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 蝙蝠搭档绝贊养成中》 第1页 [bl同人] 《（同人）[综英美]蝙蝠搭档绝贊养成中》作者：易诃非人【完结】 文案 卡尔·艾尔在地球生活了很多年。 红色披风日復一日地掠过地球上空，玛莎和乔纳森墓碑的刻印已经变得模煳，超人回应求助的理由不再是拯救生命。 他逐渐把自己看做蓝色星球上孤独的神明。 某次机缘巧合，卡尔·艾尔来到平行世界。 他遇到哥谭滴水兽上诞生的伟大阴影，见证了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的璀璨灵魂，听到了氪石戒指、手与手套和无数次生死与共的故事。 这个世界的超人从未孤身一人。 他有家人，有搭档，有并肩作战的同伴，有倾诉理想的挚友。 而卡尔·艾尔并不奢求所有。 他只想要那轮在天际高悬的蝙蝠月亮。 从平行世界折返后的卡尔·艾尔，决定前往其他世界抓捕落单蝙蝠。 临走前，远处的唿救声响起，他拽住抢劫犯的衣领，目光瞥向惊恐尖叫的受害者，看到商店挂着的报纸上今日头条新闻。 《韦恩夫妇横死街头！哥谭亿万将何去何从？》 当天下午，在哥谭市连绵不绝的阴雨中，一位名叫克拉克·肯特的男人受僱成为韦恩庄园的花匠。 tips： 1.cp是超蝙，年龄差，微养成，正文不会有罗宾。 2.这只超人跟主世界超人完全不一样（用力比划.gif），性格描绘的参考是天国降临的老年超。 内容标籤： 英美衍生 强强 天作之合超级英雄 主角视角布鲁斯互动克拉克配角阿福谢耳朵 一句话简介：推进一超一蝙制，建设美好哥谭市 立意：英雄是一种品格 第01章 星球日报招聘了一位新的时政版主编。 谁都不知道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克拉克·肯特为什么能空降到主编的职位，就像没人记得，许多年前星球日报也曾有过一位名叫克拉克·肯特的记者，在母亲的葬礼结束后离奇失踪。 那时关于他的寻人启事铺天盖地，好人缘记者的同事们把求助信息写在每期星球日报的gg栏里。 可时间毕竟是最无情的武器，当最后一个见过克拉克·肯特的记者在五年前退休离职，他的故事便掩埋进厚重的歷史尘埃，再也不会有人在回忆中提及。 而现在，星球日报的记者们争论的话题更多在于新主编到底是老闆的亲戚、董事会的神秘股东还是fbi的退休特工再就业。 ——在肯特主编展现出卓越的工作能力后，『fbi退休特工』的选项呈现出压倒性优势。 「虽然主编看起来很温和，」吉米·奥尔森，星球日报的实习记者，是这种猜测的忠实拥趸，「但我总觉得他下一秒就拿钢笔刺穿我的喉管，我在他面前甚至不敢大声说话！」 他坚信这是传奇特工自带的压迫感。 「为什么一定是特工，」他旁边的同事狂灌咖啡，说话都带着连夜加班的怨怼，「万一是被超人追杀到不得已隐姓埋名的反派呢？」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窗外。 天空湛蓝如洗。 猎猎秋风将薄云吹散，没见到灿烂如艷阳的红披风。 「超人没来抓人，」吉米松了口气，「那主编肯定不是罪犯。超人知道一切。祂不会任由罪犯在外游荡的。」 像他这样生长在大都会的孩子，从小听着超人的传说长大，人间之神的无所不能已经是刻在他脑海中的至高真理。 「那可不一定，」来自哥谭的同事嗤了一声，「超人不是万能的，说不定他这次又失踪了？就像十三年前那样？」 办公室蓦然安静一息。 十三年的时间并不足以掩盖一切，谁都记得超人忽然失踪时世界飙升的犯罪率、混乱中爆发的残酷战争。被超人压制着不敢冒头的欲望集中爆发，酿造成人类史书中灰暗的一页。 而哥谭人对此更加记忆深刻——哥谭最知名的韦恩夫妇正是在那场变故中丧生，留下他们彼时年仅八岁的亿万遗孤。 吉米涨红了脸：「超人当时肯定有苦衷！」 「他如果想做人类的神明，就别指望人类理解他的苦衷。」来自哥谭的记者反唇相讥。 与超人有关的话题总能激起永恆的争议，记者们的工作室变得乱糟糟的，就连角落里埋头码字的同事也忍不住参与到这场争执中。 一墙之隔的主编办公室中，克拉克·肯特面不改色地修改着新闻稿，就好像完全没听到记者们的讨论。 他已经不是刚成为超人时满腔热血的少年，也已经学会了不因人类的言语而动摇，来到地球至今已有近八十年，世事变迁日月轮转看得分明，克拉克早就不为任何人或事而失态—— 下一秒，熟悉的心跳声在耳边炸响。他指尖一抖，手里的钢笔咔哒碎成两截。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还有工作间中激烈讨论着的记者们。 「疑似韦恩的人出现在星球日报的正门外？！」 看向工作群里疯狂刷屏的消息，记者们瞪大了眼睛，齐刷刷冲到办公室的门口，探着脑袋看向悠哉走进星球日报大门口的、行走的活体新闻素材。 这位韦恩小少爷显然没有自己但凡现身就能冲上推特热搜榜top的自觉，双手插兜，走得闲庭信步，年轻的脸庞尚未褪却青涩，不怎么熟练地沖前台的接待眨了眨漂亮蓝眼睛。 第2页 「真的是那个韦恩吗？」 记者们紧张地窃窃私语。 「韦恩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不定这人只是跟韦恩长得很像，毕竟韦恩已经很久没被拍过照片了。」 「等等……他刚才是抽了一张支票出来说要买下星球日报吧！果然就是那个韦恩没错！」 纵使韦恩夫妇被枪杀的案件早已不是新闻，年少便继承庞大家产的布鲁斯·韦恩仍旧是全美媒体争相追逐的热点。 在许多无良记者的笔下，亿万遗孤的一举一动都与他亲情缺失的代偿心理挂钩，随便流露出一点生活的边角料，就能成为八卦媒体的一场狂欢。 就好像所有人都急于窥探布鲁斯·韦恩的生活，但却没谁真正在乎布鲁斯·韦恩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会愿意接受记者提问吗？」吉米抱紧摄像机，偷偷摸摸地拍了张照，小声跟同事嘀咕，「我一直想知道他从大学退学后失踪的三年是去了哪里。」 同事羡慕地盯着韦恩那昂贵西装包裹下的精緻面容，很不理解这些阔佬为什么能既有钱又有颜值，太过专注，以至于完全没听到吉米的疑问。 倒是另一边的同事凑了过来：「虽然大概率是度假岛或者俱乐部之类的东西，但我也挺想知道韦恩到底为什么会忽然退学。」 挤在门边上长方形的玻璃窗前探头探脑的记者们正围绕忽然出现的韦恩讨论得热火朝天，便见韦恩施施然收起支票本，一个利落的转身，精准望向时政版新闻组办公室挤满了人的窗台。 被抓个正着的记者们集体后仰：「！」 …… 等到布鲁斯·韦恩在星球日报那位总编的跟随下踏进时政新闻组办公室的大门，勤劳刻苦爱工作的记者正整齐划一地埋头写稿，俨然对外界的喧嚣毫无觉察。 并不知道自家员工摸鱼看热闹被韦恩精准捕捉的总编很骄傲地摊开手，向他介绍星球日报这些为『真实』和『自由』而战的媒体人们。 布鲁斯扬起眉毛，很是恶趣味地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思考要不要拆穿记者们带薪摸鱼的真相，眼见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小记者已经紧张到手指僵直着在电脑打出整整三排的f，才忍不住笑了声，用花花公子特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腔调附和一句。 「是挺认真。」 办公室顿时传出不小的微妙响动，就好像很多人都在同一时间松了口气。 总编对记者们大起大落的心情一无所知，他只在乎韦恩的态度——传统媒体江河日下的现在，星球日报连年亏损，股东们纷纷撤资跑路，好不容易见到一位人傻钱多的年轻冤大头，他差点就激动到哭出声了。 而韦恩的脚步越走越慢，在时政版主编的办公室门前停住。 办公室大门的正上方贴着写有主编姓名的铭牌。 布鲁斯脸上没什么表情，刚才伪装出的散漫也在此刻不见踪迹，耳边杂乱的声音逐渐化作无序的嗡鸣，唯有鼓譟的心跳声愈发清晰。 「克拉克·肯特。」他轻声念。 总编跟在韦恩身后，没看到他恍惚的神情，也就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机会，而是殷切地介绍着星球日报的良好发展前景：「肯特主编非常优秀，他来星球日报工作了不到两个月，报纸销量翻了近一倍……」 他这样说着，热情地伸出手，试图帮韦恩打开面前的门。 布鲁斯下意识攥住他的手腕：「别——」 主编一愣，条件反射地向后抽手，然而手臂纹丝不动，像是被钢铁牢牢钳住。 他惊异地看向布鲁斯，显然没料到这位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年轻阔佬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没必要再逛了，我还有事，」布鲁斯快速说，目光掠过门口贴着的铭牌，声音有片刻的含混，「超模姐姐等不到我是会伤心的——对了，星球日报很有投资价值，韦恩集团明天回来跟你们对接具体的收购流程。」 总编狂喜。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显得过分激动，这下完全把面前这位年纪轻轻就有成为花花公子趋势的阔佬那大得出奇的力气给忘到脑后，忙不迭把股权转让合同送到韦恩面前，脚步轻快得像是在跳小天鹅舞。 布鲁斯拿起合同，看似随意地翻了几下，逐页签上飞凤舞的花体字，随后摆摆手，在总编和一众记者看财神爷的热烈目光中潇洒离开。 没人注意到他低头时碎发垂到眼角落下的阴影，以及坐进车里时那声微不可闻的抽气。 …… 克拉克·肯特揉了揉耳朵。 他把断成两截的钢笔扫进桌下的垃圾桶，看向电脑键盘上弯曲变形的按键，尝试着把注意力重新放在面前的调查报告上，眼中红光闪过，差点把调查报告烧成焦炭。 「呃，肯特主编？」有记者小心翼翼地敲门，「总编通知您去四楼开会。」 随手把倖免于难的调查报导放在桌上，克拉克·肯特冷静道：「不去。我要请假，稿件审核的结果用邮件发给你们。」 记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重复：「请假？」 「请假，」克拉克的语气更像是在通知，「家里有急事。」 记者更震惊了：「家里？」 不是说这位主编是个金盆洗手的高级特工，孤家寡人住在单身公寓的吗？ 但克拉克已经无心再理会他，更不会好心解答他的疑惑，站起来，大踏步走出办公室，头也不回地离开星球日报。 第3页 他租住的公寓楼离星球日报并不远，纵使没有使用超人的能力，依旧是几分钟就能抵达的路程。 克拉克在公寓楼的防盗门前站了一会儿，踏着刻意加重的脚步走上二楼。 或许是负责这栋公寓的管理公司并不怎么上心，陈旧斑驳的水泥楼梯甚至连表面最明显的灰尘都没擦拭过，墙壁上涂着乱七八糟的涂鸦和醒目标语，楼道里浓烈的烟味混杂了违禁品的呛鼻味道，几个针头随意散落在垃圾桶外。 刚才在星球日报里趾高气昂的小少爷如今正蹲在他的公寓门前，西装的领口蹭了块白灰，脑袋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他显然没想到克拉克会忽然出现，一双雾蒙蒙的蓝眼睛睁大，震惊地看向面前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 「布鲁斯，」男人嘆息，「好久不见。」 第02章 第一次见到布鲁斯·韦恩时，克拉克想起平行世界的蝙蝠侠。 化身恐惧的黑暗骑士强大可靠，意志坚定，没有任何超能力却以人类之躯比肩神明，是正联队友最信任的大脑。 「b和我就像是手与手套，」那个幸运的超人近乎炫耀地笑着告诉他，「蝙蝠侠是超人保持理智的锚点，是他让我能够坚守底线。」 回过神，蝙蝠侠那黑暗沉郁的身影逐渐变淡，面前是刚失去父母的八岁男孩。 克拉克打量着幼年布鲁斯的目光大概近乎审视了，敏感小孩瞬间炸毛，蓝眼睛戒备地盯着他，那双毫无威胁性的手用力握成拳头，似乎随时都能扑上来咬自己一口。 ——这个看起来软软乎乎的、似乎碰一碰就会哭出声的孩子，真的能成为未来的蝙蝠侠吗？ 心存疑虑的克拉克决定在韦恩庄园住下。 既然平行世界的蝙蝠侠可以自学成才，那么在自己的世界，有超人的悉心教导，肯定能养成一只比平行世界更可靠的蝙蝠侠。 …… 再次见到布鲁斯韦恩，克拉克只想帮他抖落肩膀的灰尘，再抚平西装外衬的褶皱。 他看着面前长大成人的青年，已经快要记不清自己在刚看到这孩子时有过怎样的雄心壮志了。现在的他更关心另一件事：「你吃早饭了吗？」 拥有透视能力的超人说出这话，语气比起疑惑更像是关切又无奈的谴责。 布鲁斯有点惊慌地跳起来，后背紧贴墙壁，瞪着忽然出现的克拉克。 在看到那张写着「克拉克·肯特」的铭牌时，他堪称狼狈地逃离星球日报，明明可以直接询问总编，却硬是大费周折地黑进星球日报后台，然后盯着时政版主编的个人信息资料发呆。 这位iq200+、拥有五个博士学位的21岁绝世天才，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晕乎乎就走到资料中肯特家公寓门口的。 但他反应很迅速，像是一只蜷缩起来孤独地舔肚皮毛的黑猫，猝不及防被人类捉住尾巴尖尖或许会展露出一丝脆弱，等到回过神，立即收回尾巴藏起伤口，就又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精神小猫了。 「我吃没吃饭，跟你有什么关系？」布鲁斯恶声恶气地质问，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心虚，「你已经不是韦恩家的僱工了。」 克拉克嘆了口气，拿出钥匙，走进公寓，把门敞开到最大，率先走进去：「你就当我是趋炎附势，想要讨好下星球日报新来的大股东。」 他没回头，径直走到屋里，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从冰箱拿出一盒蓝莓味甜甜圈，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半分钟，淋了枫糖浆，端到餐厅时，公寓门已经被严实关好，皱着脸的小少爷不情不愿地坐到了桌前的塑料椅上，正挑剔地皱眉盯着桌上放着的超人标志摆件。 克拉克循着布鲁斯的目光看向那个摆件：「上任租户留下的东西，可以用做杯托。」 他还没自恋到要用超人的周边当房间装饰。 布鲁斯撇了撇嘴，没说信还是不信，拿起叉子，端端正正地吃了口甜甜圈，吃到里面的蓝莓夹心，又撇了下嘴。 一天前超人破天荒地接受了被救者赠送的蓝莓味甜甜圈这事在热搜第一挂了近十小时，众多狂热的超人粉丝横扫各大超市货架，愣是把蓝莓味甜甜圈的价格炒到五倍多。 热搜都在讨论超人居然也有偏好的食物，布鲁斯却觉得这分明是超人试探人类底线的邪恶计划——起先救人分毫不取，现在则需要拿一块看似无害的甜甜圈，再发展下去呢？总有一天，超人会开出人类难以承受的价码。 但无论如何，如果不是特意寻找，克拉克根本不可能在当下买到蓝莓味甜甜圈。 这傢伙果然是超人的铁桿粉丝。 想起自己之前跟克拉克吵架闹翻的前因后果，布鲁斯把几乎冲到嘴边的质疑跟甜甜圈一起咽进肚子里。 曾经一度跟阿福斗智斗勇就为了上街买个蓝莓味甜甜圈的他，坚定地把这种食物划分到与蔬菜汁同级的类别，自顾自生了好大的气，抬头，见克拉克已经走到不远处的书桌前查看邮件，放下叉子「哼」了一声。 克拉克没理会他。 这次餐桌的「哼」声更响亮了。 「我到底是带回家一位少爷，还是牵回了一只小猪？」克拉克慢条斯理地敲着键盘，「倒也挺好判断，毕竟小猪懂得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完。」 「小猪妈妈做的饭想必很好吃吧，」布鲁斯不甘示弱地回击，「真可惜，想要讨好我的员工居然厨艺糟糕。」 第4页 克拉克敲键盘的动作终于停住。 他转头，屈指在自己的太阳穴揉了揉：「我记得你很爱吃蓝莓甜甜圈？」 「人是会变的，时间终将改变一切。从前自诩是救世主的傢伙，或许未来某天就会变成毁灭世界的魔鬼，」布鲁斯意有所指，却没多说，把吃了一半的甜甜圈往外推，「比如蓝莓甜甜圈，真不巧，这是我现在最讨厌的食物。」 克拉克深吸口气，关掉电脑，大步走向门口。就在布鲁斯以为他终于受不了自己的无理取闹、即将再一次转身离开时，克拉克打开公寓门，弯腰，从门外的快递篮里取出装满果蔬食材的外卖袋。 布鲁斯愣住：「你——」 「想吃什么？」克拉克走进厨房，一手去取围裙，另一手撑着推拉门的边缘，垂眼看向餐厅里傻站着的小少爷，「提前说好，得是不会让我被阿福打电话慰问的食品类型。」 「刚才你在点外卖？」布鲁斯无意识地扣住盘子边缘，「我以为是在忙工作。」 克拉克好笑：「你以为我会让你只吃一块甜甜圈？二十岁得胃病已经不是流行的配置了，我的建议是按时吃饭。」 常住在北极的孤独堡垒，克拉克平时很少会回公寓，当然也就不会在这里储存太多食物。如果不是昨天接过别人送的蓝莓甜甜圈后随手扔到公寓的冰箱里，甚至不得不面对冰箱空空如也的窘境。 好在布鲁斯在家里有着『不许踏入厨房』的禁令，纵使来到这里也下意识遵守了这项规定，才没发觉这个看似杂乱的公寓里隐藏着的不和谐。 布鲁斯拒绝跟他继续讨论自己的饮食习惯，理直气壮地点餐：「我要吃爆辣热狗。」 克拉克从善如流地从纸袋里拿出颗鸡蛋：「好的，香芹炒蛋。」 布鲁斯：「……」 关上厨房门，克拉克利落地开火，做饭，油烟滋滋作响，单看这熟练的动作，很难想像克拉克已经有三年没碰过厨具——他就连烤吐司都用热视线。 布鲁斯叼着甜甜圈，坐在餐桌边上，没说话，默默盯着厨房里人高马大的忙碌背影。 他又不是真的不谙世事小少爷，游学三年，恶劣环境只是险象环生的困难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别说是甜甜圈或者蔬菜汁，就是混了泔水的发霉面包，也能面不改色地吞下去。 只是在有些人面前，他总忍不住会表露出自己任性的一面。 布鲁斯并不欣赏自己的任性，他觉得这是不成熟的表现。 就比如他今天来大都会的目标本应当是探查这座超人最早出现的城市，可他现在却抛下整理情报的任务，无所事事地等待一顿可有可无的早午餐。 再比如他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联络克拉克，以防自己未来做的事情连累到这个早就明确表示会置身事外的男人，然而无论他做多少心理建设，身体还是沉甸甸地杵在椅子上，灵魂在耳边奏响尖叫的爆鸣音，反反覆覆地说着「我不想走」。 啪嗒。 一盘香喷喷的炒鸡蛋被端到他面前。 「在想什么？」克拉克的声音很温和，「快吃饭。」 布鲁斯一言不发，慢吞吞往嘴里扒饭。 他不愿继续三年前那场与超人相关的争执，不能跟克拉克分享自己三年中的经歷和心得，不想告诉克拉克自己未来的规划，不敢询问克拉克到底是不是已经对自己彻底失望。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倒也有一件。 「你为什么会去星球日报当记者？」布鲁斯真的很费解，「是因为当初离职的时候没给你交养老保险吗？」 且不提韦恩家对雇员向来厚道，就只算克拉克当年作为一代传奇僱佣兵的经歷，他怎么都能攒下足够的家底，至少不该去星球日报这种朝不保夕的报社当个主编，还住在环境恶劣的廉价公寓里。 「大概是养孩子的后遗症，」克拉克在布鲁斯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半真半假地回答他，「忽然就开始重新嚮往平凡且贫穷的生活了。」 布鲁斯没听懂，但依旧很不高兴：「我不是你养的小孩。」 克拉克扬起眉毛，看向布鲁斯，再看看他面前吃到见底的碗碟，没说话，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十分明确。 ……他想他在韦恩庄园这些年大概跟阿福学了不少英国人阴阳怪气的坏习惯。 布鲁斯当然看出了克拉克脸上毫不遮掩的促狭。他兇巴巴地瞪回去，摆出自认为恶毒的表情，一口吃掉勺子里最后的煎蛋：「我这是作为老闆给前员工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叫做韦恩公司的人文关怀。」 克拉克弯了弯唇角。 如果不是看着布鲁斯长大，就算是超人，也很难从布鲁斯这话里听出拐弯抹角的服软意味——但克拉克很清楚，对于面前的别扭小少爷而言，这话完全可以算作道歉，甚至是某种程度上的恳求了。 「星球日报的工作很好，不必担心我，」他慢慢地说，「你有你想做的事，而我也想保留自己不被告知的权利。」 布鲁斯终于成功把闹腾着不愿离开的布鲁西灵魂暴力塞进脑海深处的记忆匣子里。 再次被无情拒绝的小少爷板着脸站起来，放好餐具，这次连道别都不准备说，笔直地往公寓门的方向走。 克拉克没有阻拦。 第5页 他在餐桌前端坐，看着向大门走去的布鲁斯，就像是看到某个既定的结局。 在地球生活的年份已经比大多数地球人更久，克拉克觉得自己活得并不算通透，如果非说在这漫长年岁中明白了什么事情，那大概就是，在命运的洪流面前，没必要出口挽留。 ——而他在结局到来前以克拉克的身份横插一笔，就只是因为这个不懂得爱惜自己的小混蛋，今天又没吃早饭。 布鲁斯在门口站住。 转头看向克拉克，表情还是很兇：「周末我要吃苹果派。不许告诉阿福。」 克拉克凝视着他。 直到年轻人底气不足地试图开口让步，才慢慢点了点头。 「好。」 第03章 为了掩护自己的真实行踪，布鲁斯前往大都会时乘坐的私人飞机在他离开星球日报不久便起飞，他则选择开车沿着先锋大桥驶往哥谭，回到韦恩庄园时已经临近傍晚。 偌大的韦恩庄园空荡寂寥。 瘦削的老人拿着一把园丁剪，不紧不慢地打理着月季花丛，透过宅邸前厅的落地窗，只能看到他挺拔如苍松的背影。 布鲁斯换下西装，在大厅等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走到花园旁边的空地，一边拿着稿纸写写画画，一边来回踱步。每在原地转几圈，就抬头看一眼不远处的阿福。 阿福耐心地剪折花枝，就好像没听到身后故意加重的脚步声。他当然能看出布鲁斯有话想说，但他也只是个猝不及防被出走三年才回家的孩子告知要终生从事高危事业的、有着一点小小的报復心理的、耳聋眼花的老年人罢了。 他心里默数：3、2、1—— 「克拉克·肯特！」布鲁斯大声控诉，「克拉克居然跑去大都会当一个小报记者！」 阿福咔嚓一声剪掉即将绽开的花苞。 他仿若无事地拿起扫帚，把花苞扫进堆叠的枯枝残叶里。 「小得可怜的公寓，全身加起来不超过一百刀的衣服，都这么穷了，他居然还拒绝回韦恩庄园任职！」布鲁斯气沖沖的，抱着手臂又转了一圈，「他难道觉得我在求他吗！我本来就不愿意让他回来！他别指望我会偷偷接济他！」 阿福放下扫帚，无视掉耳边的抱怨声，拿起喷壶给花丛浇水。 「……阿福！」 老人终于抬起头，看向面前态度强硬却满心不安的青年，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气。 「没有人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踏入一条註定充满黑暗的道路，」他说，「少爷，这比自己经受苦难还要残酷得多。」 十几年后的蝙蝠侠或许会认为这句话字字真切，但年轻气盛的布鲁斯·韦恩还无法对此感同身受。 他只是执着地反驳：「我不是克拉克养大的孩子。克拉克是韦恩家的园丁，这是他本就该做好的工作。」 阿福平静地扫了他一眼。 「既然这样，或许我也该学习肯特先生，去找一份新的工作。」他在工作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布鲁斯有一瞬间的慌乱。 他张了张嘴，想要补救点什么，最后却倔强地没开口。 就这样让阿福离开也好，布鲁斯自暴自弃地想，本就不该有任何人被自己连累。他的父母因他的一时胆怯成为犯罪巷的亡魂，谁又能保证阿福——他最重视的家人——不会同样因他一意孤行的勇敢受到伤害？[1] 老人不再说话，弯腰收拾放在地面的工具，没去管蹲在旁边试图帮忙的大少爷。 直至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他才慢悠悠地转身往回走，落在空气里的声音轻飘飘的。 「我永远不会贊成你选择的道路，少爷。」 「但我真心为你感到骄傲——」 「并始终希望我的帮助能让你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平稳些。」 …… 布鲁斯吃了今天第二顿尝不出滋味的饭，嚼着食物，思考自己应该怎么跟阿福道歉。 吃完，他自觉地把餐盘端到厨房门口，看着阿福忙碌着烤饼干，努力措辞好半天，艰难地憋出一句：「我今天买下了星球日报。」 阿福的动作一顿。 他为自家少爷缺失的语言能力，发出一声由衷的嘆息：「希望未来的韦恩夫人不会被你气到逃婚……韦恩庄园拥有小少爷的希望该不会要靠领养吧？」 布鲁斯理直气壮地假装自己没听懂阿福在说什么。他还年轻，没道理这么早就要面对长辈的催婚。 「星球日报是大都会成立最早的报社，」他坚持继续刚才的话题，「二十九年前，星球日报起了一场大火，在此之前的所有记录都随这场大火一同消失，包括全部的旧报纸、员工档案和图像音频。」 久远的时间让许多事情都变得模煳不清，很少有人记得，曾经第一个报导疑似超人存在的媒体，正是大都会的星球日报。 那时的超人似乎还不像现在这样高冷，会主动跟路人搭话，对着镜头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甚至还接受过星球日报记者的专访。 循着这个线索，布鲁斯化名寻访了许多人，各处打听当年的信息，拼拼凑凑地，发现了超人与大都会之间存在的千丝万缕的联繫。 超人往往只会救援世界各地由自然灾害或意外事件造成的严重事故，可是在大都会，即使是一只小猫爬到树顶下不来这种寻常事都经常能看到超人出手。 第6页 然而，二十九年前，星球日报发生火灾时，超人却从始至终都没出现。 那场火灾的规模不大，除了星球日报被烧毁的诸多资料外，唯一造成的后果就是某个意识到要放许多天假的记者激动之下崴了脚。没人唿唤超人，自然也就没人会质疑超人为何不出面救火，但结合超人先前对大都会的紧密关注的事实，他的缺席便显得尤为可疑。 而在那场火灾发生之后，近十几年的案件报告中，超人在大都会出现的频率便与其他城市没什么不同了——红披风不再终日飞翔在大都会的上空，神明自此对人类一视同仁。 或许会有人觉得布鲁斯这种理论完全是以超人的行为有蹊跷为前提的牵强附会，但布鲁斯绝不相信巧合。如果说之前查出的信息只是让他有所怀疑，那么在去过星球日报一趟，确认了二十九年前的报社资料被那场大火烧得极为干净、哪怕连一份底稿都没留下之后，这种怀疑就逐渐变为了确信。 阿福放下手里的饼干托盘，表情同样严肃起来。 但他俩没再说话，对视一眼，拿出桌上放置的稿纸，用写字的方式简短交流。 ——谁都知道超人能听见整个地球的声音，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朝着天空喊一声「超人救命」就有可能引来鲜艷的红披风。在哥谭的黑市，简单易携还能随时自燃的不留痕稿纸已经成了人手必备的刚需品。 [蝙蝠装备的设计稿已经初步定下，我会在蝙蝠洞完成蝙蝠战衣的最终组装工作。下个周法尔科内家族计划在哥谭湾举办一场违禁拍卖，蝙蝠侠会将这群人绳之以法。] 阿福看着稿纸上的文字，欲言又止。 他深刻反思自己这些年对布鲁斯的审美教育，最后决定把问题归咎于托马斯老爷的遗传基因。 [就决定是蝙蝠了吗，少爷？或许你可以考虑下猫咪。黑猫警长听起来就是个挺不错的称唿。] [no！蝙蝠侠是黑暗！是恐惧！是者的化身！不是抓老鼠的小猫咪！] 布鲁斯把字母全部大写，表达自己的抗议。 [世界需要用恐惧来维持和平秩序，但这种恐惧不应当来自神明。蝙蝠侠将撕开超人的伪善外衣，用人类的力量驱逐罪恶。] 阿福的目光十分包容。 他侧过身，让出身后的厨房。本该放着菜谱的地方摆了一本育儿百科书，正好翻到中间的某一页，彩色加粗的铜板手写体在阳光的映衬下格外清晰。 [如何应对青少年中二期——做一位耐心倾听的家长] 布鲁斯疑惑地望向厨房，然后嘴角一抽，把稿纸自燃后遗留的灰烬扔进垃圾桶，咬牙切齿：「我就知道克拉克没丢掉这本育儿书！难怪我当年怎么都没找到，他居然把书藏在厨房！阿福，你怎么也跟克拉克同流合污！」 他抻着胳膊，脚尖踩在厨房外的地板，整个人与地面呈十五度角倾斜着，利用高超的体术，成功在没有进入厨房的前提下把书拿到手，偷偷瞄一眼阿福的表情，看到老管家始终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上扬的趋势，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我要把这本书扔进书房的碎纸机，」他宣布，「然后把碎片放到克拉克的公寓门口。」 这样说着，布鲁斯却没往书房走，整理书页的动作甚至算得上小心翼翼了，推开博古架顶层昂贵的宫廷手柄镜，用瓷器摆件轻轻压住书的封皮。 然后继续放狠话：「等我忙完就去拿碎纸机。」 阿尔弗雷德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他目送着自家少爷打开藏在落地钟后的暗门，戴上唿吸面罩，走进为隔音而做成全真空模式的地下蝙蝠洞。 为了避免引起超人的注意，改造蝙蝠洞的工程进行得极为隐秘，其中大部分装修和设备都是由布鲁斯自己设计和组装的，将实用性的原则贯彻到底，完全没考虑过舒适度的问题。 这样阴森、闷热、死寂的真空环境，停留几分钟便会出现强烈不适的身体反应，而布鲁斯却仿佛感受不到这些，彻夜呆在蝙蝠洞里，举着沉重的锤子敲敲打打，潜心研制适合战斗的蝙蝠装备，直到天色大亮才愿意回卧室补眠。 阿福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转而思考起把蝙蝠洞调整到适宜温度的方法。他慢慢走到博古架前面，拿起那本育儿书，准备把书放到二楼书房的收纳柜里。 「都这么大了，」他低声自言自语，「还是没改变用古董压书的习惯。」 有些时候阿福感嘆布鲁斯成长得太快，晃眼间就变成了出类拔萃的青年，藏起满身伤痕不顾一切地往血淋淋的刀尖撞；有些时候阿福又觉得布鲁斯还是记忆里总在闹别扭的倔强小孩，受再大的委屈也不吭声，但被克拉克随口调侃一句就气得满脸通红。 毕竟十二岁布鲁斯小少爷看到克拉克手里育儿书时的反应，跟刚才几乎完全相同。 大概是韦恩庄园太安静了，老人时常会想很多事。但他看起来总是从容不迫的，收拾过书房便回到餐厅，准备再烤一盘小甜饼，作为布鲁斯下次拜访克拉克的伴手礼。 既然克拉克不再是韦恩家的员工，就理应遵守绅士的待客之道——哪怕被自己养大的小少爷如今与绅士这个词的距离远比泰晤士河更长。 第04章 有段时间，克拉克·肯特几乎每分每秒都在倾听着布鲁斯的声音。 第7页 在这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超级听力能做到如此精细的程度。 玛莎和乔纳森还活着的时候，克拉克对氪星能力的运用远没有现在这样炉火纯青，只能选择把超级听力完全放开或完全关闭，而等他的父母依偎着成为墓碑上深情的刻印，就再也没有人类重要到连听不见他的心跳都会让克拉克感到不安了。 直到他为了获得一只搭档蝙蝠侠进入韦恩庄园。 克拉克起先对自己的定位非常精准——他是打算栽培未来的得力助手，又不是跑来养孩子的，没必要耗费太大精力去讨好这个失去双亲后性情大变的孤僻小少爷，只要确保他顺利走上成为蝙蝠侠的道路，并且对超人没有恶感就行。 后来想想，大概就是这种不在意，让他在给媒体泄露信息、被公司董事收买甚至试图挑唆布鲁斯和阿福的关系从而谋夺韦恩家产的一众雇员中，被凸显得像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老实人。 到最后韦恩庄园的员工几乎都被遣散，只有克拉克还淡定呆在园丁岗位上，每天雷打不动地拎着剪刀给庄园里的灌木做小猫造型。 这样的生活跟他之前没在救人时窝进北极的孤独堡垒里刻水晶雕塑的日子似乎没什么区别，只除了每天早上，某个致力于让自己显得很成熟的小少爷，总是假装不在意地绕到花园里去看一眼今日份的小猫灌木丛。 直到有天，布鲁斯忽然失踪，阿福拿着他留下的信焦急找人，而克拉克歪了歪头，目光透过韦恩庄园整齐的石砖路，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藏在蝙蝠洞里的孩子。 未经人工改造的蝙蝠洞狭窄逼仄，阴森石壁遍布蝙蝠的排泄物，顶部腐烂发霉的旧木板勉强漏进几缕不算新鲜的空气，周围没有任何光亮，黑漆漆的，只能听见蝙蝠翅膀那毛骨悚然的抖动声。 刚满九岁的小孩抱着膝盖蜷缩在洞穴角落，一动不动。 克拉克知道布鲁斯是在逼迫自己克服内心的恐惧。 这是他成为蝙蝠侠必须经受的磨砺。 而克拉克会留在韦恩庄园本就是为了保证蝙蝠侠能够顺利出现在这个世界，此时一切进展顺利，他需要做的只是站在原地，等待着这个孩子走上既定的道路，最终成为与超人比肩的英雄。 克拉克收回视线，端起手中的水壶。 ——克服恐惧只是布鲁斯成长为蝙蝠侠的第一步，与他未来将承受的苦难相比，在蝙蝠洞里呆一晚这种事情不值一提。 壶嘴倾斜，水珠滚落花叶，克拉克听到他极小声的啜泣。 ——英雄总是独自从血泪中登顶的。超人不能也不该干预。 啜泣消失了。唿吸声湮没在蝠翼拍打的响动里。那孩子在发抖。 克拉克冷静地捏碎水壶的手柄。他把水壶扔进垃圾桶里，转身，大踏步走向蝙蝠洞的入口。 「你来干什么！」 布鲁斯并不领情，眼泪还没擦干，就兇巴巴地开口赶人。 「走开，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克拉克弯腰钻进蝙蝠洞，重新用木板封住洞口，左右看看，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铺上垫子，舒适地坐好。 他理直气壮：「我不想工作了，在偷懒，找个隐蔽的地方睡大觉。」 布鲁斯·给肯特发工资的僱主·韦恩：…… 小孩被气懵了，瞪圆眼睛看向对面悠闲自在的男人，良好的教养让他一时间连脏话都骂不出口：「你知道我是你老闆吧？」 克拉克抬头看向布鲁斯。 两人对视半晌，他从身后拿出另一张垫子：「那你要吗？」 小布鲁斯气到破音：「不要！」 最后布鲁斯还是拿走了那张垫子。 小孩很安静，几乎不出声，抱住软垫在角落缩成一团，盯着头顶的蝙蝠群发呆。 克拉克并不打扰他，倚着墙壁闭眼假寐。他没有开启超级听力，耳边只有小孩轻缓的唿吸和心跳声，气流在蝙蝠翅膀的振动中嗡鸣，交织成宁静和谐的助眠音。 在太阳光的能量补充下数年未曾睡眠的超人，不知不觉地陷入梦乡里。 ……如果不算上阿福冲进蝙蝠洞看到他和布鲁斯呆在一起后，二话不说把枪口怼到自己太阳穴上的乱糟糟场面，克拉克觉得这段经歷还是挺值得回忆的。 之后克拉克逐渐找回了每晚按时睡眠的老习惯，也下意识养成了超级听力关注起布鲁斯心跳的新习惯，这让克拉克能够在小孩暗戳戳偷瞧自己的时候及时捕捉到他尚未收回的目光，然后看着小孩炸毛跑开的背影，促狭微笑。 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倾听布鲁斯的声音这件事变得更像是一种本能，克拉克自己都说不清。 或许他只是太过孤独了——火山口的岩浆蠕动着滚滚尘烟，北极圈的禁区覆盖了皑皑冰雪，他飞到地球上空，俯瞰着脚下芸芸众生，目光不再像从前那样漫无目的，循着耳边稳定的心跳声，总能看到坐在课堂托脸走神的布鲁斯·韦恩。 于是神明的苦恼，不可避免地从『存在与灭亡的必然』、『地球与人类的关联』等等宏大命题，一路滑向『布鲁斯是不是昨天又熬夜看书了』以及『晚上或许可以瞒着阿福给布鲁斯带一杯冰可乐』。 等到他恍然惊觉自己这样的心态并不健康，想要停止倾听布鲁斯就变得无比困难了。 克拉克耗费了将近一年去调整心态，十几年间重新养成的良好睡眠习惯再次毁于一旦，等到他终于迫使自己的超级听力不再随时随地就下意识去寻找布鲁斯的声音，距离他和布鲁斯大吵一架、回到大都会应聘星球日报主编工作只剩了不到一个月。 第8页 特意克制了自己不去关注布鲁斯，克拉克并不知道他在这三年的游学生涯中经歷过哪些故事，有没有认识新朋友，有没有受到严重的伤。 他回到阔别已久的星球日报，成为无数人类中微不足道的一员，切断与韦恩庄园的所有联繫，默默等待着未来某一天，有记者挥着稿子激动地告诉他，「隔壁城市出现了一位名叫蝙蝠侠的新英雄」。 但他还没等到哥谭市的黑暗骑士，便等到了一掷千金买下星球日报的哥谭小少爷。 「我没在邀请你回韦恩庄园过周末，」小少爷气势汹汹地给他打电话，「是阿福想跟你交流养护铃兰的心得。如果你给我带个苹果派，我就勉强同意派一架私人飞机去大都会接你到哥谭。」 克拉克坐在主编办公室，钢笔在手指间快速打着旋。 「那么请你帮忙回復阿福，我会按时赴约，」他说，「不需要私人飞机那么麻烦，我自己开车去就好。」 电话另一边，布鲁斯不大高兴地关掉临时飞行航线的申请页面，单手敲击键盘，查起了最近大都会的油价涨幅。 「从大都会开到哥谭要几个小时，你会迟到的，」他没有直说自己对克拉克的经济状况的担忧，「阿福说他可以帮你订周末早上的机票。」 「替我向阿福说声谢谢，我之前攒下的家底还挺宽裕，」克拉克听出他拐弯抹角的关心，无奈地摇摇头，「我怎么可能迟到，这可是你发出的邀请。」 布鲁斯假装自己没有很开心。他不自在地强调：「我没有邀请你，是阿福邀请的。」 忙碌着打造蝙蝠装备而无暇修剪的头髮盖住了泛红的耳尖。布鲁斯挂掉电话，回过头，看到身后礼貌微笑的老管家。 他整个人一滞：「阿福——」 「需要我做什么吗，少爷？」阿尔弗雷德从容地问，「毕竟我是如此诚挚地期待克拉克先生的到来，连机票都未雨绸缪地提前预定和取消了一遍。」 布鲁斯心虚地挪开视线。 阿福嘆了口气。 他确实觉得克拉克是个可靠的好人，也是布鲁斯在八岁后难得愿意敞开心扉接纳的长辈，因此虽然克拉克有着扑朔迷离的僱佣兵背景，他仍旧默许了年少的布鲁斯跟他走近。 而他其实很珍惜自家少爷如今偶尔还会流露出的些许孩子气。 「我想我该去准备周末的菜单了，」他不紧不慢地说，「或许某位给老人家增加了不少工作量的口是心非先生会愿意回到卧室去睡上一觉，不再折腾他可怜管家的心脏？」 布鲁斯：「……」 布鲁斯乖巧闭嘴，低头收拾桌面散落的蝙蝠装备手稿。 他其实还有许多事没做。 蝙蝠侠的出道之战在即，他需要最终确认蝙蝠装备的实战效果，做好布鲁斯韦恩和蝙蝠侠双重身份的保密措施，拟定好超人插手法尔科内家族拍卖会以及后续调查蝙蝠侠的备案，以及出现各种可能情况的计划abcde——现在的他还处于每种情况只列出五个计划的蝙蝠初级阶段。 布鲁斯在脑海里排列着需要完成的任务，莫名愉悦的情绪让想到超人时都没有以往的压抑愤怒，在阿福欣慰的目光中，脚步轻快地走回了卧室。 第05章 星期六。韦恩庄园。 清晨的熹微阳光艰难穿透哥谭的层层乌云，又被韦恩大宅的窗帘无情挡在门外，阴森森的一楼客厅里，布鲁斯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 他一手拿笔，用自创的加密语言在稿纸上写着第无数个备用计划，另一手拿着手机，声音甜腻：「布鲁斯·韦恩，帮我转接艾玛小姐。什么，她叫埃米？好吧，这可不能怪我，谁会在看yboy的时候仔细看上面的文字啊——」 「哔」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布鲁斯毫无情绪波动，写字的笔甚至都没停顿，继续完成着与规划相关的复杂公式计算，并淡定地随便换了另一个封面女郎的公开商务号码，开口，又是热切而无脑的油滑腔调。 他扮演的花花公子听起来荒唐又愚蠢，但韦恩家的千亿资产金光闪闪，而布鲁斯的长相即使去好莱坞做演员都能获得「花瓶」的评价，只是简单地打了五个电话，便有三位女郎欣然应邀。 挂断电话，布鲁斯专心致志地写起了备用计划，满满当当地写了几页纸，通读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把稿纸扔进客厅中央燃烧着的壁炉里，看了眼落地钟显示的时间，重新拿起手机，把刚才打过的电话重新打了一遍。 「抱歉，honey，今晚有其他约会……」 他的声音依旧甜蜜，夹杂着几分不怎么走心的歉意，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敷衍，然而随之送上的丰厚道歉礼又让人生不起气。 女郎们高兴又懊恼：「到底是谁抢走了跟韦恩的初次约会？」 于是在女郎们私下调查攀比以及韦恩大张旗鼓送昂贵礼物的双重刺激下，还不到半小时，韦恩少爷流连花丛中一掷千金的报导就上了热搜。 布鲁斯一边啃小甜饼，一边在哥谭地图上标记着需要增加监控设备的位置，忙里偷闲地看一眼热搜，满意点头，激活自己前不久制造的人工智慧，让它引导评论风向，添油加醋地宣传「韦恩是个脑子里只有金髮女郎的愚蠢阔佬」的刻板印象。 「少爷，我是不是应该感谢您还记得提前通知我一声，以防这些负面新闻影响到韦恩集团的股价？」阿福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卢修斯·福克斯先生想要见你一面，他似乎觉得我把你宠成无法无天的花花公子了。」 第9页 布鲁斯下意识关上电脑，以防阿福看见ai在各大媒体平台频繁发布的糟糕言论。他清清嗓子，有点心虚：「我们都知道你没有，阿福。」 为防止超人偷听，他没有多说，只是用那双湛蓝色的漂亮眼睛望向阿福，双手摊平，表达自己的意思：这不过是必要的伪装，以防有人把即将出现的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联繫到一起。 阿福不为所动：「您必须要去韦恩集团露一面，少爷。卢修斯先生刚刚压下董事会关于你买下星球日报的弹劾，他不会再帮你拦住短时间内出现的第二次弹劾了。」 刚才处理双线程工作游刃有余的布鲁斯顿时变得垂头丧气。 「或者我可以等下周再去，」他试图拖延时间，「韦恩集团内部有人在跟法尔科内勾结，蝙蝠侠正在调查相关证据。」 只要蝙蝠侠出道首战就波及到韦恩集团的重大利益，再也没人会把他和不学无术的布鲁斯·韦恩联繫起来。这也是为什么他早就发现韦恩集团内部的蛀虫，却按捺着没有立即发难——当然，他也确实不想跟那群讨厌的董事周旋，只想化身蝙蝠侠用物理方式把他们揍一顿。 优雅的英伦管家从不会与自己的少爷起冲突，他只会选择罢工。老人从身后端出银托盘，上面放着一块黑色手机：「那就麻烦你亲自跟卢修斯先生解释。卢修斯先生恐怕不愿再跟我这个玩忽职守的老傢伙多费口舌了。」 …… 半小时后，阿福愉快地开着车，车后座坐着一个苦大仇深的布鲁斯。 「我明明可以用这些时间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听一群贪婪的老头子勾心斗角，」他嘀嘀咕咕，「韦恩集团没有我也能正常运转。」 「但只有你能让韦恩集团走在正确的轨道，少爷，」阿福说，「我想你也不希望韦恩家世代传承的心血被当做别人的犯罪工具。」 昂贵跑车在韦恩公司的大门口停下，又一踩油门掉头离开，留下穿着西装的小少爷在风中凌乱。 布鲁斯郁闷地嘆口气，依旧不想参加董事会议，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满心牴触了。他拽了拽领带，思索着待会儿怎样表现才能在人们心中留下『愚蠢自大但又运气很好』的花花公子形象，停顿片刻，大踏步走进韦恩集团。 韦恩少爷的照片早就是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只要出现在公共场合，就免不了激起众人的惊唿和打量。 沐浴在各色目光里，布鲁斯内心愈发怀念自己精湛的化妆技巧，表面则十分从容，歪着脑袋跟员工们打招唿，看到好看的就凑上去聊几句毫无营养的废话，磨磨唧唧走了十分钟还没走出大厅，兜里已经塞了十几张电话号码。 他还太年轻，很难熟练地展现出搭讪技巧，不免显得有点做作，但这种做作又让他刻意伪装的愚蠢更加逼真，一时间众人侧目，都对这位小韦恩心生轻视。 得到消息的卢修斯·福克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韦恩，生怕韦恩出事，匆匆忙忙走出电梯，抬头就看到韦恩毫无正形地勾搭前台接待员，顿时黑了脸。 「韦恩先生，」他的语气压抑着愤怒，「董事会已经在楼上等你了。」 布鲁斯早就发现了卢修斯，直到听见他的声音，才懒懒散散地回过头，眼睛一亮，做出很惊喜的样子：「卢修斯叔叔！」 卢修斯的火气勉强消了点，但依旧板着脸，在心底大骂阿福——那混蛋是怎么把当初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孩子养成这副德行的！ 布鲁斯实际上对这位与自己父母私交甚笃的卢修斯·福克斯非常尊敬，以至于看到卢修斯的冷脸时下意识把兜里那一沓电话号码往深处塞了塞。他在心底给自己打了打气，继续刚才的表演：「卢修斯叔叔，为什么非要我参加这个讨厌的董事会？韦恩集团的事情都交给你来决定不就好了？」 这毫不作伪的亲近让不远处暗戳戳偷窥的董事们差点捏断手里的钢笔。 「这个韦恩靠不住，」厄尔，被其他董事簇拥着的为首者，阴沉地压低声音，「他太蠢了，蠢到连权力欲都没有，挑拨他和卢修斯·福克斯的关系极其困难，而且很容易让福克斯那个精明的傢伙发现我们在背后做手脚。」 自从进入韦恩集团，就始终被卢修斯·福克斯死死压在头上，就连跟法尔科内合作都不能撼动福克斯在韦恩集团的地位，厄尔早就受够了这样憋屈的日子。 但他并不觉得这是自己能力不够，反倒坚定认为是福克斯背后有韦恩支持，本想着等到布鲁斯·韦恩接手公司后可以挑拨他俩互相争斗然后自己渔翁得利，没想到布鲁斯·韦恩居然也跟托马斯·韦恩一样眼瞎，对福克斯如此信任。 「这就麻烦了，」另一位董事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顶，「看来我们得往小韦恩身边送几个美人，试试美人计能不能让他动摇。」 厄尔冷笑：「不用这么麻烦。」 他转身，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不再去看那边其乐融融的韦恩和福克斯，拿出手机，快速按下一串号码。 布鲁斯感到自己的手机振动了下。 他垂下眼睫，漫不经心地敷衍着卢修斯苦口婆心的教导，快速扫了眼手机屏幕，微微皱了下眉毛。 为什么厄尔会忽然联繫法尔科内？ 他的技术手段还没来得及升级，能够黑进韦恩集团有嫌疑的董事们的手机里留下后门已经很不容易，要想復原他们的对话内容，需要回到蝙蝠洞里用蝙蝠电脑进行操作才有可能实现。 第10页 然而厄尔在这个时间点联繫法尔科内明显是在针对自己，自己贸然离开，很容易打草惊蛇，倒不如顺藤摸瓜，试试能不能挖出韦恩集团和法尔科内更深层的联繫。 「韦恩先生，」卢修斯快被他这不走心的应付气到冒烟了，「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布鲁斯无辜地眨眨眼：「当然，卢修斯叔叔。」 他跟着卢修斯一起往楼上走，手指在兜里盲打手机键盘，通知阿福远程辅助自己调查法尔科内的情况，走到董事会议的房间门口，目光往圆桌一扫，正对上厄尔眼中隐晦的杀意。 布鲁斯表情不变，带着不大耐烦的敷衍笑容，跟董事们一一点头示意，不动声色地扫视整个房间。 墙体完整，窗外没有狙击手，座椅……好吧，厄尔的手段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粗糙。 董事长座椅的底部不起眼的位置安装了微型纽扣炸弹，是不稳定的自制类型，看来厄尔打算把这场事故归咎到某个被开除后激进报復的员工身上。 这种炸药只要稍微改造就能威力大减，不会波及到其他人，甚至连他自己都只会受点轻伤。如果在改装后故意引爆，既能造成布鲁斯韦恩受伤的假象，进一步掩护蝙蝠侠的身份，也可以藉机清算韦恩集团的董事会成员。 至于引爆炸药会造成的不可避免的腿部受伤，布鲁斯并不在乎这个，他在脑海中飞快计算，确认即使是最严重的伤势也不会影响他下周的蝙蝠侠出道计划，便已经做好了决定。 「韦恩先生？」厄尔高声问，没怎么费心掩饰自己语气里的不屑，「这件事您怎么看？」 布鲁斯茫然地睁大眼睛，如梦初醒般望向厄尔，看起来压根没注意之前董事们讨论了什么。他傻乎乎地摆摆手，侧身往卢修斯的方向歪，连带着身下椅子也略微变形：「这种事你们问卢修斯叔叔就好——」 爆炸声轰然响起。 在厄尔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韦恩坐着的椅子四分五裂，爆炸的余波冲击得一众董事摔倒在地，而爆炸的最中心位置，鲜艷的红披风挡住了所有伤害。 人间之神漂浮在半空，冷漠的目光掠过办公室中狼狈的董事们，环住布鲁斯腿弯的手臂特意放得柔软，像是抱着爬到树顶的小黑猫，生怕用点力气就会把猫咪吓到。 冷风吹进被他撞破的玻璃墙，带动着红披风猎猎作响。 「韦恩先生，」他的声音并不算温和，「你还好吗？」 布鲁斯仰起脸，维持着虚假的笑容，差点捏碎藏在手心的窃听器。 ……他果然最讨厌超人了！ 第06章 韦恩塔的最高层，此时安静得近乎死寂。 刚才还在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董事们，此刻腿软到甚至爬不起来，被超人那极具威慑力的凌厉气场压迫着，胆战心惊地抬头看向漂浮在半空的人间之神。 他们想不明白超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 事实上，超人已经很久未曾长时间出现在哥谭了，哥谭人也不约而同地拒绝唿喊他的名字。如果偶尔能看到红披风在哥谭的半空飞过，往往是为了救出某个愣头青似的敢往哥谭跑的外乡人。 很快，动盪地区的暴力帮派和违禁品交易故态復萌，哥谭人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超人的底线，甚至摸索出一整套作案流程，规避被超人发现的可能。 厄尔瘫在地面，肥腻的手心满是汗渍，既担心超人跟韦恩有所关联，又害怕祂是重新记起了哥谭这座曾经反抗过祂的城市。 往好处想，超人绝不可能是单纯为了韦恩而来！韦恩有亿万身家又怎么样，超人甚至还拒绝过某任美国总统高价开出的人身保护请求！ 这位向来自视甚高的董事死死咬住牙关，以防下一秒就恐惧到尖叫出声。 布鲁斯同样在磨牙，不过是出于完全不同的原因——他纯粹是被气的。 他不确定超人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偶然还是别有用心，自己化身蝙蝠侠的计划是否已经被识破，而超人是否在密切关注着自己，又是否想要再次对哥谭出手。无数备用计划从他脑海中掠过，而布鲁斯只想握紧拳头狠狠揍向超人那张英俊的蠢脸。 用力抿了抿嘴，克制住满腔愤怒，布鲁斯定定地看着超人，半晌，忽然露出天真甜蜜的笑容，两臂前伸，亲昵地环住超人的脖子。 「你救了我，超人先生，」他的声音充满狎昵的暗示，「或许我有幸报答你？比如去菲尼克斯餐厅吃顿晚餐……你的蓝眼睛看上去比大海还深邃漂亮，真想知道你身体的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这么美好。」 眼睁睁看着韦恩作死的几个董事发出尖锐的吸气声：韦恩的脑子是由生殖细胞构成的吗？他怎么敢勾搭超人啊！ 同样陷入惊恐状态的还有某位气场全开的人间之神。 他本来正在澳洲帮忙扑灭一场山火，飞到地球上空时，实在没忍住，往哥谭这边看了一眼，便看到布鲁斯悄悄引爆自己椅子底下的炸药，于是想都没想就沖了过来，抱起布鲁斯，用披风挡住爆炸的冲击波。 尽管在看到布鲁斯假笑的表情时就知道这小混蛋肯定在心里大骂自己，但超人也非常生气：明明有那么多办法可以处理掉这枚炸弹，为什么布鲁斯非要选择会对他造成伤害的那一种？他早该学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因此超人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保持着抱猫的姿势，不贊同地望着布鲁斯，心底思考着如何才能让他懂得爱护自己的重要性。 第11页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布鲁斯搂住自己，发出了糟糕的邀请信号。 不夸张地说，超人感觉自己的捲毛都炸开了。 他满脸空白，迅速后撤一步，丢猫似的把布鲁斯丢回地面，转头就往外沖，哗啦一声，撞碎了会议室的另一面玻璃墙。 靠窗的董事偷偷往外看，便看见红披风直勾勾下坠，仿佛大脑短路到忘记了如何飞行，几乎要跌落地面，才堪堪顿住身形，唰地冲上天空，速度快成了一道幻影，转瞬消失在哥谭浓重的雾气尽头。 还没来得及贴好窃听器就被扔到地上的布鲁斯：「……」 更生气了。 在心里把某个不请自来的讨厌超人翻来覆去地骂了几十遍，布鲁斯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弯腰拉起卢修斯，转头望向坐在地板上呆滞的董事们，歪头无辜一笑：「既然会议室已经被炸成这样了，我们改天再谈？我晚上还约了两个超模小姐，可不能失约。」 卢修斯·福克斯站在他身边，冷冷地瞥向面前一众董事。 从震惊中回过神，卢修斯清楚地意识到这场爆炸绝对是人为，而始作俑者根本不用过多思考，肯定跟这群董事脱不开干系。 董事们纷纷避开他寒芒毕露的视线。 就算没被厄尔通知过具体计划，他们也能猜到这事究竟是谁敢的，此时既后怕又担心，一边埋怨厄尔安装炸弹的行为可能波及到他们自己的安全，一边惊魂未定地思考超人会不会继续插手调查这件事。 所有人都心不在焉的，思考着各自的心事，有人叫了装修队，然而并没人报警。当然，即使报了警，哥谭警局大概也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派几个没用的警察来调查这桩註定不会有真实结果的案件。 布鲁斯已经习惯了哥谭警察的不作为，就连他性格中最愤世嫉俗的那部分都没有因此感到过分悲哀，只是默默地呆在蝙蝠洞为整治哥谭警局写下一个又一个计划。 他趁乱离开董事会议室，熟练地挤进人群，靠着自己强大的潜行能力，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韦恩集团的地下停车场，钻进停在门口的跑车里，作为愚蠢花花公子的伪装才终于卸下大半，后背倚着车座，轻轻地嘆了口气。 阿福坐在驾驶位，把车速开得极快，一气儿飈出几公里的路程，直到确认不会有任何媒体追上来，才转头看向后面沉默的小少爷。 他神情担忧，这让布鲁斯有点不自在，微微偏开脑袋，右手靠在车门旁，手指轻轻敲击门边的金属贴片。 「我没事。」 这是布鲁斯独创的以古希腊语为蓝本的加密语言体系，这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阿福和克拉克两个人能听懂——用来防止超人窃听极为可靠。 「法尔科内家族在藉助厄尔试探我，卢修斯可能有危险，」敲击声愈发紧密，「蝙蝠侠的出道计划需要提前执行，我需要让法尔科内家族无心去插手韦恩集团内部的权力斗争。」 超人的出现有一定概率使人类做出过激行为，当这里的人类特指哥谭人时，这种概率就几乎达到了百分百。 布鲁斯原本确信法尔科内家族在违禁品拍卖前不会明目张胆地对反对者动手，但是现在就不一定了，法尔科内肯定会想尽办法试探超人是不是想要控制哥谭，而超人刚才现身的韦恩集团就是最理想的打击目标。 考虑到自己也同样弄不明白超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布鲁斯不由得焦虑起来，飞快思考着怎样才能最大效率地摧毁法尔科内的势力，并控制不住地在心里大骂超人多管闲事。 「少爷，明天你约了克拉克先生吃午餐。」阿福提醒他。 这才想起周末的安排，布鲁斯愣了下，有一瞬间的犹豫。 他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随时能够更改时间的周末午餐邀约，还是涉及到卢修斯生命安全的蝙蝠行动，这两者孰轻孰重简直一目了然——然而他就是犹豫了，以至于当他意识到这种纠结时，甚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帮我跟克拉克打电话改时间，」布鲁斯的声音紧绷，双手环胸，跟自己生起了闷气，「就说我爱上了超人，明天要跟超人约会，没空陪他吃饭。」 阿福无奈：「少爷。」 布鲁斯撇撇嘴，没再说话，手指有序敲击车门：「开玩笑的。告诉他周末我有事要忙就好。」 他的格斗能力有一半出自克拉克的教导，有关拯救哥谭的理念也曾经毫无保留地与克拉克分享过，只要蝙蝠侠出现在哥谭，布鲁斯不信克拉克会意识不到蝙蝠面具底下的人究竟是谁。 只不过克拉克早已明确表态不再参与他的任何行动，想来他们将维持着心照不宣但谁也不戳破的态度，此后始终保持普通朋友的社交距离，不再干涉彼此，很偶尔的，或许在某个周末约一顿随时可能取消的午餐。 布鲁斯对此接受良好，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他们只是选择了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分别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仅此而已。 「少爷？」阿福关切地问，目光透过后视镜望向布鲁斯，「发生什么了吗？你看起来好像要哭了。」 布鲁斯顿时回神，愤怒地身体后仰，声音紧绷：「怎么可能！我从来都不会哭，只有无能为力的弱小傢伙才会做那种事！」 「好吧，我看错了，」阿福耸肩，「或许我的记忆也出了错。少爷，我可以申请使用一次性记忆消除仪器吗？用大约六百三十次，应该可以消除掉所有出错的记忆——包括你刚出生时的那部分。」 第12页 布鲁斯有时候真想跟自己的老管家打一架。 英国人是把阴阳怪气刻进了dna吗？ 后视镜里小少爷的表情从难过转变为不高兴，扭头盯着窗外，气鼓鼓地思考着如何回击，阿福无声地笑了笑，右打方向盘，拐进韦恩庄园专属的宽阔道路，一路向车库驶去。 第07章 北极，孤独堡垒。 在超人积年累月的努力下，孤独堡垒早已不是当初那艘光秃秃的氪星飞船，无数手工雕刻的水晶雕塑摆放在大厅各处，周围环绕着他在宇宙旅行时收集到的珍奇植物，别致精美的布置让他每次走进孤独堡垒都会心情舒畅。 当然，今天除外。 巨大的金钥匙被随手扔到雪原深处，超人大踏步走进孤独堡垒，脸色冷得仿佛下一刻就能徒手把地球扔进太阳里。 如果人类政府看到超人这样的神情，大概下一秒就会恐惧地尖叫着启动国家最高级别武器库。 拉开大厅中央的水晶椅，超人面无表情地坐下，启动氪星电脑，查了好半天资料，盯着屏幕显示的内容思考许久，泄气地向后靠去，后脑勺磕到坚硬的水晶椅背，半透明的椅背顿时出现蜘蛛网状的裂痕。 超人早就知道平行世界的布鲁斯会伪装成花花公子做许多荒唐事来掩盖蝙蝠侠的真实身份，他当年还好奇地参观过那个世界的哥谭三流杂志对布鲁斯感情生活添油加醋的报导，但那是在他认识自己的布鲁斯之前的事情了。 或许是太过关注布鲁斯作为蝙蝠侠的那部分，又或许是看着逐渐长大的孩子时很难联想到他未来的感情生活，超人几乎忘了他作为布鲁西的伪装。因此他在眼睁睁看着布鲁斯勾搭自己时瞳孔地震乃至于怀疑氪生的反应就很好理解了。 超人闭上眼睛，脑海中是那个缩在蝙蝠洞里发抖的倔强小孩，再睁开眼，小孩无辜地歪着脑袋，变成体型修长的青年人，毫无顾忌地搂着自己的脖子，笑嘻嘻邀请自己去「吃个晚餐」。 他崩溃地捂住脑袋，恨不得动用氪星科技切除掉这部分糟糕的记忆。 倒不是对布鲁斯有任何非分之想，他自认还没那么禽兽，也很确信布鲁斯对超人并不感兴趣，他只是不想看到布鲁斯用这样自污的方式，承受着他人的鄙夷，维持自己的双重身份。 但氪星科技中记载的保护身份的方法，即使是比较适合布鲁斯的那些，也没法让布鲁斯使用。 想也知道，他不可能接受超人赠予的东西，而克拉克又没理由拿出产自氪星的物品，更何况就算给了，以布鲁斯的谨慎性格，他大概率会选择双重保险，既维持花花公子的形象又用高科技辅助，说不定还会致力于把这氪星科技的来源和原理研究透彻，研发出针对超人的特效武器。 所以说他呆在韦恩庄园数十年，到底是怎么莫名其妙养出了一个无比仇恨超人的孩子啊…… 超人再度陷入四年前那种几乎自闭的郁闷状态。 这种状态并没持续太久，他很快就控制住情绪，捏了捏鼻樑，正要继续检索氪星科技，放在旁边属于克拉克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看了眼号码，意识到这是从韦恩庄园打来的，克拉克的嘴角微微勾起来，低骂一声「小混蛋」，身体却很诚实地迅速接起电话。 「克拉克先生，很抱歉打扰你，」阿福的声音响起，「布鲁斯少爷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布鲁斯听起来满是震惊，「阿福，明明商量好了是你来说的！」 阿福很淡定：「但少爷你已经快要钻进我的手机里了——我假设这是想代替我发言的意思？」 「我没有！」布鲁斯大声抗议，似乎是在指责阿福污衊自己，接过手机的动作却生怕阿福反悔一般无比顺滑，脚尖不自在地蹭了蹭地面，又对着克拉克强调，「我没有凑那么近，我只是想拿阿福身边放着的咖啡杯！」 超人身体后仰，靠在水晶雕刻的氪星神像旁边，红披风放松地垂坠到地面：「我相信你。」 布鲁斯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哼。 顿了顿，超人补充完刚才那句话的主语：「阿福。」 布鲁斯瞪大眼睛：「嘿！」 超人终于笑出了声。 他的眼睛愉快地弯着，依旧身穿氪星战衣，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间之神了，目光穿透北极凛冽的风雪，仿佛能看到韦恩庄园里抱着咖啡杯的小少爷。 「好吧，我原谅你了，」布鲁斯想到自己打来电话的目的，很没底气地嘟囔，「明天我有事情要出门，阿福邀请你参加的午餐聚会得改个时间。」 超人动作一顿，想起今天在韦恩集团的那一幕，以及自己出现时那群董事的表情，立刻反应过来，因为超人意外现身，法尔科内家族恐怕要提前出手了。 也就意味着蝙蝠侠即将出现。 他其实早该想到的，只不过之前布鲁西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就连超级大脑都不由自主地卡了壳，才让他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布鲁斯给自己打电话的原因。 「好的，」他说，「我知道了。」 他曾经深恨命运无常，让超人诞生在没有蝙蝠侠的世界，走火入魔时，他甚至差点执行了去平行世界抢个蝙蝠侠的激进计划，后来见到韦恩庄园年幼的布鲁斯，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才能让这个孩子顺利成为蝙蝠侠。 第13页 然而如今蝙蝠侠终于要正式出现在这个世界了，他心中却只剩下命运终将到来的悲凉。 怎么会有一位英雄，诞生必然伴随着失去，成长必然依託于痛苦，世界眷顾他的伟大，却从不垂怜他的孤独？ 「你生气了吗？」大概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布鲁斯解释的声音都有点慌张，「我没有不想见你，真的临时有事。」 超人注视着手机屏幕，慢慢把手里捏到变形的桌角恢復原样。 「我没有，」他温和地说，「只是看到了韦恩集团被袭击的消息，有点担心。」 布鲁斯的目光不自觉往半空移。 虽说超人忽然出现让蝙蝠侠不得不把自己的计划提前，但这件事也有好处，比如他没有因爆炸而受伤，所以无论阿福还是克拉克都不知道他当时打算受点爆炸伤来让双重身份的伪装更加保险。 「我没事，本来那个炸弹也不是冲着我来的，就算爆炸了我也不会受伤，」仗着克拉克不知道内幕，布鲁斯随口胡说八道，「我猜超人是见色起意，那么多董事都在场，结果就把我抱起来了。他肯定是觉得我长得好看。」 超人深吸口气。 ……拳头硬了。 布鲁斯还在叭叭：「而且那个超人抱着我都不松手的！还用奇怪的语气叫我『韦恩先生』！说不定他是想勾搭我，哼，狡诈的傢伙——」 「布鲁斯！」超人实在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打断他，「超人从不与他拯救的任何人接触过密。」 而且明明是这个倒打一耙的小混蛋在骚扰自己！ 布鲁斯不说话了：「哼。」 他就知道克拉克肯定毫不迟疑地相信超人。 超人揉了揉额角，被这小混蛋气到头疼：「布鲁斯，你知道的，作为韦恩集团的董事长，你本可以拥有更好的公众形象。」 「我不需要公众形象，我又没打算竞选总统，」布鲁斯理所当然道，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为了达成目标总要放弃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只有隐藏好自己真正的弱点才能避免被人拿捏，这是你当初告诉我的。」 超人无言以对。 他了解布鲁斯，这种程度的拒绝意味着除非情况有变否则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再多费口舌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不再多劝，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好吧，你说了算。我只是不愿看到网上污衊你的声音……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知道真正的你到底有多完美。」 布鲁斯耳根红了。 「不要再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他眼神乱飘，「不就是稍微收敛点吗，我又不是做不到！你等着吧，那些流言很快就会消失的！」 话音落下，布鲁斯果断挂掉电话，避开客厅里的阿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书房，把负责引导舆论走向的ai关掉，拿起钢笔，苦思冥想地完善起保护秘密身份的另一份备案。 他这做法倒也不完全是为了克拉克，主要还是因为有超人存在。 自己在董事会面前与超人的交锋，乍一看或许能被称为愚蠢无脑，但仔细想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超人那凌厉气场面前谈笑自如的——当时那群董事就被吓得连动都不敢动——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就会发现这件事有多不对劲。 更何况，董事们好忽悠，超人却没那么容易敷衍。既然超人会出现在韦恩集团，就证明他绝对关注过自己，而但凡注意到韦恩庄园内部冷清的样子，观察过他和阿福平日的相处，就会明白他绝对不是表面那样声色犬马的笨蛋阔佬。 布鲁斯需要一个新的形象，足够让超人对自己放松警惕的形象。 「总之绝对不是为了克拉克，」布鲁斯低声自语，「这件事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 电话另一边的超人，惊愕地看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哈？」 完全没预料到居然真能说服布鲁斯，超人自己都有点受宠若惊。 布鲁斯以前对这种程度的夸奖也没多么激动啊？难道是他最近几年过得太苦了，以至于就连一句普普通通的表扬，都变得弥足珍贵了吗？ 超人陷入沉思，越想越心疼。他换回克拉克的衣装，离开孤独堡垒，决定回大都会的公寓去准备烤制苹果派的食材。 如果明天蝙蝠侠註定出现，那他至少可以为血战归来的蝙蝠侠准备一份香喷喷的温暖苹果派。 第08章 超人在韦恩家当了九年花匠。 第二年，他被阿福用猎枪怼着太阳穴发出警告，第五年，布鲁斯试图离家出走，他把湿漉漉的小孩拎回韦恩庄园并开始进行格斗训练。 第七年，布鲁斯找到了杀死他父母的劫匪，在克拉克平静的注视下举起手枪，看着面前这个被贫瘠生活和药物成瘾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老人，最终放弃了扣动扳机。 「为什么？」 「杀死他不能拯救这座城市。」 男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那是苦痛与希望混合而成的慢性毒药，迟早有一天会把他折磨成遍体鳞伤的沉默战士。 那是超人第一次在面前这稚嫩男孩的身上看到蝙蝠侠的影子。 可他却意识到自己不再像从前那样期待着蝙蝠侠的出现了。 哥谭的罪恶化作实体的狰狞触手，纠缠着一个无辜的孩子，等到这孩子长成顶天立地的英雄，触手已经与他的肢体相融，在他的手腕捆出鲜血般蠕动的伤痕。超人想要代替布鲁斯砍掉这些触手，可它们甚至比斯塔罗更加狡诈棘手…… 第14页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呃，主编？」实习记者吉米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您今晚去哥谭採风要带的摄影师请假了，让我来替他完成摄影工作，您看可以吗？」 克拉克回神。 他暂且把满脑子的蝙蝠侠往更深处藏了藏，指尖的钢笔放回笔架，淡淡看向门口的吉米·奥尔森。 吉米忍不住抖了抖。 这位实习记者欲哭无泪，不想在主编面前留下胆小的印象，但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发软的腿——鬼知道为什么主编会有这么可怕的气场！他果然从前是杀人如麻的特工吧！ 克拉克收回视线：「你回去准备摄影设备，十分钟后出发。」 他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小镇男孩，可以自然而然地做到泯然众人。纵使氪星眼镜能够让他和超人区分开来，天性就擅长趋利避害的人类也会下意识远离自己。 当然，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解决这点小问题，但克拉克不在乎这个。他习惯了顺其自然。 就像他原本并没打算带个摄影师去哥谭，但既然多个人没什么区别，他也就带着一起吉米去，又比如他其实可以阻止蝙蝠侠在今天出现，但他知道这没意义，因此他只是沉默地花了一整晚的时间烤出火候最棒的苹果派。 吉米并不知道仅仅一句话的时间里面前的总编到底想了多少的事情，又怎么样七拐八绕地最终又想到蝙蝠侠。他只是松了口气，连连点头，火烧屁股似的一熘烟跑掉。 「主编真是太可怕了，」他回到自己的工位，小声自言自语，「我就不该为了多赚点奖金主动接下这个工作！」 这个大都会出身的年轻人并不明白，自己的同事忙不迭地把这个报酬丰厚的哥谭採风工作推给自己，不是因为要跟主编一起出差，而是因为出差的地点在哥谭。 而哥谭中的许多危险，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仰天大喊一句「超人救命」就能圆满解决。 「超人懂什么哥谭，」哥谭，港口，衣着褴褛的黄毛不屑地朝地面啐了一口，「伪神罢了，他管得着我们吗？」 黄毛旁边的两个人齐刷刷转头怒视他：「别提那个名字！要是把他引到哥谭，小心boss把你塞进韦恩港的水泥柱子里！」 boss这个称唿明显十分有威慑力，黄毛瞬间闭了嘴，心虚地往天边看看，没见到任何红颜色的不明物体，这才放了心，音量降低不少：「那个傢伙跟哥谭根本就相性不合。」 他还记得大约五年之前的那段黑暗时光——红披风像是疯了一样，忽然就开始清剿起哥谭的所有恶势力，似乎想把这座有名的犯罪之都打造成神明最得意的伊甸园，无数帮派成员惨遭逮捕，通通丢到哥谭警局的大门口。 哥谭警局当晚就以证据不足为由把所有罪犯客客气气地送了出去。 于是再下次被扔到警局门口的，就变成被切除了脑额叶的帮派头目，附带这群人最少杀死过十条人命的详细罪证记录。 或许连美国政府都会在这种强压下屈服，但哥谭实在是个太神奇的城市了。这里犯罪横行，警匪同流合污，违禁品几乎人手必备，就好像仍旧遵从着原始时代弱肉强食的准则，可是在面对真正以碾压姿态强势介入的超人时，这些无恶不作的哥谭人却忽然想起属于人类的尊严。 所有人都在反抗。罪犯被切除脑额叶。许多大楼被炸毁。 哪怕超人能及时救出楼内的普通人，也没人感激他，他们冷眼看着神色悲悯的神明，他们高喊「哥谭不需要伪神」。 后来超人离开了。祂不再插手人类的争端。 哥谭人欢庆着他们的胜利，却比超人还留在哥谭时更加痛恨超人。 「所以超人为什么要回来？」黄毛愤怒地嚷着，语气几乎是在质问了，「他已经放弃了哥谭！这是忽然想起了自己丢失的狗，打算换个手段重新圈养吗？」 「都说了别提那个名字！」同伙毫不客气地用枪桿砸向他的脑袋。 另一个同伙倒是深有同感，揣着手枪在旁边观看黄毛被暴揍：「祂要真这么打算，倒也能让那群没见识的外乡人睁大眼睛瞧清楚了，到底是不是我们在瞎说。」 说到底，六年前的那场混乱，也就只有哥谭人在应激，这世界其他地方的人在看到「哥谭」这个臭名昭着的地方时，几乎都在感嘆「超人早该把那群罪犯绳之以法了」。 即使到了现在，当哥谭人不失自豪地表示是他们让超人学会离人类越远越好时，也只会收穫其他城市的人们看傻子的诧异目光。 在法律尚有约束力的秩序社会，罪恶隐藏在普通人难以碰触的深处，很多人甚至觉得超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改变。 装载着大量□□的船只在哥谭湾停靠。 天色已暗，到了卸货的时间。 「我又没说错，」黄毛揉着脑袋上被揍出的鼓包，拍拍屁股站起来，跟船上的员工对接暗号，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他拯救不了哥谭的。没人能拯救哥谭。」 金属碰撞沉木的声音响起。巨大的蝙蝠暗影出现在他身后。 两个同伙察觉到不对劲，慌张回头，还没等端稳枪枝，就被重拳打晕，啪叽两声瘫软在地。 面前这被黑甲包裹的身影看起来太过阴森，黄毛吓得哆哆嗦嗦，试图把枪口对准他，却被毫不客气地夺了枪，扔进哥谭湾常年冰凉刺骨的海水里。 第15页 蝙蝠暗影捏住他的领口，声音喑哑可怖：「法尔科内的攻击目标是谁？」 黄毛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不……不知道……」 蝙蝠侠盯着他，直到确定他没有说谎。黄毛被扔回地面，连带着其他几个被打倒的人一起，捆在哥谭湾的路灯柱子顶部，而蝙蝠则跳到那艘装满□□的船上。 船只慢慢驶离哥谭湾，到达了足够的距离，轰然炸开。 爆炸声震耳欲聋，火焰从船身各处喷涌而出，巨大的冲击波将整艘船撕裂成碎片，带动着海水掀起一波又一波巨浪。 尖锐的钩爪枪蓦然撕破浓厚尘烟。 黑色蝙蝠跃至半空，矫健地落在港口，眨眼间，消失在哥谭林立的高楼尽头。 唯一清醒的黄毛被船只爆炸的巨响震得双耳嗡鸣，剧烈的热浪扑到他的脸上，空气中瀰漫着硝烟的味道。而他艰难地睁大眼睛，瞳孔中映着海面上疯狂舞动的火焰，脑海中忍不住回想起刚才那个仿若从黑暗中走出的蝙蝠阴影。 不自觉的，他眼底多了一丝亮光。 「法尔科内果然是想炸毁韦恩集团的大楼，」蝙蝠侠穿梭在楼宇之间，他还需要把法尔科内的另一处违禁品仓库也处理掉，「他很谨慎，没留下任何购买□□的证据，我只能确定那艘船的出发地。便士一，调查最近去过马尔卡的美国人名单。」 他说话时的声音嘶哑难听，仿佛在使用地球不存在的某种语言——为了针对超人的特殊听力，他在几年间折腾出了好几种发音和语法都与现存语言截然不同的新语言，不仅有类似摩斯密码的敲击语言，也有这样可以简短出声交流的通讯语言。 蝙蝠侠相信，除非超人能打开自己、阿福或者克拉克的脑子获得里面的记忆，否则祂绝不可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但他还是保持了一贯谨慎的风格，作为布鲁斯和作为蝙蝠侠时使用的暗语截然不同，以防超人发觉两者的联繫。 「好的。请注意安全。」阿福回復道。 管家此时正在全真空隔音的蝙蝠洞里，戴着氧气面罩用键盘写出文字转成声音为蝙蝠侠提供帮助。这让他的讽刺功力下降了不少——也可能是因为他实在太过担心，没心情去阴阳怪气。 蝙蝠侠在楼宇间飞跃，一路畅通无阻。他锁定了法尔科内藏匿违禁品的仓库位置，面具上灰白色的翳膜微微缩小，正要往那边去，便听见不远处小巷里的尖叫声。 「你别过来，超人马上就会制裁你的，」男人的声音外强中干，明显慌得要命，「超人，超人救命！」 蝙蝠侠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 在哥谭喊超人救命，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傢伙。 他其实可以不去救援，毕竟听到唿救声的超人大概率很快就会赶来，这个唿救者不会有危险，而蝙蝠侠其实还没做好跟超人正面接触的万全准备——可是，如果只是因为超人能做到，就对这近在咫尺的犯罪置之不理，蝙蝠侠出现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蝙蝠侠回身掠进小巷，沉重的战甲轰然落地，顺带着把那个持刀的抢劫犯砸晕。 他抬起头，看见抱着摄像机惊恐尖叫的瘦高小记者，以及他身后满脸无奈的克拉克·肯特。 第09章 蝙蝠侠拎着昏迷的抢劫犯，动作僵硬，凝滞般站在原地。 「你是谁？」吉米·奥丁森被从天而降的大蝙蝠吓到，尖叫得更起劲了，「我警告你，超人马上就要到了，你要是敢动我，他会把你抓起来送到哥谭警局的！」 原本正注视着彼此的蝙蝠侠和克拉克·肯特这下都看向了吉米。 这傻小子来哥谭之前居然都不上网查个攻略吗？他怎么居然还对哥谭警局抱有不切实际的信任？ 面对蝙蝠侠质疑的目光，克拉克忍不住捂了下脸，感觉有点丢人：「对不起，我们马上——」 「马上离开这里，」蝙蝠侠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嘶哑兇狠，「既然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就要有作为弱者的自觉。在获得足够的力量之前，你还不配在哥谭的夜晚闲逛。」 克拉克嘴角微抽。 这是他当年拎回离家出走的布鲁斯时，生气地教训小孩的原话。 看到克拉克无语凝噎的微妙表情，蝙蝠侠需要很努力地绷着下巴，才能让自己的嘴角始终拉平，不至于释放出内心蠢蠢欲动的布鲁西。 他的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吉米，重新落回克拉克身上，保持声线的冷硬，假装自己刚才没在故意跟克拉克开玩笑：「外地人，你们来哥谭干什么？」 吉米正要解释他们是要完成星球日报的採风工作，克拉克便率先开口。他抬起右手，晃了晃自己拎着的纸袋：「给一位辛苦工作的小朋友送来他朝思暮想的苹果派。」 蝙蝠侠一愣，没吭声。 他的表情变得柔软了些，但隔着重甲面具，只能看见稜角分明的下巴，隐在哥谭浓重的夜色里，愈发神秘阴沉，不可捉摸。 克拉克的语气十分正经：「请问，蝙蝠侠先生，尊敬的哥谭守护者，您能帮我把这份苹果派送到我想送的人手里吗？」 蝙蝠侠瞪着他。 半晌，冷着脸伸出戴着尖锐战术手套的右手，从克拉克的手里接过纸袋，动作十分谨慎，就好像他接过的是个随时会被引燃的烈性炸弹。 把苹果派藏进厚重蝙蝠披风里，他没再犹豫，利落转身，钩爪枪精准地弹向远处的高楼墙壁。 第16页 然后「砰」地一声，没抓稳墙壁的钩爪跌落在地，连带着蝙蝠侠也趔趄了下，蝙蝠披风随惯性向前掀起，要不是蝙蝠侠反应得快，差点要被披风埋住脑袋。 克拉克：「噗。」 虽然没忍住被逗笑，但是他反应很快，在蝙蝠侠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时，已经迅速把神情调整成严肃的样子。 蝙蝠侠：「……」 或许是克拉克的滤镜太厚，愣是在蝙蝠侠那阴森森的灰白眼翳看到了委屈控诉的情绪，他想了想，慢吞吞地抬起头，沖蝙蝠侠眨了下眼睛。 他本意是想暗示布鲁斯，自己认为他做得很棒，可是蝙蝠侠似乎更紧绷了，钩爪枪再次弹出，这次走得更加迅速，几乎瞬间就消失在夜色里。 在克拉克眼中，这是一场充满了可爱布鲁西风格的愉快交谈，但他旁边的吉米显然并不这么想。 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小巷，浑身散发着硝烟和血液味道的黑漆漆蝙蝠怪，嘶哑阴沉得乍一听几乎要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怎么看都是恐怖片必备元素。 如果吉米知道克拉克正在心里评价自己『胆小且眼神不好』，大概会忍不住尖叫：觉得蝙蝠侠这样子很可爱的主编才是有问题的那个吧！ 无论如何，眼见着蝙蝠怪物离开，吉米很是松了口气，此时连后背都湿了一大片：「太可怕了，哥谭怎么这样啊？超人为什么不把这些无法无天的傢伙都扔进监狱里？」 以及，他实在没想明白，自家主编怎么就如此顺滑地跟那个蝙蝠怪物搭上了话，甚至还让蝙蝠怪帮忙送了个苹果派——那个奇装异服的蝙蝠怪物知道要把苹果派送到哪儿吗？主编和蝙蝠怪物之间这种仿若在进行加密通讯的融洽氛围是怎么回事——主编以前该不会真的是反派！ 克拉克微微侧头，夜风裹挟着无数声响传入他耳中。 他知道蝙蝠侠并没离开，而是藏在不远处高楼顶层的狭窄角落，吃着苹果派，悄悄地护送他和吉米回到酒店。 他能听到布鲁斯刻意压低的咀嚼音，大约是刚才剧烈战斗和赶路，唿吸比平时急促许多，连带着吞咽的频率也比平时更快。蝙蝠侠战甲连接处发出轻微的咔哒摩擦声，苹果派的香气顺着哥谭阴冷的晚风吹拂到小巷。 这让克拉克的心情莫名变好了不少。 他甚至不再计较身边这个实习记者没有提前做好功课的错误，加快脚步走向酒店，以防自己会耽误布鲁斯太长时间，让他本就糟糕的睡眠雪上加霜。 想了想，他低声提醒吉米：「不要在哥谭提起超人。你会被揍一顿然后扒光了衣服扔到哥谭湾。」 吉米震惊：「哥谭人这么不讲理？超人不管吗？」 「超人对此无能为力，」克拉克的语气淡定，他甚至有点骄傲，「但是哥谭很幸运，这座城市有自己的守护者。这位守护者比超人更优秀。」 比超人更优秀？ 把超人当做信仰的吉米并不相信这话，他甚至为此鼓起了勇气，反驳自己一向又敬又怕的主编：「怎么会有谁比超人优秀！超人刀枪不入钢铁之躯……」 两人越走越远。吉米的反驳声逐渐消散在哥谭的夜风里。 蝙蝠侠吃光了苹果派，把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壳放进垃圾桶，拍拍手掌，望着克拉克和那个记者的背影消失在酒店的大门口，转身，头也不回地沖向法尔科内家族保护森严的违禁品仓库。 在仓库看守的帮派成员们昏昏欲睡，谁都没料到这里即将迎来一只暴力的蝙蝠怪物。 甫一出现，蝙蝠侠便踹断守门者的肋骨，靴底弹射出的蝙蝠道具封住这人的口舌，而后迅速回身侧踢，膝盖锤在偷袭者的脸部，直接把那人打晕过去。 他的动作狠辣，但凡出手便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约莫只给每个人留了一口喘息的生机，扔破布袋子似的把昏迷的混混扔出仓库，就好像刚才注视着克拉克时的那些柔软而复杂情绪只是某种恍惚间出现的幻象。 不到五分钟，高耸奇异的哥德式建筑在火光与尘烟中轰然倒塌。蝙蝠怪物踩着废墟遗骸，在瘫了一地的打手们惊恐注视下，融入哥谭灰雾瀰漫的夜色。 几天后。蝙蝠侠的名字迅速传遍哥谭的每一个黑暗角落。 曾经在夜晚中如鱼得水的罪犯终于对黑暗感到了久违的恐惧。 哥谭大概就是这样一个疯狂扭曲的城市。他们憎恨着光辉万丈的超人，明知超人的实力近乎碾压仍旧高唿「伪神终将堕落」；他们恐惧着藏头露尾的蝙蝠侠，就算蝙蝠侠虽然战力强大却很明显还是个人类。 人们猜测着蝙蝠侠的真实身份。 有人说他是哥谭冤魂的化身，所以他才能神出鬼没转头就没，有人说他其实是犯罪巷里的小混混，为清扫哥谭的罪恶和魔鬼做了交易，还有人说蝙蝠侠肯定是个家庭主夫——说这话的人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闻到了蝙蝠侠身上有苹果派的香味。 他第二天被套麻袋揍了一顿，原因是「故意诋毁蝙蝠侠的名誉，我们怀疑你是超人派来的二五仔」。 然而，大概没人想到，已经在哥谭初步达成小儿止啼成就的蝙蝠侠，此时正蹲在客厅冰凉的地板上，受伤的右胳膊吊着厚重石膏，幽怨地看着厨房里忙活做饭的阿尔弗雷德。 「我很抱歉，少爷，」阿福头都没回，「但病人是不能吃爆辣生龙虾的。或许您更想吃华夫饼？」 第17页 布鲁斯被华夫饼的威名震慑住，嫌弃地往后一仰，但并不甘心，还在讨价还价：「那就芝士焗龙虾？」 阿福妥协地嘆了口气。他把准备好的果蔬放回冰柜，拿出手机打电话预订食材。 直升飞机降落在韦恩大宅的绿荫草坪，从深海新鲜捕捞的蓝龙虾被送进厨房的砧板，没过多久，龙虾的香气慢慢逸散开来。 布鲁斯享受地眯起眼睛，回忆起小时候跟在阿福旁边看他烤龙虾的过往。 那时候他还没有因为试图下厨差点烧了韦恩大宅，也就没被禁止进入厨房，还能在阿福做饭时踮着脚好奇观看，然后被路过的克拉克餵一口酥脆小甜饼。 他当然不是忽然想起要缅怀过去的美好时光，所以非得吃一顿昂贵的蓝龙虾大餐的。 极为紧凑的时间安排和压在身上的沉重负担让他平时连觉都不想睡，如果不是被阿福盯着每天按时吃一日三餐，他甚至想选择用营养液维持身体状态。 至于为什么要故意做出这样贵族派头十足的举动，虽然打了石膏却依旧穿着整齐西装，无论打扮还是神情都更接近伪装中的布鲁西小少爷——那显然正是为了维持布鲁西对外身份的需要。 布鲁斯单手端着芝士焗龙虾的长条盘，放到餐桌上，左右转了圈，歪下脑袋，又重新端起盘子走到客厅，很费力地把韦恩家看起来最有暴发户气质的纯金扶手椅拖出来，背景墙则是摆满了昂贵古董的博古架。 他拿出三脚架，摆好手机，把设备调整到直播模式。 直播开启，他娴熟地展现出老牌贵族的优雅姿态，能动作的那只手拿起银刀，挑起一块龙虾肉，看着镜头微微一笑。 韦恩家族的丰厚财力让他的笑容瞬间出现在哥谭的所有大街小巷。 许多哥谭人驻足，仰起头，疑惑地看着商城的高楼门口、橱窗、展示柜或者玻璃幕墙的大型led显示屏。 「蝙蝠侠，我知道你在看这段视频。不管你是谁，现在立刻滚出哥谭，」优雅而不失狠厉的声音从无数扬声器中传出，重叠着迴响在哥谭的各个街道，「否则，我，布鲁斯韦恩，将成为你永恆的噩梦，致命的宿敌，此生与你不死不休！」 第10章 无论做多少努力，人生总有无法掌控的部分。 对于足够努力且十足控制狂的蝙蝠侠而言，这件事格外残忍。 尽管还很年轻，他已经经歷过很多次这样的无能为力。 只是与很多人不同，布鲁斯不会哀嘆命运的无常，或者祈求神明的怜悯，他只会加倍地责备自己，把一切归咎于自己「没有做得更好」。 父母被枪杀，是因为自己胆怯无能；没能救下无辜者，是因为自己实力弱小；兴沖沖地带着整套杀死超人的方案去找克拉克却跟他大吵一架分道扬镳，是因为自己太过愚蠢，明明应当独自前行，却对获得一个心意相通的搭档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此时此刻，面对新的不可控局面，他却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谴责自己了。 ——他是说，试图把布鲁斯韦恩塑造成蝙蝠侠反对者，然而热搜第一居然是『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韦恩颜粉』这种事，总不能怪自己长得太好看吧？ 「为什么没人讨论布鲁斯韦恩宣战蝙蝠侠这么严肃的话题？」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乱七八糟的评论区，由于某些评论实在太不入眼，这个没谈过恋爱的年轻人连发出质疑的声音都在颤抖，「哥谭人怎么连一点反派宣告出场的敏锐性都没有！」 他这场宣告的目的就是为了高调反对蝙蝠侠，因此完全没避讳超人，就堂而皇之地坐在书房里浏览诸多网友的评论，并监测哥谭暗网中诸多犯罪分子对这事的反应。 本来以为自己这样张狂的宣言会引起众多批判，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钓出几个别有用心的傢伙，没想到网民一窝蜂地讨论起嫁到韦恩家的可能性，真正讨论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之间矛盾的人反倒寥寥无几。 阿福站在布鲁斯身后，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嘴角。 他的心情还不错。无论这些人是真心实意还是故意夸张，看到这么多人花式夸奖自己的孩子，老人家总是高兴的。 而且，阿福觉得，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倒也没那么出人意料——布鲁斯为了这次反派式出场做足了准备，无论是衣着、开场白还是入镜角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打了石膏的胳膊又让这份高贵平添一丝脆弱感，再加上堪比一流明星的宣传，得到一堆粉丝追捧再合理不过。 布鲁斯并不这么想。 「有人在背后操纵舆论，」他断言，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用低俗娱乐的形式解构韦恩宣战蝙蝠侠的真实意义。这个人在针对蝙蝠侠。」 之前尝试把布鲁斯·韦恩在外界的形象塑造成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时，布鲁斯只是想维护自己的双重身份，毕竟蝙蝠侠唯有保持隐身于黑暗中的神秘感才能震慑哥谭，身份曝光又可能给韦恩集团乃至阿福带来灾祸。 而他之所以放弃这个计划，选择了实施起来更加困难也更容易出差错的nb，主要是因为两个人：一个是超人，另一个是克拉克。 超人忽然现身韦恩集团，使得布鲁斯原本伪装出的荒唐形象出现了严重破绽，他本人也因为被超人特意营救而受到了哥谭黑暗面的关注，如果继续表现得柔弱可欺，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第18页 克拉克劝布鲁斯换一种伪装方式时，有关公众形象的说法，让布鲁斯想起很多年前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隐藏弱点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弱点摆在所有人面前。 于是他决定给蝙蝠侠找个宿敌。 贵族出身、骄横自负、生性狡诈的邪恶资本家布鲁斯·韦恩就很合适。 从身份来看，作为合法公民的韦恩比起黑户蝙蝠侠而言显然是正义的那派，但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正义，但凡是有些良知的人大概都能想清楚。这样鲜明的对比，和韦恩放在明面上的针对，不仅能起到遮掩身份的作用，也能让蝙蝠侠在哥谭的风评从都市传说逐渐过渡为真正有血有肉的人类。 考虑到自己成为蝙蝠侠的最终目的是联合一切能联合的人类力量，提防可能对人类别有用心的超人，让蝙蝠侠尽快获得广泛的认同很有必要，如果操作得当，布鲁斯·韦恩这边说不定也能聚拢一批企图杀死蝙蝠侠的反派势力。 如果按照布鲁斯自己的性格，他其实更希望蝙蝠侠永远隐在黑暗中震慑宵小，但有超人这个强大的敌人在，蝙蝠侠就必须要更加全能，才能在超人暴露真面目时顺利凝聚人心。 大概是蝙蝠侠这个名字和行为方式跟超人有一定的相似之处，许多藏在暗处的傢伙很快觉察到他的动机，其中心急的几位，已然着手在阻止又一位枉顾法律的「神明」出现了。 「所以他们才会刻意引导舆论，突出布鲁斯韦恩的……恶，某个特质，从而让他与蝙蝠侠的对峙变成一场八卦性质的网民狂欢，」布鲁斯分析道，「娱乐化永远是解构严肃议题的最佳方式。说不定下一步他们就要用布鲁斯韦恩的私生活来转移视线。」 「我想已经有人在这么做了，少爷，」阿福扬起眉毛，看着电脑显示屏的目光像是在参观哥谭野生动物园，「暗网的匿名论坛在猜测您这么恨蝙蝠侠是因为向他求爱未果还被他打断了胳膊。不得不说，是很中肯的猜测。」 布鲁斯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嫌弃地别开视线：「能够登录暗网的傢伙，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他这样抱怨着，没停下敲打键盘的手指，轻松黑进社交媒体的后台，在无数庞杂散乱的数据中，筛选着舆论狂潮的源头。 另一边的人似乎察觉到自己被追踪了，动作极快地清扫着数据残留的痕迹，纵使布鲁斯追得很紧，仍被对方顺利逃脱，最终只找到了这些看似来自世界各地的帐户最终归向的模煳位置—— 大都会。 「怎么又是这里？」布鲁斯失声道，想到超人，条件反射地切换成自创语言，「该不会是超人干的吧？」 他这样说着，不自觉陷入阴谋论的泥潭，越想越心寒。 如果真是超人，祂是否在阻止有人挑战祂的地位？这意味着超人多年的好名声绝对是伪装，以及祂大概率没有表现出的那样万能，否则为什么不直接前往哥谭杀死蝙蝠侠？ 深吸口气，屏蔽掉脑海中充斥着的关于是否应该劝说克拉克离开危机四伏的大都会的担忧，布鲁斯用力揉了揉眉心。 无论藏在大都会的人是谁，那个人的技术水平应该跟自己差不多，这也意味着他如果此刻选择干预舆论的话，很可能被对面反追踪到。所以与其使用这些手段，还不如一力破十会，只要布鲁斯·韦恩开始大张旗鼓地针对蝙蝠侠，再怎么巧妙的舆论引导都不会再遮蔽人们的目光。 他登上哥谭暗网，发布消息：如果有人能活捉蝙蝠侠，韦恩集团将赠予三亿美金。 暗网不会公开身份信息，就算悬赏中明晃晃地提到了韦恩集团，也没人能证明这条悬赏是韦恩发的，这意味着哥谭警局甚至不能对此立案——虽然哥谭警局本来就对暗网的情报装聋作哑。 「蝙蝠侠出现在哥谭的时间还不算长，至少不足以让那些藏在暗处的傢伙感到恐惧，」布鲁斯讽刺地笑了下，「有这个悬赏做理由，哥谭那些被蝙蝠侠阻拦了不少财路的帮派，应该终于能联合起来了吧？」 蝙蝠侠的动作太大，牵涉面太广，行事又太张狂了，哥谭诸多势力早晚选择围剿他，只不过蝙蝠侠的行踪和来歷尚且成谜，而哥谭各势力之间本就有矛盾，除非有足够丰厚的利益或足够地位的话事人牵头，否则短期内都只会维持着现状相互忌惮。 布鲁斯的目的就是点燃这个早已不稳定的炸弹：以韦恩的财力，以及韦恩在哥谭的地位，想要做到这点并不困难。 倘若蝙蝠侠能扛着三亿美金的悬赏在哥谭来去无阻，甚至有余力去维持哥谭在夜晚的治安，他在哥谭的守护者地位也就能初步稳固下来。 到那个时候，他才能真正着手开展反制超人的计划。 「少爷，」阿福忧虑地皱起眉毛，「这是不是太过仓促了？」 哥谭的危险可不只有法尔科内这些明面上的帮派势力，而蝙蝠侠如今连装备都还停留在初级阶段，战甲甚至是上周夜巡时由于重量太沉差点摔下高楼才换成了凯夫拉材质，后勤、武器包括应急备案的数量远未达标，对抗一个小型帮派的群殴都很吃力，更别说要面对哥谭无数势力联合起来的围追截堵。 阿福几乎能想像到布鲁斯之后每晚夜巡结束后的满身伤痕——如果他能撑到夜巡结束的话。 「你说的对，」布鲁斯冷静道，「但我们没有时间了。」 第19页 在世界各地游歷修行的三年间，他曾经使用伪装的身份修习过心理学，旁听了世界一流学者关于超人的分析座谈会，也尝试过自己去推理，超人，这样一个似乎无所不能又超脱世外的神明，究竟拥有怎样的性格和行为动机。 「超人究竟来自哪里，为什么会保护人类，他的能力有没有极限，没人知道这些，」面对阿福，布鲁斯难得表现出自己的焦虑，「但我很清楚，超人是拥有人性的。」 超人会在救援灾情之后绕到很远的城市去拜访曾经救过的黑猫，会收下人类赠送的蓝莓甜甜圈，在试图用暴力整顿哥谭后，会因为哥谭人的冷眼和辱骂而选择离开，从此再不靠近这个城市。 「这不是件好事，阿福，」布鲁斯攥紧手掌，「拥有人性的强大生灵，绝不能没有弱点，否则当年哥谭的事情必然会重演——而我们不能寄希望于超人再次主动离开了。」 所以蝙蝠侠必须尽快成长起来。他将从血与火的磨砺中走到云端，让超人明白，总有些人类，即使是神明也必须要仰头看。 第11章 事实证明，蝙蝠侠总是对的。 布鲁斯发布悬赏的一周后，哥谭各帮派针对蝙蝠侠的行动愈演愈烈。 这些年被超人压制得只敢在暗地里搞小动作的哥谭反派仿佛将这场蝙蝠侠猎杀活动当成了一种别样的狂欢，他们各怀心思，却不约而同地趁此机会出了手。 布鲁斯韦恩本人在这场狩猎活动中同样高调又积极。 他数次给出蝙蝠侠可能的出现位置都极其精准，私下制定的缉捕计划同样缜密狠辣，若非每次都有那么点意外发生，蝙蝠侠早就被抓住了。 而在某个规模颇大的帮派为利益背刺了追捕蝙蝠侠的同盟、炸毁数栋居民楼导致伤亡惨重且放跑了蝙蝠侠之后，震怒的韦恩直接切断了那帮派的武器来源，并傲慢地宣布自己为此负责——在那之前甚至没人知道这帮派居然在跟德国佬的军火商做交易。 这让许多消息灵通的哥谭人士对韦恩的印象大变。 之前那副荒唐愚蠢的样子果然是伪装！韦恩竟然是个阴险狡诈的可怕反派！ 谁都不想惹没底线的人，就算反派也会对更变态的反派敬而远之。一时间整个哥谭波云诡谲，韦恩集团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韦恩并不是个蠢货的厄尔连续几天都没睡好觉，回想起董事会议上那个莫名其妙就提前引爆的炸弹，以及那时韦恩看向自己的微妙眼神，吓得六神无主，慌张地去找法尔科内家族庇护，然而正忙着狙击蝙蝠侠的法尔科内才不会为了一个无用的棋子跟韦恩交恶。 面对穷凶极恶的法尔科内家族，厄尔甚至连「憎恨」这种情绪都不敢流露。这个曾经志得意满的男人如今憔悴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晕过去，白着脸在家干坐了一整天，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转移到韦恩集团的公用帐户，然后哆哆嗦嗦地去哥谭警局自首。 「我贪污韦恩集团的财产，收受贿赂办了见不得光的事，」他的瞳孔惶恐地颤抖着，几天没睡导致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快把我关进黑门监狱！快啊！」 哥谭警局的警员：「……」 「真是见了鬼，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迫不及待往监狱跑，」把厄尔暂时收押等待整理证据，警员回到办公区，心有余悸地咬了口甜甜圈，「韦恩到底对他干了什么？」 另一个警员端着水杯靠在他的桌子旁：「那种人的手段可比我们残忍多了。你还记得那个得罪了奥斯瓦尔德·科波特的倒霉蛋吗？听说先锋大桥的水泥柱底下到现在还有他的抓痕。」 他的语气随意，是早就看惯罪恶的凉薄。 「也是，」警员咂舌，「以后我得记得离韦恩集团远点，可不能被布鲁斯·韦恩盯上。」 他俩低声聊天，没注意新上任的警长走到了身后，正好听到最后这几句对话，原本还算平淡的脸瞬间就沉下去。 听到身后的冷哼，两个警官吓了一跳，慌忙回头：「谁——哦，戈登警长！」 詹姆斯·戈登放下手里的咖啡杯。 他眼角的皱纹极深，脸侧没有清理干净的胡茬已有了斑白的痕迹，深棕色的眼睛透过破旧镜片，瞪向面前的两人。 「希望你们还记得自己胸口佩戴的警徽，以及当初入职时的庄严宣誓，」他冷淡地说，「至少在警局里，请保持一个警员对于罪犯应有的态度。」 两个警员对视一眼，敷衍地「哦」了一声。 哪怕戈登是他们的直系上司，也没人真把戈登当回事。 这个死脑筋的中年男人，从来到哥谭警局就总想着把罪犯绳之以法，即不会阿谀奉承，也不肯接受帮派的贿赂，因此分明有着很强的办事能力，依旧被领导视作空气，要不是几年前超人那事让哥谭警局减员惨重，他甚至连警长的位子都沾不到边。 哥谭警局的警员们曾私底下打过赌，猜测戈登到底要多久才会被某位反派灌进水泥当桥墩。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这位很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的警长依旧活蹦乱跳，奔波在罪案现场，耗尽心力将真兇抓捕归案，然后看着警局的领导们点头哈腰地带着帮派头目来把人领走。 警员觉得戈登铁定是脑子有病。 「戴里刻·厄尔，韦恩集团的前任执行长，来我们这里自首了，」他挥了挥桌上的案卷，跟戈登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可能是怕韦恩会收拾他？伟大的戈登警长，您要去把布鲁斯·韦恩抓捕归案吗？」 第20页 戈登深吸口气。 他太疲倦了，以至于连愤怒的情绪都显得无力，闭了闭眼睛，已经在脑海中萦绕了许多天的、第一次见到布鲁斯韦恩时的场景又不自觉浮现出来。 那时戈登还是个年轻警员，跟着上司去韦恩夫妇遇难的现场，忙着勘察记录证据，衣角忽然被轻轻拽了下，转头，就看到从始至终都沉默着的八岁男孩抬头望向自己：「你们能抓到兇手吗？」 男孩说话的声音很小，突发的变故使他脸色煞白，看起来摇摇欲坠，那双稚嫩的蓝眼睛却藏着仇恨的光。 戈登曾无数次见过这样的眼神。 「我向你保证，兇手能被缉拿归案，」他蹲下身，坚定地告诉布鲁斯，「因为这是警察的职责，是我的职责。」 哥谭警局没有抓到兇手。 不是因为兇手本人有多能干，或者榜上了强大的靠山，只是当晚几个值班时喝醉了酒的警员抽菸时点燃了证据室，导致与本案相关的全部证据都被毁得一干二净。 戈登始终记得自己的承诺，愧疚和愤怒腐蚀着他的心脏，他却无能为力，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事情走上註定的结局——当初那个希冀地望向警察的男孩长大了。他融入哥谭的黑暗。 警员们不知道戈登在想什么，他们只觉得戈登古板又麻烦。 「如果您不打算去韦恩集团抓人的话，」警员拖腔拉调，语气嘲讽，「就麻烦让一下，我得去完成『警徽赋予我的使命』了。」 不等戈登回应，这个趾高气昂的警员忽然眼睛发直，看向戈登身后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嘴唇哆嗦着，往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瞥，似乎是在估量待会儿该往哪里藏。 戈登瞬间摸到自己的配枪，转身，正对上布鲁斯·韦恩笑意盈盈的脸。 被枪口指着脑袋，韦恩镇定自若，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摁住枪口，眉毛微微扬起：「看来哥谭警局的待客之道，比我想像得还要没礼貌。」 他抬起头，慢吞吞地扫过哥谭警局的每个角落，刚才还呆若木鸡的警员们顿时打个激灵，那些试图拔枪帮助戈登警长的警员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低下了头。 韦恩那张脸还未褪去年轻人的青涩，又自带美色加成，本应当是很没有攻击性的相貌，然而他勾起唇角时，那股被战斗经久磨砺的恐怖气场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这让嗅觉敏感的哥谭人下意识就会选择远离。 警员们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低头互相用眼神交流，都挺惊恐：韦恩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反派！这太可怕了！ 唯有戈登还稳稳地抬着手，枪口直指韦恩的心脏。 「您有什么需要吗，韦恩先生，」他镇定地问，「哥谭警局不是公共场所，除非有许可，否则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入。」 「韦恩集团每年捐助哥谭警局的钱款占据了你们资金流的百分之七十三，我可算不上闲杂人等，」布鲁斯傲慢道，却也没有跟戈登纠缠的意思，开门见山，「听说你们昨天晚上放走了那只蝙蝠怪物？」 戈登沉默一瞬。 他眼睁睁看着蝙蝠侠明知前面是陷阱仍旧冲过去救下哭啼的孩子，被箭矢刺穿肩膀愣是一声没吭，护着小孩往远处飞掠，于是几乎是下意识地踩住剎车，警车横在道路中央，挡住身后追捕蝙蝠侠的车辆。 布鲁斯·韦恩眯起眼睛。 「所以就是你做的？你崇拜蝙蝠侠？」他屈指弹了弹戈登胸口的警徽，好整以暇地念，「詹姆斯·戈登，唔，我记得你有个刚满三周岁的女儿？」 戈登的肌肉绷紧了。警局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极其压抑。 谁都没看到布鲁斯是怎么在眨眼间便夺过了戈登手里的枪。他玩弄着枪柄，片刻，用枪口挑起戈登的下巴，圆滑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特工电影里的经典反派：「所以，吉姆，为了我们可爱的三岁宝宝，你会帮我找到蝙蝠侠的，对吗？」 ——如果这些警员知道布鲁斯确实为了演好反派连夜刷了几十部电影并努力练习反派口音，他们大概就不会为这种微妙的熟悉感而感到毛骨悚然了。 詹姆斯·戈登的额前冒出冷汗。 这个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直视着布鲁斯·韦恩的眼睛，依旧站得笔直。 「你不是这样的人，布鲁斯，」他哀伤地说，「你不该是这样的人。你明明也希望哥谭变得更好，为什么容不下蝙蝠侠的存在？」 警员们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他们觉得戈登必死无疑。 就算布鲁斯·韦恩为了明面上的清白身份不会在这里杀掉戈登，但今晚灌水泥的名额大概率是要再加一人了。 然而布鲁斯盯着詹姆斯·戈登的脸，半晌，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大笑。 「你很有趣，吉姆，你很有趣，」他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泪，下一刻，明媚的脸庞毫无预兆地变得狰狞，「我最欣赏你这样的人——慢慢折断硬骨头的感觉好极了。」 他把配枪丢回戈登怀里，在哥谭一众警员们看变态的目光下，愉快地转身离开。 第二天，戈登升任哥谭警局的副局长。 本以为戈登会被沉海的警员们面面相觑：「……」 所以韦恩确实是个不打折扣的神经病吧！他居然要留着戈登慢慢折磨！ 第12章 「戈登副局长把他的女儿送去了大都会的亲戚家，」阿福放下手里的绷带，「少爷，你把他吓坏了。」 第21页 布鲁斯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臂，包扎好的胳膊不再像刚才那样触目惊心，刺骨疼痛逐渐缓和,他的语气轻快了不少：「他是该把女儿送走。罗马人早就盯上他了。」 之前在哥谭警局特意提起戈登的女儿，就是为了让他对此警醒，并提前准备安全措施。 事实上布鲁斯还私下做了些工作，确保那个孩子能够安全离开哥谭。 如果其他帮派想调查戈登女儿的行踪，他们最终会调查到韦恩身上——而考虑到布鲁斯·韦恩如今在哥谭的名声，这显然意味着韦恩已经控制或除掉了戈登的女儿。 「你总是有计划的，少爷，」阿福嘆息，「我只希望你下次能把计划分一些来保障你自身的安全。」 他看着布鲁斯面不改色地重新穿好衣服，黑色西装的长袖遮住手臂的绷带，就好像昨天夜里回到蝙蝠洞后一声不吭却因疼痛而发抖的蝙蝠侠已经消失在哥谭的某个阴暗角落里。 但阿福永远记得自己孩子受过的伤。 「我知道，」布鲁斯敷衍道，他不会在这种事上跟阿福顶嘴，当然他也不会听从阿福的劝诫，「有人给韦恩庄园打过电话吗？」 考虑到布鲁斯贫瘠的社交状况，能够直接给韦恩庄园打电话的人，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一个。 几乎每天都要被问一遍相同的问题，阿福的回覆越来越简短：「没有。」 布鲁斯应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问题的答案。他整理袖口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些，目光扫过摆在桌面的檯历，下意识在心里算了算时间。 三个半月。 距离蝙蝠侠第一次出现在哥谭已经过去了三个半月。 克拉克·肯特再也没跟自己或者阿福联繫过。 布鲁斯觉得这是个好事，他现在正反两个身份都暴露在哥谭黑暗面的视野中，无论哪个身份出现纰漏都会引得豺狼一拥而上、分而食之。像这样决绝地切断全部联络，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克拉克的安全。 他又没有想念克拉克。他不在乎克拉克是不是打算从此跟他形同陌路。 「少爷，」阿福的催促声从楼梯响起，「午饭准备好了。」 布鲁斯回神。 急匆匆用冷水抹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更清醒些，他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在脑海中推演着今晚准备除去的违禁品制造窝点的行动路线。 他身上新伤叠着旧伤，但蝙蝠侠是不能受伤的，他也不能使用镇痛药物，那些药物会麻痹他的战斗本能。他必须要制定足够缜密的计划，并把这计划执行到极致，才能顺利突破一众帮派的围追截堵，打响蝙蝠侠的又一个不败神话。 阿福又忍不住开始嘆气了：「少爷，你走的是反方向。」 眼见着布鲁斯晕晕乎乎地转头往回走，他摇了摇头，决定等布鲁斯吃完饭就强硬地按着他回房间睡觉。 就算是蝙蝠侠，受伤状态下连续熬夜三天也会吃不消的。 「我没问题，不需要休息，」布鲁斯叉起一块牛肉，声音含煳中带了点抱怨的意味，「下午得去一趟韦恩集团，卢修斯叔叔想辞职。我得想办法把他留下。」 想到卢修斯前段时间在电话里不带停顿地骂了自己将近半小时，布鲁斯就觉得头疼。然而他实在分身乏术，不可能再兼顾韦恩集团的工作。 「你可以跟他实话实说，」阿福建议，「这是最稳妥的方式。卢修斯不会背叛正义。」 在意识到布鲁斯韦恩真是个反派后，卢修斯选择提交辞职报告而非直接走人，已经算得上是对布鲁斯的最后一点关怀了。 布鲁斯没吭声，默默往嘴里又塞了块牛肉。 他知道卢修斯不会背叛正义，但他并不确定卢修斯会支持自己。 毕竟上一个他坚信会跟自己并肩作战的人，已经在他坦白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 星球日报。时政版办公室。 记者们凑在饮水机旁边，胆战心惊地聊着天。 「主编的心情还是不好吗？」吉米小声问，自从哥谭採风归来，他对肯特主编越发敬畏，「到底是谁惹他生气了？」 另一个记者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仿佛能感受到主编身上冷飕飕的气息：「谁知道啊。我昨天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的表情特别恐怖，我当时差点以为自己要完蛋了！」 「说不定是主编的家事？老婆跑了之类的，」有记者不负责任地瞎猜，「你们还记得吗？主编有次请假就说家里有事。」 吉米纠结地啃指甲，思路一下子歪到肯特主编的家庭关系：「肯特主编结婚了吗？他——对哦，他今年多大啊？」 记者们面面相觑。 肯特主编的年龄，实在是个很难界定的话题，他刚到星球日报的时候就有人私下议论过：如果只看外貌的话，肯特主编分明是个年轻人，可无论是谁见到肯特主编，都不会把他跟「年轻」这种词联繫起来。 大概是他的气场总让人有种歷尽沧桑的压迫感。那是时间留在灵魂上的刻痕。 「别在这瞎猜了，都赶紧去写稿，千万别让主编的心情更差，」走来接水的记者发出悲催的哀嚎，「我一会儿还得带着新入职的记者去主编办公室！上帝，我宁愿直接从楼上跳下去，至少超人会把我拎回地面！」 第22页 记者们同情地看着他。 「这位主编很可怕吗？」新入职的记者忍不住问，「如果他剋扣工资或者强迫加班，我们可以向工会投诉他，听说新入股的韦恩集团对员工待遇非常重视。」 众记者顿时对这位新同事多了些敬畏。 他们七嘴八舌地解释：「不是这样，别着急，主编没有违反过任何规定。但是他身上那种感觉，气场，气场你懂吧？」 「等你看到主编就知道了，他其实没什么表情，也不怎么说话，但就是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他在发怒。在他面前连唿吸都很困难。」 「那时候你甚至恨不得他沖你骂几句！至少不会满脑子想着缩成一只史莱姆钻进地缝里，或者干脆就找根绳子把自己吊到星球日报的大厦顶上！」 吉米夸张地伸手画了个圈：「我们给这种气场起了个名字——前任王牌特工の神级压迫力，暴怒之龙息！」 新入职的记者：「……」 为了和谐的同事关系，她很努力地维持着惊讶的表情，不让自己的嫌弃过于流露在外。 好在此时没人关注她，随着主编办公室的门锁响起「咔哒」声，饮水机旁边的记者们瞬间弹开，火烧屁股似的沖回各自的座位。 克拉克·肯特推门走出办公室。 他的神色平淡，就好像压根不知道记者们在自己背后嘀咕过哪些中二又离谱的外号，大踏步走向记者办公区，手里稳稳端着的马克杯是某山寨公司新出的蝙蝠侠手办款。 记者们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动弹。 「这四份稿子重写，」把厚厚一沓稿件放在最前面的办公桌，肯特平铺直叙，「新来的记者是谁？过来办公室一趟。」 坐在最前面的记者小心翼翼地接过稿件。 新来的记者站在饮水机前，举起一只手：「主编，我是今天来报导的新记者，露易丝·莲恩。」 克拉克·肯特没料到自己会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抬头望向露易丝，目光有一瞬间的惊异。 但他很快收回视线，气场似乎更低沉了些。 「知道了，」他说，似乎打消了去饮水机前面接杯水的想法，转身走回办公室，「记得去人事处登记。工作内容会通过星球日报的内网发到你的邮箱。」 主编办公室的门重新关紧。记者们齐齐松了口气。 「我们说得没错吧，」吉米凑到露易丝身边，心有余悸地小声说，「主编就是有种能让人吓得不敢说话的超能力！」 露易丝这次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刚成为记者，但过人的胆识和智慧已然初露锋芒，在大学的实习阶段就单枪匹马闯进纽约市的地下黑心工厂曝光食品安全事件，被那位工厂老闆拿枪指着威胁时，甚至都没像刚才那样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 「难道主编真的是特工出身，」她疑惑地喃喃，「但是我怎么觉得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就好像以前认识我？」 「说不定呢，」吉米拍拍她的肩膀，语气羡慕，「你之前那份食品安全的新闻报导很出名的，不然星球日报怎么会直接把你录用为正式员工。」 露易丝若有所思地歪了下脑袋。 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吉米的推测非常合理，她又找不出什么漏洞，最后只好归咎于自己太过敏感，于是不再去想，转头去人事处登记自己的身份信息。 走了两步，透过走廊的推拉窗，瞧见耀眼夺目的红颜色划过天际，露易丝·莲恩驻足片刻，仰头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又默默收回视线。 「是超人！」吉米兴奋地大唿小叫，「超人又在拯救世界！」 露易丝没搭腔，看向身边的同事，除了那个来自哥谭的人缘很差的记者，其他人的脸上满是崇拜、敬仰和依赖——狂热得像是周末在教堂礼拜的虔信徒。 她握紧兜里的手机。 第13章 维持着公式化的反派邪笑表情，布鲁斯走进韦恩集团。 随着那几个曾经在哥谭横行霸道的帮派毫无反抗之力地分崩离析，韦恩的恶名早已传遍哥谭，纵使是韦恩集团的成员也不敢靠近他。 连续几天都没能完整地睡过一觉，隐隐作痛的伤势又加剧了身体的疲惫，布鲁斯很难保持充沛的精力去巩固自己的反派形象，看到员工们不约而同地绕着自己走，很是松了口气，继续在心底盘算着怎么才能说服卢修斯继续留在韦恩集团。 利诱，肯定毫无意义；用家属威胁，也不合适，他又不是真的反派，伪装不是突破底线的理由；打感情牌，考虑到卢修斯已经对自己非常失望，恐怕也达不到预想中的效果。 或许只有把邪恶反派的形象贯彻到底，让卢修斯觉得他有必要作为间谍呆在韦恩集团制衡韦恩，才能顺利把卢修斯留住。 比起直接坦白，这显然是个一着不慎就会引发糟糕连锁反应的决定，但布鲁斯认为值得冒险一试。毕竟他还可以用蝙蝠侠的身份去接触卢修斯，只要操作得当，他完全可以找到平衡点。 相关计划如精密复杂的代码般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布鲁斯没有敲门，径直走进执行总裁办公室，语气夸张又甜腻，带着反派特有的疯批感：「亲爱的卢修斯叔叔——」 他的声音卡住。 卢修斯·福克斯坐在办公桌前，看向布鲁斯的目光冷淡又痛惜。 第23页 他桌面摆着几份文件，电脑屏幕打开的文档分明是韦恩集团的辞职报告模版，然而布鲁斯根本没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办公室对面的沙发椅坐着一位戴方框眼镜、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正温和地对他展露出微笑。 克拉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布鲁斯知道自己不该表现得跟克拉克很熟悉，或者说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趾高气昂地走到卢修斯面前演完早已计划好的剧本，但他就是没办法移开视线，原地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的视线似乎有点模煳。 后来他把这瞬间的失态归结为缺乏睡眠时间导致的神经突发性紊乱。 「韦恩先生，」卢修斯的声音响起，「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布鲁斯这才重新看向卢修斯。他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不知名的胶水黏合在一起，声音莫名很哑：「我、辞职报告——卢修斯叔叔——」 福克斯·卢修斯深吸口气。 他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辞职了。知道今天韦恩会来，虽然抱着一丝能让他改邪归正的期望，但并没打算让自己陷入哥谭黑暗面的泥沼里。 他有妻有子，不能承受赌输了的代价。 可是他想过韦恩会迫不及待地让他这个占据韦恩集团权柄的老傢伙离开，想过韦恩会威逼利诱地让他继续为韦恩集团工作，就是没想到韦恩会手足无措地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欲言又止地红了眼圈。 布鲁斯曾经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卢修斯忍不住想。或许他真的有苦衷。 「我只会跟韦恩集团续约一年，」他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却破天荒地选择了让步，「布鲁斯，不要让你的父母失望。」 布鲁斯一愣。 他下意识看了眼克拉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卢修斯松口的原因，胸口不自觉涌上一股暖流的同时，又忍不住觉得有点羞耻。 「呃，」他总在面对善意时词穷，「那我现在去拿合同？」 「我想这件事可以稍等片刻，」卢修斯板着脸，似乎在懊恼自己的心软，「这位是星球日报的肯特主编，来採访韦恩集团对哥谭的建设工作。他想跟你约个专访。」 克拉克适时看向他，客气得仿佛真是第一次见到布鲁斯：「希望韦恩先生愿意赏脸。」 布鲁斯试图让自己的不情愿看起来更真实些。 「看在卢修斯叔叔的面子上，」他语速很快，就好像生怕什么人反悔似的，「你跟我走吧。」 他和克拉克一前一后走出卢修斯的办公室，拐个弯，没走多远，就到了布鲁斯自己的办公室。 布鲁斯几乎没来过这里，以至于连办公室的布局都不太熟悉，倒是克拉克反客为主，自然地接过布鲁斯的西装外套，帮他放进侧门的衣帽间。 倔强地梗着脖子，不肯回头看向克拉克，布鲁斯径直走向沙发，哐当一声坐下，力气大到牵扯了尚未癒合的伤口，丝丝鲜血渗入绷带内侧的纱布。 克拉克的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下。 「来自星球日报的肯特主编，」布鲁斯学着阿福的样子阴阳怪气，「请问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保持健康，我希望，」克拉克坐到他对面的沙发，「至少不要死在哥谭的下水道里。」 虽然在自我折磨了三个半月之后，最终没忍住用克拉克·肯特的身份来哥谭看一眼布鲁斯，但克拉克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自认为能够保持冷静。 可是在看到布鲁斯身上几乎惨不忍睹的伤势时，他还是没能压住火气。 不夸张地说，他只差一丁点就能披上白披风飞到半空去重操旧业，干脆利落地切掉那群罪犯的脑额叶。 而他差的那一丁点，正不高兴地坐在沙发上，双手环胸，气沖沖地瞪着自己。 克拉克嘆了口气。 他从旁边挑了个顺眼的抱枕，一手撑着对面的沙发靠背，俯下身，把抱枕垫在布鲁斯身后，帮布鲁斯调整到不会压迫伤口的位置。 然后，不等布鲁斯反抗，他就坐回原处，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摆出正经採访的架势。 「尊敬的韦恩先生，」他拖长声调，明摆着是在逗人玩，「您最近有按时吃饭睡觉吗？」 布鲁斯理直气壮：「没有。我没时间。」 或许猝不及防看到克拉克的震惊确实让他大脑宕机了挺长时间，但他毕竟是布鲁斯·韦恩，迅速整理好情绪后，理智回归，满身的尖刺就又重新冒出来了。 克拉克在笔记本上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猫。 「好吧，」他继续採访，「你能讲一讲选择扮演反派的灵感来自哪里吗？不得不说，可信度极高。」 原本放松地倚在靠枕上的布鲁斯瞬间挺直后背。 这样敏感的话题，一旦被超人听到，他这么长时间的辛苦伪装就白费功夫了！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连带着藏在西装里的绷带内侧的纱布又洇了一层鲜血，但布鲁斯完全顾不得这点伤势，紧张兮兮地望向窗外，然后又转头，怒视克拉克，目光里满满都是对他不履行保密方案的谴责。 克拉克很想继续嘆气。 他慢慢把笔记本上的猫涂黑，心情似乎平静了些，再开口时，使用的是布鲁斯自创的语言：「你没必要这么提防超人。他不会破坏你的计划。」 布鲁斯撇了撇嘴。 第24页 并不想再跟克拉克争吵这个话题，也很清楚根本吵不出结局，早已接受了克拉克是超人粉丝这件事的布鲁斯选择假装自己压根没听到克拉克的话，转而回答克拉克刚才的採访问题。 「我是照着电影模仿那些反派腔调的，这种刻板印象会让人们潜意识选择相信我的反派身份，」他如实道，歪歪头，又补充，「好吧，也不只是电影，你还记得你以前给我讲的那些睡前故事吗？一位正义的英雄独自面对千奇百怪的精神病反派什么的。那些反派也给了我不少灵感。」 克拉克差点掰断自己的钢笔。 他的语气难得有这么大的起伏：「我讲故事是为了让你学习那位英雄，不是让你学那群精神病——是我当初讲故事的方式有问题吗？」 「我可以自己选择从一件故事里学到什么，」布鲁斯盯着笔记本上的黑猫，心不在焉地回答，「而且你似乎也不怎么支持我成为一位英雄。」 克拉克无言以对。 看着面前的布鲁斯，有一瞬间，克拉克冲动地想要问问他，在他心中超人到底能不能算是一位英雄。 可他分明早就知道布鲁斯心中的答案。 于是他只是打开钢笔的笔帽，在张牙舞爪的黑猫身后，画了一只戴着红领结的优雅阿福猫，然后轻轻把这页纸撕下来，递到布鲁斯手里。 「我的採访稿完成了，」他说，「或许韦恩先生愿意帮忙审核一下？」 布鲁斯没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韦恩先生觉得少了一只戴眼镜的笨猫。」 克拉克的手指陡然顿住。他俩的目光在半空相遇，布鲁斯意识到自己刚才这话的含义。那是一种饱含思念的恳求。 他动作幅度极大地往后一仰，防御性地抱起手臂：「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说要让你跟我和阿福一起回韦恩庄园什么的，韦恩庄园早就满员了——」 「布鲁斯！」克拉克忍无可忍地打断他。 超人灵敏的嗅觉让他清楚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某个根本没考虑过自己身体情况的小混蛋第三次扯到了自己的伤口。 他站起来，走到办公室侧门的卧室，拿出放在柜子里的应急医疗箱，然后坐回到沙发，用目光示意布鲁斯把上衣脱掉。 大狗真的生了气，刚才还在炸毛的小猫咪就忽然变成飞机耳，心虚地藏起自己被咬秃的长尾巴。 被克拉克严厉的目光盯着，布鲁斯艰难地保持住一贯的谨慎作风，拉上窗帘以防在天空飞来飞去的红披风看到自己，又反锁了办公室的门，慢吞吞把衬衫解开时还在嘴硬：「我的伤势不严重，几天就能好全。」 然而事实上，从打开透视的那一刻起，克拉克就在后悔自己为了克制住情绪不干扰蝙蝠侠的夜巡而选择不用任何超能力关注哥谭。 然而他别无选择，纵使作为超人有无数种能让布鲁斯的伤势快速癒合的方法，也只能以克拉克的身份坐在这里，笨拙地帮布鲁斯缝合撕裂的伤口。 克拉克坐在沙发外侧，膝上趴着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拿着镊子的手微不可察地发着抖。 等到处理了后背的枪伤，仔细贴好纱布，他低下头，目光恰巧落在布鲁斯枕着自己大腿的侧脸，微微一愣。 伤口刚涂过酒精，火焰灼烧般的疼痛从后背渗进骨头里，脑子里有关蝙蝠侠和哥谭的无数缜密计划糅杂成乱七八糟的一团，布鲁斯的手指攥住格子衬衫的衣角，闻着熟悉到令人安心的味道，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他睡着了。 第14章 布鲁斯·韦恩已经跟星球日报的主编在办公室呆了三个多小时。 办公室的大门锁着，遮光窗帘严实地挡住玻璃窗，里面传不出任何声音，却分外引人遐想。 同楼层的员工们隐秘地交换着眼神：韦恩该不会在办公室里把那个倒霉的记者杀掉分尸吧？ 「希望不是这样，」其中一位员工压低声音抱怨，「喷溅血迹很难打扫干净，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有股难闻的怪味。韦恩就不能换个地方毁尸灭迹吗？」 「就是，这很污染办公环境，」另一位员工贊同，「不过据说这些贵族都喜欢有格调的恐吓，说不定他不会直接砍掉那个记者的脑袋，只是让他观赏一下自己老婆孩子被折磨的视频记录。」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逐渐在走廊响起，员工们七嘴八舌地争辩起韦恩会对星球日报记者使用的刑罚类别。 「你们哥谭人怎么回事！」来自纽约西中城的员工十分崩溃，一分钟内听到好几种闻所未闻的刑罚，他几乎要拿不稳自己的水杯，「你们就不能往正常点的方向想吗？比如这只是很常见的职场潜规则？」 刚才还在剑拔弩张地争执着的员工们停止了讨论，一致转头看向那名刚入职的员工，意味不明的目光混杂着不屑和某种奇异的自豪。 他们嗤笑：「外地人。」 从中心城调来集团总部培训的员工默默低头干活，并坚定了回到分公司后坚决不再来哥谭的想法——还有，纽约他也不会去的！虽然跟哥谭比起来没那么离谱但明显纽约人也不怎么对劲吧！ 「你以为我们哥谭的首富会像你们纽约首富那样不务正业吗？」最开始说话的那位员工再次开口，语气嘲弄，「办公室潜规则？呵，我宁愿相信蝙蝠侠今晚会走进韦恩家的大门，睡在韦恩的八百平米大床上！」 第25页 员工们吭哧吭哧地笑起来。 没有哥谭人能拒绝蝙布笑话。 ——除非他们遇到了正主。 随着门锁声从走廊尽头传到办公区，员工们的笑声顿时噎在嗓子里，刚才随口乱说蝙布笑话的员工几乎要缩进桌子底下，生怕自己刚才那个笑话被韦恩听到。 脚步声在落针可闻的寂静楼层中格外清晰，布鲁斯·韦恩和克拉克·肯特并肩走向电梯。 员工们偷偷在手机群里聊天：星球日报的记者居然活着从韦恩办公室走出来了！难道韦恩其实是打算利用这个记者实施针对蝙蝠侠的邪恶计划？ 纽约来的员工壮着胆子，偷偷瞄了眼走上电梯的两个人。 『好吧，明显不是潜规则，』他遗憾地想，『那个记者看起来比韦恩高了将近半个头，谁会选择这种潜规则对象啊！』 事实上，如果这位员工有足够的胆量仔细观察，就能看到韦恩正不自在地瞥着克拉克，耳尖泛红，而克拉克虽然没什么表情，望向韦恩的目光却是温和的。 电梯门关闭，阻隔了心思各异的视线。专属电梯没有安装监控设备，确认无人监视的布鲁斯揉了揉脸，不再维持逼真的反派假笑。 「都是你的错，没有早点把我叫醒，」他不高兴地哼哼，「害我白白浪费了整个下午的工作时间。」 或许布鲁斯的本意是抱怨克拉克没叫醒自己，但他枕着克拉克大腿睡的这一觉实在太过舒适，连声线都不由自主的带了倦怠的尾音，以至于分明是责备的话，说出来却更像在撒娇。 而克拉克不为所动。 「你需要休息，疲惫会使你露出致命的缺点。要是下一次再被我抓到带伤工作，我就把你打包拎给超人。」 他的神色很严肃，向来听到超人就应激的布鲁却没什么反应。 从小到大被克拉克威胁过无数次「我要找超人来教育你」，布鲁斯早就对这话免疫，也很确信这只是克拉克的一种独特的幽默感。 布鲁斯不能理解这种幽默，但他决定尊重。毕竟克拉克现在也算是尊重了自己成为蝙蝠侠的决定。 因此他挺配合地笑了两声：「我好害怕，超人会怎么对我？把我绑在床上睡觉吗？」 克拉克很轻微地磨了磨牙。 「有可能，」他凉凉道，「说不定还会把披风铺在地面，然后把你扔上去揍一顿。」 他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这让布鲁斯下意识顺着他的描述在脑海中勾勒出那副画面，然后恶寒地搓了搓胳膊，满脸嫌弃：「噫，超人果然是个涩情狂。」 克拉克实打实地懵了一秒，才勉强从刚才他们对话的字里行间，找到一丁点能被评价为「涩情」的蛛丝马迹。他气得差点真就把布鲁斯揍一顿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把超人往这种不正经的事上联想——」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 克拉克没说完的话只能突兀停下。 早就在心底算好了时间的布鲁斯得意洋洋地笑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走出电梯间，把试图教育自己未果的克拉克·肯特丢在身后。 离开韦恩集团正门时，他还是没忍住往身后瞧，正对上克拉克无可奈何的目光。 「……」 布鲁斯保持着雀跃的情绪，愉快地回到韦恩庄园。 他下午睡眠时间并不算长，但已经足够他恢復往日的充沛精力，透过哥谭浓雾洒在肩膀的阳光暖融融的，徘徊在脑海中的第无数个作战计划也有了更合适的改进方法。 「阿福！」他刚走进大厅就开始寻找老管家的身影，「我晚上不吃饭了，回来得太晚，夜巡之前还有任务要做。哦，对了，你猜今天下午谁去韦恩集团进行了专访——」 「肯特先生，我想？」阿福端了一盘刚出炉的牛排，从厨房的侧门走出来。 布鲁斯倒没意外阿福能猜出是克拉克，毕竟能让他特意提起来的人也就为数不多的那么几个。他只是有点惊讶阿福语气里的笃定：「为什么？」 「因为你那连哥特爱好者都自愧不如的黑眼圈终于有变淡的迹象了，少爷，」阿福说，他的表情并不像往日那样平静，可惜此时的布鲁斯还没意识到不妥，「或许我该列印一份肯特先生的等比例照片挂在你的床头，说不定有希望让你按时睡觉。」 布鲁斯觉得阿福太夸张了。他的黑眼圈明明很不显眼，不然他也不会连遮瑕都没涂就出门。 哥谭反派韦恩要是挂着偌大的黑眼圈，那岂不是相当于直接跟所有人宣布自己有『极其精彩』的夜生活？ 「还有，肯特先生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他建议我为您开展一门生理健康教育课，」阿福平淡的声音终于流露出一丝杀气，「少爷，如果您对未来伴侣的取向偏好是超人，我现在就去为您定制红蓝色的婚纱，您直接在韦恩庄园求婚还来得及。」 蝙蝠雷达后知后觉地竖起来，在强大的阿福气场下哆哆嗦嗦。 布鲁斯咽了口干沫。 老管家其实很少会真正生气。就算自己把成为蝙蝠侠的决定告知他时，阿福也只是冷静地表达了不贊成的意思。 布鲁斯印象里上一次阿福出现这样身后冒黑气的状态，是十二岁时一位造访庄园的韦恩集团股东堂而皇之地称唿自己「愚蠢无知的韦恩孤儿」，再往前，则是他发现克拉克和年幼的自己呆在黑漆漆的蝙蝠洞里。 第26页 「我没有，」他迅速道，「我只是在胡说八道，你知道，保护秘密身份什么的。」 谁能想到，克拉克居然告家长！ 阿福盯着他看了几秒，语气总算有些缓和：「我想布鲁斯·韦恩目前的对外身份并不需要这样荒唐的伪装。您的意见呢？」 布鲁斯哪敢有意见。 「你说得对，阿福，」他不再提自己放弃晚饭直接去蝙蝠洞的打算，端正地坐在餐桌举起刀叉，「还有，你煎的牛排味道好极了。」 布鲁斯会这么心虚，除了确实很少见阿福生气外，也是因为阿福这次生气的理由确实很合理。在抛弃了花花公子的伪装身份后，再表露出自己对超人在某方面的兴趣，虽然可能让他的反派形象更加复杂可信，但也会增添不少麻烦，甚至引起超人对自己的注意。 而他甚至还没查清楚当初韦恩集团的会议室爆炸时超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反覆试探超人的底线显然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布鲁斯必须得承认自己之前跟克拉克胡说八道的时候考虑得不够周全——换句话说，他当时只想找个方法气一气克拉克。 好在阿福向来是包容的，见到布鲁斯认错态度良好，便不再提及这事，收拾好吃完的餐盘，便跟他一起进行夜巡前的准备工作。 各大帮派围剿蝙蝠侠数月毫无收穫还被蝙蝠侠反手端了几个非法实验据点，现在不少帮派已经对抓捕蝙蝠侠这事打了退堂鼓，纯粹是不敢驳了韦恩的面子，才勉强派几个喽啰到场，不仅没多少作用，甚至还可能拖后腿。 看起来这场针对蝙蝠侠的行动走到了失败的最后阶段，但蝙蝠侠很清楚，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蝙蝠侠有了被当做敌人认真对待的资格，」他蹲在哥谭高塔的滴水兽上，声音低沉，「那些藏在哥谭最深处的傢伙该动手了。」 第15章 当心猫头鹰法庭，时刻监视你出行。万莫提及他名号，利爪将你头寻来。[1] 年幼的布鲁斯躺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听她用轻缓柔和的声音唱起这首童谣，他的父亲从厨房走来，跟母亲交换了一个满是吐司香气的缱绻贴面吻，低声谈起昨天工作的经歷。 后来这份美好染上了斑斑血迹，被悲痛和仇恨浸染的孩子只能在午夜梦回时反刍曾经的记忆，无数次梦到这首童谣后，他逐渐意识到这童谣字里行间潜藏的不和谐，也曾试图在哥谭的歷史书里寻找猫头鹰存在的蛛丝马迹。 那时他并没找到有用的线索，搜寻无果后就放弃了这个毫无依据的想法，直到他十六岁那年的年末，超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哥谭，以绝对强大的实力把整个哥谭的黑暗势力翻了个底朝天。 无论猫头鹰法庭在哥谭的地底藏得有多严实，在超人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这群躲在下水道里自认为掌控了哥谭的猫头鹰被超人追得惊慌失措，唤醒利爪后的扫尾工作都没能做完，因此被布鲁斯察觉到端倪。 空中飞着一位几乎无所不能的人间之神，躲躲藏藏、玩弄阴谋诡计的猫头鹰便被对比得不怎么上得了台面，而布鲁斯·韦恩虽然年轻，却已经在常年对超人的忌惮和克拉克的训练中学会了隐忍和谨慎。 他并没贸然调查猫头鹰法庭，只是悄无声息地通过各种渠道收集资料，辨认那群戴着白面具的猫头鹰对外的真实身份，循序渐进地制定针对猫头鹰的计划。 几年时间过去，布鲁斯·韦恩的猫头鹰捕捉方案已经更新到19.14的版本，而猫头鹰法庭仍没发觉他们的身后有一只暗中观察的蝙蝠。 当蝙蝠侠一力压制众多哥谭帮派，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成为哥谭的守护者时，他知道，猫头鹰法庭即将出手了。 「那群傢伙不希望哥谭出现任何动摇他们权势的因素，也不愿意把自己曝光在哥谭普通人的面前，这恰恰暴露了他们的弱点，他们不敢承受任何风险。」 蝙蝠侠在高楼间穿梭。他的声音低沉，很快消散在唿啸的狂风中。 「为了不让他们的统治被威胁，他们会希望一击致命。在他们看来，被追杀数月的蝙蝠侠已经心神俱疲，是出动利爪暗杀的最好时机。」 阿福在对讲机的另一边嘆气：「猫头鹰法庭的判断并没出错，少爷，你确实需要足够的休息。」 「我下午睡了好几个小时！休息很充足了！」蝙蝠侠发出布鲁斯的抗议声，然后迅速调整回黑漆漆状态，在某座尖塔的塔尖站定，观望片刻，一跃而下，「便士一，准备定位。」 蝠翼展开，落在一座工厂建筑的顶棚， 这里是萨尔·马罗尼的地盘，也是这次帮派联合刺杀蝙蝠侠行动的据点。 此时工厂内部隐蔽的暗室中，一群人激烈地争执着。 「依我看，法尔科内就是老煳涂了，为什么非要跟韦恩合作，去对付那只蝙蝠怪物？」不管这人的语气有多愤慨，他说起蝙蝠侠时的恐惧都无法掩饰，「蝙蝠怪物不让我们贩毒，我们换门生意做不就行了？跟他不死不休到底有什么意义？」 枪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萨尔·马罗尼对着他开了一枪。子弹打在他脸侧的墙壁，成功让这人闭了嘴。 「对蝙蝠侠妥协是绝无可能，」这位全哥谭最大的违禁品经销商冷静地说，「现在需要做的是商量怎么让蝙蝠侠死无葬身之地。」 第27页 暗室安静一瞬，大家若无其事地继续争论起来。 事实上，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想要抓住蝙蝠侠的希望渺茫，目前来看只有两个人还算有希望——法尔科内和布鲁斯·韦恩。 然而法尔科内最近似乎是得到了某件消息，忽然就开始收缩战线，只安排几个不重要的手下继续进行之前的围剿工作；布鲁斯·韦恩则在数次给他们提供了蝙蝠侠的位置，结果却要么走漏消息要么直接被蝙蝠侠突围之后，就放弃跟这些帮派联络了。 纵使是在民风彪悍的哥谭，这些帮派也没理由为此记恨韦恩，毕竟确实是他们自己搞砸了韦恩送上门来的绝佳机会。 换句话说，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挺蠢。被韦恩讽刺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还嘴。 「我们之间肯定有蝙蝠怪物的暗探，」马罗尼阴沉道，「上次韦恩的情报那么翔实，如果蝙蝠侠不知道有人埋伏，他绝对不可能轻易逃脱。」 帮派中有二五仔，这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有人恶狠狠地威胁：「不管谁是那个间谍，一旦被发现，我一定会把他剥皮抽筋挂在港口的旗杆上！」 他话音未落，便见对面众人齐齐露出惊恐的表情，顿时一愣，大脑还没转过弯，眼睛就已经看到了灯光映射下笼罩在地面的蝙蝠阴影，然后条件反射地尖叫起来。 蝙蝠侠一个干脆利落的手刀让他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一时间，枪声和咒骂声在暗室中接连不断地响起，蝙蝠侠游刃有余地跳跃穿梭，挨个把人打晕，近乎碾压的局面让这场打斗毫无压力，唯一算得上困难的是把被打晕的人扯开，防止他们被情绪激动的友军误杀。 等到最后一个人也晕倒在地，蝙蝠侠拿出一截绳索，把他们挨个捆起来，枪枝收缴，抬腿踹开暗室的铁门，准备把这群人扔到gcpd的大门外。 铁门才刚敞开一小条缝隙，灰白色的身影突兀地从暗处冲出来，尖刀直指蝙蝠侠。 这灰白色杀手如鬼魅般出现得毫无预兆，利落的动作挟着剧烈杀意，但凡反应慢上一秒，就会被利爪刺入心脏。 然而蝙蝠侠早有准备。 蝙蝠镖旋转着撞在尖刀侧面，打偏了利爪的攻势。 他压根没打算跟利爪缠斗，后退两步，从万能腰带里拿出一柄低温枪，毫不犹豫地冲着利爪扣动了扳机。 被酒神因子和琥珀金浸泡过的利爪拥有不死之身，唯一的弱点便是低温。 曾经见过超人用冰冻气息一招制服几十只利爪的蝙蝠侠很清楚这一点，他果断地放弃了那群晕倒在地的帮派成员，抓住被冰冻的利爪，完全没有犹豫地向外冲去，动作一气呵成。 事实上，这场蝙蝠行动的目标正是利爪。 他需要研究猫头鹰法庭豢养利爪的方式，并尝试着从中寻找能够制衡超人的武器。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至于正在洋洋得意地准备迎接蝙蝠陨落的猫头鹰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他们呆滞了几秒，才意识到计划出了纰漏，这下顾不得留存实力了，连忙唤醒其他利爪，惊声尖叫：「快！快把那只蝙蝠杀掉！」 可惜为时已晚。 蝙蝠侠为这一天准备了很久，他早就盯上了猫头鹰法庭，充足的时间让他能够制定完备的计划，还没离开工厂便消失在暗道，连一丁点的线索都没给猫头鹰法庭留下。 而几乎是在同时，猫头鹰法庭藏在下水道深处的基地被某只蝙蝠早就悄悄安装好的定时炸弹摧毁。 惊慌失措的猫头鹰们扑棱着掉毛的翅膀试图沖回去救出基地里的重要物件，还没等撤离，便愤怒地发觉身边的利爪又少了好几只——某个去而復返的蝙蝠再次叼走了冰冻的猎物。 一夜之间全盘覆没，猫头鹰们几近昏厥。 蝙蝠侠则把利爪搬到了哥谭郊区的偏僻荒野，那里有着早就布置好的备用蝙蝠洞。 阿福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走上前，帮忙把利爪挪进实验舱里。 由于实验室没办法採用真空环境，这间蝙蝠洞的墙体有着数米厚的隔音层，特制的合金将整个蝙蝠洞包裹得极其严密。 但蝙蝠侠仍旧觉得不安心，开口时，使用的还是自创语言：「我的猜测有误，这些利爪恐怕算不上人类了。」 没有心跳，没有脉搏，连思考能力都近乎为零，这些利爪的状态与五年前围攻超人时相比天差地别。 「我怀疑是当年超人破坏了猫头鹰法庭的某种物品，使得他们没办法再养护完全体的利爪，只能割捨掉它们的一部分特质，」蝙蝠侠顿了顿，尽管知道猫头鹰法庭都是敌人，语气还是不自主地多了几分沉痛，「他们选择割捨掉利爪作为人类的那部分。」 阿福看着实验舱里冰封的利爪：「很难想像它们居然动作敏捷。」 毕竟只从外表来看的话，利爪几乎没有任何「活着」的特质。 「我们得确定猫头鹰法庭是用什么方法让这些利爪保持『不死』的，」蝙蝠侠低声说，他拿起实验器具，「以及这些方法到底与超人有没有关联。」 他本希望可以从利爪这里入手找到超人的起源，但近距离接触过利爪之后，他知道大概率希望渺茫。 全能如神祇的超人，与利爪这样明显是钻了某种规则漏洞才能作为武器存活至今的怪物，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物种。 第28页 「不管怎么样，」蝙蝠侠嘆气，「之后一段时间要留在实验室了。」 第16章 研究利爪的实验进程极其缓慢。 布鲁斯毕竟未曾有过类似的实验经验，克拉克当初教导他的主要是格斗技巧、战术规划以及与犯罪分子的周旋经验，三年修学期间学到的大都是追踪、潜行以及诸多偏门的武术技巧，化名前往各高等学府研修的也是犯罪心理学、计算机学、工程学这样成为蝙蝠侠所必须的学科。 他虽然在生化领域有所涉猎，但仍旧处于入门级别，想要研究利爪这样即使是最顶级的生化学家也会为之震撼的存在，可谓是难于登天。 意识到自己能力不够的布鲁斯迅速调整计划，目前正夜以继日地攻读生物化学的顶尖级别论文，甚至还黑了五角大楼的资料库，调出政府的秘密研究记录作参考。 至于某些反人道主义科学实验的资料突然泄露，掀起民众游行抗议的大潮，逼得美利坚政府不得不出面道歉并向受害者家属赔偿损失的事情，深藏功与名的布鲁斯表示自己非常无辜。 好在哥谭针对蝙蝠侠的围剿随着各帮派头目被打包扔进gcpd而告一段落，暂代局长职务的哥谭警局副局长詹姆斯·戈登拒绝了这些头目的保释申请，一门心思地想把他们全扔进黑门监狱里。 哥谭的夜晚变得平静，蝙蝠侠的夜巡也能提前结束，不至于再出现之前那样三天睡两小时的惨兮兮状况。 布鲁斯并没因此放松警惕。 「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他站在落地镜前，戴上昂贵的蓝宝石袖扣，表情凝重，「现在很多人都在观望，如果那些帮派头目真的被关进黑门监狱，哥谭的势力将迎来一场惨烈的大洗牌……而现在的蝙蝠侠还做不到在哥谭建立起稳定的新局势。」 这倒不是为了避免被超人过多关注，而是布鲁斯确实没能积累起足够的底蕴，除非他打算自己组建个新帮派，否则即使是蝙蝠侠也无力阻止更多的人死在帮派火併的混乱中。 他希望哥谭未来可以恢復安稳的秩序，而不是始终在暴力的压迫下维繫着岌岌可危的平衡，这需要长期的规划和循序渐进的执行，所以至少是现在，哥谭还不能失去这些帮派。 阿福帮他整理领带：「您打算安排一场劫狱？」 「不用，我会用韦恩的身份干涉，」布鲁斯耸肩，「邪恶的反派韦恩帮助罪犯逃脱法律的制裁，多么顺理成章的剧情。」 如果计划顺利，他还可以籍此联繫法尔科内家族，查清他们最近的动向。 法尔科内家族毫无预兆地选择收缩力量，是导致这次围剿蝙蝠侠行动失败得如此迅速的重要原因，布鲁斯总觉得不大安心，他怀疑法尔科内有更大的图谋。 戈登局长又要被恐吓了，阿福同情地想。 「需要我调出芭芭拉小姐的动向记录吗？」 芭芭拉·戈登，戈登局长年仅三岁的女儿，前段时间被他送到大都会的亲戚家里避难。 「我不会威胁戈登，至少不会用这种方式，」布鲁斯摇头拒绝，「绝对不能逼迫戈登打破警察的原则，无论是谁，一旦踏过底线，就不可能再回头了。」 他又不是真想让戈登局长这样优秀的警察堕入黑暗，只是要对外维持自己的反派身份而已，总得想点更温和的方式。 于是布鲁斯·韦恩决定撒钱。 他直接买通了看守的警官，放出被羁押的帮派头目，顺手把那几个黑警塞进了拘留所。 完全没想到韦恩居然会来救人，几个帮派头目就差抱着韦恩的裤脚嚎啕大哭了——不是感动，而是被吓的。 哥谭人淳朴的价值观念让他们很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只有白吃的子弹。既然他们被韦恩放出来，就意味着韦恩肯定要指使他们做事，而他们已经怕死了蝙蝠侠，根本就不想继续围攻蝙蝠侠的行动。 「自由的感觉开心吗？」布鲁斯勾起唇角，弯腰，亲切地用手枪拍了拍萨尔·马罗尼的脸，然后声音陡然变冷，「如果不是为了保存哥谭的有生力量，我才不会来救你们这群废物。都给我乖乖地躲好了，清理干净你们自己的屁股，别被蝙蝠怪物揪出来——等到下次围剿，如果还是你们在掉链子，我不介意亲手把你们扔进下水道里餵鳄鱼。」 平时在哥谭大摇大摆的头目们此时噤若寒蝉，一边在心底庆幸韦恩没有逼迫他们立即去迎战蝙蝠侠，一边痛惜他们失去以及即将失去的无数条利润丰厚的违禁品制造和销售线，表面上则拼了命的点头，生怕韦恩一个不高兴又把他们扔回去。 布鲁斯满意地收回枪。 他大概能确定，这些被吓破了胆的傢伙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严格管束他们的下属——这意味着犯罪率将迅速降低。 目送着他们哆哆嗦嗦地离开，布鲁斯想了想，收回手枪，愉快地走向哥谭警局。 这愉快并没太多伪装的成分，毕竟他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即将变轻松的夜巡感到高兴。这就让他在表演反社会人格时更加得心应手，脚步轻快得几乎是在跳跃了，熘熘达达走进警局的办公厅，中途没有一位警察敢把他拦下。 看来戈登对警局的改革工作还没落实到位，布鲁斯在心里嘆息，又觉得戈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进展已然很不容易，于是默默地唾弃自己的急功近利，目光在办公厅扫了一圈。 第29页 事实证明，戈登的改革是有成效的，比起之前松松散散的纪律情况，至少现在，大多数警员都在认真处理案件，只有少数几个背后有帮派支持的顽固分子有恃无恐，正凑在一堆大声谈笑。 「你看了今天的星球日报吗？」那警员把手里的报纸抖得哗哗响，「有一篇对布鲁斯·韦恩的专访！哈，太了，这个记者把布鲁斯·韦恩比喻成照耀哥谭的月亮！」 「这很合理，」他身边的警员一本正经地接茬，「为什么韦恩会讨厌蝙蝠侠？因为黑漆漆的大蝙蝠挡住了月光！」 他们齐声笑起来。 其中一位警员笑得太勐，眼泪飈出来都顾不得擦，手指勐戳报纸：「做这个专访的记者该不会是被韦恩用枪指着脑袋写出来的稿子吧？他是怎么做到不重样地从各个角度夸韦恩，夸了一整页报纸的？」 「完全不重样？」布鲁斯好奇地问。 「没错，完全不重样！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记者是怎么想到这些词的，我给女朋友写情书都没这么有文采——」警员说了一半的话勐然卡住。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后的声音不太对劲。 他的脖子像是生了锈，嘎吱嘎吱地慢慢往后转，正对上韦恩愉快微笑的脸。 警员吓得一抖，裤子顿时湿透。 布鲁斯没搭理他，径直扯过他手里的报纸，目光在那行『主笔 克拉克·肯特』的小字上停留片刻，很快移开，一目十行地把文章看完。 当初克拉克是以专访的名义前往韦恩集团，回星球日报之后当然要交上一篇专访应付差事，布鲁斯很清楚这点，也根本没在意过克拉克会写什么。毕竟克拉克足够了解他，而他也足够信任克拉克，知道他不会把任何可能造成麻烦的事情写进报导里。 但布鲁斯确实没想到，克拉克会写一篇看似毫无营养、实际确实没什么营养的文章，通篇都在从各个角度称赞自己……简而言之，他写了一篇『韦恩彩虹屁大全』。 「讨厌的肯特，」布鲁斯在心里咕哝了一声，表情十分嫌恶的样子，动作却很诚实，把报纸整齐叠起来揣进怀里，「谁让他写这种怪东西的！」 「韦、韦恩先生，」被脸色阴晴不定的韦恩盯着，警员吓得牙床打颤，身体控制不住地往椅子底下滑，「对不起，我——」 「韦恩先生。」 中气十足的镇定声音拯救了这位差点以为自己要完蛋的警员。他狂喜地看着韦恩的注意力迅速转移，那双阴沉的蓝眼睛眨了眨，望向匆匆赶来的戈登警长，脸部笑容逐渐扩大。 「韦恩先生，」詹姆斯·戈登重复了一遍，他举枪对准韦恩，很难压抑住语气中的愤怒，「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gcpd的警员也不应当遭受您的恐吓。」 布鲁斯往前走了几步，打量着面前的戈登。 在几个月内从不受待见的警长一跃成为代理局长权力的副警长，这个一步登天的男人看起来跟之前并没什么差别，风衣外套打着补丁，乱糟糟的不修边幅，一双锐利的眼睛燃烧着熊熊怒火，被布鲁斯盯着也绝不退让。 「好久不见，吉姆，」布鲁斯饶有兴趣地歪了下脑袋，毫不在乎自己正对着戈登的枪口，凑得更近了些，「你怎么跟蝙蝠侠这么像，总是撇着嘴角？总是板着脸的小玩具是会被淘汰掉的哦。」 戈登的身体后仰，把配枪握得更紧了些，警惕地看着他的动作。 布鲁斯本来想随口胡说几句暧昧不清的话，让他的反派形象更加鲜明，但是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开始循环播放克拉克和阿福的双重不贊成的眼神，于是又默默把这些话咽回肚子里。 这就让他看起来好像一下子又兴致缺缺了。 「最近乖一点，我亲爱的吉姆小玩具，」他挥了挥手，转身向警局门口走去，「讨厌的蝙蝠侠让我心情很不好，等下次再跟你玩——游——戏——」 布鲁斯故意把这句话的尾音拖得很长，隐隐流露出的疯狂意味，把警员们吓得谁都不敢说话。 詹姆斯·戈登隐隐从他的话语里察觉到什么，他连忙联络起看守所那边的警员，很快得知了帮派头目集体越狱的消息，心下一沉，看向布鲁斯·韦恩的目光愈发憎恶。 「这个疯子，」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无药可救的疯子！」 戈登决定今晚尝试着跟蝙蝠侠取得联繫。绝不能再放任韦恩这样为祸哥谭了。 第17章 布鲁斯并不知道戈登的打算，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既然韦恩能公开与蝙蝠侠为敌，那蝙蝠侠在暗中联合戈登对付韦恩也非常合理——自己坑自己这种事情做得足够多，他现在已经得心应手了。 比起这个，布鲁斯更担心的还是法尔科内家族异乎寻常的安静。 即使韦恩现身哥谭警局，放出一众帮派头目，明摆着还要继续与蝙蝠侠作对，法尔科内那边都毫无反应。 这进一步证实了法尔科内绝对有所图谋。 只是韦恩的身份已经不再适合继续试探，布鲁斯决定晚上夜巡的时候去法尔科内的宅邸看看情况。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行动还没开始，就意外地接到了克拉克·肯特的通讯。 「布鲁斯，」电话那边，克拉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最近哥谭的局势怎么样？」 第30页 完全没想到接起电话会听到这样的问题，布鲁斯有一瞬间的错愕，下意识扫了眼屏幕显示的来电人姓名，眉毛微微拧起来。 他关上冰箱门，单手打开刚取出的冰可乐：「你怎么忽然关心起哥谭的局势了？」 当年决裂时互相说出的话始终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倒刺，布鲁斯至今都能清晰地回忆起克拉克望向自己时失望又愤怒的表情。 布鲁斯始终觉得，这几次与克拉克见面都还算，是因为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彼此间互不干涉。 自己假装不知道克拉克是超人的铁粉，克拉克则对蝙蝠侠的行动视若无睹，他们的聊天只局限在最无趣的家长里短——大都会下了一场大雨，阿福又烤煳了小甜饼，哥谭的月亮看起来格外美丽，今天也有按时上床休息。 哥谭局势这样的话题，早就不适合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了。 「你在喝冰可乐？」克拉克敏锐地听出手机里细微的动静，语气陡然变沉，「你知道你昨天才受过伤吧？养伤期间一天不吃饭居然还喝可乐？」 「我当然知道，」布鲁斯歪头，怀疑地盯着手机「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连这几天请假回英国的阿福都不知道，他昨晚追捕一位罪犯时失足撞进了钟楼，纵使全副武装依旧磕得轻微脑震盪，再加上之前在蝙蝠洞里忙着改良装备，完全忘了吃饭这回事，直到现在才勉强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 「阿福今天中午给我打了电话，拜託我问一问他家少爷，为什么他的手机软体上显示家里微波炉没有开启过，」不慎暴露了自己的克拉克格外镇定，冷笑一声，随口找个理由就轻松拿捏住初出茅庐的青涩蝙蝠，「放下可乐，去喝杯温牛奶，等我解决了这几个绑匪就去找你。」 布鲁斯差点把可乐洒到地毯上：「绑匪？」 想起克拉克刚才询问的关于哥谭局势的问题，布鲁斯顿时猜到这群绑匪的由来，心底冒起冷森森的寒气。 自己终究还是牵连到了克拉克。 他和克拉克最近的接触确实不够谨慎，前不久更是在韦恩集团呆了一整个下午，就算有专访的理由做掩饰，在有心人眼里也已经足够明显。 尽管很清楚克拉克曾经是实力高强的传奇僱佣兵，布鲁斯仍旧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悸。向来是被别人担心的那个，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担心别人的滋味，五脏六腑仿佛揪成一团，在身体里反覆翻搅着，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跳上蝙蝠飞机，冲到克拉克身边帮忙。 克拉克终究是个普通人，金盆洗手后已有多年没在战斗过，他能对付那群绑匪吗？会不会受伤，又会不会因此影响作为主编的工作？ 比起克拉克受伤，布鲁斯宁愿他向超人求援，哪怕超人可能会发现克拉克和自己的联络，从而捕捉到自己的弱点。 「向超人求援？」克拉克没想到布鲁斯会这么说，「虽然很感动，但是布鲁斯，你是不是过于小瞧我了？」 他的脚尖微微用力，被踩住脖子的倒霉绑匪「呃」了一声，狼狈地蠕动着身体，试图吸到一口新鲜空气，不至于立即窒息。 「总共四个绑匪，还有一辆越野车，」克拉克把绑匪踹到角落，「我把他们运到哪里？你在哥谭东区的安全屋？」 布鲁斯很想问问克拉克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东区有安全屋。 「不用，把他们带到韦恩庄园，」他说，此时已经成功黑进大都会的系统，调出了克拉克所处街巷的监控，并不意外地发现监控在几分钟前失去信号，「你什么时候撂倒了这些绑匪？」 刚才布鲁斯完全没听到手机里传来的打斗声。这要么意味着克拉克是在一秒内解决四个绑匪，要么意味着这些绑匪经过了严格的潜行训练，而这绝非哥谭普通帮派底层成员的水准，即使是法尔科内家族也不行。 布鲁斯毫不犹豫地排除了第一种可能性，忧心忡忡地思考着是否有哥谭帮派在跟刺客联盟合作。 不等克拉克说话，被揍成包子脸的绑匪抢答：「他让你喝牛奶的时候。韦恩少爷，这个男的太粗暴了，不适合当情人——」 克拉克黑着脸，拎起绑匪的后衣领，扔进越野车的后备箱。力气很大，直接让绑匪晕了过去。 这个绑匪果然很蠢，不然怎么会把他和布鲁斯误认作情侣关系？ 布鲁斯在电话另一边若有所思地喝了口可乐。 如此活泼的绑匪，不像是刺客联盟的人。难道是自己当时光顾着心虚，没注意克拉克那边的声音？ 蝙蝠侠怀疑一切，但他永远信任阿福。而在这个世界，蝙蝠侠的绝对信任名单上，又增加了克拉克·肯特的名字。 因此尚未萌生的怀疑很快就被他自己按灭，布鲁斯把今天的许多违和感归结为脑震盪后遗症，揉揉额角，在心里估算了下克拉克到达的时间，打开电脑调查这几个绑匪的来歷。 大概是因为根本没想到抓一位大都会坐办公室的主编都会翻车，这群绑匪压根没费心掩饰自己的行踪，甚至还在车上贴了各种据说能防超人追踪的贴纸，循着这些线索深入追查，布鲁斯很轻易地找到了这件事的幕后黑手。 哥谭众帮派为之战慄的黑暗教父，由于上位时的狠辣手段被尊称为「罗马人」，法尔科内。 虽然锁定了真兇，布鲁斯仍旧满腹疑虑，等到克拉克带着四个晕晕乎乎的绑匪来到韦恩庄园，便迫不及待地把人扔进训练室临时改装的审讯室里。 第31页 克拉克坐在沙发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布鲁斯装出神经病反派的样子吓唬人。 哪怕布鲁斯没有使用与蝙蝠侠相仿的审问技巧，作为心理学大师的专业能力也足够让他把绑匪知道的一切都问出来。但他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皱着眉毛，心事重重地走出审讯室。 他绕着克拉克坐的沙发转圈。 「这些人是法尔科内派来的，」他开门见山地分享情报，「目标是利用你来胁迫布鲁斯·韦恩去法尔科内家族的宅邸，他们似乎打算在那里杀掉我。」 他把『布鲁斯·韦恩』的名字咬得很重，暗示克拉克他说的是布鲁斯韦恩的对外身份，而非蝙蝠侠——由于之前提到了超人的名字，有可能被超人关注到，布鲁斯现在甚至连自创语言都不肯使用了。 克拉克已经习惯了布鲁斯无时无刻在警惕超人的行为：「法尔科内想杀掉你？」 「除非算上之前疑似拉拢小帮派的行为，否则我跟法尔科内没有利益冲突，」布鲁斯思索着，「但这也说不通，法尔科内家族出现异常举动的时间远比那要早。」 他决定去查一查近期与法尔科内家族接触的人员名单。 像法尔科内这样老谋深算的人，明明可以合作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选择跟自己敌对，甚至没有指使其他帮派当炮灰试探自己的实力，很有可能是有谁为此送出了极大的利益，而这利益过于有诱惑力，以至于连法尔科内都不愿意等待。 布鲁斯只是想不通到底有谁会这么针对韦恩。 无论看起来有多神经病，韦恩对外表现出的唯一明确目标就是杀死蝙蝠侠，总不可能那个暗中搞事的傢伙是为了保护蝙蝠侠才要杀死自己吧？ 「身为反派，不去攻击蝙蝠侠，居然来针对另一个为击败蝙蝠侠而殚精竭虑的优秀反派，」他郁闷嘟囔，「这个哥谭还能不能好了！」 克拉克默默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 布鲁斯被他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探头去看克拉克的手机屏幕，下巴很自然地蹭了蹭他的肩膀：「你在干什么？」 「把你刚才的话录下来，如果有机会，发给一个十几年没见过的老朋友，」克拉克苦笑，「他大概会吓得绕地球旋转一百八十圈，然后揪着我的衣领质问我到底是怎么养的孩子。」 毕竟谁敢相信说出刚才那话的居然是蝙蝠侠啊？ 布鲁斯完全听歪了重点，他不高兴地抗议：「我不是你养的孩子！」 第18章 克拉克系上围裙，拿起锅铲，走进厨房给饿着肚子的小少爷煮奶油蘑菇汤。 那罐没喝完的可乐被无情收缴，取而代之的是一杯温牛奶，牛奶杯的杯口还插了朵绿油油的西蓝花。 「你是魔鬼吧，」布鲁斯嫌弃地瞪着牛奶杯，「这个西蓝花的意义是什么？让难吃的东西看上去更难吃吗？」 阿福不在家，他走进厨房的动作十分自然，在克拉克身后熘熘达达，试图趁克拉克不注意的时候把可乐和牛奶掉包。 克拉克往他嘴里塞了一片火腿：「审讯室里的那四个绑匪还晕着？」 「注射了镇定剂，到明天早上才会醒，」布鲁斯嚼着火腿，声音含煳不清，咂咂嘴，觉得有点咸，于是仰头喝了口牛奶，被成功转移注意力的他完全没想起牛奶的讨厌味道，「他们不能回法尔科内那里，我试试能不能让蝙蝠侠把他们从韦恩庄园救走，扔到哥谭警局关起来。」 如果布鲁斯·韦恩在抓到意图威胁自己的绑匪后，居然把人完好无损地送了回去或者送到警局，他苦心经营的反派形象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而且布鲁斯清楚法尔科内家族对待失败者的手段，这几个绑匪会被塞进绞肉机里，然后塞进熔炉当发电燃料的。 克拉克的眼皮微微抖了下。他近年来很少关注哥谭，也没注意过法尔科内的残忍刑罚。 「你觉得，」他盛了一碗奶油蘑菇汤，往吐司上打了个鸡蛋，声音很轻，「超人对这些事情充耳不闻，他是不是又做错了？」 布鲁斯偷偷把西蓝花往垃圾桶里扔的动作顿时停住。没想到克拉克会主动提起超人的话题，他不由得有些焦虑，下意识把西蓝花扔进嘴里，苦涩的蔬菜味让他清醒过来，皱着眉毛咽下去，防备性地抱起双臂。 「为什么忽然提起超人？」他警惕地问，「你还没放弃那个荒谬的想法吗？」 克拉克看向他，疑惑：「什么想法？」 布鲁斯却不说话了。 厨房安静下来。橄榄油围在吐司边缘，发出「滋滋」的响声。 「……算了，」克拉克笑笑，「只是忽然冒出的奇怪想法而已。」 布鲁斯厌恶超人，他早就清楚这一点，也已经与自己的失望和解。 独自飞在孤独堡垒的上空，面对积年不化的皑皑冰雪时，他偶尔会想，如果他遇见布鲁斯的时候早一些，如果他还是那个单纯朴实的乡镇男孩，他和布鲁斯是不是也能像平行世界那样亲密无间。 但克拉克的年龄足够大了。他学会承受世界加诸的砝码。 直到坐在餐桌前，慢吞吞地吃起吐司蛋卷和奶油蘑菇汤，布鲁斯都没再说一句话。 吃完，把碗盘拎起来塞进洗碗机里，看都不看克拉克，转头就往蝙蝠洞走。 克拉克几乎要扶额了：「那不是洗碗机，那是烤箱。」 第32页 布鲁斯的动作一僵，耳尖不受控地红起来，抬头兇巴巴地瞪着克拉克，嘴硬：「要你管，我就喜欢把空盘子放进烤箱。」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控制情绪的本领师从东方隐者，除非录下此时的摄像一帧一帧地观察分析，否则完全看不出他的表情有变化。 然而他面前是超人。 克拉克眼睁睁地看着面前那双明亮的蓝色眸子泛起水雾。布鲁斯用力眨了眨眼睛，那点雾气便顺着长睫毛散落到空气里。 于是钢铁之躯的氪星心脏，就这样被一丁点雾气击垮，溃不成军。 布鲁斯不知道克拉克为什么忽然愣住，他觉得自己把难过隐藏得很好：「快天黑了，你现在离开哥谭还来得及。」 克拉克回神。 「然后让你一个人在韦恩大宅里饿死自己？」他无奈地说，「去夜巡吧，我等你回来。」 布鲁斯在原地站着，定定地看向克拉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往蝙蝠洞走。 克拉克已经习惯了他的别扭性格，知道布鲁斯这是默认的意思，揉了揉额角，轻轻嘆了口气，站起来，准备去厨房把烤箱里的碗盘放回洗碗机。 下一刻，本来已经走进暗道的青年又气势汹汹地沖回来，脚步踏在地板发出「噔噔噔」的声响。 「你没必要这样，克拉克，」布鲁斯不自觉压沉了声音，用的又是自创语言，听起来有些含混，「何必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还来得及再找一个有天赋的孩子，把他培养成你真正想要的样子。」 克拉克讶异地抬头看他。 布鲁斯倔强地瞪回去。 「我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来韦恩庄园，」他一口气说下去，仿佛是在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会后悔揭开这层残酷的真相，「你是为了超人。你想给超人找一个能够帮到祂的人类跟班。」 就像布鲁斯总是低估了克拉克的战力那样，克拉克偶尔也会忘记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是未来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一侦探」。 布鲁斯很早就意识到克拉克是想培养自己做搭档，但直到几年前的那次争吵，布鲁斯才明白，克拉克想让自己搭档的对象不是他本人，而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人间之神。 所以布鲁斯很清楚自己和克拉克的隔阂绝无可能癒合，所以刚才克拉克说自己有个十几年没见的、能绕地球转一百八十圈的老朋友，布鲁斯甚至都没追问一句。 「你心里只有超人，当初接近我就是别有用心，我也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他尖锐地说，「没必要再试图改变我的主意了。这只是白费力气。」 克拉克站在原地没动。 他足够了解布鲁斯，以至于能从这样伤人的话里，听出这孩子委屈巴巴的潜台词。 「你知道我跟超人有联繫，但你还是跟我分享了成为蝙蝠侠的计划，甚至教会了我专门针对超人的自创语言，」他笑了下，「布鲁斯，即使发现我当初接近你时目的并不单纯，你依旧信任我。」 布鲁斯生气：「我当时又不知道你是为了超人！」 「但是你并没更换新的自创语言，也没对我隐瞒蝙蝠洞的位置，」克拉克说，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布鲁斯前面，微微弯腰，伸手把布鲁斯额前的头髮捋到耳朵边，「我也一样，布鲁斯。我可以用性命发誓，你在我心里比超人重要得多。」 布鲁斯耳朵红了。 他挪开视线，试图掩饰自己的高兴：「所以你心里果然有超人。」 克拉克好笑地揪了下他的耳朵，然后张开双臂，任由他扑进自己怀里。 「所以你没有对我失望？」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的年轻人闷闷地问。 「蝙蝠侠是哥谭最耀眼的月亮，」克拉克回答，「而我为此感到骄傲。」 「你也不介意我讨厌超人？」布鲁斯得寸进尺，「我不会成为超人的搭档，只会是超人最大的敌人。」 克拉克揉了揉青年毛茸茸的后脑勺。 「超人做错了很多事，」他说，「被人类当做神祇或许真不是什么好主意。」 被克拉克抱着，布鲁斯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能听见耳边温和的声音。稳定的心跳声在自己紧贴着的宽阔胸膛中响起，手掌在后背源源不断地散发热气。 布鲁斯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 自觉跟克拉克和好，原本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尖刺也已经消弭，蝙蝠侠连夜巡时揍人的力道都放轻了。他拎着两个毒虫兼抢劫犯，丢到哥谭警局的屋顶，正要转身离开，就被等待已久的男人喊住。 「蝙蝠侠！」那男人快走两步，月光映出他坚毅的棕色眼睛，匆忙地自我介绍，「我是詹姆斯·戈登，哥谭警局的副局长。」 蝙蝠侠差点切换成反派布鲁斯模式。 他在原地顿了顿，维持着黑暗骑士的深沉形象，惜字如金：「我知道。」 「那你知道布鲁斯·韦恩绑架了法尔科内的家族成员吗？」戈登焦急地问，「他想要威胁法尔科内，再次发起对你的围剿行动。」 蝙蝠侠无言以对。 ……这他还真不知道。 黑漆漆的装甲挡住他的面容，沉默寡言的战士看起来愈发深不可测。戈登想都没想，直接把自己得到的情报全部告知蝙蝠侠：「法尔科内正在跟韦恩谈判，如果他真的向韦恩妥协，他们可能会选择轰炸哥谭民众聚集的建筑，让你被迫踏入他们的陷阱。」 第33页 蝙蝠侠沉默片刻。 他很清楚自己没在跟法尔科内谈判，因此也就很容易推测出戈登的情报来源。 法尔科内故意把假消息泄露给戈登，诱使蝙蝠侠针对韦恩，而本就厌恶蝙蝠侠的韦恩必然会选择去狙击蝙蝠侠，最后蝙布两败俱伤，而法尔科内坐收渔翁之利？ 蝙蝠侠觉得这个剧本还挺合适。 「我会把法尔科内的家族成员救出来，」他喑哑开口，「韦恩的诡计不会得逞。」 戈登松了口气：「那就好，需要我们帮忙吗？韦恩——」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面前的蝙蝠侠已经不见踪迹，茫然地左右张望，只能看到灰濛濛的雾气和头顶的一轮圆月。 「真是见了鬼，」戈登瞪着眼睛，转头往回走，「好吧，好吧，毕竟是蝙蝠侠……」 挂在天台底部风箱上的黑色影子动了动，蝙蝠尖角「咻」地从阴影里探出来，钩爪枪弹出，迅速盪向远方。 第19章 翌日，蝙蝠侠夜闯韦恩大宅的新闻震惊整个哥谭。 气急败坏的布鲁斯·韦恩冲到哥谭警局报案，扬言要把蝙蝠侠这个「私闯民宅的罪犯」扔进阿卡姆精神病院。 有小道消息说，蝙蝠侠是为了阻止法尔科内和韦恩的联手，把韦恩藏在家里的人质救出来，才会趁夜闯进韦恩庄园。 但是大多数哥谭人更愿意相信另一个传闻——对蝙蝠侠因恨生爱的韦恩使计把蝙蝠侠困在韦恩大宅的卧室试图酱酱酿酿，结果被蝙蝠侠揍了一拳，于是无能狂怒的韦恩选择去gcpd通缉蝙蝠侠，以此来威胁蝙蝠侠回心转意。 阅读哥谭花边报纸的克拉克笑得很大声。 「星球日报也可以做个类似的专栏，报导蝙布的爱恨情仇，」他促狭道，「说不定能让报纸的销售量翻倍增长。」 布鲁斯没好气地伸腿蹬他：「星球日报现在是韦恩集团投资的企业，你是想帮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官宣吗？」 上次和好之后，他们谁都没再提过那场纠纷，相处时越发自然。 但这种融洽的氛围又与布鲁斯年幼时有着微妙的不同。 布鲁斯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然而他并不排斥这种变化，因此完全没多想，简单的把这归咎为自己成为蝙蝠侠后日渐繁忙导致彼此更珍惜相处的时光。 他这样想其实没什么问题。毕竟蝙蝠侠的工作确实占据了他一天的大多数精力。 前段时间哥谭针对蝙蝠侠的围剿结束，终于能每天睡三小时的生活才过了不到两星期，法尔科内针对韦恩的阴谋又让布鲁斯恢復了之前靠浓咖啡度日的作息。 「我必须尽快找到怂恿法尔科内针对韦恩的那个人，」他盯着蝙蝠电脑，在旁边的交流面板打出一排大字，「这个人太可疑了。他的作风不像是在支持蝙蝠侠，但除此之外，到底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对韦恩出手？」 布鲁斯怀疑联络法尔科内的就是自己当初直播宣战蝙蝠侠时暗中操控舆论的那个人。 但他始终不理解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理不清头绪，只能从法尔科内这边寻找突破口，筛查最近与哥谭帮派接触过的所有外来人。 克拉克站在他身后，心不在焉地看着布鲁斯的描述。 作为超人，想要搞清楚这些可太简单了，但他清楚自己不能这么做，因此干脆选择直接不去认真听。 为维持绝对静音而处于真空状态的蝙蝠洞沉闷压抑，他戴着压根没用的唿吸面罩，手指在交流面板用力戳了几下：「这不是你拒绝上床睡觉的理由。」 布鲁斯假装自己没看到，把椅子转开，后脑勺对着克拉克，继续埋头工作。 克拉克把他转回来，手臂撑在椅子两侧，附身看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明晃晃的威胁。 布鲁斯想起自己昨天凌晨被扛回卧室的经歷。 他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还是站起来，摘下唿吸面罩，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抗议：「蝙蝠侠不需要睡眠。」 「但是布鲁斯·韦恩需要，」克拉克不为所动，「今晚你跟潘尼沃斯先生通话时汇报的情况也需要一些事实佐证。」 「你到底帮谁的？」布鲁斯郁闷地拍了下他的胳膊，力道很轻，更像是在挠，「我只是选择性地对阿福隐瞒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而已。他忙着处理英国的家事，我不能让他分心。」 克拉克及时放软皮肤。 昨天作为超人飞过英格兰上空时抽空瞥了一眼，他知道阿福去英国处理的所谓「家事」其实是他当年在mi6当特工时的遗留档案。 不过阿福没有告知布鲁斯，克拉克自然也不会多嘴——虽然克拉克觉得布鲁斯大概率是清楚这件事的。毕竟阿福其实也没掩饰过他的特工出身。 「既然不想让阿福担心，至少去休息一会儿，」他温声催促，「我不愿干涉你的工作，但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连续四天不睡觉然后晕倒在蝙蝠洞里。」 直到被克拉克按在床上，布鲁斯还坚持认为自己完全不困。他气唿唿地往枕头一躺，眼睛被克拉克的手掌蒙住，不到两秒钟便陷入了沉眠。 克拉克好笑地嘆了口气。 他站在布鲁斯床前，安静地凝视着熟睡的青年，过了好一会儿，才放缓脚步走出主卧，尚未关闭透视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地底的蝙蝠洞，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 第34页 如果布鲁斯知道，他千防万防的超人其实在蝙蝠洞里来去自如，甚至还有机密文件的查阅权限，他该不会气到拎着蝙蝠镖跟自己同归于尽吧？ 十分笃定地相信自己绝不会暴露的克拉克没有继续深思这个问题，他揉了揉额角，想着如何才能假装不经意地用超人身份告知布鲁斯，他的超级听力并不受真空阻碍。 毕竟总是戴着唿吸面罩在真空环境中工作，太影响布鲁斯的身体健康了。 当然，尽管决定了要对布鲁斯揭露一部分关于自己超能力的真相，克拉克并没立即行动。 他太了解布鲁斯了，这傢伙如果知道了跟超人相关的信息，必然会窝在蝙蝠洞不眠不休地工作，只是验证真伪的实验就至少要做几千种。 反正又不着急，克拉克觉得完全可以等到布鲁斯忙过这段时间再说。 …… 并没兴趣去关注蝙蝠侠为了杀死超人都做了哪些工作，纵使身在韦恩庄园，克拉克大多数时候都在阳台看书，偶尔去花园修剪灌木丛，如非必要，几乎不会踏足蝙蝠洞。 布鲁斯看出来他置身事外的意思，甚至还有点高兴——尽管自己坚定地选择成为蝙蝠侠，布鲁斯实际上很清楚这条道路荆棘密布，他很贊成克拉克选择去过普通人的美好生活。 因此当阿福的休假结束，克拉克准备回到星球日报，布鲁斯完全没阻拦。 他拿出一枚宝石胸针，别在克拉克的衣领，别别扭扭地跟他道别：「我给星球日报的员工涨了薪水，你可以换个大点的公寓。」 克拉克看了眼胸针，无奈：「你给我装定位器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放窃听器？」 没想到克拉克会发现得这么快，布鲁斯心虚地挪开视线：「万一你又被绑架呢？我总得确保可以第一时间找到你。」 他俩同时听到阿福在身后发出不贊同的嘆息声。这意味着布鲁斯失去了今晚的小甜饼加餐。 布鲁斯郁闷地把脑袋磕在克拉克的肩膀上。 「没关系，」克拉克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髮，假装自己没看到阿福责备的目光，郑重承诺，「下周给你烤苹果派。」 …… 克拉克最后还是带走了这枚胸针。 他有无数种方式可以屏蔽定位和窃听，那当然没理由为此就拒绝接受布鲁斯赠送的礼物。 布鲁斯并不为此气馁。他正在学习把窃听器安装到任何有用的地方，为此在抽空学习生化实验资料的同时又给自己增加了一门研究光学隐身材料的任务，在克拉克一眼看穿伪装的胸针后，过了没几天，就成功研发出蝙蝠窃听器2.0版本。 ——这次的实验对象不再是克拉克，而是蝙蝠侠已经盯了很久的法尔科内。 在『蝙蝠侠夜闯韦恩大宅』的事件过后，蝙蝠侠和韦恩的战斗彻底进入白热化阶段。 蝙蝠侠前后抓捕了十几个韦恩集团的董事，把他们贪污腐败、勾结帮派的确凿证据公之于众，全部送进了黑门监狱。 布鲁斯·韦恩也没闲着，在卢修斯的帮助下艰难拉回韦恩集团的股价后，直接公开表示自己找到了蝙蝠侠藏身的据点，就在哥谭东区一栋年久失修的塔楼最底层。 「我会把蝙蝠洞的坐标公开，任何人都能去那个破烂的地方参观，」韦恩洋洋自得地在直播中宣布，「你们会看到的，蝙蝠侠根本不是什么救世主，他只是个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从骯脏污泥中爬出来的傢伙，怎么敢自封为哥谭的守护者？」 一场直播后，无数人心中暗潮涌动。世界各地反抗超人的势力犹豫着想要向这位以人类之躯缔造传奇的蝙蝠侠递出橄榄枝。 但更直接的影响是，被韦恩曝光的蝙蝠洞里，那些他用许多废弃零件造出的精密器械，被哥谭一众帮派欣喜若狂地搬回基地研究。 而蝙蝠侠在每个机器里面都塞了窃听装备。 「这台机器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法尔科内家族，五六个科学家围着面前奇形怪状的仪器，发出痛苦的哀嚎，「为什么我们什么都检测不出来啊？」 「蝙蝠侠在逃跑之前必然把这些机器的核心装置带走了，」坐在不远处的法尔科内阴沉道，「该死的韦恩，故意讲一堆花里胡哨的开场白拖延时间，他只是在威慑蝙蝠侠，根本就没想让我们研究出有价值的东西。」 已经仔细确认过仪器上面有隐蔽的蝙蝠标记，缴获的战利品中甚至还有一套蝙蝠侠刚出现时穿过的破损装甲，他倒没怀疑韦恩提供了虚假的蝙蝠洞坐标。 想要达成欺骗所有哥谭□□的前提，除非蝙蝠侠和韦恩串通，把伪造的仪器都印上标记——哈，就连法尔科内都觉得这笑话愚蠢至极。 领头的那位科学家犹豫着看向面前的仪器，无从下手，又生怕自己搞砸了会被法尔科内扔进碎肉机，忐忑地问：「我们可以把这件设备拆开吗？」 他不能确定面前的器械有没有自毁系统，也很难保证拆开后可以研究出有价值的东西。 法尔科内烦躁地挥了挥手。 虽然想要韦恩死，但他同样不愿让蝙蝠侠活着。 「先留在这里，」他打算过段时间绑个更出名的科学家来研究这些蝙蝠器械，「滚吧，回大都会去告诉你们的老闆，他送来的废物一点用处都没有。」 科学家们唯唯诺诺地走了。 第35页 哐地一声巨响，铁门关闭，所有的蝙蝠器械都被锁进法尔科内家族的仓库里。 「……」 蝙蝠侠若有所思地关闭了监听器。 当晚，法尔科内家族的仓库遇袭，他们从灯塔地下室搬回来的所有蝙蝠仪器全部付之一炬。法尔科内气得破口大骂，此刻坚定地相信了自己带回来的器械中必然潜藏着与蝙蝠侠相关的重要信息。 而布鲁斯·韦恩已经做好了前往大都会的准备。 第20章 韦恩与蝙蝠侠的激烈冲突在哥谭闹得沸沸扬扬，八卦小报关于蝙布的谣言更新了几百个版本，以至于很少有人注意到，哥谭的犯罪率再创新低，最近一个月的死亡人数甚至跟中心城持平。 这让蝙蝠侠可以暂时放下夜巡的工作，专心致志地对付法尔科内家族，以及那位跟法尔科内家族合作的神秘人物。 「比起罗马人，那个藏在背后的傢伙更值得注意，我怀疑他想要试探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的真实关系。」 布鲁斯神色凝重。 「我正在调查离开法尔科内家族的那几位科学家，虽然他们刻意隐藏了行踪，但是我有他们的录音，只要拿到大都会的市民档案，就可以通过声纹比对锁定他们的身份。」 只是潜入大都会政府调取市民档案这种任务，无论布鲁斯·韦恩还是蝙蝠侠都不适合去做。 「很高兴能看到你的调查有所进展，少爷，」阿福优雅地端着托盘，「但我刚才的问题是，您和克拉克先生重归于好了吗？」 布鲁斯：「……」 他挪开视线，含混地应了一声。 阿尔弗雷德实际上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纵使早就把布鲁斯看做自己的孩子，仍旧时刻恪守管家的职责，平时看起来管得很多，完全是因为布鲁斯实在太过分——他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布鲁斯窝在蝙蝠洞里工作十几个小时连饭都不吃。 因此当年布鲁斯跟克拉克大吵一架分道扬镳，阿福在询问布鲁斯没能得到答覆后，就再也没探究过他们两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管家只是平静地收拾好凌乱的房间，目送着倔强的小少爷在不久后踏上一段不知归期的游学之旅，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自己彼时的心情。 但即使目睹了布鲁斯眼圈通红地回到韦恩庄园，克拉克连离职手续没办就直接离开哥谭，阿福并不觉得他们真的会不再联繫。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当布鲁斯在星球日报见到克拉克，他愉快地哼着歌烤了一盘小甜饼；布鲁斯从韦恩集团回来后，精神焕发地抱怨克拉克不叫醒自己，他决定向克拉克先生致电錶示感谢；在伦敦的酒店房间，看到布鲁斯和克拉克一起出现在视频另一端时，他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横亘的裂痕已经弥合如初了。 阿福很高兴看到布鲁斯和克拉克修復关系，这意味着在布鲁斯选择的这条崎岖难行的道路上，又多了一位能够坚定告诉他「你不仅仅只是蝙蝠侠」的人。 但谁也不能阻止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一位尽职尽责的老管家，为自己这几年心头萦绕的担忧，小小地实施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这也就是为什么，布鲁斯驾车驶向阿福提供的大都会酒店地址，道路却越走越熟悉，最后，黑着脸停在克拉克的公寓楼底下。 他当然可以掉头离开，但布鲁斯小声抱怨两句阿福后，还是选择停下车，然后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走进狭窄逼仄的公寓楼。 公寓楼仍旧脏兮兮的，清晨的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在楼道里映出一抹暖色。 克拉克倚着门框，好笑地看向搬行李箱的青年。 得益于精湛的化妆技术，此刻的布鲁斯与平时的样子天差地别。他的眼睛是不起眼的深棕色，红色捲髮垂到肩膀，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一小截纹着靡丽玫瑰花的锁骨，看起来像是个高中辍学去当流浪歌手的朋克青年。 「早上好，」他把行李箱用力塞进克拉克怀里，「我是来自哥谭的租客，杰克·肖。」 「很漂亮的纹身，杰克肖先生，」克拉克配合地摆出初次见面的生疏样子，帮布鲁斯扣上衣领的动作却十分娴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布鲁斯仰起下巴，任由克拉克把自己的衬衫扣到最顶上的那颗。 他关上公寓的大门，刚才那落拓不羁的样子顿时一垮，整个人都松弛下来，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这是蝙蝠纹身贴，我自己研制的。」 虽然研究利爪的实验还没有太大进展，但布鲁斯快速提升的生物化学水平让他陆续制造出了不少零零碎碎的蝙蝠道具，就比如这种以假乱真的纹身贴，再比如他放在万能腰带里的驱鲨剂。 「用某种鲜明特质加深他人的刻板印象，从而产生先入为主的观念，很有效的伪装方式，」拥有丰富伪装身份经验的克拉克对此表示贊同，「不过我以为你这次来大都会是为了法尔科内？住在我这里没问题吗？」 星球日报的肯特主编与哥谭首富布鲁斯韦恩有联繫，这已经是许多人的共识，而法尔科内甚至试图绑架肯特来威胁韦恩，他们必然会关注克拉克肯特的交友情况。 「法尔科内没空关注这件事，他们正忙着潜入韦恩的私人机场安装炸弹，」布鲁斯舒舒服服地躺倒在沙发上，皮裤绷紧，勾勒出腿部线条紧緻的肌肉，「布鲁斯韦恩明天会乘坐飞机来大都会参加商务会谈。」 第36页 而他化名杰克肖提前一天到来，准备试着踩个点，看看能不能潜入市政中心拷贝大都会市民的身份信息。 克拉克微微挑了下眉毛，还没说话，便见布鲁斯翻了个身，脑袋塞进沙发的抱枕堆里，一夜没睡困得哈欠连天，语气逐渐含混：「卡迈恩·法尔科内真是老煳涂了，他也不想想，空中飞机爆炸这种事，招来超人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 布鲁斯的声音戛然而止，刚才还在犯困的大脑恢復清醒，眼睛瞪圆，欻地从沙发上蹦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推测究竟遗漏了什么。 「我本来的想法是，炸毁一架无人飞机，伪装出韦恩死亡的假象，暗中调查大都会的势力情报，但如果那个人的真实目的是超人，他想试探的很有可能是当初超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韦恩大厦，以及超人会不会再去救援韦恩。」 布鲁斯陷入思考时，总是无意识地绕着克拉克转圈，用自创语言语速极快地咕咕哝哝，听起来像是深海里吐泡泡的鱼。 「所以我完全可以配合他的计划！这是我再次直面超人的完美时机，在超人眼中，这件事只是哥谭反派布鲁斯·韦恩遭到了同为反派的另一人的袭击。毕竟超人绝不可能想到我会和法尔科内家族打配合，毕竟法尔科内的意图确实是杀死我。」 看着布鲁斯在自己面前团团转的超人本尊：「……」 心情复杂。 眼见着刚进房间不到十分钟的布鲁斯神采奕奕地拿起行李箱就准备走，他无奈把人拦下：「所以你的计划就是登上一架随时可能爆炸的飞机？你知道这种计划的危险性吧？」 「我会控制好炸弹的烈度，」布鲁斯不以为意，「再说了，哪怕是正在爆炸的飞机，我也有把握逃离。」 如果他的人身安全需要靠超人来保障，那对抗超人这事就成了荒谬的笑话。蝙蝠侠从不依赖任何人。 但是蝙蝠侠会受伤——克拉克把这话咽回肚子里。这种规劝毫无意义。 他心塞地意识到自己就算堂而皇之地旁听了蝙蝠侠的完整计划，依旧会选择拦下那架飞机。 「至少先吃个早饭，」他最后说，「休息一会儿再走。」 困扰了十几天的疑惑终于豁然开朗，布鲁斯心情振奋，对于接下来如何找到那位神秘人的身份也有了新的思路。他放下行李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餐厅，看着克拉克端出一碟鸡胸肉三明治，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等我今晚回去，就打电话让星球日报派你去给韦恩接机，」他兴致勃勃道，「超人从爆炸的飞机里拯救亿万富豪兼臭名昭着的罪犯，这种新闻肯定能获得一个普立兹奖。」 虽然并不贊成克拉克当记者的决定，布鲁斯还是想帮克拉克成为记者团队中最优秀的那个。 克拉克淡定反问：「你要我在明知你乘坐的飞机会发生爆炸的情况下，在心里祈祷超人千万要出现把你救下，还是眼睁睁看着你在爆炸中受伤，却只能无助地站在原地写一份新闻稿？」 布鲁斯不吱声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克拉克并不会贊成这样危险的计划，尤其是在克拉克本身就对超人有好感的前提下。 明明从来不会因为个人情感倾向而改变已经规划好的行动，布鲁斯却忽然觉得嘴里的三明治难以下咽。他犹豫着，试图找到另一种更合适的计划：「或者——」 克拉克伸出手，捏住布鲁斯的脸颊，简单粗暴地打断了布鲁斯即将说出口的话。 「没必要顾及我的心情，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计划，」他说，「蝙蝠侠是个坚毅的战士，任何伤势都不可能打倒你，而我尊重这一点。」 五年前的超人大概会对克拉克如今这番话感到愤怒：他耗费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从小开始培养蝙蝠侠，想要获得一个亲密无间、心有灵犀的搭档，而蝙蝠侠愿意改变计划，正是塑造完美搭档中至关重要的一步，这意味着蝙蝠侠选择为自己妥协。 但现在的超人拒绝去干涉蝙蝠侠的决定。他愿意为蝙蝠侠妥协。 这种改变并不出于爱意，而是人间之神终于学会了放下自己高傲的保护欲，看到人类不屈的意志力和永远闪耀的灵魂。 ……至少克拉克自认为并不出于爱意。 「我本来也没打算为你改变计划，」布鲁斯拍掉捏着自己脸颊的手，被突如其来的夸奖搞得有点不自在，嘴硬道，「你不要自作多情。」 他吃掉三明治，喝光马克杯里的橙汁，不经意间发现餐桌上的超人标志摆件已经被蝙蝠侠手办取而代之，小腿晃荡着，脚尖轻快地点了点地面。 开了半夜的车才到达大都会，呆了不到一小时就启程离开，布鲁斯却完全没觉得浪费时间。他解开衣领最上面的几颗扣子，调整到类似于深v领的造型，跟克拉克告别：「阿福说他下周礼拜日的中午会烤三人份的戚风蛋糕，我们两个吃不完。」 克拉克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毛。 这当然不是因为布鲁斯拐弯抹角的午餐邀请。 控制住自己想帮布鲁斯重新系上衣扣、或者彻底解开它的冲动，克拉克在心底告诉自己这点微妙的情绪只是意识到布鲁斯从一个孩子成长为魅力四射的青年而产生的心理落差。他的笑容有点勉强：「我会去的。」 布鲁斯以为克拉克忽然变得心情不佳是在担心自己明天的行动，既感动又不免有点愧疚，右手已经握住门把，却没开门，而是转头郑重承诺：「放心，我会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不可能把从飞机上逃生的希望寄托在超人身上的，我又不相信超人。」 第37页 克拉克知道布鲁斯是想安慰自己，但他宁愿这个小混蛋不说话。 布鲁斯打开门，十分自然地调整到朋克摇滚青年的不羁站姿，甩了下垂至肩头的红色捲髮，冲着克拉克眨眨眼睛，绝艷的玫瑰纹身让人几乎无法移开视线：「感谢您的招待，房东先生，我们有缘再见。」 这大概是第一次，跟布鲁斯对视时，克拉克率先挪开了目光。 这位自诩老成稳重的氪星超能力者，难得地体会到超级大脑宕机的感觉，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而某个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道别有任何问题的年轻人，已经转过身，两手插兜，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第21章 布鲁斯开车一路疾驰，从大都会回到哥谭，几乎没停顿地走进蝙蝠洞里，匆忙准备着明天的计划所需道具。 他打算给自己的西装套上一层防爆材料制成的内衬。 兼职当裁缝的阿福站在他身旁，一边研究着怎么才能让质地坚硬的防爆材料完美契合在衬衫内部，一边发出感嘆：「您真该给我发双倍工资，少爷。」 「我不介意把整个韦恩集团都给你，」布鲁斯头也不抬地回答他，「转让合同在蝙蝠电脑的第四个加密文件夹里，编号d9-731，早就盖好公章了，你直接签字就行。」 阿福难得语塞。 布鲁斯愉快地弯了下眼睛，然后低头继续干活。 逃离即将爆炸的飞机对他来说并不算困难，但精准测算出飞机爆炸的时机、确保自己能在飞机上停留至最后一刻才离开，并同时保证飞行员的人身安全，就要困难得多。 他在蝙蝠洞里忙碌至傍晚，连午餐都是敷衍地喝了一包味道像呕吐物的营养液，一口气完成了三个备用计划的全部准备工作，转头看了眼阿福那边的进度，在心里估算了下，预计在明天之前完成绰绰有余，便换上蝙蝠战衣准备出发夜巡。 刚被韦恩威胁过的帮派谨小慎微，在执行秘密计划的法尔科内生怕被蝙蝠侠注意到，暂停了一切犯罪活动，因此整个哥谭异常平静，蝙蝠侠在哥谭上空转悠了几圈，就只抓到一个试图翻墙盗窃的赌徒，于是有了充裕的时间去韦恩机场看看情况。 他对自己的私人机场分外熟悉，轻松找到隐蔽的高处，看着法尔科内的几个得力手下偷偷摸摸地潜入机场中，在每一架飞机的底部都安装了定时炸弹。 蝙蝠侠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那些炸弹的构造，在心底计算炸弹性能及爆炸当量。他的目光扫过这些人的脸，面罩上灰白色的眼翳疑惑地变成椭圆形。 「以法尔科内的多疑性格，他居然放心让下属单独进行这么重要的任务，没在现场监工？」 他早就查出法尔科内买通了韦恩集团负责质检的机务工程师，所以才会提前获得法尔科内的行动计划，看到这些定时炸弹的安装仅考虑到了最表面的隐蔽性也并不意外，只是有些不解为什么向来亲力亲为的法尔科内本人没有到场。 「大概是因为内应足够多，他即使离得远也能及时获取到信息。毕竟您的私人机场中，四位机务被法尔科内收买了三位，」通讯器另一边，阿福嘆了口气，「我以为韦恩集团的工资已经足够丰厚，不会让员工轻易动摇。」 「但是他们无法承担得罪法尔科内的后果，」蝙蝠侠扫了眼阿福发来的资料，在自己接下来的任务清单里加了一项筛查韦恩集团员工情况，「或许韦恩作为反派的震慑力还不够强。」 他耐心地等待着法尔科内的手下们陆续离开机场，直至机场空无一人，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 翌日。 哥谭机场。 韦恩少爷穿着昂贵的西装，前襟别了一枚蓝宝石胸针，举止优雅地踏上私人飞机的舷梯。 他看起来风度翩翩，神色傲慢，无处不流露出高贵的精緻感，很难想像就在半小时之前，这人还在韦恩大宅赖床不起、狂灌咖啡、对着镜子往黑眼圈上抹厚厚一层遮瑕粉，并千方百计地拒绝喝掉早餐里的那杯牛奶。 负责值班的机务工程师检查完飞机的安全性，眼神闪烁地往后撤。 他的心理素质训练显然不到位，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才走了两三步，便平地摔了一跤，这下连腿肚子都开始抽搐了，眼见着韦恩走近，本就薄弱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韦恩先生，我，我——」 布鲁斯闪电般出手，箍住他的下巴，及时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嘘，别紧张，」布鲁斯轻声说，他的唇角勾起夸张的弧度，蓝眼睛流露出疯狂的神采，看起来精神极不稳定，「为什么不笑一笑呢？」 机务工程师牙齿打颤的声音咯咯作响，太过恐惧以至于失声，反倒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瘫在地上，几乎是穷尽求生的本能才勉强扯出个难看的笑容。 布鲁斯承认自己的台词完全照搬了克拉克从前给自己讲过的睡前故事。但不得不说，效果真的好极了。他有空一定要问问克拉克到底是从哪本故事书里找到这么神经质的反派角色的。 他松开工程师，抽出随身携带的白手帕，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眼角的余光看到这人惊怖的眼神，走进机舱的步伐越发轻快。 飞机在跑道滑行片刻，腾空而起。 知道接下来会是一场硬仗，布鲁斯的后背微微绷紧。 第38页 在韦恩庄园密切注视着监控的阿福闭了闭眼睛，明明不信仰任何宗教，还是情不自禁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而更远处的大都会，已经换好了超人制服的人间之神仰起头，目光穿透天空中形如飞鸟般的航空器，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准备在听到炸弹倒计时响起的那瞬间就冲过去。 下一刻，大地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 碎裂的砖石和混凝土砸向地面，瓦砾崩散开来，金属之间的碰撞发出尖锐撕裂，伴随着汽车轮胎在地面上的疯狂摩擦，以及人们尖叫着、唿喊着、哭泣着的声音，一併传入超人耳中。 ——欧洲西海岸发生超大型地震。 而纵使超人再强大，也不可能在救援波及数百万人的地震时，还有余力去分辨远在北美洲的私人飞机的动向，并及时飞回来替自己最关心的那个人挡下爆炸的冲击波。 克拉克并不确定，如果自己再多思考几秒钟，会不会做出完全不同的选择。 但倾泻的泥石流中微弱的唿叫声被超级听力捕捉到的那瞬间，完全是出于超人本能的，他迅速冲到地震发生的地点，捞出即将窒息的孩子，然后在不绝于耳的狂热、感恩、哀求和『为什么不先救我』的咒骂声中，一刻不停地重复着救人的动作。 此时距离地震发生才过了不到半分钟。安逸的北美洲尚不知道远方正在发生的灾难。 飞机离开哥谭，进入大都会上空。 清晰的滴答声顺着飞机的外壳传入机舱。 布鲁斯歪了下头，很浮夸地惊唿一声，站起来，大步往驾驶室的方向走去，看似是想寻找滴答声的来源，其实是在确保飞行员能够意识到情况不对并及时跳伞逃脱。 他用力推开门，驾驶室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凛冽狂风从大开的舱门处灌进来，吹得布鲁斯整个人都有点凌乱。 显然，拥有丰富对抗炸弹经验的哥谭人，并不需要他的提醒。 没了后顾之忧，布鲁斯不由得松了口气，迅速调整状态，像是被风吹晕了似的，踉跄着往机舱门的位置倒去，双手牢牢扒住舱门边缘，做出一副想跳又不敢跳的怂包样子，默默等待着某位红披风的到来。 然而无论他的尖叫声有多做作，都始终无事发生。 布鲁斯咬牙等到了最后一秒，在爆炸即将发生的瞬间，露出再也坚持不住的绝望表情，松开手，爆炸的余波砸到他的胸膛，被特制的防爆衣抵消掉大半。 意识到伤势比自己计划中的还要轻，布鲁斯正打算在半空调整下落的姿势，为打开降落伞做准备，便看到半空中显现出一架形状怪异的飞机。 那飞机的机舱门打开，机械臂弹出一张巨大的软垫，精准接住跌落的布鲁斯韦恩。 布鲁斯犹豫了下，没躲，任由机械臂将自己带进这架奇怪飞行器的内部，中途还顺手在飞行器表面贴了个窃听器，并剐蹭掉很小一块飞行器的外壳金属，放进袖口藏着的密封袋里。 舱门关闭，布鲁斯站起来，整理了下凌乱的衣领，堂而皇之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他所处的房间明亮宽敞，铺着驼毛地毯，中间放了一排柔软舒适的粉蓝色布艺沙发，正对着墙上挂的电视机。 电视里播放着大都会警局的高清监控画面，一位右脸颊有三道伤疤的男人被几个警察架在中间，手腕带了镣铐，正愤怒叫嚷着什么。 布鲁斯一眼认出这个男人的身份——哥谭人闻风丧胆的黑暗教父，法尔科内家族的核心人物，「罗马人」卡迈恩·法尔科内。 「该死的大都会人，该死的韦恩，居然在暗地里勾结！假装要跟我合作杀死韦恩，其实居然是在坑骗我！」法尔科内满腔怒火，在警员的桎梏下奋力挣扎，破口大骂，「等着吧，藏头露尾的傢伙，等我回到哥谭，你和韦恩都会被灌进哥谭大桥的水泥柱里！我会把你们活埋进去！」 如果法尔科内还年轻，他会选择直接挣脱镣铐打一架，以罗马人矫健的身手，他有把握这群不识好歹的警员干脆利落地送下地狱。但如今的法尔科内早已被养尊处优的生活磨平了战斗力，纵然还保持着曾经的威势，却连手铐都解不开了。 当然，他虽然被气得七窍生烟，却并不紧张，毕竟他的势力还在，等到被大都会警局送回哥谭，他有着无数种方法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 警员把他推搡到拘留室，力气很大，以至于法尔科内差点摔到地上。 「不错的想法，」警员嗤笑，「可惜你回不去哥谭了。」 法尔科内瞳孔骤缩。 他顾不得计较大都会警员的轻蔑语气，勐地冲到栏杆前，质问：「你什么意思？我是哥谭人！我有权要求把案件交由哥谭法院审理！」 「哦，你不知道吗？」警员拖腔拉调地说，显然是在故意嘲讽他，「前几天大都会和哥谭市签订了新的州际移交制度法案，在大都会犯罪的哥谭人，判决和执行都由大都会全权负责。」 另一个警员啧啧感嘆：「真可惜，谁让你引爆炸弹的时候，韦恩的私人飞机已经飞到大都会领空了呢。」 在大都会人眼中，像法尔科内这种无恶不作的哥谭帮派头目，就算被判死刑也算轻罚，因此就连对他落井下石，都更像是在执行正义。 法尔科内愤怒地嘶吼一声，两手扒住拘留处的铁栏杆用力摇晃，似乎是想骂点什么，然而刚摆出口型，屏幕忽然变黑——这段直播已经被掐灭了。 第39页 布鲁斯平静地收回目光。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很自然地转了半圈，看向自己右侧空荡荡的墙壁，明摆着是在等待飞机的主人登场。 眨眼间，墙壁中间凹陷出近乎完美的圆形，整块墙壁循着这圆形弧度自动收缩，露出后面装潢豪华的包厢，整个过程看起来精妙玄奇，颇有种后现代的高端科技感。 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端坐在奢华的旋转沙发椅上，卡准了墙壁完全消失的时机，恰到好处地转过身，冲着布鲁斯微微一笑。 布鲁斯：「……」有点无语。 他默默在蝙蝠档案关于这位大都会神秘人士的分析报告后面加了一句「疑似戏精的场面人」。 这人看上去年纪不大，耀眼的金髮璀璨夺目，灰蓝色的眼睛锐利望向布鲁斯，目光中满是见到志同道合者的由衷喜悦。 「初次见面，希望你还满意我送的礼物，韦恩先生，」他笑得意气风发，「或者你更愿意被称作蝙蝠侠？」 布鲁斯凝视着面前的人。 优越的记忆力让他很快记起自己不久前调出大都会前往哥谭的人员清单时匆匆扫过一眼的名字。 大都会的新锐政治家，年仅二十三岁的富商之子，莱克斯·卢瑟。 第22章 卢瑟专机的包厢装潢华美, 布局却一言难尽，就好像某人为了完美出场的视觉效果特意清空了一大半的区域，以至于桌椅沙发挤在一起, 看起来像是绿皮火车的隔间。 好在卢瑟贴心准备的冰镇葡萄酒勉强弥补了这点不足。 布鲁斯坐在卢瑟对面的沙发上, 透过包厢墙壁椭圆形的舷窗, 看向飞机外波澜壮阔的白云。 他没说话，但卢瑟还是非常精准地理解了他的意思，笑容更加真挚了：「就在刚才，欧洲西海岸庇里牛斯山脉附近发生地震。那个做作的伪神正忙着救死扶伤呢, 他不可能听得到这里发生的事情。」 终于听到了一件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 布鲁斯恍然明白了为什么超人没有出现在爆炸的飞机上：「你早就知道欧洲有地震？」 「我关注了全世界所有的自然灾害监测机构, 」卢瑟摊开手, 语气不无得意，「超人的能力并非无限的, 我很久之前就验证过这一点。只要等待祂救援的人数足够多，祂就无法去关注更远处正在发生的其他事。」 卢瑟利用这个不算超人弱点的弱点做过许多事, 包括且不限于跟法尔科内联络, 利诱法尔科内去针对韦恩，并反手把他坑进了大都会监狱, 作为自己送给韦恩的见面礼。 布鲁斯其实更想知道欧洲西海岸的普通民众有没有得到预警。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疑问，维持着礼貌的聆听姿态, 看向说起自己计划时滔滔不绝的莱克斯卢瑟。 「最初知道哥谭市出现了神出鬼没的蝙蝠侠，我以为又是一位道貌岸然的噁心伪神，但我很快发现, 蝙蝠侠是人类的化身, 」卢瑟挥舞着手臂，「我正准备调查蝙蝠侠的底细, 完全没想到，你，布鲁斯·韦恩，会公开发起对蝙蝠侠的围剿。」 由于蝙蝠侠的人类身份对他颇有好感的卢瑟，本想在暗中帮助蝙蝠侠对抗韦恩，但他越分析韦恩的行动，越觉得不对劲——韦恩一通操作下来，蝙蝠侠在哥谭声名鹊起，反倒是那些针对蝙蝠侠的帮派损失惨重，而网络上那些关于蝙布谁对谁错的骂战，争执到最后，矛头隐隐指向的居然是置身事外的超人。 调查到这个地步，卢瑟甚至抛下了自己正在进行的秘密对抗超人的工作，一心投入到对布鲁斯·韦恩的探究中。 无往不利的九级智慧在此刻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卢瑟很快循着蝙蝠侠战斗时展现出的武术技巧，追根溯源，找到那些武术世家或者刺客组织，并成功获得了部分影像资料。 然后卢瑟看到了照片中被众多武术大师交口称赞的「最强者」。 未曾修剪过的鬍鬚挡住他的脸型，斑驳乱发随意地绑在后脑勺，总是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白色背心，看起来跟精緻漂亮的韦恩小少爷没有丝毫相像之处，唯有那双坚毅锋锐的蓝色眼睛，像是哥谭雨夜里被月光映照的乌云。 「蝙蝠侠的存在，就是人类至高无上的最佳证明，」卢瑟的目光几乎算得上狂热了，「只有人类才具备审判人类的资格，而你，蝙蝠侠，你是最有希望弒神的那个人。」 布鲁斯不适地往后仰了下，有一瞬间仿佛幻视了克拉克过去给自己讲的睡前故事里那些被关在精神病院的反派。他镇定地反驳：「我并不想弒神，超人也不是神明。」 他的目的仅仅是找到制衡超人的方法，确保未来一旦超人失控，人类不会束手无策地变成匍匐求生的奴隶。 卢瑟愣了下，然后开怀大笑。 「你说得对，超人才不是神明！一个沽名钓誉的超能力者而已！」 舷窗的阳光映着他的头髮金灿灿的，这让他看起来充满激情，像是大□□动会上冲过终点线的学生，有种朝气蓬勃的快活，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流露出自大的狂妄。 布鲁斯有点想嘆气了。 他看着卢瑟的目光逐渐从欣赏变成质疑。 卢瑟并没注意到布鲁斯的情绪变化，还在兴高采烈地向自己认定的最佳搭档炫耀自己取得的成绩：「我的科考团在全世界收集超人的信息，寻找他的弱点以及超能力的来源——你知道吗，这个可耻的超能力者，曾经伪装成普通人类混迹在我们之中。」 第40页 布鲁斯想起自己调查过的情报。他下意识问：「星球日报？」 「没错，」卢瑟精神焕发，他越来越觉得自己选择蝙蝠侠作为搭档的决定无比英明了，「超人曾是星球日报的员工。」 至于超人在星球日报到底承担了何种职务，是不是他本人建立了星球日报、意图扼住媒体的喉舌，由于那场把一切烧得干干净净的大火，卢瑟还没能调查出来。 「超人为什么会放弃星球日报的工作，」布鲁斯低声喃喃，「一定有个节点，在超人身上发生了某种我们还不清楚的变化。」 「就像五年前的哥谭，」卢瑟接上他的话，「世界上比哥谭更烂的城市多得很，超人为什么忽然盯上了哥谭，又为什么忽然选择放弃？必然有某件事、或者某个人，影响了超人的决策。」 他俩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贊同。 布鲁斯拿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那么，合作愉快？」 卢瑟得意地笑起来。他与布鲁斯碰杯。 「事实上，我之前还以为，那个让超人改变主意的人就是你，」他放松下来，语气随意地说，「哥谭这个地点太过巧合了，超人前段时间还出现在韦恩集团救下你……而且，拜託，他从来没在救人时抱住受害者那么长时间。」 布鲁斯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所以你才让法尔科内在今天攻击我。」 「如果超人选择救你而不是去救援地震，那他必然跟你有关系，甚至有可能就是你身边的亲朋好友，」卢瑟耸肩，「还好我的猜测是错的，我可不希望失去你这么优秀的队友。」 「哪怕超人真的跟我有过往来，我对他的态度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布鲁斯说得十分坚决，毕竟他很确定自己身边不可能有超人的存在。 他的交友圈窄得出奇，除了阿福和克拉克，也就卢修斯以及有数几个大学同学能勉强称得上『亲朋好友』，且都在他成为知名反派后与他断绝了往来。 卢瑟的最后一丝顾虑也终于消散。 「超人的救援应该快结束了，我们晚上见？」他喝了口酒，把杯子放在桌上，「愿我们成为世界最好的搭档。」 布鲁斯把空酒杯放到他旁边，不动声色地垂了手，袖口的特殊装置将他倒出的酒液吸收得一干二净。 「晚上见。」 光学隐形飞行器缓缓降落，舱门开启，布鲁斯从半空一跃而下。 早已全员出动的大都会搜救队很快发现了他的踪迹，数架直升机轰轰烈烈地飞到现场，把这位哥谭首富送进大都会最豪华的酒店，大都会警局的警员随之赶来，围着韦恩询问飞机爆炸事件的具体情况。 布鲁斯捧着一杯热水，舒适地窝在毯子里，看向面前认真负责的警员，努力按住自己蠢蠢欲动想挖墙脚的蝙蝠爪。 哥谭警局的问题在于制度，而不是人员，如果不能进行彻底的革新，再塞多少个戈登都没用处。 等到几位警员离开酒店，布鲁斯也差不多弄清楚了大都会这边对法尔科内的态度——他短时间内绝无可能回到哥谭。 而在卡迈恩·法尔科内本人缺席的情况下，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从正反两面出手，最多半年就能把哥谭的帮派整合併削弱到不会出现大规模犯罪的程度。 在脑海中勾勒着接下来的详细计划，布鲁斯的心情在看到手机上的来电人之后更加轻快。 「克拉克？」他按下接通键，「我已经到大都会了，不用担心。」 电话那边，克拉克的声音莫名沙哑，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布鲁斯，」他问，「你还好吗？」 听出克拉克的状态不对劲，布鲁斯几乎是瞬间就站起来，大踏步走向衣帽间，准备乔装打扮去克拉克的公寓确认情况。 「你怎么了，克拉克？」他着急地问，试图调出自己上次塞到克拉克皮带里的定位器，然后不出意料地发现又被屏蔽了。 「我没事，只是看到了你受伤的新闻，」克拉克低声说，「超人没有去救你。他任由你呆在万米高空即将爆炸的飞机里，一着不慎就可能危及生命。」 布鲁斯听出他在担心自己的伤势。他不由自主地在衣帽间转圈：「我真的没事，当时我松手很及时的，平时夜巡受的伤都比这严重。」 「你说得对，超人确实是个妄自尊大的蠢货，」克拉克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当初想让你跟他搭档的想法简直蠢极了……他根本没法保证你的安全。」 布鲁斯的动作顿了顿。 他想起之前卢瑟关于「超人是毒瘤」的长篇大论，第一次怀疑自己原先的想法是不是太过偏激。 无论未来如何，超人拯救过数以万计的人类，不管站在怎样的立场，都不该否认超人做出的贡献，只是因为他拥有强大无匹的能力就把他认定为居心叵测的异端。 「没必要对超人那么苛刻，」他没忍住辩驳了一句，「超人是去救援地震了，又不是故意不来救我。可能在地震中丧生的亿万百姓，以及一个居心叵测的哥谭反派，超人的做法没什么问题。」 从没听过布鲁斯为超人说好话，原本还沉浸在自暴自弃的情绪中的克拉克震惊了。 他回想着自己刚才和布鲁斯的对话，不由得陷入迷茫：为什么布鲁斯忽然不那么排斥超人了？难道让布鲁斯对超人改观的正确方式就是在他面前责骂超人吗？ 第41页 第23章 直到挂断电话, 布鲁斯都没明白克拉克为什么听起来伤心又沮丧。 虽然再三确认过克拉克那边无事发生，但是站在原地纠结片刻，他还是决定乔装打扮, 去克拉克的公寓看看情况。 然而他刚给自己黏上假鬍鬚, 脱掉衬衫, 准备换上清洁工制服，就听到酒店房间的大门被敲响的声音。 克拉克·肯特站在外面，风尘僕僕，拎着一盒包装精緻的香蕉可丽饼。 布鲁斯从走廊监控里看到他, 吓了一跳, 连忙给自己套了件睡衣, 把门推开一条缝隙, 伸出手，拽住克拉克的胳膊, 「嗖」地一声，动作迅速地把他拽进屋里。 「这里围了一圈记者, 」他紧张道, 绕着房间跑了一圈，拉上所有的窗帘, 「一旦被媒体拍到你进出我的房间，我都能想像得到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会怎么写！」 「就算你不相信我潜行的本领, 我现在好歹也跟那些记者是同行，不会被拍到的，」克拉克把可丽饼放到桌上, 随口道, 「而且就算拍到我，这种事也不值得上头条吧。」 有大洋彼岸发生大型地震的新闻在前, 克拉克不觉得布鲁斯跟朋友见面这种事会引起民众的热议。 「韦恩夜会年长同性情人，亿万遗孤疑有恋父情结，」布鲁斯娴熟地报出一串标题，「这样够格争个头条了吗？」 克拉克额角的青筋一跳。 「如果你是我手下的记者，我回星球日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除你，」他没好气地屈指敲了下布鲁斯的脑袋，「万恶的谣言制造机。」 布鲁斯得意地扬起下巴。 为了维护布鲁斯韦恩的反派形象，他认真研究过新闻传播学，对于如何制造吸引流量的劲爆标题颇有心得。 如果有必要的话，给他一周时间他就能通过操纵舆论，把克拉克塑造成人尽皆知的中年报社主编——仗着自己颇有姿色而甘愿被年轻富豪包养的那种。 克拉克对他的形容词表示无语：「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夸你一句很厉害？」 布鲁斯骄傲：「那是，我当然很厉害。」 他盘腿坐在床上，穿着松垮的丝绸睡袍，睡袍系带随意地打了个结，动作幅度稍微大一些，衣领便顺着肩膀往下滑。 就像古希腊的大理石雕塑。脆弱感与力量感并存，是惊艷到极致的人体美学。 克拉克像是被烫到那样迅速抬起头，盯着天花板吊灯，忽然对酒店的装修表现出来极大的兴趣。 「去换套衣服，我给你带了可丽饼，」他沉声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正经些，「换好衣服去吃点饭。」 「不想动，」布鲁斯理直气壮，伸手去扯克拉克的袖口，另一边的衣领顺势滑落到臂弯，「我在床上躺着，你餵我吃。」 克拉克深吸口气。 「布鲁斯·韦恩，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严厉地说，仍旧微微偏着头，不肯看向布鲁斯，「你应该注意形象，至少把衣服穿得整齐点。」 为了表明自己的严肃态度，克拉克甚至用了全称。 布鲁斯不可置信地后仰：「你居然凶我？」 很难说他这不可置信到底有多少伪装的成分，毕竟拥有心理学学位的蝙蝠侠精通面部微表情分析学，而曾经打算用花花公子形象掩盖双重身份的布鲁斯对某些事情早就进行过充分的资料整理和认真研习。但是当一个韦恩用那双仿佛能看透灵魂的蓝眼睛表达委屈的情绪，没有谁能扛得住这样的冲击。 克拉克嘆了口气，从衣帽间拽出一件卫衣，递给布鲁斯：「先换衣服，然后吃饭，我给你带了医药箱，等会儿你记得给自己上药。」 他透视了布鲁斯的伤势，确实不算严重，只是胸口有些爆炸冲击的淤青，以布鲁斯的身体素质，抹了药膏后最多三天就能恢復如初。 「克拉克，你变了，」布鲁斯指责他，「你以前会帮我上药的。」 「你成年了，应当跟长辈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克拉克把『长辈』这个词咬得很重，比起提醒布鲁斯，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布鲁斯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 「你是我的前任员工，能不能别总想着当我的长辈，」他小声抱怨着，穿上克拉克递来的卫衣，又套了件运动裤，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嫌弃地挪开视线，「真不该相信你的审美，天哪，我看起来像是来自堪萨斯州的小镇男孩。」 「彼此彼此，我也不相信你的审美，」克拉克帮他拉开餐桌的椅子，没对这个熟悉的地名表现出任何特殊情绪，「你甚至觉得超人如果换上白色制服会被现在的红蓝色好看。」 「白色就是比俗气的红蓝色好看，」布鲁斯抗议，「你只是没见过超人穿白色制服的样子。白色能够完美勾勒出他的肌肉线条，跟超人的蓝眼睛也很搭配，像是晴天白云，而且超人的大腿——」 克拉克把可丽饼塞进布鲁斯嘴里，堵住他关于超人穿白披风有多性感的千字小论文。 「得了吧，要是你真的看到超人换了制服颜色，你的第一反应肯定不会是这制服很好看，」他颇有些气闷地冷哼一声，「你绝对会搬出所有的蝙蝠计划试图跟超人决一死战，啧，叶公好龙的小混蛋。」 布鲁斯咽下那口可丽饼，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振振有词：「反正超人又不会真的因为我一句话就换上白制服，我想像一下很正常吧。」 第42页 克拉克又往他嘴里塞了块可丽饼。 他不会告诉布鲁斯，超人确实有一套白色制服，是当年听到他对超人制服的评价后连夜赶制的。那套白色制服在第二天就被他放进孤独堡垒的仓库最深处，这辈子都不打算再拿出来的地方。 迫不及待地带着新款制服准备去找布鲁斯表明身份，然后猝不及防地被布鲁斯一句「我们联手对抗超人吧」打击到，当初让超人近乎崩溃的场面直至现在还歷歷在目。 哪怕早已意识到那时自己险些走进危险的岔路，克拉克还是忍不住伸手戳了下布鲁斯的额头，浅浅为曾经心碎的自己报个小仇。 布鲁斯咀嚼着可丽饼，腮帮子鼓鼓的，忽然被戳了脑袋，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克拉克败退。 他把装可丽饼的空盒子扔进垃圾桶，坚定拒绝了布鲁斯帮忙上药的请求，「我想蝙蝠侠可以独立完成这项任务」，准备离开酒店回星球日报办公。 虽然作为主编拥有迟到早退和随时请假的特权，但工作还是得好好完成。 「注意养伤，今晚别熬夜太久，」他拿起公文包，不大放心地嘱咐道，「下周末我会烤苹果派带去韦恩大宅。」 「你今晚不打算去晚宴採访我吗？」布鲁斯震惊地问，「我特意邀请了星球日报的记者！」 克拉克本是想去的。他几天前就特意排好了日程。 但他今天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某些不妙的情感倾向，这让他决定暂时离布鲁斯远一点，直至自己能够克服这种情绪，或者孤独堡垒的氪星人专用保证思想纯洁矫正仪研制成功。 ——虽然氪星ai搜索系统反覆提醒根本没有类似功能的离谱黑科技，但克拉克还是觉得第二种方法的成功率应该更大一些。 「採访的工作不该由主编出面，上次的专访已经是例外了，」他说，「如果我再次破例，跟你在同一场合出现，可能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布鲁斯一直很担心自己会影响到克拉克的日常生活。他立刻就不再反对，点点头，审慎地思考片刻：「我是不是应该再搞点菸雾弹？比如对你派来的记者非常亲近之类的，让外界以为我只是喜欢星球日报所以爱屋及乌？」 克拉克敲定了今天顶替自己去参加慈善晚宴的人选。那位有妻有子明年退休的络腮鬍拉丁裔记者就挺不错。 「没必要这样，」他冷静地说，「你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如何保持布鲁斯·韦恩的人设，在这种情况下进行有效社交，确保韦恩集团的产品能顺利进入大都会市场。」 布鲁斯眨了下眼睛。 有卢瑟在，他倒不担心大都会的商圈会排斥自己这个哥谭反派。 只不过布鲁斯觉得克拉克应该不会想听自己跟别人合作针对超人的细节，因此没跟他提这事，只是点头应了一声，调出监控确认了附近媒体记者的埋伏地点，帮克拉克画出离开酒店的最佳线路图。 「很详细的线路图，」实际上一秒钟就能离开酒店的克拉克接过他的图纸，语气诚恳，「帮大忙了，布鲁斯。」 布鲁斯轻快地踮了下脚：「不用谢。」 担心会被注意到，他没敢把房间门全打开，而是悄悄咪咪地推开很小的一点缝隙，目送着克拉克走下楼梯，这才关了门，思绪重新回归到今天与卢瑟达成的合作上。 原先关于在晚宴时试探法尔科内合作者的计划全盘报废，好在蝙蝠侠早有nb，他核对了一遍自己可以与卢瑟交换的情报，便把这事暂且搁置一旁，准备先补个觉，再去参加今晚在大都会中心酒店举办的慈善晚宴。 第24章 不久之前, 为了筛查大都会前往哥谭的人员清单，布鲁斯曾调查过莱克斯·卢瑟的个人信息。 他当时并没在意这个档案里找不出半点劣迹的好心慈善家。 因此，在见到卢瑟的第一面, 他就知道自己当初简单收集的资料基本都是卢瑟自己放出的假消息。外界对卢瑟的许多评价里, 大概也就卢瑟的姓名和年龄勉强算是真实信息。 临时更新的蝙蝠档案中, 布鲁斯在卢瑟的性格分析中用小字写了一行注释：『傲慢、偏激但才华横溢的天才。拥有他是人类的幸运。』 但当布鲁斯在无数闪光灯的照耀下招摇地走进中心酒店，看到加密通讯中忽然弹出的消息，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卢瑟性格中关于傲慢的部分——这傢伙居然在这栋无数媒体出入的豪华宴会厅的地底下，开闢了专门研究超人弱点的秘密实验室！ 布鲁斯还没来得及震惊, 便看见穿着白西装的金髮青年从宴会厅内部走出来, 大步迎向自己。 「亲爱的布鲁斯, 我的好朋友, 」卢瑟笑容满面地张开双臂，「你绝对想像不到我今天见到你有多开心。」 几个记者兴奋地举着相机, 拍摄莱克斯卢瑟和哥谭首富布鲁斯韦恩见面的照片。 众目睽睽之下，布鲁斯礼节性地跟卢瑟拥抱了下, 分开时, 手心多了一张轻薄到几乎看不见的纸。 他清晰地感觉到纸张表面缓慢凸起的线条，一个个字母出现又消失, 组成连贯的短句：「这是莱克斯集团研发的隐性纸，利用量子纠缠技术, 可以实现无声的近距离沟通。」 「不错的发明，」布鲁斯嘴上说着没营养的客套话，在卡纸上回復他, 「我有一套自创的语言体系, 资料包在你口袋的u盘里。」 第43页 卢瑟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西装外套, 后知后觉地发现口袋里多了个u盘。他不由得笑起来，与布鲁斯眼神相接，目光中是独属于天才的惺惺相惜。 「自创语言简直是完美的想法！」他真心实意地称赞道，几乎是迫不及待想去研究布鲁斯赠送的自创语言资料包了。 对于向来傲慢的卢瑟而言，用超人听不懂的语言肆无忌惮地讨论如何杀死超人，比起不敢说话只能用文字沟通，显而易见地更符合他的心意。 至于学习新语言的难度——对于九级大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 布鲁斯·韦恩在明面上的身份是阴险狡诈的邪恶反派，而莱克斯·卢瑟则是享誉大都会的知名慈善家，刚见面时热情的自我介绍可以解释为社交礼仪，但总归不能表现得关系太好，否则很容易被有心人盯上。 因此他们两个很快分开，卢瑟跟一众左翼精英大谈自己都不信的人权保护和自由民主，布鲁斯则站在原地，目光在人群中梭巡一圈，精准地找到那位来自星球日报的记者，脚步轻快地走过去，热情地询问记者对晚宴上食物的观感。 试图巴结韦恩的大都会权贵们跟着一起走到那记者旁边，互相看看，都有点不解：韦恩为什么要关注别人喜不喜欢晚宴的餐点？难道是太难吃了没吃饱？ 于是权贵们附和着讨论起晚宴餐点的话题。 即将退休以至于压根不想争热点新闻只想享受的星球日报记者，听着大佬们的谈话，心态良好地往嘴里塞鳗鱼寿司。 与哥谭往往终止于帮派火併的晚宴不同，大都会的晚宴，是可以拥有一个完美收尾的。 参加过无数宴会但几乎没见过晚宴结束场面的布鲁斯很稀奇地站在酒店二楼的落地单面镜前，看着楼下的客人们陆续离场。 卢瑟从宴会厅的暗道绕进二楼包厢，走到布鲁斯身边。 他没明白布鲁斯在看什么，但也不是很在意，自顾自在包厢角落的摆件花瓶处捣鼓了一会儿，整个包厢的地板震了震，而后缓缓下沉，大约半分钟后，停在地下三层的位置。 卢瑟推开包厢门，侧身，展示出身后高科技感十足的金属走廊。 他说：「欢迎来到人类的未来。」 布鲁斯走在他身边，观察四周的建筑材质，疑惑地意识到这里并没安装任何隔音设备：「超人不会发现这个地方吗？」 「这只是莱克斯集团用来研制商业产品的工作室，」卢瑟得意地笑起来，「超人发现了又怎么样呢？」 事实上，别说是超人，就连他亲自考验并招聘的员工，都不知道这些科学研究背后的真实目的。 布鲁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同样由此获得了不少启发。 「这里是研制光速飞行器的实验室，」卢瑟一边走，一边为布鲁斯介绍，「目前正在研究如何提高超微型装置的飞行速度。」 实验室里的两名研究人员看到莱克斯卢瑟忽然走过来，都很紧张，闷头一声不吭地做实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对得起莱克斯集团丰厚的工资和奖金。 见布鲁斯好奇地往里张望，卢瑟直接带他进了实验室。 他是真心把布鲁斯当成了坚实的盟友，再加上本就年轻，还没学会对任何事都保持警惕，因此介绍的过程完全没藏私，甚至连实验日志都大方地递给布鲁斯看。 布鲁斯也没客气，翻开实验日志，很快意识到这种微型飞行器跟自己正在改良的蝙蝠镖加速装置有一定的相似性，于是屈指在手心的隐形卡纸上敲敲打打，对其中部分合金材料的选取提了点建议。 卢瑟虽然欣赏蝙蝠侠的战斗和侦探能力，但他一直以为蝙蝠装备是布鲁斯那位特工管家造出来的，发现布鲁斯对科研领域居然也有所涉猎，不由震惊。 但是很快他就被布鲁斯对飞行器改良的见解吸引住，两眼放光，甚至都忘了接下来的行程，就站在原地，在卡纸上热烈讨论起来。 房间里的两个研究员一边工作，一边忍不住偷偷抬头，瞄一眼自家boss和boss带来的哥谭首富，压力巨大：为什么这两个人要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地盯着一盆仙人掌发呆啊？这是什么有钱人的怪癖吗？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研究员差点就要以为自己从路边买的那盆仙人掌是某种具有魅惑能力的外星变异种了，卢瑟才移开视线，神色如常地转头看向韦恩：「我们先继续参观？」 他俩一前一后地走出实验室。研究员由衷地松了口气。 敢把实验室建在超人的眼皮底下，这些实验大都具有极强的迷惑性，实验目标也跟超人沾不到边，就连他秘密建造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都是分成数个部分单独研究，如果不进行最终的组装工作，谁都看不懂这是个什么东西。 挂着「克隆技术与基因研究」标牌的走廊深处，布鲁斯看向实验舱里嗷嗷待哺的粉色小羊，以及标註了「双父本基因产物」的实验日志，不由自主地惊嘆了一声。 尽管卢瑟的实验室几乎涉猎了所有学科的研究方向，但生化领域的成绩显然格外突出。 他们离开基因实验室，继续往前走，布鲁斯想起蝙蝠洞里放着的利爪，迟疑一瞬，正要开口，前面引路的卢瑟忽然停下了脚步。 卢瑟转过身，直视着布鲁斯，灰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第44页 「现在，我的搭档，」他的情绪几乎可以用兴高采烈来形容了，「你将见到的是莱克斯·卢瑟的智慧结晶，是我确信能够与你共同弒神的最大底气。」 他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的墙壁像是活了过来那样，变成一滩软绵绵的灰泥，将他和布鲁斯吞进去。 看出这种墙壁的材质是自己刚才参观过的卢瑟实验室出品的活性记忆金属，布鲁斯控制住躲开的冲动，屏住唿吸，任由墙壁将自己传送到另一侧。 即将让布鲁斯看到自己最得意的实验品，卢瑟情绪亢奋，本就很多的话变得更多了。 他的双脚刚落到地面，立刻就继续摆出双手张开的姿势，滔滔不绝地继续讲：「我曾想过，超人是什么？他不是神祇，不是希望或者灯塔，他是一根终将燃尽的蜡烛——」 「好耶！」 他身后走廊拐角的尽头忽然传来一声愉快的欢唿。 卢瑟的动作一顿，试图继续完成自己的演讲：「所以超人必定有弱点——」 「耶皮！」 又是一声欢唿响起。 「居然还能用虹膜解锁！莱纳德，快把我倒过来，看看能不能倒立解锁虹膜！」 卢瑟还没放弃：「而我和你将成为吹灭蜡烛的——」 「谢尔顿·库珀！你吐到我身上了！都说了你不能倒立啊！」 演讲再次被打断，卢瑟彻底黑了脸。 布鲁斯贴心地没告诉他这段演讲的效果本来就不怎么样。毕竟卢瑟很明显是为这段演讲突击学习了自己在晚宴上才发给他的自创语言资料包。 第25章 布鲁斯往前走了几步, 绕过拐角，看到在走廊尽头金属拱门前大唿小叫的三人。 其中一人在幸灾乐祸地大笑，另一位戴眼镜的矮个男生则惊叫着脱掉自己被弄脏的外套, 最后那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虚弱扶墙, 踉跄着转过身, 蓝色的半袖t恤上画着醒目的超人标志。 布鲁斯的目光在那个超人标志上停顿片刻，默默扭头，看向身后的卢瑟。 让一位超人崇拜者来研制对抗超人的武器，这是什么卢瑟版本的地狱笑话吗？ 「这是我亲自招揽的顶级科研团队, 」卢瑟郁闷地解释, 「虽然……嗯, 但科研能力很强。」 他当然也不想找一群看起来就不怎么靠谱的傢伙完成最重要的研究工作, 尤其是在发现这三个宅男拿到自己发的丰厚工资后第一时间就冲到街角手办店买下了超人相关的所有周边。 这让卢瑟莫名有种自己在给超人花钱的憋屈。 「超人又不收版权费，就算买手办也跟超人没关系, 」布鲁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走心地安慰, 「至少不是直接给超人发工资, 那听起来才可怕呢。」 卢瑟嘆气。 直到卢瑟实在看不过眼，屈指敲了敲身边的金属墙, 争执不休的科学家们才终于发现了他俩的存在，吓了一跳, 齐刷刷后退好几步。 矮个子的捲髮男人，莱纳德·霍夫斯塔特博士，不大自在地推了推眼镜, 往左看看, 霍华德吓得缩成一团，往右看看, 谢尔顿又开始呕吐了，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被迫承担起跟老闆社交的任务。 「卢瑟先生，您好，」他干巴巴道，「我们正准备进去工作。」 「你们回去吧，算带薪休假，」被他身后谢尔顿的超人标志t恤晃得头疼，卢瑟的友善微笑有点勉强，「我带韦恩先生来参观莱克斯集团的实验成果。」 老闆忽然宣布放假简直是打工人美梦，尤其他们的研究工作最近都在夜晚进行，已经很久没能及时追更电视剧了。莱纳德一喜，赶紧点头，点到一半，恍然反应过来卢瑟说的人名是谁，脑袋嘎巴一声抬起来，见鬼似的看着不远处的布鲁斯·韦恩。 他愣了几秒，然后迅速回身，试图捂住身后谢尔顿的嘴。 可惜为时已晚，谢尔顿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布鲁斯·韦恩？哥谭市那个迫害英勇无畏蝙蝠侠的有钱阔佬？」 莱纳德绝望地化作一座灰白色的石雕。 他已经预见到谢尔顿和自己被哥谭邪恶反派追杀然后剥皮抽筋的惨澹结局。 卢瑟倒是笑出了声。 他发现只要被坑的不是自己，这三个科学家还挺有意思的：「韦恩先生，库珀博士问你呢，迫害蝙蝠侠的有钱阔佬是不是你？」 「我想这三位先生对我有一些小小的误解，」布鲁斯熟练地摆出反派脸，邪恶微笑，「一位遵纪守法的企业家英勇对抗滥用私刑的变装怪物，这难道不值得歌颂吗？」 谢尔顿被韦恩的无耻震惊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位情商为零的高智商科学家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在当众顶撞老闆，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发出一声愤怒的「hum」，准备跟韦恩理论一番关于滥用私刑的定义。 莱纳德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脏外套扔到谢尔顿脸上。 谢尔顿惊恐地尖叫一声，这下什么都顾不得了，大喊着「细菌」、「感染」之类的单词，像一只被追杀的螃蟹，狂奔到走廊另一端的卫生间。 这下终于松了口气，莱纳德回头看向卢瑟，结结巴巴：「那个，我们——」 「马上离开这里，明晚再继续工作。」 卢瑟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嫌弃。 他做得不算成功，好在科学家们压根没学会察言观色的本事，只能听懂最表层的意思，快乐地点点头，忙不迭往外走，同时拽走了卫生间里狂洗脸的谢尔顿。 第45页 远远地，还能听到他们争执的声音。 「谢尔顿，不许回去找韦恩吵架！我们现在回家还来得及看bbc的超人救援地震纪录片。」 「你觉得我能跟韦恩要到蝙蝠侠的签名照吗？」 「……韦恩怎么可能有宿敌的签名啊！你能不能清醒点！」 他们穿过记忆金属的暗门。走廊终于恢復了安静。 卢瑟掏出一根钢笔，作势要递给布鲁斯：「要不要签个名？我觉得他们会很高兴接受蝙蝠侠的签名照代替这月的工资。」 「莱克斯公司的资金已经拮据到需要以物代偿的程度了吗？」布鲁斯反击，「我的建议是变卖资产，韦恩集团不介意多一家大都会分公司。」 有口皆碑的知名慈善家卢瑟放弃跟隔壁哥谭的邪恶反派打嘴仗：「油嘴滑舌，难怪你是反派。」 布鲁斯得意挑眉。 他这娴熟的吵架技巧是多年跟克拉克斗嘴所磨练出的卓越成果，绝对不容小觑。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刚才你看到的那三个人，是我找到的科研能力最强的团队，」卢瑟打开实验室的门，「性格奇葩，但天才往往都是有些怪癖的，只要能完成工作就可以容忍。」 布鲁斯走进实验室，第一眼就看到墙壁上挂着的超人海报。 「肯定是谢尔顿·库珀贴上去的，」卢瑟同样看到了海报，怒沖沖地撕掉，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这下不再夸自己的科研团队了，「等这个项目结束，我马上把那几个品味极低的傢伙全部开除！」 布鲁斯想起克拉克曾经给自己讲睡前故事时，提起过有些反派看似痛恨宿敌但实则是宿敌深柜、连秘密基地都要摆满宿敌手办。当时克拉克反覆告诫他要离这样变态的反派远点。 他看向卢瑟的目光有点微妙。 知道这种问题大概率会让卢瑟恼羞成怒，布鲁斯没说话，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等待卢瑟讲解这个研究项目的具体内容。 卢瑟关掉实验室的灯光，打开三维投影，暗色的画面与文字同时呈现在房间的半空中。 「十三年前，希腊的格雷韦纳州，一块陨石砸落在山谷一位农户的前院，」他切换了一张图片，「就在同一天，超人忽然失踪。」 布鲁斯安静地听着。 那是超人出现在地球后唯一一次长期失踪，这期间飙升的犯罪率、忽然爆发的战争，让超人的风评更加两极分化——支持者以此论证世界确实需要超人，反对者则嘲讽超人并非无所不能，以及祂的离开根本就是在使用心理战术圈养人类。 「四十七天后，超人重新出现，」民众举着超人旗帜在街头游行的视频在房间中播放，静音模式下，人群狂喜的表情看上去分外滑稽，「依旧是同一天，那块陨石忽然消失。」 一觉醒来发现陨石不见踪迹，院子里被陨石砸出的坑居然也被填平，农户一家震撼莫名，认为他们遇到了类似于土拨鼠之日的事件，找来当地的新闻记者表示自己家经歷了『时间重置』，所以院子回到了陨石降落之前的那天。 当地记者觉得这家人肯定是想出名想疯了，偷偷扔掉陨石来找新闻採访，在报纸上对此大肆嘲讽。 布鲁斯仔细地看着新闻配图的农户院子：「你找到了那块陨石？」 「没有，我找了一年多，仍旧没有发现那块陨石，」卢瑟耸肩，「但这难道不是更能说明问题吗？」 偌大的陨石仿佛自然蒸发，连一丁点粉末都没能检测到，能做到这件事的是谁不言而喻。 而如果这还能用巧合解释，那么在之后的十几年间，全球断断续续地发生了三十七次陨石莫名消失的事件，就不可能是巧合了——在记录了这些陨石的为数不多的影像资料中，它们的样式相似度极高。 「超人第一次遇到这种陨石时失踪了那么久，后来又做贼心虚地偷偷毁掉它们，」卢瑟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这些陨石就是超人隐藏的弱点。布鲁斯，你知道这证明了什么吗？」 布鲁斯抱着双臂，冷静地说：「超人来自外星球。」 「没错！」卢瑟挥舞着手臂的样子近乎癫狂，「他不是人间之神！他是骯脏的、邪恶的、不怀好意的外星人！而我们，我们人类，才是这个星球真正的主人！」 卢瑟的演讲总是激情澎湃的，很轻松就能带动别人的情绪，可惜他面前这位是意志力坚定的蝙蝠侠。 在得知超人来自外星后，许多原本想不明白的地方豁然开朗，布鲁斯抿了抿嘴唇。 他曾经做过对超人的心理侧写，虽然有不少疑点，但能确定的是，几十年前刚出道的超人绝对是个年轻人。也就是说，超人应该是在地球长大的。 地球长大的外星人，在拥有碾压性力量的前提下，没有选择殖民或者压迫，而是日復一日地帮助地球人类——布鲁斯没吭声，但他对超人的印象又改观了些。 当然这种程度的改观不影响布鲁斯继续研究制衡超人的方法，他只是不再把超人看做居心叵测的敌人。 卢瑟清了清嗓子。 「半年前，又一颗形状相仿的陨石坠入地球，被莱克斯集团的卫星捕捉到，秘密带入这间研究室。」 布鲁斯循着他的动作，看向实验室中央椭圆形透明玻璃罩中悬空漂浮着的晶石。 第46页 那晶石散发着幽微的红色光芒，在黑暗的实验室中，仿佛某种跃动燃烧的火苗。 第26章 第二天, 布鲁斯·韦恩在媒体的簇拥下高调离开大都会。 回到哥谭时，蝙蝠档案中已经多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计划。 这些计划有装备改良的，有配合卢瑟研究红色陨石性能的, 有调查卢瑟弱点的, 还有试探超人对人类态度的。无论如何, 布鲁斯对超人与人类始终和谐共处这一前景难得地有了一些信心——只要能确定超人拥有可以制衡的弱点，就不用担心他忽然狂性大发变成外星独裁者。 而超人来自外星的这一发现，也让布鲁斯意识到猫头鹰法庭培训利爪这事应该跟超人毫无关联。 不过他并因此就放弃研究利爪，毕竟利爪不死不灭的能力是真实存在的, 而卢瑟在生物化学领域的超常天赋, 也让他的研究进展飞快。 「不死之身竟然真实存在, 」卢瑟在看到他分享的关于利爪的资料后, 眼中异彩连连，「要不是陨石的研究已经进展到关键阶段, 我真想亲自去哥谭看看。」 卢瑟毕竟还是个年轻人，对延长寿命并没多少渴望。在他心中, 还是击败超人更紧要些。 更何况他其实对猫头鹰法庭的做法颇为不屑：拥有批量制造利爪的技术, 在哥谭扎根几百年，居然只是在下水道建了个轻易就被炸毁的基地, 还把自己搞成甚至算不上人类的怪物？ 「我怀疑利爪的不死能力并不是猫头鹰法庭的科技改造，而是他们体内某种物质的效果, 」布鲁斯说，「不过还需要进一步实验才能确认。」 经过几天的沟通，卢瑟早就认可了布鲁斯的科研能力, 并不担心研究利爪的实验会失败：「需要我派几个研究员去给你打下手吗？」 他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布鲁斯连研究员都不招聘, 所有实验都自己独自完成。 「不用，蝙蝠侠总是单打独斗, 」布鲁斯拒绝得很干脆，「哥谭的事务不需要其他任何人插手。」 自从卡迈恩·法尔科内被大都会缉捕，法尔科内家族的其他成员又被蝙蝠侠扔到哥谭警局，哥谭帮派彻底成了一盘散沙。 好在他们根本不需要火併，就能找到新的领头人——大多数帮派丝滑地投靠了布鲁斯·韦恩，少数清醒的意识到韦恩太疯很可能给帮派造成灭顶之灾，于是表面臣服但背地里默默跟蝙蝠侠联络，试图做两边拿好处的二五仔。 因此布鲁斯最近虽然依旧很忙，但没再受过重伤，每天都能保证至少两小时的睡眠时间，夜巡也格外顺利，仿佛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好吧，你说了算，」卢瑟啧了一声，「哥谭人特有的排外情结。」 还有许多任务亟待完成，他们聊了几句陨石研究的进度问题，很快挂断电话。布鲁斯放下手机，喝光杯子里的咖啡，走向韦恩庄园二楼的书房。 书房靠窗的长桌上摆着几十张古旧的新闻报刊，阿福戴着单片眼镜，仔细地阅读着上面的内容，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露出欣慰的笑容：「少爷，很高兴你交到了新朋友。希望我未来有机会为那位先生烹饪一顿丰盛的晚餐。」 「只是一位合作伙伴，」布鲁斯摇了摇头，「他不会来韦恩庄园吃饭的，我们不能表现得太熟悉，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尽管目前看来卢瑟确实是个很好的合作者，但蝙蝠侠不会对任何人放松警惕。他很清楚卢瑟性格中具有的偏激自大的成分，也明白自己和卢瑟相处融洽完全是因为目标一致，因此他必须有所保留，绝不能把自己的弱点交到卢瑟手里。 阿福的心情依旧很好：「我本以为你把自己演得像是个反社会人格的疯子之后，除了克拉克先生，不会再有正常人愿意跟你相处呢——看来你的人格魅力依旧闪耀，少爷。或许我可以期待下未来韦恩庄园的女主人了。」 布鲁斯眨了下眼睛。 「说起克拉克，」他若无其事地切换话题，「最近你有跟他联繫吗？」 年幼的布鲁斯偶尔跟克拉克吵起来，不肯道歉，总是会用这样旁敲侧击的方式，让阿福去试探下克拉克是不是还在生气。阿福翻报纸的动作一顿：「我以为你已经过了跟朋友吵架后找家人的阶段了，韦恩少爷。」 跟阿福相处了这么多年，布鲁斯对英式委婉讽刺的理解早已登峰造极。如果阿福叫自己是「少爷」，这只是普通的称唿，但如果前面加了韦恩的姓氏，就说明自己晚上的小甜饼加餐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布鲁斯不服气：「我没跟克拉克吵架！是他的问题，他已经很久没有给我打电话了！」 严格来说，自从布鲁斯回到哥谭，克拉克就再也没跟他联繫过。 阿福嘆了口气：「别担心，少爷，我明天会帮您买个苹果的新手机——韦恩集团投入千万美元研发的手机还是太没用了，居然让您连电话都不能主动拨打，只能可怜地等待着克拉克先生先联繫您。」 布鲁斯：「……」 他无言以对，郁闷地转身离开。 看着布鲁斯沮丧离开的背景，阿福终于没忍住弯了下嘴角，好笑地摇摇头。 或许布鲁斯自己没意识到，但每次提起克拉克，他都会从阴沉多疑的蝙蝠侠，无缝切换回幼稚年轻人。老管家对此感到安心，这让他知道哥谭的黑暗尚未将布鲁斯吞没。 第47页 他拿起单片眼镜，继续整理布鲁斯收集到的旧报刊中关于超人的报导，一心二用地猜测这次布鲁斯跟克拉克吵架的理由。考虑到克拉克对布鲁斯高到出奇的包容程度，阿福觉得这次争吵大概率跟布鲁斯前往大都会时径直跳下即将爆炸的飞机有关系。 阿福第无数次庆幸自己当初接纳了克拉克作为韦恩庄园的园丁。 …… 蝙蝠洞。 战术手套细长的爪尖敲打着键盘，信息量庞大的数据流划过屏幕，蝙蝠侠神色严肃。 格雷韦纳州农户院子里一夜蒸发的陨石让他意识到，超人的能力或许不只有飞行、热射线、冰冻唿吸、超级速度和诡异的听力——尽管这些能力已经强大到难以企及的程度。 他决定追溯超人自出现以来经歷过的全部有记载的战斗，寻找超人使用其他能力的痕迹。 这工作并不简单，毕竟超人已经在地球存在了太多年，又往往是在几秒钟内结束战斗，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去筛选和分析，还得谨慎地抹除自己收集信息的踪迹，以防引起超人的关注。 所以即使是同样针对超人的卢瑟，都没有选择进行大范围的资料收集，而是打算像之前飞机爆炸那样，自己创造危险，暗中观察前来解决危机的超人。 「我们可以选个目标，再玩一次仙人跳，让他们来追杀你，」卢瑟怂恿他，「地点就设在星球日报顶楼的天台，我在星球日报安插了卧底，可以派人在那里安装微型记录仪，你难道不想知道超人会不会来救你吗？」 那时布鲁斯无语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你知道星球日报是韦恩集团名下的公司吧？你在我的员工里塞了个卧底，居然还要专门告诉我？」 卢瑟满不在乎：「我如果要对付你的话，就不会把卧底安排在星球日报了，肯定会塞进韦恩集团总部。」 卢瑟不知道的是，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布鲁斯在心底松了口气——他确认了卢瑟没有注意到克拉克和自己的关系。 或者说卢瑟太过高傲，又擅长推己及人，并不觉得布鲁斯会在乎一位普通的报社主编。 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这段几天前的对话，蝙蝠侠敲打键盘的动作忽然中断，塞满数据的大脑中挤进了一个散发着苹果派香气的克拉克·肯特。 他气闷地看了眼自己放在旁边的手机。 下一刻，手机屏幕蓦然亮起来，蝙蝠侠动作极快地拿起手机，看清上面「詹姆斯·戈登」的姓名，愣了下，然后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大步离开真空模式的蝙蝠洞，走到韦恩庄园的一楼。 他开口：「戈登——」 嘶哑阴沉的声音响起，电话两边的人都愣住了。 「蝙蝠侠？」戈登局长的语气迟疑，「是你吗？」 布鲁斯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他忘了关变声器。 「没错，是我，」他只好继续演下去，「韦恩从德国运来了大量军火，我窃取了他的手机寻找这些军火的储存地。」 戈登张了张嘴，还是没问蝙蝠侠到底是怎么拿到了韦恩随身携带的手机，以及既然能拿到手机为什么不把韦恩抓起来。 他说起自己给布鲁斯韦恩打电话的原因：「韦恩抓走了我的女儿！」 为了保护年仅三岁的女儿芭芭拉，戈登一直把她藏在大都会的亲戚家里。昨天戈登难得休假，芭芭拉又哭着想见他，于是戈登决定把她接回哥谭住一天，本以为自己寸步不离地守着芭芭拉不会出问题，没想到去客厅热牛奶的功夫，芭芭拉就不见了。 「我马上过去，」蝙蝠侠冷静地说，「为什么说是韦恩做的？」 戈登咬牙：「全哥谭的帮派都听从韦恩的指挥！除了他还会有谁？现在整个哥谭都在韦恩的掌控中……为什么哥谭智商最高的人会是个精神病？」 蝙蝠侠：「……」 倒也不必这么夸赞他。 第27章 清早, 星球日报。 露易丝·莲恩走进时政版办公室。 她看起来精神饱满，动作飒爽干练，把自己昨晚写完的稿件列印装订, 准备送给主编进行审核。 「嘿, 露, 」同事在她身后神神秘秘地探出头，「给你提个醒，主编这几天的心情好像挺差的，去他办公室的时候小心点。」 露易丝疑惑：「主编对谁发火了吗？」 她来星球日报的时间不长, 而且总是在出外勤, 几乎没接触过肯特主编, 少有的几段对话也极为简洁。 但纵使如此, 露易丝仍具有顶尖记者那份与生俱来的天赋，她总是在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而她的敏锐度让观察结果拥有极高的准确率。 她并不觉得这位主编是个脾气暴躁的人，正相反, 她认为肯特主编根本没多少情绪起伏。 露易丝觉得那甚至不是镇定, 而是某种发自内心的平静，就好像见识过瀚海的惊涛巨浪, 便不再会因水潭中鱼跃时溅起的水花而牵动情绪。 「主编没发火，但还是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同事鬼鬼祟祟地瞄了眼主编办公室的门，小声告诉露易丝，「他气压低得吓人, 而且一直不说话, 天哪，我总担心他某天忽然炸掉星球日报的大楼, 或者直接拿枪把我们挨个爆头。」 平心而论，肯特主编是个很好的上司，工作能力强，总是很负责任，即使心情不佳，对待记者们的态度依旧平和。 第48页 奈何他气场太强，记者们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像是一群面对大型肉食勐兽的小仓鼠，对他的任何微小的情绪变化都十分敏感，像是出于生物求生本能那般，试图离他更远点。 「你们在说肯特主编吗？」听到两人的对话，吉米记者凑过来，迫不及待地分享，「我知道主编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蝙蝠侠的宿敌，我们的大老闆布鲁斯·韦恩，前两天回到哥谭了。主编在担心蝙蝠侠会被他针对。」 露易丝看向他。 原本对同事八卦的关于主编心情的话题兴致寥寥，只是单纯出于礼貌没有离开，这下她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蝙蝠侠？」 「没错，主编是蝙蝠侠的粉丝，」吉米压低声音，「我怀疑他跟蝙蝠侠以前就认识，我曾经亲眼见过主编跟蝙蝠侠聊天，主编甚至还让蝙蝠侠帮忙送外卖！」 随着蝙蝠侠的知名度水涨船高，吉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当初被一位英雄拯救。这让吉米兴奋得不得了，他坚信蝙蝠侠和超人都是从奥林匹斯山飞跃到人间拯救苍生的神明。 「这么说起来，我之前看到主编用印着蝙蝠标志的马克杯喝水，他确实是蝙蝠侠的粉丝」起先说话的那位同事恍然大悟，「而且时间线也对得上，主编就是在韦恩乘坐的飞机爆炸离开大都会之后，才忽然心情变差的——在那之前他明明心情特别开朗，我有次进他办公室，竟然看到他在微笑。」 同事挥舞手臂，震惊地强调：「微笑！这种表情居然能出现在主编脸上！」 「所以说，肯特主编肯定特别讨厌布鲁斯韦恩，」吉米总结道，「他知道韦恩回到哥谭之后会给蝙蝠侠找麻烦，所以才会心情不好。」 同事咧了咧嘴，庆幸：「还好韦恩上次来星球日报的时候，没跟主编见过面。不然他俩说不定会打起来。」 「说起来，主编肯定能打得过韦恩吧？」吉米猜测，「主编以前不是特工吗？」 同事反驳：「那不一定，蝙蝠侠这么长时间都拿韦恩没办法，肯定不只是因为他有钱。我觉得韦恩说不定也是个战斗力爆表的大佬。」 记者们的讨论重点就这样偏到了肯特主编和韦恩阔佬打架谁会赢的问题上。露易丝收回视线，规整了下手里拿着的稿纸，走向主编办公室。 正要抬手敲门，口袋中的手机振动起来，她低下头，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莱克斯·卢瑟。 露易丝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办，走到不远处寂静的廊道，把周围的窗户全部打开到最大，让楼下街道车辆穿梭的唿啸鸣笛盖过自己说话的声音。 「早上好，莲恩小姐，」卢瑟开门见山，「昨晚哥谭发生的事情，韦恩有没有吩咐星球日报做些什么？」 他似乎是在克制着大笑的冲动，语气与以往傲慢圆滑的腔调大相迳庭，几乎可以算得上友好了。 熬夜写稿然后一觉睡到天亮就忙着冲来上班的露易丝连昨晚哥谭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她打开手机网页，搜索哥谭，一条用黑体加粗的大写字母列出的新闻映入眼中。 『哥谭局长幼女神秘失踪，兇手疑为布鲁斯韦恩？细数哥谭首富与警局局长的爱恨情仇！』 尽管知道这是件人命关天的大事，露易丝仍旧没忍住：「这是谁写的标题？」 简直毫无身为记者的职业素养！ …… 「这种新闻标题果然很有用，」布鲁斯满意地看着电脑统计的实时热度飞速上涨，「网络上的关注度越来越高了。」 阿福站在他身后，看着沙发上睡着的小孩。 经歷了惊心动魄的绑架，小孩睡得很不安稳，脸上尚且挂着泪痕，抱着一只毛绒绒的泰迪熊，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在接到戈登的电话后，蝙蝠侠虽然承诺了会为他找回女儿，却并没行动，反倒是布鲁斯·韦恩开着张扬的全球限定版布加迪威龙跑车，绕着哥谭转了半圈，驶入哥谭老城区的地下铁道，从一间装满炸弹的破旧仓库中，光明正大地抱走了被绑着的芭芭拉。 整件事情进行得格外顺利，最困难的部分反倒是安抚好受惊大哭的小孩，布鲁斯手忙脚乱地折腾了大半天，期间甚至用蝙蝠电脑搜索过「三岁孩子能不能喝咖啡」、「摇篮曲怎么唱」以及「唱摇篮曲之后孩子哭得更厉害了是因为跑调吗」，最后还是万能的阿福用一瓶加了甜蜂蜜的温牛奶成功让芭芭拉安静下来。 「少爷，」阿福疑惑地问，「您是怎么准确找到芭芭拉小姐的定位的？」 尽管在知道法尔科内意图报復戈登后，布鲁斯提前吓唬戈登把芭芭拉送到大都会的亲戚家，也暗中在大都会安排了相应的保护措施，但最近哥谭风平浪静，他又忙着联合卢瑟寻找超人的弱点，根本没关注戈登的事情。 如果不是戈登打电话求助，他甚至都不知道芭芭拉被戈登接回了哥谭，又被不知名的人从家里抓走。 布鲁斯摸了摸鼻子，目光游移：「很久之前，我需要考察詹姆斯·戈登的可信度，以防他是个表面正直实则心理扭曲的反派。」 阿福给小孩盖毯子的动作慢了半拍，他大概猜到自家少爷想说什么了。 「我在那只泰迪熊里面安装了窃听器，」布鲁斯心虚地小声说完这句话，迅速补充，「但是我早就停止了对戈登的观察行动，只是一直没有回收当时的道具。这个窃听器是初版，我当时为它添加了定位功能。」 第49页 所以，在发现泰迪熊的定位在哥谭老城区后，布鲁斯便意识到绑匪应当是把芭芭拉连同她抱着的玩具一起带走了。 他担心蝙蝠侠可能会打草惊蛇甚至让绑匪狗急跳墙伤到孩子，所以选择用布鲁斯·韦恩的身份把芭芭拉带走，原本准备打算上演一场「蝙蝠侠暴揍韦恩救走无辜人质」的戏码，却发现芭芭拉居然是孤零零地跟一堆炸弹呆在一起，前面放着还没开启的直播设备。 而韦恩的反派信息网显示，没有任何哥谭帮派参与了这场绑架。 这让布鲁斯意识到，这场绑架大概率并非团伙作案，而是出自某一个人的手笔。 「我原本以为那个人绑架芭芭拉是为了栽赃布鲁斯韦恩，毕竟布鲁斯韦恩用女儿威胁戈登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他对阿福解释，「但这些证据显示，那个人抓芭芭拉只是因为她是哥谭警局副局长的女儿，而他意图通过这种方式向哥谭人宣告自己的反派身份。我怀疑布鲁斯韦恩当初的直播演讲给了他灵感。」 阿福：「少爷，你为什么一定要用第三人称来称唿你自己？这让我觉得你跟芭芭拉小姐年龄相仿。」 布鲁斯被他噎了下。 「这不重要，」他撇嘴，「重要的是，布鲁斯韦恩现在带走了芭芭拉，还让这个消息传遍全网，所有人都在讨论韦恩做的事——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人必然会认为韦恩偷走了他的胜利果实。」 所以他只需要守株待兔。 而他并没有等待太久。 在那辆可疑的绿色卡车驶入道路时，韦恩庄园就已经进入警戒状态，阿福带着孩子躲进蝙蝠洞内部的安全屋里，布鲁斯则深吸口气，整理了下自己的西装，准备去会一会这位野心勃勃的新反派。 卡车停在韦恩庄园的大门口。 「砰」地一声巨响，偌大的后备箱打开，绿色烟雾随之飘散到四面八方。 布鲁斯愣了下，强烈的既视感让他疑惑地皱起眉毛。 穿着绿色问号连体衣的瘦高男人站在烟雾的正中心，他举着正在直播的手机，屏幕上无数弹幕闪过，而他的表情越发兴奋。 「什么东西脑袋空空，以窃取别人的幸福为生？」他压根没给人思考的时间，愤怒地给出答案，「那就是抢走别人战利品的韦恩！」 直播间的弹幕卡顿一瞬，然后各种尖叫的语气词刷满整个屏幕，原本以为这个穿着奇怪绿衣服的傢伙是要制裁韦恩的网友们，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似乎是一场反派之间的内斗。 布鲁斯双臂交叉，审视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敢直接来韦恩庄园跟你对峙吧，无耻的韦恩，」这人张狂地伸出三根手指，「我会出三个谜语，猜出谜底，你就能知道答案。就让哥谭人都看看，自诩上等血统的韦恩，到底有没有统治哥谭所需的智力！」 他没等布鲁斯回应，径直开口：「你在努力找回我。当我迷失的时候，你挣扎着想要得到我。我是什么？」[1] 布鲁斯想都没想：「时间。」 谜语人有点慌了：「你越切割我我长得越快。我是什么？」 布鲁斯仍旧秒答：「洞孔。」 谜语人语速加快：「有些人的噩梦，有些人的救世主。我的——」 「你在韦恩集团正建造的隧道工程内部放了定时炸弹，」布鲁斯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刚才已经通知工人把炸弹拆除了。」 谜语人终于绷不住了，他尖叫：「你作弊！你早就知道我在隧道放炸弹了！」 「我当然早就知道了，」布鲁斯觉得这人又菜又蠢，「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叫谜语人，从小学起就痴迷于创造和解开谜语，喜欢通过犯罪来炫耀自己的智力优势？」 谜语人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我懂了，你也有超能力！你可以预知未来！」 「得了吧，冒用儿童故事书里的反派形象，连谜语内容都直接抄袭原文，你到底在自豪什么？」布鲁斯此刻流露出的鄙夷完全没有演戏的成分，「就你还敢宣称自己是哥谭反派？别给我们哥谭人丢脸！」 「我不是，我没有！」谜语人崩溃，「我的谜语都是原创的！你不要污衊我啊！」 第28章 向来以自己的智力为傲, 却被韦恩毫不客气地碾压，甚至还被泼了好大一盆脏水，谜语人的心态有点崩溃。 他毕竟是个初出茅庐的反派, 还没有未来那种一边被蝙蝠侠狂揍一边继续讲谜语的抗打击能力, 再加上对韦恩先入为主的「靠砸钱成为蝙蝠侠宿敌的弱鸡阔佬」的印象, 这让谜语人更加难以接受自己被打败的事实。 手机直播的画面已经被嘲讽无能新反派和惊嘆韦恩好牛的弹幕刷屏，谜语人定了定神，艰难地找回状态：「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亿万遗孤居然拥有预知的超能力？既然你故意抹黑我，指责我的谜语来自可笑的童话故事, 那你一定也听过下面这个谜语吧——」 「什么东西走进巷子的时候有六条腿, 走出去之后就只有两条腿？」 布鲁斯的脸色沉下来。 「好吧, 盗版谜语人先生, 你成功惹怒了我，」他冷冷道, 「建议你在黑门监狱多呆一段时间，我会在哥谭时刻等待着迎接你出狱归来。」 「我是正版！原创的！」谜语人眼前发黑, 直到吼完这句话, 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韦恩的意思，再转头时, 已经被几十架黑压压的枪口指着，错失了跑路的良机。 第50页 永远姗姗来迟的哥谭警局, 在戈登局长近几月坚持不懈的改革下，难得靠谱了一回。 只不过警员们虽然拿枪指着谜语人，注意力却都不在他身上, 包括戈登在内, 所有人都戒备地瞪着韦恩。 「布鲁斯·韦恩先生，」戈登勉强控制住自己直接冲上去跟韦恩拼命的冲动, 「请把我的女儿交出来。」 警官们窃窃私语，看向韦恩的目光满是忌惮，显然对韦恩绑架了芭芭拉戈登的新闻深信不疑。 谜语人气炸了：「都说了是我绑架的你女儿！是我，不是韦恩这个有作弊超能力还要窃取别人劳动果实的混蛋！」 事关自己的女儿，纵使并不相信谜语人的话，戈登还是看向他，语气急促：「她在哪里？」 「她，」谜语人一噎，悲愤，「该死的韦恩把她抢走了！」 「……」 警员们看向谜语人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撒谎成性的自大狂神经病。 「请不要空口污衊别人，谜语人先生，」布鲁斯优雅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袖扣，「像我这样遵纪守法的善良公民，怎么会做出绑架小孩的事情呢？这种邪恶的事情，怎么想都该是某个滥用私刑的蝙蝠怪物做的吧。」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韦恩此刻大概已经被戈登凌迟了无数次。 然而戈登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能证实韦恩是绑架芭芭拉的兇手，而韦恩这个姓氏在哥谭总是有特权的，即使是作为副局长的他都不能拿到强闯韦恩庄园的搜查令，只能看着这个带走了自己女儿的神经病反派在自己面前得意洋洋。 戈登捏紧枪柄。他的精神绷紧到极限。 这大概是恪守警察原则到连前妻都觉得他有病的詹姆斯·戈登，距离突破自己的底线最近的一回。他甚至连杀死韦恩后带着女儿逃走的行动路线都想清楚了，然而就在那根即将断裂的丝线被拉扯到极致的前一秒，庞大的蝙蝠阴影笼罩了在场所有人。 蝙蝠侠跃下蝙蝠飞机，他甩开披风，无机质的战甲手臂小心翼翼地弯着，怀里是个抱着泰迪熊乖巧熟睡的女孩。 「芭芭拉！」戈登控制不住地惊喜喊道。 这个冷硬的中年男人不自觉红了眼圈，接过蝙蝠侠递给自己的女儿，像是接过了自己的全世界。 他的情绪过于激动，只顾着关注芭芭拉有没有受伤，甚至没注意面前这个戴了全脸面罩的蝙蝠侠似乎和自己以往见到的不太一样。 蝙蝠侠总是隐藏在哥谭夜色中，网上流传的只有几张极其模煳的阴影照片，以至于到现在都有很多人坚称他只是个都市传说，这还是第一次在白天显露人前，谜语人手里尚未关闭的直播弹幕再次铺天盖地，数以万计的新观众涌入直播间。 如果谜语人知道自己选择的直播平台是韦恩控股，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把直播关掉，坚决不给韦恩白打工。 但他现在还没有得知这个未来会让他气到爆炸的消息，因此他只是悄悄抬起戴着手铐的右手，把镜头对准不远处的蝙蝠侠，幸灾乐祸地等待着蝙蝠侠把韦恩暴揍一顿。 「戈登局长，你还在等什么？」布鲁斯面不改色，「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这只讨厌的大蝙蝠偷走了你的女儿，栽赃陷害我，直到现在才迫于压力把女儿还给你。」 他故意说得拖腔拉调，理直气壮地颠倒黑白，又甚至懒得掩饰自己是真正兇手的事实，傲慢的神态让在场所有人都气得牙痒痒。 而被韦恩污衊的蝙蝠侠始终没有说话。他像是个沉默的战士，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把芭芭拉送到自己的父亲身边，钩爪枪甩到蝙蝠飞机的机翼一侧，便准备重新登上飞机离开。 戈登也知道自己现在奈何不了韦恩，只能在心里下定决心，迟早会把韦恩这个混蛋送到警局接受正义的审判，咬牙挥了挥手，示意警员们带着谜语人离开这里。 警员们悄悄松了口气：无论有多不爽韦恩的所作所为，他们都不想得罪这个连法尔科内都扳倒了的大反派。毕竟，要是被韦恩盯上，他们可不觉得自己有戈登局长这样的运气，能及时等到蝙蝠侠的救援。 gcpd的效率前所未有地高起来，他们迅速回到警车，其中一位警员走到被拷住的谜语人旁边，伸手去扯他的胳膊。 看到了韦恩碾压谜语人的全过程，警员对这个反覆吃瘪的傢伙并没多少警惕，动作透着一股对待小喽啰的随意，然而刚走过去，早已挣脱手铐的谜语人蓦然暴起。他动作利落地夺过警员的配枪，怼到警员的太阳穴。 蝙蝠侠收回钩爪枪，重新落到地面，极具压迫性的白色眼罩微微眯起。 以戈登为首的警员们更是被吓了一跳，纷纷拔枪对准谜语人。 「蝙蝠侠，你自诩为哥谭保护神，」谜语人愤怒地叫嚷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韦恩这个恶毒的阔佬逃脱制裁，任由他以后继续伤害哥谭人，甚至把一个清清白白的原创谜语作家污衊成抄袭者吗！你现在把韦恩打一顿，不然我就杀了这个警察！」 警员们举着枪，忍不住往蝙蝠侠的方向看。 蝙蝠侠仍旧一言不发。 「谜语人先生，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布鲁斯双手插兜，闲庭信步地往前走，「哥谭的保护神？这明明是我的代称。」 他听起来傲慢又自负，但其实正快速思考着怎么才能帮蝙蝠侠脱身。 第51页 他会选择让阿福假扮蝙蝠侠，跟自己同时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完善双重身份的最后一点漏洞，自然是有所准备的，但无论多谨慎的计划都不能改变蝙蝠侠换了壳子的事实，阿福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时间越长，就越可能被某些聪明人发现端倪。 尽管有卢瑟在幕后帮助控制舆论走向，布鲁斯还是希望可以速战速决。 「无耻的韦恩，」谜语人破口大骂，「你完蛋了，蝙蝠侠肯定会把你揍进监狱里！」 「是吗？」布鲁斯歪着脑袋笑了下，走到蝙蝠侠面前，凑近他的面甲，「你会揍我吗，小蝙蝠？」 他选取的角度恰到好处，穿着的又是修身款的西装，因此明明身高跟蝙蝠侠差不多，却莫名显得比蝙蝠侠小了一圈，看向蝙蝠侠的目光中狂热中带着某种诡异的愉快，就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蝙蝠侠的拳头打到自己的脸。 这下连谜语人都被他噁心到了。 他难得觉得自己还不够变态，似乎确实达不到哥谭优秀反派应有的精神状态。 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睛，他始终扼住警员脖子的手指不自觉松了点，不远处盯着他的戈登抓住机会冲过去，撞开人质，膝盖顶在谜语人的胸口，举枪指着他的脑袋。 谜语人的手机摔落，滚到韦恩脚底下。 警员们这才放下枪，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地偷偷瞄了眼韦恩，然后围过去，这次谨慎了不少，帮着戈登局长一起把谜语人押上警车。 「看来我又帮助哥谭警局逮捕了一名罪犯，」布鲁斯好整以暇地看着忙碌的警员们，嘴上没闲着，花枝招展地吸引所有注意力，「需要我顺便把犯下故意伤害和绑架罪的蝙蝠怪物也送进监狱吗，尊敬的戈登局长？或者你准备给我送个热心好市民的锦旗？」 戈登脸色很差，并不搭理韦恩，指挥着警员们拆开谜语人的卡车。 布鲁斯本来也没想听他回答，耸了耸肩，准备捡起谜语人掉落的手机。 下一刻，谜语人卡车后备厢中不知什么东西忽然炸开，浓郁的绿色气体飙射到众人的身上，像是黏煳煳的绿色油漆。 在捡手机的布鲁斯躲得不够及时，往后一仰，西装外套的领口处落了几点绿漆。 正要离开的蝙蝠侠脚步一顿，下意识伸手帮他擦干净。擦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动作顿时僵硬。 几个警员发出尖锐的吸气，戈登差点一枪打到自己，疯狂涌入的弹幕把还没来得及关掉的直播间卡到网络异常。 而谜语人撕心裂肺的吶喊声直到警车走远都还在道路中迴荡。 「布鲁斯韦恩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蛋！你居然勾引蝙蝠侠！！！」 第29章 大都会。 露易丝·莲恩走进主编办公室, 交上厚厚一沓新闻稿。 克拉克一手拿着装满热水的蝙蝠标志马克杯，心不在焉地接过稿子，还在想着要怎么跟布鲁斯解释自己给他讲的睡前故事成真——他当时可没想到自己会一直对布鲁斯隐瞒自己的超人身份。 他喝了口水, 垂眸看向稿件, 在看到标题的那瞬间, 差点呛到自己。 [知名宿敌竟同床共枕？哥谭首富感情史大揭秘！] 克拉克：「……」 他抬起头，震撼地看了眼露易丝。 虽然知道在平行宇宙中，露易丝·莲恩是那位超人的妻子，但无论当初还是现在, 克拉克对此都不怎么感兴趣, 也并没特意了解过露易丝的事情, 只是听那位超人说起露易丝是个曾经获得过普立兹奖的优秀记者。 而克拉克觉得, 除非普立兹奖邀请布鲁斯韦恩去当评委，否则自己世界的莲恩大概跟这个奖项无缘了。 感受到主编质疑的目光, 露易丝尴尬得几乎想钻进地缝里。 如果不是卢瑟向她担保，对外宣传蝙布有过私情这件事对寻找超人来歷的行动有很大帮助, 她绝对不会写这种简直是在侮辱记者这个职业的新闻标题。 「所以这个消息到底是真有证据还是单纯的污衊？」在卢瑟提出要求后, 露易丝问他，「无论为了什么理由, 我都拒绝刻意编造任何假新闻。」 当时卢瑟愣了一下，然后笑得格外开心：「当然是真的, 莲恩小姐。我以人格保证，这个标题没有任何虚构的成分，韦恩和蝙蝠侠确实同床共枕。」 露易丝并不明白卢瑟为什么笑得这么欢。蝙蝠侠居然跟哥谭的反派有私情, 这种事的可怕程度让她心生战慄, 细思恐极。 要知道蝙蝠侠可是被誉为哥谭的守护者！换位思考，要是超人被爆出跟布鲁斯韦恩在私下有任何往来, 露易丝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暗中调查超人的来歷。她觉得自己或许会成为极其过激的超人反对者。 「布鲁斯韦恩才不会跟超人有任何关系，」卢瑟对露易丝的类比嗤之以鼻，他甚至还开了个玩笑，「我敢用我最珍贵的头髮向上帝发誓，布鲁斯绝对跟我一样讨厌那个伪神。被圈养的绵羊或许会感激牧羊人，但山林中的勐虎不会。」 露易丝知道自己的比喻很离谱，她解释：「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要针对蝙蝠侠，这件事的曝光会给他的名誉造成很大损伤。」 「蝙蝠侠和超人不一样，他是人类，而我当然不会针对他这样勇敢的人类，」卢瑟有点不耐烦了，「按我说的做就好，哥谭人不会对蝙蝠侠和布鲁斯的过往有过于应激的反应，因为他们是哥谭人。」 第52页 卢瑟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但露易丝神奇地被说服了。 毕竟她从来就弄不懂哥谭人的逻辑。 于是露易丝写了这样一篇新闻稿，鼓起勇气送到主编办公室等待审核。 猝不及防被创到的克拉克揉了揉太阳穴，完全是出于主编的职业素养，才没有直接把稿子扔进垃圾桶。 不过仔细阅读下去，他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虽然标题为了抓人眼球写得格外离谱，但新闻内容仍有露易丝一贯犀利严谨的风格，总体来说还算一篇中肯的文章。 而考虑到蝙布现在的热议程度，有这样一篇出自权威媒体的好文章给他们的感情定下「曾经爱过但已经因为理念不合分道扬镳」的总基调，对布鲁斯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把标题修改一下，发到星球日报的官媒吧。」他把稿子还给露易丝。 露易丝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通过爱八卦的同事吉米，她知道肯特主编是蝙蝠侠的粉丝，而且大概率跟蝙蝠侠私下相识。他居然没有驳斥自己的稿件，甚至轻描淡写地通过了，这不就意味着卢瑟说的是事实，蝙蝠侠和韦恩真的是反目成仇的旧情人！ 被可怕真相震撼到的露易丝晕晕乎乎地离开主编办公室，而克拉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垂下视线，想了想，拿起自己的手机。 铃声响起的那瞬间，电话便接通了。 「克拉克！」布鲁斯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语气惊喜，然后又迅速控制住情绪，刻意让自己显得更冷酷些，「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克拉克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听见布鲁斯声音的那一刻，他始终紧皱的眉毛不易觉察地舒展开来，周身气场蓦然回暖。 「没什么事，」他笑了笑，「就只是听说有人揭秘了你的感情史，有点好奇，想问问你本人对此的看法。」 「你觉得我能有什么看法，」布鲁斯十分郁闷，没好气地回復，「如果我早知道绑架戈登女儿的是个照搬儿童故事书剧情的傢伙，我肯定不会想着利用这个机会让布鲁斯和蝙蝠侠同时出镜。」 在见到谜语人之前，他通过芭芭拉被绑架时的犯罪现场进行分析，认为实施绑架的应当是具有表演型人格的高智商罪犯，因此猜到他会选择类似于直播的形式向外界宣告他比韦恩还要强大，才特意安排了阿福伪装成蝙蝠侠出场，既能顺理成章地把芭芭拉送回戈登手里，又能弥补他的双重身份从未同时出现的漏洞。 毕竟他以逸待劳，能够做好充足的准备，地点还是在最熟悉的韦恩庄园外，简直是实施伪装蝙蝠侠计划的最佳时机——谨慎起见，他甚至还联繫了卢瑟帮忙监控网络舆论，谁能想到会在即将成功的时候捅下这么大的篓子。 「但你的目标不是完成得挺好吗，」克拉克安慰他，「至少现在戈登局长的女儿安全了，而且你的秘密身份前所未有地牢不可破。他们最离谱的猜测也就只是你曾经包养过蝙蝠侠。」 布鲁斯撇嘴：「我难道看上去是需要花钱才能找到情人的样子吗？这些人真是没眼光。要是我喜欢谁，直接穿着睡衣在他面前转一圈不就好了。」 克拉克没说话。 在两人的沉默中，他慢慢松开手中被捏到变形的滑鼠。 「你长大了，确实到了嚮往爱情的年纪，」他轻声说，「如果有年纪相仿的女孩，或者男孩，记得抓住机会。我很期待你带着伴侣来大都会做客的那一天，我会为你们烤苹果派的。」 「为什么非要年龄相仿？哥谭的八卦杂志都说我肯定有daddy issue，万一我真有呢，」布鲁斯不服气地咕哝，语速很快，没给克拉克反驳的机会，而是迅速切换到下一个话题，「克拉克，你当初给我讲故事的童话书是哪本？我在网络上检索不到。」 克拉克已经想好了应付这件事的方法，他无奈地摇摇头：「那是我年轻时候在报纸的专栏上读到的侦探连载小说，你小时候很喜欢听这些惩凶除恶的故事，所以就拿来讲给你听，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布鲁斯脸色微变，他脑子里关于克拉克委婉拒绝自己的那点小情绪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属于蝙蝠侠的绝对理智。 「你说报纸，」他声音紧绷，「是哪家报社的报纸？」 克拉克的回答并不出布鲁斯所料。 「是星球日报。」 …… 当晚，哥谭警局的拘留室响起一阵惨烈的尖叫。 「你的谜语是从哪里抄来的，」蝙蝠侠最擅长在审讯时对罪犯施加极端恐惧的心理压力，「是谁给了你成为谜语人的灵感？」 谜语人惨兮兮地被蝙蝠侠按在地上摩擦。他气得快哭了：「都说了我没有！就算你以前跟韦恩有一腿，也不能随便相信他污衊我的鬼话吧！你可是蝙蝠侠！」 蝙蝠侠松开谜语人的衣领。他最后瞥了谜语人一眼，所学的关于讯问和心理学的全部知识都在告诉他，谜语人并没撒谎。 以为蝙蝠侠还要动手，谜语人抱头尖叫：「你有病吧，你制裁犯罪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抄袭这种事情都要管啊！而且我根本没抄袭——」 许久没听到蝙蝠侠的回覆，谜语人的声音一滞，胆战心惊地睁开眼，面前已经空空如也，蝙蝠侠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他松了口气，拍拍屁股爬起来，气愤地自言自语：「该死的韦恩，我记住你了，下次我要把谜语写进韦恩庄园！」 第53页 拘留室外，警员同样惊恐地啃了口甜甜圈，拿起手机发帖：坐标哥谭，刚看到蝙蝠侠，他把那个剽窃童话书创意的谜语人揍了一顿。他肯定是在为韦恩出气，蝙布是真的！ 谜语人此刻下定的决心未来会为韦恩庄园的清洁工作添多少麻烦，以及网上是否又掀起了一波讨论蝙布余情未了的舆论热潮，回到蝙蝠洞后的布鲁斯已经无暇顾及了。 他匆匆换掉战衣，拿出手机，按下一串电话号码，切换成自创语言：「莱克斯，我找到超人隐藏的超能力了。」 卢瑟屏气凝神地听着，电话中，布鲁斯的语气分外沉重。 「超人他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第30章 许多年前, 某个烈日炎炎的下午，韦恩庄园的园丁专心修剪着月季花，不远处小猫造型的灌木丛后面, 冒出一个暗中窥察的小少爷。 小少爷被晒得红扑扑的, 脸上还带着稚嫩的婴儿肥, 蓝眼睛像是天空自由飘荡的云。 「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韦恩先生？」克拉克故意用正式的语气逗他，「如果您希望能再去一趟蝙蝠洞，我可以理解, 毕竟那里黑暗又阴凉, 很适合偷偷睡觉。」 小少爷的脸更红了。 「我不去, 」他兇巴巴地说, 「还有，不要叫我韦恩先生。」 克拉克自认不是个情商很高的人, 年轻时由于特殊的超能力对除了父母以外的其他人都保持着寡淡疏远的距离，再后来离群索居, 哪怕救援也不会跟人说话, 有段时间几乎都快忘了如何交流。 但他几乎瞬间就听懂了布鲁斯的潜台词。 「好的，布鲁斯, 」他笑了笑，「你也可以直接称唿我克拉克。」 小少爷仍旧扒着灌木丛, 别扭地不好意思往克拉克那边看，脚尖却很高兴地踮了下，眼睛弯起来：「哦。」 于是克拉克忍不住想起平行世界的正义联盟对他们主席和顾问的评价。 「我们的超人起码有蝙蝠语十级翻译证, 」那个浑身散发绿油油光芒的灯泡人语气格外夸张, 「有时候我都怀疑他跟蝙蝠侠有心灵感应！」 「怎么可能是心灵感应，」克拉克觉得绿色灯泡人十分聒噪, 他不愿承认这种烦躁来源于妒忌，只是没好气地回復，「超级大脑对语言的分析能力罢了。」 直到拥有了自己的布鲁斯，克拉克才知道，这跟超级大脑没有任何关系。 他就是能轻易地听懂布鲁斯的任何潜台词，无论这种意思藏得到底有多深，又跟布鲁斯表面展示出的态度有多天差地别。 这也是为什么，在与布鲁斯进行那场短暂的有关「韦恩感情史」的对话时，克拉克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暗示。 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战慄，然后是摄住心脏的恐惧。 这种恐惧并不来源于布鲁斯对他有好感这件事本身，而是源自克拉克对自身的剖析。他无法否认那一刻自己内心深处的动摇。 可是他怎么能爱上自己养大的孩子？克拉克又该如何面对憎恶超人的蝙蝠侠？ 挂断电话就沖回孤独堡垒，看着北极飘雪的上空思考氪生，克拉克长嘆口气。 他凝视着桌面摆放的乔纳森和玛莎的画像，半晌，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悲伤又解脱地笑了下。 他轻声说：「父亲，母亲，我准备放弃克拉克·肯特的身份了。」 孤独堡垒的大厅，一道中年男人的ai幻影忽然出现，张开手臂，看起来高贵又圣洁，充满耶稣罹难的献祭感：「卡尔艾尔，我的儿子，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 克拉克面无表情地拿起遥控把ai调成静音模式。 如果说年轻时迷茫的超人第一次看到自己亲身父亲的影像后心中百感交集，那么发现这段影像会被语音触发且总是同一段不断重复的音频后，被迫听了无数遍的超人已经心如止水。 「上次放弃克拉克身份的时候，我只是觉得这样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拯救人类，」克拉克屈指轻轻碰触相框边缘，「但克拉克意味着更多，他是超人作为人类的那一面。」 他身后，中年ai大幅度地挥舞着手臂，嘴巴开开合合，介绍着氪星源远流长的歷史。 「可是不只是超人走错了道路，克拉克也走错了，」克拉克拿起相框，擦拭一尘不染的玻璃，「又或许是我本就不可能成为曾经的那个克拉克。」 就算重新穿上宽大的格子衬衫，星球日报的员工们仍旧惧怕他。他再也做不到泯然众人，而这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 「布鲁斯还年轻，他应该有很好的未来，消灭走上错路的超人，成为世人敬仰的英雄，找到值得託付一生的伴侣。」 中年ai讲完了最后一段关于氪星的故事，动情地擦干眼泪，右手伸出，嘴巴最后开合了下，砰地消散在空气中。 「克拉克肯特当初强行介入了布鲁斯的人生，现在是他该退场的时候了。我不能……不能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就掩耳盗铃，假装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布鲁斯值得更好的。」 克拉克苦笑了下，打算回大都会去准备克拉克肯特的死亡现场。 这次肯定没法用简单的失踪敷衍了事，或许可以伪装出超人杀死克拉克的假象，这样布鲁斯不至于自责，等到有朝一日蝙蝠侠杀死了超人，他想必也会少一些心理压力。 第54页 「我很快就会回来，」他把乔纳森的相框轻轻放回桌面，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故人的梦境，「父亲。」 中年ai唰地再次出现，双手张开，激情澎湃：「卡尔艾尔，我的儿子，如果——」 克拉克：「……」 他再次把ai静音。 下一刻，他微微侧头，耳边响起均匀有序的敲门声。 「肯特主编？」吉米忐忑地小声问，「您在办公室吗？」 他胆战心惊地等了一会儿，门被从内部打开，克拉克肯特看向他：「奥尔森记者，有什么事吗？」 不知为何，吉米觉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让他说话越发磕巴了：「刚才星期日报的总编来通知，韦恩先生今晚要到星球日报视察，指定我们时政版办公室负责接待。」 克拉克眉心微蹙。 「我知道了，」他说，语气淡淡，「你去搬个椅子，放进我办公室。」 吉米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克拉克的脸色，他知道自家主编现在肯定心情差劲——毕竟主编是蝙蝠侠的朋友兼粉丝，而布鲁斯韦恩是蝙蝠侠的宿敌兼前任，这怎么想都会是一场死亡会面。 他甚至觉得主编会在看到韦恩的瞬间就直接挥拳揍到韦恩脸上。 因此他完全不敢提及「只准备一把椅子是不是有点简陋」的问题，事实上肯特主编没有要求他去楼下买把菜刀就已经让吉米很感激了，他连连点头，然后转身就跑，差点被同事放在地上的报纸样刊绊倒。 克拉克的确心情不好，但原因跟吉米想像的截然不同。 让肯特彻底消失的计划必须拖延，毕竟就算超人也没办法在世界第一侦探的眼皮底下完成一场毫无破绽的精彩谋杀。 而克拉克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内心深处因这事实产生的一点点窃喜——这同时又让他对自己无比失望和愤怒。 他转身关上办公室的门，想了想，考虑到克拉克肯特的身份很快就会不復存在，还是放松了对自己的限制，超级听力铺展开来，捕捉到那个自己最为熟悉的稳定心跳。 此刻的布鲁斯刚好挂断跟卢瑟的通讯，定下了前往星球日报的行程，正抱着手臂在客厅转来转去，试图分析超人年轻时在报刊连载未来反派故事的动机。 「既然谜语人是真实存在的，那其他反派呢？」他思考着，「在那些故事里，谜语人出现之前，城市就已经有好几个知名反派了，这些反派为什么没出现？」 阿福站在不远处，低头帮他收拾前往大都会的行李：「有没有可能是肯特先生把故事的顺序记错了？」 「不可能，克拉克向来过目不忘，」布鲁斯完全信任克拉克的能力，「而且谜语人的出道故事里面本身就有几个反派的参与，这不只是顺序的问题。」 他怀疑超人当初忽然盯上哥谭，想要暴力改变哥谭的犯罪现状，就是因为预知到了未来，知道哥谭会出现很多臭名昭着的精神病反派。 但布鲁斯简直不敢想像这种可怕的情景：超人通过预知找到所有会在未来犯罪的人，然后在婴儿时期就把他们全部杀掉。这意味着超人将不具有任何与人类和平共处的可能性。 「我得重新查一遍当初被超人烧掉脑额叶的那些人的名单，以及那段时间哥谭的其他死亡名单，」他沉重地说，还是忍不住有点疑惑，「但如果超人是预知未来决定提前杀掉这些罪犯，他为什么会唯独放过谜语人？难道是因为谜语人太菜了？」 阿福不置可否：「我更关注故事里的英雄，少爷。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位英雄把自己涂得黑漆漆的，每天晚上都不睡觉，飞起来像一只翼手目哺乳动物？」 布鲁斯噎了下。 他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也理解了为什么超人会忽然飞到韦恩集团的会议室帮他挡住那枚炸弹，并被卢瑟评价为「超人从没有抱任何被救的人那么长时间」。 但布鲁斯不太想承认——这不仅意味着自己年少时最崇拜的英雄是他自己本人，也意味着超人大概率早就知道他的双重身份，而他居然在超人的注视下演了那么久的精神病反派——再想下去，布鲁斯绝对会尴尬到把自己倒挂在蝙蝠洞顶上的。 「还需要更多证据，」他闷闷地说，「当务之急是去星球日报重新排查一遍他们的歷史存档，试着能不能通过购买记录找到当年的旧报刊。」 这整件事唯一还算好消息的就是，既然超人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他没必要再掩饰，这次可以光明正大地住进克拉克家里了。 第31章 [莱克斯卢瑟：韦恩会去星球日报调查超人的过往经歷。] [莱克斯卢瑟：我已经把你调查到的情报与韦恩共享。尽你所能配合他。] 露易丝关掉手机, 脸色略微凝重，拿着笔在稿件上写写画画，实则好半天都没改一个字。 她一直清楚卢瑟所谓「良心慈善家」的好名声只是伪装, 但是跟哥谭臭名昭着的反派暗中合作？纵使是为了找到超人的起源, 露易丝依旧觉得这十分不妥。 但很显然, 卢瑟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甚至没打算解释下跟韦恩合作的必要性，而是直截了当地向她发布命令。这让露易丝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说服卢瑟改变想法。 「韦恩为什么会忽然来星球日报啊？」吉米记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他该不会是发现了主编和蝙蝠侠的关系, 想要通过威胁主编来找到蝙蝠侠的弱点吧？」 第55页 另一个同事兴奋猜测：「说不定主编和蝙蝠侠的关系比我们想像得还要亲密, 韦恩吃醋了, 过来找主编算帐！这是一场前任殴打现任的狗血大戏！」 「虽然我不是很想相信，但是能让蝙蝠侠在夜巡过程中帮忙送外卖, 似乎确实不是一般的朋友，」吉米思考片刻, 更害怕了, 「而且主编之前因为『家事』请假过好多次，但你们有谁见过他的家人吗？」 「天吶, 」同事发出爆鸣声，「该不会蝙蝠侠就是主编的家人！他们两个是夫夫关系！」 露易丝觉得自己的同事们应该去应聘八卦小报的专栏记者。他们的想像力真是一个赛一个丰富。 但她因为卢瑟发的消息而沉重的心情, 也在同事们的插科打诨中，稍稍放松了些——无论韦恩来星球日报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跟肯特主编的关系不和是事实, 既然这样, 他想要查到任何事的难度都直线上升。 虽然对超人的观感复杂，但对哥谭市东区出身的黑暗骑士蝙蝠侠格外敬佩, 露易丝并不想对韦恩提供任何帮助，也很怀疑韦恩这样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的反派真的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利好全人类的立场。 寄希望于主编可以挫败韦恩的阴谋，露易丝一边校订稿子，一边分神听着同事们讨论「肯特主编和韦恩争抢蝙蝠侠，究竟谁能成为最后的赢家」，没过多久，周围的空气忽然一片死寂，她愣了下，抬起头，正对上韦恩笑意盈盈的目光。 露易丝手一抖，差点摔掉自己的笔。 「韦恩先生，」她迅速恢復镇定，「欢迎您来到星球日报。」 布鲁斯维持着反派的邪笑，感觉自己的嘴角有点抽筋，看了眼露易丝的工作牌，确认这就是卢瑟所说的在星球日报内部调查超人情报的内应，小幅度的沖她点了点头。 「你们工作吧，」他潇洒地挥挥手，「我只是过来玩两天，视察星球日报的工作情况。」 完全没想到韦恩会来得这么快、刚刚还在大声八卦的记者们，不敢确认韦恩到底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讨论，怂得像是一群挤挤挨挨的仓鼠，谁都不敢搭话。 布鲁斯并不在意这个，在意识到超人大概率知道自己的双面身份后，他演绎反派形象的积极性都减半了，耸耸肩，加快脚步往时政版主编办公室的方向走。 「韦、韦恩先生，」吉米记者鼓足勇气，试图拦住韦恩，「我们主编不在办公室，他可能是去外勤工作。星球日报的顶楼有总编给您准备的专属休息间。」 「不用，我等一会儿就好，」布鲁斯语调上扬，「你们主编正在楼下排队买咖啡，他很快就会回来。」 主编办公室向来反锁的门被他轻易打开，又在在一众记者胆战心惊的注视下关闭。 吉米发出一声小动物似的哀鸣：「怎么办，韦恩进了主编的办公室！他肯定会提前在里面设置陷阱的！」 「而且韦恩还知道主编的动向，哥谭的大反派真是深不可测，」同事焦虑啃指甲，「我们用不用提前通知主编？至少让他知道自己的情敌已经到了？」 生怕韦恩会听到他们的讨论，记者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可惜早已觉醒了窃听本能的蝙蝠侠早就往记者们的花盆、垃圾桶和饮水机底部塞了微型设备，此时正舒适地坐在主编椅子上，用克拉克的权限翻找星球日报的常客名单，并把记者们的谈话当成工作的背景音。 听到记者们的猜测，他还有点郁闷：「为什么是情敌？」 从克拉克人身安全的角度来看，跟韦恩有联繫比跟蝙蝠侠有联繫要有震慑力得多，毕竟谁都不想无缘无故地招惹一个没有底线的反派，而且谁也没法保证像韦恩这样道德感低下的傢伙到底对身边的人有多少感情。 而从私心的角度—— 忽然开启的办公室门打断了布鲁斯的思路。 克拉克拎着纸袋走进来。 「你刚才对我部门的记者说什么了吗？」他疑惑，「为什么吉米记者看我的表情像是我要进来跟你决一死战？」 并没有用超级听力监视员工的习惯，他并不知道记者们都有过怎样离谱的猜测。 「没说什么，」布鲁斯一手撑着下巴，撇嘴，「可能是韦恩的名声实在太差，你的员工不放心我们共处一室吧。」 「你牺牲名誉的无私行为是为了成就更伟大的事业，」克拉克认真地说，「迟早有一天，人们会明白你是哥谭的明月。」 布鲁斯假装自己没有忽然脸红，他大声抗议：「我的双重身份绝不可能被识破！」 而且他并不觉得自己在做的是什么「更伟大的事业」。他只是希望能救下所有本不该受到伤害的人。 克拉克无奈摊手：「好吧，我的错。」 他把纸袋放到桌面，从里面拿出一盒甜甜圈和两杯热拿铁，插上吸管，递到布鲁斯手边。 布鲁斯没接，而是握住克拉克的手腕，很自然地低头喝了一口，并在克拉克说出任何话之前，及时提起正经的事情：「我正在寻找星球日报的报刊底稿。」 他曾经调查超人与星球日报的关系时，只关注到了二十九年前那场把星球日报所有底稿和员工信息全部烧毁的离奇大火，这次开始仔细调查星球日报的报刊内容，震惊地发现即使是在那场火灾之后的报刊底稿，也被删得所剩无几，就连订阅用户的信息都只有近几年的。 第56页 「这意味着超人要么拥有极强的黑客技术，要么就根本还是星球日报的员工，」布鲁斯凝重道，「我觉得前者的概率更高，但保险起见，还是要查一查星球日报的工作人员。克拉克，你以前认识超人，还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有没有觉得谁很可疑？」 克拉克想起自己正在准备的超人杀死肯特计划。他觉得应该提前弥补下计划的漏洞。 「我跟超人算不上认识，只是见过一面，」他解释，「起先想要让你成为超人的助手，是觉得超人太孤单了，而且他自己总是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的——」 布鲁斯皱眉。 超人早已预知到自己会成为蝙蝠侠，而仅仅跟超人见过一面的克拉克就这么凑巧地忽然冒出了给超人找个搭档的想法，并精准找到韦恩庄园？ 他现在开始怀疑超人还有洗脑的超能力了。 默默决定回哥谭后研究下反洗脑的装置，并给克拉克做个检查，布鲁斯暂且把这点怀疑抛之脑后，继续问：「你还记得看到报纸上的故事连载是哪一年吗？」 「我记不清楚了，」克拉克摊手，「大概是我去韦恩庄园的前几年吧。」 他已经把线索全部抹除，并不担心布鲁斯会查到有效信息。 布鲁斯郑重点头，严肃地记好笔记。 「没有星球日报歷史订阅用户的详细名单，工作量会很大，」他飞快写着计划，「我需要排查大都会的全部居民，寻找遗落的旧报刊。」 以韦恩集团的财力，他当然可以搞得更轰动些，比如用营销的藉口开展旧报刊兑换美元的活动，但这种活动肯定会第一时间被超人知晓，而超人想要销毁证据可比他们收集报纸快多了。 「计划最关键的就是隐蔽性，绝对不能让超人有任何察觉的可能。」 「你说的对，」超人听得很认真，「我可以帮忙做什么吗？」 「我需要一个长期呆在星球日报的理由，」布鲁斯看起来无辜又纯良，「韦恩狂热追求曾经给自己做过专访的星球日报主编，你觉得这个——」 克拉克往他嘴里塞了块甜甜圈。 「不可以，」他冷酷拒绝，「你来星球日报是为了操纵舆论抹黑蝙蝠侠，这个藉口足够让大众信服了。」 布鲁斯郁闷地咬着甜甜圈，不再说话，继续用克拉克的电脑查找星球日报的内部文件。 克拉克坐在他身边，批改着记者们交上来的稿件。 办公室内岁月静好，而办公室门外，一众记者正焦急地讨论着对策。 「韦恩已经跟主编在办公室里呆了这么久，」吉米忧心忡忡，「他们怎么还没出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向超人求助喊救命啊？」 第32章 无论原本对于在克拉克公寓留宿这件事有过哪些不切实际的期待, 等到布鲁斯在星球日报调查了整整一下午却一无所获后，他脑子里就只剩下工作了。 他盘腿坐在沙发角落，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 手指敲打着键盘啪啪作响, 在浩如烟海的网络信息中寻找着与星球日报相关的每一条新闻。 克拉克早就料到会这样, 好笑地坐在旁边看着专心致志的布鲁斯，并没打扰他，只是时不时投餵几块有营养的小零食，等到夜色深沉, 又从卧室里拿出一套被褥, 把布鲁斯推进早就准备好的客房。 埋头干活的布鲁斯直到被抽走怀里的笔记本电脑才后知后觉地抬头张望, 发现克拉克已经拿着电脑回到主卧, 等待片刻，做贼似的偷摸从行李箱里拿出另一台电脑, 窝在被子中央，继续窸窸窣窣地敲键盘。 第二天清早。布鲁斯趴在餐桌上, 两眼发直地啃玉米塔克饼, 脑海中塞满了各种蝙蝠计划，连克拉克趁机给他塞了口西蓝花都没注意。 「超人早就预料到有人会调查他, 」他心事重重，「他不仅烧掉了星球日报内部二十九年之前的一切记录, 还在十三年前，发起了以旧换新的营销活动，回收了星球日报的大多数旧报纸。」 而布鲁斯的担心是, 既然超人预知未来的能力让他提前处理了这些报纸, 那超人究竟有没有预知到自己正在调查他？超人是不是在暗中窥视，等待自己露出致命的破绽？ 以及, 超人到底是怎么影响了星期日报董事的决定，让星球日报开展以旧换新的活动？他难道真的有控制思维的超能力？ 「有没有一种可能，超人没有魔法侧相关的任何能力，」克拉克实话实说，「他只是偶然发现星球日报在搞以旧换新的活动，于是顺手把那些报纸处理掉了？」 「你别说话，你对超人有粉丝滤镜，」布鲁斯被打断思路，兇巴巴地瞪他，「在超人的问题上，你的猜测绝对是最不可信的。」 克拉克：「……」好吧。 他确信自己清除了所有能找到的旧报纸，再加上已经做好了放弃克拉克肯特身份的准备，并不担心会被布鲁斯拆穿。 只是看着布鲁斯为了弄清自己故意布下的迷阵，已经困到整个人都蔫哒哒的，克拉克还是有点心虚。 「或者你可以在公寓里休息一会儿，没必要非得去星球日报，」他提议，「不用太着急，万一哪天超人就把他的弱点直接公之于众了呢？」 布鲁斯仰着脸，任由克拉克帮他系领带，闻言撇嘴：「我现在相信你真的从来没见过超人了。」 第57页 但凡真实地感受过超人极具压迫性的气场，无论是否崇拜超人，都不至于把超人看做是会主动向人类公开弱点的傻白甜。 「年轻的超人说不定会这么做，但现在的超人绝对不会，」布鲁斯笃定地说，「超人对人类的劣性已经了解得足够透彻，他该知道，公开弱点等同于向人类手中递了一把註定会砍向自己的刀。」 「说不定超人想要的就是那把刀，」克拉克耸肩，「就像你说的，超人已经活得够久了。」 但凡换个人说这种话，布鲁斯都会觉得这人智力堪忧，但既然是克拉克说的，他居然还真就顺着这思维认真想了想。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他保守地说，「但我觉得就算那样，超人也不会向全人类公开弱点。」 这并非是一种傲慢，而恰恰是超人对人类的负责。杀死超人将成为人类的原罪。 「你说的对，」克拉克贊同，「超人大概只会选择一位继任者，然后让自己的死亡成为继任者登上神坛的最后一层阶梯。」 「他不会。超人肯定明白，连他都无能为力的事情，任何继任者都不可能做得更好。」 布鲁斯觉得这种猜测很没意义，因为假设的前提就不可能成立，如果超人真的这么做，那布鲁斯甚至愿意承认超人真的是人间之神——大概也只有神明才会有这样无私又痛苦的慈悲。 克拉克笑了笑。他抚平布鲁斯略带褶皱的衣领。 「说不定真的有人能拒绝成神的诱惑？布鲁斯，你该相信人类，总有人的灵魂金光灿灿。」 「你是不是有点太轻信了，克拉克，」布鲁斯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你住在这么小的公寓，该不会是因为当僱佣兵和园丁攒的钱被骗光了吧？」 克拉克嘴角一抽。 他没好气地屈指敲了下布鲁斯的脑袋：「走吧，韦恩老闆，你贫穷的员工不能失去这个月的全勤奖。」 他俩走出公寓，开车驶向星球日报的大楼，中途去买了杯咖啡，谁都没提是不是应该分开行动，在公司里稍稍避嫌。 一方面来说，克拉克并不是个普通记者，主编的身份让他可以规避掉许多流言蜚语，也不需要面对同事质疑的声音，另一方面，当韦恩来到星球日报却不进自己的豪华休息厅而是呆在时政版办公室，再怎么掩耳盗铃都没有太多意义。 「而且我的反派人设足够稳固，」布鲁斯很骄傲，「没人敢针对你的。」 克拉克无奈。 尽管已经不再纠结布鲁斯伪装成反派这件事，但他还是忍不住有点心塞。 「我并不担心这个，」他帮布鲁斯按开电梯门，「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你的格斗术最初是我教的。」 布鲁斯脚步轻快地走出电梯。 某个冒失的记者抱着一大摞报纸，匆匆忙忙地路过，无意间瞥了眼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两人，吓了一跳，手里的报纸哗啦啦全掉到地上。 布鲁斯脚步一顿，条件反射地想要帮忙捡，手都伸出来了，才想起自己的反派形象不应该做这样的事，于是胳膊顺滑地往上抬，戳了戳那个手足无措的小记者。 「你看起来很伤心，是经歷了糟糕的一天吗，」他故意压低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癫狂的呓语，「唔，我给你讲个笑话怎么样？」 常年居住在和平大都会的记者，从没接受过这样直观的哥谭冲击，被韦恩这神经质的恐怖气场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嘴唇哆嗦着，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克拉克握住布鲁斯的手臂，及时拯救了面前的可怜记者。 「布鲁斯，」他无奈地说，「别闹。」 布鲁斯的反派气场蓦得一收。无名深渊伸出的诡异触手忽然缩回身体里，就又变成了人畜无害的乖巧黑猫。 「我只是开个玩笑，」他歪头，沖记者眨眨眼睛，「你觉得好笑吗？」 记者看向克拉克的目光像是在看自己的救世主。 而克拉克感受到了大宇宙扑面而来的恶意。 拉奥在上，要是超人真的有预言能力，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制止过去的自己给布鲁斯讲小丑故事。 他当初明明只是挑拣着讲了一部分，布鲁斯究竟是怎么学得这么像的？ 「克拉克，」布鲁斯委屈地抱住他的胳膊，语气像是在告状，「这个记者觉得我不好笑。」 克拉克头疼。他担心自己太用力会让布鲁斯受伤，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开口让布鲁斯放手，只好任由他抱住自己，把这个趁机占便宜的小混蛋拖回自己的办公室。 几十个记者呆滞地盯着这一幕，过于震惊以至于集体石化，甚至忘了要掩饰他们直勾勾的目光。 「怎么会这样，」吉米发出不可置信的尖叫，「韦恩和主编为什么看起来关系很好？」 被韦恩恐吓的记者终于缓慢地回过神，贴着墙滑到地面：「我差点以为要被韦恩大卸八块了……」 「别害怕，有主编在，」同事安慰地拍拍他的脑袋，「你没发现吗，韦恩特别听主编的话，说不定主编手里有他的把柄。露易丝，你觉得呢？」 露易丝抬起头，勉强笑了笑：「你说的对。」 恰巧看到全程的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自己刚才观察到的一点微妙的违和感——她觉得韦恩的第一反应似乎是想帮忙捡起报纸的。 第58页 以及，如果韦恩真像他表现出的那样癫狂冷漠，为什么他在离开时，还特意踮了下脚跟，以免踩到地上散落的报刊？ 「上帝啊，」一名记者连蹦带跳地从楼梯口冲过来，拎着公文包，打卡区意味着失去全勤的滴滴声都没有让他的动作停顿一丁点，「你们绝对想像不到我在上班路上看见了什么！主编和韦恩是坐同一辆车来的，他们昨天晚上住在一起！」 纵使刚才已经受到了一波冲击，记者们还是齐刷刷倒吸一口冷气。 「我的天，这就说得通了，」吉米睁大眼睛，「当初主编让蝙蝠侠帮忙把苹果派送给某个人，那个人其实是布鲁斯韦恩！所以蝙蝠侠才会同意帮忙！主编不是跟蝙蝠侠关系好，而是跟韦恩关系好所以才认识了蝙蝠侠！」 「所以韦恩的前任是蝙蝠侠，现任是肯特主编，」同事大惊失色，「蝙蝠侠深夜帮前任的现任给前任送爱心晚餐？哥谭守护者居然是这么深情的人设吗！」 第33章 第一次敲门进主编办公室交材料, 看到向来不苟言笑的主编细心帮韦恩插上咖啡杯的吸管，吉米记者震惊得差点平地摔跤。 第二次进主编办公室，看到韦恩光明正大地端着主编专用的蝙蝠标志马克杯喝咖啡, 吉米哆哆嗦嗦地转身离开, 冲到饮水间, 尖叫着告诉同事「我们之前的离谱猜测居然是真的」。 时至今日，当吉米走进主编办公室，看到韦恩枕着主编的腿睡得正香，而垂眸温柔拨弄他头髮的主编居然还侧过脸示意自己小点声时, 他都已经麻木了。 僵硬地关上办公室的门, 吉米回到自己的工位坐下, 十分郁闷：「为什么主编会看上布鲁斯韦恩？他有什么好的啊！」 「长得好看, 家财万贯，智商高到半年就吊打法尔科内家族, 」来自哥谭的同事幽幽开口，「真正的问题难道不是韦恩为什么会看上主编吗？」 吉米被同事噎了下, 依旧不怎么服气：「但韦恩是个邪恶的反派！」 他坚信, 就算蝙蝠侠因为旧情未了之类的原因没有把韦恩扔进监狱，无所不能的超人也不会让韦恩逍遥法外, 韦恩迟早会被正义制裁的。 来自哥谭的同事冷哼一声，声音里满是对超人的不屑。 「韦恩很快就会跟蝙蝠侠复合, 他们两个才最般配，」他分外笃定，「肯特主编是个大都会人！韦恩不会选择跟大都会人在一起的, 他是我们哥谭的反派。」 这理由过于离谱, 记者们一时间无言以对。 分神听同事们讨论的露易丝默默删掉自己打错的字母，想起当初卢瑟让自己写蝙布报导时说的话, 情不自禁地在心底表示贊同——哥谭人的脑迴路可太奇怪了！排外心理居然严重到宁愿哥谭守护者和精神病反派凑一对！ 她嘆了口气，关掉文档，拿起整理好的资料，起身往外走去。 「嘿，露，」吉米友善地沖她挥挥手，「你是准备去做街头採访吗？我们一起？」 露易丝抱歉地沖他笑了笑：「我约了卢瑟先生的专访。」 「你居然能约到卢瑟先生的专访，」吉米肃然起敬，「听说卢瑟先生一直是位非常低调的慈善家，平时都不愿接受新闻採访的。他肯定很信任你的专业能力。」 露易丝点点头，没再多说，匆匆出了办公间，按下电梯，准备离开星球日报。 她当然没约卢瑟的专访，事实上，她这次行动压根没告知卢瑟。 因为她正在调查的并非是大都会高高在上的人间之神，而是目前正坐在肯特主编办公室里的那位穷凶极恶的哥谭反派。 露易丝觉得韦恩并不是一个反社会人格的纯粹反派。 这不只是属于顶级记者的微妙直觉，以及知道卢瑟正在跟韦恩合作对抗超人后对韦恩的一点改观，也是因为韦恩在星球日报呆了这么多天，而记者们的生活并没发生任何改变。 办公室的记者们认为这是由于主编和韦恩之间亲密关系，以及韦恩这种高智商神经病大概不屑于对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出手。 记者们的分析其实挺有道理，但露易丝还是心存疑虑，原因也很简单：既然卢瑟为了暗中抗击超人而故意在公众面前展示出低调内敛的好形象，跟他合作的韦恩怎么就不会用高智商反派的形象遮掩自己呢？ 无论如何，在偷偷调查了韦恩在哥谭的事迹却一无所获后，露易丝决定从他和克拉克的关系入手，通过追溯他俩的相识过程，尝试寻找韦恩是在伪装的证据。 她走进空荡荡的电梯，还在想着接下来的调查任务，心不在焉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电梯始终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露易丝愣了下，正要检查电梯按键，忽然听到身后轻微的唿吸声，瞳孔骤缩，冷汗唰地浸满后背。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慢慢回头，眼中映出韦恩笑嘻嘻的脸。 韦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嘴角上挑，咧到极致，手里把玩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骨刀，打量她的目光像是一只在端详猎物的猫。 「甜心派，你在调查我？」他歪了下脑袋，感嘆，「星球日报，真是个有趣的地方啊。」 露易丝很艰难地维持住冷静，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韦恩先生，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不要紧张，我很好说话的，」韦恩安抚她，语气悚然，「你看，我从来不杀人，那是下等的做派……人类是多么有趣的玩具啊？我对待艺术品，总是有很多耐心。」 第59页 露易丝不知道自己之前究竟是哪根筋出了问题，才会觉得面前这人在伪装反派。 正常人怎么可能装得出这种精神状态？ 「我不是在调查您，」她试图示弱，藏在身后的手指已经按到主编的手机号，「卢瑟先生让我配合您的工作。」 韦恩变戏法似的晃了晃手，掌心就多了一部手机。 「不要调皮，克拉克可不能知道我在做什么，」他故作伤心地捧着胸口，「我亲爱的克拉克会不高兴的。」 当然布鲁斯其实没说谎，克拉克确实以为他在办公室睡觉。毕竟为了让蝙蝠侠能够完成在哥谭的夜巡，他已经连续通宵了好几个晚上。 「调查我是没意义的，甜心派，」他演得起劲，「既然想做个乖孩子，不如帮我个忙，去慰问下星球日报的老员工？」 一张写着不少姓名和地址的纸递到露易丝面前。 露易丝勉强找回了一些理智，声线依旧不受控地发抖：「我按照星球日报的退休人员名单找过，养老金髮放数量和退休人员都能对得上号。」 之前卢瑟怀疑过超人曾是星球日报的雇员，露易丝为此翻到了发放养老金的人员名单，也登门拜访过退休的记者们，用写新闻的名义试图从他们那里获得过往的旧报纸，可惜最终也并没什么收穫。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甜心派？我们正在找的那个人离开星球日报的方式并不是退休。他伪造了自己的死亡。」 布鲁斯终于不再笑了，但这并没让他恢復正常，在光线的映衬下，眼窝被阴影盖住，看起来阴森森的——尽管实际上他只是表情演得太丰富了导致脸颊发僵。 「星球日报这样具有人文气息的报刊，当然要向曾经英勇牺牲的记者们致敬，而这么有意义的调研活动，交给我们优秀的莲恩记者肯定没问题的，对吧？」 露易丝接过那张纸。她脸色发白。 布鲁斯满意点头，夹着窃听器的手指已经伸了出来，想起昨天克拉克发现星球日报遍地窃听器后严肃强调不应该冒犯普通人隐私的事，犹豫了下，终究没往露易丝身上放。 他打开电梯门，沖露易丝眨了眨眼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克拉克正坐在沙发前面，茶几上放着一盒热气腾腾的培根披萨。 「你怎么又去恐吓我的员工了？」克拉克无奈地问，「莲恩是个非常优秀的正直记者，你别把她吓到。」 他在发现布鲁斯不在办公室后，用超级听力找了下布鲁斯的位置，但是并没听完他和露易丝的整段对话。他实在不想再看一遍布鲁斯实力演绎小丑的样子了。 布鲁斯坐到克拉克身边，很随意地倚着他的肩膀，吃掉他投餵的披萨：「确实优秀，她居然在调查我的秘密身份。」 这让布鲁斯不由得反思自己，在克拉克面前太过放松，以至于连伪装反派都露出不少破绽。 如果换成星球日报的其他员工，布鲁斯可能不会太在乎，毕竟他确信这些记者不可能调查出任何证据，而且作为一个精神病反派的最大好处就是，不会有任何人质疑他的行为动机——就算他突发奇想去街上扶老奶奶过马路，别人只会讨论「韦恩的精神病又严重了」。 但露易丝毕竟是卢瑟安插在星球日报中调查超人的卧底，而布鲁斯认为自己已经被超人盯上，他需要另一个具有敏锐观察力的人来承担走访调研的工作，所以在把这件事交给露易丝莲恩之前，他必须得保证莲恩不再怀疑自己。 「你还不如直接坦诚地告诉她，你并不是个真正的反派，」克拉克好笑，「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替反派工作的。」 「她太敏锐了，我不能保证她不会顺着线索查到蝙蝠侠，」布鲁斯耸了耸肩膀，「而且，相信我，在所有超人的反对者眼中，哪怕是我这个反派，都比超人要可信得多。至少我有着显而易见的弱点——我是个迟早会死掉的脆弱人类。」 他这样说着，吃完最后一块披萨，摊开手，理直气壮地等着克拉克帮忙擦干净。 克拉克没好气地抽出一张湿巾：「真该让阿福看看你现在不能自理的样子。」 「你跟阿福又不一样，」布鲁斯低声咕哝，「我不会想跟阿福一起睡觉。」 他感觉克拉克拽着自己的手忽然很用力地握了下，然后又慢慢松开。 「你已经长大了，」克拉克最后只是说，「你早就该自己独立睡觉。」 第34章 莱克斯·卢瑟, 拥有九级大脑的超高智商天才，野心勃勃意图弒神的人类主义者，完全没想到, 在终于找到符合心意的搭档后, 自己面对的第一个棘手难题居然是搭档的感情问题。 他略带崩溃地靠着莱克斯集团造价高昂的木质酒柜, 听着布鲁斯在电话另一端讲了半个多小时的克拉克。 「我只是不明白，」布鲁斯郁闷地说，「他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知道露易丝肯定会向卢瑟汇报自己和克拉克的关系, 布鲁斯觉得比起试图遮掩, 不如直接把真相告诉卢瑟, 用这种方式来保护某些他并不想让卢瑟得知的信息, 比如克拉克的超人崇拜者身份，或者克拉克曾经是个实力强悍的僱佣兵。 但或许是这些事情已经在心里憋了太久, 又或许卢瑟确实是唯一能跟他讨论这些的同龄人，原本目的只是用八卦来混淆耳目的布鲁斯说了没一会儿, 就真情实感地苦恼起来, 真诚询问卢瑟对此的意见。 第60页 毕竟他才刚到被允许喝酒的最低法定年龄，虽然理论充足, 但终究还是没有实践经验的。 而完美主义者卢瑟拒绝承认自己也有不懂的事情。 他硬着头皮给布鲁斯提建议：「你有试过半夜直接熘进他房间吗？或者，莱克斯科技有一些研究的副产品, 有类似的作用——」 布鲁斯震惊：「你在开玩笑？」 「我觉得他是把你当成孩子，所以不肯越界，」卢瑟耸肩, 「等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越界, 就不会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不管怎么样，都值得试一试。」 布鲁斯微妙地沉默一瞬。他觉得卢瑟分析得还挺有道理。 「不过说真的, 一个比你大那么多的男记者？」卢瑟不能理解，他觉得布鲁斯的审美指定是出了点问题，「你真的不再想想吗？」 当然，尽管觉得布鲁斯的品味堪忧，卢瑟实际上对于布鲁斯向自己寻求恋爱意见这事本身非常满意，他认为这意味着布鲁斯真正把自己当成了搭档，连工作之外的弱点都愿意共享。 既然确认了布鲁斯接近克拉克肯特是私人原因，那么有关肯特的调查就可以暂时叫停，卢瑟心情很好地揉了把自己金灿灿的头髮，决定等到以后有时间就开一场游艇派对，提升布鲁斯的审美水平。 「克拉克很好，」布鲁斯很少会在私人问题上说这么多话，「他还会烤苹果派。」 「苹果派？」卢瑟嫌弃，「听起来是个无聊又保守的傢伙。」 他挑了一瓶酒柜里摆放的红酒，给自己倒上半杯，实在不想继续这个奇怪的话题，趁着布鲁斯还没回应，顺势说起更重要的事情：「我之前的研究项目完成了，来一趟莱克斯集团？刚才内坦亚遭遇海啸，超人没时间关注这里。」 布鲁斯目光微动。他知道卢瑟指的是那块外星陨石。 「蝙蝠侠会在一刻钟后造访，」他谨慎地切换成自创语言，「我们需要多准备几份备案，如果超人真的具有预知能力，他很有可能早就知道接下来会有针对他的攻击，甚至藉此机会把我们一网打尽。」 卢瑟深以为然。 蝙蝠侠的靠谱程度完全出乎意料，跟他合作绝对是如虎添翼，这就是为什么他愿意包容搭档偶尔的恋爱脑——反正布鲁斯喜欢的只是个贫穷的中年记者，又不是超人这种会对计划产生决定性影响的存在。 「你来准备就好，」他愉快地说，「有那块陨石在，再加上我们两个的联手镇压，就算超人早有准备，我们也能将他置于死地。」 布鲁斯微微扬眉。 他并不打算真的杀死超人，但理智地没有跟卢瑟争论，只是在心底默默做好了实施另一套预案的准备，定下晚上见面的时间后，挂断时间，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的夜景。 公寓距离星球日报并不算远，透过百叶窗，能看到星球日报大厦顶部标志性的圆球，布鲁斯知道克拉克此刻正坐在办公室里，专心致志地处理记者临时交上的稿件。 尽管觉得半夜让主编回公司赶稿很不合理，布鲁斯还是有点庆幸，自己不需要跟克拉克解释离开公寓的原因——倒不只是因为克拉克是个超人支持者，也是因为自己对于说了很多年要跟克拉克做搭档后忽然找了卢瑟这个搭档这件事总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 他戴上面具，确认附近的监控已经断开后，悄无声息地从窗口钻了出去。 …… 翌日。 布鲁斯走进星球日报的大楼，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路过行色匆匆的露易丝，友好地沖她笑了笑。 露易丝控制不住地抖了下。她已经对韦恩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布鲁斯对此并不在意，他还在想着昨天卢瑟展示的关于那个红色陨石的解析。 「这是超人所在星球的碎片，从中检测出超新星爆炸的元素产物，这意味着超人自己的星球早已不復存在，」卢瑟狂热道，「他是那颗星球最后的遗孤。」 超人的同族没有从那颗爆炸的星球中跑出来，这就意味着他们并没有如同超人这样在宇宙中恣意横行的超能力，再结合对陨石的分析数据，答案唿之欲出。 来自那颗星球的陨石，会让超人失去他的能力。 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验证这种作用的真实性。 布鲁斯在脑海中反覆推演着自己和卢瑟制定的袭击超人计划的全流程，推门走进时政版主编办公室。 「布鲁斯？」克拉克坐在办公桌后，看到他睏倦的样子，起身去泡咖啡，「昨天没睡好吗？」 「你不在家，我当然睡不好觉。」布鲁斯回过神，想起克拉克还以为自己昨晚在公寓，反应很快地倒打一耙。 正在改材料的记者差点写错字母，生怕被韦恩注意到，僵硬地侧身往门外熘，眼角的余光看见韦恩靠在肯特主编的肩膀上打哈欠，尽管知道韦恩是个坏蛋，还是没忍住悄悄磕了一口狗粮——年轻的神经病反派和唯一能让他装成乖宝宝的来歷神秘的老男人，细品起来好甜的！ 办公室的大门关上，克拉克无奈地看了眼布鲁斯：「你是担心星球日报的记者们在饮水间没有新的聊天题材吗？」 「他们早就在聊这件事了，」布鲁斯撇嘴，「只有你一直在拒绝讨论。」 克拉克嘆了口气。 他把咖啡杯放到桌面。 第61页 之前始终拖着没有正面拒绝布鲁斯，除了内心深处那点微妙的抗拒，最主要的还是他已经做好了让克拉克肯特彻底消失的准备，并不打算在这之前横生枝节。 但克拉克终于意识到他不能再拖下去了。不是因为这会让布鲁斯越陷越深，而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克制不住将布鲁斯抱进怀里的冲动。 他甚至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在下一秒忽然吻住小混蛋的嘴唇，告诉他「是你让我重新爱上这个蓝色星球」。 就像是站在悬崖边的孤狼，凝视着远方皎洁的月亮，无论有多清楚再往前走只会跌下悬崖，都会不自觉沉迷在月光之中，最终不顾一切地纵身前跃。 而布鲁斯比月亮更美好。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布鲁斯，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克拉克向来温和的脸庞覆上一层冰霜，看起来冷漠又难以接近，而他说出口的话，几乎可以算得上残忍了。 「你是蝙蝠侠，而我不愿意再接触任何与之有关的事情，我希望你明白，你现在的行为，对我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困扰。」 布鲁斯站在原地，目光起先是茫然的，但很快收敛起情绪，气场一点点沉淀下去，像是穿上全套蝙蝠战甲。 他最后看了克拉克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 「您还记得其他在岗位上英勇牺牲的记者吗？除了名单上这些人之外？」 露易丝坐在帆布沙发上，看向面前白髮苍苍的老人，态度尊敬客气，然而仍旧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几分焦虑。 她已经走访了几乎所有的退休员工，整理出了牺牲记者的名单，交给卢瑟逐个调查过，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即使调查没有结果我也并不意外，」卢瑟这样告诉她，「布鲁斯和我有过怀疑，超人可能拥有控制人类思维的能力，他很有可能把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在这些人的脑子里删掉了。」 但露易丝不甘心。 她无法想像一个实力强大到碾压一切的超人还拥有思维控制能力究竟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这让她最近几天终于不再做跟韦恩有关的噩梦了——因为噩梦的内容被超人代替。 老记者并不知道她的忧心，颤巍巍地喝了口热水：「没有了，我绝对不可能记错。当初在星球日报，我是记性最好的那个，他们很多连隔壁部门的同事名字都记不清楚，而我记得所有人。」 露易丝懊丧地放下笔记本。 「我的记性特别好。当年我们部门有个记者在他母亲的葬礼后失踪，大都会的警察就是根据我提供的信息画了他的速写像，」老记者絮絮叨叨，他的年龄有点大了，说话气力不足，像是在听卡带的录音机，「要我说，克拉克是我见过最友善的记者，可惜太老实了，视力又不太好，我们都猜他可能是失足跌进了池塘，甚至没来得及喊超人帮忙……」 攥住笔记本的手指蓦地用力，露易丝悚然抬头。她身体前倾，急促地追问：「你刚刚说那个记者叫什么？」 「克拉克，」老人告诉她，「克拉克·肯特。」 第35章 大都会的阳光总是明媚的, 洒在街道两旁，被红枫树的宽阔树叶遮挡，落下半圆形的细碎阴影。 一位女记者站在树荫底, 肩膀靠着树干, 打电话的声音很低, 倏尔被轻风吹散。 「十三位退休记者的名单完全一致，与之前调查的信息基本吻合，没找到任何可疑人员，」她冷静且快速地汇报着消息, 「我怀疑那位当年所处的岗位并不是普通记者, 至少是比主编级别更高的领导层。」 这事并不出卢瑟所料：「我知道了。」 他的语气里莫名流露出几分生无可恋的意味。 露易丝从没听到卢瑟向来傲慢又胜券在握的语调里流露出这样明显的郁闷情绪, 一时间有点心虚：「您还好吗？我会继续调查下去——」 「没关系, 」卢瑟打断她，「你不需要考虑其他事, 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 卢瑟并不在乎露易丝的调查失败，尤其是目前陨石研究已经有了巨大进展, 他们眼见着就能直接与超人正面对决。 毕竟超人已经抛弃了人类身份, 他曾经在星球日报的经歷没有重要到不可或缺的程度，而跟布鲁斯不同的是, 卢瑟并不在乎超人的性格、身份背景和对人类的真正态度。他想要的只是弒神。 但卢瑟当然不会告诉露易丝自己正在为自己搭档失恋后的阴郁状态而心塞，他只是略显敷衍地勉励了露易丝几句, 鼓励她继续调查真相。 露易丝不易觉察地松了口气，这才确定卢瑟完全没有怀疑自己。 而卢瑟也确实没想过露易丝会反水。 当年他会选中露易丝作为合作者，而不是随便找个见钱眼开的记者, 本质上就是因为卢瑟看得出, 露易丝是个拥有敏锐嗅觉又坚守原则的优秀记者。 这样拥有坚定信仰、愿意为人类前程付出一切的人，能看出超人对人类的威胁性, 也同时不会因一点威逼利诱就选择背叛。 但卢瑟从未思考过，如果露易丝认为超人对人类不具有威胁性，她到底会怎么做。 无论是他，还是布鲁斯，都对「超人极度危险」这个假说深信不疑，因此即使伪装成神经病反派都不觉得露易丝会倒戈，然而在诸多可能性中，他们唯独漏了一种——露易丝发现自己早就认识超人的人类身份，而那是一位可靠、温和、情绪稳定的好人。 第62页 「下一步如果要调查星球日报领导层，需要上级的授权，」露易丝说，小心翼翼地试探，「韦恩先生跟我们的主编关系很好，他能帮忙让主编签字吗？」 「布鲁斯是星球日报的大股东，你居然还想着找一个品味堪忧的穷鬼主编签字？布鲁斯会给你授权的，」卢瑟没好气地打断她，「还有，等着吧，你很快就会换个上级了。」 露易丝听到电话那边传来韦恩的抗议，声音有些模煳，似乎是在警告卢瑟不许插手星球日报的员工岗位调动。 她还想细听，却只听到「嘟」地一声，电话被径直挂断。 并不能肯定自己隐瞒真相的选择是否正确，露易丝难得地感到了迷茫。 她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几秒，直至手机的显示屏熄灭，正要离开，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黑色屏幕，看到屏幕中映出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手一抖，差点直接把手机甩出去。 刚走到树荫底下的男人在离她几米远的位置站定，手里拿了一杯咖啡，藏在镜片底下的蓝眼睛晦暗不明，看起来冷淡而疏离。 「莲恩小姐，」克拉克·肯特礼貌地说，「或许您愿意聊一聊？」 …… 卢瑟挂断电话，很快将露易丝的失败调查抛之脑后。 他更担心搭档的状态问题：「你确定你现在可以完成对抗超人的计划？说真的，我不介意帮你把那个无趣的报社主编绑进韦恩庄园的地下小黑屋，即使我仍旧觉得你勾勾手指就能找到一万个比他好得多的替代品。」 「工作时间，不要讨论私人话题，」布鲁斯冷着脸，「反超人蝙蝠装甲的升级还没完成，希望你能保持自己的专业度。」 「你自己对着镜子看看你现在的糟糕脸色，」卢瑟气得磨牙，「超人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找到了陨石，这是我们杀掉他的大好时机，你需要保持最佳的状态。」 而即使是无所不能的蝙蝠侠，猝然失恋的样子看起来也憔悴极了。 「研究显示，应对失恋的最好方式就是再谈一场新的恋爱，」他怂恿韦恩，「我今天晚上就可以送十个男模到你房间，保证都是你喜欢的黑髮蓝眼中年男的类型。」 布鲁斯嫌弃地把手里的锻造锤扔到卢瑟面前，满脸写着拒绝。 「你有这时间不如思考下怎么完善我们的计划。超人很可能藏匿了更多的能力，我们必须在他最放松警惕的时机使用陨石。」 「好吧，」卢瑟摊开手，确认布鲁斯并没因为私人情绪影响工作，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我们现在没法确定陨石的作用距离，所以，你需要确保跟超人贴得足够近。」 布鲁斯点头。他打造反超人蝙蝠装甲，试图给装甲升级成便携且能够迅速穿戴的版本，就是为了靠近超人后立即动手做准备。 「但超人很可能知道我就是蝙蝠侠，」他揉了揉额角，想到超人那扑朔迷离的预知能力，「如果真是那种情况，我们需要一条后路。还有，莱克斯，如果到时候我来不及逃脱，你得立刻离开，为人类保存抗击超人的火种。」 卢瑟有点感动。 「莱克斯公司在大都会郊外有个工厂，实验室造的武器已经分批次运送到了那里，可以造出防御能力世界顶级的坦克装甲车，」他说，「我会在坦克车中接应你，等到超人因为陨石失去能力，我会打开全球直播，朝超人喊话并向他射击能够摧毁所有生物细胞的原子光束。」 这种原子光束的研发具有定向性，布鲁斯只要提前穿好防护服就不会受到波及。 布鲁斯怀疑自己听错了：「在超人失去能力之后，你准备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全球直播并对超人喊话？」 反派死于话多这种道理难道不是常识吗！ 「我又不是反派，」卢瑟理所当然道，炫耀般捋了把自己金灿灿的头髮，「你见过哪个反派长这么帅的？」 「伏地魔，汉尼拔，莫里亚蒂，」布鲁斯面无表情，「吉尔伽美什，贝利亚，琴酒……哦，还有我本人。」 「我不是真的在问你，」卢瑟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坚持道，「直播和喊话的环节是必要的，这能重申我们的立场，我们是代表人类执行正义的那方！况且那群愚蠢的普通人被超人假惺惺的行为迷惑，以为超人真的是可笑的人间之神，如果不公开跟超人对峙，他们怎么知道我才是对的？」 布鲁斯抿了下嘴唇。 他并不贊同卢瑟的看法，但考虑到他和卢瑟在这次行动目的这件事上本就有微妙的差别，倒也没必要非得让卢瑟放弃直播和喊话的行动。如果他到时候判断出超人具有极大威胁，他会确保超人在失去能力后无法逃脱制裁。 「既然是直播，韦恩和蝙蝠侠不能同时出现，」他退了一步，「我会以韦恩的身份参与行动。」 「放心吧，搭档，」卢瑟浑不在意，「就算你当众摘下蝙蝠头套露出韦恩的脸，民众也只会觉得你抢了蝙蝠侠的战衣——或者是在跟蝙蝠侠同床共枕之后穿错了衣服。」 布鲁斯无法反驳，郁闷地哼了一声。 「我会完成计划的前期准备工作，并引导哥谭猫头鹰法庭的残余力量前往大都会郊区的莱克斯工厂伏击韦恩，」他说，依旧没改谨慎的作风，「你前期的保密工作做好了吗？运送武器的工人，还有那几位身为超人崇拜者的科学家，都有泄密可能性。」 第63页 卢瑟挥挥手，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不可能出问题，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实验目的，那几个科学家已经拿着莱克斯集团发的丰厚奖金去买他们梦寐以求的超人等身手办了。」 「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布鲁斯的思绪忍不住偏了一点，「我是不是也可以在韦恩庄园放一个蝙蝠侠等身手办，再假装不小心被媒体拍到？」 被克拉克那句话伤害到，他虽然已经决定了不再用任何身份跟克拉克接触，但维护双重秘密身份的执念却不由自主地变得更深。 卢瑟大为震撼：「我简直不敢相信未来韦恩的名声会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子。」 布鲁斯耸肩。 他终究还是个年轻人，从年幼时踏入蝙蝠洞的那一刻起身边就有另一位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温暖和可靠的男人陪伴着，没有被哥谭的黑暗磋磨成极端多疑的模样，也因此对大多数人保持着最基本的信任。 因此在卢瑟确信地表示保密工作完美无缺时，他并没越界去调查莱克斯集团的员工信息，也就并不知道，几条街之隔的一间公寓楼里，科学家们正紧张地讨论着他们之前的工作。 这三位科学家完成陨石实验之后，高高兴兴地拿了奖金回到公寓楼，为了庆祝成功，买了一大桌外卖，跟对门的邻居佩妮聊起他们的实验成果。 「所以你们研究的这种石头是来自外星球的，疑似能消除外星人的超能力，」佩妮不可置信地重复，「这听起来怎么像是在针对超人啊？」 从来没考虑过这一点的科学家们面面相觑，然后全都焦躁起来。 「不可能吧，」霍华德率先反驳，「卢瑟先生是个名声很好还很低调的慈善家，而且对研究员的待遇特别高，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对超人出手？」 「为人低调，表面上爱做慈善，暗地里花大价钱搞秘密科学研究，」佩妮反讽，「听起来确实不像幕后黑手流的反派人设呢。」 莱纳德非常焦虑：「卢瑟跟韦恩是好朋友，而韦恩是个憎恨蝙蝠侠的反派。现在想想，卢瑟会带韦恩去看陨石实验，本身就很可疑。」 谢尔顿正在纠结外卖餐盒的包装跟以前不一样，直到朋友们全都沉默下来，他才抬头：「你们在聊什么？」 「那个陨石，」莱纳德绝望道，他根本想不出解决办法，「如果卢瑟要用那个陨石让超人失去超能力，我们岂不是成了反派的帮凶？」 谢尔顿「哦」了一声，淡定地低头继续跟餐盒奋战。 「我之前检测过数据了，那个陨石不是完整的星球残片，而是经过辐射后被改变了半衰期的残片，」他无所谓道，「所以实际作用效果跟星球残片不一样，根本不可能让那个星球上的人丧失超能力。我觉得这个陨石的作用应该跟情绪相关，类似于放大某种执念或者勾起心中黑暗面。」 在确认陨石不能让自己得到新的超能力，而是与自己最不关心的情绪挂钩后，谢尔顿很快对此失去兴趣，将其抛之脑后，完全没想过需要对其他人提及这事。 科学家们齐刷刷瞪大眼睛。 「你说什么？」莱纳德声音都变了调，「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写进实验报告里？」 谢尔顿很不贊同地看他一眼：「你没认真阅读过卢瑟让我们签的合同吗？合同里规定了，实验报告必须完全按照卢瑟要求的既定内容书写，只需要上报他给出的数据，不允许做多余的实验内容——我才不会违背合同要求！」 莱纳德崩溃地捂住脸。 「往好处想，哪怕卢瑟真是要针对超人，他肯定会失败的。」佩妮安慰地拍了拍莱纳德的肩膀。 「超人？」谢尔顿茫然，「等等，我刚才就想问了，陨石跟超人有什么关系？卢瑟为什么要针对超人？」 莱纳德：「……」 莱纳德放弃跟他解释：「快吃饭，吃完我们去买超人手办。」 谢尔顿顿时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快乐欢唿：「好耶！」 他要买十个超人手办，在自己床边摆整整一圈！ 第36章 最近几天, 猫头鹰法庭成为哥谭人热议的话题。 谁都没想到自己童年时常听到的童谣居然成真了，哥谭居然还真有这样一个地下组织，暗中掌控着哥谭的权力和金钱, 让泥泞中挣扎着的哥谭人找不到任何变好的可能性。 而这个藏在幕后的可怕组织, 被布鲁斯韦恩曝光在公众面前, 原因竟是「猫头鹰法庭试图跟蝙蝠侠联合，杀死哥谭几个中大型帮派的领袖」。 「虽然蝙蝠侠没同意跟你们合作，」韦恩在声明中愤怒地说，「但作为一个反派组织, 居然想要拉拢蝙蝠侠排除异己？下一步你们是不是还想把外地势力也牵扯进来？立场不纯正的反派都给我滚出哥谭！」 哥谭人觉得韦恩说得还挺有道理。外地人觉得哥谭人有毛病。 无论如何, 猫头鹰法庭与韦恩之间的冲突很快变得人尽皆知。 而猫头鹰法庭, 纵然被蝙蝠侠折腾得元气大伤, 不敢再出动仅存的几个利爪，却也不是能够忍气吞声的小角色。 他们很快找到韦恩无意中泄露的行程——前往莱克斯公司在大都会郊外的工厂考察相关合作事宜。 更巧的是, 猫头鹰法庭的其中一名成员，正好与莱克斯集团的某位专管採购的总监有所往来。 第64页 于是猫头鹰法庭决定策划一场轰轰烈烈的报復行动, 并用直播的形式展现出来, 彻底洗刷掉猫头鹰法庭此时在人们心中的耻辱形象。 「即使不能成为幕后黑手，也要用恐惧震慑哥谭的愚昧群众, 」猫头鹰阴狠道，「杀死韦恩, 就是猫头鹰法庭重新登临哥谭王者的第一步。」 「我们要让那个愚蠢自大的韦恩知道，猫头鹰法庭才是哥谭的掌控者！只有我们能代表哥谭！我们是这座伟大城市的影子！」 猫头鹰们戴着苍白的人脸面具，眼见着狙击韦恩的计划全票通过, 互相看看, 纷纷发出尖锐嘶哑的大笑声。 「笑得真难听。」 韦恩嫌弃地把监控调成静音。 「蝙蝠侠变声器的声线比这个好太多了。」 卢瑟坐在他旁边，想到蝙蝠侠那喑哑恐怖的声音, 欲言又止。 他再次坚定了自己的看法：布鲁斯哪里都好，就是品味实在有点一言难尽。 「工厂那边已经准备就绪了，现场直播有猫头鹰法庭替我们完成，」他说起正经的话题，目光中的兴奋难以压抑，「不会有人想到，他们会在猫头鹰法庭一场滑稽的演出中，看到人类最伟大的两位天才联手弒神的壮举。」 布鲁斯点点头：「韦恩定制款西服的升级改装也做好了，里面放的道具种类跟万能腰带差不多。那颗陨石，我准备做成项鍊，这样不容易被超人察觉。」 「这有些危险，」卢瑟皱眉，「陨石具有辐射性，而且谁都不能保证陨石在遇到超人时会不会发生特殊反应。」 他们争论片刻，最终一致决定把陨石做成隐蔽的纽扣，一旦出现问题更方便挣脱。 于是布鲁斯穿好精緻的西装礼服，藏起形式功能各异的武器，右手袖口处扣着鲜艷的红色纽扣，做好了前往莱克斯工厂的一切准备工作。 「这是人类与神明的博弈，我的搭档，」卢瑟激动地说，「我们将成为人类歷史上最璀璨的两颗明珠。」 布鲁斯则严肃得多：「答应我，一旦计划有误，以保护你自己的安全作为首要任务。」 此时还从未品尝过失败的滋味，年轻气盛的卢瑟并不认为自己会输：「你要对我们两个的联手有信心，布鲁斯。超人才是那个终将陨落的伪神。」 布鲁斯觉得卢瑟这样骄傲自大的性格迟早会遇到一次惨烈的翻车。 但至少现在，他衷心希望卢瑟说得是对的。 「以防万一，」他沉声道，「我在蝙蝠洞留了备用计划。如果我被超人杀死，会有一位名叫便士一的助手联繫你。」 他最后跟卢瑟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分别从走廊的两端离开，向着同一个目的地进发。 皮鞋踏过一尘不染的莱克斯集团大理石地板，发出清脆优雅的声响。这声音随着两人的离开逐渐减弱，最终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仓促焦急的「哒哒」声，那是高跟鞋快速敲击星球日报办公室产生的动静。 露易丝有点后悔今天穿了高跟鞋，拖慢了自己奔跑的速度。 她甚至放弃了一贯的礼节，直接推开主编办公室的门，看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肯特主编，才终于松了口气。 「您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她的心脏砰砰直跳，还没从刚才紧张的情绪中缓过来，举着自己的手机给克拉克看，「猫头鹰法庭刚才开了直播，宣称要在大都会郊外狙击韦恩……您千万不能去！这肯定是韦恩和卢瑟针对超人的阴谋！」 克拉克批改完最后一份新闻稿件，看了眼已经清空的工作任务栏，松开滑鼠，看向露易丝·莲恩。 他问：「卢瑟？」 「莱克斯·卢瑟，那位出名的富豪慈善家，」露易丝解释，「他和韦恩早就联合了，我就是被卢瑟安排进星球日报来寻找超人相关信息的。」 克拉克默了默。 早在许多年前，他就不再把超级听力的范围扩展到整个地球，只是会从所有声音中筛选出包含「超人救命」这个关键词的信息。再加上他很久都没有用超级听力去倾听布鲁斯的声音，他确实不知道布鲁斯居然跟卢瑟认识。 如果平行世界的超人知道自己的搭档居然跟宿敌联合，或许会惊恐得绕地球旋转一百零八圈，但这对现在的克拉克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他知道布鲁斯找到了氪石，布鲁斯用自创语言把氪石相关数据记录在蝙蝠电脑的文件夹里，克拉克拥有那个文件夹的访问权限。 而这意味着布鲁斯拥有了杀死超人的能力。 「超人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时间够久了，久到人类对超人产生了本不该有的依赖，」他轻声说，「可是就连我自己都无法保证，我不会再次失去控制。」 露易丝愣住。她听懂了克拉克的潜台词。 克拉克平静地看向她：「等我离开，之后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露易丝想起前几天克拉克跟自己的谈话， 「如果克拉克肯特忽然失踪，请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布鲁斯，」那时的克拉克语气淡淡，「告诉他，我决定更换新的身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请他不要用任何形式调查我的身份。我们的人生不需要再有任何交集。」 她张了张嘴，喉头髮哽：「……我当时以为你是受够了韦恩的纠缠。」她没想到那居然是超人留给自己在世间唯一在乎的人的最后一点温柔。 第65页 「遇到布鲁斯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之一，另一件是被我的父母捡到，」克拉克笑了下，「可惜运气不够好，当初我勉强配做爸妈的儿子，可现在的我已经配不上他了。」 办公室很安静，露易丝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听见手机直播中传来布鲁斯做作的尖叫声。 下一刻，克拉克消失不见，她从半敞开的窗边向外望，正好看到空中绚烂如烈阳的红披风。 而此时已是日暮。 三只利爪将布鲁斯团团围住，动作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晰，出手便径直割向韦恩的头颅。 布鲁斯夸张地喊着「超人救命」，看起来弥足惊恐，实则心里正感嘆着猫头鹰法庭的丰厚底蕴——在自己抢了那么多利爪的情况下，他们居然能凑出足足三个利爪来击杀布鲁斯韦恩，看来哥谭潜藏的猫头鹰窝里应该还有库存的利爪。 过段时间可以再去抢几只利爪。蝙蝠洞的利爪实验急缺材料。 猫头鹰法庭提前布置的摄像头忠实地记录着一切，还没等网民们发出惊恐的声音，三只利爪的动作蓦然僵硬下来，冻成巨大的冰块，又被热射线击成粉末，永久地消失在原地。 超人如英雄般出现，红色披风耀眼夺目。 他飘在半空，一双透彻得仿佛能看清人心的蓝眼睛望向韦恩，分明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看起来却莫名有些难过，双脚慢慢落地，向布鲁斯走去。 「就是现在，」不远处藏在装甲坦克里的卢瑟完全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用自创语言大声指挥，「快点，你直接跑过去，装成害怕的样子抱住他！」 超人脚步一顿，又很快控制住表情，任由布鲁斯撞进自己怀里。 他这瞬间想了很多事，想到堪萨斯阳光普照的玉米地，玛莎温柔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你会找到那个让你不再孤独的灵魂伴侣」，想到因为失误没能救下的许多人，各地频繁爆发的反超人游行，想到平行世界那位超人骄傲的表情，他说「是蝙蝠侠让超人永远不会走上错误的道路」。 他想起当年寻找并培养蝙蝠侠的初衷。他希望一切能重回正轨，他不想让曾深爱过的蓝色星球因自己而失去光明。 但在漫长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只想再抱一抱布鲁斯。 超人揽住布鲁斯的肩膀，手臂贴紧他袖口的红色宝石，然后——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布鲁斯：「……」 没料到超人的举动会这么奇怪，他有点傻眼，试图动一动胳膊，确认超人是否被陨石削弱力量，然而并没能挣开，反倒感觉肩膀被箍得更紧，身体一轻，又被超人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来。 超人的蓝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红色，他试图用自己的披风裹住怀里的布鲁斯。 「超人，你这个噁心的伪神，这件事果然是你的阴谋！我就知道你对布鲁斯图谋不轨！你这个阴险的小人！」 卢瑟毫不犹豫地按下原子光束炮的发射键，怒吼声通过坦克的扩音装置在郊区迴荡。 超人转头看向卢瑟所在的方向，红射线轻而易举地将原子光束炮消弭在半空，顺势把整座装甲坦克切割成废铁，再往旁边一扫，那架正在直播的摄像头也被烧毁。 他升到高空，小心翼翼抱着布鲁斯，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第37章 身处万米高空, 被超人的红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布鲁斯看不到外面的风景，就连对方向的感知都被削减, 只能感受到超人胸膛炙热的温度。 等到超人的手掌终于不再如钢铁般禁锢着他的肩膀, 他艰难地抬起胳膊, 拽掉自己脸上的披风。 入眼便是极具科技感的银色金属大厅，周围摆着的水晶雕塑每件都堪称艺术品，不远处有一台拥有巨大显示屏的奇怪电脑。 布鲁斯没来得及细看，眼前一花, 被超人用温柔的力道轻轻放在床上。 他的西装外套被轻易脱掉, 搭在旁边的水晶高背椅, 而超人半跪在他面前, 垂眸，认真地解开他衬衫领口最顶端的纽扣。 哪怕没有完全确定超人把自己带到这里的真实目的, 布鲁斯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没有反抗。与一位全盛状态的超人在他的秘密基地打起来是个极不理智的行为，而布鲁斯认为自己并不在乎这点微不足道的身体上的牺牲。 但他捏紧衣角的指尖还是控制不住地泛了白, 心脏砰砰直跳, 僵硬得像是个没涂蜡油的木偶，眼睛紧紧闭着, 深黑色的浓密睫毛簌簌颤抖。 他被超人推倒在水晶床中央。 布鲁斯清晰地感知到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恐惧，这让他对自己十分失望：明明知道在此时顺从超人是最合理的决定, 如果足够冷静说不定还能收集到有用的数据帮助人类对抗超人，可此时的自己面对未知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逃离的情绪，这样怎么配得上成为蝙蝠侠？ 他在心里严厉地警告自己, 把那个颤抖着喊「克拉克」的细小声音关进大脑最深处的黑匣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超人在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之后，似乎没了下一步动作。 曾经为了伪装花花公子而研读了不少类似书刊以至于拥有充足理论经验的年轻布鲁斯，一瞬间脑海里划过无数种变态的玩法。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到超人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第66页 「看我干什么？」超人语气很兇，「赶紧睡觉。」 布鲁斯与超人对视，看到他暗红色的眸子，终于确认了自己在大都会郊外时感受到的超人气场突变并不是错觉——超人被陨石影响了，而那陨石的作用绝不是卢瑟研究出的消除超能力。 但他依旧觉得超人的要求有点荒谬：「睡觉？」 「赶紧睡，不准煳弄我，我能看出你到底睡没睡着，」超人抱着双臂，如神祇般俊美的脸庞用力板着，看起来似乎是想装出威严的样子，「你以为你可以在熬夜两天之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快睡，不然我就要惩罚你了。」 布鲁斯开始怀疑红陨石的作用是让超人变成超级奶爸。他定了定神，谨慎地试探：「你要怎么惩罚我？」 「你果然学不会乖乖听话，」超人冷笑，「你以为我还是之前那个无能的超人，不管有多担心蝙蝠侠会在夜巡中受伤，都只能偷偷藏在哥谭市上空的乌云层里盯着带伤作战的蝙蝠侠抹眼泪吗？」 布鲁斯这次是真被吓到了：「你说什么？」 他的蝙蝠警报嗡嗡作响，被超人自爆的信息震撼到，几乎不敢想像在自己为了打败超人而殚精竭虑时，超人居然正观察着自己的一言一行。 「那个连追求爱人都不会的蠢货已经不在了！我，超人的黑暗面，将纠正他犯下的一切错误，」超人忽然低下头，靠近布鲁斯，低声说话时的气流扑在他的嘴唇，带来麻酥酥的痒感，「就比如说现在，你要是再不睡觉，我就要上床了。」 布鲁斯勉强克制住自己揍超人一拳的冲动，他尽力保持着镇定，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跟超人周旋：「你——」 「时间到！你还没睡，那该我了，」超人兴高采烈地宣布，「我要惩罚你啦！」 他在床前消失了一秒钟，再出现时，身上穿着一身红蓝配色的大号毛绒睡衣，掀开布鲁斯的被子，堂而皇之地钻进去。 布鲁斯僵直地躺着，以为超人终于图穷匕见。他感受到身旁传来的热度，闭上眼睛，等待着超人撕开自己的衬衫。 然后依旧无事发生。 再次睁开眼睛的布鲁斯直接转头看向超人，得到后者略带茫然的回视：「看我干什么？我都上床陪你了，你怎么还不睡？」 布鲁斯：「……」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点生气。 他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回忆着曾经查到的超人资料。资料中的超人像是个天生无情的神祇，没有跟任何人交往过密的记录。所以说超人该不会不懂具体要怎么做吧？或者这傢伙是外星人，生殖繁衍的方式跟地球人类不一样？ 布鲁斯在心里胡乱抹黑超人，但其实很清楚自己潜藏在糟糕思绪之下的真实想法——超人似乎与他猜测中老谋深算的阴险形象完全不同。 他试图睁眼确认超人的动向，超人的手掌忽然盖住他的眼睛，耳边传来兇巴巴的声音：「不许看我，快点睡！」 布鲁斯没吭声。 哪怕之前由于即将与超人战斗以及被克拉克拒绝而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制定计划和升级装备，连续两天都没合眼，他此时高度绷紧的神经也并不能感到一丝睏倦。 身在敌营，不能确定超人的意图，还没跟卢瑟取得联繫，蝙蝠侠不再出现在哥谭可能会带来新一轮对自己秘密身份的怀疑，在直播中看到自己被抓走的阿福和克拉克肯定会非常着急……他在满腹忧虑中睡着了。 再醒来时，整个大厅空无一人。 没有时钟，布鲁斯无法判断自己睡了多久。他坐起来，观察着周围的陈设，目光在对面电脑桌空荡荡的桌面停留片刻，桌面磨损的程度让他判断出那里曾经长期摆放着两个相框。 他继续分析这些相框究竟被超人藏到了哪里、是不是为了对自己隐瞒某些事，然而超人已经重新出现在房间里，仍旧穿着那身红蓝配色睡衣，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纸袋。 「你爱吃的小甜饼，」超人把纸袋递给他，「吃完去泡治疗舱。」 布鲁斯没接，戒备地瞪着超人：「你对阿福做了什么？」 「放心，没有抢劫，」超人理直气壮，「我告诉潘尼沃斯先生，你已经累到在我的床上睡着了，我担心你醒来会饿，而孤独堡垒没有合适的食物。」 布鲁斯感到一阵窒息。这个外星人到底知不知道他这句话会引起什么可怕的误会？ 超人当然知道，但超人不在乎。 放飞自我之后的他感觉良好，轻轻一扯布鲁斯的胳膊，把他抱住自己怀里，脑袋埋进他的肩窝，快乐地吸了一大口气：「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布鲁斯感觉自己像是被黑毛大狗当成了某种嗅闻玩具。 他麻木地听着这个被陨石搞坏脑子的超人嘀嘀咕咕地讲述超人对蝙蝠侠的爱意。 「那个超人，他就是个懦夫，」超人控诉，「明明可以把你抱进怀里，为什么非要退缩？玛莎说过，我命中注定的灵魂伴侣，一定能包容超人的一切。而且平行世界的超人和蝙蝠侠也是世界最佳搭档，凭什么我们不行？我们还能当上世界第一情侣！」 他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布鲁斯几乎是瞬间就竖起了蝙蝠天线，但他还是率先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玛莎？」 「玛莎，我的母亲，」超人的语气变得柔和，「我真想带你去见见她，她肯定会喜欢你的。」 第67页 他给布鲁斯讲起自己的故事。婴儿时期被送到地球的外星遗孤，悉心把男孩抚养长大的善良夫妇，堪萨斯湛蓝如洗的天空，太阳将玉米地染上金黄色的光晕。 布鲁斯安静地听着。 属于蝙蝠侠的部分愤怒地挥舞着蝙蝠镖告诉他「时刻保持警惕」，他下意识拿了块小甜饼咬进嘴里。 「后来玛莎和乔纳森离开了，我没必要再维持人类身份，作为超人才能更好的保护人类，」超人轻蔑地哼了一声，「但是之前那个愚蠢的超人觉得自己走错了路，他不该把自己当做人类的救世主，所以他居然想死在你的氪石刀下——」 布鲁斯感觉自己心跳的频率慢了一拍。 他想起很久之前跟克拉克的对话，不可置信地意识到，克拉克是正确的，超人就是拥有任何人类都无法企及的高尚灵魂。 当然，蝙蝠侠在他心里补充，前提是超人没有撒谎。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我是个坏蛋啦，所以我现在要对你做以前那个超人想做又不敢做的所有事，」超人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如今的邪恶程度，「我要强迫你把身上的所有伤势全部治癒！」 他站起来，牵着布鲁斯往其中一扇门的方向走。 布鲁斯没有反抗，他注意到最近的那扇门没有关紧，于是在路过的瞬间，趁着超人没有回头，脚尖悄悄用力，把这扇半掩着的门推开一点缝隙，抓紧时间往里面瞥了眼。 他看到满屋的蝙蝠等身手办，自己不知何时被拍下的照片挂了整面墙，架子上摆着几十种蝙蝠镖，以及最内部的玻璃柜子里放着的诡异干瘪黑色块状物体——那似乎是他某次瞒着阿福偷偷下厨后的失败产物？ 布鲁斯差点被自己绊倒。 他若无其事地回过头，为超人越来越离谱的形象感到心情复杂。 第38章 卢瑟回到莱克斯公司, 紧急开启了最高级别的战备状态，上百种武器蓄势待发，警惕地等待许久, 直至确认了超人没有攻击自己的打算, 才开始重新研究红色陨石的相关数据, 并着手处理起网上沸沸扬扬的舆论。 本着一点憎恶超人的私心，明知最合适的公关方式绝不是把外界公认是反派的韦恩塑造成悲情角色，卢瑟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超人韦恩多年，与蝙蝠侠双向奔赴的韦恩拒绝了超人, 于是超人原形毕露抓走韦恩」这样正常人看了都会骂一声离谱的新闻稿。 当然, 尽管要求自己的公关团队从这个角度带动舆论, 但即使是卢瑟自己, 都不觉得超人带走韦恩真的是见色起意——这听起来可太不超人了。他认为超人是想对布鲁斯严刑逼供，得到布鲁斯和自己的研究数据, 彻底掐灭反超人运动的火种。 直到他接到便士一的秘密通讯。 老管家的语气还算冷静，并没将自己深沉的愤怒和担忧表露在外, 只是简短告知了蝙蝠侠早已准备的第二套方案, 并把超人来访韦恩庄园时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卢瑟觉得自己的九级大脑都要停转了。 「超人到底有什么阴谋，」他不能理解, 「难道是他想把布鲁斯当成繁育外星军队的温床？」 考虑到蝙蝠侠的体能确实算得上人类巅峰，卢瑟觉得自己的猜测并非毫无可能性。 卢瑟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等待了。 他得尽快救回自己的搭档。 输入便士一告知的蝙蝠计划存储密码, 卢瑟研究着蝙蝠侠留下的数个计划，神色凝重。 如果不是过于狂妄自大，无视了布鲁斯关于重复实验陨石功能的警告, 他们本不应该输得如此猝不及防。 卢瑟从未想到自己对超人的恨意居然还能变得更深, 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产生后悔和抱歉这样的情绪，但他控制不住地想到布鲁斯此时面临的惨烈处境, 本不存在的良心隐隐作痛。 …… 在卢瑟的脑补中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布鲁斯，正清清爽爽地套着宽松的红蓝色睡袍，坐在孤独堡垒大厅的高背椅上，任由超人拿着毛巾帮自己擦头髮。 「那个氪星治疗舱里面的液体味道真难闻，」他故意找茬，「不然你把配方给我，我来试试能不能加入新的香氛？」 超人仔细检查着他的身体状况，确认他身上的所有暗伤都完全癒合，心情很好：「氪星治疗舱是氪星最高科技的结晶，即使是我也不能全部破译，而且需要用到很多地球上根本不存在的材料。你如果是对治疗舱的作用有疑虑，我可以把相关的资料跟你共享。」 「氪星？」布鲁斯敏锐地抓住关键词，「那是你的星球吗？」 「是的，我来自氪星。你之前发现的那种陨石，也就是氪石，是我的星球散落在宇宙中的碎片。」 超人这样说着，伸出手，揉了揉布鲁斯的脑袋，确认他的头髮已经吹干，把毛巾整齐叠好放到一边，然后拎起之前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抖了抖，抖出一大堆蝙蝠道具，叮叮噹噹地掉了满地。 差点就成功摸到陨石袖扣的布鲁斯遗憾地收回手。 「你要干什么？」他迅速发挥倒打一耙的本事，镇定地质问超人，「该不会又要偷我的东西摆在架子上做展览吧？」 「我又不是以前那个怂包超人，我才不会偷，」超人还挺骄傲，小捲毛晃了晃，「我这是在明抢。只有像我这么坏的超人才会抢劫。」 第68页 他蹲下身，很珍惜地把蝙蝠道具逐个捡起来，放进隔绝信号的玻璃罩里，搬运到放蝙蝠手办的房间。全都放好了，又飘回布鲁斯面前，很认真地跟他讲道理：「我不能把这些道具还给你，你太厉害了，有道具之后会跑掉的。」 布鲁斯没说话。 他觉得超人这作风像个天真的孩童，又清楚超人绝没有他演绎得那样单纯可爱，否则超人不可能立即发觉自己的小动作，拿起并屏蔽掉蝙蝠道具的动作也不该熟练得仿佛早就观察过无数遍。 尽管在这里呆的时间并不算久，布鲁斯对超人意图的猜测已经更换了数个版本，他始终不明白超人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殷勤，而他不愿相信自己推理出的结果——超人似乎是在试图让自己爱上他。 不会是这样。超人不该是个恋爱脑，而无论是布鲁斯还是蝙蝠侠都不值得这样真挚的爱意。他是个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的倔强又自我的傢伙，就连克拉克都受不了他的纠缠并因此选择远离。 「布鲁斯，」超人的声音打断了布鲁斯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到人间之神明亮的红色眼睛，「你想听我讲氪星的故事吗？」 布鲁斯当然想知道超人的来歷。 「但是我说起氪星的故事会很伤心，」超人跪坐在他面前，下巴搁在他的膝盖，语气满是期待，「只有被你亲一口才能心情好。」 布鲁斯嘴角微抽：「明明是你自己说要讲氪星起源的吧？」 「但我现在是个坏傢伙，」超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作为反派出尔反尔很正常，你不可以谴责我。」 布鲁斯没好气地移开视线，看起来对超人的提议非常不屑，但他很清楚自己心中的动摇。 他试图说服自己这种动摇仅仅源自于对氪星情报的渴望。 然而布鲁斯并没纠结太久，因为超人忽然笑起来，他握住布鲁斯的手，轻轻摇了摇。 「逗你玩的，」超人温和地说，这时看起来又仿佛是平日里的人间之神了，「看到你在我面前，我的心情就足够好了。」 他像是抱猫窝那样，轻松地把高背椅抬起来，连带着上面坐的布鲁斯一起，抱到大厅的正中央，打开全息投影，展示出氪星曾经草木丰荣的美丽模样。 「氪星电脑上的影像更清晰一些，」超人遗憾，「可惜现在还不能让你接触氪星电脑。你会利用氪星电脑离开这里的。」 全息投影生动地展现出氪星从繁荣昌盛到最终能源枯竭的整个过程，一颗生机盎然的星球毁于剧烈爆炸，唯有一艘宝宝飞船从爆炸中逃生，载着氪星最后的遗孤，驶向另一个同样美丽的星球。 那里有一对善良的夫妇，欣喜接纳了他们从天而降的孩子。 布鲁斯安静地听着。 「我很早就发现自己跟人类小孩不一样，」超人笑了下，他想起自己年轻时愣头青的样子，「玛莎说我是上帝送给他们的礼物，后来我才知道上帝名叫乔·艾尔。」 「对了，我是不是还没介绍过我的名字？」他此时还不忘拉踩，「以前那个超人总是优柔寡断，我真不理解他到底在纠结什么毫无意义的事情。」 「卡尔·艾尔，居住在地球的氪星人，」他郑重地向布鲁斯伸出手，「欢迎来到我的孤独堡垒。」 布鲁斯看向超人。 「卡尔，」他说的是真心话，「如果地球有自我意识，祂肯定愿意为你办一个永久居住证明。」 「双重球籍？」超人笑出声，「很有想像力。」 他轻松地站起来，关掉全息影像，想了想，询问布鲁斯是否需要利用氪星科技升级下现有的蝙蝠装备。 布鲁斯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 且不提超人是否怀有异心，就算他能确定超人的立场，蝙蝠侠也不会贸然使用自己无法掌控的能力。他很清楚拥有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终将被反噬。 「好吧，」超人耸耸肩，「你想看北极的极光吗？我们还可以去跟北极熊玩摔跤游戏，米沙一家刚有了新的北极熊宝宝。」 布鲁斯微微蹙眉，敏锐察觉到超人这话背后的意思：「你平时在这里都做什么？」 按照超人刚才的说法以及自己之前拼凑出的时间线，他已经在孤独堡垒生活了很多年，除了在地球各处救人之外，总得有点事情做的。 「孤独堡垒顶上的云层特别适合赏雪，」超人想了想，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有点担心布鲁斯会觉得自己无聊，于是搜肠刮肚地想着其他娱乐活动，「我还会雕刻水晶，这里的水晶都是我一人雕刻的。」 只是这样听着，布鲁斯就能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孤独。 他向来欣赏孤独本身的伟大，此时却情不自禁地产生了驱逐这份孤独的想法。 这想法并不出自私心，他只是不能想像阳光下耀眼夺目的人间之神独自面对风雨，身后是被他保护的人类，身边却空无一人。 「真不敢相信我会说这种话，这让我怀疑你确实有洗脑的能力，」他低声嘀咕，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我很想听你介绍这些流入拍卖行会被估值上百万的水晶雕塑。」 超人弯起眼睛，眸子里的红色似乎比最初的颜色浅了些。他把布鲁斯抱进怀里，用力蹭了蹭脸颊，无视掉他意图挣脱的力道，愉快极了：「你会喜欢这些雕塑的，我都是以各种宇宙生物为原型雕刻了它们。还有，你不用担心，我没有魔法侧的能力，只是会透视和超级听力。」 第69页 布鲁斯在超人怀里挣扎的动作一僵，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刚才说你有什么能力？」 「透视和超级听力，」超人坏笑了下，显然是故意告诉他的，「所以不用担心我会在孤独堡垒很无聊，我一直在看着你，也始终听着你的声音呢。」 布鲁斯深吸一口气，眼前发黑。 他觉得自己还是该想想怎么把这个变态氪星人赶出地球。 第39章 「这只海星形状的水晶雕塑, 原型是征服者斯塔罗，一个拥有心灵控制能力的宇宙生物，据说曾经毁灭过很多个星球。」 超人详细介绍着孤独堡垒大厅中的每一块水晶雕塑。 布鲁斯看起来听得很认真, 时不时很感兴趣地插嘴问一句这些外星生物的习性问题, 握着右手手腕的左手指腹微微动了动, 悄无声息地激活手腕处植入的触控金属。 他此时非常庆幸自己在植入皮肤时特意使用了可以随时取出的纳米级材料，这才让触控金属得以躲过超人的透视。 触控金属发出轻微的电流，这是卢瑟回应的信号。 [布鲁斯，你还好吗？] 布鲁斯眨了眨眼睛, 下意识看向超人, 与他对视一眼。 超人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是饿了吗？虽然我不会做饭, 但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去买, 或者去韦恩庄园捎来潘尼沃斯先生做的。」 布鲁斯自动把超人的话转为实验报告：超人不会做饭，看来他不需要通过进食获取能量。 「我不饿。」他摇摇头。 手腕传来轻微的刺痛另一边没得到回应的卢瑟明显有些着急。 [你在哪里？伤势严重吗？再坚持一下, 我已经在定位了。] [我没事。] 布鲁斯回復。 [取消b51计划，超人被陨石影响, 情绪不稳定, 我不能贸然离开。] 卢瑟知道这意味着布鲁斯将独自承担起牵制超人的责任。他感动得热泪盈眶。 [人类将铭记你的牺牲。] 布鲁斯抽了抽嘴角，想到超人对阿福说的怪话, 大概猜到卢瑟也误会了什么。 但现在实在不是个解释的好时机，他只好权当没听懂卢瑟的意思, 说起更要紧的事情。 [定位我现在所处的地方，这里是超人的秘密基地。] 他没有把玛莎或堪萨斯的信息告知卢瑟，哪怕是为了制约超人, 用这种手段也未免过分。 况且考虑到超人的年龄, 以及他清除自己在星球日报留下痕迹时高效的手段，布鲁斯不觉得自己能找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布鲁斯？」超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浅红色的眸子担忧地望着他，「你不舒服吗？」 布鲁斯当然没有不舒服。 他只是感到抱歉。 如果超人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如果超人踽踽独行只为保护他爱着的蓝色星球，那么始终以恶意揣测超人并使出浑身解数针对他的自己，又算得上什么呢？ 超人看到布鲁斯的眼睛里出现了熟悉的自厌情绪，他的捲毛「咻」地竖起来，伸手捧住布鲁斯的脸，轻轻挤了挤。 手感软乎乎的，有点q弹。 超人忍不住又挤了挤。 布鲁斯怒了，他的声音在超人的挤压下显得含煳不清：「你干吗？」 「我曾经机缘巧合去过平行宇宙，那里的超人和蝙蝠侠被称为世界最佳搭档，」超人诱哄，「你想不想跟我组成世界最佳情侣档？我可以把我所有的弱点都告诉你哦。」 布鲁斯：「……」 他难得意识到自己不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明明直接点头就可以获得最需要的东西，他看着超人真诚的目光，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他不爱超人，而超人，这位孤独的外星来客，显然对拥有一位伴侣仍有着真诚热烈的期待。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克拉克的心情，对克拉克冷漠拒绝自己的一点小小的怨气，不由自主地消弭无踪。 毕竟克拉克不爱自己。这是无法强求的事情。 「好吧，你不用说出口，」超人嘴角下撇，不高兴地揉搓着他的脸颊，「我知道你喜欢克拉克肯特那个没用的傢伙。哼，我让他帮忙培养蝙蝠侠，看他把你养成什么样子了？」 布鲁斯目光微动。 他努力保持语气的随意：「你跟克拉克很熟？」 「严格来说，我们从未面对面见过，」超人想了想，「只是我从平行世界得知蝙蝠侠跟超人的搭档关系，所以拜託他前往韦恩庄园守护你长大。」[1] 布鲁斯点了点头，但他心中的疑虑并没因为超人的解释而减少，反倒越来越重。 从成为蝙蝠侠以来，他从未调查过克拉克的既往，即使他心中很清楚克拉克绝对跟超人有过接触。这就像他总是假装不知道阿福曾经是英国特工，哪怕阿福遇到麻烦去英国处理旧事，他也克制着自己没有调查与之相关的任何情报。 蝙蝠侠的怀疑不能针对所有人，而布鲁斯的存在需要支撑，在暴雨沖刷着犯罪巷洗不净的鲜血的内心深处，他选择阿福和克拉克作为『无论何时都能无条件信任』的锚点。 他盯着超人看了一会儿，手指慢慢贴在手腕的触控金属板上。 [统计星球日报的到岗人数，是否有谁在超人离开后忽然失踪。] 「布鲁斯，」超人有点慌张，「你为什么在哭？」 第70页 「我没有，你别胡说八道，」布鲁斯的语气很平常，「还有，我不喜欢克拉克了。」 无论卢瑟给他怎样的答覆，当他开始怀疑克拉克，他们的关系就再也不可能恢復到从前的样子。况且克拉克已经很明确地拒绝了他，他本就应当远离对方。 超人顿了顿，他的表情有点微妙。 「不喜欢肯特更好，肯特不值得你喜欢，」最后他说，「你只要喜欢超人就好。」 …… 另一边，接到布鲁斯的消息时，卢瑟正在实验室里发脾气。 「怎么会定位不到通讯地点？」他愤怒咆哮，「这是布鲁斯用自己换来的找到超人秘密基地的机会！该死的、狡诈的外星人！」 咆哮声迴荡在空空如也的实验室，所有的研究员都被他赶走，无人见证他此刻的失控。 与其说卢瑟是在为布鲁斯的付出没有回报而悲痛，不如说这位向来自视甚高的天才在接连不断的失败中已经无法维持自己往日胜券在握的傲气，这让他心态失衡，整个人都显得有点狰狞。 新的消息出现在电脑上，他喘了口气，凝神望过去，看到布鲁斯的要求，下意识皱了皱眉毛。 他当然知道布鲁斯为什么会提出「调查星球日报员工是否全部到岗」的要求。既然超人对布鲁斯心怀不轨，无论到底出于怎样的原因，他都会对克拉克·肯特，这个布鲁斯唯一爱过的男人，产生嫉恨的情绪。布鲁斯在担心克拉克·肯特会被超人报復。 但卢瑟不在乎克拉克肯特的死活。 他讨厌那个人到中年发量茂密的主编，觉得这人既没本事又没眼光，以至于对超人杀死他乐见其成——如果真发生了那样的事，他还能向世人公开超人的恶行，证实「超人威胁论」的正确性。 因此他甚至没有去调星球日报的监控，直接打电话给露易丝·莲恩，开门见山：「你在星球日报吗？」 露易丝坐在主编办公室的椅子上，脸色苍白，但动作分外迅速，用克拉克肯特的身份打卡并处理记者们交上的稿件，没让任何人意识到主编已经不在这里。 「我在，」她冷静道，「对于莱克斯工厂的事件，我应该发一份什么样的稿子？」 「不需要加工，如实报导，就说超人见色起意绑架了韦恩，」卢瑟烦躁道，「你们主编在哪里？」 「主编在办公室，他刚才还驳回了我同事的稿件，」露易丝有点紧张，「那份稿件写的是韦恩蓄意炸毁工厂所以被超人正义制裁了。」 卢瑟哼了一声，心气顺了点：「至少他还知道替布鲁斯说话。」 定位超人基地的进展极不顺利，他没再继续问，直接挂断电话，给布鲁斯回復了消息。 [肯特在星球日报，很安全，我派人去盯着了，如果超人用他来威胁你就范，让超人尽管动手。] 细微的电流窜过手腕的皮肤，正在超人的注视下僵硬换衣服的布鲁斯睫毛微抖，悬在半空的心慢慢落回肚子里。 他抬眼看向超人，从对方浅红色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黑髮的发梢挂着精緻的氪星水晶，脖颈系了一截红绳，身上穿着红蓝配色的舞者服，深v领口处扣着鲜艷的超人标志。 严格来说，这套衣服并没太多狎昵的意味，但布鲁斯宁愿穿兔耳黑丝女僕装。 「红蓝色真的很没品味，」他郁闷地嘟囔，「说真的，你有没有考虑过白色制服？」 「但你穿红蓝色美极了，布鲁斯。」 超人甚至不愿眨眼，他认真地看着布鲁斯。 「我多希望可以记下这一刻，」他有点难过，「你知道吗，氪星治疗舱可以抹去一个人身上的所有伤势，所以就算是我自己也看不出你之前有没有受过伤。」 布鲁斯没听明白：「什么？」 他没有说完。 超人忽然抬起手，扣住他的后脖颈，很慢地靠近他，轻轻吻住他的嘴唇。 久居在洞窟深处的蝙蝠莽撞地飞到森林里，暖融融的阳光洒落黑色羽翼，勾勒出璀璨的金颜色。 布鲁斯本以为自己会很抗拒，可他实际上并没产生任何牴触的情绪，反倒莫名冒出「超人的嘴巴居然跟他的手掌一样很热」的奇怪念头。没等继续思考，他眼前忽然一黑，软倒在超人怀里。 超人抱起布鲁斯，放进氪星治疗舱，很认真地选了个不会让他感到难受的姿势。 「对不起，」超人轻声说，「但是我快要消失了……我得确保那个怂包超人不会再让你伤心。」 他转头向远处的记忆消除装置走去。 第40章 布鲁斯睡了很长的一觉。 平时任务太重, 过度疲劳后的睡眠几乎算得上另类的昏迷，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真正好好睡上一觉的愉悦。 像是柔软的云朵将身体轻轻包裹住，记忆中玛莎温柔抚摸自己的头髮, 小甜饼的味道萦绕在空气里, 克拉克轻声念着睡前故事, 而他安心地闭上眼睛，知道醒来之后所有爱着自己的人都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布鲁斯醒了。 巨大的落差感让他有一瞬间的茫然，布鲁斯眨了眨眼睛，记忆还停留在孤独堡垒那个猝不及防的缠绵亲吻。 「……超人？」 阿福出现在床前。他看起来担忧又难过, 头顶稀疏的头髮变得花白, 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岁。 第71页 「少爷, 」他轻声说, 语气斟酌，似乎在担心会刺激到布鲁斯的情绪, 「别怕，您已经回家了。」 布鲁斯揉了揉额角。他彻底清醒过来。 「我怎么回来的, 」他这样问着,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是超人把我送回来的吗？」 阿福点了点头。 他不想回忆自己在听到超人用一种得意洋洋的语气炫耀「布鲁斯在我床上」时愤怒到极点的心情, 更不想细说在煎熬等待许久后看到超人抱着昏睡不醒的布鲁斯飞到韦恩庄园时他那一瞬间想把超人挫骨扬灰的恨意。 但他还是用最简短的语气解释了事情的经过：「是超人。没有被任何监控或卫星设备拍到。他把你送回来就飞走了。」 他的声音生硬，提起超人的口气不屑又厌恶。 布鲁斯后知后觉地想起阿福误会了什么, 顿时有点尴尬，轻咳一声，掀开被子下了床：「超人没有对我做什么, 他只是被红氪石影响, 脑子不太清楚，才会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需要我开启全方位身体检查设备, 对您的精神状态进行检测，确保您没有被洗脑或精神控制吗？」阿福不怎么冷静地问。 布鲁斯没犹豫：「需要。」 他之前泡了孤独堡垒里功效不明的治疗舱，最终离开孤独堡垒时还是昏迷状态，当然得做检查确认自己的记忆或者思维没有被超人动手脚。 听到布鲁斯这样说，阿福反倒镇定了不少。 他了解自己的少爷，知道布鲁斯如果真的受到伤害，第一反应绝不是这样略显尴尬地开口解释，大概率是拒绝沟通并彻夜不眠地投身于蝙蝠工作中，用疲劳和伤痛去麻痹内心深处的伤口。 而身体检查显示出的布鲁斯在成为蝙蝠侠后就再没出现过的极其健康的身体状况，更是让老管家喜出望外。 布鲁斯却有点心情复杂。 他还没能完全接受关于超人疑似自己的狂热追求者、全天候监视自己还在秘密基地里摆了满满一屋子蝙蝠手办，但他又不想把这事讲给阿福听，毕竟老管家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让他为此担惊受怕。 阿福欢喜地准备为飢肠辘辘的小少爷烹饪一顿美食，布鲁斯则走出大宅，先给卢瑟发通讯报了声平安，然后选择了花园里远离灌木丛的隐蔽位置，仰头看向天空。 「超人，」他说，声音不算大，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你还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等了一会儿，并不意外地看到飘扬的红披风出现在韦恩庄园的上空。 超人缓缓落在他面前。 布鲁斯一眼望见他湛蓝如天空的眼睛，确认超人恢復了往日的理智，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超人此时的惶恐无措，就像他不知道超人在不久前终于挣脱了红氪的控制效果后，看到桌上放着的字条，心情到底有多绝望。 [你怎么会拒绝布鲁斯，你这个迂腐愚蠢的怂包老傢伙？你还记得布莱尼亚克的诅咒水晶球吧？一年之内，如果你没有对布鲁斯做一遍我这几天对他做的事，猜猜布鲁斯会发生什么事？ ——来自伟大的黑暗红氪超人，aka帝王超] 而超人看到治疗舱里无知无觉躺着的布鲁斯，穿的是氪星象徵着婚姻和爱情的礼服，唯一没有浸泡到治疗液的嘴唇微微发肿，甚至还能看出一点轻咬时留下的牙印。 旁边的水晶床明显有两个人共同睡过的痕迹，床边叠放着布鲁斯曾穿过的衬衫，以及一袋被吃光的小甜饼。 「喂，氪星老男人，」布鲁斯伸出手，很不客气地在超人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该不会在想怎么编造合情合理的藉口，把一切都推脱给红氪吧？」 超人深恨自己拥有能听懂布鲁斯潜台词的能力，他几乎立刻明白这是布鲁斯在委婉地为红氪的事情表达歉意。 但不应该是这样。 即使是黑暗面，也必须本身存在，才有着被放大的可能。 「对不起，」他低声说，「不是红氪的问题，是我的错。超人不该拥有私慾，更不该让这种私慾伤害到你。」 布鲁斯愣了下，抬头，看到超人目光中不容作伪的痛苦。 他笃定地相信超人拥有人性，并为此做出「超人终将危及人类」的判断，此时他知道自己错得很彻底。 超人拥有的是人性中最美好的那部分。 「我没有被伤害到，」布鲁斯下意识放弃了继续兴师问罪，「你的氪星治疗舱挺好用的。」 超人难过地看着布鲁斯。 纵使身体上的伤势被氪星治疗舱修復完全，可心中的创伤呢？他总在祈祷着布鲁斯不会变成平行世界中伤痕累累的蝙蝠侠，却从没想到伤他最深的居然会是自己。 他从怀里拿出方方正正的铅制小盒子，走到布鲁斯面前，半跪下来，把盒子递过去。 布鲁斯吓得连退三步：「等等，你要干吗？都说了我不喜欢你——我是不会接受你的求婚的！」 超人动作一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容易被误会。 「不是求婚，」他打开铅盒，里面放着一个小巧的光线模拟器，「这是铅制的盒子，铅是我的透视能力唯一看不穿的金属。这里面装着红太阳模拟器，氪星人的力量来源是阳光，在红太阳的照射下，我会失去所有超能力。」 第72页 布鲁斯犹豫了下。 「为什么要给我？」他问，「我一直在尝试杀死你，甚至还错误地使用了红氪石，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我不会因为你主动展露出弱点就对你网开一面，我真的会利用你亲手递给我的武器去攻击你。」 超人释然地笑了笑。 自从醒来后就沉甸甸压在肩上的痛苦在这一刻终于减轻了些，他看向布鲁斯的目光满是信任。 「因为你是蝙蝠侠，你不会任由超人走错道路。」 布鲁斯接过铅盒。 「你没有走错道路，至少现在没有，」他给出了属于蝙蝠侠的郑重承诺，「而我会竭尽全力保证未来的超人始终走在正确的路上。」 超人克制住拥抱他的冲动。 「但是你不能再监视我，」布鲁斯补充，「也不能听我的声音。我可以给你留个手机号码——或者通讯器，考虑到你放弃人类身份的时候应该还不存在手机这种高科技。」 「我已经很久没听过你的声音了，」超人有点尴尬，他很想知道中了红氪的自己到底都跟布鲁斯说了什么鬼东西，「请给我一个通讯器。有任何事情有可以唿叫我，我会在第一时间飞到你身边。」 他当然有手机，但他的手机号码登记的姓名是克拉克·肯特。 布鲁斯从外套里拿出个小巧的通讯装置，抛到超人手里。 超人小心翼翼地收起通讯装置。 「我不知道现在的我有没有资格这样说，布鲁斯，」他犹豫着开口，「但即使你不是蝙蝠侠，我也愿意把弱点交给你。因为你是布鲁斯，而我爱你远甚于爱我自己的生命。」 …… 目送红披风飞远的布鲁斯收起铅盒，转身走回韦恩大宅。 他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也不怎么情愿去思考超人到底为什么会爱上自己，曾经意识到自己爱上克拉克时，布鲁斯就已经明白，爱情实在是个太不讲道理的东西。 将铅盒放在蝙蝠洞保卫最森严的地方，布鲁斯着手整理起这几天收集的超人信息，没多久，就接到卢瑟的通讯。 「布鲁斯！」卢瑟的语气惊喜，「你还好吗？需要我派遣医疗队吗？」 「我没事，超人从陨石的影响中恢復，把我送回了韦恩大宅。」布鲁斯言简意赅，他并不打算跟卢瑟分享太多信息。 「你洗澡了吗？」卢瑟更关心这个，「记得保留超人的□□，这些都是研究的好材料，我们可以用这些来观察超人身体的构造，寻找超人的弱点，甚至克隆出新的超人……」 布鲁斯：「……」 他有点窒息，打断卢瑟，表示自己和超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是吗？」卢瑟并不相信，他觉得布鲁斯是在逞强，「你怎么忽然开始维护那个邪恶的外星人了？布鲁斯，你还记得我们杀死伪神的目标吧？」 「事实上，我们之前对超人有不少误解，」布鲁斯解释，「他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样老谋深算——」 「该死的外星人是不是给你洗脑了？」卢瑟愤怒地拍着桌面，「你知道有种心理疾病叫斯德哥尔摩吗？」 他终于知道超人把布鲁斯抓走并用那种方式折磨的原因了！居心叵测的外星人想要策反蝙蝠侠！ 这场对话在卢瑟尖叫着辱骂超人的演讲中不欢而散。卢瑟气得像是个金毛狮子，在实验室里走来走去，没过多久，堪堪冷静下来，拨通新的号码。 他用命令的语气通知：「后天晚上，莱克斯集团会开一场酒会，务必邀请星球日报时政版的主编克拉克·肯特参加。」 该死的超人想要通过感情操纵他的搭档，但他的搭档早就心有所属——虽然卢瑟看不上肯特，但他不得不承认，现在想要让布鲁斯重新认识到超人的威胁，就得先解决他和超人之间的斯德哥尔摩情节。 卢瑟十分确信，以自己的能力，把布鲁斯和肯特撮合成情侣，绝对轻而易举。 第41章 当晚, 蝙蝠侠照常夜巡。 平时向来对他避之不及的帮派成员们，忽然全都活跃起来，被蝙蝠侠抓到抢劫或运送非法物资, 也不急着跑, 被揍得满头包还在诚恳劝诫：「蝙蝠侠, 你别闹别扭，快去救韦恩！那个居心叵测的红披风绝对想挖你墙角！」 蝙蝠侠无语。 他拎起黄毛抢劫犯的衣领，弹出钩爪枪，快速在楼宇间穿梭, 权当没听到这黄毛尖叫着「你要是不救韦恩你会后悔的」、「韦恩是我们哥谭的反派」以及「啊啊啊啊蝙蝠侠你慢点」的声音。 把黄毛扔到哥谭警局的天台, 蝙蝠侠转身准备离开, 被早就等在天台的戈登叫住。 戈登犹豫地看着蝙蝠侠。 他当然对韦恩恨之入骨, 毕竟韦恩差点害死了自己的女儿，他也非常清楚蝙蝠侠跟布鲁斯不可能, 英雄与反派之间有着无法弥合的割裂，但这不代表他愿意眼睁睁看着韦恩被超人带走。 可韦恩毕竟是哥谭人, 他不该被超人这样明目张胆地带走。超人没权利审判哥谭的反派。 而且内心深处, 戈登总是免不了有些担心，狡诈的韦恩会不会利用他的美色去策反超人。如果超人对韦恩言听计从, 利用超能力帮助韦恩为非作歹，那么哥谭市就真的危险了。 「蝙蝠侠, 」他迟疑着问，「韦恩他——」 第73页 蝙蝠侠生硬地打断戈登。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布鲁斯韦恩今天下午已经回到了韦恩庄园。」 戈登愣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究竟是失望还是庆幸。他还想再问, 可只是眨眼的功夫, 面前的蝙蝠侠已经消失不见，留下金属硝烟味道的阴沉空气。 偌大的天台上只能听见黄毛抢劫犯的兴奋欢唿。 「我就知道！」黄毛狂热高喊, 戴着手铐的胳膊挥舞着，「蝙布果然是真的，蝙蝠侠从超人手里救出了韦恩！他还爱他！他愿意为他跟超人为敌！」 戈登：「……」 刚到中年的局长难得感觉自己已经老了。他心塞地把黄毛拽回审讯室。 没人知道某个隐蔽的角落里是否有只蝙蝠在听到那声吶喊后差点没拿稳钩爪枪。 …… 比起哥谭，世界上大多数地方的民众对超人仍旧满怀信任。 毕竟布鲁斯韦恩是个有着斑斑劣迹的反派，而直播的视角本就是猫头鹰法庭狙击韦恩，超人怎么看都像是来帮忙的。 只是超人那与平时救人时截然不同的行动，还是让各地媒体争相报导「超人与韦恩的感情纠葛」，不惜翻出了超人当年在韦恩集团救人的报导，信誓旦旦地表示超人和韦恩就是在那时一见钟情。 有些媒体甚至还提出了一种阴谋论的说法：他们认为韦恩跟超人是两情相悦，只是碍于前男友蝙蝠侠的反对，以及排外严重到疯批的哥谭人，导致无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所以韦恩才故意吸引猫头鹰法庭在大都会攻击自己，看似是被超人抓走，实际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光明正大地私奔结婚。 很意外的，这种阴谋论的说法获得了许多人的支持，一度被讨论到升上热搜，直到卢瑟看到后暴怒地花钱封禁，并买了几万水军把「超人居心叵测强抢蝙蝠侠男友」的话题刷到热门第一。 至于像星球日报这样的纸媒，在报导时总是要比喜欢信口开河的自媒体更慢一步，但往往也更严谨些。 「不是，说好的严谨呢？」吉米不可置信地瞪着来自哥谭的同事，「什么叫『超人疑似色慾薰心、哥谭玫瑰惨遭毒手』啊？我们写报导是要讲证据的！」 吉米实在不能理解一个哥谭人怎么能把他们最可怕的反派比喻成哥谭玫瑰。 「证据还不够多？」哥谭记者冷哼，「超人带走韦恩的时候，难道徵求了韦恩的同意吗？」 吉米气沖沖地为超人辩护：「那是对反派的制裁！超人怎么会喜欢韦恩这种邪恶的人！」 他俩再次为了相同的话题拍桌子吵起来，直至主编办公室的大门蓦然打开，肯特主编那极具压迫力的冷漠目光扫过七嘴八舌讨论着的记者们。 一众记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主编似乎也跟韦恩有着藕断丝连的微妙关系，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诸多猜测，一时间全都噤若寒蝉，整个时政版办公区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不过这次的安静比起以往被主编气场压制后的恐惧，更像是一种同情。 克拉克没说话，也没有对记者们正在争论的问题作出任何回復，转身返回办公室。 在记者们看勇士的敬佩目光中，露易丝拿着一大摞稿件，跟在肯特主编身后进了办公室。 「我用您的身份处理了记者们交上来的稿件，」她说，「卢瑟打电话询问过您是否在星球日报，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相信我的说辞。」 克拉克点了点头。 在大多数时候，他都显得颇为冷淡，仿佛情绪被时间稀释得只剩稀薄的一点，湖泊深处的游鱼并不能影响到平静的水面。 但他的语气很诚恳：「感谢你的帮助，莲恩记者。」 「没关系，世界需要超人。」 露易丝笑了下，她没有询问超人为什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带走韦恩，也没询问他和韦恩之间发生了什么，保持着礼貌的边界感，就连劝诫都极有分寸。 「星球日报时政版也离不开肯特主编。吉米和奥丁斯已经吵得快要大打出手了。」 「请放心，我已经撤回了辞职报告，」克拉克知道她想说什么，「这段时间我想清楚了很多事。」 其实在韦恩庄园跟布鲁斯对话过后，他已经意识到超人黑暗面绝对是在误导自己，无论自己和布鲁斯在孤独堡垒干了什么，他绝对没有做出最过分的事情。 克拉克太了解布鲁斯了，如果布鲁斯仍旧把自己看作极具威胁的敌对目标，他绝不会思考「爱情」或者「超人所行走的道路」这样宏观的命题，而是会毫不犹豫地把身体当成筹码，用尽一切方式确保超人不会成为人类的致命威胁。 但在这堪比心脏骤停的惊吓中，克拉克确实，如同黑暗面超人所希望的那样，重新思考了自己和布鲁斯的感情问题。 如果布鲁斯对超人的态度有所改观，如果超人能够成为与蝙蝠侠并肩作战的搭档，如果现在的超人勉强还能转回到正确的道路上……他愿意用一切换取与布鲁斯拥有彼此的机会。 「我想超人归根究底还是自私的，」他的语气近乎忏悔，「我知道布鲁斯是个伟大的人，也知道他未来无论受到多少磋磨也是人类最闪耀的光辉，但我还是想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抵挡来自世界的恶意。我希望未来人们提起布鲁斯时，后面会紧跟着我的名字。」 第74页 他决定把克拉克·肯特的双重身份告知布鲁斯，由布鲁斯对自己做出最后的审判。 露易丝欲言又止。 她觉得超人有点恋爱脑。 但是考虑到自己的上司兼人间之神的心理问题严重到差点就要自我毁灭，露易丝还是忍住没说出「一个兇残到会绑架小女孩的反派到底怎么就是伟大的人类光辉，超人你是不是滤镜太重了」这种话，简短地点了下头，然后忧心忡忡地离开主编办公室。 她有点担心超人会被布鲁斯骗得团团转。 …… 「布鲁斯！你被超人骗了！」卢瑟恨铁不成钢地在电话里吼，「你可是蝙蝠侠，不要变成恋爱脑！好好想一想，超人他根本不值得你的维护！」 这是他这天给布鲁斯打的第十四个电话，电话主题始终没变，都是在强调超人的卑鄙无耻以及强大威胁性。 布鲁斯心累地嘆了口气。 「我不喜欢超人，」他再次解释，「而且我也没说超人对人类不具有威胁，我只是说，或许我们可以跟超人进行一次严肃的会晤，互相说明彼此的观点。如果我们的目标都是为了人类的福祉，互相内耗就是毫无意义的。」 「一个外星人，目标是人类的福祉？」卢瑟嗤笑，「就算超人真的在为了人类付出，那又能说明什么？外星人的力量比人类更强吗？」 「他在救人，莱克斯，」布鲁斯拧眉，他一直清楚卢瑟的性格有些极端，但他没想到卢瑟居然根本不在乎超人究竟是好是坏，「我不知道超人的存在究竟能否有益于人类的发展，但我们可以确定超人绝对有益于被他救下的每一个人。这些人的人生都有了崭新的可能。」 卢瑟非常失望，他根本不想听布鲁斯对超人的辩护，反而觉得自己的搭档就是被恋爱脑荼毒了。 「算了，先不说这个，」他破天荒地退了一步，「你刚才说利爪实验有新进展了？明天来大都会一趟怎么样，莱克斯实验室研发的生物分析仪可能对你获得的提取物有帮助。」 布鲁斯揉了揉额角。 尽管在见到卢瑟的第一天就已经着手开始准备反制措施，但他实在不想跟自己难得契合的搭档反目成仇，尤其是在他能理解卢瑟对超人的忌惮的前提下。 因此他愿意接受卢瑟的暂时妥协。 「布鲁斯·韦恩明天会造访大都会，」他犹豫一瞬，咽下差点就脱口而出的视察星球日报的理由，垂眸，「准备跟大都会的高端企业洽谈合作事宜，并低价转让星球日报的股份。」 卢瑟心里咯噔一声。 他表面淡定地应下，挂断电话，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绝不能让布鲁斯跟肯特决裂，他得利用这次布鲁斯造访大都会的机会，制造各种浪漫的场面，竭尽全力地让这两个双向暗恋的人敞开心扉。 第42章 布鲁斯是在离开私人飞机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事情有哪里不对劲的。 他在大都会的机场没有看到接机的队伍, 一直保留在vip停车场的豪车也不见踪迹，一个穿着打扮像是司机的高大男子凑上来，点头哈腰地请他坐上计程车, 目光中却闪烁着恐惧和心虚。 布鲁斯对外人设是个兇残可怕的高智商反派, 按理说他完全可以直接揭露这个人的真实面目, 但他确实需要收集更多的线索来找出这人背后的指使者，因此他并没提出异议，神色如常地上了车。 确认韦恩好好地坐在后面，那司机咽了口干沫, 看起来对于事情进展的顺利程度有些不可思议, 一踩后门, 火急火燎地冲出机场。 男人开着车,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极为僵硬，似乎把油门踩到了底, 中途剐蹭到了好几辆汽车都没减缓速度，很快便有警笛声响起, 出警非常迅速的大都会警车追在车尾。 作为一个计程车司机, 他甚至都没假装向韦恩问一句目的地，另一只手不停地摩挲着自己的风衣口袋, 里面凸起一个极明显的手枪弧度。 看这绑匪愣头青的样子，无论背后的指使者是谁、是否有更深的阴谋, 他都不太可能知道。布鲁斯嘆了口气，眼见着司机已经紧张到快要开着车撞墙了，决定不再藏拙, 先把人控制起来再说。 他还没来得及动手, 司机忽然开始说话，他的声音剧烈颤抖着, 混合着哀戚的哭腔：「对不起，韦恩先生……但是金并绑架了我的……我的爱人，我必须要杀死你，不然他就会死……」 布鲁斯动作微顿。 他当然知道金并，纽约一大帮派无恶不作的首脑，后来超人救出了被他们当做牲畜贩卖的近百个孩子，并把金并的恶行公之于众，在民众的唿声中政府不得不出手干预，再加上超人介入其中，没过多久，曾经臭名昭着的帮派分崩离析，而金并也从此不见踪迹。 如果金并想要绑架自己，布鲁斯能够理解，毕竟他和超人的绯闻最近几天传得沸沸扬扬，而自己对比超人显然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但金并居然打算用这种手段杀死自己——是看不起超人，还是看不起能跟蝙蝠侠当宿敌的韦恩，居然觉得这个毫无经验的楞头青能达成目的？ 线索太少，布鲁斯没有贸然做出判断。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金并绑架了你的爱人？」 「我的蔷薇，我的挚爱，我的全世界，」司机控制不住地流着眼泪，他的理智已经处于崩溃边缘，情绪完全爆发，「我爱他，但我一直以为他值得更好的。所以我拒绝了他的告白。」 第75页 布鲁斯蹙了下眉毛。 司机大概是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泣不成声：「如果他可以活下去，我并不畏惧死亡，我只是没有遗憾在临死之前告诉他，当初的拒绝不是因为他不够好，只是我不相信自己能给他最好的生活。他那么优秀，而我如此卑微……」 布鲁斯揉了揉额角，有点心塞。 他已经猜到策划这次绑架的人是谁了。 显而易见，是最近几天一直锲而不捨地打电话怀疑他和超人在谈恋爱的卢瑟。 但卢瑟不明白的是，克拉克拒绝自己的理由跟这个绑匪司机并不相同，克拉克不可能在自己面前感到自卑。他比自己优秀得多，他只是厌恶了刀尖舔血的生活，他想做一个普通人，然而蝙蝠侠的身边永远不可能真正平静。 是蝙蝠侠配不上克拉克。 「别激动，做个深唿吸，」他对绑匪说，此时还没忘记自己的反派人设，邪恶地笑起来，「你的爱人，崔琦·艾沃克——你想猜猜如果我现在发一个指令会有多少人杀掉他吗？」 司机满脸惊恐地扭头看向韦恩，被泪水煳满的脸显得极为狼狈。 布鲁斯耸肩：「我刚上车就查到你的身份信息了，绑匪先生。」 再加上刚才司机透露的消息，确认司机的爱人正在莱克斯酒店大厦豪华单间安然无恙地住着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绑匪张了张嘴，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得罪的同样是为反派，心一横，方向盘果断向左打到底，直接开车撞向高桥边的栅栏。 在意识到这事是卢瑟搞的之后就放松了警惕，再加上常年住在哥谭，以至于几乎忘了和平地区的普通人见到反派后会有怎样的应激反应，布鲁斯这次真没想到司机会直接选择跟自己同归于尽。 他反应很快地拽住司机的胳膊，直接把他扯到后面，自己则冲到驾驶座，调整汽车的方向，然后便准备推门跃出，在外面用道具减缓汽车的坠落速度。 这种方式其实不是救援的第一选择，他自己的受伤不可避免，但确实是在不会崩掉反派人设的前提下，确保司机安全的最佳方案。 布鲁斯刚拉开车门，忽然感受到汽车在半空停住。 他心有所感的抬起头，看到温柔注视着自己的红披风。 「你还好吗，布鲁斯？」超人关切地问，轻轻把汽车放回地面，生怕布鲁斯以为自己又在偷听他，急忙解释，「我刚才听到附近有人喊救命，飞过来就看到了你。」 不知为何，布鲁斯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卢瑟现在估计气坏了。 …… 卢瑟确实气得够呛。 「该死的外星人，还有软弱的绑匪，」他怒不可遏，「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傢伙？开车开到半路忽然想起要跟人同归于尽？」 固然吊桥现象更能促进感情，但考虑到蝙蝠侠的实力，卢瑟并没打算用这种方式，他费尽心思找到了一位境遇类似的愚蠢恋爱脑，威胁他去绑架布鲁斯，试图让布鲁斯对他感同身受，从而原谅肯特拒绝他的行为。 当然，他知道布鲁斯不可能真的被这种层次的绑匪威胁到，因此早就准备好包抄劫匪车的大都会警局人员，并在此后连续筹划了数个针对性的情节，试图促使布鲁斯重温他跟肯特的爱情故事。 结果现在不仅被超人截胡，甚至还让超人达成了英雄救美的成就！ 卢瑟几欲呕血。他不明白自己作为人类智慧的灯塔，为什么总在超人的问题上折戟。 布鲁斯觉得卢瑟钻了牛角尖。 「你不该为了这种事情威胁一个无辜的人，」他严肃地警告卢瑟，「无论你对超人的观感是什么，对抗他都不是你突破底线的理由。」 「你已经开始为了超人指责我了？」卢瑟不可置信地问，他觉得自己被布鲁斯背叛了。 布鲁斯深吸口气，终于意识到卢瑟根本不认为所谓底线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这个自诩人类至上主义者的天才，实际上并没把其他人类看在眼里。 然而像卢瑟这样的天才如果走上错误的道路必将成为人类的灾难，如果有可能，布鲁斯还是想试着把他带回正轨。 「别忘了去警局捞回那个司机，他只是被你威胁了才会绑架我，」他头疼道，「还有，我真的不喜欢超人，也不可能再跟克拉克有关联，你不要再把克拉克牵扯进来。」 布鲁斯认为自己在拯救一个即将迷失的灵魂，而卢瑟把这看做布鲁斯的妥协。 尽管并不满意，但考虑到超人对布鲁斯的影响，以及把布鲁斯拉到自己阵营的重大意义，卢瑟还是勉强接受了他的条件。 「把利爪的实验提取物放进分析仪吧。」 布鲁斯皱了下眉毛，他总觉得卢瑟这不情不愿的样子，应该还没放弃撮合自己和克拉克的计划。 好在利爪实验确实卓有成效，提取出的物质被证实含有一种地球并不存在的神秘元素，沉迷实验的两人不再进行道路和理念的争执，逐渐找回了联手攻破难关的默契。 直至傍晚，他们不得不离开实验室，前往大都会中心酒店的慈善商务晚宴。 这场酒会是布鲁斯本次前往大都会找的理由，他必须要到场参加。 「多亏了你，现在大都会的媒体全都在讨论超人再次拯救韦恩的新闻，」布鲁斯没好气地说，「我都能想得到会有多少记者堵在宴会厅门口。」 第76页 「可是超人会去救你难道不是证明了他根本不信任你的能力吗？」卢瑟再次劝诫，「你想想，超人比克拉克肯特差远了。肯特会给你烤苹果派，超人会什么？他只不过就是跟肯特一样的黑色头髮，蓝色眼睛，个子很高，比你年龄大——」 卢瑟说了一半，惊骇地停下，眼睛蓦然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辣眼睛的脏东西。 不等布鲁斯制止，卢瑟脱口而出：「我知道了，你把超人当成了肯特的替身！」 布鲁斯：「……」 他转身就走。 卢瑟并没追上去，他认为布鲁斯这是恼羞成怒的表现。 这样想着，他得意地勾了勾唇角：超人还以为他成功勾引了布鲁斯，实际上布鲁斯不过是把他当替身罢了！只要肯特回心转意，布鲁斯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超人！ 「今晚安排星球日报的肯特主编带队前往慈善晚会做採访，」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还有，安排一次专访，我要跟这个肯特见一面。」 如果实在不行，他漫不经心地想，或许可以採取更激进点的手段，直接让布鲁斯和肯特生米煮成熟饭。虽然警惕心极强的蝙蝠侠不好对付，但以有心算无心，假以时日，总能成功把他俩拖到一张床上的。 第43章 卢瑟其实很瞧不起克拉克肯特, 一个贫穷的、从园丁转行当记者的中年男人。 而他粗略调查出的关于克拉克肯特的过往信息更是枯燥得乏味可陈。 仿佛这个男人一生中最大的闪光点就是成功应聘了韦恩庄园的园丁，并因此与当时还年幼的布鲁斯韦恩结识。 卢瑟觉得布鲁斯对肯特的喜爱应该算得上某种雏鸟情节。 他并不认为肯特配得上自己的搭档，但考虑到另一个竞争者是超人, 卢瑟转念一想——好歹克拉克·肯特是个人。 于是他成为了布鲁斯与克拉克感情的坚定支持者。 端着酒杯站在宴会的中心, 隔着一堆奉承讨好的人群, 看到克拉克肯特的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的布鲁斯身上，卢瑟得意地笑了笑。 他的推断没有出错，无论到底是因为什么愚蠢的理由拒绝了布鲁斯，肯特对布鲁斯绝对是怀有爱意的。因此他根本不需要搞什么浪漫桥段, 只要把这两个塞进一个房间, 他们自己就能凑成一对。 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默数三秒钟, 余光瞥见安排好的服务员端着加了料的鸡尾酒送到肯特面前，勾起唇角, 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其实除了这个最后的选择，他还准备了许多套助攻方案, 但布鲁斯不动声色地躲过了所有邀约或引导, 中途还威胁性地瞪了自己一眼，显然早就对自己的计划有所预料。 况且卢瑟并不觉得蝙蝠侠会喝下别人递来的不明液体, 或者对这种极具针对性的药物毫无抵抗力——柿子要挑软的捏，这种情况下, 当然是要从弱小的肯特下手。 卢瑟就不信布鲁斯能眼睁睁看着肯特被药物折磨，甚至狠下心把肯特推给其他人。 他心不在焉地跟身边几个富商聊着天，密切关注着角落里安静站着的肯特, 等到肯特脸色微变、转身离开, 愉快地喝了口红酒。 一个巴结心切的富商凑到他面前，肥胖的身躯扭动着, 正好挡住卢瑟的视线：「卢瑟先生，关于您的慈善基金会……」 卢瑟烦躁地皱起眉毛。 但是就像布鲁斯需要时刻扮演反派身份那样，他也得维持自己好心眼慈善家的人设，只能强忍着不耐烦应付几句，好不容易应付了富商，韦恩和肯特都已经不见踪迹。 清脆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他收到一条简讯。 那是他提前在酒店安排的暗线在向他汇报，肯特已经进入了韦恩的房间。 卢瑟志得意满地关掉手机。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尽管向来有品尝自己胜利果实并大肆炫耀的习惯，卢瑟这次并没在酒店内安装监控，而他连走廊的监控都没准备翻看。 撮合布鲁斯和肯特是为了人类的至高利益，但他绝对没打算以脏了自己的眼睛为代价。卢瑟这辈子都不想知道这两人谁上谁下。 悠哉悠哉的等到晚宴结束，暗线给自己汇报的消息变成「肯特离开韦恩房间」，他看了眼手錶，算了算时间，肯定地点点头，给布鲁斯打去电话。 「布鲁斯，我亲爱的搭档，」卢瑟的声音圆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骄傲，「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蝙蝠侠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来。 「什么礼物？」他低沉道，音调中带着喘息，隐约能听见快速移动时风颳过的声音，「谜语人越狱，我正在拆除哥谭的炸弹，有事情明天联繫。」 卢瑟大骇。 他眼睛睁大，表情几乎算得上惊恐：「你什么时候走的？走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 「在你试图让人把我引到酒店房间的时候，」蝙蝠侠简短道，「宴会不方便沟通，我通知了你的秘书。」 枪声响起，伴随着谜语人尖声高唱谜题的刺耳声响，蝙蝠侠不再跟卢瑟对话，确认了卢瑟并没紧急事务后，果断挂掉通讯。 而卢瑟想起自己为了不让布鲁斯获得解药，特意嘱咐过秘书的「无论布鲁斯对你说什么都装作没听到，不用告知我」。 这个自诩天才的男人难得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质疑。 第77页 他站在原地怀疑了一秒钟人生，然后迅速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如果布鲁斯早已离开大都会，肯特为什么会去他的房间？ 他匆匆离开会场，调取这段时间内酒店走廊的监控。 监控内容并没什么异常，肯特走进布鲁斯房间的步伐也意外地迅速且稳定，卢瑟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几小时过去，没有其他任何人进过这个房间，而肯特面色如常地开门走出，沿着走廊离开了。 「所以肯特有布鲁斯vip房间的密码，他是借用这个房间洗冷水澡消除药物效果？」 卢瑟自言自语，他确实没想过肯特会知道布鲁斯的密码，但考虑到布鲁斯的恋爱脑程度，他倒也不怎么意外。 「但还是不对……我在调试这种药剂的时候，明明考虑到了药量的问题，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不应该短时间内就能出得来。」 他切换着附近的监控，反覆调试视角，好半天，终于从对面楼外的一处监控发现了端倪。 套间卧室的窗户似乎在某一个瞬间即快速地打开又关闭。 卢瑟的表情逐渐严肃。他慢慢翻找着，盯着监控的目光极其锐利，最后终于在一帧极其模煳的影像中还原出耀眼的红色。 而卢瑟太熟悉那抹红色了。 「我弄明白了一切。」 他喃喃地说。 「居心叵测的可恶超人想要去布鲁斯的房间勾引布鲁斯，结果却撞见了被下药的肯特，然后这个毫无廉耻的外星人跟肯特滚了床单！事后狼狈逃离生怕被布鲁斯知道！」 卢瑟痛心疾首：布鲁斯，你的白月光和替身在一起了！ 他有一瞬间的震怒，觉得超人和肯特都该为他们背叛布鲁斯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随之而来的则是狂喜：只要布鲁斯知道这件事，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布鲁斯会被那个该死的外星人蛊惑。 「但这还不够保险，」卢瑟思索，「言语的冲击力终究不够强烈，我得想个计划，让布鲁斯亲眼看到这两个毫无廉耻的傢伙苟合。」 …… 哥谭。 在卢瑟打去电话之后没多久就破解了谜语人的谜题，蝙蝠侠利落地拆除炸弹，把谜语人重新扔回监狱，手段粗暴，没给他任何在民众面前表现的机会。 他向来不会在作为蝙蝠侠时接听拨打给韦恩的电话，之所以这次会接，归根到底是因为有点心虚。 他没有告诉卢瑟，自己回到哥谭的方式并非使用蝙蝠飞机或者开车。 这两种方式都过于耗时，也很容易暴露蝙蝠侠身处大都会的事实，而布鲁斯其实有在考虑超人之前提议的有关「世界最佳搭档」的事。 因此他离开宴会厅，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确认附近的监控全部失灵后，仰头，低声唿唤：「超人。」 超人意外地来得很慢。 这让布鲁斯扪心自问，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或许超人真的不再窃听自己。那么自己哪怕是出于最基本的尊重，也不应当再打扰超人。 等到红披风出现在布鲁斯面前时，他已经在远程调动蝙蝠飞机往这边赶来了。 「我去你的房间拿了备用的蝙蝠战衣，这样你不用再回蝙蝠洞换装备，可以节省一点时间，」超人举起手里的纸袋，「这是甜甜圈，你今天晚上一口饭都没吃，总要吃点东西才能去战斗，不然会低血糖的。」 布鲁斯：「……」 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重申了一遍，超人果然是个变态！ 然而跟主世界不同，这只蝙蝠身边不仅有阿福，还有个更加无微不至的克拉克，从年幼起就被照顾着，已经习惯了有人催促自己按时吃饭，竟也没觉得超人的行为太冒犯，接过巧克力的甜甜圈，几口快速吃完，由超人把自己带到哥谭。 超人没有在哥谭停留很久，他恋恋不捨地在云层停留片刻，把布鲁斯换下的西服送回韦恩庄园，又往大都会的套间里重新藏了件新的蝙蝠战衣。 而蝙蝠侠站在黑门监狱不远处的高楼，看着几个警员把骂骂咧咧的谜语人关回监狱，半晌，抬起头，看到天空黑压压的乌云，唇角似乎很小幅度地上扬一瞬。 「少爷，」阿福在通讯中冷静地问，「您的西服忽然出现在卧室里，可携式蝙蝠战衣少了一件。我假设这意味着某位超能力者在您的酒店房间帮您更换了衣物？」 蝙蝠侠的脚步莫名踉跄了下。 「没有的事，超人只是帮忙送个快递，」不知为何，他声音听起来有点虚，「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超人和我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 阿福嘆了口气。 「我尽量，少爷，」他最后说，「请你理解一个老人的胡思乱想……我真的不希望未来某天要称唿一位自己年轻时就经常看到的超能力者叫做少夫人。」 大都会，市中心久远的公寓楼里，一位辛勤审稿的主编不慎捏碎了自己的蝙蝠标志马克杯。 第44章 看到手机上克拉克·肯特的名字时, 布鲁斯实际上并不想接听。 但他的身体反应比大脑快得多，也诚实得多。 等到他回过神，扬声器已经传出了克拉克温和的声音。 「布鲁斯, 」克拉克说, 「你最近有时间吗？我有些事情想对你坦白。」 布鲁斯沉默一瞬。 他一直知道克拉克隐瞒了自己很多事情。但就像不会调查阿福的过往那样, 克拉克也在蝙蝠侠的绝对信任名单中里——至少曾经在蝙蝠侠的绝对信任名单。 第78页 然而跟超人接触的越多，他心中的疑虑越深，如果不是在孤独堡垒时确认了克拉克身处星球日报，布鲁斯觉得自己的怀疑甚至会偏到更离谱的地方。 现在的布鲁斯则认为, 克拉克大概是要跟自己坦白, 他在做僱佣兵时当过超人的搭档, 并且为了超人不止一次地欺骗过自己。 「哥谭事务很忙, 」布鲁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很冷漠，「而我现在不想要知道你的秘密了。」 能让身为控制狂的蝙蝠侠说出这句话, 也不失为一种别样的成功。 克拉克知道自己之前的拒绝伤到了布鲁斯的心。他犹豫了下：「布鲁斯，我很抱歉——」 「不许叫我的名字。如果你真的感到抱歉, 就来哥谭亲口对我说, 」布鲁斯打断他，「下个周末韦恩集团的新闻发布会有邀请星球日报的记者, 就算来哥谭也不会影响到你作为普通人的平凡生活。」 克拉克的话音顿住。 「你才是我的生活，布鲁斯, 」他忧伤地低声说，「请相信我，未来我不会再对你隐瞒任何事。」 布鲁斯没回应, 果断地挂掉电话。 他并非完全不信任克拉克, 只是深知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而像这样一厢情愿又被克拉克毫不犹豫地拒绝的事情, 布鲁斯不想再经歷第三次了。 放下手机，心情仍有些烦闷，布鲁斯嘆了口气，正准备继续调查昨天怂恿谜语人越狱的幕后黑手，通讯提示音再次响起。 「布鲁斯，最近有时间吗？」卢瑟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布鲁斯真的挺想问问卢瑟是不是跟克拉克拿了一模一样的剧本。 「你现在就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他抿唇，「如果情报涉密，我会开启备用的加密通道网络，你可以把对应信息传输给我。」 卢瑟当然不打算直接告诉布鲁斯「你的白月光和替身搞在一起了」。 尽管这事本身就足够炸裂，但语言毕竟还太苍白，不如直截了当的画面更有冲击感，能够让愚蠢的外星人和无能的记者毫无辩驳的可能。 他想像着布鲁斯冲着超人大发雷霆与其决裂，并从此坚定地沖在反超人阵营第一线的画面，感觉整个人身心舒畅，看了眼自己的日程表，想到这种计划需要更详尽的安排，果断作出决定。 「就下周末吧，下周末韦恩集团开发布会，作为与韦恩集团有合作的莱克斯公司的董事长，我会去发布会现场参观。」 布鲁斯欲言又止。 考虑到卢瑟最近对于撮合克拉克和他在一起这事的热衷程度，他并不想让卢瑟和克拉克在发布会上遇到。 然而卢瑟已经自顾自定下了行程，拒绝他未免看起来做贼心虚，布鲁斯又确实想知道卢瑟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当面跟自己说，因此最后也没反驳，默认了卢瑟的规划。 事实上，如果不是哥谭的事情实在抽不开身，接到克拉克和卢瑟这一前一后两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布鲁斯怎么着也得再去一趟大都会看看情况，或者抽时间调查他俩最近的行踪。 但对他而言，哥谭的优先级明显更高。 或许是最近布鲁斯跟超人的名字频繁在一起出现导致布鲁斯的反派形象被沖淡，或许是注意力逐渐被超人转移的蝙蝠侠近来夜巡的频率有所降低，又或许是哥谭大小帮派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的势力正在被不断蚕食而哥谭警局的行动力和信誉力大幅提升，近来哥谭有许多人在蠢蠢欲动。 无论目标到底是出人头地，夺得哥谭黑暗帝王的冠冕，还是单纯想看着这个逐渐变好的城市重新陷入火海，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针对蝙蝠侠。 已经成为正式局长的詹姆斯戈登，也找到了自己的合作者——刚正不阿的年轻检察官，哈维·丹特。 他们的目标是把布鲁斯韦恩这个哥谭最张扬的邪恶反派送进监狱。 布鲁斯在日常监控戈登行动时看到哈维丹特的名字，有一瞬间的愣怔。 这倒不是因为哈维跟他是关系不错的高中兼大学同学，以及在他高调宣布将联合法尔科内通缉蝙蝠侠时，哈维曾打电话试图劝说他，并在劝说无果后愤怒地与他决裂。 而是布鲁斯忽然想起了克拉克给自己讲过的睡前故事中的一位哥谭反派。 曾经是正义的检察官，后来因未婚妻而死亡、自己在法庭上遭到报復，被泼硫酸致使半张脸全部毁容，最终成为哥谭市邪恶反派之一的，双面人。 尽管仍旧对超人有着诸多意见，也对克拉克骗自己是从报纸专栏看到故事这事十分不满，布鲁斯在这一刻衷心感谢他将平行世界的见闻告知克拉克并间接地转达给自己。 这让未来会变得糟糕的事情有了重新向好的可能。 当布鲁斯调查到哈维前几天已经和他的女朋友瑞秋订婚，他知道距离哈维被迫害的时刻已经不远了。在确认哈维顺利度过这个难关并治好自己的精神分裂症之前，他一刻都不能放松。 「哈维丹特最近处理的案件中，最棘手的是在起诉奥斯瓦尔德·科波特，」他告诉阿福，「我怀疑哈维丹特针对科波特是为了找到韦恩的犯罪证据。」 在韦恩的赫赫威名下，法尔科内的倒台并没对哥谭众帮派造成混乱大洗牌的效果，但不可避免的，仍有帮派趁着这股东风收拢势力。 第79页 在哥谭以手段残忍闻名的奥斯瓦尔德·科波特，aka企鹅人，在这场混乱中顺利拿下了东区近半的地盘。 企鹅人见风使舵的本领极强，一边紧跟着韦恩的脚步叫嚣要灭了蝙蝠侠，一边又谨小慎微退出了之前参与的许多犯罪行动，龟缩在东区，老老实实地经营冰山餐厅。 哥谭不少人很鄙夷地称唿企鹅人为韦恩的走狗，但布鲁斯很清楚企鹅人其实根本没跟自己合作过。他只是在狐假虎威，把韦恩当做自己赚钱的挡箭牌。然而比起其他烧杀劫掠的帮派，胆子小的企鹅人为了不招惹到蝙蝠侠对手下的约束很严格，以至于哥谭东区一度变得颇为平静，布鲁斯也就没急着打击企鹅帮，而是率先处理其他更棘手的帮派。 阿福很少会质疑蝙蝠侠的决定：「希望戈登先生和丹特先生不会因为您的调查而感到恐慌，尊敬的哥谭反派少爷。」 布鲁斯假装没听到阿福的嘲讽。 「不过他们大概也习惯了您的心血来潮，」阿福镇定地继续说，「毕竟您甚至会让超人帮忙运送贴身衣物——」 「阿福！」年轻的蝙蝠还是没能绷住，他耳朵有点红，「那只是普通的互相帮助！别再问了，我们当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企鹅人究竟有没有跟谜语人合作，以及他是否在针对丹特。」 「当然，少爷，」老管家不紧不慢地回復，「拯救一个可怜人的灵魂，这听起来就比讨论您的终身大事重要得多。」 布鲁斯不再说话，埋头干活。 他知道阿福是在询问自己跟超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暂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让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在刚被心上人拒绝没多久就要面对曾经认为是宿敌的傢伙居然是自己的追求者并且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对他有点好感这种复杂的感情纠葛，实在太超过了。 况且他确实有正当的逃避理由。 「我已经安排人去保护丹特的未婚妻，」他蹙眉道，「但是企鹅人只在乎利益，他不会像谜语人那样搞出大场面来证明自己，也就更难事先发觉他的计划。」 布鲁斯怀疑企鹅人可能会重金请到僱佣兵去狙击哈维丹特。更重要的是，他无法保证想要报復哈维丹特的是不是只有企鹅人，毕竟作为一个称职的检察官，哈维丹特这些年得罪的帮派不在少数。 因此他选择用更加简单的方式对丹特提供保护。 这也是为什么，当戈登和哈维丹特并肩走进哥谭警局，会看到穿着整齐的西装坐在局长办公室里的布鲁斯·韦恩。 「听说你们想要起诉我，」韦恩拿捏着与阿福如出一辙的优雅英伦腔，嘴角勾起夸张的弧度，「天啊，卑贱的蚂蚁终于决定联合起来对抗象群——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么有趣的事情。先生们，看在你们成功取悦了我的份上，我允许你们继续调查。」 戈登和丹特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沉重。 第45章 哈维丹特还记得自己与布鲁斯在高中互相认识的经歷。 那时的布鲁斯阴郁、沉默, 几乎不跟任何人沟通，却仍旧因为身份的特殊而被迫承担了许多并不想要的关注。 而哈维大概从小就缺乏这份对权势、金钱或名气的敬畏心，他并不能理解同学的行为, 也因此与韦恩毫无交集。 直到有一天, 他发现韦恩在暗中调查哥谭高中的校长猥亵女学生的事件。 这个校长与法尔科内帮派有着密切的往来, 而纵使布鲁斯的姓氏是韦恩，他在法尔科内那里也不会有任何的优待。 哈维不明白布鲁斯为什么一定要跟这个校长过不去，绝对不管任何闲事分明是在哥谭生存的第一法则。 但哈维尊重这种勇气，因此试图劝说韦恩不要轻举妄动。 布鲁斯那时还很稚嫩, 穿着深色校服, 看向哈维, 明亮的蓝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那时还没找到未来的道路, 却很清楚自己希望达成的目标。 他说：「我知道有人在经受苦难，我不能袖手旁观。」 …… 哈维丹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 那其实是自己成为哥谭检察官的初心。 而他如今凝视着布鲁斯，已经看不到曾经那个沉默寡言的英雄。这个披着韦恩美丽皮囊的怪物勾起夸张的笑容, 看向自己和戈登的目光像是在打量有趣的玩具。 「哈维, 我的老同学，」怪物懒洋洋地对他说, 「看到你可真高兴。」 「你不该是这样的，布鲁斯, 」哈维眼中满是痛惜，他还在试图劝说布鲁斯回心转意，「我知道克拉克肯特伤了你的心, 但他成为蝙蝠侠绝不只是为了哥谭, 也是为了你。」 布鲁斯的笑容有一瞬间的裂痕。 被哈维的推测震撼到，他差点没能继续演下去。 「克拉克肯特是谁？」戈登同样震惊, 转头看向丹特，下意识问道，「他是蝙蝠侠吗？」 哈维语气笃定。 他已经做过充分的调查，而曾经与布鲁斯当了那么多年的同学兼好友后，他对布鲁斯的了解其实很深。 「克拉克肯特，韦恩庄园的园丁，身手矫健的前僱佣兵之王，」他盯着布鲁斯，「四年前你们两个大吵一架后分道扬镳，再次回到哥谭后，他变成了蝙蝠侠，而你抛弃了曾经的信仰，成为阻挠蝙蝠侠拯救哥谭的可笑反派。」 作为布鲁斯朋友的时候，哈维经常会听到布鲁斯对他那位全能园丁的夸赞。 第80页 而布鲁斯突兀地从哥谭大学退学之前，作为室友的哈维登特最后一次看到他，就是他兴沖沖地离开宿舍去找肯特。 有这么多线索，在结合那场韦恩庄园门口蝙蝠侠与布鲁斯见面的直播，哈维觉得自己推测出真相併不算困难。 布鲁斯其实已经在脑海里狂写计划书了，但他表面仍旧游刃有余，笑容越发愉悦：「哦，哈维，你比我想像得还要有趣。」 哈维皱起眉毛，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反应：「我只是想说，蝙蝠侠选择拯救哥谭并不是抛弃了你。你不应该为此自暴自弃。」 在发现布鲁斯变成反派后，哈维曾多次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没想过自己的髮小和他家园丁居然是那样的关系，也没发觉布鲁斯竟是个恋爱脑，会因为肯特成为蝙蝠侠就堕落到哥谭的黑暗面。 而布鲁斯觉得哈维的想像力真的挺丰富。 他冷笑一声，掸了下袖口的灰尘，在哈维痛心疾首的目光中，施施然站起来：「说完了吗？既然说完，那就该我说话了。」 哈维失望地看着他。 「不要伤心，老同学，我以前也很伤心，后来我发现，只要笑一笑，一切就都好起来了，」布鲁斯沖他眨了眨眼睛，目光流露出癫狂，「来嘛，跟我一起笑一笑。」 哈维丹特和戈登局长都板着脸，像是在看一出并不好笑的滑稽小丑剧。 「好吧，既然你们不笑的话，」布鲁斯拖腔拉调地说，「我就只好带你们去探望一下可爱的芭芭拉了。」 戈登神色巨变。 「你说什么？」他冲上去，揪住布鲁斯的衣领，「你对芭芭拉做了什么！」 戈登拽得很紧，以至于布鲁斯有点唿吸困难，但他完全没有挣扎的意思，反倒显得越发愉悦：「别激动，我只是想确保英明神武的戈登警长不会连累我们的小可爱芭芭拉受伤——」 他这话说得像是极有反派色彩的嘲讽和威胁，但其实还真是他带走芭芭拉的原因，毕竟企鹅人针对的不只是哈维丹特，还有同样在调查他犯罪事实的戈登局长。 在察觉到企鹅帮内部有异动后，他发现有几个帮派成员似乎在戈登家附近的位置踩点，而芭芭拉最近又被戈登接回家里照顾，于是就很干脆地把小孩抱到了韦恩庄园。 经歷了上次事件后，芭芭拉并不害怕布鲁斯，很高兴地吃着阿福特制的营养饼干，在韦恩庄园的影音室用大屏幕看喜欢的动画片。 但戈登不知道这个，在他看来自己的宝贝女儿再次落入了韦恩这个恶魔的手掌心。他两眼赤红，喘气的频率逐步提高：「你想干什么？」 「都说了不要激动，」韦恩嗔怪地瞪他一眼，嬉皮笑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科波特吧？那个傢伙说着要帮我针对蝙蝠侠，其实满眼都是赚钱，啧，连反派最基本的违法犯罪行为都吓得不敢做了，一点反派素养都没有，我得给他点教训。」 哈维丹特原本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愤怒，在布鲁斯说完这句话之后，莫名地消失不见。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那个拥有坚毅明亮的蓝眼睛的朋友，或许早就不在了。 而他已经来得太晚。再也没有任何言语能让曾经金光闪闪的灵魂回到人间。 布鲁斯无辜歪头，语气很诚恳：「科波特正在派人暗杀你们，所以，得麻烦你们被杀一下，让我利用这个把他扔进监狱里啦。」 他像是变戏法似的从戈登的办公桌底下掏出一套警服，披在自己身上，压低警帽的帽檐，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稜角分明的下巴，催促戈登：「走吧，你带路，我们随便去哪里办案。」 戈登看着这样的布鲁斯，莫名感觉有点眼熟。 布鲁斯忽然勾起嘴角，笑容扩大到极致。 既视感消失了。戈登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大概是因为女儿被威胁而心神不宁，才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幻觉。 他和丹特对视一眼，都没什么更好的主意，于是带着布鲁斯向警局外走去。 戈登当然不会把布鲁斯带到真正的办案现场。 他其实信了布鲁斯关于企鹅人想要报復自己和哈维丹特的话，毕竟企鹅人的小心眼是哥谭人尽皆知的事实。也正是因此，他决定去东区转一圈，企鹅人大概不会放弃在自己的地盘狙击他和哈维丹特的好机会。 至于最后为什么会来到东区一栋甚至连乞丐和成瘾者都不会踏足的塌陷大半的荒废阁楼，戈登自己都不清楚。 他只是满脑子想着韦恩，不知不觉，就来到这个曾经让他无比愧疚的地方。 哈维并不知道这是哪里，左右看看，看到一地已经腐朽生锈的针头，各种乱七八糟的硅胶垃圾，以及某种不知名动物的干瘪尸体，嫌恶地收回脚。 戈登张了张嘴，他觉得自己现在说这种话毫无意义，但他还是开了口。 「虽然我恨你，但我想我欠曾经的你一个道歉，」他的语气晦涩，「我答应过会把杀死你父母的兇手绳之以法，但我从没做到过。」 无论心里有多少情绪，布鲁斯表面上依旧很平静。 他只是终于不再笑了，唇角拉平，很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哥谭就是这样啦，英雄只是消耗品而已。只有反派才能开开心心地活到最后。」 戈登勐地摇了下头。 第81页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英雄或者反派，这世界上更多的是普通人，而这些普通人会被反派的恶行波及，原本幸福的人生就此拐向另一种路径……反派最后也会变成这样可怜虫，他们只是凭藉自身转瞬即逝的力量而有过短暂的嚣张。」 他的嘴唇发抖，或许是被韦恩压制得太久，或许没能让真兇归案这事始终是纠缠着他的噩梦，这让他的情绪几乎无法控制，抬起手，指向这间破破烂烂的阁楼。 「这就是那个杀人犯最后十多年过着的日子，煳窗的报纸碎掉之后漏风，他甚至找不到一张新报纸……韦恩，做反派不是个有趣的事，你迟早会受到惩罚的，如果你还有良心……」 布鲁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目光维持在漫不经心的程度。他扫过不远处一看就上了年份的烂报纸，动作忽然顿了下。 这下终于顾不得再维持反派形象，他焦急地大步走过去。 这些报纸已经是焦黄色，破烂得像是在洗衣机里滚了一圈，字迹大多数都变成模煳的墨点，只有贴在窗缝边缘的少部分还能勉强辨认得出轮廓。 而其中保护的还算完好的一部分，末尾坠着一行小字： 星球日报特邀记者克拉克·肯特 布鲁斯的大脑眩晕一瞬，他差点没站稳，下意识扶住旁边的墙体，深吸口气。 旺盛得仿佛能毁灭一切的怒火从他胸腔中燃起，蝙蝠侠的大脑让他瞬间联繫起了一切线索，布鲁斯的灵魂则让他恨不得冲去大都会把那个可恶的外星人按在地上狠揍一顿。 「下面有人，」哈维丹特的声音响起，布鲁斯回过神，「企鹅人来了！」 戈登警惕地握紧手里的枪。 楼梯间响起窸窸窣窣的上楼声。 布鲁斯其实原本有一套完整的可行性极强的计划，他将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大摇大摆离开，然后再换上蝙蝠侠战衣回来把戈登和丹特救出，并用这样不可辩驳的证据直接把企鹅人扔进监狱里。 但他扫了眼那张破碎的报纸，忽然就改了主意。 戈登和丹特正举着枪严阵以待，忽然闻到身后有烧焦的味道，转头一看，窗户已经燃起熊熊火焰。 「韦恩！」戈登脸色大变，「快走，他想把我们和企鹅人都烧死在这里！」 然而他身边的哈维丹特并没回应他，而是见了鬼似的看向后面，表情痴呆，像是忽然被雷噼了的羊驼。 戈登茫然回头，看到正在戴蝙蝠头盔的布鲁斯。 于是阁楼里又多了一头雷噼过的羊驼。 …… 蝙蝠侠拽着他俩的后衣领，破窗而出，把两人扔在地上，又回身去抓慌张失措的一众企鹅帮成员。 「韦恩已经逃跑了，」他声音低沉嘶哑，说起韦恩的语气极为冷淡，「我会确保芭芭拉平安回到你身边。」 一只大蝙蝠施然离去，留下两个世界观被刷新后重启不能的男人，无措地站在一堆被五花大绑的企鹅帮成员中央，反覆怀疑人生。 第46章 布鲁斯年幼时一度崇拜过超人。 大概每个小孩子都会喜欢光明正义、无所不能的红披风, 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在天空中翱翔。 他的卧室被超人玩偶填满，玛莎和托马斯送他的生日礼物是超人同款披风，中二的臭屁小孩穿着超人套装, 煞有介事地挥舞着拳头, 仿佛这样就能获得驱散邪恶的力量。 后来他独自站在犯罪巷的角落, 茫然看着几分钟前还在温柔牵着自己的父母被蒙上惨澹的白布，听到不远处两个警员的窃窃私语。 「如果超人还在……」 「……超人怎么会连这种事都不露面？」 布鲁斯觉得这两个警员很可笑。 他认为父母的死亡纯粹是自己的错误，是自己的弱小和胆怯所导致的后果，跟超人毫无关系。 超人本就没有救助自己的义务, 况且这位人间之神已经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 于是布鲁斯没有搭理那两个警员, 转头看向另一个始终沉默的男人, 他希冀地问：「你们能抓到兇手吗？」 事实证明, 哥谭警局不能。 布鲁斯终于明白，傻乎乎的天真幻想并不能让他成为超人。 布鲁斯扔掉了韦恩大宅中跟超人有关的所有东西, 他提醒自己不要对任何外界助力心存幻想。 但他仍然对超人抱有好感。 克拉克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布鲁斯确实曾经把超人当作自己未来想要成为的偶像。 年龄增长, 布鲁斯逐渐认识到超人的恐怖。 就像蹲在蚂蚁窝边的人类, 也许能在下雨时给蚂蚁窝的入口排水，或者帮忙把迷路的蚂蚁送回窝里, 赶走虎视眈眈的食蚁兽。但是当他拥有随便一动就踩死一群蚂蚁或者轻易毁掉蚂蚁窝的能力，蚂蚁们只会祈祷人类赶紧离开。 没谁敢赌人类会永远对蚂蚁友善。 于是布鲁斯萌生了「寻找克制超人的方式」这种想法。 他仍旧相信超人可以与人类和平共处, 只是想提前为超人可能出现的失控准备一套兜底计划。毕竟总是要有人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布鲁斯开始研究超人无法听懂的新语言，并兴沖沖地跟克拉克分享。 他对超人的观感发生巨大转变，是在十六岁那年。 超人强势干涉哥谭市内政。 第82页 这位红披风一改之前温和的做派, 对哥谭罪犯的态度极其强硬, 在gcpd不愿配合的情况下，甚至选择了自行对罪犯施加刑罚, 直接切除了他们的脑额叶。 失去恶贯满盈的帮派头目并没让哥谭变得更好，反倒让这个已经习惯了□□统治的城市再次陷入混乱大洗牌，哥谭人内乱不断，又不约而同地仇恨着超人，时不时有人癫狂地高喊着「伪神去死」的口号引爆炸弹。超人或许能救出被炸弹波及的民众，但他无法弥补与日俱增的巨大经济损失，许多哥谭人流离失所，失业人数剧增。 年轻的布鲁斯尚未掌握韦恩集团，他没办法调动太多资金，或者给哥谭人提供一份纵使被不幸波及也能维持基本生活的实惠保险。他只能发挥自己作为韦恩的影响力唿吁富豪们捐款，并拿出自己能够支配的所有财产试图救助更多的人。 他跑遍了哥谭被炸得满目疮痍的每一处地方，对超人的态度从友好逐渐过渡到不解，再然后是无法言说的愤怒——超人明明可以选择更温和的方式，在地球停留这么久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过于激进的手段将带来剧烈的反抗，那么超人为什么执着于一定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哥谭？纵使明知会给哥谭许多人带来灾难？ 他带着重金僱佣的救援团队，赶到被某位超人反对者炸成废墟的哥谭医院，在倒塌的水泥柱底下看到早已死亡多时的尸体。 有人说这个被炸弹波及的可怜虫名叫乔·克尔，是个性格古怪的老实人，来到医院是为了探望他患病的妻子。炸弹爆炸时，超人救出了医院里的所有人，却唯独漏掉了这个倒霉蛋。他死在见到自己妻子病逝的遗体之前。 布鲁斯在乔·克尔的尸体旁边站了很久。 他回到韦恩大宅，删除了关于确保超人和人类共处的诸多规划的计划书，建立新的加密文档，将文档命名为「如何杀死超人」。 后来他把自认为内容详实的文档拿给克拉克看。 布鲁斯始终记得克拉克那时混杂着不可置信和茫然失措的表情。 克拉克问他：「超人做错了什么？」 布鲁斯当时回答得振振有词，他把哥谭最近几月的自杀人数展示给克拉克看，他愤怒宣布「哥谭不需要伪神」。 但内心深处，总有一点声音在反覆地问自己：超人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此之后又经歷了数个年月，布鲁斯仍没找到问题的答案。 离开孤独堡垒后回到哥谭的几天里，布鲁斯一遍又一遍地审视自己，他意识到自己的偏激和狭隘，觉得不应当因为超人在哥谭的一点失误就对他全盘否定。 或许超人是个外星人，但他拥有人性中最美好的那部分，他的灵魂比蝙蝠侠伟大得多。如果超人能够改掉偷窥自己的痴汉行为，布鲁斯愿意试着跟他合作。 然后布鲁斯发现超人就是克拉克。 他的第一反应是震惊、抗拒和一丁点不怎么体面的窃喜，然后很快被怒火取代——在他面对克拉克侃侃而谈如何对抗超人的时候，在他要求克拉克使用「超人听不懂的自创语言」的时候，在他努力研究超人拥有的能力的时候，克拉克会是怎样的心情？克拉克有没有意识到，如果他向自己表明身份，一切都会变得完全不同？ 「他甚至还说自己活够了！」布鲁斯气得团团转，「难道我就不值得他活下去吗！」 这个坏蛋外星人有胆量在孤独堡垒里面藏满满一房间的蝙蝠手办，面对自己的表白却没勇气接受，甚至还想自我毁灭！他明明拥有蝙蝠电脑的权限，应该知道自己收集到的是可能会导致他死亡的氪石！ 阿福困惑地看着布鲁斯围着花园里的灌木丛旋转。 「少爷，」他问，「是发生了什么吗？」 布鲁斯犹豫了下。 他最初的打算是直接冲到大都会找克拉克对峙，或许揪住克拉克的耳朵用力揉搓，直到克拉克让自己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自我毁灭的想法，才气哼哼地放他一马。 但这就又带来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他曾经对克拉克表白过，而超人也向他倾吐过自己的爱意。那么既然超人就是克拉克，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俩已经在一起了？ 布鲁斯其实很清楚自己内心的答案。 「没发生什么，」他含煳地告诉阿福，「只是发现有个坏傢伙一直在骗我，所以我决定给他一些小小的惊吓。」 阿福没听明白，但他很少会过多干涉自家少爷的决定——与超人有关的除外。毕竟那个年龄比自己都大的外星人明显对布鲁斯有不良居心。 「您真是越来越活泼了，少爷，」阿福欣慰地说。 布鲁斯心虚低头，试图用工作迷惑住阿福锐利的双眼。 他确实忙得不可开交，就连知道了超人的身份都只能在休息的间隙悄悄生一小会儿气，企鹅人的反扑越发激烈，而他希望，至少在明面上，解决掉企鹅帮的是哥谭警局。 无论是韦恩还是蝙蝠侠，他们出手只能灭掉企鹅帮本身，但哥谭警局用司法的力量制裁帮派，这对哥谭日渐衰微的体制而言无疑是一个强心剂。 好在戈登局长和哈维丹特在知道了蝙蝠侠的真实身份后，度过最开始怀疑人生的反覆自闭阶段，就对蝙蝠侠的计划展现出了高度的配合。布鲁斯顺便花高价预约了哥谭知名的心理医生奎泽尔，劝说哈维前去治疗，确认他的精神分裂问题正在逐步好转。 第83页 不用时刻伪装成反派身份拐弯抹角地把戈登和哈维往自己预设的方向上引导，还能跟戈登演一出「绑架芭芭拉又被蝙蝠侠救出」来巩固人设，蝙蝠侠的计划完成得意外顺利，只用了一周时间，就把企鹅人连同帮派的主要成员送进了哥谭警局。 虽然还要预防他们的反扑，但最主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于是布鲁斯终于能腾出空来准备韦恩集团即将举办的发布会。 诸多媒体涌入哥谭，都在观望这位哥谭新晋的反派之王到底有没有掌管韦恩集团的能力。 克拉克·肯特不知何时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星球日报的记者队伍，走进顶楼的韦恩休息室，没惊动任何保安。 他敲了敲门，看见布鲁斯正在跟自己的西装领带搏斗，走过去帮他重新系好，打理整齐。 「布鲁斯，」他低声说，「我有件事想向你坦白。」 「我也有件事想向你坦白，」布鲁斯抢先道，「我跟超人上床了。」 克拉克声音顿住。 超级大脑难得陷入宕机状态，他艰难地试图解析这句话的含义：「……啊？」 「我发现我爱上了超人，」布鲁斯听起来很无辜，「但是我也很喜欢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三个人从此甜甜蜜蜜在一起怎么样？」 克拉克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咔哒」一声脆响。 看到克拉克走进布鲁斯的房间于是动用早就准备好的科技手段试图窃听的莱克斯·卢瑟，终于忍无可忍地撞开了门：「你们能不能有点节操啊！不要搞这种乱七八糟的多边形关系！」 第47章 从一瞬间的懵圈状态中缓过神, 克拉克很快意识到，布鲁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而布鲁斯在用这样委婉——而且还有点吓人的方式，告诉自己, 无论他到底是超人还是克拉克, 布鲁斯依旧爱他。 如果门口没有一位名叫卢瑟的傢伙在上蹿下跳并崩溃咆哮, 克拉克大概已经激动地把布鲁斯抱进怀里了。 但他还是没有去管卢瑟，而是深深凝望着布鲁斯，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爱意。他郑重承诺：「我愿意，布鲁斯。我一直爱你远胜过爱我的生命。」 布鲁斯不大高兴：「你要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就不要你了。」 两个小情侣旁若无人地聊天, 卢瑟差点气晕。 「你们有病吧, 」他恨不得把韦恩拎起来, 倒立着使劲儿摇晃，倒干净恋爱脑里满噹噹的水, 「超人他瞒着你跟肯特睡在了一起！你原谅肯特也就算了，怎么能原谅超人的？」 克拉克的目光在卢瑟的金髮上停留片刻。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世界的年轻卢瑟, 但他还是觉得有点稀奇。 卢瑟愤怒又挫败, 这时候忽然升起了去竞选美国总统的想法——不为别的，就是想取缔同性婚姻法。 「别激动, 莱克斯，」布鲁斯走向他, 努力展现出自己的真诚，「这不会影响你和我的搭档关系。就像我之前承诺的，我们将永远为人类的福祉奋斗, 我会向你证明, 超人是人类可以信任的同盟。」 卢瑟后退一步，瞪着布鲁斯。 他才不在乎什么人类福祉, 那只是他当初说服韦恩跟自己合作的託词，他的目标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他要让神明因自己而陨落，他要证明自己比所谓人间之神更强大。 「你现在已经完全不愿意提防超人了吗，」他质问布鲁斯，使用的是布鲁斯的自创语言，「用英语在一个曾经跟超人苟合的狂热超人粉丝面前讨论我们的计划？」 布鲁斯欲言又止。 卢瑟更愤怒了：「你变了！甚至不愿意继续使用超人听不懂的语言！」 布鲁斯：「……」问题是超人能听懂啊！ 他转头看向克拉克，后者满脸茫然，目光中充满疑惑，仿佛完全不明白卢瑟在跟自己交流什么。 布鲁斯觉得自己如今的精湛演技至少得有克拉克一半的功劳。 他妥协地切换了自创语言：「莱克斯，我以蝙蝠侠的名义发誓，我愿意相信超人跟私人感情并没太多关系，只是他确实配得上人间之神的称谓，他并不像我们猜测的那样老谋深算。」 卢瑟冷笑：「至少他肯定占了『老』这个词。」 克拉克差点没能维持住无知的笑容。 而布鲁斯忽然说起另一件事：「你知道我在超人的秘密基地看到了什么吗？」 卢瑟感兴趣地抬起头。为了获取这份重要情报，他勉强压制住自己满溢的怒火。 「我看到了曾与他战斗过的宇宙生物的雕塑。」 布鲁斯很客观地陈述着这些外星来客的能力。能够寄生其他生物的征服者斯塔罗，把各星球标志性城市作为自己收藏品的布莱尼亚克，手持一柄巨斧为黑暗君主效力的荒原狼…… 「超人对人类的保护远比我们想像得更多，而人类所面对的危险也比我们想像中更艰难。」 卢瑟下意识捋了捋自己的金髮。 他对布鲁斯的劝说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只要能杀死超人，自己就可以从超人身上提取外星人的基因，并最终拥有像超人那样无所不能的力量。 到那时，他将成为地球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为地球提供比超人做得更好的庇护。 但他意识到布鲁斯对自己隐瞒了许多与超人有关的事，这让他扯了扯嘴角，看向布鲁斯，露出假惺惺的微笑。 第84页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居心叵测的外星人，」他说，仍旧使用自创语言，「你怎么敢肯定超人就是那个独一无二会帮助人类的傢伙？」 「因为他拥有伟大的人格，他爱着这个地球，而他在地球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有一刻抛弃自己的初衷。」 这还是布鲁斯第一次像这样长篇大论地组织措辞试图说服一个人。 他当然可以演绎出话痨的样子，但他实际上并没太多表达欲，他相信孤独才是英雄最忠诚的伙伴，他更喜欢用行动证明一切。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希望言语本身具有强大的说服力。 「我知道你不信任超人，但地球面临的危险很多，未来可能会更多……我们既然有能力保护地球，为什么不组成紧密的联盟，互相监督彼此，并帮助地球抵御外来的袭击？」 克拉克抽了抽嘴角。 他保持着听不懂的疑惑样子，没有反驳。尽管卢瑟即将成为正义联盟初代成员这事听起来挺离谱，但克拉克已经学会了不用平行宇宙的刻板印象去衡量本世界的人，他愿意相信卢瑟心中有善良的一面。 「跟那个可恶的外星人组队？」卢瑟的眼睛转了转，一口答应下来，「可以，布鲁斯，我亲爱的搭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会给超人一个证明自己无害性的机会。」 他拍了拍布鲁斯的肩膀，然后厌恶地扫了一眼肯特，不再耽误，转身大步离开。 休息室的门自动关上，布鲁斯把休息室里联通着窃听软体的网络屏蔽掉，懊恼地意识到自己还不够谨慎，并决定日后随身携带可以切断不明信号的微型屏蔽仪。 「你知道卢瑟并没被你说服吧？」克拉克指出，「他看起来像是在筹划某些邪恶计划。」 布鲁斯本就不觉得卢瑟会这么轻易就改变对超人的看法，况且他能从克拉克对卢瑟的微妙态度中觉察出，在克拉克曾去过的那个平行世界，卢瑟的形象大概并不怎么正面。 但他还是对此抱有一丝希望：「我会证明超人对人类没有威胁。」 克拉克挺好奇：「你打算怎么证明？」 「我一边跟超人谈恋爱，一边偷偷跟克拉克肯特同居，超人居然还任由我红杏出墙，甚至深夜帮我和克拉克送披萨外卖，」布鲁斯夸张地往后仰，双手张开，「看在上帝的份上，这么老实的外星人怎么会威胁到其他人啊！」 克拉克大笑。 他一手撑墙，附身，轻轻咬住布鲁斯的下唇。 「果然是氪星救援犬，这次居然还是在咬我，」布鲁斯仰着头，含煳不清地嘲讽他，「你在地球呆了这么多年，是从来没学会怎么接吻吗？」 他话音未落，被超人扣住脖颈，用力拥进怀里，刚才试探性的接触转眼变成缠绵深吻，而布鲁斯再也没空去思考其他问题了。 等到超人放开他，布鲁斯已经变得像是熟透的番茄，拽着超人的胳膊勉强站稳，莫名感觉自己有点腿软。 「这是因为你不需要唿吸，」他不服气地小声咕哝，「等我回蝙蝠洞就立刻研究一个能够安装在口腔的微型氧气制造仪。」 超人温柔地摸了摸他略显凌乱的头髮。 「我想我还欠你一个道歉，布鲁斯，」他说，「我不该一直对你隐瞒秘密身份。」 布鲁斯响亮地哼了一声。 他其实能理解克拉克的想法，毕竟自己之前对超人的态度并不算友好，而超人拥有人类身份这种事情一旦公开必然引起整个地球的轰动，甚至会影响到超人已然长眠的父母的安宁。况且就算是自己，即使很信任卢修斯叔叔，也没打算把蝙蝠侠的身份告诉对方。 他的生气在更大程度上其实是一种自厌和后怕。他觉得自己的观察和推理能力急需加强，以及，他简直不敢去想，如果当时自己和卢瑟得到的是绿色氪石，如果自己真的在无知中杀死了超人这个可敬的英雄，也杀死了自己的克拉克，他现在究竟该有多么绝望。 但布鲁斯并没跟超人讨论这个。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挑衅似的戳了戳克拉克的胸膛。 「你没有其他想道歉的吗？在孤独堡垒藏了一堆蝙蝠手办的斯托克先生？」 克拉克动作一顿。 失去了被红氪影响后的那段记忆，他并不知道红氪超人居然连自己的蝙蝠周边收纳房间都给布鲁斯看过，好在这位超人早就锻鍊出了强大的心脏，看上去完全不尴尬：「事实上，孤独堡垒还有你的水晶雕塑，我亲手刻的，下次带你去看。你会发现那个雕塑是完全的一比一復刻，我当时用透视能力观察得非常仔细，绝对没有误差。」 布鲁斯看起来要被煮熟了：「我就知道！你果然是个变态！」 成功把小孩逗到炸毛，克拉克笑得弯下腰，放软皮肤，任由布鲁斯在自己胳膊上磨牙泄愤。 发布会还没正式开始，韦恩集团的董事长已经光明正大地翘了班，把所有任务都推给了卢修斯，自己则拉着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回到韦恩庄园，要求他给自己做一顿作为道歉的晚餐。 「我要吃浓咖啡冰淇淋，焦糖肉桂卷，」他理直气壮地点单，「还有牛排，三分熟，不要香芹和洋葱。」 克拉克不贊同地皱起眉毛：「这种饮食对身体不好——」 他话没说完，布鲁斯踮脚亲了他一口。 克拉克举着锅铲，看起来仍旧如同往日那般处变不惊，但耳朵忽然就泛了红，一声不吭地开始按照布鲁斯的要求准备食材。 第85页 布鲁斯弯了下眼睛，得意洋洋地像是个成功偷到鲤鱼的猫咪，他晃晃脑袋，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一时间没想起来，于是决定去蝙蝠洞里确认下哥谭的状况。 还没等转身，他听见身后子弹上膛的声音。 厨房里的两个人齐刷刷僵住，同时意识到他们忘掉的究竟是谁。 「肯特先生，」阿福饱含怒火的声音响起，猎枪的枪口精准地怼到克拉克的太阳穴，「我想你还有十秒钟的时间解释你的所作所为。」 第48章 克拉克心虚地别开眼, 没敢直视阿福怒不可遏的目光。 他当然有很多理由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辩驳：他直到今年与布鲁斯重逢后才逐渐感情变质，他怀揣亿万分的真心，蝙蝠侠和超人本就是最佳搭档, 按照氪星人的年龄标准来说自己现在还算是个年轻人…… 但这都不能掩盖最本质的事实。他陪伴着还是孩子的布鲁斯成长了许多年, 无论布鲁斯和他是什么时候萌生出爱情, 他都利用了这份自己刻意创造出的羁绊。 所以克拉克在意识到自己被布鲁斯吸引的时候才会那样自暴自弃，甚至做好了直接放弃肯特身份的准备，连自己作为超人的生命都不想保留。 事到如今，他已经能够坦然对布鲁斯倾吐自己的爱意, 面对阿福的质疑, 却仍旧不由自主地开始反思自己。 布鲁斯忽然往前跨了一步, 挡住阿福兇恶的视线。 「是我先对克拉克告白的, 克拉克之前拒绝了我两次，这不是他的错, 」他解释道，顿了顿, 又补充, 「当然我也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错。」 阿福看着自己的孩子。他慢慢放下猎枪。 并不是因为他原谅了克拉克肯特，或者同意他俩在一起, 只是阿福很清楚，布鲁斯已经下定决心。 「既然您做出决定, 我当然不能有意见，」他冷冷地说，「我的休假报告会放在书房的桌子上。」 布鲁斯睁大眼睛。 他有点急, 快步走到老管家身边：「阿福——」 阿福停下脚步。 他仍旧满腔怒火, 随时能转头给肯特怼上一枪，但他同样尊重布鲁斯的意见。这个孩子经歷了荆棘密布的过往, 又为自己选择了一条充满苦难的道路，如果肯特的存在能让他的生活更轻松些，阿福想不出什么必须马上把他俩拆散的理由。 况且布鲁斯今年才二十一岁。少年心性往往飘忽不定，跟克拉克谈恋爱并不意味着他未来会与这个人结婚。 「你得给我一点缓冲的时间，少爷，」阿福嘆了口气，还是没能保持着冰冷的态度，话语里流露出一丝妥协的意味，「或许我还能安慰自己，至少你没有选择某个居心叵测的外星人。」 最起码肯特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布鲁斯的事情，他还能再次启用自己的猎枪。 克拉克表情微妙，他犹豫了下，正想说话，被布鲁斯不动声色地踹了一脚。 十分了解阿福的布鲁斯知道阿福今天不能再承受另一个坏消息了。他目光游移，迅速转移话题：「我来帮你申请私人飞机的往返航线？夏威夷岛三日游怎么样？」 阿福觉得自己所剩无几的头髮似乎又飘落了两根。 「三十天，谢谢，」他再度嘆气，「假如您不希望忠心耿耿的可怜老管家被活活气死在自己的岗位上。」 …… 老管家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韦恩庄园。 「我觉得阿福现在肯定很后悔当初招聘我做园丁，」克拉克感嘆，「他看我的眼神像是想把我一枪崩掉，然后把尸体挂在韦恩庄园地下室的展览架里，跟那个恐龙架子放在一起。」 布鲁斯无辜歪头：「你不如考虑下以后阿福要是知道你就是超人该怎么解释。」 克拉克很配合地伸手扶额，露出惊恐的表情。 他演得太过夸张，让布鲁斯忍不住笑出声。 「拉奥，你居然嘲笑我，」克拉克恶狠狠地摆出捕猎的姿势，「我要惩罚你了，布鲁斯！」 布鲁斯仰头，冲剋拉克眨了眨眼睛：「真的吗，怎么惩罚？」 他的语气有恃无恐，甚至还莫名带了点期待。 克拉克扬眉：「容我提醒，你接下来一个月的饮食可都掌握在我手里。」 布鲁斯目光微亮。 「你要回韦恩庄园住吗？」他迫不及待问，「我去打电话给阿福，新被子放在哪里，咱们可以一起睡主卧。」 克拉克眼疾手快地拽住他。 「我之前在韦恩庄园的房间就很好，不需要更换，」他无奈道，「拜託，不要再给阿福第二个沖我开枪的理由了。」 布鲁斯撇了下嘴。 他看起来悠闲得很，跟在克拉克身边，时不时捣鼓几下厨具，直到在微波炉里塞了个生鸡蛋后险些让微波炉爆炸，才偃旗息鼓，专心致志地盯着克拉克做饭，并接受他投餵给自己的小蓝莓。 然而这种无所事事的假象并没持续太久，等到吃完一顿不健康但丰盛好吃的午餐，他直接弹射起身，把自己新鲜出炉的男朋友拽到蝙蝠洞：「如果动作快的话，应该能在三天内完成超人的能力测试。还有，你在平行世界看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还有那个世界的基本情况，他们会不会侵略其他平行世界——」 克拉克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淡定地拿出很厚的一沓稿纸：「氪星人的身体数据，以及我目前的能力状态，我用孤独堡垒的设备测试过了，本来就准备今天送来给你的。」 第86页 布鲁斯愣了下，接过稿纸，低头仔细阅读，在心底记下所有信息后，把稿纸扔到大厅的壁炉里，确认纸张被全部烧毁，很认真地提醒克拉克：「你得有点戒心，克拉克。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写在纸上，万一被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克拉克笑起来：「但我相信你。」 大概蝙蝠侠就是这样一个别扭的人，即使再年轻也不能让他变成个会打直球的活泼话痨。他会为了一顿可有可无的不健康食物跟克拉克斗智斗勇甚至主动亲吻克拉克，然而到了他真正在乎的工作领域，面对克拉克的坦诚，他反倒忽然就词穷了。 「哦，」他干巴巴地说，心底不由自主地开始谴责自己，「那关于平行世界——」 「我曾经去过的平行世界跟我们这里差别很大，那里的超级英雄数量非常多。比如神奇女侠，她是亚马逊族拥有神力的公主，奥林匹斯山众神派出保护人类的使者，但我们这里根本没有奥林匹斯山，也没有亚马逊族居住的天堂岛。」 克拉克解释道，说完，温和地揉了揉布鲁斯的头髮。 「就像我作为超人时告诉过你的，布鲁斯，我愿意将这些信息跟你共享，不是因为我爱你，而是因为我信任你的人格和能力。你不需要为此质疑自己是不是在利用感情操控我，我还不至于那么好对付。」 布鲁斯不自在地偏开头，挡住自己又开始泛红的脸：「那我们世界的反派数量呢？」 「我无法确定，」克拉克耸肩，「事实上我那时还以为我们世界只有我一个超能力者，直到在报纸上看见你的名字。但是像神奇女侠、美国队长或者海王这样早就应该出现在地球的超级英雄，我们世界中并不存在。」 「但我不是超能力者，」布鲁斯反驳道，他并没太过纠结平行世界跟本世界的不同之处，只是希望能从中找到可以参照的部分，「平行世界的超能力者统称为超级英雄？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克拉克把正义联盟、復仇者联盟以及像少年泰坦这样的超英组织讲给布鲁斯听。 尽管部分超级英雄之间有些许矛盾，比如绿灯侠曾因为钢铁侠嘲讽过「喜欢绿色的审美都有点问题」跟他打了一架，钢铁侠和钢骨致力于突破对面联盟的防火墙，听说美国队长跟钢铁侠曾经内战到復仇者联盟一度分崩离析……但总得来说，他们是很团结的，时常联合起来对抗威胁地球的强大敌人，保护人类的安全。 布鲁斯默了默，他觉得听起来那个名叫钢铁侠的傢伙似乎挺能惹事的。 「这些超级英雄都有哪些能力，真实姓名分别是什么，」他掏出随身携带的蝙蝠笔记本，「还有，他们拥有超能力的原因有哪些？」 克拉克顿住。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摊手，「虽然说因为当时无法定位到这里，我在那个平行世界停留的时间很长，但我毕竟是外来者，他们总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布鲁斯疑惑：「那你怎么对哥谭那么了解？」 从他以前听过的睡前故事来分析，克拉克对哥谭的几乎所有反派的姓名、来歷和标志性事件都如数家珍——其中甚至还包括酱料王这种纯粹是凑人头数的十八线搞笑番反派角色。 「因为我想要了解蝙蝠侠，他跟我见过的其他任何超级英雄都不同，他是世界的瑰宝，」克拉克滔滔不绝，「他不是超能力者，却以人类之躯比肩神明，他拥有人类最宝贵的品质，又同时具备神明所缺乏的谦卑，他饱经苦难，却仍旧以极高的道德自律恪守底线。他知道纵使是正义的行为，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也会滑落到另一种极端。」 布鲁斯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 「是吗，」他凉凉地问，「所以你觉得谁更合你的心意，是我，还是平行世界的那个蝙蝠侠？」 克拉克的声音卡住。 他回过神，看到布鲁斯气鼓鼓的样子，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当然是你！」他急得一下子飘起来，慌忙解释，「我只是在说蝙蝠侠的高尚品格——拜託，布鲁斯，那位蝙蝠侠都有七个孩子了！」 第49章 哥谭最近发生了一些悄无声息的微妙改变。 并非是犯罪率的下降或者哥谭司法系统信誉度的提升, 这些更加缓慢而悄无声息，目前尚未在哥谭引起大范围的轰动。或许直至某天，当哥谭人想到夜晚时的第一反应不再与死亡或暴乱挂钩, 夜晚加班回家的路上也不再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才会恍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与之前究竟有多少不同。 而现在的哥谭人更关注的是, 某个已经许久不曾涉足哥谭的红披风，又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乌云密布的半空中。 不少人认为这只红披风是布鲁斯韦恩招惹来的。 这让布鲁斯韦恩在哥谭的风评大幅下滑，哥谭民众痛心疾首：蝙蝠侠为了救韦恩甚至不惜站在超人的对立面，结果韦恩不仅不领情, 居然还继续跟超人厮混！ 果然反派都是没有心的, 可怜的蝙蝠侠惨遭超人挖墙脚, 前男友兼宿敌即将不属于他了！ 于是哥谭掀起了又一波「红披风滚出哥谭」的大游行。这游行俨然不失哥谭特色, 在「究竟是韦恩高攀蝙蝠侠还是蝙蝠侠高攀韦恩」的争论中很快升级为内讧，又莫名其妙发展成混乱互狙, 一群混混浑水摸鱼地堵在巷子里抢劫，还有帮派试图趁机炸开哥谭银行。 第87页 蝙蝠侠难得在白天出动, 强势镇压了炸银行的帮派成员, 抓住抢劫的小混混们，在游行队伍中精准揪出一直在开枪的几个人, 最后全部丢到哥谭警局的押运车里。 他的行动很顺利，并没遭到有效的阻拦, 只是全程都要面对哥谭人惋惜、关切或同情的目光，并被迫听到他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吶喊。 「不要放弃，蝙蝠侠, 」有人热泪盈眶, 「韦恩早晚会意识到，你比那个红披风好太多了！」 「韦恩就是个双标狗！他不能接受你成为超级英雄, 但是居然能接受超人这么做，」也有人为他打抱不平，「我的建议是先鲨超人再鲨韦恩，蝙蝠侠就该独美！」 居然还有人开始打gg：「蝙蝠侠，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宿敌！你觉得谜语人怎么样？他肯定会专心当你的宿敌，绝不可能被其他非哥谭的英雄影响！谜语人才是哥谭反派之光！」 蝙蝠侠觉得不怎么样。 他趁乱瞥了那人一眼，发现他就是自己最近在调查的很可能是谜语人手下的那个船员，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的调查结果下了定论。 「不要总是穿着制服在哥谭逗留，」熬到乱七八糟的游行结束后终于能回蝙蝠洞的蝙蝠侠拽着克拉克的袖子，气鼓鼓地瞪他，「哥谭人接受不了这种事情的！」 「哥谭人觉得哥谭的鳄鱼都比外地人清秀，」克拉克嘆气，「我那天只是想给你送点吃的，你夜巡时饿了，我能看得出来。」 蝙蝠侠不高兴：「都说了不要随便透视我，至少不可以在夜巡的时候透视。」 他脱下战衣，换回家居服，洗完澡后头髮润湿，发尾微微滴水，肩膀处洇出模煳的水痕。 克拉克弯了弯眼睛：「我看出你的状态可不需要透视。」 他觉得自己指定能考出蝙蝠语十级，去教蝙蝠行为学也能当上博士生导师。 布鲁斯偏开视线，掩饰自己心底暗戳戳的一点愉快。 脱下蝙蝠战衣后他看起来软和了一些，语气却仍旧很严肃，摆弄着克拉克特意放软的手臂，认真道：「超人不能跟布鲁斯绑定，布鲁斯的形象太差劲了，会加重普通民众对超人的质疑。」 倘若超人始终维持着高不可攀的姿态不与人类深入接触，他在大多数人心中都会是可望不可及的神明，但当超人选择跟一个声名狼藉的人类谈恋爱，他就变成了一个具备七情六慾的、可以被操纵的凡人。 而当凡人拥有了神明的能力，等待着他的将是人类的觊觎和不断背刺。不会有人真心信任超人。 「人类本就不该把超人当做神祇，」克拉克十分坦然，他早已不再在意其他人如何评价自己，「这是件好事。」 「但超人值得被赞誉，他是正义的丰碑，是小孩子心中无所不能的英雄，」布鲁斯觉得克拉克对自身的评价过低了，「他能激发出人类心中对善良本身的憧憬。」 事实上，当蝙蝠侠从超人手上救出布鲁斯韦恩的消息被证实为真，有不少暗中活动的超人抵抗组织确认了蝙蝠侠的立场，争相联繫蝙蝠侠试图与他合作。 蝙蝠侠的确有犹豫过是否要回应这些组织，他完全可以利用超人反抗组织的信任，转而摸清这些组织的底细，确认他们不会对超人造成威胁，甚至是直接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超人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反对。 「超人应当被人类警惕，」他说，「超人的存在只是为了需要帮助的人，人类不该丧失对超人的质疑。超人反对组织有存在的必要，这能提醒超人始终坚守底线。」 蝙蝠侠很难用言语表述自己当时心中涌起的复杂情绪。 他拽住超人的红披风，第一次在穿着蝙蝠战衣的状态下用力吻住超人。 ……现在回忆起来，那大概就是不少哥谭民众第一次发现超人出现在哥谭街头。 布鲁斯只能庆幸当时没人看到超人披风里面藏着的蝙蝠侠。 「总而言之，超人必须跟布鲁斯划开界限，」他总结道，思考片刻，笃定点头，「这件事就交给我，你到时候记得配合就好。」 于是第二天，哥谭大游行的热度还没消解，全球各地的媒体竞相报导超布两人的恋爱状态，许多超人支持者拒绝承认超布的关系并坚持这是哥谭反派的阴谋，而布鲁斯·韦恩忽然发出的直播预告让这场讨论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 「我们用不用提前围堵韦恩宅，以防他想出扔几个炸弹给他和超人的恋爱周年纪念日当庆祝烟花的神经病主意？」哥谭警局，有警员担忧地问他们的局长，「蝙蝠侠已经足够惨了，让他独自去面对前任和外地人甜甜蜜蜜还要兼顾哥谭的安全，这很残忍的。」 戈登局长努力绷紧脸，以防自己忽然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不用，」他简短回復，以防自己会给布鲁斯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在警局待命。」 他当然敬佩蝙蝠侠这位伟大的哥谭英雄，也相信布鲁斯选择这种伪装身份的方式必定有苦衷，但他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布鲁斯非要把自己的双重身份给塑造成恨海情天的反目成仇前情侣。 当韦恩在直播中高调宣布他「与超人是世界上最合拍的爱人」，戈登两眼一黑，发现自己岂止是不理解蝙蝠侠，他简直理解不了这个世界。 这场关注度极高的直播在韦恩的宣言后迅速发酵出巨大反响，全球掀起对超人的广泛质疑，「超人是否会成为反派统治世界的工具」一度成为热门话题，哥谭人倒是不再游行了，愤怒地在网络上与全世界战斗，试图论证「其实是超人配不上韦恩」。 第88页 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市民卢瑟先生表示超布cp绝不可能走到最后，并提供重要线索：超人和布鲁斯根本就不是一心相爱，他们的感情其实还有第三人插足，这是一场混乱骯脏的多角恋。 混乱的局面持续了数个小时，超人始终没有出面回应，直到某个教义是视超人为神祇的激进组织潜入哥谭对韦恩庄园发起自杀式袭击，这位红披风才忽然出现，眨眼间毁掉了炸弹，救下这群组织成员。 此时有不少人都藏在韦恩庄园附近的街道，无数镜头对准超人。 他们听到韦恩癫狂的大笑声。 「终于把你引来了，超人先生，」韦恩仍穿着标志性的华丽西装，漂亮的蓝眼睛闪烁着恶意光芒，「你果然是个没有感情的傢伙，就连假装跟你谈恋爱都不能逼你出面，只有无辜者即将受伤才会让你现身。」 时刻关注着这场直播的人们声讨超人的阵仗顿时停住。而他们甚至没有把这份被耍弄的愤怒情绪倾泻到韦恩身上，毕竟韦恩真的是个不择手段的邪恶反派。 而韦恩毫不在乎：「你这个伪善的蠢货，你真以为我能够被你的劝诫言论打动，从此做一个无趣的正义使者？哈，超人，你无法看透人类的灵魂。」 超人落在地面。 他已经跟布鲁斯练习过剧本，演绎得十分熟练，睫羽微垂，看起来很是失落：「布鲁斯，别这样，你在错误的道路走得还不算远，来得及改邪归正——像你这样惊艷绝伦的天才，本该成为人类发展的有力推动者，而不是把智慧用在犯罪上——」 「不要自作多情，你还不能改变我，以及，我没有从事任何犯罪行为，你的狂热追随者企图杀掉我这种事，我才是真正的受害人，」韦恩轻蔑地看着他，「超人算得上什么？在空中飞了这么久，你该不会真的把自己当做神祇了吧？要不是为了抓到蝙蝠侠，我才不会跟你虚与委蛇这么久，而你这个无趣的傢伙居然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我。」 哥谭人发出欢唿：韦恩接近超人是为了杀掉蝙蝠侠！蝙布果然是真的，他还爱他！ 而韦恩这场独白其实才开了个头。 他这次学习的是卢瑟的措辞和演讲方式，傲慢自大，又带着点小丑的癫狂，滔滔不绝地讲了很久，从「人类有自己的荣光，不需要超人的存在」，说到「我才是带领人类走向光辉的领袖」，中间甚至夹杂了对超人的部分爆料，包括「你并非是神明，而是个邪恶的外星人」，以及「我早就看透了你的弱点」。 这份演讲稿虽然是布鲁斯写出来的，但超人早已阅读过，也是在超人的要求下增加了关于他身份和弱点的部分。 超人表面平静，心中也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空同情卢瑟：以后卢瑟对外演讲的时候再说起这套理念，该不会被骂是抄袭韦恩吧？ 而对于数以亿计的正在观看直播的人来说，固然仍有不少人被韦恩激情澎湃的演讲所打动，但更多人哪怕意识到超人并非神明或者拥有超能力的人类，而是真正非我族类的外星人，在韦恩这个自称「人类之光」的反派的对比下，只要稍加思考就会意识到，不能以种族衡量善恶。 跟韦恩这个动辄搞爆炸艺术的神经病相比，试图劝说韦恩向善共同推动人类进步的外星人简直是上帝！ 「……我找到了你的弱点，超人，」韦恩的演讲终于收尾，「那就是牛奶！只要接触到牛奶，你就会陷入无法移动的麻痹状态！」 韦恩庄园的高墙内忽然升起巨大的机械臂，一桶新鲜的牛奶洒向超人。 超人震惊地看向布鲁斯。 明明说好了要对外公开超人会被氪石影响的弱点，为什么布鲁斯临时更换成这种奇怪东西了？以及，为什么会是牛奶——超人有理由怀疑布鲁斯是在报復自己今天早上盯着他喝了一杯牛奶。 布鲁斯理直气壮地双手抱胸，用目光催促超人继续走剧情。 他当然贊成人类需要掌握超人的弱点，但他并不认为超人的真正弱点需要公之于众，这只会增加超人受伤的风险。 超人跟他对视几秒，无奈妥协，站在原地，很没感情地接了一句：「啊，可恶，你居然发现了我的弱点。」 第50章 全球热搜在一天之内多次反转, 最终「超人居然也有乳糖不耐受」的词条稳居第一，后面紧跟着「蝙蝠侠从韦恩魔爪下救出超人」以及「牛奶公司股价飙升」的新闻报导。 在关于超人的热烈讨论中，声讨韦恩的言论很快被淹没, 甚至还有不少人真心实意地感嘆韦恩的天才程度, 毕竟他确实是几十年来唯一发现超人秘密的人。 不少科学家出面发表权威言论, 表示他们深入分析了直播中韦恩泼向超人的白色液体，那绝对不是普通的牛奶，而是经过某种特殊加工后专克超人的超级牛奶。 「超人不会被普通牛奶打倒，建议大家不要轻易尝试, 」专家诚恳唿吁, 「布鲁斯韦恩这种反派透露出的信息是不可信的, 他绝不可能把全部真实情报都跟公众共享。」 也有专家认为韦恩泼向超人的那桶白色液体根本跟牛奶没有任何关系：「我怀疑那只是一桶稀释的白色染料, 里面勾兑了真正能消除超人能力的某种超级元素。」 然而专家的话并没让民众冷静下来，反倒催生出更多的关于超人究竟对哪种牛奶过敏的讨论, 众多国家的政府秘密开设实验室，研究不同奶牛的牛奶成分、发酵乳復原乳等牛奶加工方式——当然毫无所获, 最显着的成绩就是市面上流通的牛奶品种多了将近一倍。 第89页 一天之内第三次在救人时险些被泼了一身牛奶的超人破天荒地冷了脸, 用热射线把那人手上的牛奶以及不远处实验室中的牛奶库存全部毁掉，语气倒还算彬彬有礼：「先生, 既然您并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未来我不会再回应您的求救了。」 在那人混杂着惊恐和懊悔的目光中, 超人头也不回地飞远。 他飞进韦恩庄园，抓住窝在蝙蝠洞正锻鍊武艺的小蝙蝠，郁闷地抱在怀里。 「你刚才干得漂亮, 」布鲁斯舒适地倚在他身上, 仰头亲了口他的下巴，「本来不相信牛奶是你弱点的人, 现在都会相信的。」 更重要的是，得益于牛奶的品种众多，以及他授意专家提出的「韦恩用秘密方式加工过的超级牛奶」的说法，超人的弱点是牛奶就变成了一项极难证伪的理论。 这既能削减超人在普通人心中的威胁性，使得超人的形象从无所不能的神明变成同样可能成为受害者的超级英雄，又能隐藏氪石的存在，不至于让超人被别有居心的人伤害。 超人当然知道布鲁斯是在为自己着想，他蹭了蹭布鲁斯的头髮：「有你真好……我存在的意义终于不再只是超人。」 「你本来不只是超人，」布鲁斯轻声说，「你是卡尔艾尔，还是克拉克肯特，你承载着两个星球的希望。」 布鲁斯知道超人并没有表现出的那样云淡风轻，时间没有消磨掉超人爱别人的能力，当然也会保留他渴望被爱的勇气。他只是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 克拉克笑起来。 或许谈恋爱真的是一剂良药，他感觉自己的心态都年轻了不少，以往并不怎么在乎的那点情绪，现在都能理直气壮的拿出来换成情人一个安慰的抱抱。 「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大都会，得去见一趟卢瑟，」布鲁斯揉了揉眼睛，在克拉克怀里打个哈欠，「他肯定猜得到这是我们两个在公众面前演的戏，但他毕竟是队友，总要跟他沟通的。」 他选择在公众面前爆出超人的外星身份，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防止卢瑟未来可能的背刺。 卢瑟很清楚超人的外星身份，甚至知道超人的弱点是氪石，如果由卢瑟在毫无铺垫的情况下曝光这件事，超人的名誉甚至是安全都会受到严重威胁。 但布鲁斯的防范只是出于谨慎而非不信任，他得去大都会当面跟卢瑟解释。 克拉克欣慰点头。 或许是因为他曾经讲了不少正义的伙伴互相配合战胜邪恶的故事，或许是自己的存在本身就让布鲁斯对搭档充满信任，尽管同样多疑且会给认识的每个人做针对性秘密档案，但布鲁斯很认可拥有队友的意义。 这让布鲁斯纵使清楚卢瑟性格中偏激自傲的部分，仍旧愿意为说服他做出努力。 而克拉克从不会轻易否定人类能拥有的无数种可能性，尽管他事实上很清楚卢瑟至今没放弃对抗超人。 毕竟卢瑟无论是研究超人的弱点、安排针对超人的计划，还是早上起床边刷牙边对着镜子练习杀死超人后的全球直播演讲，使用的都是布鲁斯的自创语言——很不巧，这门语言超人学得比卢瑟熟练多了。 …… 如果知道超人心中的想法，卢瑟大概会暴跳如雷地砸碎手里的水晶杯，拿着自己近来费尽心思研发的仿热射线武器去跟超人拼命。 但他显然没有觉醒超能力，得意洋洋地喝光杯中的红酒，跃下加长林肯轿车，西装裤包裹的双腿修长笔直，走进星球日报的大门，登上电梯，往时政版办公室走去。 若说他之前刻意保持了低调的行为处事，以至于大都会中认识他的人并不算多，那么在大都会郊外那场超人掳走韦恩的直播之后，他的知名度迅速拔高。 可惜人们对他的印象与卢瑟想像得有不小的偏差。 「是莱克斯·卢瑟吗？」有记者窃窃私语，「那个坚称超人爱慕韦恩的古怪慈善家？」 另一位记者自认为隐蔽地盯着卢瑟瞧：「应该就是他，他来星球日报干什么，该不会又要爆料超人的奇怪三角恋吧……这些有钱人的脑迴路可真离谱。」 卢瑟的笑容微微一僵，保持着游刃有余的姿态，没跟这些愚蠢的记者计较。 他心情很不错，专攻超人的武器研究有了新进展，暗中搜罗氪石的计划也终于看到了一点头绪，而且，昨晚在通讯中跟布鲁斯讨论如何建立保护地球联盟的话题时，当布鲁斯再次说起「超人是比蝙蝠侠好得多的英雄」，卢瑟听到通讯那边传来克拉克肯特不贊同的咕哝声。 这让卢瑟兴奋起来：他就知道三角恋绝对行不通，迟早有一天会分崩离析，而肯特，这位夹在两个强势天才之间的平庸者，显然已经开始动摇了。 于是他在利用保护地球联盟接近并杀死超人的计划中，加入了「策反克拉克肯特」的部分。 只要想像到被肯特背刺后超人和布鲁斯那不可置信的脸，卢瑟就感到心中一阵快意。 正在思考自己到时候应该发表怎样的演讲才能让韦恩和超人悲痛欲绝、后悔不迭，卢瑟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的又一轮讨论声，有记者在谴责前两名记者的言论。 「你们别这样想，卢瑟先生才不是性格古怪，他热衷于慈善事业，是个善良的富豪，」那记者的语气带了点同情，「要不是爱上了韦恩，卢瑟先生肯定会支持超人的。」 第90页 卢瑟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回头把那个记者揪出来揍一顿的冲动。 这种谣言究竟是什么时候流传出去的？ 「我严重怀疑韦恩研究出了迷情剂的制作方式，或者他本来的种族就是个魅魔，」又有人加入讨论，「蝙蝠侠就算了，就连超人都能被韦恩骗到，甚至被套出了自己的弱点。现在又是卢瑟？」 「什么叫蝙蝠侠就算了，」来自哥谭的记者怒了，他的声音不自觉放大，「只有蝙蝠侠才是韦恩的灵魂伴侣，一个连牛奶都怕的红披风和无聊慈善家加在一起都比不过蝙蝠侠！」 另一个记者也被激起了脾气：「超人的弱点不是牛奶，是超级牛奶！他才不会被普通的牛奶伤到，是可恶的韦恩利用了超人的同情心，偷出了超级牛奶的制作方法！」 他俩的声音实在太大，站在电梯门前的卢瑟再也没法假装自己听不到，转头望过去，还得保持着自己慈善家的人设，勉强维持着笑容，表情显得有点狰狞。 电梯门适时开启，在记者们惊恐的目光中，他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间，深吸口气，压住心底的怒火。 然后他控制不住地回忆起记者们的讨论内容，越想越愤怒，走到时政版的楼层之后，没有直接去肯特办公室，而是怒沖沖地把露易丝莲恩叫到走廊尽头无人经过的杂物间，质问她为什么没有把这些舆论上报给自己。 「我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先生。」露易丝冷静地说。 她没有强调卢瑟和自己的合作仅局限于探究超人的秘密，而自己并非卢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属，毕竟卢瑟这样傲慢自大的人根本不在意两者之间的区别，而露易丝也早在发现了超人的身份后就背弃了这场交易。 她的解释让卢瑟气顺了些：「当然，无稽之谈，怎么会有人觉得我暗恋布鲁斯？没错，他确实是难得的能在智力上与我比肩的天才，战斗能力也堪称人类极限，我们曾经有着十分契合的理念……但他现在已经自甘堕落了！他甚至在跟肯特和该死的超人搞三角恋！」 露易丝没吭声，默认了卢瑟关于「超克布三角恋」的说法，并有点疑惑为什么卢瑟没提及蝙蝠侠。 并没在意莲恩的微妙表情，在确认了自己和布鲁斯的这点谣言其实仅出自大都会郊外那场直播中自己辱骂超人的那句话，很少有人把谣言当真，卢瑟便不再理会这件事，尽管仍旧自觉受到了污衊，但还是转而专注于更重要的事——通过自己无敌的话术在肯特心中埋下仇恨超人的种子。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肯特办公室，浑身上下一整套金光闪闪的私人订制西装，不经意间露出自己价值百万的名表。试图让肯特感到自卑，并由此激发出内心深处的憎怨。 克拉克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动物园里啃香蕉的金髮猴子。 「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卢瑟先生？」他礼貌地问，「布鲁斯说他今天会去莱克斯公司拜访您。」 而卢瑟高傲地打量着他。 「我很欣赏你，肯特，」他圆滑道，「布鲁斯曾说他爱超人胜过爱你，我倒觉得他眼神不太好，那个外星人可比你差远了。」 克拉克：「……」 他衷心祝愿卢瑟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他简直不敢想到时候卢瑟回忆起曾经做过的事情该有多破防。 第51章 一个月的休假还没结束, 阿福就回到了哥谭。 夏威夷黄金沙滩上暖融融的阳光并没能疏解老管家的情绪，反倒是阴雨连绵的哥谭让他紧绷的肩膀不自觉放松，抬头看向韦恩庄园的大门。 他曾经祈祷被命运苛待的少爷未来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布鲁斯选择了成为蝙蝠侠, 而苦难是伴随英雄终生的阴影。 后来他盼望着少爷能找到相伴一生的真心伴侣, 那个在自己撒手人寰后仍能坚定地告诉他「你不只是蝙蝠侠」的人，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少爷跟年龄成疑且来歷扑朔迷离的克拉克肯特甜蜜相拥。 阿福总会在这种时刻感受到大宇宙扑面而来的恶意，可是等他走进韦恩庄园，换上舒适的管家服, 烤箱中逐渐冒出小甜饼的氤氲香气, 想到布鲁斯看到今日份饼干时眼中迸发的纯粹惊喜, 他又觉得世界对自己并不算差劲。 他已经是个老人家了。他只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开开心心。 只是无论提前做了多少心理建设, 在看到布鲁斯和克拉克亲密地并肩走下楼时，阿福的眼睛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凝聚起杀意。 「我刚才上楼叫布鲁斯起床, 」克拉克下意识后退一步，难得这么紧张, 「我还住在原来的房间里。」 阿福收回视线, 语气平板：「如果您认为有必要向我解释的话，肯特先生。」 克拉克一时语塞。 他跟阿福认识了很多年, 之前也算得上朋友，然而这种友谊很显然已经在不久前彻底破裂, 以至于克拉克连上桌吃饭都觉得胆战心惊。 布鲁斯没想到阿福会提前结束休假，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缀在阿福身后绕了好几圈, 直到阿福停下脚步徵询地看向他, 才艰难挤出一句「欢迎回家」。 阿福觉得自己的心情又好了一点。 「去吃早餐吧，少爷, 您今天起得可真早，」他温和地说，「饼干很快就会烤好。」 「昨天哥谭很安静，夜巡时间不长，」布鲁斯解释，「而且我得提前准备今晚超人跟莱克斯的正式会面。」 第91页 想让卢瑟认识到超人并无威胁，肯定要首先让卢瑟接触超人，因此布鲁斯决定借着商讨建立联盟的机会，初步把超人介绍给卢瑟认识。 阿福点头：「我去预订明天的食材。」 他对于自家少爷终于要邀请朋友来韦恩庄园做客这件事显然很高兴，这次转身离开时，甚至没有警告性地瞪一眼克拉克，或者阴阳怪气地称唿他「肯特先生」。 克拉克松了口气。 他很规矩地坐在布鲁斯对面，看向阿福离开的背影：「真的要让卢瑟来韦恩庄园吗？他恐怕还没放弃杀死超人的计划。」 莱克斯卢瑟的天才程度绝对毋庸置疑，制造的仿热射线武器在微型便携的基础上有着大型飞弹的杀伤力，如果任由他带进韦恩庄园，纵使超人有把握不让任何人受伤，也很难同时护住庄园的家具和花草灌木。 克拉克真的很担心阿福的血压。 布鲁斯同样有着类似的担忧，但他愿意为了挽回卢瑟而承担这部分风险。 况且他提前有过防备：「我黑进莱克斯实验室改掉了仿热射线武器的实验数据，莱克斯现在手上的那把成品武器最多也就能烘烤一只火鸡。」 他了解卢瑟的性格，卢瑟现在还没找到氪石，在没有更好的计划时，大概率会暂且潜伏寻找超人更多的弱点，等到有了万全的把握再突然反水一击致命。 而布鲁斯希望能在这段时间内改变卢瑟对超人的态度。 克拉克帮布鲁斯切开盘子里的牛排。 「倒也不用太紧张，现在的卢瑟并不能对我造成威胁，就算他得到了绿氪也不太可能，」他实话实说，「除非我不做任何抵抗，否则现在的我其实能硬抗着绿氪的辐射坚持很长时间，足够我把那块氪石销毁然后飞到太阳上充能了。」[1] 所以他当初送给布鲁斯的并非氪石戒指，而是红太阳模拟装置，那才是真正有可能杀死自己的武器。 「你已经对绿氪有了免疫力，但依旧能被红氪影响，」布鲁斯若有所思，「看来我们以后得找别的颜色的氪石试试看，说不定有不一样的效果。」 克拉克贊同：「我也很好奇，可惜我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其他氪石。」 他们讨论着可以通过哪些方式说服卢瑟，吃完饭，很自觉地端起盘子放进厨房的洗碗机。 布鲁斯心虚地左右看看，没看到阿福，于是飞快地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亲了克拉克一口：「我要去韦恩集团开会了，晚上见。」 克拉克弯起唇角，温柔地帮他系上领带，抚平西装袖口的褶皱。 红披风飞出韦恩庄园，一晃神的时间，就落在星球日报的主编办公室里，换好了宽松的格子衬衫。 他坐在电脑桌前，处理着记者们交来的稿件，脑子里还满满当当地装着一只可爱小蝙蝠，几乎是下意识地，超级听力便延伸到哥谭，听见布鲁斯那稳定轻快的心跳声。 以公务合作的名义来到韦恩集团的卢瑟坐在布鲁斯对面，正在劝说布鲁斯对超人提高警惕：「说不定他现在就在窃听你！不要高估外星人的道德水准！」 布鲁斯刚走进办公室，还没收敛起邪恶的反派笑容，闻言，笑容不由自主地真切了许多：「我知道。」 卢瑟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放心，超人他有分寸，」布鲁斯耸了耸肩，摊手，为了让卢瑟感觉更安全些，贴心地切换成自创语言，「况且又不是只有他能这么做，他的披风里藏着最先进的蝙蝠定位器。」 这个定位器甚至是布鲁斯制造出来后，超人自己拿着氪星针线缝进红披风的。 卢瑟眼睛微眯。 他知道布鲁斯不可能在确认他不会对超人造成威胁之前跟他共享超人定位这种关键信息，因此压根没问，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又很快用倒酒的姿势掩饰住这点泄露在外的情绪。 「我们直接去韦恩庄园吧，」他忽然提议，「公司合作的议程完全可以交给董事会处理，何必等到晚上，耽误你的夜巡时间。」 布鲁斯犹豫了下。 克拉克正在星球日报，要是特意请假，很容易被卢瑟发现端倪。 「有什么问题吗？」卢瑟敏锐地追问，「超人现在脱不开身？」 监控着世界范围内网络关于超人的所有讯息，卢瑟很清楚超人此时并没有出现在任何救援场所。 「倒也不是，」布鲁斯随口瞎扯，「只不过超人昨天晚上太过分了，我本来想冷落他一段时间的。」 卢瑟的思路被强行中断，他没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 而布鲁斯已经站起身，跟卢瑟一起往楼下走去。 「我并不是想要改变你的意志，莱克斯，」他站在电梯里，试图为了挽回卢瑟做最后的努力，「超人的能力确实过于强大，人类不应当放松对他的警惕。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在警惕超人的同时意识到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而我们都拥有保护人类这一共同的目标。」 卢瑟没说话。 直到走进韦恩庄园的正门，卢瑟打量着庄园枝叶繁茂的花草，才终于开了口：「看来肯特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的园丁工作还是挺称职。」 他在原地停住，扫了眼自己的手机，再看向布鲁斯时，忽然就多了几分胜券在握的慵懒得意。 布鲁斯嘆了口气。他知道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第92页 「得了吧，别做出这种惋惜的表情，是你先背弃我的，」卢瑟嗤笑，「谁能想到哥谭的黑暗骑士居然是个恋爱脑？真是可惜，布鲁斯——就在刚才，中心城发生了大型连环爆炸事故——这次会面，超人註定要缺席。」 卢瑟早就清楚自己跟布鲁斯最大的不同，他并不在意为了自己的计划牺牲一些无关紧要的愚蠢普通人。 这也是为什么纵使布鲁斯提前防备过也没能发现卢瑟安排连环爆炸事故的迹象，因为卢瑟早在几年前莱克斯集团到中心城建厂时，就已经刻意留下了这个安全隐患。 「卢瑟，」布鲁斯沉了脸，他这次终于不再以同伴的身份劝说卢瑟，「你指责超人会威胁到人类的安全，却毫不在意地用无辜者的性命去胁迫超人妥协？」 卢瑟觉得布鲁斯不可理喻：「这是对抗超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没有人应当成为代价，」布鲁斯失望地看着卢瑟，「而你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觉得稳操胜券了？」卢瑟终于撕破伪装的面具，露出蓬勃野心下狰狞的面孔，「还记得当初跟我分享的资料吗，布鲁斯？」 布鲁斯目光微动，谨慎地没有立刻出手：「利爪？」 卢瑟从西装内侧取出拇指大小的玻璃瓶，瓶底蕴藉着翠绿色的液体。他打开瓶盖，液体迅速溶解在空气中。 为了避免布鲁斯提前发现这件事，卢瑟在自创了新的语言体系后，甚至每天会固定使用布鲁斯创造的语言写一些早已废弃的计划草案。 「这是利爪体内元素最纯粹的提取物，」他志得意满地大笑起来，「只要吸收了这种物质，就会变成不死不灭、任人支配的人形怪物。布鲁斯，你将成为我最得力的武器，对抗超人的荣耀先锋——」 布鲁斯面无表情地掏出防护面具戴在脸上。 「哦，」他淡定道，「是什么给了你一种我不会防备的错觉？」 卢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虽然确实不知道卢瑟已经把利爪研究到了这么深入的程度，但早在跟卢瑟分享实验成果时就有了准备，布鲁斯甚至还特意造出了一套空气净化捕捉装置。他从随身携带的万能腰带中取出这套巴掌大小的装置，又拿出手铐，准备把卢瑟抓到大都会监狱，审判他蓄意引起工厂爆炸的犯罪。 他刚走到卢瑟面前，卢瑟从怀里掏出仿热射线武器，勐地开了一枪。 早已被更改过数据的武器并没太大的威力，然而与布鲁斯预计的不同，卢瑟对准的是自己手里的空气净化捕捉装置。 热射线穿透装置，与绿色液体碰撞，发生剧烈的反弹。 炽红色的光芒直直冲着卢瑟飈去，在他惊恐的目光中覆盖了他的脑袋，另一边，绿色液体还没来得及融化，便撞到不远处听到声音后快速赶来的老管家。 就连自己夜巡受到重伤还被一群帮派围追截堵时，布鲁斯都没有这么恐惧过：「阿福——」 阿福手里的托盘坠落地面。绿光笼罩着他的身体，老人脸上的皱纹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不见，花白头髮逐渐染上黑色，仿佛在瞬间年轻了几十岁。 绿芒消散，身姿挺拔的俊美青年愣怔地看着自己光滑的双手，在布鲁斯呆滞的注视中，弯腰捡起地上的托盘。 第52章 布鲁斯曾在照片中见过阿福年轻时的模样。 这让布鲁斯在后来得知阿福是特工出身后, 一度坚定地认为他就是詹姆斯·邦德的原型。 但是亲眼看着自己最信赖的老管家，摇身一变成为身高腿长的帅气男神，对布鲁斯来说, 冲击性实在有点太大了。 直到听见卢瑟愤怒的咆哮声, 布鲁斯才终于回过神, 反身扣住卢瑟的肩膀，冷声威胁：「把利爪实验的报告交出来。」 卢瑟从计划折戟的挫败感中挣脱，看到布鲁斯焦急的样子，冷笑：「你能怎么样？布鲁斯·韦恩, 就算披着反派的外衣, 你仍旧是那个连罪不可赦的犯罪者都不会下杀手的蝙蝠侠, 而你亲爱的管家, 现在已经成为了我的傀儡——」 「很抱歉，卢瑟先生, 」阿福打断他，英伦腔一如既往的优雅, 在片刻的茫然后, 这位见多识广的老管家迅速冷静下来，「我想我尚且还算个可以自由行为的人, 目前并没有跳槽为您工作的打算。」 卢瑟愣住。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你为什么没有变成思维僵化的怪物？」 此时的卢瑟还不知道，问题恰恰出在自己太过天资卓绝上。猫头鹰法庭根本没能把酒神因子提纯到没有副作用的程度, 而他的提纯几乎完全摒弃了其他杂质，导致阿福完美继承了酒神因子的能量。 布鲁斯沉着脸把卢瑟捆起来，被他光秃秃的脑袋晃了下眼睛, 不忍直视地偏开头。 终于处理完中心城爆炸事件的超人此时才匆忙赶到韦恩庄园, 第一眼看到穿着不怎么合身的管家服的英俊青年，震惊地在半空中转了一圈：「阿福？」 阿福眉心微蹙。 他不明白超人为什么会用这种仿佛自己跟他已经认识了很多年的语气称唿自己。 意识到自己过于震惊导致一时失言的超人并没给阿福继续观察自己的机会, 迅速拎起卢瑟的衣领，带着卢瑟往大都会警局飞去。 还没发现自己永久地失去了珍贵的头髮，卢瑟在超人的钳制下愤怒挣扎着。 第93页 布鲁斯站在原地，没有阻拦超人的动作。他看向自己面前陌生的年轻阿福，心中五味杂陈，张了张嘴，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却是以蝙蝠侠公式化的冷酷语气开了口。 「我们去蝙蝠洞，你需要做严格的身体检查，确保没有被卢瑟控制，或者出现其他影响神智和身体的不良反应。」 布鲁斯似乎总是这样，每当过于激烈的感情让他不知所措，属于蝙蝠侠的绝对理智就会冒出头来控场，纵使明知这种行为可能会导致自己在乎的人心寒，仍旧在一种近乎于自暴自弃的情绪中，维持着蝙蝠侠冷酷的一面。 只不过这次他面对的是阿福。 而阿福总能包容布鲁斯的一切。 「当然，少爷，虽然我更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阿福嘆气，「以及我猜这场实验会持续很久？容我提醒，您现在还没吃午餐。」 布鲁斯站在原地。 「我等会儿就去吃，」他僵硬地说，顿了顿，还是小声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在绿色液体融入阿福的那一刻，他差点以为自己最深的噩梦成真。 阿福无奈地笑了下。他上前一步，抱住自己手足无措的孩子。 「不算什么坏事，虽然不知道效果能持续多久，但是像我这样的老人家，能够重新感受到青春的美好，已经此生无憾了，」他说，「就是得重新定制一套管家服，上帝，我这些年居然胖了这么多。」 利爪提纯出的绿色液体尚未研究透彻，无法证明其是否具有传染性；阿福连外表都变化巨大，需要确认他究竟有没有被洗脑、是不是在跟卢瑟或者猫头鹰法庭里应外合，仅仅是装成无辜的样子。 蝙蝠侠的大脑中飞快地闪过无数疑惑，他很清楚自己不应该毫无防范地拥抱阿福，但他站在原地，终究还是没有躲开。 他知道未来许多事都会随着阿福变年轻而产生变化，但有更多事情不会变。阿福始终是他最信赖的管家，而他也早已把阿福看做自己的父亲。 …… 把卢瑟以及莱克斯集团蓄意制造爆炸案的证据交给大都会警局后，超人匆匆忙忙赶回韦恩庄园，飘在蝙蝠洞门口，谨慎地使用透视来观察情况。 布鲁斯正在调取利爪实验的各项数据，动作飞快，但情绪还算平稳。 在刚才的实验中初步确认了阿福的神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身体素质也恢復到巅峰状态，再结合卢瑟把利爪提取物进一步提纯的实验日志，他已经有了确切的猜测，现在需要做的只是再抓个利爪进行提纯实验并确定绿色液体的来歷及成分。 换了件合身运动装的阿福站在旁边，活动着自己的双腿，随意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克拉克·肯特就是超人的？」 「跟戈登和哈维合作打击企鹅人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张旧报纸——」布鲁斯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敲打键盘的手指僵住，回头看向阿福，「你怎么猜到的？」 阿福仍在测试着自己的搏击水准。 「您知道您看向超人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吗，少爷？」他冷哼，「您第一次告诉我，您要成为蝙蝠侠的时候，就是那样的表情。」 布鲁斯心虚地挪开视线。 「而我跟上次的回覆一样，少爷，」阿福凉凉道，「您真该提升下审美。」 「克拉克很好，」布鲁斯下意识反驳，「红蓝色超人制服其实也挺好看的。」 超人弯了弯眼睛。 他飞进蝙蝠洞，飘到布鲁斯身边，双脚落在地面，看向阿福。 「很抱歉欺骗了你这么久，阿福，」他郑重地说，「但是请相信，我绝不会辜负布鲁斯。」 阿福觉得自己这次重返青春来得可真是时候。 至少他不会因为这件事犯高血压。 眼见着两个小情侣已经贴到了一起，阿福心塞地摇了摇头，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转身离开这里。 并不知道现在的状态能保持多久，阿福想去照照镜子，欣赏下自己乌黑浓密的头髮。 布鲁斯看着阿福离开，伸出手，拽了下超人的红披风。 「莱克斯这次彻底跟我们决裂，他很有可能会曝光蝙蝠侠的真实身份，」他严肃地说，「我们得提前做好防范措施。」 超人垂眸看他，目光温柔，弯腰吻住他。 拽着红披风的手指顿时攥紧，指尖微微泛白，又很快染上些许红晕。 亲吻总是因美好而短暂，又漫长得仿佛每一帧都值得反覆回味，等到两人分开，布鲁斯的唿吸都有些急促了。 「对不起，」超人低声说，「如果我当时在你身边，阿福就不会被卢瑟的阴谋波及。」 「蝙蝠侠本就不需要帮助，」布鲁斯不高兴地仰起头，往克拉克的嘴唇上咬了一口，满意地看到自己留下几个牙印，「当世界和我放在天平的两端，我的爱人永远会选择去拯救世界。我为此感到自豪。」 超人笑起来。 「而且蝙蝠侠也不会为了超人就放弃哥谭，」布鲁斯戳了戳他的胸膛，「所以你得保护好自己，要是有谁把你关在红太阳监狱里，逼我选择救你还是救哥谭，我绝对不会犹豫的。」 他们对视着，透过彼此眼中的爱意，看到志同道合的坚定——那是伤痕累累却仍旧笔挺的嵴樑，是面对诋毁中伤始终不曾背离的初心，是看到远方的光明于是纵使踏入刀山火海也不会回头的觉悟。 第94页 那是一个金灿灿的灵魂，经歷了时间的摧折，在孤寂的迷雾中踽踽独行，终于握住自己命中注定的另一片灵魂。 「别难过，我的孩子，」躺在病床上的玛莎曾经告诉他，「总有一天你会找到那个让你不再无时无刻感到孤独的人，在那之前，不要放弃希望。」 许多年前，当超人歷尽艰苦从斯塔罗的威胁中救出地球，飞在高空中茫然地意识到甚至没有谁能跟自己分享这份喜悦时，他觉得玛莎错了。再后来，他因氪石扰乱的时空不慎穿越到平行世界，看见幸福美满的超人同位体，他觉得或许不是玛莎错了，而是自己早已被世界遗弃。 如今的他抱着自己的全世界，再次想起玛莎当初的嘱託，那份如影随形的孤独感，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蝙蝠电脑的实验分析完成了吗？」他的全世界从他怀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利爪实验材料不够用，我得再去抓一波猫头鹰法庭。」 克拉克帮他理顺头髮。 「还没有，」他说，「不过有件事你大概会想知道。」 「我今天处理中心城爆炸事件的时候，遇到了一位由于顶撞领导被开除的年轻飞行员，他的名字叫哈尔·乔丹。」 布鲁斯的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的色彩。 他抬起头，看到克拉克同样愉快的表情。 英雄的征程或许仍旧艰辛，但英雄的身边终于不再孤独。 金色的灵魂总会被另一个金色灵魂吸引，英雄们聚在一起，于是世界焕发出金灿灿的光。 第53章 番外一 超蝙x生活 1 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 mi6前特工，韦恩庄园的管家。 这位将蝙蝠侠抚养长大的男人，纵使奇蹟般返老还童都没有丢失英国绅士的优雅仪态, 将韦恩庄园的一切处理得有条不紊, 纵使超人有时也会忍不住感嘆「我真怀疑你有超能力, 阿福，你真的没去过霍格沃茨吗？」。 他总能在布鲁斯偷偷摸摸踏入厨房的前一秒精准地出现在门口，知道布鲁斯究竟吃没吃早餐的西蓝花纵使克拉克用了超级速度帮忙解决，每当布鲁斯夜巡归来, 他始终站在蝙蝠洞的中央, 旁边放着医疗箱和热腾腾的夜宵, 稳定得像是永远不会变化的坚固锚点。 「我只是太了解你了, 少爷。」 阿福这样说。 大概老人家都会对自己孩子的情绪有着敏锐的感知，虽然阿福现在恢復了年轻时的样貌, 他仍旧没有丧失这项能力。 就比如现在，听到身后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布鲁斯在蝙蝠洞里转着圈, 墙壁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铅板，阿福的眼中掠过一丝瞭然。 他没回头, 继续修復实验桌上被炸毁的蝙蝠战衣，直到布鲁斯终于忍不住靠过来, 才终于看向他：「少爷，我猜您有事情想对我说？」 「没什么事，」布鲁斯嘟囔着, 目光游移, 「就是，你以前跟女朋友交往的时候, 大概过多久才会发展成床伴关系？」 阿福手里的钢钳一抖，拽断了蝙蝠战衣的蝙蝠耳。 「……」 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自家少爷。 2 阿福不怎么冷静地放下钢钳，走到不远处的椅子处坐下。 他预感到这会是一场漫长的谈话。 「如果您曾经去过军情六处，就会听到我当时在感情上的风评，少爷，那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他委婉回答，「您是跟肯特先生对此有什么争执吗？」 布鲁斯坐到阿福对面。 「我和克拉克已经交往三年了，」他控诉道，「我们的关系相比最开始没有任何进展，他一直在故意忽视我的暗示。」 布鲁斯起先觉得或许是氪星人比较矜持，或者自己的暗示不够明显，但是前段时间来自义大利的毒枭在游轮举办了一场血腥拍卖会，他和克拉克乔装成普通游客进入游轮调查，晚上住在一个房间里，布鲁斯连道具都准备好了，结果克拉克居然在双人床旁边打地铺睡了一晚—— 「他打地铺！」说起这事，布鲁斯气得站起来，又开始转圈了，「你敢相信吗，阿福，这傢伙连睡衣的扣子都系得整整齐齐！」 阿福极快地勾了下嘴角。 他心情愉快：「克拉克先生的做法没错，少爷，我想他只是希望能等到这段感情足够坚固，确认你们已经完全做好了过渡到下个阶段的准备。」 「可是究竟有什么值得准备的？」布鲁斯不能理解，他严肃地分析，「我怀疑氪星人的生理构造跟人类不同，说不定克拉克根本就没有那个功能。」 阿福欲言又止。 他觉得如果布鲁斯在超人面前说出这番话，大概就再也不会有类似的烦恼了。 「当然我不会嫌弃他，」布鲁斯补充，「我不在乎这个，我只是希望克拉克能跟我坦白，至少别让我对此一无所知。」 况且布鲁斯真的很担心氪星人会是怎样的繁殖方式，万一氪星人是通过有丝分裂繁殖，在某天吃了足够量的苹果派之后超人会毫无预兆地分裂成两个小超人，那他总要提前做下心理准备。 阿福扶额。 他怎么以前没发现布鲁斯的想像力这么丰富？ 3 「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恋爱模式的问题，少爷？」 阿福最后还是勉强给布鲁斯提了个建议。 第95页 「你和克拉克先生似乎从未约会过，一场浪漫的约会往往是情侣们关系进展的最佳途径。」 布鲁斯陷入沉思。 他当然经常跟克拉克在一起，他们在蝙蝠洞里做研究，商量着建设正义联盟的新方案，驾驶蝙蝠飞船到宇宙去对抗外星生物。蝙蝠侠夜巡时，偶尔往乌云遮蔽的空中望去，捕捉到一闪即逝的耀眼红披风，绷紧的唇角就会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但他似乎确实从没跟克拉克，像是电影里的热恋情侣那样，分享一顿气氛唯美的烛光晚餐，在酒精的作用下黏黏煳煳地抱在一起，然后顺理成章滚到沙发上…… 「少爷，」阿福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幻想，「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容我提醒，如果您和肯特先生弄脏了除卧室以外的任何地方，你们会失去至少一个月的小甜饼加餐。」 布鲁斯心虚地挪开视线。 他有些时候真的觉得阿福在霍格沃茨学过摄神取念。 4 在阿福请假回英格兰去「拜访老朋友」的周末，布鲁斯决定亲手为克拉克准备一顿烛光晚餐。 炸掉了厨房和半个餐厅后，计划被更改为预订一份晚餐，并由布鲁斯亲自摆盘。 听到爆炸声后迅速飞回韦恩庄园的超人熟练地掏出砌墙工具，一个人干了整个装修队的工作，很快让厨房再次焕然一新。 「如果你想换换口味，布鲁斯，」他好笑地说，「我可以烤个芝士苹果派。」 「不吃苹果派，」布鲁斯拒绝得非常坚定，「我已经订好了晚餐。」 克拉克落回地面，眨眼间已经换回衬衫长裤，毛绒绒的黑色蝙蝠拖鞋格外软和。他看到布鲁斯摆到桌面的烛台，弯了弯眼睛，在花园里剪下一捧鲜艷的红玫瑰插在花瓶里。 从来没体验过浪漫晚餐的布鲁斯有点僵硬。 他往嘴里塞了块鹅肝，试图说点什么暖场的话，憋了半天，艰难地吐出一句：「卢瑟最近似乎在筹建反超人联盟。」 克拉克温和地笑起来。 「放松点，布鲁斯，」他倒了杯红酒，「你紧张得好像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相亲。」[1] 布鲁斯撇了下嘴。 「我才没紧张，」他嘴硬道，「而且如果真的是相亲，你现在就已经出局了，谁让你穿着格子衬衫来约会的？」 克拉克挑眉：「你明明就很喜欢这件衣服，上次我穿这件的时候，你的心率比平时高了半拍。」 布鲁斯抗议：「都说了不要随便听我的心跳——」 气氛变得舒缓，熹微烛光映着白瓷餐盘，照得餐厅暖融融的，克拉克望向布鲁斯，天空般湛蓝的眼睛中盛满了爱意。 他们谈起这几天的见闻，正义联盟的同事，哥谭逐渐好转的司法制度，还有超人在地球各处救下的无辜者。星球日报的记者们还在猜测肯特主编究竟跟反派韦恩有什么关系，露易丝莲恩试图联络蝙蝠侠将韦恩违法犯罪的证据曝光在公众面前，阿福昨天似乎在泰晤士河畔偶遇了曾经的老情人，被老情人当成了潘尼沃斯家族的后辈。 布鲁斯拿起摆盘的薄荷叶，动作缓慢地咬进嘴里。他看着克拉克。 克拉克的喉结滚动了下。 烛台和碗盘随着餐布滑落，在即将砸向地面的前一刻，被超人接住，用超级速度送进厨房的洗碗机，甚至连盖子都没关，就沖回布鲁斯身边，用力吻住他的嘴唇。 他们亲吻着滚到沙发上，布鲁斯仰着头，拽住克拉克的衬衫，试图扯掉衣领繫紧的纽扣。 克拉克蓦然握住布鲁斯的手腕，制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 他的嗓音发哑，深沉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控制，但还是维持住理智，松开布鲁斯，摸了摸年轻人被蹭得翘起来的头髮。 「我去收拾厨房，」他温柔地说，「等会儿你还要夜巡。」 布鲁斯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的背影，反应了好一会儿，咬牙切齿地给阿福发消息。 「克拉克他果然不行吧！！！」 5 阿福拒绝参与有关氪星人生理构造的讨论。 他建议布鲁斯开诚布公地跟克拉克交流这件事。 「不可能，」布鲁斯宣布，「蝙蝠侠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克拉克能扛得住韦恩的魅力攻击！ 阿福：「……」您高兴就好。 年轻的管家挂断电话，嘆口气，决定在英国多待几天。 他诚恳希望休假结束后韦恩庄园不至于全部翻新。 6 清晨，肯特主编走进时政版办公室，办公桌底下藏了一个西装革履的韦恩总裁。他淡定地给布鲁斯泡了杯咖啡，并好心提醒，阿福知道西装蹭到地上会很生气。 傍晚，超人把试图翻墙离校却不慎从高楼跌落的学生拎到校长室门口，回到韦恩庄园时，鼓鼓囊囊的被窝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于是他帮布鲁斯捏好被子，播放了一首儿歌助眠曲。 深夜，蝙蝠侠中了化工厂非法生产的xx药剂，踉跄地回到蝙蝠洞，神志不清地环住超人，然后超人温柔地把他抱到床上，给他打了一剂刚配好的解药。 7 哥谭的反派们觉得蝙蝠侠最近几天揍人的力道都大了不少。 「肯定是跟韦恩吵架了，」他们私下交换信息，「韦恩集团的员工说，韦恩最近也脾气暴躁，似乎还炸掉了哥谭郊外的化工厂。」 第96页 哥谭人对此接受良好：「情侣打架炸几栋楼很正常的啦，只要韦恩别想着再跟那个红披风勾勾搭搭就没问题的。」 某个恰巧听到哥谭人聊天的红披风默默往高空飞，试图用云层挡住自己。 8 克拉克当然知道布鲁斯的想法。 他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倒不至于看不明白布鲁斯的暗示，但他始终在犹豫，纵使身体数次提出「这怎么把持得住」的抗议。 他是这场感情中更成熟的那个，他得为布鲁斯负责。布鲁斯还太年轻了，说不定未来某天，布鲁斯会意识到自己是个不值得爱的、无聊呆板的老傢伙。 所以克拉克想等一等，再等一等。 不光是为了布鲁斯，也是为自己——如果真有那样一天，他恐怕会疯掉的，他得保证自己能够始终保持理智，而不是在布鲁斯说出「分手」的那瞬间就原地换上白色制服准备毁灭世界。 超人在高空飞翔，狂风在生物力场的作用下化作绵软的微风拂过他的捲毛，他轻轻嘆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但这让他更清楚地明白自己与布鲁斯之间的年龄差距究竟意味着什么。纵使外表相同，他永远不可能变回从前那个阳光开朗有冲劲的天真堪萨斯青年。 他落在孤独堡垒的门前，想着今晚回韦恩庄园跟布鲁斯认真沟通下这件事，打开门，讶异地看到坐在大厅的布鲁斯。 「我穿了铅制战衣，」布鲁斯简单地解释，他看向克拉克，「你欠我一个解释。」 超人的捲毛微微耷拉下来。他双脚落地，走到布鲁斯面前，组织了下措辞，试图跟布鲁斯说清自己的想法。 「不用自卑，克拉克，我不会因为你那方面不行就离开你的，」布鲁斯率先开口，蓝眼睛担忧地看着他，「我知道氪星人的生理构造特殊，但是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个——」 超人惊恐到原地起飞。 「我没有、不是，」他结巴，「你在想什么？！我的生理功能好得很！我只是担心，拉奥啊，布鲁斯，我担心未来我会因为你的离开而失去控制。」 布鲁斯歪了下脑袋。 他坏笑起来，显然本来就已经查过了氪星资料，只是在变相刺激超人对自己坦白。 「我不信，」他勾住超人垂落的红披风，「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9 超人脑海里绷紧的弦终于断开。 「小混蛋，」他看着水晶床上衣衫散落的布鲁斯，眼底微微发红，语气郑重，「你想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你的，就算你想自然老去，我也会把你扔进拉萨路之池，或者去跟路西法打一架抢回你的灵魂。」 「堪萨斯有这么保守吗，还是说氪星的风俗要求滚个床单就绑定终生？」布鲁斯含煳地问，他大概弄懂了克拉克的想法，「好吧，小镇来的老男人，看来克拉克·肯特要跟布鲁斯·韦恩办个婚礼了。」 超人低头吻住他。 与之前浅尝辄止的亲吻不同，这个带有明显掠夺意味的深吻，逐渐向更下方延伸，氪星人的手掌带着炙热的温度，抚摸着小蝙蝠柔软的蝠翼，于是刚才还趾高气昂的蝙蝠很快缩成柔软的一滩。 布鲁斯身下的薄被被他抓出层叠的褶皱，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过分紧张又不愿露怯，以至于开始胡说八道。 「如果韦恩和肯特结婚，全美的媒体大概都会疯掉，我觉得最高兴的可能是那群心理学家，毕竟他们的理论被证实了，韦恩果然有daddy issue……对吧，kent daddy？」 话音未落，大厅中央忽然亮起来，乔·艾尔的ai影像出现在半空，他双手张开，慈祥的声音在大厅中迴响：「卡尔·艾尔，我的儿子——」 10 没人知道为什么在接下来的半年内，蝙蝠侠都拒绝前往孤独堡垒。 就像没人知道布鲁斯为什么再也没用daddy issue调侃过自己。 只有阿福知道，当他结束了休假回到韦恩庄园，看到客厅的沙发、茶几和餐桌都换了一遍后，心情到底有多复杂。 「我无权干预你和肯特先生的二人世界，少爷，」他露出不贊同的目光，看向面前心虚低头的小情侣，「但是下次请离蝙蝠车远点。」 他完全不想知道蝙蝠车的车盖上那个诡异的凹坑究竟是怎么砸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