有些害羞的摸摸自己的鼻子。一回头,却正看到泽祀看着他。 他的目光深沉又专注,苏淮安忍不住被他吸引,片刻后才笑道:「他们好厉害。」 泽祀也对他笑:「嗯。」 「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好。」 苏淮安拿了几枚铜钱放在那些人身旁的铁簸,就拉着泽祀又跑到了别处。 淮安很喜欢热闹。 这是泽祀这几天才反应过来的。 他喜欢往人群里钻,这里的一切在他看来都很新奇。 他以往总是沉默深沉的模样,直到现在,泽祀才反应过来,淮安,说到底也才刚及冠而已。 两人在外面逛了好长时间,回到住所时,手上都是满满的东西。 泽祀为了让苏淮安这几天住的舒心,在这附近租了一整个院子。 他们的房间很大,淮安回去后就将买的东西全铺在了地上的毯子上,开开心心的摆弄着那些东西。 但很快,他就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上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泽祀刚铺好床,听到动静慌忙走了过去:「淮安。怎么了?」 苏淮安圆圆的眼睛有些惊慌的看着他:「忘了。」 泽祀蹲下身问道:「什么忘了?不要紧,我们回去找。」 苏淮安摇摇头:「不是。你不是要来看他们对于这些事的态度和反应吗?我忘了。对不起,我还拉着你到处跑。」 他自责的低着头,难怪泽祀好像对外面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一直看着他。那时估计就是在提醒他。 他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 泽祀看着他,原来是因为这个,也是,淮安当然不知道,这不过是他为了让淮安一去来凡界的託词。 他低头亲了亲淮安的额头:「我已经看到了。」 苏淮安仰头看着他:「你之前不都是去茶房,去酒楼偷听他们的谈话吗?今天都没去。」 泽祀闻言好笑地道:「怎么是偷听,我原来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吗?」 苏淮安见他完全没有掌握重点,有点急:「我现在说的是你的事还没做。现在怎么办?」 泽祀干脆坐在了他旁边,伸手抱住了他:「淮安,我此行的目的,只是想看有没有像之前元河县一样的妖道,残害百姓。 他们欺骗百姓的方式你我都已知晓。不过是假借神意,迷惑众生。 接着神意,自然不会偷偷来,若是这样都没见着的话,看样子这里暂且是没有的。」 苏淮安不知他是在煳弄他,听着很有道理,才点了点头:「那我要做什么?」 「你就跟今天一样,让他们只以为你是一个爱凑热闹的外客,不对我们戒备,这样我们才好查看。」 他说的有理,苏淮安信了,想到自己还能像今天这样玩就开心。 …… 夜已深。 泽祀抱着淮安,轻拍着他的背。 怀中的人已睡熟,只偶尔会在他的肩上蹭蹭。 泽祀看着他,心里已经不知第多少次感嘆,他的淮安,真可爱。 但没过多久,屋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他眼中的笑意顿时消散,正欲起身时,手上却陡然一沉,淮安握住了他的手。 他心头一惊,慌忙看去,还好,淮安还在熟睡,刚刚可能只是不自觉的反应。 他小心的将淮安的手拿下,帮他掖好被子,才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屋外,骞岩已站在了门口,见着泽祀便行礼道:「尊上。」 泽祀抬手:「在外不必多礼。」 「是。」他知尊上着急,便将调查的事说尽,「梼杌与混沌果然打上了印光他们的注意。 第240页 南方没有了陆吾神君,情况本该不好,但没想到,龙简竟然会动手保护印光。 他与梼杌交战,一直坚持到鉴永元君过去。 梼杌见势不对,立刻收兵逃离。 另一边,秦玖在听说他们的行踪已暴露后,立刻改道,逃离了那里。混沌找了许久才将他们找出。 在他们交手时,秦玖又出手阻拦,直到依远元君赶到。 不过只可惜,还是未能将两人抓捕。」 他们实力不俗,又在凡界多年,对其中的地形都了如指掌,要抓住他们自然不容易。 泽祀也没指望鉴永能立刻将他们抓捕。 他没再继续深究梼杌的事,转而问道:「秦玖呢?」 「苏公子见他那次,您的法器便将他重伤,这次再加上与梼杌大战一场,现在魂灵几近崩塌,已卧床不起了。」 他那日给淮安的法器攻击力并不算太强,只是拿来给淮安防身的。秦玖会受这么大的影响,只能是因为他的身体本就已经不行了。 其实还有一事,但骞岩见着尊上晦暗的眼眸,一时不知该不该说。 泽祀见他许久不走,也猜到了他还藏着什么:「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骞岩这才道:「秦玖他说,想再见见苏公子。」 骞岩知苏淮安是尊上的禁忌,尤其是之前秦玖还弄伤了苏淮安,他估摸着尊上会当场拒绝。 但没想到,尊上却是半天没有说话,许久后才道:「也好,反正迟早要见的。」 骞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又问了一次:「尊上,秦玖是想见苏公子。」 「你带话过去。要见可以,但在此之前,我们先见一面。」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二天,苏淮安醒来的时候,身旁却没有了泽祀的身影,只手边多了一张纸条,他将纸条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 「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在那句话的右下角,还画了一个小花花。 苏淮安见着忍不住笑,真可爱。 他将纸条收起,就从床上起来。 泽祀不在,他也不想出门,在院子里闲逛了几圈。 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两个烧火的师傅。 他们为他做完早饭后,便也离开了。 实在没意思,他转了几圈后,就又回了房间。 他仰躺在床上,看着顶上的房梁,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想着泽祀一个人出去是做什么。 但他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泽祀总对他有所保留,永远不会对他说实话。 他一时有些郁闷。 虽然知道泽祀是为他好,但没有人会想一直被蒙在鼓里。 有点担心,可每次面对他的问题,泽祀若是不想让他知道,总会有一套完美的说辞将他煳弄过去。他什么都不知道,即使泽祀骗他,他也看不出来。 越想越郁闷了。 他干脆什么都不想了,用被子蒙着头,就要睡去。 被子软软的,他很快就有了困意。 模模煳煳间,他感觉门口传来了吱呀一声,有人走了进来。 他想看看进来的人,但身体懒懒的,不想动。 不一会,就有人靠了过来,帮他脱掉了外衣和鞋袜,将他抱到了床上躺好。 那人的身上很暖,熟悉的气息让他忍不住抱住了他的手。 他听到了一声轻笑,而后就被抱在了怀里。 那人的怀抱让人安心,他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才沉沉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天已沉。 身旁是温暖熟悉的气息,苏淮安擦了擦眼睛,对着他笑:「你回来了。」 泽祀亲了亲他的额头:「嗯。」 「你去做什么了?」 「鉴永元君找我说了关于梼杌、混沌的事。他们暂时失去了他们两的方向。」 苏淮安闻言撇了撇嘴,他知道这是泽祀的职责,但他自从知道仙界那帮人对泽祀做的事后,就不想让泽祀在去帮他们了。 泽祀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淮安,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泽祀还是第一次找他帮忙,他连忙点点头:「好。」 泽祀见此笑了:「都不知道是什么,回答的就这么痛快。」 「你让我做的,一定不是坏事。只要不是坏事,我能帮得上的,什么事都可以。」 泽祀便凑近了他的耳朵。 片刻后,苏淮安的眼神凝重了一些:「你真的没事吗?」 「你看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吗?别担心了。」 苏淮安这才道:「好。我答应你。」 之后的几天,泽祀一直陪在苏淮安身边。 两人去了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漂亮的风景。 那是苏淮安这些年都不曾见过的美景。 他每天都玩得很开心,几乎要忘了,泽祀对他说过的,梼杌与混沌还没有被抓到的事。 ...... 那天,泽和他一起去了一座高山上。 此时天色灰暗,太阳都还没有出来。 苏淮安不太习惯这么早起来,跟着他走了两步,就困的几乎要栽倒在地上。 泽祀笑笑,就将他背了起来,一步步往山上走。 一直到山顶上,泽祀才将他放下来。 第241页 苏淮安几乎睡着,泽祀唤了他几声,才将他叫醒。 他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有些睏倦地看着泽祀:「来这做什么?」 泽祀坐在了他的旁边,扬了扬下巴示意天空:「上面。」 苏淮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片黑夜中,带着点点繁星,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上面怎么了?」 「再等一下。」 苏淮安不明白,带还是靠在他的身上抬头看着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起了变化。 黑色悄然褪去,留下一抹淡淡的蓝紫交织的光晕。东方的天际,最初只是微光点点,像是天际的星辰还未完全熄灭,又似是谁轻轻撒下了一层金色的粉末。 渐渐地,那金色的光芒开始扩散,天空被染上了温柔的橙红。云层在晨曦的映照下,变得如梦似幻,有的像是被金边勾勒的棉花糖,有的则像是一幅流动的画卷,缓缓展开。 远处的山峦,在朝阳的照耀下,轮廓逐渐清晰,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 苏淮安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这是他从不曾见过的场景,忍不住道:「好美。」 泽祀看着淮安,见他喜欢,便也开心:「你喜欢,以后我就天天带你来看。」 苏淮安啊了一声,低声道:「我......我也不想每天都起那么早。」 泽祀闻言亲了亲他的脸庞:「好。今天难得起这么早,等一下带你去城郊吃一家馄饨,那家远近闻名,你去尝尝。」 「嗯。」 两人又聊着今天要去的地方。 但说着说着,泽祀的表情却陡然一凛。 苏淮安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忙道:「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他慌忙站了起来,身后不知何时已围笼了好些人,为首的两人却是梼杌和混沌。 苏淮安惊得向后退了一步,他们,怎么会在这。 泽祀起身挡在了他的身前,他脸上仍旧没有惊慌,反而带着一丝笑,有些嘲讽地笑:「我还当是谁,你们如今在这,不会是来向我自首的吧?」 梼杌冷哼一声:「死到临头了,倒是还笑的出来。 看你身后那魔物的表情,怕是还不知道你如今的状况吧。」 泽祀原本松弛的表情陡然紧绷,他手中聚灵:「废话真多。」 「封印赤北必须得至少三个人。只靠两个人,你们必然元气大伤,而眼下,那魔物和女魃全都没事。是你全担了吧。」 泽祀举出无数冰钉,正欲砸下,苏淮安却一把拉住了他:「等一下。」 泽祀一惊:「淮安。」 苏淮安却没看他,而是看着梼杌:「你想说什么?」 梼杌闻言笑了,几乎是哈哈大笑:「真可笑,苏淮安,你竟然真的不知道。好吧,我便好心告诉你。穷奇他快死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苏淮安的瞳孔勐然收缩,不敢置信地看着泽祀:「他刚刚说的......」 泽祀慌忙握住了他的手:「假的,淮安,怎么能信他的话,他巴不得我死呢。」 混沌已有些不耐烦,一把抽出腰间的刀:「还和他废什么话,直接杀了他不久好了。」 梼杌手中聚灵,封住了上山的路,他看着泽祀的脸上充斥着不屑的笑意:「别怪我没提醒你,以你现在的力量,这样的招式,还能使几次?」 混沌也道:「若是你现在将苏淮安交出来,对我们磕头认错,说不准我们就大发慈悲,放了你。」 「闭嘴。」 混沌闻言一愣,看向了苏淮安。 后者的眼眶发红,恶狠狠地瞪着他们:「闭嘴!」 你们凭什么这么侮辱他!你们有什么资格! 混沌冷哼一声,闪身一刀砍了过去。 他的动作太突然,泽祀的招式还没放出,只能一把抱住了苏淮安,勐然往后退开,但混沌的刀,仍旧划伤了他的胳膊。 混沌看着那道伤口,忍不住笑:「果然,现在的你不过是强撑而已。」 梼杌也抽出了刀:「一起上,杀了他。」 两人一起攻来,泽祀手中凝出冰墙,挡住了两人的攻击,但冰墙仍旧裂开了一条缝。 这明显不是穷奇的实力。 两人大喜,两同着手下一起攻了上去,不多时,就听「轰」的一声,冰墙碎裂。 巨大的冲击,将两人掀出去了几步。 泽祀站在崖边,紧抱着苏淮安。 看着摔下去的两人,梼杌心中分外畅快。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但这自然不算完,他抬起刀指向泽祀:「你看清楚了,你现在不是我们的对手。不如你就按混沌说的做,或许等我们心情好了,就放过你了。」 泽祀却没有看他,只低头对苏淮安道:「淮安。」 苏淮安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点了点头:「好。」 梼杌真恨透了他的无视,他总是这幅高傲的样子,好像自己永远都会站在顶峰,永远都是那个胜者一样。 他举起刀,一刀砍了过去。 但就在这时,泽祀却抱着苏淮安跳了下去。 众人皆是一愣,尤其是梼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才笑出了声:「想逃?呵!所有人听令,随我下去,将他们......」 第242页 他话还没有说完,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嘶鸣,一只玄鸟直冲上云霄,在他的背上,正是泽祀和苏淮安。 众人又是一愣。 混沌已杀红了眼:「不就是一只破鸟吗?把它打下来。」 梼杌看着天上的玄鸟,却往后退了一步:「不对。逃!」 但已经来不及了,空荡的天空,突然织起了一张灵网,将众人全围困在了里面。 不远处的树林里,缓缓走出来两人。 混沌惊得连连后退:「鉴永,依远,怎么......他们怎么会在这!」 鉴永的手指一动,灵网陡然收缩,他们想要挣脱出去,却反被灵网越缠越紧。 「穷奇早就猜到,你们刺杀印光、姜麾不成,必然会将矛头指向魔心。」依远道,「他特意带苏公子来凡界,故意让你们知道他的行踪。 还挑了一个方便你们动手的地方,就是为了引你们出来。 他同你们说那么多废话,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我同鉴永哥哥能有时间编出这道灵网。」 梼杌怒然看着泽祀,又是他!又是他! 泽祀只看了他们一眼,便道:「走吧。」 玄鸟好像懂了他的意思,向着他们的住所飞去。 苏淮安靠在他的怀里,之前泽祀拜託他帮的忙就是这个。 他想让自己和他演一齣戏,就是将梼杌引出来的戏。 只是他并未说具体时间。 所以,当看到梼杌他们后,他眼里的惊讶,是真的。 泽祀也对他说过,他们的话,不可信。 但当听到梼杌说泽祀会死的时候,他还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他那一刻是真的害怕。 泽祀轻拍着他的背,温柔的道:「淮安,已经没事了。」 「你告诉我,封印赤北对你影响到底有多大。你告诉我。」 泽祀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该告诉他了,但他却仍是不忍:「淮安,对我的影响当然很大,你看,我的动作都减慢了。 但绝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我不会死的,只是力量受到了影响。」 「你不骗我?」 「不骗你。」 苏淮安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好。我信你。」 泽祀将他搂紧脸庞贴在他的髮丝上。 「淮安。在调查梼杌他们的时候,我还调查到一件事。秦玖,快不行了。」 苏淮安的眼眸垂下,本就红的眼睛,愈发深沉。 他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情,他知道这件事迟早会发生,没有他的魔心,秦玖一定会死。 但真当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有点难过。 「秦玖说,他想见一见你。」 苏淮安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让我去见他?」 「若是你想去,我就陪你。我不想让你留有遗憾。」 苏淮安搂住了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唇:「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说这个。」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最后一面 距离上次见秦玖,不过才十几日,但这一次再见他,苏淮安几乎有些认不出来。 秦玖躺在床上,模样苍老,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如同枯枝上细细的纹路。他的唿吸声微弱而沉重,每一口气都显得有些吃力。 苏淮安愣了片刻,才缓缓走了进去。 感受到屋子里的动静,秦玖半睁开了一只眼睛。 「你来了。」 他的声音迟缓,透着无力。 苏淮安站在床边看着他:「嗯。」 秦玖看着他,突然笑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苏淮安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他只觉得有些难过,鼻子酸酸的,喉咙都有点哑。 「我,不想死,我,最开始也不想杀你。」秦玖沙哑的声音继续道,「我想了很多办法,但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没有时间了。 我只有那一个办法。」 他说这些话仿佛耗费了很大的力气,缓了一会,才继续道:「我现在还是不想死。如果我想要你的魔心,你会给我吗?」 苏淮安低下了头:「对不起。」 秦玖闻言却笑了:「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秦玖突然沉默,屋子里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不知道多久之后,秦玖突然道:「方荀。你恨我吗?」 「我,不知道。」 苏淮安不敢看他,鼻子好酸,好难受。 秦玖伸出手,枯瘦的手指,轻抚着他的脸:「方荀。你该恨我。」 他的气息不稳,手没有力气,划了下来。 但他的手却被苏淮安握住,轻轻贴在他的脸上。 秦玖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鼻子在轻轻抽了一下。 他的眼睛在那一刻,也红了。 他,后悔了。 后悔对他做那些事,后悔听了姜麾的话。 他甚至觉得,若是姜麾当时没告诉他这些,即使他死了,至少,也是在方荀的敬爱下死的,而不是像这样。 「方荀。我最后为你做见事吧。」 他伸出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这个,你一定会用到,我现在给你。」 他的手指刺进了皮肉,血在一瞬间蔓延。 苏淮安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慌忙伸出手,但他的手停在了空中,却不知该落向何处。 第243页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大门被打开,泽祀从了进来,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 秦玖的手指勐然刺了进去,与此同时,一股蓝色的力量萦绕在他的指尖,将他的心口包裹。 他抬眼看着泽祀:「你要的东西,给你,你,也要帮我照顾好,方荀。两个人,你都要照顾,好......」 泽祀紧抱着苏淮安:「我会照顾好他们。」 秦玖突然勐烈地咳嗽,手垂在了地上,但他的眼睛却仍旧盯着泽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道:「别,告诉他,别告诉方荀......」 我是什么样的人。 但他还未说出,身上便已没了力气,倒在了床榻上。 房间里顿时安静,泽祀只能听到,淮安轻声的啜泣。 ...... 泽祀将淮安带回了兽车上,向着宅子走去。 一路上,淮安都没再说过话。 他就靠在泽祀身上,红肿的眼睛低垂着,让人看不清神情。 泽祀便也只抱着他,静静地陪着他。 当夜幕降临,天空逐渐被黑暗笼罩时,苏淮安才缓缓抬起头,他看着泽祀,突然道:「我们,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做过了?」 泽祀一愣:「淮安?」 「我们今天,做吧。」 泽祀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他就解开了淮安的一襟。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淮安为什么要这么做。 淮安他,难受。 他想用一种东西来缓解他的难受。 那一夜,他一直在哭,他说他疼。 他说他好疼。 第一百四十六章 「对不起。」 第二天醒来时,苏淮安看着他身边的泽祀,突然道。 泽祀与他十指紧扣,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没关系。」 他利用了他,利用他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但是一夜的混沌后,他的心里还是难受。 他靠在泽祀的肩上,声音闷闷的:「不要离开我。我真的不想再失去谁了。」 泽祀却只抚摸着他的头,没有答他的话。 「淮安,等回去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苏淮安闻言抬起了头:「谁?」 泽祀却卖起了关子:「猜一猜。你认识的,你也想见的人。」 苏淮安好奇,他认识的人没多少,就只有无方寺的人,但他们不可能过来。 然后就只有师父,女魃他们。 他甚至还猜到了饕餮。 换来的就是泽祀的调笑:「你原来还想见她?好。四方也都稳定下来了,她刚好闲,改日邀她过来。」 苏淮安慌忙摆手:「不,不用麻烦。我就猜一猜。不对嘛,我再猜。」 可直到到了宅子里,苏淮安都没猜出来。 泽祀将车停在了东院,刚一出去,骞岩就迎了上来:「尊上,客人已在客室等候。」 泽祀点了点头:「等一下他们会送一个人过来,将他安排在......就先放在干西院吧。好好照顾着。」 骞岩道了声是。 泽祀就牵着苏淮安的手进了院子。 苏淮安又好奇了起来:「等一下还有谁要过来?干西院那么偏的地方,将客人安置在那不好吧。 眼下已入秋,天气凉,那里又冷。」 泽祀偏头亲了亲他的脸:「淮安你真是,都不知道是谁,干嘛操他的心。放心,他不怕冷的。」 客室的门是关着的,泽祀停在门口,松开了苏淮安的手:「进去看看。」 他神秘兮兮的模样让苏淮安愈发好奇。 他看了看他,就走到门边推开了门。 霎时,一团白色的东西沖了过来。 苏淮安吃了一惊,几乎是在瞬间凝出长剑,剑指向了那团东西。 那团小东西一下子定住了,苏淮安这才看清,那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白衣,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分外可爱。 只是那双眼睛里,此时续满了泪水。 苏淮安一下子愣住了,只见那孩子沖回了房间,扑到了屋中正站着的一个红衣男人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呜呜呜......方荀要杀我,他讨厌我......」 苏淮安又是一愣,现在叫他这个名字的人不多了,可眼前这人,他没有一点印象。 红衣男人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因为你吓到他了,谁让你突然扑过去的,你好好的去和他说话。」 那孩子闻言真扭过头看向了苏淮安,但当看到他手里的剑后,他又扑进了那男人怀里:「我不要,我害怕。」 苏淮安见此忙收了剑:「我没有要杀你。不过,你是谁呀?」 那孩子止住了哭,扭过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不认得我了?」 男人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就你现在这样,谁认得出来。」 那孩子泪眼婆娑地看着男人:「他也没认出你。」 男人便站起来,牵着那孩子的手走到苏淮安面前,他的手伸到后腰,拿起腰间挂着的一个面具挡住了脸:「我这样,你能认得出吗?」 半神半鬼的面具。 苏淮安勐然反应了过来:「陆判。」 陆判拿下面具,笑了一下:「嗯。」 苏淮安连忙对他行了个长揖:「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陆判抬手托起了他的手臂:「我也没做什么,真说救命之恩,也是你身后那人。」 第244页 泽祀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苏淮安:「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淮安,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苏淮安看着陆判:「救命之恩,不敢忘。」 一旁的小男孩备受冷落,有些生气的鼓鼓嘴:「为什么不理我?明明是我先跑向方荀的。为什么不理我?」 苏淮安这才看向了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陆判:「这位是?」 陆判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那只小白猫。」 苏淮安有些惊讶的看着那孩子:「他,你,怎么......」 「他喝了我的血,再加上这些年跟着我在神域,便修成了人形。他一直很想见你。」 男孩却转过了身,气鼓鼓地道:「谁想你,谁想你。拿剑指着我,还不跟我说话,一直无视我。讨厌死了。」 苏淮安忙道:「对不起。我没有认出来。对不起。不该无视你。是我不对。谢谢你能来见我,我也很想你。」 小男孩闻言眼睛一下子亮了,转过身看着他:「真的?」 「真的。」 小男孩冲过去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身上蹭:「我就说。方荀给我吃好吃的,那么照顾我,我喜欢方荀,方荀怎么会不喜欢我。」 苏淮安也笑着抱住他:「对啊,我也喜欢你。」 泽祀见此道:「淮安,你们难得见面,带他出去玩玩。我带陆判去看长琴。」 苏淮安点点头:「好。」 说完就带着小男孩走了出去。 男孩开心地又蹦又跳,牵着苏淮安的手,和他贴在一起。 待门再次被关上后,泽祀道:「骞岩应该已经跟你说了,我已派人去请女魃,可替换的心也已备好,今夜为淮安换心。」 陆判默然了半晌才道:「我当初将他引荐给你,只希望你能保他一时,我没料到之后的事。我没想过你会为了护住他,不惜用同心莲。」 「不必自责,我很感激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遇到淮安。」说到淮安时,他的脸上扬起了笑意,「他是我漫长生命中唯一的一抹彩色,他是惊喜,是我所触碰到的最美好的人。 我不后悔遇到他。我会一直爱他。」 「我心疼他,希望他能摆脱魔心,有自己的生活。但作为你的朋友,我还是想说一句。以你现在的状态,即使能抗下换心的痛苦,你的力量一定会折损,不止如此,你会陷入漫长的沉睡。 可能会睡十年百年,千年万年都有可能,即使如此,你还要继续吗?」 「当我选择用同心莲时,我已没有后路。」 陆判还想再说什么,原本关闭的大门却陡然打开。 苏淮安站在门口,在他身旁,跟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小白猫。 「我不愿意。」他通红的眼睛看着泽祀,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我不愿意。」 第一百四十七章 换心 「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苏淮安的声音哽咽,「我不愿意,我不要你牺牲自己。我不要。」 泽祀走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陆判也走了过去,牵起一旁不知所措的小白猫,带着他走了出去。 小白猫有些担心,一步一回头。 「方荀没事吗?方荀哭得好伤心。」 「泽祀会处理好。」 「他怎么不等我们走远了再说,非让方荀听到。」 陆判低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嘆了口气:「因为这件事一定要告诉他,但泽祀开不了口,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他知道。」 小白猫勐然抬起头:「他,故意的啊。」 「嗯。」 小白猫闻言又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客室的门已关上,他什么也看不到:「方荀真的没事吗?」 「泽祀会劝他的。」 「那那个人,泽祀,他真的会沉睡一万年吗?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方荀好像很在意他,他死了,方荀会很伤心的。」 「我只是说一个最坏的结果,他不会忍心让方荀一个待这么久的。」 小白猫低下了头,眼眶都忍不住泛红:「为什么偏偏让方荀遇到这种事。方荀明明那么好。对我也那么好。」 陆判弯下腰,擦了擦他的眼睛:「那以后,你天天过来,多陪陪他。」 小白猫眨巴了一下眼睛:「可以吗?你之前不是说过不让我过来。」 「当然可以,因为从今天开始,方荀就是一个普通人了。他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他也可以是他,不必再像之前那样遮掩。」 ...... 泽祀将苏淮安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 过了好久,苏淮安的情绪才稳定了下来,他看着他:「同心莲,是什么?」 「同心莲,可将两人的性命绑在一起,同生,同死。」 苏淮安突然明白了:「那日我本该入魔的,是你的力量帮我抗住了。那若有一天你的力量也抵挡不住了,那你是不是也会......」 泽祀的眼眸清明,他点了点头:「是,我会和你一起死。」 苏淮安的鼻子一酸:「我不用你这样。」 泽祀擦了擦他的眼睛:「我那时已没有其他的办法。你伤得太重,只能依靠魔心的力量才能恢復。而且你的伤,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 「不怪你。」 「但我没办法不怪自己。是我亲手,将你送到梼杌手上的。」 第245页 苏淮安摇摇头:「我们,我们不说这个。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我不要你沉睡。你说过会陪着我的。」 「淮安。我的沉睡与你没有关系。是因为封印赤北消耗的力量太多才会如此。我是想,在我沉睡之前,将你安排好。」 一滴泪从苏淮安的眼中滴下,他低下了头,捂住了眼睛,却仍是忍不住啜泣。 「我想过,我想过。我想过魔心的话会不会是真的。但是我没用,我帮不了你。我相信你,我不多问,我想我即使帮不到你,也不要给你添麻烦......」 他说着已泣不成声:「我没用。我为什么这么没用。」 泽祀心疼地将他抱在怀中:「淮安。淮安。你不是没用,你善良,包容,给了我倚靠。只有你在身边的时候,我才会安心,才会觉得,原来活着也不是那么糟。 淮安。可以再信我一次吗?我已尝过了和你在一起的美好,自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捨弃与你在一起的机会。我会尽快醒过来。 淮安。我之前骗过你。但这一次,我一定不骗你。 最后相信我一次,好吗?」 苏淮安看着他,他知道自己只能相信泽祀,他太没用,帮不上他。 ...... 当夜,苏淮安看着泽祀在地上画了符阵。 他与泽祀都坐在阵中,女魃和陆判站在两边。 泽祀将一个冰匣子交到了女魃手中。 女魃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有些不可思议:「这是......」 「秦玖的。」 女魃瞬间明白了,秦玖之前就被淮安的父亲安排着同淮安换命格,他们之间,必然有很多相通之处。 泽祀将东西给了女魃,就回到了淮安身边。 他伸出手,捂住了淮安的眼睛:「淮安,闭着眼睛,很快就好了。」 苏淮安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同心莲是不是会让你承受和我一样的痛苦?」 「淮安,这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有没有什么办法......」 「淮安。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苏淮安默然,他说的没错,若是魔心不除,他也会有危险,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他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自己会很疼,就跟之前秦玖餵他那些药的时候一样。 但此时,他却没有一点感觉。 身体轻飘飘的,就像被什么东西拖了起来。 脑子有些困顿,只想睡一觉。 他好像真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清醒过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心口,伸手按了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魔心,真的消解了吗? 泽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头缓缓靠在他的肩上:「已经没事了。淮安。你自由了。」 但苏淮安却察觉到了不对,泽祀的模样苍白的可怕。 他之前听说过,换心会经受极大的痛苦,可为什么,他没有感觉。 他慌忙扯开了泽祀的衣服。 泽祀吓的一把握住他的手:「淮安!」 但苏淮安已经看到了,他的胸口被灼烧了一大片,皮肉被烧化,还有一部分是焦褐色。 苏淮安的双目通红:「是不是很疼,怎么办,怎么办?」 「没关系。淮安,我能很快恢復。没关系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泽祀的额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也显得无力:「淮安,不是你的错,不该你道歉。」 苏淮安的眼泪止不住地滴下来:「你干嘛要这样,这是我该担的,你为什么要这样。」 泽祀有些心疼地帮他擦掉脸上的泪:「淮安。南方刚传来消息,你的阿兄已顺利回了无方寺。 淮安,我们去见你的阿兄和阿伯吧。我想在他们面前,求娶你。」 「别管这些,你先养伤。我,我去叫周回。」 泽祀却拉住了他:「淮安,你先答应我。等你的阿兄阿伯同意后,我们就即刻完婚。」 苏淮安心里急,根本就顾不上矜持:「我答应你,答应你。我去叫周回。」 泽祀闻言笑了:「好。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泽祀等不及,不过休养了两日,就和苏淮安去了无方寺。 苏淮安担心他的伤势,却也拗不过他。 无方寺靠近南方,距离宅子不近,苏淮安一路上都在照顾他。 很担心他们会像他们说的陷入沉睡。 好在,泽祀一路上都很清醒,一直在和他聊天。 他总问他想要怎么布置婚房,又喜欢什么样的婚服。 苏淮安只笑着还没,让他别急。 泽祀表现的很轻松,轻松到让苏淮安都差点忘了,他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沉睡。 千羽也跟着印光来了无方寺,一早便听到了消息,在外面等候。 两人刚到,他就迎了上来。 他看到苏淮安笑了:「苏淮安。诶!你的眼睛!」 苏淮安扶着泽祀下来,见到他也笑:「嗯。我好了。」 千羽也忍不住开心,不停地说太好了。 苏淮安想快点去见阿伯,没和他多说,就扶着泽祀往里走。 无方寺还和以前一样,这么多年并未修缮,小屋显得破小。 屋外有人洒扫,但他们看到有人进来,不过抬头看两眼,没人认出苏淮安。 第246页 千羽带着他们往阿伯屋子里走去:「我见了你的阿伯,原本想提前告诉他的,但是印光非说给他一个惊喜,所以他现在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他又叭叭地说了很多话,知道快到阿伯的屋子了,他才注意到了泽祀:「不过尊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还要你扶着?」 泽祀闻言瞥了他一眼。 他立马闭了嘴。 还未到门口,印光就走了过来,他看到苏淮安,连忙跑了过来:「方荀。你的眼睛,你身上的魔心,好了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嗯。他帮我恢復的。为了帮我,还受了很严重的伤。」 印光闻言看了眼泽祀,后者与他初次见时已完全不同,此刻他看着方荀的眼里只有温柔。 「我们想去见阿伯。」 印光忙道:「好。」 就过去扶住了泽祀。 泽祀道了声谢,便退了一步,让淮安走在前面。 几人走到屋前。 印光看向了苏淮安:「方荀,你来。」 苏淮安闻言顿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敲了敲门。 屋子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进。」 苏淮安的手一颤,眼睛霎时就红了。 他擦了擦眼睛,重新缓解了一下心情,才推开了门。 屋子里传来一股刺鼻的药味,一个老人正杵着拐杖站在窗边,为窗台上的一盆花浇水。阳光照在他有些瘦削的背影上。 阿伯看上去更老了。 他没回头,只道:「不是才出去吗?又忘了什么?」 苏淮安抿着唇,好不容易才没让自己哭出来,但是一开口,声音里却还是带着哭腔:「阿伯。」 老人手里的水壶一下子落在了地上,他慌忙转过身,看着苏淮安的眼睛泛红:「方荀?」 苏淮安对他笑笑:「是我。」 老人连忙走了过去,担心他摔倒,苏淮安忙跑过去扶住他。 老人一把抱住了他,声音忍不住哽咽:「方荀。真的是你,方荀。」 苏淮安的鼻子忍不住发酸:「阿伯。」 两人抱了很久,苏淮安才想起阿伯腿脚不便,忙将阿伯扶到椅子上坐下。 印光也将泽祀扶在一旁的椅子上。 住持擦了擦眼睛才看向泽祀:「方荀的魔心是仙人帮忙消解的吧,我在这,谢过仙人。」 他说着便要站起来,泽祀慌忙也站了起来:「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苏淮安也扶住了阿伯:「阿伯,不用这样。其实我们过来,还有一件事要说。」 住持便看向了苏淮安:「何事?」 说到这个,苏淮安的脸还是有些红,有些害羞地看向了泽祀:「你说。」 泽祀笑了笑,走到住持面前,行了个长揖:「其实我此次过来,是想要向住持求娶淮安。」 住持之前已听印光说过两人的事,但真正听到他的话,仍旧有些震惊。 他扶着拐杖站了起来。 苏淮安忙过去扶住了他。 他看了看淮安,又看了看泽祀,又看了看淮安:「方荀,你的意思呢?」 苏淮安的脸仍有些红,但还是道:「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住持拍了拍他的手:「好。方荀喜欢,阿伯就同意。阿伯永远站在你这边。」 苏淮安闻言开心地抱住了他:「谢谢阿伯。」 住持摸了摸他的头:「阿伯只希望方荀能过的开心。只要你开心就好。」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两人当晚住在了那里,住在苏淮安小时候住过的屋子里。 屋子很小,只放得下一个床和一个小柜子。 两个人挤在床上,就没有更多的空间了。 苏淮安将泽祀安置好,就出去送印光。 印光有些自责地道:「对不起,方荀。这里这么多年来都没修缮过,本应该给你们安排个更好的住处的。」 苏淮安笑着摇头:「我就喜欢待在这里。阿兄你还记得吗?我小时候不敢一个人睡,总缠着你给我讲故事。」 印光闻言也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对啊,你那时人小鬼大。若我不答应你,你就总拿一副又委屈又楚楚可怜的表情看着我,那模样,石头都得化了。 现在还是长大了。」 两人说着都笑了,印光见着天色已晚,就道:「我这会要去给住持送药,你先休息,明天我让人下山给你买好吃的。」 苏淮安闻言拉住了他:「阿兄,阿伯的病很严重吗?」 「老毛病了,不过不严重的。而且现在见了你,高兴,定然好得更快。」 「阿兄,我去给阿伯送药。」 「这事我来就好,你早些休息。瞧你的模样,路上都没睡好吧。」 苏淮安便拉着他的手撒娇道:「让我去吧,阿兄,我还想再和阿伯说说话。」 印光哪受得了他这磨人的样子,笑着道:「好好好。你去。药在厨房煎着,这会应该快好了。你还记得厨房在哪吗?」 苏淮安点点头:「记得。」 「好。那我先走了。」 「嗯。」 印光走后,苏淮安进房跟泽祀说了一下自己要去找阿伯,就去了药房取药找阿伯。 他进去时,阿伯就坐在桌边。 见是他进来,笑道:「方荀啊,怎么没早些休息。一路上肯定也没睡好吧。」 第247页 苏淮安关上门走了进去:「我想再和阿伯说说话。」 住持笑着摸摸他的头:「好。」 药还很烫,苏淮安便一面搅着药一面与阿伯闲谈:「阿伯。你还记得吗?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总会咳嗽。」 住持闻言忍不住道:「何止,你还总发烧,尤其是冬天,几个月几乎就一直病着。」 「阿伯,这是因为什么呀?」 苏淮安看向阿伯,阿伯却在一瞬间愣住了,下一刻笑道:「什么为什么,小孩子嘛,都这样,只是你的身体格外差一点。」 苏淮安的眼神暗了暗,低头看向了药碗:「阿伯也知道吗?」 住持的模样明显有些惊慌:「什么?方荀,你在说什么?」 「我见过秦玖。他都告诉我了。」 屋子里陡然安静了,住持的身体几乎僵住,许久才嘆了口气:「是我们对不住你。你父亲表露出那种想法时,我就应该阻止他的。 但是阿伯没用,阿伯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眼见着你的身体越来越差,我也只能装聋作哑。以至于,害了你。」 苏淮安的眼眶发红:「那年,众派围剿无方寺,阿兄想与我换心,是不是也是用的父亲留下的方法?」 住持默然半晌,终于还是道:「是我们对不起你。」 「阿兄知道吗?」 「他不知道。这些事,都没告诉过他。」 苏淮安点了点头,擦了擦眼睛,便将药端到了住持面前:「阿伯,药温了。」 ...... 回到屋子里时,夜已深,泽祀站在柜子前,摆弄着柜子里的东西。 里面有很多木雕,还有拨浪鼓,布娃娃这些小玩意。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笑道:「看得出来你阿兄阿伯很宠你,你才在这待了不到五年,还加上了不记事的年纪,这么些年,就买了这满满一柜子小玩意。」 苏淮安嗯了一声:「不止阿兄阿伯,这里的师兄都喜欢给我买小玩意。还有很多......是他们做的。他们都对我很好。」 泽祀的手一顿,转过身看向了苏淮安。 后者的眼眶泛红,明显哭过了。 他连忙放下手里的布娃娃,走向了他:「怎么了?」 苏淮安摇摇头:「没事。」 「怎么哭了?」 「就,和阿伯说到了以前的事。」 「这样......」 「泽祀,我为什么会这样?」 泽祀知道他指什么:「我问过陆判,他之前特意查过。 因为战争。你那时的母亲将临盆之际遇上了屠城,他们将你母亲的肚子剖开,将你生生挖了出来,又将你仍进了乱葬岗,任其自生自灭。 还未开眼的孩子,本就通灵识,加上满城的冤魂,皆附你身,才有了鬼相。」 苏淮安低着头,几滴泪滴在了地上,他又有点想笑,只是笑不出:「这样,这样。到最后,我连个该怪的人都找不到。」 泽祀一把抱住了他:「怪我。是在我的境内,生出鬼相,本该我过去净化。但我当时初定东方,没能顾上。不然也不会让你受这些苦楚。」 「你不欠我什么。」 「淮安。既然活了下来,何不活得再开心些。不要再拘泥于过去,向前看。」 第一百五十章 两人并未在无方寺待多久,两天后,泽祀就安排着同苏淮安一起回去。 在回去前,泽祀与住持商量着尽快将婚礼办好。 住持不知为何要这样急促,一时有些犹豫。 但又见着苏淮安没有异议,也没多说什么。 想着住持腿脚不便,便劝着他不必去,由印光代去。 劝了许久,住持才算同意。 两人先回去,印光先处理一下无方寺的杂事,稍后再和千羽一同回去。 事情就这么仓促地定了下来。 路上,苏淮安忍不住问道:「真的要这么急吗?」 泽祀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我想快些娶你,想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淮安,你不想嫁给我吗?」 苏淮安忙摇摇头:「不是。我就是觉得,会不会太急了?」 「对我来说不急。淮安,你知道吗?这一刻,我真的等了太久了。」 他如此说,苏淮安也不好再说什么。 等回到宅中,却刚巧见着一个不速之客。 已经许久未见的陆吾神君。 陆吾见着泽祀便笑着对他行礼道:「穷奇上君。」 泽祀点了点头:「神君来此何事?」 「东夷元君听闻穷奇上君近日有合衾之喜,特命我前来送贺礼。贺礼已放进院中,还请穷奇上君清点一下。」 「不用。」苏淮安现在见着仙界的人便来气,声音中都显出了不待见。 陆吾闻言愣了一下。 泽祀小声劝哄道:「人家只是来送东西的,何必为难他。而且仙界送来的东西,大抵都是价值不菲,不要白不要。」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没再说什么。 泽祀便对陆吾道:「想骞岩已经帮我看过了,他办事我向来放心,不必特意再去看。」 陆吾这才道:「那我便不再多扰,祝二位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多谢。」 陆吾走后,泽祀就牵着苏淮安的手走进屋里。 院子里堆满了箱子。 第248页 骞岩正在清点,已清点好的便让人放进库房。 骞岩见两位进来,忙过去行礼道:「尊上。苏公子。」 泽祀点了点头,看向了苏淮安:「淮安,你要不要看一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苏淮安却全然没有兴趣:「不用。」 「好。反正这些都是你的,你什么时候感兴趣了,派人去库房拿就好。」 苏淮安不甚在意,嗯了一声。 两人洗漱一番后,就在床上商讨起了婚事。 主要是泽祀在说,苏淮安就听着。 「我已派人准备着,主院便是我们的婚房。待两日后你阿兄过来,我们就完婚。」 虽然泽祀之前就说过婚礼的事,但苏淮安还是没有料到竟然这么急:「两日后吗?会不会太仓促了?」 「我很早之前就在准备,如今都已备好,这两日我便让他们布置,只等你阿兄过来。」 他说着轻轻拍了拍苏淮安的背:「好了,淮安,睡吧,这一路上,很累吧。」 他说得没错,虽然兽车已相对舒适,但毕竟还是不像院子里,可以睡得这么安稳,他早就困了。 但他强打着精神:「你这几天都没睡觉。」 「我睡过,只是睡得少。」 「你骗我。你连这都要骗我吗?」 他这几天越发憔悴,身体都瘦削了许多。 泽祀闻言默然。 苏淮安便坐了起来,认真地看着他:「你告诉我,你这么急着和我成婚,是不是因为你很快就要陷入他们所说的沉睡了?你对我说实话好吗?你真的觉得这样一直瞒着我是对我好吗?」 泽祀的眼神有些闪烁,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对不起,淮安。」 「我猜对了,对吗?」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苏淮安一把抱住了他:「我会等你。我会等你回来。不要再对我遮掩了。我一直相信你,我也请你相信我。」 他总这样温柔体贴,泽祀愈发无地自容。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我明白。我可以等。多久我都可以等。」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我会醒过来。」 「好。」 ...... 宅子布置得很快,仅仅两天,就跟翻新了一样。 骞岩被派去接印光。 泽祀帮苏淮安换好衣服,便帮他梳着髮髻。 苏淮安还是第一次见到泽祀穿黑色以外的衣服,一点没觉得奇怪,反而是亮眼的好看。 泽祀透过镜子,就能看到淮安在看他,笑道:「我穿着一身很奇怪吗?」 苏淮安摇摇头:「不奇怪,好看。」 泽祀闻言笑了:「你也好看,我家的淮安,最好看。」 苏淮安害羞地低下了头:「乱说。」 泽祀放下梳子从背后抱住了他:「没有乱说。我是真这么觉得。」 他逗得苏淮安脸都红了,没答话,直到外面传来骞岩的声音,说是印光已经到了,泽祀才重新拿起梳子,帮他扎好髮髻。 「我听说新婚前两人是不能见面的。」 泽祀嗯了一声:「凡界好像确实有这规矩,但我们这不同,我们这不讲这些。而且,我也想多看看你。」 苏淮安笑了一下:「我也想多看看你。」 泽祀也笑了亲了亲他的脸颊,便放下了梳子:「好了。」 苏淮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头髮半扎着,用金饰装饰,他这些天也养出了些肉,不再像之前那样干瘦,看上去贵气又俊秀。 他自己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泽祀亲了亲他的脸颊:「我们出去吧。」 「好。」 两人一出门,就听到了屋外爆炸的轰鸣声,苏淮安被吓得缩了一下。 泽祀笑着扶住了他:「别害怕,我听说凡界会放这个,就也买了些。」 苏淮安这才看了过去,整个宅子摆了一圈的爆竹,每隔段时间就会放一次。 屋外站着很多人,两人被簇拥着,进了主院。 主院他已许久没来过,里面全然换了一副模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大堂内坐了许多人,除了饕餮,其他人,苏淮安都不认识。 印光被安排坐上了正座,他有些侷促地看着下面的人,想要站起来,又被一旁的千羽按了下去。 千羽对他说了什么,他才没再站起来。 两人走到屋中,按照凡界的规矩,拜了天地和高堂。 泽祀天生天养,便随着苏淮安,摆了印光。 印光更是坐立不安,若不是千羽按着,他可能真就跑了。 夫妻对拜。 两人相视而立,一起下拜。 礼毕,苏淮安就接了送过来的茶,双手奉给印光。 印光连忙接过,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眼眶都有些红:「方荀,以后若有不如意,尽管来找阿兄,阿兄永远站在你这边。」 苏淮安的眼睛也被染红,他点了点头:「我知道。阿兄对我最好了。」 印光又看向了泽祀:「你不可以欺负他。」 泽祀温柔地看着苏淮安,语气都是软软的:「不会,一定不会。」 行完礼后,泽祀就直接和苏淮安回了主屋。 帘子,床榻,甚至格局都变了一番。 苏淮安看着比原来大出一倍的房间,忍不住道:「怎么改了这么多?」 第249页 「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原来的布置吗?我就让人全部换了。这个布置,你还喜欢吗?」 他问得小心,苏淮安愈发自责,他之前是因为知道了泽祀不顾娘亲的魂灵受损来威胁他生气,说不喜欢房间的样子,只是气话,却没想到他真放在了心上。还改了这么多。 「喜欢,他说,你布置的,我都喜欢。」 泽祀闻言笑了,很开心地笑。 他抱起了苏淮安,两人一起坐在了床上,两人十指紧扣,他的额头靠在苏淮安的肩上:「这一刻我真的等了好久。」 苏淮安轻轻整理着他的碎发:「我也是。」 「你一定没有我久。」 苏淮安笑道:「当然。」 「你像一束光,是这个宅子里,唯一特殊的存在,我却像将你的光隐藏,变得只有我能看见。但我却在不知不觉间,熄灭了这束光。」 「已经过去了。」 「之前,是我不对。」 「我理解你,不要自责了。」 「淮安,你总这样体贴。」 「当然,你是我夫君啊。」 泽祀闻言笑了,他握紧了苏淮安的手,声音中却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淮安,我有点困了。」 苏淮安的眼睛发酸,却轻柔地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很累吧,不要强撑了,睡吧。」 「对不起。淮安,等我。」 他的声音消失了。 握着苏淮安的手,也慢慢松开。 苏淮安慌忙握住了他的手,眼泪从脸上滴下,砸在被子上:「我等你。我等你。」 第一百五十一章 苏淮安过了许久,才明白泽祀这么着急与他成婚的原因。 泽祀想给他地位,让所有人都尊敬他。 苏淮安最能明显感觉到的,就是宅子里那些半仙对他的态度。 他们由原来的奚落变得尊敬。 千羽告诉他,是因为他现在是宅子里的掌权者,他可以决定那些人的去留甚至生死。 不光是他们,他还可以决定很多人的生死。 但苏淮安不太在意这些。 他不太管宅子里的事,那些事交给千羽和骞岩就够了。 阿兄在他们成的第三天就离开了,说是要将这个喜报告诉阿伯。 苏淮安便没挽留他,只说只要想他了,随时都可以过来。 他安排了几个守卫送他,还留了一个人,方便之后阿兄来找他。 师父还在宅子里养伤,女魃在后山照顾他,他也每天都过去看他。 师父的精神看着好了很多,他经常在那一待就是一个上午。 小白猫有时候也会过来,如果陆判不忙的话,会和他一起过来。 他们说小白猫还没有名字,陆判之前都是简单地叫他小白,让他给取一个。 苏淮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取,顺着一起喊小白。 小白猫听了他的话气哭了,说他不喜欢他。 苏淮安连忙宽慰,推说以后让泽祀取,他擅长。 小白猫这才止了哭,泪眼婆娑地道:「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苏淮安闻言默然,他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晚上,他回到与泽祀的婚房,为泽祀清洗着身体。 他好像更消瘦了,脸色苍白得不成样子。 若不是还能听到他的心跳,苏淮安总担心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他握着他已经没什么温度的手,靠在床边,给他讲今天发生的事。 「小白猫说让我给他取一个名字。但我不知道怎么取,我推说让你取一个。」他说着笑了,「我的名字就是你取的。千羽的也是,骞岩的也是。好多人的名字都是你取的。 你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我还没问过你。等你醒了告诉我。」 但他笑着笑着却又哭了:「你什么时候醒,我好想你。」 他又对他说了好多话,不知不觉又睡在了床边。 他总做梦,梦到泽祀醒了,将他抱到了床上。 但等他醒来,泽祀却仍旧昏迷。 梦,终究只是梦。 他擦了擦眼睛上的泪痕,才走了出去。 今天天气很好,他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天气。 他本想着直接去后山找师父,但在路上遇到了骞岩。 「苏公子,陆吾神君来了。」 那日仙界送来贺礼后,就再没有动静。 他不想与仙界有牵扯,但人家过来,他自然也不能晾着他。 便跟着骞岩去了客室。 客室内,陆吾见了他便拱手道:「苏公子。」 苏淮安回礼:「请坐。」 陆吾抬手道:「不必,不是什么大事,我说完就走。」 见苏淮安没再说什么,他继续道:「梼杌犯下大错,理应处死。 但梼杌之子,龙简,却说想替父受过,请求仙界饶他父亲一命。仙界感念他的孝心,便饶了梼杌一命,将他剔除仙骨,堕入轮迴,生生世世再于修仙无缘。 而龙简,则被罚入炼狱,受百年折磨。」 终究是相识之人,苏淮安在听到他受此劫难后,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所以神君过来是为何?」 「他即刻就要被打入炼狱,但他说想要在进去之前,再见一见苏公子。 不过他也说了,苏公子若不想见他,不见也罢。」 第250页 「他现在在哪?」 「在阳关道上,苏公子若是想见他,见过后,我们便要出发了。」 「好。我们现在过去。」 他刚要出去,陆吾却又道:「苏公子,若是可以,你见到他,还是请你劝劝他。炼狱不是那么好呆的。 百年,出来后,估计也是废人了。父之过,终究与他无关。」 「我明白。」 苏淮安乘着泽祀的玄鸟去了阳关道,上面停着一辆兽车。 苏淮安进去后才明白,这分明是一辆囚车。 龙简坐在铁栏中,手脚都被铁锁锁住。 他看着很不是滋味。 但龙简看见他却笑了一下:「你今天,很美。」 苏淮安今日穿了一件彩墨色衣服,料子上颜色丰富,却又异常统一。尤其他模样冷,更添了一丝奇异的美。 只是这样情形,苏淮安听了他的话也实在称不上高兴,只勉强笑道:「我当真这么美,美到你死之前还要见我一面?」 龙简的语气依然平和:「不是死了,别咒我。」 「也差不多,你出来后,就是废人了。」 「可以再练。」 苏淮安闻言默然,龙简也沉默。 过了一会,苏淮安才继续道:「你父亲所做之事,终究与你无关。」 「他是我父亲。」 「他那么多孩子,没一个愿意为他顶罪的。即使是华音,也只想着保全自己。你何必如此。况且,他对你,也算不上好。」 「你父亲也为了给你换命格,将你置于那样的绝境,受了这么多苦楚,你会因此恨他吗?」 「这不一样。」 「若是你父亲身处炼狱,你能视而不见吗?」 苏淮安闻言默然,他之前让泽祀调查他父亲如今的去处,许久没有消息。 若是哪一日他知道父亲真的如龙简所说,身处炼狱,他自然也不可能不管。 「你如此,我亦然。」 苏淮安知不可能再劝,便问道:「那你找我过来做什么?真就只是来看看我?」 「我听说你和他成亲了。想着当面给你们送祝福。」 「谢谢。」 「他,还没醒吗?」 说到泽祀,苏淮安就垂下了眼眸,摇了摇头。 「也是,不可能那么快。但是你也别急。他很强,一定不会让你等太久。」 「嗯。」 「苏淮安。」 苏淮安闻言抬头:「嗯?」 「我原本以为他这个人会孤独终老,还没想过他会娶其他人,但你是值得的。」 苏淮安闻言笑了一下:「谢谢。」 「客气。」 「若无其他事,我便先回去了。」 龙简点点头:「好。」 苏淮安走到门边,但在开门前却顿了一下,他扭头看向龙简:「那几日,你日日去找梼杌比武,是凑巧,还是故意的?」 「既已至此,那些事,还重要吗?」 「谢谢。」 龙简只摇了摇头:「客气。」 「若是百年后,你无地方可去,来找我。」 「好。」 苏淮安走下车。 陆吾见着他的神情,也知定然是劝不通,便也没再多问,只道:「我们该走了。」 苏淮安对陆吾行了个长揖,才蓦然转身离去。 ...... 苏淮安回去后,一切造就,每天过着重复的日子。 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 直到一日,他正在亭子里面望雪,只有他一个人,宅子里突然出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 他寻声望去,却见一个只穿着一件薄薄外袍的孩子往大门的方向跑去,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守卫。 他见此走了过去,再凑近一些,待看清那孩子的模样,他才勐然想起他是谁。 那个小傀。 他跑到门口想要冲出去,但是被守卫拦住。 他急得大喊:「放我出去!我要去找秦玖师兄!你们让开!我不要待在这!」 苏淮安心勐然抽了一下,有些疼,他一时间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守卫连忙道:「小公子,你就在院子里等,他会来接你的。」 他的眼眶红了:「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苏公子。您在这做什么?现在天寒地冻,莫伤了身体。」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他勐然回头。 他看着身后的那个人,突然沖了过去,一拳一拳打在他身上:「是你!是你!都是因为你!」 守卫大惊失色,慌忙上前。 但苏淮安抬手,对他们摇了摇头。 小傀通红的眼睛怒然看着他:「如果不是你,秦玖师兄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你杀了他!都是你!都是你!你把他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 他一拳一拳打在苏淮安身上,但下一刻却跪在地上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在了,只剩我了。只剩我了。为什么不带着我去死。为什么把我留下来。」 苏淮安的眼眶泛红,他蹲下身,抱住了他。 他没有挣扎,只是哭。 直到他哭得嗓子哑了,没有力气。 他才啜泣地说道:「我知道,我不该怪你,但是,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我好难过。我,我不知道该怪谁。」 第251页 苏淮安轻轻摸着他的头:「那就怪我,是我害死了他。」 小傀闻言推开了他,有些恼,又有些没底气:「你,你干嘛要这样。你又不欠我什么。你干嘛要这样。」 苏淮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因为我理解你。我知道你有多难过。我和你一样。」 小傀低着头,没有说话。通红的眼睛看着地面,干涸得再流不出泪来。 苏淮安将外袍脱下,披在他身上,将他抱了起来:「今天天冷。怎么只穿了这么点衣服?」 小傀好像才感觉到冷,哆嗦了一下:「我急。」 「你之前住哪?」 「他们说那里叫干西院。」 干西院。 那日他们回来,泽祀便安排了一个人进去,没想到是他。 特意将他安排在那,估计是怕他看到他,勾起他的伤心事。 「那里有个门,怎么跑到这来了?」 小傀闻言突然红了脸颊,弱弱地道:「我想见你。」 苏淮安闻言想笑:「感情你刚才是做戏吗?」 他慌忙摇头:「不是。我就是不想待在那,我想跑出去,我觉得你可能会帮我。」 「但是我也不会放你出去。」 他低下了头:「我知道,我没地方可去。」 「那里冷,我给你换个地方,你就住主院里的侧屋,那暖和。你若是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我刚刚还打你,还吼你。」 「因为你可爱。」 「他们说你小时候就长这个样子,你在夸自己。」 苏淮安闻言笑了:「嗯。就在夸自己。我小时候真可爱。」 「自恋。」 「实话实说而已。」 第一百五十二章 苏淮安依旧重复着之前的日子,他会带着小傀一起去找师父。一来二去,小傀也跟他们熟了,有时候会自己过去。 小白更加常来,有时候会在院子里住上几天。 白天就是如此,和他们一起玩,晚上他就回到主院。过段时间,就会去无方寺。 日子就这么稀里煳涂地过去。 只是他每晚都睡不好,连小白都看出了他的憔悴。 「方荀没有睡好吗?为什么脸色这么差,看着这一年来都瘦了好多。」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才反应过来,已经一年了啊。 他看着窗外,大雪纷纷落下,又是一年冬天。 他还没有醒过来。 「方荀。方荀!」 苏淮安勐然反应:「嗯?」 「你的生辰要到了。」 「生辰?这么说他的也要到了。」 小白有些疑惑:「谁的?」 「小方荀的。」 小白撇撇嘴:「管他做什么。」 苏淮安好笑地看着他:「怎么能这么说。」 「就是因为他,方荀都不怎么和我玩了。而且他是秦玖做出来的,秦玖是什么好东......」 「小白!」 苏淮安的模样严厉,小白这才噤了声,小声道:「总之我不喜欢他。还有,他凭什么叫方荀,方荀只有你。」 苏淮安已经有些生气了:「你再这么说,以后都不要过来了。」 小白也委屈:「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方荀你为了他凶我,还要,还要赶我走。」 苏淮安嘆了口气:「小白,你要知道,那些事不怪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说他,对他不公平。」 「我,我就是生气,秦玖那个坏蛋......」 「秦玖他有自己的难处,而且,我又是什么好东西。」 小白慌忙摆手:「对不起。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是我不对,我以后不这么说他了。」 「他跟你一样,都还是个孩子。而且他比你更小。你是哥哥,要照顾他。」 小白鼓了鼓嘴,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道:「好吧。既然方荀这么说,那我就这么做吧。我听方荀的。」 苏淮安笑了笑:「好。」 「方荀,你今年生辰想要什么?」 「你送的我都喜欢。」 「我肯定送给你最好最好的礼物。」 「好。」 两人正聊着,屋门却被敲响。 小白蹦蹦跳跳地去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陆判。 苏淮安忙站了起来:「是有什么事吗?」 眼见着年底,是他们最忙的时候,陆判这个时候来,想是有要事。 陆判伸手摸摸小白的头:「我过来接他,还有一个东西要给你。」 他说着手中祭出一个透明的瓶子,拳头般大小,上圆下尖,里面泛着莹莹的蓝光。 他将瓶子递给苏淮安:「这个给你。」 苏淮安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秦玖的残魂。」 苏淮安一怔:「他的?」 「他修炼禁术,本该什么都不剩的,不知为何留下了这一道残魂。它的灵力太弱,大概是修不成形的。」 小白忍不住插嘴道:「那给他做什么,按你们的规矩办啊,尘归尘土归土。」 陆判笑着看他:「不是这么用的。」 小白不耐烦地道:「是这个意思,那,方荀不忍心的话,给我,我处理了。」 苏淮安却收了:「交给我吧。谢谢你。」 陆判点点头,牵起小白的手:「走了,别再麻烦方荀了。」 第252页 小白有些气恼:「怎么麻烦了!」 他说着又回头看向了苏淮安:「方荀,我先回去准备一下,等你生辰的时候一定给你最好最好的礼物。」 苏淮安笑了笑:「好。我等你。」 两人走后,苏淮安就拿着那个瓶子去了侧屋。 今天小傀没有出门,他说是因为太冷了。 苏淮安也没有勉强。 他走到他的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过了一会才传来声音:「请进。」 声音闷闷的,就像刚哭过一样。 他推开门,小傀裹在被子里,果然能看到他红肿的眼睛。 苏淮安坐在他的身边,轻轻擦了擦他的眼睛:「怎么了?」 「我想秦玖师兄。之前这么冷的时候,都是他陪我睡觉。他总说,方荀身体不好,最怕冷了。」 他说着低下了头:「其实我的身体不差。我也不怕冷。他好像,是在说你。」 苏淮安的眸子暗了暗,再抬起来时他脸上又重新带着笑:「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他将那个小瓶子,塞到了小傀的手中。 小傀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个瓶子:「这是什么?」 「里面是秦玖。」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真的?他,怎么?这......」 他言语不清,但还是紧紧抱着瓶子:「秦玖师兄,会回来吗?」 「这里是灵力聚集之地,将他放在这里,可能有一天,他真的会回来的。」 小傀愈发宝贝地将它抱在怀里,但是他又想到了什么,看向苏淮安:「但是,你真的没事吗?他之前那样对你。」 苏淮安摇了摇头:「他有他的难处。」 「谢谢你。」 苏淮安摸了摸他的头:「马上到晚饭时间了,还是要起来,再冷也要吃饭。」 小傀忙点头:「好。」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雪飞扬。 苏淮安站在门口,却不愿进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害怕进去了。 他害怕进去的时候,泽祀还如之前一样昏迷。 他以为自己能等很久,但不过一年而已,他已经受不了了。 他不知道还要等多少个日日夜夜,这种未知,让他愈发痛苦。 天色渐暗,北风唿啸,狂风,吹开了大门和窗户。 他吃了一惊,连忙走进去将门和窗户关紧。 就拉开了里门,走进了屋中。 月光照进,能看到床上的人影。 他就知道,还是如此。 但为什么,他的心还是这么痛。 他坐到窗边,握住了他的手:「今天陆判来过,他说他找到了秦玖的一缕魂。我将他给了小方荀。 你会生气吗?说我不应该这样。 可我看着他那么伤心,就觉得应该给他。 但我现在又有些后悔。 他会不会像我这样,期待着你回来,却不知还要等多久。」 一滴泪从他的眼眶中流出,滴在了被子上:「这样的痛苦。」 他擦了擦眼睛,又道:「但是,若是告诉你已经死了,我会更痛苦。 现在,好歹有个念想。这样想着,我又好了许多。 或许你明天就会醒。对吧。」 他伸手摸了摸泽祀瘦削的脸:「今天的风雪很大,好冷。你快些醒来好吗?我真的,真的受不了了。」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好难控制情绪,一直哭,哭到昏厥。 他做了一个不知道已经做了多少次的梦。 梦到泽祀醒了,将他抱到了床上。 他甚至感受到了他身体的温度,被子里都是暖暖的。 以往他总天不亮就醒了,但今天太舒服,他睡了好久好久。 清醒时,甚至还不想起来,头往被子里钻。 直到一个声音道:「醒了?」 他勐然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自己在床上。 梦? 今天的梦怎么尤其的长。 泽祀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想什么?」 苏淮安一把抱住了他。 是梦也好。至少能让他感受到片刻的温存。 泽祀便也抱住了他:「这些天,辛苦你了。」 苏淮安不说话,只抱着他。 他怕自己再有什么动作,梦就醒了。 泽祀低头看着他:「怎么不说话?还是没睡醒,要再睡会?」 苏淮安摇摇头,就只抱着他。 泽祀便也没再多说,两人相拥。 直到太阳升得很高了,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接着传来千羽的声音:「苏淮安,太阳都晒屁股了。今天怎么醒这么晚。亏我还一大早跑去市集给你买了烧鹅。 再不吃就凉了。」 苏淮安有些生气,怎么梦里还能听到他的声音,他有些不耐烦地道:「去拿给你的温醇吃。」 「都醒了怎么还不起来,我给他买了,这是你的。」 苏淮安不想理他了。 千羽还在叫,泽祀忍不住道:「先拿去温着,他马上起来。」 千羽的声音一下子停了:「尊上? 尊上!您醒了!您真的醒了!」 「嗯,醒了。」 「我去告诉其他人。尊上醒了!」 他说着就跑远了,但是声音却还在。 第253页 断断续续地传进苏淮安耳朵里。 苏淮安一下子愣住了,自己真的会做这种神经兮兮的梦吗?梦到千羽已经够不可思议了,真的还会做这样的梦吗?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泽祀。 后者正温柔地看着他:「千羽说了,买了烧鹅,要不要起来?」 苏淮安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伸手用力地揪着自己的脸。 泽祀大惊失色,慌忙拉住了他的手:「做什么?不疼吗?都红了。」 他说着连忙翻着旁边的柜子:「这里有药的,这个。」 他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将里面的药膏涂抹在苏淮安的脸上。 刚一碰上,却有水珠,滴了下来。 淮安哭了。 抱着他嚎啕大哭。 泽祀都要心疼死了,抱着他轻拍他的背:「淮安。」 「你为什么现在才醒。」 「对不起。」 「你......你......还好你醒了。你要是还不醒我要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 他泣不成声,哭得不能自已。 直到哭得没力气了,才虚脱地倒在泽祀怀里。 泽祀用袖子帮他擦着眼泪,自己的眼眶都有些泛红:「对不起。」 苏淮安摇摇头。 还好醒了。 他现在只觉得庆幸。 还好。 泽祀帮他擦干眼泪后,就帮他上药:「我们去洗漱,然后吃饭。」 「你抱我去。」 他的声音还有些哑,泽祀心疼地抱紧了他:「好。」 泽祀已经醒了的消息,早已被千羽传遍了各地。 等他们洗漱过后一出门,整个宅子里的人几乎都聚了过来。 连还在养伤的长琴,都被女魃扶着走了过来。 泽祀觉得好笑:「做什么呢,都做什么呢。没自己的事要做吗?」 但众人都没有动,泽祀又重复了一遍,他们才慌忙离开。 一时间就只剩下了长琴女魃,还有小傀。 小傀还有些怕他,躲在女魃身后。 苏淮安哑着声音解释道:「我见过小方荀了,你不用瞒我。」 泽祀看了他一眼,就往厨房方向走:「知道。」 苏淮安疑惑地道:「怎么知道的?」 「苏淮安这个名字中,苏是因为无方寺山下有一个苏镇,当时就用了。淮是借着我的名字中的泽。安是希望你能平安长大。」 苏淮安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你听到了。」 泽祀点点头:「听到了。我都听到了。你在我旁边睡觉,被子都不盖,多冷啊。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你若再有下次,我还一样不盖。」 泽祀苦笑得不得,哄道:「淮安。」 苏淮安不听,泽祀只得道:「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