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崩剧情后误入修罗场》 第1页 《万人迷崩剧情后误入修罗场》作者：鹊舟【完结+番外】 本书简介: 枕澄一朝穿越，得知自己生活在一本小说里。 文中主角作为星际唯一的预知异能持有者，深受联邦重视，虽体弱多病，却追随者无数。 文中反派拥有力量增强异能，光肉搏没人打得过他，后期反派更是广招赏金猎人，混成了闻名星际的星盗。 这看似跟枕澄没什么关系。 可问题是他拿了主角小弟剧本，直言只要他跟着剧情走，它将会赋予他新生。 枕澄很快拒绝。 因为……他也觉醒了异能。 后他继承了养父留下来的星球，作为新任星主，精緻昳丽的长相，过于平庸的能力，都使得他深受各方势力关注。 维护剧情哪有基建星球有意思呢？ 只是为煳弄系统，枕澄还是不得已靠近主角活动范围，然而渐渐，他发现文中角色都崩坏了。 原本嚣张跋扈的反派为他鞍前马后，每节课下了都要来找他，黏黏煳煳非凑一块； 原本沉稳内敛的联邦元帅，用滚烫的手心握住他受了伤的手腕，细心帮他上药，目光认真； 原本优雅散漫一丝不苟的继承人掀起散漫的眼，装作醉酒将他搂进怀中，炽热唿吸。 枕澄发现，文中的角色突然开始给他发箭头？？ 还有他那在文中并没有剧情的室友，也在深夜撕下平静面具，晦涩不明地看着他，语气变得偏执：「好嫉妒他们。」 「澄澄，看看我。」 ps：cp 是谢时野 内容标籤：机甲 系统基建 万人迷 主角视角枕澄互动谢时野 其它：预收求收藏呀→娇纵小漂亮总在渣主角［］ 一句话简介：我不想当万人迷，只想基建 立意：坚定便能所向披靡 第1章 【作为炮灰小弟，你应该以遵循剧情主线为己任，坚决拥护主角的利益。】 【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你明白的，按照《机甲之徵服全星际》这本书里的故事线走就行了。】 脑海里，一个名为系统的东西正喋喋不休地对枕澄讲述着规则。枕澄刚闭眼打算揉揉眉心消化一下接收的信息，只耽搁了一会儿没回应，系统的电子音就陡然拉高了一个度。 【你在想什么？我劝你不要进行无畏的挣扎，气运之子才是世界存在的根本，你作为炮灰应该完成你应走的剧情。】 【只要任务完成，最后我会赐予你新生，你会获得更美好的未来。】 枕澄：「……」 穿越十年，枕澄没想到自己还会遇到这么离奇的事。 上辈子他家境好长得好，顺风顺水二十多年，最后是被车祸带走的不说，眼一闭一睁还穿到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他穿成了个十岁孩童，刚醒来就在垃圾堆里，浑身冰凉，要不是他费尽力气爬出垃圾堆被人救了，人就得交代在这了。 现如今，眼见悽苦日子迎来曙光，系统的出现真是叫他开了眼了。 枕澄压了压唇角，思及系统刚才的话，垂眼问道：「你说如果我不按照剧情走，会怎么样？」 冰冷的电子音徐徐响起：【抹杀，亦或是疼痛惩罚。】 枕澄是今早被系统找上门的。 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穿的世界是本名叫《机甲之徵服全星际》的书。 主角曼温手握杰克苏剧本，不仅以病弱之躯引领小弟登临宇宙，还征服全星际拥有万千护佣。 而枕澄所穿人物，不过是曼温手底下不起眼的一个忠诚小弟，死的还很早，苦全吃了甜没见着。 想到这，枕澄心情更不好了。 系统继续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机甲学院报名？再不去报名时间就过了。】 按照剧情，原身会在这个阶段前往机甲学院报名，谋个出路。 系统像是担心枕澄有二心，威胁道：【你如果不按照剧情走，我现在就可以将你抹杀，是去报名还是躺平你自己选吧。】 虽然系统说任务完成就会赐予他新生，但这对枕澄来说就是个难以下咽的硬饼，他的生命凭什么要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三无产品上？ 更何况枕澄向来不是会任人宰割的性子。 不过贸然跟这个来路不明的系统作对也不是枕澄的性子，要想搞事最起码先摸清楚这傢伙的底细。 想到这里，枕澄微微掀起眼眸，精緻白皙的面容张扬惹眼，不明显地轻嗤一声，「你急什么，事再急也得等我先把阿迈德的席给办了。」 系统嚷嚷道：【快点！】 阿迈德是这颗星球的领主，于几天前遭逢意外身亡。 枕澄穿越之初就是被他捡走养活的，如今阿迈德死了，又没有妻儿，所以枕澄作为他的养子，自然要替他操办好后事。 走出房间七拐八拐，入目的便是纷乱的人群，来参加后事的人停下攀谈，纷纷将目光投落到阿迈德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子身上。 青年有一副极好的皮囊，肤色胜雪，眼尾细长，那双澄澈如蔚海的浅蓝眼眸干净剔透，像是一眼就能看到底。 如水一样温顺安静。 这些年来枕澄在阿迈德背后功绩颇丰，是他将这颗原本黄沙漫天的伊萨星改造成如今的农业产出要地。 第2页 可惜阿迈德为了不让自己的风头被抢，从来都只对外宣称枕澄是个精神力微弱的普通人。 没有人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青年，就是星际近几年最为有名的植物系异能师。 阿迈德已经死了，这颗星球的继承产权到了枕澄手上，在场来参加后事的宾客隐晦收回视线。 有那位神秘的植物系异能师坐镇，纵然这位养子再废物不堪，在座的人也都愿意给这他一个薄面。 有人对枕澄礼貌颔首，枕澄见状，似是有些悲恸地垂下眼眸，清澈的声音带着提不起精神般的微弱，「感谢各位前来参加家父的席面。」 此话一出，众人自然又是一番客套。 「哪里的话，阿迈德先生为管理伊萨星尽心尽责，为星际人民带去饮食上的便利，我们当然要来。」 「你虽然年轻，但我相信你做的不会比你父亲差。」 「那位植物系异能师为什么没出面？」人群中，突然不知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引起现场片刻凝滞。 在这个世界，凡是精神力强大者都有机会觉醒专属异能，而在这些纷纭杂乱的异能中，又当属植物系最罕见。 毕竟植物系异能师上可制药研究下可控制植物，特殊性最强。 现场不少人都是奔着这位植物系异能师来的，在他们眼里，阿迈德压根比不上这位异能师。 而作为植物系异能师本人，枕澄暂时没有暴露身份的意向。 他抿着柔软的唇，真诚地解释：「大师有新实验需要处理，最近不在伊萨星。」 伊萨星在拥有那位异能师之前，没有丝毫存在感，黄沙漫天的环境压根不宜住人。 虽说近年来伊萨星入围了「最想居住之星」排行，但是星球内部其实并不如主流星球发达。 所以为了更好的展开实验，那位植物系异能师经常离星，这事在座宾客们都是知晓的，没人说什么。 哀乐推行到高潮，现场陆陆续续出现些啜泣。 枕澄掀起细密的长睫，静静望着半空中的虚拟投影。 这个时代的葬礼和枕澄那个世界的不太一样，这里处处都体现出高科技三个字，例如上面的虚拟投影，需要由家属人员亲自撰写。 里面投影着阿迈德的生平，这还是枕澄为他编的。 枕澄望着投影，唇角弧度弯了弯。 系统捕捉到，敏锐道：【你养父死了你在笑？】 枕澄知道，系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原主了，所以他轻轻否认，「没有哦。」 【你明明就在笑，我都看见了。】系统不解，在它的资料里枕澄很尊敬这位养父，认为是养父给他带来了新生。 因此养父哪怕待他很差，他也能自我洗脑认为这是养父在盼望他成才。 他怎么能笑？ 枕澄没管系统心里的小九九。 他不是原主，他穿越来的时候已经二十一了，三观成型没那么容易被洗脑。 阿迈德待他很差，大概是想把他培养成一心一意为他做事的傀儡，尤其在枕澄植物系异能的天赋觉醒后，阿迈德更是禁他足只让他生活在实验室里。 枕澄怎么可能真心为这位养父难过。 他漫不经心移开视线，目光一一扫过这些看似悲戚实则心怀鬼胎之人。 伊萨星夜晚八点，宾客们陆陆续续离开。 在系统的催促下，枕澄回屋收拾行李。 东西不需要带很多，能住多久还不一定呢。 睡觉之前，枕澄去了趟实验室。 实验室极其之大，后门处甚至建造了一个露天大院，这里只种了一棵深绿色的参天大树。 这是枕澄植物系异能的化身，每片枝叶里的液体都具有强大的恢復能力。 知道这棵树存在的人并不多，少数那几个都是枕澄信任的。 「可能要挺长一段时间才能见了。」枕澄抬脸伸手，由精神力幻化而出的绿叶在他手心飘起，落到参天大树上，与之融为一体。 参天大树晃了晃，像是回应。稚嫩的孩童本能亲近创造之人。 枕澄目前还在探索自身异能上限，他想看看，这所谓的异能能突破到什么地步。 还记得刚觉醒那会儿，他其实并不满意自己的天赋。 植物系天赋怎么听怎么像辅助，在这诺大的星际，是很难自保的。 不过时间长了，研究多了，枕澄慢慢的也找到了辅助系的乐趣。 他拍了拍参天大树的树干，道：「等我平安回来。」 大树晃动树叶，树叶响起簌簌声。 * 次日，枕澄起了个大早，临走时又去看了眼大树。 系统不知道他总去看这棵树干什么，那里信号太差了，它跟枕澄的精神连结总是断开。 系统本能产生危机感。 伊萨星清晨时总有浓雾，像是化不开的墨迹。 不远处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枕澄眯着眼睛看不太清。 等走近了，枕澄眉眼松缓，恍然大悟般问好：「克洛安部长。」 他礼貌喊着，又将目光移到站在克洛安右手边的人身上。 身穿联邦军服的男人长相俊美，身形颀长，浑身气势内敛沉稳，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处，带着不明显的疤痕，很淡很淡。 枕澄知道他，联邦元帅姜冕。 说起来，他和姜冕还有些纠葛，但目前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对着姜冕礼貌笑笑，姜冕没有说话，只是蹙了蹙眉，凝视着他。 第3页 「枕先生要出门？」联邦外交部部长克洛安如此问道。 克洛安以前经常和阿迈德往来，阿迈德曾喝大了，还夸下海口说将来等他死了，他要将这颗星球的继承权送给克洛安。 也就是在这话说出口的没几个月阿迈德就死了，枕澄很怀疑他的死就是克洛安一手造成的。 第2章 怀疑归怀疑，枕澄没有表现出来，语气谦和道：「对，有点事要离开。」 克洛安便笑着说：「那我也不兜圈子了，枕先生年纪轻轻，恐怕也管理不好伊萨星，不如先交给我们联邦管理？」 他话语礼貌，神情却带着不明显的居高临下理所当然，仿佛笃定枕澄不会反对。 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在阿迈德有意的促使下，枕澄作为他的养子弱得够可以，存在感还低，没有人觉得伊萨星应该由他来掌管。 但是现如今，克洛安註定失望。 枕澄抿着柔软的唇摇头，低落道：「不了克洛安部长，这是父亲留给我的，我不想辜负他的期望。」 期望？ 阿迈德什么时候把希望放在你这个废物身上过？ 克洛安心中讽刺，面上却神情不变，如同长者般宽慰道：「你确定你能管理好它？伊萨星是目前最有潜力的星球，好不容易发展到这种地步，要是再退回去难免可惜了，你是聪明人，应该再清楚不过。」 「您说得是，所以我才决定要守护好伊萨星。」枕澄自然道。 他浅蓝色的眼眸在光的折射下很漂亮，说话语气很轻，温声细语的，这是阿迈德养子一贯示人的模样。 往好了说这叫谦逊，往坏了说这叫窝囊。 就因为这幅性子，以前克洛安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过，没想到现在他反倒被这种态度堵德说不出话来。 想到这，克洛安的笑容隐隐变淡。 这时，他身后的部下忍无可忍： 「你别不识好歹！我们部长昨天为了不打扰你为阿迈德老先生送行，特意把这件事推到今天，部长是为你好！」 克洛安是个圆滑的性子，所以很多时候都是部下来当他的嘴替。 枕澄看向说话之人，抿住唇，淡蓝色的眼眸微闪，声音轻轻，「克洛安部长是我父亲的朋友，于情于理，联邦都不该在昨天来打扰，所以按你的意思，我是还要谢谢吗？」 他的态度始终像是水一样不疾不徐，现在一下像是很难过般，尾音落下，堵得那位部下说不出话来，看着他的脸，甚至产生了莫名的愧意。 克洛安及时打圆场，「好了好了，既然你想自己打理那也没什么，我只是怕你第一次接触这些事不熟练，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笑着说：「有需要帮忙的再联繫我，改天再聚。」 枕澄礼貌点头，抬起眼，看见克洛安带着部下离开，而从头到尾不说话，活像是来当镇场子吉祥物的姜冕却还在原地。 需要演戏的人一走，枕澄提起的情绪便松懈了，他撇了撇头，看向姜冕，浅蓝色的眼眸流露出几分漫不经心。 好像在问，你有事？ 姜冕静默地看了枕澄半响，像是想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些什么别的东西，半响，他才低头拿出什么，递到枕澄面前，嗓音低沉地说：「外面很危险。」 枕澄低头看了眼，发现是一枚特殊制成的简便易携带戒指型雷射器。 姜冕注视着他的目光静默而深远。 他道：「没事别出门。」 - 列南区机甲院校背靠联邦闻名全星际，地处于繁华发达的列哲伦星球。 枕澄正在前往列哲伦星球的路上。 作为联邦主动推行宣传的机甲学院，在此学院毕业的学生以后多半要进联邦共事。 所以在报名旺季，联邦特意在宇宙航道设立了专属航线，由此飞船统一将报名学生带到目的地。 也就是枕澄此刻坐的飞船。 枕澄坐在靠窗的位置，伸手将姜冕送的戒指对准特制玻璃，清楚在这枚戒指上看到了暗淡的反光。 像他老家坐飞机需要过安检，这地方也有类似制度。 姜冕知道带这玩意儿招摇过市，特意在上面添加了特殊物质，可以扰乱航道磁场，这样就检测不出里面的雷射元素了。 亏得他还是联邦最年轻的元帅呢，竟然干这种事。 枕澄支着下巴，他跟姜冕要说熟悉那也不算。 当初认识也不过阴差阳错，枕澄那会儿以植物系异能师的身份前往别的星球进行联名实验，恰好遇到星盗在附近。 为保命，他和以姜冕为首的联邦小队，进行了一场剿灭星盗的合作。 之后姜冕逢年过节会给他发问候语。 不过点头之交的联繫而已，除此之外再没其他了。 可这次姜冕突然送他保命的武器，姜冕是在提醒他，克洛安要对他出手吗？ 枕澄垂着眼帘深思。 一片安静中，系统突然开口：【你在想什么？】 枕澄回神，眉心微微松懈，乌黑髮丝零散垂在额前。 他的指尖勾着戒指边缘，闲聊一般问：「你来自什么地方？」 【……】系统像是卡顿了一下，冰冷的电子音道：【我来自更高等级的世界。】 「你能活多久？」 【你问这个做什么？】系统警惕，【程序在我就一直在。】 第4页 枕澄支着半边脸，「问问而已，你现在想对付我难道不是轻而易举吗？」 【是的，所以你最好别做些超脱于剧情的事，否则后果自负。】 脱于剧情的事？ 较真一点，他从穿越起就在脱离剧情。 他走的每一步都和剧情不同，乃至于和克洛安你来我往，也和剧情中完全不一致。 枕澄指尖按了按戒指。 而且，他最讨厌有人威胁自己。 「所以你指的是先前说的疼痛惩罚？」 系统一板一眼，【你不替我办事，我的后台程序有很多惩罚措施。】 枕澄继续问：「那如果这样，我按照任务完成了我的使命，我死了，你准备怎么復活我呢？」 系统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它实在不是个圆滑的系统，画饼都不知道画大一点，光是套个空壳放这里谁能安心替他办事？ 枕澄收拢戒指，慢慢展开笑：「行，那你等着。」 系统听了这几个字，感到不舒服。 它觉得枕澄在放狠话。 可视线里的年轻人容颜精緻，眉眼细长透着无害，连语气都是那样的轻巧，怎么像放狠话呢？ 枕澄不知道系统在想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以最坏的心思揣测它。 他跟系统从来不是一个阵营的。 比起走剧情，枕澄更想做的是崩剧情，最好把剧情弄得全面崩盘面目全非。 走原着剧情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信系统画的饼。 * 来列南区机甲学院报名的学生们陆陆续续走下飞船，由专人引导进入校区。 列哲伦星球天气恆温，四季如春，在枕澄看来，十分适合养老，以及种植。 学院派来的专员说：「我带你们去录入报名信息，报名成功后需要考试，考试分为三个部分。」 「一、精神力测试。」 「二、笔试部分。」 「三、综合以上两项，和别的新同学进行实操演习。」 专员简单讲了两句，然后就退到旁边。 枕澄录入自己的信息。 这台机器很特殊，联邦特制，录入指纹就能得到学生出生之际公布在社会上的公开信息。 【姓名：枕澄 年龄：二十 所属：仓月星。】 枕澄微微顿了顿。 仓月星？ 仓月星是联邦行政区最重要的一颗星，比列哲伦星球还要繁华，管制也更为严格。 枕澄穿越过来的时候，根据原身记忆知道自己是被绑架的。 绑架犯带着原身四处奔逃，以至于原身身体变得非常羸弱，最后病死了，被绑架犯扔进了垃圾堆。 他的记忆受病情影响，断断续续的，十岁前的记忆很模煳，根本不记得仓月星。 看来，原身的父母大概率就在里面。 枕澄意外过后就当不知道这事，反正他又不准备寻亲。 录完基本信息，枕澄走到旁边，开始思考目前阶段的剧情。 主角曼温是上一届的优秀学长，精神力强盛，拥有预知异能。 这项异能使他深受各方势力注意，联邦也将曼温列为重点保护人员，暗处有无数人保驾护航。 而联邦之所以这么慎重对待曼温的原因也很简单，不仅仅因为曼温是全宇宙唯一拥有预知异能的人，更多的是因为拥有这项异能的代价是，预知透支生命。 曼温的身体极差，相当病弱。 他每主动使用一次异能，身体就会差上一个程度。 而主动使用异能和被动使用异能的区别也很大。 前者至多可以看见未来半年发生的事，而后者只能看见最近一个星期发生的事。 时间看着不长，可这异能已经算得上是逆天了。 正想着，人群里忽然发生骚动。 报名学生自发散开一条道，枕澄闻声抬起看去，一道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曼温学长！」 有新生激动大喊。 曼温是谁？他可是全星际唯一一个拥有预知异能的人。 曼温来自莱洛拉帝国最强盛的家族，可身上却没有半分财阀的陋习，他不仅待人温和有礼，长相更是半点挑不出错，不少新生都是奔着他来的。 曼温微微偏过头，他留着一小撮半截长发，垂在背嵴上用简单原始的黑绳捆绑着。 因为体质特殊，曼温脸色常年苍白没有血色，他温和地看向那位新生，点头时衬得更为平易近人。 第3章 听着周围激动的喊叫，枕澄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远离主角的视线范围。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退至人群后方时，曼温收回视线，似乎往他这看了一眼。 枕澄眨了下眼睛，曼温已经站定在专员面前。 他是来找专员转述这届考试新规则的。 专员表示洗耳恭听，很快跟着他离开。 「宿舍已经分配好了，有人带你们去，各位同学三天后再见。」 三天后是测试精神力的日子。 枕澄收回视线，若有所思，他确定曼温刚才是看了自己一眼。 可问题是，他记得曼温初次登场，是在精神力测试那天。 枕澄在心底问系统，「不说一下吗？」 与其自行猜测，倒不如问系统。 第5页 正好试试能不能套些话出来。 系统倒没瞒着这点：【剧情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像是你，按照原剧情你不会觉醒这项天赋，也不会改善伊萨星的地貌环境，你就只是曼温的小弟而已。】 这也是系统找上枕澄的原因。 要不是他身上的变数最大，系统怎么可能会亲自下场，带他走回原路。 所以，剧情也是不可信的。 枕澄认真在小本上记下这个新情报。 很快有学长前来领着枕澄去宿舍。 学长名叫木明云，边走还边跟枕澄介绍列南区机甲学院的校史，枕澄听着听着，忽然发现木明云的声音小了下来。 他疑惑地看了眼木明云，木明云偷觑了一眼地面。 枕澄刚低头，脚下一个趔趄，失重感给他摔得一懵。 「我、我拉你起来。」木明云憋笑憋得厉害，「这地方有异能师放的残品障眼法，有好多学生都在这里栽过跟头。」 枕澄被他拉着，却没借力起身：「……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木明云轻咳一声，「我去年也在这摔过一次。」 「……？」 你淋过雨，所以也要折断我的伞是吧？ 枕澄险些气笑了，他挣开木明云的手，「我自己起来。」 「别呀，你别生气。」木明云拉着枕澄起身，眼前的青年在他面前站稳时，他似乎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雨后青草香，特别青涩干净。 「我保证我明年一定提醒下一届学弟学妹。」木明云眨了下眼，瞳眸里倒映出枕澄那张容色姣好的脸。 几分钟前，他还觉得枕澄看着有些清冷安静，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现在，枕澄摔的那一下毫无疑问打破了那种不相熟的氛围，木明云见他不生气了，就顺势把终端打开。 「我们加个联繫方式吧。」 学院宿舍是两人制的，每年新生都安排在同一片区域。 枕澄到的时候，宿舍里的另一位室友早就到了。 枕澄站在门口，把为数不多的行李从木明云手里接过来，「好了，你可以走了。」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有呢。」枕澄微笑，好好的维持着自己入校的新人设，他现在是简单无害的普通人，「我脾气很好的。」 木明云盯着他浅蓝色的眼睛看，忽然有几分不太自然。 他不肯走，反而挤进去，「那我帮你收拾东西，缺什么你就跟我说，我帮你向上申请，你放心，列南区对学生很好的。」 有现成的劳动力，枕澄没再说话。 他只在木明云收拾完准备离开时说了句谢谢。 枕澄坐到床边，环伺一圈，最终目光落到了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室友身上。 室友眉眼微垂，这个角度看不清脸，他的目光落在终端上，像是自动屏蔽了周遭一切的嘈杂。 对方外形看着有些淡漠，并不好相处的样子，枕澄认真思考，要不要和室友处好关系？ 没想多久枕澄就放宽心，顺其自然吧。 他顺手从兜里摸出两把随身带着的糖，以分享作为社交开场，走室友面前递过去，轻声问：「吃吗？」 室友听到枕澄的声音，微微掀起眼眸。 刚入目，便怔住。 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眉眼轻轻弯着，那双淡蓝色眼眸注视着他，很是轻柔，不带半分越过社交距离的压迫。 列哲伦星的白日时间持续很短，相较别的星球来说，少了三四个小时。 而列哲伦的夜晚也和别的星球不同，列哲伦星的上空是人造星海，落下来的光是璨璨的。 人造星海已经升空了，寝室没开灯，光线并不明亮。 可枕澄姣好的容色还是那么清楚，他皮肤很白，细长的眼尾是微微上翘的，透着一种干净的清冽，如同半空飘落的雪尘。 他这样好看，所以面上带着点笑时，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我叫枕澄。」枕澄又补充了句。 室友看着枕澄，眼睛眨了下，那点生人勿近的冷冽沖淡不少。 他像是有些怔愣住，然后才张口：「谢时野。」 是自我介绍。 谢时野听到自己清淡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贯的冷淡，容易叫人误会。 于是他下意识添了一句，「我报的植物系。」 谢时野的眸子是褐色的，颜色很深，在如今各种混血乱来的星际中格外特殊。 不过这点放在本土人眼中算得上奇特的颜色，在枕澄眼中，却难得让他感到一丝亲切。 以前他也是褐色眼眸大军中的一员啊。 「那以后就多担待了。」 谢时野目光黏在枕澄脸上，点头。 他看着不是话很多的性子，肯给人反应已经很难得了，枕澄见状把糖放到他旁边的书桌上，也没再聊。 室友关系说重要也不重要，反正他在这估计也待不了多久。 算算剧情，他下线时间应该在入学的第五六个月左右？ 接下来三天，报名的新生有足够的时间来了解学院。 列南区虽然是机甲院校，却也有开设别的专业。 例如谢时野所选的植物系。 这不巧了吗？枕澄认真思考，这和他的异能刚巧相同，如果要选的话，枕澄也准备选这个。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应付好三天后的精神力测试。 第6页 测试如约而至，介绍的专员依旧是上次被曼温叫走的那位。 星际人民都有精神力，而精神力又由c-级起步到s+级封顶。 阿迈德很早就为枕澄测过精神力，如同枕澄觉醒的植物系异能，他的精神力也不负众望，是罕见的s+级。 枕澄只想走迂迴路线，不想拔尖出头，所以要压制精神力。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压？ 望着前面长长的一条队伍，枕澄忽然想起姜冕送的那枚戒指。 他在兜里翻了翻，麻利地将戒指套进指尖，这枚戒指材质特殊，既然能扰乱太空磁场，那么肯定也能扰乱测试精神力的设备。 只希望他运气好点，能把精神力压制在及格线上。 测试精神力的流程很简单，只需要将手放在机械平台上的凹槽里就好了。 很快轮到枕澄。 枕澄轻轻蹭了下戒指，正要伸手，一旁的专员突然道：「等等，测试精神力不能带金属设备。」 专员指着枕澄手指上的戒指，「得摘下来。」 枕澄表情不变，作势要摘戒指。 只是当他的手碰到这枚戒指时，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动作一停，枕澄抿着唇，有几分不好意思道：「这并不是金属的，是我在路边淘的假货，光好看了。」 报考列南区机甲院校不需要盘查家庭条件。 更何况来报名的新生那么多，专员也不可能每个人的背景都记得。 不过秉承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专员犹豫下，正要开口。 「既然不是金属的，那你就测吧。」曼温从不远处走来，温声截过了专员未说出口的话。 曼温虽然还是学生，但是因为本身身份特殊的，在学校的权限很大，受不少人信任。 枕澄回头看了他一眼，青年略显苍白的面容带着平易近人的温和，连说话时的语气都有种如沐春风的宁静。 原着中的曼温，就是这样的。 他是天生的领导人。 「好。」枕澄感激似地笑笑。 这点小插曲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毕竟，谁能想到有人会做出压低自己精神力这种稀奇举动呢？ 大家都想冒尖出头，都想当那个风靡学校的风云人物，所以枕澄这不走寻常路的伪装很是顺利。 他伸出手，按入凹槽。 眼前的高科技设备遭受到磁场的侵扰，ai音卡顿： 「精神力等级……[a-]，已录入资料。」 等级[a-]，属于攀到a的边缘，但其实距离真正的a级还是有些距离。 来报考的基本都是这个范畴的，真正能达到[a]或者[a+]的学生，学校都会特别关注。 更别提s级这种逆天精神力。 总的来说，枕澄对这个成绩很满意。 他收起戒指离开，免得影响到下一位同学发挥。 等退到测试边缘，枕澄这才发现谢时野就排在自己后面不远的位置。 他下意识想打招唿，末了却发现谢时野的目光——在随着自己收戒指的动作走？ 枕澄眨了两下眼睛。 他从来不怀疑这所学校有人卧虎藏，专员看不出，不代表就没人发现他的这点小手段。 枕澄干脆又把戒指套回手上。 他走到谢时野面前，清隽干净的眉眼弯了弯，半点异常都没发现似的问：「谢同学以前测过精神力吗？」 第4章 谢时野目光定定地在他面上停留几秒，就在枕澄要说什么时，他垂下眼，「测过。」 话音刚落，测试轮到谢时野了。 枕澄干脆往旁边站，然后盯着那台测试设备。 ai音再次响起。 「精神力等级——[s+]，已上报教务处，已录入资料库，已添加信息为保密级。」 枕澄愣住。 现场人都懵了。 「握草……」 「s+！！我记得列南区上一次出现s+精神力是去年新生测试，就那个闻名学院的恶霸……」 「草，好嫉妒啊，我才b+。」 专员震惊地看着谢时野，末了又飞快扭头去看曼温，却见曼温面上并无什么惊诧。 他顿时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早就预知出来了？」 曼温温和有礼道：「是有预感。」 周遭各种吸气震惊声，并没有引起谢时野的情绪起伏。 谢时野只是微微蹙眉，盯着设备上那刺眼的s+符号，过了会儿，他走出队伍，又看了枕澄一眼。 谢时野像是有点犹豫，最终还是问：「你那枚戒指……」 枕澄正想着找藉口矇混过关，一旁走来一人带起微风，他抬起眼睛，看见穿着学院教师装扮的人走到谢时野面前。 「这位同学，教导主任想和您聊聊。」老师站在谢时野面前。 谢时野好不容易问出口的问题被人打断，清冽的眉眼顿时皱起。 他长相好看，却并不是那种柔和好相处的类型，相反，谢时野身上充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眉头一皱，带着锐刺的不驯落于眼底。 见状，老师笑容一僵。 但是很快他就平静下来，没关系，这种精神等级的人都有些怪脾气，这很正常，他们确实有资本妄为。 谢时野没有发作，他垂下眼帘，跟着老师离开。 同学们还在探讨s+精神力，谢时野赫然成了这届新生中的风云人物。 第7页 曼温却像是异类，他并没有去注意谢时野，反倒走到枕澄面前，仿佛枕澄对他而言，比s+精神力还要具有兴趣。 「枕同学。」 曼温声线磁性，说话时优雅无比，仿佛在听一曲美妙的音乐。 他宁静地看着枕澄，「介意我为你测一次预知吗？」 主角想做什么，枕澄现在有些摸不清。 反正原剧情里，曼温从没主动找过「枕澄」，毕竟哪个有权有势的大佬，会在意手下那几个不起眼的小弟呢？ 枕澄思考间，露出惊讶又犹豫的表情，「学长要为我算未来？可是我没钱……」 曼温眉梢染着笑，苍白的面容也生动起来，「不收钱。」 「可是……听说使用预知异能，对身体不好。」枕澄挠了挠后脑勺，飞快摇头，「还是算了吧，谢谢学长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想为一个人使用预知能力。」曼温定定瞧了枕澄半响，轻轻嘆气道，「那我也不勉强，我问你一个问题行吗？」 ——他这样说话，令枕澄感到一点说不上来的古怪。 偏偏他又得继续跟着演。 枕澄眨了下眼，卷翘的睫毛微颤：「学长问，我知无不言。」 「别紧张，问题很简单。」曼温伸手，操控精神力。 「过去」发生的事如同投影一般，在他手上倒映出画面。 显然，只有预知未来才会损耗寿命，重现过去发生的事并不会影响到曼温。 枕澄茫然地看着他手上倒映出的画面，这是他三天前刚到列哲伦星下飞船的画面。 「学长这是……」 曼温平和问：「你相信命运吗？」 枕澄抬眼看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嗯。 「命运是不可更改的。」曼温收拢手指，画面霎时破碎在他手心。 「每个人的路从出生起就有了轨迹，这是上天预定好的。」 开始哲学了？ 枕澄维持着这幅茫然，曼温则平和注视着他。 「我相信命运。」枕澄顿了一下，才语调轻和地回应，「不然学长的预知异能岂不是不做数了？」 曼温便也含笑，说道：「是的。」 「但是我相信命运是可以更改的。」枕澄话锋一转，「不然人活在世界上，挺没意思。」 曼温没想到枕澄会这样说，面露一点诧异，很快他垂下眼，轻笑着否定：「你经歷的事还少，或许之后就明白了，命运是不可解的。」 枕澄笑着：「可以解。」 他的命运，他可解。 第5章 * 「学长好。」 「学长，教务处长找您。」 回寝室的路上，曼温对每个和他打招唿的同学给予了回应。 直到关上寝室门，曼温温和有礼的眉眼这才微微垂下，神情稍有变化，原本平易近人的感觉霎时沖淡不少。 曼温就这样停留在原地半响，不知在想什么，好久才伸出手，起先是有阵雾蒙蒙的白光出现，紧接着，他手中映照出一副画面。 这是未来，枕澄的未来。 曼温使用了预知异能。 原本于情于理，曼温都不该将自己的预知异能用在枕澄身上的。 可前段时间他被动看到的预知画面，似乎和现在的发展背道而驰。 有人发生了改变。 命运早早安排好了一切，所有人都在朝着既定的路发展，这点改变是不被允许的。 唯有枕澄。 未来画面中，枕澄以b+级天赋通过第一项精神力测试。 笔试部分刚过及格线，专业方向选的是机甲系。 而实操部分，枕澄遭遇危机，曼温作为合格的学长，顺手救了他一次。 从此以后，枕澄变得对他无比信任，没有二心。 曼温轻咳一声，他神色平静地伸出手娴熟地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血迹，过度使用异能就是会这样。 命运可解？ 曼温盯着指尖的鲜血，脑海里闪过青年说这句话时，微微弯起的眉眼。 是么？ 曼温慢慢擦拭指尖，动作慢条斯理。 那就看看，命运到底可不可解。 * 另一边。 枕澄一路回到寝室，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太奇怪了。 真的太奇怪了。 如果说曼温是毫无理由问这些问题的话，那枕澄说什么都不可能信。 可曼温能图什么？ 他能图他这个「小弟」什么？ 谢时野回到寝室时，枕澄仍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掀起眼皮看了看谢时野，就当做是在打招唿，而后枕澄收回目光，又突然在这剎那，想起谢时野在测试现场要说却没说完的话。 谢时野显然没打算揭过，他走到枕澄面前，褐色的眼眸微微垂下，看着他，言简意赅道：「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枕澄说：「……你问。」 「你的戒指。」 谢时野话语顿了顿，继续道：「可以扰乱磁场，对吧？」 谢时野问的时候，不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不含逾越，他仿佛只是问一问，至于枕澄回不回答都行。 枕澄于是道：「这就是枚普通戒指，我大街上淘的。」 谢时野微微蹙眉。 他并不太会与人辩论，所以谢时野哪怕知道这枚戒指的材质肯定不像是枕澄说的那样简单，他也没再反驳。 第8页 枕澄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于是安安心心点开终端，准备制定接下来的计划。 怎料谢时野独自在那坐了会儿，眉头始终拧着，忽然又问他： 「那你知道哪里有你这种特殊戒指卖吗？」 枕澄：「……」 不是吧你都确定我这戒指不简单了，还问？ 看不出我在打马虎眼吗？ 他真不知道这舍友是不是缺心眼了，但见谢时野一副认真的模样，枕澄衡量几秒，还是决定试探。 「你难道要买这种戒指？」 谢时野显然是真的缺心眼，枕澄问，他就答：「我需要这个更改我的精神力评级。」 枕澄愣住了。 他更改评级是为了不冒尖出头，谢时野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也是一样的目的吧？ 看不出来，他这个室友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啊。 即使如此，枕澄也没有因此把自己的戒指借给谢时野，他警惕惯了，尤其在得知这个世界是本书后。 枕澄始终留了个心眼，「我不知道哪里有卖，我这东西真是市场上淘的，只花了我十枚星币，你要是想买的话我可以把地址转发给你。」 谢时野颔首，礼貌道：「谢谢。」 「……」见他信了，枕澄油然而生一种欺负老实人的心虚，他轻咳一声，打开终端，随便挑了条能买假戒指的街转发给谢时野。 两人也顺势加上终端号。 在这个世界，每个星际民众都会在出生之际绑定终端，终端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行事极为方便。 「时间不早了。」枕澄收起终端，询问谢时野，「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谢时野思考道：「虽然我习惯服用营养液，但是既然你想的话，那走吧。」 在伊萨星崛起之前，星际主食依旧是营养液，毕竟喝一瓶能顶两天的饭量。 但是自伊萨星崛起向各大星球输送各类蔬菜后，星际民众便不愿压制自己的口腹之慾，开始翻了花地设计各类菜品，如今餐饮还是星际的热门行业呢。 第6章 * 笔试考试在次日如约而至。 至于考试内容，这取决于新生自己选的科目，并不强制考机甲。 木明云得知枕澄要考植物系，还震惊了好一阵，「这科目好难的，你要不要换一个？」 植物系啊！这科目不仅需要大量理论知识支撑，还需要有很足的耐心反覆试验种植的植物，要是直到毕业还没实验出有效成果，那就只能狼狈转行了。 这可是毕业即转行概率最高的科目。 枕澄表示很确定，他就选这个。 木明云劝了劝，见他坚定，只好送他进考场，还安慰道：「考砸也没关系，其实其余两项考试及格的话，也是能成功入学列南区的……」 枕澄找到自己的座位，左右环顾一圈，在右上角的位置看到了谢时野。 他压低声音喊：「谢时野！」 谢时野下意识回头看。 却见枕澄眨了下眼睛，只是单纯跟他打个招唿。 「好了都安静，考试时间半个小时，提前做完可以离开教室。」 谢时野静静看了枕澄一会儿，然后才收回视线，开始做题。 桌面自带的屏幕上写着考试内容，枕澄简单看了看，发现都是最基础的题型。 他想都不用想，直接下笔如流水。 别的同学见他停都不停一直写，难免焦急，于是开始卷，越写越快，好像都在暗中较劲谁能当第一个离开教室的。 突然，考试系统发出机械音。 「座位1号考生已提交试卷。」 「座位09号考生已提交试卷。」 谢时野和枕澄同时起身离开教室。 全教室的人都怔住了，看着他们深藏功与名的背影，又下意识看了看时间。 草！这才六分钟！ 怎么这么能装逼啊，这要是还能考出好名次那简直天理不容好吗！ 其实枕澄觉得还好，因为解答题只有两道，还都是那种套公式就能写的，不能再简单了。 不过——他的室友看起来是有两把刷子。 枕澄没觉得谢时野会乱写，因为谢时野这副沉着冷静的样子看着就像是学霸。 他于是上前勾了下谢时野的脖颈，「去吃饭？」 从没跟人这么亲近过的谢时野霎时一僵。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按了按，深色的眼眸抬起，唿吸间闻到了枕澄身上散发出的香气。 如同雨后潮湿干净的青草香，透着令人心旷神怡。 谢时野太久不动，枕澄微微皱眉，松开手绕到他身前。 「你怎么了？」 「……抱歉。」谢时野觉得自己不礼貌了，「我有点不太习惯跟人亲近。」 枕澄恍然大悟。 「下次不勾你了。」他于是转移话题，「去吃饭？」 谢时野温吞点头。 他跟在枕澄身边，「其实服用营养液效率更高。」 「但是营养液不好吃啊，像劣质过期饮料。」 「……可是效率高。」 「你赶着去……」投胎啊？还效率效率的。 枕澄忍了下，他跟谢时野还没熟到能胡说八道的地步，枕澄于是心平气和道：「在我这，舒服最重要。」 谢时野似懂非懂点头。 第9页 * 笔试考试由机器打分，所以下午考试成绩就出来了。 在即将出成绩的前五分钟，在旁边整理学生花名册的植物系老师说：「要说近几年最着名的植物系异能师是谁，那肯定非伊萨星那位莫属，你们要是有人能有他一星半点的成就，我们植物系就烧高香喽。」 在座的新生几乎都听过那位异能师的大名，闻言并无人有异议。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那位异能师可以说是带动了全星际的饮食发展，输送了一批又一批的蔬菜。 真不知道他那脑子怎么长的，别的植物系异能师一年能研究出一种植物就不错了，他却像是没有瓶颈。 有学生好奇问：「老师你见过那位异能师吗？」 老师顿了两秒，「呃……没有，他不太接受採访。」 「我见过我见过！」人群里，一位男同学激动举起手，与有荣焉说：「他是我舅舅！」 舅舅？ 周遭人狐疑看去。 「……」枕澄顿了一下，说着说话人看去。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个侄子？ 男同学骄傲道：「我舅舅很低调，不愿意抛头露面，他——」 枕澄打断问：「他长什么样？」 被人打断，男同学明显有点不高兴，不爽道：「你干嘛？质疑我？我舅舅四十多岁，但是长得还是不错的，他……」 「可是我记得，那位异能师很年轻啊……」人群里不知是谁默默低声讲。 男同学一下急了，「你们什么意思？！」 他瞪枕澄，「我舅舅就是本人！不信我叫他来学校给你们看！」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成绩出来了。」老师一眼看出这位男同学口中的舅舅是假的，但他没戳穿，反而看向排行榜，「第一名……咦，有两个第一？」 「枕澄和谢时野，是哪两位同学？」 一听有两个第一，周遭学生立刻躁动起来，两个第一！这多罕见啊！ 他们迅速望向四周，然后不约而同睁大了眼睛，赫然所见，站出来的那两位同学，竟然正好就是考场最先出去的那两位。 同学们：「……」 「他们当时不是乱写的……？」 「我还以为他们在那竞速装逼呢，结果是真的牛？」 「我记得那位谢同学，好像还是s+精神力？」 此话一出，人群又是譁然。 「我还有点事。」谢时野并没有在意周遭的议论，定定望着枕澄道，「先回寝室了。」 「去吧。」 枕澄看着谢时野的背影，也打算离开，他正要挤出人群去吃饭，这时候，前方突然自发散开站立在两边。 有人喊：「曼温学长！」 枕澄一眼就看到正在朝这边走来的曼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枕澄感觉曼温的身体比上回见面还要差了点，他苍白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近乎透明。 预知是逆天异能，可这代价…… 「恭喜。」曼温站定在枕澄面前，含笑道，「接下来你是报植物系吗？」 原着中，原主报的是机甲系。 枕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什么。 他默然看着曼温，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既然曼温的异能是预知，那么同样的，曼温已经预知过他的未来了？ 所以曼温才会这样古怪，又是主动接近又是预知的。 枕澄三言两语间拼凑了一个差不多的事实，就是不知道曼温预知到的，究竟是原主的未来还是他的未来？ 「还不太确定。」枕澄没有发怔太久，反而抬起浅蓝色的眼睛，抿着唇笑道，「可能最后会报机甲系？」 报机甲系，那就要重新考试了。 曼温盯着枕澄看了会儿，突然笑，「其实植物系也好，适合你。」 「你们哪个是谢时野！」 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有人大喊，惊得人群倏然安静下来。 来人容貌俊美，丹凤眼极为凌冽，紧皱的眉眼充满桀骜不羁，他挨个推开挡路的新生，行事作风放肆又混帐。 谢时野虽然低调，但他是这届唯一有s+精神力的新生，大名早就流传开。 所以，所有新生都下意识看向枕澄。 谢时野刚走没多久，那么作为他室友的枕澄，显然是最有可能知道他去处的存在。 而看到周围人的目光，来人还以为他是谢时野，瞬间将目光锁定在枕澄身上。 他眯着眼盯了枕澄一会儿，缓缓露出阴恻恻的笑，显得桀骜不驯，一步一步走到枕澄面前。 「你就是谢时野？」 「……」 枕澄表情一下有些一言难尽。 笨蛋都看得出这人来者不善。 真是飞来横祸。 枕澄正要否认，一旁的曼温警告性地看着那人：「夏此江，收敛点。」 夏此江显然跟曼温不对付，理都没理曼温，只嗤笑着，用一种打量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枕澄。 「你就是这届新生里的s+？看着不怎么样嘛，体格这么瘦弱，我要是跟你打架就是赢了都觉得胜之不武。」 枕澄认真发问：「那就别打了？」 眼见事态不可控起来，曼温慢慢拧起眉，看了枕澄一眼。 枕澄方才那番话看似是在为自己开脱，可却又极其巧合地戳在了夏此江的雷点上，他是真的……单纯到愚蠢？还是故意的？ 第10页 曼温苍白的面容在阳光照射下，衬托得整个人都有些羸弱。 半响，他嗓音温和，缓缓对枕澄道：「你先走吧，我来处理。」 枕澄感激看着曼温。 心底却在思考，自己目前做出什么反应才不惹人生疑？ 是坚决不动，还是顺水推舟？ 他私心是想顺水推舟的，毕竟夏此江看着就情绪不稳定，想和这种人心平气和来场聊天，只有把他打服。 可枕澄又没办法揍人…… 他眸子微闪，想出对策，然而还没来得及实施，不远处遥遥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 「夏此江，如果你想被扣学分，那就继续闹。」 这道声音带着娴熟的威胁，显然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 枕澄微微抬起眼。 学生会会长祁朝满脸冷肃走来，他的视线在枕澄身上停留半刻，随后紧皱着眉头又去看夏此江。 「你这个月的学分已经扣的差不多了，你的导师权利再大，也抵不过你扣学分的速度。」 第7章 夏此江被戳中弱点，脸色一时间更沉。 枕澄不太懂里面的弯弯绕绕，恰好曼温用手拉了他一下，低声让他先回宿舍。 枕澄顺势点头，离去时对着曼温笑，精緻昳丽的眉眼格外吸人好感，轻轻说：「谢谢学长。」 曼温温柔道：「没事。」 - 回去的路上，枕澄一直在思考剧情里有没有夏此江这号人。 木明云得知消息赶来的时候，见他没出事，浑身都松了松，随后拧眉追问：「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招惹到夏此江了？」 枕澄也就实话实说。 「把你认成谢时野了？」木明云听完恍然大悟，「这像是夏此江会做出来的事，他这人性子阴晴不定的，很怪，见不得有人比他厉害，所以遇到和他同精神等级的谢时野，会採用打架的方式维护自己的江湖地位。」 「他是咱们学院的恶霸嘛，除了会针对同精神力等级的人，还特别看不惯精神力弱小的人，尤其是那种b-级，而且家庭条件很差的，他觉得这种学生都是走歪门入的学。」 列南区机甲院校入学标准是有门槛的，精神力至少都要在b+，这还是得有特殊才艺才能破格录取的等级。 所以b-级要想入校，没个好家庭或冒尖出头的才艺，真的想都不用想。 枕澄突然就想起来夏此江在这部小说里是什么定位了。 他是个反派。 前期在校时，夏此江至多性格阴晴不定了些，倒不至于无恶不作烧杀抢掠。 后期离开，他彻底跟主角曼温对上，并广招赏金猎人，挑了个星球蛰伏数年，成了威名远扬的星盗团。 他的精神力极其强悍，异能是力量增强，增强在□□上，可以说光是肉搏，估计没人斗得过他。 一个合格的异能师，要会发觉自身异能的上限。 所以后期夏此江几乎将自己浑身的器官都换成了机械的，这样哪怕敌人使用科技武器，他也不至于瞬间成为一团肉泥。 如果是这样的话…… 枕澄若有所思，那他的室友谢时野，在剧情里担任的是怎样的角色？ s+精神力总不至于是路人。 木明云紧张兮兮把枕澄送到宿舍楼下，压低声音对他道：「你以后看见夏此江就离远点吧，他估计不会善罢甘休的。」 夏此江是院长大的孩子，从小就被大孩子欺负，而他性格的转变，正是因为觉醒了s+精神力异能。 自此，屠龙者终成恶龙。 枕澄点点头，回到寝室看见谢时野。 他犹豫要不要把刚刚发生的事跟谢时野讲一讲，谢时野突然抬起眼睛，收好终端投影。 他的声音很缓淡，带有他本人一贯的特性：「刚刚是不是有个叫夏此江的找我？」 「你知道了？」枕澄愣住。 「嗯。」谢时野站起身，微微垂下眼，「刚才是我连累你了，抱歉。」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枕澄都很难见有人在他面前说对不起，这会让他不知道怎么反应。 枕澄唇瓣动了动，犹豫几秒道：「……没事，你去哪？」 「去找夏此江。」谢时野道，「他不是找我么？」 「他找你是要跟你打架。」 谢时野轻描淡写，「没事，那就打。」 枕澄：「？？」 s+精神力的世界恐怖如斯。 枕澄没拦，嘆了口气。 虽然只相处了几天，但他能看得出来，谢时野性格内敛却极有主见，他不是会莽撞的人。 所以……还是可以期待一波。 他压谢时野赢！ * 枕澄没想到自己压的股输了。 他坐在谢时野面前，一言难尽地帮谢时野上药。 谢时野伤的不重，唇角淤青有些明显，他皮肤白，这点异色被无限放大，但是…… 还是帅的。 「看你一脸自信的过去，我以为你能打赢。」枕澄偏了偏头，指尖抵着谢时野的侧脸，帮他把透明药膏涂在下颌上。 眼前的这只手手指纤瘦干净，指尖带着点药的青涩苦味，谢时野盯着看了会儿，直到下颌处被残留着温度的皮肤划过。 他有点不太习惯地垂下眼睛，耳垂红红的，语气平静得不像是输了，「我也以为我会打赢。」 第11页 枕澄用开玩笑的语气：「……乖，以后别逞能好吗？」 「没有逞能。」谢时野顿了两秒，低声解释道，「我当时不知道他的异能是强化类的，所以不小心被伤到了。后来我就更改策略，操控了附近机甲把他揍进了坑里。」 所以准确来说，也不算是输。 第8章 枕澄听完，注意力却落到了另一处。 操控附近的机甲……这是谢时野的异能？ 枕澄陷入沉思，有些迷惑，这异能好耳熟，原着里谁拥有来着？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谢时野好听的声音又响起。 「我砸了他两次，连带着你的那次。」 枕澄回神，反问：「我的那次？」 「毕竟因为我，你才被他针对。」谢时野有个相当慢热且冷淡的性子，从不主动示好，习惯独来独往。 因为这种性格，谢时野没什么朋友，也没想过要和谁成为朋友。 但是此刻，他有点想和枕澄成为朋友。 谢时野笨拙地向眼前人示好，「他以后找你的话，你就告诉我。」 虽然他并不清楚不知道枕澄的精神力真正在哪个等级，但不论如何，他愿意保护枕澄。 看着谢时野那双满是认真的褐色眼眸，枕澄顿了几秒，感觉此时此刻的氛围有点微妙。 他领地意识还挺强的，自身社交范围和别人区分得很开，而谢时野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令他觉得自己的社交范围被人横冲直撞越过了。 所以枕澄有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停了半响衡量再三，才略微点了点头，「……行。」 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喊谢时野的名字，谢时野的视线从枕澄面上移开，起身去开门。 是祁朝。 祁朝注意到两人都在，扫了枕澄一眼，随后才看向谢时野。 「打架的事需要处理，你有空去一趟教务处长办公室吧。」 谢时野神情平静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种简单的通知根本不需要祁朝来，但祁朝来这里也有别的目的。 他再次将目光挪到了枕澄面上，以至于枕澄以为他有话要跟自己讲，谁曾想直到离开，祁朝也并没有开口。 空气安静下来，谢时野想到什么，对枕澄道：「你上次说的那条街，我准备这周末去看看。」 枕澄还惦记着祁朝刚刚那个眼神，闻言敷衍点头，「去吧。」 反正都是假戒指，谢时野就是去看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我先走了。」谢时野起身将药膏放进抽屉。 「好。」枕澄看着谢时野离开。 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这才拖着椅子坐在桌子面前，打开终端备忘录，开始整理计划。 枕澄目前的策略是崩掉剧情。 往剧情走，那按照原主的结局怎么都是死路一条，除非他另闢蹊径。 可剧情应该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枕澄拧眉，忽然想：也不一定。 如果剧情真那么难改，那按照正常情况来讲不论他怎么考试，最终都会按剧情进机甲系，而不是植物系。 可现在枕澄植物系新生第一的好成绩已经出来了，他没有理由，也没有任何可能再去机甲系。 这应该也算更改了剧情吧？ 不过……或许小炮灰的命运好改一些？ 枕澄思索良久，在备忘录上写下短暂目标。 明天的实操考试上有机甲模拟式，按照原剧情枕澄会在这场模拟式上不小心精神力失控，从而陷入危机。 而主角曼温会恰好途径此处，救下他一命，所以自此，枕澄对他说东不往西，视他为值得信赖的人。 明天得小心点了，先越过这点剧情，试试能不能斩断和主角曼温之间的纠葛。 枕澄停笔，盯着上面工整的字迹，突然又写上几个名字。 曼温、夏此江、祁朝、姜冕…… 都是剧情重要人物。 祁朝在剧情里扮演曼温的同盟，他身为学生会主席权能很大，毕业后更是直接进了联邦高层工作，是曼温身边很得力的同盟。 而姜冕是联邦元帅，手中掌控着联邦大半的军力，后期跟曼温惺惺相惜互为知己，也是曼温最大的底牌。 这么一看，曼温还挺难打。 枕澄感到棘手，不由嘆了口气。 能不掺和就不掺和吧，反正只要不死，管这些神仙怎么打架呢。 * 次日，新生们齐聚一堂，今天是入学最后一项考试，考的是机甲实操。 按照往年规则来讲其实很简单，新生们戴上虚拟脑机进全息机甲世界收割虚拟「异怪」，只要收割的异怪数量够就算合格。 而今年规则虽然有所改动，却算得上无伤大雅，上次曼温找专员就是为了商讨这件事，而按照原本的规则，全息世界除了入学新生外，只有专门控场的学长学姐能进。 今年多了项规则，只要本人愿意，不限新生老生，都可以参与。 枕澄收到专员派发的脑机，他看了会儿操作指南，就进入了全息世界。 机甲模拟式很简单，脑机里自带机甲的操控说明，更别提这些机甲都是最简单的款式。 模拟式大厅里，夏此江站在角落，阴郁的眉眼倏地抬起，看见枕澄进了全息世界。 他嗤笑着抢走旁人手中的模拟器。 第12页 上回让枕澄给熘了，他还险些在那个叫谢时野的傢伙手里出事，夏此江回去越想越气，怎么想都没法平静下来。 既然现实里不能打架斗殴，那他去虚拟世界行了吧？ 他也不要枕澄的命，就是想跟他打一架发泄发泄，枕澄要是在虚拟世界出了事，那也只能怪他精神力太弱，受不住这脑电波的磁场。 「你要不要跟进去？」祁朝看见夏此江也进了全息世界，扭头问曼温。 夏此江这种睚眦必报性子，挑在这个时候进全息世界肯定是为上次和枕澄的冲突。 如果枕澄毫无防范，那么死在全息世界里也是有可能的。 祁朝心想，这几天曼温那么关注这位叫枕澄的新人，怎么着都会进去看看吧？ 他看向曼温，发现曼温神情未变，如同以前那样，他从来看不出曼温心底的想法。 曼温温和道：「新生的比试，我就不进去了。」 祁朝挑眼，认真问：「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在预知里看到了什么？他不简单？」 曼温仍旧是笑着的，面容苍白却透着和煦。 他只是想看看，自己如果不在这场模拟式中救下枕澄的命，枕澄的未来会是如何？ 命运真的可解么？ 第9章 这边枕澄已经看清了全息世界的画面。 地图是列南区机甲学院各种老师共同编写的，参考了热带雨林，新生们置身在这个环境里，如同当真去热带雨林旅游了一番，连温度都模拟到位。 枕澄动作娴熟地操控机甲飞到半空，这台机甲是最普通的那种，在他手中发挥得游刃有余。 怎么说枕澄也是s+级精神力，虽然他平时基本都待在实验室，但枕澄也有过被迫学机甲的经歷。 那年他和姜冕打配合剿灭星盗时，姜冕大概把他当新兵来练了，每天不抓着他去练习如何操作机甲就不开心。 要不是姜冕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死盯着他训练，枕澄早撂担子不干了。 他的机甲技术能这么娴熟，姜冕功不可没。 正想着，枕澄忽然操控机甲后退一步，只见草丛里突然钻出来一只近乎人形大小的异怪，这只异怪牛身蜥蜴头，脑袋却能伸得比长颈鹿都长。 它绿着眼睛趴在机甲窗户上，用力砸那面防弹镜子！ 镜面未破，然而机甲却被它庞大的身躯砸得摇摇晃晃，枕澄当机立断操控机甲后退两步。 这异怪的触手上竟还残留有粘液，粘在玻璃窗上如同胶水，它模煳的嘶吼声被窗户隔绝在外。 枕澄还记得自己的普通人人设，他低头随意按了几个按钮，看起来像是慌不择路，又像是运气极好，这只异怪被随机弹出来的气泡弹炸飞。 全息ai发出机械音： 【积分+1，目前您排行第19。】 这项考试有排行榜，却不强求新生们互拼。 而此时的模拟式大厅内，巨大的虚拟屏幕展开在半空中，全息世界里发生的一切，正以直播形式投屏到屏幕上。 「看着像新手。」祁朝注意着枕澄。 曼温没有说话，他静静望着屏幕，直到一道熟悉的机甲出现在视野内。 夏此江找到枕澄了。 夏此江当机立断伸手，机甲悬在半空中的手臂化作利刃，朝着那架和枕澄本人一样显得清瘦的普通机甲噼过去！ 枕澄敏锐地避开。 「反应还挺快。」夏此江眉骨一压，欠揍道，「你要是站在那乖乖让我揍一顿，说不定我就放过你了。」 枕澄一眨不眨注视着显示屏里那架大块头，声音温吞地问：「我们有仇吗？」 「明知故问是吧？」夏此江视线透过屏幕紧紧盯着对面那架机甲，桀骜不驯道，「没点数？」 「我真的不知道。」枕澄声音轻轻，仿佛真的很疑惑夏此江为什么这么说。 「我没有得罪过你。」 夏此江想说你这是真没点数？ 但是张了张口，他又骤然反应过来，枕澄好像真没做过什么错事？ 认错人的是他自己，放狠话的也是他自己。 人枕澄全程就没招惹他。 夏此江想通这点却还不如不想通，就跟争执争到最后发现是自己错了一样，他已经过了会自我反省的年纪了，要让他承认自己有错那比登天都难。 所以夏此江干脆略过「枕澄并没有做错什么」这一事实。 他不再废话，利刃再次抬起，朝着那小块头机甲噼过去！ 夏此江纯粹想发泄。 枕澄或许不会出事，但他和机甲连在一起的精神力绝对会崩溃！ 就像上回他被谢时野用机甲砸进坑里那样。 小块头机甲慢了一拍，在空中被迫转体两圈，紧接着刃风唿啸，小块头机甲被利刃削去了手臂。 夏此江再接再厉扑过去。 电光火闪之间，枕澄以退为进，骤然操控机甲坠落。 他拦住那截掉落的机甲臂，往空中用力一撞，撞得夏此江机甲漂移几米。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里纯属巧合。 因为是枕澄的机甲在往下坠落，他只是在坠落过程中不慎击中那截铁手臂，铁手臂这才打到夏此江的。 枕澄望见夏此江沉沉冲过来，极速在心底反问自己，要不要打？ 不等枕澄想出个结果来，视野里的大块头机甲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后方坠落。 第13页 紧接着一架模拟式内统一发放的普通机甲挡在枕澄面前，冷眼看着夏此江的机甲从坠落、到彻底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来！ 「……谢时野？」 谢时野操控机甲全方位保护着枕澄，「是我，你没事吧？」 「没事。」枕澄没想到还真是他，「你……用你的异能了？」 谢时野微微垂眼，「嗯。」 他的异能是机甲控制，所以夏此江的机甲才不受控制地往地上砸去。 如果夏此江使用的是自己的专属机甲，或许谢时野还控制不了。 但很可惜他使用的是a级规格制机甲，这类机甲对上谢时野的顶级精神力根本毫无胜算。 枕澄一时搞不清谢时野究竟在想什么了，要说关系两人也没好到那个地步，他沉默了几秒，说：「……你这样暴露，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底牌了？你不是还要掩饰自己的精神力吗？」 他声音很低，没让屏幕外的人听见。 谢时野还是轻描淡写，「没事，那就不买了，我们先去收割异怪吧。」 屏幕外的人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事情就落下了帷幕。 夏此江用力摘下脑机，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 刚刚那一砸给他砸得晕头转向，脑子一阵阵抽疼，他用力撑着身下的座椅，没管周围窃窃私语，咬咬牙眼冒金星地推开众人离开大厅。 在谢时野的帮助下，枕澄假扮普通人假扮得非常顺利。 他全程躺赢，就像第二轮笔试考一样，最后和谢时野并列第一。 入学三轮考彻底落下帷幕，一张填报名单交由到成绩合格的新生手中。 新生需要将自身最基本的信息填上去，再由学校统一筛选潜力股，有异能的不强求填写，但绝大多数学生都会选择上报。 枕澄拿了报名单回寝室，推开门就看见谢时野正在填写这份纸质表，他走了过去，顺便看了眼。 枕澄注意到谢时野没填异能，「你不填吗？」 谢时野停下字迹，抬眼看向枕澄，「我跟学校商量好了，不会公开我的异能。」 第10章 s+级精神力的异能师总有点特权。 尤其谢时野这种优秀的，更是列南区机甲院校关注的重中之重，通常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学院都愿意帮他担着。 就像夏此江都放肆到那个地步了，学院不还是只是口头批评？ 枕澄反应过来说道：「也是，只要你不承认，那天全息世界发生的事总有藉口煳弄过去。」 说完，枕澄也开始填表。 他很快填完了自己的基本信息，所属星球填的伊萨星，异能那行空着。 「夏此江现在在医院里。」谢时野注意到枕澄填的伊萨星，眉眼微微垂下，提起了别的话题，「他想找你，教务处长让我跟你说这件事。」 「找我？」 谢时野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晚点我过去看看。」枕澄知道自己这是彻底得罪夏此江了，正好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上，既然夏此江说要见，那就见。 能一次性处理完这件事最好。 谢时野静静注视着枕澄，见枕澄并没有像碰到什么棘手的事一样垂头丧气，他藏在喉咙里的那句「我陪你去」，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谢时野幼时家教很严，身边算得上熟稔的「朋友」几乎都是父母找的，美其名曰知根知底家境相当。 说白了不过是上流社会之间的虚伪社交而已。 就像那些人没把谢时野当真朋友，同样的谢时野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在家教极严的环境里长大，对于交朋友这件事的流程相当陌生。 谢时野想到家里那些个小辈和别的小朋友最常干的事，犹豫下，对枕澄道：「去不去吃饭？」 他观察了两天，发现枕澄很少吃营养液，甚至可以说是能不吃就不吃。 想到他上次说的难吃，谢时野敛眉静静想着，有那么难吃吗？ 枕澄根本看不出谢时野的小九九，闻言笑着点了下头，「走吧。」 列南区共三个食堂，两人去的是距离宿舍楼最近的那个，谢时野跟着枕澄点菜，枕澄吃什么他跟着照做。 和外表一样，枕澄吃饭的时候动作不快，慢条斯理的，很是赏心悦目。 这让谢时野本来不饿的肚子也产生几分食慾。 半途，枕澄的终端发出来电提示音。 枕澄看了眼联繫人，顿了顿，面不改色接通，「在吃饭，晚上聊。」 他一句话堵得对面半响没说出话来，「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吃营养液应付一下吗？」 「你觉得呢？」枕澄轻哼一声。 电话那头是他的挚友沈然迟，枕澄认识他的时候正是刚穿书那会儿。 沈然迟是土生土长的伊萨星人，精神力强度比不得枕澄，但胜在头脑聪明，有时候枕澄利用异能做实验卡顿的时候，沈然迟总能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 伊萨星能在十年内发展成这样，他功劳不小。 「那你继续吃吧。」闻言，沈然迟于是干脆道，「没什么要紧事，别担心。」 挂断终端，枕澄继续享用自己的。 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讲，他说是讨厌营养液的味道，倒不如说营养液这玩意儿是他的童年阴影。 第14页 那会儿枕澄刚穿越，阿迈德把他带走后顿顿吃的都是营养液，枕澄刚来根本就不习惯这东西的味道，咽都咽不进。 原主体质又弱，才两三天枕澄就险些把自己折腾死。 起先阿迈德还很狠心，坚决不惯着枕澄不吃营养液的臭毛病，直到某天夜里枕澄突发高烧觉醒植物系异能，再是测出s+级的精神力，阿迈德这才叫人辗转几个星球运回枕澄想吃的菜。 当然也就那一顿。 之后阿迈德为了让枕澄提高效率能泡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再次各种营养液伺候，可惜枕澄从小就倔，硬是憋着一口气和阿迈德斗。 后来阿迈德退是退让了，可枕澄胃病的毛病也落下了。 他那会儿毕竟还是个孩子，三天两头就要饿一顿，体质又差，没死真就是命大。 第11章 枕澄回忆起这些，心境很平静。 阿迈德已经死了，他留下来的那些二五仔枕澄全都遣送出了伊萨星，现在实验室里留下来的几乎都是自己人。 伊萨星已经真真正正，归属于枕澄了。 谢时野偶尔会看枕澄一眼。 每次看都是飞快看一眼，然后再移开目光，如此反覆几次。 谢时野放下筷子，忍不住问了：「你去见夏此江，需要我陪你吗？」 像是疑惑谢时野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枕澄掀起眼瞧了他一眼。 真没看出来……他这室友还是个热心肠的性子。 枕澄从回忆中抽离，抿唇笑着拒绝了，「不用，夏此江不是受伤了么？他还能在医院动我不成。」 枕澄说得不错，夏此江那天伤得不是一般的重。 谢时野当时的操作，相当于硬生生切断了夏此江和那台机甲的精神联繫，这种举措不亚于在夏此江脑内的神经上砍了一刀。 亏得夏此江精神力强，但凡换做普通人，现在不是死了就是成了植物人了。 枕澄推开病房大门，一眼看见夏此江靠在墙背上玩终端。 他推门的动静不小，夏此江立刻冷眉看去，看见来人是枕澄，他眉目霎时一压，眼底流露出几分阴戾的狠劲。 「你还真敢来？」 「我没有做错什么。」枕澄像是被他的态度吓唬到，脚步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他站在门边，清澈的嗓音轻轻的，「你的伤严重吗？」 因为常年泡在实验室里，且精神异能是辅助型的，所以枕澄光从外表上看，显得特别单薄清瘦。 谁见了他都会觉得简单、无害。 枕澄也懂得发挥自己的优势，因此他说话时总会放轻声音，更大程度上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内向话少的普通学院生。 夏此江皱眉看着枕澄。 错觉？他刚刚是在关心他吗？ 没得到回应，枕澄不由得再次开口，「我刚刚在外面碰到了护士，他说你的精神力出现了问题……」 谁都知道精神力有多重要，一个人的精神力强度从某种角度上代表了这个人这辈子的上限。 枕澄憋了几秒，还给自己憋了个红眼眶出来。 啊，他真会演。 「！！」夏此江被枕澄煳弄得一愣一愣的。 他震惊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清瘦青年，不明白怎么能有人圣母到这个地步。 他在全息世界里可是想弄坏他的精神力啊！他不生气就算了，竟然还为他难过？ 看着枕澄，夏此江语气不自觉就缓了下来，不屑道：「我可是顶级精神力，能有什么问题？」 顿了两秒，夏此江又垂下凌冽的眼皮，嘴里嘲讽着，「知道我找你干什么吗？」 枕澄摇头，「不知道。」 夏此江冷哼，「那你现在就知道了，等我伤好，你跟我出一趟校门，就约a9区广场见。」 a9区广场？枕澄这下真心实意不懂了，「去那里做什么？」 「打架。」夏此江别开眼，突然不想看枕澄的眼睛，「打一场我们恩怨一笔勾销，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枕澄看着他。 见状，夏此江又不由道：「你可以带人，别说我欺负弱小。」 稀奇了。 他以前可是最喜欢欺负弱小了，现在竟然能说得出这种话？ 夏此江移开视线，眉眼倦懒。 枕澄道：「我不想打架。」 「不许拒绝。」 第12章 夏此江的伤好得很快，枕澄收到他发来的消息时正好在上课。 老师在台上讲校规：「我们列南区虽然不是军校，但背靠联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管理严苛程度绝对不亚于军校，所以，在我们列南区打架是万万不可的。」 夏此江在终端里发送：【下午三点别忘了，你要是敢不来以后我见你一次堵你一次。】 老师继续说：「我们是有学分制的，一共一百分，哪位学生的学分要是被扣光了，我们将会劝退这位学生。」 夏此江发送：【你也别想着告老师，我的学分老早就被扣得所剩无几了，只要我头上那个导员还没辞职，我就永远不会退学。】 枕澄：「……」 枕澄揉揉眉心，嘆气，请了下午的假出校。 夏此江等了许久，才总算看到枕澄姗姗来迟的身影，他当即横眉冷对，「你迟到了。」 枕澄看上去像是跑着来的，乌黑的髮丝凌乱，微微喘着气，「抱歉。」 第15页 他看了眼终端，「我没迟到，还有十分钟才三点。」 是夏此江来太早了，但是夏此江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有错的。 夏此江左右看看，这个点广场人并不多，他当即拽着枕澄的手往暗处走，一路娴熟地避开监控。 他动作突然，手劲儿又大，枕澄被拽得踉跄两步，最后被松开，他瞧见自己的手腕都红了。 夏此江无意一瞥，也瞥到了那抹红，不由撇了下嘴，心道他可真弱，一会儿要真打起来，不会哭了吧？ 正想着，眼前人弱弱问：「可以不打架吗？」 「不可以。」夏此江想都没想就拒绝。 他环顾四周，挑起桀骜的眉眼扬着下巴说：「不是说了可以带帮手吗？你没带？」 「我不是列哲伦星的人，刚入学还没熟悉的朋友……」 「那谢时野上次还帮你找场子？」 「他只是室友。」枕澄抿了下柔软的唇，主动自黑，「你看我体格这么弱，肯定打不过你的，你要是实在不高兴，我们比别的吧？」 「比别的？」夏此江探究地凝视着枕澄，在听到他说自己不是列哲伦星的人所以带不了帮手时，心中觉得。 就算他给枕澄时间，让枕澄回家搬救兵，也不见得那所谓的救兵就打得过他，最有可能的结果也不过是夏此江完全压倒性胜利。 夏此江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打架，他还没输过。 不过，一场能预见胜败的架打起来也确实没意思，夏此江如此想着，嗤笑问：「你想比什么？」 这话问出口时，夏此江想的是既然枕澄是植物系新生第一，那他多半会挑自己熟悉的领域比试。 然而，十分钟后夏此江站在百乐广场，万万没想到枕澄竟然带自己来打游戏！ 枕澄理所当然道：「学校不许打架，我不想去破坏规则，所以我们可以比游戏，其实游戏胜利了也很有成就感的。」 夏此江不听，锐利地瞪着枕澄，「你他妈耍老子？」 枕澄眨了下眼，无辜道：「你不想比这个吗？那……那你说我们比什么。」 要让夏此江来选，夏此江还真不知道自己除了打架还有哪方面有优势。 他略显烦躁地抓抓头髮，心底愈发后悔，他这是在干什么啊？？跟枕澄玩过家家吗？ 成年人就用成年人的方式解决恩怨不行？还打游戏，游戏胜利了有个屁的成就感啊？ 见夏此江始终沉着脸，却没说不比了，枕澄便十分自来熟地将老闆给的头盔递给他。 夏此江瞪了枕澄一眼，动作粗鲁地接过来三两下戴上。 现在的夏此江全然没有剧情后期的阴晴不定诡异阴沉……不对，阴晴不定这一点其实已经初见雏形了。 但他到底还只是个大二学生，枕澄煳弄起来得心易手。 枕澄戴上头盔，很快进入游戏世界。 老闆推荐的全息游戏是如今星际正风靡的竞技类对抗游戏，枕澄以前在伊萨星玩过一点，懂得基本规则。 他引导夏此江选择1v1对抗赛，对抗途中，枕澄有心想让夏此江赢几把，但是很可惜，夏此江的技术实在是太差了，枕澄又怕自己放水太过，会被夏此江误会瞧不起他。 这几把游戏枕澄打的比什么时候都要难过。 夏此江也很难过。 夏此江快要气死了。 他无法承认自己在游戏上会这么垃圾，霎时怒而退出1v1对抗赛，有样学样选择了5v5匹配竞技。 「就我和你有什么意思。」夏此江尽量保持语气，「要玩就一起，打匹配。」 枕澄没有意见，「好。」 等待匹配途中，夏此江扭头看了眼枕澄。 他们现在在全息世界，建模什么的都和现实一般无二，从夏此江这个角度看去，能看清枕澄微微低头时，卷翘的长睫毛。 他的侧脸看上去显得有些安静静谧，微抿着的唇唇形优美好看，夏此江仿佛都能料见开学一段时间后，枕澄会是如何在学校大放光彩的。 他精神力虽然不太强，但毕竟是植物系第一，等首次月考后应该会有不少导师想收徒。 到那时候，枕澄就也是有后台，不能随意对待的存在了。 就像曼温祁朝之流。 想到那俩扫把星，夏此江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很讨厌曼温这些人，平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在外人面前装得人模狗样仿佛善良温和，可实际上，内里不知道坏成什么样子了。 夏此江知道自己也坏，但他懒得装，更不屑装。 夏此江有点不耐地敲了敲游戏面板，突然想到，枕澄之后会不会变成曼温那众人里的一员？ 曼温似乎挺重视枕澄，他不止一次看见曼温偷看枕澄。 想到这，夏此江泛了个激灵，这不行！ 他虽然讨厌枕澄，但忍一忍也不是不可以让他当小弟，可如果枕澄去当曼温的小弟，那夏此江真的会忍不住想和他打架。 「餵。」夏此江突然看向枕澄，语气不太好。 就在这时，匹配时间结束，所有人进到同一个地图，枕澄选择武器的同时，偏头淡淡扫了夏此江一眼。 他轻盈疑惑地嗯了声。 「……没事了。」夏此江不再去看那双浅蓝的眼眸。 他决定了，等游戏结束，他要收枕澄当自己的小弟。 第16页 反正怎么着都不能被曼温抢去。 和1v1互相攻击不同，5v5就讲究一个合作了。 枕澄和其余三位队友配合不错，只有夏此江是匹孤狼，每次他们聚拢的时候夏此江都地图另一侧。 而且他不仅自己当孤狼，还撺掇枕澄到自己身边来，枕澄不太乐意，他还摆大哥架子，「我这有敌人，你给我辅助，快点。」 枕澄过去了。 枕澄刚过去夏此江就被敌人弄死。 「操。」夏此江怒不可遏，「这人什么品种的傻逼啊，我们队友呢？弄他们啊！」 枕澄默不作声。 「……」 一通比赛下来，枕澄累了，队友累了，唯有夏此江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状态越来越好，逐渐找到了这游戏的乐趣所在。 枕澄看了眼时间，「学校门要关了，我们得走了。」 夏此江无所谓，「我带你回去，我知道有个地方能翻墙。」 枕澄没说话。 夏此江皱起眉看向他。 眼前的青年虽然没说话，但眉眼显而易见是不太乐意的，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迫于夏此江给的压力，他抿着唇微垂着眼。 草。 夏此江关掉游戏，脱掉头盔，他得承认自己被这张脸蛊惑了。 之前列南区公认的校草是曼温，但可能是同性相斥，夏此江从来就没get过，而现在，夏此江狠狠心想，曼温你就滚吧，列南区最好看的人现在非枕澄莫属了。 「走吧。」夏此江语气生硬，「恰巧我也不想打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没走两步，夏此江突然又回过头去看枕澄，「这次比试是我赢了，你有意见吗？」 枕澄微笑，「没有呢。」 夏此江没看出他在假笑，见状还挺满意，「行了，以后我就是你大哥，你就是我小弟，大哥叫你往东你不许往西。」 枕澄这回反驳了，「我不是你小弟。」 夏此江瞪他：「你是。」 枕澄否定：「不是。」 当我小弟就那么丢人？？ 夏此江气死了。 然而更生气的是，他看着枕澄那双柔软的浅蓝的眼睛，竟然连一句硬话都说不出来，这要是换成别的不懂事的小弟，夏此江准保一个拳头过去。 枕澄摸清了夏此江的脾气。 夏此江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虽然不知道他偶尔为什么又突然吃了，但影响不大，这趟还是有收穫的。 两人没再争执老大小弟这个话题，临走时，枕澄似有所感抬眼，环顾四周，突然在某个街角注意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走了。」夏此江走过来不耐烦地推走枕澄，枕澄回过神，还问他，「现在我们还有恩怨吗？」 夏此江撇嘴，「没有。」 老大跟小弟是不会有恩怨的。 夏此江这话落在枕澄耳朵里，自动翻译成了我们可以自此分道扬镳了，枕澄于是很满意，点点头。 第13章 和夏此江分道扬镳后，枕澄回到寝室，扫了一圈，谢时野果不其然没在。 离开广场前，枕澄在那里发现了谢时野的身影，谢时野应该也是看到他了，但没有贸然上前。 毕竟夏此江就在这，除非谢时野还想打一次。 「滴。」 终端突然响起提示音，枕澄低头一看，发现是沈然迟打来的。 枕澄如今是伊萨星的星主，虽然暂时没什么威望，但外星如果想和伊萨星合作，还是得经过他这一关。 沈然迟应该是来商量这些事的，枕澄瞭然，很快接通。 「你现在没在吃饭吧？」沈然迟打完电话才发现现在是晚饭的时间。 枕澄轻笑，「没，不过快了。」 沈然迟嘆了口气道：「不说这个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现在那些人一个个都想打听「枕老师」的消息，我总不能一直应付。」 枕老师特指伊萨星那位植物系异能师，也就是枕澄本人。 枕澄当初只报了个姓氏出去，名声打响后这些人就叫他枕老师了，所幸没人将那位枕老师联想到阿迈德的养子枕澄身上。 有心人只以为枕澄是那位枕老师的亲戚，所以才同为枕这罕见姓氏。 枕澄稍稍思索一番。 久久没等到回应，沈然迟追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跑去列哲伦星？还读什么机甲。」 「我在保命呢。」枕澄回神，嘆了口气。 「有人追杀你？」闻言沈然迟立刻严肃，「是谁？克洛安吗？我们安插在联邦的卧底似乎没传出什么异动。」 「不是他，但他也得盯着，反正我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短时间内是回不去的。」枕澄稍稍顿了两秒，「这样吧，你暂时对外公布枕老师失踪的消息，其余的等我回去再说。」 沈然迟皱眉，「什么事连我都不能告诉了？」 系统：【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我的存在。】 这句话打消了枕澄想要坦诚布公的想法。 枕澄遗憾摇头，「没什么不能跟你说的，你就放心吧，我没什么事，最迟六个月我就能回去。」 还得要六个月？沈然迟真的很想坐飞船飞到枕澄身边，然后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迈德都死了，现在正是枕澄这位星主竖立威信的好时机，可他如今回又回不来，沈然迟担心有什么无法预料的事发生。 第17页 两厢无言半响，沈然迟声音变低许多，「你向来有主意，我不问了，安全最重要。」 他跟枕澄认识十年，十年前枕澄就像现在这样独立自主。 在别的小孩还在跟父母撒泼的年纪，他已经不得不为了讨生活跟阿迈德周旋了，好不容易到了如今阿迈德意外死亡，眼见曙光就要来了，他又跑去列哲伦星。 但愿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没聊多久枕澄挂断了终端，因为谢时野回来了。 谢时野关上门，转身看向枕澄的目光染着些许迟疑，他看上去像是有话要说。 枕澄于是主动开口，「我今天在a9广场看到你了。」 「我也是。」谢时野紧接着说，「还有夏此江，他是不是要欺负你？」 其实谢时野当时跟过去了。 但他还没跟多久，他们就陷入人海，再也看不清身影。 谢时野紧抿着薄唇，目光在枕澄身上扫了又扫，似乎在确定他没有受伤。 「没有。」枕澄否认，「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反正我跟夏此江现在没什么纠葛了，你不用担心。」 闻言，谢时野也不知信没信。 他垂下眸子，坐到了床边，「我去a9区黑市看了看，没有你那种戒指。」 枕澄：「嗯……嗯？」 枕澄抬起眼看他，恍然记起自己之前随便给谢时野发的地址就是a9广场。 可他不是说不买了吗？这怎么又去了？ 「但是我买到了另一种。」谢时野摸了摸衣兜，摸出一枚比较简便的戒指，和枕澄那个有些相似，「里面装了特殊金属，外表看不出来。」 枕澄：「……」 枕澄难以理解，「你这样了，就没必要掩饰精神力了吧？」 谢时野却摇头，「去别的地方用得上。」 他也没多说，枕澄见状就没问了。 所有新生事项落下帷幕后就是正式上课。 植物系一共六个班，枕澄和谢时野都分配到了二班，他们一个坐一组一个坐四组，最远的位置。 枕澄倒没什么，反观谢时野似乎对此颇有微词，那双清冽的眉眼都微微拉耸着。 「同学们叫我齐老师就好。」齐老师是专教这届的植物系老师，除此之外，还有机甲老师、体育老师、基础的外星语课程，剩下的专业基本都是选修。 齐老师目前教的都很基础，枕澄听了会儿就忍不住游神，他借着书本遮挡，把自己藏在后方，打开终端摸鱼。 同桌看了枕澄一眼，压低声音友好交流，「你好我叫吴瑶，同学认识一下？」 枕澄打开上次玩的游戏，发现夏此江竟然在线。 他一边点开单机版，一面回应，「你好。」 吴瑶笑：「我知道你，咱们系新生第一。」 她看到枕澄玩的游戏，双眼亮了亮，「我也玩这个，咱们加个好友吧？」 加上好友后，枕澄收到夏此江发来的消息。 【机甲系天夏第一：我看到你上线了，约一个。】 枕澄回復，【不约，在上课。】 【机甲系天夏第一：？你明明在上课划水，快点过来小弟，我够有耐心了。】 他这句小弟简直戳到枕澄雷区，枕澄当即关掉游戏，课堂再枯燥他也不想和自称大哥的夏此江聊天。 夏此江等了许久，等得满脸不耐烦了，下课铃一响就跑去植物系教学楼堵人。 因为他在这，导致别的班的同学都不太敢往二班走廊走，走廊一片肃清，齐老师收好课本准备下课时，一转身就看到了夏此江这位列南区刺头，脸色当场就绿了。 夏此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态度吊儿郎当的，嚣张道：「我找枕澄。」 齐老师怕他一言不合就动手，神情很差，推了推眼镜框道：「枕同学已经离开了。」 第14章 「我刚下课就来堵人了，你跟我说他走了？骗谁呢？」夏此江冷笑，顾念着枕澄还在这不能吓到小弟，所以仅仅只是言语输出，「让开，我自己找。」 齐老师没拦，因为枕澄确实离开了。 夏此江找遍全班，甚至看到了谢时野。 他嫌晦气地扭头，夏此江是个很识时务的人，打不过的例如曼温之流，他一般採取无视措施。 现在这里面又多了个谢时野，纵然看这人不爽，夏此江也没横冲直撞，他看见枕澄当真不在这，当下就想离开。 怎料谢时野突然问：「你怎样才能不缠着枕澄？」 「缠着枕澄？我缠着他？」夏此江如同炸药包一点就炸，冷笑着走到谢时野面前，「你想跟我打架？有本事就别操控机甲，我们肉搏！」 谢时野的目光很平静，「操控机甲也是我的本事。」 「……」夏此江撸起衣袖，沉沉盯着谢时野半响。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忌惮谢时野的异能，他破天荒没有贸然出手，只是冷冷道：「枕澄是我小弟，你说话好听点，什么叫我缠着他？」 夏此江在学校是风云人物，手下小弟无数，还从没他缠着谁求谁当小弟的时候。 ……虽然枕澄是不乐意当他小弟。 但这正常！谁让枕澄是好学生，好学生不愿意干坏事这很正常。 他单方面认枕澄当小弟不行了？ 教室不知何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静得仿佛屏住唿吸，纷纷将视线落在这两位s+级精神力身上。 第18页 这时候，谢时野说两句好听的话就能避免纷争。 虽然夏此江不是好惹的，但同为s+级精神力的谢时野也从没忍过什么。 他掀起褐色眼眸，语气认真又执拗，「枕澄不是谁的小弟。」 「你他妈的。」夏此江实在忍不了了，这个新生实在太嚣张了，他今天要是得饶人处且饶人，那就不是人！ 就在夏此江准备出手的时候，教室门口发出响动。 处于纷争中心的两人同时看去，而不明所以轻敲了下门的枕澄：「……？」 他看向四周，什么情况？ 「你还敢回来。」夏此江火速收手，冷笑道。 枕澄很无辜，「我为什么不敢回来？」 夏此江语气生硬，「不看我终端不跟我打游戏，你什么意思啊？觉得我很讨厌，不想跟我接触呗？」 豁！吃瓜群众纷纷发出吃瓜的声音。 瓜来瓜来！ 谁见过夏此江这副模样啊？简直就像——闹别扭的对象一样。 枕澄感到莫名其妙。 虽说他很想点头，是不太想跟夏此江接触，但看现场这种气氛，枕澄知道自己要是真点头，这不亚于火上浇油。 枕澄于是掠过这个问题，走到谢时野身边，问：「怎么了？」 谢时野平静道：「他找你，说你是他小弟。」 此话一出，夏此江先是有点心虚，但很快就挺直背嵴，理直气壮看着枕澄。 「……」枕澄沉默一下，「有事么？」 「有事，你跟我出去一趟。」 「我要上课。」 「请假就是了。」夏此江满不在乎。 「今天请了假，那以后呢？」枕澄垂下眼，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以后你要是来找我我也要请假吗？一直请假，然后一直学不到东西。」 夏此江一愣。 「我是来读书的，夏同学。」枕澄浅蓝色的眼眸垂着。 他长相实在好看，声音清澈，极其富有少年感。 现在稍稍示下弱，装一装，立马就把夏此江给唬住了。 夏此江难得有点犹豫。 他还从没有过这种情绪，他想顺坡下驴要不算了，可这梯子递得不够矮，夏此江总觉得自己要是点头了，就会落于下风。 正当夏此江犹豫时，门口突然传来祁朝的声音。 「夏此江，你导师找你。」 夏此江从没像哪刻像现在这样，觉得祁朝这讨人厌的东西竟也有顺眼的时候。 他微抬下巴，目光轻轻扫过枕澄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不过三秒，又飞速移开，轻咳一声。 「那下次吧，你们也看到了，我导师找我。」 …… 因为是新生第一，所以齐老师上课会盯着枕澄点他起来问些问题，见枕澄都会，他也就不管枕澄摸不摸鱼了。 下了课，齐老师对枕澄招手，「枕同学你出来下。」 枕澄过去时路过谢时野的桌面，谢时野掀起眼眸，对他道：「中午一起去吃饭？」 好像在枕澄的影响下，谢时野也不太吃营养液了。 「好啊。」枕澄笑着点了下头。 二班教室走廊处，齐老师轻咳一声，他在列南区年纪相对年轻，比不得资歷老的教师，所以在收学生为徒这件事上齐老师还是有些忐忑的。 可忐忑归忐忑，齐老师还是想试试。 枕澄是这届新生中最有潜力的一位，目前齐老师出的题他都答得上来，上限肯定不止于此。 而且和谢时野那种相对冷淡的性格，枕澄明显更健谈，齐老师也更愿意接触这种学生。 「齐老师。」枕澄走出教室，对着齐老师微微点了下头。 他多半知道齐老师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就像心中所想那样，齐老师斟酌措辞对他道：「是这样的枕同学，按照规矩，新生必须月考后才能选择要跟的导师。」 「你成绩优秀，这我必须要肯定，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可能，能成为你植物导师？」 话说完后，齐老师就一瞬不瞬地看着枕澄。 他心中尤为忐忑，可不能表现出来。 眼前的年轻人听完他说的话后低头思考了下，并没有直接拒绝。 可有时候，思考也是礼节性的拒绝。 齐老师心中的天秤立马往「他不会同意」这点上倾斜。 枕澄礼节性考虑了会儿，认真摇头，「不了齐老师，实话不瞒您说，我并不准备找导师。」 齐老师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住了，「你不准备找导师？」 导师是学生这项专业上的引导者，找到一个好的导师就象徵着以后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列南区本就是机甲院校，留给植物系的资源并不多。 少量的那批资源也都由顶头那几个老教师瓜分了个干净，齐老师知道自己竞争力是不怎么大，可看着枕澄那双漂亮的眼睛，他发现自己竟然轻而易举的就相信了对方给出的答覆。 他是真的不想找导师。 第15章 齐老师微微拧眉，他知道自己该尊重学生的想法，但这么好的苗子，不找导师太浪费了。 他思索半响，还是劝慰道，「枕同学，虽说我现在还看不出你专业上限，可说真的，你既然能入学咱们列南区，就证明是想好好学习的，如果你想在植物学上有所发展，我的建议还是找个导师更稳妥些。」 第19页 枕澄嘆气，总不能跟他说自己是被强迫入学的吧？ 话已至此，枕澄也没把话说满，只将自己放在学生的位置上，一副认真听取建议的模样点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 齐老师欣慰：「好了，快进去吧。」 枕澄往里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对齐老师说：「对了齐老师，谢时野跟我同样是这届专业第一，他可能会想找导师。」 「我倒时会找他聊聊的。」齐老师听懂了他话语里的潜台词。 教室里，谢时野坐在位置上，仰头看着枕澄往教室走，褐色的眼眸深深，忽然说：「我刚刚听到我的名字了。」 「齐老师想收我，我就把你推出去了。」枕澄开玩笑，「估计过会儿齐老师就找你聊了。」 令人意外的是，谢时野摇头，「我不准备拜师。」 话说到这，枕澄发现谢时野跟自己还真是有点像。 都不想暴露天赋，都不想拜师。 难道谢时野来这学校也有别的目的？ 枕澄回到座位翻开终端备忘录，眉头拧起。 可他实在是想不出谢时野在剧情里的定位。 按理来说这样强盛的精神力，不可能只是个打酱油的路人甲，可谢时野……枕澄翻遍整本书都没见到这三个字。 剧情不是绝对可信的，枕澄已经从系统那摸出这点了。 他神情如常地盖上备忘录，再用随意的语气问系统：「原……我本来应该报名机甲系，可现在却去了植物系，这点没关系的吗？」 机器到底不是人，察觉不出那点平和态度下的弯弯绕绕，系统只是沉默了会儿，就说：【上次跟你讲过，剧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大致剧情不偏移就行。】 【例如，你进入机甲学院是大致剧情，可你进入机甲学院后报读了什么，这些都不影响具体事件发展。】 枕澄道：「所以问题又来了，曼温在第三项测试的时候并没有出来救我。」 他轻轻笑了笑，语气缓慢，「系统，这个剧情点算至关重要了吧？我看了那本书，上面说我被曼温救了以后会对他忠心耿耿，可现在这段剧情没了……甚至可以说是移交给了谢时野，现在，我对曼温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你说这点怎么解？还是说，除了我以外所有人想偏离剧情就可以偏离？」 枕澄这番话砸在系统身上，把系统给砸懵了一瞬。 它的程序疯狂运转，总算吐出了合适的回答：【配角的行为轨迹是不会变的，曼温是主角，他不一样。】 枕澄刨根问底，「哪里不一样呢？」 【世界是基于曼温而存在的，而曼温这位主角能力特殊，他拥有预知异能，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他既然预测到未来，那么想避开未来一些会发生的事也在正常行为范围内。】 「世界是基于曼温而存在的……」枕澄轻声重复这几个字。 他单手支着下颌，浅蓝色的眼眸环绕过教室里的同学。 下课时间，人声鼎沸，这是众生百态。 系统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它的机械心惶惶，荧幕里倒映着这位超脱剧情范围的宿主。 以系统的眼光来看，它看不出他好不好看，可以系统收集的人类行为法则来看，枕澄这种长相的人，是人类常说的颜值天花板。 可原剧情里是这样的吗？ 它现在努力掰回剧情，真的成功了吗？还是在助长这个病毒以燎原之火之势蔓延？ 无声的沉默蔓延，枕澄放下手，精緻的眉眼微微扬起，语气无害，「如果世界只因他存在，那我觉得世界还是毁灭了好。」 系统怔了下，【什么？】 「开个玩笑，我还想活命呢。」枕澄的话弄得系统七上八下的，然而不等系统松口气，又听他话锋一转。 「那你说，有没有可能，可以换个主角？」 系统：【……】 系统的机械音愈发冰冷，毫无人情道：【绝无可能。】 系统发布任务：【重要剧情点来袭，请弄到一张祁朝生日宴的邀请函，并在生日宴当天替主角曼温挡下致命伤害。】 枕澄：「？」 「致命，伤害？」 【你不会死的，按照剧情，六个月后才是你的死期。】 枕澄微微一笑，阴阳怪气，「我谢谢您吶。」 * 三天后是祁朝二十一岁生日。 祁朝来自仓月星四大家族祁家，且是那一辈最有能力的孩子，深受家族重视。 同样的，他的生日宴必然也不会草草了事，相反还会大办特办，特别隆重。 所以，这样的家族，宴请的客人必定不会乱来，没点身份是不行的。 枕澄在回寝的路上打开终端，准备给沈然迟打个电话。 恰在这时，一旁不远处响起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下意识扭头一看，精緻的面容稍稍露出一丝惊讶。 … 砰的一声—— 夏此江轻松踹倒旁边的一堵墙，神情阴冷，死死拽着眼前人发射出去的铁锁链，嗓音含着浓重的戾气，「又是你是吧？上次警告你一次还不够，还他妈当老子的面嘲讽？」 被他死死压制的男生神情慌乱，但很快就稳定下来，他也冷冷看着夏此江，空着的左手倏然发射出另一道铁锁链，牢牢镶嵌入夏此江背后的那堵墙上。 第20页 在那堵墙被铁链拽倒的一瞬间，夏此江似有所感，用力将男生甩过去。 男生惊恐地瞪大眼睛，砰的一声，眼前一黑，噼里啪啦的声响剧烈响起，他整个人都被砖墙掩盖在地下。 烟尘四起。 藏在暗处的同伴看见这幕，立马瞪大眼要去告状。 「嗤。」夏此江拍拍手，含着阴戾的眼眸扫向那几道仓惶逃窜的背影。 紧接着，他走出小巷，这时候才发现枕澄竟然在，夏此江满是戾气的脸色空白了一瞬。 卧槽！他怎么在这！ 枕澄微微怔愣几秒，怎么说呢，第一次看见夏此江在这揍人，他总算对校园里那些人对夏此江的评价，有了些许的实感。 ——这揍的真挺狠的。 「枕澄。」夏此江开口，眉眼间的戾气渐渐褪去，声音温吞，「你可不要误会，你老大我也不是真闲着没事就……」揍人的。 他想解释，是那个傻逼先开口辱骂他他才要反击。 可夏此江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枕澄脚步后退了步。 草！这可算是把夏此江点炸了！ 夏此江三两步过去扯住枕澄手臂，神情危险，「老大是不会揍小弟的，你他妈后退是什么意思？？」 枕澄真不想和夏此江掺和，后退半步纯粹习惯使然。 可看夏此江一副自己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的模样，枕澄不由沉默几秒，偏头看他抓住自己的手，「我说了，我不是你小弟。」 「当我……」小弟很丢人？你到底倔什么？ 夏此江这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枕澄无情打断，「而且，你现在这样子，哪里像是不想揍我？」 夏此江的神情绝对算不上好。 他刚刚才发过怒揍过人，现在那股子气焰还没消下去，嚣戾的眉眼如同桀骜不驯的疯子，顶级精神力带来的压迫感也化如实质，直戳枕澄精神海。 若非枕澄精神力与他相当，现在能不能安然站在这还是个问题。 所以他后退的动作，再正常不过了。 夏此江听了这话，死死盯着枕澄看。 同时，他手指微松，倏然放过了枕澄的手臂。枕澄顺势收回手，蹙着精緻的眉眼揉了揉被他抓过的位置，似乎觉得很疼。 真是见鬼了。 夏此江狼狈移开眼，满肚子的气焰无处发泄。 枕澄怎么能再三拒绝自己的招安？他凭什么拒绝自己的拉拢？ 想他夏此江也是这学校无人能招惹的存在，枕澄自己又是个小身板，他乐意罩着他就已经很不错了。 再三被人拒绝，夏此江也是有脾气的。 夏此江目光冷了冷，「那你刚才也看到了，你这么跟我说话不怕我真揍你吗？」 「看到什么？」枕澄目光越过夏此江，指着那堵被他踹倒的脆弱墙体，反而反问，「是你自己说的，他先招惹你你才揍他的，我呢？我招惹你了吗？」 「……」 这一刻，夏此江想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竟然相信我刚刚说的那句话？ 虽然这话是真的，但夏此江方才的解释并不算是完整解释。 而且这话要是说给别人听，怎么可能有人会像枕澄一样傻了吧唧相信？ 他夏此江在这学校的名声烂透了，有的没的坏事全往他身上推，也亏得夏此江本人并不介意这些莫须有的名头为自己带来的威望，否则，又是一堆人遭殃。 想到这，夏此江沉默几秒，问道：「我说，你就信？」 「我有眼睛。」枕澄道，「那人的异能跟谢时野的应该是一个派系的，他想要你命。」 哦，还不算太笨。 夏此江想着，又批评，但是太圣父了吧！枕澄就不怀疑真是自己干了什么过分的，那人才想跟他拼命？ 夏此江在想什么枕澄不知道，反正枕澄知道夏此江在这个剧情阶段还没坏透。 他黑化也是离开校园当星盗那会儿，所以现在的夏此江，完全不需要忌惮。 「我先走了。」枕澄出声。 「等等。」夏此江下意识叫住枕澄，可惜叫住以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记起枕澄经常去食堂吃饭，于是说，「我们去吃饭？」 稀奇，枕澄看了看夏此江。 他的目光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夏此江觉得自己遭受到了挑衅，「我不是在问你，走。」 他推着枕澄走，枕澄想了想，没有拒绝。 说不定可以跟夏此江了解了解主角曼温。 枕澄是这么想的，可一路上他都找不到机会插话。 第16章 夏此江似乎对刚才那幕耿耿于怀，几乎把解释揉碎了一通灌给枕澄。 原来那个男生跟夏此江是同个孤儿院出来的，两人入校前就是死敌，互相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后来夏此江先觉醒出异能被招进了列南区读机甲，夏此江膨胀了一段时间，也懒得再把那所谓的死敌放入眼里。 直到死敌也觉醒异能，在半年后入读列南区机甲系，并成了曼温那派的人物，对夏此江展开了全方位嘲讽。 还将夏此江在孤儿院的黑歷史全曝光在了列南区，夏此江没弄死他就不错了。 谈起这些，夏此江眼底又浮现出戾气，要不是他现在羽翼未满，还处理不了闯大祸带来的后果，他真他妈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除掉那人。 第21页 夏此江狠狠戳了戳碗里并不能给他带来食慾的饭菜，良久没得到回应，夏此江不太爽地看着枕澄，「餵你什么意思？你怎么不跟我一起骂那傻逼东西？」 知不知道听老大诉苦的时候，小弟帮着老大骂傻逼是基础礼仪？？ 枕澄始终安安静静。 他安安静静地吃饭，动作缓慢赏心悦目，垂目时卷翘的眼睫毛格外显眼勾人。 偏生自己还无知无觉，被长睫毛遮盖的浅蓝色眼眸如同汪洋平静。 就在夏此江忍不住伸手抢他筷子时，仿佛心有灵犀，枕澄抬起眼睛看他了，「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枕澄是真的觉得夏此江有点莫名其妙。 他跟夏此江一不是朋友，二不是上下级关系，甚至可以说是不熟。 这些话，怎么着都不该对着一个外人讲吧？ 夏此江理所当然，「你是我小弟，我跟你讲这些当然是为了让你跟我一起骂。」 枕澄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你为什么执着我当你小弟？」 「……」夏此江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因此有些卡壳。 枕澄打架不厉害，精神力一般一般，也就植物系新生第一的头衔能拿得出手。 可他夏此江将来是要去联邦的，带个植物系小弟也派不上用场啊？ 夏此江又想到枕澄那天跟自己打游戏的画面。 他缓缓眯起眼，笃定道：「当然是因为你游戏打得好！我就缺一个游戏技术不错的小弟。」 「……」 枕澄放弃跟夏此江沟通，继续吃饭。 好吧，这个回答听上去是没什么说服力，可收小弟哪需要什么理由？看得顺眼不就行了？ 枕澄长这么好看，简直顺眼得不能再顺眼了，夏此江越想，越担心枕澄会被曼温那批人招过去。 他有点烦躁地扒了口饭，「那傻逼祁朝还给我邀请函让我去参加他的生日宴，搞笑呢吧，我跟他不打起来就不错了，还想让老子给他庆祝生日？门都没有！」 话说完，夏此江突然发现一直没正眼瞧自己的枕澄不动了，眼神直勾勾的。 枕澄捏着筷子，「你不去？」 夏此江移开眼，语气不屑，「他邀请我我就得去？我就不去，当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想拉拢一个s级精神力的异能师呗，老子是没他有权有势，但老子迟早比他厉害。」 他还以为枕澄嚮往曼温那些道貌岸然的人，要对自己落祁朝面子的行为表示谴责。 怎料枕澄面露犹豫，迟疑地开口问他：「那你如果不去的话，邀请函能送我吗？」 伊萨星星主肯定在受邀范围内，可枕澄不想暴露身份，除非不得已。 夏此江慢慢眯起眼，「你想干嘛？」 枕澄编了个藉口，「想过去看看。」 「有个屁好看的，去年我去过一次，所有人都在打官腔，虚伪的要死。」夏此江脸语气很嫌弃，不过几秒后他又补充道，「可不是我不给你啊，这邀请函上是有名字的，你这名字对不上他不给进。」 「如果你实在想去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去，受邀人是可以带同伴的……」 夏此江放下筷子，身子微微前倾，盯着枕澄看，「但我总需要点好处吧？」 这个距离，他能清晰看到枕澄姣好的容色。 枕澄皮肤白，浅蓝色的眼眸被映得尤为明显独特，却偏偏又和他气质相衬。 他光是坐在这里，就能吸引众人目光。 「你想要什么？」枕澄低头，莹白的指尖轻轻抚摸着玻璃杯沿，坦然道，「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想要的很简单。」夏此江越发专注道，「我想要你……」 「当我小弟。」 这茬是过不去了是吧？ 夏此江很缺小弟吗？枕澄回忆剧情，这会儿夏此江身边已经有个忠心耿耿的追随者了，这位追随者在剧情后期剧情占比还挺重的，是反派那一派的主要人员。 枕澄思考很久，「可以。」 六个月后他会「死亡」，到时候小弟身份自然也不復存在了。 「那我到时候带你去。」见枕澄这么轻易就答应，夏此江心中有些不高兴，又有些松口气。 不高兴在枕澄眼里，自己这位列南区恶霸老大的吸引力还比不得一张邀请函。 松口气是因为枕澄终于是他小弟了。 「事先说好，我不干打家劫舍的事。」枕澄补充说，「白天我得上课，也不能跟你出去鬼混。」 「什么打家劫舍什么鬼混？」夏此江十分不满，「你老大我是正经人。」 枕澄不置可否。 * 祁朝生日宴如期而至，设宴地点就在仓月星，众佬云集。 而在开宴的前一天沈然迟也曾打过终端询问枕澄，伊萨星是否要派代表出席，枕澄想了想，伊萨星目前还在发展中，扩展人脉必不可少，遂亲自指点他实验室的某位助手来参加。 「你看那些人，进都没进就开始打官腔攀谈了。」夏此江看着不远处聚拢在一起的大佬，语气有点嫌弃，「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我先自己去逛逛。」枕澄准备去打听曼温位置。 在寻找曼温的途中，枕澄也没忘记观察周围谁像是可疑人员。 原剧情里有明确讲过，刺杀曼温的兇手是和联邦敌对的反抗军。 第22页 反抗军遍布每颗星球，他们没有总部，因此行动轨迹就显得混乱无踪，曼温那党人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人揪出来一网打尽。 他们是下了死手的。 枕澄陷入沉思，他在想自己要怎么替曼温挡伤害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并且最好还能不叫曼温看出来。 曼温拥有预知异能，可他的预知异能也是有弊端的，他所见到的未来并非是以全知的视角去看，而是以特定人物的角度去看。 例如，他选择预知和枕澄有关的未来。 那么曼温能看到的就只有枕澄视角，同样的，这次刺杀他必然不清楚。 原剧情里曼温也不清楚，因为当时曼温承了联邦好处，所以不得已帮联邦预测了未来半年可能发生的危机。 他没有多余的能力为自己预测了。 枕澄来回看了好几遍剧情，觉得还是不能让曼温得知自己的变化。 曼温是个很警惕的人，而且相当信任自己的预知异能，之前枕澄只是有那么点不一样，他立马就警觉了。 而且原剧情里救曼温的是别的小弟，虽然他并不知道系统为什么要把这段剧情扭转到自己身上，但是，枕澄也懒得问。 他是有猜测的。 无非是曼温之前没出手救他，以至于他这个炮灰跟主角之间的枢纽少了。 系统想换一种方法再加深他跟主角的联繫。 算盘打得很响，但可惜，他枕澄生来反骨，越是强迫他做什么他越是要走反方向。 枕澄看了眼人群，正要问路，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 「星主！」 枕澄下意识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那位精明能干的助理。 助理代表伊萨星前来参加生日宴，伊萨星目前是所有新星星球中最有潜力的，所以助理身边有不少人都在试图攀谈。 助理眼含热泪，当下就找藉口敷衍那些人，紧接着快步向枕澄走来。 枕澄眉心突突跳，「别……」 他还不想暴露！ 精明能干的助理很快接收到枕澄微妙的眼神，他脚步可疑一顿，一时间不太明白星主大人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横插一脚。 「你怎么走那么快！」 夏此江找了大半圈才找到枕澄，他跑到枕澄身边来，先是抱怨，紧接着又注意到站在枕澄两三步距离远的伊萨星代表人。 从夏此江的角度看去，他很轻易就能看出那位伊萨星代表是想找枕澄。 须臾，夏此江看向枕澄，发现枕澄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桀骜的眉眼霎时一扬，「你认识伊萨星的人？」 「……不认识。」枕澄用一种助理能听到的声响说，浅蓝的眼眸移开，「我又不是伊萨星的人。」 助理：「……」 助理看着他睁眼说瞎话，满脸幽怨，却是没再在原地站着。 他虽然不清楚星主大人要做什么，但他聪明，知道星主这是在避嫌。 「也是，听说你是仓月星的。」夏此江没有怀疑，「那你现在不就在母星上吗？等生日宴结束你要不要回趟家？」 「不了。」枕澄顿了两秒，诚实道，「我都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 原主给的记忆到十岁那年就噶了，现在又是十年过去，他怎么可能对一个没见过的人印象深刻？ 殊不知这番话夏此江一听，顿时共了情。 不记得父母的样子，要么父母双亡，要么孤儿出身，夏此江自己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知道孤儿活得有多艰难。 他们这种人想得到什么就只有靠自己，没有退路也看不到前路，长大后还好点，小时候不知事经常容易被人欺负。 他没想到枕澄竟然是这样的出身。 夏此江满脸复杂地看着枕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带着通透的干净，没有半分嫉世恨俗，显然，他看得很开。 饶是夏此江自己都很讨厌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他不知道枕澄经歷过什么才看得这样通透，但是，夏此江语气一下变得很低，他感嘆地拍了拍枕澄的肩，承诺道：「你放心，老大一定会对你好的。」 搞不清夏此江脑迴路的枕澄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第17章 宴会开始了，现场人停下攀谈，往诺大的大厅走。 助理随波逐流两步，目光忍不住越过人群，看向他们伊萨星的星主。 星主在伊萨星展现出来的气质，远没有在这地方给人的感觉文弱简单。 除了面对阿迈德的时候星主会适当扮一下弱象混淆视听，除此之外在他们这些实验室的下属面前，展现出的向来是浑然天成的自信，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简直不像个同龄人。 助理很想知道星主是不是遭受到了胁迫，就像阿迈德还在的时候，所以他才不得不适当的装扮弱象。 想着，枕澄突然往他那看了一眼。 助理微愣，下意识挺直腰杆，涌进了人群。 *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人工智慧机器人端着酒杯甜点四处游走。 祁朝平时态度清冷强硬，不讲废话，可到了这种场合他还是打了几句官腔，作为四大家族祁家的继承人，他表现得滴水不漏。 祁朝停下声音的时候，看到了出现在夏此江身边的枕澄。 第23页 下意识的，祁朝微微偏头去看曼温。 果不其然，曼温正望着那边，也看到了那个格格不入的人。 枕澄的未来究竟是有多超凡？才引得曼温频频朝他投去视线？ 诚然道，祁朝是有几分好奇的，可曼温既然不肯说，他自然也不会追问。 外界都道他们是很好的友人，可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们不过是表面交情，再深的，就没有了。 宴会厅走廊人少了些，智慧机器人来来往往。 枕澄好不容易甩开夏此江单独行动，他加快脚步往转角走，怎料一时不察险些撞到到人。 那人身上手中拿着甜点，好在对方及时将甜点抬高，才免于被甜点砸身的命运。 「抱歉。」枕澄匆匆看了眼那人的脸，不认识的。 青年眉头微微收拢，倒是没为难人，他声线优雅干净，外表一丝不苟，「没事。」 枕澄点点头，没耽搁。 直到枕澄的背影远去，青年这才看向自己的甜点，他咬了一口，动作显得简单又慢条斯理，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祁朝过来接他，「你迟到了，表哥。」 眼前人赫然是四大家族之一段家的继承人段星枚。 段星枚早早入了联邦工作，履歷简单干净，可随意单拎出来一项，都足以叫人大跌眼镜。 他也不负家族所望，是s+级精神力持有者，异能是数据分析，只要由他经手过的程序，不论是好的坏的都能被拨弄到正途。 段星枚伸手招来机器人，将甜点放回托盘上。他长得温润干净，连声线都是轻而优雅的，「表弟，表哥很忙的。」 祁朝微微皱眉，「算了，来了就行。」 段星枚和祁朝有点亲戚关系，他的母亲是祁朝母亲那支宗族的人员，因为不是主要人员，辈分又实在乱，于是两家干脆让他们以表哥表弟自称。 回到大厅，段星枚作为如今段家最有前途的继承人，自然又引来不少人攀谈。 他倒是仍旧优雅，眉眼认真，不带一丝的不耐烦，就是这幅表象造成不少误会，还真有人以为他好说话，于是问了一些不能够回答的问题。 段星枚简单就将皮球踢了回去，神情依旧温和，那人意识到自己踢到铁板，只得灰熘熘离开。 * 枕澄七拐八拐，又翻开终端，才找到助理的位置。 见到他助理就哭爹喊娘，「星主！您这段时间是受什么委屈了啊瘦成这样。」 枕澄伸手拒绝他的拥抱，「怪只怪这学校的菜不怎么好吃。」 「那您回来呗。」助理眼巴巴，「沈队长很想你唉，伊萨星现在正是需要乘胜追击的时候，阿迈德好不容易没了，您不是说等他一死，你就带领我们走上人生巅峰吗？」 枕澄歪着头：「？」 这话他说过吗？ 「东西带来了吗？」枕澄选择掠过这个话题。 他伸手，白皙干净的手指很是漂亮，助理垮着脸，将面罩放到他手心。 「您要这个干什么……」 助理是到宴会厅才收到枕澄发来的终端的，枕澄当时什么都没解释，就无头无脑让他给他准备一个面具。 枕澄将面具塞进衣兜，「一会儿宴会厅可能会出事，你记得在不远处等我，如果我受伤了你就掩护我走，记得不能让人发现踪迹。」 「要出事？？」助理瞬间严肃，「您是不是在计划什么？」 瞬间，助理脑海里闪过星主忍辱负重当卧底，最后占领仓月星的画面。 可仓月星是联邦行政区，如果要拓展疆土是不是应该换个相对简单点的星球？ 枕澄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弯唇笑了下，「别想了，没有的事，反正你就按我说的做。」 时间不多了，枕澄不等助理再问，很快原路返回。 走廊上灯光璀璨，他的眉眼在光照下精緻昳丽，直到没有图案的面罩戴在脸上，顿时，遮盖了那些漂亮的部位。 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个模样上乘的女人捂着嘴眼眶通红，注视着枕澄离开的方向，用力晃动身旁丈夫的手：「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真的太像了……」 生日宴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祁朝对待来宾全程挑不出错处，直到一行人略带焦急的身影出现在此，祁朝才微微移开眼，彬彬有礼拒绝了旁人的攀谈。 穿过觥筹交错的客厅，祁朝走到仓月星四大家族枕家的掌权人面前。 枕家目前没有称得上优秀的继承人，甚至可以说没有继承人。 听讲枕夫人曾有个丢失的儿子，儿子丢失那年才刚十岁，也是惨，身体不好还被绑架犯带着四处奔走，如今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自那以后，枕夫人就再也没生过孩子，引得外界好一阵唏嘘。 「姑妈。」枕夫人如今的丈夫是祁朝父亲的弟弟，所以于关系上，祁朝得称唿她一声姑妈。 祁朝看见枕夫人通红的眼眶，心中稍感疑惑，在他印象里姑妈一直都是手段强硬果决的掌权人，他还从未在见她流露出过这种明显恍惚难过的神色。 枕家现在全由枕夫人把控，她的丈夫说不上什么话，最大的作用就是提供情绪价值了。 例如现在，眼见枕夫人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的丈夫祁通很快对祁朝道，「是这样的小朝，这次生日宴的来客名单可以让我们看看吗？」 第24页 「当然。」祁朝移开视线对机器人招了招手，简单的描述后，机器人一板一眼导出来宾名单信息，发到枕夫人的个人终端号上。 现在都是信息化处理，来客名单都被整理得整整齐齐，连照片都有。 见姑妈颤抖着去翻来宾名单，祁朝微微皱眉，询问道：「出什么事了吗？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还真有。」祁通虽然不掌事，但曾经毕竟也是祁家继承人人选之一，能力过关，他当下果断道，「可能得麻烦你封锁现场，我们……有个人想找。」 现场来的人不止有各星球的星主，还有联邦人员，要说封锁现场这件事倒也简单，可不是所有人都会理解的。 祁朝权衡利弊，看了异常沉默的枕夫人一眼，点头道：「可以，我去通知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现场突然莫名引发一片骚动，先是端着甜点的机器人暴动，无差别闯向人群，再是不知道哪里响起了枪声，听声音就在不远处—— 能投放进各大宴会的机器人都是经过严格把控的，是最弱的家政类型机器人，不含半点攻击人的特性，可机器人块头大，被它用力一撞也不是件可以忽略的事。 祁朝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唿，他皱眉看向仰倒的各星球领导，明白这次设宴是要得罪不少人了，他眉目霎时凌冽下来，吩咐下去，紧接着迈步想着枪声来源奔去。 「孩子、孩子会不会出事？」枕夫人抓紧祁通的手，急道，「调取监控，我们去调监控！」 她眼底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惊人亮色，所有人都道枕家目前的掌权人手段高超，可她也不过是个思念儿子的可怜人而已。 只是办宴会的主人都陷入了意外，他们这样旁若无人的去调查监控，无论如何都于理不合，可祁通向来只在乎自家夫人，闻言温柔安抚她，然后迅速带着她去监控室。 * 祁朝赶到现场时，周围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在乱跑，枪声接连响起，这伙人明显有备而来，挑的地方还是相对远离主客厅的位置。 祁朝看到了曼温。 很快他就明白，这些人是奔着曼温来的。 平时曼温特立独行，可暗处总跟着保护他的联邦人员，这回联邦人员迟迟没出现，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曼温显然也意识到这点。 他轻咳一声，病态苍白的脸色格外脆弱平静，曼温静静看向狙击手所在的方位，他分明看不见具体地方，可狙击手却莫名觉得自己被盯上了。 狙击手按捺下心神，沉稳将目标对准曼温的心口，然后手指微动，扣下扳机。 「砰！」 子弹射了出来。 噗嗤一声，没入皮肤。 周遭有风声，还有人骤然加重的唿吸。 狙击手瞳孔勐缩，很快就有密密麻麻的子弹射向自己所在的位置，他明白自己暴露了，当即选择收手跳下窗口，往一早设定好的位置跑。 枕澄快他妈疼死了。 他穿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受这种伤，虽说早有预感，却也没想到会这么疼，疼到连跑路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鲜血从他胸口渗透出来，颜色刺目，躲在暗处的助理气得要死，恨不得直接跑出去把自家星主抢走。 现场在经过短暂的一阵凝滞后，曼温用力咳了一声，唿吸乱了，下意识看向替自己挡子弹的人，「你……」 眼前的青年身形清瘦，戴着面具，他看不清他的脸，却无端觉得哪里有些熟悉。 青年背对着他，耳后有颗不明显的痣，皮肤很白，尤其在这血色的衬托下。 第18章 就在曼温尝试伸手去扶人的时候，枕澄也缓过劲来，咬着牙关往会客厅后门的方向跑，他动作实在突然，曼温根本没想到有人受了这种伤还跑得动，因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直到枕澄跑路成功。 祁朝回过神叫人去追。 「他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戴面具？」祁朝走向曼温，向来自若的语气难得染上烦躁，这事一出，祁家算是惹上大麻烦了。 「他救了你，难道不知道可以藉此携恩图报？」 曼温不太适应血的味道，咳得厉害，没有出言附和。 「这可能是连环计。」祁朝眯着眼，看着地面上蔓延的血迹，「必须把人找到，祁家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曼温不咳嗽了，苍白到仿若透明的皮肤在阳光下映照得脆弱。 他开口，嗓音有些哑，「你的推论没有逻辑，他们是真的想杀我，不可能多此一举让人救下我。」 祁朝反问：「那你说那人在想什么？」 曼温又能如何得知？ 他的预知异能短时间内不能再用了，不然身体素质跟不上。 半响，曼温垂下清洌洌的眉眼，「你不觉得他有些眼熟吗？」 「不知道。」祁朝刚刚离得远，根本就没看清那人的身形，「怎么，你认识？」 「不过猜测而已。」 曼温垂目淡淡道：「只是这种猜测和你刚才的推论一样，毫无逻辑。」 祁朝看了他一眼，没有深究，「自己找个地方避避，我先去处理这件事了。」 到了这个地步，为避免那伙人跑走，祁朝正好有理由封锁现场。 他命令下去，把所有来宾聚集在安全的地方，这件事牵扯甚广，宾客怨念纷纷，现场一时吵闹，祁朝任他们表露不满，没有火上浇油。 第25页 就在祁朝准备出动联邦驻扎在仓月星的小队时，夏此江神色匆匆跑来，以往从不正眼看祁朝的他，现在竟然难得的没有阴阳怪气，急问：「枕澄呢？你有看到枕澄吗？」 所以说夏此江根本就不想来这个破仓月星！ 他真是要气死了，枕澄来就来，还要乱走，现在走出事了吧？ 「枕澄不见了？」说话的是跟过来的曼温。 曼温没有受半点伤，可刚才咳嗽多了，他的脸色很苍白，整个一弱不禁风的样子。 夏此江知道曼温是有点想拉拢枕澄的，所以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也不觉得他会知道枕澄下落，「所有来宾都在这个地方了吗？枕澄难不成是提前走了？」 他对着祁朝连环发问。 「……」 来宾要离开也得打卡的。 祁朝没有回答，反而看了眼垂眼深思的曼温。 他收回视线，招来机器人查看退场宾客名单。 离开的宾客并不多，所以枕澄的打卡记录很快就找到了。 「他是离开了。」祁朝淡淡道。 「没事就行。」夏此江说完又气道，「妈的这小兔崽子也不给我打声招唿，回去我非骂他一顿不可。」 和没有多想的夏此江不同，祁朝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他派去追踪血迹的下属也来了，下属表示跟到一半就没有踪迹了，这可能是一招声东击西法，那人并没有往那条路走。 枕澄确实用了声东击西法。 伊萨星球的飞船就停在外面，助理将枕澄扶上去后就半分不敢耽搁，按照他的意思沿路放人造血，造成他往这里走过的假象。 等一切形成助理才敢回去。 这下他也不执着于询问着枕澄到底要干嘛了，助理怕枕澄死了，慌乱地将各种药用到他身上。 看似杂乱无章，可这些药都是有效的。 「我们回伊萨星吗？」助理咬牙，飞船现在已经进入宇宙航线了，只要越过几个跃迁点，他们很快就会到家。 枕澄身上好不容易止住血，浑身都有些虚脱。 他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是没有血色，浅蓝色的眼眸有些病恹恹垂着，因为疼，所以话不多，「回列哲伦星。」 「回列哲伦星您去哪治？」助理焦急死了，「您不是在躲着他们吗？他们都是列南区机甲学院的学生，要是他们怀疑你……」 「怀疑也没事。」枕澄只是不想如系统的愿和曼温产生纠葛，可从正常角度来讲，他的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妥。 是他救了曼温，他没什么错处。 枕澄格外坚持，助理也不敢越权将他带走，他是很尊敬枕澄的，因此助理独自生了会儿闷气，就深唿吸，将航线目标改成列哲伦星。 枕澄眼皮病恹恹拉耸着，伸手碰了碰伤口处。 他咬了咬下唇，尝试使用植物系异能。 他曾在书上看过，植物系异能师有强度不一的自愈功能，只是枕澄以前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那点自愈能力效果也并不明显。 他想试试，面对这种重伤，自愈能力能治疗到什么地步。 … 仓月星是联邦行政区，而列哲伦星背靠联邦，两颗星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此在这两颗星球的宇宙航线中间，有着最为快捷的跃迁点，飞船没飞多久就到达了列哲伦星的停靠星海，助理扶着已经缓过劲儿来的枕澄回学院。 「真的要回宿舍吗？」助理不明白枕澄想干什么，只是光看枕澄躲避曼温那行人的样子，他害怕曼温会找到枕澄。 枕澄是他们伊萨星的星主，要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管他什么曼温祁朝，沈队长通通都不会放过。 想到这，助理眼底闪过戾色。 「回。」枕澄没有别的办法，他提前退场已经是很突兀的行为了，保不齐曼温会怀疑到这。 助理虽不贊同，却也没忤逆他，异常沉默地带他抄小道避开人群。 这时，久默不语的系统突然质问，【你在做什么？】 「嗯？」枕澄在心底回应，病恹恹的神情带着几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散漫。 今天是休假日，幸而学院留校学生并不多，助理一路带着枕澄回寝室楼很是顺利。 【我有说过剧情是这样走的吗？】系统机械音竟带着几分强硬，【你难道不知道我把这段剧情安排在你身上是什么意思吗？】 枕澄疑惑轻哼，「什么意思呢？」 【……】系统到底是个机器，它看不出枕澄有没有在装傻，因此机械音更添几分质疑，【我要你跟主角的纠葛更加深，可你现在直接跑了，主角不知道是你救的他，你还怎么当他手底下的小弟？】 枕澄垂下眼眸，精緻的眼尾隐约透着疼痛氤氲出的水汽，「你有智商吗？」 【你在骂我？】系统顿了下，【我是至高纬度制造出的超智能系统，程序内部享有从古至今最强大的知识，我们观察人类学习人类，当然有智商这种东西。】 所以，它只是个学习能力不错的人工智慧？ 并没有半点灵活思考的能力。 枕澄一早就发现这个系统有些「蠢」了，具体表现在它从不懂得分析自己这位宿主的行为指向，它只会质疑，却不懂得从质疑方面思考背后的目的。 死板又机械化。 第26页 枕澄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如今的宇宙科技已经够强大了，却仍旧没有能生出自我意识的机器，单单从这点上分析，很显然系统口中的高纬度也并没有多高。 枕澄像是发现新点子，唇角有些微微弯起，只是没两秒他就拉耸下来，哪怕有治癒异能加持伤口也还是疼。 系统问：【你怎么不讲话？】 枕澄难受地咳嗽两声，答道：「我在想怎么跟你解释。」 【什么意思？】 「有时候，现场带来的冲突是有后劲的，曼温现在不知道是我做的，以后早晚会知道。」枕澄睁眼忽悠，「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不懂，毕竟你就是个机器。」 【谁说我不懂？】系统强烈反驳道，【我懂！你的意思是主角肯定会彻查到底，到时候如果查到是你救了他他照样会收你当小弟，对吧？】 枕澄轻嗯一声，【你没有心，当然不知道后劲给人的感觉有时候比当场发觉更令人动容。】 他全程都在忽悠系统，心底明白曼温就算后面发现这点也不会有所感受。 毕竟原剧情里曼温就是冷心冷情的代名词，他表面看着温和，可实际上冷到骨子里。 枕澄记得剧情里的「枕澄」后来为曼温赴死，那会儿他跟曼温已经说得上几句话了，曼温表现得也温和，很信任他的样子。 可后来「枕澄」为他赴死后，曼温提都没提过这件事，尸体都没给他收，全然抛在脑后。 不止针对「枕澄」，对于另外和他并肩作战的队友，曼温也没什么情绪波动，他就跟系统一样，像是没有心的人造物。 枕澄可不认为曼温查出真相会动容。 反正他的目的也不在这，能破坏系统的操控已经很叫人开心了。 另一面，系统程序不爽，很想反驳枕澄那句说它没有心的话。 可系统确实是没有心的。 它们有机械心，可枕澄口中的心很明显指的不是这种东西。 憋闷间，就要上楼梯了。 助理看向枕澄的伤口，方才在飞船上时他给枕澄换了干净的衣服，现在外表看不出半分的血迹。 可这一路的走动肯定不利于伤口，说不定他的里衣已经被血渗透了，早晚会蔓延到外面。 「星主，我来……」抱你吧。 背背上会蹭到伤口，最好是用抱的。 但是助理话还没说完，楼梯上传来轻巧而又沉稳的脚步声，助理霎时绷紧身子，试图挡在枕澄面前。 原以为下楼的会是出去觅食的学生，可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位学生站在距离他们高两层的阶梯上不动了。 助理警惕地抬眼看去。 这时，被他保护在身后的星主，静而好听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半分疼痛异样： 「谢时野。」 第19章 原来是星主认识的人。 助理神情微妙一瞬，却没放松警惕，星主在列哲伦星没有认识的朋友，能出现在这并且还和他认识的，只有可能是最近新认识的同学。 是不可信的。 阶梯之上，谢时野静静看着枕澄，没有说话。 他有一双褐色润泽的双眸，不讲话时眉梢透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锋芒，鼻樑高挺，唇瓣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直直看着枕澄，仿佛是发现了面前人隐藏的异样。 须臾，助理心中警铃大作。 他不动声色将枕澄牢牢护在身后，随时准备与此人对峙。 就在这时，谢时野分辨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 他声音好听，轻轻的，「祁朝的生日宴已经结束了吗？」 谢时野是有邀请函的，这点是枕澄那天回宿舍才知道的事。 想来谢时野的身份也不一般，并且还有理所当然不想去就不去的权利，枕澄没有多问，此刻，他的态度也是很坦然的。 「我提前离开了。」枕澄精緻漂亮的眉眼微垂，显得病恹恹，语气听着却一如既往，「好巧，你去食堂吃饭吗？」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谢时野看着他，「现在不准备了。」 他转动褐色的眼眸，看向面露警惕的助理，淡淡道：「外人进楼需要打卡记录。」 助理看向星主，不明所以。 枕澄忍着疼，微微弯了弯眉眼，对助理道：「好了你不用送我了，先回去吧。」 助理皱眉，不贊同：「星……枕澄。」 「好啦。」枕澄松开助理的搀扶，自然地走到谢时野身旁。 助理伸手欲阻拦，他实在不放心星主一个人。 可擦肩的同时，他听见星主低声留下的一句，「记得善后。」 他还不至于连这点都不记得。 助理陷入沉默，为了不被怀疑，他只好应了枕澄的要求，放下手，转身。 但是他暂时是不会离开列哲伦星的。 他要报告沈队长这件事，让沈队长派人过来。 见助理终于离开，枕澄收回视线，胸口的疼惹得他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恰在这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枕澄能感受到谢时野轻微搀扶了下自己的胳膊。 枕澄身形清清瘦瘦的，平时最长待的地方是实验室，他负责内，打打杀杀就交给沈然迟。 所以枕澄体质一直不太行，很容易累。 谢时野搀扶的力道很有技巧性，枕澄见他仅仅搀扶着却没有走动，便突然没头没尾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第27页 谢时野自然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停顿片刻，答道：「有血腥味，我对这些味道比较敏感。」 「……」 哦，应该多用点止血药的，大意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枕澄看出谢时野淡定的神情，心中稍微安定，却没有因此信任他，「是当做不知道，还是报告学校？」 谢时野没有说话。 他垂着眼眸，似乎在思考什么。 枕澄耐心地等待着回答，没过多久，他听见谢时野问：「能冒犯你一下吗？」 枕澄没懂：「什么？」 话音刚落，下一秒，枕澄只觉手臂力道一轻，眼前是谢时野突然弯下的身影。 还未来得及反应，一股重力突地袭来，枕澄愕然间攥紧了谢时野的手臂。 ——谢时野竟将他打横抱起了。 楼道间，枕澄难得大脑一片空白，cpu疯狂超载。 抱着他的人很明显知道他的伤具体在哪处，所以动作很轻，还特意避免撕扯到他的伤口。 而谢时野将人抱起后下意识垂眼，蹙起眉心，脑海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太轻了。 轻到他甚至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明明天天都吃会增长体脂的餐，为什么都不长肉的？ 两人相对无言，谢时野抱着枕澄回到宿舍。 途中他们偶遇好几位下楼觅食的陌生同学，面对那些学生好奇又偷看的目光，枕澄有种想开口解释什么的冲动。 但最终他还是闭着嘴，微微偏过头，把自己的脸挡在谢时野怀里。 谢时野上身是单薄的短袖，怀中人唿吸是热的，那点热源仿佛透过那层薄薄布料，渗透到敏感的皮肤上。 半响，谢时野紧绷着下颌线，推开门，将枕澄放到柔软的床上。 然后他就坐到旁边做自己的事，什么都没问，只在枕澄使用异能为自己疗伤时，特意多看了一眼。 除此之外他还是什么都没问，很贴心也很静谧，目光盯着自己手中的终端，看上去像是有正经事处理。 只有谢时野知道，自己的心很乱，他的眼睛在屏幕上，思绪却全然和一旁动作静悄悄的人挂钩。 … 危险发生后，仓月星全面封锁了今天的消息。 作为祁家继承人，祁朝自然要全面负责处理这件事，他有条不紊一层层吩咐下去，看着冷静理智尽在掌握，可紧皱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过。 这件事牵扯太大了，饶是祁朝，也不敢保证最后会不会有星球借题发挥给他们祁家施压。 想到这，祁朝眼底闪过一次不虞，紧接着他抬起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问：「姑妈呢？」 「还在监控室。」 相比较外边儿的一团乱麻，枕家夫妇格格不入地待在监控室，全身心投入到找人计划中，他们在监控室泡了快一个小时，监控都要翻烂了也没有找到相似人员。 「监控被人入侵过。」 祁朝站在门外看了许久，冷静地道出事实，他仅仅望着枕夫人的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伙人明显有备而来，又怎么可能留下监控这种显而易见的把柄？ 就是不知道，姑妈要找的人究竟是谁？ 枕夫人站在原地怔了半响，回头声音沙哑，带着不自觉的轻颤，「来宾全都在吗？」 「大部分都在。」祁朝微顿两秒，「之前的电子版名单您不是看过？没找到人么？」 枕夫人深唿吸一口气，「我还没看多久屏幕就黑了。」 说到这，枕夫人的表情很是失望，甚至都能称得上是灰败了，仿佛被人迎面重击痛打一顿，站都要站不住。 祁通飞快扶住她，祁朝望着这幕，深深皱眉，「来宾都在大厅里，或许里面有姑妈要找的人，我带你们去？」 枕夫人勉强点了点头，然而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的预感向来准确的。 果不其然，枕夫人来到现场扫视一圈，神情越来越沉默。 「别怕。」祁通安慰，「既然走的只有那么几个，那范围也缩小很多，我们只要去找那些提前离场的人就行了。」 祁朝站在一旁：「是要找谁？」 「你姑妈当年走丢的孩子。」祁通嘆了口气，他并非夫人的第一任丈夫，对于那孩子心中也并无什么感情。 只是看着夫人这样他难免揪心，心底也想着可得赶紧找回来。 祁朝万万没想到要找的竟是这么一个消失十多年的人。 这一瞬间，他突然联想到枕澄。 枕这个姓氏少见，听说枕澄也是仓月星的，他和枕家会有什么联繫吗？ 祁朝没有说出这点猜测，目前枕澄身上还有嫌疑，他要做的是尽快赶回列哲伦星，这样才能水落石出。 另一边，伊萨星。 在各大星球都掀起风波时，伊萨星也算不上是安稳。 从枕澄受伤那刻开始，他养在实验室后院的那棵参天大树竟然开始无缘无故落叶。 起初是绿叶变得枯焦，泛起萎靡黯淡的颜色，之后这棵参天大树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迅速灰败下去，往日有劲利落的树干变得干瘪瘪，仿佛一折就会短。 沈然迟彼时还在处理伊萨星附近层出不穷的星盗。 当他得知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时，脸色骤然就变了，哪还顾得上什么星盗，当即以十二分速度往回赶，以肉眼看见参天大树挣扎般无风摇曳。 第28页 枕澄出事了。 这棵树是枕澄异能的化身，这些年来枕澄一直好好养着它，每天都要来看一遍。 同样的，它也格外亲近枕澄，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像个稚嫩的孩童，依附着它的主人。 沈然迟还记得枕澄十五岁那年受了些小伤，第二天这颗大树就掉了不少叶子，那天他和枕澄围着这棵树讨论了很久，最后得出来一个惊人的答案。 这棵树的生命是和枕澄挂钩的。 沈然迟几乎立刻意识到是枕澄那边出事了，他深唿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一秒都没耽搁拨出了终端，因为着急，手还在抖。 「滴。」 终端响了一声，那边没人接。 沈然迟不厌其烦继续拨打，数次后，屏幕出现来电，然而他看清联繫人，原本松懈的面容渐渐变得沉默。 不是枕澄，是他的助理。 「沈队长！」 助理哽咽一下，解释了他们在仓月星发生的事，沈然迟越听，攥着的指骨就越发苍白。 「星主现在在宿舍，我不清楚他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已经善好后了，宿舍这边的监控都做了简单处理……仓月星那边的监控有人抢在我前面弄掉了。」 助理语速很快，「现在初步怀疑那伙人是反抗军，目标是那位来自莱洛拉帝国的曼温，咱们的星主替曼温挡了一枪，可能会被牵扯进去。」 沈然迟根本想不通枕澄的所作所为。 他深唿吸一口气，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只能努力平復着语气，「我带小队去列哲伦星把他带回来。」 对待别的事沈然迟尚有理智分析的余地，可这次受伤的是枕澄，他满脑子都是枕澄的安危，恨不得能长双翅膀飞过去把人带回来。 想想也知道，枕澄没有回来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电话也是助理打的，很明显他仍然打算留在列哲伦星。 自然也不希望沈然迟过去。 「队长。」助理这时候反倒冷静下来，「星主应该是想做什么，您要是过来，可能会破坏他的计划。」 「他能做什么，他想做什么？」沈然迟陡然怒道，「之前说好了等阿迈德死了就专注发展咱们的星球，结果呢，他直接跑去什么列哲伦星读书，读机甲也就算了读的还是植物？就凭他的本事那学校谁有资格教？」 第20章 谁都不理解枕澄目前做的事，所以助理自然也无法回应沈然迟这番话。 他心中也是倾向于让沈队长过来的，可一方面又害怕自己会坏了枕澄的事。 就在沈然迟开始部署小队，将要前往列哲伦星时，枕澄的终端来得很巧。 小队集结完毕，沈然迟中途看到终端，都有一种狠下心不接的打算，可他终究是没捨得。 几秒的寂静后，那头响起清澈悦耳并对沈然迟来说，永远忘不了的声音。 「沈然迟。」 安静的宿舍内，枕澄声音轻轻，他微微垂下薄薄的眼皮，心中衡量再三，泛着苍白的手指撑住旁边的物体，准备出去打终端。 就在这时，谢时野突然一动，赶在枕澄之前离开了宿舍。 「……」 枕澄放下手，望着他的背影停顿两秒。 他没有打视频通话，因此只能听见终端那头传来的簌簌风声。 「不许过来。」枕澄缓缓开口，「我没什么事，你别冲动。」 听着他若无其事在这里说着这些，沈然迟满肚子的焦躁怒意，他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怒气沖沖，「你说你没事？你知不知道你养在后院的那棵树都他妈要死了？？你说你没事？」 「好兇。」枕澄揉了揉耳朵，轻声嘟囔道，「别紧张，我真的没事，不然我还能跟你在这里打电话？」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硬撑。」沈然迟听到枕澄说自己好兇，声音稍顿了两秒，紧接着又嗤笑道，「不让我过来，你准备到哪治病？」 内容强硬，声音却是放轻许多。 枕澄倦怠地垂下眼皮，「自愈吧。」 沈然迟道：「我允许你重新说一遍。」 「你别这样。」枕澄像是很累很疼，声音带着点使不上劲的气音，「我是说真的，我的治癒能力真的还不错，我觉得可以试着开发开发，不然这么好的技能不用不是浪费了？」 「我宁愿你一辈子用不上。」沈然迟冷冷道。 沈然迟很少这样讲话的，以前跟枕澄相处的时候他更像个平等的朋友，哪怕给建议也是舒缓的语气。 哪像现在这么阴阳怪气。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枕澄以前从未受过这种伤，所以沈然迟也没有表现出这副模样的必要。 枕澄只好承诺道：「我不会死的，你放心吧。」 沈然迟呵道：「你也不是没骗过我。」 「……」枕澄靠在床边，虚弱道，「那你说怎么办？反正不许过来。」 他的声音明显夹带困顿和虚弱，出气多进气少，沈然迟听着难受，喉咙都传上来几分发哽的涩意。 他真的好想问枕澄要做什么。 可是枕澄不会告诉他的。 沈然迟和他一同安静下来，他静静看着眼前整装待发的小队，半响，有点艰涩又不甘地开口，「我不去了。」 枕澄发出一声孺子可教也的轻嗯，「我想睡觉了。」 第29页 「你先跟我保证你会没事。」 「我会没事的。」枕澄认真保证。 再三保证后，沈然迟这才慢慢吞吞挂断终端，他下压着唇角，瞧着有些生人勿近的阴郁。 沈然迟解散了小队，正值转身之际，伊萨星的中转站工作人员突然给他打报告。 「沈队长，联邦元帅姜冕来了。」 姜冕？ 听到这个名字，沈然迟本就阴郁的心情越发烦躁。 他转身不耐丢下一句，「让外交官去应付，别找我。」 * 谢时野在宿舍外站了会儿，确定里面没有声音了，这才走进去。 他手中还拿着本植物书，进来的时候看见枕澄已经开始旁若无人用植物系异能给自己疗伤了。 对枕澄来说，反正谢时野都已经知道那么多了，也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他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着，病恹恹的眉眼精緻昳丽，掀起眼眸时，还能窥见那双眼眶被疼痛引出来的湿润水光。 「谢时野。」 谢时野听见他这么喊自己，声音清澈好听，咬字也很独特。 枕澄像是很好奇，问他：「你都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谢时野肯定能看出很多不对劲，例如他身上的伤，又例如他的植物系异能。 虽然枕澄并不了解自己这位室友的来歷，但是拥有顶级精神力的人，又有哪个会是默默无闻的？ 谢时野静静摇头，「这是你的隐私，你想说的话自己会说的。」 他偏开头，将植物书放到桌上，半响又抿了抿唇，「你伤的很重……应该休息，或者找家医院看看。」 听了谢时野的回答，枕澄轻轻笑了下。 该说不说，他这位室友的性格还真挺好的。 尤其在学校宿舍这种环境里，各做各的互相不打扰，这样也挺好的。 枕澄想了想，还是道：「不能去医院，我的伤也不能被人发现。」 谢时野掀起眼皮，「可是我看见了。」 「你不像是会往外说的人。」枕澄动作小心地撑着身下的被子，刚刚他对沈然迟说困了不是骗人的，他是真的想休息了。 枕澄靠在床边，牵动伤口轻轻吸了口气。 而谢时野没有反驳他那句话，谢时野抬眼看向窗户外，学校里目前没有任何动静，可他刚刚在外面等枕澄结束通话时，收到了谢家发来的提醒。 仓月星祁家出事了。 对应的，枕澄刚从祁家回来，并且身上还出现了很严重的枪伤。 「不去医院你的伤怎么办？」谢时野没有深入去想这其中的歷程，他只是定定看着枕澄，褐色的眼眸里有几分显而易见的担忧。 枕澄回答道：「你也看到了，我是植物系异能，我们植物系异能师有自愈能力。」 「可你的情况看上去并不是很好。」 「就这样吧。」枕澄声音有些倦怠，染着些许懒散，「我想睡觉了。」 他的身体情况他自己清楚。 先前在飞船上助理给他用过药，再加上这自愈能力源源不断提供的能量，反正，死是死不了的。 谢时野没有再说话了。 难得静谧的时光催促着枕澄的困意，枕澄精緻的五官安静下来，他不说话时，外表是有些恬淡的安然，只有眉梢微微扬起时，才会显露出几分张扬的喧嚣感。 如同带着刺的玫瑰，惹人情不自禁想摘下它的根，却又因为外表的无害，而下意识忽略根上带来尖锐疼痛的刺。 迷迷煳煳的浅眠中，枕澄隐隐约约感觉谢时野似乎出去了一趟。 疼痛使他没法深入睡眠，他也不知道时间，不知道谢时野出去了多久，总之等耳边再次出现人为制造的白噪音时，他又听到了另外人的声音。 好像是夏此江？听声音就带着他独特的暴躁，谢时野把人赶走后，回过头看见枕澄也醒了。 「……抱歉。」谢时野盯着枕澄因为刚睡醒而略显湿润的双眼，「吵醒你了吗？」 「没有。」枕澄感受到体内的自愈能力起了效果，他胸口的疼意锐减不少，「几点了？」 他抬眼看了看外面，已经天黑了。 「晚上七点。」 谢时野答完拎起桌上的塑胶袋坐到枕澄床边。 他寻常道：「夏此江刚刚来过，跟曼温他们一起回来的，他说曼温也要过来找你……这里面是我出去买的药，还有能隐藏伤口的药膏，我想你可能会需要。」 袋子在他打开的动作下发出塑料声，寝室里很安静，谢时野声音显得低而轻缓。 就好像在讲悄悄话一样。 枕澄看了两眼他手里的药，也跟着小声问：「你现在知道情况了？」 「半是猜测。」谢时野拿出其中一盒药，「有人告诉了我仓月星发生的事，但我并不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 「和我关系其实不大，我只不过帮曼温挨了一子弹，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事。」枕澄心想谢时野都这样诚实了，那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枕澄干脆拿过他手中的药，「我确实需要这些，谢谢了。」 谢时野意识到枕澄身上有许多秘密。 不过就算这样，谢时野也不准备问，他说过的，这是枕澄的隐私，枕澄想说自己会开口。 明明心中是这样简单的想法，可谢时野还是有种古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迎面重重锤了他的心口一下，憋闷憋闷的，很不舒服。 第30页 他为什么要给曼温挡伤害？ 刚入学没几天，他们很熟了吗？ 谢时野沉默着退出去了，把让给枕澄上药。 寝室里开着灯，枕澄凑近光源去看这些药的说明书，惊讶发现这些药几乎都是普通药店没法买到的高级货。 星币六位数起步。 他轻轻嘶了一声，刚当上领主没多久没给伊萨星带来收入就算了，如今还得倒贴十多万星币。 如此想着，枕澄毫无负担，果断把订单转发给沈然迟支付。 而远在伊萨星的沈然迟看见他买的药，发了个问号。 【沈然迟：？】 【沈然迟：要不我还是来找你吧。】 枕澄没有闲心回復，他动作轻轻撩起自己的衣摆，看着渗透开的鲜血紧抿着唇，先是去浴室清理了一番，然后才缓慢上药。 直到药膏将伤口覆盖，变得和白皙皮肤无二的颜色，再也看不出来什么。 枕澄这才开始用别的药，都是口服的。 他在伊萨星这么多年受阿迈德压迫，在毁尸灭迹上这点颇有心得，枕澄将现场可疑药物全部藏得严严实实，就在他准备躺回床上假装睡觉时，外头响起敲门声。 并非曼温一席人，而是望风的谢时野。 「他们在楼下。」谢时野说，「很快就上来了。」 「你先进来。」枕澄声音轻轻，「我都弄好了，他们发现不了。」 这话一出，枕澄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干什么坏事。 而谢时野是那个同流合污的。 第21章 谢时野刚关上门，转身就看到了枕澄弯起的眉眼，他不明白枕澄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谢时野紧抿着唇，眉头拧着。 「怎么比起我，你好像才更像是如临大敌的那个？」 谢时野起先没开口，直到枕澄快要闭上眼睡觉了，他才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帮他挡枪？」 一句话，枕澄很快就睁开眼。 他有些纳罕，之前才夸过谢时野不会问这些没必要的问题，现在他就问了。 不过，枕澄倒也答得痛快，「反正我不是自愿的。」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谢时野没再说话。 他微微垂下眼皮，听着门口的脚步声逼近。 「有人吗？」有人敲门。 谢时野就去开门了。 对待不熟的人他向来是冷淡的，门口只有祁朝跟曼温。 曼温温和地看着生人勿近的谢时野，「请问枕同学在寝室吗？」 顿了两秒，谢时野点头。 他没有开口，只是表露了些许敌意，两人绕过他进屋的时候，落在后方的祁朝特意多看了眼谢时野。 他不太明白谢时野所展露的敌意从何而来。 就如同谢时野不理解枕澄为什么要帮曼温挡那一枪一样。 四人齐聚在寝室里，起先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而作为被三道视线齐齐注视着的中心人物，枕澄表露出些许恍惚的无措，他动作自然地从床上起身，浅蓝色的眼眸流露出几分迷茫。 「怎么了？你们找我吗？」 他的声音是很纯稚的少年音，听在耳朵里都能让人想像到这道声音的主人会是什么表情。 祁朝在曼温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他准备开口试探，而在此之前，曼温柔和又极显绅士的声音如潺潺溪水般响起，「是这样的，仓月星出了点事，枕同学早早离开了可能不太清楚。」 他先是点抛出前置条件，紧接着缓慢进入主题，「生日宴上疑似出现了反抗军，他们破坏了这场宴会，并逃之夭夭。」 「枕同学如果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能烦请仔细想想跟我们说说吗？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反抗军？」枕澄面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迷茫，这个词彙距离他很遥远，因此他努力想了很久，仍然只能遗憾表示，「我走的实在太早了，也没有注意到有谁不对。」 「没关系。」曼温像是并不在意，很快又道，「还有件事，当时有个人救了我，帮我挡了一枪，我盘查了宴会上大部分人都没找到可疑目标。」 他露出点抱歉的神情，「还剩些人没有查，枕同学是其中一位。」 他点到即止，枕澄也正常反应，「我知道曼温学长很想找出自己的救命恩人，然后报答他。」 曼温神情仍旧温和，只是在听到他这句话时，眉梢不明显微动。 「但是……」枕澄稍显犹豫，露出一点谴责的目光来，「但是也不能乱找，我一看就没受伤，学长也不能乱找人报答呀。」 「而且中了枪的人肯定跑不了多远，曼温学长可以在附近找找，你这样太大张旗鼓了。」 他煞有其事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学长在寻仇家呢。」 曼温微微弯了下唇，目光流连在枕澄好看的眉眼上，「你说的有道理。」 「只是我已经找过很多地方了，没找到人难免心急，怕他救治不及时出事，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一一盘查。」 曼温态度不含压迫，「能麻烦你脱下衣服让我看看吗？他伤在胸口。」 枕澄低着头状似在思考。 他扯了下身上单薄的衣服，上面没有再沾染半分血迹，药膏在奏效。 枕澄薄薄的眼皮垂着，长睫在眼睑处落下灰影，宛若开玩笑般，他轻轻道： 第31页 「要不是知道学长为人正直，学长这样说，我会以为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曼温一顿。 眼前容貌绝佳的年轻人嘴里又低声嘟囔什么，曼温没太听清，但是很快，他视线里就多出一抹纯粹的雪白。 衣服仅仅是拉开一半，等曼温回过神来时，他的指尖已经不自觉触碰到那疑似受过伤的位置。 还不待曼温试探，下一瞬，他身后的谢时野三两步走来，面无表情，却是极为用力地打落曼温的手。 谢时野动作凌厉果断，力道很重。 曼温没有半点防备，以至于手被他毫不留情打开的时候，神经上仿佛还能感受到皮肤表层反射出的疼痛。 室内仿佛都死寂了一瞬。 而始作俑者却全然不觉，仍是面无表情。 没几秒，曼温微微蜷缩指尖，面上，仍是温和有礼，作为被冒犯的人，他竟率先歉然道：「抱歉。」 「看一眼就行了。」谢时野声音没什么波动，显得理所当然，唯独那双看曼温的褐色眼眸很冷。 他眸子里有显而易见的针锋敌意，独独没有半分对曼温的敬畏。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整个星际唯一一位拥有预知异能的人，而是企图对自己室友欲行不轨的坏东西。 并不介意谢时野这突兀的冒犯，曼温甚至轻轻笑了一下，垂眉道：「刚刚太心急，冒犯了。」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枕澄讲的。 枕澄静静看着曼温，过了会儿也笑了，「没事的学长，祝你早日找到救命恩人。」 他们都在笑，室内一时充满轻松的气息。 过了会儿，曼温离开了。 他身形颀长，容色温和，一如学院里那些学生给他的优秀评价。 一直到离开这栋宿舍楼，久默不语的祁朝才突然问：「确定不是他了？」 曼温缓缓摇头。 祁朝便以为确定不是枕澄了，怎料过了几秒，又听曼温淡淡道：「我还是怀疑他。」 「……」 祁朝并没看清帮着挡枪的人，所以对曼温这种怀疑感到不理解。 「可伤口你也碰了，他没喊疼。况且……」 祁朝顿了两秒，直言道：「伤到那种位置，就算不死也是昏迷的，再铜墙铁壁的人也不可能能像枕澄一样活蹦乱跳。」 这也是曼温目前计较的问题。 他微微皱起眉，现场所有人都经过排查了，现在连枕澄的嫌疑都被洗去，那救他的是谁？ 鬼吗？ 曼温静静復盘那天自己为枕澄预知的画面。 很快他就放弃从这一点进行攻破。 他的预知早就不可信了，预知里枕澄根本去都没去过仓月星，更遑论参加祁朝的生日宴。 「监控呢？」祁朝想到什么，问，「这片宿舍的监控。」 「回来就找人查过，没什么不对的。」所有指向都在表明这事跟枕澄没关系。 可曼温就是心有所感。 和植物系异能的特殊天赋是自愈一样，他的预知异能带来的特殊天赋就是直觉，很多时候，曼温的直觉几乎都是准的。 更何况他亲眼见过挡枪那人的背影，和枕澄格外相似。 祁朝于是问：「如果找到人呢？你要做什么？」 曼温觉得，这个问题应该视人而定。 他微微垂下眼，没有回答。 另一边，就在曼温离开后，枕澄低头缓了口气，无力地坐到床上休息，蹙着病恹恹的眉低骂了两句曼温。 看就看了他还碰，碰就碰了他还戳。 就算真怀疑他是挡枪的那个人也用不着这样试探吧？这是生怕救命恩人死的慢？ 所以曼温果然跟剧情里一个德行。 谢时野站在阳台看那着两道身影离去，然后关上门走到枕澄面前，微微弯腰看他苍白的脸，沉默几秒说：「我们去医院吧？」 就在谢时野以为枕澄会像白天那样拒绝时，他听到了一个好字。 「不过我得打个终端。」枕澄知道助理这会儿多半还没离开列哲伦星，于是打了个终端给对方。 听到枕澄总算肯去医院了，助理喜极而泣，当场就要开着飞船来找他，要不是太过招摇，他真想直接把星主弄走。 最后助理是单枪匹马过来的，然而他还没看到星主人，就收到一条星主发来的消息，星主让他不用再来了。 这边枕澄完全没想到谢时野竟然出动了自己的机甲，他刚打完终端谢时野就主动说可以亲自送他去。 还说他知道哪里的医院保密性好。 最后枕澄没捱过热情助人的谢时野，主动进了他的机甲。 星际时代机甲跟人绑定，可自由变大变小，越是强大的机甲智能性越高，而谢时野的这架机甲明显就是顶尖的那批，可以在拥有星际网络的范围内自由穿梭，穿梭能力不亚于宇宙飞船。 从学院到医院不过瞬息。 在星际网络内使用机甲是会留下记录的，不过枕澄并不担心，回头让助理处理一下就好。 诺大的机甲内部富有一种机质般的冷感，有些像它的主人谢时野，都是一眼看上去生人勿近的冷漠风格。 枕澄虽然也有不俗的机甲操控能力，可他本人闲暇时其实是不太碰机甲的，也并不热衷于拿机甲战斗。 不过枕澄也清楚，机甲一般都是用来打架的，没谁会在里面长久住着，同样的，也很少会有人邀请别人到自己的机甲内部。 第32页 毕竟这感觉……应该不亚于主动把精神力交付到别人手中了。 枕澄在外面是这样听说的，不过他现在对这句话的真实程度持疑，毕竟他认识的人就没一个介意自己进他们的专属机甲的。 沈然迟是，其余几个朋友是，就连最为沉稳严肃的联邦元帅姜冕也是。 现在还得多添个谢时野了。 「我之前进过几次别人的机甲。」枕澄靠在窗边盯着外面的星海，打开话闸子，「他们的机甲跟你的不太一样。」 第22章 谢时野明显顿住。 他听到枕澄这句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因为他当下这一秒，竟好奇的并非是机甲有什么不同。 而是枕澄的前一句——他之前进过几次别人的机甲。 谢时野也是用机甲的，怎么可能不清楚机甲是不能随便让人进的。 他伫立在原地，半响没回应，直到枕澄向他看去一眼，谢时野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轻问：「……是你的朋友们吗？」 枕澄收回视线，「嗯对。」 「机甲有哪里不一样？」 显然这个问题才更合理些，枕澄眉梢一扬，伸手指了指他这像是无尘房的机甲内部。 「他们的机甲像个房子，里面放了很多吃的喝的。」枕澄形容说，「你的才像是用来揍人的机甲。」 谢时野低头沉思几秒，「你的朋友都在别的星球吗？」 「嗯。」枕澄没有过多透露隐私。 谢时野见状也闭了嘴，知道他的领地意识相当强，似乎不喜欢人追问私生活。 而且他不仅是这么对别人，也是这么对自己的。 枕澄就从来不会问谢时野这些问题。 他们是室友，而且经过这一遭，现在也算是有共同秘密和有点熟悉的朋友了。 可谢时野觉得自己不像是他朋友。 谢时野微微垂下细密的眼睫毛，不说话了。 到医院后谢时野领着枕澄去找认识的医生，医生看了谢时野一眼，没说什么，带着他进去治疗了。 中途医生看见他早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伤口，还夸赞了句，说帮他处理伤口的人手法很精细专业。等最后离开，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 谢时野正要带着枕澄走，医生忽然叫住了他。 「你们先聊吧。」枕澄进谢时野的机甲了，没有要打扰他们的意思。 四周安静下来，谢时野注视着枕澄消失的背影，缓缓将冷淡的视线移到医生身上。 「看来你交到好朋友了。」医生见状笑着道，「不过你允许他单独进你机甲，就不怕被放炸弹吗？」 「三舅。」 谢时野语气没什么情绪波动，注视对方的眼神也淡淡的，「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被换作三舅的医生感到一阵别扭，以前谢时野可不会这么称唿他，毕竟两人不算熟，就算同宗同源，一年也未必能见得上一次面。 医生顿了两秒，说道：「没什么，就是看你挺认同这个新朋友想提醒你一下，你家里人不出意外会调查他，没谁喜欢自己被调查的。」 闻言，谢时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更冷了。 谢时野没再说什么，他回到机甲，看见枕澄正在用异能给自己疗伤。 听到动静，枕澄微微掀起眼皮，「聊完了？」 他长相好看，那双浅蓝色的眼眸莹润如水，微微抬起时，有种被他放在心上的错觉。 谢时野走了过去，坐在枕澄身边。 他显得异常沉默，表现得极为安静，但似乎又和平时表现出的安静不同，此刻更像是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枕澄觉得他有点怪，想了想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谢时野开口了，「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嗯？」 谢时野缓缓开口，他说自己来自蒂卡罗星球谢家，又说他家里有种令人无法理解的严苛规矩，到时候可能会有人调查他，他先跟他道歉。 能单独拎出来还不用特意解释一句的谢家，估计也就那个谢家了。 倒是意外的直白。 好巧不巧，蒂卡罗这颗星球枕澄非常的熟悉，又听谢时野来自这个家族，他也没多惊讶。 谢时野明显来歷不凡。 「没事。」枕澄大方道，「蒂卡罗星我去过，你家我也去过。」 谢时野像是被什么话定住，掀起眸子，怔怔凝望着他。 这种目光很奇怪，枕澄说不上来，正当他想问什么，谢时野的问题却先抛了出来，「你去过？」 语气很轻，好像一个圆熘熘的透明状泡泡，一下就能戳破。 「去过。」枕澄努力回忆了下，「那年好像是你们家搞了个很盛大的生日会？我不记得了，我跟着监护人去的。」 虽然生日会的事枕澄是记不太清了，但回家后发生的事他一直记着。 因为那天阿迈德从蒂卡罗星回去后就开始发疯，疯狂辱骂谢家人，辱骂完还要凶枕澄，把他关实验室里不许出来。 想来是蒂卡罗谢家人给他难堪了。 毕竟那会儿的伊萨星实在弱小，远没有现在派头大，在宇宙里压根就没什么地位名声。 属于人人都不放在眼里那种。 虽然不知道阿迈德是怎么搞到生日宴邀请函的，但想想也明白，阿迈德肯定是奔着扩展人脉去的。 第33页 很可惜回去后阿迈德不仅什么都没有捞到，还因为蒂卡罗谢家人而遭受不少委屈。 当然具体过程枕澄并不清楚，毕竟他就是个普通又弱小的养子，外交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就是可惜自那以后阿迈德再也不带他参加聚会了，时至今日枕澄也不知道自己那年做错了什么。 也就看着阿迈德发疯跳脚这点值得让人高兴了。 枕澄没讲清楚里面的曲折，就轻描淡写说自己去过谢家，可惜没多久就被监护人带走了。 殊不知，听了他这话的谢时野神色怔怔，微垂下眼。 他静静想着，枕澄不记得了。 这是他早有预感的事，那天两人初次在寝室见面，他就发现枕澄看自己的目光很陌生。 这多正常，毕竟当年他们不过萍水相逢，甚至没说过两句话。 谢时野闷闷想着，思绪飘回那年生日会。 谢家规矩严苛，这是整个蒂卡罗星人都知道的事。 谢时野父母前两年意外去世后，看管他的工作就交到了爷爷手里。 他们会调查谢时野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哪怕谢时野与其并不熟悉。 谢时野自幼就独来独往，他性格安静又有些孤冷，起先并不在意这过多的管控，毕竟他也没真正想交的朋友。 直到十二岁那年，谢时野生日。 当时场面很大，他就记得好像是某个荒芜星球的星主来参加了自己的生日宴，宴会上大人物很多，他起先并不关注这位算不得起眼的星主。 直到他注意到这位星主带来的孩子。 那小男孩和他同龄，站在星主身边安安静静不说话，后来星主说了什么，他才撒开腿离开。 那会儿谢时野还在因为要上台致辞而烦闷，小小的孩子念完生日宴致辞就离开了，结果因为走得急，和那小男孩迎面相撞。 两人都不算斤斤计较的性子，道完歉也就算了，小男孩也没认出他是宴会主人公。 看他不高兴，小男孩还特意给他表演了一个魔术。 对方应该是有植物系异能，他伸出手来，上面慢慢飘起一片树叶。 树叶很亮，发着光，满满的生机。 谢时野去碰，却碰了个空。 对方说：「这是假的啦，得自己种出来，不过我又有灵感了，回去就研究一下怎么培育。」 逻辑很清晰，讲起话来不像个幼稚的孩子。 那时候的谢时野问：「你叫什么？」 遗憾的是小男孩还没回答就被那位星主领走了，而谢时野那天跟谁说了话也很快被父母知道。 父母把那些人调查个底朝天，最后严肃批评他，「别跟那些破烂星球的人说话，他们都不是什么好的人，就想趴在你身上吸血。」 谢时野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反正那算得上是他第一次对尊敬的父母顶嘴，「那又有谁算得上是好人？」 父母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叛逆，于是没有回答他的话，扭头就开始针对那颗还没崛起的破烂星球。 至于谢时野为什么知道？因为父母曾故意在他面前说漏嘴过。 就是想敲打他，别没事跟乱七八糟的人接触。 这段记忆其实很模煳了，谢时野都不太能回忆起那场宴会中出现过的人的样子。 但他始终记得那个小男孩给自己变的魔术。 十二岁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尤其小男生的外表精雕玉琢，生得那样好看，而眼前的枕澄，几乎是放大版的他。 见他第一面谢时野就认出他来了。 可那段记忆对枕澄来说似乎并没有很特殊，看他的眼神依旧是陌生的，所以谢时野便刻意不去想起，只想把小时候没有问到的名字、交到的朋友，在现在重新认识一下。 他抬眼盯着枕澄看，突然很想问一个问题。 谢时野也确实问了：「那你当时有在谢家见过我吗？」 枕澄拖长音调嗯了声，实话实说，「不记得了。」 十二岁的事他哪里会记得那么清楚。 「你那年参加的生日会，是我的。」谢时野沉默几秒道。 枕澄愣了一下。 而就在这短暂的愣神期间，谢时野褐色的眼眸微微掀起，他长相好看，皮肤是冷白色的，下颌线显得完美精緻。 他的声音带着种莫名的情绪，「仔细想想，能想起来吗？」 枕澄觉得他在为难自己。 卡蒂罗星大概是宇宙里最特殊的一颗星球了，它距离伊萨星极其遥远，球面有丰富的矿产资源，采多久都能长回来的那种，惹人眼红。 而且最重要的是，卡蒂罗星没有加盟联邦。 这颗星球独立于宇宙，就像伊萨星，蒂卡罗星现在全权由谢家掌控，枕澄又听闻蒂卡罗星前两年出了点事，谢家两位掌权人都出意外身亡了。 到底还是对这颗星球不熟悉，枕澄目前知道的情报也就这么多。 他真想不起来自己见没见过谢时野，于是真诚摇头。 第23章 谢时野绷着脸看枕澄，见枕澄是真的半分都想不起来，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怎么的，他顿时就如同被扎破的气球，一下就泄气了。 唇线紧紧抿着，眉骨压低，看着有些生人勿近。 枕澄见状微动，「我们见过？」 第34页 谢时野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看着谢时野的脸色，枕澄琢磨一下，还是觉得别多问了。 他们应该就是说过几句话的关系，否则他没道理不记得，至于谢时野为什么会记得……可能他记性好吧。 回到寝室后枕澄给助理回了几条终端消息，很快就进被窝睡觉了。 但是遗憾的是，他并没有什么睡意。 枕澄睁着眼看漆黑的室内，寝室里一片寂静，连唿吸声都几不可闻，他小心翻了个身，借着窗外朦胧的光线，去看谢时野的床位。 他轻轻喊：「谢时野，你……」 他想问你睡着没有，可话还没说话，谢时野的声音就已经响起了，「在。」 「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枕澄过了会儿才问。 他想，谢时野既然记得自己，那肯定也知道自己归属哪颗星球，说不定更多的也都知道一些。 然而出乎意料的，谢时野竟回答：「只知道你是伊萨星的。」 枕澄问：「你不知道当年带我去你家的星主是谁吗？」 「伊萨星星主。」谢时野表示自己很清楚，「我没调查你。」 后面这句话是在澄清，这些都不需要特意调查，尤其前段时间阿迈德死的时候，星际网络都要被屠版了。 当然网友们讨论的都不是阿迈德，而是伊萨星上那位植物系异能师的最终归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阿迈德都死了，那位异能师没必要再留在伊萨星。 然而时至今日，异能师都没出面过。 枕澄没出声了，看着像是睡着了。 谢时野却睡不着。 他想到今天医生提醒自己的事，皱着眉深深想了许久，最后小心翼翼起身，走到阳台给本家发了条通知。 * 枕澄的伤花了大半个月才养好。 这其中还有沈然迟时不时寄药过来的效果，幸好他手段很隐蔽，没叫曼温看出什么来。 只是令枕澄感到奇怪的是，曼温还是盯着自己看，平时总能偶遇，巧合得过分了。 这是没打消怀疑？ 「别走神。」夏此江有些不满枕澄在自己面前发呆，他光明正大拽着枕澄的手腕，往食堂里走。 这大半个月夏此江天天都要找枕澄。 那天谢时野把他拦在外面，可把夏此江气坏了，后面天天都要跟枕澄提起，还时不时阴阳谢时野两句。 得亏人家谢时野脾气好，从来不跟他计较。 枕澄下意识挣开他的手，回神道：「我还得等谢时野。」 「等他干嘛。」夏此江松了手，盯着他白皙的腕骨看，语气不太好，「要不然我跟上面申请，我们住一个宿舍？」 枕澄觉得夏此江有病。 他不说话了，走到智慧机器人面前点了几道菜，回头找位置坐的时候余光扫了扫四周，意外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祁朝。 这巧合概率真是相当高了。 枕澄只当没看见，面不改色坐下。 夏此江还在喋喋不休，「你觉得怎么样？干嘛不理我？我发现你成我小弟后脾气是越来越差了，以前还挺胆小，现在老大的话想不听就不听。」 枕澄拿过机器人递来的饮料，抬眼时，看见祁朝距离自己越发接近。 夏此江见他还是不肯理自己，唇角下压出危险的弧度，他咬牙用力握住他的双肩，大声喊：「枕澄！」 「你出息了是不是？再不理我我不让你当我小弟了！」 眸带恼色的大男生站在餐桌边，一手按着面前的桌面，另一只手攥紧枕澄纤薄的肩，他身形修长，这个距离需要微微弯着身子才能把自己脾气展露给状况之外的枕澄。 枕澄虽是坐着的，背却挺得笔直，他微微掀起眼睛看夏此江的时候也不觉困难，只是从状况外稍稍回神。 经过这半个月，枕澄这下是真的没法再把夏此江当成剧情里那个狂霸酷拽的大反派了。 真的，谁有夏此江幼稚？收小弟全靠吼。 枕澄蹙着眉欲言又止地望着夏此江，漂亮的蓝色眼瞳里倒映着面前人恼怒的神情，他犹豫着，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了嘴。 这丰富的表情，让情绪感知能力十级选手夏此江瞬间就看出来。 他发誓！他绝对没看错！枕澄想说的话绝对是还有这种好事？ 他就是不想当他小弟！从一开始就是。 夏此江心中可气，桀骜的眉眼拉耸着，显得沉沉郁郁，他死死瞪着枕澄，企图让枕澄好好组织语言。 这时，不远处传来祁朝的声音，「枕同学。」 祁朝走近了，像是才发现夏此江也在这，遂对着他微微点头。 后者根本不带理他的，一下就能看出他们关系不和。 道行尚浅的小夏同学彼时压根不懂什么叫喜怒尽收，只觉得祁朝装得要死，明明也很讨厌他却还装出一副友好的样子。 「会长。」枕澄友好出声，敏锐察觉自己刚喊完这两个字，夏此江就瞪了自己一眼。 他略眨了下眼睛，没有理会。 夏此江在他旁边喃喃心想，看来是时候跟枕澄讲一下当小弟要遵守的规矩了。 最重要的一条一定是不能和老大讨厌的人交流。 机器人端着餐盘过来，祁朝看了眼，自然道：「正好我们也没什么事，复制一份他的菜单。」 第35页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智慧机器人讲的，而「我们」中的们，指的是并肩站在他身侧，始终微笑不语的青年。 随后祁朝坐到餐桌旁，夏此江磨着牙也坐了过去，就坐在他和枕澄中间，把两人隔开隔得死死的。 枕澄将餐盘摆正，抬眸顺便看了眼跟着祁朝过来的青年。 青年身形颀长，身上穿着件一丝不苟的白衬衫，扣子扣到最上方，他眉眼是温和有礼的，举手投足间带着世家薰陶出的气质。 就是开口的时候，他散漫的嗓音打破了那股温文尔雅的气质，「有甜点吗？」 祁朝头也不抬，「能没有吗？」 青年兀自一笑，坐在了枕澄另一边。 于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很快没了多余的位置。 等谢时野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他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然后抿着唇垂眼，没再上前。 餐桌上，机器人将点好的菜一一上尽，除了被祁朝称作表哥的青年外，谁也没动桌上的吃的。 夏此江纯粹是不想吃，所以没点。 枕澄是因为祁朝一直在跟他讲话，他也就不好自顾自吃东西。 「险些忘记介绍，这位叫段星枚，我表哥。」祁朝想到什么，「或许那天在宴会上你们见过？」 枕澄摇头：「没。」 段星枚自然道：「确实见过。」 枕澄：「？」 枕澄下意识看向段星枚，一眼就对上段星枚悠悠转过来的视线。 段星枚长相上乘，眼尾是有点狐狸的细长，偏生气质优雅温和，中和了那种有些散漫不正经的感觉。 此刻他略微挑起眉眼，深绿的瞳眸盯着他看：「你那天撞了我，险些把我甜点撞掉了。」 「你不记得了？」 有这回事？ 枕澄对那天的记忆全在挡枪上，别的不重要的一概记不清。 他难得犹豫，「或许是有吧。」 「这个吧字就说明你忘记了。」段星枚很大方表示自己并不计较，他将一块甜点推到枕澄面前，忽略了祁朝投射过来的视线。 祁朝匪夷所思看着段星枚。 他们圈里都知道段星枚嗜甜，别说分享自己的甜点了，他能不抢你甜点就不错了。 段星枚这是抽什么风了？竟然这么主动？ 枕澄显然不清楚段星枚还有这习惯，但也没收那块甜点，他指着餐盘道，「我点了很多，吃不完的。」 段星枚道：「吃不完带回去就是了。」 说着，他又扭头问祁朝，「你们这学校的食堂可以打包吧？」 「……」祁朝缓慢点头。 被段星枚这么一打岔，祁朝险些都要忘记自己刚才一时兴起的目的了。 他收回注意力，借着甜点这个话题又跟枕澄聊了两句。 这聊天聊的规规矩矩，枕澄就像个正常的大学生，聊到兴起的地方还给他吐槽说这学校的菜还真一般，又说菜单都多少年没更新了？ 明晃晃的对这些菜兴趣不高，可这半个月以来祁朝安排的人每天都跟他回报，说枕澄最常去的地方除了宿舍教室之外，就是学校食堂了。 这生活三点一线，就像学校里的大部分学生一样。 祁朝心中产生一丝割裂感。 他想了想，放下手中的餐具，扭头去看正在慢条斯理吃甜点的段星枚，问： 「你下午不是还有合作要谈吗？要不然现在就去查看学校监控网？这样也能早点回去。」 段星枚切甜点的动作微顿，掀起眼扫向祁朝，「我不急。」 他又收回视线，语气淡淡：「甜点应该慢慢品味。」 所幸祁朝的真实目的并不在这，闻言并不在意。 祁朝闲聊一样开口：「最近我们学校的网络出了点问题。」 枕澄还没什么反应，夏此江的冷笑就先出来了，「我就知道，难怪我说我最近跟枕澄打游戏怎么会那么卡，尤其是玩那种全息游戏，上一秒枕澄还在我跟前，下一秒就卡到地图另一边了，跟他妈见鬼一样。」 他恶狠狠道：「谁维护的网络？」 「……」 祁朝干脆直接无视他，看向枕澄，「看来你宿舍那片的网络影响很严重。」 第24章 枕澄逐渐回过味来。 他想他明白祁朝为什么突然跟自己套近乎了。 原来坑埋在这呢。 看来他们意识到学校监控有问题了，还有那被篡改过的网络程序。 如果这网络监控还真被祁朝查出来，那谢时野送他去医院的事，以及被助理用科技手段删除的监控都会回归原位。 到时候枕澄连演都不用演了，直接暴露在他们面前。 枕澄低头咬了口段星枚给的甜点，嘴里甜腻腻的。 他咽下后才点头，神情自然：「除了游戏很卡外，其实不影响日常使用。」 「游戏也是校园生活的一部分。」祁朝盯着枕澄，话语一顿，「目前学校初步判定监控网络是被攻击了。」 他道：「对方手段还挺厉害的。」 枕澄有点饱了，他放下甜点，额上乌黑的髮丝随着动作轻轻动了动。 他的皮肤是冷白色的，浅蓝色的眸子微微弯起时，显得柔软，声音也清隽，含着些许担忧，「怎么会被攻击？严重吗？」 祁朝看他什么特殊反应也没有，暂时歇了继续试探的心，「当然，不然我也不会请到我表哥来。」 第36页 其实不然。 他请段星枚纯粹是为了復原那段被打乱的监控，以及被人删掉的网络数据。 做这事的人手段很娴熟，他也没想到半个月后才有人察觉到纰漏，最后竟然还要麻烦到段星枚。 想到这，祁朝微微蹙眉。 又欠了个人情。 表哥段星枚无动于衷，安安静静吃着自己的甜点。 他中途几次抬头，全是因为注意到枕澄在吃自己给的甜点。 见枕澄不吃了他才收回视线，长长的睫毛垂着，阴影落在下眼睑处。 枕澄听说过段星枚。 仓月星段家的掌权人，异能是程序类数据分析，这种异能在星际极其吃香，厉害点的甚至能直接破坏联邦总部的光脑，致使整个星际都无法再使用星网终端。 所以这种人物，联邦是必定要拉拢的。 枕澄一时犹豫，不会真被段星枚查出来什么吧？ 不对，他们伊萨星的数据分析师也并不差。 枕澄想着，低头收拾餐盘，准备回去把这件事告知沈然迟。 但是就在他起身的那瞬，段星枚放下餐具，邀请他道：「你下午有课吗？没课的话可以过来看我处理程序数据。」 枕澄怔了下，就连祁朝都皱着眉。 「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甜点的人。」段星枚随意笑笑，「权当认识一下？」 枕澄：「……」 枕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得段星枚一时也沉默，看来他这个藉口找得好像并不好？ 不然枕澄为什么一脸你在发什么疯的表情？ 殊不知枕澄在回忆，剧情里的段星枚有这样讲过话吗？ 怎么跟曼温一个样子？ 枕澄半响还是答应了，并且顺手打包了新的菜，准备带回去给谢时野，然后再赴段星枚的约。 枕澄直到现在都没收到谢时野发来的消息，他翻了翻终端，跟段星枚道别。 段星枚放在兜里的手懒散伸出来，挥了挥，跟他再见。 等夏此江那道暴躁的身影也离开，祁朝这才看向重新吃起甜点的段星枚，他沉默几秒，问：「你想做什么？」 段星枚奇怪看他一眼，「什么？」 祁朝皱眉说：「你分析个数据也要叫人来看？」 「你懂什么。」段星枚懒散道，「我挺想跟他认识一下的，当然要用这些东西拉近一下距离。」 另一边。 枕澄回到宿舍，顺手将打包好的菜放在桌上。 听到动静，谢时野静静抬起眼帘，目光追随着枕澄的动作，他看见枕澄正往洗手间走，边问自己： 「你怎么没来？」 谢时野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他们早上下课后约好了中午一起去食堂的，可现在中午都快过去了。 谢时野没说自己去过了。 他收回视线，声音听着淡淡的，「临时有点事。」 「那你没喝营养液吧？」 洗手间里传来水龙头的沖洗声，枕澄清澈的嗓音混在其中，听着有些不真切。 列哲伦星白天天气恆温，四季都不会怎么热，光线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谢时野褐色的瞳眸底处，更显寂静默然。 他说没有。 话音落下时，碰巧洗手间的水声也停了下来，枕澄烘干手上的水珠后走了出来，眉眼带着些笑，「我给你打包了，在那，是新鲜的。」 他指了指桌面，然后也不等谢时野是什么反应，重新跑去浴室换了件衣服，穿戴得整整齐齐，就连上回在所谓路边摊淘的戒指也戴上了。 枕澄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他伸手扣扣子时，手指骨上的那枚富有润泽感的戒指将皮肤映得漂亮，眼睫微垂时，令人心生疑窦，怎会有人的睫毛这样纤长细密？ 谢时野默不作声看着全程。 他紧抿着唇，突然想起方才在食堂看到的一幕。 谢时野想，自己可能是真的不太会交朋友。 夏此江比他更晚认识枕澄，可每天都能拉枕澄去打游戏，下了课也会来找枕澄，他们显然已经很熟很熟了。 还有祁朝更晚来的，却能和枕澄一起在一个餐桌上吃饭。 而他和枕澄每天待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谢时野却觉得枕澄好像并不太想和自己交朋友。 枕澄从不会拉他打游戏的。 谢时野按着泛白的指骨，定了定这些混乱的心思。 他掀起眼眸，见枕澄有要出门的意思，罕见问了句：「你去哪？」 枕澄愣了下，关上终端想了想道：「祁朝找了个很厉害的数据分析师来，我担心他把删掉的数据復原了。」 这些事不需要瞒着谢时野，毕竟谢时野对他那段时间的事很清楚。 谢时野却是皱眉，「那你还过去？」 如果真被復原，他岂不是被当场抓包？ 所以枕澄已经准备得明明白白了。 他连姜冕送的雷射戒指都带上了，消息也给沈然迟发了，现在就是赌。 赌段星枚能不能查出来。 除此之外，枕澄还有个二手准备。 前段时间沈然迟往伊萨星遣送了批高能人才，专门给枕澄准备的，其中就包括上次处理这些监控的数据分析师。 刚刚分析师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网络上的事就让他们网络上解决吧，能把网黑了最好。 第37页 枕澄简单跟谢时野解释了一下，谢时野听闻就不讲话了，唇紧紧抿着。 枕澄也不知道室友高敏感的情绪，他咕哝一句走了，离了寝室楼，行色匆匆。 系统突然用狐疑语气问枕澄：【我怎么感觉，你是真的不想被发现？】 「怎么会？」枕澄表情不变，「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么，冲突是有后劲的，现在后劲还不够，再等吧。」 系统问：【真的？】 「当然，我跟你作对有什么好处吗？」 枕澄神情自然，他按照路线走到学院监控室，推开门发现除了祁朝段星枚外，就连夏此江也在。 夏此江翘着二郎腿坐在边上，桀骜的眉眼难得有些安静，直到听到熟悉的动静他这才抬头。 没想到枕澄回趟宿舍就连衣服也换了，夏此江话语顿住。 门口的年轻人背后是宽敞的阳光，他换了身单薄的衬衫，纤长细密的眼睫嗒在眼皮下，那小截阴影照得皮肤很白。 他身形高瘦，模样好看，手指上那枚透着质感的戒指也格外引人注意。 ——等等，戒指？ 枕澄回去的时候有戴戒指吗？ 夏此江死皱着眉，神情看着不太好，眸光幽幽透着危险。 而且戴的还是中指，他谈恋爱了？ 「来了啊。」段星枚也注意到枕澄指上的戒指，他浑身带着点懒散，笑着说，「谈恋爱了？」 枕澄起先没懂话题怎么跳到这的。 直到他注意到几道视线落下的位置，下意识伸手碰了碰泛着冷的戒指表面。 这枚戒指很简洁，微微凸起的凹槽里放着的钻石并不是常见那种。 它诞生于蒂卡罗星，配合更为特殊的矿物质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因为质地特殊罕见，极少人能认出来。 枕澄突然想到谢时野。 难怪那天测试精神力谢时野一眼就看出来了。 因为这是谢时野家的矿，谢时野肯定涉猎颇多，他又是这届谢家掌权的人，看不出才是奇怪了。 「没有恋爱。」枕澄指尖环着戒指，唇角抿出一点柔软的弧度，「我是来读书的，没打算校园恋情。」 夏此江插嘴，「对，你可是来读书的，不能让恋爱耽误了自己。」 段星枚慵懒地点头微笑，祁朝觉得话题很怪，遂带他们进了监控室。 他并不想放夏此江进来，但是很可惜夏此江是个不懂看人脸色的人，祁朝没有浪费口舌和他争辩。 监控室很大，无数道投影在半空中互相交汇，看得人眼花缭乱。 凹陷在墙面里的线路蜿蜒曲折，各种颜色映入眼帘。 推开监控室大门，里面就是操控室了，现场只有段星枚懂程序，段星枚随意抬眼。 他伸手在几个按钮上按了按，待投影上的画面换成各种看不懂的词彙后，段星枚就散漫地收回手。 他没有再动，可是谁都能看见投影里反覆出现的程序。 这些程序在不停地运转，更迭，其中几道刻画着红颜色的字跳过，这些都是被删除的东西。 跳得太快了，要是不专注些，都不一定能看见。 段星枚看着，忽然顿了顿。 他敛下眼眸，话语轻松地跟祁朝聊了两句，没人知道祁朝有没有看到刚才跳过的红数字。 总之段星枚开了口，祁朝就很有社交礼仪地看着他，认真你来我往的聊。 第25章 「餵。」夏此江想喊枕澄一会儿出去陪自己上专业课，同时，他的视线也掠过屏幕。 操控室内并不明亮，甚至堪称灰暗，当这些奇怪的数字迅速更迭时，明明灭灭的光影闪在墙边。 一旁，段星枚还在跟祁朝聊天。 一人说：「看不出什么。」 另一人说：「确定？」 段星枚垂下眼眸，轻笑道：「那就再看看。」 祁朝皱着眉看他，「表哥，这件事挺重要的。」 他强调事情的严重性，希望段星枚能够认真点，祁朝又不经意间看了眼枕澄。 枕澄安安静静站在那，身形高高瘦瘦，他眉眼很好看，唇形也是优美的。 此刻面容沉静柔软，仿佛真的只是受段星枚邀请前来参观，似是注意到祁朝明晃晃的视线，他也看去，微微怔了怔。 随后露出点笑，礼貌安静，就像对待曼温那样。 夏此江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数字弹跳的投影旁边，是监控的投影。 他清楚看见在红色数字掠过那秒，旁边的监控里出现了枕澄。 枕澄身边是个不认识的人，但是两人关系明显是熟稔的，他好像是靠在那人身上，眉眼都带着些许病气。 这个画面跳得太快了，夏此江几乎没看清，甚至疑心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所幸很快，下一段红色数字跟着跳了出来，旁边的监控投影里出现了新的转瞬即逝的一幕。 画面里，谢时野出现了，他伸手拉着枕澄纤细的臂弯，枕澄略显苍白的容色更为明显，平时带着淡红的唇好像都失了血色。 夏此江震惊又茫然，他大脑有些卡顿，下意识回想什么。 这时，段星枚的目光又淡淡掠过他。 ——草。 夏此江倏地垂眸，在心底喃喃自语，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 第38页 在场四个人，几乎都各怀心思。 枕澄这些年来在阿迈德的管控下，表演能力满级，他见祁朝注视自己的目光有些久了，便微微歪头，疑惑地皱眉。 祁朝有些匆忙和不太自然地将视线从枕澄眼睛上移开，途中他的视线掠过枕澄身边的人，看到夏此江有瞬间不对的情绪。 他顿了两秒，微微皱眉，下意识看向监控。 已经没有红色数字在弹跳了。 段星枚很轻松地查出了不对，也很轻松地删掉了那些东西。 他的姿态自由淡然，半点都不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抱歉。 连微微笑着的时候，都透着种慢条斯理的优雅，「没有查出来。」 全星际的程序类数据分析异能师中，属段星枚实力上乘。 祁朝当然相信段星枚的实力。 他也应该相信自己的表哥。 祁朝沉默几秒，脑海里又回想起自己方才和枕澄对视的那十几秒。 环境那样漆黑，可那双眼睛却很柔软，在黑夜里也显得明亮，半点都不容得忽视。 「走吧。」祁朝声音有点低。 一行人走出监控室，祁朝作为学生会会长去处理事情了。 一旁夏此江脑袋嗡嗡，也没心力再留下来盘问，他更想做的是回寝室思考前段时间被自己忽略的事。 所以很快，现场就只剩下两人。 段星枚掀起细长的眼眉，主动点开自己的终端，自然地笑，「加个联繫方式吧？」 枕澄盯着他看了两秒，添加了他的终端号。 枕澄知道段星枚看出来了。 可让他不解的是，段星枚为什么要瞒着祁朝？ 他们不是站在一个阵营的吗？ 「改天一起去吃甜点。」段星枚没有要谈这件事的意思，他掀着唇笑，「我得回趟仓月星处理些事。」 枕澄和他分道扬镳，回寝室的时候，他始终想着这事。 或许沈然迟已经得到消息，竟然给他打了个电话，询问他怎么样了。 枕澄解释了下段星枚的举动，沈然迟在那头皱着眉，「你的意思是他帮你掩盖了嫌疑？」 「嗯。」 沈然迟静了几秒，也不知道他在那头想了些什么，再开口时，语气竟然有些不好，「他图什么？」 枕澄哪里知道。 他嘆了口气，「反正，我现在算是有把柄在他手里了。」 * 这天夏此江回宿舍后，开始復盘这半个月以来的不对。 曼温那伙人虽然没跟他细讲那天在仓月星上发生的事，但他也有自己的渠道和手段去了解。 只是了解归了解，夏此江并不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所以全程，夏此江都是以看戏的态度看曼温那群人跟无头苍蝇似的调查来调查去。 他没想过这件事和枕澄有联繫的。 其实想想，挺多地方都有不对劲的。 例如，枕澄那天回列哲伦星回得过于早了，甚至都没跟他打声招唿。 又例如，他从仓月星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枕澄，可枕澄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一直都是他的室友谢时野在阻拦他进寝室。 刚开始夏此江还以为谢时野在故意针对自己。 现在想来，谢时野分明是在帮着枕澄遮掩。 夏此江越復盘越生气，他磨着牙咬牙切齿地心想，枕澄这半个月就一直拖着受伤的身体去上课？？ 他用药了吗？曼温一直在调查这事，他上哪买药？ 夏此江眉头紧锁，心中莫名有些焦躁烦闷，理智告诉他枕澄这段时间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表情，身上的伤应该不至于致命。 可另一方面他又想，就按照曼温这个全方位搜查的劲儿，枕澄真不可能瞒天过海自己买到药。 他是一直在忍，还是有别的人帮他？ 夏此江难看着一张脸嗖的一下起身，拨打终端，按捺着烦闷道：「帮我去买点药，什么药？所有类型都来点。」 电话那头是他的小弟，「老大，您这是要搬空药店？咱也没钱啊。」 「……」 夏此江自小在孤儿院长大，没什么大的背景，他的导师也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死命护着他。 所以夏此江身上确实是没什么钱的。 他仅有的那些都还存着，就等着毕业后找条好的方向投资。 私底下他的小弟都叫他铁公鸡，说他贼小气还一毛不拔，他们以为自己不知道，夏此江可太清楚了。 烦闷地扯了扯头髮，夏此江沉着张脸在寝室里来回踱步。 过了会儿，他咬着牙道：「等会儿先，我上网搜搜这伤需要什么药。」 他就坐在原地查了一个下午，各种店来回对比，寻找性价比最高的那家。 最后夏此江转给小弟一笔钱，捧着终端神情有些放空。 作为大哥……他够仁至义尽了吧。 回头就得告诉枕澄，别瞎当什么英雄救什么人。 还得问问他为什么不肯暴露。 夏此江想着，眼皮拉耸下来，抿着唇开始编辑做小弟应该遵守的规矩，然后用力按下发送键，发给枕澄。 * 枕澄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上课。 他以为夏此江是叫自己打游戏，就像前段时间那样，怎料点开聊天框，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长段文字。 第39页 小弟守则一：不能跟曼温讲话。 小弟守则二：不能给曼温挡枪。 小弟守则三：老大讨厌谁，就必须跟着讨厌谁。 小弟守则四：老大讨厌曼温，见他一次骂他一次。 小弟守则五…… 整整三十条，其中有关曼温的词条高达二十六条。 枕澄觉得这份文字与其叫小弟守则，倒不如叫针对曼温守则。 他想着，眉眼微松，破天荒给夏此江回復了个好字。 正好，他和主角也非同个阵营。 回復完后，枕澄下滑投影屏，盯着小弟守则二看。 夏此江也知道这事了，枕澄很确定。 他的把柄又多了个人在手。 不过看夏此江这讨厌曼温的架势，多半是不会讲出去的，如此想着，枕澄关上虚拟屏，下了课跟谢时野去吃饭。 食堂照例人不多，枕澄刚坐下没多久夏此江就来了。 谢时野看见夏此江自来熟地坐在了枕澄另一边，又喋喋不休罗里吧嗦讲一大堆将枕澄的注意力转走。 他放下餐具，静静问：「这周末你有空吗？」 夏此江喋喋不休的声音一停，被人就这么干脆打断，他带着些微妙的不爽，皱着眉看谢时野。 「有。」枕澄回头，「怎么了？」 「想邀请你去我家做客。」谢时野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他垂下褐色眼眸。 枕澄愣了两秒，「……你确定？」 半个月前谢时野提醒他，说他家会有人调查自己，可至今为止枕澄也没得到什么消息。 否则沈然迟是会提醒他这件事的。 「他家有什么好玩的。」夏此江嗤笑着道，「你还不如跟我去打游戏呢。」 谢时野没有理夏此江的挑衅，「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带你去。」 还不等枕澄考虑，夏此江又多嘴，「不行，你要跟我去玩。」 枕澄：「……」 原来夏此江不是讨厌曼温，而是平等的讨厌每一个人。 他这树立仇敌的能力，真不愧原剧情里的星盗大反派。 「先吃吧。」枕澄选择转移话题。 他知道自己跟谢时野走，夏此江也不能干什么。 可夏此江太能唠叨了，这半个月以来夏此江说的话比吃的饭都要多。 虽然看着像是被拒绝了，但是谢时野并没有失望，他安静地听从枕澄的话，将餐盘里的东西吃干净。 第二天夜里枕澄被夏此江叫出去。 夏此江专门躲着监控走的，他靠在宿舍楼大门口，手中拎着药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踢着墙打发时间。 很快楼梯口就出现了熟悉的人。 他动作一停，伸手打招唿，压低声音活像做贼，「枕澄！」 正在东张西望的年轻人听到这点细微动静，可疑地顿了下来，紧接着才发现阴影里还藏着个人。 他走了过去。 第26章 阴影外是柔和的光线，夏此江站在昏暗处，能清晰看清枕澄那张脸。 虽然他不喜欢同性，但是不得不说，枕澄真的长着一张男女通杀的脸。 气质内敛不外露，可看着却又并不容易叫人忽视。 甚至于走在人群里，他都有可能是第一个被人注意、搭讪的人。 要是枕澄能把曼温那傢伙的光环遮过去就好了。 这么几秒的时间，夏此江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 等到枕澄彻底站在他面前，并微微蹙着眉问他「你叫我干嘛」时，夏此江才挑眉轻啧一声，不大高兴。 「我都不求你把我当老大了，你不耐烦是个什么意思？」 夏此江指着自己，心理很不平衡，「对待谢时野你就那么有礼貌，干嘛，你很讨厌我？」 夏此江发誓，要是枕澄真敢点头他就是把药扔了也不给他。 枕澄倒是没点头。 他就是顿了两秒，缓缓道：「……倒也不是讨厌吧。」 「那是什么？」 「你话有点多。」 「……」 夏此江微笑：「你再组织一下语言。」 「……」枕澄嘆了口气，「好吧，我换个说法，你太爱打游戏了。」 夏此江幽幽道：「你是想说我太爱找你打游戏吧？」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说出来就不对了。 看着眼前人无辜的表情，夏此江觉得自己郁结在心，这些药怕是也得吃上一吃了。 「拿着吧你。」夏此江咬牙切齿地把药袋塞到枕澄手心。 他抽回手时，皮肤上还能感触到刚才不小心擦过枕澄指尖的手感。 他手好凉，是因为身体还没好吗？ 夏此江不合时宜地想着，而枕澄看着手里的药，愣了神，「这是什么？」 「药。」夏此江将手背在身后轻轻攥着，语气变得有些扭捏，「你当我没注意监控？你说你为什么要给曼温挡枪？你他啊？」 「……」 见枕澄不说话，夏此江只好打补丁：「好吧我乱说的，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要给他挡枪？你跟他又不熟，要是我有危险你会救我吗？」 「那天是意外。」枕澄说着顿了顿，低头拿起一盒药扫了眼成分表，是有用的，价格也不便宜。 他突然觉得这袋药有些烫手。 枕澄拢紧袋子，没有拒绝夏此江的好意，只说：「我把钱转给你，总共多少？」 第40页 夏此江盯着他眼睛看，过了会儿又移开视线，撇了下嘴，「也不用转，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曼温。」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就像谢时野，他不会问枕澄这些私人问题。夏此江就不一样，他并没有这种人与人之间的界限感。 枕澄花了几秒来思考怎么骗他。 夏此江好像看出来，恶狠狠道：「骗我的话就算了，我不听了。」 他都给枕澄送药了，枕澄竟然还不信任他。 「好吧。」枕澄也觉得总这么煳弄夏此江不太好，人家毕竟送了药，而且看样子还是偷偷来的。 这是他没想过的，心中关于夏此江的印象也因此有些颠覆。 枕澄卷翘的长睫微掀，片刻道：「那天的事确实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想跟他说，怕他哭着感谢我。」 夏此江：「？」 夏此江想像了一下曼温哭的样子。 「……」 夏此江甩掉脑子里令人恶寒的画面，「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他是躲着监控来的，可小弟无端买药的踪影肯定落在了有心人眼里。 果不其然，第二天曼温就找上门了，张口就是问他买的药有什么作用。 夏此江找了藉口，曼温听了并没有就此揭过，反而还跟他科普这些药的用处，是用来医治什么的。 反正态度明显，他想得到真话。 夏此江眯着眼睛，静静和曼温对视。 明明是强势的态度，可曼温的眉眼仍旧温和，他苍白的神情也不含压迫感。 就这样和夏此江对视，有种不听到回答就不走的架势。 几秒后。 「——你有病吧。」 夏此江不知脑补了什么，浑身恶寒地看着曼温道，「你他妈该不会以为是我救的你吧？恶不噁心啊。」 曼温：「……」 曼温的盘问在夏此江一口一个噁心的情况下结束。 他走后，夏此江有些烦躁地抓抓头髮。 要说曼温是个多善良多好心的人，他可不觉得。 曼温背后是整个莱洛拉帝国，而莱洛拉帝国又是联邦中话语权最大的分支，他那国家内里都乱成什么样了，曼温在那种环境下长大就不可能真是个温和的性子。 同样的，夏此江也不觉得曼温这么大动干戈地找救命恩人，就为了报恩。 比起这皆笑啼非的藉口，他更觉得曼温是在藉此机会以达成什么目的。 至于是什么目的夏此江就想不出了，他跟曼温又不熟，最多跟祁朝那傢伙有些「友好」交流。 夏此江抓着头髮，过了会儿拨通枕澄的终端，把曼温找自己的这件事跟他提了。 直觉里，夏此江觉得枕澄瞒着的理由没那么简单。 枕澄接通后认认真真听着，「好，我知道了。」 「总觉得你们这些人在搞什么事，你精神力又不高……」夏此江想说你这么低的精神力怎么搞得过曼温？ 可开了口他才意识到这话有瞧不起人的嫌疑，所以夏此江迟疑一下，改口：「算了不聊这个，你现在有空吧？」 枕澄面不改色，「没空。」 「哦我看你课表显示这个点没课。」夏此江靠在门边，语调懒散，「那你是在吃饭呢，还是在跟室友聊天？」 「……」 「都没有的话那就来打游戏吧。」夏此江一锤定音。 挂断终端，枕澄嘆了口气。 他不明白夏此江对游戏到底有什么究极执念，明明技术差得要死，又菜又爱玩。 没了办法，枕澄只好拿出游戏头盔，夏此江毕竟好心给他送了药，他不是个会随意忽视人家好的性子。 有时候他表面没什么，但其实心底记着很多事，记仇也记好。 枕澄戴上头盔，还没来得及进入游戏，就看见谢时野在看着自己。 「怎么了？」 「你要打游戏吗？」谢时野问。 枕澄嗯了声，「夏此江一直找。」 闻言，谢时野微微垂眸深思，枕澄以为他没事了，便准备按下开始键。 谢时野突然问：「能带我一起吗？」 家里旁支的小辈说了，交朋友要主动，主动才有缘分。 他心想很有道理，夏此江就很主动，枕澄现在天天跟夏此江一块玩。 那么他……也得主动点。 虽然他并不爱玩游戏。 「你也要玩？」枕澄愣了下，「可你没设备，虽然这游戏倒是有终端模式，可代入感会差很多。」 「没事。」谢时野摇头。 「好吧，那你先下载。」枕澄选择先进入游戏，「一会儿你直接点我终端联机就行了。」 全星际的网络通用帐号是个人终端号，无论玩什么，只要终端上有好友存在，就能直接和好友一块游戏。 三人玩的是一款模拟经营类游戏。 其中竞技模式占很大比重，每个玩家开局会得到一颗星球，可以带领星球发展从而吞併别的星球，也可以和别的星球进行联合模式共同发展。 游戏里并没有联邦政府的设定，自由度很大，甚至可以自己建造机甲军队对别的玩家进行攻击。 夏此江的星球早在一开始就被枕澄给掠夺了。 当时夏此江还很气愤，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枕澄管理星球是有一套的，他仿佛玩过很多同类型游戏，知道该怎么将一颗鸟不拉屎的破烂星球发展起来。 第41页 值得一提的是，这款游戏因为自由度过大的原因，每个玩家开局领取的星球类型不一。 有的不适合种地，有的满是沼泽浓雾，就不是人能住的。 夏此江刚开始运气不错，领取到的是一颗矿物资源很多的星球。 星球被枕澄无意占领后，这些矿石就跑到枕澄那颗荒星去了，游戏里这叫合併。 没了星球的玩家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 要么加入别人的星球，要么自己在宇宙寻找机遇，或当星盗或当二五仔，夏此江就跑去当星盗了。 他收小弟的能力是真不错，把一众智能npc都忽悠到手下做事，如今规模还挺大。 可惜他还是菜，人多归人多，却总被别的玩家打成一团散沙，沙盘散了后还要去找枕澄藉机甲兵打回去。 最后永远是输，然后继续借，枕澄不想跟他玩游戏就是因为他星球上的那点机甲兵都要被借光了。 幸好这只是游戏，要是在伊萨星，沈然迟第一个提刀去砍夏此江。 「队里怎么多了个人？」夏此江点开那人头像，眉头紧皱，说了句脏话，「谢时野？？」 这游戏的人物形象和现实一样，不能捏脸，有玩家质问游戏官方这算什么高自由度？官方给的回答是自由度要有，可身临其境的真实感也不能丢弃。 所以当夏此江看到这个新入队的人是他挺讨厌的谢时野时，脏话都脱口而出了。 谢时野没有搭理夏此江。 他是终端模式，只能自己手动操控人物形象行动，而不是像他们那样，能对游戏里的一切东西都带有实感。 谢时野很聪明，没一会儿就弄明白游戏基础设定。 他点开星球，对枕澄道：「我把我的星球并给你吧。」 「好啊。」枕澄问，「你星球什么颜色的？」 颜色？ 谢时野定眼看了看，「金色。」 枕澄：「？」 夏此江骂脏话，「妈的死欧狗。」 星球的颜色不代表星球本体就是这个颜色的，这里指的颜色特指等级，而金色是资源最丰富的那种星球。 次之为紫，最低级是白色。 夏此江是紫色，枕澄是白色。 枕澄沉默了。 他想到了自己刚穿越那会儿的死亡之开局，又想到自己打游戏只能领白星球的非酋运气。 很快，枕澄就面不改色把谢时野的星球并了过来。 第27章 新玩家的星球有保护期，保护期内别的玩家不可以对其进行掠夺，但是新玩家可以主动将星球赠予出去。 「全是稀有矿……」枕澄翻了翻，有点惆怅，「这要是现实，我就不缺钱了。」 阿迈德还在世的时候根本就没认真发展伊萨星。 伊萨星出口农业挣的钱也全被阿迈德拿去搞人脉建交了，也没建交出个名堂来，内部的投入更是少得可怜。 如今人们对伊萨星印象深刻的根本原因并不是这颗星球有多发达，而是这颗星球上有着名的植物系异能师坐镇。 他们还怀疑这位异能师有什么把柄在阿迈德手里，否则他怎么不去别的更有前途的星球发展呢？ 猜测真真假假，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就是了。 夏此江听见枕澄的自言自语，暂时抛下了那点对谢时野的敌意，撇嘴说道：「你现实又没星球可以搞。」 枕澄心说我还真有。 夏此江又说：「不过你想要星球的话，到时候我们可以去抢一个。」 「认真的？」 「不开玩笑。」夏此江绷着脸，「你建设星球还挺厉害的，我收小弟也不错，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抢，就等毕业吧，我主外你主内，争取做出一番名头来。」 枕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终，他问：「那你想抢哪颗星球？」 「伊萨星就不错。」夏此江最近常在星网看见这三个字，吃了不少瓜，「听说他们星主前段时间死掉了，现在群龙无首，规模也不算太大，应该很好抢。」 「……？？他有养子的，他养子就是现任星主。」 「哪来的养子？」夏此江皱眉，没听说过阿迈德还有什么养子。 足以可见平时阿迈德为了压枕澄名声做了多少努力。 「……」枕澄选择转移话题，「今天我不借你机甲兵，我没兵了，新npc还没招进来。」 谢时野静静听他们聊天，见他们聊完了这才开口：「你还缺什么道具吗？我帮你氪。」 作为一款风靡全星际的模拟经营游戏，氪点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枕澄和夏此江都坚决贯彻零氪到底，压根没想过氪金的事。 夏此江更是阴阳怪气，「就这还充钱，这类型游戏玩的就是真实，现实你还能氪金不成？」 「为什么不行？」谢时野面向夏此江，语气很淡，「我有钱。」 夏此江：「……」 有钱了不起啊！炫个屁炫！ 他气得满肚子火，拽着枕澄就要回城，他虽然没有加入枕澄这颗星球，但现在多少也算是编外人员了。 路上npc都认识他，对谢时野视若无睹。 这点区别对待让夏此江挺直了背嵴，心里有了点安慰，故意看向谢时野。 谁料谢时野压根没注意这些旁的事物，他一直在跟枕澄讲话。 第42页 要不就是了解游戏内容，要不就是聊些日常的生活琐事。 枕澄倒也有耐心，你问我答的，看得夏此江又是一阵酸。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就是讨厌谢时野，刚开始是讨厌谢时野的精神力，毕竟他平等的讨厌着每个和自己同级精神力的人。 后来讨厌谢时野则是因为他总跟在枕澄身边。 吃饭要跟，下课也要一起，弄得他和枕澄单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刚开始游戏还算是个避风港，现在就连游戏都被谢时野侵占了。 夏此江感到一阵烦躁，倒也没觉得自己这种莫名的独占欲有什么不对。 反正枕澄是他的小弟，小弟就得跟老大一块玩，总跟着老大讨厌的人一起是个什么意思？ 必须要在小弟守则里多加几条了。 夏此江忍着那点烦躁玩了会儿，没多久就跟枕澄说要下线。 下的时候他还不忘让枕澄也下线，坚决不给他们友情升温的机会！ 枕澄觉得夏此江有病，但是看在他好心给自己送药的份上，他也不是不能包容。 而没有半点数的夏此江为此特意挑衅地看了眼谢时野，看吧，枕澄跟他才是关系最好的。 谢时野不在全息游戏内，光看简单的投影屏幕，他并不知道夏此江的丰富表情。 见枕澄也要下了，谢时野便关掉游戏，跟枕澄去食堂吃饭。 夏此江无孔不入，不仅很有先见之明的跑到食堂等人，等到人后还要特意给别的小弟打电话，叫他们过来一起玩。 「老大好！」小弟来了后率先跟夏此江打招唿。 夏此江十分满意点头，在枕澄那吃的瘪他总算在别的小弟那找回来了，「坐吧。」 枕澄点餐的时候看了那个小弟一眼，琢磨一下，认出他应该是原剧情里夏此江身边最有能力的那个人。 叫什么来着？ 枕澄还在思索，那边夏此江又道：「他叫李宽。」 哦李宽。 枕澄放下点餐机器坐回座位，一边认真思索。 李宽有a+级精神力。 异能和打斗无关，和精神控制有关。 当一个人精神力越低，李宽这项异能释放的效果也就越强。 当然精神力低也不代表对上他必输，只要自我意识足够强韧坚定，李宽的异能也并非不能破解。 「来的时候你听说没有？」夏此江想到什么，对枕澄说，「你们新生要军训了。」 班里并没有提这事，是以枕澄还愣了一愣，「还要军训？」 「怎么不要？」夏此江伸出指尖敲了敲桌面，桀骜的眉微扬，「你当初报读这所学校的时候什么都不了解的吗？」 枕澄哪知道，他纯粹是过来应付系统的，哪想着真读书。 「军训半个月。」夏此江说到这皱了下眉头，「我说这事就是觉得有点怪，我们那届学校派来军训的教官只是联邦里的中层小兵，总教官最大也只领着个百人军队，你知道你们这届是谁吗？」 枕澄问：「是谁？」 「姜冕。」夏此江皱着眉轻啧一声，咕哝道，「他的名头你应该听过吧？联邦元帅，他竟然跑来当总教官？听说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说到这里，夏此江适时停顿一下，给枕澄反应的时间。 十多秒过去，枕澄半句话没接，他都不好奇的吗？ 夏此江又啧了一声，敲敲桌面，看着枕澄餵了声，「在想什么？」 枕澄回神，迟疑地摇头。 他没想到会是姜冕。 学校没人知道自己是伊萨星的星主，但是姜冕知道，还知道他很多事情。 万一他跟曼温无意透露了什么…… 枕澄静了几秒，很快推翻自己的猜测。 姜冕是个聪明的性子，自己离开伊萨星入读列南区机甲学院的行为太过突然，他不可能半点猜测都没有。 或许姜冕猜不到系统这么离谱的可能上面，但姜冕只要一来，就能知道他根本没往外透露身份。 这样自然也不会跟曼温说什么了。 枕澄接过智慧机器人端来的菜，没搭夏此江的茬。 而谢时野也神情平静，对姜冕元帅要来当总教官的事无动于衷。 「……」夏此江一番话没一个人搭腔，情绪难免上来。 就在他忍不住发作的时候，小弟李宽开口了。 李宽好奇地看着夏此江，「老大，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带着任务来的？」 夏此江忍了忍，语气不是很好，「能带什么任务？」 他的低气压李宽感受到了，可李宽有些不太理解这气焰是怎么来的。 他摸摸后脑勺，「嗯……可能咱们学院有反抗军卧底！」 夏此江看了眼不说话只专注吃的枕澄，恶狠狠对李宽道：「吃你的吧！」 李宽闭了嘴，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枕澄。 他在老大那听说过这人，老大天天在兄弟面前嚷嚷他的名字，群里聊天也时不时会提起。 李宽好奇很久了。 上回老大带这位去见兄弟们，李宽恰好不在列哲伦星，所以没见着他。 今天难得见到真人，李宽开始思考，枕澄看着半点都不像谁谁谁的小弟。 起码那身气度，就跟他们这群人有很大区别。 而且长得还这么好看…… 第43页 看着看着，李宽就不自觉沉迷了，直到老大给了他一个大逼兜子，阴恻恻道：「你他妈看什么呢？」 「老大。」李宽捂了下被他打疼的地方，艰难收回视线，「没……没什么。」 夏此江不说话，就这样阴沉地看着他。 李宽越发莫名其妙。 ——老大到底在凶什么？他刚刚有做错什么说错什么吗？ 李宽大脑疯狂运转。 他自觉自己不太聪明，可这时候，李宽反应还算快，心中浮现起一个古怪又突兀的猜测。 李宽掩饰性低头吃东西，等到老大慢慢移开目光，他这才再次看向枕澄，当然，是偷偷的。 之前老大总在兄弟们面前抱怨，说枕澄不给他面子，死活不肯当他小弟。 按照老大以前的气性，谁要是拒绝了他他根本懒得再搭理第二遍，不结仇就不错了。 可这回老大莫名很执着…… 还有刚才老大说了一大堆，枕澄一直没搭腔，要是他没猜错的话，老大就是这个时候才突然阴阳怪气的？ 李宽越想，心中越是古怪。 老大连看都不许他多看两眼…… 李宽琢磨着，忽然大惊失色。 不会吧？？ 他头埋得更低了，开始带有目的性的认真观察情况。 比如，夏此江又开始跟枕澄聊天了，这回聊的话题是毕业后他们到底要不要去抢伊萨星。 老大情商忒低了吧，他都看出枕同学有点不高兴了，他还问一直问，难怪枕同学都不带搭理他的。 这个话题揭过后，夏此江半响不再开口说话，他似乎有点抑郁了，怔怔盯着枕澄餐盘里的菜，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28章 （倒v开始） 惨, 好惨啊老大。 李宽将夏此江的一系列反应看在眼里，不由在心中嘆了口气, 几乎是确认了，只是老大自己怕是半点没发觉。 想了想，李宽心道还是得我出马。 他支棱起来，主动跟枕澄搭腔，「枕同学有对象吗？」 此话一出，夏此江先是锐利探究地看了李宽一眼，然后才是紧抿着唇, 看似有点漫不经心抬眸扫向枕澄。 谢时野闻言动作也是一顿。 但是他的态度就比夏此江那欲盖弥彰的神情自然多了。 他盯着枕澄，坦然好奇：「你有吗？」 被三双颜色各异的眼睛注视着的枕澄偏头咳嗽一下, 额前髮丝轻晃, 差点噎住。 他清了清嗓子, 微顿几秒才道：「没有。」 李宽拍手, 兴致盎然道：「我也没有, 老大也没有！」 没人带谢时野，谢时野就自己说：「我也没有。」 嗯……所以四个单身的人在这里吃饭，还聊这些是为了什么？ 枕澄不明白。 他迟疑地看了眼李宽, 选择低头继续干饭，好在这回没人再开口聊奇怪的话题, 一直到吃完饭夏此江也保持着缄默。 「我去教室了。」枕澄想了想，对夏此江道, 「今晚我得去实验室, 没空游戏，你自己玩好吧？」 夏此江冷哼, 「知道了，我也没那么爱打游戏。」 他猜枕澄现在估计在心底反驳他这句话, 但这不重要，他本来就不爱打游戏，要不是枕澄在玩，他根本不会上线。 夏此江一直目送枕澄离开，直到现场只剩下自己人，他才啪的一声拍桌上，「李宽你问枕澄那问题干嘛？」 他不爽地盯着李宽，桀骜的眉眼满是兇狠。 李宽见多了，也没被吓着，反而深藏功与名反问：「不能问的吗？老大。」 「我可没这么说。」夏此江抿直唇线移开眼，然后又移回来，眯着眼看他，「你是不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李宽惊讶，「老大你还懂这些？」 夏此江不爽：「你他妈什么意思？」他又不是傻逼，能不懂这些？ 李宽：「……也不是，那你怎么……」 怎么就看不懂自己的心呢？ 这叫什么？当局者迷？ 李宽觉得自己还是得提醒提醒。 他问：「老大，你问这个干什么？」 夏此江冷笑，「老子爱问就问。」 这脾气很难追人啊，他们这些兄弟都习惯了，可人家枕同学未必。 李宽想到刚才枕澄全程就没主动跟老大说过话，这事估计悬。 他嘆了口气，直白道：「我要是对他一见钟情，老大要打我吗？」 「当然，老子揍死你。」 「为什么？」 为什么？ 夏此江被问住，眉头烦躁地皱在一块，心想李宽今天他妈的怎么没一点情商，净跟他说些惹他坏心情的话。 「老大，我难道得单一辈子吗？」 夏此江语气不好，「你爱单单，爱谈谈，反正不能找枕澄。」 他俩颜值就不是一个格局上的。 李宽哪配得上？ 李宽嘆了口气，循循诱导：「为什么就不能找他呢？」 「你他妈还真对他有意思？」夏此江一听就炸了，倏地起身，怒道，「不可以，你想都别想！」 「老大你冷静！」李宽赶紧把他拉住，再也没用引导的方式让夏此江发现不对。 对老大这种母单说话还是得直白点。 李宽一咬牙，倏道：「我知道老大喜欢他。」 第44页 「谁他妈喜欢他。」夏此江想都没想就是反驳，甩开李宽的手，危险地看着他，「李宽你今天是不是把脑子扔宿舍了？你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吗？」 李宽不说话。 夏此江瞪着他也不说话了，有什么在沉默间唿之欲出。 在一阵死寂般的对视中，忽的，夏此江自暴自弃一般，低声道了句： 「这叫心动？」 「这叫心动。」李宽肯定。 夏此江表情满是烦躁，也没再乱凶，他抓了抓头髮，无头苍蝇似地来回走。 他对枕澄。 这叫心动。 李宽的话一句句戳在他心窝上，他很想做点什么来压一压心口的燥意，好叫自己别再那么无所适从。 可是怎么会呢？他一开始分明只是想收枕澄当小弟，怎么就—— 夏此江回到寝室后怔了好久。 他脑海里反覆想起李宽说的那几句话，又想到平时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枕澄。 要换作以前，打死夏此江都不会相信自己未来会眼巴巴跟在一个对自己没兴趣的人屁股后面。 他还挺要脸的。 夏此江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谁。 他这辈子没跟人建立过亲密关系，更别说爱情了，夏此江原本预想毕业后就跑联邦工作，然后再利用在联邦挣的钱干些什么的。 总之未来规划里就没有和终身大事相关的。 现在…… 夏此江沉默几秒，摸出终端，果不其然看见自己和枕澄的聊天记录里，全是他开的头，枕澄从没主动找过他。 这架势一看就对他没兴趣。 妈的。 夏此江烦躁地抓抓头髮，怎么办？该怎么追？还是直接表白？这要是被拒绝了估计他得气死吧？ 可恶。 夏此江死死盯着终端几秒，一副视死如归状的发出试探消息。 「叮咚。」 枕澄终端显示有新消息，他不得松开手里的枝叶，擦擦指尖上的露珠，点开。 【夏此江：你有喜欢的人吗？】 枕澄不明白，夏此江给他发个消息就为了八卦？ 沉默几秒，枕澄走到角落里，给夏此江回復语音。 「没有，我现在有事。」 夏此江的消息很快发来，哪怕是文字都能让人感受到他情绪的暴躁。 【夏此江：你这意思是叫我别吵你呗？我还就要吵，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恋爱？】 「……」枕澄深唿吸的同时，身后响起别的同学惊嘆的声音。 「哇枕同学你好厉害！你这植物怎么一下就长了？」 这节课是自习实验课，也是检验同学们能否将理论知识化为实践知识的课程。 这些知识对枕澄来讲都很简单，因此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 他回头看了眼贴着自己名字的盆栽，又看了看盆栽里面那颗绿莹莹的药草。 药草现在很雀跃，枝丫都在欢快抖动，枕澄的植物系异能能清楚感受到植物的情绪动态。 而别的同学纵然感受不清晰，却也依旧能从这株植物上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 枕澄回答了同学的问题，然后才继续应付夏此江。 「你这么好奇？」 这次夏此江的回覆隔得有点久，【是很好奇，你就说什么时候吧。】 什么时候谈恋爱，这事枕澄还真没具体考虑过。 他认真想了想，然后回覆：「顺其自然吧。」 【夏此江：？好敷衍，你难道不想谈恋爱？】 「难道你想谈？」 【夏此江：……】 【夏此江：你喜欢什么类型？】 夏此江不敢回答他的问题，只好先把话题转移。 他势必要摸出枕澄的择偶条件。 他问的有点多了，枕澄刚开始还挺认真回答，现下也再没什么心力，于是开始胡言乱语，说了一批比较大众化的标籤。 例如温柔大方美丽，好看很重要。 于是夏此江就骂他肤浅。 「……」枕澄还很茫然，「是你自己要问的。」 夏此江被气得够呛，心说你这择偶标准有哪个是我能够得上的？ 哦除了好看，夏此江对自己的颜值还是很自信的。 他骂骂咧咧关掉聊天框，然后开始挨个骚扰小弟，问他们对自己的印象怎样。 小弟们刚开始还不敢放开答，就把一大堆优质体美信标籤往他身上扔，好在夏此江对自己还有点逼数，就和蔼可亲告诉他们说实话，他不生气。 小弟们于是开始说真话了。 有的说他脾气差，有的说他抠门，还有的说他很难相处。 只有李宽询问他是不是问到枕同学的择偶标准了。 「……」夏此江心中憋着一股气，放下手机不再言语。 温柔大方美丽，这什么标准？ 另一边，枕澄挂断终端后回到位置上，有同学凑上来八卦，「女朋友吗？」 枕澄看他一眼，「男的。」 同学从善如流改口，「哦，男朋友？」 「……」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同学觉得枕澄长这么好看不像没对象的样子，但看他刚刚的反应，应该是单身无疑了吧？ 这时，齐老师收走枕澄培育的药草，在同学们面前大肆夸赞他一番，言辞间还有些惆怅嘆息，似乎在可惜枕澄为什么不愿意找导师。 第45页 到目前为止，齐老师还是没看出枕澄能力的上限。 或许就算到月考也不一定能看见了。 等第二年吧，第二年的学习才会真真正正的难起来，到时候实力如何，一下就能见分晓。 回到寝室后枕澄又收到夏此江的信息，他看了两眼，嘆口气坐在床边回復，「你是不是想谈恋爱了？」 不然怎么老问他感情问题？ 他自己都没谈过恋爱，哪里回答得上来哦？ 夏此江还没回復，谢时野就先看了他一眼。 「夏此江。」枕澄注意到他的目光，浅浅解释了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问了我很多和恋爱有关的问题。」 闻言谢时野微顿，没有说话。 夏此江的回覆来了，【是有点想。】 看见这几个字，枕澄愣了两秒。 剧情里夏此江有官配吗？好像没有啊，夏此江在剧情里就是个纯纯的事业批，根本想都没想过谈恋爱的事。 他有些疑惑，又想到系统说剧情不是全然可信的。 枕澄若有所思，忽然给夏此江打气，【找，恋爱很好，我支持你。】 谈恋爱可太好了。 系统虽然说过剧情会有细微的变化，可是很明显，当这点变化积少成多时，问题就来了。 枕澄因为没有遵循原剧情的老路，所以被系统找上门。 那如果还有别的角色齐齐脱离剧情呢？ 系统还关照得过来吗？ 第29章 越想, 枕澄越觉得可行。 他轻轻握拳锤在右手手心，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条新的路子。 系统现在肯定在默不作声看着, 它没有出声提醒，是不是证明这点变化还在它的可控范围内？ 枕澄心跳咚咚咚跳得有些快，他突然起身，毫不耽搁，直接打了个终端给夏此江。 同时往阳台走，推开门直白道：「你不是想谈恋爱吗？我给你介绍一个吧？」 接到终端还挺高兴的夏此江笑容僵在脸上。 错觉？ 他怎么从枕澄语气里听出一股浓浓的期待和兴奋？ 夏此江有点狐疑和不爽，「你要给我介绍谁？」 枕澄认真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 操。 到底谁是木头啊。 他都问这么明显了, 枕澄就没一点反应吗？他不会往自己身上找答案？ 夏此江不想回答，语气有点倦了, 「我顺其自然, 自己找。」 「啊。」枕澄热情肉眼可见的消失, 「行吧。」 他还惋惜？他在惋惜什么？ 夏此江觉得自己迟早被枕澄气死。 他恶狠狠对着终端道：「困了！不聊了！」 枕澄觉得夏此江的脾气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他嘆了口气, 刚从阳台回到寝室, 就看到班级群里的新消息。 【植物二班齐老师：同学们下周统一进行军训，为期半个月。】 还不知道这事的植物系同学纷纷在群里扣问号。 ——？ ——？所以那个姜元帅真要来我们学校当总教官？我以为这是谣言。 ——想知道姜元帅会不会带咱们其中一个班？那可是元帅啊！ ——别想了，总教官不带班, 就算人家一时兴起带了，那也只可能是带隔壁机甲系的, 和咱植物系有什么关系。 ——这话我不贊同，万一呢？联邦元帅来当总教官这种概率都有了, 怎么就没可能带我们植物系了？ ——押一把, 我赌不带班！ ——那我赌带机甲系。 ——没人堵带植物系？我就爱挑战不可能。 姜冕来列南区学院这天，院长都亲自去接了, 据前线偷看的同学们讲，这位姜冕元帅长得贼好看。 论坛首页飘着一片红帖, 涉事议论范围很广，有些不是本校的学生都特意去借了往届学生的帐号登录围观。 【有谁见到真人了吗？真的有新闻报导里那么牛逼吗？】 【我见着了，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样子，感觉好冷淡，院长脸都笑僵了。】 【救命，所以他为什么要来咱们列南区当总教官？人家军校邀请都没见他去过。】 【可能带着任务？咱学校里有反抗军卧底吗？前段时间联邦行政区仓月星不是就出事了吗？至今没个着落。】 【没人讨论颜值？他真的好他妈帅，身材更绝，一拳能打倒十个我吧。】 【理性讨论，我觉得带任务的可能性还是很低的，一般上头出事都会有人瞒着，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 【对，姜元帅这种级别的存在要是真要来揪卧底，也只可能是秘密进行，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就差告诉反抗军他要来抓人了。】 校友们围绕着姜冕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展开激烈讨论。 直到下周一，学校高层传出姜冕不仅要带班军训，而且带的还是植物系二班这事。 【救命，植物系？】 【卧槽？事情开始扑朔迷离起来了，你们二班有人得罪元帅了？】 彼时二班已经上操场排队了，他们虽然不能上终端吃瓜，但是都明白论坛里的风声会变成什么样。 新生军训持续半个月，听讲前半程主要是锻鍊体能和学习机甲，还算简单。后半程就得跟着带班教官去别的星球。 第46页 至于去别的星球做什么，夏此江就有话要说了。 他给枕澄发终端语音，「七天后你们就得去落后星球搞振兴，要是那星球上正好有星盗窝点，你们还得打击窝点。」 说到这夏此江明显有些兴奋，「我可以跟着去保护你，怎么样？老大保护小弟天经地义吧？」 枕澄哪有空应付他。 他听着终端不断响起铃声，手一抬心一静直接给弄成静音。 刚放下手，周围有人引起骚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起，枕澄似有所感，扭头看了眼不远处。 院长走在最前面，正热情地伸手介绍着什么，而他后方则跟了五个人，都身穿联邦军服，神情冷硬。 其中最扎眼的莫过于走在院长左侧的男人。 他身形颀长，面容硬朗英俊，唇角左下方有一道不明显的疤痕，为他增添了几分不羁冷冽感。 最高等的军服穿在他身上极为合适，象徵荣誉的勋章佩戴在右胸衣襟上，闪烁耀眼至极。 军裤包裹着修长有力的双腿，他走起路来步履沉稳，不紧不慢，视线沉静地扫过植物系二班的同学时，同学们不禁移开视线，不敢再明目张胆注直视。 这就是姜冕。 联邦最年轻的元帅，荣誉无数，至今从未有过败绩。 「这就是二班。」院长停下脚步，让二班同学叫人。 二班同学左右对视，齐喊：「教官好。」 或许受姜冕身后几个站立肃穆的军官所影响，他们也不自觉收拢自身吊儿郎当的站姿，热血十足喊着。 院长十分满意，「接下来的军训同学们都要认真对待，能让姜元帅亲自带班的机会可不多。」 何止是不多，至今就没有元帅跑学校当军训教官的先例。 二班同学都脑洞大开，开始怀疑他们班里是不是有人不对劲，所以姜元帅才假借军训名义来逮人的。 院长又叮嘱几句就很快离开，而原先跟在姜冕身后的军官，在看到队伍后方的枕澄时都不可避免愣了愣。 紧接着，他们又看向元帅，眸子里的肃穆逐渐散去，纷纷明白了什么。 好傢伙——就说元帅怎么突然来列南区当什么总教官了，原来枕星主也在啊。 不对，枕星主怎么半路跑去读书了？ 他那么大个星球不要了？ 姜冕忽然动了动，回头对他们道：「你们去带自己的班。」 四个军官都有被分配班级，闻言他们纵然再好奇，也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所以他们很快点头离开。 四名军官离开，同学们的目光就落在了姜冕身上。 像是一群小鸡仔，姜冕一动，他们的目光也跟着齐齐转过去。 姜冕先是数了数人数，然后才扫过倒数第二排，顿了两秒，静静道：「倒二左数第七位同学，出列。」 倒二左数第七位…… 同学们纷纷往后看，枕澄也想往后看，但是一下就意识到自己就在倒数第二排。 他只好往左看，同学们数数，数着数着枕澄发现他们都在望着自己。 枕澄：「……」 枕澄：「？」 没搞清楚状况的枕澄被迫出列。 他硬着头皮走到姜冕身边，身侧姜冕低沉的声音传来，「以后这位同学就是带队队长。」 同学们虽然没有异议，但是还是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您选队长的标准不会是看颜值吧？！ 学校给新生统一发了三套军训服，款式很板正，人靠衣装马靠鞍，但是同学们觉着这话要放到枕澄身上，可以反过来。 枕澄站在姜冕身边，可他的气质却完全没有被姜冕给比下去。 如果姜冕是出鞘的利剑，气势逼人，那么枕澄就是润物细无声的丝雨，他白皙精緻的面容只使得他有种很好说话的剔透感，而非弱气。 往那站时，身姿挺拔，高高瘦瘦的，阳光落在他乌黑的髮丝上。 姜冕道完，微微偏头看了枕澄一眼，眼中是熟稔的色彩。 枕澄察觉他在看自己，便也跟着回视。 他有些不解。 因此浅蓝色眼眸就显得迷茫，看着姜冕的眼神像是在询问目的，又更像是在装作不认识。 片刻，姜冕定定地收回目光，抿直唇线开始布置接下来的军训任务。 首先是站军姿，其次是跑操，还有一些锻鍊体能的项目。 起初同学们还担心姜冕是联邦元帅，会没有半点数的根据军队训练强度来训练他们一群植物系学生。 但是训练真正开始了，同学们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姜冕把训练强弱控制在一个他们可以接受的程度，简直就好像是……他以前也曾训练过这种体格的人。 可是怎么会呢？姜冕是元帅，训练士兵早就不是他需要做的事了，他要做的就是在战场上指挥。 同学们怀带着疑惑，唯有枕澄适应着这曾经熟练训练过的项目。 他跟姜冕学机甲那段时间，姜冕就总说他体力不行，要勤加锻鍊，还特意给他弄了套项目训练表。 枕澄跟他说自己是搞实验的，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必要受累。 姜冕直接一句：「星球领导人经常被刺杀。」 言下之意，你总得锻鍊身体防身，免得将来继承伊萨星后被人刺杀了。 第47页 那会儿枕澄还没继任伊萨星，阿迈德也活得好好的。 可姜冕却很有先见之明，说些什么他总会继任伊萨星之类的话，就好像知道他爱听这些，光往他心坎上拍。 枕澄站在队伍最前方领跑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姜冕。 却发现姜冕的目光一直就落在他身上，哪怕两人目光相撞，姜冕也显得沉静自然，目光不曾偏移过半分。 后方的同学们觉得很巴适。 就这个速度，他们还能承受，希望姜元帅别说枕同学跑太慢了。 跑完十圈，枕澄有些累，唿吸都乱了。 他回队伍站好，姜冕微微皱眉，递给他一个你怎么变拉了的谴责眼神。 枕澄：「……」 第30章 班里大多同学都累弯了腰, 枕澄觉得自己还能安然站着，已经很不错了。 况且, 他跟姜冕都好几年没见了，这几年疏于锻鍊变拉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换了下气，回头去看很安静的室友谢时野。 谢时野很高，将近一米九的个子，站在最后一排。 和别的累得歪七扭八的同学相比，谢时野站得很直，神情漠然, 唿吸都没乱，看着就跟刚刚没跟着跑一样。 他像是在想什么, 褐色眼眸有些放空, 哪怕是这种不在状态的样子, 谢时野也依旧在枕澄看向自己的那瞬间, 回视过去。 这敏感的反应让枕澄无声沖他笑了下。 他伸手指了指终端, 示意马上结束了，一会儿一起去吃饭。 谢时野微微垂眼看着他的手，点头。 可惜, 中午的时候枕澄没能如愿和谢时野一起去吃饭。 因为就在姜冕说解散的时候，他又补充了句：「队长暂时别走, 跟我来。」 这是姜冕第二次把枕澄单拎出来了。 同学们瞬间投去八卦的目光，联想到帖子里各位校友的猜测, 开始怀疑两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姜冕无视这些目光, 带着枕澄离开。 两人一道走了一路，路上引起了不知多少道目光。 枕澄始终没说话。 等周围人少了, 姜冕这才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静静看着枕澄, 然后问：「为什么不说话？」 「应该是你先说，姜元帅。」枕澄不是很理解，浅蓝色眼眸微掀，「你拎我出来，不是有话要说吗？」 「……」 姜冕嗓音低沉，「上次在伊萨星走得匆忙，很多话没来得及说，还有，你之前都是直接叫我名字的。」 只有练机甲练到不耐烦了，才会阴阳怪气地叫他一声姜元帅。 枕澄抿了下唇。 他微微拧眉看着姜冕，不明白姜冕在想什么。 他那时候直唿其名，是因为那会儿两人朝夕相处算得上熟悉。 可现在已经不是当时了。 姜冕见他不说话，微微垂下眼，见他的指间没有自己送的戒指。 「为什么来列南区？」姜冕忽然又问。 枕澄不知道怎么回答，斟酌一下，「因为……想读书。」 姜冕戳破他敷衍的理由，「那你应该读机甲系，而不是植物系，凭你的异能整个学校都没人能教你。」 不等枕澄再找藉口，姜冕又道：「这个关键时期，你应该在伊萨星的，枕澄。」 「当年你跟我说，等你继承伊萨星你一定要把它弄起来，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等再过段时间，我就挡不住克洛安了。」 枕澄怔怔。 他心中一直有猜测，克洛安那么觊觎伊萨星，不可能一直不出手。 可事实就是，自他离开伊萨星以来沈然迟从没跟他提过联邦，好像一切正常。 现在看来不是正常，而是姜冕一直在帮他，帮他应付着克洛安。 这段时间联邦事情不多，和星盗躲的躲藏的藏，也正好是这样，否则姜冕还真不一定有空。 枕澄虽费解，但还是认真道了句：「谢谢。」 他别开眼，「还有，有些事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反正你都这么了解我了，那你应该知道我的，要不是必要，我怎么会在这时候离开？」 幼时，枕澄总想着继承伊萨星的事。 他初时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并不清晰，对自己穿越的事实也持围观态度。那时候枕澄想继任伊萨星，一是为了摆脱阿迈德的控制，二是把这颗星球当做游戏里的资源。 说白了他就没觉得自己真穿越了，他把这个世界当成真人版基建游戏。 他觉得自己在玩游戏。 后来时间长了，枕澄在这个世界或间接或直接的，也经歷过一些事受过一些伤了，他才对自己穿越的事有了真实的感触。 这个时候再想继任伊萨星的理由就简单了。 伊萨星早年遍布黄沙，因为资源有限建造的防沙壁也只能挡住主城区的风沙，那会儿的伊萨星是真的落后。 枕澄犹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跟着阿迈德去伊萨星弯港，被一大团风沙煳了满脸，险些还把沙子给吃进嘴的事。 他不住在弯港，可是有很多人住在弯港。 阿迈德是个享乐主义，只打理主城区，至于伊萨星别的位置别的星民，他不管也不顾，显然没有当星主的觉悟。 那时候枕澄想继承伊萨星的理由就成了要带着伊萨星起来。 现在伊萨星起来了，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最关键的人走到半途却拐了弯。 第48页 姜冕还记得枕澄跟自己说这些事时的样子，坚定的语气，张扬的眉眼。 他从不怀疑他是不是能带领伊萨星起来。 姜冕细细看着枕澄，半响低声道：「如果你信任我，你可以说出来，我会帮你的。」 他又顿了一下，认真道：「当然，如果你不能说，我也会帮你，只要你想。」 他说的是不能，而非不想。 或许姜冕以为他有什么说不了的苦衷。 但是这份心意枕澄还是领了，两人聊了这么几句，枕澄也有点找回几年前熟稔的感觉。 他便展眉笑：「说到这里，那我还真有个忙需要你帮。」 姜冕见他笑，一直紧绷的神情微松下来，颔首道：「你说。」 「帮我跟个人。」 姜冕问：「谁？」 「段星枚。」枕澄道，「不用跟很久，就看看他在做什么就行了。」 听见这个名字，姜冕怔了怔。 段星枚在联邦行政区工作，姜冕和他也只是点头之交的关系。 「你认识他？」 「算认识吧。」枕澄不清楚段星枚拿着自己的把柄想干什么，但他向来是个喜欢把身后麻烦事处理干净的人，既然不清楚那就想尽办法搞清楚。 姜冕见他没有要说明白的意思，便道：「没问题。」 「谢谢。」枕澄真心道。 姜冕盯着枕澄看了一会儿，唇线抿直，不想听到谢谢两个字。 可是几年不见，人与人的关系总会疏淡的。 一开始姜冕是特意把自己隔离在战场上，特意不去找枕澄，他本意是想弄清楚一些事，等确定以后再去找他的。 可是阴差阳错，等他得了空闲去找枕澄时，枕澄恰好去了别的星球。 等枕澄回来，前线虫族又在作乱，姜冕不得已赶赴战场。 一番下来两人许久未见，彼此之间也就淡了，这时候姜冕也不好再去找枕澄。 他借着逢年过节给他发送祝福，枕澄回倒是回了，可是态度公事公办，丝毫没有有展开聊天的意思。 这次枕澄突然来列南区就读，虽然姜冕不贊同他关键时期离开伊萨星，但是不得不说这也算是给了他机会。 给了他借军训来找人的机会。 时隔许久再次站到他面前，姜冕发现枕澄的变化并不大，不论是外貌，还是性子。 他似乎长高了点，眉眼间更具有蕴色，笑着的时候眼尾还是会微微弯着，像月牙，显得剔透纯良。 「我要去吃饭了。」 枕澄打破了寂静的气氛。 姜冕按了按指骨上的疤痕，「还是吃不惯营养液吗？」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吃得惯。」枕澄撇了下嘴说。 人总不能把饮料当饭吃吧？虽然这个时代的营养液和他那个时代的饭意义相同，但在他心底二者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姜冕开口：「那我跟你一起去食堂。」 「别了，你跟你部下去。」枕澄想也没想就拒绝，一会儿夏此江估计也得来，就夏此江那个阴晴不定的脾气，他怕夏此江把人给得罪了。 姜冕也没强求，他看着枕澄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又定定站了会儿，然后才离开。 军训持续到第五天。 夏此江发现一些事。 例如，枕澄和总教官私底下似乎是认识的。 他是怎么发现的呢？ 首先是校内论坛给了他启示，于是他光明正大旷课去参观二班军训。 然后这一看就给他看出么蛾子来了。 这所谓的姜元帅总是看枕澄，有事的时候看没事的时候也要看，眼睛就跟长他身上了一样！ 而且植物系二班人数是偶数，有些项目需要同学间两两配合，枕澄因为是队长的原因所以站在最前面，负责监督，不参与训练。 这样班内人数就成了单数。 而谢时野性子冷，理所当然是独立出来的那个单数。 当枕澄想去配合谢时野进行这个项目的时候，姜冕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把他们隔开。 虽说夏此江也很嫉妒谢时野可以和枕澄一起进行这算得上是有点亲密的双人项目，但是姜冕莫名其妙把两人隔开的行为，也是真的突兀。 他没有理由和立场。 枕澄虽然有些困惑，但也没说什么，这又是让夏此江生疑的一点。 按照他了解的枕澄，如果对所谓总教官没一点私情，他是绝对会直白问为什么的。 可是他没问！ 夏此江蹲在树后面看着，李宽也被迫像做贼一样偷窥，迟疑道：「老大，会不会是您想多了？」 先不说姜冕为什么要把两人隔开，私底下也没见两人说过话啊？ 而且就算把人隔开了，怎么就代表他们认识？ 「你懂个屁。」夏此江翻开论坛，语气森冷，「我直觉很准，他们绝对认识。」 李宽困惑道：「可是枕同学上哪认识元帅？姜元帅可是联邦元帅啊！」 一句联邦元帅了不起啊被夏此江卡在喉咙里。 夏此江眉眼烦躁，就算他不想承认，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姜冕的是真的很厉害。 且不说异能和精神力等级，姜冕这些年来四处征战，从无败绩，名声早就响彻全宇宙了，上至五百岁老翁下至个位数孩童，就没有不知道他的。 第49页 姜冕是全星际人心中的神。 第31章 夏此江烦躁抓抓头髮, 论坛是半点也看不下去。 再继续蹲这里偷窥也是受虐，于是夏此江噌的一下起身, 气沖沖道：「回教室上课！」 李宽：「……」 看您这架势我还以为您要跟元帅打架呢。 其实也不怪夏此江这么敏感，这几天论坛的风声是越来越紧了。 有人发布了一条名为#你们植物系那个美人到底什么来头？#的主题贴。 主题贴回復人数已经破万了，而紧跟着这条主题贴的下方，是另一条帖子。 #谁有植物系那个帅哥的联繫方式？真的好帅，刚开学的时候我竟然不知道他！# 【他好低调的，平时都不怎么在学校里晃。】 【有这颜值不出来造福大家（怒）】 【我熄了要联繫方式的心，他跟姜元帅好像认识, 姜元帅还特别照顾他，有事没事就盯着他看。】 【难道他跟咱学校几个风云人物一样来头很大吗？】 【不是吧……没听他提过家庭, 而且要是像曼温学长那种, 早就被人扒出来了。】 【额, 我怎么听说他是枕家的？就行政区那个枕家。】 【啊, 他们那个大家族的少爷不是小时候被拐了吗, 还是说是旁系的？】 【不懂，蹲个答案。】 【其实要是看脸的话……他和枕家家主长得真的挺像的，尤其眉眼, 真的蛮像。】 军训持续了七天论坛的风声才渐渐销声匿迹。 以往言论自由的论坛突然开始出现大批封号措施，头顶着管理员头衔的帐号挨个禁止出格言论, 并冰冷打字：禁止造谣，违者扣学分。 【？？】 【家人们我懵了, 以前讨论曼温学长什么时候死的帖子都没人管,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实锤那位来头不小了？】 【所以曼温学长什么时候死？（手动狗头）】 【曼温学长那异能就是催命符，使用一次折寿一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与天争命了吧。】 【躺平, 我觉得这不算与天争，上回曼温来我们教室讲异能，我能感受得出他对预知这项异能的立场，更倾向于跟着既定的命运走，而不是打破命运。】 【是……挺没意思的这样，联邦之所以重视他，不就是为了预知未来，然后在祸事还没发生的情况下避免争端吗？】 【贊同。】 枕澄压根不知道学校有论坛，所以也不知道自己低调这么久的名声被人掀翻了。 下午再练习练习机甲，明天新生就要跟着教官去落后星球搞扶贫。 姜冕站在下方抬眼看着半空中摇摇晃晃的机甲。 他微微拧眉，枕澄的机甲技术是他亲自教的，枕澄绝对算得上机甲专业优异生。 可枕澄这几天操控机甲，却表现出一副不算娴熟的样子。 例行结束今日份训练，枕澄很快就操控机甲下来，钻出机甲后他一眼就看到姜冕正在盯着自己这边看。 这段时间姜冕总这样，所以枕澄也习惯了，自而然而走过去问：「明天去哪颗星球？」 「hy星。」姜冕说的是一颗极其落后的星球，落后到枕澄听都没听过。 像这种以字母或数字命名的星球很多，这些星球之间的共同点就是落后，很多甚至没有打开星球贸易，外星人不想进，本土居民很多也没什么钱走出去。 伊萨星虽然也算得上落后，但胜在星球面积大，比很多星球都要大得多，要是能好好开发成为主流星球只是时间问题。 姜冕的目光突然越过枕澄，看向他的身后。 枕澄也跟着转身看过去，见是谢时野。谢时野伫立在那，身形颀长，神情看不出什么来，他只是静静望着他。 这几天谢时野比之以往更加安静了，他站在那里，如果不出声，存在感几近为零。 枕澄也忙着应付军训和莫名其妙有些神经质的夏此江，一直都没太关注他。 「回宿舍吧。」谢时野走到枕澄面前，声线像水寂静。 「行。」枕澄没有异议，他回头跟姜冕打招唿要走，姜冕却微皱着眉。 没有波澜的视线在谢时野身上盘桓几秒钟，姜冕不知在想什么，忽然说：「hy星天气寒冷，记得多带几件衣服。」 枕澄道了声好。 姜冕又道：「我去帮你收拾行李吧。」 枕澄：「？」 就连谢时野都因为这句话，淡漠盯着姜冕看。 可姜冕就像是不觉得自己这种身份来帮枕澄收拾东西有多离谱，他笔直站在那，锋利的眉眼微微垂下，反问：「怎么了吗？」 「……」枕澄说：「不用了。」 他左思右想，决定还是提醒姜冕一下，「我们还是别走太近，最近学校里的风言风语有些多。」 这事还是他从夏此江那知道的。 就是昨天，夏此江莫名其妙问他跟姜冕到底什么关系，枕澄说没什么关系，夏此江就把论坛怼他面前。 那时候帖子已经封禁很多了，夏此江给他看的都是提前保存好的，枕澄翻到许多自己和姜冕间匪夷所思的事。 一群人在那传谣传得跟真的似的，还说他曾经欺骗姜冕感情，姜冕如今寻仇来了，这么离谱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本来枕澄觉得清者自清，但是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姜冕还是表现得过于熟稔，他们间的谣言可能会越来越深越来越离谱，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生出一些麻烦。 第50页 姜冕纵然不看论坛，可部下也总是跟他讲过一些的。 他看枕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眉头微拧，「他们说他们的，我们为什么要避嫌？」 枕澄无奈，「……不是避嫌，是你身份问题，还有我的身份问题。」 谢时野忽然偏头看着枕澄，说道：「行李我可以帮你收拾。」 末了他又回过头看着姜冕，面无表情道：「就不麻烦姜元帅了。」 不麻烦这三个字被谢时野说出来，无形中就显得他和枕澄更熟。 谢时野其人，姜冕怎么可能不知道。 蒂卡罗星是联邦重点监督星球，联邦内部人员总想把这颗星球收编，可星球的主人谢家人是个有脾气的硬骨头，联邦除了软磨硬泡给好处游说外，根本不敢动硬手段。 之前听联邦人明里暗里挤兑蒂卡罗星的人不识好歹，姜冕没有任何感觉。 但是现在，他平静心想，是有些讨厌。 两方都不再讲话，气氛就这样莫名僵持下来，枕澄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好在姜冕的部下迅速过来解围，枕澄和谢时野得以顺利离开，他松了口气。 姜冕站在原地，一身严丝合缝的军衣衬得身形修长，他抿直唇线，凌厉的眉目在不说话时显得有几分戾色。 在战场上，敌人看到他这副样子都得吓跑。 部下看着他，不由嘆了口气，直白道：「元帅，如果您想追他，可以直接表白的。」 喜欢一个人藏不住，更何况姜冕在他们面前根本没藏。 这几年他们也算是在线围观了元帅的暗恋史，有时候他们比元帅本人还急，恨不得抢了他的终端给枕澄表白。 可他们终归只是部下，心里是这样想，却没有人敢这么做。 姜冕沉默半晌才道：「他又不喜欢我。」 才几年没见就生分成这个样子了。 部下道：「可这不影响您表白啊，您得告诉他有这个概念……不然按照枕星主的性子，他可能根本不会想到恋爱这种事。」 部下没有夸大。 当年他们在羽秤星逮星盗的时候枕澄还没继任伊萨星，那会儿枕澄才十六七岁？可表现得却丝毫不像同龄孩子。 才十六七岁的少年就对未来很清晰，言辞间也很成熟，哪怕是面对姜冕，他也没过于热拢，甚至熟了以后敢嫌弃姜冕管得多。 尤其姜冕训练他机甲技术的那段时间，部长每天都能听到枕澄骂元帅，听得他冷汗津津。 而元帅就站在那里冷眼看着，等枕澄骂完了，他就如同长者般问他撒够气没有，够了就来背书。 整整一大本机甲书，里面全是拗口的专业词彙，全都得背。 虽然最后枕澄还是没背完。 那群星盗很快落网，枕澄就藉此机会跟元帅分道扬镳了，至于剩下没背的那三分之一机甲书，也不了了之。 走得这么匆忙，哪像是有半分情义的样子？ 不过这事要是转换一下视角，部下也得嫌姜冕。 有谁会喜欢学生时代狂压着自己背书的老师呢？ 姜冕不为所动，漠然道：「我可以耗，既然他没准备恋爱，那我也不用担心有人捷足先登。」 捷足先登…… 部下稍加思索问：「他室友？」 见男人不语，部下又道：「他室友看着对他确实好。」 见姜冕还是不说话，部下咬牙，「元帅您真的得小心，捷足先登和弯道超车不是一个概念，您怎么知道他哪天不会遇到心动的人？」 「他不会。」姜冕冷淡道，「他说过伊萨星没富足前他不会想这些事。」 部下：「……」 枕星主什么时候说过？ 可恶，真的劝不了。 还有您理由一大堆，其实就是怕被拒绝吧？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说什么了。」部下嘆气道，「反正还剩七天，七天过后您就得回联邦，到那时枕星主和您说不定又疏远了。」 听到这句话，姜冕指尖微微弯曲。 他沉默不语地望着枕澄离开的位置，眉眼有些寂寥。 表白？ 按照他了解的枕澄，如果他真的贸然表白，枕澄绝对是会疏远他的。 就算只剩七天又怎样？ 这七天和那三个月不一样，他们不会像三年前那样疏远的。 第32章 枕澄回到寝室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他本来以为谢时野是帮他应付姜冕, 所以才那样说的，结果谢时野自己的东西都还没收拾, 就跑过来帮他收拾。 谢时野半句话不说话，动作很利索。 去七天，要带的东西很快就搜罗好，枕澄想了想也帮着谢时野收拾了一下，然后他就坐到床上，翻开夏此江给自己发的轰炸消息。 挨个回復后，枕澄抬眼看了看谢时野。 谢时野盯着终端, 薄唇紧抿，眉眼透着些许烦躁。 这很稀奇, 谢时野平时就像是没有情绪神经一样, 始终都平平静静的, 还从未这样不高兴过, 起码他没见过。 「怎么了？」枕澄便走过来问。 谢时野听到他的声音浑身僵了僵, 他面前终端投影出的画面很广泛，枕澄一过来就看到了。 看到内容的枕澄愣了愣。 谢时野浏览的页面似乎是个论坛，和学校论坛很相似, 可颜色却不同。 第51页 而谢时野点开的帖子名称叫#细扒美人与元帅的糖点及适配度# 回复数没有校内论坛高，可是也不算低了。 枕澄：「……」 不是吧？ 谢时野不会是在八卦追踪他跟姜冕的绯闻吧？ 注意到枕澄一言难尽的目光, 谢时野沉默几秒，艰涩地为自己辩解：「我在帮你澄清。」 原来是这样。 枕澄松了口气, 还好。 他就说谢时野的性子不像是爱八卦的那种。 既然如此, 枕澄也顺势坐到谢时野身边，目光扫向论坛。 「学校论坛不是不能讨论这些了吗？」枕澄听夏此江提过这点, 「你这是哪个论坛？」 谢时野静默半响，跟他解释了。 原来校内有大神特意做了个新论坛出来防止封号, 新论坛如今还在推广中，所以使用人数不算多。 因为是专门为吃瓜而产生的论坛，所以论坛内有百分之九十的帖子都是校内论坛不可说的那档子事。 枕澄没想到他们为了八卦，连做个新论坛的事都做得出来。 更没想到谢时野在帮他……澄清？ 「澄清没用的。」枕澄嘆了口气，「你看这些评论里，是不是就你的格外突出？他们不骂你才怪。」 却没想到谢时野认真道：「骂也没事，你们本来就是假的。」 他顿了两秒，又问：「是吧？」 「你在迟疑什么。」枕澄轻啧一声，「也被谣言洗脑了？」 他肯定道：「就是假的。」 谢时野于是哦了声，紧抿着薄唇不讲话了，过了会儿，枕澄发现他还在执着地点开每个帖子澄清。 似乎想到什么，谢时野又抬起眼，静静看着枕澄问：「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枕澄反应了下，才意识到谢时野问的是和姜冕认识多久了。 细细一想，他和姜冕认识那年才十七岁，准确来说还没满十七，所以距今也有个三四年了。 别看认识的久，可他们真正相处时间也就那两三个月。 而且星际人均寿命五百往上，这两三个月真就是人一辈子里最不起眼的时间。 枕澄思索一番，简单跟谢时野提了两句跟姜冕的那些过往，谢时野闻言没再说话。 次日，新生们按班级坐上前往hy星的飞船，hy星地理位置偏僻，驾驶员花了足足两天才搞明白这颗星球具体的位置。 飞船降临的时候，hy星的领导人特意出来接见，言辞间礼貌有加，带着他们往准备好的房间走。 临走时，枕澄回头看了眼另一艘飞船。 学校派出了十六艘飞船，可跟在队伍最末尾的却是第十七艘。 那艘飞船型号也和枕澄这群学生坐的有所不同，那艘飞船规格更高，而枕澄特意关注这艘飞船，纯粹是因为夏此江。 今早夏此江就跟他说他也会来。 枕澄一动不动盯着那艘飞船，很快飞船降落，为数不多的人一一从里面走了出来。 最先走出来的是曼温。 学生会的来了将近一半，夏此江最后才懒洋洋跳出飞船，想去寻找枕澄的踪影。 可惜枕澄在看到曼温第一眼就走了。 根本没空关注后面下来的人。 枕澄加快脚步，走到谢时野身边，神情微敛。 他想起来了。 这里也有关键剧情。 曼温之所以千里迢迢来hy星，就是因为hy星存在联邦逃犯，这逃犯是曼温身后莱洛拉帝国的贵族，和曼温有着熟稔的关系。 原剧情里联邦信任曼温，就拜託曼温去把那个逃犯带回联邦。 然而逃犯狡诈，表面对曼温有着深深的同族情谊，实际上将计就计借着曼温的手逃到了更偏远的星球。 后来……这个逃犯被夏此江收编，成了夏此江手下星盗团的一员大将。 只可惜主角毕竟是主角，曼温从头到尾就没信任过逃犯，他不仅在逃犯身上安装了隐蔽追踪窃听器，还在后期靠此东西查到了已经成为星盗的夏此江的下落。 原主在这段剧情里扮演的角色也简单，这时候他已经非常信任曼温了，不仅帮助曼温引蛇出洞，哪怕因此被逃犯挟持也不想让曼温为难。 其实曼温根本没有为难。 剧情里明确表示了，曼温在得知原主被挟持的那一刻想到的并不是担心，而是在想原主会不会把他引蛇出洞的事暴露给逃犯。 曼温甚至想先一步解决这个威胁。 也亏得原主运气好，阴差阳错挣脱了逃犯的桎梏，否则原主根本活不到六个月才下线。 枕澄开始思考怎么避免这段剧情。 按照他对系统的了解，这段剧情应该算是大剧情，就如同他上次帮曼温挡枪一样。 这次他说不定也必须被挟持。 上次他可以用否认自己救了曼温一事来逃避剧情，这次呢？他被挟持的时候也不可能戴着面具。 况且上回在仓月星就夏此江跟得紧，这回所有同学都在，还有姜冕…… 枕澄忽然一顿。 原剧情里带植物二班的教官不是姜冕，而是某个军校出来的退休干部。 姜冕对打击敌人很有一手，更何况对方是联邦逃犯，抓捕逃犯也算是姜冕的职责之一。 既然有姜冕在，那剧情按照原剧情走的概率是很小的。 第52页 毕竟姜冕手段过硬，那逃犯不可能逃得过他。 枕澄开始觉得不只有自己在崩剧情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产生的蝴蝶效应不小，也从而引得某些既定的路线偏移了轨道。 例如从来就和原主不认识的姜冕。 如今因为枕澄带来的这点蝴蝶效应，姜冕的路也有了很大差别，起码……姜冕跟主角半点都不熟。 枕澄跟着班级随便挑了个寝室，谢时野照样跟着他。 另一边夏此江提前在终端里跟枕澄打招唿，说他要跟他一起住。 寝室是四人间的，枕澄找不到理由拒绝夏此江，也就随他了。 夏此江搬来的时候想过谢时野也在，但是当他看见两人站一块时还是有些不虞。 学校里s级精神力的学生不多，而为数不多的那几个学校通常都会给予优待，所以夏此江这次来是知道曼温要干什么的。 但是他志不在此，也没想配合曼温抓什么逃犯。 夏此江挤到枕澄身边，垂着眼语气有些随意，「上不上游戏？」 「收拾好东西再说。」 「我来。」夏此江二话不说揽过活，他动作出奇利索，枕澄都被挤到旁边，只能眼睁睁看着夏此江帮自己收拾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谢时野也停下动作。 他站在枕澄旁边，微微垂着深褐色的眼眸。 等夏此江收拾完，夏此江起身径直对枕澄道：「游戏。」 「……」 过会儿应该是要排队集合的，所以这游戏也打不了太长时间，但枕澄想了想还是跟他上了。 因为没有设备，所以要玩也只能玩终端上的。 夏此江其实不太爱玩这游戏，他新鲜感早就过了。 但抵不过这游戏可以把枕澄叫上线，他忍一忍也不是不能忍着枯燥乏味玩一玩。 在再一次把枕澄星球上的兵搞没后，枕澄心平气和道：「不玩了。」 「别生气啊。」夏此江以为他不高兴自己破坏他资源，于是道，「我去帮你打劫些npc来。」 枕澄转动着人物，和谢时野进行了道具交互。 他一边随意嗒下眼睫喊：「老大。」 夏此江一怔，有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枕澄刚刚，是在叫他老大？ 夏此江怔愣住，有几分迟疑着和不可置信，他看着枕澄，喉结微微滚动，不禁问： 「你说什么？」 眼前的年轻人皮肤白皙，微微垂着眼睫时遮住了浅蓝眼瞳里包含的情绪，因此夏此江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只是定定看着对方高挺的鼻樑，和唇形优越却微微抿着的唇瓣，心中产生了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他说不上来……但这感觉却并不算差。 「我说，老大。」枕澄掀起湛蓝色的眼眸，语气听不出什么意思，「你天天跟人打游戏，不觉得没有威严吗？」 夏此江心想，原来我没有听错啊。 枕澄真的在叫他老大。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叫。 明明是别的小弟经常叫的称唿，可是被枕澄叫出来，夏此江莫名有些心跳加快，他需要偷偷用指尖按着自己的皮肤，才能维持好表面的如常，「……怎么会。」 夏此江说：「我不需要威严，起码在你面前不需要。」 说到这里，他忽的有点紧张。 他刚才那句话，其实是有些暧昧在里面的，如果枕澄懂这些，肯定会因此留下怀疑的种子。 枕澄滑动终端的指尖确实顿了一顿。 一旁的谢时野眉眼沉沉，凝视着枕澄的侧脸。 第33章 夏此江紧张得都有点手抖了, 他怕被看出来，慢慢将手背在身后, 耳旁是震耳欲聋的心跳，眼前是放在心里的人。 说这么明显了，他以为枕澄会戳破窗户纸。 然而，眼前人只是颇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夏此江微怔。 枕澄坦诚问：「你在你别的小弟面前，也这样讲话吗？」 夏此江反问：「怎样讲话？」 枕澄想说你gay里gay气的。 但可惜这个时代什么性恋都正常，就连和机器人谈恋爱的都有，他就是说了这句话也没人会get到意思。 枕澄于是顿了两秒, 别开脸，「没什么, 当我多想。」 夏此江抓狂, 想说你没多想, 你为什么不多追问一下！ 他敢追问夏此江就敢直接莽上去。 可他不追问, 夏此江根本就不敢自己捅破窗户纸。 他说不清是因为什么胆怯, 要说害怕拒绝也不是，他不是那种会因为失败就放弃的性子，他只是需要一个突破口, 一个足以令他将一切诉诸于口的突破口。 可是枕澄却这样。 夏此江很绝望，喜欢一个人这么麻烦的吗？ 他现在天天想这想那, 想枕澄跟那些人说话的用意，他们私下是不是有什么；想枕澄对自己的观感, 怕枕澄因为两人当初那并不怎么美好的初见而心怀芥蒂。 夏此江有些后悔收枕澄当小弟了。 要是可以, 他能让枕澄当大哥，他来当小弟。 夏此江一个人在那里萎靡不振, 枕澄不是很懂夏此江变来变去的表情。 他刚刚阴阳怪气叫的两声老大，夏此江似乎也并没有听出不对。 枕澄决定自己单独出去逛逛, 跟夏此江待在一个环境里他时常跟不上夏此江的脑迴路。 第53页 枕澄走后，寝室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夏此江其实挺想跟上去的，但是他现在情绪不对，也怕露了馅，夏此江心情烦闷，麻木退出游戏，独自待了会儿。 谢时野是个安静性子，通常不主动与人聊天。 夏此江倒是社牛，可他不待见谢时野，自然不想跟谢时野搭话。 夏此江抑郁了会儿决定出去转转，只是他刚起身，忽的脚步又是一顿。 「谢时野。」 一片安静的环境里，夏此江突然看着谢时野，问他，「你是不是对枕澄有意思？」 他怀疑好久了，可谢时野太过淡漠，情绪透露不多，他硬是看不出来。 唯一显得不对的地方就是，谢时野明明是这样独来独往的性子，却总是跟枕澄黏在一块。 夏此江话音落下后，谢时野也只是平平静静看着他。 夏此江眼底带着探究，又有几分面对情敌的敌视，只是他本就讨厌谢时野，所以这点敌视对谢时野来说并没有任何区别。 谢时野开了口，声线漠然道：「我们是朋友。」 朋友？ 朋友就要天天黏一块？朋友就要下了课就凑一起？ 夏此江知道朋友间这样很正常。 可这些安放在行事作风冷淡的谢时野身上就是不正常！ 他眼神有些阴冷，又有些嘲讽。夏此江对着谢时野冷笑，「那你最好一直是。」 别临了头又他妈后悔。 夏此江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很不友好，谢时野并不是个任人欺负而毫无反应的性子。 相反，他行事作风虽然平静，可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反面派。 谢时野微微偏头看了眼门口，没两秒又将视线移回到夏此江身上。 他开口：「你在破防什么？」 谢时野语气太过平静，所以有瞬间夏此江甚至不太能把这句嘲讽的话和他本人挂上号。 直到谢时野又添了一句：「就算我们未来不是朋友，你又能怎么样？」 我草！ 夏此江听了这句瞬间就炸了，他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只是这段时间跟枕澄玩久了性子才变得有些平和。 可这不代表他真就会改了本性。 夏此江沉着脸撸起衣袖。 … 枕澄尚不知宿舍里发生的争执，他正在外面闲逛。 姜冕在去他宿舍的路上偶遇了他，「刚刚你们学校的曼温找了我。」 「什么？」 曼温找姜冕？ 「他说这颗星球上有s级逃犯。」 姜冕低声道：「你最近小心点，尽量跟着大部队走，别落单。」 s级逃犯不似寻常星盗。 这类逃犯是有异能的，要是碰上了很难脱身。 枕澄忽然觉得，曼温找姜冕这一举动虽然是意料之外，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原剧情里因为姜冕不在的问题，所以曼温是自己追捕的逃犯，现在既然联邦元帅在这，那不找他帮忙简直没有道理。 枕澄于是点头：「我会的。」 姜冕是总教官，还负责跟这颗星球的领导人交涉，所以还挺忙，如今把提醒交给枕澄后，姜冕便看了眼四周，说：「那我先去处理事情了。」 「再见。」枕澄道。 他说完结束语，姜冕却没动。 姜冕今天换上了常服，使得他难得平易近人了些。 这颗星球人不多，周遭有唿啸风声，他站在枕澄面前，定定看了他半响，看得枕澄有些不明所以，姜冕便有点无奈。 姜冕开始思考，或许有些东西他是应该听部下的。 例如，表白。 他怀疑自己如果不越过那条线，枕澄是真的不会想这些。 从小到大枕澄都是有主见的，当初两人在羽秤星的时候，姜冕对他还没那方面的意思。 于是日常相处，难免总会带着点长辈的心理，他既希望枕澄好好学习机甲，又希望枕澄将来真的能继任伊萨星。 阿迈德不是个合格的养父，从未想过要把伊萨星交给养子打理。 可姜冕从不怀疑枕澄有那个能力。 枕澄也是跟他讲过人生规划的，在羽秤星的时候，姜冕甚至还给了些建议。 枕澄却独独没讲过有关另一半的规划。 似乎在这一点上，对他来讲可有可无。 实际上在没遇到枕澄前，这些事对姜冕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 姜冕这一生大多时间都在征战，他没想过自己会组建家庭，也不觉得自己的工作抑或是性格，适合与人组成亲密关系。 可遇到枕澄，姜冕推翻了自己不适合和人组成亲密关系这一点。 他很适合，和枕澄。 「还有事吗？」枕澄见姜冕长久这么盯着自己看，有些迟疑。 姜冕微微垂下眼，下颌线清晰分明，他站在枕澄面前，身高的差异使得他可以牢牢将枕澄挡住，甚至是抱进怀里，不让任何人看见。 听他喊自己名字，枕澄下意识嗯了声。 过了会儿，姜冕还是没能把心里话说出口，他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感情里倒是畏首畏尾，姜冕甚至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 姜冕下意识碰了碰手指骨上的戒指，如果有心人注意到，就会发现这枚戒指和他送给枕澄的那枚差不多。 「这个地方很像我们当初第一次见面的羽秤星。」姜冕松开戒指，抬眼望向这颗星球不远处的电塔，「后来你有再去过羽秤星吗？」 第54页 枕澄微怔，下意识跟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个电塔羽秤星也有一个，只是羽秤星的那个更大更牢固，看着也更蓬勃一些。 枕澄不明白姜冕跟自己讲这些做什么，但还是摇头，「没去过了。」 他在羽秤星又没产业，去那干什么。 姜冕却说：「我去过。」 「我们当初住过的房子已经被拆了，那里建了所学校。」 枕澄隐隐约约觉得姜冕现在有点奇怪。 他说的这些问题枕澄其实并不好奇，拆了就拆了，住过几个月的房子而已，他不至于对房子产生感情。 但是看姜冕似乎还挺在意的。 枕澄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也就干巴巴哦了声。 姜冕心中轻嘆，也不好再抓着他继续聊这些，于是道自己先走了。 他说着要走，却和刚才差不多站在原地没动，于是这回枕澄先走了。 也没看身后的姜冕走没走，枕澄回到寝室后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 「你脸怎么受伤了？」枕澄刚走进来就发现谢时野侧脸多了条伤痕，甚至还渗透着鲜血。 而且看起来还是那种已经擦拭过，却仍旧在渗透的血迹。 谢时野平静摇头，看着他的眼神却很有温度，「没事，意外而已。」 意外？ 这一看就像是被什么锋利物划出来的。 觉察出不对劲，枕澄下意识抬眼看向夏此江，却一下就对上夏此江幽幽的眼神。 夏此江分明更惨，右手手心有一条很长的口子，只是因为涂上了药物没再流血了，且伤口癒合得十七八分，看起来还真没谢时野的吓人。 星际时代医学发达，人体治癒方面的药种类非常齐全，根本不用担心留疤。 枕澄皱起眉，心中隐隐猜测，「你们刚刚是不是打架了？」 夏此江瞪他：「这是重要问题吗？」 枕澄：「？」 「你怎么不关心我痛不痛？」夏此江胸口起伏得厉害，恶狠狠指着谢时野，愤懑不平，「你一进来就光看他了是吧？第一个发现他受伤，然后才来看我，这也就算了你连一句关心都没有，张口就问我们是不是打架了。」 他说谢时野为什么不用药处理脸上的伤口，合着是在这等着呢？！ 放着脸上的疤故意给枕澄装可怜，让他变成那个恶人。 他妈的谢时野要是不喜欢枕澄，他跟猪姓！ 枕澄被夏此江一通狂怼，不禁有些迟疑和沉默。 他觉得夏此江这话很像拈酸吃醋。 他沉默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 夏此江捏着伤口骨头作响，咬牙道：「你到现在还是不肯关心我一句？」 「……」 枕澄赶紧关心，「那你手没事吧？」 「有事！」夏此江生气，「我快要疼死了。」 「……」 夏此江见枕澄不说话，自顾自道：「帮我上个药呗。」 第34章 「你自己已经上好了。」枕澄指着夏此江渐渐癒合的伤口, 「你还有别的伤？」 夏此江咬牙。 没了。 他和谢时野其实没打多久，夏此江直接动了刀, 可是被谢时野挡了过去。 他没想到谢时野那么勐，竟然还反手抢走了他的刀，夏此江下意识抓刀想抢回来，结果就被刀刃划上手心。 现在夏此江攥着手心和枕澄对视，恍惚间很想问我可不可以再搞个伤口出来，然后你帮我涂药。 可他到底没开口。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要是真问了, 枕澄估计得把他当傻逼看。 「所以你们是打架了？」枕澄把药翻出来递给谢时野，顺便看了眼这俩深藏不露的人。 谢时野接过药, 低声说了句谢谢。 夏此江很酸, 但是好歹枕澄没亲自帮谢时野上药, 他磨磨蹭蹭嗯了声。 枕澄又问：「因为什么打的？」 夏此江哪说得出口啊, 他总不能说起因是因为自己问谢时野是不是喜欢你。 夏此江于是沉默。 枕澄便去看谢时野。 「……」他平时安静冷淡的室友, 静静道了个庞统的答案，「发生了点争执。」 这边夏此江松了口气。 看来谢时野还是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的。 所以说谢时野心中肯定也有鬼，不然他怎么不敢直说？ 枕澄见状也没追问。 他知道的, 夏此江这个脾气就是很容易和人产生冲突，就是比较意外谢时野。 他几乎没见谢时野生过气。 也想像不到谢时野和夏此江发生争执的样子。 寝室两个发生过争执的人不再言语, 就这么平平静静过到第二天。 第二天本该出现的领导人忙得焦头烂额，迟迟没出现, 众人听讲是hy星又来了贵客, 他得过去接待以示尊重。 这颗星球向来鲜少外星人落地，这回来的还是仓月星的大人物。 领导人忙着接待客人, 也怕耽搁了列南区来扶贫的学生，所以匆匆忙忙打了终端让人赶紧带他们去贫困区。 数个班去的都是不同的贫困区, hy设施落后，很多设备都是星际淘汰许多年的。 例如他们乘坐的悬浮车，速度很慢，还时不时响着咔吧咔吧的金属声，让人疑心座下的悬浮车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散架。 第55页 悬浮车慢悠悠驶进贫困区，这一带房屋都透露着老旧的气息，甚至和整个高科技星际都格格不入，连在列哲伦星常见的家政机器人在这里都少有，一路上都没遇上两个。 姜冕走出悬浮车后，盯着眼前一切微微拧眉。 枕澄看了眼四周，和当初的伊萨星对比一下，发现伊萨星还是要好些。 起码伊萨星还在主要星系范围内，多少会受到别的星球的注视。 而hy星在地图上干脆直接就没了坐标，想找都很难。 贫困区区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但是走起路来还是看得出是很利索的，区长面上带着感激的笑，「我们这里老弱妇孺特别多，年轻人都在外星，几年都不往家跑，您看这些地，都长了杂草，好久没人除喽。」 每家每户都有地，只是这些地种的都不是菜，毕竟目前星际餐饮行业刚火热没几年，这些偏远星球还是更习惯营养液，况且也方便。 这些地种的都是些可以用以做营养液的药材，毕竟营养液不讲究味道，讲究的就是一个对人体的饱腹度和营养增长程度。 飞船里装了扶贫物资，区长很快忙着去清点物资了，附近正好都是植物系的同学，于是纷纷帮着处理长满杂草的地面。 「这是种子。」姜冕把一盒药种子递给枕澄，枕澄接了过来，拆开盒子看了眼。 这些种子外形很干瘪，看起来就像是被晒了百八十天，但是只要碰到肥沃的土壤，它就会以很快的速度迅速活络，然后不出三天就可以长出嫩芽。 跟着过来的夏此江原本不想动，但是看枕澄都动了，他于是凑过去帮忙，这药种子味道很重，是夏此江很讨厌的药味。 夏此江轻啧一声，没话找话，「哎，我们今天帮他们种了，之后这地不还是得荒废吗？」 贫民区区老人最多了，他刚进来就没见着几个年轻的面孔，除此之外都是些小孩，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就眼睛还看得亮一些。 枕澄拿把小铁锹翻土，「到时候会有人来驻守这里。」 「那全星际这么多落后星球，哪来那么多人驻守？」夏此江看向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的小孩。 他当年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坐落的星球不算偏僻，离列南区也不远不近，政府拨下的资金到位，所以夏此江幼时不为吃的发愁，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打倒别的小朋友，免得他们抢自己的东西。 离开孤儿院后他就很少去这些地方了，尤其孤儿院，这地方让夏此江都有了阴影，有时候看见小孩都会觉得对方心术不正，就像孤儿院那批同龄孩子一样。 小孩绝对是世界上最纯恶的人，夏此江如此想着。 他有点嫌弃地收回视线，看见枕澄拿着铁锹开始埋土。 夏此江发着呆，突然伸手抢过枕澄手里的铁锹。 枕澄手一空，顿时抬起脸，一脸问号看着他，仿佛在问这你也要抢？ 「我帮你。」夏此江帮枕澄填土，枕澄见状于是起身拍了拍手心。 这片贫民区留下的肥沃土壤不多，不出两个小时同学们就全部帮其处理干净了。 枕澄原本想把种子全部种了的，结果夏此江特别殷勤，左一句要帮他，右一句叫他坐那不用动。 关键夏此江能种好就算了，问题是他种不好，于是枕澄只能被迫在旁边教，一番闹下来夏此江都有些恍惚了。 他拿着沾满泥土的铁锹，自言自语，「回头我得向学校申请学分，不然今天的罪白受了。」 前来扶贫的新生回去都能拿学分，鑑于夏此江并不算其中一员，所以学分这东西只能他自己跟学校谈。 枕澄走过来拿走他手里的铁锹，顺口一说：「我说你为什么要帮我，原来为了学分啊？」 「……」 夏此江回过神，看着枕澄将铁锹扔到姜冕递过来的箱子内，他语气有些愤懑不平，「不是，你看我像是在意学分的人吗？」 他要真在意学分，那当初就不会在学校那么放肆，放肆到学分都快扣光了。 现在全靠夏此江的导师帮他兜底，才以至于到了现在夏此江还能有那么点学分剩。 枕澄想想也是，只是，他随意看了眼夏此江，不是很明白了，「那你帮我干什么？」 被这么一问，夏此江一下说不出话来，就这样干瞪着眼睛看他，看得枕澄有点莫名。 幸而姜冕出声，「走了。」 枕澄哦了声，想要收回视线，却没忍住又看了夏此江一眼。 他总觉得夏此江最近有些奇怪得离谱。 以前夏此江在他面前喜欢自称老大，时时刻刻提醒老大和小弟的区别。 这段时间夏此江就再也没提过。 而且自从送药那事过去后，夏此江整个人有点友好得过分了，看着和原着里那个疯狂大反派越来越不同。 枕澄不知道这种变化算不算得上好事。 但是剧情在乱，这就是好事。 想着，枕澄心情良好地跟在姜冕身后，同时他在心底和许久没出过声的系统对话，「姜冕在这里，他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有他在那个逃犯不一定能逃得过。」 系统没出声。 枕澄还以为系统这段时间不说话是死了呢，想着还能有这种好事？ 然后那熟悉的电子音就响起，只是非常卡顿，【你、你说……】 第56页 接下来就是一串叽里哌啦，难辨到枕澄听不懂的话。 前方姜冕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枕澄道：「曼温那边已经暂时确定逃犯位置了，就在这块区域，你小心些。」 「行。」枕澄应得干脆，随后姜冕深深看了他一眼，派了个部下跟着他。 这倒是有些多此一举了，毕竟别的同学都没有人保护，光跟着他一个人算什么？ 不过看着姜冕不容置喙的神情，枕澄还惦记着异常的系统，于是没有花费口舌和他来往。 枕澄有预感，系统的卡顿或许是他能走的新方向。 回到悬浮车，枕澄到谢时野身边坐下。 另一边夏此江上车时看到他们，也是难得的沉默，走到他们身后坐下。 谢时野忽然往枕澄手心塞了一株黄色的草。 枕澄迷茫看着他。 「异变的草。」谢时野看着枕澄，静静道，「有研究价值，或许你有用。」 植物系异能师天生对植物有着感应。 例如手中这支异变的草，枕澄就在上面感受到了很浓郁的毒气，汁液估计有毒，他碰了碰异草黄叶，绿草小幅度颤着，给予他回应。 不管有没有毒，只要是植物，那么对植物系异能师来说都是讨喜的。 枕澄轻轻握着它的根茎，跟谢时野说了声谢谢。 谢时野盯着那株黄色枝叶缓缓变绿的异草，顿了两秒，抿紧唇。 * 系统或许是真的病了。 在悬浮车上的两个小时它说话一直断断续续，仿佛网络卡了一样。 中途枕澄似有所感打开终端，发现代表信号的符号只有一格，也就是说贫民区附近没有什么网络，所以……所以系统才会产生这种异常。 枕澄若有所思。 系统自称来自更高等级的世界，按理来说应该有一套自己的高级程序，可如今它却受信号影响，甚至讲不出流畅的话。 并且还不得不依靠星际光脑运转程序。 这叫什么高等世界？ 第35章 回到住处, 枕澄终端的信号格很快就满了。 看来主城区的信号还是正常的，他关掉终端设备, 与此同时，脑海里响起系统略带愠怒的声音。 【你说什么？你刚刚跟我说什么？】 分明是一板一眼的电子音，可其中包含的情绪实在太浓烈了，以至于系统像在气急败坏。 「你没听清我说的话吗？」枕澄问。 系统机械音语速很快，【没有！你刚才讲的话在我这里就是一串很平静的数据，我知道你在跟我说话，但是因为数据波纹没有起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枕澄微微垂下眼，瞭然道：「我刚刚说姜冕在这, 他的能力很强, 有他在那个逃犯不一定能逃得过, 逃犯也未必能顺利抓住我要挟曼温。」 【……】系统很烦道, 【你自己送上门不就行了？至于姜冕……】 它迟疑好久, 最终拍案定板道：【你得帮逃犯逃走。】 「……」 枕澄浅蓝色眼睛微眯，「你搞清楚，我是炮灰, 我什么时候需要进行这种二五仔任务了？」 「更何况我要是帮逃犯逃走，那我原本的剧情不也照样变了？」 【这种补充剧情的行为不算崩剧情, 姜冕在这，他要是真把人抓着了, 那后续反派把逃犯收入阵营的剧情就没了, 很多剧情都会乱，你必须帮他逃走。】 「所以逃犯在什么地方？」枕澄心态逐渐放平, 也不跟系统争了。 他毕竟跟系统签订了不平等条约，系统来歷未知, 他是被动的。 但是被动归被动，枕澄不认为自己真就得任由系统牵着走了。 就这么几息的功夫，枕澄已经想到了对策，他还是要崩剧情，逃犯肯定是要抓的，但是他一个人不行。 必须和人联手。 要对系统瞒天过海这件事放在之前算得上困难，但是自从经歷过系统说话卡顿这件事后，枕澄摸到了bug。 他要是想躲过系统做些事，直接找一块信号差的地方就行了。 或者干脆找个没信号的地方，系统是不是连所谓的数据波纹都不会看到？ 枕澄习惯性先摸清底细再办事，所以还是觉得使用前者比较稳当，找个信号差的地方。 至于后者他到时候照样可以试探。 系统开口：【逃犯就在主城内，你到时候按照剧情被他要挟就行了，之后的自由发挥。】 枕澄嗯了声，看起来不想再多聊。 鑑于枕澄之前的所行所为，系统想了想，警告他道：【这段剧情要是没成功是会有惩罚的，到时候更加麻烦，可能到时候你做的事就不是什么放逃犯走，而是去联邦救逃犯把逃犯送去外太空，还得防止他再被抓走处处盯着他，一直到夏此江成为星盗把他收编。】 枕澄：「……」 这点剧情维护起来真是煞费苦心了。 * 第二天，枕澄跟着班级去第二个扶贫区域。 走前他问系统：「在信号差的地方你看得见我周围的环境吗？」 他知道系统是能透过自己的眼睛去看世界的。 这就导致枕澄很多事都做不成，因为系统会监听，他不能告诉别的人剧情这东西，也因为系统看得见世界，他更是没法把想说的东西写下来给别人看。 第57页 如果信号能影响系统的窥视能力，那他要做的事会顺利很多。 系统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枕澄对答如流，「如果逃犯对我撕票怎么办？你总得看得见吧？你要是看不见谁保我这条命？」 【……】闻言，系统迟疑几秒，【画面是煳的，但是逃犯在主城区，那里信号好，没有问题。】 枕澄哦了声，看起来像是不信，「真的吗？」 【真的！】系统怒，【别这么怕死，我没那么废，既然绑定了你在你下线前我就保得住你。】 枕澄轻笑，「谁不怕死啊？」 【……】 「你不怕吗？」 系统强硬道：【我没有生命，我永远不会死。】 枕澄说：「那我信了，祝你长命百岁好吧？」 系统严谨道：【我已经活了很多很多年了，早就不只一百岁。】 枕澄继续笑，没再讲话。 到了第二个贫困区，枕澄照常拿着铁锹翻地，夏此江也照常在他身边帮他。 夏此江还刻意和枕澄挨很近，时不时用挑衅的眼神去看不远处的谢时野。 谢时野一言不发，没有理会夏此江的挑衅。 「嘁。」夏此江轻嘲他，明明眼神一直落在枕澄身上，在那装什么呢。 他起身挡在枕澄面前，怎料枕澄伸手弄了他一下，「你别挡光。」 这就很没有小弟的样子了，但是夏此江并不在乎，心底反而还有些高兴。 他觉得自己和枕澄越来越熟了，枕澄一些动作也越来越不见外。 这是好事啊！ 谁要跟他当老大小弟啊。 夏此江拿着另一把铁锹铲土，一边像模像样问：「这草要放一半进去吗？还是全放？」 「放三分之一。」 夏此江于是哦了声，低头认真做事，枕澄填完土想到什么，抬眼盯着夏此江看了一会儿。 夏此江自然察觉到他的目光，脸有些燥，眼睛都不太敢往他身上瞄，咕哝道：「你看什么？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帅？」 「……」枕澄诚恳点头，「你确实是帅的。」 这话……夏此江捏紧手里的铁锹，故作不在意，「那你……」喜不喜欢？ 后面四个字还没说出来，枕澄就又开口了，「但是我想问的，是你毕业后有什么想法？」 列南区学院每个系学的时间都不一样。 例如机甲系学三年就毕业，而植物系得五年。 夏此江今年是第二年了，他学的还是战斗机甲，能开得一手好机甲就能顺利毕业。 s级精神力的机甲师可少见，夏此江是个很适合战斗的料，不论是专业还是异能，都是联邦会接触的人才。 枕澄记得剧情里夏此江刚开始确实进了联邦，但是没多久就走掉了，因为夏此江很讨厌联邦那套说不清道不明的规矩，每个人讲的话都得拆八百遍来理解。 多工作一天都是对他大脑的不尊敬。 夏此江没想到枕澄忽然跟自己聊起了未来规划。 他还有点不适应，迟钝了两秒，微微垂下桀骜的眉眼，语气随意，「大概率进联邦工作。」 枕澄用铁锹戳着沙子，「那要是联邦的氛围你不喜欢呢？」 「那就走。」夏此江毫无犹豫。 他虽然不爱动脑，但是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认知的。 s级精神力走到哪都不会默默不闻。 他要是不喜欢联邦那走就是了，他不是非联邦一个去处不可。 「那走了以后去哪？」 夏此江微顿，这他没想过。 「你对星盗怎么看？」枕澄又问。 「什么怎么看？」夏此江又说，「星际公敌，走哪都被盯梢的犯罪分子，整天东躲西藏，总之不是个好的。」 「你问我这些干什么？」夏此江觉察不对，挑起眉眼问。 枕澄慢吞吞道：「好奇。」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你是遇到星盗了吗？」 「没。」枕澄转移话题，「快铲土。」 夏此江轻啧，但还是任劳任怨帮他铲泥块。 * 枕澄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他后来吃了小半支营养液，又吐了很多，没有办法，hy星领导人只准备了营养液，估计也是没想到有人吃不下这玩意儿。 他在城内找了很久都没看到一家餐厅。 越是偏僻的星球，就越是讲究效率，像研究菜系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费力不讨好的事。 毕竟星球内穷人多，大家都图方便图便宜吃营养液，谁要敢开家餐厅，不出三天就得倒闭。 枕澄喝了点营养液，就见姜冕从外面走进来，手上还提着东西。 「你……」姜冕看见他手心的营养液，微微皱了下眉，「你胃不行，还喝这个？」 枕澄盖上营养液盖子，「那我总不能饿死吧？」 「扔了，我给你准备了吃的。」姜冕二话不说抽走枕澄手里的营养液，枕澄当初跟他提过养父做的那些事，他自然知道枕澄有多讨厌这东西。 以前他还会想这么几年了，枕澄有没有克服对营养液的厌恶？但是上回两人聊天，他才确定枕澄是一辈子不会和这东西和解。 也没什么，枕澄有能力，也不需要委屈自己吃什么所谓的主食。 枕澄没客气，毕竟身体为上。 第58页 「谢谢。」他接过吃的，好奇问：「你上哪弄的？」 「找他们借工具自己做的。」姜冕看着枕澄的眼睛，「还有五天，我可以每天帮你做。」 「工具在哪？我自己去做吧，总不好一直麻烦你。」姜冕比他忙好多。 又得了解hy星的贫困现状，还得帮着曼温调查逃犯具体位置。 姜冕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即将离去时，放轻声音说：「你可以像三年前在羽秤星那样使唤我的。」 枕澄微怔。 * 姜冕离去没多远就看见了谢时野。 谢时野手中也提着餐盒，看见他似是顿了两秒，过了会儿，姜冕缓缓道：「谢同学也不爱吃营养液吗？枕澄也是，我刚给他送完饭。」 谢时野微微捏紧手里的东西，静静抬起那双褐色眼眸，平铺直叙，「就是给枕澄做的。」 「……」姜冕以为他听得懂自己的暗示的。 不，谢时野应该确实听懂了，却还是这样说。 「有心了。」姜冕想到部下对自己的提醒，又见着谢时野如今的举动，他的语气很沉稳，「不过不麻烦你了，枕澄这段时间的三餐我来替他准备。」 谢时野问：「他答应了？」 姜冕道：「答应了。」 第36章 谢时野两手空空回到寝室, 看见枕澄已经吃完了午餐开始玩终端。 他沉默半响，又看了眼夏此江的床位, 人不在。 枕澄没玩多久终端，很快就继续对自己的计划进行查漏补缺。 第三天。 贫困区信号很差，动身之前枕澄喊了系统两声，没见着一句流畅的回应，心下便放心许多。 姜冕给他准备了早餐，枕澄伸手接过来的时候，两人手指相触碰。 姜冕指尖微屈, 望着他的神情有几分顿住。 直到那道清瘦的背影离开，姜冕这才有些迟钝地动了动身子, 他垂头攥着被触碰过的手心, 转身往大厅走。 这时, 突然有人焦急赶来, 「姜元帅！您有看见一个叫枕澄的同学吗？有重要事找他。」 姜冕见他神色焦急, 微微顿了两秒，随后对着枕澄离开的方向微微颔首，声线沉稳, 「他往那边走了。」 「谢谢谢谢。」 来人正要走，却被姜冕伸手拦在原地, 姜冕看着他问：「你找他做什么？」 这人看穿着长相应该是本星人，枕澄才来这里三天, 不可能一下就跟这里的人认识了。 那人挠挠头, 「不是我找他，是有人找他, 就前天来我们hy星的仓月星人，看样子挺急的。」 仓月星人？ 枕澄在仓月星有认识的人？ 姜冕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仓月星发生的意外, 至今为止，祁家和莱洛拉帝国的曼家都没逮到袭击分子。 反抗军行踪不定，他们要是想逮到核心人员免不得要费些大功夫。 重要的是，姜冕上回听沈然迟说枕澄也去了这场宴会。 那次他造访伊萨星，才得知枕澄已经离开伊萨星有段时间了，并且看沈然迟当时神思不属的态度，他就有猜测，是不是枕澄在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可他知道沈然迟是不会说实话的。 所以这也算是促使姜冕来列南区机甲学院任教总教官的关键点，他本是想亲自询问枕澄，可来了才发现三年的空档改变了很多东西。 枕澄跟他不熟了。 他知道这时候问，枕澄必然也不会说什么实话，于是便拖了些日子。 姜冕原是准备在自己离开那天问的。 现下听闻仓月星有人找枕澄，姜冕本能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他皱起眉，周身气势浑然天成的压迫，声音发沉：「知道是谁吗？」 「仓、仓月星的枕家。」 枕家，枕澄？ 「……」 找人的年轻人赶紧熘了，然而他根据姜元帅所指的方向，根本就没看到枕同学的踪迹。 年轻人不得已逮着枕同学的同学询问他的下落，可是好巧不巧，他逮的就是闷不吭声帮枕澄填土的夏此江。 被人叫住的时候，夏此江脸上还有些烦躁，他掀起桀骜不驯的眉眼，语气也并不是很友好，「干什么？」 夏此江长得好看，可却是那种一眼看上去不好惹的类型，狭长的眉眼皱起，仿佛下一秒就会站起来揍人。 年轻人被吓得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再度开口时声音弱了许多，「那个，那个我找枕同学，你知道他在哪吗？」 「找他干嘛？」提起枕澄，夏此江面上的不悦更重了，也不知是对着年轻人还是一去不返的枕澄。 「找他有事，很重要的事。」年轻人努力保持镇定，心道自己也没干什么他也不能揍人吧，「仓月星枕家的客人找他……」 两方人都姓枕，年轻人便理所当然以为那些人是枕同学的家人。 是以，他还觉得夏此江露出的古怪表情很奇怪。 夏此江缓慢重复，「仓月星的人？」 不等年轻人点头，夏此江又轻嗤，「他不在这，我也不知道去哪了，你有那耐心自己找呗。」 夏此江现在对仓月星印象很差。 毕竟枕澄就是在那受的伤，好好一颗联邦行政区星球，结果安保措施做成这副狗屎样子，连反抗军都混得进来，迟早要完。 第59页 至于什么枕家，管他是来干什么的，反正夏此江现在是半点不希望枕澄跟那群晦气玩意儿扯上关系。 夏此江随手将铁锹一扔就站了起来，抬眼看向枕澄离开的方向。 枕澄几分钟前就从这条路离开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夏此江也正烦着，这颗星球不安全，那逃犯还就在附近盘旋，枕澄独来独往的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年轻人也没敢再问夏此江问题，心中腹诽几句就离开了。 他还是准备回去交差，安抚枕家人先等等，中午枕同学就会回寝室的。 * 枕澄现在被锁在偏僻的小屋里。 事情还得从几分钟前说起，他按照和系统讨论好的计划，一路走到原着内原主被抓走要挟的事发地守株待兔。 然后逃犯就真的出现把他抓了，现在就锁在这间小屋里，而逃犯本人似乎出去探查路线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枕澄伸手扯了扯门锁，系统没有声音，附近也没有别的白噪音，静得像世外之地。 这里没有信号。 逃犯很警惕，直接切断了信号，枕澄的终端也传不出去信息了。 他回到一旁坐下，开始思考。 系统没有信号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这点已经得到验证，利用这点漏洞枕澄可以做到很多东西。 就是得小心些，不能让系统察觉从而怀疑。 毕竟系统口中的惩罚是什么，他还没有摸清楚。 枕澄也不清楚系统权限有多高，会不会像是自己前世看的那些小说一样，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商城。 如果系统内置了这些东西，证明它没那么好对付。 总之五个字，万事需谨慎。 周围没有信号，但是终端的基础功能还是正常的，枕澄一直等到hy星的中午十二点，才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紧接着是有人开门的声音。 枕澄下意识抬起眼睛，门口那人微微眯眼和他对视，随后走了进来，用力将门一甩。 房间不大，看起来不常住人，而且逃犯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太有自信，甚至没给枕澄上任何禁锢措施。 此刻枕澄就靠在墙边。 「列南区的同学？」逃犯戴着面具，看不出具体长什么样，但光听声音只会让人觉得是个斯文的人，「我也在那毕业。」 他说话的语调很有韵味，不疾不徐，带着种悠闲的自然。 根本不像是被追踪而狼狈奔走的逃犯。 枕澄没有和他对视，充分把自己变成一个不知事的大学生。 逃犯却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盯着他，格外有兴致，「他们要是发现有位学生不见了，会来救你吗？」 「你是那个逃犯？」枕澄表现得像是耐不住，后退身子和他拉开距离，看着他问，「你想干什么？」 「还不算太笨。」 逃犯注意到他的动作，轻轻哼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愉悦，「放心，我不杀你，反而还需要你帮我个忙。」 「……」 「我把信号修復，你去给姜冕或者曼温发一条信息，当着我的面发，我告诉你发什么。」 枕澄碰了下自己左手的手腕骨，终端晶片就植在这块脆弱的皮肤下。 他声音放低，「我不做呢？」 「那现在就死。」逃犯微笑，尽管他戴着面具眼前人看不见。 枕澄于是调出终端，并猜测，「你想让我给他们发送假坐标？」 见自己还没透露什么，对方就猜出了自己的目的，逃犯眼底流露出明晃晃的欣赏，毫不吝啬，更愉悦了，「真的挺聪明的，如果不是我这段时间很忙，我说不定有兴趣跟你接触。」 接触？接触什么？ 像夏此江一样收小弟吗？ 枕澄没有讲话，只道：「信号。」 逃犯眯眼，「你连反抗都没有？」 这可是坑自己人，但凡有点良心的，都会象徵性犹豫两下。 枕澄却说，「反抗什么？我命都要没有了。」 说着他又抬起眼睛，浅蓝色眼眸适当流露出几分身处敌营的紧张，「……如果我发了，你不会动我吧？」 见状，逃犯心底刚升起的那几分兴致很快就没了。 聪明归聪明，但要是没有血性，那可就太没意思了。 他也懒得再多言，转身修好信号网，随意坐在桌面上，曲着大长腿踩着椅子，「你就说，你在主城外l路见到疑似s级逃犯的身影，让他们过去救你。」 枕澄把这些话转换成自己的语气，然后给逃犯看了眼，逃犯微微颔首，看着枕澄将这条消息发送给曼温。 逃犯微微眯眼，「我以为你会选择发给你们的姜元帅。」 毕竟这元帅的体量可比曼温要大。 枕澄顿了两秒，才连带着给姜冕也转发了一份，「我跟他有点仇。」 逃犯看在眼里，微微笑着，「好巧，我也是。这么说来你猜出我在那个路口放的埋伏了？」 「是有猜测。」 「真聪明。」逃犯意味不明。 如果不是太没血性，等他顺利逃脱，他真的挺乐意冒险去列南区跟他接触。 逃犯看了眼时间，没过多久就说时候到了，他起身走在枕澄身后，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应该枕澄他做点禁锢措施。 逃犯找了找，拿着一捆绳绑住枕澄的手，这绳子造价不菲，到了人的手上会自动变透明，除了钥匙什么都弄不断。 第60页 枕澄盯着透明绳，问系统：「我到时候怎么走？」 系统说：【这点东西我可以解决，你只管修復剧情。】 枕澄动了动手腕，这绳虽然是透明的，可他的皮肤却依旧感受得到粗粝的触感，越磨手腕骨上的皮肤就越红。 逃犯偶然一眼，吹了声口哨，「皮肤这么脆？从小到大没做过改造手术？」 第37章 人在江湖混, 难免会受一些不能痊癒的伤，为方便, 逃犯身上多处器官都被改造成义体了，他看见枕澄点头，于是轻啧一声，像是无法想像，世界上竟然还能找出一个浑身上下都是原装货的成年人。 逃犯的飞船就停在星航线上，和其余的飞船融为一体，他把枕澄带上飞船, 随后开启自动驾驶，自动攻击装置也拉满。 都安排好了逃犯才走到枕澄面前, 意味不明看着他说：「放心, 只要事情成了, 我不动你。」 飞船渐渐偏离星航线, 驶向宇宙, 防弹窗外的光景也渐渐变了，hy星可见范围越来越小。 这时，枕澄的终端收到了姜冕发来的信息。 飞船内部是有独立信号的, 他的一举一动不光逃犯看着，系统也正看着。 枕澄微微垂下浅蓝色眼眸, 划开终端虚拟屏，看见姜冕言简意赅, 只发了一个「好」字。 而曼温没有回覆。 曼温有预知异能, 只要记忆力够好应该知道他会被要挟这一段，或许曼温在思考怎么避开预知内容, 把逃犯一网打尽。 枕澄把回復页面给逃犯看了，逃犯仅仅扫了眼, 随后便不在意似的抬起眼睛，微微眯眼定定看了他一会儿。 因为戴着面具，所以枕澄也不太能分辨逃犯现在是什么表情。 他坦然地将终端给他看了，过了会儿见逃犯还是没说什么，便又收了起来。 逃犯意味不明说了句：「你还真够配合的。」 枕澄也说：「不配合没办法。」 话是这样，但逃犯心底总觉得古怪。 大抵是奔逃久了，他也养成了疑神疑鬼的性子，直觉作祟，逃犯不觉得枕澄会这么配合。 人被要挟时都会紧张，会担惊受怕，但每个人的应对措施都不一样。 如果是姜冕，他大概会沉着冷静地找着反杀的办法。 如果是曼温，他大概依旧会用那副病弱温和的样子跟他谈判，分析利弊。 换作胆小鬼，这类人可能会顺从，但大多数人都对自己的阵营有归属感，要他们一下就出卖同个阵营的人，他们多少也得犹豫一下。 虽说这点犹豫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态度能看出一些性格。 逃犯试图分析枕澄这么快顺从的心理，没琢磨出什么来，他暗自上了心。 飞船彻底远离hy星，逃犯设置离开的路是条小航线，这条航线飞船很少，因为飞这条路要想飞去大星球，得绕很多道航线。 逃犯当然不准备去大星球。 他想的是先去小星球转两圈，留下一些棱模两可的踪迹，然后再飞去基地找自己留下的下属。 等到了他的地盘，就是姜冕来那也没有办法。 如此想着，逃犯下意识看了眼枕澄。 长得出奇好看的植物系同学正靠在窗边闭着眼，看着像是在休息。 逃犯：「……」 要不是逃跑这两个字占据他的大脑，他还以为自己是送对方去旅游的驾驶员。 莫名的，逃犯心理有点不太平衡了。 他在这思考去路，费尽心机，对方在这睡觉，安逸得不像是被人绑架。 「你叫什么名字？」逃犯突然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 枕澄没睡熟，一下就醒了，他揉了揉后脑，抬眼鼻音略重地嗯了声，这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代表他没听清。 「真够安逸，你不怕我动你？」逃犯眯起眼睛。 枕澄彻底清醒，略微思考，「怕。」 「……」 逃犯微微弯腰，近距离观看枕澄那双浅蓝色的眼睛。 枕澄下意识偏了偏脑袋，避免和他面对面，逃犯见状直起身，「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枕。」 枕？这姓可少见。 逃犯眯了眯眼：「仓月星那个？」 「不是。」 「那最好不是，我跟他家有点仇。」逃犯看枕澄兴致不高的样子，也觉得自己有点病。 闲着没事跟绑来的人聊什么天。 他收回视线跑去手动驾驶飞船了，枕澄抬眼看了看四周的监控，手腕上还戴着透明捆绳，他有些艰难地将随身携带的戒指从指尖塞进。 紧接着卷翘的眼睫毛微垂下，看着似乎又要睡觉。 实际上，他在等。 等到第一颗炮弹打到这艘飞船上时，枕澄知道地点到了。 枕澄不动声色起身，听见逃犯骂了句脏话。 逃犯操控飞船的战斗系统标记敌方位置，紧接着想起什么，他倏然回身，看向后方枕澄原先坐的位置。 一眼落空。 再一看逃犯才发现枕澄走到了飞船大门口。 信号还在，系统总揽全局，已经开始警惕，【怎么回事？】 不等系统继续追问，枕澄果断砸掉了大门上方的独立信号装置，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而枕澄手腕处，那自一分钟前便不断亮起的终端也渐渐暗淡下去。 第61页 所有行为不过瞬息，逃犯脑海里想了很多条曲折的阴谋。 最不可置信的是，他怀疑枕澄在钓鱼执法诱他入局。 但这是不可能的！ 没人知道他在路口装了炸药，也没人提前知道他要走这条路。 姜冕又怎么可能会提前在这守株待兔？ 但这是最有力的可能。 逃犯用力砸了一下飞船按钮，满身戾气走向枕澄，「你他妈算计我？」 滋—— 一道紫色雷射乍亮，沖向逃犯，逃犯险些没能避开，他动作利落侧身一躲，看向枕澄的眼神更阴沉了。 枕澄觉得姜冕送的这枚戒指还挺好用。 他碰了碰戒指，抬眼看向满眼阴森之气的逃犯，正要说什么，忽的，外面响起姜冕严肃沉冷的声音—— 「纪迁，这里的路已经全部封死了，你要么选择主动投案，要么我抓你投案。」 纪迁就是逃犯的名字。 作为一个合格的逃犯，纪迁没有被姜冕的话唬住，不仅如此，他死死盯着枕澄，逐渐从盛怒中平息下来，反而还笑了下。 「该你派上用场的时候了。」纪迁拍了拍手，如鹰的视线紧缩他，声线斯文，「看我们的星际战神姜元帅是在乎无辜之人的性命，还是我这个逃犯更有价值一些。」 他笑着，眼底却满是阴冷。 面具仍旧是戴着的，可枕澄这次却能感受到他释放出的情绪，纪迁很生气。 在纪迁过来的那瞬间，枕澄再次释放了雷射。 他虽然被迫戴着透明捆绳，可向戒指发送攻击指令这种事还是能办到的。 刚放完狠话的纪迁迫不得已再次躲开。 趁着他狼狈撤步的动作，枕澄眼疾手快按下飞船的暂停攻击键，姜冕何其敏锐，几乎没有放过半分空隙，见状很是干脆操控飞船冲上来。 而枕澄又迅速按下开启舱门的粉色按钮。 须臾，局势瞬间逆转。 枕澄没有停下释放雷射，他看见舱门缓慢打开，这才站在距离舱门不远不近的位置，对着纪迁偏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站着任你控制？」 就因为他说了几句惜命的话？ 还是说纪迁被他大学生的身份迷惑了？ 纪迁咬着牙，「真行，你们真行。」 他勐地看向窗外，「是曼温对不对？他是不是使用了预知？」 「不、不对。」纪迁很快又推翻自己的猜测，自言自语，「他的预知异能只能看到单个人的未来，他比你还惜命，不可能冒着折寿的风险给我预知。」 重要的是他是联邦的逃犯。 曼温虽然给联邦做事，却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难道给你预知了？」纪迁倏然抬头看着枕澄。 不得不说这一猜还猜准了，可纪迁明显只是情急乱说，压根没放在心上。 这时，外面再次响起姜冕的声音，「枕澄。」 「在。」 「……跳飞船。」 跳飞船？ 枕澄知道姜冕这么说，肯定是做好了防护措施。 他下意识靠近舱门，这时纪迁也不管什么雷射不雷射，他勐地冲过来拽着枕澄，用力抓紧他手腕上的透明捆绳，「钥匙只有我有，除非你想把手砍掉换成义肢。」 他长得很高，枕澄被他这么一拽，整个人险些撞他怀里。 等听清他这句话后，枕澄堪堪站稳，神色不见动摇，反而动了动被捆绳磨红的手腕，「你的胜算很小了，纪迁。」 言下之意，再挣扎也没用。 纪迁却骤然放开枕澄，露出古怪的笑，「不，我不会完全输的。」 他从衣兜里翻出遥控器，同时看向舱门外距离这不算远的飞船，姜冕就在里面。 他提高声音，「只要我按下遥控器，飞船自毁装置就会启动，你要么放我走，要么我拉这位无辜的小同学一起完蛋。」 「……」 姜冕所在的飞船里，除了联邦军部的人以外，很多熟面孔都在。 「你们收到的那条简讯肯定是那个傻逼纪迁强迫枕澄发的。」夏此江怒气沖沖，「枕澄不可能让你们去踩纪迁设的炸弹。」 l路曼温去了，姜冕没有去。 而曼温去的后果就是，触发了那里的炸弹。 谢时野静静看着曼温，忽然问：「你为什么没有受伤？」 贸然踩炸弹，就是再铜墙铁壁的人也会完蛋，更何况是曼温这样病弱的人。 夏此江难得跟谢时野站同一条战线，怒而质问曼温，「是啊，你怎么没受伤？当时那个炸弹声我隔那么远都听到了。」 「与其质问我，倒不如问问姜元帅，他是怎么找到这的。」曼温姿态始终不疾不徐，斯文尔雅。 他扫了眼姜冕，而姜冕面无表情，始终注意着外面紧迫的情形。 他怎么知道的？不是他知道的，是枕澄知道的。 今早他给枕澄送早餐，枕澄往他手心塞了张纸条。 走到无人处时姜冕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纪迁的逃跑路线，枕澄还备註纪迁多半不会立马走，所以姜冕有足够多的时间先一步到目的地守株待兔一网打尽。 第38章 姜冕足够信任枕澄, 自然知道枕澄不可能和纪迁扯上什么关系。 但他不信任曼温这些人，因此, 在收到这条纸条时，姜冕没有跟任何人讲。 第62页 曼温要去l路，姜冕能做的也仅有隐晦提醒一句，既然曼温还是要去，他言尽于此。 此刻，姜冕面对众人凝聚的视线，也尽显从容, 他身形颀长，像座无法撼动的大山, 沉声道：「得先把人救出来。」 此话一出, 倒是没人再说什么。 望着屏幕外那艘飞船, 姜冕无意识拨弄着手心的纸条, 过了会儿, 他操控飞船，缓慢飞离了危险区域。 气氛不知何时静得死寂，纪迁拿着遥控器, 微微掀起有些澄黄的眼眸，慢条斯理道： 「再离远一些, 我不把事情做绝，只要我走了, 人我肯定会给你们送过来。」 没有人信。 枕澄更不可能信, 他知道纪迁这会儿多半还在对他算计他这事怀恨在心。 枕澄微微落下眼眸，心中盘算着, 这艘飞船后备箱肯定有机甲，姜冕那边应该也携带了几架, 只要谢时野能使用异能，他们不是不能圆满把纪迁抓回去。 可问题是，谢时野有来吗？ 迟疑间隙，枕澄听到外面机甲翕动声一阵一阵。 姜冕当真在往后撤。 他一时怔愣几秒，大脑飞速运转，把最坏的结果都考虑好。 须臾，飞船后备箱突然发出剧烈撞击，撞得整艘飞船都在阵阵颤抖。 纪迁勐地回过头看去，第一反应还以为姜冕要撕票，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是后备箱的机甲自己启动了！ 纪迁宕机几秒，暂时还没想到有人的异能会是机甲控制。 于是就在这短短几秒内，四五架机甲齐齐将飞船围住，枕澄果断甩开纪迁的手，往飞船外跳。 他动作利落抓住距离最近的机甲扶手，另一边的谢时野操控着五架机甲，精神高度集中，尤其枕澄搭载的那辆，他远程将其控制后退，褐色的眼眸满是冷意。 纪迁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抓住枕澄留下来的风，他咬着牙打开飞船另一道门，拿出自己的专属机甲使用遥控器命令飞船驶向枕澄。 宇宙中空旷得死寂，连细微的声音都不曾有，飞船用力冲过去时甚至不慎撞到巨大陨石。 陨石当场碰撞出火花，如同谢幕的乌云灰烬。 谢时野似有所感，在纪迁阴沉着眼按下遥控器的飞船自毁装置时，果断放弃其余四架机甲，异能高度集中，控制枕澄的那艘机甲。 机甲飞速启动防御装置，与此同时姜冕也没闲着，操控飞船发射攻击装置，尽力将那架自毁飞船的震波给挡住。 「砰——！」 一团团火与灰烬遮盖了视线，曼温无意识按着手心虎口位置，眸子里倒映出屏幕外的火光。 枕澄不会死在这。 他如此想着，回忆着预知内容。 可是预知里，枕澄虽被要挟，最后却运气颇好地逃脱了控制。 他根本没有遭遇飞船自毁。 他们也不会知道纪迁的逃跑路线。 曼温有心去想，究竟是谁在偏离命运，可他没法深想，因为他的注意力全然被外面那道火光所吸引。 枕澄不会死在这。 曼温在心底，慢慢肯定这句话。 火光跃动，灰烬却在慢慢消失。 夏此江急得险些说不出话，他发哽半响才咬着牙说：「麻烦……麻烦你把旁边那架机甲搞过来，我去看看。」 他难得有礼貌，可没谁去在乎这点，谢时野放松精神力，微微垂下褐色眼眸，走到姜冕身边按下了姜冕没有碰过的驾驶按键。 飞船迫进，火光愈近，空气里的灼热感越来越强。 连带着枕澄那架机甲也被波及，燃起了熊熊火光。 枕澄觉得自己还能苟。 他用力咳嗽两声，白皙的面容咳得有些微的发红，他用力扯了扯手腕上的透明捆绳，手腕被勒出了很深的痕迹。 不久，枕澄放下手，没敢碰温度渐高的机甲表层，而是摸索着走进操控室，用力按下发射键。 咻地一声—— 炮弹尖锐地发射了出去。 哪怕纪迁及时躲，也被脚下的机甲震得浑身有些发麻，他伸出舌尖抵着后槽牙，眸子里的阴沉愈演愈烈。 「我要是死。」枕澄望着那架飞船，也不管纪迁能不能听得见，自言自语，「你也别想逃过。」 他轻语着，再次按下炮弹发射键。 一连好几发，机身负荷过重，火光也越来越大。 原先的飞船已经没了能量，正带着火转着圈往下坠。 枕澄能感觉到自己这艘机甲也要坠落了。 不远处，纪迁已经被一发又一发的炮弹弄得自顾不暇，他踩在飞行不稳的机甲内部，根本没想过自己不是折在姜冕手中，而是折在一个列南区新生手里。 ——你不怕我动你？ ——怕。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站着任你控制？ 前不久的聊天突然浮上心头，纪迁慢慢垂下眼，放弃挣扎，他静静听着机甲发出即将坠机的警告。 死了能带下去一个，他不亏的。 纪迁伸手覆着眼笑了，静静看着那架机甲被火光吞噬。 硝烟四起，终端反覆亮起光，又数次暗淡下去。 「叮——」 枕澄没有心思去接终端了。 他猜测应该是沈然迟？ 枕澄靠近机甲破落的大门，脑海里的系统也不断响起警报声。 第63页 换了个地方，独立信号有了，系统也醒了。 枕澄探出身子看向深不见底的宇宙，还得防止火光烧到自己身上。 【……怎么回事？】系统没想到自己一醒，就会遇到这种场面。 它冷静道：【机甲要炸了。】 枕澄懒散嗯了声。 「你到底怕不怕？」系统和纪迁一样搞不懂枕澄。 它根本不知道枕澄怕不怕死。 枕澄嘴上说怕，可是表露出的态度，却又像是永远有着退路。 那种散漫的无畏，刺眼又招人恨。 系统突然有点烦，也懒得再询问他是不是背刺了自己。 毕竟没时间再问了，机甲随时可能炸。 【我不会让你死的。】系统启动后台保护装置，机械音能听出强硬，【等之后你还得修復剧情，跑不掉的。】 枕澄先前压根就没把系统说的保护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听着，它似乎是认真的？ 机甲动盪一下，枕澄险些没站稳，混乱中他后退两步，听见夏此江在喊自己。 特别大声，几乎把谢时野的声音给掩盖了过去。 硝烟中，两架被火光吞噬的机甲后侧突然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神秘莫测的圆，就像是书中描述的宇宙黑洞，一眼望去如同会被吸入其中再也无法挣扎。 两架机甲被一股重力压着往那黑洞坠，须臾间，黑洞即将吞噬被火光裹挟的机甲。 夏此江成功掌控机甲，毫无犹豫沖向那架即将爆炸的机甲。 而夏此江身后的飞船也在短暂愣神间，就像逮着电线桿撞的飞鸟，勐然冲去。 周围的声音似乎一下慢了下来。 全程没说话的祁朝看了眼并无异议的曼温，随后又看向愈来愈近的黑洞。 他突然松了站姿，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真是疯了……」 很快，这一角的混乱都被这道深不见底的漆黑吞噬，仿佛从未存在过。 * 宇宙中有很多黑洞。 其中，科学家们研究许久都未研究出来歷的虫族就住在黑洞里面，曾有人勇敢闯进黑洞寻找宇宙真理，却再也没回来。 枕澄有些麻了。 他根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系统也不出声，他周围除了奇奇怪怪像是风吹过的声音，就只剩下黑暗。 枕澄挺想补个觉，但很可惜在这种环境下他根本没法安逸，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是系统做的吗？ 系统难道用了什么类似空间转移的能力把他送走了？ 可是……他当时看到夏此江冲过来了。 他的机甲马上爆炸，夏此江根本不知道系统会帮他，可他还是沖了，完全不怕会被机甲爆炸波及。 而且不光是他的机甲，纪迁的机甲也要炸了，两架机甲加一块的冲击力可不低。 枕澄一时想不出夏此江这么做的目的，总不至于他在展现身为老大的情谊？ 垂垂眼眸，枕澄闭着眼睛，反正也看不清，他就凭着触感摸向左手手腕，试图启动终端。 终端没有半点动静，连机都打不开了。 枕澄只好放弃抵抗，就这样在心底默念着数字。 在他第无数次数乱了数打算重新数时，终于，紧闭着的眼睛感受到了刺目的亮。 枕澄没有贸然睁开眼，而是等眼睛熟悉一下这才睁开。 同时，他脚下的触感也从虚无缥缈落到了实处，入目的环境除了枯黄的草，就是清得见底的河流。 这些枯黄的草连绵向天边，几乎看不见什么高科技，枕澄试探性在周围走了走，甚至看到了石洞。 里面有居住过的痕迹，可东西都落了灰尘很老旧了，里面的人应该搬走很久。 枕澄有点茫然，他又去开终端，发现终端开是开了，却没有信号。 半点都没有。 这很罕见，这年头只要是有人的星球都不该没信号，就像hy星，再落后主城区的信号也是满格的。 枕澄感到棘手，不得已在这处陌生的地方盘桓，他走了一段路，周围的风景都不带变的。 除了枯黄的草就只剩下焦红的土地了。 空气里的温度也不高，很适中，枕澄抬眼看了看天空，发现天空颜色偏向浅粉色，没有别的可以看得见的星球。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还有夏此江……和纪迁，他们也都被传送过来了吗？ 枕澄以为自己转久一点，最先看见的人会是当时被吸进黑洞的两人，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先遇到的人竟然是—— 姜冕。 第39章 彼时枕澄已经走到另一片区域了。 这里人居住过的迹象更多, 地面很多烧过的柴和被晒干的干瘪骨头，很古老的取火方式。 他猜测这不是个多发达的星球。 枕澄本想继续走, 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信号的地方，然而就在这时，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这一处不是焦红的泥土，而是沙砾，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那人的脚步声明显，枕澄想了想，绕到距离自己最近的石洞后藏着, 然后—— 他看见了姜冕。 姜冕顺着地面的脚印，抬起眼睛, 两人目光猝然一撞。 具是一怔。 突如其来的相遇就是这么简单, 附近皆是平原, 树不多, 两人找了棵相对大那么点树靠着坐下, 然后开始交换信息。 第64页 「你怎么也在这？」枕澄率先发表自己的疑问，「我还以为……我会遇到夏此江或纪迁。」 姜冕沉默几秒，「是因为你只看到夏此江跟过来了吗？」 「……」 枕澄觉得有点怪, 不是话怪，而是姜冕的语气怪。 他迟疑几秒, 想到什么，「看样子你也跟过来了……你跟他们是在同一个飞船里吗？」 「是。」姜冕回答得果决, 说完还补充一句并不是只有夏此江来了, 语气里的认真程度，就好像在暗中比较什么一样。 「你一个人把全飞船人带过来了？他们不阻止你？你为什么要送死？」如果是夏此江枕澄还能帮着找理由, 但是姜冕他是真无法理解。 应该很少有人能猜出姜冕的想法。 毕竟姜冕这么多年来除了打仗外什么都没做，物慾很低, 外面也没有有关他的奇怪传闻。 他在星民眼里，相当的神秘。 枕澄哪怕跟姜冕相处过不短的时间，偶尔也会对他的奇怪决策感到疑惑。 「准确来说，飞船上只有几个人，都是你认识的。」姜冕纠正，淡淡道，「况且飞船是谢时野操控的，没有人对他的举动表现出不满。」 姜冕又补充道：「当然，我也没有。」 当时情况那么紧急，飞船又飞那么快，他们就是想不满也没有表现机会好吗？ 枕澄觉得姜冕说话不严谨，但他没闲心反驳，因为他被姜冕的另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他说，飞船是谢时野操控的。 也就是说，是谢时野要跟着他的。 别的人不论心思，但光谢时野，他跟夏此江的想法估计也差不多。 一个老大情，一个室友情。 ——怎么都这么怪！ 枕澄自己都觉得牵强，他实在想不出这些人的目的，于是干脆不想了，起身环顾四周。 而姜冕就这么看着枕澄陷入沉思，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又忽然放弃思考似的起身。 他微微垂下眼，慢慢也跟着起身。 「现在怎么走？你说他们现在在这颗星球的概率大吗？」 姜冕道：「先找一找，可以问一下这颗星球的原住民。」 种种迹象表面这颗星球是有人住的，只是这里的科技程度……可能会比他们想像的还要低。 毕竟连信号都没有。 枕澄和姜冕走了一段路，预感走得是正确的路，因为附近生活气息越来越浓了。 刚开始只看得见烧火棍。 后来连死掉烤焦的羊皮都有，就挂在墙壁上，而且越往里走，熄灭的火把越多。 终于，枕澄站在斜坡处，抬眼看着不远处诺大的山洞陷入了沉默。 洞口穿着草衣长相神似猿猴的生物也在看这边。 山、山顶洞人？ 突然，那猿猴开始捶着胸发出一长串乌拉乌拉喊叫，枕澄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能看出他们并不友好。 很快附近响起别的猿猴叫声。 乌拉乌拉响彻整片平原。 「我们还是先走吧。」枕澄艰难就着被捆绳绑着的手，扯了下姜冕的衣服，「再看感觉得打起来。」 姜冕看着他白皙的手腕骨被磨得通红，三秒后才跟着他走了。 可惜，他们到底没走多远，四周突然涌现一大批长毛猿猴，个个穿着草衣，嘴里喊着听不懂的乌拉拉拉乌拉拉拉，他们把小斜坡围起来，水泄不通。 这下姜冕也陷入沉默。 「……他们是人吗？」他询问。 枕澄扯了扯捆绳，神情恹恹，「是，野人吧，这颗星球的科技看起来是相当落后，咱们可能回不去了。」 首先信号发不出去，就无法对外面的人进行唿救。 外面的人无法得知他们的具体位置，就算地毯式搜索也得花上个数不清的时间。 这下好了，他不用崩剧情了。 系统也死了，没信号它一辈子都别想出来。 想到这，枕澄的心情难得好了点，姜冕盯着他的侧脸看，过了会儿，平铺直叙道：「回得去的。」 枕澄扭头看他。 「你的伊萨星还没起来。」姜冕看着他道，「回得去的。」 他语气平静，是那种自信的平静。 枕澄忽然想起姜冕的异能。 姜冕的异能从未公开过，但因为打仗从无败绩也鲜少受伤，他的异能已经被人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现在先应付这些野人。」姜冕的话打断了枕澄的思考。 枕澄稍稍静了两秒，选择扭头往上坡路走。 下坡路野人更多，上坡路被数双眼睛盯着的压迫感好歹没那么强。 「乌拉拉拉！」野人警惕地往山洞跑。 山洞很大，里面放满了食物，外面则盖着类似芭蕉叶一样的大叶子，充作门帘。 「乌拉拉拉？」枕澄学着他们的语音讲话。 野人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听不懂，但很熟悉。 「乌拉拉拉。」枕澄继续一脸正经地唬野人。 野人挠了挠脑袋，「乌拉拉拉。」 双方都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维持着友好的交流，最终野人兄弟友好地遣散了别的野人兄弟，邀请他们进来坐坐。 姜冕没想到这都行。 他不由看向一脸正经的枕澄，忽然觉得有些想笑，如此想着，便也真笑了。 第65页 「……」枕澄看他，语气挺凶，「嘲笑我？」 「没有。」姜冕反驳，「就是觉得挺可爱的。」 枕澄：「……」 可爱？谁？野人吗？ 他不懂，他选择不理会姜冕，继续跟野人进行乌拉拉拉交流。 野人兄弟明显听不懂他讲话，都开始手舞足蹈起来了，显然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一下又指着耳朵，一下又指着嘴巴，最后只能干巴巴乌拉拉拉叫。 确实挺可爱的，枕澄也贊同姜冕的话。 过了一会儿，野人兄弟翻出果子招待他们，乌拉拉拉喊着，枕澄听不懂，他下意识使用异能检查这堆水果有没有含有毒素。 于是野人便瞪大眼看着莹莹发光的小水果。 枕澄：「……」 他该不会被当做妖怪抓起来火烧吧？ 枕澄迅速收回手，起身就要告辞跑路，然而这回依旧是野人兄弟速度更快。 只听野人兄弟乌拉拉拉喊了几声，外面很快冲进来几名野人，手上还拿着花草编织的王冠，进来就是一个勐跳到枕澄面前，然后——戴在了他头上。 枕澄：「？」 枕澄茫然。 姜冕看着他头顶花草编织的王冠，又盯着枕澄好看的脸看了会儿，说道：「更可爱了。」 「……」 「乌拉拉拉。」 「乌拉拉拉。」 争先恐后响起的乌拉拉拉听得枕澄头都大了，他下意识摘下王冠，随手扔到野人兄弟头上。 却没想到野人兄弟一下急了，乌拉拉拉喊着将王冠还给他。 枕澄被逼得都说星际话了，「给我这个干什么？」 野人兄弟听不懂，还以为这是神那边的词彙，于是双手合十虔心膜拜，别的野人有样学样，画面一时变得诡异尊敬起来。 「怎么办。」枕澄问姜冕。 姜冕观看四周，猜测道：「他们似乎因为你表露的异能，把你当成他们族群的至高之尊了。」 这离奇的发展，枕澄也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 他想了想，反正附近暂时没有新的发现，干脆将计就计在这待一段时间好了，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夜里，野人族群新上任的老大枕澄给他们逮了几只动物回来宰，还顺便利用他们附近的河流种了些菜。 植物系异能可以播种，但是这很耗费精神力，枕澄点到为止，回头就看见野人兄弟感动得泪眼汪汪，乌拉拉拉叫唤。 可看出野人兄弟在族群里的地位相当之高，他一叫唤其余野人立马跟着叫唤，整片平原都是他们的声音。 「乌拉拉拉——！」 不远处突然响起相当惊人的大喊，枕澄扭头定睛一看，发现大喊的野人身后追着几只巨大的异兽。 这些异兽在星际中非常很常见，不具备很强的攻击性，相当好对付。 等枕澄和姜冕帮他们解决这批异兽后，扭头就看见野人们双手合十虔诚膜拜。 「……」 枕澄选择无视这古怪的一幕。 他走到野人兄弟面前，指着那些异兽和燃起的小火堆，野人兄弟看了他一会儿，主动走过去小心翼翼拖着异兽尾巴，一把扔到小火堆身边。 这些异兽是可食用的，而且肉质不容易腐烂，放个一段时间没问题。 等他们把异兽都拖进来后，枕澄这才教他们把异兽烤了，告诉他们这是可以吃的。 「乌拉拉拉。」野人兄弟对着枕澄双手合十。 周围野人很快有样学样，双手合十，它们纷纷低着头，淡淡月光落下，呈现一片寂静。 枕澄在这待了几天，可算是过了一次什么叫种田生活。 这颗星球相当落后，基本处于没有开发的状态，野人们只懂打猎摘果子，而且因为乱吃果子中毒身亡的野人也不在少数。 第40章 枕澄想着反正也没事, 就教他们怎么种地，这颗星球土壤质量不错, 四处找找也有可食用的植物。 为了见效，枕澄特意使用异能对这些食物进行了催熟，然后他拿着催熟成长的野生蔬菜走到火堆旁，扔进凹形的石碗里。 经过小火慢烧，里面的水渐渐沸腾，蔬菜颜色明显变深，虽然不大好吃, 但枕澄本来的目的也只是让他们多个可食用的食物而已。 至于怎么让食物变得好吃，这就要经过反覆实验了, 留给野人们自己实验吧, 他也没法变出调味料不是？ 「附近都检查过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姜冕走了过来, 高大的身形在枕澄面前落下一道浅浅灰影。 枕澄扔掉手里用来推火堆的树杈起身, 想到什么微微蹙了下眉，「如果他们都不在这颗星球呢？」 「那我们就离开。」姜冕仰首，看向泛着浅粉色的天际, 「这里的白天很长，你发现没有, 我们终端的时间系统已经乱了。」 这颗星球此刻分明是白天，可他们的终端时间系统却显示现在是夜间九点半。 要是再在这里多待一段日子, 恐怕就连时间都分不清了。 是得走。 枕澄拍了拍手心, 转身道：「我先去看看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当然是新认识的野人兄弟。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预感, 野人兄弟在枕澄过来的时候立刻就迎了过去，乌拉拉拉说着人听不懂的话。 第66页 渐渐的, 越来越多的野人围着枕澄。 枕澄费了点劲跟野人兄弟讲明白自己要离开的事，他又指了指浅粉色的天空，野人兄弟大抵以为他从那来，意会以后，情绪明显就萎靡不振了。 「乌拉拉拉。」 野人兄弟转身，把上回招待枕澄的小果子拿出来分给他，然后又分了一小点给他旁边的姜冕。 「乌拉拉拉。」 枕澄听不懂，只能自说自的，「那再见了。」 「乌拉拉拉。」 「要是我回去后能找得到你们星球的坐标，我还会来的。」 「乌拉拉拉。」 枕澄试探性往外走，见野人只是跟着，没做什么，便定下心跟着姜冕离开了这个地方。 野人们聚集在一起，站在斜坡上，望着那两道身影逐渐变小，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乌拉拉拉。」 天赐的神啊！这么快就离开了。 浅粉色的天持续良久，一望无际，四周分外寂静。 两人慢慢吞吞在平原上走着，也不急。 其实从姜冕轻描淡写说出那句「那我们就离开」开始，枕澄原先的猜测就从疑似变成了肯定。 姜冕的异能是空间转移。 这项异能泛用性很强，而且相当便利，不仅对打仗有用，平时也省了坐车时间。 就是枕澄不太确定姜冕的异能真的能传送那么远吗？如果真的可以，那姜冕真的称得上是无敌了。 打不过可以跑，跑了还可以杀敌人个回马枪。 「你给我的纸条还在。」姜冕毫无徵兆出声，并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看着枕澄，半响微微低头将摺叠成四方形的纸条细细展开，露出里面工整的字迹。 枕澄垂下浅蓝色的眼眸看着这张纸条，系统不在，他也不需要遮掩。 眼前人已经是值得信任的人了。 他重新抬起头，坦然说：「你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纪迁的逃跑路线的吗？」 「如果你想说的话。」姜冕立身极正，却也有私心。 如果枕澄不愿意讲，那么回去联邦后他会自己编造一个合理的理由，上报联邦。 总之，他对自己的眼光，对枕澄有着极大的信任。 他相信枕澄和纪迁绝无半分关系。 「当然可以说，只是事情有些复杂。」枕澄思考了一下，又改口钱，「也不能说是复杂吧……你平时看电影吗？」 像是不明白他怎么忽然问这个，姜冕怔了两秒，缓缓摇头。 他平时很忙，不仅没时间看，其实对这些也不大感兴趣。 看电影不如刷新闻。 他那两年没法去伊萨星，也没有理由常给枕澄发消息，于是只能依靠新闻去了解枕澄现状。 伊萨星势头很勐，虽然经常上新闻板块的是阿迈德，但作为他的养子，枕澄偶尔也会作为主角登上新闻板块。 就是杜撰新闻的媒体人很无良，经常给枕澄添一些莫须有的八卦。 姜冕看了常常忍不住叫人通知那边删掉这份新闻稿。 「没看过的话，我想想怎么说。」 枕澄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把秘密说出来的一天，但是说出来这件事，是很轻松的。 他一点也不想听系统的话。 况且有些事情并不是枕澄不讲，就能圆满达成的。 他始终认为群众的力量远比一个人的力量大。 枕澄想删掉系统。 彻彻底底删掉，哪来的都别想回去。 「我启程列哲伦星的前几天，一个自称系统的东西找到我，绑定我，让我替它办点事。」 「因为这个东西，我算得上是有了预知能力。」枕澄选择从另一个角度跟姜冕解释这些事。 他自己是穿越的，所以对自己从穿越变成穿书这件事接受良好，但别人不一定。 况且，适当的更改话术，有时候能达成的效果更好，也更通俗易懂。 枕澄看着姜冕，斟酌道：「按照预知，你没有来列哲伦星，更没有参与此次军训。」 「按照预知，纪迁成功逃脱，并且逍遥了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因为你在的原因，纪迁逃跑概率降低，于是这个自称系统的东西让我维护原本的预知，也就是，帮助纪迁逃脱。」 「但我不想帮系统。」枕澄话锋一转，精緻的眉眼微扬，「所以我给你塞了纸条，希望你能把纪迁逮捕归案。」 说成穿书姜冕可能得花点时间理解，但说成预知，这就是和曼温那能力一样的性质了。 通俗易懂，简单理解。 姜冕确实很快明白枕澄的意思，当即蹙起眉心，「系统不许你把这事告诉任何人？」 「对。」 「系统现在不在。」姜冕停顿了下，才说，「对吗？」 「对。」 他塞纸条的动作是很隐蔽的，所以姜冕才能很快反应过来。 当时系统在，所以枕澄不能明说。 现在系统不在，所以他坦白，不再自己藏着这件事。 姜冕盯着眼前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忽然问：「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 「没有。」枕澄嘆了口气，「这是我第一次找到机会……我也是才发现，它需要信号才能出现。」 「它自称来自更高维度的世界，却需要依託于信号存在，所以我觉得，它不是不能被破译。」 第67页 这时候，枕澄想到的就是段星枚了。 段星枚的异能很适合处理系统，只是他不清楚段星枚是否愿意，枕澄本身也不准备贸然把系统的事往外说。 「记得替我保密。」枕澄补充一句，「出去了系统就会醒，它到时候还得秋后算帐。」 姜冕沉声：「它会伤害你？」 「不会。」枕澄撒谎了，「反正，它很需要我。」 「……」 姜冕其实有很多问题问。 例如，拥有预知能力是锦上添花，他却偏要扰乱未来，自寻出路，是不是还有什么关键的地方没说？ 又例如，他说他在预知里并没有来列哲伦星，那他在哪里？ 枕澄自己呢？他看得见自己的未来吗？ 其实和曼温的异能对比，枕澄手里的这个明显更强。 曼温只能看单个人的未来，而枕澄一次性却能看那么多人的命运。 枕澄没有讲全的，姜冕猜测他应该也是有所顾虑才有所保留，于是沉默几秒，选择转移话题。 「你只跟我说了这件事。」 枕澄应了声，又听眼前比他高出不少的男人低声问：「我在你这，是值得信任的对吧？」 他便要点头，又听到一句： 「是特殊的，对吧？」 这便不知道该不该点头了。 有些东西枕澄没经歷过，自然也不会去想，可不想不代表最浅而已见的知识不懂，例如现在。 他觉得姜冕这句话很暧昧。 可细想一下，也没什么，他确实特殊，从他把这事告诉他开始，就已经很特殊了。 可直觉又告诉枕澄不能贸然点头。 他微微抿了下唇，「你很值得信任。」 「你是元帅，你保护那么多星球，为人正直无私，我作为被你保护的一员，应该信任你。」 「……」 姜冕和那双似汪洋大海的浅蓝色眼眸对视几秒，倏忽败下阵来。 值得信任？ 仅仅如此？ 姜冕想听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可他也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和枕澄把话挑明白，现在这种情形也根本不适合谈这些。 姜冕沉默的时间有些长，长到枕澄都开始慢慢回味刚才那种暧昧是不是错觉，他掀起浅蓝的眼眸，须臾，才听到一句： 「我值得信任，你也可以一直信任。等出去后，系统如果出来了，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找我。」 姜冕终究是转移了话题，「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破坏预知，但我相信有问题的只会是那个外来系统。」 立场就这样讲得明明白白，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很好，枕澄看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亲近，弯了下眼，「好的，姜元帅。」 他三年前喊这个称唿多半是阴阳怪气。 可这一次和以往任何一回都不一样，姜冕说不出区分，却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以至于他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时，都不由得错开视线，竟是有点不好意思对视。 「我们再四处看看吧。」姜冕留下这么一句就加快步伐走到他前面。 第41章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 确定这颗星球不是山就是平原，连温度都是恆温的, 于是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离开。 谁都探测不出这颗星球的大小，若真要这样漫无目寻人，恐怕寻个百八十年也寻不到。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因为枕澄说了这样一句话：「放心吧，我的预知里你们占有很重的比例，系统给我的任务就是维护好未来发生的事, 如果曼温他们真的不见了，系统肯定会帮忙找回来的。」 顿了两秒, 枕澄又轻轻说：「曼温的占比相当大, 拿电影举例, 他的戏份算得上是主角了。」 姜冕沉吟几秒, 没对主角这种特殊比喻发表意见, 反而问：「当时的黑洞也是系统创造的？」 「对，系统不会让我死。」 虽然系统从来没明说过枕澄要是没了它该怎么办，但光看系统为此不惜搞个黑洞让他逃难这一点来看, 他的命在系统那还是相当值钱的。 甚至于他还可以推测一下，是不是系统暂时只能依附他？如果他死了, 系统也会跟着消亡？ 不过，机械体会有求生欲吗？ 星际没有产生自我意识的机器人, 所以枕澄也不太懂。 「它如果伤害你了……」姜冕蹙眉, 他虽然没和系统交流过，但仍然本能厌恶这个莫名其妙寄生于枕澄的东西。 不知想到什么, 姜冕声音沉了下来，认真看着枕澄道：「它如果伤害你, 你就告诉我，我到时候会尝试跟段星枚接触，他是专攻这方面的，联邦光脑日常维护他也有出力，说不定可以销毁它。」 枕澄接了一句：「我就是这样想的。」 「还有，我不会直接告诉段星枚系统的存在，我会一直保密……」 姜冕说着，倏忽停顿下来，也是这瞬间，他脑海闪过一件至关重要的线索，他登时道：「你先前让我跟踪段星枚，是不是为了这件事？」 枕澄半响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 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还有救曼温这个把柄在段星枚手里，所以警惕了些。 他没细说，姜冕便也不问，过了会儿才尝试伸手，轻轻攥住了枕澄都手腕骨。 他的力道很轻，没忘记枕澄手腕上还有被纪迁套上去的捆绳摩擦出的红痕。 第68页 捆绳是昨天才弄掉的。 这东西据官方说明是杀人越货的利器，可姜冕本身就是官方人员，自然知道这捆绳也就gg打得厉害，实际上其中还有不小的漏洞。 而之所以昨天才解开，也是因为姜冕一直在找趁手的工具，所幸还是顺利的，就是枕澄白皙的手腕被绳磨破的皮看着有些血迹斑斑。 枕澄肤色白皙，又因常将自己关在实验室里，肤色偏向冷白，任何印记印在上面都会特别明显，更何况是血色。 他的腕骨看着也有些纤瘦，姜冕都不太敢握紧。 他虚虚握着，认真说：「我用异能带你离开。」 姜冕的手是握武器和机甲的手。 指腹上有层厚厚的茧子，轻触在肌肤上有种被什么东西刮过的错觉，哪怕他握得不是很紧。 枕澄也依旧感受到他手心的炽热。 hy星。 自抓捕纪迁的小队离开，已经三天了。 三天时间，hy星领导急得都快昏厥，要是让那些大星球的人知道这些厉害的人物全部折在了他们这颗小破星球，他就是一百一千条命也不够赔的啊！ 现下还得安抚住仓月星来的枕家人，领导想到这头都快炸了，心说这么狗血的事怎么就被他给碰到了呢？ 领导急得抓头髮，同事叫他宽心，说有什么好怕的，姜元帅可是也在，就姜元帅的实力，还怕区区纪迁？ 「那他们怎么三天没回来？」领导怒道。 现在可不是回没回来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根本都不知道姜冕到底哪去了！ 这要是活着多少还有点音讯吧？ 可据星际巡逻队的人说，他们查看了卫星却只发现一群人凭空消失，具体去哪了这谁知道？ 过了会儿，领导人不得已回主城继续安抚枕家人，说来也狗血，他原先以为这枕家人也是来扶贫的，怎料后来才知道人家是过来找孩子的。 而且这孩子还跟他们分开了数十年，前段时间才找到。 要他说，他们来这第一天就该和那孩子相认，偏偏他们还搞什么近乡情怯，硬是暗中看了那孩子两天，好了看着看着人就被纪迁绑走了，这哭都没地哭。 领导人嘆了口气，耗费口舌安抚一通后那是身心俱疲。 就在他准备再去问问星际巡逻队有没有新发现时，他的助理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却难掩激动，「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 领导人刚松口气，身边就迅速刮过一阵风，他一看，原来是枕家人，这下怎么没有近乡情怯了？ … 姜冕将位置定在hy星。 他们也确实顺利回来了，只是这次回来后却没来得及休息，因为纪迁等人一同出现在了这个位置。 迅速将人捉住后，姜冕想起枕澄离开时跟自己说的话。 受系统胁迫，枕澄之后可能得上演一场救纪迁出狱的戏码，姜冕便跟他商量了对策，随后，他将纪迁押进了飞船关押。 事情都处理结束了，几位熟人才面面相觑。 「你手怎么回事？」谢时野注意到枕澄有些发红的手腕。 「没什么。」枕澄看见他，不由得顿了两秒，随后解释了起因。 夏此江在旁边听着，气得要死，又酸得要死，「你和姜冕掉到同一颗星球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他能对我做什么？」枕澄不解，「你把他讲的像个坏人，他又不是纪迁。」 其实是回来后，他们才发现各自掉的星球不是同一个。 但都有共同点，那就是掉落的星球必定是落后的。 夏此江就掉到一个连人都没有的星球，没有黑夜，他连过了几天都不清楚。 谢时野掉的星球和枕澄的差不多，只有野人，只是他和枕澄的选择不一样，他没有选择接近野人，而是选择单独查看情况。 另一边曼温和祁朝都没有描述自己去的星球的情况，祁朝纯粹是懒得讲，而曼温则是出神想着，觉得他们这一趟很奇怪。 怎么会突然掉到别的星球，又同一时间回来呢？ 他微微垂下眼眸，过了会儿，一直没开口的祁朝，竟突然和枕澄说话，「你要不要先回主城区？」 枕澄看向他，不咸不淡，「先不回。」 「那你去哪？」夏此江紧接着道，「我也要去。」 许是这趟强制分别让夏此江参悟了什么道理，夏此江说完后又走到枕澄跟前，认真看着他道：「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他少见这么认真，认真到近乎有些严肃了，枕澄正要讲话，一旁谢时野便挪到他跟前，挡住夏此江的目光，淡淡道：「那就一起去吧。」 夏此江瞪他一眼，烦人精能不能走远点啊？ 最终枕澄还是自己走了。 夏此江得知他是要去找姜冕，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非说他们是不是在野生星球遇到了什么共患难见真心的事，否则以前他从不这么接近姜冕的！ 夏此江无理取闹当然没人理。 另一边，祁朝望着枕澄的背影，忽然道：「仓月星枕家的人是来找你的。」 祁朝知道枕澄的身世已经确定了。 这一个月以来，他虽然因为生日宴留下的隐患忙得团团转，却也知道姑妈忍着没来找枕澄，就是因为一直在查线索，也不知道在查些什么东西，竟硬是拖了这么久才确认。 第69页 总之祁朝和姑妈关系不亲近，姑妈也没跟他讲，他只知道枕澄要是认回枕家，那自己以后跟他又多了个理不清的亲戚关系。 问题是，枕澄到底是不是那次救了曼温的人？ 他总觉得这个人身上充满谜团，想去清查吧，查到的东西又没什么价值。 祁朝微微蹙眉。 「仓月星……枕家？」枕澄听到这话离开的动作一顿，有些匪夷所思看着祁朝，「你在说什么东西？」 他什么时候跟这个家族扯上联繫了？ 祁朝只是复杂看着枕澄，也没讲个明白就离开了。 而枕澄见完姜冕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事情。 他也有联想过姓氏方面，毕竟这太明显了，他的姓氏也算是稀有，迄今为止除了仓月星的枕家，他还没遇到过和自己同姓氏的人。 原剧情里对于原主被拐前的事也没有具体说明，就一笔带过原主家境不错，剧情占比更高的是原主怎么帮曼温办事，全方面当个合格的小弟，死都不求回报。 如果他真是枕家的孩子，这会不会也有点太狗血了？ 不过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本小说，再狗血点似乎都正常…… 想到这，枕澄唿出一口气，不管了，不论结果是什么都对他本人造不成大影响。 枕澄刚回到主城区终端就显示有消息。 他看了眼，不出所料就是沈然迟打过来的，枕澄难得有点犹豫，不太敢接。 毕竟之前遭遇危险的时候他无视了好几次终端，依照沈然迟那个爱脑补的性子…… 他会凶死他的。 只是这不接也不行，枕澄把终端声音关到最小只听个响，然后才接通。 沈然迟沉默足足有五分钟。 久到枕澄险些忘记终端的存在，都快回到寝室了。 对方咬牙切齿的声音这才响起，「你怎么都不说话？」 「我这不是在等你开口吗……」枕澄慢慢停下脚步靠着墙，低头踢着小石子。 他有心想解释一下，但是这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三天时间，也足够沈然迟查清楚hy星发生的事了。 第42章 沈然迟没有凶枕澄, 他克制地深唿吸几口气，才勉强把胸口那股汹涌的情绪压制下去。 「你去列哲伦星才多久？」沈然迟隐忍道, 「这才多久？你遭遇的危险比你在伊萨星十多年还要多。」 枕澄轻声，「可我没出事。」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沈然迟直截了当地说，「回伊萨星。」 「你读的什么植物系根本为你带来不了任何价值，伊萨星才是最需要你的存在，我也是。」 「……」 「不说话？不想回？」沈然迟从未有哪刻比现在还要压抑，他不清楚枕澄一直待在那的目的，也不清楚枕澄为什么会突然卷进抓捕纪迁的事件当中。 枕澄什么都不跟他讲。 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在伊萨星他们是最合得来的伙伴，枕澄连后院那棵树的存在都告诉他了。 可现在, 枕澄既不说自己要做什么, 也不许他跟着过来。 沈然迟越是想, 越难压住心口的怒气, 他一字一顿道：「伊萨星是你的, 不是我的。」 「我知道。」 枕澄半响说：「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帮我管理伊萨星很辛苦，可我是真的……」 系统一直没出现。 或许是因为先前把他转移到别的星球耗尽了能量需要休息，又或许是在暗中观察他的行为。 总之, 现在不是一个坦白的好时机。 附近信号是满的，如果系统现在处于他猜测的后者情况, 那他这就等于把自己置放在危险的境地当中。 枕澄顿了两秒，「你要是有空, 去找姜冕吧, 管理伊萨星很辛苦，他能帮忙。」 沈然迟想说我们的伊萨星, 凭什么要把一个不熟悉的外人拉进来。 但他何其了解枕澄，几乎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话中有话。 他突然提起姜冕, 是不是说明姜冕知道些什么？ 沈然迟握紧了拳，慢慢说道：「所以，你还是不肯回来，是么？」 「会回的。」枕澄说，「过几天我会回来一趟。」 他明白沈然迟不看到人，估计是会一直不安稳。 况且，谁说他维护剧情就不能回伊萨星了？ 沈然迟又道：「回来的时候跟我说，我去接你。」 没有给枕澄拒绝的机会，他低声定定开口：「我急是我自己情绪不够稳定，不够理智，但是我是知道你的，我只希望不论做什么，你都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枕澄小声说：「会的。」 终端挂断，枕澄转角回寝险时些撞到夏此江。 夏此江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赶紧把人扶住，满脸偷听被发现的心虚，嘴硬道：「也没……也没听到多少，就听到他让你安全什么的。」 语气还有点酸熘，夏此江想问那边是谁啊，你亲人吗？但现在又不是问的好时机。 想到这他就悲伤，他以前好歹也是老大吧，现在却连问个问题都要瞻前顾后。 枕澄看也看得出夏此江没听到多少。 他松开被夏此江抓着的手，夏此江有些不大高兴地抿着唇，跟在他身边，「我好几分钟前就看到你回来了，但见你迟迟都没进屋，我这才想着出来看看，我真的没有听到多少。」 第70页 「我知道。」 「你没生气吧？」进寝室时夏此江瞥见谢时野，无视他继续道，「那……那你能告诉我你在跟谁打电话吗？当然不说也行，我就问问。」 枕澄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了看夏此江，夏此江挪开视线不和他对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破绽。 他很不对劲。 「你先前说要跟我说什么来着？」枕澄忽然问他。 夏此江嗯了声，没反应过来。 过了会儿，他才想起自己当时受刺激想和枕澄表白的事，夏此江面色一下僵住，只是这一步都踏出来了，叫他就这么收回去又不太甘心。 夏此江于是滚了滚喉结，缓慢开口：「就是……」 「仓月星枕家的人找你，你知道这事了吗？」谢时野突然起身询问。 话题一下被打断，枕澄也被转移了注意力，啊了声，「祁朝跟我说了。」 「他们挺急的，你没回来前来了三次我们寝室。」谢时野静静道，「你要不要先去看一下？」 本来枕澄是想等着他们来找的。 但他又想反正就这一个小时的事了，能迅速点解决也好，于是点了点头，又去看盯着谢时野满脸不善的夏此江。 注意到枕澄视线时，夏此江迅速变脸，高深莫测点头，「你去吧。」 然后枕澄就真的先去了。 夏此江立刻垮下脸，桀骜的眉眼深深皱起，三两步走到谢时野面前，盯着他质问，「你什么意思？」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他鼓起勇气要表白的时候说。 他知道这勇气有多难积攒吗？错过这次，下次夏此江都不确定自己还敢不敢再说。 相较于不爽的夏此江，谢时野仿佛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褐色的眼眸依旧是平静的，「怎么？」 他身形修长，语气平淡，夏此江发现他居然比自己还高那么一点点。 他于是退后两步紧盯着谢时野，光看外表，任谁都想不到三天前是谢时野毫无顾忌操控飞船沖入的黑洞。 就这样还说对枕澄没意思？ 真把他当傻子呢？室友情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况且，夏此江知道枕澄没入学前，和谢时野根本就不认识。 「你故意打断我的话。」夏此江声音很冷，「你知道我要跟他说什么。」 谢时野眸子微掀，「我不知道。」 「装，你就装。」夏此江冷笑，「s级精神力持有者骨子里都是傲慢极端的，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无非自己不肯承认而已，这也就算了，还坏我好事，你——」 「你说你喜欢他。」谢时野突然打断了夏此江的话，「那你了解他吗？」 夏此江骤然一顿。 他面露不虞，阴沉注视着谢时野，「你想说什么？」 「你了解他来自哪里，认识什么人，有什么梦想，最爱做什么事吗？」谢时野声音静静，看着不起波澜，可到了最后，他竟有些恶意地道，「你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来自伊萨星，不知道他的牵挂只有伊萨星，不知道他想把伊萨星建起来，更不知道他最爱发掘自己异能的上限。 可谢时野是知道的。 夏此江最讨厌他这副什么都不说却一开口就叫人讨厌的样子。 讨厌到夏此江又想跟他打架。 可他们要是打起来免不得得见血，到时候被枕澄瞧见了又不好解释，再说了万一谢时野这傢伙又搞什么小动作，到时候枕澄还得维护他。 想到这，夏此江气得不行，嗓音都满是狠劲，「是，你最懂了，你懂你的关我屁事啊。」 他早晚会知道的。 夏此江忍着怒气跟上枕澄，免得一会儿还得打架。 * 枕澄刚来到待客厅，就有人眼尖地看到他，并殷勤将他带进厅内。 刚走进来，枕澄就感受到压抑的气氛。 待客厅所有人都在看他，无数双眼睛齐齐放在他身上，其中包括祁朝和曼温。 枕澄和曼温对视一眼，曼温微微偏头沖他露出温和的笑，仿佛丝毫不在乎枕澄先前给他发消息引他去l路的事。 「……枕澄。」这是一道略有些哽咽的女声。 枕澄顺着声音来源看去，注意到众人视线中心的另一个人，也就是仓月星枕家如今的掌权人，枕蓉知。 看见她，枕澄就明白自己的猜测是准确的了。 他和她的眉眼，过于相似。 枕澄迟疑两秒，慢慢道：「你好。」 听到他的声音，枕蓉知忍了忍才避免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流出来。 她是枕家掌权人，所有人都说她能力强性子冷硬，她几乎从未在外面露出过失态的神情，枕蓉知生性也要强，从不许自己在外面示弱。 可现下她是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当年小澄被拐的时候才十岁，可恨那拐卖犯带着他东奔西走。 小澄身子本就弱，当年枕蓉知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抓住拐卖犯，天知道她当时听到拐卖犯说小澄死了，还被他扔进了垃圾堆时有多绝望。 她恨不得弄死拐卖犯。 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枕蓉知手段不干净，可身处她这个位置的人有几个是心慈手软的？ 但饶是如此她仍旧不解气，弄掉拐卖犯后枕蓉知不死心继续查，却再也查不出什么踪迹。 第71页 她也去拐卖犯说的星球看了，可垃圾场里什么都没有，枕蓉知甚至以为他被垃圾处理机器人给当成垃圾溶解了，枕蓉知那段时间翻来覆去睡不着，夜夜失眠到精神衰弱。 她原以为自己再也没可能见到他了。 幸好，幸好她是幸运的。 想到这，枕蓉知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没忍住决堤，她起身想抱抱枕澄，可是身处高位练就的超强敏锐力使得枕蓉知发觉，枕澄小幅度后倾了身子。 这是对陌生人下意识的防范。 枕澄也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小动作会被觉察，他在意识到枕蓉知想做什么的时候确实迟疑了那么两秒，但很快还是准备任由她抱一下安抚她的情绪。 但是没想到的是，枕蓉知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眼泪仍旧在决堤，却没再贸然伸手抱他。 「抱歉。」身为枕家掌权人，枕蓉知强迫自己冷静，并安慰自己他还不知道情况，他这些年来也活得不容易，这种条件反射的防范肯定是因为习惯使然。 可习惯也是养成的，想到这，枕蓉知心口微疼，深唿吸一口气，红着眼眶接过祁朝递过来的纸巾，边擦眼泪边道：「见笑了。」 第43章 祁朝微微皱眉, 看了眼四周还在傻眼吃瓜的几人。 无关群众很快被迫离开，曼温离去时, 偏头扫了眼枕澄的后颈，在注意到那颗不明显的小痣时，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弯了弯。 他走了出去。 祁朝也准备出去，「姑妈有事喊我。」 说着，他又看了眼从头到尾都显得有些沉默的枕澄，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原以为枕澄发现自己的身世, 虽不至于像姑妈那样激动，但至少也该有些特殊反应的。 可是没有。 枕澄站在那里, 身形高高瘦瘦, 眉眼精緻细腻, 他仅仅看着枕蓉知, 像是想安抚, 可也仅限于此。 他是在怀疑身世的真实性，还是时间太久，对枕蓉知早就没了情分？ 祁朝分辨不出。 但他知道姑妈可能要不如愿了, 因为枕澄大概率不会顺从她，被认回枕家。 别人的家事祁朝也不想花费太多心神, 他离开了待客厅，正要关门, 却忽的停顿。 夏此江竟然竟拦在他面前, 面露犹豫，和以前不友好的样子判若两人。 夏此江紧抿着的唇昭示着他心情有多不平静, 他沉了沉嗓音，指着紧闭的大门, 询问：「里面，他妈？」 祁朝不咸不淡，「你都听到了，还问？」 「什么态度。」夏此江转身走到旁边，自己单独坐下。 他怔着神。 夏此江刚刚没有进待客厅，他见里面状况不对便准备在外面先等着。 然后他就从守门的工作人员那听到一记勐料。 工作人员说枕家人早年丢了个孩子，现在孩子找着了，正认亲呢。 那个孩子是谁不言而喻。 夏此江说不出自己什么心情。 这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他抓抓头髮，又有些烦躁，还有种没法言说的感受。 枕澄如果真回到枕家，那要怎么办？ 他就真的不敢再表白了。 夏此江是很讨厌曼温之流的。 可他也分不清自己是单纯讨厌天之骄子，还是讨厌他们的做派，亦或者两样都有。 枕澄如果回了枕家，那就今时不同往日了，夏此江都能预料到，自己跟他估计会越走越散。 这是阶层带来的压力。 想到这就烦。 想到以前没把喜欢说出口就更烦。 都怪谢时野，非打断他的话，不然他现在是死是活早有了结果。 夏此江烦躁地啧了声，起身站在窗户旁边，他虽然听不清里面在聊什么，但好歹能平息一下混乱的心情。 待客厅内。 枕蓉知平復好唿吸后，便挤出笑扭头给枕澄倒了杯饮料。 她倒饮料的手都在颤抖，枕澄嘆了口气接了过来，道：「我来吧。」 说完便倒了两杯，另一杯推到枕蓉知面前。 他全程都表现得很理智，枕蓉知猜到他或许意识到什么了，但还是坚持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小澄，我能这么叫你吗？」 容貌姣好的年轻人轻点了下头。 枕蓉知便颤着声说：「你应该猜出我是你母亲……十年前是妈妈没看住你，才叫那不法之人找到下手机会。」 「原谅妈妈这段时间一直没去找你，也希望你不要介意妈妈调查了你很长一段时间，妈妈想确定以及肯定，才好叫你我都不至于失望。」 枕蓉知擦了擦眼泪。 她调查了那么多天，查不到的东西甚至是动用了人脉也要查。 最终她拿到手里的资料是最齐全的，她几乎知道枕澄十岁那年以后发生的所有事，也知道阿迈德那个老东西是如何打压他的。 要不是阿迈德已经死了，枕蓉知甚至想再狠狠教训他一顿。 枕澄微微沉默。 他不喜欢有人调查他。 对于这份母子关系，就如同祁朝所想的那样，枕澄确实没有什么实感。 他也没准备要被认回枕家。 可这些话枕澄不知道怎么开口，枕蓉知现在的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他要是说了实话，枕蓉知恐怕会崩溃。 而且她真正的孩子十岁那年就消失了。 第72页 枕澄静了几秒，抬眼看着枕蓉知好看的眉眼。 其实枕蓉知和他前世的母亲也挺像的。 然而只是眉眼相似，性格却不同。 他的母亲性子是柔和的，行事作风总是像水一样温柔，从不与人为难，强硬时也总是温婉笑着。 枕蓉知却是相反。 枕蓉知有些许低落，「你是怪妈妈调查你吗？」她敏锐觉察他异常的安静。 「算不上，但你要是现在让我喊妈妈，我确实喊不出来。」枕澄实话实说。 枕蓉知勉强道：「这很正常，毕竟那么久没有见了，小澄，回家吧，你的伊萨星妈妈会帮你处理的。」 根据调查的资料，她知道枕澄对这颗星球有多上心。 就是有些不解的是，他为什么不在阿迈德死的时候顺势彻底掌控伊萨星，反而是跑去什么机甲学院念书。 而且念的还是植物系。 他的异能还需要念这些吗？ 「算了吧。」枕澄忽然看着枕蓉知，慢慢道，「伊萨星我可以自己处理。」 「好，伊萨星你自己处理。」枕蓉知有些急，「但是枕家呢，小澄，你没准备回吗？」 「伊萨星我要自己处理，那么就不可能回的。」 他的声音很清澈，明明是很好说话的语气，可枕蓉知却忽然感到无力。 她明白他的意思。 枕家背靠仓月星，而仓月星是联邦的行政区，仓月星的一切都和联邦挂钩。 如果枕澄真的回去，那么他的伊萨星很大可能会被联邦以各种理由收走。 枕蓉知还记得阿迈德死的那段时间她去联邦总部开会，会议主题就是如何收復伊萨星。 收復伊萨星其实不是难事，难的是将伊萨星背后的那个植物系异能师也收復。 所以他们迟迟没下手，就想等着异能师先出面，他们可以详谈。 可阿迈德死后异能师就从未公开露过面。 会议上，枕蓉知是支持武力攻打伊萨星的那一派，可现在她查到了那么多资料，自然知道小澄就是被各方势力觊觎的异能师，她极其后悔当时在会议上发表的激进言论。 枕蓉知喉咙发哽，「小澄，你就不想念妈妈吗？」 他一直没主动开口询问她的情况。 这种态度还是挺让人伤心的，哪怕枕蓉知知道这很正常，小孩忘性大，更何况过了这么久，幼时的事忘得差不多了也是正常的。 只有大人会对那些记忆感到深刻，久久无法释怀。 可枕蓉知还是希望，枕澄哪怕流露一点对找到亲人的伤感，一点点也好。 枕澄有点疲于应付这种事，如果剧情再狗血点，枕蓉知要是个极品亲戚，他可能都没觉得有那么难应付。 真诚才是必杀技。 起码他对上这样的枕蓉知，完全说不出什么重话。 枕澄还是没法违心说自己有想她，于是只好转移话题，「关系我认了，但是认亲仪式的话别弄吧，我不想被联邦怀疑和枕家的关系。」 枕蓉知急着道：「相信妈妈，联邦不会强迫你什么的。」 「那你能保证，伊萨星不和联邦产生任何利益联繫吗？」 枕蓉知说不出话来。 「你小时候最心软了。」枕蓉知忽然喃喃自语。 枕澄便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是你儿子？」 「不，你是，血浓于水，我能感觉到。」枕蓉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澄，妈妈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 … 待客厅大门被打开的时候，率先出来的是枕蓉知。 枕蓉知面上的表情有些伤感，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没有在外人面前流泪。 而在她身后，枕澄收手，松开门沿走了出来。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眉眼姣好精緻，众人看看他再看看枕蓉知，发觉事情好像没有往他们以为的感人认亲方向走。 最重要的是，谁要是攀上了枕家这颗大树，就算是不激动那至少也得高兴吧？ 可看他样子完全不是那回事！ 夏此江倏然起身，他本想窜到枕澄身边询问情况，但枕蓉知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这就是……枕澄的母亲？ 夏此江犹豫了下，看了眼枕蓉知，下意识对比两人的相似度，发觉只有眉眼相似。 莫非枕澄其实更像父亲？ 说到父亲，夏此江想起听到的八卦，枕蓉知的第一任丈夫似乎死的也早，就在枕澄失踪没几年后。 那段时间星网全是枕家的八卦头条。 有人猜测枕蓉知一连两次失去最重要的人，会不会撑不下来，时间证明枕蓉知撑下来了。 并且还撑到峰迴路转，石头开花。 她找回了失踪十年的孩子，这本身就是个奇蹟。 夏此江微微抿唇，谢时野说他不了解枕澄，他当时是承认的，可现在才有些实感。 他甚至不知道枕澄来自哪颗星球。 他被拐走后，过得好吗？他是怎么长大的？会不会活得很艰难？ 枕澄从未跟他提过。 他始终站在那条线外，明明看样子已经很熟了，可是再一发觉，就能发现两人之间还存在着暂时无法跨越的距离。 枕蓉知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听着倒也还算正常，她说她准备回仓月星了。 第73页 四下无人时，祁朝跟上枕蓉知，「姑妈，他答应回枕家了？」 枕蓉知黯然道：「没有。」 果然如此。 「他怎么说的？」祁朝问。 枕蓉知虽然陷在悲伤情绪中，可她到底是枕家掌权人，有些警惕是刻入骨子里的。 小澄没暴露的事，她也断然不可能坏他的事。 于是枕蓉知便苦笑摇头，「太久没见了，他不想回也正常，是我亏欠他，这么久才找到他……」 第44章 另一边, 枕澄刚回到寝室就发现姜冕又给自己送了吃的。 他那发生的事姜冕也听说了，姜冕其实想问在枕澄的预知里,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但谢时野还在，姜冕不好开口，只能转移话题，稍稍低沉：「明天军训结束了。」 「这么快？」枕澄意外，「满打满算我们只帮了三天的忙，另外三天光处理纪迁去了，不用延长吗？」 「不用, 延长反而会打乱你们学校制定的教学计划。」姜冕解释，「剩下没做的会由列哲伦政府接手, 这颗星球已经正式被纳入列哲伦政府资助的扶贫星名单了。」 「那你是不是也要离开了？」枕澄看向他。 姜冕垂下双眸, 声音低了低, 「是, 明天过中转站的时候, 我会带着我的部下直接离开。」 可能是因为和姜冕共享了秘密，所以枕澄现在觉得姜冕很亲近，说起话来也不用顾忌什么。 「那回去后记得终端联繫。」 姜冕展眉, 「当然会的。」 一直没说话的谢时野微微偏头，看了眼枕澄的表情。 随后他收回视线, 垂下眼眸。 谢时野其实可以发觉，枕澄和姜冕单独在那颗落后星球时必定是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发生了什么, 他猜不出来。 谢时野紧抿着唇, 心情忽然有些低下，他有些不太明白自己。 很多地方都不明白。 夏此江总说他对枕澄心怀不轨。 他承认, 因为小时候的特殊相遇，枕澄在他这确实是特殊的。 他也是因为他才对植物产生的兴趣。 可是……喜欢？ 他懂这两个字的分量, 却不明白。 谢时野没喜欢过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要他理智分析自己的心情，他其实也是分析不出的。 他只知道他现在确实有些不高兴。 「你先吃饭吧。」姜冕再次出声，「这几天你的饮食规律很混乱，你胃本来就不好。」 枕澄点头，弯了弯眼，「知道了。」 姜冕又叮嘱了一些，这才不得不离开。 目送枕澄走到餐桌旁开始解决手里的午餐，谢时野才说：「我也是会做菜的。」 嗯？枕澄掀起浅蓝色眼眸看他，迟疑了下夸道：「那你挺厉害的，我就不怎么会，你别看我喜欢吃这些，但我做菜方面确实是没什么天赋。」 「我有天赋。」谢时野便道，「我可以帮你做。」 枕澄以为他在开玩笑。 就类似于那种改天请吃饭的玩笑，谁都知道是客气，都不会当真。 可是谢时野表情好认真，枕澄就不太能以玩笑的态度点头。 就在枕澄捏着筷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时，夏此江从外面走了进来，平时嚷嚷着话很多的他，这会儿就跟谢时野一样安静。 进来后就坐在床边，一副遭受到了什么打击的样子。 枕澄觉得最该沉默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他才经歷了找回母亲的狗血事件，怎么着也得象徵性沉默一下？ 于是整个宿舍都安静了。 谢时野反倒成了不太习惯的那个。 他安静几秒，起身往外走去。 枕澄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但是没过多久就知道了。 下午的时候，谢时野带着自己做的菜找上枕澄。 哪怕这次他依旧和姜冕撞上了也没有后退，而是把自己做的菜放到枕澄面前，认真看着他道：「我做的，你可以试试。」 枕澄眼眸微睁。 一旁的姜冕皱起了眉。 见枕澄不动，谢时野把饭盒打开，坐到了他对面，「我是认真的，合你口味的话我以后可以帮你做。」 「……」 枕澄啊了一声，确定谢时野是认真的，一时有些失语。 他怎么觉着……现在这个场面有点不太对劲。 明明没有硝烟味，但他却仍觉得好像有什么在打架。 「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枕澄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做菜还挺浪费时间……」 「不会。」谢时野说，「你不用客气。」 他微微蹙眉，「他给你做就行？我做就不行？」 枕澄好半响才意识到谢时野口中的「他」指的是姜冕。 不是，你跟姜冕比这个干什么呀？ 顶着谢时野偏要比较的目光，枕澄还是很给面子吃了他做的菜，味道很好，明显能尝出，这味道并不是临时看看菜谱就能做出来的。 他于是夸了两句，谢时野便理所当然说道：「你以后想吃的话，我给你做。」 「谢谢。」 枕澄没再进行无意义推脱，干脆先道了个谢。 * 次日。 枕蓉知在踏上回仓月星的飞船之前，特意等了会儿。 等到枕澄出现了，她很快迎了过去，「小澄。」 第74页 枕澄迟疑一下，「路上注意安全。」 他想了一圈该怎么称唿，可这层特殊关系在，他称唿什么都似乎不太行。 枕蓉知双眸黯淡，「妈妈会的，你也要小心，回学校后有什么事需要处理就给妈妈打终端，还有你放心，我们的关系暂时不会被传出去的，上下我都命人打点好了。」 「还有……」枕蓉知似乎是有所顾虑，半响才低声问他，「有空的话，你能来一趟仓月星吗？去看看你父亲的墓。」 「我会的。」 枕蓉知有些欣慰，「你父亲当年去世得早，如果他能活着发现你还好好的，他肯定会高兴的。」 她的第一任丈夫虽然是商业联姻才结的婚，但他人其实很好，温和儒雅，枕蓉知主外他便主内。 他死后，枕蓉知孤独了好几年，才遇到了现在的丈夫祁通。 她一生坎坷颇多，但最终结果似乎都是好的，枕蓉知想到这，对于枕澄喊不出口的那声母亲便也有些释怀了。 她轻轻笑，开着玩笑，「小澄有谈过恋爱吗？」 枕澄无奈，「没，暂时不想这些。」 枕蓉知查了他的资料，当然知道他没有谈过恋爱，只是作为母亲，她难免想多和他聊聊天，能多说两句话也是好的。 这次分别，她会很忙，小澄也没什么时间，再见面恐怕要好一段时间之后了。 「恋爱其实不耽搁什么的。」枕蓉知轻轻说道，「伴侣可以给你提供情绪价值，你也别把恋爱当成是件麻烦事。」 她觉得小澄这么些年很孤单。 如果能有个毫无顾忌就能信任的存在，那也是好的。 可这样的人少有。 枕澄忙回头看了眼学校派来的飞船，找着藉口跟枕蓉知说道：「我得走了。」 「好吧。」枕蓉知站在这目送枕澄离开。 望着那道背影，她心中有欢悦，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走之前，枕澄还跟姜冕道了别。 随后他才走进飞船，枕澄本想直接如往常那般坐到谢时野身边，可他身后夏此江的视线存在感太强，被那么瞪着，枕澄脚步一时迟疑。 他越过谢时野。 谢时野微顿，回头看他，夏此江盯着枕澄移动的身影，急不可耐，「这里，坐这……」 枕澄直接自己单独挑了个座位。 夏此江皱着眉回头，却发现枕澄身边空无一人，他的心情登时好转，想都没想，夏此江很快就起身，打算厚着脸皮坐过去。 枕澄发现他的目的，神情自然挪到外面这个位置坐下，并微微伸长腿，挡住让人进的空隙。 飞船上空位很多，坐不满的，没必要非挤在一块儿。 夏此江见状轻轻皱了下眉，就在枕澄以为他会知难而退离开时，夏此江站那不动，咕哝说：「你坐里面呗。」 「……」枕澄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挪到外面坐下？」 夏此江理直气壮，「我不知道。」 他脸皮是真的厚，让枕澄嘆为观止，枕澄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就以沉默应对。 时间久了，夏此江抓抓头髮，有点烦躁地说：「干嘛不跟我坐？」 「座位那么多，我们为什么非得挤一块儿？」枕澄反问。 为什么？喜欢啊！ 夏此江咬牙切齿，有些气闷，又觉得枕澄是不是太直男了点，他都这么主动这么不对劲了，他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呢？ 连猜都不猜的吗？ 见枕澄真没挪位的意思，夏此江也没脸皮厚到把他挤进去坐，他倔强地和枕澄对视半响，然后才灰熘熘滚回自己的座位。 发现谢时野还在看戏，他便瞪了一眼，看看看看个屁啊！主动才能有对象！ 谢时野面无表情收回视线，一直无意识提着的唿吸微微松了松。 他垂眼给枕澄发送终端。 * 军训结束后，植物系恢復正常教学。 而枕澄原本以为已经离开了的姜冕，竟在第二天出现在了他的寝室楼下。 枕澄收到姜冕终端时，怀带几分怀疑和犹豫，走到阳台往下看。 清晨正是宿舍附近人多的时候，来来往往皆是喧闹。 四周无风，人群熙熙攘攘。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微微抬起头望着这边的姜冕。 姜冕肩宽身长，站在那如同铜墙铁壁，不容忽视，深邃英俊的五官格外硬朗，注视他的样子专注认真。 过了会儿，枕澄转身往楼下走，谢时野见状问了句，以为他要提前去教室，枕澄便实话实说姜冕来了。 闻言，谢时野收拾东西的动作骤然顿住了。 他抿直唇线，放下东西跟了两步，没几步他就转身去阳台，往下看去。 - 「你怎么来了？」 枕澄不敢耽搁，下楼梯速度很快。 他微微喘着气，体力是真的不太行，姜冕看着他润亮的眼睛，喉结微微滚动，声音缓慢，「走之前忽然想起一件事，没有跟你说。」 「什么事非要当面说？」枕澄指着腕间的终端，示意道，「你可以发这个，我看得见的。」 第45章 姜冕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 那只白皙的腕骨已经没了红痕, 上过药红痕消得干干净净，半点疤都没有留下。 他连手腕都是消瘦的, 他曾经用手圈住过，皮肤温热，却单薄得仿佛一折就断。 第75页 曾经在羽秤星，姜冕总想带他锻鍊身体。 如今看来是锻鍊不起来了。 想到要说的话，姜冕心中半是紧张，半是轻松，面上却半分不显, 他逐字逐句认真道：「很重要的事，必须当面说。」 「这么重要？」枕澄狐疑, 左右看了两眼, 拽着他的胳膊走, 「那找个隐蔽点的地方, 这里人多。」 他们找了一圈才找到没人的位置。 枕澄松了口气, 「你突然过来的事校方知道吗？」 「我并没有跟他们说，但毋庸置疑，他们是知道的。」 也是, 姜元帅的行踪多少人盯着，恐怕从他返回列哲伦星开始, 这消息就已经传到这边来了。 「好了，那你说吧, 是什么事？」 问之前, 枕澄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例如纪迁半路跑了, 或者和系统有关的事。 因为他觉得只有这种事才值得姜冕忽然打乱行程来一趟。 枕澄微微掀起浅蓝色的眼睛，望着姜冕, 等待接下来的话。。 姜冕却忽的错开视线，开口，声音竟轻得有些听不清，「你想谈恋爱吗？」 嗯。 嗯？ 什么？ 枕澄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他看着姜冕很认真很严肃的表情，一时便有些迷茫，「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对我很重要。」姜冕说。 枕澄张了张口，迟疑道：「这能有什么重要的，你们军队还搞调研？实话实说，我不想。」 「是现在不想，还是以后都不想？」 「以后的事我没想过，现在没兴趣。」枕澄实话实说，「你看伊萨星现在这样，我哪有空。」 「管理伊萨星和你谈恋爱不冲突。」姜冕竟说了句和枕蓉知一模一样的话。 枕澄有些讶异地睁大眼眸，确定姜冕是认真的后，「……你怎么跟我那……妈一样？你不会想给我介绍对象吧？」 「是有点想。」姜冕点头。 「……」 枕澄陷入了沉默。 他开始思考，是自己没睡醒还是姜冕得了失心疯。 姜冕他自己都没谈过恋爱，竟然来给他介绍对象了？ 这什么意思啊？这合情合理吗？？ 理智告诉枕澄，姜冕应该不止想说这些，他于是抿唇，勉强问：「你是看到谁了？觉得很适合我？我认识吗？」 看枕澄缓过劲来，姜冕这才沉稳地接着往下说：「没看到谁，适不适合你说了算，你认识的。」 他有问必答，说完似乎不想再进行无意义的你问我答模式，于是姜冕干脆又直白道：「我，适不适合你说了算。」 枕澄：「……」 枕澄：「？」 枕澄以为是自己理解有误，或者是把风声听成了姜冕的那句「我」。 他是真不觉得以战神着名的姜冕会说这些话，大脑有些宕机，好半响才开口：「什么？」 姜冕更直白：「我喜欢你。」 「返程之前我就想跟你说，准确来说来你们这军训，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跟你说出这几个字。」 「但直到离开我都没敢说出口。」 「过段时间我要出任务，不知道下回再见面是什么时候，所以我过来了，我总不能一直拖着。」 姜冕前面说得有些快，后面则是慢了下来，「你看看我，合不合适你说了算。」 枕澄这回听清楚了，也听懂了。 他看着姜冕，发现他神色极其认真，半分开玩笑的迹象都没有，于是原本那句你是跟部下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吗便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枕澄应对这种情况当然相当熟练。 他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平时对他表白的人也很多，不论是在伊萨星，抑或是在这里。 他拒绝这些人向来熟练。 因为都是些陌生人，所谓喜欢不过是对脸见色起意，拒绝起来也不用有什么负担。 但是姜冕不一样，他跟姜冕太熟了。 熟到他完全不知道姜冕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份心思，听他的意思，是在来军训前就有了？ 可中途他们那么久没见，怎么可能呢？ 枕澄倒是也想直接拒绝姜冕。 但太熟的人拒绝起来，总得想好措辞，一句你是个好人并不能打发人。 于是他只能先静默，而姜冕也安静着，等待他反应的时间。 「在羽秤星的时候？」过了会儿，枕澄开了口。 姜冕身子微微松懈，起码枕澄还愿意平和和自己交谈，「是。」 「因为什么？」枕澄又问。 「因为……」姜冕停了下，似乎想到那时候发生的事，不禁轻轻笑了一笑，「觉得你装成熟的样子很可爱，因为你对植物极强的专业素养能力，也因为你平时为了逃脱机甲训练各种装病，还有……」 谈起这个他似乎滔滔不绝，枕澄很快就喊停，看着他咕哝道：「什么叫我装病？你讲的这些能算做喜欢的原因吗？」 「当然算，这些组成了你。」 姜冕很认真。 那时候枕澄年纪小，可是却远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他说他装成熟，并非是指他不成熟。 而是说他太过成熟，在那个年纪，他应该开心快乐，而不是每天想那么多东西，连觉都睡不好。 可是姜冕却也知道枕澄身处环境特殊，他只有这样才能博个更好的未来。 第76页 枕澄这下十分确定姜冕是认真的了。 可越是如此，越是要慎重对待。 枕澄想了许久，姜冕便看着他，仿佛看一眼少一眼，专注得不能再专注。 最终，枕澄伸手挡住他的目光，认真道：「我们并不合适。」 姜冕一动不动，继续听着。 「你是元帅，平时南征北战，而我是伊萨星星主，阿迈德刚死没多久，过段时间我会非常忙，乃至于几年后，我可能都在引领伊萨星融入主流星球的工作中，我们见面时间或许会非常少，就如同那年我们离开羽秤星后就再也没见过一样。」 「这是生活层面的不合适。」 枕澄继续道：「伊萨星星主和联邦战神元帅，这是社会乃至政治方面的不合适，我不可能会带着伊萨星併入联邦，而你的立场是联邦。」 「你性格强硬，我同样也是，吵架的时候谁也不让谁，可能会打起来。」枕澄开了个玩笑，「我打不过你，这是性格方面的不合适。」 他列举了一大堆，接下来轮到姜冕一一回应反驳了。 「我不可能一辈子都给联邦做事。」姜冕客观讲述事实，一句话回答了上面列举的两个不合适。 他回答第三个不合适：「在一起的话总得有人服软，我不会跟你吵架打架，就算真起了争端，我肯定是服软的那个。」 姜冕十分坦诚，「说了这么多，可最重要的一条你没有回应。」 「你对我有一点感觉吗？」 话音落下，周围便只留下晨风的声音，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喧闹，如同置于这座城市最后方，并不清晰。 枕澄看了姜冕一会儿，姜冕也静静看着他，等待着回答。 最终，枕澄嘆了口气，轻轻摇头。 姜冕沉默几秒，「看得出来。」 他面对枕澄时心中总是想法繁杂，每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说出来的。 而反之，枕澄则率性坦然许多。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对待心上人总是会小心翼翼的，枕澄平时对他的反应已经能说明很多。 枕澄跟着静了几秒，倏然笑了笑：「我明白你特意过来告诉我这件事，肯定是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的，我之前确实没发现你有这些心思，只是觉得你有些奇怪。」 他道：「现在把话说开，你是个果断理智的性子，我相信你可以调节好。」 姜冕想说，你是不是对我太有信心了？ 但他没说。 枕澄已经拒绝他了，他这时候再说这些也只是给他徒添烦恼。 况且，这并不代表姜冕就要就此放弃。 现在不喜欢，他可以追。 姜冕于是微微垂目，半响也轻轻笑了一笑，「我心中有数。」 枕澄见他笑，顿时以为他想通了，心中松了口气，对待陌生人的表白他可以断然拒绝不留余地，但是对于熟人，他还真怕自己没发挥好熟人变仇人。 「我快上课了，你也快回去吧。」枕澄轻松道，「有事终端聊，再见。」 「再见。」姜冕看着他的背影。 * 回到课室，枕澄坐到了座位上。 他还没吃早饭，现在有几分打不起精神来，枕澄嘆了口气，伸手就要往桌上靠，准备应付过这节课。 然而就在这时，空气里忽然传来一阵很香的气息，他下意识抬眼，对上一个装着早餐盒的塑胶袋。 谢时野微微移开塑胶袋，在枕澄怔住的目光下递过去，「给你的。」 说着，将手里的早餐往他桌上一放。 枕澄彻底回过神，不由得坐直身子，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早餐？」 他把袋子拎过来，顺便道：「谢谢。」 「早上你离开得急，又是卡着上课时间回来的，所以我猜你应该被事情绊住了。」谢时野说着，平静的嗓音忽然顿了一顿。 他看着枕澄，状似无意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枕澄打开餐盒，「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对了早餐钱多少？我转给你。」 「……」谢时野见状没有再多问，明白枕澄的性子，他微微垂下眼，回座位前只留下一句，「我借了学校的厨房，我自己做的不要钱。」 枕澄有些愕然。 他没想到谢时野在hy星说的话那是半点不掺客气，他是真的给他做了早餐！ 第46章 无功不受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枕澄心头一下蹦出这两句话，怎么想也想不出谢时野为什么要这样。 他有些沉默地吃着早餐, 课堂中偶尔会递给谢时野一个视线。 而谢时野何其敏锐，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枕澄在看自己。 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不太能确定自己的想法。 或许真是像夏此江所说的…… * 姜冕返回列哲伦星的事如风过境，很快学校上下都知道了。 就连他在植物系宿舍楼下等人的事，同学们也是好一阵猜。 这时候，先前有些冷寂的校园论坛再次活络起来，有人发了条帖子。 【元帅等的是植物系那个新生学霸, 我想到之前军训时他们的互动，合理怀疑, 他们肯定有什么。】 最近植物系考了试, 枕澄各项成绩依旧第一, 于是他们换了称唿, 开始叫他学霸。 第77页 帖主：【如题, 李涛合理性。】 【不用讨论了，他们肯定不对劲，姜元帅这次回来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没带任何人，而且一来就直奔植物系宿舍楼, 很难说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对，我是这届新生, 偷偷给你们透个底, 这次去贫困星扶贫的时候出了点事，学霸被逃犯给绑架了, 然后他们消失了三天，对了还有曼温学长他们, 我听说他们每个人都落到了陌生星球，而凑巧的是，只有姜元帅和学霸是在一颗星球，也就是说他们有两到三天的独处时间！】 【我也听说了这件事……问题是姜元帅以前从不见和谁有过这些传闻，真的感觉是真的！】 【感觉不是吧……我今天去给学霸表白了，虽然学霸照例拒绝了我，但我发现他给的理由是俗套的好人卡，而不是说自己非单身……】 【好好奇啊靠，你们谁去问问他到底脱没脱单。】 次日有人回復了这条帖子。 【我回来了，我去问了，他确实是单身的。】 【啊……莫名有点失望。】 【我开心死了！这证明我还有机会！】 【谁知道他到底什么来头啊？姜元帅喜欢他，然后夏此江那个脾气爆的人都跟着他跑，哦还有我们这届新生顶级精神力持有者谢时野。】 【不是，就我觉得不对吗？枕澄对植物的感知能力那么强，怎么可能才a-精神力？而且他还没半点异能？？】 【对啊……我好早就想问了，关键他不仅是理论强，实战也厉害，我们上实验室培育植物的时候，就他一个人培育出来了，这高低也得觉醒个植物系异能吧？】 论坛的风向从cp真假变成了枕澄的精神力和异能。 夏此江的心情却没法跟着论坛风向走。 他反覆翻了翻姜冕返程列哲伦星的时间线，然后又和那天对比一下，骤然发现枕澄当时确实是有些不对劲。 那时候夏此江刚下课，例行跑去植物系找枕澄。 可枕澄却一直看终端，他偷偷瞥了眼 是姜冕无疑。 不知道姜冕说了些什么，枕澄接下来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夏此江特别烦躁他的注意力不放在自己身上，于是强掰着他的脸让他看自己。 他还在那觉得枕澄的脸好软，枕澄却反手就把他推开。 以前他跟枕澄不是没有过肢体接触，虽然这次接触是有点过了……但是明显是枕澄的反应更大！ 夏此江越想越不对劲。 越想也越不得劲。 他寻思自己该不会是被姜冕弯道超车了吧？ 夏此江有些烦，神情烦躁地关掉终端起身，而正在他旁边尝试荔枝和草莓味营养液的小弟看了他一眼，见怪不怪。 每当老大情绪不对的时候，一定是因为脑补了什么有关枕澄的事。 他们知道老大的心思，也劝老大直接莽去表白，但平时直来直往脾气爆的老大，在感情这方面就是怯懦。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真被拒绝又怎么样呢？ 不过就是继续追，追不追得到也不急于这一时对吧？ 他又不说明心意，人家哪会知道他有这心思啊。 夏此江去找枕澄的路上给他发了消息，约他出来玩，就在两人刚见面没多久去过的电玩城。 列哲伦星最近风平浪静，或者说是整个星际都有些风平浪静。 就连联邦都没怎么弄出动静，要知道以往联邦最喜欢的就是颁布各种合法但有病的条例，他们还很喜欢收復星球，尤其蒂卡罗星，联邦疯狂想收復。 可惜蒂卡罗星本钱太足，轻易收復不下来。 就连伊萨星，联邦最近似乎也不怎么关注了，全世界都变得有些风平浪静。 枕澄到电玩城的时候找了一圈才找到在墙边凹造型的夏此江，他直接走过去没好气道：「又约我打游戏？」 夏此江迅速站直身子，瞥了枕澄一眼，脑袋里不由蹦出论坛上的八卦。 他的语气就不自觉变得有点酸，「游戏次要，我找你问点事。」 枕澄心说你问就问，到电玩城问？ 「你问。」 夏此江盯着问：「姜冕上次找你来干什么？」 「……」 这个问题件夏此江上回也问过，但枕澄当时没有回答。 因为枕澄觉得表白这种事算是你知我知的私事，第三个人没有必要知道。 现下夏此江再问，枕澄照样像上次一样没准备回答，「不是说了么？没干嘛。」 「我不信。」夏此江豁出去了，不跟他打哑谜，「他是不是来跟你表白的？」 总算说出来了。 可是夏此江心中却没有丝毫松懈，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更想说的那句话还没说出口。 枕澄已然怔松。 这反应叫夏此江一下看出真相，顿时咬牙切齿，「——我就知道。」 竟然真的被弯道超车了！ 枕澄没说话，怔愣住。 夏此江第一次问这个问题是在事发当天夜里。 那时候他正好收到姜冕消息，姜冕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到了联邦，将纪迁关押的事情也很顺利。 不等枕澄看了回復，几乎是一条消息接着一条，姜冕又发来一句。 他说他准备追他。 这让原本以为姜冕想开了的枕澄被打了个措不及防，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夏此江用手碰他脸叫他看他。 第78页 枕澄一下就把他弄开了。 这不怪他反应大，他被姜冕影响了，姜冕那段时间一直不对劲，突然憋了个大给他表白。 夏此江这段时间可不就是不对劲么！ 「你答应他没有？」夏此江磨磨蹭蹭明知故问。 虽然看反应枕澄多半是没答应，但是不得到个准确的答案，他心底总觉得不安。 枕澄没有如夏此江愿直接回答。 他先是沉默几秒，然后才开了口，反问道：「你总问我这些问题做什么？」 夏此江先是心虚，但很快就化心虚为兴奋，枕澄问这问题，肯定是觉察到他不对劲的态度了。 要换做别人发发觉心思，多少会慌乱，但夏此江脑迴路异于常人。 他想的是，既然自己怎么都不敢开口，那不如由枕澄来戳破。 然后他再愉快承认！ 夏此江努力绷着脸，显得一本正经，「好奇，不能问吗？」 他眉眼是有些不好惹的桀骜，眼尾有些长，微微上挑时，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枕澄见状，稍迟疑一下。 他换了个问法：「你现在还拿我当小弟吗？」 你现在还拿我当小弟吗，和我还是你小弟吗？问题目标是同样的。 可其中的意思却截然不同。 夏此江当然知道枕澄这么问的目的，「不是，我现在不拿你当小弟了。」 「……」枕澄揉了揉眉心，「你知道姜冕跟我表白前，就跟你一样很不对劲吗？」 夏此江暗喜，「这我哪知道啊。」 枕澄也不想胡思乱想的，可夏此江这表情太好猜了，他倏然直起身，夏此江不明所以，下意识跟着起身。 「怎么了？」 枕澄先道没怎么，然后又说：「我没答应他，我目前不准备谈恋爱。」 「……」夏此江无头无尾说了句，「哦，那你现在是在拒绝我？」 枕澄慢吞吞道：「一句话有无数种理解方式，你当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理解。」 「那既然这样，我把刚刚没说明白的话跟你说一遍。」夏此江现在看着相当冷静。 他甚至有闲心笑，声音变得跟枕澄一样慢吞吞的，逐字逐句，毫不含煳，「我是喜欢你，送药前就有那意思了。」 大抵是已经被拒绝，他干脆豁出去了，把以前想说没敢说的话通通说出口，「可是你就他妈会气人，硬是看不出来，我这辈子黏过谁啊？不就你吗，我这么黏你你就不会猜吗？」 说到最后，夏此江甚至开始反过来控诉枕澄。 枕澄：「……」 6。 「反正你已经拒绝我了，那我以后就不收敛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我每天都会跟你说一遍。」 他的理直气壮溢于言表，枕澄大半响都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枕澄语气平平：「那我刚才的拒绝有意义吗？」 「当然没有。」夏此江哼道，「我不信难道姜冕被你拒绝后立马就放弃了？」 枕澄睁眼胡说八道：「他当然立马就放弃了，当断则断，他性格很理智的。」 「哦。」夏此江合手拍了一下，眯着眼道，「那正好，少一个情敌。」 枕澄：「……」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正确流程不是应该开始审视自己，并分析继续追下去的沉没成本吗？ 「那除姜冕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跟你表白？」 就在枕澄心情略显麻木的时候，夏此江突然又问了句。 枕澄道：「我记得我昨天收情书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 第47章 枕澄觉得夏此江在讲废话。 夏此江沉默几秒, 耐心十足问：「我的意思是，你周围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熟人跟你表白？」 「没有。」 那就好, 看来谢时野还没动静。 想到这里，夏此江心情更好了。 目前看来，他的胜算是最大的。 姜冕身份特殊，现在又远在联邦，根本不可能时时都有时间来找枕澄。 前段时间他突然表白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毕竟……一旦走太长时间，很容易被人忘记。 谢时野什么心思夏此江现在也不是太确定了, 但他能确定的是，只要谢时野什么都不说, 就枕澄那个直男性子, 他是不可能再被弯道超车的。 虽然被拒绝了, 但夏此江全然没有被拒绝的打击, 他心情兴奋, 拽着枕澄往电玩城里走，「我们来玩点什么。」 枕澄挣开夏此江的手，觉得夏此江的反应有些不太对, 「我们应该保持距离了。」 夏此江眉头一竖，瞪眼看他, 「什么意思啊？干嘛保持距离？」 「我现在拒绝了你，再跟你待一块有吊着你的嫌疑……」 「吊呗。」夏此江毫无顾忌, 并且隐隐能看出一丝嚮往, 「我巴不得被你吊着，反正保持距离什么的你别想了, 男朋友当不成还不能当朋友了？」 枕澄：「……」 6。 枕澄想了想，觉得既然夏此江自己都不在意, 那他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他已经明确拒绝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枕澄跟夏此江在电玩城玩了会儿。 最后游戏结束的时候，两人准备原路返回，只是这才刚出游戏城，夏此江心中警铃便一下敲响。 他站在枕澄身边，远远看见两个面容陌生的女生走了过来，这种场面夏此江见得多了，几乎不用多想，他就知道这两人肯定是来找枕澄要联繫方式的！ 第79页 枕澄觉得，就算继续跟夏此江接触也不会怎么样。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夏此江站到他跟前，挡住那两名女生要联繫方式的身影，并以心照不宣的态度颔首不语时停止。 两名女生很快懂了，虽然有些可惜名草有主，但她们没有再多说什么造成困扰，而是默默离开。 夏此江回头就见枕澄静静盯着他看。 「干嘛。」夏此江有点心虚，但还是抬起下巴，「你想给她们联繫方式？」 「没想给。」 「那我帮你挡住麻烦，你还瞪我。」 枕澄慢吞吞道：「只是觉得你要是一直这样的话，就算我们没什么，外面都能传出一点什么来。」 「传呗。」夏此江心中暗爽，目光紧紧盯着枕澄，「你应该不会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谣言吧？」 他巴不得传呢，就算是假的，听着那些人说他和枕澄的绯闻他也高兴。 就跟之前全校都在说姜冕和枕澄一样。 最好论坛上再多来几个帖子，分析他和枕澄的现状。 「那你还真想错了。」 然而出乎夏此江意料的是，枕澄竟然反驳了他的话。 枕澄走到夏此江面前，边走边道：「我非常在意我的名声。」 「你什么意思啊。」夏此江咬牙跟了上去。 「绯闻少一点，有益于将来找对象。」枕澄回头看见夏此江追了过来，依旧悠闲自得道，「毕竟我也不想我将来的对象因此不开心。」 胡说八道真的很愉快，枕澄现在已经找到对付夏此江的办法了。 夏此江阴阳怪气，「那做你对象真有福气，可惜这福气我没有。」 「……」 「之前你跟姜冕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面澄清？」 他脑袋转的还挺快，枕澄想了会儿才说道：「姜冕身份特殊，这种不着边际的谣言很快就会消失的，我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夏此江沉默了。 他抓抓头髮，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倒是没再倔强说点什么。 两人一道回到学校，夏此江回寝室前，问枕澄，「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对吧？」 枕澄嗯了声。 「那你到时候别疏远我。」夏此江像是很不放心，反覆提了好几次。 枕澄回应了会儿就没耐心了，直接说要走了，夏此江于是闷声哦了声，他一个人推开寝室门，望着空荡荡的寝室陷入沉思。 他已经表白了，答案是被拒绝。 接下来是追人…… 可追人应该怎么追？ 送花送礼物？这些枕澄肯定是不会喜欢的，甚至可能会因此感到不高兴。 夏此江没喜欢过谁，根本没有经验，想了想他还是把李宽叫来充当军师。 * 回到寝室后，枕澄脑海里突然响起略显卡顿的机械音。 他脚步倏然一停。 太久没听到这道声音了，枕澄险些都快忘记系统的存在。 他微微垂下眼往床边一坐，喝着从外面带回来的饮料，等待系统开机。 谢时野不在寝室，现在寝室里就他一个人。 过了会儿，系统机械音变得丝滑流畅，【维护「纪迁逃离hy星」剧情失败。】 【现开启补救措施，请宿主营救纪迁逃离联邦，并确定他将在此后几年不被联邦所捕获。】 和想的差不多，枕澄咬着吸管，没有讲话。 过了会儿，系统的声音这才再次响起，【纪迁是你故意算计的，对吧？】 闻言，枕澄顿时笑了，他眉眼精緻，唇形优美，笑起来十分好看，「怎么会呢？」 系统沉默，机械音都能听出几分愤恨，【否则姜冕怎么会出现在那？】 「姜冕是联邦元帅，能力不凡，在原剧情里还是主角曼温最强大的靠山，你觉得他能发现不对，这点很奇怪吗？」 枕澄慢条斯理的，「况且你也说了，姜冕在hy星，剧情很大程度会偏移，所以才叫我辅助纪迁离开，可还是失败了，这难道不能说明姜冕的能力很强吗？」 「你怎么会以为是我故意算计纪迁呢？」 他说话时语调很缓慢，系统饶是再愤怒也被他的态度所影响，不由得顿了两秒，【那你当时切断信号干什么？】 系统的问题很直白，枕澄知道它也没那么蠢，于是微微垂眼，神情自若道：「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信号。」 系统想说你骗鬼呢，就听枕澄不疾不徐补充了一句，「怎么了？你这是觉得我消极怠工，还是觉得我没和你站同一阵营？」 「和你作对于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他真是倒打一耙的好手，问题一下又被抛回到系统这里，系统还得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回答。 过了会儿，系统说：【没有好处，所以我们是绑在一块的。】 【这次为了把你运到别的星球，耗费了我很多很多的力量，才以至于到现在我才开机。】 系统也学了那么点人与人之间的话术，【是我救了你。】 枕澄微微一笑：「真是谢谢啊。」 救？ 系统的所作所为有哪个担得上救这个字？ 他陷入危险是因为什么？因为它非要他帮纪迁逃走，非要他跟着剧情走。 它把他运去别的星球是因为什么？因为它目前还需要他，它不救他不行。 第80页 况且，当时在场的人系统都给捞去别的星球了。 它不单单只救了枕澄，它还救了别的剧情关键人物。 说到底，它是在救自己。 枕澄不懂剧情全盘失败的话，系统到底会有什么下场，但光看系统这为之色变的反应，他想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系统觉得枕澄这句谢谢并不真情实感，但它只是个人工智慧，也分析不出来什么。 【之前的事我暂时不计较了，请积极进行任务。】系统机械音平静，【将纪迁救出联邦监狱，并保证他之后不被抓回去。】 枕澄道：「你真看得起我，联邦监狱是什么地方？那里戒备森严，是我想救就能救的？」 系统也知道这有些难度，【谁叫你之前那个简单的任务失败了，有什么办法？】 它有点烦躁，【我到时候酌情给你提供一些道具，你看着用，反正在下个大剧情出来之前，这段剧情必须拨正。】 「我还是觉得你太高看我了。」枕澄慢慢道，「我就是个炮灰，炮灰要有那能力突破联邦监狱防线，那还能是炮灰？」 系统反问：【你不想做？】 「我难道应该想做吗？」 【……】系统机械音变得有些低，【不做有惩罚，电击、高烧不断、倒霉buff……各种各样，随机不重样。】 枕澄：「……」 6。 枕澄本来也是想试探下系统以往说的惩罚具体是什么的，他真没想到是这些，宿主不乐意做就搞这些？ 它当时绑定他的时候，有问过他的意见吗？ 系统冷酷无情，【做吗？】 「……」枕澄没有讲话，他喝完了手里的饮料，谢时野也回来了。 他靠在床边，目光随着谢时野移动。 谢时野发现这点，稍稍有些迟疑，敏锐觉察枕澄现在情绪有些不佳，不由走到他面前，「你怎么了？」 枕澄抬起眼眸，语带嘆意，「谢时野，我觉得有个东西好讨厌。」 谢时野微怔，「什么东西？」 「一个……不是东西的东西。」 系统：【……】 系统冷酷道：【禁止辱骂系统。】 「讲讲道理好吧？我又没说这个东西是你。」 自己上赶着被骂，怪谁？ 枕澄随意抬手将空了的饮料瓶往垃圾桶里扔，谢时野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你不高兴吗？」 「没有，我现在很高兴。」高兴得甚至想再骂系统两句。 谢时野想了想，问道：「你饿不饿？」 枕澄看他一眼，「不饿。」 谢时野似乎有点惋惜，「饿了的话跟我说，我给你做。」 第48章 「你是真不嫌麻烦啊？」枕澄对谢时野的话感到匪夷所思, 「咱们直接上食堂就行了，你不用给我做的。」 谢时野摇了摇头, 没有与他争辩。 总之，他有了空就会给枕澄做饭，而枕澄虽然不懂他在想什么，但看在他厨艺确实不错的份上，还是很给面子依着他。 「毕了业你来我伊萨星吧。」枕澄还跟他开玩笑，「厨艺这么好，太适合当厨师了, 我给你开高薪。」 谢时野认真点头，「可以。」 枕澄自然没当真, 只以为谢时野也在跟他开玩笑。 毕竟谢时野自己也有一颗星球, 家财万贯的, 哪缺他开的那点高薪。 * 夏此江表白后行为就更放肆了。 以前他多少还有点收着, 现在则是完全不怕被别人看出心思, 他每节课下了都要去找枕澄，还每次都带着吃的。 以前夏此江经常逃课的，都是他的导师帮他兜着, 现如今夏此江变得正常许多，导师还以为他被人打坏了脑袋。 为此夏此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从外面带了小蛋糕, 走到枕澄课桌前一放。 枕澄正在订飞往联邦行政区的飞船票，见状早已习惯, 头都没抬地说了声谢谢。 夏此江也不在意他的敷衍, 见他专注地盯着终端看，便好奇凑过去, 「你在看什么东西？」 他见上面是购票页面，顿了两秒, 「你要去哪？」 枕澄付款，边道：「没去哪。」 「不能告诉我？」夏此江微微皱眉，不满地咕哝道，「我们这关系，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 什么关系？ 他们哪有什么关系？ 枕澄到底是习惯了夏此江偶尔的胡言乱语，闻言只是道：「那你先保证，我说了以后别说你也要去。这样我就告诉你。」 夏此江道：「我像是这种走哪跟哪的跟屁虫吗？」 枕澄哦了声，「我去联邦行政区。」 「去那干嘛？」夏此江皱眉，「我也要去。」 他就知道，毫无疑问。 「跟屁虫。」枕澄骂。 夏此江轻哼了声，没有计较，反而是打开终端开始购票。 枕澄把蛋糕推回去，「说了，你别跟着我。」 低头看着被推到自己身前的蛋糕，夏此江停止购票的动作，又去看枕澄。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买吃的投餵枕澄，刚开始枕澄是不收的，还说他没必要这样。 后来大概是他太过坚持，送的次数又太多了，枕澄抗拒得也烦，所以这才习以为常收了吃的后说句谢谢。 可现在，他又把蛋糕推回来了，这是不准备收的意思。 第81页 夏此江慢慢拧起了眉，直觉告诉他枕澄莫名其妙去联邦行政区肯定不简单。 但表白后和没表白前是不一样的。 没表白的时候夏此江可以肆无忌惮死缠烂打追着枕澄到处走，因为他们算得上是朋友，枕澄就算恼也不会怎么样。 但表白后，这主动权就到了枕澄手里。 看似夏此江更放肆了，可他要是真的跟着去，枕澄不高兴了，那他先前那么久积攒的好感可能会一跌再跌。 想到这，夏此江不由得有点烦躁。 他语气压抑地说：「行了，我不跟着你去。」 又把蛋糕往枕澄眼前一推，「你自己一个人去？」 枕澄满意地嗯了声，微微挑起眼，「你也别总想那么多，我很快回来的。」 他这样说，夏此江就有种被他特意安慰的感觉，刚刚还挺差的心情瞬间就美妙了，他语气飘飘然，「那我等你。」 一天课程结束后枕澄回到寝室，他没有收拾东西，毕竟先前他和姜冕安排好了，他去了以后直接住姜冕那。 本来枕澄觉得这样也方便。 但如今想到姜冕那天给他发的说要追他诸如此类的话，枕澄又犹豫起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开始收拾东西。 他知道怎么拒绝人合适，却不知道该怎么合理打消一个人对自己的喜欢。 过分的话他不想说，但简单的拒绝又没人能听得进去。 枕澄盯着行李箱角落里的一株异变黄草看，他记得这是谢时野当时在hy星送的，很有研究价值。 只是当时因为事情太多太杂了，他心事重重，东西就放进行李箱了，回来的时候又因为它被挤到角落里，轻易枕澄还没发现。 枕澄看了两秒，上终端订了个上门取件服务，他准备把东西送回伊萨星，让实验室的那帮人研究。 取件机器人很快上门，枕澄填完资料后重新开始收拾东西，顺便给齐老师发了条消息，他要请假。 飞船是明早的，暂时不用着急。 * 谢时野得知枕澄要去联邦没有阻止，只显得欲言又止，枕澄叫他有话就说，谢时野便问他能不能跟着去？ 枕澄：「？」 这一个个的，都把他去联邦当旅游了？ 枕澄当然是回答不能，谢时野虽然有些小失望，但没有像夏此江那样追问，他默然点头，却是请了假送枕澄上飞船。 他请假这个举动枕澄非常不能理解。 他甚至有点ptsd了，因为被姜冕和夏此江表白之前，他俩也是这样奇怪的，常常做些枕澄无法理解的事。 但是谢时野的话……不能吧？ 枕澄在即将进飞船之前，忽然转身问谢时野，「你说我们小时候见过，你记得很清楚吗？」 像是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出这种问题，谢时野微怔，但还是很快点头。 他一直记得很清楚。 枕澄便笑了笑道：「那你到时候跟我说说，我说不定能想起来。」 谢时野静静看着他，纵容道：「好。」 随后枕澄就转身进飞船了。 姜冕在枕澄到之前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他又吩咐部下将这一片的电源系统控制好，待到时机成熟就切断。 附近都是姜冕的地盘，所以断一断电源也没什么关系，吩咐好这些事后，姜冕这才开始精心等待枕澄的到来。 他思索再三，还是给枕澄发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会到。 飞船从出发到降落的时间都是有严格把控的，准确来讲，几乎次次都会精确到秒。 可姜冕还是问了。 他只是想找个跟枕澄聊天的藉口而已。 枕澄回他很快就到了，姜冕禁不住挑眉想道，很快是有多快？ 他又等了会儿，见人还是没到，就又问了遍。 枕澄照样是刚才的回答，再过一会儿姜冕便再问，如此反覆几次，这回他收到了一条语音。 「姜元帅，你很闲吗？」 终端那头的声音很好听，吐字清晰，虽是这样不客气的话，却并不带半点不耐烦，反而像是在开玩笑。 姜冕就感觉心脏胀胀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大抵是满足，或是开心。 回来后他就再也没听过枕澄的声音了。 姜冕微微垂眼，稳了稳心神，学着他的语气回復，「我一直在这等你。」 言下之意，什么都没做，光顾着和你聊天了。 确实是很闲。 另一边，枕澄见状微微挑眼，没再闲着没事跟他你来我往。 下飞船的时候，枕澄穿过人群人海的飞船停靠站，启程往姜冕家走去。 姜冕没来接他，这是枕澄自己要求的，他按照导航一路找到姜冕家，才刚到，家政机器人就主动为他打开了庄园大门，主动帮他拿过并不算重的行李箱。 姜冕所居住的这片区域周围全是他的地盘，连邻居都没有，庄园内部更是大到一望无际，很多地方都被装修成用来训练的场地了。 就连很多市面上没有流通的联邦武器，他也都不甚在意地放在了训练场地一旁的武器墙上，看着十分恢宏。 跟着机器人走的枕澄，远远就看到姜冕加快步伐走过来的身影。 系统在他脑海里询问：【你是想从他手中突破吗？这种成功可能性很低，他是联邦的人，你一提纪迁他估计就会警惕。】 第82页 【虽然你们之间关系是不错，但身处他那样的位置，是很多疑的。】 系统并不知道姜冕跟枕澄表白了的这件事，那会儿它还没甦醒。 不过系统就算知道估计也会不以为意，它是人工智慧，理解不了人类的各种情感。 枕澄笑看着姜冕，却在脑海里对系统说道：「你又帮不了我什么，看着就行了，别在这泼冷水。」 【……】系统有点微妙的不爽，【我作用很大的。】 枕澄哦了声，「看不出来啊。」 【……】 几句明争暗贬间，姜冕从家政机器人手中接下行李，看了好一会儿枕澄，才脾性极好语气极温地邀请他进去坐。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大厅，姜冕让家政机器人帮他把行李收拾了，又转身对枕澄说，「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你刚下飞船，要不要先去休息？」 在姜冕眼里，枕澄大抵是什么特别羸弱的生物，他总想着他体力差，坐一天飞船会不会累到。 枕澄摇头，笑着道：「暂时不累，就是有点饿。」 是该饿了，飞船只提供各种口味的营养液，而营养液这种东西枕澄向来敬而远之。 姜冕说都准备好了，然后领着他去餐桌前，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香气扑鼻，雾气缭绕，看着就知道是刚出锅没多久的。 枕澄是真饿了，当下也不客气，开始享用自己的美食。 他吃饭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姜冕也没有，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姜冕半句话没说，就这样静静盯着他看。 枕澄被盯得有点迟疑，心想要不还是先搬出去吧…… 正想着，姜冕注视着他，开口问：「不是说不用带行李么？你怎么还是带了？」 愣了下，枕澄没说话。 第49章 「我要追你你不用有负担。」 枕澄不说话, 姜冕却一下知道他的顾虑，「我们以前怎么相处现在就怎么相处, 我追你是我自己愿意，你不用担心会给我造成什么不一样的误会。」 姜冕在家没穿军装，他身着休闲服，看着倒是没了往日的严肃，反而多了丝平易近人。 他长相是极其俊美的，眼瞳颜色很深，被注视时, 很难让人忽视。 枕澄戳了下米饭，哦了声。 系统却是在他脑海里怔愣住了。 【追？他什么时候跟你表白了？】 【在我下线的时候？】 【你是要用□□的办法利用他吗？这个办法大概率不行。】 【……还有, 当时是不是还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觉得这些我有必要知道。】 系统一连串问题枕澄根本顾不上回答。 他吃完饭后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语气自然而然：「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如果你觉得他跟我表白这件事算得上重要的话, 那就算吧。」 系统愣住, 紧接着机械音难掩躁动：【这当然算得上重要的事，姜冕在这文里剧情很重，他没有任何喜欢的人, 现在他喜欢你了，之后不全心全意辅助主角了怎么办？】 枕澄哦了声。 那真可惜, 你是不知道夏此江也搞剧情叛变了。 如今他们这些角色一个个都在脱离原定路线，到时候系统又能怎么样？ 难道让枕澄自己一个个去拨弄正？ 虽然枕澄觉得这样很扯淡, 但他想了一想, 觉得这还真是系统能做出来的事。 系统烦：【你哦什么？】 枕澄道：「你有病吧？」 措不及防被他一骂，系统程序还没反应过来。 「他喜欢我你问我怎么办？」枕澄指尖轻敲桌面, 语调明明很缓和，但系统就是觉得自己遭到了挑衅, 「什么都问我，你自己不知道想办法吗？你不是很厉害吗？变个人形你都变不出？」 【你……】系统先是一怔，紧接着后知后觉涌上怒意。 然而它的怒话还没说出口，只见枕澄看了姜冕一眼，姜冕很快会意，暗自让下面的人切断了电源系统。 屋内灯光骤然闪烁，系统要说出口的话瞬间支离破碎。 【辱骂……系统……是……】 随着屋内灯光闪烁至彻底熄灭，系统的声音也再没了存在感。 屋内光线有些暗，好在窗口通明，倒不至于什么都看不清。 枕澄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姜冕见状不让他动，态度果决，枕澄只好站在旁边，姜冕很快收拾好。 诺大的客厅里一时气氛静谧，没了时时刻刻都在偷听的系统，仿佛最后那点胁迫感也没了。 「它刚刚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姜冕坐到枕澄面前，给他倒了一杯茶，声音轻缓地问。 他的目光顺着有些昏暗的光线，定定看着枕澄那双浅蓝色的眼眸，这双眼睛从初见时起他便觉得好看。 颜色好看，展露出的神采也好看。 枕澄接过茶，「这你都能看出来？」 「你刚刚情绪不高。」姜冕不禁道，「所以我想，它是不是在跟你说什么。」 「确实，而且还是跟姜元帅有关的。」枕澄对着他笑，卖了个关子。 姜冕微怔，「跟我有关？」 「对。」枕澄轻咳，「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让它意识到你喜欢我这件事，它说你喜欢我的话就不能全心全意辅助主角了……也就是曼温。」 第83页 姜冕一时不知自己是该深入了解辅助曼温这事，还是了解系统有没有因此让枕澄做些什么。 就像纪迁被抓了，系统必须让他回来帮助纪迁越狱一样。 姜冕沉吟，忽问：「那系统……有让你做些什么来打消我的念头吗？」 「倒是没这么说，不过我觉得多半还是因为我们断信号断得早。」枕澄缓慢说，「要是没断信号，它估计就这么说了。」 姜冕微微皱眉。 系统来歷特殊，于公于私都算不得好东西，是该上报到联邦的外星处理中心的。 但就像枕澄如今隐瞒众人，独独告诉他一样，这事不能打草惊蛇，系统来歷都还没摸清，谁知道它还有什么本事。 况且，预知未来…… 「你说辅助主角，在你预知的未来里，曼温最后会是这个世界最中心的存在吗？」 「是这样的。」枕澄道，「他很重要，没了他我预知的未来会尽数崩盘。」 「那你呢？」姜冕问。 枕澄略微一顿，「我？」 「对，你呢？」姜冕之前就想问，但当时不想逼枕澄太紧，他知道枕澄能把这件事告诉自己也是因为信任，已经很不容易了，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但现在，他很想知道枕澄在未来里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他难道也会辅助曼温吗？ 姜冕对曼温并没有多余的看法，也并不好奇往后是因为什么样的契机，才叫他甘愿辅助一个于他而言并不熟的人。 但是想到枕澄，枕澄这样优秀，没有哪个植物系异能师比他更强，他这样的人不该站在曼温后面，他合该大放光彩才是。 枕澄先是沉默，然后说：「如果我说我看不见自己的未来，你信吗？就像医者不自医，曼温的预知也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你说的我当然信。」 姜冕静静听他说完，然后才发表自己的看法，「但我希望不论未来是怎样的，你都能开心，就算没有开心的条件那也要创造条件。」 他说得很认真，这话也很清楚。 没有开心的条件那就自己创造条件。 没有好的未来，那就自己创造一个好的未来。 枕澄摸着杯沿，缓缓笑道：「我当然会开心。」 他不会和剧情一样为曼温去死的。 系统想让他做的，他通通都会反着来。 看着他，姜冕心中情绪肿胀，声音微微变低，「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见段星枚。」 这是他和姜冕离开hy星时商量的对策。 段星枚在剧情里有占比，侧面反应他的异能天赋是得到了官方认可的。 不论能不能成功，枕澄总要试一试，试试段星枚能不能把这系统的存在抹除。 只要是程序代码，总有办法删掉的吧。 「前两天我和他聊过，他大概是有点疑惑，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和他接触。」姜冕道。 他跟段星枚没有交集，突然的接触使得段星枚警惕，这也是正常的。 姜冕垂眸道：「当我提出你的名字时，他的兴趣明显来了。」 枕澄道：「他大概是知道我的身份，或许也好奇我为什么要离开伊萨星去列哲伦星读书。」 当时段星枚分明看出救曼温的人就是他了，却依旧选择给他隐瞒，后来枕澄细细想了想，觉得段星枚应该是知道他的身份，刻意帮他隐瞒的。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或许以前他们见过。 枕澄毕竟身份特殊，虽然离开伊萨星后他的身份信息让沈然迟给特意模煳保护了，但总有些人是会记得他的。 姜冕闻言道：「明天去联邦的时候我去数据部找他，跟他提一下这件事，你请了几天假？」 「一周。」枕澄嘆气，「虽然我专业能力好到不需要上课，但是一下请这么多天假想想还是有些心虚。」 姜冕正色道：「都怪系统。」 枕澄忍不住笑，「对，都怪它。」 星际时代停电是很罕见的事，一般就算停电也会很快检修好，所以为了不引起系统更大的怀疑，两人没聊多久就让人去修復电源系统了。 屋内灯光闪了闪，很快彻底恢復，光线明亮。 系统开机的时候已经忘了自己还没说完的脏话。 它的思维程序承载信息过多，一开始十分卡顿，过了会儿它本能觉得不对劲，开口就是质问：【怎么回事？你干什么了？】 对于这位敢开口骂系统的宿主，系统现在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气恼。 在它的视角里，它都承诺只要枕澄跟着剧情一路走到下线它就会赐予他新生了，他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把原本简单的剧情线搞得一团乱麻？ 他之前要是直接光明正大救曼温，现在早就和曼温熟稔起来了，到时候去hy星估计也是跟在曼温身边，更不会有姜冕喜欢他这件事发生。 系统心梗，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剧情竟已变成这样。 它感觉自己的程序都要打结，只能不断安慰自己，起码剧情大致方向是没变的，只要再撑几个月，只要几个月后枕澄再救曼温一次，以生命为代价—— 到那时，它就能功成身退，这个世界的剧情就能彻底恢復。 枕澄不知道系统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它多半没想什么好的。 第84页 「停电了，你那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枕澄慢条斯理喝着姜冕给他倒的茶，态度自然，浑然不像是刚和姜冕商量过什么的样子。 系统道：【停电？怎么可能。】 枕澄理所当然，「怎么不可能？怎么，你们那个高维世界不会停电？」 系统语塞。 它不太想和枕澄聊自己的事了，先前就聊了那么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枕澄似乎一直扒拉着信号这一点不放，它怕自己又无意间说了什么。 见它忽然不说话了，枕澄也没再追问。 他知道系统肯定怀疑了，但他们都不会把事情放在明面上来说。 毕竟只要不说穿，他们还是能维持一下这虚假的和平关系的。 安静后，姜冕主动提议带枕澄四处转一转。 他的庄园很大，一眼几乎都望不到头，里面甚至没什么人，能看见的只有机器人。 第50章 枕澄试了试被姜冕光明正大摆放在庄园里的武器, 他没怎么碰过这些东西，但是基本的使用方法还是懂的。 姜冕就在旁边细緻的教他该怎么用, 枕澄对准靶子射出一发粒子弹，击中最外围。 而后枕澄碰了碰被反震到有些发麻的手腕，嘆了口气，「我果然还是适合泡在实验室里。」 「你只是不习惯用这些，多多锻鍊就可以了。」姜冕说着顿了顿，又不禁道，「不, 你也不需要学这些来自保，你的植物系异能就够保护你自己了。」 枕澄笑, 「可惜很久没用上了。」 他目前对自身异能的理解算得上很深入了, 对植物系异能不了解的人都觉得这异能仅仅是用来制造植物的, 最多再加个微弱的自愈能力。 但实际上他们都忽略了, 植物系异能师是可以操控植物的。 在植物系异能师手里, 植物就相当于第二个伙伴，而植物这东西基本随处可见，哪怕是路边最不起眼的杂草, 也可以稍作利用用来伤人自保。 枕澄很少把异能用在这方面。 其一是因为他没有那个机会，没继承伊萨星的时候他被阿迈德管控着, 就算化名出去做实验，阿迈德也会派人跟着他。 其二是因为真正具有攻击性的植物不太常见, 像杂草这些他虽然可以催熟, 但最多也就只能把他们催大，而不能把温良的它们催成浑身荆棘的毒性植物。 当然也未必, 或许这是能够做到的，只是枕澄自己还没摸出规律来。 姜冕道：「能一直用不上就好了, 安全最重要。」 「说的也是。」枕澄贊同点头，终端忽然一闪，他低头看了眼，发现竟是枕蓉知。 自从枕澄回到列哲伦星后，枕蓉知其实并不常发消息过来。 因此这乍一看到她的消息，枕澄有种微妙的感觉，他点开一看，果然，枕蓉知不知道从哪知道自己来联邦了，正商量着想见他一面。 聊天页面枕澄没挡着姜冕，所以姜冕轻而易举就看见了。 他知道枕澄就是枕蓉知当年丢失的孩子时，就不禁想起对方被拐卖犯带走到陌生星球的事。 以前枕澄从未跟他提过这些事，因此他只知道枕澄是被阿迈德收养的，却并不知他被收养前的坎坷。 枕澄能找到亲生母亲这也是好事，只是姜冕见他似乎并不热衷，猜想可能是时间太久了，那点亲缘情分估计早磨光了。 「你要跟她见一面吗？」姜冕问。 枕澄半响才道：「见。」 他也没理由不见，枕澄想着，慢吞吞给枕蓉知回了消息。 枕蓉知很快回復，说她来定位置，并让他安心，联邦不会注意到两人的关系的。 只是见个面而已，这都要躲着联邦，枕澄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了。 不过他也知道枕蓉知怎么想。 她无非就是希望他能安心些。 其实回去后枕澄细细想过了。 就算两人的关系被联邦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联邦就算再怎么觊觎他的伊萨星，多少也得顾念着他的身份。 植物系异能师的身份既是靶子，也是能自保的东西。 联邦要是想让他帮忙研制什么东西，就不可能贸然把伊萨星收復了。 枕澄沉吟，不过或许还可以再等等。 等伊萨星再强大些，强大到就像蒂卡罗星那样，到那时他行事就可以不用再顾忌那么多了。 至于和枕蓉知的母子关系，也可以顺她心意曝光。 **** 枕蓉知多方打听得知枕澄不喜欢吃营养液，于是就把位置定在了联邦行政区的某家餐厅，点的都是他喜欢吃的。 枕澄来的时候，枕蓉知正逮着助理问她该怎么和孩子相处，她觉得自己上次和枕澄相认的时候说错话了，这才导致枕澄一直对两人的关系不咸不淡的。 这么多年来枕蓉知一直生活在无尽的压抑中，她的精神是紧绷的，哪怕在外她一直自信强势，可只有亲近的人知道，她每每想到自己丢失的孩子便会想东想西。 有几年她一度梦魇不断，总梦到那孩子被绑匪虐待哭着喊妈妈，那时枕蓉知险些被这些梦境折磨疯，后来还是去医院做了精神疏导这才好些。 可这终究不过是短效的，自那以后枕蓉知常常需要去医院，靠着吃药才能稳定自己日渐衰弱的精神力。 枕澄来的时候助理没来得及管住嘴，还在跟枕蓉知说和孩子相处的正确方式，枕澄偶然听了两句，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第85页 他微微低下浅蓝色的眼眸，扫过餐桌上刚出炉的新鲜食物，心中没忍住嘆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时助理才后知后觉住了嘴，枕蓉知下意识坐直身子，有点紧张地看了枕澄一眼，声音微顿，「小澄。」 看着枕澄温和的应声，枕蓉知忽然有些近乡情怯。 明明来之前她有很多话想说的，例如问他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怎么忽然来联邦了，可真见到了人，枕蓉知又喉咙堵塞，觉得能看见这孩子就很好了。 他长大了，还长得这样好，性子也是好的，坚韧独立，已经是惹眼招人的样子了。 枕澄见枕蓉知光盯着自己不讲话，不得不先开口寒暄：「最近很忙吗？」 枕蓉知怔了两秒，「算不得忙。」 她这两年已经有淡出联邦权利中心的意思了，是最近把孩子找回来后才打算重新掌权的。 她想让枕澄自由无拘，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有她这个母亲在后头顶着，他总归是有背景的。 和心思复杂的枕蓉知不同，枕澄听她说不忙后，反倒笑了，「那您最近不给我发消息？我以为你很忙。」 他眉眼精緻，笑起来十分好看，眼尾会稍稍弯起，显得无害。 枕蓉知又是一怔。 她忽然反应过来枕澄这是在调节气氛，估计是看出她的情绪了。 枕蓉知一时有些眼热，踌躇道：「妈怕打扰到你。」 「我在学校很自由的，不忙。」枕澄说着又扫了眼餐桌，「要不要再点一些？您喜欢吃什么？」 枕蓉知也跟着看了眼餐桌，动了动唇：「……抱歉小澄，妈妈平时食用营养液，对这些菜都没什么研究。」 她想到枕澄既然喜欢，或许自己也该了解了解，还可以和他有点共同话题。 「那你该试试。」枕澄有点不理解她抱歉什么，也没问，继续道，「试试说不定就喜欢了，这些总是比营养液好吃吧？」 枕蓉知笑，「看得出你真的很讨厌营养液了。」 枕澄也跟着笑，气氛不知不觉间轻松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枕蓉知放松许多，关心他近况也关心得很自然，吃饭的时候还特意说这些确实比营养液好吃，或许她以后真该多多尝试这些东西。 过了会儿，枕蓉知想起什么，「小澄你怎么忽然来联邦了？」 「有点事要办。」枕澄没细说，「会待一周，一周后就离开了。」 「一周？」枕蓉知一惊，一周算得上很久了，她见枕澄没有要说自己要做什么的意思，也没问，而是说，「有要帮忙的就跟妈妈说，别自己硬扛着。」 枕澄笑，「能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好了。 她希望小澄能永远别经歷苦难。 一顿饭后枕蓉知想送枕澄离开，她知道枕澄最近住在姜冕那，虽然她好奇枕澄怎么跟姜冕那么熟的，但也知道自己问了或许也不会有什么答案。 这家餐厅是枕家旗下的产业，周围隐蔽措施做得很足，枕蓉知有些不舍，却只送了枕澄一小段路，给足两人合适的空间距离。 枕澄真的觉得枕蓉知有点小心翼翼到过度了，他回头看她，正要说什么，浅蓝色的眼睛忽的越过她被一道刺眼的强光照射。 枕蓉知见枕澄表情不对，正要询问，这时手臂却传来一道重力—— 「小心——」 枕澄倏然拽着枕蓉知的手往旁边闪，紧接着，一道弹痕擦着两人闪身而过。 现场几乎是立刻混乱起来。 枕澄掀起眼皮，浅蓝的瞳眸里倒映着不远处镜片折射出的反光。 不用多加解释，枕蓉知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她立刻反应过来反拽住枕澄手腕往旁边的墙后靠。 小巧的雷射发射器被枕蓉知从兜里翻出来，她放了一个到枕澄手心，「这个你应该会用吧？」 「会。」枕澄看了眼雷射发射器。 「你先别出去。」枕蓉知皱起眉，面上并不见慌张，沉静道，「这些人不出意外应该是沖我来的，附近有我的人，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身处高位，得罪的人也多，这种事于她而言并不算罕见。 只要小澄别出事就好。 想着，枕蓉知扭头往后看了眼，这是条小巷，出口通向停机坪，「你从这里出去，可以直接坐飞船回姜元帅那，我善后。」 「我觉得……」枕澄慢吞吞道，「我应该走不了。」 他抬眼望着不远处整齐划一举起粒子抢对准这边的人，开始思考自己刚才走过的地方，有哪里是种了植物的。 地面的杂草用处不大，他目光偏移，忽然想起餐厅。 餐厅里种了梦箩兰，这种植物身上长着刺，枝叶神似藤蔓，正巧这里距离餐厅也很近，可以释放精神力操控。 这边枕蓉知也发现了那群胆大的人。 她有些愕然，「这些人胆子这么大？」 这些人没有再动武，证明有所顾虑，枕蓉知不管他们在想什么，直接就伸手把枕澄往自己身后一拦。 没想到枕澄却压住她的手，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他把怔然的枕蓉知拉到自己身后。 第51章 枕蓉知安排在附近的人率先开出一枪, 击中其中一人。 看见同伴倒地，那群原本还有些莫名顾虑的人忽然就没了顾虑, 他们齐齐抬起枪对准枕澄，就在枕蓉知心焦时，她的耳边骤然响起玻璃被砸碎的声音。 第86页 咣当—— 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一出，餐厅玻璃碎了一地，梦箩兰的藤蔓疯狂滋长，将玻璃尽数击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其中一人的脚腕。 那人惊慌失色爆出脏话, 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藤蔓拖着往地上摔。 好几个同伴也被他连累得没站稳，藤蔓顺势而上, 牢牢缠住几人, 枕蓉知的下属也很给力, 见状迅速补了几枪, 配合完美。 几乎是瞬息间, 局势就出现了变化。 枕蓉知是个心狠的，培养出的属下自然也是，除了留了一个活口, 其余的基本都被她的属下命中要害。 周围安保早在初始之际就疏松了人群，混乱之后, 此刻周围有种诡异的寂静。 唯一的活口还被藤蔓缠着身形，疯狂挣扎却不得要领, 藤蔓反而还缠得越厉害。 枕澄释放异能, 剩下的藤蔓都慢慢缩了回去，又变回了精緻小巧具有观赏性的梦箩兰。 「他们是沖我来的。」枕澄发现他们的枪口都只对准自己。 枕蓉知张了张口,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心中有些愤怒，是对着那些行刺的人的。 枕澄既然能以这样自然的态度说出这些人是沖他来的, 心中肯定有数，他知道幕后兇手是谁。 这种愤怒就跟当年手刃拐卖犯一样，枕蓉知深唿吸，决定一会儿一定要好好问问小澄。 她不允许暗处还有危险势力盯着小澄。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处理这个活口，枕蓉知整理心情，正准备跟着枕澄一同走到那个男人面前。 这时枕澄却忽的想起什么，抬眼看向四周楼层，以防万一，他选择不动，偏头去看那个姿势扭曲的男人，说：「你爬过来。」 男人睁大眼睛屈辱看着他。 「你是担心还有狙击手？」枕蓉知也迅速反应过来，沉了沉气，盯着男人道，「你要是不动，现在就得死。」 「……」 男人咬牙，最终还是求生欲占了上峰，他被藤蔓束缚着像毛毛虫一样在地上慢慢蠕动，动作艰巨，一直爬到枕澄脚边。 他脸上还溅了同伴身上的鲜血，面露兇相，枕蓉知直接对着他就是一脚，「再瞪眼珠子给你挖了。」 对着眼前这人枕蓉知凶得要死，但对着枕澄又迅速换了副面孔，说话声音轻轻，俨然一副溺爱孩子的长辈模样，「你想问他些什么？」 枕澄想了想，对着男人道：「我知道是谁派你来的。」 男人咬着牙不说话，直到枕蓉知又踹了他一脚，他痛唿出声，面容扭曲，阴阳怪气，「是吗？那你倒是说说，谁派我来的？」 话音刚落，男人眼前的覆下阴影。 他怔了下，抬了抬眼，发现部长想要剷除的人不知何时蹲在了他面前，逆着光，那张精緻昳丽的面容就这样直直闯入他的眼底，令人唿吸都不由停住，唯恐亵渎什么。 近距离观察这张好看的容貌，男人一瞬间还有些受到蛊惑，觉得能长这么好看的人手段能狠到哪里去？ 但是身上缠绕的藤蔓又一下子将男人带回了现实。 藤蔓上是有倒刺的，他的手也被缠绕在其中，血迹斑斑火辣辣的疼。 直到现在，男人都不知道这些植物是发了什么疯。 部长不是说伊萨星现任星主只是个没有任何异能且精神力低下的普通人吗？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我给你个机会，你自己说。」枕澄看着男人，精緻的眉眼竟弯了弯，眸子润且好看，他是笑着的，仿佛谈论天气一样，「看看你说的人和我猜的是不是同一个。」 「如果是的话，我放你走，如果不是的话——」 「我也放你走，好不好？」 男人怔然，一时忘了疼，光顾看他。 时间久了，枕澄慢慢敛了笑，垂眼看着狼狈的男人，「不肯说啊？」 「我——」 男人喉咙堵塞，他神情闪过一丝慌乱，咬着牙道：「我这里……」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浑身僵直，电流一样的声音滋啦响起，他头髮丝都被电直了，瞪着眼发抖。 不出三秒，男人彻底没了气息。 枕澄看了他一会儿，站起身，藤蔓开始缩短，最后缩回成梦箩兰的模样，安安静静待在盆栽里供人观赏。 枕澄转身绕到男人绷直的手边，男人的手指刚伸出来，似乎原本是要指什么的。 他最后没说话的话是「我这里……」这里是哪里？枕澄盯着他手指的方向，目光微转，在他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只小巧的录音设备。 果然。 枕澄刚开始就猜他们有录音设备，所以并没有顺着男人的话说出自己猜测的幕后兇手。 实际上他也根本不是猜测，他是确定，兇手肯定是克洛安部长。 克洛安的准备并不充分，甚至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首先只有克洛安才对他抱有杀心，克洛安一直觊觎他的伊萨星，哪怕先前一直有姜冕在其中周转，才导致克洛安一直没出手。 但他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他总会找到一个机会，能忍到现在枕澄都觉得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而且能在联邦的地盘上调动这样一支手握专业武器的队伍的人，只能是联邦内部人员。 联邦里三层外三层全是防御，外人不可能轻易闯入，还带着这样危险的队伍。 第87页 枕澄敛了想法，往地上一扫。 录音设备已经被电到烧焦不能用了，枕澄又在男人身上发现了电击腰环，这是克洛安为了防止手底下的人叛变，特意叫他们戴的。 枕澄陷入沉思。 如果说系统口中的电击惩罚跟这男人受到的伤害差不多的话，那…… 枕澄扔掉手中发焦的录音器，转身对枕蓉知道：「我们先走吧。」 「去哪？」 枕蓉知正犹豫，私心里她是想带枕澄直接回枕家的，今天发生的事太危险了，枕澄不在她身边她不放心。 可她又不能直接提，她担心枕澄觉得她太过越线。 这时，枕蓉知看见远方浩浩荡荡跑过来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她起初以为是附近的巡逻队发现了危险过来巡查，直到枕蓉知看见了为首的姜冕，立刻推翻了这个想法。 姜冕虽是联邦军方，可他并不负责守护联邦安危。 那么他贸然出现在这，只能是为了…… 「你没事吧？」姜冕在枕澄面前骤然停下脚步，二话不说拉起他的手四处检查，在发现枕澄没受伤时，高高悬起的那颗心这才骤然降落。 「没受伤就好……」 枕澄张口想说话，可眼前却被人一挡，姜冕突然伸出手臂将他揽进了怀里，紧紧抱着。 是真的很紧，紧到一丝缝隙也不留，紧到枕澄能明显感知到他传递过来的情绪。 他在不安。 姜冕在不安。 枕蓉知站在一旁愣愣看着，她和姜冕平时会在联邦总部相遇，虽无私交却也说得上几句话。 平时姜冕内敛沉稳，鲜少有这样外露情绪的时候。 似乎注意到枕蓉知的视线，姜冕垂目松开了枕澄，平復了气息，平静喊道：「枕部长。」 「姜元帅。」枕蓉知礼尚往来，看了眼他带来的队伍，「您这是……」 「城市安全系统扫描到这里有危险，我过来看看。」实则是因为姜冕知道枕澄的所在地，他平时会安排人保护枕澄。 枕澄是知道的，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提而已。 这也是枕澄方才始终从容的原因。 他有三道防护。 枕蓉知的人，姜冕的人，最后才是他自己的异能。 「暗处还有狙击手，刚才我已经派人全部击落了。」姜冕解释道，微微扭头，目光锁定在枕澄身上，「我们回去吧。」 枕澄点头：「好。」 枕蓉知动了动唇。 「枕部长要去坐客吗？」姜冕忽然看向枕蓉知，枕蓉知自然答应。 她深唿吸一口气，压抑住隐隐的激动，还能再跟小澄相处一会儿，是好事。 * 回到庄园。 系统没有问枕澄，枕蓉知是怎么回事。 它明白，自己下线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了。 它也明白，根据剧情走向，枕澄不该和家里人相认的。 可是系统不再开口。 之前那些谈话让系统彻底学聪明了，事情已经发生，它再问枕澄什么也改变不了事实。 它现在不求枕澄安安稳稳走好每一步剧情线，只求枕澄能把影响主角的关键剧情，以及死亡的结局剧情走好。 至于小剧情…… 尽力而为。 只要回归枕家影响不到主角曼温，它也不是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枕澄没听到系统质问还觉得挺奇怪的。 但它既然不开口，他也不会犯傻到往枪口上撞。 枕蓉知在姜冕家里坐客到很晚才念念不舍的离开，她其实想一直陪着小澄，但这里毕竟是别人家，就算主家愿意，她也不可能真不懂事留下。 离开前枕蓉知问枕澄知不知道杀他的人是谁。 枕澄没说实话，只告诉她不知道。 枕蓉知和克洛安是同事，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不能说实话，不然两人肯定起冲突。 这对枕蓉知不好，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枕蓉知闻言有点遗憾哦了声，准备自己回头去查查。 她走后不久，枕澄借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见姜冕做好了菜在等他。 客厅光线明亮，姜冕站在餐桌旁，向他看过来。 第52章 姜冕只有带队出行的时候才穿严肃的军服, 平时在家都是闲服居多，他拉动椅子的时候, 手臂上结实的肌肉会微微绷起，线条流畅精緻，隔着单薄的衣袖，特别明显。 枕澄注意到，又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 他悄悄在心底嘆了口气，安慰自己，有些人天生就不是长肌肉的料。 他一个搞实验的干嘛要和军人比？ 「坐吧。」姜冕给他拉开椅子, 在他旁边坐下。 「那些人的尸体都处理好了，也检验了基因, 你其实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对吧？」 面对姜冕, 枕澄的顾忌当然就没那么多了。 他坦言道：「是克洛安。」 姜冕心中猜测是克洛安, 闻言也是意料之中。 不过就算是意料之中, 也不妨碍姜冕心生杀意，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郁，战场上锻鍊出的血腥气渐渐聚拢瞳眸。 枕澄忽然抬头看他, 「你别打草惊蛇。」 一怔，姜冕迅速收敛眸底的情绪, 低低应了声，格外顺从, 又问他, 「那你准备怎么办？」 第88页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枕澄其实是有点记仇的，克洛安这样对他, 他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处在被动的位置。 既然克洛安要打，那他也得回他一份同等重量的大礼才是。 姜冕很喜欢枕澄不退让的样子, 轻轻笑了一下，「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没。」枕澄迟疑两秒，「回头我跟沈然迟提一下这事，他会安排好的。」 姜冕微顿。 他知道枕澄从小跟沈然迟一起长大，于情于理也更该依赖信任沈然迟一些。 但这并不妨碍姜冕吃味。 他微微垂落眉眼，很明智的没有跟枕澄提这些，太小心眼了，只要他们能一直维持这样友好的朋友状态…… 他很有耐心的，他可以慢慢磨。 只要枕澄别喜欢上别人。 姜冕抿唇，「先吃饭吧，别想这些了，一会儿去休息。」 枕澄道：「行。」 * 次日。 姜冕去了一趟联邦会议部。 而枕澄则在他的庄园里无所事事，偶尔打打游戏，刚上线就被夏此江给抓住了。 系统看不过眼，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营救纪迁。 有系统做陪衬，枕澄觉得跟夏此江说话都有意思了起来，他开着麦，枕在沙发边跟夏此江聊游戏内容，晾了系统一会儿才道： 「这不得做个计划？你当联邦监狱是什么我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系统半响才道，【那你倒是计划啊？】 「等会儿吧。」枕澄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没看见我打游戏呢吗？」 系统忍无可忍了，质问道：【你最近对我的态度很差。】 「有吗？」枕澄疑惑，「你问一句我答一句，哪里态度差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系统的情绪反应程序就是觉察到不对。 它隐隐焦躁，好像有什么在慢慢脱离掌控，【本来时间就不多，你还搞这些，要什么时候才能把纪迁营救出来？】 「大不了我再请个假。」枕澄道，「请半个月，够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系统崩溃，【我的意思是大剧情点是有时限的！你再不救纪迁这段剧情就没用了。】 【按照原剧情，这段时间本来是留给纪迁回基地掌控势力的，可现在纪迁被抓了，你再不带他走，他基地都快要被卧底给占领了。】 【纪迁没了这个基地就得东山再起，等他东山起来那得什么时候啊？未来的夏此江又不可能收个没用的属下。】 枕澄：「……」 那还真是牵一髮而动全身。 他有点理解系统为什么这么急了。 想了想，枕澄道：「你先别急。」 过几天还有得你更急的。 「卧底大概什么时候占领纪迁留下的基地？」 被枕澄敷衍安慰一句别急的系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怎么？】 「我得按照时间精心计划，不然没点紧迫感。」枕澄晃了晃终端，「你看我还有心情打游戏。」 【……】系统道：【那卧底是联邦的，有点本事，卧底很多年了。】 它迟疑两秒，又说：【估计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了，所以你快点行动。】 枕澄嘴上应得好好的，实际上扭头就继续玩自己的游戏打发时间。 系统一问，他就说自己心里有数。 下午的时候联邦会议室散了会，本不该出现在会议上的姜冕无视众人目光，找到段星枚。 - 姜冕回来的时候枕澄已经昏昏欲睡。 他靠在沙发上，终端游戏还没关，能听见夏此江在里面碎碎念的声音。 「你声音怎么不见了？」 「不会睡着了吧？」 紧接着那头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咕哝着道：「跟我打游戏就这么无聊吗，这都能睡着……」 「你知不知道谢时野那小子最近这两天没去上课？他之前还装作好学生，你一走他就原形毕露了。」 「我也是逃课的时候才发现的……你没听到吧？我刚刚什么都没说，我没逃课。」 他一个人碎碎念好久，也不嫌累。 姜冕走过去，面不改色关掉了枕澄的游戏。 碍事的声音霎时消失，他直起身站在沙发旁，犯了难，不知道要不要叫醒枕澄。 枕澄并不是躺着睡的，他大半的身子都靠在沙发上，脑袋也微微歪着，长长的眼睫毛在眼睛紧闭时格外明显。 长睫映在白皙的下眼睑上，他很安静，唿吸清浅。 这样睡觉会舒服吗…… 姜冕盯着他看了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冒犯地抱他去卧室睡，而是拿过毛毯轻轻盖在他身上。 然后姜冕就去做饭了。 姜冕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却是显而易见的心情好。 和枕澄待在一起总是愉快的，尤其做饭时偶尔想起外面还在睡着的那人，他动作就不由轻松起来。 枕澄是被系统给吵醒的。 他艰难睁开眼，下意识拽住身上的乳白毛毯，愣了愣，回头看了眼还在厨房忙活的姜冕。 【我觉得你可以□□他。】系统忽然说，【感觉他还挺喜欢你的，说不定你一□□，他就愿意帮你放出纪迁。】 姜冕是元帅，在联邦拥有最高权限，一个监狱他自然是想进就进。 第89页 他甚至可以放出纪迁，只要给一个合适的理由，凭他的身份和威望，联邦没有人会说什么。 枕澄却没有理系统的屁话。 姜冕出来的时候看见枕澄清醒着，便说了一句醒了？然后又叫他过来吃饭。 枕澄去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姜冕已经帮他添好碗筷了，准备得很周到。 屋内安静，姜冕的声音低沉缓慢，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平和。 「我已经跟段星枚聊好了。」姜冕拉开椅子，坐在枕澄身边，「约了明天下午的时间，你们可以见一面。」 枕澄回过神来，「怎么说的？」 他又补充了句，「段星枚愿意？」 「实际上，在我开口说出你的名字的时候他就愿意了。」 姜冕沉默两秒，「原本准备好的话是在他答应之后才说的。」 先前枕澄说跟段星枚不熟，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最起码段星枚那边是有问题的。 饭后，系统问枕澄找段星枚干嘛，枕澄心说当然是消灭你，嘴上却说：「段星枚的技术可以化解监狱防御措施。」 系统稍加思索，恍然大悟，【你是想利用他救纪迁？办法不错，不过感觉他应该不会帮你吧。】 要知道在剧情里，段星枚也是个有重要剧情的角色。 通常这种角色最难搞了，没主角亲自出马还真搞不定。 「行不行总得试试。」枕澄道，「实在不行再另说。」 系统建议道：【还是色诱姜冕吧。】 【有姜冕在，你营救纪迁的概率更大一些，免得你这次没成功，下次再想营救就更没可能了。】 「……」 枕澄没理系统，反而顺着这话看了姜冕一眼。 姜冕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不解，顿了两秒问他：「怎么了吗？」 「没怎么。」枕澄笑，「就是觉得你这样的性子，定力应该不错吧。」 姜冕怔了怔，「定力……？」 他一时不太确定枕澄说的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 【怎么样？】系统问，【我觉得这办法挺好的。】 「姜冕什么身份？」枕澄反问，「他要是会贸然听我的话放走纪迁，他就不会是元帅，不会是姜冕了。」 剧情里姜冕是个很沉稳内敛的人，身边从没出现过亲近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独身主义，系统这话确实冒犯了。 它是最遵守剧情设定的存在，最后却没把剧情重要角色当一回事。 枕澄起初以为它只是瞧不上戏份少的炮灰，现在看来它是只瞧得上主角，甚至这么在意主角，也只是因为主角是这个世界的基石而已。 走好剧情才是它程序的核心指标。 系统说不出话来。 它沉默到第二天下午，枕澄准备出发时才冒头，【根据剧情设定，段星枚家多处没有网络，我建议你把他约出来，这样我好时刻提醒你。】 异能原因，段星枚是对星网接触最多的人，也是最不信任星网的人。 星际时代，大众已经没有秘密了。 在联邦主脑的照射下，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 虽然这些内容会作为最不起眼的数据，堆积在光脑程序的一角，甚至没有人有权限去观看，但段星枚自己就是数据分析异能师，他比任何人都要注重这些隐私。 更何况段星枚身处位置特殊，掌握联邦不少秘密，他就更不可能让自己置身在如密网一般的星网下了。 第53章 枕澄没想到系统会想到这些, 还挺意外，觉得它聪明了一点。 但聪明归聪明, 枕澄也有自己的敷衍手段，他直接就是一句，「他不会答应的。」 【总得试试。】系统没死心。 闻言，枕澄也不废话，他微微低下浅蓝色的眼眸，随意给段星枚发了条消息，约他出来聊。 段星枚的回覆不出所料是拒绝, 枕澄扬了扬终端，尾音勾起, 「你看吧。」 【……】 不知道为什么, 系统现在有点恐惧被迫下线。 它不想从主动转化到被动的位置上,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着, 这种恐惧来的莫名其妙, 叫系统心烦意乱。 而且，枕澄现在远没有之前好控制了。 想到这，系统心情便不由有些沉重。 枕澄分明还是听话的, 系统说要做的事情他从来不会拒绝。 但是从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观看，系统发现, 枕澄跟它说话的态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像最初那样被动了。 现在一人一统聊天, 通常都是枕澄在带着话题节奏走。 有时候话题稀里煳涂结束了系统都不知道。 或许该给他一些惩罚, 系统想。 可它能源有限，不得已它不想耗费自己的能源。 枕澄坐上飞船。 姜冕安排的护卫队始终在暗处守护着。 他看向窗外, 画面一点点从浅蓝色的眼底掠过，低空飞船不会飞上太空, 所以他能清楚看见飞船底下属于联邦的全貌。 承载着整个星际文明的光脑就在那最大的圆环建筑里，那里重兵把守，就算是克洛安这种联邦中心人物也无法进入。 枕澄有些好奇，是系统更厉害还是光脑更厉害些。 不过再好奇他也没问，这种问题问出来也是给自己找麻烦。 第90页 一人一系统安安静静到了目的地。 段星枚长久居住在联邦，其实不常回仓月星。 他这地方和姜冕那处庄园不太一样，姜冕那庄园占地面积大，就算有邻居都跟没有似的。 但段星枚这里就简单许多，能看见周围不少相同建筑，看样式他应该是直接住在了联邦权利中心，这些邻居多半也是联邦共事的同事。 段星枚似有所感，使唤家政机器人把门打开，随后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朝着这边走来的枕澄。 「来了？」段星枚轻轻一笑，气质温和优雅。 他给人的感觉其实很特别，段星枚第一眼看上去是那种很斯文尔雅的类型，可再看第二眼，又会觉得他像是藏得深的狐狸。 尤其眉头微微挑起，散漫着语调说话的样子。 特别像影视剧里深藏不露的大反派。 枕澄走了过去，这时系统开始在他脑海里发出滋滋声，【我……要下……线了。】 附近信号不好，但远远到不了没信号的地步。 正想着，段星枚在他旁边说，「对了，进了屋我这就没信号了，多担待担待。」 「没事。」枕澄浅蓝色的眼眸微弯。 他不确定姜冕跟段星枚商量时都聊了些什么，所以进去后，两人刚开始都是聊些有的没的，始终没进入正题。 最后，是段星枚先问的：「姜元帅说你被人植入了异常晶片？这晶片还要求你救出纪迁是吗？」 晶片？ 枕澄顿了两秒，反应过来这是姜冕的话术，姜冕得告诉段星枚事情严重性，又不能把系统的存在大咧咧说出来，于是便编了个像模像样的理由。 就像枕澄当初跟姜冕提及这事时，也魔改了部分事实一样。 枕澄略微眨了下眼，「对，它刚沉睡下去。」 连繫统必须靠信号维持在线状态这事姜冕都跟段星枚讲了，所以段星枚自然知道枕澄是什么意思。 既然那傢伙不在，他们聊天也能更放肆一些。 段星枚指尖轻点桌面，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枕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段星枚微微支着下颌，狐狸眼挑起，「这晶片跟你多久了？」 「两个月左右。」 不回想一下，枕澄都没想到系统绑定自己才两个月的时间。 但这两个月给他带来的精神压力可不是短短两个月能数得清的。 「两个月？」段星枚话语慢吞吞的，却直戳了当，「你刚离开伊萨星的日子？」 枕澄顿了两秒，没有隐瞒，「嗯。」 「所以你原定计划应该是在阿迈德死后顺理成章继承伊萨星，却没想到被这晶片、亦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牵绊，不得已去到列哲伦星读书？」 不得不说段星枚是真的聪明。 仅仅靠着一小点内容，他就能自己推测復盘出合理的时间线。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段星枚确实知道枕澄在伊萨星的事。 枕澄没从段星枚身上觉出恶意，所以哪怕他猜出来了也没什么，况且…… 枕澄微微掀起浅蓝色的眼眸，直视段星枚，「你说的确实八九不离十。」 顿了顿，又道：「这枚晶片科技程度很高，或许不亚于主脑，它偶尔会以发布任务的形式让我做些事，我大多数时候都是敷衍了之的。」 段星枚起初反应不大，直到那句科技程度不亚于主脑出现。 他放下了手，眯起眼说：「不亚于主脑？」 段星枚的异能是数据分析，没人比他更清楚主脑的内部构造程序有多复杂。 那是人类迄今为止最伟大的科技，记录着星际未来古今的里程碑。 全星际无人能制造出取代主脑的东西，几乎所有人都离不开主脑。 段星枚忽然道：「你之前救曼温，是它让的，对吧？」 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所以枕澄承认得很快。 他浅蓝色的眼眸润润的，周围光线很明亮，话语自然，「我不能让曼温发现，因为晶片叫我救曼温的根本目的，是想让我趁机和曼温熟识起来。」 段星枚接道：「而你不愿意听它的话。」 「对。」枕澄道，「所以我也不会把纪迁放出来，当然这是后面的事，现在重要的是能不能把晶片消灭。」 只要系统没了，他放出纪迁的任务自然也不復存在。 如果没办法……那再另说，分钟他已经想到办法煳弄系统了。 虽然系统之前一直强调任务完不成会有惩罚，但根据枕澄最近的试探和观察来看，他猜测系统要想惩罚他，多半得付出一些东西。 否则就枕澄最近明里暗里的挑衅，他不信系统真能一直忍。 话音落下，段星枚却没接话。 段星枚目光一点点上移，扫过枕澄好看的眉眼，枕澄如今不过也就二十岁的年纪，比他还小上几岁。 但他反抗这个来歷不明的东西时，态度却很明确，半点不退让。 也完全没有顺从那东西的意思。 面对这样的未知，孤军奋战是下策，合理寻找帮手才是正确的。 光看那晶片的科技程度，段星枚其实就已经来了兴趣，就算承了姜冕一个人情，他也得帮枕澄。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他都会配合枕澄消除这枚晶片。 但此时此刻，段星枚遥遥看着枕澄，却升起了点逗弄的心思。 第91页 他微微俯身，注视着枕澄，眉眼温和，语调慢条斯理，俊美的眉眼微挑，问他：「我帮你，你拿什么来换？」 枕澄并未因他突如其来的话而怔然，反而自然而然道：「你知道我的身份，我能给什么你多半也有数，你自己说，只要我给得起。」 叫人帮忙就得给报酬，很合理的社交规则。 他本身来的时候就做好准备了，就看段星枚要什么了。 段星枚见他话语果断利落，轻挑眉，感觉自己不仅没把人逗弄到，反而还被拿捏了。 现在主动权看似在他手中，可实际枕澄才是那个说走就能走的人。 他相信就算自己不帮忙，按照枕澄的性子，他也会另找出路的。 天下哪有撞不破的墙。 段星枚微微垂眼，嗓音温和：「需要什么我暂时还没想好，就欠着吧，况且我也未必破译得了你这晶片。」 「那就试试。」枕澄认真了些，「要怎么弄？」 看了他一眼，段星枚起身，「你跟我过来。」 这栋房屋很高，内部装置了升降梯，他跟着段星枚走进升降梯，又七拐八拐，走进一处暗道。 说是暗道，其实更像是安全屋，里面的布景跟那天在学校监控里的差不多，区别是段星枚这个更大，更专业。 就跟伊萨星的数据中心差不多。 代码在大屏幕上跳动着，枕澄看了两眼只觉得在看天书，这时，段星枚递给他一枚圆圆的磁片，金币大小。 磁片下方连接着一根长不见尾的线，他用指尖点了点磁片中心，隐约觉得眼熟，这似乎是医院里用来检查精神力的设备？ 「它可以用来监测你的精神海，不属于你精神海的数据波纹会被收录观察。」段星枚走到枕澄身后，他比枕澄高些，指尖轻点在枕澄脑后的位置，「放在这，会自动吸附的。」 枕澄按着磁片，把磁片放在段星枚碰过的位置，「这里？」 段星枚接过磁片，挪了挪位置。 位置很精确。 合格的数据分析师是要考医学证书的，毕竟人脑和数据一样庞大又深不可测，有些时候审讯犯人也需要数据分析师帮助读取记忆。 放好后，段星枚收回手，尾指却不小心扫过枕澄的髮丝。 他的髮丝很柔软，后颈纤长白皙，刚才过于专注安放磁片，段星枚都没注意到枕澄后颈处原来有颗小痣。 这颗小痣在雪白的皮肤上尤其明显，颜色的反差映得极漂亮，像是点缀了什么，想让人伸手按一按。 第54章 枕澄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磁片, 想起什么，「它现在没在线, 是不是应该让它出来说句话？」 毕竟精神没有波动，磁片也捕捉不到什么。 「暂时不用。」段星枚却道，「存在过的东西找得出来，更何况它现在算是寄生在你精神体内。」 段星枚拿起那根线，连上大屏幕。 「放松，你可以闭眼当睡一觉。」段星枚说。 枕澄端坐起来，眼睛是闭上了, 却并没有睡着。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体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没什么攻击性, 像是在建立连接。 这种感觉不陌生, 他以前生病去医院检查的时候, 医生也会给他戴磁片检查精神情况。 段星枚从衣服里取出眼镜, 戴在了眼睛前面。 他推了推眼镜银丝框架, 微微眯眼，眼前大屏幕里跳动的代码映于他眼底。 代码跃动速度很快，段星枚却始终不疾不徐, 叫人看不出他究竟有没有把握。 大脑是人体最神秘、最难攻克的器官。 精神力被这根线连接着，它能读取不属于人体本身的「细胞」, 段星枚使用异能的时候，枕澄悄悄睁开眼看了看。 他抬眼看着大屏幕, 途中段星枚发现他没闭眼也没说什么, 毕竟闭眼不是必须的流程，只是为了让他更平静些而已。 大屏幕上, 一串有规律的波纹偶尔会异军突起，出现一串似高似低纹路。 波纹跃动速度太快了, 这点异军突起的纹路以肉眼的速度很难看清楚。 段星枚却精准截取到这一段奇怪的波动纹路。 这些程序在他眼里仿佛被放慢了速度，截取完所有奇怪的精神异动后，段星枚又花了点时间确定没有隐藏的代码。 段星枚拔掉了磁片连接的线。 他走到枕澄身后，帮他把吸附的磁片取了下来，磁片放入手心时，他仿佛还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温度。 「怎么样？」枕澄回头问他。 段星枚拿着磁片，随意垂头看他，慢条斯理道：「检查出来了。」 系统的存在能被检测到，证明它也没那么神秘。 枕澄略微松了口气，直戳了当地问：「但是还没法消灭，是么？」 「我没这么说。」 「如果能消灭，你估计刚刚直接就动手了。」枕澄抬着头的动作看段星枚有些累，便站了起来。 他揉了揉不太舒服的后颈，顺着动作长睫微垂，灯光落在他眼睫上，在下眼睑处落下一小块灰影。 段星枚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上移，听到这话，段星枚不置可否地道：「你说的确实没错，我暂时没法攻克他。」 他很坦然说出自己能力的不足，但嗓音仍是优雅温和的，「但我相信，事在人为，这东西科技水平确实高，起码我们这里找不出一个能创造出类似东西的科学家。」 第92页 枕澄静了几秒。 他动作轻微地眨了下浅蓝色的眼眸，声音有些低，「我可以拖延时间。」 段星枚看着他。 「但拖延不了多久。」枕澄道，「现在只能先煳弄系统前去营救纪迁，我会延长从救纪迁到放出纪迁的过程，而这中途……就是留给我们的机会。」 「我会尽力帮你。」段星枚轻笑，狐狸眼盯着他看，「但真的需要这么急么？这东西威胁你了？」 「有这方面的原因。」枕澄浅蓝色的眼眸水润干净，他似乎笑了下，话语却轻描淡写，并不友好，「主要还是……想让它死一死。」 系统这段时间估计心情挺不好。 如果他这次的任务又是失败，保不准系统急了就搞什么惩罚。 如果可以，枕澄还是想尽可能先下手为强，惩罚还是别有了，系统先消失吧。 盯着枕澄，段星枚略微顿了两秒，他无意识用指尖轻轻敲着手心的磁片，上面的温度已经消失了。 但是别的地方仿佛在沸腾。 两人又聊了聊后续的策略，然后枕澄告别段星枚住处，进了飞船。 【情况怎么样了？】系统甦醒好半响才开口说话。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它感觉自己的程序好疲惫，运行好缓慢，就像被注入了病毒似的。 系统纵横这么多世界，还从没翻过车，因此它也想不到自己有被人发现的可能性。 想着自己可能就是因为这段时间的事累了，系统忽视那点淡淡的不安，选择跟枕澄了解情况。 枕澄靠在飞船车窗口，目光掠过窗外的高空建筑，嘆了口气，「他拒绝跟我同流合污了。」 【……我就知道。】 段星枚能同意才有鬼了，人家在原着里那么正直，而且但凡是个正派的人就不可能帮助枕澄放出联邦s级通缉犯。 这么一想，营救纪迁的事似乎根本就是无解的。 系统越想越抓狂，崩溃道：【那怎么办啊？没人帮你你难道去硬闯？我没那么多能量像上次那样送你去别的星球避难。】 能量？ 枕澄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他一边低声淡淡道：「除了硬闯也没办法了，你看看能不能再储存点能量？」 【这东西是我想储存就能储存的吗？】系统恼怒，【不沉睡个十年八年我怎么恢復啊？】 枕澄一脸仿佛它在无理取闹般，微微蹙起眉，十分不理解道：「你只会送我去别的星球？没别的超自然异能给我用用？」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系统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你别想了，你靠不了我，我没那么大本事。】 顿了两秒，它又提议说：【你去找你那个部长妈吧，这也算是你唯一能用的关系网了。】 枕澄对系统的实力有了数。 他起先对它确实有些不切实际的想像，主要受影视作品影响。 如今一点点深入了解，最后那层神秘的面纱也被揭下，枕澄忽然发现，自己做掉系统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既然如此，枕澄反而自然了，他就这样和系统演，「我记得我母亲在剧情里也有戏份，她要是帮我放出纪迁，可能会因为被联邦追责而无法走接下来的剧情，这样也要让她帮忙吗？」 【没办法，事有轻重缓急，剧情权重也分高低，纪迁这条线更重要。】 系统冷酷道：【就这样吧，我觉得这办法还是不错的。】 …… 枕澄拒绝了。 他给出的理由是，段星枚虽然拒绝了但并不是没有撬墙角的空间的。 他准备明天再去试一试，软磨硬泡，说不定段星枚就同意了。 系统这么一想觉得也行，提醒枕澄得抓紧时间了。 枕澄目前主要还是想拖延时间。 他反覆试探系统的底线，在次日又和段星枚演了一通，系统一问他就说段星枚还是没有同意。 系统明显更暴躁了，【没时间了！】 俗话说事不过三，它的底线枕澄也试探出来了，枕澄没再演，终于在第三次去找段星枚的时候，给系统带来了好消息。 「他答应了。」 系统大概是没想到，缓了好半响才狐疑问：【真的？】 「骗你有什么好处？」枕澄刚从段星枚家出来，踏入飞船。 他微微支着下颌，看向飞船窗户外掠过的景象，声音轻缓，「明天行动。」 【这样就好。】系统本该安定，但不知为何又有些不安，或许因为枕澄之前的种种表现，它总觉得这事不会那么顺利。 系统没忍住威胁了两句，大意就是任务失败它会给予惩罚，还提醒他别小瞧了这惩罚，绝对不简单。 枕澄理都没理系统。 他下了飞船就直奔姜冕的庄园，因为系统在，枕澄就没和他聊太多相关的事。 姜冕心领神会，只与他聊些轻松的，今天剩下的时间，他很珍惜。 明天过去，不论事情是否顺利，枕澄都该回列哲伦星了。 到那时他们再想见面，就不会再和现在一样简单。 晚间。 夏此江打了个终端过来问枕澄什么时候回列哲伦星，言辞间有些抱怨，却又透着熟稔和亲昵。 夜幕降临，屋内灯刚打开，姜冕坐在沙发的另一侧，看着枕澄接通那人的终端，闲聊般你来我往。 第93页 聊着聊着，夏此江又喊枕澄玩游戏，枕澄支着下颌应了声，声线好听，他刚点开那款游戏，忽听姜冕开口：「什么游戏？」 须臾，终端那头的声音静了。 枕澄没在意，跟姜冕说了游戏的名字，姜冕神情正经，「我也想试试。」 终端那头，夏此江冒出脏话。 ——操。 他只敢在心底骂，没敢在枕澄面前这样没素质。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声音是姜冕吧？枕澄怎么会跟他在一块？ 他这几天一直都是跟姜冕在一起的吗？ 难怪不肯告诉他是去干什么的…… 夏此江有点酸了，后槽牙都要妒忌得咬烂，他狠狠戳着虚拟屏幕，关掉了语音，希望枕澄能注意到他的异常。 帮助姜冕弄好游戏后，枕澄的注意力一直在帮他註册帐号上。 姜冕对游戏方面涉猎极少，甚至可以说没碰过游戏，很多游戏常识都不太懂，枕澄认真教他，姜冕也认真听着。 他微微垂眸，注视着青年白皙的侧脸，还有那显眼卷翘的长睫。 枕澄的长相毫无疑问的好看，他有时候会看出神，又怕出神久了被发现，于是会有意识的克制自己。 在枕澄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姜冕就已经先一步收回了视线。 他移动目光，注视着游戏画面，神情微微紧绷，俊美的眉眼收拢，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 枕澄问：「玩不明白吗？」 「……不是。」姜冕轻轻摇头。 只是距离太近，他实在没法把注意力放在游戏身上。 第55章 夏此江今晚吃了成吨的醋。 他指望着枕澄能发现自己的异样, 然后再问一句怎么了，他好顺势顺杆上爬的, 怎料枕澄一直在教姜冕玩游戏！ 等终于发现他的异常时，枕澄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夏此江什么时候把终端挂掉了？」 「——我没挂！！」 夏此江打开语音，咬牙切齿愤恨道：「老子没有挂！」 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枕澄微微眨眼，半响才反问：「那你怎么不说话？」 「我说给谁听啊？」夏此江阴阳怪气，妒忌道，「你不是一直有事吗？」 枕澄：「……」 「我去找你吧。」不等枕澄回应, 夏此江又自言自语道，「反正这些课程我都已经会了, 不听也没事。」 他想一出是一出, 枕澄怎么可能答应让他来找自己。 被拒绝了夏此江显然不高兴, 非要来找他, 枕澄说他很快就回来了。 夏此江消停几秒, 「很快是多快？」 「最迟下周。」 好歹也是给了准确时间了，夏此江勉强满意，「再不回来我真去找你了。」 枕澄没说话, 打了会儿游戏他见时间不早了，就先挂断了终端。 明天还有一场重要的仗要打。 今晚就当养精蓄锐了。 睡前枕澄回復了谢时野的消息, 又听姜冕敲了敲门。 「不用起。」 枕澄动作一顿，姜冕继续道：「晚安, 明天联邦是好天气。」 「……晚安。」 * 和平常没有差别的一天。 低空飞船停了下来, 偶尔会有行人扫向此处。 段星枚见了枕澄，随同枕澄一起前往联邦监狱, 监狱的各种防御武装手段统一由数据部控制。 段星枚作为数据部最高层，享有特殊权利, 他将枕澄送到监狱暗门后，便如往常行迹一般，去了数据部。 他找出关押纪迁的监狱门牌号，直接关掉了这间房的各种攻击措施，确保枕澄能畅通无阻的把人救出来。 而后，段星枚拨通了终端，提醒道：「可以了。」 …… 暗门只有联邦高层才能进，这地方没有活人把守，只有无处不在的机器人和监控。 可惜有段星枚在，今天这些高科技全部罢了工。 枕澄一路畅通无阻地找到了关押纪迁的地方，目光越过透明的玻璃，看向里面。 这玻璃材质特殊，是单向的，外面看得见里面，里面却看不见外面。 富有机械感的房间透着冷调，四处都是监控和雷射，唯有一张床，连桌子都没有，单调到极致。 他看见纪迁背对着玻璃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枕澄看了半响，走到门边，输入了段星枚告知的密码。 他没有迅速输入完，而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慢慢按，一共十二位数，在按到第三个数的时候，他看见纪迁动了。 纪迁听出不对，迅速转身，富有危险冷意的目光倏然看向门边，他什么都看不见，却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自从被关进来，纪迁就再也没见过任何人。 他自然也不可能想到，门的另一端，会是耍了自己一个团团转的罪魁祸首。 纪迁被关进来后当然没有就此认命。 他知道凭藉武力，自己是怎么也逃不出拥有全星际最强防御措施的监狱的，这种时候就只能智取。 联邦目前还在商议该如何处置他，而纪迁对这点心知肚明，在他的计划里，他准备等那天来临时，再根据现场情况更改应对措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或物。 可纪迁没想到那么快就有人来了。 他警惕地站了起来，并不是要做无谓的挣扎，而是想看清楚开门的是谁。 第94页 输入密码的声音一下接一下。 啪嗒一声，门开了。 …… 空气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仿佛表面平静实则波涛汹涌的海面，危险在暗流涌动，细微的声音都格外明显。 纪迁看着来人，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门口的青年身形高高瘦瘦，容颜昳丽，他生着一双浅蓝色的双眸，漂亮得如同汪洋大海。 枕澄推开门，直直迎上纪迁的目光，态度自然得仿佛两人是许久未见的好友，「走不走？」 光听语气，谁知道纪迁就是被他给坑进来的？ 纪迁花了几秒钟来反应。 他眯着眼看向枕澄四周，再没有旁人了，只他一人。 而枕澄也没带什么武器，就那么身形单薄地站在门口，许是见他不动，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竟还产生了一丝不耐的催促。 ——？ 纪迁生了锈的大脑骤然清醒，他用敌视的目光盯着枕澄，语气阴沉，「你还敢到我面前来……」 「你再不走，就不一定走得了了。」 枕澄无情地打断了纪迁充沛的发言。 他轻轻拍了下门，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别开脸指着自己刚刚来的通道，「我来救你出去，这里没别人在。」 纪迁喉咙发堵，跟见鬼一样看着枕澄。 如果不是他足够清醒，他会以为自己失忆了，眼前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毫无逻辑。 就像天上掉钱——根本不可能。 纪迁长了心眼，绝不在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他没有动，沉沉注视着枕澄，「你想做什么？」 「救你出去。」枕澄催促，「快点，没耍诈。」 纪迁不信，「就算你是来救我的，凭你一个人，你拿什么救？」 「谁说我是一个人了？我有帮手。」 说着枕澄顿了一下，「你不想走那就继续待着吧。」他伸手就要把门关上。 纪迁眼皮一跳立马沖了出来，他浑身紧绷警惕地看着周围，发现真的没有任何外人在，连那些藏匿在墙缝里无处不在的武器都没半点动静。 他就这样出来了？ 纪迁微微皱起眉，身旁刮过一阵风。 「走这里。」 枕澄走到纪迁前面。 他背嵴挺立，后颈雪白，就这样把最脆弱的位置暴露了出来，毫无警惕心，是浑然没想过会被偷袭吗？ 有了上次的教训，纪迁敏感地盯着，没敢再小瞧枕澄。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跟了一段路后，纪迁注意到这处地形的复杂，要是没人带着，单靠他一人，可能走一年也走不出。 所以枕澄不是没想过会被偷袭，而是他确实有那个能力忽视这一点。 纪迁现在需要他的帮助。 「还有多远？」纪迁问。 他们已经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期间纪迁一直没放松警惕，打从心底里怀疑枕澄的目的。 枕澄停下脚步，对着眼前的大门输入密码，纪迁在他身后看着，门开后，眼前人告诉他到了。 走出这扇门就算是彻底远离了监狱。 纪迁蹙眉，用一种隐晦的目光打量着枕澄，他心底有诸多疑问，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不得已，纪迁只得按捺下疑问，继续跟着他走。 反正再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再被抓回来，他何不赌一把？ …… 穿过长廊，视野慢慢开阔。 天际无云，联邦巡逻队偷着懒，给了有心人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躲避。 【有人来了。】系统突然出声提醒。 它比枕澄还要上心这件事，语调是连死板的电子音都藏不住的紧促感，【你快想办法！】 枕澄停下了脚步，听到了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人声。 「……这处监狱关押的都是异能者。」 「你应该懂我的意思，费特。」 这道声音…… 是克洛安。 一旁的纪迁显然也听到了声音，低骂了句脏话，随即看向枕澄问他怎么办。 枕澄却抬起浅蓝色眼睛盯着纪迁看。 他细细想着，是将计就计让克洛安察觉异常把纪迁重新关进去，还是按照原计划把纪迁送走？ 没想多久，很快枕澄就有了决断。 系统已经在怀疑他了，他不能卡在这一步冒险。 纪迁不知道枕澄在想什么，但接触到他的目光，他就本能觉得不对劲，之前被坑过的感觉隐隐又爬上心头。 不等纪迁作出反应，枕澄便拽着纪迁的手，在纪迁愕然的目光下反身让他钳制住自己。 纪迁的手搭上他柔软修长的脖颈。 只要这只手微微用力，他的命就没了。 纪迁不是蠢货，当即反应过来枕澄的目的，他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利用自己换纪迁出去！ 纪迁没忍住又骂了句脏话。 枕澄疯了不成？！先是孤身一人来到监狱救他，现在又把性命交到他手里，他难道真不怕自己会为了报復杀了他吗？！ 一切不过都是瞬息间的事。 纪迁甚至没发现自己的手僵得动都不敢动，他紧紧盯着眼前过道，耳边是枕澄轻轻的叮嘱，「外面有人接应你，逃出去后别在这里逗留，赶紧坐飞船跑吧。」 「……」纪迁忍耐住了想盘问的冲动。 第95页 他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当初见枕澄第一面他还觉得这人没血性。 现在看来他哪里是没血性，简直是不把自己的命放在眼里！ 纪迁激盪不安的情绪在看到克洛安时倏然冷静下来。 他钳制住枕澄，看见那名联邦高层在看到自己时吓得险些摔了的步子，他眸中含着淡淡的冷嗤，微微扬声道：「让开。」 「纪迁！」克洛安险些摔了，看到他又懵又怒，「你怎么会——」 他说话时目光扫到枕澄，像是才看清被钳制的人的脸，话语骤然停顿下来。 不可思议间，克洛安脑子里又不由自主浮现那天自己被枕澄一锅端的部下。 因为伊萨星的缘故，克洛安一直有高强度关注枕澄的动向。 他大部分时候都对枕澄的行为感到不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得知枕澄来联邦时对他出手。 第56章 只要枕澄死了, 克洛安早晚拿下群龙无首的伊萨星，到那时他在联邦的地位也会更高更稳固。 可令克洛安万万没想到的是, 枕澄竟能反杀自己派出去的精锐部队。 所有人连同狙击手一个都没回来。 想到这，克洛安的脸部隐隐扭曲，他用力掐着手心，勉强挤出一丝担忧和震惊，质问纪迁，「你怎么逃出来的？！」 然后又假模假样地怒喊：「放开无辜的人！」 何其差劲的演技，纪迁哪里看不出来。 他眼中的讽刺更浓, 联邦就是这样一个从上到下都腐烂不堪的地方，里面的一切人和事都虚伪之际。 同时, 纪迁也对自己钳制枕澄这一点到底有没有用而产生怀疑。 联邦的人大多利益至上, 不可能会为了护住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 而反手放掉他这样的通缉犯。 纪迁微微垂眼, 目光落在枕澄颈侧的血管上, 他手心的肌肤温热单薄，他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那蓬勃又脆弱的生命力。 一下一下，不断跳动。 沉了沉眼, 纪迁冷冷道：「让这里的人都退开，放我出去, 否则我不能保证他还能不能活着。」 克洛安伸手，「你别冲动。」 他就像个真心实意的为枕澄担忧的大善人, 扭头毫不犹豫命令助理费特遣散这里的巡逻队。 费特看了眼枕澄, 低头称是，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 巡逻队都被遣散了个干净。 像是没想到他会真照做，纪迁微微顿了几秒, 继续提要求，「送我去停机坪。」 克洛安嘆气，但还是照做。 …… 停机坪有不少飞船，私家公家都有，纪迁不准备坐公家飞船离开，那是要买票的，他的位置一下就会暴露。 纪迁准备抢一艘私家飞船来。 他微微垂眼，目光落到一直没开口讲话的枕澄身上，他不知道这人是在发呆还是懒得开口。 如此想着，他微微收缩了手中的力道，感受着那纤细的脖颈传递而来的生命力。 「你说，我要不要带你一起离开？」纪迁缓缓问。 克洛安不是蠢货，他也不是。 枕澄出现在这里太可疑了，他如果回去肯定是要被抓住盘问的。 他们懂得将计就计，克洛安难道就不懂吗？ 或许，枕澄的身份也不单单只是机甲学院的新生。 起码他身上有些东西在克洛安眼里，是比抓住他这个通缉犯更重要的。 纪迁细细想着，发现枕澄不说话。 他微微蹙眉，轻啧一声，正要伸手戳一下他的喉结，忽听一道轻声响起，「左数第七艘飞船，我给你准备的。」 纪迁微顿，掀起眼睛看了眼。 停机坪的飞船来往频繁，所幸枕澄准备的飞船有标志性东西，否则他得再多花点时间去找。 「……」纪迁发现枕澄就没听到自己讲话，他加重语气，「你要不要跟我走？」 枕澄觉得纪迁脑子有问题。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他现在有自信纪迁动不了他，是因为这里还算是他的地盘，且周围诸多东西都对纪迁的行动有压制力。 他要真跟纪迁走了，进了飞船，谁知道纪迁要怎么报復他先前把他坑进监狱的事。 况且这也不在他计划的一环。 他本意不是放纪迁走，而是故技重施，姜冕现在就在该等的地方等着呢。 …… 纪迁根本不知道枕澄的想法。 就如同他不知道枕澄为什么莫名其妙来救自己一样。 沉默几秒，纪迁道：「你要是回去，可能会担上劫狱的名头，到时候就是你去蹲监狱了。」 枕澄道：「我不会。」 「这么自信？」纪迁嗤笑，「怎么，你怕跟我走？怕我报復你啊？」 枕澄伸手拽住纪迁的手腕，指尖微微用力。 他掀起浅蓝色的眼眸，精緻剔透的眉眼引人瞩目，「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这么想带我走，还说这种话，是担心我？」 「……」 纪迁就不说话了。 他钳制着枕澄到特定的飞船，然后回头看向始终不远不近跟着的克洛安等人。 「希望我们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纪迁半松开手，贴着手心的温度缓缓褪去。 「当然会的。」枕澄道。 希望到那时，纪迁不会对他破口大骂。 第96页 …… 纪迁彻底松开手转身进了飞船。 停机坪不宜开火，否则会发生爆炸，所以克洛安只能眼睁睁看着纪迁离开。 他命令费特吩咐下去，封锁纪迁出逃消息。 克洛安心知肚明，纪迁出逃多半和枕澄离不开关系。 他暂时还需要枕澄，所以不能把消息公布出去，否则联邦人会立马带走枕澄，到那时候，伊萨星指不定就被别人拿下了。 克洛安调整好面部表情，作出一副安慰的模样，看着迎面走来的枕澄道，「没有事了，放心吧。」 两人明面上的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阿迈德的葬礼上。 纵然私底下斗了个底朝天，只要脸皮没有撕破，枕澄也不介意满足一下克洛安的表演欲。 他轻轻揉着发红的脖颈，有些歉然喊：「克洛安部长。」 克洛安一面点头，一面以保护的名义叫来巡逻队将枕澄团团围住。 「联邦最近不太平，听说前几天还出现了当街杀人案，枕先生不如先去我那里避避风头，到时候再走。」 枕澄看了眼巡逻队，心道自己哪有拒绝的权利？ 他温和点头。 克洛安对他的识时务十分满意，这样接下来的谈话也方便展开。 他先是聊了点家常，提起阿迈德，以及他和阿迈德的交情有多好。 然后又说起阿迈德对枕澄寄予厚望，如果阿迈德还活着，得知枕澄在学校里有这样的成绩，一定会很欣慰的。 克洛安说着还嘆了口气，「提到这，我又想阿迈德会不会失望？」 枕澄像个静静聆听的晚辈。 克洛安稍微加重了点语气，「我和你养父交情好，也拿你当亲人看待，所以实在不想说这些。」 「只是身在此位，身不由己……你说实话，纪迁的出逃和你有没有关系？」 枕澄知道克洛安会这么问。 他早在计划被纪迁挟持时就想好了，抵死不认。 反正没有证据，任凭克洛安怎么说。 见枕澄摇头，克洛安仿佛恨铁不成钢，用失望的目光看他。 「你的父亲不会希望你撒谎的。」 「况且如果你和这事没关系，你又怎么会出现在那？」 「我找姜元帅。」枕澄拿出一开始就想好的理由，语调轻缓，「我和姜元帅有些私交，最近暂住在他家，今早起来时我没看见姜元帅人，终端也打不通，就想着来他开会的地方碰碰运气。」 「我性子腼腆，也不大好意思问路，就自己乱走，没想到会走到那，还被那人给挟持。」 说着，枕澄开始倒打一耙，「克洛安部长怎么会这么想我？我怎么可能有那本事放出纪迁？」 话落，克洛安眉心抽动，意识到这话不是那么好套的。 阿迈德常说自己这养子没什么优秀的地方，外界也是这样传的，他表现得平庸，精神力也不高，更没有异能。 在阿迈德的葬礼上真正开始和枕澄打交道时，克洛安也只觉得他不似传闻，多少也是有些心眼的，否则不会那么固执已守，怎么也不肯将伊萨星交出来。 可他觉得枕澄顶多有点小心眼。 哪像现在，他甚至敢放出纪迁，睁着眼说瞎话。 还腼腆？他怎么半分也看不出来？ 意识到话不好套，克洛安当即就更改了话术，神情肃穆了些，「能关闭监狱防御系统的只有数据部，等纪迁出逃的消息出来，数据部的人也会被殃及。」 「尤其能接触到关押纪迁这座监狱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仅我知道的，只有段星枚一个。」 克洛安高强度关注枕澄，怎么可能不知道枕澄最近常常跟段星枚往来。 他在隐晦暗示，段星枚会被波及。 枕澄意志坚定，话术不更改半分，「事实就是我说的那样，我和纪迁并没有私交，没理由救他。」 克洛安脸色沉了些。 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他确定枕澄和纪迁没私交，可越是这样枕澄的行为就越是怪异。 就如同阿迈德死后枕澄没有顺势掌控伊萨星，反而跑去读书一样。 他的行为克洛安看不透，不由提起十二分心神。 「不论怎么样，现在你的嫌疑最高，我刚刚跟你说这些不是要逼你什么，我是想帮你，救你。」 「你好好跟我说，我会尽我所能把你从这事里摘出来，就当帮阿迈德了，不然等过段时间联邦其余领导知道这事了，事情就复杂了。」 克洛安嘴都要劝说干了，枕澄还是拒绝认罪。 渐渐的，克洛安变得有点不耐烦，他克制住自己的脾性，在原路返回的途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段星枚。 克洛安压抑兴奋，一箭双鵰！等他搞定枕澄他就把段星枚拉下马，都别想逃。 「你们都护好枕先生。」克洛安假模假样说了一句，然后理理领结向段星枚走去。 枕澄被巡逻队带走前，回头看了眼，目光不期然和段星枚对上。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枕澄被克洛安的人关进了信号屏蔽区。 门外巡逻队严防死守，屋里每个角落都有特制的无信号监控，枕澄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监视在内。 他看了眼终端，距离克洛安找段星枚谈话，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 第97页 枕澄扫了眼四周，想了想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看了眼，恰在此时，他听见门口的巡逻队喊了声部长。 是克洛安回来了。 第57章 （倒 v 结束） 克洛安推开门, 表情算不上好，一眼能看出他在段星枚那也没有讨到好处。 不过克洛安好歹是外交部部长, 表情管理还是有的，一见到枕澄，他脸上的烦躁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堆积出的友好。 「等久了吧。」克洛安坐到桌前，发觉不仅没茶，连水都没有，他于是假模假样批评巡逻队, 说怎么连茶都不给客人倒。 巡逻队队长很快认错，叫部下拿工具去了。 「行了, 把门关上。」克洛安说。 现下屋子里只剩他和枕澄, 有些事也可以重点谈一谈了, 克洛安这样想着, 仿佛伊萨星已经成了他的囊中物, 微笑着说：「怎么不坐？」 枕澄走了过去，克洛安发现他在看自己，本想明知故问怎么了的。 然而接触到枕澄的目光, 他却有些装不出来。 枕澄的目光就好像一个旁观者，局外人, 旁观着克洛安一个人从进门到坐下的表演。 这种目光使克洛安羞恼，愤怒, 让他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小丑。 然而还不待克洛安发作, 枕澄就坐了下来，他看过来的目光似乎又没了那种感觉, 重新变得温和起来。 克洛安一口气憋在喉咙不上不下，嗓音发沉, 「你放出纪迁，后果严重，就算有伊萨星护着，联邦也不会简单放过你。」 枕澄听出他诱导式的话，拒绝入坑，「我没有放出纪迁，克洛安部长，你要我说几遍才信？」 「你别狡辩了，刚才段星枚都实话实说了，他帮助你关闭了防御系统，所以你才得以顺利放出纪迁的。」克洛安硬声说，「你不用害怕担责，我说了我会保你。」 枕澄微微掀眸，扫了克洛安一眼。 克洛安的套话水准很低端。 且不论他熟悉段星枚的性子，绝不是这种没合作精神的，单论局势来看，只要他不承认，克洛安怎么都不会有证据，段星枚也没理由跟他和盘托出。 「是么，他真这么说？」 枕澄顺着话往下聊，浅蓝色的眼眸适当露出几分困惑，「或许是纪迁想办法联繫到了段星枚，许了什么好处，所以段星枚才愿意帮他的。」 「总之，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真是路过被殃及的。」枕澄晓之以理，「克洛安部长，你跟我父亲是旧友，父亲应该跟你说过我，我是这种人吗？」 克洛安没想到他不仅完全没入坑，还把话题原原本本踢回给了自己。 他心中焦灼，不禁开始思索，枕澄究竟是误打误撞，还是真有这个心眼跟他斗？ 不论怎样，他的耐心都已告罄。 克洛安直言：「不管这事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你都是嫌疑最大的，而段星枚本身就是联邦的人，享有最高权利，联邦没人敢动他。」 「可是你不同，联邦需要一个人来承担这个罪名。」 克洛安说：「这种情况下，你究竟是不是放出纪迁的人已经不重要了，你处境很危险。」 听完，枕澄慢吞吞说：「联邦这么……腐败的吗？」 克洛安露出一副年轻人就是见识少的表情，「全星际哪里都是这样的，小枕，看来你还是太年轻了，不适合当伊萨星的领导。」 无形之中，他换了个称唿拉进两人距离，枕澄没有说话，克洛安似乎也并不需要什么回应，自顾自就继续往下说：「你守不住伊萨星的，不如暂时交给我，也免得你养父留给你的星球就这样败落。」 「签下伊萨星转让书，我会保你的，我在联邦话语权很大，只要我开口，没人敢动你。」 「当然。」克洛安话锋一转，「你就是不签，我也会尽量保下你，毕竟你养父和我关系好，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养大的孩子就这样没了未来呢？」 枕澄没把脸皮撕破。 既然克洛安还要演，那就继续。 枕澄像是在深思，浅蓝色的眼眸微眨，「我还得再考虑考虑。」 他之前都是一口拒绝，还没说过这种折中的话，克洛安一时竟觉得有了希望，也不敢逼迫太紧，怕惹人逆反。 他点点头，微笑起身，「那就好好考虑吧，你也可以在这多住几天，直到考虑好。」 说得好听，其实也就是变相的监禁。 克洛安出去后，带了一部分巡逻队。 部下在身后问他：「部长，需要把通缉犯逃走的消息上报吗？」 「不用。」克洛安冷哼，「要是上报了，不出一个小时他们就派人来抓枕澄了，伊萨星我还要不要了？」 他阴险地眯起眼，「再等等，不用等多久的，除非枕澄真想被联邦抓走。」 他当然没准备保枕澄，相反，还很想让他死。 只是场面话他必须得说，不管枕澄信不信，他克洛安都是他目前唯一的救星。 …… 枕澄就当给自己放假了。 这地方没信号，他也不需要应付系统，精神压力成倍下降。 枕澄就这样无所事事过了一天。 期间克洛安来过一次，枕澄给的回答是还要再考虑考虑，他看得出克洛安都急得要骂人了，却没发作。 枕澄看了眼窗户，现在大概是夜里八点。 第98页 联邦没有动静，也就是说，克洛安没有把纪迁出逃的事上报到相关部门。 作为目击者，克洛安却隐瞒不报，有共犯嫌疑，联邦到时候肯定会追责。 想到这，枕澄浅蓝色的眼眸微眯。 他已经想好该怎么牵连克洛安了。 …… 凌晨三点。 周围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危险蛰伏在黑暗里。 枕澄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在陌生又危险的地方，他没法深入睡眠，所以很快就清醒了。 稍稍睁开眼，枕澄剔透的眸子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水润光泽，他掀起眼睫，迟钝地看向半空。 枕澄看见一块四四方方的虚拟投影，如水波纹一样，在半空中闪烁着粼粼波光。 「我暂时修復了这里的信号源。」段星枚出现在虚拟投影里，背景似乎是联邦办公室，两边都很安静。 段星枚解释自己为什么能在这里投屏，然后又温声说不用担心，他破译了系统的信号代码，能够自主屏蔽系统的连结。 也就是说，系统现在仍然处于离线失联状态，听不见他们讲话。 「你没来的时候，我想了一下。」枕澄只觉得他来得正好，他跟段星枚讲自己的打算，「克洛安这事是意外，但是正好，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段星枚过来只是为了看看枕澄的情况，并商量一下后续的计划。 见枕澄已经想好了，他温和优雅的瞳眸微眨，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克洛安软禁我，就是想要伊萨星归属权，为了这个他暂时不会动我。」枕澄说，「纪迁逃走的事他拖的越久上报，联邦给的惩罚越大，应该有不少人盯着他部长的位置吧？」 段星枚笑，懒散应道：「我会安排人的。」 默契是无形的，枕澄甚至不需要说明白，段星枚就知道应该做什么。 「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我要顺利离开联邦，我们原本的计划可以多增添一项。」 「本来姜元帅是要在半路拦截纪迁，现在可以改成姜元帅利用纪迁引蛇出洞，目的是为了跟踪纪迁摸清他基地的位置，对纪迁的旧部一网打尽。」 「对联邦，我们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局，为了引出纪迁旧部设的局。」 枕澄浅蓝色的眼睛掀起，声音缓缓，「姜元帅本来就是军方的长官，没人能越过他提出质疑。而你是监狱防御系统最高的控制者，权威性也高，这个办法基本没有破绽，前提是姜元帅成功把纪迁部下一网打尽了。」 他提的这个办法很不错。 段星枚听完，眸子微闪，盯着枕澄看了几秒。 他也不知在看些什么，目光深得令人怔然，就在枕澄微微蹙眉，想开口说些什么打断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时，但见段星枚倏忽一笑。 「听你这样讲，你似乎不信任姜元帅的实力？」 「开个玩笑，我当然信任他。」枕澄一直抬头看投影很累，不由揉了下脖子，咕哝道，「他的实力，我是见过的。」 段星枚的目光顺着他的手，落在了他白皙的脖子上。 上面泛着还未消失的红痕，看着触目惊心。 注视半响，段星枚才缓缓说：「看样子，你们以前就认识了？」 「是啊。」枕澄没发觉他的目光，「还一起打击过星盗呢，他的实力毋庸置疑。」 段星枚有一会儿没接话茬。 过了会儿，他才开口：「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他身上有着令人信任的气质，说到这，枕澄想起一件事，克洛安上次还说段星枚把一切都招了，他把这当做一件笑料，讲给段星枚听。 段星枚垂眼笑：「那你有过片刻动摇吗？」 动摇他真把一切都跟克洛安说了怎么办？ 枕澄回答的当然也很快：「当然没有动摇。」 「我们认识不久，你信任我？」段星枚问。 「这种东西不看认识的时间，凭感觉。」枕澄懒得抬头看投影了，他摆出最舒适的姿态，随口说，「感觉到位了，那就信了。」 段星枚忽的轻轻笑了一下。 空气中的投影波纹令他的身形显得虚妄，好像两个次元的人在交流，枕澄听到笑声没有抬头，只继续道：「还得麻烦你跟姜冕说一下我的打算，计划得提前了，希望时间赶得上。」 「当然会的。」段星枚片刻又道，「我还有另一件事想问你。」 枕澄鼻音略重地『嗯』了一声，有些疑惑。 「你的脖子。」段星枚语气说不出意味，「谁弄的？」 第58章 听见段星枚的问题, 枕澄条件反射摸了下自己的颈部。 当时为了迷惑克洛安，纪迁扼住他喉咙的动作并不算轻, 他知道上面多半留了一些指痕，却没料到到这指痕直到现在都还存在。 迎上段星枚看不出态度的目光，枕澄指尖微微弯了下，放下手如实道：「是纪迁，白天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我只能佯装被纪迁挟持才能把自己摘出来。」 「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痕迹还是很明显吗？」 他说着, 微微偏头仰了仰下巴，把自己脆弱的颈部暴露在段星枚眼里, 好叫段星枚看得更清楚一些。 四周光线明亮, 他偏头的角度正正好好暴露得明显, 皮肤雪白, 脖颈线条流畅精緻, 鲜红的指印经过时间的洗礼其实已经并不算明显了，但因为皮肤实在白，那点泛红的痕迹看着还是显眼, 颇有些触目惊心。 第99页 段星枚认认真真看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不疼就好, 以后还是少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你不清楚纪迁是个怎样的人, 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对你下死手？」 「知道了。」枕澄回过头, 像是觉得段星枚这话有意思，笑了一下, 「都白天的事了，我以后跟纪迁多半没什么交集, 怕什么。」 他对姜冕有信心，只要姜冕重新将纪迁逮捕归案，纪迁就绝对再无逃脱的机会。 「时间也不早了，你还是快去休息吧。」枕澄说。 段星枚看着枕澄细緻的眉眼，微微一笑：「好，晚安。」 枕澄也道：「晚安，段星枚。」 … 投影消失，段星枚却没有休息。 他抬起目光望向窗外的月色，站在原地沉思片刻，拨通了姜元帅的终端。 拦截纪迁的军队整装待发，埋伏在飞船的必经之处，只等纪迁到来便可将人一网打尽。 姜冕将一切都布置好了，这个时候接到段星枚的电话，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他眉目微凌，接通。 「姜元帅。」段星枚优雅散漫的嗓音从另一边传来，只听语气，不像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 姜冕却没松懈，反而语气肃穆，「段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行政区现在是联邦时间凌晨四点。」 「嗯，枕澄出了点事。」段星枚走到窗边，手指随意拨弄过窗台的盆栽，低垂着眼说，「营救纪迁时出了意外，被克洛安给发现了，枕澄现在被克洛安软监禁，行动受制于人。」 「克洛安？」姜冕顿时皱起了眉，眸子里折射出冰冷，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他对枕澄做什么了？」 段星枚能听出姜冕话音里的担心。 他觉出几分意思，当初系统这事也是姜冕做中间人牵桥搭线，他和枕澄才能合作得这么顺利。 刚才投影聊天时，枕澄话里话外也是很信任姜冕的样子，出于直觉，段星枚认为这两人肯定有不一样的关系。 他微微眯了下眼，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温和道：「没对枕澄做什么，我刚刚和枕澄聊了聊，他对我说了他的计划。」 段星枚简单讲了讲枕澄的意思，这个计划在原先的基础上更为完善，毕竟纪迁的旧部也不是省油的灯，能全部一网打尽更好。 姜冕稍微停顿一下，然后说：「我明白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麻烦段先生多关注一下克洛安那边的动静。」 他嘴上说的是克洛安，可实际意思却是枕澄。 他不关心克洛安怎样，只关心受克洛安软监禁的枕澄会受到伤害。 虽然他明白枕澄极为聪明，并不是会任人宰割的性子，但或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会不由自主对其牵肠挂肚。 段星枚折断了盆栽上的绿叶，温和地提醒倒：「姜元帅，我和枕澄是合作关系，当然会尽心尽责，既然答应他会帮他消灭晶片的存在，那么在此之前，我就会对他负责到底。」 姜冕沉默几秒，「嗯，麻烦了。」 段星枚狐狸眼微挑，挂断终端后他意味不明地轻啧一声。 麻烦了？ 这三个字令他有些微妙的不快，姜冕是枕澄什么人，用他来说这句麻烦了？ 他帮枕澄是自愿，又不是得了谁的好处。 段星枚无言，他低垂下眼，手心安安静静淌着自己刚从盆栽上折断的绿叶。 半晌，他将绿叶握紧在手心。 与此同时，姜冕布置在宇宙中的军队发觉了目标正在靠近。 那是一艘很显眼的飞船。 飞船身壁是某颗星球的徽章，旗帜在右上方猎猎作响，通身颜色明亮，独树一帜，一眼可见。 这是枕澄为纪迁准备的飞船。 纪迁没有料到飞船外壁的一切显眼标志有其它作用，第一眼见到飞船，他只以为是枕澄为了让自己一眼发觉，所以才插了这么一艘飞船在停机坪。 就如同他想不到怎么会有人在将自己坑进监狱后，还反身回来救自己一样。 总而言之，纪迁并未料到附近危险出没。 他以最快的速度往旧部赶，不敢耽搁一点点，自然也无心察觉周围的异常。 还是那句话，他料想不到枕澄会坑自己两次。 「元帅——」 战斗飞船的驾驶人员瞄准了目标，正要按下攻击键，却不想一只手横拦过来，挡住了他的动作。 他愕然看去，只见姜冕凝神望着面前的大屏幕，侧脸冷峻肃穆，话音低沉道：「计划有变，你们现在的任务是跟踪这艘飞船。」 元帅的指示的铁令，无需质疑什么，众人立刻更改目标，将机身隐藏在暗处，不远不近跟踪那艘显眼飞船。 … 次日一早，克洛安准时来问枕澄考虑得怎么样了。 枕澄不确定姜冕现在进展如何，自然是能拖就拖。 「我还得再想想。」他道，「这种事不是小事，克洛安部长，你总得给我一个合适的时间思考。」 克洛安面色扭曲一瞬，几乎想抓住枕澄肩膀用力摇他。 考虑什么考虑？还有什么要考虑的！都考虑一天一夜了难道还没考虑完吗？！ 克洛安气急，额头青筋狠狠跳动两下，心中仅剩的那点理智告诉他要冷静，既然枕澄要考虑，那就继续考虑好了，再给他一个上午时间，如果还是没考虑好…… 第100页 克洛安眸中划过一丝冷意。 许是气狠了，这次他连场面话都没说，转身就走，枕澄站在原地没动，只在克洛安走到门口时散漫地说了句克洛安部长再见。 怎么听怎么像阴阳怪气。 克洛安脚步趔趄一下，背对着枕澄，面容扭曲得吓人，他重重吸了口气，走出去。 「费特！」 回到外交部，克洛安狠踹一脚大门，沉着嗓音喊助理费特。 费特很快走上前，「部长。」 「交给你查的事怎么样了？」克洛安语气很冷，「这么久了，那所谓的植物系异能师依旧没半点消息，有时候我是真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个人，阿迈德那傢伙到死也不肯跟我说实话。」 费特有些犹豫，「……这事其实有点眉目了，但属下觉得……」 克洛安已经没心思听他唧唧歪歪，「别你觉得觉得的，直接讲，查到什么了？」 费特低下头道：「枕澄，枕星主。」 这事还和枕澄有关系？ 克洛安皱起眉。 经过这两天的来往，他承认枕澄是有些小聪明，也许是不好对付，但那位异能师能和枕澄牵扯上什么关系？ 他可不觉得阿迈德那傢伙会让养子和这种重要的人接触。 费特说：「属下的意思是，这位异能师很可能是枕星主。」 ——什么？ 克洛安骤然看向费特，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像听到了什么鬼故事一样，「枕澄？！」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枕澄要是植物系异能师，阿迈德怎么可能瞒得住，他知道阿迈德这傢伙是个蠢货，纯粹运气好搭上了这么一位异能师的风，否则单靠阿迈德自己，伊萨星至今只可能是颗默默无闻的破烂星球。 怎么可能是枕澄？ 难道枕澄也在配合阿迈德？故意装出那副废物的模样迷惑人？ 克洛安大脑彻底混乱，他踉跄地坐到了地上，回想到自己上次派出去的人全军覆没，又想到当初阿迈德还活着时，他曾假意开玩笑要阿迈德将那位异能师引荐给自己，而阿迈德语焉不详的态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从来就没有别人。 从来只有枕澄。 阿迈德这傢伙好面子，也要风光，如果那位异能师是别人，阿迈德不一定会隐瞒，但如果是他的养子枕澄，那就不一样了。 阿迈德这种性子，绝对不会甘心被养子骑到头上的。 费特看部长神情变了又变，不禁道：「部长，您怎么打算？」 怎么打算？ 克洛安大脑骤然冷静下来。 他张开口，语气狠辣，「既然如此，我再给他两次机会，他如果再不识抬举，那就直接将他带去实验室。」 费特心脏狠狠一跳，「……人体实验？」 克洛安未语。 他表情阴沉，如果枕澄能为他所用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不能—— 他需要大量异能师，以支撑自己的实验。 下午，克洛安再度找到枕澄。 这回他态度好了不少，并没有张口闭口就是星球继承权，相反还和枕澄聊了聊阿迈德。 枕澄不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许是亲情牌？这都不重要，他对着阿迈德演了十年，应付这种场面十分娴熟。 就这样，一个下午再度过去。 临走时，克洛安才开口问了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枕澄道：「还要再想想。」 「没事，不急。」克洛安竟然笑起来，颇有些毛骨悚然，「好好想。」 第59章 枕澄站在窗边, 若有所思目送克洛安离开。 克洛安的异样实在太明显了，他虽不惧, 但总要提前防范一下。 于是当段星枚再度开启空间投影出现的时候，枕澄想都没想，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了段星枚。 「克洛安今天的反应和昨天不一样，多防范一下总是好的。」他提醒了一下，然后才问最主要的，「对了，姜元帅那边怎么样了？」 空中的投影跃动着波光涟漪, 段星枚的身影出现在其间，显得有些虚妄。 他注视着枕澄, 声线优雅, 「不用担心克洛安有怎样的打算。」 枕澄微顿, 想说自己的重点在于姜元帅。 可还没开口, 段星枚又缓缓道了一句：「明天就是他的死期。」 说这句话的时候, 段星枚那双狐狸眼如同往常那般温和，一言一行都像是在和枕澄讨论今夜吃什么。 枕澄掀起浅蓝的眼瞳，注视着段星枚说：「所以计划已经成功了, 对吗？」 「当然。」段星枚微微一笑，「你的姜元帅已经成功将纪迁、以及纪迁的旧部一网打尽, 大概马上就能返程了。」 枕澄像听到什么鬼话，眉头顿时拧起：「什么我的姜元帅？」 闻言, 段星枚适时露出点讶异的表情, 紧接着，颇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 我以为你和姜元帅关系斐然。」 「我们是朋友。」枕澄坐直了背嵴，表情严肃地澄清, 「是很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那是我多想了。」段星枚眼中浮动一点笑意，狐狸眼微微挑起，「那么作为赔礼，这件事结束后你能赏脸和我吃顿饭么？我请客。」 「我请你还差不多。」枕澄说，「多亏你这件事才能那么顺利。」 第101页 段星枚似乎是不太喜欢他这么讲：「你是不是在和我客气？」 枕澄：「……」 他默默无言地和投影里的青年对视一眼。 半晌，枕澄败下阵来，纤长的眼睫一垂，无奈道：「好吧，不跟你客气了。」 段星枚愉悦道：「我们目前也算是朋友了，虽然不如你和姜冕那样感情深厚，但来日方长么，以后你回伊萨星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找我。」 枕澄盯了段星枚几秒，段星枚姿态散漫，始终带着笑望着他。 「……行。」他说，「你说的，我以后肯定不会客气。」 段星枚点头：「荣幸之至。」 不久，空中投影渐渐散去。 次日一早，克洛安再度询问枕澄伊萨星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件事一拖再拖，可克洛安的态度却往反方向走，相比昨日甚至更为平和。 他望着枕澄的目光，好似真把自己当长辈了，不带丝毫急迫之色。 枕澄淡淡道：「克洛安部长，您一天是要问三次么？」 「我的答案依旧没变，我需要考虑，需要很长时间来纠结。」 「父亲在世时我就是这么个性子，您也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克洛安坐在枕澄面前，神态自然平和，「只是小澄，你没有那么多时间考虑了。」 枕澄看向他。 「联邦已经知道纪迁的事了，他们勒令我交出你。」 克洛安嘆着气，惋惜地说：「上回我就跟你说过，你是不是兇手这根本不重要，联邦需要一个顶罪的，而你就是。」 「孩子，我保不住你了，没多久联邦就会派人来将你带走。」 枕澄问：「带去哪？」 「监狱，由星际法庭审判你的罪刑。」 枕澄陷入沉默。 克洛安以为他害怕了，心中不由冷笑，端端正正坐在他对面，等待着这孩子求助自己。 这是他给的最后一个机会。 只要枕澄愿意顺势交出伊萨星，他可以找个替罪羊顶替枕澄的罪名。 只要枕澄配合，他可以不计前嫌，仍然将枕澄留在伊萨星。 他们可以共同为伊萨星建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不像阿迈德那傢伙，不会故意遮掩枕澄的锋芒，他会光明正大告诉那些人，枕澄就是伊萨星一直以来的救星，是最为罕见的植物系异能师。 克洛安幻想着，几乎要压不住心口的火热。 他看着枕澄，求助吧！害怕吧！此时此刻，只有他能帮他—— 终于，枕澄开口了。 可那剎那，克洛安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惊愕。 「那就进监狱吧。」 枕澄定定道：「他们什么时候来？」 克洛安眼睛瞪大，目眦欲裂，噌的一下勐然起身，死死看着枕澄怒斥：「想这么久你就在想这个？！」 「你可以求助我！我找替罪羊顶替你的罪名，你可以全身而退，根本不用进监狱！」 「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我不需要无辜的人替我顶罪。」 枕澄的冷静，衬托得克洛安才是那个要进监狱的。 这句话更是将克洛安气得险些眼前一黑。 他怒骂：「行！那你就等着！」 克洛安头也不回地走了，没多久，外面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自称联邦士兵的人走上前，要将枕澄带去监狱。 异能者和非异能者关的监狱不一样，在联邦眼里，他是非异能者。 而枕澄只知道关押异能者的监狱在哪里，至于非异能者……他被士兵们包围，不太能确定这些人到底是克洛安找来演戏的，还是真的要将自己押往监狱。 枕澄只觉得克洛安不会这么轻而易举放弃伊萨星，更不可能放任联邦的士兵来抓他。 他还有层罪名在身上，而克洛安既封锁纪迁离开的消息，又包庇他这个嫌疑人，这可是罪加一等。 枕澄预备随机应变。 他微微低头，指尖划过扣住自己手腕的镣铐，脚步忽然停住。 不止他，就连将他围得水泄不通的联邦士兵也停下了脚步。 众人惊愕地看着前方，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段星枚优雅地笑着，身姿挺拔，礼貌询问：「各位这是去哪？」 他身后亦跟了几人，全都是隶属联邦其他部门的高层。 隔着士兵，枕澄和段星枚对上视线。 他浅蓝的眼睛微眨，极快反应过来，怕是姜冕要到了。 谁都没料到面前这幕。 自称联邦士兵的一行人更是怔住，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是枕澄好心替他们说：「我去监狱。」 段星枚说：「监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枕澄沉吟，「那我没办法，克洛安部长非说我是嫌疑犯。」 段星枚微微一笑，回头看向联邦其余高层。 「各位，克洛安部长隐瞒纪迁越狱消息不报，按星际律法应该革去职位下放。」 「虽然纪迁并未真的越狱，此计只是姜元帅打击纪迁基地窝点的的一环，但克洛安部长这种行为还是不妥，建议移交星际法庭审判。」 来之前，段星枚已经和其余高层讲明白了发生的事。 他们都知道姜元帅联合这位……枕同学，是为了引蛇出洞，自然没什么错处，联邦最高军官有权如此行动。 第102页 而克洛安虽然不清楚这事，但隐瞒纪迁越狱消息确实实打实的，足够遭人审判一场。 尤其平时讨厌克洛安的人不少，都想拉他下马，此刻段星枚一发话，其余高层争相贊同。 「对，应当移交星际法庭审判。」 「克洛安现在在哪？还有你们，你们并非联邦士兵却大张旗鼓冒充，应处以三十天拘留。」 「来人，将他们押下去。」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原本还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枕澄得到自由，周围顿时空荡下来，他抬起眼睛，看见段星枚正朝着自己走来。 段星枚低头，手中拿着一枚钥匙，拿起了他腕间的镣铐。 枕澄皮肤白，手腕处被磨了点痕迹，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段星枚微微偏头，指腹划过枕澄腕间，留下一片酥麻的温度。 接下的镣铐被他扔到旁人的手中，段星枚抬都没抬头，只是用手指比了比枕澄腕骨的大小。 枕澄没讲话。 他缓慢地抬起了手，反攥住段星枚的手腕。 段星枚一顿，掀起狐狸眼盯着他看。枕澄也看着他，还是没讲话。 可是剎那间，段星枚明白了枕澄的意思。 ——这里有信号。 寄居在他脑海里的系统，活了。 段星枚神情一凛，挣开了枕澄的手，无声开口： 等我。 「……」 他转身，步履如风，高层们却无心关注忽然缺席的段星枚。 他们齐齐看向不远处，周围无风，寂静得不同寻常，只有愈发逼近的脚步声，声声震耳。 姜冕刚下飞船，片刻都没有耽搁，联繫完段星枚后匆匆赶到了他发送的地址处。 身后不仅跟了一批部下，连苍月星枕家的家主枕蓉知也在，甚至……甚至就连蒂卡罗星新上任的掌权人谢时野也在！ 众高层不可谓不懵，眼看着众星云集。 枕蓉知就算了，她毕竟在联邦任职，说不定是段星枚邀请来的。 怎么就连蒂卡罗星的谢时野都来了？？ 无人能解答他们的疑惑。 姜冕步履生风，匆匆来到枕澄面前，在看到他的那瞬间，姜冕一直紧绷着的神情骤然一松，声线低沉，「没事吧？」 枕澄的精神状态不比那些高层好多少。 眼前的状况，令他一时间都快忘记悬在自己生命上的系统了，他惊讶地看着枕蓉知，又看向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谢时野。 谢时野似乎想上前，但是他面前已经有了姜冕。 半晌，谢时野褐色眼瞳微敛，才轻轻问一句：「还好吗？」 没能等到回答，一道身影抢先一步。 「小澄！」 枕蓉知面带急色，直接挤开了姜冕，用力握住枕澄的手，眼眶发热，「克洛安有对你做什么吗？你手腕怎么红了，是不是有人对你动粗了？」 第60章 枕澄的目光一一扫过关心自己的几人。 也顾不得疑惑为什么谢时野会在了, 他只能无奈地扯了下唇，浅蓝眼瞳看向枕蓉知, 认认真真解释：「克洛安没对我做什么，也没有人对我动粗，我很好，您放心吧。」 姜冕看他确实不像受到伤害的样子，提起的心稍微落回实处。 这时候他才来得及顾上周围，「段先生人呢？」 枕澄含煳道：「他有点事，刚离开。」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 系统还在寄居在他精神体内，不知在想什么, 竟然到现在都没质问他的所作所为。 这或许是他和系统的最后一仗。 枕澄浅蓝的眼瞳微敛, 轻嘆一口气, 看向注视着这边的联邦高层。 并非所有高层都在其中。 前来此处的高层都和段星枚有工作往来, 所以段星枚能叫动他们来围观这场大戏。 其中有人和克洛安有仇, 逮着这个机会他们自然要狠狠落井下石一番。 还有的则是想撬了克洛安的房子，好换自己当这个联邦外交部部长。 总之，在场人各怀鬼胎。 他们围观着这场大戏, 明白戏份还没有彻底落幕，自然也没人离开, 其中有人开口，向姜冕了解此次计划的详细内容。 姜冕看向说话的那人, 冷峻的面容微微颔首, 淡道：「该说的相信段先生都已经和各位言明。」 「并非什么复杂的事，这个计划是在逮捕纪迁归案后的那几天想到的, 纪迁并非孤身一人，他身后的犯罪基地更是错综复杂, 单独打击需要浪费的时间精力更多，不如借纪迁的手将之一网打尽。」 「至于为什么是枕澄来配合行动……」 「当时忘记说，其实第一次能够顺利逮捕纪迁，枕澄也是最关键的一环，两次逮捕纪迁他都出力不小。」 说到这里，姜冕顿了两秒，看向枕澄，话音低沉道：「我欣赏他，也相信他能完成这个任务，所以联邦到时会对其予以嘉奖。」 「任务危险，但你完成得很好。」 姜冕对着枕澄行了个联邦军礼，深邃的眼眸里藏着深切的情意，语气郑重其事道：「辛苦了。」 他背对着众人。 高层看不见他的神情，也只以为这话是场面话，根本不清楚这中间涌动的情感。 可枕澄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场面话当然可以说，但他想，姜冕或许不想听。 第103页 正当枕澄打算转移话题，不远处穿来一片骚动。 所有人都闻风看去。 「放开我！」克洛安扭曲着脸怒骂。 真正的联邦士兵将他扣住，押到了姜冕面前，「姜元帅。」 克洛安被压得弯着腰，只能费力抬头，气得脸色涨红。他身上哪还有半点身为部长的神气，怒涨着脸气喘吁吁的样子像极了一条丧家之犬。 克洛安怒视姜冕，嗓音很粗：「姜冕你什么意思？！」 他还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在他看来，他分明在办公室坐得好好的，突然就闯进来一批人将他押住。 克洛安看到周围眼熟的同事，甚至还有一直看不顺眼的人，心底只觉得更没面子，他涨红了脸再度怒斥，「姜冕！你确定要滥用职权吗？！」 姜冕神情冷峻，垂下眼淡漠地看着狼狈的克洛安。 「滥用职权？」他重复这句话，「那克洛安部长隐瞒纪迁逃走消息不报，又该判处什么罪行？」 克洛安一懵。 他倏地看向枕澄。 刚刚他不是没注意到现场气氛古怪，也不是没注意到本该被押往实验室的枕澄为什么还在这里。 只是他一时被气愤沖昏头脑，并且打心眼里不认为自己会出什么事，所以这才忽视种种古怪，只想和姜冕硬碰硬。 现下姜冕这么一说，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克洛安气喘吁吁，「隐瞒纪迁逃走消息不报？那也用不着你来审判我！」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混到他这个地位，克洛安根本不怕自己会一朝摔到泥里，他有很多人脉，足以让他从这件事中脱身。 想到这，克洛安愈发冷静，「姜元帅，与其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你倒不如先将这位放走纪迁的兇手逮捕归案。」 他扭头看向枕澄，目光狠辣，全无昨日演戏的神态。 不是死抓着伊萨星不放吗？好啊，也别指望他帮他半点。 他可不是危言耸听，不管枕澄到底是不是放走纪迁的人，只要真正的兇手没抓到，联邦一定会拿他顶罪。 到时候关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还想死抓着伊萨星不放？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命！ 克洛安眸中闪过一丝狠辣，他死死看着枕澄，想从这张脸上看出惊怕。 可是他失望了。 枕澄不仅没有如他所愿，反而还嘆着气，一副好心告诉他：「是我放的，但你不如先听听姜元帅怎么讲？」 克洛安微怔。 他看向姜冕，一种不好的预感出现。 姜冕纵容地看了眼枕澄，配合他将计划原貌缓缓道来。 同样的计划，这已经是在场高层听的第三遍了。 但是这次，姜冕又添了句： 「计划中没有克洛安部长这一环，这纯粹是意外，所以枕澄受了点不该有的委屈。」 他看向枕澄，「委屈你了，联邦会补偿你的。」 克洛安越听越是心惊，双手渐渐发冷，他僵着脸，气得脑袋阵阵抽疼。 所以，一切都只是一个局？ 那他这几天来一直在枕澄面前演戏，游说他，好话歹话说尽，在枕澄看来是不是就如同跳樑小丑？ 一想到自己当时百般演戏，而枕澄很可能在心底嘲讽自己，克洛安便气得气血翻涌，眼冒金星。 姜冕偏头，叫人把他押走。 「你们都是一伙的！合伙算计我！」克洛安垂死挣扎，涨红着脸怒骂，联邦士兵用力押着他，将他带走。 声音逐渐远去。 枕澄垂在身侧的手忽然一攥。 【这齣戏很漂亮。】 他的脑海里，冰冷的电子音仿佛淬了毒，生生听出一股和克洛安一样咬牙切齿的味。 【你百般曲折，更改剧情，破坏信号源屏蔽我。】 【我看明白你了，你从头到尾就不打算和我合作，不肯被曼温发现救命恩人的身份并非是因为什么后劲，你纯粹是想破坏剧情，跟我作对。】 「容我打断一下。」 枕澄垂着眼，在心底淡淡道：「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合作，是你单方面的强买强卖，而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不是我跟你作对，是你跟我作对，我的生活很好，不需要铤而走险，更不需要死了再被你復活。」 他的话语冷淡极了，「明白吗？系统。」 系统勃然大怒：【不明白！我只知道我的任务全盘失效！纪迁这条线没了！克洛安搞人体实验的线也没了！】 它破防极了，【克洛安这条线涉及世界结局，是最！最！最重要的剧情，我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把克洛安捞回来，我可以不计前嫌，我可以当做无事发生，我以后也不强迫你一定走什么剧情，我们可以好好商量，我们可以……】 枕澄忽然无声笑了一下。 他长得好看，浅蓝的眼睛微微弯起时惹眼又招摇，始终关注着他的姜冕等人问了句怎么了。 枕澄抬眼看着姜冕，而后目光又看向谢时野和枕蓉知。 他缓慢摇头，在心底说：「系统，你要怎么样才能看清楚，我是不可能跟你合作的。」 系统说：【你——】 「还有，你怎么还不长记性，我都不记得这些剧情了，多亏你提醒我。」 「现在，我要利用这个机会，让克洛安没有翻身余地了。」 第104页 他一句又一句，系统被气得程序宕机，怒上心头，不顾自己好不容易存下的能量，猝然启动惩罚程序。 最高级别的惩罚——精神攻击。 枕澄早有预料。 他用力掐住手心，直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勐然袭来，还是令人措不及防，他白着脸，只觉精神海仿佛被什么东西用力啃食，啃得血肉模煳，疼得他有些听不清周围的动静。 耳畔亦穿来尖锐的嗡鸣，夹杂着系统怒气滔滔的电子音： 【你想怎么样！】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到、到底……想！】 嗡的一声，冰冷的电子音倏地消失。 枕澄的世界恢復了清净。 钻心的疼在缓慢退却，可他的精神海却好似受创过重，始终能感觉到一股连绵不断的抽疼。 「枕澄！」 「小澄！」 枕澄的视线模煳极了，他隐约看见姜冕和枕蓉知着急的神情。 还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掰开他紧攥在手心的指尖，他慢半拍回头，见是谢时野。 谢时野紧绷着神情看他，褐色眼瞳里情绪纷乱，明明一句话都没说，但枕澄却能从他身上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担心。 「……我没什么事，刚刚头有点痛。」 枕澄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浅蓝色的眼睛重新变得清明。 他竭力遏制粘连在精神海上的疼痛，语气镇定得出奇，一句一句道：「这条路不是前往监狱的路，克洛安也没打算将我送进监狱。」 「与克洛安周旋的这三天，我发现了克洛安的秘密，克洛安在搞异能者人体实验，他的助理费特是帮手。」 在星际，人体实验是明令禁止的。 拥有异能的公民倒是可以签署遗体捐赠协议，死后遗体由联邦带走用以研究人体异能的基因，除此之外，其他人没有任何资格进行这项研究。 星际法庭将这一项律法列为最高等级，犯法者直接死刑。 第61章 枕澄这番话令现场一阵沸腾。 联邦高层们震惊于克洛安的胆大, 哪怕是他们也不敢挑战星际法庭的权威，死刑犯是没有赎罪的机会的！更没有谁有权力包庇这样的罪犯, 哪怕是法庭最高审判官，哪怕是军部最高级别的姜元帅。 如果克洛安仅仅只是涉嫌隐瞒纪迁越狱的消息，那么他疏通疏通人脉，不是没可能无罪释放。 可一旦人体实验的消息被证实，等待克洛安的一定是死亡。 联邦高层们不禁看向爆出此消息的枕澄。 对方大半的身子都被姜冕遮挡，只有那张脸最为显眼，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甚至似乎染上了点潺潺的病弱之气。 他低垂着纤长的眼睫，眸子氤氲上一层薄雾, 眉心微蹙, 透出些隐忍姿态。 长相好看到极致, 这副姿态自然令人心口鼓动。 有人发现枕澄状态不对, 没有贸然开口追问。 也有人即使如此, 还是往前一步口吻强硬： 「你确定吗？你亲耳听见克洛安提及人体实验？」 姜冕握住了枕澄的手腕，缓慢看向了说话的联邦高层。 他认出对方是星际法庭部的重要人员，即使明白这是对方职责所在, 不过例行盘问。 可姜冕心中还是腾升一股阴沉沉的负面情绪。 他将枕澄目前的一切反应都看在眼里，明白是所谓的系统在作乱, 根本不想把时间耽搁在这种地方，此人的盘问无异于延长了不必要的时间。 至此, 姜冕的语气愈发冷漠：「我为他担保, 军方会派人过来搜查，各位散了吧。」 说完他根本连看都没有看这些高层一眼, 直接拉着枕澄的手腕离开此地。 高层们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奇。 姜元帅看起来…… 枕澄即使思绪昏昏沉沉, 也能感觉到有两个人在抓自己的手腕。 一个谢时野，一个姜冕。 他立于两人中间，像是夹心饼干里的馅，实在不习惯，便不由自主挣扎了一下。 紧紧抓着他的二人不约而同顿了一下，但谁都没有松开手。 谢时野冷漠地扫了眼姜冕。 姜冕亦是回视一个不算友善的目光。 危险在空气中暗流涌动，双方心里都明白，如果不是手中之人目前还在难受，今天怕是免不了一场难看的纠缠。 为了更快将枕澄医治好，下一秒，两人纷纷移开视线，扣紧手中的手腕，加快了步伐。 而落后几步的枕蓉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连自家孩子衣角都碰不到。 她不禁开口：「你们放手，我来带他走。」 她才是小澄的母亲，这两人一左一右围着小澄算怎么回事？ 姜冕没有停顿，「军队的飞船就停在不远处，快到了。」 谢时野垂下眼没有开口，他不认识枕蓉知。 「嗐！你们真是……」 枕蓉知跟着二人踏上飞船，很快，军队的随行医生在姜冕的带领下来到枕澄面前。 医生带来的设备充足，可现下却是盯着脸色发白的枕澄无从下手。 他是治癒系异能师，只要看病人一眼便能找出结症所在。 可现下他望着面前的年轻人，却棘手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感觉不出枕澄身上的伤。 第105页 「怎么了？」姜冕看他不动，眉头皱起，「他说头疼。」 「头疼？」医生迟疑地翻出精神共振磁片，谨慎地将其贴在了枕澄颈后。 磁片通体冰冷，枕澄昏沉的大脑因此清醒一瞬。 他弯着指尖，嗓音有些低，「大概，精神力出问题了。」 医生惊讶地看着他。 手中连接着精神共振磁片的显示器数值庞大，并且正在没有停顿的节节攀升，飙到了五百。 医学上，精神共振的最大数值是七百。 正常人的数值通常维持在个位数到二十之间，最高不会超过五十。 能超越五十的，不是战场上的士兵，便是不要命用机甲打架的好战分子。 医生看着手中数值攀升到五百五的显示器，手都要颤抖了。 全星际都知道，精神损伤越严重，异能效果的可见度便越低。 换言之，当精神全面崩溃，异能也会随之消失。 哪怕是战场上首创严重的士兵，损伤数值都不会超越三百！ 他这是做什么了精神损伤竟然这么严重？！ 医生颤抖着手，条件反射要将数值掩盖住。 这里人多，他虽然不知道面前人是什么身份，但精神损伤数值能攀升到五百五的人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这件事不能被太多人知道。 「小澄怎么样了？」枕蓉知急得不行，她站在最边缘，这个视角看不见医生手中的显示器。 医生下意识寻找主心骨，姜冕。 姜冕将数值看得清清楚楚。 越是如此，他喉咙越是艰涩得说不出话来，目光倏地定格在低垂着眼枕澄身上。 「他、他没什么事。」医生看姜冕不做主，便自作主张含煳道，「嗯，就是精神紧绷太久，累的。」 「所以他需要休息。」最为安静的谢时野突然开口，「去睡一觉吧。」后一句话是对枕澄说的。 医生极快反应道：「对对，得去睡一觉。」 枕蓉知本来还有很多话想和小澄讲，但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她只好惋惜地点点头。 「那你好好睡一觉。」她低声说，目光含着担忧，「我都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了段星枚……」 接下来的声音，枕澄有些听不见了。 他被几人送进房间，躺到床上。 姜冕在路上的时候曾给飞船驾驶员打过终端，此时此刻，飞船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信号。 枕澄不用担心系统突然出现。 他盯着天花板，忽然嘆了口气，揉了揉脑袋。 他的精神海里，自始自终都存在着一道尖锐的疼痛。 虽能忍，但实在难捱。 枕澄试图復盘精神共振时，几人的反应。 虽然没人对他说结症所在，但他有预感，他的精神受创度肯定不低。 到了什么地步呢？ 他想到什么微微偏头，伸出手，对准窗口的盆栽。 浅绿色的眼瞳从指缝里注视着绿意盎然的植物。 下一瞬，盆栽上的绿叶颤颤巍巍地抖动起来，如同打了催生剂，一朵小巧精緻的小黄花在其间缓缓盛开。 异能还在。 但在下一秒，这朵小黄花便迅速枯败，如遇秋的落叶一点一点坠落到地面，几不可闻。 「……」 枕澄陷入沉默。 倒不是难过。 激怒系统的时候他就有所准备，接受并正视可能到来的后果。 此时此刻，枕澄想的是远在伊萨星的那棵大树。 大树会疯狂落叶吧。 沈然迟又该凶他了。 枕澄轻啧一声，忍耐着精神海里那阵疼痛，打开自己的终端。 他真挚并诚恳地对沈然迟发送以下信息： 【亲爱的朋友，如果你看到实验室后院那棵大树又掉叶子了，请不要担心，我没有出任何事，不信的话你可以询问姜冕姜元帅。】 【接下来我将配合联邦进行秘密任务，十天内终端无法连接信号，辛苦你再管理伊萨星一段时间，相信我，我很快会回到伊萨星。】 【以上。】 枕澄将这段话设置为自动回復，只要沈然迟联繫他，这段话就会自动发送出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闭上眼，精神负荷严重，他确实累了，需要休息。 … 段星枚匆匆离开是为了断掉附近的信号。 这一代在联邦管辖区域，权重很高，连信号都直接由主脑控制，他没法在这种基础上随意使用自己的异能。 好在最后信号还是顺利关闭。 段星枚回到原处的时候才知道枕澄已经离开了，联邦高层还欲和他探听人体实验的事，段星枚根本不知道期间还发生了这些，无心聊天，微笑打发后他转头去了飞船停机坪。 段星枚来到飞船内部，一眼便看到了位置隔得极远的谢时野、姜冕二人。 「枕澄呢？」段星枚走上前。 姜冕看了段星枚一眼，沉默半晌道：「在休息。」 他眉心带着疲色，言语也淡淡的，令人心生疑窦。 段星枚狐狸眼微眯，盯着姜冕看了片刻，忽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姜冕垂目道：「嗯，他精神力出了点问题。」 精神力出了点问题。 如果真的是一点问题，眼前这个被誉为星际战神的男人根本不会露出这种疲色。 第106页 段星枚敛眉，再无平时那副温和的神态，他一言不发抬步，径直推开了飞船休息室的大门。 这艘飞船是战斗飞船，休息室不多，他只探了两扇门便看到了休憩在床上的枕澄。 窗外照进来的光稀薄中透着点冷，段星枚将门一关，走了进来。 这个距离下，青年的面容清晰可见，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带着点孱弱的气息。 段星枚坐在了床的一侧，他盯着这张昳丽白皙的脸半晌，问：「醒着吗？」 枕澄精神疲惫，睡意很浅，几乎在段星枚推门的那刻他就醒来了。 但对方又没开口，他便也没动静。 倒是没想到进来的是段星枚。 枕澄眼睫微动，睁开了浅蓝色的眼，迟钝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段星枚。 「发生了什么？」段星枚垂眸注视着他，「看你好像很不舒服。」 「当然，头痛，精神受到点重创。」枕澄嘆了口气，嗓音有些轻，说不出是提不起劲还是怎么的。 他将当时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段星枚，包括系统的每一句话。 这一次，段星枚好半天没开口。 他看着枕澄，目光难辨情绪，不知过了多久才出声： 「你当时不该激怒它。」 「人总是有意气的时候。」枕澄别开脑袋，盯着天花板，「没忍住，就想挫挫它的锐气。」 第62章 段星枚这回沉默了更长时间。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枚晶片到底什么来歷？权限又有多大？为什么可以像病毒一样寄居在宿主的体内？ 这种危险之物，星际是明令禁止产出的。 段星枚并不清楚有关这枚晶片更多的消息。 当初二人谈起此事的时候, 枕澄对他有所保留，只说他偶尔受这枚晶片控制，必须配合晶片做些言不由衷的事。 晶片也会以发布任务的形式驱使他行动。 单从这方面来看，这枚晶片的智能性相当高级。 又或许晶片也不叫晶片，还有别的称唿。 段星枚低垂着眼，半晌没开口，最终还是枕澄看他状态不对, 费力地探出手戳了一下他的手腕，开口宽慰说：「想什么呢, 又不是什么大事。」 段星枚微顿, 低首视线扫过枕澄泛着苍白的指尖。 他无端伸手, 卡住了对方的手指, 掀起狐狸眼看他, 「你倒是心大，精神受创还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枕澄觉得他这动作很奇怪，不由自主想躲开。 可段星枚用了点力道, 扼住枕澄的手指，使其没法逃离。 迎上青年颇有些疑惑的目光, 段星枚语气仍然温和镇定，「有想过精神力受创降低后该怎么办吗？」 枕澄瞥了眼他的手, 说道：「……没有想过, 我一直在休息哪有空想这些。」 「但我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精神力降低就降低, 又不会死。」 段星枚说：「你对生活的要求就只有活着吗？」 「没有。」枕澄想叫他放手，「我刚刚那话仅限于精神力降低这种情况, 正常情况下我的生活要求当然不低。」 话音刚落，他便叫段星枚放开自己的手。 段星枚不仅没有松开，反而还垂首手指往上，扼住了他细白的手腕，牢牢攥紧。 枕澄看不懂他的行为，「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段星枚说，「闲着没事，随便抓一下。」 枕澄：「……」 不是很理解。 枕澄也没什么精力挣扎，便由着段星枚去了，他嘆了口气，再度提起系统，「其实那个晶片更准确来说，应该称唿为系统。」 「它是世界之外的生物，不是我们星际本土产物。」 枕澄道：「这么说听起来可能有些扯，但确实是这样的，系统给了我一本书，里面写的是这个世界主要人物的未来，包括你。」 段星枚问：「你呢？」 「我？」枕澄怔了一下，以为段星枚会追问自己的未来，却没想到对方最先问的竟然是他。 「你的未来呢？」段星枚没有表示不相信，只这么问，「这本书里你是什么命运？」 枕澄沉默了一下，「你就当里面没我吧。」 段星枚难得拧眉，狐狸眼挑起注视着枕澄，看了好半晌。 「……那你说说，我最后是怎样的命运？」他问。 「在大众意义上，你的结局很好。」枕澄说，「你跟……曼温，跟曼温联手，在星际联邦声誉不低，人人敬重，事业蒸蒸日上，前途大好。」 「曼温？」这个名字对段星枚来说即陌生又不陌生。 不陌生在他经常能听见这个名字，且对方偶尔会出现在联邦行政区，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偶尔会简单打个招唿。 陌生在他跟此人确实是没有什么私交，段星枚也无法想像，是怎样的契机才会将他和这么一个人捆绑在一块，成为利益共同体。 段星枚片刻又问：「那姜元帅呢？」 「和你差不多。」 「哪里差不多？」 枕澄停顿了一下，「你们都和曼温强强联手，结局大好。」 段星枚皱了下眉，沖淡了平日面上总带着的温和感，「祁朝呢？他们关系似乎还可以。」 「一样的。」 「房间外面那个谢时野呢？」 第107页 「他我不清楚。」枕澄的回答总算是不一样了，「他不在里面。」 「看起来曼温是中心这条线，他挺重要的吧？」段星枚看破本质。 不等枕澄应答，段星枚冷不丁又来一句，「那曼温什么时候死的？」 「……？」枕澄古怪地看段星枚一眼，「人家没死。」 段星枚看着枕澄，「他天天这么咳，用一次异能就预支一次生命力，没死？」 虽然是有些怪，但事实确实就是这样。 曼温没有死。 枕澄自然道：「反正你们都挺好的，结局一片光明。」 段星枚不讲话了。 他就这么注视着枕澄，目光从那双柔软的浅蓝色眼瞳上一扫而过，半晌，本欲说些什么。 门口却响起另一道声音。 「我能进来吗？」是谢时野。 枕澄提了提声，「能，我没有睡。」 这句话落下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谢时野率先走进来。 身后跟着姜冕。 两人没有搭理对方，进来后目光就集中在……枕澄被段星枚握着的那截手腕上。 不是说握手腕不行，平心而论这也不算是什么很亲密的举动。 可做出这个行为的是段星枚。 这就令人值得深思。 谢时野目光停滞一瞬，盯着两人的手一言不发。 他身后的姜冕快步上前，直白多了，垂首看着枕澄这截白皙的手腕，淡问：「怎么忽然牵着手？」 如果不是姜冕提醒，枕澄险些忘记自己的手腕还被另一个人牢牢桎梏着。 他想到这里，这才恍然挣扎了一下，随口说：「你管这叫牵手？」 扣个手腕而已，和牵手还是不一样吧？ 段星枚倒是自然而然顺着枕澄的力道松开手指。 他微微一笑，霸占着枕澄床边的位置，询问几人，「你们有话要和他说吗？」 两人不语。 自然是没有什么话。 只是觉得段星枚在里面待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他们放心不下才进来的。 姜冕探究地看着段星枚，心底想的还是两人刚刚手碰着手的画面。 段星枚坦然回视，声线优雅缓和道：「怎么了姜元帅？」 「……」姜冕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眉骨敛了敛，看向枕澄说，「你的精神共振数值达到了五百五，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五百五？ 段星枚顿时看向枕澄。 他不清楚这一点，看枕澄聊天时态度轻松自然，还以为并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 结果五百五……吗？ 他十分清楚这个数值的高度，也正是因此，段星枚的神情渐渐变了。 他站起身，凝视着枕澄，想说什么，但枕澄没给他机会。 「是吗？」枕澄表示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五百五的话，我的异能还在，不幸中的万幸了。」 谢时野走到床的另一侧。 无人注意他，他自顾自捡起了坠落在地的枯败小黄花，而后抬起褐色的眼瞳，默然盯着窗边的绿盆栽看。 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是产不出这种败落的花的。 谢时野渐渐收拢手指，将这朵花碾在手心，默不作声抬起褐色眼瞳看着枕澄说，「为什么你的精神力会创伤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没有人问这个问题。 谢时野十分清楚，他们并非对此不好奇。 他们只是……对此心知肚明罢了。 只有他是真真切切的不清楚，为什么枕澄精神力会被创伤至此。 谢时野碾着手心的花，凝视着枕澄看。 或许他不该问这个问题，在列哲伦的时候他就从不逾越。 但此时此刻，他偏生就是要问。 他很想知道。 枕澄无法忽视谢时野的目光。 他被动陷入寂静，教人看不明白是在组织语言，还是纯粹不想回答。 就在谢时野滚动着喉咙，心想要不算了，还是不要这么没礼貌时—— 枕澄终于开口。 「有东西寄居在我的精神体内，你可以把它当做病毒，病毒攻击了我的精神体，导致我成了现在这样。」 不过系统而已，隐瞒有什么用，多一个人是多，多两个人也是多，谢时野想知道那就说好了。 反正到了这个地步，他跟系统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了。 为了让谢时野理解得更彻底一点，枕澄用了通俗易懂的方式讲解。 谢时野微怔，正要说话。 段星枚突然开口：「精神力不是不可以修復，当初那些上过战场的老将士现如今都在虚拟之境里蕴养精神力，我觉得你也可以进去试试。」 虚拟之境内相当于第二个星际。 区别在于虚拟之境内摧残的只是精神力，对人的□□产生不了伤害，反之亦然。 进入虚拟之境蕴养精神力的几乎都是上过战场的士兵，要么就是精神力受到过摧残的病患，由于虚拟之境内没有律法军队，没有人工管辖，这类人在里面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主打一个释放精神压力。 所有虚拟之境内很危险，很容易与人产生冲突，但是将精神力压迫到极致反而会出现转机。 段星枚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精神力这种东西就是要不断磨砺，才能越发强盛。」 第108页 姜冕看向段星枚，却道：「段先生，里面是有信号的。」 「我知道。」段星枚垂眼，目光落在枕澄面上，「所以由你来考虑，我只是提出这么一个可能性。」 不进虚拟之境也可以治，但是怎么治，要治多久精神力才能恢復原来的状况，这些都是未知数。 虚拟之境是条捷径，亦是一条荆棘丛生的危险之路。 枕澄略微顿了顿，轻轻道：「其实，系统应该没有什么精力再对我进行二次攻击了。」 「我曾在它那听到过一个词，能量。」 「它似乎需要能量这种东西维持自身功能运作，上次它就提过能量不多了，这次又对我做了这些，所以我觉得就算有信号，它也没法和我硬碰硬了。」 第63章 段星枚闻言, 低头沉吟。 现在无非就是赌一把。 系统来歷未知，程序复杂, 最好是能一击毙命，令其再无捲土重来的机会。 「可以好好商量一下。」段星枚说，「如果可行，我把虚拟之境的媒介给你，挑个时间就能进去了。」 枕澄道：「好。」 赌一把而已，赌不赌都是那样，已经没有更差的结果了。 几人聊了聊, 最终还是决定利用虚拟之境这个东西解决精神力问题。 段星枚也不会暂停对系统程序的解析，到时候就是一个在虚拟之境内蕴养精神力, 一个在虚拟之境外解析系统数据。 段星枚如果解析出破坏系统程序的办法, 也可以同步给正在虚拟之境内的枕澄。 充分利用好每一分时间。 不久, 段星枚回去取虚拟之境的媒介了。 这东西不是每个星际人都能拥有的, 因为其性质特殊性, 需要向联邦递交申请，经过层层筛选最终才能得到虚拟之境的媒介。 段星枚身份特殊，又是数据部的, 也曾参与过调试虚拟之境数据的工作，所以由他经手不会很复杂。 姜冕也有一个, 但虚拟之境实行实名绑定制，一人一号, 无法赠送于人。 所以在这方面他无法做更多的。 「要睡觉吗？」姜冕伫立在枕澄, 垂着眸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 枕澄不困, 但心知他们对自己的担心，所以还是点头。 「那你先睡吧, 我在外面守着。」走之前，姜冕抬眸冷淡地扫了谢时野一眼。 眼神变化之快就像翻书。 谢时野回视，目光亦是平静冷淡，无需姜冕提醒，他自行离开病房，留给枕澄一个足以好好休息的空间。 环境一下安静下来，枕澄注视门被带上，轻轻阖眼尝试睡着。 思绪沉入汪洋后，他不清楚自己睡到了几时。 窗外仍然透亮，一些梦境断断续续的。 段星枚带着虚拟之境的媒介回来了，推开了门，姜冕正要制止，却见段星枚推开门后便不动了，仅仅是靠在门边注视着里面，并没有发出些多余吵闹的声音。 期间枕蓉知来过一次，得知小澄还在休息，只能遗憾作罢，继续等待。 枕澄这次睡得深了些。 他做了些光怪陆离无头无尾的梦，猝然甦醒那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愣了愣。 都晚上了啊。 枕澄揉了揉眉心，能感觉到脑海里压迫神经的那股疼痛锐减不少，他坐了起来，正要起身。 「醒了？」段星枚推开门看见他的动作，制止道，「别起来了，多躺会儿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枕澄没躺下，反而就坐在床边，仰起头看着段星枚说，「媒介呢？」 段星枚微怔，随即露出一点无可奈何的表情，他一边拿出媒介一边说：「你可以先绑定个人终端号，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时间进入。」 「因为特殊性，每个人最少需要在虚拟之境内待够七天，也就是说这七天内你是无法脱离程序的，得考虑好从什么时候进，确定时间没有冲突。」 段星枚将虚拟之境递了过去。 四四方方，颜色各异，似乎是……魔方？ 枕澄接了过来。 他低头打量手中的东西，试探性伸手扭了扭，果然能扭动。 只是和魔方还是有些不一样，这东西扭动后里面是一颗铁球，红蓝按钮并排在一起。 「红按钮是登进，蓝按钮是登出。」段星枚说，「和全息游戏差不多，区别只在于全息游戏特意调整耐痛程度，而虚拟之境无法调整，一切感官都和现实无异。」 枕澄将魔方拿在手心，随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看了眼门边，「另外两人呢？」 「联邦来人了，为克洛安人体实验的事，姜元帅正在和他们交涉。」 段星枚慢吞吞道：「至于谢先生么……」 这一次，他停顿了有十多秒才说，表情有点微妙地说，「在为你做饭。」 枕澄一愣，露出了一种和段星枚类似的表情。 看来是也诧异于谢时野这种行为。 看到这，段星枚心情莫名好了一点，他温和道：「有半个小时了，不知道在做什么大餐，很可惜，你目前身体素质低下，需要忌口，不知道谢先生能不能记得这一点，为你……」多做一些清淡的。 后面这半句话段星枚没能说出来，他停顿两秒，顺着飘过来的佳肴味道转过身。 谢时野做好了晚餐。 第109页 他手中的托盘摆着三样菜，虽然清淡但又不失美观，味道也香，足以勾起人的食慾。 谢时野走了进来，权当没听见段星枚刚刚那翻话，他将托盘摆到一旁的小桌面上，声线轻轻的，问枕澄饿不饿。 枕澄一开始没什么感觉，甚至没想到还有吃饭这件事，直到谢时野突然提起，他后知后觉感受到一些飢饿感。 枕澄便说：「麻烦你了。」 谢时野盯着他说，「当初就说了我给你做，不麻烦。」 当初……说的是军训那段时间。 枕澄想起这件事，下意识抬眸看向谢时野，发现谢时野的神情异常认真，那双褐色的眼瞳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空气突然有些寂静。 枕澄错开视线，伸手拖了一下餐盘，又问了句：「所以克洛安人体实验的事实锤没有？」 段星枚静默几秒，道：「查出来了，克洛安一开始还不承认，后来受了点罪承认了，他一共抓了十三名异能者，其中有三名已经身亡。」 十三个…… 克洛安这是完全没将星际律法放在眼里啊。 枕澄拿起筷子，低头一口一口吃着。 他动作不快，低着头时额前碎发微垂，散乱地搭在眉眼上，浅蓝色的眼瞳叫人有些看不清。 屋内光线明亮，他的皮肤更衬得白皙。 其余两人为了让他安心吃饭，见状便不讲话了。 不久，枕澄解决了飢饿，姜冕也回到飞船。 总体来讲不算是什么事，联邦要嘉奖发现此消息的枕澄，但可惜枕澄目前不方便见人，便由姜冕代劳商谈。 姜冕回到房间，将克洛安的事和枕澄讲了讲，「确定了行刑的日子，他现在被关在无异能监狱。」 克洛安没有异能。 这或许是他研究异能者基因的原因。 目前联邦也在进行这项研究，只是研究的都是死者的基因，一些研究员发出提问，是否能人工引导异能的产生。 他们研究异能者基因，就是为了全面推广异能，让全民都有可能拥有异能，使星际发展更为便捷。 姜冕看枕澄对克洛安的事不感兴趣，想了想又说：「纪迁在监狱，一直吵要见你一面。」 他道：「大概是怀恨在心，你别见他。」 「知道他怀恨在心你还告诉我这事。」枕澄笑，「不告诉我我不就不知道了么。」 姜冕摇头，「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件事，后面那些话也只是我的建议，你如果想看看他也行。」 「我看他做什么。」枕澄随口说。 他跟纪迁又不熟，就算见了纪迁估计也是泄愤骂他，毕竟满打满算，他也坑了纪迁两次了。 段星枚靠在墙边，来了一句：「你晚上还睡吗？」 枕澄愣了愣。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睡一天了，就不睡了吧，天亮了我再去找克洛安。」 姜冕皱眉：「找他干什么？」 「有点事要问一下，放心，我很快回来。」枕澄对着面前几人挥了下手，「你们也别杵在那了，都去休息吧。」 三人都没动。 他们各自扫了眼，见谁都没走自然就更不想走了，不然留下的那个和枕澄不是独处了吗？ 枕澄不明白他们还杵在那里做什么。 「你们不睡觉吗？」 没人开口。 枕澄匪夷所思，「你们不睡那我睡了，走吧你们。」 闻言，三人总算动了。 谢时野最先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姜冕顿了两秒，还是跟上。 落在最后的是段星枚。 段星枚一点也不急，他慢吞吞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被枕澄放到一旁的虚拟之境媒介，然后慢慢地，目光又移到枕澄白皙的面上。 他说：「准备什么时候进虚拟之境？」 枕澄想了想，「后天？不出意外是后天。」 段星枚记下这个时间，微笑道：「好，明天你去找克洛安的时候系统如果出现，你可以给我发送消息提醒下我，我给你暂时屏蔽一下信号。」 联邦依赖信号，没法对信号进行太久的屏蔽。 否则段星枚大可以直接接连两三点关掉信号源。 想到这他还有些可惜，又觉得枕澄明知系统在还要去找克洛安的行为很是冒险。 可他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总不能劝枕澄别去。 段星枚最终还是将门关上。 回头，他对上两双深邃的视线。 段星枚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离开了飞船。 剩下两人都没搭理对方，在房间外陪伴枕澄直到天明。 …… 次日。 飞船随行医生给枕澄准备了一剂阵痛药，枕澄喝完后起身前去无异能监狱区寻找克洛安。 有姜冕给的通行证，枕澄进入监狱很是顺利。 他步履缓慢，目光掠过一扇又一扇的监狱大门。 这里信号充足，可脑海里那个烦人的系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枕澄沉吟片刻，脚步停在了一间房门前。 牢房干净空旷，四周都是雪白，克洛安坐在床边弯着背嵴，嘴里时不时冒出一句脏话。 枕澄没有听清。 他敲了敲玻璃门，里面的人立刻抬起脑袋，兇狠地看过来。 看到是枕澄，克洛安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第110页 他瞪大眼睛，随即怒火中烧，一下暴起扑到玻璃上连声怒骂。 第64章 「你还敢过来！」克洛安愤怒极了。 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他从未在枕澄面前提及过人体实验四个字，枕澄怎么可能会发现？！ 克洛安恨得咬牙切齿, 甚至怀疑是自己身边出现了内鬼，可人体实验这事他只告诉了信任的人，而这些人都参与了这场豪赌，哪怕是为了自身安全，他们也绝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将实验的事告诉无关之人。 参与了人体实验的分子，不论是主犯还是从犯，最终后果都是一样的。 克洛安想不明白, 便是越想越气恼，他用力拍了拍面前的玻璃, 怒视一墙之隔外的枕澄,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相较于克洛安的狼狈、扭曲, 枕澄伫立在此, 白皙的面容神情自然,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 他望向监狱内的人，语气一如既往，「克洛安先生,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 克洛安拒不配合，冷笑着说：「你问, 任凭你怎么问我都不会回答的！」 「我也没有很想要答案，有些好奇罢了。」枕澄开口, 问了一个克洛安绝对想不到的问题, 「阿迈德的死和你有关吗？」 此话一出，原本还满不在乎的克洛安顿时诧异地看向他。 「阿迈德？」克洛安加重语气反问, 「哦，所以你做这些是为了给你那个养父报仇？」 「没想到你还挺有孝心, 呵呵，要不是我知道你那个养父对你一直不怎么样，看你这样还以为你们父子情深呢。」 「阿迈德在地下要是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有些……」 「克洛安先生。」枕澄抬了抬手，打断道，「容我提醒一下，我没有报仇，你目前沦落到这个地步全是自食恶果，我可从头到尾没主动对你出过手。」 克洛安一噎。 随即怒火更胜，「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人体实验的事的？！」 克洛安用力拍了拍面前的玻璃，死死瞪着枕澄，妄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枕澄嘆了口气，「先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克洛安愤恨道：「是！阿迈德是我杀的，这件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枕澄摊手，「没有任何根据，只是随便猜测是你而已，没想到还真是你。」 「人体实验的事也是你猜的？」 「这个嘛。」枕澄遗憾道，「别人告诉我的。」 「谁？」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暴露的这件事。 克洛安等待着，可眼前人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了，他扭曲着脸，见枕澄甚至有转身离开的意思，倏地再度拍了拍面前的玻璃。 「枕澄！」 想知道的事都知道了，枕澄自然没有兴趣再和克洛安纠缠，他听到身后人在叫自己，脚步顿时更快。 很快，枕澄就离开了无异能者区域。 他本欲直接回姜冕那，但是临到头又想了想，改变路线到了自己上次被克洛安抓包的地方。 异能者监狱。 就在昨天，纪迁被联邦军队重新押回了监狱，听姜冕说，这纪迁还想见自己一面。 枕澄边往里走，边思考着对方会骂自己一些什么话，不知不觉中已然深入这所监狱。 渐渐的，枕澄停下了脚步。 和上次关押的牢房不一样，这次是另一间牢房，他抬眸看了好几眼，才最终确定房间位置。 枕澄走了过去。 「纪迁。」 纪迁背对着玻璃门，闭眼放空思绪，什么都没想。 仅是如此，他仍然毫无睡意，这个时候竟连愤怒的情绪都提不起来了。 纪迁确实没想到枕澄会用这种法子坑自己。 也没想到后头还跟着联邦的军队，那个姜冕原来一直带着人守在暗处追踪他，只为将他连带着他的基地一网打尽。 他当时确实破防，意想不到，但只要一想到基地那个妄图取代他的二把手在联邦军队将基地一网打尽时露出的滑稽表情，纪迁便释然了。 无所谓，就这样吧。 再斗下去也没什么异议。 他就是想再见一面坑他两次的枕澄，可他也明白，对方怎么可能再来。 纪迁缓缓吐出一口气，阖眼低垂，右手微攥。 「纪迁。」 纪迁微微动了动，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予理会。 枕澄不得不叫第二声，「纪迁，不是要见我吗？」 「……」 纪迁猝然睁开眼睛。 连一丝耽搁也没有，他迅速回头，当那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的面上露出一丝惊愕。 他……真的来了？ 纪迁轰然起身，大步走到玻璃面前。 「有什么想说的？」枕澄满足了纪迁想见自己一面的愿望，「如果是剖析对我坑你两次的看法，那你就不用讲了。」 他不是很想听。 纪迁好半天没能说出话。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枕澄的精神状态好像不是很好，本来人就瘦削，眉眼间的疲色格外明显。 「克洛安后来对你做什么了？」纪迁忽然问。 枕澄有点意外地看他一眼，万万没想到他会好奇这个，想了想，枕澄说：「没干什么，他也被我送进监狱了，跟你一个样，这事你听说没？」 第111页 纪迁：「……」 纪迁道：「没有。」 被姜冕抓回来后他根本没有接触旁人的机会，很快就再次回到了这所监狱。 根本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些什么。 纪迁沉默了几秒，再度开口：「枕澄，你是跟我有仇吗？」 枕澄说：「当初挟持我这事算不算？」 「不算。」纪迁垂眼，「我还以为自己当初无意中杀害了你的父母，你长大找我来了。」 不是开玩笑的。 他纵横星际这么多年，就算心中留有一丝善良，就算不会对无辜之人动手，可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万一在什么时候杀了些什么无辜的人，人家家里人来寻仇也是常事，纪迁也不是没遇到过。 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是枕澄来当这个放自己出监狱的人。 枕澄还是个学生，又没有进联邦工作，就算和那姜冕熟悉，姜冕也总不可能让这么一个人来当任务的一环。 除非是枕澄自己要求的。 枕澄大概明白纪迁的意思了。 他没说什么，只道：「还有想说的吗？」 纪迁再度沉默，「没有了，你要走了吗？」 「当然。」枕澄往旁边挪了两步，打算走人，「确定只说这些的话，那我就走了。」 「你以为我还要说什么？」 「骂我两句什么的。」他觉得纪迁情绪这么稳定有些古怪，保不齐是在想什么越狱的事。 虽然大概越不出去…… 纪迁险些气笑，「要骂我刚刚就骂了，行了，你走吧。」 他也没什么要说的了，败者为寇。 枕澄看了纪迁两眼，哦了一声，转身干脆地离开。 隔着一层透明玻璃，纪迁注视着他高高瘦瘦的背影，直到背影从拐角消失，他这才回到床边继续放空思绪。 …… 枕澄没有再回飞船。 他直接回了姜冕的住处，到的时候竟发现枕蓉知也在。 「小澄。」枕蓉知惊喜地站了起来，「姜元帅说你肯定是回这里不回飞船，没想到还真是，你脑袋还痛吗？难不难受？」 枕澄一走过去就被枕蓉知拉着坐下，他摇了下头，表示自己已经好了。 早上吃了镇痛剂，他的精神状况确实好了不少。 枕蓉知有很多想说的，「昨天看你休息那么久，我总担心你是身体有什么异常，确定没有哪里有问题吗？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什么的，该死的克洛安，都怪他软监禁你，也怪妈妈这么久才 发现，不然早就救你出来了……」 她很愧疚，不断地讲，枕澄听得头都大了，只能勉强一句一句回应，告诉她自己是真的还好，没有什么痛处。 枕蓉知嘆了口气，「小澄，有件事妈妈还没跟你讲，我们的关系已经被人看出来了。」 昨天她找到小澄的时候没有隐藏情绪，更没有和小澄装作不认识，所以事后联邦高层都找到她，询问两人是什么关系。 他们都有猜测，毕竟两人长相实在神似，轻而易举便能猜出来。 出于私心，枕蓉知没有找藉口，而是直接顺水推舟公布了她和小澄的关系。 他们都很意外，恭维着说恭喜恭喜，还问枕蓉知什么时候开办宴会，告诉所有人这孩子找回来了。 枕蓉知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含煳带过。 毕竟小澄一直不太想公布关系，这不是她能做主的。 她只有是暂时将消息封锁在联邦境内，暂时没将这消息传出去。 当然如果有高层闲着没事到星网上乱说，枕蓉知自然也是管不了的，不过一般也没有哪个高层这么闲得没事。 枕澄闻言顿了一顿，抬眸看见枕蓉知小心忐忑的样子，不由嘆了口气说：「好吧，他们知道就知道了，没关系。」 枕蓉知轻声说：「妈妈封锁了消息，还没传到别的星球去，等到你想公开了我们再公开。」 枕澄低低应了声。 忽然，他的终端发来了一条消息，枕澄打开看了一眼，是夏此江发来的。 【你看星网没？联邦行政区最近发生了好多事，还有人搞人体实验，你快点回来吧，我总觉得最近不太安宁。】 枕澄看到这条消息不由沉默。 好巧，都是他弄出来的。 要说不安宁也该是他不安宁。 枕澄斟酌着，给夏此江发了一条消息。 【是这样的，我最近有点事可能一周内没法回列哲伦了，我保证半个月后会回去。】 夏此江：【？】 夏此江：【微笑/没关系，我去找你。】 第65章 枕澄眼皮一跳。 他盯着这句消息, 怀疑夏此江现在恐怕都在买飞船票了，这可不行。 【别来。】枕澄再找不到什么藉口, 只能强硬地表示出自己的拒绝之心，【你来了也找不到我的。】 夏此江：【躲我？还是不想见我？我来见你怎么了，这些课我早都会了，我去见见你怎么了？】 他重复发了一遍：【我去见见你怎么了？】 枕澄揉了揉眉心。 枕蓉知一直在观察他的脸色，见状心一下便提起来，担忧问：「是不是脑袋又痛了？你还是别看终端了，去休息吧。」 枕澄回了回神, 摇头说：「没有，我就是……遇到一个难缠的人。」 第112页 可不就是难缠的人。 夏此江脸皮很厚, 就算被拒绝也不会就此放弃, 反而越挫越勇, 不管枕澄说什么他都好像听不出潜台词。 就像现在。 好说歹说就是要过来, 就算枕澄已经说了来了也见不到他人也还是要来。 枕蓉知看了眼枕澄的终端。 她尊重孩子隐私问题, 只是隐约瞥了一眼，确定是在跟人聊天，没有看清内容。 「不然冷处理吧。」枕蓉知帮他出主意, 「看你不回復的话，这人就会知难而退了。」 枕澄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但这一招放在夏此江身上……大概率是不奏效的。 夏此江如果发现他不回復, 一定会一直发一直发，直到他回復为止。 枕澄浅蓝的眼眸微低, 注视着终端屏幕, 半晌回復一句。 他十分认真：【我是认真的，你来了也见不到我, 没有找藉口。】 夏此江也不知信没信，只说：【是躲着我不肯见, 还是有事？如果是后者的话是什么事？】 枕澄沉默一下，最终道：【进虚拟之境。】 夏此江：【？】 唬他呢？当他不知道虚拟之境是什么东西？ 枕澄又没什么事，进这种地方干什么？ 夏此江很怀疑枕澄在诓骗自己，就为了让自己不去找他。 心头刚划过这个念头，下一瞬，他的终端弹出来一条新的消息。 夏此江定睛一看，愣住了。 【受了点伤，进虚拟之境调理一下。】 枕澄干脆实话实说，【我进虚拟之境后你就找不到我了，除非你也去弄一个虚拟之境，但你也知道，这东西得申请，等申请流程审批下来半个月都过去了，还不如等我调理完回列哲伦星。】 枕澄说了这么多，夏此江的注意点只在这一句上：【什么伤？】 【精神创伤。】 夏此江：【谁伤的？姜冕？】 枕澄抬目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姜冕。 恰巧姜冕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措不及防一撞，皆是沉默。 【少污衊人家姜元帅。】最终，枕澄这么回了一条。 夏此江撇嘴，【你倒是护着他，在一起了？】 不等枕澄回復，夏此江又发了一句：【所以是谁伤的，严重吗？肯定严重，不然不至于进虚拟之境这种地方，姜冕不保护你吗，当初我要是跟你一起过去，肯定会保护你，不行，我还是要去找你，不亲眼看一下不放心，我就在外面等你离开虚拟之境。】 槽点太多，枕澄反而不知道先从哪一句反驳开始。 最终，他只发了一句【不嫌麻烦那你就来吧】然后关闭了终端。 这时候姜冕才说：「你想吃点什么吗？」 「麻烦了，我不太饿。」 姜冕微微蹙眉，「那要不要休息？头还痛吗？」 枕澄抿了下唇，盯着姜冕看。 他的眼睛很漂亮，浅蓝润亮，又格外剔透。 室内明亮的灯光落在眼底，灼得人挪不开眼。 姜冕垂在身侧的手轻轻蜷了一下，微顿两秒，视线低了一些，「怎么了？」 「姜元帅。」枕澄想聊聊感情问题。 或许仅仅是拒绝两个字阻挡不了什么，既阻挡不了姜冕的一如既往，也阻挡不了夏此江的纠缠。 剩下的办法只有远离。 可系统在这里，短时间内他根本没法离开列哲伦星，离开联邦行政区。 枕澄进退两难。 他蹙起眉，张了张口，想到枕蓉知还在这里，终是简单道了一句：「那我先去休息。」 姜冕许是看出枕澄的欲言又止，声线更低，「嗯，好。」 枕蓉知跟着起身，挺想叫小澄回枕家休息的，这样也好熟悉熟悉家里的人和环境，但她心知肚明，小澄目前还不想回枕家。 「姜元帅，我也先走了。」枕蓉知心下黯淡，面上却带着礼貌的笑，「小澄这段时间在您这里麻烦了。」 「不麻烦。」姜冕认真道，「从来都不麻烦。」 枕蓉知怔了怔，看着姜冕的反应隐约察觉到点异常。 还不等她发散思维，姜冕又说了一句：「我送您。」 这么客气？ 枕蓉知心中越发诧异。 在职位上，她自然是比不过联邦元帅的，甚至在年龄上，她也并没有比姜冕大多少岁，毕竟星际人都长寿，光看外表并不能看出来具体年龄。 以前姜元帅也并没有对她这么谦卑。 枕蓉知思来想去，只以为是小澄的原因，毕竟姜元帅看起来和小澄关系很好，或许因为她是小澄的母亲，才连带着用上了这种态度。 「麻烦了。」枕蓉知点了点头，率先往外走去。 另一边，枕澄已经回到了房间。 他没什么睡意，但是在床上躺着躺着大脑还是陷入了一片汪洋之中。 再度醒来的时候，窗外一片橙黄。 枕澄很少有这种睡到不知时间的时候，他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打开终端。 段星枚邀请他到外面一起吃饭，顺便谈谈系统的事。 枕澄回了个好，那头很快回应，表示自己正在楼下。 他赶紧起身，刚到楼梯口就发现了段星枚的踪迹。 段星枚正好也抬起眼，神情温和自然，狐狸眼注视着他，对他招了下手。 第113页 「姜元帅呢？」枕澄走到段星枚面前，发现姜冕不在。 段星枚眯着眼看他，「一下来就问姜元帅？」 枕澄：「……」 有点怪，这语气怎么那么像夏此江？ 他狐疑地扫了段星枚一眼，段星枚微微一笑：「开个玩笑，我的意思是，姜元帅目前不在家，他去联邦处理你的事情了。」 「我的事？」枕澄反问。 「是的，你需要嘉奖。」段星枚细数着，「纪迁的事，人体实验的事，尤其人体实验，你是唯一的功臣，不过荣誉都是次要的，就看姜元帅能给你谈下来多少星币了。」 枕澄意外，「嘉奖的是星币啊？」 「当然不止，不过你目前最需要的不是星币么。」段星枚温和道，「有姜元帅监督着，联邦拨款很快的，到时候你能拿着这笔钱建设伊萨星，当然，如果不够的话可以找我借，我可以免除利息。」 「这么好？」枕澄心情轻松，开玩笑道，「那就谢谢了？我们去吃饭吧，餐厅你找好了吗？」 段星枚点头，末了又遗憾道：「可惜联邦可供选择的餐厅很少，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家，我挑了个风评不错的，就是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口味。」 「我不挑食。」 段星枚一笑，跟在他后面，「你何止是不挑，是没得挑，没见你对哪款营养液感兴趣过。」 枕澄走在前面说：「以后稳定下来了说不定可以尝试一下。」 总是能脱敏的，他现在讨厌营养液，说不定以后就不讨厌了。 橙黄的天空逐渐被黑暗取代。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身形皆颀长，倒映在地面的影子也随着光影拉长。 段星枚走在后面，注视着枕澄的后颈，忽然说：「不喜欢营养液就别尝试了。」 总不缺愿意给你洗手做羹的人。 他将这句埋于心底，继续道：「我最近也在研究菜谱这种东西，有空可以给你做一下。」 枕澄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段星枚，「找我当小白鼠是吧？好吧，我愿意，吃不死人就行了。」 段星枚笑，正要继续说，却无意对上枕澄那双浅蓝的眼。 他背着光，眼睛颜色其实并不明显，但或许是平时看得多了，段星枚此刻都能想像出对方是怎样的神情。 是带着点笑的，眼尾会轻轻弯上一点。 长得也好看，五官秾丽精緻，不讲话时看着有些清冷，但其实为人并不算冷清。 枕澄微微偏了偏头，不是很确定段星枚是不是出神了。 他不由喊了一声：「段星枚？」 段星枚应道：「我在。」 他的视线清明，并不像走神的模样，「怎么了？」 「没事。」枕澄回头，继续往前走，「叫你一下。」 段星枚便说：「枕澄。」 「嗯？」走在前面的人应了声。 「我也没事，叫你一下。」 「……」 枕澄都不知道段星枚有这么幼稚。 他停在一个十字路口，问段星枚接下来该怎么走。段星枚走到他跟前，看身形比他高些，「前面就是了，跟着我吧。」 枕澄哦了声，正要跟上去，怎料终端突然弹出来一条通话提示。 他眼皮一跳，心中产生一丝不详预感，点开一看果真是沈然迟。 这下他连该是拒听还是接听都选不出来了。 接听肯定要被这傢伙凶。 不接的话…… 枕澄低着头看终端，面前忽然暗了暗。 他眼一抬，发现段星枚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跟前。 「怎么了？」他的目光扫向终端。 枕澄最终选择无视。 他的手垂着身侧，低低说：「嗯……我在伊萨星的好朋友。」 段星枚一顿，深深凝视着他：「好朋友的终端不接？」 「不太好说。」枕澄往前走，含煳其辞道，「回去再说吧，我们先去吃饭。」 第66章 与此同时, 远在伊萨星的沈然迟看着面前没人接听的终端，沉着脸不厌其烦拨打了一次又一次。 可那头的人是铁了心不肯接, 无论他如何拨打都毫无反应。 数次后，沈然迟再度按下枕澄的名字，眼底逐渐被焦色取代。 为什么不接？ 是不想接，还是……出事了没法接？ 他宁愿是前者，宁愿枕澄是不想搭理他、不想听他讲话才这样。 沈然迟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再度睁开眼时,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大步走了出去。 「沈队长！」忽有人急急叫了一声。 沈然迟脚步一顿, 回头看了一眼。 「星主还是没有消息么？」来人是枕澄在实验室的助理, 也是上次代表伊萨星前往祁家参加生日宴的人。 他的焦色不比沈然迟少, 「您……您是打算去联邦了么？」 沈然迟垂下眼, 淡淡嗯了一声。 这些日子联邦发生的事不少, 他原本没有往枕澄身上联想，也不知道枕澄竟然去了联邦。 直到后院那棵树开始疯狂落叶，他这才逐渐意识到枕澄又出了事, 这一次沈然迟还刻意忍着，忍着想等枕澄主动联繫自己, 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左等右等，两天快过去了, 枕澄一点消息都没有。 后院那棵树都快秃了, 虽然还没枯萎，但这还是它第一次掉叶子这么严重, 沈然迟等了这么久，终究是忍无可忍, 打算等终端接通就直奔主题，也不问枕澄为什么不接终端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了。 第114页 他知道枕澄不爱听。 可万万没想到，枕澄竟然是一点反应都不给。 想到这里沈然迟怎么可能还坐得住，他片刻都不想再耽搁，只想尽快赶到联邦。 「还有事么？」沈然迟欲走，「一併说了，等我回来处理。」 助理赶紧道：「没有别的事，就想问问您带兵么？就一个人去联邦吗？」 「没空组织军队了，让下面的人自己跟上。」 走之前，沈然迟最后说了一句：「还有，你去调查一下联邦最近的事，总结髮我终端，尽快。」 助理张口，一声『好』还没出口，眼前人便没了踪迹。 他站在原地嘆气，想到自家星主心中不可避免一阵忧虑。 …… 沈然迟刚登上飞船，便打算继续拨打终端。 枕澄不接他就一直打，直到见到人为止。 点开终端，沈然迟轻车熟路找到枕澄的终端，正要拨通，他余光忽的看到什么，怔了一下。 聊天界面赫然多了一条消息。 还是自动回復。 【亲爱的朋友，如果你看到实验室后院那颗大树又掉叶子了，请不要担心，我没有出任何事……】 沈然迟一个字一个字看下来，反覆看了好几遍，如获至宝。 哪怕这只是一段早早编辑好的自动回復，他也看得极其认真，一个字都没有错漏，看到最后的时候，他心口虽然还是有些气，但那阵焦灼感却是不由自主少了些许。 他知道枕澄的本事的，还能发出这段话就证明事情没有很严重。 沈然迟不再拨打终端。 他选择直接发送消息，枕澄会看到的，他知道并且确定。 另一边。 枕澄也跟着段星枚在餐厅落座。 段星枚选定的位置靠窗，视野很好，两人并排坐一起，唿吸中还能闻见餐厅香氛的气息，暖得沁人心神。 枕澄刚坐下就收到了沈然迟的消息。 沈然迟笃定他一定会看这些消息，事实也确实如此。 终端可以不接，但不代表消息不可以看。 枕澄微微低着视线，终端在空中投影出一小块虚拟屏幕，光线极黯，倒映在他白皙的面容上暖洋洋的。 沈然迟发了很多条，几乎不间断的。 【找姜冕求证不如直接找你。】 【伊萨星从来都不是我的，是你的，辛苦我继续管理没用，好话说再多不如自己先回伊萨星。】 【我已经登上飞船了，不久就会降落在联邦，如果你真的没出什么事，就把定位发给我，我去找你。】 【你知道你种的那棵树快秃了吗？】 第67章 枕澄看着这一连串的消息, 本想回復，但临时又想起自己没有接沈然迟的终端, 这种情况还是装死比较好。 他关上终端，几不可闻地嘆了一口气。 这时候，段星枚点开了透明桌面上的菜单系统，温声询问：「想吃点什么？或者你自己点？」 「我看看。」枕澄随口说。 他挑了几样菜，段星枚没点，只点了一瓶度数不算高的酒。 「你能喝酒吗？」 「没怎么喝过。」枕澄还在想沈然迟的事，回答有些慢半拍, 「……应该可以试试。」 段星枚微微偏头，注视着枕澄的侧脸。 从这个角度看去, 他能看清对方卷翘细密的长睫, 颤动幅度不大, 像停在花上采蜜的蝴蝶。 很有生机, 但又脆弱。 不久, 服务机器人端着菜和酒过来了，它用机械音礼貌地说了一句「用餐愉快」，便退至远处, 将独处空间留给二人。 嗅到菜香，枕澄也不再去想终端里的消息。 他尝了尝距离自己最近的那道菜, 入口咸淡适中，味道鲜美, 算是不错了。 段星枚给他倒了点酒, 又为自己斟满，枕澄将酒杯挪到自己眼前说了句谢谢, 想到什么问：「你不是喜欢吃甜食吗？怎么不点？」 段星枚微顿，「现在不太想吃。」 「哦。」枕澄也没放在心上, 顺手拿起了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然后他就忍不住蹙起了眉，轻咬着舌尖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喝不习惯？」 「有点辛辣。」枕澄对这杯酒敬而远之，不再多给一分视线，他喝了口饮料缓了缓，然后才说，「我记得之前跟姜元帅一起喝酒的时候，那酒没什么刺激性，我还以为是自己对酒的接受度高呢。」 段星枚温和说：「为什么不觉得是他准备的酒正好适合你呢？」 「我是觉得他不会喝没刺激性的酒。」 「或许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段星枚喝了一口杯中的酒，眉眼未变，仍然温和，「他考虑到你不爱喝刺激性的酒，所以折中选择了果酒。」 这事已经有好几年了，是羽秤星那会儿发生的事。 枕澄原本没多想，被段星枚这么一提反倒怔了怔，他捏着手里装着饮料的杯子，缓慢放在面前，摇摇头说：「算了，不重要。」 「因为你不喜欢他，所以不重要是吗？」 枕澄有些惊讶。 这话怎么看……都不像是段星枚能说出来的样子。 他心中升起疑惑，扭头去看段星枚的神情，分辨他是不是已经醉了。 可段星枚眼眸清明，看向他的目光一眨不眨的，不带半点恍惚之色，显然没有醉酒，这话是他清醒状态说出来的。 第115页 段星枚对上他的目光，偏了偏头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枕澄收回视线，「没什么，我说不重要是因为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追究那时的真相没什么意义。」 「是吗？」段星枚又喝了一口酒。 这酒他光是碰一碰都觉得难以下咽，可段星枚喝起来却连眉头都没皱一皱，好像喝的是饮料一样。 枕澄注视着，有些迟疑地开口，「你酒量好吗？别醉了。」 段星枚半真半假道了一句：「我酒量其实不太好。」 枕澄盯着他。 「现在好像已经醉了。」 「……」 「你别不说话。」段星枚用手按了按额首，垂着头眼微闭，看起来像是在缓酒劲，声音透着溢出的喟嘆，「还记得吗？你当初找上我时，说让我随便提个要求，只要你能做到的都可以。」 枕澄点头，「你想到了？」 「想到了。」他仍然没有抬头，抵于额首的手挡住了光线，以至于神情难以分辨。 「你肯定能做到。」 枕澄正要问是什么要求，段星枚在这时放下了手，回头看着他说：「要求不难，虽然前置条件我还没彻底完成，但……」 他停顿了几秒，「你进了虚拟之境，我一定可以彻底办好。」 枕澄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自信，「所以要求是什么？」 话音落下，段星枚就笑了起来，他张开手臂对着枕澄轻微挑了下狐狸眼，温声说：「要求就是……拥抱一下。」 倏地，枕澄浅蓝色的眼眸略微放大。 他像是难以理解段星枚这番话一样，久久没有开口回应。 甚至频繁去看段星枚的眼睛，以确保他是认真的，这话没有开玩笑的成分在。 段星枚忽然道：「我认真的。」 「确定？」枕澄拧眉，「虽然我给不了什么太特殊的东西，但哪怕你是跟我要星币，也远比一个拥抱要划算多了。」 段星枚轻嘆了一声，「你不懂。」 「……我是不懂，真的不后悔了？」枕澄看了段星枚好几眼，「我觉得你很奇怪。」 「为什么？」 「你是想借拥抱做些什么坏事吗？」枕澄发散思维，甚至用上自己上辈子看电视剧的经验，「比如你手里藏了把匕首，要趁拥抱的时候捅我。」 段星枚：「……」 他从来不知道他的思维有这么跳脱。 沉默间，段星枚抖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没有匕首，看。」 枕澄飞快上前抱了段星枚一下，再是快速退开，速度之快到段星枚甚至没反应过来，眼前的身影便已然离他两步远。 「可以了吧。」枕澄站在一旁说，「要求完成了。」 段星枚唇角微掀，看着他，无奈道：「你这不是耍赖吗？」 「怎么就耍赖了？你说抱一下的。」 段星枚嘆气，只好起身走到枕澄面前。 他张开手臂，作势要拥抱，见枕澄只是犹豫而非后退时，他便上前一把拥住他。 怀里的身体很瘦削，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将对方完全纳入了自己的领域，段星枚微微垂下眼，按在枕澄背嵴上的手紧了紧，唿吸中能嗅到对方身上的清香。 像是植物的气息，青涩中又格外馥郁，矛盾极了。 和他人一样。 没多久，段星枚松开了他，面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好了，预留在你那的要求彻底完成。」 枕澄还是不大相信段星枚真的就只是拥抱一下。 他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又碰了碰自己背上被段星枚碰过的地方，「装监听了？」 「……」段星枚挂不住笑了，反问：「我在你眼里是这种形象？」 「抱歉，我总是忍不住多想。」枕澄嘴上这么说，却觉得不完全是自己的错。 分明是段星枚的要求太奇怪了。 他抿了下唇，重新坐回座位。 段星枚盯着他看了两秒，跟着坐回他身侧。 夜已深，这顿饭结束后，枕澄婉拒了段星枚要送他回休息处的好意。 他独自回到庄园，和姜冕打了个招唿后就回房间了，由于白天睡过觉，所以枕澄此刻毫无困意，他思来想去只能打开终端，打算到星网上搜搜和虚拟之境有关的东西。 枕澄来回换了几个关键词搜索，然而不知是不是关键词有误，他搜了半天没搜到一点有用的消息，眉头渐渐拧起。屏幕上来来回回跳转着一句【请看看别的吧】 星际很自由，尤其星网，更是没有什么不能提的事，可这个虚拟之境似乎是触碰到了什么违禁词，被星网屏蔽了。 搞这么神秘。 枕澄只好关掉终端，尝试入眠。 …… 枕澄费了很久时间才终于进入浅眠，可是没多久天就亮了。 他揉着脑袋，洗漱完又吃了顿早饭，这才拿起虚拟之境的媒介，将其扭开。 红按钮和蓝按钮并列，其中一个是登进，一个是登出。 枕澄按下去之前，抬眼看了看盯着自己的几人。 谢时野盯着他看，目光片刻不离。 姜冕眉眼压平，凌冽的五官显出硬朗，看他的眼眸里透着担忧。 而段星枚则倚在门边，此刻他的眼神就像昨晚提出要和他抱一下时的一样。 正是清晨，环境分外安静，几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第116页 枕澄看了眼红按钮，正要往下按，忽的，终端陡然响起提示音，吓得他手一抖，险些把虚拟之境的媒介扔了。 枕澄蹙起眉点开一看，心道不是沈然迟就是夏此江。 猜的也不错，屏幕里，夏此江那张桀骜的俊脸逼近镜头，屏幕摇摇晃晃的，看起来他是跑着的。 只听夏此江沉着嗓音说：「我人来联邦了，你呢？」 枕澄：「……你还真来啊？我都提醒你了，来了也没用。」 「看你一眼也好。」夏此江喃喃自语，「你不知道我，我的直觉向来很好，我总觉得要出事……」 枕澄沉默了一下。 在一些经典作品里，这种台词一般出现，代表着确实会出些事情。 他不太想听，寓意不太好，于是道：「你别说了，我现在就要进虚拟之境了，你赶不上我。」 摇晃的镜头陡然平稳下来。 夏此江停下奔跑。 他说：「我打听了姜元帅的住址，你等我会儿呗，让我看着你进。」 「隔着终端看也行。」 隔着终端？ 夏此江皱起眉，看向屏幕，他只能看见枕澄白皙的下巴。 「行吧。」夏此江勉强答应了，「镜头上挪一点，我都看不见。」 枕澄往上挪了点，视线微垂，指腹在虚拟之境媒介上的红按钮处碰了碰，在彻底按下去之前，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虚拟之境里什么样的？」 「你可以把它当作现实。」 开口的是姜冕，他缓缓说：「里面是第二个星际，没有法律的星际。」 没有法律的星际……枕澄略微点头，有了初步的了解。 他不再犹豫，当即按下红按钮。 意识遁入虚空的那瞬，他似乎听到了谢时野在讲话。 ——你要平安。 第68章 意识体被一点点剥离的感觉很奇怪。 枕澄感觉自己仿佛是坠入了一场无边的梦魇中, 四周是数不尽的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系统发出的滋滋电流声，像在警告着什么。 滴—— 黑暗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潮水般褪去后，枕澄睁开眼，又轻眨了两下眼睛才看清面前的一切。 四周飘着清晨的微风。 映入眼帘的是联邦行政区的街道，联邦特有的三角logo大喇喇印在路边的铁牌上, 周围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没有留心身侧的任何人。 ——哪怕是角落里有人打得昏天暗地, 拳拳到肉, 也没有人给予半分侧目。 因为这里是虚拟之境。 一个没有任何规则限制的空间, 极端地释放自己的精神力才是每个人进入到这里的主旨。 枕澄看了一会儿, 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进入了虚拟之境。 他看向四周, 漫无目的地一路走一路看。 有人在路边接吻，有人在路边打架，还有人在路边…… 不堪入目。 枕澄挪开了眼睛。 比起虚拟, 他认为这里更像是一个崩坏的世界。 枕澄抬头看见这里有个斗兽场。 他抬步正要往里走，目光忽而一闪, 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其中。 曼温。 曼温没有同人交流，只是微微侧身似是要从里面出来, 注意到他的目光, 曼温视线微抬，接着露出一点惊讶的目光。 他走到枕澄面前, 「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 枕澄也想问这个问题。 主角竟然也会进虚拟之境的吗？ 自从开始光明正大和系统作对，枕澄已经许久没关注曼温的消息了, 他顿了一顿才说：「出了点意外，进来治疗一下。」 「意外？」曼温看向枕澄的眼眉，温声道，「看来这意外不小，你是第一次来，那我带你四处看看吧。」 枕澄没有拒绝。 于是刚准备出斗兽场的曼温轻轻笑了一下，又转身回到了斗兽场，他向枕澄介绍，斗兽场里的兽都是异兽，一场下来结果是一死一伤。 观看这种刺激性项目，能刺激精神力。 不少人都会选择来这里。 「那你也是？」枕澄偏头看他。 曼温摇头，「我有点事才进来，不为治疗精神。」 带着枕澄到一角坐好，台下的斗兽正在白热化阶段，枕澄扫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显然这种项目并不能让他感到些许刺激。 曼温于是问：「你要选择打架么？打架比这有效。」 枕澄摇头。 他想了想，浅蓝色的眼睛轻抬，问曼温：「这里有玩游戏的地方吗？」 曼温怔了两秒。 他点头，带着枕澄到了附近的游戏城里，枕澄什么刺激性项目都没做，就单单是玩了几个小时的游戏，还全是益智类。 这使得他看起来并不像是进来疗愈精神力的，反而是来旅游一样。 曼温陪着待了几个小时，倒是一点游戏没碰，他扫了一眼枕澄，目光掠过他的后颈，片刻温声问：「联邦出了很多事，我最近都听说了。」 第69章 联邦的事不是秘密。 曼温能听说不奇怪, 枕澄随意嗯了声，看起来没有要深聊的打算, 曼温坐在旁边看他，目光垂了一下，復又抬起，唇动了动说：「我前两天用了预知。」 枕澄尾音上翘：「嗯。」 第117页 「预知对象是你。」曼温温吞地开口，竟然道，「在你那，我的预知能力似乎并不准确, 我并没有预知到你在联邦所发生的一切，所以听说那些事时, 我总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往前推演, 从你入学起事情就不对劲了, 可惜在那之前我并不认识你, 不然还能知道更多。」 闻言, 枕澄总算停下游戏，正眼去看曼温。 他和曼温向来是戴着一层面具讲话的，曼温从来看不透枕澄在想什么, 但是这一刻，他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诧异。 为什么？ 枕澄确实很诧异。 曼温是主角。 而且还是当初对预知能力深信不疑, 信誓旦旦命运不可更改的主角。 现在他却平静而坦然地说出自己的预知能力并不准确，枕澄不清楚曼温在设想这一结论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他停顿两秒, 直白地问：「那么你认为到底是预知能力出了问题，还是我更改了自己的命运？」 曼温片刻说：「这个问题重要吗？」 枕澄：「我认为还是挺重要的。」 沉默了一会儿, 曼温说出了答案：「后者。」 他的预知能力除了对枕澄无效外，预知别人都很准确。 所以是枕澄更改了自己的命运。 ……可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命运走向呢？ 「真稀奇。」枕澄重新偏过头, 曼温只能看见他姣好而白皙的侧脸，「当初学长说命运不可以更改，现在却改了口。」 曼温扯了下唇，「不，我依然认为命运不可改。」 「那我怎么算？」 「你是例外。」 枕澄偏头，真挚地问曼温：「为什么我要成为例外？」 曼温回答不上来。 「学长。」枕澄坐到了曼温身边，微微掀起的风透着他植物系清淡的草木香，曼温唿吸顿了顿，偏头看他。 枕澄从进虚拟之境开始情绪就一直起伏不大，这会儿是真来了点兴趣了，他问曼温：「你有给姜元帅预知过吗？」 曼温：「以前有过。」 「以前是多久以前？」 「几年前。」 枕澄哦了声，「夏此江呢？给他预知过吗？」 曼温：「没有。」 预知的代价是折损寿命，他还没有无聊到随便一个s级异能者都去预知的地步。 枕澄略微停顿了一下道：「学长的预知时间有限，可惜是几年前预知的了，如果是前段时间，你就会发现不止是我，姜元帅、夏此江都变了。」 「……」 曼温偏头咳嗽一声，沉默了数秒，枕澄起身回到游戏机前，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他回头看去，曼温抓着他的手腕，敛了温和的眉目，模样平静而正色地看他：「我现在可以给姜冕预知。」 这回轮到枕澄沉默。 五分钟后。 预知完毕的曼温偏头咳嗽好几声，他的脸更苍白了，一而再再而三的透支自己的生命对他而言习以为常，可这次他却咳得说不出话。 拽着枕澄的手倒是一直没有松开。 枕澄低头看他，有点怕他咳着咳着嘎了，于是想伸手给他拍拍背，曼温闭了下眼，哑声说不用。 枕澄收回手。 他没说话，曼温也没有开口说话，他盯着地面，似乎在思考刚刚的预知，良久，枕澄听到面前人声音沙哑地说：「嗯，你是对的。」 枕澄还是没说话。 「姜元帅在我的预知里，并没有掺和联邦这件事。」 曼温偏头咳嗽，声音哑得不能再哑，近乎是自言自语，「所以是我的预知能力失效了。」 「是我跟他走向了命运的拐点。」枕澄加重语气，「你的预知没失效，只是我一直认为预知这种东西可以参考，不能偏信，学长可以靠预知提前知道很多消息，但不代表没有变数。」 「那么为什么呢？」 曼温松开枕澄的手，抬眸看向他，「为什么呢？当时你又为什么要救我？」 「……」 枕澄愣住了。 救……？ 这个字似乎唤起回忆，他思绪恍了一下，才记起自己当初给曼温挡过一枪的事。 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可竟让人觉得过了十年。 枕澄看了曼温一眼，对方看着他，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你怎么知道？」 他应该没有暴露。 当时裹得严实，事后收尾也处理得不错，再之后他就甚少和曼温有所交集，按理来说曼温不该知道。 然而曼温却指出了一个枕澄从没有发现的问题，「你的颈后有一颗痣，你给我挡枪的时候我看到了。」 枕澄：「……」 啊？ 他万万没想到是这么被发现的，痣？他自己都不知道脖子后面有颗痣。 「……」 算了。 反正也不重要了，系统也要死了，曼温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枕澄回到游戏机前，承认了，「嗯，我被迫救你，不是我想的。」 曼温缓慢：「谁逼你？」 「一个将死之物。」枕澄语气淡淡，也不在意系统现在到底还在不在线了，他偏头按下游戏结束键。 曼温沉默而一瞬不瞬地注视他，看着枕澄起身走向另一个游戏台，整个游戏厅只有这一小片区域的游戏机是实体操作的，其余全是全息虚拟。 第118页 而枕澄似乎对这种实体操作的游戏情有独钟，看都没看那些圈子游戏一眼，曼温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玩了几个小时，下午到了，枕澄偏头发现曼温还在，于是问他：「在这里是不是不用进食的？」 「嗯。」 虚拟之境和现实世界流速不同，这里时间流速很慢，他在现实的身体并不会飢饿。 枕澄那就放心了。 他玩完游戏轻松不少，主动邀请曼温去散步，曼温同意了，然后才发现枕澄是借着他来找附近的景点。 这里復刻的是联邦地图。 枕澄对联邦不熟，曼温却很熟悉，他虽然意识到枕澄在拿自己当工具地图，但还是尽心地带着他到四周有趣的地方玩。 当是报救命之恩了。 玩了两天，枕澄一次觉都没睡过，可精神依然十分充沛，他将鱼饲料扔进池塘里拍拍手，回头问曼温：「这里有信号吗？」 曼温：「当然。」 那系统还不出现。 偷听他讲话呢？ 枕澄轻啧一声，「这个信号是依託现实，还是本身就属于这个虚拟之境的？」 曼温不清楚枕澄问这些做什么，但还是温吞道：「后者，它虽然说是虚拟，但其实也算一个独立的小空间。」 那就好办了。 事情比枕澄想像的还顺利。 枕澄浅蓝眼眸眨了两下，琢磨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地图应该和现实一样吧？联邦重地我能去吗？比如说放置主脑的中枢控制室。」 「……」 半晌曼温才答：「可以。」 「那我去了。」 枕澄转身就走，没几秒听见曼温跟上来的声音，曼温沉默片刻才说：「你抱着目的来的。」 「嗯。」 「你想做什么？」 枕澄顿了一下，没有说。 曼温看他道：「说不定我能帮你。」 「我自己就能完成。」 枕澄朝着联邦主脑中枢控制室而去，曼温停下脚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 虚拟之境很大，而真正能进入虚拟之境、且伤到必须进入虚拟之境的人却少得可怜，因此这个地方很多地图人都是空的。 没什么人会对联邦重地感兴趣，毕竟联邦重地掌控权势的是人而不是物，来了他们也得不到什么。 枕澄奔着光脑中枢控制室去的时候还在想，这种地方的光脑能媲美现实世界么？里面会不会是空的？想了一路，这一切都在看到面前这幕时平息下来。 虽然枕澄没有见过联邦的光脑中枢控制室。 但伊萨星有自己的光脑控制室，二者差不多，一个豪华一个简陋的区别而已，枕澄抬眸看着面前高高耸立的光柱，抬步走了进去。 他需要花点时间来研究这些装置…… 枕澄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按钮，随便按了一个，就看见大屏上出现了自己的倒影，确定按钮是有效的，他偏头往内部走。 控制室内部装有光脑的中枢器，枕澄没怎么费力地就挖出了中枢器，力道沉甸甸的，他走到光源处，低头看着中枢器上的三个按钮。 一个重启，一个关闭，还有一个是……自爆。 这是联邦为了防止光脑庞大的信息被人窃取而设定的按条件自动程序。 关闭它，信号会消失。 信号消失，不知道是不是在偷听的系统也会消失。 枕澄抱着中枢器，垂眸往外走。 - 曼温停下脚步五分钟，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他来到联邦总部门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略有些出神地站在原地。 【……你……听得见……我吗。】 曼温偏了下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是……系统……更高维度……你……主角……】 曼温伸手撑了下墙，苍白的眉头微皱，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渡过一开始的卡顿，声音越来越清晰。 它自我介绍自己是来自更高维度的系统，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以你为主角的书，现在有个炮灰出现了反叛行为，你必须做出行动才能挽回这一局面。 曼温：「……」 更高维度？ 系统：【反叛的炮灰就是枕澄，相信你很疑惑他为什么会没有按照既定的路线走，那是因为我告诉了他自己将死的命运，所以他才致力于改变自己的结局，我明明承诺了他完成任务就会让他復活，可他还是跟我作对，害我失去了浑身的能量！】 说到最后，系统语无伦次起来，电子音都能听出气急败坏，它说：【你是主角，你一生将荣耀满身，如果有炮灰更改了你的剧情，那么你将不再是主角，你不会有不死buff，所以为了自身的权益，我们必须联手。】 曼温：「……」 他不像枕澄，穿越前阅读过不少这种书籍，此刻被系统一股脑塞了一堆有的没的话，花了近十分钟才弄明白一切。 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他是书中主角。 枕澄是炮灰。 他的预知是对的，那是枕澄本来的命运。 枕澄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所以更改了命运。 系统愤怒道：【我承诺了会给他復活！他非要和我作对！】 曼温冷不丁：「我杀了你，承诺会把你復活，你愿意被我杀一次吗？」 第119页 系统：「？」 它大脑宕机一瞬。 不是因为这话，而是从没想过曼温遇到自己会是这种语气，从始至终，在系统的眼里主角都是自己这边的人物。 他不该，也不会和一个帮他的高科技作对。 那是蠢货的行为。 曼温缓慢道：「命只有那么一条，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系统：【……你什么意思？】 声音陡然尖锐：【你什么意思？！】 曼温：「意思是，我无法帮你，枕澄厉害些，我斗不过他。」 【不用你干什么，你去把他手里的中枢器抢了就行！！】 系统怒道：【快点，就这一次机会！我怕他想跟我同归于尽，他疯了！！】 ……同归于尽？ 曼温一怔。 他骤然想起前两天的对话。 枕澄不是自愿救他的，而是被逼的，那么这个逼他东西是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了，那时他说是一个将死之物。 今天又来了联邦光脑中枢控制室。 尽管曼温并不清楚这二者之间的关联，可却能想到枕澄抱有怎样的目的，他在系统的催促下往前走。 系统突然不讲话了，曼温也没有在意，他偏头咳嗽两声，刚踏入总部，还没走进控制室，就在这里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谢时野。 枕澄的舍友。 枕澄也很惊讶谢时野怎么会在这，他抱着中枢器一出来就撞见了谢时野，两人面面相觑，对视了很久其中一人才发出声音：「我来关网。」 是谢时野说的。 枕澄抱着中枢器的手微紧，绕是如此，他也从没想过谢时野会进虚拟之境，还是特意来给他断网的。 一时之间，枕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俩俩相觑半晌，曼温也来了。 「这是什么？」谢时野没有管曼温，只是垂眸看着枕澄手中的方形白银质感物体。 枕澄顿了一下，含煳道：「关网的，你回去吧，我马上就要离开虚拟之境了。」 谢时野抬眸看他：「不是要待满七天吗。」 「对我没什么用。」枕澄说，「你回去以后……去伊萨星找我吧，我应该是直接回伊萨星，不会去联邦了。」 谢时野慢慢咬字，「应该？」 枕澄嗯了声，应该，他自己都不确定，就不给谢时野准确回復了，「反正，你去伊萨星吧，顺便麻烦你帮我和沈然迟说一声，让他看一下我后院那棵树，他能懂的。」 谢时野：「可我不懂。」 「……」 枕澄怔愣地看着他。 「我不是很懂。」谢时野回视，黑眸倒映着枕澄白皙的脸，「这个是中枢器，我的星球也有，你断网的话按一下那个蓝色按钮就行了，为什么要带走它？」 曼温站在旁边垂眸。 他忽而在心底喊系统，果不其然，系统没有回应。 「有点事要做……」面对谢时野，枕澄说话就没对曼温那么随意了，他犹豫一下道，「你去伊萨星吧。」 谢时野：「我可以去，但你得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枕澄庞统道：「大事。」 「……」 谢时野偏开头，盯着虚空看了一会儿，「我在伊萨星能等到你吗。」 枕澄觉得他好像是猜到什么了，沉默一会儿道：「可以。」 「我觉得可以。」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命还挺硬的。」 谢时野收回视线去看他，目光盯在他的脸上看了许久，枕澄伸手挡住他的视线，「算了，我还是就在这办吧，我去控制室了，你回去吧。」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的曼温，顿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往控制室而去。 曼温唇边微压，正要跟。 谢时野挡在他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 控制室里。 枕澄抱着中枢器，手指在那个自爆按钮上碰了碰，「系统，在看吗？」 系统：【……】 系统有点惊悚。 它本来可以短暂地附身到主角身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才那么一会儿它好像就被什么程序强制召回，只能眼睁睁看着枕澄用轻快地语气和自己说：「能看得出我想做什么吗？」 ——不。 ——不可以。 它无声喊着，想说话却又怕刺激他一下就按下按钮。 「实在没办法了，我不想跟你耗了，太烦了。」枕澄坐在控制室上，双腿修长搭在下面，怀抱着银白色的中枢器自言自语，「你真的太烦了。」 系统：【你不要这样，你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以后我不强迫你了行不行，我们可以一起商量别的解决办法，你不要冲动。】 枕澄讶异道：「你语气好好啊，你以前讲话可不是这样的，你也会怕死啊？」 系统：【……】 「可惜了，我现在没什么耐心了，如果是很久之前的话，我还真可以和你商量商量别的解决办法。」 枕澄摩挲着那个深灰色的自爆按钮，忽然又说：「其实刚才我不确实你到底会不会跟我一起死的。」 系统：【……】 「你看起来那么神秘，除了有些蠢外，其实破绽很少，我一直是被动的。」 系统：【……】 「可看了你的反应，我才发现你好像慌了，所以原来我死了你也会跟着死吗。」 第120页 说到这枕澄居然笑了，他长得无可挑剔，面容白皙，笑起来时眼睛弯了弯，那双浅蓝的眼格外招人瞩目，「我原本只是想着摆脱你的，我的身份是炮灰，那我不当炮灰不就好了？虽然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成，但赌一把也没关系，置之死地而后生么——没想到还能把你带走。」 系统被他这种轻松的语气弄崩溃了，之前它花费全部能量去惩罚枕澄的精神力的时候就有预感，此刻恐惧到声音尖锐，【别找死！你一直跟我作对不就是不想死吗！你现在与其放弃倒不如搏一把，你怎么知道跟着剧情死了以后我不会救你呢？！你死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啊？！】 它语无伦次破大防，恐惧几乎要从机械音里泄露出来，有时候枕澄会觉得系统背后是有个真实的人存在的，这样生动的求生欲是一个机器能拥有的吗？ 高维度世界，或许吧。 枕澄缓慢摇头。 「命系在别人身上，我可不放心，更何况你不是人。」 「置之死地而后这句话的胜算在我，我才是掌控自己命运的人。」 「你不是觉得我就该按照你定的路线走吗？嗯，炮灰，现在你也成炮灰了。」 「胜者为王——」 枕澄又笑起来，细緻的眉眼甚至不含半点侵略性，语气轻得像在谈论天气那样简单，「看好了系统，这——」 「是我送给你的，既定的命运。」 滴！滴！滴！滴！ 系统怒吼尖叫，中枢器开始散发鲜红的光芒，整个控制室都被这阵光所笼罩，枕澄抱着中枢器垂眼，无可无不可地动唇数着倒计时—— 三。 二。 一。 急促尖锐的嗡鸣，终是化作一声蓬勃的爆炸声，震得整个虚拟之境的灯全灭了，谢时野僵硬地回头，还在和他说枕澄会死的曼温语气倏忽停住，看向将爆炸声牢牢卡在控制室的高温大门。 第70章 说来玄乎。 枕澄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认为自己不会死。 一半源于运气, 另一半则源于他幼年时期、也就是他刚穿越那两年所遇到的一件事。 后院那棵树。 树最初是一颗小苗，它不是他从什么地方带回去的, 而是异能显化之初，主动幻化出现在他眼前的幼苗。 枕澄能感觉得到自己和这颗幼苗之间的联繫，那种感觉很特殊，似乎冥冥之中只要树活着，他就也一定活着。 植物系异能师不比治癒系异能师，虽然他研究过异能对自身治癒能力的作用强度，可到底无法比拟真正的治癒系, 但那棵树不同。 那棵树蓬勃生机，从最初的幼苗长成参天大树, 是他异能的化身, 也是对他最亲近的一个存在。 枕澄幼年曾在这棵树上感知到了自己的生命力。 他不会死, 树会帮他。 按下中枢器自爆按钮的那一刻, 枕澄就是在赌, 他赌一个毫无根据的直觉，赢了那就能摆脱炮灰身份，杀了系统。 输了, 那就输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他又不是没死过。 置之死地而后生。 爆炸声嗡鸣, 枕澄没感觉到什么疼痛，倒是听到系统在惊恐大叫, 所有的一切都停止在瞬息之间, 系统的声音消失了，爆炸声也消失了, 他闭了下眼，意识还在, 却好像穿过了一条很长很长的黑暗长廊。 浅淡的叶香浮动，枕澄睁开眼，面前依然是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只隐隐约约听见一些稚嫩的幼童声音，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怎么搞的呀……」 「能活吗？」 「应该能。」 「呜呜呜别死。」 枕澄沉默片刻，轻轻发出一点声音，「谁？」 那稚嫩的幼童音陡然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强烈的嗡鸣，它们叽叽喳喳你言我语地进行自我介绍，一个说自己是他种的紫藤花，另一个说是他种的仙人球，还有含羞草、牡丹、月季…… 枕澄再次沉默。 起勐了，他能听到植物讲话了。 枕澄揉了揉眉心，企图去理解。 植物系异能师虽然能和植物共感，察觉植物的心情与状态，但——能听见声音这也太扯了。 他以前就从没听到过植物讲话。 植物们呜呜地发出孩子一样的声音，好像在等着枕澄给它们浇水，枕澄面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死是活，整个人空茫得厉害，「……没人给你们浇水吗，沈然迟呢？」 植物们哇哇大哭。 「他不给我们浇水。」 「他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们好多天没看到他了。」 「我的叶子都成干了，你什么时候来给我治一下哇，呜呜呜呜呜。」 「……」 枕澄席地而坐。 他放空眼神，「我倒也想给你治。」 植物：「你再等等，马上就可以来了，凝聚魂体还需要一点时间我们马上就能做到了。」 枕澄：「凝聚魂体？」 「嗯嗯嗯嗯嗯，这是你们人类的说法。」植物们说，「你以前种的那棵树是异能的化身，也是你的一部分，它可以救你，现在还需要点时间，你等等噢，我也等等，我的叶子快枯了。」 枕澄怔怔的。 思绪很乱。 他撑着脸想了很久，又喊了两句系统，没得到回应，植物们叽叽喳喳同他讲着话，枕澄听了一会儿等它们消停了才问：「这里是哪？」 第121页 植物们「嗯？」了声，表示不知道哦，它们看不见枕澄，不知道枕澄在什么地方。 枕澄无数疑问，只能嘆气起身，朝着黑暗前行。 - 外界乱了。 自从虚拟之境的中枢器被炸掉后，整个虚拟之境的灯塔全暗了，段星枚是这玩意儿的数据分析之一，连夜去联邦数据部门进行检查。 其余的分析师偷偷用眼神瞟着段星枚，和同事窃窃私语他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段星枚分析了一会儿数据，收到姜冕传来的消息，说枕澄已经不在里面了。 段星枚动作一停。 他缓慢而迟疑地回覆：【那他在哪？】 姜冕不知道在做什么，隔了很久才回：【不知道。】 段星枚又问：【你怎么知道他不在里面了？】 姜冕：【谢时野跟他进了虚拟之境，他说的。】 段星枚：【……】 - 消息很突然，也很令人猝不及防。 枕澄消失了。 或者用更清晰一点的话语来讲，枕澄……死了。 他们更宁愿相信这枕澄是消失了。 毕竟曼温说，枕澄讲过还会回伊萨星的，他们也这么问了谢时野，谢时野谁都没有理会，沉默地踏上了去伊萨星的飞船。 而另一边，沈然迟来联邦得知来龙去脉后发了好大一阵疯，接着直接回伊萨星了，夏此江明明来了联邦，这会儿倒是不知所踪，还有枕蓉知…… 她晕过去了。 和枕澄相关的人物都不相信他是死了，认识他的人也都觉得他不会是那种一条死胡同走到黑的性格，系统的事不见得没有转圜余地，他不至于这样。 枕澄一定是还有别的计划。 他们想着，浑噩的同时齐齐前往伊萨星。 虚拟之境的意外并没有影响到本身的运作，只是环境暗了一些，倒也无伤大雅。 沈然迟回了伊萨星后就直接冲到那颗大树面前，他情绪不稳眼睛猩红，看着这棵树叶子枯萎掉得光秃秃的样子，脑子里的最后一根紧绷的弦也断了。 这棵树挂着枕澄的生命。 枕澄状态好，它的状态就也好。 枕澄受了伤，它也会疯狂掉叶子。 可再怎么掉，也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般，入了秋一样，所有叶子都枯黄了，爬满了一地，只剩下干燥的树干，蜿蜒曲折而脆弱，仿佛一手就能折断。 沈然迟踉跄着上前，他踩着满地的枯叶，脚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伸手去摸这棵树下面的树干。 树还活着。 只是叶子掉得多，看起来像枯死了。 沈然迟无法理智思考，他看着这棵树，就像看着枕澄，没忍住喃喃冒出一句脏话，然后坐到地上背靠着树干，思绪紊乱地冲着虚空说： 「伊萨星不是我的星球。」 「我只是代管。」 「你不回来的话，我就撒手不管了。」 「让它自取灭亡吧。」 「这颗星球上有几十亿的人口，你是异能师，它本来就是因为你才繁荣的，东半球那边沙尘暴很多，我上次去看了，没有你的异能这些沙尘暴短时间内是根除不了的，哦对了，那里还住着几万户人。」 沈然迟像是威胁一样说他不来的话，这些人在风沙里早晚会死，说着说着，声音又是一停，在开口时有不明显的轻哽，「系统是什么？」 「什么叫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你怎么可能是炮灰，你这样的，怎么也是个主角吧。」 他挡着脸，声音沙哑，「我这样的，至少也是从小暗恋主角的竹马吧。」 「……」 沈然迟在这里坐了很久，出去的时候天是黑的，他疲惫地去洗了个澡，随后撑着精神去处理伊萨星目前的紧急事务。 ……至少枕澄回来了，不能拿他没认真工作来说事。 - 谢时野在伊萨星没见谁。 他独自一个人在这颗冉冉升起的星球上走了很久，走到一片沙尘暴区域时，拨打了蒂卡罗谢家的电话，让他们派些懂除风沙的人过来。 电话那天说了些有的没的，被谢时野不耐挂了电话。 谢时野抬起眼看了看远方的房屋，不久后收回视线，又给蒂卡罗星打了个电话，吩咐完就直接挂了。 - 枕澄在黑暗里走了很久。 植物们一直叽叽喳喳地陪他讲话，这一路也不算太无聊。 植物们嘀嘀咕咕说：「差不多好了。」 与此同时，枕澄四周的环境出现了鲜明的变化。 他站在熟悉的空间里，回头看去，视线里是那颗只剩下树干的大树，地面的枯叶已经被人打扫干净收起来了，一大袋袋子立在墙角，枕澄走过去，从里面拿起一片树叶。 手穿了过去。 他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怎么成阿飘了？ 啧。 枕澄双手环胸，刚好往外飘去，偷偷去看沈然迟有没有尽心尽责地工作。 找到沈然迟的时候，沈然迟正坐在会议室和人开会，这段时间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子，枕澄看到他疲惫的眉目顿了一下，沉默地坐在了他的身侧。 「不需要接联邦递来的橄榄枝，那些人到底抱的什么心思我们都知道，枕家的？……怎么跟小澄一个姓。」 第122页 沈然迟失神片刻，突然感应到什么似的，扭头看了眼自己身侧，什么异常都没有，枕澄趴在议事桌上听沈然迟讲话，这个会议开了五个小时，涵盖联邦以及伊萨星内部等问题。 会议结束后，沈然迟又去后院看了眼，然后才去处理光脑中枢控制室的一些网络事务，忙得双脚不沾地，枕澄跟了他很久很久，最后看他睡觉了才飘开。 伊萨星主城区很繁华。 这里四处都是植物，枕澄听这些植物讲了一路的话，慢慢飘到了主城外，他很少来外面，以前被关在实验室的时候很忙，后来跑各个星球，就是没怎么在自己的星球上好好看过。 枕澄才发现除了主城区，外面的建筑设施很少。 阿迈德总说有在建设有在建设了，结果十年就发展了一个主城区。 枕澄有预感自己復活后，恐怕也要和沈然迟一样忙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只专注于开拓异能。 他嘆了口气，却又觉得痛并快乐着，至少，现在是自由的。 枕澄继续往外飘，忽然，他的目光顿住，落在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背影上。 第71章 枕澄飘出来后一直没见到谢时野, 也不确定谢时野到底有没有来伊萨星。 这会儿他才发现谢时野原来来了，只是没去找沈然迟, 这里距离主城区有段距离，实体建筑很少，枕澄飘到他身边，不明白他在这里做什么。 浅淡的草木香浮动，谢时野顿了几秒，回头扫向四周，枕澄看见他漆黑的眼睛掠过了自己, 然后又掠回来，盯着他漂浮的位置看。 嗯？ 枕澄飘到谢时野面前。 拉近距离, 手穿过了他的身体。 显然自己现在依然是阿飘。 谢时野在看什么？ 枕澄回头扫了眼自己刚刚站的位置, 什么都没有, 他又收回视线, 浅蓝色眼眸看着谢时野。 谢时野盯着那个位置看了有一会儿, 忽然走过去，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还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枕澄。」 枕澄回头看他。 谢时野：「我好像闻到你的气味了。」 阿飘也有气味？ 枕澄飘过去，谢时野沉默一会儿, 轻声开口：「这几天我一直在看伊萨星的现状，很糟糕, 但收拾起来也容易。」 「我有很丰富的星球管理经验, 以后你回来了，我可以帮你加快起步进程。」 「你什么时候回来？」 枕澄说：「快了。」 谢时野听不到, 但也没有离开，他好像真的能闻到枕澄飘过来的气味, 于是一个人轻轻念了不少话，都是和伊萨星有关的。 他知道他在意这颗星球。 枕澄从来都不知道谢时野也能有那么多话讲，他一直觉得谢时野是有些沉默内敛的性子，这会儿倒是看见了不一样的他。 干脆枕澄也不走了。 他就这么飘着，听谢时野和自己讲起当年父母意外去世，他是怎么一个人把控蒂卡罗星的局势的，从这里讲到那里，很多细节，枕澄得以借鑑，已经想好復活后要怎么做了。 他飘在谢时野面前，又飘到他左边、右边、后面，最后还是飘回他面前，看着对方讲着讲着停下声音，安静了一会儿，望着他的方向，「我真的闻到你的气味了。」 「像花香，很浅。」谢时野自言自语，「你能听到吗？」 枕澄：「能。」 谢时野：「我好像听到你说能。」 他偏了下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好像有点幻听了。」 风声唿啸。 这里没有建筑，没有植物没有树，空旷得一望无际。 枕澄抬手，按了一下谢时野的肩，这一次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没有穿过对方的肩，只是力道不是很实，他按在上面，反馈过来的触感很小。 谢时野顿了一下。 他偏头，伸手往肩的位置碰去，枕澄试着将手递过去，谢时野的指骨抵在他手背上，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定住一样。 枕澄看着看着说：「你也能碰到我啊。」 谢时野收回指骨，用手去抓枕澄的手腕，他的视线里一片虚无，可手却清楚地触碰到一个微凉细腻的东西，他攥在上面，攥得有些紧，像是怕他跑掉似的，嗓音沙哑地说：「你在这里。」 枕澄：「是的。」 谢时野：「我好像听到你说是的。」 枕澄：「是的。」 谢时野：「我又听见……」 「是的是的是的。」 枕澄一连说了三声，然后没忍住弯了下眼，哥俩好地上前去抱谢时野，谢时野的手悬停在空中怔住了，唿吸中的浅淡花香越发明显，他唇边微紧，垂着黑色的眸子，手缓慢落在枕澄身后。 「枕澄。」他轻喊。 枕澄要松开，却被谢时野按得很紧，这会儿他不确定自己现在还是不是阿飘状态了，他偏头对谢时野说松手。 谢时野恍若未闻，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用力，轻轻地喊他小澄。 ……好怪。 枕母这么叫他，他没觉得不正常，姜冕这么叫他，他也觉得很自然，唯独谢时野这么叫他，枕澄就觉得浑身哪里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来。 他挣了一下，挣不动，于是唿着气说：「你现在看得见我了吗？」 谢时野垂着眸，「只能看见一点。」 第123页 虚幻的人影，似乎正在他的怀里一点点凝聚成实体。 他抱着枕澄，不肯松开，枕澄挣得有点累了，垂眸闭着眼问他：「你说会帮我建造伊萨星真的假的？」 他不会客气。 伊萨星现在需要各方面的外交，谢时野帮他，他自然也不会让谢时野吃亏。 谢时野贴着他，漆黑的眸底深藏某种念头，他道：「真的，你需要什么都可以。」 枕澄哦了声，「那你现在能放开我了吗，你抱得好紧。」 谢时野松开了双臂，枕澄想站直，结果发现对方只是松了力道，双臂依然将他拘在怀中，没有一点要放开的意思。 ……干什么啊。 枕澄偏头，这个距离他似乎都能听到谢时野的心跳声，很明显。 又过了半晌，枕澄才开口：「可以了吗。」 「嗯。」谢时野垂下眼眸，终于松开枕澄。 枕澄站直身子低头扫视自己，又捻了捻手心，他感觉自己此刻有点不一样，身上穿的衣服竟然不是虚拟之境里爆炸前的那件，而是一件看起来单薄的白衬衫。 有些眼熟，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在什么地方见过呢？枕澄思绪恍了恍，还是想不起来，他蹙着眉，浅蓝色水雾般剔透的眼睛抬起。 谢时野一直在无声盯着他看，两人的视线碰撞一瞬，他依然没有挪开视线。 那双深色的眼睛倒映着他，莫名有点执拗的意味。 枕澄不太适应地发出一点轻轻的啊声，觉得谢时野怪怪的，可能是被当时那个爆炸声吓到了吧？他偏了下脑袋，想了想嗓音微轻地问：「你有去找过沈然迟吗？」 谢时野：「找了，复述了你要对他说的话。」 枕澄：「哦……」 枕澄想说要不然这会儿一起回去吧？他估摸着自己已经不再是阿飘了，谢时野能看见他，那被人也能看见。 话正要出口，谢时野突然道：「你知道吗，你的身体还在联邦，被姜冕带走了。」 枕澄：「？」 枕澄：「……」 谢时野要不提，枕澄都要忘记自己的身体还在联邦了，他是以精神状态进入的虚拟之境，那么爆炸之后，他的身体很大概率处于脑死亡状态。 这。 枕澄一瞬间福至心灵，明白谢时野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怪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鬼啊？」 身体死了，人却还能出现，不是鬼是什么？枕澄这么一想，略微思索地准备了会儿措辞，打算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好好掰碎讲给谢时野。 谢时野道：「你不是鬼。」 枕澄看着他。 「你活着。」谢时野唇线抿直，蜷了下自己的手指，「你有温度，热的。」 枕澄沉默地说不出话了，谢时野好像不在意，问他是不是要去找沈然迟。 「嗯。」枕澄注意到自己已经从飘起状态落回地面，他垂头往前走了两步，听见谢时野跟上来的脚步声。 「……你不会觉得奇怪吗？」 谢时野跟着他，缓慢道：「什么奇怪？」 「我明明已经死了。」 「你没死。」谢时野不明显地皱了下眉。 「……」枕澄干脆停下脚步对他道，「我死了，但是又復活了，我的异能帮的我。」 谢时野看着他，眼睛略微眨了一下，枕澄继续说：「不知道你信不信灵魂，但我确实是以魂魄凝聚成形。」 穿越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和这个世界的枕澄长得一模一样。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 但也幸好，如果长得不一样那之后解释起来可就麻烦了，想到这里，枕澄想起什么似的微微凝了凝浅蓝色的眼。 他走到谢时野面前，将后颈给他看，「我这里有痣吗？」 穿越前这里是没有痣的，这点枕澄很确定。 谢时野垂眸，盯着这截晃在自己眼前的雪白后颈，他缓慢摇头，末了想起枕澄看不见，于是轻声道：「没有。」 「哦。」 枕澄摸了摸后颈，「走吧，去找沈然迟。」 ——— 沈然迟这会儿在休息。 他几天没合眼，难得合眼，睡得也并不安稳，总是梦到那个什么都不肯说的青年，一会儿梦到两人小时候在实验室偷偷骂阿迈德，一会儿梦到长大后枕澄突然离开伊萨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梦境颠倒，十分混乱，最后沈然迟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他睁开眼，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接通。 「队长！星主回来了！」 沈然迟按眉心的动作倏地一停。 ——— 枕澄出事的消息并没有扩散开。 伊萨星无人知道他在联邦出的事，联邦人也默契缄口不言，如今外界只知道虚拟之境出了点问题，暂时被关闭进出。 沈然迟匆匆往外赶，大脑内的信息乱得堪比刚得知枕澄死了那会儿，他差点忍不住追问刚刚给自己打电话的人，真是枕澄？真的是星主？ 可枕澄死了的消息还没有放出去，他怕打草惊蛇，更怕被人看出状况不对，沈然迟全程紧绷着神色，步履不停，他从没觉得这条路这么长过，长到他终于跨进屋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只觉隔日如年。 沈然迟眼眶一下红了。 枕澄起身让不相干的人先出去，谢时野没有跟过来，这会儿在外交官那，等最后一个不相关的人带上门离开，枕澄这才走到一动不动的沈然迟面前。 第124页 确实是很久没见了。 沈然迟想。 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枕澄一直在外面。 他红着眼眶，伸手一把将枕澄搂进怀里，枕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勉强说：「……我还活着呢。」 第72章 沈然迟这么抱了枕澄很久。 久到不愿意放开, 像怕是一场梦。 枕澄也任由他抱，顺便讲了讲沈然迟或许会在意的问题, 例如他是怎么从虚拟之境回到这里的。 沈然迟静静听着，一直都不曾开口打断，哪怕枕澄说是聚魂这种玄之又玄的办法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可行的。 枕澄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玄之又玄了。 幼年的时候他就展现了远超同龄人的智慧，对很多事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常人无法想到的异能使用办法，他也总能另闢蹊径去研究。 復活这事没什么曲折，枕澄讲了会儿就停了, 沈然迟这时松开了枕澄，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 「那在此之前你身上发生的事呢？为什么不讲？」 枕澄：「……这个我想姜冕他们应该跟你说了……」 「是说了。」沈然迟嗓音有点哑, 「但我想听你说的。」 「……」 枕澄娓娓道来：「阿迈德葬礼那天我绑定了一个系统。」 「它让我遵循剧情, 以维护主角利益为己任, 嗯, 主角是曼温。」 「它说了我原本的结局，说我偏离了既定的命运，让我按照既定的命运走, 之后会赋予我新生，或许是真的吧, 我没信，我一直在想办法摆脱它。」 「虚拟之境是个好机会, 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死了，它也就死了。」 「这棵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我当初养它的时候就觉得它很特殊，我的生命跟它似乎是维繫在一起的, 我觉得我大概率不会死。」 沈然迟重复：「你觉得。」 枕澄顿了顿：「我只能赌一把。」 沈然迟：「当初为什么不跟我讲？」 「系统不让。」 「那现在呢？」沈然迟说，「它死了吗。」 「死了。」 「你也是。」沈然迟定定看着枕澄，一字一顿道，「你也是真的死了一次。」 枕澄轻轻抿唇，浅蓝的眼睛垂下，「活了就不算死，以后我会专注伊萨星的，不会再受什么钳制了。」 沈然迟久久没说话。 片刻，枕澄说：「谢时野来了。」 沈然迟：「关我什么事。」 「你好兇。」枕澄轻轻眨了下眼睛，「我都活了，你还这个语气，不知道珍惜眼前人吗。」 「……」 静了两秒，沈然迟有点不太自然地挪开视线，他当然知道枕澄就是开个玩笑揶揄下，但听了这话，他还是免不了心跳加速。 「那我先去找他了。」枕澄挥挥手道，「你继续休息吧。」 「等等，我去。」沈然迟拦在枕澄面前，「你去休息。」 「别，我跟他熟一点，也好交流，你需要休息，我之前变阿飘知道你很久没睡。」 「……」 「哦阿飘是鬼。」 沈然迟：「……」 最终拗不过枕澄，沈然迟还是去休息了。而枕澄见完谢时野也被对方劝去了休息。 他给谢时野安排了住处，然后才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这里四处都是植物，叽叽喳喳发出熟悉的声音。 「哇哇哇给我浇水哥哥。」 「我要枯萎啦哥哥快给我治疗一下。」 枕澄发现自己的精神力比之前还要旺盛了些，用异能治疗植物们的时候手到擒来。 他撑在窗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聚魂，聚的是他自己。 也就是说，现在这具身体是他自己的。 他和这个世界的枕澄长相一模一样，这一点枕澄从穿越之初就知道。 那时候他借水为镜，发现这张脸和自己一模一样时还奇怪了好久，怎么会那么巧合？ 思来想去想不明白，枕澄也就不想了，反正这样也挺方便，不用去习惯自己的另一张脸。 现在，身体也是自己的了。 枕澄用指尖戳了戳手腕上的一个疤，白皙的皮肤上这小疤痕只有半厘米，却还是很鲜明。 他记得是上辈子被蚊香不小心烫出来的。 枕澄捻了捻手心，过了会儿去睡觉了。 ——— 枕澄是被吵醒的。 伊萨星来了很多人。 姜冕、段星枚、枕蓉知。 他们不知道枕澄復活的事。 三人来伊萨星是为了处理一些事情，有关枕澄的事情。 结果从伊萨星外交官那得知枕澄还在休息，三人都不约而同怔然了几秒，反问了三次休息？ 外交官还挺奇怪，说休息怎么了？他们星主刚回来不配休息吗？ 姜冕上前一步，紧盯着外交官：「他在哪？」 段星枚狐狸眼动了动：「带我见你们星主。」 枕蓉知掩面说不出话。 这架势把外交官吓坏了，生怕外面传出枕蓉知在伊萨星被苛待的谣言，只好赶紧去请枕澄过来。 他们在待客厅见。 谢时野在这里和另一位外交官谈事。姜冕等人过来的时候看到他，神情怔了那么两三秒。 谢时野收回目光，并不在意地继续交谈，姜冕三两步上前问谢时野，「你知道他在这？」 第125页 「姜冕。」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姜冕要说的话。姜冕回头，视线像是慢镜头，盯着站在门边的青年看。 青年似乎有些变化。 他看起来更精神了，似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会儿大概是刚睡醒，漂亮的浅蓝色眼睛里还润着些生理性水光。 枕澄走进来，挨个叫了他们的名字，到枕蓉知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唿。 他现在，确实不是她的儿子了。枕蓉知眼眶一热，却收敛着情绪没吓到他，反而上前抱了他一下，说受苦了。 枕澄迟疑地抬手，拍了拍枕蓉知的背。枕蓉知在他怀里终于低低哭出来。 「小澄……」 枕澄安静地等枕蓉知收拾好情绪，然后才带着他们坐下，开始讲述已经解释过两遍的问题。 姜冕听到聚魂时怔了怔。 「你的身体还在我那。」他嗓音低哑，一句话缓了好几个唿吸才轻轻说出来，「用冰棺保护着，我原本是来和沈队长商量这些事的。」 谢时野静静看着枕澄。 段星枚垂眸，不语。 枕蓉知仍然在擦眼泪。 「埋伊萨星吧。」枕澄沉默几秒说，「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把冰棺带回来。」 谢时野：「你还得休息。」 枕澄愣了两秒，偏头去看谢时野，一双褐色和一双浅蓝色眼睛对视着，褐色的眼睛没有闪躲开，直直看着他。 「……」 枕澄垂眸，「嗯，但这件事很重要，一来一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我现在去休息吧。」 没有人有异议。 枕澄起身，走到枕蓉知身边的时候停顿一下，然后说：「我想和您聊聊。」 枕蓉知一怔，擦着眼泪无声点头，走到外面，枕澄开门见山地说：「其实我不是您儿子，您儿子在十岁那年就死了。」 枕蓉知像是反应不过来。 「那时候他被人拐去垃圾星没挺过来，而我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他死后，我在他的身体里甦醒。」枕澄说，「不知道您看过没，一些作品里将这称之为借尸还魂。」 枕蓉知一动不动。 她当然听过借尸还魂。 可仍然需要时间消化这些。 枕澄给她时间消化，轻轻说明天再见，明天可以好好谈谈。 时间静了那么几秒。 「小澄。」 枕蓉知叫住枕澄的背影。 「你说你是聚魂，那你为什么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枕澄没回头：「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清楚，当年我发现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思来想去觉得是巧合，也可能这是我能够借尸还魂的契机。」 枕蓉知：「可我不认为是巧合。」 她轻轻道：「长得一模一样的巧合，我不相信，你原本是哪里人？」 「另一个世界的，那里科技没有这里发达。」 「有很多个世界吗？」枕蓉知轻声细语，看着他纤瘦单薄的背影，「两个世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会不会是平行世界呢？我和你妈妈像吗？」 枕澄沉默了好几秒，「不像的，我妈妈性格比较温婉。」 枕蓉知：「这是你父亲的照片，你看看这个像吗。」 下意识偏头，枕蓉知已经走到了枕澄身边，从终端里调取了一张图给他看，枕澄看到这张图静了有十多秒，才说：「像又不像，不是完全一样。」 「看，这个也巧。」 枕蓉知按了一下枕澄的肩，红着眼睛看他，「小澄，我就一个念想了。」 「我相信平行世界。」 「以后还叫我妈好吗？」 「……」 枕澄到底是答应了。 他回到房间休息，竟罕见做了个梦。 关于他上辈子。 上辈子他的生活顺风顺水幸福安康，远比在这里轻松。 父母对他没什么要求，他不太愿意走继承家业这条路也没有强迫他，反而支持他选择自己想做的事业。 出车祸那天，老两口还在家族群给他发消息，说以后请个职业经理人来打理家业，要他安心做自己的事。 还说请了大厨做好吃的，让他赶紧回来。 结果回不去了。 醒来的时候，枕澄发了很久的呆。 十多年了，他不怎么想爸爸妈妈了。 可今天枕蓉知的话，让他仿佛置身上一辈子，所有的记忆都很清晰。 枕澄揉了揉眼睛。 听见有人敲门，他闷声喊了声进。 是谢时野。 枕澄看到他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问了一路。」谢时野轻轻地说，关上门，视线在他眼睛上转了转，「做梦了？」 「嗯。」枕澄撑着下巴说，「梦到我爸妈了。」 谢时野没有问枕蓉知还在外面他为什么会梦到爸妈，闻言只是点头，说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说姜冕已经把冰棺带过来了。 「我还想自己去呢……」 枕澄有些没想到，又明白姜冕是不想自己太劳累，他沉默了几秒说：「还是得谢谢他。」 「要再休息一会儿吗？」谢时野问。 枕澄摇头，做了个这个梦他已经睡不着了，枕澄起身去洗漱换衣服，顺便用异能给植物们治了治。 全程谢时野就跟着他。 第126页 那双褐色眼睛很专注，相比以前内敛，外放了许多，枕澄偶尔回头总能和他对上视线，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谢时野却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依然一直盯着他，盯得枕澄有些不太自在了，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能看出来？」 枕澄温吞地道：「你那么明显我能看不出来？以前没发现你讲话会这样迟疑，想说什么？」 「只有一句话，我原本不准备现在讲的。」 谢时野垂眸说，「我想慢慢来，然后再告诉你，但是你现在问了，我也怕自己以后没什么勇气，那我就说了。」 枕澄薄薄的眼皮在跳：「等会儿……我好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嗯，我喜欢你。」 第73章 復活后, 枕澄没有了任何的限制。 无论是阿迈德，还是妄图掌控他的系统, 如今都不復存在，枕澄作为伊萨星星主，已经是彻底站到了人前，植物系异能师的身份也不用再藏着掖着。 这几个月来他落下了太多伊萨星的实时新闻，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枕澄就一直在专注处理这些事，顺便将沈然迟手头一些繁忙的事物揽了过来，兢兢业业作为一位星主完成应尽的职责。 沈然迟则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职位, 偶尔枕澄也会问他一些这几个月来自己不在时，伊萨星外交的问题。 就这么忙碌了一段时间, 那具身体下葬的日子到了, 几个月前枕澄才给阿迈德办过葬礼, 这会儿还记得流程, 他全程操办, 非常认真。 一切都很顺利，就是……枕澄的目光偶尔会无意和谢时野对上，为避免想到那天的事, 他总得默默地挪开视线。 可记忆还是忍不住飘回了那天。 当谢时野咬字清晰的那句表白落下后，枕澄表情变得空白, 他看着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难得流露出了茫然。 谢时野心底的情绪远不如表面这么自然, 所以他本欲垂眸避开那双眼睛, 可不知怎的，他又想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直直道：「我知道你觉得突然。」 「连我自己也是……确定心意，是在你去联邦那段时间。」 「我太久没见到你, 心情一直不怎么好，有一次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你，我梦见……」 像是觉得冒犯，谢时野没有再往下说，可是枕澄已经听出那是个什么样的梦了，他一时动着唇说不出话，就这么看着面前人这张俊美的脸。 谢时野外表看起来是生人勿近的冷漠，平时话也不多，很难想像他会做这种梦，枕澄几次三番想开口，结果憋了半天才艰涩地说出一句：「……只是依靠一个梦，就确实了？那种梦和爱情无关的，或许是你憋太久，和我走的又比较近……」 谢时野：「听起来，你梦到过谁吗？」 「……没有。」枕澄抿着唇说，「没喜欢的人的话，这种梦一般没有脸吧？」 「所以我喜欢你。」谢时野说，「我梦里是你——我也不止靠梦确定，我是一个成年人，不至于分不清喜欢是什么。」 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除了你，我没喜欢过谁，所以这种感觉很特殊，也很明显，我喜欢你。」 谢时野表白，这对枕澄来说是完全意想不到的事。 他们满打满算没认识多长时间，就算小时候有缘见过一次，可到底也只有一次而已。 可有时候，爱似乎就是那么没有道理的。枕澄不太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也能看出来谢时野是认真的。 但他还是拒绝了他。 谢时野早有预料，表情依然和刚开始一样，点头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会追你。」 他执拗道：「以后我们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你不要疏远我。」 枕澄：「……」 总之，这段时间谢时野一直住在伊萨星。 枕澄处理公务的时候，他也没有闲着，反而还主动帮忙梳理指出伊萨星目前存在的问题，并表示蒂卡罗星可以提供帮助，进行合作。 枕澄没有客气。 他有信心将伊萨星彻底改造好，只是或许需要五年十年，反正，他不会让谢时野吃亏的，合作是共赢。 葬礼办完后，枕澄重新投入工作中，他目前主要关注东半球那边的风沙，那里还有住户，得先全部搬离，再处理风沙问题。 伊萨星遗留问题不少，在阿迈德之前的几任星主不是没尝试过改造……可基底实在太差，他们没有钱也申请不到联邦的援助物资，所以这么多年来伊萨星一直止步不前。 好在，现在有枕澄了。 一切都在转好。 ——— 枕澄植物系异能师的身份公布后，最受震惊的还是列南区机甲院校植物系的同学。 要知道现在植物系稀少，而且还一直是所有异能种类中不太起眼的那种，是前几年那个新兴植物系异能师，也就是改变了这个现状，他不仅开创了植物系异能新的用法，就连联邦都抛出橄榄枝。 当天论坛就多了无数条新鲜的帖子。 他们震惊、疑惑，不解枕澄为什么会来列哲伦星读书。 【天啊我没看错吧？？还是只是同名？？这是我们班的那个枕澄吗？】 【我记得枕同学的植物系考试确实一直排第一，老师都夸他天赋好，结果这哪里是天赋好啊明明是出题人啊！！】 第127页 【不是，卧槽真的假的我跟他读一个班？我就坐在他第二组隔了几个位置，卧槽！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视频//转发//】 【确定了，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姜元帅也在场，卧槽我就说姜元帅当初为什么忽然来列哲伦当军训教官，合着人家是奔着枕同学来的啊……】 【对对！谁还记得当初论坛还有说他们有故事的？姜元帅铁暗恋枕同学！】 【只有我在关注枕同学的身份吗……还有他当初入学的时候测试精神力不是很平庸吗，莫非是刻意隐瞒了？这中间真的好多疑点啊，我看了一下时间线，他入学的时候正好是伊萨星前任星主，也就是他的养父下葬的那几天，懵了，根本想不出他来列哲伦星读书的原因。】 【是啊……他当植物系系长都绰绰有余了吧。】 此时，当初说想收枕澄当徒弟的植物系老师看着这些消息，越看越迷茫。 收什么徒啊。 该是是他当枕澄的徒弟。 星网炸开了锅，消息接连几天没有降热度的趋势，已经有人开始盘时间线，猜测枕澄到列哲伦星是去干嘛的了，可惜没有人能想到系统这上面，所以消息看来看去依然得不到证实。 祁朝垂着眸，略微扫过从联邦回来起，就一直显得安静沉默的曼温。 他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有心去问，曼温却依然不语。好几天了，祁朝也歇了继续问的心，淡淡道：「你看星网了吗。」 曼温掀了掀眸，片刻嗯了一声，「看了。」 「意想不到。」祁朝这么评价一句，「我有个疑问，他当初隐瞒身份入学，现在怎么又公布了身份？」 那当然是因为伊萨星需要人脉资源。 而这颗星球本身并没有值得各方势力下注的实力，所以枕澄只能以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能力来寻找可以合作的星球。 越多越好。 这些祁朝都不知道。 曼温本来也不清楚，但虚拟之境那天后他就明白了，猜也猜了个九成的准。 低了下头，曼温眼中情绪复杂。 他以为枕澄死了。 谁知道，又活了。 他没有立场去找枕澄，毕竟有系统因素在，枕澄或许也不大想和他搭上联繫。 所以，聚魂的事曼温不太清楚，他慢慢偏过头，对祁朝道：「没事的话，这段时间我就回去了。」 祁朝：「回莱洛拉帝国？」 「嗯。」 皱了下眉，祁朝探究地看曼温一眼，曼温没有要半点解释的意思，说完这句话就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你知道谁救你的了么？」 祁朝突然又问：「一直没查到什么线索，你不查了？」 「已经知道了。」曼温转身离开，「枕澄。」 枕澄。 祁朝发现，这几个月似乎哪里都有他的身影，还有曼温的异能似乎也不起用了，自从回来曼温就推掉了联邦所有想要他使用异能的高层。 外人只觉得曼温是惜命，想减少使用异能的次数，只有他看出来了—— 曼温的预知异能，没了。 ——— 枕澄并不知道主角的预知异能还能消失。 没了系统，他现在丝毫不关注曼温的动向，也没必要关注。 忙自己的事都忙得没空。 伊萨星能用的人不多，枕澄本来想花钱从谢时野这些人中借一点，不曾想问题刚出来，现成的人就来了。 夏此江。 枕澄疑似死亡后，夏此江就消失不见了，一直不曾出现，这次他陡然找到枕澄，才知道原来夏此江跟原剧情一样，跑去当星盗了。 夏此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竞争优势，想闯出一番天地，这是他很早就想好的，谁知道枕澄会出事，他绝望得头脑一热，直接开着飞船往宇宙中闯了。 属于是，按照了一点原剧情但又不多。 他关注了很多天星网上的消息，给枕澄发终端联繫不上，只能自己来找。 还带了很多小弟。 这些小弟全有各种各样的能力，能打架也有智多星，枕澄一见就决定花钱雇过来，夏此江磨磨牙，觉得他一直忙都不和自己寒暄，虽然不高兴，但还是指挥小弟听枕澄的。 忙来忙去，伊萨星总算是步入正轨了。 而这中间横跨半年。 这天枕澄刚从东半球风沙区域回来，这里的风沙少了一些，再过不了多久就能开始建设了，他偶尔扭头和段星枚聊伊萨星的数据网络问题，偶尔在终端上问姜冕军队的问题，然后把合适的资料转发给沈然迟。 非常忙。 深夜，枕澄忙完一天终于能回去，他喝了点酒，这会儿脑袋有点模煳的晕，开门后手在新植入的终端上按了半天，也没按到开灯的按钮。 「滴」的一声，灯突然就开了。 刺眼的光照得枕澄半阖了下眼，困顿抬眼看去，隐约看见前面有个人，他看了半天，没看清楚。 「……谁？」 谢时野将手从枕澄终端上收回来，抬起眼睛，盯着面前醉得脸有点泛红的青年，他沉静地说道：「是我。」 「……」耳熟的声音，枕澄垂着眼晃了晃脑袋，「……谢时野？」 「嗯。」 「你怎么在这？」 这半年来，谢时野一直在帮忙，为了方便，枕澄把自己的房间权限也给了他，所以谢时野现在基本住在伊萨星。 第128页 枕澄问他不回去读书了吗。 他说本来也不用读。 ……那当初去干什么？ 谢时野嗓音有点轻，「我也喝了点酒，脑子不清醒。」 枕澄晃头：「意思是，你喝醉了才开我门的？」 「不是。」谢时野非常诚实道，「喝点酒冲动点，最近心情不大好。」 枕澄大脑反应很慢，哦了声挪到前面坐下，问他遇到了什么事情。 谢时野走到他面前，却并没有坐下，反而是在他身边微微弯身，沉默盯着他醉得微润的浅蓝色眼睛。 像是想说什么，谢时野又偏头，轻车熟路找出枕澄放在房间里的酒，喝了几口。 然而他越喝越清醒。 无法像枕澄那样醉得反应缓慢，思绪混乱。 谢时野认命地垂眸，嘆气，撑了一下枕澄身侧的座椅。 他沙哑说：「我有点嫉妒姜冕他们。」 第74章 或许是因为离得近, 谢时野沙哑的嗓音落在枕澄耳畔清晰得难以忽视。 本来醉得发晕的头脑，好似也清醒了片刻。 枕澄用力晃了晃脑袋, 迟钝抬眸，看见面前的青年撑着身侧座椅，始终垂眸看他，枕澄一抬首，两人的视线便在这个安静的房间中对上，一双深褐，一双浅蓝, 沉默在无边蔓延。 半晌，枕澄动了动发沉的眼皮, 不是很确定自己刚刚有没有听错, 迟疑地动了动唇, 「你刚刚说……」 「我嫉妒他们。」 枕澄一停, 脑袋放空得更厉害, 酒劲始终将他的理智压得沉沉的，想说什么，又很难在这种恍惚的情况下组织好语言。 在他看来, 谢时野一直是个克制理智的性子，这半年里, 他不会像姜冕那样，常常试探枕澄恋爱的问题, 也不像夏此江大胆直球, 隔三差五就提一次喜欢，屡战屡败, 浑身牛劲使不完。 上次谢时野表完白，就再也没提起, 给枕澄压力，所以这几个月以来枕澄和他共事，也渐渐觉得他已经放下了。 谁知道。 抬了抬眼睛，枕澄浅蓝色的眼睛像隔了一层雾蒙蒙的纱布，不是很清晰地看着面前青年，他恍惚了很久才从那股昏沉沉的醉意中找回自己的声音，「……还没放下？」 「怎么放下？」 谢时野撑着他身侧的座椅，深褐色的眼睛垂了下来。 里面倒映着枕澄，注视着枕澄，好的能将人吸进去。 他说：「放不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枕澄脑子一抽，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你就能变成什么类型的人吗？」 「我试试。」谢时野道，「我不太会演戏，话也不多，但如果你喜欢开朗的，我可以试着让自己变成这样。」 「……」 枕澄带着醉意的大脑都被这句话刺激得清醒几分，他蓦然直起身子，错愕地看着谢时野，「你……」 不曾想脑袋发沉，他这一记鲤鱼打挺没了分寸，直直往面前人身上撞去，而谢时野这会儿正微微弯着身，两人的距离随着枕澄措不及防地扑腾而凑近，乍一看，谢时野几乎像是把枕澄圈在怀里了。 他依然维持低头姿势，而枕澄捂着脑袋下意识抬头，鼻尖蹭过谢时野的鼻樑，整个人又醉又反应迟钝，怔然看着他做不出一丝一毫的反应。 座椅扶手上，谢时野撑在之上的手背蓦然紧了紧，立刻浮现了紧绷的青筋，他看着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昳丽面容，唿吸间是对方身上的酒香，以及一些植物的清淡香气。 或许是压抑太久，或许是被酒精驱使，胆子变大，谢时野凭着本能一低头，陡然贴住了那触感柔软，颜色浅红的唇。 他大脑放空，竟当真有些醉了，贴着这张唇一动不动，深褐色的眼睛里只有对方疑惑看向自己的眼眸。 枕澄好像想说话。 谢时野头脑一热，将他按在身后的座椅上，双手撑在左右两侧，将人完全围困在其中，随后他用膝盖抵着座椅，弯身用力吻住了那双唇。 「谢……」 枕澄想说话，可谢时野毫无章法地舔吻他的唇瓣，他困惑迟疑地放大自己浅蓝色的眼，唿吸渐渐变快，本就不清晰的大脑是彻底乱成一锅粥。 什么情况啊…… 他抬着脸，谢时野第一次接吻，毫无经验，只凭着本能吻着他的唇缝，慢慢吻开，然后头脑一热地探了进去，勾住了那柔软湿滑的舌尖。 滚烫的气息彻底将两人淹没覆盖，他们对视着，都有不同程度的酒意在发酵，谢时野垂着眸吻得更深了，舔舐着他的唇内的一切柔软，喉结不断滚动，唿吸低沉。 很热。 有点要唿吸不过来。 枕澄微微偏头，湿润的浅蓝色眼睛难得失神，一次又一次地被谢时野掠夺唿吸，只能由着对方用这张唇渡过空气，喘息个不停。 实在太难受了。 接吻的快感和一些夹杂着其他感官的情绪融合在一起，枕澄仰着头短促唿吸，修长白皙的颈子在灯光下愈发惹眼，他眨了一下滚烫的眼睛，手抬起来，下意识地轻轻按在谢时野脖颈上。 谢时野一动不动，依然急促地亲吻着他，枕澄轻轻掐了一下谢时野的脖颈，漂亮的眼睛出神而恍惚望着他，眸中荡漾着被吻出来的细碎水光，像是一池盈盈秋水，夺目惊人，谢时野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什么理智都消失了。 第129页 他上前，让枕澄掐紧些，自己则顺着唇瓣吻到他的下颌，颈侧，留下了很深的痕迹，枕澄被吻得轻蹙眉，从脸到脖颈都染上了生理性的浅红，眼阖着在那醉意中浮浮沉沉。 要吻到什么时候？ 他在恍惚中思考，喉咙滚动三番，想叫谢时野的名字，可谢时野好像害怕什么似的，每当他要开口，就重新吻住唇瓣。 又亲了很久，枕澄唿吸得快而紧促，他抓着座椅，手指攥着谢时野的头髮，脑袋里好像有白光一闪而过。 谢时野抬头看着他，擦了擦唇侧，喉结一滚。 「……」 次日，沈然迟来找枕澄，却被人告知枕澄还在休息，今天不打算工作。 他一皱眉，昨天他还劝枕澄休息几天，枕澄不听，今天却闭门不出。 有点奇怪。 沈然迟徘徊一会儿，又觉得他愿意休息是好事，于是祝福守门的几句，便撤身离开。 「……」 枕澄打开窗户，看着沈然迟离开的背影。 他深深嘆了口气，撑着自己的脑袋思考，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幸好只是接了吻，没弄到最后一步。 不然枕澄觉得事情更难办。 他撑着脑袋，大清早醒来后一切记忆都清晰无比，而谢时野在沙发上一宿没睡，见他醒来了就假装冷静地起身告别。 实际上都同手同脚走路了。 枕澄也不好出言挽留，不然留下来大眼瞪小眼，聊什么？聊昨晚是怎么抱着亲一块的吗？ 这件事是谢时野的错。 他开的头。 但要说怪罪，倒也还好…… 枕澄晃了晃脑袋，决定先冷静几天，等这段炙热的记忆渐渐平復下来，再和谢时野好好说个清楚。 他闭眼，平復唿吸，扭头进了洗手间。 接下来几天，枕澄都刻意避着谢时野，就是谢时野在他唇上和脖颈上留的印记实在深，谁见了都要问一句是不是被虫子给咬了。 有苦难言。 大多数人都没多想，只有沈然迟想到那天枕澄莫名一整天都闭门不出。 他皱着眉，侧头看着枕澄白皙颈侧上，已经消得只剩最后一点轮廓的痕迹，垂在身侧地手略微一紧。 正要说什么，助理突然敲了敲门说谢时野找，枕澄停顿了那么两三秒，点头，对沈然迟说你先去休息吧。 沈然迟面无表情，「我不能留下来听吗？」 「……」枕澄就盯着他看什么也不说。 沈然迟啧一声，有点不高兴地说那我走了，枕澄微笑着挥手说再见。 「……」 谢时野进来的时候，屋里只剩下枕澄一个人，他反手关上了门，深褐色的眼眸抬着，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一点也不像那天假装冷静实则同手同脚离开的谢时野了。 或许是因为心知肚明枕澄最近在避着自己，而他一个人也想了好几天，想通了什么，谢时野目光不闪不避地走了过去，在枕澄身前站定。 枕澄是坐着的，手指在摆弄桌面摆件，头也不抬地说：「怎么不坐？」 谢时野沉默几秒，坐在了他的身侧，嗓音低哑，「你在躲着我。」 「嗯。」枕澄轻而易举地承认了，他按着摆件，扭头认真地和谢时野对视，「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那晚的事我一直记着，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太突然了。」 谢时野低声道：「我知道，是我的错，是我冲动了。」 他态度良好，没有找什么喝醉的烂藉口，枕澄也就心平气和地说：「我之前以为你放下了，现在看来并没有，所以我想说，你要不要先冷静一段时间？」 谢时野：「什么意思。」 「你回蒂卡罗星，先冷静一段时间，别和我见面。」这是枕澄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时间久了，说不定你就能放下了。」 谢时野下颌线倏忽收紧。 他盯着枕澄，深褐色的眼睛锁定着他，开口的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没觉察的愠怒，「姜冕夏此江段星枚他们都可以跟你接触见面，我为什么要被驱赶？」 枕澄脑袋放空一秒，感觉他好像多塞了个人举例，不对这不是重点，枕澄咚一声放下摆件，正对着谢时野道：「因为他们不会像你一样冲动吻我。」 谢时野是个相当克制的人。 他挺能忍，挺会憋，这点和夏此江姜冕都不同，可相反，有句话叫不在忍耐中死亡，就在忍耐中爆发，所以那天谢时野爆发了冲动。 他借着那点零星的酒意，亲吻了枕澄，并且亲得一发不可收拾。 谢时野唿吸明显重了点，盯着他，像是想说什么，可过了片刻依然没能说出来。 枕澄缓和了语气，「你不愿意冷静吗？我还好，我不是那种被表白就会彻底和这个人断掉纠葛的性格，我们之间，除了是朋友，还牵扯了太多星球上有关的利益，所以不可能断得开。」 现在整个星际都知道蒂卡罗星和伊萨星走得近，这不是枕澄想断就能断的，况且，他认为成年人可以清理情绪，让自己的精神状态回归正常，只要谢时野放下了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你回蒂卡罗星冷静一段时间，对自己也好，不愿意的话我也不能说什么，你……」 谢时野语气嘲弄，「所以你觉得这还是为我好。」 第130页 枕澄：「……？」 不然呢。 这还对他不好？ 谢时野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后没看枕澄，目光落在了他先前把玩的摆件上，「那晚我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你还没有回答我。」 枕澄：「……」 枕澄：「说实话，没想过，通常情况下，真正喜欢的人和理想型一般会是两个类型，所以我不做假设。」 谢时野垂了眸，半晌才又开口：「那晚我吻你，你会觉得厌恶吗？」 「……」 枕澄：「不记得具体什么感觉了。」 「我记得。」谢时野沉默片刻，「我记得，记得自己心跳很快，我没喜欢过谁，也是第一次接吻，我喜欢那种感觉。」 枕澄：「……」 谢时野：「如果你不厌恶被我亲的话，可以和我试试吗？试一试，让我当一个可有可无的男朋友，我不会影响你什么，还可以帮你。」 说实话，枕澄就没想过要谈恋爱的事情，如今谢时野这番堪称卑微的话一出来，他的思绪就不由飘开，有点恍然地想，是啊为什么不呢？ 其实也真可以试试。 谢时野每个方面，他都觉得很好，当初当室友的时候谢时野还帮过他，那时候，谁都想不到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那个晚上除了接吻，谢时野似乎还…… 枕澄及时止住自己的思绪。 他按着手，扭头看了眼谢时野，谢时野一直盯着他，唇线微微动了动，轻声说：「我在想，如果你答应了，此刻坐在你面前问出这个问题的是姜冕，是夏此江，是其余喜欢你的人，你是不是也会答应。」 他略嘲弄道：「你还没给我回答，我就已经想到这些了。」 「……」 枕澄没说别的，就道：「你给我提供了个新的思路，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谢时野怔然看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我也不太清楚谈不谈恋爱区别在哪，现在我们谈了，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枕澄说道，「哦，我头衔变了，从单身变成恋爱中。」 「……」 他垂在摆件旁的手陡然被另一只手抓住，攥在微冷的宽大掌心中。 枕澄怔了一下，抬头看见谢时野站了起来，他牵着他的手，深褐色的眼睛出现了鲜明的情绪变化，嗓音生涩地说：「这就是变化。」 「我可以牵你了。」 枕澄定了一秒，跟着站了起来，谢时野的掌心温度一直偏微冷，现在牵了将近一分钟，好像也暖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的人，谢时野盯着他看了两秒，在亲和不亲之间选择后者，怕枕澄不适应。 「以后还可以接吻。」 他滚动喉结，低低道：「这就是变化。」 枕澄闻言，脑海里顿时窜入那天那个炙热绵密的吻，他弯了下指尖，正经地哦了一下，说那待会儿见吧，他要工作了。 谢时野没动，「我陪着你一起。」 「……」 晚上，沈然迟来找枕澄，正好就看见两人肩并肩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但不知为何，沈然迟察觉到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他拧着眉，忽然凝神，谢时野在这时微微松开了一直牵着枕澄的手，他认为枕澄答应和自己试一试，肯定是不愿意把这段试一试的关系闹得人尽皆知的。 垂了下深褐色眼眸，谢时野紧抿唇线，手已经彻底松开，正在这时，枕澄扭头奇怪地看他一眼，重新抓住了他的手。 谢时野一顿。 他定定看着枕澄侧脸，意识到什么。 「一天了。」沈然迟盯着两人牵着的手，「你们待办公室一整天了，现在才……」 他忍不住直接问：「你们牵手干什么？」 枕澄坦诚道：「我们今天确定了一下关系。」 他不是个藏着掖着的性格。 虽然这段关系始于试试，但那也是正儿八经在谈，枕澄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而且沈然迟是他最信任的朋友，理应知道这件事。 然而，沈然迟闻言表情立刻僵了，差点没绷住，他倏地抬眼看枕澄，「确定了一下关系？你们谈恋爱了？！」 「是呀。」枕澄感觉沈然迟的反应有些奇怪，看他谈恋爱难道不该祝福么？还是说，沈然迟不太喜欢谢时野？ 好像没发现这俩人关系有龃龉啊…… 沈然迟：「？？怎么突然谈了？？」 这消息不亚于沈然迟得知明天就是宇宙末日，他毫无防备被这话创击了一通，表情难看，一点祝福的意思都没有。 枕澄蹙眉，隐去了自己和谢时野之间始于谈谈的开始，张了张口，却忽然感觉牵住自己的这只手紧了紧，他侧头，看见谢时野道：「我追了他一段时间，他答应了。」 沈然迟盯着枕澄，「姜冕夏此江他们也追你，你怎么就答应谢时野？」 枕澄开玩笑：「那我也不能都答应吧？」顿了顿，他又正色说，「我是认真的，我和他是正儿八经在谈恋爱，你不要脑补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沈然迟：「……」 沈然迟被闯翻了，是彻彻底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保持错愕神情，魂不守舍，连两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待一回首，四周就剩他一个人了。 第131页 沈然迟打开终端，把消息告诉了姜冕，然后勾选消息统一转发给了情敌们，最后，他推开了枕澄待了一整天的办公室，翻出来酒。 …… 很快，所有人都得知枕澄恋爱了的消息。 姜冕在联邦，没法第一时间赶过来追问，夏此江则不同，他就住在伊萨星，收到沈然迟的消息后直接就杀去找枕澄。 他破防得红了眼，说谢时野当初还说只把枕澄当朋友，结果扭头就弯道超车领跑所有人。 他死活追问枕澄到底是为什么接受谢时野，而这段关系虽然荒谬地始于谈谈，可真等到回答了，枕澄却给出了合适的理由，说谢时野当初和自己是室友，日久生情，顺理成章。 夏此江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接下来几天，同一套话术枕澄给不同的人用，姜冕、段星枚等人，他都这么回答。 一周以后，事情才逐渐消停下来，他们都盼着枕澄早点和谢时野分手，谁知道一个月两个月下来，他们竟然还在谈，而且没有一点要吵架的迹象，仿佛十分契合。 这实在令人难以接受，却又都无可奈何。 一年以后，枕澄去谢时野的蒂卡罗星住了一周左右，谢时野跟他回了伊萨星。 两人的关系细水长流，确实是一次架都没吵过，枕澄不确定他们俩是真的性格互补，还是谢时野会对一些分歧让步，假装和他是同一个观念。 不怪枕澄这么想，实在是刚在一起那天，谢时野一番可以扮成他喜欢的类型的话太令人难以忘却了。 枕澄想来想去，还是亲口问了谢时野一次，谢时野好似是有些惊讶，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抬起盯着他看，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 枕澄：「这一年我们都没吵过架……」 「为什么要吵架？」谢时野顿了顿，「在一起以后，我心情一直很好，吵架影响感情，影响你对我的感情。」 枕澄静默几秒，盯着谢时野看，「你之前说可以扮成我喜欢的类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迎合我，一直忽视分歧？」 「没有分歧。」 谢时野平静道：「我可以扮成你喜欢的类型，但是我想你应该不会喜欢刻意迎合你的，所以我没有演。」 「我确确实实，没觉得我们之间有分歧。」 枕澄：「……」 好吧，他相信了。 枕澄坐在桌边，勾了勾谢时野的手指，然后俯身主动亲了他一下，谢时野一动不动，定在原地看他，眼睛里倒映着那张秾丽的面容。 「好，我知道了。」 枕澄笑着说：「这段时间我可能会有点忙，得一直往返各个星球，你忙自己的事吧。」 谢时野倒是觉得没什么不能跟的。 但他怕枕澄觉得没有自由空间，于是想了想，答应了。 …… 两年时间，伊萨星在星际的名声越来越盛大，他们的植物系异能师星主也是星网热搜常客。 而曼温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枕澄了。 两年时间，他几乎只在行网上看到过他，看到他成长迅速，看到他如今的成就，一切都和那个预知中有所不同。 是了，那些预知本就不该是枕澄的命运。 曼温垂头关掉终端，按了按苍白的眉心，这一年来他的压力也很大，异能消失，联邦那边还得隐瞒。 他瞒了两年，这两年一次预知异能都没使用过，结果身体情况还是不见好转，一开始以为他是想休养生息的联邦高层终于开始意识到不对。 星网上开始出现一些质疑。 曼温从没出面解释过，也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他不会主动提及异能消失的事，就算被人发现，真相被捅穿也不惧，他身后有莱洛拉帝国。 ——原本曼温一直是这么想的。 直到近日—— 他的异能，似乎又出现了。 为什么说是似乎，因为这次的预知异能不是由他主动出手使用的，而是被动，化作梦境出现在他的梦里。 这个梦很真实，真实到令人不确定到底是梦，还是预知，曼温比较拥有过预知异能，出于个人感官，他认为是预知。 梦境和枕澄相关。 曼温闭眼思索一会儿，重新打开了终端，在分类里找到枕澄的联繫方式，他点开，发消息的时候竟犹豫一秒，不确定枕澄是否有删掉自己的联繫方式。 他停顿了半晌，最终还是把消息发了过去，消息正常发送，枕澄没有把他删掉。 叮咚。 枕澄连轴转几天，累得趴在桌上一动不想动，听到有人给自己发终端，他懒懒抬眼，嘆气点开，下一秒倏地坐直身子。 动静有点大，正在帮他整理归纳文档的谢时野抬起了眼睛。 聊天框里，赫然是曼温发过来的：【最近我做了个梦，梦里出现了虚拟之境中枢控制室，里面有个东西被封印在那，或许是系统。】 系统。 枕澄有两年没见到这个词彙了。 他慢慢拧眉，看着消息，曼温说是梦，可是却特意发了条消息过来，显然这不是纯粹的梦。 星网上有关曼温异能消失的舆论，枕澄也看到过几次，他不知是真是假，也不想求证，而且此刻看着这几个字，心里已经有数了。 片刻，枕澄回了一个好的谢谢，曼温好像一直守着消息，立刻回復了：【我的异能两年前消失了，这个梦境好像是新出现的异能，我不确定是真是假，你自己小心一些。】 第132页 枕澄回復回的。 放下终端后，枕澄抬头就看见谢时野走到了自己身侧，不等他问，枕澄就自己解释了发生的事。 听到系统可能还活着，谢时野的眉头皱了起来，垂头看着枕澄，握了一下他的手，逐渐加紧力道，「你要去虚拟之境吗。」 「嗯，没法不去，这事必须得去看看。」枕澄看见谢时野凝神看着自己，抿唇承诺，「这一次我不会再用那种极端的办法，你不用担心，我就去看看，确定一下情况。」 谢时野一声没吭。 枕澄拉了一下他的手腕，然后勾着谢时野的脖颈，抬首去亲他，谢时野只静了两三秒，很快便夺去主权，低头虔诚地深吻着他的唇瓣。 两年时间，这段感情已经从当初的试试，变成真有感情了，枕澄能确定自己对谢时野是有心动的，并且随着时间加深，他越能感觉到这份感情的厚重。 被人压着亲了好一会儿，枕澄勉强偏头喘息，浅蓝色的眼睛里浮了些许水雾。 谢时野垂眸，手指卡在他的脸颊上，低头吻他的唇珠，嗓音轻轻的，「我跟你一起。」 「……可以。」枕澄本来不想答应，又怕谢时野多想，他抬着脸，任由这个人亲吻自己的唇瓣，难耐地喘息好一会儿，他这才攥着谢时野的衣服，勉强直起身。 虚拟之境，正好屋里就有。 谢时野的还放在蒂卡罗星，他没法同步和枕澄一块进去，只能尽量不耽搁时间，赶紧赶回蒂卡罗星。 而枕澄等了谢时野一会儿才进虚拟之境。 虽然有两年没进，但他依然熟悉虚拟之境里的一切，一进来枕澄就直奔中枢控制室，这里依然没有人把手，他畅通无阻进入了内部。 曼温说，系统被封印在这个地方。 它被怎么封印的？又是被什么封印的？ 枕澄绕了一圈，当年中枢控制室炸掉后，数据建模师重新在虚拟之境里建造了新的中枢控制室，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更具有无机质感了。 枕澄拿起熟悉的中枢器。 他的手指在那个自爆按钮上碰了碰，又谨慎挪开，往空中抛了一下，接稳，侧头喊了声：「系统？」 系统没有发出声音。 但枕澄却能感觉得到手中的中枢器在颤抖，发热，他怔了几秒，将中枢器放在了银白质感的檯面上。 中枢器颤抖的幅度越发剧烈了，甚至和台面发出鲜明的碰撞声，只闻咚的一声，系统那熟悉的机械音终于响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 「你……我……宿……」 枕澄盯着看了会儿，拿起了中枢器，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这其实不是系统的声音，而是一个残象。 虚拟之境具有留影功能，一切发生过的事都会留在虚拟之境本身的大资料库里，系统这会儿的声音应该是两年前被他炸掉时发出的弥留之音。 枕澄半是确定，半是谨慎。 他打开终端，录下这一切，发送给了段星枚。 随后，枕澄往外走，没走几步就听见匆匆的脚步声，他下意识看去，见是谢时野快步走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人就已经被抱进了怀里。 枕澄抬头，下巴抵在谢时野肩上，主动解释：「系统已经死了，出现在这的是虚拟之境里的残象，问题不大。」 谢时野偏头吻了吻他白皙的耳廓，低低嗯了声，可手还抱着他没有松，枕澄知道自己两年前在虚拟之境里弄的爆炸给谢时野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什么都没说，就这么任由他抱着，手勾着谢时野的脖颈。 谢时野垂眸，这么紧紧抱了他好半晌，听两颗心跳在安静的环境里咕咚跳，终于捨得松开。 枕澄缓了口气，谢时野比他高一些，这么抱着身高差嘞得他有点不舒服，这会儿终于松开，枕澄抬起眼睛，就见谢时野一直盯着自己，像是想接吻的模样。 两年前冲动那次后，谢时野就好像耗光了所有的勇气，一直不敢再吻他的唇，除非是枕澄主动。 枕澄不知在想什么，盯着他看了半会儿才说：「接吻吗？」 「……」 谢时野低了头，轻轻碰了碰枕澄柔软的唇，随后手挪在他白皙后颈处，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相碰，吻得绵密而又湿润，滚烫的唿吸勾着舌尖一刻都不曾放开，枕澄喘息一下，舌尖被吮得发麻，这会儿亲的大脑有点发懵，险些忘记自己原本要说的话了。 谢时野唿吸滚烫，亲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他，枕澄挡住他深邃的眼睛，偏头想了半天才咕哝着开口：「我们好像在一起后就一直没认真谈过感情问题。」 落在他后颈的那只手蓦然一紧。 下一瞬，谢时野低低问他要谈什么。枕澄察觉到他有些僵硬的身躯，嘆了口气，认真地和他对视：「不是分手，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没自信。」 谢时野一声没吭。 不是分手就好。 「我是想说，我们最开始只是谈谈，但是这么久了，我好像一直没跟你说过，我开始喜欢你了。」 谢时野怔然看着他，枕澄继续道：「还有件事，当初我没给过你答案。」 「你不是问我，如果当初提出谈谈这个请求的是姜冕，或者夏此江，我是不是也一样会答应吗？我那时候想的是不会。」 枕澄道：「现在想想，我当时答应你也不算草率吧，至少我是可以接受和你在一起的，可以接受和你接吻。」 第133页 他确定道：「我现在是喜欢你的，谢时野。」 ——我现在是喜欢你的，谢时野。 一句又一句，清晰地盘桓在谢时野的耳边，谢时野抬起微紧绷的手，将人紧紧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还想接吻，可却又无比贪恋这个严丝合缝的拥抱，他感受着枕澄的味道和体温，垂着眼睛开口，嗓音沙哑而艰涩，「你说过，虚拟之后里有留影功能。」 「所以，你刚刚对我说的一切，这里都有记录，以后不能抵赖了。」 枕澄动了一下。 谢时野抱得紧，没让他挣扎动半分，没了办法，枕澄觉得好笑道：「我自己亲口说的话为什么要抵赖？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谢时野低头亲亲他的侧脸，「我爱你。」 枕澄偏头，嗓音轻微地应了一下，又抬头，谢时野在这时吻住他的唇瓣。 他们会有很多个以后。 第75章 今天枕澄要去莱洛拉星外交。 夏此江死活要跟着, 还说自己能打能抗，可以给他当保镖。 这话倒没说错, 夏此江的异能是力量增强，肉搏没几个打得过他的，而且自从他来了伊萨星，也算是被伊萨星收编了，体魄对比当初只强不弱。 就是吧，嘴碎了点。 总讲枕澄不爱听的话题。 正事没聊两句，总能拐到恋爱话题上, 不是问枕澄什么时候和谢时野分手，就是问他是不是要和谢时野结婚。 关于结婚, 枕澄没想过, 但确实是无所谓的。 星际那么大, 每个星球的婚姻法都不同, 如果真结婚, 还不知道是按照伊萨星的婚姻法还是蒂卡罗星的婚姻法呢。 蒂卡罗星的婚姻法比伊萨星的复杂好多…… 枕澄住脑偏头，隐去这些有的没的想法，直接拒绝夏此江, 「你又不是没事干，跟着我干什么, 我不缺保镖。」 夏此江瞪眼，「那些保镖比得过我吗？」 「比不过, 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枕澄看了眼终端时间, 「我要走了。」 「……」 当下，夏此江一声没吭, 按照枕澄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是放弃了, 肯定在思索着什么别的办法。 待登上飞船，果不其然，枕澄抿直唇线看着不知从哪里熘进飞船的夏此江，直接上去抓住他的衣领。 「一定要我摆架子吗？」 夏此江低了下头，下颌蹭过枕澄那只带着点温热的白皙手指，他略心虚，又不由飘飘然，喉咙里挤出几声疑惑地嗯，没太听懂枕澄讲的话。 「现在不是在列哲伦星。」 枕澄板着脸，摆架子，「我是星主，你算我下属，你再不听命我就叫人把你扔下去。」 夏此江：「……」 谁扔得了他？ 一拳一个。 夏此江被领口的这只手推到身后座上，他半眯着眼，无端觉得这种感觉有点爽——变态一样，希望枕澄多冷脸骂他。 这种想法夏此江也只敢想想，不敢再和枕澄作对。 他站起来，手指理了一下领口，假装愠怒地扬眉说：「我的事早就忙完了，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我是想跟着你保护你，又不是要害你。」 枕澄：「你怎么不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不会讲话。」 「……」 指望一个感情失败者多会讲话？ 夏此江磨了磨牙，不情不愿保证道：「我保证，我真的不会再提起那种话题。」 「那种话题是哪种话题。」枕澄不为所动。 夏此江心一横，「就你和谢时野谈恋爱的问题，我再也不多嘴乱讲了，你就让我跟着呗。」 「不。」出乎意料，他都这样保证了，枕澄竟然还是不肯答应。 枕澄侧头看了眼侍卫，让他们把夏此江带下去，几名侍卫规规矩矩走到夏此江面前，看着夏此江，夏此江彻底知道没希望了，也知道这些侍卫先礼后兵，他这会儿要是不配合，估计下一秒就真被扔下去了。 真是—— 夏此江咬牙跳下飞船，侧头沖枕澄大喊，「早点回来！」 「……」 曼温在莱洛拉星接待枕澄。 两人之前也算是有不小的纠葛，可是这会儿却客气得像是刚刚认识。 「我的异能回来了，以另一种方式。」 聊着聊着，曼温突然提起这个，「这次的准确率很高，至少比以前高。」 枕澄怔了一下，看着他不语。 「你是对的。」曼温缓慢地温声道，「放心，这次我不会再完全依赖异能，而且这次的异能是被动的，我无法主动使用，只有在休息的时候它才会以梦境形式出现。」 枕澄偏开头盯着角落，若有所思。 异能消失又出现，算是世界线对世界的一个修正吗？ 会有第二个系统降临么？ 他想了一会儿，又渐渐平息心绪，这并不是大问题，所谓剧情早就已经崩塌了，如果真有第二个系统，也根本无从修改起。 关键性的一些人物，克洛安、纪迁，都不可能再走剧情。 所以，世界确实已经是全新的世界了。 枕澄又和曼温聊了会儿，在这待了几天合议事宜，走的那天，谢时野从飞船里走下来接他，枕澄看到他时愣了一下，接着快步走去，谢时野伸手将他的手按到手心。 第134页 曼温错开几步，站定在原地看着两人。 上了飞船，回到房间，枕澄才来得及问谢时野怎么忽然来接自己了。 这段时间蒂卡罗星很忙，他们都是抽空见的。 谢时野低头按住枕澄的手，「已经忙完了。」 「最重要的是，我想你。」 「……」 谢时野确实说不出什么腻歪的情话，但他总是能平铺直叙自己此刻最鲜明的情绪，也从不会隐藏，枕澄盯了他一会儿，片刻才轻嗯了一声，难得补充一句，「我也是。」 沉静一会儿，谢时野还是没忍住，轻轻将枕澄往自己的方向拉近一点，他近距离凝望着他浅蓝色的眼睛，俯身，在那柔软温热的唇瓣上轻轻碰了碰。 枕澄手指一攥，又松开，抬手按住谢时野衣领，轻抬脸任由他亲吻自己，格外配合，唇缝软得一吻就开了。 湿漉漉的亲吻夹杂着滚烫的唿吸，他轻轻蹙了下白皙眉心，唿吸有点不稳，谢时野宽大的手心轻轻按在他的后颈，垂眸从他的唇瓣慢慢吻到脖颈上。 枕澄有点失神。 他看着虚空，眼前浮上一点点模煳的薄雾，颈侧忽然传来一点轻微的刺痛，他轻哼了声，唿吸滚烫地要谢时野别咬人。 谢时野垂眸说了句抱歉，然后便吻了吻被自己忍不住咬了一口的位置，又逼近，轻轻舔了舔，湿润的触感引得枕澄背嵴都麻了，他难耐地蹙着眉，白皙的脸出现了点浅浅的红，低头将脸埋在谢时野颈肩处，唿吸紧促。 浑身忽然一腾空。 枕澄睁开眼，略有点失神，谢时野微凉的手轻轻按在了他腰间。 随后，紧迫的吻再次落了下来，亲着亲着，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世界好像变成了海面漂浮的小船，浪花一来小船边起伏不定，始终无法平稳下来，他实在忍不住骂了谢时野一句，谢时野低着头按住他的手腕，抱歉地亲吻他的唇，说那我再慢点。 这叫慢？ 这叫慢？！ 枕澄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了。 洗了个澡，他就困得睁不开眼了，一直到现在，飞船外面的天还是白的，周遭一片安静，枕澄看了眼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无数记忆在这一刻，尽数涌入脑海。 枕澄回头把脸埋进枕头里，花了好几分钟冷静，没多久，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时候敢进来的，除了谢时野也没有别人了。 想都不想，一个枕头飞过去。 谢时野想接住，但他手上拿了吃的，只能把食物拿开一点，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然后谢时野才将东西放在桌上，低头捡起枕头拍了拍。 他走到枕澄面前，低头看着枕澄还有点红的眼睛，抿了下唇，低声道歉，「我昨晚有点没分寸……」 还提。 枕澄没好气地别开头，懒得理，这会儿他一看到谢时野就想到昨晚他是怎么用力的，外表看着斯斯文文，结果那时候就一点都控制不住自己。 必须冷战半天。 谢时野看见枕澄脖颈上和手上被自己亲出来的红痕，喉结不由滚动，再次说了句对不起，随后他端来吃的，枕澄自己接过，把人赶了出去。 这么冷战半天，他才开始搭理谢时野。 谢时野看起来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牵住他的手，枕澄一手被抓着一手托着腮，低头看面前蒂卡罗星的文件。 看着看着，他想起前几天和夏此江聊的事。 「时野。」 谢时野怔了一下，一瞬不瞬盯着他看。 「你想过结婚的事吗？」枕澄琢磨道，「上次夏此江问我是不是还要和你结婚，我一直没想过这事，他一提，我才意识到以后我们可能还得结婚。」 谢时野：「不是可能，是一定会结婚。」 顿了顿，他补充前提条件：「你不把我甩了的话。」 「……」 枕澄看了谢时野一眼。 他静默半晌，「我是认真在和你谈，你不要总脑补我下一秒就要和你分手了。」 谢时野：「……」 谢时野确实总脑补这些，闻言跟着安静下来，一声不吭。他低着头攥住枕澄的手，慢慢贴合这只柔软的手心，十指相扣，好像这样才能得到一点安慰。 「我想过结婚的事。」片刻，谢时野承认，「但是我总觉得这是很遥远的事，说不定在此之前你就腻了我，跟我分手，每次想到结婚我都会被迫考虑到这些，久而久之就会刻意不再去思考以后了。」 枕澄：「……」 为什么要把他想的这么渣啊。 枕澄自己反省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感情对他而言是被动的，在这些事上他攻击性不强，或许是……因为这段开始始于谈谈，谢时野没感觉得到他对他的在乎。 但他确实是喜欢他的。 否则不会主动接吻，否则昨晚不会任由他继续下去。 枕澄轻轻攥住了这只扣着自己的掌心，他抬头，谢时野在此刻也怔然抬起了眼睛，两人对视，枕澄道：「我喜欢你，是认真的。」 「我提起结婚这个问题，是代表我不抗拒和你结婚。」 「而且，我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和你分手？」 谢时野：「那下个月就结婚。」 枕澄：「……」 好会顺杆上爬。 第135页 枕澄嘆气道：「那太快了吧，准备都来不及。」 「那下下个月。」谢时野说着，又停顿了那么几秒，低头打开了终端，枕澄问他在看什么，谢时野说在挑选良辰吉日。 「……」 算了。 他高兴就好。 —— 半年后，枕澄和谢时野要结婚的消息传了出去。 按的是伊萨星的婚姻法。 姜冕得知这个消息，直接放下了手头的事务亲自找到枕澄，问他想好了吗？ 他还这么年轻，根本没必要那么早结婚。 谁知道枕澄根本没想过年轻不年轻的问题，结婚对他而言只是一段更深入的关系的开始，又不代表他被什么束缚了。 所以面对姜冕的问题，枕澄正经答当然想好了，半年时间足够他来考虑，姜冕闻言，眼睛里的情绪好像一下就落了下来，半晌才牵了下唇，对他说结婚快乐。 「……」 夏此江、段星枚、沈然迟各问了一遍。 枕澄恍惚间感觉自己回到了以前刚復活那会儿，也是每个人都要来问一遍情况。 他打起精神，全部都认真说，自己想好了，性子向来爆的夏此江最不能接受，嚷嚷着说自己当天要来抢婚什么的，属于是气煳涂了口不择言。 枕澄云淡风轻，「你要来捣乱，我就叫人把你扔出去，让你在全星际面前丢个大的。」 「……」 夏此江愤恨道：「心真狠！」 他气了半天，却也做不到真去搞鬼捣乱，思来想去夏此江只嚣张憋出来一句自己是不会去参加他的婚礼的。 枕澄：「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递请柬给你？」 夏此江被这句话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竟然连婚礼都不打算邀请他！！ 心怎么这么狠啊？？ 看夏此江当真了，枕澄笑了一下，才慢慢吞吞改口：「你信了？会给你请柬的，名字都写好了。」 夏此江憋了股气，再也说不出那句我不来参加你的婚礼了。 不就是参加婚礼么，他是不会笑着祝福他们百年好合的！！ —— 枕澄心情良好地回到家，婚礼下半个月，要忙的事务很多。 他看见谢时野正垂眸看着手中的一分文件，走了过去，谢时野听到动静抬眸，手一动，就把文件扔开了。 「怎么不看了？」枕澄拿过水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浅蓝色的眼睛往上瞟。 谢时野摇头，「你在这里我看不进去。」 枕澄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还是故意道：「那我走？」 「别走。」 谢时野按住了他的手，抿唇盯着他看，「你在这里，我就只想看着你。」 枕澄放下水杯笑，谢时野看着他沾着水光的湿红唇瓣，心念一动，没忍住上前吻了吻。 他吻过那些水珠，然后慢慢研磨这张柔软的唇，枕澄习惯性微微启开唇，下一瞬，谢时野便长驱直入，勾住他的舌尖，这个吻很快就变得黏黏煳煳了。 他勾着谢时野脖颈，轻轻唿吸，谢时野间或低低道：「马上要结婚了。」 枕澄发出点模煳的气音，像在应答。 「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 谢时野咬着他的下唇说。 枕澄咕哝一句什么，还是点了头，手指抓在谢时野的头髮上要他别像狗一样咬自己。 谢时野眼神很深，深褐色的眼眸里倒映着面前人白皙秾丽的精緻面容，他想到小时候两人第一次见面，又想到当初在列哲伦星列南区军校重逢。 他们之间，是有缘分的吧。 谢时野低下头，加重了亲吻的力道，很快枕澄就有些承受不住了，靠在身后座椅上抬着脸喘息，他勾着谢时野脖颈的手都有些无力地想垂下来。 这时候，谢时野又压低了身躯，让他勾得好好的，两人的唇齿黏得严丝合缝，滚烫的唿吸和心跳声在安静的屋中响彻，格外震耳。 枕澄闭上眼，谢时野往上吻了吻他薄薄的眼皮，然后便将人揽在怀中，贴着额头，轻轻低语着：「结婚的时候，会有人来搞破坏吗。」 「应该不会。」 「应该。」谢时野咀嚼着这两个字，抱得更紧，深褐色的眼眸垂下来，「没关系，谁搞破坏就把谁扔出去。」 枕澄有点热，轻轻唔了声，说可以。 ——— 婚礼当天，没有人搞破坏。 就是夏此江板着张脸，跟参加葬礼似的，被枕澄骂了一句就老实了，满脸不爽地维持着皮笑肉不笑。 其余人，都保持着得体，心里是什么滋味就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来了很多人，全是这几年和伊萨星走得近的星球，联邦也来了不少人，枕蓉知也在，一直看着枕澄，很大手笔给他送了枕家的财产。 一天忙下来，枕澄已经不想动弹了，他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咬着伊萨星本土橘子发呆。 谢时野给他剥橘子，枕澄吃着吃着，扭头问谢时野，「不觉得累吗？」 今天好忙。 忙得没空停下来休息。 满目全是人，全得交谈。 谢时野顿了一下，盯着他咬着的橘子瓣看，「不累。」 他说：「我今天一直有点亢奋，现在也是。」 「……」 顶着平静的脸说亢奋…… 第136页 嗯，好吧。 枕澄吃完橘子，拍了拍自己的手，瞥他一眼说：「那你忍一忍亢奋，我好累，我要休息。」 「……」 谢时野抿着唇，深褐色的眼瞳闪过一丝什么，迟疑提议：「可以接吻吗？」 枕澄：「……」 枕澄犹豫了一下，今天毕竟日子特殊，他垂头勾了一下谢时野的手，谢时野站了起来，将他圈在座椅之间，直勾勾看着他，吻了下去。 橘子的清甜味道蔓延在两人的唇齿间，谢时野忍不住吻得更重，咬咬他的下唇，在那唇珠间辗转。 舌尖勾勒的触感引得枕澄有点发痒，他迟钝抬着头，下一瞬唇瓣又被重重地堵住，原本说好只是接吻，可后来亲着亲着，又一发不可收拾了。 枕澄沉溺在那种感觉中，放任这个人将他抱得一丝缝隙都不留。 今天日子特殊…… 他抽空想着，很快又什么都无法深想了，喉咙溢出的气息滚烫而轻颤。 此后余生，都犹如现在。 炙热美好。 正文完。 第76章 枕澄发现莫名变成了一只狸花猫。 变成猫的早晨, 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顶多是云多了那么几朵, 他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多了一双狸花色的爪子，往下，是肥嘟嘟圆滚滚的毛绒绒肚子。 枕澄沉默了有很久，钻出来扭头看见谢时野还没醒，于是努力保持冷静，一爪子拍在他脸上。 谢时野睁眼，迎面对上一双圆滚滚的猫眼, 他怔然几秒，枕澄是狸花, 可眼睛却还保持着人类形态一样的浅蓝色, 这会儿看谢时野的眼神一如既往, 熟悉得令人一下就能认出这只狸花咪到底是谁。 「……怎么回事？」 大清早, 一人一猫对坐在桌前, 严谨地讨论为什么会变成猫这个问题，枕澄甚至开始復盘自己昨天有没有吃什么不对的东西，可思来想去, 他的饮食都很正常，而且谢时野跟他吃的是一样的, 没道理就他变成猫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枕澄表情严肃，可他这会儿是一只狸花猫, 表情就特别生动人性化, 鬍鬚都抖了起来，尾巴无意识在桌面一拍一拍。 心情很不好！ 正愤怒着, 一只手突然揽着枕澄柔软毛绒绒的肚子将他抱了起来，喵的一声, 狸花四肢都张开了，瞪着面前用手摸自己脑袋和耳朵的人类。 谢时野垂着眸，专注地抱着枕澄，低头宽慰道：「说不定是个梦。」 「这么真实的梦？」 枕澄一爪子打在谢时野的手腕上，表情很严肃，呲牙咧嘴地露出尖锐的猫牙，很酷的狸花毛都炸开了。 「不然我怎么能听懂你在讲什么？」谢时野揉揉枕澄毛绒绒的腮颊，低头专注地看着他，轻轻露出一个不明显地笑。 枕澄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虽然这个梦真实了点，但是，正常情况下人怎么能变成猫呢？ 肯定是梦。 抱着这样的想法，两人离开了房间，本来枕澄想从猫的视角好好看看伊萨星的，不曾想门开后，展露在小猫眼里的却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草原。 风吹草地，蓝天白云，清新自然。 四周很安静，只有大自然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会消失得一干二净，被风和白云带走。 枕澄新奇地往外跳，爪爪没入足有小猫高的草丛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又回头看了眼谢时野，谢时野的眼睛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见他看自己，于是上前几步想弯身将他抱到自己怀里。 枕澄眨了下猫眼，跳起扭头躲开，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猫腿，用力往前一蹬。 直接就蹬进了草丛里。 很新奇很不错的体验。 枕澄不给谢时野抱，全程四处跳跳跑跑，累了就躺在草坪上去看蓝天白云，远离尘嚣的环境，这种没有任何东西打扰的体验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毕竟在伊萨星，很少有可以像这样什么都不想的 全程，谢时野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侧。 枕澄不确定眼前这个谢时野也是梦里的存在，还是说他和自己做了同一个梦境，思索着，他抬起了脑袋，跳到谢时野怀里。 谢时野精准无误地抱住他，亲了亲他的小猫脑袋，启唇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然而下一秒，世界在小猫眼里扭曲、改变，再回神时周围已经是熟悉的房间了。 真的是梦啊…… 枕澄撑着床面起来，看见谢时野也醒着，正始终如一看着他，眼底是熟悉的情绪，显然他们做了同一个梦。 两人看着对方，都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