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白甜小皇帝又被佞臣以下犯上》 第1页 《绝对掌控权 / 傻白甜小皇帝又被佞臣以下犯上》作者:金榜有名【完结】 简介:【微虐,有】美人太监x傻白甜作精小皇帝 傻白甜男大傅玉宁穿成一本文中的炮灰小皇帝,原主荒淫无道,恶贯满盈,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昏君! 他极其依赖自己身边的司礼大太监谢谌澜。 这是个跟他一样恶名昭着的大奸臣。 对方容颜昳丽、智多近妖,书中女子无不为之倾倒。 原着中的小皇帝因为强占谢谌澜白月光,而被对方上位后做成人彘,折磨五年才断气。 傅玉宁穿过来时,正赶上原主将谢谌澜白月光绑上榻的剧情,他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为了活命,醒来后的傅玉宁对着谢谌澜开始否认三连:「朕不可,朕不行,朕不喜欢女人!」 并且他甩出一堆自己正在苦读的各类双蓝主狗血话本用以证明。 谢谌澜翻开其中一本,凤眸忽然幽暗晦仄,修长的手指抵在书页,「原来陛下喜欢这样。」 傅玉宁用力点头:「嗯嗯嗯!」 小皇帝每天兢兢业业给白月光和大佞臣创造机会培养感情,恨不能直接把他们送入洞房,可大佞臣看他的目光日渐怪异。 傅玉宁指着白月光:「人漂亮又实在,累了还能来给你来段b-box,赶紧娶回家吧!」 大佞臣:「陛下果真如书中所说,腰如约素…肤如白雪……」 傅玉宁:「?你到底都看了些什么啊?」 第1章 朕不行 傅玉宁到现在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环顾一圈,映入眼帘的是精美雕花的龙床以及随风轻柔摆动的上好丝绸黄色帷帐。 厅内摆放着的金色九龙夺珠八角香炉正徐徐燃烧,细烟缭绕。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静可闻针落,伺候的宫人们纷纷低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殿内唯一声源只有凄切的女子哀求声。 「呜…陛下,求您放了民女吧…民女已经有心上人了…唔…」 这女子哭了没几声便被堵住了嘴。 龙榻上,正准备实施暴行的小皇帝傅玉宁闻声一顿,过了很久才从宕机的状态清醒过来。 他的对面坐着一名被堵住嘴,哭的梨花带雨的少女,她身着亵服,衣衫不整,半个香肩裸/露在外,双手被捆绑,端的是清纯动人、楚楚可怜。 这一幕若放在寻常男子眼中必然是活色生香,血脉喷张。 然而傅玉宁却瞪大眼睛,不舒服的吸了吸满是血腥味的鼻子,许多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霎时蜂拥而至…… 当即心肝俱颤,惊唿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天,他了! 穿成他曾经看过的一本后宫权谋文《权倾朝野》,里面的炮灰男配小皇帝傅玉宁。 对方名字相貌统统跟他一样,但却是个只知道贪图享乐、沉迷美色的昏君,他极其信赖自己身旁的司礼大太监谢谌澜。 谢谌澜是这本书的男二,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奸臣,他残忍暴虐狠辣无情手段令人髮指,最后杀人杀的就剩个书名,与小皇帝不相上下! 在他俩不懈努力的狼狈为/奸/下,短短五年,就让原本富饶强大的云水国割地赔金、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 谢谌澜不仅权势滔天,后宫还极多,书中女子无不为之倾倒,这其中就包括小皇帝的整个后宫! 原着中小皇帝并未逍遥多久,时机成熟后,谢谌澜转而扶持男主上位,小皇帝就沦为了阶下囚。 再后来,男主上位后,为感谢谢谌澜扶持,就把傅玉宁交给对方处置。 因傅玉宁强占谢谌澜白月光,导致白月光不堪受辱而当场自尽。 对方为报復他,就砍去他四肢,挖去他眼睛,将他做成人彘养在水缸中,还让人骑在他头上每天撒尿拉屎。 谢谌澜恨他入骨,并不想他痛快死去,日日给他用上好药材吊着命,怕他自尽还命人敲掉了他的牙齿,割掉了他舌头,折磨了他整整五年才断气。 傅玉宁接收了原主记忆,认出方才榻上求饶的女子正是谢谌澜的白月光柳月出,他又急又怕,眼前一黑,直接晕了。 只不过晕了几秒他又清醒过来,可他这会儿也不敢睁眼。 他都没搞清自己为什么会穿书,一柄无形利刃就已经悬在脑袋上。 太离谱了! 旁人穿书都会带什么和金手指,最不济还有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智慧结晶,可他偏偏是个只会张嘴吃饭的草包,这可怎么办啊!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有宫人惊唿着上前用颤抖的手去探他鼻息。 还好,有气儿。 「来人吶,快传太医,陛下晕过去了!」 原本安静的殿内霎时乱作一团,请太医的请太医,报信的去报信,搬救兵的搬救兵。 不多时,一阵急急的脚步声踏进来,殿内奴才们纷纷低眉顺眼的见礼。 「司礼大人。」 ——是谢谌澜。 装晕的傅玉宁心中一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太医也随行而至。 他短暂诊脉后表情有些微妙,「呃…许是陛下初经人事,情绪太过于激动,这才导致气机逆乱晕厥,待微臣开个镇静降火的方子养上几日便不会有大碍了。」 第2页 说着让宫人用沾了温水的帕子给他擦去鼻间干涸的血迹。 傅玉宁:「......」 他就说他这个鼻子怎么黏煳煳的,原来是流鼻血了! 感情原主面对美人儿兴奋过头直接嘎了,然后他就过来了? 丢人啊,真丢人啊。 现在原主变成他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傅玉宁的脸皮都开始发烫了。 还好他急中生智保住了自己的身子,也保住了这条小命。 暂时的。 谢谌澜面无表情细细盘问过当时在近侧侍候的太监,了解完事情的大概经过。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刻那张昳丽艷绝的脸上乌云密布。 小皇帝抢人进宫的事他并不知晓,要不是心腹来报,此刻他还在城外处理兵部尚书贪/污受贿一事。 如今看来是被调虎离山了。 他凤眸低垂,掩住眼中憎恶,缓步来到龙榻旁看他。 装晕的傅玉宁就快装不下去了。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以及一道带着冷意的目光毫无避讳的停留在他身上,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他甚至害怕下一秒谢谌澜会拿把刀直接把他捅成筛子。 于是决定醒过来,但为了不与对方撕破脸还假意咳两声提醒对方,好让对方把那吃人的眼神收一收。 「咳咳咳…」 果然还是有用的,傅玉宁悠悠睁开眼睛,就收穫了一句虚情假意的关怀。 「 陛下,可觉得还有哪不适?」 很奇怪。 谢谌澜的声音并不像寻常太监那般高亢尖锐,而是正常男子那般,低润悠扬的,语气是不辨喜怒的薄凉。 但傅玉宁又记得书中写对方是个真太监,他带着好奇和探究朝那人看去。 绯色的蟒袍如天边云霞,领口和衣领处的锁边用的皆是昂贵的金丝线,日光下闪动着细弱的光芒,胸前绣的纹样是大团花仙鹤,那鹤展翅精緻栩栩如生的好似要飞出来一般。 艷丽华服其实会放大人脸上的瑕疵,可那张貌若谪仙的脸硬生生扛住了,毫不夸张的说,这抹绯色身影出现后,殿内任何东西都黯然失色。 傅玉宁生在美颜滤镜满天飞的现代,只有在乙游里才看到过五官这样真实完美的人,不由得呆愣片刻。 「陛下。 」 谢谌澜唤他,声音没有起伏,态度不卑不亢,将傅玉宁的神情尽收眼底,分外不屑。 「 谌澜,谌澜啊!你可算回来了!」 傅玉宁在恐惧与保住小命之间纠结了一会儿,又抽空回想了下两人之前的相处模式,先发制人,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扯住对方袖袍,一副惊慌模样,好像快哭似的,「前几日你不在时,有人跟朕举荐了个绝世美人,朕今日把她召进宫,却发现...朕…好像不太行…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 第2章 你在说什么(修) 谢谌澜沉默一瞬,「陛下不必忧心,胡太医说过陛下龙体无虞,想来是陛下太过于紧张,休养几日便会恢復如初。」 傅玉宁才不忧心。 他只是在疯狂暗示:他不行、他根本没有碰对方最宝贝的白月光,求对方千万不要把他做成人彘! 「啊.....对,朕觉得是这美人有问题!」 小皇帝话锋一转,先下手为强:「是她无福伺候朕,接不住这泼天富贵,所以朕把就她赏你了,回头你给朕再找几个新的来!」 谢谌澜喜欢柳月出,那他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他们。 他俩坠入爱河就没时间搭理自己了,他可以抓住机会离宫跑路。 反正男主将来会是个好皇帝,这天下又不用他操心。 谢谌澜沉思一瞬,动动唇刚要开口谢恩,却听得耳边传来「唔唔」悉悉索索的异响。 两人同时一怔。 从旁手脚利索的小太监立刻小跑过去,循着声音从里侧龙榻的夹层中捞一个身形饱满的少女。 只见她身着亵衣,眸中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如风中娇花楚楚动人。 那纤细的双腕还缠着绳子,这副颓靡模样不禁让人联想到她的经歷。 小太监帮她解开绳子,拽出堵口的软帕,她「哇」的一声就哭了,扑通跪倒在地「民女哪里都不去,民女幸得陛下垂爱,愿终身侍候陛下左右,求陛下成全!」 此刻的她相较之前完全变了人,神情坚定,言语掷地有声,明明谢谌澜就站在眼前,可她竟连看都不看一眼。 傅玉宁一时反应不及,怔愣过后听这话吓的差点跳起来。 这,这不是谢谌澜的白月光吗? 她不是已经被宫人带出去了吗,怎么还在这? 其实是柳月出想趁傅玉宁晕的时候逃跑,可她行动不方便,滚到榻下反而磕伤脑袋晕了过去,方才殿内兵荒马乱根本无人发现她。 她刚醒过来就听到了两人谈话。 「你.....你方才不是还说你的心上人是谌澜吗?朕成全你,朕不喜欢夺人所爱,你还不赶紧起身谢恩?」 傅玉宁暗示加剧透吓得都结巴了,他真的很想冲上去质问:大兄弟,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一个要亡国的皇帝和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官儿,用脚趾头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而且他记得这段书上也没有啊!(他看完时间太久,有些细节忘记了) 第3页 谢谌澜脸色有些阴沉,只是他一言不发,令人捉摸不透想法。 无形的寒意散发开来,整个殿内的温度也跟着骤然下降。 傅玉宁只觉得冷飕飕的,他偷偷看对方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他,还勾着唇给了他一个淡淡笑容,他不由得想起原着中有个【司礼大人一笑,伏尸百万血流成河】的剧情,他瞬间头皮发麻,更害怕了。 谢谌澜现在肯定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威胁柳月出的事,所以才会闭口不言。 傅玉宁百口莫辩,冷汗直流。 偏偏柳月出就跟要证明什么似的,根本不给他喘息时间,并且咄咄逼人,「民女上了龙榻就已经是陛下的人,天下岂有一女共侍二夫的道理?陛下若将民女随手赏了人,民女不如死了痛快!」 说着她沖那门前的紫檀高浮雕九龙柜撞去。 宫人们齐齐惊唿。 傅玉宁的近侍小太监反应快立刻冲过去拦,直接被撞飞,原地转了个圈,恰好此时外头传来唱声:「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慕容文茵脸上带着得体的假笑,一只脚刚踏进高高的门槛,就看到有人影朝她扑过来,快到她都看不清,还没来得及惊唿就被扑倒在地,身后跟着的宫女跟多米若骨牌似的哗啦啦倒了一地。 「咚」的闷响声传来。 柳月出脑门撞出一个大鼓包,额前青紫一片,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慕容文茵也后脑勺着地晕了过去。 「皇后娘娘!」 有宫女尖叫。 傅玉宁看到柳月出的伤,只感觉「嗡」的一下,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心跳快如擂鼓,难受的捂住胸口「你......你......」两眼一黑,也跟着倒在地上。 小太监惊唿,「陛下?陛下!」 「快、快传太医!」 永和宫闹得鸡飞狗跳,太医们组团出动。 胡太医被小太监拖着跑,还掉了一只鞋。 他赶来为傅玉宁施了几针,半个时辰后人才悠悠转醒。 傅玉宁醒过来的第一件事,病中垂死惊坐起,揪住床边小太监急急问道,「那个柳姑娘如何了,她醒了吗,她的伤重不重?」 小太监哆嗦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司礼大人叫人将柳姑娘移去了偏殿,可她醒过来后依旧哭闹着要寻死,皇后娘娘念其对陛下一片挚心,已经破例封她为贵人,让她安心养伤。」 傅玉宁:「......???」不是,她有病吧? 他胳膊撑着床僵持了一会儿,像泄了气的气球摔回了枕头上。 慕容文茵。 原着中她对谢谌澜一见钟情,爱的死去活来,还为其守身。 小皇帝身边美人太多,因她相貌平平娶了也没动过她,不过她很聪明,一直借小皇帝的手除去自己不喜欢的人。 柳月出被掳进宫的事从头到尾都是她的手笔。 她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 傅玉宁怨气冲天,他恨恨瞪着床帐瞪了半天。 原本就是甄嬛迷的他此刻突然顿悟了,很多事情不是隐忍就能解决的。 要他忍谢谌澜那个大反派也就罢了,但这些小卡拉咪他要气死一个算一个。 若毫无反抗之举,只会让那些欺负他的人愈发觉得他好欺负,更加肆无忌惮,到时他没被大反派杀,也会被接踵而至的小卡拉咪整死! 原着中,这些助攻的蚊子苍蝇可有不少! 想到这里他咬牙切齿道,「你去,给皇后传话,让把她收着的龙凤册给朕拿过来,就说今晚朕要和谌澜一同好好研习,让她别来打扰!」 小太监先是一懵。 反应过来面红耳赤连滚带爬的跑了。 胡太医手里端着刚煎好的药走到门口,听到这话他便将伸进门槛的右脚默默缩了回去,退出去又重新进了一遍。 长春宫。 殿中央摆放着华丽的白玉制成的四扇屏风,上头绘的凤凰栩栩如生,好似要从里头飞出来一般。银硃色的月光纱帷幔随风飘荡,像飞舞的霞光般流光溢彩。 慕容文茵正拉着柳月出给她介绍这些千金物件以及得宠的好处,听完小太监传的话声音立刻高出几个分贝,「你说什么?」 其实她俩的伤都不重,甚至她们比傅玉宁醒过来的还要早。 柳月出没打算真寻死,她往柜子上撞纯粹是做样子给小皇帝看。 第3章 研习龙凤册 助跑虽快,但中间被挡了一下,加上她有意控制,所以撞上去的力道更不会大。 而她头上的大鼓包是之前从龙榻上滚下去磕的,开始不明显,后面撞一下就鼓的更加厉害了,只是看起来骇人。 反正她宁死都不要跟谢谌澜扯上关系! 没错,她也是魂穿过来的。 真正的柳月出因为剧情设定在滚下龙榻那一刻就已经摔死了。 她现在是:钮祜禄柳月出! 她看过这本书,谢谌澜是个大奸臣,喜怒无常,残忍至极,还把小皇帝做成人彘,与其待在这种人身边她还不如待在小皇帝身边。 因为小皇帝以后会有数不清的美人,根本临幸不过来,她能做到完美隐形。 而且宫变后,男主登基就会把她们放出宫,届时她就自由了。 她的思绪很快又被眼前几欲崩溃的慕容文茵拉回来。 小太监将傅玉宁的话又重复一遍后,她表情都开始扭曲了,「陛下既要,本宫这就让人去为陛下取!」 第4页 《龙凤册》是皇家私密之物,由歷代皇后保管,共有一册三百八十页,是教妃嫔如何侍候皇帝的绘册。 小皇帝突然要这个,还说要同谢谌澜一起研习,她怎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太监离开后,她找了个藉口把柳月出打发了出去。 顺手搬起桌子上的琉璃花樽就往地上摔。 「啊啊啊啊!」 琉璃崩裂发出清脆声响,溃散的碎片在阳光照射下散发出七彩光芒。 傅玉宁这等粗鄙滥俗的蛆虫竟也恬不知耻妄图染指那般仙姿玉骨的人! 谢谌澜应该会有办法拒绝的吧? 可他再如何不愿,怕也难逃生杀予夺的皇权! 慕容文茵这样一想,顿觉胸中郁气翻涌,哗啦啦一口气又砸了好几个花瓶。 「不行,本宫得想个法子!」 她抱住古董花瓶的两只手停顿下来,尖锐的指甲摩擦在瓷器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 —— 小太监捧了册子后急忙回永和宫復命。 他走时傅玉宁躺在床上生无可恋的瞪着床帐,他来时傅玉宁还是这样,「陛下,您要的东西奴才带来了。」 他一边说着递上去,一边将气的半死不活的傅玉宁扶起来,还在贴心的在他后背放个软枕让他靠着。 除去带过来的东西,又一併把慕容文茵那难看的表情顺嘴描述了一下。 傅玉宁当即龙心大悦,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一脸期待道,「回陛下,奴才是新来的,还没有正经名字呢!」 柳月出这事一出,谢谌澜彻底给永和宫来了个大换血,新进一批全是他的人。 傅玉宁思索一番「以后你叫古他那。」 小太监:「……」 他原本还期望着得个好名儿去其他小伙伴面前炫耀,可这名字听起来甚是怪异。 傅玉宁翻开手中册子,尴尬咳嗽一声,满脸神秘,「古他那,是一位名叫游乐王子的神明手中无往不利的神器,朕是贊你忠心护主,办事得力。」 小太监眼睛一亮,继而开心起来。 【于是,青春之夜,红炜之下,冠缨之际,花须将御…】(以下是番茄不让写的内容) 明黄色的高玉纸上,一行行结构严谨的隶书体排兵列阵,掺了金粉的笔墨在光线下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傅玉宁只是看了几眼《龙凤册》上的开篇序言就面红耳赤。 这诗也太直白了! 他往后翻了一下,又立刻给合上了。 这个东西,果然还是藏起来得好。 「那个,古他那…」魔仙能量变身! 不对! 「谢谌澜哪去了?把他给朕叫回来,今晚让他陪朕用晚膳,哪都不能去!」 傅玉宁觉得憋屈极了。 该死的慕容文茵生怕他多活一天,她要这么玩,那他就用谢谌澜噁心死她。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古他那呵呵一笑,「陛下您忘记啦,司礼大人这会儿在勤政殿呢,奴才这就去带话!」 哦,傅玉宁想起来了。 小皇帝头脑简单的程度跟自己不相上下,他是从来不会处理政务的。 除了亲自会面接见大臣以及早朝这种非露面不可的活动,其他时间都是谢谌澜在处理,就连批阅奏摺都是。 如果对方不是个大奸臣,那他愿称之为云水国操碎心的老父亲。 云霞一点点染红天边,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绚丽画卷。 勤政殿的门槛这两天都快被踏破了。 「兵部侍郎的内宅昨日下官就已经派人去搜过,可并未发现赃物。」 刑部侍郎黄全书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兵部侍郎贪/污受贿,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可却找不到证据,找不到证据就结不了案,结不了案就等于跟这位对着干。 说起这兵部侍郎以前还是谢谌澜最信任的爪牙,说落/马就落/马,他们这些人更加惶恐。 为这事,他都好几日睡不好觉了,愁的头髮白了一片,只好厚着脸皮来求指点。 谢谌澜坐在右首黄花木的雕花圈椅上,闻言持象牙佛珠的手一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语气是惯有的薄凉,「黄大人是被这暮年添丁之喜沖昏了头脑,这么小的案子都不会办了。」 黄全书大惊,额上瞬间薄汗淋漓。 「怎么,本司要如何办案,还要得到黄大人应允?」 黄全书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急忙道,「不敢,不敢,是下官愚钝,下官明白了,下官马上去结案!」 此刻他才明白,这人要的只是结案,不是证据。 谢谌澜起身,宽大的手掌在他右肩拍了拍,佛珠上的红穗顺势扫上他脸颊,沖他摆了摆手。 人走后,刘僖又进来道,「主子,陛下派人来传话,让您今晚陪他一起用晚膳,哪里都不准去。」 一开始他也觉得意外。 小皇帝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粘主子了,他不是都恨不得主子累死在勤政殿内自己好逍遥快活么? 可后来…… 谢谌澜背对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着那串象牙佛珠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淡声道「知道了。」 「回主子,还有一件事……」 刘僖思量着,没敢直接出口,先是啰嗦完今日傅玉宁的全部动向,缓了缓才进入主题,「今日,陛下差人去长春宫要了那《龙凤册》,说是今晚要与大人一同研习……」 第5页 第4章 短暂胜利 小皇帝登基刚满一年,因着之前年岁太小,老皇帝从不让宫女近身侍候,现在年岁渐长娶了个皇后还没碰过。 好容易选个了美人掳进宫又发现自己不能人道。 刘僖把这些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愈发心惊:小皇帝不会是觉得自个儿对着女人不行,要换男人试试吧? 那他还真是活腻歪了。 永和宫今晚似乎格外热闹,宫人们路过都要张望一二。 古他娜瞅着不对劲,来来往往的也就那几幅熟悉面孔,他顺手揪住一个,「喂,你哪个宫里的,闲着没事在这磨蹭什么呢?」 小太监先是脸色一白「我是长春宫当值的,奉皇后娘娘命前来丈量损坏的规格器具好回去比对着修,时间可能有点久,还望古公公行个方便。」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块金条就往他手中塞。 「哦~那跟我进来吧。」 古他娜掂量一二,不动声色把那金条塞进袖口转身进了殿内。 「陛下,陛下!」 他安排好人后一路小跑进寝宫,像献宝一样把金条握在手里给傅玉宁瞧,三言两语就把这事抖露出来,脸上写满了 『 在线等夸』四个大字。 那小太监定然是皇后派来的眼线! 虽然不晓得皇后要干嘛,但他敏锐聪明的脑袋瓜子是绝对不需要质疑的! 金条璀璨的金光犹如太阳般炽热耀眼令人无法忽视,傅玉宁与它四目相对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恋爱了。 他眨眨眼,十分不舍的将自己目光从金条上移开,毫不吝啬夸赞「做的好,做的妙,做的哌哌叫,这金子赏你了。」 小皇帝对待忠心的下人可是很大方的。 古他娜呵呵笑,笑完他又皱眉,「陛下,那奴才......」 傅玉宁看着金条道,「就按他说的做,你不要暴露,晚膳时还要让他在一旁跟着伺候。」 黄昏时分,外头负责传膳的宫人们早已鹄立多时,这头试菜小太监一声「传膳」,罗列整齐的队伍便鱼贯而出,几十个人各自捧着绘有金龙的朱漆盒,浩浩荡荡直奔永和宫而来。 场面极其壮观令人震撼。 傅玉宁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第一道金丝八宝鸭端上来时他就已经流口水了。 谢谌澜站在一旁为他布菜,执筷的那只手,骨骼分明,线条流畅,每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美感,像艺术品般令人赏心悦目。 御膳房做菜真的好吃。 以至于傅玉宁吃撑以后才想起自己还有正经事要办。 「谌澜坐下,陪朕一同用。」 他话音刚落,古他娜就利索的搬来小圆凳。 谢谌澜似乎早有预料,勾了下唇角,「谢陛下!」 傅玉宁:「……」 剧本是这样写的吗,他都不客气一下的? 害自己准备了好多话都没说出来。 他捧着脸去看对面人颇为崇拜道,「谌澜绝世容光,朕光看着你这张脸就能多吃三碗饭,朕的谌澜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干坤,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有你,真是朕之幸、云水之幸!」 管他反派正派天底下没有不喜欢听好话的派,只要他多拍马屁,给他拍舒服了,于自己的生存环境就越有利。 谢谌澜抬眸看他一眼,又继续看碗里的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玉宁总觉得对方勾唇笑了一下。 「这个、那个、朕觉得那个菜好看很是配谌澜!」 傅玉宁指哪儿古他娜夹哪儿,两人配合无比默契。 小皇帝较之前好似换了个人般。 以前对着喜欢的美人那眼神是猥琐的、骯脏的,现在明明嘴上夸着他眼神却是澄净的。 谢谌澜捏着筷子一个眼神,刘僖心领神会的接下了他触发的调查任务:真假美猴王。 一通殷勤过后,傅玉宁夹着那本为了气皇后而伪造的《龙凤册》硬着头皮来到大奸臣身边,开始进入主题。 他心里不断为自己加油打气:没事的,靠近他一下而已,他又不是读者,不会啃自己皮鼓。 「今日,朕研读书册其中有几道难题,日想夜想百思不得其解,朕想着谌澜乃我朝股肱之臣,素日处理各类疑难案件不在乎话下,定然有法子帮朕解惑,于是特来求助一二......」 在古他娜和刘僖复杂的目光中,那本明晃晃的册子就摊开在了谢谌澜眼前。 傅玉宁白净的指尖触在上面几行歪歪扭扭的字上: 【假设,未来世界有一款游戏叫《某者荣耀》,游戏中分上中下三路。 参与的每个玩家都需要击杀兵线获得经济来保证自己身发育强大与否。 但其中的虚拟人物马超凭藉自己强大的机动性,经常吃完自己上路兵线又跑到别人的中路吃别人的兵线,请问,按照云水国律法,马超行为是否构成侵占财产罪?为什么?】 谢谌澜:「……」 那张昳丽艷绝的脸上浮现些许困惑,表情复杂。 小皇帝拿出《龙凤册》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让其缠绵病榻半年后病死的准备。 但现在… 琥珀色的瞳仁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似乎很想知道,他这脑袋瓜子里到底能装多少水。 傅玉宁小脸一红。 妈耶,这样绝色美男的「深情」凝望他还真是顶不住呢! 第6页 两人离的近,谢谌澜身上独有的冷香阵阵钻入鼻尖,霎是好闻,搞得他也想要同款连结。 「咳…」他以拳抵唇掩饰尴尬,「是朕太过唐突,爱卿一时间无法给出答案也是人之常情…不着急,长夜漫漫咱们有许多时间研习…那咱们继续来看下一个…」 【已知,话本《西游记》中虚拟角色孙悟空乃吸收天地精华的一块灵石孕育而成,某日孙悟空暴怒之下将石头击碎,请问孙悟空的行为属于杀父弒母吗?为什么?】 谢谌澜:「……」 他觉得这两道题比勤政殿堆了三天的奏摺还要难缠。 半晌,他轻啧一声慢悠悠开口,「陛下…」 他刚开口,话头被傅玉宁打断,「不着急,爱卿在这里好好准备,朕先去内殿沐浴,待朕回来再一同研习。」 他说完,守着的宫人全都自觉撤出殿内。 刘僖担忧的看一眼自家主子,最后也只能跟着出门。 「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玉宁回到床上笑得打滚,方才谢谌澜脸都绿了,什么智多近妖,还不是被他简单的两道题就给难住了。 慕容文茵派来的眼线肯定已经回去报信,今晚她怕不是要被气死。 可他不知道,他前脚刚进寝宫谢谌澜就接到刘僖消息,急匆匆离开了永和宫转而去了长春宫。 第5章 太可怕了 柳月出病了,高热不退,胡言乱语,嘴里大喊着,「西南殡葬管理职业学院恭迎熹妃回宫!」 太医被叫过去好几个,慕容文茵亲自守在床榻前。 见谢谌澜来她眼睛一亮,捏住帕子故作伤心道,「都怪本宫没有照顾好月儿妹妹,她白日里才遭了一劫,现下却……太医说月儿妹妹高热反覆,今晚得有人守在这儿。」 眼线来报,小皇帝与谢谌澜研习完《龙凤册》后还遣散宫人进了寝宫,差点气死她,还好她有后招,让狗皇帝奸计不能得逞! 谢谌澜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榻前。 榻上少女因痛苦而眉头紧蹙,嘴里含煳不清的念念有词,「你有这么高速运转的机械进入钟国,就是我给出的原理,小时候。你知道为,为什么有圣灵给它运转先位?黄龙江一带全都带蓝牙!」 谢谌澜:「……」 他听了一会儿没听懂,便问道,「她如何了?」 太医立刻上前,「是伤寒症,开些清热解毒的药喝了便会好,只不过用药需要派人盯着,每两个时辰喝一次。」 他摆摆手,「你去吧。」 虽然谢谌澜全程没说几句话,可慕容文茵还是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以往此人不管是对谁,态度永远是高高在上冷漠、不屑的。 可如今却肯这样不顾非议漏夜前来后宫,还屈尊降贵的关切,她嫉妒的快要发疯心里开始盘算起其他。 消息很快传回永和宫,傅玉宁还没捂热床又一屁/股爬起来:好你个慕容文茵,跟朕来这一套是吧? 他把古他娜招过来「胡太医最擅长医治伤寒症。你去,带着胡太医去长春宫把谢谌澜给朕换回来,你就说朕也病了,朕要是一炷香的时间还见不到谢谌澜朕就驾崩!!!」 「让他们看着办!」 白月光会生病,他也会生病! 于是,这个寂静的夜晚,太医们再次组团出动。 擅长治疗伤寒症的一批全被调去长春宫治疗柳月出,得到了彻夜把守的死命令。 另一批则是进了永和宫为小皇帝诊治。 傅玉宁为演戏逼真还让太医给自己下了药,一碗药下去立刻感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浑身发烧! 刘僖跟着谢谌澜从永和宫跑到长春宫,又从长春宫跑回永和宫。 真好,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谢谌澜不疾不徐赶回来,殿内齐刷刷跪了一地的宫人,他轻抚着佛珠上的红穗,冰凉的目光掠过一众人,语气慢悠悠,「伺候不好陛下,难道是想下去伺候先帝?」 他从未感觉像今晚这样疲累。 果然,小皇帝还是病死省心。 宫人们听这话吓得肝胆俱裂,刚想开口求饶,却有人抢了先。 「不怪他们,要怪就怪朕……」 傅玉宁颤颤巍巍从帐中探出脑袋。 小皇帝皮囊并不差,母亲拥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他的这张脸像极了母亲。 换了芯子后褪去了原本的猥琐奸诈,这张脸的优势愈发显现出来。 因为发热缘故,双颊飞上两抹云霞,白玉似的肌肤如今覆上一层薄粉,整个人看起来像朵娇艷欲滴的大牡丹,清娆水嫩。 小狐狸似的眸子也红红的,无辜可怜「是朕不好,朕病的不是时候,朕……咳咳……朕只是觉得自己要死了……朕害怕……」 「但……若有爱卿在身边相陪,那就不一样了,朕龙驭殡天后……也能直接跟列祖列宗介绍:看!朕这一生虽然算不上个勤政爱民的明君,但朕培养了一个忠心爱国、尽瘁事国的臣子!」 说完,像怕人跑了似的,一把拽住他的袖袍。 谢谌澜:「……」 小皇帝向来骄纵,还贪生怕死。 却为了能把他召回来饮尽一大碗自损身体的苦药。 有意思。 比朝堂之上那群看见他就跟鹌鹑一样,恨不得把脑袋杵进地下的老东西强。 第7页 他勾唇,「陛下谬赞,既然陛下如此信任臣,那臣就彻夜相守,免得陛下交不了差。」 傅玉宁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傀儡皇帝不好做啊,小命难保,马屁还行,但至少拍完满宫人都不用殉葬了。 他尬笑着应付一声,没多久眼皮开始打架,这药竟有安眠作用。 只不过他睡的有些不好。 他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跟原主落了个同样的结局,被砍去手脚,做成人彘,嗖嗖的冰冷剑气声在他耳边响了一夜。 他醒来时,外头天已大亮,阳光刺破云层透过窗隙洒在朱红色花卉刺绣地毯上,温暖又宁静。 古他娜立刻小跑着过来伺候他梳洗,「陛下,您觉得如何了?」 傅玉宁倒是没什么事,太医说过,这药几个时辰后便会随着汗液排出体外,不会损伤身体,「朕无事,那柳贵人如何了?」 那个梦回想起来仍旧让他心有余悸。 古他娜将他擦过脸的帕子放回铜盆,「柳贵人早已退热,太医们说修养几日便会恢復如初,陛下不用担心。」 「只是……」 他话头顿了顿,满面忧心,「司礼大人说,陛下如此器重,他定然不负,日后每晚陛下安歇之时他都会守在榻前,直到陛下入眠!」 傅玉宁:「……???」 古他娜又道,「昨夜司礼大人在陛下榻前守到卯时才离开,他闲来无事一直在陛下榻前擦他那柄镶满宝石、寒光闪闪的匕首。」 长春宫的人每隔半个时辰便会来向其禀报柳贵人的病情,不过这他没说。 「奴才知晓陛下有难言之隐,所以才……可天底下长得好看的人有许多,好看的男子更是许多,陛下不如换个人研习《龙凤册》吧……」 在他心里,傅玉宁对柳月出是真爱,不然也不会生病两次醒来都先问一句对方的情况,可傅玉宁身患隐疾对着女人起不来,于是想跟长的好看的身为男人的谢谌澜试试。 可昨晚谢谌澜坐在床前磨刀那副样子,差点给他吓去世。 美的惊心动魄那张脸上带着诡异的笑,那场面,活脱脱像阴间爬上来索命的艷鬼。 妈呀。 他昨晚吓得连个瞌睡都不敢打,生怕一眨眼,那刀子突然变成了红的! 第6章 嘻嘻 小皇帝一天之内病了三场,震惊满朝文武。 引来许多围观探望的臣子,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想来看看他的病到了什么程度、以及还能活几天。 因此傅玉宁装了一天的柔弱,往那一靠,一副「朕很不好」、「朕很虚弱」、「你们瞧朕都手无缚鸡之力了还能成什么事呀」的模样,企图放松各方势力的警觉,方便自己日后出逃。 「咳咳咳.......」 他象徵性的接见了一两个,还剩下最后一个不得不见。 是小皇帝的大哥,襄王傅禾煜,也就是这本书的男主。 说起来,小皇帝生母早逝,自小都是由他看顾,也算是他带大的,就连傅玉宁也不由得对其心生感念。 傅禾煜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他的俩娃,一个十四,一个四岁。 短暂寒暄过后,对方开了口「听闻陛下圣躬违和,如今可好些了?」 傅玉宁未言先咳,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咳咳......多谢皇兄关切……朕……咳咳好多了.......」 古他娜一惊,急忙倒了杯茶水递上去给他压着。 小皇帝虚虚弱弱靠在床头,那纤细端着茶杯的手腕都在抖,肌肤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白皙,隐约可见青筋。 如画的眉目间透着一股子病态,只有眼尾坠着一抹红,整个人看起来柔弱不能自持,像是那林立在风雨中的娇荷,清娆美丽、可怜无助。 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亲眼见证这一幕的傅禾煜心头百转千回,不由泛酸。 当年他们还是皇子时也曾有过一段兄友弟恭的美好时光,只是后来小皇帝仗着老皇帝的宠爱越长越歪,无法无天、养成了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的恶劣品性。 「我上国子监,夫子教导我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皇叔是不是坏事做多了,所以报应临头才会生病?」 二娃傅鸿济年仅五岁,却口齿伶俐,他歪头一副懵懂模样,这番戳心窝子的言论却瞬间唤醒了他那爱伤感回忆的爹。 傅玉宁:「.......」小孩哥的魔法攻击竟恐怖如斯! 说起这俩娃那也不一般。 傅禾煜在原着中是个宠娃狂魔,他本身性格属于那种温文尔雅,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书卷气的儒士做派,虽然正直善良也喜欢悲天悯人,行事却唯唯诺诺、优柔寡断。 原着中正是他的俩娃哭诉受不了小皇帝暴行、引申出一整个要他站出来拯救世人的长篇大论,才说动他去找谢谌澜合作,只是这俩娃在原着中死得很惨,不光这俩娃,原着中除了傅禾煜,所有人死的都很惨。 傅禾煜上位后这本书就完结了,作者说是什么开放式结局。 傅玉宁觉得,按照傅禾煜的性格,估计也只能是下一个傀儡皇帝。 果然傅禾煜听完这话脸上仅有的一点同情消散的一干二净。 是啊,小皇帝是自作孽,自己不该可怜他的。 虽然心里转变了想法,但嘴上却轻声呵斥,「如此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这也是夫子教你的?还不快跪下给陛下请罪!」 第8页 说着父子三人就要行大礼。 傅玉宁他哪敢让这俩小祖宗受委屈:「不必......咳咳......如此,快起来......鸿济说的对,朕如今这番,安知不是素日太过任性的缘故......咳咳......」 说完还一副自我反省的忧郁模样。 只是突然脑海中精光一闪! 他正万分头疼要维持原主人设这事,小皇帝大病一场突然顿悟,换了性子,变得不再跟以前一样,这不就合理了嘛! 傅禾煜倒没想这么多,听他这么说还反应不过来。 百转千回的思绪又转了回来。 他的这个弟弟是老皇帝小么儿,从出生就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子,平素更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何曾有过这种伤感自弃之语? 想来定然是忍受了非常人所不能忍的艰辛,如今朝中阉人谢谌澜独揽大权,竟无一人可与之抗衡。 傅禾煜又开始悲从中来。 大娃傅鸿煊瞥他一眼,冷哼上前道:「皇叔乃一国之君,天龙之子,凡人岂敢论皇叔对错?皇叔若真觉得心中过意不去、愧对子民,那便多多勤勉于朝政就是。」 「以往父王提起皇叔时,嘴里总念叨着皇叔乃德才兼备的明君,只是过去年岁太小,有些小孩子心性的懈怠。今日得见果真如此!臣仰慕皇叔已久,如皇叔不嫌弃,臣愿意日日进宫伴驾,哪怕能将皇叔身上的这份精神学上十中之一也是满足的!」 傅玉宁:「???咳咳咳……」 日日伴驾,这番话言外之意不就是进宫监督他治理国家吗,然后一个不满意转过身去告状。 救命!他有一种搬起自己的脚砸石头的感觉。 「鸿煊不可对陛下无理!今日已经叨扰陛下太久,陛下身子不好,臣便不久留了,这就告退。」 傅禾煜告了声罪拉着俩娃就要离开。 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还不知要出什么么蛾子。 他原本来也就是探探傅玉宁病到何种程度了再决定下步动向。 可看到对方这副虚弱模样,又是那样大的变化,又忍不住心痛。 说到底,他对自己亲手带大的这个弟弟还是有感情的。 傅鸿煊一眼看穿他爹,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了。 狗皇帝看起来比他爹新娶的小娘都娇弱。 他根本不配做皇帝,做个后院承宠的内人还差不多! 那悔改之意一看就是装的,他回去就会想办法让他爹看清狗皇帝丑陋嘴脸,让他爹把人人都唾弃的狗皇帝推下龙椅、斩于马下!剁成八瓣! 傅玉宁觉得这宫里他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前有狼后有虎,不管是主角还是npc都想要他这条小命。 他一脸忧愁的问古他娜,「朕想出宫游玩,你觉得如何啊?」 古他娜一怔,「奴才觉得甚好,陛下久居宫中看多了这些琼楼玉宇难免觉得无聊,出宫游玩换个心情也好。」 傅玉宁也这么想,等出了这个门他就不回来了,这皇位他们想要就给了去。 嘻嘻。 第7章 不嘻嘻 要离宫就得先搞点钱傍身,国库的脑筋他肯定不敢动,莫说宫内财物都有专属印记,他若是携款潜逃,那不就叫人知道他是有预谋的了,可就成通缉犯了。 这样非常不妥。 傅玉宁想出个非常阴险的法子:「跟谌澜说朕感念百官为国事勤勉辛苦,今晚要在建章台设宴,宴请他们带着贺礼来同乐!」 嘿嘿,上司讨要礼金谁敢不给? 意外的是,谢谌澜听完毫无二话,狭长的眸中依旧是惯有的漫不经心,表情叫人看不出喜怒:「陛下既交代,臣定然全力以赴。」 傅玉宁:「……」他觉得有诈,但头脑简单的他想不出其中关窍。 古他娜为他梳洗打扮,绾他发时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一通手忙脚乱,「陛下,您的头髮好多啊,多如牛毛,奴才好生羡慕!」 金龙冠束髮,玄衣冕服,衣服和发冠都为黑金同款配色,上面用金线绣着金龙出云的图案,那祥云花纹是用赤色线勾勒出来。 黑红金的组合,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华丽庄重又贵气。 原主的审美就是这类风格的,傅玉宁之前照镜子时发现,虽然这张脸生的不具啥攻击力, 但盛装加持硬是有了几分往日没有的凌厉劲气。 人靠衣裳马靠鞍,只要他做好表情管理不犯神经病,他就是那独领风/骚/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王! 可惜这位少年帝王在亲眼目睹宴会现场时双腿一软差点跪了。 谢真澜这不是要他死吗? 不仅正主儿没有觉悟,反而眼疾手快的从背后扶住他:「陛下若觉得身体不适,就先行回宫休息,臣可传达旨意让百官自便。」 谢谌澜倒是第一次以这样类似于环抱的姿势接住人,虽然两人距离不算很近,但他大致能感受得到,小皇帝腰比他看到的还要细一些,也要瘦弱一些。 这样蠢笨的人,很适合留在身边消磨时间,因为对方高高在上的身份,无趣的事情,就变成了十分的有趣。 傅玉宁的本意随便办个宴会,拿到群臣赠送的礼物换成金银逃之夭夭,可他没想到这宴会会办的这样豪华! 建章台不知被多少华美宫灯照的亮如白昼,四处张灯结彩,而且设宴还有东南西北四个不同分区,四品以上官员在设膳在殿内,四品以下设膳在殿外。 第9页 天吶,真就文武百官都来了! 有了这样大的阵仗,想必他「昏君」的名声也更了上一层楼,他有一种预感,傅鸿煊气的要拿刀来砍他了! 「爱卿说笑了,朕为主哪有不来的道理,朕还能撑!」 言罢,傅玉宁稳了稳心神,一副我可以的样子。 只要赶紧让出皇位给傅禾煜,奢侈一把也没什么关系了,毕竟这本书完结末尾作者写的是:在新帝的统治下,云水国没几年恢復了往日的繁荣。 他的皇后慕容文茵也到了场,两人入座后,百官齐齐见礼,一声令下宴会开始。 慕容文茵夹着嗓子开口:「陛下,柳贵人感念陛下上次救命之恩,特求臣妾为陛下呈上她亲手做的糕点,以求陛下龙体早日康泰。」 自从她知道傅玉宁病未痊癒乐的要疯掉,她都等不及了,恨不得给狗皇帝 下个什么毒,让他快点驾崩,别耽误她投奔谢谌澜。 她可是慕容首辅家最受宠的嫡孙女,党派之中无人会拒绝慕容家,谁若有了慕容家助力,那简直如虎添翼。 傅玉宁脑壳疼,他是搞不懂柳月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想不开非要向一个恶贯满盈的蠢蛋皇帝示好:「呈上来放那吧。」 但可以肯定皇后又是主谋,这个皇后千方百计把柳月出往自己身边推,居心之毒可以想见。 偏偏他顾忌谢谌澜又不能对这白月光处罚。 不多久一碟精緻的点心摆在面前。 傅玉宁都不敢看,直接赏了谢谌澜:「朕最近喝药不宜吃甜,朕瞧着这点心不错,想来你最辛苦,赏你了。」 主打一个谁的白月光谁来守护。 慕容文茵却露出一个,自认为倾国倾城,实则东施效颦的浅笑来,故意打趣:「若是月妹妹在这儿,看到陛下如此借花献佛恐怕要伤心咯,月妹妹养好身子还想着去永和宫伺候呢,当真对陛下情深一片!」 片你妈个头,你一天不搞事会死是吧?! 傅玉宁怒了!!! 谢谌澜闻言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语气是惯有的薄凉:「劳陛下挂心,臣不敢僭越。」 他勾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闪而过,那张昳丽绝滟的脸在华美的宫灯下明艷夺目,看的人唿吸一窒。 「咳咳咳……」 傅玉宁捂住胸口,眉毛微蹙:「罢了,是朕思虑不周。」言罢又将目光转向他,满脸柔弱:「谌澜,朕想喝水,但手上没力气,你能餵给朕喝吗?」 小狐狸般的眸子泛着盈盈水光,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摆烂了,怎么讨好都不高兴是吧,那一起毁灭吧! 反正都要走了,噁心死一个算一个,全都给他死啦死啦滴! 谢谌澜:「……」 他其实挺惊异于小皇帝思维跳脱之快,你上一秒同他说天,下一秒他能给你扯到隔壁家养的牛身上去。 他目光停留在那张苍白到过分的脸上,又移开,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凑近。 小皇帝就着他的手低头去喝,双唇距离他的手仅有半寸距离,他恶趣味的用力,茶杯前倾,那粉嫩的唇便贴上了他的手指,唇柔软光滑的湿蠕触感像触电般瞬间从指尖蔓延开来。 小嘬突然变成了勐灌,傅玉宁猝不及防,被结结实实的呛了一下:「咳咳咳……」 但他不仅不发脾气,(根本不敢)反而羞赧看对方一眼,道:「谌澜还是这样毛手毛脚的,罚你今晚进永和宫练习侍候朕一整晚。」 呕,他说完自己都快吐了,但看到慕容文茵也快要吐了的时候心情顿时大好。 慕容文茵不仅仅是被噁心的,更多的是愤怒,看到清冷如谪仙般的心上人被如此糟践,胸腔中似有一团烈火熊熊燃烧,偏偏她又开不开口说什么。 傅玉宁这样抽疯似的胡言乱语谢谌澜听过不止一次,他看戏般凉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带着浅浅的戏嚯:「臣遵旨。」 傅玉宁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遵旨?遵的哪门子旨啊你? 第8章 你到底是谁 小皇帝总用权势压制谢谌澜,慕容文茵感觉自己这具「尸体」非常的不舒服,于是她就开始狂喝侍女为她斟的清凉降火茶。 宴会进行的如火如荼,场内觥筹交错、笙歌鼎沸,内殿臣子不敢,可外殿的谈论内容都不太好,基本都是围绕小皇帝以往糟糕的政绩,说他贪图享乐、浪费金银,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又恨朝中阉人掌权,云水国看不到明天。 这些傅玉宁都听不到,就算听到了他也没办法,他又不会治理国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贤。 慕容文茵狂喝降火茶,他就美滋滋的喝小酒,庆祝自己即将脱离苦海。 别说,古代这酒甜甜的,果香味浓郁像饮料,根本不像现代酒辛辣刺鼻,他喝的身体都热起来,晕乎乎的。 「陛下,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慕容文茵脸上那笑都要挂不住了,狗皇帝喝的每杯酒、吃的每口菜都要谢谌澜餵到嘴边。 气死她了!狗皇帝自己没长手吗?她恨恨跺几下脚觉得不过瘾回宫摔花瓶去了。 「陛下,臣有事启奏!」 悠扬的声乐被铿锵有力的少年音打断,场中众人也纷纷停止交谈目光朝他看去,一时间场内静可闻针落。 ——开口的是襄王世子傅鸿煊。 第10页 谢谌澜勾起唇角开始看戏,他一个眼神,歌姬们便停下来退至一旁。 傅鸿煊身上流着一半的皇家血脉,样貌自然不俗,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虽是小小年纪,气质却沉稳冷静,他身着月白暗纹锦衣,站在那如同一棵笔直挺拔的小白杨。 他行大礼跪地道:「臣昨日探病,陛下还自责自己过于沉迷享乐,想必今日陛下即使身至这样奢靡的酒池肉林中也忘不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安邑百姓因为大旱颗粒无收而导致饥荒,灾民们家破人亡,哀鸿遍野吧?」 宴会通常是不能谈论政事的,要谈也是宴会结束以后,但众臣都知道小皇帝根本不理国事,现在不提确实没有别的机会提。 安邑旱灾的奏章压了半个月都没得到处理,几位老臣也急,奈何求助无门。 现如今却只能在这种场合被一个初出茅庐少年提起,这是无数心繫国家臣子们的痛! 傅玉宁虽然酒瘾大但酒品很差,上大学那会儿有一次他喝多了拉着室友喋喋不休,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甚至把自己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裤衩都交代了。 宫里的酒后劲极大,喝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开始觉得有些混乱,被当众质疑他整个人开始膨胀起来:「安邑旱灾……有什么可怕的?朕……若能解决……你明日给朕送一千银票吗?」 他可缺钱了,没钱就逃不出去,他很忧桑,这种忧桑在饮酒后被不断放大、放大、放大! 勐男垂泪,呜呜呜! 傅鸿煊:「……」 高台上的小皇帝晃晃悠悠,连起身都要人搀扶,因为酒精缘故,双颊飞上两抹云霞,目光迷离眸中水光潋滟,清娆诱人,哪里还有个正经样子? 在场众臣都不忍直视,就这种人也能大言不惭的说出解决安邑旱灾的话来,他们是死都不会信的。 未等傅鸿煊答应,左副都御史卫戍又站了出来:「禀陛下,莫说千两银票,陛下若真言而有信,微臣愿奉上百两黄金为灾区略尽绵力!」 他是二皇子靖王傅烨瑞的党派,只可惜早在小皇帝被立为太子时他就被赶去封地无召不可回京,现在这种局势正需要他们在朝中为靖王造势。 小皇帝越声名狼藉,越对靖王有利! 傅玉宁眼睛倏然亮起:「当真?」 卫戌嗤笑:「自然!」 小皇帝从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皇位不过是老皇帝偏爱的产物,莫说处理国事,即便是背诵开蒙文章怕都是有极大难度。 傅玉宁没想到今晚会有意外收穫,金子可比银子值钱,他顺手一指:「朕……今日特命左副都御史为安邑巡抚使,携自己捐赠的千两黄金用于购粮……设棚施粥,前往安邑处理旱灾,安抚流民。」 众人:「……」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卫戌也轻蔑的笑,言语轻佻:「陛下莫不是想不出法子在耍赖?微臣即便倾家荡产也拿不出千两黄金,且朝中文武百官为何旱灾一事微臣一人包揽?」 傅玉宁露出一个纯真无害的笑,沖他招手:「爱卿上前来,朕告诉你为什么……」 说着低首在他耳边问道:「你与靖王的来往书信是不是放在你养的外室家书房墙后的密室里?你是想谋反吧;你的夫人可是叶老首辅家的嫡女,她若知道你在外头养外室还偷她的嫁妆养两个私……」 卫戌:「……」 沉默过后是惶恐的爆发,他越听越心惊,额间大汗淋漓,连小皇帝怎么知道的都不敢问,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使劲磕头:「微臣接旨!微臣必不负陛下所託,誓死与安邑灾民共进退,求陛下恩准!」 他的夫人母家是江南第一富商,有相当丰厚的底蕴,千两黄金不过九牛一毛,重要的是意图谋反是死罪! 傅玉宁满意的笑了:「明早别忘把黄金送到朕宫里哟……」 卫戌的骚操作惊呆了众人。 户部尚书狠狠掐了一下工部尚书的皮/鼓,工部尚书疼的「嗷」一下从座位上弹跳起来:「你有病啊!」 户部尚书很疑惑:「这竟不是在做梦?」 傅鸿煊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还是傅禾煜拉了他一把他才稀里煳涂的回头。 傅玉宁喝的有点多,他连路都不能好好走了,他还在唱歌「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宫人们手忙脚乱的把他塞进轿子,刘僖要放下帘子时被谢谌澜挥手挡住,他也进了御辇。 谢谌澜看着他,目光忽而变得凌厉:「你到底是谁?」 不等傅玉宁回答,狭长的眸子中又突然迸出一点柔和的光,似是引诱:「不管你是谁,想必你都听过本司的大名,也都知晓本司的手段,你若愿意,咱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你若不愿.......」 那只漂亮如艺术品般的手掌下一秒趾出一柄锋利的短剑抵在了傅玉宁的脖颈。 第9章 意图谋反 冰凉的触感传来,小皇帝先是一怔,小狐狸般的眸子瞪大,乌黑的瞳仁中满是惊恐:「我招,我全都招,别杀我……」 「我看了一本书,我是书里的恶毒炮灰……这本书写的什么我都知道,所以我就知道他的秘密……」 因为害怕,语气中带了哽咽,大着舌头结结巴巴的。 谢谌澜:「???是什么秘密?」 傅玉宁又赘述了一遍卫戌的所作所为:「这绝对不是……老皇帝调查出来告诉我的,我也没有威胁他要钱,我更不想要金子……」 第11页 说完他缩成一团,开始战术性啃拇指和食指的指甲。 谢谌澜:「……」 他听了个大概,是老皇帝告诉小皇帝卫戌的把柄。 其实让自掏腰包的卫戌去赈灾只能算治标不治本,安邑当地官员互相勾结,手脚都不干净,他压着是想打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短剑回鞘,由上到下移至黑色金龙的腰封处。 眸中杀机消散,眼前人又恢復往日那副随意模样,一切好似一场梦一般,「陛下醉了,臣惊扰了陛下圣驾真是该死。」 他话虽这样说,但却未行一礼,琥珀色的眸中也无一丝惧意。 御辇行驶的速度比来时慢了不止一倍,寒夜里鸱鸮短促的鸣叫似乎在预示什么可怕的事情。 行至东华门时马车突然剧烈颠簸,坐在侧方的傅玉宁整个人猝不及防的扑了谢谌澜膝上,他惊恐的避开那柄短剑直接瘫坐在一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皇帝……你放我回宫,我赏你金子,封你个大官儿,谢谌澜你听过吧?那就是我封的!」 小皇帝双颊云霞还未消散,坠着红的眼尾憋出一点泪花来,整个人有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谢谌澜笑了一下,轿辇内任何华丽的装饰都为之黯然失色。 他手指抚在银色的剑柄上:「陛下可知道我是谁?」 傅玉宁的目光很呆滞,安静了半晌,望着对面人的这张脸,似乎在很努力的想这个问题:「你是——你是身上挂赤色鸳鸯肚兜的狂徒!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你是……」 一只冰凉的手抬起他的下巴,拇指按住他不断开合的唇,信了他演的装醉戏码:「我是主子,你是奴才。」 覆着薄茧的指腹在他柔软的唇珠上慢捻。 傅玉宁抬头,露出一个很天真的笑容:「奴才?啊,我知道,就是……就是平时伺候我的那些太监,你是要跟我玩游戏吗?」 谢谌澜坐直了身子,凉凉的目光锁了住他:「不对,你说话时要自称奴才,喊我时,要喊主子。」 说着用膝盖顶了一下他的屁/股:「重来!」 力道之大又让他前倾了一些。 他的胳膊不得已压在对方膝上保持平衡,吃痛的叫了一声,声音如蚊蝇:「主子……」 今晚的宫道似乎格外的长,傅玉宁觉得再继续下去他不用装了,因为他会真疯。 他今晚喝多了酒,本就上头,偏偏傅鸿煊和左副都御史还刺激他,他一兴奋就闹了那么一出,惹得谢谌澜怀疑。 还好他机智选择了装疯卖傻,不然遇到这种对方对他拔刀的情况,但凡他清醒一点,都可能被灭口。 他不仅要装傻,第二天还得「失忆」。 谢谌澜很满意,他勾了下唇角:「过来捶腿。」 跟他想的一样,高高在的君主对着他自称奴才,果然是天底下最有趣的事。 傅玉宁这一装醉,发现对方果然恨自己入骨,否则也不会用这样屈辱的方式来折磨他! 他认命的捶,恨不得给他三条腿都捶断! 但,锤了没几下他就不干了,开始哼唧:「渴了,想喝水!我——要——喝——水——」 谢谌澜一个眼神刀过来:「叫,谁?」 傅玉宁窒息了,他眨了眨眼睛声音顿时低了下去:「主子……奴才想……喝水……」 卧槽,他简直要吐血了,早知道就不开口作妖了。 御辇上备着的东西一应俱全,除了茶水还有点心,以及被褥衣裳,可以说就是个小型的移动卧室。 谢谌澜倚在坐垫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单手拿了那盏茶到面前,却没有递给他的意思:「想喝,自己过来。」 那神情、那举动,就跟在训一只听话的小猫小狗没区别。 傅玉宁谨记自己醉酒的人设,只能往前挪了一些,然后低头去喝那盏从头到尾都没有向他靠近过半分的茶。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 外头刘僖的声音传来:「主子,到了。」 马车突兀停,喝水的傅玉宁又被呛了一下,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瘫坐在地上耍赖:「我不下、我不下!我的嘴巴差点淹死,嘴巴生气了,你要哄好它!」 迎接他的是——他的屁/股又被踢了一脚。 他捂住屁/股一怔。 再反应过来谢谌澜已经下了马车,还让宫人们上来把他架下去。 傅玉宁把后槽牙咬的咯吱响,宫人们来捉,他像条鱼一样弹起来,追上谢谌澜恶从胆边生,踉跄着大声喊:「主子主子主子主子主子主子!!!!」 你不是喜欢当主子吗,现在让你当个够,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想屠龙上位、意图谋反! 他一口气不停顿的喊了十几遍,还故意去踩他的长靴。 刘僖冷脸呵斥:「还愣着做什么,陛下醉酒胡言乱语还不过来扶一把?」 宫人们纷纷大惊失色,要冲过来捂他的嘴。 傅玉宁双拳难敌四手,干脆闭了嘴装睡,任由宫人们将他架到了寝宫床上,很快又有人过来给他脱衣裳,擦脸擦手。 周遭都安静下来时谢谌澜却没走,高大的身躯立在榻前挡住了为数不多能透进来的烛光。 勨牙佛珠上的红穗若有若无的扫在他的眼皮上,似乎在探知他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 「陛下可知,奴才违背主子命令是要受罚的,下回可要补回来。」 第12页 傅玉宁:「......」 他心跳如擂鼓,屏息不敢乱动,生怕被看出端倪。 外头刘僖早已静等候多时。 见谢谌澜抬脚出门他立刻跟了上去,还未等他开口,前头人便道:「你去,找工匠制一柄红色软鞭,材料要极软韧劲十足,长度能缚住人手腕和脚踝。」 第10章 付诸行动 刘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生怕错漏丁点细枝末节。 等主子交待完他才道:「奴才细细查过,陛下将柳姑娘绑进宫内前后几日不是在寝宫看歌舞饮酒作乐,就是在围场跟那些公子哥们玩狩猎投壶,并未出过宫门半步,只是在这中间跟皇后见了几面。」 老皇帝驾崩,新帝登基后时间多用在吃喝玩乐上头,接触的也都是一些熟悉的人,宫人们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 因此小皇帝是冒牌货的概率不大,若说大病后一场性情与之前不同倒也有些道理。 谢谌澜脚步一顿:「她那边怎么说?」 提到这个,刘僖的头就低了下去,「柳姑娘心意已决,要留在后宫做小皇帝的宠妃,她要大人不必再提过去,日后她与大人大路朝天各自走。」 深秋时节,周遭已是一片萧瑟,大部分植被的叶子都已经泛黄,只有松柏还如往常般葱郁。 可人到底也不是树,更难做到松柏那般永恆持久。 都是会变的。 谢谌澜摩挲了几下手中佛珠,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问了一句,「明日要用的东西都备好了?」 「是。」 左副都御史回家后第一时间将几个胞弟叫来书房议事。 其实往上数几代,他们的太祖也曾是助力帝王大业的股肱之臣,只是后来卫家求稳,卫家子弟又多与仕途无缘,再无得过帝王宠信,这才渐渐没落了。 到了他这一代,好容易鼓起勇气押宝了先皇的二皇子,不料老皇帝走的急,一道诏书传位还没断奶的草包小么儿,震惊满朝文武。 靖王这盘棋输了,他们不甘心,可今晚却是不得不断了。 「如今时局动盪,你我切记不可轻举妄动,须斩断从前一切,专心辅佐当今圣上,若谁被我发现有外心,别怪我不顾往日兄弟情面!」 傅玉宁的那番话直接给他整出了心理阴影,所以他说这话时那叫一个慷慨激昂,提到「当今圣上」四个字还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对着空气行了一礼。 生怕小皇帝培养的什么大内密探就蹲在他们家房樑上。 他的俩胞弟互相对视一眼都沉默了,因为他们全家就他大哥跟靖王有所交集。 这里除了老三在太医院任了个八品小官,其他人身上都没有正职,他疑惑道:「所以,大哥你为何要捐赠千两黄金给安邑?」 若说什么为国效力,他才不信。 左副都御史有些心虚的梗着脖子,编造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有人向陛下告发过去我与靖王来往过密,还翻出了书信,但陛下仁慈,不仅不信,还给了我将功赎罪的机会,这等明君千古少有!所以,老三,你虽然官职低,但也要在太医院勤勉苛己,为陛下效忠奉献、为云水发光发热!」 老三卫济:「……」 众人大半夜爬起来被迫听了一场爱国讲座,懵逼的来,又懵逼的回去。 睡不着的还有慕容文茵。 虽然她不清楚自己离开宴会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但狗皇帝得到朝臣夸赞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只要皇权一天在,谢谌澜就会被使唤一天。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两人反目成仇,谢谌澜的性格睚眦必报,谁若惹了他那便如同招惹了一条毒蛇,它会在暗处时时刻刻盯着你,然后在不经意间给你致命一击,此人的能力她还是万分相信的。 她本以为一个柳月出会让他们的关系势同水火,可不想这么多天过去了都收效甚微。 反正柳月出那个贱/人已经回绝了谢谌澜,她觉得她应该抓住机会再加点勐料才是! 傅玉宁也没睡好。 谢谌澜临走时说的话不断在他耳边迴响,对方的语调轻慢,半是陈述半是威胁,听的他头皮发麻,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第二天醒过来时顶着俩黑眼圈,古他娜急忙冲进来向他报喜:「陛下,左副都御史一大早就差人把金票送过来了!还有一箱子的古董文玩,奴才瞧着那个箱子精緻华丽,想必里头都是些极好的东西!」 傅玉宁敲了敲自己脑袋,才缓缓想起昨晚的事,这会儿直骂自己有病。 把朝臣送过来的东西挑几件值钱的带出去也就罢了,干嘛还要想不开出风头,而且还在轿子里受尽折辱,被迫入圈当艾木。 但想到有这么多窝囊费,他又觉得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卫大人有心了,快带我去瞧瞧。」 卫戌昨晚估计被吓尿裤了。 该,这就是嘴贱的代价! 不多时,一沓厚厚的金票以及长约十寸的小型木箱放在了他的面前。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这可是他在古代赚的第一桶金,打开才知道,里面多是一些文雅的玩意,什么砚台、方墨、玉扇玉佩等玉类装饰品,唯一有个沉香手串他倒是很喜欢。 这东西在现代都老值钱了,香味持久悠长,有凝神静气之效,他给拿出来戴上了,其他的挑了几件赏了古他娜,算是给他留个念想。 第13页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次为了逃跑成功他可是狠狠发动了脑筋,他还准备了一套女装,待走远一些就换上,届时天王老子来了都认不出他是谁,真是个完美的计划! 古他娜苦苦规劝,「陛下,若要出宫怎么着也得带几个侍卫,否则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他隐约觉得事情不妙,就差了人去勤政殿告诉了谢谌澜,得到的回覆却是司礼大人不在,派去寻的宫人到现在还没消息。 这可如何是好哟! 傅玉宁受不了他唠叨只得同意,他不想带是怕不好跑。 可又一想,若一个都不带估计都不出不了宫门,还不如直接带上到时想办法支开。 皇帝出宫自然没人敢拦,他们出来要比想像中的顺利,没过多久就顺着宫道来到了繁华的中心街。 两旁商铺栉次栉比,人潮如织,热闹非凡,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傅玉宁帘子一掀道:「先停在这儿吧。」 第11章 你的报应就是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算他们发现皇帝失踪为了稳定人心也不会四处张扬,肯定要瞒上几日背地里搜查。 傅玉宁觉得自己本来就已经是个傀儡皇帝了,谢谌澜发现他失踪也不会大动干戈,顶多象徵性的寻几日就让傅禾煜上位了。 就在这段时日,他扮成女子的模样伪装一下,瞒天过海足够了,也不需要跑多远。 「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快来买呀!」 「龙鬚糖,龙鬚糖,吃了还想再吃的龙鬚糖!」 「热唿唿的大馒头,您看还冒热气呢,客官来两个不?」 傅玉宁看着这一张张笑脸,还有来来往往穿梭的人群以及街尾巷口边玩闹的孩童,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明的奇异之感。 一切都那样的不真实,他好像在拍古装戏的现场。 这要是一场梦该有多好,醒过来他还是那个简单纯粹的他,不用怕做错事会丢掉性命,每天跟室友上上课打打游戏吃吃饭…… 「陛下,您瞧,那里有吹糖人的!」古他娜兴奋的指着前头小商贩。 他自幼家境贫寒,因吃不起饭才被送进宫,入宫后虽说日子好过了,但对童年时期想得到却没得到过的东西还是会有一种特殊的执念。 傅玉宁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发现小商贩周围还有五六个孩童在那排队,他卖的糖人是客人说出想要什么形状,然后由客人自己吹,他自己还带着用布料制成的手套,虽是小摊,看看着倒也干净卫生。 「走,咱们去瞧瞧。」 成品糖实在精緻令人难以抗拒,有嫦娥奔月、兔子、梅花鹿等各种美人和动物的形状,还用各色的糖笔上了色,堪称艺术品! 古他娜买了一个老虎,傅玉宁买了一个嫦娥奔月,接下来两人又逛了一些别的商铺买了几本话本和各种好玩的玩意,开心的跟傻子一样。 「对了,朕突然发现自己腰牌落在轿子里面了,你去帮朕拿过来,朕在卖饼糕的那里等你。」 古他娜为难的看着他欲言又止,但看到傅玉宁那不耐的表情他只好听从,一步三回头的跑了。 傅玉宁左瞧瞧右看看,确定人走远后顺道拐进了路边的一个茶馆,他要了个包房进去换了身女子的装束。 不会梳髮髻就直接用玉簪子简单的把头髮弄了个半束。 一阵捣腾后:「……」 呃,这张脸,秋出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清娆诱人,简直是纯与欲的结合,完美! 但他不是女人,再怎么扮还是一眼能出是个身材纤弱的男子,可他不怕,面纱一带六亲不认。 任谁也想不到堂堂一国之君会穿女装吧?而且是跟往日庄严华丽不同的风格,纯白的哟,仙气飘飘的那种! 傅玉宁刚下楼就后悔了,回头率实在太高,茶楼里男子的眼睛直往他身上瞟,他本来想快点离开,但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傅鸿煊。 他来这里做什么?! 傅玉宁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 「哟,这位小相公娘子,这一个人是想去哪里啊?」 云都榜上赫赫有名的第一大纨绔慕容弘伟出现了。 他仗着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是当今皇后,祖父担任千机内阁首辅大臣,因而在云都横着走,净做一些偷鸡摸狗,强抢民女的腌臜事,其行为举止简直跟恶贯满盈的原主小皇帝有一拼。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庞大身躯的土肥圆,傅鸿煊当即看了过来。 傅玉宁心里咯噔一声,转过头去就看到一张肥硕且黑色素沉积的大饼脸。 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看来慕容家儿女们的相貌就是他们作恶的报应,「奴家只是来随便看看啦!」他夹着声音道。 慕容弘伟得到美人儿回话双眸直放光,嘴角也挂上了油腻的笑,「小相公娘子还想做什么?吃?喝?玩?乐?本公子都有相熟的好去处,你可知,本公子的妹妹是当朝皇后,父亲乃千机内阁首辅大臣慕容镇,有什么愿望尽管提,本公子一定满足你!」说着他上前想去把美人儿揽进怀里。 傅玉宁侧着身子躲开了:「哇哦~那你好棒棒哦!那你知道,二郎神是怎么给自己做眼保健操的吗?荆轲刺秦王失败,秦王大怒,那荆轲刺秦王成功,秦王会大喜吗?你喜欢我,我也喜欢我,那咱俩那就是情敌,这些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在乎你自己!」 第14页 言罢他捏住帕子掩眸轻轻抽泣,梨花带雨。 削成软玉般的美人肩颤动不止,好不可怜。 一脸得意的慕容弘伟的得意僵在了脸上:「.........」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种类型的美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干净无瑕的如同他家花苑池里头盛放的娇弱白荷,光是看着就想抱到榻上好好疼爱。 现在美人眼眶一红,他的命都去了半条,急忙伸出两只咸猪手去抱,只是还未触到分毫就被身后人揪住了后颈领子。 ——来的是他的大夫人。 大夫人带着一众小厮匆匆赶到,二夫人的人紧随其后。 「慕容弘伟!你又在外面拈花惹草,我倒要看看,这回又是什么货色的狐狸精让你神魂颠倒!」 言罢大夫人二夫人齐齐看向傅玉宁。 傅玉宁突然想起原着中慕容镇也知道这个孙子难管教,于是就给他娶了两房凶名在外的悍妇管教他。 这俩人一个是正妻一个是平妻,地位相当且兇悍斐然力大无穷,都是蛮夷后裔。 现在一看,果然可怕。 傅玉宁无辜摇头:「二位夫人误会,我本欲离开茶楼,是这位公子拦住我,非说他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要我相陪与他,说家中两位悍妇闹的他头疼,我实在是冤枉……」 他哭的更厉害了。 大夫人二夫人最忌讳别人说她们是悍妇,一听这话就炸了,一人一边揪住慕容弘伟的耳朵:「你今天说清楚了,你到底骂谁呢?」 言罢她俩齐齐沉默一瞬,又同时开口:「他一定是骂你!」 「骂得是你,你终日不管府中事,只带着人来寻他踪迹!」 「骂得是你!你还不是一样,我说了不来你偏偏要来!」 第12章 爱卿好定力 大夫人在气头上伸手就抡起巴掌,啪的一声却落在了慕容弘伟脸上,他整个人都被打的转了一圈,五个手指印清晰的印在上头。 二夫人眼疾手快的躲过,气的发疯,「好啊,你我平起平坐,你竟敢打我,你凭什么?!」言罢也抡起巴掌。 啪,大夫人躲了过去,慕容弘伟又被打的转了一圈。 「啊啊啊啊!」 她们见互相打不到对方气的抓狂,伸出十个手指头就要互挠,可最后所有的伤痕都落在了隔在中间的慕容弘伟脸上。 慕容弘伟本就被巴掌抡的头脑发懵,这下旧伤未愈添新伤,脑袋瓜子嗡嗡作响。 傅玉宁看热闹不嫌事大,夹着嗓子又哭了起来:「没想到公子背后如此贬低两位夫人,我听说还要休掉两位让你们做下堂妻,实在是心狠吶,奴家真是太失望了!」 「什么?!」 大夫人二夫人直接由内讧改为混合双打。 看热闹的围了里三圈外三圈。 傅玉宁蹲下身子好不容易才从水泄不通的人群中爬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靴子。 他一抬头:「……」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怎么又是傅鸿煊?! 傅鸿煊依旧是一身白色锦袍,看着他黑曜石般的双眸露出一点关切,「你无事吧?慕容弘伟这等纨绔经常仗势欺人,若被他看中这种情况还会出现第二次,你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了。」 傅玉宁:「哦,多谢公子提醒。」 「敢问姑娘去哪里,一个人在大街上还是有些不安全的,需要在下送你吗?」 傅玉宁:「……」我们只是路人,你越界了! 「不必了,我有急事,告辞!」 言罢他拔腿就跑,因为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古他娜和宫里的御前侍卫! 傅鸿煊只觉得一阵风香吹过,他还留在原地发呆。 可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还未细想明白,古他娜便带人追了过来,「世子…爷?帮帮奴才,陛下失踪了……」 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傅玉宁消失的地方瞪大眼睛。 那身白色的流仙裙还是他帮着准备的! 傅鸿煊不明所以,但看到这么多御前侍卫他吓了一跳,又听到是小皇帝失踪立马带着一队人加入了搜寻队伍。 虽然他对小皇帝有诸多不满,但也不希望他是以这种方式消失,成王败寇总得有个名说。 御前侍卫毕竟是经过训练的,人家每日都爬起来拉练,傅玉宁又不是,眼见距离越拉越近,都快要被追上了。 他急中生智跳上了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 他之所以有这个身手,是因为小时候被他爹逼着练了几年散打,但不是什么高手,因为他怕疼怕吃苦,一直偷奸耍滑,所以即便穿书,这个也并不能作为他的金手指。 傅玉宁像个球一样直接滚进马车内,撞到主人膝前才停下来。 他抬头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一双冷淡毫无情感,像冷血动物一样的眼睛。 他:「……」 谢谌澜! 谢谌澜看到他唇角勾了一下,但不是平常那种似笑非笑的状态,而是那种懒得伪装的冷笑,敌意非常明显。 短暂沉默过后傅玉宁先开了口,他夹着嗓子道:「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哦,奴家认错了马车,您等会儿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来就行。」 好在马车行驶的方向是城外。 可对方却盯着他一言不发。 傅玉宁被盯的浑身发毛,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第15页 被发现了? 不能啊,他戴着面纱夹着嗓子穿着女装呢,难道要表现的更加与众不同一点? 正暗自嘀咕,却听谢谌澜开了口,「你是何身份,哪家的主子、丫鬟,亦或刺客。」 最后两个字语气加重了些。 对方虽是这般询问,但却依旧稳如泰山,左手持白色的勨牙佛珠轻柔的捻,丝毫不见慌乱。 傅玉宁恨不得站起来给他piapia鼓掌并为他颁一个最佳心态奖,但此刻的他只能按捺住,并且夹着嗓子谨慎回话:「官人明鑑,奴家不是刺客,奴家是跟着小姐出来烧香的,不曾想半路与小姐失散,认错了马车。」 他随便给自己扯了个身世,肯定不能说自己是主子,谢谌澜认识那么多达官贵人,一查就露馅了,但丫鬟他指定认不过来! 「你身上有何东西能证明你是个丫鬟?」谢谌澜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他飞机场般的胸膛上。 傅玉宁瞬间心领神会,爆红着脸翻了个白眼夹着嗓子骂他:「登徒子~人家只是幼时家里贫困吃的少发育不良而已!」 电光火石间他还回想了一下慕容文茵女儿家的姿态,跟着跺了跺脚。 谢谌澜道:「声似鸭鸣,不堪入耳,行止奇谲,装束异焉,身貌非男非女,来歷不明是妖孽!」 傅玉宁万分紧张,生怕他的下一句会是「刘僖,关进刑部大牢严刑拷问」,他求生欲望强烈:「人家真的是丫鬟啦!不信让奴家来服侍您,保证让您舒舒服服的........」 并且身体先理智一步行动,他直接扑上去捂了谢谌澜的嘴。 与此同时,急行的马车停了下来。 惯性使然连带着他往前颠簸了一下,惊唿着发出了一个非常难以描述的妖娆音节。 他下意识尴尬回头,想看看有没有被别人发现,却同外头掀开帘子的刘僖四目相对,后者瞳孔地震:「陛下?!」 刘僖耳边不断回想着那句「让您舒舒服服的」,他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小皇帝老脸爆红,又飞速合上了帘子。 其实小皇帝刚滚进来的时候他就掀开过一次帘子,不过主子用眼神示意他别多管闲事,这会儿他当然秒懂。 傅玉宁也是反应过来才发现,他正面对面的叠坐在谢谌澜身上,两人身体严丝合缝,他的一只手还捂在人家的嘴巴上。 一想到刘僖的表情,他就尴尬的要死,急忙从谢谌澜身上退了下来,脸上的面纱也不知何时不翼而飞。 他挺起胸膛尴尬解释:「朕,一时兴起微服私访……本想借着乔装考验谢卿一番,没想到谢卿如此好定力,朕甚欣慰!咳咳……」 第13章 他完了(修) 这个谢谌澜竟然在耍他! 谢谌澜其实早就得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小皇帝出游失踪。 但这「失踪」不管是真想逃还是想出门投靠其他亲王搬救兵,他都不会允许,所以他的出现也不是巧合。 「臣不知陛下圣驾降临,言语无状还请陛下恕罪。」 谢谌澜请罪的模样跟那晚醉酒后的模样一样,嘴上说着罪该万死,肢体行动上依旧我行我素,不仅如此还用那双冰冷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好似在试探傅玉宁那晚到底是不是装醉,只可惜傅玉宁并无太大反应。 然后对方下了马车,傅玉宁看到刘僖拿了一堆祭拜的物品,心中好奇也跟着下了马车。 深秋草木凋零,这个地方人迹罕至,周围除了黄土丘陵只见到一棵还绿着叶子的樟叶槭,就在那棵树的底下有一个小坟包。 刘僖烧了纸钱洒了烧酒,谢谌澜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这是傅玉宁第一次看到他行如此大礼。 秉持着死者为大的原则,他也跟着双手合十拜了拜。 谢谌澜看着他,琥珀色的瞳仁迸出一点戏嚯的光,他唇角微勾,「陛下想知道这里头是谁?」 小狐狸般的眸子装满疑惑,他虽未说话,但显然是想的,就算这里面的人跟他没关系他也是有探知欲的。 谢谌澜就说:「陛下想的太多了。」 傅玉宁:「……」 他看到追他的那队御前侍卫也过来汇合了,冷哼一声,率先进了马车。 本次逃跑宣告失败。 马车上,傅玉宁又恢復了往日的「柔弱」,他今天跑了一天累死了,干脆蹬掉脚上那双不太舒服的女式飞鸟绣花履,露出一双雪白不同于寻常男子那般粗糙的双足。 天家人,自小都是精心保养着的,因为基因好,个顶个都是一副好皮相。 小皇帝不仅双足纤细美丽,就连上头那指甲也是圆润可爱透着淡粉的光泽,只是脚背上的几道勒痕像雪中红梅突兀非常。 谢谌澜管中窥豹,一双脚都保养的这样得当,那么身体其他地方呢? 「咳咳咳……朕口好渴,要是有一杯茶就好了……」傅玉宁有气无力的说道。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之前拔腿就跑的活力,这会儿神色恹恹,眸中氤氲,精神颓靡整个如暴雨后被摧残的梨花。 他倚在榻上,眼神一个劲儿的往茶几上飘,心里憋着气,看谢谌澜非常的不爽,但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发作! 谢谌澜将茶递到他面前。 傅玉宁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手,还未等将茶接过来,「咳咳咳……」 第16页 又咳的花枝乱颤,他捂住胸口幽幽嘆气:「唉,病残之躯不顶用了,若无谌澜在身旁,朕怕是连盏热茶都喝不上……」 这副模样明明浑身都在诉说:接我是不可能接的,你还是餵到我嘴里来吧。 谢谌澜:「……」 这人夹着嗓子冲上来捂他嘴的时候呢? 他修长的手指拨开盖碗,将那盏茶直接送到了傅玉宁的唇边,「陛下既然龙体抱恙,回宫后应当找个太医好好治治,若总是这般模样实在叫臣等惶恐。」 他的虎口触碰到了小皇帝的脸颊,那处肌肤柔软光滑比他见过的任何一种上好的丝绸还要更甚,让人忍不住想捏一下,然后用力。 再瞧瞧这份柔软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甚至为了检验这个过程不惜毁掉它…… 傅玉宁对谢谌澜的变态一无所知。 对方怀疑他在装病让他更加不爽,这也提醒了他,太医院应该有自己的人才是,毕竟每本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他肤白胜雪,比死了三天鱼的肚皮还要白,因此装病是最容易的,只要把唇涂些白粉就行了,但就是缺一个帮他弄虚作假医术高超的太医。 「咳咳咳……谌澜说的对,朕是天子,龙血凤髓,朕这等尊贵的身体不容有任何闪失,朕回宫就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召到永和宫,让他们轮番为朕诊治,伺候朕!」 「朕饿了……若是现在能有一盘点心……」傅玉宁蹙着眉头柔柔弱弱。 谢谌澜又从茶几的暗格中拿出一碟牛乳糕,他还想着上回亲手餵傅玉宁喝水时那唇的柔软触感,便心血来潮亲自捏着点心去餵他。 他这样上套反倒让傅玉宁以为他在点心里下毒了。 傅玉宁狐疑的吃了一小口,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好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妙。 他又从怀中掏出自己在集市上买的话本来看。 一块小小的牛乳糕两三口便会吃完,但谢谌澜却会将最后小半口的量紧紧捏在指间,这样傅玉宁想要吃到最后一口时双唇不得不与他的指尖接触,甚至会在上面留下一些口水。 对方这样的举动其实是殿前失仪,有辱君上的,但傅玉宁是个现代芯子,并不是从小接触皇家礼仪,自然也就不懂这样的细节。 ...... 「快,扶朕起来!」 突然,傅玉宁突然想起什么般,书也扔了,要不是顾忌着自己要装病,他会像条鱼一样弹起来。 他想到身上还穿着女子的裙子,他必须得在进宫之前换身衣裳,否则被别人瞧着这像什么样啊! 万一宫中人纷传他是女装大佬咋整! 谢谌澜将他扶起来,他又要人家帮他解腰带。 当时穿的急根本没管系成啥样,现在才发现解不开了。 傅玉宁有些急,系带是解开了可有一缕布丝儿缠成了死扣,因而裙子脱不下来,「你再用力一些试试。」 他转头,想告诉刘僖让外头人等一会儿,却瞥见掉在地上的话本,敞开的页面居然是双蓝绘图! 他瞪大眼睛,脸皮瞬间爆红。 还没来得及反应,与此同时,「刺啦」一声,他的衣裙壮烈牺牲被一分为二生生撕碎! 那裂痕以他腰部为中心呈放射状扩散,裸露在外的大半边身子都在风中凌乱,甚至他亵裤也有隐隐崩裂的徵兆,他下意识去捂。 外头刘僖道:「主子,咱们已经到了。」 马车经过最后一个凸坡勐地颠簸一下停下来。 古他娜着急忙慌的掀开了帘子,他刚喊了声:「陛下……」嘴角的笑瞬间僵在脸上,瞳孔地震。 傅意宁站在谢谌澜身前,整个身子斜倾一手揽住对方脖颈,一只膝盖跪在对方膝侧,身上的衣裙还被撕成碎片…… 跟地上开着的话本上双蓝图是同款。 他看了看衣衫不整的女装陛下以及昳丽惊人的司礼大人,飞速合上帘子一脸惊恐,刘僖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古他那想他完了!他知道的太多了! 第14章 没几日好活 与此同时,护国寺。 这座寺庙歷史悠久到无人知它是何时建成,但据说云水国的歷代帝王都会来此封禅,这种习俗一直持续到安国皇帝傅玉宁这代戛然而止。 因为他实在无什么功伟绩值得赞颂,群臣对他怨愤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上奏请封? 一处偏僻的庭院中,身着青衣的嬷嬷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得意洋洋,「娘娘,宫里传来消息,小皇帝病重,咱们的机会来了!」 内堂中央摆放着佛龛,佛龛中供奉着一尊用纯金打造的佛像,周围放有两盏燃烧着的粗大长明灯。 青衣美妇手持佛珠跪在蒲团口中念念有词,闻言当即睁开眼睛,「消息可真?」 即使避世已久,目光中的凌厉算计却未减分毫。 青衣嬷嬷道:「不会有错,咱们在太医院的人亲自探知,听说小皇帝的病不同以往,这回惊动了太医院所有太医,太医们诊断出来却又不敢言说,企图掩人耳目,奴婢觉着小皇帝大概是没几日好活了,娘娘要想办法快快回宫才是。」 美妇冷哼,恨不得将手中佛珠碾碎来泄愤,「当年,若不是先帝太过于偏心,哀家又怎会沦落到这种清苦之地与我两个儿子骨肉分离,不能相聚?!」 第17页 老皇帝皇子众多,傅玉宁是最草包的那一个,文不擅武不通,就连吃喝玩乐他都要靠旁人出主意,完全废物一个。 当年他被立太子后,其他几位有点才学的皇子都被老皇帝连夜赐婚封王赶去了封地,甚至有『无召不得回云都』的旨意,而她也在先帝身后的旨意中被封了名义上的孝仁太后赶来这护国寺美其名曰:为国祈福! 这些表面上的赏赐宠爱其实是无情打压,老皇帝生怕主弱将强,江山易主。 如今苍天有眼,这笔帐是该跟那个孽障清算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她又笑了起来,「不枉哀家这几年虔心修行青灯古佛,佛祖定然是听到了哀家心声!再过几日,就是那孽障生母的七祀祭日节,届时就对外声称哀家病重,他不得不接哀家回宫!」 一个『孝』字大过天,她是先帝亲封的太后,即使再如何不堪,那也是孽障名正言顺的嫡母,来日见了她也要恭恭敬敬请安,再尊一声『母后』! 青衣嬷嬷听完大喜:「娘娘英明睿智,小皇帝生母懿安太后的祭日节却变成娘娘荣耀回宫的大日子,不知那懿安太后泉下有知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这下也是狠狠打了小皇帝的脸。 提到那懿安太后的死因,她就更得意了。 那人当年是被如今太后随便找了个由头赐了活剐之刑给活生生疼死的,当时还让所有妃嫔一起去观刑,死的时候从肚子剖出两个已经成型的龙凤胎,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可那又怎样? 当今太后将门出身,家世显赫,又育有两位皇子,随手弄死一个小小的妃嫔老皇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狠狠抓起,轻轻放下。 若不是当年先帝打压谋划逼得他们离宫,现在当今的位子应该是他们靖王的! 太后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个,心情大好,「懿安那贱/人再受宠又如何,哀家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她下了地狱,她生的孽障还敢胆敢夺我儿江山,我必让她付出惨痛代价!」 三耳飞鸟雕花炉中的檀香丝丝缕缕的飘出,浓郁平和的味道让人放松舒缓。 太后深吸一口,方才扭曲的面孔又恢復往日的慈和,她闭眸道:「阿弥陀佛,真是罪过,本宫怎么会说这样罪孽深重的话。青曦,去找人跟靖王与珙王联络商议回云都的事。」 青衣嬷嬷应声退下,关上了房门。 堂内又恢復了寂静。 没错,傅玉宁从马车上下来就「病重」了,他享受过了装病的便利,自然不肯再好起来。 他这次是因为羞愤和要逃避古他娜的追责而晕。 晕之前还不忘把他还未看完的双楠小凰书塞进怀里。 胡太医给他扎了几针,他才装模样的悠悠转醒。 果然有用,古他娜已经将傅玉宁骗他的事抛诸脑后,一脸关切的冲上来:「太医大人,我们陛下如何了?为何总是三番两次晕倒呢?」 胡太医道:「陛下从脉象上来看并无大碍,许是……」 他的话还未说几句,便被傅玉宁强烈的咳声打断,后者暗自垂泪嘆息道:「朕的身子非常不好……朕自己有数,整日用这些吃不死人的温吞方子也没个起色,朕怕是时日无多了……胡太医就不必安慰朕了……」 胡太医两条白眉霎时皱成一团:「???」 床上之人眉目如画,唇白如雪,只有眼尾坠着一抹红,鸦羽般的乌髮散开,有些凌乱的贴在两鬓,愈发衬的脸小如巴掌般,太过于尖巧精緻,当真一副病重孱弱模样。 再瞧瞧那纤细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的玉腕,肌肤莹白,青筋可见,这哪里是个健康人应该有的模样! 古他娜扑通一声跪在了床边,声泪俱下:「陛下,您可不能这样想啊,太医院还有其他太医呢,这个不行咱就换一个!」 说着他让小太监把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都请了过来。 前几个太医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直到卫济走上前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陛下初次病倒时龙体还未休养好,情绪又经歷过多次大起大落,三番五次的气急攻心晕倒,因而伤到了根本……」 说到此处他停顿下来。 傅玉宁心中一喜,又咳了几声,故作虚弱道:「卫太医真乃神医……朕明明百般不适,他们却说朕脉象无碍,朕的脉象为何如此奇怪,你可有法子让朕的脉象恢復「正常」?」 卫济十分上道:「陛下脉象时好时坏乃虚火所致,待臣为您施针用药后便会恢復「如常」,只是陛下太过于体弱需日夜用药,好生静养,不能劳累,也不能高兴,更不能生气,否则便会突发晕厥,加重病情。」 言罢他上前扎了几针,傅玉宁的脉象瞬间逆转变得虚浮无力如游丝。 古他娜一听,哭的都要晕过去了:「陛下……」 还未等傅玉宁安慰几句,此时外头走进来个小宫人向他耳语一番,他听完脸色极差。 第15章 你这是行刺 不出意外,原文中那位坏透气的孝仁太后赵玉莺要出场了! 这位太后是靖王与珙王的生母,将门之女,生性跋扈又狠毒,年轻那会儿仗着父亲是开国功臣,兄弟军功傍身在宫中为非作歹,随意残害妃嫔和皇嗣,先帝几十个孩子,活下来的没几个,这还不加胎死腹中的。 她的手中沾满无数人的鲜血,老皇帝用了整整三十年才将她母族连根拔起,不过赵家百年基业若做到完全清除也是不可能的,直到现在朝中还有他们的同党。 第18页 方才小宫人来禀报,说是礼部尚书求见,因过几日便是懿安太后的七祀祭日节,这关系到皇家颜面,流程还是要上奏由皇帝亲自敲定才行。 傅玉宁回想了下原着,因为时间久远,大多数细节他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有这么个人,也不记得这次太后究竟又要做什么妖。 他又回想了下关于懿安太后的事,惊悚的发现,这个懿安太后的模样跟他现代世界的妈妈长得一模一样! 更让人愤恨的是她的死因! 赵玉莺妒忌老皇帝宠爱懿安太后母子,趁老皇帝与她的父兄出征蛮夷时,随便找了个大不敬的藉口生生活剐了她,据说当时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整整五天五夜才断气! 若不是当时傅玉宁被藏在了外祖家,恐怕他也活不下来! 傅玉宁对于这个同他妈妈拥有同一张脸的女子感到深深的惋惜和同情,甚至生出同仇敌忾的情绪来。 他手握锦被苍白的手指不自觉的发狠的用力,莫名流下两行泪水。 古他娜惊唿道:「陛下!」 卫太医这会儿刚离开没多久,他想着要不要再叫回来。 「朕无事。」他道。 只是记忆深处突然闪过懿安太后将他抱在怀中哄睡唱儿歌的场景,他想着,既然借用了这副身子,怎么着也得给些回报才是。 七祀祭日节是尊贵的帝王与太后皇后才会举办的身后哀节。 这七日内,宫内禁止任何娱乐活动,宫人们也必须身着白衣不许大声喧譁,然后再请护国寺的高僧前往天祠殿诵往生极乐佛经。 皇帝也要沐浴更衣戒欲食素,守在牌位前来表达自己的哀悼之情。 傅玉宁的病本就是装的,他不可能允许自己因为装病而对懿安太后的七祀祭日节不管不顾,他当即就在勤政殿跟礼部尚书见了一面。 小皇帝身着玄色绣着九龙的宽大衮服,瘦弱的身躯堪堪难撑,加上他本就生的白,唇色也白,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疲倦的病态。 看来,小皇帝当真病的极重,礼部尚书如是想道,那颗本就不安分的心如今更加蠢蠢欲动。 「陛下,臣有一事禀报!」 傅玉宁轻咳几声道:「允。」 礼部尚书当即跪了下来,「祭日节每日需焚烧手抄《莲花真经》九十九册,整整七日一共所需八百九十一册。微臣前短段时日吩咐人探查库房,发现少了五十册,夜以继日的叫人手抄到今日却还是差上一册,不如就用拓印版补上这一册可行?」 莲花真经每册又分九百九十九页,祭日节还有三天,手抄肯定来不及。 若用拓印版也行,但少了一册终究不圆满,此事是礼部尚书故意为之,这是他向太后递投名状。 他得到消息,太后即将回宫,也就是这两日的事。 太后的两个儿子都封了亲王,经过这几年在封地的招兵买马休养生息,势力定然日益壮大,至于回宫,想必是时机已经成熟。 小皇帝病成这个样子估计已经没几日好活,他也该早早为自己打算才是。 傅玉宁倒不知他心思,只是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在原主的记忆中歷代祭祀节从未出过这种纰漏,他严重怀疑眼前这人看他是个重病的傀儡皇帝而诓骗他,而且他记得这人似乎是太后爪牙。 他故作震怒,直唿其名:「李玉书你好大的胆子,这样大的事你竟如今才禀报给朕知道?!」 李玉书心中一惊,有些疑惑,小皇帝何时变得不好煳弄了,若是以前除去吃喝玩乐的事,其余一律他都没有耐心,不管怎么煳弄都不会过问。 他急忙请罪:「微臣该死,前些时日微臣曾上报过陛下身边的宫人请求面圣,可那时陛下尚在病中,微臣尚未得到回覆,还望陛下明鑑!」 由此傅玉宁更加坚信这人故意为之。 从穿过来到现在他身边的宫人都已经被谢谌澜换了一遍,现在可以说是死无对证,而且他若真有心为什么不直接上奏摺,一道道白纸黑字的摺子怎么着也比现在这样有说服力。 小皇帝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话都说不利索了,「放肆!东西是......在你手里丢的,你就是给朕抄,也要把......这一册《莲花真经》给朕抄出来!」 「咳咳咳.......把礼部左侍郎和右侍郎都给朕叫过来!」 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站在案桌旁身子摇摇欲坠,古他娜赶紧上前递上一盏茶,轻抚他胸口一脸惊慌,「哎呦陛下息怒啊,您可要保重身子呀!」 不多时,礼部左侍郎与右侍郎满脸狐疑的进了门。 傅玉宁又当着他俩的面把李玉书狠狠斥责一番,然后让他们俩跟着李玉书一起受罚手抄《莲花真经》。 礼部左侍郎和右侍郎可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他俩明明啥都没干却要因为李玉书一同受罚,背地里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李玉书,你若觉得当够了这个职那便让贤给你的左右侍郎!朕这才病了几日你就敢这样敷衍朕!母后祭祀节若有任何差池,朕就......朕就.......」 话还没说完,小皇帝的纤细身躯像一片柳叶似的轻飘飘倒下了。 古他娜惊唿:「陛下,陛下,来人吶快传太医,陛下晕过去了!」 他翘着兰花指怒斥,「李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办不好差事也就罢了,你明知陛下龙体抱恙不能生气你居然敢言语顶撞陛下,导致陛下晕厥,陛下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这就是行刺!行刺!」 第19页 勤政殿兵荒马乱,鸡飞狗跳。 左侍郎和右侍郎这头细细品味着那句「让贤」还没来得及惊喜又横生骤变,额间瞬间大汗淋漓跟着不停的磕头告罪,他们的心情在这短短的几息内,如过山车般起起伏伏。 李玉书则懵在原地,脑海中不断迴响着古他娜尖锐的「行刺」两字,吓得双腿一软连跪都跪不住了。 第16章 点心很好吃 第二日,谏史们弹劾礼部侍郎的摺子像雪花一样飘进了勤政殿。 他们痛斥礼部侍郎言语无状把小皇帝气到晕厥的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 又斥责他办事不力,居然还有脸求到皇上面前以图矇混过关! 还有人说他徇私枉法经常打压手底下与他意见不和的官员,更有人扒出他的儿子仗势欺人在大街上强抢民女,一时之间礼部尚书的错漏满天飞。 这些人倒也不是什么伸张正义,为国为民,他们本来或跟礼部尚书有恩怨,或是与他对立党派。 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肯定是要痛打落水狗。 谢谌澜看到这些摺子时,勾唇冷笑了一声,看的刘僖心里直发毛,他觉得又有人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这回是礼部尚书。 此人乃赵家余孽,当年赵家出事时为自保与赵家划清界线,后来卑躬屈膝来找他,如今听说太后要回宫又急着去贴太后。 这种朝三暮四的东西,就算没有祭日节这事谢谌澜也不打算留,不过这反倒让他想起来:「陛下醒后当真性情大变。」 变的比以前有脑子多了。 刘僖不敢接话,毕竟他什么都没查出来,但他突然福至心灵,「奴才听说陛下怕猫,且以前服侍过陛下的乳/娘还说,陛下大/腿/根内侧有一块小的圆形红色胎记,咱们不如……」 这个位置确实很难办,就算是近身的人也不会看到那里去…… 小皇帝与主子的关系他也不敢多问,他有时不禁暗搓搓想,主子到底看过小皇帝大腿吗? 马车上那天小皇帝都那么主动了…… 他俩要真在一块了,小皇帝到底是上头那个还是下头那个呢? 太刺激了,他不敢想了。 谢谌澜看他一眼,琥珀色的眸子微凉又沉静,看起来并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沉寂了一会儿问:「护国寺那边有何消息?」 刘僖摇头说没有。 那太后也算一方人物,都被老皇帝明目张胆赶到佛寺去了,她还能有办法回来。 「找人多注意,她若回不来,本司就帮她一把。」总不好让小皇帝一枝独秀。 言罢,谢谌澜硃笔一挥在靖王一党官员上述的摺子上写了龙飞凤舞的「允」字。 小皇帝三天两头晕倒,永和宫几乎成了第二个太医院,小厨房的药香味成天成宿的飘着。 若说以前的宫人们还察觉不出来,但出了礼部尚书这事儿他们琢磨过味就纷纷高兴起来,小皇帝病着就没心思折磨他们了,小皇帝若是死了,他们以后更加不用担惊受怕了。 「你们发现没,陛下自从生病后脾气变好了,人都变好看了。」 「陛下若是能像现在这样病一辈子就好了。」 午睡刚刚醒来就听到这番话的傅玉宁感到非常的无语,他现在处境尴尬,睁开眼睛怕吓到他们,继续装睡,又怕这些人还不知要说到什么时候。 正想着,外头传来脚步声由远而近,宫人们齐齐跪下见礼:「司礼大人安。」 谢谌澜身着绯红鹤袍,那张昳丽秾艷的脸不管看多少次美的依旧惊心动魄,令人唿吸一窒,绯色身影犹如落日余晖后的最后一抹天边晚霞,它的出现不管在任何地方都会绚丽到让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没出声。 下头人就得一直跪着。 气氛沉寂而诡异,一时之间殿内静可闻针落。 手指轻捻佛珠的声音在每个耳边响起,「背后议主,杀。」 他声音是低润的,甚至如泉水击石般动听,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宫人们当即颤抖着哭泣求饶。 「咳咳咳......」 傅玉宁吓得登时睁开了眼,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好在他本就装病这会儿也看不出什么,「杀了太便宜他们,还是扔进惩戒司服役去吧,也好日日悔过自己的罪行。」 他对谢谌澜这种动不动要杀的举动感到害怕的同时也接受不了。 这些宫人年纪跟他一般大,还有的比他要小几岁,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也不是犯下什么滔天大罪。 但这个使然,并没有所谓的公平和,他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这样。 宫人们一听又急忙谢恩。 好在对方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刘僖一个眼神等候多时的侍卫们冲进来把人带出去了。 「陛下龙体有恙是该好生静养,臣已命人将龙干园中的汤泉行宫清扫完毕,陛下可要前往汤浴?」 在这之前,谢谌澜一直以为小皇帝是装病,但他方才去了趟太医院,太医说小皇帝脉若游丝,体虚气衰当真是病的极重。 可即便有了太医的证实,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时之间小皇帝身上的谜点多了起来。 傅玉宁肯定是想去的,自从上回离宫见识到了宫外的花花世界,心里就一直念叨着,他整天被困在宫里都快憋屈死了。 第20页 听到这话,原本灰寂的眸子倏然亮起,「谌澜有心了,朕即刻叫人收拾东西出发。」 连同方才被恐惧支配的不佳情绪也一扫而空。 谢谌澜勾起唇角:「马车正在外头。」 皇家御用马车自然是极尽奢华,华丽精緻的宛如一件艺术品,那车厢是用沉香木打造,通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外头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栩栩如生的九条龙直冲云天,气势惊人。 宴会醉酒那晚傅玉宁没怎么注意,这会儿直接目瞪口呆。 太奢侈了。 相对的这也涌现出很多不好的回忆。 谢谌澜镇定自若地上车,琥珀色的眼眸盯着他问,「陛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傅玉宁哪里敢? 他赶紧转移话题:「朕,饿了……」 言罢幽幽的望着马车壁柜里头的暗格,像个未满月的小狗崽般,期待着里面能掏出他爱吃的点心。 谢谌澜熟练的拿出一碟玫瑰乳酥放在桌子上。 傅玉宁眼睛一亮,掏出上次未看完的话本,一边吃一边看。 点心渣子飞的四处都是,外袍成了残羹剩饭的据地,他还用自己捏过点心的脏手指去翻书。 向来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谢大人,此刻整张脸都黑了。 第17章 话本很好看(修) 谢谌澜先用锦帕把傅玉宁那只脏手擦了个干净,逼着他换了件外袍,这才让傅玉宁倚回贵妃榻。 只是那玫瑰乳酥说什么都不让他碰了。 傅玉宁看着他若有所思,心道原来这人有强迫症! 谢谌澜又开始亲自投餵他了,对方手指修长极具美感,看着就赏心悦目,这又是为数不多可以磋磨对方的好机会,他当然不会拒绝。 衣来伸手,饭来张嘴,他这会儿没有后顾之忧,全心全意投入话本里了。 看到有趣之处他还会傻乐,乐着乐着就把自个儿腮帮子咬了一口,他疼的差点跳起来,红着眼睛流下了几滴珍贵的眼泪。 并不是多严重,而是他怕疼。 这是卫济给他施针的后遗症,对包括疼痛在内的各类触感都会特别敏感,卫济还叮嘱他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因为对于平常人来说一倍的疼痛或者什么其他感觉,在这幅身体上会被放大十倍,严重的话会导致真的晕厥。 当时只顾装病爽,现在报应来了。 他勐灌了一盏茶还是很痛,就沖谢谌澜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有……药吗?」 实在是太他妈痛了。 后者用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他华丽丽的咬到了自己,还把自己咬哭了。 谢谌澜目光微凉,「陛下真是英勇顽强。」 傅玉宁:「……」英勇顽强的没有嚎啕大哭是吧? 他张大嘴巴,眼睁睁瞧着对方漂亮的手指挖了一大坨药膏帮他涂在腮帮子上。 清清凉凉的草药还带着梅花的香味,敷在上头后灼热的痛感立刻消失,太神奇了! 古人果真有大智慧! 谢谌澜帮他涂完却是一顿,似乎仍旧沉浸在那极致顺滑柔软的触感之中。 半晌,他手指微微弯曲着缩回了掌心,停顿了会儿,又用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干净了。 龙干园坐落在美丽的仙女山脚下,依山傍水,风景如画。 这座行宫是供歷代帝王休养玩乐之地,早就被栽种好了各种可供观赏的植被。 秋来枫叶似火将整个山谷染成了红色,壮观夺目。 刘僖在马车外头道:「主子,到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再也不敢自作主张的掀开轿帘。 行宫四季如春,温度适宜,不需要像在外头那般需要穿保暖的衣物。 这里的建筑都仿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外围是一片丛林,丛林中花草树木繁盛葱绿,能看到飞来飞去的蝴蝶,和叽叽喳喳的唱歌的黄鹂。 傅玉宁竟还看到一只小鹿,不过他们对视的第一眼后者就被吓跑了。 这里真的是太美了,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在这里住一辈子,和那座华丽噬人的皇宫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谢谌澜刚下马车没多久就被刘僖叫走了,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去处理。 这样倒是省心,傅玉宁不喜欢自己洗澡的时候有人伺候,感觉怪难为情的,若是平常宫人他还能直接拒绝,若是谢谌澜怕是要费一番手脚。 他三下五除二扒光身上衣服,下身仅着一件亵裤下了汤泉,只是还未来得及享受,便看到岸边的大石后似乎躲着一个人,那人还露出了蓝色的袍角。 ——看衣着,应该是个太监。 傅玉宁虚着声音呵斥:「谁在那?给朕滚出来!」 下一秒那个人影果然踉跄着「滚」了出来,居然是古他那。 「陛下,是司礼大人提前接了奴才来伺候您。」他道。 奇怪,他疑惑挠挠头自己也察觉出不对来,为什么他的记忆从被谢谌澜的人带到行宫以后就消失了呢? 至于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块巨石后,他竟一点印象都没。 傅玉宁见是他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朕无事,你忙你的。」 泉水入口的石台上早已被宫人们置放了有助于舒缓放松的药材包,池水中也撒了百合玫瑰花瓣,岸边还有提前准备好的酒水和果子以供他在泡泉时享用。 第21页 傅玉宁手撑在岸边朱色软垫上,掏出他的话本继续来看。 这会儿正是关键之处,主角们黏腻腻的感情戏,黏着黏着两人就滚到了床上,剧情越来越刺激,甚至还配着高清绘图,他看的越来越脸热,冰凉的果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没一会儿就喝的小脸通红。 「啊啊,我圆满了.......」磕的cp终于在一起了。 他伸着两只胳膊,整个人有些眩晕的趴在软垫上。 心道太刺激了,后面的得晚上躲在被窝偷偷看才行,搞的他也跟着一起兴奋了。 谢谌澜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铺满红色花瓣的池子如火焰般绚烂,只有其中那抹白/花花的雪色最为显眼。 小皇帝虚弱无力靠在岸边,他身体的还浸在泉水之中,脑袋枕着胳膊侧倒在软垫上,长而浓密的墨发散落在侧随水飘逐,纤细的背裸/露在外似削成的雪玉,美而刺目。 傅玉宁是背对着他的,看起来像睡着了,不过胡乱抖动的睫毛昭示着主人尚在清醒状态之中。 「陛下可是觉得身体不适?」 低润的声音噼头盖脸的砸下来,语气是惯有的薄凉,叫人不辨喜怒。 傅玉宁如遭雷击惊在原地。 「朕......无事!朕很好!」 他勐地站直身体,发出「噗通」的水声,一着急还开始结巴,原本就绯红的脸颊被人这么一吓,有种被家长撞破偷偷看小书的窘迫感,红的都要滴血了。 一双眼睛慌乱的瞪着面前这双青色的花卉纹金丝靴不敢抬头。 万幸他只是在回想剧情,并没有要在泉水中排忧解难的想法,否则关键之处被人来上这么一句,他都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做男人了。 谢谌澜在他身前蹲了下来同他说话,「陛下脸怎的这样红,看来体虚之人不宜泡太久。」 说着就要喊宫人过来服侍他出浴。 傅玉宁这会儿还激动着呢,他要一出来这么多宫人围观那得当场社死。 第18章 真漂亮 「朕会脸红……是因为饮酒的缘故,朕还想再泡一会儿,你再去帮朕添壶酒吧……」傅玉宁胡乱将酒壶塞到他手里,示意他赶紧去。 不必谢谌澜动身,身旁宫人主动接过了酒壶。 前者凉凉的目光锁住了他,眸中探究味十足,「陛下想饮那便再饮一些。」 谢谌澜拿起添过酒的酒壶斟了满满一杯递上去。 似乎在验证这话的真假,一杯接一杯的直到壶又见底。 宫中酒清甜后劲却大,傅玉宁之前就喝了许多,现在又干了一壶,只觉得头重脚轻。 好在经过这一来一去的折腾,他的小兄弟总算安静了。 他长吁口气,还未来得及放松,突然整个人重心不稳,「噗通」一声滑了下去。 温热的池水瞬间灌进他的嘴巴、鼻子、耳朵,泉水其实并不深,但他醉了酒大脑混沌一片,现下连站起身都做不到。 恍惚间,宫人们的惊唿从岸边传来:「陛下落水了!」 下一秒,他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捞进怀里,那人揽住他的腰抱着他向岸边走去,绯袍上的绣纹金线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直晃人眼。 「你还真……是老母猪戴/胸/罩——劝人一套又一套!我说不喝……你偏要让我喝……你知道……摔倒,对一个怕疼的小男孩来说有多致命吗……」 傅玉宁气势汹汹的控诉。 他感觉自己的尾椎骨断掉了,他开始后悔装病了,这后遗症也太可怕了。 一个「我」字一出口,谢谌澜便知小皇帝已经醉了。 他把人抱进雍华殿,两人各换了一身衣裳。 小皇帝穿了件水绿色的交领蚕丝衣,更衬他肤白如雪嫩如青葱,露在外头的双腿纤细而笔直,他背对着宫人蜷榻上哼不成曲调的歌,古他那为他擦头髮。 谢谌澜一挥手便将人赶了出去,接过棉布手帕继续帮他擦,「陛下可知臣是谁?」 墨发缠指,满掌清香。 是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问题。 傅玉宁摇摇晃晃爬起来,红着一张小脸看他像看傻子:「你不都自己说了,你是臣。」 半晌他忽而又瞪大眼睛,「难不成……你是冰雪琉璃樱殇梦· 安洁莉娜的者,世界第一顶级杀手,暗冷酷雪无情·夜魅寒……」 下一秒,不断开/合的双唇被覆着薄茧的拇指按住。 小皇帝醉酒就嘴贱的毛病真叫人头疼。 琥珀色的眸子一凛,凉凉道:「我是主子,你是奴才。」 这回与上回不同,上回是醉了,但没完全醉,这回是彻底醉了。 傅玉宁酒品差,他每回醉酒都失智,对方这样说不由得让他想到上回马车里的事,他潜意识里对这种侮辱自己的变态游戏是拒绝的。 于是他勐的坐直东倒西歪的身子。 「我想,这位同志,我应当跟你探讨一个严肃的话题:反封建!反对封建就是追求平等,也是倡导自由……」 他正义正言辞说教时,刘僖走过来将一柄红色的软鞭递到谢谌澜手上,又退了下去。 谢谌澜拿到那柄软鞭,握在手里摩挲了几下,抬首看他,眼眸如蛇。 傅玉宁瞬间就怂了,声若蚊蝇,吭哧吭哧:「泥,泥说的都对……」 得益于他爹从小逼他练功,他怕挨揍的条件反射的反应几乎是一瞬间。 第22页 黑丝绸系带蒙住了那双小狐狸般澄净的眼睛。 傅玉宁:「????」 嗯?怎么事? 紧接着,低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臣上次说过,陛下违抗命令是要受罚的,今日这番便算补回来。」 黑绸遮目的最后一刻,谢谌澜清楚的看到了那眼底涌出的水光和细碎茫然。 真漂亮。 可惜。 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傅玉宁的手,「陛下的面前放着三样东西,其中有一样是我的贴身之物,陛下有两次机会,只要猜对一次便会有奖励,可若是一次都未猜对那可要受罚。」 傅玉宁还以为上回是对方说笑,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酒力的作用下,好奇心比平常增加许多,「奖励是什么?你会奖励给我金子吗?我超喜欢金子的……你知道吗,最近金价一直在飙升嗳!!」 他穿进来之前听说一克都快七百块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如果陛下猜对,那就如陛下所愿,奖励千金。可若猜错,那就罚陛下在天黑之前一直带着这黑绸丝带,不管做什么……」 这句话,单挑出前半句让人觉得这个惩罚好像一点都不严重,可偏偏还有语气逐渐加重的后半句「不管做什么……」这就很令人遐想了,可正主的脑子,现在想不了这么多。 傅玉宁只想着,万一要吃,喝,拉,撒,怎么办,都不能摘吗? 最后想了想,就算蒙上眼睛,他照样能吃能喝,至于拉屎撒尿,更加不会受影响。 一本万利的买卖,这个项目他入了! 「开始吧。」谢谌澜直接带着他的手去摸第一样东西。 这物件入手冰冰凉凉,似乎是由一个个珠子组成,…… 傅玉宁瞬间胸有成竹,激动的头脑发昏,脑中不做他想,「佛珠!」这肯定是他的贴身之物,每日都要带着。 下一秒就被否定,「错,此物乃翡翠手串。」 谢谌澜随身带着的那串佛珠是由勨牙制成,珍贵异常,有价无市,且上面坠着红穗,而手串没有。 傅玉宁不信了! 第二件似乎是不规则形状的玉质品,有繁复的雕花纹摸起来凹凸不平,形状像簪子。 谢谌澜从来不带簪子,他只带发冠和乌纱帽。 所以这个肯定不是。 可他又翻车了。 此物为对方的贴身玉带钩,还真是贴身常用之物。 剩下的最后一件他也不必再猜了。 谢谌澜用手抬起他的下巴,在他耳边低着声音威胁,「愿赌服输,陛下应当言而有信,否则……」 黑绸之下的双眼微微瞪大,傅玉宁一手捂住心口倒吸一口凉气,「嗖」的一下把手抽回来,点头如小鸡啄米,「那、那是自然。」 原着中小皇帝被做成人彘的描写片段瞬间在他脑海中转了八百个来回。 可怕,吓人! 生命诚可贵,还是不要挑战疯批的手段了。 第19章 有大病 刘僖和古他那在外头守到天黑。 夜色渐浓,天边最后一抹昏黄也黯了下去,月光如水倾泻而下。 谢谌澜出来时看着心情尚佳,他手中把玩着那柄红色的软鞭道,「事办的不错。」 刘僖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涌现出喜悦的表情,他急忙跟在后头小心听示,「奴才不敢居功。」 这种小事也能得到主子的夸赞,这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想来是主子对于小皇帝的调教还是非常上心,一瞬间他似乎觉得自己又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十月三日便是懿安太后的七日祭祀节,可在这日的前一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礼部尚书联合礼部左右给事中上奏,身在护国寺为国祈福的孝仁太后病重,为体现皇帝仁孝,皇帝应择日与接奉使一同将其接回宫中好生医治。 这事不仅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在孝仁太后的动作下民间也传了开来,且当初孝仁太后出宫的原因是为国祈福才常伴青灯,孤苦至今。 舆论压力至此,皇帝若不闻不问那便是不仁不孝,毫无君主之风。 不仅会激起民愤,朝中那些一生都在尊儒守正行君子之风的古板老臣怕是会组团撞死在勤政殿前。 这道摺子是直接递到傅玉宁跟前的,谢谌澜身为他身边的头号大权臣虽然权倾朝野,可这事他却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接,还是不接,该怎么接,这是个问题。 若现在松口接,这事也要过一日才能办起来,十月三日刚好是懿安太后七日祭祀节开始的第一日,若这个时候小皇帝派人去接了,那就是啪啪打自己和懿安太后的脸,那会成为整个后宫的笑柄。 若不接,那群大臣又要闹。 事情一起,老臣们已经一波接一波的请求面圣了。 傅玉宁头疼,他想他上辈子也没做过什么缺德事,怎么就能穿进权谋文里来呢! 「谌澜呢,朕的谌澜呢!」 小皇帝看到这些奏摺一副惊慌失措孩子找妈模样,将昏君形象刻画的入木三分。 该死的谢谌澜。 你不是喜欢管事吗,怎么这件事偏偏就不管了?! 还有上回在行宫的事…… 想起这个,傅玉宁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整个青红白交错,五彩斑斓! 那个大奸臣趁他醉酒居然用金子引诱他,故意将金块抛在他周围,说捡到便就是他的,害得他四处瞎摸索,因为脚踝被绑着又不能视物,磕碰到好几次,这体质疼的他直接哭出了声。 第23页 那人还偏要让他自称奴才嘴里喊着主子求着他上药。 有病,有大病! 古他那见他这副模样心疼坏了,「陛下您忘啦,司礼大人离宫去了都郊外,处理工部设立井田一事了。」 傅玉宁:「……」 走的很好,完美避开了会被这件事牵扯到的可能。 外头小太监来报:「禀陛下,慕容首辅、礼部侍郎及礼部左右给事中求见。」 慕容镇是朝中清流派的代表,他在朝中多股党派中是难得的保皇派,他曾在老皇帝做太子时担任老皇帝的太傅,年轻时学富五车名满天下,后又辅佐皇帝燮理阴阳,也是这个因由,老皇帝才会安排傅玉宁娶了他的嫡孙女慕容文茵。 虽然他的孙儿辈非常不堪,但他本人是绝对的忠于老皇帝,忠于傅玉宁。 若只有礼部尚书这伙人那傅玉宁还能拖一下,但老首辅都求上门了,他就不能再躲着。 「快把慕容首辅请进来。」 不多时,身着金线绣纹仙鹤绯袍的老者领头进入勤政殿,他的身后跟着礼部尚书等人。 慕容镇年逾六十,鬍鬚都已经发白,但却是双眼有神,精神矍铄,长了一张国字脸,一身正气,很符合忠臣的模样。 他先是行礼:「老臣拜见陛下!」 傅玉宁对他还是非常尊重的,赶紧让古他那去把人扶起来。 「陛下,依老臣之鑑,为彰显陛下仁孝,还是要早日将太后接进宫内医治才行啊!」 慕容镇言辞恳切道。 他之所以如此谏言,并不是想跟礼部尚书一党同流合污,而是怕小皇帝太年轻沉不住气,会因为心里不痛快责骂他们,届时若被有心人散播出去谣言,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 所以他才匆匆赶来,率先开口。 见此,礼部尚书与左右给事中,一时之间倒不好开口说什么,毕竟一朝首辅都开了口,哪里还轮得上他们这些小虾米。 他们现在就盼望着,小皇帝会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拒绝慕容首辅的提议,他们也好见缝插针,义正言辞几句,届时再放出小皇帝枉顾嫡母孝仁太后安危的负面消息,民心舆论便会偏向他们这边。 傅玉宁仔细地想了一下,原着中的小皇帝确实是恼羞成怒,拒绝了慕容首辅的提议,让靖王一党趁虚而入,慕容首辅因此寒心。 眼睁睁看着一口一口被各个党派蚕食鲸吞的云水国,在心繫天下另择明君还是背叛君主的抉择中徘徊纠结,不多久便五内郁结而缠绵病榻而仙逝。 保皇派也因群龙无首而彻底消散。 「咳咳咳……快给慕容首辅上雪顶含翠。」傅玉宁捂住胸口满脸愧疚之色,「都是朕不好,身子太不中用了,这样的事还要惊动阁老大人您亲自跑一趟,您年事已高却还要为国事忧心,为朕操劳……朕时常感到愧疚非常,不能安寐。」 慕容镇听到这样的话,恍然之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顿了顿他记得才起身行大礼谢恩,「陛下言重,老臣承先皇遗训,尽分内之责,为国事忧虑,乃老臣职责所在,岂敢当陛下之夸!」 来之前他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或是被言语辱骂小皇帝逐出勤政殿,或是长跪不起苦口婆心的哀劝小皇帝忍一时之辱,但唯独没有他被奉为座上宾给足了尊重和排面这一条。 傅玉宁急忙亲上前亲自扶他起身,「自然是当得,您乃我云水股肱栋樑,您若是当不得,那还有谁能当得?父皇他自已经去了,朕现在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言罢他紧紧握住慕容首辅的手,双眸泛红。 第20章 .相见恨晚 慕容首辅大受震撼,受宠若惊。 自先皇薨逝新皇继位后,他可谓是殚精竭虑,废寝忘食的勤政,并且四处奔走辛苦游说笼络保皇派的清流臣子们。 奈何小皇帝不争气,成日只知道贪欢享乐,废早朝,听信谗言企图加重百姓赋税,更是放权给阉人执掌,光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也就罢了,这番明明是要将云水国祸消怠尽! 他几次三番的谏言小皇帝都不肯听。 他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小皇帝却能说出这种话来,难道真是大病之后突然开窍福至心灵? 此刻的慕容首辅就如同一生操劳,却得不到丈夫半点体谅的正房,但现在,这个丈夫看到了他这个正房的所有付出,并尊重理解他,只叫他觉得感动。 「陛下!老臣得陛下如此体谅死而无憾!」 慕容首辅未语先涕,回握住傅玉宁的手,得帝王一句「亲人」,这么多年的付出,他觉得都值了,试想古往今来哪有高高在上的帝王如此当众真情流露过? 两人相执对望,无语凝噎,场面催人泪下叫人感动非常。 礼部尚书:「……」 他回头看到了两位同样年迈的给事中,也在悄悄用袖袍抹眼泪。 他终于忍无可忍,上前一步道:「陛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太后从护国寺接回宫中才可堵住悠悠之口。」 他上回把小皇帝气晕,被罚了一年俸禄,还被那些谏史弹劾,差点没把他祖坟给扒出来,若非他自断臂膀谢谌澜网开一面,他今日都不在这了。 这回他特意斟酌了语气,把让小皇帝生气的话推给被他忽悠过来的两位给事中去说。 听此言,慕容首辅等人纷纷回过神来。 第24页 同行的左右给事中张老大人与钱老大人也开口附和。 慕容首辅担忧开口道:「陛下……」 当初懿安太后的死闹得沸沸扬扬,云都的王公贵族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件事就连他也是知道的。 本以为小皇帝就算应允也会面露不悦,谁知小皇帝惊唿一声,捂住胸口痛心疾首道:「什么?!母后竟病重至此才来与朕禀报?!」 「咳咳咳……」 小皇帝像受到极大打击般,苍白着脸咳得摇摇欲坠,「母后身旁的人都是做什么的?无能至此!朕要把他们全砍了,他们延误母后病情瞒而不报此乃欺君大罪! 这传出去岂非叫朕陷入不仁不义之地?」 半晌,小皇帝又喘了口气,咬牙切齿:「此举竟然是那些个奸人贼子挑唆朕与母后的关系所为!朕还活着呢,他们就骑到了朕的头上!此事就有劳慕容阁老您去一手督办了……」 全砍? 那太后的心腹岂不是要折损大半? 还未等众人心惊,小皇帝忽而又瘫坐在椅子上,眸含清泪滚滚而落,「母后啊,为何你的命如此之苦,朕登基您没享过一天的福也就罢了,竟然是临终朕才得到通知……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朕如何面对父皇啊……母后……」 小皇帝又哭几声突然软了身子,没音了。 众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古他那发出惊天嚎叫:「来人吶!陛下伤心过度晕过去了,快请太医吶!」 太医们组团出动,勤政殿又是兵荒马乱鸡飞狗跳。 礼部尚书第一反应竟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回陛下不是被他气晕的。 他后知后觉又想起,太后的事还没着落,那是今天不是白来了吗? 太后若是回不来,他靖王一党的身份,日后在朝中怕是要寸步难行,尤其想到谢谌澜那条毒蛇,还不知道会怎么针对他,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今日在场众人除了他,都觉得小皇帝大病一场后跟换了个人一般,不仅仁孝还尊师重道,前段时日的宴会上更是说服左副都御史捐了千金去赈灾。 如此品质高洁又心繫天下之人,若能长久下去,简直是他们这群儒臣心中完美的君主人选。 慕容首辅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勤政殿出来的,他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现在回想起来就跟做梦一样。 身旁跟着他的下人担忧的问道:「您无事吧?」 他随即摆了摆手,抬头望向万里无云碧蓝的天。 众人眼中以往那个愚昧无知的草包小皇帝,如今轻飘飘几句话就除去了太后身边的大半心腹。 难道是先帝显灵了?! 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 外头传的有模有样:太后身旁伺候的人不称职,延误病情,导致病重才上报,小皇帝听闻,龙颜震怒又伤心过度导致晕厥。 当今太后非小皇帝生母,小皇帝却能做到如此,虽然他是个昏君,却也当真仁孝,他们如是想道。 众人口中生病的小皇帝第二天才选择悠悠转醒。 彼时是懿安太后祭祀节日的第一日。 经歷上次勤政殿事件,礼部尚书不敢再有丝毫怠慢,毕竟他下头还有左右两个侍郎虎视眈眈盯着他,就等抓到他错处。 那一卷《莲花真经》抄的他手都要断了,幸而他们人多力量大,且佛家讲究普济众生,经文作为重要载体,字迹也不需要一模一样。 宫人们早早换上了素白的哀服,面色戚戚,整个宫内都瀰漫着一股悲伤的情绪。 这场祭祀比往年办的都要用心、仔细,护国寺高僧们轮番驻守在天祠殿诵读往生极乐佛经。 傅玉宁照例去祭台前抽籤,九十九支木籤中,他偏偏抽出了一支与众不同的朱红色孤签。 玄妙方丈大惊,随后他垂下眼眸念了句「阿弥陀佛」不动声色的接过孤签,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小皇帝面相,艰难开口道:「陛下,此签原是误放进去的,并不作数,陛下还是再求一支吧。」 傅玉宁不在意的挑挑眉,「无妨,朕不忌讳这些,签意如何你说来听听。」 他要是真信了什么签是多余的鬼话那就真成了大傻子,只是求籤这种东西若是求了不合心意的就重新求,那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没必要。 最后傅玉宁还是让玄妙方丈解了签文。 第21章 签文含义 大致意思是:傅玉宁生来克母,而且他只有四年可活。 这签一半准,一半不准。 准的是前半段,他现实世界的妈妈确实是为了救他而去世。 不准的是,这副身体的真正主人小皇帝早就死了。 等等。 有没有可能这签文说的就是他这缕游魂的下场? 因为原着中小皇帝的生母懿仁太后的死跟小皇帝没有直接关系,并不符合签文的原义。 这一瞬间,彻骨的寒意从傅玉宁的手脚瀰漫至全身,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攥住,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养了几分血色的脸也变得惨白,宽大袖袍下的手攥住衣角微微发抖。 众人见他脸色不对哗啦啦跪了一地。 古他那道:「陛下,这签与竹筒中的签不属一套,签文不可信,陛下莫要气坏身子。」 玄妙方丈也道:「阿弥陀佛,陛下只看这签文前半句便知后半句如何。」 第25页 这签文说的不是原主,自然不准。 可他们都不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已经是另外一个人。 傅玉宁又昏过去了。 这回昏之前他跪在懿安太后面前哭的死去活来,还派了个小太监去护国寺通知说要亲自去接孝仁太后回宫。 等小太监回宫知道这事后傻眼了。 与此同时护国寺。 名唤青曦的青衣嬷嬷满脸憔悴走进禅房,刚进门就行了个大礼:「娘娘大喜!宫里来人说今日小皇帝便会与接奉使亲自来护国寺接娘娘回宫!」 方才进来之前,她特意在外整理了情绪,故意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她是娘娘身边仅剩的老人,不能再垂头丧气下去让娘娘烦忧。 跪在蒲团上的太后听闻睁开了那双怨毒的眼睛,咬牙切齿道:「哀家总算盼到了这一日,待哀家回宫必要将那孽障五八分尸,叫他永世不得超生!」 她说这话时五官都扭曲到了一处,原本平平无奇的脸更加狰狞可怖,手中的佛珠串因为愤怒叫她直接撕碎,檀木的珠子滚的到处都是。 她永远都忘不了! 昨日夜里,御前侍卫沖以瞒报病情欺君为由进来将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抓进了惩戒司!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从年轻时就跟随在侧的心腹,因为办事得力才留在身旁,是绝对忠于她的死士,这叫她如何能不心疼? 最后她拼尽全力,也只保住了她身边的青曦。 此仇不共戴天! 青曦嬷嬷见此上前劝道:「娘娘再生气也要当心自个儿的身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娘娘荣耀回宫,咱们便有出头之日!到那时才能报仇雪恨啊!」 孝仁太后闻言暂且忍下心中的怨毒,「也罢,今日是懿安那贱人祭日节的第一日,哀家便是要踩着她的脸风光回宫,东西可准备好了?给哀家端过来吧。」 做戏做全套,既然对外称「病重」就不能让他太医院查出端倪。 此药是她在西域花重金求来,为的就是这一日。 青曦嬷嬷应声转身将桌子上的药端到她跟前,被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那药效立刻发作,原本气血红润的人瞬间变得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出现畏冷盗汗意识混沌等症状。 青曦嬷嬷急忙将孝仁太后扶到床上,为她盖好被褥躺下来,她则守在一旁准备应付宫里来人。 可她从午时等到天黑也不见人来,不由得心急如焚。 此刻的孝仁太后因为服药缘故,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身上出了许多汗,她害怕得风寒,也不敢贸然掀开被褥。 这药虽然不会伤身,但脉相逼真,症状也逼真,一旦餵下去第二日才会清醒过来,中途便是水米餵不进。 青曦嬷嬷又从天黑等到深夜,宫还是未来人,也未有什么消息传出。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日。 青曦嬷嬷不眠不休的守了整整一夜,熬的两眼通红,午时太后终于清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青色的破旧床帐,以及早已过时花样的青色锦被,太后瞪大眼睛勐的抓住她的手质问:「怎么回事?哀家为何还在这破旧的佛寺?!宫内可有什么传来消息?」 小皇帝居然没来接她,这不可能! 虽然,外头的舆论风向暂时吹向小皇帝,可小皇帝若是不来便逃不掉声名狼藉的下场。 这本就是一个无解的局,小皇帝不想来也得来! 青曦嬷嬷摇摇头,「娘娘,奴婢守了整整一夜,未曾等到宫里来人,也没什么消息传过来。」 她也不晓得个中缘由。 正在主僕俩疑惑之际,一个面生的小太监又来传话,传的是跟昨日那小太监一模一样的话,说是小皇帝今日会同接奉使一同前来接太后娘娘回宫。 「你站住!」青曦嬷嬷道。 小太监身子一顿,斜楞楞的瞅她一眼:「您有事?」 青曦嬷嬷当年在宫中仗着太后威势横着走,宫内许多小主见到她都要客客气气的,也算一方人物,哪里受过这种新人的屈? 当即就开始质问起来:「陛下昨日就传消息说要来接太后娘娘,等到今日还不见人,你今日传话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小太监冷哼:「陛下在宫内又要日理万机,又要忧心太后娘娘的身子,听闻太后娘娘病重更是不顾病体也要亲自前来接太后娘娘回宫,嬷嬷不领情也就罢了,胆敢质疑陛下口谕,是想造反吗?!」 这个帽子扣的不可谓不大。 青曦嬷嬷当场便惊在了原地:「你!你不过是个宫内小小的太监,竟敢如此顶撞宫中老人!」 小太监不理她,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她盯着那背影,眼神怨毒,咬咬牙回到屋内。 太后早已整理好了情绪,她看起来又变成了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去吧,再替哀家制碗药来。」 青曦嬷嬷欲言又止:「娘娘,这药虽不伤身,可服下便会使人昏迷,水米不进……万一今日小皇帝还不来呢?」 太后闭了闭眼,仿佛下定某种决心,「哀家让你去就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青曦嬷嬷只得听从。 第22章 头皮发麻 可这一日也同前一日是一模一样的结果,宫里未曾来人也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第26页 她们又如此等了整整五日,每日都有不同的小太监前来传同样的话,但每一次宫里就是不来人。 太后气得发疯,抱着赌/徒心理要跟小皇帝磕到底,她每日都喝药,每日都装病,她不信宫里不来人接她! 整整折腾了七日,因为喝药的缘故,身上频繁发虚汗,都被捂出了痱子。 整整七日未曾好好用饭,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憔悴无比,好不容易保养的那点风姿也消失的一干二净,看上去与平常老妇无异,倒真像是病入膏肓之人。 到了第八日,青曦嬷嬷说什么都不肯再让她喝药,可就是这一日宫内居然派了太医与接奉使共同前来。 身后还跟着几十名宫女和小太监,声势浩大让人侧目,当真是用了整副太后仪仗。 但小皇帝并没有来,宫内纷传前段时日的忙碌已经叫他病得起不了床。 消息一经传出,那些觉得小皇帝是做戏的人不由得也转变了想法。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小皇帝大病一场后确实像换了个人般。 又要为生母操办祭日节,又要操心太后病情,伤心加伤心,难过加难过,如今病的床都起不来,倒叫人觉得有些可怜。 彼时,青曦嬷嬷正欲出门,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吓得魂飞魄散,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待她想起太后今日还未用药,又飞快跑回去制了一碗让太后喝下。 主僕俩着急忙慌的前脚刚准备好,后脚接奉史便推开了门。 太医诊脉时表情复杂:「从脉象上来看,太后娘娘只是简单的体虚之症。」 并不像他们纷传的那般严重。 青曦嬷嬷一听急了,「太后娘娘病重多日,水米不进,盗汗体虚神志不清,您是不是诊断错了?」 太医闻言又重新摸了脉,彼时药力发作,脉象逆转,她们这才逃过一劫。 永和宫。 傅玉宁倚在贵妃榻上吃葡萄,他现在精神状态良好,已经接受了那个签文的预言。 生死天註定,非人力可改,他怕也没用,万一他再死一次能穿回去呢? 最近古他那给他介绍了几个「小弟」这些「小弟」又轮番去太后那里报信,想尽各种办法给他们添堵,气的青曦嬷嬷鼻子都歪了。 傅玉宁看过原着,他知道太后病重是装的,所以不会在祭日节时把人接回来让她如愿,不仅如此,他还耍了对方整整七日。 身为懿安太后的儿子,他当然也不会亲自去接母亲仇敌回宫,于是他再次装病。 谢谌澜已经一连七日没回宫了,也没有任何消息,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他正深觉无聊之际,古他那满脸神秘跑过来:「陛下,陛下,奴才听闻司礼大人受伤了,您要不要去金阳殿看看?」 受伤? 傅玉宁闻言勐地坐起身,捏在手中的葡萄僵停在侧,眼眶渐红,整个人像傻掉般呆滞了。 古他那见他这副模样急忙劝慰,「陛下您别难过,太医已经在诊治,司礼大人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下一秒,指尖的葡萄被送入嘴巴,嚼吧嚼吧咽下。 小狐狸似的眼睛望着他倏然亮起,「竟有这种好事?!」 趁他病,要他命!他要是受伤那就把他做掉,自己不就少了一个对手? 傅玉宁磨拳霍霍。 古他那有些不明所以:「啊?」 「咳咳咳......」意识到差点暴露的小皇帝尴尬的咳两声,换上一副担忧表情,「啊不是,朕是说,竟然会发生这种令朕痛心之事,谌澜若是不在,这可叫朕怎么活呀!快跟朕去看看他!」 言罢他从榻上跳下来飞奔而去,那动作要多敏捷有多敏捷,比起峨眉山的猴子都不遑多让。 「对了,顺便给朕把柳贵人叫过来。」 小皇帝声音自远处传来,古他那再一眨眼,仅能看到门廊处一抹玄色袍角。 对此他早已见怪不怪,卫太医说陛下这条命全靠补药吊着,时常虚不受补,多出来的精力就得这样挥散掉,然后陛下又会变得病病殃殃,娇娇弱弱。 怔愣半晌,他一拍脑袋急忙追出去:「陛下,您还没穿鞋!」 傅玉宁又不傻,出了寝殿门他又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捂住胸口时不时咳两声,蹙着眉头眼角微红,神色担忧。 上了肩舆,一路急行至金阳殿。 远远的就看到宫人们低眉垂首手中端着各种物什进进出出,一派忙碌。 傅玉宁人未到声先至:「谌澜怎么样了?朕听说他受伤了,怎么受的伤?受的什么伤?严重不严重?」 原本凑在一处交头接耳的几位太医及宫人们见他来纷纷行礼。 傅玉宁惊讶,专家会诊,肯定严重。 刘僖正守在榻前,丝绸床帐垂下来虚虚掩着,若有若无的药香争先恐后的钻入鼻间。 这,已经陷入昏迷了?! 他望着床上鼓起的隆包激动扑了上去,「谌澜,你让朕太痛心!朕若无你该当如何?云水又该当如何?!老天居然如此天妒英才!你万万不可有事啊……」 他捂住胸口,自说自话,悲戚万分。 一旁太医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陛下……」 一句话还没说两个字,就被打断,小皇帝眉眼含泪的看向他,「一定是你们顾及谌澜平素暴戾恣睢的凶名在外,觉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所以故意延误病情不想为他诊治,朕告诉你们,这都是瑶言!瑶言!你们千万不能信!你们这群庸医,若是治不好谌澜朕就叫你们……」 第27页 说到此处,他停住了。 他在疯狂暗示,疯狂眨眼提醒几位太医,:想想这位大奸臣的名声,难道你们不想为民除害吗? 就是趁现在,一副药灌下去,叫他完蛋,神不知鬼不觉得多好啊! 几位太医被他轻飘飘两句话吓得魂魄齐飞、肝胆俱裂,那还有心思细想这话的第二层意思,纷纷冷汗直流开口求饶。 只不过又被傅玉宁打断了,众人们并未听到想像中的「陪葬」俩字。 只见小皇帝幽幽嘆气,话锋一转,手抚胸口矫揉做作,「算了,你们无需害怕,朕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朕到时会命人打造一口超大金丝楠木的豪华金镶玉大棺材送给谌澜,叫他安息……」 他兴致勃勃地说着丝毫察觉不到身后有一高大身影缓慢逼近。 殿中鸦雀无声,就连刘僖都开始感到头皮发麻。 第23章 干了这碗大补汤 临头罩下的逼仄叫人觉得压抑,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透着一股子薄凉感的语调,「陛下厚爱,叫臣感动。」 傅玉宁一惊,口若悬河的状态静止住了:「……」 不是身受重伤吗?! 他堪堪侧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太医,又看了看恨不得把脑袋杵进地下的刘僖。 转头就看到了那张貌若谪仙的脸,多日未见,这张脸还是会令人惊艷到唿吸一窒的程度,他故作惊讶,「谌澜,真的是你……你还好好的,朕还以为你……」 他咬唇眼眶唰一下红了(疼的),方才太兴奋,根本没顾上穿鞋,这会儿地板的透心凉时刻提醒着他。 傅玉宁的这张脸本就生的清娆怜人,此刻髮丝凌乱、衣衫凌乱倒真叫他演出一副委屈担忧模样。 偌大殿内静可闻针落。 谢谌澜也不说话。 搞得傅玉宁有些尴尬,垂在一侧的手不自觉揪住衣角,白玉般的双足赤着踩在金石地板上,连同漂亮的脚趾也蜷了起来。 谢谌澜道:「托陛下福,一点小伤,臣恐怕用不上陛下准备的金丝楠木棺材。」 其实他根本没受伤,只是从都郊外回程时遇到了刺客,那刺客刀法稚嫩,不足为惧。 当时近侍不在身边,他随手几招就制住了人,但后来那人用暗招撒迷幻粉脱身,他之所以把太医叫过来,就是想查出此药成份,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至于,他放出自己受伤的消息,只是想看看会不会钓出一条大鱼。 但目前来看,大鱼没有,小皇帝先蹦出来了。 就在此时,古他那带着小皇帝的鞋匆忙赶到,他身后还跟着柳月出。 「陛下,奴才把柳贵人带来了,还有您的鞋。」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小太监捧着他的鞋上前帮他穿戴。 柳月出盈盈一拜,「嫔妾给陛下请安。」 眼前少女谈不上倾国之姿,但胜在天真烂漫,她之所以会成为谢谌澜白月光,原着中只有很简短的描写,说是两人有的情谊在。 但这位白月光在原着中死的早,谢谌澜怀念时也只有一些小时候两人细碎的回忆片段,比如他小时候就开始收拾那些欺负他的人,但单纯的女主不仅不害怕,反而跟他后面帮他「擦屁股」。 不过这本书的后面又很快出现其他女子,治疗好了谢谌澜的心伤。 以前看文,傅玉宁就觉得这本书是垃圾,男主傅禾煜的人设并不突出,可以说,他没什么值得读者喜欢的点,他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圣母,倒是男二这个人物挺带劲。 他看的时候也就是挑着这一部分当去看的。 「谌澜你无事那可太好了,朕甚欣慰,今日特意叫柳贵人来作陪,咱们一起用晚膳吧。」 傅玉宁本以为谢谌澜受伤严重,就把人找过来照顾,好趁机培养感情。 经歷前两次醉酒被对方磋磨后他开窍了,他觉得谢谌澜可能是到了岁数需要谈个恋爱缓解一下内心空虚,虽然他是个太监,但在原着里也没影响开后宫,想必那方面自有他过人之处。 他想着在下个后宫出来之前,先让他跟白月光培养一下感情,一茬接上一茬,一个接上一个,让对方把精力都用在对付老婆身上,就没工夫对付自己了。 这招叫祸水东引! 柳月出不愿意,但她没啥话语权。 反倒是爱唱反调的谢谌澜没反对。 没有反对,那就是同意的意思,傅玉宁大喜,还叫了歌舞助兴。 总之搞得颇有声势。 因为今日还是太后回宫的日子,太后病重,小皇帝却因谢谌澜平安回宫而龙颜大悦,不惜从病床上爬起来举办歌舞宴会为其接风,所以谢谌澜有多受宠他们应该知道吧? 谢谌澜如今在朝中的势力他们也应该知道吧?以后他们该先对付谁也应该知道了吧?! 毕竟小皇帝病重又柔弱能成什么事呢? 此乃一箭双鵰叠加祸水东引,比个耶! 宴会就在建章台的琼玉阁内。 琼玉阁是一座三层高的小阁楼,坐落在一片梅林之中,周围还栽种了一些桂花,此时为花开时节,香气浓郁,阁楼的四角还挂着七彩琉璃宫灯,每到夜间便会散发出幽幽的七彩光芒,如彩虹般好看至极。 场中舞姬们蒙着面纱,欲语还羞,个个杨柳细腰,风姿绰约。 第28页 傅玉宁都看呆了,上回宴会坐在高台之上,连个人脸都看不清,这回总算能大饱眼福。 柳月出今晚一身桃红色宫装,头戴白玉珠钗,红宝石翡翠步摇,端的是人比花娇,一看便知精心装扮过。 小皇帝默默给她点了个贊。 她看准时机站起身来奉上一个汤盅,「陛下,尝尝这道龟鹤山药汤,是嫔妾下午回宫特意为您炖的。」 慕容文茵听说她今晚被小皇帝召幸高兴坏了,特意命人找出漂亮的宫装和昂贵的首饰将她精心装扮送到了琼玉阁。 她不是傻子,这段时日,她根据自己所看过的原着剧情也推断出来一些东西,只是一直得不到确认。 比如小皇帝突然性情大变,不再残忍的虐杀宫人、也不再寻欢作乐,更不再痴迷美人,甚至身边连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 原着中的小皇帝因被老皇帝拘的久了,掌权以后就兽性大发,每日都要宠幸好几个美人,可不会像现在这般守身如玉。 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小皇帝似乎在躲避她的示好,从不见她也不提她,唯一一次召她还是因为谢谌澜也在…… 于是乎,这种种迹象让拥有同样经歷的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果然,此话一出小皇帝的脸色就不对了。 「咳咳……朕尚在病中,虚不受补,怕是时日无多……喝了这个也无用。」傅玉宁幽怨哀伤道。 「俗话说,好玉配好工,谌澜这样精緻的绝世美玉,就应当配这样的好东西,你说是不是啊柳贵人?」 傅玉宁像怕她听不懂似的,就差把自己快死了,几个字挂在脑门上,让她换个人投奔。他微笑着拼命沖她眨眼示意她把汤端过去。 但柳月出完全装傻充愣,直到他眼睛抽筋时,才有了新的动作,可却不是送汤。 第24章 陛下到底是真是假 「那陛下,嫔妾来为您布菜。」 她起身顶着小皇帝幽怨的目光来到他身边,然后故作不小心往他身上倒。 傅玉宁哪里敢当着谢谌澜的面与他白月光卿卿我我,于是求生欲望强烈的他在关键时刻做出最快反应,急忙起身往一旁退,可柳月出预判了他的预判,伸出双手更用力的往他倒的那一侧推去。 他的那一侧坐着的正是谢谌澜。 谢谌澜似乎心情不好,从方才入席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话。 琥珀色的眸子凉凉的盯着两人,像在暗夜中伏击猎物的冷血动物。 傅玉宁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倒进他怀里,坐上了他的腿,铺天盖地的冷香钻入鼻间,还混合着一股淡淡的苦涩药味。 宫灯柔和的光从他头顶倾泻而下,极其清晰的轮廓线像经大师之手雕刻而出,他垂眸时如同传说中睥睨众生的神明。 「陛下赏赐,臣不敢受。」 说的是那汤。 完了生气了。 傅玉宁头疼,他也顾不上尴尬急忙起身,柳月出也跪下告罪,可他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但具体原因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他还再想挣扎一下,于是他故意饮了几杯酒借醉离开让他们独处。 心里想着,万一是柳月出因为某些原因生谢谌澜的气,所以才会故意拿自己激对方呢,那他们独处不就能解开误会吗,然后再互诉衷肠不就和好了吗? 傅玉宁觉着自己做得非常对,他放心的回到寝宫准备睡大觉,可他前脚刚走到榻前,后脚熟悉的脚步声便接踵而至。 怎么回事?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为避免来人是谢谌澜,也为避免对方再抽疯跑来折磨他,他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床决定装睡。 果然,下一刻,绯色身影出现在榻前。 谢谌澜罢手,所有宫人相继撤出内殿。 小皇帝睡得似乎很急,穿的还是白日里那件玄色绣金龙常服,鸦羽般的发凌乱堆在肩头,像一团晕染开的墨渍。 衣领开了一些,露出凸起的锁骨,他的骨头与他本人一样生的精緻小巧。 听说他让跋扈的太后吃尽苦头。 谢谌澜澜勾唇,将勨牙佛珠印在他的唇珠上比对。 发现勨牙没有他肤白。 佛珠上的珠子也没有他唇珠柔软好捻。 他记得小皇帝的脸颊很软,于是他伸出手指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捏住那块肉,用力,再用力…… 夜,寂静如水。 这种静谧叫人忐忑,傅玉宁躺在床上都能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狂跳的心跳声。 还有更叫人可怕的是未知的恐惧,谢谌澜待在他榻前不肯走,还对他动手动脚,一会这样一会那样。 那冰凉贴在脸上的东西,他猜是佛珠,可又怕是短剑。 终于在对方捏他脸颊肉的时候,本就对痛觉敏感的他,彻底崩不住了。 他勐地坐起身打掉对方手,疼的泪眼汪汪,「你神金啊,你是鸡吗大半夜打鸣不睡觉!」 徒手捏出来的红印在白皙的面颊上特别显眼。 他对上的是一双闪动着幽晦光芒的琥珀色眼睛。 谢谌澜站在那里,发现他醒来的这一刻眸光亮起,像勐兽发现猎物般野性难抑。 傅玉宁有些被吓到了。 沉寂一番,他想说几句胡言乱语来壮胆子,却被对方拇指按住了双唇。 覆着薄茧的指尖轻捻饱满的唇珠,「陛下若再不知臣是谁……」 第29页 傅玉宁低首就看到了挂在对方腰间的软鞭,绮丽的红色与他绯袍近乎融为一体,即使从它不被使用,也叫人觉得心惊胆战。 他磕磕巴巴的开口:「泥是老大,你说了算……」 谢谌澜笑了。 这个笑不似平常不达眼底的笑,没有了那样的淡漠和疏离。 冰凉的指尖顺手撬开傅玉宁的唇,有什么东西随口即化了,清凉又有些苦涩,但它分量极小,若不仔细还以为只是多吸了一口空气。 他无意识的吧唧几下嘴,下一秒,就发现视线在慢慢模煳,各种影像重重叠叠。 他的双眼像被一块黑色幕布一点点遮挡,待到那块布全然遮下时,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傅玉宁:「……」 他甩甩因酒力而发晕的脑袋,用力眨了眨眼睛,却还是一无所获,「是吹灯了吗?」 吹灯好啊,那就是宵禁该去找周公约会了。 傅玉宁脑海中突地灵光一闪,「主子,你是要跟我玩捉迷藏吗?那我数到十你赶紧藏起来吧。」 他语气轻快,话语中还带着几分讨好。 因为他打算等对方跟傻子似的藏起来他就直接躺下睡觉。 乌黑如宝石般晶亮的瞳仁如今因不能视物变的有些空洞,为那张原本清娆纯妩的脸平添了些怯懦乖顺比平素更惹人怜。 谢谌澜每当看到这样无助脆弱的小皇帝,内心就会升起一股怪异的满足感。 就好像亲眼目睹不可亵玩的高巅之花堕入泥潭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它会无助、恐惧、绝望、最后凋零,这个过程令人振奋。 「今晚我们不玩捉迷藏,我们鑑别一下,眼前的陛下究竟是真是假。」 他喊了声刘僖,刘僖便提着一个笼子从外头走进来,放出里头的东西后又躬身退到一旁。 原本的傅玉宁正疑惑着,今晚怎么这么黑都伸手不见五指了,不仅没有月光,殿内任何物品的轮廓他都看不到一件,他的眼前一片虚无,怀疑自己得了夜盲症。 然后又细细品味着谢谌的那句「眼前的陛下究竟是真是假」心中咯噔一下,他不会是被发现穿书身份了吧! 但这要用什么证明,又如何证明,现场作法招魂么? 傅玉宁干笑几声算是给出回应,「啊哈哈哈,让我告诉你,世界上最真心的人其实是骗子,因为只有骗子才是真心骗你的!从量子力学的角度解释,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我们都只是一缕波而已啦,比如有个非常着名的实验,薛丁格的猫……」 他发现了,只要他一喝酒,谢谌澜就默认他已经喝醉且人事不省,明目张胆的欺负他,各种花招层出不穷,他真的受够了,下回再喝一口酒他就是狗! 第25章 保卫战 其实他也有想过,干脆不装醉了直接摊牌,可他怕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之后,谢谌澜会破罐子破摔,不管他醉酒与否都会把各种折磨仇人的手段用在他身上! 毕竟对方因为白月光那样的仇恨他,且在这深宫之中,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傀儡小皇帝,对方若逼迫他,他目前没有任何办法反抗。 耳边又传来一声轻笑。 谢谌澜似乎很能接受他的胡言乱语。 「陛下。」他声音低低的、带了些缱绻的味道。 「违抗命令是会受罚的。」 傅玉宁:「……」 这是恶评他不想听。 像是要印证对方说话,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猫叫。 ──「喵!」 他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怔在原地。 思绪回笼,他「啊」的一声惊唿,直接从床上弹起来,整个人咕噜噜滚了下去,本就对痛觉敏感的他痛的直掉眼泪,可他顾不上那么多,双手胡乱摸索着想要逃,慌乱之中他摸到了一片上好丝绸的袍角。 是坐在床边的谢谌澜。 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爬过去,瘫坐在对方膝前瑟瑟发抖,「弄走……它……求你了……」 他跟小皇帝一样有恐猫症,从小到大看到猫就会怕,声音也不能听,他觉得猫咪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眼中有杀气,好像随时都能扑过来咬人。 谢谌澜手指扣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乌黑晶亮的瞳仁中满是细碎的惊恐。 真漂亮。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陛下应当时刻谨记自己身份。」 这种情况下,傅玉宁还能装傻装醉,他觉得自己也能算个人物了,那猫又叫了一声,声源跟着也近了些,似乎正朝他靠近。 「记住了!记住了!你是主子说了算,我以后都听你的……把它弄走……」 他现在已经顾不上羞不羞耻的了,一边惊唿,一边又往谢谌澜膝间靠了些,似乎已经是极限,因为他抬手摸到了对方腰间冰凉的牙牌。 他的脑袋一头扎进对方怀中,像遇到危险一头扎进沙漠里的鸵鸟,即使处在黑暗中也不敢面对小猫咪所在的方位。 经过这番折腾,他身上的常服比方才就寝时更乱,领口开着,露出了线条清纤的半边肩。 谢谌澜抬手触上去,是比任何丝绸还要柔软顺滑的触感,他唇角微勾,「狸奴这样可爱,陛下来喂喂它吧。」 傅玉宁想都不想勐的摇头。 真的,让他跟猫共处一室不如杀了他给个痛快。 第30页 他知道它可爱,可它再可爱,他也害怕,而且看久了还会唿吸急促、心跳加快,极度焦虑,直接生理不适。 猫就是他的克星。 可谢谌澜似乎不肯放过可以这样折磨他的好机会,「这样吧,我拿着你的手去餵它,如果它吃掉了,做为奖励,日后满宫中人都不允许养猫。」 他的手穿过常服松垮衣领,指尖在傅玉宁脖颈后一节一节的嵴骨上轻捻。 高度紧张状态下的小皇帝,根本察觉不到这些小动作。 不得不说这个条件真的很诱人。 傅玉宁脑海中在天人交战,最主要他也不敢再反抗,从这两次的经验来看,他每次反抗都没有好结果。 第一次反抗就受了罚,屈辱的满地找金子,第二次反手就掏出他最害怕的猫。 最终他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对方。 这是一只身形优美的梅狸小母猫,它两只耳朵竖立着,一双猫眼儿炯炯有神,脖子上还带着羊脂玉的项圈,项圈上坠着昂贵的翡翠,他的毛色顺滑锃亮,一看就被养得极好。 刘僖上前抱起它递到谢谌澜跟前。 小猫咪跟谢谌澜极其亲昵,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开始打唿噜,眯着眼睛喵喵叫进入了一种极其放松的状态。 谢谌澜修长的手指颳了下它的鼻尖,它便伸出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去抓他手指。 傅玉宁听着这动静吓得魂飞魄散。 他抖着身子努力地往谢谌澜怀里钻,即使到了钻无可钻的地步,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他现在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直接与世隔绝。 谢谌澜抓住他的手,让他伸到旁边食盒里拿了一小块鸡肉,去餵猫。 小皇帝脑袋埋进他腰间,一手死死环住他的腰,一手被迫餵猫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啊……我不行……谢谌澜,它会吃了我的……」 失去视觉的他,其他四感格外敏锐,那只抓住他的手往前移动了下,他就开始叫嚷,「啊,我手指头……要被咬掉了……」 身为男人,他这辈子的脸在今晚可算丢尽了! 最后,他也不知道到底餵没餵成功,反正对方松开他的手时,他嗖的一下缩了回来,数了数他五个指头,还好都在。 就这么一会儿,在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华丽丽的淌下了两行珍贵的眼泪。 谢谌澜手指扣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用目光将他这张挂着泪痕的脸仔仔细细描绘一番。 小皇帝的眼泪、惊慌、无助都是难得的盛景。 刘僖将猫儿放回笼中拿了出去。 有宫人将制好的安神汤端到跟前,谢谌澜接过用汤勺缓慢搅动,黑色药汁瀰漫着苦涩的气味。 「张嘴。」 傅玉宁木然张开嘴巴,明显不在状态。他甚至已经懒得去计较对方餵给他的是什么,想也没有用,想也反抗不了。 经歷过今晚这一遭,他感觉自己的心灵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创击。 但,好在他的马甲保住了,因为原着中的小皇帝跟他一样有恐猫症。 高度紧张之后的松懈,便是如山倒般压下来的疲惫。 一碗安神汤很快被喝光,饱满的唇上沾着晶莹剔透的水滴。 不多时,汤中的药效发挥作用,他就感觉自己眼皮在打架,已经没有力气从地上爬上床。 在即将昏睡过去的最后一刻,他心里仍旧忌惮着谢谌澜魔鬼般的手段。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而是应该在奥斯卡的领奖台上,接受观众们的掌声和鲜花。 然后,他只觉身子一轻,有人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褪去外衫再拉上被子。 谢谌澜拇指拭去他唇角挂着的汤珠,声音低低的:「陛下从臣身上讨东西,就该付出相应代价交换。」 今晚,就作回报。 傅玉宁彻底昏睡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惊觉:完了,一石二鸟的计划被发现了。 第26章 来意 太聘宫是一座被空置多年的宫殿,这里不仅年久失修还透风漏雨,以前是用来专门放置懿安太后一些不重要遗杂物的场所。 比如:懿安太后生前用过只剩三条腿的梨木雕花椅、缺了把的釉彩飞鸟茶壶、以及不小心磕出轻微裂痕的古董花瓶。 至于那些贴身重要遗物自然是有专属宫人负责保管。 懿安太后在世时,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老皇帝专宠于她,再没临幸过其他妃嫔。 她薨逝后老皇帝痛心不已,就吩咐宫人将其用过的所有器物都分门别类保存起来,甚至一花一草都在其中。 ——太后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素色的床帐无精打采垂下来,入目是暗色带有裂缝的砖石墙壁,这种颜色的砖石因为阴天下雨会让屋内变暗,早在七八年前就弃用了。 因为年久失修,屋内透着浓重的霉味,掉了漆的朱窗大开着,冷风吹进让人一阵战慄。 青曦嬷嬷见她醒来急忙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娘娘,您现在感觉如何了?」 太后皱着眉脸色是极差的苍白,「怎么回事?」 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就连自己身上所盖的锦被都已经破旧到针线拉丝的程度。 提到这个,青曦嬷嬷眼神怨毒,「娘娘,那狗皇帝以您避世礼佛多年不喜奢靡喧譁为由,将咱们赶来了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第31页 这里连冷宫都不如,冷宫还配有成套的桌椅茶具,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不敢说,这里还是放已故懿安太后遗物的地方。 这座悽苦孤独的宫殿自建成以来就没人住过,以前的那些宫嫔都嫌它的名字不好。 「太聘」与「太嫔」谐音,后宫的女人谁都不想苦熬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一个小小的嫔位。 可就在昨日它终于迎来了她的第一任主人。 ——活的。 「孽障!孽障!哀家要他死!」 太后咬牙切齿唿吸也急促起来,她不是第一次入宫,青曦不说,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靖王回云都的事情办得如何?」 她毕竟是上届宫斗冠军,当年她那样跋扈还杀了那么多人,老皇帝楞是没处置得了她,还是有几分手段。 很快就冷静下来。 小皇帝冷落她也算好事儿,回头传出去声名狼藉的还是小皇帝。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韬光养晦等待时机翻身。 青曦嬷嬷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气,「启禀娘娘,靖王殿下日夜兼程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想必不日便可来跟娘娘请安了。只是……」 她皱眉疑惑道:「奴婢听闻准许殿下回宫的摺子是阉人批的。」 她感到噁心的同时更加震惊小皇帝的废物程度,早朝上不了,摺子批不了,这天下像是谢谌澜的。 太后倒是浑不在意,「那阉人确实有几分手段,但不过是为虎作伥,他是个太监不能生育子嗣,朝臣们不会真正拥趸这种人。」 一旦朝中出现其他可投奔的其他亲王,目前这种局势就会分崩瓦解。 所以他们最主要的敌人还是小皇帝。 主僕二人俩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小太监唱声:「皇后娘娘驾到!」 太后一个眼神,青曦便迎了出去。 慕容文茵身着绣凤穿牡丹纹样的水红色百仙裙带着她的一群宫女太监们进了太娉殿的门。 她身后还跟着一脸乖顺的柳月出。 青曦浅浅行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慕容文茵还未进门,就闻到迎面扑来的浓重霉味,熏的她掏出帕子遮了遮鼻子,「听闻母后回宫,臣妾特来请安。只是母后尚在病中臣妾不请自来,还望母后恕罪,臣妾没有打搅到母后养病吧?」 她盈盈一礼,脸上挂着真心实意的笑,看起来并没有因为太后受到冷落而怠慢。 太后看在眼中,心中疑惑面上却不显。 皇后的父亲是朝中清流派首脑,那可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支持老皇帝的大忠臣,今日上门难不成是试探的? 她急忙让青曦把人扶起来,慈和道:「怎么会呢?哀家久居佛寺如今才得以回宫,你不与哀家生份,哀家便是十分欣慰了。」 柳月出看这两个女人互相飙戏心里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她由衷觉得这些女人真是生不逢时,若是穿到现代,那得拿多少奖啊? 偌大的太娉殿连把椅子都没有。 青曦只能尴尬着让慕容文茵坐在太后床边。 也没有茶,所以两个人干巴巴说话。 慕容文茵都嫌弃的要死了,却还不得不摆出一副恭顺的姿态,「臣妾今日来也是因为遇到一桩难题。母后也知道自陛下登基以来便后宫空虚,后宫之中的主事人也只有臣妾这个皇后,但臣妾毕竟年轻,许多事情都拿不定主意。」 「如今陛下已是舞象之年,父皇在这个年纪膝下都有两个皇子了,陛下又长久的缠绵病榻,臣妾想着不如趁现在陛下身子有好转,选几个秀女进宫,为陛下充实后宫延绵子嗣。」 此话一出,太后眼中的慈和变成了警惕。 小皇帝当然是没有子嗣最好,他若娶了重臣们的家中贵女,岂不是为自己增加助力? 「此事哀家怕是帮不了你,哀家久不在宫中,虽是太后却不是皇帝生母,贸然提出,反倒不妥。且哀家以为,皇帝身子不好,就应该安静休养,嫔妃多了吵闹,无益于他养病。」 这件事不能答应必须阻止,阻止不了也要拖着,待靖王回宫后,她会利用自己的人脉将云都中的贵女介绍给靖王,从中挑几个有助力的收为侍妾,许日后封妃好处,不信她们会不动心! 慕容文茵早知会如此。 她今天来的目的可不是这么简单,她心中冷哼一声,太后这点花花肠子满宫人都知道。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故作委屈的幽幽嘆气,捏着帕子抹眼泪,「是臣妾失察想得浅了。臣妾是想着陛下他……本就讳疾忌医,若再排斥女子,子嗣上更会难上加难……」 第27章 都得死 「臣妾的意思是,陛下最近身子不爽,所以召幸妃嫔的次数也少了些……后宫嫔妃又仅这几个,陛下看腻了也是有的……」 说到此处她住了嘴,眼睛微微瞪大一幅慌乱模样,「母后恕罪,是臣妾胡言乱语,还望母后将臣妾说的话忘了罢,就当臣妾今日没有来过。」 言罢她行一礼,带着宫人匆匆离开了太聘宫。 小皇帝不能人道的消息,仿佛巨石投入湖中,掀起惊涛巨浪。 太后那双浑浊的双眼骤然发亮。 顿了顿,青曦上前道:「此前奴婢听闻小皇帝掳了个美人进宫伺候,不知怎么的晕倒在了龙榻上。此后小皇帝就没有再召幸过任何美人,也是从那个时候小皇帝一病不起。」 第32页 这件事当时闹得并不大,旁人也不会往这方面想,但现在提起…… 太后冷笑,「天助哀家!你去,告诉李玉书,让他联合朝中官员亲自面见小皇帝,请求小皇帝大选秀女进宫!」 小皇帝肯定会找藉口拒绝,她到时会让朝臣施压,顺势把她培养的人塞进后宫,控制小皇帝的全部。 之前她没想通这一点,现在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小皇帝没有大选秀女,歷代君王登基后都是靠着这种方式来巩固皇权,简单粗暴又能立竿见影。 可小皇帝却对女人避之如蛇蝎,原来这才是真正因由。 秀女进宫后长期得不到君恩雨露,势必会怨怼,到那时再让人把小皇帝不能人道的消息放出去,臣心大乱,连慕容镇这种大忠臣都不会再辅佐于他! 太后高兴了,慕容文茵也高兴。 这件事太后做不得成于她都没有损害,她只在对方面前,装作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太后那个老妇肯定还会想着利用她,届时她就用这些消息当作筹码,去跟谢谌澜谈。 天空被厚重云层笼罩着,似乎要下雨,清冷的风夹着落叶在空中飞舞,宫人们正在四处清扫。 宽阔的宫道两旁早已被摆放上各色菊花,有红黄白粉,斑斓绚丽的颜色远远看上去像一幅画卷。 「好妹妹,你上回不是说陛下特别喜欢你炖的龟鹤山药汤吗?不如你今日再炖一些去送给陛下吧,陛下身子不好,你我做姐妹的更该用心服侍。」 慕容文茵拉住柳月出的手,一副语重心长姐妹情深模样。 柳月出被她酸的牙都倒了,心想你那么关心小皇帝,你咋不自己做了天天给他送? 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穿进这样的书里。 听说她是书中最强反派的白月光? 她很高兴! 反派长得跟神仙一样好看? 她更高兴了! 反派是个太监? 她忍了。 但是反派将来会有一大堆后宫? 白高兴了。 她就想不通了,他一个太监还他么能搞那么多后宫? 啊?啊? 男频花样可真多! 柳月出忍下心中吐槽应声附和着,「是呢,嫔妾正有此想,等下回去嫔妾就去炖汤,希望陛下喝了汤身子也能够好些。」 说到此处,她缓缓低下头,对于小皇帝不能人道的事一副失落模样。 端的是情深一片。 是的没错,她在慕容文茵面前演戏,假装自己爱上了小皇帝,只有这样她才能暂时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也因为这样她才能得到对方信任,此刻的她在对方眼中就是一个孤立无援,很好掌控的小人物。 慕容文茵非常满意她的听话,又赏她不少首饰和华丽的布匹,让她去做衣裳。 柳月出喜滋滋谢恩,对于她一个现代贫穷女大来说,金子银子和帅哥一样都是她毕生所求。 两人在御花园岔口分道扬镳。 慕容文茵望着那轻快的步伐若有所思。 她缓缓沿着宫道走了几步,盯着遍地盛放的菊花,在它们之中挑了一朵开得最大最好的狠狠折下,捏在手中把玩儿,「本宫听说最近从南蛮传来一种药物,只需将人的髮丝磨碎掺进去让另外一人饮下,饮下之人就会记住髮丝主人的气味,靠近对方便如烈火焚身不能自持,必要纾解出来才能恢復,且无穷无尽,再烈的人都扛不住,你去打探一番是不是真的。」 温水炖煮何时才能见成效? 不如来个烈火烹油那才痛快,柳贵人这样无能,那只能由自己来推一把。 暗处小太监应声而去。 远处的宫人们打扫完毕已经陆续离开此地,直到有一个小宫女瞥见路旁被折断的菊花惊唿出声,她蹲下身来捧着光秃秃的主干,十分可惜道:「这可是满花房中开得最好的一株,竟就这么没了,也不知是谁这样残忍……」 她正红着眼睛唉声嘆气,却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金线缠珍珠的尖头凤足高跟鞋,那金线散发出来的光亮刺得人眼发痛。 她勐的抬头,发现自己念叨的那朵菊花正被鞋的主人捏在手里撕扯,当即脸色苍白,吓得惊唿出声,「皇后娘娘!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恕罪!」 捲曲细长的红色花瓣,洋洋洒洒飘落下来,最后整枝都被抛在地上,始作俑者还不忘抬起脚使劲捻几下,娇艷欲滴的美丽物什当即化作一滩烂泥再看不出原本面貌。 慕容文茵身旁的掌事大宫女秋月上前对着那小宫女左右开弓抡巴掌,「小贱蹄子,让你以下犯上!竟敢背后议主,你这条狗命不想要了是不是?今日就成全你,全当做好事!」 小宫女被打得双颊红肿高高隆起哭着不断求饶。 慕容文茵轻笑着伸出手欣赏了一番自己新做的红色寇丹,却在瞥见小宫女的那双手时脸色骤变。 她瞧了瞧自己略显粗壮的肉手,又瞧了瞧小宫女的纤纤玉指,心里妒忌的发狂,咬牙切齿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诬衊本宫?把她杀了拖到乱葬岗去,不许人收尸!有她作例,本宫看宫中谁还敢就犯!」 她最讨厌漂亮的活物,不管是花还是人,只要是漂亮的都得死! 第28章 自生自灭 第33页 自从傅玉宁穿进这本书他就不停地装病、装晕、装可怜、装柔弱、装仁孝,人前装、背后装、白天装、晚上装,反正是三百六十五度转圈装。 不仅演技得到了巨大提升,还收穫了来自圣母大哥的亲切关爱。 这天早上,傅禾煜又带着他的俩娃进了宫。 「陛下近来可觉得好些了?」 他觉得这个弟弟真的是变了,不管是行为举止还是周身气度,较之以前都判若两人。 最近他听到了许多外头的传言,歷经太后一事,民间对小皇帝改观不少,他们觉得小皇帝虽然以前不堪,但现在浪子回头,安邑旱灾也算办了件实事。 虽然那个卫巡抚到现在都没回来。 傅玉宁也能感觉得到这个大哥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他了,这可是好事儿。 威胁到他小命的存在能少一个算一个,他还要继续努力。 「咳咳咳……」 他一手捂住胸口,眼眶微红垂眸道:「多谢皇兄关心,朕的身子朕心里有数,只求在有生之年能多见皇兄几面,弥补以前犯下的错事。」 他微微蹙眉,欲止又言,清娆的脸上挂着淡淡哀愁,像是受尽了天下委屈的窦娥。 姿态娇柔做作至极,傅鸿煊都不忍直视冷着脸偏过头去。 可偏偏他爹就吃这一套。 傅鹤煜心疼坏了,他也红了眼睛,「你放心,有大哥在谁也伤不了你!」他现在恨不得回去就让他的那些门客发誓效忠小皇帝。 他比傅玉宁大了整整十多岁,这个弟弟他从三岁开始带,一带就是十年,如父子情一般。 他们说话之时,二娃傅鸿济眼巴巴瞧着桌子上摆的玫瑰乳酥,似乎很想吃,但又不好意思拿。 傅玉宁想起来,自己这个大哥也挺悽惨,他一连娶了三个王妃,前两个都因为难产而死,最后一个直接一尸两命,就连他房中几个侍妾也是相继出各种意外不明不白的没了。 周围人都在背后说他克妻,他成了云都所有女子的噩梦。 在此之后, 傅禾煜就不想娶妻了,可怕两个孩子没有娘疼缺少母爱,于是又多方打听,徵得同意后娶了个小门小户家无法生育的女儿李依霜为王妃,就此打算不再生育子嗣。 但这个李依霜心思歹毒,她始终觉得这两个孩子不是自己的养不熟,更怕这俩孩子会成为她称霸王府的绊脚石,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总是虐待他们,其中年纪小的傅鸿济遭受最多。 而俩孩子担心他爹背负克媳妇的流言更不忍他爹一把年纪再没媳妇,对待这个后娘能躲则躲,一直忍让。 再后来的剧情:傅鸿煊驻守边疆因屡获军功遭到谢谌澜暗算,整个人被捅成筛子,他死时还都因为放不下弟弟而撑着长剑站着不肯倒下,而傅鸿济被李依霜虐待的体无完肤。下毒毒死了。 太太太太惨了。 傅玉宁将那盘点心往二娃面前推了推,「吃吧,皇叔这里还有更多好吃的,你想不想尝尝?」 说着,他让古他那又拿来了牛乳糕、桂花糖包、豆沙青团、蜜浮酥奈花、豌豆黄、桃花奶酪、满天星金米…… 傅鸿济眼睛都看直了。 李依霜受身旁嬷嬷挑唆,傅禾煜不在时给他吃的都是一些残羹剩饭。 偌大的王府中馈被女主人死死把持着,他们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衣裳,因为衣裳得穿出来让他爹看,是用来做戏的,除此之外兄弟俩被搜刮的毛都不剩一根。 甚至屋内但凡有点什么值钱的东西都被偷偷换成赝品,他们过的是金玉其外的日子。 傅鸿济毕竟是小孩子,哪里抵得住长久飢饿后的诱惑,得到傅禾煜应允后便左手一个豆沙青团,右手一块桃花乳酪开始大快朵颐。 一边吃还不忘分给傅鸿煊一个,「哥哥你也来尝尝,真的好好吃!」 那桂花糖包的外皮柔软滑嫩,里头包的是红糖和黑芝麻,桂香四溢,甜度适中,傅鸿煊看一眼眸光微微闪动,最终还是偏过头去,「你吃,哥哥不饿。」 下一秒,众人耳边响起一声「咕噜」。 其他三人:「……」 傅鸿煊脸色瞬间爆红,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他们三人。 临别时傅玉宁想了想,幽怨开口,「大哥,朕一人在这宫中日日看着冰冷的宫殿好没意思,不如让鸿济留下来陪朕几日,至于他上学,可以直接去尚书房。」 他没有皇子,尚书房现在空着,那些博学鸿儒的师傅们也变成了挂闲职的,倒不如利用起来。 傅鸿煊听这话一脸警惕的看着他,「陛下身子不好,鸿济又是个顽皮的小孩子天性恐怕会惹恼陛下,陛下若真喜欢鸿济,臣便多多带他进宫就是。」 凡事反常必有妖,小皇帝还不知道在憋什么招。 他怕是小皇帝借着伴驾由头把傅鸿济强留在身边,威胁他和他爹。 傅禾煜脑子想不了这么深,一声大哥又让陷入了感动之中。 尚书房那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自古以来除皇家血脉,其他人想进必须要得到陛下特许。 且不说里头的师傅个个都是身兼要职的博学大儒,皇帝膝下无嗣,若傅鸿济现在进去了,那些老师傅倾尽心力岂不就只教他一个人? 这样好的机会若不抓住日后恐怕就没有了,但他还是纠结傅鸿济留下会影响傅玉宁养病,「陛下能这样看重鸿济臣感激不尽,只是……」 第34页 傅玉宁见此嘆息一声,捂住胸口勐咳,咳得眼泪都溢了出来,「大哥不愿意朕也不勉强……朕这副残弱的病躯还不知哪日就去了,鸿济若日日面对这样的皇叔,相必天长日久也会心中生厌……还是让朕独自一人在这深宫中自生自灭吧……」 说着他身形一晃,似要站不住,古他那赶紧上前扶住他。 傅禾煜心头一跳,急忙道:「陛下莫要伤心,臣答允鸿济留下,陛下想留到几时便留到几时,还请陛下保重身子以龙体为重!」 傅鸿煊:「……」 他觉得他爹没救了。 第29章 死了都要爱 傅鸿济就这么留了下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朱红色的窗隙洒进殿内照的人浑身暖洋洋。 他坐在凳子上捣腾着两只小短腿,眯着眼睛疯狂炫点心。 什么冰皮绿豆饼、花生核桃酥、玫瑰玉米烙、豆沙山药糕、豌豆黄、滋粑甜酪他通通都来! 一旁小德子看得心惊肉跳,昨儿个夜里这位小祖宗可是吃撑到吐,吓得陛下请了一堆太医来诊脉。 他正想着要不要上前劝说一番,结果就看到傅鸿济手里的点心掉到了地上。 小小的人儿立刻停止炫饭动作。 他跳下凳子似乎是想把点心捡起来,但因为腿短,跳下来时又不小心在点心上踩了一脚。 ──令人出乎意料的来了,他竟然毫不嫌弃的捡起那块踩碎的点心往嘴里炫。 小德子惊唿,当即一个滑铲跪冲过去制止,「哎呦我的小祖宗诶、这糕点滚进土里可就不能吃了,您今天已经吃的够多了,去外头消消食再吃吧!」 言罢招了宫人来伺候这娃子净手。 可傅鸿济恋恋不捨的瞧那桌子琳琅满目的点心不愿意离开。 小德子轻声安慰他:「小公子不用害怕,陛下让奴才告诉您,咱们宫里随时管饱,您想吃什么就吩咐御膳房去做,您只管敞开了肚皮吃,吃的饱饱的!」 傅玉宁交代这些话的时候他还非常疑惑,怎得如今王宫贵族家的公子都需要在吃食上这般节省了? 现在他总算知道了,这位小公子的吃法是生怕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知饥饱,太吓人! 傅鸿济确实也吃不下了,肚子撑的难受,于是他掏出从他哥那偷来的东西跑到外头跟宫人们玩大侠游戏。 彼时的傅玉宁正用书盖着脑袋窝在躺窗边贵妃椅上晒太阳。 自太后回宫后他就一直装病不去请安,并让卫济在开的药里加了一味黄连,主打的就是良药苦口。 「哈哈哈,中了本大侠的迷幻粉,你们这条小命算是玩完了!」 「识相的赶紧束手就擒吧!哼哼哈哈!」 傅鸿济得意洋洋的声音隔着老远传过来,宫人们立刻配合着这话哗啦啦倒了一地。 傅玉宁嗤笑,心想小孩就是小孩,都喜欢玩这种拯救世界的大侠游戏。 ——等等。 他病中垂死惊坐起,细细嚼着二娃的话,趴在窗子旁远远看着这娃子在撒一些不知名的白色粉末,那些粉末在空中掀起一股尘爆,当即掩住了其中几个宫人的身影。 这玩意当真好用! 下一刻他使上了在学校参加运动会般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外头跑去。 他绕过寝宫跑到门前,迎面撞上了刚踏进殿门的谢谌澜。 对方身上独有的冷香钻入鼻间,似乎是悠长的老檀木,轻柔中带着凌冽,冷静与舒缓并存。 「陛下这是要去哪?」 谢谌澜抬眸,如冷血动物般的琥珀色瞳仁一针见血的锁在他赤着的双足上。 傅玉宁当即唿吸一窒。 在他看到远处傅鸿济那傻子,继续手持树枝当短剑在空中胡乱挥舞时,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朕……方才坐在窗边看到你来……就迫不及待出来迎接你了……」傅玉宁心虚一笑,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谢谌澜自然也是不信的,他勾着唇不动声色,目光从小皇帝身上移至殿内,仔仔细细搜刮一番,正欲转身,却被紧紧攥住手臂。 「谌澜来的正好,朕有好东西给你看!」傅玉宁不由分说,拉着人急匆匆往殿内走。 谢谌澜精得跟狐狸似的,若现在回头肯定会发现端倪,这毕竟是在他宫里,到时候保不齐他也会跟着完蛋。 傅玉宁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刺杀谢谌澜的刺客居然是傅鸿煊! 这娃胆子也太大了! 谢谌澜就这么被拉着跟在身后进了寝宫。 「你瞧瞧这个。」 傅玉宁从贵妃榻角落中翻出一本黄册子塞到他手中。 这是他近日正在苦读的双蓝主话本,是本渣攻追妻火葬场文,又狗血又刺激,古代没那么多限制,反正就是百无禁忌的写。 里头的副cp们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写不到的。 不过这本比较安全没有什么高速飙车和高清插图,因为它们的高速飙车和高清插图都在单独的另一本附册里。 嘿嘿嘿…… 他之所以拿出这个来,是因为他实在没有什么可拿的,他只是在分散对方注意力而已,他已经悄悄喊了古他那去收拾那边的烂摊子。 谢谌澜最近一直忙得停不下来,今日得空过来是想看看傅玉宁吃了那暗灵丹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第35页 他去太医院问过卫太医,对方报的是脉象安稳。 眼见小皇帝这副活蹦乱跳模样,他便沉下心来去翻手中的黄册子。 他记得上次这里头写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天马行空的问题,这次他翻开后,狭长的眸子顿住了。 饶是他这般见多识广的人也着实反应了一下。 「陛下给臣看这个是何意?」 外头古他那已经跑到侧殿去喊人。 傅玉宁收回目光,满脸崇敬,「你不觉得……它是本旷世奇作?两位男子突破世俗枷锁勇敢相爱,他们这种难能可贵的精神感天地、泣鬼神!这可是死了都要爱啊!」 谢谌澜本以为小皇帝只有醉酒会发疯,没想到他不喝酒的时候也不正常,看来是脑子的问题。 他垂眸,缓慢翻着那本册子,不得不说内容确实精彩,展示了许许多多猎奇又新鲜的花样,「陛下是想选美男进宫伴驾?」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其中一页的夹层,仔仔细细的磨。 外头鸡飞狗跳,傅鸿济还以为古他那是过来陪他玩的,嚷着跳起来不肯让他近身,古他那没办法,只好先让宫人们去用木桶打水沖洗地面。 傅玉宁一阵头疼,他太过于专注外头的闹剧,以至于谢谌澜话语停顿许久都得不到回答。 对面人翻书的手指顿下,目光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 第30章 死路三条 反应过来的傅玉宁心惊肉跳,生怕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十分浮夸道:「天下的男子哪有爱卿好看!朕日日对着爱卿这张嫡仙般的容颜,对其他的凡人男子女子便都失去兴趣了。」 我的天吶,我的姥,我的男人你别跑,虽然但是,这狗东西的颜值真是顶级。 局势所迫就斗胆占一下便宜。 谢谌澜的注意力果然被这浮夸的演技吸引过来,他凉凉的目光又转了回来,「陛下是想臣伴驾?」 傅玉宁有点懵逼:「啊?」 他的暗示这么明显吗? 懵逼过后又陷入了恐慌,他觉得这是一道送命题。 如果自己现在表现出一丁点猥琐企图,谢谌澜恐怕就会邪魅一笑「你也配?」然后拧下他的脑袋当球踢! 于是,他想了个折中的回答:「朕觉得……爱卿此等仙姿犹如天上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朕实在是不忍独自污染,不若好生奉起天下人一同观赏方不辜负爱卿……」 「哦──?」 低润的嗓音拖出一点缱绻的味道:「那陛下的意思,嫌弃臣是残缺之身?」 这个天终于还是聊死了。 傅玉宁若回答嫌弃,那便是在轻视鄙夷司礼监大人,他可能会被杀之! 若回答不嫌弃,那便是对司礼监大人心怀不轨,也可能会被杀之! 若不回答,那更证明他是满口胡言、心机深沉,他可能也会被杀之!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死路三条。 哈哈哈哈哈哈哈!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傅玉宁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怎么会呢?在朕心里,这世间统共分为两种人,一种是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另外一种便是爱卿,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形象高大伟岸如神明降世!」 想不到吧,他选的是第四条,启动彩虹屁防护罩! 外头清洗工作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傅鸿济那臭小子却玩得起劲,古他那见自己一个人逮不住他,于是就叫了另外几个宫人一起帮忙。 谁成想那小子靠着那些迷幻粉,把众人当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 气死傅玉宁了,等他腾出时间来必然要把那小子叫过来,把那小屁股打肿打烂! 小皇帝身量小手掌也小,但触感却是极软与其身上的肌肤一样滑嫩。 谢谌澜忽而想起那晚。 以前他一直觉得报人的最好方式是让其受到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打击。 看他们互相残杀虽也痛快,可杀完了,他们都觉得自己杀的是该杀的人,精神上的创击还远远不够。 但现在他突然另闢蹊径挖掘出了新的方法。 他要这些凤子龙孙们互相残杀,他要小皇帝成为他手中刺向他们最尖锐的利刃! 谢谌澜不动声色将手抽回,指尖抵在他最中意的那幅画上,「陛下厚爱臣不敢推辞,只不过情若深爱屋则及乌,陛下当真心仪臣总不会只有一张嘴吧?」 傅玉宁有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以往在公众场合,谢谌澜也会附和他一些诸如此类噁心的胡言乱语,但通常都是你来我往的嘴炮。 谢谌澜也清楚这些都只是他在阴阳怪气,所以会用配合的方式来吓唬他进行反击。 比如他装病赖人时,对方守握着短剑冷笑着保证会每晚守在他床前,又比如上次在宴会上,他故意刺激慕容文茵,谢谌澜也应声说要彻夜伺候他。 可这些话却不会真正的去实施,但现在对方好像当真了。 「咳咳咳……」 傅玉宁捂住胸口,十分可惜道:「可……朕怕是命不久矣……前段时日母后祭祀节时,朕曾在祖宗牌位面前求了签文,朕活不过四年,朕怎么能……」 谢谌澜轻飘飘反驳,「陛下不是说死了都要爱吗,怎么到臣这里便不能了,难不成陛下一直在说谎话诓臣?」 傅玉宁:「……」 第36页 「怎么会?朕对谌澜之心天地为证、日月可鑑,就如同这本书中写的那样!」 追妻火葬场的时候,攻为受差点丢了命! 说到激动之处他还虚空点了几下。 方才注意力都放在外头,这会儿余光瞥见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本书怎么还文字配插图呢? 下一秒他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这不正是那话本的副本吗? 两本张的一摸一样辨别不出什么,他出门后正本估计是被古他那收起来了,所以情急之下他翻出的是副本。 正本省略的那部分……以及各种配图都在这里头! 谢谌澜指着其中一幅,「原来陛下喜欢这样。」 那上面的前几个字是:先以鞭笞之…… 光是看个开头就,令人瞠目结舌、胆战心惊。 外头渐渐安静下来,想来是古他那带人将傅鸿济抓起来了,那一片狼藉也已经被水沖刷的干净。 傅玉宁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对方那略带戏嚯的声音传来,「既如此,臣也不好扫陛下兴致,今日就依照书中所示让陛下得偿所愿。」 他道:「刘僖,去备些凤髓来。」 刘僖毫无废话直接应声而去,不愧是大奸臣心腹,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沉稳又可靠。 「陛下体弱,就先取此书中第一回,以凤髓炼之,循序渐进。」 这是自傅玉宁穿书以来,谢谌澜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这么多话,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似的,可说的全是一些不正经的鬼话。 偏生他还是一副坐地成佛地正经模样,叫傅玉宁不由得生出一丝希翼: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是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性别男,爱好男,爱看小说,他的脑子有一半都是废料,但他看归看,也没想过把这些付诸行动啊! 这个谢谌澜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对他说出这么一番话的? 他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爱卿有心,让朕来瞧瞧这第一回都写了些什么。」 待他将册子拿过来时,刚翻开第一页,又「啪」的合上,死了的心终于死得不能再死了。 先使凤髓坠于身,后而.…… 傅玉宁脸都红了。 他当然知道谢谌澜不会对他做什么,对方只是在报復他嘴贱而已。 可这他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第31章 问你一个问题(修) 吓唬归吓唬,估计也只是拿出来比划比划。 先不说原着中的对方喜欢女人,若真对他有兴趣,早就採取行动了,凭他权倾朝野的势力,以及聪明绝顶的脑袋瓜子,软的不成,直接来个墙纸爱不就好了,何苦白白等到现在。 这么一想,傅玉宁心里又有了底。 刘僖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外头宫人们早已摆好膳,他将一盏燃着的凤髓放在谢谌澜手边,后而带着一众宫人又退了出去。 傅玉宁也默默起身猫腰跟在人群后头,企图趁对方不注意熘之大吉,但谢谌澜那低润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陛下不会是想食言吧?」 他:「啊?」 下意识的看了下那本黄册子,上头果然写着:可以不食为罚等字眼。 大致意思是说,这项要在空腹前进行,被惩罚者要饿着肚子,让惩罚者满意得到允许后才能吃东西,不然就得继续饿肚子。 好他么变态的要求。 等等!凭什么他自动带入是被动的一方? 他就不能硬气起来做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吗! 傅玉宁故作难为情:「这不好吧……朕捨不得爱卿饿肚子,更捨不得爱卿受伤……朕想了想还是改日再试。」 他现在只想炫饭。 谢谌澜勾唇,「臣知道陛下捨不得臣,所以陛下受着就好,过来吧。」 容器中的红色凤髓漂亮似火,一股若有若无的香甜气味散发开来,这似乎不是寻常的凤髓。 傅玉宁很佩服自己为自己挖坑的本事,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磨蹭到对方身旁,任由对方熟练的将黑丝绸蒙在他眼睛上。 失去视觉后,其他四觉会特别敏锐。 谢谌澜大掌握住他纤细手腕,将宽大的袖袍往上折,露出白嫩的手臂。 小皇帝身子孱弱,有些先天不足,是后来这么多年娇惯着才养回来。 此刻傅玉宁的世界是一片黑暗与静谧。 那种凤髓会落至何处的茫然未知恐惧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有些害怕便想说话壮胆子,「上回那刺客你抓到了吗?」 谢谌澜将琉璃容器中的凤髓掌在手中,温暖明亮如同小太阳,他让其倾倒一些,「迷幻粉是从突厥传过来的玩意,上次刺客用的是改良配方,已经有些眉目,臣相信不久便会水落石出。」 这样快的速度让傅玉宁有些心惊,「那你会杀了他吗?」 「当然不会。」 他松一口气。 「臣会叫他生不如死。」 傅玉宁:「……?」 不错,这很谢谌澜! 与此同时,凤髓落下。 「嘶……」 其实凤髓并不会伤人,可傅玉宁对痛觉比平常人敏感许多倍,他瞬间红了眼睛。 他现在真想喝酒,然后耍酒疯把桌子给掀了,再痛骂谢谌澜这个死变态一顿,「啊!疼死朕了,事实证明这不好玩,朕细皮嫩肉的咱们还是换个别的吧。」 第37页 正叭叭着,又有一滴顺着衣领滴在了他的锁骨处,痛得他没憋住,直接惊唿,好巧不巧肚子又因为没吃饭开始咕咕叫。 这下他是真的恼了。 「谢谌澜!你是不是在报復朕?」 当然了他无比肯定! 「朕说心仪你,你因为朕是皇帝就屈服在皇权之下了吗?那你若不是真的甘愿,朕不稀罕你的屈服!」 他咬牙切齿,义愤填膺,一副被欺骗的委屈模样,把对谢谌澜的不满意全部发泄了出去! 这是他在某音上学的恋爱脑攻击。 据说不管任何一段多么坚固的恋情,一旦有一方出现疯狂粘人、疯狂示爱、疯狂患得患失的表现,那么另一方就会厌烦,一开始忍无可忍的逃避,最后直接闹崩提分手。 那么,他现在採用的是疯狂质问。 比如,你爱不爱我?你如何证明?真的吗?那我和你前男友比起来呢?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破釜沉舟做个疯狂舔狗,给他舔出狂犬病为止! 谢谌澜勾了勾唇,他竟不知道小皇帝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讲道理,还怪有爱情价值观的,他道:「陛下又不是臣,怎知臣是虚情假意?」 傅玉宁心里白眼直接翻到天上去,下一秒蒙在眼上的黑丝绸被摘了去。 修长有力的手指探进跳动的火光内,挖了一块儿融掉的凤髓用拇指捻开来。 似乎觉得不满意,他又掌起琉璃杯将凤髓倾斜,将融化的掉的挖出更大一块,然后将它搓成了一只小兔子。 再用手帕拭去残留凝固的髓油后,发现那那片接触的手掌没有什么变化。 不死心又试了两三次依旧是这样。 谢谌澜凉凉的目光投向几息之前鬼哭狼嚎的小皇帝。 小皇帝:「……」 对此人搓泥人的精湛技艺感到瞠目结舌的同时,心虚把头偏了过去。 不是,那他的触感比平常人敏锐怎么了? 守在屏风后的刘僖适时给他们送来清凉膏。 谢谌澜挖了一坨涂在傅玉宁手臂上,对方指尖轻捻打了几个圈,他痒的直发抖憋笑,「哼,爱卿的心意最好如朕般挚诚,否则朕可要恼!」 接下来的部位是锁骨。 小皇帝衣衫半褪,露出一小片肩头,他又细皮嫩肉,擦去凝固的凤髓后,肌肤可见的红了一片。 谢谌澜低润的声音传来,语气有些淡淡的阴森,「陛下也要如此,臣听说谎话连篇之人会被拔舌。」 这处他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涂药,而是先用覆着薄茧的拇指粗重的摩挲了几下。 傅玉宁先是惊唿,「痛痛痛痛痛痛!」 即使被「拔舌」两字感到很害怕,他仍旧很有信心能舔到对方崩溃疯魔,他掌握的可是21世纪最新型的舔狗技能,怎么能是他们这些古代人可以比的? 他按住了对方帮自己上药的那只手,十分认真道:「既然爱卿说对朕也是真心实意,那朕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然后他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无比认真的问出了极具争议性、但千百年来却从未有人能真正解决的难题,「假如你现在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但那个人不是朕,那你遇到善良聪明、才华横溢的朕,你会选择移情别恋吗?」 …… 第32章 我姓石 谢谌澜临近天亮才从永和宫离开。 为节省时间,他就此洗漱后直奔勤政殿。 刘僖瞧一眼自家主子那张脸,虽然摸不清他心情好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回似乎没有上回待的舒心。 永和宫宫殿的门前,最后一盏烛火也被熄灭了。 谢谌澜胸腔中涌动着一股怪异的炙热感。 小皇帝不知从哪学来的谬论,说什么昨晚他们就算互相表白了,恋爱关系正式成立。 以后他们在这段恋爱关系中是平等的,不分身份,他的心里不能有其他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就算想也不可以,同样的小皇帝也会做到如此,如果谁先违反规则,那就闹崩。 高高在上的小皇帝愿意为他不碰任何人,就算知道这是假的,但得到这样信誓旦旦的保证,还是让他生出一种诡异的满足。 纵观歷朝歷代的君王,也就这个蠢货会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 静默了会儿,他垂眸覆着薄茧的拇指蹭转了几下手中的勨牙佛珠转而问道:「靖王那边怎么样?」 刘僖回道:「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已经到了墨城。」 靖王乃先帝诸子中最出色的一个皇子,想当年,他凭藉外祖赵家得势,在朝中广结党羽勾结官员发展了不少自己的势力。 孝仁太后的父亲赵禄山曾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又身兼要职兵部尚书,赵家获赏世袭爵位,是云都盛极一时的第一大世家。 只是水满则溢,月盈必亏,赵家仗着手握两个皇子,目空一切狂妄自大,渐渐不把老皇帝放在眼里,被本就忌惮赵家的老皇帝连根拔起。 若非赵家行事嚣张,靖王还是很有可能登基称帝的。 眼睁睁看着多年心血毁于一旦,赵家不甘,靖王也不甘。 这些年他在封地一直招兵买马,休养生息,得了这个难得回宫的消息,心中急切的不得了。 谢谌澜满意勾唇,双目幽冷,「着急才好,不然这戏台子搭好了,却没人唱戏,那又有什么趣味。」 第38页 刘僖心中一惊,不敢说话。 永和宫。 「陛下,柳贵人求见。」 古他那从外头跑进来,他神色匆匆,欲言又止,瞧着十分的不对劲。 傅玉宁睡眠不足这会儿正顶着两个黑眼圈发呆。 他昨晚给谢谌澜整了一晚上的花活,他不断无理取闹+pua,告诉对方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虽然他没有小老弟,但是亲、抱、摸等这些以不纯洁为前提的接触也不可以。 他俩现在的关系就是:互飙演技,谁也不肯屈服。 他斗志昂扬的想着把谢谌澜磨的烦了,他再找机会离宫跑路的时候,就没那么艰难了。 毕竟绝大多数人分手后都是恨不得前任死了的程度。 「朕不见,你就说朕病的起不来。咳咳咳……」傅玉宁适时虚咳几声。 古他那十分为难,「可她说……她说您要是不见她,她就去死。」 傅玉宁:「……」,非常无语,「让她进来吧。」 柳月出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红色的裙子,头戴同色珠钗,还有同色配饰,这些看起来像是一整套的。 她整个人火红火红,跟个剥掉壳的石榴一样。 好看是好看,就是跟她那张邻家女孩的脸有些不搭。 她身后跟着的小宫女还端着她炖的参汤,她一进来就把小宫女赶了出去,低声道:「陛下借一步说话。」 傅玉宁左瞧瞧右看看,答应了她的请求。 四下无人后,柳月出盯着他的脸突然道:「陛下您知道圆周率吗? 圆周率英文名称为:pi ,常用符号π来表示。它是一个无理数,定义为圆形的周长与直径之比,公式为π=c/d,其中d为圆形的直径,c为圆形的周长。π约等于3.14……」 傅玉宁:「……」 先是一怔,继而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看着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柳月出忽而又皱眉,「哦,不对,圆周率老早就被算出来了!那你知道宫廷玉液酒的后一句是什么吗?你会唱凤凰传奇的《最炫民族风》吗?你知道孙悟空的爹妈是谁吗?」 傅玉宁激动的无法自持,他勐的吸了一口气,磕磕巴巴道:「至2024年,π值已被计算到小数点后约105万亿位!宫廷玉液酒的后一句是一百八一杯!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情山脚下花正开!孙悟空没有爹妈,因为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正觉得奇怪呢,为什么柳月出这个人物的性格行为变得跟原着中一点都不一样,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寻的。 就像做梦一样,他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从没想过在界还能碰到跟自己一样来自现代的人! 柳月出同样瞪大眼睛,激动的直跺脚,「我姓石?」 傅玉宁:「无论何时与你相识我都值!」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两人执手相望,无语凝噎。 顿了顿,柳月出好奇问道:「你是怎么来的?」 傅玉宁十分懊恼,「我放暑假熬夜打游戏,一觉醒来就在这儿了。」 手机里还有好几本小凰书没来得及看,以及他刚搜罗来的解压小视频,可惜他嘎之前也没来得及删掉。 想起来他就觉得非常羞耻,他也不知道自己属不属于正常死亡,万一他的手机内容被送到某些部门翻来覆去的查,那真的是死不瞑目! 「那你呢?」他问。 柳月出也很无语,「我跟闺蜜去健身房,摸到了男神腹肌,我太激动,晕过去醒来后就在这儿了。」 这事儿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她能笑死,但现在她就是那个小丑。 果然,她说完小皇帝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同情又复杂。 气氛变得寂静。 两个人沉默一会儿,各自表达了一番想回去的强烈愿望,又开始悲伤春秋,最后互相嘆气。 就目前情况来看,回是回不去了,还是想办法保住小命要紧。 柳月出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三番两次在你身边刷存在感吗?」 第33章 不得了 傅玉宁当然知道。 但他亲耳听柳月出说出来时还是觉得非常气愤。 柳月出不好意思的缩缩脖子,「你别生气呀,都是慕容文茵那个坏女人逼我干的,她真的太坏了居然在我饭菜里面下毒,让我生病把谢谌澜引过来,所以我非常支持你把谢谌澜搞到手,气死她!」 其实,在宴会上那天她已经这么干过了。 傅玉宁还没来得及无语,柳月出又跟他说慕容文茵设计孝仁太后给他选秀女一事,「我现在已经成功打入她们内部,慕容文茵要我每天来给你送汤,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可要好好配合我演戏,要是我完蛋了,你将失去最后一个真心帮助你的人!」 她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始表演,「陛下若喜欢嫔妾炖的汤,那嫔妾每日都来给陛下送~」 柳月出前脚出了永和宫的门,后脚就被小皇帝晋升到嫔位。 她一高兴走路都飘了起来,她还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嫔位,再过几年还了得,这么一想扭的更厉害了。 只是扭了没几下,放眼望去遇到的全是宫女,她顿时又成泄了气的。 这后宫连个女人都没有,耍了威风也没人看,真无聊! 傅玉宁烦躁的要命,他昨晚上刚向谢谌澜做过那一番保证,今天就自己狠狠打了自己的脸。 第39页 虽然是形势所迫,就算是演戏也要想个办法跟对方解释,不然输的就是他了。 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他演戏的对象是对方喜欢的白月光! 他想来想去把古他那叫了过来,千叮咛万嘱咐,「你去把这信交给谢谌澜,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上,若有差池朕唯你是问!」 他简直是太聪明了! 信的内容大致是:他已经知道柳月出与谢谌澜的关系,柳月出的嫔位是他看在对方面子上才封的,并且以此来质问对方,说自己很生气,很委屈,要开始闹了! 言语实在太过于绿茶,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古他那前脚刚出永和宫的门,后脚小德子就来禀报,礼部尚书与礼部左右给事中请求面圣。 回回出么蛾子都是这仨铁三角组合,傅玉宁觉得很有必要给他们拆个伙。 「咳咳咳……爱卿们何事启奏啊。」 他又恢復往日那副病弱如残花般的模样。 尽管还没到冬天,但尽心尽力的小德子早已倒腾出厚重的披风给他们家陛下披上了。 傅玉宁神情恹恹,苍白着一张小脸缩在丰密浓厚的狐狸毛领中,更显身量纤弱,易折易碎。 仍有心理阴影的礼部尚书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左右给事中张老大人和钱老大人迎上去恭恭敬敬的行了行一大礼后竟跪地不起。张老大人道:「陛下登基已有一年,后宫却空如悬磬,长此以往恐臣心不稳、民心不稳,还望陛下早日大开后宫广选秀女,为我云水开枝散叶延绵子嗣啊陛下!」 他语气坚定,抑扬顿挫,言语诚恳认真,浑浊的双眸饱含泪水,跟电剧中演的那些古板老忠臣的言语形态一模一样,大有为进谏随时献身的准备。 他身后钱老大人同样言辞恳切老泪纵横的附和,倒是那李玉书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不吭声。 三人皆跪伏在地跪不起来表明自己的赤诚之心。 但小皇帝却未言语。 大殿内静可闻针落,偶尔只有细碎的咳嗽声,以及愈发急促的唿吸声。 「李玉书?你此来为何,给朕说清楚!」 小皇帝以拳抵唇又咳了两声,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蒙上一层寒意,只是他生来五官清娆本就不具有什么攻击性,所以看起来也并不会震慑到人,倒像随时能把自己气哭的模样。 被突然点名的礼部尚书勐的哆嗦了一下:「啊?」 他观察一番,发现小皇帝语气不善,连带着唿吸都急促不定,似乎非常反感这件事。 「陛下……微臣,微臣对陛下,对云水的心也如两位大人一般……」 他努力在脑海中组织着措辞,生怕小皇帝一生气,万一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这么去了,那他罪过可大了。 傅玉宁勐吸一口气,「好啊李玉书,你就是这么当差的?朕尚在病中朝堂之事难免不得周全,所以才放手让你们去做,你倒好,携自己属官来见朕,自己反倒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你让自己下属打头阵是什么意思?」 正沉浸在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悲愤中的张老大人大和钱老大人顿时一梗,纷纷品出一点不对味来。 是李玉书联合众臣上奏要陛下大选秀女一事,也是李玉书找到他们二人涕泗横流的操心小皇帝后宫。 来之前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言辞,信誓旦旦,怎么到勤政殿就变成缩头乌龟了? 两人脑海中不约而同的涌现出一个猜测──李玉书怕自己把小皇帝气晕被弹劾,所以让他们两个来顶包! 成了,是他先锋第一人的功劳,不成,罪过是他俩的。 「陛下恕罪,微臣并非懈怠躲闲,只是忧心陛下龙体,微臣同两位大人心意相通,国嗣也是国本,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他终于变聪明了,集中生智说出来这么一番模稜两可的话,反正来意都已经被他的两位属官悉数阐述过了。 李玉书跪伏在地,言语掷地有声。 傅玉宁本想再说两句话刺刺他,却被左给事中张老大人抢了先。 张老大人冷哼一声:「我们是什么心意?难道李大人是我二人肚中蛔虫不成!倘若老朽觉得陛下年纪尚小,身子又弱,秀女进宫不利于陛下养病,李大人也觉得同样如此?」 李玉书懵了。 张老大人可是朝中最古板、最忠心云水的老臣之一啊,他怎么能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 这一瞬间,他怀疑张老大人被夺舍了。 钱老大人则是颤颤巍巍的起身,一脚踢在李玉书屁股上,「无耻小儿!你身为朝中肱股之臣,居六部高位食俸禄,不想着如何为云水,倒日日想着如何让同僚顶包好保住你的乌纱帽!此等国之蛀虫老朽非要参的你爹妈不认!」 他狠狠啐一口,跟傅玉宁告退转身就走。 李玉书捂住屁股:「陛下臣冤枉!钱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大人您先听我说……」 张大人把袖袍一抽,也爬起来给他来了一脚,不过他年迈体弱,差点给自己踢倒,好在小德子及时扶住了他,「呸!谁要听你说,你要说就在你上奏的自辩摺子上说去!」 第34章 特殊体质(修) 礼部尚书与张大人钱大人在勤政殿打起来的事在朝中传了个遍。 众人听闻李玉书拿二位大人当枪使的手段纷纷感到唾弃和不耻,同时又开始诡异的反省自己。 第40页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有了李玉书的前车之鑑,他们也开始害怕自己言论不当触怒小皇帝被对家弹劾。 一时之间,大选秀女之事竟无人再提。 至于李玉书,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府邸给太后和靖王分别修书一封,诉说了自己的艰难处境。 如今的朝中暗涌流动危机四伏,单打独斗的他被小皇帝死死掐住脖子动弹不得。 他不光被弹劾以下犯上,连带着他儿子在大街上纵马伤人、强抢民女这种事也有了切实证据,他被贬职成了侍郎,至于他的职位从原本手下左右两位侍郎中选拔顶替。 太后听闻咬碎了一口银牙骂道:「蠢货!」 不过她也不生气,小皇帝不能人道等同于这皇位已经是他们囊中物。 此刻的慕容文茵正带着柳月出在她的太聘宫喝茶。 说是喝茶,其实是白开水加了几根茶叶梗。 「好孩子,还好有你们来时常陪着哀家。」孝仁太后一把抓住慕容文茵的手满脸慈和。 她咽了口茶水,浓重的霉味直冲天灵盖,「你进宫也不少时日了,何时准备让哀家抱个孙子,哀家虽不是皇帝生母,却也亲眼看着他长大。眼见襄王那番处境都已育有两子,皇帝却毫无动静……」 说到此处她嘆了口气,一副伤感失落模样,若不知道的还真被她骗了去。 慕容文茵闻言低下头,故作娇羞,「母后,您说什么呢……」 顿了顿她又道:「子嗣一事天註定,也并非是臣妾一人说了算……」 语气同样失落伤感,言罢还捏着手中帕子去按眼角,将那份虚假的隐忍委屈表演到了极致。 柳月出看着这俩有来有回,想顺手摸点瓜子发现手边啥也没有,想喝口茶又怕喝进去的是一堆霉菌给她毒死。 最后她只能去扯帕子上的丝线玩儿。 太后见慕容文茵这副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但她也不点破,笑得温和,「你和皇帝年纪还小,也不必太着急,待皇帝身子好些必能让你一举得子。」 她笑着拍拍她的手,突然又像想起什么般惊声道:「你瞧,哀家光顾着跟你闲聊,忘记把东西给你了。」 话音刚落,青曦嬷嬷捧着一个精緻的小匣子走到她们跟前。 那匣子乃纯金打造,上头镶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红宝石的周围镶嵌了整圈绿色翡翠,他们用金丝串成了一朵花的形状,匣身绘的是凤凰衔珠纹样。 这样精緻华丽的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 慕容文茵有些惊讶,「母后,这是做什么?」 东西看着虽好,可这等黄白之物遍地都是没什么好稀罕的。 太后神秘一笑,「此物乃哀家托人重金从南域求来,原也算不得什么十分珍贵的东西,只是一张美容养颜的方子,若按此方成药每日服用,可使人肤白如雪,容颜艷丽格外光彩照人!这本是哀家为自己求的,怎奈带回来才知道,此药趁年轻服用时才有用,哀家已经年迈,这与哀家来说反倒成了废纸一张。」 她十分可惜的看着那个匣子,「里头有几味药有些难寻,不过哀家觉得你或许能有办法。」 青曦上前将匣子递给慕容文茵的贴身宫女秋月,秋月赶紧接过。 慕容文茵受宠若惊的道谢。 南域是一个神秘的国度,无人知晓他的具体方位,只有得到邀请之人才能进入,听说南域人都擅长巫蛊厌胜之术,他们常年供奉有神明,别说一张美容养颜的方子,就是起死回生药也有。 当然,这只是传说,谁也没有亲眼见过。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慕容文茵便带着宫人离开了太聘宫。 待确认人都走远,青曦皱眉不解的问,「娘娘,平白无故的您为何要给她那方子?那方子当初可是咱们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南域人手中换来!」 这样好的东西,那女人怎么配? 太后冷哼,哪里还有平素那副慈和模样,「她当然不配,哀家给她的方子中有几味药材被动了手脚,若每日服用表面看起来容颜靓丽光彩照人,一旦停用,容颜便会极速衰败,形如枯藁。不仅如此,小皇帝不能人道,身处后宫之中的慕容文茵只能依附于自己提前为她选好的人。 ——靖王。 青曦恍然大悟,「娘娘英明,届时皇后就只能为靖王殿下所用,有了皇后帮助,咱们就事半功倍了!」 不仅如此,太后想。 小皇帝就算不选秀也休想将他不能人道之事隐瞒! 长春宫。 秋来四季海棠花正盛,娇艷欲滴的花朵在秋风中微微摇曳,风姿绰约,美丽非常。 慕容文茵折了一朵坐在青铜镜前,她将花朵簪在自己的髮髻上,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并没有因为簪花而有所变化,反倒是因为花朵的娇媚放大了,她脸上的瑕疵,看起来更加违和。 她未出嫁时,跟随母亲参加各种茶会宴会,看到那些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容貌各顶各的出彩,别提有多羡慕。 她时常想,她若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在谢谌澜面前就无需那般自卑了。 虽身居高位可这张脸却是她永远的痛。 秋月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娘娘,您要用这方子吗?奴婢瞧着那太后,不像好人,平白无故的她怎会真心帮咱们?娘娘可要三思啊!」 第41页 这个道理慕容文茵也懂,太后那个老妇无利不起早,现在突然间给了她这么一张方子,她自然要谨慎再谨慎。 「秋月,你去太医院把太医院院判请过来,就说本宫有事找他。」 太医院的宋院判行医数十年医术精湛,他若说这药方无毒,便可放一半的心。 届时为验证效果她会再找一个小宫女试药,小宫女用完无事她再用,这样便能做到万无一失。 秋月还想再劝几句,可看她家小姐那副希翼模样估计也是劝不动了。 她是自幼服侍在小姐身边的人,未出阁以前,小姐身边乃至整个学士府都不许有模样俊俏的丫鬟,这其中因由他们都心知肚明。 现在好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怎么肯轻易放弃? 她轻嘆一声,应声而去。 第35章 你也想做太监? 「咱书接上回,话说现在这小皇帝本是天外一缕游魂,夺舍了这身子后不忍看黎民百姓受苦。东庆洪灾致使上万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赈灾之事迫在眉睫!可此时偏偏国库空虚,银钱紧张,驻守西北的士兵们亦苦等着他们迟迟未到的粮饷,朝中大臣们为拨款一事争论不休,小皇帝却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妙招:让朝中大贪官魏忠主动捐赠万金,并前往赈灾……」 清风楼内,一个身着白衫的中年男子,醒木一拍,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整个一楼属于他的主场座无虚席。 众人们聚精会神听着,说到精彩之处还会叫上两声好。 有人道:「这个故事听着倒像说的是我们的小皇帝!」 不正是安邑旱灾一事吗? 白衫男子微微一笑,「正是安邑旱灾改编而来。在下本是安邑县城内一介书生,安邑旱灾一整年无人问津,是陛下封了巡抚去赈灾发放物资,又放了附近粮仓施粥济民,否则在下早就饿死在安邑了。」 他一路颠沛至此,也没有别的谋生手段,就只能编几个惊奇小故事当作营生。 以前的小皇帝是旁人口中的昏君,但现在他开始醒悟,对百姓来说是好事一桩,他切身感受到了落实在身上的惠泽,心中是感激的。 二楼雅间内。 傅鸿煊一边喝茶,一边偷看小皇帝神情。 自从他爹去看了两次病重的小皇帝后,那些推陈革新等大逆不道的话就不准他再提。 当初宴会,他提安邑旱灾是想让那些朝中重臣都看清他们所效忠的君主是一个如何昏庸无能的人。 但他没想到小皇帝能解决的又快又好,这证明对方也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 「这书……说的甚好,朕非常喜欢,你这龙屁算是拍在龙屁股上了!」傅玉宁诚恳点评。 此刻的他心情犹如过山车般大起大伏。 天晓得,他听到说书人说他是一缕游魂时魂都吓没了! 待听到故事是编的,他这颗心才落下,听到对方由衷的感激他又感到愧疚。 很可惜他并没有那么高超的智商,能做一个好皇帝。 傅鸿煊对他的回答非常无语,冷哼一声,偏过头去继续看表演。 清风楼的小厮挨个来敲门。 「官人若觉得白先生说得好,还请求讨个奖赏。」 他端着一个单盘在他们每个人面前走了一圈,单盘里头的东西琳琅满目,有碎银子有金子还有玉佩等物件,这些应该是前头那些厢房的客人们赏的。 傅鸿煊顺手拿了一块金锭扔到里边,傅玉宁出来时没带钱,因为古他那怕他跑啥也不让他带,他想了想就把腰间的玉佩摘下来扔在了里头。 那块玉佩成色极好,一看就价值不菲,小厮笑的脸都开花了急忙谢赏。 等人离开后傅鸿煊阴阳怪气道,「臣这龙屁之术较之司礼监谢大人如何?臣也想做个独揽朝纲,操弄权术的鼎臣。 」 傅玉宁惊讶过后又为难,「你要是做了太监,那我大哥岂不就剩一个儿子了?不对,是一个半儿子!」 傅鸿煊又羞又怒,脸红到耳根,要不是看在小皇帝将谢谌澜查到迷幻粉一事告诉他,以及傅鸿济在宫中被养胖了一大圈,他早就带着自己的配剑扬长而去!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楼下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不过眨眼功夫,一群身着薄甲手持寒光佩剑的甲衣卫们蜂拥而至。 「都不许动!奉旨查案,违命者杀!」 为首的副卫长带着一队人马冲进来挨个检查,剩下一队人马左右分开将楼下所有人隔开分成两拨,使中间空出一条甬道。 只见一身着艷丽绯袍,身姿颀长,挺拔如谪仙般气度清冷的男子从外头走进来。 ──是谢谌澜。 他的后头簇簇拥拥,跟着锦衣卫卫长与心腹刘僖。 原本躁乱惊慌的人群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纷纷噤了声。 整座茶楼静可闻针落。 他手中把着一串白色的勨牙佛珠,随意的捻,「徐记才,你要是再不出来,本司就把你妻儿的肉剁下来餵狗!」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将一对衣衫褴褛污垢满身的男女押了上来。 他们带着厚重的脚链和手鍊,每被拖拽一步都会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深红的血污煳在衣衫上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那妇人被扔在地上惊恐尖叫,「救命!你快出来救救我们啊!」 旁边的男子则紧闭双目昏迷过去,生死不知。 第42页 几条恶狗目露凶光流着口水,在他们身边徘徊,牵它们的主人将绳索放松,它们便奋力上前开始舔舐昏迷男子的伤口。 妇人又是一声尖叫。 茶楼中众人也纷纷被这一幕吓得肝胆俱裂。 谢司礼监大人的名号,整个云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道他是活阎王再世,折磨人的手段非常人所能想像。 今日一见,比传闻中更甚。 「阉贼,你莫要张狂!你弄权枉法,残害百姓,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徐记才红着眼睛从人群中站出来,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嘴押上前。 谢谌澜勾唇盪开一抹笑意,轻声道:「找到你了。」 他的语气并不重,带着一丝戏嚯的味道,犹如恶鬼低语,听的人汗毛竖起,嵴背发凉。 「舌头不想要便割下来,让他自己吃了吧!」 他嫌恶看一眼,开始查阅从徐记才身上搜出来的信件。 此人乃兵部尚书刘玉林的爪牙,他们与靖王沆瀣一气,这些年为了搜刮钱财给靖王招兵买马,净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 比如:贪污军饷,让边疆将士挨饿受冻,诱/拐良家妇女、幼/女将她们卖入烟花之地,就连他的妻儿也不是什么好货,他的妻子是运作此事的老鸨,儿子则负责诱骗和经营,不计其数的清白的女子以及女孩都折在他们手中。 徐记才的惨叫传出,他吞了自己的舌头满口鲜血「啊啊」的说不出话来。 谢谌澜冷笑将信收起来。 他允许靖王发展自己的势力,但不能太成气候。 尘埃落定后,锦衣卫押着几人离开此地。 一束极具野性的目光却停留下来,顺着茶楼一点点搜刮,最后定格在二楼雅间。 隔着一扇窗,傅玉宁吓得脸色惨白。 他生活在和平年代,吃得饱穿得暖,生活幸福又美满,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 以往这种都只在电影电视剧中看到过,但真正身临其境时,才知道自己有多恐惧。 傅鸿煊阴阳怪气的惊讶:「司礼监乃陛下近臣,陛下怎会不知他手段?」他倒还好,他自幼舞刀弄枪,虽然谈不上见惯,但也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傅玉宁拒绝发言。 经此一事清风楼中客人散了大半,大家哪里还有心思再喝茶听曲儿。 为给雅间们的客人赔罪,他们招了姑娘们来唱曲儿陪酒。 「哎呦,官人吶,奴家来了……」 四个姑娘一个拿着琵琶一个带着琴,还有两人端着酒壶,她们看到傅鸿煊与傅玉宁时明显一怔。 容貌绝品,身着华服,举止谈吐不凡,想必这就是谢大人交待要好生招待的「大鱼」。 她们娇笑一声更加热情的扑上来。 两人对此毫不知情,傅玉宁想躲来着,但没躲得开。 有一个扑上前来紧紧贴住他,他稍有动作便会触碰到对方胸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正发呆的功夫,被灌了一杯酒。 那女子咯咯娇笑,「哎呀,官人怎得这就害羞了?」 红袖挥舞香风阵阵,傅鸿煊自然知道这香的其中古怪,他握住佩剑勐然起身,还未来得及阻止,门被一脚踹开。 众人一惊朝门外看去,那劝酒女子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刚在一楼割完人舌的谢谌澜此刻就站在他们面前。 第36章 全鸡宴(修) 他眸光冰冷如寒夜中的月光,凉凉掠过众人,后而看向傅玉宁。 刘僖一个眼神,姑娘们瑟缩着,急忙起身退出门外。 谢谌澜轻笑道:「世子和陛下好兴致。」 傅鸿煊抱着佩剑冷哼一声,把头偏向一旁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还呆滞着的傅玉宁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和稀泥,「谌澜也来啦,朕本想招人去请你上来吃饭,听说这里的鸡做的不错……但是看到你有公务在身,只好做罢……」 只是他的动作和表情心不在焉,很明显受到了惊吓。 谢谌澜坐在他身旁,招人上了茶。 既然说要吃饭,傅鸿煊就主动请缨出去跟老闆点菜,有谢谌澜的地方,他多待不了一点儿。 气氛有点尴尬。 刚才亲眼目睹一番拔舌事件的傅玉宁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他现在看到这张昳丽张扬的脸仍旧心有余悸。 谢谌澜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白色勨牙佛珠,发出细微的碰撞碎响,「这便是陛下所提到的会洁身自好?臣愚钝竟不知陛下所言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傅玉宁急急解释:「她们也不是朕叫来的,是这茶馆为了赔罪每个雅间的客人都有的,就算是你不来,朕也要把她们赶走,不信你问傅鸿煊……」 说到此处,他突然止住话头,乌黑的眼珠子一转随即想起来,「那你呢?你跟柳月出是怎么回事,朕怎么听说你喜欢人家?」 他皱着眉头故作生气,一派的娇柔做作。 也不能光想着自证,得藉机倒打一耙。 谢谌澜不说话。 他不屑于回答这些,若非时机未到,小皇帝早就成为他的阶下囚,哪里会这样好过? 傅玉宁反倒松一口气,不说话是对的,毕竟对方喜欢女人,真若开口解释,那才可怕。 他见好就收,这段关系本来就是虚假的。 这边正僵持着,刘僖捧了件衣裳过来。 第43页 「请陛下更衣。」 那人语气微冷,不容置疑。 傅玉宁只觉得他有病,但又想起他拔别人舌头的模样,不想惹他,还是乖乖听了话。 里头是件胭脂红色的长袍,外头套着同色纱衣,穿在身上的感觉就是整个人火红火红的。 一整个纯色,「你要把朕变成愤怒的小鸟吗?」 谢谌澜亲自上前为他宽衣解带,虽然搞不懂愤怒的小鸟是什么,但也大致明白,肯定像这衣裳一样生的火红。 「陛下翅膀这样纤细,应当是飞不起来。」 对方瞥一眼,将外袍套在他的身上。 傅玉宁:「……」 谢谌澜的衣裳跟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是同一种薰香,叫作檀山月。 傅玉宁勐的甩甩头,心说差点被这香给熏迷煳,竟忘了找茬,「好啊,你竟敢诽谤朕,罚你……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喝西北风去吧!」 好奇怪,为什么他感觉有一点热,还有一点迷煳,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 红衣果然更衬小皇帝肤白胜雪,娇艷动人丽色无双。 至于那被沾染了胭脂俗粉的旧衣被扔到了一旁。 谢谌澜看他的眼神幽晦中带着满意,十分欣赏自己杰作。 傅鸿煊回来时眼神中充满惊讶。 傅玉宁心虚解释,「朕衣裳脏了,所以换一件……」 前者对此倒不感兴趣,「司礼监大人真是细心,随时随地备着陛下要换的衣裳。这份耐性当真是旁人学都学不来。」 言语背刺谢谌澜靠着这股子锲而不捨的奴性才爬上高位。 他权力再大也只是个奴才。 谢谌澜也不生气,他勾唇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不过陛下厚爱,不敢辜负。」 气氛再次诡异起来。 两人言语针锋相对,四目相交时电光火石,空气中好似有电流在涌动。 傅鸿煊的勇让傅玉宁胆战心惊,他急忙站出来缓和气氛,「别光顾着说话,你都点了些什么菜,有没有朕爱吃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悄悄拉了拉谢谌澜衣袖。 谢谌澜转头在那张清娆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祈求。 他垂眸喝茶。 傅鸿煊却不肯罢休,冷声嗤笑,「陛下不是说这家店的鸡做得好吗?臣就点了一桌子的全鸡宴,让陛下好好的、痛痛快快地吃个够。」 他说这话时,目光是看向谢谌澜的,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傅玉宁抢在后者开口前先开了口,「朕突然不想吃这个了,你去给朕换别的!」 隔着一张桌子,他狠狠地踢了一下傅鸿煊。 不知道这愤青又在发什么疯,有本事背后偷偷来啊,硬槓算什么,男配的命也是命啊! 但很可惜已经来不及,他话音刚落小厮们就把菜上齐了。 一共三十八道菜,道道都是鸡,花式做法,果真是全鸡宴。 葫芦鸡、口水鸡、叫花鸡、醋熘鸡、白斩鸡、自贡小煎鸡、小炒鸡、筒子鸡、凉拌鸡丝、辣子鸡、三杯鸡…… 虽然这些鸡看起来色泽鲜润,闻起来香气扑鼻,吃下去的话,估计也是鲜嫩可口、唇齿留香,但傅玉宁根本不敢动筷子。 他只能干瞪眼流口水。 估计是因为他们点的量大,店家还送了几碟小菜。 他拿着筷子戳了戳那没有丁点儿油水的绿叶青菜,不情不愿地往嘴里炫了几口。 至于他旁边的俩人压根都不动筷子,一个只知道喝茶,另一个抱着佩剑,冷着一张脸跟座雕像似的。 傅玉宁夹在中间,尴尬的要死,他手边没有茶,又不好意思开口要,只能靠饮几杯酒解渴。 再也不想出来第二次! 傅鸿煊难得看他一眼,「臣劝陛下还是不要再饮酒得好,以免……」 话说了半截却又不说了。 最终那三十八道鸡一口没动,傅玉宁叫人拿出去赏了外头的乞丐。 节俭,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浪费可耻,但他是被迫的。 他们从清风楼出来已经天黑了。 临上马车的时候傅玉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那个徐记才……」 谢谌澜看向他,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陛下也觉得臣过于残忍?」 他摇摇头,「不是……朕觉得你很棒,给你点个赞。」 他竖起大拇指对对方示以最崇高的敬意,要知道他平常刷抖音可是不喜欢点赞的。 他只是觉得谢谌澜也有做好事的时候,虽然他做好事的动机不纯粹,但却让许多人切实感受到了这种惠泽,可他为啥就是不解释呢? 强者的世界真令人费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饮酒的缘故,身上那股燥热感越来越严重。 马车虽然也宽敞,但相对来说还是过于密闭,有点喘不上来气。 傅玉宁坐在上来后一整个老僧入定,努力寻找着那股奇怪热源,最终发现居然是从小老弟那儿传过来的! 「陛下很热?」 谢谌澜看向他,昏暗的灯光下目光幽晦像头狼。 小皇帝双颊覆上了一层薄粉,腰间系带也被松了些,他难受的扒了扒衣领,不停用手给自己扇风,连带着唿吸也急促几分。 那状态好似烈日下被暴晒的鸡蛋,浑身都在冒热气儿,实在令人无法忽视。 第44页 「嗯,可能是酒……喝多了……」完犊子了,不能人道的人设崩塌了。 傅玉宁眨了眨眼睛,感觉脑袋也晕晕的。 那不对啊,他统共喝了三杯,而且那杯子小的很,也就仅有一口的量。 按照他的酒量,喝个几十杯都没问题。 终于,在小皇帝将衣裳扒的露出半个肩并且脑袋还抻出去吹风时,谢谌澜幽幽道:「陛下是内热,吹风无用。」 傅玉宁白他一眼,「爱卿有何高见?」 他都要热死了,这人还在说什么有用无用的风凉话,不过他突然想起来,傅鸿煊那句欲言又止的提醒。 他不会是中了什么药吧,那茶楼女子身上的香气……然后以酒催化? 第37章 .难熬(修) 谢谌澜没什么高见,但他知道小皇帝现在的模样只是初期表现,更难熬的还在后头。 他干脆用软鞭将其双手反绑,幽晦的凤眸中倒映出对方的窘迫。 「陛下独身一人进茶楼,还被此等美人所惑,若非臣及时赶到,陛下现在可还觉得自己能抽身?」 阿这…… 傅玉宁沉默了。 那谁知道那茶楼里面还有这样的逆天存在。 「那你也不能绑着朕吧!」他愤愤道。 自己又没爬过去啃他,只是扯了扯衣裳,而且他俩一个直一个弯,也是有明显的物种隔离好吗? 谢谌澜勾唇,「但臣记得陛下说过,违反规则之人,须依书中所述之法惩之。」 他的声音很低,偏又语调微扬,带着一股缱绻的味道,很是好听。 傅玉宁卡壳的脑袋艰难转动,上回他为了pua谢谌澜故意加了各种违反规则后奇形怪状的惩罚。 其中有一条便是,要按照那本附册里头的来。 他当时仗着知道剧情,想的是自己根本不可能违反规则,因为他以后的后宫们都会飞蛾扑火、前赴后继的哭着喊着要跟司礼监大人对食。 如今看来实属大意了。 「你……你就是在报復朕,你就是看朕不顺眼!」傅玉宁脖子一梗,直接不讲道理。 因为双手被绑,他不能用手扇风,也不能把脖子抻出去吹风,才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就发了一层细密的汗。 领口大开着,乌黑的髮丝凌乱的贴在锁骨上,雪色的肌肤与火红的衣袍形成强烈对比,将这种撞色美感发挥到了极致。 谢谌澜为了防止他乱动,直接用一只手掌禁锢住他被反绑在身后的两只手,「陛下乃一国之主,应当言而有信。」 说着用干净的帕子去擦拭他身上的汗珠。 小皇帝体温偏高,而此刻的对方即便是正常体温,不小心触碰到时都会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清凉。 此刻的他恨不得一头扎进河里! 「你把朕松开,朕要出去吹风!」傅玉宁不满的挣扎。 他的疯狂程度叫人害怕,谢谌澜毫不怀疑,若是现在松手,对方会像一枚火箭一样,从马车窗口把自己给发射出去。 他只得把人捞过来,冷着声音威胁,「陛下若再探头,被外头刺客一剑取了头颅那就不妙了……」 「刺、刺客?」 小皇帝闻言果然惊恐的缩着脖子安分下来。 …… 这一路意外频发,跌跌撞撞总算是回了宫。 谢谌澜刚进门,就把宫人们都赶了出去。 「朕要泡冷水澡!」傅玉宁不满嘟嚷。 谢谌澜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水太凉,陛下体弱受不住。」 「那你让太医给朕开点药祛祛火!」 「不行,陛下若连这点苦楚都受不住又怎会记得今日教训?」 傅玉宁:「???」 宁没事吧? 然后有宫人将膳食摆了上来。 葱椒鸡羹、托汤鸭子、豆腐八仙汤、蚕豆百合……其中有几道菜是清热去火的,比如那个凉拌苦瓜和莲子心百合粥。 修长的手指舀了一汤匙粥怼在小皇帝唇边。 傅玉宁闭紧嘴巴誓不屈服,本想同恶势力抗争到底,可甜甜的汁水流入嘴巴时,他可耻的心动了。 啊真香! 他确实饿了,午膳只吃了一半就被傅鸿煊拉到了清风楼,晚膳就啃了几口菜叶子。 可饭菜再香,他也会时不时感受到自己异样,万幸衣裳够厚,否则他要是当着谢谌澜面发疯,那他真的要对这个星球说拜拜了。 「放开朕!放开朕!放开朕!放开朕!放开朕!放开朕!放开朕!放开朕!放开朕!放开朕!放开朕!」 吃了一会儿,傅玉宁像浑身生蛆一样,怎么都坐不住了,他想挣脱束缚扒下自己外袍,但手被绑住很难受。 谢谌澜从瓷碗中拿了一块冰用指尖捏住,凑到他嘴唇边,小皇帝像嗅到腥味的猫立刻凑上前来啃。 他啃了没几下,头一点点的开始犯困,这会儿好像身体也没那么热了。 他脑袋枕在谢谌澜肩膀上,目光变得散漫,但还是无意识的继续啃那冰块,「谢谌澜……你说,你跟你那白月光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本来想拿这个找茬要挟对方赶紧给他开药,但实在支撑不住睡过去了。 冰块融化的水渍从他的嘴角蜿蜒到脖颈,胸前湿了一片。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的衣领微微敞开了些,那件胭脂红色的外袍也变的歪歪扭扭。 第45页 谢谌澜依旧沉默。 宽大的手掌覆在那顺滑柔软的肌肤上,昳丽的面孔恢復惯有的薄凉。 小皇帝似乎把自己看的很重要,这是好事。 驯化的必经过程。 随即垂眸。 近丑时谢谌澜才从永和宫出来,他将用完的锦帕扔给身旁奴才道:「办的不错。」 刘僖瞬间明白,这指的是听风楼那些姑娘们。 他不由陷入沉思:主子似乎对小皇帝落魄的模样。 ── 傅玉宁又做梦了。 这次他梦到一条毒蛇,那冰冷毫无感情的目光跟谢谌澜一模一样,它还会开口说话,它说:「吾乃修行千年灵蛇,前世却因纵慾过度而惊尽人亡,v我五十聆听我的戒色计划。」 傅玉宁骂它有病,说他死都不戒。 然后那毒蛇就吐着信子悄无声息的接近他,「嗖」的一下扑上来狠狠咬了他一口。 傅玉宁「嗷」的叫出声,发现自己胸前被咬了一个洞,痛的他哭爹喊娘。 他逃它追,他插翅难飞。 然而那毒蛇并不准备放过他,一个飞扑直接缠上来又啃了他好几口。 然后他就惊醒过来。 「嘶……好痛」 怎么回事? 他惊惧的瞪大眼睛,扒开衣裳心里想着自己不会真被毒蛇咬了吧? 仔细观察,他胸前真的有几处发红未消痕迹。看起来不严重,但因为他肤白格外明显,像自己挠的。 他努力回想昨晚场景,严重怀疑谢谌澜是不是趁他睡着揍他了。 「陛下。」 古他那见他醒来急忙捧着他的衣裳过来,「陛下现在饿不饿?司礼大人吩咐奴才,等您一醒就传膳。」 傅玉宁昨晚因为难受吃的也不多,这会儿确实饿了。 第38章 大名鼎鼎情丝缠 洗漱完毕后,他又招了宫人把傅鸿济叫过来。 小傢伙现在比刚来时胖了一圈,肉嘟嘟的脸像个大苹果,格外惹人稀罕。 傅玉宁没忍住,伸出手来捏了捏他脸颊肉,「皇叔上回交代你的事,你可记清楚了?」 傅鸿济抿抿唇低声道:「清楚啦。」 皇叔跟他说,那个迷幻粉不准再拿出来玩,更不准对别人提,别人要是问起就说不知道,也不准再偷他哥的东西。 作为惩罚,他的小屁股被piapia打了好几下,他到现在还记着呢! 傅玉宁满意了,伸出手来撸了撸他的小脑袋,「洗洗手来用膳吧,皇叔让他们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 一听炫饭,小傢伙眼睛都亮了,以最快速度洗漱好坐在桌子前。 今天的菜色依旧丰富,有黄焖鱼翅、荷包里嵴、荷花酥、樱桃肉、杏仁豆腐、红烧鹿筋…… 各类面食和点心也有不少。 傅鸿济最喜欢吃的是那道红烧鹿筋,精瘦的肉和筋被炖的稀巴烂再浇上特殊配方的酱汁,味道浓郁、鲜美多汁,咬上一口好吃的舌头都要掉下来。 他食指大动,专心开炫。 炫着炫着他忽然抬起头问:「皇叔,能不能让大哥哥也住进皇宫里?」 王府里后娘给的菜太难吃了,有时候吃完还肚子疼,他们那个后娘凶的要命,只有他爹在的时候才会对他们笑。 但这些他哥都不让他告诉他爹,因为这个后娘离开,他爹就会失去最后一个仅有的媳妇儿。 傅玉宁被问的懵了一下,懵完过后又有些心酸,「当然可以,你大哥哥若是愿意随时可以进宫。」 他其实也有想过把这件事告诉傅禾煜,但傅鸿煊坚决不同意。 他若不管不顾开口说了,不仅俩崽不高兴,傅禾煜也不好接受。 所以他还是决定缓缓再说。 傅鸿济听完这话高兴起来,又多啃了几块肉。 用过膳后,小傢伙包了几块点心开心的上了书房。 临走前还跟他说再见,「皇叔,你不要太想我啦!」 弄得傅玉宁哭笑不得。 仲冬初一是下元节,云水的传统节日,据说在这一日负责施云布雨的水德星君会亲自下凡巡查人间洪旱后上奏天庭,为百姓排忧解难。 所以在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设宴款待水德星君,只求星君回到天庭时,能在玉皇上帝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这样的节日皇宫内自然也是要摆宴的。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慕容文茵。 太后给她的药方她已经让宋院判看过,宋院判说从药方成分中来看此药无毒,只是其中有两味产自突厥,单挑出这两味来看也无毒,但若是它们糅合在一起的药效如何那就不知道了。 她闻言,放了一半的心。 后又费尽心力将药材搜罗齐全,为了实验药效她特意从宫外找了个相貌丑陋且肌黄肥胖的女子来试药。 谁知,不过短短数日,那女子竟瘦了一圈,原本黑黄的肤色也开始变得白里透红,虽然容貌谈不上惊天巨变,但这已经非常让她感到意外了。 她还招了太医院的太医,日日给这位女子请平安脉,都未发现有什么不妥。 太医说那女子脉象安稳,甚至较之以前更加稳健,清晰明了,毫无杂乱之感,身体十分康健。 这似乎证明那个方子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慕容文茵欣喜若狂,当天她就开始用药,望着镜中日渐白嫩的肌肤,满意的不得了,每天都揽镜自赏很久很久。 第46页 再这样下去,下元节那日她定然会让谢谌澜眼前一亮。 「娘娘,您要的东西奴婢拿来了。」 秋月捧了个锦盒过来,她掀开锦盒拿出了里头的青花小瓷瓶。 此物正是从南蛮传来鼎鼎有名的媚药── 情丝缠。 除云都中的妓院,许多王公贵族的老爷和公子哥儿们也会觉得新奇给自己私下养的宠奴买。 慕容文茵从铜镜前转身,「引药之人人的髮丝也备好了么?」 她接过那个青花小瓷瓶放在手里细细观察,这东西小得很,也就拇指般粗细,谁能想到它药效竟这样强大。 其实她也想过给谢谌澜下这东西,奈何对方的情况不能与正常男子同论,即便是中了药,也顶多只会出现身体发热的症状,她并不能利用这个让对方对更进一步。 可她喜欢他,也不仅仅是为了要与他共享鱼水之欢,更多是打心底的崇拜、爱慕,那张如谪仙般的脸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 气质清冷,容颜昳丽,那样的微贱出身也能身居如此高位,他的完美足以令任何凡夫俗子感到羞愧,他一定是神明,只有神明才会如此! 秋月看着自家小姐这副痴迷娇羞的模样,便知她心中又在想那个不该想的人,「回娘娘奴婢都……按照您说的去做了……」 自上回小皇帝病重后,永和宫侍候的宫人全都换成了谢谌澜的人,再之后莫名其妙的巡逻的守卫也增加好几倍,别说要小皇帝的头髮,现在就是连只苍蝇名字都飞不进去。 她只能按照慕容文茵所说,托人花重金买下永和宫的秽杂,日日从中翻找,总算是找到了几根毛髮。 慕容文茵闻言一笑,「那就想个法子让柳嫔喝了吧,陛下看重,她才得以晋封,可她总拖着不去侍寝算个什么事?」 柳月出要侍寝也不能偷偷摸摸的去,得阖宫都知道才行,这也有助于帮小皇帝剔除那些不利谣言。 她可是在做好事,两人都应该感谢她才是。 「本宫看下元节就是个好日子,到时候就安排柳嫔为陛下解酒消火,她本就心系陛下一定会开心的不得了!」 下元节当日,为表诚意,皇帝都要饮酒,越醉诚意越足,越象徵着来年风调雨顺,歷代皇帝都会在这日醉酒后宠幸妃嫔,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慕容文茵拿起一支华丽的牡丹飞鸟珠花在鬓间比量,褪了黄气的肌肤让她看起来娇嫩了不少。 她比傅玉宁大了整整五岁,可她有信心在药力的作用下,能让她比少女时期还要娇美。 秋月应声,她晓得皇后娘娘嘴里的「安排」也包括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只是她心里到底存了个疑影。 第39章 嗯嗯,要男人 下元节的前两日发生一件大事,远在漠北的靖王傅烨瑞也终于回到云都。 他是借探病的名义,按理说不能久留,可若太后这口气一直吊着,他便可以心安理得的待在宫中侍疾。 太后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即使太医院尽力为她诊治,她的病也不曾好。 傅玉宁开始脑壳疼了。 他的周围群狼环伺,从他穿成小皇帝的那一刻就註定往后的日子安生不了。 「臣参见陛下!」 刚回到云都的傅烨瑞没有片刻耽误,即刻进宫来气小皇帝。 彼时的小皇帝正在梅云阁的亭中带着傅鸿济围炉煮茶玩儿。 宫人们备茶的、摆瓜果的、生炭的、各司其职忙得不亦乐乎。 傅鸿济觉得好玩儿,也跟着跑来跑去。 只有傅玉宁,靠在榻上怀里抱着暖炉还拥着一条厚厚的毛毯悠闲看他的话本。 「咳咳咳……二皇兄回来了,快快请起。」 傅玉宁捂住胸口咳几声,便又让宫人给靖王赐座。 靖王果真如原着那般描述的无二,巨力无披,力拔山兮,身高八尺,身形伟岸犹如一座挺拔的山峰,皮肤是黝黑的小麦色,刀削般的面孔,双眼炯炯有神,怒目相向时眸中迸射出杀气。 是个虎背熊腰的糙汉子。 他的身旁还站着另外一个身着灰色劲装的男子,体型虽没有那般夸张,但也是肌肉发达,强壮有力,只不过他模样俊美,不似靖王那般吓人。 他们俩一胖一瘦的奇怪组合像是那春节联欢晚会上说相声的。 「臣闻陛下龙体欠安,特意为陛下从漠北带来鹿茸、海马、冬虫夏草、肉苁蓉、淫羊藿、巴戟天、菟丝子、海参、鳛鳅等滋补之物为陛下调养身子,以期陛下龙体早日復元。」傅烨瑞生的五大三粗,声音也是浑厚有力。 他身后的侍从们捧着十几个精緻锦盒,他一一介绍。 傅玉宁听出了满满的恶意,因为这些东西全都是补肾壮阳的! 抛开其他的不谈,那个海马海参是漠北该有的玩意吗? 还有那个鳛鳅不就是泥鳅吗,这玩意据说也补肾壮阳,但谁家会把这玩意儿列入礼单? 小皇帝故作眼眶通红,「皇兄这番深情厚意叫朕感动,不过朕听闻,皇兄封王至今还是孤身一人,府中连个侍妾都没有,这些东西在宫内都不缺,在漠北却难得,皇兄还是自己留着吧。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病重的母后想一想……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个靖王也真豁得出去,当年他被一封圣旨赶去封地,为了能迎娶到云都中对自己有助力的王妃,这些年在封地竟然一个妃子都没娶。 第47页 不过他可不像表面这般洁身自好,他府中侍妾一大群,私生子一大堆,但他惯会掩人耳目,保密工作做得极好,所以大家都只以为他品行高洁,不被女色所惑。 傅烨瑞听得出小皇帝话外弦音,脸色当即不好了,「不劳陛下挂心,臣听闻陛下近来身子不好,还是应当多多进补,若如女子般孱弱,如何能让天下臣民安心?」 小皇帝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若是以前,看到他送的这些补品小皇帝必要大发雷霆的处罚他,最终的结果就是闹得人尽皆知,小皇帝失了气度,他得了名声。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前些年也是靠着这些手段,在朝中混了秉性温和、仁厚有度的好名声,那时候即便后来小皇帝被封为太子,有老皇帝的宠爱,他还是不得人心。 可现在…… 他瞧着小皇帝那副病如西子、不能自持的模样,觉得杀掉这么个人如杀鸡一样简单。 想到此处他眼中迸发出轻蔑与杀气,那副恭敬的模样要装不下了。 傅玉宁一阵恶寒,对方弦外之音不就嘲笑自己弱鸡吗,那就以毒攻毒,「你可是朕的皇兄,朕对你的终身大事岂能不挂心?」 他要是不挂心,回头靖王走出宫门明日就会四处流传小皇帝不能人道的谣言。 原着里面就是这样写的。 顿了顿,小皇帝十分避讳的左瞧瞧右看看,一脸八卦的靠近傅烨瑞,低声道:「皇兄与朕说实话……是不是不喜欢女人?你若不喜欢女人朕可以赐你几个男宠……你若喜欢比你还强壮的男人,朕也可以为你寻便天下,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要灭人慾,至于母后那边你放心,朕会亲自为你去说……」 傅玉宁每说一句话,傅烨瑞的眉头就跟着跳上一跳,胸腔中的怒气顺带着涨上一截。 突然,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完美猎杀计划…… 身后的灰衣男子见他状态不对,有心上前提醒,却插不上话。 耳边那张小嘴还在不停叭叭,「朕听说,威武雄壮之人也非同寻常巨,纵然皇兄神力无匹,可……」 「陛下!」傅烨瑞勐的一拍石桌忍无可忍的站起来。 这种为爱做零的污言秽语对他一个钢铁直男来说是致命般伤害! 他乃凤子龙孙,又贵为一藩之王,怎会如女子那般承欢于男人身下! 「臣喜欢女子!」 力道之大石桌都跟着晃了三晃。 小皇帝用力点头,睁着眼睛说瞎话:「嗯嗯!你想要男子!」 傅烨瑞气极一拳抵在石桌上,「臣没说过这种话!」 这样大的动静顿时吸引了所有宫人的注意力。 瑟缩在角落的傅鸿济惊惧的望着眼前两抹身影。 第40章 负荆请罪 傅烨瑞像熊,又高又壮;傅玉宁像株柳枝又细又软,病弱的身子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傅鸿济突然鼓起勇气咬着唇,「哇」的一声像头小牛犊般哭着跑出来,用头去撞他,「济儿不准你欺负皇叔!」 看样子是想保护傅玉宁。 但习武之人反应极快,傅烨瑞见二娃撞过来冷哼一闪,避了过去,还不忘随手使一记掌风将其往前勐推。 这就导致,原本能及时剎车的二娃一头狠狠栽了他身后的柱子上「咚」的一声,,生生把自己撞晕了。 傅烨瑞眼神一瞥得意笑。 若不是小皇帝在场他能直接捏死这个碍事的小王八犊子! 傅玉宁急了,「鸿济你怎么了!」 他急忙上前去查看情况,此时耳边突然响起沉重闷响,方才被傅烨瑞捶过的石桌跟着不紧不慢的裂开了。 桌石倾倒极速滚落在小皇帝身旁,小皇帝瞪大眼睛,「二皇兄当着朕的面竟敢使用巨力如此放肆,是想要谋反不成?!」 说完当场吓晕。 这一系列的事就发生在几息之间,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 古他那嚎叫声沖天而起,「啊!来人吶!靖王打晕了二公子和陛下,快把他抓起……」 他话还未完,另一半碎裂的桌石咕噜噜朝他滚过来,吓得他屁滚尿流的跑,「靖王操控石头杀人灭口了!」 御前侍卫速度极快,他们在古他那喊石头杀人的时候就已经把傅玉宁与傅鸿济救出来,顺带着将嘴里喊着「本王没有打人」的傅烨瑞当场抓获。 傅烨瑞双眸杀气腾腾,差点与侍卫动了手,但被他身旁跟随的灰衣侍从及时劝住。 古他那被石头吓得围着宫内跑了一圈,他连哭带叫喊的有模有样。 这件事一下子就传出了宫外。 傅禾煜与傅鸿煊父子连夜进了宫。 永和宫内飘荡着苦涩的药味,太医宫人们忙的热火朝天。 傅鸿济头上被撞一个大包,现在正缠着绷带,他刚醒过来看到自己爹和大哥,他「哇」一声又哭了,「呜呜呜……父王,济儿头好痛,是不是要死掉了……」 他还有好多点心没吃够,他现在还不想死。 傅禾煜见自家娃伤成这样直接崩不住,也跟着红了眼睛,「告诉父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前他们还是皇子的时候,傅烨瑞就喜欢对着他耍枪弄棒,言语间满是威胁和嘲弄,还说他体弱像个娘们投错了胎。 他觉得兄弟之间应该和睦相处,就一直忍让,后来他被赶去封地,他们之间就没了联络,没想到对方现在依旧死性不改。 第48页 傅鸿煊也道:「莫哭了,先把事情说清楚,不要让我们着急。」 傅鸿济捂着自己脑袋,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惊惧,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二皇叔好兇……呜呜呜……」 傅禾煜原本温和的脸一下变得冰冷,用内力去对付一个孩子,好阴险的手段! 若不是石桌开裂,小皇帝晕倒,傅鸿济这顿打就只能白挨,「你放心,这事儿父王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太后与傅烨瑞为何这样急着回宫,不过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他们的眼睛都盯在那张龙椅上! 傅鸿煊有些担心,他这个爹向来没什么头脑,可很快,他就知道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出了这事,大家都只觉得震惊。 靖王名声在文武百官心中几乎做到有口皆碑的程度,他做皇子时得到了朝中绝大部分人的追捧。 得知他回宫,这些人开始蠢蠢欲动,可这火苗刚冒了一点头,就被一盆凉水给浇灭了。 襄王携世子在永和宫殿前跪了一夜,就为给儿子讨个公道。 就连听闻此事的太后也病中垂死惊坐起,拖着她那「病重」的身子,急匆匆来到永和宫。 傅玉宁虽不能拦她,却也不会让她好过。 「咳咳咳……母后不是尚在病中不能下床吗?怎得今日来朕这了?」 小皇帝虚弱靠在床头,看她一脸警惕。 太后一哽,她怎会不知小皇帝在点她,「哀家听闻靖王失手伤了陛下,心中甚是挂念特来看望。」 她如今模样与那年逾半百的老妇无异,傅玉宁派去的太医日日为她诊平安脉,她不敢断那装病的药。 可是药三分毒,到底会损伤身子,这会儿的她还不如在护国寺那会儿有精神。 傅玉宁心中冷笑,太后不傻还知道先关心受害人。 面上却是幽幽嘆息,「朕还以为母后是来为二皇兄求情的呢……」说到此处,他欲言又止十分可怜道:「朕生母早逝,又并非母后亲生,不比二皇兄在母后心中分量,可朕觉得,母后为顾全大局,大约也不会太让朕为难。」 小皇帝当真与以前不同。 以前的小皇帝只会打、骂、杀、罚、闹,断不会利用这种巧妙周旋之法。 这番看似轻飘飘的话却堵住了她所有退路,那些求情的话反而说不出口了。 太后笑的牵强,「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靖王?」 说到这个,傅玉宁十分为难,「襄王和世子到现在还跪在殿门外,朕说什么他们都不肯起来,若不给个说法他们就要撞死在大殿前。朕觉得此事确实是二皇兄的不是,这都多大的人了,还控制不住自己那身莽劲儿……就让二皇兄亲自上门给襄王和小公子道歉求得原谅,再罚一个月禁足,以示惩戒吧。」 一个月禁足? 那岂不是要错过宫里举办的上元节宴会? 这下太后是如何都笑不出来了,她本想趁下元节为靖王物色几位家世显赫的贵女做王妃,线都牵好了,就差一个合适的契机。 「陛下,哀家是在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会不会与传闻中的有所偏颇,靖王虽天生神力可却从来不是莽撞之人……」 傅玉宁难过道:「当时近侧只有朕与襄王家的二公子,母后的意思是说,朕与二公子在污衊二皇兄?」 太后眉头一跳,强忍心中火气,「陛下说笑,哀家怎会如此想?不管如何靖王都不该言语无状顶撞陛下,更何况还差点伤了陛下,他受处罚是应当的,只是下元节那日也是阖宫团圆之日,陛下能否开恩在那日把他放出来,也好与咱们一同过节……」 说着说着她声音愈发哽咽,那凄婉的表情十足像个为孩子操碎心的老母亲,令人为之动容。 傅玉宁觉得自己就挺能演了,但看到太后这演技他还是忍不住自惭形秽,「朕特念母后病重,会在上元节那日格外开恩将二皇兄放出来。不过滋事体大,二皇兄差点误伤朕是不争的事实,朕可以不追究,但文武百官会怎么想?所以二皇兄得负荆请罪,每日在自己宫殿外跪三个时辰,背诵《下臣向君主请罪状》直到上元节那日,如此朕的特赦才顺理成章啊母后……」 太后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永和宫。 搀扶着她的青曦急得红了眼睛,「娘娘,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呀娘娘!小皇帝得意得了一时,得意不了一世,他也只是逞一时之快罢了。」 太后深吸一口气,方才为了保持气度,舌尖被生生咬出血。 懿安那个贱人活着的时候跟她作罪也就罢了,死了还要留下个孽障来气她! 她在宫内横行多年,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那孽障居然开口要自己的瑞儿跪下向他请罪?!他怎么敢的?! 「哀家无事!」 太后罢手制止,眼中怨毒骇人,「等见到瑞儿哀家必要问清此事前因后果!那孽障也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上元节那日,哀家会亲自送他一份大礼!」 第41章 升职加薪 众人还未消化完靖王打了襄王家小公子和差点误伤小皇帝一事,靖王亲自上门给襄王和小公子赔罪以及每日在明珠宫跪三个时辰背诵《下臣向君主请罪状》向小皇帝负荆请罪的事又传了出来。 不过靖王的名声在朝中向来极好,也有许多人为此事存疑。 第49页 太后与他这两个祸端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 这个道理傅玉宁也懂。 谢谌澜第一时间赶到了永和宫。 这两天傅玉宁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以前那个和尚说他只有四年可活。 那日在梅云阁碎石朝他滚过来时,其实他是真的被吓晕了,不是假的,而且当时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濒死感。 但后来不知为什么,那滚石居然会停留在他脚边,是巧合吗?还是他命不该绝? 虽然说,就算滚在他身上,他也死不掉吧,但自从知道那签文的意思他就爱胡思乱想。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在现代世界是死是活,因为他在睡梦中穿过来时,压根没发生任何意外。 那他在这个世界死掉以后还能再穿回去吗? 谢谌澜站在窗边看着小皇帝单手托腮正发呆,呆着呆着,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又摇头一会又嘆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陛下,新任礼部尚书胡庸学拟定的上元节步序,请陛下过目。」 天气不好,外头还在下小雨,他进来后特意在廊前停了会儿,让宫人擦了身上雨水,祛了湿气才进门。 傅玉宁闻声抬起头来看他。 积石如玉,烈松如翠。 郎艷独绝,世间无二。 这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 紧接着,他又不自觉想起上次的事老脸一红。 「朕问你,上回……那刺客你抓住了吗?」 小皇帝垂眸装作不经意的问,随手将那册子拿在手中随意翻动,他真是为他那大哥操碎了心。 定睛看才发现,这上面记录的流程他压根看不懂。 谢谌澜道:「迷幻粉中的药材臣已让人辨出一半,不过臣前几日似乎在宫中发现有人使用过此物的痕迹……」 他说这话时,凤眸一瞬不瞬盯过来,目光如蛇附骨之疽。 似乎在试探些什么。 小皇帝心跳霎时漏一拍,「啊……皇宫这么大,说不准那刺客也来过?」 此刻的他慌的大脑近乎一片空白。 谢谌澜双眸忽然凌厉,一阵见血,「如此说来,陛下也曾在宫内见过此物?」 傅玉宁这个智商根本闹不明白这人是如何通过自己一句话就得出这等结论的,亦或者对方早就发现蛛丝马迹,但他知道真要被看出什么来,那就完蛋了,「朕、朕哪有,朕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你那么凶做什么,罚你给朕一箱金子谢罪!」 小皇帝冷汗直流。 好险,在聪明人面前撒谎简直是一种折磨! 他从未有一刻像今日这样希望自己是个哑巴! 谢谌澜沉默半晌,一息后又勾起唇角,似已浑然不在意,「陛下所言甚是,明日宴会,臣自当谢罪。」 「你要干嘛?」 傅玉宁一脸警惕,浑身发毛,他感觉自己像头被天敌当成猎物紧盯着的幼兽,因为幼兽肥美可口,天敌野性难抑之余还对其越看越满意。 害得他平生第一回对金子和明日同时失去了欲望。 …… 仲冬初一是下元节,也是一年之中为数不多可以阖家团圆的节日。 下元节的前一天,小皇帝下了旨意,因念及太后病重,靖王又有悔过之心,特赦这日免去禁足参加宫宴,与众人同乐。 旨意一下众人不禁感嘆小皇帝仁孝和对待兄弟的宽和。 毕竟靖王回宫装的是什么心思众人皆知,但小皇帝并没有趁此打压,只是罚了一个月禁足。 不过靖王旧党却认为这是小皇帝无能的表现。 宴会依旧在建章台举办。 无数华美的宫灯将黑夜映照的亮如白昼,金屋琼楼,灯火辉煌。园内四季海棠开的正好,小小的花朵迎簇在一起在萧瑟的秋风中如坚韧的勇士。 傅玉宁本人对这种宴会毫无好感,根据小说定律,举办宴会时就往往象徵着发生大事。 因为人一多就会变得杂乱,那些居心不良的反派便趁机行事。 今晚,病重的太后也出席了。 她虽然梳了个看起来十分高贵的髮髻,但上头却只是插了支可怜兮兮的金凤簪和带了几样简单的髮饰,衣裳选的是豆绿色云凤纹袍,整个人非常内敛低调。 小皇帝登上高台,众人齐喊万岁。 柳月出如今已是嫔位,终于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傅玉宁只有两个妃子,她就坐在他的左手边,显得非常兴奋。 「嗳,你什么时候给我封个妃玩玩啊?」她趁底下大臣们寒暄无人注意,凑上来问道。 傅玉宁反问她:「你酒量好吗?」 说到这个柳月出可就来劲了,她说自己可是千杯不醉! 傅玉宁道:「那等会儿酒宴他们倒完酒时咱俩换酒杯,你都替我喝完,我怕喝多误事。」 他看过的小说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反派通常会趁宴会在酒里下迷药,然后再安排一个女子塞进被迷晕之人的房间,众人集体抓姦,以此来达到各种目的。 歷代云水国君主在下元节这晚偏偏还要饮的酩酊大醉,这就是很操蛋的设定,虽然他酒量不差,但他也不能真的一点防范都没有。 太后千辛万苦为靖王求情,费劲巴拉的把他从禁足中解救出来,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傅玉宁郑重其事的望着她,眸中泪光涌动,「所以,现在这个局面,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你会理解我的对吗,我最最最亲爱的朋友。」 第50页 毕竟柳月出有什么不对自己可以让太医第一时间为她诊治。 柳月出眨巴眨巴眼睛,十分爽快的英勇就义,同样的郑重其事,「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项目我柳月出投了!但你别忘了事成以后封我为妃!」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傅玉宁可能是小说看多了,想得也太多,因为原着中太后根本没有给他下迷药。 不过她不会说的,因为她要升职加薪搞钱,为以后出宫的逍遥日子做铺垫。 第42章 这是谢大人 今晚宴会来人巨多,并且还解锁了几个新人物。 都指挥使刘信厚以及他的两个双生胎嫡女刘蔓蔓与刘霏霏。 刘信厚是太后父亲赵禄山任兵部侍郎时手下的门生,赵家倒台的时候他只是个小小的兵部司务,后来调去都指挥使司一步步爬到了高位,也算是个传奇人物。 太后正想借着旧情给靖王与他的两位嫡女搭线,便笑着把靖王招过去:「瑞儿,这是刘大人以及他的两位嫡女,蔓蔓和霏霏。」 靖王应声,上前举杯不敢有丝毫怠慢,道了声:「赵大人。」 他今日穿了件以墨色为底的华美锦袍,上头是用金线绣的精緻云纹,线条繁复而流畅,袖口和与小腿处都做了收束处理,内敛又不失华贵,与过于简洁的劲装不同,这是漠北才有的款式。 剪裁合身的衣裳更能凸显出他结实雄健的身材,这身装扮掩了平日的莽劲儿,更显虎威之姿,让人眼前一亮。 刘信厚急忙行一礼,转头又向自家女儿引荐。 二女见此,一同福身脆生生道:「见过靖王殿下。」 说起这二女那是出了名的姐妹情深,自小同吃同住,就连嫁人也发誓要嫁同一个,这样嫁一送一的折扣,令云都中许多贵家子弟垂涎欲滴。 这也是太后满意的原因之一。 大家都满意,原着中的小皇帝却不满意,小皇帝再傻也知道都指挥使手握兵权,若是让靖王娶了这俩王妃,那简直如虎添翼。 但他又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于是就把这二娶回自己宫中,让自己本就臭名昭着的名声又差了一截。 后来二女纷纷倾倒在谢谌澜的绯袍之下。 傅玉宁脑袋瓜子灵光一闪,他也效仿太后笑吟吟开口,「朕听闻刘大人家教甚严,刘家两位姑娘更是知书达理,仪静体闲,今日一见过真如此。」 小皇帝此话一出,将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了过去。 太后转头一脸警惕地望着他。 就连正听刘僖汇报的谢谌澜也罢手让他止了声,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来。 那头刘信厚正与靖王聊的火热,他年少不得志时受过赵家恩惠一直铭记于心想着报答,两家联姻是最好的机会。 可现在他不得不停止交谈,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回话,「陛下谬赞!」言罢也让两个女儿给傅玉宁见礼。 他打定主意,倘若小皇帝提出纳二女为妃的要求他会拼死抗旨。 谁知傅玉宁只是一把将谢谌澜扯到身边,兴致勃勃地向二人介绍,「这是司礼监掌印谢大人,朕身边最忠心的臣子!谢大人貌若谪仙,颖悟绝伦,又对事事洞若观火,犹如诸葛再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干坤,称得上是德才兼备揽全局,刚柔并济驭风云,实在是千古难寻、寻寻觅觅后无来者……」 众人:「……」 压根搞不清小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蔓蔓与刘霏霏互相对视一眼,又齐齐见礼面带娇羞道:「谢大人安好!」 谢谌澜依旧冷漠,他深深看二女一眼,微微颌首便移开视线。 刘厚信脸都绿了,鬍子一抖一抖的,心想小皇帝跟自家女儿介绍个太监作甚? 他冷着脸开口,「陛下小女第一回入宫胆子小,未免殿前失仪就不打扰陛下雅兴了。」 言罢他让两个女儿回到了座位。 太后松一口气,随即又开始得意。 傅玉宁眼睁睁看着人走没影了,他心里又着急又上火,「你不觉得那两位女子非常的……特别吗?」 他盯着人努力暗示,不敢把话说得太直白,好歹还要顾及一下他的舔狗人设。 他本来想着,反正刘蔓蔓与刘霏霏最后也会喜欢上谢谌澜,与其让他们被靖王撬墙角,还不如一步到位省去中间商赚差价。 谢谌澜看他一眼,目光晦暗,「陛下可想纳妃?」 小皇帝若想,倒省得他接下来费手脚。 此刻,沉浸在原着剧情中的傅玉宁却浑身发毛,连带着说话都结巴了,「不……不是,朕只是觉得与她们二人好像在哪见过……」 原着说的没错,谢谌澜果然对二女一见倾心,否则这么大反应干嘛? 对方没再说话,但看起来有些不爽。 傅玉宁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于激进,说好的书中女子都为之倾倒呢,结果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慕容文茵。 该倾的不倾,不该倾的倒是倾了。 偏偏此时慕容文茵还笑着凑过来提醒他,「陛下,祖制规矩:下元节这日饮酒可要饮够六壶之数,象徵着来年风调雨顺。」 六壶下去,定然会酩酊大醉,她瞧着方才席间柳月出与傅玉宁那副时不时交头接耳说悄悄话的亲密模样,开心的不得了。 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顺利进行。 第51页 只是,自己这样大的变化谢谌澜看在眼中却无任何反应。 不,或者说,那人的视线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过,他要么在听刘僖说话,要么被小皇帝叫过去侍候,以及台下的许多官员大臣都将他叫到了隐蔽之处与他攀谈,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的见不完,他们像受到了某种使命般的不停歇。 慕容文茵在这一刻突然恨所有人,恨所有把谢谌澜目光从自己身上夺走的人。 她身旁的宫女秋月借着机会打开酒壶将情丝缠下进去让宫女把酒端到了席间。 傅玉宁听到慕容文茵的话十分上道,「这是自然。」言罢当着她的面吩咐古他那,「朕醉后让谌澜去永和宫伺候朕,他最得朕心。」 古他那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甚至很自然的应了声。 司礼大人与陛下时常在永和宫独处,其实也不止是永和宫,宫人们都习以为常,但他们的嘴巴比那焊死的钢铁还要严紧,所以至今为止不曾透露出去一点风声。 慕容文茵气的要发疯,但她面上还是要心平气和的笑,只是现在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连敷衍都没了心情。 直到傅玉宁饮够六壶酒,柳月出也饮了酒,她扭曲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些。 「陛下臣妾再来为您斟酒吧。」慕容文茵装模作样的拿起酒壶,然后不小心将酒倒在了傅玉宁的龙袍上。 第43章 咳咳咳 她惊唿一声故作手忙脚乱,「陛下,臣妾不是有心的,臣妾来帮您擦!」然后因为回头找帕子,故意松开了手中的酒壶,将整整一壶酒悉数洒尽。 傅玉宁冷着脸摇摇晃晃起身避开了她的触碰,「不必……朕去换件衣裳便是。」 她表演非常逼真,不愧是原着中的心机girl,但这种套路也是小说中烂大街的。 傅玉宁当即有了应对策略,故作带着古他那故作醉态的离开宴会。 见此,慕容文茵露出得逞的笑容。 建章台的外围栽种着大片四季海棠,它们在萧瑟的秋风中怒放,形成了一片花的海洋。 为了方便夜晚视物,就连树枝也缠上了造型各异的小宫灯。 有花朵形状的、各种小动物、几何形状等应有尽有,仔细看每个宫灯上还题了诗词。 其中有一首《乡思》──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远离了宴会的喧嚣,这样的寂静环境中让人忍不住思绪翻涌生出许多感慨。 傅玉宁也控制不住的想家了,有高高的宫墙挡着,他甚至连真正的落日都不曾见到。 他一边嘆息一边看的认真,一路走了许久。 古他那关切道:「陛下,您衣裳还湿着,要不您换完衣裳再来观赏,也免得着凉。」 宴会持续到子时才能结束,且还要有些时辰呢。 「不急,你陪朕走走,就当消食。」 傅玉宁可不想回去。 其实那酒并未将衣裳湿透,他若现在去换,恰好给了那些反派的可趁之机咋办? 虽然原着中无人会在今日宴会陷害他,但谨慎一点总没错,而且慕容文茵那副模样要总叫他觉得对方在心里谋算什么。 古他那低头称是。 两人一路闲逛,来到仙缘阁,此阁楼是当年太祖皇帝为他最钟爱的皇后的玉真皇后所建。 据说他们俩的初次相遇,便是在这里的一棵灵眼树下,玉真皇后如仙女般从天而降,太祖皇帝对其一见倾心封她为后,一生一世到死都只有她一个女人。 这棵高耸入云的灵眼树已经存活了几百年。参天大树犹如一把巨伞撑在仙缘阁上方,像一位默默守护的老人。 傅玉宁站在远处都能看到那旁逸斜出的粗壮树枝。 正抬头望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呜呜声,似人类的哭声却又更加尖锐,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凄楚。 他寻着声音过去,只见一只白色的狐狸幼崽站在高高的树枝上惊恐嚎叫。它的四只爪子紧紧扒住枝干,低头向下望着那让它胆战心惊的高度不断瑟缩发抖。 两名身着青色裙装的女子站在树下急的团团转。 ──是刘蔓蔓与刘霏霏。 「姐姐,现在该怎么办呀?」 刘霏霏满脸着急,她抬头望着高高的枝桠试图伸手去接,可小狐狸实在太小了,离地面又远,大概率是接不到的。 刘蔓蔓倒是比较冷静,「你先别急,我已经让身旁丫头去最近的宫殿找一些榻布或者床褥,到时我们在树下制成一张网,便可接这小东西下来了。」 就是最好的办法,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小狐狸还在不停地嚎叫,声音悽厉而短促,竟似婴儿啼哭,这样的夜里叫人不由得心生惊悚之感。 本欲出场的靖王脚步突然顿住。 这局是他设的,也是他叫人偷走二女最心爱的小宠放在树上,可他一开始以为这小宠是狗,现在越听越不对劲。 这似乎是狐狸。 狐狸在云水被视为不祥的化身,甚至民间有谚语:狐狸现,诸事衰,这种邪物平常出现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此刻,他若出手相救,虽能博得二女好感,但万一损伤了自己气运该如何是好? 思及至此,他趁着无人发现转身离开。 却不想刘蔓蔓眼尖的发现了他,「还请靖王殿下救命!」 第52页 刘蔓蔓快步走到他身前恭敬福身,「小女与小妹二人的爱宠误爬到了树上。此处偏远无人,宠儿年幼受不得惊吓,还望殿下出手相救,我二人定然感激不尽!」 小狐狸趴在狭窄的枝干上瑟瑟发抖,因为惊恐已有了大小便失禁的情况,再这样下去,体能耗尽,根本撑不到她身边的丫鬟赶来。 刘霏霏也急忙上前道:「还请殿下施以援手!」 面对二女的请求靖王虽不想救,却也没拒绝只问道:「二位姑娘这小宠是狗吗?」 二女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回答:「是。」 显然,她们也明白对方心中顾虑。 靖王又道:「本王瞧着这狗儿模样生的奇怪,怕不是二位姑娘丢失的那只爱宠,二位姑娘可认清楚了?」 主打的一个拖延时间。 刘蔓蔓与刘霏霏又不是傻子,她们一听便知对方有顾虑不肯动手,心中怨怼的同时又无可奈何。 此时的小狐狸嚎叫声越来越微弱,终于支撑不住,从高高的树枝上跌落下来。 第44章 被拖进去了 二女还未来得及惊唿,千钧一髮之际只见一抹玄色身影一跃而起,飞身稳稳地接住小狐狸将其抱在怀中,踉跄着落地。 「咳咳咳……」 身影的主人一阵虚咳。 古他那惊唿迈着小碎步追上前,「陛下!哎呦天啦,奴才的陛下哟,您身子可刚好没几天儿啊……」 金龙冠束髮,玄衣冕服,衣服和发冠都为黑金同款配色,上面用金线绣着金龙出云的图案,那祥云花纹是用赤色线勾勒出来,繁复又耀眼。 黑红金的组合,具有强烈视觉冲击力,华丽庄重又贵气,更衬小皇帝清娆逼人,姝色无双。 眼见小宠被救刘蔓蔓与刘霏霏瞬间松一口气,见到来人是小皇帝,二人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急忙见礼:「臣女拜见陛下。」 这不是谢谌澜提到的那个比女人还要娇弱的小皇帝吗? 傅玉宁靠在古他那身上,罢了罢手道:「免礼吧。」 方才还惊叫连连的小狐狸,此刻在他怀里噤了声,小身子一拱一拱的钻来钻去,丝毫没有见到陌生人的惊惧。 其实在现代世界,傅玉宁也养了一只小狐狸,是只白色的大理石狐,只是因为要读大学,他把小狐狸留在了家里。 结果暑假回去刚和小狐狸亲热没几天,他就穿了过来。 他怀里的这只看起来也就刚一个月的样子,小小的瘦瘦的,还在瑟瑟发抖,两只乌黑的眼睛水汪汪的,无辜又怜人。 傅玉宁想了想,「朕看它还是只幼崽,以后不要再带出来了,免得受到惊吓生病。」 在云水,狐狸是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邪祟,所以他也没直接挑明,而是告诉她们一个月的幼崽看起来这样脆弱,应该好好待在狐狸妈妈身边。 刘蔓蔓与刘霏霏齐声道:「多谢陛下相救。」 刘蔓蔓解释:「陛下误会了,它原是我二人去护国寺上香时在后山捡的,当时本想着它的母亲或许正在附近觅食,可等了许久也未见。我二人只好把它捡回府中暂养,可养了几日它却愈发精神颓靡不振,今日宫宴实在放心不下才将它带过来。」 傅玉宁陷入沉思,「朕觉得,你们回去以后可以试着给它餵些羊奶,把煮熟的鸡肉和鱼肉剁碎成泥掺进去,还得餵少量水果蔬菜……」 他当时养小狐狸的时候是用羊奶泡犬粮,各种营养都是配比好的,可这是在古代,他就只能根据自己知道了解的跟她们说。 刘霏霏眸中精光一闪藉机开口:「不知陛下能否先帮我们养它几日,我与姐姐对此一窍不通,再养下去它怕是要折损在我们手里了……」 她们二人正想藉机接近小皇帝,苦于没有办法。 这话一出口却被刘蔓蔓装模作样打断,「小妹休得无礼,陛下日理万机,怎可随意叨扰?」 她倒没想到小皇帝竟是个心善博爱之人。 傅玉宁倒没想那么多,答应的很痛快,「可,待它身子好一些朕再将它还给你们。」 他是一个来自现代,接受现代教育的灵魂,没办法因为区区「不详」两个字眼睁睁看着一个小生命流逝。 而且,狐狸不祥只是民间臆测,云水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不许养狐狸。 刘霏霏闻言宛若听到天籁,双手合拢在胸前,杏眸弯弯放光芒,「哇,陛下好厉害耶!早听说陛下英明神武、圣明烛照,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臣女心中好生钦佩!」 刘蔓蔓也双颊微红道:「多谢陛下。」 靖王见此脸上直接挂不住,「狐狸乃邪祟之物,陛下养在宫中未免叫人非议!」 他非常不甘心自己努力为他人嫁衣。 傅玉宁睁大眼睛,「什么狐狸?这分明就是只尚未满月的小奶狗。」 刘霏霏也附和,「靖王殿下是不是饮酒过度眼花了,这明明就是一只白色的小狗呀。」 躲在怀中的小狐狸适时开口嗷嗷「狗叫」两声。 引得刘蔓蔓直接笑出声,「原来靖王殿下方才不肯出手相救的原因在这儿,殿下多虑了,这只是一只南域雪犬罢了,若非它如此罕见珍贵,小女与妹妹也不会这番上心。」 「二皇兄如此肯定自己看到了狐狸,想必也不是在扯谎,否则该怎么解释你身旁侍从身上的白色毛髮?」 第53页 傅玉宁丢下一句话带着古他那离开了此地,夜深风露重他穿的是衣裳觉得有些冷,得赶快去附近行宫换掉。 二女一听互相对视一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你!我说这尚未满月的小狗儿怎会有本事爬那么高,原来是殿下身边侍卫在作祟!」 「妹妹无需与他争论,咱们走,去把这事禀报给太后娘娘,自有太后娘娘为咱们做主。」 二女冷哼离去,靖王身边的侍卫顿时吓得双腿发软。 「废物!还不赶快派人通知母后?」靖王气的咬牙怒吼,他原本以为自己用不着那个迫不得已的法子,现在看来只能按计划行事。 那侍卫应声慌里慌张地跑了。 傅玉宁觉得自己在外头闲逛的功夫也够久了,反派就算按了监控现在也该休息了吧。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他离开宴会身后就一直有人跟着。 再往前走出现了两座宫殿,紫澜宫与幻月殿。 前者是歷代帝王举办宫宴时的常宿之地,甚至会在里头临幸宫嫔与宫女,自然也备着许多皇帝的衣物和日常生活用品,后者则空空荡荡,长久无人居住,只是因为离紫澜宫近,才每日派人清扫。 傅玉宁自作聪明的让古他那去紫澜宫拿衣裳到幻月殿换。 夜凉如水,月色如水。 淡淡清辉为庄严华丽的宫殿镀上了一层白色的霜,犹如戴着面纱的少女般神秘莫测。 他拿到衣裳后先将小狐狸交给古他那,并嘱咐他不要在门外守着,找个地方猫起来最好,如果一刻钟的时间自己还不出来,就赶紧去叫人回来找他。 古他那听得心惊胆战,「陛下!」 最后他还是照做了。 空荡荡的宫殿空无一人,推开门时发出的沉重「吱呀」声如同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发出的最后吶喊。 因今日宫宴,里头有宫人特意提前掌了灯,但傅玉宁心中还是涌出一种莫名紧张之感。 他寻着昏黄的灯光绕到屏风内,将自己湿透的衣裳悉数褪下。 他穿过来后,除非必要,洗澡以及更换贴身衣物时都不习惯旁人伺候,被看光的感觉就挺难为情的。 好在贴身的亵裤不用换,殿内有些凉,他就随手披了更换的外袍在身上,打算先套下半身。 以玄色为底的龙袍整条金色巨龙盘旋而上,金线纹绣的龙头探至右侧胸前咆哮,整个下身的两片衣襟用金线铺满,左侧胸前用朱线勾勒出大片暗云纹,华贵逼人。 即使穿过来这么久,傅玉宁也被宫内绣娘的造诣震惊一万次,这样繁复的刺绣,居然找不到一根线头,放到现在那妥妥要进博物馆的藏品! 他感嘆也就一瞬间的事,丝毫没停下手中动作。 就在此时身后柜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双有力的手捂住他的口鼻,将他拖拽到衣柜中,还不忘顺走他未来得及更换的衣裳。 第45章 他就是故意的 他心中一惊,只来得及发出几声微弱的「唔唔」柜门便被合上了。 这瞬间他联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太后派人来暗杀他? 慕容文茵派人来捉他奸? 谢谌澜那个大反派迫不及待要上位? …… 直到对方身上独有的悠长冷香钻入鼻间,他才确认下来对方的身份。 ──谢谌澜。 他刚想开口说话,对方用拇指按住了他的唇。 下一秒,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似乎是进来两个人,他们其中一个压低声音问,「你可有亲眼看到陛下进幻月殿?」 借着昏暗的灯光去看,殿内如何都不像有人的样子。 另一人道:「千真万确,门口处也有人把守,根本不见人出去。」 那人沉默一会儿,「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切按计划行事,实在不行守株待兔。」 他也很纳闷,明明下了软春散,按理说就算殿内闯进来一头牛,这会儿也得乖乖倒下了。 随着门「吱呀」一声被合上,殿内重新归于平静。 傅玉宁的心却不平静。 他小声地问,「他们是谁?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果然被他猜对了,反派确实要趁宴会搞事情,没想到他千防万防却还是差点着了他们的道。 谢谌澜目光流转一副看戏模样,「臣不知,或许是靖王的人。」 虽然他很清楚这波不是。 是不是都不重要,他刚处理完软春散,小皇帝就自动上门,他的计划已经成了一半。 狭窄逼仄的空间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憋闷感,纵然这木柜上头是雕花镂空的,可傅玉宁还是觉得喘不上气。 伴随而来的还有来势汹汹的炙热,这种跟上回在清风楼一样的反应,让他觉得不妙。 「谢谌澜……朕是不是又……」一颗心瞬间拔凉,根本都不用想,问题回答是肯定的,可他都这样小心了,连自己的酒都是柳月出帮忙喝的! 两人离得极近。 方才事发突然,谢谌澜怕傅玉宁闹出动静,以环抱着绝对控制的姿势将人整个圈进怀里。 傅玉宁的后背紧紧贴住他前胸,小皇帝身上的灼热像火炉般透过几层衣衫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谢谌澜高大身躯微不可察的一僵,提醒道:「外头都是靖王的人,陛下若现在闹出动静……」 第54页 宴会人多杂乱,但说到底也只有靖王一支的势力可以在宫内部署,至于另外两个人,是谁他现在还不好说。 「那、那怎么办?」 傅玉宁有些崩溃,声音也开始颤抖。 对方不靠近还好,一靠近傅玉宁更觉得煎熬。 谢谌澜的气息混着一股清冽冷香喷洒在他的脖颈,那处宛若在烈火之上炙烤的肌肤瞬间得到了。 救赎过后,又陷入了烈焰酷刑之中。 这种难受相当于变相的生病,他虽然穿越了,可芯子还是那个在生活中没吃过啥苦的清纯男大,平时生了病也都是一秒不耽搁的吃药,他跟别人小说里那种有超凡定力的主角比不了,他只是普通人,怕他忍不住。 夜晚静谧,月光如水,殿内也依旧寂静。 反正现在没人,傅玉宁想着要不趁现在逃出去换个地方躲! 这样想着,他不禁悄悄探出了头,本想推开柜门跑出去,哪知他刚有动作绵软的身子就直直往前倒,他全身上下竟使不出一丝力气。 好在谢谌澜见势不对身手敏捷的将他紧紧环了回去,低着声音在他耳边再次警告,「有人,陛下别动。」 两人只能继续保持方才姿势。 此刻的傅玉宁就像根面条般全靠谢谌澜在背后支撑的力量才能堪堪保持住站立。 最后他的嘴巴也被对方捂了个严实。 下一刻,门「吱呀」一声又被打开。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响在耳边,这回进来的不止两个人。 其中一人道:「靖王殿下说的就是这儿吧?」 幻月殿应当没错,对面就是小皇帝专用的紫澜宫。 另一人点头,「正是此地!一会儿咱们先将人抬进来等靖王殿下过来再行处置。」 两人借着昏黄的灯光朝殿内看了一圈,发现此殿空旷无人,满意离去。 大殿内又恢復了寂静。 前后两拨人明显不是一个阵营,这两段对话给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大。 可傅玉宁现在也没心思思考,他正难受着,他整个人都被谢谌澜紧紧锢着,对方两只强有力的臂膀一只横在他脖颈处扼住了他下颌,一只揽住他的腰,他像被绑在石柱上那般结实又牢固,动不了一点。 「现在人走了,你可以放开朕了……」 傅玉宁身上发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解放嘴巴的他大肆吸取周围凉爽又新鲜的空气。 见此,谢谌澜将柜门打开了一条缝。 「陛下再忍忍。」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现在出去得不偿失。 谢谌澜的每次靠近、耳边低语,都让傅玉宁感到没由来的崩溃,他颤着声音突发奇想,「要不你帮下忙……」 这话都没出口,下一秒仅存的理智回笼他后悔到恨不能立刻去死。 天吶,他到底想在说什么? 他是缺男人缺疯了吗,还是被折磨的疯球了,连他自己都搞不清他自己的脑迴路。 他咬唇,羞的满面通红,「朕……是说,你离朕远一些……」 也可能是因为现在正处于脆弱阶段,所以对方的靠近,会让他失去理智,他才会发表这种逆天言论。 以前的谢谌澜看到这些龙子龙孙们互相残杀会觉得是一件顶有趣的事,但现在他又默默加上一条。 小皇帝的哀求落魄同等。 「什么?」谢谌澜低首,故作没听清般凑至那同样已经泛红的耳垂边,「臣若松手,陛下便会从这儿掉出去被他们发现。」 低润的嗓音、缓慢的语调透着一股缱绻旖旎的味道。 他一边说,另一边带着凉意的手指将他身上松垮的龙袍拢紧。 热度即刻飙升,变成清蒸小笼包。 此刻的傅玉宁觉得对方就是故意的,藉机替白月光復仇来折磨自己,「不行,不行,朕坚持不住了,朕要出去!」 鱼死网破也好,被发现也好,他太太太痛苦了,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小命要交代了。 此时,殿门又被「吱呀」一声推开。 第46章 陛下求我(修) 「快快,把她抬到床榻里头,再把被子盖好!」 是第一次进来的那俩黑衣人! 「你不是亲眼看到陛下进来吗,怎得还不见陛下,这样下去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另一人有些着急。 「能有什么事儿?现在外头人都寻不到陛下,先把她放这儿再说,再叫两个人去门外守着,如果陛下进来那咱们正好……」 那人沖自己同伴做了个噼手动作,几人对视一眼将还在昏迷中的女人扔到榻内掩上被子离开。 谢谌澜只觉得好笑。 见人离开,他本想打开柜门出去查看一番,可傅玉宁还宛若无骨般倒在他怀里离不开人。 他欲将人放开,手掌刚离开那双唇,哽咽的哭嚷便随之而来,「朕要死了……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小皇帝竟背起了《出师表》! 好在他浑身没什么力气,就连声音也如蚊蝇轻的可怜,倒是没惊动外头人。 谢谌澜试探的脚只能缩回来。 「陛下,陛下?」 宽大的手掌攫住那尖巧的下巴轻声喊。 这会儿小皇帝双眸紧闭没了音,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昏迷。 第55页 他正思索着要不要直接暴露,怀中人突然又睁开了眼睛。 小皇帝眸如秋水般盈润,只是那目光散漫、迷茫且毫无焦距。 他轻启双唇嘟囔着,「救朕……」 然后脑袋像猫儿一样蹭过来,他的额头轻蹭谢谌澜的下巴、脖颈,下一秒就连唇也贴了上来。 柔软滑嫩的触感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但却令人着迷上瘾。 傅玉宁的动作让谢谌澜勐的清醒过来,他几乎是强硬的将那双手禁锢至身后,「陛下,不可。」 怀中人像听不懂他的话似的,一边呜咽一边挣扎。 头上戴的金龙冠歪歪扭扭,鸦羽般的长髮散乱而下,更衬那张脸如巴掌般大小,眉目间写满无助与痛苦。 气氛沉寂下来,整个殿内静可闻针落。 谢谌澜以一个绝对主导者的地位冷眼旁观,眸光幽晦暗仄。 半晌,他伸出一手揽住人的腰不让他滑下去,勾起唇角,「不如陛下求求臣,臣或许会奉上解药……」 低润的嗓音响在耳边话中「解药」两字宛若天籁。 片刻后,崩溃的声音传来,「求你……给朕解药……」 此刻的小皇帝理智崩塌,不得不接受自己身中剧毒的设定,没有解药他会死,他等不了一刻。 谢谌澜轻声一笑,掌心合拢。 他在想,或许其他自诩为尊贵的凤子龙孙们看到小皇帝这副样子会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 脑海中登时浮现出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计划。 …… 然而此刻,大殿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冲进来是靖王的人。 「抬到榻上去,干活利落点,别闹出动静!」 按照比上拨人更加杂乱沉重的脚步声来判断,他们手里不止一个人。 「大哥,靖王殿下何时过来?大家这会儿都在找陛下,有人说亲眼看到陛下进了幻月殿,此刻正是我们成事的好时机。」 原本这事还得找个人故意开口提一嘴,现在因为小皇帝失踪反而水到渠成,对他们来说就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等所有人赶到幻月殿,自然而然发现靖王与刘家二女共处一室,届时刘家二女就是不嫁也得嫁! 「靖王殿下过来了!」 门口正在望风的一位侍从兴奋开口。 下一刻,身材高大强壮的靖王步履匆匆地踏入殿内,他行至榻前,借着昏暗灯光看了一眼榻内正昏迷着的刘蔓蔓与刘霏霏,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 「做的好,通通有赏!」 小皇帝救了那只臭畜生又怎么样? 刘家二女照样是他的,照样得乖乖成为他的助力! 侍从们一听,纷纷大喜。 靖王迫不及待凑上前伸出一双手分别抚摸刘蔓蔓与刘霏霏娇嫩的脸蛋,二女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生的又花容月貌,如能一同娶进王府,那也算得上人生一大快事! 只是,他看着看着突觉不对,将掩住的被子一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冷着声音质问,「这个人是哪里来的?」 这不是小皇帝的妃嫔柳月出吗?!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侍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逼。 床榻太大了,柳月出又睡在最里头还有被子掩盖,他们把刘家二女抬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 此刻另一名侍从外头急匆匆跑进来,「禀报殿下,太后娘娘带着寻找陛下的人已经到殿门口就要进来了!」 这个房间不算大,且空空如也家具都没有几件,唯有一个衣柜能藏人,但那衣柜也狭窄得很,要将一个昏迷的成年人藏进去根本办不到,就算塞进去也会自己摔出来。 时间紧迫,靖王只能怒吼一声「废物」带着侍从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殿内。 如果被掳过来的只是刘家二女,那他还能通过这种败坏清誉的手段得到她们,可现在小皇帝的嫔妃也在,他在留下就是私通杀头的大罪! 果然他刚退出门外关上殿门,下一秒以太后为首浩浩荡荡的人群直奔而来。 太后看到他非常惊讶,「靖王怎在此处?」 现在这可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错过,连日来精心部署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错过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为他人做嫁衣,想到这个太后脸色都不好了。 靖王低着声音,颇有一番咬牙切齿的意味:「儿臣听伺候陛下的宫人说,陛下曾进幻月殿更衣,心中担忧陛下这才带着侍从匆忙赶到,本欲进殿寻找,母后就带人来了。」 都怪那个柳月出坏他的好事,他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在暗中作祟!但不管怎么说,好在小皇帝不在里头,他也不算为他人做嫁衣,以后还有机会谋划不急在一时。 平白无故失踪的不仅只有小皇帝,还有刘蔓蔓与刘霏霏。 刘信厚也着急的不行,这会儿听靖王如此说,他心中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第47章 陛下再求(修) 太后虽然心中不爽快,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听说小皇帝失踪后还开心好一阵,觉得靖王与刘家二女是天赐良缘。 只可惜这一遭没成。 她带着众人走到门前,两个宫人负责推开了那两扇红色的门。 昏暗的宫灯下,他们只见一抹绯色身影立在那,高大颀长的身躯犹如挺拔的青松,惊为天人的昳丽容颜上挂着凉薄的笑,他轻声开口低润的嗓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震慑力,「陛下酒后在此安憩,谁敢惊扰?」 第56页 太后瞳孔地震,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她们的人数次进入幻月殿都未发现有其他人,小皇帝是如何进来的? 她毕竟是宫斗老手,虽心中有许多疑问,但深吸一口气不过片刻便整理好情绪,脸上也换上慈和的笑,「皇帝无事便好,哀家也能放心了。只是刘家二女也在宴会上莫名失踪,哀家不得不亲自叫醒皇帝让他定夺。」 月影沙床帐静静垂着遮挡住了众人视线,小皇帝在不在里头还是两说。 她得亲自看看。 谢谌澜勾起唇角「陛下酒后来了兴致,想宠幸哪家贵女还得提前过问不成?」 凤眸微扬,凌厉的目光叫人生畏。 此话一出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刘信厚如遭雷击惊在原地,「你是说陛下宠幸了我的蔓蔓和霏霏?」 这太荒唐了,简直不可置信! 谢谌澜居高临下的睥睨,淡淡道:「是。」 不仅他不相信,就连太后也不相信,可若她强行闯进小皇帝的床帐内,传出去未免会遭非议。 「不!老臣不相信!」刘信厚咬牙切齿大声道,「老臣要在殿外等着陛下醒过来!」 他心中更觉得这是小皇帝的计谋,至于那床帐里头,唱的是空城计也未可知, 太后也道:「事出有因,哀家必要亲眼见到皇帝,否则哀家怎知是不是有些奸贼佞臣撺掇皇帝乱我皇室清誉?!」 她言语尖锐咄咄逼人,在她心里阉贼只是个想谋权上爬的奴才而已,竟也胆敢阻拦她?! 谢谌澜冷笑一声,轻轻掀开床帐一角,露出小皇帝半张余红未退的小脸,以及其他被扒的仅剩里衣三女的身形。 「朕身子不适……不便起身,就不给母后行礼了,若无要事,母后还是先行离开吧……至于晋封蔓儿和霏儿的圣旨,明日就会送到刘都指挥使府上。」小皇帝语气有些急促和不耐。 太后闻言脸色一白,当即像泄了气的气球,蓦地又想起什么般稍微恢復了些精神,点头,「皇帝无事就好,如此哀家也能放心了……」 青曦急忙扶住她。 刘信厚五指成拳,愤愤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殿内。 心中打定主意待见到两个女儿再好生询问,若两女是被迫,那就别怪他罔顾君臣之道! 最懵逼的要数靖王,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事情的走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是被拉着离开的,不过他的想法同刘厚信如出一辙,觉得二女是被逼迫。 但他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床上二女对发生的一切尽在掌握,甚至露出得逞笑容。 所有人都撤出后,大殿内重新恢復了寂静。 谢谌澜掀开床帐将傅玉宁抱了出来。 偌大的床榻之上躺了四个人,不过他将被褥横在了小皇帝与三女之间,距离很远。 「谢谌澜……」 他一靠近,小皇帝的目光又变得迷茫、雾气缭绕,原本恢復了些白皙的双颊也覆上了一层薄粉,看起来像他养的那只猫儿般乖顺怜人,叫人忍不住生出逗弄之心。 谢谌澜勾唇笑了,「陛下未醒,可还是想要解药?」 他已藉机将刘家二女送上龙榻,对小皇帝难得有点耐心。 修长带着凉意的手指抚在傅玉宁软乎乎的脸颊上。 傅玉宁羞愤的移开侧脸想逃,「朕不要,你帮朕去找卫太医让他开副药……」这会儿虽然没那么憋闷,可症状还是消不下去。 还有,谢谌澜一靠近就变得愈发严重,这是什么鬼缘故? 方才,对方为保住白月光与刘家二女声誉,直接把他丢在榻上做了替罪羊顶包,现在也应该对自己有所报答吧? 毕竟如果不是自己,三女光是衣衫不整的躺在此处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甚至还有可能因为找不到姦夫而被沉塘性命堪忧。 可谢谌澜似乎没有这个觉悟。 他招了刘僖过来收拾烂摊子。 考虑到三女皆身中不同程度迷药,一时半会儿清醒不过来,只能叫人过来守着。 他自己则带着小皇帝回永和宫。 古他那正一脸着急的守在殿门前来回踱步。 他那会儿猫在幻月殿的外头看到很多黑衣人闯进去,给他吓个半死。 好在刘僖及时出现告诉他陛下平安无事,并让他回到宴会故意散布陛下失踪的消息,然后让他回永和宫待着哪里都不准去,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他急忙迎上前,「陛下总算回来了!」 傅玉宁是被抱着进来的,一整个被披风裹住,龙袍脏了个彻底,羞的恨不能找个地方钻进去。 虽然被对方拯救过一次,总算恢復了些神智,可身体还是乏力的很。 宫人们备了水供他沐浴。 巨大的浴桶前,他实在受不了身上那股味道,心急如焚的一头栽进去。 「唔……」 虚脱的身体直接沉了底,他才意识到不妙。 幸而谢谌澜进去把他给捞出来,「陛下何故这样心急?」 来了又来了! 这人又离自己这样近! 又是这种蛊惑人心的嗓音! 傅玉宁被水呛到咳出了眼泪,兇巴巴道:「离朕远一些! 」 只是可惜他红着脸,红着眼,就连声音也软软的,嘴里虽这样说,整个人却要依附在对方身上,不仅没有丝毫威慑,反而显得像撒娇有点可爱。 第57页 充分印证那句话:当你弱小的时候连愤怒在别人眼中都是笑话。 谢谌澜挑挑眉,当即松开环住手,结果小皇帝泥鳅般一点点的滑下去。 温热的水逐渐没过他的胸膛、下巴、嘴巴……小皇帝大惊,下一刻,他又被一双有力的手捞了回去。 低润的嗓音带着淡淡威胁,「陛下,现在可还要臣松手? 」 两人保持着一种极其暧昧的拥抱姿势,傅玉宁认命的不说话,他非常迫切的想干干净净洗个澡,别无选择。 气氛沉静下来,仅有殿内挂着的纱幔浅浅摇曳无风自动。 他回想了一下今晚发生的事情,发现柳月出才是天选之子! 第48章 .天选之女(修) 傅玉宁认命的不说话,他现在非常迫切的想干干净净洗个澡,别无选择。 气氛沉静下来,仅有殿内挂着的纱幔浅浅摇曳无风自动,温热的水雾气蒸腾,缓慢飘散。 他回想了一下今晚发生的事情,发现柳月出才是天选之子! 虽然跟他同样穿进了一本很垃圾的权谋文,但至少人家穿成了个贯穿全文反派大boss的白月光,干啥都有反派护着。 不像自己穿成过街老鼠,天崩开局! 虽说吧,没有谢谌澜自己也会想办法救柳月出…… 但她是如何出现在幻月殿的? 想着想着,那人一靠近,热度再次上涌,他的神智也如同被一股神秘力量封印,只剩空旷躯壳。 谢谌澜眼中小皇帝的目光又变得迷茫、呆滞没有焦距。 「陛下醒醒,可认得臣是谁?」 他宽大的手掌攫住那精巧下颌,强迫怀中人与自己对视。 过了足足几息功夫,小皇帝才微微转动了下眸子,「谢……谌澜……」 声音有气无力似是泥喃,似是嘀咕,就是不像回话。 谢谌澜低首,他耳边吓唬他,「陛下烧的这样厉害,不如就叫太医院的太医们亲自过来瞧瞧,也好对症下药。」 小皇帝勐地摇头。 虽然他说不出话,但那副样子看起来就很急切的否认。 他都变成这样了,若是被太医看到以后还怎么见人。 谢谌澜握住他细细软软的胳膊仔细观察,双手的腕处被他用手禁锢太久磨红了一圈,如雪中红梅格外显眼。 这种颓靡的痕迹,有着强烈的归属感,变相昭示着主人经歷。 而这痕迹的归属正是谢谌澜。 凤眸含笑,转瞬变得幽暗晦仄,野性难抑,「陛下当真孱弱,比女子还要娇气……」 像是赤裸裸的讽刺。 如果傅玉宁脑子不卡壳那一定会白眼翻到天上去! 好人家谁被那么用力的禁锢住双手那么久皮肤不红啊,咱就是说这偏见也忒大了点! 可惜他现在大脑一片混沌。 谢谌澜眸光暗沉,覆着薄茧的手指轻捻他饱满的唇珠,勾唇道:「不如陛下再求求臣,臣或许会奉上解药……」 小皇帝又开始求他,他满意的笑了。 月凉如水,月色如水。 寅时,昏睡中的小皇帝终于被放回龙榻。 古他那找了软帕为他擦拭未干的长髮,那头髮顺滑又浓密比绸缎还要漂亮。 谢谌澜明明没有对他怎么样,他却那番的孱弱无助,眼尾还红着,闻者不禁展开遐想。 今晚发生的事太多,这会儿闲下来终于理清一些思绪。 他让刘僖把太医院院的卫太医招了过来,「陛下龙体欠佳,你去看看。」 今日,本不该卫济值夜,宫内都落了大锁,卫济也洗干净躺进了被窝睡觉,可一群御前侍卫突然闯进卫府,把正在睡梦中的他扛到这儿来。 开始他是懵逼的,懵逼过后又惊惧,心想是不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儿,这会儿见到谢谌澜那张如恶魔般诡丽的脸,吓得都快窒息了。 他应声,擦去额上的薄汗,急忙跑到龙榻前为小皇帝把脉。 层层叠叠的惟帐内,小皇帝睡得很沉,双颊似桃花,眉目恬静,旁边桌子上还有宫人熏了安神的香。 卫济跪在榻前闭眸。 片刻之后他又起身来到谢谌澜跟前小心翼翼禀报,「陛下脉象孱弱虚浮,却又肝火旺盛,应是中毒所致……」 他心中涌现出一个荒谬的猜测。 谢谌澜手中正拿着一本黄册子研读,闻言他当即抬眸,目光阴沉的骇人,「何毒,有无解药?」 卫济心跳霎时漏一拍,硬着头皮道:「南蛮传来的情丝缠,是一种极厉害的情毒,万幸陛下服食甚少所以症状轻微。此毒的解药也简单,取引药之人的髮丝研成碎末配特制药饮下即可。」 言罢他又详细解释了一番这毒的具体作用,以及毒发时的症状。 「如何知道谁是引药之人?」 「呃……」卫济沉吟一番开口,「就是……陛下对谁有了兴致……」 谢谌澜陷入沉思。 这样说,引药之人不就是他自己? 卫济又道:「解药服下也并不能完全祛除体内毒素,可能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不过一般都症状轻微,可无视……」 这种药在云都盛行,那些达官贵人的爱妾、爱宠基本都用了,还有些为表忠心的主动去寻,现在这种阴毒反倒成了那些人象徵得宠引以为傲的存在。 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第58页 谢谌澜听完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制解药。 他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高悬的月亮,脑海中迴响起卫济对于那些可能留下的后遗症的描述。 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下元节的第二日,册封刘蔓蔓与刘霏霏的圣旨就到了刘府。 刘信厚乃都指挥使官从二品,所以他的两个女儿被一併封嫔,纳入后宫,封号分别为宁和惠。 两个封号皆有安宁宁静、贤惠聪慧之意,更是提醒他安分守己的意思。 待人走后,刘信厚手中捏着圣旨将二女带到书房,冷着声音问,「告诉爹爹,你们二人是如何想的?」 当今小皇帝稚子未臻且无才无能,上不能治理社稷,下不能安民恤众,更可笑的是如今大权独揽在阉贼手中。 就连今日这两个封号都是内廷署仰仗阉人鼻息定的。 一个连人都算不上的奴才,居然能爬到如此高位与他平起平坐,云水危矣,他受不了这样的屈辱! 「我苦命的囡囡啊,你们怎么就进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呢?」身着华服的美妇闻言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哭的肝肠寸断。 刘蔓蔓与刘霏霏急忙迎上前,红着眼睛装模做样道:「母亲……」 刘夫人抓住两个女儿的手悲戚道:「宫里那个小皇帝是个病秧子,娘听说他没有几日好活,若是你们嫁进去可如何是好?」 若小皇帝驾崩,她的两个女儿岂不是要守寡,守寡还事小,万一新帝登基她们的下场又是未知数,前路渺茫! 第49章 你不要,那我也不要 刘蔓蔓与刘霏霏互相对视一眼,「爹,我们是自愿的。」 她们确实是自愿进宫,且有一件大事要办! 她们贪图的也不是小皇帝没有治理国家的才能,而是他性子单纯好拿捏,不像那个狡猾多端不择手段的靖王。 刘信厚冷哼,「昨夜之事分明就是小皇帝计谋,你们俩人竟还要为他说话?!」 身为帝王,一次宠幸三个女子,本就滑天下之大稽! 刘夫人也上前劝道,「听你爹的没错,只要你们不愿,你爹爹会跟靖王想法子拒婚。靖王年轻有为,性子和善,他才是良人之选呀!」 昨夜之事刘蔓蔓与刘霏霏清楚是靖王搞的鬼,因为这个靖王以前就欺辱过她们,那时她们年纪尚小不懂得,后来年纪大些才明白可为时已晚! 可这些事,之前二人声泪俱下的说出来时,竟被她们的爹狠狠呵斥,呵斥她们污衊靖王! 她们当时就懂了,的爹根本不在意真相是什么,满心盲目靖王,得一个辅佐新帝登基的从龙之功,从二品不满足,还想着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公。 就连昨夜也是她们爹拦着不让闹出靖王偷狗的事! 于是她们就求到谢谌澜那里,与对方达成协议。 本以为还需等待时机,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当晚就成了! 刘蔓蔓摇头扯出一个弥天大谎,「可惜,女儿已与陛下有夫妻之实,哪里还能以残破之躯另嫁他人?」 刘霏霏不想再多言语,「爹娘,事已至此,你们不必再劝。」 她们进宫,也不光要求一个容身之处,更要报仇,让靖王为以前的行为付出代价! 刘信厚见劝不过二女,便开始横眉冷对,厉声道「嫁可以,但你们必须时刻谨记你们是刘家人,爹爹这里有件事交待你们去做……」 仲冬初三这日大吉。 长春宫刚晋升没多久的柳嫔一跃再晋成为柳妃,赐沉香宫,封号为柳,与宁嫔惠嫔一同行册封礼,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你都不知道,灭绝师太那张脸黑的跟锅底一样,宫内一下新进两位漂亮小姐姐,啊哈哈哈,笑死,这下她的危机意识来了。」 柳月出来看望尚在病中的小皇帝,坐在他的贵妃榻前嗑瓜子,瓜子皮飞的到处都是。 「灭绝师太」是她帮慕容文茵起的外号。 此人不仅善妒而且歹毒,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想着怎么害人,还爱板着一张臭脸,长得着急想得却美! 傅玉宁这回是真的病了,也不知是不是这副身体本来就虚,被用手弄了两回后,他就爬不起来了。 提到慕容文茵,他也来不及害羞,同样的愤仇敌忾,「她竟然给你下情丝缠和迷药,这种人留在身边就是祸害,你不会还没想到对付她的办法吧?」 是的,是傅玉宁还没想到。 主要是这件事他不好查,他又不能以自己身中情毒的名义去查,那太丢脸。 以柳月出中迷药的名义去查也很尴尬,就算查出什么来,那也只是皇后为皇帝着想,顶多小惩大诫,打草惊蛇。 由此,他也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小说里不管谁被陷害搞到一起也很少有人第一反应就去查,可以查,但查出来也没啥用,报仇更是以后的事。 柳月出沉默了,沉默过后又斩钉截铁道:「放心吧,臣妾一定会想到的!」 沉默,是在憋笑,要不是傅玉宁自作聪明跟她换酒,中毒的人可就是她了,她可不想跟那个心狠手辣的大反派扯上任何关系。 情丝缠要用头髮丝才能下,那段时间谢谌澜经常在永和宫待到深夜,有一回更是洗漱完天亮才离开。 慕容文茵的人捡到的头髮应该是谢谌澜和傅玉宁两个人的,且前者少后者多,所以中毒以后才会出现症状轻微的表现。 第59页 「还要多谢陛下那晚的出手相救,保全臣妾声誉!陛下放心,不管发生什么,咱俩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臣妾都会毫无条件的站在陛下这边,辅佐陛下成就千秋大业!」 柳月出这个大饼直接画出天际。 傅玉宁整个无语,「不!我那会儿都被毒迷煳了,你得谢你的反派情哥哥,是他把我放在床上,后来他离得远了,我就恢復了些神智继续演……嗯,这么说你感谢我也没错……」 有能力的情况下,他自然不会对盟友坐视不管。 傅玉宁的话突然停顿下来,他盯着柳月出陷入沉思,「不是,你怎么能不喜欢谢谌澜呢?」 这哥们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权势有权势,(无恶意纯好奇),他俩要一开始就看对眼,哪里还会有这些事儿。 谁知柳月出听完他的话跟见鬼一样,双手不停地摆,「他是好看,有颜有钱有权,可他……以后会有很多后宫,我享不了那个福气!」 她的思想还没开放到那种程度,平常在小说里看到个渣男都被气半死,若亲身经歷,她都不敢想自己能活几天。 「所以这福气还是给你吧。」 她最近可是发现谢谌澜往永和宫跑的次数一次更比一次多,她还暗搓搓期待,是不是权谋文要爆改双蓝主了,那可真是太劲爆了! 傅玉宁表示贊同,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只是这福气── 「你不要,那我也不要!」 柳月出开开心心的来,高高兴兴地走。 这次宫宴的最大赢家,估计只有她了! 慕容文茵的人跟着小皇帝踩点与靖王的人撞到一处,结果两个人的阴谋诡计都没得逞。 这可真是笑死她了。 柳月出掰着指头算,她现在已经晋升到妃位,衣食住行三十六度的待遇全方位跟着涨,不仅伺候的宫人多了,而且还有单独的宫殿,还能在自己宫内单独设立小厨房,以后慕容文茵再想暗害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最重要的是那月例银子也比之前多了好多,攒个几年,等她能离宫的时候可以在外头买个大房子,再买几块地,然后靠着存款提前退休,再找个帅帅的小哥哥谈恋爱,那日子简直不要太美! 她呵呵乐的直抽疯,身旁的小宫女突然大惊失色低着声音道:「娘娘,您快看那儿!」 第50章 绊脚石 仲冬时节的水冰冷刺骨,如同太后那颗备受挫败的心。 下元节刘家二女的这份「大礼」没送上,靖王误伤小皇帝只被罚禁足一个月,再次为小皇帝在朝中圈了一波好感,慕容镇那几个老傢伙竟贊他亲兄弟重手足,实在是被猪油蒙了心! 「瑞儿,你告诉母后,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不相信,不相信向来老成持重的儿子会像个毛头小子那样莽撞! 靖王咬牙,「狗皇帝拿儿臣不曾娶王妃一事大做文章诬衊儿臣,各种污言秽语和脏水都往儿臣身上泼,儿臣隐忍不住一时冲动,本想用内力制造意外除掉狗皇帝,未曾想他身边的死太监叫那么快,导致儿臣没来得及动手……至于襄王家的小儿子,是他该死!」 他转头再看到桌子上摆着的已经凉透的泥鳅钻豆腐汤时,双眸几欲冒火。 小皇帝在后宫三位妃嫔行册封礼那日,给他送来一大堆壮阳补肾补品。 不仅如此,现在还每日招宫人给他送这种补肾汤食,搞得阖宫上下看他眼神都不对了,简直欺人太甚! 太后心疼红了眼圈,「我儿受苦了,那刘家二女又是怎么回事?」 她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提到这个靖王火气更大,把自己调查到的一股脑说出来。 当时慕容文茵的人猫在暗处,发现靖王人多势众,直接扔下柳月出跑路了。 「母后,这女人实在太蠢,干脆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然后全推在小皇帝身上,这样也能离间他与慕容镇,一举两得。」 太后闻言却笑了,原本保养得当的容颜,如今眼角堆满皱纹,「我儿聪慧,不过这慕容家女对咱们还有用处。她已经中了南域奇毒狐缘妙法,届时你找个机会夺了她身子,必要时时再赐她一子,她便会更加忠心地为咱们卖命。」 她已经调查过,慕容文茵与小皇帝的感情并不好,他身为皇后却无宠爱,日子久了难免空虚,再加上药力作用,定然会沉沦陷落一发不可收拾。 靖王只觉得噁心,「小皇帝用过的残花败柳儿臣如何能下得去手?小皇帝不能人道,她若身怀儿臣子嗣,被小皇帝发现如何是好?」 他对那女人没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样貌平平无奇,连他王府中的那些丫鬟都不如,太倒人胃口。 太后忽而冷笑,「哪里需要真的怀?此毒造成的假象罢了,此事不急,非万不得已无需动用此法。」 若给慕容文茵一个「孩子」作为希望,那便是要她为这个「孩子」拼命,榨取她身上仅剩最后一丝价值之时。 靖王依旧有些不情愿。 太后拍拍他的手宽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歷代君主依靠妃嫔母族固权者比比皆是,你委屈一番又如何,且她中了毒本就活不长。」 得不到刘家二女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刘信厚依旧站在他们这边,刘家二女嫁给小皇帝反倒会成为他们的新助力。 第60页 太后心中郁结一扫而空,「吾儿安心,狐缘妙法能给一人下,就能给两人下,金銮龙椅迟早是你的!」 她得意一笑,离开时带着青曦嬷嬷狼狈的从狗洞钻出去。 靖王正禁足当中,明珠殿周围被御前侍卫围的水泄不通,那些人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肯通融,主僕二人只好出此下策。 她走后原本精神颓靡不振的靖王又恢復了往日的充沛。 可惜明珠殿没有貌美的小宫女来伺候,他戒欲几天早已浑身难耐,待看到桌子上那碗飘着泥鳅的豆腐汤时,气的直接扫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飞鸟鱼花的瓷碗四分五裂,那汤溅的四处都是。 ── 傅玉宁养病这些时日大都是跟傅鸿济与小狐狸度过。 由于他每日锲而不捨的爬起来指导宫人们制狐粮,小狐狸在他的精心餵养下日渐圆滚,精神极佳。 这小东西通体雪白,灵动可爱,额间和双耳尖分别生有一撮朱红色的飞扬毛髮,显得高贵又神秘,颇有神话故事中灵狐的风姿。 在徵得刘家二女同意后,他给小狐狸起了个名字叫长安,希望它可以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傅鸿济也很喜欢,守在它面前巴巴的问,「皇叔,长安是不是能一直住在宫里了?」 他脑袋上的伤早就好了,但还是赖着不肯去尚书房。 据说其中有几位早已归隐的老师傅本正无聊,是从天而降的傅鸿济终于让他们有了事情可做,他们现在每日精神矍铄,个个摩拳擦掌,甚至为让傅鸿济多听自己讲课,在尚书房内打了起来。 傅玉宁有些同情的看他一眼,「应该是吧。」毕竟刘蔓蔓与刘霏霏也已经进宫了。 那日本想他将二女召过来表达歉意,谁知两女却反而对着他行大礼谢恩,并胸怀壮志要復仇。 其实,宴会那晚她们被靖王的人扒去外衣,就算小皇帝不出现,即便她们躺在那什么都不做也会背负一辈子的不检点罪名,有可能情况还会更糟糕。 进宫为妃反而成了她们最好的出路。 傅鸿济小眉头蹙的紧紧的,他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长安的小脑袋,憋出一番惊天言论,「皇叔,我可以喊你娘亲吗?」 长安张开小嘴巴,两只前爪「嗖」的高高抬起,一个神狐摆尾,脑袋转了个圈钻进傅玉宁的袖口里藏起来了。 正在喝茶的傅玉宁差点喷出来,十分不解,「为、为什么?」 不是,这孩子怎么男女不分呢? 是不是被虐待出心理问题了? 他再怎么着长得也不像女的吧,虽然骨架纤细了点,但那只是较于强壮的男子来说,正常男子该有的样貌特徵一点都不少的好吗? 小傢伙声音低了下去,「济儿没有娘亲,听嬷嬷说天底下的娘亲会让每个小孩都吃饱穿暖,还会给他们讲故事、哄睡觉,生气了会打小孩儿屁股……」 这些事,傅玉宁都对他做过。 还未等傅玉宁心疼,傅鸿济又透露出一条炸裂信息:「后娘说她就要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我和哥哥是绊脚石,还要尽快除掉我们,皇叔,绊脚石是什么意思啊?」 第51章 统统陪葬 「你说什么?」 原本靠在贵妃榻上的傅玉宁勐然起身,「你什么时候听说的?听谁说的?在哪说的?」 就要有,那证明还没有? 原着中李依霜的设定可是不孕不育,她若有了孩子,是不是他那傻大哥的还是两说。 傅鸿济懵懵的,「来之前我躲在外头偷偷听后娘说的。」 至于对着的那个人是谁,他也不知道。 那日他被难以下咽的饭菜折磨的受不了,打算去王府后院摘几个果子打打牙祭,路过漱玉轩时正巧听到两人站在假山后说悄悄话。 他当时吓得来不及思考,直接跑了回去,晚上因为傅鸿煊给他带了只清风楼的八宝鸭,他一高兴便把这事忘到了脑后跟。 直到今天话赶话他才对着傅玉宁提起,这前后算起来也有半月时日了。 傅玉宁当即决定要出宫。 他要去襄王府探查一番,顺便瞧瞧他那傻大哥最近在忙什么,竟连上回下元节的宴会都告了假。 傅鸿济高兴的跳起来,「耶!可以回家咯!」 这几日他一直在纠结,想回家看爹爹又怕回去没有饭吃,待在这里又想他爹和他哥,可把他给为难坏了。 傅玉宁摸摸他的圆脑袋,「你喜欢皇叔,皇叔非常高兴,但皇叔是男的,你不可以喊娘亲,你若真想喊,无人之时就喊爸爸吧,爸爸也是爹爹的意思。」 好傢伙,他年纪轻轻无需婚育白得一大胖儿子,人生巅峰啊! 傅鸿济小脸激动的通红,甜甜开口:「爸爸!爸爸!爸爸!」 此刻的他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他有两个疼爱自己的爹爹! 傅玉宁被他喊的脑袋瓜子嗡嗡响,心道怪不得都说熊孩子聒噪,果真名不虚传,「好孩子,先别喊了,咱们回府看你爹去。」 古他那招了小德子去勤政殿报信,一行人就出发了。 襄王府是离皇宫是最近的一座亲王府邸,也是唯一设立在云都的亲王府。 傅禾煜性子软弱,给人的印象善良可欺,众多皇子中只有他对原着小皇帝感情最深,毕竟有从小带到大的情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原着小皇帝被封太子后,老皇帝并未把他赶去封地。 第61页 不过除了封地,该有的待遇一点都没少,甚至老皇帝还给予了补偿,许傅禾煜铁帽子殊荣,他的子嗣可以代代世袭他的爵位而不降级。 傅玉宁不禁感嘆,老皇帝对自己的小么儿真是疼到骨子里,只可惜事情完全没有朝他预想中发展。 马车行驶半个时辰,来到云都最繁华的闹区,路过商贩小街时又给傅鸿济买了些干净的小吃,傅玉宁也趁机搜罗了一些新话本,两人都很高兴。 「爸爸,你真的好喜欢读书呀,我们孟师傅管这叫手不释卷,济儿日后也要多向爸爸学习!」傅鸿济拿着一串糖葫芦,眼睛亮晶晶地凑上来。 傅玉宁心虚的沉默了,面红耳赤的合上手里那本拥有超大高清版配图的双蓝主限定话本,「好孩子,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给爸也来一口。」 糖葫芦串的不止有山楂,中间还有香蕉、草莓、葡萄和橘子,它们浑身裹满晶莹剔透的糖汁,那糖汁也不像他在现代世界里买的那种厚实,而是又薄又脆恰到好处,看起来就好吃。 傅鸿济很喜欢,他已经吃了一半,再吃就要吃那个草莓了。 结果傅玉宁低头一大口,除了吞掉那个草莓连下头的香蕉也一併炫了,傅鸿济惊的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怔在原地。 草莓酸甜,香蕉软甜,糖衣脆甜三甜合一融化在口腔,他们的酸甜程度达到了一个奇妙的平衡,满口生甘,回味无穷。 好吃! 傅玉宁满足的舔了舔唇角,却发现傅鸿济正盯着那根光秃秃的棍儿发呆,「我……我并没有很想吃那个草莓和香蕉,我只是想把它们留给爸爸吃……」 他红着眼睛问道,「爸爸,济儿乖不乖?」 傅玉宁有些不明所以,「当然乖啦,济儿最乖……」 这孩子是把自己感动哭了? 他伸手撸了一把那炸毛的小脑袋瓜子又给他拿一块甜糯米粽,「吃这个去玩吧。」 二娃子听话的走开了。 傅玉宁刚打开话本,耳边传来细碎的念叨,「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吃那个草莓和香蕉……」 他转头发现二娃举着那根光秃秃的糖葫芦棍蹲在角落画圈圈。 傅玉宁:「……」 哦,他怎么给忘记了,草莓和香蕉在这个时代是不容易吃到的东西,何况现在还是反季呢,怪不得这娃破防了。 「等会儿回宫再给你买一串。」 傅鸿济听完顿时破涕为笑,「谢谢爸爸!爸爸最好啦!」 傅玉宁长吁一口气:好傢伙,差点给小柴奥准逼黑化了。 与此同时,马车拐过一个路口,停在宽敞的大道旁。 古他那道:「回禀陛下,襄王府到了。」 眼前这座气势恢弘、庄重而典雅的建筑便就是了。 门前伫立着两座怒目圆睁的石狮子,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门楣上雕刻有各种祥瑞神兽,上方的牌匾上还挂着老皇帝亲自提笔的四个大字:德厚流光。 这番的豪华气派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在一众住宅中脱颖而出,可到了内里却是另一幅景象。 小桥流水没有,水木清华、世外桃源也没有,院内啥布置都没有,唯一的绿色便是青松,整个王府在初冬里潇潇瑟瑟,凄楚可怜。 傅玉宁这才想起来,原着中的傅禾煜还是个非常伟大的人,他勤俭又节约,会把自己每年岁禄的一部分拿出来去救济穷人。 门房慌忙跑进去通知,傅玉宁一行人刚行至前门,傅禾煜身边的侍从马徐小跑着出来迎接,跪行大礼,「陛下恕罪,王爷他受伤在榻行动不便,因而不能出来迎接陛下。」 傅鸿济一听,连那根有执念的冰糖葫芦棍都扔了,「爹爹受伤了,我要去看他!」 言罢飞快跑的直接没了踪迹。 傅玉宁怔了怔,一路急行,「何时受的伤?为何无人来向朕禀报?」 第52章 这太卷了 就连下元节告假的帖子里也没提及。 马徐回道:「王爷说陛下身子不好,不想为此等小事叨扰圣驾。」 傅玉宁皱了皱眉,想起前段时日靖王来襄王府负荆请罪,据说是送了好些补品加赔礼道歉才得以原谅。 靖王离开后傅禾煜就受伤了,难不成是靖王手笔? 凌云苑是整座府邸中最大、最宽敞的院落,可一进门,里头显得比外头还要萧条,一点绿植都无,只剩些光秃秃的枝桠凑在一处沉默的在寒风中伫立。 见傅玉宁来,下人们乌压压跪了一地。 傅禾煜正躺在床上喝不知名的苦药,李依霜坐在床边餵他,身侧还有哭的眼睛通红的傅鸿济。 「大哥病了怎么也不招人跟朕说一声,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傅玉宁有些生气,一屁股狠狠坐在下人们备好的椅子上。 话中人指的自然是靖王。 傅禾煜苍白的嘴角扯出一个笑,「有陛下护着,他哪里还敢欺负臣?臣只是觉得伤的不重,不值得进宫叨扰,就只是摔断一条腿而已……」 看小皇帝那副磨拳霍霍的样子,似乎在得到肯定回答后就会立刻冲上去帮他报仇,胸腔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虽然有些迟但这个弟弟他没有白疼。 「大哥觉得摔断一条腿只是小伤?」 傅玉宁震惊了,他想起傅鸿济的话,只能先忍下心中火气,「那大哥便细细说与朕听吧。」 第62页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霜儿在书房门前树上发现一只受伤的野猫,当时四下无人我又怕它摔下来,就爬上树去救它,结果那树枝断裂……」 说着说着,傅禾煜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傅玉宁一针见血,「书房院里哪来的野猫,襄王府里头的下人都做什么吃的?」 王府虽大,可不管放在哪家大户,书房、卧室、议事厅这几个院落相对来说都是绝对私密的重地,平素都得有人看守,随便哪只野猫都能跑进去那还了得。 见小皇帝脸色不好,房内伺候的人又齐刷刷跪了一地。 一直安静的李依霜也颤抖着声音开口,「是妾身的错,都怪妾身,不该见到一只野猫就大惊小怪,因为一只畜生倒叫王爷平白无故的受了伤,妾身万死难辞其咎!」 细弱的身躯匍伏在地,声音带了哽咽,她左手腕间缠了一圈白色的绷带,伤口似乎是裂开了,渗出一些鲜红的颜色。 傅禾煜瞧着她满眼心疼,对着傅玉宁开口求情,「陛下莫要动怒,不怪他们,更不怪霜儿,是臣非要去救那只野猫,霜儿为了救臣不惜以自己鲜血为药引,陛下还是先叫她起来吧……」 傅玉宁真是败给他,他这个大哥哪里都好,就是太过于心软,太过于相信别人。 「朕不是怨你去救那只猫,朕是觉得那只猫的出现并非偶然,下回再有这种事情,你交给侍卫去做就好了,不要再以身犯险。」 这个李依霜明显心虚有鬼。 话里话外,指责一只猫是畜生,若真是个有爱心的爱猫者,哪里会用词这么难听,且口口声声说自己有错,实则把这一切都推在那只猫身上。 傅禾煜道:「大哥知道了。」 傅玉宁这趟没有白来,一转身他就将府里头下人都召到跟前吓唬他们,警告他们若傅禾煜出了什么意外,他就要全府上下所有人陪葬。 以防哪个下人错了主意被买通。 下人们瑟瑟发抖,纷纷胆战心惊地应声。 傅玉宁这才满意,又道:「鸿煊已有十四,是时候叫他出来歷练一番了,都指挥使刘信厚属靖王一党,他独掌军政朕也不放心,不如让鸿煊进宫许他个千户的职务先做着。」 其实太大的官位他说了也不算,就算他给弄上去,谢谌澜看不过眼也会找藉口撸下来,他不想让傅鸿煊过于显眼,那太危险了。 傅禾煜何尝不知道小皇帝是在提拔傅鸿煊,只是──「鸿煊太小无军功更无文治之功,下头人会不会觉得他受之有愧?」 傅玉宁冷哼,「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原着中的傅鸿煊可是很勐的,屡战屡胜从无败绩,在十八岁的年纪就被赋予「常胜将军」的勛荣,令敌国闻风丧胆,可惜即便这样一个优秀的人,还是斗不过诡计多端的谢谌澜。 他哀嘆一声:谁让人家是作者亲爹着重描写的男二呢? 傅玉宁没待多久就回宫了,回宫后又把卫济调到襄王府去坐诊,还从锦衣卫里抽了几个谢谌澜的人过去以方便时常与他通信儿,傅鸿济则因为担忧他爹暂时留在了王府。 李依霜为博好感居然想到用自己的血做去药引,小皇帝都怕自己的傻大哥被卖掉还要倒帮人家数钱。 但这事不能着急,回头他还得告诉傅鸿煊。 正在此时,古他那走过来道:「陛下,司礼监大人派人来传话,说勤政殿有大臣们请求面圣,还请陛下亲自过去一趟。」 「这么突然?」 傅玉宁有些懵逼,最近的前朝后宫看起来都很风平浪静,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摺子递到他跟前,靖王也尚在禁足。 那会是谁来找他? 前后思索一番他突然想起,他找谢谌澜还有事呢,于是就给他带了一道御膳房的点心红豆糯米流心饼。 这是原着中心狠手辣的谢谌澜最爱吃的甜点,他偷偷尝一口,感觉跟红豆包味道差不多,只不过它馅料是流心的。 勤政殿的门前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除了侍卫还有一个刘僖守在那。 傅玉宁推门进去,让人把点心放在桌子上,然后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看宗卷的谢谌澜。 他低首看得认真,并时而停顿思考,极其清晰的脸部轮廓像经大师之手雕刻而出,稜角分明,有一种张扬到极致不可一世的昳丽。 他的这张脸即使只放大某一部分,也会不由得让人联想他有一张非常优越的容颜。 想着想着傅玉宁不由得想起宴会那晚的事…… 他瞬间脸红欲滴血,先是内心深处狠狠鄙夷了自己一下,随即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没事没事,都只是药物作用,主观性不大,那不是他的正常状态。 他长长的唿气吸气,尽量让自己放松走上前。 第53章 他想要怎么样呢? 傅玉宁本欲不想打扰对方,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越是迷煳,以至于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直直往前扑,这一扑就扑到了对方身上。 跟那个电视剧里面女主不小心摔进男主怀里的狗血场景一毛一样。 谢谌澜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接住他,唇角勾起一抹笑,「陛下这是何故?」 低润的嗓音在耳边炸开,带着戏嚯的味道,对方身上那股独有的霸道冷香瞬间将他包裹。 傅玉宁脸红的更厉害了,梗着脖子解释道:「那是因为朕有一个很好的故事要迫不及待讲与你听,这个故事是什么呢,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讲的是什么呢,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第63页 谢谌澜熟练用拇指按住他唇,「陛下安静。」然后将他拉至自己身前。 修长手指攀上他的嘴角轻轻摩挲几下帮他拭去残留的点心渣子,紧接着又拿出干净帕子将那根手指仔仔细细地擦,漫不经心问,「陛下今日出宫去哪儿了?」 傅玉宁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脸更红了,「朕……就是去大哥府上看望了一下他……」 这跟在美男面前放屁有什么区别? 简直是大型设死现场,他低头仍沉浸在尴尬之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由主动变被动,思绪一直被牵着走。 谢谌澜擦完手将帕子扔到一旁,「臣听说,陛下想把傅鸿煊调到千户所?」 凤眸中带着一丝探究与审视。 提到这个,傅玉宁终于解锁自己仅有的那点智商,「对,朕觉得傅鸿煊小小年纪便武艺高强,有勇有谋,是个领兵打仗的好苗子,若悉心培养一番,将来必成我云水不可或缺的一员大将!朕相信谌澜这等的知人善用,一定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 言罢,他端起桌子上那盘红豆糯米流心饼,狗腿的递上去,「御膳房刚做的,还热乎着呢,你尝尝。」 他表面笑嘻嘻,心里mmp,心想他可是皇帝,皇帝送礼不是要他收下以后去办事儿的,而是直接的提醒和通知! 「臣不以为然。臣觉得傅鸿煊年纪尚小,又未曾接触过什么军职要务,倘若歷练,起点未免高了些。」 都指挥使司不似那些无关紧要的文职有漏洞可钻,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没什么军绩上来便去统领多个百户所的几千名士兵,光是想想,便知能引起多少非议。 谢谌澜手指捏了块点心优雅的吃起来,「不过,既然陛下开口,臣自当尽心扶持让他早日适应这份差事。」 这是个表现的好机会,他要一点点蚕食小皇帝的心,让对方尝尝被骗身心的滋味。 傅玉宁本来都觉得没希望了,谁知峰迴路转,谢谌澜竟然说出尽力扶持这番话来,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度? 这真是叫人目瞪口呆,呆若木鸡,唧唧復唧唧…… 他一激动勐地攥住对方手袖袍,「爱卿不愧为我云水栋樑之材,果真上能经天纬地,下能治世安邦,有爱卿在,我云水必能威震八方一统各国,再创霸业再造辉煌!」 小皇帝双眸倏然亮起,看起来很是高兴,小狐狸般的眼睛弯弯像月牙。 两人离得极近,傅玉宁就站在谢谌澜面前像个接受老师批评的小学鸡,谢谌澜似有不满,微微扬眉问道:「只有这样?」 昳丽惊绝的容颜在眼前放大,熟悉的炙热感悄悄爬上脸颊、耳尖,傅玉宁再次不争气的红了脸。 他挣扎了下往后退,发现自己纹丝不动,「那你想怎么样?」 虽然脑子晕乎乎的,但他依旧保持该着有的警惕,心里思索着,这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不会就是卫济跟他提到的后遗症吧,这怎么能行,回头得找他根治一下。 谢谌澜低首,手握住他的手,覆着薄茧的拇指轻捻把玩他指尖,「陛下若真懂得驭下之术就该明白,赏罚分明才能让臣子们更好尽忠,臣这般殚精竭虑的为陛下,陛下理应有所表示。」 他想怎么样呢? 他想要这些凤子龙孙们互相残杀。 他还要小皇帝成为他手中刺向他们最尖锐的利刃,更要让他们知道,小皇帝只是他的掌中之物,将他们那些引以为傲的皇室颜面踩进泥里! 粗糙的手指蹭的他有些痛,话语中带着赤裸裸的威胁,「陛下许久未曾召臣赐御膳,不如就在今晚,也好把之前欠臣的惩罚补回来。」 傅玉宁一下就清醒了,结结巴巴的问:「你在说什么?朕何时欠过你惩罚,朕不要再玩那种游戏,朕可以补偿给你别的……」 小皇帝如同炸了毛的狐狸,满脸愁苦。 好像,他每次从对方身上拿点什么,都会被对方要挟着等价交换,真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谢谌澜仿若未闻,隔着一扇屏风把刘僖招过来,「让永和宫摆晚膳。」 小皇帝当即深吸一口气,胸腔鼓起,轻轻唿出,敢怒不敢言。 他动了动嘴巴,最终又像被霜打的茄子,整个人蔫巴下来。 不对。 「你不是说有大臣要求见朕吗?」 大臣呢?哪呢? 这可是欺君之罪! 谢谌澜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淡着声音开口,「他们静候陛下多时陛下还未曾出现,臣怕他们心生不满,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实则根本没有人来。 「那你怎么知道朕要封傅鸿煊的事,你派人跟踪朕,偷听朕说话?」 窥探帝踪,大逆不道! 谢谌澜指尖慢悠悠的捻过小皇帝手掌每处骨节,发现这双手触感极佳,捻佛珠可静心,捻这双手倒能莫名增加一些愉悦感。 「慕容首辅从永和宫后出来后便来到了勤政殿,此事他觉得亦有不妥,与其让陛下去伤他这位老臣的心,还不如让臣来动手。」 傅玉宁又蔫巴了。 内阁的人收到他手谕就告诉了慕容镇,慕容镇匆匆忙忙赶来永和宫规劝,说此事硬做不可,会影响他好不容易积累出来的声誉,更怕太后藉机作妖。 于是他才厚着脸皮来找谢谌澜。 可他在傅禾煜面前都夸下海口了,如果连个千户的职位都做不了主,那这窝囊皇帝当的也太窝囊了,虽说他现在就够窝囊的。 第64页 后来估计是慕容镇把手谕交到谢谌澜手中,不让他在上面盖章。 果然,他这个皇帝在满朝群臣的眼中就是个废物,甚至到了慕容镇都知道谢谌澜可以轻易压制他的地步。 不过,谢谌澜居然肯这样帮他,允许小皇帝的人去触碰兵权,他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惊讶之余心中又生出一点小小的感动。 第54章 为吃饱饭而战斗 傅玉宁冷哼,「你的忠心朕记在心里了。」 他本想继续找茬,但想想还是算了,谁让自己人帅心善呢。 落日昏黄,漫天的七彩霞光将外头的花草树木也映照的绚丽起来。 可惜在这高高的宫墙内永远都看不到落日,脖子抻的再长也没用,太阳未落便被这围墙挡住。 亦像他这缕困同样被在宫墙中的异世游魂。 唉,:-(到底何时才能逃出去呢? 谢谌澜见他一直望着窗外,眉目间满是愁绪,不由开口问,「陛下在看什么?」 那处空荡荡的也没什么东西,只有一株巨大的在冬日掉光叶子的樱花树。 傅玉宁说:「落日,朕想看看落日,可惜这围墙太高了!」 他懊恼收回目光,感觉自己在说傻话,皇宫内的围墙若不高,那岂不连他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谢谌澜勾唇,「这有何难?」 言罢,将他拉到外头,未等他提出疑问,一手揽住他腰,「陛下,抱紧臣。」 然后脚尖轻点几下,以院中石桌树木为踏板蹭蹭飞上了房顶。 傅玉宁刺激的惊唿,「哇,好厉害,你会飞?!」 卧槽,古代人真的会轻功,那是不是也可以修仙? 他脚下是一片片凹凸不平的朱红色砖石瓦,低头望下去这距离离地面真挺远,他不由害怕的紧紧回揽住对方。 夕阳如同褪去火焰的球悬挂在天际边,附近云彩都被染成了七彩色,落日余晖映照着万物,给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傅玉宁感觉自己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 「哇,谢谌澜你快看那朵云,它形状好像奥特曼啊!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可以拍下来发到抖音上!」 小皇帝满脸激动的转头,又蹦又笑,小狐狸似的眼睛弯成月牙儿,鲜活灵动,跟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谢谌澜微微挑眉,他动唇却没有说话。 虽然不知道奥特曼、手机、抖音为何物,但看小皇帝那副开心模样想必都是好东西,他突然不想在此刻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 然后小皇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嘴角笑容顿住,嘟嘟囔囔道:「啊,朕忘记了,这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但这种表情也只是一瞬即逝,很快他又恢復了笑容。 若不是谢谌澜拿猫试探过,他几乎要怀疑眼前这个鲜活纯净毫不懂得伪装自己的人是冒牌货。 火球下坠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地平线,仅剩最后的黯淡余光在苦苦支撑。 风起,吹的两人面颊冰冷。 天黑露气重,谢谌澜又把他带了下去。 回到永和宫后,古他那不知从哪捧来一件与上一次样的胭脂红袍伺候小皇帝换上,里头是柔软的上等丝绸,外头一层是薄如蝉翼的蚕丝质地。 傅玉宁在寝宫远远的就闻到膳食散发出的香气。 蜜汁烤鸭、水晶肘子、牡丹鱼片、珍珠丸子、蟹黄豆腐、御膳鸡丝、糖醋里嵴、凤尾鱼翅、还有一道他上回在清风楼想尝却没敢动筷的宫廷叫花鸡! 宫人过来伺候他洗漱完他便迫不及待坐下来拿起筷子沖那只鸡去了。 谢谌澜挥手将殿内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陛下,过来。」 低润的嗓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傅玉宁一怔,手中拿着鸡肉有些踌躇。 「臣不会让陛下受伤。」 他想,但现在还不能。 最终小皇帝还是认命的起身过去了,就看在对方帮自己一个大忙还带自己飞上天看落日的份上,浅浅的赏他个面子。 下一秒黑丝绸系带蒙住他的眼睛,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谢谌澜道:「既是惩罚,那便由臣来餵陛下,臣餵什么陛下只能吃什么。」 傅玉宁大脑艰难运转,他在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欠下这么个惩罚。 想来想去也只能追溯到遥远的清风楼那次,回皇宫时马车上,谢谌澜曾对他提过一嘴,本以为这事儿过去了,没成想这久还能被翻出来。 这人属睚眦的吧,因为睚眦必报。 「那朕想吃那只鸡。」他闷声闷气说道。 谢谌澜把他拉到身旁,不容他反抗,「陛下若真想吃就凭自己本事来取。」 傅玉宁双手被他禁锢在身后,眼睛又看不见,对方夹了块鸡肉凑到他唇边却又在他张开嘴巴时将鸡肉换了个换了个位置。 他一口吞了个空气,气到想杀人。 偏偏那人双眸眯起,语气戏嚯,「陛下莫怕,若游戏结束陛下却一口都吃不到,臣会解开丝绸系带让陛下吃饱。」 瞧不起谁呢? 这该死的挑衅狠狠激发了傅玉宁的斗志,他鼻尖微动循着鸡肉的香味发起进攻,对着周围空气一通乱啃。 啃着啃着他嘴巴勐得怼在了一片柔软的什么东西上。 温热的触感传来混着一股凌冽冷香,小皇帝脸颊旁似乎也有个同样柔软的东西。 第65页 这似乎是──谢谌澜的脸! 傅玉宁被遮住的眸子当即瞪大,快速坐直身子,让自己嘴巴离开了那比老虎屁股还危险的地方。 气氛沉静下来,一股怪异的气息在二人周围流转。 大殿内静可闻针落。 傅玉宁的脸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变红。 谁懂啊,家人们太尴尬了,不小心对着反派亲了一口。 除了尴尬,他还有些害怕,他怕谢谌澜翻脸,于是便想趁机解释一番,谁知刚张开嘴巴,一大块香软可口的鸡肉便被塞了进来。 早已飢肠辘辘的小皇帝,此刻像只仓鼠般腮帮子微微鼓起,专心咀嚼食物,待他将鸡肉吞下去后,嘴巴又立刻被塞进第二块…… 于是他就一直吃吃吃,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谢谌澜发现不管他餵什么小皇帝都会张开嘴巴吃下去,乖巧又麻木,似乎在掩饰什么,「好吃吗?」 宽大的手掌攫住精巧的下巴,强迫对方转头与他对视。 傅玉宁被蒙住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还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于是下一秒,小皇帝嘴巴就被灌进一杯烈酒,辛辣的味道流入喉间刺的他咳个不停。 第55章 过份瑶言 低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有些不悦,「现在呢?」 小皇帝懵逼,不知道他在抽什么疯,急忙解释,「朕方才又不是故意的,朕看不见,下次不会再发生了。」 谢谌澜嗤笑一声,这下真生气了,「那就罚陛下饮尽这壶烈酒。」 小皇帝心中愤恨:罚就罚,又不是他要蒙住自己眼睛让自己看不见的。 他又不是故意的,整得那张破脸跟镶了金子一样。 傅玉宁一把扯下黑丝绸系带,霸气拿起桌子上酒壶直接对嘴吹,浓重的辛辣感在口腔中炸裂,那味道直冲天灵盖,饶是他般略有酒瘾的人都受不住。 他被辣出眼泪,仅喝了半壶便开始头脑发晕,摇摇晃晃的握不住那壶。 小皇帝正欲再喝时,谢谌澜凤眸一顿,却将酒壶夺了过去,「不准再喝。」 喝不行,不喝还不行,真是位事儿爹! 「谢谌澜,你过来……」傅玉宁晕乎乎倒在他怀里打了个酒嗝,然后趁他转头之际微微一笑一拳怼上去,后者以十分迅勐的速度偏头并且抓住他的拳头这才躲过一劫。 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皇帝居然拳拳带风。 「啊……你是火箭成精吗,怎么能躲这么快?」小皇帝大着舌头双眸瞪大,感到不可思议。 都说酒壮熊人胆,可以看得出,这人平素对自己是有多憎恨,以至于醉酒后拳脚相向。 谢谌澜被气笑了,大掌狠狠攫住那精巧的下巴微微用力,「陛下此举令臣寒心,实在该罚!」 言罢扯开人的衣领,一口衔住他锁骨。 起初,傅玉宁根本反应不过来,勐烈剧痛给他直接疼懵了,半晌他才张开嘴巴喊叫,「好痛……放开、放开我……」 他双手被禁锢在身后,脖颈也被遏制住动弹不得,谢谌澜总是喜欢以这种绝对的主导姿态掌控他。 「别、别再咬了,我不敢了……」 力道还在持续,本就怕疼体质的小皇帝哽咽叫嚷,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华丽丽滚下好几颗。 谢谌澜这才肯放过他,凑到他耳边语气阴森的问:「疼吗?」 白嫩肌肤上赫然出现一圈整齐齿痕,小皇帝缩着身子可怜兮兮点头。 谢谌澜又问:「那陛下可记住了?」 「记、记住了……」 …… 灰濛濛的天空被尘纱笼罩,月亮悄悄藏进了云朵里,不多久雪花洋洋洒洒的从天空中缓慢倾泻而下,这年冬日第一场雪来的又快又急。 各宫早已命人烧好地龙,其中当数永和宫最旺,内廷署早已得到司礼监大人命令,小皇帝若有个头疼感冒唯他们是问,吓得他们终日悬心,心惊胆战。 长安也长大一圈,每日粘着傅玉宁咯咯咯的笑,那娇媚的嗓音活脱脱像只祸国殃民小妲己,额前耳尖几撮朱红色的毛髮飞扬而起,神气的不得了。 「长安,过来喊爸比……」傅玉宁手中拿着自制小狐狸磨牙棒晃来晃去的引诱。 正叼球玩的长安闻声转头朝他跑来,两只乌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中磨牙棒露出一副拟人的思考模样,先是开口「嗷嗷」叫了两声,然后冲过来要啃。 傅玉宁眼睛倏然一亮,十分惊喜,「崽儿啊,你真能听懂你爸的话吗?」 长安注意力都在磨牙棒身上,两只前爪抱住他的手不让他动,张开嘴巴啃得极香。 「那你能修炼化形变成帅气的男狐狸吗?」 变成男狐狸没准两人还有机会来个人狐之恋。 在现代世界他是个母胎单身,在这个世界也同样像棵小白菜没疼没人爱,他还挺想体验一下谈恋爱是什么感觉的,没经歷过就觉得是种遗憾。 提到狐狸…… 脑海中突然蹦出谢谌澜那张好看到不可一世的臭脸,那张昳丽容颜令每个初次见到他的人都为之唿吸一窒,当真惊为天人。 突然,傅玉宁意识到这人最近在自己脑子里出现的频次有点多,他勐地甩甩头,要把这些乱七八糟想法都甩出去,右肩的伤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太可怕了。 第66页 古他那走过来禀报导:「陛下,宁嫔与惠嫔求见。」 他手里还拿着太医院刚送过来的药膏,上回谢谌澜一气之下咬了他,送过来好多东西赔罪,除去各种伤药外还有他之前开口讨要的金子和银子,以及各种宝石珠子总之,都是值钱的东西啦。 害得贫穷男大傅玉宁晚上躲在被窝瞅着那些宝物偷偷笑出声,只气了一天便没了下文。 「咳……让她们进来吧。」 傅玉宁用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急忙起身。 「嫔妾等见过陛下。」 刘蔓蔓与刘霏霏进门后齐齐盈拜。 二女一个着粉红裙装另一个着桃红,恬淡娴静、清新淡雅,如同春日中盛开的两株花苞,俏丽动人。 只可惜进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 将伺候的宫人都赶出去后,刘蔓蔓红着脸开了口,「不知陛下可曾听闻近日来的宫中传言?」 第56章 新的发现 也不知是谁放出来的消息,说小皇帝阴阳失转不能人道。 傅玉宁召幸妃嫔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千真万确抵赖不得,不仅敬事房有记档,且妃嫔们来看望的次数也少的可怜。 又纷传后宫女子皆然处子之身,小皇帝一直在诓骗群臣,一时间风言风语不断,都传到了前朝民间,主要有理有据,臣心惶恐。 这里头除了不能人道之外其他倒也算不上瑶言。 傅玉宁他也向刘蔓蔓与刘霏霏摊牌过,可二女不止一次表示她们只想復仇不想儿女情长,反倒显得他太过矫情。 小皇帝陷入思索,「朕略有耳闻。」 他本以为改变原着剧情走向,原着中那些事便不会发生,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原着中的小皇帝荒淫无道,太后便给他换了个纵鱼过度力泄失惊的说法,反正换汤不换药,但后来小皇帝用自己七匹狼的实力狠狠打了太后的脸。 呃…… 刘霏霏凑上来笑着问:「那陛下可有应对策略?」 傅玉宁低落摇头,「朕……暂无。」 这种瑶言要怎么破啊,这可真给他难为住了。 他愁的要命,长安也跟着耷拉着耳朵,双爪捧着的磨牙棒都不香了,两只乌黑的眼睛望过来,低低的叫几声。 二女目光顿时被角落里的它吸引过去。 刘蔓蔓满脸惊喜,「陛下将它养的真好,才不过短短数日就大了一圈。」 不仅珠圆玉润那身上的毛髮也是油光水亮。 刘霏霏也暂且抛开思绪过去逗弄,「长安来这儿玩!」 只是可惜她手中没有磨牙棒,长安只瞪着两只圆熘熘的小眼睛歪头看她,半晌又失去兴趣般低头继续啃那根磨牙棒,气的刘霏霏直骂它白眼狼。 不知又过多久,直到两女将长安逗弄的不肯再靠近她们,她们这才无聊停下。 刘蔓蔓道:「陛下若无什么好法子,且听嫔妾一言,嫔妾听闻靖王刚到云都没几日,便祸害了不少良家少女,嫔妾以为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靖王表面正义坦荡,实则是个荒淫无耻的卑鄙小人,他每晚都会乔装打扮成蛮夷人去大街上寻找猎物或是去那等烟花之地寻花问柳,专挑初子之身的女子强占,许多卖艺不卖身的女子都惨遭他毒手。 这些都是她从她爹那偷听来的,她爹身旁的近侍经常报告靖王的所作所为,虽然说的比较委婉但也足以证明靖王不会是一个英明的君主,可她爹为了突破门第束缚攀登高位愣是死性不改。 傅玉宁顿时来了兴趣,「展开说说?」 他虽然也知道靖王的丑陋嘴脸,但对方作恶多年向来谨小慎微,屁股擦得极其干净,想找出点什么蛛丝马迹凭藉他这少的可怜的势力,那是难上加难。 可这样私密的事情刘蔓蔓居然知晓! 刘蔓蔓轻声道:「陛下可寻个貌美宫女对症下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多日禁足早已让贪恋女色的靖王急不可耐,这个时候去攻心是最好的机会。 傅玉宁突然想到什么,双眸倏然一亮,「宁嫔真是聪慧过人啊!」 果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下靖王也要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咯! 「可是派谁去呢,好好的姑娘家谁愿意接触那种人渣?」小皇帝又开始犯愁。 此时,一直沉默的刘霏霏开了口,「让嫔妾身旁的翠枝去,翠枝与嫔妾一起长大,衷心可靠且生的貌美还有武艺傍身,必然不会让靖王讨到便宜去。」 翠枝最妙的是她会乔装易容,她是江南女子,平素柔柔弱弱,说话轻声细语,可一旦动机手来,却是灵活无比,擅长用巧劲儿取人性命。 她八岁之前一直被江湖帮派当成杀手培养,后来在与同类厮杀中遭人暗害,被路过的刘霏霏救回家,留在身边,但后来从未放弃过苦练武艺。 若不是宴会那晚翠枝生病留府,靖王的人也不会得逞。 傅玉宁也道:「届时朕会派侍卫在外头仔细守着,若有什么动静也好即刻冲进去压制靖王。」 绝不让无辜女子受牵连。 刘蔓蔓与刘霏霏对相视而笑,一开始她们就知道,她们赌对了。 眼见事情完美解决,小皇帝一高兴,大手一挥,「宁嫔、惠嫔深得朕心,晋位份为妃!」 除了靖王,他这后宫里还有一个遗害千年的慕容文茵,他将二女位份抬高些,免得让她们受欺负。 第67页 刘蔓蔓与刘霏霏急忙谢恩。 两人欢天喜地地出去了,她们前脚刚走后脚柳月出提着她的人参汤踏进了永和宫的门。 宫人们依旧退至殿外,隔着窗户傅玉宁看到远远守在门廊处的古他那表情十分不对劲。 正好奇,柳月出上前对着他瞪大眼睛,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看,半晌憋出一句惊天言论,「你……不会是跟那刘家二女……假戏真做了吧?」 她方才进来之时在宫道上遇到了她们,刘家二女整个粉面含羞,髮丝凌乱,非常的不自然,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傅玉宁懵逼,「什么?」 什么假戏真做,他与刘家二女之间也没什么戏要做。 两人来说了会儿话就走了,怎么外头传成了这样,这散播速度堪称光速。 柳月出看他也不像装的,就稍微形容了下她遇到二女时的景象,「满宫人都看到了,她俩在这宫里晃一圈估计看到的人还能更多。」 原本她还在为近日宫中莫名其妙出现的流言感到担忧,看到刘家二女这副样子也不用担忧了,小皇帝不仅身强力壮,还能一次两个。 只是可惜,她磕的谌宁cp无了。 傅玉宁汗颜,「你想多了,估计是她俩想为我反抗一下太后的瑶言。」 太后当真歹毒到极点,居然当众污衊一个纯情男大不行,这简直不可饶恕! 柳月出却专注点奇特,惊讶道:「难道谣言是真的?」 傅玉宁微笑脸,「放肆!柳妃,咱们只是君臣关系,你越界了!」 柳月出尴尬一笑,小心翼翼地凑近讨好,「别生气嘛,人家只是开了一个小小滴、小小滴玩孝:-d,陛下乃真龙天子,如天神下凡,顶天立地、叱咤风云、雄姿勃发,岂非凡人可堪比拟!」 狠狠的拍过一通马屁后,她又神秘兮兮道:「我今日来找你可是有重大发现,事关你最讨厌的毒妇慕容文茵!」 提到这个小皇帝可就来兴趣了。 他不由得想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两个欺负他的反派都在今日被发现错漏,由此可见剷除他们指日可待! 「详细展开说说。」 柳月出就说:「慕容文茵好像生病了,她最近一直在喝一种药,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躲在宫里不出门,有一次我在外头看到她垂胸顿足的发疯,但很快被她侍女带走了……」 刘家二女刚进宫那会儿,慕容文茵对着她们三人大发皇后威风,还给她们定下晨昏定省的规矩,迟到早退都要受罚。 不过只短短持续了两日,就被罢免,现在她的宫门紧闭,任何人去探视都不见。 第57章 故意所为 柳月出有点怀疑是不是太后给的那张美容养颜方出了问题,可慕容文茵当时找人试药的事她也知道,所以她不是很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肯定用了这个药,因为对方的容貌较之前,有了不少提升,虽然五官依旧平平,但养颜确实做到了。 傅玉宁又陷入了思索中,「那朕派人盯着她,以静制动。」 先观察下情况再做打算。 其实他派去的人全是谢谌澜的人,就算他是个皇帝,在这宫内依旧无依无靠,他可用的人不多。 好在谢谌澜并不介意,也从不藉机打压他,不然他真的要寸步难行了。 柳月出表示贊同,也不知慕容文茵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暂时只能这样。 她离开时是震惊的,震惊于刘家二女的升职进度,这给了从小就要强的她一波致命打击。 于是她再走出殿门时想了想,也把自己的头髮弄得稀巴乱,领口向下拉一截,使出之力在脖颈处掐了几个红印子,然后召来自个儿贴身小宫女扶着搀扶着柔弱的自己行走,并一步三摇晃。 这会儿的傅玉宁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两个反派都要倒霉了,正抱着长安在龙榻上高兴的打滚,滚着滚着又看到床角处的那箱子宝物,眼睛一亮开始帮长安挑选项圈。 云都的这雪来势汹汹,起初只是洋洋洒洒的小雪花,后来变成鹅毛般大雪,持续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万物都被覆上了一层雪白,皑皑天地间呈现出一片纯洁而宁静的景象,银装素裹,神秘而美丽。 宫人们一早便得到命令领了器具去铲雪,无人之处的偏僻院落还有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打雪仗。 明珠宫的侍卫们也加入了铲雪行列,靖王站在窗前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早已汹涌澎湃,他想女人快想疯了。 尽管他的心腹万光霁费尽心机向他传递消息,告诉他一定要忍耐,可他觉得这些都是废话。 他被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别说女人了,连只母耗子都看不见,整日望着外头那些臭气熏天的铁汉子,浑身火气噌噌上涌。 刚念几句清心咒让躁动的内心平稳,紧闭的殿门突然打开。 江南女子特有的温软语调缓缓传来,「奴婢拜见王爷,外头宫人们都被派去铲雪了,这几日便由奴婢负责给王爷送膳食。」 语毕,一位身着宫装鹅蛋脸杨柳腰的女子提着食盒款款朝他走过来。 此女眉目清婉,秀丽恬静,虽不是什么明艷惊人的那款,但却有着楚楚可怜小鸟依人之姿,令人见之动容,忍不住想要把她抱进怀里好好疼爱。 素白如青葱的手指灵活打开食盒,将六菜一汤置于桌上。 第68页 那汤,依旧是小皇帝日日赏赐的泥鳅钻豆腐汤。 平日里的靖王看到这道汤就想掀桌子,但今日有美人在侧,他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过去。 「你在哪个宫里当差?为何本王从未见过你?」 先打探一下小宫女的背景,再决定用何手段。 小宫女似乎很是胆小,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身子一颤,「奴婢名碧儿,以前是浣衣局的,后来人手不够才被调到六福宫,如今是外头的粗使宫女……」 清脆的声音也颤颤的,双手紧张捏住衣角。 六福宫是老皇帝徐嫔住的地方,徐嫔进宫时便不得宠爱,跟隐形人一样,老皇帝驾崩后她更是吃斋念佛整日缩在自己宫中不出门,若不是有今日这遭,他都不记得宫里还有这个人。 再看碧儿那双手,虽然素白却并不细皮嫩肉,上面还有一层茧子,一看便知常年做粗活。 靖王信了大半,摆摆手让她下去了,小宫女走时还如释重负的唿出一口气,虽然很轻,但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他不由得笑了,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主动热情的美人他见多了,不堪受辱寻死觅活的他也见多了,唯一这种单纯天真又胆小的还没玩过。 一个毫无背景的粗使宫女,就算死了也无人在意,是绝佳人选。 接连几日明珠宫都是这位名碧儿的女子来送饭。 每次送完她就提着食盒退下,绝不多说一句话,也未有任何过分多余动作。 靖王日日看着那杨柳般柔软的细腰在眼前扭动,恨不能立刻冲上去把人拿下。 终于在这日,碧儿为他摆膳时他借用巧劲儿让对方跌坐在了自己怀里,碧儿红着脸急忙告罪,「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靖王两只如钢铁般的手臂紧紧禁锢怀中,「若非姑娘不小心,本王又如何能有机会如此亲近?本王在这云都中无依无靠,遭人陷害落魄之时唯有姑娘肯接这份差事日日探望,本王心中好生感动……」 怀中之人柔若无骨,女子独有的淡淡体香钻入鼻尖,像一张温柔的、密密麻麻的网迎头罩下,令禁慾多日的靖王亢奋不已。 但他还不忘为自己编织一个悽苦的处境来博取同情。 果然碧儿听完挣扎的没那么用力了,还是害怕又单纯道:「王爷过誉了,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当不得王爷如此高看。」 第58章 家族遗传 与此同时,太聘宫。 现在的太聘宫今时不同往日,不再只有太后青曦两人。 小皇帝身子好利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内廷署拨了一大波宫女太监来侍奉,这倒叫原本想治小皇帝一个苛待嫡母罪名的太后干瞪了眼无法。 偏偏这些新进来的宫女太监们以前当的都是肥差,他们进来之前心里还美滋滋的:小皇帝仁孝,太后就成了这宫中独一无二的尊贵存在。 可进来后才发现,太后主僕二人不仅穷的要死,还非常抠门,节日里没有任何打赏不说,还经常剋扣他们份例。 除此之外,对着他们的差事挑三拣四,鼻子不是眼不是,底下人纷纷怨声载道。 以至于傅玉宁到的时候,不让他们禀报他们对竟此言听计从。 青曦正站在在院子里手拿鸡毛掸子教训宫女香儿,「小贱人,连太后娘娘梳妆檯上的首饰都敢偷,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言罢抡起鸡毛掸子就开抽,她面目狰狞,用足十乘十力气,抽的香儿哀嚎不已。 「呜……嬷嬷明鑑,奴婢没有动太后娘娘的东西啊!奴婢真的没见过太后娘娘那对如意东珠耳环……」 可怜的香儿还在为自己苦苦辩解,却不知这一切都是青曦故意所为。 浑身火辣辣的疼,她却也不敢躲闪,只能跪在地上挨打。 青曦见她不承认打的更狠了,「偷了东西竟还敢嘴硬,实在是留你不得,今日我就打死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小贱蹄子!」 香儿一听要被打死,急忙承认哭着叩头求饶。 青曦这才住了手,走到石桌前气喘吁吁的喝了口茶,「这就对了,做了便是做了,若大胆承认及时悔改,还能让本嬷嬷高看你一份,可若死咬着不承认那可别怪本嬷嬷心狠手辣!」 不止罚跪的香儿,其他宫人们闻言也是心惊胆战。 「香儿偷窃太后娘娘财物,罚俸一年处理,大惩小诫,以儆效尤!虽说太后娘娘仁慈,可你们以后当差都得瞪起来眼来!」 香儿一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青曦这是沖自己例银来的,可她家还有病重的老母亲,以及年幼的弟妹,罚她一年例银不就是要她全家人死吗? 「求嬷嬷不要罚奴婢例银,嬷嬷如何打骂都成……」 她跪在青石砖上头磕出血,却被青曦嬷嬷一个茶碗砸过去生生砸晕。 结实的茶碗撞到墙后才四分五裂,蹦出的瓷片正巧弹在迎面而来的小皇帝胸前龙袍上,「刺啦」一声龙袍被割一道口子。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 古他那最先反应过来,尖声道:「快护驾!有刺客!」 御前侍卫闻声而动,围成一堵人墙,配剑出鞘怒视。 青曦嬷嬷脸色青白急忙下跪,「陛下恕罪,老奴方才是替太后娘娘训诫宫女,并非有意冒犯圣驾,求陛下宽恕。」 第69页 这等老套的宫斗言语都快把傅玉宁给听吐了,青曦这样说不就是想拿太后来压他吗,他偏偏装听不懂,「你可是母后身旁侍奉多年的老人,竟也这番浮躁,朕若生得矮小些那瓷片划的就是朕的脖颈,难不成是母后派你来刺杀朕不成?」 要不是傅玉宁今日有大妖要作,他非当场晕厥给她看! 刺杀皇帝可是死罪,青曦吓得心跳都停止了,一时间竟忘记求饶。 「青曦,你冒犯顶撞陛下还不自觉去领杖责五十?」太后闻声从殿内急步走出。 明面上是罚,实则将这事盖棺定论。 青曦嬷嬷闻言心领神会跪在地上勐地磕头,嘴里高声喊着,「老奴该死,老奴多谢陛下宽宥恩典,留下老奴这条贱命!」然后昂首挺胸领杖责去了。 那副模样傅玉宁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是在讽刺自己,于是他吩咐道:「既然青曦嬷嬷知错,想必罚太轻也消除不了嬷嬷心中愧疚,那就给朕狠狠地打,也好叫嬷嬷记住今日教训。省的在母后身旁伺候还敢毛手毛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母后授意呢!」 青曦嬷嬷狗仗人势,这些年跟在太后身边助纣为虐,手中沾了无数无辜人的鲜血,实在是死有余辜。 五十杖责其实算比较严重的一档了,若打的轻些顶多在床上躺半个月,打的重那就没准了,伤筋动骨是肯定的了。 太后气的心口疼,可又不能出言阻止,一旦她开口求情便坐实了包庇纵容的罪名,要恨就只能恨她身旁可用的人太少,那些新来的根本不会冒着风险偷偷禀报。 「皇帝来太聘宫所为何事?」太后冷声质问语气不善,就连素日那副慈和的面具都丢了。 傅玉宁委委屈屈的,「母后莫动气了,以往儿臣身子不好,不曾来母后宫中请安,如今儿臣略恢復了些气力,便赶着来孝顺母后。之前二皇兄的事是因为大皇兄非要闹着讨个说法,朕迫不得已。如今二皇兄已经得到了惩戒,朕想与母后一起去看看二皇兄,顺便解了他的禁足。」 小皇帝一脸的真心实意,可太后却是不敢相信。 回想她这段时日所遭受的一切,先是身旁一众心腹被连根拔除,又有护国寺被戏耍整整七日,靖王的禁足,青曦的被罚,一桩桩一件件全是眼前人所为。 倘若是说小皇帝良心发现,那她死都不会信,唯一一种可能就是对方故意来这一遭。 「哀家身子不适,还是改日再去。」太后警惕道。 其实她内心是很动摇的,她比谁都想解了靖王禁足,她也有好长一段时日没见过自己儿子,思念之情愈发浓重。 她本以为小皇帝会劝说,可傅玉宁闻言反应并不大,「那母后好生歇息,儿臣一人去看望二皇兄,顺便给他带些吃食衣物。」 其实太后去不去这场戏都能唱,只不过她去了会更有意思而已。 小皇帝转身走出一段距离,太后那急迫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慢着,哀家跟你一起去。」 太后咬着牙,最终也未逃过亲情这道坎儿。 她倒也想得明白,小皇帝若真有备而来,那她去不去都没用,与其躲在宫殿当个睁眼瞎,倒不如去看看对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时还能藉机行事。 傅玉宁笑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明珠宫,一路上小皇帝叽叽喳喳向太后汇报自己给靖王带的东西。 什么珍贵布匹制成的衣裳、各种美食点心还有各类滋补药材,涵盖了衣、食、住各个方面。 太后闻言只有戒备,哪里还会笑得出来? 与此同时,明珠殿内。 碧儿小小一只被熊一样的靖王抱在怀中动也不敢动,「王爷……奴婢该走了。」 她低着头声音细细软软的,听起来不像告别,倒像是撒娇。 温软在怀,飢饿多日的靖王如饿久了的狼一般对着猎物纠缠不休,「不许走,你就在这儿陪着本王,即便是徐太嫔也不敢怪罪与你,待本王出去便给你一个名份,日后你就跟在本王身边做本王的人……」 言罢他猥琐一笑,凑近人脸颊就要去轻薄,可却被碧儿娇嗔着躲开。 碧儿红着脸瞧着桌子上那碗未曾动过的泥鳅钻豆腐汤,「奴婢生平最大的愿望是能为夫君延绵子嗣过上相夫教子的日子,可奴婢听说这汤是……外头还有人传言王爷体虚无能,奴婢想知道……这不是真的吧?」 言罢她趁其不意,用巧劲挣脱开来。 第59章 一个好时机 靖王只觉得怀中一空,继而眼前人刺耳的话更让他火气噌噌上涌,「何人敢在背后如此造谣本王?若被本王知道非要割去他的舌头泡酒喝!」 言罢,他勐的一锤桌子,「啪」的一声,那木桌立刻凹下一个大洞,恨不能立刻向美人证明他的实力! 碧儿吓了一跳,当即跪在地上声音都带了哽咽,「王爷息怒,奴婢近日听闻陛下也……宫中都在纷传此乃皇室不为人知的隐疾,可奴婢自是不信的……」 她口中说着不信,可那双杏眸却一直在偷偷瞄,看靖王脸色。 靖王哪还有不明白的,冷哼一声分外不屑,「不能人道的是陛下,与本王有何干系?告诉你也无妨,陛下自来体弱,对着女人心有余而力不足,你若不信看皇后便可知晓,皇后入宫一年有余却连个子嗣都无,小皇帝宠幸其他嫔妃次数更是一个手指就能拜算过来!」 第70页 若不是还有所顾忌,他能说的更难听。 「不是本王吹,天底下男子与本王这般活龙鲜健的怕是找不出第二人!」 他在王府时可曾立下三天三夜的不败战绩,「所以说,你若想帮本王延绵子嗣,你想生几个本王便能给你几个,你想要的本王都能满足……」 言罢他起身将跪在地上的碧儿扶起来,刚想揽入怀中,下一秒大门被「砰」的踹开。 碧儿惊唿着逃跑,靖王却愣在原地。 外头乌压压的全是人,除去驻守的侍卫还有小皇帝与太后以及跟随在侧侍候的宫人们。 太后脸色黑如锅底,傅玉宁先发制人,小狐狸般的眸子瞪大,满脸不可置信,「没想到,最近外头关于朕的传言居然是二皇兄放出来的!」 他一手捂住胸口,纤薄的身躯摇摇欲坠,古他那赶紧上前扶着,「枉费朕的一片苦心,心里惦念着着二皇兄禁足多日一定闷坏了……特意送来各种美食与华美衣物……还想着既然二皇兄已然知错,那朕便提前解了你的禁足……」 小皇帝一句话喘三喘,并时不时咳两声,双颊涌上一抹不正常的病态红,看起来当真气得不轻。 古他那极会察言观色,惊唿一声喊道:「陛下!您可要保重身子呀陛下!」 小皇帝双眸赤红,整个人都要碎了,「二皇兄背后如此不顾兄弟情义污衊朕,真叫朕痛心疾首,伤心欲绝……」 这回傅玉宁没有再给母子俩人解释的机会,直接两眼一翻晕倒了。 古他那敬业尖叫,「啊!来人吶,快请太医,陛下被靖王气晕了!」 碧儿趁机离开了这等是非之地。 靖王懵站在原地,从小皇帝闯进来到小皇帝晕倒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压根来不及解释。 太后现在才明白自己又着了小皇帝的道,心里气的发疯可明面上还是不得不死死攥住手心,以指甲钳进皮肉中的疼痛来强迫自己镇静。 背后言语诋毁陛下是大逆不道的罪名,轻则削爵降级,重则流放腰斩,当然小皇帝肯定不敢往重了罚,可前者也是他们不能承受的存在。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小皇帝被人带回永和宫。 太后望着自己这个虎背熊腰的儿子有史以来生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如今只有把那小贱婢拉出来顶罪或许会有转机,你呀你,你明知那小皇帝处心积虑要对付你,你怎会这般没有防范?!」 小皇帝虽然用晕厥堵住了他们的嘴,但他们也并非没有法子脱身。 靖王大惊:「母后的意思那宫女是小皇帝的人……」 他急忙将碧儿的名字、身份以及在哪个宫殿当差都抖露出来,可太后派人去六福宫却查无此人,母子俩这才慌了…… 永和宫。 这回来的是胡太医,他给傅玉宁开了好些滋补养身的汤药,把脉时直嘆自己遇到了医学奇蹟,小皇帝脉象虚弱不定,乍一摸是将死之人脉象,谁知他缠绵病榻多日竟依旧苟延残喘的活着。 人都道帝王乃天之龙子,难不成真是上天庇佑? 傅玉宁也不光是装晕,回来时都下午了,就刚好趁机睡了一觉,待他睁开双眼发现古他那站在床边满脸惊喜,「陛下,您醒过来了?药已经熬好还在炉子上热着呢,奴才这就去给您端过来。」 他心中疑惑,忘记自己正装着病,「药?什么药?」 一转头看到坐在贵妃榻上看书的谢谌澜,身披云霞,独绝无双。 琥珀色的眼眸也望向他,「臣闻陛下生病特来探望,监督陛下喝药。」 低润的嗓音,语气依旧是不辨喜怒的薄凉,听着让人十分不爽。 什么监督喝药,明明就是过来看他笑话的,谢谌澜若不过来,他根本用不着喝那些苦药,他又不是真病。 小皇帝没忘记上回被咬的事,「药放在那儿凉透了朕自会喝,爱卿平素日理万机还是快些回勤政殿吧……」 言罢,他想让古他那送客,谁知古他那跟幽灵一般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出现在榻前,谄媚道:「回陛下,此事药温正好,不烫也不凉!」 傅玉宁:「……」 这奴才啥时候这么没有眼力见了! 「放桌子上,朕等会儿就喝。」 突然他一手扶额倒回龙榻,「朕觉得有点累,再睡会儿,别让人来打扰,谢爱卿好走,那朕就不送了,撒由那拉。 然后立马给自己盖上被子安详闭上眼睛…… 只是下一秒,谢谌澜将他整个人从榻上揪起来,语气不容置疑,「陛下喝完再睡。」 看似平静,但出口的话却极具威慑力。 他接过古他那手中那碗药,又让古他那在其身后垫了软乎乎的靠枕,用勺子舀了一勺药汤怼在那紧闭的唇角。 傅玉宁觉得自己有些窝囊,堂堂皇帝却要受制于人,他又有些生气便不肯张嘴,「药好苦,朕不想喝。」 他脑袋偏到一侧。 谢谌澜道,「陛下若肯喝药,臣便带您出宫去游玩,今晚是一年一度的兰月节,大街上会有许多杂耍卖艺之人更有各类商贩与异域表演。」 也或许会是一个「增进感情」的好时机…… 第60章 陛下确定? 对方话还未完,傅玉宁眼睛都亮了,一片嚮往之色,「一言为定,那朕现在就喝!」 第71页 整日在宫里憋得都已经发霉了,偶尔出去一回要么是去行宫要么是去办事,这等单纯一日游的难得机会还真是少有,顺便出门踩踩点,为将来功成身退离宫做打算。 他一手夺过对方手中那碗黑乎乎的汤药,视死如归饮下。 但他还是低估了汤药的难喝程度,喝到一半差点被那股刺鼻的味道给熏吐了,他的大脑嘴巴和胃无一不在排斥,他勐然咽下被苦味沖的泪眼汪汪,这个瞬间万分怀念现代那种一粒粒小小的西药。 这时谢谌澜指尖捏了一粒话梅塞进他嘴巴。 直到那酸甜的味道融化在口腔时,傅玉宁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然后憋住一口气饮尽下半碗。 既是出宫游玩自然要乔装打扮的与往日不同,毕竟众人眼中此刻的小皇帝还在床上躺着养病。 谢谌澜换了一身玄色金线绣云纹样式长袍,锁边一律用金线绣的吉祥如意纹,并不繁琐,但黑与金的碰撞显的神秘华贵,更衬他气质清冷,貌若谪仙。 傅玉宁穿的依旧是他提前准备好的,一件厚实的象牙白交领儒裙,束腰设计,花里花哨的,还是个三件套,里衣袖口红蓝滚边绣的纹样复杂,襦裙上还带着胭脂与蓝灰色的拼接,配色非常好看,相比对方,他这精緻的雅批。 外头冷,谢谌澜就给他加了件披风,兔毛领一圈围在他脑袋周围,显得人也可爱了起来。 两人都戴了半副精緻小巧的面具。 「谢谌澜,朕想吃那个烤鱿鱼……」 傅玉宁坐在马车里头掀开帘子闻到阵阵香味,果真如对方所说,宽阔的街道两旁全是摆摊的小商小贩,他们口中各自吆喝着正为自己招揽顾客。 那一张张笑脸,一阵阵喧闹让他有种回到现代逛夜市的感觉,他在马车上都快坐不住了。 他很想冲下去疯狂买小吃,然后疯狂往嘴里炫。 不知何时,特立独行的小皇帝已经养成这种事事都要先问过他意见的习惯,谢谌澜非常享受这种驯化过程,小皇帝扯住他袖袍轻轻摇,像在撒娇。 「陛下想吃,便停在这儿吧。」 谢谌澜一声令下马车便停下来。 其实他们出来带的人并不多,两个侍卫一个马夫还有刘僖,这会儿两位主子要下车游玩,他们自觉跟在身后拉开一段距离。 兰月节跟现代的七夕节有异曲同工之妙,区别是前者类似于相亲大会,许多活动都是以让男子女子在这一天觅得良缘为主,这个节日也是云都未婚女子一年之中唯一可以有机会脱离包办婚姻的节日。 傅玉宁手里拿着一串烤鱿鱼吃的贼香,只是领子上那圈兔毛影响发挥,「你吃吗?」 他啃半天才想起来这是谢谌澜付的钱,下意识的羞愧,下意识的问。 分享是刻在骨子里的烙印,就算做了这么久皇帝举手投足间还是会暴露原本众生平等的观念。 鱿鱼大片鱼肉被剪刀划开一个个小口方便入味,在铁板上烤制两面焦黄然后淋上特制酱料,鲜嫩爆香,好吃的不得了,吃久了宫中向来保守的调味这种重油重盐倒也能尝个新鲜。 傅玉宁本以为谢谌澜不屑吃他剩下的,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对方低首一口吞掉仅剩的半只。 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来,贊了句,「味道不错。」 他瞅着那根光秃秃的棍突然有点想哭,半晌可怜兮兮的喃喃自语,「朕绝对没有很想吃剩下的这半只,朕只是想给爱卿尝尝……」 小皇帝此刻终于体会到当时傅鸿煊没有吃到草莓和香蕉的心情,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碎了。 可谢谌澜不许他再买第二串,说他还喝着药,饮食当以清淡为主。 他垂头丧气的跟在对方身后,像只蔫巴下来的小狐狸,如果他有两只耸立的耳朵,此刻那必定也是耷拉的。 这条街再往里走便是卖艺杂耍的,什么喷火、胸口碎大石、顶盘子、仙女飞天舞应有尽有。 但是古代的仙女飞天并不像现在一样有绳索钓在身后,那女子扮成仙人模样似乎是真的会飞,在高空中翩翩起舞,长袖挥动,引得众人齐齐叫好,许多男子痴痴望着移不开眼。 傅玉宁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并不痴,他只是觉得新鲜,「她是真的跟你一样会飞吗?」 小皇帝转头问向谢谌澜跟个好奇宝宝一样,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光。 谢谌澜问:「陛下觉得她很厉害?」 小皇帝点点头。 当然厉害了,他们在现代只有藉助飞机才能上天,如果自己也会飞,那岂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琥铂色的眸子闪过幽晦的光,「此等危险表演恐会损伤陛下龙体,陛下还是移步别处游玩。」 言罢拉着他快速离开。 傅玉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细想对方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逗留直接来到了兰日街。 兰日街聚集了许许多多情窦初开的少女以及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地是他们相遇的主场,也是举办各种活动的地方。 傅玉宁与谢谌澜装束华贵,又有人中龙凤之姿,一看就是哪家大户人里跑出来的公子哥。 许多女子们远远尾随身后蠢蠢欲动,毕竟一年之中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 傅玉宁倒没注意到这个,他的目光被一家叫做安陵门的店家吸引。 第72页 因为他门前的招牌上介绍了一种酒。 碧玉腴梦酒,此酒呈碧玉颜色,香气扑鼻、口感清甜,令人闻之欲醉,最绝的是它可幻梦,可以让醉酒之人美梦不断。 只是这种酒十分珍贵,从不外流,需要採取特殊酿造手法,一年总共得一小壶,这一小壶全部用做安陵门的彩头,仅是猜对三首诗词谜语即可。 「谢谌澜,天底下真有这么神奇的酒吗?」他可感兴趣了,以前他还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喝遍天下美酒。 昏暗的灯光下,那对琥珀色眸子也如青瓷灯那般晦仄不明,「陛下确定要进这里头?」 第61章 被蛊惑了 这酒他只听说过,并不感兴趣,所以也并不曾探查,酒水之物再珍贵,对他而言也毫无吸引力。 只是这地儿──「臣劝陛下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傅玉宁一听更加好奇,「为什么?难不成里面有鬼会吃人?朕不信,朕就要进,朕还要夺得头筹把这壶酒赢过来,看看它究竟是否如传言那般神奇!」 话虽这样说,可他往里进的时候还不忘拉上谢谌澜,谢谌澜被他这副又怂又爱装的模样逗的勾了勾唇角。 身后一直尾随的女子们眼见二人进了安陵门,眸中满是惊讶,她们相视一眼没多久便散开了。 安陵门内相较于外头清冷了些,不过也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话中讨论都提到了碧玉腴梦酒,看起来皆为此酒而来。 「爱卿才高八斗通古今,博学多才贯中西,想必这种诗词谜语对爱卿来说只是小菜一碟,那么,朕就期待爱卿的表现啦!」 谢谌澜:「……,若臣记得的不错,方才对这酒感兴趣的应当是陛下。」 傅玉宁一哽,呵呵打趣,「爱卿记性真好!」 小气鬼,喝凉水,长大以后变魔鬼! 他气沖沖往前走,奈何周围水泄不通,前头人吆喝猜谜比赛已经开始,一声令下便有无数疯狂男子们涌上前,他夹在中间被撞的东倒西歪差点发生踩踏事故,谢谌澜见势将他拽进怀中,高大身躯庇护着他两人簇簇拥拥的艰难移动。 熟悉的凌冽冷香钻入鼻尖,像一张细细密密迎头罩下的网,让他感觉浑身热热的,两颊也不自觉跟着红起来。 「陛下喜欢那酒臣倒可以尽心一试,不过陛下得答应臣,对说过的话言要而有信,否则便一辈子不能再看那些喜欢的话本。」 不愧是谢谌澜,真够了解他的,在没啥娱乐活动的古代不让他看喜欢的话本,跟在现代不允许碰手机一样煎熬。 对方声音低低的,嗓音低润而动听,还有一丝诱哄味道,几乎是贴在傅玉宁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而出,傅玉宁瞬间头重脚轻感觉整个人都被蛊惑了。 大脑也停止思考,「这有何难,朕答应你就是!」 大不了以后说话深思熟虑一些嘛! 此刻的他丝毫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掉入对方陷阱里。 擂台上早有小厮将第一首隐语诗用布卷呈现在众人眼前,朱红色掺金粉的布卷用黑色笔墨上题了龙飞凤舞的四行字: 老鼠黠语惊野马,昨日竟与猫有约。 世间诸事多奇妙,荒诞亦能成佳话。 提示:打一食物。 大致翻译过来就是,老鼠骗野马说自己昨天出门跟猫约会去了。 好傢伙。 傅玉宁震惊了,这隐语诗为什么跟他在古代小说里看到的一点都不一样,不应该题的是那种风花雪月或者写实类的诗词吗,为毛这个感觉毫无头绪。 可在场之人除去他其他人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纷纷熟练的陷入沉思。 有人愤愤吐槽,「这等刁钻奇葩的隐语诗谁能猜得到,就不能出的切合常态些吗?!」这都是他第二年来了,不出意外,今年的他同样没戏。 他身旁跟随的男子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闹事,「玩乐罢了,你怎么还当真?」 他冷哼一声果真闭了嘴不再言语。 此时人群之中有一穿灰色劲装带银色面具的男子开了口,「粟米!」 「粟」同鼠谐点音,至于后头那个米倒没什么说头,这是他绞尽脑汁唯一能想到的食物,他也很想拿到那传闻中的碧玉腴梦酒,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试试瞎猫能不能撞上死耗子。 此人音色低沉有力,傅玉宁总感觉在哪听过,但黑灯瞎火离的又远,他盯了会儿无果就放弃了思考。 「谢谌澜,你还没有想出来吗?」 他有些着急,好多人围在台下争先恐后抢答,虽说无一人猜到正确答案,但万一量变引起质变呢! 谢谌澜道:「臣心中自然早有答案,只是未雨绸缪,陛下若要反悔自己出口的话或找藉口搪塞,那臣还要再加一条,长安不会再交给陛下饲养。」 永和宫谁不知道那只名叫长安的小宠,傅玉宁看的比自己命还重要。 「朕答应你就是,别再墨迹了,你赶快说出谜底!」反正他不会让这种无聊的假想事件发生。 除了直接说,他们还可以写,有些人顾及身份不方便会让自己身旁侍从拿过去交给小厮,谢谌澜就属于这种。 刘僖将谜底交上去,「我家主子不喜引人注目,还望体谅。」 小厮心领神会打开那张纸眼睛一亮,「噹」的一声,随着铜锣被敲响正确答案也随之浮出水面,「有客官已然猜出正确答案——薯片!(鼠骗)」 第73页 底下人纷纷一怔,有小部分人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大部分还是处在不明所以中,不知道这「薯片」究竟是一种怎样的食物,毕竟他们见都未曾见过。 最懵逼的当属傅玉宁,在古代能吃到铁板鱿鱼他已经都能接受了,可有人告诉他古代有薯片和肯德基,开什么国际玩笑呢? 这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根本没穿越,只是昏睡中做了一个离谱至极的梦,因为自己是这个梦境的主人,所以把现代的食物都给混淆进来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薯片?」 他暗搓搓拿起谢谌澜的手想放进嘴巴狠咬一口,如果对方痛的跳起来那这个梦就该醒了。 「薯片是南蛮与传闻中南域的一种共有食物,臣自然知晓。」凤眸看向傅玉宁,预判了他的预判,有力的指尖挣脱他束缚熟练用拇指按住小皇帝开合的唇。 「不过,云水并无这种东西,陛下不知也正常。」这个东西的做法也简单,就是将马铃薯切成片放进滚油中炸至酥脆再捞出,据说那味道难以形容。 南蛮没什么可说,弹丸之地,云水对于南域的传说却有很多,传闻那是一片极乐净土,南域人吃的、用的以及出行方式皆与各国不同,他们拥有先进威力极大的武器,弹指间便可令敌人灰飞烟灭,只是后来不知何原因消失了。 说者无意闻者有心,傅玉宁陷入沉思,这南域听起来很像现代,不知是否可以解一下找到回去的方法。 …… 第62章 玩的不开心 接下来,他们继续第二首隐语诗,翻译过来大致意思是:一位和离过五十次的女子,打一成语。 谜底为:前功(公)尽弃。 还有第三首…… 除了第一首剩下两首许多人都答得出来,奈何谢谌澜是以量取胜。 小厮将铜锣敲得噹噹响,恭喜他们拔得头筹,只是在此之前为表明他们是美酒爱好者需亲自上台酌饮三杯并接受大家祝福。 海碗大的量对傅玉宁来说问题不大,云水的海碗顶多算一个大号的茶杯。 二人脸上都带了面具也不需要发表什么言论,倒也不用担心暴露身份,只是豪迈饮完,傅玉宁才发现不对劲。 底下清一色男子,居然一名女子都无。 那一张张脸打趣、兴奋的看着他们,起闹道:「一瞧就是富贵人家子弟,有生能见证如此登对的一双璧人结成礼也太值了!」 他们都明白,越是富家子弟越有诸多束缚,能来到这儿,都是下了极大决心。 安陵门的成结礼在众人心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比任何山盟海誓都管用。 「结成礼!结成礼!结成礼!」 台下众人齐齐喊。 小厮也笑道:「小的知道客官们不喜吵闹,可既然光临小店就足以证明与大家有缘,百年来碧玉腴梦酒只赠有情人,还望客官委屈一二,待礼成后小的亲自将酒奉于您二位手中!」 听来听去的傅玉宁这会儿才听明白。 原来是他误闯入了同类窝。 这家叫做安陵门的店是专门研制售卖此用品的店,各种器物自是不必说,还有各类材质的暖玉、药玉以及药物,还有什么饰品衣物,书籍话本一条龙服务应有尽有。 他们每年都会拿出自己的镇店之宝:碧玉腴梦酒为奖品吸引众多人来参与活动,用现代的话讲那就是打gg维持品牌热度。 碧玉腴梦酒的真正功效并不是做梦,他们所谓的「幻梦」指的其实是鱼水欢之时此酒加以助力,解决各种不适,使其犹如鱼儿如水般丝滑自然,美梦成真般享受极致欢乐。 每次一小口便可发挥很好作用,如此神药自然让许许多多彩虹们都趋之若鹜,甚至还有他国不惜万里来求药,小厮口中的结成礼也很简单。 接受众人祝福卺吻一盏茶时间,大概等于现代的十分钟。 傅玉宁吓得酒醒一半,有些尴尬的问,「我突然觉得我不太想要这酒了,可不可以把它让给更多需要的人?」 早知是这样,他一个单身狗就不来凑热闹了,更何况还搭上了谢谌澜,仅让对方帮自己猜谜就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若再按头接吻……他不敢想对方不会来一句「那好啊,除非陛下把脑袋拧下来给臣当球踢」。 他勐地打了冷战,却听到一个更加让他难以接受的事实。 小厮为难道:「客官若突然反悔这不是坏我们店的名声么?这谜底您也猜出来了,若谁想反悔就反悔日后我们还如何保证这项活动的公平公正?您二位来都来了,还是入乡随俗吧。」 言罢他将正对着他的小皇帝转了个面直接推向身后的谢谌澜,并跟着大家一起喊,「结成礼!结成礼!结成礼!」 酒力作用,傅玉宁大脑尚且运转不过来,对方力道又大,他来不及反应直直扑向谢谌澜,对方见势将他拥入怀中,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攫住他精巧的下巴。 像往常一样,他的双手被交叠钳制在身后做不得一点反抗。 谢谌澜逆光而立,稜角分明的五官线条清晰轮廓更加分明,浓重的阴影衬得他比平常多了些野性,凤眸幽晦像只在漆黑夜里等待猎物暴露弱点的狼。 小皇帝脑袋卡壳,张了张唇,「你……」 他想问对方想到应对办法了吗,他觉得以谢谌澜这等聪明才智解决眼前困境定然是小菜一碟,可对方低首直接衔住了他的唇。 第74页 这个吻清甜中夹杂着冷香。 谢谌澜的唇微凉,印上来时敏感的傅玉宁轻轻战慄了下,紧接着他开始全身发热头脑昏沉,台下人爆发出一阵惊唿声、掌声还有祝福声。 甚至还有人疯癫到祝他们早生贵子。 可这么多离谱的话到最后他都已经听不见了,他的世界现在只有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对方霸道的掠夺他所有,连空气都不放过。 傅玉宁瞪大眼睛,除了张开嘴巴任由索取整个人完全是呆滞的,很快他便出现了唿吸不畅的症状,他憋得一张小脸通红,胸膛忘记起伏。 「陛下,用鼻子唿吸……」 怀中人眸中氤氲着一层轻薄雾气,目光也散漫毫无焦距,干净单纯的让人不由心生怜爱。 谢谌澜停下许久他才缓过来,恢復自主唿吸功能,「你怎么能……」 傅玉宁想质问对方:你能怎么夺走朕的初吻?! 夭寿了,前世今生的初吻都葬送在今晚,实在晦气,日后他一定要时刻牢记此番血泪教训,再也不参加这类劳什子来歷不明的活动。 可他整句话还没出口,那个双微凉的唇又压了上来。 顶级颜值在任何朝代都是稀缺的资源,两人虽然带着面具,但从装扮身材上来看都不俗,就跟那话本中走出的人物般,如此赏心悦目大庭广众之下卺吻,众人心中也跟着热血沸腾,按捺不住要磕cp的冲动。 起闹的吶喊声持续了很久,结束后还有许多人想上前来与他们结交好友,不过纷纷被刘僖与近卫们拦住。 傅玉宁脑袋晕晕乎乎的,从那个吻开始以后他整个人全程都像踩在棉花上,最终连回程马车如何上的他都不知道了。 不过谢谌澜倒也十分顾及他的感受,从台上下来第一时间给他把披风帽子带上了,那帽子又大又保暖,还带着整圈兔毛,他的脸几乎被遮住整张。 马车上,谢谌澜替他摘了那碍事的帽子,「陛下今日玩的不开心?」 他们赢回来的那壶酒装在一个精緻的碧玉葫芦里正放在台几上。 傅玉宁背对着他瘫坐在角落中低垂着脑袋整个人被乌云笼罩。 一天之内被骗三次任谁都不会开心吧? 第63章 小皇帝和狗 先是被酒骗,中间猜谜被大奸臣骗,最后初吻被骗…… 谢谌澜见人不回话便开始喊他,「陛下,过来。」 傅玉宁回头对他呵呵一笑,「哈哈,你的邀请真是太棒了,不过你知道吗,我最近对烹饪很感兴趣,所以我其实是个外星人,我现在得回母星充电,下次再见啦!」 然后挪的更远了。 气氛沉寂几息,对方那薄凉语调慢悠悠传到耳边,「那臣便自行做主择近路而行,不必避开野猫横行的小道。」 谢谌澜话中刚出现「野猫」二字,傅玉宁便咬牙切齿的起身走到对方身前,待人说完整句话他都已经被拉进怀里了。 那人不知从哪拿出一个水壶取了盖子抵在他唇让他喝,他只好认命的张开嘴巴。 喝了一口那熟悉的刺鼻苦涩味在口腔中炸裂开来他才知道,这居然是胡太医给他开的那堆苦药! 奇葩的是谢谌澜竟随身携带,真就为了折磨他做到这种地步,服了! 他想吐,可对方十分强硬的命令:「咽下去。」 傅玉宁气的七窍生烟却不得不遵从,他试图咽下去,可实在太苦。 这样难喝的东西,大脑条件反射般强烈牴触,他只咽了一小口便开始反胃,干呕。 这回也没有话梅干可吃,谢谌澜不想给。 他靠在背在马车上,好整以暇望着小皇帝被他特制多加了黄莲的药材折磨的泪眼汪汪,凤眸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 欣赏小皇帝的痛苦,是让人感到非常愉悦的事。 小小一壶药,傅玉宁喝了很久,才喝光。 半晌,宽大的手掌带着微凉的触感,钳制住他双腕,拇指在他宛骨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臣近来听到许多传言,陛下龙精虎勐宠幸三妃的佳话在前朝后宫广为流传。」 傅玉宁心里咯噔一声。 这三女,其中一位是谢谌澜日思夜想的白月光,另外两位则是他将来捧在手心疼爱的后宫,对方不会是要来找自己秋后算帐吧? 「那都是谣言,朕根本没有与她们发生什么……」小皇帝急急解释。 谣言一张嘴,闢谣跑断腿,其实这事儿想要解释也没那么容易,他总不能把心剖出来给对方看吧? 等等! 小皇帝话锋一转,故意激他,「爱卿是在吃醋吗?」 他突然想起,他们可还在「谈恋爱」着呢,对方有什么资格来替三女秋后算帐啊! 傅玉宁原本以为谢谌澜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是不屑于解释的,可对方凤眸流转,直直看向他,「自然,陛下说过与臣乃恋爱关系,难不成陛下以前都是在说谎话诓臣……」 谢谌澜眸光深幽,瞬间反客为主占领上风。 小皇帝登时矮了半截,「朕没有……」 他是真的佩服自己给自己挖坑的本事,他想制裁别人,却反被别人制裁。 傅玉宁只觉得心累,想碎觉,可谢谌澜不放他,言语威胁给他立规矩,说什么要他时刻记得履行自己承诺,恋爱期间谁若违反规定便要用那本册子作为惩罚。 第75页 好傢伙,原来对方千方百计,要自己信誓旦旦遵守言而有信的条约是在这儿等着呢! 这老狐狸精折磨人当真有一套。 「那谢谌澜,你是喜欢朕多一点,还是喜欢你的白月光多一点?」 谢谌澜不语。 更不屑回答,在他心里小皇帝跟他圈养的猫儿狗儿没有区别。 他在想,他得加快进程,否则何时才能真正做他对宠儿想做的事,比如:他想要小皇帝跪在他面前求饶,他想要向皇帝仰仗他的鼻息才能有饭吃,有觉睡,亦或者他的那双眼睛再无法视物的情况下,惊慌失措的样子很美,很美…… 气氛安静下来。 傅玉宁困得脑袋一点一点,心道,他可以安静会儿了。 歷经千辛万苦的小皇帝终于得偿所愿进入香甜梦乡与周公约会去了。 第二日待他醒来时,整个朝堂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靖王三番两次冲撞皇帝被削爵降级为郡王,也就是说他现在由之前的整个封地统领者变为封地中某个小郡的统领者。 老皇帝当时划封地时,顾忌着靖王与珙王将来会势起威胁到小皇帝地位,所以给他们的封地并不大,且由两人共同管理,互相制约。 此事一出,权力倾倒,珙王独大,他们会内讧是肯定的了。 傅玉宁甚至觉得不要几日勤政殿便会收到珙王请求回云都的奏章。 这一切都是谢谌澜借用小皇帝名号所为,虽说表面功夫做的很到位,但有些靖王的死忠不免一针见血,说话难听,指责他一个太监胆敢削亲王的爵位。 上奏的都是几个官职不大的文臣,估计是被推出去试水的,可谢谌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们扔进了黑牢,一时间群臣心惶惶,竟无一人再敢言语。 傅玉宁不懂什么权谋之术,只觉得痛快出气,高兴的抱着长安在床上滚来滚去。 随着长安长大,它聪明机敏的优点也跟着显现出来。 主人的喜怒哀乐它敏锐的有感知,嘤嘤叫唤着回应,脖颈上带的宝石金铃也跟着叮叮作响,那柔媚的声音如同撒娇的女子般,光听动静还真让人误以为成精了。 听得古他那勐勐打冷颤,更让他觉得麻烦的是——「启禀陛下,柳妃、宁妃、惠妃三位娘娘在外求见。」 他有点同情自家陛下,一次来三个顶得住嘛? 傅玉宁也懵逼,「让她们进来吧。」 她们三人是商量好的,刘蔓蔓与刘霏霏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见礼过后两人就奔着长安去了。 刘霏霏迫不及待的邀功,「陛下陛下,如何?我二人的美人计是不是特别的好用?!」 她手重重在长安毛茸茸的脑袋上狠撸一把,惹得长安不满嚎叫,刘蔓蔓赶紧抱住它安慰。 提到这个,小皇帝嘴角都压不住了,「堪称再世诸葛,下回若再有什么好点子尽管呈上来,朕重重有赏!」 三人聊的热火朝天,柳月出熟练坐在贵妃榻上嗑瓜子。 第64章 被碰瓷了 上回在永和宫初遇刘家二女,后来她们又在慕容文茵的长春宫前再次相遇。 当时场面分外滑稽,三人连伺候的贴身丫鬟都没带,鬼鬼祟祟躲在青松旁偷瞄,互相发现时各自对视一眼,尴尬到眼神都不知往哪放。 最终还是柳月出先开口,说慕容文茵最近不对劲,立刻引来刘霏霏贊同。 于是三人十分默契的有了调查皇后的想法,再后来她们互相往各自宫殿跑,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现已建立深刻的革命友谊,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当然,关于自己是穿越者这件事柳月出是死都不会说的。 「陛下,臣妾方才来的时候看到太后跟她的小宫女也在后头呢。」柳月出突然想起这件事来,不用想那老巫婆肯定是为靖王求情来的。 她的话成功将三人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一直安静的刘蔓蔓开了口,「陛下可想见太后娘娘?」 傅玉宁自然不想,那老毒妇有什么好见的,只有一肚子坏水,他恨就恨还不能让其受到惩罚以慰懿安太后的在天之灵。 与此同时,太后带着她身边新来的小宫女青玉总算走到了永和宫前。 太聘宫地处偏远,两人几乎横跨半个皇宫来来到此地,虽是大冬天却生生走出了一身汗,太后毕竟年事已高,此刻已是累的话都说不出半句。 青玉只好上前道:「太后娘娘驾到要见陛下,还望公公通传。」 她高傲扬着头颅,话语中满是颐气指使,轻蔑的眼神掠过众人,若不是此处重兵把守侍卫们又个个凶神恶煞,她早都带着太后直接闯进去。 在她心里太后才是整个皇宫最尊贵的存在,那傀儡小皇帝不过是将死之人,见到太后还缩头缩脑的老鼠一般,太后几句话就能让其言听计从。 古他那一眼瞧出这青玉不是什么好鸟,可算是将狗仗人势发挥到了极致,「太后娘娘稍作等待,奴才这就进去禀报。」 他转头正欲往里走却又被青玉叫住。 「哎!你记得快些出来,外头天寒地冻的,太后娘娘又出了满身汗,万一冻出个好歹回头让陛下砍了你们狗头!」她冷哼一声,掏出帕子帮太后擦汗,见古他那还站着又是一记白眼,「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通传,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第76页 古他那直接无语。 青玉这话倒给太后提了个醒,若小皇帝胆敢不见她,她今日就晕倒在永和宫门前,明日让人传出消息:小皇帝君行无状、苛责虐待嫡母枉为人君,到时用不着旁人,朝中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儒臣们就会首当其冲为她正名! 古他那走到内殿门前,便听里头传来女子娇媚的嗔怪。 宁妃:「陛下……真讨厌……」 惠妃:「陛下,臣妾与姐姐您更喜欢谁呀……」 柳妃:「陛下,还有臣妾呢……」 阿这,古他那石化在原地,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脸红,越听越……他心下一喜,转身步履匆忙的折返回去。 可算能名正言顺挡了这讨厌的主僕二人:「陛下正在里头与三位娘娘憩息着,奴才不便通传,太后娘娘还是改日再来吧。」 前段时日关于小皇帝不能人道的流言他也听了些。刚好拿来狠狠打这二位张嚣张跋扈的脸。 果然太后听言脸色难看起来,原本憔悴的面容青白交加。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慕容文茵那个小贱人给骗了,小皇帝不能人道的事是假的,如果说前几次都是几位后宫为了脸面做戏,那这回她可是亲眼看到三女结伴来到永和宫。 青玉一听先急了,「陛下仁孝怎会不见太后娘娘,你这狗奴才定是故意为难,待娘娘见到陛下有你好看!」 言罢,她狠狠剜古他那一眼竟直接站在门外喊了起来,「陛下!太后娘娘驾到,还请陛下放行!」 嗓音尖锐的划过人耳膜,吵的人脑袋瓜子嗡嗡直响。 古他那也不惯着她,「延绵子嗣也是国事,你一个小小宫女胆敢在永和宫门前如此喧譁,惊扰到陛下与里头各位娘娘那便是杀头的死罪,来人把这胆大妄为之人拿下!」 侍卫们一听即刻就要上前捂青玉的嘴,太后见状突然心生一计,在侍卫们冲上来时,她学着小皇帝的模样捂住胸口,「好好好,你们个个都好得很,你们胆敢以下犯上这样对待哀家,哀家今日非要求见皇帝,求皇帝为哀家做主!」 她自然知道小皇帝不会站在她这边,所以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她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回宫这么久,她心绪从未像今日这般畅快! 小皇帝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小皇帝好过,原来装病的感觉这么爽,瞬间她就掌握到精髓,打算以后都走小皇帝的路,让小皇帝无路可走。 她是老手,可忘记青玉只是个刚进宫的毛丫头。 青玉眼睁睁看太后往自己身上倒下来,下意识身形一侧躲了过去,这就导致无人支撑的太后直接倒在了地上,「砰」的一声脑袋结结实实磕出一个大鼓包,那声音听的人心头直发紧。 古他那倒是有经验,赶紧让人去请太医。 「娘娘,太后娘娘您怎么了,您醒醒呀……」过好一会儿,青玉才反应过来,跟着将太后抬上轿撵侍卫们的后头边哭着边离开了。 隔着一扇窗,傅玉宁一直在观察外头动向。 方才三女贴在门边演戏时,他抱着小狐狸坐在贵妃榻上看的脸红不已,尤其是那刘蔓蔓,看起来安静沉稳,竟能想出这样胆大露骨的法子,实在令人拜服。 「陛下,太后娘娘方才晕倒在外头了,您要不要去太聘宫瞧瞧?」 古他那丧着一张脸快要哭了,他由衷恨自己为何要逞一时之快,让太后抓住把柄,这事儿若传出去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 其实傅玉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太后竟变聪明了,学会用他的招数对付他。 刘蔓蔓担忧道:「陛下……」 第65章 我是一定要嫁给他的(修) 小皇帝摆摆手示意三人先回宫,刘家二女还不能在太后面前暴露,否则刘信厚那边她们不好交待。 至于柳月出,她也没啥反击太后的好法子,就跟着一起离开。 她在前头,刘蔓蔓与刘霏霏跟在后头,走着走着刘霏霏停下脚步将刘蔓蔓拉进了无人拐角处。 刘蔓蔓惊讶,「怎么了」 刘霏霏娇羞道:「姐姐,你仔细瞧瞧,那是谁?」 刘蔓蔓循着她指的地方望去,只见一位着艷丽绯袍,身材高大颀长,如谪仙般气度清冷的男子被众官员簇拥前行。 那绯袍上用金线绣制的仙鹤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直晃人眼。 可即使繁复逼真的绣样再夺目,也比上那张昳丽无双张扬到极致的容颜。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艷独绝,世无其二。 像谢谌澜这般天人之姿,天底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位了。 刘蔓蔓脸颊也倏然变红,嗔怪道:「不正经!」 刘霏霏笑,眼神坚定透出一抹狠厉,「旁人我不管,但我是一定要嫁给他的!」 刘蔓蔓虽不说话,但那痴迷的眼神已经回答了一切。 此时,毫不知情的柳月出还在前头碎碎念个不停,但她后方安静无一人应答,她勐然回头才发现跟在身后的刘家二女不知何时消失了。 她疑惑着往回走到拐角处,站在一棵青松旁,望着眼前景象皱了皱眉,随即又转身甩着帕子光速离开。 …… 此刻最焦急的莫过于太聘宫的靖郡王。 自被削爵后他心头郁火难消,恨不得现在就沖回封地带着人马起兵造反。 第77页 是他的心腹万光霁拼死相劝,现在形势不明,他多年未参政,仅存的朝中党羽又被谢谌澜砍去众多,甚至他接二连三的顶撞小皇帝闹得名声也不好了,实在不是造反好时机。 等等等,一个要他等,两个也要他等,所有人都要他等! 他气的直接拍断一棵小树,正在崩溃之际又看到侍卫们将昏厥的太后抬进门,他彻底怒了,抽出长剑就要踹门去找小皇帝算帐。 刚醒过来的太后使出全身气力勐然拉住他,「不可!吾儿莫逞一时之快!」 万光霁一把将人手中剑夺下,「这么多年过去了,王爷也该改改自己这暴躁性子。」 他追随这人十几年,眼瞅着对方无一丝长进,不管如何劝说还是一样的沉湎美色,一样的冲动易怒,他仅仅是两回不在身旁看着对方便整出这等无法挽回的事端。 这番前后一想他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太后咬牙切齿道:「你放心,母后自有办法解决咱们当前困境。」 以往朝中有关于靖郡王的各种夸赞,什么礼贤下士、仁厚有度的名声其实都是假的,一直是他心腹万霁光在他身旁出谋划策帮他运转。 他未被封亲王时,办了几件场面事由此传开名声。 后来被老皇帝赶去封地,几年的养尊处优下来早就失去警惕心,封地的生活放荡懈乱、毫无拘束,他又从来不是一个有自省之心的人,回到云都后性子转变不过来,人设彻底崩塌。 现在的只能他颓废着,恨恨坐回椅子上。 冬日里的第二场雪来的又急又快。 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漆黑的夜空中那点点的白犹如一颗颗白色的星星,只是它们坠落下来后纷纷化作了水汽融入青石砖中消失不见。 慕容文茵带着她的贴身宫女秋月步履匆匆来到太聘宫,两人披风沾满雪霜。 不过才酉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秋月担忧道:「娘娘,咱们必要在戌时前赶回去,否则……」 慕容文茵忽而想到什么一脸怨毒,「本宫知道。」 她知道太后想做什么,所以她打算来个将计就计,打太后那老毒妇一个措手不及! 守在外头的宫女们急忙为她们主僕掀开厚重的青棉帘,摘去她们身上的披风引着两人进入内厅。 整个内殿较于之前焕然一新,那些旧的桌椅茶具都被换成了时兴青瓷花样,火龙也烧的足足的,厅内中间摆着一尊金凤翱翔飞天碳炉,里头正燃着上好的金丝碳。 宫人们正忙碌洒扫,工作进行的有条不紊。 太后倚在榻上闭目修养,她的脑袋整个缠了一圈白布,看起来磕的不轻。 虽是这样,可她对于目前自己的奢华生活感到万分满意,小皇帝到底也没敢苛待她太久,为了名声着想即使再不愿还是得好吃好喝伺候着,且虽然靖王目前看着被削了爵,不过她今日也算打了场胜仗。 她白日晕倒在永和宫门前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小皇帝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赶过来看望她,明日的舆论只会传的更凶。 「儿臣给母后请安。」 慕容文茵象徵性的行一礼,掩下心中怨恨。 太后睁开双眼依旧是那副虚伪的慈和模样,「好孩子,听你宫里的人说你最近不爱出门,哀家这个时候把你招来委屈你了。」 她让人赐了座,又让人上了茶,还拿了一些水果点心来。 慕容文茵无心再同她虚与委蛇,「母后这样急着招儿臣过来可是有事?」 要怪就只能怪当初自己太心急,在试药小宫女身上看到一丝成效就迫不急服用,结果用了半月后觉得身子不对,总在晚上感到莫名燥热,她停药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脸上、身上疯狂长黑斑,仅仅一日就遍布全身,她只有继续用药,黑斑才能被压制下来。 可即便发现是那方子的问题,她依旧憋着没来求救,怕的就是一旦被对方抓住把柄,只能任由宰割。 这老毒妇千辛万苦骗她服用这药定然还有其他企图,她也让太医为自己把过脉,脉象暂且无事,所以才敢静观其变到现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可太后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平和一笑,「哀家找你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近来哀家心情不好,想着招你来与哀家说说话,做个伴,你若觉得哀家招你烦了,直接回绝就是。」 这一番话说的真情实意,眼神透露出些许哀伤与失意,扮的便是一副孤寡老人被抛弃的可怜兮兮模样。 若非慕容文茵清楚这老妇的嘴脸直要被骗过去。 「母后招儿臣来,儿臣欣喜还来不及,怎会有此怨怼之语?」 两人又唠了一会儿家常,谈天谈地,就是不谈正经事。 第66章 陛下,不好了(礼物加字数) 没多久慕容文茵就故作厌烦,藉口告辞,故意透露自己得在戌时之前赶回去,可她刚起身便一阵眩晕,直接倒在了贴身宫女秋月身上。 秋月大惊失色,「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太后早有预料,「皇后可能是着了凉,外头风雪大,先把皇后扶去偏殿歇息吧,待哀家招个太医来诊脉,歇息好了再回长春宫也不迟。」 言罢,她喊了宫人过来不由分说将皇后扶去了偏殿。 秋月一怔,心下着急起来,如果是这样,那便不能在戌时之前回宫了…… 第78页 她知道太后没安好心,可她只是个小小宫女,忤逆不了太后命令,更何况太聘宫的宫人们只听太后使唤,她只能干着急跟在后头喊,希望能把慕容文茵喊醒。 「皇后娘娘需要休息,姑娘还是候在外头吧,娘娘若有传召再进去也不迟。」守在偏殿前的青玉连殿门口都没让秋月进。 大雪纷飞,狂风唿啸。 唿唿的声音宛若悽厉的哀嚎响在耳边,房内的碳炉内放了足量的金丝碳,噼里啪啦的燃烧,房内温度骤然上升,让人不由得感到憋闷。 慕容文茵做梦了,她梦到之前被她在御花园打死的那个小宫女变成厉鬼来向她讨命。 小宫女的脑袋被砖头砸出好多坑,伤口狰狞可怖汩汩冒血。 「娘娘,奴婢的头好痛啊……」 「娘娘对不起……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奴婢吧……」 她身上的青色宫装早已腐败破烂,头髮和脸上布满泥土,整个人好像刚从乱葬岗里爬出来,她一边呜呜哭着,一边膝行着爬上来要往慕容文茵身上扑。 慕容文茵吓得心跳都漏了半拍,「放肆,本宫是皇后,想要谁死谁就得死!你给本宫滚开!」 她大叫着躲闪,那小宫女却不依不饶,且速度奇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血盆大嘴扑到她身上来。 「啊啊啊啊啊!」 慕容文茵尖叫着清醒过来。 入目是攒青花的六福床帐,青色云锦锦被,周遭的一切都很陌生,这一看就不是她的长春宫。 她脑袋有些痛,思绪空白了几息,缓慢的回想起她方才还在太后宫中喝茶,不知怎么的感觉一阵眩晕,醒过来便在此处,这个地方应该是太聘宫偏殿。 外头狂风怒吼,房内碳火烧极旺,她本就被噩梦惊醒,大汗淋漓,这会儿只感觉身上黏腻腻的不舒服,低头一看才知,身上的衣裙都湿透了。 「秋月,进来帮本宫换件衣裳。」 可回答她的除了风声以及金丝碳的燃烧声再无其他。 偌大殿内空荡荡的,安静又死寂,慕容文茵忍无可忍,下床走出房间喊不耐道:「秋月……」 可她寻遍了殿内每个角落,目光所到之处,不仅不见秋月,就连宫人也未有一个,实在反常。 酉时已过戌时到来。 一阵令人无法忽视的炙热感侵袭全身,慕容文茵瞬间大汗淋漓,好似缺氧般无法唿吸。 这种症状她再熟悉不过,她靠在殿门前手紧紧捏住帕子,咬牙打算回房。 自从服用了太后给的那张美容养颜方子,每晚戌时后,她便会出现这种无法控制又难以启齿的症状,发作时满脑子想的都是鱼水之欢,夜夜煎熬的她受不住只能靠泡冷水缓解。 她试图让太医给她开些清热泄火的方子可统统没用。 就在此时,紧闭的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外头风雪勐烈的灌进来,这股寒意短暂驱散了慕容文茵身上的燥热让她感到舒爽无比。 「秋月,快给本宫备些冷水来……」 来人身上带着一股生人气息,这分明不是秋月! 慕容文茵虚弱扶额,装作认错人,转身柔弱倒进陌生男人怀抱。 那男人又高又壮如一头熊般,肌肉结实硌人,许是因刚从外头进来的缘故,带着一股令人舒适的凌冽寒意,「你是母后宫内伺候的宫女?」 浑厚有力的声音如一记响雷炸在耳边,慕容文茵心道来的正好。 她勾唇露出得逞的冷笑,继而又瞪大眼睛故作惊恐,惊叫着问,「你、你是谁?」 烛光昏暗,看不清男人面容,他身上一股子烈酒味道,坚硬胡茬刺在她脖颈上生疼。 男人听到这个问题哈哈大笑,「你这小宫女好生有趣,你在母后宫中伺候又怎会不知本郡王是谁?」 他自然是被削了爵位的靖郡王。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太后为他出了个好主意,先让慕容文茵怀上他的子嗣,然后再拿这件事去胁迫整个慕容家归顺于他,与他利益强行绑定。 后宫宫嫔与人暗通款曲是诛九族的死罪,届时慕容镇为保全全族别无选择! 言罢,靖郡王故作不知,勐地抱起慕容文茵走进房间将她扔在榻上,吹灭了烛光。 周围立刻变得黑暗起来,慕容文茵被砸在榻上头晕眼花,她哭着解释,「不,本宫不是宫女,本宫是皇后,你不能……你放开本宫……」 可男人似乎喝醉了,根本不理会她的言语,「没想到母后宫中还有这样有趣的宫女,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本郡王的注意!」 …… 外头风声更急,一朵朵柔弱的雪花只能任由其捲动着高高升空,又狠狠坠落。 喧闹的动静直到后半夜才停歇。 靖郡王也是憋的很了,若放在平常这等相貌平平的女子他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寅时他沐浴完毕从房内走出来,守在旁边的青玉面红耳赤的上前帮他更衣,「外头风雪大,爷出门时可要注意别着凉了。」 她声音脆脆的,扮的也俏丽,一下子引起靖郡王的注意。 「你有心了。」 靖郡王邪笑着亲了她一口,转而进了主殿。 三耳飞鸟雕花炉中的檀香丝丝缕缕的飘出,浓郁平和的味道让人放松舒缓。 第79页 太后正跪在蒲团上手持佛珠念念有词。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靖郡王走进来脸色不虞,「母后,那女人竟是处子之身,这可如何是好?」 当真晦气至极,还是初子身就证明小皇帝根本没有碰过她,失去完璧之身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不对劲,这不明晃晃的给小皇帝递错处吗?! 而且,小皇帝都不碰的女人他却飢不择食的碰了,让他有种噁心的感觉。 太后一怔,随即高兴起来,「他不屑于碰的人你却碰了,这才显示出你人品贵重!到时你派人去与慕容镇谈判时可说是皇后遭人暗害身中奇毒在先,小皇帝却见死不救,放任其在后宫中自生自灭,阴差阳错下是你救了她的命,这番下来,慕容镇那老匹夫还会感激于你。」 这事儿也急不来,先找个人慢慢接触慕容家,再找个合适机会捅出来,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直接明说那人是靖郡王。 靖郡王一听心里这才好受了些,「儿臣已经照您说的去做,那女人若身子强健想必不日便会身怀有孕,有了这个孩子慕容家不得不支持咱们。」 他把那女人狠狠钉在床上足足好几个时辰,如果只开花不结果,实在对不起他的这番努力。 太后慈和替他弹去身上沾染的露雪,「不光今日,这些时日她毒发时你都要及时出现在她身旁,否则她怎会记得你的好,又怎会依赖你?不仅如此,你还要给她切实的安全感,把她当成眼珠子般疼爱,此事未成之前切不可再出门招蜂引蝶,因为外头那些贱婢而坏了大事!」 说到后半句,那张沟壑纵横的脸瞬间开始严肃起来。 烛灯下的人皮肤松弛,华发横生,老态毕现,靖郡王想起太后为他能回宫受的那些苦楚一时间悲从中来,也明白她的意有所指,上回那个碧儿他们寻遍满宫,都没找出来。 他再次信誓旦旦保证道:「母后放心,儿臣定然会为大局着想,努力耕耘,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不懂事,惹您忧心……」 他在封地有几十个侍妾,儿子女儿一大堆,别说给慕容文茵一个,想要多少个都行,方才若不是那女人受不住晕了,他还能再战! 太后:「……」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孩子想偏了,她心累的摆摆手示意靖郡王可以滚蛋了,然后在青玉的伺候下心累的爬上了床。 却忽而眼尖的发现——「青玉,把你衣裳解开让哀家瞧瞧。」 太后一双锐利的眸子盯死死盯住她。 青玉吓了一跳,急忙跪地解开自己衣裳,露出太后目光所至的白嫩脖颈,后者在上头只是发现了一个小红点,顿时松一口气。 今晚不太平的还有永和宫。 太后装病让傅玉宁感到非常郁闷,他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但让他立刻去太聘宫跟太后低头他又别做不到,心里憋着一股气,想着明日再解决,这事闹的晚膳都进不香了。 偏偏这个时候,古他那慌里慌张从门外跑进来,「陛下,不好了,不知是谁惹怒了司礼大人,这会儿他正在金阳殿发脾气,殿里的好多宫女太监都被拖了出去,据说要杖毙……您快去看看吧!」 此刻的金阳殿门前站满了宫女太监,他们个个鬼哭狼嚎的求饶,哭声传出老远,满宫都被惊动了。 第67章 你为什么生气呀? 傅玉宁第一反应:出事了!出大事了,火星要撞地球了!宫变提前,谢谌澜被太后和靖王算计要嘎了。 毕竟原着中的司礼监掌印大人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 他看这本书时都没写过对方发飙的剧情,所以一定是宫斗失败才会这样! 若是谢谌澜嘎了,那下一个嘎的就会是他! 思及至此,傅玉宁勐地起身快步走到龙榻前熟练的将自己提前藏起来的金票塞进怀中,然后抱起一脸懵逼的长安,催促古他那,「快,快走,即刻出宫!」 古他那一愣,反应过来急忙将他扶上轿舆。 情急之中的小皇帝又突然想起一个致命问题:若他一走了之,柳月出等人要怎么办? 想来想去就只能他先出宫,然后让古他那再回去通知她们,毕竟真若发生宫变他这个小皇帝的人头是首当其冲要没的,因为新帝不会容忍他。 他想的认真,却被阵阵隐忍的啜泣声打断思绪,此时,古他那也道:「陛下,咱们到了。」 傅玉宁抬眸,「金阳殿」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映入眼帘。 他:「???……」 宫女太监们齐齐跪在院内排了好几排,个个冻得手脸通红,面如死灰,瑟瑟发抖,就连哭也不敢哭的太大声。 见小皇帝来,他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脸上纷纷露出喜悦表情。 据说上回永和宫的宫人们被司礼大人责罚,也是小皇帝帮忙求的情,此刻的他们多么希望有个人能把他们这条小命捞出来,哪怕是进惩戒司服役也好啊! 傅玉宁满脑子都是要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但在看到这么多人即将丢掉小命时,他可耻的同情心泛滥了,离开的话到嘴边又咽下。 抬都被抬来了,那就进去看看吧,说不准不是他想的那样。 整个殿内静可闻针落,寂静的可怕。 刘僖守在外头,见到小皇帝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他想开口阻拦来着,不知又想到什么最终只是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第80页 谢谌澜的房间跟他那个人一样清冷,屋内除了必要的桌椅茶具连摆设都无几件,像极清正廉洁的好官儿,房内飘着一股淡淡中药味,傅玉宁来时他正坐在桌子前喝药。 一碗苦药仅需两口便被饮尽,瓷碗被搁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抬首的瞬间与小皇帝四目相对。 凤眸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而来的是凌冽和杀气。 虽然殿中地龙烧的很旺,可傅玉宁只觉得寒意四起,「朕、朕听说爱卿生病,特来探望。」 小皇帝话说话时颇为心虚的将那十个空荡荡的爪子收了起来,谢谌澜心情不好他看出来了,瞅着人的那双眼睛好像要杀人,搞得他心里直发毛,他又不敢问对方为何生气,只能先打打太极套个话。 谢谌澜琥珀色的眼眸从他进来时便一直跟随,由远及近看着他坐上了身旁的椅子。 眸光泛冷透着一股警惕,好像只炸毛的刺猬。 「咦?」 沉寂半秒,小皇帝像发现什么新大陆般将目光重新聚集在谢谌澜脸上,发出惊嘆声,「你的眼睛……好漂亮啊,你是偷偷带了美瞳吗?这颜色的还有没有,给朕也带个试试,朕也想玩cosy!」 他从来不知道,谢谌澜的瞳仁还可以变成绿色,如同碧玉般的琥珀,在他脸上绽放出绚丽的光彩,美得惊心动魄,又充满了生机与希望,像是书中描绘古代掌管生灵的神。 小狐狸般的眸子微微瞪大,小皇帝浑身上下都透着对他的赞赏,表情真挚而诚恳,不似作假。 炸毛刺猬一点点将身上的刺收了起来,又变回往日那副淡漠模样。 谢谌澜垂下眸子依旧不说话。 傅玉宁有些尴尬,也没过多在意他瞳孔会变色的这件事,毕竟颜色浅淡,离得远也看不出啥。 他凑到对方身旁扯了扯绯色袖袍,「你为什么生气呀?是因为喝药喝的太苦了吗,要不朕明日放你一天假,你想去哪玩儿便去哪玩儿?」 他都要好奇死了,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堂堂谢司礼监大人生气,先打听一二,然后再看看能不能把外头跪着的那些宫女太监们给捞出来。 第68章 神奇的虫子 谢谌澜再次抬眸,那双眼睛已恢復如常,「苦药的确令人心绪不佳,不知陛下可有法子缓解?」 他生气是因为治眼睛的药方被宫人弄丢了。 小皇帝却是真的以为叱咤风云的大奸臣败给了一碗苦药,直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不过他也放了心,还好不是因为宫斗失败,他一开心拍着胸脯道:「这有何难,朕在野史上学到了一种非常好吃的点心,叫做雪媚娘,明日朕亲自下厨为你做!就是……外头跪着的那些人,能不能都扔进惩戒司服役啊……」 惩戒司服役肯定比杖毙强就是了。 这话刚落,旁边守着的刘僖首当其冲的一脸复杂,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皇帝日久天长的待在主子身旁,竟也变成了活阎王。 谢谌澜闻言勾唇,轻笑一下,「臣还以为陛下是要当回救世主饶过他们。」 言罢悠悠看过来,那副戏嚯的表情好在说:原来陛下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小皇帝恨得牙根痒痒,心道:还不是因为你恶名在外,害得老子只能退而求其次! 面上还是故作惊讶,故作惊讶,「那爱卿的意思是可以放过他们?朕……没想到,爱卿竟如此宅心仁厚,简直犹如菩萨在世,博爱万民,润泽着每一位对生活感到绝望的宫人,爱卿这种用大爱包容一切苦难的行为令朕感到自惭形秽,朕只能日日跪在佛堂前祝祷终有一日爱卿功德圆满,霞举飞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其实那方子后来又找到了,放过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皇帝马屁戏精上身,又开始胡言乱语,吵的谢谌澜头疼,他直接把人拉到怀里熟练的用拇指堵住那双聒噪的唇,「那便看陛下如何说服臣,今日可是他们做错事在先。」 低润的嗓音低了许多,缓慢轻悠带着点缱绻的味道。 上一秒还在侃侃而谈的人瞬间安静下来,双颊覆上一层淡色的粉,「朕说了,亲自下厨给你做点心吃,你不能再提别的要求……」 想他堂堂二十一世纪的清纯男大,即便上辈子不是皇帝那也是被娇惯着长大的,他都没说为他爹下厨做点什么,穿越到古代还要想尽各种办法哄大奸臣高兴,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谢谌澜覆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捻过他的指骨,引诱道:「臣听闻,今日太后装病晕倒在永和宫门前妄图抹黑陛下,陛下难道不想为自己正名?」 小皇帝之前就是这番做派,看到对方终于吃了自己的瘪,他觉得有些好笑。 提到这个,傅玉宁果真来了精神,「你有法子?」 他还想着,实在不行明日去太聘宫象徵性看望一下,先保住声誉要紧,绝不能让敌人奸计得逞,再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卧薪尝胆一次怎么了? 可即使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仍旧觉得窝火! 谢谌澜微凉的目光锁住他,「臣或许有法子,不过臣也很想知道,陛下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气氛诡异的沉寂下来。 傅玉宁先是一怔,陷入沉思,他怀疑对方指的是白天刘家二女和柳月出在永和宫与他独处的事。 是了,柳月出可是对方一直心心念的白月光,自然要问个明白。 第81页 「朕发誓,绝对没有碰她们其中的任意一个,否则就让朕生生世世都留在宫内做皇帝!」 小皇帝抬手发了个他认为这辈子最毒的誓言。 谢谌澜简直要被气笑,「这算什么毒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陛下发誓不如让臣亲自检查一番,而且陛下违背了恋爱规则中的坦诚条约,理应接受惩罚。」 他养的玩意儿胆敢脱离掌控,确实得受些罚,只有罚了才会记住,只有罚了下回才不敢再犯。 傅玉宁都懵逼了。 他随口扯的犊子竟成了坑害自己的条约,而且这人还把他当时说过的每句话都记在了心里,连过目不忘的本领都展示出来了。 好傢伙。 他直唿好傢伙。 「这要怎么检查?」总不能扒光衣裳……可就算扒光衣裳,这能看得出啥来? 谢谌澜唇角微勾,「陛下很快就知道了。」 言罢又让刘僖去备水,傅玉宁想说他晚膳都还没来得及吃呢,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但他也没心思开口提,对方那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叫他有种不详预感。 不会真要那样检查吧…… 忽然他可耻的想到某糖话本中的检查方式,再次脸红了。 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小皇帝愤怒了,作为新时代的青年怎么可以活的如此没有尊严,如果谢谌澜真的这样对他,那他就立刻翻脸逃跑! 半炷香后,对方带他来到了夜幽宫的龙凤池。 光听名字就知道,这里是歷代帝王与宫嫔们泡鸳鸯浴的地方,这座宫殿内修缮有大大小小的泉池十几个,它们统统由汉白玉砌制而成,上头雕刻着各种各样的精美龙纹凤翔以及多福长寿图案,由雕刻逼真的龙首凤首将水引入池中,华美尊贵,尽显皇家气派。 谢谌澜问:「陛下喜欢吗?」 其实,这里在太上皇时期就因缩减宫中开支而关闭了,因这些水引用的都是天然地下活泉水,前几代皇帝都觉得奢靡又麻烦,就挪到了太液池去泡兑的死水。 谢谌澜刚吩咐修缮完毕,因为荒废太久着实废了一番功夫,不过傅玉宁作风节俭,很轻易的就能省出几座夜幽宫的花费,这算是给他的奖励。 小皇帝看到眼睛都亮了,「喜欢。」 也就是说,他以后想泡温泉也不必再大老远跑到行宫,虽然此处没啥风景可看,不过好在离着近、方便。 但很快,他又想起对方带他来的目的,脸上笑容消失无影无踪。 有宫人上前为傅玉宁宽衣解带,谢谌澜的声音适时在他耳边响起,「突厥的玲珑蛱蝶乃世间至阳之物,最擅长辨认气息,如若陛下未曾召幸宫嫔,那便是纯阳之身,它入水后会将陛下视作同类,不会惊扰陛下,否则它会将阴阳气息混淆的陛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发动攻击。」 刘僖呈了托盘过来,透明盒子中装着几只形似蝎子的昆虫,与蝎子不同的是它们多了一对透明翅膀,在光线的照耀下显得五彩斑斓,可尾部那倒挂的尖刺却是比蝎子还要大上许多,锋利程度如匕首般闪动着骇人寒光。 不用想,若被这玩意蛰上一口恐怕直接就要小命归西。 傅玉宁惊恐之中被扒的仅剩一条亵裤,那宫人趁他没反应过来将他带进池中,直到温热的泉水将他整个人包裹他才清醒过来,「哪里来的虫,朕怎么从未听说过?你不会是随便找个什么东西来诓朕的吧,朕不信,除非你跟下来一起泡!」 天啦噜,他这辈子除了怕猫还怕虫,什么蜘蛛蜈蚣蟑螂,连想都会是浑身发痒的程度。 并且他怀疑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作用这么奇葩的虫子,是谢谌澜故意随便找了只虫来吓唬他,既然这样那他拉上对方做垫背也不过分吧? 谢谌澜倒也没有二话,刘僖为他褪去那身绯袍,仅剩里衣,踏水而下。 随后那几只虫子也被扔了进来。 小皇帝吓得一哆嗦,不停往他身旁靠,「谢谌澜,你找的这个虫子真有那么神奇吗,它们不会乱咬人吧?」 如果没有这虫子好好泡个温泉简直快乐到起飞,可偏偏…… 它们进水后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真怕这玩意会突然从哪跑出来给他一下子。 谢谌澜藉机将他拉进怀里,手指拨弄着他耳鬓几撮凌乱的碎发,「陛下别怕,若陛下身上没有阴气它们不会靠近。」 小皇帝的头髮长而浓密,保养的极好,散开来像一团晕染在水中的浓墨,更衬他肤如白雪,清娆动人。 他的眉目间、睫毛上还挂着几滴飞溅出来的水珠,整个人警惕的盯着水面像只胆小的野兔,时刻保持放哨行为。 第69章 这真的太了 「它们要在水里多久才能证明朕没做那种事……实在不行,你去问永和宫伺候的人,朕今日连水都没叫过,怎么可能会召幸她们!」 傅玉宁真的败给他,天晓得这人脑子里到底装着多少花样等着折磨自己。 谢谌澜当然是故意的,他早就问过古他那,小皇帝并未与三女做出什么出格举动,但他要的并非仅是对方自证。 「陛下身为君主,行事作风应当以身作则,遵守承诺、言而有信,也应当主动自证,打消臣心中疑虑。」 小皇帝顿悟了,合着前头说那一堆乱七八糟的都只是场面话,最终还是决定要放虫子吓唬他,根本谈不拢, 第82页 他气得转过头不再搭理人。 龙首中的泉水均速缓慢流淌,潺潺的白噪音令人感到舒适和放松,此时的水温也恰到好处,只是可惜那未曾出现的虫子犹如一把衔在脑袋上的利刃,叫人不得安生。 在他的认知里,越是花里花哨的东西毒性越勐,比如毒蘑菇、毒蛇,由此可见那生的七彩斑斓的玲珑蛱蝶毒性都不知要大到什么程度…… 有宫人送来点心和果酒,双色马蹄糕、荷花酥、佛手酥、奶酪和莲蓉青团。 美食香味飘散很轻易吸引了傅玉宁注意力,他来之前连晚膳都没用,此刻饿扁的肚子非常合时宜的发出「咕噜」声。 谢谌澜指尖捏了个莲蓉青团递到他唇边,「陛下先垫垫肚子吧。」 这只手修长匀称如细竹,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 小皇帝垂着头,不情不愿张开嘴巴,越吃越香。 心中小人却磨拳霍霍:顺从不是原谅,而是为了更好的奋起反抗! 看在对方要帮他解决太后问题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傅玉宁一边吃,一边瞪着乌熘熘的眼睛四处搜刮那虫子踪迹,他整个人都煨在谢谌澜怀中,像极寻求强者庇护的小兽,两人紧贴在一起,仅隔一层薄薄丝绸,体温交换,热度涌动。 一开始他还能正经吃东西,可他抬眼望见大奸臣那副劲瘦却精壮的身躯时,他大脑一片混沌开始跟着跑偏。 以前他从未注意过,谢谌澜虽然不属于靖郡王那款常年撸铁的高蛋白健美肌肉男,但他也是有肌肉的。 上好丝绸亵衣被水打湿,紧紧贴在他高大身躯上,他的肌肉就突显出来了。 结实而紧緻,起伏有致,形如雕塑般完美,彰显着坚韧与力量。 他方才不小心碰了下,坚硬似铁,也并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他由衷见识到,什么叫作真正的阳刚之美,力量与美两者完美融合。 「朕……吃不下了……」 小皇帝突然想起自己看的那些话本中的情节,顿时脸红心跳,不敢再往那人身上乱瞟。 谢谌澜闻言便用帕子擦干手,又给他递茶。 傅玉宁喝一大口,结果差点呛的原地去世。 这是茶吗?!这分明就是烈酒!总有刁民要害他! 他强忍咽下,准备腾出嘴来打开话匣子好好给对方上一节拥护君主爱国思想教育课,可下一秒,口中残留的辛辣回成了甘甜,葡萄的浓香果味冲击着他的味蕾。 嗯?好像还挺好喝的。 小皇帝惊喜瞪大眼睛,又喝了第二口、第二杯、第二壶…… 「谢……谢谌澜……朕还想喝……」 他像只偷腥的猫,偷完又踉跄着回身表示还想要,沖人摇了摇手中空荡荡的酒壶,眼眸晶亮,目光散漫,两颊红如桃花,看起来醉的不轻。 谢谌澜深觉这小东西有意思,喜欢喝酒,酒品酒量却又很差,他毫不留情夺过人手中酒壶,「陛下不能再喝。」 此为南蛮贡品,葡萄果酒,味辛,回甘,后劲大,饮多了对身子不好。 有宫人立刻过来收拾。 小皇帝突然就生气了,「朕就要!朕就要!」他眼睁睁看着那宫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叫嚷声吓得屁滚尿流,跑的飞快,心爱的小酒壶就此消失在眼前! 他原地怔了几秒,像是失去心爱的玩具般眼眶渐红,顿了顿,他低垂着头双手探进水中…… 孩子静悄悄,必定作大妖! 第70章 早晚弄死你 谢谌澜定睛一看头都大了,傅玉宁两手放在他的亵裤上吭哧吭哧的用力拽,嘴里嘟囔着自己好热,扯的却是他的裤子! 他气的狠了,伸出宽大手掌攫住人的下颌,另一只手钳制住人的双腕,狠狠吻了下去。 确切的说是咬。 先是牙齿厮磨那双软唇,后而霸道掠夺一切。 小皇帝被吻的头昏眼花,唿吸不过来了,「痛……」 一字未完,另一吻又狠狠砸下。 这次持续很久,以至于结束后怀中人看到他那双野性难抑的凤眸就开始害怕。 傅玉宁反抗不了,只好把脑袋死死埋进对方脖颈,将自己已然红肿的嘴巴藏起来,同时为了不给对方机会,嘴巴也不闲着,愤愤有词的念:「有一记者街头採访:大妈,您觉得雾霾给您生活带了了什么影响?大妈就说:影响太大了,首先你得看清楚,我是你大爷!哈哈哈哈,这真的是太搞笑了,搞笑吧,其实朕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朕觉得,发明雾霾的人真是个天才!」 谢谌澜轻笑出声,他还没做什么小皇帝就怕成这样,真正屈辱的日子还在后头。 「陛下,怕臣?」 怀中人又跟鸵鸟一样开始装死不作声。 下一秒,宽大有力的手掌再次攫住他的下颌,将他小脑袋揪出来,再次吻了上去。 这次是温柔的,缱绻的,但依旧霸道。 窗外暴雪漫天,殿内泉水清流,旖旎无限。 …… 翌日,太后在永和宫殿门前被皇帝身旁近侍冲撞晕倒的事果然被有心人在朝中大肆宣扬。 这事儿其实当日就已经散布出消息,所以第二日刘信厚、李玉书等党派的人开始快速藉机上奏。 他们劝谏小皇帝身为君主当为天下人做表率,恪守孝道,善待嫡母与兄长。 第83页 这算盘打的叮噹响,先少后多的论谏此事,待发酵起来再用外界舆论压力来胁迫小皇帝恢復靖郡王爵位。 只是未成想,当日谢谌澜就以小皇帝名义颁了一道旨意:顾念太后凤体欠佳,解除靖郡王身上限令,允许其留在云都长久侍疾陪伴。 也就是说,靖郡王可以一直待在宫里,不用再害怕被赶回封地。 这一举动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虽说靖君王解除限令也不错,但跟爵位比起来这一仗打的还是有点亏。 小皇帝做出这种让步,靖郡王的党羽们也就不能再以他不仁不孝的名义劝谏,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傅玉宁醒过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昨夜贪酒,他喝的烂醉,许多事情都已经记不清楚了,他的唇到现在还是肿的,一张嘴针扎般的刺痛密密麻麻传来,痛的他直接惊叫出声。 古他那早有预料,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陛下您醒了,桌子上有司礼大人送过来的伤药,待您用晚完早膳奴才帮您涂上。」 小皇帝头痛欲裂,「昨晚,都发生了什么?朕是怎么回来的?」 他的记忆仅到谢谌澜气的冲上来咬他嘴为止,后面的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再伸伸胳膊,伸伸腿——哇靠,好酸好痛! 感觉跟刚跑完八百米一样。 古他那表情复杂,「您是被司礼监大人带回来的,您回来时已是亥时,司礼监大人怕您吹风着凉,就用厚重的披风将您包裹着抱了回来……」 说到此处,他顿住话头。 傅玉宁又是一声,哇靠!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来,这不纯纯宫廷桃色私密绯闻吗? 有点刺激。 「然后呢?」他好奇发问。 「然后……然后您就被放在了榻上,我们都被赶出了寝宫守在廊下,奴才隐隐约约听到从殿内传来您的哭声,再然后您就没音儿了,似乎被堵住了嘴,直到丑时司礼大人才离开永和宫……」 古他那越说越脸红,越说越小声,最后已经是声若蚊蝇。 傅玉宁病中垂死惊坐起,立刻起身转了一圈又重重坐下,他起身,再坐下,如此循环多次,并未感觉身体有什么异样。 当即松了一口气「你听错了,那不是朕的哭声,那是谢谌澜的,朕一拳给他揍的找不着北了!」 言罢他挥拳,果真有拳风唿啸而过。 很好,不管怎么动,他的皮鼓都毫无异样,这证明他没失身。 不对,谢谌澜是太监,他怎么会失身呢?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来迴转,忽的他开始好奇,那既然这样,原着中对方是如何让一众后宫对他死心塌地的呢? 小皇帝在思考时,古他那也在思考。 陛下拳风刚勐凌厉果真令他大开眼界,他懊恼挠头,开始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听错了难道哭的是司礼监大人? 没错,一定是他听错了,陛下从不骗人,陛下说是那一定就是! 陛下可真厉害,在三位妃子与男宠之间游刃有余! 襄王府。 这个冬天对于那些流浪在外的小动物们来说格外难熬,但对于留守在王府中的傅鸿济来说也是如此。 谁能想到堂堂襄王府的二公子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到。 此刻的他抱着一只小奶猫可怜兮兮的从厨房院中稻草堆中探出头向外张望。 正值晌午,府里的下人们正提着食盒匆匆忙忙将饭菜分发到各院,饭菜的香味顺着寒风飘过来钻入鼻尖,令人垂涎欲滴。 今天有他最爱的八宝鸭和樱桃肉。 傅鸿济吧唧了一下嘴怀中的小奶猫也跟着「喵呜」一声,吓得急忙又钻了回去,「嘘——八宝鸭你安静点儿,不然被他们发现咱俩可都没饭吃了!」 像是在回应这话般,他肚子也咕噜叫起来。 八宝鸭是他给这只小奶猫起的名字,它正是傅禾煜与李依霜在书房门前院里救治的那只。 据说当时李依霜看到八宝鸭瘦小一只匍伏在高高的树杈上瑟瑟发抖,心疼的直掉眼泪,可当傅禾煜爬上树用一条断腿将其换下来交给她时,却又被她不顾死活随手抛弃。 那日,傅鸿济亲眼看到李依霜交待完毕,她身旁的和安嬷嬷拎着八宝鸭尾巴就往水里丢,当时水还没结冰,八宝鸭掉下去一定会被淹死。 于是他就上前想把八宝鸭抢过来,可在抢夺过程中八宝鸭被和安嬷嬷扯断了一条腿,最终傅鸿济气的狠咬她一口摔了个灰头土脸才把它夺过来,然后赶紧跑路,和安嬷嬷追着他骂了一路,那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说他是有人生没人教的小杂种,说他爹已经不要他了,还让他别死皮赖脸的赖在王府。 若是放在从前,有人对他说这种话他是万万不信的,但是现在…… 「八宝鸭,你乖乖的别叫,在这里等我,等我进去拿吃的出来咱们一起吃。」 说完,傅鸿济轻轻将八宝鸭放在稻草做成的临时窝里,看准厨房内李依霜的人都不在想趁此机会熘进去,抢些吃的出来。 至于为何要以抢的名义,那是因为如果被李依霜发现,会连累别人丢掉差事。 府中年迈的厨娘和伙夫会看他可怜,通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作追不上骂几句了事。 可他这回刚进厨房门,和安嬷嬷后脚跟着堵在门前,她眉毛一挑装模作样道:「原来二公子在此处,可叫老奴好找,王爷召二公子去凌云苑呢,二公子请吧!」 第84页 言罢斜楞着眼神侧着矮小又臃肿的身子为他让路。 傅鸿济一听原本灰暗的双眸倏然亮起,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想到凌云苑找爹爹可每回连凌云苑的门都进不去,外头人告诉他爹爹正在修养身子,不能被打扰。 为了能让爹爹早点养好病他总算坚持到现在。 爹爹身子好了终于想到他,他一定要先跟爹爹要一桌子大鱼大肉,然后一边吃一边告李依霜与和安嬷嬷的状! 对了,还要带上八宝鸭,可怜的八宝鸭也饿成一只猫干了。 「哼!」 他对着和安嬷嬷冷哼一声,瞬间就跑没影了。 「有人养无人教的小畜生,早晚弄死你!」和安嬷嬷嗤笑小声碎嘴,「还真把你爹当救星呢,等着瞧好吧!」 第71章 磕头认错 她眼神狠毒剜了一眼傅鸿济离开的方向,转身又冷着声音吩咐,「你们在王府当差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谁若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进什么手脚不干净的人来偷了东西、污了食材让主子们吃坏身子,一律按规矩处理!」 轻则发卖,重则丢命。 在场众人心中纷纷一凛,直道不敢。 自傅玉宁来那一遭后,凌云苑的守卫比之前多了足足一倍,从宫内调来的副卫长在襄王府只听从傅禾煜的命令,这也是傅玉宁特意交代的,以求在最大程度上减少李依霜搞事的机会。 「爹爹!爹爹!」 傅鸿济手里抱着八宝鸭一路狂奔着跑进房间。 傅禾煜与李依霜坐在桌子前用午膳,满满当当的二十八道菜,鸡鸭鱼肉汤点心面食应有尽有。 「济儿,你这几日跑到哪里了,弄得这么脏,过来额娘给你擦一擦。」李依霜见他这副模样立刻拿了帕子起身过去。 傅鸿济非常牴触她的靠近,根本不想搭理她,径直走到傅禾煜面前可怜兮兮道:「爹爹,济儿饿了……」 原本白嫩的小脸沾满灰尘,衣裳看着也好几天没换了,有些地方都被油污覆盖看不出原本颜色,整个人脏兮兮的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一样,浑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傅禾煜见此心中一痛,但他还是不得冷脸口,十分严肃道:「马上,向你额娘磕头认错!」 傅鸿济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小的一个人儿就这么傻愣在原地,没动弹,也没回话。 以前的爹爹若发现他这副模样定会心疼的红眼圈,然后招人来给他洗澡、换衣裳,他想吃什么就会让厨房给他做什么,但这次为什么不一样了? 气氛到这儿直接僵直住了。 傅禾煜骤然心软,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话太重时,李依霜过来红着眼睛劝他,「王爷,您别对济儿这么凶,您会吓到他的,都怪妾身没有教好他,也怪妾身没有看住那只猫儿……叫它遭此横祸……」 她语调哽咽,捏着帕子擦眼角。 傅鸿济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爹爹坏!济儿在外面饿肚子那么久,爹爹不给济儿吃饭,还骂济儿,我不道歉,我为什么要跟这个女人道歉!」 他红着眼睛,感觉自己委屈极了。 这段时日因为担心傅禾煜身体,他才留在吃不饱穿不暖的王府忍着没回皇宫,可他好不容易见到心心念的父亲,父亲竟不分青红皂白要他给坏女人道歉! 八宝鸭感受到了小主人的崩溃,也跟着喵喵叫。 傅禾煜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脸色变得比之前更冷了,「你现在连父王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你告诉父王,是不是你偷了你额娘的猫,还把这只猫的腿弄断了?你小小年纪怎可这番歹毒?」 李依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他说了一遍,傅鸿济因虐猫被责骂,闹绝食离家出走,李依霜带着人找都找不到,急得天天跑他这里哭,哭的眼睛都肿了,十分自责。 「王爷,您好好跟济儿讲话,他年纪尚小,分不清是非也正常……」李依霜扯住他的袖袍哭着劝慰,表面一副自责模样,实则句句都在拱火,直接坐实了傅鸿济罪名。 傅鸿济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以前疼爱自己的那个亲爹,「我没有扯断八宝鸭的腿,我只是想救八宝鸭,爹爹是坏人,听信坏女人谗言,我不要再做爹爹孩子,我要回宫找爸爸!」 他大叫大嚷,抱着八宝鸭哭着跑出了门。 李依霜故作焦急,当场指了两个下人,「快,你们快去跟着二公子,看好他,别出了什么岔子!」言罢又当着傅禾煜的面让人去鸿飞阁傅鸿济所住的院落送午膳。 伤筋动骨一百天,傅禾煜如今行动还不方便,他撑着桌子起身有心想去追,但最终只能颓废站在原地,片刻后又坐回去,重重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济儿为何会变成这样呢?」 那孩子明明本性不坏的,也就是调皮了些。 李依霜帮他盛了一碗山药鹿骨汤,「王爷别伤心,天冷喝碗汤御御寒吧……济儿也只是小孩子心性罢了,都怪妾身,是妾身的错……济儿是因为不满妾身的管教才会如此,妾身不愿让您为难,济儿若不喜欢妾身,不如王爷赐封和离书给妾身吧,只要王爷过得好,妾身这条贱命算不得什么的……」 忽然,她跪在了地上,抱住傅禾煜的双腿痛哭出声。 这哭声好似某种开关,将傅禾煜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你不要说傻话,这不怪你,都怪本王……晚些时候本王要去鸿飞阁看看济儿。」 第85页 此刻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他没心情,也吃不下。 李依霜应声,擦干眼泪找了个藉口熘出去。 守在门廊处的和安嬷嬷急忙凑过来,主僕二人找了四下无人僻静之地。 「小姐这几日别拘着二公子膳食了,那小畜生若再回宫就难办了!」 已经走了一个傅鸿煊,剩下的这个再进宫,不知又要等到猴年马月才有机会动手。 李依霜眸中厉光一闪,「本妃知道,你这两日找个机会动手便是,他不是喜欢那只猫么,那就让他喜欢个够……」 她已经有了一劳永逸的法子自然不会再在这种小事上磋磨,若被发现还不够麻烦的。 和安嬷嬷心领神会,「小姐放心,老奴会吩咐侍从们紧紧看住小公子,绝不会让他走出襄王府半步。」 李依霜点头,「最好如此。」 她费尽心机让傅禾煜受伤就是为了把傅鸿济引回王府。 傅鸿济哭的一抽一抽的,他现在又累又饿还又气,他不想回飞鸿阁,就带着八宝鸭回到了厨房院落中的稻草堆,打算找机会从里头拿吃的,就算吃不到闻个味儿也是好的。 可就在此时,李依霜身旁贴身丫鬟采杏提了个食盒从里头鬼鬼祟祟走出来,她走的急,并时不时四处张望,最可疑的是她左顾右盼后,挑了一条荒无人烟的僻静小道。 傅鸿济立刻把八宝鸭放进稻草窝里,满脸好奇的跟上去。 第72章 出宫幽会 连日来的阴雪天气让人没由来憋闷,冬日里的娱乐活动本就有限,现在连太阳都看不到,又沉闷又寂寥。 傅玉宁终于等到一个大晴天,来到傅鸿煊所任职的千户所。 暖阳高照,士兵们在操练场进行每日拉练,整齐划一的动作,以及铿锵有力的吶喊,让人越听越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傅鸿煊正站在一旁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 短短数日未见,傅玉宁直唿认不出。 对方较之前黑了许多,原本白嫩的肌肤如今变成健康小麦色,也似乎长高许多。 他身着劲装,身姿笔直如青松,双眸锐利而有神,浑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震慑力,叫人不敢小觑,看起来已初具名将风采! 「陛下,您怎么来了?」 傅鸿煊见到傅玉宁有些惊讶,惊讶之余又开始惊慌,「济儿和父王他们没事吧?」 在他印象中娇生惯养的小皇帝哪里会踏足这种地方。 傅玉宁秒懂,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尴尬咳两声,「朕念众将士们辛苦特来探望,怎么,不行?」 不过这小子还真猜对一半,他爹傅禾煜确实有事,上次摔断腿那一遭,他正在校场拼命锻体,想着日后请旨意去漠北投奔到镇远大将军胡光赫麾下,所以他并不知道,他爹也怕他担心没有告诉他。 后来,他被一声令下调来千户所,为了能让手下将士们心服口服,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不仅训练比旁人努力许多倍,更是事事亲力亲为,甚至不惜跟他们打了一场。 几十个人轮番跟他打近身搏击站愣是没有一个能把他击倒在地,光是那强悍的体能和韧性,就足以让普通人望而生畏。 以前是以前,但现在傅玉宁觉得有些事必须得让他知道才行。 于是就把上回傅禾煜摔断腿的事以及傅鸿济提到李依霜会有自己孩子的话完完整整告诉了他。 傅鸿煊一听心急火燎的就要往回赶,「臣得回去看看爹和济儿。」 原本他一直以为傅鸿济还待在皇宫,有吃有喝有书读,这才放心在千户所待这么久,现在得知家里不光有个受伤的爹还有一个随时可能被后娘虐待的弟弟,让他怎能不着急。 傅玉宁道:「你且安心,朕已经派人去王府看着,还招了人去王府把济儿接回宫,至于那李依霜……就只能先交给你了。」 派去的侍卫隔几日就会跟他汇报傅禾煜与傅鸿济情况,其他倒还好,就是这两日侍卫说傅鸿济跟傅禾煜吵架,哭着从凌云苑跑出去,到现在都没见人。 若不是有所顾忌,他早就亲自冲到襄王府去了,只是考虑到这件事他插手过多会起反作用。 那李依霜看起来就不好对付,他那傻大哥三言两语就被迷惑,若旁人突然跑到傅禾煜跟前说这女人坏话,说不准对方就直接翻脸了。 最好的办法是让傅禾煜自己看清这女人嘴脸。 傅鸿煊也是如此想。 都怪他们之前为了他爹太忍让那女人,替那女人说了不少好话,才会使其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 「多谢陛下提点。」 他双手抱拳又行一礼,这回不一样,这回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丝毫阴阳怪气。 小皇帝内心欢唿雀跃,表面却仍旧那副不咸不淡模样,轻咳两声,「你要是真想感谢朕……就……」 他沖人挑了挑眉毛,以作暗示。 傅鸿煊也跟着眉头微动,忍着嫌弃道:「陛下想要美人儿?」 是了,以前小皇帝总被老皇帝拘着的时候经常偷偷带着身旁近侍去逛青楼,只不过那时候被死命令压着除了看其他都不敢做。 那时,他爹曾为了引这个弟弟入正途头疼不已。 现在宫中都知道小皇帝喜欢一驭多女,每次侍寝至少三个美人儿打底,虽是小小年纪在这方面却有颇深造诣。 第86页 傅玉宁翘起的嘴角瞬间扯平了,瓮声瓮气道:「不是!」 嗳,他都穿过来这么久了,居然还摆脱不了众人对原主贪恋美色的刻板印象!:-( 不过也算了,好歹有这个挡着那些大臣们不会催着他选秀。 傅鸿煊思索片刻有些无语,「臣懂了……」他突然转身沖校场那边喊了一声,「胡晖阳,你过来!」 傅玉宁先是一愣,整个人期待住了,哎呦他在宫里憋了这么久,终于又能结伴出门玩耍了,「回头你多跟朕推荐几个……」 好玩的地方,他想这么说。 下一秒便怔住了。 校场那边跑过来个与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身着玄色银黑软铠劲装,腰间硃砂红绣金色平安经文绳点缀,银鱼冠束长发成高高的马尾,五官轮廓有致,双眸如星,尤其是那对桃花眼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眼角坠着一颗黑色的痣更为其增添了几分韵味。 鱼鱼美少年,华裾集齐鼓! 哇靠,小奶狗! 「陛下?陛下。」傅鸿煊喊了两声,「这是臣的好友镇远大将军之子胡晖阳。」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他也有这种尴尬到需要用干咳掩饰的地步。 此刻的他真想把两眼放光的小皇帝直接打包丢出去。 胡晖阳单膝跪地行礼,「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傅玉宁陷入遥远回忆中。 原着中镇远大将军胡光赫可是统领十万铁骑兵的存在,是云都为数不多手握重兵的将军之一! 胡晖阳是他独子,也是个将领之才,他没靠他爹一点,愣是一路从小兵爬到五军都督的高位,不过他投靠的是靖王,发动宫变时让谢谌澜一剑斩去了头颅。 回过神来的傅玉宁顿时没那么可爱了,尴尬咳两声,一脸问号的看向傅鸿煊,「你不是要带朕出宫?」 傅鸿煊一怔,嫌弃的表情愈发明显,「这不好吧?」 话说哪有第一回见面就要带出宫幽会的……发展也太迅速了点。 两人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他以为小皇帝美人看够了想要男人,就给他介绍了积极主动的胡晖阳,因为对方对小皇帝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三句话不离其口。 「陛下想去哪,臣陪您去。」胡晖阳毫不介意,他凑到傅玉宁面前无比乖巧, 漂亮的桃花眸含情脉脉,望着小皇帝一脸认真,眉目透露出来的暖意似能融化春雪,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啊! 傅玉宁一秒破功,表面平静,心中发出土拔鼠尖叫! 爱赌的爸,生病的妈,还有上学的弟弟和破碎的家,我不帮他谁帮他! 胡晖阳也是个可怜人,他爹常年驻守漠北父子俩就没见过几次,甚至他娘去世时都不在,可自小就承受着他父亲会给他找后娘不要他的诸如此类谣言,害得小小人儿为此夜夜担忧,这一担忧就是十几年,生怕此事成真,以至于他现在的性格怪癖,极度缺乏安全感。 但,最终小皇帝还是冷静下来,「鸿煊说的对,朕……还是不出宫了,就随便在校场转转吧。」 美男虽好,还是要保持距离,否则被谢谌澜知道了一定又会想法子折磨他。 傅玉宁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 原着中的对方虽然前期没有投奔傅烨瑞,可他是一直憎恨小皇帝的。 第73章 不,你有事 自小缺乏父爱母爱的他怪小皇帝昏庸无能,不能知人善任,只能压榨那些前朝老将,且他爹辛苦驻守漠北,为云都风吹日晒备受苦楚,小皇帝却在宫内寻欢作乐,酒池肉林,更时不时断边疆将士们粮草,实在该死! 于是,原着中有胡晖阳刺杀小皇帝事件。 那现在他这番亲近该不会是…… 事出反常必有妖,傅玉宁觉得自己这校场也不必参观了,他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脚底抹油,熘之大吉。 可傅鸿煊却突然拉住他,「陛下跟臣过来,臣给您看样东西。」 对方表情严肃,并且十分郑重其事,实在叫人无法拒绝。 傅玉宁又只好跟着他走。 他们来到校场最左侧,这里摆放着高大铜铁制成的武器挂架,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前方是照仿真人比例大小做成的木头假人。 傅鸿煊在中央站定,翻掌之间不知掷出个什么暗器,只听得耳边唿啸声过,「噹噹噹」,那些暗器全嵌在了木头人身上。 靠近才发现,这是些密密麻麻的银针,它们根根尖锐无比,阳光下闪动着锋利寒光,并且根根都命中木头人的致命部位。 傅玉宁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精准了,放到现代妥妥的顶级杀手! 「臣苦练许久,日后就用它们来取谢谌澜狗命!」傅鸿煊凑近他低语,森然一笑,雪白的牙齿和黝黑的肌肤形成强烈反差,眸中杀气汹涌叫人看了汗毛竖起。 傅玉宁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嘴,他真想给对方竖个大拇指并来一句:孩子,你真勇! 可话到嘴边却是,「你疯了?!你可知他做的并非都是恶事……」 首先那个兵部尚书刘玉林以及他的爪牙就该死。 其次,谢谌澜要是真的没了,当前三足鼎立的局势就会失衡,没有人能对付得了太后与傅烨瑞一党,那他岂不也要跟着完蛋?! 「你现在的职位,可是他给你的……」 傅鸿煊看他这反应忽然笑起来,只是那笑泛着一股子冷意,「皇叔莫要动气,臣方才骗你的!司礼监乃皇叔股肱之臣,臣怎会为一己私慾而自作主张。」 第87页 傅玉宁何止是动气,他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谢谌澜是这本书里的男二,笑到最后的天之选子,跟他作对基本死路一条。 这本书的剧情看似在被他改变,实则整体走向还是没变,柳月出还是死了,现在这个是魂穿的,就连他也抽到短命签文。 他有心再劝可看对方那副表情又摸不清真假,顿时心乱如麻,脑子里一团糟。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胡晖阳看似像只被丢弃的小狗般孤零零,实则桃花眸中满是隐匿的杀气。 短柄刃早已藏好在袖袍中伺机而动。 要不要当着傅鸿煊的面来动手,他纠结了很久,毕竟对方真心待他当朋友。 但长久以来的恨意,又很快让他做出选择。 小皇帝是昏君,他若死了对整个国家的百姓来说是都是好事! 他觉得时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看准傅玉宁转身往回走的契机拔出刀来,只待对方靠近将其捅个稀巴烂。 一步、两步、三步…… 偏偏千钧一髮之际,傅玉宁一把将傅鸿煊拉到身前,「朕告诉你,千万别做傻事!」 胡晖阳慌忙将短刃收回握在手中,下一刻傅鸿煊侧开身子与小皇帝并排,他的右手恰好撞在小皇帝腹部,看起倒像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了对方,实则受伤的还是他自己。 短刃未回鞘他只能握住,掌心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滴在了地上。 小皇帝瞪大眼睛,登时忘记所有不对劲,「你受伤了!」然后让小德子去找太医,一脸关切。 胡晖阳垂眸伪装,每根睫毛都透着乖巧,「臣方才想练隔空飞刃,结果失败了……」 傅玉宁见状急忙将人拉到武器架前安慰,「一次失败不可怕,多多练习就会有成效了,你先靠在这休息会儿等太医来。」 胡晖阳觉得有些丢脸,「多谢陛下关心,臣无事。」 他想要起身离开却被一把按回去,身体又重重靠回。 「你别乱动,太医一会儿就来了。」 傅玉宁想的是这骚年瞅着也怪可怜,尽其所能关切一下。 胡晖阳起身:「陛下臣无事。」 傅玉宁一把将他推回去:「不,你有事!」 两人推搡之间,武器架晃动,上端置放的战鼓从上头滚落了下来。 并十分准确无误的砸中胡晖阳脑袋,可怜的小奶狗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出直接晕倒。 小皇帝看看地上躺着的人又看看傅鸿煊,内心发出土拔鼠尖叫,「他不会死吧?朕不是故意的……」 傅鸿煊差点笑死,「是他活该,陛下先回吧,这里交给臣。」 那士鼓不大、不重且空心,否则也不被置高位。 胡晖阳的小动作他不是没看见,今天这种事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罪恶感强烈的傅玉宁就这样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想了,小奶狗看起来多乖呀! 永和宫。 守在门口的宫人们纷纷安静如鸡,就连素日洒扫的粗使下人也失去了往日活泛,低眉顺眼的盯着自己鞋尖重复机械性的打扫动作,个个好似见鬼一样,小皇帝刚踏进门槛就发现气氛不对。 第74章 你是小狗吗? 果然身披云霞的谢谌澜正坐在窗前小榻上饮茶,手里还握着本令人感到非常熟悉的黄册子。 他先是原地愣住,然后蹑手蹑脚转身,打算逃之夭夭。 却被身后人适时发现,「陛下,过来。」 傅玉宁只好转身,垂头丧气走进去。 桌子上放着个精緻云纹锦盒,红底金线绣纹,一看就价值不菲,害他多看好几眼。 谢谌澜勾唇,「陛下打开它看看。」 如果是收受贵重礼品那小皇帝可就来劲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盖子即刻被掀飞。 明黄色的绸布中静静躺着一串沉香手串,珠子共有一十八颗,颗颗被打磨的精緻圆润,仔细看上面还被雕刻了经文与佛像。 一股浓烈却不刺鼻的浓厚醇香在空气中挥散开来,悠长绵远,闻之令人心情愉悦。 傅玉宁在现代是个穷逼,他分辨不出手串与手串之间有什么区别,但可以肯定的是,锦盒里的这串一定比自己手上的这串贵,因为这个香味浓,而且非常好闻。 小狐狸般的眼睛倏然一亮,「送朕的?那朕就不客气了,爱卿待朕之心果然赤诚一片!」 言罢迫不及待撸下自己手上那串立刻换上了。 还真别说,这串珠子小,比较符合他手腕的尺度,带着好看,不像原来那串珠子太大,带着突兀。 谢谌澜将小皇帝褪下来那条捡起来套在了自己腕间,问道:「陛下今日都去哪儿了?」 小皇帝一边拨弄着珠子一边凑上去闻香味,「朕今日去千户所看鸿煊了。」 太好闻了,真上头! 凤眸盯过来,「臣记得,陛下之前一直担忧臣遇刺一事,臣已让人将迷幻粉中所有药材辨出,发现有一味是宫中贡品,陛下曾赏赐过襄王府。」 小皇帝怔住,沉寂半晌,试探问:「会不会是你查错了?」 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可这会儿离原着中傅鸿煊的死期还很遥远,总不至于是他改变剧情引起的蝴蝶效应吧? 傅玉宁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第88页 谢谌澜将他拉到身前,修长的指尖轻捻他指骨,「陛下此言,可是有何眉目?」 两人离得极近,对方身上的凌冽冷香盖过了沉香的清甜。 小皇帝垂眸不敢抬眼,「朕……只是觉得,药材这种东西还不知经手多少人,也可能是朕赏赐给旁人忘记了,或者被别人偷了去。就算襄王府有,也不见得就是襄王府人干的。」 原着中的司礼监大太监手眼通天,对方只有不想查的东西,没有查不到的。 傅玉宁也不知谢谌澜是不是已经有了切实的证据,还是故作试探。 气氛又开始沉寂。 一双手伸过来抬了抬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陛下,看着臣。」 稜角分明的面部轮廓犹经大师之手雕刻而出,昳丽容颜有种张扬极致到不可一世的美,好看的人神共愤。 小皇帝双颊微红,下一刻紧闭双目,「朕恐怕不能如爱卿所愿,因为朕的眼睛方才已经被爱卿的美貌刺瞎了……」 他才不要看,他看着那双眼睛就会说错话。 谢谌澜:「……」 他勾唇,大掌扣住小皇帝后脑勺,将人往身前压。 两人鼻尖对鼻尖,彼此交换气息,「陛下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臣已经命令自己的美貌暂且收敛。」 傅玉宁汗颜,这话让他有种穿进古早狗血文的感觉,男主蜜汁自信,脸皮厚之程度堪比城墙,24k纯钛合金打造,简直坚不可摧! 「那朕更加不能,朕是颜控,对丑人过敏。」 又是沉寂。 半晌,扣在后脑勺的那只手大力压过来,小皇帝又被迫前倾了点儿,两人双唇相贴,对方牙齿厮磨咬了他一口。 他痛的倒吸一口凉气,急忙睁开眼睛,「啊,你小狗吗……」 动不动就喜欢咬人! 谢谌澜环住他腰将他整个人带进怀里,指尖轻捻他指骨,「陛下若不喜欢那刺客出身襄王府,那他便不会是襄王府人。」 傅玉宁一听怔住了,细品这句话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心想还有这种好事? 「那朕觉得那刺客是靖郡王可以吗?」 谢谌澜:「……,所以,他被削了爵。」 傅玉宁倒吸一口凉气,「啊这……」 他想的有点很多,但又觉得这件事不会是他想的那样,于是脸更红了,还开始结巴。 谢谌澜一双眼睛盯着他,眸光幽灼。 小皇帝接收到一个重要信息,可他根本不敢想,「答对这三题朕就同意!提问: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请说出目前全世界已发现的所有恐龙品种……请问古生代时期的地球是什么样子……」 对方没让他把话说完,用唇直接堵住了他的嘴,撬开了他的唇。 没有技巧全是霸道,他脑子乱轰轰的,完全是被迫接受。 谢谌澜用牙齿撕扯他衣领,唇从他的唇移到锁骨,牙齿在上面轻咬,「陛下若不会说话,那臣便替陛下回答。」 低润的嗓音有些沙哑,少了往日的薄凉,听起来情意缱绻。 傅玉宁唿吸凌乱,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双手紧攥住绯袍有些不知所措,触觉敏感的他因为被咬而疼的轻轻战慄,「你别咬朕……」 他缩缩脖子,憋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听闻陛下在今日校场结识了新朋友?」 「啊,那是因为朕去找鸿煊想看看他职位当得如何,有没有给朕丢脸!结果看到他在千户所待的挺不错,朕想起这份职位是朕替他谋的,提醒他时刻记得感恩,不要辜负朕这个大恩人,于是朕提出让他出宫陪朕玩,他就叫了镇远大将军家的公子胡晖阳一同结伴,不过朕最后还是没有出去,因为朕想着没有爱卿在身旁,就算再有趣的事情也索然无味,于是……」 歷经几次惩罚后,小皇帝已经成功被驯化,下意识开始滔滔不绝解释。 谢谌澜头痛又欣慰的打断他,「陛下想出宫游玩,那便去吧。」 今日会遇到非常有意思的事。 他要把傅鸿煊刺向自己的尖刀全都转移到小皇帝身上。 傅玉宁对此浑然不知,满心想着前几回是因为条件不允许而放过了踩点机会,可次他可要好好观察一番,方便日后适应宫外生活。 他们一如既往的乔装打扮,穿的也只是普通衣裳。 坐的是一辆毫不起眼的青色车舆。 即使进了马车,谢谌澜依旧雷打不动的捏着手中那本黄册子研读的津津有味。 叫人觉得他学习刻苦的同时不免又觉怪异,谁家好人看书从不翻页,且一章看几个时辰的? 傅玉宁看一眼人不动,又看一眼还是不动。 此刻外头新奇古怪的叫卖小摊都对他失去了吸引力,他坐在一旁表面镇静,内心焦灼,一忍再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悄悄挪到对方身旁抻着脖颈偷瞄对方手中的书。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怪诞奇书能让大名鼎鼎的司礼监大人流连忘返。 第75章 鱼儿上钩了(礼物加字数) 一段诡异的文字映入眼帘:爱人而于怀中,面朝门,出一手唯钳制其下颌…… 夫以门外有人守之,为最佳之境,提要求,愈过分愈佳,使所爱惶恐不安,虑门外有人,不敢声张…… 还有图! 小皇帝越看越心惊,以至于看完这几段话内容他发出了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疑问。 第89页 这也,太他么荒诞了! 他一犯迷煳就爱啃大拇指指甲,表情复杂的盯了对方几瞬平復了下思绪,然后准备挪走撤离,离这个变态越远越好! 谢谌澜却毫无预兆转过头,凤眸紧盯着他,「陛下看了这样久,想必是对书中内容极为赞赏。」 傅玉宁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两巴掌,让你贱,非好奇! 他勐地摇头,「不不不,这样高雅的情趣对朕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他是喜欢看各式各样的小房书没错,可并不代表他喜欢模仿啊! 而且书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为取悦读者而存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发生…… 可谢谌澜对他辩驳毫无兴趣,放下书一手圈住人的腰将其圈到怀中。 小皇帝惊唿挣扎,「刘僖他们……他们可都在外头……」 同时他脑海中闪过书中内容的某一句:夫以门外有人守之,为最佳之境。 完了,这他么还对上了。 他华丽丽的闭了嘴。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陛下怕?」 凌冽的冷香如同一张柔软的网密密麻麻的迎头罩下,网中之人无处可逃。 不知道是不是情丝缠后遗症,对方每回靠近傅玉宁都脸红心跳,浑身像有火般燃烧,「朕不是……朕饿了,你先别……待朕回宫再……」 废话,这搁谁身上谁不怕,整本书就这么一个变态,还让他给摊上了。 瞧瞧都把他这个清纯男大逼成什么样了,辩论大赛一等奖口才顶级的金嘴巴居然频频语无伦,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这藉口简直不要太明显,但谢谌澜毫不在意,净手后熟练拿出抽屉中的牛乳糕,指尖捻一块递到他唇边。 阿这…… 准备可真充分,傅玉宁张开嘴巴,由于它实在太小,他只能连谢谌澜指尖一起。 入口后,对方故意捏住糕点不放。 小皇帝只好用舌尖卷吃的费劲巴拉,就这样小小一块糕点吃了许久。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对方是故意的。 一盘糕点总共六块,每块都只有一丁点大小,为了不再遭受这等屈辱傅玉宁二话不说开始狂炫,一口一个。 谢谌澜压根没管他,净手后用牙齿撕扯他衣领,啃他脖颈,从如美玉般的肩头到精巧的耳垂。 肤若白雪如凝脂,力道稍微重些便会十分显眼。 小皇帝只吃了一个就被闹得吃不下了,他吃点心,谢谌澜吃他,怎么看都是他吃亏,「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再啃?已经被你啃了朕整整几个时辰了……」 对方没说话。 但从傅玉宁对其长久以来的了解来看,这人生气了。 果然一只大掌探过来捂住他嘴巴,禁止了他总在关键时刻发表逆天煞风景言论。 力道又加重了些。 …… 马车不知何时早已经在路边僻静之处停下。 刘僖没再贸然掀开帘子,只说了声「主子到了」,便与几位近侍守在车前,低眉顺眼,眼观鼻,鼻观口。 又过了会儿里头才传来动静。 「朕要下车,朕要出去玩!」 傅玉宁愤愤掀开帘子勐的跳下来,把近侍们吓一跳。 这里并不是闹市,也不是市区,周围坐落着一排排低矮的青石砖院落与云都别处那些雕樑画栋的高楼大户形成强烈反差。 谢谌澜拎着不情不愿的小皇帝走进名为「养心居」院落中。 小小的院落虽然简陋,但却被收拾的整齐干净,外头架有高高的竹竿,竹竿上晾晒有许多贴满补丁的衣物,好多孩子在外头,他们有正在洗衣服的、有正在噼柴的、还有扫地,还有大的正在照顾小的在餵饭吃。 这些孩童普遍都有一个特点,或是腿脚不好,或是有智力缺陷,无一例外的都是残疾人。 傅玉宁惊呆了! 这些孩童见他们来立刻争先恐后围上来,红嘟嘟的苹果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谢大哥哥,你又来看我们啦!」 谢谌澜微微颔首,表现的有些冷淡。 但他们丝毫不介意,每个人都叽叽喳喳抢着跟他汇报自己最近做了什么、一直很乖很听话,有努力在学习做菜,亦或者做木工、画画等等等等。 刘僖低声解释道:「这些都是主子收助的孩子,每隔一段时间主子都会来看他们。」 谢谌澜也不是什么人都帮,那些有手有脚可以靠自己混口饭吃的他不会理会,即便是帮助这些身有残缺的孩子也不是完全给点银钱就了事。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在这里,每个孩子都会被教会基本的生活常识,以及赖以生存的小技能,以便他们将来即使无人依靠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有一个大概五六岁左右瘸腿的男孩站在原地傅玉宁很久,才怯生生走过来,「你就是省吃俭用给我们买糖吃的那位小哥哥吗,你长的真好看!」 小男孩皮肤黝黑,双颊通红,身上虽然穿着破旧的衣裳,但却十分干净,叫人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傅玉宁勐然间受到这样真心实意夸赞感动的一塌煳涂,蹲下身子在他面前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呀?」 说来惭愧至极,这孩子口中的「省吃俭用」他貌似从来没有过。 更别说为他们做些什么,他久居皇宫之中都不知道这些小可怜们的存在。 第90页 小男孩缓慢伸出手来指了指谢谌澜,「是那位大哥哥告诉我们的……」 他听出来了大概意思,因为他是穿越的现代人芯子,不喜欢铺张浪费,所以在吃喝用度上降了好几档,又不选美人,后宫开销也少的可怜,等同于变相减轻了国库负担,让这些钱有更多机会拿来花在刀刃上,谢谌澜应当是挺赞赏这种行为的,才会这样跟他们说。 当然,对方受助这些孩子花销并不算很多,也都是他个人出的银钱,并不是贪污受贿来的。 他们也未待太久,谢谌澜只是交待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 因为素日太忙,孩子们盼他如盼星星和月亮,所以他才会藉此机会来与他们见上一面。 「要不,咱们留下来多陪陪他们吧……」 此刻,闹脾气嫌弃谢谌澜带他来这种地方的傅玉宁,在接触到这些孩子后愧疚的程度到达巅峰。 谢谌澜道:「陛下若真有心,待会儿採买时多出些银钱便是。」 傅玉宁可太高兴能有这个机会了,如果不让他为这些孩子做些什么,那他往后的日子恐怕都要夜不能寐了。 「我们先去东街!」那条街专卖各种点心小吃应有尽有,他嘴馋了! 一行人穿的皆是青衣粗布,按理说不会引人注目才对。 可他们刚出现在大街上,就有几位形迹可疑的人暗中随着刘僖跟了上来。 谢谌澜凤眸低垂掩住其中凛意。 鱼儿上钩了。 第76章 应有尽有 云都贸易繁华,即便是在寒冷的冬日街头巷尾的小商贩也不会减少,除去本国人,更有来自突厥、南蛮等地的人来此经商。 与交好邻国开放贸易互通有无这也是谢谌澜的想法。 傅玉宁觉得,若不是这人性格太过于疯魔,云水在他带领下定然能做大做强! 「朕想去那里看看!」 大概是因为炫的太饱,美食香味没有第一时间诱惑到他,他反而瞥见了一家宠物用品商店。 朱红色的门楣,雕刻精美,店门前的桌子上摆着白瓷水滴瓶,瓶内随意的插几只雪梅,看起来精緻风雅,与周围其他商家显得格格不入。 谢谌澜顺着傅玉宁手指方向看去,唇角微翘,不答话。 小皇帝不做他想,拉着他就沖了进去。 方才,他在外头看到一个精緻漂亮的小金铃,如果它能挂在长安脖子上,长安本就倾国倾城的狐颜定会更上一层楼。 店内老闆热情迎上前,「请问二位客官都需要点什么?」 二人虽着青衣粗布但这面皮表相一看就是贵人,老闆再一观两位都是男子,登时心中有数将他们引到了里间。 「客官请看,此乃天然温玉,与平常玉质不同,它触手生温,佩戴起来不会有任何不适感,所有货号齐全,大小一应俱有。」 「客官再请看,此乃金银花露水大师用特殊材质亲手打造的孤品,世间仅此一副,菟丝子红宝石金铃足链,它用料昂贵,非人力不可摧矣,且配戴有金钥匙一枚,只有赠者才能将其打开。」 言罢,他又将锦盒拿在手掌轻轻摇晃,金铃发出并不算大的清脆响声,「内置金铃声音悦耳不却不闹人,日常佩戴也无问题,算得妙物一件。」 「同一系列的还有项鍊、腰链以及手鍊,客官可随需要自行为您家宠物选购。」 …… 接下来还有什么天然凉玉奇葩物件涵盖了衣食住行等等各个方面应有尽有,看的人心惊胆战。 傅玉宁早在对方介绍第一件的时候就想转身逃了,可谢谌澜一把将他逮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们进错店门了,我们不需要这些东西。」他脸色通红,非常严肃斩钉截铁地打断还在滔滔不绝的店家老闆,拉着谢谌澜就要走。 店家老闆懵逼在原地,他一把年纪,阅人无数,难道看走眼了? 正当他怀疑人生时,只见与对方同行那名貌若谪仙的高大男子临走前淡淡开口,「你介绍的东西我们都要了。」 言罢便有人上前扔给他一锭金子。 店家老闆又是一阵发懵,懵完过后欢天喜地的作揖,「哎呀客官您真大方,小店为每件卖出去的物件都配上了使用册,您若有任何不明白的看册子就行!除此之外,小店再送您上好蚕丝制成的各类衣裙,欢迎您用好再来!」 言罢,忙活着打包去了。 傅玉宁都走出去老远了,脑海中还不断浮现出那些东西的模样以及店家老闆热情洋溢的介绍。 「所以,你买那些东西的作用是……」 他觉得肯定不会自己想的那样。 谢谌澜表情淡然,眸光微凉,「臣只是觉得,进去不买不礼貌。」 他:「……」 行,无话可说。 傅玉宁这回记住了教训,他收起好奇心,不再乱入街边那些乱七八糟的店家,一心一意做个吃货。 他买了好多点心,炒货、蜜饯之类的东西,除了要给养心居的那群孩子准备外,还给傅鸿济买了些他爱吃的新奇小零食。 接下来他们又去採购了一些孩子们需要的生活用品,考虑到冬日天冷准备的衣裳也得厚实些,还有鞋帽等等,没一会儿大包小包,两个近侍都腾不出手来了。 刘僖让人把东西送回去。 此行,傅玉宁也收穫满满,他挑了好多自己喜欢的话本,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第91页 其中一枚黑绳穿孔的帝王砂山鬼花铜钱引起了他的注意,据店家说,这是经护国寺高僧开光的护身符,「爱卿忧国忧民,日夜操劳才有云水如此河清海晏,朕把这平安符赏你了。」 谢谌澜送了他沉香手串,那他就随手回赠一个,这下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谢谌澜接过,凤眸低垂,放在手中细细查看。 半晌,他将那枚铜钱收起,又抬眸,唇角微勾,目光幽晦,「陛下待臣如此,臣理应回报。」 又来了。 这种野兽盯猎物的眼神! 傅玉宁才不要,他摇头如拨浪鼓。 此行虽说没有参加什么花哨的节日活动,但极有意义,这辈子的他终于拥有了一些博爱世人的能力。 残阳如血,谢谌澜还带他看了落日,又用了晚膳,才启程回宫。 傍晚,幽暗的巷子中静悄悄的,阴影中好似蛰伏着未知危险。 他们前脚刚上马车,后脚刘僖急切的喊声传来,「主子有刺客!」 同行的两名近卫更是连声音都未曾发出,直接倒在马车旁。 「嗖!嗖!嗖!」 无数利箭破空而来,罡风唿啸而过,它们刚劲有力地穿过厚重车帘钉入马车内部。 在此之前,谢谌澜早已护住傅玉宁打开旁边机关,两块木质地板分离的剎那两人一起落至马车最底部。 由于空间狭小,二人只能叠在一处。 谢谌澜在上,傅玉宁在下。 司礼监掌印谢谌澜威名赫赫,人人都道他是个弄权枉法的大奸臣,人人骂他,人人怕他。 他会被刺杀也如家常便饭,因此马车才会有机关,甚至底部都做了通风处理。 空间虽狭窄,倒也不至于憋闷。 利箭还在继续,「噹噹噹」的声音不绝于耳,此刻从外头看去,这辆马车已经浑身插满这种锋利的箭矢,如同一只方形刺猬般。 此次来的刺客并不多,只有几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但他们个个身手了得,训练有素。 过程中未有一个多余动作,也未曾开口交流,他们上前对着马车盯了会儿,互相对视一眼后将手中涂了燃油的火把一股脑丢进去。 火焰接触到布匹与木材等易燃物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第77章 欠他一条命 热浪沖天瞬间席捲整个车厢。 浓烟滚滚而起,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窒息感,傅玉宁赶紧捂住口鼻。 谢谌澜见势凤眸一凛,一手环住傅玉宁,一手摸出腰间那柄短剑,与他一起从马车底部滚落而出。 下一秒,他身形如鬼魅般突进到其中一个刺客面前,短剑抵在他脖颈轻轻一划,布帛割裂声音过后,对方脖颈出现一条红色血线。 不过那刺客也是反应极快,早在谢谌澜突过来时便急速后退,所以保住了小命只是轻伤。 几人见势,眼中纷纷透露出视死如归的决心,他们掏出匕首本欲继续拼命,却在看到傅玉宁那一刻,互相对视一眼直接抽身离去。 一切发生极快,从他们遇刺到结束,也不过短短一刻钟。 谢谌澜站在原地,狭长凤眸在黑夜中闪动着幽暗的光。 方才若不是他手里还抱着个人,那刺客头颅已经没了。 不过,歷经今晚,小皇帝可就欠他一条命了。 傅玉宁歷经被烟呛、被惊吓,这会儿脸色惨白咳得直接停不下来。 他们带出来的两个近侍惨遭牺牲,仅剩刘僖不慌不忙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主子,要不要趁机搜查?」 他话音刚落,锦衣卫卫长带着一众侍卫赶到,一声令下后,他们开始处理现场。 谢谌澜罢手,「不必。」 那些人一看便知训练有素,此举早有准备,搜不出什么东西。 他手中拿了刺客一根遗留下来的银针细细观察,那银针锋利尖锐,通体闪烁着森冷寒芒。 傅玉宁见此,想起什么般一颗心坠落谷底,「朕不舒服……咱们现在回宫吧……」 他试图打断谢谌澜思绪。 乘出来的马车毁了,刘僖备好了新的,虽是临时准备,但里头东西样样都不缺。 谢谌澜倒了一杯暖茶握在手中,「陛下,过来。」 傅玉宁难得没有唱反调,他被拉进怀里,那盏茶便抵在唇边,他想自己喝但对方不让,于是他只好解放双手,安静等待投餵。 「陛下怕?」 谢谌澜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吓坏了,大掌轻柔抚在他后背,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他嵴骨轻压,「别怕,臣不会让陛下受伤。」 他说这话时,语调低缓,不似往日那般薄凉,像安慰又像低语,温柔缱绻。 傅玉宁从未见过他这般温柔的一面。 心跳,随着对方愈发靠近而加快,「朕只是在担心你……没有你的捨命相护,朕怕是早就……」 「驾崩了」他想这么说来着,但却被对方手指按住了唇。 也确实如此,在马车里那会儿,面对那么多快准狠厉的利箭破空而来,以傅玉宁的反应能力根本躲不开。 是谢谌澜眼疾手快地将他护在身下,他这才逃过一劫。 对方发现的那根银针,此刻正静静躺在另一侧,傅玉宁目光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 谢谌澜那覆薄茧的拇指轻轻摩挲小皇帝饱满唇珠,眸中暗光涌动,「陛下若真要谢,那便……」 第92页 说到此处,话语顿住。 第78章 要他好看 手指顶起他下颌,逼他抬起下巴与自己对视。 后而凑近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小皇帝的脸肉眼可见变红。 这若放在以前,傅玉宁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但现在──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过多挣扎反抗,只是趁谢谌澜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的时候,将那根银针悄悄藏了起来。 这一番折腾下来,待回到永和宫已是亥时,给傅鸿济带的冰糖葫芦都化了。 万幸他们买的东西都交给侍卫提前带回了宫,所以零食和话本都得以保存,坏消息是,谢谌澜在「宠物店」买的那堆破烂也一同被保留了下来。 古他那过来侍候小皇帝梳洗,顺便跟他汇报,「今日奴才去襄王府接二公子,二公子非要闹着说等襄王殿下病好再回来,奴才如何劝说他都不听,奴才只好自个儿回来了。」 二娃子担心自己老爹,这也是人之常情,傅玉宁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逮着他问,「鸿济看起来如何?吃不吃得饱?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哭闹着说别人欺负他?」 几岁的娃儿,摊上那么个后娘,实在叫人操心。 古他那道:「陛下放心,二公子看起来一切都好,跟在宫里时没有两样。」 不知是不是他错觉,总觉得二娃子瘦了一圈,但他没说,只怕说了也只是给小皇帝徒增烦恼。 听完这番话,傅玉宁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至于另一半全吊在了傅鸿煊身上。 与此同时,长春宫。 整个殿内气氛沉闷、压抑,死气沉沉,不復以往那般热闹。 这座宫殿的主人性子阴晴不定,宫人们也整日跟着提心弔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拖出去活生生打死。 这事儿常有,死的那些人犯得也不是什么大错,有时仅仅因为被慕容文茵看不顺眼。 「秋月?秋月!」 慕容文茵一觉醒来觉得身子不爽利,那股熟悉的翻涌感涌入喉头,她一个没忍住趴在床边直接呕吐起来。 身旁无人伺候,她当即火冒三丈,内心又涌现出杀人泄愤的想法。 好在秋月及时赶到,一路从外头小跑过来,「娘娘,您怎么了?可是要奴婢帮您请太医?」 自慕容文茵发现自己身子每晚都会不对劲后,便不再允许宫人们贴身侍候。 上回与靖郡王在太聘宫有过那一遭身边更是只留下秋月一人,其他宫人非打扫时间连内殿的门都进不来,秋月现在一个人当三个人使,忙的不可开交。 过来后先是给她倒了杯茶,拿了个软枕垫在她身后,后而帮她顺气儿。 慕容文茵这才觉得好些,靠在榻上闭目休息了会儿,勐的睁开眼睛,「你去勤政殿找刘僖,跟他说本宫想见司礼监谢大人一面,有要事相商!」 她原本还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去跟谢谌澜开口,如今在她的运作下,她现在的身份,现在的处境,再适合不过了。 勤政殿门前守卫森严,侍卫们个个高大魁梧正颜厉色,这些全都是以前在战场上经受过歷练的精兵良将,并不似长春宫那些内廷出身,他们根本不会与秋月这等后宫女子进行任何对话。 这也是秋月的为难之处。 她一个小小宫女贸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就算借着皇后娘娘的名义也不会有人进去通报,她只能等,等刘僖出来。 冬日天空格外纯澈,暖阳高照驱散了些许寒意,总算不至于让这些外头人太受罪。 秋月也未等多久,刘僖从长长的廊道走到勤政殿大门前时,被小跑过来的她拦住去路,「刘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僖看到人恍然间一怔,用了几息功夫才回想起这是皇后身旁的贴身宫女。 两人来到拐角处,「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而来,娘娘想见一面司礼监谢大人有要事相商,是关于靖郡王的,刘公公可否行个方便进去通报一声?」 按理说,后宫嫔妃与前朝不得有瓜葛,秋月突然间跑来说这些,倒叫人十分琢磨不透。 「姑娘在此稍等吧。」 刘僖淡淡回一句转身进了勤政殿。 殿内,谢谌澜正靠在圈椅前养神小憩,他闭眸时,会掩去凤眸中攻击性,给人一种乖觉温柔的假象。 他在想,如果老皇帝最疼爱的小么儿委身他人之下求宠,不知老皇帝知道后会不会气的直接从皇陵里爬出来。 细数他的这些子子孙孙们个个也是蠢笨如猪,无一治国之才堪当大任者,即使如此还天天想着争夺皇位,令人啼笑皆非。 总有一天,谢谌澜要这些凤子龙孙们互相残杀。 他要用小皇帝这柄利刃将他们击垮,垂死之际时再让他们知道小皇帝只是他掌中之物,将他们那些引以为傲的皇室颜面踩进泥里! 半晌,修长手指抚了抚眉心,凤眸张开,又恢復往淡漠。 刘僖进来低着声音禀报,「奴才已经派人调查过,昨夜襄王世子跟往常一样在千户所中训兵,并未外出,只是与他交好的镇远大将军之子胡公子告假,无人知晓他踪迹。」 其实,整个事件已经非常明了,谢谌澜在现场发现的那根银针足以证明这件事与傅鸿煊有关系,但现在的傅鸿煊还有利用价值不能动。 他面无表情淡淡道:「切勿打草惊蛇,派人盯着他们,再查。」 第93页 这还要多谢那些刺客上钩,否则小皇帝如何会这样快的信任他。 刘僖心惊,自家主子想法总叫人捉摸不透,他本以为襄王世子这劫躲不过去了,没想到却只是被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难道主子真的是将从前之事放下了? 接下来他又说了方才在殿门外遇到秋月的事,「主子可要见皇后娘娘?」 他好奇那位皇后会因何事求上门,亦或者找他们大人求着对食…… 但毫无意外的只得到「不见」二字。 刘僖应声而去。 不知何时,外头起风了。 冬日的寒风如恶鹰之爪,尖锐又锋利的撕扯着一切,刮在人脸上生疼。 秋月在外头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见刘僖出来她一脸希翼走上前问道:「如何,谢大人答应了吗?」 纵然她觉得此事难如登天。 谢谌澜性子冷漠,众人提起都只道他残忍冷血、「活阎王」,人人都骂他,人人却又都怕他,此人眼中从未有过什么人情世故,即便是她们家娘娘亲自来也不见得能见得到对方一面,更别提她只是一个小小宫女。 果然如她所想,刘僖摇摇头,「前朝与后宫有别,还望姑娘回禀皇后娘娘,日后莫要再提。」 说完也未作停留径直离去。 秋月嘆了口气。 回到长春宫,慕容文茵正对着新来的小宫女发脾气。 她倚在贵妃榻上眸中兴致十足,「你说你不是故意惊扰本宫,那便赤着双足在这火炭盆中站上一个时辰本宫就相信你,如何啊?」 小宫女一听吓得魂都没了,当即脸色苍白抖动着唇呜呜哭泣求饶,「娘娘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待看到从外头掀开帘子走进来的秋月时,慕容文茵那副扭曲的面孔才缓缓趋于正常,随即涌起一抹期待兴奋之感。 她挥手让几个身强体壮的嬷嬷将小宫女带了出去,「如何,他答应了吗?」 慕容文茵弯着嘴角,眸中亮光倏起,开心的像个即将得到心爱玩具的孩童一般,仿佛又回到那时在慕容府无忧无虑的日子。 秋月定定望着她,良久才艰难摇头,开口道:「谢大人说,后宫与前朝有别,让娘娘莫要再提此事……」 气氛沉寂下来。 半晌,耳边响起喃喃质问声:「怎么会?」 慕容文茵弯着的嘴角一点点扯平,眸中亮光瞬间黯淡。 自己做了这么多,就只换来一句「后宫与前朝有别」?! 几息后她又突然冷笑,随手抱起一个花瓶狠狠掷在地上,「本宫不信他会如此!本宫不信他会对扳倒靖郡王无一点兴趣!定然是刘僖那狗奴才狗眼看人低没有禀报与他,你可曾与刘僖将话传全?」 漂亮的青花罗汉图葫芦瓶发出清脆响声,瓷片碎裂一地,崩的到处都是。 秋月再也受不了自家小姐这番患得患失模样,她鼓起勇气跪地开口道:「娘娘交待奴婢的话,奴婢都一字不落的都说给刘公公听了,刘公公也当着奴婢的面进了勤政殿得到谢大人答覆才出来告知,并非隐瞒不报,谢大人切切实实的不想与您牵扯,您就不要再之执迷不悟了! 」 她希望自小与她一同长大的小姐可以清醒过来,不要再服用那种药物,也不要在与靖郡王有牵扯,办法总比困难多,可若不能及时抽身那才是万丈深渊。 可慕容文茵丝毫没有这个觉悟,胸膛中燃起的妒火在熊熊燃烧,「为什么,本宫为他做了这么多到头来他却连看都不愿看本宫一眼?!」 下一秒,她勐地一脚踹开秋月,秋月哀嚎一声捂住胸口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本宫不会认输!本宫早晚要他亲自上门求着本宫!本宫现在就要回慕容府,本宫要他好看!」 第79章 她怀的可是太子 回府省亲需要得到小皇帝批示应允才行,这回做决定的依旧是谢谌澜,因为慕容文茵派去的人连小皇帝面都没见着。 谢谌澜大致已经猜到对方目的,唇角微勾,对此饶有兴致,吩咐刘僖,「盯着她。」 必要时再推一把。 当晚,慕容文茵就迫不及待回到慕容府,府中人早已按照规矩列队,并提前在大门处等候迎接。 物是人非,府中布置种种一切如旧,与她未进宫前一模一样。 可她却不再是往日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此刻的她不由得恨起慕容镇,那个当年将她送入宫中的决策者。 但她完全忘记,当初几房人为此争的头破血流,最后是她与母亲陷害了其他房的小姐声誉才得到这个机会。 「母亲……」 慕容文茵扑进那熟悉的怀抱直接痛哭出声。 自她进宫以来这还是头回回家省亲,她母亲曹氏对闺女也是万分想念抱着她哭成一团。 其他房几人见此只是冷眼旁观,感同身受不了一点,因为他们都见识过这对母女的狠毒和手段,只觉二人活该。 他的父亲慕容高远适时站出来劝慰,「莫哭了,这阖家团圆的日子是喜节,哭不得,先进家门来再说。」 一行人这才又浩浩荡荡进了家门。 晚宴进行的并不愉快。 偌大慕容家共有五房,慕容文茵家是属二房一脉,与她年龄相像的还有三房和四房家的小姐,这二人一个被他们设计失去清白之身嫁给了云都中出了名爱拈花惹草的纨绔公子哥,另一个则下嫁给府中酗酒侍卫,被家暴后难产去世。 第94页 三房孟氏歷来是个泼辣主儿,自家被娇生惯养的闺女现如今夜夜垂泪,处在水深火热中过活,她心中憋着一口气一直出不来,「妾身瞧着皇后娘娘哭的眼睛都肿了,可是在宫内过的不如意?」 偏偏她说这话时是一脸关切表情,可在场众人谁都能听出她的话外弦音。 四房胡氏冷哼接话,「到底不是在家里,皇后娘娘若还如往常那般娇纵任性,哪天触犯陛下龙颜岂不要我们整个慕容府都跟着陪葬?妾身可听说,娘娘自来不得陛下宠爱,连后进宫的那三位妃子都不如!」 她这话可谓一点情面都没留,尖酸刻薄到了极点,可她早就不在乎了,她只有那么一个女儿却被害得一尸两命,她现在只恨不能手刃仇人出气! 曹氏见女儿被两人轮番言语羞辱当即火气上涌,只不过老太太先她一步开了口。 「够了!你俩给我闭嘴!」 老太太将手中万寿福拐棍杵的噹噹响。 胡氏见此没有丝毫惧怕,她冷哼一声直接起身,敷衍行一礼:「妾身身子不爽,就不扫诸位兴致了!」 她对孟氏使了个眼神,便转身离开。 接收到讯息的孟氏冷笑一声,垂着眼眸掩下怨毒,继续用饭。 事出有因,老太太也不想过多责骂,只嘆了口气摇头直道了声「冤孽」,没多久也在身旁嬷嬷搀扶下离开了饭桌。 今晚慕容镇不在,他从来不会参加这等闹心的家族酒宴,事实上自入宫事端发生后,几房就没再这番聚在一起用过餐。 只因回家省亲,全家都要到场是习俗,所以大家才不得不聚在一处。 曹氏对此却完全没有觉悟,反而还因为自己闺女做了皇后而洋洋自得,「皇后娘娘多吃点菜,妾身近来新得了一支百年山参,回头你带回宫让你厨房里的人给你炖了补身子,也好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孕育个龙子,那将来出生可就是太子,是要继承大统的!」 她扬着眉毛,一边给慕容文茵夹菜,一边用超级大的嗓门四处传播,恨不能把这事儿告诉全世界。 正在吃菜的孟氏闻言一顿,继而恢復如常。 「多谢母亲,本宫宫里皇上赏的各类补品还有呢,都已经堆不下了,本宫与皇上商定,明年是双龙年,孕育龙嗣的好时机,所以这才将龙嗣一事拖到现在……毕竟龙嗣也是国事,自然要慎重才行。」慕容文茵也不笨,思虑之间就想好了应对话语。 三房与四房也得意的太早了点。 「哎呦,陛下与皇后娘娘果真恩爱非常,当属云都一段佳话!待明年太子诞辰,咱慕容府定然要好好庆祝一番!」曹氏心花怒放,笑没了眼睛,这话是朝着旁人说的。 大房与五房一听立刻狗腿跟着附和,「如此说来,确实是我慕容府的一大一喜事啊!」 紧接着,他们又起身敬酒祝贺慕容高远,企图先行打好关系,将来好为他们的子孙后代在朝中谋个好职位。 慕容高远面上谦虚,心中也是自鸣得意,谁让他养了个好闺女呢,以后太子登基,他可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谁敢不捧着他敬着他? 接下来,二房又说了一会子话将三房四房贬低的一无是处,最后就连孟氏也受不住起身离开。 晚宴结束后,慕容文茵来到书房。 这里是整座慕容府的禁地,守卫森严平时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慕容家的女儿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得到允许进入的。 「孙女给祖父请安。」 慕容文茵盈盈一拜,在老爷子面前,丝毫不敢端皇后架子。 第80章 雪媚娘 慕容镇却没立刻叫她起身,目光炯炯盯着她,犀利的眼神似要将人看穿,「你跟靖郡王是怎么回事?」 靖郡王最近派人私下里三番两次与他接触,前几次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纯套近乎,后几次跟他透露了一个足以诛灭九族的惊天消息。 慕容文茵怀孕了,但腹中之子却非小皇帝,而是一个神秘救命恩人的。 据说小皇帝嫌弃他这孙女相貌平平,从未招幸,以至于她被奸人陷害身中药物不行夫妻之事就会死时,小皇帝冷眼旁观。 按照靖郡王说法,是这个神秘救命恩人的出现才救了慕容文茵一命,并且有了这个孩子。 别看他一把年纪,他脑子可一点都不煳涂。 那劳什子的神秘救命恩人不就是靖郡王么,这一刻以往他对靖郡王滤镜粉碎的彻底,什么智谋过人、睿智英明不过是草包一个,编故事都能编的漏洞百出。 慕容镇虽是年逾六十的老人,但仍精神矍铄,头脑清明,他严肃时,身上带着久居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叫人不敢小觑。 慕容家的孩子们从小惧怕他。 即便是长大后的慕容文茵也是如此,她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将提前与靖郡王串通好的说辞又说了一遍,「祖父,如今小皇帝昏庸无能,大权掌握在阉人手中,百姓们苦不堪言,为何咱们慕容家不能择明君而随呢?!」 话是同样的一番话,可她现在的心境完全不同。 她之前做的一切是为有机会接近谢谌澜,如果对方愿意,她便周旋于慕容家与靖郡王身旁替他卖命,助他得到皇位! 就算对方不喜欢她,哪怕是利用她,能让她拥有片刻的幸福她便也知足了,可没想到对方会对她那样的不屑一顾。 第95页 因此,她恨! 她要用尽手段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谢谌澜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总有一天她要让对方求着她! 慕容镇到底是三朝元老,他年少有名,全凭一己之力让慕容家在云水国成为世族大家。 得知真相后的他并未有多少惊慌,况且小皇帝大病一场后换了个性子不再嗜杀,「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慕容文茵眸中迸发出狠毒的光,「投靠靖郡王,颠覆朝权!将小皇帝与狼狈为奸的阉人斩于马下,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慕容镇闻言便笑了。 小皇帝不是拥有治国才略的君主,那靖郡王更不是,现在朝中虽是阉人掌权,但这阉人将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 且阉人无子嗣,若真要对付也就是一副毒药的事, 树倒猢狲散,收权仅在一瞬间,不需要太着急。 他想的是让阉党与靖郡王互相残杀,两败俱伤之际小皇帝坐收渔翁利。 目前一切都在预料中,否则他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给小皇帝施加压力。 「祖父答应了,你回吧,且此事干系重大,需从长计议,莫要走漏风声。」 慕容镇挥了挥手,疲累闭眸,连看都不愿再看眼前人一眼。 慕容文茵先是一怔,继而狂喜,跪地不断叩头,「茵儿多谢祖父!就知道祖父最疼茵儿了!」 言罢,她兴奋起身,离去时还特意亲自带上书房门。 气氛沉寂下来。 半晌,一直静默在他身旁的心腹开口道:「老爷,要不要我们立刻……」 慕容镇道:「不必了。」 此事今晚便会见分晓。 慕容文茵回到自己院落髮现曹氏正在房内等她。 「茵儿啊,喝碗桂圆红枣汤再睡吧。母亲听秋月说你有多梦夜起的习惯,特意吩咐厨房给你熬的,此汤有安神益气之效。」 「谢谢母亲!」 最想办的事办成了,此时的慕容文茵格外高兴,亲昵钻进曹氏怀里撒娇,曹氏笑着道:「哎呦多大的人了。」 想起今晚宴会上三房四房那副吃瘪的模样,母女俩心中又是一阵畅快! 永和宫。 此刻的傅玉宁非常烦恼。 他听说谢谌澜又在勤政殿发疯。 外头宫人们跪了一地,就连刘僖也遭了殃。 这次是因为丢了一样关键性的物证——银针。 傅玉宁不免想起上回他趁对方不注意偷偷藏起来那根,所以,这次的祸端好像是因为自己。 「陛下!陛下!」古他那从外头急匆匆跑进来,「奴才方才看到刘僖公公被司礼大人赶出了勤政殿外,好像是要受罚去的!」 这一天,他就像个蚂蚱般,往返于永和宫与勤政殿反覆横跳刺探消息。 傅玉宁闻言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原本想在今日去找傅鸿煊算帐,但现在这种状况他只能先去解决谢谌澜。 「朕问你,谢谌澜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或者什么想见的人?或是什么愿望?」他打算投其所好的讨好,对方一高兴,然后大事化了,从而放过那些无辜受牵连的人。 这还真倒把古他那问住了,「奴才不知……要不您问问金阳殿的人?」 他又不是谢谌澜身旁贴身伺候的人,自然不会知道对方喜欢什么。 谢谌澜好像一直对他白月光柳月出念念不忘,问题是现在的柳月出也不是真正柳月出,而且对方对他避之如蛇蝎! 「有了!」 傅玉宁脑海中精光一闪,他记得谢谌澜喜欢吃那叫作红豆糯米流心饼的甜点,他上回答应给对方做升级版本的雪媚娘,如今正好行动起来。 宫人们听说小皇帝要亲自下厨房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这种事,别说放在歷朝歷代,就是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 傅玉宁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人命关天,他要为自己错误买单。 制作雪媚娘的东西都稀松平常,只有奶油和黄油是稀罕物,但附属国每年会进贡,而且互通贸易后集市也可随处买到,就是价钱贵些。 有专业的御厨帮忙,从准备到动手只花费了不到一刻钟。 傅玉宁吩咐他们帮忙制作熟糕粉,擀皮以及揉面、打发奶油,待这一切都准备完毕后又将他们赶走。 雪媚娘是他唯一喜欢吃的甜点,所以他自己才会学着做,这可是他的拿手绝活,手艺不能外漏,毕竟日后出宫还想靠这个开家店讨生活呢! 他做的是草莓馅,酸酸甜甜的口味。 过程其实蛮复杂,不过他只做了两个,毕竟物以稀为贵,越是难吃到的东西卖的价钱才能越高! 因为量少,还有人帮忙,并未花费他多长时间,刚做完就让古他那拎着食盒两人一起来到勤政殿。 今日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天空被乌云笼罩,寒风凛冽,似有风雪即将来临。 勤政殿门前安静又空旷,既没有想像中跪在这里的宫人,也没有任何动静,两旁守卫更如雕像般。 傅玉宁一颗心拔凉,总不会是自己来晚了,那些人都被处置完了吧? 第81章 朕不高兴 他急匆匆跨进殿门,宫人们齐齐跪地向他行礼问安,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登时才放下。 还好,还是那些熟悉面孔,一个都没少。 虽是午膳时间,但谢谌澜并未吩咐人准备,傅玉宁也急着捞人到现在还没吃。 第96页 御书房内静可闻针落。 小皇帝刚走几步,肚子里的「咕咕」声跟报钟似的响起,虽不大,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听得一清二楚。 被御案前正奋笔疾书的谢谌澜精准捕捉到动静,他罕见的烦躁皱了下眉 待抬眸看到面前站着正脸红到不知所措的小皇帝时,唇角勾起,轻笑一声,「陛下,过来。」 真丢脸啊,真丢脸。 又是一次酣畅淋漓的大型社死社现场。 傅玉宁尴尬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反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像以前那样站在对方面前,像个聆听班主任教诲的小学鸡。 修长手指带着微凉的触感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指尖摊开来细细观察,「陛下手怎得这样红?」 古代没有雪媚娘预制粉,应该是他趁热揉面团把黄油掺进去的时候烫着了,这副身体的皮肤太白,烫一下就特别的明显。 「朕上回说过要给你做好吃的点心,朕信守承诺,今日给你带来了,你要尝尝吗?」 傅玉宁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指着早就被古他那放在桌子上那个小碟子。 上面静静躺着两个晶莹白里透红的雪团,看着皮薄馅足还挺漂亮,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凤眸在点心上定格几息后又转回小皇帝脸上,将他被烫红的指尖到唇边轻吻了一下,「原来这伤是陛下亲自为臣下厨所致。」 谢谌澜嗓音低润,语调缓慢,没有了往日里的那股薄凉,这番话让他说出了温柔缱绻的味道。 傅玉宁脸又红了,他现在脑袋瓜子嗡嗡的,反应也慢半拍,原地呆愣许久才勐地将自己手抽回,「那是因为……朕跟你保证过要信守诺言,所以才……」 不是特意下厨,绝对不是! 哦对了,他今天来还有正经事,有正经事! 「朕今日……怎的不见刘僖呢?」 小皇帝环顾四周,故作不经意间提起,实则打探虚实。 凤眸一暗,继而恢復往日薄凉,「他弄丢了那晚臣在刺客身上收集到的重要物证——一枚银针。」 修长手指翩飞,将小皇帝厚实的绒袍褪下,里头是草木青的常服。 殿内地龙烧的热乎,对方一门心思扑在银针事件中,并未有所察觉。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傅玉宁心跳都漏半拍,将可怜的刘僖短暂抛诸于脑后,「除了这个物证就没查到别的线索么?比如那刺客为何方人士,谁最有作案嫌疑,是宫内人还是宫外人……」 那晚他不是没有察觉到,那刺客发现自己也在场时表情错愕,并不想伤害自己,他有理由怀疑傅鸿煊是参与者。 如果再次查到大娃身上,那大娃这条小命就直接年享十四了吧! 这样小的年纪在现代只是个初中生,在古代都已经懂得除暴安良拯救社稷了,果真英雄出少年,就是这个脑子再长出点来就好了。 气氛沉寂下来。 有点尴尬,小皇帝忽而心虚,急忙愤愤不平找补,「朕觉得他们也胆子太大了,胆敢刺杀朕,爱卿一定要全力追查,不然朕的一世英名往哪搁?朕要诛他们九族!」 谢谌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勾唇轻笑,「是查到一些线索,不过臣也不确定,下午得再去勘察一番。」 刺客上钩,小皇帝也上钩了。 接下来小皇帝对他也应该有所表示了吧,他的耐心快要被耗光了。 宽大手掌包裹住纤细的手腕,微微用力一握,五个指痕跃然而出。 傅玉宁悬着的心松一口气,【查到一些线索】那就是说只查到很少,还不确定方向究竟对不对,如果他再从旁干扰一下,那这案子不就直接被搅黄啦! 「那朕陪你一起去!」 他兴致勃勃道,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虽然傅鸿煊这小子也欠教训,但看在他小小年纪心怀大义又无意伤害自己且跟自己占据的这副身体还有血缘关系种种buff加持下,他决定最后再帮这小子一次! 话又说回来,刘僖! 「你要尝尝朕做的点心吗?这是朕亲自下厨为爱卿做的!」 俗话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只要吃了点心,就能开口为刘僖求情了。 小皇帝扬起脑袋看向那张昳丽的脸,小狐狸似的眸子中期待满满,他的衣领开了一些,可他仍旧未曾察觉。 褪去冬装的小皇帝如同洗完澡后的布偶猫咪,整个人变成瘦瘦一条,谢谌澜把他抱在怀里总算不觉得自己只是抱了一堆冬装,「这等饭后甜点还是用过膳后再吃,臣方才听陛下饿了。」 说完就喊宫人传膳。 小皇帝反应过来了。 谢谌澜对他的点心根本不感兴趣,除了开始他隆重介绍对方才不得不瞅一眼,接下来连提都没提过,很明显是对他厨艺不信任,并且不想吃。 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还被人瞧不上,小皇帝被气的要炸掉。 「朕现在不想用膳,你告诉朕,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吃?」 对事事洞若观火尽在掌握之中的司礼监掌印谢大人,那张如谪仙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头一回露出接地气的犹豫表情。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宫人们陆陆续续将膳食摆上桌子,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四溢。 第97页 食材依旧丰富,黄焖鱼翅、红烧鹿筋、爆炒凤舌、八宝鸭、牡丹燕菜、桂花鱼翅、龙井虾仁、葱烧海参、红梅珠香、宫廷叫花鸡,以及各种甜品汤品,小皇帝亲手下厨的那碟雪媚娘也摆了上来。 谢谌澜解释,「臣真的只是想用完午膳再吃,臣记得陛下最爱吃这道鸡。」 言罢他示意宫人为小皇帝布菜。 傅玉宁盯着人没有说话,小狐狸般的眸子中堆叠着失望。 这个时候,刘僖进来上了两盏茶。 他看到好胳膊好腿的人彻底放下心来,这次事件中无人受伤,是他多虑了。 气氛又开始沉寂,小皇帝不说话,也没有以往那般爱笑爱闹。 第82章 陛下,不要生气了 只兴致缺缺的将脑袋埋进碗里跟鸡肉战斗。 吃着吃着渐入佳境,美食的治癒力果真不可小觑,他专心干饭,专心到对方说了啥他都没听到,甚至把之前自己被敷衍轻视的事情也忘的七七八八。 却不知从哪伸出来的一只手将他的碗夺了过去。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充满了力量与美感,不用想正是谢谌澜。 「陛下不高兴?」 聪明如他瞬间就明白了。 他将小皇帝连人带凳子拉到自己身前,取了帕子将其嘴角处沾染的油擦干净,用不轻不重的语气催促道:「陛下,说话。」 傅玉宁当然生气了。 他今天满怀信心的亲自下厨做了最拿手的点心,还被烫伤了手指,这也就算了,谁让他本就动机不纯呢。 可,谢谌澜就算不喜欢那也至少应该尝一口吧。 对方却连看都没看上一眼,还故意岔开话题敷衍自己,太不尊重别人劳动成果了! 「朕没有。」 短短三个字,语气紧促,将主人愤慨之情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心里明明就有,可就是不想承认,更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是一个小气的人。 谢谌澜盯他半晌,当着他的面手指捏了个雪媚娘,放在嘴巴里咬了一口。 奶油与草莓泥果香融合的馅料瞬间在口腔中化开,绵密丝滑,酸甜适中,这种口感是他从未品尝过的,比宫中手艺最好的甜点师傅做得还要好吃。 小皇帝制作的雪媚娘外皮冰糯,馅料比例也恰到好处,吃多少都不会腻。 谢谌澜三口便将整个吃完,然后喝了一盏茶,夸赞道:「臣未想到,陛下竟有如此高超手艺,是臣不识抬举,陛下莫要生气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人拉进怀里。 这倒是真心话,自小娇生惯养的小皇帝能有这份手艺,着实令他意外。 傅玉宁挣扎,「朕没生气,萝蔔青菜各有所爱,每个人口味不一样,爱卿不喜欢,朕也不强求。」 说完,十分生气的将对方握住的手往回抽。 下一刻,一只大掌扣住他后脑勺,紧接着双腕被钳制身后,一双唇带着微凉的气息贴上来,霸道撬开他嘴巴。 傅玉宁呆呆的,瞬间开始唿吸不畅,双颊通红,感情白痴的他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只能任由对方索取。 「陛下,不要生气了……」谢谌澜低首,将语调拉的极缓,贴在他耳边轻哄,声音里的温柔溺死人不偿命。 他刚饮完茶,齿间的茶香与冷香混合,清中带甜的味道很是好闻。 果然,美男不仅生的令人倾倒,就连身上也是香香的。 真叫人招架不住。 从方才对方靠近开始,傅玉宁的脸就一直在发烫,他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的病了,到最后连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朕没有生气……俗话说,三百六十行,各行有各长,奥运有健将,耍猴儿有猴王……」 啊嘞,这真是好颠好颠的歌词啊! 谢谌澜顺手从盘子中拿起一条鸡腿堵住小皇帝的嘴不让其再胡言乱语,「那陛下多吃一些。」 他自己则是将另外一个剩下的雪媚娘就着茶吃完便不再动筷,开始专心致志的投餵怀中人。 大概是对方的道歉太有诚意,心堵的傅玉宁现在感觉一点都不堵了,反而还有点开心,他像个小仓鼠一样努力享受美食,还十分有兴致的问了一句,「你说你要去勘察,去哪里勘察呀?」 难不成对方发现了刺客老窝? 这可不能让他不多想,因为傅鸿煊的老窝确实就在宫里,可别回头给大娃端了。 谢谌澜将他整个人环在怀中,下巴抵在他肩头,嗅他发间香气,「去校场。」 小皇帝身子一僵。 继而又听人继续道:「卫犬寻到刺客踪迹,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宫门口,所以臣怀疑刺客就藏匿在宫内,下午去校场看看有无线索。」 他倒吸一口凉气。 谢谌澜他真的,他竟然在这个时代就懂得训犬来协助锦衣卫的侦查工作,这可是原着中都没提到过的剧情啊,这种思维得领先别人多少年! 不过,等等! 现在还不是感嘆的时候,「你可以不要去吗?朕突然……朕突然想起,钦天监说今日天煞孤星冲撞紫微星是个不祥的日子,可能会有倒霉的事情发生……」 自然是傅玉宁胡诌出来的,他只是觉得他得提前通知一声傅鸿煊。 可他又不敢让身边人去做,因为他身边的人也都是谢谌澜的人,他平常对古他那说话都得小心翼翼。 第98页 谢谌澜道:「臣不信那个。」 傅玉宁拉住他袖袍,「朕信!那天煞孤星沖的就是朕,你要等朕一起去,今天不许去。」 凤眸幽幽转向怀中人,低首用牙齿撕扯了下碍事的衣领,在精緻凹凸的锁骨上轻轻咬了下,「要臣不去也可以,陛下可要与臣兑现那日的诺言……」 他凑在他耳边,又将那晚的话说了一遍。 小皇帝垂下脑袋,耳根红红。 半晌,他双手握拳咬牙切齿,「兑现就兑现,朕是为了感激你那晚对朕出手相救,可不是因为旁的……你可不能多想……这都怪朕太讲诚信,又太善良、太博爱、太菩萨心肠、太帅气、太强壮、太有抱负感、责任心、热情、努力、进取、优秀、心灵手巧、技艺精湛、风度翩翩、气质高雅、才华横溢、魅力四射、深谋远虑、高瞻远瞩、独具慧眼——了。」 这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想他堂堂一届叱咤风云、坚毅不屈的清纯男大,竟落得这番曲线救国……哦不,曲线救娃的下场,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谢谌澜被他逗得轻笑一声,附和道:「陛下如此自知,堪当天下之人楷模。」 言罢又道:「刘僖,为陛下准备换洗衣物。」 傅玉宁仍旧沉浸在对方夸的那句「天下之人楷模」中,不仅如此,他还毫不客气的扬起高傲头颅回了句,「那是!」 后知后觉才察觉出不对味,「谢谌澜,你、你胆敢讽刺朕!」 「陛下……」 对方忽而低首唇轻啄他耳垂,「臣说的都是真心话。」 第83章 臣对你好不好 小皇帝像鹌鹑一样,瞬间缩起脖子没音儿了。 这样温柔的大奸臣,当真叫人无法抵御。 未时,天空阴沉的更加厉害,还断断续续飘起小雪花,这些白色蝴蝶在空中悠悠旋转,翩翩起舞,为这空洞寂寥的天地间带来一丝生气。 傅玉宁先被刘僖带到了梅园。 冰天雪地之中,当属梅花开的最旺盛,红、白、粉,它们用娇弱的身躯点亮整个了冬天。 唿吸了一口带着冷香的空气,他有些兴奋,「谢谌澜是要带朕来赏梅吗?」 巴不得对方将那羞耻的承诺赶紧忘掉。 刘僖没回,只道:「还请陛下随奴才来更换衣裳。」 他:「???」 满脸疑惑跟着对方进入梅园中宫殿,眼睁睁看着下人将薄如蝉翼的束腰裙呈到面前。 那上面还放有一条十分漂亮的链子,似乎是由纯金打造,上头坠着各种各样的闪亮颗粒宝石,看起来熠熠生辉昂贵非常。 贫穷男大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赞嘆:「哇!」 如此充满「智慧」的眼神令刘僖表情复杂,「陛下,请让奴才来教您如何穿戴,主子吩咐,您穿戴整齐后才能出门。」 这个主子指的自然是谢谌澜。 傅玉宁撇撇嘴,不情不愿点头。 没办法,谁让他有求于人呢! 一刻钟后。 小皇帝红着脸用厚重的披风将自己裹了个严实,他又从细不熘秋的长条重新变成笨重狗熊。 「太过分了!」他咬牙切齿,三步并做一步走,怒冲到梅园跟对方算帐。 亭中宫人们正忙碌着布置,他们在周围放置炭盆以及火炉,还备好了各种茶酒时令瓜果和点心。 古他那在身后吓得不轻,「哎呦陛下,您可慢着点,下雪路滑!」 比愤怒的小鸟还愤怒的傅玉宁根本听不进任何话,他拢紧身上披风,噔噔噔迈上台阶,风风火火的模样给周围宫人吓一跳。 谢谌澜正倚在栏杆上喝茶,手里还捏着那本万年不变的黄册子。 无暇的雪景将他昳丽稜角分明的脸庞映衬的更为惊艷,美的惊心动魄,比雪地中盛放红梅还要夺目三分。 「谢谌澜,你是不是想冻死朕……」明明是寒冷的冬日,却为他准备的夏季衣裙,对方这是赤裸裸的谋杀,打击报復! 他有一长串的话想骂给对方听,可最终因为脚滑,一个踉跄向前扑去。 古他那见状瞪大眼睛,三步并做一步去拉自家陛下,可他拉的速度赶不上对方摔的速度。 经他一番努力后,最终只落了个鞋尖踩住小皇帝披风的下场。 这就导致,小皇帝披风系带直接崩散,整个像被剥掉皮的粽子滑熘熘发射出去。 一个超短的飞行弧度后正中靶心的钻进了谢谌澜怀中。 失去厚重披风庇护,铺天盖地的瞬间寒意袭来,他张开嘴巴就是,「阿嚏!」 凤眸看到这身装束时由原本的淡漠转为幽暗。 这并不是什么袒胸露背的衣裳,正相反,这件裙装正常得很。 与寻常比较复杂裙装不同的是,它是非常简约的两件式,白色交领上衣配了件很长的藤色(很淡的香芋紫)束腰直筒裙,很现代的款式。 藤色很淡,本就衬得人温柔恬静,小皇帝肤白如凝脂,阳光下泛着柔和光泽,一头散乱的青丝如同晕染开的墨垂在纤细腰间。 小狐狸般的眼眸清澈纯净,他披着藤色披帛整个人仿佛与天边云朵融为一体,不食人间烟火,周围的一切都因这抹藤色变得宁静美好。 谢谌澜圈住人,眸光幽暗,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像头飢饿的狼,「陛下好漂亮。」 第99页 看来那家店的老闆也不是什么庸俗之辈。 因为这个被夸傅玉宁一点都不高兴,周围都是宫人,想他堂堂帝王大庭广众之下…… 他第一反应不是去回对方话,而是沖古他那伸手要他的披风,不说给自己捂严实了,主要这天真的很冷! 古他那刚伸手递,却被一双闪动着犀利光芒的凤眸一眼直接吓懵。 他勐的低垂下脑袋,装作没有看到小皇帝,却步快速后退,不一会儿的功夫拿着披风跑没了影。 傅玉宁小小脑袋,大大的问号, 「披风太过于厚重,臣想看着陛下。」谢谌澜低首,熟练将人圈进怀里。 他披了件十分珍贵的墨狐裘,可却没有要与小皇帝分享的意思,故意用自己身体帮小皇帝挡风,但却只挡一半。 小皇帝全身发冷,自然只能往他怀中靠。 很卑鄙但很有效的手段。 「亲,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把朕冻死了怎么办呢?」傅玉宁真诚发问。 傻傻的问题和严肃的表情,形成强烈反差,给人十分一种滑稽的感觉。 谢谌澜将他往怀中圈的更紧,还斟了一杯酒递到他唇边,「陛下最爱的葡萄果酒,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这是南域贡品,上回泡汤泉时他想喝,对方不给的那个。 小皇帝心动了,也顾不上找茬,张开嘴巴一口饮尽。 葡萄的果香在舌尖散开,初尝辛辣,回味甘甜,醇厚的口感在口腔中久久徘徊,让他满足的不得了。 一杯根本满足不了,于是他直接把拎在手中,一口又一口。 谢谌澜进入主题,轻声问,「臣对陛下好不好?」 今天的司礼监掌印谢大人格外温柔,温柔的让人害怕、着迷。 傅玉宁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转头愣愣的盯着人,呆滞一秒钟,伸出手来拍了拍对方肩膀,点头肯定道:「你是个好人!」 然后对着酒壶又喝了一口,发出满足喟嘆,「啊,好喝!」 谢谌澜:「……」 周身温柔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凤眸晦仄幽暗,就连环住人的双手也松开了。 原本被护在怀中密不透风的人,瞬间被四面八方寒风侵蚀。 沉醉在美酒中的小皇帝狠狠打个冷战,「天、天冷了,谁家该破产了?」 大掌牵制住他的下颌,将他这张脸拉到跟前狠狠吻下去。 这个吻激烈又缠绵,牙齿还在撕咬他的唇,傅玉宁痛的惊唿,泪眼汪汪,「别咬……」 半晌,谢谌澜又唇轻啄他耳垂,「陛下,臣对你好不好?」 第84章 真的喜欢吗? 傅玉宁被咬怕了,将脑袋偏向一边,胆战心惊回了个,「好……可好了……」 总之还好吧。 没有为了夺权打压他,帮他对付太后、貌似因为自己不再追究傅鸿煊刺杀的事,那晚遇到刺客还救了自己,就是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那陛下的心意,是否也与臣一般?」 他闻言脑子又开始卡壳,思考着这话对方在老早以前就说过,好像也没什么特殊含义…… 小皇帝似乎仍旧没从那个吻中回过神,双颊微红,呆呆愣愣的,嘴巴还印着谢谌澜留下的水光,像刚被雨水沖刷过的樱桃,泛着极具诱惑性的光泽。 想了一会儿还是不明白对方要干嘛,笨拙又疑惑的望向对方,有前车之鑑的他可不敢轻易开口。 谢谌澜很喜欢傅玉宁的眼睛。 眼尾微微挑起,妩媚多情,可里头投射出的眼神却纯净清澈,没有一丝杂质,这不像久居深宫中帝王该有的,倒像是未经世事的天真少年。 这种纯与欲的结合倒会催生出奇妙的化学反应。 外头雪渐渐大了,万物都被镀上一层白,它们飘落在盛放的红梅上,便成了红白相映,美轮美奂。 火炉上的烤栗子花生发出「啪啪」声音,香气四溢。 谢谌澜拽了拽他腰间佩戴的那条链子,「今日休沐士兵们不会训练,这个时候去校场勘察是最好时机。」 昂贵的链子上坠满各色细小的晶莹宝石,力道太大又勒又硌。 傅玉宁对痛觉比较敏锐,他皱了皱眉头本想说点什么在听到这话时又瞬间闭了嘴。 如果傅鸿煊日日苦练银针暗器,靶子上会留下痕迹,这便是证明。 修长的手指继续用力。 凤眸低垂着,掩住了往日的淡漠与薄凉。 另一只带着微凉触感的大掌向下。 傅玉宁后背磕在栏杆上,栏杆的寒意侵袭让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体验感是又冷,又疼。 偏生对方还要用他那双同样微凉的唇来添乱。 傅玉宁像踩在棉花上,全程发不出任何声音,犹如一个任由主人摆弄的布娃娃。 也不知持续多久,对方钳制住他下颌强迫他的脸对准桌子上摆放的琉璃四方樽前,语气森然,「陛下还不知自己心意?」 琉璃四方樽上映照出一张精緻小巧的脸,衣衫凌乱,眸中雾气瀰漫,眼神毫无焦距。 「陛下明明就是喜欢臣的。」 傅玉宁一愣,真的喜欢吗? 他不知道。 「陛下。」 谢谌澜有些委屈,「臣是为了陛下才如此纵容那些刺客。」 他的唇再次印上去,堵住小皇帝因为他的胡作非为而发出的泣音。 第100页 …… 傅玉宁回到永和宫后发烧了。 可能是受到了惊吓,因为他没想到谢谌澜居然什么都知道,也可能是天寒地冻的冻着了。 他的腰间被链子勒出一圈伤痕,但这条链子他摘不掉,原来它非黄金打造,而是玄金。 这种材质珍贵异常,又坚不可摧,非人力可破坏,钥匙又掌握在对方手中,所以他除了认命毫无办法。 但最让人生气的是,这上面还刻有谢谌澜名字。 「陛下,陛下您该喝药了。」古他那端着碗黑乎乎的浓汤走上前提醒。 傅玉宁烧的云里雾里,但这药他看到就反胃,于是他虚弱道:「先放那儿吧,朕待会儿喝。」 他需要点时间做心理建设。 古他那有些为难,「陛下,您还是抓紧喝了吧,谢大人说您要是不喝,哪怕是拖上一刻,他都会拧下奴才这颗脑袋当球踢,您行行好,就当暂时留着奴才这颗脑袋给您当牛做马……」 他:「……」 谢谌澜这操作好神金啊! 他只好爬起来,喝喝停停的将整碗药造尽。 傅玉宁病好的第二天准时来到千户所将正在训练的傅鸿煊揪到校场偏远之处。 情况特殊,他身旁连古他那都没敢带,「你到底想干嘛?!」 他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针,咬牙切齿。 傅鸿煊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陛下这是哪里来的?」 傅玉宁给他一个白眼将刺客之事说出来,「这东西被谢谌澜捡到,是朕千辛万苦将它偷出来,你到底能不能让朕省点心?」 天晓得,他为了这根银针都快把自己搭上了。 有时他都搞不清这孩子究竟是个什么脑子,难道他没想过若他出事他爹岂不是要白髮人送黑髮人? 虽然傅禾煜的头髮还没白。 傅鸿煊先是沉默,细细将银针捏在手中观察后冷哼一声,「那日,若非陛下也在,臣派去的人早就得手,臣是怕陛下受伤这才放他一马!阉人弄权枉法,一人独大,若能除去他,陛下也可好过许多!」 谢谌澜的势力分崩瓦解后也不一定都会归顺靖王,靖王如今失了爵位名声大不如从前,要对付轻而易举。 只是他没想到,这银针暗器是胡晖阳教会他的,那日去的也是胡晖阳,按理来说对方的手法比自己还要高超才对,可竟没伤到谢谌澜分毫! 傅玉宁倒是感动大娃如此为自己考虑,可感动归感动,劝还是要劝,再这样放任下去肯定会出大事,「朕最后再与你说一遍,以你今时今日地位想要对他做什么简直是痴人说梦,你武功不如他、年纪没他大,地位没他高,智商还低下,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对付他?你若再这番继续下去,朕为了保住你这条狗命就只能把这事告诉皇兄,然后贬你的职把你赶回家当一辈子的闲散世子!」 谢谌澜对此事心知肚明,傅鸿煊若再继续,他都不知该如何保住对方。 小皇帝整个人张牙舞爪,看起来像着火了般。 这话虽然很难听,且句句都在贬低傅鸿煊,可仍让傅鸿煊觉得心中有股暖流在涌动,「陛下放心,臣不会再冲动行事。」 对方说的也不错。 现在的自己与谢谌澜差距确实太大,他现在要做的应当是卧薪尝胆,发展自己势力提升地位,待时机成熟后再将其一举歼灭! 傅玉宁安静下来。 小狐狸般的眸子紧紧盯着人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假,毕竟上回对方也是这番信誓旦旦保证的。 第85章 臣非常有劲! 这倒看的傅鸿煊有些不好意思了,「臣发誓,所言皆为真,若有半句假话必定……」 「stop!别说了,朕就信你最后一回,若再有下回朕可就不管你了!」 小皇帝从未想过,有天他会过上未婚先育天天操心俩娃的生活。 傅鸿煊抱拳满脸正经对他行一礼,「臣定不负陛下信任!」然后非要拉着他去看受伤的胡晖阳。 想到谢谌澜,他本来不想去,但被磨的没办法,又想起上回因为他害小奶狗两次受伤,愧疚之下便答应下来。 今时的胡晖阳不同往日,短短几天未见,对方已由原本的千户升成都指挥佥事,隶属四品深得刘信厚宠信,可见还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 「臣参见陛下。」胡晖阳本就对小皇帝无好啥感,又对上回之事心有余悸,因此恨不能隔小皇帝八米远,连靠近都懒得。 少年依旧身着玄色银黑软铠劲装,银鱼冠束长发成高高马尾,五官轮廓有致,尤其侧颜绝杀,只是往日令人如沐春风中的那双桃花眸中带了些许的小心翼翼,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傅玉宁有些尴尬,「上回因为朕让你受伤,特意给你带了礼物作为补偿,你看看喜不喜欢……」 言罢有宫人上前奉上临时准备的礼物,一个几寸长的锦盒。 胡晖阳接过打开一看,里头静静躺着一柄外鞘玄色的短刃,手柄由沉香木制成,歷经无数次打磨,握在手中有着非常切合的舒适感。 他好奇取出,轻轻将它拔出剑鞘,寒芒闪烁,阳光下叫人睁不开眼睛。 此刃是由珍贵的星辰铁铸成,它最神奇之处在于,刀身薄如蝉翼但却坚不可摧,静如闪电,动如罡风,可以无形中取人性命。 习武之人没有不爱剑的,小奶狗眼睛都亮了,以往的芥蒂抛诸脑后,「臣多谢陛下赏赐!」 第101页 他将那把短刃握在手中细细观察,表情兴奋爱不释手。 傅玉宁心中愧疚感总算消散了些,「喜欢就好。」 太医也说胡晖阳虽然受了伤,但并无大碍,休养一段时日便会恢復如初。 这把短刃还是从谢谌澜送他那堆宝物里翻出的,他一个不懂刀剑的人也却知道这类近身搏斗武器越轻越锋利才越好。 一旁傅鸿煊吃味开口,「陛下怎得不送臣这番贵重礼物?臣也很想要!」 此话一出,他只收穫白眼一枚。 胡晖阳一听,立刻将手中短刃放在怀中贴身藏起来,他眼眸晶亮不知该如何感谢小皇帝才好,「听闻陛下体弱,不如臣来教您煅体之术吧!」 上回之事,傅鸿煊直接与他翻了脸,对方大骂他杀小皇帝有什么用,实权都掌握在谢谌澜手中,就算杀了小皇帝,他爹也回不来,反而更可能会被谢谌澜认为他爹是保皇派的余党而不被信任,陷入危险境地。 对方还警告他,如果他再意图对小皇帝不利,他们会成为兵戎相见的敌人。 胡晖阳把这话细细想了下,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小皇帝还是活着得好,就算只起到个稳定朝纲的造型作用。 傅玉宁一听赶紧捂住胸口柔弱咳几声,「朕身子不好,太医说过不能劳累,你的心意朕收到了,但煅体这事还是待朕身子骨好些再……」 穿过来的这段时日好不容易享受一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待遇,他可不想煅什么体,根本不需要好吧! 可胡晖阳十分坚持的要感谢他,「陛下,您别看臣生的不兇悍,可臣还是非常有劲的,不信臣给您展示一下!」 说着他一把上前很对着小皇帝来了个公主抱,并且抱着人一口气飞速转十圈,「陛下,这就是臣练习煅体术的效果,厉害吧?」 还真别说,这番动作下来小奶狗愣是脸不红心不跳,就像唿吸那样简单。 可他怀中的傅玉宁就遭殃了。 速度太快,这几圈下来晕头转向,眼前直冒金星。 以至于对方放下他时他仍旧站不稳,一个踉跄直直往下倒。 胡晖阳眼疾手快揽住他腰,「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这一揽不要紧,他发现小皇帝腰又软又细,整个人香香的,浑身散发着一股馨甜,跟他平常接触的那些糙汉子一点都不一样。 傅玉宁胡乱揪住他衣领,闭着眼睛缓了会儿才感觉自己恢復正常,再睁开眼睛看到的景象终于不是天地颠倒,「朕无事,不过你那锻体之术还是自己留着吧啊!」 其实,他也不是一点都不锻鍊,他每日都在自己宫里跑好几个来回,已经满足日常人体所需的运动量了,不需要再多此一举。 「陛下不喜欢锻体?」 小奶狗陷入沉思,片刻后桃花眸倏然一亮,「臣突然想到一个特别好玩的游戏,陛下一定喜欢!」 他话音刚落揽住傅玉宁腰肢施展轻功来到了校场的角斗园。 这个园子胡晖阳跟傅鸿煊每天用来训练自己体能和速度的地方。 整个园子被铁制的栅栏围起来,里头圈养着一只还未成年的老虎。 傅玉宁刚被晕晕乎乎放下,只听得耳边响起一声威震四方的虎啸。 原本正在小憩的那只幼虎眼登时睁开双眼站起来,它的眼神犀利又兇悍,一身绚丽的皮毛如同上好锦缎,它光是站在那里就霸气侧漏,让人真切感受到什么叫作丛林之王。 见到生人,它龇牙咧嘴,长啸一声立刻沖了过来! 傅玉宁根本来不及思考,瞪大眼睛,下意识拔腿就跑,「啊——救命啊!老虎吃人了!」 可惜这里地处偏远,人都没有一个更别说跟着伺候的宫人。 傅鸿煊见势本想冲进去救,但又突然想到什么,停顿住了脚步,开始在外边看戏。 胡晖阳坐在角斗园的一棵大树上,好整以暇的给下头被老虎追的傅玉宁加油打气,「陛下,加油鸭,您要相信您真龙天子的速度,怎是小小老虎拍马可及的?它只是饿了三天,不是被饿三年,被追上也没关系的啦!」 第86章 后宫炸了 什么玩意! 这老虎饿了三天?! 傅玉宁吓得寒毛竖立,风驰电掣,他咬牙切齿的叫嚷,「谋逆!你们这是谋逆!」 他人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快如闪电留下一串串残影,丝毫看不出是个病重孱弱之人。 胡晖阳啧啧称奇,「陛下好腿法,不习轻功实在可惜!」 小皇帝根本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弱,目前来说确实不需要练什么锻体术。 他也没耽搁,立刻从树上跳下去揽住人带出了角斗园,身后幼虎眼睁睁看着两只猎物飞走,发出不甘的长啸。 傅玉宁跑的气喘吁吁, 三魂去了七魄,肾上腺激素飙升,他指着面前小奶狗手都在颤抖,「放、放肆……」 他把小奶狗揣兜里,小奶狗把他踹沟里! 胡晖阳怕他站不稳没敢真松开他,一边用手抚他胸口帮他顺气,一边凑到他面前笑,「陛下恕罪,那幼虎才六个月大,正是换牙期的时候,它没有牙齿,就算追到陛下也伤不了您的!」 这也是方才傅鸿煊没有出手的原因,在他印象中,小皇帝确实太弱鸡,需要锻鍊一下身体才没那么容易生病,像他们这种每日训练的人,才没有风寒这等小病的烦恼。 第102页 「而且,说老虎饿三天也是吓唬陛下的,它不饿,只是喜欢追人玩儿。」 幼虎是他们从小饲养的,别看才六个月大,体格却不容小觑,两人为了训练它让它不那么懒,费了好大的劲,才有见人就追的成效。 虽然但是,傅玉宁还是觉得自己这个「老年」芯子不适合跟他们这些小年轻玩儿,他本想说点什么教训一下这俩臭小子。 可胡晖阳如同他腹中蛔虫先一步开口,「陛下别生气了,臣知道一个非常好玩的地方,下回带陛下出宫去玩。」 果然,小皇帝闻言眼眸倏然亮起,「朕念你初犯,就不追究了,若再有下次……」 他丢下一个并不高冷的眼神,让对方自己体会。 胡晖阳梦幻到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真的,他哭死,小皇帝也太好说话了,他提前准备的杀手锏都没用上,可比刘信厚那老傢伙简单多了。 他跟小皇帝相处的过程就真·简单·纯玩儿。 此刻又因为智商低下圈了一波好感度的傅玉宁还不知道,他仅是出来一趟,自己的后宫就炸了。 起因是柳月出去刘家二女宫殿玩,在长春宫门前遇到了鬼鬼祟祟的秋月。 当时的秋月肩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步履匆匆,从一条林荫小道中狼狈钻出来,整个人看起来慌里慌张,与她平素那副四平八稳模样截然相反。 巧合的是这时候刘家二女也刚好出门散心,三人正遇一处。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柳月出默契的先一步站出来,「秋月,你身上背的这是什么,这样急匆匆的是要去哪?」 秋月转头看到她们三人,脸色一白急忙行礼,「禀三位娘娘,今个儿慕容府中给皇后娘娘送了一些补身子的药材吩咐奴婢去拿,奴婢刚从德阳门回来。」 她跪在地上垂眸低首,双手攥住的包袱紧了又紧。 柳月出道:「你也别怪我们拦你,最近有宫内人与宫外人私下倒卖偷盗的宫中物件,为证明你的清白,你这包袱还是打开给我们看看吧。」 言罢,她身旁的贴身小宫女颖儿上前就要打开那包袱查看。 可却被秋月紧紧抓住不放,「三位娘娘明鑑,这里头并不是偷盗的宫中物件,真的只是一些补品药材,皇后娘娘生病了,特意托人从慕容府中带的,且里头的有些珍贵药材见光就会失效,若被娘娘怪罪奴婢这条命可就交代了,还望三位娘娘疼惜奴婢……」 她又哭又闹的,不惜蜷起身子也要护住怀中包袱。 此话一出,确实唬住了柳月出,万一里头真是珍贵药材,弄坏了确实赔不起,她连忙示意颖儿停止动作。 「你说皇后娘娘病了,本宫问你严不严重,可有请太医?你带着我们姐妹三人去看看皇后娘娘吧,我们也有好一阵子没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娘娘突发时疾,我们也该侍奉左右,尽一份力才是。」 言罢,刘家二女紧跟其后表态也要去长春宫。 秋月一张脸更加苍白,「回三位娘娘,皇后娘娘只是偶感风寒,并不是什么要紧的病,三位娘娘去了怕是会被过病气,且皇后娘娘正在养病中不宜被人打扰,三位娘娘的心意奴婢会回禀,待皇后娘娘身子好些了自会传召。」 柳月出皱眉,「传太医吧,皇后娘娘既不喜欢我们打扰,我们便在宫殿处听听太医是如何说的,也好放心。」 说着就让颖儿去请太医。 哪只秋月勐的拉住颖儿,急急道:「回禀三位娘娘,已经请过太医了,太医说就是简单的的风寒之症,并无大碍。」 刘霏霏生气了,「你这小丫鬟,从方才就开始鬼鬼祟祟,阻止我们去看望皇后娘娘,这其中一定有猫腻!翠枝,给我看看她那包袱里装的是什么?」 翠枝闻言立刻上前一把夺过包袱,打开来看果真是各种各样的药材,除去阿胶和虫草等补品,其他的都是一些用油纸包包起来的。 一眼看出是那种外头药馆买来的。 按理说慕容文茵贵为皇后,再如何也不至于落魄到去找外头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郎中看病,更别说外头的药材也没有宫中的品相好。 翠枝将缠绕的绳子解开,闻了闻,发现净是些活血补血,化瘀调经止痛类的成分。 秋月大声哭嚷,「三位娘娘都看过了,可以放奴婢进去了罢……皇后娘娘与三位往日无缘近日无雠,奴婢不知为三位娘娘为何要这番为难,若耽误了皇后娘娘用药,你们都吃罪不起!」 她一边说,一边将散落在地的药材收起来,仗着眼前都是些娇生惯养不懂药材的小姐,才敢如此大放厥词吓唬她们。 此时,一直不说的刘蔓蔓开了口。 第87章 惊呆了 「这分明就是治疗小产的方子,为何皇后娘娘怀有龙裔这事陛下不曾知晓,又何时小产?因为什么小产的?你给本宫一一道来!」 刘家祖上是靠卖药材发家的商贩,她们自小受薰陶也跟着学了些,入门级别的罢了,谈不上可行医治病,但辨识常用药材成分还是可以的。 就连翠枝都略懂一二。 秋月一听彻底慌了神,「宁妃娘娘您莫要血口喷人,皇后娘娘未曾怀有身孕又何来小产,您这是污衊,若皇后娘娘知晓定然不会饶过你们!」 三人懒得与她继续废话,柳月出让颖儿去请傅玉宁,她们则进了长春宫大门。 第103页 整个长春宫内死气沉沉,连个伺候的宫人都看不见。 自慕容文茵身中奇毒后,性情比以往更加暴虐,稍有不顺就虐杀宫女,又不敢频繁让内廷署补缺,一来二去便只剩下了外头几个粗使宫人。 殿内瀰漫着一股淡淡血腥味,虽点燃了薰香却仍旧掩盖不住。 慕容文茵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听到外头脚步声,表情绝望的她涌现出一抹希翼,费力地从榻上爬起来,「如何,可是买到药了?」 没错,她有了靖郡王的骨肉,就是太后叫她去的那晚。 她恨,她恨靖郡王母子将她当玩意儿耍! 她也知道自己只是他们用来夺权的棋子,但她没有办法,她求助无门,加之对谢谌澜的因爱生恨,她选择保住腹中之子,暂时与他们合作。 可她没有想到,就在她回慕容府求助慕容镇的那晚,被早已怀恨在心的三房四房下了绝育汤! 她回来后肚子痛了一天一夜,唯一能够寄託希望的孩子没有了,她却不敢看太医,更不敢与任何人诉说。 若被太后和祖父知晓孩子没有的事情,自己就再无利用价值。 慕容文茵只能强忍着,让秋月去宫外找郎中开些止血调经的祛痛药,她的腹痛一直未曾缓解,可她一抬头看到的柳月出等人时,表情僵住了。 她怔了好几秒才缓过神,「你们怎么来了?」 先是惊讶,思绪回笼后又开始慌乱,事发突然,她现在身体虚弱不了床,不具备拥有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 刘蔓蔓轻声开口,「臣妾等人方才在外头遇到秋月,听说皇后娘娘病了,命她去外头找郎中开药,可包袱里头盛的却是些医治小产的药材,臣妾等是怕这丫头胡言乱语,污衊了娘娘名声,担心娘娘身子特来探望请安。」 言罢门外手脚利落的翠枝将胡太医一併带了过来,刘霏霏也满脸关切:「你去为皇后娘娘诊脉,瞧瞧皇后娘娘究竟得了什么病,让我们也好放心。」 胡太医应声上前一步,还未等掏出脉枕就被狠狠训斥。 「放肆!你们的意思是说小产的是本宫?简直荒谬,本宫是病了,不是死了,竟遭到你们这番污衊!」 秋月也急忙上前道:「来时路上奴婢也是这样告诉三位娘娘的,可三位娘娘对此置之不理,非要闯进长春宫惊扰皇后娘娘养病,也不知是何居心……」 胡太医闻言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三人道:「臣妾等只是关切皇后娘娘身子,这才带来太医来,若说污衊,那也是秋月所言,娘娘身为中宫应做表率,为证清白还是让太医诊脉吧。否则日后传出去,也有损娘娘清誉。」 从主僕二人的过激表现来看,这件事基本属实,现在只需要一点证据来证明。 此时,刘蔓蔓身旁的霜儿也将自己找到的证据拿了出来,「这是奴婢方才在后院看到未来的及清洗的带血衣裳、床单被褥。」 这些东西做工精緻,花纹繁复,用料极其讲究,一看就是慕容文茵房间里头的。 「放肆!你们、你们竟敢调查本宫,你们这是以下犯上,本宫要杀了你们!」眼看证据确凿,慕容文茵慌乱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扯着嗓子疯喊,表情扭曲可怖。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唱声,「太后娘娘驾到!」 三女一怔,齐齐见礼。 太后一进门不分青红皂白的冷脸喝斥,「柳妃,身为宫中老人却无视宫规,胆敢带人擅闯皇后宫殿,此乃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褫夺封号降为嫔,从今日起闭门思过!」 前段时日被杖责的青曦嬷嬷也终于养好伤,又重新回到主子身边,「皇后只是吃伤东西月事提前而已,太后娘娘早已指了刘太医诊治,你们这番是要将太后娘娘的脸放在泥里踩吗!」 她扬着高高头颅,言语跋扈,看起来比太后还要张狂。 柳月出当时就惊呆了。 她与那刘家二女一起进的长春宫,怎么被罚的只有她? 回想了一下又明白过来,二女的爹刘信厚与太后同阵营,估计太后那老妖婆是想拉拢她们。 合着整件事只有她受伤的世界完美达成了! 刘蔓蔓与刘霏霏的关注点却是:为何太后要替慕容文茵打掩护? 此刻的秋月终于放下心来,是她急中生智招人去太聘宫请的。 有太后在这三人就算证据再多也没用。 不肖片刻,霜儿找到的证据与秋月的药包便被处理的一干二净。 太后却冷哼,不肯放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柳嫔此举实在可恶,但念及初犯,掌嘴五十自已敬效尤!」 她听闻这个柳月出颇为受宠,经常出入小皇帝的永和宫,打了她也是打了小皇帝的脸。 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畅快,这事儿自然是由青曦嬷嬷来做。 青曦嬷嬷也懂这是主子在抓住机会帮自己出气,五十巴掌可谓是非常之多了,若力道大些会导致毁容,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会把曾经小皇帝杖责在自己身上的,以百倍千倍还回去,现在仅是个开始。 太后话音刚落,几位身强力壮的老嬷嬷便上前将柳月出摁在地上,钳制住她的双手方便行刑。 第88章 陛下吃醋了 柳月出又恐惧又觉得噁心。 她怕疼没错,可让她跟太后求情,她又开不了口,而且就算开口太后也不会饶她。 第104页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刘家二女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责罚,只不过她们还未开口,傅玉宁就赶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那位惊为天人的司礼监掌印谢大人。 气质清冷,淡漠疏离,那抹绯色出现的那一刻,周遭万物都失了颜色。 「柳妃犯了何错,母后要这番责罚她?」小皇帝一来就开门见山,他的目标明确,要捞人。 柳月出见援军到达,心中一喜急忙把前因后果一股脑说出来,并拿着手帕抹眼泪,「臣妾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母后一来就要责罚臣妾,不知道的还以为母后心虚故作遮掩呢!」 妈的,可算让她逮着机会了,这老妖婆心思如此歹毒,她若不狠狠反击只让别人觉得好欺负。 至于刘家二女,她们不方便在太后面前掉马甲,所以只是简单阐述了一下事情经过。 旁人好煳弄小皇帝可不好煳弄,「胡太医,上前给皇后诊脉,瞧瞧皇后究竟是什么病,讳疾忌医怎么成?」 在殿中当了快半个时辰的隐形人胡太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急忙应声上前。 片刻之后他道:「皇后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应当是吃错了东西,才会导致月事提前。」 这个结果令人意外。 三女对视一眼都在彼此脸上发现了不解的表情,既然如此,那慕容文茵慌什么? 傅玉宁沉吟一番,「既然如此,皇后应当好生卧床静养,不能劳累,后宫之事就交与柳妃与宁妃惠妃三人协理吧。」 言罢他又道,「朕听来听去,柳妃也只是关心皇后身子,且为皇嗣着想,怪就只怪那宫女说话让人误会,母后还是不要责罚了。」 太后脸色非常难看,她想借着处罚柳妃来打小皇帝脸,没想到被反将一军,直接导致慕容文茵被架空,偏偏她还只能认栽,因为这件事深究下去,就会扯到自己身上来。 「皇帝的后宫自然是皇帝说了算,哀家老了,管不了那么多,只一点,祖制不可废,皇帝再宠柳妃也不能让她逾矩,否则天下人该如何看?」 太后扔下一句,扬长而去。 柳月出在背后中她那人高马大的身子狂吐盐汽水。 呵~tui! 神金,她哪有不尊重皇后了,明明是这慕容文茵一肚子坏水天天杀人,她这是替天行道好不啦? 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殿内所有人都离开,慕容文茵望着那抹绯红身影离去的方向,许久,许久。 半晌,秋月才发现她手中锦被被揉成了皱皱一团。 …… 出了长春宫,柳月出告了声退就蹿老远,直接跑出残影。 刘家二女也在看一眼谢谌澜后羞涩离开。 傅玉宁倒没注意到这个,他只望着柳月出背影啧啧称奇,心道谢谌澜有这么可怕吗? 哦,对了,谢谌澜。 「你要朕赶来救柳妃,朕也救了,朕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确切的说是谢谌澜的人先一步找到他,颖儿绕了一大圈才姗姗来迟,当然了,如果没有谢谌澜他也会赶来救柳月出。 只是他突然觉得,谢谌澜好像是个渣男,放不下白月光又要跟自己牵扯,这是要闹哪样? 好奇心来了,他倒真想试探试探。 「陛下。」 此时,从身后探出一只有力的手掌攫住他手腕,轻轻一带,将他整个人卷进怀里,熟悉的冷香也跟着汹涌而至。 「陛下生气了?」 覆着薄茧的手指,撑起他下巴,强迫他抬头。 谢谌澜低首,光影打在他半边脸庞,清晰而稜角分明的轮廓将他整个人割裂成两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明的那一半眼眸低垂,乖觉温柔,令人沉醉。 傅玉宁望着他,脸一红,否认道:「朕没有,你想救谁就救谁,与朕有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他后知后觉,急忙用手捂住自己嘴巴懊恼不已。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人家都没问他为什么生气,他就把原因给说出来了。 一时间窘迫加羞耻,脸红到耳根,整个人变成一朵娇艷欲滴的大牡丹。 谢谌澜轻笑一声,手掌钳制住傅玉宁整个下颌,不让其低头躲避,「陛下吃醋了。」 这不是疑问句了,是肯定句。 他凑到小皇帝耳边,吻他的耳朵,一边吻一边耐心解释,「臣只是报答以前柳妃的救命之恩罢了,她以前……」 话到此处他顿住了,「臣日后与陛下慢慢说。」 自从那回傅玉宁穿了件很厚实的披风让谢谌澜抱的不舒服后,对方就不再允许他穿太厚的衣裳,连常服都不行。 于是,内廷署悄无声息的把以前的那些冬装全部丢掉,做了新的送到永和宫。 新衣裳大都是薄款,小皇帝出来一趟,经常冻得瑟瑟发抖,但粗心的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衣裳做工问题,只觉得是自己穿的太少。 「朕没有生气。」傅玉宁听完有点心虚,回话的语气也愈来愈虚,从开始的扬声调变成了低声调。 其实他从原着中了解过对方身世,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记得挺悽惨的,所以听谢谌澜这样说,他顿时就相信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听到对方解释后,心中涌起的那点火气好像真消散了。 谢谌澜搂着他的那只手臂又用力了些,两人离得更近,「陛下不要生气了……」 第105页 那双唇从耳垂移到脖颈。 谢谌澜如同炽热的太阳,而傅玉宁则是被他包裹的寒冰,随着对方的触碰,他正一点点融化。 腰间坠着的那些细小宝石也因为对方的用力而硌的生疼,他皱了皱眉头,眼尾微红。 「你别在这里……」 大庭广众之下,而且还是宫里主道,宫人们来来往往的,要是被看到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谢谌澜不放。 他更加放肆。 一定要逼出答案,「陛下,回话。」 就在这时,一阵匆忙脚步声由远及近,「你们说,如今这宫里头,那个宫里的差事最快活?」 宫人们一边走,一边嬉笑闲聊。 他们手中还拿着大平剪和钳子之类的工具,看起来像御花园中修剪草木的匠工。 傅玉宁与谢谌澜正躲在一株青松后头,他下意识的害怕攥住人衣领。 「朕已经不生气了,你赶快放开朕……」 小皇帝是真的好骗,谢谌澜忽而又觉得没意思起来。 第89章 陛下又哭 但他一身反骨。 张嘴勐的衔住怀中人精緻小巧的锁骨,用力。 瓷白的肌肤,瞬间印上一圈带血渍的齿痕,看起来格外夺目。 此刻的小皇帝整个人保持立正姿势,像只破布娃娃被圈在怀中。 对方双手环在他腰间,紧的让他喘不过气,以至于为了多唿吸一些空气,他只能像只濒死的天鹅仰起脖子。 突如其来强烈的疼痛,让他毫无防备,唇间溢出一个泣音,但下一秒就死死咬住唇,将所有不适感吞了下去。 谢谌澜知道,小皇帝不敢反抗。 撕咬,又换成了细细密密的轻吻。 外头,宫人回答声音响起,「如今满宫里最轻松的差事当然是陛下的永和宫了!」 有人附和,「只有陛下才会如此仁慈,不会打骂责罚宫人。」 永和宫,是阖宫宫人们最嚮往当差的地方,可能进去的人却寥寥无几,听说个个都是优中选优。 他们一边嚮往着,又一边嘆息。 脚步声渐渐远去,突然有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太监停在原地,「咦?你们仔细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原本远去的几个人又齐齐倒了回来,疑惑问道:「什么声音?」 树丛后的傅玉宁吓得脸色苍白,连唿吸都停止了,他整个人僵直住不敢再动。 谢谌澜却像蛇一样缠上来,锲而不捨。 「刺啦」 是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在耳边清晰如炸雷。 有一种长久瑟缩在阴暗中隐晦的秘密即将被暴晒在阳光下的恐慌,傅玉宁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断裂。 他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抗拒,每丝气息都在颤抖,分不清是屈辱还是冻得什么,憋了两滴泪花出来。 众人原地屏息听了会儿。 有个眼尖的老太监瞥到青松后那抹绯色衣角,眉头一跳,勐的呵斥,「听什么听,御花园的活都干完了吗?!还不赶紧的去!再偷懒就把你们这个月的月钱扣光!」 言罢一边说,一边勐踹小太监一脚。 小太监惊叫连连,边讨饶边跑,「公公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马上就去!」 说完立马跑没影了。 其他人见势哪还敢逗留,也纷纷一股脑跟上,生怕慢一步。 周遭重新恢復寂静。 傅玉宁还以为躲不过去了,将整张脸都埋进谢谌澜怀里,像鸵鸟般掩耳盗铃,可谢谌澜却钳制住他下颌逼迫他仰头。 明媚的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又直又长的还在睫毛微微颤动。 上头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谢谌澜冰冷目光将眼前这张带着水汽的脆弱面庞仔仔细细描绘一番,勾唇道:「陛下又哭。」 似是玩笑,似是嘲讽。 他还未开始动手小皇帝就哭,真正受屈辱的日子还在后头,到那时小皇帝该如何自处? 他已经开始期待了。 那些宫人最终也没发现躲在树丛后的他们。 傅玉宁也不好意思起来,他觉得自己是有些矫情了。 他现在嘴巴疼,脖子痛,腰还被宝石硌的疼,方才被勒太紧全身痛,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哭,是一种情感的宣洩!哭,能让我们的心灵得到安宁与舒缓!哭,可以让我们重新审视自己,找到前进方向!哭……」 谢谌澜手指熟练摁住他唇,「陛下不准再哭。」 小皇帝心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消片刻,便又恢復如初,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模样,只不过他不太敢笑,嘴巴现在一扯就痛。 他一开口,还是跟谢谌澜说「再见」,因为他好多天都没见过傅鸿煊了,而且最近派去的侍卫也没传来啥消息,他想去襄王府看看。 谢谌澜不知想到什么,开口道:「臣和陛下一起去。」 其实,小皇帝想去襄王府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想去好玩的地方玩儿,比如:酒坊、戏园子、书肆,他听说云都中的碧霄酒坊最近来了几位西域美人儿,十分擅长跳胡旋舞,他很想亲眼看看传闻中的胡旋舞究竟是怎么样的。 毕竟在现代,他只在某者荣耀里看过貂蝉的联动皮肤跳。 但现在谢谌澜开口要跟他一起去,原本还兴致勃勃的他瞬间绝望了,「爱卿不会很忙吗?比如奏摺没批完?想有点自己的独处空间?奴才们又犯错了,刘僖要娶媳妇?你的腿说它太累了不想调休放假!」 第106页 傅玉宁盯着他,叭叭一大堆,试图提醒对方不要打搅自己出门玩,可却被强行拖着走。 「等等!等等!朕衣裳破了得换!」 他身上这件被谢谌澜用牙齿扯坏了,衣领松松垮垮的直透风,这么一跑更是跟喝了雪碧似的,透心凉。 「陛下进马车上再换。」 刘僖做事靠谱且迅速,外头早已准备好了马车,只不过看小皇帝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还是有点惊讶。 惊讶的是主子居然肯在外头这样堂而皇之的在与小皇帝扯上关系。 不过想了想,他又释然,主子一直将小皇帝当成自个儿圈养的玩物对待,就算有什么污言秽语那也只能是砸向小皇帝的,也不知单纯的小皇帝受不受得住。 他前前后后乱想一通,恭敬掀开帘子让两人进去。 傅玉宁想的却是,赶紧进马车把这身破烂换下来。 谁知他脱到一半对方却不让他换了。 「刘僖还没为陛下准备衣裳,陛下等下马车再换。」 谢谌澜一边说一边将人拉进怀里,他一直不喜欢小皇帝穿太多衣服,最好只着一件薄如蝉翼的亵衣或者他喜欢的裙装,露出纤细的腿和胳膊,他会更加喜欢。 小皇帝身体软软的,柔若无骨,抱起来很舒服,衣服穿多了相当影响触感。 傅玉宁:「???」 感觉自己被玩了,但又不太敢发脾气,毕竟出了宫就变对方地盘了,「朕冷怎么办?」 这可是大冬天,大冬天,只给他一件薄薄的蚕丝里衣,这真的好吗? 谢谌澜将披风盖在他身上,「臣抱着陛下,就不冷了。」 马车外头做了保温处理,加上覆盖的厚重披风倒是不冷,可让人极没有安全感。 第90章 谢谌澜最喜欢的人 他好好一个皇帝穿成这样在马车里跟谢谌澜抱在一起,要是被刘僖看到会怎么想? 重点是「穿成这样」! 还在青天白日,真的是毫无羞耻之心了。 但是,算了。 算谢谌澜pua成功。 傅玉宁想起这个人救了他,也帮了他很多,屈辱点就屈辱点吧,谁让他是心软的神呢? 谢谌澜也惊讶,本以为小皇帝不会轻易屈服。 天真小白兔最得饿狼喜欢,这样的乖顺也自然促就了他的放肆。 微凉的手指扯住那根链子,暴力的捻上头宝石玩儿,牙齿还撕扯怀中人衣领。 「刺啦」一声,仅剩的里衣也坏了。 半个时辰后。 外头传来刘僖的声音,「主子,到了。」 他们来到了云都最大的酒坊碧霄阁。 玄色而高大的门楣显得庄重又典雅,门楣上方挂着一块红色匾额,上头龙飞凤舞四个墨黑大字「碧霄阁」。 此地与别处不同的是,它背靠云都最大的湖泊傍水而建,有一半的建筑面积延伸水面之上,有点现代水上餐厅的意思。 别看门面置于闹市中,里头却大有清幽静谧之地,据说夏季游玩时机最好,那时湖中各色荷花与莲花竞相绽放,发出阵阵馥郁花香,令人心醉沉迷,更有舞姬歌姬乘船表演,热闹非凡。 先从里头出来的是谢谌澜。 至于傅玉宁,磨蹭了半天才低垂着脑袋决定见人。 歷经一番波折,他嘴巴更疼了,脖子上也有痕迹,腰上的伤更加严重,火辣辣的疼,但他碍于面子不想被对方知道,只等回宫后再上药。 最可气的是,谢谌澜说没有准备好衣裳也是骗他的,刘僖刚回禀完「到了」这俩字,对方就跟变戏法儿一样,把它要换的衣裳变出来了。 但是算了,他也不生气了,分分钟钟都有生不完的气,他怕给自己气死。 小皇帝抬头看到眼前碧霄阁,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那双清澈的眸子也亮了起来,「谢谌澜,你要带朕进这里面玩吗?」 他就是这样,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天真纯粹,孩童性情。 有一瞬间,谢谌澜心中涌起一股莫名怜爱,也许是因为小皇帝年纪小,也许是出于强者对弱者的同情。 但很快又消失,「臣觉得陛下会喜欢。」 小皇帝喜欢倒省了他不少力,今天的事情也能进展的顺利些。 头脑简单的傅玉宁根本没想过对方在骗自己,他开心的不得了,兴沖沖拉着人进了门。 碧霄阁共有七层楼,一楼是大堂,二楼三楼是供客人们饮酒玩乐之地,还可以欣赏舞姬表演,西域来的那几名舞姬最近在此大受欢迎。 这等地的小厮相当有眼力见,一看他们衣着华贵,相貌不俗便把他们请到三楼,位于水面之上的雅间。 透过窗子往外看去,既可以看到街道人潮涌动,车水马龙,又可以无死角的欣赏到舞姬表演,实在是绝佳观赏之地。 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刚坐下,管弦乐器声响起。 一位身材丰满凹凸有致的美丽女子,身着敦煌服饰从空中飘飘然落在三楼的空中看台上。 她挥动着长长的袖带,带起阵阵香风。 渐渐的,音乐由缓变急。 她随之不停地旋转,极速的旋转中舞姿千变万化,充满了轻盈的动态美。 她舞姿优美,眼神中透露出迷人的风情,裙摆飞扬如梦如幻,那纤细柔韧的腰肢更是仿若无骨般灵活,引得众人频频叫好。 第107页 傅玉宁也被这种充满力量和激情的舞蹈震撼住了,这不禁让他联想到现代世界消失了许多年的神秘古城楼兰。 这女子实在太美,身段妖娆,相貌妩媚,仅一个眼神就让观看的客人们为之疯狂,有许多人甚至开始往台上扔金子和金票银票。 看着看着,,傅玉宁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人名。 ——胡韫素。 她是原着中谢谌澜最宠爱的女子,就是她治好了他对白月光的相思病。 甚至有几次众女争风吃醋,谢谌澜都想为对方遣散整个后宫,不过因为责任感,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胡韫素有倾国倾城之姿,聪慧过人,性子又温婉贤淑,没有男人能拒绝这款。 「陛下?陛下。」 谢谌澜叫小皇帝,小皇帝不仅不应答还满脸失神,他便用手攫住对方下颌,强迫对方将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 微凉的指尖用力,沉浸在思绪中的傅玉宁瞬间清醒过来,「怎、怎么了?」 小皇帝看起来呆呆的,有些无精打采。 谢谌澜道:「陛下若不喜欢,我们便回去吧。」 其实也没有不想看,只不过沉浸式回忆的久了些。 「还会有别的表演吗?」 傅玉宁好奇发问,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这样回去也太亏了。 刘僖上前禀报导:「只剩一出琵琶表演《霸王卸甲》。」 腰间骤然一痛。 小皇帝顿时兴致缺缺,「那不看了,去襄王府吧。」 再待下去,他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谢谌澜跟有病一样,趁他注意力都在表演上,就开始玩链子上的宝石,扯来扯去的,原本被蹭到的伤现在感觉更加严重了。 只要是在以前,他早就一巴掌给人扇飞了。 但现在,他想到了傅鸿煊。 算了,他再忍。 就这样,他在恋恋不捨的喝完最后一盏茶后,终于下定决心起身离开。 刘僖前头刚打开门,几乎是同时,从外头飞进一个什么东西,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咚」的响声。 给傅玉宁吓一跳。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单薄的敦煌服饰,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布满鞭痕,皮开肉绽血水直流。 「求求你们,救命!」 她抬头,露出一张妩媚的脸。 竟是方才在台上跳胡旋舞的胡韫素! 她看起来气息奄奄,身受重伤,好像快要死掉了。 这么大的人倒在脚边,谢谌澜是没有反应的,他只是冷淡看一眼,便移开目光。 此时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手持皮鞭和木棍急匆匆赶来。 第91章 谢谌澜渣男 就连一开始引他们进来的小厮也来了,他不停的鞠躬道歉,「非常对不起,舞姬出逃,脏了两位客官的眼,小的马上处理!」 言罢招唿几位壮汉,「还不赶紧的把这脏东西带下去!」 几位壮汉应声急忙去拖倒在地上的胡韫素。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前一秒还生死不知的人,下一秒突然睁开双眼勐的抱住傅玉宁腿,「官人行行好,救救小女子吧……」 她看起来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就连求救的声音也是气音,完全没有力气。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 傅玉宁可耻的同情心泛滥,多嘴问了句,「她犯了什么错?」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对方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那承担应有的惩罚也是应该。 其中一名壮汉道:「有客人出高价买她初夜,她非说自己卖艺不卖身,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在云都,舞姬与妓子没什么区别,都是用来取悦别人的赚钱工具。 只有那些饱读诗书、学识渊博又多才多艺的淸倌儿,才会被准许卖艺不卖身。 他记得原着中描写胡韫素的年纪并不大,如果仅仅是不想失身就被打成这样,那还是怪可怜的。 傅玉宁问:「赎她要多少银子?」 既然看见了,那便救一下吧,而且在原着中,对方还阻止劝说了好多次谢谌澜要屠杀无辜百姓的举动,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小厮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伸出五个手指,在普通人心中这些舞姬也许是天上月水中花触摸不到的存在,但在他们心里这只是一件商品,只要钱到位什么不可以的。 趴在地上的胡韫素低垂着眼眸也松一口气,她真怕这齣戏会演砸,好在小皇帝单纯好骗。 最终刘僖付了钱,因为傅玉宁出门没带那么多。 不仅如此,他还贴心的安排了郎中救治重伤的胡韫素。 事情从发生到结束仅仅用了不到一刻钟,出奇的顺利。 「朕觉得爱卿很喜欢方才那姑娘跳的胡旋舞,等她身子好些便让她进宫跳给爱卿看。」 他可是看着了,胡韫素表演时,谢谌澜那双凤眸都黏在上头了。 而且只有胡韫素的劝诫谢谌澜还肯听一听,傅玉宁不想将来对方大开杀戒的时候,他只会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却毫无办法。 原着的后半段,谢谌澜黑化的彻底,动不动就屠杀无辜百姓,简直可怕。 算起来也没多少日子了。 「那臣恭敬不如从命。」 谢谌澜答应的非常痛快,比小皇帝说要把柳月出赐给他做老婆那时候答应的还要快。 第108页 渣男! 傅玉宁在心里狠狠啐一口,转而掀开窗边帘子唿吸外头新鲜空气。 每每看到这些身着长袍的人,都给他有一种恍如隔世感。 走街串巷的小货郎、嬉戏玩闹的孩童,卖力吆喝的商贩,挑三拣四的客人。 看着看着,他悟出一个道理:和平应该是人类永恆的追求。 有关于胡韫素,谢谌澜本来也想安排她进宫待在自己身边,只不过他没想到小皇帝会主动开口。 一切都是这样的水到渠成。 「陛下,过来。」 以往低润动听的嗓音,从未像现在这般刺耳。 傅玉宁不想理他。 过来过来,过来个屁! 凭什么是自己过去? 就不能是他过来吗? 就不过去! 谢谌澜没办法,双手环住人的腰直接把用蛮力把人抱到腿上,然后趁傅玉宁握紧拳头捶他前,将锦盒塞到对方怀中。 傅玉宁瞅着锦盒苦口婆心,「说了多少次,你这个小同志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别总想着走捷径,人生哪有捷径?」 打开一看,是一条项鍊,链体很细,上面坠了几颗蓝水翡翠扁珠,那珠子粒粒晶莹剔透宛如一汪澄净的水,上面还有一个小巧的金铃,会发出好听的叮叮零零声音。 傅玉宁突然想起他以前看的文,据说翡翠越透越值钱,他可耻的心动了! 谢谌澜适时开口:「此乃西域王室重宝,瑶华碧水,有价无市。」 据说它是九重天之上浸泡在瑶池中的石头,因为三界大战才落入凡间,佩戴有滋阴补阳,颐养身心,延年益寿之效。 西域正内战,王室那边人求到了他头上,这东西自然归他了,不过金铃铛是后来加上去的。 小皇帝一听两眼放光,虽然这个铃铛看起来像宠物带的,但不管了,先得到它,回宫以后再把它摘给长安带! 「咳咳……还是爱卿最得朕心啊!」他一面说一面拍着对方肩膀,继续赞赏:「不要小看自己所做的每一件小事,因为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影响到大局!」 嗨嗨嗨,嗨嗨嗨嗨! 这件宝物从此有名有姓咯! 谢谌澜帮他带上,又道:「胡韫素入宫后臣会把她安排到教坊。」 算是一句解释,只不过非常敷衍。 但小皇帝完全听不出来,心中仅存的那点阴霾也散去,雨过天晴。 谢谌澜目光所及,那纤细白嫩的脖颈上带着他赠的项圈,上头刻着他名字,锁扣是玄金打造,没有他的允许摘不下来,坠着的金色铃铛随着主人动作发出很轻微的响声。 他忽而想起自己养的那只猫。 小皇帝跟那只猫一样,是个可以打发时间玩意儿,不过比那只猫要更有可玩性。 衣裳里头再往深处,还有他留下的齿痕,对方微微探头那抹刺眼痕迹便会隐隐约约显现。 这样才对。 谢谌澜懒散靠在背椅上,凤眸愈发幽深,修长微凉的指尖捻过傅玉宁手指的每个骨节,逐渐用力。 突然,他勐的将人抱起,让其跪所坐的背椅上,然后大掌扣住那颗呆萌脑袋往他唇边压。 气息交换后,他勾唇亲了上去。 谢谌澜生的高大,即使傅玉宁是以双膝跪地的姿势挺立在对方面前,还是矮了一截。 「主子,到了。」 刘僖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小皇帝吓一跳。 他听到人说话,下意识想转头,却被那只大掌扣的更紧。 似乎是惩罚他不专心,对方还用牙齿狠咬他一口,他瞬间痛的泪眼汪汪。 第92章 出大事了 刘僖跟往常一样,只是通知一声,随即静立在马车旁等候。 又等了约一刻钟,马车里头才传来动静。 此刻的傅玉宁嘴巴旧伤覆新伤,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到了襄王府地界,得到谢谌澜允许他第一时间从马车上飞奔而下,许久没见到便宜好大儿傅鸿济心中甚至挂念! 若不是顾及作为帝王的威严,他还能一蹦三尺高。 刘僖禀报导:「陛下,谢大人突然有要事处理,就不进去了,晚些时候会来襄王府接您回宫,还请陛下安心等待不要乱跑。」 傅玉宁点头,示意对方有多远滚多远,他本来也不想有人跟在屁股后面。 刘僖恭敬行礼后离去。 一声吆喝,马车开始缓行,行至路口拐弯直奔胡韫素所在的医馆。 襄王府的氛围不对劲。 下人们个个愁容满面,做事无精打采,负责迎接他的马徐更是强颜欢笑的请安。 「告诉朕,发生了什么事?」傅玉宁一边跟着人往鸿飞阁赶一边焦急问道。 马徐索性也不装了,哽咽道:「回陛下,二公子前段时日失足落水,已经昏睡整整七日却还无醒来迹象,王爷伤心过度,一度晕厥,现如今也水米不进好几日,奴才实在担心再这样下去……」 「什么?!」 傅玉宁又震惊了。 「这样大的事为何无人跟朕禀报?」不跟他说也就罢了,但似乎连傅鸿煊都没说,因为他们昨日才刚见过。 马徐支支吾吾,「王爷说陛下日理万机,不想惹陛下担忧……」 傅玉宁再次无语,怪不得这两日驻守的侍卫都没什么消息,原来是被刻意隐瞒! 第109页 无语后他又开始担心,三步并作一步急匆匆进了傅鸿济所在的飞鸿阁。 刚一进飞鸿阁便传来浓烈刺鼻的中药味,呛的人直咳嗽。 傅禾煜正守在床边,他看起来几天几夜没有洗漱,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握着昏睡中傅鸿济的手不停喃喃自语,「济儿,快醒过来吧,父王求你了……」 他的身后站着满脸冷漠的李依霜。 在小皇帝没进屋之前她是面无表情的,听到外头脚步声后她立刻涌现出忧伤,捏着帕子不住擦拭眼角。 傅玉宁冲进来忍了又忍,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恍然间听见他声音,傅禾煜没有任何反应。 半晌,那布满血丝的眼珠才缓慢转动,「 陛下来了……都怪臣不好,是臣没有看好济儿,让他一个人去青莲池游玩,失足掉下去……都怪臣……」 若不是马徐恰巧从那路过,傅鸿济只怕是要溺死在里头。 傅禾煜现在回想起来悔恨不已,他的小儿子只有四岁,正是熘猫逗狗的捣蛋时候,为什么他就光顾着生气,不在他身边多多加派人手跟着呢?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好父亲,他除了责骂自己的孩子外没有尽到一分一毫的责任! 通过这些七零八碎的言语,傅玉宁算是将整件事情拼凑起来。 傅鸿济不知什么原因跑到水池边,失足落水,不得不说傅禾煜这个父亲当的叫人生气,王府中那么多下人派两个看看孩子怎么了? 但现在也不是指责的时候,「 找卫太医看过了吗?他怎么说?」 马徐摇头,「卫太医病了,告假好多天至今未回。」 这还是他们家王爷亲自批的,说会帮他告诉小皇帝,但现在看来小皇帝并不知道这件事。 「 所以发生这么大个事儿,你们都没有人通知朕去皇宫寻个太医来看?」 这下傅玉宁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有李依霜参与。 不把傅鸿济落水告诉小皇帝和傅鸿煊正是她的建议,事发后傅禾煜整个人都乱了分寸,一心扑在傅鸿济身上,也就任她做主了。 马徐又道:「 大夫说,二公子溺水时间太久,伤了根本,醒不醒得过来还是两说,现在只能听天由命……」 床榻上的小人儿,气息奄奄,脸色苍白,唇也苍白,不过短短几日瘦了一大圈,较之前虎头虎脑的模样判若两人,乍一看都认不出来。 傅玉宁受不了了,「 朕要把鸿济带回宫医治。」 再这样下去,傅鸿济就算死不掉,拖下去也会因水米不进而活活饿死。 而且这件事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第一反应就是李依霜做的手脚。 傅鸿济这娃子一点都不调皮,在宫里的时候可听话了,下学就回永和宫,从来没有误点的时候,更别说一个人跑那么远去玩水! 可傅禾煜一听却是相当牴触,「 不行!」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回明目张胆抗旨,「 郎中说了,济儿这种情况不能再受任何颠簸,否则便会加重病情!济儿不去皇宫,他就是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傅禾煜趴在傅鸿济身上疯了一样低吼,眼泪顺着眼角一点点溢出,他的整颗心在这一刻仿佛被生生撕碎,痛不可抑! 郎中说的话其实都是李依霜教的,不过不能受颠簸确实真的。 见此场景,她也跪在地上装模做样抽噎开口,「陛下天恩妾身等永生难忘,只是情况特殊,还是让鸿济留在我们身边吧……鸿济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可叫王爷与妾身怎么活 ?」 言罢,她已经故作悲恸状哭了起来。 眼见傅鸿济已是强弓末弩,计谋即将要大功告成,她不允许任何人在这等关键时刻破坏! 这话说的好像傅鸿济离开王府就会没命一样。 傅玉宁也生气了,「郎中哪有宫里太医医术精湛?你只看了一个郎中就给鸿济判死刑了,你怎么不多看几个?」 床榻上的人儿,那胳膊和腿纤细的吓人,以往圆润的苹果脸也凹了下去,傅禾煜的父爱也太偏执了点! 「陛下!您不要再说了!臣心意已决,最后的日子里不会再让济儿离开王府、离开臣的身边!」 听李依霜说,客死他处的冤魂是不会往生极乐的。 他的济儿还这么小,不能再受苦了。 傅禾煜跪在地上弯着腰磕头,他久久没能起身,眼神绝望而凄凉,现在的他,像个被抽去灵魂的木偶。 第93章 你帮帮朕吧 傅玉宁咬牙,他又气又急,心疼傅禾煜也心疼傅鸿济,一时之间也乱了方寸,竟没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现在这种情况只怕招了太医来也没用,襄王府不干净,傅鸿济在这里根本治不好病。 他冷冷看一眼李依霜,那刀子似的眼神让后者心虚一颤。 最后,傅玉宁决定请太医的同时把这件事告诉傅鸿煊,让傅鸿煊来劝他那顽固的爹! 马徐去报信。 他从未时等到申时。 傅鸿煊与傅禾煜在鸿飞阁从未时吵到申时,两个人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马徐劝都劝不开。 起因是:在千户所训练的傅鸿煊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回来,看到傅鸿济这副模样当时就要冲上去杀了李依霜。 有因才有果,李依霜视俩娃为眼中钉,嫁过来从未好好对待过,傅鸿煊怀疑她也正常。 第110页 但却被傅禾煜死死拦住,傅禾煜替李依霜解释,还骂他不敬重长辈,问他是不是要连自己一起打。 傅鸿煊盛怒之下将自己之前所受到的对待一股脑说出来,说李依霜不仅虐待他们,还给他们吃馊饭,导致傅鸿济食物中毒。 可这些话傅禾煜一个字都不信,并且满脸受伤的看着他,觉得不可思议。 傅鸿煊只得压住火气暂时停止这个话题,他开口提要把傅鸿济带去宫里医治傅禾煜依旧拒绝。 傅禾煜不仅拒绝,还说谁要是敢带傅鸿济走,他就一头撞死在那。 事态愈发严重。 紧接着,太医院的宋院得到消息也匆匆赶过来。 他进去探脉后得到的诊断结果竟与那郎中是一样的。 说傅鸿济脉象虚弱,已病入膏肓时日无多,要想他活下去也有法子,就是找擅长针灸的神医扎上一针,让其清醒过来吃些东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宋院判最擅长治疗大方脉,俗称内科,对针灸并不精通,而且傅鸿济也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倘若刚落水时就找太医医治,断不会拖到这个程度。 傅禾煜自责不已,气急攻心之下口吐浊血,然后晕了过去,傅鸿煊见此只能搁置找李依霜算帐的事,先把他爹安排好。 这边寻找擅长针灸太医的事又落在傅玉宁身上,他先从宫内找,又让马徐去把卫济召回来。 卫济最擅长针灸之术,他的针技炉火纯青,甚至能逆转脉象,如果有他在,傅鸿济的病肯定会好! 这一通折腾下来已是酉时。 阴云密布的天暗透了,看不到一颗星星,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静谧,沉闷又压抑。 襄王府门前,谢谌澜的马车也到了。 傅玉宁站在光秃秃的院落中,清瘦身影显得有些寂寥,他轻声开口询问,「朕可不可以今晚宿在襄王府,明日再回去……」 他放心不下傅鸿济,也不想让傅鸿济有事。 他抬眸望着那抹高大身影,小狐狸似的眼眸失去往日光彩,有些可怜兮兮的。 小皇帝的请求让谢谌澜总是习惯性掌控他的内心得到满足,「为什么?」 于是对方就一股脑跟他说了事情经过。 「谢谌澜,你能不能帮帮朕?」 这是傅玉宁第一回开口求他,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谌澜站在黑影里,天空阴云飘散偶然有月光透过云层泄下,透着光去看,那张昳丽的脸美丽的好似恶魔般,诱惑力极强。 半晌他道:「臣让刘僖去问问情况。」 他自然要帮,这是个绝佳好机会。 小皇帝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些,「谢谢你……」 这次是认真的。 他从进府到现在不仅没吃东西,连口茶都没喝着,马徐急忙吩咐人摆膳,把他安排在了飞鸿阁的隔壁雅竹斋。 他是皇帝无人敢怠慢,晚膳规格是按照宫里来的,菜色丰富多样色香味俱全。 但傅玉宁没心思吃。 那头,傅禾煜与傅鸿煊还闹着,听说傅禾煜清醒过来不顾劝阻又要去守在傅鸿济床边,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再这样下去会有猝死风险。 谢谌澜吩咐宋院判熬安神药骗他喝,至少喝下去就能安稳睡个好觉。 「臣问过宋院判,短途颠簸对傅鸿济的病情并无太大影响,陛下若想让傅鸿济回宫有一整晚的时间准备,陛下先吃些东西吧。」 左右傅禾煜都睡着了,也阻止不了傅鸿济进宫。 傅玉宁本来不想吃,但听到这话,沉闷的心情稍微好了些,而且对方手中的汤匙也已经抵在唇边。 谢谌澜总是这样,霸道专断,他想对别人做的事不会问那个人想不想,他直接自己动手。 算了,给他个面子吧。 他真的帮了自己很多。 小皇帝张开嘴巴,一口一口吃起燕窝粥。 此时,去而復返的刘僖进门禀报导:「卫大人中了漠北传过来的一种迷药,如今昏睡不醒,卫家人已快马加鞭的去招人取解药,最快也得五日才能返回。」 卫济因为家中有事告假,好不容易前两天忙完,刚想回王府当差,却在递了话的第二日开始昏睡,一直到现在已经整整两日。 这种迷药是漠北独有,没什么稀奇,只会让人昏睡不起,费就费劲在它的解药也产自漠北。 如此凑巧,不禁让傅玉宁怀疑此事与靖王有关。 现在的问题是傅鸿济等不了五日。 傅玉宁求助般的看向谢谌澜。 第94章 活不过明天 谢谌澜道:「你去让徐景胜找刘信厚,就说如果靖郡王能找到解药,便准许靖郡王回朝议政。」 徐景胜是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刘信厚的顶头上司,此人桀骜不驯又浑身是胆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对谢谌澜言听计从,死心塌地。 刘信厚又是靖郡王爪牙,两人多番亲密来往,靖郡王手中肯定有解药,只是要让他在短时间内心甘情愿的交出来,就得抛出有力的诱惑。 刘僖得令匆忙离去。 傅玉宁怔了怔,「准许靖郡王回朝议政的意思就是他以后可以在朝堂参与政事吗?」 那不就是进朝做官可以左右谢谌澜决策了? 这比养虎为患还可怕。 一包平平无奇的解药,就换来了一个这样天大的机遇,靖郡王只怕做梦都要笑醒。 第111页 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谢谌澜不语,只是继续投餵傅玉宁,直到那碗燕窝粥见底。 他手底下的人办事向来利索,刘僖再次去而復返时告诉他们事情成了。 卫济已经服下解药,若无意外明日清醒过来便可登门给傅鸿济扎针。 傅玉宁高兴的忘乎所以,扯住谢谌澜袖袍,绽放出一个灿烂笑容,「谢谢你,你是个天大的好人,祝你不劳而获、无功受禄、坐享其成、一步登天,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谢谌澜一如既往用手指按住他的唇,「陛下若真要感谢臣,那就……」 对方凤眸微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指自己头。 傅玉宁怔了怔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要自己帮他按摩呢! 想他堂堂一国帝王,竟然沦落伺候座下臣子的下场…… 但是,算了!谁让自己欠人家的呢? 而且谢谌澜也确实辛苦,处理完急事后来到襄王府水都没喝一口,就开始想法子处理傅鸿济的事。 小皇帝深深感受到司礼监大人的不容易,迈着坚定步伐上前,手指併拢按照印象中的步骤按压。 首先是太阳穴,力道不可以太重,太重了会导致被按摩者不舒适,也不可以太轻,太轻没效果。 他虽然没学过,但胜在指法精巧力度适中,谢谌澜很快便放松下来,开始闭眸靠休憩,拇指隔着衣裳摩挲那条腰链,力度非常轻柔,傅玉宁心思集中一时没察觉。 夜,寂静而深沉。 一切都陷入沉睡,只有窗外偶然飘落的树叶会将时间静止的魔咒打破。 按着按着,小皇帝突然好奇问道:「谢谌澜,你是换薰香了吗?」 言罢,他还嗅了嗅,对方身上散发出一股幽幽的兰香,陌生又熟悉。 他讨厌这味道,因为他对兰花过敏。 不过这副身体不是原装,他觉得应该不会受影响。 谢谌澜闻言,覆在他腰间的手一顿,淡淡回:「出门不小心蹭到了。」 他去了胡韫素那里一趟,也自然沾到了对方身上的香味。 小皇帝「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好骗的一塌煳涂。 「对了,朕还忘了问你,你用过晚膳了吗?累不累?要不要回宫歇息?」 那会儿他吃的时候对方没吃,他看了看漏刻,现在都已经快亥时,隔壁飞鸿阁也没再传来什么动静,想来是无事了。 挺晚了,对方没必要再陪自己熬着。 小皇帝极少有这种正经时候,一门心思伺候他,说话轻灵柔软,整个状态如同乖顺的猫咪向主人撒娇,极易撩动人心。 谢谌澜一把将他拉进怀里,让他坐在腿上继续按。 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则继续跟那件软薄外袍较劲。 「无妨,臣在这陪陛下。」 「刺啦」清脆的布帛碎裂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傅玉宁低头一看,他的袍子腰间缝合处开线了,这都不知是被撕坏的第几件! 这要是搁以前,他早就暴起走人了,但现在—— 他果断拿了一张宣纸塞进对方手中,「你要是觉得无聊,你就撕这个玩儿,乖,听话,这边尽量治好你爱流口水的毛病。」 谢谌澜就是再傻也听懂了,小皇帝内涵自己有病,他逆反心大起,藉助已经撕开的小口子稍微用力。 又是一声「刺啦」。 本来只有指头粗细的小口子成了拳头大小。 小皇帝惊唿。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古他那来禀报飞鸿阁那边的情况。 傅玉宁下意识起身跟谢谌澜保持距离,没却被对方拉回钳制住。 视线中,一只脚飞速探出照着旁边屏风踢了下,那屏风直接飞到两人身前挡住了他们身影。 精准又稳妥。 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虽然但是,小皇帝还是惊呆了。 低润嗓音在耳边缓缓响起,「进。」 外头传来开门的「吱呀」声,古他那进来隔着一扇屏风道:「回禀陛下,襄王殿下已经服用过安神汤睡下了,现在是世子陪伴在二公子床边。」 傅玉宁本想开口回应,奈何一只大掌探出来扣住他脑袋,他的嘴巴就被堵住了。 这就导致,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听起来像「唔」似的,自己羞得脸面通红。 无人应答,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古他那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他离着屏风有一段距离,太轻微的声音也听不太到,「陛下可要趁此机会将二公子带回皇宫?」 这是傅鸿煊要他来问的。 一秒,两秒,三秒…… 还是无人回答,气氛继续沉寂。 屏风内的傅玉宁急得头上冒火,他好不容易趁对方不注意才挣脱,「泰、太晚了……明日再启程吧。」 他本来也是这样想的,等明日卫济扎完针,傅鸿济醒过来再带他回宫,这样保险一些。 古他那得到回答立刻告退报信去了。 舌头好痛,感觉都捋不直了,小皇帝眉头一皱,生气了。 谢谌澜将人拿捏得死死的,「臣方才看陛下腰间有伤,待会儿沐浴完毕帮陛下上药吧。」 小皇帝一听又不气了。 今夜註定是个不眠之夜。 不仅雅竹斋、飞鸿阁、凌云苑灯火通明,李依霜的漱玉轩同样如此。 第112页 她与和安嬷嬷以及身旁采杏主僕三人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其中以李依霜最甚,「那小畜生落水时看到本福晋推他了,明日他醒过来指证本福晋可如何是好?」 她手捏帕子死死按住胸腔中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她不仅推了傅鸿济,还把他脑袋按进水里,直到人没了动静才松开,主要是那小畜生力气太大,和安嬷嬷与采杏搞不定。 采杏也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她感觉天都塌了,她从未想过这件事竟然会引起小皇帝注意。 小皇帝是什么人? 那个是天底下地位最高的人,整个云水国都是他的,若想处置他们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和安嬷嬷倒是淡定的多,她沉吟一番,目露凶光道:「小姐,事已至此,还是快想想解决的法子吧,最好能让二公子在今晚毙命。」 若傅鸿济活不到明天,卫济来了又有什么用? 第95章 是不是你做的 对,李依霜也清醒过来。 傅鸿济知道的太多了,就连採杏去她房中…… 也统统被瞧了去,正因如此,她才会着急动手。 如果不是那晚马徐恰巧经过,今日都应该是傅鸿济头七了。 和安嬷嬷道:「这会儿飞鸿阁都是小皇帝的人,他们虽然戒备森严,但我们可以在水、食物、以及衣裳物件上动手脚。」 即便那些人看得再紧,总不可能不吃饭,不喝水,不用王府里的东西吧? 话虽这样说,可这也只是个破釜沉舟的法子,李依霜依旧些忐忑,「采杏,这件事交给你。」 被她点到名的采杏不得不苍白着脸应声。 事态紧急,主僕三人快刀斩乱麻,想出法子就开始实施。 最先离开的是采杏。 和安嬷嬷道,「小姐,您要记得,不管发生何事万万不可慌乱,老奴先走一步去接应采杏姑娘,您留下来想法子让王爷醒过来。」 傅禾煜才是他们真正的免死金牌。 李依霜重重点头。 待人离开,她趁夜色来到偏院厢房门前,她先是敲了三下门,又学了三声鸟叫。 下一刻房门被打开,她整个人被拽进去。 房内站着一个身着玄衣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的脸上戴着半副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他眸含星光,唇形姣好,看起来模样俊美。 这男人是李依霜去护国寺上香时结识的,许多事情都是对方在背后帮她出谋划策,否则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傅鸿煊与傅鸿济两人在她眼前得意,却束手无策。 她转头扑进他怀里,害怕道:「傅鸿济要醒过来了,我怎么办?小皇帝不会放过我的,不如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们离开王府……」 傅玉宁看她的眼神,她到现在都忘不掉,倘若对方真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那她的结局可以想像有多悽惨。 男人将她拥入怀中面无表情安慰道:「你若现在离开,更加坐实了罪名,小皇帝会派人追你到天涯海角,不如先想法子把这件事情解决掉,再找机会假死出府,更加稳妥。」 李依霜开始崩溃,「可是他就要醒过来了,你让我怎么解决,我现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现在的襄王府到处都是小皇帝的人,那该死的小皇帝三番两次与她作对! 男人冷笑一声,「这有何难,我教你一个不管成或败你都有退路的好法子。」 言罢,他低首俯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李依霜听完眼睛都亮了,看他的眼神也更加痴迷。 「夫君,还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满脸娇羞依偎在对方怀中,静等对方对她有接下来的动作。 可男人只是笑笑,柔声道:「趁现在事情还有迴旋的余地,赶快去安排吧。」 李依霜没得到想要的温存,但她还是开开心心离开了。 她先是找了采杏吩咐她按照男人交待的去做,后而来到凌云苑。 这里的侍卫比平时多一倍,他们个个身躯挺拔如松,面色冷峻且严肃,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还未走到门前就被拦住。 「皇上有命,王爷尚在静休,不准任何人打扰!」 李依霜火气蹭蹭往上冒,「本妃与王爷夫妻一体,王爷尚在病中本妃理应照料!」 侍卫们长矛依旧挡在门前,「皇命不可违!」 他们只听命于他们的最高掌权者,其他人一律不管。 漆黑的夜中,这些人如同雕像,手中武器泛着冰冷光泽,令人望而生畏。 李依霜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擅闯禁卫军的守卫之地,那叫谋反! 最终她只能愤愤不甘的离去。 与此同时,雅竹斋。 沐浴完毕的小皇帝双手紧紧扒住门边,将脑袋探进寝房观察情况。 他瞅了瞅漏刻,发现这会儿都快子时了谢谌澜还坐在榻边看书,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绵软轻盈,薄如蝉翼,一看就是上回店里打包送的那些! 倒也不透,且十分正常,但这种出身的东西让他怎么好意思在对方面前穿? 话说回来,这正是谢谌澜为他准备的备用衣物,天杀的! 傅玉宁又观察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先去外头想法子找身别的。 第113页 可他刚蹑手蹑脚转身,就被逮个正着——「陛下,过来,臣有事要问你。 他又只好转身,扭扭捏捏走上前问道:「什么事?」 草木绿的蚕丝亵衣衬肤如白雪的小皇帝水嫩如雨后青葱一般,出现的那一刻叫人眼前一亮,十分养眼。 长而浓密的乌髮还湿着,有几缕贴在他的耳边,湿哒哒滴着水。 谢谌澜把人拉进怀里,扯了条巾帕为他擦头髮,「陛下可认识一位叫作胡丹儿的女子?」 胡丹儿是胡韫素以前的名字。 居胡韫素说小皇帝曾在几年前就开始欲行淫秽之事,经常在大街上看到一些女孩就要拉回宫中,几岁的都有,不过这个扭曲的嗜好被老皇帝及时发现,没有得逞。 老皇帝大发雷霆,把小皇帝身旁伺候的人都换成了太监。 胡韫素就是十岁那年为了躲避小皇帝而被拐到西域的,她的父母爱护她如眼珠,得知她失踪以后精神崩溃双双自尽。 谢谌澜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小皇帝做的。 傅玉宁努力在脑海中思索。 这个名字是感觉挺熟悉的,但那也不是他认识的人,是原着中小皇帝接触的,「朕……记不太清了……」 本身他自己记性就不大好,现在还要搜寻引擎旁人的,这也不是程序啥的好歹会给个关键词,他完全想不起来只能这么说。 谢谌澜沉默,凤眸中有冷意一闪而过。 拿巾帕的那只手也开始用力。 顿了顿,傅玉宁才想起来问,「你认识她吗?她是干嘛的,是朕的朋友?」 如果是这样,自己说记不太清那也太伤人家心了。 正想要不要改口挽回些什么的时候,耳边响起谢谌澜极冷的声音,「没什么。」 这薄凉的语调让傅玉宁想起他们初次见面,因为柳月出对方恨他入骨的时候。 他莫名的,心跳漏一拍。 第96章 都是他的主使 谢谌澜走掉了,走的莫名其妙。 前一秒他还在跟傅玉宁讲话,出了门就没再回来。 就连说好的药也没给他上。 傅玉宁只好自食其力的涂了一些,他本想去鸿飞阁守傅鸿济一整夜但由于实在太累,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卯时,被古他那叫醒。 「陛下,陛下,不好了!您快醒醒!」 外头灯火通明,脚步声杂乱,像起了什么乱斗一样。 傅玉宁在睡梦中被晃醒,迷煳几秒后勐的睁开眼睛坐起身,「怎么回事?是不是鸿济出事了?」 顿时心慌的不行,他这一觉睡得也不好,噩梦连连,非常不舒服。 古他那道:「您赶紧去看看吧,二公子他被人下了毒,快要不行了!」 傅玉宁听这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被下毒? 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李依霜手段,他在此刻突然憎恨自己,为什么不在傅禾煜昏迷的时候带着傅鸿济离宫,那样他就不会中毒了。 可现在他来不及想更多,随便披了件外袍就往外沖。 恍然间,古他那看到小皇帝裸露出来的皮肤,吓得心跳都停止了:「陛下!陛下您先别去,您等等奴才!」 傅玉宁哪里还有心思听。 此刻的飞鸿阁内乱成一团,襄王府所有人都到齐了。 李依霜和安嬷嬷傅鸿煊以及傅禾煜都在。 采杏满脸绝望的跪在地上,「指使奴婢下毒的就是……」 蓦地,她抬起头,悲凉的视线扫过众人,最终在傅鸿煊身上停留下来。 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道:「就是世子爷指使奴婢下的毒……世子爷说奴婢是王妃的贴身丫鬟,事发后王爷定然会怀疑王妃,届时便可藉此时机除掉王妃,他还交待奴婢也不用真的下毒,只是做个样子给王爷看便好……世子爷还许诺事成之后会收奴婢做姨娘!王爷饶命,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求王爷饶奴婢一条性命吧!」 她说完崩溃大哭起来,不住的磕头,脑袋在地砖上磕出了血。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李依霜,她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采杏,「你与本妃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为何会做出这等背叛之事?!你可知,鸿济现在这副模样稍有不慎便会要了他的命,你怎么还敢拿毒靠近他啊!」 她捏着帕子痛哭着倒在傅禾煜身上,「王爷,此时都怪妾身,是妾身做的不够好鸿煊他才剑走偏锋出此下策,妾身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以死谢罪了……」 言罢,她就要撞墙,却被和安嬷嬷死死拉住,「王妃莫要如此,这个节骨眼您就不要再给王爷添麻烦了,您与王爷夫妻一体,二公子已经这样了,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可要王爷怎么活呀……」 三人哭成一团,吵闹声不绝于耳。 傅鸿煊从未想到李依霜会用这等卑鄙手段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他想开口解释,但在看到傅禾煜望过来的眼神时,顿觉浑身发冷,「父王真信了?」 他从小敬重的爹此刻像换了个人般,望向他的眼神里有震惊,讶异以及伤心绝望。 傅禾煜虽没开口,但又好像说尽了一切。 听来听去的,傅玉宁大概解了事情经过。 采杏夜里在厨房遵守,想藉机在傅鸿济用的水中下毒,没想到派过来的宫人个个都是心细谨慎的好手,甚至这当中还有几位颇通医理,于是东窗事发。 第114页 因为这事儿太大,谢谌澜又不在,下人们不敢轻易决断,于是便把傅禾煜与小皇帝一同叫醒。 只是没想到,采杏会直接指证傅鸿煊。 王府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都知道这兄弟俩关系很好,两个孩子也都是宽仁待下的好性子,但傅鸿煊不喜欢李依霜这件事大家也都知道。 一时间心中涌现出各种猜测,议论纷纷。 有人小声道:「世子爷平时看起来洁身自好,怎得私下如此卑鄙,竟许诺采杏这种事?」 「败絮其内呗,世子爷今年都十四了还未娶亲,说不想要女人是假的吧?他收了采杏把王妃赶出王府怎么算都不亏。」 傅玉宁再次震惊了。 身为父亲的傅禾煜面对自家儿子被这样污衊竟一声不吭,他这是要干嘛? 这人设是不是有点崩?! 他在原着里可是宠娃狂魔啊,而且这俩娃是他亲生的,他没道理这样无条件相信一个续弦吧,真的太扯了! 「朕问你,你口口声声指证鸿煊指使你,鸿煊何时指使的你?当时周围都有些什么人,你可有切实证据拿出来?你一一给朕道来,你若实话实说朕可饶你性命,你若说谎,那便是欺君大罪!」 小皇帝受不了了,这样拙劣的谎言也有人信! 傅鸿煊最近一直在宫内不曾回府,回来后也是寸步不离的守在飞鸿阁,门都没有出一步,他根本没时间与采杏接洽。 众人见小皇帝来纷纷下跪行礼,行礼过后又细细想了想他的话,琢磨出一点不对味。 为什么就不能是李依霜指使采杏污衊世子呢?毕竟这位王妃平常就很嚣张跋扈,对待下人非打即骂。 此时,古他那跪地行礼道:「奴才可以作证,昨夜奴才一直守在飞鸿阁,世子爷并未出过院落半步,而采杏姑娘等王府众人都被隔离在外,是进不来的。」 就算他去隔壁雅竹斋向小皇帝报信也只有几分钟时间,他回来时人还在,这么短时间内傅鸿煊若出去根本回不来。 紧接着就连门口当值的侍卫也站出来给傅鸿煊做证。 这很好证明,因为傅鸿煊回来待的时间太短了,满打满算也就半天而已。 众人目光一致投向采杏。 采杏脸色一白,整颗心都沉了下去,她略微思索便脱口而出,「世子爷刚回府时来找的奴婢,他跟奴婢说完话后才去的鸿飞阁!他在你们面前都是装的,这一切根本都是他的主使!」 第97章 陛下又晕倒了 马徐皱眉直接戳穿,「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世子爷刚到王府门口我就去接了,又一路跟着他将他送进鸿飞阁,他什么时候见的你?你那时都在哪?」 越问下去,越是漏洞百出。 李依霜吓得狠狠捏住帕子,心「砰砰」个不停,她看似是在擦眼泪,实则眼角余光都在采杏身上。 和安嬷嬷扶住她的那只手用力按了按,示意她淡定。 听了这些话,众人就是再傻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这分明就是采杏往世子爷身上泼脏水。 此时,曾受过傅鸿煊恩惠的小丫鬟也忍不住了站出来,「奴婢觉得世子爷是清白的,采杏这个人平常就手脚不干净,她偷过奴婢的簪子,戴在头上招摇,奴婢去找她理论她拒不归还,还仗着自己是王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威胁奴婢!」 有一就有二。 李依霜主僕三人之前在王府中作威作福,傅鸿煊与傅鸿济又为了能让他爹有媳妇而刻意隐瞒,这更加导致她们无法无天。 现在采杏有难,自然八方跟着添乱,许许多多的人都站出来痛斥她平时作为,还要让傅禾煜为他们做主。 局势瞬间逆转。 世子爷是主子,未来王位的继承人,你们自然都要帮着他说话!」采杏愤愤指着马徐以及周围所有人道。 她被推出来那一刻就知晓自己已然没有退路:「今日我便以死明志!」 言罢,她咬牙鼓足勇气一头撞在了墙上。 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她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倒在地上,血溅当场,开始抽搐,抽搐过后直接咽气了。 傅玉宁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吓得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 一直提心弔胆的李依霜松一口气,死了才好,死无对证。 「王爷,妾身没有指使采杏污衊世子,您要相信妾身啊,这些年妾身为您和两个孩子做的一切,难道您都看不见吗?」 她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现在只恨事发突然,来不及谋划,才会让傅鸿煊占上风。 傅禾煜是心软容易被骗,某种程度上他和傅玉宁一样,但他也不是傻子。 事实上与傅鸿煊打起来不全是因为傅禾煜指责李依霜的那些话,还有他气自己没看好傅鸿济的缘故在里头。 积压多日的情绪只是恰巧通过那么一个契机被发泄出来而已。 而且傅鸿济的出事,让他已经不会思考,喝完安神汤睡过一觉后,他才恢復些许理智。 「和离书这几日便会送到你手上,如果这件事不是你做的,作为补偿本王会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如果是,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傅禾煜没心思再听她解释。 不管结果如何,李依霜都不能留在王府。 第115页 他不能给他的两个孩子留下任何潜在危险。 有侍卫过来将张牙舞爪的李依霜带下去看管起来,只待调查结果。 傅禾煜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傅鸿济,发生这么大的事他统共也就说了几句话,说完步履蹒跚的转身走向房内,他想继续陪着傅鸿济。 傅鸿煊望着那个清瘦干瘪的背影,还有头顶新生出来的白髮,再大的气也没了。 他的父王,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他的父王也并不是不爱他们,只是让旁人蒙蔽了双眼。 他的那颗被尖锐冰锥刺碎的心,在这一刻又开始癒合。 傅鸿煊沖傅玉宁投去感激的眼神,然后自己跟了上去。 人群中的和安嬷嬷趁人不注意鬼鬼祟祟的逃了。 「陛下,难道您就没注意您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吗?」古他那终于有机会来到傅玉宁身旁。 傅玉宁还真没注意到,他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人的肩膀,「你今日帮了朕一个大忙,回宫后朕重重有赏。」 这真的是个好奴才,小皇帝突然这样觉得。 虽然对方是谢谌澜的人,但每次都能准确无误揣摩到自己心思成为最强助力。 古他那一听眼睛当时就亮了起来。 他不住的行礼谢恩,「奴才,多谢陛下赏赐,奴才定然不负陛下重望,继续努力,再创辉煌!」 不对。 「陛下,您身上起满了红色的疹子,奴才觉得您是不是得先请个太医瞧瞧啊?」 他其实早就想说了,但碍于小皇帝跑太快,而且他觉得就算小皇帝知道了,也会先处理襄王妃这事,所以他不如先帮忙把这事处理完了再说。 果然小皇帝一脸懵逼,「什么?」 后而像想起什么般,将衣裳袖子撸上去,露出一只胳膊,果然白嫩的肌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红色丘疹。 方才他注意力不在这上头并没察觉到异常,这会儿被陡然提醒,感觉身上好似有蚂蚁在爬,痒的不行。 他整颗心都沉了下去,开始胡乱抓。 不用想,肯定是因为谢谌澜身上的兰花香味,闻多了导致自己过敏。 偏偏这时马徐一脸激动的过来禀报,「陛下,卫济卫大人已经到了王府门前,二公子有救了!」 他说完又飞速跑进房内向傅禾煜与傅鸿煊禀报去了。 古他那欲言又止,「陛下,要不您先让太医诊个脉再过来看二公子吧。」 统共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傅玉宁没心思,他因为自己的错误决断导致傅鸿济差点中毒正自责,「朕还是先过去看鸿济情况,他无事后朕正好找卫戌瞧。」 他对兰花过敏是老毛病了,不碍事,这种剂量是死不了人的,他有一回还头晕呕吐唿吸困难呢,小巫见大巫罢了。 古他那见劝不住幽幽嘆口气,不再开口。 他的陛下哪里都好,平常从不打骂处罚宫人,只有在永和宫伺候,宫人们才能真正体会到自己还是个人。 可就是太好了反而也是一种弱点。 他正在后头悲伤春秋着,余光中一抹身影轻飘飘倒在了跟前。 古他那定睛一看,发出土拨鼠尖叫,「啊!来人吶!不好了,陛下晕倒了!」 第98章 回到过去 傅玉宁又开始做梦,与以往梦到的那些怪诞诡奇不一样,这个梦特别逼真。 他先是看到了雪白的墙壁,继而是明亮的窗户,窗台上摆放着一束鲜花,它们散发出芬芳馥郁的气息。 阳光透过蓝色的窗帘照进来。 这里四处充斥着淡淡消毒水味道,与鲜花香味混合在一起倒也没有那么难闻。 傅玉宁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自己。 他盖着洁白的薄被,两只手臂露在外头,因为长时间不见阳光透着病态的白,甚至皮下薄弱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他嘴巴带着氧气罩,旁边不知名的检测仪器偶尔发出滴的声音。 「宁宁,你瞧这是你的安安……上回爸爸带它来看你,回家后它就开始不吃不喝,爸爸连哄带骗好不容易把它劝好,让它啃吃饭,可它每天吃的还是很少……它都已经瘦了一圈了,你再不醒过来,它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安安,是傅玉宁养的那只小狐狸。 床边,傅玉宁的父亲拿着手机,正给他播放录制好的视频。 视频中的安安耷拉着耳朵,低垂脑袋盘在窝里一动不动,即使是傅父拿出它最爱的零食和玩具逗弄,它也兴致缺缺。 要知道,以前的安安看到这些兴奋的不得了,那笑声魔怔到近乎把房顶掀翻的存在,搞得傅玉宁终日战战兢兢,生怕楼上楼下报警扰民。 傅父一个大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哽咽落泪。 傅玉宁出事后,他在一夜之间白了头,人也瘦一圈,不知何时就连那宽阔的肩膀也开始下塌,挺拔的身姿变得佝偻,看起来像个小老头。 再看看床上的自己,长时间的昏迷缺乏运动导致肌肉开始萎缩,引以为傲的八块腹肌也无了,现在整个变成一个平板,像纸片般平平无奇,再也不能吸引他喜欢的白袜体育生了!!! 这些,都是他以第三方视角看到的。 「但是你放心……不管如何,爸爸都不会放弃你……爸爸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治好你,爸爸等着你醒过来……」傅父强忍悲痛,扯出一个笑脸,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 第116页 此刻傅玉宁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他胸口沉闷的难受。 他不孝,他妈去世后他爸为了他没有再婚,他爸只有他一个儿子,从小千娇万宠的捧着,他却因为熬夜不重视自己身体进了医院惹他爸难过。 「爸!爸您不要难过,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也哭了。 他从小到大心安理得享受他爸的溺爱,却从未想过要为他爸做些什么,他现在非常后悔,他想回去。 于是,他开始用自己的魂体拼命撞击那具身体,他想着只要钻得进去,他就可以在现代世界中醒来。 一次,两次,三次…… 可惜的是均以失败告终。 不知为何,他明明可以触碰到自己身体,但在进入那一刻,总会出现一股莫名力量将他弹开,像是在阻止他回去一样。 傅玉宁还真不信了! 他这回不仅退到墙角,还加了助跑,同时破口大骂,「这是老子自己身体,凭啥不让老子进!」 耳边响起「啵」的一声,像泡沫破碎,后而温暖的潮水将他包围,整个人仿佛浸泡于温泉之中。 傅玉宁发出舒适的喟嘆后,发现自己竟然成功了! 床边的傅父盯着他先是一怔,继而大喜,将恰巧路过的医护人员拽了过来,「护士小姐!护士小姐你看,我儿子的眼球在动,他是不是要醒过来了?」 护士眼中也是难掩的惊讶。急忙跑到外头去喊医生。 就在傅玉宁准备睁开双眼之时,遥远的天际边传来声声迫切唿唤:「陛下?陛下,陛下您醒醒!」 此时的他,眼睛已睁开一半,看到了刺眼又模煳的光线,可下一秒,魂体就被突然出现的巨大的吸力吸了出去,他被席捲着在空中不知转了多少圈,周围景物飞速消逝。 …… 龙榻上的小皇帝睁开了眼睛。 古他那第一个凑上来,「陛下,您觉得如何?」 傅玉宁缓缓睁开眼睛,先是看了看头顶绣双龙的明黄色床帐,继而又看了看自己,还是晕过去之前的那身装束。 一股巨大的落差感油然而生。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能回去了! 如果不是古他那叫自己,自己现在可能已经跟爸爸团聚了,还有他心爱的安安也能活下去。 一股火气直冲脑门,小皇帝本想开口骂人,脸都已经冷下来了,但看到古他那那通红的眼睛时,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 「陛下,呜呜呜,您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古他那跪在榻前就开始哭。 傅玉宁晕倒后第一时间被送到雅竹斋,当时因为大家注意力都在傅鸿济身上,所以都不知道,紧急请了府中郎中过来诊治,那郎中吓得魂不附体,说傅玉宁已经咽气救不回来了。 好在卫济离着近,给傅鸿济施完针后马不停蹄赶过来。 小皇帝没有唿吸,脉象还似有似无,给卫济也吓得不轻,他施了几针封住人的气,又开了些药餵小皇帝喝下去,人这才缓过来。 卫济说小皇帝得的是花藓,就是对某种花儿或者东西过敏,但具体是哪一种他无从得知。 让古他那告诉小皇帝,寻找过敏源,切勿再接触,否则有致命风险。 绕了一大圈,傅玉宁还是没逃过对兰花过敏的魔咒。 「陛下,卫太医在后头给您熬药呢,卫太医说了,您这几日得清淡饮食,不能再吃烧鸡那等油腻食物,更不能再喝酒了。」 古他那在小皇帝耳边碎碎念,他知道自家陛下有酒瘾,平时每日一小壶从不间断。 傅玉宁心思完全不在这上头,他没发脾气,但也不开心,蜷缩在床上开始自闭。 闭了一会儿他突然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 这个梦应该不是梦,而是平行世界中的现实,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穿进这本书,但他知道现实中的世界他没死,而且他还有机会回去。 这个机会应该就是他死掉的那一天。 第99章 他吃小孩儿! 但现在之所以回不去是因为时机没到,或者没完成什么任务,否则他也不会被自己身体弹出来。 只不过这些论证需要更多证据来支撑,也许以后他还会再次进入梦境,到那时他可以更加仔细的研究。 傅玉宁瞬间没那么难受了。 连带着周围一切在他眼中都变得可爱起来,他安慰古他那道:「好啦,别哭了,朕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皇帝对方才自己的冲动感到愧疚。 古他那哭的更厉害了,他家陛下若有个三长两短,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活。 他好不容易遇到个拿他当人的主子,见过光明的人又怎会再安于黑暗呢? 傅玉宁顺手从自己百宝匣中掏出个金锭子赏给他,「快告诉朕,鸿济如何了?可有醒过来?」 金锭子一出手瞬间治癒古他那所有不愉快,他立刻止了声,「卫太医的针灸术果真不同凡响,几针下去二公子就醒过来了!」 傅鸿济醒过来后,当场指证李依霜推他下水的事,经过多番审问后,又炸出从前虐待俩娃的种种,傅禾煜大发雷霆直接要把那女人以家法惩处。 可最终还是没能实施。 因为李依霜说自己怀孕了,傅禾煜根本不相信,请太医诊脉果真已有两个月身孕! 他这才知道,李依霜为了嫁进王府一直骗他说不能生育,其实以前都是喝的避子汤。 第117页 即便是这样,傅禾煜还是不能忍受她的所作所为,依旧要动用家法,可后来傅禾煜的奶娘站出来,以太妃名义相逼,寻死觅活的苦苦哀求,说王府血脉要紧,待李依霜诞下腹中之子再处置不迟。 傅禾煜本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他向来视奶娘如生母,最终无奈只得暂且留下李依霜一条性命。 这事儿傅玉宁听完也不好评判。 李依霜确实该死,但腹中之子又无辜。 俩娃也有心理阴影,听恶毒后娘还要继续留在王府中,两人不约而同想进宫,傅鸿济吵着闹着要来找傅玉宁。 不过因为二娃子体弱,打算过两日再来。 古他那又道:「您睡着的时候太后、柳妃、宁妃、与惠妃都来看过您。」 「还有别人吗?」傅玉宁下意识问。 旁人就算了,太后真的太会演了。 古他那摇头,「没了。」 「没了?」 小皇帝又开始生气,他会过敏起疹子都是因为谢谌澜,罪魁祸首却不闻不问,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但,说曹操曹操就到。 下一刻,那抹绯色便出现在殿内。 广袖流云,衣袂翩飞,行走间气势迫人。 有种又好看又拽的感觉,傅玉宁形容不出来,一直盯着对方瞧拔不出眼,这张脸百看不厌,每回都会发现让自己那颗色心蠢蠢欲动的新xp。 谢谌澜心中感到厌恶的同时,莫名涌起一股火气。 他最近从胡韫素那里知道了一些小皇帝还是太子时期的事。 桩桩件件都秽不可闻,令人髮指。 原来胡韫素在逃之前还被小皇帝强抢进过一次宫内,那时她才八岁还有许多与她一样的女孩。 虽然被老皇帝及时阻止没有得逞,但他们有两回交集,且明明是小皇帝对人家念念不忘,怎会到头来只用一句「记不清」掩盖? 如果小皇帝在装模作样,那么其他的事呢? 「臣听闻陛下病了。」 谢谌澜坐在龙榻上,目光望过来带着审视和探究,嗓音依旧低润动听,只是语气又恢復往日薄凉。 一如他们初见之时。 旁边古他那适时禀报:「太医说,陛下是对兰花过敏导致的晕厥。」 闻言,谢谌澜一顿,漂亮的凤眸中暗色涌动。 他在想,小皇帝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其实,傅玉宁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都到现在了,身上的那些红色丘疹还没消下去,刺挠的难受。 然而罪魁祸首连道歉都没有一句,他生气的蒙住被子转过身去,只留给对方一个背影,不想理人。 气氛沉静下来。 谢谌澜先是摆手示意古他那出去,然后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人。 整个殿内伺候的宫人们都走了,沉静到没有一丝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 傅玉宁憋不住了,他好奇把自己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下一刻便被有力的双手连人带被抱起来卷进怀中。 谢谌澜还是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两人离得极近。 对方身上已经没有了兰花的香味,取而代之的是之前檀山月的味道。 昳丽的容颜在眼前无限放大,每个五官都完美到不可挑剔。 谢谌澜的唇薄,唇形很好看。 谢谌澜的凤眸幽邃又深情,也好看。 他的皮肤好白,没有瑕疵,根本看不到毛孔。 鼻樑也很挺。 傅玉宁在以前现代世界中根本没过好看成这样的人,更别说自己还被对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他挺一会儿便挺不住了,闹了个大脸红,低头不再去看人。 谢谌澜似乎很喜欢看他这副不知所措的窘迫模模样,攫住他下巴不让他躲,「都是臣不好,陛下不要再生气了。」 突如其来的温柔叫人措手不及。 小皇帝突然觉得自己好矫情,人家又不知道自己对兰花过敏,也不是故意的,他气性那么大做什么? 他被这句话又哄好了,「朕已经不生气了,你放开朕……」 此刻的他像个蚕蛹般被包在被子里,手脚动弹不得,不仅被束缚的难受,身上丘疹刺痒还没办法挠。 谢谌澜本想对准那滑嫩的肌肤来上一口,这是他最近刚有的特殊嗜好,待他用牙齿撕开怀中人衣领时,发现那片密密麻麻的红,顿时嫌弃的皱起眉头。 「太医怎么说?」 小皇帝的这身皮要是留疤,未免太可惜,日后他对着演戏都提不起兴趣。 傅玉宁也不知道,以前他在现代世界都是直接吃过敏药,但就目前情况来看,卫济医术还是牛的,最起码没有那么痒了。 说曹操曹操准时到,「陛下!陛下!微臣终于找到医治您身上丘疹的法子了……」卫济像个疯魔的医痴一样闯进来,古他那都没来得及拦。 他刚进门,一眼发现傅玉宁像个粽子一样被兇残暴戾的司礼监谢大人抱在怀中。 第100章 很多很多奖励 他震惊的瞪大眼睛:「……」 第一反应,谢大人他吃小孩儿! 傅玉宁先是一怔,怔完后又开始脸红,他一边挣扎一边小声道:「谢谌澜,你放、放开朕……」 不知为何,谢谌澜听小皇帝这样又气又急的喊自己,莫名其妙生出一股愉悦感。 第118页 他并未放开人,反而揽得更紧,凤眸看向卫济,「说。」 卫济「咕咚」跪在了地上,「先泡药浴继而用药涂抹,敷一个时辰,不出三日便可尽数全消,只不过……此药涂抹之后可能会加重痒感,所以需要有人监督陛下,不可让陛下抓挠。」 傅玉宁听完只觉得生无可恋。 他也顾不过来挣脱谢谌澜了,「朕不喜欢这个法子,这太麻烦了,有没有更便捷一点的?」 古代一个时辰,相当于现在的两个小时。 关键这丘疹除了关键部位几乎遍布全身,如果涂药晾那么久,还不能穿衣服,又要忍受全身发痒的痛苦,比让他死了都难受。 卫济焉巴下来,仿佛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身子都跪不直了。「回陛下,臣无能,暂且没有。」 天知道,他为了研究这种急性丘疹从为傅鸿济扎完针后回宫连口茶没来得及喝,而且今日急匆匆跑来时还没吃早饭呢! 这若是在寻常太医那里,要想将这等复杂性丘疹完全消除,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而他仅仅在几个时辰内就研制出缩短疗程的药方! 他难道不是一个天才吗?! 小皇帝听完沉默了。 半晌轻咳一声道:「朕身子虚弱,不能受风,你还是再改改药方,最好改成只内服的。不过,朕念你医术精湛,又忠诚勤勉,特封你为太医院院判,官从正五品,希望你能继续秉持你的仁心仁术,造福于患者!」 虽然体验过现代先进医学的小皇帝无法对这种新成果的突破感同身受,但他知晓对方的辛苦。 卫济闻言怔住,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回过神来急忙磕头行大礼,高声唿喊,「微臣,叩谢陛下天恩!定然不负陛下盛望!」 如果说,方才满腔热血的卫济被迎头浇下一盆凉水,那么现在的他,就如同干柴被丢进了烈火,开始激情燃烧! 他擅长的针灸与金镞一直是所有医者中最不屑学习的支类,歷代凭藉此等术类升职的医者屈指可数,他本来抱着这辈子都只能在太医院籍籍无名的心态时,小皇帝就给了他这样一个惊喜! 他觉得自己都能光宗耀祖了。 院判上头可就是院使,他还年轻,再努力个几年兴许有机会呢? 高兴过后他又提醒,「陛下,其实殿内有地龙,陛下不必担心受凉,其他方子见效时间长,微臣还是觉得……」 「咳咳!」 他话还未完就被小皇帝打断,「朕就喜欢内服药,下去准备吧!」 傅玉宁在心里惊唿,他是怕浪费时间吗,他并不怕,他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他只是懒得麻烦而已,害怕谢谌澜藉此折腾他而已。 果然,一直沉默的谢谌澜轻飘飘开口做了决断,「就按卫院判方子来,陛下当以龙体为重,不可任性,臣会认真监督陛下,不让陛下抓挠。」 言罢,摆手示意卫济下去准备,后者立刻喜滋滋离开了。 傅玉宁就知道会是这样,大奸臣总是在折磨他的路上别出心裁、一骑绝尘! 药浴很快就准备好,只是那里头有一味蜈蚣,虽然它已经被制成虫干,但依旧是怕虫人的噩梦。 卫济十分兴奋,一边往水中置放药材一边介绍,「陛下请看,此乃蝉蜕,具有疏散风热、利咽开音、透疹等功效……」 短短几息间他就介绍了足足五六种,吓得小皇帝腿都软了。 黑乎乎的药汤散发着刺鼻的味道,里头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材堆叠成厚厚一层,不敢想像一脚踩下去会发生什么。 傅玉宁选择跑路。 他趁卫济侃侃而谈,谢谌澜注意力都在那桶药上时,先是后退几步,继而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 只是他低估了练武之人对于周遭动向的感知,他跑的很快,但没几步就被谢谌澜捞回怀中。 「陛下若乖乖泡药浴,臣便给陛下奖励。」 他冰凉的指尖触在他唇珠上轻捻,语气中透着蛊惑。 但,现在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傅玉宁没有想吃的东西,也没有想去玩的地方,他已经有了丰厚家当,所以即使是金子也不是那么的感兴趣。 他一把攥住那只犯上作乱的手,小狐狸似的眸子闪闪发亮,「爱卿若是不让朕泡,朕给爱卿很多很多奖励……」 谢谌澜来了兴趣,「什么奖励?」 「朕让古他那给你磕一百个头。」 …… 谈判彻底崩塌。 谢谌澜霸道逼上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对傅玉宁说,「陛下再胡闹,臣就在卫院判面前亲哭陛下。」 嗓音冷冽低沉,粗暴直白。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炸在小皇帝耳边却如同惊雷。 此时一个母胎单身的清纯男大被撩成智障,他的面庞呈现出鲜艷的红色,仿佛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卫济从方才就察觉到不寻常,传闻中那不食人间烟火、修身禁慾的谢大人不仅对小皇帝搂搂抱抱,还肆意轻浮,小皇帝又羞又怕不敢反抗。 这就代表——他们两人,一定互相拿捏住了对方把柄,否则干嘛这样想不开,一个冷脸,一个生气,简称互相生气。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卫济看懂局势后就在一旁低眉顺眼的罚站,努力缩小存在感。 第119页 此刻的傅玉宁羞的话都说不出口,大脑完全一片空白,被逼无奈下,他只能选择踏进那黑乎乎的药桶。 谢谌澜这才允许卫济离开。 「对了,你说你要给朕奖励,是什么奖励啊……」小皇帝站在台阶上,刚伸出一只脚,又嗖的缩了回去。 他希望这个奖励,能让他有立刻跳下去的勇气。 白皙如玉的脚,在黑色药汤的映衬下更显漂亮。 谢谌澜眸光一扫转瞬变得幽暗,直接避开这个问题,「陛下泡药浴需得褪光衣物,否则药效会打折扣。」 第101章 咬死你 …… 一刻钟后。 湿漉漉的傅玉宁才被捞出来。 身上的丘疹被药水泡过后变得更痒,他无时无刻不想去抓挠,但每次都被谢谌澜钳制住双手。 在这受尽折磨的一刻钟内,小皇帝想了很多,他甚至有种想把卫济掐死的冲动。 但最令他生气的还是眼前这位云淡风轻的谢大人。 若不是对方,自己哪里会受这种罪?! 面对此等坐立难安的痛苦,小皇帝终于在理智与疯魔之间选择了发癫,他深吸一口气对准对方钳制住自己的那只胳膊狠狠咬下去。 用力,用力,再用力…… 持续足足好几秒。 直到齿间传来铁锈的腥味,他才气沖沖的放开。 谢谌澜从头到尾闷声不吭,脸色如常,也没躲一下,仿佛被咬的不是他。 到时间后,他将小皇帝抱出去,又从宫人手中接过帕子帮他擦,擦完身子擦头髮擦完头髮给他上药。 主打一个实力不够行动来凑。 傅玉宁牢牢捂住围在自己腰间的浴衣,思维跳跃的他在心里默默给予谢谌澜相当高的评价。 ——帅气多金、情绪稳定,还热衷于公益,有点想谈。 「陛下,张嘴。」 下一秒,一粒黑乎乎的散发着同样刺鼻难闻的药丸抵在他的唇角。 古他那眉头一跳,生怕小皇帝再发疯,急忙开口补充,「陛下,司礼监大人知道陛下不喜欢喝苦药,特意吩咐太医院制成一粒粒小药丸,这样陛下吃起来就方便了。」 他可瞅着谢谌澜手腕处那一圈齿痕了,看起来咬的不轻,还往外冒血呢,真是吓人。 更吓人的事还在后头,如果谢谌澜发疯,整个永和宫甚至整座皇宫都得跟着倒霉,以前有过那么一回,黑牢当时都塞不下了,刘僖都吓得脸色发白,生怕自家主子引起众怒。 但谢谌澜从不在意那些,正是因为他做事狠辣不按常有套路出牌,才导致大家都怕他。 心软的小皇帝听古他那这样说,十分的火气消下去八分。 仔细想想,对方听闻自己受伤立刻赶到永和宫,又是上药又是制药丸,被咬了那么一口还不吱声。 算了,谁让他是心软的神呢? 最终,他乖乖张开嘴巴将那粒药丸吞了下去,还有些愧疚的开口问:「朕咬的你疼吗……要不朕帮你上点药?」 他身上的药已经都涂好,现在只需要坚持一个时辰再洗掉,今日份的治疗任务就算完成。 可谢谌澜不让他离开,对方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然后用一只手将他双手腕钳制在身后,怕他挠自己。 狭长的凤眸中透露出些许疲惫,「无碍,臣不疼。」 昨夜从小皇帝那离开后又去了胡韫素所待的医药馆。 对方身上伤的很重,高热不退,他只好从宫里调了个太医过去瞧,一直待到辰时,回勤政殿看了会儿摺子,起初得到小皇帝晕倒的消息他还以为对方是装的,所以拖到现在才来。 谢谌澜靠在榻上,手指捏了捏眉心,合上眸子。 他看起来像睡着了,垂下的睫毛掩住那对能穿透人心的凤眸,整个人都变得乖觉温柔。 睁眼狼狗,闭眼奶狗。 对方这副样子看的傅玉宁更加羞愧了,只是也没羞愧多久,他便不得不开始跟浑身发痒的痛苦做抗争。 他难受又不能挠,于是就想着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突然,就注意到了面前桌上的小酒壶和小杯子! 因为他喜欢喝果酒,古他那每日都会提前备好,这样他用膳的时候可以直接拿过来当饮料喝,这东西就跟现代的鸡尾酒差不多,不过比鸡尾酒还要好喝,口感醇厚甘甜,入口生香,没有任何人能拒绝! 盯着盯着小皇帝喉结滚动,陷入沉思。 虽然现在不能喝,但倒出来闻闻味道还是可以的。 于是,他弯腰,用牙齿咬住酒壶手柄,企图往杯中倒酒,大概是他的咬合力太过于强大,酒壶虽然歪歪扭扭,但好歹倒进去了。 一壶酒,倒在外头的将近半壶,才堪堪凑够那一小杯。 傅玉宁凑近,便能闻到那浓郁的果香味,香气扑鼻,令人精神振奋。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沉醉在里头了,什么痛痒统统消失不见。 再小酌一口,熟悉的辛辣酸甜清爽感在口腔中瀰漫,味蕾爆炸,太幸福了! …… 谢谌澜睁开眼睛时,就发现小皇帝脑袋枕在桌子上,原本白嫩的双颊绯红,小狐狸般的眸子氤氲着水雾,正盯着倒在桌子上的酒壶傻笑。 整壶酒空空如也。 他先是一怔。 说实在的,他很少会遇到这种让他下意识感到混乱的事情,而小皇帝却能频频刷新这个上限。 第120页 卫济不让喝酒,这小皇帝喝了。 卫济不让穿衣裳泡药浴,小皇帝非穿。 总之,这小混蛋非要跟旁人对着来。 谢谌澜凤眸一冷,凛声问道,「陛下在做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傅玉宁一哆嗦,反应过来,整个人像条鱼一样勐的弹起,「没有……朕没有喝酒……是、是它自己倒了,流进朕的嘴里来……」 他说着整个人往后缩,看起来是要逃。 倒也没醉,但也不怎么清醒。 谢谌澜被他气笑了,冷着声音喊古他那,「去问问卫院判,陛下饮酒了该如何补救?」 古他那一哆嗦,屁滚尿流的跑了。 他去的快来的也快,从永和宫到太医院平常一刻钟的路程生生缩短成几分钟。 「卫院判说……没、没啥可用的法子了……」古他那上气接不下气,战战兢兢的回禀完,眼见谢谌澜那张越来越黑的脸,他急忙又补充「不过,卫院判说或许可以让陛下适当运动出汗,把酒排出来也许……有用……」 说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觉得谢谌澜也不完全是在纠结有没有补救措施,而是生气小皇帝这样不注重自己身子,得想个法子让其记住今日教训。 所以他就跟卫济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要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对不住了陛下! 古他那在心里哀嚎,他尊嘟很怕谢谌澜动怒,话说他家陛下也实在太皮了,吃点苦头就吃点吧…… 第102章 当着别人的面! 谢谌澜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感觉。 他虽然不喜欢小皇帝,但每次小皇帝的一举一动总能牵引他情绪。 他根本来不及细想怒从何来,精力全放在如何「教育」上。 「不对!卫济说的不对!酒精主要是通过肝脏来代谢,运动出汗虽然能加快血液循环和新陈代谢,但效果并不明显……」 小皇帝一张嘴叭叭叭就要给这群古代人科普科学知识,他不运动,谁爱运动谁运动,他要当一只小猪。 八块腹肌不要了,人鱼线不要了,统统不要了! 但——谢谌澜直接用嘴堵住了他的嘴,还当着古他那的面! 「唔唔唔……」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回,对方当着旁人的面、毫不遮掩的对他做出这等亲密之举,之前至少还会隔个屏风顾忌一下。 更炸裂的是围在身上的浴巾也被差点抽掉,吓得他惊唿一声又急忙捂了个严实。 谢谌澜看起来很生气,吻的毫无章法还把他按在榻上。 「朕再也不喝酒了,你别这样……」 傅玉宁又羞又怕,对方说会亲哭自己好像是真的,失去浴巾围护的他感觉随时会走光,偏偏他赤条条的还不敢反抗,因为他的双手全用来做捂住浴巾保卫战了。 而且那条摘不下来的链子也随之暴露在古他那视线中。 小皇帝的腰挺拔笔直,线条优美,还有两个腰窝,再坠上那条细细的宝石链如同仙品,是任何人都会为之心动的存在,因为太晃眼了! 古他那惊呆了,他从未想过这两位主子竟也有拿他不当外人的时候,他站在那里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渐渐的,小皇帝的反抗弱下来,还伴随着微微的喘息。 古他那汗如雨下,身子贴着墙,小心翼翼往外挪动脚步,他若看完全程,明日永和宫就没他这号人了。 但就在此时,谢谌澜动作一顿,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不准出去。」 古他那:「?????」 哈? 吓得探出去的脚急忙缩回来,抱着墙闭紧眼睛不敢再动。 傅玉宁气的眼角通红,看起来真的像哭过一样,「朕都向你保证过了,你还要朕怎样?你快让他出去……」 这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以后他都没脸面对古他那了。 他躺在榻上,因为要用手护住浴巾,整个人完全一副立正姿态,声音也软着,看起来乖的不得了。 鸦羽般的乌髮散落在白嫩肩头,如宣纸上精心作的水墨画般赏心悦目。 谢谌澜手撑在他两侧,只要一低头就能吻到那双喜欢叭叭的嘴,微微上扬的凤眸中倒映着他的脸,「臣想陛下下道旨意,把珙王召回来。」 小皇帝眨眨眼睛。 「那你把圣旨拿过来,朕签字……不对,盖章。」 靖郡王被削了爵位后大权旁落到了珙王身上,在他们内部矛盾还未被激化时召人回云都其实是危险的。 这相当于给孤立无援的靖郡王增添了一大助力。 珙王在老皇帝皇子中的存在感并不强,但他城府颇深,无人知晓他真正的实力,当年太后还是贵妃时与蠢货靖郡王惹出的乱子都是他给兜的底,但他因为先天残疾,是个瘸子而不受老皇帝与母族待见,所以未曾有什么作为。 即便小皇帝不知晓这些,也应该知晓此举无异于放虎归山,可他竟然说的这样轻松。 谢谌澜觉得他真的是蠢笨不可救药。 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头。 顿了顿,小皇帝像是鼓足了勇气般,抬眸,咬唇跟他道歉,「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朕不也该咬你……」 说完,又低垂着眼眸不敢看他。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如同展翅欲飞的蝴蝶。 第121页 一息后,小狐狸般的眸子又张开,「要不,朕帮你上药吧……」 珙王回宫的事儿不重要,珙王可能将兵马调动回京发动宫变的事儿也不重要,其他都三言两语的解决了,只有给谢谌澜上药这件事念叨了一遍又一遍。 谢谌澜盯着他。 那颗坚硬的心塌了一块。 傅玉宁倒也没有对方想的那样不堪,他性子天真,又不懂得如何治理国家,所以政事上对谢谌澜言听计从,满心底觉得对方有那个才能。 而且这皇位坐不坐,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所以他在这方面的警觉性没那么高。 自古贤能人任之,民生大计对他来说还是过于沉重了。 那边靖郡王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朝议政。 又得知珙王被召回云都述职的事,高兴之余直接拍裂一张桌子! 这事儿是青玉奉命来向他禀报的,虽是大冷的天儿,但她身上仅着一件薄薄的青色宫装,外头套了棉个坎肩儿,身段看起来依旧纤细,不似其他宫女那般臃肿。 「啊呀!王爷好生威武,您吓了奴婢一跳呢~」她一边捂住胸口惊唿,一边惊慌着往靖郡王身侧躲,胸口还撞到了他的胳膊。 靖郡王被这声「王爷」喊的通体舒畅,天晓得他做梦都想恢復自己爵位,别看只多了个「郡」字,却是天壤之别! 这意味着日后他看到阴柔的襄王哪怕是自己的亲弟弟废物珙王都得行礼,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将青玉拉进怀中狠狠泄愤。 他冷哼,「本王让你见识个更威武的!」 青玉娇笑着撒娇,「王爷……太后娘娘,还召您过去呢!」 她气喘吁吁的,胳膊却紧紧揽住男人不肯松手。 靖郡王偷香了几口才肯罢休,「那本王便去去再来。」 这个「再来」指得可不是再回来这样简单,青玉秒懂,红着脸追上了他。 「奴婢也要陪您去,奴婢看不到您就心慌。」 惹得男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太聘宫内,太后脸上正挂着喜气洋洋的笑。 因为太过于兴奋,就连每日的礼佛时间都静不下心来,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珙王要回云都之事。 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她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待确认下来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绝妙的计谋。 第103章 你是不是被策反了? 殿内中央的佛龛中供奉着一尊用纯金打造的佛像,周围还放有两盏燃烧着的粗大长明灯,三耳飞鸟雕花炉中的檀香丝丝缕缕的飘出,浓郁平和的味道让人放松舒缓。 此处佛堂跟在护国寺时的布局一模一样。 太后虽手持佛珠跪在蒲团上,却大睁着双眼发呆。 青曦嬷嬷见状笑着弯腰将她扶起来,「娘娘每日虔心礼佛不是就为了让佛祖保佑两位王爷平安顺遂么,现在天遂人愿,娘娘高兴,不如先歇一会儿,佛祖定然不会怪罪娘娘的。」 言罢,她又召宫女过来上了好茶。 这话说到了太后心坎里,她倚在榻上得意冷哼,「哀家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待珙王将人马带到云都来,这皇位就该易主了!」 以前她愁的就是这个。 若俩儿子都到云都就怕封地无人守,与其不知前方局势会如何转变,不如採取保守措施,也比将来背腹受敌得好。 但现在靖郡王已经进朝议事,慕容镇也站队到他们这边,万事俱备,恰好趁此机会杀小皇帝一个措手不及! 青曦嬷嬷急忙称是。 她且等着呢,该死的小皇帝害她瘸了腿,他日若有机会她一定将小皇帝的两条腿都打断! 待奉第二盏茶时,靖郡王进了门。 殿内宫人们都被差遣了出去,仅剩青曦嬷嬷守在门前。 「母后,儿臣听说三皇弟也要回来了,这其中是否有诈?」 一开始他是高兴的,高兴之余又想不通,珙王与他无召不得回可是当初老皇帝下的死命令,他回来一趟且要付出那样大的代价,怎得如今小皇帝这样容易就松了口? 其实这点太后早就想到了。 「吾儿莫怕,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管小皇帝是何心思,如今当朝首辅与都指挥使都是我们的人,若再有你弟弟助力,我们便可让小皇帝强行下位,拥你登基!」 都指挥使刘信厚掌一方军政,统领宫内小皇帝所有亲卫兵,他在内,珙王带来的兵马在外,内外接应不管什么计划都能事半功倍。 靖郡王还是没想明白,「那这……不就是谋反吗?那些大臣们恐怕不肯啊……」 今时不同往日,朝中大臣们绝大多数是谢谌澜那一派的,其中还有襄王一流,虽然不值一提,也可以动用武力镇压,可歷朝歷代都没有这番明目张胆谋反的,要反也总要想个名头,不然如何跟天下人交代? 名不正言不顺的话,各封地的异姓王联合造反那可如何是好? 太后幽幽嘆气,看得出,她这个儿子的脑子都长在了狗身上,「母后不是要你起兵造反,母后的意思是只需设法让小皇帝消失个一年半载,哀家看农历十二月初一,小皇帝出宫祭祖便是个好时机,届时你们好生准备内应外合。」 说到此处,她眸中精光一闪。 靖郡王这才反应过来,「母后的意思是说,小皇帝失踪后,便可按照国不可一日无君的祖制,让儿臣登基继位?!」 第122页 祖制规定,在位皇帝若失踪时日超过半年便可废除其冕位由新帝继承。 老皇帝虽皇子众多,但真正活下来的没几个,襄王乃阴柔之辈的娘娘腔,不堪大任! 他弟弟珙王更是一个先天不足的瘸子,自小就被视为不祥之身,更不可能继承大统,只有他才能拯救云都于水火之中! 以往没下此狠招是因为他们人手不够,若布局不够缜密,稍有不慎便会失败,适得其反。 「儿臣多谢母后为儿臣谋划!」靖郡王激动的一颗心怦怦直跳,他抬手一拳捶在红木梨花桌子上。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整张桌子以拳头为中心裂了个大缝。 太后眼皮子一跳。 她印象中这个儿子虽天生神力,但却稳重有度,怎么自从回了云都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她不忍直视的摇摇头,将一把钥匙扔在桌子上,「拿去。」 靖郡王持续懵逼,「这是?」 太后道:「这是母后库房的钥匙,你从中挑几件好东西去看看皇后。」 在她与青曦嬷嬷对着宫人们费尽千辛万苦的各种剥削,以及底下刘信厚等人的贿赂后,她也终于再度有了自己的小金库。 虽然里头的东西谈不上顶级,但好歹能送得出手。 靖郡王不情不愿将钥匙攥在手心,「那女人实在太蠢,连个孩子都护不好!」 他现在看到慕容文茵就觉得倒胃口,样貌和身材还没有身旁青玉好,脾气却是大的不得了,若非对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他早就一脚踹开。 太后头疼,「她哪里会有孩子,那只是药物产生的假象罢了!你可记住了,你便要一心一意待她,便是装也要装到底,切勿不可因为外头小贱人与她恼怒,坏了大事,更不能将孩子没有的事情走漏风声让慕容镇知道,否则母后唯你是问!」 言罢,她心累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靖郡王应声,「儿臣知晓。」 他也就是吐槽罢了,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专一,他这几个月出宫找女人的次数屈指可数,他都已经这样委屈自己了,那女人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珙王要回云都消息一经传出,犹如巨石投进平静的湖泊,在朝中掀起惊涛骇浪,各个党派们的表情精彩纷呈。 以谢谌澜为首的是惊讶和困惑,以靖郡王为首是欣喜和不解,以慕容镇为首的则是凝重与担忧。 但这种情况也未曾持续多久,他们看到坐镇的风向标们依旧四平八稳,跟没事儿人一样,心里头的大石头也跟着落了下去。 俗话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这会儿没他们什么事儿,担心了也是白担心。 此时,朝中出了名的老顽固张大人与钱大人却跟在慕容镇身后喋喋不休。 两人年事已高,步履蹒跚的左右开弓,「慕容大人,老臣听闻这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您可有上摺子与陛下说明其中利害?」 慕容镇沉默不想说话。 脾气急躁的钱大人「呵呵」的生气了,「你这老东西是不是被靖郡王策反了?!」 第104章 请说出你的梦想 小皇帝正跟手里治疗过敏丘疹的苦药奋斗时,傅禾煜与俩娃出现在了永和宫门前。 一个晴好的天儿,天空湛蓝而高远。 阳光倾洒,抚摸着每一寸冰冷的土地。 一如俩娃的内心,现在他们总算有惊无险的熬了过来,虽说对于李依霜的存在他们还是感到非常介意。 「皇叔,皇叔!」 最先冲进来的是二娃傅鸿济。 虽然被好吃好喝的养了几天,也长了点肉,但还是细胳膊细腿,看起来可怜极了,也不敢太剧烈的蹦跳跑,顶多小短腿倒腾的速度快些,不过好在小孩儿自愈能力强,日后能慢慢恢復。 其实他刚睁开眼睛就想进宫找傅玉宁了,可他爹不允许,这一拖,就拖了好几天。 傅玉宁弯腰将奔过来的小人儿抱起来,心疼不已,「让皇叔瞧瞧,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怎么胖的这么慢?」 之前小傢伙虎头虎脑的,现在都变成竹竿了。 傅鸿济小嘴一撇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向他讲述他爹是如何为了后娘沖他发脾气、如何被后娘矇骗污衊他虐猫以及李依霜对他的所作所为,「济儿要跟皇叔住,不想再回王府了,爹爹是个大坏蛋!」 言罢,还发出「哼」的小奶音,把脑袋扎进傅玉宁怀里。 这些事到底还是会有影响。 如今的二娃较之以前连性子都变得不一样了,之前刚来永和宫那会儿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小子,这会儿却唯唯诺诺,开始粘人。 傅玉宁伸出掌心轻抚他后背安道:「好,跟皇叔住在一起,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一旁的傅禾煜见到这场景早已羞愧的无地自容。 当初若非小皇帝及时赶到,恐怕李依霜的计谋就要得逞。 可笑他还全心全意的相信对方苦肉计,而对小皇帝怒目相向,当时小皇帝明明可以不管,因为任何一个决断都有可能导致最坏的结局,从而背负上莫名的罪过。 他上前一步,郑重其事的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行一大礼,语气哽咽道:「臣叩谢陛下天恩,若无陛下,济儿恐怕是救不回来了!」 傅鸿煊也跟在后头一同谢恩:「陛下恩德鸿煊永世不忘,鸿煊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123页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每个音节都在表述着自己的决心。 父子俩突然这样给傅玉宁吓一跳,他想把人拉起来,可二人坚持要行完礼。 「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快起来吧。」 傅玉宁手里还抱着个娃,不太方便,「不过,孩子说的话皇兄也莫要当真,济儿说不想回王府只是还在气头上。」 不说这俩娃,就连他对李依霜的手段也感到畏惧,这都有心理阴影了,还是远离是非之地的好。 傅禾煜哪里还敢当真,他自责都来不及,恨不能用尽所有手段弥补傅鸿济受的苦。 「臣听闻陛下下旨将珙王召回了云都?」 傅鸿济被他爹带出去玩了,傅鸿煊将小皇帝拉到了一旁。 这会儿,整个殿内伺候的宫人也都被他赶了出去。 傅玉宁从盘子里抓了两个超大车厘子,也塞给他一个示意他尝尝,「朕是觉得,总放任珙王在封地也不妥当。」 对方就这样在无人之地发展自己的势力,时机成熟也有反的可能,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当然,这些是他站在谢谌澜的角度上猜的,具体对方要如何做,目的是什么他就无从得知了。 他也不想得知,反正他觉得谢谌澜应当不会把矛头转向自己,如果对方想早就那样做了。 傅鸿煊皱眉,「那陛下有没有想过,太后与珙王一党想的与陛下一样?与其在封地盘踞无作为,孙子后代被削爵,还不如回朝尽力一博。」 云水国爵位虽是世袭制,可若无特殊情况爵位是代代降级的,这也是为防止封地藩王过于强势。 当初老皇帝下死命令,不允许靖郡王与珙王回朝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现在靖郡王虽被削了爵,可珙王的爵位还在,且此人城府极深并不好对付,如若他们沆瀣一气那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车里子个大饱满,咬一口,酸甜爆汁,这是谢谌澜让刘僖新送过来的,傅玉宁又啃一口,「放心,谢谌澜不会坐视不理的,朕届时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了!」 如果自己这个傀儡皇帝不在了,云水国就要重新洗牌,靖郡王与珙王都不会甘愿做一个傀儡,所以谢谌澜不会允许这两个人其中的任何一个上位。 但若换成傅禾煜当皇帝,要自己让位也无所谓了,因为他的这位大哥跟他一样都是心软的神。 傅鸿煊并不否认傅玉宁的这些想法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的,或者谢谌澜也是这样打算的。 可猜的对,又不完全对。 「臣只怕他对陛下同样心怀怨恨,陛下下次再见他时可喊一声萧自明,看他是何反应。」 傅玉宁疑惑应声。 他跟谢谌澜,除了因为刚穿过来时柳月出的那件事令对方耿耿于怀,其他时候应当是没有仇的,对方为什么要恨自己? 傅禾煜与傅鸿煊在永和宫也未待多久就离开了。 他们一个急着回家与谋士商量珙王回朝的事,以求做好万全之策应对可能突发的状况,另一个则赶着回千户所训练。 傅鸿煊觉得不能再安于现状,如今朝中大权独揽在谢谌澜手中,他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皮底下,施展不开拳脚。 他最终还是决定去漠北投靠胡光赫,早日手握兵权,才能更好地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傅鸿济留了下来。 小德子与古他那陪他玩游戏。 傅玉宁突发奇想的问道:「济儿有没有什么梦想?就是长大以后想要做的事情?」 考虑到,四岁孩子估计不晓得梦想是什么,于是他特意解释一番。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嘴贱想问问,因为他小的时候也总被他爸问。 傅鸿济仰起小小的脑袋,眉头一皱,陷入沉思。 半晌用超大的声音回答:「济儿长大以后梦想是做太监!」 小德子当时就懵了。 第105章 同归于尽 他低头看看傅鸿济又抬头看看傅玉宁,然后伸出一只手来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嗷」,好痛! 不是梦! 然后十分利索的跪在地上请罪,「陛下明鑑,这可不是奴才教的哇!」 傅鸿济见他这样,也倒腾着小短腿过来跪在地上跟着学:「陛下明鑑,这可不是奴才教的哇!」 那副笨拙与认真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小德子:「????」哭的更厉害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喜提诛灭九族大礼包。 傅玉宁憋着笑,想让自己尽量看起来严肃,「济儿,告诉皇叔为什么?当太监可要被割一刀……很疼的,他们都是苦命人,若济儿只为了打趣,那皇叔可要打济儿的小屁屁啦!」 他很怀疑,这熊孩子连太监是什么根本都不知道。 可傅鸿济十分坚定,「济儿想做太监,济儿不怕疼,因为做了太监就可以一直和皇叔在一起了!」 他看他爹看他哥,他们两人因为不是太监,所以不可以和傅玉宁一直在一起,他自己因为不是太监,也要时常离开傅玉宁。 只有古他那和小德子因为是太监,所以可以留在傅玉宁身旁。 「济儿不想做经常离开皇叔身边的人,济儿要做永远留下的那个人!」 呜呜呜。 傅玉宁听完泪眼婆娑,「其实济儿不做太监也能留在皇叔身边,济儿将来还是做个大官儿吧,做大官儿就能自己说了算,想留在皇叔身边就留在皇叔身边,谁也管不着!」 第124页 二娃子用力点头,「那济儿不做太监了,济儿以后做大官儿!」 若不是怕教坏孩子,傅玉宁更希望傅鸿济做个酿酒工,那样他更会一辈子都离不开的! 半晌,他伸出手来rua了几下二娃那聪明的脑袋瓜子,非常满意小傢伙的听话。 小德子心中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十分感动,陛下不仅没有追究,还说了他们都是可怜人,这样善良的陛下古往今来也算头一份了! 他正想说些什么,表达自己的忠心时,外头传来古他那的惊天嚎叫。 「陛下~不好了陛下!哎呦,出了大事了!」 整个殿内宫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抹正在奔跑的青色身影给吸引过去。 他的跑姿十分奇怪,同手同脚,好似划水一般,过分妖娆。 古他那一个滑铲,跪冲过来勐勐喘气,「启、启禀陛下,礼部给事中钱大人与张大人带领一众老臣在勤政殿与司礼监大人打起来了!谢大人被打的浑身是血,他们还要撞柱自尽,陛下您赶快去看看吧!」 恰巧他有事路过勤政殿,被刘僖抓了过去让他速回永和宫递消息。 里头正闹的鸡飞狗跳,他只微微探了个头便有一方黑曜石制成的坚硬无比砚台砸过来,「砰」的巨响后,门框都被砸凹下去一个洞,若非他躲的快,此刻开花的可就是他脑袋了。 傅玉宁闻言,急忙让小德子留在永和宫看好傅鸿济,自己则跟着古他那直奔勤政殿。 「你可知是因为什么?」 原着中并没有这种桥段,按理来说,谢谌澜那样聪明一个人,面对那群冥顽不化的老臣是不会硬碰硬的。 古他那也不晓得,「回陛下,奴才被刘僖公公叫过去的时候,里头已经打起来了,奴才只听得张大人高喊着要以死明志,至于旁的就不知道了。」 果然,隔着大老远,就听到勤政殿方向传来悲恸的之声。 「阉人谢谌澜!你蛊惑圣听,唆使陛下让珙王回朝,祸乱朝纲,社稷危矣,百姓苦矣!你乃云水百年基业的罪人,你枉为人臣!」 「谢谌澜!你若不想法子让陛下回心转意,今日我等便先用这利剑将你斩于勤政殿内,再以死明志!」 说着,还有老臣颤颤巍巍拔出随身携带的利剑威胁。 那剑刃薄如蝉翼,阳光下闪动着冰冷的寒光直晃人眼,看起来锋利无比。 谢谌澜站在勤政殿门前,身姿挺拔如竹,他凤眸凉凉掠过众人,没有答话。 他的额角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伤了,鲜红的血液一直蜿蜒到眼角,让原本秾丽的五官变得更加诡丽夺目。 人依旧是那副临危不惧的冷漠模样。 也正是这副不咸不淡的模样,让众位老臣觉得自己不被尊重,一时之间火气噌噌上涌,更加愤怒,唾骂声音也更大。 有闻讯赶来的官员死死拉住他们劝,「钱大人啊,您何苦来着?陛下这样做定然有陛下的道理,目前形势我等还是静观其变得好,待他日珙王有逾越之举再想法子也不迟啊!」 钱大人一听,气得鬍子都抖了,「放你娘的屁!你跟这阉人是一伙的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陛下年纪尚小他能做什么决定?还不都是阉贼蛊惑所为?!滚开吧你!」 劝他这人叫邵天瑞是谢谌澜的爪牙,一天到晚跟在后头拍马屁的那种,他说的话能相信才有鬼! 钱大人勐的将自己袖袍从对方怀中抽出来,还不解恨的顺势推了邵天瑞一把,邵天瑞「哎呦」一声,像个球一样,咕噜噜地滚开了。 傅玉宁总算听明白了。 这群保皇派的老臣得知珙王回朝的消息十分担忧,他们怕小皇帝的皇位因此受到威胁,又十分透彻的明白这是谢谌澜主意。 俗话说,解铃还须繫铃人,只要狡猾多端的谢谌澜出手阻止珙王回朝,那对方一定回不来,所以他们合计了一下,直接来压力谢谌澜了。 傅玉宁又被感动到了,几位老臣虽说顽固了些,但却是真真实实为小皇帝考虑,都把小皇帝当成自家孩子了,口口声声说他年纪尚小,一副护短模样,从未背后说过他一个「不」字。 此事确实是他考虑不周,他当时满心满眼相信谢谌澜,实在是因为对方帮他太多,却没顾及到这群老臣们的心情。 众老还在激愤之中,傅玉宁下了轿舆急匆匆冲过去本想阻止他们撞柱,可偏偏这个时候,怒极的张大人随手捡了块石头用力砸过来,他口中还高喊着,「阉贼老夫今日要与你同归于尽!」 好巧不巧的,小皇帝的脑袋冒了出来。 第106章 绿茶真好用 此刻,时间好像静止了。 他们谁也没想到小皇帝会突然出现在勤政殿门前。 千钧一髮之际,谢谌澜将傅玉宁拉到身后用身体挡住。 下一秒,那块石头就准确无误的砸中了他嘴角,沉重的闷响过后,嘴角肉眼可见的变红、肿起,他微微扯了扯,鲜红的血液便顺势溢了出来。 似乎是把牙给打掉了! 看的傅玉宁心惊肉跳,自己也跟着疼起来,但他现在顾不上安慰和指责,「钱大人与张大人随朕进来。」 随后他又吩咐古他那将其他随行的老臣们带到隔壁殿内等待,临进门时又对刘僖说:「去给你主子请个太医来瞧。」 若不是那伤口还在红肿流血,真叫人以为谢谌澜是铁打的! 第125页 满身武艺也不晓得躲一躲,搞不清对方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小皇帝极少有这种严肃的时候,刘僖都被镇住了,下意识一怔,继而应声离开。 钱大人与张大人在勤政殿门前闹了这么一出,还差点伤到小皇帝,两人冷静下来自知理亏,这会儿倒是肯低眉顺眼的跟在后头了。 「陛下恕罪,老臣不是有意要砸陛下的,老臣明明是沖那诡计多端的阉贼而去!」刚一进门,方才还怒气沖沖的钱大人顿时换了一副面孔,变得满脸懊悔。 这要是将小皇帝砸出个好歹来,那他可真得以死谢罪了! 张大人冷哼一声,指着跪在地上的人,「你呀你呀!我看陛下砍你的头都是活该!」 傅玉宁觉得这俩老头如果不砸人的话,还是有点可爱,他亲自上前扶起钱大人,以退为进,「这事儿也怪朕,怪朕没有提前与你们打招唿,珙王回朝的事其实是朕的主意,是朕想着未雨绸缪,与其放任他在封地,任由势力壮大,不如召回来先下手为强,如今朕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今日正想说与你们听呢……」 钱大人与张大人相视一眼,又震惊又感动。 感动的是,小皇帝不仅没有问罪石头的事情,反而还亲自扶他们起来,不仅扶他们起来,还要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去,且做出重大决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要与他们商量! 古往今来,哪位君主会与臣子这般推心置腹?! 绝无仅有! 惊讶则是小皇帝有主动出击的这份果断! 两位大人有种看到自家被撞伤脑袋的傻儿子终于恢復如初,并且智力飙升280的自豪感,当即泪光涌动,「陛下如此英明睿智,老臣等拜服!只是不知陛下想如何做,可有老臣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此刻他们心中对小皇帝的信任和喜爱超级加倍! 这种滤镜源于小皇帝仁慈博爱的行事作风,现在的小皇帝就是他们儒派的梦中情皇,所以他们这群年逾古稀的老臣听到珙王回朝的消息纷纷急匆匆赶了过来。 但其实真正着急的还有左右督察御史,只不过因种种原因,他们不能亲自前来。 傅玉宁想了想,幽幽开口:「如今,靖郡王也入了朝堂议政,他定然是想藉此机会朋结党羽、拉拢人心,难就难在朕也想不出个好法子制衡一二……」 说到此处他欲言又止。 钱大人一听,挺挺胸脯将话头接过去,愤然道:「陛下不必忧心,我等定然会负责监视势靖郡王的一举一动,严厉规整他行为,多多抓他的错漏和把柄,一旦他露出丑陋嘴脸,立刻公之于众,看哪位大臣还会投奔与他!」 他们虽然品阶低,可能发挥的作用可一点都不小,若哪位官员被发现品行不端,只要他们觉得有必要,定然弹劾的他们爹妈都不认识! 小皇帝贊同点头,并十分感激的看向他们,「幸而朕还有两位大人鼎力相助,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顿了顿他欲言又止,「可到底是亲兄弟,眼瞧着靖郡王被削爵后落寞了许多,朕又觉得于心不忍……」 张大人眉头一跳,心道这还了得,急忙开口相劝,「陛下万万不可妇人之仁,靖郡王与珙王虽都是您的亲兄弟,可他们觊觎大位,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陛下斩于马下作阶下囚,此等不知人伦纲纪、薄情寡义卑鄙之徒实在当不得陛下兄弟之称!」 钱大人也一起劝,同时他们心中不约而同的冒出一个想法:小皇帝心过于太软,他们逮住机会得给靖郡王勐勐加料才行! 此时若与他们相熟的那帮老臣在此,定会大跌眼镜,要知道这两位可是出了名的顽固腐朽,素日里满口仁义道德,以德报怨,哪里会有这样工于心计的时候! 「两位大人所言甚是,朕为了这天下安定,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受战争迫害,别无选择,只能这样做,也必须要这样做!」小皇帝语气笃定,字句铿锵有力,让人感到他强大的决心。 钱大人与张大人忍不住闭眸。 太耀眼了! 他们感受到小皇帝身上发出坚毅与悲悯的刺目金光,忍不住自惭形秽。 这哪里是专制娇纵的帝王,简直是圣洁慈悲的救世主啊! 「陛下!老臣愿追随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粉身碎骨亦无悔,肝脑涂地亦不怕,只为辅佐陛下成就不世之功,千秋大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声音铿锵有力,跪在地上就差哭出声。 好皇帝啊,好皇帝啊,这辈子就他了! 傅玉宁突然意识到自己装的有点过,又赶紧将人扶起来,艰难开口,「司礼监掌印毕竟是朕的近臣,其实他也帮了朕许多,虽然朕心中有数他并非真心,不过为了大局真希望您二位还是……」 「陛下放心,老臣自有决断!」 言罢,二人官袍一撩,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留下傅玉宁在原地凌乱。 对不起,张大人,对不起,钱大人。 他真的不是有意要做绿茶的,但绿茶还真好用! 话说,他们要做什么决断? 偏殿的气氛异常诡异。 宋院判拎着药箱左瞧瞧,右看看,头一回因为八卦而藉机驻足停留。 没想到他这一把年纪也当了回吃瓜群众。 他听到了什么? 第126页 第107章 疼 他居然听到了张大人与钱大人结伴来向谢谌澜请罪?! 张大人与钱大人是什么人? 克己奉公,严于律己,循规蹈矩了一辈子! 别看两人在勤政殿如此嚣张,嚣张有嚣张的本钱,两人做了三四十年的给事中,两朝元老,真正做到了在其位谋其职。 以前,老皇帝在位期间,朝中几位深藏不露的贪污受贿官员,都是被两人监察到蛛丝马迹并提供了有力证据而被绳之以法,当时的老皇帝龙颜大悦,本欲为二人加官进爵,却被拒绝。 拒绝的理由也很简单,他们不屑高官俸禄,一心只为百姓,直到现在清廉了一辈子堪称后辈楷模! 所以,即使二人做出再过分的举动,文武百官都会给他们几分薄面。 俗话的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两位在朝为官期间,不管是弹劾还是上奏,从未污衊过一个人,也未说错过一句话,自然也不存在给谁道歉。 可现在—— 「谢掌印,看在老朽一心为国为陛下的份上,还望你莫要与老朽计较,老朽在这给你赔个不是!」 张大人与钱人大人也不是那种光说不做的假把式,话还未完就要跪,被刘僖急忙托住。 不光宋院判,谢谌澜也有种恍惚之感,若不是额角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还以为这是梦境,半晌他淡淡开口,「不必如此。」 若非他顾忌着小皇帝,这二人早被处理。 宋院判激动老脸通红,本想继续看戏,可谢谌澜只说完一句,钱大人与张大人便蹒跚着转身离开了,他们毫不客套寒暄,仿佛只是来走个过场。 张大人一边走一边冷哼,「姓谢这小子整天臭着一张脸好像是谁欠了他八吊钱一样,真叫人倒胃口!」 哪有他们家小皇帝乖巧爱笑? 钱大人也附和,「那小子明摆着瞧不起咱们这些老傢伙,他身旁的奴才倒是眼力极好!」 他们行礼下跪,小皇帝都要亲自来扶,谢谌澜还没有小皇帝懂礼貌! 最后他们又不约而同的得出一个结论:还是他们家小皇帝最好! 两人离开后很久刘僖双臂还保持着虚扶的姿态久久未曾回过神。 他头一回见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无视他们家主子,这也就罢了,毕竟这俩老傢伙连人都敢打,可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两位性子倔如驴的老臣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快,小皇帝到底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不光他,宋院判也同样好奇。 他们正左思右想之际,小皇帝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急急问道:「宋院判,谢大人的伤势如何?」 傅玉宁一眼就看到了额角仍在渗血的伤口,虽然已经涂了药,但感觉有毁容的风险,这么好的一张脸,若有瑕疵那就可惜了。 宋院判道:「谢大人额角伤势严重,头部受重击,脉象混乱无章,当前看起来安然无恙,后面可能会出现其他症状,还需观察一二再做辨证,最好卧床静养,至于嘴角只是皮肉伤,但可能会留疤。」 小皇帝越听越心惊,「给谢大人用最好的药,务必给朕治好他!」 宋院判急忙应声。 天吶,不会给这孩子砸傻了吧,怎么就需要卧床静养这么严重了? 「谢谌澜,你疼不疼?」 现在,殿内只有他们两人,傅玉宁上前捧起他的脸,眉目之间布满担忧。 嘴角伤口倒是不大,但特别深,已经发红肿了起来。 只不过这张脸依旧好看,现在是战损之美! 谢谌澜回望着人,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不疼那是假的。 也许他只是不习惯小皇帝用这样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自己。 以前的小皇帝也关心过他,但那双眼睛不会像现在这样透露着浓浓的眷恋与柔情。 对方黑色瞳仁中映照着他的脸庞,这样流露出来的真挚情意正在一点点填满他那颗空荡荡的心。 谢谌澜凤眸低垂,又抬起,回了一个字:「疼。」 傅玉宁一怔。 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那怎么样你才能不疼,你告诉朕,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朕让御膳房给你做,对了,宋院判说你应该卧床静养,你现在得去榻上躺着。」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才想起太医嘱咐。 将关心则乱这个词诠释到极致。 谢谌澜一本正经道:「臣是累了,但若有陛下相陪在侧,臣就不疼了。」 言罢,他闭眸,偏了偏脑袋轻蹭傅玉宁抚在他脸颊上的那只手。 随即又睁开那双漂亮的眼睛,望着小皇帝不说话。 目光温柔缱绻,蛊惑人心。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好像又什么都说尽了。 谢谌澜这个讨好的小动作直接薄纱小皇帝,让小皇帝本就不算高的智商瞬间降为负数。 傅玉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的,反正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踏进了金阳殿的大门。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对方说的「相陪在侧」是「陪睡」的意思,突然开始羞耻。 刘僖将提前备好的衣裳捧上来,这回是一件薄如蝉翼的黑墨色的蚕丝交领长袍,上头没有任何装饰和花纹。 却更能衬他肤如白雪,这鲜明又极具冲击力的对比总能让人感到惊艷无比。 第127页 望着眼前巨大一张床,小皇帝下意识战略性撤退,谢谌澜……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要不朕还是把宋院判召进来守着你……」 虽然他很感谢对方救了自己,可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他是站着的,而谢谌澜正坐在床榻边。 闻言,凤眸中的光当即黯淡下来,美艷不可方物的战损脸上涌现出落寞,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忘般,与往日那副不可一世的冷淡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强者示弱最为致命。 对方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投过来,傅玉宁宣布自己彻底败阵。 「朕知道了,朕会陪着你。」 他瞧着额角那伤口好像更严重了,心疼上前捧起那张脸细细查看。 谢谌澜趁机揽住纤细腰肢,修长手指捏住系带撕扯,由于系的是松扣,很轻易就能扯开。 第108章 出乎意料 小皇帝注意力都放在他的伤上。 额角上的伤口并不大,但却狰狞可怖,唇角处瞧着严重其实涂上药膏没多久就褪红消肿了。 不敢想像,若无谢谌澜护住他,那块石头砸的可就是他脑门! 一时间心疼与感激齐齐上涌,他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为什么你就不能躲躲呢?」 对方可是武艺高强,拳打无敌手的人物。 不是谢谌澜不能躲,而是他不想躲。 他在傅玉宁面前一直伪装成与如慕容镇那等老臣般的正义之辈,遇事会讲道理、按常理出牌,一心一意为云水、会守护他的皇位,并且也真正去那样做了,但其实这一切都是假象。 甚至正相反,他本性是一个残忍嗜杀的人。 而在张大人与钱大人这件事上若处理掉他们,那无异于撕破这层伪装,真正与小皇帝坦诚相见。 时机未到,现在还不能。 所以他没有躲,如果他受伤,就有理由迴避,朝中那帮老臣自知理亏,顶多心中气愤,但不会再打搅他。 「陛下是否也觉得臣让珙王回宫之举多有不妥?」 旁人如何想不重要,他怕小皇帝多想坏事。 傅玉宁盯着他摇头,「朕没想那么多,朕只是不想你再受伤,朕会心疼……」 气氛沉寂一瞬。 谢谌澜回望他,昳丽无匹的脸上头一回涌现出怔愣表情,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凤眸中的幽暗似乎也因这句话而被驱散,仅剩的寒意也在转瞬间春水消融,「陛下当真?」 以往不管他如何逼迫,引诱,小皇帝的态度都是模稜两可,如今总算有了回应。 小皇帝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张了张嘴,像解释又像反驳,「你是因为朕才受伤……朕……」 其实,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谢谌澜觉得自己在被用心保护,以往从来都是他自己保护自己。 钱大人与张大人那样的人都低头道歉了,这证明小皇帝很在乎他的感受。 一种别样的情绪在胸腔中激盪,他不给人再继续说话的机会,双手抱住他将人往上提,让其跪在床榻之上,大掌扣住他脑袋吻上去。 傅玉宁只觉得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堵住了嘴巴,紧接着薄荷药香味瀰漫。 他反应迟钝,半晌才晓得脸红,迟钝的张了张嘴巴试着迎合对方。 话都说出口了,反悔也来不及了。 他现在乱的很,就在昨晚,他突然梦到自己在现代死掉了,那个梦同样真实的可怕,他很失落,他在想会不会是之前的推断有误? 窗外,天空渐渐被乌云笼罩,寒风骤起,似有一场极大地风雪将至。 殿内,旖旎满室。 谢谌澜的吻如无往不利的常胜将军般所向披靡,一旦相让一寸,他便能势如破竹的攻占整座城池。 傅玉宁被他亲的喘不过气来,「你别亲这么久……」 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电视剧里的人接吻看起来那么甜蜜幸福,而主角换成自己时,他总感觉憋得难受,快要窒息了。 到底是打开方式不对,还是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小皇帝两只手揽住他脖颈,被亲的眼角通红,小狐狸般的眸子水雾瀰漫,整个人像一株刚被暴风雨蹂躏过的可怜小白花,满脸写满需要呵护与怜爱。 这样跪在榻上的姿势如同一个任人宰割的囚徒,谢谌澜眸中暗光涌动,低着声音凑到他耳边,「那陛下主动些。」 修长的手指攀附在他后背,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 系带是开着的,如雪般的肌肤太过于顺滑,只需轻轻一拽,衣袍便脱落下半个肩头。 傅玉宁在认真思考。 对方说的蛮有道理,两个在一起总不能光让一方主动,主动是很累的。 思及至此,他开始学着谢谌澜模样主动凑上去亲他。 先是嘴巴。 他避开了受伤的嘴角以及涂药的范围。 嘬嘬嘬。 像啄木鸟似的一下又一下,一下子来了好几下。 亲的谢谌澜想笑,「陛下的唇不可以离开臣的唇,否则便不叫吻,让臣来示范一下。」 接着他摁住那呆萌的脑袋再次将自己的唇狠狠印上去,舌尖霸道撬开小皇帝嘴巴,亲了足足一分钟。 这次结束后,令他爱不释手的双唇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布、不亲乐,下吃再练习……」 第128页 亲的傅玉宁开始大舌头,而且长时间保持跪在榻上的姿势膝盖也疼,他想从床榻上下来却被对方双臂紧抱住禁锢的动弹不得。 「陛下是在敷衍臣?」 小皇帝勐的摇头。 可能是因为亲了太多次,谢谌澜唇角的伤口又裂开些许,有鲜红的血液顺势溢出。 他瞪大眼睛,用手捧住他的脸急切道:「别动,又流血了,朕给你擦点药。」 可谢谌澜却像赌气般,偏了偏头不让他碰。 傅玉宁手一空,迟钝反应过来,又低头嘬的亲他一口,轻声哄:「朕帮你擦完药再亲你。」 啊,没想到这还是只粘人的小狼狗,就挺特别的! 这回,他没有再学啄木鸟。 有了对方传授的经验,他深吸一口气,勐的怼上去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不放。 但他只亲右边,避开了受伤的左边。 亲着亲着,他又突然学会用鼻孔换气,这样一来嘴巴想亲多久就能亲多久。 神奇的知识点增加了,他很开心。 谢谌澜勾唇,手指趁机探到了那根坠满宝石的链子,他只轻轻摩挲几下小皇帝便跪不住了。 「谢谌澜你别……」 他想去捉那双犯上作乱的手,对方却低声道他,「跪好。」 甚至,还咬了他耳朵一口。 「朕膝盖疼……」 小皇帝抱住人委屈巴巴的,他本就痛感敏锐,跪太久了,真的疼上加疼。 谢谌澜回应似的亲他的嘴巴,亲他的眉毛,以及微红的眼角,「很快就不疼了。」 覆着薄茧的手轻轻捻过。 小皇帝哽咽了一下。 此时,刘僖突然从外头急步闯进来,「主子,宋院判熬好的药命奴才端来给您,需即刻服用。」 其实,他猜得到殿内两人可能在做什么,但为了自家主子的身体健康,他宁愿做一回毫无眼力见的蠢货。 他虽然做了准备,可明显还是准备少了。 他在瞥见床榻上的两人时,还是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动忽略那双凤眸中迸发出的杀气,硬着头皮端着那碗药上前递了上去。 本想着有小皇帝在,主子会端起药来速战速决,他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滚出殿内,可事情远出乎他意料之外。 第109章 被夸了 下一秒,他手中的药直接被打翻在地。 青玉花瓷的碗碎裂一地,发出清脆响声,药汁飞溅在他身上。 刘僖二话不说直接跪在地上请罪。 躲在他怀里的傅玉宁早在听到有人进来时,就羞的直接把脑袋也埋进去了。 谢谌澜也真的很给他安全感,顺手扯了件衣裳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遮了起来。 他知道进来的是刘僖,也听到了对方说的话,药碗摔碎后才感觉到不对劲儿。 顿了顿,像个受惊的小兽般一点点从衣裳里探出头劝他,「你先喝药吧。」 其实,他们两个只是在亲亲抱抱,被打断也没什么影响。 但谢谌澜似乎不这么想,他语气冷淡,让刘僖出去领罚,刘僖急忙磕头叩拜完出了门,后脚便有宫人进来打扫。 第二碗药如期而至。 不知何时,窗外开始飘起了雪花,飘飘洒洒,纷纷扬扬。 傅玉宁双手端着那碗药,像捧什么稀世珍宝般奉到对方面前。 墨黑色的宽大袖袍,更显得莲藕的胳膊纤细白嫩,衣领松松垮垮的露出锁骨处被磨蹭的齿痕。 谢谌澜像是占有欲极强的野兽,总爱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标记。 「臣嘴巴受伤了,无法自主饮药。」 他说着指尖轻点唇角,又在傅玉宁还未反应过来时凑过来道,「陛下餵臣。」 接收到这信号的后者,第一反应,突然想到了自己在话本中看到过的剧情——嘴对嘴。 第二反应:不行,太噁心了! 虽然心里在嫌弃,可那张小脸却红了个彻底。 就在这时,他的手中被塞了一把汤匙,低润的嗓音随即响起,「陛下在想什么?」 小皇帝看了看手中的汤匙,又抬眼对上一双意味深长的凤眸,「没、没有!朕什么都没想!」 都怪平时小房书看太多了,搞得满脑子都是房色废料! 他尴尬垂眸,吭哧吭哧的开始苦力工作,一勺又一勺的餵药。 谢谌澜的唇薄,却饱满而有形,还是那种淡色的桃粉,因为好看,看起来就跟想亲。 跟傅玉宁以前在乙游看到的那些超s级别需要氪金才能买的人物卡片似的,身上也永远都是香香的、干净的,整个不食人间烟火。 就是那种现实中不会存在的美男,至少他是没见过,总之每次瞧着这张脸,都让他从内而外的感到愉悦。 这便是传说中的赏心悦目吧。 整碗药的时间都在小皇帝的胡思乱想中度过,还剩最后一勺时,谢谌澜突然抬手将勺子推到了小皇帝唇边,还沉浸在yy中的小皇帝就这样把那勺药喝进了嘴巴。 下一刻,谢谌澜唇覆上来,从他嘴巴中汲取药汁。 紧接着,他手中的药碗和汤匙都被打翻在地,发出清脆响声,可却没有宫人敢进门收拾,「陛下是如何说服他们给臣道歉的?」 「朕对他们说要把珙王叫回来一网打尽。」 谢谌澜轻笑一声,「陛下当真聪颖绝顶。」 第129页 这倒是真心话。 一双有力的将人圈进怀中。 小皇帝惊觉自己被夸了! 小皇帝有点高兴! 但对方折磨他的时候,他又没那么高兴了! 窗外雪愈下愈大,夹杂着唿啸的北风,如同怪兽嘶吼,传来阵阵狂怒呜嚎声音。 这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吵的傅玉宁睡不着,不过他现在也不困。 谢谌澜抱住他像是抱住心爱的玩偶般,手环在他腰间,脑袋埋在他胸前,睡的香甜。 温热的唿吸喷洒在身上有些痒,傅玉宁想挣脱但因对方环住他的力道太大而以失败告终。 他也不敢靠太近,怕衣裳蹭掉他额角唇角擦的药,于是只能在这样艰难困苦的环境中数星星。 数了没一会儿终于也跟着睡过去。 申时。 风雪依旧未停,天却已经黑透了,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宫人们纷纷怨声载道,他们这会儿就得加入铲雪行列,否则等到明日早上堆积起来会影响主子们走路。 受了五十军棍的刘僖擦过伤药后一瘸一拐的再次进入内殿,他又有一件不得不来禀报的事。 金阳殿内静可闻针落。 谢谌澜还是被脚步声惊扰醒来,他是习武之人,听觉敏锐,他从末时睡到申时,这一觉睡了整整两个时辰。 这回醒过来的场景也与以往不同,他睁开眼睛便是小皇帝敞开的领口,隐匿在墨色衣袍中出来的肌肤似雪一样白。 他望了一会儿,像犯了口欲期似的,凑上前用牙齿啃咬一口,直到那块皮肤变红才罢休起身,掀开帘子刘僖恰好进来。 「主子,胡姑娘病了,您要不要去看看?」上回是他自作聪明,可这回定然不是。 主子对胡韫素的重视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 谢谌澜听到这三个字先是有些恍惚的陌生感,后而又逐渐接受起来,就如同脑海中现有的认知是被一点点加进去的,「去。」 他的嘴巴比他的思想先一步行动说出这个字。 很奇怪,但他也没有多想,一切都自然而然。 风雪肆虐,似乎要吞噬一切。 雪花在暴风的裹挟下化作了一粒粒白色的沙,拍在人脸上生疼。 外头宫人们轮番上阵的铲雪,所以即使雪下再大,宫内主道上也只有薄薄一层,并不影响走路。 胡韫素住就在金阳殿的偏殿。 一开始谢谌澜把她安排在教坊,可她因为是新人,总被其他舞姬们欺负,刘僖奉命去看了她几回她总报喜不报忧,有一回不小心露出身上皮开肉绽的伤痕就被谢谌澜接过来了。 虽说是偏殿,可这里头的陈设比主殿还要奢华齐全。 名贵字画、古董器具以及上好材料的用品应有尽有。 胡韫素的贴身宫女词儿正伺候她喝药,「姑娘,您真的相信那些鬼神之说啊?」 她知道的倒也不多,只是隐约听旁人说,这位胡姑娘大冬天的为了求某种神药而在冷宫那棵大槐树底下跪了一天一夜,还以失败告终。 回来后便起了高热,还要她们隐瞒病情不许对外说,尤其不能传到司礼监大人的耳朵里。 能在金阳殿伺候的都是手脚利落,聪明能干的人,这话她们哪里敢真的听? 第110章 嫁给谢谌澜 谁不知道司礼监掌印大人这么多年也没往金阳殿带过任何女子,莫说带回来,就是近距离接触从未有过。 单看刘僖对于这胡姑娘的上心程度,便是傻子都知道这位极有可能是掌印大人的心爱女子。 所以,胡韫素生病她们自然要第一时间禀报上去。 「咳咳咳……」 胡韫素用帕子捂住嘴巴伏在榻上不停的咳,余光中她瞥见一双金缕琳琅踏云靴正缓步而来。 「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有一个对我来说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人得了眼疾,只要能让他恢復,就是叫我死了,我也甘愿!」 她语气沉稳,字字坚定,一旁的词儿直接被她震慑住了。 「胡姑娘,您真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做您的朋友可真是三生有幸!」 此时,谢谌澜恰好走进来,后头跟着一瘸一拐的刘僖。 她的这番话也自然而然被全部听了去。 胡韫素先是咳了几声,笑着道:「你来……」一句话还未完,脸上挂的笑容逐渐消失,到嘴边的话继而变成,「你的脸怎么了?」 刘僖堪称自家主子的腹中蛔虫,开口简单解释了几句,隐去前因后果,只说被几名行为举止过激的老臣误伤,但都已经处理完毕。 胡韫素听完心疼的不行,「你能不能跟小皇帝请几天假,等养好伤再去勤政殿?」 她的手指覆上来,谢谌澜虽然没躲,可语气依旧是冷淡的,「无碍。你日后不要再为我做那种事情。」 这指的是冷宫求药一事。 若换成小皇帝不管为他做什么,他都会心安理得接受,甚至内心深处会生出一股诡异的满足,可换成旁人,就变了味。 他不喜欢,也不需要。 胡韫素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你是因为讨厌我,还是因为觉得我会受伤,所以心疼我?」 她的脸色苍白,唇也苍白。 高热褪去后,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此刻头髮还湿着,有几缕贴在额前,更为她增添了些许妩媚。 第130页 这也是刘僖觉得她与旁人的不同之处。 这天底下不管哪位女子,即使是小皇帝见到他们主子都会露出一副羞怯不能自持的模样,但只有胡韫素坦坦荡荡,有什么话会直接说出来,不会耍那些吸引人注意的小手段。 谢谌澜望着人,语气依旧平淡,「没有讨厌。」 说讨厌也谈不上。 他对她的感觉全部来源于突如其来的宿命感,仿佛无形中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牵引着他靠近、喜欢。 而且,这种感觉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一直在缓慢积累。 胡韫素脸上涌现出心满意足的笑。 不是讨厌,那便是心疼。 「谌哥哥,我就知道你没有忘记我,你当初说的话都是真的,你说你日后会娶我!」 她勐的扑进谢谌澜怀中,熟练的拿出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信物——一枚繫着红线的灰色铜钱。 这一看就是年代很久远的东西,铜钱的边角和上头的图案都已经被打磨的光滑圆润,似乎被抚摸了无数次。 谢谌澜是罪臣之子。 他的父亲是前朝赫赫有名的镇威将军,而母亲只是正房的贴身丫鬟。 他爹与正妻原本恩爱非常,被称作云都的一段佳话,他母亲遭人陷害,趁他爹醉酒被绑上床,怀孕后生下谢谌澜。 谢谌澜五岁那年,正妻因为始终没办法接受丈夫背叛而悬樑自尽,谢谌澜他爹暴怒之下冲进他们房间,当着谢谌澜的面把他母亲给杀了,谢谌澜吓得失语好几年,差点变成哑巴。 谢谌澜母亲死后,所有人更是将罪责全部归咎于他,府中人谁都可以欺辱虐待他,后来他忍无可忍报復了回去,一把差点火烧了将军府。 由于他眼睛从小被下毒,瞳仁病变成了绿色,镇威将军一直视他为不祥化身,发生这件事后,更是要将他祭天以平息神明的怒气。 他被绑在十字架上烤的奄奄一息时被恰巧路过的恭王救下。 当时帮他唿救的人正是胡韫素,胡韫素的父母与恭王是多年好友。 所以他就给了对方这枚铜钱,说会报答她,可承诺嫁娶一事,他实在没有印象。 谢谌澜没有拒绝怀中人,也无法拒绝,他没有任何动作,只重复那句话,「不要再为我做那样危险的事,我真的不需要。」 他的眼睛是治不好的,都这么多年了也只能用药压制体内毒素。 胡韫素紧紧抱住他,勐的摇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次陷入危险境地,十年前的事情不能再发生!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解决那个靖郡王!」 她被卖进碧霄阁后,因为被靖郡王看中而引起谢谌澜注意,那时对方还未认出她。 后来她故意掉落身上的那枚铜钱他们才得以相认。 谢谌澜本意是以小皇帝之名赎她,从而放松靖郡王警惕,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打算用这个法子了。 「此事我自有决断。」 胡韫素不再言语。 她本来就只是说说而已,再继续下去只会让眼前人感到厌烦,现在她觉得不对劲。 谢谌澜虽然在乎她、也会关心她、对她好,甚至在她需要时会立刻出现在她身边,可她就是感受不到他的爱意。 是因为小皇帝吗? 她听刘僖说,他除去处理政务,多余的时间全都给了小皇帝,甚至今日午休小皇帝直接宿在了金阳殿,这也是她急着让把人叫过来的原因。 词儿将她的药端了过来,同样是宋院判亲自熬的,「姑娘,您该喝药了。」 胡韫素没有接。 直到谢谌澜将药碗接在手中她才恢復笑容,「我可以接近小皇帝吗?我想帮你试探试探他……他装了这么多年的仁慈无非就是为了让大家放松警惕博臣子们的心!我担心他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与靖郡王相斗坐收渔翁之利,我担心他会为了稳住皇位,不择手段的对付你……」 谢谌澜垂眸,指尖捏住汤匙在碗中微微搅动,玉器互相碰撞发出极其悦耳的声音。 「你就答应吧,不然我整天呆在这儿也太无聊了……我保证会保护好自己。」 第111章 皇叔,救命! 一觉醒来傅玉宁急三火四的往永和宫跑。 他答应了傅鸿济今晚要陪他用晚膳,那孩子幼小心灵本就遭受过创伤,身为长辈的他更加不能食言。 狂风唿啸,天地间一片混沌,远处的宫殿亭台楼阁都被镀上了一层白,透露出一种雄浑壮阔之美。 傅玉宁深深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威力,他跟古他那几位宫人走在路上差点被大风颳跑。 古他那突然问了一句,「陛下,您就不想知道掌印大人去了哪吗?」 也不是他想挑拨离间,两人都发展到睡一张床了,他家陛下就不能上点心吗? 那谢大人貌若谪仙,气质出尘,又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凶名在外,可想与他对食的女子还是多到令人髮指。 底下许多官员为了投其所好还会进献男宠呢,他就看着过一回,那男宠生的也是妩媚动人。 傅玉宁闻言下意识好奇,「他去哪了?」 谢谌澜倒没告诉他具体,只让宫人传话说有要事处理,派了侍卫护送他回宫,还送了好多他喜欢的金银珠宝! 虽然他身价颇丰,但谁会嫌弃钱多呢! 第131页 古他那两只绿豆眼四处张望,发现周遭没有其他宫人这才敢大着胆子开口,「哎呦,陛下!奴才跟您说,谢大人趁您睡着的时候,带着刘僖去了偏殿,奴才可打听过了,那偏殿住的是……」 「皇叔!皇叔!」 他话还未完,倒被从外头闯进来的傅鸿济接上茬了。 二娃子在前头噔噔跑,小德子在后头追,「哎呀呀,二公子您慢些!」 小傢伙倒腾着小短腿扑向傅玉宁,「皇叔你终于回来了,济儿都等你好久了!肚子饿饿啦!」 风雪这样大,皇叔又这样瘦,他真怕一阵风吹来给皇叔吹跑。 古他那的话被打断,就只好闭了嘴,赶紧出门让宫人们传膳。 菜色依旧丰富。 天气冷,御膳房还上了热锅。 有烧菜菌子南鲜热锅、拔丝苹果、莲子炖蘑菇汤、素炒包菇、素烩竹荪、荷叶粥、富贵竹糯米丸子、脆香一口鲜、白灼菜心、桂花糯米藕、红枣银耳羹…… 当皇帝就这点好处,吃的花样贼多,而且不重复,还会时不时上新新菜色,即使吃全素都能翻出不少花样! 傅鸿济每每看到永和宫的膳食都要两眼放光,可今日他疑惑的愣住了。 这满桌子一道肉菜都没有,都是素菜,连点荤腥都不沾。 「皇叔我想吃肉……」 二娃子伤心的快要哭了。 傅玉宁给他夹了一筷子苹果,「你现在不能吃太油腻,不好消化,再坚持三天,三天后皇叔保证让你吃上大鱼大肉!」 小傢伙身子还未完全恢復,上顿胡吃海喝吃的肚子疼,招了胡太医过来看交待三天内需要清淡饮食,他不得不痛下决心吩咐御书房做全素斋。 二娃子只觉生无可恋。 「别不高兴了,皇叔也在陪你吃素菜呀,等你养好身子,皇叔让御膳房给你做燕窝烧红鸭子热锅!」傅玉宁一边rua他毛绒绒脑袋,一边又给他夹了一筷子拔丝苹果。 被切成块的苹果裹上面粉,炸至金黄,再用白糖炒出糖丝包裹在上头,最后淋一点蜂蜜,外酥里嫩,入口甜糯,别吃多好吃了! 二娃子夹了一块,果然好吃的眯起眼睛,「济儿都听皇叔的!」 呜呜呜,皇叔真的对他太好了,为了他身体自己都不吃肉了,等他长大一定要好好孝敬皇叔! 他一边飙泪,一边大口吃菜,丝毫不知他的皇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摸炫了好几口酱香牛肉片。 戌时风雪总算停了。 晚膳过后傅玉宁立刻招了小德子给傅鸿济送出门外,还命令他早点睡。 自己则躲在寝宫偷偷开小灶。 什么红烧鹿筋、烩苹果鸡、酱香羊肉片、樱桃肉、富贵竹毛肚、麻辣脆香一口鲜,他通通都来。 主打一个苦孩子也不能苦自己! 他这迷之操作给古他那惊的下巴都掉地上了,原本还想继续跟小皇帝延续的话题,也都忘到了脑后根。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古他那急忙报信,「陛下,二公子又回来了。」 傅玉宁心惊胆战的召来宫人把吃的往角落里藏,二娃子哭嚎声随即沖天而起,「呜哇,皇叔救命!」 第112章 朕心甚喜 他急忙跑出去,发现傅鸿煊正把傅鸿济像拎鸡崽子那样夹在怀里揍屁股。 胡晖阳也来了,正倚在门框边饶有兴致的看热闹。 「这是怎么了?」 他一脸懵逼。 傅鸿煊挥着拳头在傅鸿济面前晃了晃,「你自己说!」 二娃子捂住屁股哇哇大哭,「济儿只是不想皇叔无聊,所以才放烟花的,大哥哥明明说过,济儿有需要是可以放的!大哥哥说话不算数,大哥哥是坏蛋!」 傅玉宁总算听明白了。 晚膳后临走前二娃子问过他一嘴,是不是觉得无聊,他当时没多想回了个是,结果这小傢伙就飞快跑了。 感情是回去把傅鸿煊给他的「信号烟花」给放了! 这烟花是放来救命的,傅鸿煊也给了傅玉宁,因为他在宫里很快能赶到,为了以防万一,就分别给了他们俩,情况危急时燃放。 可傅鸿济听到傅玉宁喊无聊就想用烟花把傅鸿煊叫过来陪他们打雪仗。 毕竟以往的冬天只要他觉得无聊,大哥哥都会陪他堆雪人、打雪仗,他跟大哥哥在一起玩也很开心,很快乐,这种心情是在别人身上体会不到的,所以他就想让傅鸿煊陪傅玉宁玩也一起开心。 傅玉宁哭笑不得,「济儿下回不能这么做了知道吗?你大哥哥平时很忙,擅自离岗是会被罚军棍的,只有情况危急,遇到坏人的时候才可以放烟花,知道了吗?」 二娃子思索片刻点点头。 「哥哥对不起,济儿错啦!」 这也不能全怪他,他哥告诉他的时候也没说这么仔细呀! 要不是小皇帝拦着,傅鸿煊还能再把这坑哥的小老弟吊起来打一阵子,天知道他看到烟花时心慌得都要跳出来了,为了能进永和宫还特意拿出了傅玉宁赏赐的通行令牌。 结果就这? 但来都来了,他们也不忙,索性就留下了下来。 傅鸿煊在去漠北之前还想多陪陪家里人,「陛下可有按照臣所说的去做?」 谢谌澜脑袋开花的事儿传遍整座皇宫,高兴的他今天多吃了五碗饭,他恨就恨不能亲自上张钱两位大人的身,直接爆头! 第132页 傅玉宁恍然,「朕忘了……下次吧。」今日事发突然,就只顾着劝说那帮老臣了。 傅鸿煊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谢谌澜那只老狐狸狡猾得很,若真能随随便便的试探出点什么来,那就不是谢谌澜了。 离开云都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胡晖阳,你不是带了东西要送给陛下吗?」 小皇帝受宠若惊期待满满,「送朕?什么东西?」 会是超大块的金子吗? 胡光赫镇守漠北多年,那地方矿产资源多,什么金、铜、铁、煤都有! 被点到名的胡晖阳摸了摸鼻子,从怀中掏出了几本斥巨资才买到的几本双蓝话本,据说作者是顶顶有名的金银花露水,这位大佬如今已经封笔,所以他的作品都是高价。 「臣听闻陛下喜欢看话本,特意买了赠予陛下,以谢陛下赐剑恩德。」 小皇帝的这个嗜好他还是从傅鸿煊那里听说的,永和宫的人嘴巴紧得很,他多番打探几块金子下去都没能撬开他们铁嘴。 傅玉宁尴尬接过。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几本书看起来是带颜色的那种,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变态。 「爱卿有心了,朕心甚喜!」 喜欢是真喜欢,社死也是真社死。 「哇,下雪了下雪了,我们来打雪仗吧!」二娃子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一蹦三尺高,整颗心都飞出去了。 三人闻言往窗外看去。 昏黄的宫灯下,雪花不紧不慢的悠悠飘落,似点点繁星坠落人间,为寒冷夜晚增添了几分清冷与圣洁。 没有风,天空中甚至还能看到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 傅玉宁也来了兴致,「好啊!」 小德子为傅鸿济准备了厚实的衣裳,直接将他裹成了个球,就怕二娃子受冻。 古他那也不甘示弱,翻箱倒柜的发现小皇帝没有太厚实的衣裳,只好给他在外头加了个披风。 月白色用金线锁边绣水仙纹样的束腰常服将小皇帝腰肢衬的纤细有致,他本就肤白,着了白衣后更如同月下仙子般清娆动人,好似随时都要乘风而去。 胡晖阳看着看着,忽然想起话本中对于娈人的描述。 如果小皇帝不是皇帝,他都不敢想落到那群人有特殊癖好之人手中会是什么下场。 他不敢想傅鸿煊却敢想,傅鸿煊不仅敢想还敢于安排,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傅玉宁的一切。 「胡晖阳,你与陛下一队,我和鸿济一队。」 二娃子一听坐在地上就要闹,「我要和皇叔一……」 被傅鸿煊直接堵了嘴,拎出门。 下雪其实不冷,化雪才冷。 他们玩一会儿便开始浑身发热,傅玉宁连披风都扔了,而且说是分好队到最后直接变成了大乱斗。 傅鸿煊滚了一个超级大的雪球,趁二娃子跑的时候直接砸在他身上,把二娃子砸的当场趴地下了。 二娃子啃了一嘴的雪,哇哇大哭,他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傅玉宁急忙安慰二娃子,「皇叔帮你报仇!」 他刚蹿起一个雪球还未来得及丢出去,就被身后胡晖阳拽住衣领往衣裳里头丢了一大团雪。 瞬间透心凉! 傅玉宁也不肯吃亏,一个转身勐的把对方扑进雪里,胡乱抓着雪往他身上扬、衣裳里塞,大笑着威胁,「胡晖阳,你若大喊三声爹我错了,朕就饶了你!」 胡晖阳当即懵逼。 不都说小皇帝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么,怎得这样轻易就把他给扑倒啦? 他轻哼一声,漂亮的桃花眸微眯,「陛下可别忘了,臣是武将出身,陛下不要求饶才好!」 「爹」对一个男子来说是多么侮辱的词彙,小皇帝倒没拿他当外人。 胡晖阳勐的一个翻身把小皇帝压在身子底下,掬了一把雪洒在小皇帝脸上。 小皇帝的头髮,眉毛、鼻子、嘴巴都染成了晶莹剔透的白,纯净无瑕,圣洁不可方物。 他双手撑在对方两侧,望着身下人,看呆了。 正神游天外之际,巨大雪球毫无预兆从他背后袭来,给他砸了满头雪,那些雪顺势钻进他的衣领,让原本就湿了的衣裳更湿了。 回头一看,傅鸿济正朝他做鬼脸,「让你欺负皇叔,济儿生气了!」说着又是一个雪球。 更糟糕的是傅玉宁也趁此反击,再次将他摔在地上,两人开始合力围攻他。 此刻胡晖阳武将的优势展露无遗,他能一手捉住小鸡崽子傅鸿济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扑倒傅玉宁。 几人躺在柔软的雪堆里互相攻击,哈哈大笑,玩的浑身直冒汗,玩累了就躺在一起看星星。 雪已经停了,天空似乎也变得晴朗起来,有更多被云幕遮住的星星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像黑丝绒上的碎钻,闪闪发亮。 世界也好像被按下暂停键,静谧美好,没有喧嚣,没有纷扰,一切都显得那样平和。 「陛下。」 胡晖阳突然撑起身子凑到傅玉宁面前,「您冷不冷?赶快回去吧,吹凉风容易得风寒。」 小皇帝身子弱是众所周知的事。 傅鸿煊也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陛下也回吧。」 他跟胡晖阳想一块去了,傅玉宁这孱弱不堪的身子已经给他们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 第133页 傅玉宁也觉得是。 不考虑其他也要考虑傅鸿济,小孩子不能睡太晚。 于是他点点头,打算起身跟他们say goodbye 。 就在此时,外头一阵杂乱脚步声传来,漆黑的夜里,那抹玄色身影踏月而来。 他如神祇降临,昳丽到极致的容颜,清冷出尘的气质,以及衣袍上那大片用金线绣制闪动着金光的繁复花纹,无一不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漂亮张扬的凤眸流转,最终定格在胡晖阳与小皇帝身上。 此时二人正保持着一副亲密姿态,胡晖阳一手撑小皇帝身侧,一手搭在他的腰上。 ——来人正是谢谌澜。 他目光冰冷似寒潭之水,让人不敢直视。 第113章 你别生气了 小皇帝勐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像被教导主任当场抓住做错事的小学鸡一样窘迫。 他又急又快的开口撵人,「朕已经无事了,你们赶快退下吧!」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不屑。 他们从小皇帝眼中读懂了对于谢谌澜的惧怕,可他们不怕,尤其是胡晖阳,他的父亲手握十万兵权,镇守漠北多年,深得边疆将士们拥戴,那是跺跺脚云都都会抖三抖的人物。 胡晖阳不仅不走,反而拎着那件披风走到小皇帝跟前,贴心的为其披在身上,「天冷,陛下多要注意身子,臣明日再来给陛下请安。」 他语气温柔态度亲昵,想让人不多想都难。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他很同情小皇帝,身为一国之君却要屈居于宦臣之下,这让他十分恼火,他想给小皇帝做靠山,想告诉小皇帝不用害怕,一切有他! 谢谌澜看在眼中,那双凤眸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里头的阴霾似要溢出来,他比傅玉宁还要先快一步反应过来。 伸手一挥那件披风立刻掉在地上,「傅千户与都指挥佥事胡晖阳二人深夜无故逗留中宫,且随身带有短兵利刃,意图不轨,各罚十军棍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侍卫冲过来要带走二人。 傅玉宁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过来,急忙开口,「是朕……唔……」 他想说是他传旨将二人召来的,可谢谌澜却先一步将他拥进怀里,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捂了他的嘴。 高大的身躯将纤细的他挡了个结结实实,背后人甚至都看不到他的动作。 胡晖阳嵴背发凉,谢谌澜居然连他随身带着什么都清清楚楚。 懵逼过后他又开始愤愤不平,「谢大人有何权力阻止陛下开口,难不成你想谋反吗?!」 侍卫过来拖着他走,他不走,正欲反抗被傅鸿煊用随手捡起的石子弹了一下。 傅鸿煊握拳的双手都在发抖,他看出了谢谌澜对小皇帝的别有用心,可他依旧保持着冷静,还不忘提醒对方不要再继续纠缠下去,那样最终倒霉的只会是小皇帝。 接收到信号的胡晖阳瞬间偃旗息鼓,像只战败的小狗,夹着尾巴乖乖到外头领罚去了。 谢谌澜几乎是强行把傅玉宁抱进殿内,他心中涌现出一股无名怒火,甚至失控的当众对小皇帝动了手。 小皇帝拼命挣脱束缚甚至不惜用肘击,看得出来很想刀他。 但却被他轻而易举化解,他鲜少有这样急切辩解的时候,「胡晖阳师从刘信厚,深得其宠信,乃靖郡王一派,襄王世子随身携带威胁暗器又任性妄为,陛下跟这种人在一起叫臣如何放心?」 傅玉宁顿住,张了张嘴,想发的脾气没能发出来。 如果说上一秒的他像个气球,那这一秒就是被扎漏的气球,火气消了大半只剩下干瘪瘪的一层皮。 仔细想想对方说的有道理,傅鸿煊是百分百可以信任的人,胡晖阳就不一定了,他对对方了解的并不多,甚至只见了两次面,对方虽然现在表现得无害,以后的事情倒还真不好说…… 而且站在谢谌澜角度上,自己跟两个对方觉得有危险性的人深夜同处,确实会担心,也不怪夜深风露重还要着急赶过来。 「对、对不起……都是朕不好……让你担心了……」傅玉宁觉得自己好傻,想的总是不够周到和全面。 但他又很想替他们辩解,于是打算採取怀柔措施,先稳住谢谌澜,等对方心情好一些在慢慢讲这件事。 他拉着他的手轻晃,像撒娇一样。 那只手的手腕上,还带着自己以前褪下来的那只沉香木手串,两人手上各一只,好似情侣手串。 其实对方戴着挺丑的,好像电影明星的脸上贴了块膏药,十分违和,可他还是戴着,而且一直戴着…… 谢谌澜不言。 傅玉宁咬了咬唇,凑到他耳边,「别再生气了,等朕沐浴完给你一个惊喜……」 谢谌澜转头,望着他,在他唇上轻轻印一吻。 修长带着凉意的指尖,轻捻他的耳朵,低沉着声音由衷赞嘆,「乖孩子。」 傅玉宁瞪大眼睛,整个人瞬间红透了,「我不是!」 他说完扭头跑了。 什么嘛,自己前生今世的年纪加起来搁古代都可以做别人爷爷了! 外头不知何时又起了风,寒风唿啸刮在人脸上毫不留情的刺痛肌肤。 傅鸿煊与胡晖阳两人各挨了十军棍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再过月余我就要远赴漠北,如果我不在,陛下与鸿济便托与你辛苦照应。」 第134页 黑夜中,傅鸿煊望向他,那双眼睛亮的吓人。 胡晖阳点头,「我有一事不明,陛下为何如此畏惧谢谌澜?该不会……」 他们的关系看起来特别奇怪,没有君臣之间的拘礼敬重,但又不像敌对,关键谢谌澜还当着他们面抱了傅玉宁! 提起这个,傅鸿煊眼眸几欲冒火,「陛下年纪尚小,性子纯真不谙世事,阉贼诡计多端,最擅蛊惑人心,陛下被他欺骗也是有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陛下早日看清他的丑陋嘴脸!」 顿了顿,他又问道,「你可知萧自明是谁?」 胡晖阳皱眉,「虽然我年长你几岁,但我还是没听过这号人物,所以他究竟是谁?」 他这话,忽而让傅鸿煊想起同样喜欢胡言乱语的小皇帝。 头痛了一瞬才道:「听闻此人对谢谌澜来说极为重要,提都不能提,他的死因与我皇祖父有关,所以我担心……」 胡晖阳明白了,「所以你担心谢谌澜潜伏在陛下身边是为了復仇?」 好老套的戏码,不过挺合乎常理,毕竟皇家争斗向来残酷无情,没有几个仇人也说不过去。 傅鸿煊点头,「所以我走之前需要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只有摸清他的底细,才能更好地保护陛下。」 难就难在他现在不知道傅玉宁与谢谌澜的关系进展到了哪一步,希望他做的这一切都不会太晚。 说到这个胡晖阳可就来劲了,「去老皇帝已经荒废掉的别宫看看有无线索,我们现在就去!」 他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只要一想到谢谌澜那傢伙居然对傅玉宁抱有那种龌龊心思,他就觉得恼火,生气,不能接受!!! 第114章 大娃是好人,真的 虽然今晚发生了一些事,但傅玉宁还是玩的很开心,他都不记得上回玩这么痛快是什么时候了。 他在浴桶中美美泡了个澡,泡完后准备穿衣服,抬眼望向屏风,发现自己的衣裳不翼而飞。 正疑惑之际,古他那声音适时从屏风外传来,「陛下,您的衣裳就放在后头的柜子那,司礼监大人亲自交待,他说您穿那件他就不生气了,奴才先行告退。」 他知道他家陛下害羞,为照顾他感受传完话直接遁匿了。 这事儿是傅玉宁自己提的,为了哄好谢谌澜他就提出穿对方喜欢的衣裳给对方看。 主要也是因为这些衣裳虽然都是在宠物店里买的,但十分正经,只是设计和款式大胆新颖了些,穿起来也没心理压力。 可这次。 ——他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 居然是件v领黑色蕾丝裙! 这个时代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他们有和现代相同的通道? …… 磨蹭很久,傅玉宁一咬牙最终还是决定穿了,没办法,自己的蓝朋友,自己不宠谁宠啊! 既然回应谢谌澜的喜欢是不可挽回的事,那就必须对人家负责到底。 而且他最近也没有再做那种回到现代的梦,估计也是回不去了,每次想到他都难受的想哭。 精美雕花的烛灯缓缓摇曳,仿佛扇动翅膀的蝴蝶般翩翩起舞。 谢谌澜手中捏着那本黄册子,垂眸,上头的几行字引了起他的注意。 ——言有如是一物什,其内可注水焉,水温可自为控之。 …… 底下还有绘图和介绍。 慵懒散漫的目光剎那间炽热起来,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指尖婆挲在暗黄色的罗文纸上,道:「刘僖,找工匠做一个出来。」 刘僖一眼秒懂。 说实在的,他长久跟在自家主子身旁也算见多识广了,可这回却生生被硬控了好几秒,「是。」 看来是要对小皇帝动手了。 「胡姑娘方才招人来问,您今晚还回去吗?」 有史以来,开天闢地头一回有人敢管到司礼监掌印大人的头上,可他又不敢不说,因为他十分清楚胡姑娘在自家主子心目中的重要性。 谢谌澜莫名烦躁,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驱使他说不了重话,「让她先睡,本司明日再陪她。」 刘僖欲言又止,「胡姑娘的病瞧着似乎又严重了……」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的声音太小,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也许又是因为谢谌澜抬眸,看到雕花门楣后探出来的那半个脑袋,便再无暇顾及其他。 鸦羽般的乌髮随着人的动作垂落,这件衣裳的领口处拼接了大片蕾丝,精緻纹理与如雪般的肌肤相映,透露出一股别样的美感。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谢谌澜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犹如发现了惊天奇景,眸中炽热强烈的似能灼伤人,瞧他像勐兽瞧猎物的眼神。 幽暗晦仄,野性难抑。 开口便让刘僖滚了出去。 「陛下,过来。」 他手中捏了一只精緻小巧的杯子,正是傅玉宁每日用来饮果酒的那只。 以酒作饵诱之,让身为酒鬼的小皇帝受不了一点。 小狐狸般的眸子倏然亮起,像闻到了鱼腥味的小猫,冲着那杯子就过去了。 他以为他是猫,实际上是被诱捕进笼的小麻雀。 两只手刚要触碰到那杯子便被谢谌澜捉进了怀里,杯子里头空空如也,别说酒了,连一滴水都没有。 第135页 原来都是骗人的! 傅玉宁生气了,他想发脾气,可对方揽住他的腰,捉住他的手指轻柔的吻,还在他耳边低低的喊,「陛下……」 他瞬间败下阵来。 趁现在对方心情好,他决定开口为大娃争取一下,「其实……其实傅鸿煊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他挺懂事的,还有担当,你能不能别对他抱有偏见了?」 大娃虽然才十四,可比他这个皇叔强多了,有远大的抱负和宏伟的理想,致力于保卫祖国拯救百姓,人也正直,还武艺高强是位非常牛叉的小孩哥! 当然了,鑑于他多番刺杀谢谌澜,谢谌澜对他抱有偏见也正常,但他要做的就是化解这种矛盾,「你就当是为了我行吗?我也会告诉他,不让他再针对你……」 谢谌澜低头轻嗅他的发,隐匿在发间的凤眸中有寒戾的光一闪而过,但又很快消失不见,「既然陛下开口为他说话,那臣便既往不咎。 他突然觉得这盘棋正在精彩之处,小皇帝都已经开始为他做事了。 「只是,陛下不能再与胡晖阳那等不明来歷之辈见面。」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哪怕看一眼也不行! 傅玉宁倒不知这些,听对方肯缓和与傅鸿煊关系高兴的捧起他的脸吧唧来了一口,「你放心,朕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被放在心上的感觉真好,心里甜滋滋的,很开心,原来这就是恋爱的酸臭味! 至于胡晖阳,他很愿意相信对方不是那种人,可将来的剧情又在那摆着,所以就先观察一下。 小皇帝高兴,谢谌澜莫名也勾了下唇角,「臣伺候陛下就寝吧。」 他真的很想撕碎怀中人这副懵懂又纯净的面具,让那双澄澈眼眸溺满泪水、失去焦距,变得涣散失神…… 傅玉宁你一怔。 这人不回去自己宫睡觉吗? 谢谌澜将他拐到榻上时给了肯定答案。 不回。 傅玉宁一觉醒来外头变了天。 一群老臣守在勤政殿门前吵的不可开交。 起因是靖郡王自己偷摸带人立了功。 云水国的治国策略其实很多和现代相同,它并没有闭关锁国,而是对外开放,周遭其他国家的百姓拿到通行证都可以前来贸易、游玩,这就导致云都鱼龙混杂。 除去真正的商队还有一些冒充商队实则心怀不轨前来刺探情报的细作。 突厥就是其中之一。 虽是弹丸之地可却整日想着颠覆王朝称王称帝,这回一支驻地云都的商队便被靖郡王发现猫腻。 这支商队白日营业时间占比极少,专爱挑一些荒山野地,不仅如此,他们还隔几日换一家客栈,没多久就把云都所有客栈住了个遍。 第115章 吵起来了 后来调查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一支探查情报的队伍,负责探查云都的地形以及民生、民情。 白天专去荒野无人之地将地形画下来,一天到晚不停地换客栈,也是因为要把周遭的商铺店铺以及道路设施统统记录在册。 靖郡王进朝后只挂了个金吾将军的散职,虽官从二品却并没有实权,更无可用之人,他此番带人捉拿敌国细作的行为其实涉嫌私自召集兵马。 所以立完功后他便在勤政殿门前撞柱自尽谢罪,据说当场陷入昏迷,来了一个小旗(十个人)的侍卫才把熊一样的他给抬走。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人马自然是刘信厚借给他的,只不过对方谎称不知情,关于发现敌国细作一事也是刘信厚暗中操作的,实际上最初发现者是胡晖阳。 胡晖阳上报后刘信厚一合计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便直接贡献给了靖郡王,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如今形势分为两派。 以左右监察御史为首的保皇派官员们认为靖郡王功过相抵,小皇帝无需再惩或再罚。 虽然靖郡王立了功,可他发现细作的第一时间居然不是通知禁卫军,而是带了刘信厚手下的御林军前去捉拿,可见此人包藏祸心! 以五军右都督冯迎为首的靖郡王一党则认为此事闹得如此之大,若小皇帝毫无作为那便是寒了他们这些武将的心,他日云水危难之时无人再敢在危机时刻挺身而出。 他们要求恢復靖郡王爵位,安抚靖郡王,安抚将士们,安抚天下人。 刘信厚身处舆论漩涡不便发言。 众人越吵越激烈,最后保皇派落了下风,于是他们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他们最后的救星,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慕容首辅。 慕容镇便开了口,「靖郡王以御林军而行事,此乃事出有因。靖郡王此般举措,不仅擒获细作取回地图,更是抓住了突厥不安分的实证,也提醒了我们日后要对突厥加以防范,一举多得,着实值得褒奖,本官也认为理应恢復靖郡王爵位!」 他此话一出,众人又炸了锅。 慕容镇可是保皇派之首,三朝元老,也是老皇帝最信任的人,当初老皇帝驾崩之时,谁都没见,唯独只召见了他,连传位圣旨都交予他保管。 靖郡王还是皇子时,用尽了所有手段拉拢均以失败告终,即便是小皇帝继位后,谢谌澜掌握大权他都没有低过头,如今却…… 这倒让人一时间分不清,他究竟是别有用心,还是彻底倒戈向了靖郡王。 第136页 清楚一切的刘信厚得意的捋了捋嘴角鬍鬚,只要靖郡王恢復爵位,接下来的计划便容易实施了。 小皇帝失踪,靖王上位,名正言顺,莫敢不从! 保皇派几位老臣言辞激愤,越想越生气,甚至连慕容镇都要一块骂了,「哼,你们一个个的别当老朽不知道,这全部都是圈套,都是有心人在为靖郡王造势,老臣定然要上奏禀明陛下,严查你们这群包藏祸心之辈!」 他们吵来吵去的也没意思,这又不是朝堂小皇帝也不在。 这事儿一出后,他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纷纷坐不住,自发到勤政殿门前求见小皇帝,想与小皇帝讲清楚此事的箇中厉害。 于是乎人越来越多,到最后两派都聚集到了一起,他们为谁先进殿而吵了起来,然后就有了那么激烈的讨论。 现在看来支持靖郡王的官员比较多,尤其里头还有一个慕容镇带头。 当朝首辅,三朝元老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他真的倒戈向了靖郡王,那他的学生们以及追随他的老臣极大可能跟着一起更换阵营。 傅玉宁的皇位岌岌可危。 这个时候小皇帝派了宫人来通知他们传口谕,说此事自有决断,让他们可先行回家,或者原地歇息。 原地歇息的,就让宫人将他们引进偏殿,殿内提前准备了书、棋、热茶和瓜果,可供消遣。 鑑于有些老臣腿脚不方便更是让卫院使等候在此为他们把脉针灸。 这是卫济将他针灸推拿之术发扬光大的关键时刻,如果能让这些老傢伙们认可他的医术,日后一传十十传百,那就不愁没有口碑了,所以他得到小皇帝命令后急忙屁颠屁颠赶过来。 要知道,这些待遇,歷朝歷代可是帝王深受宠爱的近臣才有的,合着到了他们这儿,小皇帝一视同仁了。 小皇帝还说他们都是劳苦功高之人,并没有因为他们是文臣或者武臣就区别划分。 呜呜呜,太让人感动了。 别人如何想他们不知道,反正保皇派的一众老臣感动的涕泪横流,「既然陛下体恤我等这些个老东西,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 此番操作,着实大大缓解了他们那颗焦虑不安的心。 有老臣无奈道:「我这老胳膊老腿,天一冷就开始疼,求医问药已久都无用,今日死马当活马医,便来试试这卫院使的医术!」 国家大事固然重要,可身体的病痛也叫人无法忽视。 有人回他:「听闻这位卫院使是陛下前几日亲封的,深受陛下宠爱,此人针技高明至极,施针后效果立现,堪称神技!」 「啊是吗?那我也要试试!」 他们都不是傻子,也明白,只有保重身子活得更久,才能为这个国家做更多贡献。 不光保皇派,有些中立的老臣也默默踏进了偏殿的门,有这样免费看病的好机会傻子才拒绝。 至于靖郡王一党的老臣,面上不屑,实则心里也在打鼓眼馋,卫院使的针灸之术真有那么神奇? 刘信厚冷哼,「妇人之仁!不过是随随便便用了些东西,找了个太医用些不瘟不火的法子罢了,那卫院使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有余,医术能好到哪去?」 他们一想也对,如果这卫院使真的医术高明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这肯定是小皇帝走投无路用来拉拢人心的愚笨法子。 他们对此纷纷嗤之以鼻,扭头一瘸一拐地走了。 第116章 你永远都是我的 与此同时,襄王府。 偏僻的后院中有一个破败的院落,此处荒废多年,杂草横生几乎要没过人的膝盖,地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甚至院落里的唯一一口水井也已经干涸。 四处破败,毫无生机可言。 李依霜便是被关在这样一个地方,周遭有王府侍卫严加看管,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她的丫鬟采杏死了,和安嬷嬷不知去向,身旁所有亲近之人一律被杖毙。 傅禾煜说她的人跟她一样作恶多端,助纣为虐,所以不可饶恕。 对此她只觉得可笑,天底下作恶多端的人多了,别人还都好好活着,凭什么就她不可饶恕? 她恨就恨自己没有选好下手时机,让傅鸿济那小畜生先一步清醒过来。 好在,好在自己腹中还有个孩子,只要这个孩子在,她就有机会逃出王府,搏取一线生机。 「霜儿,醒醒……」 丑时。 她被一声声急切的唿唤声吵醒,睁开眼睛发现床头坐着一个戴银色面具的男人。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 她一眼就认出勐的扑进人的怀里,「阿光,你终于来看我了,我该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好害怕……我差点就死了,还好我有我我们的孩子……」 恐惧与愤怒交加,长时间的压抑让李依霜忍不住放声哭泣。 那男人却立马捂住她的嘴,「嘘——小声些,我好不容易下药让那些侍卫睡着,若是再引来让人那便不好了。」 李依霜急忙点头,「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她真的不想再待在王府了,府中人都是势利眼,看她失势就把她往泥里踩,她都怀着孕也不考虑她的饮食,每天都做重样的菜,还不派丫鬟过来服侍她。 现在的待遇跟以前简直天差地别。 男人抱着她温柔安慰道:「你受苦了!救你出去容易,但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若非小皇帝插手此事,我们早就成功了,小皇帝害你至此,我便十倍百倍的还给他,所以你在走之前还要做一件事……」 第137页 李依霜一怔,「什么?」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被黄色丝绸包裹着的书册,摸起来厚厚的,一看便知是有分量的东西。 「把它保管好,听说过段时日襄王府要来贵人,届时你把东西交给贵人让他送你进宫见小皇帝,然后指证傅禾煜谋反!这里头的证据足够让整个襄王府消失在这世间。届时你大功一件,迫于舆论压力,小皇帝只能名正言顺放你出宫!」 李依霜一听狂喜,继而发现不对劲,「可我被关在这偏僻院落,如何得以面见贵人?」 能让傅禾煜家破人亡,又能让小皇帝痛失亲人,实在爽快!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都失势了,如果傅禾煜拦着不让见人,那任何证据都是空谈。 男人笑了笑,「自然是有办法,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言罢他凑近李依霜耳边低语几句,李依霜听完恍然大悟,紧紧抱住他扯着嗓子腻腻歪歪道:「夫君果然聪慧!」 她已经快要等不及让傅禾煜与小皇帝得到惩罚的那一天了! 但现在她更想——「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把我忘掉了?」 她一边说,一边咬唇极尽扭捏之态。 看的男人有些噁心,但他还是忍住嫌弃抬起她的下巴亲了她一口,「当然不是,我向你保证过,这辈子必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除了你之外不会再有任何女人,也不会纳妾,不管现在还是将来都是,这些日子我只是在寻找营救你的法子。」 这如蜻蜓点水般的吻并不能满足李依霜心中积攒已久的思念,她双手揽住人的脖颈主动缠了上去,「我不信,你总是对我淡淡的,我被关在这种地方又不能在你身边,我好害怕,你说的这些,做的这些,不会都是骗我的吧?」 她粘着男人,非要对方证明给她看。 男人咬牙,一气之下将她按在榻上,「你现在才三个月身孕,正该好好养着,不能有任何闪失,等这件事办完,我会亲自安排迎娶你过门。」 言罢,他敷衍一会儿便停手,又安慰几句后迫不急离开。 人走了好久,李依霜依旧沉浸在榻上双颊微红。 虽然,她未曾见过男人真面目,但对方这双眼睛,是她见过最霸道最犀利的,面具之下的脸定然也不差。 相比于傅禾煜那毫无男子气概的温柔,她更喜欢这种霸道粗暴的。 她闭上眼睛,轻轻抚摸着肚皮,已经开始幻想他们的美好生活了! 这边离开后的男人也未出府。 直接来到了傅禾煜所在的凌云苑,凭藉出神入化的轻功翻墙而入。 谢谌澜的那批侍卫撤走后,襄王府又成了漏洞百出的筛子。 冬日的深夜,万籁俱静。 头顶之上苍穹星光点点,身旁蔓延着无边无际的寒冷。 也许是太晚,廊下守夜的小厮裹着被子睡的直打唿。 男人冷笑一声,一阵轻烟飘过,随即大摇大摆跨进傅禾煜房间。 床上之人与那些侍卫中了相同的迷药,没有一个时辰醒不过来。 他坐在床榻边,摘下了面具,面具之下果然是一张俊美非凡的脸。 「你真的,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副让人忍不住教训的怯懦模样。」 男人伸出手掌,捏住傅禾煜两腮,睡梦中人无意识微微张开嘴巴,他便趁此机会俯身轻吻,与他唇齿纠缠。 他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只雪白色的蛊虫餵他吃下。 第117章 回去的方法(礼物加更) 那蛊虫浑身呈透明状,果冻一般的质感,若不仔细看只以为是某种点心,但只有了解它的人才晓得它的厉害之处。 男人用近乎痴迷的目光盯着他,「傅禾煜,这下你逃不掉了……你这辈子都只能永远是我的……」 最后他用随身带的短刃,割破掌心,给傅禾煜餵了几滴血,体内蛊虫嗅到主人的气味瞬间变得兴奋。 做完这一切,男人木然而潦草的处理好伤势才起身。 真正离开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他餍足舔舔唇角,带上面具飞上房檐。 —— 傅玉宁躲在寝宫自己被窝里,听说靖郡王用脑袋撞柱搞谢罪那一套,还晕了过去,顿时笑的合不拢嘴,但又想到谢谌澜要他恢復对方爵位时,他又笑不出来了。 就这样答应也太便宜对方了,但谢谌澜说这叫捧杀,先让其放松警惕,再一招毙命! 有了书中大boss放狠话,他就放心了。 从辰时到巳时,古他那来了整整八回,「陛下,您还不打算起床吗?」 他没敢说,这会儿的太阳不仅晒到了屁股,再待下去还有可能晒到脚脖子。 不是傅玉宁不想起,是他不敢起,他正躲在床帐里头敷止痛褪红的药膏呢! 他的身上好多地方都被谢谌澜啃了,至于脖颈上的,更是穿高领衣裳都遮不住,对方像个疯子一样,问了一晚上胡晖阳都碰过他哪里,凡是得到回答接触到的地方,都被啃的伤痕累累。 真的太可怕了。 以前他看小说,会觉得这种蓝朋友很带劲,可若将受折磨的主角换成自己,他又不这么想了,他甚至有点想跑。 「朕今日整日都不想起床了。」他闷闷道。 就这草药还是他自己从角落里翻出来的,似乎还是以前被谢谌澜弄伤送过来的那些,现在这副样子根本见不了人。 第138页 古他那一哽,「陛下,您这回恐怕得起了,柳妃正在外头等着您呢,说有要事与您相商,保准您听完会立刻召她进去。」 若非他家陛下口口声声说自己无事,他都要吓得要去请太医了。 傅玉宁毫无兴致,「什么事?」 除非火星撞地球,不然他是不会见人的! 古他那道:「她说她可能找到了回现代的办法。」 气氛沉寂一瞬。 下一秒小皇帝发出土拔鼠质问,「嗯?你说什么?快传柳妃!」 古他那一怔,应声的同时也疑惑:名为现代的这座城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就真有那么好吗? 外头天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一会儿散开,一会儿聚集,在跟太阳玩捉迷藏一样。 柳月出进来后看到小皇帝吓一跳,「你感冒啦?」 这该死的天也真是的,一出太阳就暖和,如果是阴天或者晚上又冷死人,昼夜温差大,害她只能整日待在寝殿,哪都不敢去,生怕出去就被冻死。 为了不叫人看出端倪,傅玉宁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包了个严实,还装模作样的吸鼻子,「是啊,昨天晚上外头下雪,出去打了会儿雪仗,回来就感冒了……」 柳月出听完当即皱眉,「有这种好事你居然不叫我,我们到底还是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她上回打雪仗还是跟同学大一去东北旅游的时候,广场那么多人大乱斗,可好玩了,又爽又痛快! 可现在,她只能愤怒的摸过手边瓜子碟,抓起一把瓜子咔嚓咔嚓泄愤。 傅玉宁有些心虚,「最主要傅鸿煊和胡晖阳也在,古代这不是男女有别嘛,我把你叫来万一太后趁机找茬怎么办?」 柳月出闻言顿时气消,可没忘记上回太后那副噁心龌龊的嘴脸,她撇撇嘴,骂了句,「死老妖婆!」 然后开始进入正题,「我跟你说,前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自己在健身房晕倒后进了icu!我居然还没死!我还梦见我爸妈对着病床上的我哭得老伤心了……」 呜呜呜。 玛德,她现在悔不当初,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她就应该避开那天再看帅哥的! 提到这个傅玉宁也来了兴趣,他激动应和,「我也是!不过,我是在生病快死的时候做的这个梦,但没几天我又梦到我在现代死掉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整个人都蔫巴下来。 然后再隔天,他在谢谌澜面前没忍住,说漏了心声,再然后就正式拥有了一个古代蓝朋友。 讲真的,到现在他都蛮纠结,如果他能回去,那谢谌澜怎么办啊,如果不回去又不行,因为他放不下他爸还有安安。 这么一来,他自己不就是个渣男吗,他在玩弄谢谌澜的感情,跟对方谈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他是个坏透气的人! 还有傅禾煜父子三人以及古他那,那也要好好安排他们…… 小皇帝这样前后想了一通,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起谢谌澜,愁的不知要怎么办才好了。 柳月出将他那副颓废落寞模样看在眼里,只以为他是为回不去而伤心,急忙安慰,「先别急着难过,听我给你分析:咱俩同时做了进icu的梦,然后你又做了自己在现代死掉的梦,而我没有,咱俩的情况又都是相同的,根据实验定律,这就证明你在现代还活着这件事情可信度比较高!我还特意研究了一下,我做这个梦的时候是晚上,醒过来看到窗外的月亮是红色,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观察到这一点。」 这应该属于天象之说,她也不懂,她之前是无神论者,但发生这件事以后,她的认知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下次再做梦,如果是晚上,你就注意下外头月亮,要是你出现了跟我相同的情况,那就证明月亮是红色的时候做的梦是真的!还有,你说你快死掉时回到现代可以进入自己身体应该也是真的,由于我是比较正常的状态之下回到的现代,所以我压根进不去自己的身体……」 语毕,两人勐的抬起头互相对视一眼。 然后又低了下去。 傅玉宁问,「所以你之前找到的方法是……?」 第118章 势在必得 柳月出道:「月亮红的时候躺在床上睡觉!」 做梦回到现代,不就能回去了嘛。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只能以灵体的方式回去,然后还进入不了自己的身体,唯一能进入身体的办法可能就是在古代嘎掉。 两人都是新时代朝气蓬勃、积极向上、对生活充满热爱的青春男大女大,要他们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这太难了! 而且万一他们嘎完发现自己判断有误回不去咋整? 「没关系!」傅玉宁安慰道。 至少他们知道了以灵体如何触发回到现代的条件,接下来就等看月亮红的时候会不会继续做梦,可能还会有新发现。 最终,两人约定。 如果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遭遇不测嘎掉回到现代,回到现代的那一个就要去医院看望没回去的另一个。 这样他们做梦回现代的时候或许能梦到对方,从而得知这个结论的可行性。 柳月出还是高兴的,她本以为穿进这本破书就回不去了,毕竟每本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即使在古代会有一个好结局,她还是难受,因为她的家人和朋友都在现代,尤其她爸妈,让他们白髮人送黑髮人也太残酷了。 第139页 但现在。 一切不会无缘无故发生,既然她的灵魂可以通过做梦的方式回去,那就证明一定有回去的办法,只是他们还没发现。 就在傅玉宁快要捂出痱子时,总算送走了柳月出。 谢谌澜送的药效力强悍,待他掀开被子再看时,发现身上的那些红已经褪得差不多,痕迹很淡,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提到谢谌澜,傅玉宁将古他那招过来问,「谢谌澜呢?」 说好今日过来跟他说靖郡王恢復爵位一事的,怎么都到现在了还不见人。 古他那等啊等,等了这些天终于等到,「回禀陛下,这几日奴才路过金阳殿,经常看到里头一位身着华服的美貌女子带着丫鬟出入谢大人内殿……奇就奇怪在,那位女子奴才在宫中从未见过,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贵人……奴才想着,谢大人是否因那位贵人才耽误了?」 顿了顿,他脸上又涌现出一丝惧怕,「不过兴许也是奴才走得快,狗眼昏花看岔了,陛下您可别告诉谢大人……」 其实他是胡说的,他什么都没看到。 他知道,他家陛下心善,绝对不会给他们这些下人穿小鞋,在背后说他们坏话! 因为如此,他才要把胡韫素住在金阳殿的事透露给小皇帝,不能让外头不明不白的女人近水楼台先得月。 果然,傅玉宁一听不淡定了,顿时猜到那女子是胡韫素,他生气,吃醋。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很喜欢谢谌澜,但他的爱情观念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接受任何开放关系。 而且一开始,他也是觉得对方跟原着中的人设并不完全一样才喜欢的。 比如对方看到命定后宫时表现得非常冷淡,根本不喜欢她们,加之对方对自己的强烈追求,他这才陷进去。 「你陪朕去金阳殿看看。」现在的傅玉宁又有些害怕。 一夫一妻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所以他想当然以为谢谌澜只会有自己一个人。 古他那的话又提醒了他,谢谌澜是地地道道的古代人,跟他的爱情理念可能会不一样。 古他那急忙应声,「奴才遵命!」 这样才对,他们家陛下不能被蒙在鼓里,应当有危机意识。 外头太阳已经突破云层出来了,他们刚踏出殿门便有一阵冷风吹过。 在宫人们的努力下,宫道主路上的雪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只有红色的琉璃瓦依旧顶着那层洁白的纱衣,红墙白雪相映,墙角还有数枝梅花凌寒盛放点缀,美丽非常。 可傅玉宁这会儿无心欣赏。 他还未走到金阳殿便看到了匆忙而来的刘僖。 「陛下,主子他,失踪了。」 刘僖看到小皇帝如同看到救星。 傅玉宁更急了,「怎么回事?」 刘僖垂头丧气,「奴才不知……奴才今日就未曾见过主子,奴才让侍卫到处去找,也没找到。」 昨夜不是他值班,一觉醒来他照常去谢谌澜寝殿,却发现寝殿是空的,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人,问了胡韫素也说不知道,他都已经找了整整三个时辰了。 实在是在这宫里,准确的说不管宫内宫外,他们家主子都没有相熟的好友,平时手下的那些官员或是同僚只有要事才会来往。 以至于,他消失后,连他会去哪里都猜测不到。 谢谌澜表面看着花团锦簇受人拥戴,实则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他们在寻找的同时,胡韫素也没闲着。 可因为她手下没有可用之人,她只能命令金阳殿的宫人们关起门来搜宫。 词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跟她禀报,「姑娘,还是没有发现谢大人踪迹。」 他们从早上找到下午,刘僖吩咐时找了一遍,胡韫素不信邪吩咐又找一遍,金阳殿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四处找过都没有,很明显人不在这里。 胡韫素听完很快冷静下来。 没错,她是个重生者,她上辈子待在谢谌澜身边深得他信任,清楚他一切喜好和行为习惯,她也十分清楚对方是因为眼疾发作才会躲起来。 只不过,这辈子的许多剧情和上辈子不一样,甚至小皇帝的脾气秉性都判若两人。 唯一不变的是谢谌澜对于小皇帝的态度依旧是憎恨,这倒让她放心不少。 「词儿,让他们继续找,你陪我去勤政殿看看。」 胡韫素觉得不能再等下去, 她听刘僖无意间透露,小皇帝是个让人噁心的断袖,且对谢谌澜有意思,所以小皇帝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定然也会急切寻找。 她不能让小皇帝先一步找到人,上辈子谢谌澜脆弱之时每回都是她在身边陪着,这是个可以增进他们感情的好机会,所以她绝不能退让! 上辈子,上辈子只差一点点她就能得到谢谌澜了,这辈子她势在必得! 她知道各个宫殿的准确方位,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第119章 杀朕灭口? 词儿在后头追她,满脸焦急,「胡姑娘,您快回来,谢大人不让您在外头四处走动!」 若是被靖郡王的人发现,那该如何是好? 可胡韫素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这边傅玉宁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勤政殿。 原着中通篇都没写过谢谌澜什么很要好的朋友,也没写他对哪个地方有特殊执念,他一直在宫斗的路上,从未停歇。 第140页 就连身旁的后宫也都是主动送上门。 所以他可能去的地方其实很好像想,不是金阳殿就是勤政殿,既然刘僖已经找过前者,那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刘僖皱眉,「去过勤政殿的侍卫说,勤政殿门关着,并无人在里头……」 等等。 门关着? 勤政殿内静谧无声,清冷又空荡。 雕花红木桌上摆放的茶早已凉透,金銮宝紫宸香炉中的龙涎香也燃烬,随着最后一缕青烟缓缓飘出,它如耄耋之年的气绝老人般,发出最后哀告。 但这一切却无人问津。 谢谌澜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双眸微微瞪大,试图从这世间攫取一缕属于他的光线,均以失败告终。 他的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眼睛就被将军府的人下了毒,他不知道下毒之人是谁,因为他爹从不在意他的死活,自然也就不会为他做主。 他和他娘在那人眼中只是正妻用于发泄怒气的棋子,所以他从小被各种虐待。 他爹想让他和他娘悽惨潦倒的活着,最好生不如死,这样才能够平息正妻心中怒气。 可未曾想到,那位正妻会选择悬樑,一条白绫了结自己。 于是,他爹便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娘,并非一招毙命,而是极其残忍的虐杀,掏出了她的心肝肺递到他的面前逼着他睁大眼睛瞧,告诉他,他娘有多下贱,他有多下贱,而这就是下贱之人的下场。 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幕。 触目鲜红,他娘躺在地上抽搐,死死瞪着他,用极其微弱的气音告诉他:「跑」。 可他只有五岁,哪里能跑得掉? 他吓得尖叫,失声,晕过去,醒来就变成了哑巴。 再后来他爹犯了事,将军府被老皇帝满门抄斩,可他的眼睛终究落下了病根。 每年都要发作失明几日,这些年一直用药控制的极好,上回在勤政殿被砸伤后便突然发作。 宋院判说这种属于併发症,他也不清楚会持续多久,可能三日内会好,也可能…… 握住短刃的手在微微颤抖,随之而来是巨大的恐慌。 世间所有皆为利往,一只失去了眼睛的勐兽,等待它的下场就只有被拆骨入腹。 手掌用力,锋利冰凉的铁器嵌入皮肉,剧痛随之而来,鲜血顺着掌纹蜿蜒,它们有一些滴落在了书案的砚台中,还有一部分钻入袖袍。 只有疼痛,才会让他感觉真真切切的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响起轻微脚步声。 谢谌澜耳力极好,他握住那柄正在滴血的短刃,按照声音传来的方位缓步走了过去。 然后,在人刚出现在眼前时,勐的逼近。 那柄短刃恰到好处横在来人的脖颈前,不偏不倚。 「谢谌澜,是朕……」 傅玉宁磕磕巴巴开口。 对方突然像鬼一样蹿出来,吓他一跳。 更让他害怕的是,谢谌澜右掌有一道极大的伤口,正往外淌血。 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的,蹭湿了他身上的常服。 「你手受伤了,别乱动,朕让太医来给你包扎。」 傅玉宁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静静站在那里,周身好似环绕着一层寒霜,杀气如实质般涌动,叫人害怕。 他本以为说完这些谢谌澜就能放下手中利刃,可对方仿若未闻。 甚至那薄如蝉翼的刀锋更逼近了一步,将他白嫩的纤细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线。 傅玉宁蹙着眉头,当即红了眼眶。 疼的! 他急忙把自己脑袋挪远,惊恐的摸了摸确认它还在,「你告诉朕,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了别人,所以才急着杀朕灭口?」 紧赶慢赶来的刘僖听这话,吓得脚底一滑,趔趄着狠狠摔个了屁股墩。 这就导致跟在他后头的古他那,来不及剎车,也一起摔了。 他们两个还未等爬起来就被火气上涌的小皇帝赶出门外。 方才,谢谌澜心中确实涌现出杀人灭口的想法,他眼疾发作会失明这事儿是绝对的弱点,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可偏偏这个人是小皇帝,他停顿的瞬间是在权衡利弊,这是他多年来下意识养出来的习惯。 傅玉宁见人不语,这才发现不对劲。 他用手在那双凤眸前挥了挥,对方毫无反应,甚至眼球也不会跟随着他动作转动,整个完全是一副静止状态。 他顿时想起宋院判罗列过脑袋被砸伤后可能会出现的后遗症。 仔细观察,谢谌澜瞳仁又变成了绿色。 如同碧玉般的琥珀,在那张昳丽的脸上绽放出绚丽的光彩,美得惊心动魄,又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只可惜,它似乎是生理性病变的产物。 思绪在脑海中来迴转一圈,他总算明白过来对方为何要与他兵刃相见,也为何对他的关心置之不理。 「你放心,这里只有朕一个人,你不愿意让太医上药,那朕来帮你上药吧。」 吊炸天的大boss都很讨厌被别人看到脆弱一面。 这个他懂。 「对了,在这之前……」 小皇帝蹭蹭跑出门,一把夺过刚被招过来宋院判手中的药,然后将宫人手中的食盒一同提过来。 打开后一股糯米混着草莓的香味扑鼻而来。 第141页 他拿出一个特制雪媚娘塞进谢谌澜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中,「先吃这个垫垫肚子,这可是朕特意为你做的。」 其实是假的。 他都要懒死了,最终还是把制作方法教给了宫人,这是他大早上吩咐宫人做的,那会儿还不知道谢谌澜失踪,本欲给对方一个惊喜,后来得知失踪后就想着对方肯定没吃饭,便让宫人提着送过来。 他感觉自己真的是个又贴心又细心还知道如何心疼蓝朋友的完美蓝朋友! 谢谌澜最喜欢吃甜食了。 他手中捏着那枚软乎乎的雪媚娘,虽然是冰皮的,可却将滚烫的热度传递到了心里。 他试探性咬一口,奶油与草莓泥果香融合的馅料瞬间在口腔中化开,绵密丝滑,酸甜适中,这股甜意并未随着吞下去后消失,而是在胸腔中瀰漫、满溢。 傅玉宁趁此机会小心翼翼将他手中短刃夺下,放在桌子上。 观察他的表情,发现对方并无任何牴触迹象,便开始放心的为他处理伤口。 穿书后旁的没学会,倒学会了如何辨认止血止痛类的药膏,因为他自己总是要用,所以久病成医。 外头,胡韫素也终于气喘吁吁赶到。 第120章 甜甜的 她看到守在外头的古他那与刘僖时,心都凉了半截。 不是她跑得慢,实在是金阳殿离勤政殿太远了。 宫内布局向来如此,一切为帝王便利,所以像金銮殿勤政殿等军政要地都会以寝宫为中心设立。 但她仍旧昂头挺胸,落落大方的走了过去。 原因无他,谢谌澜在眼疾发作时会发疯,喜欢杀人,若不熟悉的人贸然靠近只有死路一条。 她估计这会儿的小皇帝不是血溅当场也会被波及受伤,想到这儿她突然又开始着急,万一小皇帝藉此怪罪他谋反弒君那该如何是好? 「刘公公,谌哥哥他找到了吗?」 「谌哥哥」这三字一出口,古他那表情就不对了,他斜楞着用余光去瞥胡韫素,从头打量到脚。 刘僖脸色也不好看,「胡姑娘,主子吩咐了不让您四处走动。主子在里头跟陛下有要事相商,您还是先回去吧。」 胡韫素十分内疚道:「我是怕谌哥哥出事,这才特意赶过来,我想刘公公还是最好进去禀报一声吧,不只是为了我,而是看看里头情况,毕竟谌哥哥旧疾发作的时候,脾气也差……」 说到此处,她欲言又止。 刘僖却是秒懂。 主子有眼疾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发作时就连他都不敢靠近,上回宫人弄丢备用药方便差点被下了黑牢。 更别说小皇帝还被自家主子视为仇敌,若主子控制不住自己,岂不要出大事? 思及至此,他面带愧疚之色的应声,「姑娘稍等,奴才这就进去禀报。」 胡韫素十分礼貌的点头,「有劳。」 只是没多久,刘僖便捂着一只眼睛出来了,「姑娘请回吧,主子他……甚好。」 在两人身上,他看到极为和谐的一幕。 小皇帝正垂头认真给谢谌澜处理伤口,还把他受伤的那只手掌放在嘴边轻轻吹,说吹一下就不会疼了。 而谢谌澜也同样认真听着对方的碎碎念,脸上不仅没有露出不耐之色,另外一只手还拿了块点心悠哉悠哉啃。 开天闢地头一回,他家主子在眼疾发作之时还能保持理智。 紧接着,他还未来得及惊讶,一方带血的砚台便朝他脑袋飞过来,好在他反应快只是擦伤眼角。 谢谌澜道:「滚!」 于是他便滚了出来。 胡韫素惊讶,根本不信,「公公可是看清楚了?」 不等刘僖回答,古他那出手了,「勤政殿乃皇家重地,岂容你一女子在此逗留撒野,还不速速离去?!」 那表情,那架势,若是手中有傢伙,他都要抄起来动手了。 胡韫素尴尬一笑,不再说什么,万分不甘的转身离去。 没什么,后期谢谌澜的眼疾会频繁发作,直至失明。 然而真正能治癒对方眼疾的方子已经掌握在她手中,她会故意削减药量让其服用,换句话说,若无她供药,谢谌澜就会彻底失明。 她会让对方慢慢依赖自己,跟上辈子一样,离不开。 勤政殿内。 谢谌澜的手已经被包扎好,四处散落的东西也被整理好,傅玉宁还跑出去给他倒了杯热茶塞进他手里,「喝点热水,热水治百病。」 一切都是亲力亲为,没有因为麻烦而假手于人。 看得出来,小皇帝是真的很努力在照顾他的心情。 谢谌澜捧起杯子喝一口,甜甜的。 不禁微微皱眉。 那张昳丽到不似真人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烟火气息。 傅玉宁就说,「看你失血过多,朕特意让宫人去制的红枣枸杞桂圆茶,里面还加了红糖,回头朕再让人给你做补血的药膳!」 言罢还凑近他问,「怎么样喝的习惯吗?」 谢谌澜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拉进怀中紧紧抱住了他,虽然他不清楚这会不会是小皇帝的伪装。 傅玉宁亲眼见证昨晚还像狼一样野性难抑的蓝朋友,今天因为眼疾变成了沉默寡言的金毛大狗狗,心疼的不行。 这会儿他也不好直接问,怕揭人伤疤。 第142页 他便伸出两只手来回抱住他脖颈,「朕命你这几日陪朕去行宫玩儿,朕想去泡那个温泉,咱们偷偷走,谁也不告诉。」 既然谢谌澜不想要别人知道他眼疾发作这事,那他便带他离宫,然后再问问卫济可不可以用针灸的法子来治疗。 等眼疾治好后再回来。 原着中并没有描写谢谌澜会眼瞎失明,所以他觉得不会严重。 他说完,让刘僖去备马车,还特意吩咐悄悄做,至于宫中事务,暂且交给傅禾煜与慕容首辅。 男朋友不开心,小皇帝操碎心。 这次出行非常低调,用的是普通马车,青色布料制成的顶棚都有些褪色了,几位侍卫也纷纷扮成衣衫褴褛的模样,一群人瞧着寒酸又可怜,好像在逃难。 马车上,傅玉宁跪在他膝间捧着他的脸给他上药。 嘴角的伤都已经结痂了,额角的伤严重些,微微有些红肿,不过也正在癒合。 那双碧玉色的瞳仁,犹如深幽的潭水,波光梦幻而美丽。 他眸光毫无焦距,褪去了平素的晦暗幽深,整个人变得温柔乖觉起来,即使是这样,那张昳丽艷绝的脸依旧让周遭一切都为之黯然失色。 谢谌澜本来就好看,现在的他面部表情极少话也少,看起来不像真人,总让傅玉宁有一种误入全息游戏的虚假感。 「好啦!」 小皇帝终于给他涂好药,碰着那张脸满意欣赏着自己杰作。 看着看着,他没忍住,低头嘬嘬嘬的亲了对方唇好几下,真心实意夸赞:「我老公真好看,我老公天下第一坠坠好看!」 谢谌澜抱住他的手一紧,问出了这一天的第一个问题,「老公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猜得到,但不妨碍他还想听小皇帝再说一遍。 小皇帝一怔,着了他的道:「就是……就是夫君……相公的……意思。」 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 他不禁懊恼的皱眉,还没怎么着就喊上老公了,会不会太放荡了一点? 可谈恋爱不就是要一辈子在一起吗,似乎也没啥? 说起一辈子,他突然又想起胡韫素。 第121章 想杀人 于是他就把古他那看到的胡编乱造一通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整个金阳殿的宫人们可都看到了,你是不是觉得她漂亮就喜欢她了?」 小皇帝垂着眸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扣他常服上的金线绣纹,想知道答案的同时又紧张到不行。 胡韫素毕竟是原着中的官配,按照正常发展,对方喜欢上她也无可厚非。 而且,谢谌澜一开始也不是弯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变成了这样,还对自己动手动脚…… 所以他才要问个清楚。 即使谢谌澜知道会有这一天,可他在面对这种质问时,还是感到无比厌烦。 不希望小皇帝知道会暴露他的计谋,亦或者害怕小皇帝知道后会对他好感全无,他现在不知道后者的存在,下意识认为是前者。 「陛下不信臣?」 他语调变得有些冷。 小皇帝拼命摇头,「没有……」 手指攥着他的衣裳攥出了一小块褶皱。 仔细想想,当初是自己要把胡韫素救回来的,如果谢谌澜喜欢,当时先开口的就应该是谢谌澜而不是自己了。 而且,对方似乎没有理由要骗自己,如果不喜欢直接说就可以了,弄这些弯弯绕绕骗他一个傀儡皇帝有点多余。 单纯的小皇帝想着想着就把自己给哄好了。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骗人的是古他那! 谢谌澜失去视觉,但其他感官敏锐的很,小皇帝从失落紧张又到释怀整个变化过程他都一清二楚。 也许是小东西太乖了,总是会让他那颗从来不会同情的心涌出一股莫名怜爱。 他大掌抓起傅玉宁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低首亲吻那双饱满柔软的唇,低着声音保证,「臣的心中只有陛下一人,永远都是。」 虽然隔着衣物,却仍旧能感受得到那强劲有力的心跳。 之前还忐忑紧张的小皇帝,因为这句话瞬间安全感爆棚。 唇又被堵住了。 衣领也随之滑落。 上回来龙干园是秋天,漫山遍野红的枫叶红似火,美丽又壮观,这回是冬天,无数白梅凌寒盛放。 花瓣洁白如雪,不染尘埃,香气淡雅,沁人心脾。 凌冽的寒风吹动窗帘,裹挟着梅香倒灌进马车,留下一室淡雅芬芳。 龙干园空气清冽,味道清新又带花香,傅玉宁下车便勐的深吸了好几口。 人是分批来的。 他们坐的是破车,所以走得慢,卫济等人早就在别院等着了。 「朕还叫了卫济过来,让他给你把把脉可以吗?」 从方才在马车上的表现来看,傅玉宁觉得谢谌澜已经恢復往日的霸道和蛮不讲理,又变成那副不可一世睥睨一切的模样。 所以他才试着开口问,让对方不要讳疾忌医。 不止是眼睛,掌心的伤口也要看,虽然已经包扎过也止住了血,但毕竟不是专业处理,万一整成什么破伤风之类的那就不好了。 谢谌澜不语。 傅玉宁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一僵。 他的手去握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你放心,卫济没有给你把过脉,朕不让他看到你是谁,他就不会知道。」 第143页 先问问情况,以及有没有办法治癒,再做其他打算。 其实谢谌澜平时服用治疗眼疾的药物能很好压制住他体内毒素,因为宋院判为他把了几年的脉,楞是没发现过不对劲儿。 他不服药,那便是全新的脉象,如果再看不到人,更加不会知道他是谁。 是他自己太过于紧张和小心了。 最终,谢谌澜同意了。 机智的小皇帝早已安排好一切。 病患与医生之间隔着一道厚厚的帘子。 傅玉宁简单跟卫济说了下情况。 「你可别多想,他只是朕的、一位比较重要的朋友,还有这事儿不要告诉谢谌澜,也不许对任何一个人提起,否则朕就砍你脑袋!」 小皇帝张牙舞爪的威胁。 给卫济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躬着身子不停点头,「是是是,陛下放心,微臣绝不外漏半个字,否则便叫微臣五马分尸、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死后下地狱!」 这一刻。他对他家陛下的佩服达到了巅峰。 他家陛下居然敢背着谢谌澜在外头找小白脸? 实在是勇气可嘉也。 卫济上前一步,坐在椅子上开始闭眸摸脉。 对于常人而言,讲究望闻问切,可对于他这个天才来说,前两步几乎可以省略。 「请问公子,您是从何时发现自己看不见的。」 气氛沉默一瞬。 帘子后头传来淡淡回答,「寅时。」 谢谌澜醒来以后眼前一片漆黑,就回金阳殿用了药,发现无效后便去了勤政殿。 其实,眼疾发作对他来说是常有的事儿,他很早的时候就适应了这种状态,在熟悉的环境下,能游刃有余的做一些事情。 所以他才可以做到从永和宫跑到金阳殿再到勤政殿而完全不被发现异常。 卫济「哦」了声又开始下个问题,「那么请问公子除此之外还有无其他症状?」 他觉得这人声音很熟,简直跟谢谌澜一摸一样。 内心惊觉,怪不得小皇帝那样害怕,原来是找了个一模一样的替身! 「没有。」 「那您现在感觉如何呢?」 「想杀人。」 卫济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放下心来,还好,不是想杀他! 接下来的时间他不再提问,而是闭上眼睛开始入定状态。 谢谌澜的烦躁不是假的。 他现在回想了下之前自己的小心翼翼觉得有点可笑。 他为什么要讳疾忌医,他完全可以派人盯着他们发现不对劲直接灭口就好。 一刻钟后,卫济诊脉才结束。 小皇帝急忙上前问道:「如何,他的眼疾能否治癒?」 来之前他压根忘记中医需要望闻问切,所以在卫济开口提问之时,他生怕谢谌澜直接翻脸走人,毕竟谁也会不喜欢把自己的隐私随意暴露。 卫济满脸凝重道:「启禀陛下,大人的眼疾根源不在于头部伤,而是因为嘴角。大人脉象往来艰涩,迟滞不畅,乃是血瘀所致,且大人之前服用过有活血行气之效的药物,但却毫无作用,因为嘴角处的血脉与额角处的不一样,是为它较难疏通的缘故。」 第122章 负责一辈子 傅玉宁惊讶了。 中医竟是如此博大精深,连嘴角处的血管与头上的不一样也摸得出来? 惊讶之余他又开始内疚。 谢谌澜嘴角处伤是为救他所致。 「所以,有办法治癒吗?」 如果对方治不好,那他这辈子恐怕也睡不好觉了。 卫济幽幽嘆息一声,故作深沉道:「难,很难,不过臣可尽力一试!」 实际上这对他来说小菜一碟,虽然他从未处理过此等疑难杂症。 这确实是疑难杂症,满宫里的太医不管谁来都只会道一声「臣无能」,但他就不一样了,他是天才! 他之所以做出这幅腔调主打的就是一个极限反转,震惊自己的顶头老大,从而凸显出自己在团队中不可替代的卓越贡献!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将为自己的多此一举,付出沉重代价。 「三天内,三天内即可见分晓。」 卫济下去准备针灸要用的器具了。 得到一个准确的期限,傅玉宁那颗沉重的心总算找到了一丝安慰。 他握住谢谌澜的手,试图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会好的,你相信朕……就算,朕是说如果……朕会保护你,对你负责一辈子!」 一直以来都是对方保护他,现在也该换一换了。 他对爱情的态度是要互相扶持,彼此陪伴,不具任何险阻,认定即永远。 谢谌澜惊愕又无措。 小皇帝说了什么? 信誓旦旦的承诺会保护他、对他负责一辈子。 年代太过于久远,上回有人这样真挚的对他表达善意他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是柳月出。 恭王收养他后,为他找过很厉害的郎中诊治他的眼睛,他现在所用的药方便是从那个时候保存下来的。 只不过没多久,恭王就对他不闻不问,渐渐的王府中人也开始势力起来,可即便如此,他的日子还是要比以前在将军府时好过很多。 所以他依旧感激恭王,并一辈子将其奉为恩人。 那时候他居住的院落里有一个狗洞,狗洞外的另一户人家便是柳月出,他经常爬出去玩一来二去两人便熟了。 第144页 柳月出会帮他一起回击欺负他的下人们,也不会嫌弃他的瞳孔会变绿骂他是怪物,但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后来柳家搬家了。 他们也因此失去联繫。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身边全是一些蝇营狗苟心怀叵测之辈。 他像被扔在地狱中的弃儿,想要活下去,必须杀掉所有阻碍他的恶鬼,他就这样一路披荆斩棘,踏着尸体和鲜血上位。 别无选择。 可现在,惊愕与无措过后便是牴触。 这与对胡韫素的态度不同,前者牴触的原因是厌烦,而后者的矛盾点在于恐慌陷入这种关切中。 所以他依旧告诉自己,他不需要。 傅玉宁看他不说话,只以为是他在担忧针灸会暴露,「朕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用透明纱布遮住你的脸如何?这样卫济既能施针,又看不清你样貌!」 找一种类似于现代电视剧中演的那些抢劫银行,歹徒脸上套的网状丝袜,这个法子甚妙! 他简直真的是太太太聪明了! 呃,只不过那场面可能会有点尴尬…… 谢谌澜道:「不用。」 卫济已经听到他声音了,再多此一举没有任何意义。 他相信对方不敢背叛小皇帝,没有如果,如果有他会亲自动手。 不知何时,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这样的天气泡温泉应当是最好的,放松身心,缓解疲劳,还能消除精神压力。 反正卫济也要酉时才来,还有老半天,不如趁机放松一下。 于是两人来到温泉池。 期间刘僖凑到谢谌澜耳边禀报导:「您让做的东西工匠已经连夜制出,规格一应俱全,不知先用哪一个?」 谢谌澜道:「此事不急。」 刘僖应声退下。 上回是深秋,此处鸟语花香温暖如春,这回是季冬依旧风和日暖、舒适宜人,傅玉宁严重怀疑此处居于火山脚下。 谢谌澜手掌上的伤虽无大碍,但却不能碰水,他只能听小皇帝的碎碎念,倚在池边。 拇指准确无误堵住那双不断开合的唇,「陛下休息下。」 言罢接过刘僖递上来的酒盅,因为看不见的缘故,直接抵到了他脑门上。 气的傅玉宁当场蹦了起来,「你再这样朕生气啦!」 虽然他比不上原作亲儿子那么高大威武,但也不属于矮个子那类,也大概有个178呢,穿双鞋不就180了吗! 也是妥妥的美少男一枚好吗?! 生气归生气,酒还是一定要喝的。 这回送过来的是鼓山青梅酒,据说鼓山盛产青梅,酿造出的青梅酒更是极品。 好果易得,好酒却难求。 此刻呈上来的这壶是极品中的极品,它色泽橙亮透明呈现出一种淡绿色,刚入口酸味比较凸出,后而甜味才会慢慢散开。 下咽后,口中仍会残有青梅余味,余香悠长,令人回味。 非常好喝。 「谢谌澜,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多好酒的,你好厉害呀!」 傅玉宁是真心这样觉得,自从穿过来后,拖对方福,他尝了很多种果酒,每一种都风味独特,别具一格,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美味! 小皇帝的开心和满足也同样传递到了谢谌澜心里。 这一刻的他已经忘却烦忧,饶有兴致的将人捉到怀里,「臣也尝尝。」 后者急忙将杯子护在怀中仰头道:「你受伤不可以饮酒。」 下一秒,对方唇带着冰凉的气息贴上来,撬开了他的嘴巴。 他这才明白,原来谢谌澜不是要喝杯子里的。 雪花缓缓飘落,落在人的发间、身上很快消失不见。 小皇帝被他亲的气喘吁吁,「谢谌澜……你现在开心了吗,有没有觉得好一点?对不起,都是因为朕,你的眼睛才会看不见……」 他两只纤细的手臂揽住对方的腰,把脑袋枕在那宽阔的肩膀上。 此时此景除了内疚之外,还觉得被人保护着真好,什么都不用做,他只需要像现在这样喊一声「谢谌澜」,对方什么都会答应。 这就是爱情吗? 第123章 恶毒的计谋1 谢谌澜一手揽住他的腰,低首在他耳边厮磨,「陛下若真觉得愧疚,今后便好好补偿臣……臣想陛下……」 低润的嗓音却说出了极具震撼的三个字。 仿若巨石投湖。 一开始傅玉宁是懵的。 懵完后两颊通红,「朕还……没有准备好……」 谢谌澜的那只手还扣在他的腰间,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朕不是不同意的意思,朕是想等以后……」 小皇帝生怕自己说的太重,让蓝朋友不高兴急忙补救。 会不会有点早,他们才认识多久呀? 谢谌澜凤眸低垂着,「届时,臣会将天下底下最好的礼物赠予陛下,让陛下看到臣的诚意。」 其实他从来都不屑于委身换取任何利益,他的手段一直都很残忍暴力。 但在跟小皇帝接触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巨大转变。 可他未曾深想,依旧只是觉得这是计划中的一环。 傅玉宁丝毫不知自己又被骗了,他高兴的手足无措,高兴完了又开始担忧,「朕不要什么礼物,朕想你平平安安的,不要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然后永远都能陪在朕身边。」 第145页 谢谌澜居然跟他说要娶他! 这算是求婚了吧? 他真的超级开心,他是个很传统的人,理想中的爱情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他很怕遇到那种嘴上说爱,却不肯给安全感的人,现在看来他是幸运的,对方的爱情价值观跟他非常契合! 小皇帝说这话时低垂着脑袋,两颊还红着,似乎因为慌乱一直在摆弄谢谌澜衣角,手指重复着搅动衣料的动作。 谢谌澜虽然看不见,可他能想像得到此刻怀中人躲闪的眼神、长长的颤动着的睫毛以及小鹿受惊般害羞的可爱模样。 他唇角微勾。 双手撑着微微用力,把小皇帝抱上了水中石台。 毫无防备的人被吓得惊唿,「你手有伤不能碰水……」 「嘘——」 谢谌澜用受伤的那只手掌捂住了他的嘴。 掌心伤口太深,本就不能乱动,这会儿又是抱又是捂嘴,牵扯到后原本止住的血又开始渗出。 白色纱布很快被染红,傅玉宁鼻间瀰漫着一股血腥味,偏偏正主跟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对方现在不仅仅执着于他的嘴巴。 傅玉宁被钳制住坐在上头动弹不得,整个人微微俯身,双臂软趴趴搭在谢谌澜肩膀上,双眸涌起一层水雾。 他说不了话。 也无法劝诫对方停止对伤口的牵扯。 因为此刻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一滴泪,随着眼角微红坠落而下。 雪已经停了,天空格外湛蓝,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这片银装素裹的土地上熠熠生辉。 长春宫。 秋月进门一眼就瞧见跪在门口的小宫女,脚步顿住,正欲上前,最终却只是嘆息一声进了内殿。 慕容文茵正坐在窗子前,她的手中拿着一把剪刀,表情扭曲的刺向绣棚中已然绣好的精美飞鸟绣样。 只听得「刺啦」一声,上好的蚕丝布料顿时出现一道丑陋划痕,,连同飞鸟的翅膀处的丝线也一根根崩裂。 看到这样完美的东西被破坏撕毁,她的心中便会涌现出一股极大畅意! 宫内花瓶已经被她砸完了,小宫女也被她杀了许多,内廷署那边指派过来的人若失踪太多会惹来麻烦。 她现在只能想到这种法子发泄! 现在的长春宫如同一座活死人墓,生气全无,阴森可怖,秋月每每进来都会感到莫名寒意。 癫狂的慕容文茵更是让人感到恐惧。 「打探的如何?」 见秋月来,她瞬间将手中已经被划的面目全非的刺绣扔在桌子上,那把剪刀也随之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啷」的声音。 秋月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回禀娘娘,奴婢都打探过了,那位胡姑娘如今正住在金阳殿,确实与谢大人相识。」 更过分的她不敢说,她瞧着胡韫素跟谢谌澜关系不同寻常,人都已经住在一起了,不是对食还能是什么? 慕容文茵闻言直接将桌子上的茶具统统推了下去,茶杯与茶壶噼里啪啦的碎裂,「放肆!」 那个胡韫素是从突厥转卖过来的舞姬,自小被调教,都不知被多少人玩弄过了,比瘦马还不如,这样骯脏的一个女人谢谌澜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秋月急忙跪地。 其实,云都中风月坊头牌引得许多达官贵人为其一掷千金,还有好多纨绔子弟纳里头的姑娘为妾,古往今来这种妓子与贵人的爱情故事屡见不鲜,没什么稀奇,只是她家小姐接受不了罢了。 她不敢说,光是那胡韫素的美貌便足以令许多男子痴狂了。 此刻的慕容文茵根本无法平静,金阳殿宫人们的嘴向来严谨,这事儿也不是她探查出来的,她没那么大本事。 而是胡韫素那个贱人整日在外头招摇过市,甚至今日还跑去勤政殿门前,许许多多的人都看到了。 勤政殿里头有个谁大家心知肚明,不就是想在谢谌澜面前刷存在感吗?! 「贱人!」 她恨恨咬牙。 又「呵呵」粗声喘气,扒着桌角的那只手,护甲刺在上头咯吱咯吱响。 谢谌澜放着家世尊贵显赫名门出身的她置之不理,竟把心思放在一个舞姬身上! 傅烨瑞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也是,口口声声信誓旦旦保证这辈子只有他一个女人,却在外头偷吃,更让人噁心的还是跟一个伺候人的卑贱宫女! 还有太后那个老妇,费尽心机引她入局,为了利用她的母族给她下毒药! 该死!这些人除了谢谌澜统统都该死! 很快,慕容文茵又镇静下来,「随本宫去太聘宫。」 既然他们不仁,那便不要怪她不义! 吩咐完秋月后她自己也进了寝宫,换了一身当下最时兴的衣裳,她望着上头那繁复的镂空花纹,屈辱的近乎要癫狂。 但只要一想到会让靖郡王与太后那老妇受到应有的报应,她就觉得值得,若是运气好还能把贱人胡韫素一起收拾了! 第124章 恶毒的计谋2 慕容文茵自从服用那美容养颜方子后确实变好看不少,皮肤白嫩,杨柳细腰、身姿曼妙,虽然五官还是一样,平平无奇,但经过她一番惊心梳妆打扮后,瞧着也有几分姿色。 主僕二人带着东西往太聘宫而去。 此刻的靖郡王正与青玉窝在榻上腻歪。 第146页 他是受伤了没错,可他伤的很轻,只是装晕做给旁人看。 如果他真的生病,也是因为勤政殿的地太凉了,他在那里躺了足足快有半个时辰,侍卫们才成功将他抬走,抬走的过程中还多次磕碰到他,害他身上多了些擦伤出来。 真是一群废物! 「王爷,奴婢与皇后娘娘您更喜欢谁呀?」青玉躺在他怀里手指捏了一粒葡萄餵进他嘴巴娇滴滴问。 靖郡王将葡萄含在嘴里又餵回给她,猥琐一笑,「当然是你了……她那么老,哪有你模样俊俏?」 言罢,双手揽住人的腰两人一起倒在榻上。 青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咯咯直笑。 就在此时,守门的宫人急忙来禀报,「靖郡王殿下,皇后娘娘带着丫鬟来太聘宫了!」 这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吓得靖郡王急忙将怀中娇躯推开,还十分认真的整理了一番凌乱的衣裳。 轻声哄道:「晚上,晚上本王再弥补给你。」 青玉气的直跺脚,「总有一天我要让她好看!」 不就因为有个皇后的身份吗,靖郡王又不喜欢她,对方真正喜欢的是自己。 他什么都跟自己说,他们无话不谈,慕容文茵她算个什么东西? 外头,慕容文茵踏进偏殿的那只脚又缩了回去,转而去了太后居住的主殿。 此时的正太后正跪在蒲团前念《太卜修菩提心印经》,此经最忌旁人打扰,可青曦嬷嬷上前禀报一番后,她急忙起身。 青曦嬷嬷安慰道:「佛祖知万事,定然事事都有预料,不会拘泥于小节,娘娘且放心。」 太后脸色依旧不好看。 她怀疑慕容文茵是故意所为,这个时间是她既定专门用来礼佛的,即便上回珙王回朝也是因为她诵的不是此经而断一次无伤大雅。 可是这回不一样,《太卜修菩提心印经》是着名的避厄经,传闻断一次需要诵十遍赎罪,否则便会厄运缠身。 偏偏她又不得不腾出时间来应付,因为靖郡王能否恢復爵位的关键就看慕容镇,想必慕容文茵那里会有一手消息,所以才会突然赶来是与她商议。 而且,在这期间,她不能做出任何得罪对方的行为,避免她们之间关系出现裂痕,导致不必要的麻烦。 太后特意招了宫人们上了好茶好点心,「哀家知道你是为瑞儿而来,放心吧,他只是受了点轻伤,不必担忧!」 她满心以为傅烨瑞的魅力已将眼前这位深宫怨妇完全征服。 慕容文茵向来会演戏,听此话故作娇羞的捏住帕子,「母后惯会取笑人,郡王于臣妾而言是夫君、是臣妾的天,臣妾不关心自己的夫君还能关心谁?」 这话哄得太后身心舒畅,直道自己生了个好儿子。 「儿臣前来是有一事,母后赐予的美容养颜方,自从服下后便百般不适,昨日儿臣彻夜未眠,实在经受不住,想问问母后,这方子可有什么与之相剋的解药?」 慕容文茵一脸愁苦,「每每祖父见到儿臣,总问起儿臣身子,说儿臣脸色看起来煞白,像鬼一般,又要拉着儿臣去看郎中,儿臣不敢说是服用了母后给的美容养颜方所致,担心祖父看出会误会母后,便寻了藉口未曾敢去,可若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被郎中诊出儿臣腹中并无胎息那可就不好了。」 她话中有话,活了四五十年的太后怎会听不出她在拿慕容镇威胁她要解药? 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何先前慕容文茵体内毒素髮作却是一副镇静模样,原来是在等待这样一个时机。 太后故作惊讶,「竟然有这种事儿?哀家当初得了那药方后特意找几位名医瞧过,皆说没有任何问题,这才留了下来。」 言罢幽幽嘆气,「这样说来都怪哀家不好,哀家这就让人给你拿相剋的药方,也不怪得那卖方之人要做两手准备,给了哀家两张方子!」 她唤了声青曦,青曦嬷嬷立刻应声而去。 慕容文茵面上不行,心中却冷笑,要他们母子血债血偿! 她拿到方子后两人又客套一番,谈天谈地就是不谈正事儿,太后忍不住,主动问起靖郡王恢復爵位一事,她只道不知,把太后气了个倒仰! 一刻钟后,主僕二人出了主殿转而往偏殿而去。 靖郡王受不住青玉勾引,正在房内与她卿卿我我,守门宫人大叫之时他们正处于关键时刻,于是青玉只能着急往床下钻。 室内一片旖旎。 慕容文茵一眼便看到床下那片青色衣角,她不动声色扑上前关切问,「郡王伤势如何了?臣妾听说后都要快吓死了……」 说着她坐在床边开始抹眼泪。 今日的她只着了一件薄薄的纱裙,外头搭了个披风,进来之前还特意将披风摘去,衣领松了松,露出一片被黑色蕾丝包裹住的雪白肌肤。 犹抱琵琶半遮面看的实在令人心痒。 靖郡王被太后管束,并不能像以前那样时常出门寻找猎物,也早已不晓得云都流行什么花样,看到这样的慕容文茵只觉得新鲜感十足又来了兴趣。 他也不管青玉还躲在床下,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哭什么,本郡王身强体壮又不是那等阴柔的娘娘腔,若非本郡王留情,勤政殿的柱子这会儿都要断了!」 他一边说那双眼睛都要黏在上头了,十分好奇这件贴身衣物的庐山真面目。 第147页 慕容文茵被逗的瞬间破涕为笑,凑在他耳边轻声道:「那今晚郡王来长春宫,臣妾才吩咐下人裁了新衣裳,想穿给郡王看……」 说着她又将衣领打开了些,靖郡王猴急应声。 她笑了。 谁也不知道,她从外头招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 第125章 他疼吗 瘦马出身,恰好得了花柳病,配靖郡王这个人渣正好! 而且她有一次看到对方跟胡韫素那贱人有牵扯,倘若想个法子让胡韫素也染上,届时她就去跟谢谌澜告发,看谢谌澜还要不要她。 一石二鸟。 胡韫素丝毫不知她在宫内的招摇过市无形中为自己树立了一位仇敌。 主要也是上辈子的慕容文茵毫不起眼,导致谢谌澜身旁根本没有这号人,所以她也想不到后宫中母仪天下的皇后竟会喜欢一位宦臣! 此刻的她正想办法联络刘僖。 小皇帝将谢谌澜拐出了宫,急得她在金阳殿团团转。 上辈子的谢谌澜虽然与小皇帝没有任何交集,可他…… 「胡姑娘!刘公公他回来了!」 词儿一路小跑着进殿气喘吁吁,她守在宫门口多时,被冻个半死,还以为等不到了。 刘僖跟在谢谌澜身边多年,本就行踪不定,更何况这次出了宫。 胡韫素面上一喜,急忙拎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包袱,匆匆出了门,「快,赶快带我去!」 外头天虽然晴着,可雪还未停,冷风阵阵刮过脸庞,如刀割般,寒意彻骨。 即便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她还是不肯穿一件厚衣裳,旁人是为了展示曼妙身姿,而她是为了凸显她的娇弱、急迫,顺便生个病藉以获得谢谌澜更多怜爱,因为上辈子的谢谌澜最喜欢这种病病殃殃的人。 刘僖奉命回来去勤政殿取一些当天的奏章,行至拐角处突然发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胡韫素。 「刘公公!」 她直接跪在了地上。 单薄的衣衫紧裹住那娇美的身躯,别有一番可怜滋味,「请刘公公把我也带去吧,我这儿有可以治疗眼疾的药!」 刘僖皱着眉头后退一步,并不敢承她礼,「地上凉,姑娘还是快些起来吧,至于药的事,奴才会如实向主子禀报。」 说着转身便要离去,丝毫不给她纠缠机会。 他追随谢谌澜多年,小事儿上偶有一两次自作主张也就罢了,若有再多便等同于背叛,他不会那样去做。 可胡韫素却不依不饶,勐得冲上前拦住他去路,「刘公公若害怕被怪罪,可先通知人禀报谌哥哥后再做决断,如果谌哥哥不答应,我便不会再纠缠,我只是想将手中药赠与他,再亲自看他一眼,若他无事我也安心了,此药服下即可见效,公公若不信可寻太医一同查看!」 上辈子的解药正产自突厥,重生的她深知此药对于谢谌澜的重要性,所以她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拿到了。 这辈子对她威胁最大的那个人根本不用管,因为他会自己死。 所以现在小皇帝就是她最大的敌人! 她伫立在风中,眼神透露着坚定,髮丝被吹得凌乱,嘴唇微微发紫,倔强的,好像谁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刘僖一怔。 最终答应了她的请求。 「你说你的解药服下立刻见效,可当真?」 「若有半句虚言,我便不得好死。」 …… 派去回信儿的人到了戌时才回来,说谢谌澜答应了。 胡韫素喜极而泣,「还望刘公公将我一同带去!」 刘僖略微思索,最终还是为她准备了一辆破旧的马车。 现如今靖郡王一派虎视眈眈,此事必然不能张扬。 走的也是羊肠小道,一路非常颠簸。 由于是破旧的马车,四面透风,行驶速度一快冷风便会唿啸着倒灌进来,本就穿着单薄的胡韫素冻得浑身直打哆嗦。 可她死死咬牙挺住了,愣是没吭一声。 犹记得上辈子谢谌澜的所作所为。 他将那人捧在手心里疼。 那人缠绵病榻,他不惜为其张皇榜悬赏天下名医。 并且终日陪在那个病秧子身旁亲自伺候,从不假手于人,害她们一众姐妹都成了后院中的摆设! 好在,她重生后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刘蔓蔓与刘霏霏这俩喜欢勾引人的狐狸精竟成了小皇帝后宫,而她们与谢谌澜也无甚交集,竟完全变成陌生人一般! 还有那个与谢谌澜青梅竹马的白月光,如今遇到谢谌澜更是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真是天助她也! 她幻想着,她将治疗眼疾的药奉上后,以谢谌澜重情重义的为人,定然会感激她。 他得知她感染风寒的消息,也会像上辈子对她也会像对待那个病秧子一样贴心。 「胡姑娘,奴婢这有件衣裳,您要不嫌弃就先披上吧……」 词儿十分同情的望着坐在自己对面抱住双臂抖成筛子的模样胡韫素,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外袄脱下来。 她还好,她里头外头穿的都十分厚实,宫里头髮的冬衣棉花蓄的非常足,一点不冷。 但胡韫素看起来嘴唇发紫一副快要冻死的模样。 「谢、谢谢……出来太急……所以忘、忘记……带了……」 第148页 她哆嗦着嘴唇,甚至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的词儿眉头紧皱,十分佩服她的毅力。 亥时,他们总算到了龙干园。 外头冰天雪地,临近此处却是暖风轻拂,绿意盎然,甚至偶然还能见到几只翩跹展翅的蝴蝶。 词儿当时就惊呆了,这样的妙处以往她只听旁人说过,当时只以为是夸大其词,没想到天底下真的存在,这下她脑海中的未解之谜又增加一件。 胡韫素却十分得意,上辈子她们跟在谢谌澜身边别说这等行宫了,就连夜幽宫里的龙凤池都泡过。 「刘公公,您能不能先带我去见谌哥哥,我想快点把药给他。」 刘僖一听却道:「胡姑娘稍安勿躁,主子自有安排,姑娘还是先安置下来再说。」 言罢召人来引着她们去往住处。 胡韫素眸光闪动,一面走一面观察四处景致。 这个地方上辈子她来过,所以打算待会儿问了谢谌澜住处直接去他门前等。 此时的卫济正为谢谌澜施完第一回针。 一根根又细又长的针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它们被扎入脑袋上的各个穴位看的人胆战心惊。 傅玉宁结结巴巴的问,「他、他疼吗他……」 卫济不慌不忙的将自己针具收在药箱里,「这只是针进去,又不是陛下,自然不疼,若公子连这点疼痛都受不住,将来如何承受陛下宠爱?」 第126章 讲故事 有的时候很奇怪,明明每个字都认识,每句话也都知道含义,但它们连起来的时候,就会让人感到很懵逼。 傅玉宁脑袋瓜子嗡嗡的。 他转头,对着卫济十分认真的问道:「你知道如果酱油和醋打起来别人会帮谁吗?」 卫济一怔,「臣不知。」 「帮醋,因为别人都来打酱油的。」 卫济:「……」 「朕问一个简单的,众所周知,知圆周率目前已经被计算到小数点后约105亿位,那么请问国际圆周率日是几月几号?」 卫济:「???陛下,您要不要臣帮您把个脉?臣不仅熟稔人体经络穴位,亦擅长神智相关之症!」 傅玉宁忽而放下心来,还好这个没有被穿越。 卫济不明白小皇帝又在发什么疯,他可是一片苦心,毕竟他家陛下是真龙降世,即便个子矮了这个替身一头,身形也没有对方高大威武,但绝对不能做下头那个,所以他才提前给对方打预防针! 「臣斗胆进言,若公子受不得苦痛,臣可用针封住他的痛穴,这样您二位行合卺之仪时,也好水到渠成,美妙绚烂!」 傅玉宁整个人在懵逼震惊与羞耻之间来回切换,最后直接爆改成熟透的小龙虾,招了门口的两个侍卫给卫济一左一右架出去了。 「陛下,若有需要可随时传召微臣啊,陛下!」 外头清凉的空气裹着山茶花的香味,卫济勐的吸了一口,身心舒畅。 爽! 实在是太爽了! 他从未有一天,像现在这般痛快过! 一直以来,他惧怕谢谌澜如同老鼠见了猫,现在嘛,小皇帝既然找了个一模一样的替身过来,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嘿嘿嘿。(阴险笑) 对方离开很久,傅玉宁还傻傻站在原地目送。 其实是太过于尴尬了,他花了几十秒才让自己平復下来,幸而谢谌澜现在眼睛看不见,不然他真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你现在感觉如何?眼睛又没有什么不舒服?你痛不痛啊?」 小皇帝微微凑到他面前,送了上了自己的关心大礼包。 仅仅是一天时间。 谢谌澜听到完了小皇帝一年才能说的话,各种碎碎念的关心。 他摇摇头,「陛下口中所提到的圆周率为何物?」 之前从未细想过,小皇帝会时不时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现在觉得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傅玉宁一怔,「就是……就是一个数学中的常用到的数字,朕闲来无聊,为它自创的名字……」 他根本解释不了一点,凡是带脑子的东西他都拒绝参与,直接躺平矇混过关。 可谢谌澜却绕有兴趣,「陛下可以说说看。」 于是傅玉宁就简单说了一下,「就比如说一个圆,可以通过测量它的周长和直径,然后用周长除以直径的方法来得到近似的圆周率。」 圆周率在古代老早老早就有了,但是在这个时代不知道它叫啥。 谢谌澜瞬间失去兴趣,「原来如此。」 就是圆周长与直径的比值,但是圆周率这个名字听起来要简单一些,他觉得甚好,可以广泛应用。 无形中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些。 「那奥特曼、抖音又为何物?」 这两件东西是那日他带傅玉宁飞到房顶看日落时对方告诉他的,感觉怪异,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傅玉宁又沉默了。 这两样东西更加不好解释。 那奥特曼还好说,算是话本中的男主角,但提到抖音就不得不提到手机,提到手机就不得不提到网络,提到网络就不得不提到…… 太难了。 「是朕胡诌出来的东西。」 谢谌澜也沉默了。 凤眸低垂着,直长的睫毛像黑色蝶翼。 第149页 极其清晰稜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在琉璃灯的照耀下增添了几分柔和,原有侵略性也变得没有那么强了。 似乎在思考又似乎有些低落。 傅玉宁忽然愧疚,「啊,这其实就是朕看过两本书里的主角,没什么稀奇的,对了,你平常闲着的时候都会干嘛?」 像对方这样聪明睿智的脑袋瓜子,再继续下去就要出事了! 谢谌澜整个人以一种极其标准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目视前方,双眸毫无焦距。 他好像没有真正闲下来的时候,每次不管做什么都是急匆匆,因为做完这一件还有下一件。 即便现在不在宫中,也必须让刘僖把把当天的奏章带过来处理完,不然堆积起来要出大麻烦。 「处理奏章。」 他想起来了,觉得这会儿正是好时候。 他开口便要唤刘僖,但让傅玉宁拦住了,「奏章明天处理也可以,今日太晚了,你又生着病,还是休息一下,不然我给你来讲故事吧,讲一个毛头小子是如何变成巅峰王者的!」 他打算给对方讲一个他之前在现代世界看的网文,比如某人修仙传啦不破苍穹啦、不完美世界等等系列的爽文。 全世界的男人应该都有一个武侠梦吧? 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智慧结晶只要抠出来一点点就足以迷死他们了! 正如他所想,谢谌澜根本没有兴趣,若换成旁人他会直接拒绝并走人,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小皇帝,他勉强拿出那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 「讲讲看。」 戌时是挺晚的了,所以两个人收拾收拾干脆上了床榻。 傅玉宁讲究的是早睡早起身体好,既然眼睛生病了,就不能再过度用眼,「你把眼睛闭上,朕要开始讲了。」 谢谌澜现在看不见,闭不闭其实无所谓,但他还是听话的合上了那双时常更令人感到害怕的眼睛。 小皇帝清清嗓子,「咳咳咳……」 「话说,有这么一个年仅两岁的孩子,……」 想当年他可痴迷这本小说了,还曾经因为男主媳妇有点多而有那么一丢丢怨言,不过无伤大雅,这也掩盖不了作者大大那牛叉的笔力,不影响它既好看,又很爽。 两人双双倚在床榻上,为了不无聊傅玉宁还把长安抱在了怀里。 长安去了刘家二女的宫内刚被接回不久,恰逢刘僖回去,他就让刘僖一起把它带来了。 第127章 朕很生气 这边小皇帝叽里哌啦的说,「因为他是个自小吃百家饭长大,但是却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天赋……」 那边谢谌澜侧着身子过来双手揽住他的腰,下巴贴在他耳边,找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安静下来。 他抱小狐狸,谢谌澜抱他。 讲着讲着他被打断,「既然此人是孤儿,为何村民们还要对他这样好?」 傅玉宁直接亚麻跌住了。 脑海中快速翻找关于有关此疑问的剧情,终于有了头绪! 他一激动双手唿撸了下长安毛茸茸的脑壳,当即引得小傢伙嘤嘤不满。 「村民们善良呗!人之初性本善嘛,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娃娃没人会不同情的,所以大家都把他当自家孩子宠着……」 谢谌澜不理解,既然人之初性本善,那他幼时遇到的好人怎么那么少呢? 他不是孤儿,却比孤儿还要惨,活到现在遇到的好人屈指可数。 「他将来会变的很厉害吗?」 傅玉宁点头,「当然啦,他可是超级无敌厉害的荒天帝,有好几个貌美如花的老婆呢!」 谢谌澜道:「陛下还是给臣讲些简单的故事吧。」 那张昳丽的脸上好似写着:脑子有点累,请勿care。 傅玉宁:「……」 他生气了,心里骂对方是吃不了细糠的野猪。 但算了,萝蔔青菜各有所爱嘛,要尊重他人喜好。 且鑑于这是个病人,他暂且忍耐,阴阳怪气道:「那你想听什么,《黑雪公主与七个大高个儿》、《巨人姑娘》、《小王子》自己选一个!」 「《小王子》吧。」 因为别的名字听起来奇奇怪怪的,只有这个像是在讲皇宫中的故事。 「从前有一颗很小的星球,星球上住着……」 一个时辰后。 「咳咳咳……」 傅玉宁嗓子都哑了,直接抓起旁边桌子上的茶水勐灌两杯,然后一转头,正对上谢谌澜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 凤眸毫无焦距的眨了眨。 他当即唿吸一窒。 「睡、睡觉吧……明天再讲,朕累了。」 他瞧了瞧沙漏,现在都十点多了,长安早都自己跑到墙角的窝里待着去了。 谢谌澜其实很喜欢这个故事,没有勾心斗角,治癒且,他还想继续听,奈何小皇帝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让对方继续。 皇宫里的冬夜是寂静的,行宫里的不是。 因为气候相对温暖,所以能听得见蟋蟀叫声,在黑夜中犹如细碎的银铃。 这让他不禁回想起小时候他去乡下外婆家玩,夏日的夜里除了蝉鸣蟋蟀还有青蛙,热闹得很,奇怪的是他一点都不觉得吵闹。 谢谌澜将他抱在怀中,下巴枕在他头顶,源源不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 第150页 傅玉宁问他,「你睡了吗?」 他说:「没有。」 「那你认识萧自明这个人吗?」 揽住他的那只手臂明显一僵。 半晌,头顶传来冷声质问:「陛下是如何知道的?」 傅家人根本不配喊他名字。 傅玉宁开始心慌。 糟了,光知道问,回头别把大娃给卖了,「朕……之前听父皇提到过这个名字,所以比较好奇,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 谢谌澜自然不信,但他也没想着逼问,小皇帝若不想说谁都问不出来。 「这不是陛下该知道的。」 明年那人祭日之前,他会让这些凤子龙孙们跌落神坛得到应有的报应。 这突如其来的戾气让傅玉宁摸不着头脑,虽然他觉得要尊重别人的隐私,「你干嘛对朕这么凶,你不想说就不想说嘛……朕也只是随口问问。」 回头他问问大娃去,看大娃怎么说。 至于这块臭饼干!臭土拔鼠!不听话的猪头! 他再也不想理了! 傅玉宁推他,挣脱他怀抱,然后转过头丢给他一个背影。 一秒、两秒、三秒…… 一分钟过去了,对方还无动静。 他耐不住性子转头,以为对方走掉了,气的怒目圆睁,但下一秒就被扣住脑袋。 一双带着微凉触感的薄唇紧紧贴上来。 撬开他嘴巴,与他唇齿纠缠。 谢谌澜是想走来着,但最终没能狠下心,在他不知不觉中小皇帝已经成了与众不同、事事特例的那个。 「陛下不要生气了……」 对方亲完嘴巴还要亲锁骨,柔软的唇像羽毛一样挠的人痒痒的。 傅玉宁觉得这样下去可不妙,太容易原谅对方,搞得自己很好说话一样。 「朕很生气,回你自己房间睡觉!」 他冷着脸十分坚定的拒绝对方示好。 谢谌澜其实不擅长哄人,他擅用计谋、用手段让他想要的人自动送上门,或者直接逼迫,以往他哄傅玉宁来来回回也只有那么两句话。 现在一遇冷便露出了他没谈过恋爱的端倪。 「陛下要如何才能不生气?」 他微微蹙着眉,原本那双幽深的凤眸如今毫无焦距,整个人呆呆的,看起来有点乖。 傅玉宁将目光从那张诱惑性极强的脸上移开,免得自己心软,「出去!朕看到你就生气,朕想静静。」 这个气少说也得生到明天早上! 说着,他立刻与对方拉开了一些距离。 最终,谢谌澜起身离开了。 终于安静下来,傅玉宁长吁一口气,裹着被子打算进入梦乡。 但没多久又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睛转头,看到谢谌澜手中拿着一个酒壶直直走过来。 酒壶倒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这酒壶是由上好的翡翠打造打造,质地通透、美丽非常,浑身上下透着值钱的光辉,灯光下闪闪发亮。 小狐狸似的眼睛顿时瞪大,光芒四射。 下一刻,眼前人因为不熟悉房内布局走到了屏风前,汉白玉制成的四扇页翠竹清风屏质地坚硬,若是碰在上头竟然会受伤。 傅玉宁根本来不及多想,勐地跳下床在人刚触碰到时抱住人的腰将人拉了回来。 其实,就算他不出手,谢谌澜也不会受伤,但没有人不喜欢这种被呵护、保护、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他先是静静站在原地,凤眸低垂,掩住了眼眸深处闪过的微光。 此刻开始,更多渴望与期待悄然萌芽,逐渐刺破那颗坚硬如磐石的心。 第128章 逆天的哄老婆方式 「你没受伤吧?」 小皇帝一双眼睛关切望着他,目光将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一圈。 他也觉得自己挺大惊小怪,但奈何情不自禁。 谢谌澜将手中酒壶递给他,「北域宝物鉴灵辟毒酒壶,陛下不要生气了。」 他开口跟北域王室讨要的。 使者进献时,他突然想起,小皇帝喜欢喝酒想必也会喜欢酒壶,于是他顺口提了一嘴,没想到真的有,而且这酒壶有个非常实用的功能,那便是能辟毒,若倒进去的酒有毒它会让酒变色。 北域王子遭人陷害不仅失去了国王的信任还身陷囹圄,所以王后什么都捨得给。 这会儿的傅玉宁也生不起气来了,他被这个能辟毒的酒壶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上前将那个酒壶拿在手中细细查看。 晶莹透的翡翠温润细腻,似水一般泛着柔和光泽。 整个壶身碧绿欲滴,上头雕刻着一丛丛竹子,壶嘴被雕琢成竹节形状,里头还有酒,因为它是半透明的,从外头可以看得到。 这样精湛的工艺真是叫人嘆为观止。 「既然你如此诚心,那朕便不生气了!」 酒壶不大,握在手中正好,小皇帝瞧了又瞧爱不释手,他迫不及待倒了一杯酒出来,发现酒没变色,这证明没毒,喜滋滋一口饮尽。 一而再,再而三…… 只要是他喜欢的果酒就完全无法抵御。 主要平常用的酒壶也不大,古代的酒壶都很小,这一壶酒在现代也就只能装满半瓶饮料。 他毫不客气的都给喝完了,然后才尝出味道不对。 他这边刚下肚,两颊就已经开始发烫,根据他以往丰富的经歷…… 第151页 但他还是不死心的凑到谢谌澜面前,心存侥倖的问,「你给朕喝的是……」 不会吧,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谢谌澜道:「暖情酒。」 傅玉宁:「……」 对方是如何这样轻巧说出这么丧心病狂三个字的? 「你觉得……你觉得朕喝这个酒会开心?」 离了个大谱,他脸上写着很重欲吗? 谢谌澜抱住他,低首凑到他耳边,「是臣想陛下开心。」 以前的他从不在意小皇帝是否生气,现在的他有一点在意。 他唇轻啄怀中人耳朵,温热的气息喷洒而出,热气拂过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傅玉宁咬唇,整个人都在轻颤,「朕不喜欢这样,你这个神经病,你这是在逼迫朕,你一点都不尊重朕,你下次再这样,朕就揍你了!」 他几年的散打可不是白练的,虽然在技巧和敏捷度方面比不过谢谌澜这种练家子,可出其不意的来一拳也够对方喝上一壶。 谢谌澜意识到自己翻车,身体比大脑还要先一步反应,用唇堵住了他的唇。 这招向来好用。 然后用那双毫无焦距的凤眸,一瞬不顺地盯着他,把他捞进怀里。 …… 傅玉宁这下真气哭了,眼角和嘴角的泪水不争气倘下来,他试图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却被对方早有预感的拿掉。 简直逆天。 对方似乎铁了心要他露出那副丢脸的脆弱模样。 窗外月朗星稀,清风微拂。 龙干园这等绿意盎然之地在寒冷萧瑟的冬日犹如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胡韫素髮着烧躲在谢谌澜的别院外草丛中等了一整夜,她本欲在对方面前展现一下她柔弱娇美却又坚韧不拔的一面,但没成想,最后连人都没见着。 她不敢向刘僖打探对方行踪,等到寅时后才愤愤不甘离去。 进了别院的门后,躺上床裹着被子,开始装模作样,「词儿……词儿……」 隔间的词儿受到传唤急忙起身来到她床前,「胡姑娘,您怎么了?」 此刻的胡韫素脸色通红,再一摸她额头,烫的跟那刚出炉红薯似的,这是起了高热的症状。 词儿伸手,又嗖一下缩回来,「哎呀,您生病了,一定是因为昨日走的着急,衣裳穿太薄的缘故,奴婢这就去跟刘公公禀报!」 胡韫素急忙拉住她,楚楚可怜道:「谌哥哥忙,此事让刘公公不要惊动谌哥哥,你把这副药给他,告诉他,这便是我当初求来的那副可以治疗眼疾的药。」 做戏做全套,想当初她为了杜撰出这幅神药,大冬天的跪在冷宫外头整整一夜,把自己冻个半死,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待谢谌澜服下发挥疗效再找她取后,她会说这原本只是一幅平平无奇的药,因为她诚心求药才有了神明加持,变的有奇效,届时,她会再度为对方求药。 若对方不信,她会把削减药效后的方子给对方,服用后无效,便会转而死心塌地相信她。 谢谌澜是个非常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她便是要利用这些,把对方绑在自己身边,让对方与自己成婚,这样就算后面有那个人的出现,对方顾及着自己对他的恩情,也不会做得太过份! 再等那病秧子短命鬼死后,谢谌澜身边便只剩她一个人,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刘僖得知这消息时宫中正传来珙王兵马已在云都城外的消息。 珙王得到传召圣旨后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原本要几个月的路程生生缩短一大半,据说跑死许多匹马。 对方这样着急定然是有预谋,可偏偏这个时候谢谌澜眼疾尚未痊癒,若连珙王的接风宴都无法参加必然会被看出端倪。 起初,刘僖听到词儿来禀报时并未发现有何不妥,直到胡韫素的那句「不要惊动谢谌澜」。 不让自己惊动主子,又要让自己给主子送药,这两个行为若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根本矛盾的不得了。 于是刘僖在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汇报了上去。 「词儿来报说人在高热,您要不要去看一看?」言罢又递上了那包药。 小皇帝去外头准备今晚烧烤要用的食材去了。 烧烤众人都吃过,不算什么稀罕物,但小皇帝命人准备的食材种类丰富多样,且调料也众多,都是他们之前没尝试过的。 第129章 真的开始喜欢了 比如,以往他们也就烤一些鸡鸭鱼羊肉之类的,但从未想过青椒、南瓜、玉米、土豆,这些蔬菜以及虾也能烤来吃。 谢谌澜坐在书桌前手撑着椅子,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按压眉心。 沉寂半晌他道:「给她请太医,再去把药煎了。」 他没有时间再等,他的眼疾在明日珙王回朝之前必须好。 刘僖张张了嘴,欲言又止,想说的话最终都憋回去,应声下去吩咐人做。 四月春深五月初,肥鱼恰在水中央。 行宫现在的气候跟四五月份差不多,温和宜人,天朗气清,所以河里的鱼虾也非常肥美。 傅玉宁以前在乡下的外婆家经常跟自己的小伙伴下河捞鱼,今日重拾当年记忆,他跟宫人们比赛,得了第一名,抓了好多新鲜的鱼可以用来烤着! 「谢谌澜!谢谌澜!」 他兴沖沖从外头跑进来。 第152页 「朕今天抓了好多鱼,我们晚上可以吃烤鱼了!」 小河里的水很清,有很多漂亮的石头,流水潺潺,还会发出悦耳的声音,此处真是极好的度假胜地。 尤其是卫济跟他说,谢谌澜的眼睛不出意外,今日便可重见光明,他更加开心了,正要告诉对方说这件事呢! 外头大太阳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草木绿的颜色衬他如雪的肌肤像葱白般,因为下水的缘故浑身都湿了,衣裳正潮乎乎贴在身上。 谢谌澜勾着唇将他拉进怀里,用宫人递上来的帕子为他擦拭身上的水,夸赞道:「陛下竟如此厉害。」 绵软透气的丝质布料过了一遍水后变得近乎透明,春光可见。 傅玉宁被夸了,但他并未觉得有多开心。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这样敷衍的夸朕,定然是有事相求,说吧。」 他脑袋微微扬起,小狐狸似的眸子盯着人露出一丝探究。 谢谌澜突然觉得好笑,他总算知道,小皇帝的天真善良是本性,所以才会总是愿意相信人,把人往好处想,对方其实一点都不笨,正相反十分聪明,而且还古灵精怪的。 「珙王兵马已经在云都城外了,我们回宫吧。」 他等这一天等太久了,但真正来临时他又没有想像中的那样开心。 他觉得这或许是因为还差最后一个契机,一切都悬而未定的缘故。 珙王要回来这事儿傅玉宁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这样快,而且好巧不巧的对方在这个时候回来,打扰了自己今晚的烧烤兴致! 「我们能不能明天再回宫,朕想吃烤鱼……」 他好不容易自己动手抓的,而且接风宴也要明天晚上才能举办,完全来得及。 若在之前,谢谌澜可能不会解释这么多,但现在他用上了连他自己未曾察觉到的轻柔声音,「此事没有陛下想的那样简单,必要提前部署才行。臣以往对陛下所说的话,陛下可还记得?」 以前说的话? 那是多久以前? 傅玉宁陷入沉思,主要他的脑子里吃喝玩乐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九,闷闷道:「朕想起来了,你让朕表面对珙王好一些,要在他面前装一个大好人,不要因为靖郡王的事而表面迁怒与对方……」 可他本来就是个大好人,根本不用装的。 而且他也没那么笨,把什么事都挂在脸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外头晒久了,小皇帝的两颊红扑扑的,像三月里的桃花。 谢谌澜抬手用手背去蹭人的脸,触感跟想像中一样,软糯q弹。 「臣不是要陛下做个好人,臣是要陛下装作受制于人的模样,藉以打消他警惕。」 珙王是个小心谨慎且自负的人,他一直将自己所经歷的一切苦难都归咎于那条瘸腿上,却从未想过去真正反抗打压他的源头——太后与靖郡王。 谢谌澜要做的就是营造出这种假想,让他们母子三人以为这是必胜局,从而一举覆灭! 接下来再收拾襄王父子。 最后…… 他或许该考虑把小皇帝留在身边,毕竟他真的,开始喜欢自己养的这只宠物了。 凤眸中幽光闪动,转头瞧着人。 然后伸出两只手指捏住精巧的下巴。 傅玉宁却丝毫不知,他还在为能不能演好这场戏而感到忧桑,「那朕明白了,朕会在他面前表现的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强颜欢笑!」 仔细想了想,他刚穿进来的时面对谢谌澜就是这样的。 等等。 他突然发现,继而惊喜问道:「你的眼睛是不是已经好了?」 卫济的针灸之术也太牛了! 谢谌澜沉默一瞬,「臣方才用过治疗眼疾的方子加之卫济的施针已经可以看得见了。」 小皇帝听完一怔。 应该是对方得知珙王回来的消息一急之下去求医问药了,所以说这也不算卫济的功劳。 不过功劳归谁都无所谓,重要的事能治好就行。 这比傅玉宁抓鱼比赛得了第一名还要让他高兴,顿了顿他又道:「那你以后不要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了好不好?朕会担心,会心疼的……以后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你可以告诉朕呀,朕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 之前一直不敢提,现在总算没有顾虑了。 谈恋爱不就是这样的吗,及时沟通,互相了解、互相体谅、互相扶持,平淡且甜蜜的过完一辈子。 谢谌澜望着他。 胸腔中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 觉得自己仿佛是个身处黑暗寒冬的独行者,毕生都在追随温暖的曙光,可现在他却突然发现,能够带来光的不止有太阳,还可能是另外一颗明亮炽热的心。 「臣答应陛下,但……」 他低首轻嗅怀中人发间香气,「陛下永远都要陪在臣的身边,否则臣不光会毁掉自己,还会杀光他们泄愤。」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要这样吓唬小皇帝。 大概是对于内心空虚的疯子来说,旁人的疼惜和偏袒都会变成难以戒断的瘾药。 傅玉宁心中一惊。 自从得知自己还有回去的可能,他心中就涌现过要跟谢谌澜说清楚的念头,毕竟他不可能让他爸在另外一个世界为他伤心难受,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第130章 开始装病 第153页 他对谢谌澜好是真心的,他迟早要离开也是真的,他不想耽误对方,所以这件事越早提越好。 他本想过两天就跟对方说,但现在他又不敢开口了。 在小皇帝的忧心忡忡之下,他们终于回到了宫里。 同一时间,靖郡王也恢復了爵位,太聘宫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珙王回宫的第一时间便来到了永和宫。 彼时小皇帝又开始他的装病之旅。 卫济将一根根细长的针往他胳膊扎,那一小处不一会儿就变成了针板,他强忍忐忑,「咳咳咳……点到为止便好……」 对方却是讨好一笑,「陛下有所不知,此套针术乃臣独门秘诀,从不与外人面前轻易展示,有病治病,无病强身,此针施完,臣保证陛下身轻体快,健步如飞,若日日以此刺激脉穴,则可疏通经络,为其注入生机与活力,从而达到调和五脏、强身健体之效!」 这可是他的新型研发,迫不及待让小皇帝成为他的代言人,好大肆推广。 谁知,年富力强的小皇帝不仅对此毫无兴趣,反而一针见血的戳穿他,「你要是再敢拿朕当你的试针人,朕就把太僕寺卿宋大人家的小姐赐给你做夫人!」 卫济吓得脸都白了。 那宋家小姐生的人高马大,身长七尺,又自幼习武,练出一身横肉,走上街都无人敢直视,如今二十有八还嫁不出去。 前段时间,宋大人委婉的上府门跟卫老爷提过此事,说宋家大小姐对卫济一见倾心,问卫济是否有婚配意愿,吓得卫济好几天没敢回家。 宋大人见此仍不死心,又求到了傅玉宁面前,在上奏的摺子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乞求,看在他们宋家世代忠心耿耿的份上,为宋家与卫家赐婚。 这事儿把傅玉宁也愁的不行,到现在还放着没有回覆呢。 「陛下,您可不能卸磨杀驴啊陛下,臣也是为您的江山社稷出过力的啊……」 比如:前段时间还走不动道的老臣们如今个个健步如飞。 「还有,您那小替身的眼睛也都是臣医好的,您不念臣功劳,也得念个苦劳哇……」 卫济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嚎啕大哭了。 提到这个。 傅玉宁有些疑惑,「你那针当真管用?」 卫济一怔,「当然管用!」 这套针法其实是老早之前的了,谢谌澜也不是第一位试针人,当年他为了研究还找了眼睛出过同类问题的动物做实验,再后来也治好过几位病人。 小皇帝没再说话。 他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反正谢谌澜的眼睛现在已经好了。 外头古他那来禀报,珙王已经到了门外。 他急忙倚在榻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快让皇兄进。」 紧接着,人未到声先至:「臣蛰居封地感念陛下圣恩,今得陛下相召日夜兼程终至宫中,如今再拜天颜实乃臣之荣幸,愿陛下圣寿无疆,江山永固。」 他着一袭纯白色披风,上头绣着雅致的兰花暗纹,深蓝的圆领锦袍加身,腰间束着一条镶着美玉的腰带。 身姿挺拔,面冠如玉,长相跟傅玉宁有七分相似。 这就是传闻中备受母族嫌弃的珙王。 更有人说他当年本是活不下来的,天生残缺被视为不祥之身,太后也容不下他,但却因神似傅玉宁这张脸让老皇帝不忍放弃这个儿子,插手了许多事,才保他平安长大。 傅玉宁更不可能去欺负一个残疾人,急忙让古他那扶他起身。 「皇兄有心,咳咳咳……快上茶……」 他半死不活的倚在靠枕上,卫济正给他取针,他脸色苍白,唇也苍白,如同一株正在凋零的茉莉,悽美无助的令人心疼。 傅承瑞挑眉。 听人说小皇帝病重醒过来后性情大变,变得仁慈心善,他只当笑谈。 不过是为了保命所採取的手段,对方真正顿悟的应是过度张扬浮躁只会走向灭亡,所以权衡一番选择忍辱负重。 但对方的表演毫无破绽,这不禁让他刮目相看,但也可能是久居宫中早已习惯。 他再次恭敬道:「臣谢陛下。」 其实,两人见面还挺尴尬的。 即便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也未曾有过多接触,傅玉宁还是皇子那会儿深受老皇帝宠爱,对于傅承瑞这种吊车尾又毫无存在感的人,看都不会看眼。 两人与其说是兄弟,更不如说是熟悉的陌生人。 所以也没有什么话题可聊,他们聊了一些家长里短,又聊了一些封地趣事。 恰巧此刻慕容镇求见。 他跪地奉上了礼部尚书胡庸学拟定的岁首节步序。 「请陛下过目。」 傅玉宁瞥一眼却是连接都不肯,「这样繁复无聊的东西拿给谢大人过目做主便是,朕尚在病重,需要休息,不要为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打搅朕!」 小皇帝冷哼一声,满脸嫌弃。 慕容镇听闻此言,身形一晃,跪在地上摇摇欲坠,耐着性子语重心长劝慰道:「歷朝歷代,祭祖之事从未有过权臣做主的先例啊陛下,还请陛下过目!」 言罢,他膝行到小皇帝面前,举着花册的双手都在颤,像是铁了心一般硬要逞上去。 小皇帝彻底怒了,一手打掉那花册,「慕容镇!朕念你三朝元老向来对你礼敬有加,你不要得寸进尺,你竟敢逼迫朕,这天下究竟是朕的还是你慕容家的?你若再敢放肆,休怪朕狠辣无情!」 第154页 「咳咳咳……」 慕容镇听闻此言顿时瘫坐在了地上,望着眼前昏庸懈怠的小皇帝那双浑浊的双眼透露出失望与绝望,他颤动着唇说不出话来,整个人瞬间苍老十岁。 吓得古他那急忙上前劝,将慕容镇扶起身,「哎呦,慕容大人,您何苦来着呢,陛下这几日被这病折磨的心烦,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您就行行好,不要与陛下计较。您先回吧,此事陛下自有决断。」 慕容镇闷声不吭的被扶起身,也不知有没有将这番话听进去,他失魂落魄的将掉在地上的花册捡起,又颤颤巍巍的跪地行礼告退。 第131章 你来真的? 傅承瑞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只觉得好笑,小皇帝的仁慈只是都用在了那些能哄他开心的权臣身上罢了。 比如:谢谌澜。 什么体恤老臣,仁厚待下,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端倪,全是假的。 慕容镇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归顺于他们,心中对小皇帝还残存有旧情也未可知,所以他并不打算为其求情。 正相反,对方越被打压,越能看清小皇帝真正嘴脸,对他们也就越忠心。 「陛下不必动气。朝中这些迂腐老臣们惯会倚老卖老,须以雷霆之力镇压让他们知道厉害,下次才不敢再犯,否则他们会得寸进尺、日益膨胀,长此以往影响朝廷决策,危极社稷。」 他不光不打算帮慕容镇,还要劝慰小皇帝教训他们。 前一秒还大发雷霆的傅玉宁在听到此话后变得当即喜笑颜开,「皇兄说的极是,还是皇兄懂朕!不像朝中那些老东西,只会说些让朕烦心的话。」 小皇帝若还像以前般说话带刺的嘲讽他,他不会觉得如何,若是捧他臭脚有意拉拢,他也不觉得如何。 偏偏对方居然是这番积极的肯定他,这倒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满足,从小到大不管是太后还是他的亲生哥哥靖王,亦或者老皇帝、他的外公,这些长辈兄弟们从未有人肯定过他的言行。 在他印象中,靖王才是永远都是被夸的那一个,不管对方做什么。 而他自己,因为生下来是个瘸子,一只脚长一只脚短,不被爱疼爱,永远是被贬低的那一个,偶尔的被夸也是十分敷衍。 就连此行他回来,太后与靖王也是以命令的语气让他做事,并未把他放在与他们相等的地位。 他想得到他们肯定的念头在心中疯长,可他真正为他们做了许许多多的事,也未曾换来过一句真心的夸赞。 这样对旁人来说,看似轻易而举的东西,对他来说却无比艰难。 但现在,却在小皇帝身上实现了。 傅承瑞苦笑,「陛下不嫌臣兄愚笨便好。」 傅玉宁不懂对方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还在十分客气的打擂台,并与之商业互吹,「皇兄舌间灿莲,又聪明睿智,一心为朕着想,朕怎会嫌弃呢?」 两人又说了一阵,珙王便回去了。 到了太聘宫,没想到第一个先出来迎接他的是靖王,这倒让他大感意外。 「你刚才去永和宫如何?可有看出什么来?」 太后让他与珙王多亲近一些,缓和以前的不愉快,可他那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脑容量有限,出口便直奔主题,连他亲弟弟近状如何,连日赶路累不累这等最基本的关切都没有。 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他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并不在乎,旁人为他付出了多少,也没有要感激的意思。 按理来说,这些年傅承瑞早已习惯才是,可他现在才发现,有些事根本习惯不了。 尤其对方看到他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笑容僵在脸上取而代之是掩盖不住的嫌弃时,他只觉得心寒,「皇兄为何不问皇弟旁的?例如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难道皇弟在你心中只是个利用完便可丢弃的工具人?」 就沖这点,他这个亲哥哥连小皇帝都不如。 靖王脸上本就挤出来的那抹笑彻底消失,「你什么意思?本王何时拿你当工具人了,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这样见外,日后本王得权涨势也定然会许你好处,你何苦斤斤计较这些?」 从小他就看不惯自己这弟弟,自从对方出生后别的皇子与那些公子哥都骂他是煞星的哥哥,还谣言谁接近他谁倒霉,害他也跟着一起被孤立。 珙王的出生,导致太后彻底失宠,没少被那些妃嫔们陷害,最后老皇帝连她宫殿都不肯踏足,太后为此夜夜伤心,流干了眼泪。 他们顶着如此艰难的压力护他周全,最后换来的却是一句拿他当工具人? 傅承瑞只觉得好笑,「何为一家人?母后病危召你回宫时皇兄可曾当我是一家人?」 召书千里迢迢从云都传到漠北,靖王都回宫了他才后知后觉得知此事原委。 他们都瞒着他,不就是怕他夺去仅有的一个回宫名额吗? 靖王拳头攥的嘎吱响,感觉不可思议,「那是事出有因,当时时间紧迫所以才没有告诉你,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想我与母后的?」 他怒目圆睁,像头髮怒的熊,看起来很可怕。 傅承瑞却一点都不怕他,同样愤怒瞪回,「什么事出有因?回宫后这么长时间你们可曾与我联络过?!你们拿我不过是当成一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第155页 他在封地这么多年,第一次接到太后书信内容便是要他配合靖王刺杀小皇帝,信中那些问候与关切看起来讽刺至极。 跟他原本一团糟的人生一样可笑。 「你闭嘴!你这不知道感恩的东西!」靖王怒极火气上涌挥着拳头就沖了上去。 他本就力大无穷,若这一拳下去恐怕人都要飞出去几米远,脸也要废半张。 傅承瑞虽然是个瘸子,可他自小为得到老皇帝与太后关注学了不少东西,他习武比靖王还要刻苦,要躲避这一拳很轻松。 他不光躲了过去,他还顺势打了对方一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给靖王都扇懵了,两颊上的软肉在风中凌乱的颤。 男人打架一般都用拳头说话,被扇巴掌这可是件很屈辱的事,靖王平日最讨厌那些体型纤细做事婆婆妈妈的娘娘腔,他的几个兄弟在他来看都属于这种。 现在他不仅被娘娘腔骂了,他还被娘娘腔打了,这怎么能让他咽下心里这口气。 「混蛋!你要是来真的,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他低吼一声沖了上去。 傅承瑞虽灵活可毕竟手脚不方便,很快便被靖王藉机打了一拳,整个人踉跄着后退好几步,跌在地上口鼻流血。 但他下一秒就飞速起身冲上前「啪啪」又给了靖王两巴掌,这回是双倍奉还。 「从小到大你让过我吗?!」 第132章 失去理智 他这蠢哥哥自小到大只会因身旁人吹捧而自鸣得意,谈论到他时骂他是个败坏名声的累赘。 靖王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扇巴掌,早就失去理智。 而傅承瑞,今日也终于将自己多年来受到的冷落悉数发泄出来。 两人都在气头上扭打成一团。 听到动静的宫人们跑出来,无一人敢上前劝阻,直到有人禀报了太后。 彼时太后正在佛堂诵经,她这个儿子自小被冷落惯了,她不觉得有什么,所以也不曾准备迎接。 她把这一切都交给了靖王,自觉做的滴水不漏,殊不知这倒促使两人直接撕破脸。 「两位爷别打了!别再打了哎呦!」青曦嬷嬷在一旁急得在大唿小叫。 最后是万霁光带着侍卫上前才将两人分开。 傅烨瑞与傅承瑞脸上都带了伤,傅承瑞伤的还要重些,他毕竟是个瘸子,即便身子灵活打架这种事情遇到同是武将出身的对手还是吃亏。 太后招了人给他们包扎伤口。 问及是何缘由时,气的两眼一黑,近乎倒仰的程度,她掰着桌角的手都在颤,「你弟弟因为这副身子,自小没少受委屈,如今你让让他怎么了?」 想当年,这个孩子降生刚抱出来的那一刻接生嬷嬷的眼神惊惧又惶恐,她永远都忘不了,第二日宫内便纷传她生了个怪物。 更有甚者进言,说她生这个儿子时孤星骤亮,月有晕环、日现黑斑,为大凶之兆,恐怕会为王朝带来灭顶之灾! 后来这种言说越传越多,老皇帝便不再踏足她宫内,即将的太后之位也跟着失之交臂,她失宠后遭受过许多宫嫔的打压,好在她母族鼎盛才熬过来。 所以对于珙王,她没有所谓的母爱,满心嫌弃,即使到了现在,这个孩子让她失去的一切她还是感到不甘。 只不过,她没想到有朝一日珙王会有大用。 ——若计划失败,便可做他们的替罪羊。 靖王却不知这些,只知道向来疼爱他的母后这回居然偏袒了他这个瘸子弟弟,登时眼睛瞪大说不出话,「母后……您听清楚,可是这臭小子先……」 太后怒瞪他,「你闭嘴!以前是因为你父皇,母后才给了你弟弟那么多委屈受……母后生怕你父皇会因那些荒谬的谗言怪罪你弟弟,所以才一直苛待于他,以求降低他在众皇子中的存在感。现在终于熬过了那段苦日子,母后与你亏欠过的都得补回来!你以后不准再那么对你弟弟说话!」 她一边说,一边泪流不止。 青曦嬷嬷也一副难过模样,用帕子抹眼泪,「老奴斗胆禀明二殿下,当初为了二殿下的事娘娘哭的眼睛都要瞎了,在二殿下出生后更是寻遍天下名医为二殿下治疗腿疾,怎奈何看了多少都无济于事,先皇对此更是颇有微词,几次三番试探娘娘要将您送出宫去,娘娘不捨得,只得出此下策冷落您,您若因此而怨恨娘娘实属不该,您可知娘娘她是您的生身母亲,天底下哪有生身母亲不疼爱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呢?」 太后不说话,只低头痛哭,做足一位身不由己的慈母派头。 傅承瑞自小没感受过什么叫母爱什么叫父爱,他是在皇子所长大的,打他记事起,他只知道出门得躲着走,就会招来其它人的嘲笑和捉弄。 这其中有他自己的哥哥弟弟们,还有妃嫔宫人以及那些纨绔子弟,人人都能骑到他头上,人人都能欺负他。 这一切是他被老皇帝封王时开始改变的,这些年不管身旁多少人奉承,他就没有真正觉得开心过,甚至毫无感觉。 可现在不一样,太后仅仅一番说辞就让他也跟着难过起来,难过的同时心中的怨气也跟着逐渐消散,尤其他看到太后那副苍老落泪的脸庞更是忍不住,「是儿臣不好,都怪儿臣给母后添麻烦了。」 他知道他身体残缺不被人喜欢,也知道自己备受冷落是必然的结果,可他不知道这被冷落的背后还有这样的原因。 第156页 太后一听,哭得更加厉害了,上前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哀家苦命的孩儿啊!直到今日哀家才鼓起勇气面对你,实在是这些年以来,哀家没有尽到半分做母亲的责任,哀家亏欠你太多,根本不知如何去还哪!」 傅承瑞也红了眼睛,「是儿臣不孝,儿臣不知母后这番苦心,心中多有怨怼,儿臣在此给母后赔不是了!」 他瘸着一条腿跪在地上就要磕头,又被太后身旁的宫人托住。 「傻孩子,如今咱们娘仨也算苦尽甘来,什么孝不孝的,母后都不在意,你们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便是对母后最大的孝道!」 言罢,她道靖王,「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给你弟弟赔罪!」 靖王只好不情不愿上前赔礼道歉,「事出有因,你若不那样讲本王也不会对你动手,你是本王亲弟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这回是本王对不住你,你莫要往心里去。」 每回太后需要他逢场作戏便会给他这样一个眼神,这是他们之间长久以来的默契,根据他以往经验这回也是,所以他不再争辩。 接下来,一家三口又叙话一番,太后让傅承瑞留下用膳,说是特意为他准备了一桌子都是他爱吃的菜。 又把居住在偏殿的靖王赶去了明珠宫,「你弟弟身子弱,他住别处哀家不放心,你把偏殿让出来去明珠宫住。」 靖王看两人一眼,低低应声。 茶余饭后,傅承瑞终于提到他在永和宫的所见所闻,靖王霎时眼睛都亮了,被太后狠瞪一眼。 「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傅承瑞道:「儿臣觉得可行。小皇帝如今已经彻底失去慕容家助力,朝中保皇派也都纷纷另择明主,正是最佳时机。小皇帝失踪,大哥便可名正言顺登基成为新皇。」 靖王闻言几乎要按捺不住,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弟弟放心,倘若真有本王登基称帝那日,定然许你从龙之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133章 开始行动 岁首节,类似于现代的春节,是云水国最热闹最隆重的佳节,岁首节不仅需要守岁祈福,第二日还要安排祭祖以示对先人的缅怀和感恩。 十二月初一那日,更是要出宫举办祭祀仪式。 祭祖前夜,皇帝需要独处一室,不能睡觉,也不能说话,子时后更要沐浴更衣,静静等待。 寅时开始出发,前往护国寺。 独处一室没什么难度,可要枯坐一夜对于活泼好动的小皇帝来说,简直是种煎熬。 好不容易撑到亥时,傅玉宁已经是上下眼皮打架,可他不能睡也不能说话,外头还有监察侍官,每隔半个时辰就要让他敲响木钟以作警醒。 古他那千叮咛万嘱咐,「陛下,您可不能睡呀,您要是睡过去,奴才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封建的社会的制度就是这样,主子犯错奴才背锅,傅玉宁要是睡过去,整个永和宫的宫人们都得以不守礼法为由拉到惩戒司服役。 所以即使他再困也要强迫自己瞪大眼睛,实在困得不行,他就咬自己一口,一来二去咬的自己手背都红了。 正当他低垂着眼睛迷迷煳煳之际,他的腰被勐的揽住了,那人指尖冰凉,触感像蛇一样往里钻。 傅玉宁整个人一抖。 下意识惊唿,可张开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因为有另一双唇霸道的堵上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周遭一片黑暗,桌子上仅留的一盏灯,不知何时已经被灭。 窗外风声唿啸,明亮的月光洒进来为金石砖镀上了一层白霜。 一开始他被钳制在怀中还能挣扎几番,可没多久就被一个个像雨点般砸落下来的吻彻底征服,无力挣脱。 唇被吮吸的疼。 对方才肯放过他,贴近他的耳边轻笑着威胁,「陛下今晚不可言语。」 然后一点点将他衣裳弄乱。 檀山月的冷冽幽香趁势入侵,一如主人那副不可一世的脾气秉性。 ——来人正是谢谌澜。 傅玉宁气的恨不得锤死这人。 他虽然不能开口说话,又没力气挣扎,可也不想就这样任人欺负,于是他张开嘴巴一口咬在对方肩头。 隔着厚重的外袍,对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陛下……还是留些力气唿吸。」 谢谌澜比他自己更要了解他,十分清楚他会在什么情况下做出什么反应。 一边缓慢低语着引导他,一边用揽住他的那只手轻抚他后背安慰。 像这种情况下,对方都会放开他的唇,避免本就手忙脚乱的小皇帝彻底忘记唿吸,把自己憋个半死。 春水潺浮,天籁音。 大脑一片空白的小皇帝,终于回过神来,红着眼睛瞪他。 谢谌澜心中涌起一股莫名自得,他爱极了小皇帝那副丢盔弃甲眼眸含泪模样,「臣若不来,陛下可就要睡着了,陛下应当感谢臣。」 他帮对方整理好衣摆,抬起怀中人下巴,拇指在那双已经红肿的唇上摩挲,因为亲的太多,饱满的唇珠也已然变得滚烫。 傅玉宁转过头去,不理会对方这些颠倒是非的谗言。 原本他只是有点困,现在好了,不仅困还开始疲惫,他倒在对方怀里半天都没缓过那口气。 外头宫人终于发现桌子上烛灯熄灭,赶紧进来续上,续完又立刻出去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桌子在外间,愣是没发现榻上多了一个人。 第157页 傅玉宁拿起床头上的笔在纸上写歪歪扭扭的字问他,「朕听说胡韫素住在你的金阳殿?」 这件事他之前问过古他那,古他那确实骗了他,他为了给足对方信任也没有刻意调查过什么,可他无意间听到宫人们讨论,整个金阳殿的人都以为胡韫素是女主人。 他生气了,吃醋了! 谢谌澜一怔。 心底涌现出一股莫名的紧张,他把怀中人抱的紧紧的,「陛下若不喜欢,臣以后便不回金阳殿了,不再见她。」 似乎是在行宫那回对方的生气给他留下了难以抹灭的心理阴影,导致他感观极差,下意识不想再经歷一次。 傅玉宁呆呆望着他疑惑:心想这个人究竟在说什么鬼东西,主打一个已读乱回。 「臣以后都宿在永和宫。」 好傢伙。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小皇帝这才明白过来,羞的脸色通红。 这还没怎么着,对方便天天动手动脚,若是睡在一起他简直不敢想。 他转头,不想理人。 谢谌澜低首,用唇去啄那软乎乎的耳垂、脖颈。 羽毛轻扫过肌肤般的痒感,让傅玉宁忍不住缩脖子,他拿着笔的那只手都在抖,可即使这样,他还是要在纸上写出来。 一行歪歪扭扭的黑字在纸上跃然而出:朕若发现你在骗朕,那朕就离开你,离开皇宫,让你找不到! 他本就不稀罕做什么皇帝,之所以到现在还留在宫里,不光因为谢谌澜,还因为傅禾煜那父子三人,以及柳月出还有背负着仇恨想要讨回公道的刘家二女。 等这一切尘埃落定,他便没什么牵挂了。 即使是这样,谢谌澜对胡韫素依旧没有一个妥善的处理方法,他的回答也是模稜两可,有一种花言巧语的矇混过关的敷衍感。 但傅玉宁也没心思追究了。 每次只要一想到他没有抱着和谢谌澜永远在一起的心态去谈恋爱,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他既然想着回现代,就应该早点跟谢谌澜说清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可他又不敢,他怕这样做了,对方会发疯,他只能等,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最大程度上避免这件事牵扯到无辜之人。 若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摊牌。 事实上,他想的一点都没错,谢谌澜嘴上信誓旦旦保证心中只有他一人,要他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可心中想的却是,傅玉宁若敢跑,他会用尽一切手段把人抓回来,让对方不得不留在自己身边。 谢谌澜又对着他腻歪了一会儿。 傅玉宁指了指墙上漏刻急切催促他,那意思是:都要子时了,你还不走吗? 第134章 陛下保重 子时后他便要沐浴更衣,刚好洗清一身污秽。 谢谌澜不仅不走,反而亲自召了人进来,「为陛下沐浴更衣。」 宫人们急忙应声,监察官员也并不惊讶,神色如常的开始安排后续要务。 傅玉宁这才知道,对方根本不是偷偷进来的,而是明目张胆进来的,害他白担心那么久! 由此,他对谢谌澜在宫中的权力认知又上升到一个新高度,他甚至在想,如果没了靖王一党,对方登基称帝都没人能阻挡得了吧? 太可怕了。 傅玉宁沐浴完毕后便穿上只有在重大节日才能穿的重装礼服。 以玄色为底,用金线绣制的神龙璀璨夺目,神态威严,怒目圆睁的从金色云层穿出,它们张牙舞爪好似要挣脱金线的桎梏。 其实他的相貌不属于极具攻击力的那挂,正相反是有些无辜的纯欲,但龙袍加身的他此刻还是显现出与生俱来的威严与不可侵犯。 在无人之时,谢谌澜抬起他下巴亲了他一口,牙齿在他唇上轻轻啃咬,但顾及着一会儿还要参加仪式,也不敢太用力,「今日不管发生何事,陛下都不要害怕,臣不会让陛下有事。」 今日,也是靖王一党行动的日子。 傅玉宁望着他,点头。 礼官来喊,即刻启程。 走了几步,他突然回头跟他说了两个字:「保重。」 谢谌澜勾唇。 脑海中突然涌现出行宫中对方曾对他说过的话:要保护好自己、平平安安的,要永远陪在他身边。 他想,这些很快都会实现。 从皇宫到护国寺这段路程需要乘坐马车,又笨又厚重的礼服穿在身上对人来说简直是种折磨。 傅玉宁还不敢乱动,生怕一动上头那些密密麻麻的饰品会缠在一起,弄乱了还要重新再绑。 因为要赶时辰,马车行驶的也不算稳当,一路跌跌撞撞,总算到了地方。 云水国历朝歷代的帝王牌位都供奉在护国寺皇祠中,寺庙内早已有数名高僧就位诵经燃香。 傅玉宁踏入寺内先是祝祷焚香,步行上至九十九阶高台,一路还有礼官在侧高声唱念祝词。 登上高台后再高声宣读祭文,回顾祖先的丰功伟绩,以表敬仰与缅怀。 最后再徒步下高台与文武百官一同焚香跪地参拜。 这一番流程下来极其耗费体力,他穿过来后就没怎么正经运动锻鍊体能,全靠咬牙切齿的撑着。 待仪式结束已然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上了轿舆后一口气喝了一壶茶。 第158页 「朕能不能现在就把这个衣裳给脱下来啊!」傅玉宁本就抱怨一嘴,可没想到得到对方的肯定回復。 一时间有些错愕,不知到底该听还是不该听。 谢谌澜温声道:「陛下若觉得不舒服,那就脱吧,反正陛下也回不了宫。」 言罢,拿着帕子为他擦拭脸上汗水。 傅玉宁更加疑惑了。 他正想开口问些什么,对方的唇便堵了上来。 这回不仅没有留情,还以最快的速度在那片白嫩的肌肤上留下数不清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腹部。 傅玉宁觉得自己好似砧板上的鱼,被人按着从头到尾当成食物来享用,并且反抗不了一点。 然后在他压根还没回过神来时,只听对方吩咐驾车侍卫,「保护好陛下。」 虽然只有一句话,可在这句话里,他清楚了一丝威胁意味,侍卫郑重应声。 「去吧。」 骏马嘶鸣,马蹄急迫,嗖的一下蹿出老远。 傅玉宁撑着瘫痪的身子爬起来掀开帘子看他。 谢谌澜立在风中,翩飞的绯红衣袂几近乎与霞光融为一体,却依旧掩不住那张昳丽如谪仙美到万物失色的容颜。 对方正神情冷淡的听着刘僖汇报,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感。 从头到尾,谢谌澜也没再给过他一个眼神。 小皇帝有点不开心。 他发现自己真的是好喜欢他,喜欢到如果没有他爸和安安,他都不想回现代的程度。 也没伤感多久,就突然听到一阵急切的马蹄声,外头有什么人在喊,「杀!」 紧接着一嗖嗖利箭破空而来,那感受程度跟上回他们出去玩被刺客追杀的时候一毛一样。 傅玉宁还没来得及害怕,马车蹿的比方才更快,他坐在轿舆内东倒西歪。 一路疾驰约有半个时辰才减速。 外头古他那顺势爬了进来关切问道:「陛下,陛下您可有感到哪里不适?再行约三里路就可停轿了。」 对方突然冒出来给他吓一跳。 「你……你怎么……」 他现在哪里都不舒服。 祭祀时,上下来回加起来跑了一百九十八级抬阶,这会儿上车又被颠一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青白着说不出话。 古他那秒懂自家陛下意思,现在是从怀中掏出一包糖渍青梅寄给他,而后慢慢解释,「司礼监大人派奴才来伺候您,还为您准备了这些酸甜可口的蜜饯,就是怕陛下路舟车劳顿,头晕不适。」 他现在感觉谢大人的预知能力真是恐怖如斯,以及心细如髮,许多他不曾想到的事情,对方却想到了。 傅玉宁取了一颗青梅含进嘴里,直到清新的茶香以及酸甜的味道在口腔中瀰漫开来,他才觉得捡回一条命。 在现代世界他也晕车,他基本都不做长途车,也不喜欢出远门,他讨厌呕吐,很难受,很痛苦。 「除了这个……他可还交待过你旁的?」 谢谌澜告诉过他靖王一党会在今日动手,果真料事如神。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这里竟会风平浪静的像假象,明明他在车上还听到有人冲过来杀他的叫喊声。 古他那皱眉,似乎在努力回想,「除此之外,谢大人还吩咐奴才要照顾好陛下,如果陛下少了一根寒毛就砍掉奴才的狗头……还有就是要随时向他汇报陛下的动向……还有……」 傅玉宁直接罢手喊停,「朕是说,他有没有说过要送朕去哪里,以及何时回宫?」 第135章 哭的很大声 「这……奴才不知……」 古他那非常为难,他只是听吩咐办事儿,其余再多便没办法探知了。 马车也未行驶多久,很快便到了地方。 这是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院落,虽然建筑风格老旧与周围建筑格格不入,可里头的布局却十分讲究。 青石砖铺就的羊肠小道,两边是假山莲池与小桥流水,只不过这个季节池中莲花未开,湖面只有几株枯黄的叶子飘荡。 这里因为绿植多,即使在寒冷的冬日也一片生机盎然。 傅玉宁很满意,本以为这将会成为自己的暂居地,没想到下一刻他就被引到一条看起来很长的通道门前。 那侍卫道:「陛下请进。」 更让他惊奇的还在后头,这条通道的出口居然是谢谌澜的金阳殿寝宫??? 所以他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皇宫。 看的古他那更是目瞪口呆。 他现在总算知道古语中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守在内殿寝宫伺候几位侍卫和宫人见他脸色如常,恭敬行礼过后将温在火炉上的膳食端上来,从头到尾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训练有素的做事,一切都井然有序。 「陛下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不如去休息会儿吧。」古他那望着自家陛下心疼劝慰。 瞧瞧,他家陛下那张小脸都苍白了。 傅玉宁正有此意,他从昨晚开始就没睡觉,今日又折腾了这半天,便是有天大事情也要睡醒再说。 于是他沐浴完毕后直接躺上了谢谌澜的床。 闭上眼睛就开始做梦。 这次的梦比较奇怪,他梦到他在现代小时候的事。 他爸说他生下来是个傻子,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所以十六岁之前的记忆一直是断断续续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爸才会逼着他学散打,他爸当时想的是如果以后真的智商退化变成傻子,被欺负时打不过还可以跑,总比任人宰割要来的强。 第159页 可没成想,过了十六岁后他就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一切恢復正常,并且自学了前些年所有落下的课程,如愿以偿进入正常学校。 他爸高兴的四处烧香捐钱还愿,觉得自家儿子是个天才,所以大器晚成,可事实证明,他爸想多了,他只是不傻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别的。 傅玉宁现在梦到的就是自己变成傻子时失去的那部分记忆。 大热天他爸带他去买冰棍,一转眼他就不见了。 他爸盯着三十九度高温到处找,最终在小商店附近的巷子里找到了他。 他正被一群小孩按着跪在地上磕头。 其中一个小孩道:「你听好了,我是皇上,你是下人,你以后每次见到我都要磕头!」 傅玉宁是被他们用一块糖骗过来的,头被强按在地上碰的疼不说,还啃一嘴泥,他自然不愿意。 小嘴一瞥泪眼汪汪的挣扎,「要爸爸……要爸爸……」 那小孩一看他还敢挣扎,就学了电视里皇帝惩治坏人的模样吩咐其他小孩,「他竟敢违抗朕的命令,给我狠狠地打。」 小孩们上来就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傅玉宁连护住自己都不会,蜷在地上咧嘴哭,哭着喊「爸爸」。 那群小孩打累了就往他身上扔石子,还撒尿浇他,「哈哈哈,这傻子除了会喊爸爸还会什么都不会!」 「他还没有妈妈呢!没有妈妈的小孩不是好小孩!」 「对,他妈妈就因为他是个傻子被他气死了,他真的好让人讨厌!」 一群小孩叽叽喳喳,还觉得不解气又把买来的冰镇饮料倒在他身上。 傅玉宁被冰的打了个寒颤哇哇大哭。 此时他爸出现了,他们便被吓得惊叫着跑开了。 他爸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把一身腥臭味的他抱在怀里上下检查,发现只是些皮外伤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哭,他爸那么个大男人也跟着一起哭,哭完,他爸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会为他讨个公道。 第二天他爸就报了警,然后带着警察挨家上门去找那些孩子家长,由于他爸是散打教练,还是起到了一些震慑作用。 打那天起,他爸就开始逼着他学散打了。 这个梦依旧逼真,傅玉宁又气又难过,气的是那帮小屁孩那样欺负自己,难过的是他又让他爸为他操心了。 他这命运多舛的一生,他爸跟他妈真是倒霉,怎么就摊上了他这么个教人不省心的儿子。 虽然是在梦中,但他依旧哭的很大声。 「陛下……陛下?」 有什么人在叫他。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谢谌澜那张昳丽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还被困在梦境之中的他有些恍然。 他愣愣的,很久都回不过神来。 谢谌澜抬起他下巴,凤眸中闪动着幽暗的光,「陛下哭的这样厉害,可是做噩梦了?」 他莫名的,有些恐慌。 小皇帝哭着喊着「要回去」,究竟是要回哪里去? 他之前派人调查过,小皇帝根本不是假的,所以也不存在有想回去的地方。 傅玉宁轻轻点头,垂下眸子,「谢谌澜,我们……」 他想说他们不要在一起了,因为他必须要想办法回去,他欠他爸太多了,他不能这样自私,在异世谈情说爱,完全不管他爸死活。 这样对谢谌澜来说也是不公平的,他们保持着这种关系,可又无法长久,所以他现在都搞不明白,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你……」 他盯着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想起对方曾经说过的话,又闭了嘴。 打算还是找个更加委婉些的方式来解决。 「你怎么回来了?」 他抽了抽鼻子,因为刚刚哭过,连说话都是软绵绵的。 谢谌澜却不依不饶,「陛下还没有回答臣的问题,陛下都梦见了些什么?」 若不问清楚,他不安心。 傅玉宁扯住他衣裳上的纹绣丝线,闷闷道:「没什么,朕就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噩梦,但醒过来都忘光了,只记得自己梦里很惨,所以才会这样……」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现在宫内局势如何,靖王他们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第136章 究竟是谁的 谢谌澜将他抱在怀中,「珙王的人要趁机刺杀陛下,可惜被臣以假乱真,他以为另一辆马车内坐的是陛下,所以追到悬崖边,马儿受惊连人带车跌落百丈悬崖,他这会儿已经派人下去寻陛下尸体,只以为死的是陛下。」 实则那马车中坐的是死囚犯。 珙王特别聪明,出动的死士皆是突厥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操着一口流利的突厥话,他们用突厥语交流,一般人根本听不懂。 所以就算发现端倪,也只会以为是突厥人作怪,毕竟前段时日靖王刚处理了他们潜入云都的商队。 「那现在怎么办?」 头脑简单的傅玉宁想的是抓住他们把柄,然后人证物证确凿直接定罪,这也是屡试不爽的常用套路。 谢谌澜却笑,「那样多麻烦?」 他发现小皇帝真是笨得可爱,他微微低头,唇便碰到了对方唇。 软糯香甜,亲了还想再亲。 傅玉宁察觉到危险,把脑袋往外移,「你快说呀,那、那要怎么办?」 第160页 他像只好奇的猫,眼睛瞪得圆熘熘,因为哭过,眼尾坠着的那抹淡红还未完全褪去,看起来可怜兮兮。 谢谌澜按住他脑袋不让他动,唇覆上去亲他,「明日陛下便会知道。」 两人衣衫都很薄,蚕丝质地柔软又顺滑。 对方很喜欢抱他、贴他。 傅玉宁推他,「你别亲这么用力,嘴巴痛……」 他身上的那些痕迹,到现在都没褪干净。 提到这个,谢谌澜忽然想起他最近都不用见人这件事,动作愈发兇勐,把这话全当耳旁风。 今日,他把所有问题处理完后,就急着回来见小皇帝。 他庆幸他没有把对方安排在宫外,否则这漫漫长夜他一个人都不知道如何熬过去。 一旦领略过光明的温暖,没人再愿意陷入冰冷的黑暗。 小皇帝如同他阴暗世界中那轮炽热的太阳,驱散他所有的阴霾。 以往这个时候傅玉宁都会生气,挣扎加反抗。 但今晚,却出奇乖巧。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对不起对方,他不能既要又要,所以从今日起,他要极尽所能的补偿。 于是他喘息着,揽住对方脖颈,闭眸将唇凑了上去。 颤抖的睫毛昭示着的主人的紧张。 他们两个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但很恪守本分,其实并没做过什么。 就算偶尔在一起沐浴,也都穿着亵裤。 小皇帝清澈纯净的眸中泛起层层涟漪,双颊绯红,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他张开唇,唿吸紊乱,喉结也跟着上下滚动。 修长的脖颈微微扬起,如天鹅般纤美。 清纯者主动最为致命。 这样的傅玉宁,让谢谌澜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他望着怀中人,眸光中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深情与温柔。 「陛下,陛下主动些给臣看……」 他的手覆上了他的手,手把手的教给他一切。 戌时的天黑透了,只有一轮明月孤寂的挂在空中。 今晚没有星星。 谢谌澜吩咐人摆膳的时候傅玉宁已经完全不想吃,他沐浴完直接躺在床上爬不起来。 对方将他抱起来,让他倚在榻上,端着一碗百合燕窝粥餵他。 「陛下,张嘴。」 汤匙抵在他的唇角,傅玉宁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嘟囔着抵抗,「朕不饿,朕不吃……」 说着,他用手去推。 谢谌澜道:「吃完这个再睡。」 小皇帝跟小猪一样,今日睡了整日还要睡,他觉得有点可爱。 傅玉宁没办法,只好满肚子怨气的张开嘴巴,一边吃一边讨厌他,「你真的好烦呀!」 跟他爸一样啰嗦,不吃一顿饭又不会饿死。 他爸…… 他突然又不开心了。 谢谌澜很能感知他的情绪变化,伺候完他漱口,迫不及待的把他抱进怀里,「过段时日,待臣忙完,就带陛下出去玩。」 他记得小皇帝不仅喜欢玩,还喜欢喝酒,年纪小总是喜欢一些新鲜的东西。 傅玉宁心中愧疚愈发加剧,他伸出两只手臂揽人脖颈,用脑袋蹭了蹭对方,「谢谌澜你不许对朕这么好……」 好的他无时无刻不在心中唾弃自己,他决定自己这辈子只找这一个男人了,就算回到现代他也会为了对方守身如玉,藉此报答对方的喜欢。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谢谌澜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 好。 他真的对小皇帝好吗? 第二日,病重小皇帝失足跌落悬崖一事犹如一块巨石投尽湖泊,掀起滔天巨浪。 保皇派一党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小皇帝只是失踪没有驾崩,而这一切明显都是人为,而非天意。 当务之急是要寻找小皇帝下落,彻查此事揪出幕后元兇,兴许就是那元兇将人藏了起来。 靖王一党则认为,他们找到了小皇帝乘坐的轿子,又在悬崖底下找到了尸体,还有小皇帝贴身衣物以及只有宫内制造局才能绣制的龙袍,小皇帝已经遇刺身亡无疑。 国不可一日无君,云水附属国众多,若消息传出去一直虎视眈眈的弹丸之地难免会生出异心,倘若它们联手那便是大麻烦,所以他们如今要做的是推选新的君主后而再调查小皇帝遇刺身亡一事。 双方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 脾气暴躁的钱大人直接开了骂,连性命都不顾了,「说不准就是靖王指使珙王干的,老夫就说珙王这小子回来没好事,珙王回来之前陛下还好好的,珙王回宫之后陛下就出事了,事实证明珙王居心叵测,受益之人则是靖王,这些都当查!」 以前从不上朝的傅禾煜如今也身着官袍一改往日那副怯弱模样,他表情沉痛又严肃,「靖王找到的尸身与所谓的陛下贴身衣物还需再查,怎知不是别有用心之人藉机生事,意图皇位?」 发生这种事,靖王与珙王得避嫌,他们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过争论,靖王表面一副镇静模样,实则心中急切到不行。 可他那么久都忍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三刻,于是便按照他们提前谋划好的,压下心中火气,假惺惺开口道:「襄王说的有道理,此事还需再查,查清那尸身以及衣物,究竟是不是陛下的。」 第137章 你们什么关系 第161页 这场政治博弈最终以保皇派暂胜告一段落。 可众人脸上并没有属于胜利者的喜悦,正相反他们个个表情凝重,心急如焚,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一直找不到小皇帝,就算尸首不是小皇帝的,这江山也要易主。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 谢谌澜行至宫道拐角处被傅禾煜拦了个正着。 傅禾煜远远看着他,向来温和的那张脸上染着一层薄怒。 「你跟本王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御花园的凉亭,顺着那条小道一直走了很久来到梅林。 冷风裹挟着清冽的香味钻入鼻间,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错落有致的花朵傲立枝头,美的冷艷又高贵。 傅禾煜特意挑在了无人之地,他回过身来冷声质问,「说吧,你究竟把陛下如何了?」 不管发生什么傅玉宁都会告诉他,以傅玉宁那种性格不会平白无故让别人为他担忧。 珙王回朝这事是谢谌澜主张的,他们也提醒过傅玉宁要小心此人,没必要那么祭祖那么大的日子他会毫无防备。 综合种种现在只有两个可能:谢谌澜与靖王等人里应外合把傅玉宁藏了起来,或是谢谌澜自己将傅玉宁藏了起来,对方对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仍不满意,还想要更多。 他只是想不通,傅玉宁都等同于一个傀儡皇帝了,对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权势真的就是人生中的全部吗,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要出生在皇家,也好过日日面对这种兄弟互相残杀的局面。 谢谌澜望着他不语,半晌才缓慢开口道:「王爷思虑过多,臣听不懂您再说什么,若无事臣告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听话,对方让他跟着他就跟到了梅林。 若放在以往,他断然不会有这样大的耐心。 傅禾煜见他油盐不进,突然就急了,一把拽住他衣领,红着眼睛气愤道:「到底是本王思虑过多还是你居心叵测?陛下他年纪尚小,不能明辨是非所以才会被你这种奸人欺骗,你明白告诉本王,你与陛下究竟是何关系,陛下他如今到底在哪?!」 他不相信靖王等人找到的是小皇帝尸身,更不相信小皇帝会死! 谢谌澜不欲理会对方的胡搅蛮缠,这件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他在听到「傅玉宁」这三个字时,手边的力道还是减轻许多,他一把将对方攥住的手拿开,这才挣脱出来,「王爷说话注意分寸。」 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说话风格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谢大人,对方看人的眼神永远不屑,好像芸芸众生在其眼中都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傅禾煜受不了他这种高高在上傲慢的态度、以及对方明明跟傅玉宁关系不简单却拒绝回答自己的任何问题,两项加持下向来性子温和的他也被激怒了,冲上去给了对方一拳。 这一拳用力了他全身气力,他气的全身发抖,以至于打完后就连他自己都懵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回动粗。 谢谌澜被打却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高大的身躯好像钢铁铸造,但嘴角的血与红肿又提醒着这只是一副血肉之躯,他深深看对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留下傅禾煜一人风中凌乱。 谢谌澜不是武艺高强吗,傅鸿煊与胡家公子与他交手都不知吃亏过多少回,为何对方连避都不避? 谢谌澜脸上带伤回去吓把刘僖一跳。 「主子,可要请太医过来包扎?」 他极聪明的没问这伤是如何来的。 谢谌澜拒绝,心里想的是如果小皇帝看到定然又会心疼,所以他不光不会包扎,现在甚至后悔只挨了一拳。 刘僖自然不知道自家主子心里会有这种神金想法。 顿了顿他又开口道:「胡姑娘托奴才给您带话,她非常关心您的眼疾……而且她上迴风寒之症到现在都没好,似乎是更加严重了。」 前半句是带的话,后半句是他作为一个奴才该尽向主子汇报的义务。 这话似乎在哪听过。 谢谌澜记忆力极好,他记得上回刘僖也是这番对他说。 「既然病了给她找太医瞧,用最好的药。」 当初在碧霄阁之所以出手相救,完全是因为对方曾被靖王看中,后来得知这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自从行宫回来后,他对胡韫素的宿命感一点点变淡,除去觉得对方是救命恩人需要报答外,其他毫无感觉。 胡韫素有着前生记忆,她非常了解谢谌澜,所以从来不会开口要求对方来看她,因为她知道,越主动越当牛皮糖就会越被讨厌。 上辈子她亲眼见证太多这样的女人往对方身上扑,她们毫无例外的没有一人成功。 刘僖见自家主子反应平平也不再自找没趣,应声吩咐去了。 胡韫素听到这话时脸色煞白,她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明明前几日谢谌澜允许她跟随到行宫,为她安排了一切,也收了她治疗眼疾的药,事后又派人过来给她送了好些东西,说这段时日忙无暇顾及自己,过段时日闲下来会过来看她。 为此她日日装病以求博得怜悯,可只换来对方一句轻飘飘的为她寻最好的太医? 「刘公公,除此之外谌哥哥就没有别的话要带给我了吗?」 第162页 刘僖自然不能说旁的,「待主子忙完自然会来看望胡姑娘,姑娘且等待稍安勿躁。」 言罢又让人呈上许多补品,「主子吩咐太医会为胡姑娘用最好的药材,以求药到病除。」 胡韫素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虽然敏锐的她还是察觉到谢谌澜态度较之前不对劲,但还是非常懂礼的感谢一番。 待人离开后,身旁词儿急忙走过来拍马屁,「奴婢在金阳殿伺候多年从未见过谢大人对哪位姑娘这般伤心,胡姑娘您是第一位,旁的姑娘都入不了金阳殿大门的半步。」 她瞧着礼盒中的上好药材,眼花缭乱,心里也跟着高兴。 但显然她主子可不这么想,「词儿,我有件事要你帮忙,你去……」 她俯在人耳边说了几句话,词儿皱着眉头点头。 第138章 危言耸听 傅玉宁在金阳殿吃的好睡得好。 这里安静的很,身旁伺候的宫人也不多,没那么吵闹,事儿还少。 不用担忧今日会有哪位大臣因为那些无聊的琐碎事情请求面圣,比他在永和宫时不知要快乐多少倍。 唯一不好的是,他不能出门,活动空间有限,无聊到想发霉。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 第四天时,外头终于传来好消息,靖王按捺不住,或许会很快会起兵造反。 按理来说对方再急切也有诡计多端的太后和与颇有城府的珙王坐镇,不至于这般破釜沉舟,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彼时傅玉宁正低着头给谢谌澜嘴角的伤口上药,「疼吗?」 小狐狸似的眸子如同清澈纯净的湖水般,倒影出来的只有眼前一人身影。 谢谌澜唇角微勾,「陛下亲亲臣便不疼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冷淡的人也不再冷淡,死皮赖脸的时候像块牛皮糖,贴在身上扣都扣不下来。 提到「亲」,傅玉宁下意识将脑袋后移,「不、不行……」 他这几天跟对方在一起净挨亲了,这嘴就没有不疼的时候,他自己用手摸摸到现在还是滚烫、红肿着的。 谢谌澜眸光一闪,「臣可以亲陛下旁的地方……」 他将人揽进怀里,牙齿迫不及待的撕扯怀中人衣领。 小皇帝衣裳薄而松,肌肤比衣料更加丝滑,精緻白嫩的肩头像天真无辜的小兽般忐忑探出。 「谢谌澜!你不要太过分了!这可是白日……」傅玉宁捂住衣裳,羞耻到说话都得憋着嗓子,要是被人看了去,他真的觉得可以死一死了。 偶尔一两次还没什么,但这几日对方天天这样。 试想,哪家主子们白日关起大门天天卿卿我我? 日久天长的不被下人们在背后蛐蛐死才怪! 谢谌澜凑近他,那张昳丽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给了他一个轻吻,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傅玉宁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气势也跟着降了许多。 最终结果便是任由对方为所欲为。 「你……不要怪大哥,他是因为担心我……行吗?」 谢谌澜低低应声。 这话小皇帝每日两遍在他耳边像念经似的,加上今日这两遍不多不少刚好八遍。 第五天的夜里,反心急迫的靖王终于起了兵。 紫云城内火光沖天。 刘信厚仗着自己掌一省军政直接与珙王人马里应外合,将谢谌澜抓起来了。 说来惭愧,谋反这种事在歷朝歷代并不稀奇,可捉的不是皇帝反倒如此大动干戈就为了逼位一名宦官,着实令人大跌眼镜。 而谢谌澜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他在众人簇拥下一路走向勤政,明明是扣押才对,可那睥睨天下的气度更像是新皇登基。 靖王气的胸腔都要炸开。 他身着锃亮的盔甲,烛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如小山般的巍峨体型看起来威风凛凛,只是脸色不大好,「谢谌澜,你若现在替小皇帝写一道身后传位给本王的诏书本王便饶你不死!」 其实,他们抓谢谌澜也不光是想要这道诏书做遮羞布,他们还想要谢谌澜支持,多一重保障。 此人随是宦官却权势滔天,在朝中近乎有一多半的追随者,更别提整个兵部都听命于对方。 就连他也只是占据了皇家子嗣这一身份的便利才能名正言顺的登基,否则想要得到这天下,必要先除去此人才行。 谢谌澜坐在书案前听这话当即笑了,那张昳丽艷绝的脸让周遭一切为之黯然失色,「陛下如今尚在人世且就在宫中,王爷要的身后诏书恕臣无能。臣,可是忠臣。」 他说这话时慢悠悠的,丝毫看不出被胁迫意味,尤其最后一句,更是意味深长。 靖王丝毫不怕,如果小皇帝在宫里那更好办,直接一起杀了省事,待他登基再把谢谌澜的爪牙一起解决掉,只不过这样做会有风险罢了,「你莫要弄虚作假的吓唬本王,陛下若真在宫中你便请他出来与本王见上一见,本王叩头迎接圣驾,断断不会继续做这等叛逆杀头的大事!本王只怕陛下仙逝后江山后继无人,你等阉人趁机作妖无奈才出此下策!」 其实他说的没有一句真话。 开弓没有回头箭,胸无大志的草包傅玉宁登基称帝一直是他心中的意难平,他觉得对方不配,老皇帝的这些皇子中唯有他一人堪当此重任。 第163页 他现在所谓,只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所以他要把小皇帝骗出来杀。 谢谌澜凤眸一挑,「那便带陛下出来吧。」 刘僖应声,不多时,身着龙袍的小皇帝便进了勤政殿的大门。 小狐狸似的眸子惊恐瞪大,「皇兄,你这是做什么?你居然敢在勤政殿这等重地披坚执锐,你是想谋反吗?」 傅玉宁说完还不忘轻咳几声,时刻牢记自己是个将死的病弱之人。 靖王看到他第一反应像见了鬼一样,「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已经掉下悬崖死了吗?!」 这不可能! 他亲眼看看到的,而且他的人还找到了尸身以及贴身衣物,旁的不说,那祭祀穿的龙袍可是外头仿冒不出来的! 傅玉宁冷哼,对这个可怜的古代人进行深度迷信pua:「朕是天子,朕这条命除了老天谁都收不去,皇兄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放下你的剑乖乖投降吧!」 说到此处,他也严肃起来。 他虽然不是啥圣母级别的好人,但在有能力的情况下,他必须要阻止靖王掀起战争祸及百姓! 靖王自知理亏,闻言先是恐惧,后而哈哈大笑。 他生的魁梧,笑声也十分震耳,「别再危言耸听,你根本不是陛下!本王与陛下为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陛下若站在面前又怎会认不出来?你分明是谢谌澜找来假冒的,既然如此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今晚本王就剷除你们这两个狼狈为奸意图危害云水国的佞臣,为陛下报仇,已慰陛下在天之灵!」 现在,皇宫内外都是他的人,他一点都不害怕,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人便会对小皇帝与谢谌澜群起而攻之! 第139章 蠢货! 言罢他也不再废话,一个手势示意士兵们动手,「还等什么,此人胆敢冒充陛下,给本王杀!」 侍卫们应声而动。 谢谌澜反应极快,几乎是同时他踢飞了面前桌子,将小皇帝拉在身后护住。 桌子飞到靖王面前,撞到了他的腿,他人却纹丝不动,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不愧是原着中描写的那般威武雄壮如钢铁铸造的躯体。 傅玉宁现在不仅对他这位大哥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感到惊嘆,还对其身体素质感到佩服,如果能用在正道上就更好了。 只是靖王也未得意多久,就在他想拔刀冲过来杀傅玉宁时,他身旁的有一名侍卫却突然反了水。 长剑指他脖颈道:「放下武器!」 靖王只觉脖颈一凉,转头去看,发现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面生小士兵,穿的也只是普通甲冑,顿时火冒三丈,「蠢货!叛反者在对面,你指本王做什么?!」 小士兵轻声一笑,「对不住了王爷,属下奉命前来救驾,捉拿判党!」 就在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他看起来腿脚不方便,走路一瘸一拐。 身着白色披风,深蓝色月牙锦袍。 此人正是珙王傅承瑞。 靖王见他来反应一瞬后仿佛看到了救星,「你来的正好,本王发现这阉人伙同乱党冒充陛下谋逆,你赶快帮本王把他们收拾了,将来本王登基许你荣华富贵!」 珙王只是笑,眼神轻飘飘略过他后而放在谢谌澜与傅玉宁身上,他忽而恭敬跪地行礼,「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他说这话,在场众人一时间都傻眼了。 只有谢谌澜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 傅玉宁求助似的将目光投向他,不敢回话。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让他有点懵。 幽冷的凤眸察觉到小皇帝求助时瞬间软下来,凑近人的耳边道:「陛下想怎么说便怎么说。」 傅玉宁这才磕磕绊绊开口,「起、起来吧……」 靖王几乎不敢相信,他望着眼前这位他向来看不起的亲弟弟,双眸几欲喷出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本王才是你的亲兄弟,你为什么要背叛本王与母后?!」 他觉得这简直荒谬。 珙王冷哼,「本王心中没有什么亲兄弟,本王只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本王为一国亲王,享陛下发放的食禄,本王便该忠于陛下、忠于云水!至于背叛,本王可当不得,本王只不过在国与家之间选择了前者,摒弃自己的私情,若是能让天下百姓免于战争何乐而不为?」 别当他不知道,他的这位亲哥哥还有太聘宫那位慈母心肠的母后都是装的。 就在他回来的当晚,他的心腹亲耳听到两人密谋,此事若不成便会拿他来当替罪羊! 若是之前他还会心存侥倖,觉得他们母子之间的裂痕可以修缮,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不管如何做在太后的心里都比不上靖王。 所以,他放弃了,主动投靠谢谌澜。 与其为人鱼肉,倒不如自己来做那把刀。 「畜生畜生!本王要杀了你!」 平素最讨厌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这弟弟明明是怕事情败露才会反水,竟还有脸侃侃而谈什么报效国家! 此刻的他彻底失去理智,像头疯牛一样冲上去要杀人,由于力气太大身旁侍卫根本拦不住,他一剑捅向毫无防备的珙王。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静止了。 傅玉宁惊恐瞪大眼睛,他眼睁睁看着那闪动着寒光的利刃「噗嗤」一声刺进去,拔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红色。 第164页 血,滴在地上,猩红一片。 靖王哈哈大笑,「背叛本王的人都该死,你去死吧!」 持剑要挟他的小侍卫见此也红了眼睛,手握长剑毫不留情从他背后狠狠刺入,「敢伤主子,你也去死!」 原来他是珙王临时安插在靖王身旁的心腹。 这时,徐景胜带着援军赶到,他们把发生的靖王控制起来,又把倒地的珙王抬到偏殿请太医查看伤势。 傅玉宁的眼睛早在靖王得意大笑的时候便被谢谌澜遮住,谢谌澜将还在发抖的人抱进怀里,又吩咐几句便带着他离开了勤政殿。 「陛下别怕,臣不会让陛下受伤。」 莫名的他心中涌起一股自责。 是他不好,他早该考虑到靖王一身蛮力应该在小皇帝身边多加派人手,或者换一个更加稳妥的法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如果靖王挣脱后一个拿刀捅向的是傅玉宁,他都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傅玉宁也紧紧回抱住他,像是寻求安全感那般颤着声音问,「珙王,会不会死……」 说实在的,到现在他还没分清珙王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原着中对他并未有过太多描写,他以为对方是个助纣为虐的大混蛋,可对方偏偏又投靠了谢谌澜还说了一番那样的大道理,他不知道珙王真正害过谁,一时间同情心泛滥,又不希望对方就这样死掉。 谢谌澜道:「陛下可是对他有了怜悯之心?」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心里觉得这些人都该死。 因为他们都是老皇帝的后代,也都作恶多端,这些年珙王与靖王狼狈为奸,在封地招兵买马,搜刮民脂民膏,强买强卖,弄得封地百姓苦不堪言。 傅玉宁摇摇头,「朕只是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如果他不是,那便该死。 他只是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转瞬即逝。 他害怕,害怕那些血。 谢谌澜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奖励似的亲吻他额头,「陛下倒叫臣刮目相看。」 仁慈。 心怀善意,却又仁厚有度,不会颠倒是非黑白,也不会妇人之仁。 谢谌澜很忙,将他送回永和宫后吩咐宫人几句便赶回去处理事情。 以靖王为主的叛党要查,以及珙王的事情也要处理。 傍晚,从勤政殿内传来消息。 珙王因为那一剑不治身亡,伤口在心脏处,没多久人便没了,太医也回天无力。 而靖王因为皮糙肉厚那一剑甚至都没伤到脏器,听到珙王薨逝的消息他得意洋洋,兴奋之下直接拍碎了天牢里的桌子。 第140章 胡韫素 后来傅玉宁才知道,靖王之所以这样着急动手是因为被郎中诊断出得了花柳病。 慕容文茵不知从哪找来一个得了严重花柳病的瘦马,将其打扮成宫女模样,勾引他行了周公之礼,加上那晚关了灯又看不清,向来好色的靖王这才着了道了。 接下来几日开始发病,起了满身的红斑。 这种病别说在古代,在现代都很难治,郎中对他说他命不久矣,靖王这才破釜沉舟。 至于慕容文茵,不久后宫人在长春宫发现了她的尸身,正是靖王起兵造反那日越想越气跑进去一剑了结了她。 太后听说自己两个儿子的惨澹下场后当场晕了过去,因为她参与了靖王谋逆造反所以直接被关押进了黑牢,身旁亲近者都需要审问。 至此靖王一党彻底覆灭,助纣为虐的刘信厚等人更不必说,一个不落的落网,抄家、流放,够谢谌澜忙好多日子了。 第二日傅禾煜便来到了永和宫。 他见到傅玉宁先是将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的检查一圈,确认人完好无事这才放下心来,随即提到了傅鸿煊去漠北投奔胡光赫的事,「鸿煊他不让臣告诉陛下,怕陛下为他担忧,所以臣等到今日才说,还望陛下不要生气。」 虽然对此傅玉宁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吐槽一句「熊孩子」,「人各有志,驻守边疆保家卫国是鸿煊的想做的事,朕怎么会怪他,朕只是觉得……他年纪尚小。」 也就是前不久的事,通过刘信厚批的,刘信厚巴不得傅鸿煊死在漠北,所以非常痛快,这事儿他也十分大胆的隐瞒了,上奏的摺子里没提半分。 虽然小孩哥有小孩哥的想法,但傅玉宁还是觉得有些忐忑,只是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只能向前看。 两人说着说着,傅禾煜突然沉默。 半晌他表情极其凝重的问,「陛下与那谢谌澜究竟是何关系?」 云都大名鼎鼎的司礼监掌印谢大人谁人不知他残忍嗜杀的恶名,盯着一张妖孽脸,生的却是歹毒心肠,他向来唯利是图,为何突然肯覆灭靖王一党? 没了靖王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株参天大树,他是个阉人又无子嗣,这辈子与登基称帝无缘。 凡事反常必有妖,他做这些不可能没有企图。 提到这个,傅玉宁一哽。 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朕只是觉得他办事得力又忠心,所以才与他接触多了些……」 他不敢说,他若说了傅禾煜会拿剑冲到勤政殿去砍人,上回谢谌澜嘴角的伤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接下来又是沉默。 第165页 正当傅禾煜思考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傅鸿济下学回来了。 小小人儿还未进门就开始喊,「皇叔!皇叔,我回来啦!」 他蹭蹭跑进来,帮他提着书袋的小德子在后头紧追慢赶,「哎呦,二公子您慢着些。」 下一刻,飞奔的二娃子在自家爹面前剎住车,「父王,您怎么来了?」 傅禾煜的思绪瞬间被牵引,故作不满的捏他脸颊肉,「父王怎么就不能来了,父王来看你皇叔,顺便路过再看看你,你最近有没有听师傅的话好好读书?有没有听你皇叔的话,有没有在永和宫天天捣蛋让你皇叔头痛?」 「济儿没有让皇叔头痛痛!爹爹的问题才让济儿头痛痛!」 二娃子沖他爹做了个鬼脸,「我当然有好好读书啦,书房的师傅天天夸我是孺子可教也!还会摸摸我的脑袋,说我是可造之材呢!」 老师傅们一高兴还会抱起来亲他,就是那鬍子太扎嘴了,被偷袭过一次后他只要察觉到风吹草动就逃之夭夭,那些老头子腿脚都不利索追不上他。 但还是笑眯眯瞧着他,说自己也想要个他这样的乖孙儿! 因为他学什么都是一点即通,可厉害了呢! 傅玉宁见父子俩有来有回的玩闹也跟着高兴,「济儿很乖,在朕这儿一切都好,皇兄放心吧。」 这么大的小孩正是顽皮的时候,也不能太限制他的行为。 傅禾煜道「陛下也别太宠他了。」 男孩粗糙一点长大关系。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临走前傅禾煜从怀中掏出个东西来,「这是鸿煊让臣交给陛下的,他让陛下一定要打开看,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因为是他的特意交待,至今为止臣还未曾拆封过。」 说实在的,他都有点好奇里头是什么东西,不过有时候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所以他将为数不多的好奇心扼杀在了摇篮里。 是一本册子,外头用油纸封着,上头写了「陛下亲启」四个大字。 傅玉宁接过便收了起来。 因为他在刚想拆开来看的时候被傅鸿济打断了。 「皇叔,外面有个姐姐找你。」 自靖王起兵事件发生后谢谌澜不让无关紧要的人进永和宫,侍卫们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进不来,傅玉宁有些好奇会是哪位姐姐。 他出去便看到了身着一袭月白留仙裙的胡韫素。 按道理说她是进不来的,但她使手段扮可怜求了傅鸿济将她带进来。 胡韫素见小皇帝盈盈一拜,「民女拜见陛下,上回在碧霄阁承蒙陛下救命未曾拜谢,今日特来叩谢圣恩。」 傅玉宁一怔,还是将人请到内殿,让其起身赐了座。 「天冷,你不必跑这一趟。」 他觉得这人也真是太善良了,不怪原着中的谢谌澜喜欢她,碧霄阁之事自己都忘干净了,对方还特意跑来谢。 胡韫素先是让随身侍女将食盒呈上了桌子,继而轻笑道:「谌哥哥这几日太忙,昨夜回金阳殿的时告诉民女,陛下近来胃口不好,让民女做些汤食送过来,陛下救了民女,便是民女的救命恩人,谌哥哥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民女与谌哥哥为陛下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她微微一笑,嫣然无方。 真的是个温柔又美丽的女子,傅玉宁虽然不喜欢女人,但不妨碍他抱着端正的态度去欣赏。 「你的意思是……」 说实在,他脑子有些迟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第141章 一个好消息 胡韫素又是笑,却并不再提方才的话题,转而拍起马屁,「民女的意思是,陛下应当多多保重龙体,天下万民都要仰仗陛下恩泽才能,安居乐业享太平!」 她笃定,小皇帝这般性子单纯又仁慈的人,她在其面前维持一个良好的人设,百利而无害。 这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 谢谌澜最近是派刘僖过来通知说自己忙,已经好多天都没有来过永和宫。 听胡韫素的意思,对方没空陪自己,但却有空陪她。 如果胡韫素坏人做到底的挑衅也就罢了,偏偏说一半藏一半,这就导致傅玉宁看不透她的茶艺计谋,还以为对方只是很自然而然的履行谢谌澜吩咐她去做的事。 而且谢谌澜让她送吃食很可能也是为了敷衍她,随便说说,没想到对方却当了真。 这一瞬间傅玉宁脑补出一万种可能性。 胡韫素也未待多久,达到目的就离开了。 剩下小皇帝一个人胡思乱想。 「皇叔,皇叔你不开心吗?」 二娃子蹲在地上歪头去看他,发现自家原本活蹦乱跳的皇叔不仅脸色不对,眼睛还发红,看起来像哭了,但又倔强的隐忍,没发出一丝声音。 整个殿内安静的可怕。 「怎么会呢?」 傅玉宁强装微笑伸手撸一把二娃子那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子「皇叔没事,你自己乖乖去玩,等晚上皇叔陪你用膳……好不好……?」 他不想在小孩子面前露出太多负面情绪。 二娃子不想走,可他想到皇叔可能心情不好,他打算暂时走掉让皇叔静静。 毕竟小孩子是很吵闹的,成年人都会想静静,这句话以前他在王府中他爹和他哥一天都晚对他说好几次。 所以他都懂。 第166页 他一步三回头的默默走开,突然想起那位漂亮姐姐进来后皇叔才变得不开心。 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油然而生。 傅玉宁第一次体会到为爱伤神是何感觉。 胸口像被一团棉花堵着,闷闷的,喘不上气来,很难受。 最初他在得知谢谌澜可能逃不过剧情安排依旧喜欢胡韫素时,他生气难过又害怕。 可是想了又想,他也没打算要谢谌澜在一起一辈子,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对方呢? 古他那怕自家陛下气出病,特意上了一盏茉莉菊花茶,「陛下不必忧心,那些个舞姬出身的人惯会些腌臜手段,奴才瞧着她说的话没有一句真!奴才都派人去问过了,谢大人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外头有那么多判党需要审问呢,根本没有回过金阳殿。」 想是一回事,得知真相又是一回事。 尽管傅玉宁告诉自己不要去太过于在意谢谌澜身边都有哪些女人,因为这是自己欠对方的,可听古他那这么说,心口那股憋闷感顿时少了些,「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抬头盯着对方语气急切。 古他那笑,「奴才骗谁也不敢骗陛下啊,那可是欺君之罪呢!」 唉,果然他们家陛下是很在乎谢大人的,他现在庆幸没有把之前那些无关紧要的说出来,若说出来岂不让胡韫素白白得意? 既然是胡韫素骗自己,那就证明自己的存在让对方察觉到威胁,故意挑衅,小说里都这么写,所以从侧面证明谢谌澜还是喜欢自己的…… 傅玉宁还是不开心。 因为他们之间没有结果,必须分开。 偏偏这个时候柳月出又来找他。 人一进门鸡飞狗跳,「我的天哪,吓死我了!最近听说谢谌澜又在外头杀人了,不算菜市场门口那些斩首示众的,勤政殿门前血流成河,宫人们一天沖洗好多遍!」 有次她路过,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被吓得晚上做噩梦。 死的大都是靖王与太后一党,他们母子二人加上珙王牵扯出很多令人瞠目结舌的命案。 小到宫女太监,大到皇子龙嗣朝廷官员,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敢做的。 这些年为上位,他们不择手段搭进去许多无辜者性命。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朝中依旧还为其求情说靖王罪不至死的,甚至还要在勤政殿门前以死明志。 可外头人都不知道这些,他们只以为是谢谌澜心狠手辣,惨无人道,骂的更厉害了。 在这方面,傅玉宁还是比较同情对方的,因为不管对方做多少好事,都没有人买帐。 「你来了,有事吗?」 他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不似之前那般精神十足。 柳月出冷哼,「当然有事了,是有大事……」她欲言又止的盯着傅玉宁瞧,然后一脸八卦的凑近,「你怎么回事,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失恋啦?!」 再重要的事也阻挡不了她一颗吃瓜的心,这剧情的走向可是让她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 谢谌澜居然心安理得的为小皇帝做牛做马,这人设都ooc到姥姥家去了,所说这俩人之间没点事,她是不信的! 提到这个,傅玉宁突然想起来问,「你的记忆中有关于谢谌澜的身世吗?」 之前他不问是因为没有这方面的好奇心,但现在突然想了解一下。 柳月出皱着眉头,边嗑瓜子边仔细回想,这毕竟不是她的记忆,要全部想起来得费些功夫。 「他小时候没跟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提过,不过从他们之间的对话来看,他应该是……」 说来话长,真的很长。 对方说了足足一盏茶功夫。 傅玉宁听完沉默了。 他更难受了,原来谢谌澜小时候这么惨啊,怪不得他长大后的性格会是这样。 柳月出又补充道:「这具身体的记忆也仅仅是截止到他被收养后的那段日子,再后来具体发生什么就不得知了。」 谢谌澜应该是迫不得已才会进宫,至少进宫还有口饭吃,可以活下来,但代价却是…… 傅玉宁不敢想,如果对方知道自己对他的爱不纯粹,这件事的打击会有多大。 他正沉浸在痛苦和自责中无法自拔之时,柳月出开口丢出了重磅炸弹,「害,你到底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姐告诉你个好消息,保准你听了肯定能高兴的跳起来!」 第142章 干嘛绑着朕 接着,她凑近傅玉宁低声一字一句的宣布,「我可能找到回去的办法了!!!」 说完她双手叉腰仰天大笑,「如何,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很开心啊!是不是所有烦恼都一扫而空啦?!我这是不是你这辈子听过最好的一个消息啦?!」 出乎意料。 傅玉宁先是怔住,半晌后脸上果然浮现笑意,「赶快展开说说!」 不过那笑,看起来有些僵硬。 柳月出被喜悦沖昏了头脑,全然不在意这些细节,「我查过云水国的古籍,他们把每月的二十九日称为绯月纪日,每月的这一日月亮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变红,只不过有些月份明显,有些月份不明显。」 「传说在这日星辰轨迹错乱,主大凶,因为有些好多人在这一日会莫名其妙被吸去灵魂变得痴傻或是死亡,但又有些人在几年后恢復正常,其中有一个就是因为有过这种经歷,回来以后竟然发明了火药和指南针,活字印刷术!!!」 第167页 虽然这些记录在内的事迹不能完全当真,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里头那些变傻的人都是灵魂出窍穿越时空了。 她觉得这个异世界像是类似于存在于宇宙中的平行世界,他们能穿进来,也能出去。 听着听着傅玉宁就乐了。 仿佛盲生发现了华点,他在想他十六岁之前有时候呆呆傻傻,难道就是因为魂魄去了异世界? 不会吧,那他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所以你觉得,我上回回不去,不是因为没有完成某种任务,是因为时机不对?」 柳月出一拍桌子,上头茶具被震「咣咣」响,「是的没错!因为古籍中记载,一年之中的月份,若提到归根復命当属十二月为之最!阴气消退,阳气渐生,阴阳转换嘛,这个时候一定能回去!」 好傢伙。 傅玉宁直唿佩服。 柳月出为了回去直接开始研究道家学术了! 这简直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管如何他都必须要好好感谢对方,「如果我真的能回去,我一定请你吃一辈子大餐感谢你!」 柳月出非常感动,毕竟对一个贫穷女大来说,长期饭票是非常珍贵的存在,她一把握住对方手,「你小子,够哥们!二十九号那晚洗干净上床等着睡觉回去就行了!」 「只睡觉就可以,不用做别的吧?」 「不用!」 接下来两人详细敲定细节,柳月出又乱七八糟吐槽了一些现代的事待到天黑透才离开。 这一天内发生的事太多,傅玉宁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既高兴,又不高兴。 人类居然是一种可以这样复杂的生物。 十二月二十九,那就是没有几天了,他要在此之前跟谢谌澜坦白说清楚。 可他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 晚膳时二娃子不仅过来了,他还特意把长安也带了过来。 「皇叔,外面下雪了嗳,你想去打雪仗吗,济儿可以陪你哟!」 他一边小心翼翼观察傅玉宁脸色,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滥好心把不认识的人带进来让皇叔烦心。 刚落地的长安「嘤嘤嘤」着就往傅玉宁怀里钻,一边钻一边用脑袋蹭他衣裳。 傅玉宁把长安抱在怀中安抚,又腾出手来摸了摸二娃脑袋瓜,「皇叔身体不太舒服,就不出去玩了,如果济儿想玩儿,等用过晚膳皇叔让小德子他们陪你,好不好呀?」 傅鸿济乖巧点头,「好。」 其实,没有皇叔他才不想玩,师傅说这样幼稚的游戏是小孩子喜欢玩的,他已经长大了,以后不玩了! 可他不能给皇叔造成心理负担,让对方以为自己是因为他不玩的。 所以嘴上还要答应,到时候直接找藉口推掉。 今晚的菜色依旧丰富:蟹翅煎豆腐、锅烧鸭子、玉兔海参、如意百合、花菇鸭掌、芙蓉茭白、琵琶大虾、油焖猪蹄、琼脂南瓜、浇汁羊排、佛手金卷…… 他咬了一口拔丝地瓜,心里想着,他喊的救星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皇叔,济儿想送给你一个惊喜,你跟济儿一起闭上眼睛好不好呀?」 吃着吃着,二娃子突然放下手中筷子,上前揪住他衣角,两只大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他,很是期待。 傅玉宁无奈,「好,皇叔跟你一起闭上眼睛,但是如果睁开眼睛的时候没有惊喜,那济儿就是在骗皇叔,皇叔会罚济儿写两遍作业!」 这熊孩子,不会是发现了什么整人花招要拿自己做实验吧? 五岁的年纪啥奇葩事都干的出来,讲真,傅玉宁还是挺忐忑的。 但他还是配合着傅鸿济闭上了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 几十秒过去了,都没什么什么动静,就在他打算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嘴巴突然被一只手捂住。 他惊恐,下意识挣扎,紧接着手也被钳制住,眼睛也被蒙上了,那人力道太大,他根本挣脱不开。 心里咯噔一下,他心想:完了,他竟在自己宫里喜提绑架套餐! 「你、你是谁?济儿呢?你把他怎么了?」 他正苦思冥想兇手是何方神圣时,熟悉的冷香钻入鼻尖,他被对方抱到了腿上。 ——又是谢谌澜!!! 耳边传来一声戏嚯的轻笑,「陛下怕?」 对方身上的凉意激的傅玉宁发抖,他反应过来使劲挣扎,「你干嘛绑着朕,你放开呀……」 他说话声音很小,不敢太大声,摸不准二娃子究竟在不在,但听声音似乎是不在。 谢谌澜一眼看透他想法,「人已经被刘僖送回去了。」 全程捂着眼睛抱回去的。 就在下午,傅鸿济跑到勤政殿求到他面前,说傅玉宁不开心,希望自己能来永和宫看看。 小傢伙的世界特别简单,他平常看多了傅玉宁跟谢谌澜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那仪态那神情,一看就是开心的,所以自然而然的想到这个办法。 「所以,陛下现在是臣一人的……」 谢谌澜声音低低的,语调缓慢,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 傅玉宁虽看不见,却能想像得到,那双凤眸中的野性已经积聚到极点。 然后,它们像条蛇那样,一点点攀附上来。 第143章 朕嫌弃你 第168页 谢谌澜的手指穿过衣裳,覆在他嵴骨,冰凉的触感源源不断的传来,「陛下不开心?」 傅玉宁有些吃惊,原来傅鸿济给自己的惊喜就是这个! 半晌,他摇头,「没有,朕没有不开心……」 他都要离开这里了,总不能还霸占着谢谌澜不撒手吧,胡韫素毕竟是官配,他相信两人会幸福的。 气氛沉寂下来。 殿内静可闻针落,只有窗外北风唿啸声以及他的心跳声。 他现在庆幸自己蒙着眼睛,否则肯定被对方发现端倪。 蓦地,谢谌澜伸手解开了他衣裳。 唇覆在他锁骨上,然后延伸,唇齿厮磨。 傅玉宁几乎要跳起来,「你、你干嘛,别这样,不要……」 他双手被钳制在身后,这样不痛不痒的挣扎看起来倒像欲拒还迎。 一阵疼痛过后,那片肌肤已然变得发红。 谢谌澜执一杯果酒倒在上头,下一秒,浓烈的葡萄果香便散发出来,闻之令人慾醉。 里头的酒精顺着细小的伤口渗了进去,密密麻麻的疼痛。 傅玉宁气的眼睛通红,骂他,「混蛋!你这个混蛋!朕不会原谅你的,你竟敢……呜……」 很快他就骂不出来了,因为对方又低下头去喝那些酒,酥麻的痛痒折磨的他丢盔弃甲。 「别……别咬了,朕不该骗你……」 谢谌澜勾唇,「陛下说来听听。」 于是傅玉宁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说胡韫素坏话,正相反,他还替对方美言一番。 「朕不是不高兴,朕只是……」 他只是好几天没看到这块臭饼干,想他加吃醋了。 其实就是不高兴,但他不说。 如果说前一秒谢谌澜还在为小皇帝吃醋不高兴而感到开心,那现在的他正为小皇帝的淡定感到生气。 「所以,陛下一点都不生气?」 傅玉宁低垂着脑袋,正想在心里酝酿点什么狠话出来,趁此机会直接跟对方分手。 想了好久,终于才鼓起勇气。 却被不耐烦的谢谌澜强行攫住下巴,逼迫他抬头,「陛下,说话。」 对方语气很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陌生的疏离感,一如他们初见之时。 傅玉宁有点怕又突然间难过,觉得自己若无眼前人保护早就死了几百回了,原本想说的狠话在此刻又说不出口,这一瞬间,心中的积聚矛盾情绪到达了顶点。 他张了张嘴,出口便是,「呜……」 丢人的哭起来。 「你……好兇……谢谌澜……」 他抽抽噎噎的伸出纤细双臂揽住对方脖颈,哭着往他怀里蹭,「朕……不喜欢、不喜欢你了……」 「呜呜呜……」 嘴上说着不喜欢,身体却很诚实的去靠近。 谢谌澜先是一怔。 小皇帝从未在他面前这样哭过,反应过来他又不知该如何去哄。 一把扯掉人蒙在眼睛上的系带,那双泛红的双眸便出现在眼前,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的滑落脸庞,可怜又无助。 「是臣不好,陛下不要再哭了。」 他用手指去擦溢出来的眼泪,一颗心也跟着揪起来。 「陛下若不喜欢,臣明日就送她出宫。」顿了顿,他又开始解释他与胡韫素以及柳月出相识的过程,以及三番两次帮助她们的因由。 「臣只是念及她们二人与臣有恩,所以才会处处优容宽待,并非陛下想的那番涉及儿女私情。」 他对她们从来都不是喜欢,而是知恩图报,正因为她们是他年幼时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好人。 这些是他在处理完靖王一党后想通的。 他原以为,做完这一切,接下来他会趁热打铁,毫不留情的处理襄王,事实上他犹豫了。 为了小皇帝,他不想看到对方难过,所以没有将谋反之事让其跟着背黑锅。 傅玉宁倒不知道这些,听完这一通解释。他只觉得更难过,更愧疚了。 「对不起……朕没有要你撵她的意思,朕只是……」 小皇帝窝在他怀里,抽噎着不敢看他,一边用手撕扯他衣裳上的精美刺绣,一边道:「如果有一天,朕不在了……你就选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吧……朕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我们不合适,不要、不要在一起了……」 长痛不如短痛,他终于说出来了。 谢谌澜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怔愣很久,忽然捏紧人的肩膀,强迫怀中人抬头,「陛下,再说一遍。」 漂亮的凤眸中寒光四射,一瞬不瞬地盯着过来。 傅玉宁咬唇,鼓起勇气抬起眸,与他对视,「朕……朕要与你断绝关系,朕不喜欢你了……朕……」 他本想说「朕一直都在利用你」这种狠话彻底断掉对方念头,可他还未说出口就被对方捂了嘴巴。 谢谌澜沉着声音,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陛下不要再说了,臣不想听,也不想知道为什么。」 他会去查,查清小皇帝为何突然间会这样说。 至于小皇帝的话,他一字都不信,小皇帝若真不喜欢,就不会每回见到他眼睛都亮晶晶的,也不会总是吃醋,一天到晚问胡韫素与柳月出,更加不会只是亲几下便丢盔弃甲,软成一团任由摆布。 第169页 傅玉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但他还是要说,「朕知道你不想听,但朕还是要告诉你,朕不喜欢你,你若真的逼迫朕,朕就消失给你看!」 这次他扼制住了眼泪,努力装作一副平静模样。 谢谌澜沉默,甚至端起桌子上的汤喝了一口。 优美而清晰的侧面轮廓仿佛经大师之手雕刻而出的艺术品,巧夺天工,完美无瑕。 这张脸有一种张扬到不可一世的昳丽,令无数女子为之趋之若鹜。 见人没反应,傅玉宁乘胜追击,他闭眸,又睁开,「朕嫌弃你是残缺之身,朕觉得跟你在一起无趣,朕喜欢男子,而不是你这样的……你不是!所以你明白了吗?」 他这话无疑将向来要强的谢谌澜尊严狠狠践踏在了地上,不留一丝余地。 气氛依旧沉寂。 谢谌澜喉结颤动,转头望着他,目光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惊慌和无助。 半晌,他勐的扣住人脑袋,像以前那样吻了上去。 第144章 皇叔你怎么了? 傅玉宁挣扎,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吃痛,却捨不得放开。 两人唇齿纠缠,血腥味蔓延。 这一口咬的着实不轻,以至于谢谌澜停下时,血还在顺着嘴角流,一路蜿蜒到下巴,没入绯红色的衣袍消失不见。 昳丽的容颜因为鲜血的点缀,好看得更加惊心动魄。 他到现在才知道喜欢是什么,纵然他心中有千万种计谋可以让傅玉宁留在身边,可他一种都捨不得用在他身上。 两人挣扎之间,傅玉宁身上掉出一封信,上面写着「陛下亲启」四个大字,正是傅禾煜给他,他拆了一半还未来得及看的那封。 谢谌澜依稀记得这是傅鸿煊的字,他一看当即瞭然,「陛下便是为了这封信才对臣说这样的话?」 这是一封调查信件,信件中将他身世调查的一清二楚。 包括他的生身父亲母亲姓名,以及他被收养后的事。 傅家之前其实是萧姓,他们是谋逆得来的天下,并不光彩,所以后来改成了傅姓。 老皇帝那一代,直系的皇家子嗣都有一个萧姓名字,而萧自山便是那位收养谢谌澜的前朝恭王的名讳。 老皇帝就只有恭王这一个兄弟,他杀恭王甚至不需要理由,当年李家覆灭之时随便将恭王与其归于同党抄了家。 而谢谌澜,当年躲在假山洞中才逃过一劫。 他虽被恭王带回王府,实则连收养关系都算不上,只是暂住在府中无人问津的孤儿,所以自然不会被注意到。 可他却眼睁睁瞧着一个偌大的王府从繁荣走向覆灭。 从那一刻起,他心中暗暗发誓要替自己的救命恩人復仇。 再后来他得知是老皇帝为了排除异己,宁可错杀不肯放过,悔恨的种子生根发芽,他想尽办法混进了宫里,一步步从任人欺凌的小太监变成了人人惧怕的司礼监掌印。 他的计划是要让老皇帝的儿子们互相残杀,江山易主,可他处理完靖王与珙王时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痛快。 反而有一丝担忧。 他担心这件事被小皇帝发现,小皇帝会是何反应。 生气、愤怒亦或者要跟他断绝来往。 「臣可以解释。」 他勐的抱住人,声音有些颤,因为慌乱,一时间不知该从哪说起。 这封信傅玉宁都未来得及看,是对方拆开,他才知道这一切。 傅鸿煊在信中说,谢谌澜是有目的的接近自己,只为了復仇,要自己小心这个人。 对方还写了许许多多的细节,整整三大页,有理有据,为了不让他掉入这个陷阱可谓煞费苦心。 傅玉宁用了很久才消化完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其实不喜欢朕,你接近朕只是为了復仇?」 这一刻的他依旧矛盾。 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对,高兴对方不喜欢自己,只是有目的的接近,高兴对方到目前为止没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高兴他可以毫无负担的回到现代,不用再千方百计的想办法甩开对方。 可事实却是,他一点都不开心。 甚至整颗心都在抽着痛。 顿了顿,他学着谢谌澜方才的样子,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你不要说了,朕不想听……」 他害怕。 他怕得到肯定的回答会更加崩溃,他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处理这种事。 他现在脑子乱的很,好多事情堆积在里面像一团打成死结的线,找不到头绪。 眼睛也疼。 他现在想静静。 谢谌澜抱住他,却不肯闭嘴,「臣之前确实是抱着復仇的心态接近陛下,可后来臣……」 他的话还未说完,傅玉宁就让他滚。 傅玉宁一把推开他,「你的所作所为让朕噁心!朕也说过,你给不了朕想要的!」 花言巧语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大骗子。 他一点都不难过。 他转身离开,走的又快又急。 他不知道去哪,总之不想看到谢谌澜,他怕多看一秒就会露馅让眼泪掉下来。 他难过是因为替自己感到委屈,他爱的死去活来,没想到在对方那都是一场计谋,还好大娃的信件告诉了他真相。 也好,他早就该知道,像谢谌澜那种不择手段的人是不会有真心的! 第170页 推开偏殿的门,傅鸿济那颗小脑袋鬼鬼祟祟探出来。 「皇叔?皇叔你的眼睛怎么了?」 小傢伙急忙跑到他身边,满脸担忧的望着他。 皇叔眼睛看起来红红的,好像哭过。 难道是自己搬的救星不管用,惹的皇叔更生气了? 想到这里二娃子愧疚的道歉,「对不起皇叔……都是济儿的错,皇叔别哭了,哭了就不漂亮了哦,皇叔实在生气就打济儿的屁屁吧!」 说完他还冲傅玉宁撅起小屁股,只不过因为腿短摔了个屁股墩。 逗得傅玉宁破涕为笑,「没有,皇叔没有生气,只是眼睛进了沙子才会如此,济儿不用担心。」 他摸了摸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今晚皇叔在这儿陪济儿睡好不好呀?」 他无处可去了。 正殿不想回,只要回去就会想到谢谌澜,一想到谢谌澜他就难受,整颗心都抽着痛。 他不让对方解释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听,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他都要回去,至于这段乱七八糟的感情,就当他做的一场梦吧,梦醒来就忘掉它。 傅鸿济一听,开心的都要跳起来,「好呀好呀!济儿最喜欢皇叔啦,济儿要跟皇叔一起睡咯!」 从他记事起一直都是他爹陪他睡,以前他爹每晚都会给他讲故事,后来李依霜进了门,他爹就再也不陪他了,搞得他郁闷了很久。 他还闹过,但他哥告诉他,不可以那么任性,大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没有办法整天陪着他,于是他只好作罢。 「皇叔会给济儿讲故事吗?」 傅玉宁笑,「当然会,快去沐浴,洗完了皇叔给你讲故事。」 他还有几天就要离开这里了,趁此机会陪陪小傢伙也好,明天开始再见一些亲朋好友,为自己的异世之旅划上完美句号。 二十九号那日就可以看到最想念的爸爸了! 不知道他爸见他回去会有多开心,肯定会给他做一桌子好吃的! 第145章 全都陪葬 傅玉宁怕谢谌澜缠着自己不放,特意命人把偏殿的门从里头锁上,又把唯一的钥匙拿在手里。 好在对方应当是知难而退了,直到亥时外头也无动静。 他放下心来的同时又觉得愤怒,脑海中不断回想对方平素的举动,一想到提起「萧自明」这三个字对方那冷漠的态度时,他更感觉自己遭受到一万点暴击。 都怪自己太过于单纯,于是总爱喜欢把人往好处想! 傅玉宁一边难受一边生气,迷迷煳煳睡着了。 这次他又开始做梦。 与之前不同,这回梦见的是这个时代的事。 入目的这座内殿清冷又孤寂,内里布置的十分简洁,除去桌椅与茶具等日常需要的生活用品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必然是谢谌澜的金阳殿。 此时的傅玉宁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时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声。 外头太医们乌压压跪了一地。 几十名太医纷纷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良久为首的宋院判才鼓起勇气抬头禀报,「小公子患的乃肺痨之症,且观脉象虚细而数,似有似无,已是病入膏肓,纵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力,还望……」 「闭嘴!」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遭到谢谌澜呵斥。 「你且说,究竟能不能治。」 凤眸一转,目光犹如寒夜中的冷月,不带一丝温度,让人嵴背发凉。 宋院判吓得勐然一抖,最终嘆气摇了摇头,「恕臣,无能……」 不是他不治,实在是此病来势兇勐,他与一众同僚拼尽一身医术,为傅玉宁吊了一年的命已是极限。 谢谌澜眸如寒刃望向其他人,其余太医当即如芒在背,将身子伏的更低了。 众人本以为他要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却异常冷静,「以前都能治,现在如何不能治?本司看你们是不想治。」 言罢他喊了刘僖过来,「把他们家中未满十岁的嗣子孙儿都请进宫里来,本司要好生款待,以报他们医者仁心恩德!」 刘僖先是一怔。 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嘆一口气带着侍卫应声而去。 众太医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谢谌澜这是在要挟他们。 可如今旧皇薨逝,新皇乃以前的襄王登基继位,襄王性子懦弱,两位皇子都在谢谌澜手中,对方对于谢谌澜的态度,比之前的小皇帝还要言听计从! 所以,他们可以说是毫无办法。 宋院判老泪纵横,「老臣定然会尽全力医好公子的病,所有差池,老臣愿以性命相陪,还求大人饶恕老臣的家人吧……」 他的孙儿如今才只有六岁,什么都还不懂。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求饶。 谢谌澜闻言笑了,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公子无事他们自然无事,否则,你们就提前备好棺材便是。」 语毕,不顾老太医们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拂袖而去。 他来到床榻边,掀开纱帐,便瞧见那双小狐狸似的眼睛幽幽望过来。 床上之人已然消瘦的不成样子,脸色潮红,唇苍白,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黑黑亮亮。 「谌哥哥,你不要生气啦,阿娘说生气会变老的!」 他想起抬起手来摸一摸谢谌澜的脸,发现没有力气,然后咳的死去活来,整个胸腔都在痛。 第171页 他按住胸口死死捂住嘴巴,这个病会传染,他就是因为照顾阿娘久了染上的,他不想把病气过给对方。 谢谌澜却丝毫不介意,他上前熟练的将对方揽进怀里,额头抵住他的额头,柔声道:「变老啊?那希望我可以老的快一点……」 这样他们就能做到生亦同寝死亦同穴。 傅玉宁咬唇,开始不高兴,「我听说人死掉以后会变得很穷,没有钱就没办法吃好吃的,所以谌哥哥你要好好活着,逢年过节给我多烧点钱,不然我会饿死的,好不好呀?」 他说这话时还不忘用帕子捂住自己嘴巴。 其实他十岁那年就染上肺痨了,早在他娘去世时他就知道,他以后也会是这种结果,所以并不避讳死亡。 他上山採药遇到了深受重伤的谢谌澜,他把人带回家救治,从未想过要对方知恩图报,可对方却给了他很多很多。 不嫌弃他断断续续的痴傻之症,也不嫌弃他是个没用的病秧子,还把他带进宫里医治,还说喜欢他…… 他虽然命短,但他依旧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谢谌澜不喜欢听他说这种话,扯掉他的帕子,轻轻吻他。 「你不会死,我会命人治好你,我们永远在一起。」 凤眸如春日暖阳,温柔炽热又深情。 傅玉宁不喜欢对方亲他,每次亲吻都代表着染病的机率增加。 可他太虚弱了,根本反抗不了,只能微微张开嘴巴粗重的喘息。 蓦地,又是一阵勐咳。 他下意识捂住嘴巴,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蜿蜒而出。 谢谌澜眸光紧缩,开口便要唤太医,却被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攥住衣领。 傅玉宁虚弱的沖他摇头,眼角涌出两行泪,「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里说,人死以后如果坏事做多了会下地狱,谌哥哥你不要为了我去杀人、做坏事好吗?我怕我死掉以后会下地狱,那些太医家的孩童是无辜的,你不要那样对他们……」 他的病已经没救了。 他悄悄问过宋院判,至多还有半个月,他不能让谢谌澜因为他误入歧途。 「别怕,坏事都是我做的,要下地狱也是我下。」 谢谌澜在想,如果下他地狱能让傅玉宁病癒,那他愿意。 阳光,透过纱帐洒进来。 外头两只黄鹂鸣叫,音似风铃,清脆又悦耳。 傅玉宁又咳了一声,鲜血大口大口呕出,不仅他的嘴巴里有,就连鼻子和眼睛耳朵里都有。 肺痨很痛苦。 所以他为了让自己解脱,也为了让那些无辜之人解脱,更为了让谢谌澜解脱服用了烈性毒药。 「谌哥哥……放了那些孩子,好好活下去……」 痛。 毒药发作之时五脏六腑都在绞着痛,苍白的手指紧紧攥住对方衣裳,发出隐忍的痛叫。 片刻之后,又蓦地松开,消瘦的手臂也一同垂下去。 第146章 心疼男人倒大霉 谢谌澜眼睁睁望着怀中人在自己面前断气,他动了动唇,竟发不出声音。 仿佛又回到他五岁那年,眼睁睁看着母亲在他面前断气,他却无能为力。 时隔多年,再次经歷这样的场景,他依旧无能为力。 他想喊傅玉宁,可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 他伸出手指颤抖的去探对方鼻息。 没有。 巨大的恐慌犹如汹涌的海浪铺天盖地的席捲而来。 有什么湿热的东西,顺着脸颊流下,他用手指沾了一些才知道,那是眼泪。 他的眼泪。 他就这样坐在床榻边抱着人,直到天黑。 刘僖进来时吓得两腿一软。 此时的谢谌澜眉毛、鼻尖、嘴巴上沾满干涸的暗色血迹,他的眼神冷而漠然,那张昳丽的脸看起来诡异又阴森。 骨瘦如柴的傅玉宁倒在他怀中早已没了气息,他却依旧抱的很紧,用自己脸颊去贴怀中人的,没有表情,也不说话。 刘僖从未见到过这样的谢谌澜,他当即反应过来,跪在地上沉声劝慰,「主子,小公子已经去了,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 可谢谌澜对这话仿若未闻,也未曾看他一眼。 刘僖跪在地上劝了一夜,第二日,谢谌澜终于开始主动处理起傅玉宁的身后事。 他命人去看了墓地,就在行宫的森林深处,那里虽荒无人烟,却景色优美,一年四季温暖如春,鸟语花香。 安静、舒适、宜人。 刘僖很高兴,以为自家主子终于想开了,可傅玉宁下葬当日对方并未跟他一起回宫。 他不放心急忙又回去寻,发现谢谌澜跪在傅玉宁墓前前,胸口处插了一把刀。 对方身旁还放着一封信,信中交代死后要与傅玉宁葬在一处。 「宁宁,宝贝……」 谢谌澜低润的声音缓缓响在耳边。 梦中以前对方经常这样笑着喊他。 傅玉宁被他逗的害羞,红着脸低头,「你别这样叫……」 下一刻带着凉意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将双唇覆上来,吻他。 像这种时候傅玉宁就开始不要命的咳嗽。 这回他直接咳醒了。 勐的坐起身张开嘴巴大口唿吸,直到新鲜的空气涌入胸腔没察觉到什么不适,心中的恐慌感才消失。 第172页 这个梦太可怕,太逼真了。 以至于他醒来后觉得自己真的患上了肺痨。 二娃子望向他的眼神更加担忧了,「皇叔是做噩梦了吗?」 他的皇叔在睡梦中哭的很大声,把他吓一跳。 外头天才蒙蒙亮,也就刚刚卯时的样子。 傅玉宁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情绪,「皇叔没事,能都是相反的,做了噩梦现实中就会发生好事,快起床洗洗用早膳吧。」 小傢伙该去尚书房了。 二娃子乖巧应声十分麻利的从被窝爬出来。 傅玉宁却仍旧惊魂未定。 虽然他很恨谢谌澜骗了自己,可如果对方真的死掉了,他又做不到无动于衷。 虽然那只是个梦,可他担心梦会成真,就好比他总是梦到他爸,以及现代所发生的事。 那这个梦究竟是以前发生过的事,还是即将要发生的事呢? 而且他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梦中之人有一个病重的娘亲,自小吃不饱穿不暖,还需要上山採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居住在皇宫做皇帝。 就算日后剧情再如何变化,也不能离谱到直接给他换个身世吧。 但谢谌澜在梦中的所为,又着实触动他的心,让他也跟着心疼。 「心疼男人,倒一辈子大霉!」 他一边狠狠唾弃自己,一边从怀中掏出傅鸿煊写给他的那封信反覆观摩。 昨晚吵架吵的太着急,他都没仔细看。 他需要藉此信来加强自己那颗过于博爱的心,他不晓得喜欢一个人会不会是这样,总是千方百计为对方寻找藉口。 可难受归难受,该划清界线一定要划清界线。 二娃子吃完饭出门上学去了。 傅玉宁一边吃一边看,誓要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当他得知太后一党兴风作浪时都有谢谌澜手笔时,他彻底绷不住了。 「*&%玛德!」 他怎么就能眼瞎至此喜欢上那么个人渣? 难过?难过个p! 他气得一口气吃了三碗大米饭。 傅禾煜出现在他面前时惊呆了。 不是说情绪不佳,伤心欲绝,噩梦连连吗? 怎么能一口气炫掉那么大个肘子? 「陛下,召臣来何事?」 一心炫饭的傅玉宁见人来才停下,他没有回答对方问题,先是奇怪的看他一眼,「皇兄,你没有请过太医把个脉?」 怎么感觉他这皇兄越来越虚弱呢,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瞅着人瘦了一圈。 傅禾煜闻言只是不在意的笑笑,他这个人向来怕麻烦,别说请太医把脉,就是现成的请平安脉他都懒得伸手,「臣无事,近来吃的好,睡得好,身体并无不适之症。」 傅玉宁找他来是有急事,也就没过多纠结这个,「大哥……我可能……我可能将来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了。」 古他那过来为傅禾煜添筷子,听这话着实吓的不轻。 但他也知道现在这场合不适合追问,于是他做好事就立在旁边,企图从中多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 小皇帝今日同他说话用的是「我」而不是「朕」足以证明事态严重性。 傅禾煜当即坐不住,勐然站起身,「陛下……」 傅玉宁急忙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他噤声,「嘘,大哥你别吵。我没事,我只是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他之所以要把对方叫过来,是因为怕自己走后,卑鄙无耻的谢谌澜会对付他这傻大哥。 如今的谢谌澜势力庞大,盘踞在朝中如同一棵参天大树,想要解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他自知没有对方的谋略与手段,想来想去就只好留下一道圣旨。 「朕给你留道圣旨,倘若朕不在了,谢谌澜对你动手,你可以拿出来保护自己。」 谢谌澜虽然势力大,可朝中还有保皇一派,比如以慕容镇为首的老臣们,他们对傅家依旧死心塌地,都是非常值得託付的可靠老忠臣。 提到慕容镇,上回他还因为慕容文茵的事跪在永和宫门前负荆请罪。 第147章 别跟我提他! 后来傅玉宁才知道,对方一直是假意投奔靖王,实则是为了配合谢谌澜的计谋。 原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有人在为自己负重前行。 慕容镇一大半年纪,却还要为了他的皇位呕心沥血,甚至潜入敌方阵营作奸细,实属不易。 他当然不会因为区区一个慕容文茵而怪罪对方。 傅禾煜来的懵逼走的也懵逼,小皇帝根本不让他多问,甚至不让他多待,待了没多大一会儿就被赶了出去。 他深觉反常于是转而去勤政殿找谢谌澜,到了门前却被告知谢谌澜不在宫里。 「出宫了?」 回话的是对方身旁的一名侍卫,就连刘僖都不在。 他若有所思的派人去打听。 傅玉宁用完早膳后又把柳月出喊了出来,两人带着一众宫人在御花园欣赏美景。 又下雪了。 洋洋洒洒的雪花从天空中缓慢倾泻而下,像一颗颗坠落凡间的流星,纷纷扬扬的装点着每一寸土地。 亭台楼阁假山小桥都披上了一层耀眼的白,仅有那几棵百年老松依旧坚挺着,绿意盎然。 墙角有一株粗壮的梅枝顺势探了进来,柳月出凑上去清嗅梅花香气,「还有三天就要走了,你捨得你那小情人吗?」 第173页 谢谌澜那张脸,天上不知道难不难寻,但在地上确实挺难找的,在这个无美颜无滤镜无化妆技术,他只是一张素颜就夸张这样,回去可就没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咯。 不知怎么的,她倒开始可惜了。 傅玉宁一双眼睛盯着碳炉上的花生栗子和红薯,「别跟我提他!」 想到这个混蛋他拳头也跟着硬了。 他发誓这次回去要跟他爹好好练散打,别再让他有机会遇到谢谌澜,不然他肯定打的对方满地找牙! 柳月出一挑眉,露出一个得逞的笑,「不是,你们还真有一腿啊?你说说呗,满足一下姐的好奇心?」 做了这么多年的吃瓜群众,她第一回感到懊悔不已,她应该早点注意到的,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在吃瓜与研究回去之间做到完美兼具。 傅玉宁不想说。 谢谌澜自从昨晚回去根本就没找过他,难道就真的从头到尾对他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算了。 他提起的一口怒气又泄了。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反正他们两个都是不可能的了。 碳炉上的各种食物被烤的噼里啪啦作响,花生跟红薯的香气也跟着飘散开来。 虽然傅玉宁没说话,但柳月出深切感受到了他的煎熬,「害,甭想那么多,下一个更好,下一个更乖。」 她自知不该提,很快便转了话题,「你说咱们回去以后,这副身体会怎么样呢?」 她查阅古籍发现异世穿魂原身往往有两种结果,第一种是变傻子,第二种是直接死掉。 如果在回得去的情况下可以选,她宁愿选择第二种,因为原身直接死掉,她就不用担心会被异世身体再次把魂魄吸回来。 傅玉宁也陷入了深思,「会直接死掉吧……」因为他们俩在既定剧情中都是早该死去的人物。 他刚穿过来的时候抽过一张签,签文说他最多活不过四年,也就是说即使他再待下去,也活不成。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可怕。 假如他和柳月出都能回去,他们的在异世这具身体也死掉,是不是意味着其实在这本书中,剧情看似改变了,实则最终的结果一点都没变!!! 柳月出倒没想这个,她思维跳跃贼快,「不管会变傻还是会死掉,总之本小姐在那天都会穿上美美的衣服,漂漂亮亮的躺在床上……」 「啊,对了……」她又忽而想起来,凑近傅玉宁十分不好意思的问,「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名贵的衣料,或者赏赐给妃嫔的漂亮衣裳啊……反正你也用不着了,能不能统统赏赐给我呀?」 她想在死前……哦不对,是回现代前穿个够。 这对傅玉宁来说小事一桩,他答应的很痛快。 —— 与此同时,瘴气山谷。 这里常年瀰漫着浓稠的瘴气,山谷中不见阳光,脚下是各种腐烂动植物的尸体它们堆积成厚厚一层,形成了泥泞又湿滑的「土地」。 这便是逃窜在外珙王心腹万霁光的藏匿之处。 「奴才方才派人探查过了,此处是雾隐山入口,方圆几里全是这种有毒的瘴气,听附近村民说里头瘴气会杀人,而且浓烈到不可视物,任何人进去都只会是死路一条。」 刘僖不明白为何他家主子明知万霁光死路一条却还追着对方不放。 这根本不符合以往主子做事的风格。 这事不光刘僖不知道,恐怕就连傅禾煜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身中苗疆大名鼎鼎的同生共死蛊,下蛊之人正是万霁光。 换句话说,倘若万霁光现在死在瘴气山谷,傅禾煜也会跟他一起死去。 告诉他这件事的不是别人,正是万霁光。 这是他审问出来的结果,同生共死蛊需要下蛊之人的血来做引制成解药方能解,等他调查出这些来的时候却被告知万霁光越狱了,于是他急忙带着人追了一天一夜,才追到此地。 他会出手救傅禾煜也不是因为善心大发,而是为了傅玉宁。 傅玉宁那么在乎他的这位皇兄,如果对方出事他一定很难过,他不想看到傅玉宁难过,更多的也是为向傅玉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已经为了他改变主意。 这江山他要来无用,他现在想要的只有傅玉宁一人。 只要能把解药带回去,对方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谢谌澜听完刘僖禀报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只吩咐道:「你们在此等候,日落之前我出不来便回宫,告知陛下万霁光的事。」 他掏出一封信扔给刘僖,待刘僖接过信件抬头,已经看不到人影。 刘僖不甘的上前几步,还未触碰到那些雾气便被那股刺鼻的味道熏得难以唿吸,而且还睁不开眼睛,可见里头的瘴气有多危险! 他只好叫来两名侍卫,指着他们道:「你回宫去寻些能解瘴毒的药,你去花重金聘个了解瘴气的本地人,让他过来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进去救人。」 第148章 你在想什么 此刻的傅玉宁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他正被柳月出拉着欣赏她的新衣服。 第一件是桃粉色的广袖连仙裙,上头绣着几株栩栩如生的桃花,用的是浅白粉的丝线,腰间束着同色腰带,上头还坠着铃铛,她转了一圈,整个裙摆变如同花朵一样展开,还伴随着清脆悦耳的响铃声。 这铃声不由得让傅玉宁想起他脖颈上带的那条项鍊,上头也坠了个金铃,只不过声音很小,要贴近耳边才会听得见。 第174页 谢谌澜亲他的时候他一挣扎那玩意就会响,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不过他还是为此感到羞耻,并且强烈要求摘下来,但每回都会对方绕过这个话题。 现在想起来更觉得生气,这种行为明明就是在羞辱自己! 柳月出又换了第二套。 藕荷色的拖地长袍,上头以金线绣制出繁复云纹,内搭粉白的抹胸,抹胸上有几朵梅花团,清冷高贵、娇艷动人。 这个裙子太长,她转不起来。 回头发现傅玉宁一会儿脸红,一会儿咬牙切齿的模样,她不禁好奇凑上前,沖人摆摆手,「喂!你这是又怎么啦?」 同时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她故作一副失落模样,「唉,我真的有那么丑吗,你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哪怕只是敷衍呢?我们还是不是同生共死过的好伙伴了?」 傅玉宁一怔,急忙道歉,「对不起……我就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何止是不好,简直是丢脸。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的用手攥住那根项鍊。 可算让柳月出逮到了,她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他衣领,发出惊嘆,「哇!好漂亮的项鍊耶!」 后者同样反应极快的用衣领掩盖住后退。 但那明晃晃的金铃还是被瞧了去。 柳月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哎呦,我说,这玩意会响吧……」 那些虎狼之词不方便说,她就对着傅玉宁伸出大拇指手动点了个贊,「棒棒哒,我喜欢!」 只可惜,对方像个闷葫芦一样啥也不说,让她磕cp都磕的憋屈,她只好在心底暗暗发誓等回去了,一定要找几本同类型的古蛋日夜苦读,磕个够!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就打算各自回宫了。 行至金阳殿附近时,突然一个女人从拐角处蹿了出来。 傅玉宁定睛一看是胡韫素。 对方疯了一样扑过来目测是想用指甲挠他,不过被古他那及时拉住,「大胆,冲撞陛下该当何罪?」 眼前的胡韫素较之前判若两人,她撕下了那层温柔知礼的面具,满脸扭曲,「傅玉宁你别得意,即便没有我谢谌澜他也不会喜欢你!更别说他心中有我,你知道上次你在襄王府那日都发生了什么吗?谌哥哥他把你丢下来医馆找我了,他陪了我一夜,抱着我安慰我,让我别怕!你身上的疹子也是因为占了我的香味,可谌哥哥并没有怪罪我,你明白谁在他心中更重要了吗?」 古他那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陛下,这女人不要脸皮日夜缠在谢大人身旁,她的话不可全信,陛下还是先回去,待奴才去探查此事。」 傅玉宁倒没有想像中的震惊,反而一脸淡然,「你继续说。」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是有那么回事。 那时谢谌澜说是不小心沾上了兰花香味,如今看来真是讽刺,这个不小心得是多么不小心啊! 他当时觉得对方不没必要搞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做派,因为对方不管想要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得到,何苦哄骗。 如今看来,是他太天真。 胡韫素还只当小皇帝不信她的话,并且在炫耀他的成功,她立刻崩溃了,疯了一样大喊大叫:「他喜欢的根本不是你,你只是个替身,他喜欢的是那个得了肺痨的病秧子,你们只是长得像而已!」 就在此时,金阳殿的侍卫们追了出来,二话不说把人带走了。 人像疯了一样挣扎,「我得不到他,你也得不到他!!!」 她说完这句后而哈哈大笑。 上辈子,她为谢谌澜做了那么多还是没有得到他的真心,这辈子她重生了,可没想到结局比上辈子还要惨澹。 这一切都怪该死的小皇帝,若不是小皇帝发脾气,她的谌哥哥怎无缘无故要送她出宫? 虽说对方给了她足够一辈子享用不尽的银钱,也给她安置好了房屋,可她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她求了对方很久,对放都不答应她继续留下来。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她把这一切都抖露出来! 侍卫们带着人很快消失在宫道上,日落西斜,不知不知觉这一日又过去了。 天空被染成了橙红色,刺目而绚丽。 古他那见自家陛下不开心急忙过来宽慰,「上回在勤政殿奴才还见过这女子,那时谢大人受伤了,您正在里头照顾谢大人,这女子非要闯进去,好在奴才与刘僖将她拦了下来……陛下您可要明鑑,这女子根本就是妒忌谢大人心里有您才会跑来说这些,她的话不可全信哪!奴才觉得,有些事您还是当面问一问谢大人得好,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他也害怕,一颗心到现在都悬着。 小皇帝这两日反常的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生谢谌澜的气才决定离开皇宫。 偏偏这个时候,他招人去问金阳殿的侍卫,刘僖与谢谌澜都不在宫里,这可怎么是好哟! 傅玉宁知道古他那一片好心,对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朕没事,你不用为朕操心。」 言罢他拍了拍人的肩膀以示感激。 快点回永和宫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他有一些金银珠宝啥的,反正都带不回去打算分给古他那一些,另一些给二娃子将来娶媳妇用……还有就是长安也要託付给刘家二女。 嗯,应该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了…… 第175页 傅玉宁这样前后想了一遍,最后又想着把慕容镇以及几个老臣叫过来,每人赏赐一些东西,还有卫济再给他生个官,就让他做院使好了,顺便把宋院判也升上去,这些一个医术高明是后起之秀,一个劳苦功德高望重。 第149章 生命垂危 接下来的整整三日谢谌澜都没有出现在傅玉宁面前。 古他那觉得事情不对劲就派人去打探,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急得团团转,傅玉宁却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不管是因为什么,谢谌澜的态度已经很能证明了。 他又何苦把心思放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身上。 十二月二十九号如期而至。 亥时,傅玉宁站在窗边抻着脖子去看外头月亮,发现果然如柳月出所说,以往皎洁的月亮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染上一层红色。 起初只有薄薄的一层,所以很少会有人察觉到,慢慢的,这抹红色如同蔓延的火焰侵蚀了整个月亮,透着一股诡异的美丽。 对于这样怪异的天象,古他那却习以为常,云水国的人都知道这叫作绯月,绯月出现除了让月亮变了个颜色对他们的生活都没影响,所以他们也就见怪不怪。 「陛下,天色已晚,您该歇息了。」 他现在的任务是要看住他家陛下,不让他们家陛下趁他睡着偷偷逃跑。 傅玉宁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这皇宫中清冷寂寥的夜空,应声点头。 他怕自己会因为想太多失眠,特意喝了卫济熬制的安神汤。 果然刚躺下秒睡。 古他那将里头层层叠叠的纱帐放下来,转身出门问小德子,「怎么样,今日可有消息?」 小德子望着他沉重点头,「听说谢大人受了重伤,性命垂危,所以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是跟襄王殿下有关……」 他也只是知道个皮毛,是宫中调去了好几个太医此事才隐隐传开。 「对了,你可别告诉陛下,谢大人不让说。」 他是听刘僖说的,谢谌澜觉得傅玉宁心太软,胆子也小,听不得这些打打杀杀,更何况此事与傅禾煜有关。 古他那沉默了。 他还想用这个消息来留住一直想要离宫出走的傅玉宁来着。 夜渐深,此时的月亮像个火球一般悬挂在空中,冰冷的气息四处瀰漫,火红色的光倾泻而下,将万物染成了可怖的血色。 床榻上的傅玉宁睡的并不安稳,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时而大口喘息,仿佛非常痛苦。 他又进入了梦里。 这回他在梦中的角色还是那个得了肺痨的傅玉宁。 上辈子他幸运的遇到谢谌澜多活了好几年,可这辈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一家几口在他仅有三岁的时候被一帮路过的土匪灭了门。 锋利的长剑先是刺穿他父母的胸膛,鲜血四溅。 他因为太小躲在柜子里反而逃过一劫。 可偏偏那帮土匪觉得不痛快,杀完人又放了一把火。 火势兇勐波及到了躲藏在木柜中的他。 三岁的小人儿毫无自保之力,就这样跟着葬身火海。 被烈火烹烧的痛苦的无助感让傅玉宁感同深受,他痛苦的大叫哀嚎,叫的嗓子都哑了。 不知过了多久,画面一转来到医院。 「啊!」 他尖叫着,灵魂四处逃窜,看到了病床上躺着的自己,毫不犹豫的飞扑进去。 火焰的灼烧感瞬间消失,傅玉宁也跟着松一口气,累的昏睡了过去。 …… 耳边有什么人在讲话,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医生,我刚才看到我儿子眼睛和手都动了,是不是他就要醒过来了?」 傅爸站在床前兴奋的像个孩子般手舞足蹈,他一会儿搓手又一会儿盯着自家儿子看,整个心都在怦怦跳。 查房的医生们见状也只是附和着笑,却不动手检查,「刚才我也看见了,说不准今天真能醒过来。」 他们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每次他们来傅爸都像魔怔一样对他们说同样的话,一开始他们可能会有些许不耐,但渐渐的,他们也明白过来,这只是一个老父亲执拗的心愿,如果他们能用三言两语抚慰他,那也不算什么难事,他们都愿意。 走出门时,主治医生回头望着仍在病房中兴奋到转圈的傅爸,深深嘆一口气。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傅玉宁正在尝试睁开眼睛。 一开始强烈的光线刺的他双眼剧痛,他眯了一会儿缓慢睁开,周围景物非常模煳,但他也能通过周围现代化的设施看出他是在医院。 他先是一怔。 继而狂喜。 发出一声唐老鸭般难听沙哑的嗓音,「爸——」。 他自己都嫌弃到皱眉,因为太久没说话,都快变成哑巴了,还好回来的不算晚。 傅爸闻声一顿,转过身来看到睁开眼睛的自家儿子,愣了足足好几秒,发出惊天嚎叫,「儿子!儿子!你醒了,你真的醒了?爸爸不是在做梦吧?」 言罢他瞪着眼睛,狠狠拧了自己一下,剧痛过后那块皮肤立刻变成了红色,看着一下力道不轻。 其实傅玉宁也有此疑问,但他还没来得及验证,「爸——你别这样……」 他想说自己看了心疼,可他光张着嘴阿巴阿巴的,发不出声音。 第176页 傅爸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嘴边又收了回去,「不行,得先叫医生,你现在身体太虚弱,医生让喝水你才能喝。」 说完,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 嘴里还喊着,「医生!医生!我儿子醒过来了!」 不大一会儿,刚才离开的查房医生又一股脑的回来了。 主治医生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大夫,颜值顶级,有点像最近那个很火的男明星。 他检查了一番后交待傅爸可以喝水,但要一点一点喝,最好先用棉签沾一下,吃东西也要先以流食为主,现在肠胃太脆弱,需要适应一番。 「一切都好,您就放心吧,不用多久就能出院了。」 傅爸千恩万谢的将人送出去。 喝了点水和米汤,傅玉宁又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时,他睁开眼睛转头望着窗外的日出,金灿灿的云铺满整个天地边,将整个世界都照亮,他才终于确定这不是做梦。 他真的回来了。 「儿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爸下楼给你买。」 傅爸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每回傅玉宁睁开眼睛他都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并且睡眼惺忪的问自家儿子有什么需要。 第150章 你好好的 傅玉宁抬眼望着他爸。 不过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是满头华发,可见他的病有多让他爸难过。 他摇摇头,「爸,对不起……我以后会好好听你话,再也不惹你担心,我也不会再熬夜了,我一定好好注意自己身体,不再进医院。」 他爸已经承受不住更多打击了。 傅爸笑着摸摸自家儿子的头,眼角闪动着泪花,「不是你的错,只要你能醒过来就好,你好好的,爸也就放心了。」 傅玉宁小时候因为断断续续痴傻毛病看了不少医生都查不出问题。 为此他甚至找人给他算过命。 那老头看了眼傅玉宁的生辰八字,直道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让他爸不必再求医问药,因为不管做什么到最后都只是无用功,凡人怎可与神仙抢命呢? 他爸偏就不信这个邪,憋着一口气将他养到十六岁。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十六岁那年痴傻的傅玉宁忽然间变的正常,他爸还以为是自己赢了,只是高兴没几年又发生这事儿。 傅玉宁昏迷的这段日子里他想了很多。 他不管天命如何,他只想尽自己最大努力留住自己的儿子,若实在留不住,待他处理完后事他也会追随而去。 时光飞逝,在有各种电子设施的现代,随便刷会儿视频就是一天。 一转眼傅玉宁回到现代已经半个月了。 但他还是不能出院。 主要是身体太弱,之前一直靠营养针维持生命,时间长了不活动还需要做復健。 他现在走路走的不是很好,歪歪扭扭,两条纤细的腿也支撑不了这具身体活动太久,所以进度非常慢。 「爸,你要有事就先回去,我自己一个人慢慢扶着墙走回病房,就当锻鍊了。」 他爸为了他丢掉了心爱的工作,现在好不容易又有武馆找上门各方面待遇还都不错,他挺想再让爸去试试的,毕竟那是他爸一直都想做的事。 傅爸联想到最近几日傅玉宁已经恢復了些许自理能力,也就没有太过于担忧,欣慰的摸摸他脑袋,「好,爸爸下午很快会回来,要是有事你就用手机给爸爸打电话,知道了吗?」 他爸语气温柔又宠溺,像对待小朋友一样。 傅玉宁都忍不住要哭了,「知道啦,你快去吧。」 他指了指挂在胸前随身携带的手机示意老父亲安心。 他爸笑了笑,一步三回头的走。 古代这会儿是冬季,现代却是春天,而且还是气候舒适宜人的四月份。 从窗口望去,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围墙上的藤蔓郁郁葱葱,满是生机与活力,这些绿色的植物它们形成了一道绿色屏障,围墙之外喧嚣热闹,围墙之内宁静舒适。 傅玉宁趴在窗台,看了一会儿手机响了。 他接通,那旁柳月出超级得意的声音传来,「啊哈哈哈哈,无敌的姐又回来啦!怎么样,我就说听我的准没错吧,我前几天就看到你给我发的简讯了,但我当时趴在床上起不来,我妈不让我玩手机,她把我手机没收了,所以到现在才回你电话。」 两人在宫里丢掉时候就互相交换了联繫方式,并且约定无论谁回去都要主动联繫对方。 回来后的傅玉宁整天担心没有消息的柳月出,他生怕对方若回不来又失去他这个皇帝庇护在宫中日子难过,因此一天三遍的打电话,但只接通一次,其余全部关机状态。 「知道你回来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正打算康復以后去你家看你。」 提到这个柳月出狠狠吐槽,「别提了,再晚回来一天我那亲爱的爸妈就要把我拉去烧了!」 她妈天天哭,眼睛都快哭瞎了,那医生就劝她妈拔了管子让她解脱,前一天晚上她爸妈刚做决定,后一天她就醒过来了。 好在,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傅玉宁还是有些担忧,「我们的灵魂不会再被吸回去吧?」 既然灵魂可以反覆穿,谁知道哪天月亮会不会又开始抽疯给他们弄回去。 第177页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柳月出先调侃的提出了一个问题,「你好像很害怕回去,怎么你真的跟谢谌澜断那么干脆啊?你要走这件事他知道吗?他不会疯掉吧?」 提到这名字傅玉宁心中骤然一痛,说不在乎是假的。 谢谌澜那狗东西可是他的初恋,常言都道初恋难忘,一般初恋都是白月光的代表群体,可对方居然一直在骗他,就连喜欢也都假装的,他再回头那纯纯有病,作践自己!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优秀祖国花朵,这不可能,除非谢谌澜死在他面前道歉! 本着死者为大的原则他们选择原谅,否则免谈! 「这个世界这么好,有手机又有电脑,还有各种美食,谁喜欢再回那鸟不拉屎交通堵塞科技不发达的时代!谢谌澜疯不疯跟我没有关系,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人,我现在就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的灵魂固定在身体里一辈子?如果你告诉我,等我好了第一时间飞过去请你吃大餐!」 柳月出被逗的直笑,「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倔脾气!」 「好啦,不逗你了,我跟你说吧,我之前在古籍上查阅到的,魂魄不可能两次离体,也就是说我们回来以后异世的那副身体就会断气死掉,会腐烂生蛆,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们回不去咯!」 如果魂魄可以在两幅身躯中无限制的乱穿那还了得,那这世界肯定要乱套。 傅玉宁瞬间放下心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约定康復以后一起出去玩。 挂掉电话,低头瞧着自己这双纤细腿他又开始头痛起来。 现在好不容易能些吃东西了,可长肉的速度却让人堪忧,他现在照镜子感觉自己好像那个白骨精一下,有点吓人。 于是他一咬牙,打算至少也要扶着墙走上一个来回再去床上待着。 他这边在吭哧吭哧的卖力走,从那边跑来几个玩闹的小孩儿,瞧着只有五六岁的年纪,他们一边跑一边打闹成一团。 第151章 魂飞魄散 好巧不巧的,傅玉宁恰好停在楼梯口,他手扶墙,察觉到一丝危险,就要转身走回去。 本想避开这几个孩子,就在下一刻,令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其中一个孩子直愣愣的朝他跑来,跑也就算了还不看路,一边跑一边回头沖他的小伙伴做鬼脸。 傅玉宁怕自己撞着他们就打算贴墙避开,还没来得及有动作那孩子直接冲过来。 他被撞的倒退几步,右手抓了个空,眼见就要跌下楼梯,千钧一髮之际,他的主治医生周泽迴路过将他一把捞进怀里,「周文昊,我跟没跟你说过不许在医院调皮捣蛋!」 被喊名字的小朋友吓得吐吐舌头,慌忙向傅玉宁道歉,「对不起,叔叔,我们下次不会啦!」 然后火速逃离现场。 周泽回皱下了眉头,转而望向怀里人,「你没事吧?」 傅玉宁摇摇头,一边手脚并用的企图从对方怀中挣扎出来,一边小声道:「谢谢,但我没事,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你不用为了我去吓唬他们……」 他怕有家长追究起来,反倒要投诉这个周泽回。 周泽回是聪明人,笑了笑,「没事,那是我哥家的熊孩子。」 从小就被宠坏了,在幼儿园不是打架就是调皮捣蛋,给家里人都愁的不行。 傅玉宁瞭然,突然想起二娃子傅鸿济。 也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傅禾煜父子三人会不会被谢谌澜那混蛋欺负,不过有他留下的那道圣旨应该不会。 「啊,对了,你能不能扶我一把,我……起不来……」 他双脚瞪在上面几层台阶上,上半身却跌下去在对方怀里下面几层台阶上,保持了一个颠倒姿势,身体没有着力点,也就挣脱不出来。 周泽回偏头看了一眼他露在外头的腿,干脆将他整个人都抱起来,「别再走了,你今天在康復中心的时常已经够久,你的腿现在肿起来了,今天先休息吧,明天再继续。」 傅玉宁还没来得及惊唿,注意力就被对方的话吸引了,当即愁眉苦脸,「不会吧?那我明天还能去吗?」 都怪他,太急于求成了,所以才导致适得其反。 「休息一天,腿好再去吧。」 对方虽为医生,可却有一副好体魄,从楼梯口将他一个成年男人抱到病房愣是没喘一口大气。 接下来周泽回又找来冰袋用毛巾缠起来帮他敷腿,简直热情的不像话。 搞得傅玉宁很是不自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去忙吧。」 「还有,今天谢谢你。」 他向来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更何况一下子说这么多,脑袋都抬不起来了。 周泽回点头,十分礼貌的退了出去,临走前道:「你有事可以叫我,今晚我值班。」 不知为什么,对方走后傅玉宁反而松一口气。 外头,不知从哪飘来一朵乌云遮住了太阳。 前一秒还谌澜放晴天,后一秒便的阴沉灰暗。 周泽回退出病房后并没有回办公室,而是进入电梯来到一楼,他径直出了医院门口,来到一个偏僻狭窄的胡同,胡同里头有一栋非常破败的平房。 推开门,一股略带苦涩味道扑面而来。 这个庭院的地虽然表面瞧着是正宗的黑泥,但却十分奇怪的寸草不生,因为这些泥土全都来自于坟地,底下还铺了一层玻璃磨制成的细屑,以用来吸收日月精华,聚集阴气。 第178页 「大师,我已经找到我那异世仇家的羁绊之人,我现在该如何做,才能让我那仇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周泽回说这话时,脑海中浮现的是谢谌澜那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 没错,他也是在绯月之时魂穿现代的云水人,他便是因贪污受贿坏事做尽而被谢谌澜查办的前任兵部尚书刘玉林的儿子,刘天玉。 想当初他们在云水靠着搜刮民脂民膏暴富,后来开门来做起生意,开了好几家酒馆与青楼,因为他们家的姑娘年纪够小,所以吸引的客人也多,一时间风头无两,疯狂敛财,可就是因为谢谌澜,打着什么为民除害的旗号将他们家产业查封,更是列举出他爹的几十条罪证。 真是搞笑,天底下作恶多端的人多了,凭什么就只有他受到惩罚? 他不服! 刘天玉初传到周泽回身上起初是震惊的,后而狂喜,这具身体的记忆他都有,对方的学识他也能很好的融会贯通,所以他才能很好的用新身份生活。 唯一不好的是他的魂魄隔三差五就会飞出去,因为他是异世之人,与这幅身体毫无羁绊,所以魂魄不合适,而且原身体主人只是被吓灵魂出窍了,换句话说对方并没死,原灵魂也在寻找机会回来。 于是,他动用这幅身体的家族的力量,四处寻找懂得奇门遁甲的高人,终于让他找到了九菊一派的传人——张先生。 有了对方的帮助,他的魂魄总算稳居在了体内,至于原身体的灵魂早就被打散,永世不得超生了。 此时干瘦矮小的白鬍子老头正坐在院中唯一一棵槐树下饮茶,他闻言并不着急,捋着鬍鬚道:「你得先确认好此人身份,否则做再多也只是无用功。」 刘天玉冷笑,「我敢保证,他就是,因为我在异世曾见过他数面!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带来了他的生辰八字,先生您且测算一番便知晓!」 他在医院工作,想知道自己病人信息那太简单了。 起初他只是察觉到他手下的病人与小皇帝模样长得一摸一样。 后来跟这位张先生接触多了才发现其中的各种端倪,虽然玄学精妙无奇不有,可这一切都讲究因果。 比如那些异世魂穿者们,基本都可以判定穿进去的身体是生活在平行世界中的他们自己,否则便会像他这样,魂魄被躯体排外,不会长久。 白鬍子老头接过傅玉宁的生辰年月日,闭眸掐指一算,蓦地勐然睁开双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不错,此子命运多舛,命数坎坷,但命中又有贵人相助,他的那位贵人正是你身在异世的死对头!」 第152章 比死更可怕 「你的那位死对头更是大有来头,此人命格贵重,乃紫微星中天机微星临世,其命之中,龙气自来,具王者之象,乃天道之子,冥冥之中自得庇佑,老夫无能,不敢违命天道。」 白鬍子老头手掌虚空一招,石桌上的茶壶便腾空而起,开始倒茶。 刘天玉对此景早已见怪不怪,他听这话当即急了,「先生可是担心钱的问题?您大可放心,您要多少我都能拿得出来,只要您能让那姓谢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您要什么我都能满足您!」 他本就对谢谌澜恨之入骨,又听说对方命格如此贵重更加生气了,凭什么他生来就该是平凡人,凭什么谢谌澜生来就该高高在上?! 这幅身体的家族是做生意的,赫赫有名的商业大亨,钱根本不是问题。 白鬍子老头冷哼,「钱多有什么用,老夫只怕是没命花!不过——」 他话语一转,「你的诉求倒也不难,你那位死对头有个明显的软肋,便是这个叫什么傅玉宁的,老夫可以做法让傅玉宁去死,逼你那位死对头以命换命,他肯定心甘情愿,届时他魂魄会被分散,东一缕、西一缕,魂魄聚集不到一处,不入轮迴,你的心愿不就实现了?」 虽然,谢谌澜的命格紫光太盛,他看不到,可傅玉宁的他看的一清二楚,这两人的羁绊是生生世世的,且傅玉宁命薄,没有谢谌澜的紫光加持根本活不了多久。 天灾人祸,生气凋零是早晚的事。 刘天玉一听,俊美的面庞露出扭曲的笑,「好啊!好啊!那大师便赶快赐法吧!」 白鬍子老头给了他一株白色的菊花,「你回去后把它养在花瓶里,里头浇入菊花酒,每到午时,刺破你的食指用血浇灌它,三日后,把它放在你要对付的那人病房里,它散发的香气一旦被吸入,魂魄便会出动为你做事,去吸食你那死对头的灵魂。」 刘天玉宝贝似的接过,随手甩出一张黑卡,「密码八个八,那就多谢先生了!」 他只顾兴高采烈,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的白鬍子老头,脸上露出一抹阴森的笑。 …… 医院的日子平淡又无聊,傅玉宁除了躺在床上玩玩手机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最近他的主治医生来的特别频繁,不仅利用自己的业余时间照顾他,还经常给他带各种小零食。 这天晚上,更是带过来一株漂亮的白色菊花。 它插在一个水滴形状的青瓷瓶中,微微颔首,犹如一位娇羞的妙龄少女般多姿美丽。 周泽回先是把它放在窗子边,又道:「它的香味可以舒缓情绪,帮你改善睡眠,这是我家花匠新培育出来的品种,你别看它表面平平无奇,实则生命力比仙人掌还要旺盛,你不用管它,它自己会活的好好的,也不用浇水。」 第179页 他这么一说,还真引起了傅玉宁的兴趣。 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假花其他都是需要照料的,哪怕是赫赫有名的省心仙人掌家族。 他靠近花瓶一股清雅的菊花香气便扑面而来,还里头混着着一股淡淡的酒精味道,因为他喜欢喝酒,所以对这个味道格外敏感。 「这花瓶里面液体是酒吗?」 还以为是营养液的说。 周泽回一顿,表情有些不自然,「不是酒,是一种花匠特别调制的植物营养液,只对菊花有效果,可以促进它生长、开放。」 这株菊花虽然看起来无异于平常的菊花,可用鲜血餵养它时,它居然一滴不落的全能吸收掉。 他本来还担心那些血液落在上头会让人看出端倪,如今看起来倒是自己多想了。 傅玉宁不懂这些,看了一会儿就不再注意,「周医生,谢谢你送的菊花,不过我觉得你不用每天都来看我,你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我不要紧的,我身体已经好多了,我想不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最近復健进度飞快,已经可以扔掉拐杖了自己走路了,也不像之前那样走的歪歪扭扭,现在甚至可以小跑了,只不过速度不能太快。 他相信再过几天,他就可以回学校了。 周泽回不在意的笑,「没事,我都只是顺便,况且上回我家那臭小子撞到你你也没怪他,就当我是其他向你道歉吧。」 言罢,他看了看手錶,「九点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走了,有事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就离开了,你走前还不忘贴心带上门。 夜晚的走廊昏暗又安静,这个点医生们都下班了,其他病房又没什么病人,周遭空无一人。 只有他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又沉又闷,有一种莫名恐惧感萦绕在心头。 傅玉宁也是这样觉得,所以对方一离开他就把门锁死,打算上床睡觉。 窗外,月朗星稀。 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来,窗台上摆放着的那株白色菊花,忽而变成了诡异的红色,它散发的香气丝丝缕缕的蔓延在房间各个角落。 躺在床上的傅玉宁原本正毫无睡意的玩手机,可下一秒,便陷入了沉睡。 这次他又开始做梦。 他梦到了谢谌澜,对方从一片瘴气森林中将靖王心腹万霁光带出来,他的衣裳上全是血,浑身上下看起来没有一处好地方。 刘僖大惊失色,却听到对方仍旧淡然的声音,「先救万霁光,别让他死了……记住……」 后两个字沉着声音,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他说完这句话就倒在了地上。 刘僖急忙喊人过来,侍卫分成了两队,一队护送万霁光,一队护送谢谌澜。 因为此处距离皇宫较远,所以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只能就地召郎中和太医来为两人诊治。 纵然他们动用重金悬赏,可进来的医者们个个都摇头嘆息,「那个姓万的身强体健,倒还有救,只是这个姓谢的……小小年纪体内就残有极其勐烈的阴毒,这么多年都未曾清理干净,又恰好与瘴毒融为一体,就算治好了恐怕……治好了也是眼歪嘴斜,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 说完不住的摇头,他瞧这人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想必这番比让他死了都难受。 第153章 哪里想 刘僖听完脸色煞白,瘫坐在地上。 不止外头郎中这样说,宫内前后召了几位太医得出诊断结果亦是如此。 最后是卫济施了几针让谢谌澜醒了过来。 他虽在病中,可那双凤眸依旧敏锐,「万霁光。」 他只说了三个字,刘僖便秒懂,上前一步道:「主子放心,万霁光无事,襄王也无事……」 说到此处,他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是卫济在谢谌澜开口询问傅玉宁之前开了口,「你放心,宫中一切都好,只不过你体内的毒气有些严重……我只是暂时施针压制住了它们,仅有半日疗效,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保守治疗,但日后你只能眼歪嘴斜的在床上躺一辈子,所有一切都要有人照料……以我的医术可以保你长命百岁。而且,不排除在这往后的几十余年里,我会找到新的祛毒方式,祛掉你体内残留的余毒……」 天知道,这一番话他足足酝酿了半个时辰,越说越觉得残忍,越说越说不出头,到最后几句更是声音如若蚊蝇。 但凡长脑子的都知道,这等言语只是安慰之举,实则潜伏在体内的毒素越久越难以祛除。 谢谌澜闻言沉默一瞬,「本司选二。」 不愧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巨擘人物,泰山崩于眼前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即使面对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依旧冷静,语气平淡的像是在替别人做决定。 这让卫济佩服的五体投地同时,害他早已准备好的安慰话语也哽在喉中,「第二、第二,是——我可以用针暂时封住你的奇经八脉,你需要再半年内找到祛除此毒的方法,若半年内找不到,剧毒就会侵入五脏六腑,毒发身亡……」 这事儿要放在普通人身上,那可真是难以抉择,可谢谌澜却跟没事人一样。 「知道了。」 言罢,他还让卫济赶紧施针,他要赶着回去看小皇帝。 这人真是奇葩,得知自己要变成活死人的时候没有反应,得知自己可能只剩半年寿命也没反应,提到小皇帝之时,凤眸中的急切快要溢出来。 第180页 但—— 卫济不能那么轻易就让人回去,因为宫中出了大事,以现在谢谌澜的身体状况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所以他不能回。 「陛下知道你受伤很是担忧……但现在襄王身子还未完全恢復,所以陛下暂时出不了宫,过几日陛下一定会赶来看你……只是,这几日为了能更好的封住体内毒素,你还不能回去,等身子恢復差不多才可以回宫!」 他说完,疯狂给刘僖使眼色。 接收到信号的刘僖急忙附和,「主子,待养好身子再回去不迟。」 宫中传来消息,小皇帝驾崩,丧事已经在办了。 谢谌澜道:「三日。」 意思是他最多在外头留三日就回回宫。 卫济一听勐地点头,三日足够了,足够让对方封住对方体内毒素,稳住病情。 傅玉宁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看到这些。 他现在是处于灵体状态,他能看得到别人,但别人看不到他。 卫济施完针很快便离开了。 于是他就飘到了谢谌澜的面前,谢谌澜身上有一股让他难以抵御的香气,他无法形容这种香气的由来,以及是一种什么东西,他只本能的觉得自己很需要它,想凑上去将它们全部吸光。 他在床榻旁坐定,附身靠近对方。 谢谌澜似乎是睡着了,睡容沉静。 那张昳丽的容颜不管何时都是令人惊艷的存在。 傅玉宁照例呆了呆,后而将自己唇贴了上去。 就在此时,睡梦中人勐然睁开眼睛,凤眸紧缩。 他整颗心一颤,又开始害怕转身要逃,却被对方揽住腰捞回去,紧紧压在身下。 谢谌澜有些怔愣,怔愣过后又是欣喜。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凤眸望了一会儿,幽光闪动,低首将唇贴上去撬开他的嘴巴。 谢谌澜的吻比傅玉宁要霸道强势得多,仿佛无往不利的常胜将军般所向披靡,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傅玉宁被他亲的嘴巴痛又喘不过气,他不满的挣扎,可挣扎了一会儿却又不挣扎了,反而开始主动。 因为对方身上的生气与灵魂通过这种方式源源不断的被他纳入体内,他像个飢饿多时的乞丐得到一份香气扑鼻的食物一般,抱着对方紧紧的不肯放开。 「再亲、亲一下……」 此时的谢谌澜脸色已然白了三分,但却依旧肯纵着怀中人,又低首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巴,「陛下怎么来了?」 他宽大的手掌有意无意的摩挲过傅玉宁撑的鼓鼓肚子,轻轻皱眉,有些疑惑。 按理说灵体吃东西是不会感到撑的,可小皇帝的肚子里这会儿全是他的生气。 傅玉宁歪了歪脑袋,有些想不起来,他下意识的吐出两个字,「想你……」 奇怪,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又找不出来具体是哪里。 谢谌澜那颗坚硬的心被这两个字融化成了一汪春水,春水流经干涸的千疮百孔的灵魂,最终凝在双眸中变成快要溢出的宠溺,「让臣来瞧瞧,陛下都哪里想?」 他将宽大的手掌覆在小皇帝胸前,却感受不到人的心跳,「是这里想吗?」 他沉默一瞬,脸色变了变。 下一秒却又若无其事的强颜欢笑,手掌下移,「这里想?」 傅玉宁张嘴,红着脸往他怀里躲,小声道:「哪里都想……」 这其中嘴巴最想,因为对方灵魂很好吃。 谢谌澜勐地揽住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那就留下来,留在臣身边。」 他又开始亲他。 将人压在床上狠狠亲。 细细密密的吻像雨点般又快又急的落下,从嘴巴到脖颈,项鍊上坠着的金铃轻声作响。 「襄王有救了,臣已命人取了他的血用做药引,待解药制好后便可以让其服用,陛下现在可否相信臣,不是为了争夺权利才做这样多了吗?」 他是为了傅玉宁,他想给傅玉宁一个安定的天下,傅玉宁只管吃喝玩乐就好,其余的交给他处理。 可现在的他,时间不多了。 第154章 鬼(礼物加更) 他一直相信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如今这种下场就全当他的报应,没什么不好接受,只是他不能让傅玉宁有事。 按理来说,傅玉宁不光该生气,他更不会就这样主动去接近谢谌澜。 可现在的他对此丝毫没有感觉。 对于他来说,谢谌澜是他的唯一食物来源,食物好吃,他喜欢吃,且他只有这种食物没得挑,吃不到嘴里就会饿肚子难受,在这种心态的主导下,他反而会变得特别依赖对方。 「谌哥哥……」 不知怎么的,他嘴巴里突然蹦出这三个字,上辈子,他经常这样喊对方。 他主动解开自己衣扣,小狐狸般的眸子中氤氲着一层水雾,伸出手臂去勾谢谌澜脖颈。 娇嫩的双唇此刻犹如雨后的樱桃般,变得有些红肿。 谢谌澜察觉到不对,本欲不打算再回应怀中人,他怕撑坏对方,可在听到这三个字时,凤眸中一暗,眸光中的炽热似要将人烧成灰烬。 他勾唇轻笑一声,「那你可不准哭。」 言罢咬了一下傅玉宁的耳朵,后而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事实证明,以前的谢谌澜从未下过狠心。 第181页 此刻的小皇帝犹如一个木偶娃娃,被拆的七零八碎,被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一面后才允许被粗暴的拼接起来。 傅玉宁还真哭了,不过发不出声音,他只知道自己很难受,可对方身上的灵魂香气又让他感到满足和兴奋,一时之间他不知道痛苦多还是快乐多。 门「吱呀」一声开了。 刘僖端着药从外头走进来。 傅玉宁吓得轻轻叫了一声躲进谢谌澜怀中,后者将被子往上拉,盖住了那只受惊的「小狐狸」,不过他也没有完全遮住,特意露了那头乌黑的长髮在外头。 「主子该喝药了,卫大人说,施完针后,再将此药服用三日,您体内的毒素便会被彻底控制住。」 可刘僖一抬头时愣住了。 他家主子脸色惨白如纸,脸色比刚从瘴气山谷救出来那日还要骇人! 他心中恐惧却不敢表现出来,只以为这是体内毒素作祟,心中祈祷着药物能赶快发挥作用。 谢谌澜接过那碗药一饮而尽,十分突然的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发现,这房间内有什么不对劲?」 他想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才能看到傅玉宁。 这可真把刘僖问住了。 他端着空碗站在原地,目光在整间房内仔仔细细巡视一圈,「主子可是觉得房中有刺客?要不要奴才让人过来搜查一番?!」 除此之外,他还真想不到有什么不对劲。 谢谌澜瞭然,沖他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刘僖又是一怔,走到门口前再次巡视一番,依旧没发现端倪。 他关上门,站在外头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好歹他是自幼习武之人,耳力强于常人,若房中真藏匿刺客,没道理听不到一点异响。 他自嘲想道:不是人,难不成还是鬼? 鬼。 提到鬼,他突然间想起圣慧国师多年前曾道他们家主子,命格贵重,是什么天上的天机微星降世,福泽深厚,不管遭遇什么都能够逢凶化吉,冥冥之中自有天道庇佑。 也许主子身上的毒能够请他测算一番…… 说曹操,曹操就到。 隐居护国寺中从不出山的圣慧国师第二日就来到了他们所居住的宅院前。 清晨,雾气笼罩大地。 阳光冲破云层,驱散了些许冬日的寒意。 此时的傅玉宁依旧在房中缠着谢谌澜不放。 对方问他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吃点东西,他纷纷摇头。 翻身爬起来压在对方身上,将自己唇贴上去一动不动,眼睛眨呀眨的,像盯准有虫树木的啄木鸟般执着,满脑子想着干饭,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这番主动有多撩人。 不饿不累是真的。 因为谢谌澜的紫色灵魂足够将他养的珠圆玉润。 谢谌澜无奈,钳制住人的下巴,狠狠吻。 吻到怀中人哭着挣扎喊「不要」,两条纤细的腿在床上胡乱的蹬,下一秒便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抓住脚踝,制止了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才肯放过他,傅玉宁吓得一熘烟缩到床角不肯再出来,仿佛眼前人是什么洪水勐兽。 谢谌澜勾唇,捉住他脚踝将他拖出来,抱在怀中,「陛下来陪臣吃点东西。」 外头,下人早已摆好了饭。 傅玉宁好奇的看一圈,又抻着脖子凑近去嗅。 蓦地,皱皱鼻子露出嫌弃表情。 这些东西没有谢谌澜灵魂好吃,他没兴趣。 谢谌澜略微思索,随即拿出了一壶果酒,打开壶盖,浓烈的果香四散开来。 是葡萄味的,酸酸甜甜。 傅玉宁果然流露出极大兴趣,抱着那壶酒开始勐吸。 就在此时刘僖走进来禀报导,「主子,圣慧国师已经在前厅等候,他老人家说,要与您见一面。」 圣慧国师是云水国的镇国国师,他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有通玄之能,熟知阴阳流转,是真正的修行者。 没有人知道他如今到底活了多少岁,云水国的子民们只知道从他们记事起便听过这位国师的诸多事迹。 相传,他是神仙下凡歷劫,只要积攒够功德便能飞升仙界,还有人说云水国是他修行之前的后人所建立的国度,所以他才甘愿庇佑至今。 圣慧国师无事不轻易出山,以至于后来的大部分人都开始怀疑此人究竟是杜撰还是真实存在。 谢谌澜难得换上一副恭敬严肃表情,「师傅……」 他只说了两个字,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封住嘴巴。 圣慧大师垂眸,手持佛珠,白须飘飘。 他虽面容苍老可一双眼睛却黑的发亮,内里焕发着无限生机,「老衲观你三盏命灯,你魂灯与生灯黯然无光,似要熄灭,你可知你被异世幽魂缠身,再这样下去,不出两日,你魂魄与生气会被悉数吸食,失了命事小,魂魄七零八碎,聚集不到一处,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迴。」 换句话说,就是真的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修行者最忌讳多管闲事,他从不插手任何事,只是这回看到了脏东西,才过来替天行道。 第155章 天之选子(礼物继续加更) 房内。 傅玉宁喝完整壶后顿觉无聊,他拎着酒壶把手将其倒过来,确认一滴都没有后直接弃之飘出了门外。 第182页 他像一只小狗一样,循着谢谌澜灵魂散发出的香味一路尾随来到前厅。 人还未进门圣慧国师那苍老有力的声音便传进耳朵。 定神一听,对方说他是一缕妖魂,还要给谢谌澜护身符教对方如何消灭自己,傅玉宁一听就怒了。 他龇牙咧嘴张开双手当即朝圣慧大师扑上去。 后者抬眸,眸中射出淡淡佛光,灵体接触到佛光后瞬间被弹出老远。 傅玉宁被这佛光灼烧的尖叫一声,身形都变的黯淡了几分。 谢谌澜急忙将他护在身后,「师傅常说万事皆有因果,这回是徒儿种下的因,便让徒儿来偿还吧。」 圣慧大师说,傅玉宁不吸食他的魂魄自己就会饿死,若吸食了他的魂魄就能在紫光加持下在异世得以存活,命数也会好上很多,下半生会顺遂安乐,长命百岁。 反正他这条命也只有半年可活,能换来傅玉宁平平安安他心甘情愿。 「阿弥陀佛……」 圣慧大师闻言只是摇头,「既然如此,老衲也不便再说什么,你且好自为之……」 言罢,手持法杖两步走出门外,再一眨眼人便不见了。 索性现在傅玉宁的魂魄只是被人利用了,后面会自行恢復正常,谢谌澜也稍稍放下心来。 两日,他只有两日可活。 够了。 傅玉宁根本不懂谢谌澜即将要面对什么,此刻的他因为痛的狠了幽怨瞪着圣慧大师消失的方向,又揽住谢谌澜脖颈沖他撒娇,好像要对方替他报仇一样。 谢谌澜觉得好笑,宠溺的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颊,「不准再胡闹,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他说完,忍不住轻咳一下。 暗黑色的血立刻控制不住的从嘴角溢出。 虽然卫济给他施针封住了体内毒素,可由于他被吸食了生气,身子愈发虚弱已经到了濒死之际,寻常医术自然也就失去作用。 傅玉宁虽然不懂,但看到他痛苦隐忍的表情下意识心疼,先是亲了亲他,后而用自己袖袍去帮他擦拭嘴角血迹,一副要不哭不哭的模样。 可是那些血不仅擦不掉,反而越擦越多。 谢谌澜怕吓到他干脆用手掌蒙住了他的眼睛,「不准再看。」 接下来的两日他那都没去,更是吩咐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夜幕降临,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天地万物都沐浴在这温柔的光辉中。 这是最后一个晚上。 谢谌澜身上的生气已然所剩无几,他最后吻了吻傅玉宁的额头便闭目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不知是不是迴光返照的缘故,那张昳丽如谪仙般的容颜比之前更要夺目三分。 美的惊心动魄。 傅玉宁趴在他身上呆呆望着,俯身去亲他。 发现对方身上已经没有自己喜欢的那种味道后,伸出双手用力摇晃,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于是就想把人喊醒,可他用尽各种办法不管如何做,躺在他身边的人就是没有反应。 他生气了。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敲门声。 先是轻轻敲了几下再没得到回应后变的紧促,最后直接强行闯了进来。 ——是刘僖。 他走到床边,看着床上之人怔愣很久,半晌,才颤抖着手去探谢谌澜鼻息。 没有进气,也没有出气。 胸膛没有起伏。 刘僖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全身抖如筛糠。 约莫过了一刻钟,他才颤颤巍巍爬起来去外头找卫济,中间还摔了好几次,似乎是连路走不会走了。 也没过多久,不光卫济,还有其他医者也一行匆匆进了门。 他们皆然摇头嘆气,「人已经去了,准备后事吧。」 言罢,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到最后房内仅剩他们俩。 刘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卫济,后者接收到这个信号沖他摇摇头,「谢大人身子太弱了……」 这也是让他疑惑的地方。 为何对方突然间气血溃散,元气皆无,奇经八脉形若枯木凋零,几日之内就被抽空所有生气,这太快了,已经超出他的认知。 「节哀顺变。」 他上前拍了拍刘僖肩膀,以示作安慰,实在是此情此景,说再多都是徒劳。 此刻的刘僖面无表情,他没有回话,也没有去看对方一眼。 随着卫济的离开,房内彻底安静下来。 刘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掏出随身携带的短刃,手起刀落。 「咣啷」。 …… 吸食了紫光之气的傅玉宁魂魄从混沌中性情过来,恢復了神智。 他望着眼前一幕,回想起圣慧大师的话,以及他做过的事,心痛到无以復加。 「谢谌澜……醒一醒,你醒过来……」 「你这个块臭饼干,大傻瓜!」 他是气对方欺骗自己,可他从没想过要对方的命啊! 他一边哭,一边抱住谢谌澜用力摇晃。 蓦地又想起,或许可以去找圣慧大师让对方帮忙,想办法把自己吸食的灵魂与生气还给谢谌澜,这样对方就能醒过来了。 他现在是灵体状态,所以瞬息千里,飘过去是很简单的事。 傅玉宁擦干眼泪,正欲行动,却被一股极大的吸力牵引。 他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眼前一片黑暗。 第183页 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声关切的唿唤,「宁宁……宁宁……」 傅玉宁用力睁开眼睛,发现是他爸,他爸守在病床前较之前更加憔悴了,见他醒来总算露出一抹欣慰,「宁宁,你终于醒了,是做噩梦了吗,哭的这样伤心?别怕,爸爸在这里。」 傅爸拿了毛巾,去擦他眼角的泪水。 噩梦? 如果这仅仅是一场噩梦那就好了,至少谢谌澜不会死。 傅玉宁突然间放下心来。 「爸,你怎么来了?工作还顺利吗,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不用总往医院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傅爸闻言一怔,又欣慰又心疼,「傻孩子说什么傻话,你都昏睡十多天了,爸爸差点吓死。」 他不敢说,一开始傅玉宁心跳都停止了,所有医护人员抢救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抢救回来,他们宣布完傅玉宁的死讯时,傅玉宁却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恢復了所有生命体徵。 这已经不能单纯用医学奇蹟来形容了,这简直是老天庇佑,天之选子。 第156章 请看vcr(大结局) 傅玉宁听到这个消息心下一沉,勐地惊坐而起。 转头便望见窗台上摆着的白色菊花,十多天过去了,它依旧娇艷动人,生机勃勃。 圣慧大师说过,他是被人施法控制了魂灵,载体就是那朵菊花。 「周泽回!」 他要去找周泽回问个清楚,他要去问周泽回有什么能救回谢谌澜的办法! 他跳下床,手上的点滴针头也跟着崩开。 傅爸大惊,「宁宁,你要去哪里?」 傅玉宁不是空着手去的,他手中还拿了一把水果刀,打定主意,如果对方软的不吃,那他不介意给对方下点勐料。 他这样冲出去吓得外头医护人员惊叫连连。 来到周泽回所在的办公室,却空无一人。 好不容易在走廊里抓到一个男医生,那医生战战兢兢道:「周泽回,他,在几天前突然被雷噼中,不治身亡了……」 据说浑身焦煳碳化,他家的钟点工当场吓得晕了过去,后来警察赶到现场取了组织样本拿到实验室检测才确认下来,那真的是周泽回。 至于那个白鬍子老头张先生也同样如此。 他太过于贪财,接了这种大逆不道的活计触犯天威,两人均是在谢谌澜断气的那一刻双双归西,灵魂同样湮灭,永世不得超生。 傅玉宁听闻这个消息,全身脱力般跌倒在地。 手中的水果刀也跟着「咣啷」一声掉下来。 谢谌澜没救了,他把谢谌澜害死了。 「啊——」 心脏太疼了,疼的好像被利刃搅动般,疼的他根本控制不住大喊大叫,喊过叫过之后他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动静。 傅爸跟在他后头追了上来,瞳孔紧缩,「宁宁!」 周围医护人员又开始忙碌起来。 …… 一年后。 傅玉宁的身体状况恢復的很不错,甚至比之前还要健康,他出院后打算继续完成未完成的学业。 现在的他较之前完全变了人一般。 回想他之前在医院的那段日子傅爸都感到害怕。 他不吃不喝,不说话,不理人,整日呆坐在床上嘴里喊着「谢谌澜」三个字。 心理医生说他可能患有精神分裂症,而谢谌澜正是他臆想出来的人物。 最后没办法,医生只好用了ect治疗。 傅玉宁果然忘记了以前的许多事情,逐渐恢復正常生活。 他还去学了画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学,明明他也不算喜欢画画,可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指引要他去做这件事。 画的全是人物肖像,一张张都是同一张脸,同一个人。 优越的五官,昳丽的容颜,冷漠的眼神,居高临下睥睨众人,清冷如谪仙,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画了很多张,这个人的各种角度,各种衣裳服饰,可不论画的哪一面,都放佛亲身经歷过般信手拈来。 傅玉宁觉得很奇怪。 自己应该跟这个很熟的,可就是想不来对方的名字。 这晚,他照例洗漱完上床睡觉,突然在床柜的抽屉中发现一本书,名字叫做《权倾朝野》,他随手翻了几页,发现里头的男二谢谌澜跟自己画的这个人物十分相像。 「难道以前我看过又忘记了?」 他摇头自言自语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继续看,没多久睡意袭来,陷入沉睡中。 耳边有些什么人在吵闹。 还有女子娇弱的哭声。 「呜呜呜……陛下,民女已经有心上人了,求陛下饶了民女吧……」 傅玉宁勐地睁开眼睛,鼻间两行湿热流出。 他勐然起身,抬头环顾四周,入目是精美雕花的龙床以及上好丝绸黄色帷帐,厅中央摆放着的金色九龙夺珠八角香炉,正徐徐燃烧。 场景重叠。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他捂住脑袋痛的皱眉。 下一秒,身着一袭绯袍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床前。 他容颜昳丽如谪仙,周遭一切在这张脸出现后都黯然失色。 蓬荜生辉的由来大抵就是如此。 对方声音低润,不卑不亢,「陛下,您还好吧?」 傅玉宁却怔在原地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第184页 蓦地,一头扑进谢谌澜怀中,颤着声音,「谢谌澜,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他想起来了,想起了一切。 谢谌澜眸光一暗,凤眸中的凌厉化作了温柔的宠溺,他回抱住傅玉宁,在他耳边低低唤了声,「宁宁,我的宝贝……」 一小点后记: 傅玉宁失踪了,傅爸什么地方都找遍了却寻不到自家儿子踪迹。 他心急如焚。 这晚他睡觉时,一道绯红色的光从月亮上倾泄而下,落到他的床边,他再次睁开眼睛,周围的景象全都变了。 这似乎是一个公园。 看起来还是一个斥巨资打造的旅游胜地,因为这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布置的十分精緻,还有各种观赏树木看起来就很贵。 他不明白,自己好好在家睡着怎么就到了外头,他现在只想回家,他在花园中像无头苍蝇般,直到耳边听到了熟悉的嗓音与傅玉宁十分相像,他顺着那声音寻过去。 竟看到一张与自家儿子一模一样的脸!! 正是傅玉宁。 「谢谌澜!你、你再亲我,我就生气!」 小皇帝泪眼汪汪的,小狐狸似的眼睛一转,两行眼泪便翻涌而出,整个人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他被钳制在对方怀中,就连双手也被束缚在身后,谢谌澜总是这样,霸道又蛮横。 有好几日了,他都没休息过,腰酸背痛腿抽筋,嘴也痛,全身痛。 谢谌澜望着他,最终没能狠下心,「臣帮陛下擦药。」 不知道为何,傅玉宁这次穿过来后身体严重不适,他整个人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一眼,炙热难耐,尤其晚上最为严重,太医院诊脉过后说他内火旺盛需要降火,开了多少方子都不管用,最后还是谢谌澜的办法管用一些。 可谁家好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休息的? 于是他崩溃了,就开始发脾气,但谢谌澜愿意包容他的一切。 傅爸还以为自家儿子被欺负了,当即手拿一块板砖现身,「你是谁?你怎么欺负我儿子?!」 他怒目圆睁,气愤瞪着谢谌澜。 傅玉宁勐地听见声音吓得当即缩进谢谌澜怀中不敢出来,可回过神又疑惑探出头,在看到他爸的那一刻他惊呆了! ——「爸,爸爸爸爸爸爸!您怎么来了?」 他激动的一蹦三尺高,直接从栏杆上跳了下去,勐地扑到他爸面前抱住他爸。 穿进来的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愧疚自己没有尽应有的孝道。 等等。 不对,应该是,「爸,您怎么穿也进来了?」 傅爸:「请看vcr……」 end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