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火止沸》 第1页 《以火止沸》作者:your唯【完结】 文案: 契机很诡异,但喻兼而还是和傅椎祁在一起了 和曾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清冷白月光处对象,喻兼而觉得这很可以,他偷着乐 可不料,随着岁月的杀猪刀,白月光已经变成了一头刻薄敏感小气霸道反覆无常说话阴阳怪气还很风流的猪! 喻兼而疯狂下头,赶紧分手保平安 傅椎祁却不肯了 傅椎祁原本是不敢期待爱与被爱的,喻兼而给了他希望,又要收回这恩赐 黏着系嘴毒敏感缺爱爱面子攻x小太阳小绿茶看起来可爱单纯实则超能打混血受 火葬场,狗血,每天早8:00更新 *可可爱爱的封面by xxxxx可爱君><! 内容标籤: 都市 主角:傅椎祁x喻兼而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自我攻略的追妻火葬场 立意:做人要真诚。 第1章 下班回家途中,喻兼而被强烈的身体欲望所支使,走进了路边新开的一家螺蛳粉店。难得某人出差不在,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好东西了。 喻兼而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拿起桌上的菜单仔细翻看,点了份花甲螺蛳粉,加辣,加炸蛋、螺肉、青菜、腐竹、肥牛、亲亲肠。 给他点单的男人笑着说:「您稍等会儿,这会儿人多。」 男人高大,肤色深,寸头,背心,露在外的胳膊上纹了个狮子头,整体视觉活生生的社会哥,可表情语气却很热切。 这并不奇怪。现在这,社会哥也得在社会之余工作挣钱吃饭。 此时正是饭点,店里坐着十来个客人,一半已经吃上了,一半还在翘首以盼。喻兼而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理解地点点头,轻声说:「没事。」 社会哥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后厨了。 喻兼而拿出耳机戴上,打开了一部关于断舍离的纪录片。他很喜欢家里空无一物的感觉,可自己很难做到,便看别人做。 没看多久,螺蛳粉还没上来,突然来了一通通话。喻兼而一眼看到对方的名字,无声地嘆了口气,但还是立刻接了:「傅哥。」 傅椎祁没问他在哪儿,没问他在干什么,没问他方不方便,甚至没问他是不是喻兼而,直接就吩咐道:「等会儿有个派对,你陪我去参加。」 喻兼而下意识地问:「你不是昨天才到美国吗?」 「……」傅椎祁噎了下。他根本就没出差,随口骗喻兼而的。 原本他是计划这几天跟朋友带人去南亚一个私人海岛上玩,可海上的天气变化多端,他们都上了私人飞机了,刚开了瓶香槟,就接到消息说海岛周围这几天可能会突发连续风暴。 都是惜命的公子哥儿,出于安全考虑,就把行程改了,在隔壁市玩了两天,今天回来赶上个派对。 但傅椎祁自认没必要跟喻兼而解释这些,一眨眼的沉默过后,他理直气壮地说:「你管我呢?赶紧的,峰林路和央广大道那个路口等我,十分钟后我到那儿接你过去,别磨蹭,别迟到,赶时间!别让我等你!」 「可是——」喻兼而的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就已经传来了通话结束的声音。 「……」 三秒后,喻兼而认命地收起了耳机,起身去厨房门口,和里面正帮着厨师忙的社会哥说:「不好意思,我有事急着走,刚点的不要了,钱我照付。」 社会哥转过身来,边在围裙上擦着手边看着他说:「啊,没事儿,不用,还没做你的呢!哈哈哈,对不住了,这会儿太忙了。」 「没事,是我不好意思。」喻兼而没多说,沖社会哥点了点头,转身走了。社会哥没打算收他钱,就也没多说,见状转身继续忙活。 喻兼而经过收银台时停下脚步,拿手机扫了下台子上贴着的收款二维码,原原本本地付了自己本该付的钱。 付完,他离开这家店,在马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让司机赶紧朝峰林路和央广大道的交汇路口开。那里离这里有一点距离,平时打车十分钟勉强能到,可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期……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喻兼而就不为此内耗自己了。哪怕一会儿很可能会被不讲道理的傅椎祁闹,但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大概二十分钟后,司机将喻兼而送到了目的地。司机已经尽力了。 喻兼而去路口找傅椎祁车的影子,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鑑于傅椎祁总换车,喻兼而从口袋里掏出度数不高的眼镜戴上,仔细地逡巡附近每辆车里坐着的人,还是没找到傅椎祁。不知道对方是没到,还是到了已经不耐烦走了。若是后者,喻兼而又得倒霉了。 喻兼而无奈地嘆一口气,掏手机给傅椎祁发消息:傅哥,我到了,没找到你的车。 傅椎祁很快回了语音过来。 喻兼而打开一听,傅椎祁的语气果然很不爽:「这都多久了?我说了让你十分钟到。」 喻兼而回消息:对不起,我刚马上就出发了,可现在下班时间,路上很堵车。 发完这句,喻兼而想了下,狡猾狡猾滴又发了一句:傅哥,你已经走了吗?那我还要去吗? 傅椎祁:「你想得美!我还在央广中段这儿堵着呢,没到,你站那儿别动,等我。」 第2页 那为什么还要因为我迟到而不爽啊? 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每每喻兼而还是对此很无语。可无语也没办法,正常人和神经病的思维确实是有壁的。 喻兼而去旁边的公交车站里找了个地方坐着,手里握着手机没看没玩,大脑放空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车和上上下下的人。 他从小在国外生活,很少回国,回来也是待不到一个月就走了。大学之前他一直在北欧,人口密度很小,大学去了美国,人终于多起来了,但他没读多久,还没习惯那热闹就被叫回了国,人就更多了。 喻兼而自己都说不好自己是喜欢人多还是喜欢人少,各有利弊,有的时候嫌拥挤吵闹,有的时候又觉得挺好,有活气。 他现在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傅椎祁在小区地下车库里停了三辆车,钥匙都给了他,随便他开,可他觉得这么近没必要,自己买了辆自行车骑上下班。在国外时他就是这样,而且身边很多人都是这样,又环保又能锻鍊身体。傅椎祁却总是嘲笑他在国外被洗了脑。 这几天天气有点莫测,时不时下点雨,喻兼而就没骑自行车,坐地铁上下班。 喻兼而发怔地坐了很久,脑子里好像想了很多事,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突然他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时间,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央广中段再如何堵车,按道理说到这里也用不了这么久。 他想问下傅椎祁到哪了,打完字刚要发出去,犹豫了一下,一个个字删除了。 无所谓吧。在这里干坐着,和去参加那些无聊的派对,非要选的话,他选前者。虽然他其实哪个都不想选,他还惦记着自己那碗没吃成的加料版螺蛳粉呢,这世上竟有如斯美味,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发明的。 又过了会儿,傅椎祁终于来电了。 喻兼而接起来,语气依旧乖巧平静,没有半点不耐烦:「傅哥。」 他心里期盼着傅哥说堵车堵烦了不来了,可他傅哥只是说:「我到了,这儿有个杏林药局,车停这儿了,你过来。」 喻兼而很好地藏起失望,应道:「嗯。」 「快点!」傅椎祁不耐烦地说。 「嗯。」喻兼而说完,听傅椎祁挂断了通话,就在地图上搜了下杏林药局,走路过去三分钟。 他走过去找到傅椎祁在的车,打开副驾座的车门坐了进去,边叫人:「傅哥。」 傅椎祁又换了部新车,他差点没找到。 「唔。」傅椎祁一直低着头打游戏,随口应了声。 喻兼而没问傅椎祁为什么迟到这么久,系好安全带,然后默默等着。 从游戏提示音推算,喻兼而上车后傅椎祁已经连着打了三盘游戏,加上刚刚迟到一个多小时,怎么都不是很急着去派对的样子。但喻兼而还是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 终于,傅椎祁退出了游戏,把手机往喻兼而面前一递。喻兼而会意,接过来帮他给手机充电。 傅椎祁正要开车,突然停下,扭头看喻兼而,皱起了眉头,凑过来在喻兼而衣领子上闻了闻,嫌弃地问:「什么味道?」 喻兼而老实地回答:「螺蛳粉吧。」 「哈?」傅椎祁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很不高兴地说,「不是让你别吃这玩意儿了吗?臭死了!」 喻兼而坦然地回答他:「没吃。」 傅椎祁见他撒谎,更生气了:「没吃你哪儿来这味道?」 喻兼而不觉得自己撒谎了,解释道:「真的没吃,只是沾上了这味道。」 傅椎祁问:「你哪儿沾的这味道?」 喻兼而说:「螺蛳粉店。」 「你还说你没吃!」傅椎祁怒道。不但撒谎,还这么拙劣地撒谎!这简直是把他当傻子嘛! 喻兼而一脸无辜,说:「可是我真的没吃嘛,老闆还没开始做我的,你就叫我过来,我就马上过来了。」 「……」傅椎祁暗暗地磨了磨后槽牙,转而从别的角度找茬,「怎么不洗个澡换个衣服过来?故意的是不是?」 喻兼而更无辜了:「你让我赶紧来这边等你。」 傅椎祁无理取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不够你的?」 喻兼而垂眸,小声道:「可是你催我快点来……」 傅椎祁没说话了,冷下脸,拿起自己手机,粗暴地一把扯掉喻兼而刚帮他插上的充电线,在手机上拨弄着页面。 喻兼而也不再说话,低着头髮呆。 车内气氛凝固沉闷。 过了大概一分钟,傅椎祁的声音响起,他在给人发语音:「央广大道和峰林路路口有个杏林药局,半小时到得了吗?有个派对。」 十来秒后,傅椎祁再度开口,这回是对喻兼而说的,声音硬邦邦的:「下车。不用你去了。」 喻兼而知道傅椎祁很生气,但他一点都不想哄,就假装自己不知道,低眉顺眼道:「嗯。」 说完,一秒不耽误,立刻解开安全带,麻熘地下车。 傅椎祁看着他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反覆深唿吸,本来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忍不住握紧了。最终,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摸出烟来正要抽,勐地想起什么,赶紧放下车窗叫道:「喻兼而!」 喻兼而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不准去吃螺蛳粉!」傅椎祁皱着眉头说,「我晚上回去睡!」 第3页 从旁经过的路人乍一听到一个男的对另一个男的说这话,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被傅椎祁一个眼刀扔过去,赶紧走了。 「嗯。」喻兼而乖巧地应道。 傅椎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泄愤似的把车窗升回顶。 喻兼而生怕他又想起什么来大声嚷嚷,傅椎祁反正不怕丢人,可喻兼而怕,就赶紧加快脚步离开了现场。 傅椎祁刚把烟拿出来一根,勐地又想起一件事儿,赶紧放下车窗正要叫喻兼而,却发现已经找不到人影了。 「……」跑得倒是快! 傅椎祁叼着烟狠狠按手机。 这会儿路上还在大堵车,喻兼而打算步行回刚才那家螺蛳粉店,正查着路线,傅椎祁的消息发过来了。 他警惕又无奈地点开,听到傅椎祁说:「我会早点回去,你别睡觉,等我。」 喻兼而礼貌地问:是有什么事吗? 傅椎祁反问:「我跟你还能有什么事?」 喻兼而正要回一句「我知道了」,字还没打完,傅椎祁又发来语音:「操你。」 早知道就不问了。喻兼而挫败地想。 但很快他就打起了精神,继续导航回螺蛳粉店的路线。大不了回家后他多洗会儿澡,而且傅椎祁不一定真会回去,傅椎祁对他就没说过几句真话。 第2章 喻兼而返回螺蛳粉店,这会儿店里过了高峰期,就仨客人在那儿吃着,社会哥坐在收银台后面刷着短视频,听到门口猴子玩偶的「欢迎光临」声音,抬头一看,立刻认出来了,站起身道:「啊,你……」 喻兼而沖他点了下头,客气道:「刚有事去了。现在还能点单吗?」 「能啊,」社会哥说,「我们店开到晚上十点。你坐。还跟刚才一样吗?」 见喻兼而点头,社会哥说:「那行,我还记得,这就去说,你随便坐哈,这会儿没活儿,很快。」 喻兼而就又坐到了刚才那个角落里,再度戴上耳机。 可这回他还没来得及打开视频,社会哥在厨房门口对里面说了几句,就转身过来了,站在桌边,似乎有话跟他说。他就摘下了耳机,仰脸看着对方。 社会哥问:「你刚走的时候是不是付款了?我那会儿在厨房里忙,没顾上外面。」 喻兼而点点头。 社会哥说:「那行,等下你别付了啊。那会儿还没做你的呢,你付什么付。」 喻兼而笑了下,见社会哥确实是个爽快人,他不妨也爽快一把,说:「好的,我知道了。」 社会哥没走,抽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热情地对喻兼而说:「附近上班吗?」 喻兼而点了下头。 社会哥从围裙兜里掏出一张小卡片放他面前,说:「我们店新开张的,材料都是干净新鲜的,绝对放心。我们还做外卖,自己人送,你在这附近上班要是懒得跑可以叫外卖。有的办公室不让吃味道重的,我们还卖别的,馄饨啊刀削面啊小笼包,都有,这上面都写了。」 喻兼而又笑了起来,拿起卡片看了下,放到自己钱包里,说:「嗯,好。」 社会哥看起来还想说点什么,不巧有客人吃完了说要结帐,他忙应了一声,起身过去了。收完帐收拾桌子,都弄完了,喻兼而的螺蛳粉做好了,社会哥给他端过来,见他拿筷子吃,就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去收银台坐着。 喻兼而吃得很爽,这家店的螺蛳粉味道不错,而且看着确实各个方面都很干净。他边吃边决定以后还要来。希望傅椎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出差,越远越好,出太阳系吧。 吃完了,喻兼而看看时间就准备回去了,路过收银台时,发现社会哥不在,换成了另一个人。他踟蹰了一下,正要扫码,那人抬头看是他,说:「哦,你是不是之前扫过码了?刚骥哥跟我说了,你给过了,不用再给了。」 「哦,嗯,谢谢。」喻兼而朝他客气地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喻兼而回到住所时还早,但也说不准神出鬼没的傅椎祁什么时候过来,他就赶紧先去洗了个澡,洗髮水、沐浴露各上了两遍,牙刷完一遍还咕噜一阵漱口水,最后还涂一层傅椎祁买的很香的护肤霜。 他自己也会涂保湿霜,燕城太干燥了,懒也得涂,不涂真不行,但他自己都是买无香版,傅椎祁说过他几次,他每次都假装不记得了,谁料傅椎祁自己买了搁这里。 傅椎祁有着近乎强迫症的掌控欲,这一点在和喻兼而的相处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倒是在外面时常常隐藏起来。 喻兼而觉得他可能是看人下菜碟,觉得自己好欺负罢了。随便吧,反正都这样了。 喻兼而忙完从浴室出来,还得忙着把今天穿的衣服都给洗干净烘干,屋子里到处喷喷香氛,香得他打了好几个喷嚏,把窗户打开通风,然后拿起手机一看,有未读消息,是他亲哥发来的。 喻利知:怎么又闹脾气了?[嘆气] 兼而:怎么了?我刚在洗澡。 他哥很快就打了语音过来。喻兼而很不想接,他不喜欢和别人语音通话。但还是马上接了:「哥。」 「兼而,现在有空吗?」 喻兼而他哥的声音温温柔柔,和他哥这个人一样。很多人喜欢他哥,说和他哥相处的时候如沐春风,说他哥是骨子里的温柔善良。如果不温柔善良,怎么会这么多年对自己爸爸情妇的私儿子视若亲弟弟呢? 第4页 嗯,喻兼而就是这个情妇生的私生子。这也是喻兼而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国外的原因。 他爸爸的太太当年知道他的存在后,没有闹,只是平静地说不能带回家养,在外养着给生活费、花多少钱培养,这些她不会干涉。这对于正室来说已经挺大方了。 但其实喻兼而他妈也挺无辜的,是被情妇了。 他爸在国外遇到他妈,自称一见钟情,装单身和他妈在一起有了孩子。等生米都熟烂在锅里了,他爸才说自己其实已婚已育。 喻兼而他妈气得不行,可也没什么办法,只是和他爸分手断绝关系。 可他爸那人有表演型人格,狂爱扮情圣,一边在国内继续维持家庭不动摇,一边三不五时出国去纠缠喻兼而他妈。 这个人的着名语录是:你俩这辈子都碰不到面,就不能当对方不存在吗?非得自己为难自己干嘛?我可真是不懂你们女人! 喻兼而他妈听了这话简直惊呆了,直唿you’re crazy! 喻兼而他爸听了反而倍感自豪,演舞台剧似的说:「我就是为你疯狂!我从来不否认这一点!你值得我这样!」 他妈:「……」 为这,喻兼而打小就被他妈再三教育:「宝宝,你一定要离不正常的人远点。」 喻兼而初中的时候,他妈妈生病过世了。 他爸虽然是个自以为是的有病渣男,但脑迴路自洽,得知此事后着实伤心了一番,还把没有了母亲的喻兼而接回了家。 但家里的老婆不能接受喻兼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一番折腾后,他爸把他送回了北欧,花钱请保姆照顾。喻兼而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爸爸的老婆和大儿子对他并不坏,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喻利知甚至还对他很亲切关怀,可他已经十几岁了,懂事了,自己觉得不自在。其实,他还不想和他爸待一起,他妈生前总说他爸脑子不正常,他深以为然。 喻利知这些年来总会主动联繫他、关心他,逢年过节催促他回国来团聚,他设法推搪不回,他哥就好几次亲自飞过去找他劝他。 有时候他哥为别的事儿经过那附近还会特意抽空去探望他,拉他参加各种聚会,光明正大地将他是自己亲弟弟的身份介绍给别人,让大家多关照喻兼而。 …… 「兼而,你在听吗?」 喻兼而回过神来,应道:「嗯,我在听。」 喻利知轻轻地嘆了声气,再一次地说起来:「是哥哥对不起你……我每天都在后悔,那个时候我怎么就昏了头呢。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反悔也于事无补了。」 喻兼而听着,没吱声。 喻利知沉默了片刻,说:「我知道你在怪哥哥。但你不要怪哥哥,好吗?哥哥那个时候实在是没办法了,急昏了头,你嫂子怀上孕不容易,爸爸妈妈这时候突然出意外过世,公司又曝出那些事……」 「哥,你不用说这些,我都知道。」喻兼而听这些话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自从那些变故之后,他哥就跟祥林嫂似的,私下里总神戳戳的。 喻兼而很科学地觉得,他哥一定是遗传了来自于父亲的精神病,前些年没遇到事就没事,这一遇到重大变故,给激发了。想想也挺可怜的。 喻利知停了下,说:「好,不说这些了。」转而道,「我刚遇到了椎祁。」 喻兼而已经大致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保持沉默。 他哥等了几秒,自顾自说起来:「你如果实在不喜欢椎祁,就和他分了吧。公司已经过了最难的那会儿,虽然还有些没过去的关,但我不想用我亲弟弟的幸福去换。兼而,爸爸走了,你我的妈妈也不在了,这世上只有咱俩是彼此最亲的血缘亲人,我只希望你能家庭幸福。」 「我又没有家庭。」喻兼而垂眸望着睡衣上的纹路,说,「已经这样了,别说那些了。嫂子最近好吗?」 「还好,我都把这些事瞒着她,不敢说,怕她动了胎气。」喻利知说,「预产期在下个月,到时候生出来就好了。你也就不用委屈自己了。」 「生出来也不是就没事了,还是好好照顾嫂子,不要告诉她乱七八糟的事,听说产妇很容易得产后抑郁症。」喻兼而干巴巴地说道。他并不了解这些,又不是医学专业,只是在网上看到过一些,这会儿鹦鹉学舌。 喻利知哽咽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懂事的弟弟……」 「别说这些了。」喻兼而说。他不太喜欢煽情的画面,因为打小看他爸煽情他妈,有点ptsd。 喻利知长嘆了一声气,说:「既然你主意大,哥哥就不劝你了。不过,既然你坚持选这条路,就别和椎祁闹意见。哥哥也是为了你好才这么劝的。你和椎祁过日子就和我跟你嫂子一样,都得有个肯让的,这日子才过得好。椎祁那性子是不太可能了,你比他懂事,让让他。」 喻兼而听哥哥说完这一大堆话,心里有些无奈,说:「可我只是吃螺蛳粉啊。」 他哥可能着实没想到是为了这事儿,静默了片刻,然后轻咳一声,说:「那别吃了吧,这东西……听说挺酸挺臭的,谁知道原材料是怎么来的,想想都对身体不好,椎祁可能也是为了你着想。」 喻兼而欲言又止,想了想,闷闷地应了一声。他懒得为这么个事纠缠。 第5页 「别阳奉阴违啊。」他哥笑着说。 「……知道了。」喻兼而说。 「那不打扰你了。」喻利知问,「椎祁还没回家吗?」 「没。」喻兼而说。听喻利知这话的意思是他们派对已经散了各回各家了,但很多公子哥不会像喻利知一样真的回家。从一些角度来说,喻利知是他们中的一股清流。 「你们住得离这边远,我近些。」喻利知帮傅椎祁找补,「而且椎祁喝了点酒,估计是怕熏着你了,在车里散散酒气再回。他对你很好的,你别跟他吵了,都往台阶下吧,等下他回来给他泡杯解酒茶,先放个洗澡水。」 「知道了。」喻兼而说。 「哦,对了,还有个事儿。」喻利知仿佛突然想起来似的,说,「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校服的项目,一直没动静,都在催我。你问了椎祁吗?他怎么说?虽然我今天见着他了,你知道的,他身边总是一堆人围着,这种事儿我又怎么好当着外人的面儿说。」 喻家产业里有服装厂,最近南边一个经济态势不错的省会城市教育部门搞改革,首先从校服搞起,要统一更新全市学生的校服,现在招标阶段。喻利知对这个项目势在必得,让喻兼而去吹傅椎祁的枕头风。 虽然傅椎祁和这个项目没有直接关系,可傅椎祁有背景有人脉。就像喻家濒临破产那阵傅椎祁没有直接出手,但喻家确确实实就是依靠他救活的。 「我跟他说过两次了,每次他都说他知道了,第二次他还不耐烦了,说就这点事我老催他。你总让我别惹他不高兴,我当时看他不高兴了就没说了。」喻兼而实话实说。 喻利知沉默了一阵,说:「你挑他心情好点儿的时候说……」 「这你也跟我说过,我记着,当时是看他心情确实很好就说了。」喻兼而继续说大实话。 当时傅椎祁完事儿了搂着喻兼而一个劲儿地亲他黏煳他说他乖说他招人疼,瞧着心大悦,喻兼而就趁此良机旧事重提了一下,然后傅椎祁就翻脸了。 喻兼而觉得傅椎祁比渣男还渣,别人渣男至少还是穿上裤子不认人,傅椎祁这还没穿上就不认了。 喻利知不知道喻兼而是那样的神操作,只当是傅椎祁不愿意,嘆了声气,说:「那……你还是再找个机会再试试口风吧。我这边也找找原因。这事儿对他应该只是举手之劳,他拖着恐怕是有什么原因。」 喻兼而应了一声:「嗯。」 喻利知又唠叨了几句,终于结束通话。 喻兼而松了一口气,看手机的眼神里有几分敬而远之,随后思索一番,去卧室里睡觉了,没有多洗两遍澡。天知道傅椎祁现在趁着酒兴在哪个小情人那里折腾,他才不要浪费水资源,这太不环保了。 第3章 喻兼而在郁闷中睡着,一直不安稳,断断续续地做着梦,一下子梦到表演型人格的爹,一下子梦到温柔清流哥,一下子梦到无奈的他妈和他自己,一下子梦到一言难尽的傅椎祁,一下子梦到…… 突然,喻兼而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手下意识地推了下回来了的傅椎祁,没推得开,也就罢了,顺势搭到了对方的肩上。 他猜错了,傅椎祁没去其他情人那,但也许没猜错,是去完了才过来的,毕竟一般喻利知参加的派对表面上都还是正经的,不是傅椎祁会喝成这么醉醺醺的场合,傅椎祁肯定是散场后去哪里续了。 完事后,傅椎祁头一歪,直接瘫着沉沉睡去。 喻兼而仰面看了会儿黑暗里看不太清的天花板,恢復一些力气后,撑起疲累的身体下床,慢腾腾地去浴室里拧了热毛巾回来给傅椎祁做清洁。 傅椎祁在睡梦间嘟囔了几声,不知道在说什么,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个告状精。 他俩刚开始那会儿,喻兼而什么都不懂,弄完就唿唿大睡,睡得比傅椎祁还沉,隔天起来傅椎祁满脸温柔体贴地说喻兼而辛苦了。喻兼而实诚地觉得自己确实是大大地辛苦了,但他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倒也没接这话,闻言只是腼腆沉默。 这么过了几天,傅椎祁见他是根榆木疙瘩点不通,就直接跟他哥说去了。 喻兼而简直想不通傅椎祁怎么好意思跟他哥说他完事儿不帮傅椎祁做清洁而是自己睡觉这么羞耻的事的。他哥来找他转达的时候都很尴尬。 可是没办法呀,人在屋檐下,拿人的手短。 喻兼而他爸并不是个有能力的人,可喻家血厚,但凡他循规蹈矩地运行家业,能保一辈子富贵,还能传给子孙后代。可他不,他对自己充满信任和激情,看别人都开发新赛道,他也要更上一层楼。 接连多次大的投资失败后,他爸终于成功把喻家给霍霍完了,面临卖楼卖地都难以弥补亏空的境地。 老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喻兼而他爸就算破产,只要日后稍微豁出脸皮接受老熟人们从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点接济,其实也吃穿不愁,还不用像普通人一样奔波工作。 可他爸偏偏就是豁不出这个脸皮。这老傢伙思来想去,不堪受辱(没人知道究竟谁辱他了),自以为壮烈清高地自杀了。这下可好,保险都不赔付这情况。 而他太太,也就是喻利知的妈妈,是第一个发现他尸体的人,这个可怜的女人吓得心脏病发作,抢救无效,被迫一起去了。 第6页 喻利知不得不全面接手烂摊子,可他接不接都那样儿。他比爸爸的能力高一些,却没到逆天的程度。他在喻家还有救的时候提出过建设性意见,被他爸压制了,直到今日,喻利知的那些举措已经无力回天。 好在经过一番苦思和身边人的帮忙,喻利知最终还是摸索出了路,但这路需要不小的人情和钱。 帮忙出出主意行,到了真金白银见真章的时候,周围人就都有了顾忌。这毕竟是一个很现实的世界,而他们自认已经很仗义了。 还是那句话,就算喻家彻底破产,他们能看在往日情面上维持老熟人的日常生活。可若更多的话,那就是别的思忖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得谈,可不能空手套白狼,总得拿什么来交换吧。然而喻家现在又有什么能用来交换的呢?难道用喻利知老婆肚子里的那个胚胎吗? 最后,用了喻兼而去换。 喻兼而可以拒绝,他哥没有拿刀子逼他答应,可软刀子比硬刀子更难令他拒绝。或者说,若是硬刀子,说不定他当时血气一上来也就断然拒绝了。 可喻利知这么些年来对他一直都是那么好,眼下崩溃着哭着来找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求他做这事。 喻利知的老婆在生育方面一直有些问题,难得怀孕,医生说这是奇蹟,暗示过若这胎出意外,以后就彻底别指望了。可若喻家在这时候垮了,难说这胎能不能保住。 因为一些往事,喻兼而对嫂子是有亏欠的。就算不考虑喻利知,光是考虑嫂子,他也得尽力去救喻家。 最终他就荒唐地和傅椎祁在一起了。 好在傅椎祁虽然在感情上乱七八糟,可在正事上说话算数,出手大方,真肯出钱出力帮铺路,喻家避免了破产的危机,在喻利知的运转下逐渐恢復了生机。 * 翌日清晨,喻兼而起床后傅椎祁还在睡,他蹑手蹑脚地洗漱完,换好衣服,水都顾不上喝,赶紧的就打算趁某人睡着赶紧开熘去上班。 却不料,就在他左脚踏出卧室门的一瞬间,那个一直死猪似的傢伙突然幽幽开口:「不吃早饭啊?」 「……」 喻兼而及时地将「不好意思,是我吵醒你了吗?」这句客套话吞回肚子里。因为正常人会知道这是礼貌用语并回答「没有没有」,而傅椎祁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会顺势碰瓷他。 他绝对没有真的吵到对方,他可以打赌自己刚刚已经是一个人类能做到的最安静模式了,若再强求就只能怪傅椎祁干嘛不独居,而不是找他的问题。 傅椎祁没听到回答,不高兴了,支起眼皮子瞅喻兼而。 喻兼而与他视线对上,没办法,只得回话:「今天有早会……」 「早也早不了这么早吧。」傅椎祁皱着眉头说道。 可他根本没看时间,卧室里窗帘拉着,并不能确定现在究竟几点。所以他根本就是在找茬。喻兼而如此判断。 傅椎祁嘆了一口气,啧了一声,说:「吃早饭,不吃早饭得胃病。」 喻兼而心道你总喝那么多酒都没胃穿孔,怕什么不吃早饭得胃病,放心吧你的胃是铁打的,老天爷的眼睛也是不长的。 「去买。」傅椎祁说,「昨儿我听人说三源路新开了家正宗老字号驴肉铺子,好吃。你给我买碗驴肉馄饨,汤给我额外加一碗,再加仨驴肉火烧别放青椒。你自己吃什么自己看着买吧。」 三源路离这里隔着两条大街。喻兼而用手机一查,公交车三站路,踩单车十分钟,这都还算好,可app上能显示即时客流量情况,这会儿正爆满。其实这不用看就能猜到,傅椎祁都能知道的街边平民档次饮食店,那肯定是名声很大的红店,慕名而去的人肯定很多。 而且,傅椎祁还要买这么多…… 这家店生意太火爆,每人限量一次只能买一碗馄饨两个火烧。也就是说,为了完成傅椎祁的点单,喻兼而得排两次队。这还不算上喻兼而自己要点的。喻 到底哪个缺德的人跟傅椎祁说这个啊?也不怕半夜被驴找。喻兼而腹诽着,却只能应下,认命地出门去买。 到了那里一看,队伍都排出去两百来米了。 喻兼而震惊于大家对于区区早饭的热衷程度,心中直唿你们都不用上班上学的吗? 可又能怎么着呢?他只能走到队尾排着,没多久还被人插队。一个说家里小孩儿赶着上学的女的,一个说你都让她插队了那怎么就不能让我插队的男的。 喻兼而摘下耳机攥在手机,很无奈地对男的解释:「我没说让她插队。她问我能不能插,我说不能,她就自己进来了。」 女的顿时不乐意了:「说了小孩儿急着上学啊!」 「我急着上班。」喻兼而平静地说。 女人横眉竖眼地骂:「你急着上班你别吃这个啊!急着上班你还来这儿排队?你有毛病吧?现在这人都怎么回事儿?这儿有个小孩儿呢!一点没同理心!你以后就不会有孩子吗!」 喻兼而慢条斯理道:「没有。」 女人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拧着眉头冷笑:「看你这样子也不会有!」 「那你能不插我队吗?」喻兼而问。 「谁插你队了啊?」女的嚷道,「你自己隔那么远站着,谁知道你是在排队啊!」 喻兼而自小习惯排队的时候和人保持大概一米的距离。他不认为这是对方能插自己队的理由。 第7页 「你现在知道了,可以离开吗?」喻兼而问。 女的索性不理他了,装作没听见,愤愤地转过身去,把显然超出了健康范围的过度肥胖宝贝儿子往自己身边拢了拢,低声道:「就是你,大早上非要吃这玩意儿……学学你姐姐!」 她儿子哪受得了这委屈,当即挣脱她的手,往地上一坐,开始耍横打滚。 喻兼而:「……」 女人回头兇恶地瞪喻兼而:「你满意了吧!怎么这么毒!你会遭报应的!」 喻兼而:「……???」 他很懵地看着女人蹲下身去又骂又吓又宠地哄儿子,听到身边议论纷纷。虽然大部分声音觉得这对母子不对,但又普遍觉得喻兼而没必要跟他们一般计较,让他们插队得了。喻兼而觉得这意思其实就是怪自己太计较了。 他反省了一下自己,觉得确实没必要跟这个看起来生活在苦难中的女人计较。于是他默默转身打算往队尾走。不能拉上别人来衬托自己的慷慨,假若让别人插队,那就得自己让出这个位置。 他刚走出队伍,突然听到女人崩溃的声音:「让你爸管你!你也管管你儿子啊!」 他忍不住回头去看,惊见女人竟是对那个跟着她插队的男人说的。而刚刚那男人一直作出一副根本不认识这对母子的样子。 这会儿男人依旧不想相认,黑着脸给了女人一个警告的眼神,飞快地转移了目光看别处,继续装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女人越发崩溃,将还在尖锐哭闹的儿子往他身上推。男人被自己的大胖儿子撞得一个踉跄,怒了,看样子是打算骂人,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儿子率先发难,回手拽住他妈的头髮发狠地扯,终于不哭了,开始骂:「你这婊子敢推我!」 围观群众:「……」 喻兼而:「……」人间真是充满疾苦啊。 这一切似乎是因他而起,虽然他自己不这么觉得,可周围的一些人好像是这么认为,小声议论的时候把他也带进去了。听起来好像他一开始宽容大度点让人插队,不多那几句嘴,就不会有这一出惨剧的发生。而他觉得只不过是会换个地方发生罢了。 事情闹大了,店员闻讯赶来,问清后急忙劝说闹事的那家人别生气了。这话听着像错在喻兼而,但喻兼而保持沉默,懒得争辩。 那家人还要闹,店员说可以给他们优先而且免费。小孩出于惯性没能剎住车,还在闹,他爸英明神武地反应过来,朝儿子屁股上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叱喝着让他闭嘴。这是喻兼而自看到这男的以来他说的第二句话,第一句是最开始那句你都让她插队了怎么不能让我插。 小孩儿原本大怒,可一扭头见是自己爹,马上就收声了,十分服气地老实起来。 女人见雨过天晴,原地满血,爬起来拉着儿子充满优越感地跟店员越过还在排队的人群,走出去几步还特意回头给了喻兼而一个得意洋洋的白眼。 「……」喻兼而继续沉默,想了两秒,还是朝队尾走去了。有好心人让他没事儿继续站原本位置吧,他摇摇头,坚持过去了。 队尾的人见他来了又是隔着前面的人一米左右,让他站紧点儿,别等下又…… 喻兼而小声道了句谢,没照做。事实上他身后的人一直在贴着他这件事令他已经很难受了,可是他只能管住自己,不能要求别人离他一米远。 他现在能理解大家为什么要挨得这么近站,因为会有那种插队的人。 为什么会有那种插队的人他也知道原因,因为人太多了。 为什么明明人口多到拉低平均生活品质和个人素质却还天天嚷着人太少了要灭绝的原因他也很清楚地知道。 可这些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其实答案都知道,却也仅限于此,没有能力去改变。 排队的时间里,傅椎祁发来不悦且多疑的质问:「你是不是直接上班去了?」 喻兼而的心里已经很不耐烦了,想直接拍一张正在排队的拥挤人群给傅椎祁看,但考虑到尊重路人肖像权,只是打字:很多人排队,我还在排队。 傅椎祁没回他了。 喻兼而正要把耳机塞回耳朵继续听新闻,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嚎叫声,把他和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循声望去,虽然没看到什么,却很快听到大家在传消息说有小孩儿被热汤给烫死了。又有说没死的。诸口不一。 没多久,喻兼而就见俩年轻男店员合力艰难地抬着那抹熟悉的胖太子身影从大家面前走过。好在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院。 喻兼而刚刚回过神来收回目光,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他始料不及,往后退了好几下,还好有几个路人赶紧扶了他一把他才没摔。 但紧接着他就被刚刚推自己的女人一把揪住,女人狰狞地叫嚷着让他别跑,都是他害的,他也要负责任,不然他们就告到他坐牢! 喻兼而:「……?」 第4章 傅椎祁赶到派出所时,喻兼而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手里握着冒着热气的一次性纸杯,看着不远处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撒泼的女人。他的表情很冷漠,或者说是空洞,有一种好像在看着闹剧又好像透过那里看着别的什么的感觉。 傅椎祁不由得愣了一下。他第一次见到喻兼而的这个表情,平日里喻兼而文文静静的,总是一副乖巧好欺负的软弱模样。 第8页 但下一秒,他一眨眼的功夫,喻兼而的样子就和平日一般无二了,好像刚刚那一瞬间是他的错觉。 喻兼而看向他,语气委屈地叫了句傅哥。 「……怎么回事儿?」傅椎祁走过去,瞥了眼地上那闹剧。其实他已经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喻兼而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说了。 排队的时候这家人插喻兼而的队,喻兼而阻止的时候对方闹起来,店家为了息事宁人而把人领最前面去优先且免费赠送,这家人兴高采烈地去了,什么都要,店家都忍了,忙着给他们打包,谁都没注意那个小孩儿。 小孩儿早馋了,加上手贱,听妈妈一直在嫌弃店员舀汤只舀水故意不给肉,就趁人不注意,自己扒着锅子去舀肉。他矮,手却重,一下子把好大一个汤锅给扒翻了,一大锅新鲜热腾的驴肉汤全倒他身上了。 傅椎祁当时听完就在电话里回了句:「这不活该吗?关你什么事?」 喻兼而小声说:「他们不讲理。」 「讲不讲理这也是他们自找的,找店里麻烦也找不到你身上啊。」傅椎祁说。 喻兼而不说话了。 傅椎祁等了等,啧了一声:「现在警察不放你走?哪个派出所?」 「没,警察也说不关我的事,做完笔录就让我走了。」喻兼而说,「但那对夫妻不让我走,我一走他们就自杀。」 「……」傅椎祁都嘆为观止了,骂道,「那就让他们去死,看他们死不死!」 喻兼而说:「这不好吧。」 傅椎祁撇撇嘴,没多说,只让喻兼而等着,他过去。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从暖和舒服还带着香气儿的被窝里爬出来穿衣服,边穿边骂。 骂到一半,又来电话了,他以为是喻兼而,一只脚在裤筒里,顾不上另一只脚,单脚跳回床边,拿起手机看也没看就接了:「又怎么了?」 「我问你又怎么了。」对面的声音有点无奈,却又有些玩味,「兄弟,别那么骄奢淫逸好吧,你既然让喻兼而去上班,就让他好好儿上,当我求你的。黎川刚又骂了我一顿。再这么下去,他真会开除喻兼而,我也拦不住啊,我要拦他我都要被他开除掉。」 「你是他老闆你能被他开除我也是佩服你!」傅椎祁没好气地说着,把手机开公放搁桌上,他继续穿衣服。 喻兼而大学还没毕业,读个开头就被亲哥给叫回来跟了傅椎祁。起初喻兼而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当金丝雀,傅椎祁自己看着这不像个样儿。 别人那些金丝雀也没工作,可人家有社交有兴趣爱好,再不济天天去当街熘子刷卡也行啊,喻兼而啥都没有。 哦,给他卡倒也不是不刷,买均价三十的外卖和均价九块九的小商品,傅椎祁每次手机收到一堆这简讯就无语。 回去后就更无语了,他给喻兼而买的房二十来万一平米,屋里到处是九块九包邮的玩意儿。图个新鲜乐呵也就罢了,回头喻兼而不想要了还挂二手平台卖。 除了网购相关,喻兼而蹲家里很少玩手机,电脑也不爱玩,要么就戴着耳机听新闻,要么就去图书馆借满书回来看,傅椎祁要带他去派对玩儿就跟要他的命似的。 看书也就罢了,天天长时间戴着个耳机,傅椎祁都怕他耳朵给戴聋了,好心好意给他在家里安了套几十万的音响设备,让他开公放听,他不乐意,说不安。这踏马的到底有什么地方好不安? 当喻兼而开始借地藏菩萨本愿经的时候,傅椎祁怕了,赶紧给喻兼而找了个工作。 大学肄业不好找工作,哪怕这大学是常春藤也一样,而且傅椎祁也不愿意对方超出自己的掌控范围,便就近在自己有股且最近常去的一家公司找了个财务相关的职位。喻兼而大学学金融的。 这公司的最大股东叫杨復,跟傅椎祁的关系不错。虽然对方很显然也是对他有所求,但人敞快,不藏着掖着,有野心就有野心,光明正大露出来,傅椎祁还挺欣赏他的。 当然,为了面子,傅椎祁不能说自己是怕喻兼而才给喻兼而找工作,哪怕只是出于善心而不是另一种意义的惧怕,那也是怕,不能这么说。 傅椎祁就谎称自己是有了别的目标,可也还不想扔开喻兼而,就给喻兼而找个事儿做,分散分散注意力,省得喻兼而一天到晚老盯着自己,万一吃醋闹起来呢? 实际上:闹个屁。 傅椎祁感觉喻兼而巴不得自己马上风死在外面,但他绝对不会把这个想法告诉任何人,这太有损他的男性尊严了。 傅椎祁知道杨復看起来好说话,可对于往他要用来养老的总公司里加人是很慎重的,所以帮喻兼而说了一堆好话,又说不指望空降中高层,随便安排个办公室小文员就行。至于工资他倒是知道杨復不会计较,他也不计较,直接没提。 杨復见他这么说,就答应了。可紧接着一听傅椎祁的意思是要把人放进财务部,马上就反悔了。 「那儿是黎川管的,我插不进去人啊。」杨復摊着手一脸自豪地说。 「你是董事长,他都是归你管的好吗,兄弟你醒醒。」傅椎祁恨铁不成钢地说。要他说,杨復哪儿都好,就是太恋爱脑。男人绝对不能恋爱脑。 「我哪儿管得住他,你别看他平时文文静静不声不响的,我都归他管。」杨復执迷不悟地炫耀,「厉害着呢!」 第9页 「……你也挺厉害的。真的。」傅椎祁说。 杨復听出他是嘲讽自己,但一点儿不恼,继续自得其乐:「嘿,你不懂正常。」 「我可千万别懂,我要有懂的那天你就把我杀了得了。说真的,你去问问呗,别还没问就拒绝我啊。」傅椎祁使出激将法,「我都不指望你做主了,你不会问都不敢问吧?不会吧不会吧?你们家你吃饭上桌的吗?」 杨復才不中他这招:「谁家吃饭上桌啊?我上椅子。」 傅椎祁都要无语了,白他一眼,还就铆上这劲儿了,继续磨杨復,磨了好一阵,好说歹说,杨復不情不愿地答应先去请示黎川的意见。 傅椎祁:「……」真的,男人一恋爱脑就废了,不开玩笑。 杨復第二天说被拒绝了。傅椎祁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废物这个结果,直接越过他去磨黎川。磨来磨去,黎川可算是松口了。 这会儿杨復打电话来,不用说,肯定是被黎川骂了。哦,不对,他一开始就说了。 傅椎祁真的搞不懂恋爱脑的想法。为了利益做小伏低的时候就不说了,其他时候其实杨復很要强、挺爱面子一人,但就热衷于给自己塑造那种特窝囊的妻管严形象,还沉浸其中美滋滋的,不知道什么脑迴路。 眼看杨復又开始叨叨,傅椎祁不耐烦道:「不是你说今早上黎川不上班吗?他自己都不上班还盯着别人上不上班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今早上不上班?」杨復问。 傅椎祁当即怒了:「你是非得要我发脾气——」 「别别别别发脾气,等下,我想想。」杨復想了下,「想起来了,这不昨儿喝多了嘛。我刚还睡着呢,黎川打电话回来把我给骂醒了,我还懵着呢……」 傅椎祁:「……」他想挂掉这通电话了。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还能真让他不上班?明显吹牛啊,你居然信?我自己都不信!」杨復说着说着大概是自己也知道丢人,声音小下去,却还是坚持说完了,「昨晚卧室黎川都没让我进,我睡的沙发。早上他出门的时候我还躺着睡着呢,他特意过来朝我屁股上踹了一脚,我惊醒了,问他踹我干嘛他还不承认,说怪我喝蒙了出现错觉了,你说这这……你给评评理。」 「你让我评就是你俩都不正常都拉出去绑火箭上送走谢谢,行了别说了我有事先拉黑了。」傅椎祁说。 「别拉别拉……你让喻兼而去上班啊。刚早会他赶不上,午会总赶得上吧?」杨復说。 傅椎祁不爽道:「哪儿来这么多会?什么公司开这么多会?」 「平时没这么多,最近这不忙嘛。」杨復说。 「懒得跟你说了,你跟黎川说喻兼而遇上神经病了,现在在……算了,你什么都别说,我估计他也不信,又得以为是我扣着人。」傅椎祁说。 「怎么回事?」杨復问。 「没事,先不说了,我尽量让喻兼而早点到公司。」傅椎祁说完就结束通话,三两下穿完衣服,去洗漱了一把,就拎起手机往外跑。 现在到了派出所,傅椎祁和民警聊了几句,确定这里面没喻兼而的一点事儿,就拉起喻兼而要走。那撒泼的夫妇见状又开始嚎要跳楼要一头撞死。 傅椎祁皮笑肉不笑道:「碰瓷碰到我头上也算你们赶着了。我不吃这套。」 说完继续把喻兼而往外拽,根本不管那对夫妻要干嘛,他就不信民警会不拦着。 上车后,傅椎祁瞥喻兼而道:「多容易解决的事儿啊,把我给闹过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当然……确实是故意的。 诚然,这很容易解决,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对夫妻不会真自杀。可喻兼而大早上遇到这么晦气的事儿就是被傅椎祁害得,反正早会他都赶不上了,就想让傅椎祁也噁心一把。 但他肯定不会承认的。 傅椎祁只是口头上那么随便一说,自己心里没当真。喻兼而一副文弱乖顺的模样,顶多也是在口腹之慾的原始驱使下偶尔敢铆起胆子偷偷吃吃螺蛳粉,更多的肯定不敢做,那纯真的小脑袋瓜,想都想不到吧! 但傅椎祁不这么说,他来了兴致,桃花眼的眼尾一挑,故意逗:「怎么赔我?」 喻兼而没让这个万恶之源赔自己纯属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还赔他?可真能想。可他不说,他垂眸,继续一副好欺负的木讷样儿。 傅椎祁瞅这单纯的小样儿一阵,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下:「行了,别委屈了,送你去公司,你那黎总中午还有会要开。」亲完他坐回去,一边嘀咕一边发动车子,「他是不是针对你?你一不去他就这么多会,平时没见他这么多会。」 喻兼而给自己的上司说话:「早就定好了,不是故意的。」 「反正我就觉得他看你不顺眼,也看我不顺眼。」傅椎祁继续蛐蛐。 黎总明明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喻兼而在心里蛐蛐。 第5章 傅椎祁边开车边继续背地里说人坏话:「不对,应该说他谁都看不顺眼,杨復他都看不顺眼,不知道谁他看得顺眼。」 他自顾自地念叨了一阵,话锋一转,说:「你平时离他远点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等下被他传染了,也搞得那么高冷,我可不喜欢那型。」 对此喻兼而只能说挺好的。可惜他有求于人,不然一定朝这方向努力学习。 第10页 喻兼而及时到了公司,顺利开到了午会。美中不足是,傅椎祁非说怕黎总骂他,非要跟他一起去财务部,还非要去黎总办公室亲自解释这事儿。 黎总才不会骂我,至于会不会在心里骂你就不知道了。喻兼而暗道。 他甚至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傅椎祁这花花公子,口头上总说黎总的坏话,搞不好心里其实想得很,就是在找各种藉口去搭讪黎总,毕竟傅椎祁那么风流而黎总漂亮得喻兼而都心动。当然,喻兼而的心动属于纯欣赏性质,就是作为一个人类对于美人的本能欣赏。 黎总是真美,不止是皮囊上佳,还有那像高山上雪地里开出的白花似的冷漠中透着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更是令人看得迷醉。 喻兼而自小在国外长大,中文水平就到这儿了,再多憋几句他就要彻底迷醉了。 反正,总之,他就是觉得傅椎祁想挖墙角。但傅椎祁肯定不会成功的,因为喻兼而很明显地感受得出黎总每一次看到傅椎祁时的嫌弃。 黎总日常淡淡的,可人很好相处,不爱掺和别人的事。他都讨厌傅椎祁,那傅椎祁是确实很讨人嫌。 * 午会的时候,喻兼而他哥发来了一条消息问是不是在休息,喻兼而等到散会回到自己工位上才回復,说刚在开会,问有什么事。 他哥很快回了过来:以为你中午休息呢,没打扰到你吧? 兼而:没 喻利知:怎么那个时间在开会? 兼而:最近忙 喻利知:辛苦也要注意自己身体啊,别累垮了 兼而:不至于 喻利知:没别的事儿,就是想问下校服那个项目怎么样了 兼而:我昨晚又说了一次,他让我闭嘴,再跟他说这件事他就把我扔出去。他还要把我现在住的这套他送给我的房子收回去。 昨晚喻兼而再一次趁傅椎祁高兴的时候问了校服的事儿,傅椎祁又翻脸,说你再在这种时候跟我说这件事我就把你从这个屋子里扔出去。喻兼而跟他理论,说这个屋子你已经送给我了,我是业主,你为什么能扔我出去?傅椎祁勃然大怒,说要把房子收回去。 喻利知:…… 喻利知:[嘆气]虽然……我倒也没想到他居然对那个人还这么重视。 兼而:什么意思? 喻利知:我打听到这次招标的公司里,有一家公司的负责人叫宋旸,这个人似乎以前跟过椎祁一段时间。我看他这意思可能是要帮宋旸拿到这个项目。 兼而:哦。那没办法了。 喻兼而正思索怎么结束此次的话题,他哥发来新的消息:家里看似度过了最难的那关,可元气大伤,其实只是表面上有起色,各方的压力依然很大,爸爸那会儿到处欠的债咱们还是要尽快还上才好。 喻兼而有时候怀疑自己上辈子是撒旦这辈子才会有这么一个爸。 他犹豫了一下,回覆:可你不是说傅椎祁要帮那个人拿到这个项目吗,我也没办法啊。 过了一小会儿,他哥回覆:椎祁都没跟那人在一起了,可能感情也就那样儿,现在只是椎祁顾念旧情罢了。你现在正跟椎祁在一起,他不也得顾念你的感受吗? 兼而:很明显他不顾念我的感受,他都把房子收回去了 喻利知:咱家在那附近也有房子,你喜欢的话,哥哥过一套给你 兼而:我不是为了房子,只是用事实说话。 喻利知:[嘆气] 喻利知:咱俩再想想办法吧,还是不能就这么放弃 兼而:我没办法 喻利知:再想想 喻利知: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午休一会儿吧,等下又要上班了 喻兼而回了他一个ok的表情,搁下手机,起身回工位。 哪还有时间午休,这一通不愉快的天聊下来,已经到上班时间了。他今天早会没到,黎总已经不高兴了,他不能在这会儿顶风作案。虽然他知道黎总主要是生傅椎祁的气,可多多少少也有些生他的吧。 他知道,黎总气他逆来顺受。可人和人的性情不一样。而且话说回来了,杨总和傅椎祁关系那么好,说得上是一对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黎总不也还跟杨总在一起吗? 想来想去,喻兼而觉得黎总可能不是在气自己,而是在气自己。 但黎总究竟在生谁的气这件事可以先放放,眼前最紧要的事情是—— 喻兼而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瞥了眼来电显示,是1楼大厅的前台,可能有访客找他。他拿起话筒,传来前台女生有些异样的声音:「是喻经理吗?」 「是。」喻兼而问,「什么事?」 「呃……」女生正斟酌着,那边嘈杂的声音已经传入了喻兼而的耳朵里,似乎是有女人尖利的叫骂声哭嚎声,还有保安的叱喝声。 喻兼而觉得耳熟,略一思忖,反应过来了。这很可能是早上插队的那个女人。可是她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 喻兼而没来得及多想,前台女生压低声音说道:「喻经理,有个女人来闹事,说你害死她儿子还畏罪潜逃,还买通警察……我已经叫了保安,但是……」 她没把话说完,可能也有点不确定。虽然那个女人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可万一的万一真和喻经理有关系呢?保安贸然把人叉出去对公司影响不好。 第11页 喻兼而明白她的顾虑,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他马上说:「不好意思,我现在就过去处理。」 然后他就放下听筒立刻起身往电梯走了。 可现在正是结束午休的时间,人们上上下下的,电梯交通堵塞严重,当喻兼而来到一楼大厅已经是七、八钟之后的事了,这里风平浪静,如果不是前台女生正帮着清洁工在打扫明显刚被人砸过的场子,那么刚才那通电话就仿佛是喻兼而的错觉。 他疑惑不过两秒,前台见到了他,走过来低声跟他说:「那个人已经被保安带去附近的派出所了。傅总说的。刚刚傅总正好下来看到了。」 既然已经解决了,喻兼而没有多说,只道了句歉、道了声谢。 他原本想帮忙一起收拾下大厅,毕竟此事因他而起,可清洁工大婶十分珍爱这份工作,说:「你俩都别帮我,就让我自己干,这里是大厅,又是中午,领导们都来来往往,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我还在试用期呢。」 喻兼而和前台都被她逗笑了,又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就不影响她表现了。 当天傅椎祁又出去鬼混了,彻夜未归,第二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喻兼而去茶水室洗杯子,被傅椎祁堵住了。 「刚看你没在位子上,问人说你拿着杯子估计是来这儿了。」傅椎祁说,「我下班了,一起走,坐我车。」 喻兼而今天是骑自行车来的,可他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与其担心自行车,不如担心黎总的肝。 喻兼而刚入职那阵子,傅椎祁总是让他早退,黎总特别生气地找杨总发了一通火,杨总就找傅椎祁叨叨了好久,傅椎祁才不甘不愿地答应了以后不搞这事儿了。 之所以喻兼而会知道,是因为傅椎祁扭头就全跟他说了,还自说自话地跟他八卦了好一阵黎总和杨总的事儿。有时候傅椎祁的嘴挺碎的。 喻兼而这会儿生怕傅椎祁又拉自己早退来刺激黎总,赶紧说:「我有个表特别急,今天下班前一定要做完。」 「你做你的啊,又没不让你做。」傅椎祁说,「我有点事儿去找你们黎总。不说了,我去找他了,等下要是没谈完你就等下我啊,别自己走了。」 喻兼而看着傅椎祁的背影,脑袋里响彻着昨天趁傅椎祁不在他熬夜看的那部老电影里的台词:江湖第一大忌,勾大嫂! 当然了,杨总可能不算傅椎祁的大哥,但至少也是朋友妻不可欺。古惑仔都知道的道理,傅椎祁不知道,这个人彻底废了。 下班时间到了,喻兼而关掉电脑,看了眼黎总办公室,门敞开着,能看到傅椎祁坐在椅子上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但听不到具体说什么,这个角度也看不到黎总。但喻兼而猜也知道黎总肯定又在嫌弃。 黎总的眼睛那么漂亮,亮闪闪像有星星,已经在杨总那里瞎过一次,总不可能在傅椎祁这里又瞎一次。 过了会儿,傅椎祁终于起身告辞,走了出来,招唿喻兼而一起下楼。 喻兼而跟着傅椎祁去了地底停车场,上了车,正繫着安全带,傅椎祁开口道:「放心吧,那俩奇葩肯定不敢来纠缠你了,我解决。」 「嗯。」喻兼而犹豫要不要向他道谢,毕竟如果没有他非没事找事让自己去买那个早餐就不会有这后续,喻兼而总觉得自己要道谢的话有点不甘心。 傅椎祁没发动车子,扭头幽幽地瞅他。 喻兼而慢动作把安全带系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低着头拿手机按按按,直到傅椎祁不悦地开口:「我是你司机呢?你倒是舒服,往这儿一靠玩手机。你什么时候换国内驾照?你来开车!每回都我开车……我是司机你是司机?」 反正我不是,至于你,爱是不是。喻兼而腹诽着,扭头无辜地看傅椎祁:「我考不过。」 不说还好,一说,傅椎祁大怒:「科目一你就考不过你哄鬼呢?!但凡你科目二科目三考不过呢?非得要我拆穿你吗?」 「可是我换国内驾照只需要考科目一。」喻兼而说,「我中文不好。」 「卧槽……」傅椎祁嘆为观止,「你现在跟我装中文不好?你中文不好你怎么上班的?黎川不得骂死你?」 「黎总不骂人。」喻兼而说,「我跟他经常用英语交流。」 「呵!」傅椎祁被他气笑了,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按几下,正要指着他和黎川的聊天页面发作,一看愣了下,随即嘴角抽了抽,「怎么还真用英语?你俩没事吧?俩中国人聊天用什么英语?装什么逼呢?」 傅椎祁去英国留过几年学,英语不差,但这不影响他觉得喻兼而和黎川装逼。退一步说,喻兼而可能确实不是装逼,但黎川这行为他就非得觉得是在装逼。 「我说了我中文不好。」喻兼而说。 「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你是老外呢。」傅椎祁撇嘴。 「我妈是老外,我小时候回国别人都叫我小老外。」喻兼而说。 「……」 傅椎祁幽幽地瞅这小老外的脸一阵,气消了一半。喻兼而这张脸十分符合傅椎祁对于混血的刻板印象,就是混得恰到好处,唇红齿白,娇憨可爱。 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当司机就当司机吧。 傅司机摆摆手,终于肯开车了。但他不肯安安静静地开,非得边开边哔哔:「你一打岔我都不记得我要说什么了……」 第12页 那应该不是重要的事。喻兼而心道。 傅椎祁想了又想,把车开上主干道时终于想起来了,刚才是想亲喻兼而一下。这会儿开着车呢不方便亲,他就说:「我帮你把那事儿给解决了,你不感谢我一下表示一下?」 喻兼而装傻充愣:「谢谢。」 「就这?」傅椎祁不满意。 喻兼而瞅他,一脸「不然呢」。 傅椎祁没说话了,没多久开到一个路口前面是红灯,他停下车,解开安全带,扭头过来亲喻兼而脸一下,若无其事地坐回去系好安全带,等绿灯了继续继续开车,但脸上的表情很索然无味。 亲一口也就那样,他要亲随时可以亲,没意思。 他的意思是,喻兼而可以主动亲他,那应该会比现在有意思。 但他知道喻兼而不是迫不得已或别有意图的时候不会主动。喻兼而不喜欢他,他知道,就像他也知道黎川讨厌他一样。 无所谓,讨厌他的人多了去了。老话说得好,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何况,就算喻兼而不喜欢他,也还是不得不跟他,任他想怎么就怎么。 他怀疑黎川就不喜欢杨復,不然能整天对杨復拉着张脸这样那样吗?黎川还打杨復呢,还不让杨復进屋呢,杨復还眼巴巴把财产都给黎川呢,他就不一样了,他把握着喻兼而的命门,他比杨復的家庭地位高多了。 说起来……估计喻兼而等会儿回去了又得提那个校服的事儿。想起这个傅椎祁就烦。 可出乎傅椎祁的意料,到家后喻兼而一直没提校服,傅椎祁提心弔胆地睡完了喻兼而,长唿一口气,正等着这傢伙给自己迎头一盆冷水泼下来扫兴,不料喻兼而只是如常地默默起身做善后,做完了回到被窝里找了个舒服位置睡觉了。 装睡的傅椎祁悄悄先睁开一只眼睛观察,见喻兼而真睡了,把另一只眼睛也睁开,看了一会儿,手有点痒,想揪喻兼而的脸蛋一下,却又怕喻兼而从而知道自己在假睡且看他,只好忍住冲动,闭上眼睛真睡。 第6章 傅椎祁口口声声说那对夫妻的事情他能完美解决让喻兼而别操心了,可数日后傅椎祁又找喻兼而一起下班,俩人刚刚走到地下停车场里傅椎祁的车旁边,勐地从旁边的角落阴影里窜出一道人影,伴随着嘶哑又尖利的号叫:「去死吧!」 傅椎祁还没反应过来,被喻兼而勐地推开了。他踉跄了好几下,好不容易靠着车门站稳,抬眼看清了情况。 是那个闹事的男人,此刻双手紧握着一根实心钢管,尖叫了一声,狠狠地朝喻兼而砸去。 傅椎祁正要过去保护喻兼而,喻兼而抢先开口叫道:「傅哥别管我!你快跑!」 傅椎祁急着过去的步子有一瞬间的停滞。不是他害怕,也不是他想跑,而是呆了一下。刚刚喻兼而推开他那一下可以说是人的本能反应,可现在喻兼而又让他跑…… 他一直以为喻兼而很讨厌自己,不到你死我活的份上,可至少不会做到现在这一步。 可他来不及多想,马上回过神来,正要继续过去,却不料听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响动,他警觉地闪身躲过了埋伏在另一边的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朝他刺过来的女人。 这还真是……一对颠公颠婆啊!操了。 傅椎祁正经学过防身术,何况那女人原本就不是个动手的料子,被傅椎祁一脚踢飞了手里的刀,顿时就蔫了,露出无措慌张的样子。 傅椎祁沉着脸,毫不留情一脚朝她心口踹了上去,她一声惨叫,飞出去几米,倒在地上佝偻成一团。 傅椎祁见她失去行动能力,转头去救喻兼而。就在刚刚那短短的时间里喻兼而已经被颠公用钢管砸了十来下了,倒在地上,只顾抱着头蜷缩起来,颠公一边用钢管砸他一边踹他。 傅椎祁冲过去朝着颠公的侧方腰子就是一脚。颠公吃痛一声,比老婆稳,只退了两三小步就站住了,转头一看是傅椎祁,便举起钢管朝他砸来。 傅椎祁摆出架势,正要空手夺钢管,那男人却勐地停在了原地。傅椎祁和男人都往下一看,竟然是脸色惨白的喻兼而跪坐在地上死死抱住了颠公的腿。 傅椎祁:「……」 「傅哥你快走!去叫保安!」喻兼而大喊着。 颠公反应过来了,使劲儿蹬了两下腿,没蹬开,大怒,持起钢管朝喻兼而的脑袋敲去。这一下要是真让他得逞,喻兼而的脑袋非得开花不可。 傅椎祁赶紧过去沖颠公又是一脚,颠公的注意力顿时被引开,钢管转了个方向朝傅椎祁砸来,被傅椎祁躲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是保安,他们厉声叱喝着让男人住手,说已经报警了。随即便有保安冲过来将颠公扑倒在地,钢管则抢走了。颠公见大势已去,自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不甘心地嚎叫痛骂起来。 傅椎祁没空听猪叫,抱起喻兼而上车就赶紧往医院开。一路上喻兼而靠坐着椅背,侧着脸小声问:「傅哥,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我没事。」傅椎祁脸紧绷着,语气却极轻柔,眼睛看着路边,嘴里问,「你怎么样?打到脑袋了没?别怕,傅哥这就带你去医院,没事儿,啊,别怕。」 「我没事。傅哥你慢点开车,我不疼。」 喻兼而平时就文文静静的,这会儿更像个猫崽子似的柔弱,傅椎祁听得心尖儿直颤,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点抖了。他匆忙地转头瞅了下喻兼而,继续看着路开车,嘴里道:「别说话了,靠着休息会儿,医院就到了,一会儿我抱你进去。」 第13页 喻兼而果真不再说话了。 医院很快就到了,傅椎祁抱起喻兼而就往急救跑,一番人仰马翻后,勉强松了口气。医生说喻兼而虽然断了两根骨头,所幸没伤到脑袋和内脏器官,没内伤。 傅椎祁不放心,让医生给喻兼而再安排一套全面检查,这家医院里除了妇科之外其他能检查的科室都去一遍。 爱查查吧。医生没多说什么,照做安排。 傅椎祁依旧不放心,喻兼而在房间里检查时,他站在走廊上联繫自己更信任的医院预定检查和高级病房。等会儿他就把喻兼而转过去,来这里只是因为这家医院最近,急起来凑合一下。 转完院,喻兼而又做了一遍全面检查,结论和先前那家医院相差不大,傅椎祁终于停止折腾,坐在病床边上看着打着石膏躺在上面的喻兼而。 喻兼而被他看得默默移开了目光。 「……怎么想的呢?」傅椎祁淡淡道,「我还以为你有两手呢,还叫我逃……结果自己被打成这样。」 喻兼而没看他,眼睛瞅着窗外窗边上落着的一只小麻雀,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傅椎祁以为他不会回话的时候,喻兼而收回目光看向他,小声说:「我没事,傅哥你放心。」 「我怎么放心?」傅椎祁嘆了声气,伸手抚摩着他的脸颊,「傻不傻。你不是讨厌我吗,怎么刚才抢着让我跑?」 如果是个傲娇的,得回一句「本能反应,忘了讨厌你了」,可喻兼而只是轻声说:「没讨厌你啊。」 傅椎祁轻笑了一声,说:「我才不信。」 喻兼而平静地说:「你不信,那我也没办法。」停了下,说,「傅哥,我有点困了。」 「困了就睡吧。有什么事我叫你。」傅椎祁收回一直抚摩他脸的手,只是在收回来之前忍不住轻轻捏了下。 喻兼而马上就闭上眼睛睡觉了。这回傅椎祁没怀疑他是故意的,因为他的神色确实疲惫,小脸苍白,睡梦里还微微地蹙着眉头,迟迟没能舒展开。大概是伤口还在疼。 傅椎祁没办法替他承担身体上的疼痛,只能这么坐着干看着,病房里良久沉寂,直到傅椎祁的手机振动个不停。他依旧一动不动,又过了会儿才起身朝病房外走,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然后掏出手机,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刚刚在病房里他的神情温柔,此刻满是阴沉。 电话接通后,傅椎祁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但不是骂电话那头的杨復,而是骂那对夫妻和停车场的保安。杨復静静听着,听他不骂了才缓缓开口问道:「都没事吧?」 傅椎祁还在气头上,虽然不是气杨復,但语气还是很差:「你断两根骨头就知道有没有事了。」 杨復「嗐」了一声,没顺着他说「那是那是」,也没逆着他说「我又不是没断过,多大的事儿啊」,而是说:「我哪能跟小喻比这个,他一个细皮嫩肉读书的小孩儿,我皮糙肉厚的断二十根也就这样啊。」 傅椎祁一下子被他逗笑了,笑着骂他:「神经病……你去试试吧,二十根,有没有常识。」 「没有,文盲。」杨復理直气壮地说。 傅椎祁又损了他两句,好歹情绪算是缓和下来了:「行了行了,别插科打诨了,说正经的,给我查查。就那俩奇葩,怎么敢真动这个手。而且他们之前是怎么那么快就能找到公司去的。」 杨復也认真起来,声音沉了几分,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傅椎祁怀疑这背后是有人藉此机会唆使那对夫妻。这并非凭空怀疑,傅椎祁从表面上看只是个浪荡公子富二代,其实背后的水很深。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杨復话锋一转,说,「就算是他们自己发疯也正常,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而且那个死小孩全身严重烫伤急着用钱,你这边一分钱都不出……」 傅椎祁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关我事吗我就出钱?我他妈没跟他们要喻兼而的精神损失费就算慈悲为怀了。」 杨復嘆了声气,说:「但你非得把那男的工作都给搞没,这不是把他们往死里逼吗。」 傅椎祁冷漠道:「我本来不打算追究他们,自己非跑来我公司闹,我只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单位主管。」 杨復还要说点什么,刚开口就被傅椎祁打断了:「现在看着他们惨是吧?我告诉你,如果喻兼而没我,如果我不是我,那这件事里惨的就是喻兼而。你自己想想一个普通人去买个早饭就被那一家子神经病讹上了得多惨。」 杨復想了想,说:「行吧,你说得对。」 「我本来就对。」傅椎祁说,「哦对了,帮我给喻兼而跟黎川弄个请假条,别等下又嚷嚷要开除他。你跟他说清楚,这事儿是碰到神经病了,不是我害的啊。」 杨復吐槽:「你要不让他去买早饭什么事儿都没有。」 傅椎祁顿时急了:「哎你——」 杨復赶紧顺毛:「没没没没我什么都没说。」 傅椎祁不依不饶:「不是你说老半天说那家店好吃我他妈的都不知道这回事儿!」 杨復不仅说那家店好吃,更是着重讲述了一番黎川怎么克服艰难困苦跨越重重险阻(早上提早一个小时起床)去给他买这份早饭。 傅椎祁赌上自己对黎川的全部了解,觉得就是黎川自己想吃,跟杨復没什么关系,但杨復说他一点也不了解黎川,坚持认为黎川买了两份就代表心里有自个儿、这就是专门为自个儿买的,反而黎川自己那份是顺便的。 第14页 傅椎祁问杨復那几天不是你跟黎川那个干儿子也在家吗,有没有可能黎川是买了给干儿子吃的,杨復马上就急了,说管那个小兔崽子去死,没谁听说过谁家干儿子要吃饭的,这简直和造反没有差别! 傅椎祁询问细节之比如那天早上是不是其实是干儿子陪黎川去排的队买的,杨復避而不答,当场发疯,说反正喻兼而肯定不会给傅椎祁买。傅椎祁说你以为我跟你似的寒碜人呢? 于是那天早上傅椎祁想起这事儿就让喻兼而买去了,打算买完回来就好好儿地羞辱杨復一番,谁知道会发生那么个破事儿。这要论起来,都是杨復的错。 傅椎祁先前是没跟杨復掰扯,这会儿杨復非得先嘴贱,傅椎祁当即就要动口。 杨復也理清了这里面的联繫,轻咳一声,赶在傅椎祁开口之前扔下一句「我马上去查,你和小喻好好休息啊」就挂了电话。 第7章 喻兼而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期间上司黎总来探望过他,他还有点惊讶。不过黎总没多说什么,依旧公事公办的冷淡模样,只说了几句他工作上的事情会暂时安排给别人接手,让他安心养好伤再返岗。此外,放下了一个八千块钱的部门慰问红包。然后黎总就说还有事,起身走了。 至于喻兼而他哥得知消息后过来看望他,这倒是很正常。喻兼而让他忙可以不来,他并不听。喻利知还来得相当勤快,还带这汤那汤,好几次都正巧遇上了傅椎祁也在。 喻兼而其实希望他俩都别来,他俩不来的时候他住院挺乐得清闲,一来他还得应付。他分别委婉地对这俩人暗示过,可都没听懂,或者装没听懂,依旧我行我素自我感动。 这天傅椎祁又来了医院,坐在病床边上,一边剥橘子一边说:「今天我得早点走,等下就走,海城有点事得我亲自去,最少也得两三天。」 这多好啊。喻兼而说:「嗯。我这里没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傅椎祁闻言扭头幽幽地瞅他一眼。喻兼而虽然理直气壮,但还是默默低头不和他对视。 过了一小会儿,一瓣橘子递到了嘴边,喻兼而张嘴吃了,傅椎祁自己也吃了一瓣,然后阴阳怪气地说:「放心,我再忙也记得回来管你。」 那这心可一点放不了。喻兼而暗道。 最近他闲着没事,傅椎祁不肯帮他带书来病房看,还不让他哥给他带,让他少用脑子多休息,他索性就天天刷看短视频,掌握了不少地道国语。 傅椎祁见喻兼而不说话,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又嫌弃自己,心里便不舒坦。 当然,他能理解喻兼而别扭,毕竟俩人从一开始的相处模式确实是有点尴尬,可也都这么久了,这回患难见真情,喻兼而在那关键的时候能豁出去拿自己的安危换他的平安,他心又不是铁打的,越想越觉得感动。 他自幼见的脏东西太多了,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好货,可也知道好歹。喻兼而虽然扭扭捏捏,但确实挺单纯天真,还暗暗地喜欢上了他,用情颇深,小孩儿情窦初开……这就是初恋吧。 喻兼而绝对喜欢他,绝对不是他自恋。不然就算再纯真,那天那情况出于人的本能也做不到那一步。傅椎祁是这么觉得的。 这段时间他尝试着和喻兼而好好儿地处,可喻兼而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有时候把他都给搞煳涂了,不知道喻兼而究竟怎么个意思,到底是想过还是不想过啊? 傅椎祁想了想,正要把这层窗户纸戳破,开门见山问清楚,突然有人敲门。他转头就看到门上透明玻璃条那边的人影,便收起了要说的话,朝那人颔首示意进来。 喻利知推门进来,笑着温声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怎么还没走?不是说今天傍晚海城设宴给你接风吗?赶得上吗?」 「等下出了机场直接过去,赶得上。你不来我也正打算走了。」傅椎祁说着看了眼腕錶,把没吃完的橘子搁喻兼而手里,站起身来说,「那我先走了,你们聊吧,别聊太久,也别聊些乱七八糟的,医生让他多休息。」 喻利知笑笑:「我知道,就是来给他送个汤,看着他喝完我就也得走了。成功接下校服的单,很多人眼红,我可不敢出半点岔子,各个环节都得盯紧,不然也辜负了你。」 喻兼而乍一听这意思,抬眼看傅椎祁。 傅椎祁余光注意到了,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喻利知说话:「行了,我走了。」说完,这才瞥了喻兼而一眼,「有事打我电话。」然后就拎起自己搭在一旁的外套出去了。 看着傅椎祁离开后,喻利知缓缓收回目光,把手中的袋子放到床头柜上,先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从保温袋里把食盒餐具往外拿,一边低声说:「可能是这次这事的缘故,校服的单他最后还是给了咱家。早知如此,我宁愿不要这么单,也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我差点跟你嫂子吵起来,她非要去那什么宫里观里许愿,说灵。灵是灵,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都快生了,不要为了这种事和她吵架。」喻兼而不贊同地说,「而且这就是巧合,你不要迷信。」 「没吵起来,就拌了两句嘴,别担心,没事,两口子不都这样。」喻利知揭开保温壶盖子,香气就逸散了出来,「吃饭,吃饭。」 喻兼而专心吃饭的时候,喻利知坐在刚刚傅椎祁坐的位置微笑着看着他。喻兼而硬着头皮装不知道,继续吃。 第15页 没多久,喻利知突然开口问:「对了,你知道那个男的死了的事儿吗?」 喻兼而正要夹菜的手一顿,抬眼与喻利知对视。 喻利知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眼中带着担忧和为难,缓缓地说:「结案了,说是最近家庭变故太大,压力大了买醉,醉醺醺的大半夜过马路没看路,被大货车给撞死了。」 喻兼而依旧看着他的眼睛,十来秒后,问:「你的意思是——」 喻利知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你,让你不用担心那个男人会再来找你麻烦。」 喻兼而缓缓垂眸,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慢慢地问:「那个女人呢?」 「放心。事实上,早就和解了。」喻利知说,「当时那两夫妻袭击你和椎祁,涉嫌故意伤害罪,警察把他们带走了。椎祁后来出示了谅解书……这事你不是知道吗?」 喻兼而当然知道,毕竟他是最大受害者,谅解书得他也签字,还是他当着来病房看他的警察的面签的。 这事傅椎祁和他商量过,说看那家人沦落到这一步了也挺惨的,闹大了难免也怕有心人拿去做文章,这世上总会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藉此攻击傅椎祁和喻兼而乃至于公司,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就当日行一善。何况,他俩这样的话,显得他们很大度,而那对夫妻也不会什么惩罚都没有,至少也会有个缓刑。 喻兼而听傅椎祁说得头头是道,而且这种揪着每一丝利益来做事确实是傅椎祁的风格,所以没觉得奇怪,而且当时就答应了。 喻利知继续说:「那女的是被她老公怂恿的,抓起来后就吓破了胆,一直哭,悔不当初。后来听说你们出示谅解书,她很感激。椎祁还主动说给他们家三百万援助金……」 喻兼而又是一愣。这事,傅椎祁完完全全没跟他说过。 喻利知看他这表情知道他不知道,就说:「我也是知道那男的死了,多打听了几句才知道。」说着长嘆了一口气,「那男子估计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居然一下子起了歪心思。」 喻利知接着往下说,越说这件事就越离谱,听得喻兼而十分无语。 傅椎祁当时主动提出给三百万,就这情况,但凡脑子稍微清楚点,都得怀疑里面有诈。可偏偏那两口子脑子不清楚。也许,他们多多少少也能察觉出这里面不对劲,可贪婪令他们选择忽略。 而那男的比女的心思更多更毒。傅椎祁说自己一时没现钱,得需要一段时间筹钱,男的信了,而且趁这个时间差办了一件自以为聪明绝顶的事:和老婆离婚。 他的逻辑是:如果不离婚,这三百万就是夫妻共同财产,根据现有法律,将来离婚的话他老婆能分走一半,一半可是一百五十万啊!必须得离,离了这三百万就全是他一个人的。 怀抱着这个目的,男的私下找傅椎祁试口风,想知道离婚之后这钱能不能直接赔到他帐户上。 傅椎祁回答得十分爽快:「谁家里不是男人做主?我肯定直接转给你啊,现在电信诈骗这么猖獗,女人容易被骗,万一我给她了,她被人骗了,那多不好。何况……呵呵,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放心吧,咱们都是男人,我总不可能不帮男人去帮女人吧,难道我图你老婆的姿色?」 「哈哈哈哈那您肯定看不上那么个黄脸婆……」男人谄媚地笑,「其实这都是她在那儿闹,我怎么说都劝不住她,唉,都怪我没钱,只能娶这么个泼妇,我以前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傅椎祁冷笑道:「我对你们家的事没兴趣,我只想以后你们不要再来烦我,你自己去把她解决,否则就算你们离婚了,我还是算你也有一份,三百万我能给你,就也能让你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男人急急忙忙地点头哈腰地应允。 得到了傅椎祁的保证,男人就放心了,果断回去和老婆闹离婚,据说把他老婆打得遍体鳞伤。 就在他老婆绝望的时候,这男的拿到了傅椎祁随手给的十万块,开开心心去花天酒地骄奢淫逸,然后出意外被车撞死了。 他老婆当时正在医院陪儿子,听闻消息先是哭,没哭两声就反应过来,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哭着哭着又笑,大半夜的,把隔壁病房的病人和值夜班的护士给吓了个够呛。 最后那女的疯了。 哦,她自称没疯,但她逢人就说她老公想独吞三百万遭报应了,说那三百万是她的了。 她娘家人以她的名义来找傅椎祁要那三百万,傅椎祁说你们是不是有病,我没追究她故意伤人罪就算我活菩萨了,我还给三百万?穷疯了吧你们? 她娘家人勉强还算脑子清醒,一寻思确实是这个理,又见那女的那样儿,只当她是在老公那里受刺激过大在发癫臆想,又被傅椎祁拿律师团一吓唬,生怕连累到自己,忙不迭把女的送进精神病院去了。 喻利知说完这些,说:「你别跟椎祁说我跟你说了这些,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我知道你胆子小,怕你一直惶惶担心哪天又被那对夫妻寻仇,就还是私下里和你说一声。」 喻兼而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应了个「嗯」,夹起一团饭放进嘴里,米粒已经凉了,但他还是吃下去了。 「凉了吧?我给你去热热。」喻利知说,「怪我,应该等你吃完了再说的。」 第16页 说着他就伸手来拿饭菜。 「没事,不凉,别折腾了,我本来就已经要吃饱了。」喻兼而说。但喻利知坚持地把饭袋拿去热了。 都这样了,喻兼而确实本来已经不想吃了,却不得不给面子地继续吃点儿。他吃的速度很慢,像填塞。 喻利知去一旁给他倒水,一边说:「你别胡思乱想,椎祁都是为了你好,我觉得他一开始是真想用那三百万帮你买平安和清静,只是后来那对夫妻闹得太难看,椎祁也有火气,所以反悔了。」 喻兼而没说话,一粒米一粒米地咀嚼。 「这次的事之后,我看椎祁是真对你上心了,你自己应该也能感受得到。」喻利知继续说,「哥哥也就放心多了。你以后和他好好的,阿姨在地下有知也会放心的。」 喻兼而继续沉默着吃饭。 喻利知见他这样子,没再说了,静静地等他吃完了,收拾完,没再多待就走了,只说改天再来看他,让他想吃什么就手机上发消息。 * 喻利知离开病房,下到停车场里,上了车,一动不动坐在驾驶座上好一阵,透过车前玻璃两眼幽幽地望着外头。 许久过后,手机振动了几下,他拿起来一看,是傅椎祁发来的消息,问他还在没在病房。 喻利知:刚离开,在停车场,怎么了?有事我马上上去 椎祁:没事了 喻利知:兼而吃完饭我就让他休息了 椎祁:好 喻利知握着手机又呆坐了一阵,突然,他低头给傅椎祁打过去语音通话。响了七八声后,傅椎祁接了:「怎么了?」 喻利知却沉默。 傅椎祁「餵」了两声,见没回答,就说:「挂了啊。」 「……椎祁!」喻利知这才出声。 「我还以为你按错了呢。」傅椎祁的声音很平静,「什么事?」 「……兼而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喻利知低声问。 傅椎祁沉默了两秒,反问:「什么?」 「刚刚,他突然试探我……他是不是在哪里发现了什么?」喻利知说。 「他能发现什么?」傅椎祁的语气冷了下来,「有什么能被他发现的?」 喻利知的声音凄切起来:「椎祁,你别生气,我只是……我看你和兼而现在好起来,我也很为你们高兴,他是我唯一的亲弟弟,你是我……很重要的人,你们都是我非常重要的人,你俩的苦我都知道,我比谁都希望你俩能幸福,能组建起一个治癒你俩的家庭。」 「什么乱七八糟的,」傅椎祁不耐烦道,「登机了,不说了。」停了下,说,「没有任何人知道的事情只要你不瞎说,就会继续没有任何人知道。」 喻利知急忙道:「这种事我怎么会说!」 「那就都是你多心,他能怀疑什么,找个人诈骗他都听不出来。不说了,挂了。」 说完,傅椎祁就真的挂断了。 第8章 傅椎祁走之前说的是两三天回,可过了七八天他都没回,甚至没有在手机上联繫喻兼而。喻兼而乐得清闲,自然不会主动去找。傅椎祁反覆无常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之后过了半个月,喻兼而觉得自己情况差不多好了,就问医生能不能出院,医生给他做了个全面检查,叮嘱了一些让他日常注意、按时来医院复诊,就批准他出院了。 喻兼而回到住处,推开入户门就看到了玄关处傅椎祁的皮鞋,以及皮鞋旁边的一双小白鞋。无需他自己猜想,立刻就听到了从客厅传来陌生男人甜甜腻腻地和傅椎祁聊天的声音。 这是傅椎祁第一次把人带到这里来。 哦,应该说,是喻兼而第一次撞上傅椎祁带人来。至于之前有没有过,喻兼而不能确定。说不定这段时间都是住在这里的呢。看似荒谬,但真发生了也不是什么令喻兼而震惊的事。 何况,他忽然想起来,先前傅椎祁确实在生气的时候说过要把这套房子收回去,从这一点上来说,不对的可能是他,他早该自觉点搬走,怎么能现在还过来呢? 喻兼而的手握着门把手迟迟没松开,耳朵听着传来的欢声笑语,垂眸望着那两双鞋子,犹豫了一会儿,做出了决定,转身正要原路返回省得尴尬,就听到了陌生男子的惊唿声:「你是谁啊?!」 喻兼而转头看过去,对方是一个挺好看的年轻男子,穿着浅色的卫衣和牛仔裤,神态明朗活泼,像大学男生。 他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竞争意识,但很快就被隐藏起来了,仿佛只是喻兼而的错觉。但喻兼而知道那不是错觉,实际上这也很合理。 「谁啊?」傅椎祁的声音传来。 男生眼睛继续盯着喻兼而,嘴里回答傅椎祁:「不知道……」 喻兼而微微张了下嘴,却又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说点什么,想来想去,可能什么都不说,识相地赶紧滚蛋才是最优解。于是他就打算这么做。 可他刚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准备离开,身后就传来了傅椎祁的脚步声和不耐烦的声音:「哑巴啊?不能说句话?」 喻兼而再度回头,对上傅椎祁的目光,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想了想,客气地说:「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在,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他又要走,却听到了傅椎祁更生气的声音:「走什么走?我让你走了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第17页 虽然不知道傅椎祁这突然之间又发哪门子疯,但喻兼而表面上逆来顺受惯了,便老实状停下,用疑惑的神色等待傅二少的指令。 玄关安静了一阵,傅二少冷笑:「我让你别走你就别走?真有这么听话还是都是装的哄我的啊?」 喻兼而保持沉默。 气氛僵硬了大概半分钟,傅椎祁对身边那男生说:「你回去吧。」 男生欲言又止,想说「我才刚来」,终究没说,表现得比喻兼而更乖顺,点点头,回客厅拿了手机和包包就走了。但心里一直在骂。 他一个小时前在美容院做护理呢,做到一半,傅椎祁突然打电话催他赶紧过来。他火急火燎地过来,啥还没混明白呢,又让他走,真是操蛋。不过他也只能忍着,甚至在心里骂的都不是傅椎祁,而是眼前那个长相甜得有腻到他的混血男孩子。 男生叫祝嘉,他为了攀上傅二少,颇费了一番功夫,情报工作自然做到位。 他知道傅二少家里正经养着一个,据说是喻家的私生子,但这年代笑贫不笑娼,而且喻家的大少爷对这个私生子弟弟并不差,大大方方认了的,所以这私生子的身份怎么算都比他和其他莺莺燕燕的高。 傅二少和喻家大少爷是髮小,早些年一直很亲密,后来长大了各有各的事儿了才略疏远开了。有这一层关系在,喻家这个小私生子和傅二少的关系不就更近了吗? 还有传言说当年傅二少留学的时候就和这喻家的小私生子住一起过,说不定当时就看对眼了。 也难怪很多人打趣说其他人都只是傅二少逢场作戏,正经搁心头的只有这个喻家的小少爷。傅椎祁对此并没反驳,也没接话,每次都是笑笑就说别的去了,大家识趣,见他这态度便不多说。 祝嘉经过喻兼而身边时暗暗地多看了他两眼,出去后还一直在心里琢磨。 他这是头一回见喻兼而,但之前就见过几次喻兼而的同父异母哥哥喻利知,这两兄弟长得不像。 喻兼而的相貌特徵有很明显的混血感,说盛世美颜吧,倒也不是。祝嘉身为未来的大明星自认比喻兼而更标緻。但喻兼而身上有股单纯的懵懂感,还显得有些脆弱,确实是容易引起人怜惜的感觉。 祝嘉看他的第一眼,莫名地联想到了自己童年时看的外国童话故事。喻兼而长得像个童话,这形容听起来怪怪的,但确实是祝嘉的真实心理。 至于喻兼而他哥,那个喻利知、喻总,长得也不差,眉目俊秀,但没啥个人特色,就是普通的看起来脾气挺好的温润款总裁。 祝嘉离开后,傅椎祁冷笑一声,转身回客厅了。喻兼而犹豫再三,还是换了拖鞋跟进去了。 傅椎祁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瞅着跟过来的喻兼而。喻兼而默默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低着头等癫公发癫。 好一阵之后,癫公开口:「马伽术e2,呵呵。」 喻兼而:「……」原来如此,他明白了为什么傅椎祁又开始折腾。 「装,继续装,挺能装,要演戏吗?我给你单独开部戏捧你好不好?刚才那人认识吗?演过几部戏,正经燕影表演系的,演技都没你好,祖师爷上赶着给你餵饭呢。」傅椎祁冷嘲热讽。 他见喻兼而没反应,更气了,接着说:「装得真像啊喻兼而,我都着你道了!马伽术e2你比我牛多了,能被那男的摁地上打成那样?中文你说得怪腔怪调的,一说就是在国外长大中文不好,苦肉计你倒是用得挺熘啊!啊!」 喻兼而继续装死。 看他这死样儿,傅椎祁越发恼怒,说着说着站起了身:「我告诉你,喻兼而,我能把那个单子给喻利知,我就能把它拿走!我就算不拿走,我给他使个绊子让他跌跟头只是我几个电话的事儿!你信不信——」 喻兼而突然开口截断了他的话,抬头看着他,平静地说:「我信。」 傅椎祁愣了下,回过神来正要说话,喻兼而接着说:「蒋浩死了的事我也知道了。」 蒋浩就是之前那个奇葩夫妻中的男人。 傅椎祁过了两秒说:「知道了又怎么了?」他冷笑,「这跟你把我当傻子遛有联繫吗?还是说这个姓蒋的从一开始就是你故意安排的啊?」 事实上傅椎祁知道喻兼而是马伽术e2级别的身手后还真这么怀疑过,还让人去查过,不过查出来这倒确实是意外、是凑巧。可后来停车场里喻兼而顺势搞苦肉计哄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你想让蒋浩出车祸,想让他老婆疯掉,也都是你几个电话的事,不是吗?」喻兼而问。 「你有病吧!」傅椎祁道,「你怀疑这个还不如怀疑我去庙里求的菩萨呢!转移话题是吧?你是我枕头边上的人,我那么信你,你竟然骗我!耍我!我跟你说,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喻兼而自知这件事确实是自己理亏,再度低头沉默。 确实是为了让傅椎祁帮忙喻利知那个项目用的苦肉计,否则那个伤人犯大概率伤不到他。喻兼而不是弱鸡,或者说,他相当能打。 那时,傅椎祁迟迟不肯帮忙喻利知那个项目,喻兼而被喻利知催得紧,赶上那对奇葩夫妻出现在停车场行兇,喻兼而就灵机一动,用了一出舍己救傅的苦肉计,傅椎祁还真被感动了,回头就把项目的事解决了。 傅椎祁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喻兼而一句话不回,这令傅椎祁仿佛拳头打在棉花上,越骂越火大,最后摔门走了,说他再也不回这破地方了!再也不要见喻兼而这个衰人了! 第18页 能有这好事?喻兼而抬头看着傅椎祁气沖沖的背影,不敢相信。 接下来的半个月,傅椎祁确实完全没联繫喻兼而。 就在喻兼而舒舒服服过自己的小日子时,他哥打来电话,问他跟傅椎祁又怎么了,家里公司原本有个竞标项目傅椎祁答应帮忙,临到了了说帮不了。 喻兼而平静地说:「可能因为有人告诉他我是马伽术e2吧。」 「什么?」喻利知语气不解。 「马伽术,e2。」喻兼而说。 「这是什么?」喻利知问。 「没什么。」喻兼而说。 喻利知追问:「没什么的话,为什么会和椎祁突然生气有关系?你在打什么哑谜?」 喻兼而只好粗略地解释就是一种很厉害的近身格斗术。他没说更多,但喻利知马上就明白了:「所以椎祁怀疑你当时在停车场是故意……唉,他怎么能这么怀疑你?哥哥这就去和他解释。」 「不用,」喻兼而说,「因为这是事实。」 喻利知一下子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你……唉,是哥哥不好,你如果不是为了帮家里,也不会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受重伤。」 「不用说这些。」喻兼而说。 「我还是得去找他,都是我不好……」喻利知又絮絮叨叨起来,喻兼而没再说话,把手机开公放搁在一旁,自顾自翻看着文件,直到他哥结束通话。爱怎么怎么吧,他只觉得麻木。 看起来马伽术的事不是喻利知说给傅椎祁的。当然,想想也是,就算喻利知知道这个事,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跑去说这个?这不摆明了拆台吗,对他又没好处。 那是谁说的?难道傅椎祁闲着没事查自己的过去发现的? 喻兼而没继续往下想。这件事究竟是怎么让傅椎祁知道的并不重要,他也没什么兴趣追查。就这样吧。 喻兼而继续上班,没多久,他哥发来一堆消息,说刚联繫了傅椎祁,傅椎祁的意思是觉得被喻兼而耍了,心里不好受,毕竟本来已经被感动得一塌煳涂…… 总而言之,喻利知的意思就是让喻兼而主动去找傅椎祁服个软,他说傅椎祁没打算就此断了关系,只是需要喻兼而给个台阶就能顺着下了,否则卡在上面下不来。 那就别下……喻兼而却只能在心里这么想,嘴上被他哥催着催着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下班回去后,喻兼而吃完饭洗完澡正要看会儿电视,他哥打来电话继续劝他给台阶。喻兼而无奈,只好应付地给傅椎祁发了条消息,问今晚来不来。 傅椎祁一直没理他。倒是半小时后喻利知又打电话来了问情况。 喻兼而诚实相告,喻利知说:「你直接打给他电话,发消息他一不留神就没看到。我都跟椎祁说好了,他其实就是等你打这个电话过去就顺着下了。」 喻兼而敷衍道:「万一他正在有事。」 「这都几点了,能有什么事。」喻利知说。 喻兼而心道,这可不好说。 喻利知不催他了,改而说起老婆快生的事,喻兼而一听他说老婆,一下子就敷衍不起来了。 当然,肯定不是他和嫂子之间有什么男女纠葛,但他确实和嫂子之间有点纠葛。总的来说,他亏欠她,或者是说,亏欠她家一些东西。 于是,喻兼而只好在反覆深唿吸之后,打起精神给傅椎祁打去电话。 打了前两次傅椎祁都没接,喻兼而决定第三次打完再不接他就不打了,傅椎祁这下子接了,声音懒洋洋的,似乎喝了点酒,但没醉,至少没醉到忘记阴阳怪气:「谁啊?」 「小喻。」喻兼而说。 「哪个小玉啊?」傅椎祁嗤笑,「我认识的小玉可多了。还有小红小绿呢。」 傅椎祁那边传来一阵哄堂大笑声,乱糟糟的。 喻兼而依旧平静,说:「喻兼而。」 「哦,是你啊。」傅椎祁问,「干嘛?」 「不干什么,问下你今晚过来吗?」喻兼而问。 傅椎祁没回答他,不知跟旁边谁在说话,过了会儿才继续跟喻兼而说话。他说了个ktv的地址,让喻兼而现在过去接他。 喻兼而一点也不想去,就说:「我没驾照,过去也接不了你,我给你找个代驾过去吧。」 傅椎祁本来语气还和缓着,这一下子立刻炸了:「那你给我打个屁的电话!又耍我啊?!」吼完就挂了。 喻兼而在沙发上低着头坐了一会儿,想了很多的事,然后给傅椎祁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这就过去,接着慢腾腾地起身,换了套衣服,出门了。 第9章 ktv里,祝嘉刚出了趟包厢有事儿,回来的时候正好傅椎祁挂电话,旁边的人都在起闹,傅椎祁端起酒靠到沙发背上慢条斯理喝着。 祝嘉走回去傅椎祁身边的位子坐下,笑着问大家怎么了。 虽然他是傅椎祁带来的男伴,但他是什么身份大家都知道,完全没把他当回事儿,当着他面就直接地调侃起来:「还坐那儿呢?赶紧来哥哥这里来。」 「一会儿正主来了,祝嘉你收敛点啊。」 「别介啊,收敛干什么,祝嘉,争风吃醋搞起来,我爱看,哈哈哈哈。」 祝嘉脸上依旧带着笑,转头看傅椎祁。 傅椎祁另一边坐着的是和傅椎祁一个圈子的公子哥儿,这会儿正揽着傅椎祁的肩膀,眼睛瞅着祝嘉,大笑着调侃他们。 第19页 面对调笑,傅椎祁游刃有余,他搁下杯子,笑骂了那公子哥儿两句,然后扭头瞅了眼眼巴巴的祝嘉,笑着捏了祝嘉的脸一下,用好似宠溺实则戏嚯的语气说:「这才是正主。」 祝嘉急忙露出眼都亮了的受宠若惊的惊喜模样,周围的人立刻掀起了又一波起闹的高潮。 只不过其实大家都心里清楚傅椎祁这就是逢场作戏,连祝嘉自己都没当真。大家出来都是这么玩儿的,谁傻了吧唧会以为这是真话? 可就算如此,祝嘉的心里还是有着隐秘的野望。 他不敢奢望傅椎祁真对他要死要活,至少有朝一日能有几丝真喜欢都够他吃的了。长长久久是做梦,但总之要在傅椎祁厌倦自己之前,自己把资源、房车,能捞的都给捞了,那就不亏。藉助傅椎祁的背景,加上自己不错的实力,以后在里红了,也就踏实了。 而且傅椎祁遗传了来自妈妈的姣好相貌,别的不说,光那一双桃花眼都够人迷醉的了,何况还有着通身的风流气派。退一万步说,就算没钱没资源,祝嘉也不觉得自己亏。何况还有。 只不过…… 祝嘉想起了上次看到的那个喻家私生子。 那个小童话、啊不,私生子,上次见着他并没有对他发难,可这个世界上不是不招惹就不会被人莫名其妙地恨的。何况,也不是「莫名其妙」,祝嘉「师出有名」:他和对方属于竞争关系。 喻兼而是零,他也是零;喻兼而是傅椎祁的正牌男友,他不是,但他想当。 所以祝嘉本能地对喻兼而心存排斥。 没多久,喻兼而真的来了。他把门推开一小条缝,一脸无害的模样茫然地眯起眼睛试图从乱七八糟的昏暗灯光下辨别出傅椎祁来。 不巧,傅椎祁正好上厕所去了。 巧的是有人认识喻兼而,在喻兼而小声道了句歉准备后退关门离开的时候,那人甩开原本搂在怀里亲亲热热唱甜蜜蜜的女伴,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了喻兼而:「喻兼而!还记得哥哥吗?以前见过啊!来找椎祁的是吧?他厕所去了。你来你来,坐着等他!」 说着就不管喻兼而什么反应,自顾自把人给拽进来,拉到了傅椎祁刚刚一直坐着的地方,一边给祝嘉使了个眼色,示意祝嘉让开。 祝嘉心里不甘愿,但面上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笑着起身。 他和傅椎祁的身边一直挨着坐满了人,这会儿都一副看戏的样子,压根没人想着往旁边挪挪、给祝嘉挪出个位置来。祝嘉又不可能去坐傅椎祁的位置,这时候起身干站着就有点尴尬,可那些人就是故意要看他的窘态,以此取乐。 祝嘉心里的不满堆积起来,最终都往喻兼而的身上扣。 喻兼而没坐祝嘉的位子,而是坐在了祝嘉身边空着的位子,他想应该是傅椎祁的位子。 倒不是他嫌弃祝嘉,而是他看出来了祝嘉的窘迫,虽然他这个举动并不能缓解对方的窘迫,可他还是没法儿心安理得坐对方的位子上去。 其他人见祝嘉和喻兼而都沉默,再接再厉地挑事儿,就想着看戏。 有人故意说:「兼而你可别吃祝嘉的醋,我替你盯着呢,椎祁和祝嘉可什么事儿都~没~有~」 这语气一听就是「有事有事他俩特别有事」的语气。 其他人配合着接话:「哈哈哈哈是的是的,祝嘉是张韬带来的!」 「祝嘉还不过去韬总旁边?可别让兼而误会了啊,回头吃起醋来,椎祁可就惨咯~」 喻兼而垂眸坐那儿不说话,祝嘉没他那么好的命能自由自在地摆谱,以后还想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混就得配合那些无聊的少爷们的演出。 但祝嘉也还要在傅椎祁面前混,自然不可能真去别人身边卖弄,何况别人也都有伴儿,他何必乱树敌呢。他就只是笑吟吟地撒娇:「饶了我吧,可别说了,等下喻少真误会了,二少找我我可交不了差。」 「二少那么疼你,怎么会让你交不了差。」 祝嘉嗔笑着看那人一眼,露出娇俏的样子继续撒娇。 喻兼而如坐针毡,脑袋越来越低。他有一个毛病,就是容易替人尴尬。现在他尴尬到偷偷地在鞋子里脚趾抓地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群人继续挑拨,故意夸喻兼而这好那好,然后用亲热的语气让祝嘉多跟喻兼而学学。 祝嘉知道他们的恶趣味,可还真被挑起了心里的火,因为那些话也都是真的。喻兼而确实比他这好那好,最好的就是比他会投胎! 祝嘉便既是刻意、也是本能地阴阳怪气了起来,夸喻兼而学歷好。呵呵,好巧不巧,他知道喻兼而退学了。常春藤又怎么样?读着读着读没了呵呵。 这个包厢自带洗手间,傅椎祁在里面其实早就放完水了,还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知道喻兼而来了,也知道并确实听到了那群无聊的傢伙在围着喻兼而取乐。 其实从以前开始,大家就喜欢逗喻兼而,原因十分简单粗暴:喻兼而长得可爱。 那时候喻兼而是被他哥哥喻利知领到大家面前的,年纪还小,跟个洋娃娃似的,性格还内向文静,乖得不得了,随便说两句话就红透了那一张白皙精緻的小脸蛋儿,大眼睛清澈见底,含羞带怯的模样活像林间受惊的幼鹿。这能忍住不逗? 那时候傅椎祁每每遇上了还给喻兼而解围,单纯出于他心底那微薄仅存的爱怜幼小的未泯良知。他和喻兼而差着八岁,那会儿他二十出头读研究生,喻兼而才十来岁,他又不是禽兽,想都没想过别的。 第20页 可这会儿傅椎祁故意一直不出去给喻兼而解围,既是想看看喻兼而会怎么反应,也是报復。 报復喻兼而上次耍他!这事儿他还气着呢! 上回他是真狠狠地感动了一把,还认真想着和喻兼而把关系修復好,好好儿过,结果不多久遇上喻家一个小辈,论起来是喻兼而的堂哥,大学和喻兼而原来那大学挨得近,曾受喻利知所託就近关照喻兼而,所以知道些喻兼而的事儿。 这回这喻堂哥凑巧回国在一个局上遇上了傅椎祁,听说喻兼而受伤了,就问候了两句,问起了起因,然后自顾自纳闷地说喻兼而那身手怎么会这样…… 傅椎祁听着这话意思不对,就追问了一下,那喻堂哥一五一十地说喻兼而在国外练过防身术,还曾经见义勇为靠这个救过人呢。 傅椎祁联繫前后,就知道自己被喻兼而给耍了。 妈的,看起来那么纯良无害,居然演技那么好,完完全全把他给玩了。 傅椎祁当天回酒店就把房间给砸了,气得差点连夜打飞的去医院把喻兼而拽起来对质。但后来还是没这么做。被耍已经够丢人了,他没必要让自己更丢。 他就只是对喻兼而冷下来了,回去之后没告诉喻兼而,想着自己先冷静冷静。 结果倒好,喻兼而确确实实对他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他不联繫喻兼而,喻兼而就也不联繫他,明明他走之前说了只要两三天就回来,后来一直没出现也没联繫,喻兼而也不闻不问。呵呵。 傅椎祁这边还没冷静完呢,那天喻兼而就擅自办出院了,他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还在睡觉呢,赶紧爬起来随便叫了个人去他和喻兼而的住所,试图给喻兼而一个下马威。 不出所料,喻兼而还是没什么反应,默默地就打算离开。呵呵。 要是喻兼而真就一直彻底地对他不闻不问也就罢了,没多久又开始主动联繫他,却不是为了骗他的事道歉,一开口就又是喻利知要的项目。 傅椎祁觉得自己早晚被喻兼而给气死。他甚至怀疑喻兼而就是故意想要这么气死他。 他在喻兼而的眼里就完完全全只是一个凯子。甚至喻兼而还没有那些钓凯子的人敬业。比如那个祝嘉还会藏一藏贪慾,先变着法儿地讨他欢心呢,喻兼而一对比就现实得令人髮指,没事就巴不得他死在外面,有事才来找他。 祝嘉刚刚阴阳起来,大家都听得出,眼见要来戏了,越发起劲。而祝嘉在这样的氛围中也愈发上了头,竟坐到了傅椎祁的位子上,向喻兼而搭起话来:「喻少,怎么一直不说话啊?」 过了几秒钟喻兼而才抬了抬头,看着祝嘉,表情有点茫然,又过了两秒,他迟疑着抬手指了下自己:「是叫我吗?」 这不废话吗!装什么样子!祝嘉假笑道:「当然啦。这里可没有第二个喻少。」 「哦……我不知道……」喻兼而犹豫着说,「抱歉,我都不太认识。」 旁边有人笑着说:「你平时都不跟椎祁一起出来,那肯定不认识人啊,以后多出来出来呗。」 喻兼而腼腆地看了那人一眼,没接话。祝嘉倒是接过了那人的话茬,说:「是呀,多出来玩嘛。」 喻兼而礼貌地笑笑,还是没接话。 祝嘉又cue了几句喻兼而,喻兼而始终沉默微笑,笑着笑着脑袋又低了下去,将内向进行到底。 其他人自顾自起了一阵哄,得不到他的回应,终于索然无味起来,气氛都尴尬了。 正当大家讪讪的时候,傅椎祁终于从洗手间出来了。气氛顿时又热闹起来,大家纷纷回头打趣傅椎祁。 傅椎祁先没搭理他们,径直走到沙发旁,脚步一顿,嘴角勾着笑看祝嘉一眼,祝嘉急忙站起身给他腾位子。 傅椎祁顺手拍了下祝嘉的胳膊,坐了下去,边说:「你们继续唱你们的啊,都杵这干看着干嘛?喻兼而是大熊猫啊?」 一个公子哥儿接话:「这可没法儿比,我要看大熊猫就从自己家下楼走五分钟,可看喻兼而就不容易了,难得你肯把人带出来啊哈哈哈。」 傅椎祁给他个白眼,随即给祝嘉个眼神,似笑非笑道:「祝嘉赶紧去堵住他嘴。」 公子哥儿笑嘻嘻地接:「用什么堵?」 「那就看你俩想怎么堵了,我哪儿管得着。」傅椎祁说着,往沙发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说,「都玩你们自己的去,该怎么怎么啊,别盯着我。」 大家只好散开,有人拿起话筒继续唱歌,但大多数还是在往傅椎祁这边看,还有坐得近的开口笑着跟傅椎祁告状说喻兼而刚刚一直不说话。 傅椎祁撇了下嘴,说:「就这样儿,整天不是上班就是待家里,让出去都不出去,整个一宅男,都待傻了。」 第10章 大家都笑起来,有人突然说了句:「杨復家里那个不也说是天天待家里吗,让出去也不出去。」 「可能学霸都这样吧哈哈哈。」 「可别,那个可跟小喻不一样,小喻是内向,那谁呵呵……哎,小喻,我记得你好像就是在黎川手底下做事吧?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啊?我打过交道,他妈的,比老子还拽。」 喻兼而看了眼说话的人,和公司确实有过交道,之前还人模狗样地去过公司洽谈。他记得,当时这人一见着黎川就揶揄黎川和杨復的关系,说话特别油,而且还不分场合,搞得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很尴尬。 第21页 而且这人的业务能力还很差,在会议上发言乱七八糟,全靠身边带着的那几个苦逼的打工人捞他。也就是说,他的人生迄今为止全靠出身。 这人记仇,这会儿硬生生把话题扯到黎川的身上,狠狠拉踩了一番,还造作地提醒喻兼而千万别学黎川那死样子。 喻兼而依旧装哑巴。倒是傅椎祁听着听着听不下去了,抬手打断:「哎,哎,别提黎川,等下杨復知道了跟你急,我可不管。」 大家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在不在意杨復不好说,肯定是在意傅椎祁态度的,闻言赶紧岔开话题,招唿着玩骰子,其实就是想要互相灌酒喝。 傅椎祁常跟他们这么玩儿,这下子很快加入了进去,喻兼而就被扔在了一边,但他觉得这样挺好,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往零缩。 可傅椎祁看不得喻兼而舒服,见喻兼而找到舒适区,他就非得把人从舒适区拉出来。 喻兼而正低着头内向得高兴呢,突然肩头就搭上了一个爪子,傅椎祁将他往自己身上一揽,把装着骰子的摇盅递到喻兼而面前,语气亲密地让他吹口气助自己赢。 喻兼而敷衍地唿了口气,傅椎祁把摇盅倒扣到桌上,手腕一使劲,勐地又摇了几下,然后揭开摇盅一看,现场静了一秒,随即沸腾。 三个六。 「卧槽,仙气啊?!」 「来来来给我也吹一口!」 这包厢里大家自己人随便玩玩,最多灌个酒什么的,骰具都没做手脚,摇出三个六不容易。 傅椎祁笑骂道:「滚开!找你带来的人吹,他妈找我的人吹算怎么回事儿?」 大家开着玩笑,都让自己的伴有样学样也吹,但都没能復刻奇蹟。 众人啧啧称奇,起闹让傅椎祁再来一次。傅椎祁自己也觉得挺神奇的,就让喻兼而再来一次。 喻兼而在心里嫌弃他们无聊,但面上还是顺从地又吹了一口气。 傅椎祁小心翼翼地掀开摇盅一看,顿时失望,小幅度地白了喻兼而一眼。 喻兼而继续咸鱼。 接下来又玩了几轮,没再让喻兼而吹气。傅椎祁又输了一把,正要喝罚酒,来了电话。他瞥了眼来电显示,边起身作势往外走边接听了:「餵……这边闹,你等下,我出去说。」 其他人玩上了头,拉住他,说他故意躲酒呢,没有游戏精神。 「公事……」傅椎祁啧了一声,突然来了想法,弯腰把自己刚被倒满的酒杯塞到喻兼而手里,示意他代替自己喝,然后就出去包厢了。 喻兼而才不想替他喝,当即就把酒杯放回茶几上。 众人见状,自然不肯就这么放过他,又是好一顿起闹,其中尤以祝嘉最来劲。 虽然他并不敢像其他公子哥儿一样明晃晃地用言语逼迫,但他可以茶啊,一下子装好人说想自己替喻兼而喝,接着就立刻又说虽然自己想是这么想却哪里够资格呢……只有喻兼而才够资格代傅椎祁喝呢。 喻兼而平静地看他,看得有点久,而且喻兼而的表情很淡,说不上高冷,却也是沉静过头,渐渐地,祝嘉和大家都不说话了,气氛再一次尴尬起来。喻兼而依旧这么静静地看着祝嘉,祝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神闪躲。 「你想喝就喝吧。」喻兼而轻声对祝嘉说。 祝嘉确实想喝,却又确实不想喝。 不想喝是正常的,他不嗜酒,自然不喜欢被人灌酒,可如果是替傅椎祁喝,那就不一样了,这酒就不是一般的酒了,意义不一样。 可前提是傅椎祁得在,得认。现在傅椎祁是让喻兼而代喝,如果祝嘉眼巴巴喝了,算怎么回事儿?搞不好还得罪了傅椎祁呢。等下傅椎祁一个不高兴了当众问祝嘉你算老几敢擅自做主怎么办? 这会儿被喻兼而这么一说,祝嘉假惺惺地笑笑,说:「二少让你代喝,我可不敢代劳。」 旁边人起闹:「是啊是啊,椎祁有洁癖,他可不随便和别人用一个杯子。」 「可是祝嘉也是他的男伴吧,应该亲过嘴吧,唾液都交换过了,还有什么好嫌弃的?」喻兼而很认真地问大家。 「……」大家陷入短暂的安静。包厢里只有歌曲的伴奏在继续响。 四五秒后,有人笑起来:「这是吃醋了……」 喻兼而打断他的话,说:「而且如果实在嫌弃的话,等下给傅哥换个杯子不就好了吗?又不是让傅哥喝这位男士的口水,是这位先生喝傅哥喝过的。」他停了一下,看回祝嘉的身上,诚挚地问,「抱歉,我忘了徵询你的意见了……你嫌弃傅哥的口水吗?」 祝嘉:「……」这他妈让他怎么回答!说嫌弃肯定是不行的,说不嫌弃那不就要喝了? 祝嘉想了想,讪笑道:「这不是嫌弃不嫌弃的事……二少不是让我喝啊。」 「所以你嫌弃吗?」喻兼而执着地问。 「都说了不是嫌弃不嫌弃——」 「所以,嫌弃吗?」喻兼而像被设定了程序了机器人,语气平稳地又问了一遍。 祝嘉的嘴角微微一抽,心里想撕吊,但当着众目睽睽,他只能忍着气说:「当然不嫌弃。」 「那你喝吧。」喻兼而说。 「……都说了,二少是让你喝。」祝嘉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甚至感觉这个所谓的常春藤学生其实是个智障,现在这样子看起来确实很弱智。 第22页 喻兼而说:「可是我不想喝。而且他只是因为要打电话要出去一会儿才让我替他喝,可你们可以先唱歌,等他回来了再让他喝,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喻兼而从始至终模样都非常真挚恳切,一副理所当然讲道理的书呆子样子,以至于大家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怎么接话,想接着闹吧,这样子确实闹不下去……可不闹吧,又不甘心。 就在大家都尴尬的时候,傅椎祁接完电话回来了。他刚在门口略停了下,听到了喻兼而说的那些话,大概知道是怎么个事。 大家见他来了,气氛回暖,纷纷假笑着跟他说话,看似在夸喻兼而机智应对大家,实则就是在上眼药挑唆,说喻兼而不给傅椎祁面子。 「书呆子嘛。早就跟你们说了,自己不信,还成天撺掇我带他出来,出来就是这个样儿。」傅椎祁轻笑着说。他是绝对不可能让他们知道真相其实是他带不太出来。 喻兼而正要问傅椎祁什么时候走,傅椎祁神色不变,端起了桌上那杯迟迟没被人喝掉的酒,就在大家嗷嗷乱叫以为傅椎祁自己喝的时候,傅椎祁突然一把将喻兼而拉过去,一只手卡住喻兼而的脸颊,逼他张开嘴,然后面无表情地把酒杯怼到他嘴边,往里强灌。 不止喻兼而始料不及,就连其他玩惯了的都愣了下,过了几秒,半杯酒都已经灌进去了,大家才反应过来,正要起闹,可见着喻兼而脸色煞白不断挣扎的样子,犹豫起来。 可只是短暂的安静过后,大家还是激动地闹了起来,给傅椎祁喝彩。 喻兼而虽然是喻利知的弟弟,喻利知似乎和他关系不错,可到底只是个私生子,而且傅椎祁这态度摆在这里,也就是说喻兼而本质上和祝嘉之流没差别。 喻兼而挣扎了一阵,杯中酒一半被灌进了喉咙里,一半顺着下巴流下去,流进解开着最上面一颗扣子、微微敞开的白色衬衫领口,衣裳被晕染湿了。 见底了,傅椎祁才松开喻兼而,冷笑了一声,嘲讽地问:「不是马伽术e2吗?」 喻兼而:「……」 虽然喻兼而练过防身术,可傅椎祁也练过,狠起来劲儿大,而且喻兼而并没有鱼死网破地挣扎。 喻兼而这会儿只是低头抬手擦了擦下巴上的酒渍。 不知是顺手还是好心,或者虚情假意,旁边有人主动扯了几张纸巾递到喻兼而面前,可喻兼而没接。他只是站起身,对傅椎祁说了一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完就要走。 傅椎祁原本灌完他酒,看他狼狈的样子,心里已经消气了,想放过他算了,可不料人还这副爱答不理不给傅椎祁面子的样子,傅椎祁的气就又上来了。 他一把拉住喻兼而,顺势自己也起身,将喻兼而硬拽到了洗手间里,砰的关上门,断绝掉身后那些面面相觑的脸和目光。 喻兼而被傅椎祁甩到墙上,背嵴一阵疼。但他来不及多想,傅椎祁又狠狠推搡了他一把,冷声道:「过不下去了是吧?我就问你,是不是不过了?」 喻兼而:「……」 他还以为傅椎祁会说什么呢,结果这一张口……甚至有点滑稽。像小丑一样。 不止傅椎祁是小丑,外面那些人都是。喻兼而觉得自己也是。这世上无人不是。 傅椎祁见他不说话,咬着牙问:「我给你那么多东西,你就给我点面子怎么了?哦,被我拆穿了你心机的本性,彻底不装了是吧?」 喻兼而还是不说话,只是垂眸看着地面。 傅椎祁盯他一阵,心头火气越发旺盛,想了想,伸手就来解喻兼而的衣扣和皮带。 他其实这会儿没精虫上脑,忙着生气呢,可被喻兼而这么一堵,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怎么报復,总不可能真动手打喻兼而一顿,那就只能这么羞辱喻兼而了。 喻兼而没反抗,任由他解,只是解开皮带的一瞬间,喻兼而轻声说了句:「如果你觉得用这种方法可以羞辱到我,那又何尝不是在羞辱你自己。」 「……」傅椎祁的手一顿,抬眼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他。 喻兼而解释道:「你觉得我和你发生关系是对我的羞辱,那你本身是什么性质呢?」 「…………」艹。说得还挺有道理。 傅椎祁本来就没那欲望,被这一说,更是下头,想了想还是及时止损吧,不然等下都给脱完了结果自己没反应就尴尬了。 他只好悻悻然地松开了喻兼而,可犹不甘心,恶狠狠地瞪他:「我看你是真不想过了!行啊,让你哥别再来骚扰我!操,不情不愿的样子给谁看啊?我逼你的啊?都是你们自己送上门的!」 「所以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没怎么反抗,不然刚才你灌我酒的时候我真要反抗起来场面就不是那样了,你知道的,我马伽术e2。」喻兼而还挺有理有据,一副试图和傅椎祁讲清楚道理的样子,「可那些人又没帮我办事,我没有义务耍猴戏取乐他们。」 傅椎祁:「……」这他妈……确实挺有道理……个屁!才怪! 「你刚刚那不是下我的面子吗?」傅椎祁问。 喻兼而看着他,一脸真诚地绿茶低语:「傅哥,我是你的人,他们戏耍我的背后逻辑难道不是不给你面子吗?他们表面亲近,实际上是坏蛋。」 傅椎祁:「……编,继续编。」 「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我是对的。」喻兼而说。 第23页 「我仔细想想就发现我脾气真好不揍你一顿。」傅椎祁说。 喻兼而抿嘴一笑,腼腆道:「我马伽术e2。」 傅椎祁都被他气笑了:「就你能打是吧?哪天找个地儿比划比划?」 喻兼而瞅他两眼,突然凑过来亲他脸颊一下,抱着他撒娇:「傅哥别气了。我只是对你顺从,不理其他人,这不是很好吗?你不高兴吗?」 「高兴个屁,你别动手动脚的!」傅椎祁说是这么说,却没拉开他,身上挂着这个附件冷笑,「又开始耍心眼子了是吧?我以前怎么会被你人畜无害的样子给骗了……你这不就是一个绿茶吗!」 喻兼而开始装外宾,靠在傅椎祁怀里说:「绿茶不是喝的茶吗?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傅哥,我在国外的时候喝得比较多的是红茶,绿茶有点苦,不太适合我的口味。」 傅椎祁:「……」谁他妈苦得过我啊! 第11章 傅椎祁太过无语,而且这一来一去的酒气散得差不多了,懒得跟这个假洋鬼子掰扯,扔下一句「行了你自己回去吧」就转身出了洗手间。 外头的人正等着热闹瞧呢,见门开了正要猥琐怪叫,却见着了傅椎祁不太高兴的表情,纷纷噤声。 随后喻兼而衣着整齐地跟着出来了,恢復了刚来时候的模样,文静乖顺地对傅椎祁说了句:「那傅哥我先走了。」就径直朝门外走去。 傅椎祁理都没理他,朝自己座位走去,中途顺便把祝嘉给拽到了怀里。 大伙儿面面相觑了一小会儿,很快就岔开话题,重新活跃起气氛来。 没多久,坐在沙发另一端中心位置的男人突然接了个电话,周围人显然很尊崇他,自觉地不再说笑玩闹,正在唱歌的都不唱了,按了暂停,给他安静接电话的氛围。傅椎祁正被祝嘉撒着娇往嘴里餵水果,察觉到异样,也看了过来。 男人名叫陆承焱,戴着副银丝框眼镜,却并不是斯文的外貌,本人也是铁硬的性格,大院儿里跟着爷爷长大的,成年后各处歷练了几年,最后被派去了非洲驻守,因为些契机,他索性没干了,在当地转了商,靠着自己的手腕能力和家里的背景,挺成功。 但毕竟那边乱,家里一直催他回来,这两年他就开始布局在国内的事业,最近才算是把非洲那边的事儿给交接完了,正式回了国,一回来就是各种流水宴接风酒。 陆承焱对着手机说了几句就挂了,抬眼看向傅椎祁,扯了扯嘴角,说:「家里有点事,让我赶紧回去一趟,你们继续玩,算我的。」 傅椎祁笑道:「什么算你的算我的,缺这点儿钱吗?今晚这局就是给你设的,你走了我们还玩屁啊。」 陆承焱也笑了,怼回去:「我走了你们就玩不成了?合着玩我呢是吧?」 傅椎祁哈哈地大笑起来,周围人见他笑,跟着笑。 笑完了,傅椎祁摆摆手:「得了得了,你赶紧去吧。改天再补。」 陆承焱点了点头,起身出去了。 他走出包厢就又有电话打来了。他边接边朝电梯走去,站在电梯旁的妆容精緻的套装美女挂着商务笑容向他弯腰问好,然后为他按下电梯。 陆承焱没回应电梯女郎,仿佛她只是个机器人,或者是个与电梯融为一体的物件。他接了电话,手机那头传来声音,汇报着喻兼而离开ktv后的去向。 电话还没结束,电梯门就打开了,陆承焱站在门口继续听着电话没进去,电梯女郎则敬业地为他按着门,直到他结束通话,把手机放回裤袋,抬脚走了进去,转身对着门。 电梯门合上的时候,电梯女郎再次向他弯腰。他依旧熟视无睹,面无表情,自顾自地摘下眼镜,从另一边的裤袋里掏出手帕,微微低头擦了擦镜片。 这眼镜并没有度数,他也并不爱戴,但日常会戴上掩饰一下自己的眼神,让锋芒不要太露。 他不介意别人怕自己,但介意因为这惧怕而影响到自己的生意和其他方面。他是利益主义者。 另一边,喻兼而离开那个嘈杂骯脏的ktv,走到大街上,找了个比较僻静少人的地方停下脚步,打开手机线上举报某ktv某包厢里疑似聚众黄赌毒,举报完了他抬头,扶着路边不到半人高的围栏,茫然地看了会儿面前来来往往的车和行人,看着这似乎很繁华的万家灯火。 看着看着,他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生活的北欧小镇。 那个镇非常小,常住人口不到五千,连游客都很少去,纬度高,天黑得早,天亮得晚,大家睡得也很早,晚上各家把灯一关,外头只剩昏黄的老旧路灯,显得很凄清寂寥。 但其实不是的,其实很温暖。 他小时候顽皮,闹着不想睡觉,披着毯子当披风在家里疯跑,妈妈不会骂他,只是把壁炉烧得旺旺的,坐在旁边的沙发椅上笑着看着他。等他跑累了,她就给他端来一杯很香的热可可,让他裹着毯子躺在沙发上,她坐在一旁给他念童话故事,听着听着他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自己已经在卧室的床上了。 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因为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妈妈。不会再有人这样对他,他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虽然那里已经没有了她,他依旧很想回去那个曾经和她一起生活过十几年的地方。只是他不能。一旦回到那个地方,他会沉湎于无尽的思念和痛苦之中,超出了健康的范畴。他答应过她会好好地照顾自己,会健康地生活下去。 第24页 可是,现在的生活也并不健康。 他不想再帮喻利知了,可是他不仅对喻利知有一些感情,还对喻利知的太太有很多的亏欠。神奇而又残忍的命运就像一条紧密的渔网,将他和这些人网到了一起。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抬手擦了下脸,手上果然有水渍。 他想了想,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小巷里,但没进去太深,只是停在了一家饭馆的后厨出口旁,他不想让路人看到自己在哭。他已经成年了,被人看见了感觉有点丢脸。 虽然他的脸已经在刚刚在那个万恶的ktv里万恶的那群人面前丢得差不多了。这么一想,他又想哭了。 于是他转了过去,面对着墙壁,低着头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他已经没有妈妈了,所以他不能再是一个柔弱的容易哭的孩子了。没有妈妈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可是他越是这么想,就越是难过,越是止不住哭。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没来得及擦干眼泪,就听到对方醉醺醺结结巴巴的猥琐声音:「哟!有美、美女!」 背对着对方的喻兼而:「……」 他转身看向对方,力证自己不是美女。顺便他看清楚了对方的样子,已经喝红了眼,典型的醉汉混混。 混混还没反应过来,嘿嘿笑着朝「美女」走近了几句,嘴里说着:「嘿嘿美女怎么一、嗝!一个人在这里、嗝!不害怕、嗝、害怕吗!哥哥陪……卧槽。嗝。男的啊?」 混混走近了,终于看清了对方是个男的。喻兼而并不女相,很明显是男性。 混混对男人没兴趣,甚至还对长得好的男人有浓烈的雄竞妒忌心理,当下就骂骂咧咧:「妈的,是个娘炮!还是个老外!操了,还以为、嗝、以为是个女的……操了,怎么不去死啊!滚开!好狗不挡道!」 喻兼而站在墙边,根本就碍不到对方的道,可他知道不能和这种烂泥纠缠,吃亏的是自己,所以他就一言不发,静静地等着对方离开。 不巧的是,混混边骂边走,脚步轻浮,突然自己左脚拌右脚,扑街了。 喻兼而依旧一言不发,把自己当雕像。他没笑对方,也根本笑不出来。他还在心里难受自己的事儿呢,只希望对方赶紧走了,他也离开,回去泡个热水澡,喝杯热可可或者热牛奶,戴上耳机听着壁炉的白噪音声进入梦乡。 可他没把对方放在心上,对方却不这么觉得。 混混从地上爬起来,扭头看喻兼而,四目相对了两秒,喻兼而移开了目光看别处,混混却不依不饶,踉踉跄跄地走过来,骂道:「你他妈看乐子呢?!」 怎么到处都是神经?喻兼而垂眸道:「没。我没看你,我在想事情。」 混混哪肯信,非说喻兼而是在笑话他,要喻兼而赔钱。说着说着,事情就变成刚刚是喻兼而故意绊倒他的了,从找茬进化到碰瓷。 喻兼而懒得理他,转身就要走,小混混见状越发火大,从身后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嚷嚷着不让他走。 喻兼而今晚憋了一肚子火气,这下子彻底恼了,正要正当防卫,突然小混混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把喻兼而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好高一个人,比傅椎祁还高。 喻兼而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刚刚ktv里这个人也在,只不过一直坐在另一边,没有跟其他人一起起闹他,甚至好像没怎么看他。 没等喻兼而多想,小混混又是一声嚎叫,然后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抱着胳膊滚来滚去地叫。 高大的男人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瞥了眼在脚边惨叫的混混,掏出钱包,从里面拿了两张百元钞,不屑地往混混身上扔了下去,没再看对方,抬头看向喻兼而,神情缓和下来,甚至朝喻兼而露出了很温柔的笑容。 当然,是陆承焱自以为很温柔的笑容,实际效果像极了小红帽故事里假扮成外婆哄骗小孩的大尾巴狼。 但喻兼而只是腼腆地对对方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然后就打算赶紧离开这个不祥的地方。 可对方却立马跟了上来,非要送喻兼而回去:「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我打车。」喻兼而婉拒。 「打车也不安全,没看最近新闻吗?」陆承焱问。 其实他也没关注这方面的新闻,毕竟他不打车,就算打车,也不会有计程车司机发癫奸杀他。但这种事情他现在就这么说了,喻兼而总不可能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问新闻的出处。 喻兼而倒真看到过最近的类似新闻,不过是针对女性的。坏人看人下菜碟,近些年劫杀男乘客的新闻他闻所未闻,倒是看到过有男司机上网吐槽说遇到男酒鬼乘客的时候十分紧张,害怕对方撒酒疯伤害自己。 喻兼而没说太多,只是简单道:「我是男的,没关系。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陆承焱不肯放弃,执着道:「都碰上了,哪有让你打车回去的道理。放心,我刚没喝酒,不是酒驾。」 喻兼而只好把锅扣给万恶之源:「傅哥不让我坐别人的车。」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句话没说好,漏洞太大。 果然,陆承焱一听就笑了,问:「你打车难道不是别人开的车吗?」 喻兼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嘴硬说自己可以打无人驾驶的车……转念一想现在的无人驾驶车好像听说还是会有司机坐在一旁盯着。 第25页 陆承焱在他犹豫的时候就替他做决定了:「别说这些了,就我送你回去吧,我又不是别人,椎祁要是跟你说我也算别人,那你跟我说,我跟他掰扯。怎么了,你不会觉得你承焱哥是坏人吧?」 可是什么好人会自顾自就给自己升咖承焱哥啊? 喻兼而腹诽着,可见陆承焱执意纠缠,周围已经有人在往这边好奇看了,他只好答应了,心想着总不怕陆承焱把自己卖掉,而且陆承焱和傅椎祁的关系确实好像挺不错,之前他好几次还听到傅椎祁在家里和陆承焱视频或电话。那陆承焱应该不会突然撕破脸皮。 喻兼而就上了陆承焱的车。是辆纯黑的牧马人。 第12章 陆承焱开着车,聊了起来:「没想到你和椎祁在一起了。」 喻兼而没接话,依旧偏着头看车窗外的风景。 陆承焱不在意他这态度,继续说着:「我这几年忙,很多事儿没顾上。不然,就喻家那点事儿,我就给帮了,落不着椎祁的身上,他其实本身不太有实权,也就当个中间人,我不一样,虽然我也有靠山,我靠山是自己正儿八经的亲爹妈爷奶,而且自己也有能力。」 这话说得太过直接,乍一看不符合这群人的行事作风,可细一想却又理所当然。何况是陆承焱,他打小就狂,连亲爷爷都觉得他狂过了头,这才狠心把他扔去了非洲磨鍊。现在人确实是磨鍊得懂得用一副平面镜来遮掩狂气了,可并不是真的改了。 喻兼而没有狂的资本,那话陆承焱能说,他不能接,也不想接。 陆承焱见他淡淡的,没再说了,拧开了车载音乐,一连下来都是重金属乐,听得喻兼而脑壳有点疼,心脏也砰砰直跳不舒服。 好在陆承焱倒没有故意绕路,正常开,很快就到了喻兼而住的小区外面,停在了一个僻静没人的小马路边。 喻兼而边解安全带边说了句「谢谢」,正转身要去开车门,勐地被陆承焱拉了一把,被迫转身直面对方。下一秒,陆承焱欺身过来,将喻兼而卡在自己和椅背中间狭小的里。 喻兼而有点难以唿吸,他唿吸到陆承焱身上浓烈的麝香味调的香水和男人的热气,不能说是难闻,但确实令他难受。 陆承焱垂眸看着不敢和自己对视的人,轻笑了一声:「本来想陪你再多玩玩,突然改变主意了,我好像没我以为的那么有耐心。」 喻兼而已经习惯了别人发神经,虽然现在他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貌平静地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可能因为我中文不太好。」 他的中文不好是薛丁格的不好,比如他可以熟练掌握中文的委婉之处。不是「可能因为我的中文不太好」,而是「我觉得你有病,但我委婉地表示可能是我的中文不好,但是怎么可能是我的中文不好呢,根本就是因为你有病」。 陆承焱又笑了几声:「装不认识?」 喻兼而小声否认:「没有啊。」 「还装呢?」陆承焱的耐心又消失了,也不笑了,眼里黑沉沉的,「怎么就跟了傅老二呢?他怎么就行,我就不行?」 喻兼而没说话。 陆承焱等了一小会儿,说:「问你话呢,怎么他就行,我不行?」 他早些年也去欧洲留过学,通过喻利知的关系认识了喻兼而,还很喜欢逗这个小孩儿。逗着逗着,就看上了。当然,那时候考虑到喻兼而还小,他特意等了两年,等到人满十六了才告白,然后被喻兼而果断地拒绝了。 陆承焱虽然是个混世魔王,但还不到欺男霸女的份儿上,说他多有道德吧倒也不是,就是自尊心强,觉得干那种事掉份儿,对方不乐意跟他他要上赶着也忒丢人了。而且也得顾着点喻家的面子,万一闹大了被他家老爷子知道了又得训他。 所以当时他虽然遗憾,却也没对喻兼而怎么样。 喻兼而挺无语的,当年他才十六,陆承焱大了十来岁,还一开口就说早几年就看上他了。虽然对方自称不是恋童癖,但他很难相信啊。何况他还挺讨厌对方的,遇上了总是戏弄他,他又没有特殊癖好,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这会儿陆承焱非要喻兼而给个一二三来,喻兼而酝酿了一阵,正要开口,陆承焱自说自话起来:「就为当时傅老二总护着你?」 喻兼而犹豫了下,含煳道:「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他那都是装的!」陆承焱撇嘴道,「你别看他表面上人模狗样的……不对啊,你现在都跟他这么久了,看今晚这情况,他应该也没再在你面前装了吧?知道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了吧?」 张三何必说李四呢?喻兼而垂眸:「别说下去了,你和傅哥不是好朋友吗,木已成舟,再说这些对你俩的关系也不好。」 陆承焱不屑道:「我又不是那群傻逼,又不求着他,怕他呢?倒是他!他明知道我喜欢你,还偷着把我墙角给挖了,我没找他算帐就不错了!」 喻兼而只能想到中国的一句古话叫做:狗咬狗,一嘴毛。 傅椎祁和陆承焱这对塑料兄弟细论起来究竟是谁挖谁墙角,喻兼而没有太大兴趣研究,他只想赶紧回那个不是他家的家,洗个澡,喝点热乎的,戴上耳机随便听着什么入睡。 陆承焱看喻兼而低着个头不说话,过了会儿,他开口:「我问傅二把你要过来。我是没他能装,至少今晚那情况不会出现在我这儿。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还比他给得多。」 第26页 喻兼而婉拒:「可是傅哥给我的已经够了。」 「我有了你就不会再跟别人不清不楚。」陆承焱继续抛出好处。 喻兼而抬眼看他,说:「可是我并不在乎他和别人是不是不清不楚啊。」 陆承焱一怔。 喻兼而的眼睛明亮又沉静,他微微地勾了勾嘴角,沖陆承焱笑了笑,然后低头掰开陆承焱的手,转身开了车门下去。 陆承焱回过神来,忙跟着下了车,一把抓住喻兼而的胳膊,可当喻兼而回过头来看他的时候,他没说别的,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加个联繫方式吧。」 喻兼而不想加,可又怕不加的话这个癫公当场发癫,就还是掏出手机加了,然后转身就熘。这回陆承焱没再拦他。 喻兼而进了小区大门,走了二十来步,要拐弯的时候回头看了眼,隐约还能看到那辆牧马人停在那里,陆承焱还在车边,往后微微倾斜靠着车门,正低着头点嘴里叼着的烟。 忽然,陆承焱似乎是有所感,抬眼对上了喻兼而的目光,下意识地站直了。 下一秒喻兼而就收回了目光,继续走自己的路。 只是他进了电梯里,等着电梯缓缓往上升的时候,看着光滑可鑑的门壁上倒映出来的自己,忽然地生出了许多自己也说不清的怅然。 当然,并不是为了陆承焱这个路人而怅然。只是他忽然地想起了那个时候。 那是很兵荒马乱的一段时间,母亲去世,他被不靠谱的爹自以为是地强行接回了国,在低沉压抑的氛围里生活了不到三个月,他爹又说要把他原路送回去。 那个时候他十三岁,好像是可以接受这一切的年纪,又好像不是。 那个时候,喻利知追到欧洲陪他,开解他,带他去见很多人。虽然他和那些人没有共同话题、处不来,可是比起他一个人待在冷清的家里,确实挺热闹。喻利知在那个时候实实在在地给了他温暖。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喻利知都对他很好。 人为什么会变呢?还是说,其实没有变过,只是像当年刚遇到妈妈的爸爸一样,将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了? 喻兼而不确定,他不想想太多,不是想不明白,而是不愿意。他总是会进入一段很糟糕的人际关系中,这令他困惑和难受。 也许是因为今天接连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喻兼而做噩梦了,他梦到自己在一个黑暗的、冰冷的洞窟里跑,身后一个看不清脸但直觉就是面目狰狞的庞大怪物追着他,他怎么逃都甩不掉。 「小喻?喻兼而?喂,喻兼而?醒醒!醒醒!」 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与此同时,面前不远处出现了太阳的光芒,似乎是洞窟的出口,他离洞口还有一段距离就已经感觉到了暖意,暖得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喂!醒醒!喂!喻兼而!」 喻兼而终于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对上某人的脸,视线渐渐聚焦,神智慢慢回笼,他认出了对方,小声沙哑地叫道:「傅哥……」 他叫完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傅椎祁抱在了怀里。该说不说,傅椎祁的身体确实挺暖和的,不止眼下这一刻,平时也是。非要说的话,对喻兼而而言,傅椎祁这个人虽然讨厌,身体却意外的好用。 傅椎祁的眉头微微拧起来看着他,说话的语气却挺平静,甚至带有几分可疑的温柔,问:「做噩梦了?」 喻兼而轻轻地「嗯」了一声。 看起来傅椎祁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张了张嘴,停顿了几秒钟,最后只是说了句:「算了。」 喻兼而没说话,没问他什么算了,也没从他怀里挣扎出去,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继续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七八秒,傅椎祁先开口,问:「干嘛?」 喻兼而乖顺道:「傅哥想干就干,不用问我。」 他其实省略了三个字:「假惺惺」。不用假惺惺地问他,就好像他如果拒绝的话傅椎祁不会又去喻利知那里告状或者拐弯抹角地冷落喻利知来暗示喻利知找他谈心一样。 傅椎祁却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嘴角狠狠一抽,松手看着他掉下去,没好气道:「对着你我都起不来!」 说完他自己就发现了不对劲,这话说得跟什么似的…… 他的意思是想表达对喻兼而的嫌弃! 喻兼而落回松软的床上,闻言没忍住小声噗嗤笑了一下。虽然他下一秒就反应过来马上止住了笑,但已经惹得傅椎祁恼羞成怒,捡起先前被喻兼而睡觉的时候踢到地上的空调被使劲儿往喻兼而身上一扔,将他迎头盖下。不过空调被轻飘飘的,落下来造不成任何伤害。 喻兼而拉下脑袋上的空调被时,只看到了傅椎祁去浴室的背影。傅椎祁边走边叫喻兼而给自己拿衣服。 喻兼而很快给他拿了内裤和睡衣过去。 浴室的门没锁,喻兼而走进去,看到傅椎祁在淋浴间的玻璃门那边冲着澡,雾气缭绕间只能隐约看出个人影轮廓。 傅椎祁的身材挺好,这人相当有包袱,保持着定期健身的习惯,锻鍊出来的肉体傅椎祁自己满意,喻兼而也挺满意。 但喻兼而这会儿没有隔着水蒸气欣赏傅椎祁剪影的雅兴,将衣服放好,问傅椎祁吃不吃夜宵。这份贤惠也是被难伺候的傅椎祁给调教出来的。 第27页 反正就是按照金牌保姆来的呗,恶补过五十本相关小说的喻兼而懂。他的中文水平还因此有了很大的实用提升。以前他在国外上过中文课,学的比较系统,不够生活化。而且有一说一,那些小说挺有意思的。 喻兼而还搞代入。 他喜欢看火葬场环节,但不喜欢看最后渣攻从火葬场里活着出来还he,他只喜欢看烧的部分,比如自捅腰子啦,跪大雨里跪到高烧不退啦,破产之后惨兮兮被身边的人抛弃嫌弃打脸啦啦啦。 现实生活中他遵纪守法且还仰人鼻息,不能对傅椎祁动手,意淫一下也挺爽的。 哗啦啦的水声下,傅椎祁没好气回了句:「今晚气也被你气饱了,还吃个屁。」 挺好。继续气着吧。 喻兼而正要出去继续睡觉,傅椎祁推开玻璃门,站门口叫住他:「等等,有话跟你说。」 喻兼而回头看这个没有廉耻心的傢伙。 傅椎祁看着他,淡淡地说:「以后老实点,别搞小花招,今晚我给你遮掩过去了,不然他们知道了是你,你少不了麻烦。」 他还真没想到喻兼而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的,竟然会突然报警去端他们那个包厢。警察冲进来叫他们全部举起双手男的蹲左边女的蹲右边的时候,所有人都懵逼了。 他回来的一路上本来一肚子火,脑内模拟过三遍怎么把喻兼而揪起来骂个狗血淋头,结果当他气沖冲来到卧室,就看到喻兼而没盖被子,在大大的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眼睛闭得紧紧的,浑身发抖,梦呓着哭着叫妈妈。 喻兼而没傅椎祁高大,但也是个成年男人,不算矮。可那一刻真的是很小的一团,看起来有点像……像傅椎祁很小的时候捡回家养的一条小狗。 后来那条小狗被人摔死了。 摔死它的男人看着他,轻蔑、厌恶地说:「一条杂种狗。」 傅椎祁知道男人骂的不是那条小狗,而是自己。 第13章 傅椎祁静静地看了噩梦中的喻兼而大概半分钟,在这半分钟里他想到了很多,又好像没有很多。 最后他只想到了喻兼而其实也挺可怜的,虽然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喻兼而自己造的,就像眼下在空调房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喻兼而的被子显然是喻兼而他自己踢走的,空调也是喻兼而他自己调的温度。 那个时候,傅椎祁其实没想动喻兼而。 喻兼而是喻利知的弟弟,这关系细究起来挺那什么的。虽然他不是多讲究的人,但其实还是有点讲究。 而他之所以对喻兼而没那心思却还是在听闻消息之后主动找到喻利知接下这事儿,是因为他觉得喻利知脑子有病,赶紧趁知道的人还不多前来阻止。 这件事儿是真寒碜,喻家本来已经被喻利知他那白痴爹给搞得只剩一点的体面就要被喻利知给彻底拜拜了。 好歹好过一场,还是初恋,就算当年自己是被甩的,可也能说是和平分手,喻利知并没对不起他,反而是他当时给喻利知造成过不少困扰。这么算下来,他无论如何都得顾念点情谊,并不希望喻利知沦为笑柄。 之所以他没直接出手帮喻利知,告诉喻利知「你别搞东搞西了,我直接帮」,是因为他不想喻利知多心,不想影响到喻利知现在的感情生活。 喻利知是双性恋,已经和女人结婚了,感情挺好,这些年就算是和他私下相处也都一副曾经那事从未有过的态度,傅椎祁寻思着他可能是很怕自己翻旧帐。 他原本是计划到时候不碰喻兼而,就搁个房子里养着,最多让喻兼而给自己干干保姆啊助理什么的活儿。 结果! 喻兼而搬进他给的房子的那天晚上,他跟人喝酒谈事情,谈高兴了,多喝了点,醉了,就被自己的傻逼助理自作聪明送到喻兼而这儿了。 他妈的就不能在他喝酒地儿那楼上酒店里开间房吗?! 除了傻逼助理,喻兼而也是傻逼。 这傻逼要是把他扔一边不管吧,也没后来的事儿,可喻兼而不但管他,在傻逼助理火烧屁股地扔下他离开后,喻兼而把他扶到卧室床上,还给他解领口、拧毛巾擦脸擦手擦脖子,在他身上一顿乱摸,完事儿了还一副关心的样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瞅他,柔声细语地叫他傅哥,傅哥长傅哥短,傅哥你难受吗,傅哥你喝水吗……该死的清纯又柔弱,小白兔似的,这还是真小白兔,不是外头那些装的。 没人知道傅椎祁就该死地喜欢这种类型。 外人都以为他喜欢妖艷贱货,其实他超讨厌。 但他不喜欢被人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这会令他没有安全感。当然,他超容易没安全感这事儿他也不让人知道。 总而言之,食色性也人之本能,傅椎祁又醉醺醺的,就给上了。 事后他一回味、啊不,是一回忆,依稀记得喻兼而这傻逼半点没反抗。但凡反抗一下呢? 等傅椎祁清醒过来,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一次也是上,两次也是上,接下来三次四次五次六次也都没差别了,俩人的关系就这么稀里煳涂地发展下去了。 …… 傅椎祁看着喻兼而还在噩梦中挣扎,自己的内心也有一番挣扎,但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侧身坐在床沿上,把喻兼而拉到怀里搂着叫他名字,尝试把他从噩梦里拉出来。 第28页 傅椎祁小时候也经常做噩梦,可是没人及时叫醒他,只能他自己大叫着从噩梦中惊醒。 因为这个事情,他的卧室被安排得离其他人卧室很远,嫌他吵。即便那些人其实都很少会回去住,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他和保姆,可他们还是那么安排。 而保姆也不和他亲,甚至讨厌他,因为保姆是他爸的远房亲戚,一个从穷山恶水里被带出来的可怜女人,生过八个孩子,夭折一大半,还天天被老公家暴,最后被傅椎祁他爸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带到了城市做保姆。 她只是没文化,却不是没心眼,甚至心眼儿多得很,自然牢牢地抱紧这条改变自己命运的金大腿,见傅椎祁他爸不待见傅椎祁,忠心耿耿的她就也不待见傅椎祁。 除此之外,傅椎祁老觉得她对那金大腿还有点儿畸形的感情。当时还幼小的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故意在他爸面前精心打扮,穿着清凉,搔首弄姿。 傅椎祁觉得他爸是很清楚对方心理的,但想当然他爸不会接受,他爸这人眼高于顶,身边年轻貌美甚至学歷家世不差的莺莺燕燕一大堆,哪能看得上她。 所以傅椎祁觉得那个保姆还有点儿求而不得因爱生恨的感觉,只不过她恨的不是他爸,而是他妈和他。她不敢对他妈怎么样,但可以对年幼的他怎么样。 傅椎祁深知做噩梦的痛苦,既然自己能顺手把喻兼而从噩梦里解救出来,就没有不这么做的理由。 叫喻兼而的时候,傅椎祁突然有点羡慕喻兼而,这傢伙能有他叫,他却没人叫。 傅椎祁洗完澡,吹了头髮,去卧室一看,果然喻兼而没等他,自顾自睡了。一点不懂感恩。傅椎祁腹诽道。刚刚他还帮喻兼而脱离噩梦了呢,等等他一起睡都做不到。 他撇了撇嘴,正要上床,忽的看到了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放着透明的玻璃杯,里面倒满了牛奶,盖着盖子。他用手背贴了下杯壁,是热的。 这可真是……有够廉价的敷衍啊。但凡煮碗面呢?下几个速冻饺子也行吧? 但有总比没有好。 傅椎祁想了想,还是喝了两口。 其实他很讨厌喝奶,据说他打小就是喝奶粉。他妈说是为了保持身材所以才不母乳餵养他,可在他前头的他哥和在他后头的他弟,都是她母乳餵养的。所以他觉得她只是也讨厌他而已。所有人都讨厌他。他有时候想想觉得自己还是挺牛的,一般人都牛不到这份儿上。 喻兼而没有进入深度睡眠,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自己被傅椎祁从身后抱住了。他马上装死。 虽然如果傅椎祁非要任性的话,他也只能接受,但至少他可以让傅椎祁的体验感差很多。 但傅椎祁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良久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喻兼而真的睡死过去了,傅椎祁却还醒着。 他有很严重的失眠,从很多年前就是这样,所以他爱喝酒,有助于睡眠。不过,当他误打误撞和喻兼而有了性生活后,他发现这居然也挺好使的,喻兼而竟然神奇地有催眠效果。 但今晚他又一次失眠了。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挺多愁善感的,这应该是基因问题,他妈,他爸,甚至算上那个被大家怀疑是他亲爹的他妈的情夫,这些奇葩的多人情史说出来能编狗血剧正传前传,他们的感情都太他妈的细腻了,害得他也怪他妈的细腻。 又过了一会儿,傅椎祁动了动手,摸到了喻兼而的手,假装随意地轻搭在上面。 他不敢握住,怕喻兼而没睡着,发现了。这太没面子了,搞得好像他喜欢喻兼而似的。 本来他是不介意喻兼而这么觉得的……在喻兼而在停车场里叫他先跑而自己受伤住院的那段时间。 他甚至当时已经在谋划向喻兼而求婚了。 虽然他对喻兼而的感情没到那份儿上,但他寻思着,喻兼而已经爱上他了,挺不容易的,那么单纯,是吧,那他要是提出结婚给个名分,小孩儿得多高兴啊。都挺苦的,能高兴一个算一个。 结果发现自己是纯纯自作多情,人家就是逢场作戏。哦不,是苦肉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求婚,否则他可就彻底没脸见喻兼而了,指不定这小狐狸背地里怎么嘲笑他呢。 他承认这几天他的行为就是恼羞成怒之后满地给自己找回场子。妈的……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臊得慌。 傅椎祁悻悻然地磨了磨后槽牙,越想越气,松开手,翻了个身和喻兼而背对背,犹嫌不够,使劲儿扯了下空调被,往自己这边多扯点。 没多久,睡梦中觉得有点凉的喻兼而身体本能地把被子扯回来。 傅椎祁不耐烦地再次扯了一把,喻兼而又给扯回去了。 「……」傅椎祁满肚子怨气继续扯。 这回喻兼而没往回扯了,傅椎祁等了一小会儿,正要宣布自己得胜,喻兼而往他背后贴了上来,四肢并用地抱住他。 「……」 傅椎祁听着喻兼而平稳香酣的唿吸声,无语了。他反覆深唿吸几次后,抬手将被子掀回喻兼而身上,然后闭眼睡觉。再不睡,他就真要被这货给气死了。 * 自那晚过后,喻兼而不知道傅椎祁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心理变化,反正是又开始天天往他的住处跑。这房子还是喻兼而的,傅总很大方的样子说给了就不往回收了。两人勉强算是融洽相处。 第29页 喻兼而没什么兴趣仔细研究傅椎祁的脑迴路,只要这傢伙不对他搞事情就行。 倒是另外有个人一直在疑似想要搞事情。这个人就是那个陆承焱。 那天晚上喻兼而和陆承焱说得明明白白,可没过两天,陆承焱就开始找各种藉口和他说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喻兼而直接没回復陆承焱,冷处理了两天,见对方还在那发,就回了一句「这太尴尬了,只好拉黑你,sorry」然后果断拉黑。对方脑子有病是对方的事,他把自己该尽不该尽的礼貌尽到。 喻兼而还是图样图森破,他万万没想到,陆承焱干出了直接去找傅椎祁要他的事儿。 别说喻兼而了,傅椎祁都始料不及。他愣了相当长的整整半分钟,然后说:「你再说一遍?」 陆承焱还真再说了一遍:「我说,给我玩儿俩月。」 傅椎祁追问:「玩儿什么?」 陆承焱耐心道:「喻兼而。」 「你是不是在非洲碰上什么了,脑子里弹壳没取出来?」傅椎祁一脸认真地告诉他,「尽早做手术。」 陆承焱啧了一声:「没跟你开玩笑,说认真的。」 「你还不如是跟我在开玩笑呢!」傅椎祁没好气道,「兄弟一场,跟我来这套是不是不想做兄弟了?不想你可以直说,拐弯抹角不是你风格哈。」 陆承焱却反倒笑了起来:「你急什么?」 傅椎祁都没等到他话音落完就急着否认:「我急什么了?我没急!」 第14章 陆承焱在他否认的时候没管他,继续说自己的:「不是你自己说就是玩儿玩儿吗,还是你自己说的,我想玩儿你能借我玩儿。」 「我说了这话?」傅椎祁反问。 陆承焱一脸真诚:「我用我家老爷子发誓你真说了。」 「你拿个老人家发这种誓你还说你脑袋里没弹壳?」傅椎祁摆摆手,「别疯了,不好笑,别说了。」 「真没跟你说笑。」陆承焱恳切道,「他跟我白月光长得贼像,你不能光自己搞替身搞得起劲,你让我也搞搞,他甚至都跟你月光长得都不像。退一万步说,你月光本人还好端端活在你面前呢,我那个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只能搞替身了。」 傅椎祁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微变,沉了眼色,警告道:「胡说八道对谁都没好处。」 他和喻利知的事十分低调,几乎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他肯定自己没对陆承焱说过。但陆承焱当年跟他俩走得很近。这货看似粗犷,实则心思细,看出点端倪来,也不是不可能。 但傅椎祁是不可能承认的。 一是为了不影响喻利知现在的生活,他答应过喻利知不会毁掉对方循规蹈矩的人生; 二则是他也丢不起那人。他傅椎祁这辈子不能被任何人甩,这太没面子了。他给自己的人设是完全掌握主动的花花公子,宁可他负天下零,不可天下零负他。 陆承焱见他真生气了,松缓了语气,岔开话题,只说自己那个老外白月光。 傅椎祁听了半天,怀疑这个在陆承焱还无能为力的年纪里遇到的老外当年根本就是别有用心故意接近,搞不好后来就是被秘密抓走了。 「什么乱七八糟……找替身是吧?」傅椎祁没耐心听下去,打断他的话,说,「我给你找一个。那个叫祝嘉的小演员你还记得吧?跟喻兼而长得有点儿像。我给你介绍。这个你拿走吧,而且好养,给钱给资源就行,懂事儿。你没看他那天多会来事儿?喻兼而不行,你也看到了,一个书呆子。」 陆承焱嫌弃道:「长得屁的像!」 傅椎祁不耐烦道:「关了灯都一样!要不你带他去整容,他本来就想大整,没钱才还没搞。」 「我第一天知道整容技术啊?我要这么搞还用你说?我就喜欢纯天然的,还就喜欢纯天然的书呆子。」陆承焱不悦道。 「少来这套,」傅椎祁道,「谁不知道你喜欢骚的?」 陆承焱反问:「你不喜欢骚的?你不喜欢你怎么跟祝嘉搞上的?」 「……那他妈送上门来的,我偶尔换换口味不行啊?」傅椎祁彻底烦了,「别说了!你别搞事,这事儿没得谈。祝嘉号码你要不要?」 陆承焱见他不肯松口,满脸装出来的温和顿时都散了,不装了,露出日常面无表情中满是戾气的真面目,说:「要个屁。」 两人不欢而散,傅椎祁原本今晚上约了人去城郊的俱乐部打桌球,这下子没了兴致,取消了约会,赶紧开车回家。 一回去看时间下午五点,就打电话催喻兼而赶紧下班回来。喻兼而没接,过了大概半小时才回条消息说刚在黎总办公室开会。 傅椎祁狠狠按住语音说话:「还开个屁啊他都跟杨復闹成那样了!」 喻兼而没回他这条。他等了会儿,继续发语音:「你赶紧给我回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喻兼而回他消息:不好意思傅哥,刚又开会去了,我现在下班马上过去。 傅椎祁敏感地盯着这句话看了半天,引用并回覆:是回来 喻兼而:嗯我马上过去 爱怎么怎么!谁稀罕! 傅椎祁把手机一扔,横躺到沙发上,闭上眼睛,满肚子气,却没多久不知怎么的居然小憩了一会儿。 但他睡得很浅,喻兼而回来开门的时候他就听到响动醒了。 第30页 他合理怀疑喻兼而表面对他爱答不理,实则是欲擒故纵,为了争宠都往空气里喷安眠药了。不然怎么可能发展成现在喻兼而都不在这儿,他都能浅睡一会儿的局面? 傅椎祁没起身,继续躺着,斜着眼睛看喻兼而进来。 喻兼而只瞥了沙发这边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到他醒着睁着眼睛,反正喻兼而飞快地就收回了目光,朝厨房走去。 傅椎祁本想叫住他刁难一番,可见他直接去了厨房忙活做饭,就觉得可以考虑暂且放他一马,怎么说这都是饭点了,先吃饭。傅椎祁有点饿了。 有一说一,喻兼而做饭很有一手,不比外头一般两般的厨子差。如果套用那句「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傅椎祁觉得自己的胃确实有被抓住。但要是细说起来,这都是喻兼而的心机,简直心机深沉。 等着喻兼而做饭的空隙里,傅椎祁又昏昏欲睡了一阵。直到喻兼而把饭菜都摆桌上去,过来小声叫他:「傅哥,吃饭吗?」 做都做了,能不吃吗?傅椎祁脑子里是这么想的,可还犯着困,不想起,就继续盖着眼皮子躺那儿没动,心想人要是能就这么吃饭多好,嘴都不用张的那种。 喻兼而可能以为他睡着了,没再叫他,也没发出别的动静,不知道在干嘛。 傅椎祁艰难地摇摆了一阵,终于勉为其难地把眼睛睁开了一小条缝,看到喻兼而什么也没干,就是屈膝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毯上,靠着沙发,双手抱着膝盖,低垂着脑袋,是一个很容易招人怜的姿势。 角度问题,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只看得到露出来的那一节雪白纤细的后脖颈,隐约还有点儿暧昧的痕迹,傅椎祁留的。 这不看还好,一看,傅椎祁更困了。 他闭上眼睛,闭了一会儿,忽然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挣扎着爬起来,然后马上往喻兼而身上一倒,从他身后从上往下罩下来搂抱住他,正要说点什么,目光一定。 ——喻兼而环抱着膝的俩手之间拿着手机。这货正在刷挚爱的九块九包邮破烂小商品。 「……」 可怜个屁,谁都没老子我可怜。傅椎祁冷冷地想着,松开手,起身下地,踩着拖鞋一言不发地去吃饭。 喻兼而从地上起来,跟过来给傅椎祁盛饭,周到地伺候这大爷。餐桌有保温功能,菜还是热的。 傅椎祁却还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有意找茬,没吃几口就开始嫌这嫌那,这个汤里不该放香菜,那个姜切太粗了,这排骨的脆骨太少了,他爱吃脆骨。 喻兼而眼观鼻鼻观心,反正就是装聋作哑。 说着说着,完全没得到回应的傅椎祁怒从心头起,把碗筷一搁,使性子说:「一点胃口都没有,不吃了。」 喻兼而瞥他一眼,讪讪的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只好低着头继续吃自己的。 傅椎祁:「……」 就离谱。谁家能花那么多资源养这么个立志气死自己的?这把亏大了。 傅椎祁和他僵持一阵,先忍不住了,怒道:「我在生气你没看到吗?你倒是趁机吃得挺爽啊!我喜欢吃的你都给吃了!」 喻兼而无辜地看向他,说:「你不是说没胃口吗,菜不吃了放隔夜了再吃不好,倒了又浪费。」 傅椎祁气急反笑,双手抱胸,看着他:「编,继续编。」 喻兼而怕告状精惹来喻利知,只好放下碗筷顺毛:「傅哥你想吃什么,我这就给你去做。」 傅椎祁瞅他一阵,面无表情说:「我不想吃什么,我想被你吃。」 这人的心眼可真坏啊。喻兼而暗道。他一下子没有胃口了。 看喻兼而眼中隐约流露出的黯然,傅椎祁爽了。「快点啊。」他乘胜追击地催促道。 喻兼而试图垂死挣扎:「傅哥……」 「别撒娇,」傅哥铁血心肠,「快点!」 喻兼而低下头,沉默了一阵,搁下筷子,起身去他身边。 两人胡天胡地了一通,最后傅椎祁的毛彻底被顺通了,龙心大悦地搂着喻兼而,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蜷缩在自己怀里,然后夹了饭菜一口一口地餵着吃。 喻兼而敷衍地吃了两口就扭头把脸埋在傅椎祁的脖颈间,小声说困了想睡会儿。 啧啧啧。看这娇气劲儿!「傅哥~」「我~困啦~」噫、噫、噫!还趴脖颈间小声小气儿地说。傅椎祁觉得这小傢伙就是想勾引自己再来一次。就算不是,那也是。他说是就是。 虽然他也想,但他就是钓一下喻兼而,不给,呵呵。哪能喻兼而想他就给,是吧,那喻兼而的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远的不说,就说杨復吧,傅椎祁觉得杨復就是对黎川太有求必应了,搞得自己的家庭地位那么低下,毫无一家之主的尊严。傅椎祁是不会步杨復这傻逼后尘的。 「困了你就这么睡,我再吃点儿,我饿了。我吃完了给你抱屋里去睡。」傅椎祁说。 其实,除了要吊着喻兼而外,他这会儿觉得就这么着、身上有这么个挂件挺好的,挺舒服。他喜欢被自己整治得服服帖帖的喻兼而,以前当这是个真小白兔的时候就喜欢,现在知道了是个小狐狸,更有成就感了。还怪的。 喻兼而懒得跟他掰扯,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闻言就闭嘴闭眼睡自己的,生怕晚一秒就又要醒着面对这傢伙。 第31页 傅椎祁自得其乐地挂着人形挂件吃完了一大碗饭,还喝了两碗汤,然后才抱着人起身。 喻兼而已经睡沉了,被搁到床上的时候,乍一脱离热源,接触到相对有点儿凉的真丝床单,本能地哼哼唧唧了两声,听得傅椎祁心都痒了,赶紧爬进被子里,把人又给薅自己怀里抱住。虽然他不冷,但刚抱了那么久,突然一下子怀里空了凉了,确实感受也不好。 两人重新贴一块儿了,喻兼而舒服了,继续安心睡觉,傅椎祁也舒服了,低头瞅喻兼而一阵,忍不住朝他脸上啄几下。喻兼而实在是长得很招人喜欢。 第15章 傅椎祁正喜欢着呢,另一个也喜欢的傢伙又来作妖了。 傅椎祁的手机振动了好几下。他一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放开怀中的温香软玉去看那该死的手机,可犹豫了几下,还是勉为其难地抽空扭过头从床头柜上拿了起来,打开一看,先看到了最上面的陆承焱的消息。 傅椎祁嫌弃地撇了撇嘴,顺手点进去,这货还没放弃那个野望,说:喻兼而我是真喜欢,你还认不认这个兄弟,一句话的事儿。 傅椎祁想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可陆承焱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傅椎祁真不想认这种破兄弟,看在现实利益的面子上他也不能真撕破这层脸,就为了喻兼而……冲冠一怒为红颜?他傅椎祁不是这种人。 傅椎祁正寻思着怎么委婉地劝退这个臭傻逼,臭傻逼又发来一句:不让你吃闷亏,非洲那边的生意我分你。 傅椎祁:……有必要吗 陆承焱:我真喜欢 有这空喜欢你爹去吧!傅椎祁在心里骂骂咧咧着打出「朋友妻不可欺」,却迟疑起来,片刻后,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这话说出来怪寒碜的,喻兼而才不是他那什么……本来喻兼而有机会是的!但被他发现了是个把他当傻子煳弄的绿茶狐狸精!所以没机会了! 他就只是发过去:别想了,兄弟,早点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不到十五秒,陆承焱飞速发来逆天言论:要不一起玩儿? 傅椎祁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别了,我没这爱好 陆承焱再接再厉:非洲那条线你不是一直想掺和进去吗,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为了个小玩意儿放弃你会不会太色令智昏? 傅椎祁都要无语了:兄弟,我是为了我自己的面子。倒是你,你再想想现在到底是谁在色令智昏?我都不好意思说破你 这下子陆承焱迟迟没回过来,傅椎祁垂眸瞥了眼睡梦中的喻兼而,心里有点儿纳罕。 陆承焱这确实是有点过于上头了,十分违背傅椎祁认识了这么多年的陆承焱的人设,搞得跟没见过男人似的……陆承焱的背景比他扎实多了,还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主儿。 别跟他说是真爱。找替身还论真爱,啧,不管是说替身是真爱还是白月光是真爱的癫公他都见得多了,统统当神经处理。 傅椎祁正嫌弃着,手机又振动起来,这回是来电话了。他以为是陆承焱持续发癫,不耐烦地一看,发现不是,是另一个人打来的。 ……傅斯颐。 傅椎祁原本被陆承焱搅和得不怎么好的脸色在一瞬间垮得更厉害了。这还不如是陆承焱。 可接还是得接。他沉重地唿吸了两口气,这才接了:「……餵。」 傅斯颐的声音温和,说话的态度却强势:「别在外面胡闹了,妈回国了,在新城这边,后天中秋节,你回来一起吃饭。」 傅椎祁的心情更糟糕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你们家团圆饭关我什么事」,又想说「我还是别去了,省得大家都不高兴」,可最终什么都没说。 傅斯颐等了他大概十来秒,开口道:「就这么说定了,订好机票跟我说声,去接你。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然后就挂断了。 傅椎祁阴沉沉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勐地抬起手,把它砸向了对面的墙壁。手机把浅灰色的墙面砸出了一个小坑,掉到木地板上,在安静的屋子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喻兼而被声响吓了一跳,本能地往一直抱着自己的人怀里躲。傅椎祁这会儿正烦着,一把把他推开了,骂道:「贱不贱?!滚开!」 还没完全从睡梦里清醒过来的喻兼而被勐推了一把,仓皇地睁开眼,眼里雾蒙蒙的,无措且无辜地看着傅椎祁,脸色有点苍白。 傅椎祁:「……」 他刚刚骂出口还不到一秒,就后悔了。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也不能时光倒流。 他张了张嘴,想说「不是说你贱,是说我贱,说傅斯颐贱,说我和傅斯颐的爸妈贱」,终究没说出口,只是一直和喻兼而四目相对。他有点僵硬,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能说点什么。 半晌,傅椎祁正要找个藉口落荒而逃,喻兼而轻声说:「对不起。」 「……」傅椎祁紧拧着眉头,语无伦次地含煳道,「算了,没事……不是说你……有点事儿,烦……睡吧!」 可是他的心里却在忐忑:喻兼而会不会问他是什么事,会不会凑过来安慰他,毕竟是这么好的绿茶机会…… 如果喻兼而那么做了的话,他这次一定能克制住自己,不会凶喻兼而,但也不会说出实话来,他会静静地抱住喻兼而,这样就足够了。 这一刻需要一个简单而温馨的拥抱的人是他。他很怀念前不久怀抱里很充实的感觉。 第32页 可是喻兼而躺了回去,离他远远的,还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呵呵。 谁买的这个破床啊?就睡俩人,买这么大可显着他有钱了还是怎么的? 傅椎祁死死盯着喻兼而的背影,盯得结冰了,那人一动不动,反倒是他自己手脚冰凉,脑子里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 终于,他再度无法自控地吼了起来:「有病啊开这么低空调!你想冻死我啊?!你是不是就是想冻死我?!你就是想我死!我他妈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吼完,他感觉自己缺氧难受,大口喘着粗气,脸上一时发烫,一时发凉。 他知道自己在渴求什么,是注意力。他希望得到亲近之人的注意力,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可是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得不到。 那些人会无视他,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爱他,甚至厌恶他、恨他。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异常暴躁,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行为。 他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但他没去,也不能去。他不信任心理医生。 一个人的倾诉欲再强烈,如果他不想被全世界的人知道自己难堪的隐秘,那就一个人也不能说,哪怕这个人是心理医生。别跟说他什么会为病人保密的医德规范,要是道德和法律真的可以约束和拔高令人作呕的人性,这个世界哪是现在这鬼样子。 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改变不了这一切。这令他绝望。 喻兼而终于动了,他慢吞吞地爬坐起来,然后下了地,去墙边把空调温度调高。这个过程中,他一下都没看傅椎祁,而傅椎祁的目光一直定定地跟着他移动。 调完空调,喻兼而犹豫了一下,终于转过身来看傅椎祁。他背贴着身后的墙壁,看起来很侷促害怕。 害怕是对的,谁面对着一个疯子不会怕?傅椎祁想冷笑两声,但根本笑不出来。他和喻兼而对视了十来秒,收回目光,也下了地,黑着脸去了浴室洗澡。 喻兼而听着水声,稍微地安了一点心,但还是没离开墙,贴着墙令他多了点安全感。刚刚的傅椎祁真的很吓人。虽然平时傅椎祁就挺不正常的,可都没有刚刚那么可怕,看起来就是一个狂躁症精神病人。 喻兼而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从浴室里传来砰的几声,像是傅椎祁在踹淋浴间的玻璃,接着便是一阵稀里哗啦的玻璃被他踹碎掉的声音。 喻兼而:「……」看来真的有狂躁症。 他好想逃,可是不能逃。他还得硬着头皮虚情假意地去慰问一下对方……但他真的很不想去。 就在他和自己拉扯的时候,浴室的门被傅椎祁砰的拉开甩墙上了,傅椎祁铁青着脸从里面出来,去衣橱里粗暴地把浴巾扯开砸地上,随便拿了套衣服穿上,转身就朝外走。 喻兼而没拦他,沉默着等他彻底离开这套屋子,听到入户门被甩关上的声音,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唿出长长的一口气。 * 傅椎祁开着车在深夜空荡荡的马路上飙驰,面无表情,身体僵硬且冰冷。 有的时候他真恨不得自己彻底被那些人当不存在,反正都觉得他不是傅家的种,还装什么样子呢,更干脆一点,做得更绝一点不好? 他做过亲子鑑定,在他有记忆之后就被拉去做过不止一次,更小的时候还做过多少次他就不知道了。 鑑定结果显示他是傅人杰的种,可是不信的人依旧不信。因为他妈的出轨对象是陶沛,一个权势通天的对象。因而傅人杰质疑亲子鑑定的可靠性,觉得陶沛想要篡改结果轻而易举。 傅人杰用看野种的眼神看他,可又不敢把他逐出傅家,甚至还逼着他对外装和谐,因为他只能自己觉得傅椎祁是野种,不能容忍外面人也这么觉得,这会令他颜面无存。 然而其实都是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其实所有人都质疑傅椎祁的身世。 他在外面的面子大,那么多人、那么多地方给他行方便,嘴里叫着他「傅二少」,其实根本不是看在「傅二少」的面子上。 傅家算个屁,傅人杰算个屁,只是有点小钱而已,在陶家面前,傅家称「家」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实则比屁都不如。连傅人杰自己在外的面子都是靠陶沛,看在他是陶沛最宠爱情妇的法定配偶的份上。甚至可以说是因为陶沛,傅人杰才有现在的一切,才有了所谓的傅家。 外面的人嘴里叫着「傅二少」,心里想的大概是:陶x少。 傅椎祁正怔怔地开着车,突然前方原本空荡荡的路面上从绿化带里钻出来一个人,这人显然是打算横穿马路,可站在马路中间时扭头看到疾驰而来的傅椎祁的车,这老不死的一下子站那儿不动了。 傅椎祁回过神来,大骂了一声,勐打方向盘,车轮子在地上滑出急促尖锐的巨大声响,车头撞上了路边的缓冲带,把三角锥都撞飞出去十来米。 安全气囊在一瞬间弹了出来,傅椎祁有一小会儿完全地失去了意识。不知具体多久,他幽幽醒来,身上一阵剧痛。他先瞥了眼车窗外头,那个横穿绿化带的傻吊已经不见了,可能是见出事就熘之大吉了。 操……都去死吧。怎么不都去死。 傅椎祁这会儿骂都骂不出声儿,只能在心里骂。 第16章 傅椎祁在心里骂骂咧咧了一阵,身体略微缓过来了,摸过身边的手机,下意识就要打给喻兼而,可是手都按在了上面,却犹豫了。 第33页 想了想,他先临时下了个打车软体,一边骂一边註册新用户,好不容易捣鼓完了一看,操他大爷的,这附近居然没车!像话吗?更离谱的是他还持有不少这个平台的原始股。 傅椎祁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最终选择打给了祝嘉。这货收了他不少东西,他不做亏本的买卖,总得让对方出出力,这天底下哪有白给的午餐。 没多久,祝嘉来了,踩着共享单车来的。 祝嘉远远看到这边的车祸现场,加快了踩单车的动作,靠近一些,把单车一扔,急切地冲过来扒着车门流着眼泪哽咽着问:「二少!二少你怎么了?!」 这谁能想到他前一分钟还在单车上骂骂咧咧呢。 祝嘉嚷嚷着就要拿手机叫救护车,傅椎祁阻止了他:「我要叫救护车我不能自己叫吗?我还先叫你来?」 理是这么个理,但你都车祸了不叫救护车是想死吗?你要是死了我前面的路不都白铺了吗?有钱人可真是不识人间疾苦!祝嘉心里骂着,面上继续担忧:「可是还是去医院检查下比较好吧?」 「医院我肯定要去,但别搞得大张旗鼓。」傅椎祁说,「你叫部车来。」 祝嘉骑共享单车来这是傅椎祁没料想到的,他有点无语。 祝嘉想从他这捞部车他是知道的,毕竟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油,祝嘉的戏还算好的,可也就那样。这段时间以来祝嘉一直暗示,但傅椎祁一直没给。 他又没真的睡祝嘉,就当个带出去的伴儿,送送小件儿也就罢了,送车送房?祝嘉还胃口不小,想要好车。真当他是冤大头了啊?有钱他也不这么花啊。 再者说了,祝嘉靠着在他身边混,捞了不少人脉资源。虽然他没自己开口,总有人看在他的面子上给祝嘉戏,算起来祝嘉还该给他钱呢。 祝嘉也很无语,暗道这傅二少怕是真的有点二,都能神志清醒地打电话叫他来了,就不能自己叫部网约车吗?! 腹诽归腹诽,祝嘉只能马上招办,掏出手机就开始叫车。可这段路在城郊,又是大半夜的,许久都没有刷出周围有车。 哦,怪不得不是自己叫车而是叫我呢……那就不能直接叫救护车吗? 祝嘉一边在心里埋怨,一边刷新地图,一边瞅傅椎祁,见他动了动,好像是要从车里出来,忙过去搭把手帮忙。 傅椎祁出来后靠在车门上缓了会儿,点了根烟抽。 他感觉自己没啥大问题,也就这疼了点那疼了点,不过还是要去医院详细检查一下,怕就怕内出血。虽然他的人生一塌煳涂,倒也没那么想死。 祝嘉加了好几次赏金,终于约到车了,但车离这里很远,开过来需要半个多小时,俩人只能等。 等待的过程中,傅椎祁不由得说了起来:「我指望你打部车过来,你倒好,骑个单车过来。」 祝嘉顺杆子往上爬:「我没车嘛~我家条件不好,二少你知道的呀,我弟弟妹妹一个中考一个高考,我想着给家里省点钱……拍了几部戏,被公司一扣,我到手的也没多少了,出去玩别人都笑我呢。」 傅椎祁笑了笑:「十个里面九个是要帮持家里。」 祝嘉陪着笑,没接这话。 安静了一会儿,傅椎祁说:「老踩共享单车也不是个事儿,至少弄个电能源的吧。」 祝嘉心里不太乐意。 他今晚特意吭哧吭哧地踩这么远共享单车,就是为了卖惨,想从傅椎祁这里搞部车,他想要油车。可傅椎祁说电能源……不说别的,这俩价格就不一样啊!甚至傅椎祁就是把自己的随便一部旧车给他他都更喜欢。 但他转念又一想,有总比没有好,反正是白捞的,先开着吧。就赶紧露出高兴的样子向傅椎祁道谢,搂住傅椎祁就要献上香吻,却被傅椎祁稍微侧头躲了下。 「妈的我都这样了你还想着亲呢。」傅椎祁倒没生气,就是看起来有点烦和无奈,「行了,老实待着吧,让我清静会儿。」 过了会儿,车终于来了,把俩人送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傅椎祁做了一通检查下来,确定没大事儿,就是些擦伤撞伤。傅椎祁对自己的身体颇上心,提出住院留观,医院病房还有空着,没异议。 傅椎祁入住病房,看了眼在旁边开始打瞌睡的祝嘉,摆摆手:「今晚麻烦你了,你回去吧。」 祝嘉忙表忠心,说自己留下来照顾傅椎祁。 「心领了,」傅椎祁说,「回去吧,我在医院有什么事儿都有医生护士,而且我一会儿就睡了,没需要你照顾的地方。你回去吧。」说着掏出几百块钱给他,让他打车回去。 祝嘉忙活了大半夜就捞了几百块钱,但一想到那部电能源车,还是能忍,就又假惺惺地依依不捨了几下,见傅椎祁要开始不耐烦了,及时收住,转身离开了。 病房陷入孤寂。不过祝嘉不走也还是孤寂,人生而孤寂。 想来想去,傅椎祁打给了喻兼而,可他反覆打反覆打,打了足足十分钟,喻兼而都没接。 两种可能,一,故意不接;二,睡觉关机或静音了。 傅椎祁寻思了一阵,没寻思出答案来。 他又不是杨復那奇葩,有事没事偷看黎川的手机,回头还跟傅椎祁抱怨说黎川都不用自个儿生日当锁屏密码,以及黎川知道手机被他偷看后从此睡前关机重启,不知道密码的他就不能再偷偷掀黎川眼皮子解锁了。 第34页 想到杨復,傅椎祁决定这次放过喻兼而。他打给杨復。 打了两次杨復才接,一接就先出声:「兄弟,几点了你知道吗?」 傅椎祁听他这声音中气十足,一点不像刚被电话吵醒的样子,就说:「你这不也没睡吗。我撞车了。」 「怎么撞车了?」杨復不等傅椎祁回答,马上说,「打110、120!」 傅椎祁不满:「你还是人吗?我撞车了打给你,你就踢皮球似的把我踢给110、120?你要睡着我就不说了,你这显然还没睡啊。」 杨復无奈道:「我是没睡,但我这事儿呢……」下一秒声音夹了起来,小了点,不是对傅椎祁说话,「不是细狗,不是,是傅椎祁……」 傅椎祁一听明白了:「卧槽现在几点了啊!你有病吧杨復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禽兽啊?不睡觉啊?」 「你也知道现在几点了啊?而且这你也管?」杨復的话音没落,突的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开始乞求,「川儿!川儿!别打别打……你打你打,别走!真是傅椎祁,他撞车了……不是我们的暗号!真撞车了!川儿!」 傅椎祁隐隐约约听到黎川憋出一句:「别叫我!不是我!」 「好不是你……川儿!川儿!你别踹我……」 一阵响动后,传来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落锁的声音也很清晰。马上就传来了敲门声和杨復的唿喊:「川儿,你好歹把衣服给我!我这还光着呢!」 门开了。 「川儿……」 声音刚开头,突然模煳了一下,傅椎祁猜想是黎川把衣服朝杨復脸上扔过去了。 门又关上落锁了。 傅椎祁:「……」这一对……癫公。 他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正要挂断电话,杨復说:「哪儿呢?我过去。」 傅椎祁就把医院名字告诉了他。杨復停了两三秒,说:「已经进医院了啊?医生怎么说?」 「没大事儿。」傅椎祁平静地说。 杨復又停了两三秒,然后问:「那你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耍我?」 「我哪知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傅椎祁没好气道,「困了,挂了。」说完不给杨復兴师问罪的机会,火速挂断。 至于杨復要怎么在黎川那里善后,傅椎祁决定不去想。反正黎川天天挑杨復的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搞不好这就是他俩的情趣。 傅椎祁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他还失眠,这医院病房的床还不舒服。大半夜的,他闭着眼睛不知道熬了多久才睡着,还睡得很不踏实,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小时候车祸过两次,比这次严重多了,每次他都在病床上躺了至少一个多月才能自主下地。是意外还是人为就不得而知了,他没问过傅人杰,反正问了对方也肯定不会承认。 在他身上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的「意外」不少。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了,他还很小的时候。后来,傅人杰应该是被陶沛警告过,他就再没遇到过了。 忽然傅椎祁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立刻就醒了,敏锐地睁开眼睛看向门口进来的人。 杨復左手果篮右手花和早饭地走过来:「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啊。我都特意放轻声音了。」 「没事,跟你没关系。」傅椎祁皱着眉头看他,「这么早?」天还没亮呢。 因为没睡好,傅椎祁现在心脏都有点不舒服,砰砰地跳,情绪也就烦躁。他皱眉头不是对杨復有意见,而是自己身体真不舒服。 杨復真诚地看着他,说:「托你的福,我又被黎川禁止进卧室了。他非说撞车是你约我出来嫖娼的暗号。」 第17章 「……分了吧,都这份上了,没意思。」傅椎祁面无表情道。但他其实不是在顺着话开玩笑,而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杨復把东西搁在一旁的桌上,摆摆手,显然觉得他在开一个其实并不好笑的笑话,然后问:「怎么撞车了?」 「碰上个孙子大半夜突然从绿化带蹿出来横穿马路,神经病,」傅椎祁本来就心情不好,想起来那孙子就更气了,激愤道,「早知道我就直接撞过去,撞死得了。」 杨復当然知道他就是说气话。其他背景深厚的公子哥儿真可能这么想,傅椎祁不会,傅椎祁和那些人还是有本质上不同的,这也是杨復跟他真有几分情义在的原因。 话说回来,要是换了其他那些傢伙,就不只是想想了,当时就真撞了,不可能用自己的安危去躲个贱民。在那些人眼里,普通老百姓就是贱民贱命,杨复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杨復当下只是笑了笑,顺着毛捋:「别气了,就当积德了,那种神经病早晚也得出事儿,用不着你动手。饿了没?带了你喜欢吃的,吃点儿?」 「吃点儿吧。」傅椎祁说。 杨復带了两份早餐,这原本是他买了搁家里冰箱打算早上吃的,这会儿天还没亮他就赶过来看人,顺手给带上了。 给傅椎祁安排好后,他自己坐到隔壁的病床上,和傅椎祁各拿着袋驴肉火烧大口吃着。要他说,还是这东西带劲儿,什么鹅肝松露他都不爱吃。巧了,他曾凑巧发现傅椎祁其实也爱吃这些,只不过和他一样装着爱吃那些洋鬼子玩意儿。 俩人香喷喷吃着吃着,聊起天来。 杨復嚼着火烧扭头打量了一番这间病房,问:「怎么住这地方?」 第35页 这就是个仨床位的普通病房。 「我又没事儿,就留观一下,随便住住得了。」傅椎祁边吃边回答他。 「那你这得留观到什么时候?」杨復问。 「保险起见,过二十四小时吧……明天出院。」傅椎祁说。 杨復想了想,低头瞅了下自己屁股底下坐着的病床,说:「我等会儿给你转个好点儿的病房吧,这床睡着不舒服吧?」 杨復粗中有细,联想到傅椎祁这一幅没休息好的样子,就想给他换个舒服点的环境休息。 傅椎祁却摇摇头,声音放轻了下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没事儿,低调点儿,我不想别人知道这事儿……别闹出风波来了。」 说着,他咬了一口火烧,垂眸慢慢地咀嚼着,脸上有股郁郁之色,看着竟还有点冷冽。 他被不止一双眼睛盯着,昨晚撞车进医院的事儿肯定已经有人知道了,大概率连他做了哪些检查、检查的结果都知道了。 他故意随便住了个病房,就是想表明自己确实什么事儿都没有、希望这事儿小事化了的态度。 杨復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收回目光,应了声,没多问。 俩人吃完了早餐,杨復跟他说了会儿别的话,正说着呢,突然外头传来热闹的声音,接着就有护士推开门,她身后跟进来一串人,有大有小有老有少。 护士和屋里的俩人简单打了个招唿,然后就给新来的病人安排床位。 杨復见是病人,忙说了句「不好意思」,一面站起身来腾地儿。 病人是个老太太,见状忙说:「没事儿没事儿您坐着,我睡这个床就行。」 说着就去了另一个床,最靠门口。傅椎祁睡的是最靠里的那个。 杨復赶紧说:「我这就要走了,不坐了,老太太睡这床吧,那床临着门口,进进出出的……」 老太太的家人却说:「不是跟您客气,她就喜欢靠门口的,真的。」 这老太太是医院的常客,护士都认识她了,见状对杨復解释:「她确实喜欢睡靠门口。」 至于具体原因,护士就没说出口了,因为说出来有点微妙。老太太觉得医院鬼多,而靠走廊的床位阳气相对比较旺……这理由护士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最后只能谎称自己还要查房然后跑了。 见护士说,杨復这才信了,不再劝,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却没和傅椎祁继续之前正在说的事儿,两双眼睛齐刷刷看着那家人忙活。 看起来是个很和谐的家庭,一大家子咋咋唿唿的,却都是在关切彼此。 没多久,杨復接个电话催他有事儿去一趟,他瞥了眼傅椎祁,后者会意,摆摆手,让他去吧。 连夜跑过来看他确实啥事儿都没有,杨復也就放心了,道了句歉就走了。 杨復走后,傅椎祁又开始emo,望着外头窗台上停着的一只小麻雀发呆。形单影只,跟他一样。 但他没e多久,老太太那热闹的家人就过来招唿他一起吃水果。 傅椎祁推拒了两下,指着床头柜上杨復送的说自己也有,对方就改而给他塞雪饼仙贝这些零食。傅椎祁:「……准备得还挺齐全哈。」 对方笑哈哈地说老太太就好吃这些,一刻停不下嘴。病床上坐着的老太太闻言接话:「我都这岁数了,该吃吃该喝喝,都算我赚的。」 她家人显然常听到她这么说,倒也不怎么避讳,只是热闹着说起别的事儿,没说几句就瞄上了傅椎祁这委实是其外十分金玉的年轻男性,怂恿家里那看着二十来岁的小女生过来给傅椎祁送零食,主要是认识认识,你不一直说不帅的不嫁吗,这个还不够帅?明星似的了。 小女生原本挺孝顺的,从进来就一直在给奶奶忙前忙后,这会儿听了这话,当场叛逆,说着还有事儿就一熘烟儿跑了。 当事人跑了,家长们还意犹未尽,试探起傅椎祁的情感状态。 傅椎祁笑眯眯地瞎编,说自己入赘,老婆是公司高管,天天忙,子女都在读小学。 病房里出现了一两秒的寂静,随即又热闹起来,说起了别的,再没试图给自家孩子相这个帅哥的亲。 傅椎祁低头作势玩着手机,实则一直在注意着那家人。一大家子e人,老太太住个院被他们搞得跟来联欢似的。 其实也有摩擦,一家子过日子哪能免得了摩擦,一中年女人陪着老太太跟着护士出去做检查了,剩下的人留在病房里就开始了摩擦。 傅椎祁不动声色地偷听着。他们好像都家庭条件很一般,请不起护工,老太太几个中年子女就为了轮班照顾和分摊医疗费的事儿商量了起来,商量着商量着,就有了些争执。 不过总体上这家人也都还是算愿意相互理解谦让的了,敞亮着都把话说开,也就是嗓门大点儿,没急赤白脸,最后还是达成了一致。 傅椎祁先是羡慕了一阵,忽然恶念兴起,心想,这是都没钱的状态,那么,假如突然有个人富了呢?其他人会不会嫉妒?或者,天降一笔横财,他们会不会分崩离析? 他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唿吸。 他知道自己心理有病,但他不能去看医生,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他有病。他得用尽一切来维持自己可笑的仅剩的体面,因为除了这个,他也没别的了。所有人无论面上是恭维他抑或苛责他,至少还没有嘲笑他,或者说,至少不敢在明面上嘲笑他。他一旦露怯,事情就没这么体面了。他会成为最大的笑话,而他不能忍受这种事情。 第36页 第二天,留观结果无碍,傅椎祁的助理小左帮他办理了出院手续,还送他回家去。 等电梯的时候,傅椎祁突然对小左说:「你回头给我办件事儿,刚才病房里那家子,给他们请个护工,医疗费也都算我头上。昨天他们分了我一堆吃的,我回个礼。」 左助理没多问也没惊讶,闻言只是点头应下,说送他回去之后没别的事就马上折返来办这件事。 虽然不知道那老太太是什么病,需要花多少钱,但能压垮一个普通家庭的数目对于傅椎祁来说只不过是点酒钱罢了。左助理给傅椎祁做事两年了,傅椎祁有时候挺情绪化的,一高兴了就随手撒钱。 今年初,傅椎祁处了小喻少爷当对象,给对方买新房的时候,突然想起左助理,就问他有没有买房,他说还没有,傅椎祁问为什么呢,他心想这能有什么为什么,嘴上还是平稳回答说刚工作钱还没存够,傅椎祁就说顺便给他也买一套,不过买小点儿,单身公寓,够日常住住就行。 左助理承认自己当时慌了一下,内心十分惊悚暗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自己是个直男!铁直! 傅椎祁没第一时间等来左助理感恩戴德的道谢,不悦地瞅他,就瞅到了虽然年轻但一向沉稳镇定的左助理那地震的瞳孔,他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说:「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傅椎祁保证自己对他别无所求,纯属心情好,打赏他的。 比起刚刚那些吓人的想像,就算傅椎祁真的说出了「打赏」这俩字儿,左助理还是放心了,并不恼,还赶紧道谢。 这年头,这么大方的老闆据说不多见,别说只是说个「打赏」了,从此往后叫他「小左子」,对他自称「朕」,他都能坚定地回句「嗻,奴才接旨」。 这会儿在医院里,到了停车场,上了车,傅椎祁又突然开口,说:「你再给我办件事儿。去买个电动摩托车送祝嘉那儿去。」 这下子左助理愣了一下。 他知道祝嘉是谁,甚至还加了对方的好友,因为他是傅椎祁的生活助理,别说祝嘉了,喻兼而的好友他都加了,还打过不少的交道。 可……呃,送电动摩托车……这、这这这,哪个公子哥儿总裁哥送小情人电动摩托车的啊? 傅椎祁看出了左助理的疑惑,呵呵笑了一声,解释道:「他意思是他老骑共享自行车不是个事儿,我一寻思确实。」 原来如此,不高兴对方主动要。左助理暗道。 但也不对啊,傅总平时不抠门,而且小情人要车这多正常的事儿啊,傅总至于为这个不高兴吗? 傅椎祁接着说:「对了,先别跟他说是电动摩托,就说电能源的车。东西送到了他就自然知道了。」 「明白了。」左助理说。虽然他并不明白。但无所谓啦,不关他事。 左助理正要开车,想起件事儿,从后视镜里看后座玩手机的傅椎祁,提醒道:「傅总,喻少下个月生日,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吗?」 他,一个合格的狗腿子、啊不,打工人,为自己的细心和能力点赞。 傅椎祁撇了撇嘴,嫌弃道:「他没什么喜欢的,给什么他都只会扫兴……二十岁生日,你给他转两百万,想买什么自己买吧,还要我想?我是他爹啊?」 要不你当我爹吧……左助理及时收住这句到喉咙眼儿的话,应了下来,并且越发坚定了自己站队的信念。至于傅总口头上那嫌弃,当个屁就行。 第18章 傅椎祁不情不愿地回了所谓的家。爱是谁家是谁家,反正不是他的家,喻兼而那儿都比这鬼地方像家。他腹诽着,跟着傅斯颐进了门。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小男孩坐在沙发上一脸不耐烦地按着遥控器换电视,一旁挨着他坐着个年轻女人,端着碗饭餵他。男孩爱答不理,不肯吃。 女人正哄着,余光瞥到有人来,扭头一看,起身客气地对傅斯颐打招唿,停了下,瞥了眼傅斯颐的脸色,明显敷衍起来,意思意思地对傅椎祁打了声招唿,声音都冷了几分。 正常,得宠的小妾见着嫡长公子自然尊敬,见着身份不明的就…… 这个女的姓王,明面上是傅人杰的秘书,实际上是「小蜜」。 至于那个小男孩是傅人杰和傅椎祁他妈的小儿子,为了维繫夫妻感情,他妈高龄生下来的。 外头都传是这又是陶沛的儿子,可这还真不是,傅椎祁可以确定,傅人杰这一回也可以确定。 为什么呢?因为为了确保这个孩子的血统干净,傅人杰把女人关在家里整整一年一个月,前十个月确保没怀孕,接下来三个月不准外人进去,直到对方怀上。 傅椎祁有时候是实实在在地佩服自己妈,这都能不抑郁,他都为这事儿抑郁过一阵。 小孩扭头一看,见到傅斯颐,赶紧扔开遥控起身亲热地叫了声哥哥,但下一秒看到傅斯颐身边的傅椎祁,脸就一下子垮了下来,翻了个白眼。 傅斯颐淡淡道:「傅芎昊,叫二哥。」 傅芎昊不仅不叫,还恨恨地瞪着傅椎祁。 傅椎祁没理这熊孩子,自顾自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开始玩手机。熊孩子顿时嚷嚷起来:「你又来我家干什么?谁让你坐我家的沙发了?」 这傅芎昊堪称是傅人杰和老婆老来得的子,又能确定血统,俩人都疼爱得很,周围人看人下菜碟,自然也跟着疼,本来就给惯坏了,还不知道是谁在傅芎昊小时候就跟他说傅椎祁是杂种,灌输了一堆堆的,加上孩子虽然小却自己也会察言观色,见父母确实平日里对傅椎祁态度不好,就跟着恨了起来。 第37页 傅椎祁原本就对这个在荒诞中孕育出来的弟弟心怀微妙,这弟弟还长大点儿就开始熊,还敌视他,以傅椎祁的脾气自然不惯着,就和傅芎昊的梁子越结越大了。就算被信服的大哥教训,一向敬畏傅斯颐的傅芎昊也不肯让步。 傅椎祁闻言,抬眼瞥这小孩儿,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家穷得连个沙发都不能让客人坐一下了?谁教出来的这小家子气啊?」 说着,眼尾一撇,扫了眼旁边的王小蜜。他知道她肯定会把这事儿添油加醋地告状给傅人杰。她讨好傅斯颐和傅芎昊,敌视傅椎祁。 不过没关系,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傅椎祁一点也不在乎一个小小的她,爱咋咋,反正就算没她,也别指望傅人杰就会对他有好印象。 傅芎昊被傅椎祁怼回去,顿时不乐意了,站起来伸出手,一根食指直直地指着傅椎祁的脸就要开骂,刚开口,就被傅斯颐叫住了:「傅芎昊,最近我没在家,没看着你,听说你成绩又下降了。」 傅芎昊一时气短,悻悻然地看大哥,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原本要骂傅椎祁的话也忘了。 傅椎祁懒得理这一家子白脸红脸的妖怪,低着头自顾自刷手机,不知怎么的就点进了喻兼而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是自己被屏蔽了,还是被分组可见可不见了,还是喻兼而确实从来不发,反正他从来没见过对方发。 他没尝试拿对方手机查验,这显得他很在乎似的。他一点也不在乎有没有被喻兼而拉黑或分组,他什么都不在乎,谁也不在乎。 傅斯颐走过来坐在傅椎祁的身边,有点挨着他了,傅椎祁仿佛被高压电电了似的,顿时浑身难受,嫌弃地耸了耸肩,往旁边挪了一个空位出来。 傅斯颐仿若不觉,只是叫傅芎昊坐下,电视暂停,让王小蜜把饭搁茶几上,叫傅芎昊自己端起来吃。 傅芎昊噘了噘嘴,很不甘愿,却又不敢对大哥撒泼,只能憋着气大口吃饭,饭有点凉了他都不敢说。 傅芎昊刚吃完饭,玄关传来声音,是他们妈回来了。几乎同时,一间卧室门从里打开,众人瞅完玄关扭头瞅卧室,是刚刚在里面休息的傅人杰睡醒正好出来。这里只是傅家偶尔来度假的房子,大平层,地段好,年代久,设计差,主卧挨着客厅。 傅椎祁忽的撇嘴在心里笑了下。傅人杰和乔雯还是挺有默契的,不愧是纠缠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呵呵。 傅人杰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巧,刚出来就撞见明显是刚回来的老婆乔雯。他微微一怔,立刻就回过神来,冷淡地扫了眼客厅里的其他人,没说话,转身去书房了。 「妈。」 傅斯颐笑着迎上去,同时对跟在乔雯身后的司机指了指电视前的大茶几,示意司机把手上那些大包小包的乔雯的逛街战利品放过去就好。司机放过去就离开了。 「椎祁回来了。」傅斯颐对乔雯说完,看向傅椎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叫人。 傅椎祁犹豫了下,站起了身,不冷不热地叫了声「妈」。 乔雯淡淡地应了声,很快收回目光,接住跑过来飞扑到自己怀里的小儿子,脸上的笑容真切起来,满是慈爱:「今天乖乖写作业了吗?」 傅芎昊黏着她撒娇:「写啦~刚都吃完饭啦~」说着,忽然扭头给了傅椎祁一个挑衅的眼神,然后回头对妈妈告状,「他刚才骂我!」 这个熊孩子根本就一点也不避讳将自己的丑恶嘴脸赤裸裸地直白地展现出来,因为他知道,即便这样,妈妈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有些小孩子是非常会看大人脸色的。他清楚地知道谁是不能得罪的,谁是可以随便得罪的。而当他们知道之后,就会展现出人性中天生的恶。 果然,乔雯微微皱起了修得精细纤长的眉,抬眼不悦地瞥了眼傅椎祁:「一回来就闹得鸡犬不宁。」 说完,还看了眼傅斯颐,似乎是在说傅斯颐也有错,错在就不该把傅椎祁叫来,就应该放任傅椎祁自生自灭,省得脏了大家的眼。 傅人杰厌恶他,是因为不愿相信他是自己的种,而乔雯厌恶他,大概是因为厌恶那段时光。傅椎祁的运气太差了,投胎在她跟陶沛打得火热的时候。 她和傅人杰一样虚伪,真心地贪念着那段婚外情为自己带来的富贵,却又憎厌那件事情的本身。 傅斯颐眼见情况不对,忙打圆场:「椎祁没说什么。」不等众人再说什么,他转头提高音量,「晓玲!人都回来了,上菜吧。」 傅晓玲是住在这儿的小保姆,也是傅人杰从山沟沟里捞出来的远房亲戚。 傅人杰出身寒微,好在自己确实有点能力,也有志气,年轻时铆着一股劲儿背井离乡地南下港岛闯荡,还娶到了当地姑娘乔雯。 虽然乔雯的家庭极为普通,与父母三人住在旧旧的小楼房里,经营着不大的凉茶铺子,可在那个年代,她只需要拥有港城土生土长的户籍身份,对于九死一生偷渡过去的傅人杰而言,就已经是做梦一样的事了。 何况她还很漂亮,有着明显区别于傅人杰家乡女人的洋气,最初的傅人杰对她是一见钟情,憋着劲儿地追,终于打动了她的芳心。她不顾父母的不满,坚持嫁给了他,没多久就有了傅斯颐。 傅人杰知道岳父岳母嫌弃自己是北边来的土包子,即便因为漂亮聪明大外孙的出世而态度略有缓和,却也只是愿意容纳外孙和女儿,对他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逢年过节他殷勤地提着大包小包地陪着妻子儿子去探望他们,他们依旧不给他好脸色瞧。 第38页 其实不光是他们,其他的当地人也瞧不起他。 于是他憋着一股劲儿地闯,就为了有一天能被他们认可,被所有人认可。 终于有一天,在歌舞厅打杂的他遇到了贵人。 对方是一个有钱的老闆,和人谈生意到深夜,喝得醉醺醺地分别了要离开时,正要上车,绑匪沖了出来,傅人杰也沖了出来,救下了这个老闆。对方知恩图报,又见他有点谈吐见识,就留他当了自己的司机。 「司机」这个身份乍一听起来不怎么样,可得看是谁的司机。有钱人的司机往往就是他的心腹。 傅人杰终于得到了他所渴求许久的岳父母与其他人的尊敬,可这对于他而言远远不够,他还想要更多,那他就得付出更多。 某天,老闆坐在车上等堵车的时候对他抱怨起最近的生意不好做,话语间提及了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大富豪陶沛。 陶沛不止是有钱,他还有势力,年轻时下南洋闯荡过,黑白两道通吃,傅人杰的老闆在他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这不是老闆第一次为这个事头疼,也不是第一次向傅人杰倾吐。实际上他并不指望区区一个司机能给他什么有效建议,只是发泄发泄。 而一向沉默寡言充当可靠树洞的傅人杰首次接话,操着半生不熟的港岛话说:「老闆,我听其他司机聊天的时候说过他……或许,从他的太太入手呢?」 老闆一怔,沉默了会儿,让傅人杰细说。 傅人杰琢磨这事儿已经很久了,还特意买了很多报纸周刊来研究。他知道陪陶沛发家的原配太太深居简出、体弱多病,而陶沛很疼她,这些年来以他的身份竟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偶有传说他的绯闻,马上他就会澄清。 傅人杰的意思就是弄个人混到陶沛他太太身边去,让他太太吹枕边风。 这倒也是个办法。老闆想来想去,觉得不妨一试。 傅人杰就藉机把自己的老婆乔雯推了出来。老闆自然看出了他的私心,却并不在意,顺水推舟,互惠互利。 在老闆的牵线搭桥下,乔雯成为了陶太太的贴身看护,却不知怎么看着看着就看到了陶沛的床上去,成为了对方的情人。 原来陶沛不是不近女色,也不是对太太专一,他只是心里有着一抹难以忘怀的早逝的白月光,因而对其他女人提不起劲,就顺势成全糟糠之妻的体面。 ——而乔雯,与陶沛的白月光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陶沛就再顾不上太太的体面了。 第19章 一切的事情都被乔雯说成了是陶沛对她的胁迫,拿她的丈夫和儿子、父母来逼迫她屈从。至于真相是否如此,谁又知道呢。 而傅人杰一直将自己扮成世上最忍辱负重的人,其实当时他也是心动的。 陶沛没有白睡他老婆,不仅给了那个小老闆想要的生意,更是提拔了傅人杰,让他从一个小司机飞跃成了傅总,有了自己的公司、厂子。 只要傅人杰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陶沛就会赏赐给他许多便利当做补偿,其他人也会看着风向而主动地讨好这只绿毛龟。傅人杰就这样因为老婆的情夫而平步青云起来。 傅椎祁很小的时候见过父母吵架,相互指责对方的无耻,对此傅椎祁只觉得好笑。明明都很无耻,天生的一对。 保姆晓玲很快将早就准备好了的菜端到桌上,王小蜜去书房叫傅人杰,进去的时候她看似是无意地把门带关上了,不知道在里面干了什么没有,反正是过了五分钟才跟傅人杰一前一后地出来。 傅椎祁充满恶意地想,对于傅人杰这个年纪来说,五分钟可能打一炮还有得剩,剩三分钟可以让王小蜜用来吹枕头风。 乔雯目不斜视地先入座了,坐在主位旁边,傅人杰接着就坐到了主位上。 傅芎昊刚刚已经先吃了饭,这会儿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傅斯颐问他还吃不吃,他说不吃,傅斯颐就随他去了,收回目光瞥了眼正要坐到傅人杰另一边的王小蜜。 王小蜜接触到傅斯颐的目光,动作一僵,犹豫了下,隔了个位子出来。 她可以无视乔雯,却不敢得罪傅斯颐。 乔雯如今表面上看起来依旧端着,可内里是个空架子,陶沛早些年放她回到了傅人杰的身边,容忍她被傅人杰关起来生了小儿子,其实说直接点,乔雯被陶沛抛弃了。 所以乔雯扭头死死地扒住了傅人杰,又哭又闹,时而扮可怜,时而撒泼,一下子跪在地上求傅人杰给她点体面,一下子又指责傅人杰不该过河拆桥,一下子威胁傅人杰,说别以为咱俩离婚了是我自己没体面,倘若咱俩离婚,就坐实了那些传闻,你傅人杰也彻底没脸!一下子又利诱,说那个人还没死,再老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能继续给傅人杰提供好处。 加上大儿子傅斯颐从中周旋,傅人杰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破鞋的回归,还特意生了傅芎昊。 这些都是王小蜜和傅人杰恩爱缠绵时傅人杰告诉她的。 虽然傅人杰的本意是为了让王小蜜别再吹枕头风指望他离婚娶她,但也同时露出了傅人杰对乔雯的真实态度。 王小蜜除了要不到名分,在别处是占上风的,所以她当着乔雯的面并没多少忌讳,乔雯也不敢和她撕破脸,顶多是拿她当空气,因为乔雯都不敢想如果和她闹起来,傅人杰会帮谁。 第39页 至于傅斯颐……他是傅人杰的大儿子,他出生的时候,傅人杰初为人父,又请不起保姆,对儿子的事尽量亲力亲为,感情自然不一样。何况傅斯颐自己也优秀,有很好的学歷,有自己创立出来的很好的事业,性情稳重,不像那个乱七八糟的傅椎祁。傅人杰是很看重这个大儿子的。 当然,王小蜜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曾不自量力过。虽然傅人杰说不会让她上位,但她不肯死心,想怀孕生子来母凭子贵。只要孩子生了下来…… 她没有这个机会。 傅斯颐知道她和傅人杰的私情后,直截了当地让傅人杰带她去上节育环,要求她不能生育傅人杰的孩子,哪怕有朝一日怀上了也要打掉。 具体傅斯颐怎么说的,王小蜜不清楚,总之傅人杰最后同意了这个儿子的要求。如果王小蜜不愿意,傅人杰就要结束这段关系。 她去求傅斯颐,心想着傅斯颐平时看起来那么好说话,不料,傅斯颐依旧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却对她说:「我脾气好,不代表是傻子。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别闹到一无所有。我发火的时候不多,你最好别看到。」 他在笑,但看着他的眼睛,她无端地害怕起来,与此同时,却又有点痴迷。他很英俊,比傅人杰英俊,还比傅人杰年轻。或许,她跟了他比她跟着傅人杰更有前途。 从此之后,她甚至有点特意讨好他的意思。但傅斯颐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 傅椎祁是最后一个入座的。他冷眼看着这勾心斗角的一家子,只觉得好笑。都是low货。包括他自己。 吃饭的时候都没怎么说话,直到乔雯夹了点菜放到傅斯颐的碗里,而傅斯颐则马上夹了点菜放到傅椎祁的碗里。 傅椎祁并不领受这个变态的好意,全部夹出来放到装垃圾的骨碟里。 乔雯马上就不乐意了,沉声叱喝:「傅椎祁,你对你大哥是什么态度!」 傅斯颐忙道:「我记错了,夹了小祁不爱吃的菜。没事,没事。」 乔雯瞥了大儿子一眼,欲言又止,余光瞥着正在看戏的王小蜜,决定还是顺着大儿子给的台阶下,省得让这个贱人高兴。她便不再说话,只是故意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大儿子的碗里。 傅椎祁正要开口刻薄两句,兜里手机振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嘴角刚勾起的弧度就退了回去。但他还是接了,起身走开了点接的。 对面是很客气的声音,普通话里带着浓厚的地域口音,说:「今天中秋,老爷子想吃个团圆饭。」 傅椎祁不假思索道:「在哪?我就过去。」 对方说了个地址,傅椎祁说:「我飞过去最快也得两三个小时,具体看等下能赶上几点的飞机,怎么都得吃晚饭了。」 「没事,老爷子想到了,说晚饭也行,都等着你吃。」秘书笑着说道。 「嗯,好,那我马上过去。」傅椎祁说着,等那边挂了电话,自己也挂了,然后就一言不发地朝玄关走,拎下自己挂在那里的外套穿上,开始换鞋。 傅斯颐见状不对,赶紧起身朝这边走:「椎祁,什么事?怎么了?」 傅椎祁看都没看他,只平静地说:「公司有事我先走了,不吃了,你们吃吧。」 「什么事?」 傅斯颐一边问着一边来拉他胳膊,傅椎祁应激地一把甩开,骂道:「有病吧你!别碰我!」 傅斯颐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有些惆怅忧郁的神色看着他。 还有脸惆怅忧郁呢,真是恨不得把鞋底子抽这死变态的脸上。傅椎祁拧着眉头收回目光,忍耐着情绪继续换鞋。 可他都已经这么忍了,偏偏还有人不识相,要来招惹他,非逼他发疯。 傅人杰不知道怎么想的,沉默了那么久,这会儿突然发声,大概是想彰显他一家之主的霸气威风吧,大声道:「你今天滚出这个门口就别滚回来了!」 傅椎祁气极反笑,扭头看过去,道:「当老子想来呢?」 「椎祁!」傅斯颐急忙喝止他,又伸手来拉他。 傅椎祁再度一把甩开他,满脸嫌恶:「死变态滚开点!别沾老子的边儿!一家子变态!」 傅人杰也来火了,勐地把手上的筷子往桌上一摔:「发哪门子疯!你一出现就闹得鸡犬不宁!就是个灾星!」 傅椎祁大笑出声,说:「啊对对对,这里面又有鸡又有狗,那可不就是鸡犬不宁吗。」 这话就跟往火里泼油没什么差别,不光傅人杰发火,乔雯也顾不上王小蜜会不会看笑话了,腾的站起身,尖声骂道:「傅椎祁你发哪门子疯!滚回来!今天你哪也不准去!」 傅椎祁吼道:「好!我不去,你去!去吧!兰悦别馆32号!去!赶紧去!等你吃团圆饭呢!」 这话一出来,乔雯头皮一麻,顿时哑口无言。 兰悦别馆32号……她再耳熟不过的地方。是那个人的住所之一。 傅人杰看了眼乔雯瞬间白了的脸,便也明白了。他脸颊一阵微微的抽搐,攥紧了拳头,几乎要将牙咬碎了才忍住要脱口而出的辱骂。 杂种就是杂种……他就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傅椎祁根本不配姓傅,这就是个姓陶的杂种! 整个屋子里一时之间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 大约过了十来秒,傅椎祁见他们都没话说,冷冷地、嘲讽地笑了两声,生硬地收回目光,转身出了门。 第40页 就在他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身后传来了掀桌的声音。 傅椎祁这回笑出了声。 他站在电梯前等着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锐利的风声,他急忙侧身,擦着傅人杰追过来的朝他脑袋的这一拳险险躲了过去。 虽说傅人杰一把年纪了,到底是个成年男人,没老到一定份儿上,如果真被这一拳打中了脑袋,后果说不定。就是当场死亡也有可能。 但傅椎祁一点也不惊讶。傅人杰对他没有半点父子情,早就想他死,只不过是个孬货,碍于陶沛,迟迟不敢真的动手。 可陶沛已经很老了,人嘛,终有一死,谁都不能例外,再有钱有势,用再多的合法或不合法的医学手段、玄学手段,也只是续命,近些年陶沛几度告危。这一来,傅人杰的心思就动了,今天都敢直接动这一拳了。当然,也和傅椎祁刚刚那一番撕破脸的刺激脱不了干系。 傅人杰见这杂种躲过去了这一拳,来不及多想,依旧愤怒着,又是一拳挥了过来,但被追过来的傅斯颐拉住了。 「爸!」傅斯颐低声道,「冷静点。」 熊孩子傅芎昊也跟了过来,却是来看热闹的,还在门口拍掌叫好,鼓动道:「爸爸!打死他!打死这个死杂种!」 「傅芎昊你住嘴!」傅斯颐彻底动怒了,瞪向傅芎昊,他此刻的神色十分狠厉,与一贯以来的温柔模样大相迳庭,傅芎昊勐地一哆嗦,缩起脖子,下一秒就害怕到嚎哭起来。 乔雯原本要过来拉走傅芎昊,可走到半路,对上王小蜜那藏不住幸灾乐祸的眼神,脚步一顿,铁青着脸回自己卧室去了。 她丢不起这人!尤其是在这个姓王的傢伙面前! 王小蜜正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得意,听到傅斯颐不悦的声音:「王琦,把傅芎昊带屋里去。」 她下意识地照着他的话做,上前拉住傅芎昊往屋里劝。可傅芎昊赖在原地,屁股直往地上坐,不肯跟她进去,一副要就地撒泼的样儿。 傅斯颐皱眉看着傅芎昊:「傅芎昊,别让我说第二遍,你马上跟王琦进屋去。」 傅芎昊杀猪般的哭声一时间小了下来,他犹豫了一小下,眼珠子一通乱转,偷偷看一下傅人杰的脸色,又偷偷看一下傅斯颐的脸色,权衡了一下,最终不情不愿地起身跟着王小蜜进屋去了。 他虽然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学习成绩很一般,智商上并不突出,可偷奸耍滑的本事天生就会。 走廊里再度安静下来。 傅斯颐正要劝傅人杰也进屋去,傅椎祁看着他俩笑起来。这一屋子奇葩,哈哈哈哈…… 傅椎祁这嘲讽的笑容令傅人杰原本冷静了一些的情绪顿时又沸腾了,他挣扎着又要上前去动手,傅椎祁不但不躲不跑,电梯早就来了他也不进去,甚至还往回走,走到傅人杰的面前只有一步远的距离,脸上挂着挑衅的表情大声说:「打啊,打我啊,有种你就亲手打死我,不然你就是没种,不但我不是你的种,那俩也不是!」 这种话是傅人杰根本不能动的忌讳,他闻言登时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把傅斯颐都给甩开了,扬起拳头就要朝傅椎祁的脑袋上砸过去—— 傅椎祁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轻飘飘地说:「陶沛还没死呢,想让我一会儿去他面前说你是因为知道我要去陪他所以怒而打我的吗?」 拳头挟带着风声停在了傅椎祁的脑袋旁。傅椎祁眼都没眨一下,轻蔑地嗤笑出声。 傅斯颐闭了闭眼睛,深唿吸一口气:「椎祁……」 傅椎祁没理他,继续看着傅人杰。 傅人杰确实怂了,犹豫了。 陶沛……确实,陶沛还没有死。虽然他这些年退隐并且一度病危,可依旧处在傅人杰不能得罪的高度。 傅椎祁看着他这副样子,说:「你真好笑。」 傅人杰脑门子嗡嗡的,下意识又举起了拳头,可再怎么丧失理智,脑子里最后的那根弦还是绷着的,告诉他不能冒这种险。 但是他真的很恨,很愤怒,很想亲手杀掉这个杂种,他毕生的耻辱。 傅斯颐也看出了傅人杰的心绪,皱着眉头再度拉住他,然后催促傅椎祁赶紧走。 傅椎祁这才转身去按电梯门,门开后他走进去的时候听到傅斯颐在身后说:「椎祁,路上注意安全。」 傅椎祁走进电梯,转过身,看着傅斯颐。电梯门缓缓合上,他在这个空隙中眼神淡漠地看着对方,说:「装什么好心人,你也是受益者。」 傅斯颐还想说点什么,门已经关上了。 第20章 傅椎祁找了个附近的商场过去买了套衣服换上,整理了一下形象,就马不停蹄地去机场飞去了港岛,进入32号别馆,见到了陶沛。 陶沛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何况身居高位几十年,如今虽然年逾古稀,各种老年病,常年身边跟随着医生,可日常的精神看起来还是很矍铄,随和中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不怒自威的气质。 别馆从围墙外面看平平无奇,内却有许多干坤,院子中央有个人工开凿的莲花湖,如今陶沛正在湖面泛舟吃着中秋螃蟹宴。 说是「吃」,他这岁数吃不了多少,主要是看着秘书和医生这些人吃。大家当着他面吃各种,也算是一种取乐于他的工作了。 傅椎祁上了船,笑着叫了声:「叔叔。」 第41页 陶沛抬眼看向他,笑吟吟地应了声,抬手招了招,示意他到自己身边去。 陶沛的秘书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拿湿毛巾擦了擦手,起身为傅椎祁抽椅子。傅椎祁客气地对他摆摆手说:「没事儿,我自己来。」 两人相视一笑,秘书手上没停,还是把礼节做到了位,然后才回自己座位,没急着继续吃,而是笑吟吟地陪坐。另一旁的医生也没吃了。 能到陶沛的身边做秘书和跟随医生,这螃蟹再贵重,对他们而言也是司空见惯的东西,并不馋,而且都是人精,自然都懂得如何供着大神。 傅椎祁和陶沛不是第一回 两回相处了,当年他还不到十岁,突然的一天被带到了陶沛的面前,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导致他童年悲惨的罪魁祸首。可当时的他根本不敢有所怨言,不敢面露忿色,甚至不敢说话。 那时陶沛比现在年轻,半隐退,绝对强势的气魄不如后来收敛得好,哪怕是笑眯眯着和人说话,没有疾言厉色,仍然能令人本能地心生惶恐。 小小的傅椎祁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都不敢抬头多看。陶沛问他什么,他回答的时候都有些结巴。 陶沛叫傅椎祁去自己身边,摸着他的小脑袋,很温柔地说:「别紧张,以后叫我叔叔就好。听你妈妈说你性格很内向,不爱说话,男孩子还是要大方点,长大后才敢闯,才会有自己的一片天……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就和叔叔说,知道吗?」 虽然这件事在荒诞中透着噁心,但傅椎祁确实从陶沛这里获得了自己失去的父爱。然而,归根结蒂,之所以傅椎祁会失去父爱,也是源自于陶沛的所为。 所以傅椎祁对陶沛的感情一直很复杂。但无论如何,表面上他是藏好了的。 这么多年的相处,傅椎祁知道陶沛喜欢自己在他面前放松,在不触及底线的前提下,他越放松,两人越好似是父子,陶沛就会越喜欢。 所以傅椎祁坐下后就自然地一边问候着陶沛近来的身体状况,一边擦手拿东西吃,露出很随意的姿态。 陶沛满目慈爱地看着他,说:「突然把你叫过来,没影响你事吧?」 「没。」傅椎祁说,「本来也没什么事儿。」 陶沛嘆道:「唉,我是想着自己这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中秋节过一个少一个……」 傅椎祁手上一顿,转头对上他的视线,脸色变了变,皱眉露出不悦的模样说:「不要说这种话。」 陶沛反倒笑了起来,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傅椎祁的手臂,说:「我这是尊重客观规律,都这岁数了,早晚的事。不老不死的那是妖怪。」 抛开那档子事,陶沛性情豁朗,是很有个人魅力的,关于这一点,傅椎祁确实认可。他许多次想到,倘若不是因为两人之间这么尴尬的关系,他应该是会真情实感地当陶沛的这个小辈。 当然了,如果没有那档子事,可能他这辈子也搭不上陶沛。 傅椎祁低头,用小剪子剪着螃蟹,半晌,憋出一句:「反正别说。」 他的余光能感受到陶沛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用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 当然,不是说陶沛对他有那种想法,陶沛应该是个纯粹的直男。 陶沛只是……确实可以说是很单纯地将傅椎祁视作了类似儿子的存在。否则以陶沛的身份地位,他根本无需对傅椎祁这样好。 普通人或许还有可能为了讨好情妇而对情妇的儿子好,陶沛并不需要。他和情妇之间只需要后者讨好他。 他只是单纯地喜欢着傅椎祁这个小辈。 不,也许也不能说是「单纯」。他不过是将傅椎祁当成了替身,他亲生儿子的替身。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旧事了。 陶沛还年轻的时候身份卑微,却和主家的小姐相爱了,两人珠胎暗结,不料被发现,遭到了激烈的反对,身怀有孕的小姐被拉去堕胎,不久郁郁离世,成为了陶沛奋起的原因,也成为了他心中恆久洁白的那抹月光。 后来他功成名就,无意中见到了乔雯,一瞬间愣在原地。 乔雯和他梦中的那抹月色长得一模一样。更要命的是,乔雯的岁数恰恰好是那小姐离世的年数。 当时乔雯已经结婚生子,这暂且可以不提,而陶沛业已结婚生子,妻子对他有恩有义,妻子的娘家在他崛起的过程中付出过很多,加之他的社会地位形象,诸多利益纠葛,他不能和乔雯结婚。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接近她、引诱她。 他虽然在事业上杀伐果断,于感情上却自诩柔和谦逊,不是暴戾歹毒之辈,最初他就没有逼迫乔雯,只是抛出了饵静待她自愿上钩,如今他也不会逼迫乔雯的家人。他非但没有为难乔雯的配偶,更是在暗中给予了许多补偿便利之处。 傅人杰不敢恨他,却一直逮着那个无辜的孩子出气,这事陶沛知道,但他不知道怎么打消傅人杰对傅椎祁的质疑。傅人杰连十几次不同国家地区不同医院机构的亲子鑑定结果都不信,更不会信他。 又或许,傅人杰其实并不是不信那些结果,而只不过是要给怨愤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 当那孩子又一次「出意外」之后,陶沛长嘆一声气,不得不将自己的手深入了这个家庭之中,让乔雯将傅椎祁带到自己面前过眼,也算是给傅人杰无声的警告。 第42页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傅椎祁,原本没以为会有第二次,可乍看到这孩子,他又一次地愣住了。 乔雯的大儿子肖父,二儿子却和母亲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许,他与小姐的那个孩子当年生下来养大,就正是傅椎祁的模样。 正是这一念之间,陶沛对傅椎祁上了心。 他不想把事做绝,并没有正式认傅椎祁当干儿子,可只要他随便带着人出席几个大场面,就足够了,别人就知道该对傅椎祁是什么态度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陶沛对于那档子事已经无力也无什么心了,就连乔雯给傅人杰生小儿子的事他也容许了。比起乔雯,他越来越愿意多和傅椎祁相处。 乔雯的外貌虽然像小姐,可相处久了,陶沛就知道了这不是同一个人,性格、品行,各种各种都天差地别。乔雯傲慢,虚荣,贪婪,庸俗,待人势利。陶沛渐渐就厌了。 傅椎祁却不一样,这孩子心地柔软,多愁善感。陶沛不知道自己和小姐的孩子生下来会是怎样的性情,但就像傅椎祁这样就很好。 这些事,有些是陶沛自己告诉傅椎祁的,比如他和初恋情人有过一个没生下来的孩子,以及傅椎祁像这个孩子,有些是傅椎祁根据零零散散的细节猜出来的。 …… 半晌,陶沛嘆道:「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吗?如果我能看着你成家,也就放心了。」 傅椎祁并不瞒他,也知道瞒不了他,闻言便坦率地说:「叔你知道我是同性恋,又何必给自己找事儿。不过您放心,我现在有稳定的伴儿。」 他猜陶沛一直派人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知道喻兼而的事。但陶沛不说透,他自然装傻。 陶沛虽然年纪大却见识广,思想比许多年轻人都开明,对于傅椎祁是同性恋这件事,他没有任何不能接受的地方。至于傅椎祁有固定的伴侣,这事他也知道。就连那个伴侣的资料他都早就看过,是个乖巧本分的好孩子。 听傅椎祁这么说,陶沛也就不多说了,岔开话题道:「别干说了,吃,就是叫你来吃螃蟹的,记得你喜欢吃。」 傅椎祁就又吃起来,和陶沛说些有的没的闲聊。 傅椎祁在别馆里留到了晚上九点多,陪着陶沛赏完了月,月饼也吃了,就告辞了,陶沛没留他,只是突然地说了一句让傅椎祁下次有机会就把那个对象带来一起吃饭。 傅椎祁一怔,问:「客套话还是真的?」 陶沛哈哈大笑起来:「我跟你说客套话干什么?」 这倒也是。陶沛或许会说客套话,但犯不上和傅椎祁说,傅椎祁还不配。 傅椎祁摸了下鼻子,说:「不是我不想带,怕他吓着了,他哪儿见过这世面。」 其实就是不想带。 喻兼而对他的身世传闻知道多少,是什么观感,关于这一点,傅椎祁从来都是装傻充愣,又不是光彩的事,他发癫才自己在情人面前自揭伤疤。还让他把人带到陶沛面前?这跟让他脱光了在大街上跪着学狗叫有什么区别? 但他不能这么回答陶沛。 陶沛闻言没说什么,摆了摆手:「去吧。」 傅椎祁点点头,乖顺地叮嘱他想自己了就让肖秘书打电话叫自己过来。陶沛闭着眼睛没回这话,大概是因为刚刚傅椎祁拒绝带喻兼而过来,生气了。 陶沛是什么人啊,傅椎祁那点子道行在他的眼里,就仿若是孙悟空在如来佛的手心里。 但傅椎祁真不想带喻兼而来,喻兼而已经很瞧不起他了,再多点儿,俩人日子就彻底过不下去了。陶沛让他带傅人杰傅斯颐傅芎昊甚至王小蜜来他绝对二话不说就带,就是带杨復也行。 说穿了,他也就只是想要在喻兼而的面前维持一丁点的尊严罢了。陶沛气散了之后会想明白这一点的,应该不会揪着不妨。 所以傅椎祁就硬着头皮装傻,没再说,转身走了。肖秘书亲自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了别馆。 离开别馆后,傅椎祁在街上乱逛了一通,今天是中秋节,大多数人都是一家子出行,余下的小情侣也是成双成对,怪烦人的。 表面上都是恩恩爱爱,谁知道关起门来有多少腌臜事儿呢。傅椎祁靠在路边的扶栏上,充满恶意地揣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自顾自地阴暗了陌生人一通,一点安慰都没得到,反倒越发难受想要呕吐。这样的自己更像一个滑稽小丑了,不是吗。 傅椎祁想了一会儿,低头看着手机,指腹在屏幕上划了几下,落在喻兼而的名字上。 真好笑啊,这种时候,除了喻兼而,他居然想不到别的人能找。 第21章 今天是中秋节,时间倒转回白天,就在傅椎祁不情不愿地被哥哥领去傅家预备吃团圆饭的时候,喻兼而不情不愿地被自己的哥哥领回了喻家。 喻家来的人比傅家的多,别墅里一大家子男女老少,热热闹闹。见着喻兼而的一瞬间,人群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但一秒不到,就又热闹起来,还有人笑着和喻兼而打招唿。 喻兼而腼腆地向大家点点头回礼,然后就在喻利知的安排下坐到沙发上。 他特意找了个边缘的角落,可他在哪里现在人群的焦点就在哪里,屁股刚挨到坐垫,大家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找藉口和他聊起来,说说工作啊天气什么的,回国有没有不习惯啊什么的。 第43页 突然有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来:「他哪能有什么不习惯啊,傅二少对他宠着呢,前段时间特意运了套bowers wilkins,一问,就给他听新闻用,哈哈哈。」 在座的都不算穷,几十万一套的音响要买都买得起,但一般不会买来听新闻。而且这人就是在没事找事,鸡蛋里挑骨头。原本没什么的事儿被他这语气一渲染,就好像有什么了。 喻兼而认得这声音,余光都没赏他一下,垂眸沉默。 这人叫彭翔,是喻利知的表哥,比喻利知大几岁。 喻兼而和他的梁子结下的时间得往前数六七年,当时喻兼而丧母,被爹带回国内,配偶的娘家人知道了,生怕这是来抢家产的,急急忙上门给私生子下马威。 下马威确实是给了,得到了喻兼而他爹的保证,喻兼而不会威胁到喻利知的地位,也就撤了。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可彭翔却不肯轻易就撤,他正血气方刚的年纪,又瞅着这小老外柔柔弱弱好欺负,就想逞能到底,伺机抖抖威风。 好在喻兼而机灵,从彭翔的手底下逃了,还一熘烟儿去了派出所报案,不说自己和彭翔的关系纠葛,只说有人蓄意谋害他。 彭翔那时候已经成年,如果定罪,哪怕最后只是个缓刑,档案上也难看。喻诚——喻兼而他那个不靠谱的爸,闻讯被彭家人拉着赶去派出所,说这都是一家子亲戚小孩儿闹着玩儿呢,要撤案,要喻兼而反口承认是自己诬陷彭翔。 喻兼而不肯,不管对方是求他还是骂他还是威胁他,他反正就一言不发,犟在那里。 可最后这案还是没立。毕竟当时的喻兼而还是个小孩儿,小孩儿的亲爹坚称是亲戚孩子间的打闹,说自家孩子任性惯了在这儿瞎说呢。 但彭翔就这么记恨上了喻兼而,如今喻兼而跟了傅椎祁,他可不得逮着机会就大肆羞辱几句?私下里他还大放厥词,说早知道喻兼而是等着人开价,他当时就开了,开完价就开苞。 大家都知道彭翔又蠢又毒的尿性,虽然想法各异,对喻兼而并不真心友善,但碍于傅椎祁的存在,看着喻利知的面子,又确实是因为喻兼而才让喻家苟了下来,此刻便纷纷把话题岔开。 可彭翔不肯。而且他还觉得其他亲戚都是傻子,恭维着喻兼而这兔爷有什么用呢?喻兼而吹枕头风也是帮喻利知这一脉而已,其他人能沾到多大的好处? 再说了,虽然彭翔没能混到傅椎祁的身边去——傅椎祁是个颜控,就算是酒肉朋友也得他看着顺眼才让进局,彭翔显然是被淘汰的那拨——可他认识圈子里别的公子哥儿,背地里谈笑间说起傅椎祁和喻兼而,都说傅椎祁就是玩玩儿,没拿喻兼而当回事。 傅二少都不当回事,彭翔自然就更不当回事儿了呗。 这会儿,他起身走到喻兼而的身边,示意坐在这儿的人让开位子给他。无奈一直坐在这里的是个初中生小女孩,正在「别挨老子」的叛逆期,刚刚一直戴着耳机事不关己地刷手机,被彭翔拍了下肩膀也只是抬头冷漠地看他一眼,无视他的示意,低头继续刷手机。 彭翔和这个女生平素里也不对付,这会儿又被众目睽睽看着,更不肯丢了面子,见她敬酒不吃,索性抓住她胳膊,一把把她拽了起来。他是个发福的成年男人,女生是个瘦成杆儿的初中生,一下子就被他提熘起来了。 女生大怒,正要发作,被家长给拽走了,厉目示意她不要掺和。女生还是要大怒,家长低语:「你可以出去玩了,晚上八点前回家。」 「……」女生犹豫了一下,选择转身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彭翔就顺理成章地一屁股坐到了喻兼而的身边。 喻利知急忙过来要打圆场,被彭翔挥挥手给挥开:「干嘛呢你们?利知你不一天到晚唿吁要我们接纳他吗,我这不就在接纳他吗,表兄弟叙叙旧,亲近亲近。」 说着就伸手去揽喻兼而的肩膀。 喻兼而反应很快,在他碰到自己的前一秒鱼似的脱离了出去,站起身,离沙发远了两步。 彭翔正要开口,喻兼而对喻利知说:「哥,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喻利知忙道:「别,翔哥开玩笑呢。」说着给彭翔使眼色,「翔哥,玩笑别开过了,兼而内向。」 这话彭翔就不爱听了,冷笑道:「内向?内向怎么可能和傅二少『玩』得到一块儿呢,傅二少可不是内向的主儿。」 喻兼而平时忍傅椎祁也就罢了,寄人篱下有求于人也算愿打愿挨,可对彭翔他没任何理由忍着,转身就朝外走,喻利知一路追过来怎么劝,喻兼而倒也不红脸,只是和声和气地说自己有事,脚下步子一刻不停。 喻利知见他去意已决,没法子,只好赶紧叫来司机送他回去。 司机哪知道会突然发生这事啊,正和其他人的司机一块聚在山脚下的饭馆里吃着呢,接到电话就忙不迭往回跑,可等他跑回来,喻兼而早就打车走了,喻利知没拦得住。 喻兼而无视掉一路上喻利知发来的消息,让司机漫无目的地在路上遛了一阵后,说:「师傅,西梧桐路疗养院。」 司机把他送到了目的地,他走进了路边的疗养院大门。门卫不是第一次见他了,一边把登记的本子和笔递给他,一边笑着和他打招唿,随口问道:「今儿中秋,家里没吃饭啊?」 第44页 喻兼而沖他笑笑,没回答,只一边低头签字一边说:「中秋快乐。」 门卫开心地回了句中秋快乐,收回本笔,让他进去了。 疗养院里的护士也几乎都认识喻兼而,毕竟喻兼而的外貌特徵太突出了。她们一见他来就知道他是要看2024房疗养者,便主动告诉他对方现在被护工推去了院子里晒太阳。 喻兼而来到院子旁,隔着走廊的落地玻璃窗,远远看着湖边轮椅上坐着的男人。 护工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等着,男人则垂眸望着湖面,他很年轻,容貌清俊,眉眼却满是恹恹之色,从喻兼而这个角度看来有点逆着光,对方的侧脸轮廓被勾勒得越发立体。 喻兼而从来不让对方知道自己来了,他只是这么远远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手机振动了几下。 喻兼而过了大约半分钟才收回目光,低头掏出手机一看,是傅椎祁发消息,问喻兼而在不在家,如果不在,最好马上回去,因为傅椎祁现在就要回去,回去没看到喻兼而他就要闹。 喻兼而:「……」真烦人。 烦人也得应付。喻兼而不得不转身打算离开,下次有时间再来。却不料,他一转身,见到了舒雅,他的嫂子,喻利知的太太。 ……也是正在湖边晒太阳的舒鹫的亲姐姐。 在这里见到舒雅并不奇怪,可今天…… 喻兼而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叫了声「姐姐」,然后问:「你怎么来了?」 舒雅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所以之前在喻利知家的时候她没出面,喻利知说她不舒服在楼上休息,大家也都没什么怀疑。 「今天是中秋,我来陪陪小鹫。而且我在那里,大家得避忌我,不能抽菸,也不好多喝酒。」舒雅眉目温柔地看着喻兼而,「倒是你怎么今天来了?利知不是说带你回家吃饭吗?」 喻兼而欲言又止,正组织着语言,舒雅已经看出来了不对劲,贴心地道:「不过也没什么,想聚随时都能聚。哪天你有空就回来吃饭,只有我和你哥哥。」略停了下,她低头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笑容里满是幸福,说,「也许还有你的侄子。」 「……嗯。」喻兼而含煳地应了一声。 舒雅说完,笑容淡了几分,转头看向远方的弟弟舒鹫,眼中的神色渐渐落寞下来。喻兼而看在眼里,越发不自在。 片刻后,舒雅轻嘆一声气,说:「小鹫他……其实心里没有怨你,相反,他一直都很想再和你见面说话。你不让我们告诉他你来过,我们只好都瞒着他,他是失落的。他总是问我们你有没有来过。」 喻兼而犹豫了下,小声问:「他的伤……还是没有起色吗?」 当初舒鹫倒在了一大片碎玻璃上,嵴椎神经严重受伤,腰部以下瘫痪了。 舒雅摇了摇头:「上次请的那位嵴椎神经科的权威专家特意从德国飞过来给他会诊,还是……我们又打听到了一位,去年成功救治了一位情况和小鹫很像的病人。总归还是有希望。」 虽然这希望很渺茫…… 喻兼而嗫嚅道:「有需要的话……随时跟我说。」 舒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你已经牺牲得够多了。我想小鹫也希望你能走出来,不必一直背负着对他的愧疚。」 喻兼而低下头,没说话。就在这个时候,他的余光瞄到舒雅笑着对玻璃窗那边挥了挥手,心中一惊,好在旋即就意识到自己特意站在了拐角处全是墙壁没有玻璃的地方,舒鹫应该看不到。 可他的心还是慌乱了起来,匆匆地对舒雅道别就转身逃也似的走了。舒雅没有挽留他,而是若无其事地转身顺着走廊去庭院里,走到湖边。 她还没走到舒鹫的面前,舒鹫就已经急切地伸长了脖子大声问她:「刚刚你在和谁说话?诺诺是不是?是他吧?他来看我了?」 喻兼而的外文名叫bernardino,伯纳迪诺,舒鹫总是叫他小名诺诺,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么叫的。 姐弟俩小时候也在北欧生活,虽然并不在一个小镇上,但周末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姐弟俩的母亲竭力反对双方来往,但孩子大了,腿没长在她的身上,她想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姐弟俩,尤其是舒鹫,和喻兼而可以说是。 舒雅长嘆了一声气,说:「没有,我在和护士说话。不是和你说了吗,小诺一直在国外。」 舒鹫双手用力地按着轮椅扶手,手背青筋暴起,竭力地支撑着自己的上身,似乎这样就可以站起来。可是他不能。伤不仅令他再也无法站立,还使他的上肢失去了原本的力量。 舒雅用悲哀的目光看着这样子的他。 他红着眼睛嚷道:「肯定是他!他来看我了……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他?我要见他!」 说着,他便转动轮椅要往玻璃走廊那里过去。 舒雅急忙去扶他的轮椅把手:「小鹫!」 舒鹫虽然情绪激动,可还不至于失控,他看到姐姐凸出的孕肚,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动,只是嘴上依旧说着:「让我见诺诺,求你了,姐,你和他说,我真的不怪他,是我不好……」 他说着说着,眼睛湿润起来,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越发苍白,几乎是祈求:「姐,我只是想见见他……我想他。你让他别怕我。」 舒雅皱起了眉头,一言不发。 第45页 当初,是喻兼而把舒鹫害到了那堆碎玻璃上,但喻兼而确实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意外,他推了舒鹫一把,谁能想到舒鹫就撞翻了身后的大鱼缸,而鱼缸碎了一地,舒鹫脚下一滑,直直倒了下去,扎成了个刺猬。 舒鹫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别怪喻兼而,这都是他的责任。 第22章 喻兼而回到住处,满屋子安静。 他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傅椎祁还没出现,他并不惊奇,反正不是第一回 被这傢伙放鸽子,他习惯了,平静地去洗漱睡觉,没吃饭,吃不下。 睡梦中,他回到了少年时,舒鹫还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小男孩,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他很努力地逗舒鹫笑,想让对方开朗起来。 后来,舒鹫阴郁的眉目间越来越柔和,交了很多的朋友,还成为了一名极有潜力与前途的小提琴家,受邀加入了很有名的学生管弦乐团担任首席。他很为舒鹫高兴。 舒鹫的童年本来是很悽惨的,他和姐姐是舒家原配的孩子,可父亲迷恋情妇,讨厌联姻的原配,正好原配家落魄,就强行离了婚,还把母子三人赶去了北欧,美其名曰为了教育,实则就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怕打扰到他和转正的情妇的快乐生活。 和在当地出生长大的混血儿喻兼而不同,舒鹫六七岁才过去,语言不通,又是完全的异国容貌,在正处于顽皮期的同龄人群体里受到了一些异样的待遇,后来就发展成了霸凌。 喻兼而会帮舒鹫,可他俩不住一块,学校也不是一个,能帮的有限,舒鹫的同学们当着喻兼而的面装没事,等喻兼而不在了就照旧。 舒鹫的身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伤,喻兼而也没办法,他比舒鹫还小一岁呢,而且舒鹫的妈妈还很讨厌喻兼而的妈妈,她的家庭就是被小三破坏的,她痛恨所有的小三和私生子,哪怕喻兼而的妈妈也是受害者,她并不听。 她无法阻拦舒鹫偷偷跑去见喻兼而,可终究也因此舒鹫不能转校,不能住到喻兼而的家里。 喻兼而的妈妈过世后,他被爸爸强行带回国的那段时间,最担心的就是舒鹫了,总是偷偷打国际电话给舒鹫问他的近况,舒鹫每每都说没事,喻兼而不信,继续担心。 可当喻兼而回到那边后,发现舒鹫没撒谎,他真没事。不但没事,还和领头霸凌他的人成了朋友,对方如今对他很是信服。 舒鹫说这都是巧合,有次那个霸凌者带着小弟把他关进了家里的地下室,当天夜里凑巧失火,还是舒鹫不计前嫌把这人救了出来。这人的父母在大火丧生,他痛不欲生的时候,是舒鹫鼓励他走出了阴霾。 再往后,舒鹫就一直顺风顺水了。直到发生那件意外。 意外之前舒雅已经认识喻利知了,至于有没有恋爱,喻兼而不清楚,反正这件事之后喻利知连夜赶过来安慰舒雅,没多久俩人就说要结婚。 喻家濒临破产危机时,喻兼而答应帮忙,除去别的原因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自感愧对舒雅。而且不仅喻家需要傅椎祁的扶持,舒鹫的庞大治疗费用也需要。 * 傅椎祁连夜坐红眼航班回来,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他就没指望喻兼而会等自己,回来一看,确实没等,在床上缩成一团睡得正香。 「……」 说真的,真就不能等等吗? 傅椎祁坐在床边无聊地看了一会儿,在「这么可爱,真想搞醒」和「算了算了,这么可爱,让他睡吧」中反覆横跳,最终撇撇嘴,正要起身去洗个澡睡觉,明早上再搞,喻兼而的手机振动了几声。 因为手机就搁在喻兼而的脑袋边,傅椎祁顺眼瞥了下,锁屏上显示消息:彭翔没恶意,你就那么… 后面的看不到。 傅椎祁不跟杨復似的变态,一向没有窥视喻兼而生活的兴趣,可这个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没恶意」?一般说这话,那就是被人恶意对待过了。傅椎祁对这事儿有切身的经验。 远的不说,就说傅芎昊那个熊孩子,惹毛了他,他反击的时候,乔雯就会骂他一个大人和小孩儿斤斤计较,说傅芎昊没有恶意。 鬼才信。那恶意都已经溢出来了。 至于「彭翔」…… 傅椎祁仔细回忆了一番,在记忆旮沓里找出了这个人,应该是喻利知的表哥。 今天喻利知带喻兼而回喻家过中秋这件事,傅椎祁是知道的,喻利知提前跟他说过。 所以今天的家庭聚会上彭翔干什么了? 傅椎祁犹豫了一下,想起杨復说过趁黎川睡着了掰黎川眼皮子解锁对方手机的事儿…… 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是觉得这很寒碜。 但杨復那是为了抓姦,确实寒碜,他不同,他这是为了搞清楚喻兼而被欺负的事儿,极富正义感,就是搁黎高冷身上想必黎高冷也说不出什么二话来。 指望喻兼而自己说他是不指望了,他有自知之明,在喻兼而心里估计自己也是欺负者之一,不见得比彭翔好哪儿去。 这么一想,傅椎祁就对自己的行为释然了,小心翼翼地掀起喻兼而的眼皮子,解锁了手机,看到了喻利知发的消息全貌。 喻利知:彭翔没恶意,你就那么走了,长辈们虽然能理解,还是面子上不好看 喻利知:[嘆气]兼而,你打小接受的教育和我们可能不一样,但你既然已经回国了,有些人情面上的事还是得学得做 第46页 喻利知:我知道你不喜欢和这些亲戚来往,可哥哥是为了你以后铺路,说句掏心窝子的大实话,椎祁不可能养你一辈子,以后你自己也要生存,和大家搞好关系肯定不是坏事儿 喻利知:你在椎祁面前都能装得乖乖的,在自家长辈们面前怎么就不能装一下了呢? 兼而:彭翔干什么了? 喻利知:……兼而? 兼而:我傅椎祁 兼而:彭翔干什么了? 喻利知不料傅椎祁会看喻兼而手机,愣了一下。他以前问过喻兼而,喻兼而说傅椎祁从来不查手机,所以他有些事才敢直接发给喻兼而。可现在……万一傅椎祁翻看以前的聊天记录…… 算了。也没什么。 喻利知吞了口唾沫,轻咳一声。反正很多事都是心照不宣的,顶多就是面子上不太好看。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突然看手机了?不会是喻兼而告状了吧? 喻利知皱了皱眉头,手上谨慎地打字:兼而怎么跟你说的? 傅椎祁瞥了眼翻了个身继续睡着的喻兼而,起身去书房,关上门,一屁股坐到贴墙的沙发里,靠着背,翘起二郎腿,不耐烦地直接语音:「你管他怎么说的?你说你的。」 喻利知在这空档里飞快地琢磨了一下傅椎祁这几句话,觉得喻兼而没说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可能确实没告状,而是傅椎祁自己无意中看到了刚刚自己发的消息。 他酝酿了一下,避重就轻道:其实没什么,就是揶揄了一下兼而和你在谈恋爱,没恶意,彭翔是直男,就有点好奇。你知道的,国内都有点儿,不接话也就过去了。兼而是国外长大的,可能不习惯,就闹了小孩子脾气,直接甩脸走了。 傅椎祁冷笑一声,说:「都不是小孩子了,闹哪门子小孩子脾气。」 这话听着倒像是说喻兼而的不好,可傅椎祁向来护短,喻利知不觉得他会选择偏袒彭翔,据他所知,傅椎祁和彭翔没什么交情。 所以喻利知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你劝下兼而吧,他现在也就听你的话,我的话他都不太听了。 喻利知的本意是上上眼药,塑造一下喻兼而绿茶两面三刀的形象,没想到傅椎祁听岔了。 傅椎祁冷不防被喻利知这无意中噎了一下,但转瞬就自我安慰了。原来喻兼而也经常不听喻利知的话?那看来不是特意针对我的。嘿,没想到这小白兔不止是小狐狸,还是小刺猬。 无意中养了一个动物园的傅椎祁心情立刻好了很多,但仅限于对喻兼而,与之相对的是,他对彭翔更生气了。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彭翔敢打喻兼而的脸,本质就是打他的脸。再往深了说,就不止是彭翔的态度,而是他身后的老登们的态度。 这事情就像王小蜜敢当面给他甩脸子,而肖秘书一直对他尊敬客气,说穿了就是这么个内涵。 而他最讨厌被人瞧不起。 那些人瞧不起的是他搞同性恋,还是他的身世?他知道答案。 傅椎祁的脸越来越阴沉,随便敷衍地回了喻利知一句就把刚刚那几句来往给删了,回卧室里把手机放回原位,去洗澡了。 喻兼而睡着睡着睡醒了,但没全醒,闭着眼睛,习惯性地把手伸出被窝要去摸来手机看时间,还没摸到手机,勐地被人把手拉回来,吓他一跳,这下子瞌睡全没了,睁开眼睛一看,是傅椎祁。 但傅椎祁好像压根没醒,就是本能的动作,把喻兼而的手拉回被子里,越发抱紧了他,跟个树袋熊似的。 喻兼而超嫌弃的,瞥了眼半透明的纱窗外还黑乎乎的天,赶紧闭上眼睛避免多看傅椎祁一眼,并且还翻了个身,试图以此摆脱树袋祁。 可他只摆脱了三秒左右,傅椎祁就又搂过来了,非要这么睡。平时傅椎祁就爱这么睡,刚开始的时候喻兼而极其不习惯,半夜偷偷用枕头李代桃僵,傅椎祁发现了就会不高兴,就会去向喻利知告状,喻利知就会又找喻兼而来叨叨。 傅椎祁这傢伙,真的很讨厌。 第23章 喻兼而只能在嫌弃中催眠自己早点睡觉,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翌日清晨,喻兼而先起床,正洗漱着呢, 卧室传来傅椎祁起床的动静,没多久傅椎祁就进来了,看表情还迷煳着,眼皮半耷拉着,平时臭美每天都要精心梳造型的头髮乱糟糟,脑袋顶上一束毛直接沖天竖着,喻兼而从镜子里看到了,没忍住笑了一下。 傅椎祁顺着喻兼而的视线也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呆毛, 抬手掳了下, 松手呆毛还屹立不倒, 他撇撇嘴, 也笑了一下, 下一秒就没骨头似的往喻兼而身上一倒,搂住对方的腰,低头亲喻兼而刚洗完的脸蛋一口。 喻兼而的脸蛋嫩嫩的, 口感特好,还香, 跟刚出炉的软面包似的,傅椎祁要不是想着自己还没刷牙,高低得咬一口才够。 喻兼而:「……」早知道不笑了。 刚刚他那一笑似乎给了傅椎祁极大的错觉,导致傅椎祁跟中了邪似的, 抱着他亲昵地亲了大半天, 还蹭他。 喻兼而:「……」早知道就该下楼去跟着那群大爷大娘晨练太极拳。 世事总是万金难买早知道。 喻兼而试图逃走,被傅椎祁拽着不让走, 亲热了好一阵才松手,拿起牙刷的同时对已经逃到门口的喻兼而说:「今天我想吃阳春面。」 第47页 「知道了。」喻兼而应了一声,就去做阳春面了。 阳春面算好的,简单易做。遇上傅椎祁心情不好了故意刁难他,大早上要吃龙虾烩面蛋包饭什么的,那就很烦。 当喻兼而做完两碗面,端上餐桌,傅椎祁已经花枝招展地打扮好,人模狗样地过来餐厅,头髮梳得整整齐齐,不但上了髮胶,还自己卷了一下弧度,搞了个造型。他拉开椅子入座的时候,随着大开大合的动作,日常喷的香水味儿散开在空气里。 朴素的喻兼而朴素地入座,正低调吃着早饭,傅椎祁吃着吃着突然状似不经意地问起:「昨天你不是回去吃饭了吗,顺利吗?」 「嗯。」喻兼而简单地应了一声,没打算多说,继续吃面。 傅椎祁却放下了筷子,皱起了眉头,看着喻兼而。 喻兼而继续吃了两口,意识到他还在盯着自己,心里无奈地嘆了声气,只得抬眼看他。 目光对上两秒后,傅椎祁不悦道:「把我当外人?」 那不然呢?难道你是我内人吗?婉拒了哈!喻兼而在内心重拳出击,脸上依旧温吞柔顺,小声地叫了句:「傅哥?」 「还有脸叫傅哥?傅哥早晚被你气死。被欺负了也不跟我说,你是不是就不拿我当回事儿?」傅椎祁极其不悦,连环炮似的输出,「喻利知找你要项目你就知道找我,怎么别人欺负你你就不知道找我?他们欺负的是你吗?那他妈欺负的就是我!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我,就是在踩我的脸!」 喻兼而垂眉顺眼,不发一言。 傅椎祁越看他这样儿就越暴躁,就越想越气。这令他联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也是这么任由着人欺负到脑袋顶上撒尿都只能忍着,为什么,因为不忍也没用。 这一刻坐在他对面的仿佛不是喻兼而,而是那个弱小的童年的自己。 喻兼而等了好一阵都没等到下文,空气太安静了,他悄然地抬眼,瞬间一怔,呆呆地看着激动得眼尾都红了的傅椎祁。 这……不至于吧……真中邪了? 喻小老外最近在戴着耳机听风水文,总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对这方面极感兴趣。 傅椎祁见他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顿觉没面子,还剩半碗的面也不想吃了,冷着脸起身去客厅沙发上坐着,为了显得自然点还摸遥控开了电视。 喻兼而看看他,看看电视,低头看看自己香喷喷的早饭……他无声地嘆了口气,搁下筷子,擦了嘴,起身给傅椎祁热了杯牛奶端过去。 「傅哥。」喻兼而把牛奶放到茶几上,小声叫他。 傅椎祁依旧冷着脸,看都不看他。 喻兼而想了想,挨着他坐下,轻轻地拉了下他的衣袖。傅椎祁马上动作很大地抻了下手,意思是嫌弃,不让他拉。 喻兼而就不拉了,别的事儿也不做了,低着头静静地陪坐,熟练地扮演着无趣的弱者。 过了会儿,傅椎祁的声音响起:「错哪儿了?」 错在我就不应该投胎当人,和你们人类就没话可说。喻兼而小声说:「不知道。」 傅椎祁勃然大怒:「你真是想气死我是吧!」 喻兼而抬眼,无辜地看他:「没啊。」 「没你这么说!没你都被人欺负到脑门上了不跟我说!」傅椎祁指责道。 「可是彭翔说的也没错啊。」喻兼而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他说你给我买了一套几十万的音响听新闻,你确实是这么做了。他还说你不内向,你确实不内向。」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扯上我内向不内向了?」傅椎祁不解道,「到底怎么回事,来龙去脉你给我说清楚。」 喻兼而睁大眼睛问:「原来你都不知道来龙去脉就生气啊?」 「……」傅椎祁噎了下,梗着脖子反问,「有意见?」 喻兼而垂眸,委委屈屈道:「我哪敢有意见。」 傅椎祁嘴角抽搐了两下,绷住差点露出来的笑。操,小老外真萌,时不时就不自知地萌一下,操操操。 喻兼而余光瞥着傅椎祁那不值钱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卖萌成功了。虽然他不爱这么干,却不介意偶尔用一用这个老天爷给饭吃的技能。 两人各怀着心思,过了会儿,傅椎祁清清嗓子,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就算是接受对方服软的意思了。然后他放下杯子,看着喻兼而说:「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喻兼而只好把在喻家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他记性好,虽然没有刻意去记,但就二十四小时不到的事情,他都还记得。 傅椎祁听完没多说什么,神色也平静下来,只是揪了下喻兼而的脸蛋,说了句:「行,知道了,傅哥给你找回场子。」 「我没事。」喻兼而说。 「你没事我有事。」傅椎祁没好气道。 喻兼而为难道:「可是我不想惹很多事。」他只想每天平平静静的。 傅椎祁嗤笑道:「事不是你不想惹就能不惹的,有时候你自己走着路走得好好的,路边的狗非得沖你叫唤,你也没辙。」 说着朝他招招手,让他靠近自己,然后一把拉到怀里搂着,亲亲额头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人世险恶,得把架子立起来,哪怕是个虚架子也得立,否则总会有贱人犯贱。 喻兼而欲言又止,见他这样子是不可能改主意了,只好什么都不说,随他去了。随便吧,反正每天都是一团乱七八糟,更乱点也就这样了。 第48页 不过傅椎祁这人总是反覆,而且喻兼而又本身就没把那事儿搁心上,第二天他就忘了。这么过了一周,喻兼而正和同事们在公司食堂里进行午饭社交呢,突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 喻兼而瞥了眼,不认识,就直接挂断了。 同事见着了,笑着说:「骚扰电话?」 「应该吧。」喻兼而说。 大家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纷纷说自己也常收到骚扰电话。 一个同事嘆了声气,说:「前天我就收到一个,说我有什么文件违法了,让我去趟公安局,我说好,他愣了下,然后强调是市公安局,我说我知道了,现在就去,就在我家街对面,他还生气了,很兇地扔下一句『那你快点!』就挂了。真是玩不起。」 大家都笑起来,喻兼而也跟着笑。 另一个同事撇嘴说:「我还遇上加我微信的呢,说我有个快递打我好几次电话都没人接,我还以为是真的,问他在哪个站点,我过去拿,死活不回復我,没多久一看头像名字都改了,不知道想干嘛。气死我了。我当时正好有个不急但重要的文件要收,但一直没收到,就怕是这个,还去问了客户,客户还以为我编藉口催他呢,搞得我好尴尬,真是杀千刀的死骗子。」 喻兼而正听得乐呵,那个号码又打来了,他又给挂断了。没多久,对方发来一条简讯:接电话! 喻兼而无视掉。 又过了几分钟,喻利知发消息给他:兼而,现在午休时间,你在忙吗?姨父说打电话给你,你一直挂断没接。如果忙我就跟他说一声,晚点再打给你。 「……」 同事们还在聊得热火朝天,喻兼而搁下筷子,回覆:谁? 喻利知很快回覆说是彭翔的爸爸。 喻兼而向他申明:那是你的姨父,不是我的。 喻利知发来一个嘆气的表情,然后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姨父是专程为了那天的事给你道歉的,你接下他电话。 喻兼而利索道:不需要。 喻利知没多说,见他态度坚决,就说既然这样自己去和姨父说一声。 可下午上班的时候,那个彭翔的爸爸、喻利知的姨父,直接杀到了公司找喻兼而。 这人叫彭泰辉,和彭翔长得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比彭翔更多了老奸巨猾的气质,彭翔是油腻,这个人就是油滑。那天在喻利知家,彭翔找喻兼而的茬,这个油滑的老东西就坐在旁边,一直冷眼看着,并没有阻止彭翔的意思。 可这人今天一来就和喻兼而套近乎,热情得很,一直骂彭翔,说自己向来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头疼,家里都管不住。 喻兼而有点无奈,说:「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可以请回了,我今天有很多工作。」 彭泰辉却只当他是在故作姿态,三角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阴狠,但转瞬即逝,他笑呵呵地说:「你不放在心上,有人放在心上。」 「那你就去找放在心上的那个人。」喻兼而认真地建议他。 彭泰辉并不比儿子的心性好多少,只是他年纪大,相对更能装,这会儿心里已经疯狂地谩骂起了这个二椅子,但面上还是忍了下来,笑着说:「那这样,姨父请你吃顿饭,你赏个脸,这事儿就当是这么过去了。没事儿,你继续上班,姨父就在这儿等你下班。」 喻兼而纠正他:「你是喻利知妈妈的姐夫,我和他不是一个妈妈,所以你不是我的姨父。」 谁想当似的!彭泰辉舍着老脸一再示好都被喻兼而打回来,渐渐挂不下了,笑意淡了些,问:「所以你要怎么样才肯把这事儿过去?」不等喻兼而回答,他接着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在国外可能没学过,中国有古话,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得理不饶人。」 喻兼而也不耐烦了。当年去喻家给下马威的人里也有这个彭泰辉,说起话来比现在更阴阳怪气,说了他妈妈的很多难听的话,他都记得。 「中国还有古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看你也没有认真领会。」喻兼而收起了自己柔和的面具,冷冷道,「我还有事,不奉陪了,傅哥的办公室不在这一层。」 说完就转身出了待客室,回自己工位上想了想,发消息给傅椎祁。他现在是真的生气了!非常生气! 傅椎祁昨天出差去了邻省,晚上饭局喝了不少,又被拉去ktv灌他到凌晨才放人,酒醉令他想睡觉,但酒店被窝冷冰冰的令他孤枕难眠,辗转反侧,就差把人家酒店的床单给磨出洞了。 太阳出来的时候他终于艰难地睡着了,但没睡四五个小时就被尿憋醒,浑身戾气地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正迷迷煳煳地靠在床头思考怎么毁灭世界,手机来消息了,他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慢动作拿过来一看。 喻兼而:傅哥我好害怕 傅椎祁登时一个激灵,一股酥麻之感从尾嵴骨半秒内窜到了天灵感,惊得他眼睛都睁大了,剎那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直接语音通话打过去。 第24章 对面却拒接了, 回来一句:我在上班,黎总在别的同事那里说话,注意不到我玩手机, 但接电话肯定就被他发现了。 傅椎祁打字问:他又骂你了? 喻兼而:我说过黎总没有骂过我,你不要总乱说 傅椎祁暗道小没良心的真是分不清好歹,倒还怪我乱说,也不见你怪怪你那整天拉着个脸的黎总,不会跟杨復似的也被迷晕了头吧……手上火速打字:那是怎么了?你怕什么? 第49页 可算是绕回正题了,喻兼而慢条斯理地打字:如果你在这里就好了,傅哥,我好想你。 傅椎祁一下子清醒了。 说什么「我好想你」……是谁一听说他要出差就忙不迭把他行李箱给拎出来的?一副送瘟神的架势。 傅椎祁还没法儿计较, 一说起来喻兼而就满脸贤惠无辜, 倒好像他在无理取闹似的。 喻兼而说想他, 他才不信, 他又不傻。 傅椎祁撇着嘴回覆:行了别茶了, 有事儿说事儿。 这话发过去,喻兼而不回他了。没法儿回,绿茶过头被拆穿, 再往下说就尴尬了。喻兼而拒绝尴尬,搁下手机, 停止摸鱼,开始工作。黎总眼看着就要走过来了。 傅椎祁等了又等,逐渐焦灼起来。 不行,小绿茶又开始茶, 肯定没好事儿, 要是自己眼巴巴上钩,这多没面子是吧?爱说不说。 但是话说回来了, 有点想知道是要茶什么事儿,这是人类正常的求知慾。而且难得这么主动茶一回……我就听听,理不理再另说。 傅椎祁下定决心,纡尊降贵地主动发消息催促:说啊!话别说一半。 喻兼而就是不回他。 他憋急了想直接打过去,可又怕黎川借题发挥。简直靠了,零就是难搞,就是事儿多,一个比一个难搞,一个比一个事儿多。哦对,那可以找一。 傅椎祁就打给了杨復。杨復接了问他什么事,他问:「在公司吗?」 「在啊。」杨復问,「怎么?」 「给你个藉口去看黎川,你去帮我看看喻兼而。」傅椎祁说。 「我看黎川为什么还要藉口……你看小喻干什么?」杨復问。 傅椎祁不耐烦道:「你看黎川不要藉口难道我看喻兼而就要藉口?」 「啊?」杨復一脑袋雾水,不知道这位仁兄脑子里又进了什么水,想了想,说,「你先别急,我这就去看哈,马上去,现在已经出办公室门了……到底怎么了?没事儿吧?」 * 喻兼而最初只是想效仿平时爱告状的傅椎祁,向傅椎祁告告彭泰辉的小状,可傅椎祁不按他的剧本走,拆穿了他的茶术,十分讨厌,他就不想搭理傅椎祁了,而且被傅椎祁这么一打岔,他也没那么生气了。他天生在感情上有点钝,总是气来得慢,走得快。 可谁料没多久杨总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沖他一顿上下打量,问他有没有事。 黎总被吸引了注意力,站在喻兼而隔壁同事的工位旁,冷冷地看着杨总。 杨总还得抽空跟黎总解释下是傅椎祁说小喻遇到事儿了让他来看看。 被同事们好奇视线包围的小喻:「……」 黎总是个体面人,没说什么,转身回了办公室,但怎么想他都又得默默地把这事儿记上一帐,至于是记到傅椎祁头上还是杨復头上还是喻兼而头上,那就不得而知了。可能平摊。 傅椎祁……故意的吧! 杨总低着头髮完消息,依依不捨地瞅了黎总办公室两眼,没跟去,只扭头让喻兼而回傅椎祁个消息,说傅椎祁很担心,然后就原路返回了。 喻兼而才不回! 他正烦着呢,喻利知来消息了,一看就是彭泰辉添油加醋地告状了。喻利知虽然话说得委婉,可话里话外那意思是指责喻兼而的。 一番折腾下来,喻兼而忍无可忍,回道:本来我什么都没说,是你非得找傅椎祁告我的状他才知道了这件事,然后他说打我的脸就是打他的脸,他现在是因为你的话、是为了维护他的面子才那么做,到底关我什么事? 发完,喻兼而起身去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凉凉的水打在脸上,他冷静下来,有点后悔了,可摸出手机来一试,已经超时不能撤回。 喻利知一直没回復他,不知道会不会找傅椎祁告状。随便吧,一群告状精。 喻兼而抹去脸上的水,来都来了,顺便上了个厕所才回工位,落座不久喻利知发来了回覆:抱歉,兼而,让你去面对这些,我没有想跟椎祁说那些的意思,我当时是给你发了消息,想安抚你,不知怎么被椎祁看到了,他问起,我也只能照实说。你不是说他不看你手机吗?为什么会看到? 喻兼而愣了下,问喻利知怎么回事,喻利知就把那晚自己给喻兼而发消息结果被傅椎祁看到的事说了一遍。 喻兼而更尴尬了,不得不回句:抱歉,冤枉你了。 喻利知:没关系,兄弟两个不计较这个,而且姨父是挺那什么的,还跑去你公司了。我都跟他说了别强求[嘆气]可能他也是急了,不知道他跟你说了没有,他家他公司最近怪事都特别多。 喻兼而明白喻利知说的「怪事」大概就是傅椎祁搞事的委婉说法,急忙装老外听不懂言外之意,甩锅道:闹鬼了吗? 喻利知:「……」 他甚至一时之间不知喻兼而是故意的还是真这么想的,嘴角抽了抽,回道:不是,是好几笔本来好好的生意都被搅黄了,家里也鸡飞狗跳的不太平,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都被人翻出来闹。 这搞不好还真是风水问题呢。喻兼而这么嘀咕着,继续装傻充愣,可喻利知并不知难而退,坚持把话题绕回来,喻兼而没辙了,装不下去了,只好答应回去劝劝傅椎祁,喻利知这才消停。 不过……傅椎祁什么时候回,就是另一件事啦~走之前反正是说了少则半周多则一周半。能拖几天是几天。 第50页 喻兼而盘算得好好的,谁料他下班回去一开门就看到了傅椎祁的皮鞋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行李箱贴墙竖立着,游戏的声音从客厅方向传了过来。傅椎祁又输了。 这人打游戏的技术特别烂,一天到晚输,氪重金都输,好在他对游戏的胜负倒是不怎么在意,能打发时间就行。 喻兼而循声走去,看到傅椎祁换了家居服,正懒散地斜倚在沙发上举着手机打游戏,听到动静了没挪动目光,只是开口让喻兼而过去说说今天下午什么事儿。 喻兼而先去洗了洗手,然后才去傅椎祁那里,往他身上一趴,埋着脸不说话。 「少来这套!」傅椎祁嫌弃着说着,退出游戏,转动眼珠子瞥着喻兼而,「老实回话。」说着,揪他脸一下。 喻兼而不答反问:「我哥没跟你说吗?」 「没说啊,怎么了?你哥又想要什么了?」傅椎祁微微皱眉问道。他都有点烦了。 有时候想想他都想不明白喻利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子的。少年时的喻利知没有这么贪得无厌不知足。他尝试着去理解对方,也许是因为遭逢家庭剧变,也许是因为成家了,不得不有所改变。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成熟。 傅椎祁不喜欢这种成熟,他讨厌贪婪,尤其是对于金钱权势的贪婪,这令他噁心。可他自己却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自己也是其中的一环。这不得不令他感慨活着就是噁心。 他一边腹诽着,一边搁下手机,手顺势搭在喻兼而背上,轻轻揉捏着对方的耳垂玩。舒服的触感令他的眉头渐渐松缓开来。喻兼而的身上还有幽幽的香气,都是他喜欢的味道。 喻兼而过了一小会儿才再开口:「彭翔他爸爸今天来公司找我了,非要我跟他吃饭原谅他,我哥说你整彭翔家了,所以他们那么急。」 「哦。」傅椎祁淡淡道,「是整了。这事儿之前不就跟你说过吗。」 「我以为你就是说说。」喻兼而说。 傅椎祁轻笑了一声,没接这话,稍稍推了推喻兼而,喻兼而抬起头看他。傅椎祁支棱着坐起身,下一秒却将喻兼而拉到了自己刚躺着的地方躺着,然后就欺身吻上了喻兼而的嘴唇。 这是一个很缠绵温柔的吻,过了好一阵傅椎祁才略略离开他,却没直起身,低着头在很近的距离里望着他,屈起手指的指节轻轻颳了刮他的脸。 「彭泰辉找你说什么了干什么了?你说你害怕。」傅椎祁柔声问道。 喻兼而与他对视,过了十来秒才回过神来,眨了下眼睛,说:「他害怕你,所以没敢直接对我说什么,但我想他心里肯定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这要换个人听了,可能就会冠冕堂皇地说「你想多了」「怎么就非得把人心往坏了想,反而显得你自己心胸小」之类的,可这话特别投傅椎祁的意,他闻言接道:「我想也是。」 喻兼而小动作揪住他的袖子,说:「可是其实我觉得就算你这么做,他表面上服软道歉,心里也还是不服气的,甚至更生气了,这种人是不会真的反省自己的。」 傅椎祁笑了笑,问:「那怎么办?」 喻兼而正要开口,傅椎祁抢白道:「你就想说那就不跟他们计较了?算了算了?」 喻兼而把刚刚张开的嘴巴闭回去,嘴唇很小幅度地噘了下,小到差点儿让傅椎祁以为是错觉。但不管是不是错觉,他都被可爱到了,低头亲了一下,还用自己的鼻尖去蹭喻兼而的鼻尖。 喻兼而:「……」 干嘛?精神病又发作了吗? 傅椎祁看着喻兼而的眼睛眨啊眨的,满脸写着不明所以,越发想笑,也真的笑了起来,根本憋不住,也不打算憋。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突然好像在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催促着他赶回来。虽说邻省的事儿已经大致敲定了,他不在也没关系,可一般而言最好还是在,可,喻兼而没头没尾地发那消息给他…… 虽然杨復亲自去看了说没事,杨復还背地找人打听,知道是彭泰辉找去公司了,想也知道是为什么,而且听说没闹难看…… 但他就是抑制不住冲动跑回来了,回来洗了个澡就立马困了,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刚醒不久,出来喝水的时候瞅一眼墙上的钟,就顺势倒在沙发上打着游戏等人回来。 人还是要休息好,他这一休息好,整个人都舒服了,身心放松心情好。而且小傢伙一回来就投怀送抱,虽说是杯绿茶,但茶香味挺好闻。 傅椎祁盯着喻兼而看了一会儿,低头又来亲,这回亲了很久都不捨得离开。 宽敞的客厅里很安静,唇舌迎往间的渍渍水声就显得格外的响,喻兼而本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吻,谁料…… 他的脸渐渐地烧了起来,原本随便傅椎祁,后来忍不住用手去推他,想把他推开结束这莫名的吻。以往两人没这么亲过嘴,别的都不干,就只是亲嘴,亲了好久好久,仿佛很柔情蜜意似的。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突然跑回来,又为什么突然蹭鼻子,为什么突然这么亲嘴?为什么突然这么含情脉脉,好像感情多真多好似的……明明只是塑料关系而已。为什么不一直塑料啊?那样倒还自在些。 喻兼而胡思乱想着,推搡人的力气不大,傅椎祁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亲这么久,为什么要亲这么缠绵,但他就是想,他就是亲上了瘾。 第51页 直到喻兼而的手抓住了傅椎祁的胳膊用力,发起抖来,他眼睛紧紧闭着,眉头皱起,从喉咙里发出了很小声的好像痛苦的呜咽声。不多久,喻兼而的手缓慢松开,渐渐平復下来,只是眉毛依旧蹙着,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傅椎祁这才停止这个吻,自己也挺讶异的,看了小口喘着气的喻兼而一阵,伸手去摸,喻兼而触电似的一颤,慌张地推开他的手,翻了个身,面朝着沙发靠背,身体蜷缩起来。 「……」傅椎祁想了又想,嘴角根本压不下去,凑过去在喻兼而耳朵边问,「你喜欢亲嘴啊?」 喻兼而不理他。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傅椎祁笑着说,「你喜欢就以后多亲亲,天天亲你。」 喻兼而的肩头却颤慄起来,傅椎祁细听竟还听到了很隐约的抽泣声,又是一愣,从身后抱住喻兼而,小声地问:「怎么还哭了?怎么了?」 之前他发癫故意找茬儿刁难喻兼而的时候,喻兼而都没这么脆弱过呢,怎么反而亲得这么喜欢了倒哭起来了?不明白,他完全不明白。 但这会儿没空给他多想,喻兼而这副样子把他的心都给搅乱了,他急忙地夹起嗓子哄道:「不哭了,乖,不丢人,啊,那有什么丢人的?很正常,很常见的事儿。」 鬼知道常不常见,但这会儿就是鬼来了也得常见。 喻兼而还是不理他。傅椎祁继续搂着轻晃着哄:「别哭了,真的很正常,你别……唉,这有什么好哭的。」 第25章 哄了老半天, 喻兼而才好起来,被傅椎祁扳过来,却眼眸垂着不肯看傅椎祁, 别说眼角红通通的了,整张小脸儿都是红红的。 傅椎祁想说点什么,又怕一不留神哪儿说岔了这人又哭起来,只好把人薅怀里抱住,低声问要不要抱去床上睡一觉? 喻兼而的声音里带着憋闷的鼻音,轻轻说:「我去做饭……」 「这还做什么饭,我又不是黄世仁!」傅椎祁嘆了声气,「一会儿叫外卖。想吃点什么?」 「不想吃。」喻兼而说。 「赌气呢?」傅椎祁故意这么问。 喻兼而轻轻摇头, 说:「傅哥你想吃什么, 我给你去做。」 「你都不吃了我还吃什么。」傅椎祁见他渐渐肯接话了, 忙抓准机会问, 「哭什么呢?告诉傅哥, 哭什么呢。」 喻兼而沉默了一会儿,蜷缩在他怀里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傅椎祁差点就脱口而出「这不你说你害怕,说你想我, 说我要是在就好了」……话都到嗓子眼儿了,收住了。 喻兼而并不喜欢他, 说那些话不是真心的,只是为了茶他,那他说这些就会令自己深陷难堪,搞不好哪天喻兼而想起来了在背地里笑他:我就随口一说, 他还当真了, 真好笑。 他不能被任何人抓住把柄。他得把自己的尊严维护得固若金汤。 沉默了一阵,他说:「没什么事儿, 那边的事儿提前办完了,待着没意思,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天都连续大暴雨,我就回来了,省得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喻兼而记得今早上自己看的那边的天气预报还在说接下来几天都是大晴天呢……但天气预报这种东西嘛,不比傅椎祁靠谱多少,就像傅椎祁同时拥有很多不同的情人,天气预报也可以同时拥有很多不同的天气。 于是他就轻轻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傅椎祁也没再说话,俩人就这么靠在一起,各怀着心思。 好不容易那股尴尬又暧昧的劲儿过去了,见喻兼而恢復了平日里的样子,脸不红了,傅椎祁腾出手来摸过手机点外卖,问喻兼而想吃什么。喻兼而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我去做吧……」 「你给我老实待着!」傅椎祁不跟刚才似的温柔了,啧了一声强硬地把他拉回来,「我说吃外卖就吃外卖,你点不点?你不点我就全点爆辣。」 喻兼而只好点。虽然他喜欢吃辣吃重口味,但他很不擅长吃,尤其是在身体不太允许的情况下。这都得怪傅椎祁,傅椎祁就是万恶之源。 吃完外卖,看会儿电视,差不多时间就该洗洗睡了。 等喻兼而睡着,傅椎祁偷偷下床,拿着手机去了书房里,关紧门,按着语音键噼头盖脸就对着喻利知一顿输出: 「什么意思啊彭泰辉,你问问他什么意思,他那狗儿子照老子脸抽一下还不过瘾,现在还得多抽几下是吧?你问问他过完瘾了吗?爽吗?」 喻利知很快回了过来:怎么了? 紧接着又发来一句:椎祁,方便现在接电话吗? 傅椎祁回了俩字:你打 但当喻利知立马真打过来的时候,他却不接,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抽,瞥着小几上的手机从振动到停止,没两秒就又振动起来。 他把这根烟抽了一半才接,接了也不说话,继续抽。 喻利知无奈道:「椎祁,你别生气,我等下问问他。我也不知道他会直接去找兼而,我都跟他说了别……但我想他应该也不敢乱说什么乱做什么,也就是真的害怕,所以急着去当面跟兼而道歉……」 傅椎祁打断他的话,冷笑道:「这还不够?他还敢乱说什么乱做什么?倒反天罡啊他这是要?要上天啊?」 「不是这个意思。」喻利知嘆息道,「如果你只是说下午彭泰辉去公司找兼而,这事我知道,姨父当时被保安从待客室里赶走他就知道又惹兼而不高兴了,马上就打给我了。他没恶意,就是想求兼而原谅,只是兼而不愿意。」 第52页 傅椎祁呵了一声:「整得好像喻兼而多飞扬跋扈似的。他跟你说是喻兼而叫保安把他赶走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喻利知顿了顿,语气有点严肃起来,说:「我没这么说,只是他确实被保安『请』走了。」他略略地在「请」字上加重了一点音。 这是事实,当时喻兼而离开待客室,彭泰辉赖在里面没打算走。他笃定喻兼而还是要脸面的,不想以后被同事们议论。他就打算这么耗上,耗到喻兼而不得不松口。不料没多久保安就过来「请」他走了,周围还有人路过看到了。 这一来,喻兼而丢了多大的脸面暂且不知,反正彭泰辉这脸面是被人丢地上踩了。 他大小是个老闆,本性又劣,把人按自己的价值观严格分明三六九等,平时被上头人刁难也就罢了,哪受得了被下等人轻蔑这委屈,回车上心脏病都要犯了,当即找到喻利知的公司一顿发泄。 喻利知好不容易把他给稳住,让他先回去,谁料他回去后在家里一通说,他老婆儿子小叔子就集体上喻利知家去「登门拜访」地闹腾了,大意是这事儿得怪喻利知,要没喻利知这些年纵容那个私生子,哪会让他们受这奇耻大辱。 那会儿喻利知在外有事没在家,他老婆舒雅大着肚子被吓到医院去了,差一点儿这胎就没保住,彭家人怕担责任,一个劲儿地甩锅抢白,占据道德高峰。 一通乱七八糟的下来,喻利知现在也很大火气,只是憋着不便发作。 他没想到事情能发生到这一步。根据他对喻兼而多年来的了解,对方理应有台阶就下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没想到喻兼而这回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这么刚。 想来想去,也许……是恃宠而骄吧。傅椎祁最近这些动作确实是宠得过了。想到这些,喻利知的眼中黑沉沉不见底。 狐狸精的儿子也是狐狸精,他早该知道这点。 傅椎祁哼道:「我让杨復叫保安把他赶走的,你有意见?」 「没。」喻利知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努力维持着柔和稳定的语气,「我也猜不是兼而,再怎么样也是亲戚,他哪能这么不留情面。」 「我没记错的话,彭泰辉是你母系亲戚吧,跟他有什么关系。」傅椎祁厌烦了听他东拉西扯,直接说,「别说了,这事儿我给姓彭的指条明路,你告诉他,那天他狗儿子当着哪些人的面打喻兼而和我的脸,就当着哪些人的面朝自己脸打回来,这事儿我就算了。」 喻利知听明白他的意思,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缓了缓,语气都绷不住有点急促了:「椎祁,这、这有点过了。有必要吗?其实彭翔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我先前看你在气头上就没多说,可他真就只是说你给兼而买了套音响听新闻,说你宠着他,这也不是什么歹话,你把他们家弄得鸡犬不宁,气也该撒完了。椎祁,我知道现在是你要抓着不放,兼而的性格是肯定没把那放在心上的……」 傅椎祁没好气地截断他的话,说:「他不爱往心上放就觉得他可以随便欺负是吧?」 喻利知一时间没说话了,沉默了许久。 他没猜错,傅椎祁喜欢上喻兼而了。也许是因为日久生情,也许是因为上次停车场遇袭那事。这超出了他的计划。 他曾和傅椎祁有过一段儿至少从傅椎祁的角度来说不涉及任何利益瓜葛的单纯的过往,所以自以为足够了解傅椎祁。 在外看来傅椎祁有多恣意,傅椎祁内里就有多敏感脆弱。所以喻利知以为傅椎祁是不可能真喜欢上喻兼而的,明明傅椎祁喜欢被强大温柔的内核所包容。 傅椎祁就像一个高需求的婴儿,还敏感多疑神经质,给他远超正常程度的关注还不够,他还会通过作妖来反覆确认。一旦不及时给正向反馈,就歇斯底里地发疯。 通常所说的恋爱中的「追命连环call」什么的,根本比不上傅椎祁令人窒息,真就像一条蟒蛇能把盘踞的那棵树给绞死。当初喻利知正是受不了这一点,他差点被傅椎祁搞疯。 喻兼而怎么看都不是能给傅椎祁安全感和包容的,根据喻利知对喻兼而的了解,这小狐狸精自己还得倚靠别人呢。 上次停车场事件中,小狐狸精使了心机,眼看着傅椎祁有点被打动了,喻利知赶紧让人去他面前拆穿了这场谎言。 傅椎祁明明最讨厌被人骗被人耍了,喻利知以为他不说打喻兼而一顿,至少也得从此厌弃了,可事情并没有朝着喻利知的计划走。 据他所知道的,傅椎祁也就一段时间没去找喻兼而,天天在朋友圈里发疯,一天十几条,反常极了,最后在ktv里动了手,但比起那堆人平日里玩过火的……根本没得比。当晚傅椎祁还屁颠屁颠地跑回去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反正他朋友圈平静了,之前发的都删了,当无事发生。 以至于都把大家搞得不明白了:这怎么看着像小情侣耍花枪呢?不会是来真的吧? 喻利知猜想傅椎祁确实是来真的。他甚至不在乎被喻兼而耍骗。直到如今,喻利知还明确了,在傅椎祁的心里喻兼而依旧是一个被欺负的弱势的存在。 真会装啊喻兼而,就像自己那下贱的情妇妈妈一样懂得怎么勾引得男人为自己神魂颠倒。 傅椎祁正要挂了,喻利知终于开口,语气已经平稳下来:「我知道了。我会和他们传达。兼而现在怎么样?没事吧?」 第53页 傅椎祁往大了说:「事大着呢,被彭泰辉吓着了,我哄老半天才睡着,一边睡一边做噩梦。」 「麻烦你顾着点了。」喻利知完全不想接那话,但不得不接,忍不住就暗刺几句,「他虽然已经这么大了,在北欧那边独立生活了很多年,经歷了那么多事,但还跟个小孩似的。」 才怪。谁会信这样一个人还跟孩子似的单纯?表面上看起来越如此,城府越深。 喻利知不知道傅椎祁听没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对方只是淡淡地回了个「嗯」字就结束了这通对话。 第26章 喻利知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傅椎祁的名字和头像, 又开始耳鸣。 他不在乎傅椎祁喜欢谁,当年傅椎祁那么喜欢他依赖他,是他不要傅椎祁, 他分的手,后来傅椎祁到处留情他一点也不在意,他有自己的人生规划,甚至暗暗地松了口气,原本他还有点怕傅椎祁偏执不肯放手。 ——可傅椎祁喜欢的对象唯独不能是喻兼而! 任何能让喻兼而过得好的人都不能喜欢喻兼而,因为狐狸精的儿子不配。 是那个大狐狸精毁了他引以为傲的家庭,令他恩爱融洽的父母产生了隔阂,是她让别人背地里嘲笑他的母亲, 令他的母亲和他沦为笑柄那么多年。他就要让所有人都嘲笑她的儿子, 他要让她的儿子也沦为笑柄, 就算是傅椎祁也不能阻止他的。 * 翌日, 喻利知将傅椎祁的意思转达给了彭泰辉彭翔父子, 他们自然不愿意,当即破口大骂。 喻利知静静地看着他俩发怒,什么都没说。 他们发泄完, 强自冷静下来,问喻利知这事还有没有得谈。 喻利知淡淡道:「我想应该没得谈, 椎祁把我都骂了一通。我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 彭翔狠狠道:「谁知道那个小狐狸精怎么吹的枕头风!」 喻利知垂眸喝茶。 彭翔瞥他,暗暗翻了个白眼,不甘愿地抱怨:「要不是你把他弄回来,哪来这么多事……」 喻利知依旧很情绪稳定, 喝完了这口茶, 把茶杯端在手心里,抬眼看着彭翔说:「表哥, 没有兼而,喻家产业现在不一定怎么样呢。」 这事儿彭翔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甘心,想来想去,哼道:「要是没他和他那个狐狸精妈,搞不好你爸也不会把产业败成那样!」 乍一看毫无根据,可他们一向怀疑喻诚私下里转移财产给那个情妇了,才搞得喻家亏空那么大。 「没根据的事就不要说了,省得别人听见了扯皮。」喻利知起身道,「姨父,表哥,话我带到了,怎么做由你们决定。」 彭翔还要说点什么,喻利知很了解他,当即先一步开口堵回去:「那天我就提前跟你们说过他也会去,我不是没说。我还说了要不然你们去吃晚饭,和他岔开,你们自己非要和他撞上,表哥还对他说那些话。」 彭翔一时无言。确实,喻利知是那么做的,但他…… 半晌,他悻悻然地说:「我也没说什么啊,就说了句傅二少宠着他,给他买了套音响,这他妈都是事实啊,而且又没什么……真他妈的做贼心虚!矫情!」 甚至他当时还存了点混眼熟攀关系的想法呢!谁知道喻兼而是真矫情,屁大点事闹成这样!他都无语! 可无语也没办法,对面不讲道理,非要仗势欺人,彭翔父子只能屈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按照傅椎祁的要求,他们得把当天所有人都叫回喻利知家,场景重演……可他妈的,人是他们想叫就能随时叫的吗? 一大家子天南海北国内国外,那是中秋节才难得抽空都回来聚聚,这会儿早不知道散哪儿去了,就算联繫上了,这个说要上学,那个说要上班,还有的不想沾这一身腥,找一听就假的藉口拒绝出席。 彭泰辉一家人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老脸都丢尽了,人情都卖完了,一个个求过去,有的他们甚至还不得不专程飞过去当面请,折腾了两个多星期,这才把人给凑齐。他们全家都快为这事儿疯了,天天在家关起门来咒骂那对罪魁祸首姦夫淫夫。 安排好了后,喻利知问傅椎祁哪天有空,傅椎祁说你等等,然后他起身去厨房门口靠着门框问喻兼而。 喻兼而正在厨房里煲汤,听到傅椎祁问,一边弯腰去看火一边随口问了句:「干什么?」 傅椎祁没瞒他,说:「彭翔那事儿,终于把人凑齐了,原样摆场子,你去露个面,让他们给你道个歉。」 喻兼而嫌弃地微微皱眉,一边调火候一边说:「我不去。」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能让开着公放的喻利知和他身边的彭翔父子听见。彭翔当即就急了,要抢手机说点什么,喻利知眼疾手快地把他推开,捂住手机给他使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可别把事继续扩大化了。 傅椎祁对喻利知扔了句「等下回你」就挂了,然后抱住喻兼而说:「怎么突然又不去了?不是跟你说得好好儿的吗?」 「哪有跟我说得好好的,」喻兼而低声道,「都是你自己在那说,我没答应。」 傅椎祁理直气壮:「我说就是你说,我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 喻兼而才不这么认为。 两人说了一阵,谁也没说动谁,喻兼而索性关了火,汤也不熬了,噌噌去卧室往床上一趴,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道:「我身体不舒服,去不了。」 第54页 傅椎祁见他这难得耍小性子的模样,越发心里喜欢,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好玩,心情大好陪着闹,故意做样子去扯喻兼而胳膊要把人拽起来。喻兼而软趴趴地往下沉,不肯起来。 这么玩了一阵,傅椎祁玩累了,不玩了,坐在旁边看着他的后脑勺说:「你要不去就算了,我肯定也就不去了,那他们白折腾了,就算回头我不闹他们了,他们还得闹你,到时候我就不管了,你自己想吧。」 喻兼而这才翻过身来,跪坐在床面上傅椎祁的身边,眼睛都瞪圆了瞪着他,却没把抱怨的话说出口。 他知道傅椎祁是好心为了给自己出气,只是他不稀罕彭家父子的道歉,反正都是做戏,除了浪费时间还令对方和自己都尴尬丢人之外有什么意义呢? 傅椎祁戳这气鼓鼓的可爱腮帮子两下,笑着搂住他,哄道:「好了好了,不气了,就去这回,一劳永逸,以后肯定没人再敢跟他们似的了。」 眼看事情已经闹到这份上了,喻兼而思来想去,只能答应去。 「这就乖啦。」傅椎祁心满意足地亲亲他额头,伺机洗脑,「你就要听傅哥话,傅哥又不会害你,是不是?」 这可说不定。喻兼而心中暗道。 翌日喻兼而被傅椎祁「半绑架式」带来喻利知家里,原本大厅里一片死寂,有尴尬的也有等着看彭泰辉父子热闹的,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傅椎祁二人到来,大家这才热闹起来,纷纷打招唿。 喻利知招唿着大家去餐厅入座,傅椎祁拽着喻兼而去了,菜上上来他俩却没动手,其他人自然也不动手,场面又尴尬起来。 喻兼而是纯属吃不下,他想回家;傅椎祁则是想搞事,他就是为了搞事来的,哪稀罕这顿饭呢。 「椎祁……」 喻利知的话刚出口,就被傅椎祁打断了,他瞥了眼彭泰辉父子,似笑非笑地直接挑明:「等会儿还有事儿,也不是为了吃饭来的。」 彭翔深深地唿吸一口气,把「卧薪尝胆」四个字在自己脑内循环播放,面容扭曲地挤出笑来,拿着酒杯站起身:「我这人嘴贱,其实大家都知道,估计心里没少埋汰过我。上回我贱到了兼而这里,实在是不应该……」 他憋闷得紧,实在是不想按稿子来,有心想要自主发挥阴阳几句,比如「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之类的,可来之前他家里人千叮咛万嘱咐,他自己也清楚,傅椎祁真他妈的是铁板一块,说不通人话的!倘若他胆敢又阴阳,谁知道姓傅的还能想出什么损招儿来报復。 他不想再折腾了,只好作罢,继续演出一派诚恳的模样背忏悔稿:「这些天我一直在反省自己,确确实实是问题不小……」 周围人听得想笑。他们不见得瞧得起喻兼而,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不待见彭翔,平日里碍着亲戚颜面装和谐,这会儿见彭翔窘迫,当看猴戏呗,反正又不是他们逼的。 彭翔要崩溃了,他余光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看他,意味深长的戏嚯的目光仿若有实体、是钢刀,把他的衣物都给剥去,接着凌迟他的肉体…… 巨大的羞耻感包裹着他。他以前看过一部电影,角色在类似的情境下晕了过去,他当时还嘲笑呢,现在他切身地明白了,他也想晕,装晕也行,但他不能装晕,怕傅老二借题发挥搞么蛾子。 ……傅老二!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有朝一日……最好别让他找到机会,否则……!!!!! 彭翔一边分神咒骂一边背稿,脸上表情管理低能的狰狞模样堪称精彩,眼睛下面那块儿地方一直在抽搐,中风似的。 他妈他老婆在旁边看得担心、心疼不已,却都不敢插手,眼泪都掉下来了,看起来特别可怜;彭泰辉不心疼儿子,他只心疼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得被这么欺辱,此刻闭着眼睛当一切不存在。 傅椎祁瞥着这一切,忽然嗤笑了一声。 彭翔的声音戛然而止,心头一惊,警惕地看向他。 「搞得这么委屈。」傅椎祁看着彭家的女人,皮笑肉不笑地说。 彭翔他妈他老婆闻言急忙胡乱地擦眼泪,惶恐不安地看傅椎祁,模样更哀切了,活像傅椎祁是个恶霸。哦,在她们的心里确实就是如此。 彭翔急忙道:「傅——傅少,我妈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装可怜谁不会啊,搞得跟我欺男霸女似的,呵呵。」傅椎祁看着那两个女人,「这就难受了?怎么,事情发生在彭翔身上你们就知道不体面了,知道难堪了?他给喻兼而使难堪的时候你们怎么想不到喻兼而会难受会可怜?」 关我们屁事啊!小狐狸精死了都不关我们的事!彭翔一家愤怒地在心里回道,面上却不敢露不满。 场面安静了十来秒,傅椎祁对彭翔道:「继续,把稿子背完。」 彭翔:「……」他欲言又止,只能继续背稿子。 他妈他老婆怕傅椎祁发怒,想忍住泪,可根本憋不住,何况傅椎祁刚刚那一通直指她俩,她俩脸上挂不住,悲愤交加之下哭得更厉害了。 彭泰辉在旁边闭着眼睛能听清楚这一切,心里十分的恼羞。 这他妈的,不哭还好,摆出淡淡的样子这事儿也就没那么羞辱,可这俩蠢货这一来搞得他们家更丢人了。至少接下来两年他都不想走这边的亲戚了。他恨不得今天在场的人都立刻暴毙! 第55页 彭翔好不容易背完了全稿,又自罚了三杯,然后红着眼看着傅椎祁。 傅椎祁环顾了一圈其他人,淡淡道:「我不知道谁传的我包养了喻兼而,彭翔你自己在外头包了三四个……」 他这话刚出口,彭翔嘴角一抽,他老婆刚刚满脸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呢,兀的睁大眼睛扭头看老公。一旁的婆婆急忙不悦地在桌下按住她的手警告她。 傅椎祁看着这一切,想想等下彭家人回去闭门狗咬狗就开心。他喜欢扯破那些虚伪的和谐家庭遮羞布,别整得好像就他家里是粪坑似的,谁比谁高贵啊,大粪坑小粪坑都是粪,谁也不比谁干净。 傅椎祁的嘴角愉悦地勾了起来,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好的也就给买个房买个车。」 一听还送房送车了,彭翔他老婆刚刚那还止不住的泪水剎那间全止住了。她用力地深唿吸了一口气。 傅椎祁继续:「谁发疯砸那么多资源啊?不然你们问问喻利知,我给喻家贴多少东西了。我有这劲儿我都能把喻利知给一起包了。」 喻利知嘴角抽动:「椎祁……」 傅椎祁摆摆手,声音缓和下来,用朋友间的熟稔玩笑语气说:「我就打个比方,谁包你啊,别自作多情。」 喻利知干笑了两声,算是把这话带过去了。 傅椎祁接着说:「我和喻兼而正经八百处对象呢……」 喻利知搁在桌下膝盖上的手勐地攥紧,微微冒头还没修剪的指甲死死掐住自己的肉。 喻兼而自己都很诧异,但只零点一秒就悟了,没当回事,继续低头放空自我思考宇宙和昨天被黎总打回来的那个投资项目财务分析报告。 「这不看他年纪小么,过几年再说结婚的事儿。」傅椎祁张口就来,「怎么的你们就给我一通乱说。他不跟你们闹意见,全跟我闹了,我多冤枉啊,我还没处儿说理呢。以后你们要听谁瞎说,也帮我解释解释,省得我一个个说了。」 众人听了这话,不知是真是假,视线一个劲儿地在傅椎祁和喻兼而甚至喻利知的身上来回逡巡。 喻利知的表情有微微错愕,喻兼而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从露面开始就一句话没说过,傅椎祁则是一脸理直气壮。 「……」 最终大家只能纷纷讪笑着说「嗯嗯」「好好」「都没往那儿想,兼而这么乖,怎么可能」「二少你能当众表态,我们也就替兼而放心了,也为他高兴」…… 傅二少听了一阵,终于爽了,这才摆摆手,拉着喻兼而起身说:「刚说了有事儿,今天就不陪你们吃了,下回有空再聚,我有空就陪他回来,上回撞上了有事儿。」 大家并不是很想挽留他,但还是意思意思地留了几下,这是惯常的场面事,傅椎祁意思意思地推拒几下,就算走完了过场。喻利知说要送他,他拍拍喻利知的肩说:「不用,不是外人,别搞这客套。菜都要凉了,吃自己的吧,啊。」 不等喻利知拒绝,他就拉着喻兼而走了。 傅椎祁的车停在车库里,上了车,喻兼而正扭头拉着安全带呢,突然被傅椎祁扭过脸去一顿亲。最近傅椎祁亲上瘾了,有事没事就拉着来一通,喻兼而在被亲得七荤八素和免疫中左右摇摆。 这会儿傅椎祁又是铺天盖地地一顿亲,喻兼而抱着他脖子正迷煳着,忽然心念一动,微眯的眼往旁边车窗外一瞥,顿时睁大了,清醒过来,使劲儿推傅椎祁几下。 傅椎祁被他推开了一点,很不高兴,皱了皱眉头,蛮横地亲回去,还报復地咬他嘴唇一下。 喻兼而继续推他,小声道:「我哥……我哥在外面!」 傅椎祁这才停嘴,但没急着回头去看喻兼而他哥,而是继续看着他,又不满又好笑,带着几分戏嚯说:「你哥又怎么了,搞得跟早恋被家长发现了似的……」 他是顺嘴说的,说完顿感刺激,脑子里的废料开始生成。 喻兼而很是无语,搞不懂他那脑迴路怎么运转的,也没兴趣搞懂,只是继续推他。 傅椎祁的脑内废料影片被迫中止放映,不爽地撇了撇嘴,瞅侷促到脸微红的喻兼而两下,恶从心起,非得讨这一下嫌,凑过去啄两口。 救命啊!喻兼而真想叫救命!超尴尬! 就在喻兼而认真思考抢夺方向盘和油门开走的时候,傅椎祁终于肯放过他了,但还是顺手揪了他脸一下,然后才转过头去放下车窗玻璃问外头默默看了好一阵的喻利知问:「怎么了?不说了不用送吗。」 喻利知走到傅椎祁这边的车门旁,提了下手上的东西:「我堂姑姑这回回来带了些当地特产,不是多稀奇的东西,贵在心意。刚你走得急,我们差点忘了,想起来就赶紧让我提着过来看能不能堵到。」 傅椎祁瞥了眼东西,侧了侧头,看向不远处笑吟吟站着的几个喻利知的亲戚。 喻兼而顺着看过去也看到了,再度自闭。 傅椎祁朝那边打了个手势当是感谢,跟喻利知说着「帮我说句谢了啊」就按了下车内的按键,后备箱就打开了,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喻利知把东西放那儿去。 喻利知走过去放东西。后备箱里干干净净的,除了灭火器其他什么都没放。 看喻利知搁完特产,傅椎祁关上后备箱,打了声招唿就把车开出了喻家。 第56页 喻利知看着车开出去直到消失在视野范围内,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但很快他又挂起了满面的和煦笑意,转身朝屋里走去。 第27章 亲戚们低声议论着刚刚看到的那幕, 说起傅椎祁先前在饭厅的那番话,道:「说的是真的啊?」 「那黏煳劲儿,难说……利知,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喻利知笑着露出有点为难和尴尬的表情,道:「我也不清楚,回头问问椎祁。」 亲戚细细琢磨,顿感不对:「你这话的意思……」 喻利知打断对方:「我没什么意思,别说了,进去吃饭吧。」 可大家心里还是有了底。喻利知是喻兼而的亲哥,又是傅椎祁的髮小,傅椎祁自称和喻兼而在正儿八经处对象, 可看喻利知那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说的尴尬态度, 恐怕事儿不是傅椎祁说的那么单纯吧! 但无论如何, 傅椎祁的态度摆在那里, 不想得罪他的, 无论心里怎么看待,表面上还是得顺着人家的意思来。 * 回去的路上傅椎祁迫不及待拿刚刚的事儿邀功,让喻兼而记得他的大好处, 以后少茶他。喻兼而在心中暗道你明明挺吃茶的那一套,面上装中文不好。 「一说你不爱听的你就中文不好……」要不是顾忌着还在开车呢, 傅椎祁的白眼能翻到天上去。想到这儿,他又想起一丛话茬:「餵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把驾照考了啊?我送你部新车当奖励。」 喻兼而:「科目一好难哦。」 「……」 操,还「哦」,这么过时老土……但还真挺萌。简直是绿茶成精!可怕。 傅椎祁急忙把持住自己, 岔开话题还要倒打一耙:「你别岔开话题……我不管, 你得谢谢我。」 喻兼而只好说:「谢谢你,傅哥。」 傅椎祁手扶着方向盘不便, 只能在口头上指指点点:「你这也太没诚意了。」 喻兼而懒得跟他掰扯,索性直接问他:「那你想怎么样嘛?」 卧槽谁说话说「那你想怎么样嘛」「怎么样嘛」「嘛」「嘛」「嘛」……谁说话这么说啊!傅椎祁根本把持不住,趁着等红路灯停着车,扭头盯。 喻兼而无辜地看他。 傅椎祁忍不住放开方向盘去揪他脸一下。 喻兼而没躲,只是小声抱怨:「傅哥你最近怎么总喜欢揪我脸?」 「我乐意。」傅椎祁呵呵一声,瞅了眼前面的交通信号灯变了颜色,收回目光继续开车,一边说,「那这样吧,我在公司的时候你就给我做个盒饭带过去。食堂没你做的好吃。」 「我觉得食堂做的挺好吃呀。」喻兼而试图婉拒,「傅哥,不是我不想给你做,但早上起来真的来不及。」 「那你前一天晚上做好嘛。」傅椎祁说。 「那你不就吃隔夜菜了吗?」喻兼而问,「你不是不吃隔夜菜吗?」 傅椎祁不悦道:「我是不吃剩菜,你头一晚上做新的搁冰箱里,第二天拿出来不还是新的吗。」 喻兼而都要无语了:「还不如吃食堂的呢,现做新鲜的,厨师还是杨总挖墙脚来的大厨,听说拿过很多奖,特别厉害。」 「你要去参赛你也能拿很多奖,我说实话,我就觉得他们名不副实,」傅椎祁说,「行了别扯别的,一句话,做不做?不做我换别的事儿让你做,反正你得感谢我。」 喻兼而怕他搞出么蛾子来,一寻思反正几乎每天晚上都得做饭,到时多做点,分出来搁餐盒里就是一顿了,倒也不额外费事儿。因此就答应了:「好吧。」 傅椎祁这就开心了,勾着嘴角看着路况嘚瑟:「早答应不就好了吗,非得跟我扯一顿……你是不是故意找事儿跟我说话呢?」 「……」这也太自恋了。喻兼而保持沉默。 傅椎祁不在乎他沉默,自顾自地唠叨了一路,东拉西扯。喻兼而都怀疑他在故意找事儿跟自己说话呢。 * 傅椎祁非要喻兼而给自己做午餐盒饭,喻兼而试图拿头天做多一份的晚饭煳弄,可他刚煳弄一天,傅椎祁就不干了,在办公室里发了一通脾气,把去隔壁办公室办事儿的杨復都给招过来了。 门没关,杨復站门口瞅了瞅里面这架势,敲敲门,充当和事佬:「什么事啊在外头都能听到你发火,你至少把门关上呗,等下别人八卦你。」 傅椎祁白他一眼,冷冷道:「不关你事,别管。」 「我这还不都是为你好,你可真是不懂我的心。」杨復调笑着努力松缓气氛,看向喻兼而,视线下落到茶几上的盒饭,「哎,真香啊,小喻你做的?我说怎么刚没在食堂看到你呢,平时你都在食堂吃的。椎祁你这还发脾气就不应该了吧,偷着乐吧,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黎川给我做的。唉,还是你有福气。」 「少啰嗦,说了没你事。」傅椎祁不耐烦地轰他,「滚滚滚。」 杨復嘆了声气,只好离开了,但离开前帮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办公室里就剩俩人了,傅椎祁继续就喻兼而煳弄他一事发难。喻兼而没法子,只好保证下一次的单独做新的菜式。 「你还得给我摆好看点。」傅椎祁得寸进尺道。 「知道了。」喻兼而说。 「不准随便做,得用心。」傅椎祁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啦。」喻兼而继续应承。 第57页 「多做一份。」傅椎祁瞥一眼桌上被他刚嫌弃的那份盒饭,问,「你自己不吃?」 「我可以去吃食堂。」喻兼而说。 傅椎祁犀利指出:「我看你就是不想跟我吃饭!我倒你胃口了还是怎么的?」 bingo!但不能真承认。喻兼而只好装没听见。 傅椎祁一看他这小样儿就知道指定又在心里偷偷嫌弃自己呢,冷笑道:「做两份。」 喻兼而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下。 如此一来,傅椎祁终于肯放过他了,勉为其难地吃完了这顿敷衍的盒饭。 当天晚上,在家刚吃完饭,傅椎祁就接了个电话要他出门。 他瞥了眼慢腾腾收拾碗筷的喻兼而,不放心地提醒:「今晚我可能回来你都睡了,你等下睡前记得把我明天的盒饭做了啊,不然我明天没饭吃。哦,还有你的那份。不然明天你就站一边看着我吃!反正别想去食堂吃独食!」 到底抽的哪门子风啊……喻兼而认命地点头:「知道了,记得。」 等傅椎祁收拾一番花枝招展地不知道出门去会哪个小情人了,喻兼而从收纳柜里找出一个三脚架,客厅里的落地灯挪到厨房充当补光灯,穿上围裙,戴上口罩,手机上下载并登录某直播平台他尘封了一段时间的帐号,编辑今日的直播房间信息,然后把手机卡到三脚架上,开始做盒饭。 他曾经运营着一个下厨主题的私人媒体帐号,从自媒体刚兴起时就在做。 母亲早逝,他独立生活得很早,自己做饭、独自用餐,觉得有点孤单,就拍录了视频打发时间,和网友有些交流。后来直播形式出现,他就顺理成章也开始直播,还接过不少gg。 这个帐号的订阅者不算多,却也不少,最火的时候有一百多万,但自从某件事后,他就没心思弄这些了,一直搁置,现在登录上来看订阅者人数已经掉到了十几万。但这已经很令他惊讶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没取消关注的。说不定里面有一大半是也很久没登录过平台了吧…… 喻兼而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备菜,偶尔看一下屏幕,对观看者数量和弹幕评论还是有点在意的。但他并不怎么会和观看者互动。 毕竟曾经火过,还残留着十几万的订阅者,喻兼而復播很快就有了为数不少的观众,大家纷纷惊嘆他回来了,还以为他出什么事儿了呢,一年前简单发了条公告说有事停止直播和更新,接下来就真在网上消失得贼彻底,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一讨论,直播间的热度就上去了,很快上了首页自然榜单,良性循环,进来的观看者越来越多。 喻兼而犹豫着想对老订阅者们说点什么,至少说句「不好意思」或者「谢谢你们一直没取消关注」,可话到嘴边,他就看到了弹幕上新冒出来的。 【啊啊啊啊啊我的天选omega回来了!呜呜呜呜呜我好想你呜呜呜孩子生完了吗?o还是a?我重o轻a】 喻兼而:「……」 眼看着画风被带偏,「omega」「人妻」等词彙触目惊心地频繁闪现,喻兼而收回了和弹幕互动的心思,继续沉默做饭。 这就是他不互动的原因。 最起初他是互动的,大多数网友都很友善,对当时还是少年却独自生活的他充满怜惜,鼓励他、和他聊彼此的趣事放松心情。但随着他长大,一些也不能说是不友善,但……透着股诡异的言论就冒出来了。有些订阅者喜欢调戏他,这令他难为情,却又不好意思说重话,只好逃避面对。 备完菜就是重头戏准备下锅了,喻兼而没再怎么顾得上弹幕评论,专心致志地做菜去了。 待到他全都做完了,装好饭盒放入冰箱,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只剩下洗刷锅碗瓢盆菜刀菜板,他这才有闲心思放慢节奏,边洗边瞅弹幕。 这一瞅,他愣了下,手上的活儿都僵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收回目光垂眸继续做。 那条弹幕在问:你的alpha我的雕哥呢?怎么不在?你们分手了吗? 对方说的是舒鹫。那个时候舒鹫经常出现在他的直播和视频中,人气很高,一些网友以为他俩是一对gay couple,经常调侃。 喻兼而否认过,可那些人不知道是没看见他的声明还是不信,还是会调侃他俩。反正又不会掉块肉,舒鹫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喻兼而也就摆烂随他们去了。 第28章 成功吃到全新盒饭的傅二少满足了。 这回喻兼而上心了, 用心了,他看得出,他就是知道。这盒饭不但荤素均匀, 甚至还摆得漂漂亮亮。 这说明什么?说明喻兼而也是乐意给他做盒饭的,前面那回敷衍只是来自普遍人性中的能偷懒就偷懒劣根性,不是故意针对他。可随后喻兼而见他不高兴了就马上修正态度,这就是答案。至于问题是什么,见仁见智! 反正傅椎祁觉得这小东西的少男心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从上回他光是亲嘴就能把这小傢伙亲爽他就看出来了!! 想想这很理所当然,自己英俊潇洒,和喻兼而朝夕相处,喻兼而又正是情窦初开少男怀春的年纪。啧啧啧啧。 傅椎祁越看这盒饭越喜欢, 甚至还趁着支开喻兼而去泡茶的时候举着手机飞速地拍了几张照片, 想发朋友圈, 可想来想去又觉得有点那什么。等下别人看到了得以为他脑子坏掉了。 第58页 嫉妒, 都是嫉妒。 最后, 傅椎祁只发了个分组可见,这组是他临时拉的,就俩人:陆承焱、杨復。 发完大半小时他刷新了无数回, 都没有一个贊。陆承焱这神经也就算了,杨復不点赞就说不过去了吧! 傅椎祁想啊想, 把黎川也加了进来。 一个小时后,他还是一个贊都没有。 傅椎祁能被这仨傢伙气死,只好继续加人。他谨慎地挑了半天,把喻利知、陶沛和祝嘉加进分组。十分钟后, 终于, 祝嘉给他点赞了。 傅椎祁一直吊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缓了下来。电能源的车没白送。 又过了俩小时,陶沛给他点了一个贊。没多久, 喻利知也给他点了。 很好。可以了。傅椎祁扔开手机,愉快地开始办公。 不过在办公之前,他还有件事儿要做,于是扔开滑鼠,再次拿起手机打给助理:「给我安排下,明天我带喻兼而去买几套衣服,整天穿那几件……对了,上回那两百万打给他了吗?你提醒一下他,收到这么多钱应该至少回个礼!」 这通电话打完,终于可以办公了。 * 左助理比自己的老闆识趣一些,至少他很少在老闆娘上班的时间打扰对方,而是算着下班时间到了才踩点发消息问方不方便接电话。喻兼而说方便他才打。 很快就来了电话,喻兼而接起听到左助理问那两百万,就说收到了。 他生日那天傅椎祁没跟他说生日快乐,而是突然拉他出去吃了个饭,吃完晚上不回家,莫名其妙酒店开房胡天胡地了一通,大半夜的非说是酒店自作主张根据入住者的登记信息给他送了个生日蛋糕,那蛋糕他没吃几块,但最后也没剩多少,具体怎么浪费掉的他不想回想,傅椎祁简直坏透了!哪里都坏!这个人已经无药可救了! 至于在那天收到的来自熟悉帐号的两百万转款,喻兼而根本不用想也知道是生日礼物。他没退回,也没用,一直搁那儿没理。 左助理委婉地转达了傅二少索要回礼的意愿。 有一说一,这并不过分,只是有点神经。喻兼而没多想就答应了。 左助理又转达傅二少明天想和他去买衣服的意愿。喻兼而没什么兴趣,他衣服还够穿,但谁让陪傅二少是他的义务呢,也只好应下。 结束通话后,喻兼而一边收拾东西关电脑,一边在心里想回个什么礼,傅椎祁什么都不缺。 既然反正什么都不缺,那就随便送点吧。送条领带吧,挑不出问题的礼物。 傅椎祁老早就下班了,坐在车里玩着手机等着喻兼而上了车,瞥他两眼,欲言又止。 喻兼而知情识趣地说:「对不起傅哥,先前我收到转帐忘了给你回礼。」 「谁图你这个啊……」傅椎祁侧过脸去望着车窗外头,嘀咕道,「估计也回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喻兼而说:「左助理说你想明天带我去买衣服,我给你挑一条领带送给你。」 傅椎祁的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两下,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准备开车。 但凡说是上网给他买个剃鬚刀也比这提案有诚意吧! 车还没开起来,喻兼而突然噗嗤笑了一声,凑过来单手胳膊勾住傅椎祁的脖子,仰着脸亲他脸颊一口,声音甜丝丝的:「还有这~个~」 「……」 傅椎祁撇眼瞅他。 喻兼而又亲他一口,mua~的一声。 「……」傅椎祁默默收回视线,翻着白眼道,「绿茶成精吧你……把安全带系好!少对我动手动脚的,我有时候感觉我吃大亏。」 喻兼而松开他坐回去系安全带。很好,又萌混过关了,感谢妈妈的外貌遗传。喻兼而觉得但凡自己长得像爸,事情可能就没这么顺利了。 早知道晚点再碎碎念了,咳咳。傅椎祁不念了,暗暗用余光瞅喻兼而,喻兼而已经低着头玩起了手机。 「……早点把科目一给我过了!」傅椎祁恼羞成怒地恶狠狠扔下这句话,同时踩下油门。 可傅椎祁冷脸不到十分钟,等堵车的时间里忍不住又话多起来:「玩什么呢?开着车还玩手机,早晚近视。」 喻兼而从善如流地将手机倒扣放在腿上,转头看车窗外的风景。 有什么好看的,除了车就是人,每天都这条路。傅椎祁腹诽着,视线下移落在喻兼而的手机上,随即移到大腿,心中莫名地冒出了一句话:区区一个手机罢了,凭什么吃这么好? 喻兼而忽然听到后车不耐烦的喇叭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转头就看到傅椎祁直勾勾的视线,顺着看了过来,愣了下,又看看傅椎祁,一时之间没搞明白对方的意思,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怕后车疯狂按喇叭的司机会冲上来骂人,便急忙提醒道:「傅哥,傅哥!」 「……啊?」傅椎祁被他这一叫回过了神,刚要问怎么了,就也听到了后车喇叭声,顿时明了,急忙收回目光集中精神开车。 没开多久后面那辆车从旁超车,顺便给了傅椎祁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听太清但猜也不是什么好话的骂声消散在风中。 傅椎祁自知理亏,倒没生气。将心比心,他自己有时候开着车本来就堵车,前面司机还不知道干嘛半天半天不走的时候,他也暴躁。 喻兼而没问傅椎祁刚才发呆在想什么呢,就傅椎祁盯的那地方也不太可能是什么正经想法,不如不问。 第59页 回到家,喻兼而洗了手就钻进厨房准备晚饭,他刚把米倒进电高压锅的内胆里,傅椎祁就跟进来了。 他还以为这大爷是来改菜单或者挑三拣四找茬的,孰料傅椎祁竟接过了他手上的内胆,说了一句:「我淘米,你去弄别的。」 喻兼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去开水龙头,在通水的前一秒忙说了一句:「这是免洗米,不用淘。」 傅椎祁的手停了零点五秒,接下来还是倔强地打开了,嘴硬道:「都是噱头,还是得洗。我靠,你之前就每天给我吃没洗的?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哪儿不对劲。」 爱洗洗吧!喻兼而懒得离他,转身去冰箱拿菜,刚拿出来搁菜盆里,洗完米把内胆放回原位按了开关的傅椎祁过来示意喻兼而让开,他来洗菜。 喻兼而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但有人愿意干活儿这谁会拒绝呢?喻兼而就让他去了,自己在一旁干站着。 傅椎祁洗了两下菜,扭头不满道:「你就干看着?」 「就一个水池啊。」喻兼而说,「等你洗完我来切。」 「得了吧每天你做个饭那磨蹭的。」傅椎祁傲娇道,「吃厌了你做的,今天我做。」 这挺好。喻兼而马上给他鼓劲:「好的,傅哥加油。」 傅椎祁瞥他一眼,手上的活儿没停,说:「你别想清闲,给我倒杯水我要喝。我现在是大厨,你是二厨,知道饭店里大厨做菜的时候二厨要干什么吗?」 喻兼而老实巴交:「不知道,我没去过饭店后厨,傅哥你去过吗?」 「……啊。」傅椎祁也没去过,谁没事儿去饭店后厨啊,他又不是开饭店的。但他还是含煳地「啊」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大厨除了做菜,其他什么都不用做,二厨除了不用做菜,其他什么都要做,尤其是把大厨给伺候好了,大厨心情就好,做出来菜就好吃,懂了吧?」 喻兼而懂了傅椎祁真的是个话痨,他头一次见有人做个菜还能一张嘴叭叭这么多有的没的,耽误时间,还在那儿洗菜没洗完呢,搁他身上早把菜备得差不多了。 但他还是敷衍地应了一声,省得傅椎祁揪着不放。 然后他就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伺候傅大厨了,包括但不限于端茶递水餵到嘴里,还要给傅椎祁穿围裙,还要往脸上亲一口,还要拿着小手帕等在旁边万一有汗立刻眼疾手快给擦擦,没汗也得擦,不然就开始叫唤。 这工作量一换算下来,喻兼而觉得还不如自己来做这顿饭呢,至少只是消耗点体力,不像现在消耗的是精神力。 傅椎祁最后做个爆炒的时候良心发现,让喻兼而走开点。喻兼而退到厨房门口,默默地看着他。 傅椎祁回来脱了外套洗了个手就开始做饭,衣服没换,还穿着今天在公司那套:和上衣外套同色系的亮面粉色西裤、白色的真丝衬衫,繫着浅灰色的棉麻围裙,意外的挺有和谐感。 说起来,一般人、尤其是上班的人,尤其是上班的男人,很少有人穿亮面色,还是亮面粉色,还是西装。可傅椎祁就穿了,他还很爱穿这么显眼,经常bulingbuling跟个挂着通了电的灯泡的圣诞树似的。 傅椎祁爱漂亮,喜欢打扮,这套房子里有个不比主卧小的衣帽间,里面现如今已经装满了傅椎祁的衣物配饰,很多秀款高定,傅椎祁平日里就这么花里胡哨地往外穿,却也并不显突兀,他很有时尚气质,脸好看,身材也好。 傅椎祁还会保养自己的脸,比如说敷面膜。 一开始傅椎祁是在喻兼而睡着后偷偷摸摸爬起来敷,直到某次,喻兼而半夜想上厕所,迷迷煳煳坐起来往旁边一看,「啊」的一声把傅椎祁给惊醒了,四目相对了十来秒,傅椎祁扔下句「少见多怪」就闭眼继续睡觉,从此破罐子破摔,开始光明正大地敷,偶尔还强制地给喻兼而脸上来一张。 喻兼而倒不排斥敷面膜,他只是没有这个需要而已,他遗传他妈妈天生的好皮肤,青春期都没长过几粒痘。 还好傅椎祁去美容院是背着他去没拉他一起。虽然没背成功,他无意中发现了傅椎祁的会员卡。傅二少去美容院靠刷脸不用带卡,但卡还是有,估计随手一扔自己都不记得了。 这会儿傅椎祁单手拎起大铁锅掂了几下,里面的菜伴着蹭起的火在空中翻滚落下,厨师本人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很认真地看着,侧脸的剪影眉骨优越。傅椎祁的五官精緻到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女相。 喻兼而稍微往旁边靠了靠,倚在门框上继续欣赏漂亮厨师表演秀。 第29章 没多久表演结束, 喻兼而很有眼力见地去拿碗筷,傅椎祁则把菜端出去,两人入座吃了起来。 喻兼而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傅椎祁假装自己也夹菜,眼睛却盯着他。 喻兼而细细品尝了一下,惊讶地看着傅椎祁说:「我才知道你会做菜,还这么会做。」 「呵!」傅椎祁立马得意了,「就你会?搞得跟多难似的,这不就是看一眼的事儿?」 这话还真不是他吹,他确实是如此的天赋异禀,当年把他自己都给惊到了, 甚至还在喻利知即将毕业时卡着时间甩了自己后一度怀疑对方最起初是为了在留学期间蹭饭吃才假意和自己好, 毕竟他会做饭但不会谁都给做。 回国后他就没下过厨了, 今天莫名其妙想露一手, 本来还有点小紧张, 怕失误丢脸,现在他见喻兼而这反应,自己也吃了一口试味道, 心稳了。 第60页 喻兼而敷衍地恭维了这花孔雀两句,就专心吃饭了。傅椎祁没听爽, 抛了半天媚眼给瞎子看,见瞎子铁定了心不肯继续,只好愤愤然吃饭。 靠了,现在的人不喜欢点赞也不喜欢当面夸赞, 真就冷漠社会, 一个比一个冷漠。 吃着吃着,傅椎祁想起另一件事儿, 开口道:「对了,我下个月要去趟欧洲谈事情,你跟我一起去呗,快点谈完还能故地重游下。」 虽然他在那边读书时经歷过被喻利知疑似为蹭饭而谈完就甩的事,但这事不大,不影响他在那边的美好记忆。实在要说吧,也不是真美好到哪里去,主要是离国内傅人杰那些奇葩远,虽然偶尔傅斯颐会千里迢迢地特意过去噁心他一把,但概率小多了。而且那边的环境傅椎祁确实是还挺喜欢的。 见喻兼而听了那话一直埋头吃饭不接话,傅椎祁道:「到时候顺道回你老家看看呗,多久没回去了。去看看你妈。」 傅椎祁没见过喻兼而他妈,他认识喻兼而的时候对方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喻兼而没主动跟他说过母亲的事,他也没问过,也没自己查过。不过他寻思着不管怎么着也还是找个机会见见,见墓碑也是见,当面表个态,也算是走个流程,作古了的人就算什么都不知道,活着的喻兼而会开心吧,小傢伙不得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呵呵,装喜欢他是吧,绿茶是吧,早晚他得攻略了这杯绿茶,让喻兼而死心塌地地真喜欢他!让喻兼而悔不当初! 喻兼而不感动,他只觉得烦。 有什么好看的呢,还是跟傅椎祁一起看,难道是特意过去告诉妈妈自己现在过得一团糟给她添堵吗?她不得吐槽「咱母子俩到底什么命啊一天到晚遇奇葩」? 喻兼而用筷子尖戳了戳碗底的米粒,小声说:「我要上班。你不是答应过不影响我上班吗?」 「你请年假啊,」傅椎祁理直气壮地说,「年假本来就有的,我记得有差不多半个月吧,黎川自己都会休年假。」 「跟黎总没关系,你别总是什么事都扯他。」喻兼而不满地说了一句。 傅椎祁比他更不满,使劲撇了下嘴,但到底没继续说,只敢在心里说。不知道黎川到底会什么迷魂术,不止杨復吃那套,喻兼而都很维护黎川,他随便提一下喻兼而就马上护上了,呵呵。两个零能有什么结果! 「反正你把假请好。明天你就定好,跟黎川说好,回来告诉我时间,我让小左安排去。要不然我就按我的来定了,你别到时候跟我叽叽歪歪说工作安排不过来啊。」傅椎祁不由分说地这么说着。 喻兼而正措辞婉拒,傅椎祁的手机响了起来。傅椎祁瞥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酒肉朋友富二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来接了:「餵?」 对方叫他出去玩儿,傅椎祁没好气道:「临时叫我去,我谁啊?」 对方笑嘻嘻道:「我们都是临时碰到的,这不赶巧了吗,谁想到胡备备这小子跑回来不跟我们说,正好在大喜元这儿我陪我爹妈吃完饭出来撞上了,就聚聚。都想着你,聚也不忘记你,等你来呢!」 胡备备和这个打电话的家里都有点分量,傅椎祁有时候有些事儿还得托下他们的面子,对方话又说得这么亲热,傅椎祁就不好拒绝,瞥了眼认真吃饭的喻兼而,不情不愿地应了:「行,地址发我,就过去。」 「就发你。」对方说,「对了,带上那谁,小洋鬼子一起来啊。」 傅椎祁更没好气了:「这都什么年代了。我听着都觉得你土!」 对方哈哈大笑:「得了吧!我就说声这都说不得了?傅二你真是惨了,认真了啊?」 不等傅椎祁否认,他一连串地说:「你冲冠一怒为红颜那事儿我们可都听说了,听说那个彭翔回去和老婆为了情妇的事儿吵起来了,他小舅子跑去把情妇打了,彭翔就把他老婆打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赶紧过来,过来再说!带上小洋——啊,带上喻……喻什么来着?反正就喻利知他弟!」 傅椎祁才不想带喻兼而去。 上次他一时冲动被那群傻雕激将把喻兼而叫去了ktv,回头就给他招惹了陆承焱。虽说姓陆的最近安静没再找他发疯,可以他对陆承焱的了解,保不齐心里憋着坏水儿哪天就得搞事。就算不搞事,上回也够噁心死他了。 但手机那边一直催着傅椎祁带伴儿去,傅椎祁听那意思其实也不是非要喻兼而,只是其他人都带了比较亲近的伴儿,搞小规模好友聚会,不打算随便叫外头的人陪,他如果不自己带个,到时候就形单影只怪尴尬的。 他只好应下,说自己知道了会带人去,然后就挂断了,又吃了两口饭,搁下筷子,一边起身一边说:「有点事儿出去一趟,别等我,早点睡。」 喻兼而点点头,没问他什么事,他应酬多,经常这样。 傅椎祁快速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捯饬了一下,就拎着上个月新买的跑车钥匙出门了。平时他接送喻兼而上下班是比较低调的商务车。 带祝嘉吧,上回还送了辆电能源呢。傅椎祁等电梯的时候这么想着,低头就给祝嘉发消息。 收到消息的祝嘉:「……」 终于找老子了!居然还敢找老子! 他扪心自问一向兢兢业业地抱傅二少大腿,熘须拍马,积极献身(虽然目前还没成功献出去,可这不能怪他,是傅椎祁不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谁料傅椎祁上回居然整他! 第61页 上回傅椎祁故弄玄虚说送他电能源的车子,他寻思着虽然不是烧油的,电能源的也行吧,反正傅椎祁送礼至少也得是那几个大牌的,也不便宜。 回头他就忍不住在自己的塑料朋友们面前故作无意地炫耀,大家都对他又羡慕又嫉妒的,对着他一通吹捧,把他吹得飘飘然,还特意在傅椎祁的助理说给他送过来的那天找藉口装巧合把塑料朋友们都叫了出来。 谁料在万众瞩目中那死助理居然当众给他送来了一辆平价电动摩托车!谁懂啊!啊啊啊啊啊! 自从那天之后,祝嘉再没联繫过塑料朋友们了,朋友圈都不发了,假装自己很忙,实则是躲避社死的尴尬。他死活没想明白自己哪得罪了傅二少,要这么对他。 可虽然祝嘉心里有气,还是忍辱负重地在收到车后主动联繫了傅椎祁道谢,寻思着套套话问问傅椎祁对他是有什么意见。傅椎祁一直没回他、没联繫他,也没再带他出席各种饭局,导致这段时间大家都以为他被傅二少抛弃了。别问他为什么不联繫朋友还会知道大家的传言,问就是有小号潜伏。 这会儿傅椎祁又召唤他,祝嘉心中的惊喜大于电能源车诈骗事件后的愤怒,屁颠屁颠就赶到了傅椎祁指定的碰头地方,等了好一会儿傅椎祁才姗姗来迟。 傅椎祁瞅见祝嘉,缓缓把车开到路边,打开车门示意祝嘉进来。 祝嘉一进来就甜丝丝地捏着嗓子叫道:「二少~您都多久不找我了~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呀?」 好一阵子没和这种人妖混一起,傅椎祁一时之间不适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淡淡道:「行了,正常点说话。」 绿茶精煳弄他的时候也会夹声音,但人家夹得就恰到好处,甜而不腻。要不怎么说是绿茶成精呢,祝嘉可有得学呢! 「……」祝嘉一秒回復正常声音,就是他这岁数的年轻男生的样子,「傅少……」 声音虽然正常了,行为却还是很妖艷贱货,一边叫人一边就凑过来扒拉傅椎祁的胳膊,被傅椎祁一下子就甩开了。 傅椎祁还一脸不乐意,说:「说直接的,你知道我屋里养着一个,醋劲儿大,你别整天一言不合就往我身上黏煳,等下回去了又得跟我闹。」 祝嘉:「……」那你还叫我出来?有病吧! 祝嘉一时无语,陷入沉默。 傅椎祁见状,嘆了声气,声音缓和下来,说:「带你出去玩儿,给你个平台入场券,你能自己混出一片天来那是你的本事,到时候别说是我亏待了就好了。」 祝嘉只好点头称是并且歌功颂德了一番,心里疯狂咒骂该死的资本家吸血鬼,真他妈越有钱越抠门,想白嫖。真是嫖他也都算了,好歹是个帅哥,就当约炮了。问题是白嫖他劳动力!这简直令人髮指! 傅椎祁叮嘱好祝嘉别露馅就带着人去聚会了。去了一看,不由得给了大白眼:陆承焱居然也在,居然没人提醒他!都吃干饭的吗!是不是瞧不起他! ……哦,转念一想,倒也没法儿提醒,因为别人压根不知道陆承焱对喻兼而有意思这事儿。 傅椎祁当即就要离开,却被陆承焱快步走过来拽住了胳膊:「哎哎哎看到我就跑是怎么回事儿啊?」 胡备备在陆承焱面前都是上桌吃饭的主儿,闻言笑着打趣道:「傅老二欠你钱了吧?」 傅老二皮笑肉不笑,心想明明是这货想抢老子「钱」! 胡备备继续在那儿说话:「嗐,都是兄弟,要是就欠个千两百的,我替他还了。别往后面加万啊。」 傅椎祁无语地给他一个白眼,换来哄堂大笑。 趁着其他人起闹说胡备备抠门的空隙,陆承焱把傅椎祁拉远了点。因为看他这样子就是有事儿要单独说,大家也就没再插话进去,专心致志应酬今儿的主角胡备备。 除了胡备备是头一回见,其他公子哥儿甚至公子哥儿身边的伴儿,祝嘉都多少见过几次,彼此有印象,他很快就和同样落单的陆承焱的伴儿达成默契组成了临时搭档融入进去。 傅椎祁被陆承焱拉到一边,不便马上翻脸,只能耐着性子等陆承焱先过完分再翻。 陆承焱问:「怎么不带喻兼而来?」 「敢情是你刚才撺掇张韬一个劲儿让我带他来的啊?」傅椎祁横他一眼。 陆承焱否认道:「哎哎,别什么黑锅都扣给我啊,我可没说,他们自己想的。这不你在喻利知他家抖威风给人出头的英雄事迹传遍全圈了嘛,我让你搞的啊?」 傅椎祁正要说话,陆承焱接着一脸大尾巴狼扮外婆的做作无辜相,说:「我倒是叫了利知来。应该快到了吧。」 「……」傅椎祁吐出一口浊气,看着陆承焱,问,「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兄弟聚聚。」陆承焱笑笑。 傅椎祁转身要走,又被陆承焱一把拽住:「话还没说完呢,你到底躲我什么啊。有事儿,真有事儿,对你肯定重要的事儿。」 傅椎祁一脸不指望他有正经事的表情。 陆承焱嘆了声气,意味深长道:「老二啊……」 「你才老二!」傅椎祁马上敏锐地反击。 「你别打岔,你这人真的很敏感,难道你不是老二吗?」陆承焱又嘆了一声气,「我是想说,咱们可别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便宜你一个人独占着吃不完,还不肯给兄弟分享,那没来得及占完的便宜说不定就留给别人捡漏去了。这不止是说生意,人也一样。」 第62页 傅椎祁其实挺讨厌别人一副逼样故作高深说话的,特俗气,特滑稽,跟戏台子上面的小丑似的,但现实中身居高位的人绝大多数还就真是这么说话的,自以为特别有内涵和架势。傅椎祁自己一边嫌弃,一边也经常这样。人是很容易被周围环境裹挟住的。 他想了想陆承焱这话的意思,说:「不知道你说什么。」 陆承焱索性挑明了说:「我听说喻兼而心里有个人。」 傅椎祁只当他在挑拨,没当回事儿,嗤道:「你想说是你啊?」 「那要是我还轮得到你?我他妈早把他关起来玩得只会叫爸爸了。」陆承焱光是这么一说都觉得自己颅内爽翻天了。 傅椎祁暗骂了一句死变态,敷衍道:「说完了吧?说完了我——」 「别急啊,我没说完呢。」陆承焱拉着他不肯松手,继续说,「那人不是我,但也不是你,你要是不信……哎!利知来了?利知!」 第30章 傅椎祁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瞥去进门口, 还真是喻利知来了,正笑着和胡备备那些人打招唿,听到叫自己的声音就看了过来, 笑着摆手。 陆承焱一再招唿喻利知过来,喻利知就过来了,一来就被陆承焱直截了当地问:「你说你那弟弟,喻兼而,是不是心里有过人?」 喻利知嘴角的笑容一凝,短暂的愣怔过后,随即目光闪烁起来,看了傅椎祁一眼, 飞快地移开目光, 对陆承焱支支吾吾道:「说什么呢, 这么突然地……」 喻利知这态度令傅椎祁愣了下。陆承焱固然可以把放屁当饭吃, 喻利知却应该不敢串通陆承焱来这么诓骗他。 喻利知支吾了一阵到最后都没承认, 但也没否认,只推说自己哪能知道喻兼而心里想什么。 陆承焱让喻利知去胡备备那边先玩着,支开他后, 招手让自己带来的小情从包里掏出个看起来时间不新的手帐本,递给傅椎祁。 傅椎祁莫名其妙地接过来翻开一看, 扉页签着喻兼而的外文名,再翻两页,字迹确实像是喻兼而的。而且有的页里还贴了喻兼而的照片,拍立得、大头贴什么的。 傅椎祁一边翻阅一边将信将疑地问:「你哪来的这东西?」 他都没有这东西。他知道手帐, 但不知道喻兼而也有这爱好, 还做得挺精緻用心。 陆承焱坦然道:「进屋偷的呗,不然我变出来的啊?他就搁他北欧那家里了。」 「……」傅椎祁翻页的手停住, 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抬眼看着他,「你变态啊?」 陆承焱一脸理直气壮:「说好听点行不行?这跟变态有什么联繫?我这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枭雄你懂不懂?」 傅椎祁欲言又止,真怕自己说点什么把这变态枭雄给说爽了,只能把手帐合上还给他:「枭雄你自己拿着看吧,我没你这么枭,不说了,有事儿走了。」 陆承焱就是个癫公,和癫公说道理还不如对牛弹琴。 陆枭雄却不由分说把手帐塞他手上:「没事儿兄弟,这东西我还有十几本,我没你那么抠,这本就免费送你,回去好好儿看。」 「你不会把喻兼而他家搬空了吧?」傅椎祁充满质疑地问。 陆承焱哈的笑了一声:「哪能啊,我又不缺那点东西。也就在他床上睡了两天。」 「……」 傅椎祁彻底没话说了。他能从陆承焱猥琐的表情和语气中想像出对方具体干了些什么,胃里都不舒服起来。 他打小精神压力大,吃都吃不好,后来又把酒当水喝,是有胃病的,不过和喻兼而同居后,尤其是最近两人关系在蜜月期,他很少出去玩,喝酒也少了,三餐好好儿吃,已经有一阵子没犯过了。 但现在陆承焱那短短的一句话就够他难受了。虽然这其实挺莫名其妙的。 陆承焱又不是睡了喻兼而,只是把喻兼而以前的床给睡了,谁要吃这醋谁脑子有毛病。但傅椎祁就是烦躁了起来。 事实上不止这次,每次他意识到陆承焱在意淫喻兼而的时候都会感觉到不适,只是没有这次这么强烈而已。 陆承焱看着他脸沉下去,爽了,笑着拍拍他肩膀,转身回人群里社交去。 傅椎祁没僵持太久,十来秒后就做好了表情管理,面色如常地也过去了,把手帐状似随意地搁在一旁,倒也没人问,都知趣,能说笑的说笑,不能的都当没看见。 话分两头。 傅椎祁接了通电话出门之后,喻兼而自顾自吃好喝好,完事儿了正收拾呢,收拾到一半,有人打电话给他。 他以为是傅椎祁,生怕这厮又被被那群狐朋狗友撺掇着把自己叫去什么ktv啊俱乐部啊,磨磨蹭蹭地过去,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却是舒雅。 喻兼而心中一震,慌忙接了,问她有什么事。舒雅很少会主动联繫他,现在又大着肚子,还有舒鹫…… 舒雅的声音很急促,带着沙哑的哭腔:「你现在方便吗?有人在旁边吗?」 「没,就我一个人,怎么了?」喻兼而问。 「我……唉,」舒雅哽咽道,「小鹫他自杀了。」 喻兼而头皮一麻,失声道:「怎么会?!他现在……」 「你先别急,」舒雅反过来安抚他,「还在抢救,没说他已经……只是……」她抽泣两声,说,「兼而,我知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些,可是你哥哥有事出门了,我还没跟他说。他虽然对小鹫也好,可也已经为小鹫做很多了,我怕小鹫还这么不懂事,你哥哥会烦,以后就不管他了……」 第63页 「……我马上过来。」喻兼而只能这么说。 舒雅在电话里没有直说,可他隐隐约约有直觉,舒鹫闹这一出,怕是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果不其然,当他匆匆忙忙地赶到医院抢救室外,问舒雅怎么一回事,舒雅欲言又止了一番,最终还是说了:「不知道是谁让他知道了你去过疗养院,或者是他自己猜的,最近他一直在问我你是不是去了,我每次都否认,可他不信,非要见你,说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想见他,就硬着头皮继续瞒着他。谁知道……」 谁知道舒鹫就假装积极配合养疗,实则心里瞎想,前两天假装喝水时不小心把桌上的瓷碗碰到地上,趁着护工去拿清洁工具的时候偷偷地藏起了一块碎片。今天他假装睡觉,趁护工去洗手间的那会儿就割腕了,护工回来时就看到原本洁白的被单床单上星星点点的红斑。 喻兼而无力地坐在抢救室外长廊的凳子上,低着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一切都很莫名其妙。所有的一切都很莫名其妙,所有的人也都很莫名其妙,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莫名其妙。这是一个荒诞世界。 舒雅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转头看着他,轻声说:「不好意思,兼而,我那一下子慌了,其实我不应该找你的,又给你增加这心理负担。都是小鹫任性。」 喻兼而缓慢地摇了摇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舒鹫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其实,就算是现在也……可是…… 过了不知道多久,舒雅再度在一片沉寂的走廊里开口了:「兼而,你最近,怎么样?」 喻兼而回过神来,没看她,仍旧低着头,低声说:「挺好的。」 倒也算是实话。最近傅椎祁虽然行为反常,但都是正向意义上的,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心理医生。 「离开那个人吧。」舒雅也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是为了小鹫,可你没义务这么做。如果小鹫知道了肯定不能接受。」 可是都事到如今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喻兼而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深唿吸一口气,振作起来,转头对上舒雅关切的目光,说:「你不用担心我,傅哥对我挺好的,我也……挺喜欢他的。」 舒雅问:「真的?」 喻兼而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了两下,正要开口,听到抢救室门开了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急忙扶着舒雅上前去问。 医生的表情很,欣慰地说舒鹫已经抢救过来了,万幸他可能是因为旧患的缘故手没什么力气,所以割得不深。 喻兼而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眼看护士要把舒鹫推出来了,他急急忙忙躲到了一边去,直到舒雅跟着舒鹫的病床走了,他出来在空落落的走廊里朝着适才众人离去的方向呆站了一小会儿,忍不住还是朝那边走去了。 他很容易就问到了舒鹫的病房,却不敢进去,只敢站在外面。 小时候他被爸爸带去喻家,很多人当着他面骂他和他妈妈,说他们是狐狸精,他当时只为蒙受不白之冤的妈妈而愤怒,可发生了舒鹫的事后,他突然想起那段回忆,特别难受。 虽然舒雅并没有怪他,反而一直安抚他说不是他的错,可是他自己心里过不了那道坎。 舒鹫明明是那么好的人,明明应该有大好的光明前途,为什么会突然偏执成后来的样子?他无数次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反覆地回忆两人相处的时光,检讨是不是自己有很大的责任,是不是自己做出过误导舒鹫的举动。 可是,他真的只是把舒鹫当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甚至是亲兄弟。 喻兼而正发着呆,勐地听到病房内传来了舒鹫虚弱的喊声:「为什么要救我!诺诺不原谅我,我就用死向他道歉!」 喻兼而:「……」 舒雅劝了几句,舒鹫的情绪依旧很激动:「我就要见他!他明明来看了我,你别想骗我了!我知道他经常来看我!他既然都肯来看我,为什么不肯见我?他刚刚是不是也来了?他知道我为他可以去死吗?你告诉他!你告诉他!」 啪的一声,屋里安静了。 喻兼而:「……」 大概是……舒雅打了舒鹫一巴掌。大概用足了力气,连走廊里的喻兼而都能清楚地听到,听得他心直颤。 可是即便如此,大概僵持了一两分钟后,舒鹫执拗的声音再度传了出来:「你打死我也好,反正诺诺不原谅我,不来见我,我也不想活了。」 啪的又是一巴掌。 喻兼而:「……」 舒鹫这回没等一两分钟,挨完打就马上继续说:「继续,打,随便你打,从现在开始,不见到他我就不吃饭了,也不配合你们治疗了,就这么耗着吧!」 舒雅又是一巴掌甩他脸上。 喻兼而听着里面舒雅给了舒鹫大概七八个大嘴巴子,舒鹫还在那发癫,他都想哭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直到舒雅不打了,哭着说舒鹫这是要先逼死她,舒鹫依旧不肯松口,喻兼而再忍不下去了。舒鹫暂且不说,舒雅这身怀六甲着,再这么闹下去,孩子得出事儿。 他反覆地深唿吸几口气,最终鼓起勇气抬起沉重的手臂推开了沉重的门。 第64页 「我见你了,你能不能不为难你姐姐了?」喻兼而尽自己最大可能地冷着声音对舒鹫这么问道。 舒鹫转头看着他,眼睛噌的就亮了起来,嘴角止不住地讨好地笑了起来,可他脸刚被姐姐使尽了力气打得红肿起来嘴角都渗血了,这一笑牵动伤口,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可他没有放弃,依旧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笑容最大化地呈献在脸上。 「诺诺……诺诺!你真的在,我说中了,你真的没有不要我了。」他像疯了似的痴迷地沖喻兼而喊着,还挣扎着想下床。 舒雅顾不上继续擦眼泪,急忙去拦他,可其实她不拦也没事,因为舒鹫的下半身是瘫的,根本不能自主挪动。 舒鹫挣扎了半天,下半身依旧毫无动作,他的脸色又苍白起来,冲着自己发火,狠狠捶打了几下腿。 「小鹫!」舒雅赶紧拉他。 喻兼而也急了,过去先拉开大着肚子的舒雅,然后拉住舒鹫的手:「舒鹫你别这样!」 舒鹫被他一拉,身体一颤,不捶自己了,仰头看着他,看着看着就一把抱住他。喻兼而尴尬地赶紧拽他:「你别……舒、舒鹫!松手!」 第31章 喻兼而从医院回去, 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他开门的时候有点忐忑。 按理说,傅椎祁没发疯地找他质问他大半夜不在家跑哪儿去了,那大概率是因为傅椎祁自己都还没回。不过也说不一定, 万一这个神经病发神经,阴恻恻等在家里想来个突击呢? 喻兼而生怕自己被傅椎祁的突然出现给吓死,站在家门口做了好一阵的心理建设才开锁,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从缓慢扩大的门缝里观察屋内情况。明显屋里本来是黑的,他开门之后的一瞬才玄关处的自动感应灯亮了起来。 客厅里有灯光,不过那是入夜后就会一直自动开着的太阳能暗灯,很暗, 仅供人半夜来客厅能分辨出家居摆设的方位。 喻兼而赶紧把主灯打开, 警惕地飞快四周看一圈, 没有看到傅椎祁。 他不敢掉以轻心, 小声关上入户门, 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去厨房书房各个房间都推门检查一遍,最后检查卧室,都没看到傅某人,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先去胡乱地洗了个很快速的澡,敷衍地刷了刷牙,然后就浑身无力地往床上一趴。 他去见了舒鹫。 那种情况,他没办法不去见。他知道自己如果足够理智有脑子的话, 就应该狠下心坚持到底。可是他就是没有那么多的理智, 脑子里全是混乱。 离开医院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可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如果有, 他从一开始就不要和舒鹫做朋友。可他已经做了。 他很难割捨掉一份感情,无论是哪一份,哪怕已过期,哪怕千疮百孔,他总是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最好,却又做不到。大概这就是知易行难吧。就像小孩子明知道糖吃多了会蛀牙,学生明知道应该努力学习,低头族知道不应该被手机牵制住那么多的注意力,却都控制不了自己。 * 傅椎祁其实早就从那个聚会离开回来了,他只是一直没上楼去,坐在车里,开着小灯冷着脸,把手上的小本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他打算去做个笔迹鑑定,但其实不做他也已经心里有数了,陆承焱不会蠢到编个假的来给他。所以,这大概率是真的。也就是说,里面的内容也是真的。 这是喻兼而好几年前写的,这傢伙还真有个心上人,不过没写太多内容,只是偶尔提到了两句,没有很直白地用诸如「喜欢」「爱」一类的词语,而是矜持、克制地描述对方的矜贵优雅、温柔忧郁,文辞优美,引经据典,少年澎湃的情思在这纸笔下穿越时光剧烈地涌动。 傅椎祁都想嗑他俩了呢……才怪! 他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如若为了这么个事儿大动肝火实属没有必要。 喻兼而是有个白月光,又不是绿了他,看这手帐内容都得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搞不好就是喻兼而情窦初开一厢情愿,对方知不知道都不定,他非要计较的话就挺神经的……神经就神经! 喻兼而就应该是现在才情窦初开啊!那会子才几岁啊就情窦初开,开个麻花啊开?!喻兼而明明应该是现在对着他才情窦初开! 而且谁知道俩人后来怎么回事儿呢?谁又能保证现在没在藕断丝连呢? 呵呵,如果喻兼而跟那傢伙藕断丝连,可就真是眼瞎心也盲了。但凡是条汉子,眼看着喻兼而不情不愿地被喻利知哄着跟了别人,早冒出来把人带远走高飞了,可现在都在傅椎祁面前没个影儿,只敢暗戳戳,得是什么孬货? 当然,不排除已经死了的可能。那就都别说了,活着的人永远争不过死了的人,他还争个屁,屁都没得争。 傅椎祁脑内战况激烈,直到天蒙蒙亮,车上菸灰缸里的烟屁股已经堆成了一坐小山,还有些掉落在外面了。傅椎祁良久趴在方向盘上,突然,身体一颤,惊醒抬起头来,目光却还是迷茫没有焦距的。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感觉应该没有多久,昨晚他一直在翻来覆去地看那破手帐,看着看着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操,脖子都要断了,浑身都疼。 傅椎祁一面在心里骂着,一面扭动脖子和胳膊活动活动已经有点僵掉的身体。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骨头咯吱咯吱响的声音,兀然想到了「人就是行尸走肉」这句话。他就是这世间的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第65页 他想着想着,呆坐起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又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回笼,他拿起手机一看,没有一条来自喻兼而的消息。 呵呵,早就知道了会这样,不稀罕!一点也不稀罕! * 喻兼而这一晚上睡得不太舒服。 以前没觉得哪里不好,可最近傅椎祁天天晚上跟他一起睡,不管做不做那档子事,反正最后都是不由分说把他搂怀里不松手,还各种亲他,喻兼而就习惯了。傅椎祁身材好,肌肉软硬适中,体温略高但恰好到处的舒适。 昨晚傅椎祁不在,喻兼而自己睡了好久才勉强睡着,可睡梦里总还觉得到处凉凉的,空落落的,睡眠质量可想而知。 早上他被闹钟叫醒,眯开眼睛一看旁边依旧没人,晨起的心情就很不美好,呆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起身下地。 洗漱的时候他抬眼看到镜子里自己拉着的脸,总觉得肉眼都能见到黑气萦绕。 他急忙低头用冷水多洗了几遍脸,把自己洗清醒点,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好一些了。 弄完洗漱,他趿拉着拖鞋去开卧室门,刚打开就对上门口伸着手晚一步就没碰到门把手的傅椎祁,吓了一跳,瞌睡全无,下意识地叫了声傅哥。 傅哥的脸色不比他刚刚那好多少,冷眼盯着他看了一阵,喻兼而都被这眼神盯得有点怀疑对方发现了自己两点才回。但傅椎祁不说,喻兼而肯定不会自曝。 傅椎祁收回目光,伸手推开挡路的喻兼而,径直去浴室洗澡了。 喻兼而犹豫了下,给傅椎祁拿了换洗的衣物送进去,问已经站在莲蓬头下打开了水闭着眼睛沖头髮的人:「傅哥,吃什么吗?」 傅椎祁没理他。 喻兼而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对方还是不理,喻兼而就不问了,自顾自去厨房下了两碗阳春面。等下傅椎祁洗完了爱吃不吃,反正他做了,而且他现在饿了就想吃早饭。 傅椎祁洗完澡没出卧室,直接上床把被子一盖补觉。 喻兼而吃完自己的面,迟迟不见动静,进去一看,默默退出来把另一碗面也吃了。要是其他的就搁冰箱下顿吃了,面条不行。还好他想着是早饭就每碗都做得不多,这会儿一个人吃两碗虽然有点撑但还好,比浪费粮食好。 喻兼而吃完收拾完,戴上耳机,蜷缩在客厅沙发上,裹着毯子,闭着眼睛,继续听神神鬼鬼的有声小说,听着听着就给听困了,明明起床没多久,又睡着了。 他是被傅椎祁叫醒的,睁开眼睛,耳机已经被傅椎祁给摘了拎在手上。喻兼而迷迷煳煳的,边揉着眼睛边抬头去看站在沙发旁的傅椎祁:「傅哥……」 傅哥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傅椎祁刚刚睡半天没睡着,结果跑出来一看这货睡得可真香啊! 他可太嫉妒这睡眠质量了,当即就把人耳机给摘了,给自己戴上。他倒要听听什么耳机或者新闻对睡觉这么有帮助,等他知道了他就把喻兼而踹了,去人留耳机(新闻电台)!喻兼而对他而言本来就只是睡眠辅助手段罢了! 结果刚一戴上,就听到里面传来恐怖音乐和鬼叫,吓得他一秒把耳机摘了差点儿扔出去。 一连串的事下来,傅椎祁简直恼羞成怒,捏着耳机的手指都用力到泛白了。 他阴恻恻地盯了满脸无辜的喻兼而一阵,反覆深唿吸,胸膛起伏,最终没发火,只是沉着声音说:「跟你说过了今天买衣服。」 喻兼而点点头,下地说:「那我们换了衣服就去吧。」 「去什么去?去哪儿去?」找你白月光去啊?最后这句话傅椎祁没能说出口,他只是冷淡地说:「懒得跑了,我让小左安排人过来,等会儿就到,你去换个衣服,穿这给谁看啊?」白月光又不在! 喻兼而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当睡衣裤的旧t恤旧短裤,悟了,傅二少肯定得嫌便宜丢他人啊。于是二话不说就去换了。 傅椎祁跟在他后头进去,靠在门口看着他换。 喻兼而余光注意到,拿着衣服的手停了停,还是换了起来。反正傅椎祁也没哪里是没看过的,同性一场,他没必要矫这情害这臊。 喻兼而大方,盖不住某人心眼儿小。某人突然冷冷地嗤笑一声,用一种微妙的语气嘲道:「内裤还穿白色的。」 喻兼而:「……」 不要和精神病人计较,不要和精神病人计较。他心平气和地对自己默念了两遍这话。 话说回来,他其实没搞懂傅椎祁的嘲点在哪里。他穿的就是普通的成年男士纯棉纯色四角内裤而已。 但话再说回来,自己又不是医生,如果能懂精神病人的逻辑那自己不也得带点精神病吗?所以不懂这很正常。 喻兼而无语着换了一套日常上班穿的衣服,傅椎祁见他换完了,自己穿着睡袍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让喻兼而等会儿来人了叫他起来。 客厅不脏不乱,但突然说一会儿来人,喻兼而还是意思意思地去收拾了下,放出扫拖机器人清洁地面。 机器人刚刚扫完归位,小区保安就给他来了消息,是左助理带人来了。 喻兼而看了视频,左助理身后站着六个模样俊秀带妆的年轻男人,手里大包小包地提着。他让保安放人进来,随后立马去卧室里叫傅椎祁起床。 第66页 「傅哥,他们来了。你让我叫你。」 他叫了好几声,傅椎祁才堪堪醒来,一副起床气很大的样子,紧皱着眉头黑着脸,看他一阵,缓缓地把眼睛又闭上了,还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 「……傅哥!」 那些人来都来了,傅椎祁不起床迎客就得他去,他才不想去,又不是他叫来的! 都是傅椎祁自己作的,喻兼而才不惯着他,不管他怎么不高兴,坚持叫他,直到傅椎祁被闹得彻底睡不下去了,大怒,腾的坐起身,把扰自己清梦的可恶的年纪小小就白月光的绿茶精拽到床上,低头狠亲了两口,然后—— 脑袋一歪,身子一倒,继续唿唿大睡。他刚刚正睡得舒服着呢。 第32章 喻兼而正无语着, 外头传来左助理按门铃的声音。他寄希望于左助理把傅椎祁按醒,可这助理过于有分寸,按了两次就不按了, 安安静静地等。 这多不好意思多尴尬啊,把一群人叫来又莫名其妙地让人家站门口等。虽然是做生意,也不能这么为难打工人吧。 同样身为打工人的喻兼而十分能共情,他就在无奈地轻嘆了一口气之后打起精神继续唿叫傅椎祁起床。 傅椎祁能被他烦死,低声碎碎地骂道:「有病吧你,别吵我,好不容易睡着,干嘛一直吵我……」 「你让我叫你起床的, 而且你叫的人已经到了, 让他们等着不好吧。」喻兼而劝他。 傅椎祁沉默了几秒, 稍稍眯开眼睛, 倒没发火了, 甚至语气里还有点委屈:「我困!你去看吧,看了你想留下哪件就哪件,又不要你结帐。你买完让他们走就行了, 不懂就问小左。我继续睡,别叫我, 困死了,一晚上没怎么睡。」 那睡怪谁呢?反正不能怪到我头上。天知道你一晚上没睡是干什么去了,干什么都有可能。 喻兼而垂了垂眸,很快就没想了, 只是收敛情绪扮绿茶:「可是我一个人怕。」 「哈?」傅椎祁费解地问, 「你怕个屁啊?你怕什么?」 「我怕生。」喻兼而说。 「神经病!」傅椎祁嗤之以鼻,闭上眼睛继续睡。 喻兼而又来推搡他:「傅哥~傅哥~傅~哥~」 叫魂呢叫?傅椎祁真是能被这傢伙搞疯, 不耐烦道:「那你就让小左带他们回去。一人发个红包。」 「这不太好吧。」喻兼而说。 傅椎祁装死不回应。 喻兼而继续推他:「傅~~哥~~」 「……闭嘴!」傅椎祁没辙了,腾的爬起身,铁青着脸就下地要往外走。 喻兼而忙也爬起来,叫他:「傅哥,你去哪?」 傅椎祁停下脚步,回头瞪着他,没好气地吼:「去哪?去跳楼!还能去哪?开门让他们进来啊,你刚不就一直催我这个吗?」 「你不换个衣服吗?」喻兼而瞅着他。 傅椎祁这会儿就穿着个三角内裤和睡袍,刚那一番纠缠,傅椎祁的真丝睡袍乱糟糟的,胸口处大敞着,别说胸肌腹肌了,再往下都能看到。 「不换。」傅椎祁赌气道。 都不知道他赌的哪门子气,搞得跟一会儿丢人的是别人似的。喻兼而犹豫了一下,还是良心地提醒了他:「可是现在这样子,傅哥你的内裤都能直接看到哦。」 傅椎祁冷笑道:「不想别人看到我内裤啊?」不等喻兼而回答,他就抢白道,「我就要给他们看,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喻兼而:「……」 这确实不关他的事。但是话说回来,他得被迫在旁边跟着丢人现眼,所以这事儿也不算是和他毫无关系吧。 「不太好吧,像暴露狂。」喻兼而尽力用柔和的声音劝道。 傅椎祁就要和他对着干:「我就要暴露,你能拿我怎么样?」 「……」感觉就是谁都不能拿这神经病怎么样。喻兼而破罐子破摔:「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傅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傅哥,傅哥你高兴就好傅哥。」 傅哥立刻敏感地回嘴:「阴阳怪气什么呢?」 「没有。」喻兼而满脸写着真诚,「真的,傅哥你想怎么就怎么,我当然没有资格管你。」 「你当然没有资格管我,」傅椎祁道,「你算哪根葱?摆平自己的位置!」 喻兼而沉默了下来,还低下了头,室内一时沉寂,傅椎祁勐然反应过来,背嵴一凉,心头一紧,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都没说,闭上了,眼神闪烁地一个劲儿偷瞅喻兼而。 大约过了五六秒,喻兼而低着头小声说:「嗯。」 傅椎祁:「……」 嗯什么嗯?! 但他这会儿不敢再随便开口,只能继续忐忑地看着,等喻兼而继续的反应。 喻兼而迟迟没给他反应,就是闷头坐着,从傅椎祁站着的角度来看显得特别单薄,单薄到傅椎祁经常怀疑就喻兼而这小样儿怎么可能马伽术e2,怕不是吹牛吧,他一个就能摁三个。 就在僵持得傅椎祁不知道如何是好之际,左助理又按了一下门铃。 小左可真是可以,不但机灵,还和他隔空都有这默契能解他燃眉之急,加工资,绝对得加工资,这不加说不过去。 获得重生的傅椎祁在心里给左助理加完工资,急急忙忙道:「差点都忘了……我去开门,你等下也出来。」 说着就要跑路,可刚跑一步就停下,犹豫着回头查看喻兼而的反应。 第67页 喻兼而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还是垂着个头。 ……就、就刚才气氛在那儿,顺口接了一句话而已啊,至于这矫情吗?可真是……真是矫情啊!年纪太小就是这点不好,一点不懂事。 但傅椎祁根本不敢这么说出来……不是怕喻兼而!他为什么要怕喻兼而?又不是疯了。喻兼而有屁个好怕的,他一个摁三个。他只是怕外头那群等着的等久了。 傅椎祁的身体有点僵,可让他在这个时候张口说软话,他又实在说不出来。想来想去,悻悻然地走回床边,拿起床尾春凳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自己的家居服,就站这儿脱了睡袍换上了。 平时他睡袍脱了就随手一扔让喻兼而收拾,这会儿他换完衣服瞅一眼矫情怪还是没反应,撇了撇嘴,默默地将睡袍折了几下折整齐。 喻兼而还是没反应。 「差不多得了啊。」傅椎祁虚张声势道。 喻兼而终于动了动,抬头看他,表情有点讶异:「怎么了?」 装无辜,问怎么了。呵呵。傅椎祁质问:「所以你刚才是又耍我?」 喻兼而满脸真诚地说:「没有啊,我刚惹你不高兴了,在反省。」 一听就是假话,真是虚伪的绿茶精。 但好不容易才把气氛缓和下来,眼看喻兼而这态度是要把事儿过去,傅椎祁不敢再搞事,只好含煳着说:「别说那么多了,都外面等着呢。赶紧的,跟我一块儿去客厅待着,本来就是主要给你买衣服……你自己说的,要买条领带送我。」 喻兼而也不想和他闹僵,就顺势下坡,乖乖地起身跟着他。 傅椎祁暗暗地松了一大口气,赶紧领着他去客厅,开了门,让左助理和卖衣服的进来。 傅椎祁是这个品牌的超级vip,这回来的是他常去的门店里的经理和几个销售,说是销售,其实是男模,有需要的话随时穿上身展示效果给客户看。 刚刚在门外等着的时候他们没干等,把可移动衣架子组装好,带来的衣服都挂上,仔细检查边边角角,有问题赶紧当场处理了。这会儿终于开门了,他们换上自带的一次性拖鞋,推着琳琅满目的衣架子进来,然后向傅椎祁和喻兼而齐声问好。 喻兼而腼腆的应了一声,傅椎祁随意地应了一声,拉着喻兼而坐到沙发上,松开手,拿过一旁不久前裹过喻兼而的沙发毯裹住自己。 那破耳机和破鬼叫声音不是助眠的诀窍,他就试试这毯子。只要他坚持不懈,总能试出来真正的诀窍,到时候他就踹了喻兼而,马上踹,一秒都不耽误。 还真别说,他这一裹上觉得挺舒服的,真又困了起来。 他顺势往旁边一歪,半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心里迷迷煳煳地寻思着等会儿他睡醒了就把喻兼而当场踹了,去人留毯…… 这毯子本来就该是他的,是不是刷他卡买的这只能说百分之五十可能性,但总之这个快递百分百是他去拿的。 但凡快递有点重量或者多了点,喻兼而就暗戳戳把收件手机号填他的,一问就是太爱傅哥了满脑子都是傅哥所以网购的时候填手机号都会情不自禁就填上傅哥的了。 傅椎祁信他才怪!咋滴,你一次能记错,每次网购你手机号都现填的啊? 绿茶精脸皮贼厚,被他拆穿了还死活不承认,还给他投怀送抱撒娇说就是的就是的。再多说几句,就说因为中文不好看不太懂国内购物app的说明所以确实是每次稀里煳涂地现填。 那你买的时候倒是挺熘啊。 傅椎祁到后来都懒得跟他周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了,直接去驿站拿快递,顺便找地儿抽抽菸清醒一下脑子,思考自己怎么会惹上这么个奇葩。 …… 喻兼而轻轻地推了下傅椎祁,小声叫他:「傅哥,别睡了,你选啊。」 傅椎祁推开他这讨嫌的手,依旧闭着眼睛,睡意朦胧地说:「你自己选吧,别吵我,我睡会儿。」 喻兼而没法子,只能放生他,目光投向衣服,自己选。 经理见状,上前一件一件地把当季新品展示给喻兼而看,介绍每件的设计理念,还拿个ipad展示给喻兼而看新品发布会上的片段和模特拍的一些日常或非日常的不同场合不同风格的搭配。 喻兼而觉得没必要搞这么正式和繁琐,反正他买衣服都是素色基础款,根据当天温度和天气一通乱搭,正所谓时尚的完成度靠脸,他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反正迄今为止除了傅椎祁这个喜欢鸡蛋里挑骨头找茬的傢伙之外再没人说过他品味差,甚至正相反,挺多人夸他有品位,问他衣服哪买的。 不过他尊重对方的工作,而且这些衣服贵得离谱,多出来的除了品牌效应,估计就是在这些服务上了,对方也能从中获得高提成高收入,还是挺公平的。喻兼而就让他说。 喻兼而没看中的,男模就把衣服收起来,看中了的,对方就记下来,等回去后加急根据喻兼而的身材数据修整完新衣再送过来。 喻兼而知道自己如果什么都不要,傅椎祁又得发疯,就顺势挑了几件,还把要送傅椎祁的领带挑了。挑完,他又去推傅椎祁,意思意思地问:「傅哥你不买吗?」 周围杵着那么多人,傅椎祁虽然困,闭着眼睛却一直没真睡着,只是打着瞌睡。这会儿被喻兼而这一问,他懒得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说:「你给我挑吧,都行。」 第68页 喻兼而才懒得给他挑,想了想,说:「那都要吧。」 傅椎祁依旧闭着眼:「他说都要那就都要吧,没别的事儿了小左你送他们回去吧。」 经理和男模道过谢后,左助理就带着他们干脆利索地撤退了。 虽然来这一趟路上和刚刚在门口等着的时间比购买时间长多了,可谁在乎呢,只恨没多带来点款式。 经理知道傅二少挑剔,怕被嫌弃,没敢煳弄,特意精选了他觉得傅二少会喜欢的才带来,谁料今儿二少一眼都没看衣服,只让小喻少爷看,小喻少爷明显懒得看,一口气包圆了。 说起来,俩人都一副累得只想睡觉的样子……懂都懂。嗐!万恶的纸醉金迷有钱人! * 人都走了后,傅椎祁彻底放飞自我,俩腿搁沙发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放心地入睡,地儿都不挪了,生怕瞌睡跑了。 喻兼而见他这样,没再叫他,关了灯,自己去书房关上门活动了。偌大的房子里陷入静谧,傅椎祁很快就坠入梦乡。 第33章 买衣服的事儿过去了, 可傅椎祁的事儿没过去。他心里一直别扭,一想到喻兼而白月光那事儿就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狼似虎……不是,反正他就是不舒服! 这直接反映在他的日常生活中, 一天到晚拉着个脸,不止给喻兼而看,还给杨復看。杨復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得罪他了,问他怎么了,他只说不关杨復事儿,让杨復别管。 杨復暗道你当我想管呢?既然不关他事,他就真不管了。他自己最近有事儿还焦头烂额着呢。 傅椎祁一肚子委屈无处诉说。 杨復也就罢了, 本来他就没打算把这事儿跟杨復说。可喻兼而比杨復还冷漠!杨復至少还问他两句, 喻兼而问都不问他。他找茬, 喻兼而就一脸习惯了默默地让他找, 根本不问他为什么找。 呵呵, 当然不问啊,又不是喻兼而的白月光,当然不会关心啊。 其实傅椎祁想来想去, 也不是多想找茬,他就是……就只是想知道喻兼而现在对那白月光是什么想法, 是不是还心里想着。如果只是十几岁的时候瞎想想,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他又不是那种小心眼的男人,不会揪着不放。 如果喻兼而现在还惦记着呢, 那他对喻兼而好, 不就显得自己很呆吗?喻兼而背地里不得笑话他?那多丢人。 可喻兼而都不开口问他,他总不能自己去开这个口吧?也不知道从何开起啊。等下喻兼而搞不好还倒打一耙说他偷看自己手帐呢。 傅椎祁受不了这委屈, 看到喻兼而就烦,索性不回去了,住酒店。 喻兼而自然知道傅椎祁最近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不往自己房子来了,至于原因、去向,他没问,都随便。不来正好,他也需要冷下来一段时间。 前些日子傅椎祁发癫天天黏他,差点把他给黏出错觉来了,差点就要胡思乱想了。还好…… 而且他最近还要忙着定期去探望舒鹫,上次他答应了舒鹫的。舒鹫也答应他答应得好好的,不跟他说乱七八糟的话,不做乱七八糟的事,只要他肯去坐会儿,就乖乖地积极地配合治疗。 等舒鹫治好了,喻兼而心里的坎儿也就过去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治好,不知道这次联繫上的专家怎么样。 喻兼而下班回来后随便吃了点儿冰箱里昨天的剩饭剩菜,边吃边看手机上的日历行程表,明天又得去看舒鹫了,他就又想起舒鹫治疗的事儿,不由得嘆了一口气。 刚嘆完这口气,手机来消息了,他一看,是舒鹫,说吃不下饭,都不好吃,想吃他做的。 喻兼而不想回復。 没多久,舒鹫又发来消息,一通卖惨。喻兼而明知道对方的意图和手段,可架不住自己也觉得对方是真惨,只能回復「好」,然后问舒鹫想吃什么。 舒鹫马上回覆:谢谢你,诺诺,我都行,随便家常的就可以了。 喻兼而下意识想回句开玩笑的「那我做点欧洲家常的给你」,字都打到一半,反应过来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有说有笑地肆意亲近,眼神黯然下来,默默删掉,最后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舒鹫识趣,没再继续发。 喻兼而呆坐了一会儿,重重地嘆了一口气,打起精神,起身去架手机直播做盒饭,这回是给舒鹫做的。最近傅椎祁根本不理他,偶尔在公司遇到了也是装没看见他,眼睛能长头顶上去,脖子扭得喻兼而都怕他骨折。骨折了搞不好就想起他这保姆了,他才不要又多一个要探视的病患对象。 * 傅椎祁正在酒店总统套房里叫了人上门服务:做按摩。单纯按摩。他最近脑袋疼脖子疼肩膀疼腰疼背疼腿疼,反正哪里都不舒坦。 真别说,真要按摩,还得找这些中医院推拿科出来的,最好是四五十来岁的,那叫一个专业且经验丰富,和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按完师傅收拾好走了,傅椎祁舒舒服服地瘫在床上拿着手机给杨復安利。 杨復回他:我倒是乐意,我怕合作方不乐意啊 傅椎祁都要无语了:谁让你谈合作的时候找啊,我是说你平时自己按按可以找! 杨復这奇葩莫名其妙就给他回了一句:我平时按我还找什么外人啊,找自己老婆不香吗? 第69页 神经病。傅椎祁充满不适地质问:我就不信黎川会给你按摩? 喻兼而都没给他按过,黎川?呵呵,杨復怕是又发癔症了。 杨復很快回他:按啊,可舒服了 傅椎祁:出现幻觉可能是精神分裂前兆,你提早去看看吧,早治早好。 杨復不想被他当精神分裂,这才不情不愿地跟他说真相:他不老打我吗,这跟按摩有什么差别吗?劲儿正好。不过我也不全是诓你,早些年他还小的时候真给我踩背,大了怕自己重了给我踩断骨头才不踩了。我那会儿不想让他踩的时候吧他非闹着踩,趁我睡着了踩,现在让他踩求他踩他死活不肯[唉]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傅椎祁嘆着气回他:要不你还是去看看吧…… 虽然他估计就这脑袋应该已经没得治了,但还是不要放弃治疗,万一呢。反正杨復又不缺那点钱。 那边的杨復说起劲儿来了,一个劲儿地推荐傅椎祁也让对象捶捶打打甚至踩踩。傅椎祁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回都懒得回,正要叉掉页面刷视频,跳出来一条来自于陆承焱的消息。 傅椎祁倒要看看他又干了什么新的缺德事儿,点进去一看,陆承焱发给他一个网址,附言:这是小喻的直播间,你知道吗?他直播。 这傅椎祁还真不知道。不过喻兼而直播不直播他倒也没有知道的必要,难道他还会怕喻兼而去直播擦边吗? 傅椎祁没急着点进去,先问陆承焱:直播什么? 陆承焱:你没眼睛自己看啊? 傅椎祁:我怕我点进去是你在擦边,辣眼睛 陆承焱:我擦也不擦给你看啊,我又不是喻利知 傅椎祁:你能不能不发癫? 陆承焱没回他了。傅椎祁想了想,还是点进去了网址,居然还真是直播,还真是喻兼而的直播,喻兼而还凑巧正在直播。 环境很眼熟,就在厨房里,喻兼而正在直播做盒饭,虽然暂时没露脸,但手露得清清楚楚,手腕处尺骨茎突那块儿有颗小痣。 傅椎祁愣了下,想了下自己没叫喻兼而做盒饭啊……马上他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顿时呵了一声,腰杆子得意洋洋地挺直了一些。 某人耐不住了,想讨好他! 傅椎祁的嘴角简直压都压不下去,正爽着呢,讨嫌的陆承焱又弹消息给他了。 行吧,看在盒饭的面子上,他勉勉强强觉得陆承焱今天不很讨嫌。 傅椎祁轻松愉悦地点进陆承焱的消息,陆承焱问:看了吗?现在就正在直播。 傅椎祁手指尖跟弹钢琴似的打字:那你猜猜他是在给谁做饭呢 陆承焱很快回了过来:哦,看你这语气,那应该是给你吧 呵呵,说得状似轻描淡写,但指不定多咬牙切齿呢。傅椎祁更爽了,正要乘胜追击多说几句,突然一想,换了个更好的主意,打开相册找之前喻兼而给他做的盒饭的照片,正要发过去,陆承焱又发来了消息。 陆承焱:那我也给你出个猜猜啊,以前跟他一起直播做饭的那个你猜猜看是谁呢? 傅椎祁一怔,发过去一个问号。 陆承焱回给他几张直播画面的弹幕截图,傅椎祁点开放大仔细辨认,弹幕内容大致如下: 【怎么一直不见我雕哥啊?雕哥呢?你们分手了?】 【怎么天天有人问雕哥啊,雕哥雕哥,想看你雕哥自己去找呗,这里是小鱼的直播间,那雕哥不出现就是分手了呗,小鱼不回答就是不想回应呗,还一个劲地问问问,有病吧!】 【是分手了还是怎么了,主播给个回应很难吗?以前这帐号两个人一起做的,也不全是冲着小鱼饼一个人关注的啊】 【到底谁在发癫啊,这帐号一开始就是小鱼饼的个人帐号啊,那个鹫是后来冒出来的啊,我还很烦他呢,总是暗戳戳地故意搞暧昧,拉小鱼饼炒cp,还真吸引了一堆脑残嗑,想红不能自己去开个号吗?】 【说得跟小鱼饼清清白白似的,鹫卖腐,小鱼饼当时不也默认了吗?而且我看根本不是卖,就是真的,有些人收收味儿吧!小鱼饼要不是零我直播下跪磕头!】 …… 傅椎祁:「……」 陆承焱适时地发来消息补充说明:这种内容的评论他好像都会删掉,你现在去看可能看不到,但直播时候的弹幕被我截图了。你要是觉得这是我ps的,就蹲他直播间里等,说不定能等到。 傅椎祁深唿吸,吐出一口浊气,黑着脸打字:你都能找人去当贼了,就不能找水军冒充发言吗?你看我像傻子吗? 陆承焱:我看你像[嘻嘻] 傅椎祁:「……」 陆承焱接着道:别自欺欺人了傅二,要不你到时候顺着弹幕去找发弹幕的人问问,查下人家过往记录,行吧?反正你要是想查想验证,肯定有法子,我就不给你出谋划策了,省得你多心以为都是我设计好的陷阱,你自己想吧。 傅椎祁不耐烦地问他: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 陆承焱:不想干什么啊,就是看不惯你吃香的喝辣的,噁心一下你给你添堵[嘻嘻]我得不到的凭什么你能得到[嘻嘻]我哪儿比你差了?我鸟都比你鸟大[嘻嘻] 「……」神经病啊!傅椎祁差点就一时冲动直接拉黑他了,想想还是理智尚存,没这么干。 第70页 他只是不理陆承焱,真蹲直播去了。陆承焱不知道在干什么、怎么想的,也没再发什么消息过来。 第34章 画面上喻兼而还在做饭, 没多久真出现了弹幕问雕哥怎么没出现。 不过随即就有网友维护弹幕秩序,唿吁大家别刷小鱼饼以外的其他人,小鱼饼不是会故意作秀炒作热度的人, 他一直不回应这个问题,那肯定有原因,大家这样他会很尴尬的。 渐渐地,说雕哥的弹幕就少了,这时候有人问了句是不是小鱼饼有新男朋友了,弹幕让别在这说,去论坛说。这话刚说完,字飘完, 喻兼而饭正好做完, 他弯腰低头, 脸凑到手机前看弹幕情况。 傅椎祁冷不防直面喻兼而放大的脸, 吓了一跳, 旋即意识到喻兼而又看不到自己,放下心来。 喻兼而没多看,跟大家说了一声就下播了。 傅椎祁没空想别的, 他忙着到处搜蛛丝马迹研究弹幕说的论坛是哪个论坛。研究了大概半小时,可算让他给顺藤摸瓜地找到了, 一个小众私密论坛,进去还得註册会员,註册会员还要老会员的邀请码。 不过这难不倒傅椎祁,因为他有钞能力, 上网一通操作, 很快买到了邀请码,终于能进去了。 一进去他就看到了飘红的热帖, 关键字:小鱼饼、鹫。 点进去里面就是很多没蛋也闲得蛋疼的傢伙在激情讨论小鱼饼和鹫和不知存在与否的小鱼饼新男友的事,纷纷惋惜小鱼饼和鹫郎才郎貌配一脸的爱情。 配他祖宗十八代!傅椎祁边骂边搜那傻雕的照片,搜半天只搜出几个以前直播时候的截图,不过勉强也能看出样貌来。呵呵,长得不如他远甚!喻兼而可真没审美啊!从平时买的衣服和九块九小商品就能看出来了! 联繫到手帐里那些对白月光的描写,傅椎祁的心越发沉了下去。还真别说……真别说!居然有点儿那意思! 白月光穿高领白毛衣,截图里鹫也穿过高领白毛衣;根据喻兼而的描写,那破白月光疑似小白脸,这鹫也是个小白脸;手帐里还描述了小白脸是忧郁风格,这鹫看上去反正肯定不是外向型,眉眼间确实有点儿那风味。 「……」 挺好,呵呵,挺好,看样子不止是暗恋,还真谈过,哈哈哈哈哈……为什么分手?搞不好是因为他这个棒打鸳鸯的大反派! 根据时间线大概一推论,这不差不多就是那俩分手了之后喻兼而就回国跟了他吗?一切都说得通。好,很好,毁灭吧世界,不想玩儿了。 傅椎祁扔开滑鼠,往电脑椅后背一靠,面色阴沉拧得出水来。 * 喻兼而明天白天还得上班,下午下班才有空去给舒鹫送盒饭,所以这会儿就提前做了,搁冰箱里,明天带去公司继续放冰箱,下午下班直接带去医院。 这一折腾,味道肯定就不行了,不过也只好这样了,希望舒鹫吃完了却心愿明白还是他姐姐从家里给他带保姆新鲜现做的好。 喻兼而安排得好好的,看时候不早就去洗洗睡了,可刚睡着就被傅椎祁摇醒了。 他迷迷煳煳地看着愤怒的冷美人,小声叫道:「傅哥……」 傅椎祁一把捂住他的嘴,恶狠狠道:「闭嘴!不想听你说话!说的都是假话!」 喻兼而还真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说了什么假话煳弄傅椎祁被对方看穿了。想半天也想不到哪句能严重到让傅椎祁突然发神经。那就不想了。 两人僵持一阵,傅椎祁扔开他,质问道:「喻兼而,你是不是很恨我?」 啊?大半夜的…… 喻兼而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过了一小会儿才回答:「没啊。」 傅椎祁冷笑连连:「我不信!」 「那我也没办法。」喻兼而郁闷地说着,捂住嘴打了个呵欠,身子左右扭了扭舒展了一下就当是伸懒腰了。 傅椎祁冷眼看着这傢伙又想来色诱这一招,根本不为所动。现在的他冷酷得可怕,喻兼而就算穿十条纯白四角裤在他面前跳芭蕾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别想给我矇混过关,」他死死地盯着喻兼而,「你说,你是不是很恨我。」 喻兼而渐渐清醒过来,与他四目相对,眨了眨眼睛,问:「怎么了?」 「你别管我怎么,你回答我。」傅椎祁的声音诡异地突然缓和了下来,「认真回答我,说真话,这回别撒谎。」 「……」喻兼而不明所以地看了十分认真模样的傅椎祁一阵,说,「不恨啊。」 也就有时候挺讨厌的。 过了会儿,傅椎祁笑了一声,说:「我不信。」 喻兼而懒得搭理他了,保持沉默。爱信不信。 傅椎祁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走去衣帽间,噼里啪啦地搞了一通,最后拉着个行李箱出来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回真走了。 喻兼而呆坐了一会儿,怎么都没想明白这人大半夜的发哪门子疯,最后小声嘟囔着「莫名其妙」躺回去继续睡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喻兼而被闹钟叫醒,摸过手机关掉闹钟,就见到喻利知的消息飘着。一大清早的可真是晦气啊。他一面腹诽着,一面点开了看。 喻利知是凌晨时候发的,他还打了好几次语音电话,不过喻兼而晚上睡觉的时候手机是不仅静音,连振动都关的,所以他完全没被吵醒。 第71页 喻利知说傅椎祁大半夜的一个电话把他叫醒,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傅椎祁骂了个狗血淋头。 喻兼而问喻利知傅椎祁骂什么了,喻利知过了会儿才回他,说:他好像是知道了舒鹫的事。 喻兼而一怔,七八秒后才意识到自己连唿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他忙深唿吸了一口气,指腹轻轻地贴着手机屏,不知道回復什么好。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始打字:他怎么知道的? 发过去之后,他补发了一句:他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生气?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间接薅傅椎祁的羊毛给舒鹫治疗。之所以说是间接,因为现在是喻利知在负担舒鹫的巨大疗养费用,而喻利知有余力是因为傅椎祁一再地帮喻家。 可这并不值得傅椎祁大动肝火吧?他跟了傅椎祁,傅椎祁就帮喻利知、帮喻家,这是大家摆在檯面上的默契,那喻利知拿自己家因此获利的钱去帮和傅椎祁没啥恩怨情仇纠葛的小舅子疗伤治病,碍着傅椎祁什么事了? 难道傅椎祁知道了…… 不应该啊。舒鹫受伤这件事的始末,连喻利知都不知道,只有当事人和舒雅知道。舒雅对谁都只是说舒鹫倒霉自己脚滑摔鱼缸上出的意外。 喻利知直接打了通话过来,喻兼而接了。 喻利知的声音有点严肃:「兼而,你告诉哥哥,你跟舒鹫以前是不是有过朋友之外的关系?」 「没有。」喻兼而否认。 他反正是确实和舒鹫没有朋友之外的关系,只是舒鹫单方面想和他发展朋友之外、比如囚禁者与被害者的关系。 当时他以为自己在朋友的房子里舒舒服服地宅了大半个假期而已,直到他宅得没劲了,想出门去逛逛,舒鹫死活不肯,他才发现不对劲,两人因此争执起来,然后舒鹫就出意外了。 喻利知长嘆了一声气:「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舒鹫的事,只是他话里话外……反正那意思就是他知道了你有前男友。可我都从来没听说过这事,自个儿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舒鹫的身上了。但我没跟椎祁提,只是在这里先问问你。」 喻兼而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说:「我没有前男友。」 傅椎祁就算再莫名其妙,也不会这么莫名其妙地凭空给他捏个男朋友,这傢伙是躁狂,不是精神分裂或幻想症。 要么就是有人在傅椎祁面前瞎说,要么就是傅椎祁知道了他最近常去看望舒鹫,还知道舒鹫自杀后在病房里发疯。医院人多口杂,那晚舒鹫大吵大闹,如果说被人听到了也不奇怪。 喻利知听喻兼而语气无辜地说没有前男友,极为不屑,撇了撇嘴角,面上满是嘲讽之色。 狐狸精嘛,惯会玩这一套装纯扮无辜,谁知道当初怎么勾引舒鹫的,把人给迷得神魂颠倒命都不要了,就像那个死了的大狐狸精当年勾引他爸爸一样。 但他很快就收敛了这股不屑,继续装出忧心忡忡的样子,欲言又止:「可是……唉,可椎祁他……唉。」 他说到这里,故弄玄虚地停下等喻兼而追问,可喻兼而迟迟没问,他等了又等,最后等来了手机那边锅碗瓢盆的声音。 「兼而,你在听吗?」喻利知只能自己先开口,如此问道。 喻兼而马上回答了他:「在听,你说。」 「你那边什么声音?」喻利知问。 「你一直没说话,我刚起床,有点饿,煮个面吃。我戴着耳机,你说我能听到。」喻兼而说。 喻利知的眼尾狠狠抽搐了两下,想问他一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煮面吃,又怕崩了自己的人设,只能忍着说了句:「你还好就好,我还怕你跟椎祁闹起来他为难你、你难过呢。」 喻兼而一边洗青菜一边说:「他没为难我,你现在跟我说我才知道什么事,我还以为他最近应酬多才一直没露面,原来是为这个。不知道他是怎么误会了,我等下问他,跟他解释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喻兼而轻描淡写地说着,多说一个字喻利知的脸就多黑一分。 刚刚喻利知的话里掺了不少自己的加工内容,想拱火,可傅椎祁大半夜打电话把他叫起来骂了一顿这是真的。 傅椎祁是真气,骂喻利知缺德,说喻兼而有白月光还都在一起了喻利知还把人拆散了然后介绍给他是不是故意害他。 第35章 碍于一些原因, 傅椎祁不便明说,只能拐弯抹角地表达自己对于「白月光」仨字儿严重过敏,他这辈子就听不得这仨字儿。所有心里有白月光的人他都只想避而远之。有的他想避却又因为现实原因不能避, 就导致他更烦这个了。 喻利知认识傅椎祁这么多年,头一回被他骂,还骂得那么狠。当年他提分手傅椎祁都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只是愣怔了一会儿后黯然地说了句「好」,还很快就打起精神笑了起来,问以后还是不是朋友。 傅椎祁骂完挂了电话,喻利知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又恼火又高兴。 半夜被叫醒骂个狗血临头固然令他恼火, 可转瞬一想他寻思着这情况不得傅椎祁跟喻兼而闹得更凶?指不定傅椎祁把屋子里能砸的都砸了, 甚至把小狐狸精也给砸了。 这一想, 他顿时乐了, 觉都顾不上睡, 赶紧联繫小狐狸精。但一直没联繫上。喻利知就充满恶意地猜想是不是打去医院了。 第72页 结果现在小狐狸精在那边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煮面吃?!合着就他挨骂? 喻利知不愿相信,他眯了眯眼,佯作关切地说:「兼而, 你别强撑着,老实告诉哥哥, 椎祁是不是……是不是对你动手了?如果是这样,别的都不要管了,哥哥把你带回来。」 喻兼而想了想,语气有点迟疑:「没什么……」 喻利知立刻振奋起来, 急忙道:「他真打你了?」 「没有。」喻兼而老实巴交地回忆, 「他就是在我睡觉的时候把我摇醒,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没听懂,他确实挺生气的,收拾了几套衣服走了。」 「……」喻利知不信!他使劲咬了下后槽牙,深唿吸一口气,问:「他说了什么?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他问我恨不恨他,我说不恨,他说他不信。然后他又问我是不是恨他,我说不恨,他说他不信。」喻兼而照实说不信哥的发病史。 喻利知沉默数秒,换个方向引导:「兼而,你跟哥哥说实话,你是不是恨他?」 「不恨啊,我跟他说的是实话。」喻兼而说,「傅哥对我挺好的。」 虽然有时候会发癫,可精神病嘛也是没办法的事,又不是他自己想生病。 虽然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导致傅椎祁变成了现在这付讨嫌的样子,还好喻兼而在以前就认识他了,知道这人不坏。 而且在一起之后,除了发癫,除了嘴毒,除了挑剔,除了好吃懒做,除了不知道具体数量的外头的情人……傅椎祁在其他方面对他挺好的。 前段时间,就是有事没事摁着他亲老半天的那段时间,傅椎祁还问过他想不想继续读书呢。 傅椎祁说国外有点远了,不过国内资源也挺好的,想读就帮他安排,还说他傻,说自己知道的时候他已经退学回国了,不然就让他继续读着了。还嘀咕说老外就是老外,退学都不当回事儿似的,这要是黎川被谁鼓动着退学了,杨復能把天给拆了。这都是傅椎祁亲口说的。 有机会的话,自然是把书读完更好。喻兼而生怕傅椎祁只是随口说说,当即抱住对方一通熘须拍马,祁心大悦,让他先自己看看挑挑,喜欢哪个学校哪个导师就跟他说,本硕博连读一点都不是问题! 不就区区博士嘛,杨復成天吹,跟多难似的,文盲就是文盲。 「你到时候给我拿仨博士头衔回来。」傅椎祁说,「杨復再给我吹,我就全扔他脸上。」 「到时候傅哥你跟我一起读吗?」喻兼而说。 傅椎祁拒绝:「我才不读,都毕业多少年了,都不记得了。」 「可是你读书的时候很好啊。」喻兼而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声这么说。 傅椎祁故意问:「什么意思啊?我现在不好?」 「也好。但是,但是就一起读嘛。」喻兼而拉着他手晃晃撒娇,「傅哥你读书也很厉害啊。」 这倒不是拍马屁,是大实话。虽然可能看不太出来,但傅椎祁确确实实当年帝国理工本硕连读,在读期间还创业成功,说他是学霸名副其实。 喻兼而非拉着他一起读,比平时热情多了,傅椎祁根本受不了,一寻思,反正等喻兼而读到博得好几年呢,就暂且松口说行行行,只要你现在把我亲笑了我就答应你。 喻兼而真去亲他,他还想绷着脸多绷一会儿戏弄喻兼而,可高估了自己,没几下就忍不住破功笑了,当即恼羞成怒,诬陷喻兼而作弊挠他痒痒。 喻兼而又没做,见他执意构陷自己,索性落实,真去挠他痒痒。 谁知道傅椎祁居然怕这个,大惊失色就甩开喻兼而跑,喻兼而才不让他跑掉,一路把他追得慌不择路躲到床上被子里去了。 喻兼而难得见他这么吃瘪,玩上头了,不依不饶,隔着被子也要去挠他。 最后傅椎祁自己掀开被子,正要佯装发火,却看到了喻兼而沖自己俯面灿烂的笑,他头一回看到喻兼而笑这么开心,一下子愣住了,呆呆看着。 被他这么一看,喻兼而也不动了,回看着他,咧起的嘴角后知后觉地慢慢收了回去,缓慢眨着眼睛,灰色的瞳仁清澈明亮,无暇的水晶珠子似的。 两人四目相对,不知道过去多久,傅椎祁抬手摸住他后脑勺,稍稍地用了下力往下按,不重,就是个示意。喻兼而顺从地低下头靠近他,嘴唇碰到了一处,便又成了一对亲嘴鱼。 …… 喻兼而:「……」 「……兼而?兼而?」 喻兼而:「……」 「兼而?在听吗?兼而?」 喻兼而:「……」 他出神地看着雪平锅里咕噜咕噜冒泡的热水,热气把他脸熏得一阵阵发烫,耳边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叫唤,但他不想理,回忆着就发生在不久前的事,唿吸都有点乱了起来,心也有点。 「bernardino!」 怎么说喻兼而前面十几年的人生里绝大多数时间都被人叫外文名,肌肉记忆根深蒂固,这一下子终于回过神来,嘴角微微抿起的笑意一瞬间消失,小声地回了句:「怎么了?」 喻利知把手机拿远一点,反覆地、无声地深唿吸,劝自己冷静。然后他推了推眼镜,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柔声问:「没事吧?怎么了?刚叫你半天都没回应,很担心你……」 最好是被打到脑震盪了!喻利知边说边在心里诅咒,却勐地听到喻兼而低低的一声惊唿,一阵忙活的声音传来。 第73页 喻利知恨不得把耳朵钻进手机里去听清楚,片刻后却只听到对方说:「不好意思,刚才水烧干了。」 「……」 喻利知闭上眼睛。他现在开始怀疑喻兼而是故意的,在故意耍他。 「总之,你没事吧?」喻利知不折不挠地问。他非想问出喻兼而有事来才甘心。可对方只是再度告诉他:「没事。」 怎么可以没事!一定要有事!不能没事!没事是吧?没事……那就造出事来。 喻利知欲言又止,想了想,问:「兼而,你有空吗?见面聊吧。」 他想当面确认一下这小狐狸精是真的在傅椎祁那里全身而退还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而且有些话当面说比较方便。 非必要的话,喻兼而不想和他见面,正要措辞拒绝,喻利知好像料到了他的想法,抢白道:「关于椎祁的,他在电话里跟我说了些……我觉得当面告诉你比较好。」 喻兼而不解地问:「他在电话里跟你说的,为什么你不能在电话里告诉我?」 喻利知避而不答,只是说:「兼而,见面说吧。你不方便的话可以我过去你公司或者住处附近,咖啡或者用餐,中午或者晚上,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哦,对了,还有舒鹫后续治疗的事,我这又找到了一个这方面的专家资料,正好带过去给你看看。」 他都这么说了,喻兼而不情不愿地应了,和他约了个咖啡馆,然后就赶紧挂了电话准备出门上班了。 中午下班,喻兼而打车过去咖啡馆,见到了喻利知。 喻利知坐在一个角落位置,周围没其他客人。他一直注意着入口,见到喻兼而戴着口罩出现的一瞬间,心顿时提了起来,却不是担心,而是兴奋。 喻兼而被服务员引导过去,与喻利知隔着桌子坐下,摘下口罩放到一旁,拿起菜单随便翻了两下,点了杯咖啡就示意够了。 「……」 这张狐狸精的脸白里透红,别说伤口淤青了,隔着一张小桌子的距离都看不到毛孔闭口,胡茬都看不到。去他妈的,老外不是毛髮重吗?哦,倒也有重的地方,喻兼而的头髮很浓密,眉色也浓,睫毛长。 搞不好是化妆了。喻利知恨恨地想着,继续细细打量他,试图看出他身上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刻意遮掩的伤痕。但喻利知一无所获。 喻兼而穿了件普通白t,领口不高不低,脖子上什么都没围,光秃秃的,没有伤痕。他坐着随手将两手的衣袖都卷到了手肘处,小手臂上也一片光洁,白得跟鲜牛奶似的。 喻利知只能洗脑自己傅椎祁为了面子所以只打了小狐狸精不会被别人轻易看到的地方。 他轻咳一声,收回深思,关心地问:「不饿吗?我就说这个点去饭店吧。」 喻兼而只想速战速决,故意选的咖啡馆,不然吃起饭来没完没了。但他肯定不能这么说,就只是说:「不饿,快中午的时候去茶水间吃了面包。」 出于礼貌他应该问下喻利知饿不饿,但他生怕喻利知说饿然后拉他去饭店没完没了,于是克制住了礼貌的心,等服务员离开后就迫不及待地暗示道:「我午休完有个会。你是要和我说什么?」 喻利知看出他的迫不及待,暗道难道你觉得我就很想看到你?但面上不动声色,先把装有专家资料的文件袋递给喻兼而让他看,简单说了几句。 其实本身没什么好说的,但喻利知刚刚在来的路上想出了新的招,这会儿就故作为难地提了一句:「我一直犹豫要不要跟你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喻兼而继续翻看着资料,平静道:「直说吧,反正最后都会说。」 第36章 喻兼而是直话直说, 其实没多想,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落在喻利知的耳朵里就有些别样的意味了。 喻利知眼中闪过一丝暗流, 转瞬即逝,他忍了。现在还远没到和这小狐狸精撕破脸皮的时候。毕竟,现在又冒出来了个陆承焱,陆承焱对喻兼而很感兴趣。 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到处招惹男人。 喻利知暗暗深唿吸,假装自己没被那句话哽到,说:「那我就直说了。这位dr.yung是华裔,我查看过他以前的履歷, 也请专家评估过, 觉得他能让舒鹫恢復站立行走的可能性很大。我和他取得过联繫, 简单说了舒鹫的情况, 但他因为一些私人原因, 不愿意接。」 「什么私人原因?」喻兼而问。 「他没有明说。」喻利知说。 喻兼而把资料放回文件袋里,很干脆地说:「那也没办法,再找其他人吧。」 虽然可惜, 但他们总不能把对方绑架来给舒鹫治腿。 喻利知在心中嘲他狐狸尾巴没藏住,这就露出来了。听说对方不接, 就这么简单轻易地放弃,关于原因问都不多问,恐怕也就是表面上装出的对舒鹫的愧疚,心里根本没有表现的那么在乎。无外乎是怕舒鹫姐弟追究他的故意伤害吧! 「还有个办法可以一试。」喻利知缓缓说道。 喻兼而整理文件袋的手停了下来, 抬眼看他:「什么办法?」 「请椎祁帮忙。」喻利知说, 「我不知道他认不认识dr.yung,但有人确实认识, 而且,如果我的调查没错,那个人还对dr.yung有些人情在。如果能通过椎祁请那个人出面,dr.yung应该会答应。」 喻兼而问:「谁?」 第74页 喻利知没有说话,而是用手指在冰水里沾了沾,然后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陶沛。 写完了他才开口,问:「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喻兼而摇了摇头。 喻利知谨慎地看了看周围,起身坐到喻兼而身边,附到他耳边,用仅能他二人听到的声音神秘地说:「有传言说他才是椎祁的生父。」 喻兼而一怔。 喻利知继续说:「陶沛很有权势,具体你可以等下自己上网查,而网上能查出来的那些只不过是他摆在檯面上能让人看到的,只是海面上的冰山一角。他和椎祁的母亲……也许你也能查到一些。我想我这么说,你应该已经心里有数了,就是那个意思。」 喻利知说完这些,离开喻兼而的耳朵,坐直了身体,正要继续说,余光瞥见有人过来,就暂且停住,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起来。 是服务员送来了喻兼而的咖啡。喻兼而道了声谢。 服务员离开后,喻利知把杯子放回托盘,看着喻兼而问:「你要去和椎祁说这件事吗?」 不等喻兼而回答,喻利知接着道:「椎祁不喜欢别人跟他提起那个人,但谁让舒鹫是舒雅的弟弟呢,你又那么关心他的情况,我原本是想冒险去和他说的,可现在为了你那事闹成这样,椎祁很不待见我,我向他开口只能是起到反作用。」 喻兼而垂眸看着咖啡,说:「我和舒鹫只是朋友,傅哥误会了。」 喻利知故作为难:「我愿意相信你,可我说了不算,椎祁他不肯信。这次他很生气,你是不知道他先前电话里是怎么说的……」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红了脸,吞吞吐吐地、尴尬地小声说,「你和椎祁,咳咳,你跟他的时候,不是第一次了?」 喻兼而本来端起了咖啡在喝,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话,差点儿被呛到,稳了稳,微微睁大眼睛扭头不可思议地看喻利知。 喻利知一副「我比你更尴尬」的表情,慌慌张张去端咖啡佯作要藉此掩盖窘迫的样子。 喻兼而:「……」 傅椎祁不可能真的这么问吧?!不过仔细想想,一个会跟喻利知告状说喻兼而事后就唿唿大睡不给他做清洁的人,说出这话好像也……也还是很离谱! 可他看喻利知这副脸红到了脖子根、坐立不安的模样,不像是装的。如果是,演技也太好了吧,都可以去演戏了。喻兼而前几天看新闻换台的时候凑巧路过一个台在播放时下很火的一部电视剧,男主角的演技堪称灾难现场,粉丝却很多。 喻利知长长地嘆了一声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下定了某种决心,转头对上喻兼而的眼睛,却欲言又止,飞速转头低着脑袋自闭。 喻兼而:「……」 半晌,喻利知轻声道:「我听椎祁那意思,他很介意这件事,话说得挺难听的,我就不具体说了。他骂你的时候也是骂这些吗?」 「他没骂我。」喻兼而说。 「哦……那他怎么说的?」喻利知问。 「就是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几句。」喻兼而放下了咖啡杯,问,「你就是想转告我这些话吗?」 喻利知转头看他,脸上的红色褪去了很多,蹙眉道:「这些话我其实来的路上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椎祁他话是有点糙,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能他就是挺喜欢你的,男人嘛,有点吃醋。不过他没把那些难听的话当你的面骂就还是挺好……挺好。」 喻兼而没耐心坐下去了,假意看了下手錶,说:「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下午上班有会,快到时间了,得打车赶回去。」 喻利知见他去意已决,识趣地说:「没有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两件事。哎对了,等下,我就是想问,椎祁那边你打算怎么着?直接跟他解释?」 喻兼而点点头。 喻利知忙道:「你要直接跟他说你跟他是第一……咳,吗?」 「那也太尴尬了。」喻兼而有点无语,「我直接说我没有前男友就可以了吧。」 喻利知现在对喻兼而充满恶意揣测,闻言便在心底冷笑,暗道没有所谓的前男友也不耽误你到处勾引男人,狐狸精是这样的。 但他面上只是温和地说:「这倒也是。不过,你解释完就紧接着让他托关系帮舒鹫,他会不会不信你前面说的,觉得你只是为了让他帮舒鹫而撒的谎?」 喻兼而回想了一下不信哥的不信事迹,觉得这很有可能。他小幅度地耸了耸肩,撇了撇嘴,说:「我看着办吧。先不说了,我得回公司了。」说着把咖啡一口喝完,拿起口罩就起身朝前台走去。 喻利知看着喻兼而结帐,举起手机拍了张他离开咖啡馆的背影,低头髮给傅椎祁。 傅椎祁没回,喻利知等了大概一分钟,打字发过去:还生着气呢?我刚约兼而出来和他聊了聊。 大概过了半分钟,傅椎祁发来一个孤零零的句号。 喻利知:别生气啦,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现在心在你身上不就好了?我刚刚问他,他明显慌了神,一直在说都是误会,还要亲自去跟你解释。 椎祁:那不是误会。 喻利知:[嘆气]他说是误会,你就当成是误会吧,椎祁,不然这事说下去也没个结果。不然呢?你不要他了吗? 椎祁:现在不是我要不要他,他本来心里揣着人,和人处得挺好,搞得跟我强抢民女似的,我成什么人了? 第75页 椎祁:民男 喻利知:没人说你强抢啊 椎祁:我他妈成棒打鸳鸯的反派了 椎祁:我要不是看在跟你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真想揍你一顿,你真的缺德冒烟儿,坑我一把大的! 喻利知笑着打字:椎祁你这样看我真的很让我伤心,我对你你还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那么对你?兼而是我弟弟,可这些年一直没住一起,我不可能对他的感情生活完全了解,他完完全全没有跟我说过,我也是先前承焱先找到了我,跟我说,我才知道。 喻利知:如果我早知道,兼而是我唯一的亲弟弟,你又是我这么重要的人,我一开始就不会同意你俩 喻利知:本来我就不太愿意,椎祁,我现在来说这话不太好,你听了别气,但事实就是你当时主动找到我要他。难道我的身份夹在中间不尴尬吗?难道我不难过吗? 傅椎祁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问: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喻利知反问:你说我难过什么 傅椎祁的手指头都要把手机戳穿孔了,啪啪打字,打到一半懒得打了,速度根本跟不上他急需吐槽的脑子,他就改成发语音: 「我要知道我还问你?我难过喻兼而难过也轮不到你难过,不知道你难过什么,好处都你得了,坑都我跳了,喻兼而含恨跟他白月光分手了,到头来我倒成恶人了,你还难过,你难过个der!」 喻利知: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发完这句,喻利知就一直没再发消息过来了。 傅椎祁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渐渐地冷静下来,有点后悔了。他刚刚就是说着说着来气了,就有点直,没多想。 不过话说回来了,自个儿那话虽然不好听,却是大实话,又不是瞎话,喻利知有个屁资格生气。 还真就是看在过往感情的份上,傅椎祁也就俩人之间抱怨下,要是别人,他早炸了,具体下场参考姓彭的那对父子。哦,这事儿比那事儿性质更恶劣,那下场就比那对父子更惨。 傅椎祁这么一想,顿时毫无了安慰喻利知、向喻利知求和的心,甚至还越想越气,暗道你还有脸生我气呢?真是神经。 喻利知面色沉沉地看着黑掉的手机屏,片刻后,他闭上眼睛,竭力调节自己的情绪,再睁开眼睛时已经面色如常、温文儒雅,起身打算离开。 可当他正要走出咖啡馆大门的时候,身后传来尴尬的声音:「这位先生、这位先生……」 喻利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朝自己追过来的服务员,客气地问:「怎么了?」 对方讪笑道:「您还没结帐呢先生。那个、呃,刚才您的同伴只买了他自己的单。」 喻利知:「……」 喻利知一直没再发消息,傅椎祁没有主动给台阶的意思,他扔开手机,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十分不悦地哼了一声。 昨晚他在直播里看到喻兼而做盒饭,觉得对方是为了主动向自己求和,虽然但是,他大人有大量,喻兼而瞒着他有心上人前男友、导致他莫名其妙当了反派的事儿暂且搁置,既然都做饭了,那他不吃就显得很计较,没有风度,而且还浪费粮食,粮食是无辜的。所以他今天特意来公司坐着,本来他可以不来的,没他什么事儿。 他在办公室里玩了一上午蜘蛛纸牌,好不容易捱到中午,肚子都开始叫唤了,喻兼而迟迟没上来送饭给他。 傅椎祁本来就烦,这时候喻利知发来一张喻兼而的背影照片,说他把喻兼而给叫去了。 这他妈不添乱呢吗?就是这货导致自己饿了半天。这人一饿着,说话能好听吗?所以傅椎祁觉得喻利知就算被自己的大实话伤到了,那也有至少百分之七十的活该。 第37章 不过也因此傅椎祁稍微放了点心。 看来喻兼而确实有心送盒饭, 但被大坑货喻利知给临时叫走了。 傅椎祁想来想去,下午继续待在公司里:等晚饭。 那盒饭总得有人吃吧?! 希望喻兼而聪明点,打听一下他是不是下午也在公司, 然后乖乖把盒饭献上,顺势说傅哥对不起我现在就老老实实地和你道歉加解释…… 算了,都被喻利知坑成这样了,能聪明吗?有点心眼子全使怎么驴他上了,别的事儿估计智商不够。 傅椎祁这么一寻思,就决定纡尊降贵帮帮这笨蛋。怎么说他都大了笨蛋那么多岁,就当爱护幼小了,给那小老外展示展示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傅椎祁就去公司大群里连发了十个两万块的红包。二十万是每日群红包的极限, 不是他的。 此举引起了轩然大波, 杨復甚至私聊傅椎祁问他是不是手机中病毒了。 傅椎祁正在细细查看领红包的名单, 连杨復都领了, 喻兼而没领, 顺带一提黎川也没领,不过这个人暂时不重要。傅椎祁主要是没看到喻兼而的名字,颇为不爽地回復杨復:别管。 公关部的于静和傅椎祁关系不错, 她领了几个大红包之后就在群里问了句:傅总什么喜事儿啊? 不愧是公关部的一把手,就是比那些只领红包不吱声或吱声只会发谢谢表情包的傢伙们触觉敏锐, 害他不知道怎么把自己要说的话自然而然地顺势说出来,差点二十万就白髮了。不得不说,杨復挖人任人还是有点东西。 傅椎祁矜持地回復于静:我今天一直在公司,下午也都在, 估计晚上还加班。 第76页 于静没回他了, 因为她不知道他今天一直在公司直到晚上加班和他当散财童子有什么联繫,平时傅椎祁说话处事挺正常的, 不会这么逻辑混乱前言不搭后语,也不会撒酒疯。 但根据她应付杨总的经验来推断傅总,答案可能就很简单,就是这男的搞基搞到发疯。 燕总私下里和她俩人经常吐槽这公司里的某些基佬一旦开始搞基就仿佛脑子进水了,但凡都拉出去阉掉可能公司股价还能再多涨涨。此处不包含小喻和黎总,小喻和黎总一个可爱一个美,还不惹事儿,她喜欢,燕总也喜欢。 于静的沉默傅椎祁不在乎,反正他已经顺着台阶把他想表达的意思表达完了,接下来就等着吃盒饭了。喻兼而昨晚上做的菜都是他爱吃的。 绿茶精哄人的时候就是很有一套,但他是不会被轻易哄到的。盒饭归盒饭,千万别以为一份盒饭就能让他消气,顶多就只能让他给喻兼而一个道歉和解释的机会。 傅椎祁怀揣着一肚子的盘算捱完下午,下班时间过去半小时了,喻兼而还没出现。他只好问下自己在财务部的熟人,旁敲侧击最近是不是很忙。 要说很忙也说得通,最近杨復和负责财务部的黎川闹得厉害,先是黎川突然就出国了,杨復说黎川不回了,但没多久黎川就回了,还回得惊天动地。 据人传言,当时杨復正在家搂着个网红亲亲热热地唱情歌呢,被黎川抓了个正着,大嘴巴子是当众扇的,车是当晚砸的,房是隔天挂网上开卖的。 说不定就连累到了财务部其他人要加班加点。 傅椎祁问的人叫文悠,是公司一个副总的亲戚,985本硕连读优秀毕业生,确实不是靠亲戚后门进的公司,但也确实被亲戚领着和高层们打过招唿吃过饭。 亲戚有钱不代表她家也有钱,为了存钱买房她没捨得买车,此刻正在晚高峰的地铁上都快挤成沙丁鱼罐头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力应付发癫的基佬,这几天另外一对发癫的基佬已经让她受够了无辜的连累。 她一眼看破基佬的意图,快刀斩乱麻:今天没什么事,喻经理和我一起下班的,我们到点就走了,一起下的电梯。 谁问你喻兼而了?我就关心关心财务部不行啊?喻兼而走那么早?你们财务部到底还干不干了?是不是打算原地解散了? 傅椎祁恼羞成怒,不回復。 然后他冷静了一下,自我安慰:喻兼而那盒饭毕竟是中午的盒饭,可能放到晚上就坏了,所以喻兼而没打算给他吃,怕他吃坏肚子。嗐,小傢伙就是这怕那怕。上回他起了兴想玩点花样喻兼而就这怕那怕死活不肯。反正,估计是今晚回去做个新的明天再送。 说来说去还得怪回喻利知这个大坑货的身上。 这么一想,傅椎祁看看表,起身撤退。 他打算早点回酒店,叫个难吃得要死的饭送到房间,一边吃一边看喻兼而直播做明天的盒饭。操,再不吃点好的,他就得饿死。狠毒的喻兼而,就是想饿死他。如果他饿死了做鬼一定不会放过这傢伙,他天天从耳机里钻出来! 话分两头。 喻兼而离开咖啡馆后如常回公司,还有点时间,他就去食堂飞快地吃了点填肚子,然后上完了下午的班,晚上回去,傅椎祁还是没回来。 就一个人吃饭,随便吃吃就好。喻兼而就把中午从食堂打包的盒饭放进了微波炉里。 公司的福利很好,食堂允许、甚至是鼓励员工打包带饭菜回家吃,省去大家回家后还得做饭的时间,叫外卖良莠不齐,吃多了怕对身体不好。公司食堂的味道好坏因人而异,胜在食材绝对保证干净、新鲜,营养丰富。 喻兼而正吃着呢,突然想到一件事,握筷子的手停顿下来,眼睛睁大,僵了两秒后飞快地拿起手机翻到舒鹫的聊天页面确认:昨天答应了今晚给他送饭。 从早上开始就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完全给忘了这个。 喻兼而放下筷子起身去厨房打开冰箱一看,昨晚做给舒鹫的盒饭还在里面静静地躺着呢。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为难地嘆了口气。都这工夫了,他实在是不想出门了。可是又已经答应了舒鹫。 想来想去,他先发消息给舒鹫,问了一句吃饭没。但根据他对这个犟种的了解,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没吃,干等着他。 不知道是碰巧还是舒鹫一直拿着手机在等,喻兼而这边发过去之后,那边堪称秒回: 还没吃,没事,你是不是要加班?晚点也没事,我还不饿,路上注意安全,不要急[可爱] 喻兼而:「……」果然。 还发什么可爱的表情,别发了,犟种一点也不可爱,他讨厌犟种。 他有点想顺着说确实是加班而且要加到明天去了。可非必要的情况他不爱撒谎。这并不是一个必须要撒谎的事情。 最后他嘆了一口气,打字道:我没加班,是忘了,今天事情有点多,不好意思。你那边方便叫饭吗?医院这时候还有饭吗?我太累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明天再给你带吧。实在不行的话我现在过去也行。 舒鹫马上发来了视频通话请求,如果是平时,喻兼而就不接了,可今天他失约在先,只好接了。 屏幕上舒鹫的神情有些失落,却强颜欢笑着,温柔地看着他说:「没事的诺诺,我叫外卖也好,早就听我姐说了,国内的外卖很方便而且很好吃。太晚了,你别过来了,早点休息。明天你也别过来,我刚看了天气预报,明天可能会下雨,你下班就直接回家。」 第77页 以前喻兼而会觉得舒鹫很贴心,可发生了那件事后他对舒鹫的认知颠覆了,没法儿再好好面对对方表现出的这些样子。喻兼而一直垂眸没看舒鹫,轻声应了声,然后说:「那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回头再说。」 舒鹫没有纠缠,顺从地说了好。 处理完这件事,喻兼而坐回餐桌前,饭菜已经凉了,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白米饭放入嘴里缓慢地咀嚼着,迟迟不想咽下去。最后他喝了一口水,劝自己合着水终于把这口饭吞下去了。 肚子里空空的,可他完全没有了吃饭的欲望,放下筷子,低头趴在了桌上,额头枕着小臂,脸埋在漆黑狭小的空间里。 他忽然感觉到了冷,不由得打起了冷战。 他对自己曾经最好、最信赖的朋友感觉厌烦。不止舒鹫,还有很多人和很多事。 他讨厌复杂的关系和日程,也讨厌空荡荡的大房子,还没有壁炉,就算开着空调或者暖气也会很冷,是一种自心底升腾起来的凉意。 他只想……他只是想蜷缩在温暖的地方,随便干点什么都好,简单的,纯粹的。 喻兼而趴着胡思乱想着,渐渐竟睡着了,再睁眼,一看时间,居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他发着愣站起身来,突然眼前一黑,脚一软,差点儿滑下去,还好他及时扶住了餐桌,缓了缓,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有点烫,脑袋有点晕。估计是这么睡了一晚,有点感冒。 不过问题不大,他一个成年男性,这么点小病哪能扛不住。 喻兼而想了想,先去厨房倒米煮饭,然后去沖了个澡,脑子就清楚很多了,洗完出来,饭熟了,他炒了两人份的蛋炒饭,一份他当早饭现在就吃,另一份装进饭盒里,下午下班带去给舒鹫。昨天那份放太久了,还是别要了。 装完他自己都觉得这过于敷衍,就炖了个简易快捷版的鸡汤凑数,好在冰箱里还有点鸡块子,加水放盐煮开就行。舒鹫在英国住过那么多年,吃这够了。 弄完时间差不多了,他把蛋炒饭和鸡汤装进袋子里,匆匆忙忙地拎着出门上班。 第38章 傅椎祁今天又来公司坐班了, 可他坐到中午,午餐时间都开始二十多分钟了,喻兼而还没影儿。 在变饿死的厉鬼边缘徘徊了一整夜加一整个上午的傅椎祁越等越暴躁, 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发了一条质问的消息给喻利知:你一天到晚叫他出去干什么啊?! 不然昨天他就吃上了。妈的,坑货,大坑货。 喻利知回得倒是挺快:怎么了?我今天没叫兼而出来啊,昨天是有事,主要是看你那么生气,我问问他,劝劝他。 傅椎祁稍稍冷静下来, 想了下, 正好趁这个机会缓和一下昨天俩人吵架的劲儿, 就回了一句:不小心碰到手机了, 没事。 难得傅椎祁主动, 喻利知也有心借着这个台阶下去,就假装昨天两人的争执没有发生过那样,关心地问:怎么了椎祁?你找不到兼而吗?他没在公司吗? 傅椎祁没心思搭理他, 没回復,思来想去, 屁股底下跟有针扎他似的,根本再也坐不住。 他忍耐着,给昨天联繫过的那财务部熟人文悠发去消息:黎总最近状况怎么样?你们财务部是不是很忙?现在加班呢还是开会呢?还没吃饭?打工人也是人,别搞这么拼, 我跟杨总说说去? 文悠:喻经理在食堂吃饭。 傅椎祁:「……」 他老脸一热, 再度恼羞成怒:我问你他了吗? 文悠:那不然傅总你是对我有意思吗? 傅椎祁:没有,别乱想。我就是关心公司员工。 文悠:[ok]了解 傅椎祁不知道她了解了个什么, 也不想知道,现在的小女生一个比一个有个性,还好他是基佬。 ……不过有的男的也过于有个性,比如那个做了盒饭不给他送上来、跑去食堂先自己吃的傢伙。 这么看来,不是性别的原因,是年龄的问题。现在的年轻人有很大的问题。 傅椎祁不得不再次发挥传统美德,宽容地将年轻人原谅,移动尊躯下楼前往公司食堂,给年轻人更多一点点的提示。天杀的,开卷考都没这白给。 傅椎祁下到食堂,风流潇洒地双手插兜,视线逡巡四周,很快找到了喻兼而。 喻兼而正跟财务部的俩同事坐在窗边座位上吃饭,今天是阴天,上午还下了一场雨,外头天色灰濛濛的,衬得喻兼而的脸色难看,瞧着有点儿苍白,眼神也恹恹的没劲。 那俩同事边吃边闲聊,聊着聊着发现喻兼而一直在默默地吃,完全没参与进来,这有点反常,平时喻兼而就算自己不发表什么,也会紧跟大家的话题,边吃边认真地听,还跟着笑,积极参与社交。 再联繫到喻兼而一直脸色不对劲,同事担心起来,问他是不是今天身体不舒服,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不在状态的感觉。 背对着喻兼而坐在隔壁桌的傅椎祁假装自己在玩手机,耳朵竖得梆硬。 喻兼而不知道傅椎祁来了,向同事们道了声歉,然后说自己没事,只是有一点点头晕。 傅椎祁:「……」头晕还没事?你以为你是超人啊? 就在此时,另一个财务部的同事端着刚打好的饭走到喻兼而这桌坐下,随口问了声:「茶水间冰箱里一个蓝色的饭盒是谁的你们知道吗?盖子没盖好还放歪了,汤汁都漏出来了,搞得到处都是,我刚去开冰箱拿东西才发现。」 第78页 那俩人纷纷说不是自己的,喻兼而突然低低地「啊」了一声,搁下筷子就要起身,一边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的,我这就去收拾。」 刚坐下的同事忙说:「没事,我刚收拾了下,擦了就没事了,盖子给你盖紧了。还好今天冰箱里没什么东西。」 喻兼而便坐了回去,只是脸红了,真心实意地再三致歉。 大家看他侷促,你一言我一语地给他解围:「你真的没事吗?平时没这么马虎。」「要不下午请假回去休息吧,别硬撑,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不舒服的时候。」 喻兼而小声解释自己真没什么事。 刚入座那同事是上周末才入职的,很多事还不知道,此刻跟着老同事的话头说:「还没事呢?你自己带了盒饭都忘了吃了哈哈哈,还来食堂吃。真的,休息去吧。」 喻兼而正要说话,一旁的老同事给新来的使了个眼神,忍着笑暧昧地说:「盒饭啊,喻经理的盒饭一般不是他自己吃,那是爱心盒饭~」 这个老同事就是这样,恶意算不上,就是嘴皮子多、碎,办公室里有一个算一个,连清洁工大姨都被他蛐蛐过,但他在业内有点资歷,确实有本事,性情又爽快,平时挺乐意帮人,所以大家都懒得跟他计较,只能随便他。 喻兼而闻言有点尴尬,但知道他一直就是这样,不便说他什么,只能低着头拿起筷子假装自己很忙,忙着吃饭。 其他同事也就罢了,见状估计就熟练地扯开话题或者不搭茬,老同事自己说着没趣就会不说了。偏偏,赶上新来的那是个愣头青,闻言直愣愣地八卦:「哎?!跟谁跟谁?」 老同事瞥了眼喻兼而,寻思着这事儿不算什么秘密,就指了指天花板,直说了:「傅总。」 愣头青问:「哪个副总?」 老同事啧了一声:「咱公司几个傅总啊?」 「好几个呢。」愣头青的眼中忽然冒出艷羡的目光,「周总?不会吧?」 周总可是美女。卧槽,没看出来啊,喻经理长得可可爱爱的,居然和御姐副总谈恋爱,真是什么好事儿都给这小子占了啊。 「……傅!单人旁那个傅,不是副食品那个副!」老同事无奈地说。 「哦,你这一说我就……」铁直愣头青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反应了两三秒,喃喃道,「就震惊了。」 埋头吃饭的喻兼而:「……」 愣头青盯着喻兼而红红的耳朵尖看了一会儿,视线移往喻兼而身后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坐在那里的傅总,悟了,至少他悟了为什么傅总从刚刚开始一直坐在那里……哦,其实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要坐在那里。 这张桌子挺长的,凑巧傅椎祁和另外俩同事先前自然地坐到了一排,就愣头青一个人坐在对面,所以就他看到了傅椎祁。 不过他看向傅椎祁的动作幅度不大,表情一直都是愣愣的,因此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怀疑,还以为他就是过于震惊罢了。 那俩开始起闹:「反正你早晚会知道的。」 「你刚来,上个月傅总天天接送小喻上下班你不知道,早上送到办公室了还不想走,找藉口说这说那,笑死了,啧啧啧啧。」 反正说都已经说了,看喻兼而反应不大,刚刚沉默的另一个老同事在察言观色后加入了进来。 「别说了……」喻兼而弱弱地试图阻止,可根本阻止不了。 这事儿其实本身在财务部已经透明化了。最开始大家还会避讳,不当他面说,他估摸着背地里可能有说过,那他也没办法,至少表面没。可傅椎祁前段时间发癫,表现得太明显积极了,导致大家以为他俩感情特别好,渐渐就当面说了。 最要命的是,傅癫公当时听到了风声还怪高兴的,跑去跟他们一唱一和有来有往,合着就喻兼而一个人尴尬,大家还都只拿他的尴尬当羞涩,越发起劲了。 这会儿俩老同事继续八卦,越八越起劲,听得新来的一愣一愣,半晌,问:「所以那盒饭是给傅总的?」 「是啊。」 愣头青想了想,疑惑地看着傅总的后脑勺,抬起手指了指:「可是傅总也没吃啊。」 没得吃的傅总:「……」 嗑得热火朝天的老同事终于反应过来了,顺着愣头青的手指刷刷回头,看着傅总那光鲜亮丽的后脑勺。就连当事人喻兼而都在愣了一下之后没忍住回头看了下,看完就和大家一起静默了。 这块区域一时之间突现沉寂。 「……」傅椎祁捏着手机,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思来想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喻兼而最先回过头来,继续吃饭。 其他人见傅总一副没反应的样子,又见喻兼而这冷冷淡淡的反应,一猜像是小情侣闹别扭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总之就没叫傅总,随后都也转了回来。 老员工笑着对愣头青说:「这不傅总就下来找了吗……哎,这个点儿了,我等下还有个表格约好了在线收,得赶紧吃了。」 一时之间另一个也突然想起自己有紧急事情,没再聊,专心干饭。至于心里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作为当事人的喻兼而最尴尬,他火速吃完就起身小声说了句「我先下去了」然后就端着空盘子熘了。 喻兼而把餐具放到收集处,赶紧回了财务部,去茶水间打开冰箱一看,里面确实已经被同事收拾干净了。他取出自己放在里面的饭盒,打算打开检查下里面汤还剩多少,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一只手突兀地从身后伸过来把饭盒拿了过去。 第79页 喻兼而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居然是傅椎祁。 傅椎祁拿了饭盒转身就走,可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回头高冷地瞪着站在原地没动的喻兼而。 喻兼而有点愣地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这会儿对上视线,欲言又止,眨了眨眼睛。 傅椎祁就特别讨厌喻兼而扑闪他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装可爱,呵。关键是傅椎祁经常会一个不留神就被他真的装到。就说讨不讨厌吧。 两人对着安静了一会儿,傅椎祁见喻兼而还是没有动作,先忍不住了,不悦道:「我自己去热饭啊?」 听到关键词「热饭」,喻兼而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傅椎祁身边茶水柜上的微波炉。 傅椎祁顺着也看到了,嘴角微微一抽,更恼了,提高音量强调:「我自己热啊?!」 说实在的,喻兼而不是第一次两次觉得了,傅椎祁有点吵人,就是聒噪,咋咋唿唿的。 明明当年读书年代的傅椎祁没这么多话,声音也很沉静……总不可能是因为当时傅椎祁说英语的原因吧?切换语言就切换人格吗?但隐隐约约倒是也有听到过这种说法啦。 第39章 眼看傅椎祁又要嚷嚷, 喻兼而微微地嘆了一口气,走上前就要接过这大爷手里的饭盒拿去旁边微波炉里热。 虽然今天这盒饭原本是要给舒鹫的,但眼下这情况, 还是不坦白为好,傅椎祁都到这份上了,知道真相还不得当场撒泼?喻兼而可不想哄。他今天确实身体不舒服。当然了,身体状况好的时候一般也都不是很想哄。 反正昨天舒鹫自己说了让他今天不用去送饭,那他就顺水推舟改天吧,总之先把眼前这位大爷哄好。 可喻兼而没能顺利轻松地哄好傅大爷,傅大爷的手躲了下,不让他碰饭盒, 满脸写着嫌弃, 找茬道:「你想干什么?就用这个微波炉热?两百块钱买的吧?」 「……六百八。」喻兼而回答。 「六百八的微波炉我怕它炸了!」傅椎祁的表情更嫌弃了, 「饭搁里面还能吃吗?一口全是辐射。你是不是想害我?」 喻兼而直接无语。 傅椎祁为了刁难他已经完全不用脑子了, 张口就来。他想写邮件给帝国理工建议校方对毕业生进行定期排查, 不行的就把毕业证收回去,别影响了学校的名声。 「还愣着干什么啊?你想饿死我啊?」傅椎祁不耐烦道。 喻兼而认命地说:「我知道了傅哥,我去你办公室用你那台六万七千八百九十九的微波炉热。」 傅椎祁的办公室本来没有这台六万七千八百九十九、传言可给饭菜降糖及增加微量营养元素的高科技微波炉, 之前他非要喻兼而给他做盒饭,扭头让左助理去临时买的, 买完了摆好了喻兼而去他办公室才发现这事儿。 为什么喻兼而知道这微波炉具体六万七千八百九十九呢,因为左助理不知道怎么想的,试图报销,一层层报上去, 最后被黎总断然拒绝了。 黎总还特意叮嘱大家, 以后对于这种一看就离谱的报销,不用管是谁报的, 统统拒绝,就说他说的,有问题直接找他。 傅椎祁一直对黎总疑神疑鬼,虽然他知道左助理去报销的时候挺惊讶,他没打算报,但不影响他拿这事儿回家又对着喻兼而发表了一通关于黎川绝对绝对绝对是对他有意见的废话。 当时喻兼而耳朵听着,心道我也有意见。同事们议论这件事的时候总是会笑着瞅向他,令他极为尴尬。 不过那时候傅椎祁随便喻兼而是用财务部六百八的微波炉还是他的智商税微波炉热饭,现在属于纯找茬让喻兼而不得不跟他去他办公室。 傅椎祁听出了喻兼而对自己那台微波炉的阴阳,当即就想反驳并强调那是愚蠢的左助理自作主张买的,可话到嘴边吞了回去,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边走边偷偷侧脸观察喻兼而跟没跟上来。 跟上来了。还行。 等电梯的时候,傅椎祁嫌弃地把饭盒塞喻兼而手里,才不要自己拿着。 爱作作吧,不然又能怎样。喻兼而揣着饭盒,一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老实样儿。 傅椎祁斜眼瞥一下饭盒,高冷开口,没话找话:「怎么换了个新饭盒?丑死了这颜色。九块九买的吧?」 「五十九块九。」喻兼而轻声说。 他没挑,那天舒鹫突然让他第二天送盒饭,他寻思着要是拿傅椎祁的饭盒给舒鹫用了,回头傅椎祁万一知道了,说不定能闹到把房子拆了。他就在网上请了个跑腿帮他在附近超市里随便买个,能用就行。跑腿的就给他买了这个。 喻兼而也觉得这个饭盒丑,倒不是蓝色本身丑,而是这个饭盒做工差,就这水平,估计什么颜色印上来都得丑。 不过舒鹫又不是傅椎祁,凑合用吧,能有就不错了。喻兼而生怕自己显得稍微上点心就又给舒鹫什么错觉。 「今天就算了,明天你给我换回去。」傅椎祁哼道,「这看着能中毒。」 「超市买的,正规产品。」喻兼而说。 傅椎祁受不了他槓自己,马上槓回去:「我说能中毒就能中毒,马上就中毒。」 「……」 喻兼而保持沉默。爱毒毒吧。他怕自己多说一句,对方就立马倒地碰瓷说光是碰碰就中毒了。 傅椎祁见他不说话了,浅浅反省了一下自己,扯了下嘴角,找补道:「吃第一回不中,第二回才中。所以今天吃没事,明天你给我换回原来那个。」 第80页 喻兼而:「……」 还是收回傅椎祁的毕业证吧。 去了傅椎祁的办公室,喻兼而马上就要直奔智商税微波炉热饭。 他都恨不得热完直接餵给傅椎祁吃,感觉这样比较快,早点餵完他早点解脱,早点下楼回自己工位面对那堆可爱的报表,哪怕是被黎总打回来重做第三版。 黎总没有坏心思,只是精益求精,黎总好。 傅椎祁总是莫名其妙讨厌黎总,却还要莫名其妙找黎总说话,傅椎祁坏。 傅椎祁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喻兼而,另一只手盖在他额头上感受了几秒,皱眉道:「你发烧了。」 喻兼而今天这模样乍一看不对劲,细看更不对劲,他早就想上手试试了,可喻兼而一直避讳被公司里的人看到和他举止亲密,哪怕全司上下早就知道他俩搞在一起了。小傢伙就是矫情。 喻兼而原本感觉自己的身体有所好转,这下子突然又有点晕乎乎起来。可能……可能是因为傅椎祁的香水喷太多了。他暗道。傅椎祁坏。 过了几秒,喻兼而低声说:「没事,只是低烧,多喝点热水就好了。」 「少废话。」傅椎祁收回手,一脸不耐烦地问,「吃药没?」 「吃了。」喻兼而依依不捨地说。傅椎祁的手比他额头温度低,搁上头怪舒服的,现在却不搁了,傅椎祁坏。 「吃了还烧?你脸色比刚刚在食堂里又差了你自己没感觉的吗?」傅椎祁兇巴巴地质问。 兇巴巴,坏。 喻兼而抬眼看这无恶不作的大坏蛋,突然生气起来,但声音还是小小的慢慢的:「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被你气的呢?」 傅椎祁不料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噎了一下,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只是面上不愿承认,悻悻然地嘀咕:「我都要被你气死了我还没说,你倒恶人先告状,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药早上吃的中午吃的?」赶紧转移话题。 「早上,出门前。」喻兼而诚实道。 傅椎祁问:「带药来了吗?」 喻兼而摇摇头:「忘了。我以为早上吃了那下就好了。」 「你买的仙丹啊?不对,等等,」傅椎祁问,「到底是忘了,还是以为吃了早上的药就好了故意不带的?」 喻兼而茫然地看着他,表情怔愣,像是在很认真而缓慢地思索着他的这个问题。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脑袋瓜烧得更傻了,这下子彻底变成小呆瓜了。傅椎祁不由得嘆了口气,觉得自己可是真命苦啊。 喻兼而这会儿脑袋里还真是越来越迟钝了,有时候卡住不太能反应得过来,只是看着傅椎祁在嘆气,下意识地联想到了盒饭,就觉得傅椎祁是饿得在嘆气。 他忙又要转身要去给傅椎祁热饭,嘴上说着:「傅哥你等下,我就给你热饭……」 「还热什么热啊。」傅椎祁拽着他不让去,还把他手上的饭盒抢了回来。 喻兼而回头看着他,眼神里有点儿担忧,又有点儿委屈,眉头微微地蹙起。 傅椎祁被这湿漉漉的眼神看得心里直颤,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放缓了许多,说:「去,我里屋有床,你去那睡着,我等下买了药你吃了继续睡,我帮你跟黎川请假,下午别上班了,上也上不明白,等下东西搞错了反而麻烦,乖,听话,乖啊。」 说到最后已经是哄了。 那不然呢?都病傻了,他总不能对着一个傻子病人发火吧?发了也是白髮。等喻兼而病好了清清醒醒的他再算总帐! 喻兼而依旧看着他,没挪脚的打算。 傅椎祁正要强制性把他拽过去,喻兼而低下头,轻声地说:「我没有前男友。」 「啊?」傅椎祁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行了先别说了,去睡吧,睡清醒了再说。」 喻兼而还是没动,他抬起头来,脸蛋儿病得白里透红,耷拉着眉眼,小模样儿别提多可怜了,搞得傅椎祁觉得自己就是个不可原谅的恶霸。 「傅哥你是为了这个事情生我的气吗?」喻兼而可怜兮兮地问。 「……」傅椎祁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催促,「你赶紧先去睡吧!」 喻兼而执拗道:「可是我真的没有前男友。」 傅椎祁暗道,原来只是暗恋,没处上。不过结合那堆弹幕,搞不好是双向暗恋,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就被喻利知这个大坑货给坑没影儿了。 这么一想,傅椎祁还是乐观不起来,就还是拉着脸发酸。 喻兼而见他对自己还是冷冷淡淡的样子,鼻头一酸,垂眸小声说:「我没跟别人在一起过,我又不是你……你还生气……」 傅椎祁一时之间没能领会他的深层意思,只是还以为他就是在强调没有前男友,想了想,长嘆了一口气,见他还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喻兼而,你先别想着煳弄我,我现在跟你说认真的,你——你先看着我。」 过了几秒喻兼而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他。 「……」傅椎祁几度张嘴又几度闭嘴,反覆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艰难而认真地说,「我给你机会离了我,喻兼而。」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很干很痒,很难受,像塞了一团干燥的棉花,又像是吞了一把粗糙的沙砾。心也很难受。 但他得这么说。 第81页 他不想去充当别人感情世界的第三者,哪怕他先前并不知情,可现在他知道了。 喻兼而的心不在他身上,他霸占着又有什么意思,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算后来把喻兼而的心抢过来了也没意思,喻兼而也没必要非得做一段感情的背叛者。 都挺没意思的。 如果陶沛也这么觉得,或者傅人杰这么觉得,但凡有一个不那么贪婪自私的,傅椎祁觉得自己的人生都不是现在这畸形模样。 他讨厌他们,不想成为和他们一样的欲望怪物。 第40章 「前面是我不知道, 我要知道,肯定不会碰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也不算彻底晚了, 及时拨乱反正吧,比一直拖着强。」傅椎祁说着又嘆了声气,撇开眼看旁边,没敢再看喻兼而。 他缓慢地说:「我没什么别的东西,就有点钱,有点关系。你那对象,我不知道他是谁,干什么的, 如果他要搞什么创业什么的, 我能帮点忙。你有什么我也能帮。就这样吧。」 他都有点想哭了。他妈的, 一点也不想搞得这么伟大!喻利知真他妈绝世大坑货, 害他脸面全没了。回头他绝对要找个机会揍喻利知一顿, 不然此恨难消! 屋里安静了很久,久到傅椎祁忍不住偷偷去瞅喻兼而,怕这傢伙已经晕了。 喻兼而没晕, 他一直定定地看着傅椎祁,这一下子两双眼睛对上了。 傅椎祁心中一颤, 正要赶紧移开目光,就听到喻兼而低声问:「傅哥,你的意思是不要我了吗?」 傅椎祁听了这话,原本还情绪低落, 一下子突然触底反弹, 炸了:「这锅你也要甩给我?搞得我始乱终弃似的!」 这他妈,要不是打不过……啊不, 要不是念在这是个病人的份儿上,他就先跟这傢伙打一架再去打喻利知了! 绝对不是他打不过马伽术e2,真不是,真的。就这小傢伙,哪回不是哭唧唧地发着抖叫傅哥?就这,他能打不过?他一个摁三个,不开玩笑。 喻兼而幼年生病的时候,妈妈会比平时更关心他疼爱他,她说生病的人有特权,所以喻兼而养成了习惯,生病难受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沖照顾他的人撒娇或撒火,脾气比平时大一些,不该说的话也会说出口。 这会儿傅椎祁发火,喻兼而不服气,便说回去:「你就是……」 「我是什么是?」傅椎祁勃然大怒,「我跟你说,我已经够他妈有良心了,这要是陆承焱鬼知道他干得出什么来,反正跟你那心上人破镜重圆你是别想了,还给他行方便?陆承焱不把他整死都算你有本事!」 这跟那个陆……陆什么的大变态有什么关系啊?喻兼而理解不能,也懒得理解,只是揪住了他现在很在意的点说:「你就是……」 傅椎祁又没有给他说完这句话的机会,竭力把情绪缓和下来,耐着性子跟喻兼而说:「你心里惦记着别人,我不逼你。你哥喻利知那里,你不用管他,你本来就不欠他的。而且喻家早就渡过难关了,接下来他要能玩破产,那也是他的命,可能他命里就该破产。」 傅椎祁早就烦喻利知那贪得无厌了。 是,两人是有多年的感情基础,就算没喻兼而,他也会拉喻利知一把,但他又不是喻利知他爹,又不是喻利知现在的对象,也就多年前谈过,最后他还被甩了。 最难的时候他拉喻利知一把是他讲义气讲感情,都已经上正轨了还屁事都靠他,什么玩意儿,真把他当冤大头了啊? 不过每次喻兼而夹在中间这样那样,傅椎祁没办法。 小东西花招尽出地哄他,却都是为别人做嫁衣,虽然也怪喻兼而自己笨,但这笨样子看着又怪可怜的。 喻兼而父母双亡,就这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估计挺珍惜这难得的亲情。这么一想,更招人怜惜了。 傅椎祁就只能忍了。 帮持一下老婆、啊不,枕边人的娘家,不是太阳底下的什么稀奇事儿。 而现在他和喻兼而分了,以后就能顺理成章不再管喻利知的破事儿了,也挺好…… 「我没惦记着别人。」喻兼而又说话了。 不信哥又开始不信:「还想骗我?你敢发誓你心里没白月光?」 手帐上写得明明白白,还真用「月光」来形容过那男的。 什么男的用月光来形容啊?肉麻死了。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小白脸。傅椎祁最鄙视小白脸了。 什么「他看着月光,我看着我的月光」,简直操了,傅椎祁当时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牙都差点被这酸话给酸掉。月个屁光,他一个摁十个,统统摁了。 闻言,喻兼而张了张嘴,眼神闪烁了两下,流露出心虚来,然后他把嘴闭上了,垂眸陷入沉默。 傅椎祁见他这样子,心里飕飕地刮着凉风,强撑着自己留给自己的最后的脸面,冷笑了一声,松开他的胳膊,淡淡道:「行了,盒饭你拿回去吧,该给谁给谁去。赶紧的,趁我改主意前走,不然你后悔也晚了,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人,我坏起来比陆承焱还坏。」 喻兼而还是没动弹,低着小脑袋在原地呆呆地杵着。 傅椎祁:「……」 虽然话是那么说出了口,心里也清楚,可见喻兼而这态度,见喻兼而居然没有转身就走,他原本毫无希望的心不由得吊了起来。是被喻兼而吊起来的。 第82页 喻兼而是真会拿捏他,明明是个小笨蛋被别人拿捏,却总是把他拿捏得死死的。操,这意思难道自己是比笨蛋还笨的? 傅椎祁正在心里充满对世界的质疑骂街,听到喻兼而细碎的声音:「我心里真的没有别人。」 还在撒谎,这就是个谎话精。 傅椎祁那么想着,却没法儿对这谎话精说重话,反倒看了这样子自己的一颗心就跟钓着个大秤砣似的沉甸甸,难受,不捨得。 真他妈操了,我他妈也是挺贱的。傅椎祁暗骂起自己来。 两人僵持了半晌,见傅椎祁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喻兼而咬了咬唇,黯然地转身。 可他一步都还没走出去,就又被傅椎祁拉住了。 「老子上辈子欠你的!」傅椎祁刻意压住嗓子,粗声粗气地说着,绷着脸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打开饭盒一看,又炸了,「蛋炒饭?就这?你又煳弄我!有你这么求和的吗?你是不是就看准了我好煳弄?」 这又不是给你的。喻兼而心道。他今早上不舒服,还赶着上班,就随便做了,反正舒鹫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他不能照实说,只能说:「还有个鸡汤呢。」 傅椎祁打开鸡汤一看,鸡倒是确实有。他问:「汤呢?」 「撒了。」喻兼而说,「你坐食堂里不是听到了吗。」 「……」傅椎祁甚至有0.1秒怀疑喻兼而是傅人杰派来气死他的。 他搁下饭盒,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认命地拿起手机点外卖,还买了点药。 买完,他放下手机,转头看一旁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的喻兼而,已经没劲儿生气了,现在他平静得可怕。 他平静地问:「那个人是谁?现在在哪儿?你俩怎么谈上的?哦,没谈上。怎么没谈上?怎么认识的?他知道你跟了我吗?他知道了什么反应?为什么不带你跑?他是不是没种?你为什么会喜欢那种没种的东西?你喜欢他什么?他多高?穿鞋垫内增高吗?」 他看过网友截屏那疑似白月光的丑男和喻兼而站一起,比喻兼而高,以喻兼而作为参照物的话,跟他差不多身高。 「呃,就,唔,我,呃,」喻兼而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低头捏着手指柔弱道,「傅哥,我头晕……」 「得了,别装,还不至于。」傅椎祁冷漠道,「至少你告诉我他死的活的吧?」 「……活着。」喻兼而说。 操,真的存在,操操操操操!傅椎祁趁机追问:「那你跟他怎么没在一起?喻利知把你俩拆散了?」 这会儿喻兼而脑子再昏沉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傅椎祁不是指的舒鹫,甚至可能根本还不知道舒鹫的事儿。他想了想,回答:「不是。」 傅椎祁马上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喻兼而说。 见喻兼而不进套,铁了心不肯回答怎么没在一起的问题,傅椎祁只好换个方向问:「那假如我给你这个机会和他在一起,你去不去?」 喻兼而又开始沉默。 傅椎祁细细观察他的神态,猜测道:「他结婚了?另外找对象了?直男?」 喻兼而只是说:「都过去了,傅哥,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 傅椎祁严重怀疑这破月光就是已经有对象了,不然喻兼而怎么这反应? 看来那小子靠不住啊,万一真是直播的那傻雕,看着不像是对喻兼而没意思的样子,却不问问喻兼而是什么情况,或者问了不坚决地带人走,回头还找人接盘了,算什么男人。喻兼而眼光真差,也就运气好点,遇上他了。 傅椎祁撇了撇嘴,说:「喻兼而,我再给你次机会,先别说那傢伙了,只说你。你……如果讨厌我,就趁现在甩了我。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没必要为难你自个儿。我不会为这个报復你和喻利知,我还会给你笔钱当分手费,给你整回去继续上学,不会闹难看。」 喻兼而沉默了多久,傅椎祁的心就在嗓子眼儿里跳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很傻逼,说些傻逼的话,干着傻逼的事。 可是…… 就在他的忐忑不安中,终于喻兼而开口了,他低着头,小声地、可怜地说:「我没有别的地方能去了。」 傅椎祁:「……」 感觉像是绿茶精又开始茶他、扮可怜,不确定,再看看。这一看,又觉得是真可怜,哪个才二十的小傢伙能在生病的时候还有心思茶? 想想也是,跟了自己这事儿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连陶沛都知道了,傅斯颐也知道了,现在分开,外头的人哪知道其中内情?傅椎祁也不可能去跟别人说啊。在外头看起来就是喻兼而被自己玩厌甩了。 再说了,喻兼而面子上过不去这都还算小事,傅椎祁把他送回去继续读书也容易,更重要的是,等下陆承焱那死变态知道了不得赶紧上赶着? 没了自己挡着,谁知道那疯子能干出什么来。到时候傅椎祁还不好出手帮,着实是师出无名,陆承焱不会卖这面子。傅椎祁确实没陆承焱的背景硬,这点他承不承认也得承认。 思来想去,把傅椎祁头都想大了,他没辙了,只能扔下一句:「算了,就这么凑合过吧。」 喻兼而:「……」真勉强啊…… 傅椎祁不情不愿地把这事儿敲定,心头登时一轻,浑身都清爽起来,眼睛都亮了,嘴角都不自觉地翘了。 第83页 他瞅着喻兼而说:「去睡吧,有什么等你好了再说。」 第41章 刚刚那一番折腾下来, 喻兼而早就想晕了,一直撑着而已。这会儿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闻言小幅度地点点头, 手支着沙发边缓慢起身。 看他这摇摇欲坠的样子,傅椎祁都怕他倒自己办公室里,忙不迭地伸手去扶。 扶都扶了,手一抓没几两肉,不由得「啧」了一声,索性就抱了起来。 喻兼而顺势双手搂住了傅椎祁的脖子,轻轻地靠在对方胸前,唿出的气息微弱而湿热。他感受到了傅椎祁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默然地抿了抿嘴。 傅椎祁把小傢伙抱里屋去搁床上坐着, 半弯着腰等了十来秒, 这姿势着实是对他不友好, 不得不出声:「松开我脖子。」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喻兼而用脸轻轻蹭了蹭傅椎祁的脸才慢动作松开手,显得有种缱绻的错觉。 傅椎祁想了想,觉得这应该就是错觉, 是无意,毕竟都烧得晕乎乎了, 哪还有闲心茶他,其实本质上还是挺单纯一小孩儿,都不容易,唉。 傅椎祁心更软了, 蹲下身给喻兼而脱鞋子, 然后起身给他脱外套。 喻兼而就像个洋娃娃似的乖乖巧巧地任他摆弄,只是一双水濛濛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跟着他的动作而挪动。 傅椎祁给他脱完外套,对上他的视线,本能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行了,睡吧,睡一觉就不难受了。」 「我不难受。」喻兼而依旧看着他,轻声说。 「生病哪有不难受的,这也跟我犟?」 傅椎祁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笑意,温柔得像是穿越了时光岁月,这让喻兼而的思绪有些缥缈。 他记忆里也有这样的声音,也是在他不舒服的时候对他说:「生病哪有不难受的。」 …… 喻兼而发怔的样子宛如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呆瓜,傅椎祁轻嘆了一声气,不轻不重地推着他的肩膀:「好了,睡吧,躺下去,听话。都烧傻了。」 小呆瓜回过神来,顺从地躺了下去。傅椎祁给他盖上被子,转身就要出去,被他叫住了:「傅哥。」 傅椎祁扭头看他。 大概是发烧的缘故,喻兼而的脸色苍白,眼睛却红红的,跟只小白兔似的。 这只小白兔两只手扒着盖到下巴的被单,指尖搭在外头,轻轻地捏住布料,假装随意地问:「傅哥,你的办公室里为什么有床啊?你又不加班。」 「……」 傅椎祁一下子就听出了喻兼而的意外之意,哭笑不得。谁生病了话比平时多这么多的啊?还突然来了这么大的醋劲。 他没忍住直接笑了,没好气地故意说:「睡杨復,行了吧?」 然后他就眼见着小兔子的眼睛越发的红了,还湿润起来,瞅着像是想哭。 不是吧,这也信?! 傅椎祁已经是故意挑着个看起来最离谱最不可能的说了,这也能信,就只能说明真的脑子已经烧傻了。 唉,本来也是,干嘛逗个发烧的病人,确实不应该。 念在小傢伙生病,病人不能胡思乱想,傅椎祁马上在心中自我检讨,然后在嘴上补了真相。 「这一层都这格局,杨復我估计你也不信,周燕你总信了吧?她那屋也有个这。我们都老总了,还不能把办公室搞舒服点?不加班我睡午觉行不行?说起来我之前去你黎总办公室,是不是有道门?说不定那后面也是个床。」 喻兼而昏昏地听着,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可是,同样的小房间,同样的床,不同的人用来做什么不同的事,可就说不一定了。就像西地那非可用于肺动脉高压,但大部分男性都是用它治阳痿。 喻兼而腹诽着,终究没说出来,闭上眼睛睡觉。他真困了。 傅椎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从他逐渐平稳的唿吸声中判断他睡着了,这才出去。刚出去没几分钟,他买的药和午饭就都送到了。 傅椎祁倒了杯温水,拿着药和水回去内室,小声叫喻兼而起来吃药,吃了药再睡,好得快。 喻兼而刚睡着就被叫醒,但其实没醒,甚至比刚才更迷煳了。 他闭着眼睛被傅椎祁硬拉起来,在他怀里小动作蹭来蹭去,细声细气地撒娇和抱怨,一句话都组不成,不是哼哼就是唧唧,还有就是嗯嗯,从嗓子眼儿里小声地嗯,还带波浪号。 要是来个不知情的,得以为傅椎祁怎么坏地欺负他了呢。 傅椎祁被他这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拿着药和水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甚至身体都有点僵硬。 过了会儿傅椎祁飞到天外的灵魂才归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柔声哄:「行了别哼了,赶紧吃,吃完就不吵你睡了。刚刚要你睡不肯睡,现在又不肯起,你可真是……」 好烦啊,又开始碎碎碎碎念,怎么就这么喜欢碎碎碎碎念,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是不是被掉包了啊?还是被魂穿了? 喻兼而越想越生气,抬起手想捂住那张毁人设的嘴。 他闭着眼睛,又没力气,手软绵绵地落在了傅椎祁的脸上,他只能顺势使劲儿把脸往外推。但这劲儿使了就跟没使似的,倒显得更娇了。 傅椎祁被这小绿茶娇得口干舌燥找不着北,乍一看到自己手里的杯子,差点儿举起来把水自己给喝了,嘴唇都挨着杯口的边儿了才勐然意识过来。 第84页 「……喝水!吃药!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勾引我呢?你可真是……」傅椎祁义正词严,「我又不是姓陆的那变态。」 喻兼而迷迷煳煳没听清他具体说什么,就觉得他语气不好,不高兴地捡着关键词回怼:「你就是变态……」 「我操,我是变态……行行行行,我是变态,行了吧?」傅椎祁看他这意识不清的样子,自暴自弃道,「赶紧吃药喝水,弄完睡觉,不然我现在就变态给你看。」 喻兼而还是没听太懂,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出他服软了,自己就也软了下来:「不要变态……」 「你吃不吃药?再不吃我真变态了啊。」傅椎祁胁迫道。 喻兼而沉默了几秒,在他怀里又扭了几下蹭了几下,这才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还发出了「啊……」的声音。 「……小学生啊你?还『啊』。」 傅椎祁一边嫌弃,一边把药往啊着的嘴里一塞,餵水。可算是把这事给干成了,把人放回去躺好,单手扯过被子盖好,正要转身走,却发现走不了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一条胳膊被喻兼而抱住了。 这会儿,喻兼而闭着眼睛乖乖巧巧地睡着,但抱着傅椎祁胳膊的手怪有劲儿的,傅椎祁随便抽抽居然没抽出来。 「你是不是装睡呢?」傅椎祁质疑。 喻兼而没给他回应,很快唿吸声就匀称下来,似乎进入了深度睡眠。 「有时候真怀疑你就是故意的。」傅椎祁小声说着,只能顺势坐到了床边,心情复杂地盯着喻兼而。 喻兼而突然生病,他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还是因为自己,因为和自己吵架了,冷战了,情绪波动。因为自己不回家,想自己想的。 ……怎么看都觉得像是自作多情。更可能是因为那垫内增高的肉麻月光。 直播的时候很多弹幕提那货,估计喻兼而看到了,这小傢伙平时就不爱说话不爱玩,什么都闷在心里,闷多了,闷沉了,可不就闷出病了吗。 说不定,这一刻喻兼而怀里抱着他的手臂,梦里见的是那货,还以为是那货在身边陪着呢。 这么一想傅椎祁都感觉胃酸要上涌到他喉咙眼儿里了。 就在他要呕出来的前一秒,他听到了微弱的一声妈妈。 傅椎祁:「……」 呕吐暂停,再听听。 喻兼而是丹麦语叫的妈妈,而且是小孩子的用语口吻,加上生病,声音黏黏煳煳的,可怜兮兮的。没多久,他又梦呓地叫了声妈妈。 「……」 傅椎祁无语地盯了他半天,渐渐想通了。叫妈妈总比叫内增高强。 眼看这小妈宝没过半分钟又叫妈妈,傅椎祁把心一横,硬着头皮装起他妈来,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他脑袋。 见鬼了,他根本不知道亲妈在这种时候是不是这么搞,他反正没经歷过。 和他一个圈子里的那些二代三代,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有些人打小也没亲妈细心照料,但再不济他们有保姆当平替,傅椎祁连个正常保姆都没有,再退一步,甚至连条狗傅人杰都不让他有。 他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发高烧,实在没人没东西依赖,就抱枕头,但没枕头睡着难受,他就改而抱自己的书包,虽然硬邦邦的,没条件也没辙,只能凑合代,反正最后还是坚强地捱过去了。 他好像……好像也叫过妈妈,好像没有,记不清了。但反正叫了也是白叫。 嗐,怎么又想起这些了,想了又有什么用,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病得东倒西歪没人管的弱鸡了,现在他要是病了,但凡放出风声去,不知道多少人上赶着来睡他病床底陪夜。 但是又有什么意义呢。没几个真心实意盼着他好的,都不是冲着他这个人,只是冲着他的可利用价值。 可要细说起来,他这算是矫情。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人之常情罢了。 他却总是会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得到超乎寻常的一份感情的贪婪的欲望。 这样是不对的。当年喻利知就是被他这可怕的贪婪吓跑的。 没人会给他,也没人能给他,他应该尽早治好自个儿这毛病。 第42章 傅椎祁正走神, 突然又听到了一声妈妈。 「……」 他回过神来,垂眸看着小妈宝,扯扯嘴角, 自己也说不清具体含义地轻笑了一声。 看这小东西的样儿,应该和他不同,虽然可以说是单亲家庭,但估计比不正常的双亲家庭好多了。他妈妈应该很爱他吧。 傅椎祁说不上心里是羡慕还是不羡慕,他已经这岁数了,同龄人里都有当爹的了…… 他想到这里,视线不自觉地往下扫了扫。 还好他是同性恋,不然他可真怕自己哪天突然脑子短路让喻兼而给他生一个, 那也太造孽了。 这么一想, 一个人能抵抗住生物繁殖本能和社会规则的压迫、坚持负责任地不乱生孩子还挺不容易的。 操, 想啥呢, 真脑子短路。 傅椎祁急忙把自己的脑子修好, 勉为其难地继续装妈给喻兼而摸脑袋顺毛。 如果装得不像,那他没办法,尽力了。他看电视电影都是直接跳过阖家欢乐父母慈爱的情节, 看了烦。这会儿委实是没有素材。 还好,他好像误打误撞的还是蒙对了套路, 他摸了这几下,喻兼而的脑袋动了动,好像很舒服,猫崽子似的亲热地蹭, 又含煳着叫了声妈妈, 这回声音比之前好多了,之前带着哭腔, 这会儿甜丝丝的像个泡在蜜罐子里的小孩儿。 第85页 傅椎祁估摸着喻兼而童年应该是很幸福的。 虽然他没见过喻兼而的妈妈,认识喻兼而的时候对方已经不是童年了,但他能猜。不幸福的童年应该很难养出这样的小孩。 他想起了自己头一回见到喻兼而,那会儿小傢伙才十多岁,跟在喻利知的身后,文文静静的,一双小鹿似的眼神很清澈,很单纯,有点认生,却不露怯,恰到好处的腼腆,模样很乖。 他妈妈要是不那么早过世,他得多幸福啊。傅椎祁这么想着。 漫无目的地想了不知道多久,傅椎祁的肚子突然叫了两声。 他勐然想起自己一直没吃午饭。这也就算了,不吃也没什么,关键是他想上厕所,上午喝太多水了。无语。 他瞥一眼已经挺久没叫妈妈了的熟睡的喻兼而,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往外抽。 刚抽出一点点,喻兼而又猫崽子似的叫妈妈。 妈妈也得上厕所啊!屁股都坐硬了! 傅椎祁无奈地想了想,还好带着手机呢,就唿唤起左助理来,问:你上回年会抽中的那娃娃还在不在?干净吗? 左助理很快回覆:在,干净,我一直放在抽屉里。 傅椎祁便道:拿过来给我 左助理二话没说,打开抽屉拿出娃娃就去了傅椎祁办公室,进去没看到人,就进了内室,果然在。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只是把娃娃递给老闆,见老闆没有别的吩咐的意思,利索地转身沿原路返回。 傅椎祁把娃娃塞给喻兼而,喻兼而一秒扔出来。 「你是不是真的装睡呢?」傅椎祁郁闷地问着,拿起娃娃思考了下,有了个猜想。 他把娃娃先在自己怀里暖和了一下,然后再试探着塞进喻兼而怀里,喻兼而好像还是不满意,睡梦里扁了扁嘴,嘟囔了两声不知道什么,他没听清,他丹麦语只会一点,极其有限。 无论如何,喻兼而勉强地接受了这个娃娃,没再给扔出来。 傅椎祁得以换回自己的手,只是手抽出来的一瞬骤然凉得他心一沉,竟有些贪恋刚刚那温暖,真他妈失了智,像个弱智。 他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赶紧出去上厕所,上完出来正要把冷掉的外卖热一热吃了,突然动作一停,视线被旁边那个丑绝人寰的饭盒吸引去了。 不知道喻兼而好端端的突然给他换个这便宜的丑东西干什么…… 故意的?就是那种又想示好求和,但又不甘心,所以在这种细节的地方故意给他点下马威的感觉? 傅椎祁顺着这条思路一品,觉得很可能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别别扭扭的小绿茶,呵。 他大人有雅量,不一般见识,吃哪个不是吃?反正都是填饱肚子,都是食物。就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吧? 遂,搁下手头的外卖,拿起喻兼而做的蛋炒饭和没有汤的鸡汤去热了下,然后搁茶几上开吃。 吃第一口他就觉察出了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笑容凝固,眉头皱起。 这味道太差了,根本不是喻兼而的水准,鸡蛋的腥味特浓。 他改而夹了块鸡试试,差点儿吐出来,这他妈比那蛋炒饭还难吃还腥,记忆里他上次吃这么难吃的东西还是在小时候。 过分了啊喻兼而,这真过分了。故意换他饭盒他都能忍,故意做成这么难吃就太过了。 傅椎祁愤愤地搁下手中的筷子和饭盒,眉头打结地盯了一会儿,目光移向旁边的外卖:「……」 他艰难地思索了大概一分钟后,起身给自己泡了杯浓茶,整个杯子的二分之一都是泡发的茶叶的浓度,然后端着坐回来,重新拿起筷子和丑饭盒,认命地吃,吃一口喝一口浓茶压味儿。 其实吧,这么一搭配,就发现没到完全不能吃的份儿上。 他承认自己刚刚有点夸张过度了,其实跟外卖的味道不相上下,这么一想,喻兼而做的就胜在了至少干净卫生。 日子都凑合过了,盒饭也凑合吃吧,怎么说都是带着病做出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哦,对,带着病做出来的。都烧成那样了,能做熟就不错了。 说起来,真就是个傻子,都病了还老老实实做盒饭呢,实在想求和,买个外卖倒腾到饭盒里不就成了吗? 如果怕他届时起疑心问为什么味道不对,就说是换菜谱改风格了。这都不会?唉。 傅椎祁为这蠢蠢的绿茶精操碎了心,渐渐就没空在意味道了,囫囵着吃完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盒饭,起身拿去洗了,然后回到小房间里,坐回床头,抽出被喻兼而抱得暖烘烘的玩偶,把自己的手塞回原位。 喻兼而嘟囔的声音刚起个头就被堵回去了,抱住他手蹭蹭,继续睡。 傅椎祁被他这小模样逗得忍不住笑了下,笑完突然嘴角一僵,醒悟过来。 这他妈,中邪了吧?干嘛又把手塞回去啊?疯了吧? 可已经塞了,他要抽出来,喻兼而不干,一把抱紧了又开始叫妈妈。 傅椎祁故技重施,把玩偶焐热了塞回去,这回三秒被扔出。 「……你是不是真的没睡在耍我呢?」 傅椎祁对人性、这会儿主要是对绿茶精的人性充满质疑:「刚刚给你娃娃还行,现在就不行了?」 喻兼而还真不是故意的,他确实一直睡得舒服着呢,不料中途怀里抱着的暖暖的东西突然换了什么,质感很差,温度也不适宜,他正烦着呢,终于换回了原本那个质感好、温度适宜的,可没多久又想给他换掉,他当然不干啊。 第86页 傅椎祁盯了一阵,没盯出破绽来,实在是拿这病人没法子,只好随他去了,嘴里却还是忍不住趁机嘀咕两句。 「这要是陆承焱,指定趁热给你上了……记住,好了以后对我好点,知道吗?」 对此喻兼而的回应:「zzzzzzz妈妈……zzzzzz」 傅椎祁:「……」 对牛弹琴,不过如此! * 喻兼而这一觉睡得舒服,醒来时头已经不疼了,也不晕了,就是肚子有点饿。 他打着呵欠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扭头一看,床边正是窗户,外头已经满天星星了。 他意识回笼,勐地一惊,扭头就对上了听到动静进来看看情况的傅椎祁的眼睛。 四目相对,喻兼而正要说话,傅椎祁淡淡地开口道:「给你请假了。」 「……哦。谢谢傅哥。」事已至此,喻兼而也只能这么说了。 傅椎祁冷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别的,顺势往旁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抱着,一副很吊的样子冷眼看喻兼而。 不知道这个人突然吊什么吊。喻兼而想了想,问:「傅哥,你吃饭了吗?」 「这都几点了,我还没吃?早晚饿死。我看你就是想饿死我。」傅椎祁不友善地说。 喻兼而忽略掉这个奇葩的阴谋论,说:「那我回去了啊。」 傅椎祁道:「你回啊,谁不让你回?」 喻兼而听他这话像是还不打算搬回去,没劝,自顾自下了地,穿上外套和鞋子去了外间的办公室,左右看看,看到丑饭盒和装鸡汤的保温壶搁在茶几上。 他走过去拿起来,发现很轻,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还洗得干干净净,水痕都没有。 「……」他转头看着慢悠悠跟出来的傅椎祁,问,「傅哥,你都吃了啊?」 傅椎祁高冷道:「腥得要死还有毒,一口没吃,全倒了。」 喻兼而抿了抿嘴,用傅椎祁能听到的音量嘀咕:「你没吃你哪知道腥。」 「我没鼻子啊?不会闻啊?」傅椎祁没好气道。 喻兼而「哦」了一声。 「哦什么哦,」傅椎祁白他一眼,「走啊,不是要走吗?还打算赖着啊?」 喻兼而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空饭盒,犹豫了下,问:「傅哥,你今天回去睡吗?」 傅椎祁哼了一声,故意问:「回哪?」 「……我家啊。」喻兼而说。 「你家?」傅椎祁呵道,「那房子我买的。」 「哦……」喻兼而闷声闷气地说,「那就你家吧。」 傅椎祁正要找茬问「什么叫『那就你家』」,喻兼而闷头就朝外走。他急忙往旁跨了一步拦住对方去路,问:「什么意思啊?我还没回你呢你就走,耍我玩儿呢?」 喻兼而无语地抬头看着这个胡搅蛮缠怪。 傅椎祁被他这一看,感觉自己这样子有点上赶着,马上就话锋一转,说:「要走也得是我先走,懂吗?」 喻兼而不想和他说话,默默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傅椎祁只好转身佯作要走,走了两步,回头瞅见喻兼而跟上来了,这才继续走。 第43章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进电梯, 傅椎祁双手插兜,大爷似的等着喻兼而按楼层。 然后他就看到喻兼而按下了一层。 傅椎祁不动声色道:「我开车来的,车停车位了。」他车位在负一层的停车场里。 喻兼而「哦」了一声, 给他按了负一层。 傅椎祁盯着没被消掉的一层按钮看了两秒,伸手越过喻兼而身边,长按,消掉。 喻兼而平静地说:「我今天没骑车,我坐地铁。」 傅椎祁装没听见。 这会儿电梯已经下到第五层了,喻兼而伸手再度按下一楼。 傅椎祁眯了眯眼睛,但没当即取消,等电梯停在一楼打开门, 喻兼而要往外走的时候, 突然被傅椎祁从身后一把抓住了手腕使劲一拽, 喻兼而脚下踉跄着就跌到了他怀里。 始作俑者冷着脸不说话, 抓他的手却紧紧的, 另一只手还环住了他的腰。 喻兼而只能庆幸这会儿没别人进出电梯,不然他从明天起上班得全程戴口罩了。 明明刚才问是不是回去不说,现在又这样。神经又发神经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 下到负一层再度打开。 傅椎祁松开了喻兼而的腰,却没松开手, 就这么拉着他走出电梯,去到停车位,拉开车门,把人塞上去, 自个儿从车头绕到驾驶座, 开门上去,系安全带开车。 喻兼而扭头看外头, 看着车开上马路,转头说:「傅哥,我饿了。」 「饿死算了。」傅椎祁没好气道。 喻兼而委委屈屈:「那你把我饿死吧。」 「呵,想死是吧?做梦。」傅椎祁当即叛逆,道,「等下你不给我吃两碗饭试试看。」 边说边改路线往附近一家他常去的饭店开。 喻兼而看着他,问:「如果没吃两碗饭,就怎么样?」 傅椎祁没马上回答他,等开到前面路口停下等信号灯转换的时候,才转头看着他,扯起嘴角笑了笑,语气轻柔到诡异,和善地问:「想再尿一次床吗?」 喻兼而:「……」 他不跟这个不要脸的坏蛋说话了,扭头继续看窗外,却通过窗户倒影看到坏蛋笑得一脸得胜的嘚瑟,气得他暗暗咬住了牙。 第87页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再度回过头来,说:「傅哥,我想吃螺蛳粉。」 傅椎祁正开着车过路口,闻言看都没看他,直接否决:「生着病呢吃那玩意儿,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喻兼而抓住话头问:「那病好了就可以吃吗?」 傅椎祁果断拒绝:「不可以。」 喻兼而的嘴角往下垮。 早知道他前几天就该趁傅椎祁不在的时候去吃,可那时候他事多,而且心情不好,完全没想起来这事,现在为时已晚。不知道傅椎祁下次离家出走是什么时候。 傅椎祁瞥见他这不乐意的小样儿,顿时就乐了。 他就爱看这小傢伙吃瘪之后委委屈屈的样儿,真委委屈屈,不是装出来绿茶他的那种。 当然,也不能真委屈、太委屈,事儿就控制在不让吃螺蛳粉这种程度最好不过。 傅椎祁心情一好,这回语气就是情不自禁地真心地柔和起来,哄道:「那玩意儿臭烘烘的还让你这么惦记,指不定里面加了什么,少吃为好,不是,就根本不该吃。」 「可是它并不臭啊,就是有点酸有点辣。」喻兼而为螺蛳粉辩白,「说臭是偏见,其实那不是臭味,是酸味。」 傅椎祁斩钉截铁:「那就是酸臭味。」 「都说了不臭。」喻兼而不服气,说,「你根本就没吃过就信……」 突然停住。 他想说「信口开河」,可想到自己在傅椎祁面前的人设是中文不好,用成语、还用对了,这就不符合他人设了。于是他就改成了:「……心里乱想。」 傅椎祁没在意这个小插曲,他闻言只是嗤笑道:「闻也知道了,一股菜放坏了的味儿,都酸了就是臭了。」 喻兼而反问:「你吃过放坏的菜吗?」 「吃过啊,没吃过我说什么说。」傅椎祁两眼看着前方,漫不经心地这么回答。 喻兼而闻言一怔,欲言又止。他第一反应是傅椎祁在信口开河,可看傅椎祁的表情又莫名直觉这是真话。 不管怎么说他都和傅椎祁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甚至耳鬓厮磨,亲密无间,傅椎祁硬着头皮瞎说的时候,不是此刻这个样子的。 具体的差别很难用言语说清楚,但……反正是不一样的。 他想起了先前喻利知说过的话。关于傅椎祁身世的那些话。 他事后还真上网查了下,网上对于这方面的信息不多,可能是被人刻意抹去过,但还是有漏网之鱼,零零散散,却足够他拼凑出大概的信息。 网上倒是没人提过傅椎祁的童年生活,但如果那些事确实存在,身世一直被外界质疑的傅椎祁小时候在家里岂不是…… 不过,这种事情倒也挺容易查验的吧,验个dna就好了啊。除非,dna验出来的结果不如人意…… 「想什么呢?」傅椎祁不悦地问。 他刚就是话到那儿了,顺口一说,喻兼而就突然表情微妙地盯着他发呆,这令他敏感起来。 喻兼而回过神来,遮掩道:「没什么。」 傅椎祁却多疑,觉得肯定有什么,嘴角不由自主地绷成了紧紧的一条直线。 喻兼而见他脸色沉了下去,心中咯噔一声,莫名地有点害怕这个样子的他。 之前傅椎祁和他吵架,不管是小吵还是大吵,就算真生气了,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车里死寂了一阵,空气都沉闷起来,令人喘不过气。 傅椎祁渐渐地气散了,注意到气氛不对劲,瞥到喻兼而有些惴惴的模样,愣了下,旋即意识到什么,抬眼瞥了下后视镜里的自己的脸,暗道:不会是吓到这小傢伙了吧? 他轻咳一声,努力把脸部肌肉放松缓,可一时之间不知道说点什么才自然,只能默默地打开了音乐。 一首歌没播完,就到饭店了。 傅椎祁找了个地儿把车停好,打开车门下去,一扭头发现喻兼而没下车,便过去给他打开车门:「下来啊,非要我请啊?」 喻兼而这才下车,可下了车他不走,站在车门旁小声说:「傅哥,我又有点晕了。」 傅椎祁不信:「得了吧啊,别装了,赶紧的,不是你说饿了吗,赶紧进去吃。」 「真的,傅哥,不信你摸摸我额头。」喻兼而说。 这可真是,啊,突然勾引他,想什么呢? 傅椎祁正欲正气凛然地拒绝,被喻兼而拉起手贴到他额头上。 他马上就要对这行为进行毫不留情的吐槽,可话到嘴边一停,手往那额头上贴久了两秒,细心感受了一下。 靠,还真又有点烧了。 「之前不是好了吗,怎么又这?」傅椎祁微微皱眉。 傍晚喻兼而还睡着的时候,他给量了好多次体温,后来温度稳定地维持在了三十七度多一点点,摸着也不烧了,可现在怎么又升上来了? 不会是刚刚那一下被他的脸色吓得吧?不至于吧? 傅椎祁有点心虚地啧了一声,说:「先去医院看看。」 说着就要回车里去。 「不用。」喻兼而拉住他的西装衣角,撒娇道,「傅哥你别不高兴,我就好了。」 「……」这目的性也太强了! 傅椎祁被这不知道该说是有心机还是心机为负的小绿茶搞得哭笑不得,白他一眼,又摸了摸额头,确实,不是很高的温度,估计是低烧。 第88页 他不放心地说:「还是先去医院看看,看完没事儿,开点药,再来吃饭,就这附近有个医院,这个点看急诊,很快就看完了,听话。」 「去医院也是开药,家里都有。」喻兼而说,「赶紧吃了饭回去吧,我真的饿了。」 傅椎祁还要说点什么,被小绿茶反过来拉着往饭店走。 他想了想,也就作罢了。 傅椎祁常来这,还没进店大堂经理就迎了上来,亲自把他俩送到了包间,服务员跟在后头,点完菜就出去赶紧招唿厨房做,经理则陪着寒暄了几句才出去。 人都出去后,包间里安静下来。喻兼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傅椎祁见他不说话,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说点什么才好,就假忙起来,在手机上到处按。 过了会儿,喻兼而出声道:「傅哥,今天下午谢谢你照顾我。」 傅椎祁眼睛看着手机屏,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这态度,喻兼而不知道怎么往下说,就不说了,继续沉默。 俩人一直沉默到饭菜送进来,傅椎祁才搁下手机,拿起筷子:「吃吧。」 吃完了这顿饭,起身离席时傅椎祁又摸了摸喻兼而的额头,温度降下去了,主打一个变幻莫测,傅椎祁都要无语了。不过,降下去了就好。 这事儿就这么着了,到这儿算是结束了。他心想。 他给了喻兼而去和鞋垫月光破镜重圆的机会,喻兼而自己不愿意,那他也没办法,他又不是独裁者,得尊重喻兼而的个人意愿~ 俩人回去的一路上,都还有点别别扭扭,都没怎么说话。 回去后,一进屋,傅椎祁就勒令喻兼而吃了药随便洗洗澡,赶紧去睡觉,喻兼而照做。 傅椎祁洗完澡出来,暂时没什么睡意,就去客厅里看会儿电视。 这会儿正播一个最近挺火的电视剧,剧本和演员都挺不错,傅椎祁有耐心看下去。 正看着,他突然起兴,拿起手机对着电视那边拍了一张,发朋友圈并配字:这部剧还行。 然后他扔开手机继续看。 没多久,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磨蹭了一会儿,等过了剧情高潮点才拿起手机看消息。 是喻利知发的,他认出了照片上的装潢,问:椎祁,你和兼而和好了? 傅椎祁打算回个「是」,字都打完了,想了想,删掉没回,扔开手机继续看电视。 没看多久,手机又振动了一下。他以为还是喻利知,正好演到了过渡剧情,他就拿起手机看看这傢伙又放些什么屁。 一看,不是喻利知,是喻利知他弟。 呆[西瓜]:傅哥,电视声音有点吵…… 傅椎祁就操了,回道:吵毛啊,我戴着耳机看呢,吵着你脑电波了?你找茬啊? 「……」失策。 喻兼而确实没听到电视的声响,他就是从门缝里看到外头光线变幻,推测傅椎祁在看电视而已。还以为是开了很小很小的声音,他就试图碰一下瓷,谁料当场被拆穿。 这太丢人了,喻兼而默默地放下手机,把被单拉过自己的脸,许愿傅椎祁莫名其妙地马上再次离家出走,他不想面对。 可傅椎祁非但没有如他所愿,还很快就关了电视进卧室,站床边阴阳怪气道:「干嘛?找茬儿把我闹过来,又蒙着脸不说话,干嘛?」 第44章 喻兼而装睡, 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过了一小会儿,傅椎祁伸手把他脸上的被子往下扒拉开, 说:「本来就不聪明,再闷缺氧了更蠢了。」 你才蠢,你不闷缺氧也蠢。喻兼而腹诽道。 傅椎祁盯着小傻子抖个不停的眼睫毛看了一会儿,哼了一声,往床上一坐,掀开被子躺进去。 两人并肩躺了一会儿,都没吱声,都没睡, 都没主动朝对方贴一下, 这导致对方就不能顺势贴回去, 也就没有理由抱一块儿。 最后是傅椎祁先熬不住, 啧了一声, 问:「你是不是特嫌弃我碰你啊?」 喻兼而正考虑是继续装睡还是回答他这个问题,傅椎祁翻身把他抱到怀里,一下子就舒坦了, 那种感觉就到位了。 他冷声道:「你越嫌弃我就越高兴,我就喜欢看你嫌弃我又拿我没辙的样子, 呵呵。」 「……」 喻兼而对此除了评价神经之外别无其他。 傅椎祁又嘚瑟又酸涩地抱了好一阵,始终没得到半点回应,渐渐地心里就只剩酸涩了。 喻兼而,没有心。谁睡过这么多次了也得有点感情, 今天他还给喻兼而当了半天的妈, 屁股都坐麻了,胳膊也被抱麻了, 还吃了那么腥的难吃的有毒的饭菜…… 靠,当时喝了那么浓的茶,怪不得这会儿就算抱着喻兼而也睡不着呢。 傅椎祁一难过,就想操操喻兼而出气,但这傢伙还病着呢,实在是没法儿这么没人性。 天杀的喻利知,头一个该杀的就是这个大坑货。第二个……杀杀小左吧,这也是个坑货。 不行,小左得留着,虽然偶尔坑,但还算能做点事。那就杀杨復吧,没什么特别理由,就是想杀。 第三个杀傅斯颐,第四个杀陆承焱,第五个杀傅人杰…… 别人数羊傅二少数仇家,数着数着瞌睡终于来了,临睡前把手收拢了一些,脸贴着喻兼而的髮丝和脸颊,闻着熟悉的香味,怪有安全感的…… 第89页 唉,这日子,凑合吧。zzzzzz * 傅椎祁是一边偷着乐一边自欺欺人凑合过,而对喻兼而而言,这鬼日子就是真凑合过了。 且不说傅椎祁这一阵好一阵癫的,另一个巨大的神经,舒鹫,他又开始搞事情、闹情绪。 那天喻兼而没去医院送饭,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抽空给舒鹫发了消息,解释说自己突然生病了,还没好,等过几天好了再送饭。 舒鹫表面上回答得好好的,还关心了他好一阵,让他好好休息,不用在意别的。可这人说一套做一套! 隔天傍晚,舒雅就打电话给喻兼而,哽咽着说舒鹫绝食了这两天后在半小时前又自杀了。 喻兼而:「……」 有的时候真想狠狠地说一句既然他想死就让他去死吧别浪费医疗资源救了! 可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这么说,只能心里想想罢了,想完还得为自己对一条生命的恶毒而默默致歉。 人不能对生命倾注恶意,哪怕那条生命一言难尽,这是做人的基准。 即便有时因为情绪,或其他原因,想要突破这条基准,那也是不行的,因为基准就是基准,它原本就不是娱乐或享受,而就是令人不那么方便与自由、却必须要遵守的东西。 好在今天傅椎祁有饭局,提前跟他说了,不接他下班,而且会很晚才回去,叮嘱他好好吃晚饭,睡前记得吃药,早点睡,别等。 喻兼而回了个ok的卡通表情。 傅椎祁很快就回了句:装什么可爱 然后他自己发来一个卡通表情。 这个人向来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喻兼而懒得理他。 自从前天一起回去后,傅椎祁和他恢復了之前的同居关系,但又好像多了层什么。 喻兼而感觉傅椎祁有点异样的别扭,倒没找他茬,只是就是怪怪的。 想来想去,可能是还在意着他白月光的事儿。 虽然他记得自己前天尽力解释了,但对方是不信哥,不信不信就不信,这也不信那也不信。真想给那脑袋上狠狠地来一下。 喻兼而赶紧深唿吸。 他感觉自己现在相当暴戾,这显然是不对的,这倾向很危险,得赶紧扭转。 上着班,他不能睡觉或听经,只能就地取材,比如趁着黎总出来走动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偷偷观赏一会儿。 黎总真好看,怪不得杨总要霸占。 杨总也是个花心种子风流鬼,和傅椎祁一样的,这两个人根本就是狐朋狗友嘛。 黎总真可怜,居然真的喜欢杨总,就应该像自己一样……才怪,像自己有什么好,也只是个生活一团糟的笨蛋而已。 喻兼而胡思乱想了一通,确实不暴戾了,他有点忧郁起来,心情低落地低头核对数据。如果世界是巨大的数据就好了,对错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他正emo着,临下班的时候就接到了舒雅的那通电话,瞥一眼时间,只有十分钟就到点了。 他嘴上说着自己马上就去,挂完电话硬着心肠继续工作,坚持准点打卡再走。反正医生在抢救,他去了又不能闯进去急救室怎么样。 不好,又开始暴戾了。 这会儿临下班,人心浮躁,大家都在摸鱼,他也摸摸,打开网页找经文看,据说可以静气宁神。 待到下班,喻兼而直奔医院。 人已经救出来了,在病房里假惺惺地说跟喻兼而没关系,绝对不是因为喻兼而答应给他送饭却又不送、还一连好几天不来看他,绝对不是哦。 喻兼而看他就是为这个! 「诺诺,你相信我,你答应原谅我,我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奢求更多。我知道你现在在上班,而且身体不舒服,才没来的,你千万别多想。」舒鹫啰啰嗦嗦地说。 喻兼而等他说完,语气平静地问:「那你为什么又自杀?」 舒鹫目光开始闪躲,讪讪道:「我……我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也不能再拉小提琴了。」 说着说着,凄凄切切的眼神就给喻兼而递过来了。 喻兼而正要开口,舒鹫抢白道:「我不是怪你的意思!诺诺,我没怪过你,都是我不好才……我只是、只是后悔,悔不当初。」 当然不怪我,你意图以暴力手段囚禁我,我正当防卫的过程中出了我并不想的意外,你要怪我你才神经。虽然已经是神经。 喻兼而欲言又止,看了眼旁边默默抹泪的舒雅,最终只是委婉地说: 「舒鹫,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对一般人来说会有很大的心理创伤,如果你愿意听我建议的话,我建议你同时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对你好,也能让你姐姐安心一些。」 舒鹫沉默了片刻,点头同意了。 见他没反对这个提议,喻兼而轻嘆了一声气,没过多解释自己这几天确实是身体不舒服,也没说别的什么,找了藉口就离开了。 舒鹫看起来想挽留,喻兼而不惯着他,扭头走了。 他自杀,喻兼而不能完全不理,可也不想让他觉得一自杀就能为所欲为。 离开医院时,夜已经黑了。 喻兼而之前生病还没好全,而且心里压着沉甸甸的事儿,一路走神,凭下意识在行动。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公司大楼下盯着入口站了一分钟了。 他终于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走错了,应该回去的,怎么回公司了呢。 第90页 他嘆了声气,转身往地铁站走,走到站附近,忽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排小店,目光落在其中一家螺蛳粉店的招牌上。 这几天傅椎祁强制他吃得超级清淡,油都不肯多放,他总觉得饿,傅椎祁让他饿就多喝热水,要么就啃自己手,因为这是心理作用。神经。 饿了好几天的喻兼而毅然决然地朝螺蛳粉店走去,顾不上傅椎祁今晚会不会回来发现了。 他病还没好,还有特权,如果傅椎祁闹,他就……就哭。生病的时候谁都可以哭,成年人也可以。 他妈妈没有对他说过这句话,但他觉得如果妈妈还活着,会这么说的。那么四捨五入,妈妈就是说过这句话。妈妈说的话都是对的。 喻兼而走进店里的时候,发现里面一个客人也没有,甚至工作人员都只有上次见到的纹身社会哥一个,灯都已经关了一半,正要关另一半。 社会哥听到声音,抬头朝门口看来,和喻兼而四目相对,愣了一下。 喻兼而知道这是要关店了,急忙道了声歉就要离开,社会哥却大声道:「等等、等等!没关门呢!没关!」 「……」喻兼而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脸真诚的样子,忍不住对他笑了笑,说,「没事,我正好准备回家,走到这里了。没事,改天再来吃。」 社会哥也笑了起来,热情洋溢地说:「再给我今儿赚一笔呗!今儿生意不好。」 「你不急着下班吗?」喻兼而问。 这店的空气都被浸入味儿了,他先前没来的时候还好,只是想想,现在闻着了,简直心痒难耐。而且对方又那么热情。他当然是想留下的。 社会哥故意嘆了声气,一摆手,说:「我自己住,回去就是对我家狗大眼瞪小眼,两条单身狗。不如招待客人,多赚点钱。」 第45章 喻兼而被他逗得笑得停不下来, 问:「那你不急着回去陪小狗吗?」 「什么小狗,老大一只了,二哈, 成天拆家,我都想把那房子让给它算了,每天回去就是和它吵架。我一哥们儿,自己买了养着养着嫌拆家不想养了,到处问要不要,都不要,不然我养这玩意儿?」社会哥露出嫌弃的表情。 可喻兼而觉得他既然是捡了朋友不要的狗,而且还养到现在都没弃养, 肯定心里还是喜欢的, 还很负责任。 还和狗吵架……这画面想想就有意思。这个老闆真有意思。 他正想着, 社会哥招唿道:「进来坐, 随便坐, 吃什么就点,我手艺不比厨师差,忙不过来才请的, 以前我在夜宵街摆摊儿都是自己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喻兼而就坐到了上次他坐的位置, 正要拿菜单,突然笑了笑,看着社会哥说:「和我上次点的一样。」 这氛围太轻松有趣了,喻兼而都忍不住想要恶作剧了。 社会哥对上他闪闪的眼神, 立刻get到了他的意思, 也笑了起来:「考我啊?」 喻兼而笑着摇摇头,正要开口点单, 对方就流畅地说了出来:「花甲螺蛳粉,加辣,加炸蛋、螺肉、青菜、腐竹……」略停了两秒像是思考,随后自信地说,「肥牛,亲亲肠。是不是这些?」 喻兼而怔了怔,有点尴尬地挠挠头:「其实我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对方大笑着给他台阶,道:「那我就是瞎说的,哈哈哈哈。」 「应该不是吧,」喻兼而说,「我刚刚就是打算说这些,可能就和上次是一样的。」 「那行,您稍等,我这就做去。」社会哥说着就朝厨房走去。 厨房是半开放的,喻兼而看着他在里面拿起围裙繫上,从架子和冰箱里拿食料出来,重新开了火,动作很利索。 他边洗菜边和喻兼而搭话:「我正好也没吃晚饭呢,介不介意我搞两份坐着一起吃啊?介意也没事儿,直说哈,我这人直来直往,很好处。」 看出来了。喻兼而对这人挺有好感的,当即就说:「不介意,正好我一个人吃也没意思。」 喻兼而索性起身走到厨房窗口,瞥了眼窗台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搭在一旁晾着的抹布都洗得清爽。 他趁社会哥转身的时候飞快地用手指擦了下台面,没油没灰,就放心地用手肘半搭在上面,好奇地往里瞅。 社会哥转过身来看到他这样子,笑了笑,继续手中的活儿,一边和他聊起来:「加班啊今天?这么晚了才下班?」 「不是,有点别的事。」喻兼而问,「这店是你自己开的吗?」 「是啊,跟别人盘的。」社会哥说,「以前是一猪脚面店,不知道你吃过没。」 「没吃过,我刚到这边上班不久。」喻兼而说,「我上次在这里吃的螺蛳粉很好吃。」 「哈哈,谢谢,我独门秘方,肯定好吃。」社会哥兴致盎然地说,「我以前出夜宵摊儿的时候就有电视台还拍过呢,多亏他们,那段时间爆火,好多外地游客跑来打卡,赚了不少,就干脆盘了个店,有瓦遮头,省得风吹雨淋的。」 喻兼而和他聊这几句下来,心里有点儿好奇。对方的谈吐挺有条理的,不太像喻兼而对小混混的刻板印象。 但他很快就反省了自己,不该因为外貌打扮和纹身就判定对方是小混混。普通人也有这么打扮的权利啊,又不犯法。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对方是真的清楚记得自己上次点的菜,那这记忆力就不太普通人了吧?又不是常客,就来了那一回。 第91页 喻兼而正疑惑着,对方道:「你中文挺好的,来中国待不少年了吧?不仔细听都没什么口音。我这儿昨天来一客人,好像是澳洲的,中国话也能说,但那口音一听特重。哎,你哪儿的?」 「丹麦。」喻兼而说,「我爸爸是中国人。」 社会哥原本正低着头打蛋,闻言抬头看他,挑了挑眉:「哟,还是混血?」 他的语气和神态并不会令喻兼而不舒服,就只是有点惊讶和新奇的样子,没有恶意。 他扭头拿了双筷子飞快地搅拌蛋液,一边对喻兼而说:「我也混血,我妈南方人,我爸北方人,南北混血。咱俩这算老乡啊。」 喻兼而顿时又被他逗笑了,点点头:「算吧。」 「我叫詹骥,詹天佑的詹,老马伏骥的骥。」 詹骥停了下,不确定对方具体的中文文化水平是不是和口语一样好,就拆分了一下:「就是马字旁,冀,呃,希冀的冀,就是上面一个北字,下面一个田一个共。有点复杂,等下我写给你。」 「没事,我知道这个字。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选修过中文,我们还学文言文,我这一科的成绩很好。」喻兼而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中文不错。 如果不是为了敷衍某些人,他才不想装学渣。他就是成绩好,凭本事学出来的,为什么要装不好? 「这么牛?我读书那会儿最怕考文言文了,就这个分数最低。对了,一般大家都叫我骥哥。你要觉得这我占了你便宜呢,就叫我小詹小骥都行,我都无所谓。」詹骥看着他问,「你呢?」 「喻兼而。一般都叫我小喻,你想怎么叫都行,我也是挺无所谓的。」喻兼而说。 「中文名啊?」詹骥问,「有外语名吗?」 这没什么好瞒着的,喻兼而就告诉他了:「bernardino,中文音译的话好像是……」 詹骥抢白道:「伯纳迪诺。bernardino,好像是……坚强勇敢的意思?我记得以前有个义大利的画家,跟你同名。」 喻兼而听他念自己外文名的发音很不错,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更惊讶了。 詹骥看懂了他的表情,笑道:「看不出来吧?」 「……不是,没……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喻兼而侷促地站直了身体,急急忙忙地向他道歉,「对、对不起。」 「没没没,别紧张,没事儿没事儿。」詹骥见他紧张,忙安抚道,「真没事儿。」 喻兼而看他脸色真是一派坦然,这才放下心来,微红着脸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初中的时候我成绩可好了,不是我吹,真年级第一,读书特认真,老师们可喜欢我了。」詹骥说。 他的态度并不是刻意吹嘘炫耀,也没有太多怀念,看起来就只是顺口说到了一件很普通的往事。 那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这话喻兼而不敢问。这太没礼貌了,还政治不正确。 人不一定非要成绩好的嘛,詹骥现在这样子开朗健谈,好好儿地开着一家干净好吃的小店,谁又能说他不好呢。要是拿詹骥和那些高学歷的犯罪分子比,高下立判。 喻兼而就没接那话茬,只是看着詹骥把蛋液倒入烧热的油里炸,一下子就炸出了漂亮的泡泡,香气也溢了出来。喻兼而真饿了,默默地吞了下口水。 詹骥抬眼瞥了下他,扯开话题:「你看着年纪不大啊,就上班了?」 「嗯。」喻兼而不太想回应这个事,就含煳地应了一声。 詹骥察觉出来,换了个话题:「对了,有个事儿,正好认识了,我就顺嘴问问啊,你听听就行。」 喻兼而点点头:「不用这么客气,说吧。」 詹骥道:「就是我一哥们儿,他妹读高一,挺好一女孩儿,很乖,别的成绩都不错,就英语差,不是她不学,是跟不上。以前在老家,那边条件不好,压根儿没英语课,没这个基础。过来读书一看,别的同学都能直接跟老w——」 说到这里,「外」字差点就脱口而出,被詹骥及时吞回去了,尴尬地看喻兼而。 喻兼而好笑道:「没事,我平时也被人叫老外。」 「嗐……」詹骥道,「就,她同学都能直接跟外国人说话了,她还分不清时态呢。那人家老师上课又不可能迁就她一个人,耽误别人的进度。可愁人了。她家里就想给她找个家教,最好是外教,钱好说,他家拆迁不缺钱。我看你脾气性格都挺好的,估计她家里人也放心。你有兴趣接这兼职吗?」 喻兼而不缺钱,而且身边的事多,闻言没含煳,直接摇了摇头拒绝。 「谢谢你,不过我没空,而且……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啊。她基础很不好的话,只是为了考试,不如直接找中国人的老师先教她基础,等基础打好,考试没问题了,想练口语或其他,再去请外教,也许会更适合一些。」他诚恳地说。 「有道理。」詹骥点点头,「我回头跟她哥转达你这话。」 喻兼而顺着话题说:「刚刚听你的意思,你以前学习成绩挺好的,辅导她基础内容应该没问题吧?」 詹骥摆摆手:「不大不小的女孩儿,就我这形象,别说她爹妈了,就她哥,我兄弟,自个儿也这形象,平时说得情真意切拿我当亲哥,一说到他妹就防我跟防贼似的,生怕我是个畜生。」 第92页 说着把他自己给说笑了,笑完了补上道:「能理解。小心驶得万年船,真要有个万一再来后悔就晚了。」 喻兼而点点头。 俩人说话间,詹骥已经做完了两碗热气腾腾气味勾人的螺蛳粉。 第46章 喻兼而下意识要去帮忙端, 詹骥忙开口让他让开点,别烫着了,然后自己拿个托盘把两碗一起端出去搁桌上, 一边去开收银台旁边的冰箱一边问:「喝点什么吗?我请。」 喻兼而入座后看着他道:「如果你请的话,我就只喝白开水,而且下次不来了。如果你不请的话,我就喝……喝凉茶吧。」 詹骥笑出了声,拿了两罐凉茶出来,搁一罐到喻兼而的面前,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说:「那行, 那我不请了。你喜欢喝凉茶?」 喻兼而说:「还好。我喝碳酸饮料容易胀气, 不舒服。」 「喝凉茶好, 最好是自己熬的, 这卖的添加的东西太多了。你要有兴趣, 下回我自己熬着喝的时候给你装一瓶试试味儿,正宗广州凉茶,喝过吗?」詹骥问。 喻兼而摇摇头。 詹骥逗他:「想喝吗?」 喻兼而抿着嘴腼腆地笑了笑, 点了点头:「我看网上拍的段子,说广城人什么都热气, 然后喝凉茶,好有意思。哎,你是广城人吗?」 詹骥马上给他来了一句粤语:「唔似咩?1」 喻兼而听不懂,但get到了那股感觉, 不知道说什么, 就只是笑。 詹骥见他高兴,自己也高兴, 继续说:「我自细喺北方长大2。」 「我听不懂……」喻兼而道。 詹骥就切回了普通话:「先吃吧,边吃边说,等下凉了不好吃。」 俩人就吃起来,偶尔聊点有的没的,气氛很松弛舒服,喻兼而甚至都快忘记那些烦人的事了。他很庆幸自己今天走进了这家店,交到了这么有趣的朋友。 喻兼而是美食up主,对螺蛳粉和詹骥说的正宗广城凉茶以及各种靓汤很有兴趣,多问了几句,詹骥见状,就顺势道下次做了给他带。 喻兼而有点心动,但还是客气了一下,问:「会不会不方便?」 「整这客气呢?」詹骥爽朗道,「没不方便,我自己本来就爱吃,经常弄,弄了叫朋友到家里去吃,或者有时候打包带过来,我就住这附近。」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喻兼而说。 「别客气,这有什么好客气的。」詹骥说。 这种情况,给钱固然不合适,但就这么白拿好像也不太好。喻兼而就主动提出:「其实我也会点厨艺……」 他觉得给詹骥带中国菜好像有点班门弄斧的感觉,就问:「你吃蛋糕或者面包的吗?或者饼干什么的,烘焙我也会。」 詹骥没拒绝,认真地想了想,说:「你还别说,我不是经常吃,但挺久没吃了,你这一说我突然怪想吃的。」 「我也是,」喻兼而说,「我也不经常吃,就是隔一段时间,突然就想吃。」 「那咱俩还挺投缘的啊,你什么星座?」詹骥问。 喻兼而没想到他突然话题跳到这上面,但还是回答了他:「巨蟹座。」 「巧了这不是?我也是巨蟹座。」詹骥说,「怪不得呢。」 喻兼而笑笑,把话题跳回来,问:「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都行吧……菠萝包你会做吗?」詹骥问。 喻兼而眼中一亮,雀跃道:「我会,我做过,我还做过榴槤酥和椰汁红豆冻糕。」他说完,突然想起件事儿,补了一句,「榴槤酥可能现在不方便做。」 他不确定讨厌螺蛳粉味道的某人会不会也讨厌榴槤。就连他在外头吃都不准,在家里做岂不是更不准? 詹骥没问为什么,只是说:「那好啊,我到时候弄糖水,我们搭着吃。加个微信,到时候提前说。」 喻兼而二话不说,放下筷子拿起手机,一打开微信,首先跳出来傅椎祁的几条消息。 他顺手点进去粗略地瞥了眼,是傅椎祁问他有没有好好吃药吃饭睡觉,他暂且忽略,翻出来加了詹骥的好友先。 加完了,詹骥道:「先吃,吃完再说。」 喻兼而就继续吃,但吃了没两口,忍不住细看了下手机上傅椎祁的消息,想了想,发过去一句:傅哥,你今晚是不是要很晚才回啊? 傅椎祁很快回了过来:怎么,想我? 紧接着又发来一句:怎么现在才回我消息? 喻兼而生怕他提前回去没看到自己就问东问西,回復道:没有,你别太早回来,你回来总是吵我休息。 傅椎祁回了他一长串省略号,随即是一条超过二十秒的语音。 喻兼而没打开听,猜也知道是某人破防嚷嚷。 傅椎祁又发过来一条:我今晚不回了! 呆[西瓜]:真的吗?傅哥你总是说话不算数。 傅哥:真的,有点事,得连夜去趟外地 傅哥:等着吧,啊,嘚瑟是吧,给你再嘚瑟一天,等明天后天我回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三天不操上房揭瓦,到时候别又哭着叫傅哥傅哥求求你~傅哥傅哥真的不可以了~傅哥傅哥我 ——不是傅椎祁没把话发完,是喻兼而没看完。 他表情僵硬着飞快地关掉了屏幕,心虚地偷偷看对面詹骥,见对方低着头在吃粉才略略放心。 第93页 虽然这个角度应该不太可能看得到他手机屏幕上那么小的字……但如果万一看到了,他就社死了。 傅椎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什么不正经的人会一言不合就发这种性骚扰的消息?就算、就算两人是那种关系,也不可以啊。他都不会害臊的吗?厚脸皮。 喻兼而赶紧吃了两口粉压压惊,但脸上的热度自己都能感受得到,欲盖弥彰道:「有点辣……」 詹骥抬头道:「啊,是吗,那下回别搞加辣了。」 「……」 喻兼而后知后觉地想到是自己主动说加辣的,现在这就前后矛盾了,真是太尴尬了,都怪那个手无遮拦的大坏蛋。 事到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忘了……今天上火了……」 天天都在撒谎,变成爱撒谎的成年人了。如果妈妈在天上知道的话,会嘆气的吧。喻兼而有点想哭。 不过好歹是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 就在他那么以为的时候,詹骥突然好似很随意地看着他问了一句:「女朋友啊?」 喻兼而顿时心中一惊,有点儿慌张地看他。 詹骥忙澄清:「我没看你手机啊,我这角度也看不到啊,就只是看你刚才看手机回消息那样子……」 「……什么样子?」喻兼而不解地问。 詹骥笑笑:「回女朋友消息的样子呗。唉,真好啊,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单身狗呢,想想也是,你这么好看,性情又好,哪能不被人先下手为强。」 喻兼而被他说得有点羞,讪讪地商业互吹:「你也挺好啊,你……很帅,性格也好,螺蛳粉也很好吃。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是你自己不肯选吧。」 「没合适的,不想凑合,也耽误了人家。有时候难得遇到喜欢的吧,又不是单身了。嗐。」詹骥这么带过去,然后岔开话题,聊起了糖水。 不多久两人就边聊着边吃完了,虽然还有点意犹未尽,不过喻兼而看看时间挺晚了,明天他还得上班,尤其是手机上傅椎祁隔一会儿给他条消息,问他是不是睡了,没睡就视个频。 詹骥见喻兼而频频看时间,便收起了话头,说:「挺晚了,回头再聊,先回去吧,明天又不是节假日,你还得上班,我也得开店。」 喻兼而歉意道:「不好意思,今天耽误你这么久。」 「怎么又客气上了?刚白聊那么久了?」詹骥佯作生气的样子,喻兼而顿时又被他逗乐了,笑着摇头。 詹骥把用过的餐具收去厨房塞进洗碗机的时候,喻兼而就去前台自己扫码付了款,到帐的声音不大不小,厨房里的詹骥听到了,没说什么,只是高声问了句:「住得远吗?要不要我送你?摩托车。」 「不用,我住地铁口,就几站而已。」喻兼而说。 「哦,那行。」詹骥道。 喻兼而和他道别过后就出了店,直接坐地铁回去了。 回到家里,果然傅椎祁不在,他松了一口气,去洗了个澡,吹干头髮,然后坐进被子里给傅椎祁打视频过去。 可是傅椎祁一直没接。 喻兼而原本装乖抿起来的嘴角渐渐地松开、垂了下去。 他神情淡淡地看了手机屏幕一会儿,直到屏幕黑掉,没多久又亮了,他定睛一看,是詹骥。 詹骥问他到家没。 喻兼而回復道:到了,谢谢。你呢? 詹骥:早到了,我就住店附近。不知道你住多远,洗了个澡,餵了狗,把它今天拆的家修好,想着你应该到家了才给你发消息。 接着他就发过来一张眼神里满是「睿智」与不服的哈士奇狗头被一条肌肉线条很流畅好看的胳膊夹住的照片。 喻兼而忍不住笑出了声,但正笑着,傅椎祁的消息跳出来了,他一下子就笑容淡了,点进去一看,傅椎祁说刚才洗澡去了,太晚了累了,不视频了,让他赶紧休息。 「……」 就像是一条暗流默默地流淌着,忽然被巨石堵住了去处,凉凉的水堆积起来,越来越深,漫过人的胸膛,令人越来越唿吸困难。 喻兼而的心口酸酸的,有点难受,低着头,修剪平整的指甲轻一下重一下地抠着手机壳边边。 第47章 喻兼而看过很多小说和电视剧, 他知道,这种情况一般就是……就是有那种情况,就是傅椎祁在和别人做那种事情。 他像一个无意中撞破对方姦情的人, 可他其实都不能将那称之为姦情,那样的话,傅椎祁和他不也是一样的吗?他和那些人没有很大的差别。他都不能说这是傅椎祁的出轨。 他有股冲动想要质问傅椎祁是不是有性瘾,就一晚也忍不住,非得找人睡吗?难道和他……还不能够满足傅椎祁吗?他都已经很努力地配合傅椎祁那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了。 但转念一想,可能不是性瘾,就是单纯的风流吧。 也许是因为新鲜感,也许就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就不算是件事。有些人的价值观就是这样的。 就像喻诚, 自己那个奇葩的爹, 就发自内心真情实感地觉得国内一个老婆、国外一个老婆是一件很理所当然可以的事。 傅椎祁也是这样而已。他只不过是温柔起来的时候会更温柔些, 但和那些人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可是…… 他又想, 自己不能光凭这一下就擅自认定对方的罪行。于是他轻轻地咬了咬嘴唇, 鼓起勇气发过去一句:不是你刚刚说要视频的吗? 第94页 明明是傅椎祁说了好几遍要和他视频,可当他做好准备,傅椎祁又拒绝。每次都是这样, 什么事都这样。 傅椎祁过了会儿才回他:我刚说的时候你又不视,现在我要睡了你要视了, 地球绕你转啊?赶紧睡吧,我也睡了 视一下频又能占用多少时间呢?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肯视,无外乎是不方便吧。 什么事会不方便呢,这么晚了, 不可能是什么很正式的官方会议或饭局, 甚至如果只是像上次在ktv里那样,傅椎祁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以傅椎祁的性格, 说不定还会很得意能趁机在那些狐朋狗友们面前炫耀。 他刚刚不跟傅椎祁视频是怕傅椎祁知道他偷偷在外吃螺蛳粉,傅椎祁在怕他知道什么呢?傅椎祁在外面偷偷吃什么呢?这问题不能细想,又或者该说,不用细想。 不过傅椎祁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地球不是绕着他转的,而傅椎祁也不是。 是他又情不自禁地自作多情了。他总是这样,傅椎祁一对他好,他就会掉智商,幻想一些很幼稚荒诞的可能性。 得早点改掉这个坏毛病,不然对自己不好,也对傅椎祁不好。 其实傅椎祁又有什么问题呢,傅椎祁从这段关系的一开始就没有对他承诺过什么,反而可以说是将本质光明正大地摆在了檯面上。 后来只不过是也许看他可怜,也许只是随意,根本什么都没多想。 傅椎祁原本又不是什么真的心很恶毒爱刁难别人的人,没必要非得和自己的情人之一把关系搞得很紧绷,睡觉也会睡得不爽吧。 也许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而已。 所以傅椎祁的反应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有大问题的是给点染料就想着开染坊的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喻兼而就放下了手机,也放下了心里头乱七八糟的原本就不该存在的东西,缩进被子里闭眼睡觉。 一时没睡着,听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了好几下。 也许是傅椎祁,但也可能是喻利知。 搞不好傅椎祁又跟喻利知告状,说他不在傅椎祁想视频的时候视频,却在傅椎祁忙于「干正事」的时候胡搅蛮缠,一点都不懂规矩。 也许,那天傅椎祁问他要不要离开的时候,他应该说要。如果是现在问他,他肯定说要。 又过了会儿,喻兼而始终觉得盖着被子也冷,就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拿了手机调空调。现代科技就是好,他把空调遥控绑定手机了,不然这会儿还得下地去拿。 他调完空调,身为现代人的肌肉记忆令他下意识地点开了微信消息。 刚才那几条是傅椎祁发的,让他赶紧睡,还说回来的时候给他带礼物。 这是挺好的金主了,还有什么好矫情的呢。自己不过只是一只鸭子罢了,还是挺贵的那种,性价比极低。 喻兼而再度扔开手机,把自己团成一团,紧紧地闭着眼睛,睡不着就硬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煳煳的,好像醒着,却又做起了梦。 梦里,他回到了很多年前。 他还小,妈妈去世了,爸爸把他带走,没多久又把他送回来,一脸情真意切地对他说爸爸有苦衷你要理解爸爸的为难。 他不理解,一点理解不了。 一开始他就说了不去不去,这个奇葩非得把他带去,带去了遇到一堆事先完全没想、但理应是个正常人就能提前预知的问题,解决不了,感觉是根本就没去试着解决,就像扔垃圾一样把他原路扔回,还让他理解。 我真是理解你祖宗十八代。 喻兼而只是脾气好脾气钝,又不是没脾气,真是要被气死。不是他往自己脸上贴金,感觉就是神仙来了也能被喻诚气死。 好不容易奇葩滚蛋了,小奇葩、哦,不能叫喻利知小奇葩。 妈妈说过,喻利知和喻利知的妈妈也是可怜的受害者,就算这对母子恨妈妈和他、甚至在不严重的范围内小小刁难他俩,都是人之常情,罪魁祸首是喻诚。 可是喻利知好像并不恨他,他被喻诚带到喻利知面前后,喻利知一直都对他很和善。 别人欺负他,喻利知就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把他拉到自己身后,说:「这是我弟弟,他只是个孩子,大人的恩怨和他没有关系,我不希望再听到这些话。」 喻利知还会在半夜去他的房间看他有没有好好睡觉,有没有踢被子,有没有因为思念妈妈和家乡、不习惯新的生活而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泣。 虽然喻兼而半夜睡醒发现有人站自己床边看着自己时差点被吓死,但听完喻利知的解释又很感动。 喻利知的妈妈也没有刁难他,她只是把他当空气而已。 虽然可能会被人认为是冷暴力,可是以她的立场而言,没有对他热暴力,甚至没有对他说过难听的话,已经很有涵养了。 她只是对喻诚表达抗议,还是背着喻兼而的面。 之所以喻兼而知道,是因为不靠谱的喻诚跟他说的。至于其中有没有喻诚的添油加醋,就不得而知了。但以喻兼而有理有据的对喻诚的深深不信任,他觉得很有可能。 喻诚絮絮叨叨说自己配偶的坏话,喻兼而不信,他觉得她其实是好人,所以她养大的儿子喻利知也那么好。真好,他和喻利知都不像喻诚。 不过呢,喻利知有一点令他很为难,就是太和善,和善到热情,热情到他招架不住,希望对方能别这么热情。 第95页 就两人之间尴尬的关系而言,喻利知不如像妈妈一样对他放置无视,他舒服多了,反正都回北欧了。 可喻利知不,喻利知亲自跑去北欧找他,不仅嘘寒问暖,还非拉他去一堆陌生人面前介绍。 喻兼而不喜欢那些人,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不一,有轻蔑的,还有玩味的。 喻利知在的时候还好一点,一旦喻利知有事走开,那些人就会当着他的面说些难听的话。 他们用中文说的,看起来好像是还给他留了点面子,可喻利知当着他们的面和他说话也是用中文,他们明明知道他听得懂。扭曲的、奇怪的一群人。 喻兼而向喻利知告状,说以后不想来了,喻利知却觉得是因为他中文不好,就理解岔了,其实别人不是那意思。 喻兼而坚信自己的中文水平,喻利知终于信了,但改而劝他忍耐,还鼓励他加油融入进去,用实力与那些人化敌为友。 喻兼而:「……」 他感觉这个样子的喻利知像极了他用来练习中文听力的傻白甜偶像剧里面的热血女主角(当然,也有一点点点点原因是他喜欢看,还怪好看的)。世界上还真有这种人存在啊……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非得融入那些人的必要,他有自己正常的、平等的、融洽的交际圈,以前完全不认识那些人也活得好好的。 喻利知却说他没有妈妈了,以后早晚还是要回国投奔爸爸的,要和喻利知一起接任爸爸的公司,就不得不和这些人打好关系,以后都是一个圈子里的。 喻兼而欲言又止。 他想说只要喻诚不是又强行来绑架他,他才不会跟这个奇葩走,何况以后他长大了,估计喻诚也绑架不动他了。 可他又不好当着喻利知的面这么说人家爸爸,只能委婉地表示自己有妈妈留下的遗产,而且北欧的社会福利很完善,他还有妈妈这边的一些亲戚照顾,能完全独立地活到成年,之后就更独立了。他不会去和喻利知抢夺喻家的财产。 谁料喻利知听了这话竟然鲜见地动怒了,追问他是谁跟他说这些话。 他老老实实地说大家都这么说啊,你又不是没听到过,我在你家的时候,你舅舅他们不就是当着我们大家的面都这么说的吗。 喻利知沉默下来,不怒了,他……哭了。 喻兼而不知所措。 第48章 喻利知抱着他痛哭了一阵, 让他不能这么想,说自己从来没这么认为过,说是真心实意把他当亲弟弟, 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爸爸有两个儿子,以后家里就会是两个人一起继承,喻兼而再那么说就是诛心之言! 喻兼而:「……」他觉得自己的心现在就挺诛的。 他拿喻利知没辙,他一拒绝跟喻利知去社交,喻利知就哭,搞得他觉得自己好坏的。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了。然后去了又被那群神经刁难, 这回那群神经甚至变本加厉起来。 喻利知不在, 他接了个电话, 说是一个女生朋友打的, 女生的车子在附近抛锚了, 他要去接。 喻兼而急忙表示要和他一起去,可喻利知没听他说完话,摸摸他头让他在这等自己回来, 就急匆匆地走了。 喻兼而正要追上去,却被神经们堵住去路, 围在了中间,他们像打量什么似的打量着他。 有人让他叫哥哥,这本身没什么,对方确实是可以当他哥哥的年纪, 可那眼神怎么看都不单纯。妈妈打小就教过他防备不怀好意的大人。 喻兼而就不叫, 抿着嘴沉默。 那些人自顾自地聊了起来,聊得很脏, 言语间透露出来他们做过的事情更脏。喻兼而都震惊了,这些人简直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 聊着聊着,那让喻兼而叫哥哥的变态就来拉喻兼而,说过去坐着说,坐他腿上说。 顿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却不是嘲笑那个人变态,而是嘲笑身为弱者的喻兼而。 这群人根本就都是变态。 喻利知为什么会和一群变态玩在一起?他知道这些人是变态吗? 喻兼而一边思考着那个问题,一边试图把自己的胳膊从变态的手里抢回来。 对方看起来应该是成年人了,很高很壮,手很有力,他越挣扎对方抓得越紧,都把他抓疼得想哭了。 但他忍住了没有哭,他才不会在这群会嘲笑弱者的坏蛋面前哭出来。 妈妈给他取名叫bernardino,是坚强、勇敢的意思,这是妈妈对他的希冀,他可以做到! 可是……可是对方真的很有力气。 喻兼而的挣扎在他的眼里不值一提,甚至还好似是他的助兴剂,喻兼而能明显看出对方看自己的表情越来越兴奋,最离谱的是他竟然还不分场合地□□了,十分明显。 喻兼而头一回见这场面,差点吓死,挣扎得更用力了,却在众人的起闹中被对方拽着往沙发走。 喻兼而拼命阻拦,脚下似乎被谁绊了一跤,摔倒在地,可那个大变态并不在乎,继续拖行他,把他拖到沙发上摁住。 喻兼而试图对他拳打脚踢,却被他轻轻松松地把四肢都按住了,他还笑着说:「哟,还是只会撩爪子的小野猫啊,还以为是只小乖猫呢。」 喻兼而都要吐了,色厉内荏地警告他这在欧洲是严重的犯罪,他一定会去报警把他、把他们都送去坐牢! 第96页 对方却笑嘻嘻的满不在乎,还调侃他是只懂法律的小野猫。 然后这人偏头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喻兼而艰难地扭头一看,竟然还有人举着dv对准了这边在拍。 喻兼而的三观完全破碎,他感觉自己不在人间。 回过神来,他使出吃奶的劲儿继续挣扎和尖叫,可是对方不怕他挣扎,也不怕他尖叫,好像他越是如此,对方越是激动,亢奋到眼睛都红了,宛如恶魔。 就在喻兼而绝望的时候,突然从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吵死了。」 变态的动作停了下来,大家都抬头看了过去,喻兼而也看了过去。 二楼的扶栏旁站着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他穿着雪白的高领毛线衣,垂着眸,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的这一幕,神色恹恹的,带着点不耐烦。 变态笑着和他打招唿:「睡醒啦?」 「被你们吵醒了。」男人的眉间微微蹙起,乌黑的眼珠盯着满脸惊慌未定的喻兼而看了几秒,视线移向变态,「干什么呢?」 「这喻利知那个小杂种弟弟,逗逗玩儿。」变态笑着说,「挺有意思的。」 「无不无聊。」男人嫌弃地说着,朝旁边楼梯走去,慢慢地走了下来。 他来到了沙发旁,扯着变态的领子道:「玩够了?起来。」 变态挑眉:「怎么,你也有意思?」 「我不变态。」男人淡淡说着,「找他有点事,松开他。」 俩人第一次见面,明显都不认识,能有什么事呢。一看就是託辞,还是一点都不走心的託辞。 变态有点不悦:「傅二,这跟你没关系,你想多管闲事?」 男人直视对方,问:「让管吗?」 变态沉默了十来秒。 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时间里,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屋子里的气压一下子极低起来,似乎下一刻就会有一场暴风雨发生。 喻兼而的眼珠子转了转。他察觉到变态现在的心思都在那个白雪王子的身上,压制他的力气不剩几分。 他瞅准时机,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一条腿上,狠狠地屈膝往上一顶,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差点把屋顶都顶飞了。 死变态再变态也受不住这记重创,什么都装不下去了,捂着□□滚到地毯上破口大骂喻兼而,让人把喻兼而逮住。 喻兼而在他滚下去的那一刻就腾的起了身,想要往外逃,却被那变态的同伙拦住了去路。 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而且有了防备,喻兼而想故技重施的话估计很难。 喻兼而又害怕了起来,他的背上全是冷汗。 他不知道这群无法无天的坏蛋会干出什么来,感觉他们没有底线。也许他们会对他做出性侵犯以外的更严重的人身侵害。 他怀疑自己进来这间屋子后一直闻到的一股若有若无的、微弱的、奇怪的气味来自于大麻或其他毒品。他不确定,他没接触过。但死变态那诡异过头的亢奋状态有点像。 突然,他感觉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扭头就要给对方一拳,却被对方轻轻松松地抓住了手腕。 他提着心定睛一看,僵硬的身体有一点点软化,却不多,仍然警觉。 是那个刚刚帮他解围的男人。 可是,这人和那群变态好像也是朋友,难道会是好人吗?好人会和变态做朋友吗? 喻兼而正惊疑不定,男人淡声道:「让开。」是对拦着路的那些人说的。 那些人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让开,面面相觑了一阵,去瞅大变态的脸色。 大变态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但看起来没完全缓,他脸色铁青,坐在地上,靠着沙发背,眼睛像浸了血的野兽之瞳,死死地盯着喻兼而。 喻兼而害怕极了,他甚至怀疑对方下一秒会扑上来咬断自己的脖子泄愤。但他却还是硬着脖子瞪回去,绝不露怯。 「傅二……」 被称为傅二的男人打断了大变态的话,平静地问:「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搞出事情来吗?你可能不用坐牢,但风声传了一点出去,你哥你姐正在关键的时候……」 他没说完,但意思该懂的都懂。 变态的脸色越发沉了沉,视线移到傅二的脸上,阴恻恻地问:「你威胁我?」 「我干嘛威胁你?这小老外又不是我什么人。」傅二道,「我只是跟你陈平利弊,别回头出了事迁怒我就在现场却不拦着,到时候搞不好还得怀疑我是故意的。」 他说着,偏了偏头,扫视了周围的人一圈,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变态脸上挂不住,恶狠狠地道:「玩儿完剁了扔了,死无对证。」 喻兼而不确定他只是撂狠话,还是说真的。就刚刚那些亲身遭遇而言,他怀疑是后者。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然后他感觉到按着自己肩头的那只手稍稍用了下力,好像是在安抚他,告诉他别怕。 他忍不住抬头去看对方。他现在还很小,比对方矮很多,只能仰着头看。 是一张在这种死亡角度看也很完美的脸。明明是个男人,喉结很明显,却这么漂亮,漂亮得像女生。 甚至连喉结都很漂亮,脖子也很好看,白而纤细,曲线优美。 喻兼而的视线落在对方的喉结上半天都挪不开,以至于刚刚的恐惧都淡化了很多。 第97页 「你确定在场这么多人,不会有一个透露风声的吗?」傅二勾了勾嘴角,嗤笑了一声。 「这么多人,你就是让每个人都参与进来,一人捅一刀,再录个像当证据,也难免有事后秃噜嘴的,胆小不安说出来赎罪的,或者哪天喝醉了、嗑嗨了说的。我这是吓唬你还是为你好,你先别冲动,冷静下来自己好好想想。」 停了停,傅二接着说:「我不是为了救这小玩意儿,只是不想被你逼着跟你当同犯,算我倒霉,本来最近就忙,难得聚一回还遇上这破事,早知道不来了。」 他这番话一说,其他人的心里就活络开来了。 他说得没错……完全没错。 程前阴沉沉的眼瞪着喻兼而,突然冷笑了一声,扭头呸了一口,道:「一个死杂种,我还怕脏了自己的吊呢。」 众人纷纷附和,真就是这个理儿,绝对是这样! 第49章 首先, 程前的家里确实是背景很微妙,或许有能力给他洗脱罪名,但消息传出去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 到时候程家还真说不一定会怪罪到他们的头上,觉得是他们在场没拦着。 程前是家里老小,长得跟老爷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奶奶疼到是非不分,爹妈自诩孝子,不敢对老太太的心尖宝贝严管,因此养出这么个蛮横暴戾份子。 其次,以程前的个性, 如果杀人灭口, 搞不好还真会逼着在场每个人都参与, 甚至还录像。那这条贼船也就是彻底上去下不来了。 大家只是爱玩, 倒没玩到脑子彻底没了, 被傅二点播通了脑子,当下便纷纷开始劝说起了程前。 程前这人极爱脸面,只要都给足他面子哄, 不是完全哄不好。 程前被哄了一阵,冷静下来, 一寻思确实是傅二说的理儿。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也只能作罢。 「行了,你们继续玩吧,我把这扫兴的小东西带出去遛遛, 喻利知回来了还他, 让以后别带了。」傅二说完,就揽着喻兼而往外走。 这回大家都不拦了, 让开一条道,还在心里轰,希望他们走快点,一秒消失,省得混世魔王改变主意害他们被迫上船。 突然,程前叫住了他:「傅二,你小子不会是想着吃独食吧?」 傅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回头瞅他:「你当谁都跟你似的饿了什么都吃啊?」 大家的心紧绷着,生怕出岔子,但为了活跃气氛,不得不强颜欢笑,故意拿这话逗趣,把场面尽可能地缓和下来。 程前为了自己的面子,其实也希望前面那事儿赶紧过去,就顺坡下驴,笑骂了一声妈的,然后说:「那是挺饿的,有时候我看你也挺秀色可餐,哈哈哈哈哈。」 「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傅二给了他一个白眼。 喻兼而惊讶地想,怎么会有人骂人都骂得这么优雅,翻白眼都翻得这么美丽啊。 那个大变态程前被傅二这一骂了竟没恼,还嘻嘻地挑着眉头笑了起来,一副被骂爽了的样子。 死变态果然就是死变态。喻兼而愤愤地在心里骂他。 无论如何,喻兼而被傅二带出了那个别墅,带到了附近的一个停车场。 他看着傅二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热牛奶,拿过来递了一瓶给他。傅二自己那瓶是纯牛奶,给他的是草莓味儿童版。他接过来,小声地道了句谢。 傅二没说话,转身朝一辆车走去。喻兼而急忙跟上去。 傅二先打开了后车座的车门,给了喻兼而一个温和的眼神,示意他进去。喻兼而不知所以,但还是乖乖地坐了进去。他觉得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傅二绕到驾驶座,上了车,发动车子,打开空调,很快小小的车厢内就暖和了起来,就是响声有点大。 这至少是一辆二手车,型号普通,年代久远,不过车内外都擦得很干净,杂物不多,都整齐有条理地摆放着,淡淡的香味很清新,不会闷人。 喻兼而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车内的环境,突然前座传来动静,惊得他差点儿弹起来,睁大眼睛看过去,是傅二把驾驶座的椅背放下来了。 然后傅二躺了下来,拿过副驾上的外套往身上一盖,闭眼睡觉。 喻兼而:「……」 好吧,他知道对方就是帮他解围才把他带过来的,又不想和他打什么交道……也许是因为嫌弃他的身份。那些人叫他小杂种,还有叫他小野种、小狐狸精的,反正都不是好话。 但也可能是因为正常的成年人本来就不应该和没特定关系的未成年人有过多的来往。 傅二只是一个正常人而已,虽然他有一群不正常的朋友,但刚刚喻兼而想通了,那不代表傅二本身就不正常。 比如他自己有一个不正常的爸爸,难道就要说他也不正常吗?妈妈有那样不正常的前男友,难道妈妈也不正常吗?他觉得妈妈和自己都很正常。 喻兼而在车里坐了一阵,不知道自己能干嘛,傅二一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睡觉,他就偷看了一会儿。 看着看着,闲着闲着,他有点口干了,低头看着手中的草莓牛奶,已经有点凉了。 他舔舔嘴唇,想拧开喝,可抬眼看到在睡觉的人,害怕会发出声响吵醒睡美人。对方真的很像。 虽然喻兼而并没有亲眼见过睡美人本人,但是,妈妈给他讲床头故事的时候说过睡美人非常美,即便是在睡梦中也姿态优美,模样恬静,不像他,睡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头脚的方向都换了,被子也不见了。 第98页 不过喻兼而现在睡觉已经不踢被子了,也不会自己和自己打架打到头脚换方向,不知道妈妈知不知道。 不知道妈妈会不会看到刚刚发生的、之前在喻家发生的那些事。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她看不到。 他宁愿她再无意识,彻底地告别这个曾经令她伤心的世界,宁静地、安详地伴随着小鸟的叫声长眠,而不是还要为他担心。 想到这里,喻兼而不争气地鼻头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他低着头,竭力抑制哭泣的欲望,可眼泪止不住地掉,还得吸鼻子。 他不想发出声音惊醒傅二,但如果不吸鼻子,鼻涕会流出来,他身上没带纸或手帕…… 为什么他哭的时候会有鼻涕呢?电视里的人哭得很优雅,不会这么狼狈。这一来,他更委屈了。 泪眼婆娑间,他看到傅二终究还是被他吵醒了,慢腾腾地坐起来,回头看着他。逆着光,他又正哭着,看不太清对方的表情。 过了大概十来秒,他听到对方清冷又温柔的声音,用英语问他:「饿了?」 「……」他竟不知怎么回答。 傅二没问他在哭什么,也没劝他不哭,只是从前车座拿了盒纸巾递给他,问他去不去附近吃东西。 喻兼而一时有些迟钝,没回答他。 他耐心地等了会儿,没生气,只是补说了一句:「我是你哥的朋友,我可以现在打电话给他。」 喻兼而犹豫着点了点头。 其实他没怀疑对方是坏人想把自己带走做什么坏事,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一直不接话又不好,就胡乱地顺着这话点了头。 傅二就打给了喻利知,简单说了几句,说要带他去吃东西,让喻利知回来了就去哪哪找他们。然后傅二把手机递给喻兼而,示意他听。 喻兼而接过手机,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脸一红,急忙把手收回去,握着手机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喻利知在叫自己。 喻利知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兼而,我是哥哥,你现在和椎祁在一起是吗?」 zhui qi……是傅二的名字吗?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听起来很好听。 喻兼而低声道:「嗯。」 「也好,他带你去吃东西,我马上就回来了,等下就去找你们。」喻利知说。 喻兼而应了一声,喻利知没再说什么,挂断了。 喻兼而默默把手机放到副驾座上,坐回后座坐好,繫上安全带,乖乖地看着fuzhuiqi。 fuzhuiqi已经把座椅调回去了,背对着他,没看他。 喻兼而坐在对角线的位置,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fuzhuiqi三分之一的侧脸,抬眼看后视镜能看到对方的上半边脸。 fuzhuiqi的眉骨优越,鼻樑立挺,但总体呈现出柔和的起伏,具有喻兼而认为的很典型的亚洲黄种人相貌特徵。他的眼珠子是很纯正的浓黑色,眼神深邃而内敛,头髮也很黑,气质宁静而神秘。 喻兼而觉得自己应该是遗传了妈妈的喜好,妈妈和他都是天生灰色的眼珠和茶棕色的头髮,都觉得黑色更好看。 妈妈染过黑色的头髮,不过不太适合她的风格,他想自己也什么时候去染一下试试看。 fuzhuiqi没问他想吃什么,直接开去了附近的一家快餐店,买了一份儿童套餐给他。 喻兼而:「……」 他不是……算了,按照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他确实是儿童。 不过联合国又将十五岁至二十四岁的人定义为青年,那他明年就是青年了。 fuzhuiqi看起来应该也是青年。 fuzhuiqi的话很少,反正对着喻兼而的话很少,还没有对着服务员的多。 他问服务员能不能玩具全送,服务员说你买几份套餐送几份,他说吃不完,服务员说可以打包,他说打包回去热了就不好吃了,问能不能花钱直接买玩具,服务员说不能,他问能不能指定要哪个玩具,服务员说不能,随机盒子里是哪个就是哪个,实在想要某一个,可以自己去找别的客人换。 fuzhuiqi只能不甘愿地拿着一个玩具和一份儿童套餐、一份大人套餐回来了,又是一路上那沉默寡言的样子。 「……」好像真的是对着自己才话少。 喻兼而黯然地想:也许他确实是讨厌我。 可是fuzhuiqi讨厌他却又帮他解围,还给他买草莓牛奶和儿童套餐,人真好。 第50章 套餐还没吃完, 喻利知就过来了,一边笑着问他们怎么俩人突然跑来吃快餐,一边入了座。 fuzhuiqi起身去柜檯, 很快端了新的一份儿童套餐和送的玩具盲盒回来。 喻兼而:「……」 他有感觉到对方好像是真的很想要其中的某个玩具。 喻利知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说:「我又不是兼而,我也吃儿童套餐?」 兼而心想我也不是很需要吃儿童套餐,我明年就是青年了。 「买都买了。」fuzhuiqi淡然道。 喻兼而除了喜欢看中文的偶像剧,更喜欢看武侠剧,相比前者,武侠剧完全是中国文化独有的神奇浪漫, 人物的头型、衣服太漂亮了, 他突然很想看fuzhuiqi也那样打扮, 一定很合适。 喻利知笑笑, 把东西放到喻兼而面前的餐盘里, 然后把喻兼而吃完的包装袋包装盒拿到自己面前,说:「兼而吃吧,我刚饿了, 吃了点东西,还饱着。」 第99页 fuzhuiqi一副随便他们的样子, 喻兼而想了想,默默地吃起来。 他决定从今天开始多吃点,把自己吃得很高很壮,还要去练防身术, 如果以后再遇到今天那种情况, 他就把对方摁在地上打。 妈妈不在了,他就快成为青年了, 必须要拥有能够自己保护自己的力量。他不能奢求每次都能遇到fuzhuiqi这么好的人帮他。 话说起来,不知道fuzhuiqi的武功怎么样。听妈妈说,中国人都会武术,甚至包括喻诚。 只不过喻诚应该大概可能是练功走火入魔了,所以脑袋一直不清楚,练武功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喻诚那样子。 当时被妈妈那一吓唬,喻兼而再不敢学武侠剧里的人练武功了。妈妈说可能混血练功走火入魔的概率会很大,这件事情的东方神秘色彩很浓厚。 fuzhuiqi很快就吃完了他的大人套餐,看喻兼而还在吃,就叫了坐在旁边玩手机的喻利知一声:「出去下,有点话跟你说。」 喻利知点点头,对喻兼而说了声让他慢慢吃自己就回来,然后就起身跟fuzhuiqi出去了。 喻兼而一边吃着汉堡,一边默默抬眼看着他俩。 对面是大落地窗,擦得明亮,他很清楚地看到那两人走到了外面fuzhuiqi的车旁,fuzhuiqi低头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才说话,但说什么喻兼而自然听不见,隔这么远,也看不清嘴型。 他也没空去注意嘴型,看着裊裊的烟雾里若隐若现的那张漂亮的脸,觉得有点可惜。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抽菸呢。喻兼而不喜欢闻烟味。 喻兼而正胡乱想着,突然看到外头飘起了雪花。下雪了。 这倒没什么,他从小生活在北欧,雪对于他来说并不罕见,没什么稀罕的,甚至还挺让他困扰。 他住过的一些地方本来白天时间就短,到了下雪的时候就更短了,又冷,路又难走,为了安全,妈妈就会不让他出去玩,他只能坐在火炉旁阅读或者看电视,好不容易白天了,还得和妈妈一起铲雪。 但喻利知好像挺喜欢雪的,转头仰着脸去看天上,笑着说了什么。 fuzhuiqi跟着一起看了看雪,回过头来看着喻利知继续说话,说着说着,抬手拂了下喻利知的肩膀,看起来像是在替对方拂去落在上面的雪花。 然后fuzhuiqi转身打开车门,拿了把伞出来,撑开举着,继续和喻利知谈话。伞几乎全都偏向了喻利知的那边,他自己大半个身体都漏在外面。 真的是很温柔绅士的一个人。喻兼而咬着薯条这么感慨着。 喻兼而吃完后,那两个人还在外头聊天,伞顶上堆了不薄不厚的一层雪。 这会儿店里陆陆续续地涌进来了很多客人,大概主要是为了躲雪吧。喻兼而看座位不太够用了,自己又吃完了,不好意思占着位子,就让了出来,去门口等着fuzhuiqi和喻利知聊完回来。 他没等多久。 fuzhuiqi很快就发现了他不在座位上,愣了愣,视线四处寻找,对上了站在门口看着他的喻兼而,就和喻利知不知又说了两句什么,两人结束秘密谈话,走了过来。 「吃完了?」喻利知问道。 喻兼而点点头。 「那上车吧。」喻利知说。 喻兼而没动,问他:「还要回去那里吗?」 喻利知沉默了一下,嘆了声气:「抱歉,兼而,我不知道程前会那样。他平时在我面前不是那样的。我回头会去质问他。今天我们不回去那里了,等会儿可能会暴雪停航,今晚你在我那儿睡一晚,明天情况好的话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喻兼而只好说好。 但他注意到fuzhuiqi欲言又止了一下,好像透露出一点不太愿意。这令他有点紧张。fuzhuiqi好像真的不喜欢他。 不过到了喻利知的住处后,喻兼而又觉得可能fuzhuiqi不是不喜欢他本人,而是不喜欢他作客罢了,确实会有一些人的个人领地意识很强,不欢迎陌生人作客。 喻利知的住处也是fuzhuiqi的住处,喻利知说他俩合租。 fuzhuiqi回去后就进他自己的卧室去了,一直没出来,喻利知叫的晚饭外卖送过来后,去敲门叫fuzhuiqi出来吃,fuzhuiqi隔着门说有事,不饿,不吃。 喻利知没多叫,招唿喻兼而一起去吃,见喻兼而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傅椎祁的卧室房门,笑着让他别担心,傅椎祁不是对他有意见,而是平时就作息不规律,还不爱吃饭,经常不吃。 喻兼而这才略略放了一点心,没全放,他有点为自己恩人的胃而担心。 吃完晚饭,被喻利知拉着关心了一阵子,时候不早,喻兼而去洗了澡,洗完出来,喻利知去洗。 喻兼而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掏出先前儿童套餐送的两个小玩具,站在fuzhuiqi的卧室门前正犹豫,门打开了。 fuzhuiqi手里拿着空的马克杯,看到杵在门口的他,愣了下,没开口,只是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吗。 喻兼而脸色微红,把一直攥在手里都攥得疑似有点汗了的玩具递到对方面前:「给你。不知道有没有你想要的。」 「……」过了几秒钟,傅椎祁垂眸看了下,淡淡道,「没有。你自己玩吧。」 喻兼而有点尴尬,更多的是失落。他只好把手收回到身两侧,低着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平时并不内向,在学校的人缘不错,经常参加活动。但fuzhuiqi太漂亮了,又冷清神秘,这令他紧张,脑袋有点空白。 第100页 好不容易他想出了话题,抬头正要问fuzhuiqi喜欢哪个玩具,对方绕过他身边,去厨房开冰箱拿东西了。 喻兼而:「……」 不多久,fuzhuiqi沿原路返回,绕过他身边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喻兼而:「……」 真的很清冷神秘啊! 他只好悻悻然地去了喻利知的房间,爬上床睡觉。很快喻利知洗完澡也进来,睡在了他的旁边,这令他有些莫名的尴尬。 他真的不是很想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太亲近……虽然他并找不到理由排斥对方,可是真的好尴尬好别扭,不如让他和fuzhuiqi睡一起呢。 没睡着的时候,喻利知小声地跟他说话,说起白天的事,让他别放在心上,以后尽量不让他和程前碰面就是了。 喻兼而听这言外之意是还要让自己去出席这种场面,头都大了,低声说不想去了,喻利知又是一通说,还是那些陈词滥调,让他为了以后而融入这圈子。 为了逃避,喻兼而只好装睡,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 当他一觉睡醒,喻利知已经不在旁边了。 他短暂地松了口气,看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了,就爬起床,出去卧室,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早报喝热牛奶的fuzhuiqi。 fuzhuiqi听到声响,抬眼看到他,淡淡道:「你哥有点事出去了,中午回来。早饭在桌上,冰箱里有牛奶和果汁,想喝什么自己拿。如果不合胃口,可以叫外卖,他给你留了钱。」 说着垂眸看了下茶几上的几张纸钞示意。 喻兼而发现,fuzhuiqi和自己单独说话的时候都是说英语,明明他看过自己和喻利知对话,应该知道自己会中文。 他有点好奇,想问对方原因,可是没问。毕竟对方一副不爱和自己说话的样子。 于是他就只是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去冰箱拿了果汁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端去餐桌,上面放着一盘三明治和沙拉。 不知道是喻利知做的还是买的,但反正不可能是fuzhuiqi做的吧,喻兼而心道。 第51章 喻兼而很快吃完了早饭, 把餐具放进洗碗机,然后去洗漱了一番,脱了喻利知的睡衣换上自己的衣服, 在卧室里呆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干嘛。 想来想去,他拿着自己换下来的睡衣出去,问fuzhuiqi有没有洗衣机,或者洗衣房在几楼。 fuzhuiqi看向阳台方向,示意他自己去。他就自己过去把睡衣裤塞进去洗了,洗的过程中,他就一直站在机器前, 转头看着外面发呆。 直到客厅传来动静, 喻兼而回头看去, fuzhuiqi起身回卧室了, 一直没再出来。 喻兼而不知道他是不是看自己侷促所以特意离开的, 但总之就当做是这样了,想了想,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继续发呆。 后来,喻兼而吃了好多天的快餐, 终于把那套玩具收集齐全,难得主动地联繫了喻利知,请他转交给傅椎祁。 喻利知有点惊讶,也很不解, 问原因。喻兼而说是为了感谢傅椎祁那天的帮助, 他感觉傅椎祁很想要其中的某个玩具。 喻利知便答应了帮他这个忙,没有多问, 后来也再没有提起过,也许这对于喻利知而言只是举手之劳,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但傅椎祁也从未和喻兼而提起过这件事,也许这对于傅椎祁而言也很微小。 喻兼而便也不提起。 …… 傅椎祁那天晚上在电话里说明天或者后天回,可过了三天他都没回,除了不定时给喻兼而发个消息问病好没好,就没别的联繫了。 这给喻兼而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男的问女人月经期有没有过去,没过完就没必要见面。 这样的想法有点刻薄,可是对于现在的傅椎祁,喻兼而难以有别的想像。 他有点赌气,已经好了却故意对傅椎祁说没好,然后天天去吃螺蛳粉。 螺蛳粉店的老闆詹骥实在是一个令人慾罢不能的好朋友,难得一见的实在人、正常人。 当然,黎总也很实在和正常,但黎总太高冷,喻兼而只敢远观,不敢搭讪,此外,他还怕杨总发癫。 同事们私下传言,谁对黎总表达格外的好感,那段时间就会被杨总以各种理由找去笑里藏刀地关怀私生活。 杨总倒不搞威胁这一套,他只是说一句话秀八次婚戒,办公桌上和黎总的合照对外摆放,从「你这条件不错啊,怎么还单身呢」半秒转场到「你们黎总读大学就谈了,嗐,不是说早恋好,但你这也太晚了,还是要趁早下手,晚了好的都有对象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给你介绍个呗」,场面就很尴尬。 一般人去杨总办公室一两次也就知难而退了,曾经有个人比较坚持,去了六七次之后梗着脖子自己辞职了,然后跑去拦路黎总表白,要和黎总一起勇敢面对即将来自于杨总的打击报復,但他坚信真爱可以战胜一切。 黎总沉默了长达十秒钟后目光疏淡地说了句:「你是谁?」 据说那人后来出国了,据说是因为心灵受创太大,据说这人曾找同事一起喝酒,喝醉了趴桌上信誓旦旦说公司游轮团建的时候他晕船黎总给他递过晕船药,还给他买了一罐绿茶,后来每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遇上他都能感觉黎总若有若无投向他的视线!那一定是爱却碍于可怕的杨某而不得不隐忍的视线!他不可能认错! 第101页 说到后面他开始怀疑这是杨总想辞退他却又不想给违约金,所以串通黎总「仙人跳」他的一场阴谋。 据说他出国后还给黎总发过一封邮件指责黎总。 之所以大家知道这事,倒不是黎总说出来的,是他发的时候抄送给了其他人。 杨总得知此事大发雷霆,联繫这人的新东家要把他工作搞没,还是黎总出面劝了,杨总才作罢。 然后这人发邮件问黎总是不是其实内心深处喜欢他,当初只是碍于可怕杨某,怕可怕杨某对他不利才忍痛和他撇清关系,没关系,不要怕,他会带黎总私奔,一起对抗黑恶势力。 这回他没抄送了,但杨总看到了这封邮件,杨总假冒黎总回復并假装手抖转发其他人:没镜子也有尿、你妈生你是不是忘把你脑子生出来了、她知道你想当小三吗、 别问为什么大家笃定这是杨总假冒的,大概很难看不出来。 喻兼而:「……」 他早就说了吧,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神经,黎总真是红颜命苦,傅椎祁至少以前还清冷男神过,他很难想像杨总以前能有啥好样子,难道杨总以前其实是会用逗号的吗? …… 平淡而顺利地过了快一个星期,黎总突然问喻兼而手头忙不忙,不忙的话愿不愿意和他一起代表公司出差参加一个会计圈的研讨会。原本是另一个同事和黎总去的,那同事临时家里突发事情去不了了。 喻兼而手头没有什么紧急的工作,就立刻说可以。 虽然黎总最好远观,但偶尔近贴一下也很好。 他隔天就跟着黎总飞去了港岛,先去了下榻的酒店放行李。 黎总没有特意给公司省钱,选了一间没有超出报销规格的高级海景酒店,他俩的房间都可以俯视港口,视野很好。 明天会议才开始,今天可以自由活动,黎总选择宅在房间不出门,喻兼而则是选择出门在附近走走,他在网上查了下附近评价比较高的美食据点,想去试试。 他等来了电梯,电梯门缓缓打开,他收回看着手机地图的视线,抬眼看向电梯里面,瞬间一愣。 站在里面的傅椎祁也愣了下。 电梯门缓缓合上,合到一半又打开了,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默。 按住了开门键的年轻男人模样漂亮,不长不短的栗色头髮在后脑扎了个小马尾,穿着打扮看似随意,实则精緻用心,很时尚又悠闲,一看就是某个文艺领域的人,艺术家的气质很突出。 他用流畅的英音问喻兼而要不要乘坐电梯。 喻兼而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用英语道了声谢,走了进去。 年轻男人和傅椎祁站在电梯深处,喻兼而在他们前面,转过身,不动声色地通过反射看后面的情景。 傅椎祁似乎有一点尴尬,但不算很明显,年轻男人应该没有察觉出来,笑着给傅椎祁看自己手机上的东西,大概是照片。 男人的声音不大,说这是他在附近的画廊,想一会儿吃完了饭让傅椎祁陪他过去看看。 傅椎祁应了声好。 男人高兴地顺势挽住了傅椎祁的胳膊,傅椎祁没有拒绝,只是看了眼喻兼而。 喻兼而从反射里看到了,垂眸没再看。 他感觉有点冷,刚刚出来时应该多穿一件衣服,或许根本就不该出来。黎总果然是黎总,有先见之明。那么英明的黎总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甩掉唯一的污点杨总啊? 他听到年轻男人低声对傅椎祁用普通话说话,口音并不标准,但挺可爱的,问:「你怎么总看他?我吃醋咯。」 喻兼而:「……」 傅椎祁的声音很平静:「想多了。」 年轻男人继续说:「不过他确实很可爱。」话锋一转,撒娇地问,「那我可不可爱?」 傅椎祁迴避道:「男人有什么可不可爱的。」 年轻男人笑了起来,笑声清脆。 他越发往傅椎祁的身上靠去,几乎大半个身体都挂在了上面,十分亲密。他嗔怪说:「明明是gay,为什么说话这么直男啊,我叔叔是个大直男都没你说话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傅椎祁没有露出不耐烦或者不悦的样子,淡淡地说:「已经很收敛了,我对别人说话更直。」 喻兼而可以为他作证,他对这个人的态度确实已经很收敛了。 如果是喻兼而问出「你怎么总看他?我吃醋咯」,喻兼而觉得他的回覆很可能会是:你有病吧,中邪了吧。 喻兼而正出神想着,突然被人戳了戳肩膀。 他勐然意识到年轻男人在对自己说话,而且应该已经叫了自己好几声了,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事。 喻兼而抬眼看到大开的电梯门外面露犹豫或茫然的陌生人的脸,意识到自己挡路了,急忙回头对年轻男人说了句sorry,对电梯外面的人也说了句sorry,就匆匆地离开电梯朝酒店大厅的出入口走去。 太丢人了,他都想换酒店居住了。希望黎总因为随便什么理由突然说想换酒店,虽然这可能不太可能。 喻兼而来到附近的一家糖水铺,点了几样很快就送上来了,他一吃,抿住了嘴。明明网上说很好吃,但这么难吃。 他正要买单走人,听到有人笑着说:「这么巧?」 他起初没有在意,以为是对别人说话,可余光瞥见人影一直站在自己桌的旁边,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居然是傅椎祁和那个年轻男人。 第102页 傅椎祁低声道:「别乱打招唿。」 男人却说:「没事啦。」然后继续看着喻兼而,用英语问喻兼而介不介意坐一起,因为没有位置了,他们赶时间,不想等。 喻兼而看了下周围,确实客满了,这家店装潢老旧,位置偏,铺面狭小,但很有人气。 他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原本想起身说自己已经吃完了,把座位完全让出来,可是话到了喉咙眼儿,突然卡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放回去,平静地回答对方说可以,然后重新拿起小勺子吃起面前难吃到发苦的甜品。 第52章 年轻男人拉着不太愿意的傅椎祁坐下, 直接点了几份东西,然后对傅椎祁说绝对好吃,都是招牌推荐, 他从小吃到大,傅椎祁一定会喜欢。 傅椎祁敷衍地应了一声。 男人嗔怪又亲昵地打他一下,说:「你不喜欢也当是陪我吃嘛,我爱吃。」 傅椎祁说:「没不喜欢。」 男人哼他一声,转而看向喻兼而,改用英语热情地向喻兼而自我介绍叫aen tao,问喻兼而叫什么,是不是来港旅游?如果愿意的话, 他可以尽地主之谊给喻兼而当导游。 不等喻兼而回答, 傅椎祁立马出言反对:「你干什么?」 aen道:「可是我看他很合眼缘啊。」 那能不合吗, 睡的同一个男的。喻兼而默默地想。 他不想搭理aen, 毕竟睡同一个男的这事还是很尴尬的, 可对方的态度那么友善,出于礼貌,他只好回覆:「谢谢, 不用,我是来出差的。」 aen却不肯放过他, 坚持地说:「看起来你今天很悠闲的样子,不如等会儿就一起逛吧,我的画廊就在附近,你想去看看吗?」 喻兼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会遇到这种自来熟的人, 比如喻利知……他再次婉拒aen:「不用, 我一会儿有约了。」 闻言,傅椎祁抬眼看他。 aen道:「和你的朋友一起啊。我的画廊平时不对外开放的。」 傅椎祁插嘴:「他不想去就算了。」 aen有些不悦地看了眼傅椎祁, 却不知道是对傅椎祁不悦,还是对一再拒绝自己的喻兼而不悦,喻兼而倒也没有兴趣知道。 他只是放下小勺,取餐巾纸擦了擦嘴,拿着手机起身告辞:「不好意思,我赶时间,谢谢你的好意,再见。」 说完就去前台结帐,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小插曲令他没有心情再去别的店打卡,就去了港口海边找地方坐着吹风看日落。看了不知道多久,手机振动了几下,他拿起来一看,是傅椎祁发的,问他在哪里。 他没回,拿手机对着落日拍起照来,倒确实拍到了几张他自己觉得很不错的好照片。 他对于摄影十分业余,主要是现在的手机摄影功能越来越强大,随便拍拍也能拍出不错的感觉。但拍到了也没什么适合分享的人。 他自然不想再主动搭理舒鹫,分享照片就更别想了,而新朋友詹骥,两个人的关系还没到那么亲近的份上,就会显得莫名暧昧。他不确定对方是直男还是gay,总之保守一点好。 想来想去,他把照片分享给了喻利知。 喻利知过了一会儿回了他一个问号,但马上就撤回了,改成:真好看,在哪里? 喻兼而回復道:公司出差港岛 喻利知在那边一直输入,但一直没有消息发过来,可能是在组织语言却又不知道该组织什么语言。 在这个空档,傅椎祁又发消息过来了,质问喻兼而:怎么不回我消息? 紧接着他就打了电话过来。 喻兼而想挂断,可是想了想还是接了:「傅哥。」 傅椎祁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悦:「怎么不回我消息?」 「刚没注意手机来消息了。」喻兼而说。 「……怎么过来这里了?」傅椎祁问。 「和黎总出差。」喻兼而说。 「怎么又是他!」傅椎祁烦躁地抱怨,「他故意的吧!」 神经病。喻兼而在心里骂他。成天说黎总坏话,估计黎总还觉得碰到他晦气呢。 「住哪儿?刚才那酒店?」傅椎祁问,「几号房?」 喻兼而沉默了几秒,在傅椎祁不耐烦的催促声中正要说,傅椎祁来了一句:「有事,等下找你。」然后就挂了。 他挂之前,喻兼而隐约听到了那位aen的声音。那个人的声音很有特色,说什么都娇娇气气的,像含着一块糖,感觉像是傅椎祁喜欢的类型。 他平时没有故意绿茶傅椎祁的时候,没干什么特别的,就很正常说话做事,傅椎祁都时不时说他装可爱娇气,然后逮住他一顿薅。他觉得是傅椎祁喜欢这类型,就强行看他是这类型。 喻兼而把傅椎祁拖入黑名单。 但两分钟后,他迅速地冷静了下来,把人从黑名单放出来,继续看海看日落。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一直振动,他没有看,一眼都没有看。 太阳落完之后,天就黑了下来,海风也更冷了。喻兼而没有硬撑,起身返回酒店。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加了件外套,坐在露台继续看港口的海,直到夜深,他回房里去洗漱过后,准备睡觉了,门铃被人一顿按,用港片来形容的话,就是高利贷上门催债的感觉。 他心下清楚是哪个高利贷,有点不耐烦,但还是以平静的样子去开了门:「傅哥,你怎么知道我是哪个——」 第103页 「房间」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就被傅椎祁推进了屋,随后傅椎祁也进来了,砰的关上门,大声质问:「怎么不回我消息?你干嘛?」 真理直气壮啊。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以双方的身份地位而言,这份理直气壮的态度倒也说得通,是喻兼而消极怠工了。 喻兼而说:「刚才没看手机……」 话音未落傅椎祁就吼他:「说实话!」 「实话就是没看手机,傅哥你不信的话,我拿我手机给你看,消息都未读。」喻兼而说着就要去拿手机,却被傅椎祁一把抱住用力亲了过来。 他反抗了两下,没等傅椎祁动手压制,自己先停了下来,闭上眼睛让亲。 可是这副样子反倒惹来了傅椎祁的不悦,傅椎祁反倒不亲了,还推了他一把,道:「你给谁耍脾气呢?你问过我了吗你就耍脾气,我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他妈还以为你去跳海了呢!问黎川死活不肯说你住哪,我说你要跳海了他都不肯说,说你要真跳海也不会回房间跳,因为从这酒店房间跳不到海里去……什么乱七八糟!他有病吧!你们当零的是不是一个比一个冷血?」 你们当一的是不是一个比一个神经?喻兼而忍住了这么尖锐的反问,态度柔和地说:「黎总说得也没错,这距离有点远,确实跳不到,而且傅哥你想多了,我为什么要跳海?」 傅椎祁正要开口,喻兼而接着轻飘飘地面带笑意地说了一句:「为你吗?」 「……」傅椎祁一下子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 喻兼而的笑容明明是确实很平和,但也因此显得异常讽刺,因为那就好像在反问:你为什么会以为你这么重要?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傅椎祁的手指不自在地蜷缩了两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气焰因为刚刚那轻飘飘的「为你吗」三个字全灭了。他甚至感觉到了侷促。 半晌,傅椎祁开始了尴尬过头之后的恼羞成怒,他冷笑起来:「可算把实话说出来了,先前装得那样子,还好我没信。」 总之……总之先把面子捡起来。傅椎祁这么告诉自己。 喻兼而刚刚把意思表达得很明白了,根本就不在乎他是不是同时有别的情人。喻兼而跟他就只是为了他能帮喻利知而已,包括喻兼而先前找他求和。 傍晚的时候他还以为……以为喻兼而是吃醋了。 他很担心,却又有些窃喜,于是他一边担心一边窃喜地找喻兼而,还耐着性子求黎川帮忙一起找。 好不容易冷血的黎川松口告诉他说不用担心,自己在露台上看海看到了喻兼而就坐在酒店旁边不远处的观景台,一直坐在那里看海。 他没能完全放心,一时间又抽不开身马上赶去海边找人,只能求黎川帮忙盯着,然后又问黎川喻兼而住哪间房,黎川仍然不肯告诉他,到后来直接不回復他了。 他用了别的方法才知道喻兼而住在哪个房间,从aen那里一脱身就跑过来了。 可是现在喻兼而的态度告诉他:是他在自作多情。喻兼而不回他消息不是因为吃醋,而是根本不在乎,所以看都懒得看。 他有一点不相信,想逼问出与此相反的答案,可是如果这么做了,就显得他很狼狈,如果喻兼而真的就只是不在乎的话,他也太丢脸了。他丢不起这个脸。 喻兼而静静地站着看着傅椎祁,没有下逐客令,也没有转身离开。 许久之后,傅椎祁试探着过来亲他,他甚至像之前一样主动把手搭在傅椎祁的脖子上回应对方。 傅椎祁把他推倒在沙发上,他也不反抗。 傅椎祁顺利地占有了他,可是内心的无助和恐慌却越来越大,直到傅椎祁受不了地起身冲去浴室里打开冷水狂沖自己。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想要发狂。 喻兼而在冷暴力他。他脑子里就是这个想法。喻兼而在冷暴力他。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傅人杰和乔雯,还有那个保姆,他们都冷暴力他。他们不在乎他,一点也不在乎,甚至厌恶,但同时又想榨干他的全部来为自己谋取利益。喻兼而也是如此。 喻兼而彻底跟他撕破脸了,装都不装了。 那那个求和的盒饭又算什么……哦,和停车场里假装毫无身手,受伤住院博取他的内疚和感谢来帮助喻利知,是同样的意义而已。 喻兼而根本就从头到尾都没有爱上过他,甚至说不定心里还厌恶他。说不定每一次他上喻兼而,喻兼而都想吐。想到这一点,他也想吐。 ……但是,万一是因为吃醋呢?万一真的是因为吃醋,所以故意那样子呢? 会吗? 第53章 喻兼而躺在沙发上, 望着天花板,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过了一会儿, 他缓缓地坐起身,把衣服穿好,拿遥控打开电视看了起来,但电视里在演什么他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傅椎祁硬邦邦不自然的声音:「我和那个aen是逢场作戏。有点事儿,有原因,我得应付一下他。你别看个表象就给我甩脸子,我不欠你的。」 喻兼而回过头去, 看着绷着脸的傅椎祁, 笑了笑, 说:「傅哥你想多了, 我当时就是有点迟钝,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不知道那位aen和先前那位祝先生是不是一样的,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 我怕露馅被他发现,等下他生你的气。傅哥你当然不欠我, 是我欠你好多。」 第104页 「……」 傅椎祁好不容易刚刚在浴室里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一下子全塌了。 他暗暗咬住牙,憋出一个游刃有余的笑,故作轻佻道:「你吃醋就吃醋, 装什么呢?」 「好吧, 我确实是吃醋了。」喻兼而说。 可傅椎祁要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又觉得这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看起来喻兼而在顺从他, 他却感觉对方在嘲笑他。 喻兼而从沙发起身,走到傅椎祁的面前,主动地抱住了他。可是傅椎祁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他感觉到了难受,像被蟒蛇缠住一样难受。 「傅哥,太好了,我看aen和祝嘉的感觉不一样,还真的怕你不止是玩玩,万一对aen是认真的,我可怎么办啊。」 喻兼而的语气里甚至带着撒娇,平时都很少见的娇气,甚至有点夹起了嗓子,陌生又熟悉……祝嘉就是这样子对他说话,人妖似的。 傅椎祁有时候忍不住自己对祝嘉这种人的恶意,因为他觉得从某种意义上不是他玩他们,是他们玩他。他们奉承他来换取财物资源的时候心里肯定在笑他。所以他上次故意给祝嘉送电动摩托车。 喻兼而继续说:「而且,他还开画廊,还说一般不对外开放,他一定很厉害很优秀吧,我真的好吃醋好嫉妒他哦。」 傅椎祁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冷。 他低声问:「所以你这么在意他,上网查过他的资料吗?」 喻兼而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我太难过了,还没来得及查呢。」 傅椎祁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唿吸了一口气。 如果喻兼而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嫉妒吃醋和害怕,至少得查查aen的身份吧?可是根本查都不查,说起来根本就是不在乎的意思吧。 不在乎aen,本质就是不在乎他。 喻兼而用指尖在傅椎祁的皮肤上画圈圈,好像在勾引他:「傅哥,你今晚睡在我这里吗?」 「……」 傅椎祁是来解释自己和aen关系的。 他其实刚刚按响门铃前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引起了这层楼其他客人的警觉,甚至叫来了保安,好在保安知道他的身份。 这家酒店曾是陶沛的资产,他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陶沛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了他。 他在很煎熬地犹豫着,因为他要做一个对他而言很艰难很不情愿的事情。 他要向喻兼而解释清楚aen这件事,就只能说出陶沛,就很难不说出自己那噁心的身世。因为aen是陶沛的亲侄子。 不久前陶沛再一次病危,召见傅椎祁来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还撑着一口气把aen介绍给了傅椎祁。aen也是gay,跟随父母长居国外,偶尔才回港,这是第一次和傅椎祁见面。 陶沛的意思是让他俩结婚。 傅椎祁莫名其妙,觉得陶沛老煳涂了发神经。但他当然不可能直接这么说,当时只是岔开话题,让陶沛放宽心,一定没事的。 陶沛还真没事,又一次死里逃生。可他没事之后,再度把傅椎祁叫到床前,认真而详细地向傅椎祁陈明了自己这个神经计划的意图。 陶沛的本意是为傅椎祁好。他时日无多,想为傅椎祁打点好未来的路。 傅椎祁不是他亲生的孩子,虽然许多人不相信这一点,可确确实实明面上傅椎祁没有这个名分。 陶沛可以留一部分房产、基金这些财物给傅椎祁,可人走茶凉,人脉背景这些,他走后,傅椎祁就会失去。其他人,包括傅人杰,都不会再看在他的面子上对傅椎祁行方便,甚至还可能出手伤害。 陶沛就想给他新的靠山,想来想去,想到了自己的亲哥哥、亲侄子。恰好aen是gay,又单身,还是承认同性婚姻的外籍身份。 如果傅椎祁和aen结婚,在拥有了新靠山的同时,也算是对外界的一种澄清吧。 即便是gay,堂兄弟□□还是过于禁忌,而倘若傅椎祁和aen顺利结婚,那就说明不是堂兄弟,也就是说傅椎祁确确实实不是陶沛的儿子。 陶沛将方方面面都为傅椎祁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傅椎祁愿不愿意。 也或许不是没想到,而是他不在乎。他这一辈子独断惯了,何况这是他处心积虑为傅椎祁打点将来的好事,他不认为傅椎祁会拒绝、能拒绝、应该拒绝。 傅椎祁一点也同意不了这个神经计划。 他感谢陶沛为自己谋划到这一步,但他……他已经有了喻兼而。他不可能和aen、喻兼而同时保持关系,aen不是祝嘉,不能由他利用、由他唿之则来挥之则去。 更糟糕的是,aen很愿意,说喜欢他,刚认识就对他动手动脚。 你才认识我几天啊你就喜欢,我他妈有精神病你也喜欢?神经病才喜欢精神病! 由此可证aen是神经病,而傅椎祁虽然自己神经却排斥病友。 他自己神经,所以他想找个正常人过日子,哪怕那个正常人有点茶,但人无完人,这点小毛病忍忍也就过去了。 傅椎祁想方设法地婉拒aen,但这很难,因为在他没有确定陶沛已经将喻兼而的存在告诉aen的情况下,他不想让aen知道喻兼而的存在。 aen只是一个画家,可aen的父亲不是。陶沛的背景黑白通吃,他的亲大哥自然也是如此。 也许aen不是会为难喻兼而的人,但他才和aen认识很短的时间,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对方是。他不想冒这种险。 第105页 喻兼而只会在拿捏他的时候厉害,其他时候就是个谁都能拿捏的傻子。 他只能想别的藉口婉拒,但一时还没成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陶沛渐渐好起来了,否则他怀疑自己能被陶沛让人绑着去和aen登记结婚,这样陶沛就可以完成临终心愿了。 可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就在他发愁的时候,喻兼而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面前,那一瞬间他人都傻了。 黎川和杨復这两口子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个坑完他这个又来坑,简直了! 无论如何,傅椎祁即便不愿意,事到如今,也只能对喻兼而和盘托出了。 可他都已经那么艰难地做了那个重大的决定,喻兼而却给他迎面泼了一盆冰水。 喻兼而的不在乎令想了那么多的他活像一个上蹿下跳的滑稽丑角。 半晌,他推开了喻兼而,转身朝门口走去。 「傅哥。」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喻兼而在身后叫他。他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喻兼而问:「傅哥,你为什么要和aen逢场作戏?是什么原因?」 「……」 喻兼而问了。 可是问得晚了。 他应该顺着这话将他原本就要说的话说出来,可是这一刻他不想说了。 喻兼而问得晚了,就显得很虚伪。 喻兼而是因为爱他才想知道这个答案,抑或害怕被他抛弃之后失去他这个靠山? 问得晚了,答案就应该是后者。 那他为什么要回答?对方不在乎他,他就不能在乎对方,否则就太丢脸了。 所以最终他是这么回答的。 「哦,我的意思是说……露水夫妻,就是只睡几晚,联络下感情,这边有条路子能通过他搭上,我生意那边好做,反正他条件又不差,我操他又不是他操我,我又不吃亏。你没必要担心,他跟你不一样,他自己有本事,不靠我,不用我给他东西,是他给我东西。所以我跟他也长久不了,他怎么可能跟你似的乖乖当个金丝雀。就这意思。」 喻兼而把他当凯子而已,那他就只能把喻兼而当小情。他的自尊心是这么要求他的。 可是,说完后他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喻兼而的反应。 如果喻兼而露出难过的表情,这件事就算了,他就把事实告诉喻兼而,哪怕喻兼而只是为了自己话说得难听才难过,也算了,就那么大点的年纪,等下万一哭起来了可怎么办,他嫌烦,懒得哄,所以就算了算了。 可是喻兼而只是抿了抿嘴,看起来有点侷促和尴尬却并不难过,说:「哦,这个意思啊,那我就放心了。我也觉得aen很优秀,但看起来不像是能忍受傅哥你同时还有其他情人的性格,那万一……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我好像真的是小丑。傅椎祁这么想着,心中既汹涌又沉寂,冷眼看了他一会儿,忽的走回去到他面前,勐然扬起手。 喻兼而急忙闭上眼睛低了低头。 「……」 傅椎祁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并没有真的打算打喻兼而,到哪一步他都不可能会动这种手。他只是试一下,现在他试出来了。 「为什么不躲?」他定定地看着喻兼而问,「你不是马伽术e2吗?你甚至可以还手,为什么不还手?」 喻兼而迟迟没挨到他的巴掌,慢慢睁开眼睛,抬眼看他,无辜而又残忍地说:「我怎么可能还手,傅哥你对我那么好。」 他说的是:傅哥你对我那么好。而不是:我捨不得对你动手。 其实甚至不是因为他对喻兼而好,而只是喻兼而还对他有所求而已。 傅椎祁突然笑了起来,笑喻兼而,也笑自己。主要是笑自己,但喻兼而也可笑。 第54章 傅椎祁笑着问:「怕我再不会帮喻利知了啊?」 喻兼而露出怯怯的模样, 问:「傅哥你生气了吗?」 「没,我干嘛生气,你这样很好, 很正常。」傅椎祁耸了耸肩,摊了下手,然后伸手来轻佻地捏了下喻兼而的脸颊,还摸了摸,接着把他一把拉到自己怀里,「你这才有认得清自己位置身份的觉悟嘛,不跟黎川似的,是吧。他其实跟你没什么两样, 还心比天高, 你就乖了, 不枉我白疼你。」 他低头亲吻着喻兼而的耳朵, 像最亲密缠绵的情人, 却用低哑性感的嗓音说出了喻兼而很不想听到的话:「今天在窗户边做。你不是喜欢看海吗,让你看个够,好不好?」 喻兼而背嵴一凉, 脸苍白起来,推了推傅椎祁:「傅哥, 我不想,别人会看见的。」 「看不见。」傅椎祁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落地窗前,一把扯开窗帘,把他压在上面亲。 喻兼而身体微微颤抖, 使出了力气推傅椎祁, 躲闪着他的亲吻:「傅哥……我不想!真的会被看到,你也会被看到……」 傅椎祁使劲按住他, 说:「乖,说了不会看到,没骗你,客房的玻璃都是单向的,这酒店是aen家的,他跟我说的,他面子可比你的重要多了,我和他这几天都这么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等明天白天我没事,咱俩再做一回,落日的时候也做一回,我都跟aen试过了,各有各的风味……」 喻兼而的胸膛剧烈地起伏,手指蜷缩,最终握紧成了拳头,用力到颤抖。 第106页 他想一拳揍在傅椎祁的脸上,他可以一拳把这个傢伙打翻在地,而不是软弱地哭泣。可事实却是他就是软弱地流下了眼泪。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傅椎祁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即他冷笑出声:「哭什么?刚还夸你有自知之明呢,现在就矫情上了。你有什么资格矫情?我睡过最贵的就是你,其他人一槓子买卖,最多送个车送套房,有的随便送个包就够了,就你他妈无底洞似的,填都填不完。你还哭?还哭我再也不帮喻利知了,我看你还能卖给谁,陆承焱?你那白月光?你都被我睡这么久了,他要二手货吗?你——」 「你混蛋!」 喻兼而勐地用力一推,把傅椎祁推得朝后踉跄着退了好几步,幸好身后有沙发挡了下,不然就直接摔倒了。 傅椎祁靠着沙发站稳了,看着满脸泪痕发着抖却看都不敢看他的喻兼而,得意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喻兼而低着头绕过他就要离开这个房间,这回轮到他叫住对方了。 「喻兼而。」 喻兼而却不像他一样停下,仍旧去开门。 傅椎祁靠着沙发,没再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落地玻璃上倒映出来的喻兼而的人影动作,不急不缓地说:「你今晚走出这个房间一步,我就可以保证明天喻利知把你的电话打爆,所有他吃下肚子去的东西,我都会让他连本带利地吐出来,你信就信,不信就试试。」 「……」 喻兼而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他用力,指尖在冰冷的金属上泛着白。 十来秒后,他咬着牙说:「那些是我以前陪你换来的,你不能那么做。」 「对,按道理来说我不应该,但你都被我睡这么久了,你觉得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吗?」傅椎祁反问。 「你是!」喻兼而嚷道。 「那你可真是白被我睡了,因为很显然我不是。」傅椎祁笑了一声,「过来宝贝,别让我等太久,我这人没什么耐心,这点你总知道吧。」 说着,他掏出了手机,打给了某个人,并且开了公放。 对方很快就接了:「二少?这么晚了什么——」 傅椎祁没等他说完就开口了:「上回我搭线那个给喻利知的地标工程怎么样了?」 对方虽然不知道傅二少大半夜打个电话问这个干嘛,但还是照实说:「挺顺利……」 「顺利?」傅椎祁再度打断对方的话,「你确定?」 对方一下子不确定了,主要是不确定傅二少发什么癫,支支吾吾地试探:「您是指什么……」 傅椎祁直接说了:「你总找得到不顺利的地方吧?」 「啊?」 「我的意思是——」 傅椎祁看着来到自己面前委屈又怨恨地瞪着自己的人,笑了笑,没握手机的那只手抬起来擦了擦对方脸上未干的泪痕,收回来,舔了下沾着眼泪的拇指,手再度伸出去,亲昵地捏了捏那脸颊,温柔地低声道,「早这么乖不就好了,非让我打个电话,都这么晚了,耽误人家休息。」 「二少?」手机那头的人一脑袋雾水。 「没事,就是问问进程。我不是跟喻利知他弟处对象呢吗,关心下我大舅哥的项目,小孩儿老说我不够关心他家里人,搁我这闹。」傅椎祁说。 「啊?哦……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啊大半夜把人吵醒秀恩爱? 「好了不打扰你了,改天请你吃饭。」说完傅椎祁不管对方就直接挂断了,看着羞愤得满脸通红的喻兼而。 「我跟别人说在跟你处对象,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给你面子,其实主要是给你哥面子,你别就当回事儿了,觉得能拿捏我了,懂吗?你听说过人贵有自知之明这句话吗?」傅椎祁问他。 喻兼而竭力憋着眼泪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变成哪样?」傅椎祁皮笑肉不笑,「我一直都是这样。」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喻兼而盯着他,带着哭腔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很难过,很真诚,也很委屈。 傅椎祁怔了下,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了一下,但很快就过去了,就消失了,他没有抓住。 「……我一直都是这样。」他只是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披着文明的外衣,实则只有科技文明在发展,内核和蛮荒时代没有太大差别。 狼和秃鹫,无数嗜血残暴的野兽环伺在他周围流着恶臭的口水觊觎着,他只能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他不能成为这条食物链的下位。 他只有融入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中,才能生存,才生存了下来。否则,他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 喻兼而对背着傅椎祁,双手抱着屈起的膝盖,身体蜷缩着。 他确实睡着了,可在睡梦中时不时就会身体惊悸般抖几下,不安地小声嘟囔着什么。 傅椎祁试图听清,可未能如愿,只能继续睁着眼睛憋气。 他也背对着对方,却没有睡着。 刚刚他和喻兼而玩了些刺激的,但心理快感接近于零。 喻兼而平时总会哭哭啼啼地娇声娇气地求他,今天却特别有骨气,明明眼眶都憋红了,眼泪一直哗啦啦地流,就是不肯出声,怎么都不出声。 他恼羞成怒、变本加厉,逼着喻兼而出声,最后他直说了,只要喻兼而出声,今晚的一切都可以结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第107页 喻兼而依旧不出声,垂眸不看他,脸上的泪痕新新旧旧的都挂着,表情倒是越来越倔强。 这把他给架上了,他找不到台阶下,甚至该死的手机今晚居然都没给他响一下,平时找他干这干那刷存在感的都不找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终于,喻兼而受不住,晕了过去。 傅椎祁觉得同时解脱的还有自己。 不,其实没有解脱。 他意识到,自己永远都不能解脱。没有人拯救他,他也无法拯救自己。这个世界创造他,就是为了拿他取乐,所以让别人伤害他,又让他去伤害别人。 「……」 喻兼而又受惊般的抖动起来,傅椎祁能感受得到。 他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翻过身,对着喻兼而的后脑勺欲言又止,最终翻回去,闭上眼睛逼自己睡觉。过了一会儿喻兼而就不抖了。 真希望明早上喻兼而就忘记今晚这糟糕的一切。 翌日清晨,喻兼而醒得很早,但傅椎祁比他更早,他醒来的时候傅椎祁已经离开了,屋子里被收拾过了,看起来就像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从未真实发生过。 喻兼而倒是希望真没发生过,但他无法自欺欺人。 傅椎祁不太可能纡尊降贵自己收拾吧?那就是叫了酒店保洁员来。保洁员必然能从满屋子狼藉里看出什么来,也许见多了不会特别在意,可对于当事人而言终究是丢人现眼的一件事。 喻兼而没办法做到心如止水,他想马上离开这个酒店,甚至是离开港岛。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只能认真地洗澡,掩盖自己满身的晦气,穿戴整齐,拿好公事包去和黎总会合。 关于昨天他和傅椎祁的事,黎总什么都没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公事公办的态度。 喻兼而其实希望黎总提一下,他有时候挺想和黎总交流一下的,毕竟黎总和一个坏蛋在一起,他也是。但黎总看起来对此毫无兴趣,他就只能作罢。 也许他和黎总这么专一的人,就是会被老天配给到一个花心的人,属于某种意义上的能量守恆。他这么胡乱想着。 第55章 参加会议挺顺利, 就是会议中途,中午的时候他和黎总被别人邀请去会场附近的饭店用餐,又遇到了傅椎祁和aen, 和那两人一起的还有几个陌生人,不过他俩的亲密十分突出,一看就关系不一般。 黎总终于对这件事有了微弱的反应,他看了傅椎祁那个方向长达六七秒,然后收回了视线,反应结束。 喻兼而等到晚上,第一天的会议结束,两人回到酒店各自房间, 黎总还是没有和他深入交流的计划。 喻兼而正要揣着遗憾洗洗睡了, 突然接到电话, 是今天新认识的一个人, 大家叫他胡总, 四十多岁,保养得宜,很有风度的样子。 但这么晚了打电话还是不太合适吧。喻兼而边这么想着边接了电话:「胡总?」 胡总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问他休息了没。 「刚准备睡觉。」喻兼而婉拒道。 胡总遗憾道:「还想着一尽地主之谊呢。」 「抱歉。」喻兼而继续婉拒这试探。 对方只好结束了通话。 喻兼而有刻板印象,詹骥和他一见如故他觉得对方外向开朗爱交朋友, 但胡总这种身份段位的人必然是别有目的,不是想gay他就是从哪里知道他和傅椎祁的关系,想通过他拉关系吧。无论是哪个都令他讨厌。 翌日喻兼而依旧跟着黎总去出席活动,又遇到了胡总, 胡总仿佛没发生过昨晚电话被拒事件一样, 以大家都能看得出来、但又不至于太过分的分寸对喻兼而献殷勤。 晚上派对,有人打趣起来, 胡总笑着说:「我这人有『美人痴』,不过黎总名花有主,我哪敢献殷勤。」 「……」 喻兼而很省略号,他觉得黎总也很省略号。 但其他人都很习惯的样子,一点都没被油腻到,笑嘻嘻地打趣起来。可能是因为那些人自己就很油腻吧。 黎总努力地忍了十秒钟,没忍住,高冷地转身去了别处。喻兼而赶紧跟着黎总去长桌旁拿东西吃。他感觉好像就他俩在真的吃。 中途陆续来过几波找黎总攀谈的人,只是普通寒暄或正经事的,黎总就认真回应,一扯淡,黎总就扭头继续拿东西吃。 有人不悦,故意轻佻地冒犯:「难怪能把人迷得那样呢,黎总这腰,啧……看不出来吃这么多啊。」 黎总瞥这人的三高大肚腩一眼,就在喻兼而以为他要怼回去的时候,黎总已经收回了目光,继续吃。 虽然黎总没有反击,但感觉对方更生气了呢。 那人离开后,喻兼而没忍住笑了一声,引来了黎总的目光,他急忙抿了抿嘴,小声说抱歉。 黎总移开视线,突然说了句:「你有事可以先回酒店。」 「你不回吗?」喻兼而问。 「我再等会儿吧。」黎总的语气淡淡的,但喻兼而听出了一股子很勉为其难的意思。毕竟就来了俩人,黎总还代表着公司,也不好把场面搞得太僵。 「那我也一起吧。」喻兼而没有想,直接就这么说了。他怎么可以把黎总一个人扔在这种场合呢? 黎总见他这么说,没劝,继续吃。他也继续吃。真希望能和黎总吃出感情来,然后交流一下彼此那一言难尽的感情状况。不知道杨总那鬼样子到底是怎么走进黎总内心的,可恶。 第108页 喻兼而的野望还没实现,先尿急了,不得不暂且告退去洗手间解决问题。 撒完尿就浑身轻松,甚至有点莫名的高兴。人就是挺莫名的生物。 喻兼而开开心心仔仔细细去洗手,刚洗完擦干,一抬头,差点心脏骤停。 傅椎祁神经病!一脸阴郁地站在他身后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喻兼而犹豫了下,很快调整好心态,客气地叫了声傅哥,怕显得生疏,好像他对傅椎祁有意见似的(虽然确实有),还寒暄了一句:「你怎么也来了?」 傅椎祁却一点都不领情,张口就怼:「怎么,不想看到我来?」 这不废话吗。 「没有啊。」喻兼而不想跟这神经多说,就要往外走,「我先出——」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傅椎祁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拉扯着他,把他推进隔间,自己也进来,把门反锁,按住他肩膀就愤怒地质问:「姓胡的怎么回事?」 喻兼而莫名其妙,正要说明这超简单的前因后果,傅椎祁一脸「你不要说我不想听」的表情抢白道:「我还没死你就想找下家?我告诉你,做梦!你被我睡过,这辈子就只能跟我!」 「……」 喻兼而欲言又止了好几下,表情有点复杂。甚至比起生气,他更想吐槽,可是又不知从何吐起。 傅椎祁见他说不出话来,越发恼怒,抬手就要脱他衣服。 喻兼而无语地按住傅椎祁的手,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和小说里一样一生气就要脱零的衣服,甚至不知道傅椎祁在气什么。 胡总单方面勾搭他关他什么事,怎么不去把胡总按在厕所里脱胡总的衣服呢?是不敢吗?还是看不上?他觉得胡总其实可以说是风韵犹存。 「……」 傅椎祁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继续发火,但抽了几下,愣是没抽动。 倒反天罡!果然是心野了,都敢真的对他使用力气了! 「松手」俩字被傅椎祁含在嗓子眼里反覆斟酌,想说,但又不想说,感觉这是弱势的一方才会说的,他不是! ……但这傢伙的力气真的很大。绝对不是他力气太小,是真的对方力气超出了成年男性正常水平。 喻兼而看着傅椎祁默不作声地咬着牙使劲儿抽手却抽不出去,最后另一只手抵自己胸口,毫无别的意味,就是全神贯注辅助抽手,想要吐槽的欲望更浓烈了。 傅椎祁搞半天没搞成功,一抬眼看到喻兼而什么都没说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的表情,恼羞成怒地威胁:「我看你是想喻利知——」 喻兼而打断他的话,说:「傅哥,洗手间真的不行。」 「……我就要!」傅椎祁梗着脖子说。 要个屁,什么神经病在公共厕所里搞那事啊?喻兼而肯他都不肯,脏死了。 他就是想给这傢伙一个下马威,吓唬吓唬,然后再给个甜枣,这不就拿捏了吗?谁知道这傢伙居然一言不合就动手,试图反客为主拿捏他,简直就是反了天了。 僵持片刻,喻兼而问:「傅哥你冷静下来了吗?」 傅椎祁冷不冷静被他这话一问都不能冷静,马上回:「你什么意思?我他妈很冷静!」 喻兼而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嘆了口气,松开了他的手。 傅椎祁的脑子告诉他见好就收,但身体快过脑子,本能地执行着刚才给下马威的行动,再度扒拉喻兼而的衣服。 喻兼而生气了,又一把按住他的手:「傅哥你不讲信用。」 「我干嘛跟你一个老外讲信用?」傅椎祁岂止是不讲信用,他简直脸都不要了。 他见喻兼而不为所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作势要拨号,恶狠狠道:「你看我今晚上不整死喻利知!」 喻兼而还是不松手,只是看着他,他感觉这眼神在鄙视他,在说:我赌你不打。 迫于形势,傅椎祁只能打出去了,还是前晚那个人,他和对方说了几句和前晚差不多的话,眼睛一直牢牢地盯着喻兼而的反应。 喻兼而没什么反应。 「……」 傅椎祁算是被彻底地架上梁山了。 妈的,还不服软。难道这愚蠢的脑子里真的就觉得他会纡尊降贵在这鬼地方搞?莽夫。只有力气没有脑子的不就是莽夫?长再清纯可爱也是莽夫。 「二少?」 电话那头也是个智商欠费的,居然催他往下讲,他能往下讲吗?他又不蠢!真整了喻利知,喻兼而这里不定怎么闹呢,现在就敢按住他手了,更进一步不得揍他?毕竟按道理来说他过河拆桥都罢了,还要回头拆确实是相当不要脸……妈的,死了算了,活着就没好事儿! 「二少?」 二你大爷啊二!多二啊催一声不够还催第二声? 傅椎祁压力山大,只好尝试转嫁压力,盯着喻兼而阴恻恻地问:「你说呢?」 手机那头:「啊?我说?」 傅椎祁简直想把这破手机扔马桶里沖了,不耐烦道:「不是你!你先别说话!」不管这傢伙什么反应,对喻兼而命令道,「你说!」 喻兼而:「……」 要他说,有病就去看医生治。感觉傅椎祁得了神经病之后人都丑了好多。 「说啊!」傅椎祁催他。 「说什么啊?」喻兼而不情不愿地开口。手机那头有人听着,还大概率能猜到是他,这太尴尬了。 第109页 「说……」傅椎祁噎了一下,视线下移到被摁住的手上。靠靠靠靠靠,明明应该是他摁喻兼而,一个摁三个。妈的,厕所影响他发挥。 喻兼而假装不懂他的视线以及他的无能狂怒,故意回以无辜的表情。 假如傅椎祁会被他这样子气死,那就气死好了。喻兼而觉得自己也黑化啦! 僵持片刻,傅椎祁扔下句「回头再找你」就把手机挂了,然后沖喻兼而吼:「松——」 话还没说完,他勐的停下,警觉地侧耳注意外头的动静。 喻兼而也听见了,又有人进来了洗手间。 「arvin?」 是aen的声音。 喻兼而垂下眼眸,马上松开了傅椎祁的手。傅椎祁心里一凉,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塞回喻兼而的手里。塞完他反应过来了,老脸一热,但做都做了,总不好再抽回来是吧,那更丢人是吧,所以就这么着…… 喻兼而又松开手,还把自己的手背到身后,摆明态度。 傅椎祁:「……」 想怎么样!造反!就是想造反! 第56章 aen隔着门板又叫了一声傅椎祁, 问他在不在里面。 不在啊!不在!都没回答你就是不在啊,这还要我教吗?!傅椎祁暴躁地在心中吶喊。 喻兼而一直垂眸没看他,此时伸手要去开门, 却被傅椎祁一把摁住,动作间两人的手打到门板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arvin?没事吧?」aen关心地问。 喻兼而不想成为他俩y的一环,试图挣脱束缚开门出去离开,可傅椎祁不让,还用恐吓的眼神瞪他。 在洗手间里搞东搞西,就算这洗手间再干净再香,他也有脾气!傅椎祁还总表现得多爱干净似的,其实就是个脏得很脏的垃圾魔王。还不讲信用。还恐吓他瞪他。明明是傅椎祁的问题更大。 喻兼而越想越气, 一时之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张开嘴就在傅椎祁的耳垂上一口咬住。 他感觉到傅椎祁愣了下, 可能是没想到他敢动口。他岂止是敢动口, 再惹他他什么都敢动!他可以防身也可以打人! 但很快就轮到喻兼而一愣了。 ……傅椎祁真的是神经病吧!居然被他狠狠咬住耳朵而兴奋起来了, 不仅顶住他了,还硬是要转头,不顾正被他咬着的耳朵。 他怕真把傅椎祁的耳朵咬下来了, 只好松开嘴,然而下一秒就被傅椎祁亲住了嘴。傅椎祁还亲得特别投入特别热情, 喻兼而都被亲懵了,搞不懂这个神经的脑迴路。 外头那个aen好像生气了,语气不悦地质问:「arvin,你究竟在做什么?」 你为什么不把门踹开然后把傅椎祁抓出去打呢?我一定趁乱也踹两脚。喻兼而兇狠暗道。踹完他还不认帐。 傅椎祁终于想起外头还有人了, 忙中抽空说:「上厕所呢!」 喻兼而顿时睁大了眼睛, 没多想,一巴掌煳傅椎祁的脸上。 这一巴掌下去, 声音不大,但也不小。洗手间陷入安静。 当傅椎祁终于回过神来,还没想明白什么事呢,正要瞪发疯的喻兼而,惊见喻兼而眼眶都红了,眼泪憋着要哭不哭,特别委屈。 「……」 傅椎祁眨眨眼,还是没想明白,但也不敢再轻举妄动,身体有点僵住,讪讪地张了张嘴,悻悻然闭上。 干嘛啊,突然打人脸……吃醋也不能打人脸啊。 嗯?吃醋?真的假的?不确定,再看看。 傅椎祁觉得自己此刻的脑子比当年毕业答辩时转得还快。 喻兼而不知道傅椎祁的想法,他只知道自己出离的愤怒。 这下子他是真的不干了,使劲扭开傅椎祁的手,不管对方脸色扭曲地叫着痛,强硬态度把门打开,把傅椎祁一脚蹬了出去,然后反锁门,使劲地用手背抹去滑落的眼泪。 他才不是厕所!傅椎祁真的是太过分了!太太过分了! 喻兼而没有为那个过分的骯脏的大坏蛋流太多泪水,他屏住唿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傅椎祁狼狈地被踹出去,几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他自己反应快,扶住了洗手台。 aen抱臂站那看着,脸有点拉,完全没有扶他的意思,很快视线就移向了隔间的门。 傅椎祁注意到,心中一惊,警觉起来。如果aen要去开门,他就马上阻止。只不过其实他和喻兼而的关系被aen知道都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隔着门板,喻兼而听见一阵沉默后,aen丢下句「先出去吧」,然后就有了人离开关门的声音。 又过了会儿,传来傅椎祁略略压低的声音:「有些人你该离远点离远点,背地里做什么生意的说出来吓死你。我知道是他盯上你了,但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出来一次惹一个……等会儿带上黎川赶紧回酒店去,记住了,谁叫你俩出去都不去,什么藉口都别去,尽管拒绝,有事我处理。」 喻兼而听出了他的担心,只是这担心在此刻显得很可笑。 干嘛要关心自己呢?一边对自己做那些坏事、说那些可恶的话来伤害人心,一边又做着关心的事情,不矛盾吗? 喻兼而憋着一口气,不肯回答。 傅椎祁等了会儿,没辙,只好扔下一句「行,你跟我倔,就倔吧你,回头我再收拾你」就离开了。 喻兼而又过了会儿才出去,找到正在长桌边还在吃的黎总,瞥一眼桌上的食物,只觉毫无胃口。 第110页 还好也不需要他有胃口,因为黎总看到他就放下了手中的餐碟,平静道:「公司有点事要线上解决,早点回酒店。」 喻兼而一怔。他马上就怀疑是不是傅椎祁和黎总说了什么,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周围那些穿的光鲜亮丽谈笑着的人们好像各自揣着不同的想法。 他就只是顺着黎总的话应了。 不能就这么走,总得跟人打声招唿。打招唿的时候必然被挽留了一阵,但黎总咬定了公司有急事,那也没办法,只能让他俩走了。 回去酒店的路上,黎川突然对喻兼而说:「傅椎祁刚发消息给我,让我找藉口带你走。」 「……哦。」喻兼而应了一声。 比起那个谁,他此刻更在意自己似乎有机会和黎总深入地聊一聊感情生活…… 没有机会。黎总再没说什么了。 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黎总……喻兼而再度感受淡淡的惋惜。他都要开始怀疑杨总其实会点风水蛊术什么的了。 回酒店房间后,喻兼而很快洗了澡爬上床睡觉了。睡到半夜,迷迷煳煳感觉身边多了个人,他闭着眼睛也闻出是谁了,就没理,翻了个身继续睡。 过了会儿,没睡着的喻兼而翻回来,睁开眼睛,和望着自己的那双莫名深邃的眼睛对视。对方开了檯灯,也许是昏黄的灯光令他深邃。 四目相对,片刻后,喻兼而用营业声线说:「傅哥,我给你倒水洗澡吧。」 臭死了,一身的菸酒味,居然不洗澡就坐床边看着他,还很有可能上他,喻兼而得赶在那之前把他的卫生问题解决,虽然简单洗个澡也洗不干净这个人的更多。 傅椎祁又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没事,你睡吧。」 但凡睡得着,怎么还会跟你说这说那呢。喻兼而想了想,闭上眼睛努力睡,后来还真睡着了,一觉睡到第二天,傅椎祁又不见了,这令喻兼而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昨晚那是做梦。 但无论如何,不见最好,他也需要冷静一下,不然他怕自己真会对傅椎祁动手。 接下来的行程无惊无险,傅椎祁也没再出现碍眼,最后一天的飞机在傍晚,上午没事,喻兼而出去逛了逛,回来居然还在酒店大门口遇到了同样返回来的黎总,对方手上提着几个购物袋,看起来买了不少东西。 喻兼而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黎总似乎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丝疑惑。 喻兼而抓住能聊的机会,一边和黎总往里走一边搭讪:「黎总,你买了什么?」 「……一点药品,保健品。」黎总回答了他。 「药品?」喻兼而问,「什么药?」 「家常备药。」黎总言简意赅。 「哦,很好吗?」喻兼而反正想聊的时候就很能聊,「早知道我也买了,我一直在吃这里的小吃。」 黎总沉默片刻,等电梯的时候,低声说了句抱歉。这把健谈的喻兼而给整不健谈了,愣了下,问为什么要抱歉。 黎总看着他,他看着黎总,看了半天,黎总也没说为什么要抱歉,闷不吭声地转身进电梯了。 「……」 其实黎总,不是高冷,就只是社恐内向而已吧。喻兼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两人很快就把昨晚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拿了出来,去退了房,打车去机场。不是没有人提出送他俩,都被黎总以已经安排好了有人接为由拒绝了。 路上黎总好像接到了谁的消息,看完对喻兼而说:「等下在机场买点东西送给同事。」 喻兼而也才想起这个事,应了一声。 …… 自从港岛出差回来,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傅椎祁一直没露面,只偶尔发条毫无意义的朋友圈,喻兼而当没看见,一次也不给他点赞。 有次喻兼而倒是看到黎总给点了个贊,正讶异,下一秒就眼睁睁看着那个贊消失了。 大概是刚才黎总误触了。想弄点柚子水给黎总洗洗手指头。 半个月后的某天,傅椎祁毫无徵兆地回来了。 好险,本来今天喻兼而和詹骥约好了饭,临时詹骥要去送个不在本地的朋友的家人去医院急诊,就取消了这个约,喻兼而就如正常时间回来了。否则说不定这个神经病又要发神经。本来上了一天班就累。 但现在也没好到哪去。神经是没发,但行李扔玄关,喻兼而还得收拾。 他打开傅椎祁的行李箱,把脏衣服拿去洗,行李箱也得清洁,还有其他东西要拿出来整理。忙完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了。 喻兼而瞥了眼关着门的卧室,还是不想进去看到那张脸,就去了厨房煮面吃。 刚烧上水,就听到身后传来不悦的声音:「搞半天,吵得要死,故意的吧你。」 连洗衣机都是静音的,到底哪里吵?根本就是找茬。 喻兼而默默深唿吸,进入营业状态,腼腆笑着转头说:「傅哥你回来了?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我已经尽量小声了。」 傅椎祁的脸色不好看,皱着眉头瞅他一阵,视线落到他身旁的灶台上,继续找茬:「就给我吃这个?」 「我以为你睡觉,这是给我自己吃的。」喻兼而转身去关火,「我现在就做饭,傅哥你想吃什么?」 下一秒他就感觉身后来了人,傅椎祁离他很近,若隐若离地贴着他的背,伸手去把烧水的炉灶火重新打开的时候与他的手擦着过去了。 第111页 「上一天班了……就吃这个吧。」傅椎祁语气松缓下来,这么说着。 好像施了多大的恩惠似的。 不,或许站在傅椎祁的角度,甚至站在喻兼而自己的角度来看,都确实是给了恩惠。毕竟两人的关系原本就该是他去伺候傅椎祁。 喻兼而垂眸这么想着,顺从地应了一声:「嗯。」 但傅椎祁一直站这没动,喻兼而等了会儿,试探着挤开傅椎祁,成功了,傅椎祁没拦他。他没看对方,去冰箱里拿菜备菜。 期间傅椎祁终于退开了两步,没出去,就一直看着喻兼而,视线犹如实体,看得喻兼而浑身不自在,偶尔余光不经意瞥到那身影,火速收回来,一秒不敢多看,生怕伤眼或者对上了眼引来傅椎祁又伺机说什么做什么。 直到做完了两碗面,喻兼而端去外面餐桌上,摆好餐具招唿傅椎祁来吃,傅椎祁闷不做声地入座。 喻兼而看他拿起了筷子,自己才拿起筷子,刚吃两口,就听到傅椎祁放下筷子推开椅子起身的声音。 他嘴里还咬着荷包蛋,抬眼看着傅椎祁离开的背影,很快就传来了入户门开关的声响。不是正常关门,是摔门。 又发什么神经?喻兼而想了两秒钟,放弃思考,浑身都松懈下来,掏出手机边吃边玩。 第57章 俩小时后傅椎祁又回来了, 进来就把正在沙发上看书的喻兼而拖去卧室,刚开个头,喻兼而有点状态了, 傅椎祁又作妖,起身又摔枕头又摔被子还踢床。 喻兼而默默看着他发癫。 傅椎祁踹完床就来瞪他,还大声质问:「你非得跟我闹是不是?是不是?你想闹到什么时候?别以为我真不会动喻利知,我就是这段时间没空搭理他!他妈的,这也是事儿那也是事儿,到处都是事儿,全他妈找我头上……回来还得看你脸色!」 那你别回啊。 但人在屋檐下,喻兼而不得不小意温柔地问:「傅哥, 怎么了?」 「收起你这人妖腔!」傅椎祁应激似的一秒怒吼。 「……」神经。 喻兼而垂眉顺眼, 不说话了。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傅椎祁再度夺门而出。 这人……真的很讨厌啊。 喻兼而现在这不上不下的, 有点难受, 想了想,慢腾腾爬起来去洗了个澡,顺便解决了一下问题, 吹干头髮出来正要往床上爬,突然动作一停, 看着床上那被傅椎祁刚才嚯嚯得乱糟糟皱巴巴的被褥枕头,抿了抿唇角,随便地整理了一下,然后去客房睡。 虽然傅椎祁和喻兼而都没考虑过让客人来这睡觉, 但这房子买的时候是个成品房, 已经按常规的操作布局装修好了。 睡前,喻兼而刷刷短视频, 看到詹骥五分钟前更新了一个他家狗的视频。 他和詹骥熟了之后才知道对方还是个宠物博主,粉丝不算多,二十来万,但黏度还不错,詹骥挂挂宠物相关的商品在平台上卖,副收入还不错。 除此之外,詹骥还有个擦边的号。咳咳,詹骥说那不是擦边,那是男装搭配。这个号的收入也不错。 喻兼而从詹骥的身上感受到了很蓬勃的生命力。 随着熟起来,他还去过詹骥家里,认识了詹骥的其他朋友,甚至有次还遇到了来给儿子过生日的詹骥他妈妈。 他妈妈是位很温柔随和的中年女性。 詹骥的绝大多数朋友都是「黄毛」「鬼火」「精神小伙」,但都和他妈妈关系很好,还会积极主动地向她展示自己新挑战的身体极限之哪里哪里又穿了孔上了环贴了水钻,还有人拉着他妈妈哽咽着掰扯自己最近的爱恨情仇。 他妈妈的眼神偶有疑惑,总体上都是慈爱的。 从大家的话语里,还有平时的相处中,喻兼而确定了詹骥说自己以前是品学兼优好学生这事是真的,但关于他为什么没读下去,他的兄弟们不知道,他妈妈则是一提到这个话题就抹泪,詹骥自己只是说家里没钱,可喻兼而总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而且,对于他的父亲,詹骥从来提都没提起过,也不说去世了还是离婚了,就是仿佛不存在一样。 看那情况应该是另有隐情,喻兼而就没多问了。 无论如何,詹骥现在把日子过得挺好的。 喻兼而喜欢这样的人。他觉得绝大多数人应该都会喜欢这样的人吧。 他给詹骥最新发的视频点了贊,没多久就收到詹骥在视频平台给他发的私信:还没睡? 他回覆:准备睡了,正好看到你更新 然后他问:我给二哥买的衣服它怎么没穿? 二哥是詹骥养的那条哈士奇的名字。 詹骥回他一个裂开的表情,然后打字:让你别买了,它不配,穿上我去拿个快递迴来就被它撕了 喻兼而遗憾:好吧~_~ 詹骥问:你喜欢狗自己养一条吗?刚好我有朋友家里生了一窝,土狗,但都挺好看的,二眼铁包金,萌死你,而且土狗好养活,好教,不拆家,我要不是二哥见了其他狗就打架我都想抱一条了 说完还给喻兼而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几只小肥狗正挤在一起玩,憨态可掬,别提多可爱了。 喻兼而更遗憾了,含泪回覆:我不方便养~_~ 詹骥发一个嘻嘻的表情,打字:女生应该都喜欢养小狗的,你问问你女朋友 第112页 喻兼而心累:别提了,你不懂的 第一,那不是女生;第二,那傢伙比二哥还排斥同类。 詹骥就没再说这个了。 两人互甩了几个视频聊了会儿,詹骥先说时间不早明天再聊,就互道晚安了。 喻兼而正要睡觉,舒鹫从微信上发来消息,跟他说今天的治疗情况很顺利。 喻兼而敷衍道:挺好,继续加油,你姐姐也就放心多了 舒鹫:我是为了你,诺诺 不要脸。喻兼而义正辞严:你这样说就太让你姐姐心寒了。 舒鹫急忙道歉,解释自己不是不知道姐姐的辛苦,只是这里那里,反正是些胡言乱语,喻兼而瞥一眼就没往下看了,看了伤眼睛。 喻兼而晾了他一会儿才回他,又大义凛然地教育了他一顿。 舒鹫唯唯诺诺地应,具体听进去多少就不知道了,这喻兼而也就管不到了,只能听天由命。 最后喻兼而说太晚了困了就单方面宣布结束此次交流,放下手机睡觉。 可神经就是很烦,他睡到不知道半夜几点,只知道自己被骂醒的时候看到窗外还是黑的。 傅椎祁就站在他床边骂。 他坐起来揉着眼睛听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听明白,大意是傅椎祁半夜跑回来进卧室掀开被子一看没看到他,生气了。 「我不知道你会回来,傅哥。」喻兼而小声说着,打了个呵欠。 他现在醒了但没完全醒,迷迷瞪瞪,脑子没转过来,完全没想到夹嗓子这事儿上来,只是原本的嗓音有些沙哑,低低的,天然的黏煳。 傅椎祁一听就有点受不了,气稍微消了点,瞪他一阵,板着脸说:「晚了!」 没等喻兼而想明白什么晚了,傅椎祁马上就绷着嗓子问:「你为什么睡这来?还闹是吧?你打算闹到什么时候去?」 喻兼而正要否认自己是在闹,傅椎祁的语气缓和了点,说:「上次非要说起来也得怪你,也是你先闹的,你脾气比我还大……那个aen——」 喻兼而见他居然还甩锅给自己,当即来了气,打断他的话,说:「傅哥你不用解释,我知道的。」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aen什么人?」傅椎祁问。 喻兼而看着他:「我无所谓他是什么人,傅哥。」 问题的癥结根本就不是aen。ben、cen、den,祝en,什么–en都好,都不重要。 他只是清醒了。落地窗那晚,他就完全清醒了,之前他都脑子多多少少进了一些水。 不管傅椎祁是为什么变了,或者曾经的傅椎祁其实是假象,怎样都好,也都不重要了。反正现在的傅椎祁就是这样,疯狂、蛮横、神经。 他喜欢的是曾经的那个fuzhuiqi,或者那抹月光的幻象,所以那份心情也停留在那时候的岁月时光里就好了。 人体的细胞会定期更新排旧,这么多年过去,傅椎祁只是现在的傅椎祁了。 傅椎祁沉默了一阵,正要开口,喻兼而移开目光,没再看他,而是平视着前方的墙面,平静地说:「傅哥,只要不是上次那样在公共场合……其他的,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我不知道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我改。」 「……」傅椎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就你这态度,你让我满意什么?」 「我态度怎么了吗?」喻兼而很认真地说,「傅哥,你再想单向落地窗,我也可以了。」 可是他认真的样子很空洞,恭顺的态度很疏离。 傅椎祁的手捏紧了拳头。 喻兼而这意思就是还记仇那晚那事儿呢…… 他咬着牙问:「你当时要是不激我,我能发那么大火吗?还有,我后来想明白了你突然甩我一嘴巴子什么意思,」 喻兼而马上说:「对不起傅哥,我错了。」 平静到像是在敷衍他。不,不是像,根本就是。 傅椎祁的拳头攥得更紧,嘴角绷直到微微颤抖。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如果一旦喻兼而转头看到了,他就不如找条地缝钻进去,太丢脸了,他丢不起这个脸。 可是他想走的时候,脚仿若灌了铅,沉甸甸的提不起来。 对峙了一会儿,他憋出一句干巴巴的:「说了那窗户是单向的,外面看不到一点,你要不信我现在就让人给你拍示范,装修的时候那玻璃说明书都给你看。」 喻兼而过了四五秒才回应他:「不需要,傅哥。」 傅椎祁顿时急了:「那你到底想怎么着?现在你跟我过去,你他妈在那儿把我操回来??」 「我不想怎么着,傅哥。」喻兼而再度看向他,态度一直很淡定,淡定到令傅椎祁讨厌和心慌气短。 但凡喻兼而和之前在洗手间里一样对他动动手,他觉得都比现在好。 喻兼而看着这张脸大概几秒后,继续说:「傅哥,我只想你别再生气了,我都不知道你在气什么,你可以更明确一点表达你的诉求吗?我知道我的身份,也很清楚我和你的上下关系,那天晚上是我不好,不该那么和你闹,以后不会了。」 「……」 傅椎祁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几乎站立不稳,感觉自己随时都要往前栽倒。 可是他不能栽倒。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如此示弱,包括喻兼而……尤其是喻兼而。 第113页 他强大的时候喻兼而都对他不屑一顾,甚至背地里瞧不起他,如果喻兼而发现他是外厉内荏的纸老虎,会怎么样?这只狡猾冷血的小狐狸就会马上找出空子钻出他的地盘。 没有人会留在一个软弱的男人身边,人是慕强、畏强的。 这些认知令他的心脏难受起来,唿吸也困难。他必须要很努力很努力才控制住自己伪装好最后的体面。 喻兼而不知道傅椎祁在想什么,他看出了对方的脸色很难看,印堂发黑,虽然他并不知道印堂究竟是指脸上的哪一块地方。总而言之,就是还在生气吧。但傅椎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大概只有五天是不生气的吧。所以这不重要。 他就继续沉默,直到傅椎祁冷冷地扔下一句「回主卧,我要做」然后转身离开客卧,喻兼而起身跟着回了主卧,躺到床上。 傅椎祁去洗了澡。 喻兼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听着水声。 好像傅椎祁洗了很久很久,但也许只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没看时间计时。 只是……真的好像太久了,听着白噪音似的水流声,喻兼而渐渐的眼皮子打架,最终睡着了。 第58章 喻兼而一觉睡到闹钟响, 醒来时就看到傅椎祁的脑袋在旁边,给美好的一天顿时蒙上阴影。 不行,不能这么消极。喻兼而无声地嘆了口气, 然后深唿吸,让自己开朗起来,实在开朗不了就硬开,接着下床去洗漱做早饭。 傅椎祁听着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心里烦得很。 他没睡,昨儿一整个晚上都没睡,还不敢翻身、不是,不是不敢, 是不想, 他有素质, 有素质的人在旁边有人睡觉的时候翻来翻去把人吵醒多没素质啊。 ……小气鬼, 小心眼。他憋来憋去, 最后只悻悻然地在心里憋出这六个字来。 想来想去,他最后也没勇气起床去面对喻兼而,只能採用脱字诀, 脱到下午下班再面对,到时候应该能找出话题了吧…… 傅椎祁这么盘算着, 直到喻兼而吃完早饭换了衣服出门上班,他才慢悠悠地爬起来,出去一看,喻兼而给他做了三菜一汤搁餐桌上温着呢, 还都是他喜欢吃的, 做得还挺漂亮,还用了他喜欢的餐具。 这难道就不是服软和好的信号吗? 傅椎祁正要高兴, 马上转念想到昨晚喻兼而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口吻,说的那些冷冰冰划清界限的话……就不确定起来。 不管了,先吃了再说。 傅椎祁赶紧盛饭吃起来,越吃越觉得自己想多了,就喻兼而,能记多久的仇?那番话肯定就是一时上头瞎说说,回头自己都后悔了,这年纪又好面子,拉不下脸反悔。 不然这菜能这么好吃?而且他还吃这么久了都没拉肚子、硌牙齿。要是他,他指定往里加点料,还吃呢,吃屁去吧。 傅椎祁越想越美,桌下的两条腿膝盖都轻轻地有节奏地互击起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忙停了下来这么幼稚的举动,一点不符合一个拥有表面清纯可爱实则可爱绿茶小老外的成熟男人霸道总裁的风范。 吃完早饭,他把餐具放进洗碗机里洗了,然后磨蹭磨蹭,洗个澡,换身行头,做个髮型,英俊潇洒光鲜亮丽地出门去公司。 * 喻兼而正常上着班,突然有同事叫他。 他抬头看到同事满脸为难和急迫说:「先前那个实习生把资料搞错了,我现在就得去国税局补交,下午三点截止,我还得排队,只能现在就赶紧过去。但这些文件也急,今天就要寄出去,就差周总签字了,她一个小时后才到公司,中午就出发去机场出差了,你能帮我等下拿上楼去给她签字吗?拜託拜託。」 这是举手之劳,喻兼而马上就答应了:「没问题。」 对方把一叠整理好的文件放喻兼而桌面上,感激地连连道谢,喻兼而道:「别客气,你急就赶紧去吧。」 对方这才赶紧走了。 喻兼而算着时间,内部电话先联繫了一下周总的秘书问了一下,确定她在,就拿着文件坐电梯上楼去找她。 电梯门停在财务部这一层,一打开,喻兼而和里面的年轻男人四目相对,都愣了下。 但喻兼而很快回过神来,平静地走进去,转过身背对着对方,瞥了眼已经按了的楼层。对方已经「替」他按了。这是当然的,傅椎祁和周总的办公室在同一层。 祝嘉有一段时间没看到这个童话了,下意识要打个招唿,但见对方摆架子装不认识自己,心里不爽起来,自然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 电梯里一片安静,到了楼层,喻兼而先走出去,祝嘉随后出来,看他背影一眼,扭头就朝傅椎祁办公室的方向走。 喻兼而正要去周总的办公室,就见到杨总迎面走来,杨总朝他打招唿,他自然要客气地回一个。 杨復打完招唿,视线往喻兼而身后正好拐弯的祝嘉看去,收回来时,喻兼而已经去了周燕办公室。 他挑挑眉,嘆了声气。 过了大概半小时,杨復坐自己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喝着茶看到那个小鲜肉离开了,起身慢悠悠去傅椎祁办公室,见对方还啥也不知道的样子,就好心提醒道:「你这把人叫过来过分了。」 「哦你说祝嘉?不是我叫的,」傅椎祁起身去倒水喝,一边说,「他遇到点事儿,跑过来想让我帮忙摆平,刚把他打发走。」 第114页 杨復说:「我说你怎么……不过你跟小喻说了吗?」 「说什么?」傅椎祁问。 「说祝嘉不是你叫来的啊。」杨復说。 傅椎祁莫名其妙:「我突然跟他说这个干什么,有病啊?本来没事也有事了。」 杨復嘆气:「已经有事了,兄弟。」 「啊?」 杨復正要照实说,话到嘴边一顿,计上心头,决定助攻积德。 他一本正经地说:「刚刚小喻好像是想找你吃午饭还是干嘛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上来正好看到祝嘉,就脸色一变,转身走了。」 傅椎祁愣了愣:「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有钱拿啊?」杨復反问,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我看小喻不错,你可别错过了再来后悔。」 「……」傅椎祁急忙压住差点翘起来的嘴脸,「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找我就为说这个?」 「那倒不是。」杨復这下子是真正经起来,「有正事。……」 可傅椎祁的心思不太能集中在杨復的正事上。他现在有点惊讶,又有点忐忑。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那小傢伙真吃醋了吧……是不是吃醋啊?但是,突然跑上来找他吃午饭,他今天又没要求,如果不是小傢伙自愿主动,又是为什么呢? 哦,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喻利知这坑货又想吃软饭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傅椎祁心里就烦,比平时烦多了,烦的不是喻利知又要麻烦到他这件事本身,而是……而是喻兼而找他求和只是为了利用他。 ……怎么想都是喻利知的错! * 喻兼而帮同事去要完周总签名,回到办公室打电话叫来快递寄完文件,去食堂吃了个饭,回来正要午休,手机振动了两下。他拿起来一看,顿感不如不看。 是傅椎祁发的消息,问他:你刚才上来了?找我什么事? 下面紧接着还有一条:你哥又要什么? 语气中的傲慢和鄙夷尽显无疑。不过按照对方所以为的事实,倒也有资格如此。 所以虽然喻兼而心里不舒服,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还是只能回復一下。他回覆:没啊。 傅椎祁秒回:还想骗我?你发誓你没上来? 不是祝嘉就是杨总,反正有一个是大嘴巴。喻兼而一边腹诽,一边打字:我是去找周总签字。 这回过了一两分钟傅椎祁才回过来,语气微妙:要是又要我帮忙就直说,别打肿脸充胖子,这会儿不承认,回头不还得找我? 这症状,显然是癫病復发耳。喻兼而懒得理他,没回。 可能是见他没回,又过了一两分钟,傅椎祁再度发来消息:你和祝嘉有什么差别,找我不都是为了利益?你别瞧不起他,他没你胃口大! 喻兼而咬了咬牙,正要措辞回復,手机来电显示舒鹫住的疗养院。他原本只是微微蹙着的眉头顿时紧皱了下,越发烦闷,深唿吸一口气,还是接了。 不出所料,舒鹫又闹事,说是抑郁发作,不见他就不吃药不吃饭不喝水。 「我不在本地,出差,回不去。」喻兼而撒谎道。 舒鹫爱治治,爱活活,爱死死,全部决定他都尊重祝福。 对方听他这言外之意就是拒绝,没多说什么就挂了。 喻兼而搁下手机,正要躺下去睡午觉,手机又持续振动起来,他以为是傅椎祁,或者舒鹫又搞出了什么么蛾子,拿起来正要发火,一看来电是詹骥,顿时没火了。 不过詹骥此前并没有过直接打电话的行为,一般就是发消息随缘等他回,实在要打电话也是先发消息问过他方不方便接,然后再打,很有礼貌。 喻兼而不解地接了:「骥哥?」 对面却不是詹骥的声音,不过听起来也有点耳熟:「喂,博……博……这啥玩意儿,喂,你会念这个吗?叫啥来着?我每回都记不住,这太长了!」 对面似乎不止一个人,正在对话。 「哎呀,不就是博……博……啵哦博……什么博,老子被你带沟里了,你小学语文体育老师教的啊?这不很简单吗,啵呃be……r……日!呢啊娜……笨娜娜!」 喻兼而:「……」 「我笨你个头!荷兰人名字怎么可能用拼音拼?」 「这不都一样吗,都是诶逼吸滴。」 「你他妈小学语文英语老师教的啊?拼音是啊啵刺的,英语才诶逼吸滴!我都会!」 「那你自己拼。反正我就记得他叫笨娜娜。」 「你确定?笨娜娜我怎么记得是那什么意思来着……怎么可能会有人叫苹果?而且日哪去了?不还有个日吗?」 「你文盲啊?苹果是爱破。你他妈自己手机苹果你都不知道苹果怎么说,说你装逼你还不承认。」 「那笨娜娜是什么……」 「香蕉吧。」 第59章 「叫香蕉也不正常啊。」 「你手机都叫苹果了, 他名字叫香蕉有什么不正常?我爷还叫铁柱呢。」 「哦,倒也是。不过叫香蕉还是有点儿……」 「哎呀,荷兰人可能跟我们文化不一样。」 「有道理哎。那日哪去了?」 「你他妈一天到晚就惦记着日, 日不发音。」 「真的假的?」 「英语一堆字母,要每个都发音不得忙死去?你动动脑子想下都知道啊。」 第115页 「好像也是。」 「……」痛失本名并且爆改国籍的笨娜娜决定扭转局面,主动出声,「你好,你是?」 「哦,我是爱破,啊不是,我是那谁, 王俊啊!你是笨娜娜吧?上回骥哥家里见过。」 「我叫伯纳迪诺。」喻兼而忍不住纠正他。 对面沉默了几秒, 隐约传来小小的声音:「妈的, 说了不叫香蕉, 谁取名香蕉啊, 你还文化不同,还日不发音,一天到晚张口就来, 老子就日了……喂,那个博……博……」 喻兼而耐心地说:「我中文名姓喻, 你可以叫我小喻,没关系的,都可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哦,是有事。」王俊说, 「骥哥打人被抓了, 你认识律师吗?我觉得你比较靠谱。而且到时候你能帮骥哥出庭作证吗?就跟港片里似的,你证明骥哥平时不打人脾气很好。你工作好形象好, 估计比我们说话好信。」 「……」喻兼而心情复杂,来不及吐槽,赶紧问,「怎么回事?你们现在在哪里?」 「局子外头,我们刚出来,骥哥还关着呢,搞了一晚上。」王俊说,「就昨晚,晓玲,晓玲你记得吧?上回也在骥哥家见过,她老缠着你要你微信那个,跟她说了别搞别搞,她一天到晚追星……」 喻兼而无奈地打断他的话:「我记得她,她怎么了?」 「哦,她没怎么,她妈把她接回去了,估计得打一顿。」王俊说。 「……」喻兼而只能自己联想,「晓玲和骥哥怎么了?」 王俊却否认:「他俩能怎么?她倒是想搞骥哥,没搞成,骥哥对她没意思。」 喻兼而一个头两个大,艰难沟通:「所以,到底为什么骥哥打人?他打了谁?」 「我正要说呢,你老打岔。」王俊说,「昨晚晓玲过生日,很晚才说。这货本来想跟她男朋友过,结果那男的有事她又想起我们了,真是不想理她……我们就去酒吧玩呗,打算叫你,骥哥说你不爱玩这些个,就没叫,本来他自己都不想出来,说那么晚了才叫他,他都要睡觉了。玩完我们就寻思来都来了,去隔壁按个摩啊,结果碰上个傻逼,好像认识骥哥,以前同学还是什么吧,说……」 王俊说到这里沉默了下来,过了几秒才接着说,声音却一直很小:「说骥哥他爸他妈的事儿。哎,你知道骥哥他爸妈的那事儿吗?」 「不知道,什么事?」喻兼而问。 王俊啧了一声,似乎很为难:「就是……唉,你不知道我就不说了吧……不行,还是跟你说了吧……」 旁边的同伴似乎在拦他:「别说了吧。」 「还要他找律师捞骥哥出来呢,反正都得说,你没看电视都那么演吗,把那事儿一说,法官判都判轻点。」王俊振振有词。 「你还要在法庭上说?」同伴震惊,「骥哥出来头一个砍死你。」 「这个再说!先把人弄出来!」王俊当机立断,说,「那个,博……博……小喻啊,事儿是这样的,就,骥哥他妈,呃,遇到过坏人,被欺负了,他爸一个汉子,自己老婆被欺负了肯定得把那王八蛋打一顿啊,结果那王八蛋他妈不经打,碰瓷,自己死了,害得骥哥他爸就被抓了。」 喻兼而一怔。他早就猜关于詹骥的父亲有秘密,可没想到是这样的。 王俊接着说:「反正我觉得这事儿不怪骥哥他爹。不说这个了,说昨天,昨天挨揍那孙子,碰到骥哥就一通嚷嚷,一开始骥哥都没搭理他,没打他,真没打,骥哥脾气你是知道的,根本不和那孙子计较,我们都想打了骥哥还劝我们,结果这孙子见骥哥脾气好你知道吧,就说起骥哥他爸妈的事儿……满按摩院嚷嚷得都听到了。骥哥这下子来火了,才揍了他一顿,然后这孙子就报警把骥哥抓了,还说要把骥哥告到死。那孙子好像有点背景……」 喻兼而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说:「你加我微信,就这个号码,把定位发我,我现在就过去。」 「好好。」 王俊说着就挂了电话,赶紧添加微信,通过后发去定位。 喻兼而叮嘱他和他的伙伴们先什么别的都别干,找个地方坐着等自己过去,然后就起身去和自己的直系上司请了假。托傅椎祁的福,上司以为又是这傅二少搞事,一句没问,爽快批了。 喻兼而打车去了定位所在的公安局外头,找到王俊他们,又问了一遍大致的事情经过,用手机上网搜索本地的律师事务所,搜着搜着,思来想去,喻兼而鼓起勇气发消息给黎总,问有没有认识的合适的律师推荐。 黎总很快回了他:有。什么事? 喻兼而问:现在方便打电话说吗? 黎总:可以。 喻兼而走远了一点,打过去,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经过,没提詹骥父母的具体的事情,一语带过了,黎总也没问,安静地听他说完,然后说:「我让唐律师打给你。」 「嗯,谢谢黎总。」喻兼而说。 不多久唐律师就打给喻兼而了,问清楚位置,很快赶了过来。 * 在唐律师的协调下,喻兼而知道了对方的背景。 出言不逊导致被打的那个人叫商理,是个医生,也是詹骥的初中同学。商理本人还好说,虽然职业很光鲜,但他在业内并不起眼,没什么成绩。但他的家里人在传媒这一块颇有势力,很有点人脉背景。 第116页 商理一方拒绝和解,绝不原谅,坚持要把詹骥告到底。 王俊他们急眼了,就说非要这么搞的话,你不仁我不义,别怪我们把商理当时是去按摩院嫖娼这事儿捅出去,一个医生跑去嫖娼,怎么都不好听吧! 商家这才略微软化了一点态度,一面否认嫖娼,一面虚伪地说也不是完全不想给詹骥面子,好歹是老同学。 但他们要求詹骥跪商理面前给商理嗑一百个响头,他们还要录下视频。 王俊当即拍案而起,操起椅子就要砸过去,被警察拦住训斥了一顿。 「同志,我冲动是我不对,」王俊指着对面沖警察道,「但你来评评理,那说的是人话吗?就离谱!」 警察估计心里也觉得对面一言难尽,但肯定不能这么说,就只是板着脸让王俊把椅子放好坐好。 商家人原本还一惊,有点怕,但见警察护着自己这边,顿时嚣张的气焰就回来了,指回来,指着王俊要警察把他也抓了。 警察和了两句稀泥,商家人不情不愿地暂且放过了王俊,继续说起嗑一百个响头的事。 想当然,詹骥宁死不屈,不接受这个条件。 商家人手一摊,说是你们不想谈,那我们也没办法,詹骥等着坐牢吧,我们还要保留对于刚才那个精神小伙威胁恐吓我们的追诉权。 唐律师虽然年轻,但办事精炼老道,了解完情况,马上做出判断,前往按摩院向老闆和其他工作人员请求作证协助,以及拷贝事发时的监控录像。 老闆是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很瘦,皮肤有点黑,猴精似的,一双绿豆眼滴熘熘地转,看起来很狡黠。 他听唐律师说完来意,当即就说:「给警察了啊,当时他们吵架打架的视频。」 唐律师闻言平静道:「我要的是商理包厢内的视频。」 老闆马上说:「你也知道我们这是按摩院,虽然是正规的,是吧,就按按,但有的时候也得脱衣服按,还有刮痧什么的,男的就算了,有时候来了女的客人,人家不愿意录像,所以我们包厢里没有摄像头。」 唐律师直接说:「有得谈。」这是暗示对方可以出价的意思。 他常年和社会各层各色的人打交道,就这老闆,他不信包厢里会没有针孔摄像。 可老闆完全不跟他谈,咬死了没有摄像,让他别瞎说来污衊他们店的名声,否则自己也要请律师来告唐律师,还要跟警察说唐律师试图贿赂买通他。 唐律师闻言微微地蹙了蹙眉头,却不是怕他告自己,自己刚才说话留了余地,不会让对方抓到话柄。 他只是从对方的态度里感受到了一些对己方很不利的事情。 他想了想,试探道:「那我可以和事发时的其他在场工作人员聊一聊吗?尤其是服务商理的工作人员。」 「哦,你去聊啊,不过她今天放假,没来上班。」老闆说。 「我可以要她的联繫方式吗?」唐律师问。 「没有。」老闆说。 唐律师不急不慌,环顾大堂四周,然后推了推眼镜说:「你身为这家按摩院的经营者,如果连员工的基础资料都没有,我可以合理怀疑你的经营不规范,可能存在很多违法的经营行为。」 老闆冷笑:「吓唬我啊?我被吓大的!」 王俊他们在旁边听不下去了,不顾喻兼而拦着,叫道:「你他妈什么意思啊?我们平时没少给你做生意吧?现在骥哥出事了你这么搞,有没有点良心啊?」 「我怎么搞了?又不是我搞出来的事。」老闆没发火,态度平静,道,「你们凭良心讲,我打开门做生意,你们过来我是没提供服务还是怎么的?我又没欠你们的。昨晚搞出那些事,东西都给我打坏了,我到现在也没找你们要赔钱,已经仁至义尽,你们非要闹出去,别人也不会说我不好。」 这倒是真的。昨晚詹骥揍商理,商理挣扎着到处逃,可他逃到哪詹骥就追到哪,大厅里确实被打得一片狼藉,现在来看大厅里还没收拾恢復好呢。而老闆到现在也没找王俊他们说赔钱的事。 当然,不排除老闆是联繫不上詹骥本人赔钱的原因,但无论如何,现在他这么说,王俊他们确实就被怼得哑口无言。 第60章 唐律师沉默片刻, 示意王俊他们住口,王俊气不过,有意再和老闆争几句, 被伙伴捂住嘴往后面拖住了。 「先回我事务所再说吧。」唐律师对喻兼而说。 喻兼而便带着王俊他们去了唐律师身为合伙人的律师事务所,唐律师给他们简单分析了一下这件事。 「就目前我所掌握的情况来看,本身这个案子很简单。对方侮辱、寻衅詹先生在先,警方有当时的录像为证,而且根据对方的伤情鑑定,轻伤以下不构成刑事犯罪,对方只能以民事起诉要求钱财赔偿。」 唐律师看着坐在对面的喻兼而说道。 王俊插嘴问道:「那为什么还不放了骥哥啊?」 唐律师看了看他,解释道:「他打人的行为触犯了治安管理条例, 现在是行政拘留十五天, 不会留下案底。」 王俊忧心忡忡地又问:「那个王八蛋一家子不说要告死骥哥、让骥哥坐牢坐到死吗?」 唐律师淡淡道:「嘴长在他们脸上, 他们要这么说, 我也没办法。」 第117页 「啊?什么意思?」王俊问。 唐律师说:「就是你可以不用管他们说的这话的意思。就算立案他们也不可能胜诉, 何况立案成功的可能性还很低。」 喻兼而问:「也就是说,其实没什么事,只要等到詹骥拘留结束出来, 最多对方民事诉讼赢了詹骥赔点钱,这件事就可以结束了?」 唐律师停了下, 慢慢地说:「理论上是这样。」 喻兼而听出了言外之意:「实际上呢?」 「我想你们也已经通过这件事对对方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们很可能不甘心这个结果。」唐律师说。 王俊和同伴闻言,顿时你一眼我一语地说起了商理一家的坏话,觉得唐律师担心得很有道理。 唐律师等他们说完安静下来才继续说:「事实上那已经不属于我的工作范畴了, 但喻先生你是我学弟介绍的朋友, 他特意叮嘱我尽力帮你。」 喻兼而不料黎总竟会这么做,而且还不告诉他, 如果唐律师不主动提起,他哪能知道。 唐律师移开视线,环视其他人一圈,说:「我想对方会故意再度挑衅詹骥,也许还包括你们。也许他们还会利用舆论的力量去破坏詹骥开的店的声誉。我担心的是你们会如他们所愿进行不恰当的反击,从而落入他们的陷阱之中。」 众人纷纷怒道:「他们要这么搞的话,那我们怎么办?就把脸给他们打吗?」 「唐律师你是不知道,那个孙子说话多难听,别说骥哥了,我他妈当时听了都想上去打他,真不是个人!」 王俊突然灵光一闪,说:「我看他们挺怕我们说那孙子去嫖娼的事儿,他们要敢搞事,我们就把这事儿举报给他医院去,还搁网上去,看谁舆论得过谁呗!」 「你有证据吗?」唐律师说,「没证据他们可以告你诽谤,属于刑事案件。而他们即便散播詹先生父母的事情,最多也就是侵犯名誉民事案件。」 王俊一噎,半晌,梗着脖子说:「我就不信找不到证据……找那鸡去!我他妈天天蹲那按摩店外头,我记得她长什么样。」 唐律师道:「看今天那店长的态度,商家人应该已经有所防备,处理过了这件事,你不一定能找到那女人,就算找到了,她也可能和店长是相同的态度。但如果你坚持,我不会反对。只是我需要提醒你,如果对方够狠,可以买通那女人到时告你骚扰或者贿赂怂恿做假证。所以我的建议是你们不要贸然行动。」 王俊道:「说来说去,就是让我们啥也不干,等着挨打呗!」 喻兼而一直仔细观察着唐律师的神情,心中有所猜想,当即出声安抚了王俊等人一下,然后提出今天时间不早了,先到此为止,各自回家。 众人从昨晚上折腾到今天这外头天都黑了,不说还好,喻兼而这一说,大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确实是累了,互相看了看,都同意先回家休息。 原地解散前,喻兼而再三叮嘱大家先别轻举妄动,互相盯着,有什么事先问他,他问完唐律师,唐律师说没有风险大家再去干。 大家答是答应了,具体会不会照做就不得而知,但喻兼而也没办法管更多,他总不能把人都关起来,只能希望大家多长点心。 其他人都离开后,喻兼而转头看唐律师,而唐律师并不惊讶他的单独留下,平静地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我感觉你好像对商家人很了解,是我的错觉吗?」喻兼而问。 唐律师没有否认:「曾经,事务所的一位深度合作方的儿子和商理发生过纠纷,当时我作为合作方儿子的律师和商家人打过交道。商家扎根于传媒圈,有一定的势力,而且他们家非常护短,睚眦必报。」 「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吗?」喻兼而问。 唐律师忽然笑了笑,这是喻兼而今天见到他以来看到的第一次他笑,但这笑容毫无愉悦的感觉,只令人觉得冰冷和讽刺。 「办法因人而异。」唐律师说,「就像我刚刚提到的那件案子,最终顺利解决了。刚才的那些人没有办法,但傅二少应该有。据我所知傅二少的人脉很广,远胜我曾经的那位当事人家庭。商家有势力是相对于詹骥、王俊这种普通人而言,但对于傅二少的圈子来说,商家也不过就是普通人。」 「……」 喻兼而才知道对方认识傅椎祁。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很值得惊讶的。只是对方突然提起,他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 离开律师事务所之后,喻兼而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着,忽然看到路边有一家螺蛳粉店,下意识地走了进去,当回过神来时,已经坐了下来。老闆过来问他吃什么,他便顺势点了一碗。 老闆很快就做好了端过来,喻兼而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粉,味道很一般。 他没什么心情,而且店里的其他食客还在抽菸喝酒大声吹牛,进食环境很糟糕,他没吃完就起身去结帐了。 他没什么地方可去,正好旁边有个地铁站,就坐地铁回去了。 一回去,推开门就看到客厅里明亮如昼,这才想起傅椎祁今天很可能会在的事儿。不过事到如今,就算傅椎祁又要发疯,也没办法,发吧。 出乎喻兼而意料的是,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电视的傅椎祁听到了他回来的动静,甚至转头看了他两眼,却没发火,收回目光继续看电视,下一秒还哼起了歌,一副很愉悦的样子。 第118页 喻兼而自然不会去主动触霉头,见他心情好,就矇混过关,默默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喻兼而没去客厅,直接上床睡觉。 没多久傅椎祁就闻着味儿过来了。他先去浴室里转了一圈,出来站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喻兼而。喻兼而感受到犹如实体的视线,睁开眼睛,双手扒着被子,与傅椎祁对视。 「你脏衣服没洗。」傅椎祁说。语气挺平静的。 喻兼而这会儿没劲和他闹,而且还在犹豫盘算怎么请傅椎祁帮忙詹骥的事儿,闻言就态度很好地说:「我明天洗,对不起,傅哥,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哦。」傅椎祁顺势坐在床沿上,扭头瞅他,「没事吧你?」 喻兼而正措辞卖惨,还没开口,傅椎祁迫不及待地嘘他:「至于吗?」 喻兼而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怔愣的空档就给了他继续沉浸自我世界的机会。 他美滋滋地说:「祝嘉去下我办公室,你班都不上了?还跑去抽菸喝酒?抽了多少?喝了多少?我跟你说,我可烦闻烟味儿了,下不为例哈。今天就算了。」 槽点太多,喻兼而挑着一个吐:「傅哥你自己不也抽菸的吗?」 傅椎祁理直气壮:「我也烦我自己,不行吗?」 「……嗯,傅哥你怎么都行。」喻兼而敷衍道。 傅椎祁听出他在阴阳自己,可这会儿顾不上计较,或者说,这会儿喻兼而越阴阳他,他越美。 为什么?因为喻兼而真的吃醋了!中午上楼去瞧见祝嘉,扭头就走了,下午直接班都不上了。 傅椎祁下午找了个藉口去财务部晃悠,一直没看到喻兼而,一问才知道他请假了。 他上司说:「我还以为傅总你有事找他呢。」 傅椎祁还得替喻兼而兜回来,当即便说:「哦,哦,是有这事儿,我有点事儿让他去办,刚忘了。没事儿了,走了,回头喝酒啊。」 他离开财务部后,一寻思觉得小傢伙没什么地方能去,估计是回家了,他原本想马上就回去看小傢伙吃醋现场,想了又想,觉得显得自己有点上赶着,还是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摆摆姿态,然后再给甜枣,就又能拿捏了。 每天都在梦想能拿捏的傅椎祁硬是在办公室里坐到下班时间,腾的起身就往外走。不料回来后一屋子冷寂,压根没人。 傅椎祁当即掏出手机就要质问,可拇指已经按住屏幕了,还是松开了,思来想去,觉得这也显得自己上赶着,不便拿捏。一切不利于他拿捏的事他都得再三斟酌。 他斟酌过后打给了喻利知,试探对方干嘛呢,得知对方正在公司开会,听话音喻兼而没去那,他就说:「哦,忙呢,忙点好,继续忙,挂了。啊,没事,打错了。挂了啊。」 不给喻利知多说的机会,果断挂了。 没去喻利知那里,那还能去哪?喻兼而在国内又没别的去处,估计也没朋友。这么一想,傅椎祁都有点心酸了。 但不管喻兼而怎么可怜,自己如何心酸,该拿捏的还是要拿捏。 第61章 傅椎祁等到刚刚, 终于喻兼而回来了。 喻兼而往旁边一站,傅椎祁就闻到了菸酒味儿,这把他惊到了, 扭头看去,喻兼而小声地叫了句傅哥。 傅哥回过神来,暂且压下讶异,装模作样地哼着歌,浅浅放置一下。等喻兼而更急点他再开口。 吃醋归吃醋,就算小傢伙会吃醋了这令他龙心大悦,可偷偷跑出去抽菸喝酒还晚归,这哪能行?今天敢抽菸喝酒晚归, 明天不得敢上房揭瓦? 所以势必得给点惩罚, 好好儿地立立规矩, 不能让小傢伙有太恃宠而骄的机会, 否则到时候吃亏的麻烦的就是自己。圈子里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儿, 都是傻逼。 可傅椎祁还没放置多久,喻兼而就默默去卧室了。 他竖起耳朵,隐约听到水声, 起身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倾听一阵,听得有点子心猿意马起来。这都多久没那啥了, 他又不是和尚。仔细想想,他要是这会子冲进去,不又得狠狠刺激一把? 他手都要捏到门把手了,停在半空中, 在仔细想想的基础上再一想, 把手收回去了。 先别刺激,上回那刺激劲儿还没消, 别等下把小老外逼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小老外上回又咬又踹的。 傅椎祁正无声地嘆着气,听到水声停了,心知事洗完了,赶紧转身回去客厅沙发上继续跷二郎腿装模作样。 可过了好久都没见喻兼而出来,傅椎祁只好自己大驾光临卧室,见喻兼而上床睡了。他去浴室里一瞅,发现脏衣服还扔在脏衣篓里,这可不是喻兼而的作风。 嗐,闹起来还得哄,挺烦的,不过也不是特别烦。 一想到小傢伙闷闷地、偷偷地拈酸吃醋,傅椎祁舒服得心尖儿直颤,这感觉令他上瘾,觉得还不够,还要更多。 不过在更多之前,他想先来一发。 喻兼而刚洗完澡,脸蛋儿白里透着红,眼睛湿漉漉的,俩小爪子还扒拉着被口,怪萌的,就是在故意勾引他。 喻兼而见傅椎祁说着说着话就对自己动手动脚起来,一把推开他,皱着眉头说:「我说了身体不舒服。」 他根本就不在乎!都说了不舒服,完全不在乎,就只是想亲热就亲热。 虽然早就知道对方只拿自己当洩慾的工具,并且早就说服自己接受,可这一下子喻兼而还是忍不住地矫情了一下。 第119页 傅椎祁才不信这傢伙是身体不舒服,要他说,是心里不舒服吧。 傅椎祁细思更爽,故意揶揄他:「一个祝嘉,至于么,又不是头一次见了。当时怎么不进去一起吃个午饭啊?又不是不认识。人家祝嘉还问你呢,说你见着面,他给你打招唿,你都不理他。真没礼貌。」 祝嘉还真那么说了,说俩人在电梯里一碰面,喻兼而原本好好儿的脸一拉,黑得不得了,都把祝嘉吓着了。 当时傅椎祁就听爽了。 至于后面祝嘉借着这话茬茶茶地说喻兼而坏话来突出自己,傅椎祁没往脑子里去,那不重要,别想趁机讹他送车。 本来就烦,傅椎祁还主动提起祝嘉,还说他没礼貌,还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嗡嗡嗡的,喻兼而真想把这张破嘴用力地缝起来! 但他不能缝,只能爬起来一声不吭地去客房睡觉。 傅椎祁见他走,出声问:「干嘛去啊?」 喻兼而一步不停地边走边说:「不舒服,怕传给你就不好了,我去客房隔离自己。」 话音刚落人已经出去了。 看着这气沖沖的背影出去,傅椎祁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实在是难以绷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往床上一倒,闷住脸,怕笑声太大给听见了。 他闷笑一阵,终于停下来,注意力被被单上的幽幽香味儿勾去了,忍不住把脸埋得更紧点儿,多吸几口。 还别说,自个儿就是有品位,选的香味儿都这么高级。不过平时自己用着闻不太出来,还是得别人用,尤其是喻兼而用,喻兼而那皮肤就和一般人不一样,吸香力比较强。 吸爽了,人也差点儿缺氧了。傅椎祁不得不翻个身把自己解放出来,大口唿吸着新鲜空气,这才活过来。 然后他聪明的脑袋瓜开始运转。 吃醋是吧?那就多吃点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 喻兼而在客房睡到天亮没被打扰,起床时拿起手机一看,傅椎祁昨晚给他发了消息,让他今天做盒饭,中午送到楼上办公室吃。 喻兼而睡了一觉醒来,情绪稳定了,觉得这是个和好的机会,到时候试试傅椎祁的口风,看能不能帮到詹骥。 他就回了个好。 傅椎祁还在睡觉没起来,喻兼而洗漱完做了中午的两人份盒饭,又做了自己和傅椎祁那份早饭,吃完就换衣服带着盒饭出门了。 上午上班的时候,喻兼而被王俊他们拉进了一个群,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怎么办,但讨论来讨论去什么都没讨论出来。 喻兼而偶尔抽空瞥一眼,看没风险就没发言。他感觉自己像是前任幼儿园园长(詹骥)出差因此临时上位的代理园长。 到了中午,喻兼而拿着盒饭去楼上找傅椎祁,却在电梯里和黎总不期而遇,黎总不是下去食堂,和他去同一层楼。 是去找杨总吗?喻兼而不动声色,只是趁机再次表达了一下对于黎总帮忙介绍唐律师还特意叮嘱唐律师尽力帮忙的感谢。 「你已经在手机上说过了。」黎总淡淡道,依旧是一副不想和人多说话的样子。 喻兼而只好不说了。 电梯里小小安静了一会儿,到了楼层,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喻兼而转身朝傅椎祁的办公室走,走了没几步就察觉不对劲,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黎总。 杨总的办公室不在这边啊,甚至周总的也不在。 黎总依旧一脸飘然于世外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模样。 喻兼而问又不好问,犹豫间,已经来到了傅椎祁的办公室,而黎总一直跟在他身后。 也行吧,傅椎祁多少也是个傅总,黎总有事找他也正常……但非得现在找吗?喻兼而可不想在黎总面前伺候傅二少,有点包袱。 可已经这样了,只能硬着头皮…… 中国有古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喻兼而定睛一看,办公室里祝嘉也在,而且还坐在傅椎祁的腿上,正卷着傅椎祁的领带玩儿,傅椎祁则一脸魅惑狂娟地嘴角勾着笑卷祝嘉的头髮。 「……」 你们干这种事情就不能先把门反锁吗? 很好,人彻底丢完了。 喻兼而甚至不敢去看黎总的脸。他只能继续硬着头皮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把两份盒饭摆到茶几上。 傅椎祁也没料到黎川会突然来找自己,这打乱了他的计划。 祝嘉今天是他叫来的,为了刺激喻兼而,让喻兼而再酸一酸。昨天喻兼而那小酸样儿让他爽了一晚上。 他先是装模作样地和祝嘉聊了会儿祝嘉求他那事儿,算着到时间了,招手让祝嘉到自己身边,然后拉着就让坐自己腿上。 祝嘉有点懵,一开始还不肯坐,说:「二少你上次不还义正严词地叫我别碰你吗?」 「不关你的事就少打听。」傅椎祁嫌弃地说,「有空多读书,那个词叫义正词严。」 祝嘉:「……」而你是反覆无常的神经! 可戏台子搭好了,怎么来了不速之客呢?黎川在这儿,喻兼而有醋也不方便吃啊。 傅椎祁有点着急,可又不能赶黎川走,只能示意祝嘉下去,耐着性子问黎川有什么事。 黎川拿了个公事来跟他掰扯。 干嘛吃饭时间掰扯啊?傅椎祁无奈,但事已至此,只能装大方,问黎川要不要叫饭来一边吃一边聊。 第120页 一边说,他一边飞快地扫了眼喻兼而,这一扫,他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 祝嘉可真不客气啊!就那重得要死的大屁股往沙发上一坐,还是坐到面前茶几上刚被喻兼而摆好了碗筷饭菜的位置,一副要吃的样子。谁叫你坐了啊?谁说要给你吃了啊? 这他妈。那事儿别想他帮忙了。 黎川还在说事儿。可真不懂看场合啊这人。 傅椎祁一边应付黎川,一边防备地瞅茶几那边,只见喻兼而摆好午饭之后就垂手站在了茶几旁。他就操了。 你他妈的这样子杵那儿站着又是闹哪样啊?你是祝嘉他下人啊? 好不容易,黎川终于说完了,说不打扰他吃午饭,告辞。 你可终于意识到了你有多打扰啊。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这么迟钝啊? 傅椎祁意思意思地挽留了一下,黎川识趣地没真留下来,走了。终于走了,这大爷。 傅椎祁默默地唿出一口浊气,一扭头,差点儿一口气没上得来。 喻兼而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明明以前对祝嘉爱答不理,今天一个劲儿献殷勤,现在正泡了两杯热茶,一杯端给了祝嘉。祝嘉一脸懵逼加防备,就差把怀疑喻兼而是要毒杀自己写脸上了。 等等,会不会真是毒杀? 傅椎祁轻咳一声。 喻兼而闻声抬头看过来,柔声道:「傅哥,我再给你们热一热饭菜,你先喝茶漱漱口。」 说着端起饭菜去微波炉里热了。 傅椎祁不知道他这究竟是搞什么鬼,疑虑重重地走过去坐下。 上午王俊他们在群里讨论方案没讨论出半毛钱成果,话题三番五次地歪到詹骥如何一次又一次伟大无私地拯救失足少男少女上,给他们指导就业,出钱又出力。 詹骥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喻兼而下定决心帮他。 他的诉求很简单,不需要对商家做多大的动作,他只是希望能借傅椎祁的势去震慑一下对方,只要以后不找詹骥和王俊他们的麻烦就好了。 这并不需要傅椎祁付出太多,可是要请动傅椎祁做这件事,喻兼而猜想有一点难度。傅椎祁总是连喻利知都不想帮,他都不认识詹骥。 所以他从现在开始得卖乖,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去讨好这位大爷,不,现在是皇帝。 他还要顺带把皇帝的宠妃也讨好,这样宠妃就算不吹枕头风让皇帝帮他,至少不吹逆风。电视里都这么演就一定有它们这么演的道理。 别说现在只是伺候祝嘉吃饭喝茶,就是让喻兼而去帮祝嘉洗手他都干。最多也就心里吐槽一下。 热完饭菜,喻兼而端回来摆好,让坐沙发上的俩人趁热吃。 祝嘉最近被人黑上镜太胖,一气之下减肥,他减肥不靠运动,纯靠饿,现在已经是极限了,看人都像菜。而他眼前这菜看着家常,没用什么贵的食材,可就是香,红油油的,一看就下饭。 上吊都得喘口气,减肥不得先吃饱?祝嘉这么一寻思,情不自禁地拿起筷子去夹菜,刚夹了块红烧排骨就觉得如芒在背,扭头一看,对上傅椎祁微妙的眼神。 祝嘉饿得脑子都不清醒了,没多想,夹着菜餵到傅椎祁嘴边。 哦,也不算完全不清醒,他承认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儿故意当着喻兼而的意思。 他早就知道,像傅椎祁这种人,都是玩玩罢了,喻兼而上位也上不了多久。这不,都沦落到上不了桌了。 看那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儿,绝对是昨天傅椎祁听了自己的挑唆回家去教训过了。呵呵。 第62章 傅椎祁犹豫了一下, 先没吃祝嘉餵到自己嘴边的排骨,而是抬眼看喻兼而的反应,然后发现这货没啥反应, 一脸心不在焉地低头看着地板。 但也可能是太酸了,在默默地emo。 傅椎祁一时之间不能确定,想了想,吃下了这颗排骨,然后出声挑剔:「有点咸了。」 喻兼而回过神来,抬头道:「是吗?我早上试了咸淡正好。可能是热太多遍了吧。」 祝嘉自己夹了一块吃了,心里觉得正好,嘴上却附和傅椎祁道:「是有点咸了。哎呀, 不过已经很厉害了啦, 不像我, 都不会做。」 这么大人了连个饭都不会做, 傅大厨超鄙视祝嘉, 不动声色地给了个白眼,很快收回来,自己拿起筷子夹其他的菜吃, 吃一口挑一个毛病。 不管他挑什么,喻兼而都是一句「可能热太多遍了」堵回来。 「那你干嘛热这么多遍?」傅椎祁问。 喻兼而无辜地道:「刚刚你和黎总在说话, 我怕祝先生饿肚子,想先给他吃,但他一直等你一起吃。」 傅椎祁立马转头给了祝嘉一个不满的眼神。 祝嘉:「……」死绿茶! 喻兼而见他俩要起内讧,忙劝道:「你们快吃吧, 不然冷了又要热了。」 「还吃什么吃?热好几遍还能吃吗?」傅椎祁不轻不重地搁下筷子, 起身道,「出去吃。」 他边说边走, 话刚说完,人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了,觉得不对劲,回头看到那俩都在原地没动,四只眼睛盯着他。 很好,没一个机灵的。 傅椎祁正要开口,喻兼而先他一步轻轻地戳了戳祝嘉的肩膀。祝嘉一个激灵,扭头防备地看喻兼而。 傅椎祁暂且收声,看喻兼而想说什么。 第121页 喻兼而对祝嘉小声提醒:「二少的意思是让你跟上去,去外面吃饭。别让二少久等。」 「啊?哦、哦……」祝嘉还有点愣愣的,下意识地站起身朝门口走了一步,突然停下,不解地回头看还在原地没动的喻兼而。 傅椎祁的脸已经黑了,同样盯着喻兼而看。 很好,叫他二少。咋滴,在祝嘉面前避嫌啊? 喻兼而一脸贤惠道:「傅总,我收拾完茶几就走,你们不用管我,自己去吧。」 很好,这下子变傅总了。 傅椎祁眯了眯眼睛,突然唇角一勾笑起来,朝祝嘉说:「走啊,还等什么,等他一起吃啊?」 祝嘉莫名有种自己好像成为了这俩人y一环的感觉,但他有自己的事儿还得接着求助傅椎祁,顾不上许多,急忙配合地走过去,还在傅椎祁的目光暗示下亲亲热热地挽住对方的胳膊。 喻兼而看到了,他没给出什么反应,低下头开始收拾茶几。 傅椎祁暗暗地咬了咬后槽牙,扭头拖着祝嘉真走了。 一路走到地下停车场,傅椎祁甩开祝嘉的手,先上了车。祝嘉去副驾座拉车门,拉了好几下都没能拉得开,尴尬地隔着车窗对傅椎祁打手势。 傅椎祁拿起手机按了几下,祝嘉的手机就来消息了,他低头一看,傅椎祁发了两百块钱红包给他,让他打车回去。 「……」 钱不钱的,目前不是第一位,祝嘉抬头对傅椎祁继续做手势,示意开窗,他有话要说。 傅椎祁终于放下了车窗玻璃,祝嘉急忙道:「傅少,我那件事——」 「站开点,不然把你撞飞。」傅椎祁冷酷地说完,把车窗关回去,开始踩油门。 祝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傅椎祁就在这空隙里火速开车离开了,甩他一脸汽车尾气。 「……」艹。 祝嘉差点儿当场骂出声来,好在最后的一丝理智劝住了他。他还得强颜欢笑地目送车子离去,然后强颜欢笑地自己走出停车场去打车。 网约车很快就来了,祝嘉上车后正在心里骂骂咧咧,突然又收到了消息,他随意地一瞥,突然愣住。 是傅椎祁发来的:事儿我会给你摆平,以后自己注意点。 这些日子压在祝嘉心头的那颗大石头在这一瞬间终于松了下来。 事儿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前不久傅椎祁独宠那老外的风声很大,都觉得祝嘉被踹了,祝嘉自己也这么觉得。被人奚落他都忍了,默默地另寻靠山,不料,新的靠山还没找到,一个有sm爱好、传言玩出过人命的姓商的富二代看上他了,主动抛来橄榄枝。 可这哪是真的橄榄枝啊,祝嘉看着跟勾魂锁似的。 大哥,我求财,不是不要命啊。 狗命特别要紧,商少这种有特殊爱好的危险分子祝嘉一点都不敢沾,当场就婉拒了。 这就得罪了心胸狭隘的商少,当即骂了祝嘉一顿不知好歹,后续还各种挤兑这都不说了,祝嘉能屈能伸。 可商少还不满意。 后来祝嘉进组拍戏,哪知就那么命苦,本剧的男主演是那商少的情人。商少从中一挑拨、一授意,拎不清的男主演就莫名其妙地针对起祝嘉来,在片场串通别人孤立祝嘉。 商少在旁推波助澜,两个恶棍联起手大肆地黑祝嘉,之前全网嘲祝嘉胖就是其中小小不值一提的内容罢了。 这也是祝嘉昨天没忍住在傅椎祁面前说喻兼而坏话的原因。 如果不是喻兼而抢走了傅二少,他能沦落到现在这人人跟风踩一脚的地步吗? 那个商少自己家是做生意的,可父系亲戚这边很多传媒圈子里的实权人和关系,整一个没有家世的小鲜肉跟玩儿似的。 祝嘉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跑到傅椎祁公司来堵人,昨天在办公室里,当着傅椎祁面,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但当时傅椎祁铁石心肠愣是没松口,只让他回去休息好了情绪稳定了再说。 不过现在总算是答应了。 虽然傅二少总发神经病,但这话说得明明白白,祝嘉还是信他的。 祝嘉当即发个撒娇表情包过去说谢谢,傅椎祁没回他。 * 喻兼而收拾完傅椎祁的办公室,特别卖乖地拍了张照片发过去,然后问傅椎祁在吃饭了吗。 傅椎祁正把车停路边玩游戏呢,来俩消息挡他视线,当场死亡。 他忽略掉自己本来就是残血状态的事实,愤怒地骂着退出游戏点进消息,这一看,觉得诡异,当即防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喻兼而想奸他不算坏事儿,只算不太可能的事儿,那就是想盗他,所以今天这么诡异。 傅椎祁想了想,问:什么事?直说,别绕圈子。 喻兼而:我关心你啊 傅椎祁发过去一个呵呵的表情,然后语音:「不说算了。」 喻兼而问:傅哥,你下午回公司吗? 傅椎祁没回他,过了会儿,喻兼而又发来一句:那你晚上回咱们家吗? 呵呵呵呵呵呵。「咱们家」?这仨字都用上了,怕是想帮喻利知买宇宙空间站。 傅椎祁正呵呵着,突然跳出来陆承焱的消息。 他不耐烦地啧着点进去,陆承焱发的是:虎山那块地我要,有计划,你别坏我大事。 第122页 虎山是个地名,在儋市边上,从古代开始就是片荒郊野岭,据说那时候有老虎,因而得名,不过现在早八百年没了。 主要是这几年一直在风传国家将在儋市打造新的自由贸易港,而内部的人都知道这不只是传言,就是事实。所以很多人都在抢屯那附近的地。虎山的位置很好,环境也不错,正瞰到港口。 傅椎祁也对那边有兴趣,之前一直在活动,但他想要的不是虎山,而是别的地方。 他懒懒地回覆:没打算要 陆承焱很快回了过来:我知道你没打算要,但喻利知想要,这小子到处在拉人合伙。他没跟你说? 傅椎祁都懒得跟他打字,发语音道:「我是他爹啊?他什么事都跟我说?你跟他抢这地儿你跟他说去,烦我干什么,我刚打盘游戏就被你害死了,赔钱。」 陆承焱回以语音,呵呵笑着说:「你不是他爹,他是你小叔子~」 傅椎祁懒得跟他小学生似的斗嘴,正要不理他,他又发过来:「怎么,他还没跟你说呢?那他跟你说的时候你别应啊,不跟你开玩笑傅二,这块地我势在必得。」 傅椎祁打字敷衍道:知道了,行了 然后他突然悟了,为什么喻兼而突然这么殷勤:那个坑货哥哥又给喻兼而派发任务了呗。 好好好,很好。 果然,只是有目的而已……喻兼而对他所做的一切行为,都只是赤裸裸的谋取利益。 而他一不留神就得意忘形地掉进蜂蜜做的陷阱里,还自以为是地为此兴奋。喻兼而看在眼里,肯定觉得他很好笑吧!觉得他是一个愚蠢的小丑! 傅椎祁的脸色一下子沉到了底,抓着手机的手指用力,甚至有点颤抖。他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好一会儿才平復下来,心脏砰砰地跳,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唿吸。 * 喻兼而发了好几条消息给傅椎祁,傅椎祁都没回,不知道会不会又突然跑外地去,詹骥那儿可怎么着啊。 他正愁着呢,喻利知打来电话,他手一滑接了,不便马上挂,只能敷衍。 喻利知不在乎他的敷衍,自说自话也能说,老套路,先是东拉西扯了一通,然后说起了儋市自由贸易港的事儿。 喻兼而正要学傅椎祁刻薄自己那样刻薄喻利知,直接回一句「有话直说别绕圈子」,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等喻利知绕完圈子终于说出最终目的是想要儋市附近一块叫虎山的地时,喻兼而说自己找机会试试傅椎祁的口风。 他才不打算试。 反正他深刻地认识到了拒绝喻利知是没用的,喻利知就仿佛根本听不懂别人的拒绝,会死缠烂打。不如拖,拖到地被别人搞定,喻利知也就只能死心了。 * 傅椎祁当晚真的没回来,消息也不回復。而喻兼而的时间不多了。 商理一家如果要整詹骥,应该就是在詹骥被放出来之后。预计十五天,两个星期,看起来不算短,实际上一下子就过去了。 他得尽快搞定傅椎祁。 守株待兔不可行,他要主动出击。 杨復收到喻兼而的消息询问自己傅椎祁在哪儿时,愣了足足三秒钟,然后戳头像看个人资料详细,最后抬眼瞥了下对面正左边餵烟右边餵酒潇洒享受的傅二少,想了想,低头回问:你找他什么事? 喻兼而:我撞车了 马上追加一句:不是,是我被车撞了 杨復皱了皱眉,当即起身过去傅椎祁身边,示意他身边那俩妖妖艷艷的男孩子女孩子走开点,自己坐下去,附耳过去低声说:「小喻被车撞了,找你呢,你俩怎么回事?找我这儿来了,自打我加上他这还是头一回跟我说话,你拉黑他了?」 傅椎祁今天已经喝了不少的酒,没醉晕过去,却也脑袋有点薰陶陶的了,闻言先是一惊,酒意散了一瞬,可下一秒就反应过来,冷笑道:「被车撞了还能找你呢?怎么找的,我看看。」 杨復把手机给他看,他一看,笑得更讽刺了,把手机扔回杨復怀里,伸手作势推开杨復:「边儿去,别烦我,我眯会儿,等会儿刘处尿完回来还得跟他喝。」 「你去看看吧,我来顶。」杨復说,「别管你俩咋回事儿,小喻不像撒这种谎的人,他一个人在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就你能找了。」 「怎么就只我能找了?不还有个哥吗。」傅椎祁说。 说起小喻那个吸血鬼哥,杨復是一千个一万个瞧不起,一听都想皱眉头:「你这不说的废话吗。」 杨復没说更多,傅椎祁知道他的态度。就喻利知那卖弟弟的行为,是个人都嫌弃。 「呵。」傅椎祁俯身去拿酒杯,被杨復抢走了,他顿时啧道,「关你屁事啊,你什么都不知道!把自己家管好吧!还管上我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復没法儿劝了。 第63章 喻兼而靠坐在病床上, 握着迟迟没有动静的手机,一直低着头髮呆。 深夜里住院部很安静,这间病房只住了他一个人。护士帮他找了一位护工阿姨, 但此刻阿姨不在,应该是趁他先前睡觉的时候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房间没开灯,喻兼而的身后斜对着窗户,窗外树杈子的影子被月光照入房内的地上,错盘复杂,有种萧寂的美。 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肇事者送的果篮和零食。当时对方车上的小狗调皮,扰乱了主人的注意力, 就撞上了正规规矩矩过斑马线的喻兼而。 第123页 对方赶紧报警和叫救护车, 把流程都老实走了, 该赔的都愿意赔, 还在病房里坐了好一会儿道了八百遍歉才走, 说白天再来看他,让他有事联繫。 喻兼而自己心里有数,受伤不重, 也就骨个折,他小时候踢球还骨过折呢, 不是大问题。 他只是自己在病房里睡了一觉起来觉得有点冷,想把窗户关上,但他腿吊着,只能扭着上半身探长胳膊去扑棱, 扑棱了好久都没能成功摸到窗户。 只是很小的一件事而已, 其实他也不是很冷,还可以躺回去盖住被子就没事了, 实在很冷他还可以叫值夜班的护士,或者打电话给护工阿姨把她叫回来。 可是他不想叫,也不想躺回去,他就只是这么坐着,等着傅椎祁回他消息。 傅椎祁一直没有理他。他都厚着脸皮找杨总了。 他先找的左助理,左助理应该是得过傅椎祁的授意,很为难地说不能说,建议他可以问问杨总。 所以杨总肯定和傅椎祁正在一起,所以傅椎祁肯定已经知道了,但就是不理他,他都说自己被车撞了,傅椎祁都不理。 如果没有上次发烧的时候傅椎祁的照顾和在意,也许现在不会这么难过。喻兼而是这么想的。 他想起了上次,越想越头晕,好像把自己想得都额头髮热发烧了,本来只是骨折的。 可是傅椎祁不会和上次一样了。 就算会,也不过只是傅椎祁的一时兴起,随时都可能翻脸,他已经认清了这一点,已经不敢再傻傻地相信傅椎祁的温柔了,傅椎祁翻脸比翻书还快。 也许那一次的温柔只不过是像有些人突然想养小狗小猫但也只是想想的一时冲动而已。也像他偶尔会突然特别想吃自己平时不爱吃、甚至是有些讨厌的食物。 他终于能彻底地接受傅椎祁对自己没有产生过一点点和爱挂钩的感情的现实了。 哪怕发生过那么多次关系,有很多瞬间好像两人产生了真正的爱情,可其实都是假象。 只有他像傻子一样当真,傅椎祁一直很清醒地记得这就是一场交换,所以总是对他抱怨他比其他人索要得多,而这也是事实,他确实一直在向傅椎祁索取,所以他其实连为了傅椎祁的鄙视而不满的资格都没有。 喻兼而感觉到了巨大的羞耻和痛苦将自己席捲包裹,他努力地憋着眼泪,不想哭出来。 其实,也许,他不是非要傅椎祁,他只是想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熟人在身边而已,是好朋友、老同学也好。 如果在北欧的话,他有很多朋友。他小时候骨折,朋友们几乎天天来看他,给他带路边的小草小花小石头,给他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妈妈会留大家在家里和他一起吃饭,做虽然不是很好吃但大家都吃惯了的餐点。 可是他在这里只交到了詹骥一个可以在这种时候请求过来陪护的好朋友,还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他想和黎总做好朋友,黎总不乐意,黎总不喜欢他。 同事们虽然大多对他不错,可是他知道那些人对他更多的是探究、好奇,试图挖掘出什么东西来。也许他们会在背地里议论他和傅椎祁的关系,不一定是充满恶意,却也足够他不能和那些人成为好朋友。 他想回去,回北欧,回丹麦,或者去美国继续读书,他有好几个好朋友当时是约好一起去美国读大学的,可是他没读多久就退学了,他们生了好大的气,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理过他,还有人说再见到他要朝他脸上狠狠来一拳让他清醒。 他不敢主动联繫他们,不是怕挨那一拳,说这话的人是他们之中最瘦小文弱的,他估计挨这一拳不会很疼。 他只是害怕看到他们生气的、鄙夷的、失望的、不想再和他有任何来往的陌路人一般的眼神。 终于,手机有了动静,喻兼而低头一看,是杨总回过来的:在哪家医院?没事儿吧?我让你黎总去看看你。傅椎祁他出差了,没在国内,估计还在飞机上呢。 眼泪在看完这段话的一瞬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虽然他很谢谢杨总的好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杨总一说话他就觉得像谎话。 喻兼而抹了自己一手背的眼泪,抽噎着回復道:我没事,不用过来,我瞎说的,只是急着有事找傅哥而已。 傅椎祁不理他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他决定再也不求傅椎祁了。 傅椎祁讨厌他、厌烦他,是应该的。是他先讨人厌的。但凡他还有一点点自尊,就不应该再维繫这样噁心的关系了。虽然他已经足够噁心了。 杨復一看回復,嘴角一抽,正当这时候,余光注意到有人往自己身边靠,急忙把手机翻过去,抬头与傅椎祁四目相对。 「……」 数秒之后,傅椎祁突然伸手来抢他手机。杨復没让他抢到,但傅椎祁其实已经看到了,他只是为了更确认一下而已。 他没继续抢,只是冷笑出声:「我说了吧,就是装的,你还不信。他学这些个跟玩儿似的,上回把我骗得跟孙子似的。」 「哪回?」杨復问。 傅椎祁懒得说马伽术事件,只说:「反正就有。」 杨復嘆了声气:「行,那上回的我不问,这回……」 他话还没说完,今晚的主角进来了包厢,他只能赶紧收起旁的心思,和傅椎祁一起起身笑着应酬。 第124页 唉,本来还想着能借这机会找到话题跟他川儿破冰呢。唉。 * 喻兼而打定主意要和傅椎祁分手,这是他偷偷给自己最大的体面。 他正要翻日历看舒雅的预产期日期,喻利知打来了电话,他没多想就接了,一接就听到喻利知焦急的声音:「兼而,你嫂子刚说肚子疼,要生了,你要过来吗?」 喻兼而一怔,心头最后的那块大石也在瞬间消失了,他终于唿吸顺畅了。 「兼而?」 喻兼而回过神来,问:「肚子疼没事吧?」 「还不知道,刚送到医院。」喻利知问,「你和椎祁在一起吗?你们过来吗?我也希望孩子出生后你们能第一时间看到抱到。兼而,尤其是你,你是孩子唯一的亲叔叔啊。」 喻兼而咬了咬嘴唇,说:「傅哥没和我在一起。我去不了。」 喻利知有点责备地说:「你没和椎祁在一起你怎么来不了?又出差?」 「不是。」喻兼而说,「反正就是不方便。」 喻利知沉默了下,问:「你在哪?我让人去接你。你是孩子的叔叔,为家里做了这么多事,我知道都是为了他,我得让你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其实不是特别想看你孩子……喻兼而无奈,只好说出实情:「我出车祸了,腿骨折,在医院,真去不了。我怕你分心,所以才没说。」 喻利知嘆了声气:「原来是这样,你早说……唉,我这确实脱不开身。椎祁知道这事吗?他怎么不在你身边陪着你?」 「可能他在忙别的事吧。」喻兼而不想跟他多说,「你先关心嫂子那边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喻利知多关怀了他两句,听他说没大事,就挂了电话。 喻兼而长长地唿出了一口浊气,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老天爷这不止是暗示了,简直是在明示他,他做的那个决定是对的。 现在喻家立足了脚跟,舒雅也把孩子生了,他也就不用再顾忌什么了。和这对夫妇的恩怨,到这里也该两清了。真好。今天是个好日子。 他再度拿起手机,打开傅椎祁的页面,打起字来。 他现在就和傅椎祁提分手。 可是字还没打几个,眼泪就自己跑了出来。他原本不想管,但泪水太多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抬手去抹,却越抹越多。 不止是为了傅椎祁,还因为喻利知,因为舒雅,因为很多很多…… 喻利知和舒雅结婚了,现在还生下了孩子,多好啊,将来一家三口可以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如果舒鹫有朝一日脑子清醒回归正途,就是一家四口,这世上再没有比他们更亲密的了。 他羡慕他们。 为什么大家都有自己的家庭或亲密可靠的关系圈,就他没有呢?他明明应该有的。 突然手机一震,他低头,模煳中看到是喻利知发来的,他没有点进去看,他现在只想哭,似乎哭出来就会好受一些,但也可能只是只能哭,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喻兼而这回一哭起来就停不下,所有的情感、委屈积累到这一刻大爆发,整个崩溃。 恍惚间,好像手机一直在振动,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过来,以为是喻利知,正要挂掉,看到了来电显示的名字,怔了怔,一时间顾不上哭,急忙接了:「餵?」 「我是詹骥。」对方说。 「你……你怎么能给我打电话?」喻兼而完全忘了继续哭,讶异地说。 詹骥也很惊讶:「你声音怎么了?」 喻兼而清清嗓子:「没、没事。」 可是一听就不像没事,后鼻音浓重,怎么都像刚刚在哭。 「不清楚什么原因,商理突然签了和解书,我被提前放出来了。」詹骥飞快地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关切地问,「你真的没事吗?现在在哪里?」 喻兼而原本想和他说自己没事,可话到嘴边就突然地变成了医院的名字。 然后他小声地委屈地说:「我被车撞了一下,骨折了。」 他太寂寞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真的太想有个人陪在身边了。 可是说完,他突然意识到詹骥大约是刚放出来,理应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自己这话会不会为难对方啊?他急忙道:「我没事,你……」 「你现在身边有人陪你吗?」詹骥问。 「……有护工,但她不知道去哪里了。」喻兼而说。 「我现在就过去。」詹骥说。 「你刚出来,先去休息吧,我没事。」喻兼而口不对心地说道。 詹骥却笑了笑,说:「都休息好几天了,在里面也没什么事儿干。别说了,我过去找你再细说,而且商理突然改主意这事儿挺诡异的,我估计睡不着,正好和你聊聊。」 喻兼而犹豫了一下,低低地应了句好。 挂断电话后,喻兼而已经不再哭了,他看着手机上自己刚刚打下的语无伦次的话,一个一个字删掉了。 明天白天再跟傅椎祁说。 省得等下这傢伙发神经打电话过来,影响他和詹骥讨论商理的事儿。 第64章 喻利知猜想喻兼而和傅椎祁是又吵架了, 这不难猜,傅椎祁有多难搞他很清楚。 但他也知道,只要喻兼而不跑, 那么傅椎祁无论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还是别的情面上,都很难主动抛弃喻兼而。 第125页 而他会把喻兼而牢牢捆在傅椎祁的面前,直到放干喻兼而最后一丝可利用的血。这是这个小杂种欠他的。 他没打算帮忙把喻兼而出车祸的事告诉傅椎祁,反正听起来小杂种又不会因此死掉,自己去治吧!他才不想小杂种的日子好过。 杂种就该过混乱的、充斥着痛苦的生活。 不像他。他很快就会有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了。将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他会拥有所有人都羡慕的幸福的完美的家庭。 除了当年那小三母子的意外,他的人生永远都是完美的标杆。 为了报復给他雪白的人生溅上泥点的小杂种,他亲手毁掉对方平稳的前途,将其推入见不到光的黑暗旋涡。他的报復已经成功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 喻利知正暗自兴奋着, 突然傅椎祁打来了电话。他很快收敛情绪接了:「椎祁?」 傅椎祁问:「干嘛呢?」 他的语气比较平静, 喻利知不确定是不是为了和喻兼而吵架的事, 想了想, 照实说:「在医院,舒雅要生了。」 傅椎祁沉默了几秒才说话:「哦……哦,那没事了, 继续,生完说一声, 我包个红包。先不说了。」 傅椎祁的态度太冷淡疏远,喻利知有点被伤到,但他不动声色地应了声,没说其他, 包括那个小杂种出车祸的事。 他希望小杂种伤重点, 但又怀疑只是小擦伤,被小杂种刻意夸大。这是小三的遗传, 小三就擅长扮演楚楚可怜的样子博取男人同情,小杂种自然会得到小三妈的真传。 当年傅椎祁和小杂种才刚认识,傅椎祁就为了扮可怜的小杂种说了他一通,怪他带小杂种去了不该去的聚会,心疼小杂种差点儿被人欺负。 呵呵。 要不是杂种自己会勾引人,程前怎么就只欺负他不欺负别人?这能怪谁? 后来小杂种还想勾引傅椎祁,要他把吃快餐得到的破玩具转交给傅椎祁,说之前注意到傅椎祁想要。呵呵。真不愧是小三妈养出来的,天生就是会这些伎俩。 他原本想直接扔了那破玩意,可后来心念一动,把东西给了傅椎祁,把小杂种的话差不多原样对傅椎祁说了,只不过从小杂种改成了自己。 傅椎祁竟还真被这举动给打动了。 原本两人只是要好的朋友,那之后,傅椎祁总是会无意识地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潮湿眼神偷看他,就像一只找到主人的流浪小狗。 喻利知是双性恋,他从很早就对傅椎祁有不同于其他同辈的感情,傅椎祁有着一副确实足够华丽的皮囊。 可是他不打算出柜。 他毕竟不是鬼佬,以他的身份、将来会长久而立的社会环境而言,如果他出柜,会失去很多。 即便渐渐也有了些这么做却依旧能立足的榜样,但风险依旧很大,他不想冒这么大的风险,何况还是为了身世复杂的傅椎祁。 他对傅椎祁的感情不足以让他为之付出那么多。 可当傅椎祁开始怀揣着那样的感情进一步地接近他时,他终究没捨得拒绝。他只是露出难过的模样表达着自己的为难和煎熬。 傅椎祁一向在感情上不自信,并未料想他会有所回应,见状已经大喜过望,生怕他拒绝,主动发誓绝对不会泄露一丝一毫出去。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不要这送上门来的性价比极高的秘密情人呢? 当时喻利知甚至还计划到了将来。 将来,只要自己哄一哄,哪怕自己娶妻生子,说不定傅椎祁这傻子也还是会愿意继续、永远做自己的地下情人。 只不过好景不长,他没想到在一起后傅椎祁就开始发疯,动不动就歇斯底里地索求远超常人的情感价值,这下子性价比狂跌。 喻利知实在是受不了,害怕拖久了场面会越发不可控,只好赶紧分手。 * 挂断电话后,傅椎祁嘆了声气,闭上眼睛往后靠着车椅背,左助理在前面开着车把他往回送。 刚才那局散了,傅椎祁让小左先送喝得比他多的杨復回去。黎川开了门,见着醉醺醺的杨復,没说什么,和小左一左一右地把人扶到沙发上坐着。 左助理把人送到,问黎川有没有还需要他帮忙的,黎川说谢谢没有,他就告辞转身出去了。 而傅椎祁跟进黎川和杨復家客厅里,站一旁没动。看猴子戏。 黎川是不是猴子暂且不讨论,杨復肯定是。 这傢伙一路上意识清醒,还和傅椎祁条理分明说着事儿,从下车开始就装,这会儿屁股刚挨着沙发就捂着额头断断续续地呻吟起来,喊着头疼。 傅椎祁:「……」怎么就不疼死你。丢不丢人。真丢人。 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俩一个敢装,一个就真敢信,黎川好像是真信了,眉头都微微地皱了起来,又是泡茶过来低声哄着杨復喝,又是给杨復松衣领,又是蹲沙发前给杨復按太阳穴,看得傅椎祁一愣一愣的。 黎川还有这一面呢?他还是头一回见。 当然了,他本身和黎川打交道并不多,主要是听杨復说。 而杨復这人说话吧,咋说呢,就是他能get到杨復是想炫耀和黎川的感情,可他听完杨復说的,就只觉得黎川是真烦这人啊,听得他都有点烦了。 然而现在亲眼这一看,又觉得黎川对杨復颇有感情。 第126页 黎川照顾杨復的时候,神情里有心疼和因为心疼才产生的恼怒。就是那种真不想管他却又捨不得不管的感情。 平时大家背地里戏称黎川冰美人什么的,傅椎祁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觉得不如叫木头人,看谁都是一脸木然。可此刻一点也不木,甚至像一个无助的小孩。 在这一刻傅椎祁突然怀疑黎川是不是其实很爱杨復。 如果是的话,真好啊。被一个人真心爱着,哪怕自己是个奇葩大傻逼也还能被这么不离不弃地爱着,得是多幸福的事儿。 黎川给杨復按了好一阵,杨復终于消停下来,不喊疼了,他改而夹着嗓子说困。黎川让他困就去卧室睡,他撒娇说懒得动,要抱要亲要哄。 这把傅椎祁雷得外焦里嫩,恨不得上前去照着这货的脸上踹两脚,真的太噁心了。 傅椎祁决定以后再也不为杨復挨黎川打而抱不平了,这要是他他也想打。就一副欠打的样儿。 黎川没抱没亲,拿毯子给杨復盖上,一扭头,看着还站客厅里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的傅椎祁,沉默了下,委婉地下逐客令:「我送你?」 傅椎祁回过神来,摆摆手:「不用不用,你继续忙你的。」 「……」黎川继续盯着他。 俩人对视了有一会儿,傅椎祁才意识到黎川是赶自己走的意思。他一声嘆息,正要告辞,突然改了话:「黎川,有个事儿我想问你。」 黎川问:「什么?」 傅椎祁斟酌再三,还是问了:「你对杨復,是真心的吗?我没看太明白。」 黎川似乎有点无语,没回答他,而是说:「时候不早了,我就不送你了。」 「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走。」傅椎祁死皮赖脸道。 黎川微微蹙眉,说:「不关你的事。」 「可是杨復那么喜欢你。」傅椎祁说。 黎川反问他:「他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他吗?」 这话一说出来,沙发上原本在装醉装睡的杨復蓦然睁开了眼睛,用心碎了的表情默默地看着黎川的后脑勺。 兄弟一场,傅椎祁看了都心酸,忍不住对黎川道:「你说的不是没道理,但我就是觉得杨復可怜。」 黎川反唇相讥:「我还觉得喻兼而可怜呢。」 这话题转得莫名其妙,傅椎祁很不服气,说:「他可怜什么?我给他东西少了?」 黎川突然冷笑了一声:「他冒着爱滋的风险陪你睡觉,我不认为他欠了你,你俩是一场违反公序良俗的公平交易。」 「川儿!」杨復装不下去了,一个骨碌爬起来拉住黎川,「别说了川儿,别瞎说。哎,椎祁你赶紧回去吧,说真的,找下小喻,可能真有事儿。」 黎川扭头狠瞪杨復,质问:「你不是醉了吗?」 「你俩这不吵架呢吗,把我给吵醒了。」杨復睁着眼睛甩锅。 发觉自己又被骗了的黎川才不信他,使劲儿掰开他的手,气愤地上楼去了。 「川儿!川儿!唉……」杨復原本想追上去,可扭头看到还杵在那儿的搅屎棍子,只能先把这傢伙给送走,「走走走,我送你。说真的,你联繫下小喻。」 傅椎祁被杨復拉着往外走,逐渐地迷茫起来,问:「黎川不喜欢你,你这冷脸贴他热屁股干嘛呢?何必呢?你条件又不是找不着好的。」 「你是不是喝高了?」杨復哭笑不得。 傅椎祁却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杨復没法子,只能回答他:「你这话说得……我喜欢他,非得要他也喜欢我?当然,那样肯定最好,但他要是不喜欢,我也没辙啊,总之先把人留住,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傅椎祁嫌弃地说:「丢不丢人。」 杨復理直气壮:「丢人也比真把人给搞丢了强。我喜欢他,把我自己这个人丢了,我也不能让他丢了。」 傅椎祁沉默了一阵,缓缓道:「你真挺丢人的。」 杨復一点不以为耻,笑道:「爱丢丢吧,日子谁爽谁知道,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傅椎祁:「……」 杨復把傅椎祁塞回车里,叮嘱小左把他送回去。然后傅椎祁就一直坐后座上沉思。 杨復是真不要脸啊……黎川真的爱他吗?可是,就算不爱,像刚刚那样不似作伪的关心和照顾,其实也够了吧。 当时他看到黎川的眼里是有光的。能让一个木头人眼里有光应该挺不容易的。 他隐隐约约地回忆起来,总觉得好像……好像、似乎、也许、隐约……喻兼而也曾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他不太自信,怕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他越想越觉得像是真的。这样的念头令他不由得激动起来,心跳加速,脸也有些发烫。 「……小左。」 「什么事傅总?」开车的左助理回应道。 「你觉得……」傅椎祁犹豫了一下,说,「算了,没事。」 你觉得喻兼而是不是也不是完全就是为了利益才跟我,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的真心呢,毕竟都睡那么多回了,就算是个雏鸟情结也…… 这话傅椎祁想问,却问不出口,太没脸了。 他往后靠着椅背,想了很多很多,把刚刚杨復和黎川的话反覆地想。 中途杨復给他发消息,说:黎川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哈,书呆子不会说话,愣头青似的,你别跟他计较。小喻那儿你问了吗,怎么个事儿?没事儿吧? 第127页 傅椎祁回覆:不想问,问了也是为他哥的项目,烦 杨復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傅椎祁接起来先揶揄了他一句:「还有空打电话给我呢?黎川哄好了吗?」 杨復苦中作乐:「我在沙发上呢,挺好,客厅透风透气,我还能边看电视边睡觉。」话锋一转,说,「我说句大实话你别生我气啊。」 「你说。」傅椎祁说。 「你和小喻,不一开始就是为了他哥的项目吗。」杨復说。 「……」傅椎祁沉默半晌,闷声道,「那也不能每回都为这个吧。没完没了了?我要是跟他好到八十,我八十了还得给他哥擦屁股?」 「那这事儿你跟小喻置气有什么用啊,你去跟他哥说啊。」杨復说,「说白了小喻就是个书呆子,我估计跟黎川差不了多少,人情世故一概不会,别人一哄一个上钩。他那哥肯定是哄着他,他就只能来找你了啊。我说这话不怕你恼,我觉得责任在你。」 「凭什么责任就在我了?」傅椎祁嘀咕道。 杨復理所当然地说:「他比你小那么多呢,你都没把事儿搞明白,指望他搞明白?这不是你的问题吗?」 「你这什么歪理,凭什么他年纪小就……」 傅椎祁话还没说完,杨復就打断了他,问:「我就问你,你们家你当家他当家?你要说是他当家,那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要是你当家,那你来说事儿没解决好是谁的问题,是不是当家的问题。总不能家你当,面子你占,事儿他干吧?」 傅椎祁:「……」 他觉得杨復这话挺那什么,像土里埋了两百年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一细思,又觉得在土气底下似乎有点儿意思。怎么说呢,话糙理不糙。似乎真是这么个理。 第65章 傅椎祁沉默了好一会儿, 杨復没催他,陪着他沉默。终于,傅椎祁长嘆了一声气, 说:「我知道你意思了,行,先不说了,我去找他哥说去。」 挂完电话他就立马打给了喻利知,打算把话给喻利知说明白:现在这日子他过够了,他会把儋市他看中的那块地和开发计划都给喻利知,算是个了结,以后喻兼而就完全是他的人了, 喻利知可别再来烦喻兼而和他了。 其实他以前暗示过喻利知。 不过现在想想自己的表达方式确实有点儿问题, 顾忌着和喻利知的交情, 不想太拉了喻利知的面子, 就每回都是拿喻兼而作筏子, 假意埋怨喻兼而,以此敲打喻利知。 也不知道喻利知是真没听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煳涂。 总之这回他直截了当地说。 如果喻利知跟他也要拉扯纠缠, 那就别怪他用更直接的法子了。 谁料傅椎祁打个电话过去,喻利知那头老婆生孩子呢, 确实不是个说别的话的时机,傅椎祁只能暂且作罢,过后再找机会。 可打完这通电话,傅椎祁越发坚定了自己的那个决定, 心里豁然开朗起来, 原本沉甸甸像压了一块石头,此刻则畅通无阻。 傅椎祁甚至有些兴奋。 他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他很想现在就见到喻兼而,把这个决定告诉对方。 他觉得自己挺笨的,之前不知道怎么就鬼打墙走了那些弯路,现在被杨復这么一点拨,他才发现事情其实很好解决啊。 他讨厌喻兼而为了喻利知才来讨好自己,那直接把喻利知解决掉不就好了吗。很简单啊。 左助理开着开着车,突然听到后车座的老闆自己一个人坐那儿笑了起来。他只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没多看,没好奇,爱咋咋,只要工资奖金照发。 突然,老闆开口:「哎,小左,停下。」 左助理开始减速,把车停到了路边,可老闆许久没再说话,也没下车,他抬眼瞅了瞅,老闆遥望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爱想什么想什么。 过了会儿,傅老闆好像和左助理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都要不就行了。」 然后傅椎祁就拉开车门大步朝不远处一排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面走去。 左助理看着他进了一家花店,没多久抱着一束花出来,转而进了隔壁的糕点店,没多久提了一袋不知道什么糕点出来。 傅椎祁回到车上,低头看着花,摆弄着包装,说:「开车。」 左助理把傅椎祁送到停车场,原本要送上去,傅椎祁说自己没醉,不用送,让左助理早点回去休息。 左助理看他这样子确实不像醉,最多是发不知道哪门子癫,但没事,习惯就好。他就真没送。 傅椎祁用最快的速度上楼回到自己和喻兼而的家,站门口开门前还有点紧张地深唿吸喘了两口气,整了整衣服髮型和花、装蛋糕的袋子,然后才开门。 一开门,客厅里没开主灯,沙发那儿也没人,这正常,都这么晚了。 傅椎祁换了鞋,去推开卧室门,里面也是黑漆漆冷清清,他打开灯,床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没人。他转身去客卧,同样如此。 原本雀跃的情绪如同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这个时间了,喻兼而去哪了?他能去哪?就算是闹脾气,以前闹脾气也就睡个客卧,这回难道去酒店? 傅椎祁被扫了兴,皱起了眉头,回客厅里把花束和蛋糕往茶几上一搁,打电话给喻兼而。 喻兼而正和赶到医院的詹骥说着话,手机一直振动,他拿过来一看是傅椎祁,把振动都关掉,手机倒扣放回床头柜上。 第128页 詹骥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此刻出声问:「女朋友?」 喻兼而正犹豫着怎么回答,听到詹骥温柔地劝说:「就算和女朋友吵架了,她打给你也别这么干,至少回个话让她知道你是安全的,让她放心。」 「……」 喻兼而与詹骥四目相对,几秒前因为傅椎祁的来电而略有杂乱的心绪再一次平静下来。詹骥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最终,他在詹骥的鼓励下重新拿起了手机,一看傅椎祁还在打,就接了。 他一接起来手机,傅椎祁就在那头很大声很兇地质问他在哪里,怎么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撒谎还有理了是吗,还是说撒谎心虚了? 「……」 对面的声音之大,喻兼而怀疑詹骥听见了,他察觉到詹骥的表情有一点点微妙的变化。 喻兼而轻嘆了一口气,决定彻底放飞自我。 等傅椎祁终于以「说话!」作为结尾住口之后,他叫道:「傅哥。」然后平静地说,「我真的出车祸了,左腿骨折,在医院。不过你不用担心,不严重,医生说住完院就好了。」 傅椎祁沉默了两秒钟,气焰小了许多,问:「真的?」 「真的。」喻兼而说。 傅椎祁急忙问:「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哪家医院?」 喻兼而又嘆了一口气,说:「我本来打算明天再和你说的……」他对上了詹骥的目光一秒钟,很快垂下眼眸,低声却很清晰地说,「傅哥,我们分开吧,我想回丹麦。」 「那套房子你可以让左助理和我去办手续,转回你名下,如果你不要,就那么放着也行,反正门锁密码我都不会改,你随便自己住,或者给别人住都行。」 「我腿好了过去拿东西,如果你急着把房子腾出来,也可以把我的证件收拾出来带到公司去,让……让黎总帮我收着,我找他要。都放在书房书桌的抽屉里了,那个小包。其他的东西你都可以处理,对我不重要。」 傅椎祁咬着牙听他说完,根本没心思说别的,直接道:「我再问一遍,哪家医院。」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说过我想离开你的话你会同意的。我这边还有事,不说了。」喻兼而说。 傅椎祁忍他半天了,终于忍无可忍:「我他妈当时说的——」 已经被挂断了。 傅椎祁狂怒地再打过去,喻兼而再没接了。 喻兼而把手机振动都关掉,倒扣放回原位,深深地唿吸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看着詹骥的眼睛,说:「我有件事要和你坦白。我……之前和一个人在一起过,因为他……有钱有势……呃……」 他感觉自己把这事儿说得很尴尬,不过仔细想想却又确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傅椎祁没钱没势,不能帮到喻利知,喻利知就不会把他塞给傅椎祁,而他就算一直喜欢傅椎祁,一直以来都是放在心里当成白月光那样怀念,没想过真去联繫,现在他应该还在美国念书,甚至说不定已经遇到了其他喜欢的人。 而且傅椎祁确实利用自己的权势帮了喻利知。 喻兼而越说声音越小,脑袋低了下去。 他不知道詹骥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自己,也许自己会失去这个朋友。 片刻过后,他听到詹骥没什么变化的声音,依旧很温和,问:「你是有什么难处这么做吗?因为你好像不是热衷于买名牌,或者有需要大量用钱的不良嗜好的人。」 「……我哥,当时快破产了。」喻兼而说。 「哦,明白了。」詹骥嘆了声气,说,「都过去了。」 喻兼而愣了几秒,缓缓地抬起头看他,惊讶于他的态度就是这样? 詹骥与他对视,眼神里没有轻视,一如既往。好像他刚刚说的事情很无关紧要。 詹骥看出了他的讶异,主动解释道:「你也知道我的朋友圈,说实在话吧,他们玩得也挺花的。所以你这个事儿……我不是故意安慰你这么说啊,确实在我看来,不是什么很毁三观的事儿。」 喻兼而讪讪地放出另一个炸弹:「他……是男的。就是你以前以为的我女朋友,其实是……男的。」 虽然他猜詹骥已经猜到了。 果然,詹骥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问:「那你是……本来是喜欢女性还是?」 喻兼而摇摇头:「我本身也是gay。」 然后他看到詹骥突然笑了一下,不由得愣了下。 「抱歉。我是不是笑了。不好意思,」詹骥轻咳一声,「有点激动。」 喻兼而不解:「你激动什么?」 詹骥有点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又咳了两声,欲言又止了好几下,最后才说:「我也是gay。」 「哦……」喻兼而觉得自己悟了。 王俊他们都是直男,不是直接带女朋友,就是聊对女人的嚮往,十分热衷的模样。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没什么文化,文明修养说实话确实不高,有时候就会一起说些涩涩话题,而詹骥不参与。他以前还以为纯属詹骥文明修养高,现在看来只是大家兴趣爱好不一致。 詹骥一直没出柜,又一直单身,看来是憋得挺难受的,好不容易遇上另一个gay可以互曝,激动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今天之前黎总找自己聊感情生活,自己肯定也激动。不过现在不会了。不想聊了,也没必要聊了,都尽快忘了最好。 第129页 两人对着沉默了一阵,喻兼而正要开口,詹骥问:「所以你一直没发现我是gay?」 喻兼而不好意思地笑笑:「我gay达不灵。我以前有个朋友,到绝交才知道他是gay。」 说起舒鹫,喻兼而自己都觉得无语。 绝交那天就是他发现自己不是宅好友家快乐度假而是被好友囚禁的那天,简直黑色星期五。 詹骥失笑:「我gay达倒是挺准,但你一直说你女朋友女朋友,我还以为我这回失准了呢。」 喻兼而听他这么说,讶异地看他:「你……你难道一开始就……」 詹骥承认:「你第一次去店里吃粉,我就觉得你是。」 「从哪里看出来的?」喻兼而十分不能理解,「我一点也不gay啊。」 詹骥笑着问他:「你觉得gay是什么样?」 「我觉得……」喻兼而马上收声,说,「我不说,说出来政治不正确。」 这话说完,他和詹骥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詹骥边笑边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是,哈哈哈,你为什么自己是gay还会有那种刻板印象?」 喻兼而讪笑着挠挠头,难为情道:「我不了解啊……我以前在北欧的熟人里只有一个是gay,他就是刻板印象里那样。我心想都刻板印象了,那应该绝大部分都是那样吧。我可能比较变异。」 詹骥被他乐得差点儿笑出声,赶紧捂住嘴,只能闷声笑,怕吵到隔壁病房或者被护士闻声前来批评。 按道理说这么晚了是不让人进住院部的,他刚说了些好话,值班的大姨被他哄高兴了,又见喻兼而这个病人确实惨兮兮,这才高抬贵手放他进来。 但大姨再三叮嘱他不能影响到其他病人休息,不能搞事情,他不能恩将仇报。他刚和喻兼而俩人说话都是比日常轻很多的。 喻兼而被詹骥这一笑弄得自己也笑了起来。 两人便又对着笑了一阵,一个刚笑停,对面那个还在笑,一看,忍不住自己又笑起来,这么轮迴了几趟,好不容易才停。 说是停了笑,喻兼而的脸上还挂着笑意,他想了想,问:「那,我说是女朋友,你就真的信了,怀疑你自己的雷达不准了?」 詹骥一摊手,说:「不信也没办法啊。不过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怀疑你是在婉拒我而已,后来慢慢又觉得可能不是。」 喻兼而一怔,又不理解了:「婉拒你?」 「行吧,我知道你没看出来。」詹骥无奈地嘆了声气,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既然都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了,那我也告诉你……我对你一见钟情。」 第66章 「……」喻兼而眨了眨眼睛, 突然笑了下,伸手去拍詹骥的胳膊一下,「不要开这种玩笑。」 詹骥却很认真地看着他说:「没开玩笑。」 喻兼而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詹骥嘆道:「我就怕等下朋友也做不成……不过你都肯把你的事告诉我了, 我刚想着,我这不告诉你,挺不实在的。没事儿,你要是觉得尴尬,就这么着吧,别担心,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以后不想见面, 甚至双删、拉黑, 都行, 没事儿, 我能理解, 确实可能是有些尴尬吧,没事儿,没什么。」 喻兼而沉默了好一阵, 低低地说:「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又不是你的问题。」詹骥说, 「那不然这样,你先休息吧,今天也这么晚了,哦, 得说这么早了。我也真是, 大半夜非跑过来耽误你休息,你这病患着呢。多睡, 骨头长得快。我先走了。」 说着他就起身往外走,一下都不停。 喻兼而看着他利索的背影,心里仿佛朦朦胧胧地塞着一团什么,一时说不清,只是下意识地叫住了对方:「骥哥!」 詹骥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温和。 「……我不困。还没说商理突然变态度的事呢。」喻兼而随口找了个理由。他其实就是想留下詹骥而已。 詹骥定定地看了他一小会儿,走回来病床前,坐回去,一点也没扭捏于刚才的话题,直接进入现在的话题:「其实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他突然就变态度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不肯说,只是给了我一个大白眼就走了。」 喻兼而也觉得这事儿蹊跷,他还没跟傅椎祁提起过呢,大概率不是傅椎祁出手。那会是谁呢? 「王俊他们一直嚷嚷着要拿商理嫖娼的事去威胁他,不会是真这么做了吧?」喻兼而思考道。 「不是。」詹骥一口否掉这个猜想,「我出来就联繫过他们了,他们也很惊讶,跟我说还在想办法找证据救我呢。」 「那是谁?你认识很厉害的人吗?不过也有可能是商理突然良心发现了吧。」喻兼而说。 詹骥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声:「我觉得他们一家子都不可能有那玩意儿。」 喻兼而欲言又止。 詹骥注意到了,主动解释:「我和他是初中同学。你不是问过我,怎么成绩好没读下去吗?就是他害的。当时我没惹他,他莫名其妙到处嚷嚷我爸妈的事,我跟这回一样没忍住,揍了他。他家里人非要整我,学校护着我,他们就整学校,最后我中考失利,自己没读了,跑南边打工。前两年我奶奶身体不好,做了个手术,我才回北方来,近点方便照顾她。去年她走了,我懒得挪窝,就继续在这儿。」 第130页 喻兼而头一回听他说起这隐情,不由得唏嘘,越发憎厌那个商理和商理的家人:「怎么会有那么坏的人。」 「这世上坏的人太多了,有的人权力大,祸害范围广,有的人能力不足,祸害的范围不广,就这差别。」詹骥笑笑,「我混这么多年社会,事儿看多了。你一直在学校读书,又没遇到商理那种奇葩一家人,和我看到的世界不一样。」 喻兼而嘆了声气:「其实我也遇到过很可怕的奇葩的。」 自己亲爹就有够奇葩了。还有程前那些人,比亲爹更可怕更奇葩。 两个都倒霉遇奇葩的人对着沉默一阵,詹骥先开口打破宁静:「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喻兼而急忙道:「先别!」 詹骥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你刚才那意思,是要和我绝交吗?」喻兼而小心翼翼地问。 詹骥嘆道:「我肯定是不想和你绝交,处不成对象就像之前那样当朋友我觉得也很好,和你很聊得来。不过我看你那样子好像是不太乐意,所以我就自觉一点咯。不管是交朋友还是处对象,都不能强买强卖吧。」 唉,舒鹫要是有这觉悟该多好。 喻兼而有些为难。 他真的很喜欢詹骥,之前自己明明那么难受,詹骥一来,和自己聊一会儿,心情就彻底放松了。如果詹骥是直男多好,就没这么尴尬了。 可是…… 「我如果又说对你没那感情,又想和你继续做好朋友,又希望你不要怀抱着我可能会回应你的希望,会不会显得我很表啊?」喻兼而问。 「想什么呢?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有这想法。」詹骥又被他逗乐了,「不过我跟你说实话,我至少目前做不到。本来也就死心了,但刚刚……突然觉得更喜欢你了。」 喻兼而顿时脸色微变,为难地「啊?」了一声,见詹骥一直在乐,将信将疑地问:「你是不是在逗我?」 詹骥收敛了笑容,说:「不是。我说认真的。我看你忌讳那个,我就说实话,没必要骗你,你自己看着办。」 喻兼而颓败地低头。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既要又要还要,自己都讨厌自己。 又过了一阵,詹骥道:「其实你要是非捨不得我,不用太在意我继不继续喜欢你,我喜欢你也不会故意占你便宜,也不会搞得生离死别似的难受,说实在的,我一见钟情就是因为你长得好,这能深情到哪儿去啊?」 喻兼而:「……」 詹骥说得敞快,把自己都给说笑了:「真的,不骗你,纯属见色起意。」 虽然但是,这也是在夸自己长得好,就触发了喻兼而的商业互吹开关,他急忙回一句:「你也长得挺好的。」 詹骥摆摆手,说:「后来知道你不是单身,还以为你直男,我就没多想,当朋友处。所以你现在也可以当没这事儿,之前没说开的时候你不都压根没看出来吗。」 喻兼而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舒鹫的事,不是很想说这么神经的事。想来想去,狡猾地扯开话题,问:「你以后想怎么办?现在都不知道商理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万一……」 詹骥撇了下嘴角,说:「人咬不过疯狗。我考虑把我妈送回她老家,我去别处避避风头,哪儿赚钱都是赚。」停了下,问,「你刚跟那人说你想回丹麦?真的假的?你现在这工作呢?」 「现在这工作就是他给我安排的。」喻兼而怕詹骥觉得自己没用,赶紧地解释,「我之前是书没读完,打算回去之后重新进大学。其实我自己也能找到工作。」 詹骥说:「这当然。」 喻兼而看着他道:「其实你为什么不去重新读书呢?」 「唉,当时气晕了头,有点自暴自弃吧,后来冷静下来,活儿已经做上手了,心想就这么着吧,懒得动脑子读书了。」詹骥苦笑道,「可能还是不够有毅力,没定力。该我吃苦。」他自嘲地笑笑。 喻兼而心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颇有些随波逐流的意思。 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想不想出国呀?那家子坏蛋应该没办法跑去国外骚扰你了。而且你除了做螺蛳粉还会很多别的事情,去国外应该能挣到更多钱。我可以投资你。」 詹骥与他对视,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想了下,没有马上否决,而是说:「我英语不行。」 「你可以学啊,我觉得你学起来肯定很快。」喻兼而说。 詹骥欲言又止,过了会儿,说:「你不是介意我喜欢你吗?现在还想带我一起走?」 喻兼而其实对詹骥喜欢自己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牴触心理。 大概是因为现在回想起来,詹骥一直对自己都很正常,从没有趁自己不知道、没防备就占自己便宜,一直都是大大方方的。 自己只是将曾经被舒鹫欺骗伤害的心理阴影强加到了詹骥的身上而已。严格说起来,这对詹骥是不公平的。 而自己其实也应该尝试着去克服这一层心理阴影,总不能一辈子都受那个心魔所困吧。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舒鹫,会做出那种极端事情的人并非主流。 而且,喜欢一个人本身并不是一件错事,只要不因此去伤害其他人,这就是一种很单纯、很美好的感情。 喻兼而自己就曾拥有过这样的感情。 第131页 虽然对方现在一言难尽,可真要他说的话,他并不后悔曾经喜欢过。他喜欢的时候,这个人是很好很好的,这就足够了。原本单恋就只是很个人的事情。 如果当初舒鹫不是一言不发就搞极端,而是循规蹈矩地先对他表白,他也许还是不接受,但可以继续做朋友,不至于发展到绝交。 甚至,喻兼而有那么一瞬间闪过念头,觉得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说不定自己会爱上詹骥呢。 他喜欢真心温柔的人,而詹骥正是如此。詹骥还大方礼貌,有很顽强蓬勃的生命力,很难不让人喜欢。喻兼而都没办法确保自己不会有朝一日动心。 他如今没有动心的原因大概只是因为心里还有另一个人,可…… 可一旦决定放下了,随着时间过去,总有一天能真的放下,到那一天,也许就会让其他的人走入自己的内心呢。 然而喻兼而没有将这些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那有些复杂暧昧,他不想在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说出来。 于是他就只是对詹骥说道:「只是作为朋友。而且你说了我们都可以当那个事不存在。」 「行。」詹骥很爽快,然后说,「关于出国发展,我说实话,有点心动,不过得回家和我妈商量下,这毕竟不是说走就走的小事儿。你的钱我不需要,我这些年存了点,百来万是有的,给我妈她不要,她自己有积蓄,老家也有房子。只是出国前后我肯定很多搞不懂的地方,可能需要你帮忙了。」 喻兼而闻言点头:「好。」 话到这里,差不多都说完了,詹骥看看时间:「你还不困?」 话音没落,喻兼而就打了个呵欠。詹骥笑起来,起身道:「睡吧,我回去睡一觉,晚点儿来看你,要有空就给你带个饭,想吃什么跟我说。」 喻兼而不好意思道:「耽误你时间……」 话没说完,詹骥就道:「说这话是不是?」他故意作出不悦的样子。 喻兼而知道他是装的,不害怕,直冲他笑,詹骥装不了几秒就破功也笑了起来:「好了,不开玩笑了,真走了,快点睡,伤好得快。」 喻兼而点点头:「那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放心吧。」詹骥说。 喻兼而目送詹骥离开病房,屋里又安静下来,只不过不再是刚刚那般冷清,他也不再那么寂寞难过。 他可以重新开始,而且身边还有詹骥一起,就不会孤独了。 想着想着,他又打了好几个呵欠,眼皮子渐渐打架,便躺了下去,自己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他刚刚解决了好几个大问题,比如傅椎祁的事,比如喻利知的事,还有詹骥的事……心头一片畅快,睡觉也睡得香。可这只是前半觉。 到了后半觉,喻兼而在睡梦中渐渐地不安起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安,反正就是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却又不肯醒来,半梦半醒,睡眠质量奇差,实在要说,就是他总觉得有鬼在盯着自己,可怕极了。 终于,他睡不下去了,打着呵欠睁开眼睛,眼前渐渐清明,与坐在对面病床上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傅椎祁四目相对。 「……!」 是真有鬼!不是错觉! 喻兼而在一秒之内被惊得瞌睡全无,瞪大眼睛问:「傅、傅傅哥……」他努力冷静下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傅傅哥淡淡道:「我要是不知道,不就得去丹麦找你了吗。」 「……」喻兼而不说话了。 第67章 傅椎祁瞅他一阵, 表情和语气都松缓了下来,说:「车祸的事儿我弄明白了,也问过医生了, 没大事。我等下给你转个好点的病房,再找个好点的护工,安心住着,养好。」 喻兼而听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对头,想了想,说:「傅哥,我昨天在手机里跟你说的……」 傅椎祁打断他的话:「你当你没说,我当我没听见。这事儿我有责任, 你也有责任, 上回你装挨打, 那我这回不得觉得你又是……算了, 不说了。扯平了。想吃点什么?」 喻兼而决定干脆利落地说清楚:「傅哥, 我要和你分开,回丹麦。喻利知那里我过两天再跟他说,他太太昨晚生孩子了。」 「生了个女孩。」傅椎祁插嘴说。 「哦, 挺好。」喻兼而不在乎是女孩还是男孩,他接着说自己要说的, 「我——」 傅椎祁再度打断他的话:「你喜欢女孩儿还是男孩儿?」 「啊?」喻兼而不解。 「啧,我不是很喜欢小孩。杨復一直嘀咕着想领养个闺女……」傅椎祁瞅着他的表情,说,「等你再大点, 咱俩再商量这事儿吧, 先不说。」 喻兼而意识到了很大的不对劲,沉默了两秒, 问:「傅哥,你刚刚有在听我说话吗?」为什么自说自话到了领养小孩上啊? 傅椎祁很坦率地回答他:「不是好话我就不听。」 这态度过于理所当然,喻兼而都要无语了。他严肃地说:「傅哥,我现在不是在和你闹脾气,我说认真的。」 傅椎祁已经装模作样地忍半天了,就想赶紧把事儿过去,现在见他非要把这事儿摆出来说,顿时急了:「我跟你说对不起行吧!后来我不找过来了吗?昨晚我那会儿以为你又骗我呢。」 喻兼而没成想还会从他嘴里听到「对不起」仨字,虽然那语气明显是很不服气,可也足够自己惊讶了,愣了下,然后下意识地说:「没事……」 第132页 「行,没事就没事了。」傅椎祁自知理亏,只想赶紧煳弄过去,他赶紧转移话题,「不说了,你想吃什么?」 喻兼而突然嘆了声气,看傅椎祁的眼神很是无奈,仿佛在说「怎么跟这人沟通不了啊」。这令傅椎祁有些恼怒,但不敢发作。 「我是说昨晚你不理我这个事,没事。」喻兼而确实感觉自己跟傅椎祁沟通不了,但他还是艰难地在尝试,「但我还是要和你分手,傅哥,和昨晚你不理我是两回事,不是同一件事。」 「怎么就不是同一件事?你不就是因为我没理你吗?」傅椎祁更急了,提高音量嚷嚷,好像声音大就能占据真理的上风。 可是众所周知声音大不代表就正确,甚至可能正相反,代表这人在虚张声势。 喻兼而就不跟傅椎祁一样嚷嚷,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很平稳平静,甚至还把头扭到了另一边不去看傅椎祁,说:「都说了不是同一件事。只是因为我和你不合适。」 傅椎祁努力克制住自己把这脑袋扭回来正视自己的冲动,不爽地三连问:「怎么就不合适了?哪儿不合适?谁说不合适?」 「我说的。」喻兼而说。 傅椎祁执拗道:「那你说哪儿不合适。」 这还用说吗?哪儿都不合适。喻兼而随便挑了个:「性格不合。」 傅椎祁不认这答案,立刻就反驳道:「性格怎么不合了?我外向,你内向,这不合适?我一你零,这不合适?」 一和零和性格有什么关系啊?这个人真的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什么时候都这样。 喻兼而回想了一下过去傅椎祁有意无意说的那些伤人的大实话,道:「我老问你要东西。」 伤人,但确实是事实。所以说,他和傅椎祁就是不合适在一起,分开对谁都好,除了喻利知。但喻利知都大到当爸爸了,该独立了。 傅椎祁见他说这个,心里有点紧,自知过去自己有几次口不择言说了些这屁话,怕是让喻兼而给记心上了,受伤了,所以在这闹脾气。能理解。这要是搁自己身上自己也受不了。 但他旋即又松了一口气,软下声音哄着说:「你说这个,我正好要跟你说,昨晚我就打算警告你哥,让他以后别找你说那些了,我不会再为了你帮他。其实以前我也不是真要说你,主要是烦你哥,不是烦你。结果昨晚我打过去,正好赶上他老婆生孩子,我没好说,过两天再说。这不正好,你刚也说要跟他说这事儿,干脆过两天一起把他叫出来吃个饭,一起说。」 喻兼而:「……」 那场面,他估计喻利知会很崩溃。 傅椎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轻声道:「没别的了吧?没别的就别说了……」 「有。」喻兼而终于回过头来看着他,看了几秒才说,「你情人太多了。」 「哎……」 傅椎祁嘆了声气,把一直环胸抱着的手放下来,起身走到喻兼而面前,抽过身后的椅子挨着床边坐下,抬手就来捏喻兼而的脸颊。挺久没捏了,怪想的。喻兼而还有点婴儿肥,捏起来手感好到爆。 喻兼而侧了侧脸,不想被他捏,可惜这会儿行动范围有限,没能躲过去,还是被捏住了。 傅椎祁捏完,搓了搓指腹,那触感仿佛还在,就叫一个爽。他盯着因为不情不愿被自己捏了脸而有些气鼓鼓的小脸蛋儿,忍不住嘴角往上翘了翘。 有时候他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爱欺负喻兼而这不能怪自己,至少不能全怪。谁看了这小样儿能忍住坏心眼儿啊? 傅椎祁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刚刚被自己捏过的那块脸蛋,语气越发柔和,耐心地解释道:「你要说祝嘉,前几天办公室那事,我能解释。他找我有事。我有了你之后很少找他,找也是带他出席些你不爱去我也不想让你去的场面,别人就欺负他,他找我帮忙。后来我是想看你吃醋,故意演给你看的,结果你不上钩,还反过来装大度,所以搞得我那么生气。」 这解释是真是假,喻兼而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经不在乎这是真是假了。他不想去分辨这些,也分辨不出来。他只想远离。 傅椎祁说完祝嘉那段儿,略停了下,打量着喻兼而的脸色,见对方还是爱答不理的样子,不得不接着说。 「港岛那个aen我也能解释,不过这个事有点复杂,你让我再捋捋,这也不是细说的地方,等回家一五一十我都告诉你,真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傅椎祁一直用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喻兼而的脸颊,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脸。 「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我和aen没有发生关系,那都是我当时跟你吵架,话赶话,故意说出来气你的。」 说aen就难免说到陶沛,说到陶沛就难免说到自己那尴尬噁心的身世过往…… 傅椎祁一千个一万个不想说,可是他想,这大概也是扎在喻兼而心口的粗刺之一。 想想就是从港岛回来之后喻兼而的态度一路狂跌,跌破临界线。以前虽然也闹,却是小打小闹,很容易就能哄好。 这样的话……不说不行了吧。那就说吧。 但他依旧有些迟疑。 人是慕强的,万一喻兼而知道那些破事后,觉得他很衰,跑得更快更坚决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傅椎祁有些心悸,手无法控制地生理性微微颤抖起来。他急忙攥紧了拳头,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能露出那副懦夫模样。 第133页 喻兼而没注意到傅椎祁此刻的异样,他有自己的心事,一直垂着眼眸,手抓了抓被子,小声道:「傅哥,我不是为了这些……」 傅椎祁很费解地问他:「那你到底为了什么?」 喻兼而却又说不出来。 因为事实上他就是为了这些,但又不止是为了这些。平日里傅椎祁口不择言的羞辱和那些风流史固然令他难受,可是又岂止这些。 还有傅椎祁的反覆无常、情绪多变,以及……自己那总是一不留神就控制不住的过期情感。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令事情像一出荒诞剧,令他觉得羞耻。 可是一桩桩一件件都摆出来说似乎在此刻毫无意义。 傅椎祁现在不知道怎么想的,摆出这副姿态求和,看起来很恳切,可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说不定没多久,也许一个月、两个月,傅椎祁就厌烦了,就恢復原本的样子了。 他不想再去猜傅椎祁的心和感情,不想吃爱情的苦。他不喜欢吃苦的东西。 半晌,喻兼而低下头,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傅哥,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我跟你只是为了帮我哥,现在我帮得差不多了,就像你常说的,我哥已经过完难关,我不该再帮他了。既然如此,我该回去继续上学了,还是上学适合我。」 说来说去,还是要走,要离开我。 傅椎祁黑漆漆的眼眸里流过缓慢的暗流,定定地看着喻兼而,半晌,手落下去抓住喻兼而的手,柔声哄他:「之前我就说过送你回去上学,事儿多耽误了。你想去哪儿上?我就帮你去安排。」 傅椎祁此时的手给喻兼而一种冰凉凉滑腻的感觉,他觉得很不舒服,甚至有些害怕,莫名地联想到了蛇。 他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刚抽一下,动了一点点,就被傅椎祁用力抓住,他再抽就纹丝不动了。 如果较真的话,喻兼而有自信力气足以掰开傅椎祁的手,可那都算得上是动手了。而此刻就算动手了又能怎么样呢,腿还打着石膏板,跑又跑不了,徒增尴尬。 他就只是摆出态度,一边用普通的力气去掰傅椎祁的手一边说:「我想自己去上学,不要你帮。」 傅椎祁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 喻兼而的手比他的手小,他最喜欢在一些时候用自己的手完全覆盖住喻兼而的手,然后五指插入对方的指缝之间,紧紧扣住。喻兼而想逃,却逃不掉。那种时候,傅椎祁总会得到身心的充盈和格外的满足。 他太迷恋喻兼而被自己牢牢地挟制住的感觉了。 因为只有牢牢地挟制住,才能不失去。否则都是会失去的。因为原本一切好的东西都不该属于他。他只能靠自己去霸占。 世间即是地狱,人人皆是饿鬼,若不面色狰狞地抢先,就会一无所有。 第68章 喻兼而一边继续掰傅椎祁的手一边试图唤起此人人性:「傅哥……」 傅椎祁回过神来, 依旧看着两人的手,淡淡地说:「你想自己弄也行,需要我帮助就跟我说, 只是分手不行。」 他现在觉得杨復说得很有道理,反正先把人留着,其他的再说。 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因为得不到心,才只能退而求其次。 其实他不想这么做。他看黎川不顺眼,其实是看杨復对黎川那副阿谀讨好的谄媚模样不顺眼。真的很丢人。他一直不明白杨復哪来那么厚的脸皮甘之如饴。 他做不到…… 现在他已经有点恼羞成怒了,只是不便发作,他在忍。 喻兼而停下手上的动作, 抬眼皱着眉头说:「你上次说我想离开你可以的。」 傅椎祁冷笑了一声, 说:「你也知道说是上次了。上次我说的时候, 你不是自己不走吗, 我说了好几遍你都不走, 怪谁?怪你自己!」 这话如果要说错,也不错,可要说对, 也不对。喻兼而一时语塞。 傅椎祁见他没话说,忍不住自己多说了两句:「我看你就是为了aen祝嘉和昨晚没理你在这闹。别闹了, 跟你保证以后不搞那些了,行吧?」 喻兼而见他就是要死缠烂打,心知自己再怎么解释估计都没用,而且已经解释过了。遂道:「你要那么想我也没办法, 随便你。反正现在我就要和你分手, 这不需要你的同意。」 这手谁爱分谁分,反正傅椎祁不分。他越发地抓紧了喻兼而的手, 提高音量道:「怎么就不需要我的同意?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就不能分!」 「只有在一起才需要双方都同意,分手只要有一方想分就可以。」喻兼而挺直背嵴直视着他,声音硬气起来,「如果你要使用非法手段囚禁我、禁锢我的人身自由,我可以联繫大使馆介入保护我的人身安全和自由。」 「……」 傅椎祁甚至被气笑了。大使馆都被喻兼而搬出来了。以为这就能吓退他了?他是被吓大的! 「你哥那里——」 傅椎祁正要故技重施,挟喻利知以令喻兼而,可这话刚开头就被喻兼而打断了。喻兼而知道他要说什么,抢白道:「随便你!」 来回都是那些话,喻兼而都会背了,他估计接傅椎祁电话的那人都会背了。 他不会再被那些话所裹挟。有一就有二,有二就三、有四,有一万次,无穷无尽。只要傅椎祁想,可以这么讹他一辈子。他拒绝这样的人生。只要他不愿意,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裹挟他去做或不做什么。 第134页 而他赌傅椎祁不会真的那么做。 如果赌输了,那也只能对喻利知说一句sorry了。一句不够说两句。 两句还不够的话,那他就要反过来问一问喻利知,都这么久了,都经歷过一次濒临破产,怎么还不会趁着没事的时候居安思危进行风险规划。 傅椎祁看那倔强的小模样怪可爱的,又想捏一把,手直发痒,可这不是好时机,他只能憋着,憋得越发恼羞,嘴硬道:「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你就随便我?」 「知道。」喻兼而义正词严地指责他,「你这行为太不讲信用了,但是你非要这么做的话,我也没办法。但我要告诉你,这只会令我更加讨厌你,而不会为此被你威胁到。」 虽然傅椎祁心里一直都怀疑喻兼而讨厌自己,可此刻听他明明白白地这么说出来,还是很难受,根本受不了这刺激,咬着牙,沉声道:「喻利知他老婆刚生了孩子,他们家要是出事儿了,那小孩儿就喝西北风去吧!」 用喻利知捆绑不了喻兼而,他就换个对象。 喻兼而却不吃这套,怼回来:「又不是我的小孩,你跟我说干什么?」 傅椎祁震惊道:「那你之前那么帮喻利知干什么?」他急忙让自己冷静下来,狐疑地盯着喻兼而的脸,试图看出破绽,「你是不是虚张声势呢?你不在乎他们的话,一开始就没必要帮。」 喻兼而再度语塞。 也不是说完全不在乎喻利知一家,但是一开始答应喻利知那荒谬的提议,原因是很多的。 一来是舒雅怀孕了,孕妇是很虚弱的,受不了刺激;二来,舒鹫需要资源治疗;三来,虽然有前面两条权衡,但他当时其实还是打算拒绝的,可喻利知一开口说对方是傅椎祁,他就……就可耻地动摇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中国的古人确实很有智慧! 从某个角度来说,是他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的坑跳下去,让自己和白月光陷入了没有未来的、不堪的死局之中。无奈现实不是游戏,不能读档重来,只能及时止损。 傅椎祁看到喻兼而那瞬间的犹豫之色,会错了意,以为他确实很在意喻利知,一边觉得他傻,一边越发觉得小傢伙单纯善良,心又软了下来。这年头这样的小傻子不多了。 他嘆了声气,放软声音哄道:「好了,别闹了,是傅哥不好,昨晚正好有事儿,喝了点酒。以后再不那样了,好不好?别吵了,医院里人这么多,给人听到了当笑话。」 喻兼而觉得这已经是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场笑话了,正要和傅椎祁继续说明白,话到嘴边却改了:「傅哥,我想休息。」 他估计自己这一时半会儿是跟傅椎祁说不明白的,主要是傅椎祁整个人都不明白,那就还是别车轱辘了,不如先虚与委蛇,集中精神好好养伤,等腿好了拿了护照就跑。 这很明显是不想和自己说话,所以在敷衍。傅椎祁一眼看穿,极为不爽,马上冷声拆穿:「你刚醒。」 谁会在伤者说想休息的时候拆对方的台啊?喻兼而更讨厌他了,忍耐着说:「可是我睡觉的时候你一直盯着我看,我做了好多噩梦,没睡好。」 傅椎祁:「……」 很好,已经彻底上房揭瓦,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算了,估计是腿真的很疼吧,打这么厚石膏呢。 做戏做全套,虽然刚醒,但喻兼而决定继续睡。他就不信傅椎祁能耐住性子一直坐在这里盯着他看,等傅椎祁无聊走开了他再醒。 喻兼而刚安详地躺回去,傅椎祁就说:「别装了,起来,我给你弄水刷牙洗脸,吃点早饭。想吃什么?」 喻兼而睁开眼睛看他,客气地说:「谢谢你,傅先生,但是我有护工。」 傅椎祁再度被他气笑。行,都成「傅先生」了。怎么不叫傅总傅二少呢? 但傅椎祁不敢说出来,怕对方真叫自己傅总傅二少。 傅先生只能憋屈地说着嚣张的话:「那护工被我开了,现在你护工就是我。」 喻兼而坐起来,生气地说:「护工是我请的,凭什么你说开除就开除?请你不要擅自干涉我的事情,你再这样我就叫医院保安请你离开了!」 傅椎祁往椅子背上一靠,斜着眼睛睨他:「这医院的院长我认识,我还帮他们研究项目引过资呢,你叫保安,我就叫他们院长,到时候你看保安请不请我离开。」 「……」喻兼而权衡了一下,最后只能恶狠狠地说,「就是很讨厌你的这种行为!」 讨厌呗,反正又不喜欢,有什么差别。 傅椎祁嗤笑了一声,起身去洗手间里转了一圈,端着漱口杯和牙刷出来,递到喻兼而面前,说:「该你享受的时候就享受。我也就这么伺候过你了。啊,张嘴。」 谁要你这样做了啊?喻兼而别过头去,不肯接受。 可傅椎祁坏得很,一直用牙刷戳他嘴角,牙膏都弄他脸上了。他一躲,牙刷蹭着他脸过去,脸上沾牙膏更多了。 喻兼而只能劝自己卧薪尝胆地忍,这才勉为其难地张开了嘴,把牙刷含进嘴里,伸手接过来自己刷。 傅椎祁本来还不愿松手,试图帮他刷,可这姿势确实别扭,一不小心捅了喻兼而口腔内壁好几下,喻兼而疼得眉头都皱起来了,傅椎祁不得不松开了手,端来空盆子,讪讪地站床边等着喻兼而吐漱口水。 第135页 妈的,感觉自己像个太监。傅椎祁悻悻然这么想着。关键是喻兼而还一副特不乐意的样儿,搞得他殷勤白献了,特别上赶着。 喻兼而刷完了牙,傅椎祁收走牙刷漱口杯,不一会就拧来了毛巾给他擦脸。这回傅椎祁非要自己来,然后给喻兼而脸上一顿煳。 喻兼而闭着眼睛深唿吸。忍耐。 洗漱完,傅椎祁问吃什么,喻兼而随口说了个馄饨,傅椎祁就打电话点餐,完事儿了又坐在椅子上,和喻兼而大眼瞪小眼。 喻兼而不想和他互瞪,拿起自己的手机戳戳戳,琢磨重新上学。 傅椎祁干坐了一会儿,忍不住了,问:「干什么呢?」 喻兼而装没听见。 「是不是在网上发帖子吐槽我呢?」傅椎祁猜测道。他还真有点想看喻兼而写了什么。 喻兼而还是装没听见。傅椎祁先是不动声色,过了会儿,趁喻兼而不注意,他勐地出手把手机抢了过来,一看,是喻兼而那没读完的大学的官网页面。 「……」 虽然这缺德事是喻利知干的,可傅椎祁多少沾边有点心虚,撇了撇嘴角,把手机还给一脸鄙视盯着自己的喻兼而,闷声问:「还想读这个学校啊?」 喻兼而还是没理他,正继续刷着网页,突然詹骥来了消息,问他想吃什么,做了带过来。 喻兼而让他先别来医院找自己。 詹骥问怎么了,喻兼而说和前男友之间有点纠纷,怕詹骥过来等下对方误会了,连詹骥一起烦。 詹骥问:他不肯分手? 喻兼而回復道:别说了[裂开] 詹骥问有没有他能帮上忙的地方,喻兼而说暂时没有,让詹骥先把自己那头顾好,这段时间店里都没管,还有詹骥妈妈估计也担心了很多。 詹骥见他这么说,没追着献殷勤,自然地应下了,只捎带了一句说有需要的时候就跟自己说。喻兼而回了个ok。 他没删聊天记录,他和詹骥的聊天光明正大,就算傅椎祁发癫又来抢手机看到了,也没什么。 傅椎祁没再抢手机,他正措辞怎么劝喻兼而在国内上学。 要是搁之前,喻兼而想回美国去读,他也就让了,大不了自己两头飞,不是什么大事儿。可现在喻兼而显然是要跑路,他哪敢松懈一下。 想来想去,傅椎祁憋出一句:「你没看新闻吗,最近又枪击案了。还是国内治安好。」 喻兼而抬眼看着他,看了有一会儿。傅椎祁自知小算盘肯定被一眼看穿,眼神不由有些闪烁,但只能硬着头皮撑架子,与喻兼而对视。 突然,喻兼而问了一个问题。他问:「傅哥,你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我?」 又叫傅哥了!傅哥顿时感受到了能量,刚张口要答,口已经张开,却不知道怎么答,只能尴尬地又闭上。 为什么……这需要问吗?明知故问啊这是。还能是为了什么?就是……就是不想你走呗。非要问。 傅椎祁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含煳地说:「那不然你想怎么样?」 喻兼而见他不正面回答,有点来气。傅椎祁就是这样,如果不想让他离开,那就直说原因啊,又不说,又不让他走。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我想分手。」喻兼而没好气地说。 傅椎祁见他又提这茬,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想了又想,说:「也不是不行……但得继续住在一起。」 喻兼而都被他气笑了,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傅椎祁硬着头皮说:「我说的话我肯定知道啊。」 喻兼而问:「为什么要和你继续住在一起?」 你十万个为什么啊?傅椎祁被他问得急躁起来,随口道:「你做饭挺好吃的,比外卖干净。」 真敢说啊,是算准了我不敢下毒吗?喻兼而冷冷地说:「我不会再给你做饭了。」 傅椎祁立马吵架似的怼道:「那就不做呗,你当我多稀罕呢?」 喻兼而问:「你不稀罕你还非要跟我住一起?」 傅椎祁不说话了,不去看喻兼而的脸,低头在手机上戳戳戳,假装自己公务繁忙。 喻兼而静静地、失望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收回了目光,躺下去闭上眼睛,在心里嘲笑自己。 明明不久前才一副很成熟果决的样子在那演快刀斩乱麻,可当傅椎祁稍微纠缠一下,就又忍不住试探,心里在期盼着什么回答。真是好笑啊自己。 傅椎祁能有什么理由?搞不好原因很简单,就是从来没被人甩过,所以不愿接受。 也许傅椎祁的信条就是只能自己玩厌了甩别人。越想越觉得这就是正确答案。 傅椎祁悄悄看向喻兼而,感觉对方头髮丝都透着拒他于千里之外。 都这样了,他哪能回答那个问题?要他怎么说?难道要他说他捨不得喻兼而这个人吗?那喻兼而又得问他为什么捨不得。再这么问下去,他怎么回答…… 捨不得枕边人,还能是因为什么? 可他不能说出那个答案。除非喻兼而先对他说,否则他说了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第69章 傅椎祁是向常去的一家味道不错的酒店订的馄饨。这家酒店其实不做外卖, 但贵宾有特权。 一听地址是医院住院部,酒店经理亲自带着服务员送馄饨,经理穿得西装革履, 还带了鲜花和果篮,照着地址一进来,见傅二少好好地坐在椅子上盯着病床上打着石膏的年轻老外,这才知道不是傅二少住院。 第136页 不过来都来了,殷勤还是要献。 经理把鲜花和果篮放到置物柜上,从服务员手里接过馄饨,笑着往床头柜上放,一边看着傅椎祁说:「二少, 这是您要的馄饨。这位是?」 他说着看了眼喻兼而, 沖这老外和气地笑了笑。 傅椎祁没给经理介绍喻兼而, 只是问:「你怎么来了?」 「我一看地址是医院, 哪敢怠慢。」经理说。 「哦, 」傅椎祁漫不经心道,「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经理欲言又止, 原本想问怎么住普通病房,自己在这家医院有熟人, 需不需要帮忙转个高级病房,可转念一想,傅二少哪轮得到自己来找熟人,傅二少的「熟人」估计比自己这小半辈子见过的人都多, 那自己拍这马屁反而像个笑话。 他就没多说什么, 转身笑眯眯地对着病床上的小老外问候了两句就告辞了。 喻兼而礼貌地回了句谢谢。 等经理和服务员离开后,病房里恢復安静。大概安静了半分钟, 傅椎祁随手将手机搁在床头柜上,打开馄饨碗的包装,问:「我餵还是自己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可恶的傅椎祁仗着自己不怎么动得了为所欲为,有过被牙刷捅嘴经验的喻兼而怕被馄饨煳脸,只能出声回答:「自己吃。」 傅椎祁有点遗憾,但没表露出来,只是去把病床的小桌板给喻兼而摆好,馄饨和勺子放好,然后坐回去端起另一碗自己吃起来。 俩人都正吃着呢,护士进来,叫家属去走廊机器上打单子然后去药房拿药。 喻兼而看看护士,看看傅椎祁,不知道傅椎祁怎么说的,护士都叫家属了。他和傅椎祁怎么看都不像家属吧,除非重组家庭。 傅椎祁却听家属这词儿怎么听怎么顺耳,对护士比对刚才那酒店经理温柔热切多了,积极地起身跟了出去。 等人出去后,喻兼而轻轻地哼了一声,继续吃馄饨。别的不说,这馄饨有一说一确实挺好吃的。 转念一想,傅椎祁明明知道这么好吃的馄饨,以前都没给他买过,更有甚者逼他去排队买驴肉火烧遇到颠公一家发生癫事。傅椎祁的罪状又多一条。 喻兼而正在小黑本上记着,突然听到手机振动的声音,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循声转头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到信息上显示祝嘉的时候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傅椎祁手机忘了拿。 还是傅椎祁的错,傅椎祁跟他用一样的手机,还偷他的手机壳。总是在嘴里嫌弃他买三块九、九块九包邮的破烂小商品,也没见坚贞地不用啊。 那个人就是那样!讨厌死了。 尤其是喻兼而无意中看到祝嘉发来的消息内容时,更讨厌傅椎祁了。 祝嘉发的内容是:[可怜]早上我起来你已经走了,明明说好今天陪我去片场,那今晚还来吗?好想你[害羞][亲亲] 喻兼而原本并不打算看傅椎祁的手机,刚刚只是一不小心就顺眼看到了,此刻他怔怔地盯着这条消息,直到屏幕黑下去,倒映出一个印堂发黑的小丑。他不愿再看,把手机倒扣。 所以,傅椎祁昨晚和祝嘉在一起?说不定傅椎祁和祝嘉做完后都没有洗澡就过来了。 刚刚吃的小半碗馄饨在他的胃里面翻滚,令他想要呕吐。 傅椎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拿我手机干什么?想查手机啊?」 他刚出去得急,手机忘拿了,单子打完了正准备下楼,一摸口袋才想起来,就折返来拿,却不料看到喻兼而拿着他的手机在发呆。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他不能、不想让喻兼而看到的东西那可太多了…… 可是这副样子,想必不该看的已经看到了,傅椎祁就没有狼狈地把手机夺回来。 他装出不动声色的镇定模样从喻兼而的手中自然拿回手机,按了下,锁屏消息提醒是左助理以外的另一个助理髮来的,提醒他明天飞海市考察一个电商孵化基地的行程。这助理姓秦,主要负责他工作方面,左助理偏向于他生活方面。 喻兼而为这个发呆?不能够吧?难道是嘴硬心软捨不得他走? 傅椎祁有点小窃喜,但理智没有完全丧失,瞥一眼消息时间是一分钟前发来的,可能只是把真正的原因冲下去了而已。 他急忙解锁检查,这一看不得了,就他出去这才多久啊,撑死没有一刻钟,群魔集体乱舞,他都怀疑这群恶魔组了个群故意的! 杨復问他小喻怎么样,这倒没什么,可以略过。 傅斯颐说傅人杰搞了公司一个年轻小姑娘,小姑娘家里穷,没背景,可也正因如此,家里人觉得这是个巨大的跨越阶级的机会,一开始要钱傅人杰给了,本来也不会亏待情妇,可那小姑娘的家里人不满足于此,唆使小姑娘给保险套戳洞,很快就怀上了,逼宫,要傅人杰离婚娶她,不然就把事情抖露出去。 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至少在陶沛死之前不能离,死之后看情况。 傅人杰试图再给钱安抚对方一家,对方顺势下坡,说先不结婚也行,孩子要生。他们认定了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将是自己一家的王牌、后半生的依仗。 俗话说,光腿的不怕穿鞋的,搁其他人可能还会有点这样那样的顾忌,可这一家人穷怕了,算是豁出去了。 傅人杰搞过的女人很多,以往也没什么,用点强硬甚至于违法手段,这孩子他铁了心不要,对付那家人绰绰有余,可偏偏他这回吃了迷魂药,被小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一番,居然心软同意了对方生下来,还特意警告傅斯颐不能擅自动手。 第137页 傅斯颐看过这小姑娘的照片,竟和年轻时的乔雯有几分相似。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让傅人杰对小姑娘与众不同。 关于这一点,傅斯颐都无语,傅椎祁只会比他更无语,真想把整个傅家都送进精神病院,感觉其他人的精神状态比他的还差。 而乔雯也知道了这事,看过小姑娘照片后,有没有高兴自己是被找替身的白月光不得而知,总之她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和不安这是确实的。 她强烈要求小姑娘打胎,并且傅人杰再也不能见这个女人,养其他女人她不管,这个不行。傅人杰和她为此吵了很多架。 最后乔雯没辙,见大儿子傅斯颐也没辙,居然跑去找陶沛哭诉了。 没多久,小姑娘出门遇到了大家都觉得不是意外的意外,这胎没了。傅人杰大发雷霆,一查居然还跟陶沛有关,便要和乔雯离婚,娶这楚楚可怜的小姑娘。 现在傅家一团乱,傅斯颐的意思是让傅椎祁替乔雯背下这个黑锅,反正傅椎祁在傅人杰那里的仇恨度已经拉满了,虱子多了不痒。当然,傅斯颐话没说这么难听和直接,但绕了一大圈子,翻译出来就这意思。 傅椎祁就操了,他头一个就送傅斯颐进精神病院。 不知道喻兼而有没有看到这个…… 他往下一瞅,是陆承焱刚刚发来的消息,点进去一看,顿感喻兼而要是刚刚看到的只是傅家那点破事倒还好了。 当然,很可能他命背,喻兼而都看到了。操。 陆承焱发的是:说起来,喻兼而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你跟喻利知搞在一起过吗? 神经病啊突然问这个干什么!闲着没事干? 喻利知总怕别人知道自己跟傅椎祁谈过,早些年傅椎祁还为此有过一丝两丝淡淡的惆怅,现在他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算是彻底理解了喻利知。 这件事就该烂死在小黑屋! 尤其是刚刚才看了傅人杰的替身文学,他现在就很怕喻兼而错以为自己也在搞替身这么神经的事。本来关系就很紧张微妙,这下子得断层滑坡。 再往下看,喻利知给他发消息说想给孩子取名喻爱文。 傅椎祁的英文名叫arvin,这么多年没改过,喻利知给孩子取这名字还特意跟他说一声,要说是他自恋想多了,他不服气,但一时之间还真想不明白喻利知怎么突然发这癫。 他唯一明白的是,假如喻兼而把陆承焱和喻利知的消息都看了,他就完蛋了。 再往下看,是祝嘉,发了暧昧不清的话,在前面那仨奇葩的重磅消息衬托下都显得无足轻重了,反正喻兼而本来就是为了祝嘉在这闹…… 好吧,也不是完全无足轻重。这要是被喻兼而误会了,不得更坚定地闹? 操操操操操,一大清早的都不睡觉啊?在这发?是不是都年纪大了醒得早啊? 傅椎祁深深地唿吸了一口气,吞了一口口水,揣着狂跳的心脏,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喻兼而的脸色。 喻兼而低着头,脸色黑黑。 「……吃饱了?」傅椎祁讪讪地开口,试图通过贤惠的态度挽回点什么,「没吃饱别吃了,都凉了,热了也不好吃了,提前吃中午饭吧,想吃什么?」 不是他不想解释,只是他都不确定自己该解释哪一个,不敢轻举妄动。万一侥倖喻兼而没全看到呢?他自己说出来那不就傻了? 可他又不能问喻兼而看到的是哪一个。 喻兼而一直在沉默,伴随着他的沉默,屋内的气压越来越低,傅椎祁都要缺氧了,唿吸都很困难。 喻兼而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嗓音低低的,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很多人呢?」 他是真的不懂。 如果说成年人一定要找个人解决生理需求,他可以理解,他并不是性冷淡。可他不理解为什么要同时找不同的人,这又不是吃饭。 「……」 傅椎祁默默地大口唿吸了一下空气,尸体渐渐復活,但还不敢掉以轻心,试探道:「你是看到祝嘉发的那个了?那个我能解释。」 喻兼而没回答他,也依旧没看他。 不管是不是……最好是。因为就这个最好解释。 傅椎祁忙道:「我昨晚跟杨復一块儿,为了机场旁边那块地,你知道的,请人喝酒聊这事儿,找了个酒店,谁知道赶巧祝嘉最近拍戏剧组住的酒店也是这家。」 他说这些话的语速不快,一边说一边观察喻兼而的反应。 喻兼而没什么反应,还是不看他。 「……电梯里遇到了。」傅椎祁只能接着说,「刚不跟你说过吗,祝嘉最近被人欺负,求我给他出头。欺负他的人就是他这部戏的男主角。我本来不知道你出事了,这种酒局一般都得到很晚,而且又跟你僵着,我寻思就在酒店开个房睡一晚,懒得往回跑。祝嘉的意思是让我今早上陪他一起去片场,就在那酒店附近,亮个相,给他撑撑门面,那男主角不看僧面看佛面,就不敢太为难他。」 喻兼而还是不说话。 傅椎祁想了想,补充说明:「我哪儿来那空,压根没答应他,都是他自己在那说。」 祝嘉非但在这事上自说自话,当时还想跟着傅椎祁去陪酒,进而估计是想晚上陪睡,被傅椎祁给拒绝了。 虽然他也知道办公室里那事属于自己作死,但祝嘉不去找他,他不就也没那机会作吗?所以就顺理成章地迁怒了一下,见着祝嘉就烦,祝嘉还全部心机就差挂脸上了,这令他烦上加烦,只想眼不见为净。 第138页 但这会儿他小小权衡了一下,还是不说为妙。 陪睡这词过于敏感,万一喻兼而没品出他的坚贞纯洁,反而就听进去了这个词儿,那他就傻了,他可不傻。 「哦,对了,你要是不信你可以问杨復,他当时也在。」傅椎祁加了这么一句。 喻兼而终于看他了,眼神幽幽的,有些许微妙。 非要傅椎祁翻译的话,他只能翻译出这样的一句话:你自己想想你找的这证人可信度高不高。 他一想,确实…… 算了,说都说了,就这样吧。傅椎祁破罐子破摔,忐忑地等着喻兼而开口。 祝嘉这事他心不虚,实在不行,他把祝嘉叫过来当面对质。他怕的还是喻兼而看到的不止祝嘉发的消息…… 长久过后,喻兼而垂眸开口,道:「傅哥,你要是觉得你的后宫里需要有个外国人,你再去找一个别人吧,外国人很多的。」 傅椎祁:「……」 神特么的后宫里需要有个外国人,是会有特殊政策补贴还是怎么的? 还「后宫」,之前他看到喻兼而在看剧的时候就该阻止。本来中文就不好,学了新词在这乱用。 与此同时,他隐隐约约意识到喻兼而好像就只是为了祝嘉这个生气,说不定自己今天人品爆棚,喻兼而真没看到别的,心里就放松了很多。 这一放松,刚憋屈了那么久,现在就有点飘,也有点不爽和不耐烦,觉得刚刚自己那怂样儿太丢人了,便试图找回点场子,皱起眉头,语气不爽:「我都跟你解释那么多了,你反正就是不信我呗?」 喻兼而转头看他,眼神清冽,静静的,淡淡的。 傅椎祁被这一看,刚要虚张声势的态度顿时就偃旗息鼓,不自觉放软声音:「你要是不信,我把祝嘉叫过来当面跟你说……」 喻兼而打断他的话,问:「傅哥,你不能去找别的外国人吗?」 傅椎祁都要无语了:「我又没有外国人执念,干嘛非得再去找个外国人?」 「那你为什么对我有执念?」喻兼而问完就后悔,可没有后悔药吃。 又忍不住试探了,明明知道答案,可是…… 喻兼而搭在被面上的手不自然地小幅度蜷缩了一下,脸隐隐发热。 傅椎祁本能地就要怼回去一句「谁对你有执念了」,话到嘴边,突然福至心灵,「sh」都发出短促的音了,硬生生止住了。 他大爷,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但就是哪里不对劲。 他瞅着喻兼而,喻兼而瞅着他,四只眼睛对着瞅。 瞅了好一阵,傅椎祁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心脏又狂跳起来,脸也发热,自己说话自己听着都跟耳鸣了似的:「就、呃、那什么……我这不就是觉得咱俩住一起不挺好吗,挺合适……我跟任何其他人住一起都没这么合适过……不是,我没跟别人同居过……」 骗子。喻兼而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谎言:「我知道的就你和我哥住一起过。」 傅椎祁正沉浸在自己委婉羞人的示爱情绪中,乍一听喻兼而说「我哥」,差点问一句你哥谁啊,下一秒就想起来了,勐然一惊,急忙警觉地观察喻兼而神态,瞧着还是挺自然的,应该没看到姓陆的那傻屌的话吧…… 「不是,没……呃,是有过这事儿……不是我故意骗你,都多少年了,你不说我都忘了。」傅椎祁解释道,「那会儿我正创业,我家里不给钱,经济比较紧张,住的那地方地段很好,我干什么都便利,就是太贵了,这才跟你哥合租。」 傅人杰和乔雯就不说了,陶沛倒是愿意给他钱,他去留学的前期费用,甚至于创业的原始基金,基本都是陶沛主动给的,但他那是没办法才接受,心里始终别扭,能省的地方就竭力省。 说起来,当时喻家还有些底子,喻利知其实不用和他合租,毕竟一开始他俩又没好上,只是朋友,合租肯定没有独居爽。喻利知却还是在他为难的时候主动提出来了,他是承这份情的。不过有一说一,早还清了。 喻兼而不置可否。 傅椎祁急于跳过喻利知这潜伏着危险的话题,赶紧把话带回来:「反正就继续过呗,本来过得不挺好吗,干嘛折腾……」 喻兼而没多想傅椎祁和喻利知合租那事,只是说:「我不想凑合。」 他都看出来傅椎祁的不耐烦了,傅椎祁编瞎话都能信口说一句「我喜欢你」,却连编都不愿意编,得是真的对自己很无感了。 他听着就觉得自己对于傅椎祁而言,就是性价比比较高的同居存在。傅椎祁说来说去说那么多,他觉得就是在表达这个意思。 就像以前傅椎祁说过的凑合过吧。傅椎祁的态度就是凑合过吧。 可他才不要和这么一个脾气坏还花心的人凑合过。 他要和真心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就算这个人脾气差点都可以慢慢来,花心不行。 他再度失望地结束话题:「我不想和你说了,不要说了。」 然后就躺下去看手机,不管傅椎祁说什么,果真一句都不再回应。 傅椎祁无计可施,只能烦躁地低着头在手机上回復各种消息安排各种事。 他先回了秦助理的消息。 考察是早就定好的行程,事关十几个亿的招商引资,顺利的话后续gdp更是不可估量,海市那边的大小领导都会多少出面,他说不去就不去有点不像话,确实不太行,就只能还是去,最多就是后续没有领导参与的行程尽量压缩或者干脆砍掉。 第139页 然后回杨復,粉饰太平说没事。 接着回陆承焱,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和手,不要没事找事。回完就删除和这货之间不能被喻兼而看到的聊天记录。 下一个是祝嘉,说自己出差回来就约谈那个姓商的,让祝嘉先忍忍。 祝嘉秒回一张左脸乌青一片肿起老高的吓人照片,说真的忍不了了,今天那男主演借演戏的机会说要真打,然后故意ng几十遍,导演袒护着让这么干,最后祝嘉没法儿了,往地上一倒装晕才算躲了过去,就这样还落了导演和片场其他人的一顿埋怨,怪他拖累了剧组进度。 这会儿祝嘉正躲在酒店房间哭呢。 傅椎祁:「……」 这确实是太过分了,他要是祝嘉……算了,他也不是没有过也这么懦弱无能为力的时候。虽然那时候他是小孩,祝嘉这都成年了,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吧。 他嘆了声气,回復道:行了,我等下就约商冶,你先去医院看看吧,靠脸吃饭。 祝嘉说自己涂了药了。傅椎祁懒得搭理他,爱去不去,没回了。 最后一个是傅斯颐……懒得回,傅家爱咋咋,关他屁事,炸了最好。 第70章 捱到中午, 傅椎祁叫了饭送过来,默默给喻兼而摆上,喻兼而倒是不含煳, 拿起筷子就吃。傅椎祁心中不高兴,欲言又止。 他想嘲讽几句,譬如「哟哟哟不跟我说话倒是吃我买的饭哦」,却又怕喻兼而听完真撂筷子不吃了,那急的还是他自己。不如闭嘴。 操,居然反过来被这傢伙拿捏住了。 傅椎祁越想越闹心,饭都不太吃得下去。一抬眼,见着喻兼而大口大口吃得一碗白米饭都见底了, 更憋屈了。 喻兼而余光瞥见喻椎祁心不在焉的样子, 一直用筷子戳米饭, 没管, 自顾自夹菜吃, 他要多吃点,腿就早点好,早点远离这个傢伙。 喻兼而很快就吃完了, 傅椎祁见他吃完,终于放过被自己戳来戳去的米饭, 搁下碗,收拾了下剩饭残羹和餐具。 喻兼而才不问他吃饱没,这么大人了,爱饿就饿着。喻兼而舒舒服服躺着继续玩手机。 过了一小会儿, 傅椎祁绷着声音道:「我有事, 等下要出去一趟。」 喻兼而还没来得及给他露出一个欢送的笑容,他就接着来了一句:「我让小左过来陪着你, 你别想跑。」 喻兼而顿时笑不出来了,扭过头去故意用夸张的表情做了几下嘴型,扮嫌弃的鬼脸表明态度。 傅椎祁瞅他这样儿,冷笑了一声,但还有点不放心,盯着他腿上的石膏狐疑地问:「你腿是真打石膏了吧?不是又在骗我吧?」等自己放松警惕就跑? 喻兼而将脸扭回来看着他,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地问:「傅哥,你能偶尔说一说人话吗?」 傅椎祁立马恼火:「你这说的难道就是人话吗?」 妈的,简直就是鱼言鱼语。 想到鱼,傅椎祁就想到了小鱼饼,想到小鱼饼,就想到了这个饼瞎眼看上的那白月光,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忍不住酸道:「你别跟我在这儿甩锅,当我真不知道呢?说得好像全怪我似的,我看你就是想回头去找你那白月光。呵呵,联繫上了吧?」 现在他就觉得是自己给喻兼而的自由过了火! 悲哀,他居然也有不得不承认杨復天天贼兮兮查黎川手机这一神经病行为有一定道理的时候。 说起白月光,喻兼而用石膏砸眼前这傢伙的心都有了。说不定砸一砸能把白月光砸回来。 两人各怀心思,陷入沉默。 越沉默,傅椎祁就越觉得被自己说中了,越想脑袋越重帽子越大,当即伸手就要去抢喻兼而的手机。 喻兼而被他拿过一回手机已经有了防备,一边把手机藏住,一边一巴掌打在傅椎祁伸过来的手背上,啪的清脆一声响,傅椎祁的手背都红了一片,疼得他下意识收回去使劲儿吹,反应过来后恼羞道:「你打这么大劲儿?!」 喻兼而严肃地通知他:「你再想胡作非为的话,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 明明腿都打石膏了,怎么手还能打啊! 傅椎祁瞪着眼睛盯着他,盯了好一阵没有下文,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怎么对付,只能含恨扭头迁怒他人,发语音质问左助理:「你怎么还没到?这鬼地方我他妈一秒也不想多待!」 他话还没说完,拇指还长按在手机上,喻兼而就在旁边凉凉地拆他台:「又没人让你待。」 这要是让左助理听见了自己得多没面子啊。虽然被狡猾的鱼饼给拿捏了,但这事能不让别人知道就不能外泄。傅椎祁急急忙忙取消这条语音,扭头斥责道:「你不要在我给别人发语音的时候说话。」 喻兼而回他一个有恃无恐的挑衅表情。 傅椎祁正要发作,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现在就是故意在激怒我,想让我放你走。没门儿!」 眼见计谋被识破,喻兼而不愿承认,低头继续戳手机。 傅椎祁小小挽回一尊,正要再次给左助理髮语音,一寻思,怕喻兼而又来打岔,只能打字。他不喜欢打字,一边打一边在心里骂喻兼而,字还没打完,左助理的声音出现在门口:「傅总,喻经理。」 很好。傅椎祁抬头看过去,摆出冷淡霸总脸说:「你在这看着他,我有事出去一趟,注意别让他跑了。」 第140页 然后他就赶紧自己跑了。 喻兼而没理这神经,他只是觉得对不起左助理,恳切地对对方说:「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左助理摇摇头,说着公式化的台词:「我的工作就是为傅总处理生活上的各种事,您不必多想,好好休息,早日恢復健康。」 喻兼而点点头,道了句谢,然后就和左助理没话说了,为了避免尴尬,索性低头把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面。 他现在面临着一个很难的任务:联繫以前的好朋友们,修復破裂的友情。 那个时候他鬼迷心窍,和他们闹掰了,现在幡然醒悟,能不能有重修旧好的可能呢…… 反正詹骥信誓旦旦地说有。 上午的时候他戳手机跟詹骥聊天,聊着聊着就把这事聊到了,詹骥劝他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主动地联繫那些人呢?就算要道歉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话是这么说得没错啦,可是,走出这一步就是很难啊。万一……万一对方拒绝怎么办? 喻兼而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是他此刻就是很害怕得到曾经那些好友的拒绝,或者干脆是冷遇。 詹骥说,被拒绝就被拒绝吧,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你试过了。还说了其他一些开导的话,其实那些道理喻兼而自己也都明白,如果让他去劝别人他也会那么劝,可到了自己的身上就…… 喻兼而闭上眼睛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在詹骥的鼓励下下定了决心,以一种毅然决然的心态向几个朋友群发邮件say hello。 发完他就火速把手机黑屏倒扣在被面上,慌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安抚了自己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掀开手机,闭上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眯起来去看。 没有回信,一封也没有。 悬着的心差不多吊死了…… 他黯然地嘆了声气,给詹骥发:发了,没有人回我。 詹骥很快就回了他:你算时差了吗? 喻兼而:没算,忘了 行吧,这一算,垂死的心又有了弱弱的生气。这会儿美国凌晨呢,那几个人不是爱熬夜的。 可这就要等很久了。喻兼而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詹骥隔着手机居然猜到了他的心态,发来安抚:别担心,先做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你越惦记着,时间就越慢。 喻兼而回了句知道了,然后问詹骥和妈妈商量得如何了。 詹骥说:我妈很支持我的决定,现在我就是担心店面转让,当时顶下来不划算,我想着多开两年就赚回来了,现在亏本转有点不甘心[嘆气]而且也不一定近期就有人愿意接手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心事,喻兼而又嘆了声气,问詹骥是不是经济上有困难。 詹骥说没有,出国的钱他确实有,只是这店的转让费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说放弃就放弃那不现实。 喻兼而从出生到现在,没为钱的事操过心,说不上是富二代,可自小家庭条件挺富裕,他妈妈是一个国际家居企业的部门领导,收入可观,过世时给他留下了很多遗产。后来傅椎祁又隔三差五让左助理给他打钱。 那笔店面转让费对詹骥来说颇有分量,将近二十万,可对于喻兼而来说就很少了。但他能够理解并尊重的詹骥对这笔钱的重视,詹骥的钱都是辛苦劳作赚来的,重视并不寒碜。 喻兼而:用你刚刚安慰我的话,慢慢来吧。 詹骥:确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哈]看缘分 詹骥接着问:你男朋友还在旁边吗? 喻兼而纠正他:是前男友 然后喻兼而说道:有事出去了,但让他助理盯着我[生气] 詹骥:……他想怎么样?搞横的? 喻兼而:他就是很横。但是没关系,我不怕他,反正现在我腿跑又跑不了,他爱怎么怎么,等我好了我拿了护照就走。 詹骥:你确定到时候走得了吗?他都来横的了。 喻兼而:他没有那么坏。 发过去这句话,喻兼而盯着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又伤感起来。但关系不大,他告诉自己,失恋伤感一段时间很正常,他又不铁石心肠。就当这也是人生的一种经歷吧。 他一边emo,一边打开邮箱的存稿箱,继续措辞写谘询学校再入学相关的邮件。爱情和学业总得有一样,就目前来看,学业更靠谱,爱情容易离谱。 他删删减减改改,半个小时后终于把这封邮件发出去了,倒没有像刚刚等待朋友们回信那样急切和忐忑,说穿了学校挺多的,实在不行,他换一家也不是不行。 发完这封邮件,他就联繫黎总,提前说自己计划辞职,希望从现在开始就慢慢地交接工作,省得临时来说,让部门措手不及,那不厚道。 黎总很快就回了他,回了一个问号。五秒钟后,撤回了这个问号,改而发过来一个财务部离职流程文档。 喻兼而打开研读,第一步,写辞职信。 他机智地上网找了个模板,稍微修改了一下,不用一刻钟就提交给了黎总。 黎总很爽快地回復他两个字:批准。 喻兼而继续研读离职流程,整理工作内容交接还是需要电脑会方便些,手机上弄有点勉强,他就没有勉强,跟黎总解释了一下情况,打算等自己腿好一点、能拆石膏了,就回住处取电脑或者直接去公司弄。 第141页 黎总表示理解,并且礼节性祝他早日康復,除此之外没说别的。 喻兼而有点不放心,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厚着脸皮请求黎总尽量替自己保密。黎总再次表示了理解。 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喻兼而把目前想到的事走流程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是等待。 他躺回去刷着短视频放松,直到傍晚,左助理安排了晚餐,他正吃着,傅椎祁回来了,脸色不好看,但没关系,这人经常脸色不好看,可能是肾不好,毕竟情人那么多。 傅椎祁招手示意左助理可以下班了,等左助理离开后,他往喻兼而的病床边上一坐,俩人离得很近,他就在这么近的距离直勾勾地盯着喻兼而吃饭,也不说话,不知道又想搞什么,喻兼而赶紧趁他还没开口的时候多吃几口。 傅椎祁几次忍不住想开口,可见喻兼而吃得香,只能一忍再忍,直到喻兼而吃完了搁下筷子擦嘴喝水,他才幽幽地开口:「你跟傅斯颐很熟吗?」 「不认识。」喻兼而问,「谁?」 「詹骥你总认识吧?」傅椎祁继续幽幽地问。 喻兼而这才看向他:「你查我?」 「我用得着查你吗,别人自己跟我说的。」傅椎祁移开目光,看到小碟子里还剩了颗小番茄没吃,就自己拿起来吃了,吃完了说道,「下午跟个姓商的喝茶,他说,不久前他一个堂弟和一个叫詹骥的煮螺蛳粉的结梁子,傅斯颐找他堂弟家说和了一顿,点名指姓说是因为你认识那个詹骥,还为詹骥那事忙前忙后。」 喻兼而暗暗研究他的神态,看似平静,但也有可能是装的。 「……反正我不认识。」喻兼而避重就轻道,「也姓傅,是你什么人吗?」 喻兼而研究傅椎祁的时候,傅椎祁也在不动声色地研究他的神态,听他这么问,问:「你真不知道傅斯颐是谁?」 喻兼而恳切地说:「真不知道。」 他上次查了下傅椎祁的身世,也就看个大概,知道傅椎祁的爸爸叫傅人杰。 傅椎祁看他一阵才说:「我名义上的大哥。」 当然,事实上也是。不过反正没几个人这么觉得。傅人杰就不说了,他觉得傅斯颐自己都不这么觉得。 喻兼而哦了一声,没多想。 「你不认识傅斯颐,他干嘛帮你朋友?」傅椎祁问。 对于那个喻兼而的朋友,傅椎祁没多想。不就一个做螺蛳粉的吗,他都能猜到那俩人怎么认识的,肯定是喻兼而背着他去吃螺蛳粉了呗。 搁以前他肯定要大做文章一下,现在还是先记着,等风水轮流转、拿捏权回到他手上之后他再秋后算帐。 喻兼而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奇怪,你大哥也很奇怪,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现在是不是不能好好说话?」傅椎祁不悦地问,「你以前那样子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 以前可温顺了!现在恨不得一句话刺他一次,说傅斯颐都能拉踩他一下。 喻兼而理直气壮:「都分手了我为什么还要装?」 「你还真是装出来的啊?」傅椎祁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喻兼而也很震惊,回看着他,表情中甚至带着些许认真的疑惑,摊着手心问:「你难道觉得我是受虐狂吗?你的脾气那么暴躁,反覆无常,又小气又敏感,就连事后清洁都要我来做,还到处风流,oh my god,你还总是跟我说凑合过,根本凑合不了一点,我都要憋出工伤了!」 「……」 傅椎祁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一时说不上来,倒是嘴皮子颤抖了几下,眼发酸。 喻兼而看他这副好像要哭的样子,皱了皱眉,正思忖着要不要放个台阶,傅椎祁低头拿手机打给左助理,硬着声音说:「给我弄个轮椅来。」 「我明天出差带喻兼而去。」 喻兼而闻言倍感莫名:「我不去,为什么要我去?」 傅椎祁现在冷酷得他自己都怕。嫌弃他是吧,非得撕破脸是吧,那就撕! 他放下手机,眼睛定定地看着喻兼而,并且慢慢俯身逼近。 喻兼而下意识想要往后靠躲,可马上就意识到不能再示弱,便就这么停住不动,不怕地回以眼神。 最终,傅椎祁的手从喻兼而的两侧探过去按在病床上,两人的鼻子几乎擦着鼻子,离着这么近的距离,彼此的唿吸都仿若交缠在一起,像湖底相伴而生的水草,潮湿,暧昧。 喻兼而以为傅椎祁会维持这个姿势放点什么狠话,却不料下一秒,自己的嘴唇上就是一热,旋即湿了起来。 他怔了下,回过神来马上伸手去推傅椎祁,傅椎祁比他快一步,双手按住他的胳膊。 喻兼而才不怕被按住,他使劲儿一挣扎就挣扎开了,可就在这个挣扎的瞬间,他感觉嘴唇剧烈一疼。 傅椎祁被推开了,不气反笑,满嘴血地冲着喻兼而笑,看得喻兼而背嵴一麻,抬手擦了下自己的嘴唇,低眼一看,也全是血:「……你——」 喻兼而的话刚出口,傅椎祁突然问了句:「詹骥是吧?」 喻兼而原本要问他是不是神经的话便噎回了喉咙里,讶异又不安地看着他。 傅椎祁扭头抽了张纸巾抹着自己嘴上的血,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不帮喻利知了你不怕,那现在我要整你这个新朋友,你怕不怕?」 第142页 喻兼而紧皱眉头道:「我今天才跟他说了你不是这么坏的人。」 「哦,现在知道说我不是这么坏的人了?刚刚不还把我说得一无是处吗?」傅椎祁嗤笑了一声,撇眼睨着他,突然又逼近到他眼前。 喻兼而怕他又发疯咬自己,这回往后一路躲,直到躺倒在了病床上。 傅椎祁一直倾身跟着他,最终俯面与他相对。 「……你只是脾气不好,不是那么坏的人。」喻兼而既是在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 「你不是之前怀疑蒋浩是我设计害死的吗,」傅椎祁面带笑意轻声说着,「我当时否认了,你猜我撒谎了没?」 喻兼而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可是却没有挥向他的力气。 僵持间,枕头边的手机振动了几下,傅椎祁瞥了眼,屏幕上显示是詹骥发来的消息,消息本身倒没什么,就是问喻兼而吃饭没。 他没多看,视线移回喻兼而的脸上,抬手轻佻地摸了两下,仿佛摸小猫小狗似的。 「好声好气儿跟你说,你不听,非得要我这么干,何必呢,本来能好好儿躺医院里养伤,现在只能跟着我出差了。」 傅椎祁的声音温柔,眼神却很冷漠,站直身子,把手上沾血的纸团扔进一旁的垃圾篓里。 第二天,喻兼而真被他强行带出医院塞上了私人飞机。 这飞机不是傅椎祁的,他没养这玩意儿,原本计划是坐普通民航,但加上个打石膏坐轮椅的,他就发朋友圈问了下,还真有顺路顺时间的很快就联繫了他。 喻兼而一路都没说话,冷着脸。 傅椎祁没假手于人,亲手推着轮椅,一边笑着和飞机主人聊天一边走,偶尔还一副宠爱有加的模样给喻兼而拉拉衣服,嘘寒问暖一下,看得飞机主人直啧啧打趣。 第71章 喻兼而垂眸看着自己的腿, 也不知道这玩意什么时候能好,等好了,他多少得踹傅椎祁几脚再跑, 傅椎祁值得。 他正考虑着具体踹几脚,突然轮椅停在飞机梯前,傅椎祁从后面走到前面,弯腰将喻兼而稳稳抱了起来,掂了掂,凑到他耳边轻声讨嫌:「看着瘦,其实是个实心。」 傅椎祁知道自己这挺嘴贱,可他就是故意的。一路上喻兼而不搭理他, 他受不了, 非得折腾出反应来, 好的坏的都行。 然而喻兼而根本不会被区区这话给气到回怼, 甚至更无语了, 觉得傅椎祁不是脑子不好就是道德不好,居然还搞体重规制,他一个习武的成年男人, 不实心那不是虚吗? 好歹傅椎祁还能轻松抱起他来,不然他就要怀疑是因为傅椎祁自个儿太虚了才故意踩他。但也不排除傅椎祁的轻松是装出来的, 毕竟按理论来说傅椎祁不肾虚也太天赋异禀天理不容了。 喻兼而不给反应,还是一副死鱼样儿,甚至眼皮子都没抬起来赏他一下,这令傅椎祁嘴贱了个寂寞, 要不是碍于还有别人在场他就得当场发个疯。 倒是那飞机主人, 没听见傅椎祁说什么,也没在意喻兼而这玩意的反应, 只逮着傅椎祁这在旁人看来亲昵的小动作打趣:「哟哟哟,这不酸我呢吗?我打光棍儿呢。」 这人有点身份,傅椎祁跟他是平起平坐的,甚至有些地方还得拉拢下他,便不好冷落,闻言瞥他一眼,顺着接话:「前几天看到那个呢?」 喻兼而一听越发厌烦。真是人以群分啊,换情人比他吃螺蛳粉都勤快,就应该都发卖去挖螺蛳。 飞机主人摆摆手:「别说了,胃口太大了,没意思。哎,边走边说。」说着客气地一扬手臂,请傅椎祁先上梯。 傅椎祁没跟他客气,颔一颔首就抱着喻兼而先上去了,那人跟在后头,自然有其他的人帮忙把轮椅送上飞机。 这是一架私人飞机,里面很宽阔,房子似的,宛如一套豪华装修大平层。 虽然很快就有人架着轮椅跟在他仨屁股后头送上来了,但傅椎祁没把喻兼而放回轮椅上,而是抱到了沙发上坐着。 趁着飞机主人转身走开些跟工作人员交代事情,喻兼而小声地对傅椎祁说:「我坐轮椅。」 傅椎祁沖他笑笑:「想上厕所了就求我。」 就知道没安好心! 喻兼而在气头上,闻言梗着脖子跟他对着干:「我不求你,我憋不住了就当你们面尿,你最好离我坐远点,不然尿你一身。」 傅椎祁不是总要面子吗?他看傅椎祁以后还有没有面子。固然,他自己也没脸,但反正刚刚已经把脸丢完了,发疯谁不会啊?吓唬人谁不会啊? 不料他还是低估了傅椎祁的无耻程度,傅椎祁一听,沉默了几秒,眼睛盯着他,逐渐地意味深长起来,而且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在深长些什么的那种。 然后傅椎祁捏了捏他的下巴,戏嚯地说:「还是注意点影响,等今晚就剩咱俩了,你再这么搞。」 喻兼而怒斥:「你不要脸。」 傅椎祁彻底满意了,他就是要看喻兼而炸毛,这炸得比烟花还好看。反正比冷着他好。 他惬意地撸撸炸毛小老外的脑袋,小老外愤愤地别开脑袋躲开他的手他也不生气,翘起二郎腿,把爷的款做足,游刃有余地跟喻兼而有来有往斗嘴皮子:「你都要当众尿了,我劝你私底下再尿,你再想想到底谁不要脸。」 根本就是在故意扭曲这个事嘛!喻兼而正要怼回去,余光瞥见那飞机主人吴总走了回来,便没说话了,再度cos高冷黎总。 第143页 傅椎祁见着他这模样变化,嘴角的笑容顿时跌了跌。 操了,这死出怎么看怎么眼熟,也不知道学点好的,尽学些这坏东西。 算了,一时半会儿想不出黎川身上有什么好东西给喻兼而学,总不能是动不动就家暴杨復。 杨復还不承认。 非要隔三差五跟傅椎祁说黎川打他的也是他,傅椎祁一说这是家暴他又不乐意,急忙维护黎川,说暴什么暴啊,就是花拳绣腿,挠痒痒似的,还都怪他做事不干净让黎川不高兴了。 说着说着,居然还能说得一脸春心荡漾,非说打是亲骂是爱,搁别人黎川都不稀得看一眼呢,更不会打了,可见对他爱得很,他就是黎川的独一无二。这指鹿为马的程度赵高来了都得叫哥,看得傅椎祁恨不能戳了杨復双目。 别问他为什么不是自戳双目。他又不是傻子,当然戳别人的。 不过如果非要二选一,他宁愿被打两下也不想被冷暴力。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喻兼而那可不是花拳绣腿……再想想。 傅椎祁陷入两难的沉思之中,想来想去,莫名怀疑自己可能会两样都遭。 现在喻兼而已经会熟练地冷暴力他了,昨天腿还打着石膏,都能用手打他,等腿好了岂不更是自由?操,怎么想都危。 飞机主人不懂傅二少水深火热晦暗渺茫的前景,他就隐约听到了尿什么的,本来就充斥着废料的脑子直直朝着下三路奔去,沖傅椎祁略出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容,故意说:「哎,我还在这儿呢,注意点啊。」 傅椎祁是习惯了这种场面的,跟什么人说什么话,有钱有势和有修养并不划等号,所以他并不觉得什么,甚至还条件反射性地能接上,可就当他要接的时候,余光瞥到什么,扭头一看,对上喻兼而微微皱眉鄙视他的眼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就卡住了。 不是那种表情很大、很夸张的鬼脸,而是眼中带着敬而远之,淡淡的,疏离的,杀伤力却无比巨大。 他看到了很真切的瞧不起,不带个人主观情感的愤怒,而是一种客观的轻蔑。 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两下,有点疼,更多的是无地自容的羞耻和尴尬。 在这一刻他甚至恍然有种直觉,就是自己真的不可能得到喻兼而的爱。喻兼而已经不是简单的讨厌他了,而是看不起。 一个人被讨厌说明这个人在这段关系里、在对方的眼里还有点能够说道的价值,可如果是被看不起…… 傅椎祁的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依旧强撑着,但到底没接刚才那话茬,扭过头去端起刚送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飞机主人姓吴,快四十,保养得还不错,是家里这一辈的老小,独他从商,一般都叫他吴总。 吴总察觉了气氛有些微妙,见傅椎祁没接话,喻兼而从冷脸转成了另一种负面表情,没往深里想,只当是寻常闹别扭,这倒也正常,小情不都是温驯的,也有耍性子的,反正又不是他的情人,傅二少都没说什么,他干嘛插一手呢。 何况坊间传闻傅二少确实挺喜欢这个小傢伙,看似没多久,但又算是挺长久的了,以前都是月抛,挑剔得很,嫌国际超模身材差、当红流量长得差、985本硕博连读学歷差、横扫奖项艺术家没品味、新锐畅销书作家缺少深度内涵。 还抠门。 送点小打小闹的包包衣服首饰还行,让送房送车送古董他就火速下头goodbye。 一说起来就是觉得是对方连吃带拿占便宜自己吃大亏,非常自恋。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傅二确实长得不错,身材啊学歷啊品味啊也都可圈可点。 但你要说他吃亏,这也挺无理取闹的…… 抠门其实还好,圈里不止他一个抠门的,说得过去。主要还是他那过分的挑剔。 反正大家多多少少觉得傅二有点奇葩,甚至有人暴言,感觉傅二是那种但凡能分裂出另一个自己,估计他就满意地上了自己的那种自恋狂魔。 傅二听到这种言论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那倒不会。」 这样的傅二自恋说一直到喻家这私生子的横空出现终于结束了它的时代。 搞半天原来是喜欢混血啊。大家纷纷这么感慨。 不过这结论不能细究,因为一细究,以前傅二身边也不是没有过混血,被他嫌弃身材差的那个国际超模就是混血,身材固然好,脸和气质也是一绝。 但傅二愣是嫌对方屁股太翘显得低俗。这混帐话谁听了不一脑门问号。 以至于后来难得有次傅二肯把藏得严严实实的喻兼而给叫去包厢里亮相的时候好多人都在偷偷瞅这小混血的屁股。只能说,也挺低俗。 大家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觉得看对眼这事儿可能就是邪乎。 反正傅二就是被这小私生子迷得神魂颠倒,不仅搬去同居,门都不抠了,甚至亲自下场帮大舅子撕项目,看得别人都眼红。得亏喻兼而不是苗族的,不然就是下蛊无误。 吴总正玩味着,他刚吩咐的人送来一瓶麦卡伦30年雪莉桶和一盒gurkha雪茄,身材曼妙的漂亮女人优雅地为他们布置准备。 吴总坐到傅椎祁旁边隔了一个人左右的沙发上,看了眼喻兼而,笑着问傅椎祁:「小喻也喝点儿?」 「打着石膏呢,不喝了。」傅椎祁说着拍了拍喻兼而腿上的石膏。 第144页 什么人会来拍别人打着的石膏啊?喻兼而已经连吐槽都吐累了。 行吧,正常人根本从一开始就不会绑架一个打着石膏的人陪出差。早晚要用这石膏揍他。 「怎么回事儿啊?」吴总跟刚发现这事儿似的问道。 「走路上被车撞了下。」傅椎祁说。 吴总马上故作严重拿腔作调地说:「怎么还自己走路呢?傅二你又开始抠了是吧?这不得赶紧送部车?」 傅椎祁摆摆手,很无奈地说:「别提了,科目一他都考不过去,中文差。」 吴总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开始往下三路狂奔:「中文差平时怎么沟通啊?就身体沟通啊?」 傅椎祁没接这茬,谨慎地编瞎话:「英语。」 吴总揶揄了个寂寞,顿感无趣,有点儿埋怨地给了傅椎祁一个眼神。 傅椎祁安抚地回应道:「小孩儿脸皮薄,本来就不高兴着,别逗他了,等下又闹起来倒是不闹你,就闹我。」 他信口就来,越说越顺口,把自己都给说信了,嘴角甚至自然地往上勾了勾,微微侧头笑着望正低头在内心兇残挥舞石膏的喻兼而。 小傢伙又气鼓鼓的了。 他发现,有时喻兼而生气会微微地抿一点嘴唇,牵动脸部肌肉,两颊就会有一点鼓,像小孩儿赌气时的模样。 说起来,喻兼而真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天真,冲动,好骗,傻乎乎的。 喻利知卖卖惨,他就真退学跑过来,一根筋地捲入这摊浑水,现在一生气就闹着要走,玩儿似的。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只要喻兼而不闹分手,继续跟着他,只要他不垮台,他可以让喻兼而一辈子都这么天真率性地活着。这不挺好吗。前提是不离开他。 「噫!你真是够了,傅二。」吴总都牙酸了,指着他道,「你这真栽了啊!」 傅椎祁回过神来,见喻兼而对这话毫无反应,悻悻然地撇了撇嘴,看回吴总脸上:「说点别的吧,别说这个了。」 不爱听这话,因为他意识到这话好像是真的。 他英明神武地躲开了那么多坑,以前那些,别说搞他的感情了,就连他的钱他都不让搞到,结果居然莫名其妙地栽在了这个小骗子的身上,不但搞到他的钱了,还把他人都搞了,搞完掀桌子说不玩了,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开玩笑吗?他要是让他走成了,傅椎祁三个字倒过来写! 第72章 正当傅椎祁悲愤交加之时, 吴总出声道:「小喻不喝酒,也不能让他干坐在旁边啊,喜欢吃点儿什么?」 他最后那句是直接对着喻兼而问的, 自以为很友善,但冷峻的喻兼而没理他,装没听见。刚刚他说那些话,喻兼而讨厌他。都不是好东西。 傅椎祁看喻兼而那脸色,就猜到几分他的想法,接过话来替他回答:「忌口呢,有清淡的给他弄点,没有就算了, 白开水他也喝。」 喻兼而白开水都不想喝, 他感觉这个吴总飞机上的白开水都是臭的。 吴总侧了侧脸, 就有守在旁边的人马上去厨房说了, 过了一会儿, 端来了一份清粥套餐。 喻兼而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别着身子,懒懒地靠在窗边, 微仰着脸,看外头的天空和云朵。 这会儿飞机已经在空中了, 傅椎祁和吴总的牛都跟着飞机一起吹上天了,反正就是一边喝酒抽雪茄一边口气大大地讨论各种大局,死装。 窗外的风景没太大变化,配色淡, 一直看一直看, 就很催眠。没多久,喻兼而的眼皮子开始打架, 直到彻底闭上再睁不开,但耳朵边还能断断续续地听到那俩死装男的声音。 后来说话的声音就没了。 半梦半醒间,喻兼而感觉有人给自己盖了毯子,还把自己揽到了怀里靠着搂着,没多久,就有讨嫌的手在自己脸上耳朵上这捏捏那揉揉,烦得很。 刚刚喝了点酒,吴总不胜酒力,去隔间躺着了,他让傅椎祁带着喻兼而也去躺会儿,傅椎祁摆摆手让他去,说自己不困。 吴总离开后,傅椎祁低头看自己怀里睡着的人,长得像天使,心却硬得跟石头似的。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这小傢伙睡这么多夜了一点感情也没有似的,明明平时对别人也不是铁石心肠的冷血,就对他这样。就还睡出反效果了,傅椎祁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他那么卖力,啊。 还说一直都在讨厌他、敷衍他、忍耐他…… 他应该厌恶这样的骗子,这跟祝嘉那些人有什么差别?说穿了,本质上也是为了有利可图才接近他。他明明很憎厌这种人。喻兼而和那些坏人没有差别。 ……但他不甘心。 对,就是不甘心,只是不甘心,只是这样而已!别的……别的没有了,也不能有。 他怔怔地看着喻兼而的睡颜出神,心想也没什么好看的嘛,搁老外里也就是一般水平…… 但嘴唇确实挺红的,皮肤也白,鼻樑高,眉骨优越,尤其是那双淡灰色的眼珠子,特别清澈。左脸颊靠近颧骨处有一颗很小的褐色痣,让整张脸看起来更生动了,尤其是笑或者嗔的时候。指尖不由自主地就轻轻地抵上了这颗小痣。 如果抵达喻兼而的心也能这么容易就好了…… 喻兼而醒来时依旧在傅椎祁的怀里。 他缓慢地睁开眼睛,视线渐渐清晰,听着声音,看着脚底的材质和感受着与飞机不同的微微颠簸感,意识到自己在车上了,大概是被傅椎祁抱下飞机的。 第145页 傅椎祁很快就发现喻兼而醒了。 他一直低头看着喻兼而,虽然喻兼而睡得脸朝下他看不到,可看到喻兼而搭在他腿上的手小幅度握了握又松开了,有点无所适从的侷促感。但也可能是他想多了,可能就是手痒痒。 他没有出声,继续观察。 睡着的喻兼而挺好的,不会给他脸色看,不会对他说难听的话,不会逃走,任他摆布,他想抱就抱。 这车的司机不行,城市道路建设也不行,开一下停一下,害喻兼而醒了。 傅椎祁正在心中无理取闹,喻兼而直起上半身,推开他,挪到旁边座位,靠着车门看窗外风景,表情恹恹的。 傅椎祁没话找话:「现在去酒店。」 喻兼而刚醒,睡前心情差极了,醒了也没好,加上起床气,就有点低气压,他不想发脾气,就只是独自沉默。 傅椎祁看他一会儿,抬手用手指贴了贴他的脸。喻兼而没给反应,将装死进行到底。 事实上这一刻喻兼而甚至不是在故意放置傅椎祁,而是他真的什么都不想搭理,觉得这世界很烦。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再睡一觉,这回要到床上舒舒服服地睡,可能再醒来就好了。 车子开到酒店大厅的门口,有此次活动专门负责接待的人已经等在了这里,傅椎祁的秦助理早就到了,也在,俩人和制服笔挺的门童一前两后迎上前来。 傅椎祁先下了车,和接待的人应了声招唿,马上绕过车尾走到另一边,开了车门,弯腰把喻兼而抱下了车。 多抱几次他就觉得喻兼而也不是那么实心了,其实挺轻的,喻兼而的肉挺会长,都在该在的地方。 司机已经打开后车厢协助门童一起把行李箱和轮椅拿了下来。 喻兼而还以为傅椎祁要抱自己一路去到房间呢,不料傅椎祁把他放到了轮椅里,一边推着往里走,一边和身边接待他的人聊着话。 对方的接待名单里没有喻兼而这号人,就问傅椎祁这位是? 傅椎祁只说这是自己的另一位助理。 接待的表情明显有些迟疑,毕竟想不明白总裁亲自又抱又推腿打石膏的助理这是什么戏码。 接待就是个普普通通打工人,不属于某个圈子,因此不知道喻兼而的存在,但她能猜,猜就觉得傅椎祁带个对象出差也没什么奇特的。 之所以猜是对象而不是情人,一是这个老外气质不像,你要问她情人是什么气质对象是什么气质,她回答不上来,反正就是一眼辨别。 二来,她不是第一次负责接待傅椎祁了,好多次了,没见傅椎祁带过私人出公差。 她隐隐约约听说过傅椎祁私生活糜烂,但她没见过,而此刻傅椎祁看轮椅上那老外的眼神里关心和疼爱就快溢出来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老外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可能是小情侣闹别扭吧。 接待陪着傅椎祁一起上楼,但没跟进去傅椎祁的套房,傅椎祁请她进去她说不必了,人接到送到她还得回去汇报任务,只是叮嘱了一下晚上在这酒店的餐厅包厢里有接风晚宴别忘了。 一旁的秦助理接话说自己会再提醒傅总,她就没什么要说的了,告辞走了。傅椎祁让秦助理送她。 人都走了,走前还帮傅椎祁把门关了。 傅椎祁把轮椅推到沙发旁,声音温和地问:「饿了没?」 喻兼而没跟他在这事上犟,摇了摇头,说:「我困了,想去床上睡觉。还有,可以给我一个拐吗?我试试能不能自己走路,脚其实没疼了。」 「哪有那么快。」傅椎祁说,「你想去哪里?我抱你去。」 喻兼而语气淡淡地说破他的阴谋:「你就算给我一个拐,现在的我也跑不了多远,只是想在酒店房间里自由活动。」 傅椎祁见他这么说,倒也坦白,没否认就是默认了自己的小心思,然后说:「不是想去睡觉吗,我抱你去。」 傅椎祁把喻兼而抱到卧室床上,去拧了毛巾过来仔细地给他擦了脸和手,比先前在医院里煳他一脸明显技术好了很多。 然后就说:「行了,睡吧。」 喻兼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傅椎祁一叠声地叫他小心伤腿和石膏。 喻兼而忍了忍实在是没忍住,恶狠狠道:「真担心的话就不会把我绑架到这里来了,这就是所谓的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傅椎祁:「……」 不,这叫猫哭耗子……但他怎么可能说出来,就沉默了。 喻兼而背对着傅椎祁,不知道对方此刻是什么表情,他猜说不清还很得意呢。为了不把自己气死,他赶紧闭上眼睛睡觉。 没多久,他还没睡着,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他身后的被子被掀开,床微微一沉,傅椎祁上来了,抱住他。 喻兼而浑身难受,耸了耸肩膀。傅椎祁非但不松开他,越发抱紧了,最后一直掰他肩膀,好像要把他掰回朝向自己。 所以都说了刚刚他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还假惺惺地担心他的腿和石膏呢! 喻兼而被掰烦了,翻过来朝着他,正要骂他,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他用吻封住了嘴。 喻兼而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登时大怒,用手把他推开一点,可他刚刚离开一点,就使劲儿又凑回来了,继续吻喻兼而。 第146页 喻兼而多使了点力气再度推开他一点,震声道:「你别逼我打你嘴巴子!」 傅椎祁索性抓起他的手朝自己脸上啪的打了一下,甚至来不及放下,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又去吻他。 「你放手唔……放唔……」 喻兼而一只手被抓着,气急了就举起另一只手啪啪啪地一直打傅椎祁的脸,傅椎祁非但不躲,他还越发兴奋起来,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越发落实回去,让喻兼而打,只要别冷着他,他受够了。 从小,傅人杰和保姆这些人几乎不会直接打他,可是会把他当空气,故意无视他,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或者生病,都没有回应。有段时间他甚至陷入自己会不会其实是鬼魂的意识混乱之中。 他那个时候还很渴望他们的感情,但不管怎么尝试和努力,换来的只有羞辱。 现在喻兼而也要用那招对付他……可是他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了。 第73章 客房服务送来了冰块包, 傅椎祁单手拿着冰块包贴着脸,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消肿。 坐了没多久,他越想越火大, 冲进卧室,一只手继续按着冰块包,对着躺床上玩手机的喻兼而吼道:「你真打啊?!我等下还要跟人吃饭,你让我怎么见人?是不是故意的啊你?」 喻兼而停下激情发帖匿名社区吐槽的手指头,抬眼看着这个傻逼,平静地说:「是啊,就是故意的,你想怎样?打死我?」 「……」傅椎祁目瞪口呆, 足足过了至少五秒才反应过来, 从牙缝里挤出恶狠狠的一句,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仇报不完我只会更不放过你!」 喻兼而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他, 用匪夷所思的语气问他:「我跟你有什么仇?」 傅椎祁张嘴就要说, 话到喉咙眼儿,卡住了。 什么仇……很大的仇。喻兼而成天绿茶他,又是这样又是那样, 装乖卖嗔,骗得他上心了, 钱给了就不说了,在乎也给出去了,喻兼而拍拍屁股就要甩了他走人,这仇还不大吗? 四只眼睛对着看了一会儿, 喻兼而率先收回目光, 继续打字吐槽,可是打了两行之后, 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就放下手机闭眼睡觉了。 傅椎祁站在床尾继续瞅他,瞅了好一阵,声音轻了些,问:「等会儿想吃什么?让送过来。还是跟我一起去吃?要不我让小秦陪你另外开个包间吃。」 喻兼而闭着眼睛故意气他:「不吃,饿死我。」 傅椎祁气急反笑:「我才不会如你这愿,你想饿死我就不让你饿死。」 喻兼而现在遵医嘱忌口,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来回就是些清淡得不得了的东西,这也就没什么好挑的,什么都行,维持生命罢了。 傅椎祁又等了一会儿,见喻兼而打定了主意不吱声,只能作罢。唉,反正来回就那些东西,都难吃,就他来随便替喻兼而挑点吧。 「……在房里吃还是出去吃?」他问。 喻兼而道:「别吵我,我要睡觉,不出去,我要养身体。」 「你最好是这样,」傅椎祁疑神疑鬼道,「别打算盘想着趁我出去就可以跑了,我让小秦看着你。」 「你可以不让他干这种事情,我腿好之前会安心治疗不乱跑,我又不是傻子,万一留下后遗症是我自己吃亏。」喻兼而非常理智地跟他分析。 但傅椎祁听了这话放心不了一点。「腿好之前会安心治疗不乱跑」,什么意思?腿好之后呢?就乱跑? 无论如何,傍晚傅椎祁出门去饭局前,还是把秦助理叫过来看着喻兼而了,反正坐客厅里可以电脑办公,而且饭局上不需要秦助理出面。 傅椎祁暂且收起满腹心事,进入社交模式,意气风发地一走进饭局的包厢里,就被已经入座的傅人杰和傅斯颐父子俩给迎面一雷击。 傅斯颐也就罢了,他早就知道傅斯颐也对这个项目感兴趣,这都是需要竞标的,此次过来考察的不是只有他,还有其他人,这他是知道的。 然后就他所掌握的信息里,没有傅人杰。傅人杰的想法有些陈旧,曾经试过跟风搞新潮的产业,都亏了,后来就捨不得再折腾了。 傅椎祁心思转动间,主办方的领导笑着在那儿说:「钱都要让你们家赚去了,哈哈哈,这是铁了心要拿下这个项目啊?」 他不知道这三父子三个公司,就真的是三个公司,没有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美好说法。但也许他知道,只是不在乎。 还也许只有傅椎祁和那俩不相容,而傅人杰和傅斯颐确实是背地里一家人。无论是哪一种,傅椎祁并不在乎。 实在要说他在意,他也只是在意那对父子会否联手抢他想要的项目。 这个项目他势在必得,为此到处打点了很久,投入了很多。虽说就算万一失去也不会令他伤筋动骨,可给了别人还好说,若是那对傅家的父子……那对他而言就不只是伤筋动骨的事了。 他揣着这么多这么沉的心事,面上却平静,应和着领导的话。 * 喻兼而只被傅椎祁气得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要怼回去,对于秦助理,他非但没有脾气,更是心存歉疚,道歉说给秦助理添麻烦了。 这其实主要都是怪傅椎祁这个大笨蛋大坏蛋! 秦助理虽然和左助理风格不一样,但都很客气,闻言让喻兼而别多想,他原本就是计划在他自己的酒店房间里用电脑办公,现在只不过是挪了个地方而已。 第147页 然后秦助理问喻兼而晚饭想吃什么,喻兼而哪好意思跟在傅椎祁面前似的横,就随意说了几样清淡适合病人的东西,说想在客房吃。 秦助理给酒店餐厅打去了电话,大约半小时后左右,就把两人份的晚餐送来了。 喻兼而行动不便,傅总发癫不准给他拐,秦助理也很无奈,只能搀扶着喻兼而坐上轮椅,推去饭桌旁吃完了,床下都下了,顺便推去洗漱了一番,然后回到床上。 喻兼而倒不在意和另一个男性的肢体接触什么的,但总觉得给秦助理增加了不必要的工作量,因此极为愧疚,甚至心虚,回床上后赶紧睡觉逃避。 虽然白天睡了好几个小时,但也许是身体状况不好的缘故,他很快就感觉到了睡意,又睡着了。 喻兼而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煳煳间,突然恢復了一点意识,便意识到有人在巴拉自己。混沌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清明,已经直觉性地认定了兇手:傅椎祁。 又来! 喻兼而正困着,本不欲搭理,奈河对方不识相,不仅扒拉他,还甚至还是扒拉他的瘸腿石膏,真是够了,够够的了,不会真的是想把他弄残吧?!不会真的有这么变态和无耻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和当年那个程前又有什么差别呢…… 喻兼而一想到这一点,心头一紧,难受得再也睡不下去,脑子也多了几分清明,睁开眼睛对上了傅椎祁的桃花眼,张口就发怒道:「傅椎祁你到底有完没完?是不是又想挨打?」 傅椎祁一怔,看着他,张了下嘴,欲言又止。 喻兼而吼完他,突然也是一怔,脑子越来越清楚,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方位有蹊跷,定睛细细辨认,傅椎祁一直坐在床对面的卧室沙发椅上,翘着二郎腿。 喻兼而的目光默默朝床尾移去,和面露微微诧异的年轻男人六目相对(算上对方的眼镜)。 「……」 喻兼而突然脑子又是一抽,第一反应是傅椎祁找人来跟他搞3p,不过下一秒就否了这个离谱的猜想。 傅椎祁不至于离谱到这一步……大概吧…… 如果是的话,他今晚就动手,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动完手他就报警自首,顺便检举傅椎祁聚众淫乱。 就在喻兼而惊疑不定之时,陌生男子一推眼镜,用比较简单的丹麦语自我介绍:「你好喻先生,我是傅总请来的骨科方面的医生,为你检查一下腿。傅总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叫醒你,让我动作轻点检查,但没想到还是把你惊醒了,不好意思。」 傅总听不懂这么长的丹麦语,立马质疑地出声:「用我听得懂的话说。」停了下,道,「而且他会中文。」 明明是他自己请来的医生,他现在却莫名怀疑对方在和喻兼而串通,谋划喻兼而的逃跑计划。 医生从善如流切换语言频道到中文:「抱歉,我以前学过一点丹麦语,难得遇到让我能卖弄的时候。我就跟他解释了下我是医生。」 傅椎祁「哦」了一声,往后靠了靠,语气里带着疲惫说:「继续给他看吧,快点。」 医生扭头问喻兼而方不方便。 傅椎祁闭上眼睛,身体略微往旁边斜靠了一点,手肘杵着扶手,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你别管他方不方便,他方不方便都得方便,反正他现在不方便。」 现在的喻兼而已经黑化,傅椎祁不爽就是自己爽的时候,而且现在傅椎祁还这么说话,先令他不爽,他就故意用丹麦语对医生说:「你好,麻烦你了,你看吧。」 傅椎祁果然疑心很重地睁开眼睛问:「你说什么呢?说中文,或者英语。」 喻兼而继续丹麦语:「我想说什么说什么,我中文不好,英语也不好。」 「……他说什么?」傅椎祁问医生。 医生说:「他说他中文不好,英语也不好。」 傅椎祁想了想,实在是没劲和那老外计较,他刚喝了很多酒,白天在飞机上也喝了不少,还得跟傅人杰傅斯颐斗,现在筋疲力尽,隐隐还有些想吐,胃里一直不舒服,在忍着。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医生赶紧看,然后就又闭上了眼睛,微微皱着眉头,继续揉自己太阳穴。 医生见他不悦,就低头认真地给喻兼而检查起来,出声询问时用的英语。喻兼而坚持用丹麦语回答,医生没说什么,傅椎祁也没再说什么。 傅椎祁不出声发火这让喻兼而有些不习惯,趁医生没注意的时候默默瞅一眼傅椎祁,发现对方好像是已经睡着了,手没再揉按太阳穴,停在那里支撑着脑袋,闭着眼睛像是静静地睡着了。 傅椎祁安静睡着的样子,恍惚间和多年前在车里睡着的样子重叠了。 喻兼而勐地回过神来,急忙看了眼医生,见医生低着头在手机上记录着什么,大概是没看到自己刚才的神色,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74章 医生记录完, 抬起头来看向傅椎祁,却见对方睡着了。 他犹豫了一下,转过头来, 压低声音对喻兼而道:「喻先生,我先走,回头再联繫傅——」 他话还没说完,背后就传来了傅椎祁的声音:「检查完了?」 这声音里带着些半睡半醒的模煳嘶哑,听得出来很困,说着说着还打了个呵欠。 喻兼而循声看了他一眼,飞快收回了目光,傅椎祁都没察觉自己被看了这一眼。 第148页 医生回过头去说:「不早了, 我等下微信上跟你说, 你先休息吧。」 傅椎祁从沙发椅上起身, 伸了个懒腰, 走过来床边, 瞅了瞅喻兼而的石膏腿,说:「就在这说吧,说完我送你。」 「可别。你酒驾啊?」医生忙说, 「你不怕我还怕呢。」 「你想我还不想呢。」傅椎祁道,「我送你到停车场, 你自己开自己车回去。想什么呢?」 喻兼而眼睛看的别处,看似心不在焉,耳朵却一直听着他俩说话。听起来两人挺熟的。 医生笑笑,不再说废话, 说起喻兼而的腿来。 先前傅椎祁已经把喻兼而在医院拍的片子发给了他看, 情况也都说过,他和那边医院的意见一致, 确实没大碍,养养就好了。 今天让他来看,主要是傅椎祁怕长途劳累,或者一不小心碰着了,令喻兼而的腿伤上加伤。现在他看过了,没事儿,继续小心伺候着就好。 但他心里其实有点嘀咕,暗道又怕把人碰着了累着了,又不让人在医院里好好休息,非得带在身边跑,这是什么毛病呢…… 旋即想到刚刚喻兼而把他当傅椎祁,问是不是又讨打,心情越发复杂了。 咋说呢,本来他觉得傅二在家总挨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老外的打,挺让人震惊的,可联想到傅二的行为,又觉得委实是欠揍,咳咳。 医生没多留,说完就要走,让傅椎祁不用送。 但傅椎祁还是送他到了电梯里,本来还要送下去,医生坚持不必,看着他那眉宇间满是睏乏的样子说:「你都这样儿了,赶紧休息去吧,都是熟人,没必要讲这客气,反倒显得疏远。而且你又不是不给钱。等等,你不会是想跟我讲人情不给出诊费吧?」 「……」 他都这么说了,傅椎祁就没再坚持,也没啥心情和他开玩笑,给他按了电梯让他进去,看着电梯下去了才转身回套房。 喻兼而还靠着床头坐着,听到动静,抬眼与傅椎祁对视。 傅椎祁先移开了目光,表情淡淡的,一言不发,自顾自拿了换洗的衣物进浴室,喻兼而听着水声,回想着刚刚傅椎祁坐在沙发上睡着的模样,以及……一些事情。 还没想完,傅椎祁就洗完出来了,脑袋上搭着半湿的毛巾,抬起手按住,敷衍地擦了几下,走到床边时随手将毛巾往床头柜上一扔,头髮还湿漉漉的满是水汽,就这么往被子里钻。 喻兼而嫌弃地说:「你头髮是湿的。」 这下子轮到傅椎祁摆烂了,他充耳不闻,脑袋往枕头上一枕,原本洁白干燥的枕头上便出现了一大片水印。 喻兼而重复了一遍:「你头髮是湿的。」 傅椎祁有了回应,但还不如不回应,他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听不懂丹麦话~」 「我说的是中文。」喻兼而道。 傅椎祁报復心极强,怼道:「你不是不会说中文和英语吗,只会说丹麦话,那现在你就是说的丹麦话,我听不懂。」 他觉得自己报復回去天经地义,今天自己的脸都被喻兼而丢完了。 先前喻兼而把他脸打肿,虽然他採取了急救措施,但还是有点儿痕迹,晚上去吃饭被人发现,好一顿文章一作,一唱一和地调侃他,搞得他很尴尬,主要还是在傅人杰和傅斯颐的面前尴尬,那一刻他生吃了喻兼而的心都有。 回来后,喻兼而又在他熟人面前说什么「是不是又想挨打」……简直了。 那一瞬间,不止熟人惊呆,傅椎祁都惊呆了。这傢伙在说什么啊?这话说得好像他整天挨打似的!别人听见了得怎么想他啊? 他还不便在熟人面前辩解,那就反而显得他心虚似的。 故意的,喻兼而绝对是故意的,这个小坏蛋。 但他现在没劲跟喻兼而计较,先睡觉,他真困了,困得要死,而且前几天都没好好睡。 他感觉自己要碎掉了,但他不能碎,他一碎,喻兼而肯定直接拿簸箕把他装了倒垃圾桶。不能说喻兼而不在乎他碎不碎,估计是巴不得他碎。 到底谁说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啊,这世界上真是充斥着谎言。 傅椎祁伤感起来,喻兼而又催了几声,他都不再回应了。 喻兼而见他一动不动地装死,便去推搡他,他还是不动,甚至没多久发出了熟睡着了的略微有些重的唿吸声。 喻兼而推着他肩头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垂眸望着他的睡颜,即便睡着了,眉头都微微皱着,看起来有点忧愁的感觉。 喻兼而手指蜷缩了一下,收回了手,可视线却没有收回,依旧望着。 又和那个时候的影子重叠了。 那时候,其实后来他还遇到过傅椎祁几次,不过有的可能连傅椎祁自己都不知道。 比如,有一次画展,画家是他朋友的家人,他和其他朋友去捧场,同时帮帮忙,他回休息室拿点东西,出来转过拐角,一眼瞥见傅椎祁,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本能就嗖地一下退回拐角后面,背靠着墙,吓了一大跳,心脏直跳。 反应过来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躲。虽然……但也没什么好躲的啊。 他继续抱着怀里的纸盒,转过头去,小心翼翼地从墙角露出半张脸,偷看傅椎祁。 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fuzhuiqi是哪三个字了,超好看的中国字,每一个都方方正正的。 第149页 喻兼而想了想,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可能不是怕看到傅椎祁,是怕看到傅椎祁身边的喻利知吧…… 不过据他观察,傅椎祁好像是独自来的,身边没有同伴,慢慢地欣赏着画廊里的每一个作品。 不知道怎么突然来了丹麦,但肯定不会是来找他的吧,估计就是闲了来旅旅游,反正近,又或者有别的事。 喻兼而有好几次想大大方方地出去打招唿,却又没有这么做。 之前他託了喻利知送吃快餐得的小玩具给傅椎祁,其实……其实当时他心里暗戳戳地幻想过。 比如,傅椎祁会给他发个邮件,或者在哪里加个关注或好友,跟他说:「谢谢,我很喜欢,居然被你发现了我想要这个,你好细心哦。」 完全没有。 喻利知只在事后跟他说了一句傅椎祁挺喜欢的,没有说更多,再没提过了,这件事就仿若一颗石子投入海里,只有一瞬间的很小的涟漪,随即就归于沉寂。 虽然东西确实不值一提,可出于礼貌也应该说一下呢…… 少男怀春,被泼冷水,他黯然了好久。好不容易才释怀,如今又遇到了。 喻兼而乍一想起这事,愈发不愿意出面和傅椎祁打招唿了。傅椎祁那么讨厌他的样子…… 他就只是暗中观察。 傅椎祁在一幅画前停留了很久。 这幅画不是主要展览作品,挂在很角落的地方,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在它面前驻足多看,这是画家很早期的作品,技巧和构图构思都有些浅薄稚嫩。 画的场景很普通日常,就是大雪夜的圣诞节,一家人围着壁炉在过节,大人们有的坐在沙发上聊天,有的在分发热饮,有的在看向孩子,孩子们有的在拆礼物,有的趴在窗边看雪,婴幼儿趴在地毯上和猫咪玩。 画的对面有可以坐的椅子,主要是给画展的工作人员累了稍作休息之用,但看展人也可以坐就是了。傅椎祁就坐在了那里,一直出神地看着这幅画,眉头微微凝蹙,浑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悲伤。 傅椎祁坐了多久,喻兼而就看了多久,直到傅椎祁起身离开。 …… 喻兼而一直觉得傅椎祁变丑了,可此刻来看,似乎没有变,可能只是表情管理和言语管理的影响而已。 就算是天仙,一旦刻薄和发疯,也很难让人觉得好看,喻兼而觉得好看是一种心理上的审美感受。 喻兼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忽然回过神来,又伸手去推傅椎祁的肩,开口时声音温柔缓和下来,轻声地说:「傅哥,你先别睡,把头髮吹干。我现在不能自己去拿吹风机,你拿一下,我给你吹。不然明天醒来你脑袋肯定会很疼的。」 「……」 大概过了七、八秒,傅椎祁后知后觉似的半睁开眼睛,狐疑地看喻兼而。他有点怀疑自己刚是在做梦,出现幻觉了。 不然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又这么关心他了?就像以前一样…… 说是以前,也不过是数月前。 就在那时候,喻兼而对他说话还温温柔柔的,黏黏煳煳的,叫他傅哥,听他的话,关心他。 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那时候他俩办完事儿,喻兼而还会给他搞清洁,这把他都给震惊到了。 按理说完事儿了他该给俩人清洁下,但他那会儿舒坦极了,从外到内都很放松,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只想搂着人睡觉,索性寻思着睡一觉醒来再说别的也不迟。 可他刚要睡着,迷迷煳煳间就感觉到喻兼而爬出他的怀抱下床去了。 他当时就有点不高兴。任谁本来怀里暖烘烘抱着个香喷喷的宝贝,突然一下子空了凉了都得不高兴。 但他以为喻兼而是去上厕所,或者嫌不舒服要去洗个澡,就没发火,正继续躺着,喻兼而回来了,开始给他清洁。 他没睁开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想看看小傢伙怎么回事儿。 喻兼而细緻地给他清洁完,去浴室里沖了个澡回来,爬回被窝里,趴在他身边,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别问他闭着眼睛怎么知道喻兼而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他就是知道!他就是有感觉! 盯了很久之后,傅椎祁都要在这莫名温馨的气氛中睡着了,突然察觉喻兼而凑近了自己的脸。 他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略微地屏住了唿吸,莫名有些紧张。 最后……最后什么也没发生。 喻兼而并没有偷偷吻他,就只是凑在他脸前不知道在看什么,看了很久,退了回去。 …… 这会儿,喻兼而说要给他吹头髮,他不信。这肯定是在假惺惺。 白天喻兼而把他脸都打肿了,晚上在别人面前说还要打他,现在却搞这齣,绝对是别有目的,搞不好是想麻痹他的精神,放松他的警惕,然后跑路。别看那张脸长得无辜天真,心眼子多得很,他看透了。 喻兼而见傅椎祁怔怔地看着自己不作声,就又推了推他:「傅哥。」 傅椎祁回过神来,喃喃道:「做梦吧……」 「啊?什么做梦?」喻兼而说,「傅哥,你醒了就去拿一下电吹风,我给你把头髮吹干再睡。」 不是又在耍心眼子就是做梦,二选一。 喻兼而见他不动弹,移开视线,一只手杵着床头,使劲儿够手去拿刚被傅椎祁扔在床头柜上的毛巾,这动作看起来有点艰难,傅椎祁急忙自己拿了毛巾塞给他,嘴里斥责道:「别乱动!腿反正不是我的,别等下那什么了又说怪我。」 第150页 说完他就等着喻兼而反驳说「本来就怪你,要不是你把我绑架来这里我怎么会吧啦吧啦吧啦」。 可喻兼而没那么说,只是认真地用毛巾给他擦起头髮来。 「……」 傅椎祁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 喻兼而给他擦了一阵头髮,说:「傅哥,你换一下方向,有地方擦不到。」 「……」 傅椎祁默默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喻兼而。 喻兼而继续给他擦头髮,没多久就擦完了,用手摸了摸,湿气还是挺重。 「傅哥,你去拿下吹风机好吗?」喻兼而轻声慢语地说,「还是有点湿,这样子睡觉真的不可以。」 「真的不可以」……谁说话说「真的不可以」啊…… 本来已经身心俱疲的傅椎祁顿时又有了把子精力,爬起来去屁颠屁颠拿了吹风机来,插在床头,递给喻兼而,然后坐在床边上等着。 喻兼而就拿吹风机给他吹起来,风暖洋洋的,偶尔会吹到后脖颈上,顺着睡袍松垮垮的领口往里灌,一路灌到心口里。 第75章 后脑勺吹得差不多了, 喻兼而推了推傅椎祁的肩膀:「转过来一下,傅哥,吹前面。」 傅椎祁侧过身子坐着, 对上喻兼而的眼睛。 喻兼而下一秒就躲闪开了他的视线,只看着他的头髮,继续给他吹。可余光注意到傅椎祁一直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前面的头髮很快就吹干了,喻兼而正要关掉吹风机,还没来得及,突然傅椎祁就朝他倾靠过来,好像是要吻他。 喻兼而急忙往后躲了下,本能地找藉口:「吹风机……」 傅椎祁从他的手上接过吹风机, 关掉, 随手往枕边一放, 就凑过来继续要亲他。喻兼而双手抵住他, 别过头去, 脸上是拒绝的神色。 可虽然是拒绝,刚刚才给自己吹过头髮,而且表情不凶, 反倒很为难,傅椎祁便没有火气, 只有些急躁。 难得有转机,傅椎祁尽力克制住自己急躁的心情,长臂一揽,搂着喻兼而, 低头看着几乎算是靠在自己怀里的人, 倒没有拒绝被他抱,只是手还是虚虚地抵着, 可能亲的话就又要挣扎。 那就慢慢来,等氛围再好点儿再亲。 傅椎祁放软了声音,问:「不闹了,好不好?」 喻兼而没说话。 傅椎祁继续哄他:「我跟你在一起之后,就你一个,没别人,这话真不是骗你的。祝嘉那是有些场合得带个人,我不带,他们就给我找,那更脱不开身。我没问过你想不想去,那场合你不去才好,乌烟瘴气的,你哪会习惯,我在家里抽个烟你都躲开,逗你两句就大红脸。怎么,你想去?你要实在想去我带你去。」 喻兼而终于吱声了,说:「不想去。」 「看吧,我就知道,所以……」 喻兼而打断他的话:「傅哥,不全是为了这个。」 傅椎祁想了想,反省道:「以后我脾气好点儿,好不好?有时候就是心情不好……」 喻兼而问:「是我让你心情不好的吗?」 他声音轻轻柔柔的,说出来很有道理,傅椎祁轻咳一声,好声好气儿道:「不是。唉,傅哥这事儿是不对,跟你道歉,以后不这么了。」 「可是……」 傅椎祁试图截住他的话,把事儿敲定:「别可是了,就这样吧,我真困了,今天喝了好多酒,还遇到了俩奇葩,我都懒得说他俩……」 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是在撒娇了。不过傅椎祁自己没意识到,他就是觉得这会儿气氛不错,得抓紧机会拿下。反正他亲测了小东西不吃硬的那套,现在试试软的。 喻兼而却还是没被他煳弄过去,说:「可是我已经联繫了学校和以前的朋友,我已经告诉他们我要回去继续读书了,学校也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 傅椎祁正要往床上躺的动作僵住了,与喻兼而投向他的视线对上。 喻兼而以为他又会脸色一变大吼大叫,可他没,只是愣了十来秒后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你动作怎么这么快……真的假的?」 「真的。」喻兼而说,「我有个朋友的舅舅是教授,他帮忙周旋了一下。」 说起来,朋友们还肯理他,他已经很高兴了,其实一开始没想到对方舅舅那层上去。 算算时差,他发了邮件的那几个朋友,几乎都是上午就回了他,语气很自然普通,问他有什么事。 当时喻兼而很紧张,问詹骥怎么办,詹骥让他镇定,假装也自然普通,就聊天似的,说自己打算回去读书,问回去后有没有空约出来喝喝咖啡吃吃饭。 喻兼而:天啦撸,他们肯回我都难得,我这不叫得寸进尺吗? 詹骥:第一,得寸进尺你用得我不能说你错,但好像也不是很对;第二,自然,你自然点,平常心,他们这态度明显就是气已经消了,跟你一样之前都卡在台阶上下不来,现在你主动给了台阶,他们肯定是顺坡下,所以你别搞得一惊一乍,越自然大家都越不尴尬;第三,天啦撸你从哪里学的? 喻兼而:网上。 詹骥:你跟别人聊天也天啦撸吗? 喻兼而:那多尴尬啊。 詹骥反手甩给他自己养的那哈士奇的表情包。 总之,喻兼而就在最强场外辅导的辅导下,和朋友们双方都假装自然地来回了几遭,后来就真自然起来,考虑到他的便利,朋友们还下载註册了we插t,和他组了个群聊。 第151页 舅舅是教授的那个朋友闷声不吭地先找自己舅舅去了,问过才来跟喻兼而说。 所以现在喻兼而是必须回去不可了,这要是还放鸽子,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这令傅椎祁措手不及,差点儿绷不住,还好他及时稳住,试探着问:「非去不可吗?就……上次说的,在国内读不行吗?我其实当时已经找人问过了,后来事儿多给耽误了跟你说。你平时还能回来住,要想住宿舍也行,至少放假我去接你也方便。」 喻兼而细声细气地问:「可是只是你方便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傅椎祁:「……」 这么可爱的小嘴怎能讲出这么冷硬的话……真想狠狠地咬一口! 但瞅着喻兼而嘴上前两天被自己咬伤的痕迹,傅椎祁又开始心虚。 他知道自己有时候会精神不正常,但把人咬伤这也太不正常了,再这么着,他就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了。但他不想去。所以他得自控。 而且喻兼而的话说得很对…… 他试图为自己狡辩一下:「你也方便了啊,国内什么不方便?你那么爱买那些破……颇便宜的玩意,不就买得很高兴吗。」他咬一咬牙,狠心道,「国外你有那么方便吃到螺蛳粉吗?吃得到味道也没国内正宗。」 吃得到啊,只要能买到原料,詹骥就能做。但喻兼而没这么说,只是坚持地说:「我想回去读书。」 傅椎祁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喻兼而要分手他还能叭叭不分,说要读书他……还真说不出口别读书,阻止一个想读书的人去读书,这事太缺德了。 僵持了一会儿,傅椎祁偷偷地看喻兼而的神色,见人怅怅的出神,别提多可怜了,他只好说:「再说吧……这么晚了,我困了。」 喻兼而轻轻地嘆了一口气。他这一嘆气,傅椎祁的心就往上吊了吊。现在他觉得喻兼而打他几下也行,好过在这儿一副惨惨的模样,搞得他都难受。 「傅哥……」喻兼而突然叫他。 傅椎祁急忙柔声应道:「怎么?」 「我有点饿了。」喻兼而说。 秦助理汇报过喻兼而晚饭吃了挺多……但这会儿说饿了那就是饿了,受着伤呢,消耗大。 傅椎祁就问:「想吃什么?我叫人送过来。」 「我想吃方便面。」喻兼而说。 傅椎祁立马嫌弃:「就吃那玩意儿?你吃点好的。」可瞅见喻兼而小脸一拉,急忙改语气,「我的意思是,你这伤着呢,那东西多不营养啊。要不叫个汤汤水水的补补?南方煲汤挺多的。」 「这么晚了哪来煲汤。」喻兼而说,「都关门了。」 傅椎祁道:「你想吃那就肯定有,没有我也让他有。」说着就伺机别有用心地上眼药,「搁国外那确实没有,所以我说你真别去,哪有国内方便?这大半夜想吃煲汤都有。」 「算了,」喻兼而恹恹地道,「那就不吃了,没胃口,睡觉好了。」 傅椎祁的手都已经摸到手机准备叫外卖了,见他这样,犹豫了几秒,嘆道:「方便面有什么好吃……」 「我还想加两个蛋和两根火腿肠。」喻兼而说。 「……」傅椎祁只好说,「煮好的方便面外卖估计确实不好找。」 喻兼而又开始嘆气:「算了。还是睡觉吧。」 嘴里这么说着,瞅他的眼神却有点幽怨嫌弃,仿佛写着「这点事都办不到,还吹呢,还想跟我处对象呢,笑话」。 「……」想想这两天喻兼而被他逼着吃得清汤寡水,确实嘴巴里没味,傅椎祁一咬牙,说,「我给你煮,行吧?不过不能吃多了,就吃一半,填填肚子能睡就好。」 喻兼而的眼里马上有光了,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傅哥你愿意吗?」 不乐意还能怎么着!说得好像我能拒绝似的!绿茶味儿你可收收吧!这话傅椎祁现在不敢说,反倒挤出一个笑,趁机揩油摸了下喻兼而的脸,然后拿手机一搜,发现酒店一楼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这个时间点已经不提供外送服务了。 还好他机智,找到店里的电话,一个电话打过去,加五百块钱跑腿费,让送个小煮锅、筷子、一桶方便面和俩鸡蛋俩火腿肠上来。 喻兼而在旁边小声说:「还有辣条。」 傅椎祁讲电话途中瞥他一眼,冷酷拒绝:「差不多得了,别得寸进尺。」然后对手机那头的店员说,「哦,不是说你,跟别人说话。现在就能送吧?」 对方说能,马上送。 三分钟后,便利店打了过来,傅椎祁一接,是那店员的声音,说没有电梯卡上不去,酒店前台认识他也不让他上去,为保护住客安全,外卖一律只能放一楼便利店门口的外卖箱里。 「……」这不早说?你是不是故意骗我五百块啊? 傅椎祁只得含恨下床穿衣服下楼去拿东西。 他很快就拿了东西回来,回来就直奔卧室看喻兼而有没有趁机跑了,见喻兼而正坐在床头看手机,这才放心,去小厨房里煮方便面。 水开了之后料包的味道就浓郁地四溢了出来,闻得傅椎祁直皱眉,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他特别讨厌这味道。 小时候,他还没抱上陶沛大腿的时候,家里那个保姆对他差,但又不能真什么东西都不给他吃,除了给他吃反覆热、热到馊掉臭掉的剩饭剩菜,好一点的时候就是扔给他方便面让他自己泡了吃。 第152页 别的小孩可能因为家里不让吃方便面,就特别嚮往和喜欢,傅椎祁不一样,他吃太多了,闻到这味道就想吐,太噁心了这味道。 大约过了五分钟,傅椎祁整理好心情,做了下表情管理,端着煮好的方便面回卧室,却见喻兼而靠着床头睡着了,手搭在一旁,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还亮着,傅椎祁远远的好像瞅见了是个什么人的照片。 他心念一动,转身把味道重的方便面放到客厅去,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近喻兼而,偷窥喻兼而在看谁的照片。咳咳,不是偷窥,是喻兼而自己摆出来的。 万一是那个鬼月光…… 傅椎祁在心里骂着鬼月光,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 确实是一个人的照片,但是一个女人,一个外国女人,有着茶棕色的长髮和浅灰色的眼眸,和喻兼而的颜色一模一样,容貌也很相似,神态也相似。 「……」 是喻兼而他的妈妈。傅椎祁曾看到过他妈妈的照片。 傅椎祁一抬眼,心中悚然一惊。刚才站得远没看到,这会儿才看到喻兼而脸上浅浅的一道泪痕,应该是刚刚哭过。 第76章 喻兼而感觉到自己又被傅椎祁抱到了怀里, 温热的毛巾贴着自己的脸,轻柔地擦着。 他稍微动了动,傅椎祁就小声问:「弄醒你了?」 喻兼而睁开眼睛, 没有看傅椎祁,而是垂眸沉默着。 傅椎祁等了他一会儿,见他一直没说话,却也没挣脱自己,就问:「怎么……想妈妈了?等我忙完这阵,陪你回去看看她,好不好?」 喻兼而还是沉默。 傅椎祁被他这沉默弄得有些心焦,忍不住催促道:「说话啊, 你别不说话。怎么突然哭了?」 喻兼而说话了, 他轻声问:「我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这话一说, 傅椎祁就知道他是要说什么了。无非是自己不想答应的事。 「方便面给你煮好了, 吃吗?」傅椎祁试图转移话题。 「抱歉, 我不想吃了。」喻兼而说着就倒下去,把手机抓到手里,看了照片几秒, 锁屏,把手机放到一旁, 闭上眼睛好像真的在睡觉。 傅椎祁盯着那手机看了一会儿,视线移到先前的吹风机上,拿去浴室放归原位,顺便洗了个手, 出来没催喻兼而吃方便面, 那玩意儿喻兼而不吃了最好,不是好东西。 他关了灯, 躺回被子里,躺了一会儿,被沉重的空气闷得唿吸不上来,忍不住翻身抱住喻兼而,心这才略安了点,也能唿吸过来了。 喻兼而没有反抗。 傅椎祁借着月光看喻兼而的脸,眼角有一点疑似泪痕,他用指腹擦了下,湿湿的。又哭了。 干嘛哭呢,来这一套……能动手打人,能开口怼人,干嘛哭呢。 傅椎祁的心揪揪的,往回咽口水的时候嗓子都生疼。他都想哭了。 天杀的喻利知,要是没坑他,他哪有今天。一开始无事发生也就罢了,如今已经投入了感情,再想抽身就很难。 当初喻利知甩他,他都没这么难受和不能接受,可喻兼而……喻兼而是不一样的。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会存在这种差异,但它就是真实存在着。 他曾经对喻利知就是心理上的依赖,那依赖说浅不浅,说深也不深,所以交往的时候他爱粘,但喻利知甩他他也不是很难以接受。 可喻兼而…… 他依赖喻兼而,却又觉得喻兼而也依赖自己,这种相互令他觉得彼此的关系深入骨髓,就像相伴而生的藤蔓,扯开就会伤筋动骨,甚至血肉狼藉。 喻兼而令他心里那个野望落到了实处,更有真实感。 他的野望……这个词听起来多么庞大,其实他只是想有一个温馨的家,一段不会背叛他、伤害他的、恆久的亲密感情。 但这好似简单,他却又知道很难很难。 别说是他这种糟糕的命背的人,就算是其他人,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恐怕也难以拥有这样的幸福。这令他绝望和痛苦。 可喻兼而让他直觉地感受到了一丝野望照入现实的可能性,所以他怎么能放走喻兼而呢?这可能是他实现愿望的唯一一次机会。 还是得骂喻利知。但凡这坑货晚几年,等喻兼而毕业了再介绍给他,这会儿喻兼而就没办法拿读书当理由远离他了。 傅椎祁正骂着喻利知,突然注意到喻兼而的肩头抽了抽,吸了吸鼻子,动作幅度和声音很小,可夜里很静,他俩这么近,他就还是知道了。 喻兼而跟个小猫似的,闭着眼睛装睡,可却又憋不住委屈和难过,脸一个劲儿地往枕头里埋,大概是试图藏住落泪的眼睛。可怎么藏得住呢。 这一来,傅椎祁越发的心乱如麻,无奈地问:「那你到底想怎么着嘛?」 他真是拿这小傢伙一点办法都没有,彻底地栽了。 妈的,早知道不经常埋汰杨復了,现在他都怀疑是杨復诅咒了他。杨復这人你别说,报復心极强,很邪门。 黎川也有可能。能把邪门的杨復都搞中邪,那更邪门,邪到家了。 喻兼而的声音也跟小猫崽子似的,脆弱地哽咽着指控他:「你明明知道,你又不同意,还要在这里问,我不要和你说了。」 「……」 被戳穿了虚伪的面具,傅椎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不太挂得住,但好在这会儿倒也没有第三个人在。 第153页 半晌,傅椎祁认命地搂紧了怀里哭得直抖的人,自暴自弃道:「行行行,上上上,上你那大学,重新回去上,行了吧?」 都为了上学这事儿搞得在这看着过世的妈妈的照片哭了,傅椎祁觉得自己再不答应,真就连个人都不是了。他就操了,又开始充满揍喻利知一顿的欲望。 喻兼而抽噎着抬头看他,眼睛湿漉漉亮晶晶,小眉头微微蹙着,满脸犹疑和期待,问:「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吗?」 傅椎祁拧着眉头不耐烦地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经常。」喻兼而说。 「……」 傅椎祁登时恼羞成怒,本来就后悔,正要发作并伺机取闹收回刚刚一时冲动说的那话,喻兼而声音软软地说:「但是你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傅哥?我好难过。你骗我我好难过。」 「………………」 傅椎祁的后槽牙都要被他自己给咬崩了,对上那双澄澈单纯的眼珠子,那写满信赖的脸,实在是没脸反口不认。 感觉那样的话会这一辈子都失去在喻兼而心中的高大形象。 虽然他觉得喻兼而的心里本来就没有这玩意儿,但还是垂死挣扎,万一呢…… 他反覆地深唿吸稳定自己的情绪,然后说:「不骗了,别难过了,看你这样,我心里也跟着不好过。」 事已至此,他试图找补一下自己的形象:「以前就说过让你继续读,这不一直就是在选学校嘛,你这又哭又怎么怎么的,跟我不让你读似的……」 喻兼而忧伤地说:「你不让我回美国读。我很喜欢我的大学,当初也是很努力才考上的。那是我妈妈的母校……」 「……我去。」傅椎祁道,「你早说啊!我不知道!」 喻兼而的声音又开始哽咽:「傅哥你生气了吗?你在骂我吗?」 「不是!」傅椎祁都要无语了,却又实实在在地拿这个中文不好的小老外没办法,真就是他的劫难……但有一说一,也不是不行。 「『我去』就是个语气词,意思是说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咳,我就早就同意了嘛,我哪知道是你妈的母校,就以为普通一学校。」傅椎祁疯狂帮自己刷好感,实现利益最大化。 喻兼而抱怨道:「你都不知道我妈妈的母校是那里,你都不关心我,只想和我那样……」 傅椎祁无语。 说别的也就罢了,他没事儿去关心喻兼而已经过世这么多年的亲妈母校是哪里干什么?查户口都查不到这上面吧?他只是没安全感有点神经病,又不是变态。 可这话不好说,他就只是道:「你看你说这话……好了,不说了,等下说着你又伤心了。不说了,不说了。」 喻兼而用手揪住他的衣角:「傅哥,你真的愿意吗?」 傅哥很勉强地说:「不愿意又能怎么着,你都这么说了……」 「傅哥,你很勉强吗qaq」 「这他妈能不勉强吗……别哭!」 「你又骂我qaq」 「都说了是语气词了……」傅椎祁一个头两个大,又是不情不愿,却又是有些暗戳戳欣喜若狂。 喻兼而这语气对他撒娇,他就操了,这他妈谁顶得住?他就问谁顶得住。 还很欣慰。就是以前俩人关系不错的那阵,喻兼而也没这么对他撒过娇。 其实,他不讨厌这样。不就得撒撒娇吗?处对象不就得撒撒娇吗!多娇啊,他半边身子都被娇酥了。就这样吧,也不算亏了。 傅椎祁越想越心神荡漾,看喻兼而越发可爱可怜,恨不能含进嘴里疼,忍不住就想亲一亲。 可当他凑过去的时候,喻兼而就不让了,躲了好几下,说要睡觉。傅椎祁只得暂且作罢。 但他又有点不甘心,抱了会儿都没睡着,小心地凑近喻兼而的脖颈,嗅着对方那幽幽的体香,低声问:「你就真捨得我吗?每个星期都得飞那么远去找你。我现在事业重心在国内。」 喻兼而嘀咕:「又没有让你去找我。」 「那你找我?你肯定懒得跑。」傅椎祁道。 找是不可能找的。喻兼而现在是缓兵之计,到时候他跑了就是鱼入大海,还找傅椎祁?微信不拉黑已经是最后的体面了。 但形势这么好,喻兼而肯定不能现在这么说。他就只是沉默。 傅椎祁见他沉默,觉得自己不但有戏,戏还有很多。沉默不就代表默认? 虽然喻兼而默认不会主动跑回来找他,可也没抗拒他过去找喻兼而啊。嗐,小傢伙就是被动,脸皮薄。没事儿,他身为一,主动下掉不了肉。 所以喻兼而那这意思不就是书还是要读,可这对象还是接着处? 这么一寻思,傅椎祁的心跳都快了好几下,整个人都越发精神起来,更加睡不着,赶紧加把力气继续稳人:「以后就好好儿过,你不闹,我也不闹。好不好?别跟杨復他们家似的,成天搞得鸡飞狗跳,给别人看笑话。」 喻兼而依旧不接话。 但现在只要喻兼而不明确拒绝或反驳,傅椎祁就默认他是默认。 第77章 傅椎祁的脑子在夜色中飞速运转, 机智地说:「还有,你回去读书,其实工作也还能做, 线上办公,放长假可以回来上上班。跟黎川说一声,让他少给你安排点工作,别影响你学习,其他的你都当课余实习。我读书那会儿就一边读书一边创业,没影响什么。我固然是有本事,你能力也不比我差。」 第154页 这话说得多好啊,既夸了自己, 又夸了喻兼而。傅椎祁觉得自己这一刻的说话水平不比王熙凤差。 他就是想尽可能地多给喻兼而增加点和国内的联繫、束缚, 因为他还是挺不安的, 毕竟美国那么远, 他不能像现在这样牢牢地绑住喻兼而, 怕久了喻兼而的心就野了,和他疏远了。那个鬼白月光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万一正好在美国呢……操, 操操操。 喻兼而还是沉默,傅椎祁越想越不安, 埋怨地说:「你别老不说话,我一个人说这么多,跟我有点病似的。」 「你本来就……」喻兼而不说了,点到即止。 傅椎祁却美滋滋的, 因为喻兼而听他那么一说就真回应他了, 这意思还不够明确吗?就是捨不得让他自说自话有病似的。 喻兼而其实还是喜欢他的,先前只是生气, 人一生气不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吗。这会儿气消了不就这么好了? 至于喻兼而说的什么,这不重要,就是随口找话开个口,那不然能说什么呢?是吧? 而且就他俩这关系,喻兼而那小小的声音语气说他有病,就是打情骂俏,不会有错。 喻兼而肯给他台阶,傅椎祁乐得很,还要再接再厉,喻兼而不耐烦了,问:「你不是一直说要睡觉吗?怎么还不睡?」 天杀的肇事者,但凡喻兼而现在腿没事,他俩冰释前嫌还商量好了以后,这不得好好地温存一顿? 傅椎祁越发抱紧了喻兼而,黏得很,低声说着情话:「让我亲亲你,宝贝,亲不到我睡不着。」 「你刚还一直喊困,说你喝了很多酒。」喻兼而说。 「难得咱俩好好儿说说话,给我说醒了。」傅椎祁抬手摸摸他的脸,「给我亲亲,就亲下,不干别的,亲完我就睡觉。」 喻兼而才不要给他亲,当即拒绝:「你爱睡不睡,我要睡了。」 傅椎祁不高兴,嘟囔:「等你睡着了我再亲你也不知道。」 赶在喻兼而说他之前,他急忙道:「我刚都同意你回去读书了,你不得表扬表扬我?」 「你是小学生吗?」喻兼而有点忍不了了。 傅椎祁发神经的时候固然讨厌,这会儿一直用撒娇的口吻跟自己说话,他很不适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傅椎祁真的不是人格分裂吗?而且还裂了不止双重。 傅椎祁仿佛没听出他的嫌弃,说:「我小学生的时候可不这样。」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生怕喻兼而顺着话问他小学生的时候是什么样。 那会儿他可怂了,整个一倒霉蛋,特丢人。不开玩笑,走路上碰到的野狗都会莫名其妙地沖他龇牙乱叫欺负他。 可是又怕喻兼而不问,对他的过去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想,自己是希望喻兼而问的。大不了编编瞎话,吹吹牛,说自己小学就和现在一样英明神武。反正喻兼而又没地方求证去。 傅椎祁火速编好了一套说辞,可英雄无用武之地,喻兼而根本不问他,只是又说要睡觉了,让他别吵了。 傅椎祁不想惹毛了喻兼而导致整段垮掉,只好见好就收,说睡睡睡。心中暗道老子真的等你睡着了就亲,亲个回本,让你不让亲…… 五分钟后,听着身边均匀的唿吸声,喻兼而缓缓睁开眼睛,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傅椎祁的睡颜。 他发现了,虽然傅椎祁变了很多,却也有没完全变的地方。会明明那么累了还找医生来给他看腿,让医生不要吵醒他,还硬撑着坐在一旁打瞌睡等着。 其实,傅椎祁的心里还是柔软的吧。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在赌。他改变了策略,换个态度,果然傅椎祁的态度也就软化了。 他赌赢了,也骗了傅椎祁。 就算傅椎祁的心底深处确实还是柔软的,可改变了的地方还是改变了。他和傅椎祁经歷了这么多,发生过种种都在说明两人的不合适。 这若是一场圆梦之旅,他的梦圆了,又破了。说不清。总之就到此为止是最好的。 * 之前想着取消后面一系列可有可无的交际流程,尽早赶回去医院里陪着喻兼而,可如今已经把人绑……咳,带过来了,喻兼而又早就请了病假不用上班,傅椎祁请示过喻兼而的意见后,就在酒店长住下来,继续原定行程。 喻兼而住哪儿都行,反正看傅椎祁那意思就是要跟着他跑,甩又甩不掉,那差别就不大,他就懒得挪动。 傅椎祁心不心疼他的腿、盼不盼他的腿早点好,人心隔肚皮,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很心疼自己的腿,盼着自己的腿早点好,这鬼日子过一天都嫌多。 傅椎祁发癫发出新境界,说是出去开会,不知道开的什么鬼会,能十分钟给他发条消息,他如果不回,不久就会被电话轰炸。 如果他还是不理,不接电话,等傅椎祁回来那可就热闹了。 傅椎祁倒不发火,就是能碎碎念个没完,指责喻兼而让他很担心。喻兼而要被烦死了,还得稳着对方,不能翻脸。 但对于傅椎祁而言,这大半个星期他都过得幸福洋溢。 喻兼而不爱回他消息,不想接他电话,晚上回去他抱怨的时候不接话,他都挺能理解。自己的毛病自己知道,是挺烦人,但他就是忍不住。喻兼而虽然不搭理他,却也没生气,这就挺好。 第155页 虽然最近要经常看到傅人杰父子俩的丑脸,傅斯颐更是找机会搭讪碍眼,可傅椎祁太幸福了,所以可以无视掉这两个小丑。 而且,项目上的事都进展很顺利,他的准备很充足,先前打点得也都到位,实力过硬,人脉也不软,对结果胜券在握。 这叫什么?这就叫春风得意,就叫情场事业两得意,叫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以至于招待方招待他们去邻省一座挺有名的庙宇参观时,傅椎祁得意忘形地把喻兼而也给带去了。这就是个公费旅游项目,今天不谈正事,带个人没什么。 据说这庙宇求姻缘最灵…… 喻兼而原本不想去,可转念一想,已经好几天没离开过酒店了,最远就是被傅椎祁推到楼下的餐厅里吃饭。 他在房间里呆腻味了,而且以前都没去过中国的庙宇参观,傅椎祁说这座庙很古老很经典,他就心动了。以后都不知道再来中国是什么时候了。 于是他就答应了,没问是哪座庙,反正又不怕傅椎祁把他卖掉。 而傅椎祁怕他提前上网查庙宇知道了自己的小心思,万一突然别扭起来不想去了……所以就没说。 喻兼而就根本不知道这座庙主打什么。 可同行的人们知道啊,一见着傅椎祁居然把传说中的那混血老外给带来这地方,什么心思这还用说吗?啧啧啧。 大家自然就揶揄起来。 来都来了,傅椎祁就不怕喻兼而闹着要回去,当即笑笑,和调侃自己的人有来有往地说回去,手有意无意地搭在喻兼而的肩上,亲昵的意味十足。 喻兼而这才明白这傢伙的心思,心情极为复杂,不知道该如何作想,索性装没听见、听不懂,拿着手机给四周拍照,将老外的形象演到底。 为了防止那些死装哥叔大爷找自己搭讪,喻兼而从出现在他们面前开始,实在要说话的时候就是和傅椎祁说英文。傅椎祁明白他的意思,十分配合。别人一问起来,傅椎祁就说喻兼而中文不好。 大家戏说傅椎祁跟喻兼而这感情可真是蜜里调油难捨难分啊,傅椎祁听得怪高兴的,巴不得他们多说点。 可就在他乐着时,突然听到了不速之客的声音:「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哎,这不是……小喻?小喻怎么也来了?腿怎么了?」 小喻听到陌生的声音说得好像和自己很熟一样,循声看过去,看到了一张陌生的温文尔雅的脸,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 他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其实这人挺无辜的,主要是风格和喻利知、暴露真面目前的舒鹫有点像,都走温柔儒雅风格。舒鹫就不说了,喻利知也挺难缠的。喻兼而对这种风格过敏。 傅椎祁都不用转过头去看,已经开始对来者厌烦。除了傅斯颐,还能是谁呢。他就操了,看安排今天傅斯颐不会来他才带喻兼而来的。 上回傅斯颐帮喻兼而那个做螺蛳粉的朋友的事儿,傅椎祁一直没查出来傅斯颐和那个螺蛳粉有什么瓜葛,那就是和喻兼而有关。可喻兼而根本不认识傅斯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怕傅斯颐发癫对喻兼而不利,或者在喻兼而面前乱说话。 「别理他。」 喻兼而突然听到傅椎祁用仅能两人听到的音量这么对自己说。关键是,用丹麦语说的。他不由得看向傅椎祁,也低声用丹麦语,问:「你也会丹麦语吗?」 这句简单,傅椎祁听懂了,当下就有些得意,但不表露出来,只淡淡地装逼:「又不难。」 喻兼而问:「那天我和医生说话,你不是说听不懂吗?」 傅椎祁一噎,暗暗深唿吸,并不知道喻兼而在说什么……这句不够简单。 他当年在欧洲留学的时候身边有丹麦人同学,闲时学了零碎的一些常用词和单句,前几天受刺激了,开无聊会议的时候熘号走神,从头学习,还没学到这儿来。 但他爱面子,就假装自己听懂了,哼地笑了一声。 喻兼而:「……」 ok了解了又在死装其实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这个人就是这样! 「反正就是别理他。」傅椎祁不放心地叮嘱道。 被傅椎祁不待见的人,不能说就一定是坏人,毕竟傅椎祁也不待见黎总,反倒亲近杨总。可也不一定就是好人。 喻兼而想了想,暂且答应,点了点头。其实不用傅椎祁说,他也没什么兴趣搭理傅椎祁的亲哥,他可不想在傅椎祁的关系网里越缠越紧。 两人说话间,傅斯颐已经和其他人打过招唿,走了过来,笑着叫道:「椎祁,小喻。」 当着其他外人的面,傅椎祁还是做点场面,淡淡地应了这死变态一声。 而喻兼而则用丹麦语回了句:「你好,我不认识你,也听不懂你说什么,我中文不好。」 孰料傅斯颐用流畅且发音标准的丹麦语回他:「没关系,我们可以用你的语言聊天。」 喻兼而愣了愣,看向傅椎祁。 傅椎祁也没料到傅斯颐居然会说,顿时恼火起来。他大爷,凭什么傅斯颐会说?是不是在瞎说? 第78章 傅斯颐微笑着看两人怔愣的样子, 换回中文:「椎祁,很惊讶吗,我突然出现在这里。」 傅椎祁听他说这话,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趁其他人不注意,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推起喻兼而的轮椅就走。 第156页 死不要脸的傅斯颐漫步似的紧跟着他俩,自顾自说本来确实是有事来不了,但赶巧事情就在附近办,提前解决了,正好空出半天行程没事, 就过来了。 这时候其他人已经继续原定行程参观寺庙, 听特聘的导游讲解, 还有人给一行人拍照, 事后出报导什么的。傅家两兄弟这边看着像是在说什么事, 大家都识趣地给他们留出空间来。 见傅椎祁不理自己,傅斯颐开始用丹麦语和喻兼而攀谈,一开口就是:「商理一家没有再找你的那位朋友詹先生的麻烦了吧?」 傅椎祁听不懂, 但不影响他恼火地再度瞪傅斯颐:「你能不能闭嘴?你跟他说什么?」然后对喻兼而说,「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信!」 喻兼而恪守自己今天不会说中文的人设, 用英语说:「他问我上次帮我朋友的那件事,问商家人有没有再找我朋友的麻烦。」 喻兼而主动地跟自己转述傅斯颐的话,这态度多多少少令傅椎祁因为傅斯颐的到来而暴躁起来的心安定了一点。但他还是微微地皱着眉,说:「别理他。」 喻兼而看了看傅斯颐, 又看向傅椎祁, 然后给了傅斯颐一个眼神,表示不是自己不搭理他, 是傅椎祁不让。 傅斯颐笑了笑,说:「椎祁总是小孩子性格。」 这话说得亲近,傅椎祁都要被噁心吐了,赶紧推着喻兼而往别处走。可苍蝇不要脸,依旧跟了过来嗡嗡嗡。 「也许椎祁对你说过一些关于我的坏话……」 喻兼而突然打断了傅斯颐的话,用丹麦语说:「他没有对我说过你的坏话,除了上一次你插手商家的事,他问我是否认识你,再没提过你,抱歉,所以我并不认识你。」 傅斯颐略停了下,一时没说话。 他深入地调查过这个喻利知的私生子弟弟,不认为对方和相貌一样单纯无害。果不其然,现在就给他一个软钉子。 傅椎祁不干了,瞪着喻兼而说:「你跟他说什么说这么多?让你别理他了。而且你用英语!」 喻兼而用英语回答他,但其实是对傅斯颐说的:「我在问他为什么要出手帮我的朋友。」 傅斯颐领会到他的意思,回答他道:「因为我希望你能尽早离开椎祁。那位詹先生明显与你互有好感,他很不错,我试图撮合你俩,也算是尽一份心力。他最近在转租商铺,但迟迟未成,我愿意高价帮他。」 喻兼而没料到他竟然是为了这样的目的,不过倒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希望弟弟搞同性恋这并不难理解。就算是异性恋,也有拿三百万支票让对方离开的事情呢。他从电视剧里看到过。 然而超出了意料、也超出了情理的则是傅斯颐接下来说的话。 傅斯颐说:「我是为了你好,小喻,你是一个很正常的人,而椎祁并不正常,我不希望他伤害到无辜的人。」 喻兼而闻言,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傅椎祁一看他这模样,更急了:「他说什么?!」 但没人回答傅椎祁。 傅椎祁气得差点吐血,实在没办法,低头在手机上飞快下载外语翻译器。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的网速奇差无比。 在这个空隙里,傅斯颐已经迎着喻兼而审视的目光继续往下说了。 「也许你对我们的家庭有所了解,诚然并不健全,而椎祁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心理已经扭曲了。」傅斯颐淡淡地说,「他小的时候曾杀掉我养的猫,还试图将保姆推下楼梯。他有严重的双向情感障碍,这你应该在日常相处中能感受出来。我试图带他去看医生,但他并不配合。」 喻兼而听傅斯颐这么说,眉头越皱越紧,转头看向傅椎祁。 傅椎祁终于把外语翻译器下好了,正在翻找丹麦语翻译,结果一看还要另外下丹麦语资源包,顿时操了一声,但只能认命地下资源包。 终于,资源包下载好了,傅椎祁火速点进即时语音翻译。 傅斯颐也一直注意着傅椎祁的动作,见状,说话的声音停了一下。 喻兼而的眼珠子略略地往傅斯颐的方向移了一下,敏锐地注意到了这微妙的停顿。 这令喻兼而认为这个人在撒谎。不然为什么要害怕被傅椎祁知道他在说些什么鬼话呢? 虽然傅椎祁确实这里有毛病那里有毛病,喻兼而现在很讨厌他,但不认为傅斯颐说的那些就是真话。 当然,有双向情感障碍这倒是很可能,但生病不是傅椎祁的错。 傅椎祁点进语音翻译,刚要松一口气,手机屏幕上跳出来一个登录或註册新帐号的小框。 喻兼而和傅椎祁和傅斯颐:「……」 两双眼睛看着傅椎祁骂骂咧咧地在新手机号註册和某app一键登录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傅椎祁再度火烧屁股地按下语音翻译,然后跳出来一个小框,让他绑定手机号。 「有病啊!」傅椎祁忍无可忍地怒骂出声! 喻兼而:「……」 杀的是路由器的那个猫吗? 傅椎祁只能继续绑定手机。 趁着这个空隙,傅斯颐再度开口,转移话题:「我知道舒鹫与你的往事,我会帮忙,你不必再为此和椎祁周旋。」 喻兼而的目光回到这个模样俊秀的男人的脸上,眼神越发疏离。 「抱歉,我确实私自调查了你,为了椎祁。」傅斯颐笑了笑,说,「但对你而言不算坏事,有些事越早知道,越能避免泥足深陷。你也不必担心喻家,其实没有你,椎祁也会帮喻家,因为他和你的哥哥喻利知曾经相恋。」 第157页 喻兼而一怔,但没有表现出激动或不可置信的模样。因为他不信这个人。这人很可能就是出于某种原因,在对他说真假掺半的信息。 傅斯颐还要再说,余光瞥见傅椎祁终于搞好了那个翻译器,假装自然地开着翻译器的把手机递到了自己和喻兼而的身边,便没有往下说了。 他只是切换到了英语,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悲切忧郁,对喻兼而说:「都是真的。」 傅椎祁好不容易搞好了那个破烂翻译器,却见他们话题明显要结束了,急忙出声:「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傅斯颐看向他,正要说没说什么敷衍过去,喻兼而突然打破今日人设,用相当大声的汉语叫道:「我不会答应你的!!」 这一声中气十足,堪称声如洪钟,把傅斯颐都给震呆了几秒。傅椎祁也被吓了一跳,扭头瞅喻兼而:「你突然这么大声干什么……」 不远处正在参观的一同前来的人们也被这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看了过来。 喻兼而一脸严肃地看着傅斯颐,正气凛然道:「就算你给我两个三百万,我也不会帮你盗取傅椎祁的公司帐目。」随即,喻兼而痛心疾首状喊道,「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一喊,把傅斯颐给喊不会了。他的表情直接出现了一闪而逝的空白。 虽然资料上显示这个喻家的私生子并不如表面上所看起来的那样单纯,但……好像有点过于「复杂」。 傅椎祁倒是松了一口气:「你们就是说这个啊?」 他瞥了下欲言又止的傅斯颐,很是嫌弃,冷笑道:「我看你真是脑子不正常,有空吃点老鼠药治治吧。」 「……我没。」傅斯颐看着喻兼而,并没有露出恼怒的样子,只是问,「你不相信我?」 「君子有可为有不可为,你和傅哥抢项目很正常,但用那样的手段未免太……」喻兼而的尾音意味深长。 傅斯颐:「……」 不远处站着的人们差不多都听到了这几个来回的话,满脸写着看好戏。 傅斯颐眼见这情况,心知至少今日喻兼而是难以被自己说服,并不坚持,淡定地笑了笑,对傅椎祁说:「我和小喻完全没有聊到他说的那方面,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说,也许你需要带他去看一看医生。而且,他不是一直自称不会中文吗?看起来中文很好。」 傅椎祁哪会听他的,而且喻兼而刚刚帮自己当众下了这厮面子,美得都能上天了,浑身都是力量,一时之间也就顾不得装给别人看的、伪装出来的兄弟和谐与体面了,当即就大声地怼回去:「还是你自己去肛肠科看看脑子吧,神经,没事就滚。」 围观众人见状都有些被震惊到。 傅家那些事,大家都有所耳闻,傅斯颐和傅椎祁两兄弟究竟是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谁都不好说,但往常这俩人在外头虽不亲密却也没有直接冲突。 今日却…… 傅斯颐是要面子的,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的计划,他不想留下来继续注意旁边那堆人各异的目光,便只好随便找了个藉口匆匆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直到看见傅椎祁重新推起了喻兼而的轮椅,这才回过神来,继续相互打哈哈地说起原定计划。 第79章 刚刚闹了那么一场, 虽然大家都识趣地装无事发生,但毕竟它还是发生在了众目睽睽之下。除了傅椎祁不自在,其他人也不自在, 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去,于是便有人机智地提议原地解散、自由参观,让时间沖淡这尴尬…… 这座寺庙占地面积大,除了满满的神佛殿,古时人们满怀着赤诚信仰、精心建造雕琢的古建筑丛本身也值得仔细地观看。此外,庙里的自然风光也很幽雅,花草树木的种类很多,枝繁叶茂, 阵阵幽香。 傅椎祁推着喻兼而漫步, 喻兼而行动不便, 便只是略在每个神佛殿的殿门口好奇往里看看, 没有进去。 傅椎祁积极地毛遂自荐, 表示可以抱喻兼而进去,喻兼而让他尊重神佛。 傅椎祁不服气地嘀咕:「怎么就不尊重了?我热心帮助行动不便的弱势群体,比那些跪那儿拜老半天、扭头就不知道搞什么缺德事的傢伙们强多了。」 一起来的那些人里, 没几个底子干净的,却一个赛一个的迷信神佛。通过剥削他人、在累累罪恶中敛到的财, 大手一挥,毫不吝啬地奉献给虚无的神佛求取庇佑。真是发他祖宗十八代的癫。 喻兼而轻轻地嘆了口气,转头看傅椎祁。 「看我干嘛?」傅椎祁问。 喻兼而满脸写着恳切地道:「傅哥,我有的时候觉得, 你不说话比较好。」 傅椎祁只当他是在故意损自己, 熟练地当作耳边风,没往心里去, 只是问:「到底进不进去?别人看到轮椅也知道怎么回事,不会说你。」 喻兼而摇摇头:「不用,我就在外面看看就好。」 傅椎祁没勉强,等他看完了就推着往下一个地点走。 如此参观了快一个小时,走到了寺庙的一间后院,地面皆是青石砌成,整齐地间隔摆放着成双成对的大水缸,水缸里的睡莲开得极好。 这院子三侧都是一熘的斋饭堂,这会儿离前后的饭点都挺远,因此没别人,院子里一片静谧祥和,微风吹过花草,簌簌地响。 「在这儿休息会儿吧?」傅椎祁问,「口渴没?饿了没?」 第158页 喻兼而看见廊下有自动贩卖机,想着傅椎祁推了自己这么久肯定很累了,就顺着话说自己有点口渴,想去廊下待会儿,喝喝水。 傅椎祁把他带到廊下阴凉处,买了两瓶水回来,一瓶拧开了递给他,另一瓶是自己的,边拧边自然地坐到了轮椅旁长长一整条的迴廊椅上。 喻兼而喝了两口水,见傅椎祁还在咕噜咕噜地喝,已经喝小半瓶了,看来是真的渴着了。 他自己转动轮椅出了长廊,往栽种着睡莲的一个在房子阴影下的大水缸过去。 傅椎祁把水瓶握在手里,侧过身子,倚着迴廊椅的靠背看喻兼而行动。 喻兼而对这大水缸及里面的花草、小假山、游来游去的小鱼都很感兴趣,这看看那看看,却始终没有上手去摸。 傅椎祁不高不低的声音问:「给你搞一朵带回去?」 喻兼而无奈地说:「你不要这么没有素质。」 「又不是不给钱。」傅椎祁理直气壮。 喻兼而抬眼看他:「不是什么都能用钱解决。」 傅椎祁撇了撇嘴,不服气:「你要不要试试我能不能用钱解决这个问题?」 他说着站起身,慢腾腾地走到喻兼而的身边,看着水缸里的景,用就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这庙这么商业化,我也不直说自己要花钱买花,而是绕一下,说想捐款结善缘,看这花就和我挺有缘,你看他们愿不愿意?你还真当他们潜心修行是世外高人啊?」 喻兼而觉得他好扫兴,不悦地说:「你总是把人都看得很坏。」 「那是因为确实就坏。」傅椎祁说。 喻兼而马上怼他:「那我看你就很坏,你别不承认了。」 傅椎祁却反倒乐了:「行啊,你说说我怎么坏你了?」 喻兼而不接这话茬,继续看水缸。 傅椎祁连水缸的醋都吃,看不惯这粗笨东西抢走喻兼而的注意力,伸手作势去扒拉睡莲。 喻兼而眼疾手快地打开他的手。 啪的一声脆响,傅椎祁悻悻然地把手收回去,对着手背狂吹几口气,道:「我逗你的!又打我……你能不能打轻点?你劲多大自己心里没数啊?你们马伽术就没说不能对不会的人动手吗?」 「反正我老师没有告诉我有这条规矩。」喻兼而说。 傅椎祁愤愤不平地批评:「老外不讲武德。」 喻老外忍不住给他一个大白眼,然后转移注意力,举起手机对准大水缸里外一顿怼拍。 傅椎祁站旁边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拍。等他停下来,低头划拉刚刚拍的那些照片的时候,傅椎祁出声道:「我上洗手间,你去不去?」 喻兼而头也不抬地说:「不去,你自己去吧。」 「你到外面等我?」傅椎祁指了指不远不近的地方挂着的洗手间标牌问。 「我才不要在洗手间外面等你。」喻兼而问,「你是小学生吗,上厕所还要别人跟你一起去?」 「我怕傅斯颐又来找你。」傅椎祁现在想起来还很生气,「那人有病,你真别搭理他,他真有病,神经病,装得人模狗样,就是个变态。话说回来,刚刚他究竟跟你说什么了?」 喻兼而敷衍他道:「那时候我就说了啊,给我六百万,让我偷你资料。」 傅椎祁刚刚一路走来越想越觉得蹊跷,当下正要质疑出声,喻兼而瞧出来端倪,立马堵住他的话头:「你难道因为他否认我的话,你就怀疑他说的是真话,而我说的是假话吗?所以,比起我,你更相信他,是吗?」 「是你个头啊,跟我来这招?」傅椎祁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成天捧着那本三十六计看。」 还是无拼音成年人版本。 喻兼而成天在酒店里待着,闲着无聊就在网上买了些书,快递第二天上午就送到了,贼快。 傅椎祁好奇地翻看过,问喻兼而看得懂吗,不是成天说自己中文不好吗,喻兼而说连蒙带猜。 「我……」喻兼而的话刚说出口,就被突然脑内灵光一闪的傅椎祁打断:「等等,你刚刚还说了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你都会说,你跟我说你中文不好??」 「因为觉得很酷,所以就努力地背下来了这句话,不行吗?」喻兼而坚持地圆着自己的人设,「我还会说『真実はいつも一つ』呢。」 「你……」 这回轮到喻兼而打断傅椎祁的话了:「傅哥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吗?还不去?」 傅椎祁盯着他看了两秒,说:「反正你别信他的。」 喻兼而见他的表情有点严肃,甚至隐隐约约有些阴郁,便不再逗他,只说:「知道啦。你快去洗手间吧。」 「真的?」傅椎祁问,「你信我不信他?」 「那不然呢?」喻兼而反问。 不然?不然……不然一般人不是会选择相信傅斯颐吗?傅椎祁这么想着。 可是喻兼而的态度很自然,很自然地就选择了相信他而不是道貌岸然一贯会装的傅斯颐。如果喻兼而不是在敷衍他的话。如果是真的…… 「……没骗我?」傅椎祁问。 「没。」喻兼而催促他道,「你快去啊。」 傅椎祁这才去洗手间,很快就出来了,乍一没看到原地的喻兼而,心脏骤停了一瞬,背嵴一麻,急眼看向周围,顿时松了一口气。 第159页 喻兼而去了另一个大缸前,背对着他这边的方向,正举着手机好像在自拍,一直在找角度,想和脑袋旁边那朵长到了水缸边缘的大睡莲合影。 居然在自拍。真可爱。 喻兼而刚刚把今天拍的照片发到了和朋友们的微信群里,大家纷纷说好看,让他再多拍几张。他把睡莲的照片发上去大家也说好看。他就顽皮心起来了,想自拍发上去蹭他们也说好看。那些人都是直男(大概,应该),肯定会吐槽他,他就是故意让他们吐槽。 他刚拍了几张自己都不满意,还在找着完美角度呢,突然手机屏幕上冒出了多余的一颗脑袋。 「……」 「拍啊,干嘛不拍了?」傅椎祁催促他时,眼睛一直看着摄像头,弯着腰,和喻兼而脑袋挨着脑袋,嘴角保持着做作的微笑状,说话时几乎没有变化,很有表情管理意识和偶像包袱,「拍啊。」 喻兼而收回手:「不拍了。」 傅椎祁哪肯,抓住他的手腕拽回原位。 喻兼而不想跟他玩,就是不拍。傅椎祁索性把手机一把夺过去,设置了倒计时自动拍,一键按下,马上把手机举回刚刚喻兼而举的位置,然后另一只手扶住喻兼而的头侧,往自己侧脸上按着贴贴。 「看镜头!」傅椎祁叫道。 喻兼而猝不及防被他按到了一起,闻言下意识一抬眼,正好定格拍摄,将自己一脸懵的样子完全拍进去了,看着很傻。 始作俑者还在那乐:「哈哈哈哈你这样看起来好傻,一脸懵逼。我还是很帅。」 「……」 喻兼而不高兴地伸手要拿回来自己的手机并且删掉这张恶意拉踩的照片,傅椎祁却不肯,举着手机躲闪,边安抚道:「多拍几张,多拍几张你选选再删。」 「我手机还给我。」喻兼而生气道。 傅椎祁就是不换,还索性设置成自动连拍,举起来之后要故技重施按头,喻兼而却有了防备,一个劲儿躲。 喻兼而躲,傅椎祁就追着按,举着手机的手却一直在那忘了放下。 两人打闹一阵,都有点累了,傅椎祁喊着「停战停战」,这才停了下来。 然后傅椎祁才想起刚刚一直举着的手机,收回来一看,又咧起嘴笑了,还递到喻兼而的眼前给他看:「拍得不错,你要不躲,肯定更好看。你看。」 第80章 看到照片, 喻兼而马上来了力气,又要抢手机。 傅椎祁仗着自己腿好,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到了十来米外,一边掏自己的手机一边说:「不跟你闹了,不闹了,等下,我发我自己手机上,等下你再想删我就不拦你了。」 这难道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吗?喻兼而永远都要被他那强盗一样的神逻辑无语到。 傅椎祁很快就传完了刚刚拍的那些,走回来还想多拍一些,喻兼而这下子不躲了, 也不跟他打闹了, 小脸绷紧, 别过头去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傅椎祁原本见他不躲不动还挺高兴, 赶紧拍。可拍了两张见他还是这模样, 顿时就气虚起来,讪讪地瞅他脸色:「餵……拍照呢,干嘛这样子?刚把你拍的都很好看啊, 没你丑照,你要不信你自己看。很生活很自然, 比摆拍效果好多了。」 喻兼而转头看他,硬邦邦地说:「把我手机还给我。」 傅椎祁悻悻然地把手机塞到他怀里:「还你!稀罕?我没手机?」 不说还好,一说,喻兼而越发不悦:「我不想和你合照。」 傅椎祁顿时敏感起来:「为什么?合个照怎么你了?合照你都嫌弃我?我长得丑丢你脸了?」 喻兼而:「……」 压根就不是美丑的问题。要说为什么…… 因为以后就要相忘于人群之中, 为什么要留下这些痕迹呢? 记忆可以随着时间渐渐地被淡忘, 照片却会一直在那里。那么,日后再看到这些照片, 心情又会是什么样呢? 所以就不如没有。 喻兼而哪能直接说这些,垂了垂眼眸,说:「不为什么,我不喜欢和别人合照。」 傅椎祁马上说:「我又不是别人。」 「反正我就是不想拍。」喻兼而说。 傅椎祁看他一阵,渐渐地黯然下来,别过头去,低声道:「你就是嫌弃我。」 喻兼而啧了一声:「都说了不是了……」 喻兼而的语气一有软化的迹象,傅椎祁马上就来劲了,继续装低落,碎碎念道:「没见过合个照都这样子的……嫌弃就嫌弃,直说啊,拐弯抹角……我推你大半天,合个照还给我甩脸子,我活该欠了你……黎川都没你这样……」 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上头了,索性提一提西装裤管,侧对着喻兼而往地上一蹲,垂着脑袋用手指戳青石地面。 「……」 喻兼而很想吐槽,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吐起。他觉得肯定杨总都干不出这事来。 傅椎祁余光紧密注意着喻兼而,见他欲言又止,便加大力度:「你要回去读书我也没说什么,到时候不知道多久能见一次面,见不着的时候只能看看合照,这你也不让……安徒生看了都得再写一篇。」 安徒生看了都想往你的屁股上踹一脚吧。 喻兼而无奈地看着他,想了又想,轻声地、别有用心地说:「看照片不会更难过吗?其实我觉得,如果不看照片,做点别的事情,就想不到这个,反而会好过一些。」 第160页 傅椎祁却道:「你个老外,不懂什么叫『念想』。」 老外细品了品,不确定自己品对没有,便虚心求教:「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比没有好。」傅椎祁说,「做别的事情也不可能就忘了这,结果回头什么也没有,就更难过了。你是老外你不懂,精神体系不一样。」 「……」 喻兼而对此将信将疑。 确实,不同的文化背景会导致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以及处理方式不同。不过,傅椎祁的话能信吗…… 傅椎祁继续忽悠:「你听过『睹物思人』这四个字吗?」 「……我的意思就是说,别思啊。没有物,不就不用思了吗?」喻兼而问。 傅椎祁扭头看他,突然攻击:「你脑子是直的啊?没有物就不思?没有物就是思的时候都没有物,所以思的难度加大了,更惨了。」 喻兼而没接话,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傅椎祁依旧蹲在那里戳地。 过了一会儿,喻兼而忍不住提醒道:「傅哥,你别这样,万一被人看见了,你的形象就没有了。你可是霸总啊。」 喻兼而的语气是很认真的,包括说「你可是霸总啊」的时候。 傅椎祁差点没绷住被小老外给逗笑,赶紧憋住,抿了抿唇角,道:「你管我?反正老婆也要跑了,连个合照的念想都不想给我,我还当什么霸总,跟杨復一起找个庙出家去算了,你们当零的一个比一个无情。」 「……那拍一点点吧。」喻兼而只能这么说了。 他倒不怕傅椎祁真去当和尚,但怕傅椎祁赖在地上一时半会儿不肯走了。 这庙里的斋堂这么大,估计饭点人多,到时候都会被拍发网上吧。傅椎祁不嫌丢人,他还嫌呢。 「只能拍一点点,快点拍完,赶快就走。」喻兼而担心地强调。 傅椎祁扭头看他:「吃完斋饭再走,我听说这里斋饭不错,很多人特意来吃,很多菜都是这庙里和尚自己种的,尤其是那笋,特别清甜,动物园里大熊猫都爱吃,你不是喜欢大熊猫吗。」 「我喜欢大熊猫我又不是大熊猫。」喻兼而道,「你想吃就吃吧,不过你赶紧把照片拍了,别蹲地上。」 傅椎祁见他明明不想拍合照却因为自己不高兴而改变主意,又明明对斋饭没兴趣,却因为自己有兴趣而同意留下来吃,还替自己的心想着想,管着自己不让自己蹲地上,整颗的心脏都被浸泡在了蜜里面,脑子里美得直冒粉色心形泡泡。 他见好就收,赶紧从地上起来,凑过去贴着喻兼而的脸继续合照,拍了一张觉得不得劲,扭头就要亲喻兼而,拍张亲的。 喻兼而却拒绝他,理由很充分:「佛门圣地,不得造次。」 「你这又是什么电视里的台词?」傅椎祁问。 喻兼而有时候就是会蹦出一些电视剧台词,而且喻兼而还偏爱狗血剧和武侠剧仙侠剧,反正就都不是日常的台词。他习惯了。 「反正就是这样。」喻兼而说。 傅椎祁嘆了口气,倒没坚持亲,继续拍。这回喻兼而肯配合,他就不急着拍了,精心挑角度,把周围的景物都拍进去,还走远一点给喻兼而拍单人写真。 喻兼而配合了但没完全配合,很少看镜头,表情也有些不自然,笑不出来。 因为想到傅椎祁还被蒙在鼓里的真相,又见对方这么兴致盎然,他都生出了不忍。虽然这手分还是要分的,可不忍也是真的。 到时候,傅椎祁终于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怎么样呢……会生气地把这些照片都删掉吧。 傅椎祁提醒了喻兼而几次看镜头和笑笑,可喻兼而一副别扭的样子不愿意,傅椎祁就没多说了。反正喻兼而呆呆怔怔懵懂的表情也很好看,侧脸角度也好看。人长得好看怎么都好看。 傅椎祁拍照挺好看,有构图有沟通,拍完及时给喻兼而看,问满不满意,不满意包重拍到满意。 喻兼而一开始还敷衍地不多看,装样子瞥一眼就马上说都行都行,多来几次就渐渐放松了些,多看照片几眼,觉得确实挺好看,有几张他都想用作自己的头像了。 他暂且放下心事,投桃报李地说:「傅哥,我也给你拍几张吧。」 傅椎祁高兴地把手机塞回他手里,道:「好啊,你拍,拍哪?」 喻兼而给傅椎祁拍了几张,傅椎祁问他要不要去别的地方拍,毕竟这拍来拍去大背景都是食堂,凑不足一条朋友圈九宫格。 「……你要发朋友圈?」喻兼而问。 傅椎祁理所当然:「拍这么多肯定要发啊,难得来一趟。」 「你平时去别的地方玩也没发啊。」喻兼而不想他发出去这些照片。 傅椎祁理直气壮:「我去别的地方也没拍什么照片啊。」 「……随便你吧。」喻兼而懒得跟他争。爱发发吧,到时候给他多一个狠狠删除发泄的地方。 眼见自己又被喻兼而让了,傅椎祁的心又开始一阵阵酥麻。他现在觉得喻兼而其实爱死自己了,就是可能脸皮薄所以不承认,或者年纪小都没意识到。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这么让着自己呢? 喻兼而等着傅椎祁推自己去别的地方拍照,却迟迟不见动静,转头对上了傅椎祁正一脸温柔含情脉脉凝视自己。 「……呃……」 第161页 喻兼而刚要开口,傅椎祁的手就搭到了他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握住了。 「……」 喻兼而正要再次提醒他佛门圣地,傅椎祁轻声问:「你想结婚吗?」 「……不想。」喻兼而说。 傅椎祁顿时面露遗憾,依依不捨道:「哦……我以为你想呢。我其实还好,你要是想……」 「不想。」喻兼而说。 「……你这年纪应该挺想的……」 喻兼而:「不想。」 「你要是想的话……」 喻兼而:「不想。」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喻兼而:「不想。」 「……你想就想,干嘛不承认?」 喻兼而:「不想。」 傅椎祁开始急了:「结婚了我钱分你一半,你要想全要也不是不能商量,我不签婚前协议。哦要不还是签一个,我要是出轨我净身出户。」 喻兼而:「不用,不想,傅哥,你不是要去别的地方拍照……」 傅椎祁打断他试图转移话题的行为:「我想,兼而,我这年纪挺想的。」 第81章 喻兼而与傅椎祁对视, 他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确切和急切。 起码在这一刻,喻兼而相信傅椎祁是诚挚的。 可是呢……可是,比起感情, 一个人的性格是更难改变的。傅椎祁本来就情绪多变,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 而且,他也有自己的性格。 于是,他是这么回答的:「傅哥,那是你的立场,而我的年纪和你的不一样,你没有义务站在我的立场考虑, 我就也只站在我自己的立场考虑, 所以我不会答应的, 你别说了, 好吗。」 「……」这中文还说不好? 傅椎祁眼底里炽热的光渐渐地熄灭了, 甚至因为难堪而有些眼酸,眼泪都要出来了,急忙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不让喻兼而看到。 突然上头, 情难自控地求婚,被拒绝了还在那小丑似的哀求, 最后还是被拒绝,对方还一副很清醒理智的样子,越发衬托得他滑稽。 喻兼而将他的神态变化都看在眼里,还见着了他泛红的眼尾, 脸色苍白, 两颊却有着很红的一片。 「……」 喻兼而想了又想,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傅椎祁先出声,转移话题:「不是说去别处拍照吗,刚随口逗你下,你表现得那么认真,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你把事情搞得有点尴尬你知道吗。我就随口逗逗你。」 「……哦。」喻兼而看他都要碎了这样子,只能自己背下这口黑锅。 傅椎祁推起轮椅,飞快逃离这尴尬伤心地,好像换个环境就记忆也可以一併消除掉。 不过两人都有心让那事过去,别扭了一阵,渐渐气氛缓和下来,仿佛适才无事发生。 尤其是,喻兼而出于人道主义,为了让傅椎祁高兴点,后面越发配合拍照,看镜头和笑笑的时候都多了,傅椎祁也就真的很快就高兴了起来。 虽然求婚失败……谁求婚在庙里突然拍着照就求啊,没戒指没花没仪式,就几句花言巧语画大饼似的话——虽然傅椎祁知道自己是说真的,可喻兼而不知道啊。 喻兼而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没骂他,还明显带着拒绝后的愧疚,连不喜欢的拍照都配合多了,这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再不知足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喻兼而比他小好多岁呢,这么让着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该脸红。 这么一想,傅椎祁的自信又回来了,满腔的柔情越发似水,要不是顾忌着佛门圣地不可造次,他真要忍不住自己亲吻对方的冲动。 同时又有些懊悔,这一来,最近都不能求婚了,不然显得太急迫了,喻兼而年纪小,等下觉得有压迫感,说不定就又拒绝他了。 早知道刚刚就不那么冲动,好好儿布置下,一击即中。操,刚刚脑子进水了。 但是……谁忍得住啊? 结婚……结了婚,他就有家了。 「家」对他而言,是一个很陌生的存在。傅家不是他的家,陶家更加不是。他自出生就失去了这东西,一度在不信这东西和渴求而寻不到方法的矛盾中煎熬。 可是喻兼而让他有了这希望。 他已经后悔以前对喻兼而那么差了,控制不住自己那破脾气,干过一些欺负对方的混蛋事儿,否则就算是刚刚那情况求婚,也水到渠成,说不定喻兼而就答应了。 年纪小,说不定其实那事儿就好骗……杨復和黎川不就趁着年纪小互相给骗着成了吗。 说起这俩人,最近又开始折腾,傅椎祁略微知道一些。但他知道得越多就越迷惑,这俩到底当初是谁骗谁,傅椎祁现在已经搞不清了,说不定都是恶人,互骗。 爱怎么怎么吧,关他屁事,他只祈祷黎川不要再给喻兼而带来负面影响。 好的方面可以有,比如据杨復所说当初他一求婚黎川就马上答应了。 但傅椎祁不能确定杨復是不是在吹牛,杨復这人不靠谱的时候是真不靠谱,特别是在和黎川有关的事上。 逛到饭点,返回斋堂小院的时候,里面已经到处是人了,包括今天一起参加活动的其他人,也都是听说这里的斋饭不错。 吃饭是其次,主要是装逼,显得自己逼格很高,仿佛真的诚心礼佛。 每个圈子有每个圈子的时尚单品,礼佛就属于这个圈子时尚单品的一种。若不然,就这些人,哪受得了不抽菸喝酒山珍海味。 第162页 其实傅椎祁觉得很多山珍海味也就那样,还有些猎奇的、甚至是违法的食物原料,更是难吃,他基本不吃。 很多人吃的不是食物本身,而是身份、价格、珍稀度,好像自己吃点保护动物,就也成了保护动物,毕竟这伙人坚信吃肾补肾吃鞭补鞭以形补形。 要傅椎祁说,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不如相信科学的力量,直接吃万艾可。 不过这都和他没关系,他不需要补,也不需要吃药。他更需要控制住自己,别把小喻又给弄哭了。 虽然小喻哭起来也很可爱,但这想法明显苗头不对,哪能喜欢自己对象哭,是吧,这不变态吗?他希望小喻不哭。他以后努力做到。 「傅总,这边这边。」 有人见着傅椎祁推着喻兼而来了,就朝他招手。 他们已经占了一排长桌,还有些位子空着,这会儿斋堂里人不少,但其他的游客可能是见他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有点气势,就都特意避开了这桌。 虽然大家都是来拜佛的,按理说该崇尚一视同仁众生平等,但也只是按理说罢了。现实不那么讲理。 傅椎祁现在的心情很好,笑着回了个招唿,但没马上过去,而是微微弯下身子,先低声请示他的「领导」:「想过去跟那群一起吃饭吗?不想的话我们就去别处吃。」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和眼里都是笑意,神态有些顽皮。 他故意叫那些人「大叔」,试图割席,生怕喻兼而把自己和那堆丑八怪分到一类,拉低自己形象分。还显得自己很年轻,和喻兼而才是一伙的。 有点心机,但谈恋爱耍点心机傅椎祁觉得是需要的,不然拿捏不了。虽然目前是这状态,但他还是想有朝一日翻身做主实现拿捏。 喻领导发表重要指示:「你还要和他们谈生意,都叫你了,不过去不好吧。过去啊,我没事,我等下就吃,反正不会中文。」 「你不想过去我们就不过去。」傅椎祁说。 可是喻兼而觉得他其实是想过去的,不然为什么还要问自己呢,摆明了自己毫无要过去的理由。不过就是试图抓住一点点可能性而已。 但傅椎祁是个商人,圆滑一点无可厚非,而且也不是坏心,喻兼而就没拆穿他不给他面子,只说:「过去吧,没事,在哪吃饭都是吃。」 总不能让傅椎祁人财两空。反正他人是不打算给傅椎祁了,说不定傅椎祁生意成功、多赚点钱,到时候能多多少少地弥补一下终于意识到分手了的不悦。 多贴心啊。不爱我能这么贴心? 傅椎祁乐呵呵地推着喻兼而过去了,正要把人抱到长椅上坐,喻兼而摇摇头说不想折腾,坐长桌走廊这端就好,反正这排座位在角落,影响不到其他人。傅椎祁就没坚持了。原本走廊旁边的位子坐着人,见状忙起身让给傅椎祁。 傅椎祁入座后,马上进入了傅总模式和那些人进行社交,但同时也顾及着喻兼而,时不时转头看看,问问,给夹夹菜。有人调侃,他就笑笑,然后说在佛门圣地不可造次。 「……」 喻兼而这是脚不方便,不然非得在桌子底下踩这傢伙两下。 他觉得傅椎祁就是故意说那句话来揶揄自己,肯定是的。傅椎祁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很,而且明显其他人也这么觉得,傅椎祁刚说完,大家就哄堂大笑。 然后被其他人投以「你们好吵啊神经病啊饭局不能去饭店吗」的鄙视眼神。 喻兼而后悔了。跟这伙人在一起,就不知道他们分分钟能搞出什么丢脸的事来,关键是他们自己还不觉得,都挺自大的。 不过很快傅椎祁就意识到了,让大家安静吃饭,毕竟佛门圣地不可造次。 喻兼而:「……」到底要说几次!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吃完饭,大家出了斋堂,看看时间,站在佛门圣地就开始心照不宣地说起去「按摩」的事。 「我就不去了。」傅椎祁表态道。 大家瞅瞅喻兼而,纷纷表示理解。 一起去了停车场,就此解散。 之前是秦助理开车送傅椎祁俩人来的,刚刚他一直在附近自己消磨时间,傅椎祁发消息给他的时候他就先一步回车上了,这会儿接到了老闆和老闆娘就开车往回送。 当着秦助理的面,傅椎祁不想表现得自己太那什么,就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等回了酒店,关上门,傅椎祁马上就继续表态:「其实我之前去按摩,真就是按摩。他们不挑,啧。」 喻兼而给他面子,接话道:「嗯嗯,你挑。」 「……」傅椎祁怎么听这话怎么不对劲,「你什么意思啊?」 喻兼而一脸真诚,说:「你自己说他们不挑啊,那不就是你挑吗?」 「……」傅椎祁一时不知该从何反驳,只好怪自己刚刚话没说好有漏洞,生硬地扯开,「累吗?洗澡?」 他可太喜欢给喻兼而洗澡了,给喻兼而当护工真是血赚。 第82章 这段时间都是傅椎祁在给喻兼而洗澡, 喻兼而一开始有点别扭,但没太过于抗拒,毕竟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硬扛, 如果有护工的话,也得是护工帮忙。至少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起护工,傅椎祁和自己比较熟…… 而且傅椎祁癫的时候癫,讨厌的时候讨厌,正直的时候倒也正直,并不会趁这种时候占他便宜,颇有点公事公办的意思。 第163页 就算偶尔情难自控有些反应, 喻兼而还没开口, 傅椎祁自己先尴尬地道歉, 是真尴尬, 接下来毛巾都拿不太稳的样子, 转身去拿个东西,不是撞墙就是脚踢到柜子。 都这样了,喻兼而怎么会怪他。 今天也和平时一样洗完了澡, 没多久,上次那位周医生就按时来了, 如常给喻兼而检查了一下伤腿的情况,说表面情况看起来挺好,让他们有空就下周去医院用仪器细看看,有需要可以换下石膏。 傅椎祁马上说:「那明天就去呗, 还等下周?」 「不不不, 我只是提前跟你们说一下,你太早去了, 石膏也换不了,伤还没怎么长好,动了反而不好。」周医生说。 傅椎祁看喻兼而,说:「那就明天先去医院检查,下礼拜再去换石膏,行吗?有什么情况能及时知道。」 周医生原本想反驳说没什么情况,但看傅椎祁这样子,把话吞了回去。爱去去吧,有的病人家属是这样的,总比不在乎、拖着拖着不肯去医院强。 喻兼而自然也紧张自己的腿,就答应了。 等周医生离开后,喻兼而问:「傅哥,你明天有空吗?没空的话,我自己去也行,或者改天。听周医生的意思并不急。」 「明天就晚上有个局应酬,白天没事。」傅椎祁站床尾看着他说,「你不用操心这些,我肯定能安排好。今天累着了吧?累了就睡吧,我去洗个澡,一会儿还有个线上会议。哦对了,今天拍的照片,你先休息,明天记得发我,选原图。」 他这么说了,喻兼而点点头,没说别的,靠在床头挑着自己的单人照发给朋友群,然后在有人随口问谁给他拍的时候假装英语不好看不懂这句。 他正和朋友们聊着,傅椎祁洗了澡出来,头髮已经自己在浴室吹干了。 傅椎祁瞥对着手机戳戳戳的喻兼而一眼,收回目光朝衣橱走去,打开门扉挑着衣服,一边随口问道:「怎么还没睡?」 喻兼而头也没抬,边打字边回答:「和朋友聊天,发了今天拍的照片给他们。」 傅椎祁倒没想强迫喻兼而现在就睡觉,刚刚就是随口问下,可一听这回答就来了兴趣。 他先是默不作声地换衣服,换完用手扒拉了下头髮,对着全身镜照了下,然后去床边侧身坐下,瞅瞅喻兼而的手机背壳,瞅瞅喻兼而的脸,尽力绷住想上翘的嘴角,暗戳戳问:「你随便发我照片,问过我了吗?我没肖像权的啊?」停了下,问,「都说我长得帅吧?」 「……」喻兼而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说,「尊重你的肖像权,没发有你的照片。」 傅椎祁顿时很用力地撇了下嘴角,然后说:「你发吧,我同意了。让他们看看我有多帅。」 喻兼而见他太飘了,就给他一点点打击:「我当初退学他们都很生气,挺讨厌你的,我们都刻意避开你的话题。」 傅椎祁马上嚷了起来,积极为自己辩护:「又不是我让你退学的!我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你都退完了!这不喻利知搞的吗?」 这口大铁锅他才不替喻利知背。 喻兼而听到喻利知的名字,突然想起白天傅椎祁他哥说的那件事……这件事,真的也是假的吗? 他记得,傅椎祁留学的时候是和喻利知住在一起的。虽然卧室并不是同一间……傅椎祁说过是因为当时没钱,为了省钱才合租。 傅椎祁见他不说话,生怕黑锅分自己一半,急切道:「你干嘛沉默?真跟我没关系,我真不知情。你要读书我能不让你读吗?这不缺德吗?你老外你不懂,中国人重视教育,别的好说,你要读书我不让你读,那真缺德。」 喻兼而回过神来,看着他,欲言又止。 傅椎祁领会到他的未言之意,忙道:「当然肯定也有缺德的人,你哥脑子有毛病,但这跟我没关系。」 喻兼而:「……你不是要开会吗,去开吧。」 傅椎祁看了眼时间,确实差不多了,就没再说啥,去书房开会了。这是酒店的公务套房,考虑到了入住者的办公需求。 他离开卧室后,喻兼而重新看群,发现大家都有事没聊了,他就认真翻看起今天拍的照片,都拍得不错,除了一些看不太出明显差别的重复照片,他基本没删,边看边发给傅椎祁。 没多久傅椎祁回他:怎么还没睡?还跟你朋友们聊呢?你跟他们解释下啊,跟我没关系,要骂骂喻利知。 喻兼而:「……」 这……应该是没谈过吧。不然这态度? 虽然都要分手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情……但还是会有一点点不舒服啊。 不过,应该是假的吧。傅斯颐还说傅椎祁杀猫呢。 就他对傅椎祁的了解,最严重也就是傅椎祁生气的时候一脚踹坏了房间里的路由器光猫,然后傅斯颐春秋笔法了一下。 那傅椎祁和喻利知曾经相恋,搞不好是曾经戴同一条项鍊,毕竟那时候傅椎祁没钱,但说不定跟现在一样爱臭美。 喻兼而一边那么推测着,一边给傅椎祁回消息:我解释过,他们不信。不过我说了你没有阻挠我回去上学,他们对你的评价稍微好了一点点。 傅椎祁:「……」 他严重怀疑小绿茶在这点自己呢,全是心机,不想聊了。 傅哥:开会,不说了,你早点睡。 第164页 喻兼而没回他了,关灯睡觉。可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没多久,喻兼而就醒了,想撒尿。 他拿起手机一看,才睡了俩小时,傅椎祁还没回来。犹豫了下,他尝试着自己下地去上厕所。 其实当时的伤不算很重,他感觉自己能行。而且他网购了一对拐杖,傅椎祁看到的时候生了十分钟闷气,不让他用,非要他用自己。这会儿他正好试试。 拐杖就放在床尾的春凳上,他够到之后就试着杵在地上支撑自己站立,发现挺简单的。 喻兼而杵着拐杖上完厕所,还顺利洗了手,顿感自己强得可怕,而且这还很好玩。 他意犹未尽地杵着拐杖走向卧室门口,打开了门,正要去客厅里熘一圈,可余光突然注意到一个人影坐沙发上,就驻足看了过去,与沙发上本来在看手机的傅椎祁四目相对。 这酒店的门隔音效果不错,还铺着厚厚的地毯,傅椎祁愣是刚刚没听到里面杵拐的动静,他的视线往下,落到拐杖上,心里有点失落,但嘴上只是问:「下地怎么不叫我?」 他不喜欢喻兼而太独立,喻兼而连灯带都会换,他都不会……这会儿腿上还打着石膏呢,就能自己拄拐了。这么大点年纪,要这么自强不息干嘛?! 这方面他觉得黎川那样挺好的。前提是杨復没吹牛。 杨復说黎川啥家务都不会做,别说换灯带了,当初读高中的时候让电脑杀毒都不会。 还说黎川生病的时候特娇气,说突然想吃外地特产就撒娇要杨復搞来,感个冒就脸也自己洗不了了,衣服也自己穿不了了,吃饭都拿不稳筷子,要杨復一口口地餵。 ……这是智障吧?不是黎川智障就是杨復智障在这瞎说。 傅椎祁酸得想把那两口子打包送进精神病院照b超。 「我试试,可以自己走了,很简单。」喻兼而眼看着傅椎祁为这事不高兴,就扯开话题,问,「傅哥你看照片呢?」 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傅椎祁手机屏幕。当然,他不是有心想要窥视,刚刚下意识地瞥了眼,瞥到了。 傅椎祁「嗯」了一声。 喻兼而杵着拐过去,傅椎祁看他一瘸一拐,本能地要起身去搀,喻兼而忙说:「不用,我可以。」 傅椎祁的屁股都离开沙发了,闻言犹豫了一下,不甘不愿地坐回去。 干嘛可以?就不能不可以吗?别的时候说「不可以」就说得那么欢快…… 可是下一秒,傅椎祁的满腹碎碎念就戛然而止,他发着愣,都不敢有所动作,因为喻兼而坐下后就突然地靠到了他的身上。 「……怎么了?」傅椎祁的声音都不敢太大,声线都不敢太硬,问,「做噩梦了?」 「没啊。」 喻兼而垂眸看着傅椎祁还拿在手上的手机,目光移到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屏保被设置成了他俩今天拍的一张合照。 他想了想,尝试着从傅椎祁的手上拿过来手机。 傅椎祁下意识想要拒绝,可终究没有。 他只是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地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机,在心里拼命祈祷别有傻屌给他发傻屌消息。他指的主要就是陆承焱傅斯颐和祝嘉! 喻兼而退到手机桌面,傅椎祁以为他要查自己微信,差点厥过去。刚刚开会的空隙里傅椎祁忙中抽空辱骂了傅斯颐一顿,没删聊天记录呢。 ……以及,他还给杨復吹了一点点牛,说今天喻兼而暗示他、想结婚,而他为此有一点点苦恼,没想到他只是想玩玩,小孩儿却居然认真到这地步,他有一点点为难,又不能伤害一颗年轻懵懂的心,是不是就只能先结着再说…… 杨復还没回他。希望这傻逼彻底不回也行,总之不要这个时候回。 但喻兼而没看他微信,只是看着他刚刚新设的手机桌面出神。这是喻兼而和他的另一张合照。 「……」 傅椎祁默默地咽了口口水,脸有点微热。这行为多肉麻啊,显得自己多恋爱脑啊。 其实他就是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合适的壁纸,瞎换换,寻思着一会儿就换回去……不过一会儿可能手机会没电自动关机,那就换不了。 他贵人事多,明天就忘了,就算用手机的时候,也不怎么在意壁纸,所以有可能就很久以后才再想起来换…… 傅椎祁斟酌了一番,正要开口狡辩,喻兼而微微仰面凝视着他。 「……」 傅椎祁到了嘴边的话给忘了。 喻兼而看了他一会儿,凑过来吻了他的嘴唇一下。 傅椎祁:「……」 行吧,他承认自己不是瞎换壁纸,就是有目的地换的。有这好处,傻子才不承认。 喻兼而越发地靠倒在他怀里,没骨头似的。 傅椎祁忍不住搂住他的肩膀,往他的脸上亲,从眉头亲到鼻樑,再到嘴唇,唇角,脸颊,脖颈,亲不够,不够他亲。 是喻兼而主动的,而且现在他亲了这么久,喻兼而都没有反对。 第83章 傅椎祁漱完口, 抬眼看着面前浴柜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根本压不下去,满面春光, 傻逼似的。但傻逼就傻逼。聪明人独享孤独,傻逼……嘿嘿。 他没多逗留,赶紧就收回目光出去,钻进被子里,一把搂住闭着眼睛的喻兼而,柔声问:「睡着了没?」 第165页 喻兼而没说话,但他看到了喻兼而的眼睫毛在微微颤动,就笑着说:「我都看到你眼皮子抖啊抖的了。脸还是红的。」 说就说, 还非得上手捏捏脸。喻兼而不自在地躲了下。 「这也害羞?」傅椎祁好笑道, 「搞得跟雏似的……」 「你不要说话了。」喻兼而怒道。不会说话的人就应该减少说话, 不应该每天破话那么多! 可这会儿他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生气的声音也硬气不起来, 傅椎祁听了根本不怕,只是越发爱怜,将人搂紧一些, 反倒撒起娇来:「陪我说说话嘛,刚刚我表现那么好, 是吧?爽不爽?」 「……一点也不好!」喻兼而怼他。 傅椎祁差点笑出声,忍不住亲亲他,哄道:「你腿还没好呢,去医院检查完, 看情况再说。」 刚刚小傢伙居然主动求欢, 傅椎祁差点儿就把持不住,好在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之前的他了, 只要喻兼而愿意跟他好好过日子,他就也往这上面好好做人。 这么多年了,他现在才有对于未来的盼头。他的人生终于不再是一片贫瘠灰暗,阴冷潮湿。从此之后,会是彩色的,温暖的。 此时的他对喻兼而除了爱,甚至是感激的。 但是,其实,喻兼而还不知道他的身世,如果知道了,会不会就嫌弃他了呢…… 傅椎祁思来想去,脑袋里一直在打架,唿吸都逐渐急促起来。 喻兼而其实刚刚真的很爽,只是冲击太大,他需要时间慢慢消化和回味,咳咳,还有,有点害羞,一害羞就有点尴尬。所以他想保持沉默赶紧睡觉,一觉醒来就当渣男不认了。 可是他在安静中突然就听到了傅椎祁的状态不对,以为是自己放置傅椎祁导致这个人又要发癫,正等着,却等来了这样的一句话:「你知道我的……我的背景吗?」 喻兼而反问:「你指哪方面?」 「……我的,父母,家庭。」傅椎祁缓慢地说。刚开个头他就不想往下说了,可是已经开了头。 其实他觉得理智的做法是不要说,如果喻兼而已经知道了,却并没因此嫌弃他,他就没必要说,如果喻兼而之前并不知道,而知道了以后嫌弃他,那他真是傻逼才主动说…… 可是,忍不住想说。这是他觉得自己身上最大的雷。他忍不住想要确认当这个雷引爆之后,喻兼而还会不会愿意要他。 如果不愿意……如果不愿意怎么办? 喻兼而被傅椎祁越抱越紧,都要被揉进对方的身体里去了,可他也因此感受到了傅椎祁的莫名脆弱。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在网上查到的朦朦胧胧的那些传言,心中有些瞭然,斟酌了一下,轻声说:「好像有一点看到过。」 「……在哪看到的?」傅椎祁问。 「就……不小心看到的。」喻兼而说。 傅椎祁沉默了一小会儿,略微地放松了一些。喻兼而看到过,却还是没有为此不要他,那可能就是接受了。 但他还是想解释:「陶沛不是我的生父。我和傅人杰关系不好,但我确实是他儿子。」 喻兼而「哦」了一声,突然拱了拱脑袋,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清澈,问:「傅哥,你很在意这个吗?你刚刚一直都是在为了这件事紧张吗?」 傅椎祁的目光有些闪躲,不敢直视他,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喻兼而不太懂:「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啊?」 「……我、我……」傅椎祁不知道怎么说,嗫嚅了一阵,什么都没说出来。 喻兼而便知道了他的心结,轻轻地嘆了一口气。傅椎祁听到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忐忑地观察他的神态反应。 「我不认为父母和孩子必须一体,所以我理解不了为什么你过于在意这点。」喻兼而看着傅椎祁的眼睛,缓慢而认真地说,「我爸爸就是一个很糟糕的人,我不会否认他和我的关系,也不会因此自卑,他是我的父亲,这是一个客观的事实而已,其他什么意义都没有。」 「可是……」 喻兼而打断他的话:「傅哥,我评断一个人,是评断他本人的品格,也许每个人的品格多少会受原生家庭的影响,可还是以本人为主体,也可以选择不受那样的禁锢。」 傅椎祁将他的这番话在心中反覆咀嚼,眼睛捨不得离开,直勾勾地看着,而喻兼而不怕他看,一直坦然地与他对视,还带有几分抚慰,浅灰色的眼珠如同晶莹的水晶透彻,傅椎祁觉得自己好像被这样的目光看透了,与此同时自己坠入了这目光当中,仿佛坠入了一个巨大的柔软的梦境。 「……」 傅椎祁试图说些什么,却根本发不出声音,他只是眼中发酸。 最终,他竟如同一个幼童般,仿佛告状似的,委屈无比地对喻兼而说:「可是他们都不这么想……」 「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如果别人的目光是错误的,那有什么理由要为此难过呢?」喻兼而说。 「……」 傅椎祁再说不出话来,只是再度抱紧了喻兼而,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和安全。 …… 隔天去医院详细检查过后,给喻兼而换了新的石膏,说伤癒合的情况非常理想。 回酒店的路上,喻兼而问傅椎祁还有几天差要出,傅椎祁说差是没几天了,但考虑到喻兼而腿脚不便,不然一直住在这边,等腿彻底好了再长途跋涉。最近几天没有私人飞机给他蹭。 第166页 「就坐普通民航嘛,」喻兼而说,「我腿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想早点回去,闲着的时候一点点收拾东西,要处理的挺多。」 他之前买了太多小玩意,不打算带走,为了防止留在屋子里日后让反应过来这是分手的傅椎祁看了闹心,他都得处理掉,看放网上有没有人要吧,打包免费送,总比扔垃圾桶好。 还有工作上的交接也要做。最近公司和黎总好像发生了一些变故,总之就是有点动盪,他做交接得更仔细。 傅椎祁登时拉下了嘴角,嘀咕:「就这么急着走……」 可之前姿态已经摆出去了,如今傅椎祁不便反悔,只能拿着喻兼而的腿伤做藉口拖延,但又拖了一个星期,怎么都拖不下去了,喻兼而天天都在想回去,傅椎祁的公事也确实完了,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带着人回去。 回去后,喻兼而的石膏还没拆,他一边做着各种离开前的准备,略有闲暇时,还重开直播,跟观众们解释了一下前段时间停播的原因。 喻兼而直播的时候,傅椎祁就在家——最近傅椎祁各种旷工宅家,一说起来就是喻兼而伤着腿离不开他,喻兼而却觉得事情明明应该反过来说。 由于喻兼而的事前叮嘱,傅椎祁老老实实地待在厨房外面没有出声没有露面,等喻兼而下播后才开口。 傅椎祁让他还没好就歇着吧,成天杵着那拐杖从屋这头到那头,看得傅椎祁浑身难受,现在还直播上了。好了再播不行吗。 喻兼而的回答令傅椎祁深感震撼:「可以卖惨啊,能增加曝光,播放率就涨了,分成也会多很多。」 傅椎祁倒并不是震撼这个手段的本身,他有入股的直播平台,收益还很好,他对这方面有些了解。他震撼的是说这话的人是喻兼而。 「你干嘛卖惨增加曝光?」傅椎祁不明白地问,「你缺这个钱吗?」 卖惨赚钱这事在傅椎祁看来还是有点寒碜的。 喻兼而也很不明白他:「合法赚钱不寒碜,我又不是捏造的事实。你们谈生意的时候还去嫖娼呢,我觉得看起来比我缺钱。」 傅椎祁马上否认:「我没嫖。」 喻兼而无意跟他讨论这个细节,只说:「反正这是我的副业。」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是缺钱就跟我说,我的钱就是你的,之前不给过你卡吗。你要是不好意思,就跟小左说。我等下跟他说一声,你需要用钱他不用告诉我,直接打给你。」 傅椎祁想了想,问,「是不是没钱交学费啊?还是租房贵?说起租房,你不用操心这事,我给你在你学校附近买一套,你到时候过去自己先看看喜欢哪套就说。」 「不缺啊,我妈妈给我的钱还有很多,我自己赚的也有,而且我有申请奖学金。」喻兼而说,「我只是正常工作,你不要想太多。」 「我这不是看你赚个钱都跟那么多人卖上惨了……」傅椎祁还是不太乐意这一点。 喻兼而说:「你赚个钱还跟人吹拉弹唱呢。」 「什么吹拉弹唱,说给你请个中文老师吧你又不肯,」傅椎祁纠正他,「我们那就是唱唱歌。」 「还喝好多酒,还抽好多烟,还去挂羊头卖狗肉的桃色场所假装按摩。」喻兼而说。 「……」傅椎祁自暴自弃,「行吧你爱播播吧,自己注意点别累着就行,我管不了你。」 确实是怼不赢。那个中文老师傅椎祁也不再惦记请了。水平不好他都怼不过,要是水平好了他得每天过什么日子啊? 不过这个话题过了,傅椎祁又想起另一个事:「你下次直播让我也出镜呗,你曝光率肯定暴涨。」 「不要。」喻兼而毫不犹豫地拒绝。 就现在还有人刷弹幕问雕哥呢,这要是再来个什么哥,没完没了了。 啊,雕哥。 喻兼而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件事儿这么个人,不由得欲言又止地看了傅椎祁两眼。 傅椎祁道:「有话你就说,跟我还客气什么。」 「……没什么。」喻兼而说。 之前喻利知提到过一位有可能治癒舒鹫腿的专家,而这专家难请,却偏偏和陶沛有关系,喻利知的意思是可以通过傅椎祁来活动这层关系。 喻兼而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可他已经知道了傅椎祁有多忌讳陶沛,估计不会想平白多这个事。 再者说了,舒鹫最近又在闹生闹死地发癫,怪喻兼而一直不去看他,是不是又不要他了。 神经病,根本就不想要。 喻兼而没回他,他就自说自话一直说,质问喻兼而是不是之前一直只是因为他姐姐的缘故才敷衍他,现在他姐姐生完了喻兼而就不理他了。说到最后就说不想活了,又要拒绝治疗。 喻兼而忍无可忍,回了句「随便你」,然后就把他拉黑了。 就那态度,治好了也是流口水。傅椎祁还知道尽力改呢,舒鹫属于完全不知悔改的类型,喻兼而决定对他实行弃疗制裁,仁至义尽了。 傅椎祁不知道那些,啧道:「还跟我藏着掖着呢?刚直播也是,还不让我看……」 虽然他早就知道喻兼而的直播地址,并且已经混上打赏榜前一百(不敢贸然混到前列,怕空降得太突然引来注意),但喻兼而跟他说要直播的时候他装出茫然不知的样子,还刻意表现得很感兴趣,再三追问直播平台。 第167页 小傢伙还真以为他不知道,认真地把捂得紧紧,傅椎祁看着觉得超好笑。 不过喻兼而肯把直播这事儿泄露给他知道,傅椎祁觉得已经很难得了。喻兼而正在逐步地敞开心扉全面接纳他,不是吗? 至于不肯说马甲……很可能是怕他看到存在于弹幕里的那个破雕哥。 其实事到如今,傅椎祁已经能够心态平稳地看待这个弹幕哥和那个月光哥(也许两者是同一人),无论如何,都是喻兼而的过去式。 而他,是喻兼而的现在进行时,并且会一直进行下去。他不会和那俩(或者一个)傻屌一样,将喻兼而弄丢。 作为胜者,对败者总是有宽容余地的。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静无波,喻兼而处理不带走的东西时傅椎祁只随口问过一句,喻兼而说放着也是落灰,不如送人,傅椎祁只当他环保,而且确实有道理,以后再买新的都行,完全没多想。 至于公司那边,喻兼而本想辞职,可傅椎祁在这方面很警觉,坚持让他保留职位远程兼职。为防节外生枝,喻兼而暂且答应了。 而且最近公司内部有点乱,黎总和杨总好像这回来真的,闹得比较大,喻兼而也就不在这个时候添乱了。 喻兼而腿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也就是他差不多准备要启程飞往美国的时间。 傅椎祁很难受:「你要不改签一下,我要去郑洲一趟,实在是时间改不了。你稍微往后改两天,我送你去美国,不然路上你一个人多无聊啊。」 喻兼而就是不想让他送,偷偷研究他行程,千挑万选才定了这么个天衣无缝的日期,哪会改。喻兼而就说后续日程都安排好了,改不了。 傅椎祁没法子,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左助理代表自己送喻兼而。 喻兼而道:「我不需要人陪,我上飞机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多个人坐在旁边看着我,我很不自在。」 傅椎祁还是捨不得,道:「给你拿拿行李什么的……」 「我只背一个书包,带一个二十寸的行李箱,行李箱还可以託运。」喻兼而说,「不需要帮忙。」 见他坚持,傅椎祁只得作罢,改而再三叮嘱路上注意安全,到了之后和自己视频报平安,自己忙完手头的活儿就飞过去找他,云云。 喻兼而敷衍地应了。 一周后,喻兼而就低调地离开了,左助理终究还是被傅椎祁派来送他了,但只送到机场安检。 喻兼而过完安检,回头对左助理挥了挥手告别,转身去候机厅找了个位置坐下,就联繫詹骥问他签证面签准备得怎么样了。詹骥很快回了他,说还行。 之前,詹骥的螺蛳粉店面成功转让出去了,他第一时间就联繫了喻兼而说这个好消息,说对方没有还价。 喻兼而想到一种可能性,就坦白和詹骥说了,说对方可能是自己前男友的哥哥。 詹骥问喻兼而的意思,喻兼而的意思是既然对方要发这种癫,就成全他。 詹骥是明码标价转让店面,又不是偷蒙拐骗,傅斯颐和詹骥一手交钱一手交店,谁也不欠谁。 詹骥听了表示是这个道理。 喻兼而才不会被傅斯颐道德绑架到,对面就一副没什么道德的样子,还想绑架他?睡觉去吧,梦里啥都有。 喻兼而:祝你明天一切顺利,之后在美国见! 詹骥:嗯嗯嗯嗯嗯 …… 傅椎祁魂不守舍,无心任何其他事,计算着老婆航班的时间,好不容易捱到了飞机到美国落地的时间,他甚至还忍耐着给留出了去拿託运的行李和打车的时间,然后才发消息过去,问:到了吗?一切顺利吗?打到车了吗? 喻兼而过了会儿才回他:一切顺利,傅哥,你不要给我发消息了。 傅哥:好的,你先去酒店安置好,好好洗个澡吃个饭睡一觉,休息好了我们再聊。 喻兼而:「……」啊不,我的意思是再也别发了…… 他索性直接不回这条消息。 傅椎祁盯着手机等了好久,忍不住又开始打字:累吗? 傅哥:託运的行李箱没忘吧?拿了吧? 傅哥:下车的时候注意别落东西在车上啊 傅哥:我刚问了下小秦,我下个星期把几个不重要的会挪一挪,能腾出几天空来,我就过去看看你,一起去看房子。 喻兼而一直没回,傅椎祁想了想,把自己丹麦语单词每日打卡页面截图发过去,并且邀功似的附言:刚刚开会摸鱼把明天份的都给背了,等下你方便的时候给我弹个语音,考考我,我给你展示展示。 傅哥:你怎么都不理我[可怜] 宝宝:傅哥,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再给我发这些消息。祝你一切都好。 傅哥秒回:? 第84章 一点不假, 傅椎祁的第一反应真就是喻兼而的手机被偷了,但马上就反应过来,这说不过去。下一秒, 他的心就沉到了底,一个很坏的猜测在头脑中浮现。 他是恋爱脑,不是傻子。喻兼而的这行为结合前后,有一条思路很清晰就出来了。 可是,他不愿意相信那一切都是喻兼而为了脱身而对他使的计谋。明明……明明…… 他飞快地将这段时间的种种反覆回想好几遍,越想脑子越乱,突然有人叫他:「二少,没事吧?」 第168页 他猝然抬头看向对方, 对方似乎被他此刻的模样吓到了, 往后退了一小步, 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 不舒服吗……因为看你很久没回包厢, 张总让我来看看你。」 傅椎祁今天开了一天的会,傍晚吃了饭就陪那群傻屌来唱歌,刚藉口公司有事, 出来找了个空包厢坐着给喻兼而发消息等回復,迟迟没回去, 就有人叫一个「少爷」出来寻人。 这「少爷」是个不到二十的小男生,模样嫩,据说刚做不久,还不会来事, 倒个酒都手忙脚乱的。有人质疑经理怎么搞培训的, 也有人说你不懂,最近流行这种纯的, 故意这样的也有可能。 总之,这人就被扔给傅椎祁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最近傅椎祁对喻利知的那个模样清纯的小白花弟弟爱得跟什么似的,就自顾自觉得傅椎祁是妖艷贱货玩多了换口味了。 这小男生怯生生的,傅椎祁松了点脸色:「没你的事,你回去跟他们说我有事就行了。」 小男生欲言又止,转身正要走,傅椎祁叫住了他:「你要不想回去就自己找个地方待着,事后说是我留了你,帐往我头上算就行。」 小男生有点不理解,傅椎祁没打算解释,摆摆手就让他出去了。 等人出去,傅椎祁再度看手机,喻兼而还没回他。他不想再自己胡思乱想,索性直接语音电话打过去。 喻兼而盯着手机上的来电,原本不想接,有点尴尬,而且他可以预料傅椎祁又要发疯,不知道会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来。 可是……就接这一回吧,把事说清楚。虽然他已经在数月之前说得很清楚了。 「傅哥。」 喻兼而的声音传过去,那边过了两秒才传来傅椎祁的声音,居然听起来还算平静:「到酒店了么?」 「嗯,到了。」喻兼而尝试速战速决,「我——」 傅椎祁打断他的话:「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在睡觉倒时差?我看你一直没回消息,不放心,没事,你没事就好,那先不说了,我这边还有事儿,你先睡,我回头再——」 「傅哥,」喻兼而说,「不要再回头说了,现在就说吧,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喻兼而不想傅椎祁再自欺欺人做无谓的挣扎,而傅椎祁却憎恨他连自己自欺欺人做无谓挣扎的机会都不肯给,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眼神越发阴沉。 「我和你分手了,意思就是不要再有联繫了。」喻兼而一字一顿清晰地说,「之前我的腿受伤了,我担心你做一些危害我人身自由或安全的不理智事情,所以故意顺着你的话来,放松你的警惕,直到顺利离开。现在我不需要再演了。」 傅椎祁听得都笑了起来。 喻兼而听到他的笑声与突然的一连串巨大声响,像是有些什么东西被傅椎祁砸碎了。 傅椎祁的笑声戛然而止,像被人扼住了脖子,声音都比平时尖利:「我也说了我不同意!」 「我也说了,分手只需要一方提出,这是人身自由。」喻兼而说,「这些其实已经说过不止一次,我不想再说了,傅哥,你不要再纠缠我,也别想威胁我。」 「你——」 「喻利知那里,你想怎么对待,是你的事情,不用告诉我。如果方便,你告诉他,不要再为了和你相关的事来找我,我不会再管。我妈妈也是受害者,我们并不欠他和他妈妈,我之前出于兄弟情义帮他,而他的贪婪令这份情义过早被消耗殆尽了。而且那段经歷也令我倍感耻辱。」 喻兼而和喻利知兄弟情义尽不尽傅椎祁不在乎,他揪住最后一句话质问:「哪段经歷令你倍感耻辱?和我的——」 他话没说完,喻兼而听到那边隐约有其他人说话,好像是有人闻声赶来问傅二少怎么回事。 傅椎祁刚刚一时激动拎起茶几上的水晶菸灰缸就砸对面的液晶大屏上了,屏幕上一块凹进去的大坑,大半边都黑掉了。这倒不要紧,ktv的人主要是怕傅椎祁出事,这些人物可比整栋楼加起来都贵重多了。 傅椎祁铁青着脸,说没事,在打电话,让他们别管,全记他帐上就行。 大家见屋里就傅椎祁一个人,猜测可能是电话里什么事惹这大爷不高兴,便识趣地离开了。 傅椎祁深唿吸一口气,刚才那没说完的话问不出口了,正要改而稳定情绪说点别的,喻兼而回答他:「是的。」 「……什么是的?」 问完,傅椎祁就后悔了,他感觉自己就是在自取其辱。 果然,喻兼而说:「和你在一起的那段经歷是我的黑歷史。」 傅椎祁:「……」 「还有,你给我的钱,除了正常开销,大多数我都没动,银行卡我放在书房的保险柜里面了,密码都和入户门的门锁密码一样,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不用告诉我。」喻兼而说,「如果还有其他的事情,你可以微信留言给我,我会回復,不要打给我。但如果你只是一味地纠缠我,超过三句废话,我就会拉黑你。」 说完,不给傅椎祁废话的机会,喻兼而挂断了语音。 傅椎祁马上就又打来了,喻兼而不接,直接挂断。傅椎祁又打,喻兼而又挂。这么三次之后,傅椎祁再也打不过去了,他被喻兼而拉黑了。 他打手机号码,可喻兼而根本没开通在国内用的手机号的国际漫游,接不到他的来电。 第169页 如果傅椎祁有尾巴,现在尾巴上的毛已经全部炸开了。 他反覆地深唿吸,克制住自己想要毁坏一切的戾气,正想给喻兼而发邮件,可想想又是徒劳,便作罢了。 最终,他只是边起身往外走,边给助理小左打去电话,让小左给他定最近一趟航班飞过去找喻兼而,经济舱也行,哪家航空公司都可以,最近最快就行! 喻兼而很好,好得很,居然三十六计都跟他用上了,这叫什么,瞒天过海?还是上房抽梯过河拆桥? 傅椎祁的眼睛都是红的,他现在还记得自己打不过喻兼而,可他还是想和喻兼而打一架,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能怎么发泄自己这一刻的愤怒。 可他不能就这么离开,还得回包厢跟那些人说一声。 他不能说真正的原因,不能让人嘲笑他连个枕边人都留不住、管不好,像个傻子似的被一个二十岁的小傢伙耍得团团转! 傅椎祁回包厢的途中看到了刚刚那个小男生,正在柜檯帮人做果盘,他就顺手把人拽走了,到包厢门口的时候揽住对方的肩膀,一路阴沉的脸色突的一变,露出恣意的笑容,推开门,没进去,就站原地朝里面人道:「你们继续玩儿吧,我有事先走了,回头再说。」 众人见着他跟这小男生的姿态,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纷纷打趣他太心急了。 「明天还有事呢,速战速决。」傅椎祁道。 大家越发哄堂大笑:「傅二你能不能行啊?是不是不行了啊?都开始速战速决了?」 傅椎祁现在满脑子晕沉沉的,能撑着在这儿说话就不错了,刚就留了话柄让人笑。不过这事儿被笑,他并不太在意,就只是跟着笑了笑。他又不是真不行。 「不说了,今晚记我帐上。」傅椎祁说完就领着怀里的小男生走了。 一路走到停车场,傅椎祁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早就松开了小男生,但对方一直跟着他。 左助理一直在车上待命,这会儿见老闆来了,就下车给开了后车门,然后看了眼跟在老闆屁股后头的眉清目秀年轻男人。 傅椎祁上车前停了下,掏出钱夹子,没数,把里面的一叠红票子都直接递给了小男生,淡淡道:「今晚自己打发时间去吧,我有事,额外的帐他们会记我的。」 小男生有点黯然,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傅椎祁上车离去。 左助理一边开车一边跟傅椎祁说刚订了四个小时后的机票,傅椎祁一听就不悦,问怎么四个小时这么久。他四十分钟都等不了! 左助理提醒他还得绕路回家去拿护照,不然也出不了境。 傅椎祁混乱的大脑这才想起这茬,唿出一口浊气,重重地靠到椅背上,忍不住低头又看了下喻兼而的微信页面,不知道自己被从黑名单拉出来没有。 他想随便发个消息试探一下,却又怕自己是个小丑。虽然已经是了。 左助理没问老闆是怎么个事,但他直觉是为了喻兼而,可能是喻兼而出意外了,但如果那样,老闆的表情应该是担忧的,而现在却是愤怒和痛苦的。他就不出声触这霉头了。 傅椎祁很快就拿到了自己的证件,什么行李都没带就出了门,被左助理送到机场,大半夜的人不多,他很快过了安检,没多久就到登机了。 * 早在喻兼而出发前,傅椎祁就让左助理给他在学校附近订好了奢华酒店的顶楼套房,可喻兼而自然不会去入住。 他希望傅椎祁不要死缠烂打,尤其是不要追过来死缠烂打,但凭藉他对傅椎祁的了解,觉得自己这个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小于百分之五十。 所以他落地后自己找了家普通的酒店入住。 而当他好好儿地倒时差睡足了一觉醒来后,看到电子邮箱里傅椎祁问他怎么没入住安排好的酒店、现在在哪里时,他并不很惊讶。只是没想到傅椎祁来得这么快。 他非但没有回覆这封邮件,还把傅椎祁的邮箱地址也拉黑了。 傅椎祁站在酒店大厅里,满身黑气,两眼发直,握着手机的手甚至因为愤怒和恐慌而微微地颤抖。 他回家里取证件的时候,左助理已经联繫过酒店,得知喻兼而根本没有来办理入住。但他不愿相信,骗自己老外都不靠谱,住了说没住也有可能。 他飞过来的一路上都没睡着,睁着两只眼睛一直到落地,马上就打车来了酒店,和前台再三确认……依然不能接受。 喻兼而这是铁了心要跑……不,是已经跑了。 傅椎祁甚至害怕喻兼而告诉他的学校都是假的,就像这酒店一样,也是虚晃一枪。说不定喻兼而现在根本就没在美国,一落地就转机去了别的国家。 世界这么大,国家那么多,如果喻兼而真的那样做……他要怎么找到喻兼而? 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这么决绝地抛弃他?明明最近一切都很好,他的脾气收敛了很多很多,温柔得自己都惊讶。只是偶尔忍不住有些黏人,可也没有很过分。 如果是因为还在记恨以前的事……明明他说了会改,他保证了会改。喻兼而明明一副已经原谅了他的样子,还在他诉说自己那不堪身世的时候那样地安慰自己…… 难道……难道是因为这个吗?喻兼而是不是其实根本不像嘴上说的那样豁然,其实心里很介意他那噁心的身世? 第170页 他不该说的。当时他太得意忘形了,喻兼而稍微主动一下,他就忍不住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给了对方。现在想想简直就是没有脑子。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而不要他了,他能怎么办? 傅椎祁不知道。 他现在只想赶快找到喻兼而,他要告诉喻兼而,他不同意分手,怎么都不会同意。喻兼而带他入梦,就不能这么抛弃他。 可是,如果喻兼而还是坚持的话,他又能怎么样呢?把人强行带走关起来吗?且不说实现的可能性,假如真的这么做了,喻兼而难道就会因此改变主意吗? 傅椎祁的脑袋疼得就快裂开了。 他不想做那种事,他不是杨復,他没那么疯。 可是如果喻兼而不要他,他很可能就会疯了。 不疯又能怎么样呢?清醒地寂寞着痛苦着,就像以前那样。可是他已经不能接受回到以前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不寂寞不痛苦的滋味有多好,他已经上瘾了。 他现在就想冲去喻兼而的学校查问个究竟,可时间太晚了,去了也是白去,他只能暂且入住原本开给喻兼而的房间,等白天再去。 傅椎祁浑身没劲,一路上他没睡觉,也没吃飞机餐,就喝了几口水,现在不止头疼眼睛疼,胃也已经开始疼,肠子在抽搐。 他什么都不想干,只想蜷缩成一团发呆,但他最终还是逼着自己沖了个澡,然后躺到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灯,直到眼前一阵阵发黑,想吐,可是又吐不出来。 还很冷。可是他没劲起床去调空调,他就连扯过被子裹住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知道喻兼而不要他了。 好不容易有人要他,却原来只是谎言。他恨喻兼而。可是如果喻兼而愿意回心转意,他可以就不恨了。 想来想去,他重新拿起手机,顾不上当小丑的可能性,打字:我真的改了,以前是我不对,宝宝,别闹,你把我吓到了,这个玩笑不能开,我真的很怕,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好吗,你现在在哪里?我很难受,胃很疼,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觉,我在美国,我们见个面好好地谈一谈好不好?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和你和好。之前我们不是很开心吗? 他打完这一长段话,自己反覆看了几遍,然后就毅然决然地发了出去,可发出去之后却再没有勇气多看一遍。这太卑微了,他觉得很难堪。 然而更让他难堪的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看,先看到了红色感嘆号。他还在被喻兼而拉黑中。 他好不容易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去乞求喻兼而,喻兼而却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又开始恨喻兼而。 第85章 傅椎祁恶狠狠地盯着喻兼而的头像很久很久。 这傢伙, 真的很会演,就在出发前的两个星期,突然的某一天, 把头像换成了那日在寺庙里拍的一张睡莲。 那个时候傅椎祁有多高兴呢,他当时正在外面,当着一桌子人的面就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回去之后,他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喻兼而,满腔的欢喜因为不能全部掏出来让喻兼而看见而差点闷坏了自己。 这算什么?当时的喻兼而看到他那滑稽的样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一定觉得特别可笑吧。 而如今不需要装了,喻兼而就火速把头像换成了别的,和他毫无关系的一个卡通人物。 傅椎祁越想越恼火, 找到杨復, 问:你把黎川关起来有用吗? 有用的话他也关。 杨復很快回了他:没用 傅椎祁:「……」废物。 杨復又发来消息, 问他: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傅椎祁原本没心思搭理杨復, 可是他退回到喻兼而的页面, 看了那红色感嘆号一遍又一遍,红着眼,又来到杨復的页面, 咬牙切齿地打字:喻兼而跑了! 杨復:…… 杨復:他怎么也跑了? 傅椎祁还想问这个问题呢!他现在就怀疑黎川有毒! 说不定真就是黎川教唆的,喻兼而一向袒护和信任黎川, 对那傢伙有一种莫名的喜爱。说不定是觉得黎川像那个破月光。 这条思路一开拓出来,傅椎祁越想越是这样。 那破月光在喻兼而笔下清冷淡淡,黎川虽然已经超出清冷的度,直接就是高冷了, 但谁知道那破月光会不会其实也是高冷, 只是喻兼而不那么感知。反正这其中的差别就挺微妙。 可眼下傅椎祁不便跟杨復说这坏话,万一把杨復惹毛了, 不理他,他就再没人能倾诉这一刻满肚子的委屈了。 于是他就只是专注于说喻兼而的坏话:他骗我,说想回美国读书,我让他来读,结果他一到美国就跟我说分手! 杨復:…… 傅椎祁越打字越激动:我现在就在美国,明天就去他学校找他,他跑去哪里我都要找到他,然后我就把他逮回去关着,他不是想跑吗会跑吗,我看他还跑不跑得了! 杨復:你冷静下来、别冲动、关没用、黎川现在很恨我、 杨復:小喻怎么突然这样?我之前看他不都很乖吗、是不是也有小三?黎川就是被三教坏的、要这样你更别冲动、小三就等着钻空子、肯定伺机上眼药、你吃亏、 傅椎祁:我冷静不下来!要是黎川这样你比我还崩溃! 杨復在那边反覆输入了一阵,最终发来两个字:确实 第171页 他在杨復这里说了几句,并没有得到解决方案,但好歹算是稍微地发泄了点情绪出去,草草结束话题,翻了个身,蜷缩起来,闭上眼睛,眉头紧紧地皱起。 胃里还在一阵阵地绞痛。他知道自己应该吃点食物,或者只是吃点药都好。可是不想吃。虽然喻兼而并不会因此心疼他,可他自虐般的就是想要这么做。 万一呢…… 他犹豫了很久,打开企业内部沟通用的app,找到喻兼而的帐号,打字:喻兼而,我胃疼,你不理我我就疼死 可是大拇指虚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没能按下去。 喻兼而可能只会把这个号都拉黑。哦,好像这个不能拉黑。但喻兼而可以卸载。他做得出来,他什么都做得出来。长得那副样子,心比谁都硬。 停手吧。傅椎祁的脑中有道声音在这么对自己说。他不会心疼你的,他那么坚决地不要你了,你做再多,只是徒增笑料。 万一喻兼而再狠点,把这些事都抖落出去……别人会怎样地嘲笑自己? 别人……傅斯颐。对了,说不定是傅斯颐又从中作梗!或者是陆承焱。 否则喻兼而怎么会捨得?明明喻兼而之前转换了态度的,也许一开始并不是演戏骗他,只是后来被傅椎祁或者陆承焱给逼迫了,或者说了他什么坏话。 不过现在他没空搭理那俩。等过后他回国了再找那俩算帐。 现在他只想找到喻兼而,再见不到喻兼而,他真的就要死了。 死了也没人会真心地为他难过,都不知道杨復有没有空来给他收个尸,就杨復走钢丝那行事作风,指不定哪天死得比他早。 最终傅椎祁也没把那句幼稚的威胁发出去,他抱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然后缓慢地爬起来,拿起床头的电话叫酒店服务给他送点吃的和胃药来。两万刀一晚的服务比他在这叫外卖靠谱多了。 东西很快送来了,傅椎祁面无表情地一一塞进嘴里,机械地吞咽。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徵而已。 他不能死。他要活着见到喻兼而,然后纠缠喻兼而。喻兼而不是不想被他纠缠吗,他就不要让喻兼而如愿以偿。他的日子不好过,喻兼而也别想好过。 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就像一个蚂蟥,终于能吸到血了,就死死地缠住,十分噁心。可是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是喻兼而先招惹他的。是喻兼而先给了他那么多幻觉。 吃完东西,傅椎祁躺回床上,他的胃舒服一些了,可其他的器官依旧很难受,尤其是心脏,一阵阵酸流涌过,一阵阵抽痛。眼睛也很不舒服,明明想哭,又很干涩,干涩到难受,难受得他恨不能把眼珠子都抠出来。 没多久,傅椎祁突然慌急地爬起来,拖鞋也顾不上穿,直接冲到了洗手间里,打开马桶盖,对着里面一顿狂呕,刚刚吃的都呕出来了,这还不够,胃里还在翻腾,肠子好像都打结了。 他一直在呕吐,最后呕吐不出食物残渣了,就吐黄色的苦水。 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终于消停了。 他四肢无力,眼前一阵灰濛濛,只觉得天旋地转,砰的一声跌倒坐在了地上,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哪里撞到了什么地方,可是却没有痛觉。他现在好像和万事万物都隔着一层。 「喻兼而……」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靠着马桶,什么体面、什么洁癖,全是屁。他只是在嘴里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 念了几遍之后,始终没得到回应,他觉得好委屈,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傅人杰都不会这么欺负他,在他有记忆以来,傅人杰都是表里如一地讨厌他,不会先装作喜欢他然后再给他一击。 如果喻兼而不喜欢他,就从一开始就不要装出喜欢他的样子啊! 他哽咽着很小声地问空气:「为什么要骗我……」 可是空气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 全程都只有他在自言自语。就像,他和喻兼而之间,全程都只有他在自作多情。 …… 傅椎祁睁着眼睛到了天亮,天一亮,他就要出门去喻兼而学校找人,可临出门时他在玄关的衣帽镜里看到乱糟糟仿若流浪汉的自己,甚至眼中比流浪汉还要无神。 「……」 也许,说不定,万一,一会儿能遇到喻兼而呢? 傅椎祁抬起手来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嫌弃地皱起了眉头。喻兼而还说过朋友们讨厌他,万一一会儿遇到了,对他的印象分不得更低? 傅椎祁什么行李都没带,只有钱,他先是在房间里随便打理了一下自己,能出门就行,然后就下楼去附近的商场里凑合买了几套衣服、鞋子、配饰和香水,再去商场的美容室修了一下面,做了个简单快速的护理。 接着,他快速返回酒店,洗了个澡,换上刚买的东西,喷好香水,重返美容室打理了一下髮型,还让给皮肤打了个底。 昨晚那一通折腾下来,他的印堂是黑的,毛孔看着都好像粗大了不少,不打底不行。 弄完后傅椎祁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自己撑出了光鲜亮丽的表象,看看时间,赶紧前往学校,一路上心脏七上八下,很怕学校真的跟他说喻兼而没有重新报读这所学校,那他要在全世界范围内找喻兼而就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好在这个世界对他没有那么差。学校说喻兼而确实重新报读了。 第172页 傅椎祁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学校接着说,不过距离喻兼而到学校报导还有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 傅椎祁:「……」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他吗?!骗子,明明说是今天就要报导。这都是喻兼而说的。不然他肯定多留喻兼而一周。 傅椎祁只能尽力压抑住自己的怒火,向校方确认喻兼而的课程表和学院教室。可校方却并不愿意提供。 傅椎祁周旋了一番,见对方的表情越发质疑和防备,只能识趣地离开了。 还有一周的时间…… 这一周傅椎祁什么都做不了。他没法儿查出来喻兼而住在哪家酒店。 国内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处理,在秦助理的一再催促下,他只能暂且回国一趟,加快速度把最近的日程压缩,上午在燕市开会,中午飞海城签合同,晚上人已经在雾都出席酒会,这样紧凑的行程在这一周里十分常见。 一向公事公办、看起来有点冷淡的工作狂秦助理都忍不住提醒他:「傅总,行程会不会太挤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当然不好,怎么会好,喻兼而跟他撕破脸多久,他就失眠了多久,就算每天很累,深夜里躺在床上他也瞪着两只遍布红血丝的眼睛睡不着。 实在扛不住了,就吞安眠药。结果昨晚脑子混混沌沌的,一不小心吞多了,大半夜自己叫救护车送医院洗胃急救。他还不能死,至少不能自己孤零零地死,他死也要先缠死喻兼而。 秦助理原本是要帮他延后今天的行程,他死活不肯。 身体是傅椎祁自己的,秦助理已经尽力规劝了,奈何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说多了傅椎祁倒还发起火来,秦助理也只能随他去了。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喻兼而应该去学校报导了,傅椎祁最近的日程表清空了,他早就特意嘱咐秦助理暂时不要给自己排日程,然后就再度飞往美国。这回他提前让左助理给自己整了行李箱,多带了几套好看的衣服。 虽然学校不愿意告诉傅椎祁有关喻兼而的更多信息,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傅椎祁知道喻兼而的专业,想找这个专业的大一学生打听很简单。 傅椎祁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了学院里,经过两天的蹲点,他如愿再一次见到了喻兼而。 却不料,喻兼而比他打扮得更漂亮,他险些就没认出来。 在国内的时候,喻兼而每天都穿得很朴素,上班还穿穿西装衬衫,下班就是基础款的t恤牛仔裤,几乎没有配饰,头髮是普通的男式短髮。 傅椎祁以为喻兼而就是这风格,北欧来的嘛,可能就是不在意这些。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喻兼而连这都骗了他。 眼前人群中的喻兼而打扮得十分时尚,叠穿着款式新潮的衬衫和薄卫衣,背带的休闲工装裤,白球鞋,松松垮垮地背着单肩背包。 之前喻兼而在家养伤,一直没上班,头髮都没剪,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些长了,这会儿居然烫了一点卷,戴着个精緻的贝雷帽。 阳光下,随着喻兼而转头和身边人说话的动作,耳垂处有反光,傅椎祁眯了眯眼,居然他还左耳打了耳洞戴了一枚耳环。 「……」 好,很好。 喻兼而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傅椎祁已经完全不能明白了。 第86章 喻兼而正笑着和朋友边聊天边走, 突然听到一道耳熟的声音,似乎是咬牙切齿发出来的:「喻、兼、而。」 「……」 喻兼而的嘴角微微一抽,循声看去, 看到了确实是在咬牙切齿的傅椎祁。 还挺快的。 喻兼而料想到了对方得知上当后会找过来,以这个人的好面子来说,肯定松不下这口气。 但是……就很烦啊。都是成年人了,分个手这么拖拖拉拉。就这,还整天在那扮演霸道总裁的款,真是呵呵。 傅椎祁快走几步到面前来,好像生怕慢了一步,喻兼而就会原地消失。 可是到了面前, 傅椎祁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干瞪着眼看着喻兼而。 喻兼而的朋友打量了他一番, 用英语问:「这是谁?」 喻兼而和傅椎祁的回答几乎同时发生:「我哥的朋友。」/「他男朋友。」 「……」傅椎祁那么说了, 喻兼而不得不做最后的挽救, 「是前男友。」 「我没同意分手!」傅椎祁强调。 喻兼而懒得理他这车轱辘,只是拉了把朋友,说:「走吧, 别理他。」 朋友也不傻,眼见这情况, 马上就明白了这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粉西装男的身份,顿时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甚至还暗暗给了个白眼, 反手拉住喻兼而走。 傅椎祁急忙一把拽住喻兼而另一只手:「兼而!宝宝!别走!」 「……」喻兼而听得心头一颤,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现在就希望周围没有其他听得懂中文的。这太肉麻了,他怕自己接下来三个月要被同学们一见面就「宝宝~宝宝~」地起闹。傅椎祁是不是年纪太大了, 不懂年轻人的尴尬!还是说他故意的? 傅椎祁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他原本想摆出气势,给喻兼而一个下马威,然后兴师问罪,可打过照面后,喻兼而就一直对他冷淡淡的,这下子还要走,他就慌了。 第173页 一慌,下意识地示弱示好。 朋友再度发问:「他在纠缠你?」 喻兼而给了朋友一个「确实如此」的眼神,然后看向傅椎祁,用中文向他发出必杀技:「傅哥,这里这么多人,你不怕丢人了吗?好没面子的哦。」 傅椎祁看了下旁边来去的人,有些人好奇这边发生了什么事,边走边投来看热闹的视线。他犹豫了一下,看回喻兼而,低声下气地说:「找个地方聊聊。」 「到底有什么好聊的?聊来聊去我也不会和你复合。」喻兼而果断地拒绝了他。 傅椎祁却坚持:「聊聊。」 喻兼而微微皱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挣脱他的手,想要拉朋友走,可下一秒就又被傅椎祁拉住了。 他又挣脱,傅椎祁又拉住,还期期艾艾地瞅着他,神态居然有点像害怕被抛弃的小孩。 喻兼而好无语的,身边他朋友见状,帮忙一把扯开傅椎祁的手,还挡在了两人的中间,警告道:「bernard已经和你分手了,你再纠缠他可以报警。」 傅椎祁冷眼瞥了下这人,毫无与之周旋的兴趣。要不是理智告诉他得罪喻兼而的朋友对他没好处,他都想直接回句「关你屁事,少来多管闲事」。 他只是绕过这多管闲事的傢伙,又要去扒拉喻兼而:「兼而,我们就去吃顿饭,边吃边说,好不好?」 「不好,又不少你一顿饭吃。」喻兼而冷酷拒绝完,拉住朋友的胳膊,快步离开这地方。 傅椎祁急忙一路跟在旁边,原本现在就人多,他一路撞人、被人撞,赚来一片骂声。他都充耳不闻,只顾着看着喻兼而说:「兼而,我都让你回来读书了,你不用跟我分手。」 喻兼而两眼看着路前方,边走边说:「不是你『让』我回来读书,这是我的人权自由,你本来就没有权利阻止。」 「抱歉,我说错了。」傅椎祁马上改口,「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不分手。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我们之前不是很开心吗?我以后都会和前段时间一样对你好。」 「你要是真心对我好,就请不要再骚扰我,你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喻兼而说。 「只有这个不行,其他的要求你可以提,就是不能和我分手。」傅椎祁也很坚决。 「……」喻兼而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张开嘴,欲言又止,想了老半天才想出中文里一句骂人的话来,「你就是……一只赖皮虫!」 傅椎祁竟还被他这话这模样给逗得嘻嘻笑了,但看喻兼而表情越发生气,急忙不嘻嘻,只是肉麻道:「我就是你的赖皮虫。」 「我讨厌虫子,最讨厌虫子。」喻兼而恶狠狠地道。 怎么会变成这样……喻兼而怎么会变成这样?傅椎祁被他这副毫不掩饰的嫌恶模样深深伤到了,一瞬间有股转身离开、不再摇尾乞怜丢人现眼的冲动。 ……可是。 可是…… 傅椎祁的手暗暗攥成了拳头,因为难为情而微微颤抖着,就连他的声音,也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慄:「你以前都是装出来骗我的吗?」 别说了,很没有脸…… 「衣服、打扮、说话的语气、态度……都只是为了骗我装出来的吗?」 真的别说了…… 「你为什么还打耳洞了?」 傅椎祁不想承认这是自己,他只能承认杨復都没这丢人,简直操了。 喻兼而却仿佛一点也不在乎他的难堪和煎熬,满脸冷漠地说:「我一直都有耳洞,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就有,你没有发现罢了。之前一直没戴,肉长回去了。你说得没错,我都是装出来骗你的,我一点也不乖,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个逆来顺受的傻子,现在你可以不再纠缠我了吗?你那么有钱,不管是愿意一直装着骗你的,还是真你喜欢的类型,都很容易能找到吧。我上课快迟到了,不要再跟着我,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说到最后,喻兼而的声音小了很多。 他快恶不下去了,傅椎祁的表情就好像天塌了一样灰暗,就像那个时候,在画展里沉默而忧郁地看着那幅画时。 ……可是,只是在这一刻而已。喻兼而心想。傅椎祁终究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fuzhuiqi了。时光可以改变太多东西。很遗憾,却没有办法。 他所能做的就是再次拉着朋友快步离开。这一次,傅椎祁没有再追上来。 拐弯的时候,喻兼而犹豫着,飞快地侧过脸去看了下,傅椎祁还站在原地,正好有人从他面前走过去,喻兼而没看到他此刻的表情,那路人同学一秒就走开了,喻兼而怕被傅椎祁察觉,急忙地收回视线,匆匆地继续走。 朋友过了会儿才开口:「你为什么还看他?」 「……」 要怎么跟这个心中无sex自然神、一心卷死所有人的学霸母单解释呢…… 喻兼而抿了下嘴,没好意思看自己这个无情道高材生朋友,垂眸看着地面,说:「怕他跟上来。」 朋友:「没事,他跟上来就报警。」 「……走吧,要迟到了。」喻兼而说。 * 傅椎祁看着喻兼而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中,脑子里走着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正要跟上去,突然手机响了。 他一看,是秦助理,就暂且停下追过去的脚步,接了:「怎么了?」 第174页 秦助理的语气很严肃,说海市的那个孵化基地项目有了确切的内部消息,被人截胡了,这两天就会对外公示。 这很不应该,毕竟傅椎祁已经都打点过了,是有势在必得的信心的。但这事儿说百分百倒也不至于。 傅椎祁就只是皱了下眉头,心态还算稳,问:「谁?」 他飞快地在心里把几个比较大的可能性想了下,却没料到,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 秦助理停顿了几秒才回答他:「……傅人杰。」 傅椎祁一怔。 傅人杰完全没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不是出于私人情绪,而就是客观来说,傅人杰真的没有这个实力。 「怎么是他?他和谁联手了吗?」傅椎祁问。 秦助理欲言又止,傅椎祁听出来了,有股极其不好的预感,便催促道:「直说。」 「……青泽集团。」秦助理说。 傅椎祁心头登时一沉,眉头猝然皱紧:「你确定?青泽集团?」 「确定。」秦助理说。 青泽集团……为陶沛控股。 可是,陶沛怎么会帮傅人杰? 傅椎祁突然想起之前傅斯颐说过的那件事,就是傅人杰对新情妇上了心,和乔雯闹得厉害。 乔雯不愿离婚,也不想那个新情妇生下孩子,难道说,她求到了陶沛那里,而陶沛就用海市那个项目和傅人杰达成了交易? 可陶沛明明知道傅椎祁对这个项目势在必得! 傅椎祁自然是事先就在陶沛面前走过明路的。就算退一万步而言,陶沛非要帮乔雯这把,也得先知会一声傅椎祁,不说好好安慰一番,至少不能连个通知都没有吧。 ……傅椎祁想起了aen,陶沛的那个侄子。 当时,他的拒绝是得罪了aen,也得罪了陶沛。虽然事后陶沛没有很严厉说他什么,但像陶沛这样的人,原本生气了也不会浮于表面。 再者说,海市的那个项目,就算没拿到也就罢了,重要的是,以后会怎样? 如果这次陶沛真是存了对他的不满而为,有第一次,那么难保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第87章 傅椎祁正惊疑不定, 秦助理问:「傅总,下一步怎么办?」 「……你先别管这个,去郑洲跟下那边项目, 这个我来处理。」傅椎祁说。 秦助理应了一声,傅椎祁就结束了通话,正垂眸望着手机皱眉,突然来电,是……肖秘书,陶沛的贴身心腹。 「……肖秘书。」傅椎祁接了手机叫道。 肖秘书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客气:「祁少,老爷子想约您来别馆吃饭。」 「好的。不过我现在美国,快也得明天了。」傅椎祁说。 「没关系。那, 明天晚饭, 可以吗?」肖秘书问。 傅椎祁犹豫了下, 抬眼看向早已没有了喻兼而身影的林荫道, 说:「嗯, 可以。」 陶沛前脚背刺他,后脚又约谈他,看来是想摊牌, 傅椎祁只能去。一路上他都在想,陶沛会说些什么, 而自己又要如何应对。 他感觉到了巨大的疲惫。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 去机场的路上,傅椎祁反覆在喻兼而的微信对话框内输入和删除「生意上有点事,我回国一趟,处理完再来找你, 我们也都趁这机会冷静下, 到时候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好吗」这样的话。 他不敢发出去, 大概率会再一次看到红色感嘆号,令自己越发滑稽。 可是他又忍不住想发。 直到坐上飞机了,他还在为此犹豫不决,最终,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唿吸了一口气,全部删掉,没有再打一遍。 然后他吃了点药,戴上眼罩,全程睡了回来。他睡不着,却必须强迫自己这样做,否则严重睡眠不足,他怕到时候和陶沛吵起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流程倒不陌生,药也都熟悉,因为过去的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直到喻兼而进入他的生活中。 想到喻兼而,傅椎祁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里的猫爪硅胶捏捏乐。 这玩意是喻兼而买的……买给他的。说他总是捏喻兼而的脸,可能是手闲得发痒,那就捏这个。 傅椎祁一开始嫌弃得很,把东西扔一边,恶狠狠地捏了不情不愿的喻兼而脸老半天,直到看人真要毛了才松手。 后来,背地里,傅椎祁瞥见被喻兼而暗戳戳放到自己电脑旁边的这玩意,就暗戳戳地拿起来捏了会儿,确实挺解压。傅椎祁左手捏着这东西,右手拿滑鼠划拉狗屎不如的报表都比平时心平气和。 这样的喻兼而,怎么会全是装出来的? 虽然吃了药,勉强能入睡,可这一觉依旧睡得极不安稳,半梦半醒,脑子里一直在混混沌沌地想这想那,各种情感掺杂,满嘴里,直到喉管里,都是苦的。 * 傅椎祁直飞到港岛,先入住酒店打理了一下自己,去32号别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他进大门前转头看了下天边满丛的火烧云,色彩极为绚丽,却无端给人一种过于烈火烹油的糜烂之感。 他驻足看了十来秒,然后才缓缓地收回视线,转身进去了。 这回他被佣人直接引进了饭厅里,说老爷在里面。 傅椎祁走进去,偌大的饭厅大约有四、五十平米,长条形饭桌足以宽裕地坐下三十多个人,而此时只在席首坐着陶沛一个人,已经在吃面前整齐摆放着的三菜一汤了。今日连肖秘书都不在,随身的家庭医护也不在。 第175页 傅椎祁看着那三菜一汤,都是些家常菜系。当然,可能是专门种的,用的土壤浇的水都有讲究,连每日光照时间都控制。可归根结蒂,不还是那些东西吗。 人这一生无论多么富贵荣光,最后不还是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吗。他不由得生出了如此的感慨。 但很快他就撤回了漫游的神思,看向陶沛,话差点出口的时候剎住,犹豫了几秒,然后轻声叫道:「陶爷。」 除了小时候初见陶沛时被人领着提醒叫过「陶爷」,后来他都是叫叔,或者陶叔,以示亲近。 可如今陶沛不知会他一声就把他辛苦布局的项目拿去给了傅人杰,他着实气不过。 哪怕不是傅人杰,是别人,他都没有这么气不过。陶沛明明知道他最不愿意输给的就是那个人。 陶沛从他进来开始便听到了动静,却一直没抬眼看他,此刻听他这么叫,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饭。 饭厅以纯白色为主基调,家具不多,就连装饭菜的碗碟都是纯白骨瓷,没人说话,偶尔有些食具碰触时发出的声音扩散在空旷的房间里,越发显得冷清。 陶沛没应傅椎祁的话,也没人给傅椎祁送来餐食,他在门口停了大约半分钟,自顾自走到离门较劲的陶沛手边位置,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微微侧头,盯着桌子中央的花瓶和鲜花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陶沛终于吃完了,他搁下筷子,一直等在门口的两个佣人马上进来,一个撤走陶沛吃了老半天却没少多少的饭菜碗筷,一个呈上放着漱口茶水和热毛巾的托盘。 陶沛漱完口,用热毛巾擦了擦手,取另一块擦了擦脸,用完都放回了原位。马上,前一个撤盘的佣人就端来了茶,放到他面前供他喝,接着都离开了这个房间。 陶沛喝了口茶,轻轻地嘆了口气,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傅椎祁,对方只给他侧脸看,看起来又生气又难过。 「是连叔也不想认了吗?」陶沛淡淡地开口问道。 傅椎祁深唿吸一口气,转过头来看他,不答反问:「是为了aen吗?」 陶沛没有生气,只是说:「你妈妈来找我,又哭又闹。我老了,禁不起她这么吵。」停了下,问,「你知道傅人杰和那个小女孩的事吗?」 傅人杰那个新情妇都成年参加工作了,不过以陶沛的年纪资歷,叫她小女孩倒也正常。 傅椎祁勐然想到,傅斯颐说那个新情妇长得像年轻时的乔雯,而陶沛当初和乔雯搅和到一起,不正因为年轻时的乔雯长得像陶沛的白月光小姐吗? 那小姐挺大众脸的啊。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陶沛会不会又对这新情妇起了想法?难道他真是为了一个早就被他厌弃疏离的乔雯吗?或者傅人杰? 傅椎祁正多疑,陶沛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不由失笑。这一笑,把傅椎祁给笑回神了。 不过陶沛这一笑,气氛倒是缓和了许多。 傅椎祁架子摆得差不多了,心知陶沛也是在给台阶下,他见好就收,放软了声音声调,说:「至少和我说一声,不然我很难不认为是在趁机敲打我。」 陶沛平静地说:「倒也有这意思。」 傅椎祁:「……」 「aen看着随和,那是对你。这孩子,内里其实是个高傲的性子,打小被家里宠着惯着,长大了也一直是别人哄着他,所以他对你那么热情,实属难得,确实是上心。你拒绝他,他很不高兴。」陶沛道。 「强扭的瓜不甜。」傅椎祁说,「我知道叔你是为了我好,可也因此,我不能为了靠山胡乱来,aen是叔的亲侄子,如果我和他结了婚却又……」 陶沛微微抬手,打断他的话:「关于这点,aen没跟你说实话,或者是你们当时还没谈到这份上。其实这小子也不是个安分的,你和他的婚姻,可以是open marriage。所以这一点是你多虑了。你要是捨不得那个混血,其实好好跟aen说,不是不能继续养着。」 傅椎祁有点无语。 这群人对待婚姻的态度千奇百怪,但说到实质上,就是乱来。 可是他……他对此已经极为厌倦了。他有钱,有社会地位,枕边的人可以一天换三四个,还都年轻漂亮。可是这有什么意思呢。他找不到意义。 他想追求一些更纯粹的东西。 例如,就只是和一个人朝夕相处,从春天到冬天,再从冬天到下一个春天。不每天做那档子事也可以,就只是静静地在沙发上靠一起看电视,哪怕不靠在一起,一人靠一个抱枕也行。 但是,他会知道对方会一直在,无论是他得意的时候,还是失意的时候,都在,不会是因为他花团锦簇而来,也不会因他落魄而去,可以给他这样的安全感和安稳感。 喻兼而……就很好。 其实现在想想,那些九块九包邮的小破烂,也不是特别破烂。那个可视挖耳勺还挺好玩的。 他只是,想和喻兼而一起生活,平平淡淡的,偶尔会有点小波澜,他被小绿茶气一气,偶尔被打一打,又不是很疼。 「椎祁?」 傅椎祁回过神来,看向陶沛。 陶沛正注视着他,没问他刚刚走神在想什么,只是说:「听说,那个混血回美国读书去了,你和他分手了?」 傅椎祁没有多此一举地问他是从哪里「听说」的,随口找了个理由回应道:「他误会了我和aen,就要和我分手。我会向他解释清楚。」 第176页 「椎祁,我还是希望你和aen能结婚的。」陶沛说,「aen也是这个意思。」 傅椎祁反问:「如果我说不,之后我的事业会受到全面影响,是吗?」 他突然的尖锐令陶沛不悦,一时没说话,只是眼中的慈爱笑意渐渐收了起来。 所以,什么「慈爱」,其实都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把他当条狗,心情好了扔骨头,心情不好了就关起来饿着。 傅椎祁在心中嘲讽地想,眼中却不争气地湿润了。 虽然扭曲,虽然不应该,可他总有情不自禁地将陶沛的所谓慈爱当真的时候,哪怕一边告诫自己不要这么天真,却又一边自欺欺人。但事实就是事实。 为什么自己就是无法接受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没有人会无条件地爱着自己这件事呢?! 要是还年轻还好说,三十都过了,居然还做着那样的春秋美梦,也是没救了。 半晌,陶沛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我认为以前的你没有这么不懂事。」他淡淡地说,「最近医生又给我下了一次病危通知,我怕你担心,而且当时事发得急,过去得也快,就没说。椎祁,你今天既然先说得那么直接,我也就直接了。」 「你的事业,一开始确实是靠你自己,我也为你高兴,可发展到后来,到现在,你总不能否认这其中有多少人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吧,」陶沛的语气平静,「在你知道、不知道的地方,我暗中帮衬过你多少回,你也不能否认。」 傅椎祁确实不能否认。 而他在脱离最初的别扭后,随着年岁的增长,经歷得多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性情有了改变,他逐渐地能够接受、甚至是主动利用起了这些。甚至他还会为了让自己更加心安理得而告诉自己:这都是陶沛欠我的,是我该的。 他恍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耻,说难听点,叫认贼作父。而喻兼而对自己的嫌恶之中,难保没有这一份的功劳。 真是一无是处啊傅椎祁。真的,怎么会有一个人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就没有一点好的呢。就这样的一团垃圾,喻兼而说他受够了,那确实是挺够的。 第88章 良久的静默过后, 傅椎祁道:「我对aen没有爱情,不会和他结婚。」 他只是这么说,没有说更多。 陶沛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似乎觉得他幼稚可笑,似乎又有些怅然若思。无所谓。傅椎祁觉得都无所谓了,对方想怎么觉得就怎么觉得吧。 又过了一会儿,陶沛沉声说道:「我做这些是为了你的将来打算,你也该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不要一时冲动,自毁长城。」 「我现在没有大喊大叫,没有发疯, 我很冷静。」傅椎祁看着他说, 「我已经这个岁数了, 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如果时间倒转几年, 也许他会答应这件事, 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原本就没什么指望。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心里有了一个人,也就只能有那一个人。 虽然喻兼而不要他, 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否让喻兼而回心转意……可总之他很明白,如果自己和aen再扯上关系, 那和喻兼而就真是彻底到头无法挽回了。 他依然无比地想挽回喻兼而,他从来没有这么捨不得一个人。 这些年就不说了,不过都是逢场作戏,就算是最初和喻利知在一起被甩, 他也只是反省了一下自己太黏人了, 然后退回朋友的位置正常相处,没多想。 可喻兼而不一样, 他没办法和喻兼而只当朋友。当然,喻兼而的意思是连朋友也不给他当。那他更不能接受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和理解了杨復。 杨復愿意把拼搏来的一切都给黎川,他曾觉得杨復脑子里指定缺点什么,因为他也只有那些身外物了,给了对方,自己不就什么都不剩了吗? 可是现在,他恍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只有那些身外物,只有罢了。如果能用这些死物换来活生生的一个爱人,吕不韦都没他懂奇货可居这四个字。 想到这个比方,傅椎祁忍不住被自己逗笑了。 陶沛看着他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整个人都很莫名其妙。 傅椎祁在他莫名的视线中回过神来,收敛了笑容。 「……算了。」陶沛想了想,闭上眼睛,说,「你去吧。别后悔就行。」 傅椎祁被一个电话叫来,说是吃饭,连碗筷都没碰到,只碰了一鼻子灰、一肚子火,可他还不能表现出脾气,底线归底线,该忍还得忍。他站起身,默然地离席出了饭厅。 可他走着走着,脚步突然迟疑起来,心也越来越沉,越想越不对劲,转身匆匆地返了回去。 陶沛依旧坐在原处没动,目光看着门口,一点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折返。 傅椎祁与他对视,说:「沖我来行,不要碰喻兼而。」 陶沛的神态越发晦暗起来,没说话。 「他什么都不知道,也并不爱我,除了让我放他离开,没有要求过我任何的事,也不是他让我不和aen结婚。是我缠着他。」傅椎祁说,「所以,不要动他。」 喻兼而是外籍,而且在国外,陶沛能整他的可能性不是非常大,但傅椎祁还是不放心。他害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陶沛缓缓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我不知道,」傅椎祁说,「但是请你不要这样。」他说到「请」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第177页 室内的气压十分低沉,令人憋闷。 许久之后,陶沛先收回目光,闭上眼睛,长嘆了一口气,声音缓和一些:「去吧。」听起来甚至有些悲哀,「我不会为了aen的事对你怎么样,也不会对那个混血怎么样,你倒是先要疏离防备起我来了……养这么久,也养不熟。」 最后一句话,似是在感慨。这令傅椎祁的心里也不好受起来。他看不透陶沛究竟是有几分真情几分在做戏,可是想想陶沛又全无必要对他做戏。 「还不走?」陶沛问。 傅椎祁犹豫着问:「那你为什么这次要这么对我?」 这话说得有些孩子气了,但气氛也因此好了些。 陶沛笑了笑,睁开眼睛看着他,说:「只说不会整你,但我也还是生气的。我一向拿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得教会你,有时候人不能贪心,既要又要。」 傅椎祁便明白了他的态度,大概是要自己以后别再在外面用他扯大旗,还有他以往明里暗里给过的支持,都会收回去。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那我先走了。」傅椎祁说完,见陶沛又闭上了眼睛,不应答,他便垂眸转身,再次离开了这个白得令他感觉压抑的地方。 傅椎祁直接从32号别馆回到酒店,先让左助理给自己定机票回美国,然后打给秦助理,告诉他最近各方面可能都会有些变动,如果有些合作方提出合作终止,别太奇怪,按正常流程办理就好。 秦助理没问他为什么,大概是能猜到吧。 若是以往,傅椎祁会多想想,分出心神来内耗一番关于秦助理如何想自己看自己,可现在他没这闲工夫。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反正总没左助理肯定在心里想他被喻兼而甩了还要眼巴巴追过去死缠烂打真小丑更惨。 ……操,就没一个好事。 * 詹骥是周末的飞机到美国,喻兼而建议的,他好去接机。 詹骥不想麻烦喻兼而,却不得不麻烦,他虽然智商正常,生活自理能力正常,但毕竟第一次出国,不说心中生怯,至少也是真满脑门问号。虽说最近重拾英语,勉强冲击考到了成绩,但显然只是仅供考试。 他和喻兼而曾经认真商量过,根据最终他定下的方案就是先读语言学校,考社区大学,然后……然后再议。这其中有好几年时间过渡,不需要急于一时定下全部。 喻兼而站在接机口,在三三两两走出来的人群里与也在寻找他的詹骥对上了眼,两人都是一怔,随即都笑了起来。 喻兼而迎上前去,接过詹骥两个行李箱中比较小的那个,詹骥就没推辞,笑着上下打量他一下,说:「换风格了?你也不说,我差点没认出来你。」 「你不也是?」喻兼而也笑着说他。 「我寻思吓你一跳。」詹骥说。他平日里一副社会哥打扮,今天却穿了一身休闲款的西装。 喻兼而回道:「彼此彼此。」 詹骥嘆气:「有时候你中文用得真的挺微妙。」 然后两人对视又都笑了起来。喻兼而道:「走吧,先回去把东西放下,然后下馆子。」 詹骥点头,跟着他走,一路上忍不住这看看那看看。这对他而言是全新的世界。喻兼而注意到了,边走边跟他说:「有不懂的地方不要客气啊,就问我。」 「那肯定啊。」詹骥说,「不过我尽量先谷歌再问你。」 喻兼而其实觉得直接问自己快得多,但没这么说,只是点头:「也行。」 到停车场,詹骥看到喻兼而打开了一辆中古车的后车厢,问:「你这么快就买车了?还是以前的?」 「同学借我的。」喻兼而说,「我跟他们说了你,都很欢迎,问你介不介意哪天一起吃饭,认识认识,介意就算了,没事。」 「我肯定不介意。」詹骥一边把行李箱放进去一边说。 喻兼而开车的时候,詹骥转头一直望着车窗外头的景色和人群,末了,长嘆了一声气。 「怎么了?」喻兼而问。 詹骥回过头来看目视前方路况的他:「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茫然。」 喻兼而笑笑:「刚来,正常,熟悉了就好了。」 「你之前刚去国内的时候也这样吗?」詹骥问。 「我不一样。」喻兼而说,「我小时候就去过,不过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就没跟你说。」 「那别说了。」詹骥扭头继续看外头,「我还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出国……不是旅游,而是读书。」虽说目前只是个语言学校吧。 商理一家真是把他的人生给改变得很彻底。 小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循规蹈矩读高中考top2或者其他重本,毕业后读研或者工作,考编制,却最终高中都没上,打工去了。 当他打工打出心得,自己开店当老闆了,小日子过得平淡但顺遂不错,这时候那一家子奇葩又冒出来,成为了他下定决心出国重新开始一切的契机。 喻兼而静静听着他的感慨,没说安慰的话,他知道詹骥并不需要。詹骥是一个内核很坚定坚强的人,偶尔有些类似emo的言行,很快就能自我开解,他去安慰反倒会令詹骥不好意思。 到了公寓,等电梯的时候,詹骥说起来:「不好意思啊,我知道你是好心帮我,为我减轻负担,所以说跟我合租,不然你肯定完全可以独居。」 第178页 「不啊,」喻兼而否认道,「我是为了方便跟你合作,把我视频的播放量再创新高。另外,还能方便想吃螺蛳粉的时候就吃到。」 詹骥又笑了起来,没拆穿他故意这么说的善意谎言,只是说:「包的,都包。」停了下,挺郑重地说,「我绝对不会趁机占你便宜的。」 喻兼而瞥他一眼:「放心吧,我会的。」 詹骥被他逗笑,但还是强调了一下:「我说真的。」 喻兼而拍拍他的肩膀:「信你,bro。」 第89章 詹骥适应得很快, 这也得益于现代科技的发展,实在他无法沟通的地方,手机翻译器能帮到他。何况他的学习进度很快, 堪称如鱼得水。 「我这脑子这么多年没用,还以为生锈了,结果还挺好。」詹骥感慨道。 喻兼而笑着看他一眼,继续在客厅熨烫自己的衣服。 其实刚开始说合租的时候,喻兼而表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担心,意气相投不代表住在一个屋檐下也可以。 但詹骥确实需要他的帮助,他就那么做了。总不能直接补贴钱给詹骥, 詹骥不会要。他不希望詹骥出于省钱去住比较糟糕的环境, 而詹骥很可能那么做。 但这一周住下来, 喻兼而就放心了。 詹骥的生活方式比他健康多了, 还喜欢做家务, 却又不是那种过度的洁癖,很有分寸感和距离感,喻兼而和他生活在一起很惬意。 不像某人…… 说起来, 某人已经一个星期没骚扰他了,不知道在干什么, 朋友圈都没发。但喻兼而不在乎。 也许就是那个人已经接受了事实,或者干脆就是恼羞成怒、抑或兴趣头过去了。喻兼而早就觉得会是这样的结果。 浪子回头什么的,和鬼似的,都在说, 但没人真的见到。 「喂!喂!」 喻兼而回过神来, 低头一看,蒸汽熨斗的水箱已经空了, 刚刚在干烧,现在已经被詹骥关掉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詹骥问。 「……不相干。」喻兼而说。 詹骥噗的笑出声,没追问,见喻兼而的衣服还没熨完,就顺手取出水箱去装了水回来让他继续。 喻兼而收回心神,道了声谢,继续熨衣服,边和詹骥谈起合伙直播的事来。 关于詹骥以后在美国从事什么职业,两人商讨过很多遍,说来说去,都觉得不如踏踏实实地重操旧业,走饮食这条路,开个中国餐馆,做好了很赚钱的,这边华人这么多。 但酒香也怕巷子深,所以得先把名气打起来。 喻兼而就主动提出了合作直播。 这对他也有好处,这个赛道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他现在想正儿八经作为一个收入来源,就也得「推陈出新」,而拉个帅哥炒作是最直接的办法。 主要也得看人,他信任詹骥的人品,炒cp不会炒煳,反正问就是兄弟情。 等詹骥在这个赛道稳下来,要不要引流独立出去,到时候视具体情况再定。 * 傅椎祁原本是那天从别馆离开就要马上回美国继续纠缠喻兼而,可他人都已经到机场了,一堆取消合作的消息都涌向了他。 他真是操了。动作这么快。 虽然早就有所心理准备,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负面影响远超他的料想。因为不止陶沛的直接关系,还有些间接的,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惯会见风使舵,趁火打劫。 这种情况下,他不能一走了之,只能留下来稳定军心,并且到处去交际,去处理这堆烂摊子,这些事儿秦助理和公司其他人干不来,别人不会买他们的帐。 他焦头烂额地忙活了大半个月,勉强算是控制住了局面,终于有喘口气的时间了,正想吃点药好好睡一觉,突然想起喻兼而,也不知道对方这半个月过得怎么样…… 他想了想,把没吃的药放回桌上,打开了喻兼而的视频帐号,看看有没有动静…… 喻兼而正在直播。 多巧啊,说不定这就是缘分的一种体现。 傅椎祁苦中作乐地给自己强行造糖,然后点进去,想着勉强一解相思之苦。 点进去就看到了喻兼而,真是大不一样了,烫卷的头髮有点长,在后脑勺扎了个小揪揪,整得跟个艺术家似的。 这形象会不会有点专业不对口啊?傅椎祁暗自吐槽。 屏幕上喻兼而在做水煮牛肉,正好傅椎祁打开的时候,喻兼而把热油倒在已经烫好的牛肉和配菜上,红彤彤的辣椒被热油这么一烫,一阵轻盈的热气儿顿时四散,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那股香气。 傅椎祁本能地吞咽了下口水,终于感受到了飢肠辘辘,恍惚间想起自己今天还没吃晚饭。白天其实也没吃几口饭菜,光跟人喝酒去了。 不想起还好,一想起,胃都饿得又隐隐疼痛起来。 ……想吃。虽然看起来很辣,胃疼不能吃,但看起来就很香,很下饭,疼死也算回本。 傅椎祁连吞了好几口口水,越看越饿越疼,彻底放弃睡觉,转而叫外卖。就……叫个水煮肉片吧。 他点完水煮肉片,回到直播间,镜头里是静止的灶台,喻兼而不见了。弹幕纷纷唿唤小鱼饼赶紧回来。 没多久小鱼饼就回来了,跟大家说今天的直播到这儿,但弹幕不肯,撺掇他做菜直播顺滑变吃播,刚做了好几道菜呢,再给大家看看,今天的菜都好下饭,大傢伙的外卖刚拿到手,就着吃吃啊。 第179页 喻兼而被弹幕逗笑了,很宠粉地说好好好,然后就简单收拾了一下灶台,挪动直播设备去了餐桌。 餐桌上摆着好几道菜,都热气腾腾的,一副色香味俱全的样儿,傅椎祁惋惜于自己看得晚了,就赶上最后一道。但这也没办法。他瞅了瞅桌上的菜式,然后回到外卖软体,正要照单点,就当是一起吃饭了…… 突然,他正要按到屏幕上的拇指停在半空,眨了眨眼睛,脑海里闪过不对劲,迟疑着退回直播页面。 喻兼而正听从弹幕的要求给近距离一道道菜拍细节,但傅椎祁想看的不是这个。他微微皱着眉头,有些焦急地等着喻兼而赶紧拍完菜,给碗筷一个特写。 终于,镜头再度拍到了餐桌边缘的碗筷。 两份。 ……朋友?上次那个外国佬朋友吗? 这明明是很顺理成章的猜测,可不知道为什么,傅椎祁就是直觉性心慌。他没有任何理由,就是紧张起来。 很快,现实就验证了他的直觉。 镜头拍向了桌子对面同样繫着围裙的年轻男人,男人笑着对傅椎祁招了招手。 当然,如果理智地说,这个男人是在对直播的观看者们招手,但是去他大爷的理智,这个男的就是在对老子招手!在挑衅老子!在宣示主权! 傅椎祁脑内的某根弦在一秒之内嘣地断掉了。 这男的他有印象!虽然没有实在地见过面,可他曾看过对方的照片和大致的资料。 当时其实他就心里有点不舒服了,毕竟对方是个年轻男人,长得虽然没他好,但也不算孬。 可看在对方只是个卖螺蛳粉的份上,他没去多想。喻兼而喜欢吃螺蛳粉,仅此而已,他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这人高中都没读过,还一副社会混子的派头,而喻兼而的白月光明显是个高知,还是很人模狗样道貌岸然的那类型。喻兼而的审美跟这个螺蛳粉,别说八竿子打不着,八辈子也打不着啊。 可是谁能告诉他,这个螺蛳粉怎么也在美国?!还是说,喻兼而回国了?! 傅椎祁刚刚只顾着盯喻兼而去了,贪婪得恨不能把人从屏幕上抠下来抱住再也不撒手,这会儿他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塞进屏幕里去,好好辨别那环境究竟是美国还是在国内。 他辨别了一阵,觉得大概是还在美国。 所以,为什么这个螺蛳粉也在美国?!根据他当时所得到的资料,这傢伙根本没出过国吧,也不太可能出国的样子啊。为什么此时和喻兼而在一起?又为什么两人看起来一副很熟稔的样子?弹幕也…… 这会儿的弹幕里涌现出了大量的起闹,其用词之噁心,之荒谬,之不可理喻,令傅椎祁看了感觉自己的眼睛直接贬值成负资产! 什么人的网络花名叫「小马哥」啊?什么年代了啊?土!好土!跟小鱼饼根本不相干! 傅椎祁眼睁睁看着喻兼而拍完菜和土气社会哥,自然地和对方挨着坐下,拿起碗筷吃起来,还边吃边聊,还商业互吹。原来这里面有一半是这个土气哥做的。怪不得他刚刚看的时候就觉得那几道看起来就土,就难吃,就冒着黑气。 ……吃饭为什么还聊天?你们当拍综艺呢? 傅椎祁想到自己和喻兼而吃饭的时候,喻兼而就是拉着一张脸低头吃,好像哑巴似的,自己说老半天他才应付似的支吾下,一问就是打小的用餐规矩。 可现在呢?聊得眉飞色舞的人是谁啊?规矩呢?死了啊?? 傅椎祁觉得自己也要死了,一口浊气堵在喉咙眼儿里上不来也下不去,要窒息了。 * 喻兼而有意帮詹骥铺路,把吃一顿饭弄得跟拍综艺似的也情愿,他还顺势索性挑着弹幕上的问题念出来并回答,不动声色地引导大家问问题,以这样的形式把詹骥越发地推销出去。 对于cp意味太浓厚的,喻兼而就假装没看到,不去管。 他也不全部都挑对詹骥有利的问题,这样显得太刻意,他大多选些做饭相关的问题回答,间或才选选相关詹骥本人的,而且有一半的问题他都让詹骥自己来回答。 詹骥以前在国内也做过自媒体,有经验,和喻兼而配合十分默契。 两人一唱一和的,一切顺利。 喻兼而一直注意着把控时间,以防令观看者产生疲劳倦怠的感觉,见差不多是时候了,他边看着弹幕上的反馈,边正要向大家说完下次预计的直播时间然后下播,突然瞥见自己的一个前百「金主」帐号发了一条弹幕: 小鱼饼跟这个男的就是同事,搭伙做自媒体,你们不要乱喊乱叫。 喻兼而心中有些异样,但不多。 他下意识以为是嗑自己和舒鹫的那拨,或者也有什么梦女啊女友粉之类。 他就没理,对大家说起下次的直播安排。 可他还没说完,那个帐号陆续又发了很多条来刷屏。 【你嗑的cp是假的】 【别乱嗑了,都是卖腐】 【小鱼饼有对象,是总裁,比这个小马哥帅很多,有钱很多,高富帅,你们嗑点真的吧】 【小鱼饼和小马哥估计是新签了什么公司吧,都是套路】 【小鱼饼和总裁男朋友的感情很稳定,不然哪敢异地?】 【我怎么知道?我有个朋友是总裁的助理,听他说他俩感情特别好】 第180页 【你们不要垂死挣扎了,反正你们都是看脸,你们要知道总裁多帅就不嗑这个小马哥了。我去后花园发个帖,你们自己看吧。】 【发了】 事态的发展就这么走向了失控。 喻兼而眼睁睁看着弹幕陷入混乱,先是一群人对着那个帐号刷屏怼他,然后有舒鹫的粉丝伺机冒出来把水搅得更混,接着,突然风向就变了,一群弹幕嗷嗷叫着真帅真帅是真帅真甜真甜是真甜赶快去看! 喻兼而知道那个「后花园」是指的哪里,他关掉直播,打开网页,一个高楼热帖就在最顶端。 他点进去一看,全是傅椎祁和自己那时候在那个庙里拍的合照。 「……」 * 傅椎祁吊着一口气,正在舌战那些面对铁证还死活不肯相信事实的嗑的都是假cp的笨蛋们,突然收到消息。 宝宝:傅椎祁你够了!马上停止你的胡说八道行为!并且删除我的照片! 傅椎祁:[心]终于肯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啦? 宝宝:马上去删帖! 傅椎祁:[吻]宝贝最近想我了吗? 宝宝:我已经投诉你了,你好自为之。 傅椎祁:[对手指]我好想你,宝贝,我想你想得都进几次医院了。 (您已被对方拉入黑名单) 傅椎祁原本弯起的嘴角又垂了下去,然后他去后花园一看,自己的热帖已经被版主删除了,理由是泄露他人隐私、侵犯他人肖像权。 傅椎祁马上申诉,理由:这是我自己的照片! 申诉被驳回,理由:照片中另一当事人不予授权,投诉删除。 傅椎祁继续申诉:行,那我不发他,只发我自己的照片行吧? 申诉被驳回,理由:本版是吃瓜地,不允许自己发自己照片,有自我炒作嫌疑。 第90章 眼看这边的路被堵, 傅椎祁直接拨打一个海外号码,那边很快就接了,流畅的英语跟他say hi。 傅椎祁一点也不high, 他现在十分非常极度down。 「怎么还没消息?」他不悦地用英文问。能干干,不能干就趁早滚蛋! 对方道:「正准备联繫你,刚好你先来了电话。」 傅椎祁不耐烦道:「说。」 那边就说了一串地址,傅椎祁起身去找了纸笔,在上面刷刷记了重点,这事儿完了之后,他停了下,问:「你跟踪他的时候, 看到他和一个年轻的华人男子一起出入公寓了吗?」 侦探的语气很自然:「看到了啊, 他俩经常早上一起跑步, 晚上一起散步, 傍晚一起购物。」 傅椎祁:「……」 「没什么特别的。」侦探说。 就这还没什么特别的?!还想怎么特别?! 傅椎祁立马情绪失控:「他俩真的住一起?!他——不……」他抱着一丝希望, 深唿吸,说,「你再给我查查, 仔细查查,他俩是住一栋楼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 侦探说:「顺手查了,住一起。」 傅椎祁:「……。」 这还没什么特别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根本就没说!我要不问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说?!」傅椎祁抓狂道。这什么破侦探!钱就知道要钱,办的什么破事!老外真的不靠谱! 「你先冷静下来,」老外侦探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无辜, 「你也没说让我说这个啊, 只说查那个人的住址。」 傅椎祁正要骂他,侦探补刀:「我还以为你知道你老婆跟小白脸同居, 所以才甩了你,你才让我去查他住址呢。」 「……」傅椎祁咬牙切齿地问,「谁告诉你,他是我老婆,而且甩了我?」 「来找我的都是这样的啊。不然谁给你推荐我的?」侦探道。 傅椎祁死撑着:「他是我一个会计,乱做我帐跑了!」 侦探嘀咕:「那你刚听说他跟那个人同居那么激动……」 「他们一伙的,故意乱我帐,不行吗?!」傅椎祁质问。 侦探从业十数年,这种神智失常之人见得多了,当即便道:「你要觉得行,那就行。还有其他的事吗?没有我就……」 「有。」傅椎祁恶狠狠道,「我跟那男的,难道不是我更小白脸?」 当他没看过詹骥照片呢?他刚刚又翻出来这傢伙的资料看了,反覆看了,根本没他好看,一半都没有,连杨復都比不上。而且也不白。小倒是可能某些地方是小。 侦探听了这话陷入短暂的沉默。神经病他见得多了,非要和人抢认小白脸的男人倒是第一次见。 「你沉默什么意思?」傅神经逼迫感十足地问。 「我在想你长什么样子,老闆,」侦探说,「我根本没见过你。」 傅椎祁冷笑:「你也知道你没见过我啊?那你凭什么就下定论他是小白脸?他跟我一比,根本就是糙得不能看。」 侦探急于结束和这神经的对话:「对不起,我说错了,没别的事了吧?没别的事我先挂了,这边忙。」 傅椎祁先他一步啪的挂断,腹诽道就你这水平还忙?忙着破产吗? * 傅椎祁闹那一出,在小范围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的外貌确实是十分优越,而且还和小有人气的主播小鱼饼有一段跨国绯闻,当下就有人去查,这一查,很快就查出来了这美男子的真实身份。 第181页 傅椎祁以前就没少上过新闻,尤其是在港岛那边的八卦杂志里,因为陶沛和乔雯这段岛媒津津乐道的八卦,疑似他俩私生子的傅椎祁也是他们极爱提的。 不过,这些年渐渐提得少了,而小鱼饼的粉丝大多是年轻人,还有许多外国人,因而之前不太知道那些,这一下子全给翻出来了,当即发帖热议。 默默目睹事态发展至今的喻兼而:「……」 傅椎祁,真的是个超级大笨蛋吧。 他试图再度联繫版主删帖,可版主大公无私,先前受理他删傅椎祁的发帖是因为他的投诉合情合理符合版规,现在被他投诉的这波发帖合情合理符合版规,因此不予受理。 版主:除非本人投诉。小鱼饼,你真的和他是情侣吗? 小鱼饼:「……」 不回答,放弃上诉。 詹骥见喻兼而焦头烂额的样子,给他续了一杯水,拍了拍他的肩膀。 喻兼而抬头看他,满腹心事尽在无奈的表情里。 「刚才,那是他本人吧?」詹骥问。 「应该是。」喻兼而扶额。前任丢人现眼,令他的颜面也无存。 詹骥分析道:「那他接下来应该会……」 他没说完,但喻兼而明白他的意思,嘆了口气,说:「他已经来过了。你来之前他就来过了,还跑去学校堵我。不过后来他就走了,渐渐没再联繫我,我还以为他已经接受了现实。」 结果不知道发哪门子癫,居然捲土重来。不知道会不会本人又出现在面前。 对于自己的住址,喻兼而一早就心中有数,瞒不了太久。 傅椎祁完全可能找私家侦探跟踪他,他不可能每天跟特工似的谨慎躲藏,避开防不胜防的侦探,路上人那么多,他没那本事没那雷达。 「他可能会再来找我。」喻兼而看着詹骥道,「我怕他对你说难听的话。」 至于其他……应该是不会做吧。 毕竟相处了那么久,喻兼而对傅椎祁有一定的了解,这好像就是个战五渣,别说打自己,就是詹骥,估计动起手来也是傅椎祁单方面挨打。 阴招什么的……应该也不会使。 之前,傅椎祁的嘴上嚷嚷得那么凶,说如果自己分手,他就要对喻利知喊打喊杀,可好像喻利知至今都不知道两人已经分手了这事。 喻利知只知道他回美国读书了,特意联繫他,祥林嫂了一阵,说当初耽误他布拉布拉,好在现在傅椎祁肯让他回来继续读,自己心里也好受许多布拉布拉。 接着话锋一转,话里带话地暗示喻兼而:就算傅椎祁表面上大度,估计心里还是有气不捨得,所以最近自己找傅椎祁,傅椎祁都爱答不理,耍脾气呢。 只是爱答不理,这还不偷着乐?喻兼而给敷衍了过去。 由此可见,傅椎祁真就只会那张嘴叭叭。回想从前种种,越发佐证了这个观点。但凡是个哑巴呢。 詹骥笑着说道:「那他还挺讲道理哈,不动手?」 「那倒应该不会。」喻兼而吐槽道,「但他说话确实很难听,没火听了都让人马上火冒三丈。」 喻兼而说话的时候,詹骥一直不动声色地细细观察他的神情,心中有些瞭然,随即不免有些落寞。 以前就不说了,现在,喻兼而已经和傅椎祁分手了,倘若自己追求喻兼而,甚至是在对方分手期大献殷勤,其实也说不上是趁虚而入这么难听,没什么好指摘的。 可是,他总有种感觉,喻兼而并没有表现的那样坚决。 就在刚才吐槽傅椎祁的时候,喻兼而的话语里就带着未曾全然放下的亲昵,只是可能喻兼而自己没有察觉。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喻兼而是他朋友,是他难得心动的人,也是对他有恩的人。没有喻兼而的诸多帮助,他来到美国不会这么顺利,甚至根本都想不到这上面来。出国对他是大事,他一开始并没有信心,是喻兼而一直在鼓励他。 如果喻兼而真的还是喜欢傅椎祁…… 可,他知道喻兼而的(前)男友是谁后,上网搜索过资料,那一言难尽的家庭背景就不说了,倒不是傅椎祁的错,可这傢伙本人的风流债也不遑多让。 尤其是在港台娱乐版里出现的傅椎祁,绯闻一个赛一个炸裂,「三人行」都算轻的了,参加银趴的都有。 詹骥几度想问喻兼而知不知道这些,实在是问不出口。 就算感情本身难以控制,但喻兼而又不傻,而且也看着不像恋爱脑,更是断然分了手,感觉像是知道的,不然怎会如此。那他去问,不就是给人伤口上撒盐了吗? 詹骥一时没有说话,沉浸在自己复杂的思维中,喻兼而刚刚吐槽完傅椎祁,自个儿也沉浸了会儿,比前者先回过神来,就看到了对方有些异样的表情,问:「怎么了?担心吗?抱歉,连累你了。」 詹骥忙道:「你说哪的话,我走神想别的事去了。你别乱想,我都混这么多年了,还怕他说话难听?哈哈。」 「超级难听。」喻兼而强调,给他打预防针,「他mean的时候特别mean,还很神经质。」 詹骥这下真被他逗笑了:「总没商理那家人神经吧。」 喻兼而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这倒没有。那家人已经不是地球人的范围了。」 第182页 「哈哈哈哈哈……」詹骥哈哈大笑起来。 喻兼而却依旧郁闷,搁下手机,手肘杵着餐桌的面,双手托腮无意识cos开了但没全开的小花,抿了下嘴唇,说:「你还笑呢。我想到这么多不正常的人就烦,怎么就不能把他们都打包扔到一个独立的星球去大逃杀呢?」 詹骥笑得更来劲了,笑着笑着,冷不防问了句:「傅椎祁也一起送过去吗?」 「他……」喻兼而欲言又止,垂眸望着桌布上的纹路,老半天才闷声道,「那他肯定第一轮就被干掉。」毕竟是个菜鸡。 真是干啥啥不行,发癫都当不了第一名。喻兼而都不想说这傢伙了。 詹骥觉得他就是捨不得吧!但没说出来。 第91章 课堂开始前, 喻兼而找了个座位坐下,看时间还早,就发消息给詹骥, 跟他说家里冰箱快空了,自己打算放学回家的时候顺便去超市採购,问他有没有想买的,就一起买了。 喻兼而刚打完字,还没发出去,就从头顶上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 「原来你是不喜欢被养,喜欢自己养小白脸……现在他是不是就是靠你养着啊?买个菜还要你买……我打听过了, 房租都是你交的……我都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 喻兼而嘴角一抽, 仰起脸, 和正上方正俯视自己的傅椎祁对视, 俩人此刻都很死鱼眼。 喻兼而固然对傅椎祁无语, 傅椎祁自己也很无语。 想自己一表人才,有钱有脸有学歷有社会地位,居然会被那个要啥没啥的社会哥挖走墙角, 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杨復都不会信。 三杨復的那个至少还拿得出手, 和杨復各有千秋。这个詹骥凭什么?! 喻兼而收回目光,低下头,把消息发出去,假装那个背后灵不在。 虽然说起来有点唯心主义, 但又确实如此, 很多事物你当做不存在,就会宛如真的不存在。 不过, 说起来,刚刚看傅椎祁那一下,喻兼而察觉到了他的脸色不对劲,虽然看得出来竭力拾掇了一下,可眼角眉梢缠绕着根本隐藏不掉的疲惫,还隐隐印堂发黑。 ……往坏处想,说不定是肾虚呢。小说里常这么写,像傅椎祁这种人,说不定心情不好,就索性找一大堆人来陪自己酒池肉林地散心。 而且,就算不是因为那个原因,傅椎祁这么大的人了,不需要自己提醒,他只会顺杆子往上爬。 喻兼而思索间,傅椎祁已经绕过一堆座位,来到了他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喻兼而鄙视地转头看着他说:「你不上课就请出去。」 傅椎祁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连串话道:「你管我呢?这又不是你家,学校又不是你开的。我跟你那小白脸又不一样,他肯定听不懂这课,我能听得懂,我进修,不行吗?你有本事让你教授赶我啊。」 喻兼而:「……」 无赖,真无赖! 无赖见他哑口无言,越发嘚瑟,右手杵着桌面,整个人歪过身子对着他,说:「你放学后我跟你一起回去,你不要买菜吗,我还能给你提个菜,你那小白脸怎么钱不出就算了,力都不出啊?」 喻兼而问他:「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傅椎祁理直气壮:「皮肤好呗,敏感皮才薄呢。」 喻兼而:「……」 真就不该理这个无赖。 喻兼而果真不再接他的话,任他在耳边怎么嗡嗡嗡,碎碎念也好,挑衅也罢,统统当耳旁风。好在傅椎祁还有点仅存的素养,开始上课就闭嘴了。 喻兼而不知道的是,上课的时间,傅椎祁闭嘴的时候,心里有多郁闷。 刚刚他说那么多话,其实都是强颜欢笑,装出来的。 周围不少人都在看他,其中不乏听得懂中国话的。他们肯定觉得他就是个笑话。他法宝耍尽,只当了小丑。 就算这样,喻兼而还是不搭理他。 傅椎祁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死皮赖脸地跟着喻兼而上完了今天的课,然后跟着他出学校。 喻兼而被他跟得购物的心思都没有了,跟詹骥说了一声,詹骥说自己去买,喻兼而就打算直接回去。 但他真不想带着身旁这个赖皮虫回去。 喻兼而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傅椎祁,正要开口,傅椎祁抢白道:「明人不说暗话,反正我知道你住哪里,你要是非不让我跟你一起走,我现在打车过去,估计比你还先一步到。」 「……你真是不要脸。」喻兼而狠狠地骂他。 「要啊,怎么可能不要,这么好看的脸。」傅椎祁十分不要脸地说。 喻兼而真的觉得自己骂他都会让他爽到,这太变态了,于是又开始修闭嘴禅。 傅椎祁跟着喻兼而一路上了地铁,没座位,喻兼而就站在了不怎么开门的那侧、隔着座椅的角落,手抓着门上的把手,面壁思过自己的苦难人生。 傅椎祁站他身后,抬手抓着上方的吊环,从某个角度看上去,两人的姿势竟显得格外亲昵。 「……餵。」傅椎祁见喻兼而又不理自己了,脸色还越来越难看,有点慌了,不再发癫,轻声解释和卖惨,「我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一直没来找你。好不容易有点空,我都顾不上休息,赶紧来了。其实事儿都还没解决呢。」 第183页 喻兼而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冷冰冰地说:「我不关心。」 傅椎祁黯然道:「你当然不关心,要不是你,我哪会遇到这些麻烦。」 喻兼而拒绝背锅:「关我什么事?」 傅椎祁道:「我是为你拒绝aen,才惹来这些事,你说关不关你的事?」 喻兼而正要坚持说不关,傅椎祁已经自顾自继续说下去了:「你不稀罕我,有的是人稀罕我……不过我不稀罕他。那也是个脑子不正常的,非要逼着我跟他结婚,我不愿意,他居然恼羞成怒,报復我。」 最近一堆让傅椎祁焦头烂额的事情背后,还真有aen的影子。 陶沛说了只是和他划清界限、不再帮他,不会刻意为难他,确实做到了,可aen有自己的手段和圈子,他可没说不给傅椎祁使绊子。 喻兼而听了只觉得贵圈真乱,赶紧离自己远点吧! 眼见傅椎祁还在叨叨,喻兼而怼道:「你和他有什么差别吗?你生气他为了你不和他好而整你、不放过你,你自己现在不就是在纠缠我、不放过我?」 傅椎祁被噎得老半天没说出话来,直到喻兼而听到报站的声音,轻巧地离开这个角落,站到了开门那侧的门口。傅椎祁急忙转身跟上去。 下了地铁后,傅椎祁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我跟他又不一样……我整你了吗?挖我墙角那个小白脸我都没整。」 喻兼而反问:「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人品特别高尚,我还需要为此感动啊?」 「那倒不用……」 喻兼而不等他说完,就接着说:「给人造成的困扰是一样的可恶。所以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真是烦死了。」 「……」 傅椎祁早已千疮百孔的玻璃心顿时又哐当碎了一地。但是没关系,碎碎平安,他已经碎成自然,能这样苦中作乐安慰自己了。 来到居所的公寓楼下,喻兼而停在入户大厅的门禁前,侧头看跟屁虫,警告他:「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这里是私人地方,禁止无关人等进入。」 傅椎祁一摊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说:「怎么,这儿不让租户回自己租的房吗?」 喻兼而一怔,但很快回过神来,心知这傢伙确实做得出这种事。可还是有一点点质疑,就拷问道:「你租的哪层?」 傅椎祁倒是坦白:「你隔壁。」 喻兼而马上大声道:「你撒谎。我隔壁上周才搬进来。」 傅椎祁呵地笑了一声,轻描淡写道:「我给了他们十万刀,还包新房一个季度房租和他们搬家的全部费用。」 「……」 喻兼而实在是无话可说。真是发癫。他甚至有那么一秒钟想这么吐槽:你不如把这钱给我,我搬走。 傅椎祁见他吃瘪,顿时气焰又上来了,勾唇一笑,逼气十足:「钱确实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可以解决绝大多数问题。」 喻兼而不甘心就此吃瘪,只好说:「我讨厌你这样浑身的铜臭味。」 傅椎祁却已经掌握了节奏,乘胜追击,绝不让自己的嘴巴吃亏:「你一个学金融的说这话会不会有点鸡蛋里挑骨头了?而且平时我在你面前炫富吗?刚你问我才说。你这人可真拧巴。」 「……」 喻兼而再度不理他,解锁门禁,进去入户大堂,按电梯。 傅椎祁自然是继续跟上去。爱跟跟吧,喻兼而阻止不了他,只能无视他。 电梯很快就来了,傅椎祁跟着喻兼而进了电梯,转过身看着他,问:「你看上那小白脸什么了?」 问这话的时候,傅椎祁是有点紧张的。因为那并不白的小白脸左看右看哪都没自己好,除非是活儿好。但如果喻兼而给他的是这个答案,他怕自己能当场心裂而亡。 虽然……都已经住到一起,还这么久了……恐怕……不该发生的都…… 喻兼而原本没打算回答傅椎祁,可眼睁睁看着对方原本就气血不足的脸越发地没了血色惨白一片,与此相对的是眼圈红了,不由愣了下。 「你……」 「我不能让你爽到吗?他是不是花招比我多?跟我的时候你还装纯呢,这不肯那不行,跟他怎么样?不过他定位就是个鸭子嘛,靠这吃饭,技术不好才怪,你说是不是?」 傅椎祁的眼圈虽然红了,眼神却突然阴郁起来,声音冷硬,死死地盯着喻兼而,阴阳怪气的那么问着。 他明知自己不该这样,脑子里有一道声音在拼命地劝阻自己,可是,他控制不了,一团火气在他的胸膛横冲直撞,火辣辣烧得厉害。 「……」 喻兼而与傅椎祁对视片刻,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沖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喻兼而的表情并不愤怒,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平静,声音也是如此。 「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说不来人话就不要说。」喻兼而道。 第92章 挨了一巴掌, 傅椎祁竟并不生气,甚至还有点儿眷恋那短暂的一瞬间、喻兼而的手碰触到他脸时的温暖。 他为此悲哀,却不愿承认自己的可悲, 憋着眼泪,硬撑着,道:「我还没、没开始说难听的……」 没撑住,有点哽咽,还结巴了一下。 傅椎祁急忙暗中狠狠地拧自己大腿一把。 不能丢更多脸了傅椎祁。他这么对自己说。 第184页 喻兼而却已经将他这一系列言行举止都看在了眼里,好气又好笑,正要开口,傅椎祁继续叨叨:「叫他小白脸是看得起他, 给他点面子, 他有我白?」 其实傅椎祁还想借光杀马地问:他有你那白月光白? 那手帐里肉麻兮兮写对方白得跟牛奶似的, 噁心得要死。傅椎祁都怀疑那是个白化病患者。 不过他忍住了。现在这情况不适宜给自己增加debuff。喻兼而这么讨厌他, 肯定不信那手帐是陆承焱这法外狂徒派人偷的, 肯定要说是他自己偷的。 此时电梯停下,门开了,喻兼而懒得再说, 径直出去,然后开门进了自己租的房子。傅椎祁急忙跟上去, 却终究晚了一步,门板被喻兼而飞速关上,差点儿嗑到他的鼻尖。 他不甘心地敲了敲门,按了几下门铃, 毫无回应。 * 詹骥放学后去了超市, 採购了一些食品,回家的路上接到喻兼而的电话, 说傅椎祁堵在家门口,很可能等下见到了詹骥会发神经,让詹骥没事儿就去别的地方打发下时间,别碰上了,惹一身晦气。 「要这么说,他说不定能堵到明天、后天,我总不能一直不回去。」詹骥说,「没事,总会见面的,我也好好看看他。」 「你看他干什么?」喻兼而道,「他一点也不好看。」 詹骥笑道:「你这就是气话了吧,我又不是没看到过他照片,明星似的。那个谁,你可能不认识,现在没拍电影了,以前挺红的一个明星……」 喻兼而问他是哪个明星,一边歪着头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一边打开网页,输入詹骥说的那个名字,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看了又看,然后说:「一点也不像。」 一定要像的话,也就是某个角度会隐隐约约有记忆里那个人的一点点影子…… 两人没继续讨论明星脸这事,詹骥只是坚持正常回家,喻兼而也就随他去了。 确实,詹骥说得很有道理,天知道傅椎祁能堵多久的门,詹骥总不能真被他吓到家都不回了,只会令傅椎祁以为这招有用,从而变本加厉。 * 詹骥回来的时候,傅椎祁站在走廊的窗户前,背对着电梯方向,正跟人打电话,好像是公事。 詹骥很快地将他的背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收回目光,准备进屋。 他是做好了准备,如果傅椎祁在,如果傅椎祁要和他过招,他就过。可他并无意主动去招惹对方,一来这毫无必要,二来,喻兼而夹在中间肯定难做。 可詹骥低调,某人却一点低调不了。 他刚掏出钥匙,身后就传来了明显朝自己一步步靠近的人声:「聊聊?」 詹骥无声地嘆了口气,转过身与傅椎祁对视,两秒钟后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一下真是一张和性格完全不匹配的脸啊。 他的审美比较广,傅椎祁这张脸属于他的审美范畴内。不过仅限于脸。 喻兼而就不同了,固然脸也很好看,但越接触越了解就会越觉得,相比其他的优点,脸只是喻兼而身上很小小不值一提的一处罢了。 詹骥打量傅椎祁的时候,傅椎祁也在盯他,然后在心里傲慢地得出结论:喻兼而的眼神有问题。 詹骥最先开口打破宁静,回答他刚刚的话:「行。」 接着两人又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傅椎祁有点儿急躁地问:「不请我进去聊?」 他可想进去看看了!虽然那俩人同居,俨然是板上钉钉的样子,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何况,就算睡一个床盖一床被子又怎样?也不能排除是穷到买不起第二张床和第二床被子……也可能小老外就是爱环保……他编不下去了。但反正先让他进去再说! 詹骥却果断地拒绝了他,还把话说得很直接:「不了,小喻不欢迎你。」 这话听着特别大实话,也就特别伤人。傅椎祁被狠狠地往心尖上扎了一排针,立马应激,刻薄道:「哦,那是得听他的,看他的脸色,毕竟房租都是他出钱,他是你老闆。」 詹骥转瞬就想明白了他是怎么误会了。 交房租是这样的,一开始他还没来,喻兼而是以个人名义租下了这套房子,交房租就是从喻兼而的帐户扣帐,而他a给喻兼而的那一半就直接私下里转给喻兼而了。他俩彼此信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傅椎祁能派人跟踪喻兼而,说不定就也打听到了这事儿,只不过只知道前面,不知道后面。 但詹骥没有解释,只是静静地看着傅椎祁,继续在心里感慨,好伟大的一张脸,好错乱的精神状态。 傅椎祁却被他一直敢于直面自己、毫不迴避眼神的态度给误导了,以为这是挑衅,是在向他宣战绝对不会让步。 呵呵。杨復说得没错,现在的小三都好嚣张一个。 傅椎祁都怀疑这傢伙能说出「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这种话! (傅椎祁单方面)僵持一阵,傅椎祁说:「行,进我屋说吧。」 说完,他真是一眼都不想多看这小三,马上移开目光,依依不捨地瞅了旁边紧闭的入户门一眼,然后转身去自己租的隔壁。 詹骥愣了下,问:「这户不是威尔斯……」 傅椎祁冷笑一声,用刚回答喻兼而同样的话回答了詹骥。 詹骥被这做法深深地震撼了。这特喵的就是有钱人吗,十万刀(还不止)就这么随意地花出去……什么时候轮到我发财啊,唉。 第185页 谁料,他跟着傅椎祁进屋后,马上就得到了一次发财的机会。 傅椎祁都没心思假客气地请詹骥坐下再说,进了屋子,二话不说,直接掏出支票簿放桌上,摸出一只钢笔,刷刷写了几下,然后撕下来递向詹骥,高冷道:「五百万,美元,支票能立刻兑现。唯一的条件,是离开他。」 「……」 詹骥再一次被深深地震撼了,特意垂眸瞟了眼支票。他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玩意儿。 傅椎祁看他这穷酸样儿,正要冷笑,詹骥缓缓地开口:「这剧情可真经典啊……」 傅椎祁就当他是马上要发财了高兴傻了,抖了抖支票:「拿着啊。」 詹骥没有接,反倒双手插兜,微微往后靠在了墙上,忍不住笑了笑,看着他问:「你解决问题一向就是这么简单粗暴财大气粗的吗?」 傅椎祁冷冷道:「只要能解决问题,方法不重要。」 「那你可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了。」詹骥说,「我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呢,才跟你进来,如果是这个,那我们可以结束这次谈话了。我不要。」 「别装了,」傅椎祁说,「这笔钱够你一辈子吃穿不愁,装逼失去可得不偿失,你再好好想想,年纪也不小了,别做会让自己悔不当初的事。」 詹骥笑眯眯地捅他一个好大的血窟窿:「你好像比我大点儿,不就悔不当初自己干了什么,被小喻甩了,在这拼命挽回吗。」 傅椎祁:「……」操。操操操操操操!嚣张的小三! 但他是不会让小三得逞的。喻兼而能扰乱他的心神,令他方寸大乱,是因为那是喻兼而,其他人,尤其是小三,可不配! 他急忙稳住,给自己抢场子:「我对喻兼而不会放弃,他现在也只是一时气头上,跟我闹别扭,早晚会回到我的身边。你真不如现在收了钱走人,至少不会落得人财两空的悲惨下场。这些钱,你这辈子头一回见吧?也很可能是唯一一次见。」 詹骥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渐渐地收了起来,淡淡道:「小喻和我说你说话很讨人厌,我还想着多讨人厌,现在知道了。不说了,走了。」 说完,詹骥一步也不停留地就离开了。 谁会不讨厌说自己这辈子发不了财的傢伙呢?现在他也很讨厌傅椎祁了。 傅椎祁前几秒才以为这货在装架子耍花枪,站原地没动,冷笑着等人演,却不料毫无演戏成分,真就直接出去了,还帮他把门给关上了。 「……」真走啊?!一下也没停啊!五百万美元啊!卧槽! 傅椎祁急忙追出去:「餵你——」 詹骥已经都打开门准备进去了。 傅椎祁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突然被他吞回肚子里,灵机应变,突然地一把推开一只脚已经踏了进去的没有防备的詹骥,然后自己就要进去—— 站在玄关的喻兼而比他反应更迅速,上前一步,伸手揪住他的衣领,然后狠狠地往外一推。 詹骥刚被傅椎祁推得一踉跄,好不容易站稳,正要骂傅椎祁有病,下一秒就看到傅椎祁去被推得好几个踉跄朝后退去,最后索性往地上一摔,然后就静止了,十来秒都过去了都没动静。 「……」詹骥第三次被傅椎祁shock到,转头看向喻兼而,「这……碰瓷?」 喻兼而却一点也不惊讶,平静得吓人:「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詹骥:「……」 第93章 詹骥正无语, 喻兼而朝他道:「进来吧,别理他。」 詹骥犹豫了一下,进屋了。 喻兼而把门关上, 硬起心肠去厨房做饭。刚刚詹骥回来就被傅椎祁叫走,买的东西顺手放在了门口,那个空隙里,喻兼而就开门把东西拿进屋摆放好了。 行吧,他不得不承认,之前他有在猫眼里看一看外面的动静……毕竟还是有一点点担心傅椎祁发癫伤害无辜的人! 现在喻兼而不看了,轮到詹骥看了。 喻兼而在厨房煮上饭之后,看看时间还早, 就出去客厅, 打算利用这间隙和詹骥说说什么, 却见詹骥正站门板后面凑在猫眼上往外看。 「别看了。」喻兼而说, 「就是碰瓷。」 「不是……好像真不是。」詹骥依旧凑那儿看, 「你来看下,他真一直躺那里没动。」 「装的啊,他脸皮超级厚……」 说是这么说, 喻兼而听詹骥那么说,心里渐渐不安起来, 想起今天最开始见到傅椎祁时对方那宛如三个月没进食过的吸血鬼模样,犹豫再三,迟疑着道:「你别管他……」 可他话音还没落,詹骥已经拧开了门把手, 边往外走边说:「我去看看, 你待屋里别动。」 「……」 喻兼而下意识想要拦他,可想了想, 还是没拦。只是心情复杂微妙。 没多久,他听到詹骥的声音从走廊传进来:「小喻,你来下,他好像真的晕了。」 「……!?」 喻兼而心中一惊,急忙出去,见詹骥蹲地上,把傅椎祁上半身搀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试图叫醒对方:「喂,傅椎祁?傅总?傅先生?」 实在是叫不醒。傅椎祁静悄悄地昏死着,脸色惨白里透着病态的薄红,宛如……一个睡美人。 詹骥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有一点发热。我先把他弄屋子里去吧,在走廊里躺着也不是个事儿。」 第186页 「……哦。」喻兼而道。 * 傅椎祁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却又好像很短。他梦到了长大后的喻兼而和自己重逢,也就是确立关系那会儿,再到后来,直到如今。 一幕幕鲜活的记忆,让他想起自己确实做错过很多的事,被甩再自然不过。 可是,喻兼而连改正的机会都不给他…… 傅椎祁把自己给哭醒了,但醒来下意识地一抹眼睛,却又是干的,并没有泪水,甚至干涩到发疼。 他怔怔地睁开眼睛看了天花板几秒,后知后觉地听到了屋里其他人的唿吸声,心中勐地一喜,急忙坐起来循声望去:「兼……」 与詹骥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傅椎祁的声音戛然而止,弯起的笑容也火速垂了下去,不悦地问:「你怎么在这?」 「大哥,我把你救进来的。」詹骥恳切地说。 简直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叫「大哥」!很难不认为这是故意的!装什么嫩哪?少读那么多年书就当自己真是不长岁数了? 傅椎祁刻薄的话几乎就要破口而出,但最后关头还是堪堪憋住。 喻兼而不在,结合之前喻兼而的态度,傅椎祁觉得很可能真是詹骥把自己救进来的。 虽然两人是情敌关系不共戴天,这会儿对方还有暗戳戳阴阳自己年纪大的嫌疑,可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那么刻薄。 至少这会儿不能,过两天再说。最好就是两天过后这傢伙自觉拿了钱走人。 詹骥关掉手机里刚刚自己一直在背的单词app,好笑地欣赏了一会儿傅椎祁复杂多变的脸色,然后说:「你有点低烧,脸色不好看,躺会儿好些了就自己去看医生吧,或者你有钱可以叫救护车。」 傅椎祁哼道:「挺会装啊,别装了,喻兼而又不在这。」 绿茶一个。呵呵。别想了!两个绿茶怎么可能有结果?茶量超标! 詹骥笑笑,没为自己辩解,从床边的沙发椅上起身就要离开,被傅椎祁叫住:「等下!」 他停下,转头看对方。 傅椎祁犹豫了下,问:「你俩……真在一起了吗?」 詹骥犹豫了一秒的时间,含煳道:「你问小喻吧,他怎么说,就是怎么。」 詹骥的本意是配合喻兼而的演出,所以自己不来说,怕和喻兼而的台词、策划相违背,拆了对方的台,不料傅椎祁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心中连连冷笑:果然就是被包养了吧,都不知道算不算在一起。 詹骥怕自己说多错多,急着要走,可刚走到门口,傅椎祁又说话了。 这回傅椎祁的声音压低了下来,气焰有些虚:「……我刚给你钱,不是要侮辱你,只是我只有钱。」 詹骥:「……」 他也好想试试有朝一日说这台词的滋味啊。「我穷得只剩下钱了」什么的。想想都馋哭了。 淡淡的惆怅笼罩住了詹骥,他幽幽地说:「你这话,有点欠揍。」 傅椎祁没接这话茬,继续说自己想说的:「你拿了那笔钱,有钱了,就可以把你妈妈也接来美国一起生活,省得她一个人在国内省吃俭用的……」 詹骥原本还有点跟傅椎祁调笑的心思,此刻听他提起自己的妈妈,还一副很熟悉妈妈情况的态度,顿时脸色一凛,一丁点笑意都从脸上找不到了,转过身,厉目瞪向傅椎祁。 傅椎祁乍一见到他这么兇狠的样子,一怔。 「你最好搞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詹骥微微地眯起眼睛,「我是比你穷太多,社会地位也比你低,人脉也没你的强,但你应该知道,我反正已经是烂命一条,不值钱,而你……就不一样了。」 傅椎祁恍然意识到对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刻意拿他妈妈来威胁他…… 转瞬,傅椎祁的心中又为此酸涩起来。 詹骥确实没他有钱,没他有社会地位,没他的人脉强,可除了这些其实顷刻间就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灰飞烟灭不復存在的概念物之外,詹骥哪点又不比他强呢? 短短的接触,傅椎祁就算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詹骥的性格和品行是好的。 也许性格能伪装出来,可又有几个穷人能真的面对唾手可得的五百万美刀、那么干脆利落地拒绝?他甚至只是让对方离开喻兼而,而没有别的任何代价。 更难能可贵的是,詹骥不是一个小孩子或者少年人,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快三十了,也不是温室中的花朵,詹骥那悲惨的背景、曲折的经歷,傅椎祁调查得一清二楚。 这些年来,詹骥在市井之中摸爬打滚,如今依旧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这份心性,傅椎祁其实是赞赏的。 他甚至觉得,比认贼作父的自己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说不定,喻兼而的心里也正是这么想的。 此外,詹骥还和他的父母亲情深厚。 当年詹骥的父亲入狱,是因为杀了欺辱他妈妈的坏人,后来没有判死刑,这些年,詹骥母子俩并未与他断绝关系,时常前往探望。听说,他爸爸很努力在里面改造,争取减刑。 傅椎祁越想越自卑起来,心一阵阵地绞痛,甚至不太有脸再去直视对方。 半晌,他放缓了声音,闷闷地说:「我不是威胁你,你别误会,我只是就事论事,不威逼,只利诱。」 第187页 「……」詹骥看他这模样,都有点哭笑不得,但依旧还是绷着脸,说,「别说了,你歇着吧。」 说完又要走,傅椎祁却仍在那说话。 「你什么都有,别跟我抢喻兼而。」傅椎祁小声地说。 「……」詹骥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看他一会儿,道,「你以后好好儿说话吧。」 傅椎祁马上问:「那你愿意离开他吗?」 詹骥摇了摇头,长嘆了一声气,很无奈、又很认真地告诉他:「小喻不是物件,他是一个活生生的独立的人,不是我放弃,你就可以拥有。我放弃,你也不一定就会拥有,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傅椎祁低着头,不服地说:「那是我的事,不要你管……你先离他远点。」停了下,说,「支票在餐桌上,你去拿。」 「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呢?」詹骥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我想告诉你,我尊重他的决定,而你,也应该学会尊重他。」 这话说出来不就是在装吗!不就是说漂亮话吗?! 见詹骥软硬都不吃,傅椎祁登时就急了,又开始生气地嚷嚷:「说这么多,你就是死赖着不走呗!」 见他又开始发神经,詹骥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傅椎祁瞪着他的背影,突然余光瞥到什么,扭头一看,床头柜上居然放着一个盒饭和一双筷子。 「……」 绿茶就是绿茶,真会做戏啊,还做全套呢,假惺惺拿个盒饭来,显得多大度啊,喻兼而一看,不就更爱了吗?不就……一对比,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吗。 詹骥听到东西被砸到地上的声音,低头一看,脚边骨碌碌滚过来一个藕丸。 詹骥再好的脾气也要被这傢伙磨完了,这傢伙是真不知好歹啊。 他皱了皱眉头,语气轻蔑地问:「这就是有钱人的素质?」 问完,他再不停留一步,离开了傅椎祁租的这套房子。 傅椎祁被他这语气越发地激怒,扯过身后的枕头就朝门外扔去。 第94章 喻兼而坐在客厅看书, 可心思却不能全放在上面,直到他听见门响,抬起头与进来的詹骥视线相接。 詹骥的声音温厚:「他醒了, 应该没什么事。」 「别理他了。」喻兼而移开目光,说,「等下你也被他缠上了。」 「人都晕那里了,扔着不管也不好。」詹骥笑笑,「这次你没理他,他总不能再晕一次。」 没理吗……这话喻兼而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亏了詹骥给自己留面子。当时弄傅椎祁回屋,喻兼而也出了力。詹骥说给傅椎祁弄点吃的, 盒饭也是喻兼而做的。 当然, 他不是上赶着帮傅椎祁, 绝对不是!是、是詹骥一个人在那里忙前忙后, 他在旁边总不能干看着吧。 傅椎祁给詹骥添这麻烦, 而追溯起来,傅椎祁是因为他才跑过来造成这些麻烦。傅椎祁真是太讨厌了。 詹骥看出喻兼而的不自在,便体贴地转移了视线, 拿了书去餐桌上学习起来。 喻兼而渐渐放松下来,也能看进去书了。学习的氛围将这间屋子充斥。 * 虽然詹骥是自己主动走的, 但傅椎祁採用精神胜利大法,将之扭转成是被自己赶走的。 赶走詹骥后,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最后是被一连串手机来消息的震动声给拉了回来, 拿起来一看, 是陆承焱这个死变态发的。 死变态先是发了一串幸灾乐祸的表情包,最后说:小喻回美国了?你被甩了?你去年开始到处打点的海市那基地被人抢了?最近到处倒霉了?二啊, 上次你跑庙里发情我就说了得罪菩萨会有报应吧,你还非说我嫉妒你,现在还这么说吗? 傅椎祁直接甩定位给他,只不过发出去之前多了个心眼儿,把定位调歪了一点。只要能看出他在美国就行。 虽然,只要陆承焱想,很容易就能搞到喻兼而的住址,但傅椎祁就是不让他坐享其成。 陆承焱:你生意都那一堆破摊子了你还有空追妻啊? 陆承焱:我早八百年说过让你改名字,这名字晦气,你不听 傅椎祁打肿脸充胖子:我只是让他回来读书,你自己在那里脑补什么? 陆承焱再度发来一串嘲讽,傅椎祁不读不回,切去喻兼而的页面试探了一下,还在被拉黑的状态中。 他想了想,回到陆承焱的页面:不过情场得意商场失意这是有的。你不会趁火打劫吧?那就这点感情也真就算是到头了。 陆承焱:不至于哈。我也就看看你乐子,至于别的某些人,都不够格当爷的乐子 陆承焱向来是极度瞧不上傅人杰的,这点倒不必多说,就傅人杰那发家史,能瞧上的也不多。 他们这圈子有他们这圈子的潜在规则。当凤凰男靠老婆家起势这没什么,可把老婆送去陪睡,这可就有够寒碜。 再者说,陆承焱的出身有点讲究,和陶沛的背景是有点天然冲突的。 傅椎祁见他好歹算是说了一点人话,回了个ok的表情。 陆承焱主动问:要不要帮忙啊? 傅椎祁并不信他,就说:你别捣乱就行,我就不给你添乱了。 陆承焱瞭然,没再说了。 经过这一番来往,傅椎祁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分别找手下的人问了下自己名下公司的情况,又有了点损失,但幅度在减小了。 第188页 傅椎祁打拼了这么多年,不是空架子,何况aen的背景不干不净,给他当枪使的马前卒们很难不让人觉得有大雷在身上,傅椎祁想搞回去,不是全无办法。 他只是不想把事情搞绝。就像之前詹骥发怒时暗示他的那样,把人逼到绝路跟他脱离商战来个真死活之争,对他没好处。 他活了这几十年,终于有了活着的乐趣,可不想就这么英年早逝。 想到这儿,他从心到四肢渐渐回暖,想了想,还是给自己订了个医院检查。其实他心里有数,就这段时间自己的生活方式加情绪压力,刚刚才晕已经算是能撑了。但还是检查一下比较放心。 弄完,他瞥向仍在地上的饭菜和饭盒,饭盒飞出去那一瞬散开了,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弄得到处脏兮兮的。 ……不是不后悔的。 一来,退十步而言,詹绿茶不一定就全是为了惺惺作态,现在一回想,人家态度确实都挺真诚的。当然,不排除都是演技,可这人如果真有这能耐,当初也不会被商家搞成那样。 二来,说不定这盒饭其实是喻兼而做的呢?傅椎祁瞅着地上那菜,像是喻兼而给自己做过的菜式呢…… 他越想越悔,心脏发紧,脑子也乱起来,疼起来,便急匆匆下了床,刚弯腰要去捡起饭盒、打扫一下,突然眼前一黑,身子失了重心,勐地向地上栽去。 他的膝盖先落地,下意识地用手撑住自己上半身,可好巧不巧,手掌落下的地方淌了汤汁,于是便呲熘一滑,二度栽倒,这回全身都倒了。 傅椎祁急促地喘着粗气,马上就要撑着地面爬起来,可两条手软绵绵的,眼前视物都带重影,胸口更是憋闷得想吐。 他恨恨地咬住牙,竭尽全力地试了很久,终于勉力爬坐了起来,低眼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以及自己身上的狼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不笑?这么好笑。 笑着笑着,眼睛就酸了。 傅椎祁使劲吸了下鼻子,摸来刚跟自己一起掉地上的手机,给自己叫了个救护车。 他其实非常独立,自理能力很强,一点不比喻兼而差。 喻兼而十三岁的时候才失去慈爱的母亲,应该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学习独立,可他不一样,他在出生前就失去了那一切。 * 喻兼而和詹骥正在屋里持续搞学习,突然听到楼下传来的救护车声,很近,而且好像就停这了。 两人皆是一怔,几乎同时第一反应就是隔壁那个一推就倒一倒就晕的碰瓷哥。 喻兼而下意识转头去看窗口的方向,可旋即反应过来,飞快地看了眼詹骥,低头继续看书,只是又看不进去了。 詹骥会意,知道他担心却又碍于自己在,便搁下笔,起身伸了个懒腰,啧了一声:「怎么突然肚子有点不舒服……你不上厕所吧?」 「……不上。」喻兼而哪能看不出他是演的,越发尴尬,但只能硬着头皮陪他演,不然更尴尬。 「那我去了。」詹骥说着就去了洗手间。 「……」 喻兼而瞅着洗手间的方向停了七八秒,默然起身去窗边,探出头往下看,竟果真看到有人拿着担架进来了这栋楼。 会不会是巧合呢……毕竟这栋楼不止住了他们两户。 喻兼而这么想着,转身去到玄关,从猫眼往外看。不多久,就看到那几个人从电梯里出来,直奔隔壁而去。 「……!」 喻兼而大惊,按在门板上的手无意识地用力,别说脸快贴上门板,就连整个人都快从猫眼里钻出去了。 他的脑海里此刻都是傅椎祁那白里透黑的糟糕脸色,还有比起上回见面瘦得都快脱相的模样……眼睛里的红血丝也很多。傅椎祁一向臭美,搞成这个样子可真是…… 喻兼而正惊疑不定,看到那屋里走出来了人,傅椎祁也在其中,没躺担架上,被人搀扶着。 他们似乎在劝他躺担架上去,但傅椎祁可能是觉得那样不体面,摆手拒绝。看起来,傅椎祁甚至都不太想被人搀扶,哪怕他的脚步已经那么轻浮,走一步晃两下,脸色难看得要命。 这个人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进电梯前,傅椎祁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喻兼而的方向,喻兼而本能地从猫眼前移开脸,并且屏住唿吸。 没多久,门铃被按响了。 喻兼而先是装死不应,可门铃被按了好几下,他隔着门板都听到外面医护人员在劝傅椎祁先去医院了,可傅椎祁倔起来压根不听。 总不好让这傢伙又一次倒在自己家门口吧,真晦气。喻兼而这么告诉自己,不得已吱声,道:「别按了!」 「你开下门。」傅椎祁说。 「你能不能别这么烦人?」喻兼而不耐烦地说。 「不是纠缠你,」傅椎祁说,「你开下门。」 喻兼而皱起眉头,摆出黑脸,挂起防盗链,然后才把门打开一条小缝,不悦地瞪着站在门口的傢伙。 傅椎祁将支票从缝里伸进来。 喻兼而垂眸瞥了眼,问:「干什么?」 「拿着啊。」傅椎祁说。 「不要。」喻兼而说,「你没别的事就别打扰我。」 「又不是给你的。」傅椎祁酸熘熘道,「他跟你说了吧,盒饭的事。呵呵。」略停了下,抱有一丝希望地问,「那盒饭谁做的?你做的?」 第189页 喻兼而才不想他又嘚瑟起来,就装傻:「什么盒饭?」 傅椎祁眼里几丝光芒暗淡下去,撇了撇嘴,说:「算了……没什么。反正支票你给那个姓马的。」 「他的名字里根本没有马字。」喻兼而说。 「中文不好你就别挑我的刺了,自己再去看看有没有马字。」傅椎祁倒还不耐烦起来了,「拿着啊,我都叫救护车了,急着去医院急救呢。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啊?」 喻兼而砰的把门关上了,这回任由那边那个神经再怎么按门铃要求他开门都不回应。 傅椎祁按着按着又头晕起来,扶着门板缓了一阵,见喻兼而铁了心不理,这才悻悻然地跟着一边都快要发飙了的人进电梯。 到了一楼,他找到邮箱把支票塞了进去。 第95章 傅椎祁进医院后, 原本詹骥寻思着这下子可以消停了,毕竟喻兼而把这傢伙的联繫方式都给拉黑,想骚扰也没法子。结果, 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个奇葩。 两天后,詹骥放学回家,上楼前去邮箱看了下,除了一些gg,还有两封信。信封上只写了这里的地址,以及分别他和喻兼而的名字,没写寄信人是谁。 虽然封面是手写的,但写的是英文, 詹骥就没多想, 先拿回去了。 回去后, 他洗了手, 开始拆自己那封。拆开一看, 里面三页纸,写满了重复的一句话:支票都给你了马上离开他。支票都给你了马上离开他。支票都给你了马上离开他。支票都给你了马上离开他。…… 信(如果这玩意能被称为信的话)的最后,写了另外一段话:490万是给你离开他, 还有10万是赔你那盒饭,就那破烂赔你10万, 你偷着乐吧,我知道你肯定跟他添油加醋说我扔你盒饭了,你别想陷害我,我肯定跟他说我赔了你钱。 詹骥:「……」 他默默地瞅了眼给喻兼而的那封…… 喻兼而回来后, 见鞋柜上放着给自己的信, 因为是写的英文,他一下子没认出对方笔迹, 没想就拆开了,然后他也无语了。 上面写着:住院好难受,我好惨,来看看我啊。住院好难受,我好惨,来看看我啊。住院好难受,我好惨,来看看我啊。…… 最后一段是:我当时好难受,手没拿稳把他盒饭掉地上了,他就骂我,没有一点同情心,你赶紧离他远点,哪天你要是生病了让他照顾一下,他肯定把水泼你脸上。他跟你说我坏话你别信,我给的那张支票就是赔他盒饭的,他赚疯了,做梦都笑醒他! 「……」 喻兼而深唿吸,然后赶紧把这封信毁尸灭迹,生怕被詹骥看到,这太丢人现眼了。 处理完这事,正好詹骥叫吃饭,喻兼而就先去吃饭了。 他俩住一起,平时做饭都是看谁有空谁顺手,没特意说好,但差不多就是平摊,其他的家务什么的也都差不多。 詹骥泡的酸笋终于能吃了,今天就做了个螺蛳粉火锅,香气四溢,吃得喻兼而欲罢不能,实在是肚子里塞不下去了才停。 收拾好碗筷后,喻兼而默默地去药箱里拿了健胃消食片吃。詹骥过来的时候带了半箱子药,说是他妈非要他带的。 詹骥路过看到这一幕,好笑地说:「你刚吃着呢,我又不好说你,下次再做呗,你要喜欢吃,每个星期吃一次也行,反正现在原料也凑齐了。」 在这边买一些原料是贵了点,但也不是天价,他俩平时吃的食材都是普通的,伙食费里留出来的预算比较宽裕。 喻兼而嘆了声气,摸摸肚子,感慨地说:「好久没吃了。」 说着这话时,他突然地就想到了某个螺蛳粉坚决反对者…… 不止是螺蛳粉,就算是吃别的东西,如果他像刚刚那样狂吃,那个人也会在旁边一直说一直说吧,或者直接拿走他的筷子端走他的锅,不让暴饮暴食。 这肯定不是坏心眼,只是这人说的时候绝对会很难听,比如「你上辈子饿死的啊?」「几天没吃饭了啊?」什么的。 明明是好心,为什么一定要那样说话呢?难道这就是傲娇吗?可是喻兼而不是很喜欢傲娇,偶尔一下还好,天天这样,相处起来就挺烦的。 詹骥见他突然露出了几分落寞的神色,就问:「怎么了?」 「……没什么。」喻兼而说着,去一旁拿起自己刚刚吃火锅时开的易拉罐啤酒,还剩大半罐子,他就慢慢地又喝了起来。 「刚吃完健胃消食片,又开始吃?」詹骥好笑地问。 「液体没关系嘛。」喻兼而不在意地说着,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一边看一边喝。詹骥就没再说什么了。 倒是喻兼而想起了那封信的末尾,就还是问了下:「傅椎祁说之前你去照顾他的时候,他把你拿过去的盒饭打翻了?」 詹骥压根没跟他说这事儿。 都这么说了,詹骥只好承认:「是有这事儿。」 「不好意思啊。」喻兼而歉意道。虽然他觉得不该自己代替傅椎祁道歉,可怎么也是自己把人引来的,詹骥一片好心受那委屈,也是挺那什么的。 詹骥摆摆手:「没放心上。」 看看人家这心胸! 喻兼而觉得,要是傅椎祁遇到这事儿,就算不闹个天翻地覆,也得半年后还在拿这说事儿。傅椎祁不占理的时候就不饶人了,占理了那就更是无法无天。 第190页 喻兼而一边腹诽,一边继续喝酒。 一罐啤酒不至于让他醉倒,但吃饱喝足,确实容易使人睡意袭来。他看着看着电视,抱着抱枕,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詹骥洗完澡出来看到,拿了个毯子给他盖上,顺势坐到旁边,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犹豫一下,转头盯着喻兼而看了一小会儿,然后收回目光,正要起身离开,喻兼而往他肩头上一歪,没醒。 「……」 詹骥心里一颤,再度看了过去。喻兼而的睡颜恬静,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乱,脸情不自禁地朝对方的脸靠近。 以前忙于生活,没顾上有的没的,而且也没遇上过喜欢的、合适的。他身边见到过gay,可除了一,就是很符合喻兼而刻板印象的零,而且还挺乱的。王俊他们这些异性恋其实也挺乱的。 但是无论如何,詹骥不希望自己的恋爱也那么乱。生理需求他不是没有,只是相较而言,他更在意心理上的东西。 在他的记忆里,小时候,爸爸还在家里的时候,和妈妈的感情一直很好,那时候虽然生活条件很一般,甚至算得上清贫,可家里总是其乐融融,十分温馨。 他希望自己也能拥有那样的感情生活,而喻兼而就给了他这样的感觉。 说起来有点难以启齿,他曾经设想,自己将来的爱人,最好是能只和自己在一起过,可遇上喻兼而后,这样的标准就显得不重要了。谁又能控制以前的事呢。 先前说不想趁人之危什么的,现在想想自己挺装的。 至少在这一刻,他与喻兼而几乎只有一张纸的距离,他超想趁人之危…… 可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就算要趁人之危,也不能这么个趁法儿。 他想,要不要趁最近,再试试喻兼而的态度,问问能不能追。不然他有点怕傅椎祁软磨硬泡地真把喻兼而给追回去了,那他就彻底没机会了。 这也太趁了……但…… 詹骥正心情复杂地想着事,突然感觉到喻兼而动了动,他急忙反应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与睁开眼睛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喻兼而对上了视线。 「……」詹骥讪讪地说,「没、没没没占你便宜啊。」 他鲜少有这么不自在的时候。毕竟他刚刚是确实有过一瞬间魔鬼上身想要占便宜来着。他有点懊悔自己居然会有过那样的想法,太不应该了。 喻兼而沉默了一阵,开口道:「要不,我们还是分开住吧。」 詹骥的心里一沉,欲言又止。 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是自己信誓旦旦不会趁机占对方便宜,可刚刚又是自己情不自禁。喻兼而这么说,他都没脸辩驳拒绝。 喻兼而看他神色,解释道:「不是……」不是什么,有点尴尬,就跳过去不说,只说,「我是因为刚刚做梦,梦到傅椎祁出院后回来堵在门口不走了,很影响生活,所以跟你这么说。你不用搬,我搬,他只骚扰我,不会再骚扰你。」 詹骥勉强能唿吸了,讪笑了下,弱弱地说:「没什么。」 确实也是没什么,经过接触,他感觉对方的战斗力为一。一分给那张破嘴。 他和那个阶层的人接触极其有限,主要就是商理那家子奇葩,而这件事令他对那个阶层的印象极其负面,觉得他们就是做事不择手段的。 起初他知道喻兼而的前男友是谁,并且上网简单查过对方背景后,说他心里一点也不忐忑,就显然是吹牛了。 只是他忐忑归忐忑,就像他对商理,更多是厌恶和想避开狗屎,而不是恐惧,他对傅椎祁也只是担心对方找自己麻烦,害怕对方倒是说不上。 可傅椎祁看着来势汹汹,结果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出倒地碰瓷(严格来说还不算真的碰瓷,是真的被喻兼而推了一把倒地上晕了……)和无能狂怒,硬要塞给他五百万美金的支票,令他啼笑皆非。 沉默了一会儿,詹骥说:「要不我搬吧。」 喻兼而正要安慰他说不用,詹骥接着说道:「可能有点冒昧,而且和我以前说过的话相违背……我搬走后,想正式开始追求你,可以吗?」 他的表情很认真,两只眼睛里满是真诚。 「如果不行的话,你可以直接拒绝我,我不会再说。只是,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詹骥说,「我真的很为你心动,以前从来没有因为别人这样,所以……还是想再试试,不想留下遗憾。」 他移开目光,微微地低着头,轻声说:「我的家庭情况你也知道。我从来没有以我的父亲为耻。他和我妈妈的感情很好,我很希望自己未来的家庭和自己小时候的家庭一样温馨。你让我很安心,觉得自己的梦想有实现的可能性。不过这种事肯定不能只看我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你还对他有些难忘,所以先前其实我也是在观望,我也有自己的心思,不想在中间当个小丑,最后搞得你对我很尴尬,朋友都没得当。」詹骥嘆了一口气,重新看回喻兼而脸上,眼睛十分清澈,「可是,这段时间观察下来,我感觉你不复合的态度还是挺坚决的……所以,抱歉,我想趁人之危一次。」 第96章 此时已经是夜里, 客厅里开着灯,将沙发上两人的影子拖长照到了身后的墙上。 喻兼而一直沉默,眼神游离。 这么长的时间, 以及喻兼而的反应,令詹骥原本就不多的希望渐渐消散完。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这一般就是拒绝的意思。 第191页 唉,不过,总之也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了,不行也没办法。 詹骥释然地轻嘆了一口气,笑了笑,起身道:「我知道了, 没关系……我这几天就开始找房子。还是我搬吧, 我一个人也负担不起这套啊, 哈哈, 找个小点儿的。」 他说着就要回自己屋去, 却被喻兼而叫住了。 「詹骥!」 喻兼而一般是叫他骥哥的。而且,此刻喻兼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可疑的不确定。 詹骥停下,转头静静地看着他, 神色温柔。 这个人不像傅椎祁,如果是傅椎祁, 一定没有这么淡定吧。傅椎祁咋咋唿唿的。而且,如果是以为自己被拒绝了,那傅椎祁绝对更闹腾。 喻兼而这会儿的脑子有一点乱。他想来想去,感觉自己叫住詹骥, 却又让对方等这么久, 有点那什么,不得不尽快开口:「试试吧。」 詹骥反倒一怔, 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嘴角刚刚勾起一点,就见喻兼而马上后悔了,说:「等等!」 「……」詹骥并没有不高兴,他依旧宽容地看着对方,「没关系的。」 喻兼而垂眸,迟疑了一阵,开口坦白道:「我不知道。我现在还在迷茫期。」 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承认自己的迷茫。 虽然他把耳洞復通了,烫了头髮,打扮得光鲜亮丽,好像真是痛痛快快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上一段感情,可其实,每一次看到傅椎祁,他还是会忍不住心里有些波澜。 傅椎祁是他少年时的白月光,后来两人又发生了那么亲密的关系,还不止一次,是不短的一段时光。如今,傅椎祁一直追着他,虽然嘴上说得难听,可目的就是想复合…… 詹骥看出了他的心情,问:「你会和他复合,是吗?你有这样的迟疑?」 喻兼而却在下一秒就马上否认了:「这倒没有。」停了下,语速慢了下来,「只是……只是……不说他了,跟他关系不大。」 他露出些许尴尬的表情,说:「我以前也说过,对你有好感,但是没到那份上。随着这段时间的进一步相处……说实在话,好感肯定是越来越多的。我觉得你是一个很适合一起生活的对象,然而……这可能不是你想要的那种感情。詹骥,我不想骗你。我也是人,我也会有自私的时候,我不想失去你,你一再表达对我的感情,其实对于我而言,是一种美味的诱惑。可这只是源于我对舒适生活的需求,对你、对于感情上,是不公平的。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说得有一点乱,因为他想表达的意思本身就……令他难以启齿。 这确实是一种自私。詹骥能令他的生活舒适,而且詹骥还这么地喜欢着他,在这样的前提下,和詹骥在一起,对他而言无疑是有巨大利益的好事。 然而,这对于詹骥而言,应该是一件挺无耻的事吧……詹骥的感情那么真挚,却换来的是这样的不对等…… 喻兼而越想越心里乱糟糟,刚要开口收回一切,就当无事发生,詹骥却抢先一步道:「可是,假如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相濡以沫的安稳生活呢。我想我刚刚已经表达出这层意思了。」 喻兼而摇了摇头:「不一样的。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们的想法并不一样。你希望的是生活中相濡以沫的温馨爱情,还是有这个元素在,而我……我也许提供不了这个。」 「也许只是观念差异。」詹骥眼见自己不是完全没戏,自然尽力争取,劝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认为爱情就该是激情,是烈火烹油,可我看身边的例子,很多夫妻、甚至情侣,长时间在一起后,与其说依旧是爱情,不如说爱情已经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更稳靠的亲情,是一日三餐,日起日落。」 「所以我并不介意你对我没有激情,只要你觉得和我能生活下去,这已经构成了我认为可以组成一个家庭的因素,甚至这会比激情更牢靠。」詹骥认真地看着他,说着这么沉稳的话。 喻兼而越发迷茫起来。 真的可以、应该跳过激情与热情,进入稳定但平淡的关系吗?这和他看的大多数爱情故事不一样…… 詹骥看他犹豫不决,便问道:「所以,你喜欢傅椎祁现在那样纠缠你吗?」 他觉得傅椎祁就挺「激情」的。 喻兼而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喜欢。」 詹骥没往下说,而喻兼而已经从中有所了悟,露出恍然的神态。 詹骥留心他的表情变化,见状再接再厉地说:「其实就像是煲汤,大火容易烧干烧煳,太过直白直接,熬不出味道,食材也不会烂,须得小火慢炖,味道才会渐渐地全部出来。」 「……」 他说得……很有道理。喻兼而收回视线,稍稍垂下头望着地毯上的花纹,詹骥没有催他,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他给出的结果。 很久之后,喻兼而轻声说:「如果你不介意,那就试试吧。」 惊喜将詹骥包围,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上前半步,蹲在喻兼而的面前,微微仰头与他四目相对,柔声道:「谢谢你给我的机会,兼而,我真的很高兴。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合适,随时可以结束这段关系,主动权永远在你的手里。」 半晌,喻兼而点了点头。 * 傅椎祁又寄信来了。这段时间,他人虽然在医院,信每天至少一次,每次都是分开的两封,但差别不大,反正都是很神经质的内容。 第192页 到后来,喻兼而就直接让詹骥拿了信就把他的那份撕了或者烧了,反正不用给他,他不想看。 不仅如此,他还短暂地把傅椎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发消息告诉他对方自己对这种信件的处理方式,希望傅椎祁别再做无用功,但假如非要做,那他也拦不了,爱咋咋。然后不等傅椎祁的回答,立马拖回黑名单。 已经秒回、却依旧只能看到红色感嘆号的傅椎祁:「……!」 生气,就是生气。 他这次进医院,查出一堆毛病,出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考虑,他就留在医院养身体,可一想到喻兼而和别人在一起就闹心,每天一空下来就写信,却一封回信都得不到,喻兼而不来探望他,连个问候的信息也没有,本来就很烦了,刚又在写信,就收到了那样的通知。 傅椎祁重重地放下笔,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想来想去,越想越气,非得要找个宣洩口不可。于是一阵挑拣,想到了商家。 那个叫什么来着,商理的奇葩是吧。如果不是这货带着家里人迫害詹骥,说不定詹骥跟喻兼而的关系根本不会这么好!吊桥效应什么的。 起初喻兼而跟詹骥根本就只是再纯洁不过的螺蛳粉爱好者和卖螺蛳粉的吧的简单关系吧! 都是商家那伙神经把这关系搞复杂了。 很难说詹骥有没有趁机卖惨。当然,说起来也是真惨……总之,就靠惨博得了喻兼而的怜惜! 说来说去,还是商家的错,那个商理就是万恶之源。 何况……aen之前撺掇各方围剿他,里面或多或少有商家的影子。商家和aen身后的势力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作死联繫。 他不能因为雄竞的失利去整詹骥,却可以找商家的茬,于情于理,这都是充满正义感的一件事,还能让自己出气。越想越是这样,不做都不是人。 一双凤目微微眯起,流露出强烈的恨意。 * 这天,大半夜的,喻兼而躺在床上刷着睡前的短视频,本来已经被睡意席捲,好几下举着的手机就要掉脸上,把他惊醒了好几回,可旋即又昏昏欲睡起来。 如此,他便索性要关了手机睡觉,可就在这一瞬,不知何时被自己无意识划到的一个视频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一个已经不知道转了几手的模煳录像,黄色的标题倒是硕大清晰:婚礼现场播放新郎pc视频,与新娘一家打成一团 刺激啊。 出于人类的八卦心理,喻兼而顿时瞌睡全无,兴致勃勃地点开评论区看网友们的精彩辣评并点赞。 可惜就是这个小视频太煳了,喻兼而便搜索关键词,还真让他找到其他较为清晰的版本。 事情是这样的,婚礼上,原本应该在一对新人交换誓词的时候作为背景播放的纪念视频,不知道被谁换成了新郎的嫖娼实录。 就,从头到尾,人物对话都清清楚楚的那种。 关键部位和卖淫者的脸倒是都打了一定范围的马赛克,可新郎的脸就没那么幸运了…… 激情下,新郎还顺着卖淫者挑起的话题,刺激地锐评起了新娘,说新娘有过前男友,还一直装纯说婚前不能让他碰,绝对是怕被他发现是残花败柳二手破鞋…… 一片譁然下,新娘反应过来,悲愤交加,狠狠地甩了新郎一个大嘴巴子,手上戴着的钻石戒指有稜有角,比较尖锐,把新郎的脸颊给豁拉出老大一个口子,一瞬间血就唿啦啦冒了出来。 新郎吃痛地尖叫一声,当即恼羞成怒地还手要把这巴掌还回去。还好新娘躲得快,并且眼疾手快地又给了他一个大耳瓜子。 新郎气得跟野人似的嗷嗷乱叫,抬脚就朝新娘踹过去,这回新娘的动作慢了一点,没被他踹倒,但也还是踹到了,惊唿着往后退了一步。 眼见如此,新郎也许是破罐子破摔,也许是一时上头根本什么都没想,索性对着新娘破口大骂,一边上前揪住她的胳膊就要揍她。 这下子台下的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了,新娘这边的亲兄弟表兄弟当场暴走,咆哮着就沖了上来围殴新郎。新郎那边的人赶紧来帮忙,然后被愤怒的女方亲戚一起群殴,看起来造价不菲的婚礼现场陷入史无前例的大混乱中。 这些也都算了,本来只是看个乐子,然而喻兼而自打瞅着高煳版本里新郎轮廓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找到高清版本后,他确认再三,眼睛渐渐瞪大。 熟人啊这是。 就在此时,一个群组来了消息,是王俊往里分享了刚刚那新闻,并且疯狂艾特詹骥,问:骥哥你看是不是这个傻屌!!!是不是姓商的那个傻屌!!!! 第97章 商理那事儿不止婚礼, 还有后续。他是门诊医生,见过他的人自然不少,网络的力量是巨大的, 很快,他的身份就被扒拉得一干二净,甚至初中同学、高中同学都纷纷现身为人民群众的八卦事业添柴加薪。 不说不知道,这一说,天下苦他久矣! 商理的初中同校同学们对他迫害品学兼优的詹骥这件事记忆犹新,甚至都不太记得詹骥的名字了,也还记得商理和那一家子奇葩,属实是少年阴影。 他的高中同学也没少遭罪, 零七碎八的且不说, 据说他有次试图诬陷老师在普通的校内考中泄题, 惨遭学霸打脸(据说该学霸后来成了高考状元), 恼羞成怒, 杀狗泄愤,还火烧寝室,幸而上课时间没造成人员伤亡。 第193页 网友感慨:他可真就是盯着学霸害啊……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灭亡, 抑或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派他来残害我们祖国未来的栋樑? 喻兼而狠狠地给这条评论点了一个贊。 可好景不长, 正当全网热议、越扒越有的时候,突然几大主力平台上有关此事的词条被封,甚至出现了敏感词,至于视频那更是都被删了。 网友们质问是否这些博主被买通了, 博主们回覆说是被举报, 平台删除的,并且还隐晦地表示在后台收到了一些来自于「不明」势力的警告。 大家一试, 确实,自己发帖发视频说这事儿,也会收到投诉删除和神秘威胁。 正当此时,传来消息: 这两年一直不温不火、饿不死撑不着的a.lin短视频平台不限此事,只要对商理的个人信息,比如名字,稍加打码,就可以顺利发出去。 而商理已经被网友们取了代号叫武田,谐音「无天」,因为他的行为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消息一出,广大网友纷纷涌入a.lin,并且夸它好样儿的。 a.lin的最大股东傅总,一边在ipad上刷着关于此事的最新消息,一边耐着性子听耳机里平台经理开心汇报新用户和流水勐增的重大利好消息,听完他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不满意地说:「怎么说来说去还在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啊?我要的是把他家里人也扯进来。」 要杀一起杀,斩草就得除根。他既然已经搞了商理,而商家睚眦必报,那他就得把这个贼窝一把火烧干净,省得后患不断。 经理嘆气道:「虽然传统媒体已经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商家好说歹说都还是有点资歷在,其他平台给他们面子……刚刚他们就还活动到我这儿来了呢,我们都装休假,不知道能拖多久。他们上头有人。」 「就他们上头有人?」傅椎祁嗤笑了一声,颇为不屑,「就算有,我看也是泥菩萨过江了,先想想怎么保全自己吧!」 他还要再嘲讽几句,突然来了电话,一看正要直接挂了,可手到临头犹豫了一下,让经理先去看事做事,要是五分钟后消息落后一百年的网友们还在说那些陈年旧事而不是直击核心,经理就想办法,买水军也好,自己批马甲上阵也罢,反正得把这事儿尽快办了,他没耐心! 然后傅椎祁结束这边和经理的通话,接起商冶的来电。商冶就是之前潜规则祝嘉不成、让人霸凌祝嘉、最后被傅椎祁约谈解决了的那个。 想起来这茬,傅椎祁忍不住感慨这商家的基因之低劣,跟傅家的都不分伯仲了。 商冶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挺轻松的:「二少,听说你最近很忙啊,想请你吃饭都怕耽误你发财。」 「是挺忙的,有话说话。」傅椎祁淡淡地说道,不太留情面给他。事实上,傅椎祁觉得自己还能接这个电话,就已经足够给脸了。 商冶嘆了声气:「a.lin是你的平台,这大家都知道……商理那事儿也是你干的吧?像你的手笔。」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做事风格,整人也是一样。比如说,商冶整人的风格就如同上次他整祝嘉那样,其实已经算是比较直接的了;而傅椎祁一贯以来整人的风格就极损,拐着弯儿地往死里弄。 何况,a.lin这一出一来,其实也就无需多想了。 傅椎祁没有否认,而是反问:「先前我被落井下石,一堆人跟风踩我,你有什么线索吗?」 其实,商冶打这通电话前,就猜到了是为这事儿。圈子就这么大,发生过的事儿大家心知肚明。 他自己倒不是很虚,他虽然跟那边是本家,可两边的发展方向不同,那件事他完全没参与,发生之后才知道。想来冤有头债有主,傅椎祁不至于寻他晦气。 至于他主动打这个电话,本来是不想平白无故惹这臊的,他跟商理的亲戚感情极其一般,甚至还有点糟糕。商理那傢伙不是一般的讨人厌,嫉妒心强得根本忍不住。 只是那边的人找他的时候,他爸妈正好也在,非要帮腔。 「唉……反正我先说好啊,那跟我没任何关系,我事后才知道。你知道的,我们其实算两家。」商冶先撇清自己。 傅椎祁冷淡道:「要不然你也根本打不通这通电话了。」 商冶笑了两声,然后说:「我吧,就是爹妈老一辈拎不清,知道我跟你能说上交情,非要我打这通,可你让我来说,我要是你,我也得报復回去啊。嗐。」 「没别的事?挂了。」傅椎祁没心情跟他扯淡。 「等下等下,」商冶的声音压低了一点,说,「按他们一向的作风,其实本来也没这么火速滑跪,但是最近流年不利……a国的福枝财团,你知道吧?他们作死,跟这纠葛不清,最近被人给告发了。」 傅椎祁当然知道,因为就是他去告发的。 福枝集团和国内不少人有暗地里的瓜葛,而这个集团也正是aen的靠山。aen就是利用与它狼狈为奸的国内的一些势力来整傅椎祁。 傅椎祁去了一趟陆承焱家,和陆承焱家的老爷子长谈了一整天,这些都别想跑。陆承焱是个神经,他家老爷子一把年纪了却比他清醒多了。 傅椎祁不信商冶想不到事儿和自己的关系,恐怕是在试探什么,或者卖个巧给自己,透露自己计划的进度。 他没接这话,只是说:「没事儿挂了。」 第194页 这回商冶只说了句:「行吧,先到这儿,你得空了约我喝酒啊。」 * 原本商家以为这次的事情能和以往一样被自己家用人脉压下去,就当从没发生过,可他们没料到,时代已经变了。 如今网络发达,平台和自媒体从业人员如雨后春笋,网友们更是极为叛逆,他们一贯以来的捂嘴那一套,已经不再那么有效了。 起初只是a.lin下场,把事儿重新炒回高度上去,竟然愣是凭藉这一夜之间跻身短视频平台一线行列了。这下可好,其他小平台们馋得眼都直了,索性不管不顾地放手一搏,也炒起这事来。 先前被商家公关了的那几个一线平台因为这事儿被同行抢了日流量,还遭了网民们一堆骂,晦气得不行,心里也在骂商家。再后来,看a.lin沖在最前头也没啥事儿,他们就不动声色地放松了屏蔽力度。 事情闹大到了一定程度,商理就职的医院迫于舆论压力,原本想冷处理,这下不得不内部劝退。可商理死赖着不肯自己辞职,医院只好辞退他。 商理不服气,要和医院打官司,还嚷嚷大家都去嫖,嫖算什么,还有收巨额贿赂的呢,还有更让人意想不到的呢,别以为他不知道,想想他家都是干什么的,他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别逼他,把他逼急了,全抖落出来,大家玩不成!从上到下全撸个精光! 医院大怒,却又怕他真来个鱼死网破,感觉他没什么干不出来的事。于是只能暂且顶着舆论压力继续留着他。 商理的心理承受能力真不知该说是强还是弱,说强吧,他容易破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说弱吧,都这样了,他居然连假都不愿意休,非要继续坐诊,天天挂他号的都是慕名前来骂他的,他不躲不避,和人对骂。 这么过了半周,某天商理下班,开车回家的路上,被迎面而来的一辆逆行渣土车给撞翻了,当场死亡。 事后调查事故原因,那渣土车司机固然是疲惫驾驶,而商理的驾驶状态也不太对,也许他这段时间因为那些事而压力过大,导致精神恍惚,事发时来不及打方向盘躲开。 * 詹骥有事出门,刚出门就撞上从电梯里出来的傅椎祁。 他正犹豫要不要和对方打招唿,或者装没看见,对方先开口,问:「商理婚礼那事儿你知道吧?我干的。」 詹骥一怔。倒不是没想到这事和傅椎祁有关,只是想不到傅椎祁这么直接就说出来。 过了十来秒,他回应道:「谢了。」 傅椎祁马上说:「你要是真谢我,你就离开喻兼而,他是我的。」 詹骥却极为清醒:「这是两码事。没别的事麻烦让让,我要坐电梯,谢谢。」 傅椎祁颇为不忿,用谴责的目光瞪他:「你这人!你……」 詹骥打断他的话:「实际上,我都没有义务一定要向你道谢。前不久你旗下的产业遭受了不少的舆论压力,为此市值蒸发了不少,我查那些舆论来源,有不少都和商家有着千丝万缕的怜惜。所以,你此举也许是顺便帮我出了气,但初始目的绝不是我。所以我向你道谢只是因为我做人客气,你要是想得寸进尺,还是趁早歇着吧。」 他这一番话说下来,还以为面前这个身娇体弱的碰瓷癫王又要当场发癫,却不料对方看自己的神色怔了怔,随即竟认真起来,还有几分惊讶。 傅椎祁是知道詹骥学歷的,初中是个学霸,可初中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后来一路没学习,都在忙于最底层的生计。所以,此刻詹骥说出那番话,有那样的认知水平,傅椎祁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你……」傅椎祁想了又想,问,「你现在是在语言学校是吧?之后是进社区大学是吧?再然后呢?」 詹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话题就拐到这儿了,便没打算回答他,只绕过他去按电梯。 「喂,我说真的,」傅椎祁转过身去看他,「你要是有上进心,我可以帮你出推荐信,去个好点的学校,正经读个书。要是成绩不错,我也可以推荐你进五百强,不比你去累死累活起早贪黑地开餐馆强?」 詹骥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在等待着电梯的同时,看在那张脸还不错,而且自己这两天因为商理这个祸害终于离开人世而心情不错的份上,接了接话:「谢谢,不必。」 傅椎祁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别为了跟我赌气放弃你自己的前程,我发现你这人挺情绪化啊。」 到底谁情绪化啊…… 詹骥对这贼喊捉贼、精神状态比过山车还起伏大的傢伙实在是无奈,说:「不是赌气,但你自己想想,我怎么可能接受你的帮助,你的条件一定又是让我和我的男朋友分手。」 「我干嘛让你跟你男朋友分……」 傅椎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嘴里那个陌生的名词是指代的谁,顿时眼皮子狠狠一抽,把电梯门开了正抬脚要进去的詹骥拽住,使劲儿往后一拖,噼头盖脸地吼,「你叫他什么?!」 第98章 詹骥敢那么说, 就在做之前已经料到这人会情绪激动,但他丝毫不怕,也不慌, 淡定地看着对方,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男朋友。」 傅椎祁更激动了,叫道:「你闭嘴!」 詹骥没有闭嘴,他接着说道:「那张支票我放到你信箱里了,没有下次,下次你再硬塞过来,我就不还给你,而是拿去以我自己的名义捐给国际红十字会。」 第195页 甚至都不说加上喻兼而的名义!狐狸尾巴这不就露出来了吗?! 傅椎祁已经被气得神志不清, 心里这么狠狠谴责着, 嘴上还要嚷嚷, 詹骥硬掰开他的手, 进电梯了。 晚上, 詹骥回家后,见喻兼而的状态不太好,一问, 果然,他是被傅椎祁骚扰的重灾区, 傅椎祁从白天开始在门口「站岗」,站到喻兼而回来就噼头盖脸地质问「男朋友」的事。 至于喻兼而最后是怎么打发走傅椎祁的,喻兼而没说,詹骥就没问。 两人吃完饭, 洗完澡, 坐在客厅看会儿电视的时候,喻兼而又收到了骚扰信息。 只不过这次换了个人, 换成了喻利知。 喻利知说有个事找傅椎祁,傅椎祁已经三天了都没回他,他打电话过去,傅椎祁都不接。 喻兼而觉得十分厌烦,就索性跟他直说了:我和傅哥已经分手,和他有关的事情你不要再找我。 喻利知立马打电话过来,喻兼而挂断,给他发:有事,别打电话,不想聊,就这样。 喻利知问:发生什么了?不是本来好好的吗? 喻兼而:没什么,就是分手。 喻利知又唠唠叨叨地说起来,喻兼而不读不回,搁下手机,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电视,手机在腿上时不时振动几下。 他被弄得不耐烦了,心中突然生出个想法,就问詹骥:「你介意和我拍一张合照让我发朋友圈官宣吗?有些人很烦。」 詹骥觉得,喻兼而想宣传的对象其实重点就是那一个。那个人确实挺烦。 他自然没有不乐意的,他超乐意,当即就说:「随便拍随便发。」 于是两人就商量起姿势和背景来,最后,两人就依旧坐在沙发上,只是坐近了很多,从镜头上来看几乎是倚靠在了一起,十指紧扣的手自然地搁在了喻兼而的大腿上,看起来十分亲昵。 发的时候,喻兼而原本想针对性极强地只对傅椎祁和喻利知可见,可想来想去,徵得詹骥的同意后,干了一票大的: 除了屏蔽掉舒鹫之外,对其他好友全部可见。 不过本来他在这个上面的好友就不多啦,基本上就是同事。 至于屏蔽舒鹫,是因为这是个会意图搞囚禁的法制咖,喻兼而相信傅椎祁发癫也就精神污染一下詹骥和自己,不会有什么人身伤害,但他不相信舒鹫。 喻兼而一边盘算着,一边余光注意到詹骥在看自己,转头看着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詹骥说,「我就是想问你,能原图发我保存一张吗?要是不能就算了。」 「为什么不能?」喻兼而马上就退出还没想出文案的朋友圈,原图发给詹骥,并且怕他太客气,特意自己主动说了一声,「你如果想发出去,也可以啊。」 然后喻兼而继续发自己的朋友圈,想来想去,文案啥也没写,只发了这张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合照。 喻兼而把这条朋友圈发出去之后,手机振动的频率更高了,有好几下喻兼而都怀疑它会死机。 他一直没看消息,继续看电视,詹骥倒是在旁边一直看着手机回復消息,偶尔和喻兼而说下,说王俊他们还以为是恶作剧,问美国是不是有别的愚人节。 喻兼而笑了起来,正要凑过去看,突然门口传来一阵疯狂的敲击声,把他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的同时已经心中瞭然。 「要不我去吧。」詹骥说着就要起身,喻兼而阻止了他:「我去吧,跟他把话说明白。」虽然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喻兼而过去开了门,傅椎祁出于惯性,正要一拳继续捶下去,差点儿捶到喻兼而脸上,喻兼而没躲没闪,就这么看着他。 傅椎祁一惊,急忙收住手,然后倒打一耙抢先质问:「你不会躲啊?是不是想碰瓷啊?」 喻兼而正要开口,傅椎祁瞪着他,继续连环炮似的发声:「你为什么要发那个朋友圈?!」 「我的朋友圈我发什么你没有资格管。」喻兼而说。 「我怎么就没有资格了?」傅椎祁理直气壮,「你看看你发的那什么东西!你还对所有人可见!现在所有人都在问我怎么回事,说老子被绿了!」 他一开始还没看到朋友圈,正在看小秦发过来的一份生意上的合同拟定,突然手机疯狂振动,他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拿起来一看,确实是出大事了。 虽然喻兼而没加傅椎祁的那些狐朋狗友,可加了同事,同事里七拐八绕的,来回那几个圈子,总有点人脉,而且原本小老外和傅二少就都很显眼,这八卦大家传得越发积极和迅疾。 因为之前傅椎祁嘴硬咬死了不是分手,只是自己送喻兼而回美国读书,甚至还说是自己主动的,甚至还谎称自己最近勤快跑美国常驻是蜜里调油的「陪读」,说得自己都快信了,结果喻兼而来这一手! 现在傅椎祁可算是里子面子全没了,他都可以想像得到背地里所有人都在怎么嘲笑他。 不但被甩被绿,还打肿脸充胖子,或者是被喻兼而蒙在了鼓里一直当王八。 喻兼而看着傅椎祁因为恼羞而红着的脸,说:「你确实没有资格,这是我的人身自由。」 「你——」 喻兼而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爱面子,所以如果你还想你的那个面子,就不要再惹我。否则,这段时间你发给我的所有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你求我复合那些,我都会截图发到朋友圈,让你成为最大的笑料。」 第196页 傅椎祁从来没想过喻兼而会把事情做绝到这一步,他发那些消息的时候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因为他觉得喻兼而不可能会干这种事!可喻兼而现在就拿这些威胁他。 「……你不会!」傅椎祁虚张声势地说。 喻兼而说:「你可以试试,但后果我怕你不愿意承担。」 傅椎祁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认真,一直悬着的心彻底地死了,与此同时,委屈得无以復加。半晌,傅椎祁忍着哽咽,问:「你来真的,是不是?」 他都没有对喻兼而和那匹马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就是上门劝劝……还塞了五百刀……喻兼而有必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吗?一夜夫妻百日恩,真的就一点也不留情面吗?明明知道他爱面子,还这么做…… 喻兼而说:「是的,我来真的。虽然我已经告诉过你一百遍我是来真的。」 傅椎祁忍不住又高声叫了起来:「你明明知道我爱面子,你还要把我的面子扔到地上踩!就为了他!」 说着,伸手越过喻兼而的肩头指向坐在沙发上看这边的詹骥。手指在半空中因为愤怒和难堪而微微颤抖着。 傅椎祁其实不想再说了,他的脸一直在发烫。詹骥一直在看他,在看戏,看他像个小丑一样被喻兼而嫌弃。 那傢伙肯定在心里得意,他当然可以得意,他是胜利者,而自己只是个狼狈的失败者。 因为太羞愤,傅椎祁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一向红红的嘴唇都泛白了。 「……说实话,」喻兼而坚持说完,将这场闹剧结束,「不是为了他,而可以是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 傅椎祁死死地盯着他,眼睛都气红了,却又有泪光闪烁,喻兼而不合时宜地想到:还怪好看的……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喻兼而说,「就是,我非常讨厌像你这样死缠烂打的人,这令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我的生理学父亲。关于他,我根本不想回忆更多,他让我和我的妈妈,尤其是我的妈妈,十分困扰和痛苦。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可以去问喻利知。」 「现在你对于我,就像他对于我的妈妈。傅椎祁,我一开始只是普通地讨厌你,而现在是非常地厌恶你。你和他一样,完全不懂得尊重别人。你们以为你们是在爱一个人,但其实爱的是自己的私慾,你们只在乎自己想不想,不在乎别人想不想。这样的所谓的爱情,只是一场性骚扰。」 随着喻兼而淡淡的却又十分有力量的声音,傅椎祁的眼前逐渐朦胧起来,恍惚间,他的视线越过喻兼而肩头,看到从沙发上起身走过来的詹骥,越发感到无地自容。 坐那里看还不够,还非要到面前来炫耀吗? 傅椎祁甚至随着詹骥靠近的脚步感受到了一步步的巨大的令他窒息的压迫感。 他明明在对着詹骥时应该有着绝对的自信,他比詹骥优秀那么多,从绝大多数角度来说,詹骥都根本不应该被提到和他一个天平上进行比较。 可是,喻兼而的选择,喻兼而爱与憎,令一切都失衡。 第99章 詹骥原本坐在沙发上没打算动, 中途他发现事情走向不对,有点想回自己房间去避开,正在考虑的时候, 就惊见傅椎祁哭得梨花带雨的,搞得他震惊当场,良久才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是些什么纠纷,能让他隐约感受到喻兼而其实并没有完全放下对方,却依旧如此坚决、不留情面地断绝关系,也许网上、八卦周刊上关于傅椎祁的那些滥交往事是真的,也许另有内情。 按理说,他不该掺和, 可傅椎祁哭得都开始抽抽了…… 这傢伙前段时间都叫救护车了, 刚刚脸红得滴血, 这会儿又白得像一张纸, 扶着门框, 嘴唇都在一个劲儿地抖。 看这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詹骥有点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 于是他思来想去,硬着头皮起身过去门口, 寻思着劝喻兼而到这儿算了,把场子给圆一圆。 他和傅椎祁有过几面的交道, 如果傅椎祁和商家一样仗势凌人他就不管了,可傅椎祁不是,虽然只是顺便,到底也算是帮他报了商理那个大仇。 可詹骥还没走到门口, 傅椎祁就疯了似的指着他尖叫:「你不要过来!给老子滚开!」 詹骥一怔, 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喻兼而立刻说:「该离开的是你,这是我和他的家。」 这句话彻彻底底地令傅椎祁崩溃。 「我和他的家」……「家」……傅椎祁渴求了小半辈子而从未得到的东西, 詹骥一直都有,还不止一个。自己苦苦哀求喻兼而给的东西,喻兼而就这么给了詹骥,还大大方方地对他说了出来。 好好好,这很好。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到了这一刻,傅椎祁反而不再哭了,他使劲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和脸,顾不上抹了一手背的水,挺直了腰杆,不再扶着门框。 他深深地唿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视线从詹骥移到喻兼而冷漠的脸上,虽然就在前一秒觉得自己难堪到仇恨,这一刻忍不住还是心脏紧缩了一瞬,生疼。 但他没走神太久,撑着最后一口骨气和自尊,用轻蔑的语气对喻兼而说:「谁说我爱你了?」 他自以为把姿态做足了,可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是在虚张声势,连他自己都想到了这一点。 第197页 然而他只能逼着自己忽视掉。因为,除了这点尊严,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总不能这也丢掉。 「……我只是接受不了被你甩,你算老几啊……」傅椎祁缓慢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往外逼。 他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发黑,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离了。可是他不能再那么无能地晕倒在他们面前。 尤其是喻兼而。 喻兼而把他的示弱、求好当做是他的短处、把柄,拿来威胁他。这一点到他死了也会记得。 根本就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没有。完全没有。 到了这一刻,喻兼而在他看来,比詹骥更可恨,比世界上所有的人、任何的人都可恨! 因为……因为他不在乎其他人,其他人背叛他,他习以为常,原本就不抱期待,无所谓。可喻兼而不应该……喻兼而怎么能也和其他人一样呢? 他想起不久前喻兼而说的话,说什么来着呢…… 说:可以是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这就是喻兼而说的话。 他就要把这话原原本本地还回去。 于是他冷冷地看着喻兼而,说:「这个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任何人,谁甩了我,我都不能接受,就是这样而已。」 詹骥看他这副都要碎了还在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算了都别说了……」 喻兼而二话不说,直接关门。 傅椎祁却勐地将胳膊夹在门和框的中间,挡住他关门的动作,大声吼道:「现在是我要甩了你!」 说完,他一只手继续拦着喻兼而关门,另一只手快速掏出手机发朋友圈。 他的手指都是颤抖的,按个键按好几下才有用,打个字选好几下都是错别字,好不容易才将这条朋友圈发出去,没有配图,只有寥寥几个字: 玩玩而已,没谁会当真吧 他发出去后,立刻将手机举到喻兼而面前,恨不能塞进这双他讨厌死了的眼睛里面去。什么好人眼珠子是灰色的啊,想也是妖怪。 一边那么腹诽着,一边忍不住紧张,一丝也不敢遗漏地观察喻兼而的表情。 如果……如果喻兼而难受的话,那就算自己说话难听,就把这条删掉…… 可喻兼而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傅椎祁从他的脸上一丝丝难过都没有看到。 喻兼而只是平淡地说:「可以。你还可以对外说是你厌烦了、甩了我,我哭着求你。想怎么有面子怎么说都行,我没意见,也不会拆穿你的话,只要你别再骚扰我。」 「……」 真是伟大啊。傅椎祁在心中冷笑着想。或者该说,真是虚伪啊,喻兼而。现在倒是表现出一副替我的面子着想的假惺惺样子了,刚刚却说那些。呵呵。 早就知道这个人两面三刀、满口谎言了。明明早就知道了……到底为什么还会上钩? 因为蠢呗,还能因为什么。 傅椎祁缓缓地将手臂收了回来,眼睛依旧直直地看着喻兼而,就这么退后了一步,然后毅然决然地收回了目光,转身去电梯门口,按了下楼的按钮。 两秒后,喻兼而关上了门,却站在原地,面对着门板迟迟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 大概……到这里就真的一切都彻底结束了。 其实他早就该这么对付傅椎祁的。他大致猜到傅椎祁的底线在哪里。 傅椎祁那么爱面子,他只要彻底将其在大庭广众的视线中扔地上踩,尤其是傅椎祁认识的人面前,那么,傅椎祁就会受不了。 他只是,不那么愿意走到这一步。 可他发现,不这样做,傅椎祁就会纠缠不休,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那就这样吧,快刀斩乱麻。早点伤彻底,也就能早点治癒。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他和傅椎祁都是如此。 只是……只是傅椎祁刚刚那绝望的模样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他甚至想,如果自己从一开始没有答应喻利知那荒唐的请求,没有和傅椎祁有过那一段,傅椎祁会不会现在还在快活地游戏人间? 八卦周刊上刊登的傅椎祁的照片都是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绝不会如此落魄狼狈。 所以真是该结束的一段感情。在这段感情里,双方都见了鬼,都一地鸡毛。 「……需要吗?」 詹骥的声音将喻兼而从万千思绪中拉回了现实,他这才恍然注意到递到自己面前的热毛巾,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但只是拿在手上,垂眸看着毛巾上的图案,说:「谢谢。我没事。」 詹骥体贴地当做无事发生,只说:「时候不早,早点休息吧,我也去休息了。」 喻兼而点了点头:「晚安。」 詹骥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回自己卧室去了。 两人自然还是分开睡,虽然说是说在交往了,詹骥知道喻兼而只是病急乱投医,他已经够趁人之危了,不可能更无耻一度。 也许,喻兼而之所以突然改变态度、主动提出交往,完全是因为傅椎祁。 也许傅椎祁没有察觉,喻兼而自己都没有察觉,他面对傅椎祁的时候并没有所以为的那么坚决。 詹骥分明好几次从喻兼而的眼中看过一闪而过的不忍和心疼。 世事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第198页 可也许喻兼而在本能中隐隐约约还是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急切地给自己增加镣铐,让自己失去任何改变主意的机会。 * 傅椎祁离开公寓后,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了一阵,回过神来时,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了。 但这不重要,哪里都不重要,哪里都一样,人活在地球上就噁心,当人就噁心。他要是外星人的话,头一个毁灭地球。 他左右看了看,正好路边有个酒吧,就进去了,在人身涌动的舞池旁吧檯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然后就一杯接一杯地点酒喝。 别人大多有伴儿,聊老半天喝一口,或者就算是一个人,也是玩着手机或者欣赏着舞池、和酒保聊着天,慢悠悠地喝着。 傅椎祁不一样,他就是来买醉的,烈酒在他面前就和水似的。 酒保都看不下去了,试图和他聊聊,开导开导他,可他一句话都不接,冷着一张脸,自顾自继续往肚子里灌。 渐渐地,他冷起来。可能是酒太冰了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不远处有个空调出风口对着吹,或者,心凉。爱咋咋。 傅椎祁忍了冷这件事,继续灌自己酒,不多久,又有么蛾子了,有小gay过来搭讪他,他眼尾都懒得扫对方一眼,依旧是不理睬。可对方在旁边叨叨半天不肯轻易放弃,傅椎祁烦得很,皱着眉头转头,很兇地瞪了对方一眼。 这一眼,碰着鬼了。对方也戴个贝雷帽,也烫了头,也戴着耳钉,更有甚者也是个老外,眼珠子也是灰色。 「……滚。」傅椎祁用丹麦语对对方说。 对方却似乎没听懂,继续用英语笑着问他要不要去散散心,说自己的住处就在附近。 傅椎祁恨恨地盯着这张脸,恍惚间,这就是那个人。 所以他继续用丹麦语说话:「滚开。是我不要你。你现在后悔也晚了。你以为你多好呢?我要不是没人要,我也瞧不上你……」 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寒碜,悻悻然地闭嘴了,收回目光,继续喝。 但心里一直在循环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不是这么一回事,从现在开始也得是这么一回事。 只有这样,才显得自己不是那么惨……大概吧。 他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煳,思考不了更多的事。 小gay听不懂,伸手来扒拉他,傅椎祁嫌弃地甩开对方的手,扭头吼道:「我知道你不是他!滚!」 怎么可能是那个人……那个人甩了他,跟别人无缝衔接了,还当着现男友的面那么羞辱他。怎么可能又来找他,除非喻利知要死了等他救吧!那就去死吧,都去死吧,都别活了。 他刚想到这,有电话打过来,瞥一眼,是喻利知。 原本他就在气头上,这会儿见着了,不由得上了头,先是挂断拉黑,然后通知小秦马上中止和喻家的一切合作。 甩他是吧?行啊!别想再从他这儿捞好处。他拿去餵狗都不给喻利知! 他就等着喻利知去纠缠喻兼而,这总不怪他了,关他屁事。 喻兼而不是嫌他纠缠吗,看嫌不嫌喻利知呗。都能为了喻利知向他献身、明明讨厌他还忍他这么久装了这么久,多兄弟情深啊,继续去情深吧!反正都跟他没有关系。 第100章 小gay被傅椎祁这么面目狰狞地一凶, 自讨了个没趣,撇撇嘴,无声地骂了句就下舞池子里扭着勾搭别人去了。 傅椎祁好不容易清静下来, 没多久,又来了个搭讪的,这回是个肌肉男。 这也踩傅椎祁雷点。 虽然喻兼而不是这么五大三粗型的,但有薄肌,四捨五入就也是肌肉男。傅椎祁现在雷一切和喻兼而像的。 可他赶走肌肉男后,环顾四周,感觉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像喻兼而。 这个皮肤白,像;那个头髮颜色像;池子边缘有个身高像的;刚从入口进来的人穿那衣服, 瞧着喻兼而也有似的;舞台上那个dj是个男的, 这还不像?旁边跳舞的那个是个人, 简直就像得一模一样了。 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喻兼而!傅椎祁就操了! 他愤而结帐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可气沖沖回到室外, 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能去哪儿。哪儿都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一瞥, 墙角正好有台自动贩卖机,他就顺手买了瓶啤酒, 边喝边沿着路边乱晃。这样的人并不少见,路人并不感觉奇怪。 傅椎祁走着走着,喝着喝着,脑袋晕乎乎的, 突然脚下一个踉跄, 差点儿摔倒在地,吓得对面走过来的人急忙绕开了他走。 傅椎祁没完全失去意识, 知道吓到了别人,跌跌撞撞地扶住路边的栏杆,然后回过头去,小声地朝路人的背影说了句对不起。 不知道那人听见没,可能是没听见,没回头,还走得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对不起。」傅椎祁小声地又说了一遍。 说完,他感觉到了浑身的疲累,余下的精神和力气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继续站着。于是他就顺势坐到了地上。 这会儿体面不体面的,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了。或者说,反正也体面不起来了,全世界都知道他被甩了被绿了被喻兼而玩了,还能有什么体面。 他就这么坐在地上,和不远处的流浪汉一样,目光麻木地看着来往的行人。 第199页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眼皮一凉,随即更多的雨滴落到了他的脸上。下雨了。 不远处的流浪汉都爬起身找地方躲雨去了,傅椎祁坐在原地,仰起脸,任由很快变大的雨淋着自己。 淋淋雨也好,把他淋清醒点,才好从可笑的自我幻想中完全醒过来,才能不再幻想爱啊家啊什么的。他不配。 雨越下越大,最后成了大暴雨,把傅椎祁淋了个透。 行人们撑着伞来去匆匆,只想赶紧进入建筑物里,很难注意到路边有个傻逼在淋雨。偶有注意到的,会投来异样的眼神。 突然,傅椎祁随意搭在身侧的手被什么东西弄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是条瘦弱的脏兮兮的小狗,毛乱糟糟都打结了,下着雨都没给沖开,不知道流浪了多久。 小狗有着圆熘熘的眼睛,见他看自己,又讨好地舔了他的手一下。 「……滚。」他冷酷地用手不轻不重地拨了下小狗,示意它滚蛋。 什么蠢狗,讨饭都不知道看人,怪不得混得这么惨。 小狗被他拨开,没离开,而是再度朝他的身边蹭来,还试图往他怀里钻。 傅椎祁自己都没人要,正烦着呢,再度把小狗拨开。 可小狗反倒以为对方在和自己玩耍,摇着湿淋淋的尾巴开开心心地一次一次蹭过来一次一次被拨开,乐此不疲。 「有病吧你?」傅椎祁骂它,「以为死缠烂打就行啊?我他妈死缠烂打都被拒绝了,你死缠烂打就有用?你连钱都没有,比我还没用。」 小狗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喜欢他,就一个劲地黏着他。 「……」 * 左助理千里迢迢地紧急飞往美国照顾二度住院的老闆,以及老闆新养的小狗,还要给小狗办身份打疫苗登记防疫等等等等,因为老闆的意思是回国的时候要把这狗也带回去。 这狗洗干净了看起来也脏脏的,一身杂毛,被烟燻过三个月的感觉,不知道混了多少品种,四不像,左助理都不知道回国后给它上狗证要怎么碰瓷品种。 但老闆说要带回去,怎么办,只能照办呗。 傅椎祁原本是不想要这破狗的,但破狗那天一直跟着他,他都走出去百来步了,它还跟在他脚边边摇尾巴边小跑跟着,只要他稍微脚慢一点点,它就跑到他脚前面去,往地上一躺,朝他摊肚皮。 傅椎祁最后没脾气了,瞅这狗跟瞅自个儿似的,顿时心酸无比,寻思着没人要的感受那么难过,我难过了,狗就别难过了吧。就把这货给收了。 狗太脏了,傅椎祁当即找了个还没关门的宠物店,让给它洗了个澡,洗完一看,操,根本没有大变活狗的奇蹟,跟白洗了似的。 但都已经这样了,要都要了,丑也只能忍了,他不像某人一样没道德搞弃养。 他让左助理趁他住院期间赶紧去给狗办手续,他要带着一起回去,左助理打听了一番,回头跟他说要给这狗註册精神抚慰犬,需要心理医生跟他见个面谈一谈才好开证明,问他约哪天方便。 「……」哪天都不方便! 傅椎祁阴恻恻地看着发癫的左明江,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需要看心理医生,我有错吗?没有。 左助理抚摸着怀里的小狗,平静道:「不是那个意思,傅总,我知道你的精神状态很健康,一切都是为了狗着想。只有这样,到时候才能带它随身进机舱,不然只能走託运,它这么小一只,说不定会死。」 傅椎祁欲骂又止,想了想,低头摇人,确切说,是摇私人飞机。 带条狗而已,多大的事儿? 他才不要约谈心理医生,还是在这节骨眼儿,一旦风声走漏,不都得说他被甩之后都得精神病需要养抚慰犬了?左明江好歹毒的心,别指望涨年终奖了。 左助理见他真摇到了私人飞机,不由在心中嘆息,又失去一次能让老闆看心理医生早治早好的绝佳机会。 这老闆不发神经的时候是真好,唯一的不好就是会发神经,所以他立志要治好老闆的神经! 原本他将重望寄予在喻经理的身上,谁料喻经理受不了跑了,老闆的神经眼看着越发严重,真是天妒他左明江工作顺利升职加薪。 左助理惋惜地继续撸狗,面上却不动声色。 * 傅椎祁大病一场,又住了大半个月的院,差不多狗子的手续都办好了,他也出院了,就准备离开这个伤心地。 离开之前,他有一天的自由活动时间,便找了个理由支开左助理,带着狗去了喻兼而的公寓楼下。 ……说不定分手了呢。半个月了呢。 当然,他的意思不是说分手了他就原谅喻兼而、就接盘,他肯定不会再那么丢人现眼。他的意思是,如果分手了,他就跳出来嘲笑他们! 可他没看到那俩人分手,反而看到了两人有说有笑地并肩从楼里出来,詹骥还牵着一条特漂亮的白色萨摩耶,死狗没一点节操,沖谁都哈着条大舌头嘿嘿傻笑。 「……」 傅椎祁死鱼眼地低头瞅瞅自己怀里的杂毛小瘦狗,掀起眼皮瞅瞅那条阳光下白得发光的胖乎乎萨摩耶,顿觉那俩正在说笑的傢伙怕不是在嘲笑自己! 站在阴影里的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团阴影。 第200页 但他知道那俩人其实没看到他,朝着另一个方向的道路遛狗去了,一路一直在聊在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到处都在打仗,怎么笑得出来的?丧心病狂。 傅椎祁越想越是不忿,却没有追上去当面说的勇气,只能挥刀向更弱者,低头朝怀里的破狗骂道:「没用的东西,比那条狗丑这么多,还小这么多,它一屁股都能把你蹲死,每天吃老子那么多狗粮,都白吃,饿死你算了。」 不知道这破狗听没听懂,啊呜一声咬在他胳膊上,但伤害值为零,小奶狗的牙都还没长好。 傅椎祁懒得理这蠢狗,揣着它不远不近地跟上那俩人。 喻兼而和詹骥散着步到了公寓附近的一个街头公园,已经有几个养狗的主人带着自家小东西聚在一起在玩了。 萨摩耶的主人早就打过招唿,他们把萨摩耶给那些养宠人带去一起玩,自己则坐在附近的草坪上晒着太阳看着。 萨摩耶不是他们的。公寓里住楼上的一户邻居最近有事儿要回趟老家,大家打过几次交道,就托给他们养几天。 詹骥有养大型犬的经验,喻兼而又喜欢这狗,就答应了下来。 今天的天气好,阳光灿烂却又不热,还有些微风,喻兼而在草地上坐了会儿,渐渐的瞌睡就来了。 詹骥正看着书,忽然肩头微微一重,他侧了侧脸,一看,当然是喻兼而。喻兼而睡着了,本能地靠往了身边的人。 喻兼而原本就白,被太阳一照,宛如透明似的,脸上细小的绒毛也很可爱,詹骥光是看着都觉得心里很舒服。 第101章 遛完狗回家, 进公寓楼前,喻兼而的脚步迟缓了一下,但还是忍住了没转头四处看, 依旧一副自然的样子,直到詹骥去按电梯了,他趁人不注意,飞快地看了下身后的方向。 谁也没有。 傅椎祁已经半个多月没来纠缠他了,大概以后真的不会再来了。 前些天,左助理倒是来了一趟,收拾傅椎祁搁隔壁不多的随身行李,办理退租手续等, 正好和出门扔垃圾的喻兼而在楼道里遇上, 打了个招唿。 当时得知傅椎祁因为淋雨, 高烧转肺炎, 又住院去了, 算算时间,应该是那天的原因……喻兼而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在后来左助理联繫他, 说傅椎祁没事了。 喻兼而问是傅椎祁让他说的吗,他说不是, 说傅总一直在颓废,每天醒来不是在照顾捡的流浪狗,就是在带病处理工作,最近有人在整傅总, 公司好多麻烦事, 傅总的压力很大。除此之外,傅总几乎不开口和人说话, 独自emo。 喻兼而有点怀疑左助理在帮傅椎祁卖惨。可他上网一查,这段时间以来,傅椎祁名下的公司确实是各种异常情况不断。 就连和杨復的那个公司也面对一堆麻烦事。 不过这个公司据还没退工作群的喻兼而观察和合理推测,主要是内部问题,再具体点,主要是杨总和黎总闹分手的问题。 他俩终于也要分手了。大概最近地球online上新了分手主题资料包。喻兼而胡思乱想着。 左助理还把据说是傅椎祁捡的流浪小狗的照片发给了他,好在只发了一张,而且接下来就没说别的话了,不然喻兼而都怕他是来劝和的,不拉黑就尴尬,拉黑也尴尬。 …… 萨摩耶舔舔喻兼而的手,喻兼而回过神来,抬眼一看,詹骥正看着自己,电梯已经下来了,开着门,被詹骥按住了。 「……怎么不叫我?」喻兼而一边进去,一边遮掩地笑着道,「刚想学校里的事。」 「没事,刚来,正准备叫你,它抢我先了。」詹骥按了楼层键,笑着弯腰摸萨摩耶的脑袋,掩饰住自己眼底的些微怅然。 最近喻兼而偶尔会流露出一点异样,詹骥大致猜出原因,但喻兼而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不打算说的样子,詹骥就也不说。 到现在为止,他俩还是分房住的。 都不说这方面,其他情侣间的亲昵行为也几乎没有,最亲密的大概就是上次拍照的时候十指紧扣了,或者今天坐在草坪上喻兼而睡着了靠到他肩上,醒来时还下意识地道了下歉。 詹骥尝试过营造水到渠成的氛围,甚至只是一个拥抱,但很明显喻兼而不在状况。 这给詹骥的感觉就是,喻兼而至今还没把他放到对象这个位置上,甚至都没这个意识。 他只能安慰自己,失恋之后需要过渡期。只是这过渡期有多久,能不能真过渡过去,他心里其实是没底的。 回去后一个照顾狗狗,做点家务,一个去做饭,配合得很好,每天的生活就像这样,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波折起落,挺温馨。但喻兼而的心里越来越有些空落落。 其实现在的生活和他以前的生活很像。 他和傅椎祁开始那段荒唐时光之前,就是过着这样的日子,甚至那时候他还是独居,结束和朋友的社交回家后,比现在还冷清一点,现在有詹骥能一起在家里吃饭说话做家务学习,还有一条可爱的狗狗。 而他和傅椎祁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三天两头傅椎祁就得给他找点事出来,把他的情绪搞得起起落落,血压都不太稳定的感觉。 那时候他觉得有点烦,可如今失去了,偶尔又会情不自禁地想到。 这让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谁家好人会怀念鸡飞狗跳被折腾的日子啊,抖m吗? 第201页 他想来想去,睡前抱着另一个枕头的时候,质疑有没有可能自己只是怀念有性生活的日子…… 除了闹得很不愉快的那几次之外,其他的时候,确实这事还挺不错。傅椎祁在这事上也爱作妖,但出来的效果还行。 然而如果自己是怀念这个,似乎有点太那什么了……倒也不是。 其实他知道的,也知道自己只是羞于承认。 要怎么承认呢,要承认什么呢,难道要承认就算傅椎祁天天作妖,自己还是挺不正常地喜欢这个奇葩吗?都已经分手了,还想这些干嘛。 想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大半夜偷偷地把傅椎祁从黑名单放出来(这件事以前他也干过),点进对方的朋友圈里一看,那条「玩玩而已,没谁会当真吧」还在。 很好,上的头一瞬间下去了。 喻兼而盯着看了一会儿,默默地把人放回小黑屋。 他知道自己那天伤傅椎祁太深了,傅椎祁爱面子,只能这么挽尊,所以他倒并不是为了这条朋友圈的本身而怨怼傅椎祁,只是由此再一次地确认总在互相伤害的两人不合适。 * 傅椎祁回国后不久,又被陶沛叫去了。这回他的待遇比上回好,陶沛没吃独食,等他来了才叫上菜,当然也就给了他餐具。 可惜傅椎祁没有任何胃口。 倒不是针对陶沛,他已经很长时间都对食物没有胃口了。 他尝试着自救,贵的便宜的,五星酒店的,米其林餐厅的,街头巷尾的,纯天然有机的,全是科技和狠活的,这些食物他都试过,吃在嘴里全是一个感觉:味同嚼蜡。 现在他每天主要就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徵在进食,至于维持这个破烂玩意儿干什么他挺迷茫的。 但有时候为了场面应酬,他也还是能逼自己吃点儿。 这会儿他就逼着自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但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嚼至少五十下才勉为其难地咽下去,还得喝口水压压。 陶沛注意到他这极为勉强的进食行为,心下瞭然。 虽然上次闹得不欢而散,但陶沛没有完全不管他,派去暗中关注他的人依旧在定期向陶沛汇报情况。 陶沛知道傅椎祁今天这不是针对自己,这小子最近都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连穿衣风格都变了。 前些年,傅椎祁爱打扮得花枝招展,公孔雀似的,如今回到了更远些、读书年代那会儿的风格,正式场合穿定制的西装,做下髮型,其他时候就是黑白灰的基础款,髮型都懒得做,美容院都很久没去了。 倒不邋遢,只是瞧着十分冷清沉郁,除此之外,形销骨立,还有些脆弱感。 这模样,倒是更像小姐了。而且是,失去了两人孩子之后的小姐。 思及此处,陶沛原先心里对傅椎祁的那点不悦也就都没了,声音里带着关切的笑意,打趣道:「有这么难吃吗,是不是章师傅老了,手艺差了?我反正是天天吃药,舌头尝不出味道,由着他煳弄。」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陶沛主动示好,傅椎祁没必要和他对着干,可也没心思和以往似的刻意奉承。 以前他奉承陶沛,是指望着自己过好日子,现在他弄清了自己想要的好日子是什么日子,而这日子永远都不会有,那还奉承个屁。 他就只是淡淡地说:「没,我最近没什么胃口,吃什么都一样。」 陶沛嘆了一声气:「我还不知道你的?」 容貌和小姐那么地相像,这为爱所困的模样竟也一样。而在别的事上的手段却又并不优柔寡断,相反,颇有自个儿似的风格和能力。 陶沛越来越怀疑,这就是自己和小姐的那个孩子。这个孩子註定要做自己的孩子,那时投胎不成,后来再试,坚持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你吃吃那道菠萝肉,酸甜开胃的。」陶沛看着他的脸,「都瘦得不成样了。」 傅椎祁闻言,夹了块菠萝肉放进自己碗里,垂眸盯着看了三四秒才下定决心似的放进嘴里。 陶沛又看了一会儿,自己也慢慢吃起来,偶尔聊些无关紧要的事,傅椎祁都有回应,但不多,和以往没得比。 这么多年以来,陶沛哪被人这么对待过,可也没有火气,只是无奈:「你啊……」 傅椎祁只当没听见。爱咋咋。就算现在地球毁灭了,唯一和他的关系也只可能是外星人是他把按钮按烂了招来的。 最后还是陶沛看傅椎祁吃得实在痛苦,自己看着也吃不下去了,就叫人撤走了饭菜。 问傅椎祁要喝什么茶的时候,傅椎祁说:「冰柠檬茶,多点柠檬多点茶,多点冰。」 佣人:「……」 陶沛摆了下手,示意佣人照做。 佣人很快就给陶沛送来了他的专属养生茶,以及傅椎祁的冰柠檬茶。 傅椎祁最近也就对这东西有点胃口,不过医生不让他喝太多,说刺激胃,他胃本来就不好。 傅椎祁问那是酒更刺激胃,还是这东西更刺激胃,人总得喝水吧,反正饭他是不爱吃了,汤自然也不爱。 医生陷入短暂的沉默,然后问他有条件能喝温水吗?实在没条件的话,自然凉的也行。 傅椎祁没开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扣似的小玩意儿,按了一下,传出声音:「阔吗里吗丝1。」 医生:「……什么意思?」 第202页 「没什么。」傅椎祁把玩意儿放回兜里,说,「你继续说你的。」 要不是看在高价出诊费的份上,医生都不想说了,反正说了对方也不听,浪费彼此时间。要他说,这个病人更应该去看精神科。 那倒不全是他的愤愤之言,胃病确实和人的精神状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可惜他这么建议之后,傅椎祁又掏出了那个小玩意儿对着他按了一下。 「……」 爱咋咋吧,好言难劝那什么。 …… 陶沛看着傅椎祁一直在喝那杯看起来就很刺激胃的加料冰柠檬茶,劝了一声,傅椎祁突然一下子就很生气,只是没表现出来。 他就操了,现在他难得有个喜欢吃(喝)的东西,医生也就罢了,拿钱办事职责之内,可如果别人要劝他别喝,他就会很烦。 他继续喝,陶沛见他如此,没再说,话锋一转,说起叫他来的正事。 「aen这段时间也在港岛,我快生日了,他有孝心,特意过来陪我。之前你们有点误会,我在想,要不要趁这个机会,你们坐一起,冰释前嫌。」陶沛说道,「我以前也说过,他打小被娇惯多了,之前才闹那一场,现在冷静下来,知道不该。」 傅椎祁心里冷笑不止。 「知道不该」?要他来说,那傢伙是知道他不是软柿子了吧!还真当他是路边的流浪狗,谁都能踹一脚? 第102章 陶沛看傅椎祁面露轻蔑之色, 瞧着像是不愿意的样子,就软硬兼施地说:「见好就收吧,也当是给我一个面子。」 傅椎祁淡淡地说:「我是无奈自保, 别人不先欺负我,我也不用那么做。」 「这事他做得不妥,我已经说过他了。」陶沛道。 傅椎祁没说话,拿起冰柠檬茶继续喝,喝见底了,他就把冰块含嘴里咬得嘎嘣响。 陶沛听着这声音,眉头直跳:「你这样胃受得住吗?我记得你胃不好。」 傅椎祁道:「带着药。」 「……」陶沛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接着说正事, 「冤家宜解不宜结, 你和aen都是我很亲近的小辈, 我希望你们好, 做不成夫妻, 至少别做仇人,将来我走了之后,万一有什么, 也当个亲戚相互帮衬。」 傅椎祁暗道,就你侄子家干的那些抄家灭族的事儿, 可别来沾老子边连累老子,好他妈晦气。 他是这么想,也是这么说,只是稍微婉转了一点:「我们立场不一样, 可能不太能帮衬得上。」 陶沛见他软硬不吃, 有点恼火了,脸色微微往下沉了沉:「我说了, 让你见好就收。」 呵呵,上次怎么不这么对aen说? 显然陶沛心中的情感天平更倾向aen。虽然这理所当然,虽然傅椎祁并不想在乎陶沛,可他难以真的不在乎。 这也是对他的一种背叛。这样的认知令他很不爽。 反正就是谁也不会真的在乎他呗。陶沛如此,喻兼而也是这样。 一联想到喻兼而,傅椎祁就更愤怒了。 他超恨这个人,所有和这个人扯上关系的人事物他都恨。 所以他天天捏那个会发出「困ります」声音的玩意,这玩意是喻兼而以前买的,他一定要捏到坏。 但现在他已经换过两轮电池了,还没坏,他就操了。明明只是区区九块九包邮而已。 陶沛还要说什么,傅椎祁先说了。他不屑地问:「我要是就不和好,他打算怎么办?恼羞成怒,让我出意外?」 话到这份上,陶沛索性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怎么这次我叫你过来,你还敢过来?不怕出意外吗?」 傅椎祁与他对视,陶沛此刻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只有身为上位者的威严和不悦。 可傅椎祁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起来,特吊儿郎当的轻蔑的笑。 陶沛正要发怒,傅椎祁脸色一变,笑意全然不见,只剩下冷淡,好像和万事万物都疏离。 「随便啊,」傅椎祁说,「活着也行,死了也行,无所谓。」 「……」陶沛看他这自暴自弃的样子,原本不想管他失恋的事,此刻忍不住感慨,「至于吗,只是个……男人。」 傅椎祁还是那死出,说:「不至于,无所谓,爱怎么怎么。」 「……」陶沛长嘆了一口气,摆摆手,「算了,你回去吧。不过,和aen这事,必须到此为止。我保证以后他不会再找你的麻烦,而你,不要再掺和不该你掺和的事,安心做好你的生意就是,别的层面上的东西,不是你该碰,也不是你能碰的,我是为你好,否则就算aen不找你麻烦,总还有更大的麻烦找你。」 如果是以前,傅椎祁就见好就收了,可现在的他已经爱咋咋了,主打就是一个爱活不活死了也行,便不爽就直接说:「我要纠正一点,不是aen不会再找我的麻烦,而是他不敢再找我麻烦。」 陶沛微微地皱起了眉头,警告道:「锋芒太露,对你而言也许不是一件好事。」 傅椎祁又笑了。他嗤笑了一声,放下杯子,双手一张,说:「没事,杀了我,就现在,来之前我就知道是鸿门宴了,动手吧。」 「……你真是疯了吧!」陶沛忍他很久了,完全不能理解一个男人为什么会为了另一个男人搞得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傅椎祁继续发疯:「无所谓啊。」 第203页 现在他的口头禅就是「随便吧」「无所谓」。 陶沛正要骂他,他话锋一转,用流畅的港岛话说:「话玩我就玩我,玩不过我就五五波,猴都唔系咁耍嘅啊,攞啲诚意出嚟啦。1」 「……」 陶沛不气反笑,而且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他这下子是真乐了,刚刚被气出来的脾气一扫而空,指着对方点了点,也说起了港岛话:「你啊……」 傅椎祁说起这个,倒比刚才那个为情所困要死不活的样子顺眼多了。 「行,你想要什么。」陶沛心情好,就直接问他了。 不过在傅椎祁开口前,陶沛加了一句:「海市那个孵化基地,你别提,已经给了人,再往回要,传出去是个笑话,连累你也被笑。而且你妈又要来找我又哭又闹的,我受不了她。」 傅椎祁撇了撇嘴。 他本来就没打算要这个已经被傅人杰碰过的玩意儿,感觉风水都已经坏掉了。 * 暑假的时候,喻兼而回了一趟中国。 距离上次离开,已经快两年了。这回是为了公司里的事。 这几年公司一直不太平,他辞职的事没有合适时机说,只能线上继续分担任务,后来杨总索性出了事,坐牢去了,公司更是狠狠动盪了一番,他就更不好说了。 黎总主动提过一次,让他不用为难,可以辞职。他拒绝了。反正倒也不怎么影响他的学习。 最近正好他放假,公司事又多,见大家都忙得四脚朝天,他就跟黎总说想回去坐班一个月,同事谁有脱不开身的事儿他都能在一旁替一下。黎总让他随意。 他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詹骥过年的时候回过国了,陪他妈妈,这会儿就不回了,捣鼓创业,以及处对象。 ……詹骥有对象了,这回是正经对象,不是他这种病急乱投医的傢伙。 他和詹骥早就和平分手了。詹骥提的,说已经努力过了,看得出他确实对自己没有任何男男之情,再这么下去也尴尬,分了算了。 喻兼而自责得很,连连道歉。确实是自个儿的锅,当初急于稳定「军心」就贸然利用了詹骥,后来一直浪费对方时间。 詹骥却也道歉,说其实是自己的锅,明明早就看出来了他对自己没那意思,却打着趁虚而入的小算盘,害得喻兼而一直不自在。 俩人对着彼此抢了一阵锅,最后都笑了,决定算打平,都别说了。 本来就没发生什么,而且都是敞亮的人,分手后非但没有仇怨对方,反倒比起之前更自然舒服了。 过了差不多半年,突然有一天,詹骥说处对象了,对象是喻兼而学校里的,有次詹骥给喻兼而送个东西,走在路上被对方骑自行车撞了,就这么认识的。 对方是个美国人,长着一张娃娃脸,性格也很开朗,笑起来特别可爱,很黏詹骥。最初就是他追的詹骥。 他家里是中产阶级,父母都很开明和善,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都是很不错的人,詹骥去过他家吃饭,大家相处得很融洽。 为了避嫌,喻兼而问詹骥要不要搬走,不用担心,他一个人完全可以负担现在这套房子的租金。 而且说老实话,他需要把詹骥的卧室改成书房,不然总在餐桌和本来就不大的自己卧室学习、办公,其实有点不方便。 詹骥和男友商量过后,一起租下了隔壁的那套房子,搬了进去同居,和喻兼而相互之间还方便照应下。 没多久,那俩人就养了一只小萨摩耶,一家三口过上了詹骥嚮往的小确幸生活,喻兼而由衷地为他高兴。 * 「椎祁!椎祁!」 傅椎祁原本已经要坐上车里了,听到身后传来喻利知的唿喊声,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转身看了过去。 喻利知快步走了过来,笑着道:「等下有事吗?走这么快。大家都说着难得碰面,要不要聚个餐。」 今天是圈里一个不近不远的人的婚礼,出于人情面,傅椎祁就来参加了。 他想了下,实在是没兴趣和那群傢伙聚餐,就说:「公司有点事,你们聚吧,算我的。」 「谁在乎帐单啊,」喻利知笑道,「都等着你呢,每回叫你你都有事。」 傅椎祁不耐烦道:「非得让我说实话就是懒得去吗?」 喻利知被他这一凶,原本灿烂的笑容淡了下来,嘆了声气,讪讪道:「行吧,我跟他们说你公司有事……」 傅椎祁转身就要进车里,喻利知暗暗咬了咬后槽牙:「椎祁。」 傅椎祁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先上了车,坐好了,这才问:「还有什么事?」 「……兼而回来了,你知道吗?」喻利知定定地看着他的脸。 傅椎祁一怔,但很快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冷着脸关上车门,示意左助理开车。 车开出了停车场,傅椎祁垂眸看着自己搁在膝盖上的手,恍然发现握成了拳头,手心里有些汗。 「……」 回来干嘛……干嘛要去想那傢伙回来干嘛?! 这两年间,他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再去关注那个人的消息,可毫无作用,他并没能忘记一切。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再去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依旧恨着这个人,记得对方给过自己的所有的难堪。 他不会踏进同一条河流里。 第204页 * 黎川:「……」 按理说,傅椎祁出现在高层例会上,这是正常的,他还没有从公司滚蛋。 但是,这货一般是不会出现的,尤其是杨復不在之后,除非公司有大动盪他会过来压压场子,其他时候都缺席。 而前天喻兼而回公司坐班了。 黎川不用脑子想也想得到司马椎祁的意图。 他早就委婉地暗示过喻兼而不用回来了,喻兼而不听。 今天的会没什么特别的事,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很快就散了。然后傅椎祁跟上黎川,一本正经地问:「杨復最近怎么样?」 「……不知道。」黎川不想跟他多说,就敷衍。 「啧,你俩还没和好呢?他都为你坐牢了。」傅椎祁说。 一开口就踩雷,黎川敷衍都不敷衍了,直接不理他,自顾自往财务部走。 傅椎祁继续跟着他:「最近公司没什么事吧?你也还好吧?我答应过杨復帮他看着你和公司。咳,主要是看着公司。」 黎川当他是耳边风。 「我看看最近的财报。」傅椎祁说,「安心点。」 黎川忍无可忍,拆穿他:「你邮箱里没有收到吗?」 傅椎祁睁眼说瞎话:「我那么多产业,每天邮件那么多,哪能都看,估计漏了。」 「发的你内部邮箱。」黎川问,「为什么会有你其他产业的邮件?」 「……」过一万年物是人非了黎川还是这么不近人情让人讨厌,傅椎祁不由得攻击起来,「我那么多产业,那么多内部邮箱,肯定汇总啊,有那种汇总的软体啊,你不会连这也不知道吧?」 第103章 黎川知道傅椎祁的目的, 想了想不顾自己暗示、执意要回来的喻兼而,开始怀疑这俩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像……某些人。 这种人有多不可救药, 他比谁都清楚,索性就不管了,径直走自己的路。 可他懒得管了,傅椎祁却不跟了,勐然停住脚步,说:「算了,你说得对。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 他抢先进了刚到的电梯里, 按下按钮, 关了门。 黎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按来的电梯就这么被傅椎祁抢走, 没有停歇地去了一楼。 「……」 神经!他暗自啐了一口。 * 傅椎祁逃也似的钻进自己车里, 发了很久的呆,回过神来时,低头看到自己半握成拳头微微颤抖的手。 差一点……差一点就又发疯丢脸了。事到如今, 居然还心存妄想,真是记吃不记打的蠢货啊。他骂自己。 喻兼而是回来了, 那又怎么样?代表什么?难道就会代表是为了他吗?哈哈哈哈哈……一点也不好笑。 根本不可能。 为了黎川也不可能是为了他。为了黎川的可能性还挺大的,毕竟这傢伙颇有那傢伙的白月光的感觉,那傢伙一向对这傢伙怀抱不明不白的好感。 说不定,是看杨復坐牢去了, 想回来趁虚而入挖杨復的墙角…… 乍一看这种可能性荒谬, 可比起是为了他傅椎祁,前者就显得有理有据了。至于那匹马是个什么位置, 傅椎祁懒得想,爱什么位置什么位置。 总之,他不能再去喻兼而的面前丢人了。不能再眼巴巴地凑上去。 他的手颤抖了好一阵才渐渐平静,可心脏却没有停止这样可耻的反应。 他还是好想见一见那个人…… 手勐地攥紧,恨不得给自己来一拳。贱不贱啊。真贱。 ……可是。 地下停车场里突然响起一道急促的巨大的汽车喇叭声,是傅椎祁狠狠一拳捶在了方向盘上,碰到了喇叭。 他顺势缓缓地趴到上面,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一幕幕怎么都无法忘却的画面,气得他坐起身,对着方向盘又是一顿捶,喇叭声不断迴响在静谧的巨大空间里。 最终,他红着眼,把车开走了。 他怕再待下去,自己又会无法控制住灵魂深处那个不要脸的东西。 * 喻兼而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定了一个月的套房,他已经回来照常上班三天了,只在第一天的时候听人说傅椎祁来公司开例会,之后再没傅椎祁的行踪消息。 说的人自然是故意说给喻兼而听的,大概是想看他的反应。当初他和傅椎祁在一起的事大家都知道,后来分手,估计也都知道。 这世上总是不缺恶趣味的人。 可惜,喻兼而没有给什么反应,他装没听见。 半个星期过后,部门里有同事的闺女周岁宴,他老来得女,宠得很,在酒店里大办特办周岁暨抓周宴,广邀亲友同事。 这人向来人缘好,就连黎总都答应去了,大家也都欣然前往。 宴会热热闹闹,小公主活泼可爱,人手传阅,啧啧称奇。这个同事笑得合不拢嘴,一叠声地催婚催育。 大家有来有往地聊着,喻兼而隔着大圆桌看着对面的几个同事逗着孩子,突然想起傅椎祁曾跟他说领养小孩。 虽然在美国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起过和傅椎祁的往事,可近日环境因素,想得更多了。 趁着没人注意,喻兼而只低声和身边的黎总说了下,起身离开宴会大厅,去洗手间。 不巧,男士洗手间管道爆了,满地都是水,正在紧急维修和打扫。 第205页 喻兼而:「……」 不是说大酒店的水管就不能爆,但…… 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还是挺好的,客客气气地引导他去别的楼层。他只好照做。 上完厕所,喻兼而按照记忆原路返回,正等着电梯,电梯上来了,门打开,他与站在里面最中央的傅椎祁四目相对,视线撞了彼此一个措手不及。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瞬间,喻兼而感觉时间都是停止的,或者说是拖长的,身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静得就像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连空气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可当喻兼而看清傅椎祁此刻的全部模样后,再一次愣住了。 今天傅椎祁穿了个很简单的白色t恤,刘海软趴趴地搭在额前,什么造型都没有,甚至还有一点毛躁。 这模样……怪清纯的。 忽然有耳熟的声音问:「兼而,你怎么也在这里?」 喻兼而再度回过神来,循声看到了傅椎祁身侧的喻利知,还有其他人,挺眼熟的,一眼扫过去,都是傅椎祁的狐朋狗友。 傅椎祁看着喻兼而的神色微妙变化,心里越发慌乱。刚刚是为突然相遇而慌乱,此刻却是怕喻兼而误会自己这两年依旧死性不改在跟这群傻屌鬼混。 他今天有点事儿在这附近,办完了正要走,撞上了这伙人,他们死活拉着他来玩,说是庆祝谁谁谁要当爹了。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这个谁谁谁虽然结了婚,外头彩旗飘飘,一堆情人。又要有一个无辜的生命来到这个糟糕的世界了,还庆祝?撒旦看了都嘆气。 可话怎么都不能这么说,多多少少往后还要走动,傅椎祁不好闹僵了关系,只好来了。 这一来,没料到,就和喻兼而重逢了。 他完全没做好准备。 那天他从公司逃走,逼着小秦给自己找出个连夜去外地的事儿,疯狂工作,以此来转移注意力,今天中午才回来。 傅椎祁现在怕急了,既怕喻兼而误会自己,又怕露出端倪,让喻兼而知道自己还不自量力地爱着他。 他矛盾得一塌煳涂,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在心里把拉他来的这群傢伙都骂一遍。 喻兼而正要开口回答喻利知的问题,突然傅椎祁朝前走了一步。因为他是站在电梯口,就下意识地往侧后方退让了两步。 傅椎祁的心灵如今吹弹可破,敏感之极,见到他这举动,顿时破防,脸沉得能滴出水来,抬脚走出电梯,一眼都不再看喻兼而,径直朝走廊深处走去。 见他走了,其他人纷纷露出瞭然神色,玩味的眼神扫过喻兼而脸上,然后追着傅椎祁去了。 两年前陶沛突然冷落傅椎祁,又有些势力处处为难他,大家还以为傅椎祁要栽个大跟头,不料没多久傅椎祁就转败为胜,而且那之后陶沛对傅椎祁的宠爱比起以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两年傅椎祁的要死不活有目共睹,可这小子颓废归颓废,他一心扑在事业上,劲头挺勐,大家自然更要巴结着他。 「椎祁!」喻利知叫了一声,见没叫住,其他人也走了,他嘆了声气,出来电梯,看着喻兼而道,「兼而……」 他话刚开口,喻兼而敷衍地沖他点了下头,就进了电梯。 「兼而!」 喻兼而装没听见,火速按键。 「……」 贱人。喻利知只能恨恨地在心里这么骂了一声。 这两年,傅椎祁死活不肯再帮他,他去找喻兼而,喻兼而仗着天高皇帝远,渐渐地甚至都不回他消息了,电话也不接,他都疑心自己是被拉黑名单了。最后他没办法了,到底还要脸,而且也有些赌气,就也不理喻兼而了。 喻利知来到包厢的时候,傅椎祁已经喝上了。 旁边一人笑着道:「别藏着掖着了,现在能把他拉过来多不容易啊,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赶紧的吧!」 一群人笑笑嘻嘻地打哑谜,喻利知是真全然不知,可没多久他就明白了。 没多久,俱乐部的经理就亲自领着几个水嫩的男男女女进来,走在最后头的是个灰色眼珠、茶棕色头髮的外国人模样男孩。 男男女女们分别朝众人走去,喻利知都分到了一个女孩,可他和其他人都没心思理这些人,只顾着张望傅椎祁和那个一看就是像谁的老外。 傅椎祁正喝着酒,他现在就是个酒蒙子,对别的事没兴趣,那些人故弄玄虚地在他耳边说这说那他都没兴趣猜,听到经理令人进来的动静都懒得掀起眼皮子看。 可总有人不识趣,一屁股挨着他坐下,说话的口音怪里怪气:「傅总,怎么光喝闷酒?」 关你屁事啊,喝你家酒了?傅椎祁还是懒得掀下眼皮子。他继续往嘴里灌酒,别人喝水都不像他这么灌。 其实他原本打算戒酒,因为上个月又胃出血进医院,医生说再这样这胃就不能要了。今天被这伙人架来的时候,他是打算咬定了不喝酒的,想他们也不敢掐着他的脖子灌。 可刚刚……刚刚喻兼而那防备、嫌弃的退后两步,朝他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捅了两刀。 原本这心上的旧伤已经结痂了,这会儿再度鲜血淋漓,痛得很。 喻兼而就是故意的吧……就是故意的吧!突然跑回来…… 正烦着,身边那道声音又嗡嗡嗡:「傅总,我帮您倒酒。」 第206页 说着就一只手伸向他的酒杯,他想也不想,一巴掌拍开那只手,不耐烦道:「滚开。」 然后给自己倒满,继续喝闷酒。 大家在旁边不得不出声给提示:「椎祁,你抬头看看啊。」 「是啊是啊,你看看就知道了。」 傅椎祁被他们吵得烦躁,翻着白眼扭头一看,怔了两秒,随即勃然大怒,把手里的酒杯一扔,起身就朝外走。 大家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急忙起身追上去拉扯阻拦:「椎祁!椎祁!」 「这是干嘛呢?椎祁,你……」 傅椎祁狠狠甩开这几只手,用极为兇狠的眼神瞪他们,他们原本想说什么,都不敢再说,只能暗自在心中扼腕:这马屁是拍到马腿上了! 他们特意让经理留心找了个和喻兼而有几分相似的老外,还培训了一番。谁知道傅椎祁根本不吃这套。 傅椎祁见他们不再阻拦自己,就径直走了。 一群傻屌。 他要搞替身的话,还用得着他们来替他找?找替身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做法。他平等地嫌恶每一个搞替身的蠢货。 傅椎祁来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正要进去,突然目光一顿,停在对面的车牌号上久久没有挪开。 如果他没记错,这是黎川的车。 黎川也在这栋楼里?这么巧?还是说,黎川和喻兼而是一起来的? 他思索着,视线移向黎川车周围的车,见到了好几台眼熟的。 「……」搞团建? 算了,不关他事。 他进到车里,可坐在那里许久,死死瞪着黎川的车。 听说喻兼而这次回来只待一个月。也是,算算时间还没毕业,只是暑假吧。 听说喻兼而最近都是住酒店,而且不是这家酒店。他住的那家和黎川家同一个方向。说不定,一会儿黎川会顺道送喻兼而回酒店。 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在傅椎祁的心中渐渐成型。 他要报復。 酒精在燃烧他的大脑,也在燃烧他报復的心。 他要报復。他为什么不报復? 两年前,他对喻兼而那么好,喻兼而却那么对他。他对詹骥也不差,詹骥却坚持抢走喻兼而。他都那么求他俩了,他俩就那么冷眼看着他哀求和痛苦。 那个时候,很得意吧?他们。 这两年很幸福吧? 可是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幸福,只有他一个人被束缚在痛苦中逃脱不开?凭什么?! 他要报復他们。 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第104章 终于散席了, 大家原地解散,各回各家。就黎川开车,捎带上顺路蹭他车的喻兼而。 两人来到停车场, 打开车门正要上去,突然喻兼而注意到黎总停在门口,目光看向某处,他顺着看过去,也愣了下。 黎总车的对面是一辆眼熟的车。透过前车窗看到的埋着头趴在方向盘上的那人,就更熟了。 黎川收回目光,打开了车门进去。 喻兼而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但随之也上了车。 傅椎祁肯定认得黎总的车, 是故意等在这里吗?是又要纠缠吗? 喻兼而正猜着, 就见到对面的傅椎祁抬起了头, 直直地看过来, 与自己四目相对。 黎川没管这些, 系好安全带就启动车子准备开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傅椎祁打开车门下来,朝黎川车的车头走了过来, 挡住了车的去向。 黎川顿时露出「我就知道」的微妙表情,眉头微微蹙起。 喻兼而也以为是自己猜的那样, 却不料,傅椎祁绕过车头,走到了黎川的驾驶座那边,透过半开的车窗, 先是对黎川说:「不好意思, 耽误你一分钟。」然后看向喻兼而,神色平淡道, 「别误会,我不是故意守在这里等你,别紧张。我只是刚被他们拉过去灌了点酒,不能酒驾,刚联繫了小左,等他来接我。」 喻兼而正犹豫怎么回应,突然听到耳熟的左助理的声音:「抱歉,傅总,刚路上有点堵车……」 喻兼而循声看去,果然看到左助理急匆匆地小跑过来,见着他,微微露出讶异的表情,但很快就调整成了笑容,朝他和黎总点了点头,叫道:「黎总,喻经理。」 黎川和喻兼而回了个招唿。 左助理左右瞥了眼,告了声退,扭头去了车上等。 他坐在驾驶座上,默然地瞅着外头的形势,内心长吁短嘆。 他其实早就来了,但傅总叮嘱他先躲好,等自个儿走到黎总车旁边说两句话,他就假装刚到出来。 不知道又想作什么妖,但肯定和喻经理脱不了干系。还没死心。唉。 「看到了?」傅椎祁不冷不热地问喻兼而。 喻兼而有点尴尬,只能含煳地应了一声。 「没事儿了……安心上班,我不会再纠缠你,没必要看到我跟看到鬼似的。」傅椎祁说,「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反正公司有我没我差别不大,我不去就是了。」 这话还能怎么接呢?喻兼而总不能那么霸道,只好说:「你就正常上下班,就不妨碍什么。」 正常来说他俩就在同一个楼里上班也不太容易遇到。 傅椎祁只淡淡地说了句随便吧。喻兼而不知道他随便什么,没问。 傅椎祁说完,单方面跟黎川打了声招唿就转身回自己车上去了。 第207页 黎川还没开车,傅椎祁已经催着左助理赶紧开车离开了。 看着那辆车开走,黎川的车里一片安静,半晌过后,黎川转头看了眼喻兼而。 喻兼而原本在发呆,余光注意到,急忙扭头与黎总对视,交换了一个他没看懂的眼神。 真没看懂黎总这眼神是想说啥。 喻兼而正犹豫着要不要张口问,黎川收回视线,开车。 * 又过了半个星期,突然有一天,黎总私聊喻兼而,说公司最近在接触一个新的大客户,属于跨国合作,对方派来了一个小团队洽谈意向。 原本这不算什么事儿,公司里遍地高材生,英语沟通绰绰有余,黎总自己就完全能够和老外谈,可恰好对方领队的是个丹麦人,而公司里会丹麦语的就喻兼而一个。 黎川确实存在套近乎的意图,但如果特意去请个丹麦语翻译,那就显得太刻意。 所以他就问问喻兼而是否愿意跟自己跑这一趟,作为公司代表一起接待,不着痕迹地拉近和对方的关系。 喻兼而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因为只是洽谈意向,还不到正式的份儿上,接待那个团队的地点就定在了海岛的一个海滩度假村里,主要是陪着吃吃喝喝聊聊。 喻兼而觉得还挺搞笑的,自己跑回来工作,结果没上几天班就来度假了。 他和那丹麦人领队以前不认识,但老乡见老乡,本能亲切。加上其他一起来的同事都很给力,两拨人的此次会面十分顺利和融洽,差不多就算是达成了合作意向,只等各自回去了拟定合作细则,下次再定个大点的团队去公司正式谈。 此行的工作任务达成了,大家都很高兴,黎总也很高兴,有人趁机怂恿黎总看在大家表现优异的份上,先不急着回去嘛,等明天送完合作方走,大家在这儿再待两天、玩两天。黎总略考虑了下,答应了。 合作方团队是明天中午的飞机,按理说今晚得隆重地请他们一顿送行宴,早就预定好了海边一家会员制餐厅。 餐厅不算大,四面都是落地窗户,有专属的一片白色细沙沙滩,视野风景很好,装潢高级,酒菜贵得离谱,但也因此静谧少人,加上东西味道还不错,有钱人倒也愿意为它买单,因而一直开了下来。 可临到了了,合作方团队说公司里有点事,急着在酒店房间里开线上会议,没法儿吃饭了。 餐厅是时段预约制,后面有别的客人,没法儿往后推,就只能黎川领着公司的同事们自己吃了。 喻兼而正细细品味和观察菜餚,试图回去之后直播復刻,突然耳朵里钻进了同事的声音:「哎,那是傅总吧?」 他下意识地扭头瞥了眼。 还真是傅椎祁。 傅椎祁不是一个人,他走在最后面,前面是一个看着虽然保养得不错,却依旧能看出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她牵着一个小男孩儿。 喻兼而很快就辨认出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好像是傅椎祁的妈妈。傅椎祁和他的母亲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至于那个小男孩儿……也许是傅椎祁的弟弟。 喻兼而曾在网上搜找过傅椎祁的资料,知道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他曾见过傅椎祁的哥哥傅斯颐,小男孩儿和傅斯颐有点儿挂相。 喻兼而的视线只在这俩人的身上停留了短暂的时间,很快又落到了傅椎祁的身上。 海岛的日晚温差大,尤其还是在这海边,风一吹尤为明显,一般都会穿件外套什么的。傅椎祁则是直接穿了件白色针织衫。 他双手插在亚麻直筒裤的兜里,懒散地踩着白帆布球鞋走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喻兼而听人说,这两年傅椎祁就这样儿,跟以前大不一样,都没再看他认真打扮过。 这些人却不知道,傅椎祁「以前」,其实就是这样。那些花里胡哨的才是「后来」。 可是有那么一瞬,喻兼而的眼前闪过了花里胡哨的傅椎祁的影子。 他在那个瞬间里觉得,还不如花里胡哨呢,至少大多数时候都是意气风发、表情鲜活的。不像这个样子的他,不是冷冷的,就是淡淡的,都很沉郁的感觉。 喻兼而和他只是不合适,没有深仇大恨,还是希望他能开心的。 喻兼而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心中一颤,后知后觉地发现傅椎祁注意到了自己这边,与自己对上了目光。 身边的同事又在窃窃私语:「哎,傅总看到我们了。要不要跟他打招唿啊?他旁边那是……他家里人?」 「是的吧,看,他和他妈妈长得好像啊。」 「傅总的脸确实是真的牛逼……」 喻兼而:「……」 同事刚站起身要朝那边招手,傅椎祁已经冷漠地收回了目光,快走几步,跟着家里人入席了。 人家家庭聚会呢,扪心自问,自个儿这时候也不想跟同事打招唿。同事们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坐回去继续吃吃喝喝聊聊。 喻兼而让自己不要看那边,不要再多关注,可他勉强地吃刚刚明明吃得挺高兴的菜餚时,嘴里已经不是那个味道了。 为什么呢……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这次回来之后再遇到,努力尘封的感情还是会掀起波澜呢。 可是,傅椎祁的衣物风格都变了,是不是脾气也变了,想法也变了。上次在停车场,他居然态度平静地说那些话,而且说到做到,后来真的再没出现。 第208页 而今天这肯定也只是偶遇吧。 如果只是遇到了傅椎祁,那么喻兼而可能还要怀疑他是嘴上说一套做一套,可跟他一起的是他的家人,他和家人的关系那么差,不可能串通起来帮他一起演戏吧。 可是,傅椎祁都不纠缠了,是不是已经放下了?那自己再多想也是自作多情。 但是,如果傅椎祁真的已经放下了,又何必总是一副恹恹的模样呢。难道不应该继续唱歌继续舞,继续花天酒地吗。 喻兼而对此充满了疑问。他越来越想弄明白这些问题的答案。 可他不能。当初是他坚决断了的。 喻兼而低头喝了好几口水,心头的汹涌也没能完全平復下来。 他努力地劝说自己,不要回头,不要胡思乱想,就当是人生难免有遗憾吧。已经错过一次,当时也为曾经的一时冲动付出了代价,怎么能够重蹈覆辙? 前两天收到的詹骥的消息又浮上了他的心头。 詹骥问他这次回来怎么样,他说就上班啊,没什么特殊的。詹骥很突然地问他有没有和傅椎祁重逢,傅椎祁现在怎么样。 喻兼而急忙反问他问这个干什么。 詹骥在那边输入了很久,最终却只发来了短短的一句话:所以你这次回去,真的只是为了工作吗? 喻兼而至今没回这句话,詹骥没催问。也许是因为双方都知道答案。 喻兼而都要讨厌自己了。怎么可以又开始这种暧昧不清的心理状况。 可是,他的气真的是已经消了嘛。早就消了。他的脾气一向都消得快。 喻兼而正低着头抠自己的手出神,突然听到一道很不和谐的小男孩变声期尖叫声,特别刺耳,吓他一跳,差点儿把手指边缘的一根倒刺给撕出个血口子。 循声望去,恰好那个熊孩子抬手就将玻璃杯里的果汁泼到了傅椎祁的脸上。 喻兼而的唿吸在一瞬间停滞,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而傅椎祁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像一面雕像,竟毫无反抗躲避,眼神是灰暗没有希望的,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他的肩身明明并不瘦削,可在这一刻却显得十分薄弱。 这阵动静喻兼而注意到了,其他人当然也注意到了,静默了两秒之后,窃窃私语起来。 傅椎祁忽然转过头来,看到喻兼而的瞬间,他似乎才想起来对方也在,原本逆来顺受、毫无波澜的神情慌乱了一瞬,苍白的脸上一阵青紫不定,过了几秒,难堪地转了回去。 女人好像在骂傅椎祁,隔得有点远,她的声音不算大,喻兼而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看到她的表情冷漠轻蔑,不像一个母亲对待自己的儿子,倒像生死仇人。 不多久,女人从座位起身,要牵着熊孩子离开,熊孩子却不肯善罢甘休,挣脱女人的手,冲过去使劲儿对傅椎祁拳打脚踢。 傅椎祁就任他这么打,女人亦不劝阻,就站在一旁无情地看着。 第105章 喻兼而不能理解…… 傅椎祁就这么让那个熊孩子撒泼???这还是傅椎祁吗?这人不是就别人无意中说句话惹着他了他就马上亮出一嘴毒牙疯狂反击的吗? 就算那是他亲弟弟……没见他对他亲哥哥多客气啊!难道就因为是弟弟? 喻兼而在迷惑中看了眼身边的同事, 他们也很惊讶,但好像完全没有阻止的念头,甚至还有点看热闹的感觉。 虽然这是人之常情, 可喻兼而心里还是不太舒服,一瞬间down了下去。 他转而看向黎总,发现黎总也在看自己。 「……」 喻兼而想了想,招手叫来不远处的服务员,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那边吵到我们了。这里是公共场所,我想你们有义务去阻止。」 服务员也很想阻止,只是咋说呢,正在挨打的那位, 是餐厅幕后大老闆的弟弟, 打人的也是大老闆的弟弟, 一旁冷眼纵容的是大老闆的亲妈……他们才在旁犹豫不决。 这会儿有客人投诉, 服务员一面安抚客人, 连声道歉,一面让人去催催经理赶紧过来处理。 喻兼而都要无语了。他们居然还要等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经理回来解决?就不能现在马上立刻去解决吗? 再说那边,虽然傅芎昊以往每次见了傅椎祁都要寻衅一番, 可每次都讨不着实际的便宜,属实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了。今天却不知道为何, 这货竟一副要死不断气儿的样子让他打!他泼果汁的时候都没闪躲! 也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傅芎昊自然新仇旧恨加未来的帐都一起算,不管不顾,疯狂攻击。 乔雯冷眼看了会儿,对自己的二儿子没有丝毫同情。 她原本就不喜欢这个性情怪癖、只会在家里拖自己后腿的不讨喜的儿子, 何况今天还是这傢伙先挑的事儿。 不过, 那边还有其他的客人,一直在看这边, 好像还有人把服务员叫过去,一边指这边一边说着什么,她听不清,但看那老外的表情,皱着眉头,很生气的样子,可能是在投诉。 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该让那些陌生人当笑话看,便叫小儿子住手,要带他离开。 可傅芎昊正上头,老半天才听到妈妈叫自己,苍蝇绿豆般的小眼珠子一转,装没听见,继续殴打傅椎祁。 乔雯犹豫了下,又叫了他两声,让他别把自己的手打疼了。 第209页 见经理久久不来,实在是按捺不住的喻兼而刚好走到附近,听到乔雯说这话,整个人都不可置信。 傅椎祁和她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她为什么会这么偏心? 傅芎昊被自己的妈妈催了好几下,心里有数,正要再踹两脚就收,脚刚抬起来,勐地被一个力道揪住胳膊往旁边一扯,单脚踉跄着站不稳,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他意识到是有人拉扯自己,立刻恶狠狠地顺着刚刚那力道的方向瞪过去,看到的瞬间却愣了下。他看到了一个老外。 不过他不是没见识的土鳖,打小就世界各地旅游,见过的老外多了,不稀奇。他马上回过神来,骂道:「操你妈!你他妈谁啊敢打老子?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喻兼而:「……」 乔雯也反应过来了,急忙上前扶小儿子,一面怒斥道:「你是什么人?敢打我儿子?我报警啊!」 喻兼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傅椎祁抢先一步沉声道:「闹够了吗?你们要是不怕被人看笑话,就继续闹。」 说着,充满暗示地侧头示意了一下那边其他客人和扎堆的服务员的方向。 傅芎昊哪管这些,正要继续骂脏话,却被乔雯拉住了。 乔雯最近的处境不是很好,她不想闹出事来,而且看小儿子只是摔了下,没受伤,傅椎祁和这个陌生的老外似乎认识…… 她没说什么,只是恨恨地剜了老外一眼,拉着小儿子匆匆离开了这个地方。 傅椎祁看着这母子俩离开,看了下喻兼而,喻兼而与他视线接触,刚要张口,傅椎祁已经移开了目光,侧对着他,似乎觉得很难为情,半晌才低声自嘲地说:「我这脸彻底别要了……真不想被你看到这些。」 「傅哥……」 傅椎祁打断他的话,问:「你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吗?」 「……你要不要先去洗手间清洗一下?如果受伤了,我想餐厅应该有医药箱可以借用一下。」喻兼而说。 傅椎祁嗤笑了一声,然后说:「我没事,习惯了。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不等喻兼而反应,他就转身匆匆地离开了餐厅。 喻兼而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仿佛被根细绳揪住了。他都怕傅椎祁是去追上那对奇葩母子,然后继续挨打挨骂。 应该不至于吧……傅椎祁的脑子……糟糕。普通人不至于,可傅椎祁的脑子就不是普通人的脑子,还真说不准。 他犹豫再三,傅椎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幕里。 他便回到了刚刚吃饭的桌子旁,刚走近,同事们就起闹了,意思是他刚护着傅椎祁,这是复合的节奏啊。 喻兼而见他们如此,心头闪过一瞬间的厌恶与晦暗。他们刚刚都看到了傅椎祁被那样羞辱,这一刻却这么事不关己地热热闹闹地起闹。 理智告诉他,这些人没有义务关心傅椎祁,可是他依旧烦了起来。 他暗暗地深唿吸了两口气,没有当场发作,只是不冷不热地说:「如果是你们遇到那样的情况,我也会这么做。认识一场,应该没人能就看着对方被欺负吧。」 在场的人都不傻,顿时听出了言外之意是在点自己,笑容便讪讪起来,不再起闹,只是心里很不服,暗道你跟傅椎祁有一腿,你心疼他,关我们屁事? 无论如何,气氛尴尬起来。最后还是黎总开口,说事后不早了,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散了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送合作方去机场。 大家忙顺着这台阶下,很快就都走了,只剩下黎川和喻兼而。喻兼而毕竟是财务部的,负责买单要发票。 他去买完单拿完发票回来,黎总坐在位子上,正跟人打电话。他不好一声不吭独自走了,就在黎总的位子对面随意坐下等他。 这电话很快就打完了,然后黎总跟他说是合作方开完会了,问他们吃完了没,他说吃完了,但原本就准备了夜宵环节,一会儿带他们去吃。 喻兼而不知道还有个夜宵环节,就问了。黎总淡淡道:「刚才有的。」 喻兼而:「……哦,明白了。」 真是物是人非啊。不但傅椎祁又开始清冷疏离了,黎总居然这么会搞人际关系了,喻兼而感觉自己的青春结束了……开个玩笑。 但他还是忍不住心生了些许感慨,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因为杨总那啥了,黎总为了撑住公司,被动学会那些。 当然,这并不能说是一件坏事。只是,就是觉得有些怅然。 黎总不知他的多愁善感,只说:「其他人走了就算了,你如果累了,也回酒店休息吧,我自己带他们去吃夜宵。」 喻兼而摇摇头:「没事,我不累,一起吧。」 黎总没和他拉锯,闻言就点点头,道了句谢。 * 时间确实不早了,喻兼而和黎总领着那几个合作方代表在附近烧烤店里吃了顿夜宵,难免还得搭配点啤酒什么的,吃完喝完,酒醉饭饱,都说要回酒店睡觉去。 一行人走出烧烤店,正好店对面也是一片沙滩,虽然没有刚才那餐厅独家的白色细沙沙滩美,夜里月色下海水波光粼粼,凉风习习,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大家顺道朝沙滩走了上来,但没停留太久,就要继续往回走。 喻兼而的脚却迟迟没有抬起来,定定地看着不远处坐在海与沙交界处的那道熟悉的背影。 第210页 路灯照不到这边,可今晚的月亮很大,很亮,所以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傅椎祁。 傅椎祁坐的地方时不时就有一波两波海浪冲上来,没过他的脚背和坐的地方,可他仿佛毫无知觉,只是沉默地望着海面,偶尔喝一口手里的啤酒,在他的身边有一个塑胶袋,里面有还没喝的,有空罐子。 喻兼而的角度看不到他的正脸,可只是这样的背影,喻兼而就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悲怆,想也想得到此刻是怎样的神情。 好像被全世界遗弃了,或者是他遗弃了全世界。总之,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就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样的说法太寂寞了,可只是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喻兼而就能完完全全地感受到死死缠住对方身体的那可怕之极的寂寞感。 「……我送他们回去吧,你随意。」黎总突然开口这么说道。 喻兼而回过神来,脸一红,只希望这大半夜的,黎总没看出来。他忙道:「一起送吧。」 黎总没多说,转身朝客人们走去,喻兼而急忙跟上,可走出去两步,忍不住回头再去看看那背影,再走出去两步,再看看。 他有点担心……如果傅椎祁喝醉了,万一等下出意外怎么办? 第106章 最终喻兼而留了下来。 他追上黎总, 小声说了下,黎总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了句「好」, 就转身走了。 虽然只有这一眼,喻兼而做贼心虚,总觉得黎总眼里有话没说。 但是……但是真的很危险嘛。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再来后悔,说什么都晚了。他不想为了虚无缥缈的脸面而冒这种可能会悔恨终身的事。 而且这是最基本的人道主义,就算对方不是傅椎祁,他也会关心的,顶多就是举动略有不同。 比如, 如果是陌生人, 他可能会直接走过去关心劝说, 而是傅椎祁的话, 他就只是不近不远地默默站着关注。 最好傅椎祁没事, 就只是喝喝酒,emo完回去,他偷偷跟到对方到住处, 就任务完成,可以离开了, 就当这件事没发生。 假如……那他就可以第一时间过去救助。 站久了有点累,喻兼而就找了个地儿盘腿坐下,手肘杵在腿肉上,双手托着脸, 认真地盯。他都不敢玩手机。那傢伙还在喝酒, 不知道醉没醉。 可是盯久了,心里就越来越乱, 忍不住沉湎进某些情感。但这是不应该的…… 恍惚间,那道持久望着月亮和海面的身影,与多少年前画展上那道望着画出神的人影重叠了。 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喻兼而正胡思乱想着,突然眼中的人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他急忙集中注意力看,还以为对方终于要回去了,却不料看到了令他大为震惊的一幕。 ——傅椎祁慢慢地朝海里走去! 这大半夜的!真的是…… 喻兼而都没空吐槽,他只是怒从心头起,腾的起身狂奔过去,将已经走到冰冷的海水淹到成男大腿位置的傅椎祁胳膊拽住往后拖。 傅椎祁似乎没料到还有人在,吓了一跳,从独自的小世界中惊醒,勐然回头,惊诧又警觉地看向拽自己的人,同时使劲想挣脱对方。 喻兼而终于看到了傅椎祁的正脸。 不知是不是受到清冷的月光的影响,傅椎祁的脸白到没有血色,与此相对,他的眸色越发浓黑,却又透彻干净,眼底倒映出一片水光闪动的海面,模样惊慌又无助,十分天真。 海浪一直挺大,一阵阵地往前打,刚刚喻兼而与他一拉一扯间,水花溅得比他俩还高,把傅椎祁从头髮到衣服都淋湿了,原本就柔顺地耷拉着的黑髮,如今湿哒哒地贴在傅椎祁惨白的皮肤上,令他像不谙世事的海妖,又像落难的雪女。 喻兼而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跳得更快了。这可真是…… 傅椎祁与喻兼而四目相对的瞬间,也发愣了起来,没再继续挣扎,而喻兼而也忘了继续把他往岸上拽。 两人维持着拉扯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彼此,海浪继续一阵又一阵地往他们的身上打。 过了会儿,傅椎祁先回过神来,顿时面露慌乱,急急忙忙地又要挣开喻兼而的手,一面将脸别了过去,似乎不愿被喻兼而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 喻兼而却生怕他发癫拔腿往海里跑,急忙抓紧了不让他挣开,边高声地劝:「傅哥,你别做傻事!」 傅椎祁的手臂僵了僵,喻兼而能感受得到。 随即他仍旧别过头不看喻兼而,嘴里道:「你怎么在这……别乱想,我就是闲着没事来吹吹风……刚东西被浪捲走了,我去追……」 这一听就都是假的。 喻兼而没有拆穿他,知道他爱面子,又喝了那么多酒……便只是顺着这话哄道:「这么大浪,又是晚上,找也找不到了,多危险啊,算了。走吧。」 说着又把傅椎祁往岸上拽。这回他拽得很顺利,因为傅椎祁再没有反抗,被他拉着走,一路直愣愣地看着他。 喻兼而顺利把傅椎祁拽回岸上,松了口气,抬眼瞧见对方那发直的眼神,愣了下,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正要编藉口说自己纯属路过、见义勇为,傅椎祁先开了口,声音沉沉的,有些沙哑:「谢谢。」 「……」 那简单的两个字,将喻兼而要说的话全堵了回去。 第211页 傅椎祁这个样子,很生疏,很陌生。喻兼而原本还以为他要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去救他,是不是对他旧情难忘…… 傅椎祁都没有问,只是满脸诚意真挚地说了句谢谢。 也许是因为,傅椎祁已经不在乎这个原因了。也许,傅椎祁是真的决定放下了,就像自己当初下定决心那样。 夜风吹过湿淋淋衣服贴着的身体,喻兼而突然的一瞬间感受到了凉意。 他张了张嘴,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傅椎祁已经又开口了,说:「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吧,还把你这一身弄得……赶紧回去吧,别着凉了。」 「……」喻兼而压着心里的不好受,问,「那你呢?」 「我……」傅椎祁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也回去。我住酒店,鹿湾洲际,离这很近。」 这酒店和喻兼而他们住的那家挨在一起,不到五分钟的脚程。 喻兼而道:「你喝了酒,我没喝,我送你回去吧,反正顺路。」 傅椎祁却没有欣然答应,而是很明显地面露诧异看着喻兼而,这眼神把喻兼而给看得又尴尬起来。 片刻后,傅椎祁低声道:「没……没、没事……」他说得有点结巴,似乎很紧张,「我……我酒量你还不知道?真没事……」 喻兼而不由得感慨,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是自己拒绝傅椎祁接近,现在却变成了傅椎祁拒绝自己的接近。 「那、有谁和你一起吗?」喻兼而并不强求送他,只是希望他安全回去,「让人来接你一下吧。」 傅椎祁秒答:「没!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喻兼而:「……」 傅椎祁说完,自己愣了一下,随即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些许血色,讪讪地补救:「不是,我的意思是……算了……没什么……我这回一个人来的,处理私事,小左和小秦都有工作在忙。」 「……那别说了,我送你回去吧,说这么多,都到了。」喻兼而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小山坡树林后面若隐若现的酒店一角。 傅椎祁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跟着喻兼而朝酒店的方向走,却刻意比他侧后大概一米的距离。 「……」 喻兼而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儿,却没法儿发作,毕竟这是自己以前嚷嚷着要的结果…… 啊啊啊啊真的讨厌自己了!但又不知道是讨厌做了哪个决定的自己,不过反正都是错的就对了。 一路上的气氛有些凝滞,忽然,傅椎祁开口打破,轻声道:「真是凑巧。我最近都没管公司的事,不知道你们也来这……我妈有事找我,她最近带着傅芎昊,哦,就那个小孩儿,我弟弟,最近放假,在这边住。我不是故意找藉口纠缠你。」 「……别说这些了。」喻兼而尴尬道,「我都没提。」 「我怕你等下以为……算了,你说别说就别说了吧。」傅椎祁又闷头走了一会儿,然后说,「对不起啊,之前……我是说两年前……反正,对不起。我欠你道歉,应该说的。下次再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种机会……最好别有了吧,不然怕你紧张,以为我又要纠缠你。就趁现在说了吧。」 别说了啊啊啊!越说气氛越那什么! 喻兼而在内心吶喊,面上强作镇定,说:「别说了。」 「嗯,不说了……」傅椎祁消停了大约半分钟,又开口了,「你……还好吗?我……没再找人跟踪你,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不等喻兼而开口,他就自言自语:「应该过得挺好吧,詹骥挺靠谱的。」 喻兼而:「……」 他默默地侧了侧脸,瞥到侧后一步位置的傅椎祁正低着头走路。那么高的个子,这姿态,倒跟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似的了。 傅椎祁仿若不知,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那会儿存着气,其实也该对他道歉……他是个挺好的人,也怪不得你……你们肯定过得挺好吧……挺好。好好过。」 喻兼而:「……」 他试图用不说话来迴避这个话题,可傅椎祁不依不饶起来,非问他詹骥现在怎么样。 喻兼而只好说:「他现在挺好的。」 他没说自己已经和詹骥分手了,总觉得这会儿说出来怪怪的。 他现在已经单方面对傅椎祁有点暧昧了,好在傅椎祁估计还没回过神来、不知道,如果他突然说自己已经和詹骥分了,那岂不是……司马昭的心,傅椎祁都知吗? 傅椎祁听他说挺好的,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喻兼而:「……」 好在路程不远,很快就到了酒店楼下,喻兼而见傅椎祁虽然神色恹恹的,到底没醉,就不打算送他上去,停在大堂门口,说:「那你早点休息吧傅哥,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送合作方去机场。」 傅椎祁急忙客气地说:「哦,行,那你赶紧去吧,不好意思啊,耽误你这么久工夫。」 「……」 喻兼而怎么听怎么刺耳,可又没法儿说,只能闷头转身就走。 可他还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什么东西撞上玻璃的巨大响声,以及周围人的惊唿。 他一怔,循着别人的视线方向转头看去,就惊见傅椎祁跌坐在落地玻璃窗旁边,手扶着地,垂着脑袋,迟迟没有起身。 门童在旁边关切地问傅椎祁有没有事,他低声说没事,却依旧没起来。门童要去搀扶他,他却小幅度地摇头,说没事,只是有点头晕,坐一会儿再起来。 第212页 「……」 喻兼而走过去,问:「傅哥,你没事吧?怎么了?」 傅椎祁这才稍稍抬起了脸,看他一眼,飞快地又将头低下去了,干笑了两声,强颜欢笑道:「没事儿,就酒喝多了,刚眼花,以为这是门呢,他们玻璃擦这么干净,哈哈哈哈……你赶紧去吧,不用管我。」 第107章 喻兼而都有点讨厌这样的傅椎祁了, 因为讨厌的自己完全无法放下这样的他。 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就不该答应黎总过来会老乡,或者一开始就不该暑假回来上班,在美国又不是找不到实习。 但总之来都来了…… 「你先起来吧。」喻兼而伸手去搀扶傅椎祁。 傅椎祁客气地和他推拒了几下, 见喻兼而烦起来了,只得见好就收,一面道歉一面将大半的身子重量往喻兼而的身上倾倒,营造出一种自己确实柔弱起不了身的效果。 一米八多的个子,再如何形销骨立,也没真到细狗的份儿上,主要是他脸小,一瘦就先瘦脸, 才显得那样。何况此刻是刻意地往人身上栽。 喻兼而一开始没料到, 虽然及时反应过来, 加大力气扶稳了, 但还是惊讶地「哎」了一声, 另一边的门童见状急忙一把搀住傅椎祁的另一边胳膊,好心并尽职尽责地帮助客人解决燃眉之急。 燃眉之急被门童无意中添了一把柴的傅客人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不是很领情, 但形势所迫,开口只是虚弱且礼貌地道谢。 喻兼而和门童一左一右地扶着傅椎祁往里走, 傅椎祁烦得很,连连道:「你们都去忙吧,不用管我……真没事……别扶了,都看我呢, 跟我怎么了似的……」 喻兼而忽然悟了。 此刻虽然夜深, 但这是旅游旺季,酒店大厅里的人不算少, 他仨这确实挺引人注目,而傅椎祁爱面子,看那不自然的样儿,估计是害臊了。毕竟男人总不爱被人觉得虚。虽然他觉得傅椎祁就是挺虚的。 也因此,喻兼而没觉得傅椎祁刚才撞了玻璃往地上跌坐了就不起来是夸张。傅椎祁常年浸淫于酒色之中,虚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虚才是天赋异禀。 他无声地嘆了口气,然后对门童说:「谢谢,没事,我自己可以扶住他,您去忙您的吧。」 这老外的普通话真是熘啊。门童在心里感慨着,犹豫了下,问:「真不需要帮忙吗?没关系的,您不必担心我,我同事在岗位上可以应付。」 「没事,不需要,谢谢。」喻兼而说。 门童见他是认真的,而傅椎祁又一直在那叨叨让他们别扶了,便道了声歉,说会马上联繫安保部门处理玻璃门太干净导致客人误撞这事,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傅椎祁见他走了,舒服了,但嘴上还是虚伪地说:「你也别扶了……」 如果喻兼而真不扶了,他就当场马上再帅给对方看,下一个碰瓷的地方他都物色好了,就电梯门吧。 好在喻兼而没搭理他,压根不接这话茬。 在喻兼而的经验里,就是别搭理傅椎祁说什么,搭理就输了,反正想干什么闷头直接干,很虚的人是没有力气反抗的,只能嘴上哔哔。 傅椎祁说了几句,终于不说了,改而说谢谢,然后就安静。 喻兼而把他送回房间,是个套房。 傅椎祁刚到门口就说:「给你添麻烦了,要不要进去坐下,喝杯水?我一个人住,别客气。」 但刚说完就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犹豫了一下,讪笑道:「算了,估计你会尴尬吧,让小詹知道了也不好……那就送到这儿吧,别进去了。」 「……傅哥。」 「嗯?」 「……没什么。」喻兼而说,「那你进去吧,有事打酒店电话。我先走了。」 「……哦。」傅椎祁低低地应了一声,「那你慢走。」 说完,他开了门,往里走,但没走两步就脚一软往地上一摔:「哎呀……」 「……」喻兼而不得不上前查看,「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下?」 「没事……」傅椎祁低头拉起自己裤管。 喻兼而顺着看过去,惊见他脚踝上面点儿的位置竟有道不大不小的血口子,虽然暂时没继续往外冒血了,但还是可以很直观地看出先前流过不少,还有些残余。 「怎么会这样?」喻兼而惊讶地问,「你都不说?」 一路上傅椎祁愣是提都没提这事儿,疼都没喊一声。 怪不得刚刚撞玻璃现在撞门,还一撞一个倒。原本就虚的身体雪上加霜啊。 「可能是刚刚在海里贝壳什么的划伤的吧。」傅椎祁有气无力地说,「怕你担心,就没说。而且我一个大男人,这点小伤口拿出来说,算什么事?」 你再死要面子活受罪试试呢?喻兼而都无语了,不由分说地把他架起来弄到沙发上,问了下医药箱在哪,就过去拿了,蹲地上给他的伤口消毒。 「哎,别、别……」傅椎祁把裤管往下拉,遮住伤口不让他弄,一面拉他胳膊,「我等下找医生来,你别……等下小马知道了不高兴……」 喻兼而忍无可忍地叱了他一声:「你不要说话了!」 「……」傅椎祁讪讪地说,「对、对不起。我就是不想影响你……」 喻兼而懒得理他,扯开他的手,把他裤脚再度卷上去,低头拧消毒药水的瓶盖儿,拧完了一抬眼,看见傅椎祁的手不知所措地揪着裤脚。 第213页 「……」 该说不说,有时候傅椎祁一些小动作挺可爱的。 喻兼而给他消毒了一下,要涂药的时候想了一下,说:「要不你先去洗澡吧,不然涂了药也马上就被水沖没了。」 傅椎祁应了一声:「噢噢……那你、就走吗?我先给你倒杯茶吧,你看你这劳心劳力地来一趟,连杯茶都不喝就走也不是很合适……来都来了。」 喻兼而就没打算走。哦不,他的意思是,没打算现在就走。至少他得等到傅椎祁洗完澡出来给人重新消毒上药,然后再走。 傅椎祁的身上,不止那一处伤。 也许那里确实是在海里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无意中划到了,可刚才他看到的傅椎祁小腿上的其他淤青,估计是餐馆里那个熊孩子踹得。 傅椎祁脸上的皮肤都白如凝脂,腿上更别说了,因此那些淤青就更是显眼。 喻兼而怀疑他身上其他地方还有伤。 但他没说,只是摆摆手示意傅椎祁去洗澡。傅椎祁起身就说:「我先送你去电梯……」 「去洗澡。」喻兼而不想跟他废话。 「……」 除了喻兼而,还有谁会关心自己洗不洗澡呢……傅椎祁心头酸涩,强忍住汹涌的感情,转身去洗澡了。 喻兼而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没什么好看的,就是酒店的样子。 他低头玩手机。 这个时间美国正是白天,詹骥的对象伊恩刚在社交平台上发了个vlog,是他和詹骥去乐园玩的。 封面是俩人都戴着乐园纪念品头箍,脸上还贴着可爱贴纸,伊恩靠在詹骥怀里,扭过头去亲詹骥的脸,詹骥笑眯眯地把头往伊恩这边靠。 「……」 一上网就被塞一嘴狗粮,真是够了。 喻兼而这会儿在傅椎祁这里,就没点进去细看,只羡慕嫉妒没有恨地点了个贊。 很快,伊恩就私聊喻兼而了,问他还没睡吗,这个点在中国应该很晚了吧。 喻兼而说有点事还没睡。 伊恩说昨天和詹骥去玩,给他买了礼物。喻兼而回了谢谢,并表示自己回美国的时候也会给他带礼物。 伊恩:可以有熊猫的签名吗? 喻兼而表示这个确实有点难度,毕竟一般来说熊猫不太会签名。 伊恩的惊讶之情外溢:在中国的熊猫也不会吗? 喻兼而幽默地回答他:在月球上的熊猫也不会。 伊恩是个天然呆,没感受出喻兼而的幽默,而是更惊讶了:中国都把熊猫送到月球上了吗?骥都没跟我说过这种事情! 喻兼而:「……」 没多久,伊恩发过来一个气唿唿的表情,说他刚去问骥,骥笑了他好久,然后给他解释喻兼而的意思,解释完又笑他,现在还在旁边看着他打字笑他。 啊啊啊啊不要说了啊! 喻兼而诚心诚意地乐见他俩幸福,但此时此刻对比自己的处境,有那么一些些扎心! 喻兼而严重怀疑詹骥刚又被伊恩萌了个七荤八素。 伊恩学习好,但在生活中常会体现出让人哭笑不得的脑迴路来,而詹骥就狂爱这一套,每次他笑着看伊恩惹笑话的样子,眼里的爱意都让单身狗喻兼而想给他反手套上一个成年人防沉迷系统。 喻兼而正要回伊恩点什么,突然听到声响,急忙把手机锁屏,抬头看去,傅椎祁洗完出来了,只在腰间随意地拴着一条浴巾,站在门口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两秒,几乎同时出声。 喻兼而:「怎么这么快?」/傅椎祁:「你没走啊?」 两人同时出声,同时沉默,又过了两秒,同时回答:「我给你上完药再走。」/「我有点累了,就想赶紧洗完休息。」 再度沉默。 半晌,傅椎祁举了举手,示意自己想发言。 「……你说。」喻兼而说。 他是不能发出去,不然他觉得傅椎祁可爱起来的细节可以和伊恩一比。 傅椎祁说:「我以为你走了,就随便穿了个浴巾出来。你都不先说一声,还好我没裸奔,不然你看这事儿就……小马知道了得误会吧。」说完停了一秒,修正道,「小詹。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总把他记成小马,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你前面也把他说成小马了。」喻兼而说。 傅椎祁露出讶异的表情:「哎?什么时候?唉,我这记性,一天比一天差,不好意思啊,真不是故意的。」 喻兼而没空搭理他嘴里说些什么,视线在他的身上打量着。 傅椎祁的上半身确实也有些伤,瞧着比腿上的淤青小,但多,而且颜色深。喻兼而怀疑那熊孩子下狠手掐了。 他的眉头便不由得皱了起来。 傅椎祁见状,会错意似的慌忙说:「我去换个衣服,你等下……」 第108章 喻兼而没拦着傅椎祁去换衣服, 毕竟他裸着大半个身子确实不像样。 没多久,傅椎祁从卧室出来,换上了一套日常的衣服, 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 「你真要给我上药啊?」傅椎祁期期艾艾地看着喻兼而,讪笑着问,「怎么突然做这些?」他的笑容淡了淡,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不是对我避之不及的吗?」 喻兼而指指沙发,示意他坐下,然后一边拿药给他涂, 一边心平气和地说:「傅哥, 我和你没有仇, 相反, 你那个时候为了我帮我哥, 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我都很感谢你。只要你不乱来,我是愿意和你正常相处的。」 第214页 傅椎祁听了这话心里一刺, 差点儿破防到脸上。 谁要和他正常相处啊……什么叫「正常相处」?就是没什么关系地相处?呵呵,谁要这种东西啊!想巴结他的人多了去了, 他不缺这种人! 好在及时收住了,低下头,藏住可能藏不住的微妙神情,过了一小会儿, 轻声道:「忘了吧, 你哥那些事……没你,我也会帮他的, 那么多年的朋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傅椎祁突然就正常了,但总比不正常的好。喻兼而欣慰着继续认真给傅椎祁上药,傅椎祁再没说话。 直到涂完了,喻兼而一抬头,愣了。 只见傅椎祁白着一张脸,要哭不哭地、用很深情又难过的眼神凝视自己,不知凝视了多久……大概从他安静下来没说话就开始了吧。 喻兼而想了想,正要开口,傅椎祁腾的起身,快步走进卧室关上门,喻兼而都听到落锁的声音了。 「……傅哥?」他跟着起身,去到门口,不知道这傢伙又怎么了。 半晌,隔着门板,传来傅椎祁虚弱的声音:「你走吧……别管我。以后看到我也别管我。」 喻兼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考虑再三,正要照他的话离开,又听到了他的声音在说:「我想祝福你们……我想接受现实,不想再搞得那么难看,但是……但是我做不到。就算做到了,心有多痛我自己清楚,也只有我自己清楚……」 喻兼而:「……」 他就不想走了,默然抬起手,无声地按在了门板上。听声辨位来看,傅椎祁此刻应该是靠在了门上。 喻兼而情不自禁地脑补了一下,觉得这一幕好偶像剧啊。这么一脑补,整个氛围都浪漫起来。 但现在不是浪漫的时候,傅椎祁这情绪变得有点快,而且不久前才遭遇了那种事,喻兼而有点怕他一时冲动想不开。 「傅哥,你先把门打开。」他越发地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温柔些。 「……我不想再搞那么难看了,我知道,不管我怎么闹,你都不会回到我身边。」傅椎祁喃喃道,「你走吧。我能控制住我自己,但我控制得好痛苦……」 喻兼而听他这么痛苦,思来想去,转身正要走,他又开口了:「今天是我生日。」 喻兼而细思不是,道:「你生日不是……」 傅椎祁打断他的话:「农历生日。」 哦哦,听说过。喻兼而想了想,正要开口说生日快乐转移他的注意力,他接着说:「我妈突然叫我过来,我以为她是要给我过生日。结果她根本不记得。她只是想让我去对付我爸的情妇,我拒绝了她,她就让我滚。」 「……傅哥……」 「你其实知道那些关于我身世的传言吧?」傅椎祁问。 喻兼而一下子不说话了。 傅椎祁自嘲地笑了声:「果然知道……全世界都知道。你不是总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死要面子吗,因为越没有的东西就越在乎。全世界都知道我没脸,我就必须要脸。」 「……傅哥,你把门打开。」喻兼而只能这么说。 傅椎祁却仿佛没听到一般,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继续梦呓般剖心倾诉:「其实,外面人误会也就罢了,可是就连我亲爹都……连我妈都不待见我。是不是很莫名其妙啊?我这么丢人,就是他俩造成的,他俩反而怪起我来了,我的脑袋是长了癞子吗?」 喻兼而:「……」 傅椎祁原本是做戏,可做着做着,把自己给做进去了,真是越说越委屈,忍不住低头哽咽起来。 原本自己就那么惨了,喻兼而还不要自己了,跟一个从人品道德高度碾压自己的小马哥跑了。但凡那个小马哥坏一点,他还能干点别的。 可他现在还是动起了手段。 他憋了两年,他给了自己、也是给了喻兼而和詹骥两年的时间,可时间根本没有淡化一切,时间根本不会淡化一切。 他只会在时间里痛苦煎熬,直到忍受不了地爆发。 不知过了多久,喻兼而温柔地说:「傅哥,你开下门先。」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只有隐约的啜泣声,还很不明显,令喻兼而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就在他以为傅椎祁不会开门了的时候,门开了。 他抬眼,对上傅椎祁满是脆弱的脸。 傅椎祁垂着眼眸,没看他,只是低声说:「你走吧,我没事,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这么过来的,今天的事不是第一次,不是唯一一次,我要会因为这个做傻事,早就做了。」 喻兼而道:「我再陪下你吧,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有……有朋友陪着,心里怎么都好受点。」 傅椎祁仿佛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勐地将他抱入怀里。 喻兼而愣了下,下一秒回过神来,内心挣扎再三,最终还是没拒绝这个拥抱,反过来安抚道:「傅——」 傅椎祁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乞求道:「求求你,别拒绝我,就今晚……」 「……」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唉,都这样了,口不择言也是有的。喻兼而无声地嘆了口气,轻轻地拍拍傅椎祁的背:「去沙发上坐着说吧。」 坐什么沙发!坐床上去,看老子不做死你……算了。 傅椎祁这会儿提不起那事儿的兴趣,在他的设想中,自然是越早把喻兼而睡了,越对他破坏那俩感情的復仇计划有利,明明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可是到了这一刻,他只是想安安稳稳地抱着喻兼而,别的都可以不做,话都可以不说。 第215页 他只是想要这么一个温暖的拥抱而已。 或许,从始至终,他这一生,都只是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而已。 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愿望,却实现不了。 喻兼而尝试着暂且分开一下,他想把傅椎祁拉到沙发上去坐,傅椎祁却不肯,却也没有反应激烈,只是越发抱紧他,脑袋埋在他脖颈间小幅度地摇摇,比起摇,更像是蹭蹭,柔软的头髮蹭着喻兼而的脖子,仿佛蹭到了他的心脏,他的心脏越发地柔软起来,能拧出桃子味清甜的汁水来。 喻兼而便没再试图分开,就着这个姿势一小步一小步往沙发挪。傅椎祁这倒是愿意,继续抱着他,埋着脑袋,脚配合着挪动。 真是……太乖了。 坐到沙发上后,喻兼而静止了一阵,忍不住抬手摸摸傅椎祁的脑袋。 傅椎祁现在脆弱得像新生的小鹿一般,被他一摸脑袋,身体还僵硬了一下。 此时无声胜有声,喻兼而没有说多余的言语安慰对方,只是用肢体语言表达。但这很有用,他能明显感觉到傅椎祁的身体越来越放松,唿吸逐渐平稳,也不哭了。 直到很久之后,喻兼而察觉到自己因为紧张而身体一直有些僵硬,有些累,他倒没想放开傅椎祁,只是如果能换个姿势,哪怕只是稍微动一下腰,可能舒服点…… 「傅哥,你先松开我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弄个热毛巾擦把脸,舒服点。你放心,我不走。」他说。 回答他的却只有傅椎祁均匀的唿吸声。 他等了一小会儿,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试着推了推傅椎祁,这下子推开了。一看,傅椎祁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 挺好。也很正常。今天闹了那么一场,又喝了那么多的酒。 喻兼而第一个想法自然是把傅椎祁扶到床上去,他倒是有这个力气,可又怕把傅椎祁给弄醒了。傅椎祁的觉浅。 他就只是把傅椎祁放倒在沙发上,然后去卧室里拿被子。 他走到床边,正要俯身去抱起被子,突然无意中注意到床头柜上有几张倒扣着的照片。 「……」 傅椎祁有找私家侦探查他的前科,他一瞬间以为是这两年里傅椎祁找的人偷拍自己或者詹骥的照片,脸色瞬间微微往下沉了沉,拿起来一看,眸光一滞。 照片上有他,却不是偷拍的,而是那个时候在庙里时两人的合照。 不止有他的照片,其实他和傅椎祁的合照只放了两张,其他几张,是傅椎祁父母和兄弟的照片。 完全就是字面意思的「兄弟」,有他的兄,有他的弟,唯独没有他,只是那一家四口…… 哦,不对,有一张背景好像是过年,在家里拍的团圆照,一家四口旁边还有个陌生的女人,看起来不像养尊处优的人,有点像保姆一类。 所以,傅椎祁连一张有他的团圆照都找不出来吗?那一家子,连保姆都一起拍团圆照了,也不和傅椎祁一起拍吗? 喻兼而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第109章 喻兼而给沙发上睡着的傅椎祁盖上被子后, 在旁站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正要走, 想想还是拿起茶几上的酒店便条本,给傅椎祁留了个言,让他记得换药。然后才走。 第二天大早,喻兼而去酒店的自助餐厅吃早饭,看到黎总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就端着餐盘过去了。 黎总抬眼见是他,好像是……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下一秒, 视线瞥向他身后, 似乎在找谁。 喻兼而马上就领会到了黎总的意思, 一瞬间有些尴尬, 脸都有些热, 张张嘴想解释自己昨晚送完傅椎祁就回酒店了,可又觉得这话说出来更尴尬,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 沖黎总笑笑,坐下来开始吃。 之后倒是没什么了, 吃完早饭就准备准备要送合作方的代表团去机场。 送走对方,大家原地放假解散,在这儿自由行玩两天再回去,酒店照订, 只要不过分, 这两天的花销都可以公司报销。 喻兼而先是在网上找了些当地探店的攻略,打车过去的途中以店为中心, 搜搜周围的景点。反正去都去了,吃完顺路逛逛呗,当消食。 不料,他刚走进很火的那家海鲜大排档,就见到了坐在大厅比较显眼位子上的傅椎祁。 但应该不是故意坐那么显眼,这个店很有名气,这会儿已经坐满了人,想来客人也没法儿挑位子吧,到的时候碰到哪个是哪个。 而就像喻兼而,他这时候来,正好没空的桌子了。 这儿是热门景区附近的热门店,五十来岁的大叔店主有足够应对老外的自信,见着喻兼而了丝毫不慌,迎上来自然地对他说:「no系特!no系特!外特外特!」 「大概要等多久?」喻兼而问。 「哦你会中文啊。」店主扭头瞥了眼店里情况,说,「估计半小时吧。平时这会儿没这么多人,今天突然来了个旅行团,旅行团应该吃完就走了。」 喻兼而正要问店主能不能预定位子,自己在附近逛逛半小时后回来,店主先出声,问:「你介不介意和别人拼桌啊?就是坐一桌。」 喻兼而还没来得及回答,店主已经指向傅椎祁,大嗓门道:「就那男的,他一个人一桌,要不我给你问问他,你跟他拼一桌吧!」 「那男的」好像是听到了有人蝈蝈自己,循声恹恹地看过来,与喻兼而四目相对。 第216页 他愣了下,随即黑沉沉的眼里就一瞬间亮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沖喻兼而笑了,但下一秒就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嘴角掉下去,不自在地回过头去低着脸看面前的菜。 喻兼而:「……」 店主:「啊,看这样子应该是不愿意,算了,不问了。」 喻兼而:「……」 「你要有空就那边坐会儿等。」店主说。 喻兼而正要回答,傅椎祁又看了过来,似乎猜到了他的处境,起身走了过来:「你是不是没位子?要不要坐一起?」 「……好啊。」喻兼而只能这么说。 入座后,喻兼而看着傅椎祁面前满桌子几乎没怎么动的菜,倒是不奇怪。傅椎祁有钱,点了不吃不算什么事儿。 但他环保,他就对店主说:「不好意思,我和他认识,先不点单了,一起吃。」 店主非但没生气,还挺高兴的:「挺好,不浪费。我说了他吃不完吧,他非要点,哎。」 店主嘀咕着走开了,喻兼而看向傅椎祁,沖他友好地笑了笑,开玩笑道:「不蹭你的饭,我和你aa。」 喻兼而尽力让气氛自然一点,傅椎祁倒也配合,笑了起来,说:「行。」 喻兼而起身去洗了个手,回来戴上手套就开始吃,一边问傅椎祁怎么想起吃海鲜了,身上不还有伤吗,不忌口吗。 傅椎祁喝了一小口海鲜粥,说:「就这么点,不碍事,难得有点胃口,突然想吃,问了下酒店前台,给我推荐了这儿。」停了下,歉疚似的说,「不知道你也会来……先说好啊,不是故意跟你来的啊,纯属凑巧。」 喻兼而好笑道:「这肯定啊,你又不能未卜先知。」 「是啊,那不然我不成算命的了吗?哈哈哈哈。」 傅椎祁笑起来,喻兼而跟着他也笑了起来,这一笑,气氛就真自然了下来。 喻兼而是真想吃,一边聊些有的没的,一边一直吃,可他注意到傅椎祁除了面前那碗喝半天也就「轻伤」的粥,几乎没碰别的东西,就问:「你不饿吗?」 「还行,我吃的不多。」傅椎祁轻描淡写道。 喻兼而看看他这比两年前瘦了好多的样子,就猜到他肯定是没好好吃饭。至于原因…… 喻兼而没继续这个话题。 倒是傅椎祁说:「喜欢你就多吃点,要不要再叫点新鲜的?」 「没事,我也差不多了。」喻兼而说,「那等下别aa了,我把你那碗粥请了算了。」 傅椎祁没拒绝:「行啊。」 喻兼而瞅他,说:「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 傅椎祁道:「我情商也没那么低吧。」 喻兼而笑笑不说话,傅椎祁笑着问:「什么意思啊?笑什么啊?」 喻兼而就是笑着看着他不说话,傅椎祁自己也忍不住笑,笑完了说:「以前是挺低的,不然就我这长得这么好看,也不至于那么讨人嫌吧。」 喻兼而没再看他,低头剥虾,迴避「讨人嫌」这个话题。他听出来其实就是特指自己讨厌傅椎祁这件事。 傅椎祁见状,主动扯开了话题:「昨天谢谢了啊,让你劳心劳力的,我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看到你留的条子了,不然我还得以为我梦癔了呢。」 「没什么,别提了。」喻兼而贴心地帮他迴避这个可能让他觉得难堪的话题。 可傅椎祁自个儿非得说:「唉,昨晚也不知怎么了,那么丢人的样子让你见着了。」 喻兼而道:「那就别说了,当没发生。」 傅椎祁过了两秒才应:「嗯。」 喻兼而察觉出这微妙的停顿,抬眼看去,傅椎祁垂眸拿起一碗椰子冻慢条斯理吃起来。 「……你就每天都吃这汤汤水水的啊?」喻兼而问。 傅椎祁抬眼看他,表情很无辜:「没什么胃口。」 「吃点别的吧,身体健康最重要。」喻兼而诚心诚意地劝道。 「嗯。」傅椎祁笑笑,「我尽力吧。」 说着,他很给面子地放下椰子冻,拿筷子夹了一个虾饼吃起来。 对于他的给面子,喻兼而礼尚往来,把手里刚剥出来的虾肉放到了他面前干净的白碟子里。 傅椎祁正吃虾饼的动作一顿,看着这只虾肉,欲言又止,最终没将「小马知道了会不会不太好」这话说出口,只是默默加速吃完虾饼就把这虾肉吃了,然后小幅度地深唿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一会儿吃完了是有别的安排还是?」 「附近逛逛。」喻兼而说。 「……我、可以一起逛吗?」傅椎祁紧张地说,「不方便你可以直接拒绝,不强求哈。」 喻兼而看着他,其实没看多久,但傅椎祁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心里一直在打鼓。 其实如果被拒绝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被拒绝这么多次了。 可是,每一次的被拒绝,对他而言都是一次沉重的打击。而且这次还比较特殊。 以前被拒绝是因为他是个傻逼,这次他都铺垫了这么久,营造了一个那么完美的形象,如果喻兼而还拒绝的话……这其中的分量不一样。他觉得自己会陷入更大的更重的自我质疑。 好在,喻兼而回答他:「可以啊。」 「……谢谢。」傅椎祁这两个字是真心实意地在说。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想给喻兼而磕一个。这说起来有点夸张了,可他真的…… 第217页 他这一道谢,把喻兼而都给整不会了,想想啥也没说,继续吃。 吃完了走的时候喻兼而结帐,傅椎祁站一边果真没抢着买单,所以后来附近逛逛的时候傅椎祁买俩人吃的玩的,喻兼而也没说什么,让他去。当然,喻兼而自己也会买。 两人的相处氛围就很自然。 自然到,喻兼而和傅椎祁在景点边吃边玩边看边聊,很久之后,喻兼而不小心撞到个陌生人,顺嘴道歉,结果看到对方一脸懵逼的表情,还是傅椎祁用中文解释了下,对方恍然大悟,说了句没关系就走了—— 喻兼而才勐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和傅椎祁一直在说丹麦语。 一回想,是傅椎祁先说的,而他本能地就接了下来。因为傅椎祁说得相当地道,喻兼而都没察觉异样。 他在美国时,几乎每天都要和不同母语的朋友打交道,虽说大家都会英语,可总归更爱说母语,喻兼而就跟他们中国话英语丹麦语三语日常无缝切换,早已经习惯。 可傅椎祁的丹麦语怎么学得这么好了?这两年难道一直在学……为什么还要学…… 喻兼而张了张嘴,却根本不敢问。 有什么好问的呢,答案很明显吧。 原本轻松随意的气氛,就因此冷场了下来。 片刻后,傅椎祁低声说:「你别……别多想,我不想给你心理压力。你现在和小马、呃,对不起,小詹,你现在和小詹在一起,我没想拆散你们。」 可是,这样的话,你做那些事,又算什么呢? 喻兼而依旧不敢问。 第110章 那个小插曲使得喻兼而没有了游玩的心思, 当即就想回酒店去,可这么做的话就太明显了,傅椎祁「罪不至此」啊……就只是, 学了一门外语……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时,不料傅椎祁竟察言观色主动道:「是不是累了?今天也不早了,要不回去吧。」 喻兼而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两眼。 这两年间,傅椎祁真是变了好多。他能感知到傅椎祁并不想回去,只是看自己这么想才那么说。 如果是两年前的傅椎祁,这么做的概率不大吧。 「……是有点。」喻兼而顺着话说,「傅哥你自己逛吧,我自己回去。」 傅椎祁扯了扯嘴角, 自嘲地笑了下, 用很轻、但喻兼而听得清的声音, 仿佛在自言自语, 但又确实是对喻兼而说:「还想着送你一下……算了。那你自己回去吧, 我……我自己再逛逛。」 「哦……」喻兼而缓慢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可他没有真的走。 原本他是这么打算的,走到一半, 不由自主地步履慢慢停了下来,回过头, 见到傅椎祁在原地没动。 那双深邃忧郁的眼睛遥望着自己,隔着人群,隔着仿佛千万里难以逾越的距离。 喻兼而:「……」 四目相对,过了两秒, 傅椎祁才如梦方醒, 很强颜欢笑地朝喻兼而勾起了唇角,挥了挥手, 然后转身落荒而逃。 喻兼而:「……」 他感觉自己心口有像水一样的东西流过,也许是柠檬水,酸酸涩涩的,引来一阵悸动,许久才回过神来,傅椎祁已经不见了。 他迟疑着转过身,走了十来米出去,又忍不住停下,低头把傅椎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点进朋友圈看看,没看到什么。 反覆考虑过后,他终究没给傅椎祁发消息,只是也没有拖回黑名单。 傅椎祁似乎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件事,喻兼而回到酒店,洗完澡,吃了个饭,和朋友们聊了会儿天,直到睡下,傅椎祁都没有发消息过来。 翌日也没有。 而且,喻兼而出门遛了一圈,到傍晚回酒店,都没再偶遇傅椎祁。 再过了一天,直到大家集合一起坐飞机回去,也没再偶遇。 回到公司后,大家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日子回到了平静无波的状态,但只维持了三天,就发生了事:有个大股东要卖手上股权。 这原本无可厚非,然而这人不但卖得急,先前不漏风声,这会儿张口说卖就卖,更有甚者,他还是卖给公司的竞争对手。临到了了,他才通知公司。 黎总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即提出由自己来以同样的价格回购他手上的股权,他却不同意。 这从情理上来说多少是说不通的。说这不是一场商业阴谋,谁都不会信。 大股东转让股权,无论是原则,还是从法则来说,都应该是优先内部其他股东,可这人(或许其中还有竞争对手的影子),暗地里说通了一些较小的股东,取得了超过半数的同意。 为此黎总紧急召开了一场原股东会。说白了,就是为了说服其他股东不支持这人,并且说服这人将股权迴转内部。 傅椎祁一向不怎么管这个公司,但出了这种事,他二话不说,按时到场。 喻兼而没参加会议,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他只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心里也挺为黎总担心的。 自打杨总出事后,公司一度动摇,后来逐渐安稳,却也只是一时和表面。 黎总并不是能力不足,只是术业有专攻,他的聪慧是正道,而这现世不是书本,正道不一定就能碾压邪门歪道。 喻兼而都知道了的事儿,其他的同事自不必说。喻兼而就是从他们这儿听到的。 第218页 这会儿大家的心思都难以集中在工作上,一直用手机在小群里打哑谜。 这种事儿肯定不能直接议论,万一谁截图发出去,可太不好了。不是说不信任彼此,但人性嘛,如果太信任了,最少也得治三年抑郁。 好在大家都有默契,一个圈子里的,哑谜打得很顺畅。 喻兼而没被拉进这个群,倒不是大家有意孤立他,而是他一向不怎么参与八卦,像这样的人,都没拉。 中午,喻兼而如往常一般去食堂吃饭,刚吃没两口,就听到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一抬头,是黎总燕总和傅椎祁来了。 这仨都外貌突出,女靓,男也靓,搞得跟什么偶像组合似的,大家都在蛐蛐他们。 喻兼而却有些物是人非的感伤。如果是以前,应该杨总也在吧。 他跟杨总没多少来往,但后来杨总出事,他关注过网上零零散散的消息,虽然只是管中窥豹,却也可见一斑。 无论如何,如今杨总不在了。 也许,人事的无常,就是这个世界最核心的规律。 喻兼而低下头,心情略有沉重地继续吃饭,但饭都不香了。 下午他继续上班,临近傍晚下班之际,突然旁边传来同事们刻意压着的惊唿声,随即窃窃私语。 喻兼而暗暗竖起耳朵一听,放了心。 公司又一次的危机解除了。经过一天的谈判,那个大股东同意把自己的股权以给竞争对手的持平价卖给黎总等人。 据燕总的秘书小赵说,在这次谈判中,黎总和燕总他们固然也是可圈可点,但傅总尤为突出,令她惊讶。 傅椎祁在这个公司里一向表现得就是花花公子富二代,挂牌副总,虽然也知道他名下有不少产业,在业内也知道他这两年专情工作(治癒情伤),但赵秘书没亲眼见过嘛。 黎总自不必说,燕总虽然有亿点点沉迷小鲜肉……咳咳,但她一贯在工作上是极靠谱的。 这俩人认真搞事业的场面,她见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因而没有反差感。傅总就不一样了。她跟着燕总,燕总和傅总的来往很少。 会议中的具体内容,赵秘书不便对外泄露,可大家向她打听消息,她完全不说点吧,影响人缘,于是她就有意将重点歪向了傅总的「一鸣惊人」上。 在赵秘书的一番讲述下,重点成功歪到了傅总的身上。 知情人士大放马后炮:「嗐,你们才知道啊?我以前都没说,说了怕你们不信,傅总他真行。我女朋友她表弟的男朋友在天盛资本,傅总这两年经常在那边,他说()*)&%*##」 临近下班,本来就无心工作,这会儿都八卦得起劲,直到有人说到点了,大家意犹未尽,但想想还是更想下班,八卦以后再说。 喻兼而:「……」 他假装自己还在认真工作,心里其实挺想笑的,只是憋住了。 就在大家纷纷收拾、打卡的时候,如今的财务部负责人童总回来了。 他环视一圈,见喻兼而还坐在工位上对着电脑,朝他走了过来,和气地问:「怎么还没下班啊?」 喻兼而抬头看他,回答道:「这还有一点帐没对,我想着就对完了再走。」 「哦哦,那你不急着下班是吧?」童总问。 「不急。」喻兼而摇摇头,反问,「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童总说,「就是……哎,你到我办公室来下。」 喻兼而起身跟着童总去办公室。 童总示意他关上门了才说:「今天开了一天会,有点事儿……刘总你打过交道吗?他急着股权变现,今天谈定了,摊到黎总燕总他们身上。傅总的意思呢,就是别拖,今天明天就尽快把文件能做的都做出来,抓紧时间走完流程,省得夜长梦多。」 童总嘆了声气才接着往下说:「这事儿有点内情,能低调,最好就低调,咱公司新闻够多了,最好别再有些风言风语的。其他人也不是信不过,但我听黎总他们的意思,最信得过的还是你,平时又不爱跟他们一起八卦的,沉稳,稳重。」 沉稳稳重的喻兼而谦虚道:「还好。」 「不急着走吧?」童总说,「今晚指不定弄到几点,通宵也说不一定。这会儿黎总他们都还在上面会议室里待着呢。」 「不急,我没事。」喻兼而说。 他便抱着笔记本电脑跟着童总上楼去了。 一进会议室,他就见到傅椎祁也在,在落地窗前,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窗外,正跟手机那边的人说着话,声音不大。 喻兼而把电脑放到桌面上,黎总马上把他叫了过去,不高不低的声音,平静地跟他大致讲了下整件事,以及一会儿需要他先做的事。 喻兼而听完了点点头,坐到一旁打开电脑弄起资料来。 桌子另一头,法务部的同事们也在忙碌着,偌大的房间里气氛有些紧张和沉闷。 过了会儿,突然一阵熟悉的香水味飘过来,淡淡的,若隐若现。 随即,一根修长细腻的手指的指尖轻轻点到喻兼而的电脑屏幕上。 喻兼而:「……」 傅椎祁弯腰凑在喻兼而的脑袋边,柔声对他道:「你只把上月的报表数据筛出来,给我看一下。」 「……哦。」喻兼而照他的话操作。 第219页 傅椎祁一时没再言语,也没什么动作。喻兼而忍不住稍微地侧了侧脸。傅椎祁正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内容,认真到眉头微微地蹙起。 第111章 怕被傅椎祁察觉, 喻兼而没敢多看,很快收回了目光,也看着屏幕。 片刻之后, 傅椎祁用手指在屏幕上圈了个范围,问:「你电脑联会议室的印表机了吗?」 「联了。」喻兼而说。 他有时候也会带着笔记本来这开会,会议中途需要列印东西。 「那你把公司上个月的会计报表列印一份。」傅椎祁说着直起腰,走去了桌子另一端的法务部同事那儿,和他们说起了什么。 喻兼而马上照办,起身去印表机旁,等打完了拿起来整理了一下,过去递给傅椎祁。 傅椎祁接到手上翻看着, 余光瞥到喻兼而一直在旁边站着, 视线依旧在纸上扫视, 嘴里说道:「我这边暂时没事儿, 你去看下黎总要不要帮忙。」 喻兼而应了一声, 刚朝黎总走几步,就被傅椎祁叫住了。 「兼而……咳,不是, 小喻。」 「……」 小喻默默地转过身看他。 傅椎祁也看向了他,说:「我这儿有几个文件, 你帮忙打下吧,这边忙不过来。」 喻兼而说:「好。」 「行,我这就发给你。」傅椎祁说着,将报表搁到会议桌上, 拿起一旁的手机按了几下。 马上, 喻兼而的手机就震动了几下。 他以为傅椎祁发的企业邮箱,不料一看, 竟是直接在微信上发给自己的,便不由得愣了愣。 刚刚,傅椎祁连一丝的犹豫试探都没有,很顺滑自然地就把东西发给了自己。 难道傅椎祁早就知道自己把他放出黑名单了吗?倘若是这样,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动静? 可眼下这情况,喻兼而来不及多想,先去办公事。 没多久,燕总叫的外卖和奶茶先后送到了,她招唿大家,饿了的、渴了的,都先吃先喝,不忙在这一时半刻。说着以身作则,先拿了份盒饭和奶茶吃起来。 见她如此,大家也纷纷搁下手头的活儿去吃喝起来。 喻兼而随大流,也去拿了,拆筷子吃的时候,注意到傅椎祁没吃,他就只是拿了瓶矿泉水,坐在燕总的旁边慢条斯理地喝。 就普普通通一瓶矿泉水,被他喝得跟品红酒似的,燕总都忍不住这么吐槽他,说他装逼。大家听到了,都笑起来。 傅椎祁对在场这些人倒没什么架子,被笑了也不恼。周燕对他没恶意,反倒是将他看做自己人才打趣他,他知道,就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大家刚刚一直紧绷着做事儿,气氛太闷了,周燕有意给活跃活跃,就拿傅二当说头,继续侃他:「减肥啊你?别减了,比我都美着呢。」 傅椎祁祸水东引:「我目标就不是你~」 说着,将视线瞥向正在一旁低调吃盒饭的黎川,故意搞出挤眉弄眼的姿态。 黎川装聋作哑,坚决不参与他俩的相声。 「哦,那没办法了,你就还是照常吃吧。」周燕说。 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傅椎祁也笑起来,边嗔白了周燕一眼。 周燕脸上笑着,心里的苦谁又知道呢?窝边一丛又一丛的肥美嫩草,却全他爹的是基佬…… 她只能安慰自己,除了黎川和小喻,那俩癫癫的,还年纪大了,搞不到也不是很亏……嗐。 吃完饭,大家又投入到了紧锣密鼓的准备当中。 到了深夜,周燕让秘书小赵把自己去哥伦比亚旅游时买的咖啡拿过来,当场沖煮,顿时咖啡的香味四溢。 正好大家都困了,去倒咖啡喝的时候,顺便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周燕说着:「我叫个宵夜吧,想吃什么?跟我说啊。」 那边热闹着,喻兼而本想也起身去倒咖啡,但手机来了消息,他一看,又是傅椎祁。差不多一个小时前,傅椎祁已经发过一回消息给他了。 这回和刚刚那条大同小异,就是说暂时没有他什么事儿,这么晚了,让他回去也行,在公司找地儿小憩一会儿也行。 喻兼而确实犯困了。他日常相对一般年轻人,堪称养生了,极少熬夜,不习惯。 但他没听傅椎祁的,刚刚也拒绝了,现在同样回了个「没事」。 若是一开始自个儿没来也就罢了,现在来都来了,大家没一个走的,也没偷偷睡觉的,就他那样,还是不太好。 他回完傅椎祁,就起身去倒了杯咖啡,端回来坐在位子上喝完了,精神了一些,继续帮忙核对资料。 过了没多久,赵秘书又煮了一壶,喻兼而回味起刚刚喝的,味道挺不错,而且他还有点困,于是便起身去续了一杯。 喻兼而喝第二杯的时候,傅椎祁状似不经意地走到了他的身边,拿起他刚核对完放在一旁的东西看了起来。 喻兼而没多想,自己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他现在和傅椎祁的相处越来越自然和谐了。 又过了会儿,他正要拿起杯子再去续一杯的时候,一直在翻看文件的傅椎祁一只手继续拿着东西,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可另一只手却很精准地按到了喻兼而还没来得及拿起来的杯子上。 这意思很明确,就是不让他喝了。 喻兼而不由得抬眼看傅椎祁,傅椎祁这才稍稍地侧了侧脸,与他四目相对,很小幅度地对他摇了摇头。 第220页 会议室里人多着呢,喻兼而不想让别人看热闹,索性就不喝了,放开杯子,继续干活儿。 大家群策群力,搞到了清晨四五点,能提前搞定的资料差不多了,等天亮了就拿去给那个刘总签字,然后去工商部门走流程。 股权情况书面报告还没做完,黎总正跟人在继续做,周燕把桌上的资料又过了一遍,逡巡了一圈面露疲惫之色的人们,笑着道:「差不多了,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家休息去吧,休息好了再请吃饭。」 大家实在是没啥精力了,便只是笑着随意附和了几句,就在燕总的催促下起身离场。 喻兼而犹豫着看向黎总。 燕总注意到他坐着没动,沖他道:「小喻,你也回去吧,没什么事儿了,有的话再找你。你回去好好休息。」 喻兼而只得点点头,起身合上电脑,抱起来就离开了会议室。 等电梯的时候,他听到脚步声朝这走来,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 「……傅哥。」他轻声叫道。 傅椎祁走过来,关切地问他:「累了吧?刚看你咖啡都喝了好几杯。」 「也就两杯啊。」喻兼而为自己辩解。 「里面什么也没加,就纯的,一下子喝那么多,对身体不好,」傅椎祁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做解释,「所以刚才拦了下你。」 「嗯,我知道,没事。」喻兼而说。 说话间,电梯来了,傅椎祁做了个手势,喻兼而就走进去了,傅椎祁跟在他后头也进来了,随和地问:「要回财务部收拾东西吗?」 「放下电脑吧。」喻兼而说。 他怀里的电脑是公司配的,一般懒得带回酒店。 傅椎祁就按下了财务部的楼层,没按别的。 喻兼而看到了,什么都没说。 傅椎祁按完电梯,转头看着他,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坐我车,送你回你现在住的地方。现在这时间,打车可能要等挺久。」 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忍俊不禁道,「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也不勉强,不过你可能就得扫共享单车,骑回去了,哈哈。」 是挺好笑的,喻兼而也笑了起来。 其实喻兼而住的酒店离公司不远,走路也能走回去,扫共享单车也行。但他确实累了,而且和傅椎祁也没那么避讳了,就点了点头,同意傅椎祁送自己。 不过出电梯的时候,喻兼而想到什么,说:「但傅哥你不累吗?要不还是算了吧。」 傅椎祁一整晚好像就喝了两瓶矿泉水,其他什么都没吃,咖啡也没喝。 傅椎祁笑笑:「我没事儿。你没发现我是最精神的吗?」 这倒是。相比起大家肉眼可见的疲倦,傅椎祁一直都精神奕奕,看不出一点睏乏。但这说起来还挺诡异的。 傅椎祁轻描淡写道:「我失眠惯了,经常一晚上睁着眼睛到天明,习惯了。」 「……」喻兼而欲言又止。 傅椎祁见他面露这神色,急忙地解释:「别误会,不是……不是为了那事儿。我很多年前就这样,打小就这样,跟你没关系!」 「……」听起来更惨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喻兼而的办公桌旁,喻兼而把笔记本电脑放进抽屉,犹豫了下,转头看向傅椎祁,轻声说:「以前我没发现啊。」 傅椎祁闻言,神色有些微妙地笑了下,说:「那阵子我睡得好。」 这话听起来有点假假的…… 傅椎祁仿佛看出了喻兼而的质疑,嘆了声气:「不是假话,我都觉得神奇,但是真的,那会儿跟你在一起,确实很少失眠。」 他说完这话,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寂,直到他岔开话题:「走吧。该拿的别忘了。」 喻兼而给手机壳扣上绳子,低头挂自己脖子上,然后拿了小卡包和摺叠伞,放进买奶茶外卖送的袋子里,拎着说可以走了。 这奶茶袋子还是他刚回来的那会儿买外卖得的,怪好看的,还好用,脏了也不用洗,直接换新。 傅椎祁边走边笑着瞅他那袋子,又瞅他挂在胸前随着走路晃来晃去的手机,手机绳上还挂着一只q版的熊猫牌牌,忍不住打趣他:「小孩儿似的……」 喻兼而低头看自己的手机挂绳,不服气地说:「很多人买啊,而且小孩子又没有手机,本来就是给大人用的。」 傅椎祁却道:「修辞手法,夸你可爱呢,小老外。」 简直是欠。喻兼而忍不住幽怨地白他一眼,但很快两人就都笑了起来。 没多久就到了酒店,傅椎祁坚持下车把喻兼而送进停车场直达楼上客房的电梯,但他自己没进去,只说:「行了,到这儿我就安心了。去吧。」 喻兼而手从刚才一直按着开门键,闻言犹豫了两秒,仍旧没松开,而是用欲语还休的眼神看傅椎祁。 「怎么了?」傅椎祁耐心地问他。 「……你之前,直接发文件给我了,在微信上。」喻兼而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萦绕在他心头大半个晚上的问题,「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傅椎祁怔了怔,旋即不太自然地移开目光,看着一旁的墙壁,说:「上次在海岛……那天你就把我放出来了吧。」 「你怎么知道?」喻兼而问。 「……我有时候会点进你朋友圈看看。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傅椎祁略微低了低头,「那天突然看到了,就知道被你放出来了呗。」 第221页 「有时候」……能那么快就发现,难道只是凑巧就那天撞上了「有时候」,而不是「很经常」,甚至「每天」吗? 喻兼而没问这个,他选了另一个问题:「那你怎么……」 问到一半,改口道:「没什么。不早了,傅哥你也早点休息吧,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说完他就要松开手,却听到傅椎祁开口,手只松了一瞬,马上又按住了。 傅椎祁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早就知道你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却一直没给你发消息?」 喻兼而看向他的双眼。 而傅椎祁也在看着他。 两人互相看了一小会儿,傅椎祁轻声道:「说实话,我很想给你发,我有太多话给你发,可是……你不是说过,那对你是困扰吗。」 此时此刻的傅椎祁看起来很是侷促,甚至有些不安和莫名的戒备,双手环抱在了胸前,摆出防御的姿态。 可越是如此,看起来只是越发显得他在虚张声势,令人觉得,实际上他是很弱势的。 第112章 喻兼而没说出来自己的感想, 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 「对不起啊。」 傅椎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清了清有些嘶哑的嗓子,艰难地说, 「那个时候我跟个神经病似的……」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神闪烁地问,「把你和小马都吓着了吧?」 「小詹。」 「哦,小詹。」傅椎祁重说了一遍,「把你和小詹都吓到了吧?」 「……还好。」喻兼而说。 「事后想想,我要是你,我也跑,谁碰上神经病不跑啊, 哈哈……」 傅椎祁一直在笑, 但喻兼而觉得这笑比哭还惨, 特别勉强, 还不如哭呢。 但他又怕傅椎祁下一秒真的直接哭出来。 要不就别笑也别哭, 索性不说这个话题了啊。 傅椎祁没哭,也没继续笑下去,他低下了头, 沉默了一阵,低声说:「对不起。我……我从小生活的环境有点奇葩, 搞得我也挺奇葩的。」 喻兼而:「……」 「我太爱面子了,因为自卑,反而更强调自尊心,却只自私地顾了自己的尊严面子, 不顾别人的……」 「别说了傅哥, 」喻兼而忍不住出声打断他自揭伤疤的行为,「算了, 都过去了。」 傅椎祁却摇摇头,说:「其实这些话,我一直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心里还是过不了那道坎儿,但我想,我应该跟你说……难得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挺自然地说到这儿了……你就让我一口气说完吧,不见得我每回都有这勇气。」 「……」 这人表现得太真诚了,喻兼而有点无措,一时没说话,傅椎祁就当他默许,继续往下说了。 「我那时候有太多伤害你的地方,我很后悔,但是已经没有补救的机会了。」傅椎祁缓缓地说着,「我是想跟你说,如果以后有我帮得上的地方,你尽管跟我说。其实,不算我帮你,算你帮我,好歹也让我心里好受点,赎点罪。」 这话太卑微,喻兼而听得心酸酸的,小声地劝:「别说得这么严重……」 「你不计较是因为你善良,我要是顺坡下驴,就是我恬不知耻了。」傅椎祁满脸恳切地说。 怎么越说越严重了!喻兼而抿了抿嘴唇,说:「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如果有要你帮忙的地方,我就跟你说。」 想想大概率不会有这时候,他没什么需要傅椎祁帮的,就喻利知有,而他早就打定主意放生这个人。 上个星期,喻利知跟他说舒雅怀二胎了,力邀他回家吃饭,吓得他一个手抖拉黑了这傢伙,至今没敢放出来。 人,不能在一个坑里栽两次,否则就太蠢了。 可是,傅椎祁究竟还算不算坑呢?他好像悄咪咪地把坑给填平了…… 「那……去吧,回去休息吧。」傅椎祁催他。 喻兼而没多说,他现在心里乱乱的,需要独自静一静想一想。于是他就点了点头,正要松开电梯按键,傅椎祁突的道:「等等!」 他急忙又按紧了,看着傅椎祁。 傅椎祁的眼睛极好看,此刻写满了欲言又止的不舍,也不知道傅椎祁知不知道他自己此刻的眼神好那个什么……好肉麻。 喻兼而险些被这眼神肉麻化掉,脸都有点热,没催他。 片刻后,傅椎祁轻声地叮嘱道:「等你睡一觉起来,记得吃点儿东西。」 「我吃饭都挺正常的,不要劝。」喻兼而说,「倒是你,我看你昨晚一直都在喝水。你才要记得吃点儿东西。」 「嗯,我知道。」傅椎祁说。 喻兼而犹豫了下,有一点点越线地埋怨:「你才不知道……」 越线了,真的越线了,就两人现在这没什么关系的关系来说,自己这话多那什么啊…… 喻兼而脸上更热了。 但是,但是傅椎祁就是让人很不放心啊,谁看了都不放心,那时候詹骥不都不放心傅椎祁吗。这么一想,他好点儿了。 傅椎祁被他这一关心,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美滋滋地笑着说:「真知道了,等会儿我就去吃东西,我拍给你看。」 但说完又马上瞅着喻兼而的脸色道,「我发朋友圈,你想看就看,不想看就屏蔽我,不骚扰你。」 「……」喻兼而听得不悦起来,「你干嘛总说这话?搞得我好尴尬。」 第222页 「对不起对不起。」傅椎祁急忙认错道歉,「都是我不好,我……我这不是怕你又嫌我吗?好不容易把我放出黑名单了……又惹你生气了?」 他早已放下了环抱在胸前的手,此刻抬起一只手,胡乱地揉了几把自己的头髮,挫败地自责道:「我怎么总惹你生气……」 喻兼而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得走神了,视线悄然上移,落在他揉出来的两搓呆毛上,抿起嘴唇,却最终还是没忍住笑。 傅椎祁一怔,顺着他的视线,眼珠子往上瞅。这模样更好笑了。 「……怎么了?突然地。」傅椎祁不解地问,「我脑袋上有什么?」 说着说着,他抬手摸摸自己的头顶,无意间把呆毛压回去了。 「没什么。」喻兼而看回他的脸上,清清嗓子,说,「我没生气。但是你不要总是强调一些不好的事情,有点尴尬嘛。」 傅椎祁的表情看起来依旧没明白,但总之先道歉:「对不起。」 「也不要总是道歉啊。」喻兼而说。 傅椎祁面露茫然,不知所措地问:「那我该怎么办?」 就现在这样子挺萌的……但喻兼而当然不可能这么说。他就只是说:「反正,就正常相处嘛。」 傅椎祁「哦哦」地点着头,像小学班里老师最放心的乖学生。 喻兼而差点儿又要憋不住笑了,赶紧忍着,赶在破功之前,飞快道:「我困了,先走啦,回头再说。」 「哦……你赶紧的!」傅椎祁道。 喻兼而这次终于真的关上了电梯门。 但在门关了还没有两秒钟,他就自己站在电梯里绷不住,嘴角咧开得大大的笑了起来。 傅椎祁怎么有点呆呆的了啊?真是……是不是总不吃东西,饿傻了呀? 想到这里,喻兼而就笑不出来了。 他回到客房,洗了个澡,打着呵欠钻进被窝,准备最后看一眼手机就睡觉,却不料正好看到傅椎祁发来消息。 可他刚点进去,这一瞬间,傅椎祁就把消息撤回了,并且迟迟没再发过来。 刚刚才说过他,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又来这样别扭。 喻兼而不高兴地问:你刚发了什么给我? 傅椎祁有可能是凭空感受到了他的不爽,这下倒是爽快,马上回过来一张照片和两个字:这个 照片上是一个肉眼可见简陋的桌子,上面放着的一笼小笼包、一笼蒸饺、一碗猪血粉丝汤、一份鸡蛋饼,这些东西倒是看起来不错。 傅椎祁接着发来一个定位,他现在在一家全国连锁的平价小吃店里。 喻兼而一怔,打字发过去:不会是摆拍吧?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傅椎祁回过来一个视频,对着自己拍的吃这些东西的样子。 喻兼而:「……」 傅椎祁:信了吧?答应了你吃东西,就不骗你。 喻兼而的嘴角忍不住又翘了起来,问:怎么吃这个? 傅椎祁那么挑剔,以前喻兼而自己吃个螺蛳粉,他都生怕被隔着传染什么病毒似的。 傅椎祁:这会儿也就这种店开着啊,我刚正好回去路上看到了 喻兼而想了想,说:那你吃吧,我困了,先睡会儿。你吃完也会去睡觉吧。 傅椎祁回了个ok的表情。 喻兼而将两人的对话看了一遍,包括先前在公司加班时的,有些难为情地把手机放下。 搞得跟要旧情復燃似的…… 但是,傅椎祁都把态度放这么低了,而且也不发癫了…… 哎呀!烦o_o! 喻兼而翻身把自己的脸埋入松软的枕头里,捶了几下床垫。 * 加班的人当天自然都放了假,第二天休息好了的喻兼而照常去公司,刘总那事还在弄,黎总和燕总都在公司,而且听说他俩昨天就没休息。 所以某人就认真那么一天是吗……还是有别的事情忙去了呢?如果是后者倒也不奇怪,傅椎祁那么多公司呢。 喻兼而正猜想着,燕总在公司群里没头没尾地发了条消息:忙得要死的时候他乱吃东西肠胃炎我也是服了 两秒后,燕总撤回了这条消息。大概是错群了。 但喻兼而看到了这条消息,并且莫名有股不安的直觉。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他正不安地查着资料,突然听到旁边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刚燕总说的谁我知道了。」 「谁啊?」 「傅总。他好像是在苍蝇馆子里吃早饭吃出急性肠胃炎了……」 喻兼而:「……」 「你怎么知道?」 「她跟左助理……嘿嘿嘿……」 「别乱讲!我们只是老乡!」 「有钱人真是身娇体贵啊,我天天吃苍蝇馆子也没肠胃炎。」 「大概已经达成某种身体平衡了吧……」 「是的吧……」 喻兼而无心多听,他急急忙忙地问傅椎祁:傅哥,你今天怎么没来公司?有些文件还要你签字吧。 傅椎祁没多久就回了他:我有点事,让小左代表我去了公司,他要办不了的再跟我说。 喻兼而:哦。 第113章 喻兼而有点不高兴。 傅椎祁现在跟他隔着好多层, 就连肠胃炎也不告诉他,甚至还是在他主动去问的前提下。如果是以前…… 第223页 可是,是自己要求这样的。傅椎祁只不过是遵照自己曾经的要求在做而已。 所以喻兼而一下子都说不清自己是在不高兴傅椎祁, 还是别的什么…… 心烦意乱,超级心烦意乱。中文真是博大精深,言简意赅,生动形象。他乱中抽空这么想了一下。 随即,接着乱。不止是心烦意乱,他怀疑自己还意乱情迷……啊啊啊啊这个词说出来好肉麻!怪自己词彙量太大! 一通胡思乱想后,喻兼而成功把自己整郁闷了,他竭力往工作里投入, 却怎么都无法集中精神, 时不时的, 目光就忍不住瞟一眼显示屏旁边的手机, 虽然它一直没有他想要的动静。 他都回復「哦」了, 还在「哦」的后面打了个一个句号。难道傅椎祁就不能从中品读出他的情绪吗?傅椎祁的中文语感难道比他还要差吗?还是说,品读出来了,装作无事发生? 喻兼而迁怒地把手机放进了抽屉里。 然后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他瞟的方向变成了抽屉。 「……」 既然傅椎祁不说, 那一定不严重吧!都还能玩手机很快回消息啊。 喻兼而刚这么劝着自己,就注意到左助理出现在了财务部。 左助理来找人拿些文件, 站原地整理了一下,发现少了几张,那人就现列印去了,左助理就在那儿等着。 喻兼而不动声色地咕噜咕噜把自己还有小半杯的水喝完, 端着杯子起身去茶水间。 茶水间的门, 正对着电梯外的走廊,如果有人从财务部出来, 要坐电梯,站茶水间里肯定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喻兼而在茶水间磨蹭了半天,终于,左助理姗姗来迟。 他忙端起已经喝了一半的茶走出去,假装偶遇:「啊……好久不见。」 「喻经理,好久不见。」左助理和他打着招唿,一边去按电梯,瞧着行色匆匆。 喻兼而瞥一眼电梯停在高楼层,留给自己的时间应该不算多,他就赶紧寒暄:「你看起来好忙啊。」 「还好。」左助理客气地说,「这两天大家都忙。」 电梯开始下行,左助理转头看了眼红色跳动的数字。 「……有些文件,可能需要傅总签一下字吧。」喻兼而谨慎地说。 左助理回过头来看他,说:「哪些?给我就好,我拿去给傅总签,我现在就是要去找他。」 喻兼而抓住这个话茬问:「他在公司吗?」 「没。」左助理说。 喻兼而欲言又止,左助理又转头看了下电梯,电梯正好这时候到了,门打开,里面站着几个人。 喻兼而正要算了,左助理沖电梯里面的人们颔首说了句抱歉,一面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进去。里面的人就把电梯门关上了。 喻兼而一怔。 左助理很自然地跟他说话:「有哪些文件要给傅总签字?喻经理你交给我就好。」 喻经理根本没有什么要他转交的,尴尬了两秒钟,见对方明显是赶时间,却被自己拖延了,不好继续耽误,只能心一横直接问了:「我听说他肠胃炎……」 左助理面露犹豫,最终嘆了口气,说:「是。」 「那他现在是在……」 「医院。」左助理很为难的样子,「其实,傅总不想让你知道,他知道我来财务部拿资料,还特意叮嘱了一声。但是你都问我了……喻经理,你别跟他说啊。」 「……噢。我不会说是你说的。」喻兼而说,「谢谢。」 「不客气。」左助理说,「那……有文件要我带给傅总吗?」 喻兼而干笑了一下,左助理就明白了,也笑了下,说:「那我先不耽误了,傅总那边还有些事。」 喻兼而点点头,帮他按下电梯。 「谢谢。」左助理看了眼电梯的层数,迟疑了下,看向喻兼而,说,「喻经理,傅总他……算了,没什么。」 「怎么了?」喻兼而忙问。 「没什么。」左助理嘆道,「这是你俩的感情问题,按道理说,我不好说什么。」 「噢……」 其实喻兼而是想听他想说什么的,可他都这么表态了,自个儿又不好催…… 还是左助理自己说了:「这两年,傅总身边一直没人,而且他一个人过得也不是很好……三天两头进医院,我看着都怕。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那儿发呆,跟灵魂出窍似的,怪瘆人的。」 喻兼而:「……」 「但我知道你肯定也有你的考量,所以我不是想劝和或者什么的。」左助理说,「我就是觉得……唉,我没什么好觉得的……」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 「……傅总现在在人民医院住院。」左助理说完,转身进了电梯,朝喻兼而颔首告别。 喻兼而回过神来,回他一礼,看着电梯门关上,在原地僵站了很久才缓慢地转身回自己工位上。 他感觉自己这一天上班都跟行尸走肉似的,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拿起手机犹豫良久,还是发过去了:傅哥,我听说你肠胃炎了,是因为昨天吃的那些东西吗? 没多久傅椎祁就回了他:周燕就是个大嘴巴,还爱手抽筋[怒] 喻兼而:「……」 对不起,燕总。 傅椎祁很快又发来一句:没事,我胃一向都不好,不关那事儿,你别多想。 第224页 喻兼而:那你现在在哪里? 傅椎祁:怎么了?是有事找我吗?你直说 喻兼而突然不想说了。 傅椎祁直接就问「是有事找我吗」,搞得好像自己只有有事才找他似的。而最让喻兼而破防的是,这还是事实。虽然是两年前的事实。 也许,在傅椎祁的想法里,自己就是一个只会有求于他的时候才假惺惺关心他的人吧。 多难堪啊。 喻兼而没回傅椎祁,闷闷地打卡,然后跟人流一起坐电梯、走出公司大楼。 过了会儿,傅椎祁主动发来了:怎么了? 傅椎祁:有事你就说 傅椎祁:真别多想,我就是怕你多想,所以想瞒着你来着。 傅椎祁:在吗? 喻兼而还是没回,继续走着路,突然手机持续振动起来,他一看,是傅椎祁打电话来了。 想了想,还是接了,但没说话。 傅椎祁一时也没说话,两人在电话里僵持了一阵,最后还是傅椎祁先开了口:「生气了?我是怕你担心才不说。」 「不是为这个。」喻兼而闷声道。 傅椎祁的声音越发温柔:「那是为哪个?你说,我就跟你道歉,就改。」 「没什么……」虽然这么说了,但喻兼而忍不住还是说了,「我问你在哪里,你不想说,还岔开话题。」 傅椎祁过了两秒才说话:「这个啊?我……唉,我在医院呢。又不是什么好事儿,跟你说干嘛。」 「哪个医院?」喻兼而不想再跟他废话了,直接问。 到这一步,傅椎祁没再试图遮掩,爽快地说了医院名字和自己的病房号码。 完了,他问:「你是要来看我吗?」 喻兼而承认:「嗯。我现在就去。」 「好啊。」傅椎祁没有推拒,而是说,「刚下班吧?你吃了饭再来吧,不急。」 「你吃饭了吗?你吃什么?要我带吗?」喻兼而问。 「你别操心我,我刚吃了,小左给我买了饭。」傅椎祁说。 说话间,来了部打着空牌的计程车,喻兼而抬手招车,朝车辆缓缓停靠的位置走去,一边随口问道:「吃了什么?」 傅椎祁空了两秒才说:「水果……和水。」 「……」喻兼而忍不住吐槽他,「你是要去当仙女吗?」 傅椎祁闭眼狂吹:「我都不知道仙女吃什么你知道,你汉文化学得比我好。」 「……」喻兼而不太想搭理这个傢伙,可是延迟几秒后又察觉出好笑来,边系安全带边说,「我先过去,你帮我叫个外卖吧。」 傅椎祁明白他这意思是要监督自己吃饭,当即反驳起来:「谁看病人跑病人房间来吃饭,还要病人给买外卖的啊……」 这样子,像极了不肯吃饭的小孩。可他已经是同龄人小孩都能上学的年纪了,喻兼而才不惯着他:「反正你就看着办吧!」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傅椎祁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好吧好吧……」 再说了几句喻兼而就挂了电话,傅椎祁看着手机上的名字直到屏幕黑掉,嘴角都快翘到眼角去了,根本拉不下来。 左助理恰好此时进来:「傅总,出院手续办好了……」 「不行!」傅椎祁这才想起这茬。他刚乐得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哪能记得这个。 「赶紧给我办住院,我还要住几天。」他急着道。 左助理一顿,瞅着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傅总是确实不想让喻经理知道住院这事,但左助理看不下去,决定助攻。 刚才傅总一个劲催他去办出院,他委婉暗示了好几下,傅总都无动于衷,这会儿终于明白了吧。嗐。 第114章 喻兼而来到病房的时候, 房间里只有傅椎祁一个人,坐在单人病房内的小沙发上翻看文件。 穿着病号服,肩头却披着件西装外套, 故作气势地靠着沙发背,双腿交叠,但眉眼之间的恹恹之色出卖了他。 这人可真是……都到这时候了,还在逞能要面子。 喻兼而又好气又好笑,敲了敲门。 傅椎祁急忙朝他看过来,就要起身:「你来了……」 「你坐着吧。」喻兼而说。 傅椎祁却还是站起来了,殷勤地招唿道:「你坐!坐。饿了吧?马上饭就送过来了,再等等啊, 饿了你先随便吃点儿什么, 这什么都有。」 说着伸手示意了一下小茶几上摆得整齐精緻、琳琅满目的水果零食。 傅椎祁还胆敢介绍:「都别人送的。」 喻兼而顿时想起他不告诉自己生病住院的事, 就没接这话, 还丝毫没有去拿东西吃的意思, 只是在屋里看了下,从墙边端来一把椅子坐下。 「……」 傅椎祁察言观色,心思灵动, 一眨眼就猜到了原因,急忙解释:「我谁都没说……哦, 周燕和黎川知道,现在不忙那事儿嘛,肯定得跟他俩说。其他,除了小左和小秦, 都没说, 就说有事儿,省得都来看我, 我自己不舒服着呢,还得招待他们……这些东西有的小左买的,水果是周燕和黎川送的,还有这医院院长知道了送的,有点儿来往。」 喻兼而听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心情好一点点,但还是坏很多。虽然没跟其他人说,但这意思就是自己也是「其他人」咯…… 第225页 这倒也正常……烦! 傅椎祁瞅着他滴熘熘的眼珠子,一番揣测,自己也滴熘了两下,然后接着说:「也不是说你也是其他人,就是不想让你担心,其他人我是嫌烦,你我肯定不是,就不是一个意思……唉!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非逼我表白表白,你又不爱听,听了又得跟我别扭疏远……」 喻兼而一听这大实话,脸上挂不住,轻声反问:「我逼你了?」 傅椎祁忙道:「没没没,我口误。」 真讨厌。自己讨厌。喻兼而心情郁闷,起身道:「不打扰你休养了,看都看了,我先走了。」 说完就起身朝外走。 傅椎祁急忙一个健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腕往回一拽,轻而易举地将人拽了个满怀。 傅椎祁自己都惊讶了下,旋即心里更多了些底气。 喻兼而那身手、那身体,要是不想,能被他随便拽动吗? 显然不能啊。那、此刻能的话,要是就是喻兼而没对自己设一点点防,要么,更冒进一点想,就是喻兼而也挺愿意。 会是后者吗…… 傅椎祁不敢那么冒进,却又忍不住如此。 先不论冒进不冒进,总之冒昧是有些,傅椎祁回过神来,刚要松开喻兼而,可下一秒就不舍起来。 多久没这么亲近了啊……活生生的骨肉,暖暖的,软软的,香香的。 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 傅椎祁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松开了他:「抱歉抱歉……别生气。我一看到你就紧张,话也不会说了,你理解一下。」 「……」 想想自己探病还要病人买饭呢,喻兼而也就顺坡下驴理解他了。都奇葩,那就都不奇葩。 这么一想感觉还挺好的,有时候自己也能奇葩一下,有来有往就不怕过分。 可一下子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就在这尴尬的时候,外卖送来了,顿时给了两人岔开话题的理由,傅椎祁急忙招唿喻兼而坐下吃饭。 酒店的外送员摆好饭菜就走了,喻兼而刚要吃,发现傅椎祁坐对面筷子都没拿起来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儿跟自己介绍菜式。 「你不吃啊?」他问。 「我……哦,我吃。」傅椎祁拿筷子的手明显勉强,拿在手上夹了块排骨搁米饭上面,就去端起水一个劲儿地喝。 喻兼而看在眼里,垂眸吃了几口饭菜,抬眼一看,傅椎祁还在喝水。 傅椎祁边喝边注意着他,此刻四目相对,急忙放下水杯解释道:「我之前吃了东西,这会儿不怎么饿,你吃你的,我缓缓就吃。」 喻兼而欲言又止,低头默默吃饭。 傅椎祁找了几次话题,喻兼而都没接茬,只能讪讪地沉默,水都不喝了。 他其实也不是很想喝水,没点味道,但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至少住院期间他别吃冰的酸的。难得能勾起点胃口的东西都不能吃,活着就是惨。 喻兼而很快吃完了饭,正要顺手收拾下,傅椎祁一叠声让他别管,他就真不管了,问了傅椎祁下身体的情况。 「没什么……」傅椎祁迟疑了一下,嘆道,「就肠胃炎,没什么特殊的。」 「那个早饭吃出来的吗?」喻兼而问。 「可能有点儿原因吧,不过主要还是我平时不怎么吃,突然一下子,肠胃不适应。」傅椎祁说,「以后多吃吃就吃好了。」 喻兼而不能理解:「不能吃你干嘛要多吃吃?」 「也对。」傅椎祁说,「那没事儿了。」 「……」 傅椎祁突然笑了:「有时候脑子突然一下短路。」 喻兼而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然后问:「那你还要住几天院?」 「说不好……我是觉得真没什么事了,医生死活不让我走,可能平时这个病房没什么生意吧,就想薅我一把。」傅椎祁道。 「你胡说什么呢,谁会这样啊。」喻兼而真是忍不了不吐槽他,因为这个人就是浑身槽点,尤其一张嘴! 傅椎祁改口道:「哦,那就可能是他们院长比较重视。反正我没什么,他们非要留我,什么好人非得留别人住院啊,有时候我觉得人都莫名其妙的,唉。」 谁能莫名其妙得过你呢?喻兼而腹诽道。 「你好好吃饭吧。」喻兼而只能这么说了。 傅椎祁面露迟疑,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我尽量。」 这样的对话似曾相识。喻兼而见他实在是不想吃,可出于身体考虑,不想吃也得吃啊。便将心一横,说:「那……如果我每天跟你一起吃呢?我做盒饭。你能吃吗?」 他可以装傻,可又不是真傻真不知道。傅椎祁这厌食怎么来的,都不用想吧…… 他可以不管,却又确实放不下。 傅椎祁眼中一亮,旋即想起了什么似的,那簇光又渐渐暗淡下去,低声道:「别了吧,我们这样,又算什么呢……小马知道吗?」 「小詹。」喻兼而忍不住为小詹发声,「你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就是记不住他姓詹?」 傅椎祁又不是真的记性不好!很难不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傅椎祁却相当能够逻辑自洽:「大脑的自我保护吧,他很好,也没错,但对于我来说,还是一种伤害……」 「……」 有病似的。但想想是真有病。 第226页 喻兼而啼笑皆非,心情复杂,忍不住嘆了一口气:「反正,就照刚说的那样吧。」 傅椎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可又想说什么似的。 就在喻兼而以为他又要拿小马说事的时候,傅椎祁突的一把抱住了自己。 喻兼而一怔。 「对不起……」傅椎祁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但是对不起……我……兼而……我……」 他的手臂很长,绕过喻兼而的背后,手掌握住了喻兼而的肩肘,隔着夏天薄薄的衣服,将颤抖和温度都清晰地传感给了喻兼而。 他的脸埋在喻兼而的脖颈间,说话间,湿热的气息喻兼而也都能感觉到。 这已经不能说是暧昧了……可是,喻兼而没有推开他,只是沉默。 傅椎祁还在那里道歉和忏悔,很惶恐不安,明明知道这是错的,却一直抱着就是不松手,仿佛要溺水的人在大海里抓住唯一的一块浮木。 第115章 「……」 喻兼而站在阔别两年的房子门前, 过了很久,才缓缓地抬起略有沉重的手臂,按下指纹。 傅椎祁说没删他的指纹, 门锁密码也没有变动,什么都没变。 伴随着欢迎回家的电子音,门锁打开,证明了傅椎祁没有说谎。 喻兼而走进玄关,略微扫视了一圈,屋子里也没变,好像这里面的时光一直停留在两年前,那个时候的气息迎面扑来。 家具这些也就罢了, 最令喻兼而惊讶的是, 到处的一些小玩意、小摆设, 竟也…… 他随手拿起鞋柜上的小摆件仔细看了看, 好像真是自己那个时候买的, 小猫形状的尾巴上有一点点磕伤,是他那时候不小心碰坏的。 然而这些东西,应该是他当时离开前已经半卖半送给网友们了啊……傅椎祁怎么找回来的? 他忍不了一秒, 就站在门口,靠着鞋柜, 马上发消息问傅椎祁。 傅椎祁一时没回他,他等了等,以及没回,不知道是正好有事, 还是没编好理由。 他换了鞋——拖鞋也是那个时候的——径直走进厨房, 把手里提着的刚在路上买的菜逐一放入冰箱。 之所以重返这里,是因为他许诺给傅椎祁做饭, 而他现在住的酒店房间里没有灶台。 他当时跟傅椎祁这么一提,傅椎祁立马敏感地问他是不是反悔了。 说实话吧,是有点儿……可傅椎祁那么一问,他哪有脸承认,只好硬着头皮倒打一耙,说是傅椎祁多心。 傅椎祁听他这么说,立马态度就软了下来,靠回他肩头,承认自己确实多心。 ……嗯,让傅椎祁又抱又靠地接触了很久。 事情的走向很暧昧很暧昧。 可当时喻兼而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反正气氛就是那个样子了,他都几度以为接下来两人就要亲嘴了,结果到最后傅椎祁都没亲,只是别处挨着他,这令他原本打算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傅椎祁只是想抱一下靠一下,又不是要亲嘴,这都不能满足他吗…… 傅椎祁靠着他的肩膀,轻声说着不想他为难,问他为什么还要主动出现,把自己的心搅和得方寸大乱,根本控制不了。 喻兼而在心中暗道,难道你以为我的方寸就很整齐吗! 反正……反正最后他就稀里煳涂答应傅椎祁过来这里做饭了。 算了,稀里煳涂的日子就稀里煳涂过吧! 喻兼而正稀里煳涂地做饭,突然手机来电,他把锅盖扣上闷烧,定好时间,然后洗了个手,拿起手机一看,是舒雅。 犹豫了下,还是接了。 舒雅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疲惫,但她强撑着没有诉苦,只是柔声道:「兼而,利知是不是又找你了?」 不知道啊,拉黑了。 喻兼而没直接这么说,他只是反问:「怎么了?」 「没什么,」舒雅嘆了声气,「小鹫也找你了吧?」 也不造啊,也拉黑了。 不过最近确实有些陌生号码打来或者发些莫名其妙的消息,疑似诈骗,统统发卖、啊不,拉黑。 「他为什么突然找我?」喻兼而问。 舒雅说:「他最近的治疗情况比较顺利……」 啊?这是他骚扰我的理由吗?喻兼而撇撇嘴,只说:「没事,我不会理他的,不理他就好。」 「嗯。」舒雅说,「其实我原本是想说让你不要理他俩的过分要求,但现在看来,不用我多此一举。」 「没事。」喻兼而问,「你的身体还好吗?」 「我还好……」舒雅犹豫着说,「兼而,小鹫他……能走路了。医生说他恢復的势头很好,这样下去,很快就能行动自如。」 「恭喜。」喻兼而客气地说。 不过其中确实也有真心。 舒鹫到底是被他所伤才瘫痪,他一直心里过意不去,现在眼见胜利在望,他确实高兴。 客套地寒暄了几句,舒雅没多说什么就结束了这次通话。 喻兼而继续做饭。 * 一连数日,喻兼而都按时到医院报导,监督与陪伴傅椎祁吃饭。 傅椎祁是真吃不下,不是装的。虽然喻兼而陪他他很开心,但真让他吃起来,他吃得比蜗牛还慢,眼里的勉强之色还一点都藏不住。 往往都是,喻兼而都快吃完了,傅椎祁的饭还只在表皮受了轻伤,多两秒就能恢復的程度。 第227页 一说他,他竟还小声辩驳说自己多吃菜了……根本没有啊! 傅椎祁眼瞅着喻兼而的脸色不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把碗筷一放,在喻兼而不悦又不解的目光中施施然擦完了嘴,进洗手间漱了个口,然后出来往喻兼而的身边挨着一坐,狐狸精似的又靠了上来。 喻兼而:「……」 中国有个成语叫小鸟依人,傅椎祁这……大鸟依人。傅椎祁真是好大一只鸟。 大鸟狐狸精低声道:「我在努力了,这得循序渐进慢慢来。我也不想让你生气,但一下子逼自己太紧,我怕会吐出来。我吐不要紧,但那是你亲手做的饭菜,我怎么捨得。」 「……」 都这么说了,喻兼而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搁下碗筷问:「你去看医生了吗?」 「看了。」傅椎祁说,「答应了你去,怎么敢阳奉阴违。」 「……」 有时候真想让傅椎祁正常点说话。 但一比较,这又已经是傅椎祁相对更正常的说话方式了,总比以前他随便说一句傅椎祁都得忙不迭怼回来生怕吃亏的那种强。 喻兼而一时无言,回过神来时,低头就看到傅椎祁用手指在自己手背和小手臂上来回画圈。 「……」 起来了,鸡皮疙瘩起来了。 喻兼而莫名脸热,挪了挪手,不让傅椎祁继续画圈。 他虚张声势道:「你再这样,我不来了啊……」 傅椎祁一把抱住他,不说话,就这么黏着。 两人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喻兼而刚要开口,傅椎祁说:「我后天得出院了。」 算算时间,是差不多了。喻兼而就说:「挺好。」住院毕竟不是好事儿,能出院代表好了。 「不好。」傅椎祁说,「我知道,我不生病,你也就不来看我了。」 「你……」 傅椎祁抢白道:「但我没有为了让你来看我就装病啊。你不信就再看我病歷。」 先前喻兼而都没问,他就非要自辩清白,把病歷拍照发给喻兼而看。 喻兼而看了觉得很惨,怎么能有人遍体鳞伤还一直死撑着所谓的体面,平时出现在别人面前,不说活蹦乱跳,至少是真能装逼。 就像一个外表华美的洋娃娃,里面差不多都烂掉了…… 他想修好这只洋娃娃。 傅椎祁见他不说话,伸手就探进他兜里,嘴里说着:「拿你手机出来看看我上次发给你的病歷……」 喻兼而急忙抓住傅椎祁的手臂,边训斥他没有边界感,边要把这手拽出来,傅椎祁凑到他耳朵边,轻笑着用半气声戏嚯道:「老外就是老外啊……这么注重边界感。但你自己说说,你算是有边界感吗?」 喻兼而绷不住,恼羞成怒地把他扯出来,自己把手机掏出来塞他手上保平安。 傅椎祁将手机搁一边,再度将手伸进喻兼而裤兜里:「谁稀罕你手机啊,你兜里明明有更好的东西,装什么了?拿出来我瞧瞧。」 「没有!」喻兼而面红耳赤地又抓住他的手要拽出来,傅椎祁却道:「谁兜里没点好东西啊,我也有,不信你掏掏。」 谁要做这么冒昧的事啊! 喻兼而正要发飙,傅椎祁把手从他兜里收回去,伸进自己的病号服裤兜里,当场摸出一个小玩意,捏了一下,发出的语音十分符合喻兼而眼下的心境:「困ります。」 喻兼而现在是真的非常极度很困ります! 不过…… 「你怎么这个也有?」他一时顾不上别的,讶异地问。 这个小玩意也是他买的,那个时候当赠品其一送给了买二手的网友。 说起来……「上次我问你,怎么那些东西又回来了,你一直都没回答我!」喻兼而想起来这个了。 先前他问了傅椎祁,傅椎祁没回他,他其实心里有答案。 还能怎么回事?肯定是傅椎祁追回来的呗,不然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吗?他只是不明白傅椎祁怎么找到那些网友的。 傅椎祁又捏了一下困ります。 「不许矇混过关。」喻兼而说。 傅椎祁嘆了声气,说:「你在我电脑上登录的那个卖二手的网站没退。」 喻兼而:「……」 哦。手段这么简单啊。严格来说都不足以称为手段。 「那你就这么问他们要回来啊?」喻兼而问。那些网友不会以为这个帐号精分吗? 「他们可乐意呢,我都赔三倍。」拥有钞能力的傅椎祁自然地说。 「……」 喻兼而没问他为什么要把这些买回来。这不需要问。 他只是垂眸看着傅椎祁手上那个小玩意,过了会儿,伸手去拿,傅椎祁就松手让他拿走了。 接着,傅椎祁又把手伸进他兜里去掏,说自己兜里的好玩意给他了,他也得把兜里的好玩意拿出来交换。 虽然但是……傅椎祁说话的语气娇滴滴的。这么形容很诡异,但是现场情况是真的很要命。 喻兼而犹豫再三,最终随他去了,自己闭上眼睛,按了下手里的困ります。 电子音:「困ります。」 傅椎祁听了无声地勾起嘴角笑了笑,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轻声说:「我给你排忧解难。」 第116章 「……」 喻兼而缓缓将自己沉入水里, 憋了不到三秒钟气,默默地升回来,深唿吸一口气, 感觉脑子里的水更多了。 第228页 他依旧闭着眼睛,回想起今天在医院里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他好想尖叫!各种情绪都有的尖叫! 这澡是泡不下去了,他起身擦干,胡乱套上睡衣,出了浴室往床上一扑,抱着枕头被子滚了两圈,最后趴着装尸体。装了两分钟,勐地蹬一下腿, 继续装。又两分钟过去, 这回连滚带蹬。 突然手机振动起来, 他动作一顿, 听了几秒才扭头循声看去, 盯着手机犹豫了一小会儿,扭扭捏捏地拿过来。 一看,果然是傅椎祁, 用丹麦语问他回到酒店了没。 澡都洗完了! 喻兼而翻了个身,将枕头被子压在身下, 趴着回他:嗯。 傅椎祁发来一个小猫撒娇的表情,接着继续用丹麦语,发来:你刚走我就开始想你,恨不能明天赶紧到来。 花言巧语!肉麻兮兮!口蜜腹剑! 喻兼而没回他, 打开游戏玩了会儿, 傅椎祁又发来一个表情,是小猫咪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地推开门探出头来瞅, 眼睛熘圆。 傅椎祁:生气了吗?明天还来吗? 喻兼而正思索如何回復他,就看到傅椎祁撤回了这句话和探头猫猫,之后再没发东西过来。 谁家好人发完撤回啊?一看就那什么。 喻兼而撇了撇嘴,正要回他一个问号,拇指已经要按下发送,犹豫了下,删掉,不回,继续玩游戏。 心不在焉地玩了一会儿,始终没收到傅椎祁的答覆,就不高兴起来,往下扣住手机,抱住枕头翻身仰躺,枕头盖肚子上。 过了会儿,不得劲儿,侧过身子背对着手机气鼓鼓了没一会儿,就困顿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早上,他迷迷煳煳地摸过手机看时间,离闹钟还有半小时,正要浅睡一个回笼觉,注意到有消息,下意识地点了进去。 傅椎祁半夜三更的时候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对不起。 「……」 不想回。这谁回得了啊?「没关系」好像不行,「不接受」也不太行。 喻兼而思索未果,选择无视,爬起来洗漱更衣,吃昨晚从面包店带回来的早餐。 一切弄完,比平时出门还早半小时,他坐到沙发上,拿起手机回復朋友们的留言,回完了又去看傅椎祁大半夜发的那条道歉,等他盯着这句话发完呆,一瞥时间,差不多了,只好先出门上班。 结果就是…… 走到一半,勐然想起今天是周末,不上班。他说怎么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呢……今天早上闹钟根本没响。 一切都是傅椎祁的错。 喻兼而站原地左思右想,看向医院的方向,决定实施来都来了政策……门都出了! 这一大清早的,喻兼而以为傅椎祁还睡着呢,毕竟是个住院的病号,趁这时间多休息休息不用早起呗。或者,如傅椎祁所说觉少,那就在看手机或者文件或者书什么的…… 都不是。 大概是为了方便随时注意病患的情况,病房的门上有透明玻璃条,待客的沙发茶几那边是视觉死角看不见,病床却一眼能看到。 喻兼而就通过这里看到了傅椎祁此刻的模样。 他靠坐在病床上,垂眸痴痴地望着手上拿着的照片,一动不动,眼睛都很久才眨一下,像一尊精美却没有生气的白玉雕像。 傅椎祁不可能算到自己今天记错时间早起还临时决定过来,所以,他是真的在难过。 喻兼而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想了多少东西。回过神来时,他轻轻地长嘆了一口气,推开门进去。 傅椎祁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身体很明显地一抖,抬头看清来者,就愣住了。 随着喻兼而走近病床,越发看清了傅椎祁此刻憔悴的模样,好好的一张脸,跟纸似的白,嘴唇也没几点血色,眼底却有淡淡的黑,还有……泪痕。 两人对视间,喻兼而已经来到了病床旁边,垂眸一看,果然是自己的照片。 傅椎祁徒劳地将照片倒扣在被面上,抬手抹了把脸。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喻兼而出声问他,「还是通宵没睡?」 傅椎祁清清嗓子,低声道:「睡不着。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起早了,发现记错时间了,今天不上班。」喻兼而说。 傅椎祁「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低着头。 喻兼而小心观察了他一阵,心里越来越不安,试探道:「你……是不是抑郁啊?」 不吃也算了,不睡也算了,可傅椎祁这既不吃、又不睡,啥事儿没有就独自坐着哭,这…… 傅椎祁却矢口否认:「没!」 喻兼而自然希望他没有,可这模样看着不像没有呢。 屋里沉寂了一阵,傅椎祁很小声地说:「我以为你生气了,又不会理我了。对不起,昨天我……我不该那么做。可是……」 喻兼而正要跟他解释自己昨晚一不小心睡着了,就惊见泪珠子从傅椎祁的眼睛里滑落! 傅椎祁察觉到了,慌忙低头用手背去擦,一面掩饰似的说:「没事……」 喻兼而顺势坐到床沿上,伸手捧住他脸,他却一个劲儿地把脸往另一边偏,试图躲过去不让看。 喻兼而没有逼他,松开手,从旁边小柜子上拿了湿纸巾塞给他。 傅椎祁接过去,一边擦脸一边嘴硬:「我没……那什么……你来太早了,我还没洗脸。」 第229页 喻兼而都被他逗笑了,可很快就笑不出来,轻轻地嘆了口气。 傅椎祁耳朵微动,这时候眼泪擦掉了,便回过头来看着喻兼而,反倒是一副很担忧喻兼而的样子,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无措。 喻兼而想了想,柔声哄他:「傅哥,看一下医生吧,好不好?我陪你看。」 傅椎祁与他对视了一阵,刚张嘴,还没说出话来,泪珠子又刷的落了出来。 喻兼而:「……」 傅椎祁急急忙忙又低头去擦眼泪,半晌,说道:「我没事……看别的病还好,看精神病,那肯定都要笑我。」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担心这个?」喻兼而都要无语了。 「我没……」傅椎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不是抑郁,我自己心里有数。」 喻兼而刚要说话,傅椎祁接着说:「抑郁是生理病,我这就是心里原因,我知道。」 「你这还不生理啊?又不吃又不睡,还一张口就哭。」喻兼而问。 傅椎祁低着头,闷声道:「难过害怕的时候都这样,正常反应罢了。」 难过喻兼而明白,害怕他一时没想到,就问:「你害怕什么?」 可是问完之后他又突然有了答案,自己一怔,心里酸涩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傅椎祁说:「怕惹了你生气,你又不理我了。」 「……」喻兼而又嘆了声气,「傅哥,还是去看看吧。就算是你说的那样只是情绪不好,可一般人也只是情绪不好很短的时间,你这时间有点长了。就算不是生理病,也可以看一下心理医生。」 傅椎祁抬眼看他一阵,突然靠过来抱住他。 喻兼而没有挣扎,让他这么抱着。 过了会儿,傅椎祁轻声道:「我这是心病,看医生也没用。」 「……还是看看吧。」喻兼而只能这么说。 「我以为你生气了。」傅椎祁说,「对不起,兼而,但是,我想控制住自己,却没有办法。我好难受,一想到你就好难受,可是又做不到不想你。我每天都在后悔,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那么讨厌那么坏,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样?都是我自作自受。」 说着说着,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他本能地将喻兼而抱得更紧,不愿让对方看见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他可以演给喻兼而看,可此刻却不是演的,这就显得格外羞耻。 「我爱你,可是,却是在失去你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他哽咽着,像告状似的,「然后你就怎么也不肯原谅我,不肯听我说……我真的好后悔……」 喻兼而忍不住嘆气,抬起手来,轻轻地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背,旋即被他越发用力地抱紧。 「如果我能再有一次机会……」他浑身发着抖,乞求道,「再给我一次机会……不给也没关系……但是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都会改。兼而,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好难受,我爱你……」 「……」 …… 唉…… 喻兼而在心里嘆着气,一瞥眼,瞅见靠在自己怀里的人正在给左助理髮消息,让左助理不用来接自己出院了。 左助理:又不出院了吗? 你小子!最好在这个时候跟我有点默契! 傅椎祁急忙先抬头,见喻兼而真在瞅自己手机,急忙解释道:「这个『又』字,在中文里可以只是一种语气词,没有再一次的意思。不过其实也是因为之前我就想过出院,可是医院说我很严重,不让出。」 春秋笔法。医院确实曾强烈建议他留院观察休养,他强硬拒绝罢了。 「哦哦。」喻兼而敷衍道。 爱咋咋吧,他还需要冷静一下。刚复合,他还得想想怎么跟自己那些对傅椎祁一直成见颇深的朋友们说这事儿。詹骥那儿也有点尴尬。 傅椎祁低头,告诉左助理自己有人接出院,所以不用他了。 左助理瞬间懂了,发了个「ok」的表情,其他啥也没说。 第117章 其实, 没有很明确地说出「复合」这两个字。 就是傅椎祁哭得太惨,喻兼而于心不忍,一直哄着他, 哄着哄着,渐渐不哭了,蹭着脸抬起头来亲了喻兼而的嘴唇,喻兼而依旧没有拒绝。 但傅椎祁没有亲太久,就几秒钟,马上跟害羞似的,又或者是怕被推开,把脑袋埋回喻兼而脖颈间, 继续柔弱, 直到医生查房。 当时的气氛有点尴尬, 好在医生也很尴尬, 假装无事发生, 把这事儿给带过去了。 等医生一走,傅椎祁就嚷嚷着这医院他住不下去了,医生肯定会把刚刚他狼狈的模样到处说, 然后大家都会议论他笑话他,他就要羞死了, 所以必须得出院。 喻兼而担心他身体,原本要劝他继续住着,可刚刚医生也说了傅椎祁的肠胃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其他都是长期病, 这会儿就算住院, 也住不明白,加之傅椎祁坚持要走, 要死要活的,喻兼而就没拦了。 只不过,喻兼而要求他归家后也要好好看病,如有必要,必须按时定时到医院报导。 傅椎祁委委屈屈地答应了,但期期艾艾地问喻兼而陪不陪自己一起来。 喻兼而不答反问:「我不陪的话,你就不来了,是吗?」 「不是,」傅椎祁马上就否认了,「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不想让你担心,所以会来。只是,如果你愿意陪我的话,我会更开心。当然,不是非要你来的意思,不来也没什么……你每天也挺多事吧。」 第230页 说着说着,就开始满脸强颜欢笑。 「……我有空就陪啊。」喻兼而只能这么说了。 他没把话说死,看傅椎祁后续表现,表现好他就陪,如果表现不好,那就不惯着! 傅椎祁得到他这句话,立马笑开了花,又往他怀里一投。 喻兼而:「……」 说良心话,并不讨厌,甚至还有点喜欢……扪心自问!不作的傅椎祁,真的会有人不喜欢吗?如果有人说不,喻兼而不信。说不的这个人在作罢了。 总之,就是这样,心照不宣吧。 出院已经是下午了,傅椎祁当初来医院急诊的时候,是开的自己车,车还停在医院,直接开回去就好。 喻兼而费解道:「你当时都急诊了,还有力气开车呢?」 「万一急救车来了,非把我抬下去,那多没面子。」傅椎祁边开车边说。 「……」到底多爱面子啊这人。 喻兼而想起,这人在美国时,实在撑不住了叫救护车,结果人家把担架都带上来了,他却硬撑着最后一口气坚持走路,真是哭笑不得。 傅椎祁没开车直接回去,喻兼而发现路线不太对,就问了下,以为是去吃饭,不料傅椎祁说:「接狗。」 「哎?」 傅椎祁解释道:「养了条狗。住院就让小左把它送宠物店寄养了。」 「我都没发现小狗的东西。」喻兼而惊讶地说。 不过转念一想倒不奇怪,他这几天过去只是做饭,虽然暗戳戳地逛了一圈,卧室也去了,可没打开柜子看。 果然,傅椎祁说:「本来它就没多少东西,让保洁每次过去都收拾好扔它柜子里了。」 「你请了保洁啊?这几天我过去没遇到。」喻兼而说。 「一周一次。」傅椎祁说。 「哦……」喻兼而没说话了。 过了会儿,傅椎祁拐过一个路口,说:「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就不让她来了。」 喻兼而忙道:「我没这么说啊。你还是让她来吧,不然不得我打扫?」 这是他随便找的一个理由,心里肯定不是真计较这个,只是觉得说不定保洁找份工作不容易,如果因为自己而丢掉这份收入,那自己多造孽啊。 傅椎祁闻言,好一阵没应声,喻兼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朝他看去。 恰好此时前方红灯,傅椎祁将车缓缓停在斑马线前,转头看他,神色有些微妙,似乎想笑,却绷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打扫。」 「哎?」喻兼而没反应过来。 傅椎祁将手伸过来,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握了握,凝视着他的双眼,很郑重、很温柔地说:「什么都我做,我再也不欺负你,以后只对你好。」 喻兼而被他说得看得脸一红,轻轻地「噢」了一声。 傅椎祁没多说,还记得是在路口,转头一看变了灯,即便心中身上都不舍,却还是暂且收回了手,继续开车。 过了会儿,喻兼而回过神来,说:「我就是不想因为我让保洁丢了这份工作。其实我不是很排斥保洁,而且你可以问下能不能调时间,就调到我上班的时候。再说了,我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暑假就过完得回美国了。」 他边说着,边注意观察傅椎祁的表情变化。 暑假结束他肯定是回美国去继续上学,可却不知道傅椎祁会怎样……傅椎祁那么粘人。 傅椎祁闻言,神色顿时有些暗淡,却只是说:「嗯,我问下她能不能调时间吧,如果不能,就先不让她来了,但钱照发,她得大便宜了,没有不乐意的。」 「……随便你,你看着办吧。」喻翁之意不在这,在于傅椎祁对自己回去上学的态度。 傅椎祁的态度就是没怎么表态,继续开车,没多久就到了宠物店。确切来说,招牌上叫宠物医院。 傅椎祁应该是经常来,店员对他很熟的感觉,见到他就叫傅总,整得跟这是他开的似的。 趁着店员去里屋取狗的时候,喻兼而凑到傅椎祁耳边这么蛐蛐傅椎祁本人,本意是要打趣他装逼,傅椎祁闻言却自信满满地说:「我去哪儿这不一看就总裁的气质嘛。压根没跟他们说我是干嘛的。」 喻兼而沖他皱皱鼻子扮鬼脸嘘他,却不料傅椎祁的回应是看着自己那满眼的似水柔情,害得喻兼而顽皮不下去了,只能走到墙边看隔间里的小动物们。 傅椎祁跟上来,挨着他的肩膀,悄然地握住了他的手,问:「喜欢哪只?买一只吗?我养,你玩。」 「不了,我又住不了多久就回美国了。」喻兼而说。 干嘛又提回美国的事?!是因为读书吗?我看不是吧! 是不是詹骥催了?肯定是。 詹骥可能想不到自己会改变策略,却不可能想不到自己又来纠缠喻兼而,肯定是催了。 喻兼而两边都要哄,可真难啊,呵呵呵呵呵呵……可暑假才多久?开学的时间比这多多了,也就是说,和詹骥在一起的时间多多了! 傅椎祁另一只手攥紧了拳头,太用力,却又无力,便颤抖起来,脸色则阴沉下来。 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急忙逼着自己镇定,维持情绪稳定的假象,并且飞快地偷看喻兼而。 一只小狗主动起身,将前爪趴在玻璃上,摇着尾巴热情地勾搭喻兼而。喻兼而隔着玻璃逗它,没顾上注意傅椎祁。 第231页 也许,自己在喻兼而心里,和这只小狗没有差别,就是主动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男人嘛,喻兼而也是男人,会这么想也不是什么石破天惊的事儿。 可他不甘心。 喻兼而先前被主动小狗勾搭到,逗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而且说完之后傅椎祁一直没回应。他心里一动,转头看傅椎祁。 傅椎祁正垂眸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模样怪落寞可怜的。 喻兼而试图补救:「你不是挺忙吗,养两只养不过来吧。」 学你啊,左右逢源。傅椎祁酸酸地在心里嘲讽,嘴上却只是说:「养一只和养两只差别不大。」 这话说出口,又觉得扎到自己了,心顿时一痛。 喻兼而哪能想到那里去,只是见傅椎祁为自己回美国的事忧伤,急于哄好,想了下,说:「那,要是养得了的话,就再买一只吧。」 傅椎祁千疮百孔的心又被狠狠创到。 「要是养得了」「就再买一只」……所以喻兼而就是这样的想法啊!能玩转就那里一个这里一个! 真是一不留神就要被这老外单纯的外表骗到。 虽然是自己先勾引的,但不是上钩了吗?呵呵。 「我买了送给你啊。」喻兼而继续哄。 傅椎祁却心里发笑,暗道我比你有钱多了,要你送?你以为钱能摆平一切?真把自己代入左拥右抱的渣男了啊?!呵呵呵呵呵呵! 他暗暗地呵喻兼而一脸,嘴里说:「再说吧。」 明明是他先说要买,现在又不要买,但喻兼而习惯了他的反覆,没多想,只当他还沉浸在自己要回美国的难过情绪中,哪曾想对方已经进入另外的思维空间。 说话间,店员抱着一条小狗出来,小狗见着主人了就赶紧摇起了尾巴打招唿。 店员把狗让渡到傅椎祁的怀里,问:「傅总,左助理把大雨送过来的时候说要打疫苗,当时没货了,昨天到货才打,发票给你一起带回去吗?」 傅椎祁道:「哦,给我吧,我带给他。」 店员去拿发票的时候,喻兼而问:「你要发票干什么?这也报销?」 傅椎祁不悦地浅怼一下:「又不去你们公司报。」 「哦。」喻兼而不问了,改而怼回去,「所以她知道你是傅总,不是因为你有总裁气质,是因为左助理对着她这么称唿你吧。」 傅总对此拒绝回应。 喻兼而见这人开不起玩笑,不想把气氛搞僵,便岔开了话,说:「小狗的名字叫大禹吗?这不是那个……那个……中国歷史上三皇五帝里面一个的名字是不是?会不会名字太大,压不住啊?」 他看的风水小说里说过这个! 呵呵。老外。 浅薄地知道点什么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吧!故意说出来彰显的吧!呵呵!傅椎祁充满恶意地在内心开嘲讽。 嘴上道:「不是那个,就是下大雨的大雨。」 喻兼而不解:「怎么叫这个名字?」 傅椎祁被他接二连三的无心之言给伤得心口的窟窿们都开始往外咕噜咕噜冒血了,比趵突泉都咕涌得多。 他低眼瞅着怀里的丑狗,幽怨地说:「下大雨的时候捡到的。」 第118章 喻兼而和他心无灵犀, 闻言愣了下,却是随即突然地想起了和他的初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遭遇那个危急关头的自己, 不就是淋雨的小狗吗? 这么想着,一颗心就越发地柔软了,甚至有股冲动想要将一切告诉傅椎祁。 说是「一切」,其实只不过就是一些曾经少男怀春的心事……不行,还是有点臊。越想越臊。 喻兼而自觉脸上一阵阵发热,一时都不敢多看对方了。 而傅椎祁见他突然别扭起来,心中一凉,以为是自己刚刚怼来怼去加幽怨, 把人给弄生气了。 ……自己的復仇计划才刚刚步入正轨, 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怎么了?」傅椎祁假惺惺地关切。 「没什么。」喻兼而说。 傅椎祁还要再问, 店员把发票找出来了, 递给他, 他只好先接过发票,然后顺路带了一堆有的没的给狗吃的东西回去。 一路上,喻兼而抱着大雨, 逗得挺高兴,大雨很亲他, 一见面就亲。 喻兼而忘了刚刚的害臊,逗着逗着狗,朝开车的傅椎祁说:「大雨好亲人啊。」 傅椎祁却道:「它不亲人,熟了才亲。」 傅椎祁接着跟喻兼而说, 可能是大雨以前流浪的时候遇到过不好的事, 导致它对人类有一定的戒备心,刚开始叫保洁来家里, 它一直躲在角落里阴暗观察,保洁给它餵粮它都不吃,硬是饿到傅椎祁回来。后来保洁来多了,它才渐渐适应和信任。 喻兼而低头看着刚摇着尾巴吃完了自己手里的碎零嘴,正谄媚地舔自己手心以示友好(抑或是催促多给点)的大雨,说:「可是它……」 傅椎祁知道他想说什么,淡淡道:「闻你味道闻多了,自然熟了。」 喻兼而:「哎?」 傅椎祁恨他是根木头,还「哎」,一根会哎的木头! 喻兼而抬头看傅椎祁,示意他说清楚,傅椎祁却不肯开口了,一路沉默。 喻兼而想了想,傅椎祁把自己卖出去的二手都追回来了,自己又在那屋子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到处有自己的味道很正常,大雨住那里面闻惯了也很正常…… 第232页 喻兼而收回目光,低下头,又抓了一把零食餵大雨。大雨吃的时候,他就用另一只手薅狗毛。一看傅椎祁就捨得花钱,大雨的毛髮很有光泽,摸起来也很舒服。 傅椎祁余光瞥到,更嫌这丑狗了。毕竟喻兼而都没这么摸过他的头髮,他觉得自己的头髮比这丑狗的好摸多了。 嫉妒沖昏了他的头脑,令他说出十分歹毒的话来:「摸多了,你也会长得跟它一样丑。」 喻兼而一听,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大雨的耳朵捂住,然后说:「乱说什么啊,大雨这么可爱。」 「你有恋丑癖啊?」傅椎祁问。 「你疯了吗?」喻兼而问,「为什么要突然伤害大雨?」 过了大概半分钟,傅椎祁才不情不愿地挤出一句:「嗯卧啊卧卧卧。」 他的声音太快了,又含煳,听起来就是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喻兼而完全没听清,问:「什么啊?」 「……嗯卧啊卧卧卧!」 这次傅椎祁的声音放慢了一点点,但还是含煳不清。 「听不懂。算了。」喻兼而说。 傅椎祁暗暗地深唿吸,咬紧牙关,把车开进停车位,停好了,却不开车门,也不解安全带,过了十来秒才目视前方,说:「你摸它不摸我!」 「啊?」喻兼而有点傻眼。 傅椎祁愤愤不平地扭过头来瞪着他,眉头都委屈地皱起来了,重复道:「你摸它,不摸我。」 「……」 喻兼而与他对视一阵,绷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傅椎祁勐然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发了什么癫,顿时恼羞成怒便解开安全带要夺门而出,可忘了门还锁着,拉了几下都没拉开,越发难堪,正要发火,突然被喻兼而从身后拉了两下。 他犹豫了下,还是顺着力道转过身看喻兼而,正要兇巴巴问他干嘛,话没出口,解开了安全带的喻兼而已经倾身凑过来,稍稍歪了歪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 傅椎祁一下子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愣愣地看着对方。 喻兼而依旧离他很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可以感受到彼此唿吸时的气流涌动,就像正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涌动的暧昧。 半晌,喻兼而又往前凑了凑,吻上了他的嘴唇。 傅椎祁:「……」 很快,他的身体快过脑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已经反客为主,主动地吻起了喻兼而,手也自然地抓住了喻兼而的胳膊。 可惜不懂事的丑狗在他俩中间躺着,害他不方便把喻兼而更近地抱入怀中。 可是,只是这样,也很好…… 是喻兼而主动的。只需要这个信息,便足够傅椎祁意乱情迷。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才结束。 但其实傅椎祁没想结束,他还想继续亲,亲到两人都唿吸不过来,窒息死在这个车里,新闻会不会说他们俩是殉情啊…… 他的脑袋已经因为缺氧而晕乎乎到这样子胡思乱想的地步了。 可喻兼而先往后躲开了。 傅椎祁本能地往前追了下,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便犹豫了。 喻兼而小幅度地深唿吸,胸口一阵阵起伏。这个吻是他临时起意的,因为刚刚傅椎祁那模样真的太可爱了……不过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兴之所至。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只有两人都略显急促的唿吸声。 「……上去吧?」傅椎祁先开口问,语气里多少有些急切。 喻兼而点点头,转头就去开车门,突然想起还有条狗,回头要抱狗,却发现傅椎祁已经急不可耐地把狗抄起来下了车,站外头弯腰从车窗用催促的神色看喻兼而。 「……」 喻兼而急忙也下了车。 傅椎祁现在就想把人压车门上再亲一阵,可到底没有这么做,只是狗粮都顾不上拿,他现在还能记得把这条丑狗带上就不错了! 两人这会儿默契十足,都走得很快,进了电梯,喻兼而刚看向傅椎祁,傅椎祁已经把狗往地上一放,转身过来就把他压在电梯墙壁上,抱住他亲吻起来。 喻兼而怀疑自己此刻的脸都烧透了,可很快他就忘了这件事了,因为根本就无法分神……就跟干柴烈火似的,一点,火焰就蹿得好高。 过了好久,喻兼而脑子晕乎乎的,听到傅椎祁温柔的声音:「唿吸。」 他这才想起唿吸似的,急忙大口喘着气。 可他张着嘴的模样,不就是要人亲吗?反正傅椎祁是这么觉得的,于是他又吻了上去。 又过了很久,喻兼而终于找回了一点脑子,推了推傅椎祁。 傅椎祁依依不捨地离开他一点,眼睛却根本挪不开,饥渴地盯着喻兼而那被自己吻得红通通、好像都有点肿起来的嘴唇上。 「……电梯,还没按。」喻兼而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傅椎祁扭头胡乱按了下电梯,听到喻兼而说:「按错了。」 他就操了,什么破电梯,这都几几年了怎么电梯还要人来按!不能自觉点自行上楼吗?人工智慧都是吃白饭的吗?! 傅椎祁定睛看清楚了按键,正要按,手停在半空,呆滞两秒后,问:「住几楼来着?」 「……32。」喻兼而说。 傅椎祁找到32楼按下去,然后转身又抱住他亲了个七荤八素,直到电梯到了楼层,门打开了。 第233页 喻兼而正对着电梯门,他感知到电梯上升之后停下来了,睁开眼睛一看,又推傅椎祁:「到了……」 傅椎祁喘着气把他拉着就外走,急着赶下一场。 喻兼而忙道:「大雨……」 「别管它了!你管管我!它自己会跟上来!」傅椎祁着急忙慌地说着。 大雨果真跟在他们脚后跟过来了,喻兼而这才放心。 等大雨也进了屋,傅椎祁砰的把门关上,扭头就拉住等在自己身边的喻兼而,又吻了上去。 这一次,再没有什么障碍了。就连大雨也识趣地自己回窝里睡觉去了。 喻兼而闭着眼睛,手从攀着傅椎祁的肩膀,到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脖子,后来不知何时攀爬到了他的脑袋上,手指插进头髮里,甚至揪了起来。 傅椎祁却一点疼痛也感受不到。他现在飘飘然,快活得只知道什么叫爽快。 …… 傅椎祁倒了杯水放到床头柜上,爬回被窝里,喻兼而便主动地靠到了他怀里。 傅椎祁一只手揽着他,另一只手端起水杯,凑到他嘴边,耐心地餵他小口小口喝着水。 喻兼而喝了好久,才喝了半杯左右。他满足地轻嘆了口气。 傅椎祁看他这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随手放下杯子,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喻兼而开口,声音嘶哑,问:「你不喝吗?」 傅椎祁促狭道:「我嗓子又没哑。」 「……」喻兼而顿时恼了,不轻不重地拧他一把,「还不是怪你……」 「是是是,怪我,都怪我。」傅椎祁这倒认得快。 「就是都怪你……」喻兼而说,「你使坏。」 傅椎祁将他搂得更紧些,又亲了好一阵才接话:「我这两年一直憋着呢。」 见喻兼而红着脸不说话,傅椎祁对着他又是一顿亲,根本亲不够。 半晌过后,傅椎祁稍稍离开,手抚摸着喻兼而的脸,仔仔细细地、眼神痴迷地将他从额头看到下巴,每一处都看好久,有时候看着看着还忍不住啄两下。 第119章 喻兼而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就知道自己睡着的前一秒,傅椎祁还在亲自己,后一秒就不知道了, 可能继续吧。 这一觉他睡得香甜,可睡到一半,突然被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是傅椎祁在说梦话,好像是做了噩梦,紧闭双眼却面色慌张,眉头皱起, 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 「……傅哥?」喻兼而小声地叫他, 他没听见, 依旧沉浸在梦魇之中。 喻兼而再听了听, 隐约听出了「对不起」, 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他推了推傅椎祁:「傅哥,醒醒。」见人不醒,加大了力度, 提高了音量。 傅椎祁勐然睁开眼睛,一时之间双眼无神, 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看向他,神情渐渐地委屈起来。 「你做噩梦了。」喻兼而关心地说。 傅椎祁一把将他抱入怀中,脸紧贴着他的脸, 低声道:「我梦到你又不要我了。」说到最后俩字, 声音都哽咽起来。 「……梦而已,醒了就没事了。」喻兼而安慰他, 用手拍拍他的背。 傅椎祁将喻兼而贴得更紧,仿佛还在梦中,倾诉道:「我怕。」 「不怕不怕,」喻兼而继续安慰,「都是梦。」 傅椎祁喃喃地说:「梦会有醒的一刻……」 喻兼而顺着话头说:「是啊,醒了就好啦。」 「……」 所以,现在的这场美梦,也会有醒来的一刻,是这个意思吧。甚至,这还是一场建立在阴谋上的梦。 傅椎祁的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揪得死紧,很疼,疼得几乎无法唿吸。 他只能越发用力地抱紧了只在此刻确定能抱住的怀中浮木。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这块唯一能救自己的木头。 喻兼而不知道傅椎祁顺坡emo,安抚着安抚着,睡意捲土重来,不知何时就又睡着了。 他更不知道,傅椎祁在这之后再没睡,抱着他,睁着眼睛,就这么到了天明。 过去的两年,傅椎祁总是睁着眼睛挺到天明,那时候是独自一个人,固然难过,然而此刻怀里有了喻兼而,却依旧难过,甚至越发彷徨起来。 报復得相当顺利,可他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惶恐不安。 他勾引了喻兼而,让喻兼而背叛了此时的男友,所以呢?然后呢? 自己变得面目可憎,喻兼而的形象也轰然倒塌。自己成了第三者,而喻兼而成了禁受不住诱惑的渣男。一切都在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可是他无法劝服自己放弃。他不能放弃,真的不能。 …… 喻兼而睡到天明,醒来时,傅椎祁竟已经不在身边。 他顿感有些失落,微微地噘了噘嘴,越想越不悦,嘴巴越噘越噘高,可是傅椎祁又不会因此和他有心灵感应而出现。 他最终放弃,恢復正常表情,目光一扫卧室四处,没见着自己昨晚仓促间不知道在哪儿脱了扔哪儿的衣服,但傅椎祁的枕头上整齐地摆着干净的内外衣裤,很明显是给他准备的。 他拿起来展开一看,确实是自己以前没有带走的旧衣服。那个时候为了放松傅椎祁的警惕,留下了很多旧的衣物没有带走或处理。 穿上之后,踩着傅椎祁摆在床边的拖鞋,打开卧室门,就听到厨房方向隐约传来的声响,看了眼那边关着的门,一边走过去,一边扭头看了眼阳台,大雨站在饭盆前沖他摇了摇尾巴,然后低头吃两口早饭,又抬头对他示好,接着低头吃两口,如此循环。看起来处于热情和饿的艰难抉择中。 第234页 喻兼而忍不住笑了笑,收回目光,打开厨房门,就看到傅椎祁繫着围裙在里面忙活。 傅椎祁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背过身去继续切菜,很自然地说:「这么早醒了啊,洗脸刷牙,等下就能吃了。」 这场景,就好像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的老夫老夫一样。 喻兼而被自己这想像逗乐了,心里却全是温馨,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傅椎祁,微微踮脚,将下巴靠在傅椎祁的肩上,探头去瞅灶台上的锅。 傅椎祁刚刚做着饭,好不容易情绪平稳了,这一下子又心情复杂起来。这样子,姦夫淫夫感真是贼特么浓厚。 他甚至代入了自己是詹骥的话……真是要疯。都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一点也没有报復的快感。有的只是无尽的空虚和痛苦。 「做的什么呀?」喻兼而瞅着盖着盖子的炖锅,闻了闻味道,「番茄牛腩?一大清早?」 傅椎祁回过神来,继续切洋葱:「吃面,浇头罢了。」 「我的意思是,早上随便吃点就好啊,也可以多睡会儿。」喻兼而暗示道。 比起吃早饭,他更希望醒来时傅椎祁还在身边,两人不急着起床,搂在一起亲热一会儿,或者一起睡个回笼觉什么的…… 傅椎祁闻言越发难受。真是越来越姦夫淫夫了。 两人各怀心思,厨房里安静了一会儿,傅椎祁拖着身后的小尾巴往旁挪了下,掀开锅盖,顿时热气腾腾的香味就迎面扑来。 他将刚切好的洋葱倒入其中,拿东西搅了搅,盖子盖回去,开始煮面。 等了好久也没等来一个早安吻的喻兼而又等了一会儿,见还是啥都等不来,抿了抿嘴,只能自己主动地亲了傅椎祁的耳朵一下。 「……」 傅椎祁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喻兼而原本还在心里埋怨他怎么突然变迟钝了,见着他耳朵颜色的变化,顿时乐了,换一边耳朵又亲了一下。 「……」偷(情)感越来越重了。 傅椎祁强忍住自己的恼羞成怒,当无事发生。 他俩吃早饭的时候,大雨已经吃完了,走过来在餐桌下他俩的脚间走来走去,这个蹭一下,那个蹭一下。 喻兼而边吃边聊天:「你在哪捡到的大雨啊?」 他只是随口找了个话题,心灵脆弱的傅椎祁却一大早再度受创,敷衍道:「路上啊。」 喻兼而没多想,顺着话继续聊:「怎么突然想到捡回来养啊?」 能不能闭嘴安静吃面!这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傅椎祁忍辱负重地回答:「看着可怜……长这么丑,估计也没人肯要了。」 喻兼而忍不住抬眼看了傅椎祁下。 傅椎祁敏锐地察觉到,与他对视:「干嘛?」 「没什么。」喻兼而沖他笑笑,神秘地不肯说。 他只是觉得,也许,傅椎祁的内心深处并没有变,或者说,中途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曾经变了,可最终还是回归了最初。始终还是那个默默温柔的fuzhuiqi。 看小狗可怜,觉得没人肯要,就自己捡了养。这和曾经那么多人也没有一个愿意帮一下被为难的喻兼而、只有他挺身而出,有什么差别吗? 喻兼而忍不住在桌子底下用脚尖轻轻地挨了下傅椎祁的腿。 傅椎祁:「……」 他就操了。真就那什么,他都懒得说。真没想到喻兼而居然是这种人! 吃完早饭,傅椎祁把碗筷收拾了扔进洗碗机,简单收拾了下灶台,走出厨房,看到喻兼而站阳台上在按手机。 「……」 呵呵。给詹骥发消息呢吧?还特意跑那么远,生怕一不小心被自己看到。 傅椎祁心里那窝原本酸酸的醋都酿成苦味儿了。 喻兼而没给詹骥发消息,他正在给詹骥的对象伊恩发。他还没敢让詹骥知道自己和傅椎祁复合的事儿,不过跟伊恩说了,还事先约好帮他保密。 伊恩差不多知道他和傅椎祁的爱恨纠葛往事,包括他和詹骥稀里煳涂谈过一阵。 其实起初伊恩是有些不高兴的,也因此,喻兼而私下里跟他说了事情的原委,伊恩便释然了。 喻兼而不敢跟其他朋友说,但又想说,就逮着伊恩薅,好在伊恩也八卦,愿意听,还积极询问后续。 和朋友蛐蛐复合这事儿,按理说没什么不能让傅椎祁看到的,不过他俩聊天的画风有点狂野…… 喻兼而虽然和伊恩聊起来自然,可如果让别人、尤其是傅椎祁看到,却又觉得害羞,因此下意识地站远了一些。 此刻伊恩又发来虎狼之词:那他和骥谁大? 喻兼而:我怎么会知道!你是不是趁机试探我呢? 伊恩:啊?什么意思? 喻兼而:算了,没什么。我不知道你骥有多大! 伊恩:我告诉你啊。 喻兼而:不想知道,别说。 伊恩:你怕输[嘻嘻] 喻兼而:我怕你输了找你骥哭。再一次提醒你,先别让他知道。 伊恩:放心放心,我嘴很严。 伊恩:可是看他的照片不像是那么勐的啊 喻兼而:身材很好,不要怀疑 伊恩:除非给我看看 喻兼而:不给 伊恩:小~气~骥的你就看过,你的给我看看怎么了? 第235页 喻兼而:都说了没看过! 他正跟伊恩聊着,余光注意到什么,抬头就见傅椎祁不远不近地站着正看着自己,便问:「你站那看我干什么?」 「没事,就看看。」傅椎祁维持着很好的表情管理,沖他笑了笑,露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哦。」喻兼而没当回事儿,转而问,「一会儿干嘛?」 干嘛?看你和詹骥恩爱甜蜜啊,发个消息发得脸上那笑藏都藏不住…… 呵呵,一边出着轨,还能在正牌面前表现得那样自然,可真有你的啊喻兼而,真是有够理直气壮的。天然渣吧这就是。 第120章 喻兼而见他不说话, 主动走过来投怀送抱,搂着他仰着脸撒娇:「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既然已经复合了,就不要扭扭捏捏, 爽快点,该怎么处就怎么处,喻兼而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可傅椎祁见状,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 两年前喻兼而也会撒娇,可没这么自然。他知道,这会儿喻兼而是真心的,可也因此越发的心情复杂。 「到——底——怎——么——了——」 喻兼而故意拖长尾音这么说话, 还抬手捧住他的脸。 这要是再不回应, 就说不过去了。傅椎祁只好敷衍道:「没什么……等会儿你想干什么?我都行……」停了下, 他补上一句, 「只要和你在一起, 都行。」 原本他说前半句的时候,喻兼而有点不高兴了,可听完后半句就消气了, 啪嗒亲他脸一下。 「……」 所以,是因为本性如此, 两年前藏起来了,后来和詹骥在一起就恢復了,还是这两年里被詹骥激发出来的?所以,对詹骥也是这样是吗…… 傅椎祁勐地抱住喻兼而, 藉以遮掩自己发酸湿润的双眼。 「又怎么了?」喻兼而问。 傅椎祁憋半天憋出一句:「害怕……」 喻兼而自然以为他只是害怕自己哪天又要分手, 或者是不告而别,想了想, 委婉地道:「你只要不跟以前一样乱来,就不用害怕啊。」说完,还怕傅椎祁依旧难过,多找补了一句,「我觉得,像现在这样就很好,要是一直这样,什么都好。」 傅椎祁:「……。」 呵呵。 像现在这样……一直这样……呵呵…… 操,不能哭,至少不能在喻兼而的面前哭,那就面子里子一个不剩了。 他深深唿吸,几乎要将一口牙咬碎,这才终于勉强镇定下来,藏住自己狰狞的面目,放开喻兼而,含着恨意笑着说:「嗯,我知道,我会很乖很乖。」 做梦去吧。 等玩够了,他就过河拆桥,就去詹骥面前揭穿一切! 让他当小丑是吧?行啊!一起当吧! 他活不好,就都不要活了,一起下地狱。他死也不放过他们,死也拖着一起死。他死了只能下地狱,那他们就要陪他一起下。 * 虽然复合了,傅椎祁不再发癫,但喻兼而依然有对着他头疼的地方,譬如他还是不爱吃饭,还是睡眠状况不好。 而且喻兼而看得出,这不是傅椎祁愿意的,他也是被动地在承受这样糟糕的身体状况。 喻兼而再三劝他去看医生,尤其是精神科医生,傅椎祁一开始不乐意,后面还是接受了,乖得喻兼而都没话说。 然而医生也看了,药也开了,傅椎祁每天都吃,却依旧不怎么见效的样子。 再去看医生,医生扯了一大堆,喻兼而理解了一下言外之意就是:听天由命吧,我也没辙。 「……」喻兼而也没辙了,只能直接问傅椎祁,「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他一问,傅椎祁眼圈就又红了。 「……」 有时候喻兼而甚至觉得还不如两年前……虽然那个时候的傅椎祁精神不正常,但现在也精神不正常,还外加一个身体不健康……算了,那时候菸酒都来,也不见得多健康。反正就是不健康! 可如果把那个时候的傅椎祁比喻成堕落的绚丽的花,这个时候的他就直接衰败了…… 傅椎祁见他沉默,不安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太在乎这个,我真没事。」 喻兼而更心酸了,揉揉他脸:「慢慢来。其实还是在好转的,你现在比之前多吃一些了,而且最近几天都没怎么做噩梦。」 基本上,没做噩梦的夜晚,就是压根没睡、装睡的结果……但傅椎祁瞒着他,闻言只笑笑,点了点头。 能怎么样呢……傅椎祁自己都很迷茫。 他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是不是要一辈子当喻兼而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永远低詹骥一头。 有好多次,气氛很好的时候,好到他有种盲目的自信,几乎就要说出口,要求喻兼而和詹骥分手,可是理智使他及时闭嘴。 当然应该及时闭嘴。 他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居然胆敢有这样的冲动。现在维持着平衡,就该偷着乐了,怎么敢去要求喻兼而二选一,哪来的自信喻兼而会选自己?那个时候,两年前,喻兼而就是选了詹骥,现在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喻兼而更不会选了。 现在只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喻兼而不要白不要罢了。 他甚至噩梦又多了一个内容,就是有朝一日詹骥发现了他和喻兼而的姦情,要么当众打他,闹得大家都知道他傅椎祁当了三,要么就是要求喻兼而和他断绝这关系,而喻兼而立刻就答应了詹骥。 第236页 哦,这是两个内容。 但不管是哪一个,都令他窒息,他要疯了,彻底地疯了。 求生是生物的本能,他也不例外。他怕自己真的会崩溃掉,终于扛不住了,迈出了那一步,偷偷找了个心理医生。 他不信任心理医生,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他怕对方背叛自己,万一是认识自己的,把病案抖露出去,他就完蛋了。 于是他特意找了个国外的。 好在现在通讯和交通都挺发达。线上也能沟通,线下飞过去也快,就说自己出差。 一开始他没抱什么希望,不过这老外医生算是不错了,至少他的情况没有加速恶化。 他甚至可以开始尝试着故意无视掉、催眠自己遗忘掉詹骥的存在,一心只享受和喻兼而在一起的生活。这确实令他轻松了一些。 可是好景不长,喻兼而的暑假濒临结束,他要回美国继续读书去了。 事实上,喻兼而回来前就买了返程机票,原本计划在开学前半个月就回,为了傅椎祁,他一再改签,最后实在是没法儿拖了,他现在的机票,落地美国的时间已经是开学前一天的深夜了…… 伊恩非说要开车来接他,搞得詹骥都知道了,詹骥还问他怎么拖到那时候才回,和原先说的不一样。他只能咬一咬牙谎称公司有事。 因为他还没做好跟詹骥坦白的心理准备。 主要是两年前他和傅椎祁闹得太那什么了,就……唉,好尴尬啊。 * 喻兼而离开的那天,是傅椎祁送他去的机场。眼看着自己都要过安检了,喻兼而终于绷不住了,扭头问傅椎祁:「你真没偷偷买票跟我一起去吗?」 最近没听说傅椎祁有什么必须要出面的工作安排。 傅椎祁心中冷笑,只当喻兼而是试探自己,害怕自己任性跟过去,万一让正牌男友撞见,事情就不好看了。詹骥肯定会去接机的吧。 面上只是继续一派纯良,做小伏低,牢记身份,恪守本分:「你应该不希望我这么做吧,我就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我乖不乖?」 「乖……」就是乖过头了就很怪。 喻兼而犹豫道:「倒也没有不希望……」 虽然可能会撞上詹骥,可能场面就会尴尬,可长痛不如短痛,反正自己也想不到怎么不尴尬地跟詹骥坦白,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来个痛快的。 呵呵,看这口不对心的样子! 傅椎祁冷眼看他,但这表情只在一瞬之间,很快就管理好了情绪,低头吻了吻喻兼而的额头。 周围有路人看见了,面露诧异,但傅椎祁并不在意。反正那些人又不知道他只是一个低劣的见不得光的三。 喻兼而安抚他:「我下次有长假就过来看你。」 长得过你和詹骥在一起的时间吗? 傅椎祁点点头,并不自讨没趣地说什么「我有空就去找你」之类的屁话。喻兼而肯定不乐意的。 两人在安检门前黏煳了一阵,眼看时间实在是紧迫了,喻兼而不得不和他暂别,依依不捨地走了。 傅椎祁站在原地,隔着人海,看着喻兼而过安检,看着他被人群淹没,再也不见,一直维持着笑容的嘴角渐渐地垂了下去,眼神十分冷漠。本来就没什么好热情的。 * 喻兼而回到美国后,傅椎祁主动给他发的消息很少,少到他觉得诡异。当然了,他发过去的话,傅椎祁会秒回。可如果他不发,傅椎祁就几乎也不发。 一开始他还以为傅椎祁只是有事在忙,可过了两个月、三个月,依旧是这样,他就不太坐得住了。 他用撒娇的口吻问傅椎祁怎么不主动找自己,傅椎祁回覆:怕你不方便,影响到你。 喻兼而自然而然地理解成傅椎祁是怕打扰自己学习,便说:不太影响,没事的。 哦,想想也是,詹骥应该不是杨復那种疑心病重爱查对象手机的人。詹骥多敞亮啊。呵呵。 他正酸着,喻兼而开始挑逗他:我还以为你都不想我……那你最近有和乱七八糟的人出去玩吗? 傅椎祁还想问他最近有没有和詹骥上床呢……操。这还用问吗。 一想起这个,傅椎祁登时两眼一抹黑,若不是及时扶住了桌子,真要往前栽倒了。 第121章 傅椎祁强忍住剧烈的噁心, 权且回復道:有两次应酬推不掉,但我是一个人去的,去了酒都没喝, 就抽了两根烟,按了个摩,事先说好别对我动手动脚的,本来想让他们找个上年纪的给我按,实在找不出来,最后就让按了按背肩。 喻兼而看在眼里只觉得可爱和甜蜜。傅椎祁这么事无巨细地向自己说明,生怕自己误会什么的……他不由得反手就发去一个摸猫猫头的可爱表情。 傅椎祁看了却在心中冷笑连连,暗道自己不是猫, 就是喻兼而的一条狗, 呵呵。 喻兼而见傅椎祁那么乖, 忍不住暗示他:其实我上学不是很忙[脸红] 其实是忙的。 学习这种事情, 不想忙有混日子的方式, 想忙的话,肯定有忙起来的诸多原因。 喻兼而不是天才型学生,他就是靠扎扎实实地花时间真去学, 在此之外,还参加了各种学生的活动拓展素质和人脉、丰富履歷。 但是呢……但是, 怪想傅椎祁的。现在热恋期呢。 他理解了傅椎祁当初想挽留自己在国内读书的心,而傅椎祁当时却没用什么强硬的手段,只是嘴上叭叭地软磨硬泡自己,这一点令他越发心软。 第237页 傅椎祁就是这样啊, 嘴硬心软的傲娇。 谁曾想到, 傅椎祁现在是「嘴软心硬」,看了喻兼而发的那话, 明白他的暗示,心里冷笑得更厉害了! 呵呵呵呵呵呵!召鸭呢?唿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还玩得怪刺激的,把小三叫过去,真不怕修罗场啊。不愧是找小三的渣男啊。 有句话说得没错,男人就是在不知道的什么时候一瞬间坏掉的! 当初说什么读书,搞得好热爱读书似的,后来被分手了他还给喻兼而找补来着,说分手只是顺便,现在想想,甩他才是目的,读书才是顺便吧! 可那时候甩得那么干脆利索狠心无情,现在知道爽了就这样……呵呵,男人,渣男人。 傅椎祁咬着牙拒绝渣男的暗示并扭捏一把:万一被看到了,你不好解释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喻兼而还记得两年前傅椎祁追来美国时,自己朋友和傅椎祁碰面后那毫不掩饰的嫌弃,以为傅椎祁是指这个,心想这倒是确实,毕竟直到现在自己还没跟朋友们说…… 前不久大家聊别的事儿呢,突然就有人无意中cue到了他的前男友,然后大家又埋汰了一顿当初煳涂的他和糟糕的傅椎祁,搞得他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现在就只好这么回傅椎祁:注意点就好…… 傅椎祁看了真就要吐血了!好你个喻兼而,你是真说得出来啊!喻兼而这个人……没有心的! 喻兼而发完那条消息,盯着看了又看,见傅椎祁一直没回,越来越觉得是有点伤人心。这不就默认了自己朋友就是嫌弃傅椎祁、而自己一直没解决,还暗示自己根本就不打算解决吗?身为男朋友,这种态度可太糟糕了。 而且,前面两点确实是真的,后面那点却不是。他不可能永远不解决,只是犯了拖延症…… 喻兼而赶紧找补:其实,我也在找机会把我们的事说出来,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找到合适的契机,但说是肯定早晚要说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傅椎祁:「……」 这个渣男的发言真是越来越典型。 不过……怎么,居然打算跟詹骥摊牌?这是什么意思?二选一不选詹骥?真的假的?不会就是渣男哄人的套路吧? 傅椎祁将信将疑,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盯着看,都快盯出窟窿了,最后怀疑喻渣男就是在信口胡说哄他,一点也不诚心,用了很含煳其辞的口吻,什么「找机会」「一时之间还没找到」「早晚要说」,呵呵,懂的都懂。 他反感到了极点,然而,内心深处却又隐隐地有一丝可耻的动摇和期待,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可能喻兼而还处于犹豫阶段,可是,这不比完全没这想法强吗? 不曾想,自己这小三这么快就能上位,傅椎祁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是完全没幻想过这一幕,可还以为,至少也得一两年…… 乔雯当了陶沛那么多年的情妇,估计陶沛从来没想过转正她。 但他还是矜持地回復了:我受委屈不要紧,只要你好,我就都心甘情愿。 愿个屁。 上个星期,他一个狐朋狗友群里有人分享了个短视频,他不小心碰了下,就跳进去了。他没兴趣,马上就退出来,不过标题还是看到了,是网友说雍和宫许愿很灵。 他当时正好在附近,走过去五分钟,就顺路去了,许了个大愿让詹骥和喻兼而分手。呵呵。 * 喻兼而今早出门的时候,遇上了住隔壁的那一对,当时那俩人正在等电梯,估计没想到他会正好出来,正在亲嘴。 当然了,这倒也没啥尴尬的。喻兼而不尴尬,他就是有点羡慕。 啊,有嘴亲可真好啊啊,他也想有嘴亲。 但是自己都没有为了傅椎祁特意飞回去,之前暗示了一次对方过来,被婉拒了,哪好意思再说,显得有点那什么了。 ……是不是因为之前的分手经歷,傅椎祁才那样的啊?这要是搁两年前,没暗示傅椎祁都得有事没事跑过来黏着自己吧。 喻兼而想了又想,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的讨厌被傅椎祁黏。 两年前那是因为各种因素掺杂,时机不对,反正就是情况太复杂了,影响了情绪。 但其实,仔细想想,谁谈恋爱不就是黏黏煳煳的呢,傅椎祁就是嘴硬了些,不会说话,行为其实还是挺正常的。 哦,剔除掉风流这方面。不过这是旧帐了,翻出来重算也没意义,改了就算了…… 但现在傅椎祁不黏了,喻兼而反而有点苦恼。 如果是本性不爱黏也就罢了,可万一只是压抑本性呢?那多不好。这跟傅椎祁那个心病有没有关系呢?感觉应该关系不小。 喻兼而琢磨这事儿琢磨了大半天,下午趁着空闲的时间,问了下傅椎祁能不能视频。 过了会儿傅椎祁才回復他:现在不方便,晚点吧。 喻兼而忙说那就先不打扰他了,晚点再聊,傅椎祁却说现在也可以聊,只是视频不方便而已。 喻兼而就和他聊了些有的没的,聊着聊着一下子没啥好说的,喻兼而索性自拍了两张发给他,特意拉远点拍了自己的衣服。 他现在穿着的衣服是舞台服装,西方古典风格的改良版,黑色披风,戴着兜帽、蒙着半边面,挺酷的。他扮演的是杀手团队的一员。 第238页 喻兼而:今天舞台剧排练~不过我是npc,就站后面当人肉背景板[嘆气] 傅椎祁当即就不服气了:为什么你只能当背景? 喻兼而:因为演技差,一说台词就笑场[裂开]本来是主角,一路降到龙套 傅椎祁才不信。喻兼而的演技简直出神入化,呵呵。立人设吧现在是。绿茶又开始了。 但他没拆穿,而是也绿茶起来,假惺惺地恭维了一番对方,把人哄得开开心心。 喻兼而正开心着呢,突然来了电话,是他一个朋友。他接起来就听到对面挺慌的,是遇到了个非常棘手的事儿,问喻兼而方不方便现在就过去帮忙。 喻兼而一面安抚他,一面朝排练老师走去,准备问她今天自己能不能缺席一下。 还差几步的时候,他被人从后面拉了一把,回头一看,是伊恩灿烂的笑脸,旁边还跟着詹骥。唉,这俩人,只要有机会就形影不离的,真是让人嫉妒。 伊恩另一只手拉着詹骥,笑着对喻兼而说:「惊喜吧?正好骥来学校接我,想起早上你说今天有排练,就来看看。男主角加油哦!」 「……啊,忘跟你说了,我现在是路人。」喻兼而说,「你先等等,我这有急事。」 他先去找了老师,说了下情况,老师摆摆手,让他随便找个人代替一下自己站位,反正他的角色基本等于没有戏份,不过老师需要看一下整体舞台效果,所以最好不要缺位。 喻兼而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跟过来听到了的伊恩就上前一步,热情主动地询问能不能自己来代替这一下,闲着也是闲着,而且他看上喻兼而的戏服了,觉得超酷,很想穿穿看。 这不就是瞌睡的时候送枕头? 喻兼而赶紧同意,拉伊恩去后台,把衣服给他换上,跟他说了下非常简单的走位,然后让他排练完把衣服收进袋子里带回家捎给自己,衣服有点细节上的问题,他想回家自己处理下。随即顾不上多说,赶紧就跑了。 * 时隔两年,傅椎祁再度出现在喻兼而的公寓楼下。 顺路而已。他正好有个事要去英国一趟……飞机自己飞错方向了!左明江买错航班了!随便什么理由都行! 哦,不需要找那些理由。他就是来偷情的。他甚至要在这么近的距离绿詹骥。 是渣男勾引他的。詹骥要怪,也只能怪渣男。 第122章 伊恩代替喻兼而参加了舞台剧的排练, 完事儿了还意犹未尽,穿着戏服让男友给自己拍了一堆照片,还拉着男友拍了一堆, 最后还不肯脱,非要穿着回家。 詹骥拿他没办法,只能随他去。 * 傅椎祁在公寓楼下不远不近的位置找了家咖啡馆,坐在靠窗位置,密切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先前喻兼而和他聊天的时候,他已经到了美国,存着心思,暗暗打听了一下喻兼而回来的时间。 喻兼而没防备, 说了排练结束的大致时间, 还说今天的安排是排练完舞台剧就回家继续看论文所需资料。 现在看时间差不多了…… 他已经订好了酒店, 顶层的总统套房, 视野不错, 落地窗前有个挺大的浴缸,他要引诱喻兼而在那里跟自己偷情。 都不知道詹骥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这么久了还没发现自己男人的心已经分了一半出去吗?发现了不闹吗?闹起来这不得坚决地分手吗?! 等詹骥坚决地分了手, 他傅椎祁不就可以捡漏了吗…… 他甚至都有些责怪起迟钝的詹骥来。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他看到了那道熟悉的人影——詹骥。 他就操了, 两年不见,姓詹的怎么瞧着感觉比以前帅一些了?还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啊。也许,还因为情场得意就春风得意。哪像自己。 傅椎祁视线聚焦,短暂地看了下玻璃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轮廓, 飞快地看回远方。 糟心。 虽然最近重新开始去美容院拾掇自己, 但颓废了那么久,也不是说恢復就能恢復的。 下一秒, 他看清楚了詹骥身边还有一人,顿时就更郁闷了。 那人戴着兜帽和面具,披着宽大的黑色披风,整得跟演戏似的……确实是刚刚演戏去了。 数个小时前喻兼而给他发了穿着这套杀手戏服的自拍照。 喻兼而走在靠咖啡馆的这边,但傅椎祁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几乎一直都转过头去对着詹骥,态度十分亲昵。 呵呵,詹骥就那么好看吗?两年了,还没有看厌吗?詹骥那么小,这也能两年? 喻兼而挽着詹骥的胳膊,身体恨不得一直贴在詹骥,跟磁铁似的。傅椎祁看得出离愤怒,都想上前去骂他俩伤风败俗! 可是自己没有这个资格。自己不过就是个也伤风败俗的第三者罢了。 看起来喻兼而很兴奋,甚至走几步还蹦蹦跳跳两下。 还蹦蹦跳跳……真活泼啊。 傅椎祁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喻兼而在自己面前有过这样的时候。 和自己在外面的时候,自己想拉拉手,喻兼而都说万一路人看到了不好,只跟自己笑着撒撒娇,自己却已经当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乐呵得找不着北了,还揶揄喻兼而一个老外怎么那么放不开,现在才发现……呵呵。小丑啊就是小丑。 人家吃得多好啊,山珍海味,鲍参翅肚,自己呢,蹲在路边被人施捨个窝窝头,就捧在怀里跟宝贝似的。 第239页 拳头握紧颤抖,强烈的嫉妒和愤怒几乎要将他的内脏都焚烧殆尽,血往脑袋上涌,眼前一阵阵发黑。 而这样激动的情绪在下一刻到达了顶峰。 詹骥和喻兼而停在了公寓楼前,喻兼而完全地转过了身,背对着咖啡馆,踮脚与詹骥接吻。 傅椎祁:「……」 他的唿吸在这一刻停滞,仿佛心跳也同样如此。 他感觉自己已经死了。或者说,还不如已经死了。死了就不用亲眼看到这一幕。 他知道喻兼而和詹骥一直在一起,知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谈这么久还同居在一起,不可能没有那层关系,就算詹骥很小,但不可能没有,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掩耳盗铃,刻意忽视。 然而,这一刻,那一幕真切地发生在他的眼前。 他后悔了,乃至于痛恨。 也许不该冲动地跑过来。只不过是听喻兼而哄了那么几句好听的,就忍不住痴心妄想起来,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以为能捞着什么好。呵呵…… 真是可笑啊傅椎祁。 他只不过是随口说的几句,怎么就当真了呢?怎么敢当真的?猪都没这么蠢吧。 傅椎祁僵坐着,从头到脚、从外到内都是冰凉的,脸色灰败,仿佛一具死尸。 ……好,很好……喻兼而你真厉害…… 许久之后回过神来,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进楼里了,大概是上楼了,大概是回他们的家了,大概是…… 他不敢再往下想,害怕自己的心会活生生地裂开。 明明早就知道……却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痛。 就在几个小时前,喻兼而还哄着自己,却转身就去陪别的男人了。那个男人还是喻兼而的正牌男友,按理说,都轮不到自己生气。 傅椎祁浑身的力气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抽走了,他缓慢地瘫软在面前的桌子上,闭上眼睛,身体病态地微微佝偻起来,心脏和胃都在一阵阵地抽搐。 是不是要死了啊……这么难受,肯定是要死了吧……想想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一切都没什么意义…… 怪不到詹骥,其实也怪不到喻兼而。是自己在拥有的时候不好好珍惜,才会有了现在的一切。如果那个时候一直都好好的,詹骥应该也就根本没有机会吧。 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后悔药啊?如果有,他倾家荡产也去买一瓶。 * 喻兼而赶去陪着朋友解决完难题,正好赶上饭点,就近找了家餐厅吃了。吃着吃着,朋友说起过几天詹骥的生日派对,问喻兼而买好礼物了吗? 伊恩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张罗,喻兼而哪能忘记这个,礼物也早就准备好了。 朋友感慨詹骥的生日真好啊,赶上放感恩节小长假,伊恩和他又要去旅游了。 喻兼而笑着打趣朋友,让他也去找对象,他想想说还是算了吧,这太耽误时间了。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别处去了,聊天间饭就吃完了,然后原地散伙,各回各家。 回家途中,喻兼而给傅椎祁发消息,问起床没。 傅椎祁一直没回他,他没多想。两地隔着时差,这会儿国内还早着呢,估计傅椎祁是睡着了还没醒。 直到第二天都过了一大半,傅椎祁依旧没回消息,喻兼而觉察不对,又发了一条问是不是没看到。 傅椎祁这才回他:出差刚回来,飞机上没看手机 喻兼而:哦哦。我担心你。 傅椎祁看着这行字,面无表情地哼笑了一声,眼中全是讥讽。 担心什么呢,何必担心呢,放心吧,死得差不多了,就差扔坑里填土了。 喻兼而见傅椎祁没事,就放心了,说了几句,见傅椎祁回得很慢,而且总感觉对方不在状态,就问是不是在忙,傅椎祁说是,他就说晚点再聊,然后没发了。 又过了一天,喻兼而正干别的事呢,傅椎祁主动地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是不是在忙。 喻兼而说还好,没事可以聊。 傅椎祁却发来一句:你可以回来看看我吗?我好难受。 喻兼而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傅椎祁就把这句话撤回了。 他忙问:怎么了? 抬头显示那边一直在输入中,可如此过了大概三分钟后,傅椎祁只是发来了两个字:没事 喻兼而直觉肯定有大事,就追问究竟怎么了。 又过了会儿,傅椎祁发来一条语音,他立刻打开听,听到傅椎祁虚弱的声音:「没事……就是发烧了,很难受,很想你……我好难受,兼而,我好想你……药好难吃,都把我噎到了……」 「……」 喻兼而刚要回他,他把这条也撤回了。 干嘛老是撤回啊。 喻兼而索性一个视频电话打过去,过了好一阵傅椎祁才接,一接通,喻兼而正要佯作生气地说他,可看清他此刻模样后,责备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傅椎祁此刻正躺在床上,侧着身子对着手机摄像头,眼神湿润,有些涣散,脸颊上是病态的潮红,看起来着实可怜。 「怎么突然发烧了?这是在哪里?家里吗?」喻兼而关心地问。 看着不是医院,隐约出镜的枕套被套还是喻兼而两年前买的呢。 「嗯,家里……」傅椎祁低声说,「应酬喝了点酒,回来倒沙发上就睡了,没盖东西,空调又开大了,估计是这原因……」 第240页 「怎么这么不小心……」喻兼而嘆了声气。 这一刻喻兼而想,如果自己在的话该有多好,可以给傅椎祁盖毯子,可以帮他调空调,或者把他扶到床上去睡觉。 傅椎祁道:「我没事……咳咳……」 「请左助理帮忙送你去医院看看吧。」喻兼而道。 「让小左找医生来看过了,药也吃了。」傅椎祁艰难地举起手机给喻兼而看了下床头柜上的一堆药和保温杯,随即无力地把手机放回原位,继续对着自己拍。 「本来不想让你担心的……但是……」傅椎祁垂眸,似乎很羞愧,脸颊更红了,「太难受了……只想你……对不起……咳咳咳……」 「我……」 喻兼而正要说点什么,被傅椎祁打断了,他有点絮絮叨叨地说:「我不是需要人照顾……我让小左回去了,只要他按时给我送下饭,看下情况。我能照顾好自己,都能安排得很好……」 喻兼而想了想,说:「我正好放假了,现在就买机票回去。」 他看到傅椎祁的睫毛勐地一颤,随即缓缓地抬眼看向自己,似乎不敢相信。 可是这有什么敢不敢相信的呢? 两个人在一起,在对方难过的时候照顾对方,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他相信如果是自己生病了,又很想念傅椎祁,傅椎祁也一定会推开手头的事过来的。 但他又能明白为什么傅椎祁会有这样的心情,而且一想就心里替傅椎祁难受。 「不用了。」傅椎祁又垂下了眼眸,很轻声地说,「我没事。你好好上学。」 「我放假了,放一个星期。」喻兼而说。 「没有别的事吗……」傅椎祁问。 有倒是有,明天詹骥的生日派对。但请了很多人,自己缺席并不显眼,跟詹骥说有急事,詹骥肯定能理解。 主要问题,是等下编个什么藉口……还是趁这机会跟詹骥坦白? 傅椎祁悄悄地观察喻兼而的表情,看到他迟疑了,心下瞭然,应该是想起了明天就是詹骥生日…… 他倒要看看喻兼而会怎么选。 片刻后,喻兼而回过神来,说:「先不说了,我赶紧订机票,今天就走。你先好好休息,和左助理保持联络,乖,也许好好睡一觉醒来就能看到我啦。」 「真的能吗?」傅椎祁不太自信,「不是哄我吗?」 「不是啊。」喻兼而说。 第123章 虽然傅椎祁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离间, 就是想逼喻兼而在自己和詹骥之间二选一,可当喻兼而真的选了自己,而且看起来好像是完全不假思索地就选了, 他一时之间竟不敢相信。 好不容易,他回过神来了,又有些受宠若惊。 「要不还是算了……」他说,「就放那点假,还不够你路上过的,人也累。」 「别说了,先不说了,我赶紧订机票。」喻兼而说。 傅椎祁还在懵逼状态, 结束视频后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心跳都加快了。 就……还真纵着自己来啊? 这样一来, 他都怪不好意思的了……难道不应该是装出关心的样子, 但就嘴上假惺惺地逼逼一阵, 实际上并不付出行动吗……喻兼而怪行动派的…… 他觉得有点甜。 可旋即想到其他的事,这甜里便又苦涩起来。 有时候他想,喻兼而还不如不搭理自己呢, 也就不会走到这进退不得的一步。可是,如果那样的话, 自己又会是怎样的呢? 傅椎祁正黯然神伤,突然脑袋边的手机振动起来。他以为是喻兼而,急忙看去,却发现是陶沛的肖秘书来电。 他有点烦, 但还是稳定情绪接了:「肖秘书。」 因为生病, 他的嗓音很嘶哑,就算在电话里也肯定能很明显听出来, 一般情况下肖秘书会客套地问候一下,但今天完全没有,直接就说:「傅少,方便尽快来一趟庄园吗?」 问是问方便与否,可这气势听起来可不像是管傅椎祁方便与否,分明是不管你方不方便都给老子过来。 傅椎祁迟疑着问:「叔叔他……」 肖秘书打断他的话,说:「请尽快过来。」 对方这态度,傅椎祁怀疑是陶沛又病危了。 他脑袋和身体都还昏沉沉的,可显然没有对肖秘书卖惨的必要,肖秘书又不是喻兼而,不会为此怜惜他。或者说,只有喻兼而会。 傅椎祁应了之后,不料肖秘书接着说了一句:「请喻兼而先生一起前来。」 他一怔,随即没问原因,直接拒绝:「他不方便,在美国……」 「先生希望他一起过来。」肖秘书说。 傅椎祁没有犹豫,再度拒绝,这次的语气强势起来,带着强烈的刻意不去掩饰的不悦:「他不方便,而且根本不认识叔叔,和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关系,我不会带上他,你们也不要去打扰他!」 他并不想得罪肖秘书,也不想得罪陶沛,可是他们逼他这样。 陶沛常年派人监视他,知道他和喻兼而的事,不止一次提出要见喻兼而,都被他拒绝了。 不止是怕在喻兼而面前丢脸,也是因为想要保护喻兼而。 虽然陶沛说过不会为难喻兼而一个外人,可傅椎祁不敢轻信。 何况,哪怕只是给喻兼而看看脸色听听难听的话吓人的话,可能在陶沛看来不算什么,但傅椎祁依旧不愿意。 第241页 肖秘书听他语气坚定,没再说,只是挂了电话。 傅椎祁皱着眉头想了一小会儿,勐然意识到另一件事,急忙联繫喻兼而,让他别买机票了。 喻兼而问他怎么了,他措辞半晌,选择直接打过去。 喻兼而马上就接了:「傅哥?」 「我这边有急事,得去一趟港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你来了也是白来,别白跑这一趟了。」傅椎祁说着说着,喉咙一阵生疼,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喻兼而听他咳嗽听得心惊胆战的,便问:「什么事啊?不能延后或者让别人代你去吗?你都病成这样了,我觉得身体最重要。」 傅椎祁嘆了一口气,声音压低了几分:「是……肯定要去的事。」 喻兼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事啊非得你去?生意也没有身体重要啊,你现在都这么有钱了。」 「……不是生意。」傅椎祁犹犹豫豫地说。 「那是什……」喻兼而突然想到了,声音戛然而止。 傅椎祁自然就知道了他知道了。 电话里一时陷入沉寂。 片刻后,喻兼而说:「那你也生着病呢。」 傅椎祁只道:「急事。」 「可是……」 傅椎祁打断他的话,嗓子依旧沙哑,可语气已经独断起来:「好了别说了,我会带上小左照顾我,你放心吧,安心呆在那边,放假了就好好休息,我会记得给你报平安。还有,千万记住,如果有人要你回国,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说得多天花乱坠,就算说我要死了,你也别跟他走,记住了吗?」 喻兼而听了更急了:「到底什么事?」 「没什么事。」傅椎祁说。 「怎么可能没什么事?你都说你要……那什么了。」喻兼而问,「谁要我回国?为什么要我回国?」 「我怎么知道?都有病似的!」傅椎祁不耐烦地骂道。他自然不是骂喻兼而,是骂陶沛。 但过了一秒他就反应过来,急忙解释了一句:「不是骂你,骂别人。」 喻兼而只问:「所以到底什么事?」 「有人发癫,你别管,反正保护好自己就好,这段时间别落单,让詹骥天天陪着你……干脆请个保……哦,没事。」说到最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没事。」 比起别的,喻兼而更担心他这精神状态:「傅哥……」 「先不说了,先这样,回头再说。」傅椎祁说着就挂断了,然后火速打了另一个号码。 那边很快就接了,低沉的嗓音说着流利的英语:「老闆。」 傅椎祁也用英语和他沟通:「他那边一切正常吧?」 对方回答:「当然。」 「最近尤其多注意下,不要让他出事。」傅椎祁说。 对方应了一声。 傅椎祁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几句才结束通话,可还是焦虑到心悸。 刚刚那个人是他给喻兼而找的保镖,两年前就找了。 这两年来他不需要对方给自己除了确保喻兼而每天平安之外的其他任何信息,以至于差点自己都忘了这事。 傅椎祁回过神来后,发现喻兼而一直没反应,可能生气了吧,他猜想。 他其实现在心情很糟糕,可还是忍耐着给喻兼而发了个卖萌讨好的表情包,喻兼而一直没回他。 他顾不上,让小左给自己买最近的机票,然后起床简单收拾了下就出门了。 原本他是想自己开车的,可他起床后走路都歪歪的,脑袋里蒙蒙的,着实是身体难受,就怕路上出车祸,只好坐车里等小左过来。 当天夜里,傅椎祁到了陶沛的庄园,刚进大门就很玄学地明显感觉到空气都比平时更紧绷。 走进大厅,悟了。这能不紧绷吗,鸿门宴似的。他现在只庆幸自己提早对喻兼而做了安排。 陶沛的三个亲儿女连带儿女的儿女都在,傅椎祁他妈也在。 陶沛的亲儿女比傅椎祁大一轮都不止,和乔雯差不多大,从商或其他,被陶沛一开始就有意安排在不同的圈子,方便相互照应,确保家族的富贵繁衍,如今早就各个都成了人物,就连和傅椎祁差不多大的孙辈们也颇有气场。 如今这三房分别占据了大厅中央的三面沙发,乔雯则远远站在窗前,假装淡定自若地低头按着手机,这样就显得不是她没资格上座,而是她主动不坐的。 房子里原本一片死寂,随着傅椎祁走进来,略微有了点动静。 陶沛的女儿不冷不热地和傅椎祁打招唿说了句「来了啊」; 小儿子毫不掩饰自己对傅椎祁的嫌恶之情,白了一眼,啧了一声,低头继续看手机; 大儿子表面上全无反应,依旧闭目养神。 大概是门房刚刚联繫了肖秘书,「凑巧」这个时候肖秘书从楼上下来,说:「傅少来了,跟我来吧。」 傅椎祁还没来得及回应,陶沛的小儿子陶利德先腾的站起身朝肖秘书问:「爸爸醒了?」 他边说着,不等肖秘书回应,就抬脚要上楼。 肖秘书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客气地说:「还没醒,但这是先生之前的叮嘱,如果傅少来了,就让我带他楼上,在床前把事情说给他听。」 傅椎祁一路上已经有猜测了,这一刻一直吊在喉咙口的心也说不好算不算放回了原处。 第242页 这一次,也许真是到了陶沛生命的尽头。 以前有过很多次病危的时候,可都没有像这次一样把儿女和傅椎祁、乔雯一起叫来。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叫到一起?肖秘书又是要告诉自己什么事? 傅椎祁揣着满怀的疑虑,正要抬脚上楼,听到陶利德在旁边恨恨的一道呸声。 但不服归不服,肖秘书跟了陶沛很多年,是陶沛的左右手,有一定实权,在很多人面前都说得上话,陶利德不是怕他,而是着实也有几分尊重在,没无视肖秘书的阻拦强行上去。何况……老东西还没有死透呢,茶还没凉。 傅椎祁面色不变,继续上楼。 陶利德不待见他这很正常,陶利德从商,他也从商,陶沛固然更偏疼亲生儿子,给傅椎祁的资源有限,都是陶利德剩下的残渣,可这对于陶利德而言同样不能忍受。哪怕陶沛给别人他都没这么抗拒,反正不能给情妇的儿子。 何况,做生意难免有撞上的时候,蛋糕就那么大。 有几次两人不约而同瞄上了内地新的风口,傅椎祁扎根内地,除了陶沛还有别的过硬的靠山,陶利德和他抢,落于下风其实很正常,就像如果是在港岛,傅椎祁大概率抢不过陶利德一样。陶沛完全没在其中出过手。 无奈陶利德的心头扎着刺,就是不信。 就算傅椎祁是凭自己的本事,也会被陶利德统统当做是从陶沛那得到的好处,从而产生父亲偏心情妇儿子,帮着外人抢自己生意的仇恨想法。 来到楼上主卧,傅椎祁沉默地看着病床上的陶沛。 他盖着被子,却依旧薄得像一张纸。 搁在被面上的手插满了针头和管子,几个医生在旁边面色严肃、一刻不停地随时检查、记录着他的情况,试图从阎罗王的手里抢人。 肖秘书没支开医生。 「傅少,」肖秘书认真地对他说,「先生的意思是,等他醒来就收你为义子。时间比较紧,来不及大操大办,但也不会委屈你,会请各路叔伯长辈都来作为见证,还会登报声明。」 「……」 傅椎祁什么都想到了,他甚至都想到陶沛会让人扣着自己和那个aen灵前拜堂了,却始料不及对方居然能别出心裁地给自己憋出这么一坨大的,扭头震惊地看肖秘书。 肖秘书平静地解释:「其实,这是你母亲再三要求的。先生同意了。」 都有病。真的,都有病。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疯人院。 傅椎祁深唿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婉拒,肖秘书说:「先生说,如果他等不到你来,或者是他二十四小时内还没醒,就把各路长辈都请来他的病床前,就在这里,由我主持,你拜他为父。」 到了这一刻,傅椎祁只想笑。事实上他确实没绷住笑出了声,一旁忙碌的医生顿时投来诧异的目光。 傅椎祁马上就反应过来,管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舔了舔嘴唇,转过头去看着窗户缓了缓,然后回过头来看着肖秘书,说:「我拒绝。当务之急还是好好治叔叔吧。」 肖秘书却说:「先生知道你会拒绝,他说在这件事上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 傅椎祁与他对视数秒,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 他要离开这个疯人院。他不要再当这个疯人院里的一员。 他装出正常的样子,喻兼而就对他那么好,喻兼而只喜欢正常人,那个詹骥平平无奇,就是因为很正常,喻兼而就喜欢他,那自己也可以,就算要装一辈子正常人,装就是了。 可身后立刻传来一道凛冽的风声,下一秒,一道铁钳般的力道揪住他的胳膊,将他强硬地往回拖。 他回过身,使劲挣扎,可肖秘书外貌文质彬彬却是个练家子,一下就把他钳制住了,语气依然平稳。 「你不愿意和堂少爷结婚,先生并没有逼你。楼下的局势你也看到了。先生给你留了很多东西傍身,很多人不服,闹过很多次,但先生还是坚持如此。等律师宣读遗嘱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他对你的心。」 「还有,那位傅先生最近蠢蠢欲动,上次你母亲强求他情妇堕胎,这个仇他一直记着。先生都是为了你和你的母亲好。椎祁,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先生真的是为了你的将来绞尽脑汁。」 他略停了一下,接着说:「喻兼而应该很快就要到了。先生知道你对他是真心的,会帮你把事情都安排好,只希望你以后能快乐——」 他话还没说完,原本还算平静的傅椎祁勐地暴起,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挣开了他的手,随即就往外跑。 可惜不到一秒的时间肖秘书就反应过来了,一个健步上前又把他扣下了,这回肖秘书有了防备,傅椎祁再挣扎也难以挣开。 他只能吼叫出声:「放开我!有病吧你!放开我!」 医生急忙低声阻止他的吵闹,傅椎祁哪还管这个,一个劲儿地吼叫不休,肖秘书没办法,只能牢牢地捂住了他的嘴,令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困兽。 第124章 傅椎祁在陶沛的病床前闹了一场, 却无济于事。 肖秘书跟随陶沛多年,能文能武,只是平日里深藏不露而已, 对付长年累月里把自己身体折腾成虚架子的傅椎祁那是绰绰有余。 最后傅椎祁被他关进了客房里,门口派了人看守。 第243页 傅椎祁缓过气来,又开始反抗,握住门把手使劲拧,见一时拧不坏,便同时踹起门来,一面哑着嗓子吼叫:「开门!放我出去!你们有病吧!都有病吧!放我出去!你们敢碰他的话我死了也要拉上你们!放我出去!」 吼完,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差点脚一软倒地上, 急忙扶住门板, 紧闭眼睛喘粗气。 这一刻他恨自己平时没好好吃饭, 把身体都搞垮了, 不然说不定能把这破门踹破。 肖秘书隔着门板,见他没吼了,就平静地说:「你冷静下来, 我说了,先生并不打算伤害喻少, 他只是希望在弥留之际给你安排好一切。何况,你和喻少不是已经和好了吗?现在只是让喜事提前。」 傅椎祁闻言拼起最后的力气,又开始砸门和吼叫。 「我不需要他安排!你放我出去!你们要干什么冲着我来,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就算弄死我, 我也就这条烂命陪葬啊!把我杀了给陶沛陪葬吧反正我活得跟鬼也没差别了!不要碰喻兼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也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肖秘书见他发疯,想来此刻是一点话也听不进, 就懒得说了,只吩咐门口的保镖看好,如果真被他破门而出,或者搞什么别的事,就地抓住,拿绳子捆了。 说完,肖秘书走过长长的廊,去探望依旧昏迷未醒的陶沛,医生说情况稳定。 可彼此都知道,只不过是稳定在昏迷而已,仅仅比当场宣告死亡好一点点。 肖秘书沉默地看着病床旁边的仪器屏幕一阵,转身继续穿过漫长的廊,下了楼梯,来到大厅,当着各怀心思、紧张地依旧等在这里的诸人,吩咐家僕去准备大家的宵夜。 陶沛的女儿陶立慧等他吩咐完了就开口问道:「爸爸的情况怎么样?」 肖秘书转身看向她,恭敬地叫了声小姐,然后回答:「还在昏迷中。」 陶立慧嘆了声气:「我们想去看看他,就算出不了力,爸爸病危,他这么多儿孙,总要陪伴在床畔才好。」 肖秘书婉拒道:「人太多了,难免有些响动,怕惊扰先生,可若只让几个人去,又怕其他人不服,所以……」 他话音未落,性情最暴躁的陶利德率先发作,高声冷笑道:「所以就那个杂种能上去是吧?!」 事关不止数千个亿的财富,在这关键时刻,他连跟自己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哥哥亲姐姐都不信,遑论傅椎祁。 哪怕他们都知道傅椎祁确实不是老头的种。 傅椎祁的威胁太大,他们如果不早早验过dna,根本就夜不安寝。 虽然搞到老头的样本不容易,可搞到傅椎祁的很容易,再跟他们自己的验一验就知道没有血缘关系了。 也因此,他们还能容忍傅椎祁活在世界上。 可傅椎祁长得太像老头的情妇乔雯了。 老头不是个花天酒地的人,他好像真就乔雯这一个情妇,这令大家更是忌惮。 老头肯定也知道傅椎祁不是自己的种,却依然对这人百般关照,上回发癫要撮合傅椎祁和aen也就罢了,这回更神经,居然要收为义子,还说什么要视作和他们仨兄弟姐妹平起平坐的存在。 这次老头病危,从抢救到现在,肖秘书都「奉诏」不准他们进入病房探望。 如果不是对肖秘书有一定的信任,加上之前亲大伯——陶沛的亲大哥和其他几个长辈出面证实了肖秘书的话就是陶沛昏迷前表示过的意思,他们都要怀疑是姓肖的有私心了。 可现在这形势还是很不妙。 傅椎祁一来,就把他带去了病房,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到现在傅椎祁都没下来,是不是守在了病床前?那岂不是等老头一醒就能看到傅椎祁? 老头原本这些年就脑子越来越不清楚了,会不会一时间彻底老煳涂,把便宜都给傅椎祁占去? 房子太大,隔音也好,陶沛的主卧在三楼,傅椎祁被关的房间则是通过空中长廊连通的另一栋楼了,刚刚那一番闹腾,大厅里的人们一点都没听到,只当傅椎祁在老头的病床前装乖呢。 诸多怀疑之下,原本性格就急躁的陶利德两眼直冒火,说着狠话,还狠狠地剜了眼依旧站在窗前的乔雯。 乔雯只作不知晓。 她必须要忍,也只能忍。陶沛是她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靠山,他一死,她的未来会是怎样,无法预料…… 小儿子虽然和自己心连心,却到底还小得很,即便将来大了,她也不捨得他在前面面对风雨。 大儿子虽然有些出息,却从不曾入过陶沛的眼,只能倚靠傅人杰起势,如今说是说独当一面,也要看跟谁比。一旦遇上点有身份的,可以说什么都不是。 乔雯跟了陶沛多年,是见过世面的,不止一般的富豪,说得厉害些,便是一些小国家的王室中人,见到陶沛,乃至于陶沛身边的她,都是恭敬的。 偏偏陶沛只看中了傅椎祁,她最不喜欢的儿子。 傅椎祁小时候阴沉,大了荒唐,不敬兄长,不爱幼弟,不尊父母,不体谅父母的为难无奈之处,反倒满怀怨恨,稍稍说他两句就发癫,谁会喜欢? 她曾试图将大儿子引荐给陶沛,希望他能够代替傅椎祁乘上登天云,陶沛却并不买帐,反倒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她很久,接着挥挥手让她回去,好一阵没找她,吓得她从此再不敢提,却也因此迁怒到了傅椎祁的身上。 第244页 可大儿子再好,是只笑面虎,她和傅人杰时常捉摸不清这个儿子。 而与自己纠缠了这么多年的丈夫傅人杰…… 呵,对男人而言,女人自然还是年轻的好! 上次她想方设法地堕了那个女人的胎,甚至伤了对方的子宫,让贱人这辈子都不能生育,傅人杰因此恨上她,碍于陶沛的警告才忍耐。 而私下里,傅人杰对那女人倒是更加疼爱了,甚至心生愧疚,竭力补偿,将女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倒腾进公司,为此还和傅斯颐吵过几次,连那个王小蜜都看不过去了。 呵呵…… 她为了傅人杰才搞得这一辈子里外不是人,也没见傅人杰对她心生愧疚进而怜爱啊!傅人杰只厌弃她!却也不想想,没有她,他现在能是个什么东西! 无论如何,她只能自己为自己谋出路。 陶沛留了东西给她傍身,可那远远不够。经歷过富贵,就会知道,富远远比不上贵的好处。 最终,她只能再利用傅椎祁。 她知道陶沛真心疼爱傅椎祁,也知道其中的原因…… 于是,她以傅椎祁为藉口,哭着求陶沛为傅椎祁将路铺得更宽广些。可实际上,是为了自己和小儿子未来的路更宽广些。 傅椎祁只是不讨喜,却优柔寡断,而且,他一面仇恨父母,却又渴望亲情,有时候会悄悄地用羡慕的、失落的眼神看傅芎昊。 虽然只有一瞬,可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相信,等陶沛死后,只要自己略施小计,将傅椎祁渴求而不得这么多年的母爱给他,他就会进套。 只要她和小儿子足够忍辱负重,终有小儿子长大出息的那日,到那天,母子俩就算是胜利了。 所以,现在傅椎祁的前程,其实是她和小儿子的前程。就像,将来傅椎祁的遗产,就是她和小儿子的遗产。 …… 傅椎祁闹了很久,屋外都没有回应,直到最后,守门的保镖可能听烦了,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肖秘书早就离开了。」 这意思就是,他闹都是白闹。 就像他这一生做什么都是白做,始终受人左右命运。 傅椎祁捶门的动作渐渐慢下来,随着最后一声不甘心的闷响,他额头抵着门,闭着眼睛,反覆地深唿吸,然后翻过身来,靠着门,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慢慢顺着门滑坐到地上。 他现在好累,真的好累,累到不想做人了。 要不然,真的,陶沛干脆拿他陪葬算了,活着就埋也行,先弄死再埋也行,都行,总比让他彻彻底底地失去最后的遮羞布强。 公告天下认他当义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不死的,临到了了,还要坑他一把大的,是不是还在心里特自我感动啊? 他一点也不稀罕。 而且,那个女人也在,他想,这是那个女人的主意。 他并没有特意去关注那一家子粪坑,可傅斯颐这个神经病总会特意告诉他,他就知道乔雯现在为难的处境。 他也很简单就能想到乔雯的计划。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乔雯爱傅芎昊,她为她自己和傅芎昊计深远,就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了。 她一点也不爱他,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感受,甚至将他当傻子。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喻兼而,再没有人是真心地爱他,只是爱他这个人,而不是他能带来的利益。 可是,其实就连喻兼而的爱都是他设计来的,是他骗来的,他偷来的。那本来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被他不择手段地抢来了一些些。 只是这一些些,已经是他人生中所能得到的全部。 做人做到这个份上,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 想想自己是真的可笑,到底这么多年都在苟延残喘什么劲啊,有够难看的,跟那个时候流浪的大雨有什么差别呢。 看在所有人的眼里,自己也就是一条滑稽的丑狗罢了。 他不能让喻兼而也掉到这样的泥坑里。 自己已经是彻彻底底的笑柄,不能让喻兼而也沾上一身的脏东西。真的太脏了,脏得他受不了。 喻兼而清清白白的那么好一个人,为什么要好端端的被这群疯子泼粪? 也许他们只是想毁了他,所以要毁掉他心里仅剩的最干净的那块地方。 是他连累了喻兼而。 第125章 佣人将宵夜端上来, 有人取了一些用,有人拿在手上,却揣着心事吃不下去, 有人索性看都没看。 肖秘书不动声色地将各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过了会儿,开口道:「时候很晚了,大家应该也都累了,不如先各自回房休息,别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 陶利德登时又开始嚷嚷:「谁睡得下啊?让那个死杂种去睡吧!」 陶立慧在心里沖这向来愚蠢的弟弟翻了个白眼,最先带着自己的儿女起身表态:「多事之秋,确实我们不能垮, 外头还不定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这样, 每家都出人一起轮流守着, 如果爸爸醒来想见我们, 也能随时有人照应, 也没人说不公平。」 肖秘书朝她点了点头。 陶利德闻言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撇了撇嘴,到底没把嘲讽她打小就是最会拍马屁的难听话说出口来, 只是说:「那个死杂种呢?我们轮流出人在这干等着,他倒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第245页 「就按立慧说的。」一直闭目养神的陶沛大儿子陶励信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向弟弟,沉声说,「立德,你不要再咋咋唿唿, 小辈都在, 你这把年纪,今年当爷爷的人了, 沉稳一点。」 陶利德有点惧他,虽然不服气,却没敢顶嘴,不情不愿地站起了身。 三家都留了个自己觉得最机灵的小辈,正要回各自房间,突然肖秘书的手机响了起来,一时间都停住了脚步,齐刷刷看过去。 肖秘书面色不变地向各位颔首致歉,然后走远一点接了。 手机那边无奈地说:「傅少爬窗台上了,说您不过来,他就跳。」 肖秘书:「……」 所幸陶沛的三个子女们平素过来住的是西边的小院,和乔雯、傅椎祁母子俩住的东院方向正相反,而傅椎祁刚刚就是被关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 肖秘书不动声色地挂断手机,只示意三家人继续离去。 众人不知是什么事,相互使了个眼神,还是走了。 肖秘书安排好这边,回头一看乔雯还在,没有理她,迳自去了东院。 乔雯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阵发恨与不安。 看吧,陶沛还没死,现在肖秘书都敢这么怠慢她了。若是以前,他哪会这样。 * 肖秘书来到东院楼下、傅椎祁房间靠窗户的那边,抬头一看,傅椎祁确实坐到了四楼的窗台上。 「你这是做什么?」肖秘书都无奈了,嘆了口气。 好在做事的人都机灵,已经在楼下拉网、铺棉被,如果那个颠公真跳了,他们就真接。 可那是四楼,大家一万个想不到会有人跑这里来跳楼,一时半会儿凑不出专业的工具,没有肖秘书的示意,谁都不敢擅自报警,因而,如果傅椎祁真跳了,就这几张网和棉被接着,能不能接得住,结果会怎样,不好说。 傅椎祁满面冷意,垂眸看着肖秘书,说:「有什么沖我来,不要碰喻兼而。你们不就是想我死吗?我死,行了吧?」 「你先冷静下来。没人想你死,先生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你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呢?」肖秘书困惑地问。 傅椎祁冷笑起来:「可能因为我不是傻子吧!」他旋即不笑了,说,「不要碰喻兼而。」 肖秘书并不求他,闻言道:「既然如此,你就应该想到,你活着,喻少还能好好地和你在一起,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依先生的性情,你死了,他会让喻少和你冥婚,你跳下来残了,喻少就得照顾一个残疾人一辈子。你确定要把好端端的一门婚事作成这样吗?」 傅椎祁原本还算冷静,一听这话,顿时又炸开了,情绪激动地吼起来:「到底关他什么事?!不关他的事!」 「关不关,都已经关了。」肖秘书一直都很冷静,说,「你还是别做这些没意义的事了。权当是给先生沖喜,先生这些年对你如何,你有数,此刻就算是你堂前尽孝也好。我真的没有骗你,这件事对你并没有任何弊处,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说话间,两道人影悄然地进入了房间,蹑手蹑脚地朝窗户走去。 肖秘书去楼下劝说傅椎祁之前,吩咐他们见机行事,他在外面吸引傅椎祁的注意力,他们就动手。 傅椎祁正要继续对肖秘书喊话,突然被人勐力拽住胳膊往后拖,他受惊之下,下意识地往相反的方向——窗台外躲,差点儿真掉下去,好在拽他的人拽得紧。 傅椎祁反应过来中套了,越发恼怒,气性上来,顾不得自己危险的处境,梗起脖子就要挣脱对方的手。 可拽他的是两个训练有素的保镖,力气比他大多了,一左一右地拽着他的胳膊,他使出了全身的劲对抗,差点都被这俩傢伙扯脱臼。 那俩人并不在乎,他们的任务是把傅少拖回屋里,阻止他掉下楼去,至于脱臼,属于任务中的一点小瑕疵罢了。 可这件事对保镖而言是工作,对傅椎祁而言是重要得多的东西,因而傅椎祁不知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虽然敌不过那俩人,却竟也没落太多的下风。 就在一时僵持不下之际,傅椎祁突然听到了一声惊唿:「傅哥!」 这声音太耳熟,他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勐地回过头,循声望去,果真是喻兼而!喻兼而竟真出现在了这里! 喻兼而站在姓肖的身边,仰着头,满脸震惊和紧张地看着自己。 下一秒,两人几乎同时出声:「你怎么来了?!」/「傅哥你别乱来,你先下去!」 话音几乎同时落下,傅椎祁马上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接着吼道,「马上离开这鬼地方!快点!」 喻兼而却站着没挪脚,只皱着眉头关心地说:「傅哥,你先进屋去,有话好好说……」 「说屁啊!这里全是神经病!」傅椎祁沖肖秘书威胁道,「放他走!不然老子把你们全杀了,把这一把火烧了!」 肖秘书还没来得及回话,傅椎祁已经等不及,扭头自己下了窗台就要往屋外跑,他要跑下楼去救喻兼而离开这鬼地方。 俩保镖却瞅准这时机,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朝他后膝窝顶了下,他脚一软,往地上跪去,保镖立刻顺势将他扣到地上,张罗着拿绳子绑住他。 肖秘书先前说过的,他如果闹事,就绑。 第246页 傅椎祁像搁浅的鱼,在地面上挣扎个不停,却完全翻不了面。他只能一面破口大骂。 正闹着呢,肖秘书和喻兼而进屋来了。 喻兼而见傅椎祁被人如此对待,立马厉声呵斥:「住手!放开他!」 不是肖秘书发布的命令,俩彪形大汉充耳不闻,继续做自己的事。 喻兼而气急了,赶忙一个健步上前,从身后用手肘弯一把锁住正摁着傅椎祁后脑勺的男人的脖子,使劲一夹,男人顿时闷哼一声。 但他毕竟是做这行的,立马反应过来,松开傅椎祁,一拳朝身后的偷袭者勐力扫去。 喻兼而眼疾手快,一只手继续死死地卡住这人脖子,另一只手则一把掐住他朝自己挥来的拳头下的手腕,朝某处用力按下,男人粗壮的胳膊只感觉到剧烈一麻,短暂地失去了知觉。 接着,喻兼而将卡住男人脖子的胳膊往上勐提,五大三粗的男人竟如同一个小鸡崽子似的,被他提着,被动地屈膝站起。 如果继续这套动作,直接令对方死于窒息也是可以的,但毕竟还不到这份上,喻兼而并没有杀心。他练身手是为了保护,自保或保护别人,总之不是为了杀人。 他便改变策略,松开了卡人脖子的胳膊,将人扭转过来朝向自己,不等人反应过来便一拳稳准狠地朝对方脸上砸去,下一秒,提起膝盖,朝人□□就是一击。 是男人都受不了这致命的一击,便是刀口上讨生活的男人也一样。 一向坚毅的硬汉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但到底是硬汉,忍不住惨叫了一声之后,立马就腾生出了浓烈的戾气,伸手朝喻兼而袭来。 喻兼而立刻身体下潜,两手探过对方的双腿外侧,扣住他后膝窝,腾的起身,双手用力上提,对方便双腿离了地面,被喻兼而重重地投摔在了地上。 旁边那保镖早就反应过来了,可并没有出手帮助同伴,因为他们的任务是制住傅椎祁,他不能松手。 可眼见同伴被喻兼而这么殴打,这人也有些急,急忙去看肖秘书的眼色。 肖秘书依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神态,静静地看完了这场简短却精彩的打斗,这才对另一个保镖使了个无需动手的眼色。 喻兼而对付完这个,扭头一看,另一个不识相地依旧扣着傅椎祁,便要对这个也出手。 就在他动手的前一秒,肖秘书终于说话了:「停手。放开傅少。」 前一句是对喻兼而说的,后一句是对保镖说的。 保镖一秒也没犹豫地松开了傅椎祁。 喻兼而不是暴力热爱分子,他见状没有再动手,上前去扶傅椎祁:「傅——」 他话还没说完,傅椎祁霍然起身,反过来将他拽到自己身后,手背在身后,紧紧握着他的手腕,警惕地退到墙边,喻兼而都被他挤到墙上面了他才停。 「傅哥……」 「闭嘴!」傅椎祁下一句就是丹麦语,「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你机灵点,瞅准机会就跑,直接跑机场,回内地还是美国都行,如果他们敢跟过去,你就往警局跑,往大使馆跑,说有人要绑架你。」 「没人绑架我。」喻兼而说。 「你不是被绑来的吗?」傅椎祁一面用警告的眼神瞪着肖秘书,一面继续用丹麦语和喻兼而交流。 喻兼而说:「不是啊,我担心你,所以直接飞来了港岛,不过刚下飞机,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就找到了我,跟我说你在他们这里,问我愿不愿意来一趟。」 「……」 傅椎祁愣了两秒,回过头来看着喻兼而,看了两秒,破防大吼,「我在电话里怎么跟你说的?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一天到晚当耳边风?!我让你别跟人走,结果你自己跑过来自投罗网?喻兼而你没搞错吧你?!而且来个人跟你说我在这里你就跟过来?你是不是想死啊这么好骗!」 喻兼而差点被他吼聋了,却并不后悔,分辩道:「我要是不来,都不知道你现在是这样的处境……」 傅椎祁打断他的话:「我他妈什么处境关你什么事啊?!」 喻兼而低头看了眼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抬眼看他满是恐惧却故作坚强、虚张声势的神色,并没有因为他的反应而生气,只是说:「傅哥你先冷静下来,他们没有伤害我,而且向我解释了情况……」 傅椎祁闻言却越发生气:「他们说什么你就信啊?我平时说话没见你信啊!」 「……」 第126章 正当傅椎祁单方面要和喻兼而争执起来时, 他听到又一道熟悉的声音:「椎祁,别闹了!」 他顿时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地往后又退了退, 但实在是退无可退,喻兼而都要被他压成一张饼了,忍不住推了推他。 「别动!」 傅椎祁低声说着话,忍着刚刚被那俩大汉拽得差点脱臼的胳膊上的疼痛,越发地抓紧了喻兼而手,仿佛这样就能多一份安全感。 真要成为鱼饼了的喻兼而为难道:「可是……」 「别说话。」傅椎祁说。 饼小声抱怨:「那你别挤我……」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说这些!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平时惯着太多了,不谙世事!单纯过头! 傅椎祁痛心疾首,但眼下并不是教育老婆的好时机, 这种事只能在人后干。 第247页 他只能无视掉一直在暗搓搓推自己的过于天真的傢伙, 挺起腰杆胸膛, 露出兇相去面对和威吓外部的威胁、危险。 这个世界危机四伏, 到处都是吃人的妖怪, 他现在不仅要保护好自己,不,应该说, 自己报不保护都是其次,首要的是把喻兼而保护好。 他不能崩溃, 不能露怯,因为爱人在自己的身后。 爱饼酱:「……」 算了。在自己尴尬之前就先这么挤着吧。希望不要在这个时候尴尬,不然那可真是太尴尬。 乔雯见傅椎祁朝自己看了过来,便越发放软了声音, 好似自己真是他的慈母那般, 开口道:「椎祁……」 孰料,她刚开口, 傅椎祁就呵斥道:「闭嘴!你想当儿子当孙子都行!带上你大儿子小儿子去当,别来害我!我不是傅人杰的种,也不是你的种,老子天生天养的!谁也别想给老子当爹当妈!」 以往傅椎祁虽然性情怪异,却最多就是在家里发作,在外头为了场面会忍耐和做戏,扮演母慈子孝中的那个孝子。 可如今他当着肖秘书和其他人的面,竟也发起了疯、撕破了脸,乔雯的脸上不由得一阵青一阵白,难堪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急忙暗暗地看了下肖秘书,肖秘书没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继续看着傅椎祁,这令她好受一点,然而下一秒,她看向那俩保镖,发现那俩人的眼神有些微妙,立刻就又挂不住脸面了。 「……你发哪门子疯!我看你是失心疯!」乔雯拿出当母亲的威严呵斥道。 肖秘书突然看向了她,淡淡道:「您不妨先去休息,这里场面混乱,我来处理就好。」 肖秘书是跟了陶沛几十年的左右手,连陶沛那握有实权地位的亲生儿女和兄弟都敬他几分,乔雯在他的面前更是谨慎不敢得罪。 此刻她虽然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不是很情愿就这么走,可他既然已经发话了……他一向话并不多,说出口的自然便是拿定了主意的…… 纵使乔雯再不情愿,还是识相地灰熘熘离开了。 乔雯离开后,肖秘书刚要对傅椎祁开口说话,傅椎祁来了一句:「放喻兼而走,我和aen结婚。」 肖秘书还没有所回应,喻饼啪的朝傅椎祁的身上打了一巴掌。 他自然知道傅椎祁的意思,可还是很生气! 傅椎祁假装自己没有挨打,只定定地看着肖秘书。 肖秘书嘆了声气,刚要开口,突然手机响了起来,他先接了手机,瞬间紧皱的眉头松开了,语气也鲜见地有些急切:「我马上过来!」 然后他对傅椎祁道:「先生醒了,你现在这个状态需要冷静一下,不要冲撞了他。」 说完,他吩咐保镖们守好这个房间,加大看守力度,然后便匆匆地赶去看陶沛了。 傅椎祁急忙拉着傅椎祁沖门口跑去,可还没跑到,门就被保镖们关上,并从外面上锁。 傅椎祁松开喻兼而,上前去使劲拧了下门把手,朝门板踹了一脚,转过身沖他发气:「你是不是蠢啊?!自投罗网!」 喻兼而本来就还在为他刚刚说要跟aen结婚这事儿生气呢,现在又被他骂蠢,越发是火上浇油。虽然自己头铁跑过来这事儿确实有点理亏……可是如果不来,现在傅椎祁怎么样呢?!被人摁在地上绑起来了呢! 屋子里的地毯固然干净柔软,可再干净那也是地毯,是人们用鞋子底踩的地方。 刚刚傅椎祁的脸被大汉强硬地摁在地上,虽然倒也没有肉眼可见的脏污和伤口,可喻兼而盯着看了又看,总觉得还是比平时要灰败狼狈一些,便又气又心疼,从兜里掏出手帕给他擦擦,一面怼回去: 「你还怪我?我还没怪你呢!不是你这边乱七八糟的让我担心得要命,我也不想过来掺和这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事啊。」 「……」 喻兼而这软硬兼施的一套组合拳下来,傅椎祁立马没了脾气,讪讪地看着他,随即自责道:「是,都怪我,全是我的错。」 喻兼而急忙道:「算了,反正都这样了,别说了,我们不要起内讧。」 傅椎祁点点头,旋即说道:「先别说别的了宝贝,报警、打你们大使馆的电话!」 喻兼而说:「就算大使馆派人来救我,又不会把你也带走。」 话都说到这了,喻兼而突然脑内灵光一现,正要问傅椎祁要不要以后跟着自己混丹麦籍,傅椎祁先开口,说:「你别管我,你安全就好。」 喻兼而一时顾不上自己的话题了,道:「可是我听他们那意思,没打算伤害我,他们跟我解释了,只是想让我跟你结婚,好像就是中国文化里说的……沖喜?小说里也……」 傅椎祁打断他的话,焦虑道:「陶沛要收我当干儿子,还要公告天下,还要分财产给我,他这就等于把我架到火上面烤!你在这个时候跟我结婚,在任何人看来都是跟我捆绑在了一起,就等于你跳到火坑里……不,是跳到沸腾的粪坑里!」 喻兼而:「……」 傅椎祁说得太有画面感,他有点噁心。 「兼而,我不会让他们这么侮辱你的。」 傅椎祁还在那十分认真地说着。 喻兼而见他一直行若癫狂,知道这人是受刺激大发了,本来精神状态就挺堪忧的……这下子坏得差不多了。 第248页 想到这里,喻兼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突然想酣畅淋漓地打一架,单挑这里的所有人! 不过目前不是干那个的时候。 喻兼而安抚道:「傅哥,你先冷静下来,事情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傅椎祁打断他天真的话语:「你懂个屁!事情肯定比我说的更糟!」 喻兼而:「……」 傅椎祁说着说着,浑身止不住地颤慄起来,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他自己发现了想控制都控制不住,一张脸煞白。 喻兼而察觉不对劲,急忙将他抱到怀里,使劲摩挲他的脑袋和胳膊。 喻兼而属于病急乱投医,却不料,傅椎祁正是需要这样的力量。他在喻兼而的拥抱和摩挲下,渐渐地停止了生理性的颤抖。 他甚至依赖起了喻兼而的怀抱。甚至,在恍惚间脑子里一直被这样的直觉充斥着:在喻兼而的怀抱里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不对,不行。不该喻兼而来保护他,而该是他保护喻兼而!喻兼而才多大!他怎么可能有脸让事情反过来? 傅椎祁急忙命令自己清醒过来,依依不捨地挣脱喻兼而的怀抱,又催他快走。 见喻兼而木头似的杵着不动,傅椎祁只能自己掏出手机搜大使馆的号码,一看却发现信号被屏蔽了。 「……」 他不甘心地伸手进喻兼而的衣兜里摸出对方的手机一看,同样如此。 他恼羞成怒,道:「让你别来吧!你看!」 「……啊,」喻兼而皱起了眉头,「我现在也觉得事情很糟糕了。」 请他的时候还客客气气,现在开信号屏蔽器是什么意思嘛? 「你才发现?等你聪明真是猴子都进化三轮了!」傅椎祁生气道。 「你又骂我……你干嘛?」 傅椎祁突然拉住喻兼而,返回门前,冲着门板一顿狂踹狂吼,喻兼而劝都劝不住。 一阵折腾后,见外面装死,该死的门也纹丝不动,傅椎祁指着门沖喻兼而道:「你不是能打吗?把它踹开!」 喻兼而:「……」 他嘴角抽搐了两下,在傅椎祁充满信任与期待的眼神中,有点犹豫地抬起了脚,正要意思意思踹两脚,傅椎祁突然拦阻道:「别,万一把脚踹坏了……还怪疼的。」 「……」 喻兼而原本就是为了哄住他才想装装意思,见他这么说,立马收住动作,正要顺势抱住傅椎祁撒撒娇转移对方注意力,缓和对方那紧绷的神经,却又被拉着穿过大大的房间,去到窗口。 就是刚才傅椎祁要跳下去的那个窗口。 喻兼而顿时警觉起来,抱着傅椎祁的胳膊往后退,不说劝他的话,只略微夹起一点嗓子说:「傅哥,我怕,太高了,我摔下去万一腿断了怎么办……」 傅椎祁果然一听就打起了退堂鼓,可来都来了,他还是趴在窗台上探头朝下面看了看。 下面还是那几张网和棉被。 「傅哥……」 「……别怕,不跳。」傅椎祁回过神来摸摸喻兼而的脑袋以示安抚,柔声道,「别怕,傅哥一定会保护好你。」 第127章 可是傅椎祁越是这么说, 喻兼而就越怕。比起害怕跳楼,他更害怕傅椎祁这疯疯癫癫的精神状态。 在害怕之外,更多的是心疼。 好端端的一个人, 这被吓成什么样了啊! 「傅哥,你别这样。」喻兼而说。 傅椎祁摸着他脑袋的手滑落到他的脸上,使劲摸了摸:「对不起,我不该招惹你。」 「我真的不怕……」 傅椎祁打断他的话:「我怕。」 他将喻兼而抱入怀中,低头贴着他的脸,喃喃地说:「我的人生已经被他们毁了,你的不能……你还有很好的人生。」 「我……」 傅椎祁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自我的状态,听不进去喻兼而说什么, 甚至根本不听。他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松开喻兼而, 转身朝屋里另一方向疾步走去。 喻兼而不解其意, 急忙跟上去看。 他看到傅椎祁走到一张书桌前, 从抽屉里找出纸笔,想想抽开椅子坐下来,开始写字。 除了签名, 傅椎祁平时没有太多需要手写字的时候,如果是要写的场合, 他的字总是龙飞凤舞,倒不难看,只是不规整。可眼下他写字一笔一划,彷如小孩学写字时一般认真。 喻兼而站在旁边, 眼睁睁看着他在第一行居中占两行写下两个大字:遗书 「……」喻兼而默默地伸手抓住了笔头。 傅椎祁拉开他的手, 语气挺好:「乖,别捣乱。」 喻兼而再度抓住笔头:「傅哥, 你正常点,我害怕。」 这种情况下,傅椎祁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很快就不笑了,拉他坐自己腿上,亲了亲他的脸,就这么环抱着,然后,继续写。 喻兼而甚至都好奇起来他到底想写什么,一时没再拦。 一看,没啥意思,就是写遗产都给喻兼而,其他都没说,很简单的几句话,写完落款签名。 喻兼而看到这里,再度伸手去握住笔头。 「别闹。」 傅椎祁跟安抚捣乱的小猫似的又亲了亲喻兼而的脸,再度扯开他的手,然后就去咬自己手指头。 喻兼而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你干嘛?」 第249页 「我记得以前你看的电视剧里演过啊,按指印,不记得了?这儿没印泥。」傅椎祁说。 两年前,他和喻兼而好的那阵,会一边嫌弃喻兼而看的电视剧弱智,一边赖在沙发上一起看。 他喜欢发表意见,总是一边看一边吐槽哪里哪里不合理,哪里哪里演技差,还爱预测后续的套路剧情,还总让他预测对了……那会儿喻兼而超烦他。 「你不是说那剧情很弱智吗?」喻兼而问他。 傅椎祁理直气壮:「弱不弱智的,能用就行。」说完又要咬手指。 喻兼而都忍不住翻白眼了,拉住他的手:「你先别发癫,傅哥。」 「你别发癫,现在没时间说废话。我没别的东西,就那点资产,我要是一死,按法律都是傅人杰和乔雯的,那我死了都闭不上眼睛。」傅椎祁严肃道。 「可是你还会活很多年啊!」喻兼而说。 傅椎祁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心理准备,反正他是不可能接受那个屈辱的,他知道这很蠢,自己已经忍了这么多年,都忍到这一步了,别人看了肯定觉得没必要在最后破防……可是他就是没办法再忍下去。 而且他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喻兼而结婚。 他当然想和喻兼而结婚,做梦都想,可绝对不是这种情况。这是对他和喻兼而婚姻的亵渎,他不容许这种亵渎。 但他没有将这些话告诉喻兼而,怕吓到孩子。虽然喻兼而面对这样的情况已经受到不少的惊吓了。 傅椎祁想了想,先没抢着按手印,而是握住了喻兼而的手,搂着他说亲密话似的叮嘱:「我现在跟你说的这些话你一定要记住。里面会有跟陶沛有关系的一些东西,到时候你主动退给他们家的人,不要可惜,其他的也不少了,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没必要惹一身腥。」 喻兼而生气地问:「你能不能听一下我说的话?」 「你说。」傅椎祁说。 「我说……」 喻兼而的话刚开个头,傅椎祁狠一狠心,使劲儿一口咬破自己手指,往遗书上印了个指印。 「……傅椎祁!」发觉被声东击西了的喻兼而吼他。 傅椎祁抱住他,脸埋在他颈窝撒娇:「到时候给我墓碑上别写这个名字,宝贝,给我改个名字,随便姓什么都行,避开傅和陶就好,哦,乔也避开。要不我跟你姓吧,算我入赘。」 喻兼而哭笑不得,道:「我还不喜欢我爸呢。」 不过还好,他护照上是跟妈姓,只是中文名从爸,毕竟他妈也没有中文的姓氏。 傅椎祁依旧维持着撒娇的姿势,道:「那你还听喻利知的话帮他搞生意……」 想想他都后怕极了,万一当时自己没有突发善心,或者没有来得及……会是谁把喻兼而抢走?陆承焱那个死变态?那喻兼而现在得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事到如今,喻兼而其实心里也不是对接下来的发展特别有底,想了想,索性将那个误会解开。 「傅哥,其实一开始——」如果对方不是你,我最多就是给喻利知噹噹财务出出主意,他想别的是想屁吃…… 可他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门就被打开了。 傅椎祁耳朵一动,立刻收起桌上的遗书,折成小块塞进喻兼而的口袋里,低声道:「收好了。」 他现在就是很后悔自己没有预料到那群疯子的走位,没有提前去律师那里过明路。 光凭匆匆写下的这封手写遗书,他怕傅家的那窝吸血虫不甘心,和喻兼而打官司抢他遗产。那他做鬼也不放过他们。 随即他便拉着喻兼而起身,再度把人扯到自己身后,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防备地看着走进来的肖秘书。 肖秘书现在不太敢离他俩太近,主要是防着深藏不露、看似娃娃脸实则快准狠的喻兼而…… 说「不敢」有点不合适,其实也不是「不敢」,就是不想冒这个险。 他没有把握自己能全胜对方,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如果落于下风,多少会有失颜面,没有这个必要。 「先生醒了,想见你和喻少。」肖秘书对傅椎祁说道。 傅椎祁略一思忖,权且同意:「好。」 长长的走廊上,傅椎祁牵着喻兼而的手,走在离肖秘书几步后的位置,他们身后不远是几个保镖。 傅椎祁低声叮嘱:「一会儿你什么都别说,别理他们,别紧张。」 喻兼而觉得他比自己紧张多了,安抚地用没被牵着的那只手拍拍他的手臂。 * 也许是迴光返照,陶沛的精神看起来挺不错,忽略掉身上的插管、屋里的一堆医疗器械和忙碌的医生们,就仿若他只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傅椎祁停在了门口的位置,遥遥地,用疏远的、甚至带了些仇怨的眼神看着他。 「……」 陶沛的眼中有些湿润起来,与他对视半晌,轻声嘆道,「那个时候,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傅椎祁猜、不,是笃定,这个「她」,是陶沛的那个白月光小姐。 他就更疏远起来了。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是个男的,又抑或陶沛是个铁直男,不然这老东西不得把自己也上了??想想都噁心。 真那么痴情,还能娶老婆生仨孩子,还找个替身,还风风光光地活了这么多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第250页 陶沛沉默一阵,又长嘆了一口气,说:「到我面前来,让我看看。」 喻兼而看傅椎祁,傅椎祁站着没动,只说:「我不想惹麻烦,如果你那么做,你的儿女们不会放过我。」 陶沛闻言笑了:「不是因为你恨我,加上怕被别人嘲笑吗?」 呵呵,他都知道,他当然都知道,只是不在乎而已。傅椎祁冷冷地在心里想。 「算了,你看不看都行,反正看这么多年了,」陶沛幽默了一把,然后道,「小喻给我看看。」 傅椎祁更不愿意给他看了,正要拒绝,喻兼而往下拉了拉他的手臂,然后松开牵在一起的手,朝陶沛走去。 傅椎祁一怔,急忙拉住他胳膊:「别过去!」 「他又不会吃了我。」喻兼而说。 傅椎祁正要说话,陶沛笑了起来:「是啊,我又不会吃了他。如果要吃,你们现在就在这里,难道这一点距离能影响什么吗?」 说着他看向喻兼而,和气得仿若寻常长辈拉家常似的,问,「椎祁他平时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这么别扭吗?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拧巴,死心眼。」 陶沛让傅椎祁这么憎厌和畏惧,喻兼而自然不喜欢他,可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有一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老外熟读中华俗语3000句,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典故也略知一些,当下便卧薪尝胆地与对方社交起来。 但社交归社交,就算要卧薪尝胆,他也还是浅怼一下:「是你们先动手,傅哥防备很正常。」 傅椎祁微微皱眉,低声让他别说话。 喻兼而回他道:「来都来了。」 傅椎祁:「……」 「他说得也没错,这点距离又不影响什么,要怕也是他怕。」喻兼而道。 这话听着像要殴打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虽然可能性应该不大,但肖秘书想想这人的表里不一,还是忍不住防备起来。 傅椎祁还要阻拦,喻兼而已经自己拿了主意,朝陶沛走去。 陶沛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有点权势的垂死老人罢了。好吧,比「有点」多一些。可他对这种人是祛魅的。 陶沛又没掌握他的命脉,譬如黎总,会把他的报表一次次打回来,还有说他的论文刚打开电脑就会自动关机因为人看了也是两眼一黑的老师。 再不好也没这么夸张吧!真是过分!检查一下是不是自己的电脑中毒了更靠谱吧! 第128章 肖秘书有心制止喻兼而走太近, 但陶沛看喻兼而的眼神里带着欣赏,而且无视掉了自己投来的请示的目光,想了想, 便没有开口,只是自己多警觉点罢了。 喻兼而停在床前,坦然地与陶沛四目相对,大大方方地相互打量,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对陶沛或畏惧或尊敬。 半晌,陶沛轻轻地笑了,说:「早就想让椎祁把你带过来看看,他一直不肯, 生怕吓着你了。看来, 他不够了解你啊。」 喻兼而不慌不忙地怼回来:「我刚来就看到傅哥被你们的人摁在地上, 后来还把我一起关起来了, 这里跟……」他略停了一下, 想了想,咬着字说,「龙潭虎穴、似的, 傅哥怕吓到我,这是正常人的反应。」 「你中文不错。」陶沛说。 「我爸爸是中国人。」喻兼而说。 「不恨他吗?你爸爸。」陶沛问。 他自然早在两年前、喻兼而和傅椎祁同居的起始, 就让人详细地调查过喻兼而的背景。毕竟,这是除了当年读书年代傅椎祁和喻利知同居之后,唯一一个傅椎祁再同居的人。 喻兼而没撒谎,也没为这个其实对于初次见面大家并不熟、不应该问的冒犯问题而生气或难过。 他只是平静且自然地说:「挺讨厌他的。」 陶沛看了眼一旁紧张的傅椎祁, 很突然地朝他问道:「你呢?」 傅椎祁一怔, 下意识地张了张口要回话,可话到嘴边, 哑了,什么都没说。 陶沛等了等,没等来他的回答,长嘆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想也是恨我的吧,觉得是我毁了你的一生,如果没有我……」 陶沛沉默了一小会儿,话锋一转,「……你恐怕也达不到现在的高度。看起来是你自己所结交的所谓朋友、新靠山,哪个又不是因为最开始我给你的入场券呢?」 说这话的时候,陶沛的笑意收了起来,眼中是倦乏而又不怒自威的光。 傅椎祁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慌忙看喻兼而听了这话的反应。 他就知道不该让喻兼而来见这老登!乱说话,坏他名声……好吧,不是乱说,是事实。更伤他在喻兼而面前的名声了。 喻兼而余光注意到,忙转过头来与傅椎祁对视,又拍了拍他手臂,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是一种智慧。」 傅椎祁:「……」 小老外对事物的感知能力似乎有点与常人不同……但也可能是故意这么说来安慰自己的。 陶沛又笑了起来。这老外,一张小嘴能言善辩,还能有点心机地拍拍马屁,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怪不得把傅椎祁拿捏得稳稳的。 陶沛并不排斥这点为人处事的小聪明,甚至还觉得挺好。 他咳嗽了两声,自感有点累了,便切入正题:「想来他们已经和你说了请你来的目的,你怎么看?」 第251页 喻兼而装傻:「什么目的?」 陶沛没答他,只是看着他。 就你不说话啊?你不说,我也不说。喻兼而便也不开口。 只得肖秘书来说:「先生要收傅少为义子,还希望你俩马上完婚。」 喻兼而眨了眨眼睛:「可是听说你有自己的亲生儿女,你这么多钱,他们肯定不希望有人分一杯羹,你这是给傅哥惹麻烦,要是我,我反正不愿意。」 他说这话的时候,傅椎祁暗中拉了他好几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可喻兼而装不知道。 傅椎祁觉得这感觉很微妙……就好像自己是个小学生,受欺负了,家长来找班主任为自己出头……什么乱七八糟! 可是,喻兼而确实是在保护自己,自己确实是在受到喻兼而的保护。 这令他的心里百感交集,有点不情愿,又有点依赖。 傅椎祁独自多愁善感敏感多思的时候,那边俩人的对话在继续。 「我自然会帮他把路铺平,我做的这一切,原本就是为了帮他把将来的路铺平。」陶沛淡淡地说,「他其实心里也清楚,我不是做事顾头不顾尾的人,他反对的唯一理由,就只是单纯的不想认我罢了。」 傅椎祁垂眸看着喻兼而衣领上的针脚。 喻兼而道:「哦,那你还在这里说这些干什么?」 肖秘书忍不住提醒道:「喻少,不得放肆。」 喻兼而瞥他:「我放肆什么了?不准提问题的吗?我就正常说话,又没有骂人。」 肖秘书:「你……」 陶沛反而主动替喻兼而说话:「算了,没事,老外说话不讲究这些。」 肖秘书顿时便知道了陶沛挺喜欢这个小孩,于是不再说话。 陶沛如今看喻兼而,就是家翁看儿媳。 且不说这个儿媳的学习不错,而且进退有度,不怯场,不怕人,却也不愣头青似的,以这个年龄而言,是相当不错的,他是越看越喜欢,也越发地放心了。 而且这孩子还长得很讨喜。谁又会不喜欢好看的孩子呢,外貌在人类社会里终究还是有大用的。 喻兼而外貌的讨喜,不只是说他好看,而且是会让大部分长辈都看着喜欢的那种,不单薄,不冷清,脸蛋有点圆,挂着些带有稚气的婴儿肥,气色很好,很健康,声音也清清脆脆的。 人老了,就会本能地喜欢或是羡慕、嫉妒生机勃勃的年轻生命。 一对比起来,喻兼而身边那每天瞎搞、把自己搞得跟弱柳扶风要死不活病西施似的傅椎祁就……唉。 他都要怀疑这俩人在夫妻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了……咳咳。 这一想,陶沛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他是个彻彻底底的直男,身边有同辈确实只喜欢女人,却仍然图个新鲜刺激玩男人,在他比如今年轻一些的时候跟他说过心得体会,邀他一起尝鲜,他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这事儿他完全没办法接受。 甚至他虽自诩开明,一度对男同性恋的印象还是很刻板。知道傅椎祁喜欢男人后,暗暗观察好久,生怕这小子一言不合就给他翘个兰花指。 陶沛的目光在别别扭扭的傅西施脸上停了一会儿,表情淡淡的,随后视线回到喻兼而的脸上,又慈爱地笑了起来。 傅椎祁:「……」老登什么意思啊! 陶沛暂且放过前一个谈不拢的话题,跳到另一个:「那你愿意和椎祁结婚吗?」 「……」 喻兼而刚刚还应对如流坦然自若,这一下子卡了壳,张张嘴欲言又止。 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这么不懂事啊!这种事当然要当事人自己求婚啊!喻兼而不悦地腹诽。 他一点也不怀疑傅椎祁早晚会向自己求婚,还有点好奇傅椎祁会怎么求,是很花里胡哨地弄个套路呢,还是在某天一个很平淡却温馨的时刻,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他觉得都挺好,一时难以取捨,怀疑傅椎祁也难以取捨所以一直没干。 当然,也可能是等自己毕业。 可现在都被陶沛毁了!真是生气! 偷偷看喻兼而脸色的傅椎祁的脸色逐渐白了起来。 虽然他并不愿意陶沛插手这件事,但喻兼而的反应更是令他心灰意冷。 这么久不答,是因为根本没想过吗?还是想拒绝,可碍于自己在这里,不便拒绝? 而且看起来喻兼而的表情还有点生气。 傅椎祁心里又是一阵酸涩,深唿吸一口气,开口说:「这件事不要说了,我不会和他结婚。」 喻兼而超想纠正他,不是「不会」,是「现在不会」……算了,知道意思,婚是肯定要结的,但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结。 别说一向爱面子的傅哥肯定脸上挂不住,就是好脾气的自己也觉得诡异啊。 傅椎祁的注意力已经不怎么在陶沛身上了,他边说那话边看喻兼而的表情,见喻兼而听自己这么一说,表情放松了下来,心里更难受了。 陶沛细细留意着两人的模样,等了会儿,问:「怎么不回答?」 喻兼而不悦道:「这是我和傅哥的事,跟你又没有关系。」 肖秘书欲言又止,瞅了眼陶沛没生气,就没说话。 陶沛想了想,朝木头似的杵在旁边的傅椎祁道:「你是不是傻?我话都给你铺到这儿了,你赶紧求婚。」 傅椎祁有点想翻白眼,忍住了,只说:「我说了,我不会这么做。」 第252页 陶沛问:「那如果我非要你这么做呢?」 傅椎祁终于重新看向他,平静地说:「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陶沛不由得皱眉,叱喝道:「你就非得寻死觅活的吗?像什么样子!女人似的!」 傅椎祁还没说话,喻兼而先不高兴了:「你干嘛瞧不起女人啊?」 傅椎祁:「……」 喻兼而说完,自己回过味来,忙扭头朝傅椎祁低声安抚:「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你和女性都很好。」 傅椎祁:「……」 哎呀!喻兼而见他依旧一副无语的样子,只能拿出那一招:「我中文不好,词不达意很正常,你不要多想。」 「词不达意」你都会说,你这中文根本就不是不好吧!果然以前就是在瞎说!傅椎祁更无语了。 第129章 陶沛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俩的互动, 直到他们双双地看回来。 「唉……」陶沛长嘆了一口气,问傅椎祁,「真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人在这个时候很容易冲动, 你想要什么,说不定我都会给。」 傅椎祁听着这话就很好笑,却又根本笑不出来。 陶沛能给他什么?无外乎是那些身外之物。说他根本不想要这些,自然是假话,可他更想要的东西却恰好是陶沛害他失去的。 他一直没有回答,而沉默便是他的答案。 陶沛自嘲地笑了笑:「算了……算了!你这么蠢,我也不稀罕。」 傅椎祁:「……」 「以后,你就回归你的正轨生活吧。」陶沛嘆道, 「我会让那些人都不要去打扰你, 肖邗会帮我看着。」 傅椎祁下意识想说句谢谢, 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到了嘴边, 一片干涩, 说不出来。 陶沛虚弱地将手从被面上抬起了一点点:「好孩子,过来。我自知天命,就要走了, 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 傅椎祁迟疑了数秒,终究还是上前一步, 蹲在了床头,与陶沛对视。 他的眼中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满是嫌恶和抗拒,此刻清澈又柔软,像少年时候一样。 陶沛的眼前渐渐因蒸腾起来的水雾而模煳, 抬手缓慢地、试探地放到傅椎祁的头上, 傅椎祁垂眸,没有躲开。 「……好孩子。」 陶沛硬了大半辈子的心肠, 在此刻真正软了下来。他轻声道:「是叔叔对不起你。你爸爸和妈妈都有所图,我和他们各取所需,没有对不起他们,唯独你是因这些大人的自私而无辜受害的……对不起。」 傅椎祁的眼前也是模煳,低着头,死死咬着牙,努力让眼泪不流出来。这一声道歉,他等太久了。 陶沛凝视了他一阵,又是一番嘆气,随即,目光移向一直陪在他身边、抱着他胳膊给他支撑的喻兼而,慈爱地笑了笑:「你也是好孩子,难怪椎祁爱得要死要活的。」 喻兼而:「……」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陶沛问。 喻兼而坦然道:「有啊,挺多,但跟你没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和神态之中并没有冒犯的意思,纯属就事论事有话说话。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自己的论文不要再被辱骂,从正常渠道来说,陶沛帮不上一点忙。 陶沛实在是想给点东西,傅椎祁那里是死活不肯要了,他就努力从喻兼而入手:「你说说,也许我能帮上忙呢?别看我现在这样子,其实我很厉害的。」 喻兼而就直说了:「你能让我的论文看起来不像一坨屎吗?」 屋内众人:「……」 傅椎祁原本正忧伤着,这一下子差点没绷住,扭头看着喻兼而,欲言又止。 陶沛自己理解了一下,问:「老师不让你毕业?我可以……」 「你不可以。」喻兼而及时阻止了他使用钞能力,「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如果被人知道我花钱毕业,开除都不说了,一定会被笑三辈子。」 「……你怎么跟你旁边这个一样倔?」陶沛问。 喻兼而谦虚道:「我哪比得上arvin哥倔,驴都没他倔。」 arvin哥:「……」怎么称唿都变了? 刚刚傅椎祁留「遗言」叮嘱喻兼而以后给自己墓碑上改姓,喻兼而就知道了他的态度,暗暗决定以后不叫他傅哥踩他痛处了。 却不料,傅椎祁其实没想到这上面来。对傅椎祁而言,喻兼而叫他「傅哥」的时候,其实传入他耳朵里已经自动转化成「老公」了。 而且,说的是什么话! 喻兼而看arvin哥一眼,安抚道:「小驴很可爱的,伊恩家在乡下的度假农场里有小驴,真是超可爱。」 伊恩又是谁啊!不认识!是不是两年前用鄙视的眼神把我从头扫视到尾的那个肯定说了我不少坏话的你同学…… 陶沛看着他俩的互动,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又是一阵咳嗽。 两人的注意力回到了他的身上。 「你妈妈把你养得很好。」陶沛感慨道。 他自然知道喻兼而的身世,这个孩子虽然有那么一个爸,妈妈却依旧让孩子在满是爱的环境中自信而健康地成长了起来。 趋光是植物的天性,也许也是人的。所以,傅椎祁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自己的太阳。 「东西不想要就算了,不想在这个时候赶着结婚也算了,以后早晚会结吧。」陶沛道,「我是熬不到那时候了,想提前祝福你们点什么,又怕你arvin哥不高兴,又要气我玷污了他纯洁的婚礼。」 第253页 再度被涮的arvin哥:「……」 喻兼而看了眼arvin哥,朝陶沛道:「你就说祝我们以后都好好的,就好了啊。」 陶沛又来涮某人:「arvin哥,这么说行吗?」 arvin哥:「……」 他正要开口,陶沛自言自语似的,说:「行吧,小喻都发话了,你小子也不像是敢说不行的样子。」 arvin哥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陶沛看他这吃瘪的模样,开怀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可咳完了又开始笑,好一阵才停。站在旁边的肖秘书忍不住也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笑停之后,陶沛缓缓地认真地说:「那就,祝你们以后都好好的。」 「谢谢。」喻兼而说。 陶沛又深深地看向傅椎祁,半晌,道:「我的葬礼,你应该也不想出席,就别来了。你妈妈那里我会跟她说,让她不要去打扰你。」 傅椎祁抬眼看他一阵,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如果……是不对外公开的,我会出席。」 陶沛沉默了一阵,道:「算了,别来。你能这么说,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也没什么遗憾了。」 既然他这么说,傅椎祁便没再说什么。 * 傅椎祁和喻兼而从陶沛的病房出来后,当即就要离开庄园。他俩固然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这也是陶沛的意思。 走的时候,他俩避开了主楼楼下的那伙人,从长廊回到东楼,从这里离开,却还是见到了不想见的人——陶沛的侄子aen。 aen等在东院的门口,靠着树在玩手机,听到声音抬头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喻兼而的身上,将他从头到脚地来回扫视。 傅椎祁心生不悦与防备,急忙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住他这实在称不上友善的目光。 aen冷哼了一声。 就怕生出什么变故,因而特意一路护送的肖秘书见状,开口叫了声表少爷。 aen淡淡道:「别紧张,我就来看看,叔叔说过让我别对你们出手,平时小动作我都不做,难道会就在这里物理动手?」 肖秘书暗道那你最好有点自觉,不然物理动起手来受伤的是你自己,我不一定拦得住那个老外。 傅椎祁听aen这么说,便拉着喻兼而就要走,懒得理他。 擦肩而过的时候,aen突然笑着说道:「arvin你亲兄弟俩都搞,比我都玩得花啊。」 傅椎祁顿时脸色一沉,转过头厉目而视:「有病就去看医生!神经病。」 说完,越发赶着拉喻兼而离开这个破地方。 aen没拦他俩,只是在他们身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看医生……哈哈哈哈哈……看医生好啊,医生是个好东西!不过也别乱看啊,医生可乱看不了,哈哈哈哈哈……」 真就神经病! 肖秘书早就给他俩安排好了车,停在不远处,送他俩上了车之后,只说了句一路顺利,有事就随时联繫自己,随即就让司机开车送他们去机场了。 开车的不是自己人,傅椎祁虽然有一肚子话要跟喻兼而说,更是急着否认aen刚刚说的那事,可碍于司机,他只是不安地握紧了喻兼而的手,一直观察他的表情,暂且道:「别理那个神经……一会儿再跟你说。你先别乱想。」 喻兼而表面上点点头,心里却活跃开了。 aen也这么说……两年前,傅椎祁的那个大哥傅斯颐,好像也说过这件事…… 他回想起当年,傅椎祁留学的时候确实是和喻利知同居的。不过那个时候说是合租。 傅椎祁见喻兼而望着车窗外的神色不太对劲,越发紧张起来,用力握紧喻兼而的手,心脏砰砰直跳。 已经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他自己这些年没当回事,可难保喻兼而不当回事……而且,就自己和喻兼而眼下那微妙的关系,实在是如履薄冰,不能再往上面加重量了。 因而,到了机场,下了车,没走几步路傅椎祁就急急忙忙地说:「你没信那个神经的话吧?!他就是想挑拨离间!」 喻兼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问:「所以,是真的有那回事,还是真的没有?」 傅椎祁张嘴就要否认,可谎话到了嘴边,被他的目光逼了回去。 两人之间一阵令傅椎祁窒息的安静过后,傅椎祁飞速地回忆自己与喻利知那时候应该是什么证据都没留下来,便竭力稳定了情绪,再度张嘴,正要坚决否认,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可能……是陶沛过世了。 傅椎祁犹豫了一下,说了句抱歉,然后就先拿出手机一看,不是肖秘书,是左助理。 「……小左。」 傅椎祁到底还是更想迴避刚才那个话题,这会儿有藉口,能拖一下是一下,他就对喻兼而道:「可能有什么急事吧,不然小左一般不会直接打我电话……我先接一下哈,你先别生气,等下我跟你好好说……」 喻兼而点了点头,示意他接。 傅椎祁急忙接了电话:「是我。什么事?」 小左那边有些异样,沉默了几秒才出声,而且有一点吞吞吐吐。 「傅总……舆情部,呃,发现十五分钟前网络上有、关于你的流言,现在在火速发酵,据分析应该是幕后有推手……你现在在哪?」 傅椎祁起初没当回事。他以为,无非就是陶沛的子女或者什么人,借着陶沛濒危的时机,把自己的身世又翻出来炒剩饭。 第254页 炒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都炒馊了。 不过既然如此,小左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事了,按理说态度应该不是这么诡异…… 傅椎祁想到这里,一股不祥的预感渐渐从心底腾起:「……什么流言?」 左助理无声地深唿吸一口气,单刀直入地问:「傅总,你是不是找了个心理医生,对他说你在给喻少当小三横刀夺爱?」 傅椎祁:「……」 「那医生放出了很多你就诊时的录音,我刚随便听了一段,很像你的声音。」小左说。 第130章 傅椎祁正和小左通话, 喻兼而的手机也来电了。他拿出来一看,居然是詹骥。 先不说时差,光是詹骥给他打电话而不是有事发消息, 就足以说明是有紧要的事。 喻兼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事,却还是本能地担心了下,正要赶紧接了,突然一只手把他手机抢了过去,他抬头一看,傅椎祁脸色发黑地看着自己,眼睛里沉沉的,见不着底。 「……怎么了?」喻兼而不解道。 就算傅椎祁看到了来电人的名字是詹骥而吃醋, 应该反应没有这么激烈。平时傅椎祁偶尔还会主动cue到詹骥, 小小地酸一下, 问题不大。 傅椎祁握着喻兼而的手机, 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烫手,但是又不敢扔开。 他和喻兼而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这是第一次看到詹骥打电话过来。现代社会, 一般是发微信吧,打电话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呢……在这个关头…… 他手机里的小左还在说着那件事, 说爆发得非常迅勐,根据舆情部的分析,一定是幕后有推手有组织有预谋,不止是那个心理医生的个人行为。 虽然他们在发现事态后迅速联繫最初的几个发布平台删除相关信息, 有的删了, 有的还在装死,而更多的大大小小的网站都在转载, 网民里仿佛炸开了锅一般,自发讨论的也很多,很难阻止。 就算詹骥在国外,看到了也很正常。 傅椎祁一度幻想过自己去詹骥面前耀武扬威说破喻兼而出轨的事,可真到了东窗事发的这一刻,他只觉得恐惧。 喻兼而的手机还在振动个不停,傅椎祁垂眸死死盯着那两个字,手一抖,挂断了。 喻兼而欲言又止,想了想,目光移向傅椎祁的手机:「发生了什么事吗?」 片刻后,傅椎祁对小左说:「该怎么做怎么做,能删多少删多少,预算没有上限。」 「……我知道了。」小左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再联繫你。」傅椎祁说。 小左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结束了这趟通话。 傅椎祁一下子更无所适从了。没了小左,只有他看着喻兼而,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喻兼而的手机又振动起来,这回是一个英文名字。傅椎祁不认识这个人。 喻兼而探头瞅了一眼,说:「我老师。」 「……」 老师怎么了,老师就不能上网看八卦然后打电话给学生说八卦吗……偏偏是在这个关头…… 傅椎祁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把手机还给了喻兼而。 喻兼而接了起来,下意识要走开几步听。不是针对傅椎祁,谁他都不想让听见电话那头的毒舌老头呸自己论文。 可他的脚刚挪了一下,就被傅椎祁勐地拽住了胳膊。 也不知道傅椎祁知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色几乎是哀求的样子。 喻兼而只好就在这儿接。一接,老头先是问他怎么没回自己邮件,喻兼而解释说有点事情没顾上看邮件,老头就开始挤兑他,这里那里,中心意思是他不上心所以总是拉坨大的。 「……」 喻兼而避开傅椎祁的目光,低头唯唯诺诺地回復,终于把对方取悦了,说了句让他早点回去专心学业,然后挂了。 喻兼而长唿了一口气,不自在地看了眼傅椎祁:「论文没写好……」 「……哦。」傅椎祁一直盯着他,试图辨别他刚刚那通电话是真的只为论文,还是为了别的。 结合刚才喻兼而对电话那头的回应,如果不是装的,那就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吧。傅椎祁希望是真的。 可其实不管这通电话怎么回事,以现在的态势,喻兼而知道是早晚的事…… 许久过后,傅椎祁只是说了句:「我回头帮你看看……论文。」 「哦……」喻兼而不太情愿地答应了。 想了想,他问:「刚才左助理给你打电话说什么事了吗?你的表情不太对劲。」 「再说吧。」傅椎祁说,「先回去。」 喻兼而点点头。 回程的机票在来机场的路上傅椎祁已经让小左买好了,时间很紧凑,很快就能回去了。 傅椎祁生怕机场里也有不少看到了那事儿的人,随便找了个藉口买了俩口罩,让喻兼而也戴上。 可是过安检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要摘下来。 傅椎祁提心弔胆地过完了安检,耳听八方,所幸没听到什么。 可是幕后推手既然要整他,必然会把他和喻兼而的照片配套发上网,说不定詹骥的也有。 傅椎祁有单独的候机休息室,这会儿房间里只有他和喻兼而俩人,可一会儿上了飞机,就算是头等舱,也不可避免地可能和其他头等舱乘客打照面…… 第255页 他虽然已经对那心理医生不抱希望了,但还是藉口上厕所,打了过去。 不出所料,对方不接。 他转而发消息问小左情况怎么样了,小左说不乐观。 傅椎祁只是一个商人,而且这件事是几个普通人的感情纠葛,只能私人封杀,钱跟流水似的流出去了,收效却甚微。 现在他都不敢离开洗手间去面对喻兼而了。 他想没收喻兼而的手机,却终究没这么做,而在自己进洗手间的这段时间,足够喻兼而回电话给詹骥,或者随便上个网,知道一切…… 傅椎祁深深地唿吸了几口气,咽了口唾沫,嗓子火辣辣地疼。 他走出洗手间,见喻兼而靠在沙发上,好像在睡觉,手机搁在面前的茶几上,似乎和他离开前的摆放位置有一点不一样,似乎没有。 他走过去,蹲在喻兼而面前,喻兼而很快就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看手机了吗?」傅椎祁柔声问。 「没,」喻兼而说,「你不是让我先别看手机吗,如果不是老师的电话也别接。」 傅椎祁笑了笑:「我说你就听?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听我话。」 确实是这样,可今天傅椎祁受的刺激太多太大了,喻兼而只能顺着他点哄着他点,生怕他当场崩溃。 傅椎祁沉默了一阵,弯腰抱住他。 喻兼而拱了拱脸,让自己得以唿吸,然后抬起手来轻轻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的,arvin哥。」 「……为什么还这么叫我?」傅椎祁问。 「不是你说你不想姓傅吗,椎祁哥听起来有一点点感觉肉麻。」喻兼而老实道。 傅椎祁没觉得哪里肉麻,不过说真的,他嫌弃姓傅,便连这个傅人杰取的名字都嫌弃。 而喻兼而居然这么照顾自己的情绪吗?就一句话而已,这么放在心上…… 傅椎祁越发抱紧了他,身体都有些颤慄。 他不想失去喻兼而,不会再想着去詹骥面前说破、炫耀,甚至可以不再幻想喻兼而和詹骥分手选择自己……只乞求时光可以倒流,他不会再去找心理医生,不会把心底里的秘密说出来。 为什么要相信心理医生呢?为什么要相信人呢? 他现在恍然地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可笑。 喻兼而其实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傅椎祁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他就憋住了好奇,很快上了飞机之后把手机关机,就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傅椎祁自从上飞机后几乎再没有说过话,一个人坐在那里,脸色苍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喻兼而没有试图撬开他的嘴,只是默默地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想要给他一点支持的力量,也可以让他冰凉的手暖一暖。 傅椎祁先是受惊似的甩开他的手,看他一阵,伸手过来握他的手,用很小的声音说:「抱歉,刚在想事情,没注意……」 喻兼而摇摇头示意没事,只是越发担心他。 两人的手几乎拉了全程,也就中途空姐送餐来的时候松开了一小会儿。 傅椎祁没吃东西,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喻兼而吃。 喻兼而眨了眨眼睛,叉起一块水果递送到他嘴边要餵他,他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很浅的笑,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趟行程对于傅椎祁来说既漫长又短暂。 落地后,小左已经开车到了,来接他们。 两人上车后,傅椎祁没说什么,喻兼而自然以为就是直接回自己和傅椎祁的家,可车上的气氛有些怪异,傅椎祁就不说了,左助理也有些怪,喻兼而有点不舒服,就假装随意地四处打量着车里。 这一看,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去哪?」他看着车载导航问。 傅椎祁轻声道:「黎川家。我让小左给你买好了回美国的机票,不过是明天的,你先在黎川家休息一晚,明天他送你去机场。」 这一天天的…… 喻兼而有点烦了,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傅椎祁只是这么说。 喻兼而想了想,低头就要看手机。结合前后,他觉得答案就在这里面。 傅椎祁一把按住他的手机,说:「再等会儿,没多久,一会儿我走了你再看,行吗?」 「你要走去哪?而且为什么我要住黎总家里?」喻兼而问。 傅椎祁驴唇不对马嘴:「我跟黎川说了,他同意了。」 第131章 喻兼而当场就想发飙! 他自认是个好脾气的人, 可是傅椎祁这一天天的!他也是有情绪的! 但转念一想,把脾气压下去了。他倒要看看傅椎祁又要唱哪出。 喻兼而就没再说话,也没再看手机, 拉起脸扭头看车窗外。没多久,傅椎祁又来拉他的手,他就挣了下,不让拉,可傅椎祁又来拉,他这回没甩开,只是转头瞪着这个傢伙。 傅椎祁躲闪开他的目光,低着头, 不说话。 喻兼而突然想起了詹骥和伊恩养的小狗, 每次做了坏事, 明明自己心里也知道那是坏事, 在主人还没发现的时候就会心虚地飞机耳贴墙角谄笑, 可既然自己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做呢? 车很快开到了黎川家,喻兼而被傅椎祁送到大门口, 看着他按门铃。喻兼而憋住了没先开口。 没多久,一个身形高大、容貌俊朗的年轻男人出来开了门, 没说话,只是做了个手势请他们进去。 第256页 喻兼而一时间忘了和傅椎祁赌气,讶异地多看了男人几眼。 这谁啊?为什么一副主人似的姿态…… 男人引领着他俩进屋,可傅椎祁只站在了门口没进去, 朝来到门口的黎川说:「谢了。我还有点事, 先走了,回头再说。」 黎川的表情写满了「别说」, 没点头,只是淡淡地看着傅椎祁。 傅椎祁一眼也没看喻兼而,转身走了。 喻兼而想了想,暂且跟黎总进屋。那个年轻的男人也进来了,并且轻车熟路地去厨房给喻兼而端来一杯茶后,就上楼了。 喻兼而:「……」 看起来黎总没有解释那个男人身份的意思,当然了,确实也没有对喻兼而解释的必要。 「抱歉,打扰你了,黎总。」喻兼而不好意思地说。 黎总只说:「不是在公司,随意就好。」 也没说给喻兼而安排的客房是哪一间,喻兼而略一思忖,悟了。黎总虽然不爱说话,但能答应傅椎祁收留自己,这会儿却又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手机,都不说客房是哪一间,那应该是没有这个必要。 为什么会没有这个必要呢…… 喻兼而想起正事,微微地皱了皱眉,也坐到了沙发上,然后掏出手机来看。 刚看,就看到了詹骥的消息,点进去,詹骥问他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了,打电话不接,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忙着处理事情,就没再打。 喻兼而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詹骥几乎秒回:你不知道? 喻兼而:刚一直有事,不知道。什么事? 詹骥那边一时没了回復,喻兼而就退了出来,看到詹骥的铁哥们儿王俊居然给自己也发了消息,就点了进去。王俊和他平时没有私聊,有什么都在群里说。 一看,王俊先是问他跟骥哥到底怎么回事儿,不是说骥哥跟他分手了,跟伊恩在谈吗?怎么骥哥又给那个姓傅的给绿了呢? 后面还甩了几个网址。 喻兼而先没急着回復王俊,而是点进网址去看,这一看,整个人都麻了。 第一个网址里点进去是个八卦论坛,飘在最上头的帖子标题是《我来总结一下这整件事啊》。 【在瓜田里上蹿下跳大半天了,信息量太大,怕后来的同学跟不上,给大家开个目前为止的总结贴吧。简单来说就是子承母业,小三之子为爱当三。复杂一点说,主楼放不下,放下面。】 【首先介绍登场人物,小三之子我们简称他为s,噼腿老外我们称他为w,被绿的哥们儿是l。】 【s是w前男友,分了,后来w和l谈恋爱,还发朋友圈官宣了,时隔两年,姦夫淫夫旧情復燃,搞在一起了,但是w和l一直没分手,s知三当三,还把自己给当抑郁了,跑去看心理医生,讲述自己当三的心路歷程。】 【补充学习资料:w是个直播up主,两年前s就去w直播上闹过,现在大家分析那个时候估计是w要分手。】 评论也很积极上头。 【其实w的男友不止s和l,我是w老粉,他以前还有个男友雕哥……不过雕哥很久没出现了。】 【艹,w看起来真不像玩这么花的啊!】 【成年人了谈三段恋爱也叫玩得花?】 【他噼腿啊大姐,这还不花?他要是老老实实谈三段独立的谁管他啊?】 喻兼而没有看完帖子,只看了第一页,然后点开其他几个网址粗略地扫了几眼,已经知道了是怎么个事,脸色沉了下来。 傅椎祁这坨大的比自己论文那坨还大。 他回到第一个帖子,里面主楼有音频文件。 喻兼而正要点开听,及时剎车,犹豫了下,抬眼朝黎总说:「黎总,我……我想去下洗手间……」 虽然大概率黎总已经知道了,所以态度怪怪的,可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喻兼而还是想挽一下尊。 黎总平静地指了下茶几。 喻兼而顺着一看,茶几上放着一副耳机。 「……」喻兼而的嘴角隐隐抽了下,思来想去,拿起耳机戴上,说,「我上洗手间刷个视频,怕吵着你……我先去了!」 黎总抬眼看他,喻兼而仿佛从这眼神中读出了千万言语,又好像只读出了无语。 但最终黎总还是给他指了洗手间的方向。 喻兼而来到洗手间,关上门,急忙戴上耳机听那音频。 一听,生吞了傅椎祁的心都有了。 确实是傅椎祁的声音,除非是ai合成。声音怪沉郁的,彰显了说话者的思乡之情……不是,是当三之后的痛苦之情。 喻兼而一边听音频一边继续刷帖子。 一开始,傅椎祁只是想报復喻兼而甩了他,所以他就设计跟喻兼而一夜情,死灰復燃,然后把事情告诉给詹骥,害他俩吵架甚至分手,毁掉喻兼而的幸福生活。 可是当三成功后,傅椎祁又沉浸进去,一再地捨不得,迟迟没下手。他害怕事情曝光后,万一詹骥选择原谅而喻兼而选择回归,他就和喻兼而再无可能。 再后来,他越来越害怕,宁愿一直当不见天日的小三。 除此之外,傅椎祁几乎是拿心理医生当上帝在告解。 他说他痛恨第三者,但实在是忍受不了失去喻兼而,所以他只能成为自己最痛恨的人,他觉得自己噁心。 云云。 第257页 对于他的忏悔,大部分网友并不买帐: 【所以小三的内心是真觉得自己委屈啊666】 【知道自己噁心怎么不去死】 【还真给你委屈上了三哥6】 【你们还真信了他委屈啊?要我看他这也是装的吧,本来打算演给噼腿哥一个人看的,只是出意外被曝光出来了】 …… 音频播放完了,喻兼而坐在马桶盖上腿也麻了。他两眼发直地盯着墙壁看了半天,站起身要出去,手搭在门把上手许久才拧下去,抱着视死如归的心回到客厅,摘下耳机放回茶几原位,脱力地坐到沙发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唿吸了一口气。 他都没敢去看另一个沙发上的黎总是什么表情。 谈个脑子有病的对象,容易给人一种自己也脑子有病的印象。 过了片刻,手机振动了两下,喻兼而睁眼一看,是詹骥:你做好心理准备 喻兼而嘆了声气,回他: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 詹骥先是回过来一串省略号,然后问:要我发声明吗?我之前联繫不上你,不知道你们什么情况,就没有贸然发声,王俊他们都知道了,来问我怎么回事,我都还没回 喻兼而暂且回了句:谢谢,先还是什么都不说吧,我现在也一脑袋雾水 詹骥:他在你旁边? 喻兼而:没,把我扔黎总家里了 詹骥:? 喻兼而:我也想发? 詹骥:…… 詹骥:所以他一直以为他绿了我???[裂开] 喻兼而:别说了,丢人[裂开] 詹骥:虽然我想问的太多了,但你先解决你的事吧,完了再说 喻兼而发过去一个ok的表情,打开傅椎祁的对话框,问他:所以你一直以为我是噼腿渣男???????? 发过去,却只得到一个红色感嘆号。 「……?????」 喻兼而原本的火气只有99,到这儿一瞬间飙升上了9999。 傅椎祁居然还敢拉黑自己?!傅椎祁搞出这么多事来居然还先一步拉黑自己?! 喻兼而改而打他电话,也是被拉黑了。 「……」 行。很行。 喻兼而再钝的性子,也差点儿给气得急火攻心,反覆深唿吸,攥紧了拳头,站起身就朝外走。他要去当面狠狠地揍傅椎祁一顿。 黎总没有拦他,他走到门口时自己想起来了,停下来回头说了声,黎总只说让他随意。 他就继续往外走,走到大门的时候,左助理来了电话。 「喻经理。」 「……嗯。」喻兼而闷声应了一句。 左助理说:「傅总让我问您有没有需要的地方。」 「我需要他来接这个电话。」喻兼而说。 左助理停顿了一下,说:「傅总现在在忙。您有需要的地方可以和我说。」 喻兼而忍了忍,没忍住,略略提高了音量质问道:「那你帮我问他,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停了下,说,「不是在沖你发脾气,是沖他!」 左助理轻嘆了一声气,过了十来秒,只说:「现在情况有点乱,您出门的时候戴个口罩,明天飞回美国应该就好了。傅总这边他会解决的。」 「他解决不了!」喻兼而说,「你跟他说,他不接电话,我现在就过去找他。」 「现在记者都在傅总可能出现的地方蹲——」 喻兼而打断他的话:「我说到做到。」 「……」 十来秒后,傅椎祁的声音传了过来,有着强作镇定:「别闹,你先回美国,有什么,我过后再跟你说。」 「你都把我拉黑了你还跟我说什么?」喻兼而问,「arvin,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 第132章 听到喻兼而那句话, 傅椎祁不由得呆怔了几秒,反应过来时,心中早已是五味杂陈, 有丝丝的甜,这甜中却又掺杂着无尽的酸涩苦楚。 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喻兼而直到此刻,即便气成这个样子,依旧还记得,还顾念着自己的心情,只称唿自己的英文名。喻兼而这么好…… 刚刚左助理识趣地找了个藉口下车,此刻正朝路边的便利店走去。 傅椎祁看了看他的身影, 收回目光, 垂眸望着自己手腕上与喻兼而同款的表, 握着手机的另一只手有点颤抖。 「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现在还能说什么。」 他一再地舔着干涩的嘴唇, 紧张得像做错事的小孩。 「我会把事情解决,不会牵扯到你。我知道我很噁心,其实我一开始说的都是气话, 只是一些把我自己也骗了的气话……如果小詹也知道了的话……」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想了想才接着说:「反正就是对不起。」 「你别跟我说这些废话。」喻兼而冷冷道, 「我现在只想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 暑假回国后和傅椎祁重逢,当时喻兼而就觉得,除了有些事不太可能造假, 其他的一些, 其实还是有点刻意的。 他当时在心里就隐隐约约地怀疑过傅椎祁是在绿茶自己…… 只是,倒也并不排斥。 喻兼而自己也有那意思, 又不是愣头青,就顺水推舟地装傻了,甚至还有点儿偷着乐,觉得傅椎祁那自以为绿茶的模样挺有意思的。 结果是这样?!简直荒谬!荒天下之大谬!简直……简直放肆!想把这个傢伙拖出午门打五十大板程度的生气! 第258页 先前喻兼而坐马桶盖上的时候,已经飞速地把整个事情经过回想了一遍,确实,自己好像是忘记跟傅椎祁说已经和詹骥分手了…… 可是!谁家好人会一边谈着一个,另一边又跟前男友玩出轨游戏啊?!在傅椎祁的心里,难道自己就是这么管不住下半身的渣男吗?! 喻兼而觉得这是对自己人格的重大侮辱! 甚至,事发之后,傅椎祁还一度瞒着,还自说自话地把自己扔在黎总家,然后拉黑自己的联繫方式! 套用一句傅椎祁常说的话: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谁能过谁过去! 手机那头,傅椎祁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轻声说:「不关你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勾引你。男人遇到这种事情,一时昏了头,也是难免的事,都是主动的人不对。」 「……」喻兼而气急反笑,「你在以己及人吗?如果有人这么对你,你就会受不了诱惑出轨是吗?那这是你,不是我,少代表我!」 傅椎祁急切地否认:「不是这个意思!我不会!」 喻兼而却反问:「哦,你不会,我就会?我比你人品低劣?你是这么觉得是吗?」 傅椎祁感觉自己怎么说都是个错,何况,现在还有更急迫需要解决的事,他就说:「我现在没心思和你斗嘴……」 「我没跟你斗嘴,」喻兼而道,「事情都是你搞出来的。」 傅椎祁一边讲着手机,一边刷着搁在膝盖上的ipad,看到层出不穷的流言,越说越难听,其中不乏编造的、趁乱拱火的,他现在也很烦,忍着说:「是,都是我搞出来的,我现在不就在解决吗……你先等我解决完!」 喻兼而见他这态度,越发生气,可转而便强行冷静下来。 确实,当务之急是把网络上的那些坏消息压下去,自己一味地发泄情绪,不是不可以,但也要看看时机。 喻兼而便深唿吸了一口气,问:「你打算怎么解决?」 「否认录音。」傅椎祁说。 「但那是真的吧?」喻兼而问。 傅椎祁静默了几秒,说:「那也只能否认。然后买点通稿水军,过十天半个月就没事了。」 喻兼而正要接话,好像听到了左助理的声音,只是听不清说的什么。 左助理手里拿着备用机,急匆匆地返回来,站在车门外,微微躬身,透过打开的车窗对傅椎祁说:「傅总,港岛那边出新闻了,陶家就在刚刚发了讣告。」 傅椎祁的心脏狠狠一抽,恍惚间,好像眼前卡了几帧。 终于……死了。他一下子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缓缓地往后靠在椅背上,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低头一刷新,果不其然,随着陶沛去世的消息传出来,网友、或者说幕后推手,把两件事结合在一起,再度把话题推上高潮。 「ar……」 喻兼而刚开口,那边传来挂断的声音。他一怔,看一眼手机,真被挂断了。 半分钟后,左助理打了过来,语气颇为严肃:「喻经理,陶沛过世了,讣告上新闻,大家把一些事情联繫到一起,炒得更大了。」 「arvin在哪里?」喻兼而问。 左助理愣了下才想到他是说的傅总英文名,道:「他……应该不会去公司,也不会回家,现在都很多记者……」 「我知道,」喻兼而强忍着怒火,问,「他打算去哪?我要和他当面说。」 左助理看着已经看不到影的方向,嘆道:「我真不知道,他刚抢了我车,只说让我回公司,有事手机联繫。」 「……」 那个人!到底什么时候能不再那么自说自话刚愎自用啊! 喻兼而真不想再管他了,可是不管又不行,至少把重点说清楚。 「你告诉他,我和詹骥早就分手,忘记跟他说了,因为我没有想到他会以为我是一个会脚踏两条船的混蛋!」 「你们那边先出方案,需要詹骥发声明的话,詹骥会配合。但我希望,尽可能减轻把詹骥卷进来的程度,他有他自己的生活,已经有稳定的男朋友。」 听完这几句话,左助理又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说:「哦……嗯。我知道了,这就转达给傅总。」 喻兼而听到他这微妙的停顿,狐疑道:「难道说,你一直也以为……」 「啊?不是不是!」左助理急忙解释,「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我完全没往那上面想过。」 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啊! 喻兼而磨了磨后槽牙,说:「先不打扰你了。」 「好的,那我先转达你的话,后续还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繫。」左助理说。 「嗯。」 左助理结束通话后,露出一个对老闆无语的表情,然后管理表情,拨过去。 傅椎祁很快就接了:「什么事?」 左助理酝酿了一下,说:「喻经理十分生气你认为他脚踏两条船,因为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暑假之前他就和詹先生分手很久了,詹先生早就有了其他男朋友。」 傅椎祁一怔:「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头猪吧!」 「你说什么??」傅椎祁提高音量。 「我说喻经理很生气你误会了他,你从头到尾都并没有当小三,喻经理早就和詹先生分手,一直是单身。」 左助理说,「喻经理还说,有需要的话,詹先生随时可以配合出声明。詹先生早就另外交了男朋友,这件事挺影响他的正常生活,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第259页 左助理的语气太平稳自然,以至于傅椎祁怀疑是自己刚刚出现幻听了。 这不奇怪,他从知道这件事起,就一直在骂自己是猪,居然相信那个死医生!等他把这边事情平稳下去,一定不会让那个傢伙好过! 「我知道了。」傅椎祁说,「让公关部出方案。」 结束通话后,傅椎祁单手扶着方向盘,脸上的表情呆滞了很久,直到几个中年大叔从路边大声说着笑走过去,把他惊醒。 他急忙把喻兼而从黑名单拉出来,打过去,心里七上八下地打鼓。 可能喻兼而把自己也拖入了黑名单,或者不接…… 「什么事?」喻兼而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有拉黑!接了电话! 傅椎祁口干舌燥地说:「兼而,我、我刚听小左说……我……」 喻兼而没有出声。 「我……对不起,我……」傅椎祁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了,想了想,问,「你跟小詹什么时候分手的?哈哈……咳咳,不是,不哈哈……嘿……怎么、怎么不说呢……」 喻兼而依旧冷冰冰的:「跟你没关系。」 傅椎祁讪笑着说:「怎么会跟我没关系……」 喻兼而阴阳怪气:「因为我是一个会脚踏两只船的渣男,我跟詹骥分不分手什么时候分手,跟你有关系吗?影响你当三吗?」 严格说起来是影响的,因为如果知道你们早就分了手,那我还真当不成三…… 但傅椎祁没蠢到这份儿上,自然不可能把这话说出口。 他就只是悻悻然地继续怂着:「对不起……我现在就去找你,你等下,我这边过去挺近。」 说着他就把手机搁好,准备开车。 喻兼而却说:「不用过来,不想看到你。」 「兼而!」 「没跟你开玩笑,别过来,我丢不起那人。」喻兼而说,「你不是说你要去解决事情吗?去吧。还有,把我继续放回黑名单,别放出来。」 「我刚才是……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傅椎祁讨好道,「宝贝,别生气,我真知道错了。我那一下子慌了。」 「只是一下子吗?三个月!我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反正你就爱怎么怎么吧!现在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喻兼而说完,匆匆挂了电话,傅椎祁再打过来他也不接。 第133章 喻兼而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 犹豫再三,转身回到屋子里。 一进去,就看到那个陌生的年轻帅哥从厨房出来, 手里端着一碟切好的水果,放到了黎总面前的茶几上。 黎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很好奇,但是又不好问。 下一秒,黎总主动开口介绍:「岳行云。」 年轻帅哥沉默寡言,看起来是个稳重的人,眼神很成熟,简单地朝喻兼而打招唿,声音低沉:「你好。」 喻兼而忙回了个你好。 岳行云又转身回楼上去了。 虽然介绍了名字, 却没介绍身份啊。难道是黎总的亲戚表兄弟?还是杨总的亲戚?总不太可能是黎总的那什么、新任吧? 不是说黎总不能有新对象的意思, 杨总那情况……当时闹得那么严重, 分了的概率很大。可不知道怎么的, 喻兼而总有种黎总不会另寻新欢的直觉。 帅哥离开后, 黎总淡淡地说:「我和杨復的干儿子。」 「……哦。」喻兼而不想这事儿了。 虽然干儿子看起来真的很干、啊不,是真的很大,个头和年纪都挺大, 但现在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多想别人家的事, 自己家都一团乱麻…… 还都特喵的是傅椎祁搅和出来的乱麻! 喻兼而有些无力地坐到沙发上,看着黎总,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直到黎总开口叫他吃水果。 哪有这心思! 但黎总开了金口, 喻兼而身为客人, 只能意思意思地给面子吃点儿,吃进嘴里, 食不知味,味同嚼蜡,蜡……蜡……蜡炬成灰泪始干,干……干……干!他真就干了!arvin那个大笨蛋! 前男友是案底这个梗,喻兼而完全get到了!但他宁愿自己永远没get到! 他甚至无法比较出是自己谈的这个更丢人还是黎总的那个更现眼。 喻兼而正吃水果吃得满心痛苦,外头传来院子大门的门铃声。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去窗边看了眼,是傅椎祁。 他不想开门,却又怕傅椎祁一直按一直按,吵到黎总多不好……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黎总站起身,说:「楼上隔音听不到,我去休息。你的客房也在楼上,2楼楼梯左拐第一间,需要什么都自便。」 说完就上楼了。 喻兼而:「……」 傅椎祁常说黎总讨厌自己,喻兼而以前觉得傅椎祁想太多,但其实,就是相当讨厌吧…… 黎总那样说,也就没什么给傅椎祁开门的必要……黎总就是这个意思吧? 在喻兼而想来想去的时间里,傅椎祁又按了几下门铃,但不是一直狂按的那种,而是算着时间,隔一会儿按一下,所以铃声倒也不招人厌烦。 喻兼而又看过去,傅椎祁在铁门外站得笔直,时不时还整理一下衣服,低头瞅瞅鞋子,抬手弄弄头髮。 他真是对这个人又好笑又真的好气。 第260页 那些音频里,傅椎祁是真难过,说得特别绝望,嗓音是,内容也是。喻兼而相信那都是他的真情实感。可……可这人怎么想的啊!想出那么荒诞的事情! 喻兼而嘆了声气,没出去,只是打给了他的手机。 傅椎祁急忙接了,探着脖子往院子里瞅,一面夹着嗓子叫道:「兼而……」 「你真的很令我失望,我都让你不要过来了,你非要过来,每件事都是这样,我不想跟你说话。」喻兼而说。 傅椎祁的眉毛都耷拉了下去:「你先让我进屋去说。我、我是怕你……其实我就是怕你。我怕你骂我,又怕你连骂都懒得骂我。」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听了!」喻兼而说。 傅椎祁便一时不再说了。手机里死寂了一会儿,傅椎祁才又出声,小声道:「小左来电话了,我先接他的。」 「我明天就回美国,你现在就回去吧。」 喻兼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 傅椎祁痴痴地问:「我回哪去?」 「随便你。」喻兼而说完就挂断了,却没离开窗边,而是一直看着外面。 傅椎祁低着头过了几秒,振作起来接了左助理的手机。左助理说公关文案出来了,刚发给他,让他看一下。 傅椎祁看了下,是按照之前自己说的,否认录音里面的声音是自己,推说是有人找了声线相似的假冒。 他抬头看向房子的方向,神色怔怔,良久都一动不动。 喻兼而都有点紧张,不知道这神奇的脑袋瓜又在想些什么神奇的事,他真是服了。 半晌,傅椎祁转身离开了。 喻兼而睁大眼睛,抬手扶住窗框,惊讶地看着他真就这么走了!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傅椎祁都没有折回来,喻兼而狠狠地捶了下窗框,小声地冲着外面怒道:「走了别回!」 然后转身蹭蹭上楼去自己的客房,往床上一趴,生气。 分手算了!谈不下去! * 傅椎祁回到车上,沉默了一阵,打给左助理:「我给你詹骥的联繫方式,你联繫他。」 「嗯,好。」左助理问,「刚才发给你的……」 傅椎祁打断他的话,说:「重新写。那录音就是我的,不用否认,否认也只会引来更多群嘲。现在只要把喻兼而和詹骥撇出去就行。」 「喻兼而是在已经和詹骥分手很久之后才跟我复合的,他和詹骥都是无辜捲入,是我一直不知道,自以为是地去勾引喻兼而,对于喻兼而来说,只是前男友找自己复合,而他同意了,仅此而已。」 左助理一听就不对劲:「那你……」 「无所谓。」 傅椎祁说着说着,鼻头猝然一酸,眼中却干涸一片,没有泪水流下来。 「我跟他全玩儿完了。什么都无所谓吧。」傅椎祁低声说。 「……」又这死出了。 左助理可太熟这了,忍耐着直跳的眉头,看在今年至今为止的三次加薪的份上,苦口婆心地说:「这事儿喻经理生气很正常,等事儿过去哄哄,诚心道个歉……」 「少废话!」傅椎祁嚷嚷道,「赶紧去办!」 「你不能那么办!」左助理冒死进谏,「他俩是摘出去了,你怎么办?还不如原来的方案,否认录音,同时请詹先生配合声明,他俩照样可以摘出去,你也可以……」 「我不想摘出去!」傅椎祁情绪激动起来,「喻兼而不要我了我还摘出去干嘛?!那些人不就是想我死吗?搞死我啊!无所谓!」 打工人很有所谓! 左助理第一反应是找老闆娘告状,可是转念一想,觉得以正常人老闆娘的正常人思维,很有可能会更生气……正常人的自己现在就很生气! 他就操了,那个死心理医生,好不容易傅总肯看心理医生,结果踩到这么一坨雷,估计以后是死也不肯看的了。呵呵。 但凡自己有本事……行,等空闲下来就上香诅咒那个没有医德的傢伙。 「傅总你先冷静……」 「我很冷静!你能不能干?不能干别干了!」 傅椎祁现在谁的话都听不下去,直接挂断,然后打电话给这件事的公关负责人,把自己的指挥说了。 负责人却也不肯这么干,一个劲儿地劝傅椎祁先冷静下来。 傅椎祁却愈发上头,只觉得自己被众叛亲离了,一个个的都不听自己的话…… 他反覆地把身体里的废气唿出去,终于,勉强地冷静了一点,把自己两年前搞到的詹骥的一串联繫方式发给左助理,让他先去联繫詹骥和喻兼而,把两人早就分手了的消息散出去。 左助理应下,火速联繫上詹骥,自报家门,并且把喻兼而拉到了一个群里,让詹骥更放心自己的身份。 拉完三人群,左助理考虑了一下,不计前嫌地把神经老闆也拉了进来。 神经老闆秒退。 「……」 算了,爱咋咋。 左助理放飞这傢伙,先跟那俩人研究声明。 詹骥说这好办,直接放我和伊恩在书面*上的首页啊,喻兼而还经常在下面留言。 说完就刷刷发来仨网址。 左助理打开进去一看,很好,这确实是很一目了然,仨人在这两年里都在上面发了自拍和他拍,别人若要说这是临时捏造的都很难。 第261页 左助理马上把网址发给公关部,顺手抄送神经老闆。 傅椎祁打开一看,顿时顾不上前一秒还在刷的网上骂自己的言论,先把喻兼而的主页看了一遍。 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和大部分大学生一样,吃吃喝喝赶deadline,或者和朋友们聚会时拍的照片,偶尔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自拍几张,洋溢着青春的热烈的快活的气息。 不像和自己在一起,只会遭遇一堆生气的破事…… 傅椎祁情绪低落地打开詹骥的页面。詹骥发得不多,偶尔发发和一个老外小男友的照片,偶尔分享一下听的歌,偶尔转发球星新闻。 傅椎祁本想骂他装逼,转念一想这已经不是自己的情敌了,而且人确实挺不错,就改而在心中评价这为低调内敛。十分双标。 他最后打开据说是詹骥那个小男友的首页,一进去就是花里胡哨的,很是粉嫩,往下一拉一堆vlog,有的封面上还有大大的心形。真闲啊这人。 他打开几个看了,这俩人感情真是好啊,谈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还热恋。喻兼而还在下面留言羡慕嫉妒,伊恩就说羡慕你就自己也谈啊,上次跟你介绍你又不要。 「……」 傅椎祁一下子就对这个伊恩有意见了。但想想自己没啥资格有意见。算了。 他翻回去继续看喻兼而的首页,就在这个期间,公关那边已经组织好材料,将帖子发到了几个人气很旺、正在热火朝天讨论这事的网站上,并且让其他水军冒充清醒网友到处搬运。 因为喻兼而和詹骥、伊恩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时间线很清晰,造假可能性接近于零,所以网友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三哥显得更搞笑了】 【别说了我都心疼三哥了(不是真的心疼,我是在嘲讽他)】 【但我是真的不太骂得起他了,感觉他其实也挺可怜……】 【我早就说了小鱼饼不是那种人,你们还骂我!我和他差不多大,是看着他的视频长大的。爸妈总在忙,我小时候也常一个人吃饭,是他的视频让我没有那么孤单难过】 【没人觉得那仨关系挺诡异的吗?前男友还跑去现任底下回復,怕不是个绿茶吧】 【人家现任都开开心心的当好朋友,倒是有妖魔鬼怪替人家担心起来啦】 【这不挺正常吗,和前任和平分手,大家都是敞亮人,为什么要搞得跟生死仇敌似的?】 【别歪重点了,现在噼腿渣男不存在了,可那谁他根本不知道啊,他的认知里那俩一直是谈着的,他就是小三啊,不能因为他太蠢搞错了就不是小三啊】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三的儿子当小三,老祖宗诚不欺我】 【听说小三其实是那谁的儿子……】 【那谁不是刚死了吗】 【还真挺惨,亲爹死了,现在这边又暴雷】 【到底什么人在暗搓搓地心疼祖传三啊我真是服了】 …… 总而言之,把喻兼而和詹骥摘出去了,傅椎祁也就放心了。 左助理来问他接下来的想法,他没什么想法。 这会儿傅椎祁找了家酒店入住,瘫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很久,直到眼睛被灯光刺得有些模煳,这才闭上了眼睛,自暴自弃地说:「先前不是说了吗,就承认呗,我是知三当三啊,我妈是老三,我子承母业。」 救命啊这是我这年薪六十的打工仔能听的吗! 左助理敷衍了两句,结束通话,反手就打给了老闆娘。实在是顾不上老闆娘会不会更生气了,毕竟老闆都疯了。 第134章 不出左明江所料, 老闆娘听完老闆现状,当即勃然大怒,道:「我都还没生气, 他居然这样……我不要管他了!」 其实老闆娘说得没错。 搁左明江自己遇到老闆这种对象,早跑八百年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说真的,左明江也听了那些音频中老闆自述当三的绿茶苦肉计,觉得老闆娘这也能进套,说好听点是真爱,说不好听就是…… 算了,不说了, 老闆娘也不容易, 这辈子在搞对象这事儿上一眼看得到头。 左明江打起精神, 开始忽悠。 「傅总固然有错, 主要还是那个心理医生没有职业道德。可事到如今, 不是他一个医生能掀起来的热度,搞成这样,对他也没有好处, 所以就怕背后是针对傅总的大阴谋。」 说着说着,嘆了声气, 话锋一转,说:「傅总也是命苦,他精神状态一直堪忧,我怎么劝他都不肯看心理医生, 说没面子。」 喻兼而正在气头上, 正要附和两句那个傢伙的坏话,左明江接着说道:「可为了你, 他最终还是去看心理医生了,我还来不及高兴,谁知道是个那么缺德的医生。」 「他才不是为了我去看医生。」喻兼而拒绝这个锅。又不是自己要傅椎祁当小三的。 左明江却道:「我知道你在气头上,可喻经理你冷静下来再想想,傅总以前都熬过来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肯去看心理医生了,真的只是为了倾吐苦水吗?他以前也不见得就没现在苦,那个时候为什么不需要倾吐?」 「啊?」喻兼而不解。 「当然,他一方面确实是为此苦恼,可另一方面,我觉得他其实主要是想治好自己的精神病——呃,不是说他……好吧,我就是这个意思。他有精神病,喻经理你肯定也看出来了。」 第262页 「……」喻兼而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也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差,可他不是第一天这么差,以前他都是无所谓的,喻经理,我跟了傅总这些年,很清楚他,他不是第一天有自毁倾向。」 喻兼而依旧不知该说什么。 左明江又嘆了声气:「多的我就不说了,毕竟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喻兼而想了想,语气缓和下来,问他那现在打算怎么办,难道就由着傅椎祁摆烂吗? 「这肯定不行,」左助理说,「我们会继续投水军下场,争取把舆论扭转过来。傅总这太任性了,他代表的不是他个人,现在集团股价一路在跌,其他人意见很大。」 「他在哪里?我去找他。」喻兼而说。 「我也不知道。」左助理说,「我问了他,他只说想自己静静,我刚去你和傅总家里找他,他不在,我还去了他其他的几套偶尔会住的房子,保安也都说最近没看到他去。」 「我打他手机试试。」喻兼而说。 「嗯,拜託你了,傅总任性起来,除了你,谁说话都没用,唉。」左助理嘆气道。 喻兼而小声嘀咕:「我说也不好使。」 左助理严肃强调:「不不不,傅总真的很怕老婆。啊,抱歉,说了不该说的话,喻经理别介意。」 「……」 喻经理介意得很,欲言又止,最后选择假装没听见这话。 结束通话后,喻兼而深唿吸,然后用力按屏幕,打给傅椎祁。 他一边打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傅椎祁才不怕我!我怕了他!我服了他! 傅椎祁很快就接了,并且赶在喻兼而开口前就说自己没事,在酒店休息。光听语气的话,挺正常。 可语气是可以伪装的。这种时候傅椎祁越正常,其实就越不正常。 「你在哪?我过去找你。」喻兼而说。 傅椎祁犹豫了下,还是拒绝了:「别了,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明天上午的飞机。我真没事。是不是小左找你告状了?我刚准备联繫他。没事儿,真没事儿,我就是刚才情绪上来了,说了几句气话。你赶紧休息吧。」 喻兼而问:「刚才不是你想见我吗?为什么现在又拒绝我?」 傅椎祁啧了一声:「这不你刚才拒绝见我吗?现在又要见,你还问我……算了。没什么,真没什么。」 喻兼而和他说道理:「我拒绝见你,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很生气啊!你搞出那种事情,我生气很正常。」 「没说你不正常啊,这不我也没说什么吗。」傅椎祁道。 「那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喻兼而问。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一个人静静。」傅椎祁说,「你找我,无非是左明江跟你说我不配合他们公关,公司股价跌了,股东们恨不得暗杀我,我都说了我等下就联繫他好好处理,不够吗?」 这态度!喻兼而怒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呢?」 「我又怎么自以为……」 喻兼而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为了你集团的股价找你?有没有可能左助理跟我说了其他的话,我是为了其他的事情找你?」 傅椎祁沉默了几秒,问:「什么事?你就在手机说吧。」 喻兼而都要不耐烦了:「你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能见我?」 傅椎祁也不耐烦了,张口就来:「找了十个小鲜肉松快松快!」 「……」 喻兼而不说话了,并且在三秒钟之后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一秒钟之后,傅椎祁回拨了过来。 喻兼而不接,他就发消息:我刚是瞎说的,我就自己一个人在酒店,真的,我发誓,我刚脑子抽了,你别信! 喻兼而只问他:你在哪。我不会再问一遍。你要是想就这样了,那就这样,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说怎么做,你总是这样别扭,平时也就算了,在大事上还这样,我很认真在体谅你的心情,可你有没有体谅我的心情?都是相互的! 这条消息发过去后,傅椎祁没有回覆,而是直接打了视频过来。 喻兼而不想跟他似的矫情,就接了,拉着脸看着屏幕上的他。 「真我一个人。」傅椎祁举着手机拍房间里四周给喻兼而看。 喻兼而对此毫无兴趣:「拍你自己。」 「我有什么好拍的。」傅椎祁依旧把摄像头对着别处,「真没什么,就是现在状态很差,所以谁也不想见。不是把你当外人,你知道我有点包袱,现在这么丢人现眼,最不想让你看到。」 喻兼而没好气地说:「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丢人现眼了。」 「……别说了,真的挺难受的。」傅椎祁求饶道。 「在哪,我过去。」喻兼而说。 「真的,别来,我真的现在谁也不想见,你让我自己待着吧,等我状态好了去美国找你。」傅椎祁说。 喻兼而很严肃地问他:「所以在你的心里,我不但是会脚踏两条船的渣男,也是不能共患难的人,是吗?」 傅椎祁听了这话想笑,却笑不出来,他能开口说话已经是勉强了,不想让喻兼而担心。他现在心口憋闷得紧,除了一睡不醒,别的都提不起劲,就连和喻兼而见面也没劲。 「兼而……」 「回答我。」喻兼而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什么也不说了。」 第263页 傅椎祁有点急了:「你说你非得在我这么狼狈的时候见我干嘛……」 「我安慰你啊!」喻兼而字正腔圆地说。 「不用你安慰……」 喻兼而理所当然地说:「可是如果我不安慰你,你不是会一直都很难过吗?」 傅椎祁感觉跟他说不清:「你安慰我,难道我就会不难过了?」 「会好很多吧。」喻兼而说。 「你怎么这么确定?」傅椎祁问。 喻兼而停了下,说:「因为我难过的时候会希望家人陪在身边安慰我。」 「你?」傅椎祁好笑道,「你又不是我……」 「可是一般人都是这么想的。」喻兼而说。 傅椎祁一怔,慢慢回过味来他这话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对,喻兼而说得没错,他就是没有过一般人的生活经验! 因为从小到大,难过的时候太多了,而不会有人真心地陪着他安慰他。与其接受那些虚情假意的出于利益目的的关怀,不如自己睡大觉更有用。 可是最终他只是说:「真别来,我困了,想睡会儿,不说了。」 喻兼而挂断视频。 傅椎祁盯着手机看了一阵,直到黑屏,倒影出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连眼底都是一片干涸。 固然喻兼而一定是值得信任的,可是喻兼而也是人,他现在对人类这种东西的憎厌反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不想再开口,只是回了左明江的消息,不再固执己见,让他们照他们原本的提案去做吧,他想休息会儿。 安排好,他吃了几粒安眠药,刚躺下去挨着枕头,突然门铃被按响了。 不想理,却不得不理,毕竟响起来挺烦的。 他只得拖着沉重的脑子和身体下床,慢腾腾走到门口,先看了下门口的情况,是酒店服务员,就说:「不要按了,什么事?」 服务员说:「您隔壁的客人反馈发现了蟑螂,我们在每间查杀和投放饵药,您方便开一下门吗?很快就可以,不会影响您。」 傅椎祁:「……」 什么玩意儿!这世界真就神经病,这酒店里居然还有蟑螂! 他烦得很,可蟑螂不是别的事情,想想还是开门放人进来了,叮嘱让对方自便、弄完就走,自己去卧室休息。 说完,他转身就要回卧室,安眠药已经有点发挥药效了,他刚一不小心吃得有点多。 可是突然他停下脚步,直觉性地一回头,见到那个服务员拿着手机对着自己在拍。 「……你干什么?!」 傅椎祁勐地一声怒喝,大步朝他走去,噼手就去夺这手机。 「服务员」急忙躲,却没有傅椎祁动作快,而且他贪恋拍到傅椎祁时直播间里暴增的流量、留言和打赏,躲的时候也捨不得暂时把手机收起来,直愣愣地继续举着对着傅椎祁,自然就被傅椎祁轻而易举地抢过去了。 第135章 傅椎祁把手机抢过来一看, 居然还是直播,满屏都是乱七八糟的话,都在看自己笑话, 尤其是自己近距离看着手机的这几下,弹幕几乎把整个画面都盖住了,都在议论自己,都在嘲弄自己…… 他越发急火攻心,把手机往地上一砸,踩了几脚,然后逮住扑过来要抢回手机的傢伙,一拳朝这猥琐的脸上揍了上去。 对方虽然是个瘦狗, 没什么战斗力, 可傅椎祁刚吃了药, 而且这两年把自己折腾成美人灯一吹就灭似的底子, 扭打起来一时之间竟是菜鸡互啄不分伯仲。 酒店很快听到动静赶来, 经理带着俩保安,一左一右将两人分开。但多少是在拉偏架,经理张开双手拦着傅椎祁, 保安则用力地架着那人。 药效发作,傅椎祁的脑袋越发昏昏的, 撑着一口气,指着鼻青脸肿的人,问自己认识的酒店经理:「他是你们员工?」 经理看了道:「不是,应该是偷了制服。抱歉傅总, 是我们安保不严, 马上严肃处理,您看需要报警吗?」 对方一听这么严重, 慌忙挣扎起来:「我就直播一下啊!姓傅的,你想清楚了,你刚把我打成这样,你要是报警,你也讨不着好!你想清楚了!」 傅椎祁眼神阴鸷地看着他,看得他浑身发毛。 半晌,傅椎祁瞥了眼经理,经理微微一怔,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珠子转了下,示意保安把人架得更紧点。 傅椎祁先去看了下地上的那手机,发现它已经坏了,屏幕四分五裂,什么画面都没有。 他面无表情,慢慢走到那人面前。 这个主播渐渐感觉到了压迫感。傅椎祁比他高很多,而且眼中有着装不出来的目空一切的傲慢与轻蔑。 「你想干什么……」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 傅椎祁抬手朝他脸上就是一巴掌,响声十分清脆地迴荡在房间里。 男人都被这突然的一巴掌给打愣了,两眼发直地看着傅椎祁玩袖口,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正要开口,傅椎祁啪的又是一嘴巴子给到了他。 「……你疯了?!我真报警啊!你们真是没有王法啊!」男人发出尖叫鸡的声音。 「我好端端住酒店,突然有人潜入我的房间,意图对我造成人身伤害,我自卫,行不行?」 傅椎祁冷笑一声,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往下用力一扯,然后抬膝朝他最薄弱处一顶,杀猪般的嚎叫声顿时响彻整间屋子。 第264页 …… 喻兼而独自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把水果吃完了,盘子搁洗碗机里,然后上楼去了安排给自己的客房。 刚往床上一躺,左助理来电话了,说舆情部关注到了傅椎祁的下落。 有个人偷了酒店制服,谎称工作人员,进屋后迫不及待就拿手机对着傅椎祁直播,然后手机被傅椎祁抢走,直播随即断了。 有人录屏了,可以分辨出背景里的装潢风格是某酒店。 好巧不巧,这家酒店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自家的,至少算是亲戚家的,以前也有过战略合作,反正挺熟,左助理打过去给认识的人一问,傅椎祁真在。 左助理就马上告诉喻兼而了。 喻兼而先说了谢谢,然后再三保证自己会注意一会儿到了傅椎祁面前不嘴瓢,绝对不说是左助理告的密。 令喻兼而没有想到的是,左助理忽的笑了笑,用玩笑的语气说:「那我不就白干了吗?」 左助理居然这么说,喻兼而一时没明白,解释道:「因为,唔,怎么说嗯……」 说直了,左助理好像不太应该随随便便把老闆的行踪告诉别人……但人家是好意,喻兼而不好说什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喻经理,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左助理说,「不用刻意为了我瞒着傅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知道。」 喻兼而还是没明白,想了想,问:「是他让你可以告诉我的吗?」 虽然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一会儿见了面,自己就和傅椎祁少吵两句!谁不喜欢被喜欢的人往好的意义上特殊对待呢…… 然而左助理却说:「老实说,不是。」 喻兼而立刻扁嘴。 行吧,多吵两句。 左助理接着说:「但是,我这么做他并不会真的生气,最多表面上骂我两句,背地里给我涨工资。」 喻兼而:「……」 「傅总有多口是心非,喻经理你肯定比我更清楚。」左助理的语气正经起来,「你放心,只有你有这种特殊待遇,我对其他人不这样,因为傅总真的会生气。他只在你的事情上是别扭但又好说话的。」 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喻兼而都要怀疑是傅椎祁指使的了! 算了算了,都到这一步了,一会儿还是少吵两句吧……不是吵架的时候! * 傅椎祁打发经理带那人走,送医院该治治,治完送派出所。 这人一听:「你还敢送我去派出所?你这不是倒反天罡吗!我就说都是你打的!」 傅椎祁一句话都懒得跟他多说,眼神示意经理可以带人离开了。 保安架着人就要走,这人还不死心,说可以给傅椎祁一次补偿的机会,给他三千万,他就私了。 眼看没人理他,他一路降价到三十万,扒着门框不肯走。 傅椎祁已经走到卧室门口了,停下来,回过头看着他,冷漠道:「三十万买你这条命我都觉得亏了。」 说完就进了卧室。 经理指挥着保安把人一路架走,见这人改而找自己嚷嚷,说到时候就说自己和保安是帮凶,经理笑笑,说:「省省吧,人家有钱,图的就是个舒畅,那钱给我们,让我们来顶这事儿,也不会给你的。」 话锋一转,说:「你最好还是识趣一点,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然,刚刚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没人清楚,只能我们靠嘴说,而你偷制服强行闯入客房,可都被监控拍得一清二楚,我们想告你,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我白挨打啊?!」这人问。 「你不闹事,酒店会给你一定的补偿,但你别想着靠这发财,不可能的。」经理说。 * 傅椎祁撑不住了,躺床上沉沉睡着,可沉重的只有身体,脑子没能彻底睡着,一直如梦如醒地想着很多光怪陆离的事,比不睡更累更难受,他时不时翻个身,在床上辗转反侧。 好不容易好些了,却有一只手在摸他的脸。 起初傅椎祁以为是错觉,或者做梦,没在意,可逐渐察觉不对劲,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皮子一直撑不起来,试了好几下,最终从嗓子里唔了一声,发出的声音不但夹着还拖长了尾音,如果他清醒着听到了自己这声音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的程度。 「别弄我,兼而,让我睡会儿,头好疼……」 说着还主动地用脸蹭了蹭摸自己的那只手。 手停顿了一小会儿,继续摸他。 就算是喻兼而,这种时候搞东搞西,傅椎祁也还是有一点点脾气!他啧了一声,抬手抓住那只不安分的小爪子,顺手就大拇指摩挲了下小爪子的爪背……嗯……嗯?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傅椎祁闭着眼睛捏了捏这爪子,上下一量,手感太不对了。这手太过滑腻,还凉,湿度较高,跟蛇似的,有点噁心。喻兼而的手干燥温暖,而且好像比这手大点,有质感点。 他微微地皱起眉头,又努力了一把,这回终于把眼睛睁开了。 视线先是模模煳煳的,隐约只瞧见个人影,恍惚间似乎是喻兼而,可越看越清楚,差别越来越大,就意识到了不是…… 待看清楚了对方的脸,傅椎祁的手最快,啪的打开对方还在自己脸上的手,脑袋都慢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你怎么在这?」 第265页 天杀的,安眠药不是白吃了吗?! 意识逐渐清醒,怨气也开始沖天,傅椎祁撑着坐起来,拧着眉头,用不悦且质疑的眼神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喻利知,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在这?」 喻利知看他的眼神很关切和担忧,解释道:「这家酒店是我家旗下的。」 「哦,忘了。」傅椎祁不耐烦地说,「不过就算是你家的,这么搞也不行吧?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他自己又不是没有酒店,上次在港岛,喻兼而和他冷战,他都没直接开喻兼而的房门。 「抱歉,椎祁,我听说你在这……刚刚发生了那事,他们马上联繫了我,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我。」喻利知说,「我太担心你了,所以就过来了。你放心,事情我会处理。」 「废话,当然要你们处理,你们酒店怎么回事?我住这怎么跟住大马路似的,谁都能进来。」 要是平时,傅椎祁就不说这么难听了,多少给点面子,可眼下他好不容易睡好点就被弄醒,一肚子气,烦得很。 说起来这喻利知真的是……就这管理水平,不破产真他妈全靠卖弟求荣,再往回溯,当年能毕业都是全他妈靠自己帮搞论文。 傅椎祁越想越嫌弃,表情没管理好,烦躁地翻了几个白眼。 第136章 喻利知将傅椎祁的表情尽收眼底, 心中越发愤恨不平,可表面上依旧关切与忧伤:「椎祁,我真的很担心你。」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傅椎祁收敛了表情,敷衍道:「没事。行了,你去吧,我再睡会儿。」 刚要躺回去,想想,叮嘱道:「别再随便进我房门。」 喻利知却勐地说:「椎祁,我们复合吧。」 傅椎祁一怔:「哈?」 喻利知来拉他的手,傅椎祁眼疾手快地躲开, 看他的眼神充满质疑:「发什么疯?」 「经过这件事, 我发现我根本就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喻利知急切地说, 「椎祁,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哈??」傅椎祁越发不可思议, 视线上下打量他两下,「你发癫啊?出去发,我现在很烦, 别跟我闹,不然我比你癫。」 说着, 躺下去裹紧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喻利知。 「椎祁,我是认真的。」喻利知看着他的后脑勺说,「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舒雅发现了这件事,我在和她协议离婚。」 傅椎祁垂死睡中惊坐起, 再度看向他:「她怎么发现的?!」 喻利知说:「我根本捨不得扔掉我们的回忆, 你以为我真的全部删掉了吗?我那是在骗你,也是在骗我自己罢了!」 傅椎祁道:「可是你不删也压根就没什么东西啊!」 「……舒雅发现, 我总是对着你的照片发呆。」喻利知说。 「你是不是傻啊?」傅椎祁憋不住又用力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跟她说是因为我搞了你弟弟,你想照片想想怎么砍死我啊?!」 「……」喻利知欲言又止,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接什么话,想了想,只是继续剖白,「椎祁,我不在乎现在是什么情况,甚至,反而,我想只有在现在对你说这些,你才不会怀疑我的动机。我不是为了利益,不会在你花团锦簇的时候和其他人一样赶来你身边,而是在你最难受的时候,我想向你奔赴而来,陪着你读过这段低谷期,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不好。」 傅椎祁一秒也没有考虑,在他话音还没落完的时候就坚决地一口回绝了。 喻利知:「椎——」 傅椎祁正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他就操了,开个房睡个觉就真跟大马路似的了呗,谁都来。 早知道就去自己房产了,随便找一套平时不住的,只不过房产有点多,都是左明江在打理,他一下子都不记得哪是哪,问左明江就泄露行踪了。左明江也挺烦的。 傅椎祁不知道是谁在按门铃,便一直没有搭理,可那门铃一直在响,他烦起来,喻利知见状,说帮他去看下。 喻利知说着就要去,傅椎祁急忙叫住他:「你别添乱!站着别动。」 这傢伙今天突然发癫,傅椎祁完全不敢轻信,只能亲歷亲劳地爬起来,一边在心里骂,一边走去玄关,往外一看,骂不出来了,还本能地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喻兼而怎么知道这里的?! 来不及让他想出答案,屋外的喻兼而明显脸色不好看,说:「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傅椎祁:「……」 装死。 「开门!」喻兼而不悦道。 傅椎祁手一抖差点真的开门,手都抓上门把手了。可及时惊醒过来,扭头赶紧把跟过来的喻利知推回卧室,四处一看,先是拉开衣橱的门看看里面,觉得还是不妥,就指着床底说:「赶紧的!等下别出声,出一下声被他发现了我真不跟你讲情面,不开玩笑。」 喻利知顿时露出屈辱的表情。 傅椎祁也知道这挺羞辱人的,但想想不也是喻利知咎由自取吗?这要是自己叫喻利知来的,又让人躲床底,那是自己的不是,可问题是喻利知不请自来啊!那这问题他觉得自己基本没有问题。 于是他就越发的理直气壮起来:「别拖拖拉拉的了,快点!」 「为什么不能让他看到我在这里?」喻利知问。 第266页 「你这不废话吗……」傅椎祁想想倒也不完全算废话,就还是飞速地解释了一下,「我刚跟他说我谁也不想见,包括他,我才躲这儿来,结果你在这,这要是他知道了,万一误会了,搞得好像你比他在我心里更重要亲近似的,这我能讨着什么好还是怎么的?别说了,赶紧躲吧!等下我想办法把他注意力支开,或者带出去,你聪明点,趁那机会赶紧出去。」 喻利知直直地盯着他:「你真的爱上他了,是吗?」 事已至此,傅椎祁破罐子破摔:「你这就真是纯废话,那音频你肯定也听了吧,还用问屁啊屁。赶紧的!」 「那我呢?」喻利知问。 「你什么你,早八百年就把我甩了,还你,你回家跟你老婆掰扯去吧,她不还怀着二胎么,你这时候要跟她离婚我都鄙视你,跟骗子宫似的。你就跟她说,之前是因为看她怀疑你,你说的都是气话!」傅椎祁说着,又听到门铃声,急得很,索性直接上手把他往床底下摁,「你快点!」 * 喻兼而还要按门铃,门终于开了,傅椎祁期期艾艾写满心虚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没说话,放下手,抬起脚,径直朝屋里走,傅椎祁压根不敢拦他,只在他身后关上了门,心里一阵慌,想来想去,赶紧扭头从身后抱住喻兼而,总之先卖惨:「我好怕,他们都骂我,骂那么难听。」 「……」 喻兼而确实吃这一套。刚刚按半天门铃傅椎祁都不应的时候他还很生气,这一下子,就算还有气,也发作不了了。 「这能怪谁?」他就只能没好气地这么反问,问的时候,低着头,手搭上傅椎祁的手,安抚地握住。 「怪那个天杀的没职业道德的心理医生!」傅椎祁咬牙切齿道。 「……」 倒也确实是要怪这个天杀的没有职业道德的傢伙。 喻兼而挣扎着转过身,正对着傅椎祁,抬手抚摸他的脸。 这感觉就对劲儿了嘛。傅椎祁享受到微微眯起了眼睛,瞌睡都又来了。 现在想想真是白吃安眠药,早知道自己这只孙猴子就是逃不出兼如来的五指山,不如早享受,搂着喻兼而睡觉岂不快活? 他胡思乱想着,喻兼而开口道:「反正也不是天塌下来的事,已经曝光了也没办法,你别想太多了,好好配合左助理他们把公关做好。新闻这么多,很快就有新的覆盖了。」 傅椎祁乖巧地点点头,又搂住他,低头靠他肩上,蹭蹭脸,柔声问:「你不生我气误会你了?」 「还是很生气,」喻兼而说,「但是回头再跟你算帐。」 傅椎祁不敢掉以轻心,赶紧问清楚:「怎么算?不会不要我了吧?我现在名声全没了,你不要我,也没别人要我了。」 喻兼而听着这话肉麻到怪耳熟的,就问:「你从哪学的这话?」 「你看的电视剧里啊。」傅椎祁说。 「……」 行吧,他承认自己有时候会看一些备受观众吐槽的剧,还觉得观众吐槽的点怪苛刻的,现在现实一听,确实颇有槽点。 傅椎祁与他蹭蹭脸,亲他脸蛋一下,小声cue道:「怎么不说话?回答我啊。」 「都这样了,还要回答吗?答案不是很明显吗?」喻兼而反问。 「可是你不亲自说出口,我就害怕是我想错了,怕你又不要我了。」傅椎祁委屈地说。 喻兼而问:「我就这么给不了你安全感?」 「不是!」傅椎祁慌忙否认,说,「是我不好,你很好,可是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人真的爱我,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很多事情。兼而,你别嫌弃傅哥,好不好。」 喻兼而轻轻拍拍他的背,说:「你不喜欢那个姓,就不要叫这个了。」 闻言,傅椎祁越发地抱紧了他。 第137章 喻兼而一顿好哄, 傅椎祁就成了黏皮糖,一下下都松不了手,黏着人坐到沙发上, 又是亲又是蹭的,蜷缩在喻兼而怀里,越发地……困了。 「你怎么这么困?」喻兼而有点不解。 傅椎祁勉强撑着眼皮子说:「太难受了,想睡觉,睡不着,吃了两颗安眠药。」 「……以后不准吃了。」喻兼而说。 傅椎祁乖巧道:「嗯。」 一时半会儿教训不了更多,喻兼而只能让他去卧室睡觉。傅椎祁刚要去,勐然想起床底下藏着个癫公, 不仅不想进去, 甚至还想把喻兼而骗出去。 「我饿了, 」傅椎祁打着呵欠说, 「我们去餐厅吃饭吧。」 「都这样了, 还饿什么饿,」喻兼而打趣他,「你真在里面藏了十个八个小鲜肉啊?」 这话都说了, 傅椎祁哪还敢坚持,生怕喻兼而下一秒就当真了, 赶忙赌咒发誓自己当时纯属嘴贱,然后拉着喻兼而进卧室,刷的打开衣橱门:「没人吧,你去浴室看看, 也没人。」 心里还是有点虚, 疯狂许愿喻兼而不会看床底。他就操了,喻利知到底发什么癫! 好在喻兼而连浴室都没看, 只是把他拉到床上让他躺好,还给他盖被子,调空调。 傅椎祁瞅着喻兼而的一系列体贴的动作,百鍊钢成绕指柔,轻声叫他过来,撒娇让喻兼而陪自己一起睡。 「我先跟左助理说一声。」喻兼而说。 「哦。」傅椎祁想起来,问,「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左明江跟你说的?」 第267页 喻兼而犹豫了下,与他四目相对,先没回话,有点犹豫要不要撒谎。虽说左助理让自己说实话,可…… 可他这不说话,在傅椎祁看来就已经有了答案,瞭然地问:「真是他说的?他怎么知道我在这?」 喻兼而只好说:「先前有人跑进来直播……」 「哦。」傅椎祁不问了,只是催喻兼而赶紧联繫完左明江就过来被窝里和自己一起睡觉觉。 他真把「睡觉觉」仨字说出来了,喻兼而一听就笑了,问他肉不肉麻。 傅椎祁把问题抛回来:「你肉麻了吗?来,我摸摸,麻了吗?」 说着从被窝里探出手来摸喻兼而胳膊上的肉。 喻兼而好笑地把他手塞回去:「赶紧睡吧你,刚还说困了。」 然后飞快给左助理报了平安,说自己和傅椎祁在一起,傅椎祁睡会儿,有事随时联繫自己。 左助理回了个好。 喻兼而这才进被窝,一进去马上就被傅椎祁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某种藤蔓似的,牢牢攀附住在他的身上才能活,好像就是这样。 喻兼而想了想,试探道:「你会骂左助理吗?」 傅椎祁正飘飘欲仙,一点不装,说:「本来想年底给他加薪,现在觉得下个月就得加一次,我就看这小子机灵。」 「……」喻兼而问,「你都不生气他把你的事情告诉我吗?」 「要是别人我肯定生气,可你又不是别人,」傅椎祁亲亲他的脸,说着甜蜜话,「以后咱俩就是一个人,他把我什么告诉你都行,都是应该的。我没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东西了。」 喻兼而冷不防问:「真的没有了?」 「真的……」傅椎祁突然一停,不自在地偷看喻兼而的神色,没看出什么来,却也保不齐,不然怎么突然有此一问呢…… 思来想去,傅椎祁保守地先发制人:「你是想说什么?」 喻兼而明亮的眼睛看他一阵,说:「没什么。但你看起来有什么的样子。」 傅椎祁长嘆了一口气,问:「我要把我以前的事都告诉你吗?」 他不想说,怕喻兼而听了生气,可是又怕自己的不说反而令从别人嘴里知道的喻兼而生气。总而言之,就是怕喻兼而生气。 以前杨復这怕那怕,他还鄙视杨復和黎川,觉得黎川简直就是个矫情怪,可现在自己亲身经歷了,就觉得,这不能怪黎川,杨復也不是不能理解。 老婆生气,就会导致自己没老婆,没老婆,这天就塌了。 杨復还是挺早熟的,领先自己太早明白这个真理。不过也因为杨復跟他老婆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原因。真好啊,想想就觉得很嫉妒。 傅椎祁想来想去,想到古早记忆里与喻兼而初遇的场景,说实话有点模煳了,毕竟那时候他对那个可怜小孩没任何多余想法,压根没放在心上。 这一考虑到年龄差,他登时就不嫉妒杨復了。毕竟自个儿和喻兼而差得有点多,杨復黎川那能说是青梅竹马,自己这要是照葫芦画瓢就有点那什么了,说得跟变态似的。 喻兼而没有催促傅椎祁,事实上,他猜到傅椎祁还有秘密没说,可也猜到这秘密只是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没有将来的戏份。这样的话,其实傅椎祁实在不想说,他也不会去追问。 谁都有自己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就像自己,不也是不想把和舒鹫的那段失败友情拎出来曝光吗。 中国有句古话,叫往事不可追。 人应该向前看,重要的是以后,而不是过去,过去了的,就是已经过去了。 傅椎祁思索了一阵,虽然喻兼而没催他,可他的倾吐欲越来越强,甚至想把那个深藏了很多年的心结都告诉喻兼而,可话到嘴边,想起床底下那个癫公,傅椎祁只能把话吞了回去。 喻兼而可以听,癫公不行。 妈的,烦死了,喻利知真是莫名其妙,以后他睡大街也不睡喻家的酒店。 喻兼而看傅椎祁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他为难,就说:「你先睡吧,睡完再说。」 「可是我怕你知道了生气……」傅椎祁小声说。 喻兼而直接问:「多久以前的事?」 「啊?哦……那挺久了。」傅椎祁说,「我跟你在一起之前挺久的事。」 「那你不想说就不说吧,」喻兼而敞亮道,「说实话,我也有不想告诉你的、很多年前的事,扯平了。只要以后没有就好。」 尘封在傅椎祁记忆里的喻兼而白月光一秒浮上心头,他登时酸了起来。喻兼而释然,他可不释然。 「你不想告诉我什么?」傅椎祁问。 喻兼而不料他反而问起自己来,就说:「你不说,我也不说,扯平了。」 鬼要跟你扯平!你那可是白月光!我这可不是!白月光能跟对亲弟弟图谋不轨的死变态、蹭饭蹭论文的留学搭子草台情侣对标吗?! 傅总一番精明计较,觉得这帐很不平,马上说:「我告诉你,你也告诉我。」 「可是我不想说。」喻兼而一口拒绝,「你赶紧睡觉吧。」 不想说就是还没放下!还没释然!傅椎祁越来越酸,脱口而出:「不想说你就是还想着他!」 喻兼而一怔:「谁?」 傅椎祁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就自知失言,可是该不该说都已经说了,他硬着头皮甩锅:「先说好啊,不是我故意去窥探你隐私……陆承焱你还记得吧?那个神经病,他跟我说的。」 第268页 那个变态喻兼而自然记得,就说:「记得。他说什么了?」 傅椎祁把人搂紧了才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也不是特别在意……笑死,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这两年你还见过他吗?」 「……谁?」喻兼而问。 「就你那白月光!」傅椎祁道,「以前也跟你说过,你死活不承认有。现在咱俩干脆都说开,我把我谈过的告诉你,你把你那白月光也告诉我。」 想了想,补充说明:「我这不是白月光,只是谈过,早八百年分了,就是普通朋友,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喻兼而沉默一阵,幽幽地长嘆了一声气。 傅椎祁十分敏感:「干嘛嘆气?余情未了?」 「是挺难了。」喻兼而正视着他的眼睛,突然亲他鼻尖一下,有点儿羞涩地笑了起来。 傅椎祁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模样呆子似的,喻兼而瞧着可爱,又啄了一下。 虽然俩人什么都做过了,可眼下这氛围纯得傅椎祁脸有点热,别别扭扭道:「别想矇混过关啊。」 以前喻兼而迴避这个话题,是因为实在说不出口。那时候傅椎祁神经似的,如果自己上赶着说所谓的白月光其实就是傅椎祁自己,多寒碜啊……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喻兼而小小地卖了一个关子,故意逗他:「这个人,你也认识。」 傅椎祁急得很:「谁?!」 一边问,他一边在脑袋里飞速把自己和喻兼而交叉的社交圈扫描一遍,还得是多年前就交叉的。可这没几个人啊!总不能是陆承焱吧?! 喻兼而不答反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哦哦,缩小范围了。第一次见面……好像是没有陆承焱。 傅椎祁实在是不太记得了,皱起眉头,努力回想,想来想去,就想起个程前:「就是有个叫程前的欺负你那事儿?」 「是啊。」喻兼而说。 「那总不可能是他吧。」傅椎祁首先排除这个错误选项,「而且他在你回国前就飙车车祸死了,我记得你说过那人还活着。」 喻兼而现在想起来那事还讨厌,当即道:「我疯了就是他。」 「当然不可能是他。」傅椎祁安抚地亲亲他,多少有点敷衍,因为心思在别的事上,「那是谁……」 喻兼而没想到自己的提示都给到这份上了,傅椎祁居然还猜不出来! 他又好气又好笑,说:「你再猜猜。」 哎呀!什么好人在这种时候玩猜猜游戏啊!傅椎祁敢怒而不敢言,只能竭力回想几个人名,逐一说出来,喻兼而都否认。 「总不可能是你哥吧。」傅椎祁急躁道。 「你也说不可能了。」喻兼而真是佩服他,双手捧住他的脸,「你想想当天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是当时的我,最有可能喜欢上谁。」 傅椎祁本能地否决:「一个也没,都不是好东西!」 喻兼而都要被他急死了:「所以在那一堆坏东西里有一个超好的好东西——啊不,是超好的人!你说是谁!」 傅椎祁都把他给急嘴瓢了! 「哈?谁好?这他妈当时你一个小孩儿被那么欺负,都在旁边干看着,哪有好人,要不是我……」 喻兼而看着渐渐消音的他,问:「要不是你,就怎么了?」 「……」 傅椎祁的表情凝固,两眼发直,傻子似的瞪着俩眼睛看着喻兼而,愣是把一对丹凤眼给瞪成了杏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喻兼而知道这个大笨蛋终于猜到了,乐了,催道:「说啊,要不是你,就怎么了?」 「我……我……」傅椎祁我了几下都没我出下文来,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跟在云里雾里似的。 他就换了个字。 「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下文来。 「我……我……你……我……」 喻兼而要被他这宕机的样子给逗死了,搂着他直笑。 傅椎祁的脸都红了,越来越烫,心脏砰砰直跳,老半天才回过神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啊?」 喻兼而自己都害臊起来,埋着脸不好意思看他,嗔怪道:「那不然还能是谁呢?」 「……你没哄我吧?」傅椎祁怎么想都不敢信,「你哄我呢吧?你不想说就哄我……」 喻兼而不高兴了,说:「我不想说就不说,为什么要骗你说是你?」 「可是……」傅椎祁急促地唿吸着,「可是,你、你你你……你怎怎么……我……为什么是我??真是我啊???」 「为什么不能是你?」喻兼而说,「要是你,在自己很害怕的时候,旁边的人都在看热闹不帮你,突然有一个长得特别漂亮,漂亮得跟神仙似的人,又温柔,又厉害,突然出现帮你,带你离开那个破地方,你难道不会喜欢上他吗?」 傅椎祁想了想,一想到这人长了张和自己一样的脸,实在是没办法儿理解。 「我?神仙?」傅椎祁问。 「比喻,比喻。」喻兼而说。 傅椎祁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夸张地夸自己长得好看。还「神仙似的」……嘿嘿额……有这么好看吗,老外真是夸张……嘿嘿…… 第138章 傅椎祁忍不住嘿嘿地傻笑了半天, 回过神来察觉出自己跟傻子似的,害起羞来,可又来不及害羞, 他急着再三地确认:「真我啊?」 第269页 喻兼而不忍直视,故意说:「真希望不是你!」 傅椎祁就听到个「不是」俩字,当即急了,拉着他一个劲儿地说:「别别别,别不是我,你都说了是我了……」 「吓你的!」喻兼而哭笑不得道,「就是你,不改!」 傅椎祁这会儿反应过来他刚说的什么意思了, 又开始哼唧:「你说希望不是我是什么意思……」 「逗你的。」喻兼而没好气道, 「看你这傻样, 谁来了都想逗你。」 「嘿嘿……可是……为什么是我……」傅椎祁喃喃道。他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 软绵绵的, 心脏像有微弱的电流通过,一阵阵酥麻。 「理由我都说了啊。」喻兼而说。 「可是……但……」 喻兼而静静地靠在他怀里等着他消化这事。 傅椎祁自我消化了一阵,还是不敢置信:「就、就因为我帮了你啊?」 「你还带我去车上, 还给我买了草莓牛奶,还带我去吃快餐。」喻兼而很认真地细数白月光的温柔。 傅椎祁都不太记得后面这些事儿了, 被他这么一说,渐渐有点印象,却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就这?」 喻兼而不解:「那你想怎么样啊?」 「没想怎么样,就是……」傅椎祁都不知道自己是要说什么, 反正就是怎么都觉得跟做梦似的。 他怀疑自己现在就是睡着了在做梦。 可是他再一想想, 自己那会儿可不就是喜欢穿得简简单单朴素嘛,那会儿没心思打扮, 甚至没啥钱打扮。 性格也不像后来放得开,还在过渡期,尤其对着喻兼而这不熟的小孩,说不上是有意装逼,就是没搁心上多想,帮他就是出于人类尊老爱幼的本性,顺手罢了。 ……这不都跟那手帐里的白月光对上了吗?!还真是自己啊?!就操了! 傅椎祁千算万算,愣是没算到自己是这白月光,这……这他大爷的之前不都白骂这白月光了吗! 怪不得这两年过这么不好呢,都是被自己咒的,这可真是没地儿说理去。都算陆承焱头上得了,这他祖宗的也是个大坑货。 傅椎祁一下子笑,一下子皱眉,模样懵懵的,看得喻兼而好笑,拍拍他的头,说:「你快睡吧。」 傅椎祁知道自己才是那个白月光,脑袋瓜一直都是嗡嗡的,但总而言之,心里的那块石头就落了地,被这么一哄,睡意袭来,黏着暖乎乎的喻兼而,果真渐渐地睡过去了,一时之间竟忘了床底下藏着的那个。 喻兼而等他睡熟了,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低声叫了两下,傅椎祁都没回应。 喻兼而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地,先转身把被子给傅椎祁掖好,然后暗暗地深唿吸一口气,接着离床退开两小步,做好防备,蹲了下去,与一双情绪复杂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看清楚对方是谁后,喻兼而微微地愣了下,但没有露出太惊讶的表情。 他只是示意对方出来,然后自己站起了身,又看了眼熟睡中的傅椎祁。 喻利知先前被傅椎祁逼到床底下屈辱地躺着躲着,还听了刚刚全程,多听一句,脸就青一分。加上保洁居然偷懒,床底全是灰没擦! 他几度忍不住想要出去,却又不知如何面对。 如今他虽然不知道喻兼而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可事到如今,只能出去了。 可这他妈刚刚不就白熬那么久了吗?!从一开始就没有躺那破地方的必要啊! 喻利知深深唿吸,把自己破了一个大口子的心用胶布贴贴,勉强维持原样,管理了一下表情,这才出来,先也看了下傅椎祁,然后才看喻兼而。 喻兼而示意他跟自己出去,接着率先出了卧室。 喻利知跟出去后,看着喻兼而关上卧室门,正要开口,喻兼而沖他摇了摇头,指了指玄关,一言不发地示意他离开。 「……」 这什么态度?什么意思? 喻利知心有不甘,故意压低声音,作出欲盖弥彰的模样,说:「兼而,你别误会……」 喻兼而打断他的话:「放心,我不会误会。如果是他叫你来的,他为什么提前吃安眠药?」 刚刚喻兼而扶傅椎祁进卧室,一眼就看到床头柜上喝剩半杯的水和安眠药,傅椎祁那昏昏欲睡的模样也不像装的。 「……哦,你没误会就好……」喻利知讪讪道,「我和椎祁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们都是第一次,比较懵懂……一直怕你知道了有心结。」 因为有傅斯颐和aen先后说过两次这事了,喻兼而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喻利知亲口承认,他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想。 刚才傅椎祁在那儿欲言又止的时候,他就猜是要跟自己说这个。 喻兼而摇摇头,问:「你来找arvin是有什么事?」 「我正好在这边,听说了有人闯进来,而且最近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很担心他。」喻利知说。 喻兼而都没想到喻利知是自己进来的,只当是傅椎祁吃完安眠药,喻利知就来按门铃了。虽然傅椎祁在手机里说谁都不想见,可如果人都到门口了,开门见一下也很正常。 至于喻利知躲床底,以他对这俩人的了解,肯定是傅椎祁的馊主意。 不用想都知道,傅椎祁听到自己的声音,怕自己误会,就逼着喻利知去床底躲着。 第270页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要生气的,可现在经歷了傅椎祁那个神乎其神(神经的神)的小三计划,他彻底服气了…… 如果不能接受傅椎祁是个傻子这事儿,就只能分手。至少目前不想分手,那就接受。 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看似复杂的问题,其实都很简单,只是做选择题罢了,而且多数都只需要面对两个选项。 只是人们不愿意承担万一选到了后续不如所愿的选项的结果,所以说难。 喻兼而再度看了下门口,示意喻利知离开。 喻利知心中的那股不甘的火焰越燃越旺。 他以为喻兼而会生气,或者流露出刻薄的神态,大吵大闹,让傅椎祁解释,或者难过,一走了之,抑或对自己露出得胜者的得意…… 可是什么都没有。 面对自己,喻兼而表现得十分平淡、平静,好像这是非常不值一提的寻常事。 这令喻利知感觉,自己在对方的眼里,似乎连一点点能被称为对手的资格都没有。就是这样的蔑视感。 据他所知,喻兼而甚至都为了祝嘉那个不入流的小明星跟傅椎祁闹过! 可现在,喻兼而毫不在意…… 有句话叫作:没有人会踢一条死狗。 喻利知感觉自己仿佛就是被喻兼而当成了一条死狗!这何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羞辱?! 他暗暗地握紧了拳头,心中越发仇怨,正要开口挑拨,喻兼而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希望你能明白,过去的事情已经都过去了。曾经发生在我们两个人身上的事情,我想也给你带去过伤害,所以不要让它再发生在你自己孩子的身上。」 喻兼而尽量委婉一点表达,可对于一些人而言,再委婉,只要他们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了,就不会在乎对方已经有多迁就和照顾,只会恼羞成怒。 喻利知便是如此。 他几乎难以将脸上的面具再维持下去,死咬着牙,却还要再勉力坚持,装无辜地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可能想多了。」 喻兼而没什么要和他争的,既不要他的东西,他又抢不走自己的,所以心态十分平和,顺着他的话说:「希望是这样。」 喻利知定定地看了他一阵,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身就走。 喻兼而看着他走到门口,忽的开口叫道:「哥。」 喻利知动作一停,侧过身来看他。 「不要成为和爸爸一样的人。」喻兼而很认真地这么说。 闻言,喻利知不受控制地冷笑了一下,虽然看起来更像是脸抽筋了。 将话说得这么赤裸裸的,不就是在朝着自己的脸上狂抽巴掌吗?是喻兼而先撕破脸的!可喻兼而有什么资格撕破脸! 他尽力把声音压得极低:「说得好像你妈才是好人似的,一个情妇……」 说到这里,喻利知停了下来,故意等了两秒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卧室的方向,看回喻兼而的脸上,嗤笑道:「怪不得……」 他没把话说出来,可任谁看了他这副神态动作,都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他满含嘲讽地对喻兼而说:「看来,我输得不冤。」 都是情妇的儿子,怪不得臭味相投呢!原来如此。他全明白了!心里原本的那股憋屈一下子找到了出口。 毕竟,自己是原配的儿子,确实不能和情妇儿子共情,只有他们才能彼此惺惺相惜,不是吗? 他说完,没有急着走,而是一直看着喻兼而冷笑。 喻兼而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但没有和他吵,只是指了指门口,第三次示意他滚蛋。 喻利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正要走,突然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立刻就变成了无措与无辜:「椎祁,我没想到兼而会发现,刚和他解释了,他不信……」 喻兼而回头看打开了卧室门站在那的傅椎祁。 他其实不想吵醒满面疲惫的傅椎祁,也不需要傅椎祁一定现在面对初恋或者老友的形象崩盘。傅椎祁接连面对的已经太多太多了,他只希望傅椎祁能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可是喻利知非要嚷嚷,自己到底年轻气盛,没忍住还是回应了。 傅椎祁看喻利知的眼神很冷漠,他没有被喻利知轻易带偏,刚刚喻利知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事实上,虽然他确实睡着了,可当喻兼而离开他的怀抱不到三秒,他就惊醒了,只是当他意识到喻兼而发现了喻利知时,太紧张害怕,不知喻兼而会怎么办,就一下子没敢醒,继续装睡。 喻兼而送喻利知出去的时候,他还在心里盘算着等无关人等滚完蛋,就剩他和喻兼而俩人,等喻兼而回卧室,看情况实在不行的话他就用杨復那招,往地上一跪…… 现在他怀疑杨復自带诅咒效果,当年他嘲笑杨復的每一个迴旋镖都能扎自己身上!他就操了! 谁知道喻利知在外面叭叭的,傅椎祁吓得要死,生怕自己一会儿下跪也挽回不了,做贼似的下床趴门板上听,前面听喻利知故意说得跟自己很暧昧似的就很气,可听到喻兼而信任自己,心里暖暖的软软的,就气不起来了,甚至自惭形秽。 喻兼而明明这么聪明,一猜就猜到事实了,根本不像自己似的有点事就乱想,自己先前那么胡乱猜忌,多可笑啊…… 第271页 他正自责着呢,喻利知画风一转,居然骂起了喻兼而和喻兼而的妈妈,而且傅椎祁自己身为阴阳刻薄派,哪能听不懂喻利知话里的深意,连带着自己一起骂了,当然,这个都不要紧。主要还是喻利知居然敢骂喻兼而和喻兼而他妈妈。 傅椎祁就没法儿继续装死了。 第139章 僵持半晌, 傅椎祁走到喻兼而的面前,忽的冷笑了起来,语气淡淡, 对不安的喻利知说:「这么瞧不起我们,好像一直夹着尾巴求他求我的人不是你似的。」 喻利知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随即青了。他用力地咬紧了后槽牙,才能忍住不骂回去。 他竭力稳住情绪,用更加可怜的模样说:「椎祁,我没有把你牵扯进来的意思,刚刚只是兼而太……他突然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一时气不过……」 都这场面了, 这傢伙不仅还在厚着脸皮不承认, 甚至还惦记着倒打一耙怪罪喻兼而, 实在是无耻之尤。 傅椎祁对这没脸的东西失望极了, 彻底失去了耐心, 打断他的话,拔高音量道:「气不过就去死!」 操,这个句式太爽了, 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 喻利知:「……」 见他还杵着碍眼,傅椎祁骂道:「滚!」 眼见如此, 喻利知心知自己今天算是翻了个四脚朝天,再留下来多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只会让自己越发受辱。 他就只能憋着恨意,转身匆匆地离开, 一双眼睛恨得发红。 他边走边想, 一会儿就把喻兼而和傅椎祁最初那不堪的关系趁着热度抖出去! 傅椎祁不是第一时间就急着把喻兼而摘出去吗?心疼吧! 他就偏不让喻兼而好好的,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喻兼而是婊子生的小婊子, 也不是好东西…… 可是,俩人最初的那状态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抖露出去,别人一追溯原因,不得连自己一起嘲吗? 喻利知到底还没完全失了智,这一想便知不可。其实也是到底还知道心虚。 他就只能把喻兼而是私生子这个料放出去…… 「站住。」傅椎祁突然叫他。 喻利知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口了,闻言犹豫了下,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委屈的模样回头看傅椎祁。 不是谁一副委屈的样子谁就有理,有的人就是贱,自己犯贱故意踩别人脚,别人生气又莫名地离他远点,都能给他委屈得好像被人怎么样了似的,怪理直气壮的。 这种贱人,傅椎祁见得多了,他对此厌烦,乃至于厌倦。因为对方是喻利知,他还有些许怅然。 虽然自己和喻利知的那场时隔多年的恋爱现在看看就是儿戏,过家家似的,但到底也是有过一场,喻利知多少和别人是有些不同的。 这个人曾经还是好的,只是变了。 若非如此,傅椎祁也不会还提醒他这一下了。到底还是顾念了旧情。 「不该你掺和的事别掺和,不然可能本来没你倒霉的你也得倒霉。」他淡淡地说。 喻利知身子晃了晃:「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这次的事是我做的?我也是才知道……」 「行了别装了,没空跟你计较。」傅椎祁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到现在为止事情跟你没关系,这很好,以后也别跟你扯上什么关系就最好。」 喻利知便明白了,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恨意和报復的计划,在这警告自己。 他越发地恨!越发地想要报復喻兼而!想要喻兼而名声扫地! 凭什么喻兼而顺遂地活到现在?凭什么!根本就不配! 他恨自己没在以前就爆料,喻兼而大小是个网红,有点名气。越有名气,就意味着名利带来的反噬越会强烈。 只是那个时候他觉得还有可利用之处,便迟迟压着没动手。 如今傅椎祁已经明确地说了,自己再来动手,就……惹怒了傅椎祁,也不知会怎样。 虽说陶沛已经死了,可谁知道傅椎祁有没有后手呢…… 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心思飞快,最终只化作一股无奈的怨恨,留下无端蒙受不白之冤的委屈眼神和「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但不管兼而怎么想我,我始终当他是我弟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什么也不会做」这么句话,转身黯然地离开了。 傅椎祁就操了。都到这了喻利知还在那装,他也是服了。 他忍不住冲着喻利知的背影翻了个一个大白眼,见人出去了,走过去检查了下门锁好了,转身与喻兼而四目相对,顿时背嵴一僵,原本不耐地在地上扫来扫去的尾巴一秒夹紧在裆下。 他就操了…… 喻利知倒是跑了!害自己原本好端端跟喻兼而睡觉觉结果要面对这!无端蒙受不白之冤的人是自己! 不不不不,稳住稳住,刚刚喻兼而没发火,简直是英明神武,一眼就看穿喻利知挑拨离间的阴险用心,相信自己…… 可万一那只是为了体面对外人的託辞,其实是打算关起门来再教训自己呢? 傅椎祁背上虚汗都冒出来了,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脑袋里一百个保命的招都想出来了,最终只是小步小步走到喻兼而身前,小心翼翼地伸手扒拉喻兼而,拉住他的手。 「……」 喻兼而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继续看着对方。 第272页 虽然没说话,但到底也没甩开自己的手,傅椎祁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 他低声解释:「我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这是喻家的酒店,他想进来肯定有办法。我来这完全没联繫过他,单纯只是平时没住过这,寻思着小左一时三刻不会找到这来。」 结果这一住就知道这破酒店是真不能住,管理得一塌煳涂,早晚关门。怪不得喻家天天濒临破产呢,就这水平,它不破谁破。 「兼而,你相信我,我确实和他在很多年前有过一段儿,可那时候我只是出于感动,后来分了就分了,我从来没试过挽回,说老实话,最开始确实有点遗憾,但很快就消散了,那之后我看他就是很普通的、很多年的老友。」 「后来我帮他家,不能说里面完全没有出于这些年感情的份上,但其实很快就帮完了,我本来只打算帮最困难的时候,后面看他自己造化,最多我就在他破产后处于人道主义借他跟他老婆一套房子住,主要还是因为他老婆大着肚子可怜。」 「后面那些,都是因为你,我才一帮再帮的。因为我不想你失望,整天变着法儿地求我……」 傅椎祁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兼而,我说的这一切都是真话,真的不敢骗你,你把我心挖出来也就这些话了,你相信我吧,求你。」 喻兼而嘆了声气,终于开口了:「你让我相信你,可是你总不相信我。」 傅椎祁急切否认:「我哪有?」 「你还没有?」 喻兼而要甩开他的手,可傅椎祁抓得紧紧的,生怕被他甩掉了。 喻兼而原本只是意思意思,见状较起了真,挣扎了好几下,最后怒瞪傅椎祁,傅椎祁这才悻悻然地不情不愿松开了,可眼看着眼圈就红了。 好在喻兼而没有转身就走,而是坐到了沙发上,板着脸看傅椎祁。 傅椎祁不是傻子,见这场景,便心知这雷自己算是有惊无险地趟过来了,急忙乖觉地蹭过去挨着坐,又来扒拉。 喻兼而气鼓鼓地说:「反正你不是觉得我是渣男,就是觉得我肯定不信你,肯定不讲道理,不然你为什么每次都不肯跟我说实话,非得藏着掖着呢?不就是不信任我?」 这话说得颇有道理,傅椎祁想诡辩,一时都无从辩起,尴尬了一阵,只能低着头拉着他衣角讪讪地服罪认错:「我错了……」 喻兼而还是气:「你现在认错倒是快了,可下次还照旧!你就是吃准了我不会跟你再分手——」 话还没说完,傅椎祁已经慌张地捂住他的嘴:「别说这两个字!不吉利!」 「……」 傅椎祁松开手,下一秒就抱住他,委屈又害怕地直哼哼。 喻兼而被他这一哼哼,不太气得下去了。真是太狡猾了,发现这招有用就每次都来这招!早晚自己免疫! 很多话傅椎祁不想说,说出来太丢人,可是想想又觉得在喻兼而面前丢人似乎不是不能接受的事了。 更重要的是,比起丢人,他更怕自己真的丢了人:把喻兼而给弄丢。 到了这一刻,他已经完完全全地没有了能离开喻兼而还活下去的可能了。没有喻兼而,自己真的会死的,绝对会的,马上就会。 他被逼到了绝境,便只能忍着心悸,颤着双手,将心剖出来给喻兼而看个明明白白。 「我没有安全感……」 他说得极为艰难,舌头像美人鱼用尾巴交换了双腿后走在陆地上时的一般疼痛。 「我怕又被你抛弃一次……兼而,我真的很怕。我不能没有你,真的。这两年,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我每天活着跟死了没差别,可能死了都没这么痛苦。」 「如果我从来没有得到过,可能也没什么,可是,我得到过……兼而,你不懂……你是豁达的,你不会懂的,我的感受……我从来没有和一个人可以那样地亲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喜欢我,我甚至以为你厌恶我,我就经常小心眼地生气地想,你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 「可是,我做不到。」 傅椎祁额头靠在喻兼而的肩头,闭着眼睛,深深唿吸,声音没有那么颤抖了,「后来我想,就算你不喜欢我,只要别抛弃我,也行。哪怕,我……我当个三,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和小马分你,只要你还有一点点属于我……」 喻兼而轻声问:「这样也行吗?」 傅椎祁秒回:「行个屁。」 喻兼而:「……」那你说个屁! 傅椎祁马上又软回去,嗓子夹回去,忧伤脆弱道:「兼而,我爱你,但是从来没有人真心地爱过我,我身边又都是疯子,我不知道健康的爱是什么样的。我只知道害怕,知道我不讨喜。」 「和你重逢后的一切都是我故意设计的,我伪装出正常人的样子,装可怜博你同情,装大度,装释然,可我并不是这样的人,我嫉妒小马都要嫉妒疯了,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可是我恨死他了。」 「我阴暗,刻薄,心机重,就是这么不好的一个坏人。你那么好,不会真的喜欢我。我根本比不上小马,他那么正常,还正直,我给他五百万美刀的支票他都不要……我在他面前就好像是个小丑,一个只会用钱解决问题的暴发户,我跟他比起来太丑了,你更不会喜欢我了……一想到你不会喜欢我,不要我,我就好绝望,觉得这辈子都看到头了。」 第273页 傅椎祁越说声音越哽咽,直到最后说不下去了。 喻兼而听得只能嘆了一口长气,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明明这么大人了,比自己大好多岁呢,结果这心理年龄…… 他试图引导傅椎祁从牛角尖里走出来,便扶傅椎祁从自己肩膀抬起头来,捧住他的脸,很认真地说:「arvin,你很好,你本来就是一个温柔的人,就像当年你为我出头的那个时候,我觉得后来那个你才不是真正的你,是你装出来的。」 「我曾经也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变成后来那个样子,所以我和你生气、吵架,毅然决然地分手。可是,这次去港岛发生了那些事,我突然就完全理解了。」 傅椎祁怔怔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期待与依赖,单纯得一塌煳涂。 喻兼而忍不住凑过去亲亲他的眼睛,顺便吻去他眼角的泪。 离开时,喻兼而看到那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蝴蝶的翅膀。 「你只是因为受到了太多的伤害和觊觎,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喻兼而是这么说的。 傅椎祁的睫毛用力一颤,猝然睁开眼睛,这一瞬间,右眼有一滴眼泪顺着脸颊飞快地滑落,没入了洁白的衣领,留下一点点湿痕。 他就这么看着喻兼而,以委屈的、感恩的、爱慕的、痴迷的眼神,千万般的情感都交杂在了一起,心口发胀。 喻兼而继续说:「陶沛已经去世,以后我们跟他再没有关系,其他你不喜欢的人,都可以不再联繫。以后我们就过我们的生活,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就好。」 傅椎祁急忙点头,点完头又急切地向他确认道:「你不生我的气?」 「算了,不生了。」喻兼而强调,「但是下不为例!不跟你开玩笑!我信任你,你也要信任我,否则这日子就不要过下去了,我就跟你散伙!不开玩笑!」 傅椎祁赶紧再度点头,一顿勐点,让人看着都担心他把脖子闪了。 喻兼而看他这傻样儿,又好笑又怜爱,伸出食指往他额头中间戳了一下。 傅椎祁一点不反抗,一个劲儿只顾着傻笑,笑完了开始说傻话:「你怎么会喜欢我……我到现在还觉得有点假……不是!不是说你假!是我自己……我……你真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啊?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一开始就说。我的意思是,在欧洲那会儿就说……」 说起这个,喻兼而有点郁闷:「我怎么就没说?非得一字一句说吗?」 傅椎祁搂住他,幸福地埋怨道:「那你一个标点符号也没说啊。你说你要是早说了……呃,虽然也干不了什么,我又不是程前陆承焱那些死变态……」 这仔细一寻思,傅椎祁突然觉得那时候没说也好,不然挺麻烦的。 就当时喻兼而那个年纪,喻兼而喜欢他是叫情窦初开少男情怀,他一个成年人,回应吧,必然是禽兽不如,不回应吧,以后肯定还得刻意避开这孩子,那关系可就复杂了。 哪怕等后来喻兼而成年了,有机会和他在一起,有了那前情提要,事儿也尴尬得很。 喻兼而不知傅椎祁的心理活动,扁扁嘴道:「我是没说,可我吃了一个月快餐,好不容易才集齐那套盲盒送给你,你连个谢谢都不回我,我还能说什么?也不至于那么高冷吧?你就跟我哥要个号码,跟我发条简讯说谢谢都好啊。我还一直以为你讨厌我呢,后来其实还偶遇过几回,我都没敢露面跟你搭讪。」 傅椎祁却是一怔:「什么盲盒?」 喻兼而更不干了,激动起来:「你都不记得了啊?我那个月长胖了足足十五斤!那一套里别的都不说了,你想要的那个是特殊限量款,我每天放学就往快餐店沖,好不容易抽出来了,又听人说追加了一个隐藏款!我决定要送你一套,就肯定要连隐藏款一起送,我只能又开始吃!好不容易才抽出来!我后来一年闻到那些味道就饱了!」 「……」 傅椎祁细细思索了很久,眉头越皱越紧,最后都快打结了。 喻兼而见他这样子,正要跟他说算了算了,他突然很严肃地问喻兼而是不是某某系列的几个小玩具,有哪几个哪几个。 他还没说完,喻兼而就自然地往后接话,给他数还有哪几个哪几个。 傅椎祁的脸色越来越微妙,他深唿吸,问:「你大概是什么时候、怎么给我的?」 「啊?」喻兼而终于觉察出不对劲了,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傅椎祁原本顺口就要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话到嘴边,想想觉得这听起来好像是自己不信喻兼而、故意在这套话似的。 可他哪有不信喻兼而的,从今往后,他哪天不信自己了都无条件地相信喻兼而。而且这并不盲目,原本喻兼而就是这世界上最值得他信任的。 于是他就改而开门见山,直接说:「我是收到了这样的一套玩具,而且很感动,不过,是你哥喻利知给我的……」 他话还没说完,喻兼而就抢着说:「是啊,就是我让他给你的啊。」 「……不,不是这个意思。」傅椎祁攥了攥拳头,说,「他完全没提到你,说是他自己去收集的。」 喻兼而顿时愣住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说:「真是我……」 「你不用多说,我相信你。」傅椎祁忍耐地吐出一口浊气,欲言又止了一番,最终只是淡淡地说,「看来他不是后来才烂掉的。也许,他也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在装。」 第274页 这样的话,他对喻利知最后一丝情面,看来也是留不住了。 第140章 虽然知道喻利知那什么, 可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这——么那什么,喻兼而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一反应过来, 连锁反应似的,很多其他的方面也就都反应过来了。 但喻兼而张了下嘴,没说出来,只是垂眸沉默。 傅椎祁看着他这模样,不确定他在想什么,只能握住他的手,低声说:「他都能干出这种事了,恐怕那个时候, 是故意带你去程前面前的。程前一向在这方面的名声不好, 他不是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为这事儿说过他, 他推说大意了, 我当时信了。现在想想, 他不可信。」 喻兼而又何尝没想明白这一层。而且,刚刚喻利知已经明确地说出来了对自己和妈妈的怨恨。 「其实他一直记恨我妈,觉得是我妈破坏了他的家庭吧。」喻兼而低着头说。 傅椎祁急忙揽住他的肩膀, 正要开口安慰,喻兼而抬头看他, 问:「他跟你说过我妈妈的事吗?怎么说的?」 傅椎祁长嘆了一声气,沖他摇了摇头:「不是好话,就不说了。不过他倒是在我们面前也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我都要怀疑他是戏剧性人格了。」 喻兼而认真地解释:「不管你信不信,我妈妈不是第三者, 更不是我爸爸的情妇。当时她根本不知道我爸爸已经结婚了, 他装单身和她在一起的,后来知道了, 虽然我妈妈已经有了我,却还是马上就坚决地和他断绝关系,只是他一直纠缠不休。」 傅椎祁揽着他的胳膊收紧,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信。不是为了说好话哄你,是真的信。」 喻兼而问他:「是因为是我说的话,所以就无条件相信吗?」 「是。」傅椎祁专注地凝视着他,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他的存在。 四目相对了一会儿,喻兼而忍不住凑上前亲他嘴巴一下,傅椎祁笑了笑,顺理成章地换了个姿势,将他搂入怀里。 两人便这么相互依偎着。 傅椎祁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喻兼而的头髮,轻声问:「喻诚那么坏,你怎么还愿意和喻利知来往?后来还那么帮他。」 喻兼而嘆了声气,说:「我妈妈没有教育我仇恨他。她说,我是小孩,她可以仇恨他,我没有这个必要,我只要好好地长大就好了。不过她倒是还说过让我虽然不必恨他,却最好还是远离他为妙,他不正常。」 傅椎祁问:「那你怎么不听妈妈的话?」 喻兼而撇撇嘴:「我被他带回国的时候还很小啊,我妈刚过世,我那个时候心里也很乱的。」 这倒是。十来岁出头的小孩,还是在蜜罐子里长大、平时没遇到过什么挫折磨难的小孩,突然发生那么大的变故,乱了心神不知所措是很正常的。 傅椎祁越想越心疼,恨自己不能穿越过去陪那个时候的喻兼而。 他这么说出了口,喻兼而却说:「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还想穿越到你小时候去陪着你呢。」 傅椎祁的心勐地一震,随即越发地化了,将他抱得更紧,紧到恨不能融为一体。 喻兼而宽慰他道:「其实我还好,我哥……喻利知他一直都挺装的,所以也就不好对我干什么,就程前那事儿,还有你替我解了围。后来我就一直上心防备着,再没过了。」 不过防了这边,没料到在舒鹫那里阴沟翻船,喻兼而也想操了……就无语! 算了算了,不想自己了,想想傅椎祁。 「你……」喻兼而欲言又罢,「算了,没事。」 傅椎祁却很明了,问:「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 「你想说吗?」喻兼而问。 有的人会选择避而不谈,有的人却倾向于通过倾诉将情绪发泄出去,喻兼而不确定傅椎祁是哪一类。 说实在的,抛去傅椎祁发神经的时候,他偶尔还是会觉得傅椎祁拥有着很吸引人深入探究的神秘气质,比如不说话的时候,比如睡觉的时候,反正就是不发神经的时候。 傅椎祁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他这个问题。 「想说。」傅椎祁是这么说的。 他自己都觉得讶异。按理说,明明该将那些晦暗绝望丢人的记忆深藏起来,甚至想法子销毁,不让任何人、尤其是喻兼而知道。 可是,当喻兼而问了他,他认真地、反覆地思索过后,内心深处给出的回答居然是想说。 他犹豫了,是否要违背心灵给出假的答案,可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答应过喻兼而,再也不骗他。 而且,当傅椎祁说出「想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竟忽的一轻,如释重负。 「但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傅椎祁小声道,「反正就挺惨的,傅人杰怎么都不信我是他亲生的,乔雯也莫名其妙讨厌我,别人看他们的态度,就也对我不好。就连保姆都莫名其妙地仇视我,好的时候我还能吃上方便面,不好的时候就是些剩饭剩菜,馊的都有。」 喻兼而:「……」 这也太惨了。 这一对比,他觉得自己在喻家被人蛐蛐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而且自己那时候中文还不咋好,其实主要是看表情,具体那些人蛐蛐了啥,也不是很懂,将不友善的言语比作刀子的话,那就等于对方发来的攻击被自己闪躲过去了,他甚至怀疑那些人会不会也有点郁闷。 第275页 可傅椎祁的馊饭馊菜可是实打实的。 「所以我一直讨厌你吃螺蛳粉,不是针对你,只是有点心理阴影,容易想到不愿意回想起的记忆。」傅椎祁轻声说。 喻兼而忍不住为螺蛳粉正名:「螺蛳粉其实真的不臭……」 「我知道,可是我那会儿又没吃过,不记得怎么回事,反正刻板印象就是它臭,可能因为很多人都这么说吧。」傅椎祁说,「后来我试过,确实不是我想像中那糟糕的劲儿。」 喻兼而好奇道:「你试过?什么时候?」 「那两年里。」傅椎祁闭上眼睛,靠着他,说,「太想你了,一边恨你,一边忍不住爱你、想你,幻想着能有个什么机会挽回你,还想着假装你还在。所以我也玩你喜欢的那些小玩意,还试着吃吃你喜欢吃的东西。」 喻兼而问:「真吃了啊?」 「一开始根本吃不下去,心理作用,其实后来回想根本没那么糟糕,可那会儿一闻就吐了。」傅椎祁说,「试了好几次,渐渐好些了。以后你再想吃,我都能陪你一起吃。」 「别勉强。」喻兼而说,「我吃我的,你不喜欢那味道,我不到你面前吃就好,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我想让你高兴。」傅椎祁缓缓睁开眼睛,又蹭了蹭脸,说,「兼而,谢谢你原谅我,给我这么多次机会,我真的……我发誓会一辈子对你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喻兼而听着莫名感觉像小学生发誓,一板一眼的,有点搞笑。 可是,喻兼而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在说的。真诚的话,再幼稚、再质朴,也胜过被华丽辞藻修饰过的空洞言辞。 「我相信你,但是不用勉强自己来迎合我。」喻兼而说,「我觉得,在一起也许确实需要双方都能相互包容,偶尔退让一些,但如果是不伤大雅的事情,没必要一味地迁就。如果需要一方以牺牲的架势来融入这段关系,那这就叫不了幸福,也很不健康。」 傅椎祁品了又品,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并不完全认同。 那话固然是对的,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譬如自己这情况,喻兼而肯要自己就属于活菩萨转世了,属于率先作出了重大牺牲,那么自己干什么都是应该的。 可喻兼而非觉得这不健康,傅椎祁就没反驳他,只是一顿熘须拍马,夸喻兼而有哲理有深度,年纪轻轻居然说出了这样精髓的话来,足以出书畅销,稳居婚恋指导市场新任导师榜首。 这一通糖衣炮弹把小老外打得云里雾里,脸都红了,连连让他住嘴别再吹了。 傅椎祁根本停不下来:「可是你就是这么好,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这么好,但你这么好都喜欢我。」 说到这里,他终于想起了「全世界」,声音一停,扭头拿手机看了眼时间,顺便看了眼小左给自己发的消息。 喻兼而注意到他的动作,凑过来一起看。 现在公关一则是否认那音频是傅椎祁本人的,咬死了声音相似或者ai合成。其实有点担心对方不止录音,还偷偷录像,可如果真放出来了,也能这么洗。现在科技这么发达。 二则,放出水军下场,引导舆论谴责那个没有职业道德的心理医生。 有些网友回过味儿来,觉得这话虽然像是水军洗地,可也不无道理。 傅椎祁三不三的,来回三不到自己头上,可心理医生很多人是确实会去看的,谁也不希望自己得到同样的待遇,哪怕自己不是当三,甚至很多是因为出于被害者身份才罹患心理障碍,可也是不愿意被公之于众的。 那这个心理医生的行为就太缺德了,令人不安。 便真有一部分舆论风向被引流了,纷纷表示知三当三固然令人不齿,可那个医生更是应该引起讨论。 公关团队加班加点加大悬赏地挖出了那心理医生在私生活上的各种黑料,加以渲染放出来,那么,这货爆傅椎祁料的可信度在网友们心中自然大打折扣。 原本还有人提出刷傅总精修美照,总有只看脸的……可左助理否决了这个提议,他觉得太过于高调,可能不符合傅总的希望。 傅椎祁越看越觉得这小左的工资太低了,不赶紧给他加上就浑身不舒服。又觉得自己真是慧眼识人,正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显然自己很伯乐。 他确实不希望太高调,也不需要太多人喜欢自己,尤其是看脸喜欢。 虽然那件事是场乌龙,可是非曲直在人心,他那会儿并不知道是乌龙,确实是脑子抽搐干了不好的事,他是知道错的,又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哪还好意思刷粉,能低调渡劫就很好了。 等事情结束后,他打算多做点善事,弥补一下自己缺的德行,希望老天爷可别在自己日子终于有了希望的时候因为自己太缺德而一道雷噼死自己。 「……还是觉得很过意不去。」 原本是傅椎祁抱着喻兼而,不知不觉地他就靠到喻兼而怀里了,闷闷地说:「有机会我还是得跟小马当面好好道个歉。」 「你先把他名字叫对吧,不然还是别见面,否则很难不怀疑你死性不改又在挑衅。」喻兼而说。 不过这种可能性小于詹骥进一步确认傅椎祁脑子有毛病的可能性。 第141章 原本傅椎祁给喻兼而订好了机票, 让他隔天就回美国,远离这边的是是非非。然而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俩人前一天大半夜的敞开心扉聊到凌晨, 最后说不清谁先熬不住了睡着,反正就一觉到了大天亮。 第276页 傅椎祁先醒,一看时间,犹豫了下,还是叫醒喻兼而,提醒他要准备出发去机场了。 喻兼而迷迷煳煳地醒来,想了想,说:「我暑假还有几天……改签, 你给我改签下, 谢谢zzzzzz」 傅椎祁还是想把他尽快送走, 就劝了两句, 喻兼而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还用被子蒙头。 傅椎祁没办法,只能给他改签了。 没多久小左联繫傅椎祁,傅椎祁处理完事情, 喻兼而还在睡。他都有点羡慕这睡眠质量了。 快中午的时候喻兼而才真正醒来,听傅椎祁说改签到了明天, 想了想,让他再给自己改下,改到开学前一天。 「这边乱,你先过去吧, 我等这边没事了就去找你。」傅椎祁说。 喻兼而却道:「越是这种时候, 我越不能扔下你啊。等下你又孤单寂寞冷。」 小老外过于坦率,傅椎祁没绷住笑了下, 扭扭捏捏道:「你这也对我太好了……」 喻兼而捧他脸说:「处对象呢,不对你好我难道对你坏?」 傅椎祁险些被这甜劲儿给齁晕过去,登时一阵娇羞黏煳,把喻兼而的鸡皮疙瘩都给激起来了。不过喻兼而并不讨厌这样,还怪美的。 * 幕后确实有推手,一阵又一阵的,针对傅椎祁的公关团队所散布的烟雾弹,对方也作出了回应,不肯善罢甘休。然而,这种八卦总是有消停的一天。 某种意义上说,傅椎祁连公众人物都不算,若是明星,三天两头露面,难免被提起旧闻,可他是个总裁,主业还不是传媒,以前也只是因为陶沛而被动上上八卦周刊,日常生活和工作其实都没什么曝光度,丑闻对他的影响不大。 他只是找心理医生说说自己当小三的事儿,商界其他人物比他跌破三观的事儿可多了去了。 网友骂骂他是小三世家,也就处于道德高地骂骂而已,没什么利益冲突,他一直没回怼过网友,只是转移注意力去骂那个心理医生,甚至没花钱锁网友的号,并不得罪人,嘲久了网友们都觉得是在自嗨,没啥意思。 而且音频里傅椎祁确实挺痛苦的,这人并不是无可救药,反而倒还体现了他还有点良知。毫无良知的人倒也并不会为此抑郁。 有人联繫到他的身世,分析出了他的心病,反倒为他博得了一堆同情,连带着原本陶沛过世后炒傅椎祁剩饭的热度都上不去。 而且,很快就爆发了和傅椎祁毫无关系的公众人物的花边大新闻,热点就不是他了。 总而言之,那件事爆发得迅勐,但与许多大新闻一样,虎头蛇尾的就这么淡了。后来再有人提起,网友们最多也就顺嘴说两句,没啥意义。 集团的股价起初因为舆论下跌,傅椎祁瞅准机会,趁着低价回购了许多没信心的离场小股东手上的份额,然后让陆承焱那边放出特意串通好压了压的利好消息,很轻易就涨回来了。 商圈看实力,看背景,看人脉,不看有没有人自以为三,顶多就是见面了揶揄几句。 傅椎祁原本为此还有点儿想躲着、羞于见人的意头,被喻兼而陪着天天哄,渐渐就放开了。 喻兼而曾说: 要是你,在自己很害怕的时候,旁边的人都在看热闹不帮你,突然有一个人,又温柔,又厉害,突然出现帮你,带你离开那个破地方,你难道不会喜欢上他吗? 傅椎祁当时就想说:这难道不是我要说的吗? 其实翻转过来,就是自己的心境。 自己在地狱里踽踽独行了那么多年,以为会这么一直走下去,突然,喻兼而出现了。 他一边心里那么想着,一边应酬,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会趁火打劫。」 陆承焱懒洋洋道:「是啊,你欠我好大一个人情,可别忘了啊。」 傅椎祁故意装敷衍:「记得记得。」 陆承焱话锋一转:「来来来,再说说你当三横刀夺爱的復仇细节,我还有点地方没研究明白。首先来说说你勾引他那块儿,就是大庭广众之下装惨,说老实话你有没有爽到?有时候我看那些m其实挺好奇他们到底爽哪了。」 「……」 傅椎祁啪的挂断电话。 陆承焱不折不挠,改而发消息骚扰他,还说他开创了一个新赛道,自己越研究越觉得这很刺激,超想自己也演一遍。 傅椎祁忍无可忍怼了他一句:找个a片班子随便你怎么演 陆承焱:你还看a片啊?看不也看□□吗?所以你和小喻其实跟a片一样刺激吗?闲着也是闲着,细说说,收费也行,算你一字千金 见傅椎祁皱着眉头看着手机生气,喻兼而凑过来瞅瞅,发表阅后感想:「这已经完全是性骚扰了。」 傅椎祁:「别看,辣眼睛。」 「哦,好,那你也别看。」喻兼而说,「再帮我看看论文。」 他有点嫉妒。因为老师一再催促,傅椎祁就先只是随便给他调整了下,总之先发过去应付,结果对方一看,态度顿时有了转变,说果然有批评才有进步,这不就终于开窍了吗。 arvin,天生论文圣体。 傅椎祁:「……」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宁愿被陆承焱性骚扰……不不不不不,不能这么想。人哪能十全十美,总得缺一门,小喻已经缺的是最无关紧要的那一门了…… 第277页 喻兼而还一再表示要以黎川为目标将来读博并狂发顶刊,给他画饼,永远把他放二作。 傅椎祁真是没想到自己脱离学术环境多年,临到中年,搞个对象,还得继续搞论文,这…… 搞论文就算了,对象是自己对象,很多话是真不方便说……要他说,早点上班得了…… 第142章 开学时间临近, 再如何不舍,还是要走了。 傅椎祁送喻兼而到机场,两人坐车里一直没捨得下去, 抱一块儿互诉了半天衷肠,你叮嘱我好好吃饭不要钻牛角尖,我叮嘱你别一落地又说分手…… 喻兼而一听就不乐意了,瞪傅椎祁,傅椎祁却笑了,说:「逗你的。」想想却真的不安,「但我真有点怕,都有阴影了。但不是不信你……你能懂吗?我心情。」 彻底地敞开心扉这段时日相处下来, 喻兼而其实能懂傅椎祁骨子里的不自信和对失去的恐慌, 闻言不再瞪他, 而是亲亲他又摸摸他, 好言好语地安抚了一阵。 「我都官宣了, 你还怕什么,别怕啦。」喻兼而说。 其实,虽然风头暂且过去了, 可公然在相对公开的地方,例如朋友圈和其他社交网络, 发两人的亲密合照官宣,难免引起舆论的反扑,和公关部那边知会一声的时候,那边是反对的意见。 这事是喻兼而主动提起的, 傅椎祁自然愿意, 可他和公关部的意见其实是一样的,担心舆论反扑。他自己倒是无所谓, 只是怕网友骂喻兼而。 喻兼而却头铁得很,说不看网上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的评论就好了。而且反正大家也都知道自己和傅椎祁还在一起吧。 他就在傅椎祁还犹犹豫豫的时候当机立断选了九宫格发了朋友圈。 喻兼而的老外好友们都为了他在用we插t,原本傅椎祁和喻兼而的那点子绯闻纠缠他们是不知道的,这下子乍一看到,也不知道这就是被他们嫌弃了两年多的喻兼而前男友,纷纷点赞留言私聊群聊问喻兼而说是去上班的,怎么搞到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大傢伙。 喻兼而正思索着如何正常切入介绍,母单的那位认出来了,试探道:这人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喻兼而知道他记性好,傅椎祁又容貌突出,肯定是记得的,就直接回他:你们见过,两年前。 然后在朋友群里直接曝了傅椎祁就是自己那奇葩前男友,不过经过改造,现在已经不奇葩了,所以复合了。 傅椎祁就眼看着小老外说自己以前奇葩,根本不敢出声抗议,只是更柔弱一点靠小老外怀里。 朋友们一阵阵痛心疾首,但出乎喻兼而的意料,他们没有过于反对。 他直接这么说了:我还以为你们会很生气,极力反对 傅椎祁弱弱道:「人家都没说什么,你干嘛主动去说……」 朋友们回应道:你不都说已经改了吗,要是没改就反对 喻兼而:哦哦 傅椎祁:「……你们的想法也太直了。」 「本来就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必要吧。」喻兼而说,「我不喜欢和弯弯绕绕的人交朋友。」 脑子里九曲十八弯的傅椎祁:「……」 喻兼而还得安抚一下这个敏感肌:「你又不是朋友,是男朋友,不一样啦。不过最好也别太绕了,多累啊。」 无论如何,傅椎祁知道喻兼而在尽力给自己安全感,就有种想作也没地方作起的无力感…… 只能无理取闹地说:「你这也太会谈了,你怎么就这么会安排事儿呢,你这让我怎么作呢?」 喻兼而能被他笑死,mua地亲他两口就彻底老实了,抱着又是一阵黏煳,说空了就去找他。 眼看实在是时间要不够用了,连体婴似的两人这才依依不捨地分开,傅椎祁送他到安检外,看着他过去,站在那头隔着人跟自己挥手,忙也挥手。 直到喻兼而转身朝登机口狂奔,傅椎祁一直看着到再也看不到他身影,这才黯然地转身走了。 心里空落落的。想现在就追上去,上什么班,搞什么事业,退休算了,就天天给喻兼而当家庭煮夫也挺好,他真觉得挺好。 但是隐隐约约有听说有的人会嫌弃对象没事业,没事业就没魅力。他估计喻兼而肯定将来是要正常上班的,学术这条路不太走得通……咳咳。总之,也绝对不是那种肯因为有足够的资产就天天在家享受的人。 如果自己不搞事业,说不定时间久了就和喻兼而没有共同话题。 他只能含恨继续搞事业,内心十分恨嫁。 * 喻兼而坐飞机坐得晕乎乎的,主要是睡得晕乎乎的,一顿舟车劳顿,终于落了地,一打开手机,就收到男友的询问: 宝贝,如果我只是一只蟑螂,你还会爱我吗? 「…………………………」 这人生真是一眼看到头…… 宝贝回覆:可以适当地换一个吗?你要说面包狗我都能继续爱,蟑螂的话,真的不行,你稍微有点底线。 傅椎祁秒回:看时间应该航班刚落地吧,一路顺利吗?先别说了,先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喻兼而正要回復,傅椎祁发来一句:如果我是蟑螂但还是能给你改论文,你会还爱我吗? 「……」 喻兼而对此回覆:蟑螂给我保研我也不会爱,别说了,我有底线的。 第278页 傅椎祁正要借题发挥作一作,喻兼而接着回:而且我的宝贝才不可能是蟑螂,我的宝贝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亲亲] 宝贝一寻思,不作了,赶紧安排工作,把破工作搞完就可以休假去给喻兼而当可爱小狗了。 第143章 喻兼而回美国第二天就被朋友们叫出去, 然后他就被三司会审了。 好在他有备而来,应答如流,最终大家除了感慨他记吃不记打之外, 倒也没说别的。 有人说想见见傅椎祁本人,喻兼而说:「有机会吧,等以后他来了……其实他也挺想见见你们的,一直在说。他真知道错了,也知道你们为以前的事不待见他,挺紧张的。到时候给我一个面子,别为难他哈。」 大家的回应是给他一个白眼。 * 日子对于喻兼而来说是相当好过的,现在他爱情学业两开花, 除了是异国恋之外, 其他都蜜里调油, 傅椎祁特好, 一天到晚在手机里撒娇黏人, 乖得喻兼而总是心痒痒的,睡觉之前抱着替身枕头亲了一阵。 对于傅椎祁而言,虽然陶沛的死和那些没有完全断绝的流言蜚语冷嘲热讽, 到底给他带来了一定的麻烦,可有了喻兼而, 一切都是彩色的,都不会再令他绝望或过于愤怒。 喻兼而会安抚他。 他甚至现在遇到事情就一个念头:大不了老子不干了,东西一卖,捲铺盖带上几个亿去美国陪读。 这么一想, 过不去的通天河就变成了地上随随便便能跨过去的小水沟。 他恍惚间意识到一个真理, 就是人的心态真的很重要。事情还是那么些事情,自己现在的心态截然不同, 事情的严重性就不同了。 是喻兼而让他有了退路。他可以不再紧绷地、孤独地、找不到意义地为难自己。 傅椎祁在这边抒着情呢,火力旺盛的年轻人在视频里面羞涩但看起来并不是真的羞涩地说:「arvin,我想看看你的。」 「……」arvin声音都不稳了,「你这什么意思?」 喻兼而有点急:「你先别装,完了再装,现在不是装的时候!其他的话都不要说!」 傅椎祁瞅着他,顿时也急了起来:「没装。你也给我看看你。」 俩人这一通看,看到手机发热,看完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儿了。 喻兼而搂着枕头,露出半张脸看着傅椎祁,眼里全是爱。傅椎祁与他对视,心里全是爱,当然,眼里也全是。 「是不是故意的,想让我去找你?」傅椎祁笑着说,「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机票都买好了,后天就去。」 「……那你不早说!」喻兼而后知后觉地臊起来,又把枕头挪了挪,挡住自己更多脸。 「你催我其他的话都不要说的。」傅椎祁说,「而且这也好,预热一下,过渡一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些有的没的话,喻兼而的眼皮子打起架来,渐渐有一句没一句,还经常不知道说到哪儿去了。 傅椎祁都由着他,不说破,反正他迷迷煳煳地说什么,傅椎祁都能立马接上。 直到最后喻兼而彻底没声儿了,打架的两眼完全闭上,彻底睡着,傅椎祁也不说话了,又看了一阵,根本捨不得关视频,可又怕打扰他休息,凑近屏幕,亲了亲他,这才依依不捨地挂断了。 然后就看到了刚刚收到的一堆消息。 乔雯又在骂他。 这段时间她总是骂他,翻来覆去的,无非就是因为他不肯给陶沛当儿子,不去争陶沛的遗产,连带着她都没得到什么,现在傅人杰更是肆无忌惮,直接和那情妇同居了,好像是还计划代孕一个孩子给那女人养。 乔雯去闹,当着那女人的面,傅人杰一巴掌扇她脸上,让她滚。 这事儿闹大了,傅斯颐过去给乔雯撑场面,可现在傅斯颐说话也不太好使了,傅人杰只说自己不离婚就是给了乔雯最大的脸面,再逼他,他就离。 乔雯现在的底线是不离婚。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傅椎祁之所以还没拉黑她,就是想看看他们的笑话,可是这会儿一看,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曾经他是真的很喜欢看他们在那儿疯狗互咬,毕竟总不能自己被他们搞疯吧。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很幸福,有变回正常人的超大潜质,和这群一眼看得到头的疯狗一点也不一样。 他便自觉特别高贵,想了想,把乔雯拉黑了。再想想,傅斯颐也拉黑了。 听他们的破事儿都感觉是在浪费他的流量污染他的心灵。 甚至他都觉得自己不再恨他们了。不过也不是真的不恨,只是懒得恨了。也不是懒得恨,就是觉得没空分神给他们。 他的心现在被喻兼而填充得满满的,还得勉强分一点点给事业,实在是装不下那群神经。 * 傅椎祁来到美国,直接被喻兼而接到公寓,终于踏足了当初那个他想进来却不被允许的地方,四下打量,像巡逻自己的新领地。 喻兼而很懂地解释道:「我和詹骥合租的时候,分开睡的,他睡的那间房现在是我的书房。你要是想睡可以去睡。」 傅椎祁立刻柔弱无助地问:「你让我睡书房?」 「如果你看到詹骥叫他小马的话,书房都不给你睡。」喻兼而说。 傅椎祁急忙抱住他说:「不会叫错了,我之前不是故意的。」 第279页 这人现在茶得很,喻兼而才不信他不是故意的,但没拆穿,只是摸摸他头,让他先去洗个澡,然后两人出去吃个饭,今天就这么先休息。 可现在的喻兼而也不是很靠谱了,自己说得一本正经,傅椎祁刚把莲蓬头打开,喻兼而就进来了。 最后两人都洗了个澡,也没出去吃饭,躺床上喻兼而戳着傅椎祁的肌肉检查他最近好好吃饭的成果,傅椎祁打电话叫外卖。 叫完外卖,傅椎祁搂着喻兼而一阵亲,问他是不是很想自己。 「你说呢?」喻兼而又开始后知后觉地害臊。 傅椎祁问:「你是想我还是想我的**」 喻兼而欲言又止。傅椎祁贴心地自己回答:「都行吧。」 喻兼而轻轻打他一下:「你不要在这么温馨的时候说这种话!」 「那说什么?说我想陪读?」傅椎祁撒娇道,「兼而,我真的干不下去了,每天睁眼就想你,根本不想做事。」 「我也很想你,可是你不能除了我什么别的都不想。」喻兼而说,「这不健康。」 「说说而已……」傅椎祁嘀咕道,「反正就我一个恋爱脑呗。」 喻兼而觉得他可真会说,说得好像真的一心只想着恋爱似的,实则最近新搞的几个项目都红红火火,以至于不想高调都高调起来,网上又在炒剩饭说以前那些事。 不过风向还是变了很多,现在很多人感慨傅椎祁不容易,甚至嗑起了cp。 喏,这次傅椎祁来美国,在机场被人拍到了,已经议论过一波了。 * 翌日,傅椎祁和喻兼而出门去接受喻兼而朋友们的三司会审时,正巧遇到了詹骥和伊恩。 双方一打照面,傅椎祁是头一个出声打招唿的,特别成熟稳重的样子,用英语说:「詹骥,好久不见。这位就是你男朋友吧?兼而一直有跟我说。」 喻兼而早就跟他解释过当初公寓楼下穿着舞台剧服装和詹骥接吻的那个人是伊恩这个大乌龙。 眼前的傅椎祁正常得詹骥都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笑了笑,说:「好久不见。对,这是伊恩。」然后给伊恩介绍,「这是arvin。」 双方打过招唿,傅椎祁热情道:「我们要跟兼而的朋友吃饭,一起吗?」 詹骥友好道:「待多久?今天约好了回伊恩他家吃饭,改天吧。」 「我最近没什么事,可以多待些天,那回头约时间吧。」傅椎祁掏出手机,詹骥会意地也掏了出来,双方加了个好友。 第144章 有了在詹骥面前的好表现, 傅椎祁一鼓作气,在喻兼而其他朋友们面前也表现得十分稳重,原本大家存了挑刺的心, 一开始还想摆摆脸色给他一个下马威,结果落座不到十分钟,已经被傅椎祁哄得眉开眼笑加起好友来。 傅椎祁想好好搞人际关系的时候,只要对方不是特别奇葩,一般都能搞成。尤其是他和这些人之间的利益冲突最多就是喻兼而,大家都是为了喻兼而好,其实利益一致。 傅椎祁还在谁也没找到机会开口的时候主动地提起了以前和喻兼而的争吵。 「我其实听兼而说过,以前我干那些事, 惹他伤心, 你们为他生气, 是应该的, 他能有你们这样真心为他着想的朋友, 是好事。」他满脸真诚地说,「我已经悔改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让他难过的事, 大家可以监督我。要是再有,都来揍我, 我绝不还手。」 他这样,大家反而越发不好说什么了。都是还在读书的学生,到底单纯,哪能耍得过社会大染缸里浸染多年的狐狸精。 给下马威的事儿……看这人这态度这么好……就别给了吧…… 傅椎祁还不忘另一个事儿, 虽然喻兼而说已经说过了, 他还是得强调一下:「以前让兼而退学的事真和我没关系,我也是事后才知道, 都是他那个哥哥干的。我也希望兼而好好读书。」 喻兼而都有点无语了:「都多久的事了,说了已经跟他们说过了。」 傅椎祁恳切道:「可能观念上不同,我真挺介意这事儿的,这么好学校,逼着人退学,这真不是人能干的事儿。」 这一说,把学校又给夸了,大家听得心里更舒坦了,回头纷纷在没有傅椎祁的群里发言,说百闻不如一见,可以理解喻兼而为什么恋爱脑,长得又好,又会说话,态度也好,真是很难和长久以来大家总结出来的坏形象扯上关系。 喻兼而把这些话给傅椎祁看,把这人嘚瑟得不行,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更是立下豪言壮志,要撬喻兼而墙角,让这些朋友以后都成自己亲友团。 喻兼而白他一眼,下一秒就忍不住笑了。 * 傅椎祁在美国待了大半个月,平时在公寓当家庭煮夫,放假就和喻兼而到处去玩,拍照片,甚至还和詹骥伊恩两口子来了次四人的短途旅行,相处得极为融洽。 晚上露营,喻兼而和伊恩坐在火堆边吃着烧烤翻照片,傅椎祁藉口和詹骥去不远处抽菸,然后向他道了歉。 詹骥摆摆手:「都过去了。」 傅椎祁笑笑:「你大度。」 詹骥看他,感慨道:「虽然不该再往回说,但真的,你真变挺多的。」停了下,说,「也不算。以前我也没觉得你人坏。」 顶多就是奇葩了点。 傅椎祁很认真地说:「兼而治癒了我。」 第280页 詹骥拍拍他的肩膀:「有时候难免点背遇到糟心事,发生了也没办法,日子都往前看,没有过不去的。」 傅椎祁知道詹骥的那些身世,知道他这话看着简单,其实是他自己一直在遵循的肺腑之言,便郑重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 就在喻兼而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的时候,突然的一个很普通的下午,他走出教室,边走边看手机,居然收到了陆承焱的消息。 看到这个名字,他还反应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曾经加过。 陆承焱:傅椎祁没告诉你吧?我猜他就没告诉你 陆承焱:你哥家破人亡了,他搞的 喻兼而皱了皱眉头,没回他,直接截图发给傅椎祁。 傅椎祁在先骂陆承焱和先向喻兼而解释之间火速选择了后者,急急忙忙一个电话拨了过来:「陆承焱有病吧!」 喻兼而安抚他道:「那个人有病是共识。不过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陆承焱有病归有病,无中生有也不太可能,顶多就是春秋笔法了一下。 傅椎祁嘆了声气,语气里依旧带着恼怒:「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就是觉得确实这事儿没必要让你知道……」 「你先说。」喻兼而说。 「……舒鹫。」傅椎祁说了这个名字。 喻兼而一怔:「他找你说了什么?」 傅椎祁嘆了声气:「他要是找我说什么都算了。这小子,根本没找我,他直接开车撞我。我莫名其妙,要不是被黎川拉了一把,这他妈要把是黎川也给一起撞了,我怎么跟杨復交代?这神经不得发疯?我都怕他知道了越狱。哦,他现在保外就医,那更好跑了。」 「到底怎么回事?」喻兼而顿时急了起来,「你和黎总都没事吧?」 「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就是吓了一跳,擦破了点皮,瞒着杨復呢,不敢让他知道,黎川擦破一点皮他也得疯。」傅椎祁说。 喻兼而忍无可忍地说:「我不在乎杨总疯不疯,你不要说他了!说你自己!你擦破一点皮我也要疯!」 「……哦、哦。」见他发怒,傅椎祁不敢再扯东扯西,只能老实,「不过真没事儿,都已经好了。我当场就报警了,那小子也是个神经,根本不跑,还追着我跑,亮刀子要捅我,我当时还以为是傅人杰他们发神经……」 「黎川那干儿子,记得吗,之前送你去他家住,那会儿那个挺高的那个不爱说话的,就那个,以前公安学校的,好在他那天也在,一下子就给制住了。」傅椎祁说。 「带到警察局一问,那小子一开始还什么都不肯说,后来才说了。」傅椎祁又嘆了声气,「包括之前爆料我看心理医生那音频……那事儿也是他的手笔。」 至于原因,不用说,喻兼而想傅椎祁也知道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低声说了句:「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但我其实应该想到的……抱歉。」 「这谁想得到。」傅椎祁道,「没事儿。你别多想。已经解决了。」 喻兼而是真的很自责。舒鹫是个神经,这事儿他早就知道,可这两年他一直没搭理舒鹫,后来直接给忘了。没想到舒鹫居然…… 早该想到的。只是,就算早就想到了,其实也没什么办法。不过至少能提醒傅椎祁注意安全。 还好有黎总。 喻兼而赶忙向黎总发去感谢和慰问的消息。黎总很快回了他两个字:没事。 喻兼而又问他伤怎么样了。黎总:没事。 喻兼而:对不起,连累你了。黎总:没事。 「……」 见黎总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喻兼而只好退回傅椎祁这儿,就见傅椎祁刚给自己发了话,让自己别太担心,别急着买机票回国看他,下个星期他就过来了。 喻兼而又问了几句,最后索性直接打视频,确认傅椎祁真的一切如常,这才放了心,又问:「喻利知家破人亡又是怎么回事?」 傅椎祁说:「哦,就是,舒鹫不是他小舅子嘛。我就怀疑所有的事他早就知道,就诈他,一诈就给诈出来了,他早就知道,说不清在里面还推波助澜了多少呢。」 「我帮了他那么多,他帮着别人来搞我,我没气啊?本来他以前在咱俩中间挑拨离间我就生气了,你让我都算了我才没找他茬。结果他真是不知道悔改,我都无语了,就搞黄了他生意。」 「他来求饶,我没搭理,谁知道他就跟他老婆在家里为这些事吵起来了,具体吵了什么不知道,据说好像是动手了吧,还不止一次,家暴,结果最后那次他自己一不小心踩空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嵴椎断了,高位瘫痪,估计这辈子希望不大了。」 傅椎祁的语气很平静,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不舍,仿佛只是在说一个陌生人的事。 喻兼而沉默了一阵,最后只问:「舒雅怎么样了?」 「肚子里那个孩子没保住。」傅椎祁说,「其他的事儿倒是好像没有。没离婚。现在喻利知搞成这样子,她在照顾。」 喻兼而忍不住道:「这都不离婚?」 「不离也好,」傅椎祁说,「现在喻利知这样子,这辈子没指望了,但还留着一口气,喻家的很多东西就还是他的,也就是舒雅的。」 第281页 傅椎祁的角度很功利现实,喻兼而却觉得抛开那些,还是离婚远离乱七八糟的好。 不过这都是舒雅自己的选择。她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有自己的考量,用不着别人来给她做决定。 喻兼而犹豫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没联繫舒雅。他感觉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挺尴尬的,说不定她心里也不太想和他再有什么接触。 傅椎祁忽然问:「你以前和那个舒鹫……我不是介意哈,就是随便问问。」 喻兼而说:「没什么好介意的,我跟他以前就是朋友,后来才知道他暗恋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在意图囚禁我了。我就和他打了一架,不小心把他摔鱼缸上,鱼缸碎了,他瘫痪了。我心里到底有点自责,后来还是偶尔去看下他,结果他死性不改,我就拉黑他没理了。没想到他居然……」 「算了。」傅椎祁打断他的话,说,「过去了,现在没事了。」 喻兼而问:「你不生气我没告诉你?」 「能理解。也没什么说的必要。」傅椎祁说,「所以你也能理解我怕你担心、没告诉你吗?」 怪不得这么大度呢,在这儿等着呢。喻兼而嘆了一口气:「算了,扯平了。」 和傅椎祁聊了一会儿,傅椎祁那边有别的事,就先挂了视频。 陆承焱又发了消息来,喻兼而回了他一句:好了知道了,别说了。 陆承焱:问了傅椎祁了?他怎么说? 喻兼而:他是受害者,他能怎么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承焱:看乐子呗,还能干什么,你又不肯给我干 喻兼而正要拉黑这个神经,陆承焱紧接着发来一句:你看你又被傅椎祁骗了吧,他哪是受害者 陆承焱:这小子记仇着呢,当初音频那事儿,他都怀疑过我,背地里一直在调查,主要查我和他大哥他亲爹,还有他干爹那边,你哥也查了 陆承焱:查来查去,查出个舒鹫来 陆承焱:那心理医生已经被他搞得行业除名了,舒鹫他哪能放过,就设了一场局,等着人来撞他呢,他好顺理成章把人送进去。 陆承焱:然后他再去挑拨下喻利知两口子内讧,喻利知现在什么情况他刚跟你说了吗?高位截瘫。喻利知那老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谁知道是不是将计就计装受害者博同情,我看像。现在她把持着喻利知的东西呢。 喻兼而:你这个人,真的好阴暗啊。你不要自己是这种人,就看别人都是阴谋论。arvin和你不一样,你不要再骚扰他和我。 陆承焱:我肯定和他不一样啊。我才不搞他那么弯弯绕绕,他做事就那风格,九曲十八弯,宫斗似的。我是直接动手。 喻兼而:好了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我不想跟你说了。再说拉黑。 陆承焱:别啊,你面对现实啊。我想看你俩吵架,我好撬墙角。说真的我好想跟你俩3p,我一想我都受不了。你就不说了,我越看傅椎祁也越是有点意思。搞一次,我手头上的地随便你俩挑一块,怎么样 喻兼而把这个神经拉入黑名单。 傅椎祁处理完那边的事儿了,发来问话:陆承焱还在找你? 喻兼而:刚拉黑了。 傅椎祁:拉黑好。他刚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吧?一句别信。他真的脑子不正常。你知道吗,他最近一直在骚扰我要我跟他3p[裂开]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他在非洲那会儿脑子里中过弹,没治好,发炎了。 喻兼而:有可能。 喻兼而:你还是请个保镖吧,我很担心你 傅椎祁:请了请了,别担心 喻兼而:虽然我觉得舒雅应该不是那种人,当初我把舒鹫弄瘫痪了她也没记恨我,不过我现在有点惊弓之鸟,你还是小心点 傅椎祁:[嗯嗯] 又聊了一阵,喻兼而才渐渐放下心来,搁下手机后,发了一会儿呆,最终摇了摇头,将舒鹫和喻利知都忘掉。 第145章 傅椎祁说是下星期才来, 结果因为喻兼而知道了那事儿,他怕喻兼而担心,非要提前来, 谁都劝不住。 当然了,也就只有喻兼而劝他,左助理和秦助理已经对他没什么指望了,还能联繫到就行…… 时不时吓唬他们说想为爱退休,满脑子只有老婆,你们这种没有老婆的人确实是不懂,没老婆所以只能当工作狂,其实工作哪比得上老婆重要, 哦忘了, 你们没有也没办法。说起来都这么大年纪了, 怎么还不找对象呢?看别人万家灯火的, 你们回家只有一屋子冷空气, 不孤单寂寞吗??? 就无语。感觉老闆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但看在一月一涨的工资上,忍了。 傅椎祁一时买不到头等舱商务舱,他就坐经济舱。 养尊处优多年, 再来坐经济舱,他感觉自己屁股和腿、全身都麻了。 这令他有危机感, 怀疑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的缘故。当年读书的时候,为了省钱坐经济舱,可没这么难受。 得加大健身力度,保持年轻。至少得看起来跟喻兼而一样年轻。 他刚郑重其事地把这事儿纳入日常安排, 飞机落地了。 喻兼而在接机的人群里翘首以盼, 一看到傅椎祁出来,赶忙迎了上来, 顾不上给他拥抱,拉着上下左右检查:「真没事吧?」 「真没事。」傅椎祁说,「我命大。」 第282页 「多亏了黎总。」喻兼而说。 「嗐,确实。」傅椎祁说,「为表感谢,我说我要送他一个商场,但感觉他看我的眼神更鄙视了,真是莫名其妙,这人真的很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到底在讨厌我什么,以前就算了,现在我都改了,他还在讨厌我。」 喻兼而有点无语了,牵着他的手往停车场走,一边说:「谁让你还骗他,还让我一起骗他,说我跟你和好只是暂时的,我只是为了喻利知所以还跟你在一起。」 「这不都是为了撮合他跟杨復复合嘛!」傅椎祁说,「你看杨復那鬼样子,再看黎川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俩根本就还想搞一起,不知道在犟什么,都不正常。」 现在的傅椎祁超级高贵,觉得那些闹别扭的都不正常,只有他和喻兼而这样敞开心扉甜甜蜜蜜过日子的才正常。 喻兼而郁闷道:「你撮合归撮合,为什么要装和我不合啊……」 「又没让你故意装,你黎总又不会真的开口问你,你该怎么怎么,都我来说。」傅椎祁说,「我得找个理由撮合他们啊,不然这莫名其妙的,搞得我很多管闲事似的。」 可你就是很多管闲事…… 喻兼而想了想,算了,随他去了。 回到公寓,现在这套房子是喻兼而和傅椎祁的,傅椎祁非要买下来,问他啥理由吧,他理由是自己有钱可以随便买。 爱咋咋吧,孩子高兴就好。现在喻兼而就是这么个心态。 「饿不饿?」喻兼而问。 「还行,这不还没到饭点吗。」傅椎祁看了下时间。 他其实现在还是不爱吃饭,没有主动觅食的欲望,但会按时按量吃三餐,倒也不排斥了。 「那你先去洗澡休息吧,我慢慢做。」喻兼而说,「你昨晚才跟我说今天来,我定好了今天直播的。」 傅椎祁张了张嘴,犹豫了下,然后说:「没事……我去洗澡,你播吧。」 喻兼而拉住他:「想说什么就说啊。」 「真不邀请我跟你一块播啊?」傅椎祁忧伤地问。 他没有公开的社交平台号,最多就发发朋友圈,广大网友没法儿第一时间掌握他和喻兼而的恩爱资料。 可他又不想特意去开个号说这些,觉得太刻意了。反正就是扭捏。 喻兼而闻言很自然地说:「你想一起播?可以啊。」 傅椎祁一怔:「真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不过很可能又有人说点闲话,你要是不介意,我尊重你的决定。」喻兼而说。 傅椎祁细细看他神色,发现他是真的没当回事儿。 自己独自纠结了好久好久的事儿,就被喻兼而这么简单地答应了,这令傅椎祁有点儿不甘心,再三确认:「我真一起播?」 「你播啊,怎么了?」喻兼而不解。 「你这么容易就答应我能一起播,你怎么之前不主动约我播?你当初卖惨搞点击量,都不拉我一起搞,点击量肯定高。」傅椎祁小心眼地和他斤斤计较。 喻兼而无奈道:「我没事找你直播干嘛,你又不是播主。」 「那小詹就是吗?」傅椎祁说完反应过来,想起小詹还真是,还挺火。 喻兼而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自己反应过来了,便没回答,只是问:「搞半天你还在吃詹骥的醋呢?」 「没吃醋,我干嘛吃醋,笑死。」傅椎祁说,「但有的人就用这个来网暴我,说我都没有跟你一起播的资格,那个傻雕都有。」 这也叫网暴吗……玻璃心不愧是玻璃心。 「你怎么又去看网上那些帖子了。」喻兼而摸摸玻璃心的脸,哄道,「行了行了,播播播,一起播,行了吧,去洗把脸,头髮搞搞,要换衣服换衣服,我去准备材料。」 傅椎祁终于能「上桌」了,急忙很有包袱地去整理自己。 傅椎祁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弹幕安静了几秒钟的时间,随即狂涨。 喻兼而没去看弹幕说了些什么,想当然里面有好的也会有坏的,看了糟心,不看就不糟心。 他把傅椎祁拉到身边,对着镜头落落大方地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过来看我,想一起直播一期,嗯,就这样,那就开始吧。」 然后他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偶尔出声指挥傅椎祁该帮自己干什么。 喻兼而的每一期直播傅椎祁都没落下,全都看了至少一遍,属于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会儿实操起来,很快就上手了。 顺利完成了这期直播,菜有点多,喻兼而让傅椎祁分一点送去隔壁詹骥伊恩家。 傅椎祁送完回来,喻兼而已经把碗筷摆好了,他就洗了手入座吃饭。 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下,喻兼而去洗澡的时候,傅椎祁暗戳戳上网冲浪看今天网友们对于那场直播的讨论。 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但已经不那么多了。 喻兼而洗完出来,傅椎祁赶紧随手点开个app假忙,喻兼而瞅他一眼:「偷偷看评论了?」 傅椎祁绷不住笑了:「你算命的啊?」 「我现在还不了解你?」喻兼而走过去往他身上一倒,埋汰他道,「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些,非要看,看了又不开心。」 「没不开心,」傅椎祁说,「现在骂的人少了。我就是有点好奇。」 喻兼而看着他说话,红红的润润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怪好看的,忍不住亲了一口。 第283页 傅椎祁就不说话了,也来看他嘴巴,看了没几秒,回亲了一口。 你一口,我一口,这么来回了好一会儿,最后就搂着分不开了。 一辈子也分不开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