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夫条件》 第1章 【第一章】 想来林明逸真的是吃了长相上的亏,性情明明算得上温柔体贴,可偏偏生得粗犷了些,眉毛浓了些,下颔角的弧度坚毅了些,一双乌黑的眼睛瞪起人来稍显得凶神恶煞了些,除此之外,他比林家那些仗势欺人,胡搅蛮缠的男人们实在要好得太多,虽然在外人看来林明逸是林家的一个意外。 林母生了三个孩子,林明逸是最小的,通常情况下,最小的那个往往最受宠。但林家不同,至少对林明逸来说是不同的,从小到大,他反而是最容易受忽视的那个。林父在林明逸很小的时候就断言林明逸是只披着狼皮的羊,或许外表能吓唬吓唬人,但究其本质,没有作为林家人的气魄。 林父是非常典型的古板而传统的家长,权威,严厉,执拗,不苟言笑,他甚至还带点些微的迷信。他希望他的孩子也能像他一样,前两个孩子他都很满意,尤其是他的二女儿,简直是他最满意的作品,年纪轻轻,手腕就十分果断凌厉。在以夫为天的林家,林父认为,他的二女儿比男人还男人,将来绝对不会吃亏。 至于一定会吃亏的,则是他的小儿子林明逸。林父恨铁不成钢,但他同样是冷血与残酷的,他只对有野心的孩子挥一挥他手上的鞭子,推他们一把,助他们一程。 而那毫无长进的林明逸,他只求他不惹是生非,林家已经富裕了几十年,养个不事生产的公子哥还是养得起的。 林明逸一直都知道他的父亲并不喜欢他,懵懂时也不是没有委屈过,可他很快就成熟了,并且清醒了过来。 他知道,眼泪在他父亲面前一文不值。上学的时候,哥哥和姐姐要是获得一次漂亮的分数,他们就一定会受到林父的表扬,不仅仅是夸赞,且会得到当时最时髦的玩具。 本作品共删除:【7697】字,请谅解。 那时小小的林明逸自然也会羡慕,所以他也很努力地去准备考试,他显然是不笨的,也不是没有名列前茅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满心喜悦地将成绩单递给林父,也不是没有满心期待着林父的一句赞扬。他不奢求玩具,他只需要一句鼓励。 可是,什么都没有。偏见一旦产生就很难消磨,这是林明逸多年之后才感悟到的一句真理,回溯往昔,他早就忘记当时的失落与茫然,可午夜梦回时,却还能清晰地听见林父那一声冷漠的嗯。 从那时起,林明逸就懂事了,他的懂事体现在他日后可以与一群狐朋狗友胡乱鬼混,只要不做犯法违法的事情,他就知道林家绝对不会追究什么。 他果然长成了貌似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而他的哥哥姐姐则在林家所有人的期待中茁壮成长。按林父的话来讲,只要这两个孩子在,林氏企业的董事长还是林家人,林父对此充满信心。 那林明逸用来干嘛呢,林父认为,就算是块木头也有它的用处,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虽然在林父眼里林明逸比之木头也好不了多少。林父是个精明的商人,商人重利,也得讲究合作,如今商界竞争激烈,企业与企业之间的联姻真是再正常不过。林家三个儿女,还有谁比林明逸更适合联姻呢? 所以,当林父以一贯命令式的口吻向林明逸宣布这件事情的时候,林明逸没有感到意外,又或者说,他早就麻木了。 但仍旧沉默良久,他没有立刻点头答应,只是说想先见一见对方。 算是相亲吧,虽然大家都知道结果,但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于是,毫无征兆的,林明逸见到了阮月池,她端端正正,漂漂亮亮地坐在他的对面,只是隔着一张餐桌,优雅地同他寒暄,「林先生,你好,我是阮月池。」 没有人知道林明逸此刻的心情如何,他或许惊喜,或许不知所措。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相亲对象,他的联姻对象,居然是他大学时期苦苦追求无果的学妹阮月池。 命运既荒诞又可笑,竟不知这样的缘分是回赠还是孽债。 林明逸也是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哪个男人没在他未完全发育时做过几件傻事呢。他追求过阮月池,在他看来,算得上无比疯狂,但他风评素来不好,阮月池这样的乖乖女自然也没有答应。 但林明逸就是不想放弃,他还有无限的热情与勇气,他就不信,他用真心打动不了阮月池。 但老话说的好,两个人在一起,哪怕用情至深,还得有一些祝福。这些祝福无论是在检自亲朋好友也罢,来自天上的神仙也罢,总而言之,得有些机缘。八字还没有一撇,只是男人对女人一头热的情况下,那就更讲究机缘了。 可坏就坏在,当时的林明逸与阮月池没有机缘。 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段时间林家出了一桩丑闻,他的小叔叔抛下商业联姻的新娘跟他的情人跑了。消息一出,无论是林家的大宅门口还是林氏企业的大楼都被各路记者围得水泄不通。看热闹的,挖独家的,幸灾乐祸的,总之,都是些落井下石之辈。 林氏的股票狂跌,还是靠林氏的董事长,也就是林明逸的爷爷力挽狂澜,才将伤害值降到最低。可即使如此,林董事长还是病倒了,一场大病,病来如山倒。 第2章 林家内部又乱成一锅粥,就算是在林家没什么存在感的林明逸也被喊回去处理各种纷乱,等他能喘一口气回到学校时,却已经是人与楼空。阮月池在大学中途前往英国交换学习,还预备在那里留好几年,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 她是一只自由的鸟儿,林明逸差点忘了,她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往哪里飞就往哪里飞,她不必为无关紧要的人作任何停留。 她是江河里自在遨游的鱼儿,林明逸总以为自己是岸上熟谙垂钓的渔翁,以为总有一日佳人会上乡钩。可实际上,鱼不靠岸,林明逸也并非渔翁,他只是一株从阮月池身边侧畔而过的水草罢了。 让林明逸承认自己是一株水草,这是一个男人多么痛苦的领悟。或许在无数个寂寞的夜里,他还在默默垂泪,独自舔舐伤口。八卦杂志若是听了他的故事,大概会为他写连续三期狗血失败的追人情史,这还是看在林明逸算得上林氏小开的面子上。 这其中,能说的,不能说的,复杂的,简单的,林明逸都能接受。只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就算当年他没有成功追到阮月池,可也在她面前露过无数次脸了吧,怎么到头来,却只得到阮月池一句林先生,你好呢? 林明逸固然麻木,可他还没有麻木到这分上。他说不上什么感觉,看着对面近在咫尺的阮月池,他想这是心痛吗?说心痛是不是有些矫情了? 已经喝完一整杯水的阮月池十分坐立不安,她觉得对面的男人有些奇怪,为什么忽然皱眉,又忽然瞪眼,来回变脸,像在表演川剧。更奇怪的是,从坐下来到现在,他除了打过一声招呼后,居然一口水也没喝,自然也谈不上吃什么东西。他不吃,弄得阮月池也不敢吃,她虽然爱减肥,动不动就喜欢说自己胖了,但也是要吃饭的。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呢,他们不是在相亲吗,他们不是正准备谈谈人生大事吗?天知道,她是经理过怎么一番抗争才坐到这个位置上来的,她可不是为了与人傻乎乎地坐着,大眼瞪小眼的。 阮月池抿了抿唇,端起水杯,又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水。说起来,她也算是名门淑女,行为举止理应矜持一些,但近些年来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更加豪迈起来。 像这样大口喝水,以前她绝对不会这样做,哪怕是在私底下,她也会严苛要求自己,可现在不同了,哪怕是面对一个刚认识的男人,她也喝得如行云流水,潇洒万分。 归根结底,她又不是来相亲的,她是来谈判的。至于谈什么,她现在饿了,没有力气说。 「吃吗?」阮月池终于叉起一块胡萝卜,眨眨眼,朝林明逸示意。 脑袋转不过弯来的林明逸愣了几秒,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耳后根立刻燥热起来。但他脸皮厚,没怎么显现出来,于是装酷地点点头。 双方达成共识,总算可以埋头吃一顿饭了,两人各怀心事,也没什么顾忌,都吃得非常痛快,一点也不拘束。 酒足饭饱后,阮月池总算有力气说话了,林明逸见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吞下嘴里最后一块牛肉后,就把手里的刀叉全放下了。 阮月池抬头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轻轻放下杯子,明亮的眼眸直视着林明逸,她坦荡地说道:「林先生,跟你说实话,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闻言,林明逸神色未变,他其实毫无意外,默默颔首,示意阮月池继续。 阮月池被他貌似严肃但实则温和的神情鼓励到,话匣子就这么飞快打开了。 她的意思非常明确,她还不想结婚,起码不想现在结婚,更不想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结婚。她今天过来相亲,实在被逼无奈,她说服不了家里人,即使她愿意出来吃这顿饭,也并不代表她屈服了。 阮月池说了一大堆,说得口干舌燥,主要是在表达她内心的痛苦与不满。暂告一段落后,她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边喝边看着林明逸,只见他仍是一副没怎么变化的神态,便有些急了,「林先生,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林明逸点点头,「你说你是迫于无奈过来相亲的,你并不想结婚,更不想为了经济利益联姻。」 「没错。」阮月池蹙了蹙眉,「我想你也是这样吧。」 林明逸的目光微微闪了闪,他垂下眼帘,没有接话,停顿了一会,才说:「现在的主要问题并不在我和你之间,很显然感情也不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因素。」 他们都不是傻瓜,现在问题根本不是在感情上,如果仅仅是因为情感因素,今天他们也不会坐在这里吃饭了。 林明逸抬眼看着阮月池柔和白皙的脸蛋,微微一笑,「我们为什么要结婚,阮小姐你应该和我一样明白,这很难改变。既然无从改变,我想,你应该还有未说完的话。」 阮月池没想到林明逸这般敏锐,一下子就窥探到她的心思,她有些困惑,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没有外面传得这么差劲啊。 第3章 传闻果然都是假的吗? 阮月池咬了咬红唇,斟酌地问:「为什么你这么冷静,婚姻不是很重要的事吗?」 林明逸发觉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这也是他曾经非常心动的原因,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俊逸的脸上泛起从容的笑,实事求是地来讲,林明逸笑起来还是相当迷人的。 「我这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他说得毫不在意,只是言语间又是毫不掩饰的讽刺意味。 阮月池迷糊了,她怎么越听越糊涂,传言果然是真的吗?就连林明逸本人也觉得自己是个差劲的男人,所以就连他自己的婚姻也不在意,他只需完成林家交代的任务,然后继续在外面花天酒地,继续过他风生水起的生活? 可阮月池在意啊!她可是直接受害者,说受害者或许有些夸张,总而言之,她就是不甘愿就这么被安排人生。 阮月池有些丧气,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谈判没这么容易进行。 「如果我说,我想和你假结婚,你愿意接受吗?」 林明逸愣了一下,乌沉沉的眼珠动了动。 阮月池有些烦躁,她用力咬了两下她的下唇瓣,「或者,我们先订婚,当然也是假的,只是表面有一层关系在,他们也会同意的。」 「可以。」林明逸点头,十分痛快。 阮月池没想到林明逸答应得如此之快,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随之眼睛不由微微睁大,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五官挑不出任何毛病,尤其是一双杏眼生得格外灵动,黑白分明,瞳仁是澄澈的琥珀色,随着睁大的眼眸显出一种毫不矫饰的无辜感。 林明逸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她,唇角轻轻勾起,「不过……」 哦,阮月池稍稍清醒了一些,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你说吧。」她都有心理准备。 林明逸忽然感到心情非常愉快,这种愉快扫清了他被命令来相亲时的不悦,更扫清了阮月池似乎已经全然忘却他而产生的微微苦涩。 他挑眉,显出他真诚的疑惑迷惘,「什么都可以装,但现实的需求怎么办?」 林明逸可以肯定,凭借阮月池的脑袋肯定没想到这一层,不然当年他在阮月池面前转悠了大半年,对方怎么还跟块榆木疙瘩一样不开窍呢? 阮月池果然没听懂,「什么?」 林明逸忍不住轻笑,「我是说,我的性需求该怎么办?」 毫无意外,阮月池的脑袋与两侧脸颊同时燃烧了起来。他可以肯定地说,她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开明女性,如今这个社会,性显然是很严肃很坦然的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一切却不代表她在听到一个男人赤裸裸地跟她提起时,她不会脸红害羞。 「这个……我……」阮月池简直语无论,她原先只考虑到对方不答应她的恳求时她应该如何软硬兼施地谈判,却没有意料到对方这么痛快答应后所要面对的直接问题。 性需求该如何解决?是啊,对方正值春秋鼎盛之年,有需要再正常不过。她自己是有点书呆子倾向,一直沉浸在虚构的世界中就可以满足的女人,所以没有考虑不过这方面的问题,可别人不是啊。 这位林先生……阮月池忍不住悄悄以貌取人地猜测,他看上去很健康,应该是一个在那方面需求量很大的的男人。 这样想着,阮月池的脸不禁红得更厉害了。 林明逸被她红彤彤火热热的脸色给逗乐,他此刻显然不想做个体贴温柔的男人,起码以他之前的风评来看,他实在不需要温柔体贴。 他只需要乘胜追击。 「所以,阮小姐是怎么想的呢?我想来想去,也就是这个问题最困扰我。」林明逸故意曲起手指,状似漫不经心地敲了敲餐桌。 很明显,男人想要故意使坏的时候,是可以非常坏的,在面对毫无反击之力的猎物时尤甚。 阮月池的脑袋早就晕乎乎了,她又能想到什么妥帖的回答呢?好不容易,她才挤出一句,「你……你可以有自己的情人。」 这是阮月池现在这颗浑沌的脑袋里所能想到的唯一的答案。 林明逸眯了眯黑锐的眼眸,他决定将先前的一些好心情收回,此刻的他,心里已经有些不爽了,但他不会笨到去细想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爽。 虽然,一旦有这个意识,就已经是个傻瓜了。 林明逸悄悄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语气依然波澜不惊,「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有另外的床伴,生活上,我们互补干涉,对吧?」 阮月池点点头,她感到心跳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位林先生的口吻有点阴恻恻的,甚至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找个情妇虽然简单,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这可比单身时养情妇严重得多。」林明逸又问:「这很难做到百密而无一疏吧,况且,我并不喜欢偷情的感觉。」 第4章 「这个……」阮月池愣住了。 「我一直秉承着你情我愿的原则,在这之前,我也只和单身的女人保持着友好互助的关系。第三者,无论是在任何时候,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林明逸冷静地分析,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其实如今这个混乱的社会,偷情的事情还少吗?有些人还就吃这一套,反而更加觉得背德刺激。林明逸比起林家其他豺狼虎豹般的男人是好一些,但他显然也不是正人君子,可此刻他不介意戴上虚伪的面具,他如此义正言辞,就是笃定阮月池一定会信服。 「那应该怎么办?」阮月池很是心慌,林明逸说得有理有据,她越听越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了,她只考虑到自己的情况,却没有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你说的对,如果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后果也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 她不知道林家的立场如何,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家人,虽然这是一场商业联姻,男女双方没有坚实的感情基础,可这并不代表她的家人会允许她名义上的丈夫在外面包养情人。 她完全可以想像到她的父亲在面对这样的状况时,会如何抓狂,如何暴跳如雷。 「是我考虑不周……」阮月池内心满是愧疚之情,「对不起……」那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林明逸玩味地看着阮月池沮丧而又显现着惭愧的小脸,他的心情又翻转了,他得承认,时间虽然可以消磨掉很多人的棱角,同时也能带走很多人的可爱之处,但阮月池是例外的,她一直都是这么可爱。 这让他忍不住逗她,「办法也不是没有。」 「什么?」阮月池的眼眸瞬间瞪圆了,一张小脸立刻多云转晴。 林明逸禁不住在心底叹息,他只好继续使坏,「阮小姐,其实,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的需求的,我想,你也是需要的。」说完,他坦诚地笑开来,毫不掩饰地,也毫无意外地看到阮月池本就涨红的脸蛋持续升温。 「你……」这一会,阮月池是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她的脑袋在燃烧,她的屁股也在燃烧,要不是现在的情况非常严峻非常紧急,她肯定会立刻拎包走人。 这个男人!他在说什么啊,传言果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 「你!」阮月池已经词穷了。 「我?」林明逸悠悠地反问,脸上依然笑咪咪的。 「如果答应你了,那假结婚还有什么意义?」阮月池没好气地说。 「当然有。」林明逸挑了挑眉,「一般婚姻代表了心灵与肉体的结合,只是发生性关系的话,就不算真正的婚姻。」 林明逸在忽悠人的方面很有一套。 阮月池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又糊涂了,差点点头说好,好不容易,她磕磕巴巴,停停顿顿地说:「林先生,其他,其他,我都可以答应你,但这个,我实在做不到。」 和几乎陌生的男人上床,她怎么可能做到。一想到这里,她的视线忍不住在他的脸上多做了一秒钟的停留,就只是这一秒钟,她都觉得太奇怪了。 林明逸沉默了,他的指尖又开始在餐桌上有意无意地上下敲击。 阮月池看着,仿佛觉得是时钟上的分针在慢吞吞地行走。 这可不是在谈判,显然她早就失去了主动权,可以预感,她已经失败了。难道,她又要再次实施她的逃跑计划? 「那好吧……」林明逸在沉默一阵后突然笑道。 阮月池的心情如同过山车,她的心脏又高高地悬起了。 「一切都顺其自然吧,我不会为难阮小姐的。」林明逸微笑,眉眼舒展,稍显深刻肃穆的五官都柔和了。 「顺其自然吗?」阮月池忍不住重复他说的话,也就是说他答应了是吗?他居然真的愿意做忍者,这居然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阮月池的心情又复杂了。 林明逸笑道:「不过在这之前,阮小姐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她问。 「能将你的手伸过来吗?」他已经站起来,踱步到她身侧。 阮月池不解,微微一愣,但还是将手慢慢伸过去。 林明逸准确无误地握住了眼前这只白皙纤细的手,他能感觉到她在刹那间的颤栗,而他则收紧了握住的力道。 在她诧异的目光中,他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在那柔软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让我亲一下就可以,谢谢。」 第二章 一切都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比阮月池想像中还要顺利,他们的订婚仪式仿佛是一场梦,虚幻又迷离。 但这个梦真的很累人,她实在不擅长在那么多人面前谈笑风生,应对自如。 林明逸倒是游刃有余,她怀疑他戴了一张永远微笑的面具,不然为什么可以在人前笑一整天都不休息一下,他不觉得脸酸吗?她只是稍稍牵动唇角半天,就觉得一张嘴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第5章 当然,她就这么想想,也不敢多问林明逸。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就会明白,这个男人看上去蛮温柔,可偶尔却会泄露出强烈的侵略性,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林明逸比她想像中更加复杂。 阮月池懒得深究,毕竟他们只是同居人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他已经工作好几年,而她还在念研究所,两人所处的环境大相径庭,没什么共同话题。林明逸不是多话的人,而她也寡言,两人除了必要的招呼,都将对方当空气。 她的课程大部份都安排在下午,早上都没什么课,而她又喜欢睡懒觉,只有偶尔早起时会在餐桌上碰到林明逸。当然碰到了也只是点点头,然后各吃各的早餐。 林明逸吃惯了粥和煎蛋,他喜欢清淡,而阮月池则喜欢烤面包配牛奶,有兴致的时候会为自己准备一份美式三明治,这都是她做交换生时遗留下的习惯。 到了晚上,阮月池吃完饭后就会迅速地缩到自己的房间里,房门紧闭,埋首进自己的世界。除了学生的一层身分外,她还是一名业余童话作家,没什么名气,不过自得其乐。 林明逸总会比她晚归,他有时加班,有时不加班,她偶尔会听到他开门关门的声音,当然大部份时间都是听不到的。 订婚并没有改变太多他们的生活轨迹,一天中,他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有时会下班后和同事朋友去喝酒。而她则日复一日地上学,有时候也会约朋友去逛街唱歌。 阮月池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唯一有点麻烦的是他们现在住的房子离她上学的地方有些远。订婚后,他们就搬到到了新房,离林明逸工作的地方还有阮月池上学的地方都不远不近。 不过林明逸开车上班倒是很方便,阮月池虽然也会开车,但她却不习惯开车,还是比较乐意坐公车,车程大概要三十分钟。 虽然有些费时间,但阮月池也不太在意,毕竟她也不用经常早起,很少赶时间,下午乘个三十分钟的车过去上课也蛮不错的。 她没怎么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倒是林明逸有话讲了,他发现车库里属于她的那辆车落了一层灰之后,他终于朝她发话了。 阮月池没想到林明逸会注意到这个,她有些纳闷,也没怎么多想,就和林明逸说自己不太喜欢开车。她不好意思说自己车技太差,上路如上刑场,一路心惊胆战,就照这样的开法,她的寿命大概得减少二十年。 她胆小,又很惜命,还得留着她的命为小朋友们编织童话故事呢。 林明逸听完后沉默了一阵,什么都没说,阮月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不料周末的一大早,阮月池正赖在酣甜的美梦中不愿醒来时,就被一阵又一阵咚咚的敲门声震清醒过来了。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脸困倦地去开门。 隔着一门之外,林明逸一张严肃端正的脸跃入阮月池的眼底,她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了。 「收拾一下,我们去看房子。」林明逸一字一顿地说。 「哦……」阮月池呆滞地点点头。 林明逸打量着她不施粉黛的小脸,以及头顶上那团乱蓬蓬的头发,紧接着视线又很自然地落到她仅着短睡裤的一双腿上,她的皮肤很白,双腿又匀称又修长,非常漂亮。 林明逸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他一本正经地说:「去洗脸吧,洗完出来吃早餐。」说完就转身走了。 「哦……」阮月池又延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看着男人宽阔挺拔的背影,迟钝地点点头。 初春的天气还带着些微凉,就这么在门口站几分钟,阮月池就感到双腿双脚发冷,她哆嗦了一下,缓缓地低头看向自己裸露的双腿,以及没穿鞋的脚。 她忍不住蜷曲脚趾,差点抱头尖叫,她居然就这么狼狈地出来开门了!林明逸为什么大早上扰人清梦?他为什么那么讨厌?讨厌鬼! 阮月池懊恼地将门砰地一声关上,既而纵身飞扑到床上,抱着松软的棉被滚了一圈,才平复下复杂的心情。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过了好几分钟,才真正想起来林明逸刚刚说的话,他说什么?阮月池睁大了眼睛。 看房子?看什么房子?他们不是才搬到新房子吗?他又要买房子吗? 阮月池快晕了,没时间细想,她只好飞快地洗漱,完毕后来到餐厅。她的烤面包与牛奶都整整齐齐地端放在她常坐的位置前,而林明逸已经用餐完毕,在她对面拿着报纸在看,他的这个习惯有够古老的,连她爸现在都没有晨起看报纸的习惯,早就改成抱着手机刷新闻了。 就是思想还很保守陈旧,哪怕社会再进步,也不能让脑袋腐朽的人清醒过来,不然也不会逼着女儿联姻了。 这样一想,还是仍旧在看报纸的林明逸顺眼很多,毕竟看报纸还是个好习惯,对眼睛也会好一点。阮月池在心底悄悄叹了口气,便坐下来吃早餐了。 第6章 当她咬下第一口烤面包时,心底对林明逸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传言果然不能尽信啊,这哪是个坏男人啊,而应该是个十足的好男人,帮她准备早餐,还做得那么好吃。她爸除了指挥她妈和家里的阿姨,可不会为了别人做—顿早餐。 「谢谢,很好吃。」嘴里含着面包,阮月池含含糊糊地说。 闻言,林明逸放下报纸,朝她点点头,「不客气。」 享用完毕,阮月池终于有时间有力气了,她问:「为什么去看房子?」 林明逸道:「这里离你上学的地方太远,你又不习惯开车,不方便,换个近一点的。」 「什么?」阮月池简直目瞪口呆,她怎么都没想到理由会是这个,她不知所措地看着林明逸,对方却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这个理由十分天经地义,她的感受太过复杂,只好说:「爸妈会说吧。」 她的意思是无论是林明逸的爸妈还是她的爸妈都会有意见的,才刚订完婚,这房子还是看了风水才买下来的,长辈都迷信,说住在这房子里两夫妻都会平平安安,而且很快就会有小孩。 虽然阮月池肯定她和林明逸不会长久,更加肯定两人不会有小孩,但这么说搬就搬,长辈肯定会发火,况且是为了这么不值一提的理由。 「也没有不方便,我喜欢坐车,而且我早上没什么课,不用早起,下午过去很方便,一点都不麻烦。」阮月池试图说服林明逸,就是语气有些虚,毕竟他是为了她着想,无论怎么说,都是他的一番心意,他真是个很体贴的男人。 阮月池无不感慨地想,幸好她订婚的对象是他,她十分幸运。 不料,体贴的男人同样也是固执的,林明逸直接摇摇头,「就是不方便。」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英俊的脸上完全是不容妥协的神情,「吃好了吧?吃完了我们就走,我已经约好人了。」 「啊?」阮月池失笑,这么强势吗? 算了,她无奈地摇摇头,他这么固执的话,她也不劝了,反正要是真被骂了,她就把他推上前,自己躲到房间里,做缩头乌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等坐到了车里时,阮月池的圣母心又禁不住泛滥了,正开着车的林明逸从余光中瞥到了她欲言又止的举动,他毫不犹豫地将她内心的小火苗掐灭,用命令的口吻说:「阮小姐,请乖乖闭嘴,开车的时候,我喜欢安静。」 被先发制人的阮月池倒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感到自己的两侧脸颊都燥热起来,气呼呼地咬了咬红唇,她忍不住伸出手掐了一把男人的腰。 让他这么说! 可力道对林明逸来说就和挠痒似的,他无动于衷,只是嘴角偷偷上扬。 到了售楼处,林明逸约好的工作人员早就摆出一副恭候大驾的姿势,林明逸显然是个大客户,阮月池见对方几乎笑到合不拔嘴,都有些替她担心嘴巴笑僵硬之后合不上。 林明逸先前已经和他们提过要求,就是要买离阮月池学校近的寓所,不过此处是人群聚集,附近房源自然热门,房价虽然节节攀升,可一旦有新房,受欢迎的户型很容易就一抢而空,只会留下一些面积过大,又特别贵的,专门坑一些有钱的冤大头。 阮月池觉得,林明逸大概就是这零星冤大头之中的一个,还是自己使劲往上凑的那种。听着销售人员在一旁讲得唾沫横飞,林明逸面目表情地听着,而阮月池已经被这偌大的房子惊得目瞪口呆,居然比他们原先的新房还要大。 她禁不住偷偷地去扯林明逸的袖子,可林明逸只是按住她的手,转头就和销售人员说他要尽快买下来。他打断了对方讲什么优惠政策,什么发展空间,直接了当地说自己会直接付全款,如同演电视剧一般,林明逸将挥金如土这一项林家的优良传统发挥到极致,当然,他本人一定觉得小意思罢了。 阮月池已经无言了,她只是有些心疼钱罢了,何必付全款呢,现在贷款有很多好处的,而且她上完学之后,就不住这里了,何必直接买下来,有这么多钱拿去投资不好吗? 他们虽然是假订婚,可名义上还是夫妻呢,林明逸居然这么专断独行,也不和她商量一下。 阮月池越想越觉得生气,等旁人都走光之后,依然査拉着一张脸,不给林明逸好脸色看。 林明逸早就注意到她一张气鼓鼓的小脸,随便猜一猜,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高兴吗?不喜欢这里?」 阮月池一屁股坐在早就摆在客厅里沙发上,这可是豪华精装修房,沙发自然都是精心挑选的,讲究的就是用户体验,她一坐下来,就舒服得不行,只差在这沙发上睡一觉。 「为什么都不问问我的意见。」舒服归舒服,她的语气可是不太好。 林明逸微微一笑,他也坐下来,坐到她的身侧,有条不紊地解释,「速战速决不好吗?只是找个你上学时方便休息的地方,等你上完之后,我们就搬回去,况且我要是和你说太多,大概这房子是买不下来的。」他大概,要是和阮月池商量的话,这房子得到明年春天才能买下来。 第7章 阮月池听出林明逸言语间的讽刺意味,她气得更厉害了,「你什么意思啊,是嫌我啰嗦吗?」 臭男人!先前夸过他体贴的话统统收回,一顿早餐而已,她已经全部忘记了! 林明逸哑然失笑,他自然地将她的身子掰过来,又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小手,语气软了很多,「我哪里敢,我就是想让你尽快搬到这里,这样就不用每天花这么多时间在上学的路上了。」 阮月池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于是便忘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连带着她自己心里燃烧的小火苗也熄灭了,她的神态缓和了,口吻也变得软糯,只是嘟嚷了一句,「好心疼钱,很贵的。」 虽然在外人看来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她早就经济独立了,她知道赚钱有多辛苦,所以她才会这么心疼钱。 她忍住抽搐的心脏,突然问了一句,「你的年薪是多少?」这绝对是阮月池心血来潮时才会问出口的,要是在平时理智的情况下,她才不会这么窥探别人的隐私,他们是假夫妻又不是真夫妻。 不过话已经问出口,就收不回来了,林明逸似乎也并不在意,他挑了挑眉,动了动嘴唇,说了一个数字。 他说得很轻,可阮月池清晰地听见了,在那一瞬,她感到自己左边的心脏又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她的嘴角也禁不住微微抽搐,是顷刻间的释然也罢,是一刹那的嫉妒也罢,各种各样的情绪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向阮月池涌来。 她只想泪汪汪地仰天长叹几声,有钱人,有钱人,随便花,随便花,上天既然给了她挥金如土的机会,她就要牢牢把握住! 总而言之,房子就这么定下来了,林明逸与阮月池十分有默契地对这件事情对家里的长辈持保密态度,再然后,叫了搬家公司,一个上午就把行李从原先的房子里搬了出来。 对于先前那个窝,阮月池才勉强睡熟,如今又到一个新窝来,也不知又要花多久时间才能适应。赶在太阳落山前将行李整理好后,阮月池总算有空能够仔仔细细打量这华丽而明亮的住处,楼层不高不矮,一大开窗户就是大马路,马路边种着洋紫荆,黄昏里微风十分慵懒,拂面而来,熏得阮月池的脸红彤彤。 屋里摆着的家具都很高级与鲜亮,阮月池不由自主地用手指往茶几上刮了刮,没有一点点灰。她又拨弄了一下茶几上的茶具,像是紫砂壶,也不是很确定,倒是和她爸那个有点像,看上去就很贵。 说实话,阮月池虽然出身富贵,但阮家人本质上都蛮朴实的,阮父阮母把手起家,从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苦日子,有钱之后也没有养成挥霍的习惯。就连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还是当年赚到第一桶金时买的,地段不算名贵,房子自然也不金贵,比起其他富豪,阮家人实在算够低调了。 阮月池看着这房间的摆设可比她家的好不少,当然,她当初的那个婚房其实也不差,可毕竟是长辈们买的,所以有些东西都不太讲究,哪比得上这里啊。 只是,她就是看着不太习惯,至于哪里不太习惯,她又说不上来。 转了一圈后,阮月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床大得不可思议,能够躺下四个她。这里其实是主卧,所以特别宽敞,她原先和林明逸讲她睡侧卧就可以,但林明逸坚持自己睡侧卧,理由是他是男的,东西不太多,不需要这么宽敞的房间。 阮月池很无言,她看了看她化妆台上的化妆品还有衣柜里的衣服,忍不住腹诽她的东西也不算多呀,她懒得和林明逸解释,爰睡不睡吧。 想了一会,阮月池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胳膊,整理也是一件累人的活,现在松懈下来,只感到困得不行,她仰面瘫倒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过了一会,才软绵绵地翻了个身,跃入眼帘的是灰色的床单,摸上去很光滑,躺在上面就和躺在丝绸上面一样,就是颜色她不太喜欢。 正想着,林明逸不知何时来到了房间门口,他抬手轻轻敲了几下门。 阮月池立刻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纳闷地看着林明逸。 林明逸笑道:「带你去吃饭,不饿吗?」 哦,阮月池总算想起吃饭这件事了,难怪她觉得自己有气无力,特别特别累,原来是饿了。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朝林明逸尴尬地笑了笑,轻巧地跳下床,跟着他去吃饭了。 一出门就可以发现附近的餐厅真的非常多,她第一天来这里看房子就注意到了,她怀疑是因为附近的居民都懒得做饭,所以这里才这么多餐厅。 阮月池把这个想法随口告诉林明逸,林明逸哭笑不得,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阮月池有些不高兴了,忍不住朝他狠狠瞪圆了一双杏眸,她觉得林明逸真的很欠揍。 填饱肚子后,林明逸提议去附近的百货公司逛一圈,阮月池问他是不是想买什么东西,林明逸说自己没有,他是带她去买。阮月池糊涂了,她又没什么购物欲望,她现在只想睡觉,懒得逛街。 第8章 本想拒绝,但脑袋里忽然间又蹦出什么,阮月池冷不丁地问:「百货公司可以买到床单被套吗?」 林明逸显然被这么问题给问住了,他愣了下,「什么?」 阮月池嘟了嘟嘴,「我想换个床单,现在的这个不太喜欢。」 林明逸笑了,「这样,我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好像……」他挑了挑眉,大概是真的在思考,「好像有吧,去了就知道。」其实他根本没印象,他很少逛街,自然就很少去百货公司,更不可能知道哪里有卖床单被套。 阮月池的眼珠转了转,她有些怀疑地看着林明逸,去还是不去呢,她现在吃饱了饭就犯困,可不想白跑一趟,可要是不去呢,这床单就肯定买不成,她还得另外找时间出来,那岂不是更麻烦。 想了想,她还是准备去。 两人沿着大马路一路逛过去,中途经过了一家超级大的超市,门口的广场聚集了很多人,一眼望过去,能看到很多小孩。 阮月池能听到他们发出来的纷纷乱乱的笑闹声,还能听到一个小孩喊得特别大声,他咂:「妈妈,我明天要吃糖醋排骨!」她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忽然想起来厨房里还是空荡荡的,什么米啊,油啊,盐啊,都没有买,厨房里那台又高又大的冰箱还是冷冷清清的。 他们总不能一直在外面吃饭吧,总得自己做。 想到这里,阮月池又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和林明逸在家里吃过一顿饭,早餐不算,奇怪的是他们居然从来没有一起吃过中饭和晚饭。 林明逸因为上班的缘故,中饭一般在公司解决,晚上会有加班的习惯,而她则过着非常规律的学生生活,所以两人晚上也很少碰面,可就算再难碰面,也不至于没一起吃过一顿晩饭吧。 可事实上是,他们确实没有,到了两人都有空的周末,就会像今天这样—起去外面吃饭。 阮月池感到不可思议,她虽然厨艺不怎么样,往热锅里倒个油都恨不得带个防护头盔,可她也是会做饭的。她认为,她应该请她的同居人尝尝她的手艺,两人也算共患难一场,算是朋友了,不必每天出去大张旗鼓地觅食,实在浪费时间,窝在房间里随便解决一下也是可以的。 第三章 林明逸见阮月池突然停下了,便张口询问她。 阮月池说想先逛超市。 林明逸问:「你不是想买床单吗?」 阮月池解释,「我想先解决人生里更重要的大事。」 林明逸茫然了,他完全听不懂。 阮月池笑道:「我想先把家里的厨房填满,我可不想天天出来吃饭,这可太累人了。」 林明逸怔了一下,他来不及说什么,就被阮月池拉进了超市,只是控制不住虚浮的脚步,阮月池只是说了一个家字,他就有些飘飘然了,真是没出息。 阮月池可不知道林明逸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吓一大跳,夸张一点,弄不好放声尖叫了。 她现在是烦恼,站在琳琅满目的食品区,她觉得她快被各种各样的标签晃花了眼。米的种类太多,油的种类也很多,以前她很少买,通常是看到什么就拿,现在是一抬眼,脖子都仰酸了,却还看不过来。 主要是她也不是很懂这些,前面就提到她做饭是个半吊子,其实她做饭的次数不算少,但无论怎么做,就是普通的白米饭都没有家里的厨娘做的一半好吃。 她是外行,那林明逸可就更没用了,进来半天了,他没给出任何有参考价值的意见。嘴里的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如同车辂辘一样。 都可以,一样,蛮好的,看你喜欢吧,啊,这个不是一样的吗? 阮月池听得耳朵长茧,她想将林明逸从她身边撵走,她一点都不想做饭给他吃了,因为喂猪吃饭是没有用的,吃了还是一样笨。 被说成猪的林明逸并不知道自己在阮月池心里成了猪,他只是觉得新奇,因为他也很少逛超市,他还觉得阮月池抓耳挠腮挑东西时的模样很可爰。 挑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将推车堆满,阮月池已经推不动了,于是由林明逸负责推。该买的都买了,两人准备离开,麻烦的是大型超市里的路弯弯绕绕太多,走着走着,就绕到生活用品区了。 阮月池很快就看到了摆在商品架上的各式床上用品,自然也看到了床单被套,她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这就是歪打正着,买完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林明逸也高兴,他知道阮月池已经走累了,他不想她再受罪了,差点就想说他可以背她回去,但也就是想想而已,这会吓到她的。 阮月池挑花色挑得很高兴,她觉得哪条床单都好看,反正比她现在睡的那条好看,想到换洗的问题,她一口气挑了好几套。很自然的,她随口问了一句林明逸要不要也买一些回去。 第9章 她先拿起一套格子的问他喜不喜欢,林明逸就随意地瞄了一眼,完全不经过大脑地脱口而出,「不错,喜欢。」 阮月池又挑了深蓝色的,他也只看了一眼,道:「蛮好的,也喜欢。」 她又挑了另外的,林明逸的回答依然充满了无限遐想的空间,「好,不错,喜欢。」反正说了和没说一样。 又来了,简直敷衍! 阮月池给了他一记白眼,「你有认真回答吗?真的什么都喜欢?」 林明逸不知悔改,郑重其事道:「真的喜欢。」他哪里会在意床单的花色啊,连穿衣服的颜色都是一致单调,怎么会在意自己睡的床单。 阮月池理解了,这完全是对牛弹琴,男人真的是很无趣的生物,跟他们说话,还不如和她笔下童话里的小动物对话。 阮月池按照自己的品味给林明逸挑了几套,加上她自己的,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她一松手,通通都丢进推车了,扔进去的那刹那,她能听见推车轮子不堪负荷下发出的吱呀声。 逛超市也是件累人的活,她困得眼皮要马上盖住眼睛了。 林明逸总算学会察言观色了一回,察觉到阮月池的疲态,他立刻叫来工作人员,将他们买的东西快速包装好,留下了地址,让他们直接送上门。 林明逸很自然地揽着阮月池出了超市,又花了一点时间,两人总算回到了家。阮月池没看到送到厨房的那些柴米油盐,也没在意自己新买的床单,一回到家,她马上就冲进了自己的卧室,门一关,勉勉强强,糊里糊涂地洗了个澡,就爬进暖乎乎的被窝里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没有课,她睡到十点钟才起,一起来就下意识地往厨房走,阳光特别好,厨房里光线自然也好,各色的厨具都摆得整整齐齐。阮月池的目光很快就捕捉到那些放在流理台上的调味料,一拉开冰箱,果然也是满满当当的。她下意识地勾起唇角,随手拿过一个苹果,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边吃边往客厅走,她的那几套床单就放在沙发上。 阮月池心情很好地抱起它们,窝在沙发里心满意足地啃完一个苹果,她想,林明逸倒是细心,冰箱里摆放的方式很不错,没有乱七八糟的,她看着很喜欢。 下午上完课之后,阮月池没有立刻回家,反而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更多新鲜的食材,她决定给林明逸做顿饭,考虑到他可能会加班,于是又买了面粉,可以给他包饺子或者下馄饨面条,当成宵夜吃。 回到家后,阮月池凭借着自己不怎么纯熟的手艺做了几道菜,她做得比以往更用心,尝了尝味道,比以往发挥得都要出色。 煮饭的时候,她发了一会呆,想着要不要给林明逸打个电话,问问他要不要回来吃晚饭,要是能按时回来的话,她就不用做宵夜了。但思来想去,又觉得这样怪怪的,至于哪里奇怪,阮月池也说不上来。 把做好的四菜一汤全部端上了饭桌,餐厅里顿时溢满了温暖的食物香气,时间到点了,林明逸没有回来。 阮月池看着从盘子里升腾的热气,默默叹息,端着饭碗吃了小半碗米饭就饱了,明明做得比以往都好吃,她却没什么胃口。 吃完饭后,她就开始在厨房里揉面团,这是她第一次揉面团,以往吃饺子或是吃馄饨面,都是直接买现成的,可这次为了表达诚意,她决定给林明逸做纯手工的饺子。 想起来,她一直都没有好好谢谢他,具体的说不上来,因为真的无从说起,从他答应和她假订婚起,她就认定他是个好人了,无论外人怎么说,反正在她心里,他就是个好人。 阮月池揉面团揉得很卖力,揉好了就用买的专用木棍擀起来,她看过食谱,明白这是特别重要的一步,她似乎将面团的水都擀了出来,面团变得薄薄的,平坦地铺在木板上。 她的胳膊已经麻了,握木棍时手上的虎口会用力,所以她现在的虎口都是酸疼的,可她很高兴,休息了一会,她又将薄薄的面团分成一片一片,整整齐齐地堆放好,特别注意在它们之间沾了面粉,这样就不会黏在一起了。 饺子皮已经弄好了,接下来是饺子馅,阮月池早有准备,她知道自己和面团还能尽尽力,但对自己的刀工实在没什么信心,所以饺子陷里的肉末是买的现成的,无非再往里面加些玉米粒,两者均匀地拌在一起,就算完成了。 她正抿着唇细心地包着饺子的时候,林明逸里挟着肃杀的夜风回来了,他立在玄关处,略微疲态地扯掉了已经系在脖子上一天的领带,随手勾在胳膊上,又换了鞋,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发觉今晚比起以往有些不一样,屋里好像比以往明亮一些。 他微微侧过头,厨房其实离玄关很近,于是他就看到脸上沾了面粉的阮月池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微微一愣,看着脸蛋红扑扑的阮月池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对他略为腼腆地笑,「你回来了,比我想像中早。」 第10章 林明逸的身体紧绷着,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在他周身窜动,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着,在阮月池有些疑惑的目光中,他勉强地镇定微笑, 「怎么还不睡?」 阮月池小声地嘟嚷,「睡不着。」她当然是撒谎,她是为了给他包饺子啊,但又不好意思说。 「睡不着?」林明逸意外地挑了挑眉,「平时你都睡得很早,是吃多了肚子涨吗?」 「才没有。」阮月池大声地反驳,她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意味, 「我今天才吃了半碗饭。」 「这么少?」林明逸蹙了蹙眉,走近她,「是不舒服吗?」他抬起手,顺便将她脸上的面粉揩干净,低声问:「脸上怎么脏脏的?」 「没什么胃口。」阮月池胡乱摆摆手,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饺子还没下锅,老天爷,她在和他说什么废话,「没有不舒服,有时候就是不想吃东西啊。」被林明逸碰过的地方有些痒痒的,她忍不住伸手蹭了蹭,「我给你做了饺子,你要吃吗?」 林明逸怔了怔,「饺子?」 「你不想吃吗?」阮月池咬住唇,「不想吃也得吃,我做了好久。」她摊开手,手心红红的,「我手都包累了,你必须吃掉。」 林明逸下意识地攥住了她的手,「你……」 阮月池觉得林明逸的手心热得厉害,她立刻将手抽了回来,「我什么我,你先去坐下啦。」说完,她就强硬地推着林明逸到餐桌前坐下,自己又准备折回厨房,走了几步又回过身说:「你可以先去洗把脸,把衣服换掉,出来就可以吃啦。」 林明逸怔怔地看着她,点点头。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林明逸终于吃上了阮月池包的饺子,吃之前他想问什么,但忽然又有了胃口,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正埋头大吃的阮月池对他做了给闭嘴的动作,于是林明逸只好闭嘴,也低头吃起来。 饺子很好吃,肉鲜味美,汤水滑到胃里特别暖和。 吃完了,嘴巴也擦干净了,林明逸抬起头,看着仍旧将脸埋进碗里的阮月池,想着,待会他应该可以说话了吧。 阮月池心满意足地将碗里最后一块饺子吞进肚子里之后,终于放下筷子,她察觉到了林明逸探究的眼神。 「好吃吗?」她笑得像猫一样,显然这是求夸奖的询问。 林明逸点点头,「很好吃。」顿了顿,又道:「这是?」 「这是为了感谢你昨晚这么认真整理冰箱的谢礼。」阮月池诚恳地说,她也不方便说其他的,可总归,得让他明白她的真心实意。 林明逸愣了一下,眼里的笑意像涟漪一样扩散开,「这真的是一份大礼,我好感动。」 「你最好是这样想。」阮月池轻哼了一声,讨厌鬼,这明明只是一碗饺子,说什么大礼呀,死性不改的臭男人。 林明逸轻笑,起身走到阮月池旁边的位置坐下,拉起她的手,摸了摸她泛红的手心,柔声问:「你是买了面粉,自己揉的面团?」看她之前脸上沾的面粉就可以猜到了。 阮月池点点头,「我买了好多面粉,自己做。」 「这样太累了。」他叹息。 「也还好啦,」阮月池本想着要是林明逸夸奖她的话,她还能表现得得意一些,可他要是怕她累的话,她又觉得不好意思了,女人真的也是很神奇的生物,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懂自己,「没这么夸张。」 说话的时候,她感到从林明逸手心传来的滚烫热度,她最怕热了,为什么林明逸总是喜欢拉她的手呢?而他的手又格外得滚烫,可看着他的脸色也不像是生病发烧。 虽这么想,她还是忍不住伸手用手背贴了贴林明逸的额头,是正常的温度,她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没生病。」 林明逸,「嗯?」 阮月池,「没什么啦。」她笑了笑,想把手收回来,一直被这么握着实在有些奇怪,但她想收,却发现自己收不回来。 她抬起眼,却发觉林明逸正用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她,漆黑的眼珠,像是无尽的深海,她的脑袋登时嗡了一下,胸腔里的心脏也开始震动,她听到了撞击声,犹如拳头砸向墙壁的撞击声。 她不由闪躲开他的眼神,忽然道:「本来我今天是打算给你做晚饭的,可是你加班,我就只好改成宵夜了。」 「你可以打我电话,要是我知道的话,我今天就不会加班了。」 「我没有你的电话。」她忽然又敢直视他的眼睛了,想到了什么,她立刻说:「快把你的手机给我,我存一下你的号码。」 林明逸笑了一下,他用另外一只手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来了手机,递给了阮月池,阮月池接了过去,她先把自己的号码存到他的手机里,再用他的手机给她的手机打一个电话,这样她就可以存到他的号码了。 第11章 大功告成。她满足地笑了,又将手机还给林明逸。 她很轻快地说:「面粉还剩很多,接下来几天,我再做给你吃吧。」 林明逸拿回手机时的动作一顿,他的回应是低沉而又充满努力掩藏的忍耐,「好。」 阮月池打了一个哈欠,她困了,她从来不是夜猫子,爰好之一就是睡觉,今天破天荒晩睡,还破天荒吃宵夜,现在完成任务了,她的精神状态立刻松懈下来,整个人都懒洋洋软绵绵的。 「想睡了?」林明逸扶着她站了起来。 阮月池迷糊地点点头,「想立刻躺进被窝。」 林明逸失笑,稍一弯腰,手臂略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突然腾空的阮月池吓了一小跳,她下意识地抱住林明逸的脖子,轻声尖叫,「你干什么啊?」 「让你马上躺进被窝啊。」林明逸朝她促狭地眨眼,几个大步,就将她抱回她的房间里,轻柔缓慢地将她放到床上,又拉过被子将她整个人裹住。 他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好好休息吧,作个好梦。」 阮月池缩进被子里,说:「我会作个好梦的,你也快去睡吧。」 林明逸笑着点点头,转身步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里,床头柜上的小夜灯还开着,晕黄的灯光团团包围着阮月池袒露着的小脸,洁白的脸蛋渐渐地,渐渐地溢出一层胭脂般的嫣红,她浑身都滚烫滚烫,意识也朦朦胧胧的,她在想,是不是真正生病的人是她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阮月池变着花样给林明逸做好吃的,他最近都不怎么加班啦,不加班的话她就给他做饭,不得不加班的话,她就给他做饺子,或者馄饨,汤圆,牛肉面。 她觉得她将林明逸喂养得不错,她应该算是很不错的同居人,林明逸跟她假订婚绝对不算吃亏,反而是一桩不错的生意。 她唯一有点担忧是会不会将林明逸喂胖,那她可就是好心办了坏事,她忍不住忧心忡忡地对林明逸说:「你不会变胖吧,还没到中年就发福,那真的太可怜了。」 阮月池担心得不行,又害怕得不行,客观的说,林明逸可是标准的帅气男子一枚,如果因为她的缘故而变得不够帅气的话,她真的会非常非常难过,非常非常愧疚。 林明逸听后哭笑不得,哪里有那么夸张呢,但为了安慰阮月池,他便说:「我平时都有注意运动,放心好了。」 阮月池这才稍稍心安,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渐渐减少了给林明逸准备宵夜的次数。 林明逸无奈得不行,他还没吃够呢。 一日夜里,林明逸又加班了,他提前打电话告诉了阮月池,这段时间,他已经养成了每天告知阮月池下班时间的习惯。 就因为如此,阮月池才发现原来他真的很忙,以往,她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沉浸在童话故事里,不知今夕,最近才发觉原来她的同居人这么忙碌。 在和林明逸见面之前,她的妈妈就曾告诫过她,对方是个纨绪子弟,作风不良,颓废甚至堕落。她妈妈让她不要在意,只要他不在外面过分乱来,她就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们之间是因为商业利益才走到一块的。 阮月池听过之后就对林明逸的印象先入为主,可真正接触过之后,才发现不是这样的,人言可畏,哪里会有一个纨绪子弟这么勤奋工作的呢?她又不是没见识过那些吊儿郎当的男人。 仗着家里有些势力或者钱财,就完全一副鼻口朝天,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的高傲模样。而林明逸,无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不是这样的人。 可为什么又有这么外人会这么说他呢?阮月池百思不得其解。 提着笔在书桌前枯坐了半晌,她满脑子都是林明逸的事,自然一个字都写不出来。默默叹了一口气,起身往外走,打开房门,门外一片漆黑。 林明逸还没有回来,他在电话里跟她说,今晚有个推不掉的应酬,大概会比以往加班的时候更迟到家。 阮月池叹气叹得更大声了,她一点都不困,反而亢奋得很,脑袋里仿佛有一根弦紧紧绷着。 她打开客厅里的电灯,抱着靠枕坐到沙发,一张小脸也是绷着,她已经在心底作了决定,她要等到林明逸回来。 不为什么,她就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阮月池能清晰地听见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发出的声响,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陷在沙发里,怀里是软绵绵的靠枕,夜里的凉气从顺着裤管爬了上来,凉飕飕的,可她仍是不想回房间。 她就这么呆呆看着正前方的巨大电视机,黑漆漆的萤幕能倒映她的小脸。 忽然,阮月池的耳朵竖了起来,玄关处有了动静,她的身体仿佛装上了发条,立刻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飞快地跑向玄关处。 第12章 「你回来啦!」阮月池忍不住欢快地呼喊,原本白净的脸蛋上因欢快而泛起了红晕。 果然是林明逸回来了,他扶着墙立在玄关处慢吞吞地换鞋,听到阮月池的声音,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既而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头发比以往凌乱一些,目光也比以往飘忽,他看到了她,眼神更加迷离了,然后轻轻笑了一声。 「还没有睡吗?」他用低哑的声音询问。 阮月池觉得他比以往奇怪,她小心翼翼地走近他,而他就这么看着她靠近,在她没有察觉时,突然伸出手臂,将她拉到他的怀里。 她像猫一样被吓到,又像猫一样炸毛,差点失声尖叫,可鼻子先她的嘴巴一步闻到林明逸身上浓重的酒意,一瞬间,她的喉咙就哑了,什么都发不出来。 她担忧地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下意识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你喝醉了?」 原来这次的应酬是一场酒局,工作的人真辛苦,白天上班已经很累了,大晚上的还得被人拉着,不停往肚子里灌冰冷冷的酒。 林明逸却摇摇头,道:「没有醉。」语气却醺醺然的。 喝醉的人总是说自己没醉的,这是人的通病,阮月池不听他胡言乱语,扶着他来到客厅,将他推坐到沙发上。 林明逸一坐下,顺手也将她拉了下来,他的力气比以往还要大,她很快跌坐到他身边,阮月池怀疑他能将她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 第四章 林明逸身上的酒味太重,阮月池一点都不想闻,她想也不想就要将他推开。 可林明逸就像八爪鱼一样扒着她不放,她越推,他缠得她越紧,抱得她越紧,他似乎真的发起酒疯来了。 「林明逸!」阮月池气喘吁吁地挣扎,试图喊醒他,「别靠过来了,我快晕过去了。」他知不知道他现在就是移动的酒缸,而她完全喝不了酒,闻一闻就受不住。 林明逸像是没听到一样,仍旧是用力抱着她,他的手臂硬得如同石头,紧紧环抱着她柔软馥郁的小腰,嘴里还在重复问着,「你怎么还没睡,是不是在等我?」 终于,阮月池放弃了挣扎,明明夜里凉凉的,可她背后已经冒出很多汗了,她可不想再弄得更狼狈,她用手抵住林明逸挤压过来的胸膛,有些无奈地说:「我是睡不着,就随便等等你,看你什么时候回来。」她用手指扯松了他的领带,又有些气愤地说:「想不到等来一个酒鬼。」 闻言,林明逸低声笑起来,胸膛一震一震的。 他动了动手臂,扯住自己西装外套的下褛,道:「那我把外套脱下来,这样你就能少闻到一些了。」 说完,他就要脱外套,阮月池立刻制止住了他,夜里凉,他又喝了酒,怎么能随随便便把衣服脱掉,这样是很容易生病的。 她气呼呼地说:「酒鬼脱了衣服还是酒鬼啦,不准脱。」 「好,不脱。」林明逸很听话,说不脱就不脱,只是又傻笑起来,将脸埋到阮月池的肩窝处。 他鼻息间的热气就这么喷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像是飘动的羽毛,刮得她胸口都痒起来了。 既然挣脱不了酒鬼,就只好照顾酒鬼了,阮月池认命,她用手心轻柔地托起林明逸因酒意而发热的脸,耐着性子柔声问:「要不要喝点水?」 林明逸点点头,又摇摇头。 阮月池皱了皱鼻子,不解地问:「你到底是想喝还是不想喝呢?」 林明逸道:「我想喝咖啡。」 阮月池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他,没好气地说:「你都醉成这样了,还喝咖啡,是不是还嫌自己头不够晕?」 林明逸有喝咖啡的习惯,厨房里还有一架他专用的咖啡机,精巧程度可见一斑,林明逸还爰研究各种各样的咖啡豆,有一次还兴致勃勃地给阮月池煮过咖啡,阮月池就喝了那么一小口,差点被苦死。她一点都不喜欢喝咖啡,可为了不拂了林明逸的面子,她还是将那一杯咖啡喝完了。 当然,她紧接着就背着林明逸从冰箱里拿了一大盒牛奶,躲回房间里直接灌得干干净净,简直就是母牛现世,不幸的是,她因此拉了一晚上的肚子。 至此,阮月池一听到咖啡这两个字就头晕,不过林明逸喜欢喝,平日她肯定也管不着,但今晩不同,林明逸已经喝过酒了,就不再适合喝咖啡了。 阮月池想给他温一杯牛奶。 「喝牛奶好不好?」她提议。 「牛奶?」林明逸迟钝了几秒才重复地问。 阮月池点点头,她之前在书上看到过,牛奶有解酒的作用,所以酒后喝牛奶是有好处的。 林明逸轻笑,「我已经好久没有喝过牛奶了。」 阮月池,她怎么觉得这话里有话,是她想太多?她推了推紧抱着她的男人,道:「快松开,我去给你泡一杯。」 第13章 听阮月池让他松开,林明逸立刻不干了,反而将手臂收得更紧,嘟嘟嚷嚷着,「要是让我松开的话,我就不要喝了。」 阮月池难得看到他这么孩子气的样子,这哪里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徒有不良作风传闻,却是一副镇定沉着模样的林明逸,她不禁失笑,「不松开的话,你怎么喝得上牛奶,坐这里我的手臂可伸不到厨房。」 「我说了,那就不喝了。」林明逸很固执地说。 阮月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退一步,道:「那就不喝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她试图拉动他的手臂,可林明逸依旧不动如山。 「也不要回房休息,我就要在这里,我要躺沙发。」 阮月池怀疑他是真的在发酒疯,她深呼吸了好几次,「可我想回去睡觉,你放开我好不好。」 「你也不许回房睡。」林明逸从她的肩窝处抬起头,张着乌漆而明亮的眼珠瞪向她。 阮月池差点给他一拳,实在是太欠揍了。 明明心里窝着火,可逡巡着林明逸的眼睛,却能见到毫不掩饰疲态的红血丝,她一瞬间就心软了,只好耐着性子问:「为什么不想回房睡?」 林明逸沉默了,他的脸与眼睛都像是罩着一层雾,仿佛听不懂阮月池问题,他似乎很茫然。 阮月池疑惑地看着他。 良久,林明逸才静静地说:「因为做了一件不得不做的坏事,睡不着。」 阮月池愣住了。 林明逸的神态很严肃,语气也很平稳,他似乎清醒得很,阮月池听着迷糊了,她不禁胡思乱想,林明逸做了什么坏事呀,不会是什么犯法的事情吧,不会连累到她吧,那她可太冤了,她可不是他真正的妻子。 阮月池被她自己杞人忧天的想法逗乐了,她问:「什么坏事呢?」 林明逸沉静地回答,「一件做了会后悔,但是必须得去做的坏事。」阮月池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痛楚,她的心不由咯瞪了一声,气氛不知不觉严肃起来,她说:「既然不得不去做,也许并不算坏事。」 林明逸摇摇头,「我不是一个好人,我应该是个坏人。」 这话听着幼稚,但从林明逸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股深长的意味,阮月池也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你才不是个坏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林明逸,「……是吗?」他的神情竟然有些脆弱,「哪里看出来的?」 阮月池咬了咬唇瓣,「你真的醉了吗?」要是醉了,为何他看起来又清醒得很。 林明逸重重地点头,「醉了。」为了配合自己说的话,他还重重地喘了—口粗气。 既然醉了的人总喜欢狡辩自己没醉,那真正没醉的是不是也会伪装成醉态的模样。阮月池的脑袋里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可林明逸没必要装醉啊。 「快告诉我。」林明逸锲而不舍地追问。 阮月池只好说:「你都能答应和我假订婚了,还不算好人吗?」 「……就这个?」林明逸蹙了蹙眉,似乎有些失望。 阮月池眨了眨眼睛,继续道:「还有很多,你哪里都好,反正不是个坏人,这段时间就可以看出来了。」 细心地换房子,从不刻意打扰她的私生活,她喜欢安静的时候,他会沉默,她喜欢喧闹的时候,他又会陪她讲讲话。两个人其实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却已经养成了默契。 阮月池自认是有些迟钝的人,有时候做事也并不细心,可她能感觉到林明逸的温柔与细心,单从平日里的点滴,就能感受到他绝对是个好人。 真的哪里都好,阮月池在心底默默地重复。 「哪里都好?」林明逸深深地看着她。 阮月池受不了他这副深沉的样子,她凑近他的耳朵,故意提高了声音, 「对啦,哪里都好,你是个好人,好了吗?可以去睡觉了吗,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一股猛力压倒在沙发上, 林明逸睁开漆黑的眼眸,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的样子十分平静,好像昨晚发情的野兽不是他一样。 第五章 「你醒了。」他用暗哑低沉的声音说道。 阮月池沉默,她微微偏过头,不想看到他,更不想和他说话,凌乱的头发遮盖住她一半的脸。 林明逸也沉默了,过了一会,他才缓慢地抬起手,将遮盖在她脸上的头发轻轻拂开。 阮月池的身体登时僵硬了。 这还不够,林明逸又慢慢低下头,嘴巴毫不迟疑地贴在她的脸蛋上。 「放开我!」阮月池终于忍不住尖叫。 「……我还以为你都不会和我说话了。」林明逸没有被吓到,而是沉闷地低语。 第14章 就是这句话,让阮月池胸口燃烧的火苗烧得越来越旺,她忽然用力推开林明逸的身体,不顾自己酸软的身体,挣扎着坐了起来,被子滑下,露出她洁白的身躯,她又急又怒,将被子往上拉,埋在被窝的脚丫则朝林明逸的腿部踹了一脚。 可因为她又累又饿的缘故,这一脚踹得无足轻重,林明逸甚至连半点地都没有挪动。 林明逸也爬了起来,毫无遮掩的胸膛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结实微黝的胸口有好几处可疑的红痕。 阮月池就这么瞪着它们,她的耳朵烧得通红,她的脸颊也在冒烟,可这不是害羞,而是愤怒。 眼前的证据在毫不留情地提醒她,昨晩林明逸对她做了什么事情,而她自己又是如何愚蠢地陷落的。 林明逸乌沉沉的眼珠就这么看着她。 两人僵持着,渐渐地,阮月池的鼻子泛起了潮红,她的眼眸也越来越红,琥珀色的眼珠蒙上了一层霜雪,霜雪又在温暖的空气中消融,化成晶莹的雪水,溢出眼眶,一点一滴地往下流淌,滑过脸颊,滑过下巴,滑过脖颈,直至滑落到棉被遮盖住的地方。 阮月池委屈地抽噎,「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林明逸多想伸手捧住她的眼泪,但他很清楚,他再伸手的话,阮月池肯定就要扇他一巴掌了,倒不是怕这一巴掌,而是害怕在她委屈愤怒的情绪里雪上加霜。 「对不起……」他说。 阮月池撇过脸,「我不要你的道歉,你这个骗子,禽兽!」她不太会讲脏话,肚子能想出来的词只有这些,她很后悔,为什么以前不能多学习一些,如果她知道有一天会遇到林明逸这样的坏蛋,她一定会像认真学习书本知识一样地学习脏话。 「对不起……如果再让我重新选择一遍的话,我还是会抱你。」林明逸面无表情地说。 阮月池愣住了,她肯定自己的耳朵没有出问题,所以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她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明逸。 就在昨晚前,她以为林明逸是个好人,哪怕是经历过昨晩,她也只认为林明逸是个大坏蛋,就算他那么对待她,就算她的脑袋充满对他愤怒的焰火,可在她心底的一处角落里,仍然一丝对林明逸的期待与宽容。 可现在,林明逸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她忽然觉得她对这个男人所有的认知都颠覆了,他比她想像中的要坏上十倍,不对,应该是百倍。 「你说什么?」她的牙齿控制不住地上下打颤。 「月池……」他的眉毛突然紧皱,神态与语气终于有了变化,他控制不住想伸手拥抱她。 「别这么叫我!」阮月池用力捂住耳朵,她像躲病菌一样躲开林明逸的触碰,在林明逸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的时候,她飞快地掀被下床,不顾赤裸的身躯,飞快地躲进房内的浴室,砰地一声将门紧紧阖上。 林明逸迟钝地转过头,看着紧闭着的浴室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想起来下床,身体上空荡荡的,昨晩的一堆衣服凌乱地堆叠在客厅了,已经不能穿了,他只好从衣柜里重新拿了一套,往身上套衬衫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这件衬衫是阮月池帮他熨的。 她以前完全不会熨什么衣服,对待自己穿的衣物也很马虎,有一天却过来和他说她可以帮他熨衬衫,她是在网上看到熨斗的广告,觉得自己作为他名义上的妻子,可以在这方面帮帮他。 阮月池认为有名无实的婚姻让林明逸受委屈了,所以她会尽可能的在其他地方对他补偿回来。 林明逸感到很快乐,他想紧紧拥抱住她,想跟所有寻常夫妻一样,他想和他心爰的妻子分享自己的喜悦与动容,可当时,他只能一动不动。 因为压抑太久的缘故,昨晚终于爆发了,他知道自己是禽兽,他也知道阮月池一定会非常生气,非常难过,他已经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可刚刚亲眼见到她的泪水与愤怒时,在他的心底另一种情绪却占了上风,他干脆自暴自弃地说:「哪怕让我重新选择一遍,我还是会选择抱你。」 那个时候,林明逸忽然又回想起来那一天了,他埋在内心深处,思念已久的人对他说:「林先生,你好。」 林明逸站在浴室门前苦笑,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用尽量温和友善的口吻说:「月池,我现在就出门,你别待在里面了,小心着凉。」 围着浴巾,贴着门,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握着浴室门锁的阮月池在默默流泪,她什么都不说,只是低低地抽噎。 停顿了一会,林明逸才起步离开了卧室,他开着车在街上游荡,和公司请了假,不想去上班,忽然发现,他根本没地方可去,平日里可以一起喝酒的朋友,现在都在工作,而可以谈话的朋友,则一定不想听糟糕又失败的情感故事。 如果他能早一点和阮月池表明心意,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发生到这一步?就在第一天,他就可以跟她说,他们其实很早就见过面,他以前还热切地追求过她,请问她还记不记得。 第15章 很显然,阮月池的行为表明她早就忘记了,所以听他这么说之后她一定会显得非常震惊,既而脸上慢慢浮现惭愧的神情,她也许会礼貌又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认识吗?什么时候?」 林明逸早就明白过来了,如果一开始他和阮月池摊牌的话,她一定不会同意和他在一起的,她只是想要找个陌生识趣的同居人,而不是一个心怀不轨,早早就觊觎她的男人。 那如果,就在刚刚,他告诉她,他是因为渐渐喜欢上她,所以才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呢?那后果一定更加严重,她会气得火冒三丈,会比他先前那些逞强的言语所造成的后果还要严重。 她一定会非常愤怒地朝他吼:「没有人会侵犯自己喜欢的人,只有禽兽才会在做错事情后为自己开脱,为自己找借口!」 林明逸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明白。 无处可去,他就只好前往附近的公园,将车随便停在路边,找了一张临湖的椅子坐了下来。公园里没什么人,好像周围就只有他一人,他就那么静静地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看着迎风摆动的浮萍。 一望无际的天空,有清晰的光柱穿过云层,他仿佛看到光柱里的尘埃在挣扎,翻腾,最后无助地跌落在湖面上。 跌落的那一瞬,湖面似乎破碎了,破碎的湖面折射出柔和的光,那样的光,和破碎的流星一样美丽。 时间缓缓流淌过,林明逸眼见落日的余晖隐藏在远远的另一边之后,终于站了起来往回走,回到车旁,玻璃窗上果然已经贴了一张罚单,他笑着将罚单放到口袋里,启程回家。 他在住所的门口站了十分钟之后,才敢伸手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内一片漆黑。 林明逸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月池。」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音,他忽然慌乱起来,不由自主地往主卧走去,他伸手旋动门锁,门并没有锁住,轻易就可以打开。 林明逸的手心在冒汗,他艰难地推开门,触目可及的黑暗与门外的漆黑交融在一起,同样空荡荡,同样静悄悄。 他颤抖着打开墙壁上的挂灯,才发现床上的被子枕头已经被整理起来堆到了一起,往日里,他悄悄探头望一眼的化妆台也空了,那些漂亮馨香的瓶瓶罐罐也不见了。 可林明逸还不死心,他飞快地拉开衣柜,他眼底残留的希冀在那一瞬荡然无存,过了良久,他才慢慢地,慢慢地阖上了柜门。 他颓然地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床上。 他抱着头,头疼欲裂。 忽然,清脆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一阵一阵,可林明逸仍然如同雕塑一般抱着头,他闭着眼,眉头紧皱,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铃声一样。 可铃声依旧不放弃,不止歇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林明逸倏地睁开锐利的眼眸,伸手接起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子急促的声音,「明逸,你今天没有过来公司?」 来电话的人是他的工作伙伴兼好友。 林明逸嗓音暗哑地嗯一声。 「果然是昨晚喝得太多了吧。」好友在电话那边轻笑。 林明逸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神情严峻,他语气硬邦邦地回应,「喝太多果然误事,早知如此,我不会喝那么多。」 好友听不出他的话里有话,他笑道:「难得高兴,偶尔也是可以放纵一下的。」 林明逸沉默不语。 好友笑了一阵,既而正色道:「我们预估得没有错,周晟延果然有动作了,他一旦知道情况有变,那么你二姐也很快会知悉,我们要早作打算。」 林明逸揉了揉眉心,「不会这么快……」他的眉宇间浮现疲态。 「为何?」 林明逸轻笑,神情嘲弄,「周晟延最近正在考虑和我二姐离婚,他们早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更何况,他们也从未一条心。」 「真的?你怎么知道?」好友显然大吃一惊。 「周晟延有了新的女人,我二姐还不知道。」 好友大笑,「那太好了,我们有好戏看了。」 林明逸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的头依然非常疼,昏昏胀胀,浑浑沌沌。 好友终于察觉出他的异样,他试探地问:「明逸,你状态好像不太对?怎么了?」 林明逸倒吸了一口气。 电话那边的人一下子就紧绷了,「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很小的。」 林明逸苦笑,「我妻子离家出走了,我的状态可以好吗?」 换好友倒吸一口凉气,他可是知道林明逸是有多喜欢多在乎他的那位老婆,如今她居然离家出走了,那对林明逸来说,无异于是天都塌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好友惊问。 林明逸自然不想说,他的身躯无力地往后仰倒,陷落在床上,「我只能对你说,近几天我不去公司了,事情都交给你处理。」 第16章 「……好。」好友深知他的性格,林明逸不想说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多问的,「你……没问题吗?」 「……没问题,挂了。」他很快地掐断了电话。 林明逸仰望着天花板,意识凌乱,情绪浮躁,真的没问题吗?如果真的没问题才是有鬼吧。 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看了一个多小时,而后,才终于鼓起勇气,拿过甩到角落里的手机,给阮月池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果然没人接,耳边传来的事枯燥而冗长的电话铃音,响了良久,停了下来,手机萤幕也在几十秒之内暗淡了下来。林明逸不放弃,锲而不舍地又回拨,依旧是漫长的铃音。 他打了一遍又一遍,直至阮月池的手机关机。 林明逸绝望地想,阮月池果然是不要他了,这样想的时候,他的眼角竟渐渐湿润起来,他好多年没有哭了,可此时,鼻息间开始传来陌生又熟悉的酸涩。 可他又开始一阵阵地傻笑,像个真正的傻瓜,像个真正的大笨蛋。 林明逸快疯了。 一整天都没吃饭,脑袋钝痛,精神却很亢奋,他忽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大步往外走,出门直奔车库。 他又开始开车在街上游荡,在迷离璀璨的夜灯下,黑色的汽车如同游魂在昏暗的街角飘荡,在无人的角落,他点起了好多年都没抽过的烟,无疑,他被呛了一大口,呛过之后,他又很快将烟塞回嘴里狠狠地抽。 抽完一根又一根,迷雾笼罩在车内,迷雾之后,是林明逸充满血丝的眼睛。 当烟头烫到他的指尖时,他终于清醒过来,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剧烈的引擎声在他握紧的拳头间响起。 他要将阮月池找回来!他一定,要将她找回来,她绝对,绝对,不能离开他! 林明逸知道,阮月池肯定没回林家,不然林父林母会在第一时间打他的电话,他去他们先前住的房子找过,可惜没有结果,也去学校宿舍问过,依然杳无音讯。 凌晨四点钟,林明逸还待在外面,街上好像已经没有人,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停驻在空旷的大街上。车内枯黄的灯光落在他惨白憔悴的脸孔上,眼珠乌沉,尖锐到刺目,他的胃部在痉挛,因为没有进食的缘故,他的身体在狠狠地抗议。 可林明逸毫不在乎,只有这麻木又持续的钝痛,才能使他的脑袋保持清醒。 早晨七点,他在便利店买了三罐啤酒,冰冷的酒液顺着干涩的喉咙钻入胃部,一瞬间,犹如千百只利爪猛力抓挠他脆弱的胃壁,疼痛逼出了他额头的冷汗,可他却无比痛快。 只有更多的疼痛才能掩埋他的另一种痛苦。林明逸自欺欺人地想。 七点半,一直安静不语的手机响了起来,林明逸一下子就打翻了手上握着的啤酒,手机显示幕上的名字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心脏在狂跳,全身的气血都往头顶冲去。 他狼狈不堪地接起了电话,朝电话那边急促地呼喊:「月池,月池!你人在哪里?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林月池保持沉默,要不是林明逸听到了她的呼吸声,他会怀疑他接了个假电话。 他努力咽下在嘴里蹿动的血腥味,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说道:「月池,你说句话好不好,你现在人在哪里,我很担心你……」 在漫长的等待里,林明逸控制不住喘着粗气。 良久,林月池才闷声开口了,她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明明两人才一天未见面,林明逸却觉得他与林明逸隔着整整三百六十五天,一秒钟像是一分钟,一分钟像是一小时,一小时像是一天。 她问:「你是不是去我学校了?」 「……是的。」他没有其他的办法,不得不那么做。 阮月池的声音顷刻间提高了,她显然非常愤怒,「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不想见你就是不想见你,你为什么要找我,你还去我学校,你知不知道如果被我老师发现的话,我爸妈就会找我麻烦,你到底知不知道?」 林明逸的头疼得更厉害了,疼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的胃在拼命撕扯,痛得他只好捂住胃部蹲了下来。 好不容易,他才能艰难地开口,「……我只问了你同学。」 「有区别吗?」 林明逸一阵阵地喘息,他轻轻地说:「我担心你……你告诉我,你现在住的地方好不好?」 阮月池嘲弄地轻笑了一声,「你是听不懂中文吗?我前面说了,我不想见到你。」 林明逸收紧了按在腰腹的五根手指,指节透着骇人的青白,他的声音霎时间沙哑了,「我不想报警,可为了你,我只好这么做。」 阮月池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简直是气急败坏,「林明逸!你敢?你敢!」 第17章 她气得快晕过去了,她的身体已经又酸又麻了,躺在床上都挪不动,一动,全身上下都疼,尤其是最私密的部位更是传来一阵阵羞耻的疼痛。 她落到这步田地,林明逸居然还这么威胁她,他为什么会这么过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坏,这么坏的大坏人。 阮月池气得嘴唇发抖,气得全身颤栗,气得直掉眼泪。她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到林明逸那边,然后使出全身,狠狠揍他一顿。 林明逸叹息:「月池,我没别的方法,我只想见到你。」 他摇摇晃晃地撑起身体,用力拉开后车门,勉强爬了进去,身体控制不住倾倒在后座位上。 阮月池猛地掐断了电话。 林明逸拿着手机,面对已经黑掉的萤幕沉默了五分钟。而后,一条简讯传了进来,是阮月池传过来的地址。 原来她藏在了她订婚前一直居住的出租屋里,难怪他一直找不到,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如果是别人,他肯定能将藏匿的人很快揪出来,因为他面对任何一个其他人都能够理性分析,独独遇着阮月池,立刻方寸大乱。 他该拿她如何是好呢? 林明逸从车子后座回到前座,中途又去便利店买了盒饭,现在,他有动力吃饭了,他得保留着体力去找阮月池。 车子兜兜转转,开过两条街,穿过一条小弄,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公寓 前,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很近,原来,阮月池一直都没有走远。 他上楼,按照阮月池留给他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她的门前,迫不及待地按响门铃,果然,门铃响了半天,门却依然紧紧掩闭,没有动静。 阮月池又传来一条简讯,林明逸看着,几乎能想像到她咬牙切齿,抓狂不已的表情,她凶狠地打着,「你再按门铃,我就报警告你扰民!」 林明逸牵动嘴唇,笑了笑,他也回了一条,「那我在门口等你。」 阮月池很快回复了,「你已经知道我在哪里了,可以走了吧,我不会开门的。」 林明逸回道:「你不去上学吗?」 阮月池,「我已经请过假了,请你离开。」 林明逸,「一直请假是不是不太好,还有你房间里的食物够吗?要不要我给你买些回来?」 阮月池,「……不用你管,我饿不死,你快点离开。」 林明逸固执地自言自语,「我不走。」他这么说着,同时也这么回复了阮月池。 阮月池再也不肯回复了,房间里,正坐在床上的阮月池恼怒地拿起一个枕头,用力地砸向墙壁,然后气呼呼地拉高被子,包住头,整个人都缩到了被窝里。 林明逸毫不气馁,他又在门口站了十分钟,然后转身到楼下的商店里买了一大堆东西上来,接着继续坚守在阮月池门口。 这是一场持久战,比的就是耐心,林明逸素来就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如果没有前夜的失控,他会一直等下去的,一直等到阮月池对他敞开心扉的那—天。 所以,他也一定会等到阮月池开门的。 第六章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林明逸就这么镇定自若地一直站在门前,这一层楼可不止阮月池一位住户,她的对门就住了一对小夫妻,还带着一个刚上学的小孩子。 放学的时间到了,小男孩由妈妈带回了家,他站在自家门口,活泼地扭动身躯,嘴里跟妈妈撒着娇,好奇的大眼睛一下子就瞄到了林明逸,因为从未见过他,所以就多看了几眼,明亮的黑眼珠转呀转呀转。 林明逸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对他友好地微微一笑。 小男孩飞快地收回眼神,他朝妈妈嘟了嘟嘴,「妈妈,这里有个奇怪的叔叔。」 「小孩别乱讲话,进屋去。」男孩的妈妈温柔地斥责了一句,回过头朝林明逸抱歉地笑了笑。 林明逸无所谓地轻笑,颔首示意。 小男孩听妈妈的话进了屋,他妈妈跟着他一起进去了,顺手关上了门。 世界又安静了,林明逸对着那紧阖的大门沉思,他忽然想到,如果他和月池能有一个小孩,该有多好。 生女儿,像她,生儿子,也像她。无论他们聪不聪明,他都会给他们世界上所有的爰,无论他们会不会念书,只要拥有一颗善良的心,那么他就会给他们买很多很多玩具。 再也不用像他们的爸爸一样,他们会过得很好很好的。 林明逸为自己的胡思乱想笑了笑,他转过头,继续对着阮月池的门。 又过了一会,对门的男主人回来了,男主人根本就没有看到林明逸,他直接进了屋,在关门的那刹那,林明逸听到那个男人的妻子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轻喊:「你回来了。」 于是林明逸又想到了那天,阮月池第一次给他做饺子的那一天,那一天,他正顺利实施完他坏事的关键一步,他满身疲态地回去之后,却听到了阮月池站在温柔无尽的暖光中对他微笑,「你回来了。」 第18章 那一刻,他得到了真正的救赎,他愿意在所有事情暴露之后,承受所有人的训斥与怒骂,但他会忍不住想,月池不会唾骂他的,她会为他做很好吃的饺子,汤圆,与牛肉面。 林明逸的眼前逐渐变得朦胧,黑暗与白光交错,两者反反复复,他在两者的间隙之中看到阮月池将门打了开来,他似乎看到了她脸上愤怒的神态,而后又转向震惊与慌乱。 这也许是个梦,梦里的阮月池正向他展开双臂,他的身体变得虚软与轻飘,他仿佛踩在云朵上,落在一个温暖而真实的怀抱中。 林明逸开始作梦,他梦到自己睡在还没上中学时的房间里,白天他刚参加完学校的运动会,他报名的是长跑专案,奔跑途中,天气晴转多云,接着多云转阴,阴又转小雨,小雨又转大雨,而他始终没有停止奔跑的步伐。 在滂沱的大雨中,他的汗水与雨水相融,他得到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他喜欢上了在大雨中难以呼吸的疼痛,这样的疼痛却令他快乐,那一年他十二岁。 回到家里的当晩他发起了高烧,林父出差去了新加坡,不在家,林母第二天要参加插花比赛,她的心思全在她的花与花瓶上。 她知晓林明逸为了完成比赛不惜冒着大雨后,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他一句,「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傻瓜,那个奖牌是镀金还是镀银,赢了能当饭吃吗?」 林明逸浑身滚烫地躺在床上,他好像没有听到林母的责骂,他的耳朵似乎被白天的那场大雨淹没了,他的脑袋与身体似乎也依然留在大雨里。他紧紧闭着眼,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大雨令他呼吸困难。 过了不知多久,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冰凉的针管扎进了他的血管,那钻入周身血脉的液体提醒了他,他听到了床边传来的低低抽泣。 他想问她是谁?但他的脑袋很沉重,他很难去思考,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意识到是他的保姆,是长久以来照顾他的保姆。 林明逸的脸上浮现了笑容,这是一个虽然滚烫煎熬,却起码还是温暖的美梦。 只是啜泣声一直不止歇,林明逸越听,眉间的褶皱越深,然后他便醒了过来,微微侧过头,只见阮月池正低着头,纸巾按在正用力吸气的鼻子上。 阮月池听到了他的动静,立刻慌乱地抬起头来。她一双红红的,像兔子一样的眼睛一瞬间就映入了林明逸的眼中。 「你醒了?」阮月池禁不住低喊,她倾身按住林明逸动弹不安的身躯,「别动,你还在吊点滴。」 林明逸这才察觉到他手背上还插着点滴的针管,他张了张嘴,感到喉咙间又苦又涩,还十分疼痛,他艰难地开口问道:「你哭了。」 阮月池摇摇头,「我没有。」 林明逸又说:「我听到了你吸鼻子的声音了。」 阮月池立刻将手上的攥成一团,藏在手心里,藏得严严实实的,「你听错了,我刚刚是在吃饺子,是吃饺子发出的声音。」 闻言,林明逸展颜一笑,「我也想吃,好几天没吃到了。」 阮月池瞪了他一眼,没有再接话,她重新拿起放在床头柜上棉花签,蘸了蘸水,往林明逸干燥又苍白的嘴唇上来回抹动,「是不是很口渴?医生说你缺水很严重。」 林明逸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说:「我喝了很多啤酒,应该不缺水。」 阮月池瞬间就捏紧了手上的棉花签,她咬牙又咬牙,根本压抑不住怒火,「医生还说,你已经好久没怎么吃东西了,睡眠也不足,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也跟小孩子一样会忘记吃饭?」 林明逸被训得一声不吭,过了一会,才低声说了一句,「我有吃过一个便当的……」 阮月池当没有听到,她帮林明逸倒了一杯温水,扶着他从床上坐了起 来,将水杯递到他嘴边,「喝看看,温水对喉咙刺激小一点。」 林明逸乖乖地点点头,立刻低头喝了几口,干涩又疼痛的喉咙像被温热的流泉滋润过,连着肚子也温暖起来。 他抬起手,眼疾手快地握住阮月池正要后退的手腕。 「月池……」他忍不住喊她。 阮月池的小脸紧绷着,她也不挣扎,只是语气冰冷冷的,一点也不友好,「林明逸,你弄清楚,我并不是原谅你了,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在我家门口丢脸。」 林明逸收紧了握着她的手指,他的脑袋里,理智的焰火正在渐渐熄灭,汹涌又不受控制的潮水正将他的理智吞噬,他现在一点也不想保持理智,他甚至一点也不想做个成熟的成年人,他胡乱地想,如果他与刚刚的梦境里的一样,还停留在十二岁好了。 若是如此,求得阮月池的原谅就能容易一点? 他有些激动地说:「我不管,你已经让我进来了,我就绝对不会轻易离开。」他忍不住张开双臂,想将阮月池拥入怀中,紧紧抱住不放。 第19章 阮月池推着他压过来的胸膛,她慌乱地低喊:「你别乱来!」她按住他乱动的手臂,气得不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还在打针,你能不能冷静一点,真的想要我再也不理你吗?」 林明逸一下子就不动了,连嘴巴也像用针线缝上了一样,闭着不说话,只有一双因为生病与疲劳过度而显得更加大,更加深邃的黑眼睛紧盯着她不放,仿佛在说,看我乖乖不动,乖乖不说话,你是不是就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阮月池叹了一口气,避开他炽热的眼神,道:「等你好起来,我再和你算帐。」 原来还是不肯给他机会!林明逸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他自暴自弃地说:「那我就十天不吃饭,十天不喝水,永远好不起来,这样你就没有机会和我算帐了!」 阮月池瞪圆了眼睛,她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明逸,「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林明逸既孩子气又不计后果的言语令她怒火攻心,连肚子里匮乏的脏话都不禁往外抛,她简直是怒不可遏,比先前林明逸对她做坏事时还要生气。 气他明明有错在先,还要再通过这种方式来气别人,更让阮月池难过的是,她居然真的拿这样的林明逸没有办法。 她到底是倒了什么样的大霉,才会碰上林明逸这个混蛋。 林明逸怔忡地摇了摇头,他的口吻间充满了哀伤,「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所以我也只有伤害我自己,这样才能弥补你。」 阮月池的眼睛里氤氢着一层雾气,「如果你真的想弥补我,就不应该说出刚刚那样愚蠢的话。」 林明逸低下头,悄悄攥紧了拳头,「如果是五年前的话,我还可以等,慢慢等你原谅,但现在……」他抬起头,眼中有强烈的光芒,「但现在,我不能等,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阮月池苦笑,「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根本听不懂。」她没意识到,不懂的另一面就是妥协的意思。 林明逸伸出另一只没插着针管的手臂,搂紧了阮月池的腰,将脸埋到她馥郁柔软的腰间,脑袋舒服得晕乎乎,他来回蹭了蹭,闷声道:「为了让你原谅我,我什么都可以做,但我不准你不理我。」 阮月池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心埋到了他茂密的发间,「什么都可以做,却不准我不理你,你没发现,你这句话有语病吗?」 林明逸透过鼻子哼了一声,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晃动自己的脑袋,让自己的头发更多地埋到阮月池的手心里。 他坚定地说:「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 阮月池愣了下,她对林明逸盛气凌人的态度有点无奈,她低声道:「我不会喜欢你的,因为你是个爰无理取闹的人。」 林明逸原本还很膨胀的气焰一瞬间就被凉水浇得只剩一撮青烟,他的下巴紧紧地绷了起来,收紧了手臂,故意微微箍疼阮月池的腰,「我不会放弃的,我当初能够答应你假订婚的要求,就是想着有一天要让你做我真正的老婆。」 这一回,阮月池真的有些惊讶了,她没想到林明逸一开始就是有所蓄 谋,她冷笑一声,「原来是这样,我原来还想,你怎么会这么好心,原来早就挖好了坑让我跳。」 林明逸真的非常擅长惹怒她,她这才明白,他不是因为喝了酒不受控制才欺负她的,而是他本来就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大坏蛋。 她忍不住嘲讽他,「你对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就有这么多想法了?那我可真低估自己的魅力,感谢林先生抬爰,我都有点承受不起了。」 林明逸噤声了,良久,他才低语,「反正,你知道就好。」 阮月池已经不太想和他说话了,她挪了挪身体,想让林明逸放开她,林明逸不放,一动都不动。 阮月池不想再和病人起争执了,她叹了一口气,「针快打完了,我总得叫人给你拔掉吧。」 林明逸问:「是不是离这里很远?」如果很远的话,意思就是阮月池要离开很久。 阮月池道:「你这个问题很白痴,你都快打完了,我才去叫医生,就说明他离我们很近,人就住在这间房的楼下,延迟拔针的话血会逆流的。」林明逸道:「其实我自己也可以拔。」 阮月池拍了一下他的头,「非专业人士,不要随便乱来,快放开。」林明逸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臂,乍一脱身的阮月池松了一口气,立刻出门请医生去了,只留下幽怨地看着她离去背影的林明逸。 医生很快就上楼来了,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医生,灰白的头发,戴着一副厚厚镜片的圆框眼镜,她稍稍低下头,从镜片与眼睛之间的缝隙打量着林明逸。 这个女医生的眼睛已经很浑浊了,可目光很犀利,林明逸感觉在他面前自己就是个三岁小孩。 他平日里对待长辈都挺有礼貌的,但面对这个女医生,却半句话都不想说。 第20章 女医生显然也不想和他说话,帮他拔了针之后,又给他开了几副药,临走前嘱咐阮月池说:「他要是听话,就给他吃这几味药,要是太倔了,就吃另外几味,放心,他底子还是不错的,很能折腾。」 阮月池连忙点点头。 林明逸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们,什么教太倔?什么教听话?什么教很能折腾? 女医生与阮月池一个眼睛都没有给林明逸,两人和和气气地出了门,过了一会,阮月池才折回来。 一进门,阮月池一眼就看到林明逸冰冷冷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阮月池嗤笑一句,「生气了?这才多久啊,你就和我生气?我还没原谅你呢,该气的是我吧。」 林明逸就像被针戳破的气球一样,气势一下子就虚了,但语气仍旧是不满的,「为什么她这么说我?」 阮月池坐到床边,又替他倒了一杯水,看着他喝下几口后,才说:「医生说什么了?她不就是让你好好吃药吗?」 林明逸冷哼,「你当我是聋子,什么都没听到吗?」 阮月池笑了,「你确实挺能折腾的,赌气不吃饭,这不就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她没说错呀。」 林明逸感到自己的自尊被扔到地上,遭受严重的摩擦与挤压,他愤怒地说:「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是不是赌气。」 「好的。」阮月池随意地点点头,「我等着那一天。」 林明逸知道阮月池对自己的不信任,但这一切都可以忍受,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可以,他知道自己过分又自私,他也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可同时与阮月池相比,这份厌恶实在不值得一提。 林明逸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阮月池,可所有俗气的,高贵的,哲学的答案都只有一个,爰是不受控制的,你以为自己可以控制的,那都不是爰。 可有时候他又忍不住想,爰一个人却是在伤害她,那这种爰是不是又不能称之为爰? 这样的矛盾深深地折磨者林明逸,虽然这几天,他一直都按时吃饭吃药,但脸色依然苍白惨澹,整个人都病悚悚的。 阮月池也在纳闷,她又忍不住心软了,是不是她那天的态度有点过激了?林明逸一看就是没受过什么打击的男人,显然也是个很好面子的男人,哪怕遭受的打击有些沉重,可为了体面,还是会故作无事地硬撑。 可身体是无法硬撑下去的。 阮月池很无奈,最当初的愤怒早就消减了一大半,现在,她大部份的苦闷都来自于林明逸消瘦的脸蛋。 她还记得第一天见到他时,他的气色虽然谈不上红光满面,可也是一张饱满活力的脸,乌沉沉的眼眸很明亮,笑起来脸上会浮现两圈梨涡,令他乍一看冰冷冷,凶神恶煞的面孔顿时变得可爰帅气起来。 可现在,他不仅面容惨澹,连头发似乎都枯黄了,明明还未到冬天,整个人却像是一颗霜打了的大白菜。 阮月池终于还是妥协,承诺等他好起来后,就跟他回去。 林明逸没想到好事发生得那么快,他自己独自一人沉浸在纠结沉痛的情绪里,却不料,拯救他的却是被他伤害过的阮月池。 他既开心又难过,吃着阮月池给他做的汤圆时,偷偷背过身掉眼泪,这段时间,他已经重新回忆起心酸到掉眼泪的感觉了。 后来阮月池发现林明逸的眼睛偶尔会红红的,便问他是不是眼睛发炎了,她自言自语楼下的那个女医生会不会看眼睛,或许可以请她上来给林明逸看一下。 林明逸因为不想看到那个目光犀利的老医生,大声否认之后,就再也没有偷偷红过眼。 重新回到那处新买的寓所是在两个星期之后,这两个星期,林明逸懈怠了他从未懈怠过的工作,阮月池则已经两个星期没有写她的童话故事了。 毕竟这两个星期,二人都身心力竭,可这么闹腾之后,两人还是不能分开,这让二人都忍不住想这样闹腾的意义是什么? 阮月池是有些认命的意味,她明白,她和林明逸的身家利益早就绑在一起了,什么假订婚,不过是她一个人一厢情愿罢了。在外人眼里,她本来就是林明逸的妻子,他们可不认为这都是假的。 她和林明逸上床了,虽然她并不是情愿的,可若是她真的同林明逸分居,她爸妈肯定会知道,知道之后就会问她和林明逸吵架的原因,那她该怎么回答? 直接跟他们说,他们住在一起好几个月了,林明逸终于控制不住睡了她吗? 阮月池想,她能将她的爸妈气到直接生病住院。 明白了这个道理,阮月池就渐渐想通了,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和林明逸睡一个房间,可林明逸已经却是更加地蹬鼻子上脸了,他早就撕下了原先温柔体贴的面具,变得既嚣张又跋扈,原先的愧疚之情和示软心态也在阮月池拒绝和他同睡一间房消失殆尽。 第21章 他都等了这么久了,还生了一场病,工作都疏忽了,可不就是为了能够每晚名正言顺地搂着阮月池入睡嘛。 第七章 人一旦无耻与无赖起来是没有底线的,林明逸已经有些忘却当初挑起事端的是他,阮月池要是气得不行地反驳他,他还会嘟嘟嚷嚷地说怪那天喝了太多酒。 多么可恶至极的男人啊,阮月池忽然想到阮母先前对她讲的关于林明逸的光荣事迹,现在想来,绝对不是捕风捉影。 没有办法,阮月池只好妥协,她同意林明逸和她睡一个房间,但一个星期得有两天让她单独睡,理由是她得写稿,她需要安静。 林明逸答应了,在阮月池允诺的当晚他就堂而皇之地挤到她的被窝里,阮月池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从浴室里出来,看着床上棉被里探出的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慢慢爬上床,背着林明逸躺下去。 几乎是一瞬间,林明逸的手臂就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他手臂上传来的炽热温度隔着一层轻薄的睡衣熨烫在她腰腹间。 阮月池觉得自己背靠着一个大火炉,就算对于秋天的夜晩也太过热了,阮月池用手肘往后顶了顶林明逸的肚子,嗫嚅,「你离我远点,热死了。」 林明逸根本不听,他反而黏得更紧了,甚至故意顶了顶胯下,阮月池柔软的臀部立刻就感觉到了,那硬邦邦又炽热的触感陷在她的臀瓣之间,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牙切齿地低骂,「不要脸。」 林明逸在她背后开心地笑了。 阮月池决定不理他,她往上拉了拉被子,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过了不知多久,脑袋越来越沉,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睡着了。可奇怪的是,脸上总是痒痒的,是蚊子吗?不应该是蚊子,这样的季节哪来的蚊子?是羽毛吗?也不可能,她房间里又没养鸡养鸭养鹅,哪里来的羽毛。 「啪!」阮月池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挥,想要赶走在她脸上作怪的东西,可手掌心碰到的明明是温热,微微带刺的触感。 她倏地睁开眼睛,看到林明逸一副做贼心虚地捂着下巴懊恼的模样,见阮月池醒来,他登时睁大了眼睛,下一秒,又胡乱地转动眼珠,就是不敢往她脸上看。 阮月池危险地眯起眼睛,她非常平静地问:「为什么还不睡觉?」 林明逸垂下了眼睛,小声地说:「要睡了……」 「嗯……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阮月池没再多问,她重新闭上了眼睛,同时将被子拉得更高,遮挡住了半张脸。 可仅仅过了几分钟之后,便感到一股热气游离在她的额角,阮月池紧闭着眼,她感到太阳穴的青筋正在砰砰直跳,她发誓,只要这股热气再近一公分,她的拳头就要挥舞出去了。 不料,有什么温热又湿漉漉的东西在她额角轻轻舔了舔。 阮月池背上的毛瞬间就竖了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睁开眼眸,身子一翻,两条长腿一跨,整个人长牙舞爪地跨坐在林明逸的身上,她的两只手也精准地掐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动弹。 她烦躁得不行,又气得不行,喊道:「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要是再乱来,今晚你就别想睡了!」 阮月池喊什么不好,偏偏朝林明逸喊了一句今晩你别想睡了!这就是往林明逸蠢蠢欲动的心火上浇油,他本来算有贼心没贼胆,而现在是整个人都被撩拨起来了, 翌日醒来,阮月池已经学乖了,她现在明白,和她住一起的这个男人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而是有些神经质倾向的怪人,腹黑或者两面派都不足以形容他,他倒是十分擅长上一秒对你柔情款款,下一秒就能对你强势威胁。 阮月池已经怕了,虽然几乎每晚都得面对林明逸的八爪鱼攻势,可起码她的小命保住了。她对林明逸更加温柔了,就怕他像一颗炸弹一样随时爆炸。 她既然已经服软,林明逸自然就更加猖狂,可就算她再年轻,身体也经不起这么折腾,腰总是酸得不行。 每当夜幕降临,只开着一盏壁灯的卧室里总会传来一阵又一阵令人面红耳赤, 直到林母的一个电话来到,如同往这汹涌的潮水中投入一颗石子,小小的石子却激起了千层浪。 接到电话时,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林明逸与阮月池正一同平和地享用早餐,两人安安静静地各吃各的早餐,林明逸先阮月池一步用完,收拾好餐具后,他就和以往一样拿起报纸看了起来,边看边等阮月池吃完,然后他准备送她去上学。 现在,每个她有早课的上午,他都会这么做。阮月池拿他没有办法,就只好同意,他现在连十分钟的路都不让她走了,美其名她前一天晚上已经很累了,第二天就应该轻松一点。 阮月池听后差点吐血,他明明是为了在车内占她便宜,每次他送她,他总要亲够她起码一分钟,才放她出车门。 第22章 此刻,林明逸的心情显然也很好,阮月池只能悄悄地瞪瞪他。 忽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样的平静,林明逸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他放下报纸,拿起手机,漆黑的眼珠在瞄到来电显示人时,不自觉地微微一动。 他接起电话,喊了一声,「妈,找我有事吗?」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林明逸的眉毛越蹙越紧,阮月池也不禁跟着皱起眉,她停下吞咽的动作,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林明逸的神态。 是发什么什么事情了吗? 电话那边的林母似乎十分激动,林明逸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他就这么一直沉默地应对另一边的歇斯底里,末了,才补上一句,「我知道了,您不用说了。」 林母显然还不想善罢甘休,她还想说什么,可林明逸贴在耳朵上的手机已经渐渐滑落了,他索性什么也不说地挂断了电话。 阮月池紧张地咽下了一口唾液,她看着林明逸深沉的表情,斟酌地低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林明逸随意地将手机放回桌子上,他勾了勾唇,只说了这三个字。 没什么?阮月池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按照她看过的故事书以及她写过的故事书的经验,但凡一个人说没什么的时候,就是有什么。 所以,林明逸为什么撒谎? 林明逸捕捉到阮月池探究的目光,他笑了笑,「吃好了?」 阮月池点点头,她已经吃饱了。 「那我们走吧。」林明逸站起身,走到阮月池的旁边,十分自然地拉起她的手,两人相偕往外走。 被乖乖牵着手的阮月池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就在刚刚,她忽然意识到,自从她和林明逸订婚后,她就没有再见过林明逸的爸爸、妈妈,那次订婚宴,居然是唯一的一次。 虽然现在阮月池与自家父母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可她起码还跟林明逸回去过两次,四个人也算吃过两次饭了。 可回林家,却是一次都没有。之前阮月池都潜意识地忽视了这个问题,因为她觉得是假订婚,就没有在意,可跳出被限制的思维圈,林父林母可不认为她和林明逸的订婚宴是假的。 可为什么,林明逸一次都没有带她回去吃过饭? 这个问题,显然非常严重,阮月池却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看着一旁脸色令人捉摸不透的林明逸,阮月池的心越来越往下沉。 第八章 因为某种直觉或者说是担忧,阮月池在上完课之后并没有回家,她下午已经没课了,在回去的路上,她走走停停,思忖良久,还是来到公车站。 在手机上查询了路线,阮月池上了公车,她在市中心最高的商务大楼前下了车,是林明逸所在公司的大楼。 她在大楼前空旷的广场逡巡了一圈,现在不是下班时间,广场上人不是很多。她在想,进去还是不进去,她来这里是凭借着一股冲动,还没有提前告知林明逸,也不知会不会对他造成困扰,但转念一想,她可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妻子来他工作的地方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每天睡在一张床上。 可是话虽这么说,这样贸然进去,真的有点怪怪的。里面的工作人员要是问起她的身分,她该怎么回答吗? 回答她是林明逸的妻子?阮月池觉得十分别扭。 斟酌来斟酌去,阮月池还是准备给林明逸打电话,她心脏怦怦直跳地捧着手机,等着电话的接通,可令她失望的是,电话一直没被接起来。 阮月池又重新打了一个,电话过了两巡之后,就不好意思再打第三遍。虽然心里有些纳闷平日里总是飞快接她电话的林明逸今日却迟迟不接,但阮月池也没多想什么,他可是大忙人,肯定是正在工作,大概是在开一个重要会议,自然是不方便接电话。 既然电话不通,阮月池便决定还是先进去,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她便上总机询问接待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按规章办事,她不清楚阮月池的身分,便询问阮月池与林明逸是否有预约在先。 阮月池愣了一下,十分紧张地摇了摇头。 见状,对方直截了当地说:「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您若是没有提前和我们经理预约的话,我们这边是不太方便让你进去。」 阮月池张了张嘴,磕磕巴巴地道:「这个……其实……」她想解释,但面对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时,想说的就说不出来了。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大门口大阔步地走了进来,经过总机时,瞥到了阮月池的身影,他微微惊讶了一下,于是转变了前进的方向,朝总机走了过去。 总机小姐显然认识他,礼貌地朝他点点头,喊了一声特助。 阮月池循着声音转过身,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她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有话对她讲的男人。 第23章 她认识他吗? 男人朝她友好地微笑,然后转头对总机小姐说:「这位是经理夫人,她不需要预约,可以直接进去。」 总机小姐与阮月池同时睁大了眼睛,前者先一步反应过来,连忙不停地向阮月池道歉,阮月池尴尬地笑笑,表示并没有放在心上,让她不要太过在意。 阮月池在后面好几双探究,惊疑的目光中进入了电梯,刚刚那个帮她解围的男人也跟了进来,他笑咪咪地对她解释,「我叫邹栋,明逸的同事兼好友,我在他那里见过你的照片。」 阮月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下一瞬,她忍不住去想林明逸那里怎么会有她的照片,可这念头刚刚起来,她又很快将它们按了下去。 因为了她进入了林明逸所在的办公室,触摸所及,空旷而静谧,站在窗前,能够了望到无限旷远的地方,地面上川流不息的景象像条蹦腾的河流,阮月池觉得,站在此处,就像踩在河流里,裹挟自己前行的,不是自己,而是这汹涌澎湃的河水。 她的身体不禁抖了抖,同时思忖,每一个工作日,林明逸是不是都这么站在窗前,看着眼前这样的景象,他是不是也发现了,这里真的很高。 邹栋问:「要不要喝杯咖啡或者一杯茶?」 阮月池听到咖啡这两个字就禁不住全身哆嗦,她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不用了,一杯水就行,谢谢。」 「好。」邹栋笑着让秘书为她倒来一杯温水,同时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红丝绒小蛋糕,连着水,一起让秘书端到阮月池面前的茶几上。 阮月池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慢慢地喝着水,她在陌生人面前一向寡言,坐下来半天了,只用点头或者简单几个字回应邹栋。 她唯一只有一个疑问,林明逸去哪里了,为何不在公司。 邹栋回答他和市场部的主管出去谈一项很重要的业务,一时半会回不来。 阮月池说她可以等。 邹栋问需不需要他打个电话让林明逸提早一点回来,毕竟这样等下去实在有些无聊。 阮月池立即摇摇头,她可不是来打扰林明逸工作的,「不用,我等他就不可以,不需要给他打电话。」 邹栋笑了笑,点点头,调侃道:「嗯,我这个提议是有些莽撞了,我怕他真因为一个电话马上飞回来。毕竟林明逸最近这么勤奋地回家吃饭睡觉,以前他都恨不得每天睡在办公室。」他顺手指了指掩着门的休息室,「那里就是他加班时用来睡觉的地方,现在已经失宠了。」 闻言,阮月池的脸浮上了两朵红云,她讷讷地问:「是吗?」 邹栋笑道:「当然是,林太太现在是他的掌上明珠,他可不乐意你守在空荡荡的家里,我们都理解。」 阮月池的脸蛋更燥热了,她觉得邹悦说话实在太夸张,而且很奇怪,什么掌上明珠?阮月池简直一头雾水。 她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我是他的……妻子,不是……」那个词她实在说不出口,她只好用喝水掩饰她的无奈。 邹栋听她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更加耐人寻味了,「林明逸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阮月池的心跳登时漏了一拍,直觉告诉她邹栋话里有话,可她还来不及多想,邹栋就起了身,他看了看手上的手表道:「我约的客户要过来了,我得过去接他,你要是有需要,就喊秘书小姐。」 阮月池也连忙起身送他,表示自己知道了。 邹栋一走,办公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了,水杯里的水已经凉了,她没再喝,就把剩下还没吃完的红丝绒蛋糕全部消灭掉。 吃完后,她在沙发上辗转了一会,就站起来走到窗前,她来时还是白云万里,可现在却有乌云密布的架势,天际的乌云在聚拢,堆积,天气变得十分之快,不一会,乌云就黑压压地集结一片,将天空压低,乌云低到似乎能触到阮月池眼前的窗户。 阮月池担忧,林明逸是否有带伞,快下雨了,气温也会变低,他今天穿得好像不多,会不会着凉。 阮月池越想,弯弯的柳眉蹙得越紧,她索性又回到了沙发边,重新坐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密集的雨点就从天空中降落了,劈里啪啦地敲在窗户上,发出很响亮的声音,隔音很好的室内反而更加安静了,阮月池伸手拿过一个抱枕,有些郁闷地将它抱紧在怀里。 这时,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阮月池听到了动静,便立刻站了起来,她看到林明逸大步地走了进来,她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是干燥的,没有被淋湿,一瞬间,她松了一口气。 林明逸似乎已经提早知道她来了,一进门,锐利的眼睛便在办公室内不断逡巡,直到在沙发上捕捉到她的身影,他的眼珠便不动了,转而紧紧盯着她。 第24章 「你怎么来了?」林明逸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阮月池的手。 「我……」阮月池觉得他的手心滚烫得不行,她莫名感到十分紧张,「我就来……看看。」她见林明逸的神情越来越困惑,便随口扯了一句,「下午没事情做,就过来了。」 「哦。」林明逸没揭穿她,他笑了一下,「来多久了,饿吗?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阮月池睁圆了眼眸:「你不是还没有下班?」 「没关系,翘班就可以了。」林明逸无所谓地笑了笑。 「不可以。」阮月池坚决地摇摇头,她可不能打扰到他的工作,这样想着,她反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握住。 「好吧。」林明逸知道她有小古板的一面,便不再勉强,他轻吸了一口气,想到了什么,正待开口…… 敞开的办公室门口传来急促又凌厉的脚步声,林明逸与阮月池同时被这股强烈的震动吸引了注意力,他们一致往门口望去。 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像是里挟着一阵强风踏进了办公室里,他的周身就和外面的冰雨一样冷,阮月池一瞬间就被他刺目的眼神吓到,她认识这个人,这是林明逸的……父亲,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公公。 阮月池顺着那刺人的目光望去,她的眼神落到了林明逸的脸上,她一惊,看着林明逸已然皱紧的眉宇,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心脏怦怦跳得厉害。 她讷讷地开口:「……爸?」 林父恍若未闻,他严厉的眼神中饱含着怒火,一直紧紧地盯着林明逸,他的五官随着岁月的增长而显得更加锋利,像刀一样锋利,又因为愤怒,这把刀的锋芒愈加凌厉。 他一个大步上前,就在阮月池完全反应不过来的一刹那,一股强劲的掌风刮了过来,她的脸颊蹭过那冷酷的强风,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它毫不留情地落到林明逸的脸上。 林明逸一动不动,直挺挺地挨了这一巴掌,他的脸上瞬间浮上了几道红痕,青白交加,他的眼神却如同深潭一般,一片死寂,毫无波澜。 林父的怒吼与阮月池的尖叫同时响起。 林父面皮赤红地吼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臭小子!」 阮月池的脑袋一片空白,她闻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道,这股血腥麻痹了她的思考神经,她无法思考,只好本能挡在林明逸的跟前,她将一半身子背对着林父,手臂紧紧抱住林明逸,她闭着眼睛喊道:「爸,你要对明逸做什么!」 那一瞬间,或许是她的错觉,她感到手臂间环抱着的林明逸在颤抖,她只好抱得更紧。 林明逸沉静而低沉的声音响起了,「月池,没事的,你先松开。」 阮月池用力地摇头,她决不放手。 林父见状,冷笑,「如今你是找到了靠山了,以为借着阮家的势力就可以为所欲为,呵呵,小子,我告诉你,你还太嫩了。」 阮月池的脑袋嗡嗡响,她完全听不懂林父在说什么。 林明逸也笑了,阮月池感到他的胸膛在震动,那样的震动仿佛敲在了她的心脏上,他说:「这跟阮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您多想了。」 林父重重地哼了一声,语气很是不屑,「你以为损失了几个案子,走了几个人,就以为能造成什么影响?你未免太过于天真了。」 林明逸笑道:「我究竟天不天真,您的这一巴掌已经告诉我了。」 林父沉默了,他拧眉立目,狠狠地瞪着林明逸,过了一会,他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说道:「兄弟阅墙,勾结外敌,你到底是想让谁看林家的笑话,你到底吃的谁家的饭!」 林明逸摇摇头,他的语气里没有起伏,「我不是让人来看笑话的。」 林父的声音在下一秒拔高了,「那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林明逸的目光变得渺远,他慢慢地说道:「狼多肉少,大家各凭本事争取罢了,爸,这是您一直教我们的。」 「我可从来没教你吃里扒外,让你来祸害你的亲大哥,亲姐姐!」 「祸害?爸,您说得严重了。」林明逸笑道:「公平竞争罢了,我和大哥二姐都知悉,这就是一场比赛,只要是比赛就会有输赢,输了的人是比较惨没错,可您也不能说赢的那个人手段卑鄙,更不能说是祸害。」 「你……」林父气得说不上话,他的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着。 林明逸冰冷冷地看着他,平静地说:「是您说的,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就更谈不上吃里扒外。」 「林明逸!」 林明逸却低下头,他抬起手安抚着不停地在颤抖的阮月池,柔声道: 「你先去休息室里面,我等下就进来。」 阮月池浑身僵硬地点点头,松开林明逸,低着头进了休息室,同时把门关上了。 第25章 一关上门,她整个人就瘫软在地上,过了许久,才爬到了床上,但是身体依然在不停地颤抖,就算耳朵已经很努力地不去听外面的动静,可门外的动静仍然通过所有的缝隙穿到了她的耳朵里。 阮月池明白,就在她不知道的另一个世界里,正在发生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而林明逸就处在事态严重的风暴中心。 阮月池不断地来回揪弄自己的头发,她的思绪一团紊乱,她的耳膜还因为那记巴掌而疼痛着,她的眼前又浮现出林明逸泛着红痕的脸。 她爬下床,进入到洗手间,拿过一条毛巾,用水浸湿,拧干,又浸湿,机械地重复动作,直到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她一下子抬起头,捏着毛巾跑了出来。 林明逸抬起了低垂的头,朝她笑了笑,他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说:「现在下班了,我们可以去吃饭了。」 阮月池无言地摇摇头,她拉过林明逸,将他拉到床边坐下,举着毛巾轻敷着他的脸。 「疼吗?」她察觉到他微微瑟缩的动作。 林明逸摇摇头,勾起唇,「不疼。」 阮月池垂下眼帘,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与小心翼翼。 林明逸道:「你不问我?」 阮月池道:「问你什么?」 林明逸笑了,「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坏事,所以我爸才打了我。」 阮月池抬起眼眸,看着他,「我之前也说过,对于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也许不一定是坏事。」 林明逸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忽然道:「不过那晚我对你做的确是坏事……」 阮月池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抿了抿唇,「我忘记了。」 林明逸一把抱住了她的腰,阮月池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毛巾瞬间掉到了地上,她想捡,林明逸却不让,「你是不是可怜我了,所以这么说?」 阮月池怔了一下,几乎是哭笑不得,「谁的脑袋坏掉了才会可怜你,你很厉害,可怜你的人都是傻瓜吧。」 「……哦。」林明逸虽然不希望阮月池怜悯他,同情他,但是听到阮月池说只有傻瓜才会可怜他的话后,他却又有点不乐意了。男人的心有时候也像海底针一样让人捉摸不透,当然林明逸本人是绝对不承认的。 他只会嘟嘟嚷嚷地嘀咕,「如果我真的很厉害的话,我就让你永远乖乖地听我的话。」 以往阮月池只觉得林明逸这样的想法非常强势,或者说很幼稚,但这一回,她忽然一点想反驳的意思都没有,她胸口里坚硬的心脏似乎化成了海绵,挤一挤都是水,软成一片, 第九章 休息室里安静了一个多小时后,阮月池才悠悠醒过来,发现自己靠在林明逸的胸口睡着了,房间里昏昏沉沉的,她只能看到林明逸的胸口以及下巴。 以往,阮月池被林明逸折腾完之后总会觉得有些懊恼,但这一回好像有点不一样,虽然依旧腰酸背疼,可就是有些不一样,她觉得还很平静,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毕竟,她是他的老婆嘛。 林明逸很喜欢在床上用这句话提醒她,他已经全然忘却他们当初是约定假订婚,阮月池要是敢反驳他,林明逸就会说,他可不和假老婆上床做爰。一句无赖话每每堵得阮月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又急又气,只好动脚踹他。可结果都是被林明逸轻轻松松镇压,她只能乖乖听话。 睫毛刮在林明逸胸口的触感将他弄醒了,他见阮月池醒着,便问:「饿吗?」 阮月池哪里还有力气吃东西,她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说已经晩了吗?」 林明逸嘿嘿笑了两声,装傻,亲了亲她气嘟嘟的脸蛋。 阮月池则咬了他的嘴唇两口。 两人磨蹭来磨蹭去,来回过招,好不容易消停了,阮月池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欲言又止的模样惹得林明逸问:「怎么了?」 阮月池悄悄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问道:「爸爸,刚刚……生了这么大的气,没关系吗?」 她怕林明逸会有激烈的反应,语气就十分小心翼翼。不料林明逸的样子十分平静,他淡淡地说:「有关系吧。」 「啊?」阮月池有受到惊吓,下意识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林明逸当然不让,他扣着她的腰,更紧密将她往自己的怀中带。 「别动。」 阮月池动弹不得,心里则万分担忧,「什么关系,你会不会被赶出家门?」她越想越心悸,她早该明白的,公公发了这么大的火,说出来的话更是难听,摆明了就是和林明逸撕破脸,那么被赶出家门也只是普通的后果罢了,更严重后果肯定还在后面。 更让阮月池着急的是,林明逸还如同没事人一样,神态平和地对她微笑,她急得不行,「你还笑,被赶走了你该怎么办?」 第26章 林明逸看了她一会,反问:「如果我被赶走了,你会不会跟我走?」 「废话,我不跟你走还跟谁走?」阮月池想也不像地脱口而出,声音还比以往大,喊完才觉得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她的脸瞬间就潮红了,她只好挽回一句,「你……你都被赶出去了,我……我当然也会被赶出去,你在想什么啊?」 林明逸依然像狐狸一样笑咪咪的。 「不许笑。」阮月池被他笑得浑身发麻,就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胸口。 林明逸强忍着不笑了,停顿了一会,他正色道:「早就该走的,就算他们不赶,我也会走的。」 阮月池听出了他话里深长的意味,她和林明逸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先前她就察觉出林明逸和家里长辈的关系并不好,现在看来,应该比她想像得还要严重。她不清楚林明逸的过往,但从他的口吻里可以体悟到,这是他的逆鳞。 她不好多问,便点点头,脑袋里胡思乱想着,蹦出一句,「不会连台湾都待不下去吧?」她有些惆怅,她的书还没念完呢,现在停学的话,肯定拿不到学位证书了,可想想现在是非常时期,林明逸都要被赶出台湾了,她也不能只考虑她的证书,她得有大局意识。 阮月池已经想好找老师讲保留学籍,暂时停学,等风波过后,会继续回来上学的事情了。 林明逸愣了下,不可思议地看着阮月池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忍俊不禁,故意说:「这里待不下去了,我们能去哪里?」 阮月池一副怅惘的模样,她左思右想,有了主意:「我们可以去新加坡!」 「新加坡?」 阮月池认真地点点头,似乎是想到了很好玩的事情,她笑道:「当初我逃婚的时候,就想去新加坡,我有好几个朋友就在那里念书工作,知道我的事情后,她们还邀请我去。」 「……哦。」林明逸悠悠地说,他的目光在她的小脸上来回逡巡,忽然问:「你这些朋友的性别是什么?」 「啊?」阮月池还沉浸在当初失败又搞笑的逃婚经历里,一时反应不过来。 林明逸眯了眯眼睛,重复道:「我问,他们是雄性,还是雌性。」 阮月池这才听明白,她又好气又好笑,无可奈何道:「她们是很可爰的女孩,什么雄性雌性,请好好说话,可以吗?」 「好的。」林明逸很爽快地答应,因为他对阮月池的回答满意得不得了。 阮月池似乎真的认真打算起来了,她颇为羞涩地向林明逸表示,新加坡华人很多,不会有太多的语言障碍,如果真的要过去的话,他们绝对会很顺利地在那边生活的。 本来只想逗逗阮月池,却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天真,林明逸无言了,他摸了摸她松软的头发,笑道:「开玩笑的,我们连台北这个城市都不用离开,更别说去新加坡了。」 「啊?」阮月池吸了吸鼻子,她的脑袋都快晕了,刚看林明逸一副沉痛的模样,怎么突然间又变了卦,「到底要不要走,不用了吗?」 「现在什么年代,什么社会,我爸没这么厉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大部份都只存在于电视剧里,你电视剧看多了吧。」林明逸无奈地笑道。 阮月池轻哼一声,「我喜欢看电影,不怎么爰看电视剧。」 说着,她就兴奋起来,拉住林明逸的胳膊,「我刚刚是想到了一部电影嘛,英雄本色看过没有,里面的演员说的我不做大哥好多年了,这话太惊心动魄了,我就忍不住联想了一下。」 林明逸忍俊不禁,「我爸可不是什么大哥,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明明是这样的境况,阮月池还能保持这样的乐观心态,林明逸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这件事情不会影响到她,难过的是,这件事情终究还是影响到她了。 林明逸没再多说什么,他搂紧了阮月池,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阮月池确实有些困了,她迷迷糊糊地说:「今晩我们就睡在这里吗?」 林明逸嗯了一声,「不习惯吗?」 阮月池在他的怀里摇头:「还好,感觉还蛮新奇的。」说完,她就闭上眼睛。 林明逸在昏沉的光线里静默地看了她一会,等她的呼吸渐渐趋向有规律的平缓,然后他缓缓低下头,在她的头顶处吻了吻。 他也睡着了。 林明逸还记得上高中的时候,在一个下着绵绵阴雨的夜晩,他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看了一部电影,这部电影的名字是教父,有一句台词令他印象深刻,痛苦起码不像死亡无可挽回,这句话就像那个夜晚里下的冰雨一样冷。 以后无数个下着雨的夜,他都将痛苦化为闷雷,他用闷雷向林家发出了警告,他警告他们,他是不会输的,只要他还能够呼吸。 第27章 他们不知道一株毫不起眼的幼苗如何长成参天大树,就像他们不知道一点点不满与失落如何在经年岁月中化为仇恨与报复。 林明逸很早就蓄谋报复,林父从未想过将林氏的真正实权交到他手上,那么他也就不要了,对于他不要的东西,他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林氏重要专案的流失与高阶主管抱团离职,都只是林明逸计划中的一部份罢了,好戏还在后头。 林明逸目前比较困扰的是,他该如何向阮月池解释他另起炉灶的事情。 不料,阮月池想的真的很简单,她只是问了一个问题,问他和家里闹僵之后,会不会变穷。 林明逸愣了半刻后回答她,只会更好不会更穷。 阮月池松了好大一口气,她说幸好幸好,因为她存款不多,家里给的那些加上她的写作收入,真的算不上什么,要是林明逸变穷了,她实在很苦恼怎么养活他。 她倒是不怕过比较贫穷的日子,可她不相信林明逸能够忍受,毕竟他是真的挥金如土。 林明逸没想到自己的老婆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一方面,他有些不满,可另一方面,她却想过要养他,这令他就有些飘飘然了。 接下来的日子比想像中顺利很多,不过阮家对林明逸和家里闹掰之后颇有微词,毕竟他们本来就是商业联姻,如今林明逸连林家大宅都进不去了,阮父阮母当然十分愤慨,直言让阮月池回来。 可能受他们摆布就不是阮月池了,要她嫁她就嫁,要她回来她就回来,难道她就真的成了提线木偶?别说阮月池现在和林明逸的关系又发生了转变,哪怕是她生林明逸气的时候,她也不会乖乖听阮父阮母的话。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的,阮月池也和家里闹了起来,从秋天闹到冬天,临近过年了,阮父阮母直言新年他们不用过来拜年了。 阮月池也没多想,倒是林明逸有些过意不去,阮月池便和他说,他要是觉得心中有愧的话,那么她就听她爸妈的话搬回家好了,让他一个人待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过年。 一听阮月池这么说,林明逸立刻就转变态度了,所有愧疚烟消云散,他强势地说:「哪里都不准去。」 阮月池听了,当时便摸了摸林明逸的脸,轻骂了一句,「猪头。」 林明逸眯了眯眼,直接将她扛起来,扛到卧室里,阮月池敢这么说,就要接受惩罚。 除夕前夜,两人一起在厨房准备年夜饭,阮月池负责做,林明逸负责洗菜择菜杀鱼,两人配合得不错。他们的口味都很清淡,所以做的食物口味都偏清淡,两人都满意了。 阮月池还准备了以前厨娘教会她做的零食,她没想过林明逸居然没有吃过,他咬了一口,评价了一句好吃,连吃两个后,想拿起第三个时,被阮月池拍掉了手,她说,再吃晚饭就吃不下去了。 林明逸觉得阮月池这句话像对小孩子说的,好像他很幼稚,林明逸想反驳,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所以,他只好不吃了。 他在杀鱼方面的表现证明他不是小孩子,阮月池看到活蹦乱跳的鱼在砧板上跳来跳去时吓得不行,本来是想在卖鱼的地方直接处理掉的,但卖鱼的师傅和她说,鱼买回来,自己养几天,这样烧出来的鱼肉味道会更好。 阮月池信了,便买了一条活鱼回来,可真正要烧鱼的时候,却在杀鱼的步骤犯了难,她根本无从下手。 林明逸自告奋勇,其实他哪里杀过鱼,连菜刀都没有碰过多少遍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杀鱼。可为了在阮月池面前表现,林明逸就是敢这么做,事先在网路上查询了手法与方式,他就直接动手了。 事实证明,林明逸还是有些天赋的,他将鱼处理得不错,虽然他内心一直很受惊吓,可表面还是强作镇定。 阮月池真心佩服林明逸,为了感谢他,她真的倾尽全力做了一条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鱼。后来,这条鱼大部份进了林明逸的肚子,因为阮月池一直笑咪咪地鼓励他吃,他就只好一直吃,事后才有些后悔,这可是他为了在阮月池面前展现自己杀鱼。 林明逸很郁闷,但有苦难言,可郁闷只有一点点,他更多的是高兴,看到阮月池陪他一起吃饭,他就十分快乐了。 可快乐的新年却没有持续多久。 除夕夜之后,接下来的几日一直在下雨,就在林明逸与阮月池一起靠在窗前静看雨夜时,一道惊雷在这静谧的雨夜炸响,轰鸣的巨响撕裂了这静谧的夜晚。 林明逸的二姐林明若出了车祸,就在这个雨夜。 情况十分危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林明逸接完电话后,便沉默地和阮月池去了一趟医院,阮月池见他的脸色忽青忽白,心里感到不分不安。 「发生什么事情了?」她忧心忡忡地问。 「我二姐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了意外。」 第28章 阮月池神情惊惧地愣住了,林明逸准备走,阮月池连忙抓住他的手, 「我和你一起去。」 林明逸点点头。 去的路上,二人都没怎么说话,这些年里,林明逸与他二姐的联络更多是在工作方面,关于亲情,两人都不擅长表达,可这不代表他们彼此之间不互相关心。 林明逸在开车时低声了一句,「很小的时候,二姐对我很好,只是后来不怎么说话了。」 阮月池更加难过了,连好久都没有疼痛过的脑袋也隐隐作痛起来,她阖上眼眸,选择沉默。 赶到医院时,已经等在抢救室外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林明逸的大哥林明越,还有一个则是林明若即将离婚,还未离婚的丈夫周晟延。 两人脸上都罩着一层黑雾,神情僵硬,肃穆,看到前来的林明逸与阮月池,二人都置若罔闻。 良久,林明逸先开口了,他朝林明越发问:「他们怎么没来?」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林父与林母。 林明越迟钝的神经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他望着林明逸冰冷的神情,顿了片刻,才明白过来林明逸的意思,他叹了一口气,「太晚了,他们说明天再过来。」 林明逸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冷冷一笑。 林明越神情憔悴地望着林明逸,他无奈地叹息,「明逸,之前爸在公司里和你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林明逸冷冷道:「我不会将无关紧要的话放在心上的。」 林明越更显得疲惫了,他压低了声音,尽可能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声音问道;「爸,是不是还……动粗了?」 林明逸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林明越向前一步,站在林明逸面前,抬起手拍了拍林明逸的肩膀,低声道:「委屈你了。」 阮月池悄悄拉了一下林明逸的袖子,林明逸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包拢在手心里。 阮月池咬了咬唇,脑袋依然晕乎乎的,她想,是不是困了,可奇怪的 是,脑袋比以往更疼。 医院的走廊太安静,几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接下来的时间里,每个人都选择不说话了,而是垂着头沉默,等待是焦灼的,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刺激着阮月池酸胀的脑袋。 林明逸察觉到了她的不适,扶着她坐到椅子上,他也坐了下来,从身侧搂住她的腰。林明逸身上温暖的气息包围着阮月池的呼吸,她感到消毒水的气味平淡了一些,连带着脑袋也不怎么疼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林明逸就睡在她身侧,看他的模样,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宇间堆积着褶皱。 阮月池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 但林明逸还是醒了过来,他看着阮月池,深黑的眼珠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忧,「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 阮月池的模样怔怔的,她轻声道:「我怎么了?」 林明逸蹙着眉,摸了摸她的脸颊,「昨晩你一直在说梦话,时不时喊自己头疼。」 阮月池点点头,她按了按太阳穴附近的位置,「现在不疼了。」 林明逸还是不放心,「我们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阮月池摇摇头,正想说什么,又忽然想到了林明逸的姐姐,她有些焦急地问:「你姐姐怎么样,手术顺利吗?」 林明逸颔首,「顺利,医生说还好即时开刀,等情况好一点就能出院,现在有人在陪她,放心吧。」他又将话题转了回来,「我现在是在说你。」 阮月池笑了笑,「我已经好久没这么疼了,真的没什么,不用去看医生,可能是因为看到你姐姐发生了意外,触动到我。」 林明逸越听越糊涂,「什么意思?好久没这么疼?以前也这么疼过 吗?」他不由十分紧张,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阮月池拿他没办法,也只好跟着起来。 她无奈道:「看来是不能瞒你了,也不是很严重的事情,几年前还在读大学的时候,下课间,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昏迷了几天。」 闻言,林明逸震惊万分,他高声道:「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和我讲过?」他抱住她,心焦地问:「那现在怎么样,头疼是不是后遗症,你应该和我说的,为什么不和我说?」 林明逸显然紧张得不行,讲话都颤抖了,阮月池觉得他太小题大作,她赶紧安抚道:「真的这么严重的话,我就不在这里啦,没关系的,医生都说了,没什么大碍,这几年都没什么大问题,昨晚之所以疼起来,也是因为受了一点刺激罢了。」 她拉住林明逸的手,笑他的穷紧张,「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你放心好了。」 林明逸叹了一口气,低沉地说:「原来你大学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竟然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