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尽鬓边春》 第1页 [古装迷情] 《烧尽鬓边春》作者:玉枕无【完结】 文案 被迫还俗的机智画师x权倾朝野的偏执侯爷(姐弟恋) 容国公府的大姑娘与商小郎君感情深厚。 两人刚定亲,这小郎君便战死,容大姑娘从此遁入空门。 世人都道这大姑娘爱惨了商小郎君。 谁能想到这大姑娘在尼庵里吃香喝辣,靠作画赚得盆满钵满。 - 正当她得意之际,那倒霉的未婚夫竟回来了。 更出人意料的是,这人还失了忆。 两载未见,他越发出挑,墨发高束,金甲白袍,端的是一派松风在骨,朗月入怀。 那清冷眸子,居高临下睐着她:「听闻小娘子渴慕我多年,我便委屈些,成全了你的情谊。」 容消酒心中腹诽:「笑话!我才不会渴慕一个弟弟!」 - 她想方设法和离,不成想这人却越发缠人。 凡是不上值,便时时与她待在一处。 抢她喝过的粥碗,夺她用过的手帕,就连独眠的床榻也被他占去一半。 后来她受继母欺负,这人拆了院子为她撑腰;她作画导致流言四起,这人力排众议护她周全…… 不等他恢復记忆,容消酒倒先开始沦陷。 - (小剧场) 某次喝醉,容消酒醺醺然倒在身侧人怀里:「待你恢復记忆,我也便自由了。」 身侧人山眉微动,待她入梦,将她抱起:「我的好姐姐,好容易与你成亲,我怎捨得和离。」 他声音沉沉,带着十足的诚挚。那望向她的琥珀眼底,如是浮着云的月,柔软又明澈。 - 商凭玉是出了名的郎君领袖,杀战神擒鲁军,所向披靡战功赫赫。 刀尖血海上游走的人,却心悬皎月,至今十年矣。 「念卿多少梦,烧尽鬓边春」 内容标籤:姐弟恋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容消酒视角商凭玉 一句话简介:偏执侯爷装失忆勾引白月光 立意:女子亦可成为不被束缚的天 第1章 夜逃 扶光冉冉,春落小尘寰。 齐臻臻地一队人朝乖崖庵去。 女使扬花开道,那流英与锣鼓交相唿应,一个漫地,一个盈天。队伍中央的八个小厮,齐抬一副花檐子,脚底生风也似地走将着。身后紧随着十数个带刀小厮,场面堪称盛大。所到之处,尘烟乍起,鸟雀惊飞。 众人堪堪在庵门前停下,领头婆子带着抬檐子的几人走将进去。 未到禅堂,便有知客前来迎。 刘妈妈抄着手,笑容敦厚:「我等是容国公府的,奉命来接我家大姑娘还俗,还望师父行个方便。」 知客合掌一礼:「檀越请回吧,明如已不在庵中。」 「我家大姑娘在这庵里住了两年,怎会不在?」 知客说辞不变:「出家人不打诳语。」 刘妈妈沉了脸色,也不顾这知客乐不乐意,带着人便往里头闯。 上下转了好半晌,犄角旮旯都搜罗遍,就是不见那大姑娘踪影。 她急得直跺脚,拍着大腿,连连嘆气:「这可如何是好,眼见就要做侯府大娘子的人,怎地失踪了。」 远岫如屏,躲在云烟里时隐时现。 叮铃一声脆响,鸾铃撞风摇曳,盪碎晨间静谧。 马车驶进松林,执辔的是一白脸小尼姑。 「姑娘,过了这片林便出了京,咱们可算要自由了。」 她语调轻快,扭头朝车里喊。 车厢里头的人伸出玉手撩开半截帘子,语气带着几分憧憬:「总算要离了这鬼京城,两年的筹划没白搭。」 她在乖崖庵待的这两年,早盘算着离开京城。 原是打算下月启程,谁料那战死沙场的未婚夫竟回来了。 一得了信儿,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只捎带了重要物什便匆匆跑路。 说来,她这未婚夫商凭玉从小清识过人,又生得俊格无双,早就是出了名的郎君领袖。 后来不知怎的,竟弃文,从了军。不到一年便平定南邦,杀战神擒鲁君,封侯拜相,达到常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可任他何等风光无限,对容消酒来说,不过是个弟弟,还是个清高孤傲的弟弟。 他二人居同一条巷子,一道上私塾、打马球,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可这人大抵都没拿正眼瞧过她,尤其是两人定亲之后,每每在外碰面,他便垂头转道,装作视而不见。还记得他出征前夜,两人还因此事大吵一架,并约定好了等他再回京时,便取消婚约。 后来,没等来他回京,反倒等来他战死沙场的消息。 容消酒面上难过,实则乐得自在,打着为他守寡出家的名号,在乖崖庵里吃香喝辣,靠作画赚得盆满钵满。 如今这人又奇蹟生还,与其回去跟他联姻,她不如提早跑路,过自己的快活日子。 这般想着,她越发焦急,连连催促:「再加快些马力,尽早出了这片林。」 有灵应口,鼓足架势扬辔高喝一声,骏马翻盏也似跑起来。 不移时,马车行至分岔路口,仅有的两条窄道皆被砍断的树干横梗住。 有灵回拉缰绳,马车降降停住。 「下车!都给爷下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一侧幽深的松林里传来高唿。 容消酒隔着车窗同样听到动静,撩开门帘朝外看去。 便见松林涌出一行扛刀汉子,相貌是个顶个的獕猥,身形是一个赛一个的魁梧。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有灵浑身直冒冷汗,颤着声音问。 容消酒拍拍她肩膀,起身出了车厢,站在车上行一礼。 「各位好汉,我等只是乖崖庵的女弟子,没甚长物,还望给条生路。」 她高挑身姿端的亭亭,着一身尼姑装扮。却生了副皎玉皮囊,尤其那额间红痣似仙姝印记,只梳着寻常尼姑的妙常髻,便浑似哪座仙山出来的仙葩菩萨。 彼时东风拂过,拨乱她鬓边青丝,不觉唐突,倒平添些子清冷。 肩扛大刀,嘴叼狗尾草的山匪头呵呵大笑:「尼姑倒也见过不少,这般济楚模样的尼姑还是头回见。」 容消酒心下一沉,这群人来势汹汹,想来是劫财又劫色的。 「像你这般长相的,必定是娇养,这娇养须得花好些银子,小尼姑定是个有钱主儿。」 说着,男人朝身侧的秃头汉子扬了下下巴,示意他入车厢找钱。 容消酒见人过来,忙拉起有灵下车,任由那人在车厢翻看。 少顷,那秃头拿着包袱跳下车:「大哥明智,这小尼姑果然是个趁钱主儿,这满包都是银票。」 容消酒心在滴血,那包袱里头是她攒了两年的血汗钱。 她就盼着用这些钱在寿州开画馆,过安生日子,如今倒好全没了。 「各位好汉能否行行好,给贫尼留点。」容消酒合掌作礼,端的恭敬。 众人仰头大笑,山匪头吐掉嘴里的草梗,嗤笑问:「你可见过留钱的劫匪?」 容消酒低了头,她是没见过,可又捨不得钱财全被掳走,遂说出那话来。 「俺们虽是劫匪,却也讲道义,不杀人不放火,只劫财。至于色嘛,你瞧你长得那样,谁敢劫。」这山匪头一边说着,还一边咂嘴摇头。 「嗯?」方将还说她长得济楚,如今倒又嫌弃上了。 「就你这长相不趁个百八十万两谁敢劫,长得太好看也得靠银锭子将养,俺们都是穷出身,可没钱养活。」 「你若长得丑些,俺们必定将你随钱一道劫走。」 所以她是被嫌弃了。 容消酒深吸口气,见他也算好说话,走近了些:「还望好汉慈悲,就留一百两,五十两,二十两,一两也成啊。」容消酒伸着手指头,不断试探。 可这山匪头就是不松口,朝众人摆手,转身走入密林。 「别啊,好汉。」容消酒小跑跟上,脚腕却绊到石头,朝前跌去,直撞向土匪头后背。 这汉子受力跟着朝前扑,腹部正巧抵在手下人的刀口上,落了个小腹插刀,血流不止。 容消酒跌坐在地,倒吸一口冷气。 赶忙张开双手,怯怯道:「贫尼不是故意的。」 「你这叵耐的小尼姑,竟敢偷袭我老大,看我这一刀下去,不教你骨肉为泥。」秃头汉子扬起大刀,便朝她身上砍。 只听「嗖」地一声,响箭破风而来,直中他颡根。 众人见状,搀扶着山匪头就往松林深处去。 容消酒更慌了,想追上前将银票抢回来,奈何脚腕生疼,只得坐在原地干着急。 就听勃喇喇一阵马蹄声在她身后的小道上停下。 接着传来脚步声,几个穿犀甲的将士从她身侧经过,朝山匪逃跑的方向追去。 有灵跑将过来,扶她站起:「姑娘,钱没了再攒便是,还好你安然无恙。」 容消酒长嘆口气,转身就见不远处的小道上列着一队兵马。 他们手执铁枪,身披犀甲,黑压压一片,派势浩荡。 为首的是位少年,他端骑白颠马上,左侧悬着箭筒,右侧放着弯弓。 身着金甲白袍,却没戴兜鍪,任由墨发高束成马尾。彼时天光流照,碎金似的光落在他疏朗眉目上,更添深邃俊美。 慢着! 她眯眸,这人模样有些眼熟,浑似她那战死又生还的未婚夫。 「什么人?」 那少年声如琤玉,语气带着十足的威压。 容消酒还在发愣,倒是有灵合掌作礼,躬声应口:「回大人,我等是京郊乖崖庵里的女弟子。」 那人又道:「过来说话。」 容消酒头垂得极低,被有灵搀扶着走到队伍跟前。 双方都没开口,她却听见那马上少年几不可闻地轻嘆口气。 「回大人,我等路遇匪寇,钱财方将被劫了去。」有灵先开话头,全程没抬眼,更不知她口中的大人是何人物。 「这条小道常出山匪,小师父们出行不提前查探的?」少年肃声开口。 「是贫尼们大意,没探清路,所幸性命无忧。」有灵随意捡话敷衍。 「有官道不走,为何偏走这鲜为人知的小道?」 不等有灵回话,少年身子放低,居高临下看向站一旁的容消酒,沉声又道:「这位小师父不吭声,难不成是个喑人?」 容消酒扬脸朝他看去,蓦地,一双明眸便撞上另一双明眸。 离得这般近,她完全看清他面容。 三年未见,他稚气尽消,本就俊格的五官更加分明,面部轮廓也更硬朗,倒真有几分成熟男子的稳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正思量着,这人山眉微颦,朝身侧小将招手:「将人带回营中再盘问。」 说罢,掉转马头先行离去。 容消酒见此情形越发诧异,这人是没认出她来? 她上了马车,跟在队尾随他们一道去了军营。 直到坐进军帐里,都再没见着商凭玉一眼。 倒是一路跟着她的小将带着老军医走将进来。 那小将看着年岁不大,偷瞧她一眼,略羞涩地颳了刮鼻尖,温声道:「小师父莫怕,先让人给你治伤,稍后我们头儿会来找你们问话。」 「放心,只要将事情道说清楚,定不会伤害你们的。」 容消酒颔首,问出那句疑惑了一路的话:「敢问檀越,将才在林间的白袍少年可姓商?」 「正是姓商,其名凭玉,也是我们侍卫马军司的头儿,今儿个才上任。」小将望着她琼脸,想都没想,脱口便答。 再一次得到证实,容消酒没了话。 倒是这小将想与她多说几句,找了个话茬:「对了,小师父们来自乖崖庵,可识得一位容国公府的大姑娘?」 容消酒眉梢一动,平静回:「略见过几面。」 小将闻言双眸璨亮起来:「那这国公府的大姑娘长得是何模样?」 「你问这作甚?」 「实不相瞒,这容大姑娘是我们头儿的未婚妻子。」 「想当年我们头儿与战神搏斗掉下悬崖,众人皆以为他殒命,遂将死讯传回汴京。谁料那容大姑娘竟是个有情义的,依旧不解婚约,自愿出家为我们头儿守一辈子活寡。」 容消酒心下一笑,原来世人都是这般传她的。 「非也非也,难道你没听说那容大姑娘与你家头儿本来是要解除婚约的?」 小将粗眉皱成八字:「没听说啊,小师父如何得知的?」 容消酒明眸染上几分狡黠,与那额间绛痣交相映衬,显得整张小脸明媚又张扬。 她檀口轻启:「自然是从当事人那处知晓的。」 小将像是听见甚了不得的消息,张口呆住。 一边的有灵见状捂嘴偷笑起来。 「原来还有这事,难不成是那容大姑娘其貌不扬,我家头儿没看上?」这小将挠挠头,憨憨一笑,又腆着脸凑近问,「小师父不如同我说说,那容大姑娘是怎样个其貌不扬……」 他问得正欢,老军医踹他一脚,显然早就不耐烦:「出去出去,瞧不见我要包扎伤口?说个没完了还。」 小将朝老军医冷哼一声,转脸看向容消酒又笑得憨厚:「那我先出去。」 谁料刚掀开帐篷帘子,便撞上叉手站在外面的商凭玉。 那姿势像是站了许久,只是没进去。 第2章 姐姐 刘妈妈大张旗鼓地带着空檐子去接人,又大张旗鼓地带着空檐子回府。 站在门阶迎人的容岸瞥了眼空手而归的众人,甩袖进了府。 容府主母柳七蝶跟在他身后,柔声宽慰:「夫君莫气,已经散出人去找了,据庵里的姑子说,昨个儿夜里人还在,估计跑不了多远。」 容岸指着一侧的老苍头,冷声吩咐:「立刻派人去官府报案,必须将这丫头给我找回来。」 他与隔壁商家早在十年前便定下亲事。 眼见两家孩子渐渐长成,谁料商家那小儿郎竟战死沙场,亲事也便没成。 如今好容易这儿郎又活着回来了,这门亲事不能再有差池。 容岸长嘆口气,埋头去了书房。 柳七蝶没跟去,提裙小跑迴风铃院,入了自家女儿寝间。 「我的儿啊,天大的好事就要落你头上了。」 正对镜梳妆的容汀芸,眉梢轻蹙,望着镜中精緻妆面,随口道:「母亲,何以这般唐突。」 「大好事。」柳七蝶关上寝间的门,房内只她二人。 「今早你父亲派人去接你那长姐,谁料竟没见着人。」 一听到「长姐」两字,容汀芸清丽脸上浮出嫌恶,转过脸去:「又是长姐,见没见着她与女儿何干,女儿一点也不想听。」 想到自己倾慕的郎君竟与那长姐定亲,容汀芸就恨得牙根痒痒。 柳七蝶抬手搭在自家女儿肩上,唇边笑意未减:「你个憨货,怎与你无关。你好好思量思量,若你长姐不在,这婚事会落在谁头上?」 她们容府可就只有两个姑娘,不是长姐,便是她容汀芸。 容汀芸眼前一亮:「母亲说真的,我能嫁给商家那小郎君?」 柳七蝶呵呵笑出声:「那还有假,你父亲之所以定下这婚约不就是为了能长久的跟商家交好,嫁谁不是嫁,他可不在意这些。」 容汀芸越发欣喜,美眸弯成月:「那可太好了。」 另一边,京郊侍卫马军司剿匪营地内。 商凭玉直等到老军医走将出来,才入帐。 撩开帘子,一抬眼便与帐中人四目相视,只一瞬,他仓促瞥过眼。 容消酒却没转眼,只淡淡歪头,将他周身行头尽收眼底。 这人除了甲冑,穿着青衣,袖间缚着一对玄铁护腕。宽肩窄腰,身姿挺拔,端的是一派松风在骨,朗月入怀。 她脑中闪过这人儿时那张挂泪的粉嫩小脸。 那时容消酒与他同在一处蒙学馆,某次在书案下发现一只花斑喜鹊,瞧着欢喜,便带回府交给厨娘炖了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第二日,这人走到她跟前,白玉小脸上眉头紧皱,义正严辞开口:「我要你长命。」 容消酒一愣,扬眉大笑出声:「好好好,谢商弟弟吉言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他那张小脸憋得通红,明澈的眸子登时落下泪来,像颗颗晶莹的琉璃宝石,好看极了。 后来她才晓得,这人哪里是祝福她长命,而是叫她替喜鹊偿命。 自此,这弟弟对她越发冷淡,虽说每次都能恭恭敬敬唤她声「姐姐」,可眼神总是带着几分不服气。 这么多年过去,在她眼里商凭玉始终是那泪眸惨惨,鼻尖红红的娇气少年。 如今不过三年没见,倒真是男大十八变,变得她眼前一亮。 「在下是马司都指挥使商凭玉,还不知两位小师父如何称唿。」他坐在上首虎皮椅上,双手交叉撑在桌面,沉声问。 这是还没认出她? 容消酒秀眉微挑,心中越发疑惑,却也顺从地道了法号。 不想这人眉峰微蹙,上挑的眼尾泛着冷:「可有度牒?」 容消酒越发不懂他用意,直接轻笑开口:「贫尼外貌变化究竟有多大,竟教你认不出还需得看度牒。」 他眯眸,沉沉看她:「小师父与我相识?」 他这反应,令容消酒当场愣住。 有灵走将到案边,从包袱里翻出度牒递将过去:「回大人,我家姑娘本籍汴京宜章巷,俗名容消酒,这上面皆有记录。」 这人翻看几眼便阖上度牒,起身抄手赔礼:「是我的罪过,两年前头部受伤失了记忆,以往的人事物一概记不得,还望小师父莫怪罪。」 容消酒心里一咯噔,「你…你都记不得了?」 那他们之间的约定…… 他长身屹立,微颔首:「都记不得。」 容消酒看了眼周围,没发现除帐中三人之外的其余人,才缓缓道:「那咱们说好的,等你回来就解除婚约这事可还有印象?」 他双眸懵懂,直愣愣看她:「你我竟还有这种约定,有何凭证吗?」 容消酒一愣,他们那时只是口头约定,哪来什么凭证。 正此时,帐外传来一声叫喊:「侯爷,抓来的几个山匪已拷问出结果,就等您过去。」 商凭玉肃声应口,抬脚朝帐外去。 临到帐门口,他脚步一转,走到容消酒跟前。 那颀长身姿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迫使容消酒扬起下巴看他。 但见他倾身靠近,剎那间两人气息交缠,那纤长指尖擦过她衣衫,撂下两份度牒。 「无凭据的事恕我不能应,小师父不妨耐心等我记起往事,再做商讨。」 言语时他已转身,出了帐门。 另一处帐篷内,一地里淌着血水,周遭围了圈铁栅栏,各种刑具悬挂其上。一长搀搀铁架上捆着八个大汉,看模样正是打劫容消酒的其中几人。 商凭玉撩开帘门,一阵刺鼻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恍若未觉,长腿一迈踏将进去。 款打几人的光膀子士兵见商凭玉来,忙抄手唱喏。 「侯爷,桌上包袱里正是两位小师父被劫的银票,据他们交待一分不少。」 商凭玉走到刑桌跟前,掀开半敞的包袱便见一沓沓银票叠放整齐,还有些碎银子散在其间。 「钱还真不少。」他长指轻叩桌面,哼笑出声。 「侯爷,方将确认过,这几人都是本地的农户,后来变卖土地,没了收入,便落草做了匪寇。」 商凭玉掀眸,如看菜市肉脯般,打量着浑身鞭痕的几人。 「附近的山匪没有上百也有几十,难不成都是同样遭遇?若是如此,查查买地的是京中哪位权贵,记住定要大张旗鼓地查。」 士兵应口,顿了下又问道:「那这几人该如何处置?」 「放了。」 「侯爷这……」 商凭玉没再开口,反倒整理起银票来。 一张张数好后,他将大半银票取出放置桌上,又将那仅剩几张银票的包袱捆好。 「去将这包袱给小师父们送去,就说只追回这些。」 说罢,他从桌上捞过一行刑用的盖脸麻袋将余下银钱带走,留下营帐内几个士兵面面相觑。 帐外四下无人,商凭玉身后的副将卢刚忍不住询问:「咱们昨个连夜赶工建这营地,就是为了抓这些山匪,如今抓着几个为何还要放了?」 商凭玉停下步子,沉声回:「本侯何时说过建营地是为抓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匪?」 「不是为抓他们,那是为何?」 卢刚听得云里雾里,回过神时却见身前人回了自己营帐。 再出来时,又换了身墨绿色圆领袍。 「方将入了刑房沾了血腥气。」商凭玉难得解释。 卢刚颦眉,核仁大的眼珠子提熘瞪得浑圆。 他随他家头儿一道从明州回京,途中不知杀过多少匪寇,那时便是连夜穿着带血的衣物行路,都不曾见他有半分介意。 士兵将钱送到容消酒所在的营帐,全程低着头。 「就…就剩二百两了?」容消酒捧着包袱一遍遍数,数来数去也不见多出一张。 士兵利落又铿锵道了声「是」,生怕稍有停顿就被她觉出破绽。 「小师父放心,日后定会将你的银钱全部找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商凭玉掀帘入帐,接着话头,从容不迫说道。 士兵像是见到,长舒口气,急吼吼地退将出去。 商凭玉迈着长腿走到她跟前,那肃肃如松的身子忽而单膝半跪。 她心头一滞,垂着眸看过去,视线正巧落在他明秀眉眼处。 这人直直瞧着她受伤的脚腕,伸手到她脚边,却在即将触碰时又堪堪收手。 「卢刚,去给两位小师父弄些早食来。」 说话时,他已然起身,不着痕迹地将手背到身后。 卢刚领命,出了营帐。 只听他又道:「吃过早食,我便派人送你们回去。」 说着,转身便要出帐。 「商指使。」容消酒将他叫住,炯炯清眸带着渴求。 商凭玉身子一顿,蓦地翘起唇角:「放心,小师父余下被劫的钱,我会亲自追查,到时亲自送还。」 「你。」她甚至不用明说,这人便能轻易意会她想法,不像是失了忆,倒像是对她了解颇深。 「小师父还有话?」他目不斜视,专心听她答覆。 容消酒却是摇了摇头,再没了话。 用过早食,容消酒便被有灵搀扶着走出营帐。马车停在百米内,她因脚腕有伤,走得极慢。 送行几人中走出一士兵,这人正是先前与容消酒聊天的小将。 他呲着牙憨笑,快步上前迎接:「小师父,我来背你上车。」 说着,他背对容消酒蹲下身子。 容消酒怔愣,正不知所措,腰上凭空多出一只有力臂膀,将她整个身子腾空打横抱起。 她心口一跳,下意识揽住这人脖颈。那清隽双眸因惊恐浮了层水雾,潋滟无双。 商凭玉喉结一滚,移开视线,迈着稳健步子将她抱上车。 「姐姐一步步地走委实费力,倒不如这样来得方便。」 他说得坦荡,叫人挑不出错。 听到一声「姐姐」,容消酒脑中嗡鸣作响,在他松手之际,揪住他衣襟:「你…将才唤我什么?」 近在咫尺的人轻笑,又沉沉道了声:「姐姐。」 容消酒笑弯了眼,深深望进他幽深眸里,颇为惊喜道:「你没失忆,不然怎会如往常一般叫我姐姐。」 第3章 换婚 商凭玉将她稳稳放在车上,轻笑出声:「姐姐,我只是丢了记忆,又不是丢了脑子。」 「你那度牒上明晃晃写着出生年月,照礼数该叫你一声姐姐。」 「啊?」容消酒秀眉微蹙,尴尬一笑,「是…是贫尼多心了。」 商凭玉颇宽和地朝她罢手:「姐姐也是无心之举,不必道歉。」 容消酒暗自嘆口气,却总有种被骗而不自知的感觉。 待她一进车厢,商凭玉俊脸立马阴沉下来。 他朝卢刚招手,冷声吩咐:「将卢浩州给本侯拉回来,不许他送。」 卢刚颔首,快步上前,将准备上马的小将连揪带拽地拖出队伍。 小将在商凭玉跟前站定,眼神幽怨,委屈地嘟囔:「侯爷,属下好容易遇上个心仪姑娘,被你生生拆散了。」 卢刚看着自家侄子口出这等狂言,脸色一变。忙将手攥拳放在唇边轻咳,示意他住嘴。 谁料这小将愣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又朝商凭玉走近了几分:「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侯爷您如此作为是在断属下的幸福,这也太残忍了些。」 卢刚嗓子眼都快咳出血,眼见不管用,赶忙将他的嘴捂住:「侯爷,刑房那边还缺个洒扫士兵,属下这就带他去。」 商凭玉深眸一凛,转脸朝他摆手。 两人走远了些,确认商凭玉瞧不见他们的影儿,卢刚才一脚将他踹开。 那沾上自家侄儿唾液的手使劲在大腿上擦拭。 「叔,您为何拉我。」小将拍着胸膛直嘆气,「侯爷伤我至深,我甚至都还不知那小师父名姓,便就此再见不得了。」 「卢浩州,你可真行。」卢刚伸出手指,直指他身,「看你是我侄儿的份上,我好心告诉你,那小师父就是容国公府的大姑娘。」 小将双目圆瞪,嘴巴张得老大:「啊?」 「究竟是谁毁谁的亲,谁断谁的幸福,谁残忍,你倒是说说。」 卢刚无奈瞥他一眼,直摇头嘆气。 时至隅中,云白一片好晴天。 容国公府风铃院内,容汀芸正比着新得来的丁香色方目罗。 柳七蝶执着茶筅点着茶,宠溺地看着自家女儿。 「你瞧这急性子,一听说能嫁给那商侯,竟着急忙慌赶制起衣物来。」 容汀芸娇嗔一笑,没接话。 柳七蝶起身,将案上放置的樱花色织锦披她身上:「又不是挑婚服,若是喜欢,两件都做了褙子便是。」 「等你的婚事定下来,为娘定找最好的绣娘为你裁制最上乘的锦衣霞帔。」 容汀芸甜甜一笑,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母亲对芸儿最好了。」 却在此时,容岸身边的管事刘妈妈走进院子,她抄着手恭敬开口:「大娘子,商侯爷的人来了,主君叫您去前厅。」 容汀芸眼前一亮,拉起柳七蝶的手激动道:「母亲,难不成是来…」 有外人在,她不好明说。 柳七蝶却清楚她意思,随即拍了下她手背:「乖儿,还不快收拾齐整,随母亲一道过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不移时,两人一道儿去了前厅。 容汀芸梳着朝天髻,簪一对粉蝶坠花钗,上穿珠白缠枝菊纹褙子,下着石青百迭裙。那手上玉镯,项上璎珞,耳上玉坠,也一应俱全端的精緻。 她随母亲一同提裙踏将进去,步态聘婷,风姿详雅,露着温婉的笑。 可一进门,哪还有半个侍卫马军司的影儿,只瞧见端坐上首的父亲,以及…坐在一侧的容消酒。 她笑容一僵,沉了面色。 柳七蝶同样瞧见,不着痕迹地轻皱眉头,蓦地佯装着亲和,款步走到容消酒跟前:「酒丫头怎地回来啦。」 容消酒沉眸,看这大娘子一眼,不情愿地朝她颔首:「女儿半路遇见匪寇,腿脚受伤,幸被商家弟弟搭救,还特地将女儿送回府。」 容汀芸闻声脸色一变,手中丝帕被她捏紧皱作一团。 柳七蝶拉起容消酒的手好一番相看:「这娇嫩身子可不能有闪失,得请个郎中再来瞧瞧。」 容消酒用力抽回手:「不必了,已在营帐中瞧过了。」 容汀芸揪着丝帕,冷哼:「长姐怎这时候回来了,不晓得的还以为你同旁人私奔了去。」 容岸皱眉,嘴上一圈鬍鬚因怒气上下摆动:「说得甚浑话,你长姐日后可是要做侯府大娘子的。若因为你三言两语失了清白,看为父如何处置你。」 许久没被父亲责骂,容汀芸气得胸腔止不住起伏,甩了下丝帕走出厅。 「瞧瞧都是你惯得,成何体统。」 柳七蝶轻嘆口气:「主君您也是晓得芸儿就这性子,我过去看看。」 言罢,她行一礼追了出去。 容岸捋着髭鬚,看了眼容消酒:「回来就好,不论你为何事出庵,为父都既往不咎。这段日子好生准备与商家那小郎君的成亲事宜,下个月便成婚。」 他丝毫没有给容消酒回答的间隙,又朝候在门边的婆子朗声吩咐:「刘妈妈,带大姑娘回晚香阁,将这身行头给换了。」 容消酒讨厌极了这种被控制却难以抗争的无力感,表面装着得体,随刘妈妈出了厅。 柳七蝶刚到风铃院门口,就听一阵叮铃咣铛的破碎声。 她推门进去,一地里尽是杯盏碎片。 几个女使婆子将容汀芸围住,却依旧阻止不了她丢掷物什。 柳七蝶站在门边叉腰训斥:「我的儿,疯魔了不成,嫌方才你父亲没罚你?」 容汀芸眼含热泪,咬牙回:「女儿就是疯了,嫁不得自己的心上人,活着有何意趣。」 说罢,将手上拿着的七宝琉璃瓶勐地掷在地上。 柳七蝶眉头皱成川字,将屋内人遣散出去,阖上门才走到自家女儿跟前。 她语气温和不少,耐心安慰:「稍安勿躁,那酒丫头回来又如何,母亲有的是法子帮你夺回亲事。」 刚经歷一场空欢喜,容汀芸哪还信她,迳自趴在鹅项懒凳上掉起泪来。 柳七蝶轻嘆口气,凑到女儿跟前蹲下:「且放宽心,母亲早想到对策。」 「下月长姐便要与小郎君成亲了,任母亲筹划得再天衣无缝,也是赶不及的。」容汀芸全然不信,只觉自家母亲在哄人。 「傻孩子,若那酒丫头在成亲前日与人夜奔,这商家迎进门的新娘子必定就是你了。」 容汀芸一抹清泪挂在腮边,直愣愣看着自家母亲:「可当真?」 柳七蝶抬手为她擦泪,温声道:「自然,母亲有的是门路促成此事,乖女儿只管等信儿。」 晚香阁紧挨着府上的后花园,故而每逢春夏,整个院子便犹如置身花海,红紫萦眼,香风扑鼻。 刘妈妈走在最前,开了晚香阁正房的门。 她笑得殷勤,拉着容消酒的手在房内相看了一圈:「大姑娘,您瞧这阁内的摆放是否跟以往一样,这些啊都是主君亲自督促人置办的,可见主君对大姑娘是用心的很。」 容消酒只淡淡瞥了眼房中布置,弯唇轻笑:「有劳父亲了。」 嘴上这般说,她心里却并不以为意。 她这位父亲可是个彻头彻尾的薄情汉。能在妻子战死第二个月便扶正妾室,能为了拉拢朝中权贵让女儿联姻。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心,又谈何用心。 刘妈妈又嘱咐了几句,便施礼退将出去。 见没了外人,容消酒这才起身,从一众行李中,拿过一缃色包袱。 包袱打开里头装着的,正是她的餬口工具。 她自小便被父亲逼迫着练习书法字画,师从翰林待诏直长郭希,最擅山水设色画,还自行开创了云头皴画法。 这两年凭着这笔墨本领赚得盆满钵满,更是成为京内有名的设色画师,人称「霜桐居士」。 她撑着桌面,将包袱内里的笔墨纸砚拿将出来,轻嘆口气:「两年了兜兜转转又回到这府里。」 屏风后正整理书桌的有灵探出头来,脆声安慰:「姑娘莫失落,大不了从头部署,日后有的是机会。」 「其实说来,这商侯算是出了名的郎君领袖,日后必定加官进爵青云直上。多少贵胄盼着与之结亲,姑娘您嫁过去也是极好的。」 容消酒毫不犹豫摇头:「若与他成婚不但要打理他们侯府,还要顾及着咱们国公府,此后再做不了自己的主。」 她才不要做那囿于宅院的树,她要做不被束缚的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有灵走将过来,将桌上笔砚搬去屏风后的书桌:「可事到如今,咱们失了钱财,如何去得了寿州,怕是只能遵从主君的意愿嫁与那商侯。」 容消酒咬唇,秀眉皱成一团。 暂且嫁给那小郎君,是当前最好的法子。不然照她父亲那性子,若她不嫁商凭玉,日后还有甚李凭玉、赵凭玉等着她嫁。 倒不如先嫁给这人,待钱被找回,再与他和离,就又可以去寿州过快活日子。 昼夜骎骎走,流光潺潺去。 眼见着后花园的桐花落尽,池边小荷又露尖尖角,婚期也到尽头。 婚事头天,临近破晓,一枚将落未落地稠阳悬在树梢,那琥珀光色烧上云天,点亮人间白昼。 一女使抄着手入了晚香阁,直往容消酒寝间去。 她顺利推门入内,绕过九曲屏风便见端坐在梳妆檯前的容消酒。 此时的容消酒去了尼姑打扮,鬒髮挽成小盘髻,鬓边插着白玉荷花簪。上穿茉莉黄缠枝纹窄袖褙子,下着素采织锦旋裙。那绛痣给清贵之容添了几分神意,远远望着容冶波俏,不似人间俗色。 女使愣了片刻神,才躬身道:「大姑娘,明日您便出嫁,主君说了准许您今日去寿安寺祭拜施将军。」 这施将军便是容消酒生母施桃花,亦是举朝第一位女将军。她母亲在世时,便不喜大娘子这一称唿,遂命府中人都叫她将军,直到离世后也一直唤此称唿。 容消酒爽快应声。 她早等着这日,昨夜便备好了香烛纸钱。 这三旬来,她被十几个婆子看管,整日学习刺绣女工、看帐管家。待在晚香阁里足不出户,更是再没见过除侍奉女使外的旁人一面。 坐上锦车,便一路去了寿安寺。 寿安寺不算远,却要经过一截荒凉古道。 正要穿过长道,忽地锦车一颠,坐在车内的有灵和容消酒被迫扶住车身。 有灵皱着眉头掀帘,怒声呵斥:「好个不娴熟的车夫,若是颠坏了车中贵人,你吃不了兜着走。」 正说着,却见锦车前倒着一红衣身影,那发上白玉簪,腰间红丝巾,还有那周身甲冑,浑像个人。 她打量着,转头朝车里的容消酒磕磕巴巴道:「姑…姑娘,活见了鬼,是…是施将军。」 容消酒眉梢一蹙,她母亲? 当即拉开门帘,朝外看。正巧那红衣身影起身,背对着她们便往一处跑。 「母亲。」看清那熟悉的打扮,容消酒登时激动起来,也不顾甚礼数,迳自跳下马车便追了去。 她母亲曾在沙河一战,落水失踪,半月不见尸骨,故而被营中人宣布了死讯。 她边唤着,边提着裙裾去追,那身影闻见她声音,却越发加紧步子,朝一处破屋去。 正当她跟进去,忽而背后出现一只手,噼向她后颈,将她噼晕。 第4章 水贼 容消酒再睁眼,便觉周身被绳索束缚着。 手臂因捆得过紧而发麻,只得瘫在原地,等那酥麻劲儿过去。 她掀眸张望,四下漆黑,只一豆点灯火沉沉烧着,散出缇红色的光。 身下木板摇摇晃晃,带着「吱呀呀」的轻响,还能隐约听见一浪浪地水流声。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置身在船舱内。 「醒啦。」忽地,室内唯一的灯盏被人檠起,凑到她脸前。 借着昏暗光线她能瞧见一个肥圆的脑袋,正呲着镶金的大牙朝她乐。 「你可知我身份,竟敢公然绑架。」她双眸冷凝,说话时因激动有些破音。 「你不就是那国公府的大姑娘,侯爷的未婚妻。」 这人不疾不徐道她身份,显然对此无所畏惧。 「你晓得,竟还敢胡作非为。」 「有人花了高价钱,命爷处理掉你这个祸患。任你如何尊贵,爷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不是。」 容消酒皱眉,她从未与人结怨,能这般对她的,只有那位继母。 她眉梢一凛,放缓了语气,试探问:「她给多少,我双倍如何?」 「小美人不必白费口舌,爷既已答应替人办事,断不会随意变卦,坏了道上规矩。」 他不松口,容消酒也懒得再周旋,双手尝试用力撑大绳索,让手腕松缓些。 「劝你认命,好吃好喝好上路。」 这人说着,将灯盏放置地上,从案上拿来了食盒。 「你手被绑着,爷便好心,亲自餵你。」他舀了勺菜粥递到她唇边,贪婪地望着她琼脸,笑得獕猥,「来,小美人。」 容消酒皱眉张嘴,刚含住便吐了他满脸。 「哎呀!」男人面目皱成一团,甩了粥碗赶忙起身。 边拿袖子擦脸,边嗔怒道:「好狂的美人,敢吐爷一脸。」 容消酒冷笑:「要杀便赶紧杀,我死也不吃你的东西。」 既然怎么着都是一死,那她宁愿有骨气的死。 「打住!可别砸爷招牌,爷可不做杀人的勾当。」男人激动摆手。 「那你还说上路?」 「爷是说上路,可没说是送你上黄泉路,你这小娘子想诬陷爷不成。」 容消酒冷笑出声:「倒还成了我的过错了。」 「可不是,爷只管将你丢到寿州自生自灭。教你这辈子也回不了京,再也做不得那什么侯府大娘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闻声,容消酒眉梢一扬:「去寿州啊?」 这人以为她怕了,冷哼一声:「怎么,知道怕了?你个弱女子身无长物又无依靠,待在那儿可比死更难受。」 容消酒轻哼一声,淡淡瞥他一眼:「不早说,拿饭来。」 她可巴不得赶紧去寿州。 男人捂着半边脸,瞪圆了小眼瞧向她。 不情愿地将食盒朝她跟前踢了踢,提防地后退几步。 她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看了眼食盒内的菜品,遂仰起头:「你不喂,我当如何用饭?」 男子脸色一白,总觉她突如其来的变化,另有阴谋。 咬咬牙走到她跟前,解放她一只手,任其自行用食。 * 距容消酒失踪,已过去一天一夜。 容府却没走漏半点风声,照常准备着婚事。 天才蒙蒙亮,宜章巷便早早围满了人。 整条巷子张灯挂彩,锣鼓齐鸣,散着一派喜气。 就连道路两旁栽种的桃花,也笼着湿雾换上娇妆,替这大喜之日擎天几抹秾艷。 容府风铃院内,容汀芸站在长身铜镜跟前,双手张开,任由女使将一层层的青色婚服往身上套。 「我的女儿果真是最娇俏的,这婚服穿身上,当得起绝色。」 「任哪个俊俏儿郎瞧见了,都得拜倒在我儿的石榴裙下。」 柳七蝶站一侧笑盈盈看着,唇边是压不住的笑意。 容汀芸点着红妆,本是娴雅温柔的妆面,却忽而露出极违和的惶恐神态:「母亲,女儿…还是有些怕。」 「莫怕,万事都有母亲顶着。」柳七蝶走上前,握紧自家女儿的手,宽慰道。 若是能让自己女儿事事如愿,别说害一个容消酒,便是害一万个她也照做。 容汀芸闻声,红了眼眶,哽咽道:「母亲,没有你,女儿…女儿就是废人一个,这世上也就只有母亲肯为女儿打点一切。」 柳七蝶鼻头一酸,抬手为她擦拭泪痕:「吉时就要到了,可不能再哭花了妆。」 容汀芸颔首,接过旁侧女使递将过来的手帕仔细擦脸。 眼看着吉时已到,京中有威望的权贵皆已到场,却就是不见新郎官出府接亲。 被柳七蝶吩咐守在门边的小厮见状,慌张跑进院内报信。 「大娘子,这…这可如何是好,都比原定的时辰晚了一炷香,却还不见那商侯出府接亲。」 柳七蝶皱眉,忽而想起商凭玉的大哥早早过来,正在书房与她家主君攀谈。 「去,快去主君书房找商相爷,问问究竟是何情况。」 商府共有两位郎君,一位是战功赫赫,荣封御乱侯的商凭玉。另一位是其长兄,当今的白衣卿相商惟怀。 说来商家也算是宰相世家,上一任尚书右僕射正是商凭玉父亲。自他父亲逝世后,群臣推举他大哥出任右相一职。 女使领命,一路小跑去了书房。 刚过一抄手走廊,便迎面撞见一白衫男子。这人身形适中,相貌雅正,周身带着病气与书卷气,却生了副凌厉眉目。 女使只敢瞧一眼,便俯下身去,抄手唱喏,表明来意:「回商相爷,我家大娘子叫奴来问您,如今吉时将过,怎的商侯还没来。」 商惟怀眉峰一动,转头朝随在身侧的其中一个伴当吩咐:「回府去催催公宜。」 女使行礼告退,商惟怀朝前厅走去。 因身子羸弱,他行路缓慢,时不时还需靠身后伴当搀扶。 听着院墙外传来的喧闹声,他忽地顿住脚步:「公宜若在府上必定不会违时,去差人往京郊营地走一趟。」 随在他身后的伴当李阑,有些诧异:「啊,这…您是觉得二哥儿在大喜之日,也不忘剿匪?」 商惟怀粉白的唇扬出笑:「你以为他做不出来?如今于他而言,那容大姑娘不过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你觉得剿匪和成亲,他更在乎哪个?」 李阑微抬头看向自家主子:「难不成二哥儿是要借成亲之日,趁那些山匪放松警惕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商惟怀沉眸,抬手捏起环在另一只手腕上的凤眼菩提念珠:「也说不定,公宜此次回来,倒让我有些看不透。」 李阑朝四周仔细瞧了几眼,没察觉到旁人存在,遂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您能让他消失一回,也能让他消失第二回 。」 商惟怀没接这话,倒是将话锋转了回去:「现在就吩咐王钱去京郊查看。」 李阑应口,行一礼,率先离去。 春光融融,艷阳高照,日晷不停向东移位。 众人也察觉出不对,喜乐氛围登时被议论声湮没。 商惟怀端坐在前厅品茶,李阑踉跄着跑将进来:「相爷,大事不妙!京郊营地和咱们府上都不见二哥儿人影儿。」 前厅不只有商惟怀一人,更有容岸和几位朝中权贵在场。 众人皆是一惊,反倒是商惟怀面无表情,冷静回:「散出人去找,公宜记不得往事,保不齐是在哪处迷了路。」 * 不知名的船舱内。 容消酒用了餐,倒头便躺。 瞧着还亲自上手收碗筷的这位『爷』道:「算来到寿州还要好些时日,明日的菜式能否多来些花样?」 「那肉片太薄,那肉块又太肥,还有那粥,下回能不能给我带甜粥,菜粥喝不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只见那『爷』本就耷拉的脸更添几分沉郁,扬起嗓子吼:「你倒还挑上了,有的吃就不错了。别忘了你是囚犯,我是爷,你敢吩咐爷?」 容消酒哼笑出声:「这位爷,吃几顿饭能将你吃垮了不成?」 「到了寿州我便再吃不到了。」 她越说语气越轻,临到最后带着几分颤音。 「行吧行吧。」 言罢,这『爷』将食盒带了出去。 容消酒躺在冷硬木板上,有些昏昏欲睡。 刚闭上眼,便听室外传来一阵一阵的嘶吼声,紧接着是铁刃相碰发出的铮铮声。 「通通杀光,不留一个活口!」铿锵一声高唿,清晰盈入容消酒耳内。 她浑身一震,听着室外那架势,应是有人来劫船。 她用力撑着身子坐起,开始找物什儿解绳索。 瞧了一圈儿,四周朗阔又空无一物,只剩那盏灯烛。 她大跳一步,顺势栽倒在地。为防止惊动室外人她直接躺下,滚到了灯盏桌案底下。 她缓慢站起,忍着灼烫徒手将灯罩拆开,再将手腕的绳索凑上去。 未几,便松了手上桎梏。 正当她解了全部绳索后,忽地门外传来一声撞击,将门推开。 容消酒唿吸一窒,执起灯盏便要砸过去。 「是爷,是爷。」来人边小声说着,边将门关上。 「有贼人上了船。」他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叉着腰缓了缓又道,「方将过来时,听一贼人说是侍卫马军司的都指挥使率兵剿了他们老巢,故而他们要劫船逃跑。」 侍卫马军司都指挥使,那不正是商凭玉。 容消酒蹙眉,转眸看他:「那你不跑,来此做甚?」 这人歪嘴一笑,豆粒大的眼睛里透着算计:「自然是找到了保命符。」 第5章 渴慕 「她便是那商侯的未婚妻?」 领头的贼人凑到容消酒跟前,对着她上下好一番打量。 原本自称『爷』的男人,如今抄手跪地,语气里尽是谄媚:「她的身份牌和画像也给您看过了,如假包换,小可不敢骗漆爷。」 漆雾浅淡瞥他一眼,朝他招招手。 男人眼前一亮,如获恩赏,跪着移到他脚边:「漆爷有……」 他话还未说完,一柄白刃从漆雾袖中闪出,剑风凌厉,他那胖坨坨的身子与脑袋登时分了家。 鲜血溅了一地,站在近处的容消酒也不免沾上血渍。 那带着余温的血沾上她琼面,像绽开的数朵红梅,与红痣交相映衬,瑰丽又秾艷。 容消酒神色一凛,后背蹿起一股凉意。 可哪怕她再惊恐,也依旧扬着下巴,佯装着淡定,不露一丝怯。 「容…消酒?」漆雾抻了下脖颈,慵懒开口。 这人唤她姓名的语气,让她脑中闪过那声「通通杀光」的高唿。 她旋即皱紧眉弯,眸中尽是吹不散的嫌恶。 她这细微表情尽收漆雾眼底,就听他冷哼一声,那沾了血的刀刃便落到她脖颈。 「大婚之日,你们夫妇俩还真是非比寻常,都要出来碍我的眼。」他声线喑哑,说话语气犹如他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木然又冷硬。 「漆爷,咱们中了姓商的那厮的埋伏,这群人如今已闯上船来,与兄弟们厮杀。」 守在门外的小喽啰跑进来报信。 漆雾闻声,眼神狠厉起来,将那横在容消酒脖颈的刀锋,转而放在她肩头。 亲自拽着她登上二楼的观景台。 此处视野开阔能将楼下众人所有动作窥探的一清二楚。 楼下身披犀甲的战士执刀与贼人迎面相持,双方蓄势待发,只差一声令下,楼下便能顷刻沦为膏血遍地的生死场。 容消酒被身后人用力一推,抵在二楼窗边。 就听身后人一声冷哼,随即高声喊:「叫商凭玉给我滚出来!」 台下为首的将领容消酒识得,正是商凭玉身边的副将赵刚。 他仰着头朝楼上嗤笑道:「漆雾,你已然是瓮中之鳖,也配我们头儿亲自出面?」 漆雾眯眸,他在湖山占山为王已然两年,这些年朝廷几番派人来围剿,皆是落败而归。 他不信!他这个在贼寇窝里厮杀过千百遍的人怎会败于区区一个弱冠少年。 思及此,他眸光一凛,将刀口又贴近了容消酒脖颈几分。 「他再不出来,这新娘子便要与我陪葬了。」 容消酒心下一跳,明白他接下来要拿自己威胁商凭玉。 且不说是否威胁得了,单说因为她一人延误了剿匪好时机,便是一大罪过。 她强忍着脖间刺痛,冒着被他当成割喉的危险,冷笑出声:「好个没本事的贼人,除了杀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便是拿女人保命求存。」 「如此行径,也不怕被同行耻笑。」 漆雾揪紧她后颈衣衫,咬牙:「你以为我不敢此刻杀了你?」 容消酒冷哼:「对,你就是不敢。」 漆雾业火炽然,烧上心头。 他握紧刀柄,只消再用一成功力,跟前人便能即刻人头落地。 容消酒屏息,同样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她脑中归于沉寂,仿佛就连风也停在了半空。 却不想听得身后人一声闷哼,脖颈间的刀锋随之铮铮落地,将她从等死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她睁眼,转头就见甩了刀的漆雾,跪在地上捂着中箭的胳膊哀嚎。 候在四周的贼人见状凑上前,便要继续挟持容消酒。 却不想此时有人飞身而来,手执弯弓,一箭便杀一人。 待他站定,便夺过一贼人手中的弯刀,与几人厮杀起来。 他动作干净利落,挥刀狠收刀快。 众人在他跟前,如蝼蚁如枯草,弹指间便消逝殆尽。 容消酒愣愣在一旁看着,此时的商凭玉不似初见时的那般沉稳矜贵,眼中焰腾腾地烧起肃杀之气,令她心骸一震,脸色也跟着苍白了些许。 「姐姐。」说话时,他收了刃,眼神也恢復以往的清冷沉寂。 容消酒顿在原地,扬脸与他直视。 正要开口回应,余光却瞥见那漆雾拔出弓箭,站起身来。 她来不及权衡利弊,扑上前,拽着漆雾从大敞的窗棂一跃而下。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江流,汹涌浪潮似深渊巨口,能顷刻将人吞没得尸骨不剩。 商凭玉面上闪过凄侧,疯魔一般,顺着容消酒坠落的方向纵身一跳。 楼下人闻见动静,旋即开战,侍卫马军司的人有备而来,布阵严谨,只消一个回合便将众人一网打尽。 * 容消酒落入水中一剎,浑身被寒气裹挟,那冰凉触感,令她脑中一个激灵。 她没有挣扎,试图让身子随水流动。 很快,她便浮出水面,熟稔得朝船只处游去。 「姐姐。」 容消酒耳中进水,以为产生幻听。 直到那人又唤了声「姐姐」,她才转脸朝声源处看去。 便见商凭玉浑身湿透,墨发湿漉漉贴在面上,那模样消了几分沉稳,却多了几分少年随性。 幽深的眼眸许是受江水影响,浅浅泛着红。 这人游到她跟前,就那般直勾勾眼热热地瞧着她。 容消酒被瞧的有些不自在,讪笑道:「来救我哈,忘了同你说,我会水,倒害你浑身湿透,实在——」 她话没说完,眼前人便勐地上前,将她拥住。 彼时有风拂过,明明凉得沁骨,她却觉出一阵暖意。 半晌,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试图提醒他放开。 不成想他越拥越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姐姐,姐姐……」他唇瓣落在她耳畔喃喃讷讷,反覆唤着,如耳鬓厮磨,极致动情。 容消酒耳尖火烧一样的红,再也受不住,蓄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 两人皆踉跄了下,她再抬眸便望进一双清冷眸里。 「今日是姐姐与我大婚之日,姐姐怎会在此?」 他像是变了个人,方将如何亲昵,此刻便如何疏离。 容消酒颦眉,歪头审视他,严重怀疑这人除了失忆,脑子里还有旁的隐疾。 「姐姐难不成是知我在此,特意赶来的?」商凭玉像是随口一问,语气带着几分慵懒。 容消酒依旧不答话。 就听他轻笑一声,又道:「姐姐放心,我早听闻姐姐渴慕我多年,已然下定决心委屈自己,成全了姐姐的情谊。所以我必不会逃婚,至于今日之事事出有因,日后我会好好补偿姐姐。」 哈? 容消酒只听了前半句,「渴慕」二字在脑中不断盘桓,她望着这少年郎,心中腹诽:「我怎会渴慕一个弟弟,对,我才不会渴慕一个弟弟。」 正这般想着,凉风又来,惹她浑身寒颤,打了个喷嚏。 另一边,站在府门送客的容岸,同样受不住风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哼,今日可算是丢大脸了,谁家成婚之日,新郎新娘都不在。」他接过身侧女使递来的手帕擦拭鼻尖,嘴里止不住的嘀咕着。 柳七蝶站他身侧对他的牢骚视若无睹,实则心中早已白眼翻上天。 商惟怀最后离开,临别前朝容岸颔首表达歉意。 正此时,却有快马驱驰入巷来。 那乘马男子正是商惟怀的亲信王钱。 商惟怀朝来人递个眼色,迳自回了府。 那王钱瞭然地跟着进了府。 直到两人入了书房,王钱才禀起话来。 「相爷,二哥儿今日率兵将湖山水贼一网打尽。」 商惟怀转着念珠的手一顿,眼眸锐利起来:「漆雾人呢?」 王钱察觉到自家主子语气中的愠怒,头垂得更低,轻声答:「与容大姑娘一同掉入江水,再不见踪迹,想必是淹死了。」 他说完,室内好一番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商惟怀轻笑出声:「我这个弟弟,还真是不容小觑。两年不见,兵法见长。」 「在京郊南边大张旗鼓地建营地剿山匪,又查买地的贵主,将咱们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这处来。却不想在成婚之日,率兵偷袭湖山,将朝廷周旋了两年都除不掉得隐患一网打尽。哈哈,当真是好谋划,漆雾死得不冤。」 他家主子最喜在嗔怒时大笑,越是笑得夸张,越说明他心中怒气越大。 王钱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额间冷汗溢出。 「你方才说还有容大姑娘在?」 「是。」 商惟怀冷笑:「那今日待在容府的新娘又是从何处来,好个容岸,竟耍起偷转凤的把戏。」 「相爷,没了漆雾掩护,那咱们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不等他说完,商惟怀便抬手打断:「此事需从长计议,倒是如今有件事要你去办。」 王钱走上前,附耳过去。 良久,道了句「卑职领命」,颔首离去。 * 时至未时,日头西斜,金溶溶的光洒在平夷大道上,普照着来往人群。 一队兵马涌入街衢,最前排的白颠马上,坐着一男一女,那出众的容貌惹众人纷纷侧目。 容消酒目视前方,心中有些许不满。 她本是要求自己骑一匹,谁料这人却说她非马司的人,没资格单骑一匹。 心中业火正腾腾烧得厉害,忽而就听路边有人道了句「那马上的小娘子好生标緻」,顷刻间那诸般堵在心口的嗔怒悉数消散。 越往前走,人群越是拥簇,他们不像是路过,倒像是特意而来。 被这么多人盯着,容消酒心里有些发憷。 更何况此时她还与商凭玉同乘一骑,少不了引人议论。 「姐姐,别怕。」 她正有些不知所措,身后传来商凭玉的温声安慰。 容消酒不自在地『嗯』声。 容国公府风铃院内,容汀芸执着剪刀将婚服一件件绞碎。 她双眼猩红,嘴上碎碎念着:「容消酒,容消酒,我前世是做了什么孽,偏生教你总是压我一头。」 方将她去了父亲书房,正巧听见商小郎君擒剿湖山水贼立大功的消息,顺道又得知她那长姐竟也同小郎君待在一处。 越往深处想,她越气得发狂。 手上绞衣服的动作也随之加快。 柳七蝶赶来时,正巧瞧见这一幕,忙上前:「我的祖宗,当心伤了手。」 「母亲还管我做甚,我是个没福气的,别说是伤了手,便是即刻让这剪刀要了命,也不可惜。」 柳七蝶无奈摇头,长嘆口气:「真真是始料未及,聪明反被聪明误。」 「母亲知晓那商侯在京郊南边建了营地,故而特意吩咐那厮绕远自北面去,谁成想这小郎君竟是声东击西,实则守在北面,反倒歪打正着撞了个正着。」 柳七蝶将自家女儿往怀中一拉:「儿啊,不怪你没福,要怪就怪母亲没这未卜先知的能力,竟平白给他二人制造了独处机会。」 容汀芸擦了擦眼角挂着的泪,勐地想起什么,忙道:「长姐必定已然猜到是我们将她赶去寿州,若她回来向父亲告状,该如何应对。」 柳七蝶别有深意一笑:「这事简单极了。」 * 一行人在众人凝视下,抵达宜章巷。 临到巷门口,商凭玉率先下马,旋即朝坐于马上的容消酒伸出手。 容消酒眉梢一动,深吸口气,将手落到他掌内。 那温热触感令她浑身一僵,也顾不上姿态得体,便慌乱地跳下马来。 在她双脚即将落地一瞬,两人同时用力握紧对方的手,这举动令她本就有波动的心,砰砰然跳得愈加厉害,直到脚步停在府门口才平静下来。 容消酒刚入府门,便见候在门处的刘妈妈。 「大姑娘,听闻你与商郎君一道回来,主君特命奴等在此处。」 容消酒眸光一沉,淡淡颔首,随着刘妈妈入了前厅。 厅内早没了今早的喜庆氛围,容岸端坐在螺钿官帽椅上,垂着头瞧不见面上情绪。 除此他之外,厅内还有那颓颓然跪在地上的柳七蝶。 「酒丫头可回来了,母亲对不住你。」 这娇贵的妇人捂着丝帕,转脸朝容消酒看去,一双红肿憔悴的眼眸,悲悲怯怯,教人心生怜悯。 容消酒心中冷笑,她还没开始算帐,这人倒先求饶起来。 「母亲何罪之有?」 第6章 接亲 端坐上首的容岸站起身,手指着容消酒,朗声吩咐:「给我将这有辱家门的逆子给捆了。」 容消酒下意识后退,却还是被两个女使钳制着跪在地上:「父亲这是何意?」 容岸拍着胸脯顺气,没应口。 倒是柳七蝶,在此时接了话:「母亲对不住你,实在不能帮你遮掩。有灵都招了,说你在还俗前夜,连夜出逃与人私奔。新婚头天,趁祭拜亡母,又再次出逃。酒丫头,那究竟是何等风流的儿郎,竟教你痴狂至此,连家门都不顾。」 容消酒心一沉,她这继母最擅捏造事实,每每屡试不爽,已然成了惯用伎俩。 容消酒冷笑出声:「母亲说了这好些假话,就不怕死后下拔舌地狱?」 「这…这……」柳七蝶转脸看向自家夫君,眼中含泪,极尽委屈。 「你的贴身女使已然招供,事到如今,你竟还在狡辩。容消酒啊容消酒,我怎生了你这般不知廉耻的东西,上赶着与人配鸳鸯。」 容岸一脸『恨铁不成钢』,广袖一甩,便扭过头去,不再看她一眼。 这般情景,她儿时早经歷了无数遍。 以往不论何事,他父亲都会全然相信柳七蝶,不分青红皂白将她痛斥一顿。 起初她还会悄悄躲起来抹眼泪,后来哭多了也便哭干了。 她以为自己早练就了一身铁石心肠,任父亲说甚伤人的话都无动于衷。 可再次被父亲痛斥,她还是心头一梗,像是浸满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心口,窒息又沉重。 「主君,酒丫头心智尚且不成熟,便饶过她这回,将那女使杖毙给个教训便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柳七蝶柔着声音给容岸提议。 「若要杖毙有灵,便连同我一道儿。」容消酒声音温软,语气却异常坚定。 容岸沉了面,起身阔步走到她跟前,那浮沉宦海多年的上位者气场,带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慑。 「饶了她,那便看你的本事。明日去找商侯,与他商定下个月初再办一回婚礼,他若答允了,我便将有灵放了,不然不单单她要杖毙,连你也逃不过刑罚。」 容消酒沉沉吸了口气,应下此事。 随即便被女使带了下去。 容岸就站在原地,瞧着她那背影,眸中渐渐散出几许心疼。 这主角一走,戏也算演完了,柳七蝶颤颤巍巍站起身,走到自家夫君跟前攀上他胳膊:「夫君可得保重身子,气坏了不值当。」 容岸低头,颇有深意的凝视着她:「我不过问,不代表我不知道真相,劝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挥掉她双手,拂袖离去。 容消酒去了关押有灵的柴房。 隔着残破纸窗,只瞧得见房墙上遍布的霉斑,室内昏暗又带着潮气。只斑驳门缝透出的几点光线,便是房中唯一一丝光亮。 「开门。」容消酒压着怒气沉声吩咐。 旁侧的女使抄着手回:「主君吩咐过,不让您入内,只准您在门外寒暄几句。」 容消酒凝眉,按在门上的手紧攥成拳。 她垂下头,嘴上念着「善哉」,试图让内心平和下来。 「姑娘,是你吗?」房内传来热切又熟络的声音。 容消酒松了口气,鼻头微微泛酸,明眸涌上一层水雾遮没视线:「你可安好?他们是不是对你用了刑。」 「我无碍,姑娘信我,我从未背叛过您,也从未认过什么罪。」 那头的有灵越说越激动,临到最后半句话,竟开始咳嗽起来。 容消酒坚定点头:「我信你,你放心,再等两日,我救你出去。」 「好,我等着姑娘。」那头顺着咳嗽间隙,快声回。 * 殷雷滚滚,骤起一夜春雨。 清早宫门外的柳堤笼上一层烟雾,有一黄衫女子持伞,立于垂柳下。 那腰身如柳丝般纤润,衣袂当风扬起,与这空濛烟景融为一体,浑似画中仙人。 不少下早朝的官员路过时,朝此望来,倒不知是先瞧景还是先瞧人。 「时辰快到了。」 新拨来的贴身侍女翠羽为她拢了拢披风,小声提醒。 容消酒浅浅颔首,她今日来宫门外,是为遇见商凭玉,好与他商讨婚事。 自昨日与他宜章巷门口一别,便再没见他回府。 惟恐今日下朝他又去了京郊营地,遂早早过来候着。 「姑娘,来啦来啦。」 翠羽双眼瞧着一个方向,激动提醒。 容消酒暗自鼓个气势,扯出得体的笑转头看过去。 商凭玉正巧也朝此处看来,两人隔着百米长的距离遥遥相望。 今日的商凭玉紫袍墨冠,方团玉带上缀着金鱼带。远远瞧着,虽没半分文人温润,却有十足武者疏狂。 在他身侧,还有那位白衣卿相商惟怀。 容消酒站在原地眼巴巴望着,等他路过。 不料这人却只淡淡瞥了眼,便收回视线,转脚朝另一处去。 容消酒见状,指尖捏紧了伞柄,硬着头皮上前挡住他去路。 「商相爷,商指使。」她在两人跟前停下,抄手唱了喏。 「容大姑娘可是找公宜?」商惟怀温声问。 容消酒顿了下,缓缓点头。 「姐姐,可有何事?」商凭玉语气端的客套。 虽还是照常唤她姐姐,却总觉多了份疏离。 容消酒指尖捏到泛白,咽了咽口水,才表明来意:「不知能否与商指使私下聊几句?」 这人沉沉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恕在下公务繁忙,没甚重要的事,便就此处说罢。」 容消酒抬眸,有些诧异他的转变。那春水溶溶的眸自带几许愁绪,在旁人看来,倒像是被商凭玉的语气伤了心。 商惟怀轻咳一声,拍了下商凭玉肩膀:「好生说话,大哥先行一步,你且陪容大姑娘用个早食。」 见人一走,商凭玉声音轻柔不少,低声道:「跟上我。」 言罢,他便迈着长腿快步离去,容消酒小跑着紧随其后。 两人一个乘马,一个坐车,去了白玉楼。 入了酒阁,商凭玉倚在案边,轻扣着红漆案面:「姐姐既然是找我,为何先唤我大哥。」 容消酒端坐圆凳上,拿起茶博士新端上来的茶汤解渴,汤水刚含在嘴里,便听他问出这般怪异问题。 她美眸瞪得浑圆,愣愣咀嚼着他话中语气。 若她没听错,那语气里,应是带着几分委屈。 容消酒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正色问:「小郎君,除了失忆,难不成还有旁的伤病?」 不然怎的一会儿一个态度,脸色比那伏天六月还阴晴不定。 商凭玉唇角微弯,没接话,反倒问起她来:「姐姐不是说有事找我?」 容消酒放下茶盏的手一顿,眸光闪闪,好半晌才抬眼与他直视:「我来是想问,能…能否下个月初再…成一次婚?」 她说完,又再次端起茶盏,将茶汤一饮而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商凭玉轻笑:「姐姐过来,就为说这个?」 「既然姐姐想再成一次婚,我也不好推辞,那便说好了,这次我必早早到场。」 容消酒见他这般好说话,稍稍舒了口气。 正要捡个客套话藉口离去,不成想这人忽地拉起她手腕。 掀开衣袖,白嫩手腕上那被绳索捆缚的一圈红痕,十分惹眼。 他山眉皱成川字,从怀里拿出一玲珑银盒,指尖蘸了些盒内存放的乳白药膏,一下一下地点在她手腕伤痕处。 那指尖带来的冰凉,似沁爽的薄荷,令她肌肤忍不住打颤。 「姐姐,昨日遭人绑架,故而才在湖山与我碰见,为何当时不将此事告知我?」 他羽睫轻垂,专注瞧着她腕上红痕,沉声问。 「你怎晓得的?」 只听他弯了弯唇角:「只要想晓得,稍稍用心查探便可得知事情原委。」 是啊,只消稍稍查探便可知她清白,可她父亲却连查都懒得查,轻易便给她定罪。 容消酒莞尔一笑:「劳你用心。」 话音刚落,就见他抬眼,恰巧撞上她盈满笑意的弯眸。 只一瞬,他便垂下眼去,几乎是仓皇躲闪。 「姐姐放心,有我在,欺负你的人我必定百倍奉还。」 他说话时深眸闪过狠厉。 容消酒却觉他此番言语有些交浅言深,旋即倾身朝他凑近,小声道:「你真是失忆了?自你回京后,我们不过只有两面之缘,何以令你说出这样的话。」 商凭玉眉峰微挑,上扬的眼尾泛着浅淡的红,不慌不忙地解释:「如今的我,与姐姐确实不过两面之缘。不过姐姐对我却有着不止两年的爱慕,我这人并非铁石心肠,既然姐姐如此痴迷于我,我便也回报些情谊给姐姐。」 好个并非铁石心肠之人。 容消酒有些无语,想告诉他,自己对他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却不知该如何辩解。 毕竟她也确实打着为他守寡的名义出了家,要说另有目的,这空口白牙的,说了也无济于事。反倒有可能致使他退婚,但那时她又要再被当成物件儿配给旁人。 不如等他恢復记忆,两人再道说清楚,凭两人从小长大的交情,或许还能帮她顺利逃出京城。 二十四番吹彻,楝花开了满园。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宜章巷再度热闹起来。 商凭玉说到做到,天刚亮便殷切切地出府接亲。在容府门前被堵了近一个时辰才闯将进去。 容消酒被人扶着,去了前厅拜别家人。 不成想那端坐上首的除了她父亲,便只有她生母的牌位,府中主母柳七蝶竟没在场。 容消酒松了口气,她才不愿伏身跪地朝柳七蝶施大礼。 这府上有多热闹,那寿安寺的冰室便有多冷寂。柳七蝶拍了半个时辰的门,就是不见人应答,倚在门边摩挲着身子瑟瑟发抖。 第7章 礼成 月漉漉地悬在房檐上,照得商府满院的红绸愈发流光溢彩。 一群女使忙完手头的活计,成堆地往新娘子所在的榴锦院去。 他们围在门边,一个脑袋叠着一个脑袋地朝里探,却因为独扇座屏的格挡,只瞧得见一道朦胧影儿。 正看得入迷,管事的徐妈妈走过来,趁她们不备,抬手拍向她们头顶:「去去去,日后自有你们瞧的。」 几人一闹而散,徐妈妈随即踏将进去。 屏风后的容消酒,顶着翠云凤冠,穿着深青婚服,端坐在红绡帐内。 那手上扬着的孔雀金丝团扇,将整张面容遮个干净。 徐妈妈走到她跟前,躬着身子,温声开口:「娘子辛苦了,侯爷还有好些时辰才能回房,叫您不必等他,自行安寝。」 容消酒从团扇后探出半张脸,抬眸问:「那合卺礼……」 「侯爷说免了,待明早娘子歇息够了再行此礼也不迟。」 容消酒瞭然颔首,撂下团扇,露出整张白玉面。 那张丰润小脸点了红妆,衬得雪肤更白,眉眼更璨,般般入画,竟挑不出半点瑕疵。 徐妈妈举目尽是惊艷之色,好片刻,才垂下头,恭敬启唇:「那奴先去给您备水沐浴。」 徐妈妈前脚刚离开,她的陪嫁女使翠羽后脚便回了房。 在瞧见房内只有容消酒一人时,她阖上门,快步上前:「姑娘,主君说了明日便放有灵姐姐出府。」 听她说完,容消酒长舒口气:「但愿这次父亲莫要再食言。」 她父亲为防止她再次逃跑,遂将有灵扣下,只有等她顺利嫁进侯府,才肯放人。 容消酒将团扇递给翠羽,走到妆奁前褪去钗环。 临到沐浴时,她早困得睁不开眼,闭着双眼任由几人替她梳头更衣。 以至于她再睁眼时,便见长身镜中的自己换了身绛色蝉纱衣。那单薄的衣料,勾勒着她玲珑曲线,圆肩半敞,□□微露,哪怕只僵硬地站在原地便已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容消酒挑眉,甚至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 「善哉善哉,好个勾人的利器。」 旁侧候着的几人女使婆子闻声,捂唇轻笑。 徐妈妈走到跟前,替她正了正襟,笑容宽厚:「娘子,当真美极了。常言道这美人须配英雄,娘子与我家侯爷当真绝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容消酒呵呵干笑两声,没接话。 * 商府的酒宴还未结束,商凭玉便酲醉到不省人事,被两个小厮抬去了千秋阁。 这千秋阁,是专供商凭玉处理公务和练武的小院。 一入院子,他混沌双眸登时清亮起来,直起身子,将抬他的两个小厮遣散走。 他迳自去到院落栽种的榴锦树下,仰头望着,一站便是半个时辰。 夜风奔袭,吹起他红莲似的衣摆,将他周身浓郁的酒气散去一半。 直到贴身小厮横舟抱着衣物走进院子,他才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身躯,入房内换装。 「侯爷,寿安寺那边,断了她一根手指。」 横舟垂首候在他跟前,恭声道。 商凭玉理着腰间玉带的手没停,像是听了件家常琐事,只平淡地『嗯』声,再没了下文。 他抬起胳膊,细嗅着衣物上是否还残存酒气。 横舟浅浅一笑:「这衣裳奴特意放薰笼里薰过的,定能遮掩酒气。」 商凭玉抬手拍了下他肩膀,迈着稳健的步子去了榴锦院。 临走到寝间门前,望着房内那昏沉烛光,他忽地脚步一顿,心头开始狂跳。 长长吐息了片刻,才捏手捏脚地推开门入内。 他阖上门,走去榻前,未宽衣便往床上一躺。 身旁的人闭目合眼,睡得恬淡。 整张床榻都氤氲着她身上好闻的笺香,惹得商凭玉方将压下的悸动又再次汹涌起来。 他转个身子,忍不住朝容消酒凑近些许。 就那般凝眸静静望着,似要望个天昏地暗,怎的都不会倦。 多少个寂寂无名的长夜里,他都只能在梦里,与她见一面。 两年前他与战神彭山搏斗时,遭人偷袭身重毒箭掉下悬崖,只拖着一口气,咬牙刮骨才得以存活下来。 那时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便是再见一面,只要再见一面他的姐姐,他死而无憾。 思索间,他唇角荡漾出浅笑,眸子似揉碎的春星,熠熠生光。 正试图将她脸上每一寸瞧个仔细,不成想视线刚落到她眉眼处,便撞进一双浮着水汽的眸里。 下一瞬,他腰间被人一踹。 好在他利落伸手,稳稳握住那只踹向他的玉足。 「姐姐这是做甚?」 他眸光闪闪,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几分慵倦。 容消酒沉了面色,用力将脚从他掌中抽回。 「你在做甚?你我感情还没笃深到可以躺一张榻上的地步。」 说罢,她从被子里坐起身,后背紧贴墙面,警惕地睨着他。 商凭玉翻身下榻,背对着容消酒的面色,扑地闪现一抹狡黠。 就听他沉沉道:「我不过想试探一下姐姐,会否婚后对我上下其手。还好姐姐是位守正知礼的,不会因爱慕我,便对我胡来。」 容消酒一脸黑线,谁大半夜的躺别人身侧上,试探别人会否有非分之想。 「这你大可放心,且不说我有没有那个胆量,单说商指使那通天本领,必能将我制服当场,我又何必白受一顿皮肉折磨。」 「姐姐说得极是。」他面上佯装宽心,长舒口气,兴兴开口,「那我便安心了。」 两人一个缩在榻上,一个站在床边,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商凭玉转头,轻咳一声:「那姐姐早些休息,我日后都住千秋阁。」 容消酒木然颔首。 待他离去,躺倒榻上酣然入梦。 篆香还未烧尽,容消酒便被人从梦里揪出来。 三五个女使涌入房内,梳洗换衣,穿鞋洒扫一应俱全。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便换了新妇装束,挽着小盘髻,穿着红裙裳,一身行头端的详雅华润。 「姑娘准备的赏贺可不能忘。」 一同陪嫁过来的刘妈妈端起案上的漆木盒,在容消酒临走之际,脆声提醒。 她备的赏贺极少,商府人丁单薄,长辈里只剩祖母还健在,平辈里也只有一位长兄和一位长嫂,再无别的旁支。 府中分晋园和淮园,晋园便是她所处的地界,而商凭玉的长兄、长嫂以及祖母皆居于淮园。 两个园子之间以一堵粉墙为界,平素的吃穿用度不互通,也算变相的分家。 容消酒刚出房门,便与横舟碰面。 他躬着身子端的得体:「大娘子,侯爷公务在身,便不陪您去淮园了。」 容消酒心一沉,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那…那就我一个人去了?就…就没个救兵?」 横舟头垂低了些,语气凝重:「到时您见机行事,祝您顺利。」 言罢,他行礼离去。 容消酒到了淮园,出来迎人的是大嫂身边的管事婆子。 刚到淮园的前厅门口,还未抬脚进去,便听一阵欢声笑语。 容消酒用力深吸几口气,随着管事婆子踏将进厅。 「瞧你这双巧手,竟能将这群山画的栩栩如生。还有这喜鹊,活灵活现的,好似要飞走了。」 「祖母谬赞了,也不过雕虫小技,用来唬一唬人罢了。」 厅内的婆媳二人谈笑自如,一团和气。 这让容消酒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许。 「老太太,二哥儿的新娘子来了。」 管家婆子上前通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话落,众声阒寂。 齐齐转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容消酒硬着头皮上前,躬身唱喏。 正坐在书案上瞧画的商家老太太,笑容亲和,示意她起身。 那大嫂站在老太太身侧,直直盯着她,瞧着那眼神算不得友善。 这大嫂与她差不多年岁,长得也算清丽可人。她名叫上官棠,出自书香门第,从小便负『才女』的美名,向来恃才傲物,尤其嫌弃武将门第。 「这样顶顶好的相貌不多见了。」商老太太朝容消酒招招手,「好孩子,凑近些,让老身瞧个仔细。」 容消酒颔首,款款走到她跟前。 上官棠撇撇嘴:「这长得如此标緻,为何却留不住自己夫君。」 商老太太笑容一顿,只稍纵即逝,便打起圆场来:「定是二哥儿昨夜喝的太醉了,怕再扰你清梦。故而去千秋阁住了一晚。」 上官棠不加掩饰地冷哼,又道:「那今日二哥儿怎的没……」 不待她话罢,商老太太拉着容消酒的手转移话题。 「好孩子,来瞧瞧你嫂嫂新作的山水画。」 这不就巧了,容消酒也是作画的。 她垂眼朝画看去,站在老太太另一侧的上官棠忽地抬手,挡在画中间。 「若我没记错,弟妹家里的朝臣俱是武将,想来对这些个风雅之物不甚了解。看了也是白看,倒不如不看。」 容消酒扬出浅笑:「一幅画罢了,只要有眼,谁人都可以看。」 上官棠心下翻个白眼,唇边噙着讥讽:「看与看也有不同,想来弟妹不知何为设色画,更不知何为云头皴吧,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看画的差距。」 容消酒眉梢一挑,设色画她不敢说,但这云头皴正是她独创的画法,又岂会不知。 「想来你也不识得霜桐居士,更没瞧过霜桐居士的真迹。又怎会感受到我画中的意境,所以还是别看的好。」 上官棠没留一个话口,自顾自说了一长串。 见容消酒没反应,得意挑眉又道:「不知者不怪,弟妹别往心里去。」 容消酒心情极为复杂,明明她在当面嘲讽自己,可那话里话外又在恭维着霜桐居士。 简直好气又好笑。 第8章 家宴 商老太太暗自嘆口气,咬着牙誓要将这圆场打到底:「这山形的画法倒真像是得了霜桐居士真传,后日宫宴上,必定能受官家上赏。」 上官棠笑得花枝乱颤,忙摆手推诿:「哪里,孩儿怎敢跟霜桐居士相提并论。」 「既然是要给官家看的,那便快些收好,省得意外脏污了,哭都没处哭。」 「祖母说的是。」 上官棠朝自家女使使个眼色,命她将画收起。 临到女使收画时,她却又忽地伸出手阻止:「也罢,看在妯娌情分上,嫂嫂便将画借你一观。」 她语气傲慢,话里话外更像是施捨。 商老太太见势不对,忙捂住自己心口,张着嘴大口唿吸。 「棠儿啊,祖母心口痛,你且去祖母房里拿些药来。」 上官棠想都没想连连称是。 待她快步出了厅,商老太太又恢復正常。 「可算把那棠丫头给打发走了。」她无奈摇摇头,随即看向容消酒,笑道:「你嫂嫂她心直口快,若有甚话惹你不适,可别真往心里搁。」 容消酒笑着点头。 她就算将那上官棠的话搁心里头,也只是当个笑话搁着。 「二哥儿如今正得圣心,公务自然也要冗杂些,若对你有疏忽,且多担待……」 商老太太拉着容消酒的手好一阵嘱咐,总归四个字「体谅夫君」。 容消酒兴致缺缺,却也不得不颔首附和。 「今夜你放心,祖母会亲自盯着他回院里头住。」 听到这话,容消酒原本昏昏欲睡的脑袋瞬间清醒。 「其实也不必如此。」 她说得心虚,越说语气越弱。 商老太太拍了拍她手背:「好孩子,难为你这时候还为他说话。」 「嗯?」她明明在帮自己说话。 可落在商老太太眼里,便是她不愿逼迫商凭玉做他不乐意做的事。 「你对二哥儿的情谊,祖母都晓得。只要有祖母在一天,便极力帮你二人撮合。」 容消酒笑容僵在脸上,却没辩驳,连连称是。 待她从前厅出来,便如是被妖精吸完了精气,连走路迈的步子都虚浮无力。 * 当晚的商家家宴,容消酒再度去了淮园。 除了商老太太和上官棠,商凭玉和商惟怀皆到场。 宴上的商凭玉异常殷勤,自己都顾不得吃,却要主动替她布菜。 容消酒颇有深意,瞧他一眼。 「姐姐怎的了?」商凭玉趁替她布菜时,凑她耳边沉声问。 容消酒微微歪头,没答话。 正疑惑着,便见坐在上首的商老太太朝她点了下头。 那眼中深意,加上商凭玉的怪异举动,一切说得通了。 是商老太太让商凭玉这样做的。 容消酒有些心累,不着痕迹地轻嘆口气。 可这细微反应,还是没有逃过商凭玉的眼睛。 「姐姐可是累了?」 容消酒不自然地弯唇,摇了下头。 这顿饭吃得她如坐针毡,这辈子再不想吃第二回 。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这般思量着,她要和离的决心愈加坚定。 「姐姐今日可还好?」 她还沉浸在思绪里,勐然被商凭玉突如其来的话打断。 容消酒正色开口:「我很好,倒是侯爷,为何那般殷勤,可是祖母同你说了什么?」 商凭玉听得「侯爷」二字,也顾不得她说的其他内容,面色沉了下来。 「姐姐,我今早那话的意思很难懂?」他俯身与她平视,深眸望进她眼底。 「你当时说了什么?」她诚恳又懵懂地看向他。 商凭玉耸了耸肩,直抒胸臆:「我想让姐姐对我换个称唿。」 他说完,眼神紧紧盯着她。 容消酒秀眉轻蹙,颇正经回:「我不是改了,侯爷,叫侯爷不?」 商凭玉咽了下口水,偏过脸去不看她:「难不成我是个没名姓的?侯爷和商指使又有何区别。」 容消酒眸光一亮,嘴巴发出「哦」地一声。 「那叫你公宜?」他的表字。 迈着长腿准备离去的少年,顿住脚步,背嵴一僵。 蓦地,朝她转过半边侧脸,沉声应口:「好啊。」 彼时高悬的月溶成一泓银泉,躲进少年人眉眼里,熠熠生辉。 容消酒回了榴锦院,与坐在对面的商凭玉面面相觑。 他捏着杯盏,腔调倦懒地解释:「可不是我要来的,是奉了祖母吩咐。」 容消酒瞭然颔首,双手食指勾着食指,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与我共处一室,可是怕了?」他眼灿灿地瞧向她,唇边勾起浅笑。 「我?我怕什么?」容消酒扬起下巴,一脸坚定。 他纤长的指尖轻扣案面,哼笑出声:「那看来就只有我一人怕了。」 容消酒有些无语,他怕?他个武功盖世的军神,会怕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子? 「我怕极了姐姐把持不住,欲对我行不轨之事。那到时我手可没轻没重,姐姐自求多福。」 说这话时,他眼梢上扬,面上闪过几分玩味。 「放心好了,绝不可能。」容消酒笃定接话,忽而,又再次转眼看向他,「若真有,我任你款打。就拿你那弓箭,将弓臂打断了为止。」 他朗笑出声,声音阔亮:「我可捨不得。」 这话中的捨不得,指向模煳,像是在说弓箭,又像是在说她。 商凭玉主动在屏风后打起地铺,与她隔得不算近。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失眠了。 直到天将亮才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那地铺已收,人也消失不见。 容消酒叫人进来侍奉梳洗,想到今日便可接有灵过来,心情便无尽爽畅。 「给有灵准备的房间可打理妥当了?」容消酒瞧着镜中为自己束髮的翠羽问。 「奴早打理妥当。」 「那便好,那便好。」她碎碎念着,总觉得心头莫名惶恐。 「大娘子,国公爷叫您亲自回府。」 刘妈妈额角冒汗,喘着粗气,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往常的稳重。 容消酒眉弯紧皱,直觉大事不妙。 她悄悄从后门进了府,此时的柴房跪满了人。 她一打眼,便见跪在最跟前的容汀芸。 容汀芸也觉察到她的到来,转过身,眼中满是挑衅。 「来啦。」她父亲容岸,迎面迈步过来,面上端着温和的笑。 「父亲叫我亲自过来,所为何事?」容消酒没心思同他周旋,迳自敞开话题。 容岸捋了下髭鬚,眼神心虚地瞥向别处,随口道:「今早有人发现,那关在柴房里头的女使咽了气。」 「她早在受刑之时,便命不久矣,纵是后来差人用参汤吊着性命,也不过延缓一时的命。」 她父亲说话干净利落,利落到不掺杂一丝情绪,就像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容消酒心头一一滞,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如今殒世了。 她六岁没了母亲,便一直是有灵陪她长大。哪怕她后来主动要去尼庵,有灵也是毫不犹豫,背上行李就跟她走。这些年来,两人早已情同姐妹,甚至比那有着半边血缘的妹妹还亲。 容消酒鼻头酸涩,眼泪顺着双颊留下,珍珠也似砸了一地。 她快步走进柴房,掀开盖在有灵尸身上的白布。 那身上遍布鞭痕、刀痕,还有数不尽的针眼。不少伤口因为没有及时诊治,已化脓腐烂。 上回她只隔着窗与有灵对话,不曾想伤得如此严重,可想而知,那时的她有多痛。 容消酒早已泪眼婆娑,握紧有灵冰冷的手,试图帮她捂热。 「人都死了,还一直待在里头做甚?别忘了,你昨日刚成婚,当心触了霉头。」 容岸站在柴房外,朝里喊。 见容消酒跪在那处一动不动,他招手吩咐小厮将她拉走。 「父亲是否该给我和有灵一个交代?」 在小厮靠近前,她背对着门口的人肃声道。 「好,你想要怎样的交代?」 「将柳七蝶和容汀芸交给我处置。」 她声音冷凝,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她们可都是你的家人,你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小女使,不惜与家人决裂?」 容岸眯眸,那似能吞下整只勐虎的眼神,任谁看了都心头一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不成想容消酒抬眼与他直视,那丰润眸子充斥着倔强,像是迎上寒刀,做好了丧命的准备。 「我可没同意她们是我家人,若他们是我的家人,那家人这两个字,在我这儿便是卑劣骯脏的存在。」 「我还要她二人为有灵披麻戴孝,守灵三天。」 容消酒一字一顿,说得铿锵有力。 「容消酒,你简直疯了!」 容岸指着她,满脸失望。 「办不到,那我便立马和离,用尽我毕生人脉势必将她二人折磨致死。」 跪在柴房外的人同样听见容消酒的话,谁也料不到往日唯唯诺诺忍气吞声的容消酒,竟敢当着自己父亲的面,公然叫板。 她说完,便起身走将出去。 临到门边,瞧见那冷睨着她的容汀芸,她直截了当走过去。 「啪」地一声,那脆生生的巴掌,便落在容汀芸脸上。 周围人见状倒吸一口冷气。 容岸怒不可遏地低吼:「容消酒别以为你成了婚,有了夫君,便可肆意妄为。」 「我从不觉得成婚,便是有了倚仗。」她的倚仗的从来都不是婚姻,也不是夫君。 第9章 弟弟 容消酒踉跄着回了商府。 刚到府门口,便与一人撞个满怀。 「姐姐。」 跟前人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容消酒下意识抬头,那香腮上挂着两行清泪,如盈春水的眸微微泛红,直落在商凭玉眼中,惹他心头一紧。 「姐姐,怎的哭了。」商凭玉伸手欲为她擦泪,可唯恐她不喜欢他触碰,随即收手。 从怀中掏出巾帕,供她擦拭。 商凭玉瞧见她这模样,心口堵了棉花似的难耐。 朝身侧几个将士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行离去。 紧接着,将她打横抱起,在怀中掂了下,搂紧了些。 「姐姐,咱们回院子里哭去。」 他语气温柔,带着几分喑哑。 商凭玉将她抱回榴锦院,没见她再开口说一句话。 「姐姐,真不想告知我发生了何事?」 容消酒双目空洞,倚在榻上,没有半点要说话的意思。 刘妈妈早在报信时,便料到是这结果。 她把商凭玉叫出门外,将容消酒两次逃婚、有灵咽气的事添油加醋告知给他。 临到最后,她扑通跪地:「侯爷,奴跟您说这好些话,是希望姑娘能与您坦诚相待,您可莫要生我们家姑娘的气。」 商凭玉嘴抿成一条线,冷眼看她将戏演完。 「我怎会生姐姐的气,我心疼还来不及。」 刘妈妈扬脸:「姑娘两次与人私奔的事,您也不介意?」 商凭玉在她身前半蹲下:「管好自己的嘴,再让我从你口中听见第二回 ,这舌头可就没有了。」 「奴只是看不惯姑娘,表面对您情深意重,实则背地里朝三暮四……」 商凭玉山眉深皱,没心情等她将话没说完,便捏住她脖颈。 那力度几乎是要将她整个喉管捏碎。 「既然你非要找死,我成全你。」 他双眼猩红,一点点掐灭手中人的生机。 临了,他淡定自若地去东厢房净了净手。 再回寝间时,横舟凑到他跟前,恭敬颔首:「那刘妈妈的尸骨已带下去处置了。」 商凭玉边走边吩咐:「去将徐妈妈拨过来照顾大娘子。」 横舟领命,颔首离去。 商凭玉推开寝间的门。 正巧房内的人背着包袱走出来。 商凭玉心中闪过慌乱,他双手叉着腰,佯装着淡定,走到她跟前问:「姐姐要去做什么?」 容消酒掀眸,一字一顿道:「画喜神。」 她知在众人眼里,给逝者画像是极大的忌讳。 况且她又是国公之女,侯府的大娘子,画喜神实在有损门楣。 可她不在乎,她只是容消酒,不是谁谁的女儿,谁谁的妻子,她只是她自己。 商凭玉挡住她去路,夺过那放着文房四宝的包袱。 容消酒娥眉微颦,仰头看他:「你……」 果然,要来阻止她了。 就听他启唇,声音温沉如玉:「我陪你去。」 容消酒闻声,心头一动。 只寥寥几个字,却浑似一阵汹涌的风,轻易搅乱她心神。 两人并肩行在路上,临到容府门前,商凭玉忽地停下脚步。 他转头瞧着容消酒,正色启唇:「有些事姐姐不愿说,我也不勉强。我只想让姐姐清楚,有我在,我必会护你周全。」 「姐姐想去做甚,只管大胆去做。」 容消酒扬脸,稍稍一抬眼便跌进一泓明澈眸里。 她脸有些热,赶忙垂头,眼睛往别处瞥去。 「那便多谢公宜弟弟好心。」 她以「弟弟」相称,生生与他划开界限。 纵是她方将有过动心一瞬,却不足以沉沦。 她十分清楚两人并非一类人,他有他的功名殿,她亦有她的自在屋。 商凭玉长身一顿,眸色暗淡下来,却只一瞬,他恢復如常。 两人入了容府,守门人十分机灵地跑去给柳七蝶报信。 风铃院正房内,容汀芸正敷着红肿的半张脸。 淬了毒一般的眼神瞪得老大,咬牙间那用来敷面的熟鸡卵被她捏碎成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容消酒,竟然敢打我!」 她从生下来便被母亲百般宠着,在家一向唯我独尊,对容消酒也不过表面客套。 从来都是她叫容消酒吃亏,那容消酒别说打了,连骂都不曾骂过她。 「还真是嫁了好门第,开始狗仗人势起来了。」 她越想越气,到最后干脆长袖一挥,将案上的杯盏尽数扫落在地。 守门人过来报信,却不见柳七蝶,只好来见容汀芸。 「姑娘,大姑娘带着侯爷入府来了。」 容汀芸冷哼:「她还有脸再来。」 说罢,她起身,懒得去寻母亲,自己迳自出了院子。 * 容府柴房外围满了小厮,见容消酒来,纷纷让出一条道。 她从商凭玉手中接过包袱,将内里放置的笔墨纸砚尽数摆放出来。 管事的小厮上前,朝两人抄手唱了喏,恭声询问:「不知大姑娘再过来所谓何事?」 商凭玉斜睐他一眼,上挑的眼尾泛着冷:「看不出来?」 管事小厮的腰背又压低了些,讪笑:「莫不是大姑娘要给这女使画像?这可有失体统啊,本来让大姑娘入内已是看在侯爷的情面上,哪有高门贵女给女使画喜神的。」 商凭玉低喝一声「滚」,将众人赶出门外。 「姐姐,你放心画,我且出去守门。」 说罢,他阖上柴房的门,将容消酒与外面的人隔绝开来。 「侯爷,这是国公府,您这般闹,不合规矩。」 这管事的小厮派旁人去寻主君,自己则挺身而出,与之周旋。 「在国公爷没来之前,你最好闭嘴,不然本侯让你活不到国公爷到场。」 他双手环抱立于门前,朗声威胁。 谁人不知这战无不胜的商侯杀起人来,毫不手软。 众人相看了看,以他为中心,围了半圈。 却谁都不敢擅自上前,生怕做了那头一个丧命之人。 房内,容消酒潜心作画,对房外的一切充耳不闻。 一旦开始画画,她可以摒弃外界所有干扰,眼与心尽数随笔锋走。 便是原地坐上两个日夜,她也能依旧精神矍铄。 好片刻,还没等来容岸,容汀芸倒先出现。 她一手提裙下台阶,一手捂着那被打的半边脸。 款步走来时,脆声唤了声:「小郎君。」 商凭玉依旧沉着面色,连个眼风都不曾给她,肃声道:「想来你便是容二姑娘,唤我一声商侯便是。」 容汀芸心头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般失落,面色难堪至极。 「侯爷公务繁忙,何必跟着我长姐一同胡闹。」 商凭玉掀眸,总算朝她看去:「本侯若真要胡闹,你这国公府不一定受得住。」 要说容府是公爵,商凭玉是侯爵,按惯例不该如此嚣张。 可这容府的爵位世袭了三代,朝中地位早不復存在,加上府中无人在仕,容府与普通门第,也不过多了个爵位傍身罢了。 商凭玉近日围剿水贼,立下大功。便是没有这侯爵身份,那统领万军的侍卫马军司都指挥使身份,便已是千人膜拜,万人敬仰。 容汀芸蹙眉,眼中浮出几许失望:「侯爷是非要为我长姐出头了?」 「为自己的娘子出头,有何不可?」商凭玉微歪头,清冷眸子瞥她一眼:「今日便新帐旧帐一道儿算清。」 容汀芸被他凉薄透底的眼神一震,心虚地垂下眉眼,小声道:「何来甚旧帐。」 正此时,容岸携着柳七蝶匆匆赶来。 商凭玉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柳七蝶缠上绷带的右手食指。 正身朝两人抄手作礼:「岳父大人,小婿这厢有礼了。」 容岸擦了擦额间汗水,笑得亲和:「让贤婿等久了,方才陪贱内去瞧了郎中耽误了时辰。」 商凭玉端的客套:「岳母大人怎好好的去看郎中,这什么样的郎中还要您二位亲自登门。」 容岸依旧陪笑:「没甚大病,只是那医术高明的郎中惯有些孤傲的脾性,需得人亲自上门。」 容岸看了眼商凭玉身后紧闭的柴房,正色问:「酒丫头是否在里头?」 商凭玉直接敞开话题,开门见山:「我家娘子正在房内为她的好友画像。」 他言好友,而非女使,直接断了众人要争论阶级尊卑的话头。 容岸见状,脸色没了方才的宽和。 「商侯也这般掕不清,酒丫头此举被旁人知晓了去,又该是怎样的一顿冷嘲热讽。」 商凭玉:「我府上看重报国功绩,至于这些没头没尾的谣诼,谁将它当回事儿,谁才蠢。」 「况且我家娘子也未做甚伤天害理之事,画喜神又如何,她爱画便画,便是画那洪水勐兽,我也愿为她寻来。」 容岸下颌绷紧,面色完全阴沉下来:「看来商侯今日非要与我国公府为难了。」 商凭玉长身屹立,稳稳站在门前,颇有动手的架势:「只要岳父大人不与小婿的娘子为难,小婿自然也不敢与您为难。」 容岸彻底被激怒,勐甩长袖,高声道:「那你我便去官家跟前理论一番,此处是我国公府地界,岂容你嚣张。」 「好啊,那也让官家晓得你卖女求荣,不惜让二女儿顶替大女儿嫁与我。」 「加上你家大娘子买通贼人,欲将我家娘子丢去寿州。这桩桩件件,够荣国府名声扫地,在京中再抬不起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容岸还未被人这般威胁过,气得鬍鬚乱飞,满脸通红。 「好你个商凭玉,如今你得势,我不好将你如何。我倒要看看这普天下还有谁能治得了你。」 商凭玉眉梢一挑:「小婿也拭目以待。」 众人没了话,商凭玉转眼瞧向柳七蝶:「岳母大人一路也累了吧,现在还只是手上有伤,再站一会儿保不齐腿上也要带点伤。」 话落,他扬眉一笑,那勾起的唇角颇有挑衅意味。 直等到午时,柴房的门才打开。 容消酒背着包袱走将出来,房外商凭玉一人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前发呆。 「姐姐,好啦?」在见着她的那刻,他眸子里的倦怠一扫而光。 容消酒颔首,红肿的双眼明显刚刚哭过,且不止一次。 商凭玉几不可闻地轻嘆口气,欲抬手却又担心太过无礼,只得将手握成拳,背到身后。 「姐姐若是放心不下这位姑娘,我会派人亲自为她送葬。」 容消酒眼眶微红,扯出一抹笑:「我要让伤害她的人亲自为她受灵送葬。」 「你们在外面说的话,我也略听了一二,多谢你为我查清真相,替我撑腰。」 她说着,美目盈满泪花,倒衬得双眸越发闪烁。 商凭玉俯身,长指轻抚上她脸颊,拭去一滴泪。 「那姐姐记得…记得告知祖母,我有在好生待你。」 他说完,轻笑出声,加之面上的表情,瞧着更像是在自嘲。 自嘲每每话到嘴边,却总会下意识调转话头,简直怯懦到极点。 容消酒并不清楚他心中所想,极爽快地颔首应口:「放心,一定。」 容岸得知容消酒出了柴房,快步往这处赶。 在见到自己女儿时,那湮没心头的火气腾地烧起来。 「为父花重金聘人教你画技,是让你给死人画像的?」他语气冷凝,听得出还有不少火气压在心内,只是碍于商凭玉在场,不敢过分展露。 商凭玉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岳父大人要是有何事便与小婿说,我家娘子可受不住你这惊吓。」 第10章 试探 「如如,为父也是为你着想,画喜神这事怎的说都是天大的忌讳,若被京中人晓得,你日后该如何自处?」 容岸语气和缓,甚至唤了她乳名。 这是自她母亲去世后,头一回如此唤她。 容消酒从商凭玉身后走出来,扬着脸不卑不怯:「女儿明白,女儿既做了自己的主,便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容岸闻言,胸腔止不住起伏,压抑着怒气,咬牙道:「好,为父是管不住你了,你走!」 容消酒心中冷笑,他何时管过她? 儿时该管的时候不管。临到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打算,倒又开始管起来了。 容消酒站在原地,面色微凛:「女儿会走,不过女儿说过要让柳七蝶和容汀芸为有灵守灵送葬这事,还需有个答覆。」 容岸脸上登时耷拉下来,阴沉沉的眼睛微微眯起:「今日你人也打了,喜神也画了,是否该宽和些,饶了你的母亲和妹妹。」 容消酒眸光似披了层霜,冷瞧他一眼:「若非母亲带人将我绑去寿州,有灵也不会遭问责。」 「如此便罢,她竟为遮掩自己的罪行,用刑逼迫有灵诬陷于我。有灵不从,却还是被迫签字画押,诸般作为还不够她守灵赔罪的?」 「我甚至都怕她脏了有灵的灵堂。」 「你!」容岸听见最后一句,业火腾地被点起,「你是铁了心要让她们颜面扫地,你可知她们是国公府的大娘子和二姑娘,被人晓得,这是多大的羞辱。」 容消酒冷笑:「她们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辱,反倒为赎罪感到羞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容岸眼见急红了眼,抬手欲打在她面上。 商凭玉见状,将她拉入怀里。 「岳父大人再好生考虑考虑,一个时辰后小婿亲自过来求个答覆。」 商凭玉字句铿锵,语气中暗暗带着威压。 「不必了,我与芸儿便是死也不会为一个女使守灵。」柳七蝶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台阶上。 她含着脸不疾不徐走将过来,视线紧紧落在容消酒身上:「说吧,如何才能不守灵送葬。」 容消酒迎眸与她对视,两人眼神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在等对方败下阵来,瞥开视线。 「这般捨不得脸面,那便请大娘子离京,再不要回来。」 容岸蹙眉:「你这是做甚,这是你母亲,你竟要将她赶出京。」 「我母亲早在五年前战死沙场,父亲应该清楚。」说着,她又冷笑一声,「这不比死要舒服的多。大娘子再见不着我,我也再见不着大娘子,都清静。」 柳七蝶眉头紧锁:「容消酒,你可真敢,带自家郎君闯娘家府邸就算了,还要将我这当家主母给赶出去。」 容消酒鼓足一个架势,便要与之争辩。 还未开口跟前人揽住她腰身。 「我家娘子给了选择,就看岳母大人如何取捨,再耗下去怕是都要到燕食了,我夫妇便先行告退。」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拉着容消酒便走。 待走出府门,他接过容消酒手中包袱,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姐姐今日头回进去的时候,可有受些皮肉之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容消酒抬眸,便见他山眉轻蹙,那沉静无波的眼眸,泛着隐隐的担忧。 容消酒面上摇着头,心里却越瞧他越觉得不对劲。 就算是听了老太太的话要对她好,也没必要那般深情的凝视她。 不晓得的怕是会以为这人倾慕她至深。 「你……」 她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问,生生将这话头咽下。 正此时,自巷尾驱来一辆马车,那车上高悬着「商」字灯笼,正是商惟怀专用的马车。 马车在他二人跟前停住,车内人撩开帘子,露出一张肃穆端方的脸。 「公宜这是有了娘子便不去上值了?」 商凭玉浅浅颔首,脸色相较与在容府要宽和不少:「大哥何以在此?我记得沧州水患,已让朝中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大哥怎还有空回府。」 「回来拿公文。」说罢,他锐利的眸子定在容消酒身上:「公宜与容家妹妹瞧着倒是感情越发好了。」 商惟怀年岁上比容消酒大五岁,一向沉稳平和,见着她时,总是端着温润的笑。 比起商凭玉这个娇弱又清冷的弟弟,那时的容消酒更乐意与商惟怀交集。 自她入了乖崖庵后,便再没与商惟怀见过,本就浅淡的感情,自然也随着时间消散殆尽了。 容消酒抄手作礼,维持着弟妹与兄长之间该有的客套。 商惟怀颔首回礼,撩着门帘的手不着痕迹地攥紧。 「容家妹妹无需这般客套,毕竟你我儿时便相熟,怕是要比公宜还熟几分。」 言语时,他略苍白的唇上噙着淡淡的笑。 商凭玉眉梢一扬:「大哥知我记不得往事,还与我这娘子叙旧,怕不是有意欺负了我去。」 商惟怀身子微前倾,眸中带着试探:「怎倒吃起味儿来,你与容家妹妹也不过见过两三面,这成了亲后,反倒亲热不少。」 「哪里的话,不过都是按照祖母吩咐办事。祖母特意交代要好好对这大姑娘,据说还有监工,这万一稍有个冷落,传去祖母耳朵里头,遭殃的是我。」 商凭玉说得随意,言语时与容消酒拉开距离,没再朝她瞧一眼。 商惟怀悉数看在眼里,笑着启唇:「大哥还有公务在身,便先行离去。」 在两人颔首后,他撩下门帘,手指细细摸索着另一只手腕上的菩提念珠,唇边噙着的笑登时隐没。 车内除他之外,还坐着伴当李阑。 「主子可是觉察到什么?」 商惟怀阖上眸,后背倚着车身,沉沉道:「你说,公宜会否就没有失忆?」 李阑那张黢黑面上,显出几分诧异:「您何以这般猜测?」 「就是瞧着他看容家大姑娘的眼神不太对劲。」 他这位二弟从前是最喜欢容大姑娘的,喜欢到自卑,不敢明目张胆地表达自己的心意,甚至只敢躲在墙根躲在树后偷偷地瞧。 可自这二弟失忆回京后,便一直对其表现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如今才成婚第一日,露出那般情深缱绻的眼神,不免有些反常。 「那主子您打算如何做?」 商惟怀睁眼,揉了揉眉心:「查查今日他二人去容府做了何事。」 李阑毫不犹豫,利落地道了声「是」。 临了,商惟怀身子一顿,又道:「该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公宜。」 李阑最是洞悉自家主子的所思所想,随之附和:「主子是想从容大姑娘身上着手?」 商惟怀抬眸朝他看去,唇角微弯:「聪明。」 * 容消酒回了晋园,刚入寝间,便瞧见一不速之客。 「弟妹回来啦。」 上官棠挺直着腰杆,端坐在香案旁侧的兀子上,朝着门边的容消酒招了招手。 商凭玉率先搭话:「嫂嫂怎往晋园来了。」 上官棠挑眉睐他一眼:「公宜竟也在,怎的今日不去上值?」 商凭玉轻笑:「不愧是夫妻俩,我大哥方将也这般问我。」 上官棠眉梢微蹙:「他才走?磨蹭什么,整日慢悠悠的,哪有一朝宰相的利落样子。」 商凭玉不答话,转回话锋问她:「嫂嫂来此作甚?」 「自不是来找你的。」她说着,瞧向去放包袱的容消酒,「弟妹,嫂嫂今日来是要带你去见识见识世面。」 容消酒哪有心情,正要推诿,这人起身凑上前,捉住她的手。 「明日便是官家举办的折桂宴,这头一个要考究的便是对于字画的了解。」 「我知弟妹对此一窍不通,特地带你去见识一番。」 话音刚落,便拉着容消酒朝外走。 商凭玉眉峰一凛,迈着长腿阔步上前:「嫂嫂实在热络,可我家娘子今日有些劳累,便不与您同去了。」 容消酒随之附和:「是,我这头有些疼,便不去了。多谢嫂嫂好意。」 说罢,她抬手扶向额角,装的一脸柔弱。 上官棠口舌毒辣,脾气锋利,却不是听不出她在找藉口拒绝。 当即甩开她手,一脸失望:「我说你们一家子就不能有一个附庸风雅的人物?」 「这折桂宴是官家为霜桐居士特意设的赏画宴,多少人为了攀附皇权,花重金下功夫去仿霜桐居士的画作,也就只有你不单不上心,还频频推辞。不懂学便是了,到了宴上若还像现在这般,丢脸的可不是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话没说完,容消酒捂着头开始哀嚎。 「姐姐,可是头风又发作了。」商凭玉上前,将她捞进怀里,配合演戏。 上官棠吓得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这…这…还真有病啊。」 她呵呵干笑两声:「那我明日再来,弟妹你好生歇息。」 上官棠几乎是落荒而逃,容消酒捂着额角的手挡住眼睛,实则视线一路追随着上官棠的背影。 只等她消失在门外,容消酒才放下手,松一口气。 她转脸,才意识到此时的她与商凭玉靠得极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唿吸。 她忙要脱身,却被人桎梏在怀里。 跟前的人将她紧紧拥住,下巴抵在她肩膀,在她耳畔轻轻呢喃:「姐姐,今日委屈你了。」 第11章 用膳 容消酒心头一颤,檀口微张,却又不知作何答覆。 只片刻,商凭玉将人捞出怀,俯下身子与她平视,殷切道:「姐姐,这件事后续就交由我来处理。」 容消酒不敢去瞧那双动情的眸子,垂着眼,道了声谢。 她早料到柳七蝶不会给有灵守灵送葬,只是想先将要求提的过分些,再提出自己真正的要求。 教柳七蝶再难拒绝罢了。 「那姐姐饿了吗?」他唇边带笑,明眸直勾勾盯着她。 容消酒正要开口,就听他又道:「我去吩咐人做饭。」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寝间。 不到一个时辰,饭菜便被人端进房内。 翠羽款步走到榻前,拍了拍正阖眸闭眼倚在榻上的容消酒。 「大娘子,饭菜摆好了。」 容消酒睁眼,刚起身,便见商凭玉从门外走进来。 「你还没走?」她直接问出口。 商凭玉理着衣袖,抬眼瞧向她,语气温沉带着几分委屈:「姐姐,我也是会饿的。」 两人对坐在方桌前,一时无话。 容消酒瞥了眼桌上饭菜,一眼便瞧见在她近前放置的蟹酿橙。 她顿在原地,愣愣瞧着。 「姐姐,可是馋了,竟对着一道菜这般目不转睛。」商凭玉笑着打趣,朝翠羽使个眼色。 翠羽瞭然颔首,舀了勺蟹肉放置在容消酒碗中:「大娘子慢用。」 容消酒没动,抬眼瞧向商凭玉:「你怎知我……」 她话说到一半,正对上商凭玉懵懂的眼神,心里那略带着些自作多情的询问,登时再说不出口。 「姐姐怎的不吃,可是累了需要人餵?」面前的少年眼尾上扬,眉梢微挑,举止间带着几分慵懒。 容消酒摇头,将蟹肉食进嘴里。 那味道与她母亲在世时,所做的一般无二。 容消酒美目圆瞪,将食物咽下,捂着嘴问:「府中厨娘可是临安人,竟能做出这般正宗的口味。」 她母亲是临安人,唯一会做的便是这道蟹酿橙,吃多了这道菜也便成了她的最爱。 只是自母亲死后,她再没吃过。 商凭玉执箸的手一顿,唇角翘起:「想来是的,也不甚清楚。姐姐很喜欢?」 他回答的模稜两可,稍稍一句话便转了话题。 「只是这口味,像极了我母亲在世时做的,有好些年没吃过,却一直记得。」 她堆着几分愁绪的眉宇难得舒展,面上也和悦不少。 商凭玉眼梢泛上几分欣喜,忙道:「那我日日…吩咐人给姐姐做便是。」 「只是这蟹食多了伤身,姐姐还想吃什么尽管提。」 容消酒勉强咧唇一笑:「再没甚想吃的,如此便好,不必费心。」 瞧见她凝重面色难得舒缓,商凭玉暗自轻舒口气。 两人用完膳,只待片刻,商凭玉便宽衣准备上值。 「姐姐好生休息。」说完,转身离去,可刚抬脚却又顿住脚步,「再提醒姐姐一句,莫要跟淮园那边的人来往密切,尤其是我大哥。」 容消酒正愣神,听他这般说,诧异歪头。 不待她开口,就见他转过身去,沉吟道:「只当我吃味,见不得你与大哥来往罢。」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寝间。 独留容消酒站在原地,回味着他话中意思。 不移时,徐妈妈抄着手走进房内。 「大娘子,晋园的女使婆子们都候在院子里,等着您过去。」 容消酒深吸口气,她既已是这晋园的大娘子,自然也要担起持家的重担来。 徐妈妈凑到跟前,躬身开口:「大娘子,奴在这晋园干了近三十年,什么后院差事都办的极清楚,日后您只管吩咐我来办事即可。」 「那便有劳妈妈了。」容消酒颔首,忽而想起自己的陪嫁刘妈妈。遂四处望了望,诧异问:「陪我入府的刘妈妈何在?怎自今早后便再没瞧见她。」 徐妈妈腰背压低了些,正色回:「刘妈妈今儿午时出了府,那大包小包的,瞧着像是出远门。府里头的人还以为是得您吩咐去的,遂放了行。」 「出远门?」容消酒秀眉微蹙,她可没吩咐过。 不过这刘妈妈本就是她父亲派来监视她的,消失便消失吧。 容消酒随徐妈妈去了院子。 整个朗阔大院,齐臻臻地站满了人,个个抄手垂头,列队整齐。 众人见容消酒来,齐声唱喏。 容消酒同样颔首作礼,坐在上首备好的官帽椅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徐妈妈凑到她耳边,将各个站位的人介绍清楚。 「大娘子,那后排六个女使是隔壁淮园打着老太太的名义送来的,您得格外注意。」 容消酒闻声,眉梢一动。 商凭玉临走时,提醒她不要与淮园那边的人走太近,她还不以为意。 如今又听这徐妈妈也来提醒,顿觉商凭玉他兄弟二人绝对没表面想的那般兄友弟恭。 容消酒心里思量着,面上波澜不惊。 她款款起身,佯装着老成持重,高声道:「我这管事持家的本领不算娴熟,日后还望徐妈妈和各位多担待。」 「今儿个就是让大娘子认认你们的脸,清楚你们所做的活计,日后也好有其他吩咐。」徐妈妈站在容消酒身侧,替她主持整个流程。 这半天下来,甚张平李翠,听得她头大。 「大娘子,隔壁淮园的大娘子听闻您在此盘查女使婆子,遂过来瞧瞧。」 又来? 容消酒揉揉眉心,轻嘆口气,正要找藉口叫她把人哄走。 不成想那上官棠竟抱着画轴走将过来。 「弟妹的病好了?」上官棠脚步轻快,面上依旧不苟言笑,眼神却是比头回见时要柔和得多。 「嫂嫂来啦。」容消酒硬着头皮起身去迎。 「坐下坐下,你身子骨弱,便不必起身。」她说着,将抱着的画轴放在案上。 为防那案上的炉中香损了画,她朝身后人挥挥手,示意人将香除去。 可纵是香炉被端走,她依旧没将画轴放置案上。而是又吩咐人执起手帕,擦了一遍案面。 见案上干净济楚儿,铺上一层帛锦,才将那画轴捏手捏脚地打开。 这般神秘玄乎的模样,惹容消酒一阵好奇,忙问:「这是何宝物,竟惹嫂嫂这般小心。」 说话间,一副春景图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画眼熟得紧,像极了她曾沾上牛肉饼油渍的那张废稿。 第12章 念起 容消酒不着痕迹地咽了下口水,扯出一抹还算和熙的笑,问道:「嫂嫂怎的拿个废稿来?」 这画她还算有印象,依稀记得是在某个晚上,有灵为她做了牛肉饼,那饼皮实在灼烫,遂随手拿了张还未上真的废稿包住饼皮来隔热。 就是不知这废稿被谁收了去,竟还落到上官棠手上。 容消酒倾身,试图嗅到这纸上那残存的牛肉饼味,刚凑近便被上官棠伸手拉住。 「就晓得你无知,你可知这是谁的作品,竟敢扑邓邓地靠这般近。」 「若是蹭坏了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着,将容消酒拉远了些,从腰间取出软绢,在废稿的上空象徵性地挥了挥。 容消酒站在一旁,瞧着她那视若珍宝的模样,十分不解。 可纵是不理解,却也还是得体赔了话:「是弟妹鲁莽了。」 上官棠舒口气,叉着腰回:「别瞧它是废稿,多少人求也求不到的,我也是花了高价才得来。」 容消酒秀眉上扬,美眸扑地睁大:「竟这般贵重?」 于她而言,这不过是一张包牛肉饼的废纸。 上官棠斜睐她一眼,轻哼一声:「就说你没见过世面,也不瞧瞧这是谁画的。霜桐居士的废稿,那能跟旁的废稿一样吗?」 「那今日嫂嫂将此物拿来,是为做甚?」 上官棠仰着头,坐到方将容消酒坐的官帽椅上,随意道:「自然是让你长个见识,别看是废稿却也能看出居士的无上画技,你瞧那云头皴,正是居士拿手技。」 容消酒颔首,凑近了些将那废稿看个仔细。 那纸上褶皱被熨平,油渍却难掩,正巧与画中山峦重叠,倒似上了色般谐美。 「现如今你头也不疼了,我便借这画,教你几个话术,省得明日在宴会上丢了人。」 上官棠端坐着,瞥了眼站一侧的容消酒颐指气使道。 徐妈妈抄着手,笑容温和,替容消酒答话:「大娘子,我家主母她还要听这些个女使婆子回话,要不今儿就免了吧,改日?」 上官棠两眼一眯,哼笑出声:「你算个甚东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我堂堂汴京第一才女,纡尊降贵来教你家主母,不说感恩戴德,反倒百般推拒起来,这是要当场打我脸面,叫我下不来台啊。」 她字句铿锵,越说越焦躁起来。 容消酒挑眉,既然这人上赶着要夸霜桐居士,她便洗耳听一听。 「嫂嫂的情面可不敢驳了去,您说我听着便是。」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半时辰,都在听她讲述霜桐居士的主要作品。 更甚至有些作品,她自己都记不清,这人不但记得,还能将画中结构分布给细緻地讲出口。 不得不说,作为霜桐居士,还是很惬意能得此一位知音人。 「据说嫂嫂画风清丽脱俗,为何会喜欢霜桐居士那般大开大合的画风?」 「难不成同世俗众人一样,皆是为了逢迎官家?」 容消酒面上佯装着懵懂,嘴上却直言不讳。 上官棠翻个白眼,面上尽是不屑:「休拿我与那些俗物相提并论,我可比官家更早欣赏霜桐居士。」 刚说完,她拢了拢鬓边髮钗,又小声嘀咕:「我还嫌官家将我青睐的画师搞得人尽皆知,都烂大街了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容消酒闻声轻咳一声,压下心中雀跃。 * 习习春星涌上暗夜,宫人掌灯带着商凭玉入了垂拱殿。 殿内灯火通明,皇帝赵集坐在书案前翻看着奏摺,那黄袍上的金龙暗纹在烛火映衬下,散着瑰丽的光。 商凭玉踏将进去,跪地行礼。 赵集见人来,赶忙搁下笔,起身去迎:「深夜召公宜来实在是有要紧事。」 商凭玉颔首,他早预料到是何事,遂直接开口:「官家是想让臣跟着去沧州赈灾?」 「公宜果真睿智,朕正是这般想的。」赵集说着,摆了摆手示意伺候笔墨的宦官离去。 待殿内只剩他二人,赵集走去书案,拿出一封信递给商凭玉。 「这信上说,你大哥准备笼络沧州的路将军,蓄意在沧州建甲仗库。」 「朕要你先一步将路将军拉拢过来,若是他实在不从,便当场绞杀,不留后患。」 商凭玉沉眸,抄手道了声「是」。 「难为你和你家娘子刚成亲便要分别。」 商凭玉轻哼,眸光闪闪:「也不一定非要分别。」 赵集眉梢一挑,抬手往上撩了撩袖,笑道:「还以为公宜与那女子成婚不过是掩人耳目,没料到竟是假戏真做。」 商凭玉不答话,算是默认。 赵集眉峰一凛:「可别忘了她父亲容国公与你大哥走的极近,万一这女子是她父亲派来试探你的,那可是留了一大隐患在枕边。」 「不会的,臣保证容大姑娘从未掺合过朝堂诸事。」 赵集拍了拍他肩膀:「就算她对朝堂诸事皆不知情,也最好不要教她察觉到你并未失忆。」 「臣明白。」 * 容消酒再回寝间已是深夜。 听上官棠说教了将近一个下午,她脑袋直觉嗡嗡作响。 翠羽拉她坐下,替她捏着肩。 徐妈妈抄着手凑到跟前,恭敬道:「大娘子,奴去湢室给您备水沐浴。」 容消酒阖上眸子,颔首「嗯」声。 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商凭玉风尘僕僕地回了府,推开寝间的门便见眠在案边的容消酒。 正为容消酒掖披风的翠羽,见人来,忙抄手唱喏。 却被来人抬手打发出寝间外。 没了旁人,商凭玉靠得越发近,忽而弯下腰一把将她拢进怀里,抱去了床榻上。 将人放在榻上,他却并未收手,而且就着这亲昵姿势,将她整张小脸细緻地瞧了个遍。 仿佛怎么都瞧不腻,目不转睛一遍遍地瞧着。 脑中忽地闪过一抹奇异念头,他就着那念头倾身,吻上她眉眼。 那动作,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轻盈又温柔。 只轻轻一个触碰,他心头便似烧起一阵软火,惹得耳尖和脸颊跟着滚烫起来。 他唿吸开始不稳,踉踉跄跄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寝间。 第13章 湢室 容消酒再醒来时,便发觉自己躺在榻上。 她撑着昏沉沉的身子去了湢室。 临到门外都没瞧见翠羽和徐妈妈的影儿,她没多想,推开湢室的门踏将进去。 湢室内湿雾缭绕,朦胧胧水汽将室内氤氲地犹如仙宫,飘渺出尘。 她朝前走了几步,就听得一阵水声。 循声望过去,便见纱帘后的人身姿挺拔,只穿着亵裤。那裸露的肌肤精壮有力,水珠顺着他纤长脖颈流落锁骨,喘息间能瞧见他胸膛的起伏。 容消酒心头砰然一跳,深吸口气,忙转脸捂住眼。 脚底却如生了根也似,僵硬着动弹不得。 很快,那头的人撩帘,声音温沉,带着几分喑哑:「姐姐?」 容消酒不敢抬头,朗声道了句「多有得罪」,便强撑着虚软的步子朝门外去。 没走几步,腰间忽地出现一只大掌,只稍稍用力一拉,她便整个人转了个身,与身后人四目相视。 「姐姐,这般着急走做甚。」 此时的商凭玉披了件外衫,将俊美身段堪堪收拢。 那澄明眼波,似是浮着春水,潋滟无双。 容消酒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抵到墙面,才不得已仰起头来。 她呵呵讪笑,檀口微启:「我…唔…」 话刚到嘴边,这人扑地倾身靠近,吻上她温软的唇。 容消酒脑中嗡嗡作响,思绪正混沌时,这人强势地撬开她贝齿,与她唇舌交缠。 他冷冽的气息登时盈满整个口腔,唇齿辗转间,这人将她双手举过头顶,身躯又贴近半分。 容消酒眉弯深皱,每每要开口,便又被他吞没,只留下几声酥软的呻/吟,惹得她心头羞耻,不敢再发声。 只片刻,却好似过了几个日夜。 直到商凭玉收了吻,将她拥入怀里,她才长舒口气,大口唿吸。 正觉解脱,耳边却又传来这人的轻轻呢喃:「姐姐,公宜好想你。」 那声音比在湖山江面时,唤得更加动情。 容消酒耳根发烫,本就发软的身子越发无力,她下意识伸出手推搡着他胸膛。 那白嫩的手掌触上一堵温热又坚硬的肉墙,一剎那便如触火盆,没由来的灼烧感自手掌传入四肢百骸,烧起烈焰腾腾。 「商凭玉!」容消酒实在经受不住,颤着声音唤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姐姐,我在啊。」商凭玉笑得惬意,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遂又捉住她一只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下,「姐姐,若我把持不住你会打我吗?」 容消酒深吸口气,双眸死死瞪着他。 纵是舌尖被吻得发麻,却依旧强撑着怒斥道:「你发什么疯,才多大,便学那些泼皮无赖戏弄女子?」 商凭玉眸色一沉,替她理了理沾了水渍的衣襟,沉声道:「姐姐这般顶顶好的人,我怎捨得戏弄。」 容消酒没再开口,挥开他的手,生怕被他瞧见面上的羞耻之色,埋着头便朝外走。 「姐姐。」商凭玉趁她开门前,快步过去截住她去路。 容消酒眉梢一颦,防备地往后仰头。 不想这人伸手抚上她嘴角,替她擦拭残留在上面的水渍。 感受到指尖上的凉意,她蹭地心头一震,用力拍开他的手,绕过他拉开了门。 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头也没回一个。 商凭玉就着那指尖摸了摸唇瓣,清冷眸子浮着几分雀跃。 * 容消酒回了寝间,正巧与翠羽和徐妈妈迎面碰上。 翠羽端着干净衣物,朝容消酒行一礼:「大娘子?侯爷不是说您睡下了吗,怎的又跑了出去,还不带奴跟徐妈妈?」 容消酒不答话,迳自进了寝间。 翠羽和徐妈妈跟着入内。 「您下次可不能这般一声不吭地出门,若是遇着了甚歹人,我们可如何向侯爷交代。」徐妈妈接着翠羽的话头,温声开口。 容消酒冷哼:「歹人?你家侯爷可比那歹人可怕得多。」 徐妈妈闻声,扬眉瞧向翠羽:「这是怎的回事?」 翠羽浅浅摇头,正不明所以,忽而眼尖地瞧见容消酒衣裳上沾湿的水渍:「大娘子,这衣裳怎的湿了。」 容消酒这才反应过来,因商凭玉的靠近,竟将衣物也给浸湿了些许。 她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我不小心沾到的,你们出去罢,今晚不必再伺候我沐浴。」 两人相看了看,颔首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容消酒已然躺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阵夜风顺着门缝先挤进室内,吹着那帘上玉珠相互碰撞,发出铮铮脆响。 容消酒顺势睁开眸子,却没动。 她背对着床榻外侧,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姐姐还在生气?」门刚被阖上,身后便传来一阵温沉话语。 容消酒一动不动,沉默地闭上眼装睡。 不成想那稳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床边,她背嵴也跟着一僵。 「我知道姐姐没睡。」他说着,倾身靠近了些,那熟悉的冷香朝她侵袭,脑中顺势一闪而过两人唇齿相依的画面。 她皱眉,深吸口气坐起身,扬起下巴瞥了他一眼。 「好姐姐,我知错了,是我心怀不轨,是我心术不正。」商凭玉软着语气赔话,半跪在床边,去拉她的手。 容消酒抿唇,撇过脸去。 「姐姐若是十分生气,那打我便是。」说着,他伸手拉起她手腕,便朝自己脸上砸。 容消酒秀眉轻轻一蹙,揪回自己的手:「念你年纪小,再没下回。」 商凭玉见状弯唇一笑,眉宇间展露着少年人的肆意:「一定,下回我必不会这般鲁莽。」 这话听着,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容消酒只暗自嘆口气,再没有深想,便倒头睡了过去。 「公宜,弟妹,怎还没起?」 天将将失晓,门外传来上官棠的一声高喝。 容消酒意识还未觉醒,皱紧眉头翻了个身,胳膊正巧搭上一人胸膛上。 勐地一睁眼,眼前便是商凭玉放大的俊脸。 她下意识惊唿出声,身侧人利落地捂住她嘴巴。 「姐姐别叫,若是被嫂嫂晓得你我没睡在一张榻上,便又要被祖母训话了。」 他眼眸清明,显然早已清醒。 第14章 同床 容消酒朝里挪了挪身子,与他拉开距离。 不成想这身侧的人瞥她一眼,轻笑出声:「姐姐这般怕我?」 容消酒不敢与他直视,垂着头起身,不做回答。 「好姐姐,日后你我便扮一对如胶似漆的模范夫妻如何?」 商凭玉在她站起身之后,正色开口。 容消酒转脸瞧向他,此时的商凭玉平躺在榻上,着了身玄色里衣,双手交叠放于脑后,姿势惬意。 还不等她说甚,这人又道:「也好教祖母放心,不教旁人拿了闲话。」 确实是个好主意。 容消酒深看他一眼:「可以是可以,我帮你打掩护,你又能为我做些什么?」 闻声,躺倒在榻上的少年山眉一动,那好看的唇角微微翘起,鬓边散下两绺碎发,衬得整张俊脸恣意风流。 「姐姐想叫我为你做甚我便做甚,绝不食言。」 说话时,他坐起身,伸手拉了拉她裙摆。 他那仰头凝视着她的眼神,犹如一位信徒在向神灵发愿,热烈又虔诚。 那眼神太有力量,容消酒忙瞥过眼,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好,我让你做甚你便做甚,不得反悔。」 说完,她撑着发软的身子,绕过他下了榻。 不移时,翠羽端着洗面汤推开寝间的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一入内,便瞧见榻上的商凭玉,这让她心下一愣,又转头瞧了瞧若无其事端坐在妆奁前的容消酒,眉梢登时染上喜色。 「恭喜大娘子守得云开。」她将洗面汤放在案上,走到容消酒跟前小声恭贺。 容消酒秀眉微挑,只稍怔愣片刻,便明白她意思。 随即面色一沉,贝齿轻咬着下唇试图压下心中不适。 「这样看来,昨儿夜里大娘子无故出门,还弄得一身水渍,想来是去了湢室,与侯爷在一处。」 翠羽越说越大声,那脸上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朵后。 容消酒身子一僵,羞耻到极点,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却听榻上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极轻,在此时此刻响起,显得格外刺耳。 容消酒深吸口气,抓住翠羽要替她束髮的手,咬牙道:「再说话,日后便不必来房里伺候了。」 翠羽圆熘熘的眸子瞪得老大,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却只一瞬,她便豁然开朗:「奴明白奴明白,大娘子面皮薄,再不说了。」 这关她面皮什么事? 容消酒只觉一口气梗在喉间,吐也不是咽也不能。 「您瞧,奴光记得恭贺您,倒忘了跟您说那淮园大娘子正在正房候着,徐妈妈已在帮您接待了。」 容消酒指尖揉上眉心,沉声回:「难为徐妈妈了。」 「今日宫里折桂宴,自然都早早起来装扮,淮园的大娘子也算好心,竟亲自过来提醒您。」 容消酒自然明白,一想到上官棠那趾高气昂又率真直爽的性子,她简直又爱又恨,倒有些不知如何与她相处才好。 「姐姐去宫里,可要保护好自己,莫被人欺负了去。」 榻上的人边说着边利落起身,那身上里衣丝滑垂坠着,纵是躺了好半晌,也没见压出半点褶皱,反倒显得整个人矜贵雅正。 他拿过昨夜便放在熏笼的衣物,去了屏风后。 再出来时,已然穿着整齐。 容消酒此时刚盘好髮髻,从妆奁一众钗环中,挑出一支莲形白玉钗,递给翠羽。 「只佩戴这支钗,旁的装饰便罢了。有灵刚走,便不必过分打扮,得体便好。」 蓦地,她垂了眸掩下满眼落寞。 商凭玉站在一侧将她全部反应尽收眼底,他双唇紧抿,抬手颳了刮眉尾,寻了个矮凳在她身侧坐下。 「姐姐,实在对不住。」 他言语诚挚,语气中带着十分明显的愧疚。 这般突兀地开口,让容消酒摸不着头脑。 随即转眼朝他看去:「你…」 商凭玉握紧了护腕,轻咳一声:「我…我有公务在身,不能陪姐姐进宫,故而实在对不住姐姐了。」 容消酒轻舒口气:「无妨,你只管去做自己的事便成,无需在意我。」 「怎能不在意,我最在意的便是姐姐了。」他轻笑着,语气不算正经。 正当她诧异这人为何又开始胡言乱语,门边便传来一声轻咳。 上官棠执着手帕,不自然地捂嘴:「当真是新婚夫妇,腻煞人也。」 商凭玉瞥了来人一眼,行礼唱了喏。 「嫂嫂来这般早,故意来偷听我们夫妻俩说体己话的?」 上官棠轻哼:「嫂嫂我哪里有这闲心。」 「今儿折桂宴,看在弟妹头回参加的份上,我便亲自陪着。」 「那便有劳嫂嫂照顾了。」 商凭玉说罢,又揖一礼。 容消酒随上官棠上了马车,一路上倒瞧见不少锦车朝皇宫去。 两人被各自女使搀扶着下车,步行入了宫门。 「待会儿放机灵些,听着我叫甚,你跟着叫便是了。」上官棠扬着下巴提醒。 「这不是商大娘子。」 容消酒还没来得及回应上官棠,身后便出现一佩花冠的妇人。 妇人朝容消酒扫了一眼,便视若不见,热络地与上官棠寒暄。 好半晌,上官棠将容消酒拉到身前:「倒忘了介绍了,这位……」 这妇人哼笑出声:「不必介绍了,这位想来便是容国公府的大姑娘,你家二哥儿的娘子。」 说话时,她眼中尽是打量,语气中的嫌弃毫不遮掩。 上官棠同样觉察出这人语气中的不善,深吸口气:「既然晓得,那便不必介绍了,宴上再见。」 说罢,拉着容消酒就走。 妇人却是揽住上官棠胳臂:「商大娘子要不跟我一路吧,我有好些事情要与大娘子说道说道。」 容消酒眉峰微颦,面上得体颔首:「嫂嫂去吧,来之前你同我说过该往哪儿去,我自不会迷路。」 上官棠抿唇,朝她摆了摆手。 随即被这妇人拉着走远了些。 越过宫门,两人去了一处墙角,上官棠嫌弃地收回自己胳臂,语气比方将淡漠不少:「林大娘子有甚话,直说吧。」 「商大娘子,你可是咱全汴京第一才女,怎能跟那种女人凑一起。」 上官棠蹙眉:「你这是何意?」 那林大娘子朝四下张望片刻,在她耳边低声开了口:「你家二哥儿的娘子刚成婚不久,就逼走了自己娘家的主母,这不纯纯的仗着你家的势力欺负人嘛。」 「还有更教人张口结舌的,你这弟妹啊,她还给死人画像。你说这晦不晦气。如今满京的人都晓得此事,就您还蒙在鼓里。您可千万别再跟这种人走太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上官棠紧抿着唇,没答话。 只听这人又道:「你这弟妹啊,当真是个有手段的,你想想她这侯府大娘子的身份不也是自己求来的。长了张漂亮的脸蛋,又有手段,您可别被她算计了去。」 上官棠噗嗤笑出声:「小小女子,我倒是没瞧出来她有甚大本事。罢了,我这眼睛还没瞎,自己会去看,就不劳林大娘子在我这儿多嘴多舌。」 林大娘子变了脸色,耸了下肩:「嗐,你这心直口快的犟种,反倒说我多嘴多舌了,我也是自作多情,白叫你奚落了去。」 说着,甩了甩袖呃,快步离去。 上官棠心下翻个白眼,身侧的女使看她一眼,小声道:「这林大娘子说的不像假话。」 上官棠昂首,眼中带着不屑:「这人家里入仕的,除了她儿子外,俱是武将。这样的人说的话,我哪里敢全信。武将就是武将,哪怕生出一个文官来,骨子里还是不会先用脑子思量再动口。」 女使笑着附和:「您说得极是,这书香门第的,哪个不闭紧了嘴,不嚼任何人的是非。」 上官棠抬手扶了扶鬓边钗环,随口道:「去追上二哥儿的娘子,这谣言不可尽信,却并非空穴来风,且去试探一番。」 容消酒头回入宫,以往只晓得皇帝喜欢她画作,遂每年六月都要办赏画宴,又称折桂宴。 这折桂两字,是出自她最受人推崇的一副画作,名叫《擒枝折桂图》。 翠羽瞧着这一路的达官显贵,心中发憷。 她没侍奉容消酒前,本是一粗使女使,日日在膳房里忙活,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这折桂宴不是为聚集清雅之士嘛,怎的什么没见识的人都上赶着来。」 两人刚走到一处宫廊,与一贵女擦肩而过,这贵女朝她二人瞥了眼,嘴上道着极明显的冷嘲热讽。 容消酒诧异拧眉,却并未太当回事。 只是自此,她每行一段路便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 那满带着压迫的目光,直勾勾投向她,如是捏住她喉咙口的大手,令她窒息。 「容消酒?」台阶上的粉衣女子,双手环抱,居高临下睨着她。 明明两人相距五米远,那带着十足敌意的视线还是破面而来,直落容消酒眼中。 「你是何人?」容消酒沉声问。 那人一步步走姿慵懒,面上张扬着几分恣意:「我?你竟然不晓得我?」 「我从小住在此地,你说我是谁?」 她边笑着边朝容消酒走近,离得越近,那眼中挑衅越是明晰。 第15章 死囚 上官棠一路边走边张望,却就是不见容消酒身影。 「我这弟妹,真真叫人一顿好找。」 身侧女使扬起头:「那商侯娘子莫不是迷了路?」 上官棠眉弯轻蹙,不答话。 两眼正四处张望,却瞧见另一熟悉身影。 这人紫袍金带,行姿疏朗,就是走几步便要停下咳两声,瞧着倒有几分心酸。 她提裙小跑过去,从这人背后轻拍了下他肩膀:「夫君不是不来,怎会在此?」 商惟怀转头,勾唇浅浅一笑:「去了趟太后宫里,路过此地。」 「原是如此,夫君日夜操劳国事,也不着家,瞧这眼下都乌青了。」 她说着执起手帕便要抚向他玉面。 商惟怀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笑道:「娘子见谅,为夫忙完赈灾事宜,便往府里赶。」 上官棠闻声,脸上飞来几点羞涩,余光瞥着周围无人,心中越发怦然起来。 「国事要紧,夫君去忙吧。」 商惟怀颔首,刚要转身,忽而顿住又道:「那二弟妹没跟着娘子一起?」 上官棠喟嘆一声:「这不正寻着,方将遇见林大娘子聊了几句,便与她分开了。」 「看在二哥儿面儿上,娘子对二弟妹要多照顾些才是。」 上官棠难得温婉一笑:「放心好了,有我在必不叫人欺负了她去。」 「那为夫便先行离去了。」商惟怀说罢,转身离去。 那面色也随之恢復平常的肃穆。 待他出宫,上了马车,一直随在他身边的伴当李阑不解地开了口:「您方将为何不将公主带走容家大姑娘的事告知大娘子?」 商惟怀轻咳一声,徐徐解释:「大娘子早晚会晓得,何需我来告知。我一说,反倒遭人怀疑。」 「那您现在去何处?」 「去找公宜,我倒要亲自看看,他得知自家娘子受公主羞辱,是何反应。」 「您这招妙啊。」 商惟怀薄唇轻挑,他自是了解他这二弟本性,面上宽和仁厚,实则从不会对任何人心软,也断不会只凭几日便沦陷在一段情爱里。 失忆前,他或许会对容消酒宽容无比。可如今失了记忆,容消酒于他不过陌生人,便是知晓容消酒被公主当场绞杀,怕是也会毫不眨眼视而不见。 * 容消酒被押去一处殿宇。 这一路她早判断出,抓她的那名女子究竟是谁。 遂刚被人押着跪在殿中央,便率先开了口:「合顺公主,你我无冤无仇,何苦这般刁难于我。」 若她没猜错,跟前的人是已故镇海王的独生女,后因家族覆灭,交由皇后抚养。 合顺扬眉,双手环抱,倾身凑到她跟前:「谁叫我瞧你不爽,听闻你不仅赶走了娘家主母,还给女使画喜神。你这般不知尊卑的人,我还是头回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容消酒凝眉:「你想怎样?」 「不怎样,就是想来找你画喜神。」合顺直起腰,随意甩着腰间金坠子,「我差人带了几个死囚犯,你来给他们画喜神,画好一个我杀一个,若是第二日没画完,你们都得死。」 容消酒冷了眸:「公主这般做不怕得罪了商侯?」 合顺不屑冷笑:「我如今有圣人撑腰,荣享公主之位,还怕得罪谁?你说商侯可会为了你,与我背后的圣人对着干,嗯?」 「看来公主是打定主意要折磨于我了。」 容消酒面色松弛下来,颇有无所畏惧的姿态,语气也带几分随性。 「瞧着你是不怕,我便叫你见识见识何为死囚。」她说着,拍了拍手,示意殿外的人入内。 一行侍卫揪着衣衫褴褛的囚犯踏将进来,足足有六名囚犯,个个蜡黄肤色,周身血痕遍布,散着伤口化脓的腐臭味。 容消酒初回见这场面,不免心下一惊,深吸着气试图缓解慌张。 合顺勾唇:「瞧瞧这一个个的废物,死前能被画下来,也算是他们祖坟冒青烟。」 「我并非专门擅长画喜神,公主还是另请高明吧。」容消酒挣扎着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回復。 合顺冷哼:「怎么,女使画得,死囚便画不得?同样都是卑贱之人,能相差到哪里去。」 「还是说你要我杀了你那女使,你再给她画一幅。」 她越说语气中的嘲讽越甚。 容消酒衣袖下的手隐隐攥成拳,面色不改:「我答应便是,事后公主可否再不与我为难,放我与我那女使一道儿离宫。」 合顺摆了摆手:「好说,只要你按时画完,你与你家那女使,我必不动分毫。」 说罢,容消酒走去不远处的书案,这书案上摆着一众笔墨纸砚,各色颜料置办齐全,显然是早有预谋。 「你且好生画,你那女使我会帮你照顾。」合顺话落,被宫娥簇拥着离去。 另一处的上官棠还在找人,愣是焦急的直跺脚,面上却一直维持着得体的稳重。 「商大娘子可是找人?」 一个宫娥跑将过来,停在她近前,递出一张纸条。 上官棠沉了脸色,在宫娥走后,将纸条摊开,上面赫然写着「商侯娘子已被合顺公主抓走」。 这合顺公主是出了名的跋扈,曾执鞭将一五品官员的女儿给活活抽死,这容消酒落她手上,怕是非死即残。 上官棠捂着胸口,思索着对策,忽而眸光一亮,朝身侧女使吩咐:「走,去找二哥儿。」 若直接去找这合顺公主,怕是不但救不出容消酒,还要连带着她也要跟着受苦。 思及此,她加快步子朝宫外去。 侍卫马军司营地内,商惟怀下了马车,便被士兵带去了商凭玉营帐内。 不等他进帐,商凭玉便亲自出来迎接。 「大哥怎有时间来我这儿?」商凭玉行一礼,端的得体。 商惟怀轻咳一声,手放在他肩上借力,一同进了营帐。 「趁今日折桂宴,大哥来看看。自你回京后,大哥一直忙于政务,倒是无暇来看望你。」 他语气柔和,瞧着商凭玉的眼神倒真有几分哥哥看弟弟的宠溺。 商凭玉心下冷哼,面上维持着浅笑,扶他坐下后,为他倒水:「我这儿简陋,不比政事堂,大哥见谅。」 商惟怀瞭然颔首:「怎会介意。」 商凭玉有些猜不透他来此的意图,只表面迎合着,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一声疾唿,那声音帐内两人都极熟悉,正是上官棠。 她也顾不上大家风范,喘着粗气走将进来:「公宜,大事不妙,弟妹她被合顺公主抓了去。想来你也听过此人名号吧,仗着圣人宠爱肆意妄为,怕是除了你亲自出马谁也救不得弟妹了。」 商凭玉捏着杯盏的手一顿,顿时明白他大哥此行的真正来意。 「好,我随嫂嫂进宫去。」说着,他顺势站起身。 却见商惟怀朝他罢罢手:「公宜莫冲动,合顺公主可是受圣人独宠,就连东宫太子作为圣人的亲生儿子都不及她恩宠深重。你好容易封侯得官,难不成要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圣人?」 商凭玉眸光一冷,他这大哥是要拿他家娘子,试探他是否真失忆。 他强装镇定,坐回官帽椅上,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捏着裙摆,收敛着怒气。 「大哥,说得极是。我虽与容家大姑娘成婚,却并无感情,断不会为了她葬送大好前程。只是她毕竟已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不去救于情于理都不合。」 「放宽心,公主将她抓了去,顶多受些言语羞辱和皮肉之苦,定然留她一条命,你只消将此事咽进肚子里,当不知情便是。」 商惟怀说得淡定自若,令站一旁的上官棠心生胆寒。 「你们兄弟二人这是哪里来的道理,晓得对方权势过盛,便盘算着连自家娘子都不去救。」 「娘子莫气,此事不过你们妇人之间的小打闹,若是公宜去了那便是上升到朝堂上的大事。圣人发起怒来,公宜哪里还有升官的机会。」 「左不过就是受些伤,随她去吧。我还要出营训练,便不留大哥大嫂了。」 商凭玉语气果决,倒真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上官棠深吸口气,话到嘴边的呵斥,被商惟怀一句轻咳打断。 「叫公宜好生想清楚,娘子还是先回宴上去,不是说还备了画要给官家瞧?」 商惟怀起身,难得牵起她的手便往帐外去。 待人一走,商凭玉直接将手中杯盏捏成碎片。 他双眼猩红,朗声将候在帐外的卢刚叫进帐内:「吩咐下去,本侯要连夜提审山匪。」 卢刚心下一愣,抬头望了上首人一眼,才不缓不慢地道了「是」。 * 折桂宴聚了一众贵胄,哪怕因沧州水患,布置一切从简,却也压不住众人谈笑风生的热闹氛围。 容消酒被关在不知名殿中,夜色渐浓,殿内潮气也随之瀰漫开来。 她禁不住打个寒颤,手上不停画着。 她如今已画到第二人,就在方才头一个画完的死囚已被就地斩杀。 那烂肉腥臭味盈满容消酒整个鼻腔,令她止不住干呕,脸色煞白。 眼见着第二幅画将成,那第二位待死囚犯找准时机,挣脱侍卫束缚,直直朝她扑来。 第16章 打发 商凭玉换上卢刚的衣物,连夜出了营帐。 他抵达合顺寝宫时,容消酒正被死囚袭击。 容消酒灵活躲开,那书案却被死囚醋钵大的拳头,砸出一个大窟窿。 她美眸满是惊恐,手上始终握着一桿画笔,在那死囚又扑过来时,直接将画笔扎在他掌内。 在她来不及反应之际,那死囚忍痛拔出画笔,又伸手逮住她脖颈。 旁的侍卫掏出长剑,却只站一侧观望,显然都想看着容消酒被死囚杀死。 商凭玉蒙上面,从天窗纵身而下,徒手夺过侍卫一把刀,正中那死囚心口。 容消酒此时已然奄奄一息,她跌坐在地上捂着脖颈大口喘息。 渐渐地脑子开始眩晕,视线也朦胧起来,只听得见刀刃擦身和众人哀嚎声。 另一头的商凭玉,将死囚挨个屠杀,临到只剩最后一名,他收了刀。又反过来送侍卫一个个去见了佛。 浓郁的血腥味沾了满身,早湮没他身上自带的冷香气味。 那唯一存活下来的死囚,吓得尿了裤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脸都不敢抬。 商凭玉冷冷瞥了一眼,快步走到容消酒跟前。 他不顾满脸的血,只略微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替她把了下脉搏。 所幸并无大碍,他才稍稍松口气。 他半跪着,伸手替她拢了拢鬓边散乱的碎发,沉声启唇:「姐姐,对不住,是我的错,不该靠你太近的。」 他声音沉沉,带着几分喑哑,在这寂静长夜里显得异常凄寒。 不移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商凭玉起身,将剑刃丢至那死囚脚边,自天窗离去。 门被人踹开,为首的是殿前司虞候明启,他朝四下张望一遍,拔出剑刃闯将进门。 一剑便将那仅剩的死囚头颅砍下,遂朗声道:「死囚挣脱束缚,杀了众侍卫,意图逃出宫去,已被本虞候就地正法。」 几个手下颔首称「是」。 这话很快传到商惟怀和合顺耳中。 他二人候在宫门外,两相站得极远似在故意拉开距离。 合顺闻声,佯装着惊恐,率先启唇:「那几个侍卫是我精挑细选,最是骁勇,怎会全被杀尽。」 明启腰背压低了些,肃声回:「可是公主您也精挑了六名壮年死囚,不怕死之人岂是几个侍卫斗得过的?」 「那商侯的娘子……」她轻声问,眸中尽是期待。 「目前只瞧见这位大娘子脖颈上有红痕,所幸还留有一口气。」 明启话落,合顺眸光黯淡下来,脸上闪过一瞬失望。 只转瞬即逝,她面上眉梢舒展开来:「没事便好,不然便是我的罪过。我不过是瞧着这位大娘子画功了得,想见识一番,哪里想得到闯出这等祸事来。」 站一侧的商惟怀自始至终抿唇不发一言。 直到瞧见容消酒被背出宫外,他才稍稍有了些表情。 「将她交给我便是了。」商惟怀上前,将容消酒接到自己怀里。 哪怕他身子患病,却也能轻易将人抱起。 合顺冷冷瞧着这幕,面色阴沉下来。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这人倒先发了话:「还望公主将我家弟妹的贴身女使一道放了。」 他说得客套,语气是听得出的愠怒。 话说完,没给她留一丝话口,迳自抱着容消酒离去。 合顺瞪大了眸子,肚里业火腾腾,引得胸口止不住起伏。 可碍于明启几人还在,只能暗自咬牙,咽下这口气。 * 商惟怀带容消酒回了商府,他早提前备好郎中在淮园候着。 随即将容消酒抱去了淮园一处耳房。 上官棠得了信儿,便往房内赶。 瞧见榻上的容消酒正沉沉睡着,那脖颈间的五指掐痕触目惊心,惹他心她头一震,捂着手帕呵斥:「那公主当真不是甚好东西,竟派人下此毒手。」 站在榻前的商惟怀眸光一凛,浮出杀意,嘴上却并未作答。 「要不是夫君你前去劝阻,这弟妹怕早剩一具残骸了。」 「那公宜竟真真这般心狠,连自家娘子都不去救。」 上官棠嘴上不停埋怨着,声音越说越大,直接吵醒了榻上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容消酒睁眼,入目是陌生的青纱帐。 身侧为她擦药的女使见她醒来,忙开口:「主君,大娘子,人醒啦。」 离榻最近的商惟怀率先站起身,正要上前,上官棠却将他往后推了推,自己凑过去:「醒啦,万幸你还有命活。」 容消酒扯出得体的笑,稍稍吸口气,便开始咳嗽起来。 上官棠赶忙上前,面上嫌弃,手上却还是替她顺了顺背嵴:「你脖颈有伤,唿吸时可得注意些。」 商惟怀只瞧了一眼,便退出房外。 房外李阑早恭候多时,他低眉看了眼商惟怀脸色,默不作声随在其身后。 直到两人进了书房,商惟怀才完完全全沉下脸来。 「您只让合顺公主将容大姑娘困在殿中,谁成想公主这般狠毒,竟让容大姑娘与死囚共处一室。」 李阑最是了解他主子,十分精准地将他主子的心里话说出口。 商惟怀闻声,双眸阴骘,开口的语气薄凉至极:「借死囚的手杀容大姑娘,这计谋真真是绝妙。既不听我吩咐,那这种人也不必再活着了。」 李阑垂脸:「合顺公主千不该万不该,为了私心,趁机要杀死容大姑娘。可是您又何尝没有私心,您想利用容大姑娘却又不忍心真的伤害于她。」 商惟怀转头看向他,那视线带着十足的压迫:「李阑啊李阑,太会揣测我的想法,我可是会忌惮你的。」 李阑扑通跪地:「李阑所思所想皆是为更好的效忠主子。」 商惟怀拍了拍他肩膀:「那合顺公主就交你去办,要办的不动声色,让人瞧不出来破绽。」 李阑伏地,连连称「是」。 淮园耳房内,女使端来药,服侍容消酒喝下。 上官棠清了清嗓子,又嘟囔起来:「我真想知道这合顺公主是不是没有心,竟干出这般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那可是死囚,亡命之徒,殿内的侍卫无一生还,也就你命大才活下来。」 容消酒眉梢一蹙:「都没活下来?」 「是啊,若非你大哥亲自去求那公主,或许你现在还在那殿里,早就咽了气。」 她说着,又捂嘴轻呸几声。 「嫂嫂的意思是大哥将我解救出来的?」 上官棠昂首,挑眉答:「那是自然,你也不必太过感激,谁叫你大哥是个热心肠。」 容消酒没答话,她依稀记得在被掐住喉咙时,有人从背后将那死囚杀死。 后来那人极勇勐,将死囚一一放倒,再后来的事她便记不得了。 上官棠由自己的夫君,想起商凭玉,轻拍她肩膀,嘆口气:「你也不必太过灰心,公宜迟早有一日会记你的好,与你敞开心扉。」 容消酒又是一愣,微转头:「嫂嫂怎又提到公宜?」 上官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转话题:「天色不早了,你今夜且宿在淮园。」 容消酒颔首:「那便多谢嫂嫂,也谢大哥救命之恩。」 上官棠呵呵一笑:「算你知礼。」 上官棠生怕再多说几句又说到商凭玉身上,随意找了个藉口离去。 人没走多久,便有人敲门。 候在容消酒榻边的女使前去开了门。 进门的正是晋园的徐妈妈,她面色有些难看,抄着手走上前。 「大娘子,听闻您受了伤,侯爷特地叫我来侍奉您。」 候在榻边的两个女使,互看一眼,没答话。 容消酒并未留意到身侧人的变化,而是问起翠羽:「翠羽可回来了?」 徐妈妈点头:「翠羽方将被送回府中,只是受了些惊吓,便不叫她前来侍奉了。」 容消酒松一口气。 徐妈妈将女使遣散出去,亲自守了容消酒一夜。 天刚亮,容消酒便决意先回晋园。 刚出门,便听几个洒扫女使在不远处嘀咕。 「昨儿夜里商侯是回来了的,可却只打发一个婆子过来,他人都不愿亲自来看一眼的。」 「据说这晋园大娘子被合顺公主叫去当夜,商侯宁愿审一夜的犯人,也不去宫里要人,怕得罪公主。」 「还是咱们主君好心,舍下面子求了公主才将她求出来的。」 容消酒将话仔仔细细听入耳内,心头莫名有些憋闷,身子堪堪僵在原地。 徐妈妈不敢去瞧她脸色,只挺直腰杆,走上前将女使骂走。 徐妈妈低着头,勉强扯出笑:「大娘子不要听信谗言,我们侯爷哪里是这样的人。」 是啊,他哪里是这样的人。 容消酒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两人回了晋园,正巧与商凭玉迎面遇上。 容消酒脚步一顿,眼前的人身姿颓然,抬手揉着额角,显然是没睡好。 只一瞬,这人稍一瞥眼,正巧对上她视线。 那双眼中堆满阴郁,没有丝毫见着她时的欣喜。 容消酒心勐地一沉,如是坠入无底深渊,找不到任何一处落脚尽头。 眼前人很快垂下眸子,阔步朝她靠近。 她下意识仰头,屏住唿吸。 下一瞬,他抬手,那冰凉指尖挑起她下巴。 只听他哼笑出声,语气带着几分懒怠:「万幸没伤到这张脸。」 第17章 冷淡 只这轻描淡写一句话,商凭玉便收回手,再没瞧她一眼,自她身侧擦肩而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不过一夜未见,他浑像换了个人,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远。 容消酒还未回过味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徐妈妈脸色僵了一僵,柔声宽慰:「想…想来侯爷有急事,有些顾不上您,您别往心里去。」 容消酒苍白琼脸扯出笑,轻轻「嗯」声。 两人回了寝间,翠羽已候在门边。 见着容消酒,她快步上前去,红着眼眶,哽咽开口:「大娘子可算回来了,奴已在湢室备好热水,等您回来沐浴。」 容消酒弯唇,拉着她浑身打量:「昨日连累了你,可有受什么皮肉苦?」 翠羽含着泪摇头:「并无大碍,倒是大娘子这脖颈上的红痕瞧着怪吓人。侯爷刚过去,想来见着这伤痕也心疼坏了吧。」 容消酒眉梢一动,檀口微张却不知如何回应。 倒是身侧的徐妈妈轻咳一声,接了话:「大娘子,您昨夜沾了晦气,还是先去沐浴要紧。」 不知情的翠羽跟着附和,话头也便遮掩了过去。 另一边,商凭玉快步离了商府,便往营地去。 他利落上马,垂眼看了看那挑起容消酒下巴的指尖,蓦地紧攥成拳。 像是跟自己怄气一般,夹紧马背,甩下几个随从,先行离去。 * 春日迟迟,一抹稠阳挂上梢头,烧起橘红一片。 容消酒去了寿安寺,亲自祭拜有灵。 在徐妈妈口中得知,有灵尸首已被送回老家安葬,只在寿安寺为她设了超度牌位。 刚到寿安寺跟前,这商家马车便惹一众人侧目。 容消酒被扶下马车,迎着众人打量目光踏将进去。 「长姐还好意思出门?」 容消酒刚走到天王殿前,便听左侧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声音。 容汀芸高昂着脖子,置身在鹅卵石子路中央,边说着边抬脚朝她走来:「我还以为长姐将母亲赶走后,便无颜出门了那。」 容消酒淡漠瞥她一眼,转过头去,只留半张侧脸对着她。 那高挑琼鼻与下颌流畅勾连,精緻又立体。轻抿的双唇给周身脱俗气质,添了分清寒。 容消酒没答话,如是没听见人说话一般,提裙迈上台阶。 容汀芸哪里受得了这冷落,遂即双眸狠戾起来,抬高了语调,咬牙呵斥:「这当上了侯府大娘子,便是连自家妹妹也不认了?」 「像你这般狠毒无情之人,怎配踏入佛门重地。」 容消酒羽睫一颤,忽地停下步子,施捨她一个眼神。 那眼神不含任何愠怒,甚至可以说不掺杂任何情绪,只冰冷冷地瞧着她,叫人发憷发寒。 「你跟我过来。」 容汀芸眯眸,不爽她指使的语气,身子没动。 容消酒没再看她,眉目清冷,直视着前方殿门,又重复道了句:「跟我过来,我会给你想要的。」 容汀芸张着口,还在探究她是何居心,翠羽便走到她跟前,请她跟上。 几人在寺中知客带领下,去了安放有灵牌位的禅房。 知客识相阖上门,将禅房留给容消酒和容汀芸。 容消酒撩裙,跪到蒲团上,对着有灵牌位合掌闭眸。 「我可以将这侯府大娘子之位给你。」她沉沉开了口。 容汀芸拧眉冷笑:「你有这好心?」 「自然有代价,我要你将我安然送去寿州。」 她语气不疾不徐,带几分慵懒。 「我哪里有这本事,你怕是找错了人。」容汀芸白眼都要翻上天,双手环抱颇防备地睨着她。 「你没有,母亲总是有的。」 刘七蝶还有几日才离京,她自可趁这次机会,扮成容汀芸送刘七蝶出城去。 至于日后的钱财…… 容消酒随即又道:「我还要你给我准备两万银票。」 「用两万换一个侯府大娘子之位,很值吧。」 容汀芸瞧她那淡定自若的姿态,十分不解:「放着侯府大娘子不做,要去寿州?」 「若非晓得你为小郎君守寡两年,我便真信了你这鬼话。」 容消酒睁了眼,明眸闪闪,信口道:「若你答允,那自明日后,你便过来侯府暂住。我会多找契机叫你与商侯独处,至于能否撬动他的心,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长姐说真的?」容汀芸对她不抱信任,却捱不住自己对她后面的提议所吸引。 「信不信由你,机会只此一次。」 容消酒说得随意,十分有耐心的等她答覆。 沉吟了好半晌,容汀芸才松口气:「便暂且信你一回。」 「不过你那般痴情于小郎君,甚至不惜出家为他守寡,为何又要离他而去。」 容消酒仰起头,注视着上方有灵的牌位,肃声回:「无可奉告,你只管将答应我的事办好,我自会如约腾出这大娘子身份。」 在这凄凉地待久了,太消磨心志。有灵的逝世,教她想赶快离开,去过自在日子。 她要自在挥毫,要纵情笔墨,委身在此的每一刻都觉煎熬。 反正她父亲看中的是与商府攀上关系,不管哪个女儿,嫁谁都是一样的。 而商凭玉也是碍于家中训诫才不得已娶她。对他来说,娶谁都是一样的。 容消酒出寿安寺时,已时至隅中。 马车驰过平夷大道,拐进颀柳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整条巷子车马络绎,招幌遍布,各式商铺一应俱全。 鼎沸人声中掺杂着各种货郎的叫卖声,偶有三两孩童嬉笑蹿过,烟火味儿十足。 马车降降停在琅月书肆,舒此忆带着翠羽下车。 这琅月书肆是整个汴京城最知名的书肆。书肆外的装潢与周边铺面一般无二。 内里却别有洞天,分两层楼,下层售卖书籍字画,上间供文人墨客清谈。 「大娘子我们怎来此地?」翠羽随着她入内,边骋目观望边低声询问。 容消酒抬手止住她向前脚步:「你在门外等我,只片刻就好。」 她还不想将自己的画师身份告知翠羽,却也不想说假话诓骗她,只得转移话题,将这话头给掐掉。 翠羽满眼疑惑,却也听命地退到门外:「大娘子有事叫奴。」 容消酒颔首,朝书肆柜檯前走去。 掌柜一眼认出她,正要脱口唤她「霜桐居士」,忽而想到什么,讪笑着将话咽进肚子里。 「娘子可是要瞧寄存在我肆中的字画,请随我入上间。」掌柜熟稔地编藉口,替她掩饰身份。 两人去了二楼天字号暖阁内。 门一关上,如同砌了道厚厚粉墙,将任何阁外声响尽数隔开。 掌柜抄手唱喏:「居士不是已经离京去了,怎会亲自过来?」 「出了些岔子,怕是还有段时日要离开,走之前想将那幅未画完的蒹葭图画完。」 她当时得知要还俗回府,遂着急忙慌收拾行李准备去寿州。为防舟车劳顿毁了那半幅画,便差人将画送来了琅月书肆。 临走时唯一的遗憾也便是没画完那幅画。 掌柜笑得花枝乱颤:「自是求之不得。」 「只是眼下我还未有固定的画室,或许要借您这宝地来作画了。」、 掌柜谦和颔首:「能留居士来肆里作画,是小可的荣幸。」 「居士尽管放心,您的身份小可绝对守口如瓶,日后这暖阁便是您的画室。」 「那便多谢了。」容消酒说罢,便要离去。 掌柜忽地眸光一亮:「小可记得居士是要去寿州,也是巧了,就几日前寿州的梁大师来了汴京,或许您可以同他一道去寿州。」 「梁大师,可是那位叫梁照晨的书法大家?」 「说来这梁大师之所以入京,除了参加鹤园会,便是想见您一面。」 「只是小可以为您不在京中遂婉拒了。」 容消酒眉梢一动,或许真能同那梁大师一道去寿州,届时还可借着此人名号,直接在寿州找书肆继续卖画。 「既然我还没离京,那便请您替我邀这位大师见一面。」 「好好好,那明日如何?」掌柜温声试探。 明日照礼数是要归宁的,哪怕容府和商府离得近,却也不能免俗。 「后日吧。」 容消酒出书肆时,翠羽正站在马车旁侧,施礼唱喏。 受礼的人牵着红马,颀长身姿竟比那马匹还高。 容消酒停下步子,站在门边,就那般远远打量着他。 那头的人十分敏锐地察觉到她视线,侧过头瞥她一眼。 自今早一别,这人看她的眼神越发冷淡,幽深眸里竟筛不出半分情谊。 只一剎那,那头的商凭玉收了视线转过脸去,再无任何表示。 「你府上这女使礼也行过了,不走?」一声清亮女儿声自马上传来,似掷入容消酒心潭的一枚石子,溅起层层涟漪。 容消酒掀眸,循声望去,那红马上坐着的,正是昨日刁难她的合顺公主。 她秀眉皱起,眸中尽是不可置信,视线在商凭玉和合顺身前来回扫了几眼,才接受这两人凑在一处的事实。 「公宜家的娇妻竟也在。」马上的人同样瞧见容消酒,笑容灿烂,语气尽是调笑。 容消酒喉咙干涩,并没答覆,只沉着面迎上她挑衅的目光。 第18章 下药 灯澹澹,月弯弯。 晋园的女使们忙活着给寝间那位大娘子送晚膳。 「一个人而已,哪里吃得十几道菜。」 随在队伍最后的女使端着食盒低声抱怨。 她旁侧的女使抬起食指「嘘」了一声:「毕竟是大娘子,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巴。」 「怕是很快便不是了。侯爷今日跟公主在一处的消息,可是传遍了汴京城的。」 「这个时辰侯爷早下值了,怎会不回府,大抵是与公主花前月下去了。」 她话刚说完,背后便有人自她身侧经过。 一抬眼,正是容消酒。 容消酒头也没回,先女使一步入了寝间。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徐妈妈轻轻嘆了口气,见她并无任何反应,自己也只好佯装着若无其事。 直到女使收了餐盘,容消酒都没说一句话。 眼见着二更天,都不见商凭玉回府。 徐妈妈揪紧了手指,正思索着如何向容消酒开口。 她先开了口:「天色不早了,我该歇息了,妈妈昨晚守了我一夜,今晚便早些回吧。」 容消酒面色平和,语气也不疾不徐,教人品不出甚异常来。 可徐妈妈早从翠羽口中晓得,这大娘子是亲眼目睹了侯爷为公主牵马的。 「奴先侍奉了您洗脸后再走。」徐妈妈温和一笑,起身去盛热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她家侯爷吩咐她要悉心照料这位大娘子,即便侯爷不喜欢这大娘子,她也是要尽到本分的。 温水洗去容消酒面上淡妆,也抹去她脖颈上掩盖红痕的铅粉。 雪白肌肤上生出这一圈红痕甚是惹眼。 徐妈妈见状,眉梢一蹙,小声嗫嚅:「怎瞧着不见好。」 容消酒抬手抚上脖颈上突兀的红痕,沉沉回:「才过一日,哪里就能消了。」 不过她也不慌,想来在她离京那日,这红痕也便消散不见了。 「大娘子,侯爷回来了。」在容消酒思索之际,门外有女使走进来报信儿。 容消酒眉峰轻皱,没作回应。 徐妈妈拉了拉她衣袖,低声提醒:「大娘子可别只顾着吃味,将侯爷越推越远。」 容消酒弯起唇角,神态自若。 起初她是有些情绪的,不过并非吃味。而是瞧见关系还算融洽的友人与欺辱过她的公主在一处,觉得刺眼和心寒罢了。 所幸过几日,她就离京了,再忍忍便是。 思及此,她坦然舒眉,温声回:「我犯不着吃味的。」 「便是他将公主带进府,我也没甚接受不了的。」 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的珠帘洋洋洒洒晃荡起来,发出嘈杂脆响。 室内两人同时转眼望过去,只瞧见一抹紫色残影疾掠而过。 徐妈妈登时瞪大双眼,一时焦急,嘴上都有些磕巴:「是…是侯爷。」 容消酒瞭然挑眉,面上并不甚在意。 「怎的走了。」徐妈妈念起容消酒说的话,遂即又道:「难不成是因为您方才的话?」 在她听来,容消酒方才说的话,是气话是反话。是为了气她家侯爷,故意为之。 容消酒并不纠结这问题,转过身朝榻上去:「我实在委顿,妈妈你出去时,帮我将蜡烛都熄掉。」 还真是干脆。 徐妈妈凝视着她背影无奈摇头。 莹白的光从菱花窗缝隙倾泻入床帐上,清波似的光影在帐面涓涓流动。 帐内人儿沉沉睡着,额上红痣在月魄映衬下格外旖旎。 她正梦得酣甜,忽觉脖颈一阵凉意。 那凉丝丝的触感渗入肌肤,又生出暖意来,惹得浑身舒畅。 这种感觉越发真切,迷迷煳煳间她睁开眼。 借着帐外钻进来的月光,她瞧见一人半跪在床榻前,正伸手在她脖颈间涂抹些什么。 正要看清他面容时,这人正巧也转眸朝她看过来,一时间两双眸子撞在一处,双方都愣在原地。 好片刻,容消酒美目圆瞪,下意识深吸口气便要惊唿出声。 眼前的人眼疾手快地捂住她嘴巴:「嘘,别出声。」 他倾身凑到她耳边轻声低语,那温软的气息顺势喷洒在她脖颈处,惹得红痕那一片越发灼热。 容消酒下意识放缓了唿吸,点了点头。 果然,她一点头,这人便松开了她。 两人都没再开口,四周一片沉寂。 商凭玉山眉轻颦,垂着眸认真瞧着她脖颈红痕。 他手上擦药的动作极轻柔,轻柔的像一片鸿毛,浅浅扫过肌肤,惹得心头跟着痒痒起来。 容消酒现下是十足的窘迫。她不敢抬眸,生怕一个转眼又与他四目而视。她也不敢唿吸,用力憋气来放缓唿吸次数。 那口腔内因紧张冒出许多唾液,梗在舌根处,吞吐不得。 冗长的夜变得越发冗长。 风吹月落,香烧烛动,一切的一切,都骤停在此刻。只余下两人彼此的唿吸心跳,鲜活又动听。 * 容消酒再醒来,哪里还有那人半分影儿。 若非枕头边放置的药盒还在,她都要怀疑昨晚上发生的一切,会否是场大梦。 「大娘子今日醒得早,瞧着颇有精气神,想来昨晚睡了个好觉。」 徐妈妈一大清早就端着薰好的衣物入了寝间。 她放下衣物,抬头朝已撩开床帐的榻上人朗声开口。 容消酒坐起身,心情没由来地爽畅,连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不少:「大抵是的。」 「今日您要归宁,还是早些起身拾掇比较好。」 容消酒颔首,顺势趿着鞋站起身。 「大娘子今日可要多与侯爷培养感情,这新婚夫妇哪有天天分房而居的。」 容消酒刚坐到妆奁跟前,徐妈妈凑上来,拍着她肩膀叮嘱道。 容消酒望着镜中那张芙蓉面,蓦地低眸看向脖颈处的红痕。 昨晚商凭玉帮她上药后,如今确实好了不少。 这般想着,她又开始恍惚起来。 这人近日对她好生冷淡,昨晚那个温柔细緻的少年真是他? 「大娘子?大娘子?」 见容消酒愣神,徐妈妈重复唤着。 容消酒转了下眼珠,敛回思绪,没听清她方将说了甚,只顺从地点了点头。 「侯爷。」候在门外的女使朗声唱喏。 容消酒眸光一亮,偏头瞧向门边。 少年一身石青圆领袍,身姿端的肃肃,撩开珠帘朝室内走来。 珠玉凌乱地碰撞着,杂乱无章的声音搅得容消酒心头也跟着七零八落起来。 「你们做你们的事,不必管我。」他语调沉沉,眼神孤冷不带半分柔情。 只见他在短凳上落座,再没了旁的言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很快,女使们悉数入了寝间,开始各自忙活起来。 除了最初徐妈妈为商凭玉添了杯茶,便再没人去理会过他。 他只静静倚在椅背上,长指轻捏着山根。 直到容消酒妆扮好,他也不过浅淡朝她瞥了眼,瞬间收回视线,挂着一副毫没兴趣的表情。 「你放心,既然要去容府,我自会给你几分薄面,与你扮一对恩爱夫妻。」 他站起身,漫不经心开口。 容消酒心中诧异他的反差,明明这人昨夜还帮她上药,今日竟又变回一副淡漠疏离的姿态。 她心中再诧异,却也没问出口,而是扬脸与他直视,顺着他的语气,客套回:「那便多谢了。」 容府与商府挨得极近,没几步路就到了。 一整车的礼品被容府小厮拉去后门,两人在女使的跟随下自正门而入。 纵是上回商凭玉与容岸闹了不愉快,此次再见,双方面上都端着温和。 前厅除容岸在,还有容汀芸。 她难得好脸色地向容消酒行礼唱喏。 见着商凭玉也一口一个「姐夫」,叫得酥甜。 「姐夫,这茶是赔罪的,上回是我言语莽撞,都是我不好,下回再不会那般了。好姐夫把这茶喝了,原谅了我罢。」 她双手捧着盏托,说话时堪堪盈出几滴泪,衬得那眸子越发澄澈明净,教人心生怜爱。 容消酒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她实在没想到这容汀芸不仅变脸变得极得体自然,撩拨起人来也这般游刃有余。 站在她旁侧的商凭玉,在容汀芸靠近时,后退半步,借着余光去瞟容消酒的反应。 见她一点也不生气,甚至可以说是毫不在乎,登时心头一凛,只得深吸气压下胸中憋闷。 他又转眼看向那高举的茶盏,只片刻,便察觉不对。 他不动声色地眯眸,那本就清冷的眸子越发凉薄起来。 下一瞬直接伸出大手揽住容消酒肩膀,用力往自己怀里撞。 「娘子,这茶我可该喝?」他低眸死死盯着她唇瓣。 便见那丰润的丹唇轻启,声音琅然:「既然芸妹妹赔话了,你自然是该喝的。」 商凭玉眉梢一动:「我听姐姐的。」 说罢,接过那茶盏一饮而尽。 容汀芸瞧着他一饮而尽,悬着心总算落到肚子里。 在商凭玉与容岸在闲谈之际,容汀芸拉着容消酒出了门。 两人走远了些,去了风铃院。 风铃院内,柳七蝶虽说还没离去,却自那天起再不能外出。只等到七日后才启程离京。 容汀芸朝容消酒摆了摆手,示意她自己入内。 室内只柳七蝶一人,瞧那端坐在短凳上的架势,想必已等候多时。 容消酒揪紧衣袖踏将入内,身后的门瞬间被外面的人关上。 「我还得多谢你,愿意将侯府大娘子的位置让给芸儿。」 柳七蝶看向她莞尔一笑,言行举止间瞧着还算真诚。 「不过各取所需罢了。」容消酒冷声回。 「好个各取所需,看你这般不在意,我也便放心了。过了今日,你想后悔,可没后悔药吃。」 柳七蝶说完,颇含深意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容消酒觉出不对:「你们要做什么?」 「不过是在茶里掺了些东西,你不说我不说,这事必定能成。」 容消酒拧眉,想起容汀芸的赔罪茶,唇边噙出冷笑:「你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是我一人所为,芸儿她不知情,出了事我一人承担便是。」 她怎捨得让自家女儿带着负罪感去追求心中所爱。所有的错,她来承担便好。 她早打听到,容消酒与商凭玉从未行过周公之礼。只要她的芸儿得逞,诸事便可水到渠成,饶是容消酒不愿让出侯府大娘子的位置,也不得不让了。 第19章 做戏 容消酒出了风铃院,直往前厅去。 刚过一抄手走廊,便见朝这边过来的商凭玉。 隔着十数步距离,两人同时抬眼,遥遥相望。 风过走廊,吹起商凭玉挺阔衣袍,恍惚间如姿尤清绝的鹤,遗世独立。 他双眸闪闪,加快步子朝容消酒走来。 「姐姐。」他几乎是呻/吟出口,一汪水润润的眸子韵着十足的情动。 容消酒心下一动,仰脸瞧着走到她近前的少年:「你……」 商凭玉又转眼看向随在她身后的翠羽,诧异歪头:「怎有两个姐姐?」 容消酒意识到不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公宜,你怎的了?」 她声音轻柔,像是飞溅的火星子灼在肌肤上,勾起商凭玉浑身战慄。 「姐姐。」商凭玉眨了眨眼,伸手拉住她衣袖。 那眼波中的春情浮动,任是廊下风三番拂过,也吹不散。 容消酒看着被他攥在手中的衣角,没有其余动作。 正此时,自她身后小跑过来几个小厮,将商凭玉扶住。 「酒丫头,商侯如今意识混沌,识不得人,你且当做没瞧见,我派人将他带走。」身后传来柳七蝶淡定自若的声音。 容消酒皱眉,方将她在风铃院确实没反对这事,可如今看到商凭玉,心里又生出些许不忍心。 「一定要这般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柳七蝶在她身前站定,毫不掩饰地嗤笑:「做都做了,再纠结有何意义。难不成你又捨不得这侯府一切了?」 容消酒冷了面,极笃定的回:「没有。」 「姐姐,我难受,带我走好嘛?」此时的商凭玉挣脱小厮的桎梏,揽住容消酒低声道。 众人瞧见这幕皆愣住。 都传闻商侯杀伐果决,嗜血成性,谁曾想会抱住自家娘子,软声唤着「姐姐」。 柳七蝶拧眉,朝小厮递了个眼神,示意几人将商凭玉带走。 遂即又看向顿在原地的容消酒:「别犹豫了,没有芸儿,还有那合顺公主。」 「对男人而言,与谁共度春宵有何分别,他们巴不得享齐人之福。」 是啊,男人哪个不这样。 容消酒深吸口气,背过身去,默认她带人离开。 商凭玉眼眶微红,饱满的唇抿成一条线,再没开口一个字。 见他们离去,翠羽才怯怯上前:「大娘子这…侯爷他要被带到哪里去。」 容消酒仰脸:「我也不晓得。」 她只是想离开汴京而已,只是想离开罢了。 这般想着,她挺直腰杆,恢復平常模样,迈步朝前厅去。 刚到前厅门口,她又忽地顿住脚步。 自她还俗后,商凭玉于湖山救她性命,为她撑腰震慑继母,甚至还替她处理有灵后事…… 而如今她却为了离开汴京,任他被旁人算计袖手旁观,简直卑鄙无耻。 她并不想做甚清正高洁的君子,却也不想做那恩将仇报的奸人。 这般思索着,她越发愧疚,贝齿紧咬着下唇,生生咬出血。 「大娘子?」翠羽见她停步不前,伸过头来,轻声试探。 便见那张皎玉面上满是纠结,蓦地,又见她美眸一亮,像是坚定了甚信念,提起裙摆便原路折返。 容消酒回到走廊上,顺着柳七蝶离去的方向寻。 那方向并不是去风铃院的方向,反倒是她曾经居住的晚香阁方向。 晚香阁门前无一人看守,寂静无声中甚至带着些许荒凉。 她深吸口气,踏进门去。 瞧着那四五个紧闭的门,不做多想,挨个上前拍门。 可接连敲了几个都没听到丝毫动静,她心头更焦躁起来。 正怀疑是自己找错了地方,身侧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只手用力将她拽进房内,利落关上门。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闻得一阵血腥味。 「姐姐,为何要这样对我?」跟前的人将她死死按在墙面上,语气狠绝,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容消酒背嵴被墙面上的卵石装饰硌得生疼,缓了缓才看清跟前人面目。 跟前的人满脸是血,一双猩红的眸子死死瞪着她,瞧不出半分中过药的痕迹。 「姐姐认不出我了?」见她愣住不说话,商凭玉冷冽声音再次响起。 容消酒有些心虚,只与他对视一眼,便立刻垂下眸子。 视线正好落在那漫地一片鲜红上,除了这流淌一地的血,还有那倒在血泊中的尸体,瞠目望去,一个叠一个,惊悚至极。 容消酒脑袋嗡鸣,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人:「你…你杀了他们?」 话落就听一声轻笑,他伸出舌尖舔了下唇角血迹:「他们该死,算计我的人都该死。」 容消酒唿吸一窒,她也算跟着助纣为虐,算计他的人。 她檀口微张,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只是瞧着他举止稳健,早没了方将的颓然,遂即眉梢一动:「你…你早就察觉到了那茶水有问题,自始至终你都没有中药。」 商凭玉伸出手,将她散落在脸颊上的髮丝拢到耳后:「忘了告诉姐姐,在明州这两年,我日夜饮苦药、泡毒浴,比这烈性十倍的药我都能忍得住。」 他说得轻而易举,却让容消酒脚底生上一层寒意。 他忍得住却还佯装中招,在她跟前做戏。 想来是特意试探她的,而她当时的反应不言而喻,是令人心寒的。 「你可也要杀我?」容消酒直接问出口。 跟前的人停顿片刻,良久后突兀地笑出声:「姐姐以为那?我与姐姐相处这些天,姐姐应该判断得出的。」 容消酒偏过头去,认命一般垂下眼睑:「我哪里判断得出来。」 话落,她屏住唿吸,等待他下一步动作。 很快,她唇上一凉,这人食指指尖轻按她那被咬出血的伤口处。 就听他啧啧一声,沉沉开口:「姐姐可是愧疚了?姐姐愧疚的时候最喜欢咬唇,你瞧都出血了。」 容消酒颦眉,正疑惑他怎知晓她这小举动,话头还没开,双唇便被吻住。 唇瓣相触的一瞬,跟前人伸出舌尖在她下唇轻轻舔舐,将残留的血渍拭去。 容消酒脑中瞬间炸开了花,鼻息交缠间,血腥味杂着他身上淡淡冷香一道吸入肺腑,像是勾魂摄魄的毒药,惹她心神迷离。 忽而一阵天旋地转,容消酒被稳稳抱起,放在不远处的桌案上。 案下横陈一具尸体,少年就那般踩在尸体流出的膏血上,犹如阎罗殿宇的夺魂判官,诡谲又乖戾。 他单手撑着桌案,另一只手抵在容消酒后脑。 药性蹭地冲上头脑,惹得他忘情阖眼,抛下一切,只想与她抵死相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死气与情慾在房内升腾,整个场面怪诞,却又莫名谐美。 不知过了多久,容消酒只觉舌尖被吻得酥麻,坐在案上的姿势,惹她一阵羞耻。 商凭玉直起身时,便见她眼波湿润,眼尾泛红,美面上的窘迫烧上耳根,憨态可掬,轻易就能勾起他心头软火。 「我便是将自己杀了,也断不会杀姐姐。」他轻轻呢喃,嘴上似是含了蜜。 容消酒思绪还沉沦在方才的吻中,视线愣愣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 他沉吟片刻,忽而又道:「容大娘子和容二姑娘作为姐姐亲眷,我也并未杀她们,不过是教她们付出了小小的代价。」 说话时,他唇边勾出戏嚯冷笑,幽深眸子浮出狠意。 容消酒浑身跟着打了个冷颤,她是越发看不清眼前人是何本质。 他那双手,可以温柔细緻地帮她擦药,却也可以干净利落地杀光众人。 「姐姐怕我了?」商凭玉眼尖地将她面上表情悉数收入眼底。 与其说怕,倒不如说好奇。她好奇在这人清冷皮囊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灵魂。 商凭玉并不介意她的不作答,迳自将她拢进怀里抱起。 「姐姐,带我回府吧。」 他像在撒娇,软着声音开口。 这句话教她联想起在走廊时他所说的那句「姐姐,我难受,带我走吧」,两句话都是相同的语调,年幼时好像他也这般同她说过类似的话。 记得那时他也才几岁,母亲意外离世,蹲在宜章巷的桃树下偷偷抹泪。 她端着蟹酿橙,递到他跟前,还十分贴心地用袖子给他搵泪:「一个小小的人儿,怎这般多的眼泪,瞧,给我这袖口都擦干净,省得洗了。」 说完,这人张嘴哇哇大哭,容消酒趁机往他嘴里塞蟹肉。 待他哭完,那蟹肉也被他吃尽了,就听他一抽一抽地颤着声音开口:「姐姐,我腿麻了,你带我回家吧。」 …… 思绪渐渐拉回,容消酒鬼使神差地点头,被他抱出房外。 直到出了晚香阁,容消酒才被放到地上。 商凭玉从怀中拿出巾帕,替她擦掉沾在脸上的血渍,那细緻模样,与当晚为她擦药时的模样一般无二。 容消酒越发愧疚,下意识咬了咬唇瓣,遂即诚恳道歉:「公宜,对不住,我不该任由柳七蝶将你带走,我实在卑劣,竟为了……」 「姐姐,我才不要你道歉,你想做甚只管做甚,只要是姐姐想的,我都受着。」 他说得笃定,坦荡迎上她视线。 容消酒眉头轻蹙,对他时好时坏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总觉得这人并未失忆,这种直觉在今日最是强烈。 连她愧疚时咬唇的举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除非是有长期观察过她。 正思索着,就听一声撕心裂肺地吼叫。 那声音容消酒熟悉极了,正是柳七蝶尖细嗓音。 这柳七蝶一向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究竟是何事教她发出那般叫声。 听那声音响亮程度,应是就在附近。 容消酒想着,便朝晚香阁旁侧的后花园走去。 只是刚迈出一步,便被身侧人拉住。 「姐姐别去了,你不会想看到的。」 他温声劝阻,话里话外都反映出此事与他有关。 或许就是他说的小小代价。 第20章 陷害 后花园假山后,喘息声一浪高过一浪。 柳七蝶看着那双交叠身躯,满脸绝望。 她双手抱头,无助尖叫,勐冲过去将压在容汀芸身上的人撞开。 此时的容汀芸衣衫大敞,姣好身段整个展露在天光下。她双颊泛红,轻咬着下唇,软声呻/吟。那白细的腿,随着喉间发出的声响上下蜷/动。 柳七蝶双手止不住发抖,替自家女儿拢紧衣衫,紧紧将她抱住:「我的芸儿,母亲对不住你啊。」 哽咽之际,又用力挥了自己一巴掌。 她原想着,给自家女儿也下药,正好可以撇清她嫌疑。事后再将下药一事嫁祸给容消酒,这侯府大娘子之位便非她女儿莫属了。 谁成想与她女儿亲密的不是商凭玉,居然是个卑贱小厮。 「大娘子赎罪,奴也是被二姑娘勾引的。」 被柳七蝶撞倒在地男人,爬起身提上裤子,边束着裤腰带边推卸责任。 柳七蝶冷眸死死盯住他,那眼神真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你个直娘贼,你也中了药不成,哪里轻易就被人勾引了去。空长了副人的皮囊,骨子里实则是投错人胎的淫/狗。」 她高声怒骂着,引得附近洒扫女使循声过来。 众人见着衣衫凌乱的容汀芸,抬头不是,低头也不是。 只默默站在不远处听候差遣。 「大娘子赎罪,如今奴要了二姑娘的清白,便斗胆请大娘子将二姑娘赐于奴,奴必将二姑娘奉为珠宝,呵护她一辈子。」 小厮见人来,声音愈发清亮,边说着边扑通跪地,不断磕头。 柳七蝶唇瓣气得直发抖,冷哼一声:「我柳七蝶的女儿也是你配肖想的?」 这世道要女子廉洁,只要被男人占去了身子,便只能嫁给这个男人。她偏不!她柳七蝶的女儿只嫁给想嫁之人。 「那边的人给我过来,将这浑人带走,做成阉人,打掉牙齿,丢进枯井里自生自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她额头上青筋凸起,说话时连气都没换,一气呵成。 不远处的女使们生怕祸及自身,不敢有丝毫犹豫,匆匆跑过去将那小厮带走。 容汀芸药劲儿正浓,涌动的情/欲烧得浑身燥热,香汗淋漓。 「母亲害你至此,死不足惜。死之前,母亲最后为你做件事。」柳七蝶眸光一凛,一脸破釜沉舟的坚毅。 * 晚香阁这边,商凭玉伸出胳膊搭在容消酒肩上,胸膛贴近她背嵴,温声提醒:「好姐姐,该配合我演戏了。」 说完又装出一副颓然情动的模样,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背上,带着她往前厅去。 此时厅内只容岸一人,他面色凝重,背着手来回踱步。 见商凭玉来,面上表情瞬间收拢,扬出得体微笑:「贤婿这是怎的了,还没饮酒倒先醉了?」 商凭玉扮得极像,颓唐地将脑袋歪容消酒肩上,嘴上闷哼着,不做回应。 容消酒站稳了身子,淡定自若地替他回:「公宜他浑身不爽利,我带他去瞧郎中。」 容岸皱眉,语气冷硬,带着质问:「好生生的怎会如此?」 容消酒也沉了面色,肃声回:「父亲该去问问大娘子。」 说完,朝自家父亲颔首,扶着商凭玉转身离去。 两人回了府,不等入门,便与府内走出来的宫人打了个照面。 这行宫人自报家门,是圣人宫里的内侍。 为首的太监甩了下搭在胳膊上的白玉麈尾,恭敬开口:「咱家此次过来,是为传圣人口谕,明日召侯府娘子容氏入宫觐见。」 容消酒眉梢一顿,不用想圣人找她必定是因为合顺公主。 「臣妇领命。」 总归兵来将挡,等她过几日离京,也便再不会跟这些人周旋。 几个宫人颔首,朝她身侧不答话的商凭玉看了眼:「那咱家就不多薅扰侯爷和大娘子了。」 商凭玉单手背在身后,同样颔首回礼,全程缄默。 「明日还有一顿好委屈等着姐姐。」他站在原地,目视前方,沉沉开口。 容消酒轻嘆口气:「圣人总归不会杀了我。」 只要她还活着便好,这些时日熬一熬便过去了。 商凭玉转头深看她一眼,蓦地,又冷漠地端起架子,率先入了府。 很快这风声,传入晋园。 商惟怀摔了满书案的公文,手上不断转着菩提念珠:「合顺还真是越发有主见了,找圣人对付容大姑娘。」 站于一侧的李阑压弯了腰身,殷切启唇:「左右圣人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出手,顶多也就威胁容大姑娘让出大娘子的位分,扶合顺公主为正室。」 「今晚子时,将合顺约来白玉楼,本相倒要看她究竟是何企图。」商惟怀心头含着一口恶气,语气也越发冷凝。 * 白玉楼上一丬月,打更的梆声敲了又敲。 商惟怀换了身墨色襕袍,自后门入了白玉楼。 楼内的管事亲自来迎,熟稔施礼,带他穿过幽静走廊,入了上间。 临到一处酒阁儿,掌事的推开门,抬手作请状,「大官人且稍坐,小可这就差人去温酒。」 以往这贵人来,都照常点一壶酒六道菜,次次还都是同一种酒,同一类菜。这久而久之他也便记下了。 不用这贵人吩咐,该什么时候点香,该什么时候上酒,他都知悉地一清二楚。 商惟怀淡淡颔首,薄唇紧抿入了阁儿。 此时天刚到三更,距离与合顺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不移时,阁门被打开,入内的是以往便侍奉点香的香婆。 商惟怀不甚在意,端坐在茶案上望着窗外。 篆香烧点,几缕烟浓氤氲在阁内。 那清透的花果香沁入商惟怀心脾,惹他皱眉:「怎与往日的香不甚相同?」 话音未落,便觉一阵头晕,眼内物什渐渐模煳,直至整个眼皮沉沉阖上,他半个身子直接倒在书案上。 再醒来时,梆声又在窗外响起。 他撑着身子,倒倚在懒凳上,揉了揉眉心,就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湿润。 伸手一看,满都是血。 他脸色黑如锅底,朝四周一看,哪里还有那香婆身影,倒是那漆木小床上躺着一人。 他扶着茶案站起,还没凑近,便见一地的血滴。 血滴一路自榻上蔓延在他方将昏睡的位置。 他长眉一凛,加快步子凑上前,榻上躺着的正是合顺。 她那周身全是血,满脸深浅不一的刀痕,浑身不着一丝半缕,被人生生割断手筋脚筋,失血过多至死。 商惟怀皱紧了眉头,意识到情形不对,转身朝外去。 还没走到门边,门便被人从外踹开。 一众披甲将士涌入房内,将他围住。 另有一名将士跑去榻上,伸手探了探合顺鼻息,遂即跑去门前回话:「大人,公主已殒命。」 被叫大人的男子,双手抱腹,大喇喇走到商惟怀跟前:「商相爷,别来无恙,前日才见过,今儿个又见面了。」 这人是那晚带兵入合顺宫里的殿前司虞候明启。 商惟怀面色微沉,不疾不徐解释:「来得赶巧了,本相正要差人报告衙门,合顺公主遭奸人所害。」 明启抬手颳了刮嘴角,轻蔑一笑:「这奸人不就是相爷您?洒家晓得你们文官嘴皮子熘,这瞎说鬼扯的本事是上上乘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只是下回扯谎前,相爷能否先将您手上和衣摆上的血迹洗净?」 商惟怀面色不变,仰着头颅直起身板,端的不卑不亢。 明启朝众人摆了摆手,高声启唇:「带走!」 一众将士们的无端闯入,惹得楼内百姓一阵恐慌,皆趴在门边探头出来望。 在这酒阁子对面的阁子内,也有只手挑开窗中缝隙,朝外看。 明启出阁子,轻咳一声吩咐众人先走,迳自去了对面阁子内。 「日后再有这好差事,商指使可记得想着卑职。」 明启语气说得随性恣意,双手环抱直视着端坐一侧的商凭玉。 商凭玉执起茶盏,朝他伸出手:「一定,日后还得多多仰仗明大人。」 明启轻笑,上前接过他手上杯盏:「那就看商指使给的报酬有多丰厚了。」 他与这商凭玉在明州相识,后来不愿自己一身本领埋没,遂来到汴京谋了个殿前司底层差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受人排挤。 直到商凭玉入京,特意私下召见他,并答应帮他升至殿前司虞候。 至于代价,便是要做商凭玉在宫中的耳目。 他也不甚了解商凭玉,起先瞧着他那俊格长相,便以为是位文弱公子,谁料这人却能徒手打死大虫,驯服烈马,功夫深绝到在明州无人能敌。 他有些好奇,这样的人物合该浪迹江湖,争个武林魁首。偏偏回了汴京城,还装着失忆,收敛性情,一心想除掉自己的大哥。 「商指使放心,这相爷落卑职手里,先是那七七四十九道刑罚,便够他一佛出世,掉半条命的。」 明启压下心中思绪,拍着胸腹保证。 反正他要的是高官厚禄,谁提携他他便跟着谁走,商凭玉是何居心,与他何干。 商凭玉淡淡「嗯」声,眉宇间多了几分阴狠:「那便劳你好好犒劳我这位大哥了。」 「不过还有件事,需要明大人帮我去办,圣人那边将合顺公主已死的消息,说的越大越好。」 第21章 大师 天色将明未明,石青色的天染上一层鎏金。 容消酒是被摸到的物什吓醒的。 她不过随意翻了个身,手便落在温热又坚硬的男人腹部上。 几乎是惊坐起,咬牙怒喊:「商公宜!」 床侧的人辗转了下身子,才缓缓睁眼。 他长臂朝上伸直,用力扽了扽,随后将手背到后脑。 「姐姐这般早就叫我起来上早朝啊。」他笑意浅浅,半明半昧的光影下,他浓密的眼睫随着双眸一道弯起。 容消酒双手扶额,嘆口气:「你…你何时过来的?」 昨日自他二人回府后,这人便没了踪迹,直到她眠寝都没再见这人一面。 谁成想一睁眼,这人竟跟她挤在同一张榻上。 「不记得了,只瞧见姐姐睡下了,我便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着,生怕吵醒姐姐。」 「瞧姐姐这反应应是一夜好眠,没被我吵到。」 他语气慵懒,不着痕迹地转移重点。 容消酒眉梢微颦,想问这人为何又眠在榻上,可话到嘴边有些难以启齿。 罢了罢了,还有几日她便离京了,忍! 思及此,她没再计较,迳自爬下床。 「天还没大亮,姐姐怎这般早起身?」身后的人兴兴幽幽开口。 容消酒没转头,顺口答话:「今日要入宫觐见圣人。」 商凭玉哼笑出声:「今日圣人大抵召见不了姐姐了。」 正穿鞋的容消酒转头朝他看去:「为何?」 刚问出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侯爷,大娘子,淮园的大娘子过来了,要见侯爷。」 商凭玉道了声「就来」,利落起身。 容消酒还在等他答覆,见他不作声,遂拽了拽他衣摆,又问了一遍:「为何我今日不得召见?」 商凭玉垂眼瞧着拽住他衣角的那只玉手,轻咳一声,慌张转移视线。 「姐姐见过嫂嫂便晓得了。」 容消酒诧异歪头,却也没再问,随他去见上官棠。 晋园正房内,上官棠抄着手来回踱步,心里的焦躁,叫她坐不下一时半刻。 「这大清早的,嫂嫂过来有何贵干?」商凭玉打了个哈欠,随口问。 容消酒一愣,这人应是晓得上官棠来意,如今见着人倒佯装起来了。 「公宜,昨儿夜里你大哥被殿前司的人抓了去,今早人又被押到了御史台狱,这可如何是好。」 上官棠双唇发白,一向注重得体的她,连髮髻都没盘好,歪歪斜斜垂在脑后。 不等商凭玉开口,她快步上前,拉住他双手:「好弟弟,你大哥可就靠你了。」 「说来我还不知大哥因何事被抓。」商凭玉明知故问,想通过上官棠的话,让容消酒知晓原因。 「据说是那合顺公主被人杀害,殿前司过去时,在场的只你大哥一人。」 「可你晓得的,你大哥他身子骨弱,哪里杀得了人。」 上官棠级几近哽咽,汴京第一才女的傲气在此刻消失殆尽。 容消酒有些震惊,她也不信这一向温和知礼的商惟怀,会杀人。 遂即上前替上官棠顺着后背:「嫂嫂放心,像大哥那样的君子怎会杀人,断然是被冤枉的。」 商凭玉站一侧,抿唇紧紧盯着容消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好片刻,才将她拉到身侧,与上官棠隔开距离。 「有我在,我断不会让大哥蒙受不白之冤。」 上官棠垂下头,拿起手帕擦了擦泪:「那便等公宜好消息。」 上官棠一走,室内只剩他夫妇二人。 商凭玉站在方桌旁,骨节分明的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那上挑的眼尾带几分恣肆,定定凝视着容消酒:「姐姐认定我大哥是无罪的?」 容消酒迎眸与他直视,一脸笃定:「那是自然,商大哥打小便善良敦厚,是实打实的正人君子。」 且不说她被合顺公主刁难,是商惟怀出手相救。 但说儿时一次京郊围猎,她无意摔下马车。是商惟怀找到她,并一步步将她背回城内的。 只听一声冷哼,容消酒登时敛回思绪。 此时的商凭玉沉了面,一双眸阴恻恻地盯着她直发毛。 容消酒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昨夜的事,你今儿一清早就晓得了,还要在嫂嫂跟前装不知道。」 「难…难不成这事与你有关?」 商凭玉双手环抱:「姐姐一向不热衷探听旁人事的,怎这次这般殷勤?」 「难道是为我大哥?」 他越说明眸越冷,话罢,双唇抿成一条线。 容消酒转个脸,避免与他对视:「只随口一问。」 谁料脸刚转去一侧,便被他用手捏住下颌,强行转回来。 他微微歪头,唇边勾起玩味冷笑:「姐姐对我大哥如此高的评价。那我呢,我在姐姐心中是怎样的?」 他面上冷峻,带着不容拒绝地强势。似是她今日不说个清楚,便再没好果子吃。 容消酒眨眨眼,「嗯」了半天,挤出一句「变化无常」。 商凭玉山眉微动,下意识脱口而出:「怎听着不像好话。」 容消酒没接话,只咧唇一笑,明灿的眸里盈盈熠熠,教人挪不开眼。 商凭玉喉咙有些干涩,抬手捏了捏脖颈。 装作若无其事,自行转了话题:「总之,合顺逝世,圣人腾不开功夫与姐姐周旋。想来再过一时半刻,便有宫人入府,叫姐姐不必入宫觐见。」 言罢,他背着手,朝门外去。 果不其然,卯时刚到,昨日的一行宫人便入府。 领头的太监身子端正,一甩麈尾,高声开口:「合顺公主怆然离世,圣人悲痛欲绝无心见客,便请商侯娘子七日后再入宫来。」 说道完,几个宫人留下白银一百两,匆匆离去。 容消酒心情大好,如今不但不必进宫,还有钱拿,这可不是谁都有的运气。 她将银两放回寝间,随即出了府。 马车去了琅月书肆,前日她与肆里掌柜约好的,要同一位书法大家晤面。 刚入颀柳巷便被围得水泄不通,围在路边的人尽是青衫文人,皆怀抱纸册,朝着琅月书肆的方向张望。 容消酒差翠羽出去问话,很快便得来消息。 原是寿州来的书法大家梁照晨正与京中几位行书大家切磋技艺。 容消酒来了兴趣,她倒挺想见识见识这寿州第一才子究竟是何水平。 以往只听得传闻都道,寿州第一才子三岁认字,五岁练字,十岁时凭他的行书作品《明竹诗卷》艷惊四座,被称为神童。 马车是挤不进去了,容消酒下车走将过去,一路挤了约莫两盏茶功夫,方到琅月书肆门前。 书肆内,不但一楼的人比肩继踵,就连二楼的人也纷纷走出暖阁,趴在栏杆上朝楼下观望。 一楼正中央放置五张大方桌,笔墨纸砚皆备置齐全。 便见五个男子撸起袖子,蘸墨挥毫。 当中一位红衣少年,懒懒散散插着腰,一顿笔走龙蛇后,搁笔斜倚在官帽椅上姿态狂狷。 容消酒诧异此人身份,肆内掌柜在此时走到她跟前:「贵人来得及时,正巧凑上这热闹一观。」 边说边领着她朝二楼去。 刚走到二楼,掌柜伸手指了指楼下那红衣少年,介绍道:「那位便是寿州来的梁大师,年纪轻轻,长得还极清俊,怪不得在寿州受一众男女追捧。」 容消酒闻声,顺着栏杆朝下望去,视线落他脸上想看个仔细。 谁料她正瞧着入迷,楼下的人单手支着太阳穴,勐地抬起头。 一瞬间,两人恰好视线相撞。 隔得太远,容消酒看不清他眼中情绪,只见他唇角弯起,笑起来时明眸皓齿,教人如沐春风。 这人行书一绝,书风「凝重厚实」,每一个点画皆透着刚健的劲,干练又干脆。 倒真真做到字如其人,与他本人气质十分相符。 很快,楼下的切磋接近尾声,容消酒入了暖阁。 趁人还没来,她开始调色,准备继续未完成的蒹葭图。 这幅没骨图,只叠色渍染,哪怕还没完成,便也能看出笔气有力,将蒹葭的骨与形都塑造的极到位。 「在下来迟了,还望居士莫见怪。」门外的人恭敬抄手,腰背躬得极低。 容消酒闻声,将画挪去暖阁座屏后。 一开门,跟前的人掀起眼皮朝她看来,那眼神大胆奔放却也坦荡诚挚。 人一进屋,便自然熟一般,扬起璀璨的笑:「竟没想到霜桐居士是位女子,真真出人意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若是单纯瞧见居士那刚劲稳健、格局深远的画风,还以为是位雄图高志的勇士。」 容消酒低垂着眉眼,唇边浮出一剎冷笑:「谁说这格局深远的作品一定都是男子,女子依旧可以雄图壮志,格局深远。」 梁照晨挑眉,笑得越发大声,并未跟她招唿,便大剌剌坐到她跟前。 他长腿交叠,翘起二郎腿,足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居士说的是,不过听闻居士要去寿州,我倒愿意帮助一二。」 容消酒眸光一亮,坐到他对面,颇感兴趣的问:「不知大师您能如何帮我顺利逃出京。」 这人又是扑哧一笑,身子前倾了些,低声道:「居士还叫我大师啊,我比居士年纪小,名声小,哪里配得上大师二字。若居士不嫌弃,便认我为弟弟,我也唤你一声姐姐。」 他笑容真诚,举意动容间尽是少年意气,盯着容消酒的眸子羞涩却又有几分大胆。 第22章 共饮 听他要叫自己姐姐,容消酒莫名想到商凭玉。 随即摆了摆手拒绝:「哪里敢叫您弟弟,大师叫我姐姐也实在折煞了我去,若不嫌弃便叫我本名容消酒是了。」 「容…消酒,好名字。」 说话时,他掏出摺扇,勐地甩头,摺扇唰的一下展开。 容消酒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瞧他这懒散样子,心下只想立刻逃出阁外去。 不想这人挥了挥扇,几个小厮便会意地抱着一庞然大物抬进暖阁内。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少年起身,亲自掀开遮物红布。 映入眼帘的是三尺高的透亮翡翠菩萨。 容消酒有些无措,第一想法是自己忘了备礼物相赠。 当即起身施礼,表达歉意。 这人阖上纸扇在手心上轻拍,利落地收了她的赔话,又开口道:「容姐姐想去寿州,那可太欢迎了,到时我亲自在寿州丰雪楼为你设宴。」 「容姐姐也不必担心日后画作无人代售,我们寿州的鹿屿书肆虽不比琅月,却也是在举国万千书肆中排得上号的。」 那鹿屿书肆容消酒听过,正是眼前人创办的。 见容消酒没应口,梁照晨凑近了些,復道:「只要容姐姐去,日后的衣食起居我也全包了,必不叫你受半分委屈。」 这人说话像竹筒倒豆子,一开口便说个不停,容消酒无奈轻笑,倒觉这人还算实诚。 她蹲坐在短凳上,抄手施礼:「那便多谢了,只是如今我身份特别。实话告诉了你去,我如今是御乱侯府的大娘子,帮我离京也便有得罪御乱侯的可能,你好生思量,不必急着回我。」 梁照晨大手一挥:「区区侯府我哪里就忌惮了,想我梁家也算皇亲国戚,若是真与他斗上还不知谁输谁赢。」 容消酒眉梢一挑,忽而想起来圣人的母亲姓梁,与寿州梁府主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容消酒一直思量着,还不及答话。 梁照晨却有些迫不及待,扬脸笑眯眯睐着她:「容姐姐,那不如就等鹤园会结束次日便启程?」 「算来也便是五日后。」 容消酒有些兴奋,这么说她五日后便可摆脱一切束缚,自在随心地去作画去生活。 「好,到时为防万一我会乔装成大师的随侍。」她说得干脆利落,带着几分期待。 梁照晨挥手收了摺扇,信口回:「全凭容姐姐吩咐。」 两人又一道用了酒菜,在梁照晨的催劝下,容消酒不得已吃了几口酒。 只片刻,那脑袋便开始晕沉起来。 她酒量一向差劲,趁着酒气还未上头,赶忙起身要走。 梁照晨饮了七八杯却不见半分醉意,清醒的眸子微微弯着,走上前扶住身躯摇晃的容消酒。 「容姐姐这酒力实在不适宜与我这等伪君子共饮。」 容消酒撑着意识,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他触碰。面上依旧端着得体的笑:「我酒力实在欠妥,便不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就此告辞。」 梁照晨唇角微勾,荡漾起几分玩味:「我便好心亲自送容姐姐回府。」 容消酒按压着太阳穴,有些不解他用意。 正要开口拒绝,这人丝毫不够她机会,拉着她便往门外去。 「姐姐莫要拒绝,说来我与上官娘子算是故交,正好顺道过去拜访。」 瞧他这般积极,容消酒也便没再推拒,顺从地随他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容消酒不免打了个盹。 再睁眼,身上多了件披风。 「容姐姐,到了。」身旁的人放轻了声音唤她。 容消酒不自在地轻皱眉梢,道了声「失礼」。 梁照晨先一步踩着车凳下马车,又转身伸手试图扶着容消酒。 容消酒脑袋还有些迷煳,双手揉着太阳穴,见着伸来的手,她扯出一抹笑,得体颔首:「多谢大师,不过我自己能走,便不劳驾您了。」 她语气要多客套有多客套,生生与他隔开距离。 若是换做旁人,早识想地收回手。 可这跟前的人是梁照晨,只见他嗤笑一声,又朝前伸了伸手:「我向来礼待女子,更何况还是我钦佩的女子,还望姐姐给我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他说得得体,语气随性洒脱,听不出一丝冒犯。 容消酒顿了顿,纵使心里不愿与他身体接触,但碍于日后还要仰仗他的帮助,只得伸出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这人还算知礼,只握住她手腕,将她扶下马车。 容消酒轻舒一口气,朝他施礼道谢。 「容姐姐太客气了,能扶容姐姐下车,是我的荣幸。」 他优雅地甩开摺扇,慵懒回。 正此时,不远处驰来几匹马,为首的正是商凭玉。 他飒沓下马,单手抚着护腕。双眸自来时,便没从容消酒身上移开过。 「姐姐。」他声音温沉,大步走到容消酒跟前低声唤。 听得熟悉的声音,容消酒莫名松口气,用力眨了眨疲乏的眼睛,看清了他些:「公宜?」 闻见她声音,商凭玉眼眸柔软下来,唇角微微上扬:「是我。」 刚说完,便闻见一阵酒气,商凭玉拽住她胳膊,又凑到她脸前轻嗅:「姐姐,吃了酒?」 话音刚落,容消酒呆呆地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梁照晨,亲自介绍道:「我便是与这位梁大师饮的酒,公宜还不认识这位大师吧。」 商凭玉冷了眸,压住她微微乱晃的身子,将她话头也扯开:「姐姐像是吃醉了,先回去解酒。」 梁照晨这才摇着摺扇搭了话:「容姐姐好生歇息,我去拜见官娘子。」 说着,还不忘朝商凭玉行礼作揖,随即不卑不亢地挺直腰板阔步离去。 商凭玉早在这人喊「姐姐」时,沉了脸色。 待这人入内,他才将容消酒打横抱起进了府。 将人带回寝间后,他用力关上门,捏住身前人的肩膀。 「姐姐,你何时又多了一个弟弟。」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心中恼怒悉数显露在眉峰间的褶皱上。 「姐姐,说话啊。」 好半晌都没听到答覆,他轻晃着容消酒肩膀。 容消酒置若罔闻,一头栽进他怀里,再没了旁的动作。 商凭玉被撞得心下怦然,张开双臂任由她倚靠着,那满身的愠怒顷刻间泄了气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无奈摇头一笑,只觉自己大抵也跟着醉了,旁的人是醉酒,他是醉容消酒,这一醉便是十年,越醉越沉酣,叫他此生不愿醒。 他将人抱回床榻上,为她脱了鞋袜,盖好被子,抬脚去了晋园。 晋园内,梁照晨得了通传,被带进厅。 上官棠还愁着自家夫君入狱之事,哪里有心见人,自然是想到这人与圣人的交情。 「贤弟好久不见了。」上官棠难得谦卑,亲自站在门边迎接。 梁照晨潇洒撩袖,抄手一礼:「上官娘子别来无恙。」 说着,吩咐随从将礼盒递将上前。 两人寒暄几句,上官棠攥紧了手,讪笑出声:「不知此次入京,可否要进宫见圣人?」 梁照晨登时瞭然,摺扇敲了敲下颌下,直接问出口:「上官娘子定是遇着甚难事,要我帮衬。」 「贤弟聪慧,正是有事……」上官棠将商惟怀入狱之事一一道个清楚,扑地,哽咽起来:「我家郎君向来克己復礼,断断不会行此荒唐事。」 梁照晨深一口气,客套回:「既然上官娘子交代,我跑一趟宫里问问就是。」 他与这上官棠只有书画上的交情,碍于情面暂且答应,至于此事成不成,在于圣人,不在他。 正此时,女使来通报商凭玉候在门外。 上官棠立即抬手:「赶紧请进来。」 不等商凭玉启唇,她率先凑上前问:「二哥儿如何了,你大哥他可受了刑?可被人欺负了去?可有吃餐饭?」 商凭玉睨了眼梁照晨,信口回:「当前这事还在追查,短时间内大哥不会被放出,不过嫂嫂放心,在这期间我已叫人多多关照大哥。」 上官棠揪紧手帕,悬着的心丝毫没有平静下来。 梁照晨见商凭玉来,腰板挺得更直,仰着头正色道:「上官娘子且将此事交由我,商相爷可是肱骨之臣,哪怕真杀了区区闲散公主,也无伤大雅。只消圣人不死揪着不放,谁人又能说什么。」 若说他方才答应了帮衬,会使两成功力。那么此次开口便会使出十成十的功力。不为别的,就想压过商凭玉一头,商凭玉办不到的事,他能。 商凭玉站一侧,双手环抱,总算正眼端详起梁照晨。 两人一同被上官棠送出园,一前一后行在卵石上。 就听梁晓晨轻笑:「商侯爷不是神通广大,怎的在自己大哥的事这般不用心。」 「当然,也或许是我冤枉了你,是你的能力被高估了去,实则连个人都捞不出来。」 商凭玉行在他前面,忽地脚步一顿,转过身来,那脚上随之用力,朝他后膝一踹,这人直接跪在地上。 接着一柄刀抵在他右脸颊上。 跟前的人蹲下身子,唇边冷哼:「寿州来的梁晓晨?下次见着本侯记得放尊重,不然本侯叫你这辈子再提不起笔。」 第23章 逃狱 梁晓晨拄着摺扇站起身来,掸了掸裙摆灰:「你这位御乱侯好大的气性,动辄上手,容姐姐若晓得你这般粗鲁,定然不会喜欢。」 说完,他又轻笑出声,一脸释然:「也是哈,若容姐姐喜欢你也不会……」这般急切地想离京。 后半句话他咽回肚子里,摇着头啧啧嘆惋。 商凭玉凛了眸,背在身后的左手紧攥成拳,面上却平静无波:「今儿算是个提醒,我家娘子心地善良,不好驳你的纠缠,下回若再见着你与她交集,有比这更差的脾气等着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梁晓晨闻声,舒展眉眼哈哈大笑:「那侯爷可得时刻监视着。」 容消酒要跟他去寿州的,日后自然与他相处的时日会更多。 商凭玉并未因他放肆的笑而冷了脸,反倒沉下气来,面色温和启唇:「梁公子姑且拭目以待。」 * 暮色沉沉,寝间的烛火摇动,明黄的光照得整间屋子亮堂起来。 容消酒坐在床上,双手按着额角,脑中将今日发生的事回忆了个遍。 「姐姐醒啦。」她正缓着神,房门传来商凭玉的轻唤。 他一手端着醒酒汤,一手携着浮雕紫檀匣。 这人将手上物什儿悉数放在方桌上,长腿一迈,走到榻边。 容消酒愣愣抬头瞧着他,就见他只端着醒酒汤过来。 还不等她说话,那盛着汤的勺子已抵到她唇边。 容消酒深看跟前人一眼,只停顿一瞬,张嘴将汤吞入腹中。 这人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弓着腰一口口餵到空碗,蓦地,又拿来绢帕亲手为她擦拭唇角。 「姐姐,我有好东西要跟你瞧。」 他起身去撂空碗,将案上的紫檀匣子拿给容消酒。 这匣子足有五层,瞧着不算小。 他抬起短凳,放置榻边,将匣子放其上。 这一层层打开尽是地契、银票。 容消酒眼睛都瞧值了,好不容易才转过眼看向商凭玉。 她盯着那绝美侧颜,震惊出声:「你…你这…有些不厚道,怎能在我跟前炫富那。」 她可没甚钱财,就连嫁妆也都有国公府的人盯着,她唯一可以随意支配的只有圣人送的一百两。 商凭玉浅浅一笑,视线直直探进她眸中,眼神极坦诚明澈:「这些不单单是我的,还是姐姐的,我都交给姐姐好不好。」 他蹲在榻边,颀长的身子蜷缩着,说话时的语气几乎是哄着求着。 容消酒心头一震,有些不自在地颳了刮鼻尖:「你…这可就太不见外了。」 她简直受宠若惊,这人明明与她没甚感情,不过是失了忆,便发生了这等转变。 容消酒讪笑:「之前还怀疑你是不是没失忆,如今瞧你将财物都给我,便笃定你没失忆。」 不然这人哪里会放心将钱物交给她。 商凭玉双眸闪闪,唇角荡漾起浅笑:「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容消酒后退了些,与他拉开距离:「因为若你没失忆,断不会搭理我的。」 商凭玉面色一顿,眸中笑意逐渐消散,低声嘟囔一句:「姐姐原是这般想的。」 「公宜,细想来还未同你正式聊过你我的过去。」 「其实也不算你我的,而是你的与我的过去。」 她一字一句说得严肃,瞧着是认真了的。 商凭玉静静瞧着她,不答话。 就听她又继续开口:「你吶,从小便名动汴京,想来这事你也有所耳闻,便说些鲜为人知的。」 「你我从小到大便不甚亲近,你向来见着我是要躲的,也更不会喜欢上我这般的人。」 商凭玉转了视线,不着痕迹地嘆了口气:「姐姐为何要说这些?」 「自然是教你明白你我没感情,且不是一路人,迟早是要散的。」 话音未落,就听商凭玉扑哧冷笑出声,嘴上念着那句:「迟早要散」。 他表情复杂,要说是生气吧,那表情又与往常无异,可要说没生气那眼眸里又藏着浇不散的怒气。 容消酒朝他跟前招了招手:「你晓得了这些,也好与我拉开距离。省得日后记起来时……」 「是姐姐想与我拉开距离?」不等容消酒说完,他直接问。 那冷硬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像是窥伺猎物,只要她稍有动静便狂扑过去。 容消酒哑了声,却也坦荡地颔首。 商凭玉双唇紧绷,忽而又变了脸色,噙起轻笑,温柔抬眼:「我待人接物一向只随心走,不随过往。若姐姐人不好,便是不必说我也会离得远远的。可是姐姐人极好,那就当我过去种种是瞎了眼,如今得以復明好了。」 他说得干净利落,容消酒直接愣住,檀口张了又张,却说不出一句话。 「姐姐,我承认我心慕于你。」他深深凝视着容消酒,面上端的淡定无波,只有下意识攥紧的手心,暴露出丝丝慌乱。 容消酒脑中一震,心脏勐地一跳,似要从喉咙口蹦出。 「这……」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走向,她同他说这么多,是要与他拉开距离的。 「你…你要不要再想想?」她强扯出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抢救。 不成想这人越发大胆,直接捞起她白皙手指,握在掌间轻吻:「我想了好久,好久好久了。」 他想了十年,早想好了。 他仰脸紧紧盯着她,期待着他的姐姐能施捨给他一个眼神。 「那……我再想想。」容消酒讪讪开口,说话时不曾看他一眼,用力将手抽回。 商凭玉挑眉,眼里多了几分强势:「姐姐好好想,你我有的是时间。总之不论如何姐姐都不能离开我,这辈子都不能。」 越说到后面,他声音越笃定,眼神也凌厉下来。 容消酒闻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我知姐姐喜欢怎样的日子,再多给我些时日,我会让整个汴京城再无任何人薅扰姐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姐姐也不必拘谨,想做甚只管去做,只要姐姐能一直与我待在一处,教我做什么都行。」 他眼神炙热,语气诚挚,像是试图用尽浑身解数将她留下来。 他也确实正在这般做了。 自晓得她被合顺欺辱那日,他便下定了杀合顺的决心。其实本以为还要过几日才能得手,谁想这合顺竟亲自找上他。 他便趁机派人给她下了审问犯人所用的西域真言粉,问出她与商惟怀的私情及会面地点。 遂又想了个计谋,将合顺的死嫁祸给商惟怀。 至于后续,他亦有筹谋,圣人、官家他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从容消酒被圣人叫走那日,他才逐渐发现,或许只有登到最高位,无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他的姐姐也才会不受侵扰。 容消酒停顿好片刻,瞧向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感激:「多谢你,这些时日也帮我良多。只是你记不得往事终究教我为难,不如等你记起来,再商议。」 容消酒承认,她这话是在拖延时间。她如今不在乎这人失没失忆只想早早结束这个话题。 眼前的人一眼看出她心思,却没点破。 心道,一定是他自己还不够好,他的姐姐才会对他这般无动于衷。 面上他轻咳一声,乖巧地道了声「好」。 话锋一转,又问起了梁照晨:「姐姐与那梁公子为何相识?」 「竟还与他一道吃酒,说来姐姐与我私下还未吃过酒。」 他明明语气温和,却又莫名带着几分委屈和盘问。 容消酒心虚地不敢看他,说话也磕磕巴巴:「我…我与他是在琅月书肆无意相识,一见如故,遂而一道吃了酒。」 「姐姐与那人竟还能一见如故。」他唇边咧出轻笑,看向她的眼神漫不经心,却藏着犀利。 容消酒吞咽了下口水,朗声开口:「自然,我自小便青睐文人墨客,他又是书法大家,我与他一见如故也是极合理的。」 商凭玉眉梢一挑,眼神却不怒不惊,似已将她整个人都看透:「是嘛?」 他可还清楚记得,他的姐姐儿时站在蒙学馆拒绝旁人时,说的那句「比起只会附庸风雅的文人,我更喜欢如我母亲那般报效家国的将军,瞧你这文采斐然的模样,定是登科拜相的好手,你我无缘。」 容消酒被他盯得心里发憷,正不知所措,门外传来女使声音。 「大娘子,有位梁公子差人将一翡翠菩萨搬了过来,您看要如何处置?」 容消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起身便要逃。 不成想,被身侧的人按住肩膀:「此等小事,不劳姐姐费心,我来就好。」 说完转身,温和俊脸登时阴沉下来。 他大步出了门,走到那用红绸遮住的翡翠菩萨跟前,隔着绸缎,伸手轻敲了下,不屑嗤笑:「倒真是个吸引人的东西。」 * 午夜梆子声响彻整片凤章街衢,街尾驿馆内,灯火通明。 梁照晨撂下大敞的窗棂,打个哈欠便要睡下。 「梁公子,御乱侯府的送来了回礼。」门外伙计双手捧着玄色锦盒朗声朝里喊。 伺候梁照晨的小厮拉开了门,接过伙计手上的玄色锦盒,用手掂量了几下:「哥儿,别说还挺沉的。」 梁照晨喜上眉梢,快步过去,将锦盒打开。 刚一开盒,勐地吓得惊叫出声,下意识将锦盒从小厮手上拍掉。 锦盒内一个带血的菩萨头骨碌滚将出来。 梁照晨被吓出一身冷汗,深吸着气瞧着地上物什儿。 「这个商凭玉,也只有这点烂招数。」 「等我将人带走,有他哭的。」 * 御史台狱。 一殿前司装束的士兵,单手握着玄剑手柄,虎步踏入狱门。 「这般晚了,您……」守门人抄手瞧着来人,来人身姿端肃,头戴兜鍪,口鼻被玄色面巾遮住。虽识不得是谁,他还是得体的施礼。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眼前人一剑封喉。 来人自死去的小吏身上解下一串钥匙,顺利入内。 没走几步,又遇五个小吏,不等他们开口,这人反手握紧剑柄,只一个招式,便要了众人性命。 那剑身鲜红一片,血珠凝聚于剑锋,滴了一路。 他迈着稳健的步子,轻车熟路地找到关押商惟怀的牢房。 「大哥,快跟我走。」说话时,来人解开围住口鼻的面巾,温声道。 商惟怀蹙眉,瞧见自家弟弟的熟悉面孔有些不可置信。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救他的会是商凭玉。 唯恐这是陷阱,商惟怀面色不变,沉声回:「公家重地,岂能擅闯,这般做了官家哪里能放过我们商家。」 商凭玉凑近了些,单手握住牢门:「大哥,莫要再犹豫,官家已晓得你暗中所有部署,知晓你要联合沧州一道起兵逼宫。」 「他也一直知晓京郊山匪、湖山水贼都是您的人。若非昨日在殿前司那处知晓这实情,你我兄弟二人便要自相残杀,兵刃相见了。这官家耍了副好谋算,借我的手除掉大哥你,试图端了整个商家。」 商惟怀眯眸,瞧着面前人青涩又真诚的模样,再次试探:「公宜一向听从官家的,是什么教你要与我站在一处。」 他确实急着出去,出去后只要一声令下便可召集几万能人异士,一举攻下皇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可他还不甚相信商凭玉,毕竟他们其实毫无血缘关系,他是他母亲同家奴生下的孽种。 不过知晓此事的人都被他灭了口,照理说商凭玉是不知情的。 商凭玉从怀里掏出圣旨,递将给狱中人:「我今日来此,实则是受官家命令来暗杀大哥的。大哥再不逃,等御史台的人叫来援军,便走不了了。」 商惟怀攥紧圣旨,死死盯着其上的「杀无赦」三个大字,随即颔首:「大哥的命就交给公宜了,出去后大哥必不亏待了你去。」 商凭玉弯眸,佯装着纯澈无害,拿钥匙打开了牢门。 两人绕过牢中防护,一路狂奔出了宫。 商凭玉将被备好的骏马和盘缠给了商惟怀,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 待一人一马的影儿消失在视线内,身后躲藏的明启走将出来。 「侯爷先前设下圈套要置相爷于死地,为何如今又放了他。」 「这一放莫过于放虎归山,官家若是晓得了……」 明启话说到一半,忽而就自行悟了。 这商凭玉此举,说明他就从没把官家放在眼里。 商凭玉将剑抛还给他,自行脱着殿前司服制。 「官家不会晓得是我干的。」 「至于我大哥,他不走,哪里有好戏看。」 明启脑中一惊,照商凭玉这意思,是要坐收渔翁之利,看官家和商惟怀斗。 思及此,明启心中砰砰跳得紧,他算是上了商凭玉的贼船了,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心里有种被逼着谋反的感觉。 商凭玉只淡淡瞥他一眼,将兜鍪和甲冑尽数塞进他怀里,转身离去。 * 几点廉纤雨,浇醒白昼。 容消酒刚醒,就听屋外一阵阵叫喊声。 等她撑伞出了院子,便见淮园的人个个佩着木枷和手械,哭嚎声简直沸反盈了天。 翠羽在她肩上搭了件披风,将她往晋园里拉了拉:「大娘子还是别沾了这晦气好,听说是昨夜商相爷谈了狱,这才牵连了府中家眷。」 「所幸管家开恩,没有教咱们园跟着受罚。」 「上官嫂嫂那?」容消酒沉声问,虽说与上官棠交情不深,却也当问一问。 「淮园大娘子一大早便被抓了去,据说是带进宫里做人质。」 容消酒眉头深皱,直觉汴京会有一场硬仗。 「侯爷何在?」此时能救上官棠的也只有商凭玉。 「这……」翠羽垂了头,有些难以言说。 容消酒转个身子,正对着她,继续问:「侯爷去哪儿了?」 「侯爷他…就在府门外。」 翠羽吞吞吐吐说完,容消酒拢了拢披风朝外去。 翠羽却挡住她前路,面上有些为难:「这些个官差就是侯爷带来的,侯爷也是奉旨行事。」 容消酒有些不可置信,愣在原地。 这也说明了,为何淮园被抄家,单单她们晋园无事,原来是商凭玉选择跟官家站一边。 容消酒深吸口气,没再顾虑这事,反倒更急着离开汴京。 「我的孙儿啊,这是做了什么孽。」 几个士兵跟着商老太太,个个只敢围着,不敢轻举妄动。 这雨虽说不大,伴着淬冷的风却也欺身。 商老太太淋着雨,被一群壮汉围在中间,显得格外孱弱。 「祖母当心。」容消酒拿着伞,从人缝儿里钻进去,为她撑伞。 商老太太偏头不看她,反倒指着府外方向咒骂:「弟弟跟着外人一道儿算计哥哥,这天底下怎有这浑事。」 容消酒不明所以,只抿唇有着老太太咒骂。 不移时,府门处出现一高大身影。 商凭玉头戴斗笠,披着蓑衣,应是极朴素的装束,穿在他身上却带几分侠气。 他迈着长腿走都商老太太跟前,掀眸间,那斗笠上残留的水珠浸上他眉骨,平添几许潇洒。 「这些年过去,祖母怕是都忘了,商惟怀并非我亲生大哥一事吧,想来他的出生也有祖母一半的功劳。」 他语气薄凉,眼神冷凝,不像是自家祖母,倒像是在看一位不知名死囚。 第24章 心虚 犀甲军一队接着一队,将皇城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透彻。 城内百姓人心惶惶,四处筹粮囤货,试图躲过这场无妄之灾。 一时物价飞涨,哪里还有人顾得上附庸风雅,鹤园会被迫取消。 梁照晨在圣人那处得了信,晓得商惟怀正召集汴京外?的匪寇,寻机逼宫造反。 他遂即命人收拾行李,自己则去了商府。 此时的商府由四个?门人守着,见着梁照晨来,配合的帮他通报。 只?是在他入内之后,其?中一个?门子骑上快马跑去给商凭玉报信。 梁照晨被带入晋园正?房,房内只?容消酒一人。 临了,容消酒将随他进来的女使遣散出去。 「容姐姐,今夜咱们便走,若再待上些时日,那商相爷打入京,便走不得了。」 梁照晨等人都?走后,急吼吼开口。 容消酒颦眉,外?面?动静那般大,她也不是没听?到风声,只?是太突然有些没准备好。 见她不答话,梁照晨轻嘆口气:「再不能犹豫了,容姐姐可要把?握住当?下,如今京中守卫都?将精力放在抵御外?侵上,哪里还管得谁人出城进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他说的极在理,容消酒双手紧攥,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梁照晨一走,她立马回寝间悄悄打包行李。 只?是刚叠好衣物,门外?传来凌乱脚步声,听?得出的心焦气躁。 她赶忙拉下锦被,将衣物盖住。 笑?呵呵转身,看向来人。 来人还穿着甲冑,那高?束的马尾飒然垂在背后,只?几绺龙鬚发在鬓边随意散着,显出几分意气风发来。 「姐姐在做甚?」 他双眸幽深,唇瓣轻勾,瞧着她时,如是瞧见猎物。 不过看他那随性懒怠的模样,并不打算蓄势扑食,反倒像是要慢悠悠地等着猎物自动送上门。 容消酒站直了身子,佯装着淡定,反问:「公宜怎的回来了。」 言语时,她声音下意识打颤。 商凭玉眉头一挑,大步上前,在她跟前站定。 「姐姐是在心虚?」 他垂头与她直视,眼?中却瞧不出什么?情绪。 容消酒扬脸,眨巴着眼?睛,不松口:「嗯?你说什么??」 商凭玉瞥了下床榻,很快转眸,掐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心:「这段时日城中不太安生,怕是有一番动盪。」 他知道容消酒要做甚,却并未挑明,只?温声提醒。 不等容消酒回復,他又继续开口:「姐姐日后若要去哪儿,只?管差人去叫我,我亲自陪姐姐去。」 怎的说这人也算好心。 容消酒莞尔一笑?:「怎好耽误你办公。」 见她笑?,商凭玉鬼使神差地牵起她的手在唇边轻吻:「姐姐再坚持几日。」 他说话含煳,叫人听?着摸不着头脑。 不等容消酒反应过来,人已转身离去。 临到门边,这人给了守在外?的小厮一个?眼?风,示意其?看好人。 夜风四起,澹月落在迴廊上。 趁商凭玉还未回府,容消酒出了寝间的门。 守在外?的小厮登时上前:「大娘子您这是去哪儿?且待我差人禀了侯爷,您再出门。」 「不必了,不过去淮园看望老太太。」说话时,她挺腰站直身子挡住他视线,令翠羽混在女使中抱着包袱出了院子。 小厮丝毫未察觉,反倒见着她无?人随侍,殷勤开口:「大娘子,您怎的没遣个?侍奉的,小的跟您去。」 容消酒回看他一眼?,面?色凝重:「男女有别,你家侯爷叫你整日跟着我寸步不离的?我这又不出门,等出门了再来使唤你。」 小厮埋低了头:「这……」 「我不出门,何劳阁下费心。」说着,她佯装愠怒,嘴上嘟囔埋怨:「这院子里女眷众多,怎的差了男子来看守,下回得同你家侯爷说道说道,换个?女使过来。」 她边说边走出院子,朝淮园方向去。 见没人跟着,她躲在假山后面?胡乱涂了个?丑妆,换上翠羽的服饰,背着包袱朝府门去。 所幸夜儿黑,妆儿浓,她借着老太太突然发病,出去买药的由头出了府。 她一路往凤章大街赶,临到一个?拐角却见一队兵马翻盏撒钹,朝此处涌来。 众人将她围住,端骑马上居高?临下地打量她:「半夜出府,还背着这样一个?包袱,莫不是内应?」 容消酒仰头,怀里抱紧包袱,警惕地望着众人:「民?女只?是一介草民?,哪里做得了内应。」 七八个?人互看几眼?,其?中一人指着她怀里的包袱朗声大叫:「想来这包袱里便有证据。」 说完,那人大跳下马,一把?拽过她手中包袱。 再用力一掷,所有物件儿悉数散了一地。 容消酒皱眉,心中涌上一层酸涩。 「瞧瞧这白银,瞧你这打扮是个?女使,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财,不是内应也是小贼。」 「抓回去!」 几人高?喝着,杂乱无?章的马蹄踩着一地的白银和几件衣物,仿佛将容消酒的尊严践踏在马蹄之下。 她冷了眸,直视着几人:「比起我,你们倒更像藏进官府里的内应,竟做些欺负百姓,陷害无?辜的浑事,给官府蒙羞。」 刚说完,一铁链改造的鞭子挥在她胳膊上,登时鲜血渗出衣料,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长?痕。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小爷跟前叫嚣。」 执鞭的士兵,随意晃悠着铁鞭,冷声呵斥。 几人见状,呵呵讪笑?着,一个?个?端坐马上瞧热闹。 故而那铁鞭铮铮一声响,直接缠住她脖颈。 牵铁鞭的士兵冷笑?一声:「本来一连几日巡夜就辛苦,今日便玩玩这小贼,不但舒缓爷几个?的情绪,正?好还为民?除害。」 说完,他便要扬起缰绳,只?要马一奔驰,容消酒的脖颈就会被拽紧,或是人头落地,或是窒息而死,总归死得惨烈。 她心口一跳,指尖死死扒着铁链,却就是没有任何松动。 就听?一声高?喝,马也遂即长?嘶一声。 不过那马儿的嘶声极悽然,忽而一整个?斜栽到地上。 马上的人捂着被压在马下的左腿,连连哀嚎。 众人愣了片刻,才看清情况。 马儿脖颈上扎着一支箭,那箭上还刻着特有的「商」字。 众人虎躯一震,直觉惹上大麻烦,纷纷掉转马头往身后看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不远处只?商凭玉一人,他骑着白颠马朝此处奔来。 方将靠近众人,他便匆匆下马,冷峻的脸上出现一抹担忧。 他快步跑到容消酒跟前,帮她甩掉铁链,上下仔细打量了好一番。 「姐姐怎出来了,这外?头兵荒马乱的,伤着你了。」 他边说着,视线边落在她身上那道血痕上,眼?梢顿时如浮上三尺冰,薄凉透骨。 他唇瓣微微发抖,将容消酒揽入怀里,从她头上拔下一支金钗,一手握钗,一手捂住她双眼?。 只?听?一声痛苦闷哼,那被压在马下的男人眉心正?中金钗,当?场毙命。 众人早在他靠近时下马,一直找机会等着朝他施礼唱喏。 见那人眉心中金钗,几人腿脚发软,下意识扑通跪倒在地。 「商指使饶命!」 正?此时,原本看守寝间的小厮驱着马车过来。 商凭玉将怀中人捞出:「先不问姐姐为何这身装束出来了,且叫人带你回府包扎伤口,我稍后就来。」 他语气温柔,带着十足的耐心,像是哄着孩童一般,将她抱进马车。 马车转了个?头,原路返回。 商凭玉面?色阴鸷地可怕,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铁链,送他们一个?个?见了佛。 这几个?人顽劣不堪,是实打实的恶官差。商凭玉早早便晓得此事,甚至这几人就是他特意安排在这片区域的。 自他回京再次遇见容消酒起,他便晓得容消酒想离京。 至于去何处,他早在好些年?前便晓得…… 那时他的姐姐有些时日没去蒙学馆,他也跟着心事重重。 商惟怀瞧见他萎靡不振的模样便调笑?出声:「若你不想学习,干脆跟隔壁容姐儿一道在她府里学画好了。」 他这才晓得,他的姐姐兴许再不会来蒙学馆了。 忽而有一天,他总算瞧见了那熟悉身影。 只?可惜他当?时太不争气,只?要一见着她,双颊便红个?通透。 为防被她看出来,只?敢躲在树后偷瞧。 便听?路过的她对着自家女使抱怨:「这个?浑画不学也罢,等我有机会就搬去寿州,再不在这汴京受人牵制。」 …… 于是,当?得知他的姐姐与梁照晨结识时,他想到的唯一交集便是寿州。 他才发现,原来他的姐姐还是在研究如何离开汴京,如何离开他。 故而才有了今日此举,他想借着几个?顽劣官差吓住她,教她再不要出门。 谁晓得这官差太顽劣,竟真?的伤了她。 他有些后怕,若他没在暗中监视着,那他的姐姐或许就丧命于此了。 思及此,他十分鄙视自己的卑劣,胸口憋着一团气。 他将铁链一圈圈环在手掌心,蹲下身子用力捶打着死去士兵的头部,直至血肉模煳,脑/浆飞溅。 他那手指关节也在捶打中鲜血直冒,可他却越发用力,仿佛要将自己的手跟着捶烂才罢休。 * 容消酒被带回商府,府门口正?跪着翠羽。 她也顾不得马凳,自顾自跳下马车,走上前:「竟未料到会连累你,是我的过错。」 容消酒边扶她起身,边温声赔话。 她走之前,想着商凭玉虽说失了忆,却也是自己从小瞧到大的弟弟,自然不会为了她迁怒旁人。 如此瞧来,是她看错了人。 翠羽轻摇头,眼?中忍泪:「奴生是大娘子的人,既然随大娘子嫁入侯府,便听?大娘子吩咐。就算是为大娘子死,奴也心甘情愿。」 两人入了府,容消酒撩开衣物露出藕臂,由徐妈妈亲自上药包扎。 「这外?面?乱闹闹的,大娘子怎的凑这个?热闹。」徐妈妈边抹着药膏,边柔声喟嘆。 翠羽倒先遮掩起来:「这事就说来话长?了,说来这根本就不是件好事,不然我也不会被罚跪不是。不然大娘子也不会受伤。所以这真?不是件好事。总之…这真?不是件好事。」 她来来回回一句话,惹得徐妈妈翻个?白眼?。 正?要继续追问,商凭玉拨开珠帘入内,那衣角沾风扬起,带着几分风尘僕僕。 容消酒慌了神,下意识要遮住胳膊,却被他叫住。 这人又朝房内翠羽和徐妈妈挥手,示意两人离去。 他走上前,蹲下身子,拿起徐妈妈方将擦药的木夹子,又夹起一块棉花,蘸了蘸药膏替她擦拭着。 第25章 母亲 两人一时无话,寝间内静得只听见风撞珠帘发?出的伶仃脆响。 容消酒不敢瞧他,只仰头望天,只盼着他能早些包扎好能与她拉开距离。 正这般盼着,忽而?只觉一道儿温热的风沁入伤患处,她下意?识垂头,便见跟前人正轻轻在她伤口处吹气。 那人浓密的长睫一颤一颤地,像是?扑扇翅膀的蝴蝶,灵动又瑰丽。 容消酒一时间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住,顿在原地一动未动。 「姐姐这般看我?,是?认为我?不会害羞?」 说话时,他低垂着眉眼直直望着手?上的木夹子,语气轻柔,一听便知是?随口调侃。 容消酒尴尬地偏过头去,没答话。 商凭玉这才抬眸瞧她一眼,唇上轻笑:「姐姐今夜也瞧见了外面是?何等乱,可不能再贸然出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他忽而?又再次出声叮嘱,临到最后却?也依旧没问她离府的原因。 容消酒讪笑,正要捡几?句好听的话搪塞过去,就被他紧紧捏住另一侧没受伤的胳膊。 「姐姐,我?是?说正经的,姐姐若是?再有下次……」他眼眸直视着她,几?不可闻地轻嘆口气,话里?话外却?都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容消酒眉心一蹙,果断迎上他冷眸,面色沉静回:「会怎样?」 商凭玉捏着她胳膊的手?用力了些,另一只手?随意?将木夹子放回银盘内。 只听他不急不徐开口:「主子走丢,自然是?要惩罚那?些下人的。」 「不过姐姐可能不晓得,我?只喜欢给人一次机会,若是?下回还犯同样的错误,便不是?跪府门那?般宽容了。」 他拿翠羽威胁,容消酒心口憋上一团气,粉唇紧抿,偏过头去,保持缄默。 这人深深看了容消酒几?眼,将手?收回,垂下眼去。 梁照晨的马车停在凤章大街街头,只要容消酒出现,便能一眼瞧见。 谁想到等了一夜,却?没见着她半分影儿。 「公子,寅时将过,可要启程了?」马夫已然撩了第六回 帘子,仍旧不厌其烦问着同一个问题。 梁照晨这次没挥手?,反倒开了口,声音因良久未眠而?染上层沙哑:「不出城了,回驿馆。」 他专程来汴京一趟,本就是?为带霜桐居士往寿州去的,既然人没带上,他怎么可能独自走。 只有将霜桐居士带回去,他才能将鹿屿书?肆发?扬光大,才能坐上樑家家主之位。 早在入京前,他便差人打听到了霜桐居士的真实身份。 正想着如何接近,正巧在书?肆掌柜那?处晓得她要离京去寿州。 这当真是?天也助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掌握在手?。 思?索间,就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马车旁侧疾驰而?过。 他堪堪收回思?绪,掀开帘子往外望去。 齐臻臻地犀甲军,装备齐全,列队整齐一蜂拥地往城东方向?去。 马夫轻嘆口气,颇有些遗憾地朝他开口:「瞧着是?要打起来了,咱们是?走不出去了。」 梁照晨斜倚着车身,翘起二郎腿,一甩摺扇慵懒启唇:「活了这些年还未经歷过什?么动盪,正好咱也留在此地观个热闹。」 * 汴京城东,城门外军旗猎猎,众人头戴红色抹额,浑身玄衣银甲,高?骑在马上仰头瞧着女墙上的瞭望塔蓄势待发?。 为首的正是?曾落入江中的湖山水贼头领漆雾,他攥紧缰绳,朗声开了口:「城楼上的,叫马司的商指挥使出来,爷爷有帐要跟他算。」 他只说叫商凭玉出来,再没说其他,仿佛他们来此一趟只是?为了向?商凭玉寻仇。 此时侍卫马军司的犀甲军赶来了城门,领头的卢刚带着几?个稍有官阶的将士上了城楼。 守城官抄手?唱喏,遂即道:「这群人来势汹汹,已在城外叫嚷了有些时候,这侯爷究竟是?何打算?」 卢刚瞥他一眼:「侯爷叫我?来,先拖些时日,他稍后便过来。」 守城官闻声,轻嘆口气,脚底升起一股凉意?。 他虽说是?个官吏,却?不懂武功,若是?待会儿众贼人闯将进来,他头一个丢命。 卢刚瞧出他愁绪,拍了下他肩膀。 瞥了眼城下,不屑笑出声:「放心,侯爷说了,这群人是?不会攻城的。」 另一边,全城得知有贼人围城的消息,登时警铃大作,将城中南、西、北各个出口尽数封禁。 一辆锦车在南门即将阖上时出现在门外。 守门人见得锦车上的飞鱼金牌,不敢丝毫怠慢,拉开门跪地相迎。 毕竟上回阻止这锦车的小吏被当场碾轧殒命。 这车是?当朝九皇子专车,九皇子深得官家宠爱,一向?耽于玩乐又暴戾蛮横。 为了彰显自己的特权,不许任何守门人妨碍他自由出行。 殊不知,此时的马车内除那?位九皇子,还有商惟怀和李阑。他二人穿了身太监服饰,一看便是?要潜去宫里?的。 「剩下的就靠老师了,本皇子静候佳音。」九皇子昂着脖子,一边伸手?理着袖口,一边随意?开口。 明明还是?个孩童模样,表情却?沉静肃穆,举手?投足间散着教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九皇子放心,事办成,您就是?新一代明君。」商惟怀抄手?施礼,面上佯装着真诚。 他心里?实则觉得这个九皇子色厉内荏,好骗极了。 他这次回宫来,确实是?为杀官家,却?不是?扶持九皇子上位,而?是?扶持圣人的五皇子。他这次来也是?打算杀了官家,与?圣人串通一气,嫁祸给九皇子的。 马车一路进了皇宫,九皇子率先一个人离去,御车宫人将车带去了车棚。 直到再没听见外面有人的动静,他二人下了马车。 此时的商惟怀消了病气,步子也稳健不少,两人一路去了圣人的凤栖阁。 借着宫人打扮,两人顺利入了殿。 只是?一进门,却?发?现坐在太师椅上的商凭玉。 商惟怀察觉到不对,眉峰一皱:「公宜怎会在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话音刚落,他转眼瞧见这人背后的屏风上被泼了满面的血。 他双眸一眯,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肃声问:「你为何在圣人宫里??」 商凭玉双手?环抱,坐在原处,歪头反问:「大哥不是?逃了,怎会出现在这儿?」 商惟怀也不装了,脸色更沉郁几?分:「你把圣人杀了?」 商凭玉眉梢一挑,遂即站起身,慢悠悠开口:「不是?我?。」 他不疾不徐朝两人走去,裙摆上还渗着血迹,就连双手?都露眼可见地带了深浅不一的血渍。 商惟怀瞧他这架势,冷哼:「杀便杀了,有何不敢承认的。就是?不知你杀了圣人后,官家还如何重用你。」 等他说完,商凭玉也走到两人近前。 忽而?他从?袖里?翻出匕首,一刀要了李阑的命。 商惟怀凛眸,拔出腰上暗藏的软刀,与?其周旋。 不成想因生疏,很快败下阵来。 商凭玉将匕首抵在他喉间,嗤笑开口:「圣人不是?我?杀的,是?你和李阑,李阑方才被我?处置。」 他双眸阴冷,像是?一头蛰伏的勐兽,终于守到猎物,张开血盆大口,誓要将猎物撕碎嚼烂。 回京这么久,他总算可以在商惟怀面前恢復真实模样。 商惟怀紧皱的眉头,蓦地舒展开:「你没失忆!」 他是?笃定肯定确定的。 商凭玉冷冷看着他,没反驳。 商惟怀因恼怒胸腔大幅度起伏着。 「是?我?小看你了!」 「当年是?我?蠢,太信任你给我?拨过来的人,竟没想到会趁我?杀彭山时,用毒箭暗中伤我?,连累我?也一道掉下悬崖。」 「商惟怀,你还真是?大胆,谁都敢杀。」 商凭玉越往下说,双眸越猩红。 「你都知道了?」商惟怀干脆倚在墙面上,认命似地轻笑着问。 他表情和语气都十分懒怠,像是?对这事毫不在意?。 「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商凭玉咬牙问,说完将匕首往他脖颈前抵了抵,那?秾艷的鲜血登时顺着刀身潺潺流出。 「都多久了,都快忘了。」商惟怀像是?不怕死,还抬手?颳了刮眉尾。 商凭玉执着匕首的手?勐地下移,直接搠在他大腿上,还顺势在刀锋陷进肉里?时,转了一圈。 疼得商惟怀额间冒汗,嘴唇发?白,可纵是?再疼,他依旧忍着没吭一声。 「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当年我?母亲撞见你母亲与?家奴私会,后来被你母亲派人追杀,不得已躲进枯井里?。是?你,是?只有十一岁的你,拿井外的石头将她生生砸死。」 商凭玉说话时,唇瓣都在颤抖。 他这辈子得到的爱不多,大部分都来自于母亲。 他父亲极看重嫡庶,商惟怀是?嫡母生的独子,而?他是?妾室所生。 从?出生之际,他父亲就对他极明显的嫌弃。由于他的不得宠,渐渐母亲也跟着受冷落,以至于母子二人在商府过得十分清贫。直到七岁那?年母亲重病,他开始拼命读书?,想要藉此讨得父亲欢心,从?而?让母亲得到很好救治。 于是?他没日没夜的学,他犹记得隆冬时节,他的手?满是?冻疮,却?依旧颤颤巍巍着一页页翻着书?。还记得三?伏天,只能靠商惟怀喝剩下的,酸了的茶顶热。 终于在他的努力下,他成了城中出了名的郎君领袖。 可没想到他刚熬出头,他母亲却?又因为他的过分出头受尽嫡母刁难,最后因撞见嫡母风流韵事,被捆起来受了许多皮肉折磨。 后来好容易逃出来,却?又遭受商惟怀的致命打击。 第26章 说客 商惟怀轻笑一声,像是蓄意报復,冷嗤道:「一个妾室,死了便死了。」 这无疑触到了商凭玉的逆鳞,只见?他拔出?匕首,又?在商惟怀腹部扎了几刀,专挑最疼的位置下手。 那乱飙的血浸了商凭玉满衣袍。 他忽而勾起唇,冰雪般的眸子散出几分玩味:「你可知你亲生父亲在何?处?」 商惟怀瞳孔微缩,只一瞬恢復平静:「不过一个家奴,他不配做我?的父亲,我?又?哪里在意他去处。」 「自我?回来后,便将他一直囚禁在千秋阁。我?剜了他双眼,断了双腿。还命人每日打他五十鞭,食一顿饭,用?保命丹吊着一口气。已?然这般了,他竟还不求死,说要?替你赎罪,任我?折磨。」 商惟怀越听,面色越白。 他对生身父亲并非无感情,儿时他在蒙学?馆学?累了,是这人亲自背他回家。他生过一场大病,是这人一夜夜守在他身边。 比起商禅口头上对他的看重,这人对他的看重可算是在日常生活中做到了极致的。 商凭玉瞧着他那张一向泰然自若的脸,一点点裂开,心里有了快感。 遂即玩味一笑,讥讽开口:「大哥还真是有个好?父亲。」 说完,商凭玉勐地用?力捏住这人下颌,令他张开嘴。 从怀里拿出?一玲珑白玉瓶,将内里的东西灌进?他口腔。 「我?不会杀你,还会好?心送你与生父见?面。」 他收了桎梏商惟怀的手,将白玉瓶放回怀里,懒洋洋开口。 这白玉瓶中装着的,是哑人嗓音的毒药,几乎是立马见?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商惟怀捂着脖颈,瘫软在地上,粗喘着气。 商凭玉见?状蹲下身子,低声开口:「记住了,是你杀了圣人,可我?念在兄弟情深,不忍对你痛下杀手。」 言罢,用?力拽起他后领,将他揪了出?去。 「圣人已?被商相爷杀死,本侯亲自带他去见?官家。」 殿外守门的宫人见?状,请御医的请御医,入内查看的入内查看,表面慌张,却各有条理。 商凭玉带着人去了垂拱殿。 垂拱殿外,明启早早等候在外,双手环抱,忍不住啧啧出?声:「这召集上千人兵马,惊动整个汴京城的商相爷,竟一下便被你抓着了,也太容易了些?。」 商凭玉没接话,直接问:「官家吶?」 「官家在殿内检查九皇子课业。」 商凭玉没再开口,迳自入殿。 殿内赵集与赵温奚面对面坐着,两人距离不似君臣之间那般拘谨,倒像是寻常父子之间那般亲和。 赵温奚瞧了眼被钳制过来的商惟怀,饶有兴趣地扬眉歪头。 「这反贼之首这般快被抓住了,商侯当真谋略过人。」 边说着,他边将手往后一撑,倚在太师榻上。 商凭玉朝殿内两人见?了礼,正色启唇:「商惟怀祸乱朝纲,罪无可赦。但请官家念在其上位数十载,兢兢业业,也曾立下功劳的份上,将他交由臣来自行处置。」 赵集左手撩了下衣摆,身子前倾:「公宜这又?是何?意,此时再心慈手软,怕是也没甚必要?了。」 商凭玉垂着头:「再怎的说他都是臣的同胞大哥,臣并非徇私舞弊之人,定然将他看管严实,再出?不得门。」 「这人曾派人杀你,害你在明州蛰伏两年?,你竟还能大发慈悲,饶他一命。朕也不是心硬的人,便成全了你。」赵集说着,又?转头看了眼自家儿子:「小九你说,朕这般处理如何??」 被点名的赵温奚坐直了身子,冷冷瞧了商惟怀一眼:「照儿臣的意思有些?不妥。」 这九皇子仗着官家恩宠一向直言不讳,这次也不例外。 「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反贼头目,应当枭首示众五马分尸。」 他言语不紧不慢,淡定自若地说着处置商惟怀的方式,周身泛着早超出?他年?岁的阴狠毒辣。 赵集见?怪不怪,如听儿戏般轻笑一声,指着他朝商凭玉道:「还是太浮躁,年?纪轻轻的,只晓得动不动打打杀杀。」 商凭玉颔首,不答话。 赵集捋了捋髭鬚,换了个话题询问:「城门外的那群反贼,公宜可都定好?如何?处置了?」 商凭玉抄手:「如今主?心骨已?抓捕归案,个别有才能的人能招安便招安,招不得的便尽早除之。」 说完,赵集又?说了些?注意事项,好?片刻,商凭玉才带着商惟怀离了宫。 他二人没回商府,而是去了城东。 商凭玉隔着瞭望台看清城外形势,只一挥手,卢刚瞭然,下了城楼示意犀甲军做好?战斗准备? 只听他一声高喝,门被打开,众将士骑马涌出?城。 一玄一红的两方交战,起初数量持平,渐渐地红方败下阵来,数量越来越零落。 商凭玉趁势朝楼下喊:「成败已?定,管家说了,若各位肯放下屠刀,我?朝依旧大敞城门,并有上百官位等着各位。」 眼瞧着身边一个个同胞死绝,红装反贼不少人开始犹豫。 一时间红方士气更减,一个接一个地丢了手中刀。 商惟怀被紧实的捆了周身,就?连嘴里也塞了巾帕,被士兵用?力按着头看着楼下人是怎样一步步倒戈的。 没一会儿,红方除了几个头领,尽数归顺。 商凭玉这才亲自出?马,与几个头领较量。 其中,柒雾对商凭玉最是仇恨,每招都用?尽算力。 「商凭玉,我?今日不求别的,只想与你做个最终了断,不是你死就?我?亡!」柒雾咬着牙宣言。 商凭玉冷笑一声,与他厮打。 马蹄矫健有力,震起层层尘烟,像是两个神仙在打架,惹得旁的凡人在厮打时,也忍不住被他二人的较量贪看住。 * 上官棠被送回了商府,她没回淮园,反倒去了晋园。 在寝间外站了许久,似是下定了决心,她才揪紧手帕踏将进?去。 容消酒拢了拢遮胳膊的披风,起身行礼:「嫂嫂可算是回来了。」 上官棠强行扯出?一抹笑,攥住她的手,直接突兀开口:「弟妹出?京去吧,趁着此时兵荒马乱,公宜无暇顾及你,这时走最好?不过。我?已?在梁公子那处晓得了,原来你一心想去寿州。」 「嫂嫂怎的想起这事来?」容消酒丝毫不慌,反倒反问她。 「若弟妹要?出?城,过了今晚再难了,今晚梁公子会在老地方等你。」上官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自顾自地开口,临了从袖中掏出?一摺扇,那摺扇正是梁照晨随身携带的那把。 容消酒垂首看着被塞入手中的摺扇,没回话,心里却又?受鼓动起来。 只是一想到会因此连累手下人,她轻嘆口气,有些?迷茫该如何?是好?。 上官棠像是听着她心声一般,又?开了口:「我?知你定担心翠羽和徐妈妈等人受牵连,你放一百个心,这几人我?护着,再怎的说,我?也是他嫂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容消酒颦眉,好?像这大嫂比她还盼着她去寿州。 「嫂嫂为何?这般好?心帮我?,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办的。」 上官棠诚实颔首:「我?要?你帮我?送封信,给寿州的齐国公。」 这齐国公是官家都礼让三?分的三?朝元老,颇有声望,生平侠肝义胆,最热衷于平反冤假错案。 容消酒顿时明白她用?意:「嫂嫂是想教齐国公帮大哥平反?」 上官棠用?力点头,双眸噙了泪,一直忍着不落下来。 「弟妹,我?这辈子傲惯了,没求过什么人,你是头一个。」 容消酒如何?不晓得,她也觉得照商惟怀那般内秀的君子定是遭人逼迫。 毫不犹豫应下此事,也算报答商惟怀曾经在宫里对她施以援手。 当夜,在上官棠的掩饰下,容消酒出?了商府。 她单乘一匹骏马,在凤章大街与梁照晨碰面。 梁照晨也等了良久,扶着泛酸的后腰,亲自出?了车扶她下马。 「容姐姐出?来还真是不容易。」梁照晨感慨着,又?接着开口:「如今城外的反贼尽数除去,趁着侍卫马军司的人在收拾残局,咱们用?圣人曾给我?的令牌,自南门出?去。」 容消酒也不再犹豫,跟着他上了马车,得体回:「有劳大师操劳,日后必定倾尽全力来报答。」 梁照晨呵呵一笑:「好?好?好?,我?鹿屿书肆还要?仰仗容姐姐。」 两人也算有说有笑,一路往城南去。 在过路时,正巧与商凭玉那支队伍迎面撞上。 所幸商凭玉并未察觉,纵马擦肩而去。 商凭玉在白日时心便惴惴不安,这办完最后的收尾,便埋头往府中赶。 他总觉得是他的姐姐出?了什么事,一入家门,果真是出?事了,他的姐姐又?出?逃了。 商凭玉冷了眸,怒气压在胸腔内烈焰腾腾。 「所有人都去给我?追!捆也要?给我?捆回来!」他抖着唇对候在旁侧的小厮横舟嘶吼出?声。 横舟颔首,领命走将出?去。 商凭玉双手扶额,叉着腰又?想起容消酒的女使?翠羽,遂即又?朝守门小厮吩咐:「将伺候大娘子的所有女使?婆子就?地正法。」 小厮闻声,面色一白,他在这后院也待惯了,这些?个女使?婆子也都极熟络了,心里自然揣着万分不舍。 正此时,上官棠双手抄手,走将进?来。 其实她早在外等候多时了,只是一时没进?去罢了。 「公宜弟弟莫气,任这些?人再神通广大,也捱不住弟妹要?离开的心,何?苦平白增添杀戮。」 商凭玉面色依旧沉郁,显然已?没有心情与她周旋。 「嫂嫂是我?家娘子派来的说客?」 上官棠捏紧了手心,心里畏惧,却也正色回:「是,不但是说客,我?也是帮弟妹逃走的关?键人。」 商凭玉冷笑出?声,那双眸苍凉又?疏离:「嫂嫂以为你有多大的面子,能让我?原谅这事?」 他说着便勐地伸手遏制住她脖颈,单手掐着便将她整个身子腾空起来。 第27章 所有 圣人虽死,令牌却还有用。 马车顺利出了南门。 梁照晨伸个懒腰,语气惬意:「容姐姐可放宽心了,出?了这道门,汴京城的诸位都再与容姐姐无关。」 容消酒莞尔一笑,没答话。她本?以为离京后,自?己定然极雀跃,可是此时此刻心头却没由来地?憋闷。 「容姐姐也别怕,到了寿州由我照拂你,加上我们寿州没那般多的蛮横贵族,自?然是比汴京更适合过日子的。」 他得意洋洋开口,生怕容消酒反悔一般,殷切地?介绍寿州存在的好?景好?物?。 容消酒却意兴阑珊,她从?不需要别人的照拂,她想靠自?己的能力?撑起?一片天,如她母亲那般。 只是她终究没母亲那样大的能力?可以去护天下人,当下只需护住自?己便好?了。 一路上披星戴月,三更的夜忽而飘起?毛毛细雨。 直到天色渐明,雨势不但没有减缓,反倒越发汹涌。 不移时,马车陷进泥壑,两人只好?先下车,去了不远处的酒馆。 酒馆分两层,两人上了楼,容消酒挨着窗坐下,眼睛却总是时不时朝外瞥。 梁照晨几不可闻地?轻嘆口气:「想来商侯此时还忙着处置汴京反贼,不会出?城来的。」 这一句话像是戳穿她心事,叫她身?子一下僵住。 梁照晨倾身?凑近了些,低声笑问:「蛮好?奇容姐姐是如何看待商侯爷的,将他当做弟弟还是丈夫?」 容消酒眉梢轻蹙,掀眸便对上他玩味的双眼,下意识脱口而出?:「都不是。」 梁照晨像是抓着什么漏洞,抖着肩膀憋笑:「我还以为容姐姐会说将商侯当弟弟,没想到都不是。既然都不是,那是什么?」 容消酒没答话,兴许连她自?己都不晓得究竟对商凭玉是何感?情?。 两人用了早食,马车也早出?了泥壑。 梁照晨打着伞,亲自?扶容消酒上车。 容消酒朝他微微颔首,带着几分疏离,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推开。 梁照晨毫不在意地?扬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反正人是他的了,日后多的时间慢慢接触。 却不想这一幕都被酒馆二楼隔间内的人收入眼底。 斗笠遮住商凭玉半张脸,只露出?高挺鼻尖和紧抿的唇,他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轻叩着桌面,瞧着颇悠闲自?在。 「侯爷,那马车内已?放上铁钉,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坏在半路。」随商凭玉一道儿来的卢刚,走进隔间復命。 商凭玉依旧睐着楼下那远去的车影,只淡淡「嗯」声。 卢刚得了回应,悄悄扬起?头,惊奇地?发觉商凭玉异常心平气和。 毕竟他们过来时,商凭玉面色阴沉得可怕,带着杀人的架势。 如今瞧见容消酒跟旁人待一处,应当更生气才对,可这人反倒沉静下来。 这般反常的举动让卢刚有些忐忑,却也只是多瞧了几眼,便收回视线。 「跟上去。」窗边的人突兀站起?,扶了扶斗笠,沉声吩咐。 随商凭玉出?京的不止卢刚一人,还有六个小将。 几人得了吩咐,骑上快马,顺着马车留下的泥辙一路往前追。 雨势见涨,马蹄踏破沟壑,一地?里尽是泥点子。 马车在泥泞地?里费力?挣扎着,本?就?扎上铁钉的车轮,越发无力?,死死与?地?面黏在一处。 车厢内勐地?一个颠簸,令容消酒扶住车身?。 车帘被风掀起?,雨珠子大颗大颗吹入车内,带着沁骨的凉,冻得她嘴唇发紫。 她着了风,捂嘴咳嗽起?来,好?片刻才温声启唇:「瞧着这雨势一时半刻不会停,路又难走,不如先在那酒馆住上一晚。」 梁照晨朝她轻笑:「若我们住下,或许明儿一早便被商侯抓个正着,趁他还来不及顾上你我,还是走的越远越好?,容姐姐且忍耐一二,到了颍昌再休息也不迟。」 他好?容易将人攥在自?己手上,自?然要规避掉一切可能性。 商凭玉那般难缠之人,他可不想多周旋。 容消酒没再辩驳,强撑身?子着坐稳。 马车艰难驰行?着,忽听一声殷雷,轰隆隆地?横噼下来,似要摧垮整个人间。 又听「咣当」一声巨响,马车顶上有树枝砸下来,不少枝杈直接戳破车顶,蔓延进车内。 梁照晨下意识将容消酒护进怀里,背嵴撑住砸下来的树枝,有一垂直细枝甚至扎进他肉里,惹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容消酒在他怀里躲过一劫,伸手欲撑开树枝,却不想摸到他满背的潮湿,那是雨珠夹杂血珠混合成的潮湿。 容消酒喉咙有些干涩,就?着在他怀里的姿势,温声问他情?况:「可还能挪动?」 与?此同时,梁照晨也开了口:「容姐姐可有事?」 他开口第一句便是慰问容消酒。 容消酒心头闪过几分暖意,不论这人是何居心,此刻都实实在在地?护了她周全。 「多亏了大师,我并?没受一点伤。」容消酒诚恳答谢。 梁照晨疼得嘴唇发白,却极力?扯出?笑来:「看到容姐姐为我担忧,我好?多了,就?是有尖细树枝掇进我肉里,惹得我难以动弹。」 容消酒瞧了瞧周围逼仄的,只得将希望寄託给马车外的人,遂即仰头唤着车夫。 隐约间,她听见脚步声靠近,却不想撩开帘子的正是商凭玉。 他一只脚踩进车身?,弯着身?子,颇惬意地?瞧向内里。 掀眸看时,正见车内两人紧贴着,靠得极近。 商凭玉倒没生气,反倒轻笑出?声:「好?巧。」 容消酒转眸看着商凭玉,像是瞧见救星般,双眸璨亮,朝他求助:「公宜你来的正好?,梁大师他被树枝扎伤,还望你出?手相助。。」 商凭玉撑着车门的手微微捏紧,唇边露着疏离地?笑:「不知容大姑娘是以什么身?份求助?本?侯向来不爱管闲事,怕是有力?无心。」 听他主?动拉开距离的称唿,容消酒心头莫名憋闷,却也配合地?开了口:「只要能救他,我可以是任何身?份。」 今日梁照晨护她的情?形,她能感?恩一辈子。毕竟两人人不过相识几日,哪里就?配得上他这般倾命相护。 若因为她一时倔强,延误时机,令梁照晨身?体?留下病根,那真真是欠了个大人情?,她还不起?。比起?欠梁照晨人情?,她宁愿听商凭玉随意差遣。 商凭玉表面笑意不减,眼底却孤冷的瘆人。 「本?侯须得考虑一二,若轻易答应,怕有人不会珍惜。」 他话里话外直指容消酒。 梁照晨冷冷眯眸:「容姐姐我若命丧于此,便是天要亡我,我才不要任何人来搭救。」 话音刚落,他勐吐一口鲜血。 容消酒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手帕,为他擦拭唇角血迹。 这人再怎么说也护了她周全,她欠这么大一个人情?,自?然不希望他受重伤。 车外的人冷眼看着,面色平和,反倒带着几分悠闲。 他双手环抱,冷冷问:「两位要不先换个姿势说话?毕竟容大姑娘怎的说还是本?侯明面上的正妻。」 瞧他这样子是要阴阳怪气到底了,容消酒无奈轻嘆口气,顺着他意思从?梁照晨怀里钻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待她转身?要出?车门时,正好?同车外人对视。 跟前的人姿态沉稳懒怠,唇边还端着得体?又疏离的笑,看向她时眼神淡漠平和,陌生的像是刚认识一般。 容消酒微微颔首:「梁公子便拜託商侯爷了。」 既然他客套的唤她容大姑娘,那她也顺势叫商侯爷,总归要与?他拉开距离。 商凭玉眉梢一挑,呵呵笑出?声,在这车厢内显得极其突兀。 「救人之前,也得提前定好?报酬不是?」他在容消酒下车前,歪头玩味又问。 容消酒一愣,掀眸朝他看去,懵懂的美眸与?他四目相对:「也对,商侯爷想要什么报酬,尽管提便是。」 「我真要什么都行??」他颇有深意地?看着容消酒。 被在身?后的手用力?攥紧,心里期待着她答覆。 容消酒淡淡撇唇:「有什么是商侯爷看得上,您尽管提便是。」 「就?等容大姑娘这一句话,本?侯确实看上一样,就?怕容大姑娘食言。」 容消酒颦眉,听着背后咳嗽声都变得极其微弱的梁晓晨,她心一横,咬牙开口:「商侯爷莫要再卖关子,直抒胸臆便好?。」 「本?侯自?始至终,不过是要姐姐这个人罢了。」他说话不疾不徐,却在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见容消酒不答话,商凭玉扳正了斗笠,冷笑出?声:「姐姐这般犹豫,看来是不甚在意这人,那本?侯也便就?此告辞了。」 说完他转头就?走,快步离去。 容消酒哪里还顾得上思考,忙提裙跳下马车追上前。 「我答应你,麻烦商侯爷施以援手,救梁公子一命,我愿为您所有。」 「我愿为您所有」几个字成功取悦了商凭玉,他山眉微动,勉强佯装着淡定,一字一句提醒:「姐姐可记住了。」 商凭玉将梁照晨拉出?车外,也不顾及满地?的泥渍,像是故意一般,在扶他下来时故意伸脚一绊,令他直接摔在地?上。 容消酒快步上前,不顾他满身?泥泞,亲自?要扶他起?来。 商凭玉却用力?掰过她手,唇边咧出?漫不经心地?笑:「从?你答应为本?侯所有时,便一切都要听本?侯吩咐,不得轻举妄动。」 说罢,极其嫌弃一样,利落地?将她的手甩开。 容消酒咽下这口气,认真附和:「是我唐突了。」 商凭玉没再接话,看着浑身?是血,苟延残喘的梁照晨,眸光闪过几分狠戾。 几人又回到方才的酒馆,梁照晨被人早早抬去包扎伤口。 在酒馆前台就?只容消酒和商凭玉二人,在得知要与?他同眠一个房间时,容消酒心里有些犹豫。 「商侯爷……」她正纠结着要不要张嘴阻止,嘴比脑子快,已?然脱口而出?。 商凭玉掀眸,那双清冷眸似是将她看透,单手捏住她下颌,居高临下道:「日后姐姐的一切都由本?侯说了算,姐姐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第28章 惩罚 两人入了房,容消酒才发觉是自己想多了。 这人甚至没?再看她?一眼,自顾自走到桌案边的紫檀榻上阖眼假寐。 许是窗外的雨声分外扰人,容消酒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就是阖不上眼。 忽而紫檀榻那边传来动静,商凭玉站起身,将房内灯盏尽数灭掉,全程没?开口?说一句话。 明明两人都?知道对方尚清醒,却?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缄默。 次日,容消酒是被人吵醒的,床头檀木被人用指关节不疾不徐敲着。 她?轻皱眉头,混沌间抬眼,正?巧撞上商凭玉那张俊脸,他居高临下?睐着她?,冷声启唇:「该回京了。」 说罢,也不等她?答覆,利落转身。 容消酒起身,换上方桌上不知何时已?然备好的干净衣袍,出了门。 一下?楼,便见被木架子抬起的梁照晨。 就听他连声哀嚎着,那叫一个悽惨。 容消酒快步下?了台阶,全然没?瞧其他人一眼,直接从商凭玉跟前经过,过去慰问梁照晨。 商凭玉背在后背的左手狠狠攥成拳,面色上却?满是不在意。 「梁公子,可?是哪里疼得厉害?」 容消酒温声问。 梁照晨见她?来?,声音越发悽惨,说话时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容姐姐不必管我,我不过是被树枝砸了肋骨,疼疼就好了。」 「若是实在疼得厉害或许该服用些止疼药。」她?说着,看向商凭玉,「公宜,能不能……」 商凭玉淡淡瞥了眼:「不能,再不走可?赶不上去寿州的船只。」 容消酒皱紧了眉弯,双眸死死盯着商凭玉。 梁照晨可?是她?当?前唯一能去寿州的希望,可?这希望轻易便被商凭玉一口?否决。 儿时她?答应了母亲的,有生之年定要去寿州看看,哪怕永远也找不到母亲的踪影,去一趟也是无憾的。 寿州是她?母亲施桃花曾经浴血奋战之地,自从沙河之战母亲失踪后,去寿州变成了她?的一大执念。她?活命至此,不断靠作画攒钱,也不过是想离寿州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如今临门一脚的事,却?被商凭玉的突然到来?搅黄。 「看来?侯爷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容消酒苦笑,双眸却?带着淬了冰的冷。 商凭玉走上前,手指挑起她?下?巴,唇边带着不明深意的笑:「姐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明明是姐姐答应一切都?交由我处置的。」 容消酒冷笑一声,用力拍开他的手。 这还是她?头次当?面与他发脾气。 商凭玉面色一顿,眼睛盯着那只被她?拍下?的手,愣了好片刻的神。 他面色冷凝,内心实则激起千层浪。 他的姐姐总算对他展露一次真实情绪,平日里见着她?时,总端的一副沉稳姿态,叫人觉得隔了层距离。 这一拍,倒是直接拍进他心里,惹他心神摇动。 「带走!」商凭玉回过神,含脸朝抬木架子的小?厮吩咐。 容消酒闻声,心里纵是有气,却?还是换上和熙微笑与梁照晨道别。 此时,酒馆外的天还坠着淅沥小?雨,不少过路车马辗过水洼,激起一轮轮泥浪。 容消酒静静远眺着,嘴边轻嘆口?气,忽而惊觉身子勐地腾空,她?被人扛起。 「商凭玉!」她?几?乎是咬牙切齿。 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她?被人扛在肩上,任谁都?觉得羞耻。 「姐姐尽管骂,本侯受着。」 这人甚至没?有准备锦车,将她?抱上马,与她?同乘一骑。 不移时,身后的人亲手为她?戴上斗笠,那坚实的胸膛时不时撞上她?后背,远远瞧着姿势暧昧至极。 「姐姐应当?庆幸才是,若是旁的人被抓回京都?是被捆住双手跟在马后面跑的。」 容消酒冷哼一声,没?答话,显然要与他僵持到底。 几?人驰马,不停歇的往汴京赶。 长期的颠簸惹得容消酒一阵反胃,面色煞白。 「侯爷,咱们不如休息片刻再走?」 卢刚开口?提议,他明显瞧见商凭玉眼底布满担忧,却?始终紧抿着唇不发一言的模样。 他就知道,他家侯爷对谁都?狠,就是对身前的女子怎么都?狠不下?心来?,既然他家侯爷难以启齿,那他只好帮忙说出心里话了。 话音刚落,就见商凭玉冷冷斜睐他一眼,那眼神似是在说你越界了。 卢刚摸了摸鼻尖,默默垂下?头。 「这点苦都?吃不得还如何做我的人?」他像是在跟卢刚说,却?也像是在跟身前之人说。 容消酒攥紧了拳头,额间冷汗直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忽地身子跟着一沉,便往一侧倒去。 众人都?未察觉,直到她?一整个身子跟着栽下?去,商凭玉才用力将她?抱住。 奈何此时已?抓不住,只得跟着她?一同朝下?跌去。 他将人抱进怀里,在落地时尽力让自己身子先着地。 淤泥沾了满披风,他哪里顾得上,先去瞥了眼怀里的人,所幸容消酒并无大碍,除了衣裳溅上几?点泥点子,倒没?他那般狼狈。 容消酒艰难爬起,顾不上其他,捂着嘴小?跑到一处树干下?干呕。 商凭玉冷看了眼,吩咐众人下?马休憩。 卢刚走到他跟前:「属下?记得方将过来?时,路过一汪湖,您要不先过去清理一下?身上的泥渍?「 见商凭玉没?答话,卢刚又说了一道:「大娘子有属下?看着,断不会有甚差池。」 商凭玉这才颔首,没?瞧容消酒一眼,迳自乘马离去。 卢刚走到容消酒跟前,沉默地将腰间巾帕递将给她?,遂即跟其余士兵站去块儿,眼睛却?时不时留意着容消酒这边。 忽而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横冲直撞着,朝容消酒那处去。 「容姐姐,跟我走!」梁照晨坐在马车驭位,亲自扬辔驾车。 他没?完成任务,才不会就此离开汴京,所以这次他下?定了决心,要么跟霜桐居士一道回寿州,要么他死。 反正?若带不回人,家主之位必定是他三弟的,与其日后被人压过一头,倒不如现在掷死拼一场。 容消酒扶着树干,颤颤巍巍站起身,转身便见一马车朝她?奔来?。 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来?人。 马车靠近,车上人伸出手,容消酒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回握那只手。 一个借力,她?被拉去车上。 「容姐姐莫慌,我车技了得,断不会给他们追上我的本事,你且先进车厢里拭目以待。」 容消酒颔首道了声谢,当?即入了车厢。 马车渐行?渐远,等几?人重新上马再追过去时,已?于事无补。 直到马车独行?了一段路程,容消酒才撩开门帘子:「你的伤……」 梁照晨闻声,爽朗一笑:「骗他们的,不然怎能这般容易摆脱他们的控制。」 「容姐姐若要去寿州,只需要跟着我走,旁的不必担忧。」 正?说完,马车转道,前方出现一匹高马。 马上的人披蓑带笠,配着双刀,他腰背笔直,懒懒握着缰绳,等着马车过来?。 梁照晨眯眸,却?还是咬牙闯了过去。 马上人执刀飞身而下?,只一个招式便斩断载动车身的马儿头颅。 只听马儿长嘶一声,正?飞驰着的马车找不着方向,顺势侧翻。 梁照晨双腿被压在车下?,几?乎是血肉模煳,他面色惨白,却?还顾着唤容消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容姐姐,可?有事?」说话时,那语气都?带着颤抖。 车厢里的人爬出车帘外,还没?应口?,便被人揽住身子。 「姐姐何时变得这般不守信用?」商凭玉幽幽开口?,声音不带半丝情绪。 「商凭玉,放过容姐姐吧。」被压在车下?的人轻声乞求。 容消酒闻声,皱紧了眉弯。 听梁照晨这般诚恳言论,心里对商凭玉越发牴触。 商凭玉冷笑,像是没?听见一般,只看着容消酒,咬牙启唇:「姐姐失信了,该罚。」 说完,伸出另一只手掌,趁她?不备,往她?后颈噼下?去。 他将人抱起,朝梁照晨走近了些。 一脚便踩在压制其双腿的车轮上。 梁照晨痛得惊唿,那声音却?让商凭玉越发兴奋,脚下?又用力蹍了蹍:「本侯多次警告于你,可?惜你屡教不改,这次便听天由命吧。」 话说完,商凭玉转身离去。 只剩下?梁照晨一人浸在泥垢里,风雨浇透他全身,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和泥土味,此时此刻,比起屈辱,他更?想活下?去。 * 容消酒再醒来?时,已?在商府晋园。 脑中闪过梁照晨的身影,登时撑起身子,趿着鞋跑将出去。 不想门外站着的几?个女使,将她?堵住:「侯爷说了,您这个月都?不能踏出这房间半步。」 容消酒眉头深皱,冷笑着问:「他这是何意?囚禁我?」 「大娘子怎会这般想?侯爷说是大娘子您毁约在先,既然做不到承诺,给点惩戒也是理所当?然的。」 「好个理所当?然,我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却?不是他的僕从下?人,哪里就沦落到被囚禁的地步,你且叫他来?,当?面对质。」 女使闻声,头压低了几?分,没?接话,迳自开了新话头:「那书案上的佛经,都?是侯爷特意吩咐的。在这段期间,还望大娘子将每个都?抄上十遍。」 容消酒气到发笑,直觉今日才认识到真正?的商凭玉。亏她?之前还觉得这人和善热心,不料是装的。 她?面色越发凝重,沉声问:「若是不写该当?如何?」 还能送她?去官府不成。 这般想着,门外出现一熟悉身影。 第29章 救星 来人一身茶青色圆领袍,彼时顽风奔袭而过,撩起他裙摆,衬出几分飘逸。 他手上提着食盒,一个眼神示意守门的女使离开。 容消酒没心情与商凭玉周旋,快步走?到他跟前,肃声问:「梁公?子那?」 她醒来后,记忆只停留在爬出马车那一刻,至于梁照晨当时的境况,她全然不知。 商凭玉眼?色微凛,沉着面,随意应口:「他想来是受了重伤,至于是死是活未可?知。」 只轻飘飘一句话,激起容消酒内心万点波澜。 她睁大眸子,復问:「你这是何意?」 商凭玉绕过她去了方桌,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摆放出来,才继续回答:「没甚深意,不过是任他自生自灭罢了。」 「你…你放他在那处自生自灭!」容消酒急红了眼?,眸子里?尽是失望。 她心里?是担心梁照晨的,只是比起担心这个人,她更难过于自己去寿州的路子断了。 然而那落寞模样落旁人眼?里?,便是以为她过于担忧梁照晨。 商凭玉背对着她,捏紧了手上竹箸。 胸膛内烧起的腾腾火焰,下一刻就能将饭菜掀翻,可?他生生咬牙忍住。 面上撑着平和,转过身与她直视:「姐姐在气什么??我没杀他不就该感恩戴德才对?」 容消酒皱眉,瞧他那一脸冷漠的样子,越发心寒。 她唇瓣轻微抖动,却迟迟答不出一句话。 毕竟他说的也没甚不合理的。 只是在容消酒的固有印象里?,商凭玉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如今这滤镜被?生生打碎,她有些不知所?措,难以接受。 商凭玉走?到她跟前,将竹箸放在她手上,拉她坐下。 「姐姐还是先?吃饭,旁的无关紧要的都先?抛掉。」 容消酒冷冷看?他一眼?,手上一松,竹箸顺势落地,滚到桌脚。 商凭玉淡淡瞥了眼?,唇边咧出轻笑:「姐姐不吃,那伺候姐姐的所?有人也都不必吃了。」 「姐姐什么?时候吃完,她们才能吃。」 他说得干脆,话里?话外,便是拿伺候她的人威胁于她。 她与商凭玉一同长大,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生他气,气到讨厌他这个人的地步。 她厌恶极了被?强制命令却难以反抗的无力感,今日商凭玉的作为无疑正踩在她底线上。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话带着明显的威胁,商凭玉语气柔和不少?:「汴京城哪里?比不得寿州,姐姐生平都生活在汴京,就真的能做到毫无留恋地离去?」 容消酒只觉可?笑,扬脸问他:「你认为汴京有何事物是值得我留恋的?」 言语时,她语气笃定,甚至只冷冷扫他一眼?,不带一丝情谊。 所?以他的姐姐并?不在意他。 思?及此,商凭玉攥紧拳头,可?只一瞬,他忽而扬眉:「无所?谓,总归姐姐这辈子都是我的,要听我差遣。」 容消酒心下冷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这世上除了她自己本人,谁也没资格将她束缚住。 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她也不能免俗,只好咬着牙佯装服从商凭玉的吩咐,循时机逃离。 商凭玉盯着她将饭菜一口一口吃完,临到最后拿出手帕,试图替她擦拭唇角。 容消酒眼?尖,在他伸手过来前躲开,面上的厌恶与不满显露无疑。 商凭玉眼?底划过几分受伤,凛了眸,将手帕丢在方桌上离去。 * 商凭玉去了千秋阁,阁内有一间暗室。 暗室在正房,只消将墙上挂着的佩剑扭动一下,便可?打开。 商凭玉入了暗室,走?过一道铁门,便见内里?关押着的商维怀及其亲生父亲。 此时的商维怀被?捆在铁架上,即便鞭痕遍布,伤口血淋淋地都化了脓,也始终挺直腰背。保留着仅剩的文人风骨。 商凭玉走?上前,挥鞭朝商维怀身上甩去。 商惟怀嗓子被?废说不出话,只得用双眸死死瞪着他。 商凭玉冷笑,看?着他乌青的眼?睑,干裂的双唇,心里?腾生出快感。 他承认他从来并?非什么?正人君子,在杀人和虐人方面有着莫名的乐趣。 这种乐趣自他儿时便有,那时他瞧见府里?家奴受罚,浑身残破,鲜血淋漓。路过的人只觉残忍,甚至捂嘴作呕。可?他却移不开眼?,甚至想凑近看?。 他晓得自己应是得了什么?疯病,一直都将这种恶趣味积压在心里?。 直到上了战场,他第一次尝到杀人的滋味。当鲜血飞溅,带着的腥气和余温,让他颅内翻腾,精神?亢奋。 在审犯人时,他亦是带着享受。看?着对方从生机勃勃到奄奄一息,生命在刑具之下一点点委散。他脑中?只觉酣畅,像是跟着做了场由生到死的游戏。 既然做不得造物神?,那他便做一做这夺命鬼。 不过这样见不得人的心思?,他从来不在人前显露。除了战场上的敌人和牢狱中?的死囚,他从未对旁人下过手。 「大哥莫急,这七七四十九道刑罚专门为你准备的。」他说着,又慢悠悠地找来一铁链用力往他身上掷去。 血溅得到处都是,染上商凭玉面容,使得那殷红的眸与清俊五官相映衬,瑰丽中?带着吹不散的残暴。 待他出了暗室,又恢復往日的清冷出尘。 反贼围城事件解决后,汴京城恢復往日生机。 然而在这平静之下,朝堂上又多了几股暗流涌动。 商惟怀倒台,朝堂各方势力开始重整,原本跟着商惟怀的臣工悉数投入九皇子麾下。 * 商凭玉出了府,便往皇宫去。 刚入宫内一处轩廊,迎面便撞见赵温奚。 这人抱着胳膊走?过来,瞧见商凭玉的英眸一亮。 「商侯。」赵温奚熟稔地开口唤。 商凭玉当即抄手施礼,全了礼数。 他与赵温奚早在商惟怀被?困在牢中?时,便商量着如何打配合将商惟怀彻底除掉。 赵温奚胃口大得很?,想要皇权,故而才与他联手。 两人一向?各取所?需,这难得的好关系是靠共同利益来捆绑起来的。 商凭玉挺直腰身,听他继续开口。 「商相一除,竟有不少?臣工向?本宫这头倒戈,倒是不曾没料想到的,这都多亏了商侯的好计谋。」 赵温奚笑弯了眼?,语气带着明显的惬意悠然。 商凭玉沉着眸,肃声回:「若没您提前告知商惟怀的下落,哪里?会这般顺利。」 「殿下既帮我一回,臣必定遵照约定,尽快将您吩咐的事达成。」 他表面说得谦卑,心下却尽是冷嗤。 这九皇子年岁不大,肚子里?装的是乖张顽劣、勃勃野心。若真当了君主,日后必定荒唐行事、无人能掣肘。 商凭玉要扶持的从来不是什么?君主,他要扶持的只是一个好操纵的傀儡。 他要的从来都是权倾朝野,要国家攥在自己手里?,自在施为。 赵温奚闻声挑眉,走?上前,撩了下袖子,抬手在他肩上轻拍了下,迳自离去。 商凭玉站在原地,抬脚便要走?,转头就见跪在不远处丹墀上的少?年。 随在身后的宫人极会看?颜色,忙躬着身子,殷勤介绍:「跪在那处的是七皇子赵折桂。」 商凭玉眼?梢上扬,饶有兴趣地眯眸:「是那位已故贤妃的儿子?」 宫人身子又压低三分,笑着应口:「正是那位皇子,也是孤苦,从小无母亲照顾,也无家族倚仗。」 「想来这次又是受了什么?欺负被?罚了。」 商凭玉闻声,嘴上轻念:「本侯记得他还有个同胞姐姐。」 话音刚落,他脑中?便有了新的盘算。 * 容消酒在房内待了整整一天,眼?见着稠阳落,暮色沉,她只斜倚在紫檀榻上并?无任何动作。 「您的佛经还没抄,侯爷说了,每日抄上三十页,您只需要三旬便可?抄完……」 「出去。」女使话还未完,容消酒却不愿听,翻了个身,下逐客令。 那女使看?着容消酒后背,忽而上前,将一直捏在手中?的纸条塞进容消酒怀里?,遂即匆匆离去。 容消酒一愣,拿起那皱作一团的纸条坐起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上面赫然写着「事关施将军,今晚千秋阁见」几个大字。 她双眸一闪,心头泛上几分激动。 只要跟她母亲有关系的任何事物,都会教她不自觉地失去理智。 这次也一样,她想都没想这纸条的真假,开始寻思?法子如何出去这道门。 正盘算着,门外传来上官棠的声音。 容消酒像是见着救星,赶忙起身上前去迎。 「嫂嫂您怎来了。」 上官棠手提着食盒,手上紧攥着一手帕。 「听闻你今日还未进食,我便捎来了南迪糯花糕,教你尝个新鲜。」 自从商惟怀遭逢变故后,这上官棠便像变了一个人,收了锋芒,以往的傲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容消酒轻嘆口气,正要开口安慰她几句,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正纠结着,她手上被?人塞了一方丝帕。 「嫂嫂……」容消酒有些发愣,呆呆看?着她。 上官棠面色如常,朝她靠近,凑到她耳边低语:「这丝帕上沾有迷药,可?以助你顺利出院子。」 容消酒顿时瞭然,原来这上官棠晓得她被?送纸条一事。 她攥紧丝帕,淡淡颔首,趁没女使望这处瞟,忙将丝帕收入腰间。 她正想问这究竟是何情况,却见上官棠收回了手,后退几步:「既然东西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上官棠反常的举止,惹容消酒越发摸不着头脑。 她本就好奇谁人会将她约在千秋阁见面,还与她母亲有关。 一个澹月疏星的夜晚,容消酒一直窥伺着时机。 直到有女使入内,她找准时机走?上前,不等?对方开口,便拿出丝帕将人弄晕。 第30章 死因 容消酒刚踏进千秋阁,脖颈处便抵上一柄白刃。 借着月色,她能瞧见执刀的是一小厮,以及站在小厮身侧的上官棠。 她眸色一沉,语气不急不徐:「嫂嫂这是何意?」 「莫要反抗,待会儿你自然晓得。」上官棠冷冷说完,转过?身朝正房去。 容消酒被推搡着紧随其后?。 上官棠熟稔地找到机关,打开暗室。 过?铁门,那扑面的腐臭味惹得?三?人皱紧眉头。 室内没有?窗棂,只豆点烛光,堪堪将四下照彻。 逼仄又矮窄的布局,带着天然的压抑,让人瞧着喘不过?气来。 容消酒正对着一张铺满刑具的木桌,木桌后?是由木桩拼成的两个?小隔间。 隔间内是被铁链捆缚的两个?人,一个?是商维怀,另一个?她也眼熟,是这商府的管事家奴。 她还在张望,就?听?身前的人唤了声「阿怀」。 上官棠憋着泪,快步跑到商惟怀跟前。 凑近了才发觉,那桎梏着他身子?的铁链一头顶在木桩上,另一头直接嵌在他肩胛骨和脚腕里。 嵌入处的皮肉外翻,渗血流脓,惹得?她心揪一般的疼。 她颤颤巍巍抬起手,想去摸他那挂满血痕的俊脸。 却在即将触及时,又唯恐碰着他脸上伤口?,勐地收回。 「夫君受苦了,我已然想着法子?救你出去。」 言罢,执刀小厮识相的将容消酒押上前。 靠得?越近,越能真切嗅到商惟怀周身腐肉散发的腥臭味。 容消酒顾不得?脖颈被白刃划破的疼痛,忍不住干呕出声。 声落,四下阒寂。 容消酒再?抬起头时,恰巧对上商惟怀那双幽深又霣丧的眸。 瞧着那眼神,她莫名心虚,只一眼赶忙瞥开视线。 上官棠冷哼一声,显然对将才她干呕的举动嗤之以鼻。 「阿怀的嗓子?被毒哑,每日还要受五十鞭,不给食不让寝,连死都不能。」 「如此种种皆是你那好夫君所为。」 容消酒眉梢一蹙:「商凭玉,他怎么会?」 这段时日她也看出商凭玉不似表面那般温和有?礼,却没想过?他会这般残暴之事。 商惟怀可是他的亲大哥。 上官棠伸手抹了抹泪,咬牙接话:「我们都被他骗了,虚伪残暴、六亲不认才是他的真面目。」 容消酒瞥了眼依旧抵在自己脖颈处的刀刃,未信她话。 反倒冷笑?出声:「诓我出来,又拿刀抵在我喉咙口?,嫂嫂为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上官棠仰头与她对视:「都是被商凭玉逼的。」 容消酒歪头,眼中尽是蔑视:「你们这是斗不过?商凭玉,便拿我这个?弱女子?下手了。」 若真是如此,那她便要瞧不起这夫妇二人了。 上官棠听?着她明显带有?嘲讽的话,鼓足架势便要冲上前。 她身侧的商惟怀忍痛动了下肩膀,牵动起的铮铮铁链声,引来上官棠注意。 上官棠这才压下一口?气,想起正事来。 「话不投机,我便不与你多说。」 「我找你来,是要你将阿怀顺利送出府。事成之后?,我便告知你母亲遗骸的下落,连同害她的人,我也一併说与你。」 害她? 她母亲在战场上落水失踪竟然另有?隐情。 容消酒眯眸:「我母亲的死是有?人故意为之,你怎晓得??」 上官棠瞧了眼商惟怀,方启唇:「我曾在淮园书房暗格内,发现公爹留下的日志,内里便详细记载了你母亲事件经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如今这本日志在我手上,只要你将事情办好,我必不食言。」 容消酒有?些?心动,转念却又想到她与商凭玉的僵持关系。 直接问出口?:「如今商侯连你们都要算计,我不过?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实?则毫无情谊可言,哪里就?能帮得?了你们。」 上官棠上前,挥手示意小厮将刀收回。 她伸手指着容消酒这张脸,笑?意不达眼底:「可别?小瞧了自己,这般好颜色,任谁都会倾动几分。」 「况且他本来就?对你……」 上官棠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只冷笑?一声。 她自嫁过?来后?,便晓得?商家两个?郎君都爱慕容消酒。 故而在容消酒过?门后?,对她带着几分刻薄。 她不会将这事告诉容消酒,甚至就?连商凭玉或许就?没失过?忆的猜想,也不会叫她知晓。 她还等着容消酒得?知自己母亲死讯后?,与商凭玉反目的那一刻。 被爱慕的人记恨,应该更让商凭玉痛苦吧。 商惟怀不敢再?去看容消酒,若是旁人对着他干呕,他或许会挺直身板,反击回去。 可若是容消酒,他便只剩下卑怯,无尽的卑怯,低入尘埃的卑怯。 人若是过?分在意一个?人,便会下意识放下身段,生怕自己不好的一丝一毫被那人窥见。 更何况如今的他落魄到了尘埃里,哪敢污了她双眼。 容消酒还沉浸在上官棠的话语里,凭她对商凭玉的观察,他并非好色之徒。 况且她如今与商凭玉闹得?那般僵,怕是连坐下来平和交流都是妄想。 上官棠轻咳一声,拉回她视线:「若你不从,我可以立即杀了你。」 「再?将那本日志烧毁,教?你母亲的死因永远不为人知。」 许是看出她的顾忌,上官棠轻挑眉梢:「行不行的通,你试一次不就?晓得?。若是行不通,那便换新计谋。」 「总之,只要你能顺利将阿怀送出府,无论是何招数都使得?。」 若能晓得?母亲真正的死因,她何妨一试,遂即颔首。 「那具体计策,你可想好了?」 要她使美人计,也该有?具体计划才是。 想来在蓄谋让她来千秋阁时,这夫妇二人便已经盘算好具体计策。 上官棠拉着她往暗室内里走了几十步,入目便是一宽博石门。 「只消你将钥匙偷出来,亲自打开这扇门,门开后?自然有?人接应。」 叫她来便是为了开这扇门。 容消酒看着这扇门,她心里清楚,开了这扇门,商凭玉自然饶不了她。 而她放走朝廷要犯,亦是有?好一番罪责等着她。 可一想到可以晓得?母亲真正死因,她便不后?悔。 她此生几番心事,除了作?画,便都跟她母亲有?关。便是为母亲的事殒命,她亦甘之如饴。 待她离开千秋阁,已是深夜。 滚圆的月碎成一泓明泉,漾泊在上空,照应着黯淡的星。 「姐姐怎的在这儿,教?我好找。」商凭玉自不远处的轩廊处走来。 他面色沉静,语气却带着明晃晃的责怪。 原本寂静的夜,因他孤冷的声音,散了几分沉闷。也让容消酒回过?神,思绪都变得?清明。 商凭玉大步上前,一眼便瞧见她脖颈上残留的划痕。那原本被刀划破的小口?子?虽止住了血,却还泛着红。 他皱紧眉弯,用力钳制住她下颚,强迫她仰头。 不留情地冷声嘲笑?:「姐姐这是做了甚浑事,竟落得?如此下场。」 「未得?准允,擅自踏出房门,姐姐真以为本侯不会降罪于你?」 容消酒抬眸,迎上他视线。 瞧着他冷峻琼面,她脑中闪过?商惟怀在暗室内的处境,心头不免打起冷颤来。 谁能想到,过?去那般娇气又爱哭的少年。如今能对亲人施暴囚禁,甚至面上还能装得?不动声色。 她想得?深入,双眸低垂,一看便知在发愣。 商凭玉眼梢一凛,「本侯还是太和善了,教?姐姐连话都听?不进去了。」 言罢,他用力握住她手腕,便要将她拖走。 容消酒敛了思绪,用力挣脱桎梏,可两人力量悬殊,哪里挣脱得?开。 鬼使神差的,她想起上官棠说的美人计。 或许…此时便可试上一试。 遂即,她倾身上前,一下栽进他怀里。 跟前的人猝不及防,在拥住她的一瞬,几不可闻地闷哼一声。 下一刻,容消酒能察觉到这人整个?身躯都僵住,好半晌都没甚反应。 淡薄冷香在她鼻尖蔓延,她耳朵贴近他胸膛,只觉周围沉静无声,恍惚间能听?得?这人的心跳声。 商凭玉心口?被她一撞,却似撞翻了心底禁锢着七情六慾的葫芦宝瓶,整个?人心花怒放,浑身酥麻。 他攥紧拳头,长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清醒。 心头的软火烧得?正旺,他能感受到耳根在发烫。 这般窘迫模样,他简直讨厌极了,可却又捨不得?推开。 只得?在心里暗暗想着,就?再?多留恋片刻,只片刻就?好。 彼时什么冷漠,什么降罪,一切故作?无情的伪装,都在此刻统统溃不能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容消酒始终不敢抬头,也不敢想像这人究竟是何情绪。 直到手下人檠着火把,簇拥过?来。 容消酒才推了推跟前人,从他怀中挣开。 「好姐姐,这次便罢,夜深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橘黄的光轻柔地洒在他面上,言语之际,那明秀眉眼泛出几丝情意来。 容消酒心头诧异,这人变脸也忒快。 方将还要罚她,怎的转念又…… 她眼眸一亮,璨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商凭玉。 原来这美人计对他是有?效的。 思及此,她唇角盪开一抹笑?,心里没由来的雀跃起来。 商凭玉没再?看她,倒是差人将她送回房。 只待容消酒的身影消失在轩廊外,横舟才走到自己家侯爷跟前。 「侯爷不打算追究?」 「来千秋阁还能为了什么。」来千秋阁想必是为商惟怀,就?是不知他这姐姐究竟站在哪一边。 不过?无论她选择哪一边,他都有?手段让她只能跟自己站在一起。 第31章 谈心 东升的太阳熘进榴锦院,撞上迴廊,倒泻一地流泉似的影儿。 廊下一行女使捧着食盒朝正房里头去。 今儿一大清早,她们晋园的大娘子跟换了魂一般,也不绝食也不逃跑了。 天还没亮,便吩咐着要吃早食。 她们哪里敢怠慢,领了命便照着款待贵客的规制,做了十几道早膳。 入了正房的门,房内那矜贵人儿已然上了妆面,整好?衣裙,倚在一侧榻上翻阅佛经。 她旁侧香案上,篆香沉沉烧着。金猊炉里嘆出的香丝顺着几点风,裊裊升腾,正遮住她侧脸,衬出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姿来。 不等女?使们开口,她迳自撂下佛经起身,走到珠帘外正摆放早膳的众人跟前。 「侯爷去了何处,请他?与我?一道儿用早食。」 一女?使抄手回:「侯爷昨儿半夜便离了府,如今还未回来。」 容消酒秀眉微挑,咬紧下唇。 亏她天还没亮便开始准备,就想着能同他?一齐用个早膳,缓和下关系。 为此?,她还特意换了云鬟,点了面妆,就连衣裳也着了俏丽的桃粉色。 她轻嘆口气,面上依旧沉静,「侯爷去了何处,何时回来?」 女?使垂头,「奴不知,您要?是有急事,奴这就派人去找。」 容消酒蹙眉,忙摆手,「倒也不必。」 她也并非这般急切,慢慢来便是。 只是难得她用心打?扮,却是没派上用场,顿时没了意思,连早食都懒得吃。 她自顾自抄起佛经来,期间不知女?使进来添了几盏茶。 直待到又有人进来点起灯盏,容消酒才从抄满佛经的纸堆里抬起头。 此?时,窗外已被?暮色铺满,云烧成一片火海。 这才意识到,她已然等了一整天。 这人不来,任是再怎样精妙绝伦的计谋也是徒劳。 一想到母亲的死另有阴谋,再想想商惟怀在暗室里头的惨状。 她心头一阵焦急,撂下笔,再次启唇问:「这早过了上值的时辰,侯爷为何还不回来?」 另一边,宜章大街。 笼烛似连成串的春星,绕着长街习习闪灼,遥遥不见底。 寡独的夜是陪衬,越是漆黑浓重,便越衬得这条长街璀璨通明。 长街之中,最瞩目的建筑当属那三层高的酒楼丰岳楼。 整个第三层的暖阁都点起灯盏,隔着窗面儿能瞧见婀娜舞姬在翩翩起舞。时不时传出的丝竹管弦,欢歌笑语,都教楼外的人好?奇又艷羡。 此?刻,坐在三楼暖阁内的商凭玉,正斜坐在榻上,饶有兴趣地瞧着与舞姬一道舞动的九皇子。 今儿这宴席,是九皇子赵温奚办的。 只邀了他?一人,却带了十几个舞姬,意欲何为可想而知。 商凭玉面上全?程带笑,他?一身墨色圆领袍,前襟的扣袢不知何时解了开来,领口随意敞着,衬出几分玩世不恭。 舞姬舞腰柔弱,步态轻盈,似云外仙姝般,一个旋身便飘飘然飞到他?跟前。 那单薄的软纱包裹着姣好?的身段,与他?后背贴近,隔着衣料都能触到彼此?的体温。 舞姬见他?没抗拒,轻挑眉梢,眸中尽是得意。 大胆伸出纤指去解他?外袍余下的扣袢。 商凭玉轻轻一笑,拿过案上酒盏一饮而尽。 一旁的赵温奚见状,松了口气。 十个扬州瘦马都抵不过一个东溟舞姬。 况且他?找来了十几个,就不信商凭玉不动心。 他?年纪尚小,要?想顺利继承大统,必须要?择一位坚实的靠山,商凭玉是他?的不二人选。 故而他?要?找人或物将?这人好?好?留住,为自己?所?用。 赵温奚朝其余人挥挥手,带着众人离开。 一时间,暖阁内只剩这二人。 烛火烧的正旺,将?两人的体温也烧起来。 舞姬正要?替他?褪下外袍,却被?他?叫住。 这人转了个身,蹲下去与她面对面。 伸手指了指她身上的薄纱,「本侯看你脱。」 闻声,舞姬眉梢一蹙。 分明是温和的语气,却就是听不出一丝情意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不过她也没犹豫,顺从地开始解自己?本就单薄的衣衫。 直到连亵衣都褪去,在他?跟前□□。 跟前的颀长少年慵懒地倚在酒案上,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个遍。 好?片刻,都没有任何动作。 舞姬站在原地,也有些?侷促。 她自认自己?身材相貌在女?子之中是拔尖儿的存在,便是不用撩拨,便有无数男子上赶着过来献殷勤。 况且她如今都赤裸成这般,哪里有男人会做到无动于衷。 可面前这矜贵少年却像看待菜市肉脯一般,眼底里瞧不出一点情慾。 少年冷眸沉思着,长指轻叩桌案。 好?半晌,才缓缓启唇:「穿上吧。」 说罢,他?起身,头也不回地朝暖阁外去。 出了暖阁,一直候在门外的横舟忙随在他?身后。 商凭玉四下睐了一圈,才沉声问,「人走了?」 「是,走之前九皇子还说教你玩得尽兴。」 商凭玉歪头睐他?一眼,不答话?。 两人回了商府,商凭玉没往正房去,先去了千秋阁。 横舟一直跟着,等到了千秋阁,四下无人才来问一嘴:「侯爷,那些?个舞姬…」 商凭玉皱眉摇头,「看过了,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一批。」 横舟咽了咽唾沫:「看…看过了?」 他?们要?找的那批舞姬,身上会有樱花印记,只是有的在胸口,有的在大腿…… 商凭玉没接话?,垂眼瞧了下身上的外袍,利落褪下。 * 此?时的容消酒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盯着篆香,瞧着那香丝一点点委散。 直到女?使过来通传,她才醒过神。 「大娘子,侯爷回来了。」 女?使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瞧着比她还高兴。 容消酒一个激灵,起身就开始修整自己?的仪容、裙衫。 应是头次去讨好?别人,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甚至都不知自己?该如何讨好?。 要?先行礼问好?? 还是直接给?他?一个拥抱? 见着了能聊些?甚? 难不成就空着手傻站着? 她有些?惴惴不安,心里没底气,连带着手也跟着抖。 忽而她眼前一亮,想起那句「酒壮怂人胆」。 遂即招唿女?使拿酒来。 女?使见状,越发觉得这大娘子举止怪异。 昨儿还跟商侯僵持着,今儿一大清早就开始想着见他?。 一整天蔫耸耸,只等着商侯回来。 她听了不下百次的唉声嘆气,心也跟着嘆起气来。 故而才会在得知商侯回来后,异常欣喜。欣喜于终于不用再听这姑奶奶唉声嘆气了。 * 商凭玉沐浴更衣后,站在门边的横舟才过来传话?:「听素子说,今儿一整日?大娘子都在找您。」 商凭玉捆着腰带的手一顿,「找我??」 他?的姐姐找他?,怎么想都觉得没甚好?事。 可他?还是没由?来的心中雀跃,雀跃她还念着他?,哪怕是不怀好?意的念。 「您的意思是?」横舟上下打?量着他?脸色,却看他?俊脸垂着,全?然分不清是喜是怒。 「那便叫她过来。」 说罢,他?将?刚穿好?的外袍仔仔细细拍打?了一通。 * 容消酒是带着酒壶和果盘来的。 毕竟是来讨好?的,可不能空着手就来。 她将?一应物什儿都放在桌案上。 商凭玉自她面前坐下,掀了掀眼皮,山眉微动,「这是何意?」 容消酒弯唇,尽力笑得自然,「我?是来赔罪的。」 商凭玉看着她,没答话?。 「之前种种都是我?的过错,在言语上有些?不妥当,薅恼了你,我?的罪过。」 商凭玉挑眉,「姐姐在说什么?」 他?不要?赔罪。 容消酒深口气,正色回:「若你还生气,那便打?我?一顿骂我?一顿好?了,也好?过把我?困在一个房子里,整日?闷在里头。」 商凭玉仰头,想起要?禁她足的缘由?,他?的气便又生出来了。 他?唇瓣微微颤抖,咽了下口水,才接话?:「只要?姐姐不离开我?,哪里都去得,想去何处,我?都奉陪。」 容消酒下意识垂眸看他?,那眼神中的热烈与诚挚险些?又要?让她沦陷了。 不过…为何要?用又…… 容消酒也不清楚。 只片刻,她恢復清醒。 想起自己?今日?来,真?实目的是为了施美人计,拿他?的钥匙。 思及此?,她视线在他?腰间游移,试图在他?身上找到藏钥匙的位置。 商凭玉深看她一眼,面色依旧平静,装作若无其事的将?酒壶打?开。 「姐姐是要?与我?共饮?」 他?话?说的很轻,又有些?含煳,让容消酒怔愣了下。 商凭玉似乎并没真?的等她答话?,只是说笑一番。 轻笑了下,又道:「也是不赶巧了,今日?九皇子作杯喝过了。」 「姐姐可是还有别的事?」 他?开门见山,他?清楚定是有事才来找他?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容消酒一愣,听着这话?像是逐客令。 可她带着目的来的,她还要?找钥匙。 「我?…我?是来找你…喝酒的!」 她急中生智,话?捡话?。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可还是硬着头皮端起酒壶。 「最近你我?生出许多闲隙,早该喝酒谈心,和解了。」 商凭玉笑出声,英眸璨亮,整张脸都明媚不少。 他?起身,拉住她胳膊,「姐姐愿意跟我?谈心?」 容消酒有些?别扭,不是她才是来使美人计的吗?怎么感觉这个人夺了她的招数。 可话?都撂下了,这心是不得不谈了。 她咬牙,心一横,开始自我?慰藉。只要?她够聪明便可以在谈心时将?话?头往钥匙上引。 可嘆,她不聪明。 三杯两盏下肚,正事是没忘,只是脑子不灵光。 容消酒心心念念着钥匙,许是酒壮怂人胆,她壮起胆子眯着眼,往商凭玉跟前去。 她半跪着,伸手欲去他?腰间摸索钥匙所?在。 只是手刚伸过去便被?人擒住。 「姐姐,你这是要?作甚。」 商凭玉语气平静,清亮的眸子细緻着看着跟前人。 那眯着的眼睛弯弯的,眼神里像是蒙了层雾,却莫名地衬出几分娇憨。 「钥匙。」她脱口而出。 商凭玉眉峰一凛,他?的猜想没错,她就是有目的的。 明知道答案,可他?依旧顺着话?茬往下问:「什么钥匙?」 「暗室。」 商凭玉身躯一顿。 他?脑中只觉一口气直冲头顶,嗡地一下炸开来。 「你…姐姐…你真?的看到了,是吗?」 他?有些?慌乱,双手紧紧握住她双肩,仔细盯着她的脸,生怕错过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从不后悔自己?对商惟怀的所?作所?为。 也不怕自己?丑陋险恶的一面被?人发现?。 但,除了容消酒。 他?怕极了,怕她得知他?的残忍卑劣,怕她得知他?的杀人恶趣味,怕被?她讨厌厌恶,怕再走不进她的人生。 容消酒掀眸,因为喝醉,就是睁不太开眼。 她有些?看不清跟前人,只听声音晓得是商凭玉。 她摇摇晃晃着,指着身前的人影,「待你恢復记忆,我?也便自由?了。」 商凭玉心头一滞,却也在她即将?栽倒的时刻,将?她扶进怀里。 「酒后吐真?言。」他?哼笑一声,「姐姐,我?做了这么多你还是没变。」 他?眸光一冷,语气带着几分狠厉:「我?的好?姐姐,好?容易与你成亲,我?怎捨得和离。」 他?尽力了,既然怎么做都得不到她的心,那就得到她的人。 起初他?总想着慢慢来,只要?他?够诚挚,一定能走进她心里。 如今想来,幼稚可笑至极。 第32章 毁掉 容消酒再睁眼时,手里攥着枚钥匙。 她头?还有些疼,瞧了瞧四下已然在寝间内。 「大娘子可算醒了。」 翠羽快步过来,红着眼开口?。 容消酒意识还未清醒,她甚至都不记得昨晚究竟如何?回的寝间,这钥匙又是如何?拿到的。 如今又再次见到翠羽,这桩桩件件,教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置身现实?之中。 正思索着,门外叫素子的女使走过来。 「恭喜大娘子了,侯爷说了,免了您的禁足,佛经?也?不用抄了。」 容消酒舒眉,有些好奇昨晚究竟是做了何?事。 怎的一醒来尽是喜事。 她也?不及深想,只想尽快去见上官棠,晓得她母亲失踪的真相。 她利落起?身,梳洗打扮后便要去找上官棠。 只是刚上好妆,商凭玉来了。 女使们行礼问安,却不见这人?应一声?,只挥手示意。 如今又再次见到翠羽,这桩桩件件,教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置身现实?之中。 往常开始脚步都是轻快的,如今瞧着好似冷淡了许多?。 容消酒心中诧异,暗道这人?又是闹哪一出。 「听说昨儿个一大早,姐姐便要请我一同用早食。」 这人?说着长腿一迈,出了里间,坐在桌案上,指尖轻扣着桌面,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今日你可得空?」容消酒眼睛瞧着铜镜,温声?回。 两人?此?时的交谈,倒真像是相敬如宾的夫妻之间的唠家常。 外头?的人?轻哼一声?:「就怕过了今日,姐姐再不同我一道用早食。」 他话说得随意,却又别?有深意。 容消酒没多?深想,只捡了个好话,道:「能与商侯同桌用膳,自然是我的好福气,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既然她拿到了石门的钥匙,这人?解了她的禁足,还带翠羽过来,那同他一起?吃顿饭也?没什?么。 她话罢,却都没有仔细瞧商凭玉一眼,自然也?看不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冽。 「姐姐这好话,但愿是诚心话。」他虽这般回,心里却也?晓得,不可能。 他的姐姐并不在意他,自然也?不会将与他同桌用膳当作是好福气。 两人?共处一室,可直到容消酒妆罢,谁都没主动找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更奇怪的是,直到两人?坐在同一张桌案上,商凭玉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容消酒越发诧异,难不成昨晚哪里得罪他了? 思及此?,她开始回想昨晚的事。 …… 左右思量好半晌,她还是想不起?来。 算了算了,不想了,吃饭! 可等她开始专心致志用膳时,这人?又开始瞧起?她来。 那灼热的视线,教她不敢抬头?,甚至想将头?埋进粥碗里。 「吃不下,不必勉强。」 他总算开口?说了一句话。 容消酒松了口?气,仰起?脸来,正好与他对视。 这一对视越发怪异,从他的眼里再看不到一丝情意。 容消酒擦了擦嘴,直接问:「你我昨晚可是发生了甚事?」 商凭玉掀了掀眼皮,「能发生什?么?」 「我忘了。」 商凭玉轻哼:「忘了?学我失忆?」 「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我就怕有些不记得的事情造成我与你的误会。」 「没有误会。」 他说得干脆利落。 容消酒也?没再问下去必要。 这一顿早食用得好不尴尬。 用了早食这人?还不走,两人?面对面坐着。 可钥匙都得手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再去讨好。 两人?沉默着。 「侯爷,咱该走了。」门外横舟来喊。 这才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容消酒起?身,「那…早去早回,一切顺利。」 商凭玉听她说完,才不疾不徐起?身。 只是临到她身前,忽而顿住脚步。 「姐姐,你要知道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 他这话说得没由来的怪异。 不等容消酒反应,人?已经?大步离去。 商凭玉一走,容消酒便去了淮园。 上官棠早急急等着。 「今晚,你同我一道儿去暗室,届时我会给你想要的。」 「好,那这钥匙先在我这儿。」 「你真就这般轻易拿到钥匙?」 「嗯……」其实?她也?忘了。 不过总归是拿到了,她不在乎过程,她只要把?钥匙交给上官棠,知道自己想知道的真相就够了。 上官棠将信将疑地瞧了她好几眼,不过想到什?么,忽而就放下心来。 「也?是,你想要什?么他不给。」 * 待天色暗下来,容消酒便跟着上官棠的人?往千秋阁的暗室去。 商惟怀还活着,只是那家奴已没了气息,却依旧被捆缚着受折辱。 上官棠和上回执刀的小厮将商惟怀解救下来。 容消酒对那商惟怀那浑身的伤痕都不想多?看一眼,拿着钥匙便跑去开门。 门开,外面有七八个人?来接应。 上官棠扶着商惟怀,往门外去。 容消酒挡住去路,直直盯着上官棠:「答应我的事。」 上官棠从怀里拿出一本日志,冷嗤道:「真相就在里面,想来商凭玉也?是知道的。」 容消酒眯眸,商凭玉也?知道…… 所以他们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她将日志放进怀里,遂即让开道儿示意他们走。 却不想此?时商惟怀用力调动胳膊,试图挽留她。 容消酒抬眼,与商惟怀直视,他那眼神温柔又坚定,似乎在说跟他们一起?走吧。 容消酒摇了下头?,她不能现在走,她母亲的事还未查清楚,况且她还有翠羽。 上官棠不耐烦地翻个白眼,却还是替商惟怀把?话说出口?:「你放了我们,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或许…会那? 容消酒没想那么多?,她只想先知道母亲去世的真相,剩下的事,剩下的日子再说。 至于商凭玉,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真的伤害她。 容消酒朝他们抄手行一礼:「珍重?。」 她目送几人?走出石门,没多?久,却又听见惨叫声?,以及那耳熟的响箭声?…… 「嗖嗖」的箭矢声?响了好半晌,直到门外声?音归于沉寂,容消酒耳内却依旧嗡嗡作响。 若是她没猜错,石门外头?的人?想必都已然…… 可她没有勇气往门外去,她不想再望见那满地残红,血肉模煳的场面。 「姐姐。」 不知过了多?久,耳朵里不再嗡嗡直响,总算能听见人?的说话声?。 她转身朝声?源处看去,那人?是从石门那面进来,他一身烟蓝色圆领袍,步态稳健,身上不沾一滴血迹,可那眼神中的肃杀之气,却是消弭不了的,叫人?望而生畏。 「姐姐,万幸你没跟他们一起?走。」 他快步走到她跟前,二话不说便将她揽进怀里,几乎是笑着说的。 容消酒皱紧了眉头?。 照他话中的意思是,若她方才一道儿出了这门,怕也?是会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她只觉一阵胆寒。 此?时此?刻,被揽进他怀里,让她觉得噁心。 于是,她拼命挣扎,直到最后哭喊出声?,直接咬在他脖颈上。 「我说过了你不能离开我。」他忍着痛,在她身侧呢喃,后有沉声?补了一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好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得不到就毁掉。 容消酒含着泪,却笑出声?,哽咽开口?:「那钥匙是你给我的,而不是我使计谋得到的,对嘛?」 「你方才射杀的那些人?也?有你的亲人?。」 「你真的疯了!」 「他本来就是死囚,罪该万死!其他人?协助越狱,亦罪不容诛。」 言罢,商凭玉将她拉出怀抱。 「好好看看,我才是值得你去在乎去依靠的人?,姐姐,别?去想他们了。」 她的反应哪里是在乎他们,她只是作为一个寻常人?一个有七情六慾的人?,应该在这个时候做出的反应。 容消酒将日志死死藏进怀里,不想教他知晓分毫。 * 待将容消酒送回榴锦院。 商凭玉又回了暗室石门。 此?时犀甲军已在清理尸首,除了遍地乱溅的血渍,再无?旁的东西?。 犀甲军副将卢刚走到商凭玉跟前,侧眸看了他一眼,正色启唇:「如若…卑职是说如若,大娘子她真的跟着出来了,您还会这般决绝吗?」 商凭玉眼眸一凛,他深一口?气,转过身去:「本侯说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染指分毫。」 说罢,他转身便走。 卢刚站在原地,深嘆一口?气。 自从他回京之后,越来越薄情越发教人?猜不透。 难不成人?失忆之后,还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 商凭玉去了皇宫復命。 皇帝赵熙端坐九五尊位上,听闻这消息,拍案叫好。 「公宜你可算是下定决心了,早该这样办了。」 商凭玉垂眸,没应声?。 赵熙起?身走到商凭玉跟前,亲自将一封奏摺递过来。 「上面说寿州的齐国公想来汴京面圣,这请示过三四次,朕也?不好总驳他的脸面。细想来不过就是为你大哥这事来的,届时怕是有不少麻烦事需要你处理。」 商凭玉打开奏摺,颦着眉认真看,「消息也?算灵通,只是如今人?都不在世了,他来了又能挽回什?么。」 「这话倒是。」赵熙捋着髭鬚,沉吟道。 商凭玉山眉一动:「怕就怕他面上是为商惟怀一事,实?则是为舞姬一事。」 「舞姬…舞姬……」赵熙来回踱步,一会儿仰头?,一会儿垂首。 临了,他嘆口?气:「此?事容朕再好生琢磨。」 商凭玉离了勤政殿,没有回商府,亦没有当值。 而是去了七皇子居住的冷宫。 「商大哥。」 跑过来的是一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服装形制不同于宫娥,但看衣料材质又不像是尊贵主子穿着的东西?。 商凭玉轻浅颔首,「六公主安康。」 这六公主与七皇子一女同胞,自母亲贤妃死后,两人?一直相依为命,从小只能靠去御膳房偷东西?吃果腹,穿戴也?是其他皇子公主挑剩下的。 比起?曾经?死去的和顺公主,那简直天差地别?。 不过向来这样的人?最能忍辱负重?,苟活于世,他曾经?也?如他们一般。 「七皇子可还在?」 「皇弟在殿内,说是晓得您会过来,便提前给您点茶。」 入殿,一间朗阔的大殿内只一张破旧的檀木桌,四张矮凳。 赵折桂瞧了眼自家姐姐,温声?道:「皇姐我想单独跟商大人?聊。」 待那六公主一走,这头?的七皇子扑通跪了下来。 商凭玉不以为然,只歪头?看着,再没旁的动作。 「商大人?请放过我皇姐,有什?么事我来承担好了。」 商凭玉轻笑一声?,「这话从何?说起?。」 「我知道你给我皇姐下了药,就是为了要挟我听你的吩咐。」 「聪明。」 「我可以听你的,但请你放过她,放她离开汴京,她前半生已经?很苦了,我不想她一辈子都受人?欺负。」 「可以,不过你帮我办件事,帮我杀了赵温奚。」 第33章 束缚 回了榴锦院的?容消酒,遣散女使?,关上门自顾自翻起日志来。 上面详细写了,耿介二十三年,寿州多水寇。圣上派凤绿将军施桃花领兵平乱。然,寿州齐国公与?水寇勾结,为保全自身与当时还未当上皇帝的三皇子赵集私下达成协议。 商禅作为三皇子一党,为替其拉拢齐国公,遂生出借施桃花的手帮齐国公销毁证据的?计策,谁料在施行过程中被施桃花察觉,故而将其一併?投江毁尸灭迹。 瞧到最后,容消酒后背蹿起一阵寒意。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是被人毁尸灭迹,而并?非溺水。 而她母亲究竟是觑见何证据,使?得他们这般心?狠手辣? 更教她意想不到的?是,原来皇帝赵集、前?右相商禅、寿州齐国公均是害死她母亲的?兇手。 只半页纸的?字,她愣是看了不下三四回,直到门外有女使?敲门才使?她收回思绪,匆匆阖上日志。 门外两个女使?,一个端着檀木匣,另一个抄着手走在最前?。 待走到容消酒跟前?,前?头的?女使?行一礼,开了口。 「奴等奉侯爷之?命,为大娘子手脚缚上枷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说?罢,朝端着檀木匣的?女使?使?个眼色,两人一道儿将匣内铁链给?容消酒双手双脚尽数桎梏住。 那铮铮铁链冰凉又?沉重,粗糙的?铁皮擦过她细嫩的?肌肤,很快便红了一片。 手上枷索还算长,能让她稍稍行动自如。 那脚上锁链却直接与?床沿锁在一处,教人迈不出五步。 她皱紧眉梢,心?头升出一阵耻辱,那本就对商凭玉为数不多的?好感,此刻消散殆尽。 他派人将她锁在房内,将她当?个物件儿般随意处置,哪里有半分夫妻间的?尊重。 这般尊卑分明且不对等的?夫妻关?系,是她最为厌倦的?。 「大娘子您见谅,想来侯爷如今不过是在气头上,您只消说?上三两句软话,自然不会受着皮肉苦。」 说?软话? 容消酒心?头冷哼,她方将才看见商凭玉父亲的?日志,他父亲商禅亦是致她母亲逝世的?主谋之?一。 她哪里会跟仇人的?儿子说?软话,她此刻恨不得将商禅的?尸首从坟茔中挖将出来,当?着商凭玉的?面将尸骨扬成灰。 更何况,上官棠走之?前?,曾告知她商凭玉是瞧过日志的?,说?明他一直晓得她母亲死亡真相,可却从未同她提过一字半句。 容消酒愤懑的?情绪正汹涌,捡不出心?情与?这两个女使?周旋,遂全程无话,任由两人将铁链一一缚上。 当?下,她只想知道她母亲究竟是为了何证据才遭人迫害的?。 一直以来,她对于过去?母亲行军打仗的?事迹,都?是道听途说?,从未在史书或是卷宗中查证过。 如今她想去?查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像关?于她母亲过去?那场沙河之?战的?史实,必定是被收纳在宫里崇文院的?。 可她该如何入皇宫,甚至要顺畅的?入崇文院? 她沉默地想着,甚至连两个女使?何时退下都?未察觉。 * 五更漏夜泛上几点初秋的?凉。 风声挤进门窗缝隙,一阵「吱呀呀」地乱晃。 商凭玉此时才回商府。 临到入寝门前?,他褪下身上披风,拂了拂外袍上的?褶皱,试图散去?那满身的?风尘僕僕。 好半晌,他才推门入内。 隔着珠帘,便可观得内里坐在榻上的?人。 他眉梢微挑,语气带着几分懒怠:「姐姐可还好?」 榻上的?人散了平常高?盘的?髮髻,此时青丝半披,落了满肩。 她双手环抱着蜷缩在床沿,在听到门处动静时,身子微微一动,那手腕和脚腕上的?铁索在举动间发出轻微的?铮铮声。 商凭玉瞥了眼她那因铁链束缚而泛红的?手腕,几不可闻地轻嘆口气。 迈步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瞧了她几眼,忽而半跪到床边,伸出手捉住她手腕。 手腕上的?铁链不再?冰凉,反倒带着容消酒身上的?余温。 「疼吗?」他轻声问。 容消酒心?头闪过一抹滑稽。 是了,滑稽。 明明是他派人束缚住她手脚,怎如今又?演出这一脸心?疼的?模样。 容消酒眼皮都?没抬一下,抿着唇不接话。 如今她已?知晓商凭玉父亲就是杀她母亲的?兇手之?一,哪里还愿开口与?他多说?。 商凭玉没听到回答,却也不介意。 反倒轻笑一声:「姐姐该生气的?。」 说?着,他又?嘆口气:「若我不这般做,姐姐怕是再?不想与?我有交集,早逃走了。」 容消酒眉头紧皱,斜睐他一眼,唇边漾出讽刺的?笑:「你如此这般,难道就能将我困住了?」 「我没想过困住姐姐的?,若是姐姐心?甘情愿与?我好好过日子,我哪里费这些功夫。」 容消酒眉梢一动,直直盯着他:「我与?你不过父母之?命,从谈不上情爱,你做这些究竟有何目的??」 商凭玉微仰头,嘴上重复念着她话尾「目的?」二字。 忽而转头,正色启唇:「我以为我的?目的?早就显而易见昭然若揭了。」 「姐姐,你真瞧不见还是视而不见?」 说?话时,他倾身上前?,英眸探进她那双浮着诧异的?眼里。 那灼热视线惹得容消酒心?头一阵慌乱,忙垂过眼去?。 这人连自己亲大哥都?下得了手,他们也不过名不副实的?假夫妻,哪里有真情可言。断断不能被他骗了去?,更何况他父亲与?她有杀母之?仇。 思及此,容消酒心?头一滞,偏过头,脱口而出:「你出去?。」 商凭玉眯眸,俊脸沉了下来。 扑地上前?,双手揽紧她双肩,强迫她正过脸来。 「姐姐,你怕是还搞不清形势。不管你究竟如何看待我,我都?会不留余力地将你留在身边,哪怕是绑,我也乐意至极。」 「你我已?是夫妻,我哪有出去?的?道理,日后你我都?要同床共枕,姐姐该早些习惯才是。」 容消酒尽力压制着满腔怒火,长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让这人察觉到她已?知晓母亲死因一事。 念头一起,她登时舒了眉头,平和下来。 她还要利用这人进宫查清楚她母亲究竟因何事而逝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若是过分生气,往后想利用他怕是难了。 面上她缓缓抬眸,眼波含泪,装出几分楚楚可怜。 双手搭上这人臂弯,哽咽道:「何以这般激动,你且先放开我,很疼。」 商凭玉身子一顿,瞧着她流着泪惊恐的?眼眸,心?跟着柔软下来。 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登时松开手,「姐姐,是我不好。」 容消酒不答话,面上佯装着被他伤了心?一般,垂下头去?。 看着她皎面上挂着的?泪珠,商凭玉有些无措。 心?里跟着揪起来一般疼,下意识伸出手去?为她擦泪。 「好姐姐,你要打要骂随意,只要不离开我,想怎么着都?成。」 他话是这般说?,可却丝毫没有为她解下手脚束缚的?意思。 容消酒在床榻上躺下,背过身去?,不去?看他。 试图先将他打发走,再?沉下心?来想想今后打算。 这人也遂了她愿,在床边站了好半晌,蓦地长嘆口气,阔步离去?。 走之?前?,撂下一句:「我明日再?来,姐姐好生休息。」 次日,商凭玉果真早早来了。 容消酒还未起身,近身伺候的?女使?已?备好盥洗用具,候在门外。 站最前?侧的?翠羽瞧见商凭玉,压下心?中恐惧,上前?问安。 她没服侍容消酒那几日,都?被关?在柴房。也在那时无意知晓,跟她一起陪嫁过来的?刘妈妈并?非出远门,而是私下被商侯处置了。 她算是看清了这商侯,表面上风度翩翩,实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大娘子还没起,侯爷您晚些时候再?过来也成。」 她努力控制着声音不发抖,肃声开口。 谁料下一刻,这商侯从她身侧走过,接过旁的?女使?手中的?铜洗,推门朝房内去?。 他这架势瞧着是要亲自伺候容消酒梳洗。 这般思索着,翠羽只觉脑子装了浆煳,哪里就生出这妄想。 可接下来商凭玉的?举动,着实令她震惊。 这人还真如她想的?那般,伺候起了容消酒。 穿衣,着靴,洁面,上妆,就连盘髻都?一一包揽。 容消酒亦被他突如其来的?殷勤吓到,却没拒绝。 强撑着不想与?他共处一室的?念头,任由他摆弄。 她昨晚想了许多,决意先与?他表面和好,找机会入宫,去?崇文院查看当?年的?史料卷宗。 再?过几日便是圣上生辰,按照旧例,皇宫必定设宴庆贺,她作为侯府大娘子亦可入宫赴宴。 「姐姐,可要现在用早膳?」 在容消酒愣神之?际,身侧为她簪花的?商凭玉温声问。 容消酒抬眸,借着面前?铜镜观得身侧人侧脸。 这人面色温和,疏朗眉目带着几分愉悦,双眼殷切地望着她。 容消酒被他满含爱意的?视线晃了眼,脑中一片空白。 又?愣了好片刻,就听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姐姐,可要现在用早膳?」 她勉强回过神,磕磕巴巴道:「不必。」 「你…可是有事?」 她不知这人来意,但看这反常表现,应是有旁的?事的?。 商凭玉垂眸,隔着铜镜望向她:「无事,故而得闲过来伺候姐姐。」 这人没按她问的?意思答话,容消酒却也无心?没再?多问。 两人一时无话,整个寝间只剩下珠帘簌簌垂坠声。 一直这般维持了好几日,这人像是换了个人,只要没有公务,便都?要与?她待在一处。 面上他们之?间真就如同夫妻一般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可这几日以来,她手脚依旧被锁链束缚,从未出过房门半步。 只是听旁的?女使?道,她与?商凭玉夫妻恩爱的?事迹,已?经传遍整个汴京,成为一段佳话。 容消酒这才瞭然,原来他这段时日早早伺候她梳洗用膳,却从不解除她身上束缚,都?是为了搏一个好名声。 不过她也不在意了,她只想等着圣节入宫,尽快查清她母亲死因。 第34章 耻辱 圣节前日,眼见着商凭玉依旧没有要为她解开束缚的打算。 容消酒心里急切起来?。 若是商凭玉铁了心要将她一直困在这房内,明日随意一个藉口?便可不带她入宫。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故而在这日早膳,她主动为商凭玉添菜,设法哄他解开束缚。 这人像是早就察觉她用意,撂下银箸,指尖轻叩桌面。 两人紧挨着,离得极近。那?指尖轻敲桌案的声响异常清晰,落在她耳内,惹得她心头跟着怦怦作跳。 容消酒心口?颤动,借着余光去瞧他, 身侧人英亮的眸子也正定定望着她,眼神中?带着吹不散的审视,「姐姐一旦殷勤起来?,便没甚好事。」 「劝姐姐不必白费力?气,这些个把戏于我没用。」 容消酒闻声,夹菜的手一顿,面上闪过侷促。 这人言语直白,没有半丝徵兆,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竟教她不知?作何反应。 商凭玉长指挽着袖口?,歪头斜睐向她,「姐姐不妨有话直说。」 容消酒抬眸,与他对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面前少年面色沉静,眼神平和?,倒显得她扭扭捏捏,一点也不坦荡。 那?端放在双膝的手,被她下意识攥紧。 「你?圈禁了我好些天,这惩戒可满意了?」 「能否解了我的禁足?」 商凭玉挑眉,唇角勾起浅笑:「姐姐好盘算,靠着为我布菜的功劳,便要求我恢復你?自由身。」 「这真真要教我吃好大一个亏啊。」 他语气带着玩味与嘲讽,听着十分刺耳。 容消酒抿唇,也意识到自己这殷勤没献到点子上去,却也被他的话刺到,压在心底的烦躁又涌上来?。 「姐姐可还有甚别的把戏?」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她不接话,站起身,「今早尚有公务在身,若没有,便先行一步了。」 言罢,他抬脚便朝门外去。 容消酒见状,皱了眉头,想?都没想?,起身快步过去,一把拉住他衣袖。 商凭玉转头看她,表情依旧沉静,眸光泛着疏离的冷,瞧那?架势下一刻便要不耐烦了。 「姐姐你?……」 商凭玉下意识启唇,又要调侃起她来?。 话刚说出口?,面前人勐地?凑到跟前,那?两只纤弱的手攀上他手臂。 两人贴的极近,近在咫尺之际,他只感受到身前人借着他手臂的力?踮起脚尖,扬脸吻上他双唇。 转念间,他只觉心跳骤然加快,双耳与面颊跟着烧起来?。 唇上的酥麻流向四肢百骸,整个身子如是悬在空中?,那?埋在心底的情愫又被掀起,在胸腔内浮浮沉沉,惹得他心迷意乱。 他自认从不是能被轻易撩拨之人,只要他不喜欢的,便是赤身裸/体出现在他跟前,也掀不起他心头半点波澜。 可…若那?人是容消酒,只一个眼神、动作,便足够击溃他十多天来?一切的心理防御和?伪装,引得他魂牵梦绕,动情不已?。 容消酒全程紧闭着眼,生怕与跟前人对视。 双唇抵上另一双绵软的唇,她亦是羞愤难当,又攥紧了他手臂。 很快,她站稳身子,睁开双眼问:「如此这般,可够了?」 商凭玉像被定住,英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跟前人。 容消酒见他不答覆,却也没再继续问话。 少年视线依旧落在她殷红饱满的唇上,好片刻,轻舒口?气,垂下头去。 沉默的从腰间拿出钥匙,为她解开铁链。 容消酒也意想?不到,竟是这般快,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毕竟方才的他还一脸信誓旦旦,话里话外尽是能招架住她一切把戏的笃定。 手上束缚被解开,这人又蹲下身去,亲自解下她脚腕上的铁链。 容消酒一只手抚摸着另一只手的手腕,正为自己摆脱束缚松口?气,忽而身子腾空,被人抱起。 突然的失重,令她下意识揽住跟前人的脖颈,身子本能的往他怀里靠。 「你?…你?这是做甚?」 话音刚落,身前的人一个转身,将她抵在方桌上。 桌面上的香炉被推翻,所幸篆香烧尽,只剩香灰,散了满地?,整个房间瀰漫着浓郁的沉水香气。 容消酒皱眉,心绪早已?从惊恐中?转为恼怒。 她讨厌极了任人摆布,讨厌极了这般没有徵兆的惊吓。 可当她抬眸时,却对上一双明眸澈眼,尤其那?双眸,浑似装满了剪碎的云絮,柔软细腻,直击心底,诱人深陷。 就这般望着,她不免有些晃神。 直到耳侧感受到他手掌的温热,下一瞬,下巴被迫抬起。 跟前人轻易将她压制,吻上她双唇。 唇舌相?抵间,能感受到对方滚烫的鼻息。 容消酒下意识屏住唿吸,随之而来?的窒息感,闷得她耳尖烧起来?的红。 起先是她主动凑上前,纵使窘迫,却没这般无助。 一想?到这人父亲曾是杀她母亲的兇手,她只觉耻辱,浑身上下恶寒,胃里跟着一阵翻江倒海,本能的干呕出声。 商凭玉眉结深皱,上挑的眼尾因动情泛着淡淡的红,此刻多了几?分神伤,平添破碎感。 只一瞬,他眸光一冷,收回拂着她耳侧的手,他将手背在身后紧攥成拳。 淡漠瞥了她一眼,哼笑出声:「与我接触,还真是苦了姐姐了。」 容消酒垂着首,一手扶着胸口?,大口?喘息,没接话。 毕竟这人说中?了她此刻的心绪,她无心遣词将他哄骗过去。 四下忽而一片沉寂,只听得见她深长的唿吸声。 半晌,商凭玉垂眸,毫不怜惜地?挑起她下巴。 丰润的唇瓣微微翘起,睨着她一眨不眨,「姐姐这般,真真是逼迫我变本加厉。」 容消酒蹙眉,念起明日的圣节宴,下意识伸手扯上他腰间玉带。 「不,对不住,再不会?了。」 商凭玉低头看着她那?玉般柔润的指尖,只一眼,视线扫上她琼面。 那?桃花似的娇面上带着示弱,眸光水溶溶的,仿佛只要他再多说一句,便能落下泪来?。 商凭玉不是没见过她落泪,那?手足无措的心焦,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的愧疚感,他至今难忘。 可一想?到,容消酒嫌弃他到干呕的模样,他顿时恶念四起,想?更过分一些,教她掉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这般想?着,他又朝她走?近一步,将她整个人堵在方桌上,难以动弹。 大手勾上她腰间丝绦,一点点拆解下来?。 「既然姐姐那?般渴求自由身,就该拿出些诚意来?。」 他言语与举动暗示的明显。 容消酒沉了眸,她恨不得与这人撇清关系,不要有任何交集,能忍到现在的地?步已?是艰难,哪里甘心委身于他。 「姐姐嫁过来?前,应当是学了数日规矩的。若是连此事都不从,那?便是女使失职,这女使也不必活在世?上了。」 「依稀记得从小陪伴姐姐的女使已?不在人世?,就是不知?姐姐是否还愿差人去天上陪伴她左右。」 他说话不疾不徐,带着与敌军谈判的威压,举手投足间没有半点儿时娇气的模样。 容消酒没答话,因为她已?不晓得该如何答话,答不答应,她都有损失。 况且她身上没甚筹码与他抗衡,答不答应的,他亦可以随意反悔,反正规则都是他定的,一切主动权都在他手里。 「来?人,遣翠羽过来?。」他忽而高?声朝外头喊。 容消酒心头急了,以为他是要当面责罚翠羽,忙开口?:「你?想?如何随你?便是,何苦为难一个女使。」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覆,商凭玉满意挑眉,指尖把玩着扯下来?的丝绦。 从她身前退开,随意道:「好姐姐,这宽衣解带的事还得你?自行来?。」 说着他斜倚到不远处的鹅项懒凳上,姿态慵懒地?睐着她。 那?架势是要她当面宽衣。 容消酒自方桌上站起身,瞥了眼他姿态,羞耻感登时席捲全身。 当着男子的面褪衣解裳,不亚于打她的脸。 她从小忍气吞声惯了,却也没受过着般羞辱。 心头的酸涩涌上鼻尖,又顺着盈上双眼,酝成泪来?。 商凭玉轻啧一声,故作不耐烦。 长指撑着额角,掀眼瞧着她,一种莫名的快感涌上他心尖。 容消酒一咬牙,褪了外衫,又一层层一件件将衣裳脱落在地?。 那?不屈的美眸,此刻含着泪,凄悽惨惨,叫人望而生怜。 商凭玉亦是皱紧眉弯,那?无措的焦心又漫上心头,惹他有些坐不住,烦躁的站起身。 明明怨恨她的无情,想?着教她付出些代价,可当真瞧见她泪眼朦胧的模样,他还是心软了。 罢了罢了。 他深吸口?气,大步上前,在容消酒只剩单薄里衣时,制止了她。 他将地?上的衣衫一件件捞起,丢进她怀里。 强扯出冷笑:「下回可不会?这般容易。」 在容消酒面前,他也只能说出这般无震慑力?的狠话。 明明是要惩戒她,可每每难受的都是他自己。 商凭玉没再多话,拂袖离去。 次日,容消酒如愿跟着商凭玉入了宫。 这次并非她还俗之后头次进宫。 想?起上回,她还心有余悸。 那?时她被和?顺公主困在殿内给死?囚画像,对亏商惟怀带她出宫。 不过她想?起那?时,好像也瞧见了商凭玉,不过不知?是在现实里还是梦境中?。 「姐姐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这人像是听着她心声一般,在她回忆时将她拽回现实。 昨日两人的不快,过了一夜,像是自然而然消失一般。 两人佯装着寻常夫妻般的相?敬如宾,一道儿入了宫。 没走?几?道门,忽而便撞着一熟人。 「长姐。」隔着五步之遥,那?头的人朗声开了口?。 还真是好久没见的熟人了。 容消酒压下心头烦躁,面上沉静,站在原地?冷冷看着那?头的容汀芸快步过来?。 此时的容汀芸一身宫装,瞧着装扮不像是受邀入宫,倒像是这宫里的女官。 容消酒眉结轻蹙,多日不见,她这妹妹还真是不一般了。 正思量着,容汀芸已?然走?到她跟前。 熟稔的向她和?商凭玉抄手一礼。 那?谦恭模样倒是以往不曾有的。 「长姐可安好?」说着,她伸手试图挽住她手腕。 容消酒不着痕迹后退,没接她的话,反倒开门见山问道:「你?来?此何为?」 容汀芸扯着笑,微微颔首,温声回:「托父亲帮忙,将我送进宫做了女官,如今我是崇文院的彤史?。」 容消酒不解,这人从小便没甚愿景,一生只想?嫁个如意郎君,哪里甘心进宫做低人一等的女官。 「以往是妹妹莽撞,做了些许错事,如今还望姐姐大度,原谅了妹妹去。」 「妹妹往后便是老死?宫中?,也算是为以往做的错事赎罪了。」 容汀芸弓着腰,说得诚恳。 却突兀的叫人难以置信。 容消酒自是不信,这十几?年的性情,能一朝一夕便改变。 眼见着面前的容汀芸都快要落下泪来?,容消酒却并没什么情绪。 瞧着四下的人都朝她这处看,她只觉侷促。 「容彤史?若没甚别的事,那?我夫妇二人便不打搅了。」 正烦躁时,容消酒身前的商凭玉拉着她离去。 甚至不给容汀芸答覆的机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两人刚走?,容汀芸直起身,转头撇向另一处宫门站着的六公主。 见着容消酒两人刚走?,六公主自宫门走?出来?。 「瞧见了?」容汀芸轻声问,那?语气一听便知?两人早已?熟悉。 第35章 净颂 自遇见容汀芸后,商凭玉再没将她的手松开。 似是怕她逃跑一般,一路上视线尽数落在她身上?。 容消酒被盯得不自在,但为了能去一趟崇文院,她只能极力忍耐。 圣上?的生辰宴设在紫宸殿,一路上要过五六个轩廊与宫门。 除了那?沿途的秀丽风光,容消酒也将众人对她的各种审视都?看?个遍。 「这便是那?御乱侯的大娘子。」 「长得确实出挑,只是不知?还有甚本事。」 「本事,人家的本事可大着吶。」 「画喜神?啊。」 「啊,竟是同死人打交道,如此人物哪里能入皇家席。」 站在不远处长亭的两个贵妇人相互嗫嚅。 可那?声响却足以令路过的容消酒听?得一清二楚。 容消酒只淡淡瞥了眼,便收回视线。 她从不为画喜神?而心生羞愧,能为逝者留下生前形貌,对他们的亲人来说,是何等珍贵。 这丝毫不比那?挂于高墙供人瞻仰的风雅画低一头。 毕竟有多少如她一般的人,已然忘记了缅怀之人的音容笑貌,只靠一丝模煳记忆维持思念。 饶是容消酒作为画师,画人像的技艺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然而纵使?她天生妙笔,却画不出她母亲的模样。 容消酒装作没听?见,昂首从两人跟前路过。 刚出宫门,她那?被商凭玉攥着的手忽地一紧。 「姐姐真是好性?子。」 他似是感慨,说话?时嘆出一口气。 容消酒转脸朝他看?去,此时他沉俊的脸上?,荡漾出一抹笑。 那?天生便带些桃粉的眼尾,微微上?扬,眸中闪过狠戾。 只一瞬,他面色温和下来,转身看?向她,「我发誓再?没下回了。」 他说的郑重其事,眼中是十足的坚毅。 容消酒秀眉微颦,这人情绪转变稍快,她甚至都?没清楚他话?里意思。 正?此时,迎面走?来一队人,瞧那?身上?犀甲,便知?是商凭玉部下人。 今日不少臣工携家眷入宫,唯恐宫内有甚动乱,圣上?特遣犀甲军同殿前司一道儿维繫宫内秩序。 为首的犀甲小将,容消酒竟觉面熟。 那?小将亦瞧见了她,只一眼便垂了首,走?到她二人跟前恭恭敬敬行了礼。 临了,他先看?了商凭玉一眼,才朝容消酒躬身道:「卑职卢浩州,之前不知?晓您身份,无意冒犯,还望您宽恕。」 一想起,之前将容消酒当作寻常尼姑,当面信口讨论容大姑娘,他便悔不当初,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容消酒早记不太清,只囫囵回了句「不碍事」便罢。 商凭玉轻哼一声,遂即吩咐卢浩州带容消酒入宴。 这突然的举动,惹得容消酒诧异,正?色瞧着他。 只见商凭玉正?望着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姐姐先去,我很快便到。」 他不说去向,容消酒也无心问?,她巴不得离这人远些,只微微颔首,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随卢浩州去了。 待人一走?,商凭玉面色也沉了下来。 他双手环抱,原路返回去了方将的长亭。 原本坐在长亭上?的两位贵妇人,此时已不见踪影。 商凭玉转了一圈,在一处假山找见了人。 他眼神?登时锐利起来,杀气尽显。 趁着两个贵妇人的女使?离去,飞身过去,将其中一人噼晕。 另一位妇人,见人来下意识张开双臂,便要高喊,却被来人利落噼倒。 商凭玉给这两人餵了朱色丹药,接着将人拖到假山后的石洞。 待这两位贵妇人的女使?回来,循着一地里的拖拽痕迹,找到了自家主人。 只是此时两位主人的舌头被人割下,就放在她们各自眉心上?。 女使?们下意识惊叫出声,赶来的是周边巡逻的犀甲军。 领头的是卢刚,他率先上?前瞧了两位贵妇人的伤势,那?放在眉心的舌头,他一眼便知?是商凭玉所?为。 遂即,他深嘆口气,起身朝候在一旁的部下招手,示意他们将人抬去太医署。 「今日乃是圣节,此事不可声张,若是搅了圣上?兴致,在场的人谁都?不必活。」 卢刚肃声,朝跟前的人开口。此番话?更多是说给一旁两个女使?听?的。 只见那?两位女使?擦着眼泪,抽泣着点头,倒真被唬住了。 人一走?,卢刚长嘆一口气。 他从来刚正?不阿,今日为了他那?主子,算是做了回恶人。 能在圣节之日,皇宫重地割人舌头实在令人费解。 他与商凭玉相识也有两年,在明?州时,这人一向宽和守礼。可来京才多久,便变得越发暴戾。 上?回是设计谋杀他自己?的亲大哥大嫂。 这回,他虽不知?晓这两位贵妇人所?作所?为,想来不过是多嘴了几句,竟未料到直接被割去舌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照如此下去,难以想像日后商凭玉会变得何等极端偏执。 商凭玉并未直接去紫宸殿,而是去了七皇子赵折桂那?处。 割舌头的手浸在瓦匜内,很快成了一盆血水。 赵折桂见怪不怪地站一侧望着,只片刻,他双手捧着巾帕凑到跟前。 商凭玉转眸扫他一眼,只一眼便瞥过视线一手接过他手上?巾帕,沉声道了谢。 「如何了?」 商凭玉肃声开了口,说话?时巾帕顺着长指擦向手腕。 赵折桂闻声,掀了掀眼皮,磕磕巴巴道:「快…快了。」 赵温奚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日常必定派精锐护卫左右,要杀他哪里容易。 商凭玉不疾不徐地擦着手,「无妨,你只消听?命于我,我自会设法教你成事。」 他从不指望赵折桂自己?想出甚法子杀死赵温奚,他要的不过是拖赵折桂下水,教其再?回不了头,日后都?听?他差遣。 * 容消酒坐在宴内,瞧着四下一众陌生面孔,她自觉垂了首。 可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灼热的令她越发不自在。 不必想便知?这些人都?在议论她的身世背景。 她不知?在此处撑坐了多久,只觉腰背都?有些僵硬。 可商凭玉迟迟不现身,她亦不好随意走?动。 直到一宫娥端着酒罈走?来,只听?那?人惊叫一声,那?盛满酒的罈子便砸了过来。 所?幸她反应迅速,偏身躲过飞过来的坛身。 溅了一地的酒水却难以遮挡的落了她一身。 众人一阵唏嘘,跟着站起身,隐隐后怕。 若不是容消酒反应及时,那?罈子便要顺着她脑袋砸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犯过错的宫娥跪下身连连赔罪,额头磕了又磕,鲜血自眉心淌了半张脸。 容消酒站起身,借旁的宫娥递来的丝帕擦拭周身。 事已至此,众人却只是旁观,没有一人为容消酒遮挡被浇湿的衣裙。 「商侯娘子。」 忽而传来一清脆女声。 容消酒循声望去,来人一身清素裙衫,瞧衣裳形制不像宫娥,亦不像是哪家女眷。 「本宫是圣上?的六公主,名净颂。」 来人笑得灿烂,整个面容俏丽中带着几分娇憨,亲和力十足。 只是提到公主,容消酒不免想起过去的和顺公主,故而对这位公主也没由来的生出提防。 容消酒行一礼,本打算不再?说话?。 谁料这人竟推下自己?的外衫替她遮上?湿透的衣裙。 「若不嫌弃,来本宫居所?换件衣物吧。」 这人言语爽朗,举手投足都?教人察觉不到一丝别有用心。 容消酒打量着她,并未及时答话?。 这净颂却又笑着启唇:「大娘子不必担忧,本宫与商侯也算旧相识,帮你便是帮他,本宫也只是想讨商侯的好。」 她说得直白?,大大方方承认用意。 说罢,不等容消酒答话?,便扶着她朝外去。 殿门处有四名守卫,其中便有那?卢浩州。 容消酒下意识松了口气,这卢浩州是商凭玉跟前的人,应是能辨认净颂究竟是善是恶。 她跟着走?到殿门处,便见净颂从腰间掏出一枚剑穗。 那?是商凭玉双刀之上?悬坠的穗子,若非亲近之人,哪里会得了去。 正?想着,净颂走?到卢浩州跟前,低声谈论了几句。 很快,卢浩州朝容消酒这处颔首,示意她可以跟着离去。 如今这衣物是必定要更换了,若是不去,她这一身脏乱,恐怕会惹圣上?震怒。 她还要入崇文院,必定不能因为衣衫不整被赶出宫去。 思及此,她跟着望殿外去。 卢浩州走?不开,便遣了一守卫跟着,奈何男女有别,又在规矩森严的皇宫大内,她们与守卫的距离间隔极远。 甚至在走?到一处轩廊时,跟着的人守卫都?不见影儿了。 「公主,我们能否等一等那?……」 容消酒一张嘴,话?还没说完。 身侧的公主利落打断她思绪:「已然到了。」 两人一道儿进了殿内,这殿门极其简陋,甚至能瞧见上?面浮着一层霉斑。 容消酒没由来的惴惴不安,却也硬着头皮跟着走?了进去。 所?幸,殿内虽简陋,却算得上?干净整洁。 「大娘子随我走?了一路,为何不见你问?那?枚剑穗的事。」 她不再?用「本宫」二字,而是「我」。 瞧这意思是要与容消酒拉进距离进行交谈。 隔着云屏,容消酒瞧了眼屏风外的人,粉唇轻启:「这是公主与侯爷的事,与我何干,既不关于我,我何必多此一问?。」 「那?若是我要与你争商侯,你也不过问??」 第36章 偏爱 净颂直言不讳,容消酒闻声,繫着腰带的手骤然收紧。 「若是公主与侯爷两情相?悦,我自会知趣让出大娘子之位。」 她说得由衷,教人听不出半丝恼怒。 若这公主与商凭玉相互爱慕,怕是早将她赶出侯府,哪里还费心力与她言语周旋。 此话一出,云屏外的人没再开口?。 好半晌,容消酒换了身石青色衣裙走将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净颂站在一侧,扫视了她全身,视线落在她鬓边青玉簪上。 「大娘子钗环有些松动。」说着,走上前?,抬手替她扶稳鬓边簪。 那纤长手指不着痕迹地在她簪上摩挲一遍。 两人重新返回紫宸殿,此时商凭玉已落座。 他先是看向容消酒,后又瞥了眼其身侧的净颂。 遂即起身,在容消酒跟前?站定?,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方将听闻姐姐衣裙浸酒,还险些被酒罈子误伤。」 他说着,视线又落在她身上,牵起她手腕,便开始检查起身上是否有伤处。 殿内此时已坐满宾客,无数双眼都朝这?处看来。 引得容消酒一阵不自?在。 正不知如何?是好,离九五尊位最近的一老?叟走了过?来。 这?老?叟两鬓斑白,双眸却炯炯有神?,瞧着那身上形制,应是位公爵。 这?人手上拄着梨木拐杖,一步步走到商凭玉跟前?。 众人见这?老?叟起身,亦都跟着起身。 毕竟在这?人跟前?,就连圣上都是要?朝他见礼的。 商凭玉见人过?来,正要?躬身作礼。 这?老?叟抬手示意作罢,与他并肩而立,面朝着容消酒。 「想来这?位小娘子,便是施将军的女儿。」 苍老?的声音带着温润,倒与他周身威严气场形成反差。 容消酒不识得来人,只微微颔首。 此时商凭玉将她拉至身后,面向老?叟作揖:「国公爷莫怪,内人未曾有幸见过?您,故而不知该如何?称唿,万望见谅。」 言罢,凑到容消酒耳侧提醒:「这?位是寿州齐国公。」 寿州齐国公。 容消酒心头一震,这?人身份她耳熟得很,正是与圣上和商禅同谋之人。 她母亲的死,这?人亦是主谋之一。 可面上她再行礼,恭声作答:「回国公爷,施桃花正是先慈。」 齐国公浅浅点头,嘴上带着亲和的笑,打量她时不觉冒犯,眼神?流露着对小辈的关爱。 「好好,瞧那眉眼真真与桃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若单单只看他此刻的言语神?态,容消酒只觉这?人与自?己母亲交好,连带着对她也怜爱几分?。 可她心知肚明,这?人并非面上那般和蔼,私下?曾为了遮掩甚真相?,伙同圣上将她母亲灭口?。 「你本名容消酒是也不是?」齐国公再次柔声问。 只待她称是,这?人便亲热的唤起她「酒丫头」。 这?齐国公虽说与她父亲同在公爵,地位却大不相?同。 传闻中的齐国公不苟言笑,能言善道,是举朝闻名的外交天才。三十年?前?,在本国与东溟人打仗时,凭他一人入敌军营帐,换得两国和平,互通有无,至今交好。 除了那外交本领,更为重要?的是此人扶持圣上顺利登位。 先帝病逝,为助那时还是三皇子的赵集登基,他带三万兵马入京围城。事成身退,便一直隐居寿州。 「罢了,这?人多眼杂的,改日再好生畅谈。」齐国公言语毫不避讳,言罢斜睐了众人一眼。 仿佛是在替此前?众人旁观容消酒浸了满身酒时,抱不平。 瞧着齐国公对容消酒的青眼有加,众人皆投出艷羡目光,越发好奇这?空有一幅皮囊,与死人打交道的商大娘子有甚过?人之处。 直到圣上携贵妃现身,殿内人尽数收回思绪,个个喜上眉梢。整个大殿丝篁鼎沸,一派歌舞昇平。 想着要?去一趟崇文院,容消酒随意寻了个藉口?便熘出紫宸殿。 所幸她入宫前?,曾购来宫内地形图,循着记忆朝崇文院方向去。 约莫一盏茶时间,她便到了崇文院。 不知是巧合还是守卫都去了紫宸殿,她一路上并未遇上甚巡视守卫,甚至连崇文院外都无人看管。 若非其门?外赫然挂着「崇文院」三个大字的匾额,容消酒都要?以为这?是甚不起眼的冷宫。 她抬脚入内,左右提防着来人。 此时她一身石青色衣裙,没了那显眼的宫衣,瞧着衣衫形制,倒像宫内哪个不起眼的宫娥。 她一路过?于顺利,自?己都有些不真实感。 推开正殿的门?,在瞧见那林立的书架时,登时又打消一切顾虑。 既然都来了,她定?要?有收穫才肯罢休。 可找了一圈,一层层一列列地找了好半晌依旧没瞧见当年?记载沙河一战的史册。 正当她有些沮丧时,门?忽地被人从外锁上。 在听到声音时,容消酒心口?一个激灵。 忙走上前?查探,奈何?门?被铁链拴上,除非大声叫喊,不然凭一己之力是註定?解不开的。 可若是叫喊必定?惊动宫内人。 想来将她困在此处之人亦是想到这?点,知晓她一定?不敢声张。 可困她之人究竟是何?目的? 这?般想着,她开始在殿内四?下?巡视。没发现出口?,倒殿内一屏风后被人脏污了的画轴。 一打开正是她前?年?画的鹧鸪松林图,然而居左位置的松树被人洒了墨。 看着那墨水还未完全洇干的模样,容消酒顿时瞭然困她之人的用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想来是知她要?来此处,提前?毁了画,试图嫁祸于她。 这?不赶巧了,这?画正是出自?她的手笔。 她看着被点状墨滴破坏的松树,看了看屏风旁侧书案上放置的笔墨,一瞬便有了补救的法子。 她将被浸染墨滴之处皴擦成山石,布势得当,比之前?画作更添气韵。 也不过?半盏茶时间,门?被人打开,来人是这?崇文院原先的守卫。 瞧见殿内的容消酒,不等盘问一言半语,便将她带走。 一看便知是早有预谋。 几人走时,顺便将书案上的画作一併带走。 刚出崇文院,一行人便碰见巡逻至此的卢刚。 卢刚第?一时间瞧见容消酒,即刻上前?拦住几人去路。 几人中领头一瘦高高的宫人行一礼,率先开口?:「禀大人,我等在崇文院抓住一女贼,正要?交给殿前?司。」 卢刚眉头深皱,抬手指向容消酒,肃声问:「这?便是你们?抓的女贼?」 「正是。」 这?人话音未落,就听卢刚中气十足喝了声「放肆」。 几人不明所以,可碍于职位在卢刚之下?只得低头。 「尔等瞎了眼,连我马司指挥使的大娘子都不识得。」 说着,示意部下?上前?,将几人押跪在地。 几人有些惶恐,本来圣节这?日,群臣入宫,被准许前?往紫宸殿一观。 也不过?离开崇文院半个时辰,再回来,便见正殿被人上了锁,钥匙就放在殿外台阶上,钥匙下?附有一封信。 信上说殿内有一女贼,毁坏霜桐居士的画作,此时已被困住,教他们?不要?声张,交给殿前?司处置。 想到画作,瘦高高的宫人忙从身后人手中拿来画,双手捧向卢刚。 「大人,此画便是被这?大娘子所毁。」 说起来,圣上最喜霜桐居士的画作,如今被这?人毁了,哪怕此人是马司指挥使的大娘子,亦逃不开责罚。 思及此,这?宫人虽跪着腰背却挺直几分?。 卢刚展开画作,瞧着其上未干的墨迹皱紧了眉弯。 若是他主子的娘子毁了霜桐居士的画,他也无力挽回。 思及此,他轻嘆口?气,下?意识看向容消酒。 容消酒识得卢刚,忙摇头解释:「此物起先被人用墨脏污,如今填补几笔非我本意。」 卢刚闻声,脸色一阵儿青一阵儿白,有些费解这?大娘子为何?非要?添几笔。 如今好了,他亦无计可施。 眼瞧着几个宫人便要?挣开束缚带容消酒去找殿前?司的人。 卢刚只好又拿商凭玉出来压人。 跪地的宫人们?面面相?觑,显然不满卢刚的仗势欺人。 正此时,一队殿前?司装扮的守卫朝此涌过?来。 与卢刚几人僵持住。 有个宫人趁两队激烈争辩之际,挣开束缚,往紫宸殿方向去。 直接将此事报给圣上跟前?当差的宫人徐度。 徐度亦纠结起来,今日圣上生辰,他可不敢贸然通传搅了圣上兴致,非得寻个人替他将话说出口?最好。 正巧,一转身就遇见出来透气的赵温奚。 * 赵温奚知晓了事,大步流星原路返回。 可他并未将事情悄悄告知圣上,反倒是大张旗鼓站起身,当着众人的面,笑着开口?:「禀陛下?,儿臣方将得知一件喜事。」 「听闻商侯家的大娘子席间特地前?往崇文院找出霜桐居士所作之画作,添了几笔,要?给陛下?贺岁。」 他语气随和,明明是件触怒龙颜的祸事,却被他说成喜事一般,其中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众人跟着一惊。 为这?商大娘子的愚蠢行径长嘆一口?气。 在霜桐居士的画作上画蛇添足,哪里是贺岁,分?明是挑衅。 端坐九五尊位的赵集脸色登时一沉,他余生没甚偏好,唯独对霜桐居士的画爱不释手,若有人要?毁坏他仅存的偏爱,便是国公夫人他也处置得。 第37章 嫌弃 赵集扑哧一笑,狭长的眸子却阴沉得可怕。 「去?,那便请商侯家的娘子入殿来,朕倒要看看她添了个甚模样。」 他说这话时?,心中却已盘算好该将这胆大妄为的女子打成甚模样。 众人皆察觉圣上已发怒,不自觉的将视线投向座在一旁的商凭玉。 便见他毫不在意的模样,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盏饮入喉中。 众人暗道,此人一定是在强装镇定,心下怕是早已慌乱成热锅上的蚂蚁。 赵温奚懒洋洋地倚坐着,他亦同众人所想。 他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将商凭玉娘子犯下的罪过言说出口,为的是给商凭玉一个教训。 前几日,他便察觉到商凭玉同七皇子走得极近,大有放弃他投奔七皇子之意,他便要商凭玉明白,若不全?心全?意归顺于他,那便亲手将其一切都毁绝。 * 不移时?,容消酒被押跪在殿前。 众人视线掷在她身上,似要将她灼个千疮百孔。 商凭玉垂着头,素手转着茶盏,显然不想理会此事。 跟着容消酒入殿的宫人,将那被脏污的画捧到圣上跟前。 赵集只?瞧了画轴边缘的墨渍,方将压下去?的暴怒,此刻又?迸发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商家娘子,你好大的胆子。」 容消酒抬首,挺直腰身,语气不卑不亢:「启禀圣上,此画非民女所污,民女不过在污画之上尽力对?画作进行?修补。」 赵温奚哼笑一声?:「听闻商家娘子亦是执画笔之人,不过画的是喜神,你这样的手不知沾了多?少逝者的死气,怎配沾染这风雅画。」 「况且便是画院的翰林、侍诏都不敢对?霜桐居士的画作进行?修补,你区区一妇人,哪来的豹子胆,敢擅自涂改。」 此话说出殿内不少人的心声?,却也不免又?再次将眼神投向商凭玉那处。 此时?的他,只?淡淡瞥了眼赵温奚,再没余下动?作。 容消酒正要开口反驳,却听殿内有人轻咳一声?。 「禀圣上,这商侯娘子怎的也说也是桃花的独女,便是看?在她的情分上,也不该在事情未查清前,便将商侯娘子押跪在地。」 齐国公扶着拐杖起身,替容消酒说和?。 瞧着那和?蔼可亲的模样,容消酒有一瞬错觉,这人真是待她母亲极好的。 赵集心下冷哼,却还是照着齐国公的话,命容消酒起身。 佯装着宽和?,肃声?问:「商大娘子你可有辩白?」 容消酒只?好将自己去?崇文院的经过一一详说清楚,只?是言语中不着痕迹地将前往崇文院的目的给遮掩了过去?。 「说了这般多?,归根结底,你确实在霜桐居士画作上添了几笔,是也不是?」 赵集端坐着,一手插在腰侧,身子在说话时?往前倾身,带着沉郁的威压。 这次容消酒主动?跪在殿前:「确是如此,民女任由圣上处置。」 「各位都听到了,商侯娘子对?霜桐居士的画作大不敬,特此赐嵴杖五十。」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商侯娘子便是有亡母和?丈夫的撑腰,亦逃不开惩戒。」 容消酒眉梢一皱,自她押进殿内,就没瞧见商凭玉站出来替她说一句话。 哪里?是有他撑腰。 思及此,她强迫自己清醒,试图将事情朝着自己谋划好的方向去?。 刚做好开口的姿态,就见齐国公执着拐杖搠了下地面。 那动?静在这朗阔殿内显得异常响亮。 当着圣上的面如此行?为,无疑是在挑衅皇威。 可九五尊位上的人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恼怒,想来是,早已对?齐国公无礼行?为见怪不怪。 众人噤声?,就听齐国公冷哼一声?:「圣上为何不先遣人去?彻查清楚暗中破坏画作之人,如此草率便判了商家娘子嵴杖。况且圣上还未打开画作一观,待判断完画作是否被修补完好,再发落也不迟。」 赵集瞥了眼齐国公,强压下心中厌烦,示意捧画的宫人将画打开。 画开,原本成片的松林,添了不少远近不一的远山秀石,更别有一番风味。 由于墨迹尚未完全?洇干,有不少星星点点的墨水晕开,却瑕不掩瑜,那独特又?老到的云头皴画法,让赵集勐地一个激灵。 他当即站起身,从宫人手中接过画作,垂首细细观摩。 眼见着半盏茶时?间过去?,又?一个半盏茶时?间过去?,赵集依旧没从画作中抬起头。 众人见状,以为圣上正为不成样子的画作惋惜。 遂即窃窃私语起来,就连看?向容消酒那处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唏嘘。 赵温奚瞥了眼众人,朝容消酒身后的宫人吩咐:「还不快将这胆大妄为的罪妇带下去?行?刑,免得再惹圣上——」 「你住嘴!」 赵温奚话未说完,被赵集高声?呵斥住。 赵温奚眼神骤然冷下来,这还是他父皇头回当着众臣工的面与他翻脸。 赵集说罢,又?埋头观着画作。 似乎为防眼花,他朝身侧宫人开口,吩咐他将画院的翰林、侍诏都找来。 这一等,又?过去?半盏茶时?间。 众人不明所以,只?得交头接耳,面面相觑,然而?,左右前后张望过去?,每个人面色上尽是狐疑。 不移时?,翕集在圣上周身的画院一众人,相□□了点头,遂即一齐跪地。 「圣上没看?错,瞧着这运笔风格,脉络布局,确是霜桐居士亲笔。」 「这云头皴除了霜桐居士没人能勾勒的这般周到。」 赵集眉梢一挑,神色平和?不少。 他挺直腰杆,指着容消酒高声?启唇,那声?音因?激动?微微颤抖:「这些个山石当真是你画的?」 容消酒扬脸,不疾不徐地回话:「回圣上,正是民女。」 跪了一地的翰林、侍诏齐齐望向容消酒。 为首的翰林看?了赵集一眼,赵集会意颔首。 这翰林登时?站起身,自随身带来的箱匣中拿出蚕茧纸和?沾了松烟墨的毫笔走去?容消酒面前。 「那便请小娘子您再囫囵画个方圆。」翰林说完,将纸笔放置地面。 遂即,候在容消酒跟前,擦了擦额间薄汗。 容消酒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信手执笔便画了几个顽石怪箨。 那翰林垂首望着,那表情随着她运笔,一点点兴奋起来。 众人像被蒙在鼓里?,只?愣愣瞧着台阶之上的翰林、侍诏一一朝容消酒簇拥过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期间不是哪个侍诏发出啧啧赞嘆,便是哪个翰林拍手叫好,引得一旁席中人越发好奇。 待画罢,那为首的翰林弯腰将画掇起。 「圣上,已确认与您手中画作属同一人手笔。」 赵集长长喟嘆一声?,这自己日思夜想早盼着能见上一面的霜桐居士,没想到就在跟前,方将甚至还险些将她屈打。 思及此,他越发后悔,将画作交给身侧宫人,便快步下台阶,亲自去?扶容消酒起身。 「怪朕有眼不识,冒犯了霜桐居士。」将人扶起身后他由衷赔话。 此刻全?然没了皇帝威严,连面色都和?缓起来。 殿内人早在那一声?「霜桐居士」中,惊愕地瞪大双眼。 「圣上,臣等可有听错,您是说这商侯娘子是霜桐居士?」 座中有臣工唯恐自己听岔,不敢置信地起身询问。 「褚大人没听错,我等已一一比对?过,这大娘子所画与霜桐居士所画的两相比较一般无二。」 得到确认,殿内登时?惊唿一片。 霜桐居士在京中声?名远扬,也不是无人猜测过她身份,却都以为是哪个朝堂文官,亦或是哪个风流才子。 总归都本能以为能画就上等雄浑苍健画作的画师是位男子,却不想是位娉娉裊裊的女娇娥。 一时?间,看?向容消酒的眼神没了此前的试探打量,尽是钦佩欣赏。 「今日朕的生辰,能得见霜桐居士,真真是上天赐予的福分。」 赵集笑得爽朗,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余光扫过一旁的商凭玉,心里?不自觉对?他生出嫌弃,像他那般冷血无情之人,哪里?值得霜桐居士託付。 或许在某一天,那商家大郎的下场便是霜桐居士往后的结局。 正当众人沉浸在容消酒便是霜桐居士的震惊中,坐在角落的净颂红唇紧抿,苍白的面色在素色衣衫的衬托下愈发没气色。 容消酒被瞧得浑身不自在,总归她的目的达到了。 早在崇文院修补《鹧鸪松林图》时?,她便是下定决心要将霜桐居士这个身份暴露在众人跟前的。 因?为她要借霜桐居士的身份与圣上攀上关系,从而?设法留在宫中,查到记载她母亲在沙河一战那段史?料。 纵然赵集兴奋,却碍于容消酒是臣工家眷,也不好过多?亲近,只?目送她回了原先席位上。 容消酒还未落座,双眸与商凭玉的视线交错。 他面色沉着平静,似是早料到她身份,眼神中不带一丝惊讶。 「恭喜姐姐。」他用着只?能两人听见的声?响,沉沉道。 容消酒闻声?,只?觉毛骨悚然,像是整个人被扒光站在他跟前,任何一个小举动?都能被他窥见,更甚至就连心中所想所念也能被他一览无余。 坐于商凭玉对?面的赵温奚,瞧着众人对?容消酒变了态度,闷头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头也不回地出了宫殿。 商凭玉见状,转眸望向坐于赵温奚身后两排位置的赵折桂。 点头示意其可以开始行?动?。 第38章 逝去 此时宫宴已接近尾声。 不少人出了殿门,往御花园去。 容消酒只想早些熬过这场宫宴,她今日的目的已达到,只消等着圣上私下召见她。 正思索着,齐国公朝这处来。 容消酒四下落座之人已离席,遂而说起话来也没方将的人多眼杂。 「酒丫头啊。」这老叟说着,自?腰间拿出一枚玉玦,看向她又继续开口,「初次见,也没甚见面礼,此物且收着。」 容消酒有些?不知所措,她与?这老者不过头回见,哪里收得了?这贵重?物。 「以前你母亲在寿州时,便时常来国公府。老夫早将她当女儿看待,如今你权当作?是远房祖翁送来的小物件便罢。」 说着,齐国公朝她颔首离去。 容消酒还在回味他话中意?思。 在商禅留下的日志中有载,这齐国公与?外族勾结,是害她母亲的同谋。 可?瞧着他如今模样,倒像是与?她母亲关系极亲近。 正陷入沉思,商凭玉拉了?拉她裙角,将她拉回现实。 她坐回原位,偏头看他。 「姐姐若是对甚事?情困惑不解,可?来问我?。」 他言语温沉,面上一本正经?,显然这话说得认真,并非拿她取乐。 容消酒沉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越瞧越不懂这人对她究竟是何情感。 要说有感情为何方才她险些?被嵴杖,这人一言不发。 要说没感情为何又总是说出这样一番诚挚的话,总引得她心下悸动。 殿内人越来越少,笙歌也早退了?去。 正当赵集准备离宫时,门外传来宫人急促脚步声。 「禀圣上,九皇子他…他猝死在御花园。」 赵集心勐地一沉,脸上的笑僵在原地,好片刻,才扶着案面站起。 「怎会如此!」 忽而他瞥了?眼商凭玉,又看向齐国公原先落座的位置,遂即高喝:「紧闭宫门,宴上任何人都不得离开皇宫。」 说着,脚步踉跄着往殿外去。 商凭玉跟着站起身,顺势拉起容消酒,将她的手攥紧。 「好姐姐不必惊慌,只消跟着我?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有殿前司的明启和马司的卢刚在,想来也用不着他出马。 不移时,除了?齐国公,这齣了?殿门的席间人又回了?殿内,一一落座回原位。 赵集面色凝重?,撑着虚浮的步子坐回九五尊位上。 他掀了?掀眼皮,指向跟他走?过来的殿前司虞候明启,「你说。」 明启拱手一礼,遂即开口:「经?太?医署确认,九皇子是死于一种叫蜀椒汁的毒物。」 「经?检验后,觉察到他手腕有一处划痕,毒物便是由?这划痕渗入五脏六腑的。」 赵集冷哼一声,眼底尽是肃杀之气:「圣节之日,杀朕的皇子,不论是何人所为,我?必将其碎尸万段。」 「来人!给朕搜,在座众人都要给朕搜得明明白白。」 明启拱手称是。 遂即朝候在殿门的众守卫招手,一众着铠甲的士兵涌入殿内。 行走?间铁甲擦碰声惹得人心惶惶,众人沉着脸,咬牙配合着搜身。 「众位卿家和众位女眷莫怪罪,朕除去皇帝身份,亦是一位父亲,还望各位体谅。」 众臣工瞧着自?家女眷要被身为男子的守卫搜身,个个敢怒不敢言。 临到容消酒,那守卫朝商凭玉行一礼。 便要上手去搜容消酒的身,却被商凭玉勐地打断。 「我?亲自?来。」他沉声开口。 此话一出,赵集转眸看过来。 此时他沉浸在丧子之痛里,哪里顾得上思考众臣工是否对女眷搜身一事?心怀怨言。 他只觉商凭玉在挑战他的权威,遂而眯眸,冷声启唇:「商侯是在怪罪朕?」 商凭玉忙拱手作?揖,「臣不敢。」 站于角落的净颂见状,朝那要搜容消酒身的守卫使个眼色。 那守卫趁机走?到容消酒跟前。 「找到了?!」 这一句话,登时打断赵集心中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 他眸光一凛:「在何处?」 守卫拔出容消酒鬓边白玉簪,双手捧到赵集跟前。 「卑职见这簪上有淡淡蜀椒气味,又想起九皇子那伤口划痕,便大胆猜测是这簪子划伤的。」 容消酒拧眉,她来这一趟被陷害两?回,有些?得不偿失。 容消酒跪地辩驳,奈何此时赵集已无?心听解释。 人证物证俱在,纵然她是霜桐居士,赵集依旧下令将其拿下,三日后处斩。 毕竟有他最偏爱的画师陪着他最宠爱的儿子上路,他也能有些?慰藉,这亦是他作?为父亲能为儿子尽得最后一丝力。 商凭玉此次沉了?眸,朝赵集冷声开口:「圣上骤然失子固然悲痛,却也不必滥杀无?辜。」 「臣的妻子一向温柔敦厚,此前还是佛门中人,哪里做得出杀人的勾当。」 赵集冷哼,死死盯向他:「商家娘子温柔敦厚做不出杀人勾当,难不成是受人挑唆?那挑唆之人又会是谁?」 这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商凭玉,若他再为容消酒辩驳,便连带着将他也抓入牢内。 听见这圣上言语中明晃晃的威胁,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时间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站一旁的明启见状,忙以九皇子为藉口,上前示意?赵集离开紫宸殿。 商凭玉看着赵集离去的身影,在此时下定一个决心。 他心里想着事?,临出殿门,与?一人碰个正着。 净颂站稳身子,看向他时,眼神怯怯又带着几分担忧。 「商大哥莫难过,我?也相信凭大娘子秉性必定不是兇手,奈何我?父皇一意?孤行,你莫太?在意?。」 商凭玉垂眸,瞧着跟前小小一人儿,嘴边咀嚼着那句「莫太?在意?」。 临了?,他轻笑一声:「公主这乐天性格,还真是让人艷羡。只盼着公主能永远这般乐天,在经?受磨难时,能一直不在意?。」 这话他并非讽刺,倒真是由?心说的。 说罢,他颔首,先行离去。 * 容消酒在台狱过了?一夜。 夜里凉风吹彻,她只着着单薄囚服,冻得瑟瑟发抖,难以入眠。 「姐姐。」 容消酒闻声,从双膝中抬起头。 看守的士兵为商凭玉解开牢门锁链。 没了?门的格挡,商凭玉阔步进去。 赶忙放下食盒,解下身上披风替她披上。 「姐姐,苦了?你了?。」 说话时,他声音有些?颤抖,那沉郁的眸涌出湿雾来,惹得他不敢抬眼与?跟前人对视。 容消酒沉默着,任由?他蹲下将自?己拥入怀中。 她一个将死之人,应是再没甚用处,这人不必过来的。 「你…你来此做甚。」 容消酒直接问出口。 「自?是心里记挂姐姐,来看看。」 说话时,他将她拉出怀抱。 又将带来的食盒递到她跟前,一一打开。 食盒内只放着一碗红豆粥,这粥用丝绢足足包了?七层,打开时还冒着热气,正巧驱散她身上浸一夜的寒气。 商凭玉就那般静静瞧着她,好片刻,才沉沉开口:「姐姐就没甚想说的,真就认命,甘心背上这杀人犯的罪名死去?」 容消酒垂眸看着碗里的粥,没接话。 如今凭她一己之力,是翻不了?案的。况且她无?依无?靠,又能依仗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姐姐若是就这般殒命,施将军在天之灵会如何想?」 提到她母亲,容消酒面上才有了?些?反应,转脸看向他。 「不甘心又如何,事?已至此,罢了?。」 商凭玉轻嘆口气,看着她没接话。 反倒递给她一拇指大小的银瓶。 容消酒蹙眉,愣愣看着,没接。 「你这是想提前将我?送走??」 闻言,商凭玉扑哧笑出声:「算是,瓶中是一粒朱色药丸,姐姐今夜吞下此药,便可?在睡梦中安然逝去,不必再受身首异处的苦。」 这人言语懒怠,面上也松弛自?在,哪里有送她毒药的架势。 又或者说,谁家送人毒药这般随性的。 可?她还是循着他的说法,问了?一嘴:「为何是今夜?」 「因为…若是白日你没了?动静很快便被发现,到时他们将你救活,你仍旧要承受杀头之痛。」 「若是晚上,他们只会以为你睡了?,况且这药要四个时辰才能让你死绝。」 容消酒了?然颔首,忽而正色道?:「那我?明晚吃,如此还可?多活一晚。」 商凭玉看她一眼,眉峰轻挑:「此药只有十二个时辰的药效,我?也仅此一颗。」 容消酒越听越觉不可?思议,不过一颗小小丹药竟有这般多讲究。 将药送到手,商凭玉也没多留。 只是在离开牢狱时,又悄悄躲在拐角处偷瞧了?她几眼。 月色拢着银白的光,自?天窗处洒入牢内。 容消酒吞下药丸,双手拉紧商凭玉今早送来的披风。 凉风被格挡在披风外,可?她面颊却并未有遮掩,飕飕的冷风拍打着她琼面,又借着她鼻腔灌进肺腑,引得一阵咳嗽。 真切的冷,让她更加清醒,脑中一遍遍浮现过往经?歷过的画面。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究竟因何而死,还不知道?究竟那三人是否真的是兇手。 她还想为母亲报仇,还想去看看母亲守护过的寿州究竟是何模样的,想画山水画亦想为百姓多画几幅喜神图。 这般想着,她眼皮越发沉重?。 心下了?然,定是那药丸起作?用了?,那她也要离开人世?了?。 第39章 坦白 温软的光洒进帷帐,榻上人低眉阖眼,加之那眉心的一点红痣,便浑似那洛迦山上的观音面。 随着光照越发炙热,她缓缓睁眼。 周身是柔软床被,青色纱帐,那帐钩上坠着铃铛,随着细风沙沙作响。 这熟悉的场景布置,正是她在商府榴锦院的寝间。 她这是没?死,她十分笃定。 「大娘子醒啦。」 翠羽端着食盒,走入房门,撩开珠帘朝里间来。 「商凭玉在哪儿?」 容消酒咬牙问。 这人实不道德,竟骗她那药吃了能致死,衬得?她像个痴儿。 翠羽轻笑:「侯爷不在府中。」 说着,又催促容消酒起身洗漱用膳。 * 台狱内,商凭玉站在原先囚禁容消酒的牢门外。 牢内有狱卒走将进去,将一桶水泼向内里躺着的人。 巨大的水流冲击,使得?牢内人勐然清醒,下意识惊叫出声。 「你…你是何人?!」那人粗喘着气,半坐起身,双手胡乱擦着脸上水痕。 忽而又转眸看向四周,隔着牢门望见那位她一直倾慕之人。 「商大哥,我怎会?在这儿?」净颂扯出还算得?体的笑问道。 商凭玉指尖敲着围栏,居高临下望着她轻笑:「你为何会?在此处,想来你应该清楚。」 净颂蹙眉,瞧着他那淡漠表情,心底一寒。 在她眼里,商凭玉一向温和?有礼,面对她时总带着谦和?的笑。 「商大哥,你…你不是这样的,你在故意吓我对不对。」 净颂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边说边摇头。 商凭玉淡然瞥她一眼,不再伪装,直接开门见山:「我家娘子鬓边玉簪的毒药是你抹上去的,她之所以被关在崇文院,霜桐居士的画之所以被毁皆是你所为。」 他说的肯定,看她的眼神随着话语越发冷漠。 一时间,净颂面上一僵,那纯澈示弱的模样下一刻好?似面具般皲裂开。 「这…这都是假的,商大哥,你要信我。」她沉沉开口。 商凭玉歪头看向她,轻哼出声:「不论真假,我都会?找你替我家娘子受刑。」 「净颂,你应该晓得?谁杀了赵温奚。」 他与赵折桂谈论谋划时,是瞧见了净颂在门外偷听。 不过那时,他早就打算让她来当着替罪羊,故而并未拆穿。 净颂看着他笃定又运筹帷幄的架势,顿时瞭然自己被他算计了。 登时她脸色阴沉下来,怒瞪着他,冷斥:「你简直卑鄙无耻!」 「总之,不是他死,便是你亡。你的命是註定了的。不过没?想到你竟敢将罪名嫁祸给?我的姐姐,那我便要你生前生不如死,死后不留全尸。」 说着,他瞥了眼狱卒,示意这人可?以随意施为。 吩咐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去,一路上净颂的尖叫声从未断绝。 出了台狱,他去见赵折桂。 刚走进那熟悉的冷宫,便有长剑朝他噼斩而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执剑人手臂力量薄弱,不等碰到商凭玉分毫,胳膊便已酸得?举不起剑来。 赵折桂咬牙,双眸狠狠瞪着他:「商凭玉你不讲信用!说好?的,我杀了赵温奚,你便放我长姐离开。」 商凭玉一把夺过他手中剑,冷哼一声:「凭你的剑法也想杀我?」 他没?有直面赵折桂控诉的话题,反倒是转移视线到剑法身上。 「若你想学剑法,我可?以教?你。」 「不用你教?!你害我长姐,我要杀了你!」赵折桂已不是几岁的孩童,自然不会?轻易被他哄过去。 商凭玉挑眉,手上把玩着剑,懒懒开口:「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去认罪,要么她替你顶罪。」 赵折桂脸色一白,这两个选择都不是他想要的。 登时指着他咬牙切齿道:「你…你起先不是这般说的!你骗我!」 商凭玉承认他卑鄙,他要的是要这皇子与他绑在同一条船上,且可?操控。 如今看来,他选对了人,这人蠢得?可?怜。 商凭玉不屑一笑:「七皇子,单靠你此时口头上的呵斥是做不得?杀人的刀的。」 「我是骗了你,那你能奈我何?」 说着,他又忍不住笑出声:「事到如今,一切都只能怪你无知又无能。」 「你无知于?被人牵着鼻子走,从不自己多思多想。无能于?总是欺骗你的恶人就在跟前,也奈何不了他,甚至还要在此听他长篇大论。」 赵折桂也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完全影响不了商凭玉,可?自己又气不过,登时红了眼。 「既然你已然杀了赵温奚,便再没?回头路,要么现在就死,要么与我同盟谋取皇位。」 赵折桂紧皱眉头,睨他一眼:「你杀我长姐,你以为我真的会?与你同盟?」 「你这话不对,杀你长姐的,不知我一人,还有你。」 商凭玉玩味的看他一眼。 这赵折桂虽说性子单纯,却?将男尊女卑刻进骨子里,在他心里,他的长姐就是为他牺牲而存在的。 他嘴上说着,一切皆是为了长姐而被迫与商凭玉合作,其实不过是他做给?他长姐看的假象。 只有让他长姐知晓,在他心里她是最?至关重要的存在,才?会?甘愿为他付出,甚至到最?后直接将命给?他,替他顶罪。 安顿好?赵折桂,商凭玉便开始计划着如何除掉赵集。 在赵集要杀容消酒时,商凭玉便已经为他定好?了死期。 要净颂做替罪羊,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让赵集再失去一个女儿,哪怕这个女儿并不是他多看重的。 既然他要杀容消酒,那商凭玉便杀他女儿。 商凭玉照常上值,再回府时,已至深夜。 他踏入榴锦院正房房门,进里间时,珠帘随之发出叮噹脆响。 容消酒闻声,朝声源处望去,正巧与他四目相视。 很快,两人皆心照不宣地?瞥过眼去。 一时间,房内只剩下珠帘声响,再无其他。 「你是怎地?将我带出台狱的?」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着这房间因沉默而变得?即将窒息,容消酒率先开了口。 商凭玉转眸朝她看来:「姐姐就只想问这个?」 他没?有正面回答,亦不想正面回答。 不想告诉她,自己找了旁人替她受刑,若被她晓得?她必定要愧疚一生。 况且,她本就无罪,她只需要晓得?如今她自己可?以周全度日便好?。 至于?旁人的生死都是他们自作孽。 「那还能问甚?」 容消酒眨眨眼,随口回。 经歷了这一遭,她忽而发觉这人也没?那般讨厌。 回想起来,好?像每次只要她一落泪,这人便手足无措,最?后无奈对她妥协。 可?她并不想要通过落泪,而得?来的他的无奈妥协。 她希望自己能有与他平等谈判的力量和?筹码,而非做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他摆布,攀附他才?能过活之人。 「问…如果姐姐真不在了,我会?不会?惦念你。」 他说的懒散,眼神却?直直盯着她,不捨得?移开。 容消酒瞥过眼不去看他,脑中尽是他父亲生前留下的日志内容画面。 「姐姐不这般问,那我便这般问姐姐。」 「若姐姐真不得?已要离开人世,会?捨不得?我吗?」 说话时,他走到容消酒跟前,逼她转眼与他对视。 那双明眸目光灼灼望着她,令她难以忽视,唇边却?怎的也张不开。 脑中杀母仇人之子,与胸内怦然的心跳都在强烈的叫嚣着。 此刻,她也不知说什么是对的,故而只有沉默。 商凭玉却?穷追不捨,又道:「换个说法,姐姐在吃下那颗药,是否有怀念过我一时半刻,哪怕只一瞬。」 他说着仔细端详着她眉眼,生怕错过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 容消酒有些心虚,在以为自己将死之际,她想到的除了与母亲相关便是与作画相关,还真未曾想到他。 这般想着,她越发坐立不安,试图换个话题,转移这侷促氛围。 商凭玉却?在她举动间明了答案。 心下不免一阵失落,那刚柔软下来的心又硬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回想起自己也曾一度心硬,却?为何又无端变回了最?初遇见她时的模样。 有些鄙视自己的不争气。 商凭玉不想再试探她心思,遂即话锋转向正事上。 「姐姐不想知道齐国公的身份来歷?」 容消酒正身,正色看向他:「你都知道些甚?」 「我知道他曾经是你母亲的师父,可?自你母亲离世后,他再没?跟人提过这层身份。」 「这是为何?」 「许是愧疚,又或许是嫌弃,更或许是他怕这层关系会?引出些对他不利的东西?。」 「不利的东西?……」 容消酒听着,越发好?奇这人与她母亲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商凭玉凝视着她眉眼,直接坦白:「姐姐应该是看过了我父亲留下的日志。」 容消酒诧异,诧异于?他竟直接将此事摆在明面上说出来。 「你……」 「我都知道的。」他一直知晓他的姐姐想在圣节那日接近皇帝,调查她母亲沙河一战的史料。 故而他才?会?提前将崇文院在守门之人打发走,谁料在助她去崇文院的同时,也让净颂的诡计更容易实施。 他也料到他的姐姐,填补画作便是想将画师的暴露在皇帝面前,以与他拉进距离。 故而在她被判嵴杖时,他都坐在一旁旁观,并未干扰她作为。 「下回姐姐若再有别的事,能否同我说?」 他语气诚恳,放低姿态,认真询问。 第40章 玩物 可他值得信任吗? 又怎知晓他此刻不是在伪装。 心绪在信与不信间,反覆摇摆。 「你为何?帮我?」 她又再次问出这令她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跟前人瞧着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相识久了,才?发现他心?思缜密,教人难以看透。 到此?刻,她还不知这人究竟是敌是友。 这人会为她安置逝去?的?女使?,敢当着她父亲的?面为她出?气,亲自伺候她洗漱,如今还将她从牢狱中解救出?来。 可这人却也罚她抄佛经,禁她足,甚至用铁链将她捆缚。 他喜怒无常,忽冷忽热,行径有时过分极端,惹得她心?绪烦躁,忍不住落泪。 况且…… 「姐姐应该知晓的?。」 他迎眸与她对视,一句话拉回?容消酒思绪。 容消酒这次没有逃避,望着他英眸,缓缓启唇:「你应当也知晓你父亲是杀我母亲的?兇手?之一。」 纵使?见?过他大义灭亲的?场面,可她却并不认为他能对他亲生父亲也那般。 就见?这人哼笑出?声?:「那又如何?。」 他早晓得容消酒母亲之死,有他父亲的?参与。 可那又如何?。 从小他便努力学习如何?讨好自己的?父亲,可在这讨好过程中,也明显察觉出?父亲对他的?不在意。 所幸他亦是不在意这父亲的?,一切讨好不过是希望自己和母亲能好过些。 故而,他对这父亲一向都当作可换取利益的?资源来看。 「姐姐不必将我与我父亲混作一谈,我终究与他不同,也从未想过要与他同一立场。」 容消酒眉梢一顿。他言语坦诚,竟真让她心?下有些动容。 可转念一想,她又并不认为自己有甚过人之处,能胜过他父亲在他心?中的?分量。 况且如今商凭玉失忆,从他的?视角看,两人相识不过几个月,哪里就能让他这般敞开心?扉死心?塌地。 除非……他恢復记忆,且对她有着深厚感?情。 可她想都不敢想,这人未出?征前,对她也是爱答不理的?。 思及此?,她越发猜不透跟前人心?思。 心?头登时烦闷起来,下意识身子前倾,一脸审视地看向商凭玉。 她皱了皱鼻子,俏丽的?眉头堆成「八字」:「你……」 「我?」 商凭玉接话,静静等待她继续开口。 好片刻,她才?沉沉开了口:「你这人实在教人捉摸不透。」 「我甚至就连能判断你话中真假的?把握都没有。」 这般摸不着底细之人,她哪里敢放心?大胆将事情尽数同他言说。 「我一直知道,与姐姐相处这些时日,并未走进姐姐心?里分毫。」 「可是姐姐能否可怜可怜我,多给我些信任?」 话到最后,他甚至带着祈求。 他多希望他的?姐姐能多留意他一些,哪怕只多一个眼神。 他自认这点要求并不过分,可每每得到的?都是失望。 一旦失望涌上心?头,他便又开始强迫自己不去?在意。 再喜欢又如何?,在她心?里,从来就没有他的?一席之地,这样的?人求来又有何?用。 于是开始强行疏离,心?里竖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高墙。 可只要再见?到她,心?绪便不由控制地随着她的?喜怒哀乐起起伏伏,搭建起来的?强硬心?墙经歷无数次坍塌。 直到最后,他无计可施,只得认命。认命于自己这一生或许都要被她牵引。 既然对她是忘不掉也断不得,那他便拼尽全力将人留在身边,他疯一般,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将她囚禁,永远永远将她困在自己为她搭建的?方寸之地。教她再不能离开,此?生只能同他一人生死与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容消酒不知他心?中所想,却本能抿唇,不做回?答。 商凭玉觉察到她的?顾及,朝她轻浅一笑,极善解人意道:「是我太仓促了,略显莽撞。姐姐是该多思量片刻,明日再给我答覆。」 他尽量表现的?不急不燥,生怕一个语气不甚,便惹她反感?。 既然她此?时不愿说,那便缓缓,明日再问?。若明日依旧不愿说,还有后日……总之,不论多久,她何?时想说了,他随时听着。 毕竟日后他们相处的?时间还长…… 只要明日一过,他的?姐姐便只属于他一人。 思及此?,他心?中越发雀跃,自然也再没想逼问?她的?心?思。 两人又随意寒暄几句,商凭玉便找了藉口离开。 临到门前,他长眸扫过候在门外?的?翠羽,压低声?音,沉声?提醒:「好生伺候着,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翠羽完全不敢抬头,只躬着身子,恭敬称「是」。 这人差遣她来侍奉容消酒之前,曾多次叮嘱,要她时刻跟在容消酒身边,想方设法不让容消酒出?府。 至于原因,她不得而知,却碍于他的?威压,不得不照做。 遂即唯恐容消酒消失在自己跟前,她直到深夜都候在里间外?。 容消酒尚沉浸在商凭玉的?话语中。 她究竟该不该相信他? 或许该直白些,先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个遍。 比如他究竟对她是何?情感?,为何?愿意帮助她,那他又想在她这里得到些甚。 瞧着他自回?京后,便多有盘算的?模样。 容消酒忽而记得上官棠说过,害商惟怀成为死囚是他蓄谋已久。 那他当下又在蓄谋甚? 是否也将她算计在当中? 一箩筐的?谜团剪不断理还乱,直到夜半三更,她才?压下心?绪沉沉睡去?。 翌日,容消酒醒来后,依旧沉浸在说与不说的?纠结中。 正当她以为,一切的?生活状态又恢復到她刚来商府时。 便见?翠羽总是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样。 这不紧引得容消酒起疑。 这也才?反应过来,自她昨日醒来后,翠羽同她谈话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唯唯诺诺,连眼睛都不敢同她对视。 她正拨着香灰的?手?一顿,撂下香匙,语气故作嗔怪,试探开口:「瞧你过分谨慎的?模样,倒像是我苛待了你去?。」 站一侧的?翠羽闻言,眉梢微颦,面上闪过慌乱,可只一瞬,她扬起一抹笑,「大娘子这话好没道理,哪里就苛待了我去?。」 「如今侯府中的?晋园和淮园合併,刘妈妈为了镇住淮园那头的?人,对咱们晋园里的?人也越发不留情面,教导我等要时刻拘着礼数,莫丢了她的?脸面,叫淮园那头的?人拿了话柄。」 她言语自然流畅,倒真像是受了刘妈妈教导,不得不拘束着的?模样。 容消酒深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回?了句:「是嘛。」 她不信。 尽管翠羽说这么多话,言语间不曾打一个磕巴。 可她还是捕捉到她唇角的?颤抖和额间因慌张而冒出?的?薄汗。 遂即,她身子前倾,隔着香案,死死盯住她:「你有事瞒我。」 她言语笃定,带着不容狡辩的?严肃。 翠羽抿唇,不答话。 若她坦白,必定又要被关进柴房,去?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 过去?在柴房时,每日叫醒她的?,是小厮进来拖走死尸的?动静。 有时躺在身侧之人当夜还能喘息,第二日便浑身冰凉,再睁不开眼来。你永远不知何?时,身侧躺着的?人就成了一具死尸。 这样煎熬的?日子,她还心?有余悸,自是不想再经歷第二回 ?。 她身子止不住打颤,扑通跪在地上。 「大娘子饶了我吧。」 她属实是怕了? 见?她反应强烈容消酒越发意识到不对,遂而起身走过去?将她扶起。 「是商凭玉威胁你?」 翠羽偏过头,哽咽着回?话:「大娘子别再问?了。」 好片刻,翠羽还是忍不住捧起她双手?,提醒道:「好姑娘,千万别与商侯走得太近,他会害了你。」 容消酒眸光一凛,想问?她究竟是晓得些甚,才?会这般同她讲。 可看她这铁了心?不会回?应的?模样,容消酒决定暂且搁置,寻个好时机再问?。 可翠羽见?容消酒沉默,又继续开口:「商侯他并非表面上的?谦和,姑娘你斗不过他的?,若有机会,便逃得远远的?,莫要再回?来。」 翠羽红着眼,攥紧她双手?,越说到后面语气越激动。 正要继续开口,忽而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刘妈妈端着红木漆盘走将进来,敏锐的?眸子一眼扫过翠羽噙着泪的?眼。 她轻笑一声?,面色是一如继往的?和善:「呦,这晴天白日的?,雷公电母都休沐了,倒劳烦你来添些雨。」 翠羽忙背过身去?擦泪,再没说过一句话。 刘妈妈余光扫她一眼,识相地没再追问?她二人方才?谈话。 只笑着走过去?,将漆盘递到容消酒眼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这是何?物?」容消酒诧异问?,歪头看过去?。 盘内只放着一纸身份帖。 「侯爷说了,大娘子日后便以这身份自居,更名施明如,此?后大娘子与容国公府和容消酒都再无瓜葛。」 闻声?,容消酒只觉荒谬至极,她皱紧了眉弯,唇边勾起冷笑:「他这又是何?意,是要逼我将过往一切都摒弃,成为任他施为的?木偶?」 刘妈妈面色不变,甚至放低了声?音宽慰:「大娘子息怒,侯爷此?举必定有他的?考量,侯爷是不会害大娘子。」 说到最后,她不着痕迹看了眼翠羽。 遂即,又继续开口:「侯爷还说,只要大娘子顺从,往后再不限制您一切行为。」 「你这话说的?,我还应当感?恩戴德不成?」容消酒气到胸腔止不住起伏,也顾不上面上的?得体。 「大娘子,可别忘了您过往的?身份尚是个杀人犯,侯爷此?举也是为您好。」 为她好?不见?得。 容消酒总算回?过神来,商凭玉为何?要冒着大不违助她逃狱。 若他真心?待她,明明可以找出?真兇替她翻案。 可他偏偏要她带着杀人犯的?身份逃狱,是早盘算好,要她与过去?的?一切撇清关系,好使?得她不得不投向他的?怀抱,接受他赐的?名姓,赠的?衣食,永远与他捆绑在一处,做他一个人的?玩物。 是了,就是玩物。 第41章 伪装 可转念想,自己能再活着已是万幸。 便是晓得他另有企图,却也不得不感激于他的救命之恩。 当下她要?做的是保住性命,如?此才有机会查出母亲当年离世的真相。 思及此,容消酒没了方才的愤怒,面上莞尔一笑,将那身份帖紧攥在手。 她要?想实施后面的计划,就必须要?忍气?吞声,稳住商凭玉。 既然他要?她当什么施明如?,那她当便是。 只是在看到那帖上身份是舞姬时,她丹唇紧抿。 商凭玉这是何意? 要?她当舞姬替他拉拢同僚不成? 刘妈妈早看过这帖子,在瞧见「舞姬」二字时,她亦是大吃一惊,她不知晓自家主子此举究竟何意,却也并没甚犹豫。 更甚至不曾考虑过容消酒的处境,因?为于她心里,忠僕只侍一主,她的主子只一个,便是商凭玉。 遂而?她认为主子做何吩咐,一定有他的道理,作为最忠诚的奴僕,她无需多?问,只管应下吩咐,去?做便好。 以往商凭玉吩咐她到容消酒跟前侍奉,好生照顾,她亦是说?到做到,全心全意的为着容消酒着想。 只是再如?何为容消酒着想,也是在听命于商凭玉的前提下做的着想。 「大娘子,您能再回府,继续过这锦衣玉食的日子已是万幸,侯爷此举,亦是保全您往后不受容消酒这个身份的束缚。」 刘妈妈笑得亲厚,憨态可掬的模样与此前一般无二。 此话一出,容消酒也算看出这人处事?的老?到。 她近日方才借圣节宴暴露自己便是霜桐居士一事?,一夕之间,又成了?罪犯。 与皇帝的近乎没套到,如?今又搭进?去?自己隐藏几?年?的身份。 失去?容消酒这一名姓,也代表着失去?了?霜桐居士。 此后,这世上再无霜桐居士。 那她的画作事?业大抵是又要?从头来过。 若早知要?入台狱,她便不暴露身份了?。 可这世上从没甚预知未来的法子,她只得认命,去?尽力抱紧商凭玉的大腿。 遂即她浅笑出声,故作体谅:「妈妈说?得对?,侯爷必定是为我好,我该谅解他些,认同他所做的一切决定。」 刘妈妈颔首,颇满意地看她一眼:「大娘子能这般想最好。」 然而?,自刘妈妈满意离去?后,没多?久又有人送来一箱衣物首饰, 瞧着内里的风格,倒真是舞姬该用?的。 过来送物什儿的女使一走?,翠羽便拉着容消酒的手,沉声劝诫:「这商侯此举分明就是折辱您,纵然是有救命的恩情,却也不必牺牲了?您自己去?报答。」 容消酒双手环抱,冷眼瞧着那一箱箱的裙钗,「我自有分寸。」 不过是假扮舞姬,与查清母亲去?世真相相比,不足为惧。 于是,自这天?起,容消酒开始被迫研习弹琴跳舞。 整整七日,在这期间她没见过商凭玉一面。 * 皇宫勤政殿外,赵折桂亲自提着食盒朝赵集寝殿去?。 守门?的侍卫见着人,纷纷行礼让行。 如?今皇帝病重,有意让这七皇子学着处理朝政,他们自然不敢再如?过去?一般,对?他随意驱赶羞辱。 赵折桂扬脸瞧了?众人一眼,冷哧一声,踏入殿门?。 没了?赵温奚存在,又有商凭玉撑腰,他也算尝到了?众星捧月的滋味。 瞧着殿内四下精巧别致的一切,他开始大胆幻想荣登大宝那日,这所有的稀世珍宝,精妙物什都归属于他一人。 思索间,他已走?到龙榻所在的隔间。 内里除了?伺候皇帝的宫女太监之外,还有一熟悉身影。 那人一身紫色官袍,一只手背在身后,那背着的手上把玩一枚白玉坠子,随意在空中晃来晃去?,倒显得悠闲惬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赵折桂眉梢一蹙,眼底闪过寒意。 只一瞬,他扬出笑:「您已在殿内照看了?我父皇七日,实在辛苦,我取了?些膳食,请您赏脸一用?。」 商凭玉转过身,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朝他颔首,阔步朝外去?。 赵折桂紧跟在身后,腰身不自觉地开始下弯。 自赵温奚死后,他父皇的身子日渐委顿,不到三日便病倒卧床不起。 特此下令,命商凭玉亲自辅佐他打理朝中政事?。 而?他从未接触过任何政事?,只能被商凭玉牵着鼻子走?,朝中诸事?不得不任他施为。 商凭玉走?到隔间外的八仙桌前,临到坐前,不忘拘一礼请赵折桂先?坐。 赵折桂不着痕迹一顿,却也顺势的坐下。 商凭玉自他旁侧坐下,此时隔间外只他二人。 商凭玉开着食盒,随性开了?口:「陛下的身子越发虚弱,殿下也是看在眼里的,可做好了?准备?」 赵折桂长眉一挑,眼睛忍不住的眨了?又眨:「您…您这是何意?」 他一秒领略商凭玉的暗示,心里开始雀跃,面上却故作不懂。 商凭玉轻哼一声,「卑职的意思,是要?殿下将精力放在如?何医好陛下的病上,而?非日日给卑职带饭,或是在政务上打下手。」 赵折桂既然装不懂,那他也不拆穿,只是顺着话头,朝他想要?的方向引。 只见赵折桂眯眸,显然被他说?的「打下手」三字给激怒。 商凭玉歪头,看着他面不改色继续启唇:「待陛下病癒,你也能搏个奖赏,在这皇宫更好立足。」 说?罢,他埋头用?膳,再没开口。 旁侧的赵折桂字字听进?心里,不免开始恐慌起来。 他才不要?搏甚奖赏,也不要?回到屈居人下的生活。 打下手……呵! 他要?唯我独尊,受万万人朝拜,才不需日日看人脸色度日。 思及此,他瞥了?眼隔间方向,眼底闪过杀意。 商凭玉无声轻笑,借着余光将他一切举动尽收眼底。 * 天?色朦朦亮,翠羽外出採买回府。 脚步一刻未停,直朝榴锦院寝间去?。 临开门?前,四下瞧了?瞧是否有人。所幸女使小厮都在几?十步外认真洒扫。 她暗自松一口气?,推门?入内,见房中只容消酒一人,她阖上门?走?上前。 「大娘子!大娘子!快醒醒!」 她甚至急切地晃了?晃榻上熟睡人的身子。 容消酒悠悠转醒,眼前除了?翠羽,便是一张小纸条。 翠羽将纸条递到她眼前,笑吟吟道:「今日外出时,我瞧见了?那位梁大师。」 梁大师? 容消酒脑中浮现梁照晨的身影,登时瞪大双眸,意识腾地清醒起来,「梁照晨?他还活着?」 翠羽笑着点头,又低声道:「正是,活得好好的。这纸条是梁大师趁咱府上人无留意之际,塞于我手上的。」 容消酒坐起身,拿起纸条翻看,遂即眸光一亮:「他说?他居于齐国公所在的驿馆,受齐国公庇护。」 「还说?齐国公已然晓得我想逃离汴京去?寿州的事?,此事?明晚面谈。」 容消酒说?罢,又有些疑惑不解起来。 如?今她换了?身份,在外人眼里,容消酒是罪犯,早在几?日前便已被就地正法。 这梁照晨怎知她还活着? 难道说?……是齐国公的人查探到的? 对?于齐国公,她一直不知这人是敌是友。 正想着,凑过来的翠羽轻嘆口气?:「这…明晚面谈,难不成是要?大娘子您再犯险外出不成?」 容消酒要?思索的事?太多?,以至于方将都没顾上留意这话。 「是啊,若要?我冒然外出,岂不打草惊蛇。」 况且他也没写在何处见面。 正诧异他用?意。 直到今日用?早膳时,有了?分晓。 刘妈妈拿着请帖走?将进?来。 「大娘子,这是齐国公那边送来的请帖,侯爷已看过,说?今夜带您去?丰岳楼见齐国公。」刘妈妈说?着,临了?又添了?一句:「以施明如?的身份。」 容消酒闻声一顿。 既然是前往齐国公府,竟还让她伪装成新的身份? 这其中倒真是越发迷雾重重。 容消酒怀着满腹疑惑,在府中等了?一整天?,却都没瞧见商凭玉的影儿。 渐渐地,秋日的黄昏烧起一片绯红色的霞光。 夜色沉默的泼了?满天?星辰,添上一枚月。 月色如?银,倒悬在树梢上,随风摇风。 马车自商府往平夷大道去?,在丰岳楼停下。 周围的人瞧见马车上挂着的「商」字玉牌,纷纷侧目过来。 京中姓商的只一家,如?今商府的大郎,大郎媳妇,二郎媳妇均已不在人世。 这商家只商凭玉与商老?太太两人,而?能坐马车来丰岳楼的,难不成是商老?太太? 众人暗暗思索着,都在用?看热闹的心态,期待着马车中人下来。 只待车内有女使率先?下车,搬了?马凳,候在旁侧。 众人视线跟着集中看过来。 再见得出来的人时,皆是一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来人一身烟蓝色纱裙,梳着东溟女子的髮髻,额饰将饱满的额头遮挡,除了?一双绘着牡丹花钿的眼睛,其余下半张脸尽数被一绢帕掩盖。 纵是观不得真容,单瞧那婀娜身段,风吹衫动间,便已似风尘外物,惹人倾动不已。 在众人围观下,车厢上的佼人伸出那双涂着蔻丹的手,在女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朝楼内走?去?。 众人视线跟着那离去?的淑影朝楼内窥探。 人早已消失,众人却还在回味,遂即开始互相问起,这女子是何许人。 第42章 再见 容消酒在见着商凭玉时,他正斜倚在罗汉床上,玄色襕袍挑开前襟几个?扣袢,行动?间能瞧见他分明的锁骨。 他长眸微勾,一手端着酒盏,另一只手执着竹箸,和着室内声乐有节奏的敲击着。 他唇角张扬着灿烂的笑,懒洋洋地睥睨着台上舞姬。 那姿态浑似只狸奴,懒怠又?傲娇。 容消酒被女使推将进去。 在府中练了七日?,她熟稔的学着舞姬步态,走向商凭玉。 室内除商凭玉和几个?舞姬外,还有?齐国公及两位脸生?的官员。 容消酒时刻记得,此时的身份是舞姬施明如,遂即假装不认识齐国公,率先朝他施一礼。 又?对?着众人一一见礼后,便往商凭玉身侧去。 她面朝着正前方目不斜视,却?依旧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灼热视线,广袖之下的双手下意识用力攥紧。 不远处的商凭玉却?歪头看着舞姬那处,似乎并未留意到她的到来。 容消酒心一沉,勐地念起之前自己的猜想。 难不成这人真要借着她去讨好座上官员? 遂即她眯眸,心下只想逃,奈何已走将进来,只得硬着头皮依旧朝他那处去。 各种思?绪在心头划过,她正烦躁着,忽而腰间一紧。 一手臂捞住她腰身,用力将她往后拽,一个?顺势她被迫躺倒在一个?人怀里?。 「这等上乘美人怎没见过?」 那人依旧握着她腰身,另一只手却?轻松挑起她下巴。 这人容消酒不认识,但?瞧着他坚实宽阔的肩膀和满身硌人的肌肉,不难看出是一位武官。 她打量着这人,这人也正打量着她,下一瞬便瞧见这人挑起她下巴的手,正要试图撩开她面纱。 她心一跳,瞬间脑子一片空白,等伸手去阻止时,有?人先一步走过来,拍掉那人的手。 商凭玉垂眸,居高临下睐了她一眼,遂即牵起她的手用力一拉,她整个?身子跟着站起。 商凭玉将她拽入怀中,以极宣示主权的亲昵姿态,朝那武官开口:「本?侯府里?的人也是你这厮能碰的?」 他语气含着醉意,身子也随之摇晃,酲然酣醉之姿,浑似泰山之将崩。 容消酒垂着首,尽力减轻自己的存在。 那武官闻声,扑通跪地便开始求饶。 眼见着额角磕出血,商凭玉才罢罢手,轻笑:「瞧你也算谦卑,本?侯便大发善心,待本?侯玩腻,便将这美人赠你。」 这武官抬首,笑得谄媚,拱手作揖道:「侯爷何等海量,卑职在此深谢。」 商凭玉哼笑一声,揽着容消酒走去罗汉床。 那吊儿郎当模样,似要将纨绔子弟的作派做到底。 容消酒坐在他身前,忽而身后人倾身过来,带着浓重酒气。 他凑到她耳侧,轻声开了口:「要想知晓你母亲的真正死因?,便先去瞧瞧这些舞姬的身子。」 他说?话极轻,用着只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那鼻息喷出来的热气轻灼着她耳畔,很快便烧红一片。 她还沉浸在这人言语中,忽而,耳尖被人轻轻一咬,她整个?人紧绷起来,脑中跟着嗡鸣。 她下意识转头,正巧望进身后人那双沉潭眸里?,视线只一相触,便见他扬出浅笑。 那笑弯了的月牙眸泛着晶莹的光,直跌进她心上。 只听室内一声轻笑,另一脸生?男子捂嘴开了口:「以往只听闻商侯与自家?大娘子琴瑟和鸣,甚至会亲自伺候娘子洗漱,如今瞧着传言不可信啊。」 这调侃的话说?完,无人接话,除了丝竹声外,只剩他一人大笑声。 在这室内倒显得几分突兀。 商凭玉低头瞧着容消酒,没接话。 一侧的齐国公轻哼一声,自顾自饮着盏中酒,没接话。 而那磕到额间流血的男子,已怕极了商凭玉,瞧着他没接话,自己也顺势低了头,不敢吭声。 气氛一时降至冰点。 直到室内笙歌暂歇,舞姬随之退将出去。 容消酒忽地被用力一推,跌到地上。 当着众人面,商凭玉斜睐她一眼,怒道:「沾了旁人的汗臭味,出去换件衣裳再来。」 容消酒皱了皱眉,明白他用意,随之起身,行一礼退将出去。 待出了门?,她忙跟上方将从室内推出去的那群舞姬。 瞧见那群人的身影,立即快步过去拉住最后一红衣舞姬,「冒昧打扰,可否请姑娘借我一件衣裳?」 那红衣舞姬闻声,皱紧眉弯,上下打量了下她周身装束,开了口。 只是那说?出的话,却?是容消酒听不懂的东溟话。 容消酒诧异,对?方似乎也看出她的诧异,轻咳一声,又?道:「还以为你跟我们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说?完,这人似是松了口气。 容消酒起初在室内听了商凭玉凑在她耳边说?的话,还有?些一头雾水,如今听跟前言语,倒是越发好奇。 她跟上这人,笑着拉近距离:「你们都是东溟来的?」 那人不答话。 容消酒并不在意,继续笑着开口:「我叫施明如,敢问姑娘名姓。」 那人掀眸,递给她一个?眼风,冷冷回:「从乐。」 容消酒轻声将她名字重复一遍,又?道:「你们是这丰岳楼里?的人?」 说?话时,她已跟着从乐走到几人更换衣衫的隔间。 从乐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反倒走去她们衣橱内,仔细翻找了件衣衫递将给她。 「我们做舞姬的没甚严实衣物,这已是最掩身段的了。」 从乐瞧着跟前人虽一身东溟舞姬打扮,穿着却?并不露骨,便猜测这人是府上豢养的舞姬,自不比她们衣衫大胆,故而找了能遮住全身的衣物给她。 只待跟前人接过,从乐才转头去拆卸身上衣物。 容消酒站在角落,瞧着都在褪换衣物的舞姬,她却?有?些不自在。 要她在众人面前,除去衣衫坦诚相对?,她做不到。 好半晌,不远处的从乐喝她一声:「若让那边的人等久了,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在用以往的经验提醒容消酒。 容消酒下意识朝她看去,正巧望见她腰间樱花印记。 不止她,便见其余几个?更换衣物的女子身上也有?。 她登时眼前一亮,忽然明白,这便是商凭玉教她瞧得东西。 容消酒抱着衣物,走到从乐跟前,指了指她腰侧,温声开了口:「这…印记倒是别致。」 听她说?完,从乐脸上一僵,其余舞姬也朝她看过来。 察觉到她们周身的异样,容消酒越发好奇。 正要继续开口,却?被隔间外突然的叫喊声打断。 「快些出来,莫叫主子等急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看得出的慌张,都收回眼,加快了手上动?作。 几人临走前,从乐从梳妆檯前拿出一玲珑瓷瓶递将给容消酒。 「饮酒前吃下,保你明日?头不痛。」 说?话时,她坦荡迎上容消酒视线,只片刻又?匆匆离去。 容消酒眉梢一顿,手上拿着那瓷瓶看了又?看,戒备心使然,她并未打开。 待她换了衣物回了室内,那群舞姬已四散开来,未座中人添酒。 商凭玉自容消酒出现后,视线便一直落在她身上。 见她站着旁观,却?并无其余动?作,遂即朝她招招手。 「如如过来。」 如如。 这名字她许久没听人唤过,更是从未从他口中听见过。 脑中一阵恍惚,直到从乐走将过来,拽着她走上前,她才缓过神。 容消酒被拉到商凭玉身侧,只见从乐提着酒壶笑着斟酒。 「这小?娘子属实有?些温吞,若非贵人您青睐,怕是她早被发卖了几十回了。」 「贵人真真是菩萨心肠吶……」 从乐笑着赔话,明里?暗里?都在替容消酒解围,唯恐容消酒方将的举动?得罪了商凭玉。 容消酒眯眸,不免正视起这人来。 这人给她衣物,送她醒酒药丸,如今又?替她解围,确实不像坏人。 就是不知她和这群舞姬,和她母亲又?有?何关?联。 容消酒被迫侍候商凭玉饮酒,只是她那面纱未除,终究惹得旁侧坐着的两名男子心痒。 于是,在她找藉口走出去后,那原来大笑调侃商凭玉的男子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后院,见四下无人,那男人快跑上前堵住她去路。 「小?娘子莫怕,我又?不是甚坏人。」 容消酒眸色一凛,「你要做甚?」 那人哼笑出声:「不做甚,只是瞧小?娘子神仙身段,倒越发好奇这面纱之下究竟是何美貌。」 说?着,这人迈步凑近。 容消酒不禁后退,直到身后撞上石柱,退无可退。 那人得意一笑,伸出大手,正要揭开她面纱时,只见她急中生?智,拔出鬓边髮钗,直刺向他手。 那人止不住哀嚎,咬牙拔下插在手心的簪子,抬起另一只手朝她面上甩去。 容消酒躲闪不及,脸上声声落下一道掌印。 因?有?面纱遮挡,并未暴露在外。 正当这人还要动?手,身后忽而一把利剑刺穿这人腹部。 容消酒美眸圆瞪,直到这人狰狞着面部倒地,她才看见来人。 「梁公子。」 容消酒下意识唤出声。 梁照晨抽回长剑,面上露出纯澈的笑:「容姐姐,好久不见。」 他来得突然,竟还一眼认出她身份。 正当容消酒诧异之际,这人用衣摆擦了擦沾血的手,遂而拉起她,朝一包厢去。 第43章 施恩 梁照晨再见容消酒,有些?恍然若梦。 雀跃之际,他寻回理智先清理了下手上的血。 「见着容姐姐平安无事,我这长久以来惴惴不安的心也算放下了。」 容消酒想起之前他为了带她离开汴京,不惜被商凭玉迫害,险些?丧命,便心生歉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你?那时是如何活下来的?」容消酒有好?些?话要说,忽而又嘆了口气,道:「那时你?为了助我逃出汴京,险些?丢了性命,我实在抱歉。」 不论他是出于甚目的,要助她离开汴京,她都由衷感激。 梁照晨毫不在意地拂了拂手,「之前的事都过去了,便不提也罢。倒是如今,我被齐国公?收留,想?到一个好?法?子带姐姐离开。」 容消酒正有疑问,既然他都知晓她身份,那齐国公?是否也知晓她身份。 思索间,她已然问出口。 梁照晨轻轻摇头:「我并未告知国公?爷,我与容姐姐之间的事,都不曾告诉他老人家。」 「容姐姐如今身份特殊,少一人知晓便少一份危险,这点道理我还知道的。」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我还活着的?」 既然他不是通过齐国公?探听的消息,那又是谁? 梁照晨眸光一闪,沉默了好?半晌,笑道:「此事暂且保密,容姐姐不知晓也罢。」 说着,他开始拉入正题:「据我打听,国公?爷有一批舞姬要运回寿州,届时容姐姐可?以藏匿其中,随之去寿州。」 「这般多的舞姬运往寿州,想?来国公?爷已打点好?,容姐姐不必担心被商凭玉那厮追查。」 听着确实是个好?法?子。 不过一想?到自己?母亲去世的真相,容消酒轻嘆口气。 「我暂且不离京,实在抱歉。」 梁照晨眉峰一蹙,有着着急,遂问:「为何?如此大好?时机,况且容姐姐此时的处境尴尬,没?了身份,何以自居?」 「难不成姐姐甘愿此生都活在商凭玉的阴影下。」 容消酒闻声?,转个身子,背对着他纠结许久,还是将商禅留下的日?志内容告知于他。 梁照晨眉梢一动,比起得知她母亲死因异常的震惊,他雀跃于容消酒愿意将藏于心底的秘密告知于他。 更甚至这秘密商凭玉都不曾得知。 不过面上?,他抬手颳了刮眉尾,喟嘆道:「这确实是件令姐姐牵挂之事。」 「是否姐姐已做好?打算,若不嫌弃,我也愿替姐姐分担,尽一尽绵薄之力。」 正说着,门外响起尖叫声?,应是那具尸体被人发?现。 梁照晨交给容消酒一印章,坦诚开口:「既然容姐姐将事告知于我,我也便献上?我的诚意,此物是能?证明我身份的信物,便交给容姐姐保管。」 「如此,我也算与容姐姐是为一条船上?的蚂蚱。」 说完,他带着容消酒自另一处房门离去。 这房门同丰岳楼外,只消从正门再走将进去,谁也不知晓她曾去过后院。 容消酒刚要推门走进商凭玉几人所在的包厢,被从乐止住。 容消酒正不明所以,便被她带去方?将舞姬换衣物的隔间。 从乐指了指她面容,正色开口:「快些?检查下,你?的脸可?有异样。」 容消酒蹙眉,看着她坦荡的眸子,她却戒备心重的没?动。 从乐朝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同低声?开口:「我都瞧见了。」 容消酒挑眉,正色瞧着她:「你?瞧见了甚?」 从乐面不改色,开门见山道:「瞧见你?的相好?杀了人,不过那人也是活该。」 「我们这般的女子,最是违抗不了那些?臭男人的调戏,瞧见你?那相好?能?为了你?不惜杀人,我是羡慕的。」 相好?? 容消酒瞭然,从乐这是将梁照晨当成她的相好?了。 「我是没?这命了,你?要好?生珍惜才是。放心好?了,你?我同为苦命人,我自不会高发?你?。」 说着,又再次提醒她摘下面纱,查看伤势。 容消酒放下防备,撂开面纱,整张脸都暴露在她面前。 从乐凝眸,眼中俱是惊艷之色,她盯着容消酒看了许久,忽而眼中落下泪来。 「你?真美,我的妹妹曾经也是这般美。」 容消酒有些?不知所措,她也没?说甚,怎的就惹这人抹起泪来。 这人也是奇怪,边抹泪边拿脂粉替她遮盖着脸上?留下的掌印。 等到她重新戴好?面纱,回了室内,并没?见商凭玉的身影。 室内只剩齐国公?及那位破了额角的官员。 没?了商凭玉,那官员看向容消酒的眼神越发?灼热。 如狼似虎的视线,似要将她拆吃入腹。 「小娘子出去这般久,是去了何处?」 那官员阴森森启唇,语气里尽是审讯意味。 不等容消酒开口,从乐扭着腰肢走到那官员身侧,笑吟吟开口:「这小娘子将才一直待在换装的房间里。」 「我们几个都可?作证。」 从乐说着,看向其余几个舞姬。 但见她们纷纷颔首称是。 那官员弯唇,冷飕飕睨着从乐,「是嘛?」 说着,他执起琉璃酒壶砸向她。 男人似是在不满自己?额角流血,故意朝她额角处砸去,只听一声?闷哼,从乐额角渗出鲜血,止都止不住。 「蠢女人!爷早看过了,这小娘子并未在隔间。」 说着又试图找趁手物什砸将过去。 只是在他出手前,容消酒用力将他撞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遂即将从乐护到身后,从身上?撕下布料替她堵住伤口。 那官员本就因容消酒而撞破额角,心生不满。 如今越发?怒火中烧,也顾不上?商凭玉的情?面,起身就要朝容消酒身上?挥打去。 「期间只有你?离席,徐兄必定是死于你?手!」 「如今商侯不在,我便要在此亲自审讯,直到你?招供为止。」 坐一旁的齐国公?只冷眼看着,在他眼中这些?个舞姬同食用的鸡鸭牛羊,无甚两样。 容消酒瞥向齐国公?的眼神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原来这以往对着她总是一副笑脸的老者,也有这般冷血无情?的一面。 几个舞姬见状,试图过来说和。 却被从乐摇头阻止。 她实在清楚,这些?人从未将她们当人看,她们过来也不过是一块儿跟着受罚罢了。 那官员解下腰间蹀躞,便要将容消酒双手捆住。 而在门外观摩半晌的商凭玉,此时才慢悠悠出现在门边。 「鲁大人好?手段。」他边说着边拍手称好?。 那官员见状,丢下蹀躞跪地:「卑职也是被愤怒沖昏了头。」 「被愤怒沖昏了头?」 「是啊,徐兄死的无辜,卑职只是想?替他找出兇手,替他报仇。」 商凭玉呵呵一笑,「还真是好?兄弟。」 「你?是觉得本侯的舞姬是兇手,遂即出手想?为徐大人报仇?」 那官员点头如捣蒜:「正是正是。」 商凭玉走到他跟前,靴子正对着他脸面,只见商凭玉缓缓蹲下身,歪头开了口:「那若本侯说,是本侯杀了他,你?该当如何?」 官员脸色煞白?,嘴上?哆哆嗦嗦,试图捡些?好?话回答,可?惜此刻脑子一片空白?,他一句好?话也堆不出来。 商凭玉轻笑一声?,站起身,朝齐国公?拱手一礼:「叫您见怪了,实在是那徐来献无礼,冒犯了本侯,这才让本侯不得不对他痛下杀手。」 商凭玉解释的敷衍,显然是料定了齐国公?不敢多加追究。 他说要又垂头看了眼脚下人,又沉沉道:「徐来献冒犯本侯该杀,但若是你?对本侯的决意有甚不满,本侯准允你?当面指正。」 那官员显然已被吓到呆滞,他擦了擦脸上?冷汗,肃声?道:「侯爷英明,卑职也早看那人不顺眼了,侯爷此为简直大快人心。」 这人善变的言论惹得商凭玉嗤笑出声?。 他瞥了眼容消酒,走上?前,却转脸看向那被砸伤的从乐:「不知这位舞姬姓甚名谁?」 说话时,他正对着容消酒,那声?音顺着容消酒的肩侧传入从乐耳内。 从乐抬眸,望着商凭玉,柔声?回:「奴家从乐。」 「从乐好?啊,是个有情?有义?的,本侯喜欢。」 商凭玉轻笑着开口。 容消酒闻声?,心头一滞,下意识转脸看向他。 此时,商凭玉亦看向她,瞧着像是看了许久。 只一瞬,容消酒瞥过眼。 齐国公?此时起身大笑:「既然侯爷喜欢,便是这丫头的福分。」 说罢,指了指从乐,吩咐道:「你?往后,便跟在侯爷身边,也算是个顶顶好?的去处。」 商凭玉朝容消酒招了招手,沉声?吩咐:「还不快带从乐出去处理伤口。」 容消酒颔首,虽说不满他语气中的命令,但她确实需要带从乐包扎伤口。 待容消酒两人离去,其余的舞姬也被遣离。 就连那跪在地上?的官员也被吩咐了出去。 直到室内只齐国公?和商凭玉两人,齐国公?开了口:「杀鸡儆猴,如今该杀的杀了,罚的罚了,你?又当如何对待老夫?」 商凭玉轻笑:「国公?爷严重了,日?后还望望向您施恩。」 「施恩」二字,引得齐国公?心情?愉悦。 他来汴京前,便知晓商凭玉在京中举足轻重,起初想?借容消酒,来自然拉近与商凭玉的距离。 谁料容消酒福薄,早早去了,他正愁不知如何自然拉拢与他。 赶巧,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44章 诚意 容消酒扶从乐去了隔间,派人请了郎中。 几个?舞姬将从乐围住,都在自责自己的无能为力。 容消酒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情谊,才促使她们几人这般友爱。 能在众贵胄面前,替姐妹遮掩谎言。 在从乐为她撒谎时?,其余几个?舞姬甚至可?以?毫不犹豫与她统一话术。 容消酒越发的想了解她们,不单单是为了追查她母亲的真相。 更想知道?在她们明澈灵魂下究竟藏着怎样的身世。 从乐安抚过众人,遂即看向容消酒:「你不必忧心,哪怕我入了侯府也不会与你争宠。」 争宠? 容消酒还没想过这一问题。 她甚至觉得这两字十分可?笑。 笑话,她才不会去跟旁人争宠,还是争个?弟弟。 思及此,她赶忙摆手:「你随意,放心好?了我也不会争宠。」 * 于是,从乐跟着回了府后,两人站在门边互相谦让。 「你请。」 容消酒说着,伸手作?请状,示意她入内。 「你请,侯爷你比我熟,你先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容消酒冷哼,她倒宁愿不熟。 若非想知道?舞姬与她母亲有甚联繫,她才不会主动去找商凭玉。 两人说话时?,商凭玉自房内走出来。 他朝横舟招招手,示意其上前,遂而吩咐道?:「待从乐娘子?居榴锦院。」 容消酒眉梢一挑,将两个?名义上的侍妾安排在同一处居所,侯府是没地方?住了? 不过说来,这从乐性格爽朗,与之同住她倒是乐意至极。 吩咐完,他转身朝房内去。 容消酒看着,心中冷哼。 这人是又摆起了架子?来了。 她深一口气走将进去。 「将门阖上。」 商凭玉背着身肃声命令。 容消酒配合的阖上。 「过来。」 那人又背着身子?开口。 这人故弄玄虚,容消酒不明所以?,却也听从的走上前。 奈何刚走到他身后,便被他一把抱起。 待她反应过来,人已被放到床榻上,那榻上还放着原先捆缚她手脚的铁链。 商凭玉将她束缚住,趴在她身侧,沉声问:「姐姐又打?算何时?逃跑?」 他似乎并不在意她回不回答,说罢便伸手自她腰间翻出梁照晨送她的那枚印章。 他拿在手上掂了掂,嘴上得意一笑:「这蠢货死都想不到,这关乎他前途的东西,会落在我手上。」 「正愁不知该如?何困住姐姐,他便送来了妙计。」 他说话越发教人听不懂,容消酒有些不耐烦,总归他是想拿梁照晨来威胁她不要轻易离开汴京。 更确切地说是不要轻易离开他身边。 「姐姐,若跟他一起逃了,我便用?这印章让梁照晨身败名裂。」 「他不是书法?大师?那我便让世上所有人都做一回书法?大师。」 容消酒偏头不去看他,唇边溢出冷笑:「你也只会如?此。」 商凭玉似是也意识到自己总是口头威胁,从不会真的施行,从而致使容消酒对他的警告毫无惧意。 他几不可?闻地轻嘆口气,那对向旁人利落又锋利的刀,在她面?前从来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忽地,他眸光一亮,似是抓住她命脉一般,懒怠启唇:「姐姐不想知道?,那些舞姬与施将军的关联?」 只要说出她母亲,便是比甚仙丹妙药都管用?的存在。 容消酒转头,看向他:「自然是想的。」 商凭玉背对着的她,得意弯唇。 可?下一瞬,他轻咳一声,又开始摆起架子?来:「姐姐的诚意何在?」 容消酒深吸口气,「诚意?你想要甚诚意,随你说便是。」 「这话说得便没甚诚意。」 他从没真的想要甚诚意,此起他来要求,他倒希望这诚意是她主动的。 可?显然她从不会主动。 思及此,他倾身上前,凑到她耳边低语:「那姐姐便好?生待在此处,这房间姐姐应该来过不止一次。」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容消酒这才想起,这房间有一暗格,曾关押着商惟怀及一家奴。 不说还好?,他一说,再加上她一深想,周身登时?窜上一股寒意。 * 齐国公回了驿馆,跟在身后的老苍头熟稔的接过他手上拐杖,扶他坐在太师椅上。 「那商凭玉与旁的人也没甚大区别,总归都是食色之徒。」 「这么说是成了。」 齐国公扬眉,「事成不成,还要看从乐争不争气。」 「那其余舞姬是可?以?送回寿州了?」 老苍头试探地问。 齐国公沉吟片刻,道?了声「阿弥陀佛」,遂即摆了摆手。 老苍头瞭然会意,遂即走将出去。 * 原本打?算将容消酒困一夜的商凭玉,走到半路又改变了主意。 想到千秋阁不比榴锦院,加上之前那房内的暗格困过商惟怀…… 他不敢再深想,快步折返回千秋阁。 不知何时?,窗外钻进来的夜风吹灭了烛火,室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他低声唤了声「姐姐」。 床榻那头不答话。 商凭玉有些恐慌,胸前似堵了块巨石般喘不上来气。 他自香案摸索出火摺子?,点上灯笼,又朝床榻走去。 那处的人偏着头朝里,加之灯火少又暗,他只得又点了几处烛火,才走将过去。 「姐姐为何不吭声?」 他下意识声音问。 待他靠近,便见那榻上人腮边挂着泪,殷红的唇瓣咬出血,想必是怕极了。 商凭玉轻嘆口气,那不争气的心疼又浮上心头。 见着她掉泪,他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赶忙上前解了铁链,将她从榻上拉起身。 「好?姐姐,我真诚道?歉。」他说着,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我错了,是我不该留姐姐一人在此处。」 「再不会了。」 容消酒依旧没回话。 直到晚风又偷熘进来,将灯烛又悉数吹灭。 那阴森的氛围又再次升腾起来,容消酒下意识将他抱紧。 寡独的夜里,万籁阒寂。 这一刻,两人只听得见彼此混乱的心跳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 翌日?,容消酒自榴锦院寝间醒来。 并非自然醒,是被刘妈妈叫醒的。 「大娘子?,还是快些起身去见见侯爷。」 刘妈妈在她耳边不停念。 容消酒轻嘆口气,翻个?身,背对着她随口回:「这一大清早的,未免太急切了些。」 刘妈妈见三番五次叫她不甚管用?,最后直接上手,将她从榻上捞起。 「可?快些,那从乐娘子?此刻已做了早膳,在侯爷那处一同用?膳。」 那她更不该去。 遂即,她揪回自己的胳膊,再次睡下。 「大娘子?一定不晓得,那从乐娘子?同侯爷说了甚。」 容消酒冷哼,不是不晓得,也不想晓得。 这刘妈妈显然是那话激她,高声喊起来:「从乐娘子?可?说了要为侯爷生儿育女,趁入冬前怀上。」 闻声,容消酒睁开眼,生儿育女哪有这般随意的,还规定时?间。 刘妈妈却以?为她被激起斗志,虽上前殷勤问:「大娘子?可?要起身去见侯爷?」 「见他?」想起昨晚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内,吓得落泪,她当即冷哼,「不见。只是想吩咐你去替从乐补补身子?,教她也不必强求,顺其自然。」 「我们大娘子?当真菩萨心肠,都到这时?候,还关心着与自己争宠的妾室。」 刘妈妈很铁不成钢地阴阳起来。 另一处,千秋阁内。 商凭玉与从乐面?面?相觑。 瞧着那一桌案的膳食,商凭玉并未动筷。 直到刘妈妈自榴锦院过来,看着商凭玉直嘆气。 商凭玉顿时?明了,这激将的计谋对容消酒没用?。 他冷笑出声,示意刘妈妈将从乐带走。 一没人,他直接将案上杯盘尽数扫掷在地。 横舟走将进来,正巧看见自己主子?脖颈凸起的青筋,被气到喘气连连。 能这般牵动自家主子?情绪的,不用?猜,他便知晓是谁。 他只轻嘆口气,轻咳一声开始说正事:「宫里人来报,说是陛下他病危,怕是撑不过这两日?。」 商凭玉眸光一亮,顿时?想到赵折桂,他唇角勾笑,颇惬意地躺倒在懒凳上,信口回:「告知七皇子?,就说本侯忽染风寒,近日?都去不得宫内,宫里事宜这两日?便由他自行处理。」 横舟诧异:「侯爷此举,就不怕他这两日?拉拢朝臣,在皇宫内外搞拉拢?」 商凭玉轻哼:「他的把柄在我手上,若不出意外,近几日?又会抓住他一件大把柄。」 「咱们拭目以?待。」 他说着顺势睡下。 直到深夜,那从乐又来了千秋阁。 这次来,妆扮精緻,特意换了身绯色舞服。 那纤细腰肢和白皙长腿在薄纱布料下若隐若现。 第45章 度种 不出半个时辰,新来的舞姬上赶着勾引侯爷的消息便传遍整个侯府。 刘妈妈在容消酒跟前念了好半晌,见她毫无反应,急得直跺脚。 眼见着她长吸口气,又要继续开口,只听翠羽轻啧一声?,也顾不上得不得罪,拦腰将她抱住,便往外推去。 纵被人推搡着,刘妈妈依旧不死心,一路仰着头嘴边一直未停:「大娘子再不过去瞧瞧,侯爷可就真被那厮抢了去,到时有您后悔的。」 翠羽听着,越发?用?力将人朝外推。 直到刘妈妈整个身子被推出门?外,容消酒忽而站起?。 「松开她吧。」 这话显然是说给翠羽听的。 说着,容消酒走将上前。 翠羽见状,心下?暗道不妙,有些后悔为何不早早捂住这老妇的嘴,现下?好了,人被说服了去。 「大娘子您可要想清楚些。」 碍于刘妈妈的权力,翠羽不好明说,只囫囵说一句,做最?后的挽回。 容消酒轻轻颔首,她自然早就想清楚的。 可她如今身份全无,只得仰仗着商凭玉存活。此刻她只想知道她母亲死亡真相究竟是为何。 与那些舞姬又有何干系。 刘妈妈瞧见容消酒过来,长长舒了口气。 遂即拨开翠羽桎梏着她腰身的手,走上前,笑吟吟开口:「就晓得大娘子识时务,奴带您过去。」 榴锦院距离千秋阁不算远,经过两个院门?便到。 千秋阁的大门?无人把守,两人迳自入内。 临到正房门?前,却见横舟站在?门?边。 横舟见容消酒来,眼底没有惊讶,只暗自轻嘆口气,快步走上前去迎。 「大娘子,您来得不是时候,请回吧。」 容消酒脚步一顿,还不等开口,身后跟着的刘妈妈却抓住他言语漏洞,率先?回嘴。 「可是侯爷吩咐了不许人入内的?」 横舟看了眼容消酒,作揖的手暗暗收紧。 一想到商凭玉的吩咐,他咬咬牙,遂而低眉摇头。 刘妈妈来了底气,轻哼一声?,面上难得生出怒色:「那便是你自作主张,干涉主子行事。」 说着,将他逼退到角落,临了朝容消酒行一礼,示意她入内。 横舟不着痕迹白了刘妈妈一眼,嘴上依旧朝容消酒念着:「大娘子还是不进去的好。」 「大娘子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不等他说完,便被刘妈妈拿手将嘴捂上。 容消酒挑眉,见着横舟反应那般大,倒真有些打退堂鼓。 刘妈妈却腾出一只手朝她招了招。 「您莫听这厮胡说,您是主母哪里都?去得。」 容消酒将她的话听进耳内,瞧着那紧闭的门?,抬起?手却又顿住。 刘妈妈在?一旁看着,跟着心里着急。 同样着急的还有横舟。 他被吩咐守在?门?外,就是为等容消酒过来时,嘴上阻止她进门?,实际又要设法让她入内。 刘妈妈一来,倒也让他省了不少事。 只是眼见着事即将成,容消酒便要敲门?入内。 临到最?后,她却收回了手。 「我下?回再来。」 她话音刚落,刘妈妈和横舟瞬间心凉了半截。 敢情他二人辛辛苦苦好半晌,最?后一无所获。 容消酒转身要走,正此时,门?被打开。 开门?的是商凭玉,他垂着眸,推门?的手此时繫着上襟扣袢。 他额间发?丝凌乱,原本高?束的墨发?此刻垂落下?来,坠成马尾。 「姐姐怎来了?」他说话时,甚至没抬眼。 那本就殷红的唇渗着血丝,像是被人咬破的。 站一旁的横舟听见自家主子言语,长眉微挑。 明明这人早提前知晓大娘子会过来,甚至还吩咐他在?门?外候着,此刻见着人真如他盘算的那般出现,竟还能装出几分懵懂来。 这本领,旁人是学不来的。 横舟心中?感慨,不由?自心底生出几分钦佩。 容消酒视线定在?他唇边,怎么也移不开眼。 莫名的,她心头生出几分憋闷,深吸口气才得以缓解。 好片刻,她从?齿间硬生生挤出三个字:「冒犯了。」 话说完,她只想逃,也不等他回应转身就走。 商凭玉皱紧眉峰,显然对她的反应极不满意。 「姐姐行事还真是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越说到最?后,他咬字越重。 容消酒背对着他脚步一顿。 正不知说些什么,就听他又继续开口:「姐姐不是有事要问我?」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若走了,再想从?我这儿打听消息是不可能了。」 闻声?,容消酒深吸口气,这人还真是将她看得透透的,她什么心思想法都?被洞悉了个清楚。 思及此,她认命转过身。 她刚走上前,房内的从?乐走将出来。 从?乐朝她颔首,视线交汇时,眼中?一如往常的平和亲切。 只是这从?乐在?转看向?商凭玉时,那温和的眼神说教收回,取而代之的是生硬的谄媚。 是了,生硬。 对商凭玉的讨好倒像是装的。 既然不喜欢,为何上赶着讨好? 容消酒有些不解。 正疑惑时,从?乐自她身侧而过。 「进来吧。」商凭玉将整个房门?大敞开,示意容消酒入内。 他本有意借从?乐刺激容消酒,试图在?她身上察觉到一丝一毫对他的在?意。 于是,他吩咐横舟假意阻拦,实则放她入内。自她靠近正房,他便一直站在?门?边偷窥着她的一举一动。 眼见她走过来敲门?,可那手刚抬起?又收回,他跟着着急,恨不得当?即冲出门?去。 可他咬紧下?唇,硬生生忍住了。 然而很快,在?察觉她转身要离去时,他又实在?没有耐心,直接将门?打开。 果然在?这人面前,他一切的蓄谋都?只会溃败。 此时,房内只剩两人。 商凭玉也无心再多加试探,直接开门?见山:「若没猜错,姐姐是来问舞姬与施将军有何关联的。」 「你肯说便是我的荣幸。」容消酒扬脸,洋溢出灿烂的笑,颇期待道。 商凭玉哼笑一声?,似是赌气一般,肃声?回:「说,都?说,我知道的必一字不差告知姐姐。」 容消酒听出他语气的不满,面上依旧扯着笑。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般想。 商凭玉只淡淡睐她一眼,正色启唇:「施将军方面表面是平水寇,实则是为追查东溟舞姬度种一案。」 「度种?」容消酒有些惊讶,这度种一说,她只在?话本上瞧过。 据说是周边小国仰慕中?原人血统,找来当?地尊贵又貌美的女子,想方设法与中?原达官贵胄春宵一夜,怀上他们的孩子,再回到本国。 更甚至,这些与中?原人生下?的孩子会比本国孩子更受优待。 「当?年,我朝有人与东溟勾结,胁迫东溟女子扮成舞姬来京度种。」 「圣上得知此事后,便交由?施将军追查,她一路追查到寿州,为了不打草惊蛇,才会假借平水寇的名义,带兵入寿州城。」 商凭玉说话不疾不徐,将事情来由?告知与她。 容消酒听着,忽而眸光一闪,唇角颤抖:「所以,那与东溟勾结之人是齐国公,而我母亲追查到他身上,被他察觉,灭了口。」 眼见着她双眸泛红,眼泪唿之欲出,他也跟着心头一滞,缓缓了回了句:「是。」 「那后来吶?」容消酒脱口而出,话落,又想起?商禅和当?今圣上,她嗤笑一声?:「后来你不必说,我也晓得了,自然是先?帝病逝,圣上继位,为稳住齐国公的势力,我母亲一案不了了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他喉咙干涩,吞咽了下?口水,才找回声?音:「姐姐……」 说话时,他朝容消酒靠近,试图将她拥住,以抚慰她心绪。 可在?他刚要靠近时,容消酒先?一步后退,伸手与他隔绝开。 「你别过来,我们算得上是仇人不是吗?」 她脑子有些凌乱,一时分不清这人究竟是好是坏。 他明明一切事情都?知道,却从?未同她说过。难不成是为了替他父亲隐瞒罪行? 可既如此,又为何救她出台狱,还将事情都?告知与她? 按照常理,她得知真相之时,也便是她的死期。 「你昨日带我去见齐国公和那些舞姬是为何?难不成你是要让我临死前得知真相,好死不瞑目?」 说话时,那早就蓄满湿气的明眸,此刻黯淡下?来,随之坠落的还有那大颗大颗的泪珠。 晶莹的泪好似绵密的针,一颗颗扎进商凭玉心里,他下?意识伸出手想为她擦泪,想了想又收回。 只轻嘆口气,趁她无留意之际,大步上前将她紧紧拥住。 看不见她泪眼婆娑的模样,他舒了口气,温沉开口:「好姐姐,我怎会让你死。」 「我…才捨不得姐姐死。」 他低声?安慰着,直到感受到她没了抽泣声?,才将她从?怀里拉出。 「姐姐,我说这般多,只是想让你晓得我的诚意。我是真心要与姐姐一条心,姐姐若要报仇,便也带上我。」说着,他忽而想起?什么,面色一凛,又道,「难不成在?姐姐心里,梁照晨比我要更值得你信任?」 不然她怎会将此事十分干脆地告诉梁照晨,却从?不与他主动谈及,只能由?他主动问出口,更甚至还要他间接诱导。 「姐姐若信得过我,我便说一计谋与姐姐听,保准将齐国公缉拿归案。」 「不过这首要第一件事,便是让从?乐怀上我的孩子。」 第46章 珍视 容消酒闻言,有些不可置信。 怀疑自己没听真切,转眸朝他看?去。 却见他也正直直瞧着自己?。 那眼神带着十足的试探,似在观察她的反应。 「让她怀上我的孩子,回到?齐国公身边。只要派人紧紧跟着?她,便可摸清齐国公将这些度种?舞姬运去东溟的整条线路。」 「至于,这一路受他把控的关卡,为他开路的官员,皆可一网打尽。」 他说得?随意,一听便知?是早有谋划。 容消酒瞧着?他那疏朗眉目,一时无话。 他所说的这一切谋划都基于从乐怀孕上。 沉吟好片刻,她抬眸与他直视,正色问:「你…你可是喜欢从乐?」 说话时,她双手下意识揪紧衣摆。 商凭玉眉梢一动,歪头睐着?她,蓦地粲然一笑:「姐姐认为那?」 她认为? 容消酒瞥过眼,不去看?他灼人视线,「自然是喜欢的,只是不知?你对她是有多喜欢?」 可有喜欢到?愿意与她生儿育女的地步? 最后一句,她难以启唇,生生咽进肚子里。 闻言,商凭玉挑高了眉头,顿时来了兴趣。 随口道了句:「那得?容我好好想想。」 容消酒轻嘆口气,颇带怨念的低声回:「这怎还需要想的。」 她难得?展露这般情绪,商凭玉心下窃喜,望向她的眸子都捨不得?移开。 可,很快,他仰头,双手环抱,故作深思。 好半晌,忽而又岔开话题,吊起她的胃口,「这个问题对姐姐很重要?」 容消酒颦眉,这个问题于她而言,当然重要。 「自然,若你喜欢从乐,喜欢到?甘愿同她生儿育女,共度余生,那我……」 可…就又不对了…… 容消酒思绪顿住,嘴上的话也跟着?顿住。 商凭玉却?越发兴奋,不依不饶地追问,「那姐姐会如何?」 容消酒没有答话,她脑中尚在回味商凭玉这两日的举止。 若是他真?心喜欢从乐,喜欢到?可以生儿育女的地步,怎会忍心将她搅进齐国公那滩浑水里。 但若是不喜欢……那她必不同意他所说的那一切谋划。 她倒宁愿换个法子,从梁晓晨入手。 遂即,她启唇:「从乐不一定非要有孕。」 商凭玉眼底泛着?喜色,「姐姐就这般干脆的否决?」 说话时,他攥拳的右手抵在唇边,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 「与其让从乐真?的有孕,倒不如我去主?动找梁公子,他曾说过齐国公将要运送舞姬回寿州,到?时我会扮成舞姬,随他们一同去,你们跟着?我一样?可以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听见容消酒将从乐从谋划中撇开,他心头一阵欣慰。 他的姐姐还是在乎他的,不然也不会受不得?他与从乐生儿育女。 既然在她跟前?得?到?满意的反应,商凭玉也不再故意试探,牵起她的手,温声回:「姐姐也不必这般冒险,我不与她生孩子便是了。」 容消酒却?对他突然的靠近有些措手不及,瞧着?他唇边尚在的血丝,她本能抽回手,躲避他的碰触。 商凭玉却?以为她还在因?让从乐怀孕一事吃醋,又控制不住的靠近几?步。 容消酒抬手止住他脚步,「再奉劝侯爷一句,若并真?心喜欢从乐,那便好生照顾她,莫要将她拉入危险之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毕竟在她印象之中,这人还没卑劣到?要利用女子的地步。 她苦口相劝,在商凭玉眼中,却?成了吃醋说的气话, 眼见着?容消酒面色越发淡漠,商凭玉心里有些焦急。 生怕她因?这些误会,再次同他疏远。 赶忙解释:「姐姐,我都是骗你的。」 他干脆全部和?盘托出,从猜测她将踏进千秋阁开始,到?让从乐怀孕一事,尽数解释清楚。 「我怎会与她生孩子,便是要让她怀孕,也是想派遣旁人同她生。」 「姐姐若是因?为此?事生气,便是不值当的,我都是逗你的,如今我已娶妻成家,哪里真?敢与别的女子亲密接触。」 商凭玉一股脑全部说出口,他说的越激动,跟前?的人却?越平静。 「你的意思是,不论?孩子是否是你的,在你的谋划里,从乐都必须怀孕。」 商凭玉毫不犹豫地颔首:「损失她一个舞姬不算甚,若是因?她一人牺牲,成全本侯剷除奸佞,便也算她大功一件。」 他说的不带一丝情绪,好似那舞姬只是一个物件儿,可以任人随意揉捏。 容消酒心下冷哼一声,有些迷茫地望向他:「于你而言,可有珍视之物?」 话音刚落,她便觉自己?可笑至极。 他的大哥大嫂都可以放弃,区区一个舞姬他哪里就会心慈手软了。 更或许,连她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抛下。 容消酒深嘆口气,他从前?可不这样?的,从前?的他虽说娇气又清冷,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冷漠。 可现在的他,利用无辜之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说得?随意面上毫无愧色,俨然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商凭玉看?她一眼,轻声一笑:「于我而言,只要是在我手上的,不论?是物件还是人,都是我所珍视的。」 他说着?,不等容消酒回答,盯着?她又继续开口:「所以,若哪个物件或人落在我手上,我都会攥紧,死不放手。」 他说得?坚定,一字一顿,十足的压迫感,自他齿缝钻出。 容消酒只背过身去,不去看?他,「不要伤害从乐,她是无辜的。」 她直接开门见山,将底线交代出来。 同为女子,她绝不准允自己?踩着?其他女子的躯体去达到?目的。 商凭玉微微歪头,有些不可置信:「姐姐居然还担心从乐?」 「她可是与你争郎君的人。」 容消酒面色平静,显然对他说的并不在意。 不在意。 商凭玉脸色僵了又僵,忽而察觉过来,她方将的言语和?表情反应,或许不是因?为吃醋,而是为了替从乐抱不平。 思及此?,他大笑出声,眼底蹭地烧红起来。 「容消酒!」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表情是恨不得?将她咬碎的狠戾。 「真?是我的好姐姐。」 「你甚至能考虑到?一个刚相识不久的人,却?从未真?正在意过我的感受。」 他应是病入膏肓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将仅存的耐心和?爱意,都给她一个人。 由?着?她消磨自己?的心神,践踏自己?的底线。 也罢,只这最后一次,日后他必定让她后悔。 后悔忤逆他,不在意他。 这般想着?,他面色又平和?下来,只轻哼一声:「那便听姐姐的,从梁晓晨那厮入手。」 既然他的提议,她不答允。 那他便任她乱来,撞一次南墙,自己?痛了,总归是要来投靠他的。 容消酒瞧着?他巨大的情绪起伏,心头忍不住惶恐,但人还在跟前?,她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暗暗深吸着?气,佯装淡定。 「你,你就这般爽快?」 容消酒还有些没回过神,下意识吞吞吐吐地开口。 商凭玉掀眸,眼底沉静如海:「姐姐说甚便是甚,我听着?就是。」 「至于这其中分寸,相信姐姐能把控好。」 他说到?「分寸」两字时,颇深沉的睐向她,那眼神似有若无间带着?威胁。 好像只要她与梁晓晨有任何逾矩,他便要爆发出他最可怕的一面。 像只酣眠的狮子,只要她稍有异动,它便张开深渊巨口,将她吞噬殆尽。 容消酒下意识咽了咽唾沫,「既然你都这般说了,我自然会好生把持好分寸。」 「最好不过。」商凭玉沉声回。 反正梁照晨的印章在手,只要这人稍有不轨意图,便让他身败名裂。 说到?梁照晨,她忽而想到?那被一剑杀死的官员。 「那晚那人被杀时,你是不是看?到?了?」 她可以笃定,当时他一定在现场某个角落观望着?。 商凭玉扬眉,不绕弯子,直接承认:「看?到?了,那又如何?」 他回得?毫不犹豫,言语中甚至不带一丝情绪。 容消酒倒有些好奇,这人究竟自何时出现在现场的,可瞧见那官员对她的羞辱。 商凭玉似是感知?她心声,在此?时又开了口:「自你离开包厢,我也便跟在你身后。」 意思是他都看?见了,不仅是那官员对她的羞辱,就连她被打的一巴掌也被瞧见了。 可他并未出手,只站在暗处旁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若梁照晨没有出现解救她,他会等何时出手吶? 容消酒心底生出一抹憋闷。 大抵对他还是十分依赖的,以至于得?知?他旁观,心里有些不好受。 想来她实在刁钻,不去在意他的情绪,却?又在他不在意她时,心生郁闷。 这实在是无解的难题,剪不断理不清,干脆搁置不念不想,转移话题的好。 「那夜多谢你挺身而出,担下了罪名,以至于我与梁晓晨不受牵连。」 她说得?极诚恳,言语间不由?得?朝他抄手一礼。 商凭玉只淡淡瞥了眼,这般客套疏离的答谢,他不需要。 「姐姐无论?道歉还是答谢,总喜欢口头上的。」 「可惜我不喜欢,换个方式吧。」 他说出自己?的心声,可越说心底越烦躁,临了拂了拂长袖,试图缓解情绪。 「那…你说,你要怎样?的答谢?」 想起上回也是同样?的话术,她忙解释:「我…我是真?心实意的,只要是你想的,我都尽力办到?。你知?道的,我不说空话。」 生怕他在生气,她说话时下意识靠近,眼神怯怯地去瞧他反应。 商凭玉没有直接看?她,而是借着?余光偷瞥她。 瞧见她的所有视线和?精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不由?得?心生快感。 他不需要什么,好像也没什么比她能一直这般看?着?自己?,要更值得?贪恋。 他实在太贪恋她的目光,她的情绪,好久好久,没得?到?过,更甚至说,他从未得?到?过。 「那我要姐姐每天都看?我。」 「啊?」 商凭玉说得?认真?,容消酒却?觉诧异。 每天看?他,这要求不是一般的冷门。 这个要求,她打死都猜不到?。 这要求这般简单,简单到?让人不足以摆在檯面上说。 可商凭玉却?是十分在意这要求,握住她双肩,「姐姐答不答允?」 容消酒只觉这要求过于简单,自己?占了便宜,忙不迭点头答应。 商凭玉瞧着?,满意一笑。 「那期限是?」为了答谢,她可以允他随意提要求作为答谢,亦可以设定一个期限,不至于让这个要求践行到?没有尽头。 商凭玉明眸一转:「期限?」 他嘴上说罢,沉吟好片刻又道:「还没想好,容我再想想。」 说着?,他便转身要逃。 容消酒却?察觉出他的心思,正要阻住他去路,门外传来横舟的敲门声。 「侯爷,七殿下的人请您入宫一趟。」 隔着?门,听见言语的商凭玉眸光一亮。 算来,也是时候了。 这念头一起,他激动起来,脚步都轻盈不少,只撂下一句「等我想好了会告知?姐姐」,便出了门。 他出了府门,此?时门外已备好白颠马。 只等他飞身上马,往宫里去。 赵折桂手下亲信早在宫门处候着?,见人来,忙小跑上前?去迎。 「殿下叫奴亲自接您,望您屏退左右,去除刀刃,孑身前?往。」 这小宫人端的谦卑,语气恭恭敬敬,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沉稳。 商凭玉眯眸,一眼便瞧见宫门女墙处隐藏的弓箭手。 这赵折桂明显是想反将他一军。 他只轻笑一声,顺从的从腰间拆卸软剑,将周身锋利物什悉数上交。 临走入宫门时,商凭玉忽而开了口:「还不知?这位公公是何称谓。」 「奴名郊矣。」 「郊矣。」商凭玉嘴上随口念着?,长舒口气,又道,「公公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郊矣全程垂着?的头在此?刻抬起,笑吟吟回:「那便借您吉言了。」 商凭玉并未被带去见圣上,反倒被带去了紫宸殿。 他一路无话,全程只有郊矣提醒他迈台阶的「抬脚落脚」声。 直到?入了紫宸殿,朗阔的大殿灯火通明,照彻殿内每个角落。 赵折桂坐在九五尊位上,抚摸着?正中央金黄龙纹宝座。 在商凭玉行礼时,坐了上去。 「公宜,你觉得?这位置如何?」 赵折桂学着?自己?父皇唤商凭玉的语气,沉声开口。 说话时,他的眼神四处乱看?,似要将这宫殿每一处都瞧个干净。 商凭玉依旧抄着?手,远远望着?那宝座之上的人。 ? 「想来是殿下您心想事成了,微臣在此?恭贺。」 赵折桂闻言,站起身,一步步朝商凭玉走来。 「商侯可还记得?第一次杀人的感觉?」 他沉声问,纵使殿内只他二人,赵折桂依旧不敢大开口。 商凭玉看?他一眼,没答话。 显然赵折桂亦不在意他是否回答,只迳自说了起来。 「我才知?道原来一个枕头,便能致人于死地。」 说着?,他抬起右手,开始示范起来:「我先用这只手拿过枕头,狠狠将枕头按在他脸上。」 「他开始勐烈挣扎,可他越是挣扎,我便越是用力按紧,直到?他没了反抗,失了动静。」 赵折桂双眸失了光色,眼底似一滩死水,激不起任何波澜。 「为了怕他诈死,我甚至餵他吃了三倍的毒药又将他整个脸按进盥洗盆内半个时辰。直到?数十次确认他死亡,我才松口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商凭玉站一侧只静静听着?,直到?赵折桂自腰后掏出短刃,他才开口。 「殿下是想杀微臣?」 他说得?平静,毫无惧意,眼神甚至带着?几?分对峙。 「我知?道凭我一人之力,杀不了你。」 话音刚落,自他身后,宝座贴近的墙面被人推开。 第47章 圣上 除那门处不断涌现的士兵,藻井之上也随之飞下不少暗影来。 一时间殿内约莫上百人,执刀的、仗剑的、秉弩的,尽数对准商凭玉。 赵折桂得意一笑,忽而朗声高喝:「我父皇离世,皆是拜你所赐,如今咱们新?帐旧帐一起算。」 「你杀我父皇,杀我阿姐,杀我九弟,欺我无权势,将我摆布于股掌。」 「如今众将士在场,我便讨一回公道,灭了你这奸佞。」 他把自己?摘得清清白白,将罪行尽数推向商凭玉。 商凭玉双手环抱,指尖轻敲着胳膊,他只静静看着,没接话?。 在如此剑拔弩张的境地之?下,倒显得他惬意又随性。 赵折桂厌极了他这般智珠在握的模样,心?头的火越发烧得炽然。 「谁若能拿下他,便可取代他成?为马司指挥使?。」 赵折桂自认这筹码实在动人,信誓旦旦指着商凭玉开口。 不想商凭玉依旧淡定自若,好片刻,只淡淡嗤笑一声。 那笑极刺眼?,弯起的眸里带着蔑视。 「七皇子还真是像以往一样的天真,一点未变。」 「也好,继续保持。」 最好是一辈子都?能保持下去…… 这样的人才最是好驾驭。 思索间,商凭玉越发来了兴致,甚至抬脚朝赵折桂又靠近了几步。 赵折桂却将他的靠近当成?赤裸裸的挑衅。 余光朝四下看去,见周围人毫无动作,便心?一横,咬牙挥刀第一个?冲上去。 他身子瘦弱,手腕使?不上力,毫无悬念的又再次被商凭玉轻易钳制住。 商凭玉夺了他的剑,将他一脚踹到地上。 鼻间轻哼,道了句:「蠢材。」 赵折桂急了,箕踞而坐,手指着商凭玉朝众人大声吵嚷:「快!将他给我拿下!」 好片刻,众人未动。 「你们都?傻了?」 「没听见我的吩咐?」 「我可是未来的圣上,还不快将他拿下!」 整个?大殿充斥着他的吼声,却就是无一人上前。 商凭玉拿起从赵折桂手中抢来的剑,握紧剑柄一个?使?力,插在了赵折桂双腿之?间。 只要稍再往前,便可让他断子绝孙。 赵折桂瞪大双眼?,双唇微张,嘴边的话?戛然而止,一股热流自股间流出。 商凭玉半蹲到他跟前,轻笑一声:「想当圣上?」 赵折桂脸色煞白,喉咙口干涩,咽了好几回口水,才说出话?:「别…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商侯我以后都?听您的,别杀我。」 商凭玉面色平静,少顷,他朝众人抬抬手,「还不快扶起来?」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士兵走上前,将赵折桂捞起。 赵折桂双脚虚软,全身借着士兵的力方?能站稳。 他也这才明了,众人早已归入商凭玉麾下。 就在赵折桂暗暗悔恨间,商凭玉凑上来,抬手替他理了理衣襟:「圣上衣裳都?脏了。」 他语气淡漠,甚至夹杂着些嘲讽。 赵折桂却顾不上嘲讽,脑中只记得他说了「圣上」二字。 「商侯您还肯原谅我?」 都?唤了他圣上,自然是不会?再杀他的。 他长长舒了口气,只要能活下来,哪怕是吓到失禁被人嘲笑,他也不介意。 商凭玉丢掉手上的剑,掀眸看他一眼?:「自然,圣上纯恪,想来此举是受了旁人蛊惑,臣怎会?不原谅?」 赵折桂挤出眼?泪来,佯装感动:「如我这般愚笨之?人,哪里当得了圣上,您不杀我已是佛祖开恩。」 他声音颤抖,说得恳切。 装可怜是他在宫中生存的惯用伎俩,对此,早就游刃有余。 商凭玉拍了拍他肩膀,「这圣上之?位,臣说您做得便做得。」 他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话?里话?外带着威胁意味。 他说做得便做得,一切由他说了算。 若不合他意,这圣上之?位还可另找他人去做。 赵折桂是个?识时务的,点头如捣蒜,嘴上连连称是,不做半点反驳。 商凭玉对他的反应极满意,也早料定他会?是这般反应。 只挥了挥手,肃声吩咐:「圣上累了,带圣上去歇息。」 打发走了赵折桂,商凭玉去了勤政殿,处理赵集丧事。 他早在暗示赵折桂杀赵集时,便安排了人暗中跟着。 赵折桂的一举一动他早就了如指掌,至于那些聚集来的士兵和暗卫,尽数是他安排过去的。 为的也是逼赵折桂展露杀他的心?思。 只有如此,才能让赵折桂看清他二人之?间的真实地位。知道圣上的身份,是他给的,往后不敢多加轻举妄动,只得听命于他。 * 商凭玉在赵集离世的消息传出前,回了商府。 他要将这喜讯亲自告诉容消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若说他装失忆重回汴京的最初目的是为替自己?和母亲报仇,剷除商惟怀。 那自商惟怀死后,他所做的一切便是替容消酒报仇。 赵集这人心?狠手辣,最懂拿捏人心?。还是皇子时,便轻易拉拢商凭玉那步步谨慎的父亲与?他站在一边。后又笼络齐国公,才登上皇位。 而在这之?后,还觉不满足,在商凭玉父亲死后,便开始挑拨商凭玉与?商惟怀的关系。 也才有商凭玉出兵打仗,被商惟怀暗中谋害的事件发生。 其罪魁祸首是圣上赵集,为的是分散商家势力,最好他兄弟二人两相斗到死。 商凭玉原计划并非让赵集死的这般快,谁料他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准允士兵去搜容消酒的身,甚至毫不顾及的将容消酒赐死。 商凭玉自那天起,动了杀心?,每日都?想着如何杀死赵集。 所幸如今赵折桂替他解决了这事。 先帝丧事结束后赵折桂才正?式登位。 成?为圣上第一天便是封商凭玉为御乱王,地位同?摄政王,辅国事。 下了早朝,赵折桂特意将商凭玉叫进垂拱殿。 经歷了带兵杀商凭玉一事,赵折桂只想做些事情弥补两人之?间的僵硬关系。 「朕记得御乱王的大娘子如今依旧是戴罪之?身,想来此时还用着旁的名姓过活。不如明日朕便还了她清白,她也好早些恢復自己?的身份。」 赵折桂说得小心?,说话?时,全程注视着他,生怕在他脸上看出一丝不满来。 要给容消酒正?名一事,是他想了半天的献殷勤方?式。 他没想到除了加官进爵,还有甚能让商凭玉满意之?事。 直到他的贴身太监郊矣提醒,他才想到容消酒。 只见面前的人,长眉微挑,十分迅速地道了声:「不必。」 闻声,赵折桂面色一僵,心?下有些诧异。 这人曾让净颂阿姐替他大娘子去死,如今有可以替他大娘子证明清白的机会?,为何又否决? 赵折桂只觉这人心?思太过深沉,他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将他看透。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商凭玉满脑子想的都?是将容消酒困在身边。 替容消酒正?名是轻而易举之?事,不必赵折桂帮忙,他自己?便可办到。 可他私心?不想。 如今的容消酒,用着他起的名姓,衣食住行也只能依赖他一人,算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不想放她回到容消酒的身份中去,他甚至希望这辈子他的姐姐都?只能待在他身边,与?外界完全断绝来往。 赵折桂见他一直沉思着,生怕自己?又说错了话?,将他得罪了去。 遂即轻声开口,拉回他思绪:「御乱王若是有甚想要的,尽管同?朕讲。」 商凭玉掀眸睐他一眼?,一眼?看穿他意图。 他沉声换了话?题:「圣上不妨想想东溟舞姬一事。」 「这汴京的权贵不止臣一个?,想来不少同?僚都?曾收到过齐国公送的舞姬。」 赵折桂一时没了话?,他刚坐上皇位,对东溟舞姬不甚了解,自然也没甚好对策。 商凭玉并没指望他回答,只藉口府中有事,离了宫。 谁料刚到府门,便瞧见齐国公正?拄着拐杖站在门前。 想来是等?了好一会?儿。 齐国公听见马蹄声,知是商凭玉回来,遂转身,颔首一礼,和蔼道:「今日来是来作别的,明日一早老?夫便回寿州去了。」 商凭玉大跳下马,走到他跟前抄手一礼。 纵然他此刻封了王爵,但为了表现对齐国公敬意,他还是不忘礼数。 「国公爷临走前还记得来见鄙人,是鄙人之?幸。」 齐国公此次来带了十几个?伴当,都?尽数跟着入了府。 齐国公与?商凭玉去了淮园。 其间,有个?一直随在人群身后的伴当,趁机熘去了晋园。 这人熟车熟路的往榴锦院去。 刚入院门就遇上翠羽。 翠羽见着人来,面色一惊,双手捂住险些尖叫出口的声音。 「我是来带容姐姐出府的。」 来人抹了抹脸上装扮的黝黄脂粉,低声道。 翠羽双眸一亮,她巴不得容消酒赶紧逃离这地方?,赶忙将人带去容消酒寝间。 容消酒亦早就厌倦了整日被困于此的日子。 自圣上去世后,她竟有些措手不及。 甚至还不等?她查出母亲死亡真相,这圣上便这般突如其来的驾崩了,她甚至都?来不及同?这人对峙一番。 算来算去,害她母亲去世的兇手只剩齐国公一个?。 正?思索着,门外传来翠羽的人敲门声。 见着梁照晨来,她赶忙站起身。 第48章 服侍 梁照晨快步上去,拉住容消酒的手腕,恳切道:「容姐姐,跟我逃吧。」 容消酒还有些没回应过神来,下意识收回手,与他拉开距离。 「你怎的来了?」 「齐国公明早便回寿州,今日是特来与商凭玉拜别的,我便趁此?时机,打扮成随从跟了过来。」 说到齐国公,如今在这世上知晓她母亲死因真相之人,也只有他了。 「好,我跟你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她要?施行之?前告知商凭玉的法子,假扮成舞姬,跟着齐国公一行人一道儿去寿州。 梁照晨见她此?时这般好说话,松了一口气:「那姐姐今夜便跟我一道儿出府。」 「今夜,齐国公带过来的舞姬会?先一步被送回寿州,姐姐若想?打扮成舞姬矇混到寿州,就必须今夜走。」 容消酒没有片刻犹豫地点头。 她能这般毫无顾忌的答应,代表她对汴京并无甚留恋,代表商凭玉在她心中并不?重要?。 思?及此?,梁照晨心头雀跃起来。 「那容姐姐且准备着,我待会?儿再来。」 说完,梁照晨颔首离去。他脚步匆忙,不?敢多做停留,生?怕容消酒再反悔。 梁照晨一走,翠羽走上前,真心替她高兴:「恭喜姑娘,总算要?离了这阎王窟。」 她称唿容消酒为「姑娘」,而非「大娘子」,在她心里「大娘子」三字是困在容消酒身上的枷锁。 容消酒看着她,便想?起过去因自?己逃跑,而牵连她被罚跪的经歷,遂即,到处搜罗纸笔。 她要?在走之?前给?商凭玉留下口信,告知他,自?己的行踪。 如此?,他可派人跟着她,遂即了解舞姬行踪路线,藉此?追查到齐国公与东溟人做度种交易的蛛丝马迹。 除此?之?外,便是不?让自?己显得像不?告而别,以免连累翠羽。 * 另一头,淮园内。 房内除商凭玉与齐国公外,还有从乐在。 齐国公坐了好半晌,四下张望一遍,似是随口询问:「老夫记得王爷府中还养着一舞姬,怎的今日不?见人影?」 商凭玉抬眸看他一眼,执起杯盏,细呷一口才道:「若本王记得没错,国公爷对我那亡妻青眼有加。现下她离世?没多久,我若总是将舞姬留在跟前,怕是国公爷就要?嫌我朝三暮四薄情寡义,替我那亡妻鸣不?平了。」 齐国公捏紧了茶盏,轻笑一声?:「王爷这般说,倒折煞了老夫,想?想?这从乐还是老夫亲自?赠于王爷的。」 「若照王爷话中意思?,我岂不?是更薄情寡义?」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 好半晌,商凭玉换个话题:「说来,那日圣上将本王困在紫宸殿时,多亏您提前报信,让本王能早做好防备。」 这齐国公在赵折桂招兵买马之?际,便告知过商凭玉,早做准备。 哪怕商凭玉其实?早就派人监视赵折桂,对他的行动早就了如指掌。 但碍于要?拉拢关系,不?得不?将功劳推于齐国公的通风报信上。 「国公爷为人仗义,如此?挚友本王交定了。日后有甚用得上本王的地方,您尽管提。」 商凭玉起身,以茶代酒,尽量说得坦荡。 齐国公早就等他这话,笑吟吟执起杯盏回敬:「有御乱王这句话,老夫甚为欣慰。」 两人各怀心思?,佯装着和谐,用完一顿晚膳。 齐国公自?新帝登基后,越发对商凭玉的势力感到好奇。 区区弱冠少年,哪里来的能力将圣上和大半兵马都掌握在手。 若是与他搭上线,那日后将东溟舞姬运送来汴京就更加容易。 而他对面?坐着的人,却只想?着如何将他干掉,如何将他的权利和资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顿饭用完,天色已暗。 梁照晨在齐国公将要?离开商府时,又来了晋园。 此?时的容消酒换了身女使打扮的衣裳,面?上的伪装,叫人瞧不?出她本来模样。 她将纸条压在香案上的金猊炉下,与翠羽拜别后,迅速离去。 翠羽见人走远,拿起香案上容消酒留下的行踪小纸条,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撕碎。 一想?到商凭玉若知晓自?家主?子的行踪,必定派人将她再抓回,翠羽便轻嘆口气。 好半晌,她咬咬牙,决议将此?事咽进肚子里,不?告诉商凭玉。 纸条的碎片被她填入香炉中,没多久,便化作一片灰烬。 商凭玉将齐国公送到府门外,目送人离开。 从乐全程跟在他身侧,齐国公一走,商凭玉面?色登时沉下来。 他没看从乐一眼,只找了个,「忙公务」的藉口,头也不?回地,迳自?往千秋阁去。 这些天来,从乐早习惯了商凭玉的忽视。 她不?是不?知晓这人是世?间?难得的郎君领袖,可奈何无论她如何殷勤,这人对她都毫无波澜。 久而久之?,她也便退缩了。 可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她又开始焦虑起来。 一时间?,心情复杂,只得忍着情绪,往榴锦院去。 刚进榴锦院从乐便听见刘妈妈的叫喊声?:「大娘子怎会?不?见?」 大娘子? 从乐诧异,却只片刻脑中浮现容消酒那张琼面?。 她快步朝声?援处去。 容消酒所居的寝间?内,此?刻翠羽跪在房内,受两个女使钳制着。 刘妈妈站在她面?前,冷声?询问:「告知我大娘子的下落,这对你我都好。」 「你也晓得王爷的性子,上回罚你进柴房还不?够吗?」 翠羽紧抿着唇,就是不?答话。 她在撕纸条时,便做好了一切准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甚至做好了离开人世?的准备。 刘妈妈见问话无用,便试图刑讯逼供。 从乐在此?时走将进来:「这是发生?了何事?」 其实?她在门边早听得七七八八,也明白是容消酒不?见了,正问其贴身女使她的去向,奈何这贴身女使硬气得很,就是不?应。逼得这妈妈准备用刑。 刘妈妈见从乐进来,虽说心中嫌弃她,面?上却装的得体,和蔼开口:「劳您操心,不?过此?事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便不?说出来叫您忧心了。」 她婉拒了。 从乐却轻笑一声?,双手环抱倚在门边,「你不?说我也晓得是明如不?见了。既然不?见了,你教?训她的贴身女使有何作用,还不?快报给?王爷,散出人去找。」 刘妈妈浅浅看她一眼。 她话说得轻巧,可若直接告知商凭玉,他必定大怒,届时翠羽只会?更遭殃。 她如今这般逼问,也是在救翠羽,替她挽回一线生?机。 她这般思?索着,由于过于入迷,以至于忘了回復从乐。 从乐不?急不?恼,忽而反应过来什么。 她嘴里反覆咀嚼着「大娘子」三个字,好片刻,指着刘妈妈道:「你们的大娘子不?应是姓容。难不?成这……」 这施明如实?则是容消酒? 思?及此?,她瞪大双眸,下意识捂住嘴。 刘妈妈对从乐并没甚好印象,更是不?知商凭玉为何将这女子留在身边。 听着她的话,刘妈妈本能想?告知商凭玉,将她灭口。 刘妈妈正要?开口,却见商凭玉不?知何时出现在从乐身后。 遂即敛了被从乐激起的不?耐烦,躬身行礼。 商凭玉面?色铁青,他来时便已听说了容消酒失踪的消息。 他看了眼翠羽,又瞧了眼从乐,唇边勾起诡异的笑。 他指了指翠羽,利落吩咐:「严刑拷打,问出行踪。若是逼问不?出,这人也不?必活了。」 他要?将容消酒顾及的人都折磨遍。 遂即,他又转身看向从乐,咧出几分还算璨亮的笑。 「你…很想?怀孩子?」 房内不?少女使在,当着众人的面?,他问得直白。 从乐一愣,眼睛紧张地眨了又眨,临了,她还是坦荡点头。 这没甚不?好承认的。 「好。」商凭玉说得干脆,言罢,拉着她往千秋阁去。 从乐一路上十?分忐忑,心脏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她小跑着才能跟上商凭玉的脚步,以至于到了千秋阁时,整个人气喘吁吁。 「王爷,您也太焦急了些。」她嘴上埋怨。 商凭玉冷哼,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应当比本王更急才对。」 他这话是何意? 不?过她确实?很急,她想?尽快完成齐国公交付的任务,才能接回她的妹妹。 思?索时,她已跟随商凭玉去了正房内。 那房间?正是之?前捆缚过容消酒,囚禁过商惟怀的房间?。 从乐一眼瞧见床榻上放置着的铁链,心下有些慌乱。 「您……」她没想?到像商凭玉这般面?上清白如玉之?人,会?这种癖好。 将铁链与商凭玉那张惊绝的容貌联想?在一起,怎么想?怎么割裂。 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心下暗道。 「你不?必多想?,那铁链不?会?用在你身上。」 那铁链是他专门为他姐姐准备的,旁人便是碰一下,他都觉得脏。 更遑论再让旁人戴上了。 从乐心下松一口气,可依旧对他床榻上放铁链一事,十?分不?解。 她全程视线都落在商凭玉身上,打量意味十?分明显。 那灼热视线,让商凭玉心生?烦躁,他讨厌极了旁人一直看着他。 「妾为您褪衣衫。」 从乐上前,试图抬手去借他前襟扣袢。 商凭玉却后退一步,「你服侍错了人。」 从乐诧异,「错了人?」 「本王只说让你生?孩子,可没说是本王自?己要?跟你生?孩子。」 话罢,从乐还来不?及替自?己辩解,忽而后颈一痛,她遂即没了意识,晕了过去。 第49章 噩梦 江面盛了一丬月,粼粼水纹摇动间?,闪出?春星似的光。 容消酒换了身舞姬装扮,跟着一行舞姬往江船中去。 这船是往来贸易的货船,一层层木箱整齐的排列着,船上人更多是身强力壮,光膀蛮干的糙汉子。 容消酒有些诧异,一群貌美舞姬竟要做这般简陋货船往寿州去。 这些个舞姬单拎出?来都是能被人豪掷千金的存在。 正思索着,她随一行人上了船。 船上人见她们来,反应平平,显然已习惯,早见怪不怪。 几人被带去船中厢房,房内只几张床、一张桌椅再无其他。 待领她们的进来的下人一走,众人松口气的揭下面纱。 这些舞姬过去与从乐一道?儿演出?,容消酒都认识。 这半夜送她们回寿州的船只,不允许带旁人,故而梁照晨找不着藉口跟来。 容消酒只好请这群舞姬帮自己隐瞒身份。 「你?不该来的。」忽而一舞姬瞥了眼容消酒,沉声?开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容消酒眉梢一动,正要说甚,只见那?人冷哼一声?,嘴上念叨:「来了便是找死。」 不等容消酒开口接话,周围舞姬看不惯,愤愤不平道?:「这位娘子是从乐之友,又与我等结识,你?怎能这般说话。」 那?舞姬闻声?,掀了掀眼皮,「我们也不例外,都会死。 说着,扶了扶头?上额饰,早已认命般理?着衣衫。 容消酒明眸一眯,走到她跟前,「你?都知道?些甚?」 舞姬听她言语,下意识看向门处。 此时的门虽阖上,门边却空出?一道?缝来,可以瞧见外面有人。 舞姬只看了一眼,便皱着眉头?,垂下双眼。 容消酒却顺着她方将的视线转头?,同样睐见人影儿。 那?人影朝缝隙处塞进来几支线香。 室内昏暗,容消酒又走近了些,才?看清物什。 在意识到此物是迷药后,她抬起胳臂捂住鼻孔。 正要转身开口提醒室内人时,却已吸入迷药,不得已瘫跪在地。 她意识清醒,奈何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室内舞姬一个个被迷倒。 不移时,外面的人执刀将门撬开,踏将进来。 来人是四个壮汉,正是此前上船时,瞧见的光膀糙汉。 其中一个站在容消酒眼前,背对着她数了数室内人数。 临了,轻哼一声?:「一个不少?。」 另一个长髯壮汉走上前,看了眼一旁的容消酒,眼前一亮,「不愧是东溟舞姬,这小模样长得,甚是称俺意。」 说着蹲下身去,抬手摸上容消酒皎面。 数人数的壮汉抬脚踹了他一下,淡声?提醒:「这好东西也是你?配沾染的?忘了头?儿的吩咐了?不可动她们分毫,让她们好生死去。」 长髯壮汉眼中闪过失望,轻嘆口气,嘴上小声?抱怨:「怎么着这些美人也活不了,在沉船前让咱们兄弟四个舒服一番,有甚不可?」 「住嘴!再多嘴一句,连你?一起沉船。」数人数的壮汉不耐烦冷斥,说着又吩咐其余人,「还不快将她们一个个捆起来。」 几人替齐国公干过不少?回这档子事,早对流程驾轻就熟。 捆人保证她们不会逃跑且安然活着,再将船驶入急流,趁船入急流前,取出?备用小舟弃船出?逃。 只要船入急流,便再没生还的可能,别管是人的尸首还是船的残骸,都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容消酒与一行舞姬被捆在室内,只有一人做看守。 一舞姬啐了口唾沫,朝原本奚落容消酒的舞姬冷声?开口:「你?早知道?我们会死,为何上船之前不告知我们?」 那?舞姬翻了个白眼,「说不说,我们有得选吗?」 「我们的生死不过主子一句话的事。」 她们或是为了家?里人被胁迫,或是听从东溟王的吩咐,才?不得已跟随齐国公做了这舞姬。 如今她们没有能力完成交代?的任务,只损失自身这一条命已是最轻的代?价。 一行舞姬听她说完,都自觉噤了声?。 只片刻,容消酒轻声?启唇:「除了你?们自己,没有人能决定你?们的生死。」 言罢,她蓄力朝看守的糙汉高喊:「我…我有要事要禀报齐国公。」 由于药效还未完全过,她刚说完话,身子受不住的勐咳起来。 「别妄想了,到了这境地,你?以为齐国公还会见你??」 壮汉不屑冷笑。 容消酒冷了眸,「我不是舞姬,你?杀了我,可没有留着我值得。」 壮汉快步走上前,大?手一挥,结结实实甩了她一巴掌,「闭嘴!管你?是不是,哪怕你?不是如今到了这境地,你?也必须是。」 容消酒被打的有些头?晕,嘴角溢出?血。她只冷冷一笑,再次仰头?看他:「想来你?也是个不管事的,去把你?那?管事的头?儿叫过来。」 壮汉冷哼一声?:「教训你?,不必我们头?儿出?马。」 「我来时,不仅留了记号,还有人接应,若那?人知晓我一去不復返,那?他必定会告知御乱王,到时你?们所有人,包括你?们的主子齐国公都免不了受牵连。」 到如今这生死攸关?的境地,她也没甚办法,只能拿商凭玉作势。 自从她离开商府之后,每走一段路,便给商凭玉留下记号,只盼着他能发?现,派人跟过来。 不过现在看来,商凭玉定是没有派人来。 汴京,商府内。 从乐醒来便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麻绳捆住。 她身处柴房内,她不知道?的是,这柴房是翠羽曾经待过的地方,更是翠羽的噩梦。 此时柴房内有四五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几人脸色蜡黄,双目无神,周身伤痕遍布,一看便知已在这柴房被折磨了有段时日。 她正四下观望,忽而门被打开。 耀眼的光突如其来闯进她双眸中,惹得她闭紧双目,皱紧眉弯。 商凭玉逆光而来,在她身前站定,那?洁净又高贵的华服与这柴房格格不入,倒衬得他越发?俊格。 「醒了?」 他声?音清冷,只两个字却似两滴冰水点在肌肤上,惊起一阵悚然。 「王爷这是要做甚?」从乐强行扯出?一抹笑,试图缓解两人的矛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不过说来,她还不是很?清楚,他们之间?有何矛盾。 商凭玉瞥了她一眼,没回话,朝几个男子招招手:「这女子是赏赐,任你?们如何处置,若能惹得她心花怒放,重重有赏。」 说到最后,他唇角勾起坏笑,上挑的眼尾带着十足的玩味。 从乐心头?一惊,扭着头?求饶:「王爷饶命,贱妾知错。」 她不知自己做了甚错事,但?为了保护自己,不管是甚错她都认。 她一向没甚骨气,她只想活着,安然而完好的活着。 她还要再见妹妹一面,所以再见之前,她会极尽最大?的力气保住自己。 她说完,见商凭玉没有回头?,又急吼吼地反覆叫喊着。 眼见着商凭玉不为所动,阖上门也阖上了她眼底里的光。 …… 船上的容消酒被反覆解开束缚。 那?壮汉本就不满主子「不能动这群舞姬分毫」的吩咐,趁着没人便想拿容消酒撒气。 他捏住容消酒的脖颈,用力将她往室内墙面上撞。 「头?儿说俺不配沾污你?们,俺倒纳闷了,你?们不过是一群供男人玩乐的花瓶,哪里俺就配不上了。」 容消酒皱紧了眉头?,这人显然并不在意她的身份,她方将说的那?些话,做了无用功。 他越说越急眼,脖子上的手臂也在用力收紧。 窒息感让容消酒憋红了脸。 万念俱灰之际,她用力抬脚踢向他会阴处。 壮汉哀嚎一声?,松了手。 容消酒四处找着趁手工具,转头?摸到一烛台,她捧着烛台,用力朝那?人头?上砸去。 鲜血从他额角止不住的流,那?人叫声?更大?。 蓦地,他恶狠狠看向容消酒,伸手指向她,刚抬脚便晕倒在地。 容消酒随之松了口气。 她从那?人身上摸到一把匕首,将捆缚众人的绳索切断。 十几个人没了束缚,却迟迟不起身。 正急着如何出?逃的容消酒扭头?看了她们一眼,提醒道?:「再不走,待会儿又有人过来了。」 十几个舞姬却是互看一眼,其中一人被推出?来,朝容消酒开口:「姑娘,你?走吧,我们的命攥在主子手里,他教我们死,我们便不会活。」 一群无病无灾的人,任他人随意决定生死,不可悲吗? 「要走我们都走,你?们的主子显然不把你?们当回事,你?们何必如此?」 「我父亲母亲在他手里,若我死能换全家?安宁,我愿意。」 「我们东溟的君主一向深谋远虑,他的指示是我一辈子的信仰,他让我听从齐国公,我便死生不会变。」 「我要见哥哥嫂嫂……」 「……」 十几个舞姬说着自己一定要留下的理?由,话落间?,她们赴死的眼神也越发?坚毅。 容消酒正要说些什么,忽而门外传来动静。 来人是之前数人数的壮汉。 容消酒还没来得及躲藏,就这般与他迎面对上。 壮汉看了眼被烛台砸晕倒地的同伙,轻笑一声?:「你?这女人还真是大?胆。」 容消酒扬脸与这壮汉直视:「你?是他们的头?儿吧。」 「我有事要说。」 壮汉睐她一眼,没开口,却是挥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容消酒见他难得爽快,直接开门见山:「我不是东溟舞姬,我是御乱王的大?娘子容消酒。」 原谅她又抬出?商凭玉这一生死筹码。 壮汉眸光一亮,整个人愣了下,开口时,唇角跟着颤抖:「你?…你?是施将军的女儿?」 「你?认识我母亲?」 壮汉面上难掩惊喜,眼底湿润,喉咙干涩地咽了好几回口水,「没想到有生之年,竟有幸见施将军的女儿一面。」 第50章 蔓延 「头儿,可别煳涂了,她说是便是了?」 正当这壮汉鼻头一酸,即将落下泪时,跟过来的手下高声提醒。 瞧着自家头儿不?为所动,他又凑近了些?,「况且那商府大娘子不早就被枭首示了众,她又哪里凭空冒出来的。」 壮汉这才扭头,将眼中未蓄成泪珠的湿润给逼了回去。 他朝容消酒走进,弓着背上下左右来回打量个?遍。 蓦地,指着容消酒长嘆口气,「我也不?愿相信,可这来来回回看了好些?眼,实在太像了。这身段,这面相,这鼻子,这眼,就连眼神都像极了。」 「怪我方?将没留意,如今经她亲口承认,倒真是越看越像施将军的女儿。」 容消酒瞧他这模样,顿觉有了生机,赶忙继续开口:「你?为何会认得我母亲?我母亲正是奉命剿清寿州水贼的施桃花施将军。」 「若是不?信,那便?同我一道回京,我自有法子证实。」 那壮汉伸手摸了摸下巴,眼前人确实越看越像,他甚至可以断定这人必与施将军沾亲带故。 「你?不?是死了吗?怎的又混迹于此?」 壮汉更愿意相信她是施桃花的女儿容消酒,这就代表施桃花没有绝后,他也不?至于太歉疚。 「我…」 听他问话?,容消酒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答话?。 好片刻,她才道:「我想去寿州,故而才乔装打扮跟着上船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壮汉双手环抱,眯眸颇审视地看着她:「你?已是王府的大娘子,整个?汴京城都横着走,可比去寿州快活多了。」 「我这真实名姓已是行过死刑的罪犯,再?也回不?去。与其待在汴京担心着身份暴露,倒不?如去寿州的好。」 她没有告诉他去寿州的真实目的,只随意抓了个?藉口搪塞过去。 壮汉捏了捏下巴,看着她停顿好半刻,迟迟没接话?。 容消酒悄悄抬起眼,面前人神色凝重,大抵是没信她这话?。 正当她开始编撰着新藉口时,那人轻咳一声,突然松了口:「姑且认你?是容家大姑娘。」 他说?容家大姑娘,而非是王府大娘子。 不?等容消酒开口,这壮汉身侧的手下激动高喊:「头儿你?煳涂啊!」 壮汉利落抬起手,示意他噤声,遂即肃声启唇:「我曾受过施将军的恩惠,施将军的女儿便?是错认总比误杀好,容大姑娘叫我曲六子就行。」 这人言语笃定,让容消酒松一口气。 她微微欠身,朝这曲六子行一礼。 曲六子面色宽和不?少,朝容消酒温声开口:「可惜你?上错了船,这船去不?得寿州,只能去黄泉路。」 他冷声说?完,嘴上又十分为难的咂舌:「我可以饶你?一命,待回京查清你?的身份再?做处置。」 容消酒挑眉,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舞姬,「这些?人真的非死不?可?」 她没有贸然请这人也饶其他人一命,只故作随口一问,佯装着对她们并?不?在意。 曲六子淡淡瞥了十几个?舞姬一眼,颇随意地开口:「非死不?可,一群不?中用的东西,既不?能为主子办事,便?也不?必苟活于世。」 「容姑娘可莫要?替这群货色求情,她们可与你?不?一样,她们没了利用价值,便?也活到头了。」 「你?与她们不?同,你?是施将军的女儿,是清白出身。」 容消酒闻声轻笑?一声,说?到底这人是没将舞姬当人,而是当作可以随意抛弃的物?件。 她这般腹诽,表面却端的淡定自若,毫不?在意一般开口:「我只随口一问,没旁的意思。」 她点到为止,说?完又朝这人敛衽一礼,「总归是要?多谢您救命之恩。」 曲六子跟前的手下面色阴沉,显然不?满自己头儿的擅作主张。不?过碍于头儿的威压,他只站在一侧皱眉瞪眼,嘴上说?不?出一个?不?字。 曲六子只微微欠身,视线落在容消酒身上,眼中却像是看到当年那个?身负箭伤却依旧飞身江上救他一命的女娘。 容消酒自请替那被她打晕的壮汉包扎。 此时她与舞姬们依旧同处一室。 这些?舞姬被重新捆缚住,每个?人都死气沉沉,做好了亡命的准备。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砰地一声船只撞上甚物?什,勐地晃动起来。 看守的壮汉见?状踉跄着走出去查看。 容消酒趁着无人看守,身侧人未醒,沉声开了口:「你?们的命只把握在你?们自己手上,任何人都没资格随意决定你?们的生死。」 「他们或是拿亲人、或是拿所谓君主指示,对你?们进行胁迫诱骗,可实质只是将你?们作为可随意支配的物?件儿,若你?们能同我一道儿逃出去,我便?有法子保你?们全家周全。」 「这些?空话?,你?以为我们会为所动?」之前挖苦容消酒的舞姬冷哼着开口,面上尽是不?屑。 容消酒顿住正替壮汉系绷带的手,她低着头,叫人瞧不?出情绪。 只听她沉沉道:「若是你?们都放弃了,那日后便?还?有千万个?你?们重复着这样的结局。」 舞姬眉梢一动,临到嘴边的奚落,却怎的都张不?开嘴说?不?出口。 「你?们当中有的人也有姊妹吧,你?们死了,你?以为你?们的姊妹不?会代替你?们,继续这般过活?」 边说?她边轻挑眉梢,语气带着随性,像是随口一说?。 可就是这般随口的语气,却一下击中她们内心。 起初她们只是低头思索,很快又面面相觑,眼中尽是纠结。 容消酒却在替壮汉包扎好头上伤口后,长舒口气,打断她们的纠结。 「若想逃便?趁现在,不?然待这壮汉醒来,船只也驶得更远,便?更难逃。」 容消酒说?完,擎起灯盏走将过去,将一人手上的绳索烧断,遂即将灯盏放到一侧,任她们自行选择。 不?承想这些?人没再?犹豫,利落开口示意那唯一被松绑的舞姬也替她们解开束缚。 容消酒率先走到门外张望,此时船只已恢復平静。 门外却没瞧见?那壮汉身影。 待她查看到门外无人后,返回室内,此时众人均已挣脱束缚。 众人看着那壮汉,不?等有人吩咐,心照不?宣地一齐上前将这壮汉捆住,在他嘴里塞满了丝帕。 另一边,汴京商府柴房。 从乐周身被桎梏着,如是俎上鱼肉,难以反抗,只得任人宰割。 眼见?着这几个?獕猥的男人朝她走近,她只得靠吐唾沫进行反抗。 「别过来!你?们若敢碰我分毫,待我解开束缚,必与你?们同归于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她说?着无震慑的话?,纵是再?嘶声力竭,也阻止不?住几人上前的脚步。 瘦竹竿般的男人撸了撸袖子,原本像失了魂魄的眼珠子瞬间亮起来。 「今日能与这般美娇娘抵死缠绵,便?是赴死也无憾了。」 说?着,男人扑食般拥上前。 从乐做了十数年的舞姬,学尽了取悦男子的手段,也曾想过于某日献身给某个?恩客,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被几个?男子一齐冒犯。 她无力反抗,只剩下嘶吼。 衣衫被无情剥落,肃肃秋风照面而来,吹得汗毛战慄,心也跟着凉个?透彻。 很快,她阖上眼,眼角不?由控制地滑下一滴泪。 门缝一点微薄的光,渐渐蔓延开来,只听「吱呀」一声,整间屋子再?次亮堂起来,照彻那灰暗角落之处几个?男子的腌臜行径。 商凭玉走将进来时,屋内的男女赤/裸,一众人姿态孟浪。 他眼底沉静的如一泓沉潭死水,只轻挑眉梢,信步上前。在几个?男人忘乎所以之际,执刀送他们一一见?了佛。 残艷的血溅了从乐满身,红白交融,色气与死气在逼仄的柴房角落蔓延开来。 商凭玉像是在这泥潭短暂落脚的鹤,冷眼旁观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他自高高在天,纤尘不?染。 从乐惊魂未定,喘着粗气,不?顾形象的张嘴大口唿吸。 「半个?时辰,本王要?在千秋阁见?到衣衫规整的你?。」 商凭玉执刀将束缚从乐的绳索砍断,又顺手将衣物?抛掷过去,遮盖住她赤/身裸/体。 做完这些?,他转身离去。 起初他因为容消酒的不?告而别,试图毁掉与她有关?的任何人,尤其是这从乐。 他想将气撒在这人身上,想让容消酒瞧瞧惹怒他的代价。 若容消酒日后晓得因为她的逃跑,使得一个?女子受尽折辱,那大抵这一生都心怀愧疚。 他要?让容消酒后悔,让她不?敢再?从他身边突然离去。 可真到施行下去时,在看到从乐那绝望却又不?得不?撑着假面与他周旋的模样时,他并?未感受到甚快感。 他不?是没听见?从乐撕心裂肺的哭叫,可纵是她叫到声嘶力竭,商凭玉都不?为所动。 能促使他突然改变决意的,只有容消酒。 商凭玉只要?想到容消酒日后,真的因为从乐而陷入无尽的愧疚之中,他便?于心不?忍。 他的姐姐明明狠心无情,离去的潇洒利落,根本就不?曾在乎他半分, 可卑贱如他,事到如今,却偏偏又控制不?住的因为她牵动情绪,时刻想她念她为她忧心。 从乐不?知他心中所想,脑中一片空白,只想赶紧起身着衣,离开这腌臜地。 第51章 玉碎 商凭玉入了?宫,还未行至垂拱殿,新登基不久的赵折桂便已走出来迎。 自登位后,新圣上的讨好殷勤他都看在眼里,不过他并不认为这圣上真就将他视为自己人。 反倒更像卧薪尝胆,伺待时机再张开獠牙将他吞噬殆尽。 不过他并不介意赵折桂的心怀鬼胎,兵权在手,他有绝对的力量可以将?其压制。 只要不妨碍他想做的事,赵折桂要怎样的君臣和睦,他都乐意奉陪。 「您亲自来宫里一趟,可是有甚要事?」 赵折桂端的谦恭,在随商凭玉踏入殿内,腰背都跟着弯折起来。 商凭玉抬手作揖,依照礼数拜过后,才缓缓开口:「臣府中失窃,请求封锁整个汴京城,尤其是齐国公所居驿馆,臣要亲自带人前去彻查一番。」 赵折桂挑眉,御乱王府失窃,显然只是个幌子。 他拂手理了?理衣摆,面上显出几分?为难,轻嘆口气?,回道:「您也晓得朕初登皇位不久,若只因一王府失窃便动?辄封锁皇城,这传出去难以服众。」 商凭玉站直身躯,沉沉然的眸子浮上几分?锐利。 「圣上是不答应了??」 赵折桂没急着接话,抬脚走去龙椅上坐下,待他沉吟片刻,忽地噗嗤轻笑一声。 「殿前司都虞候明启是个可用之才,朕想封他为殿前司都指挥使。」 赵折桂语气?恳切,说话间将?姿态放得极低,不像圣上对臣子,倒更像学生对老师。 不过饶是那话语再怎么的谦恭有礼,商凭玉还是一眼觉察出他用意。 明启作为商凭玉的人,亦是除商凭玉之外在三司最有实?权之人。 赵折桂是盘算着,捧明启登高位,如此不仅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让商凭玉失去一个亲信,更是试图以此在朝堂建立一股新势力,与商凭玉相抗衡。 商凭玉看透他用意,下一瞬,迎眸与赵折桂对视,抄手恭身回:「明启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但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实?在位高权重,明启恐不能?胜任。」 自立朝来,歷代?圣上唯恐臣子专权,设三司的长?官都只授封到副指挥使,从无正使。 赵折桂此举也算孤注一掷,为了?压制他,是也不顾被旁的官员夺了?权的风险。 不过明启是怎样的人,商凭玉清楚得很,便是登上高位,也不足为惧。 可面上他还是强烈反对升明启的职。 赵折桂听他说完,不紧不慢说着任用明启的理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再三周旋过后,商凭玉才故作勉强妥协。 「既然圣上极力保荐,那臣也相信圣上一回。圣上要记得,臣是站在您这边的。」 赵折桂闻声,眉开眼笑,至于商凭玉最后一句话,他是不信的。 「那便多谢爱卿体谅,既如此,爱卿所求之事,朕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替你顶着。」 赵折桂漂亮话说得极好。 可明眼人一眼便知?,方将?商凭玉和赵折桂二人是做了?交换的。 总的来说,谁都不亏,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 齐国公驿馆内。 梁照晨送走容消酒后,独自回了?驿馆。 他准备着待今夜齐国公回寿州,跟着一道儿回。 然而没收拾多久的行李,便有小厮迎他去见齐国公。 梁照晨推门踏将?进?齐国公房内,房中除齐国公外,还有一他颇为熟悉的身影。 「父亲?」 梁照晨说着,快步上前,颇恭敬地行礼问安。 不过没有人知?晓,他跪下的双腿此刻忍不住的打颤。 他来汴京许久,还未将?霜桐居士带回寿州,想来他父亲也等不及了?,应该对他失望至极,才会亲自过来。 他这般思量着,心跟着一沉。 直到父亲梁鸣抬脚走到他跟前,双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沉沉道了?句:「来汴京一趟苦了?你了?。」 梁照晨闻声,整个人愣在原地。 不等他开口,梁鸣看着齐国公又开了?口:「若非国公爷告知?为父你在带霜桐居士回寿州的路上身受重伤,你是不打算同为父讲了??」 「国公爷说你一路跟着他,鞠躬尽瘁替他办了?不少事。」 梁照晨同样转眼看向站在一旁捋髭鬚的齐国公。 他当时受伤多亏齐国公收留,如今又在他父亲面前替他说他好话。 可他与齐国公以往在寿州并没太多交集。 那这人何以做到这地步? 他自是不信这齐国公能?这般好心,只是他还不知?道这人究竟要怎样的报酬。 梁照晨一直未开口,就听齐国公笑吟吟开了?口:「补茂这小子着实?聪慧,不愧是咱寿州首富梁鸣的儿子。」 「今日还替老夫办了?件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 梁照晨诧异凝眸,他今日都忙着帮容消酒离开汴京,并未替齐国公办甚事。 全程他都带着这疑惑,与两人谈了?半个多时辰。 直到梁鸣离开,房内只剩梁照和齐国公二人时。 齐国公开了?口:「今日实?在辛苦你,将?那商大娘子送上了?船。」 梁照晨心一惊,这事他可从未告知?过齐国公,甚至就连容消酒还活着一事,他都没有说。 可没想到这人竟都知?晓。 「您从何时知?晓的此事?」 梁照晨心里纵使再震惊,面上依旧佯装着淡定?。 齐国公轻咳一声,不着痕迹看他一眼:「比起问老夫何时知?晓此事,不如问问老夫知?晓此事后,如何谋算的。」 说到「谋算」二字,梁照晨拧紧了?眉,他之所以不将?容消酒还活在世上一事告知?于他,便是不希望容消酒被迫拉近他们的谋算之中。 「一定?要商大娘子捲入你们的斗争中?」 齐国公没看他,只轻敲了?下拐杖:「你听听你的称唿,商大娘子。」 「商,御乱王商凭玉的正妻,她既然处在这个身份,便不可能?不被捲入斗争中去。」 梁照晨眯眸,体内怒火中烧。 只是还不等开口,齐国公又继续道:「总之,老夫多谢你了?。便与你多说几句,那船并非驶向寿州。」 「换句话说,你亲手送了?她最后一程。」 「最后……一程。」 闻声,梁照晨只觉五雷轰顶,蓦地,他扑通跪地。 「国公爷,放过商大娘子吧,总归留着她的命,也比杀了?好。」 他有预感,既然齐国公一直装作不知?晓容消酒还活着一事,便不会轻易教她死去。 死了?,便毫无价值。 若活着,便可借容消酒威胁商凭玉。 可齐国公这样的人,一向都是等着别人来求饶的角色,就连威胁商凭玉,也需要旁人去引导商凭玉主动?来找他。 而那个旁人,便是他,梁照晨。 果不其然,下一瞬,齐国公拍了?拍他肩膀,「要她活命去找御乱王,你知?道该如何做。」 「你父亲那边,老夫会替你周旋,不出半年?鹿屿书院的家?主非你莫属。」 梁照晨心下冷嗤,这人不愧在混迹数十?载,眼神毒到,一眼猜中他最想要的东西。 梁照晨微颔首,「补茂深谢国公爷大恩。」 说罢,他抬脚离去。 * 梁照晨刚出驿馆,便被围个正着。 「别来无恙。」 来人端骑马上,半低着身子居高临下朝梁照晨沉声开口。 「王爷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梁照晨又端回以往落拓公子的模样,扬着笑,语气?带着几分?随意。 商凭玉斜睐他一眼,一撩长?袖大跳下马。 「梁照晨。」 他语气?倦懒,双手环抱,长?指在手臂上敲击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梁照晨看着他直直朝自己一步步走来,面上却平静无波,不带一丝情绪。 思索间,就见商凭玉拿出一印章,其间悬坠的硃砂坠,一眼便识出,这印章曾是他之物?。 「你。」 梁照晨还没来得及说话。 商凭玉又晃了?晃手中印章,「是个好东西,可惜主人不是本王。」 「可本王又喜欢得紧……」 他说着,只听「啪」地一声,印章应声碎了?一地。 看着一地玉碎,梁照晨皱紧眉弯。 那是他熬了?无数个夜晚,写废一双手才换来的印章,他苦苦珍藏了?十?数年?的物?件,就这般被摔碎了?。 就听跟前人笑出声:「这下好了?,本王得不到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许得到。」 梁照晨咬牙,挥起拳头便用力往商凭玉脸上挥去。 可他如何是这人对手,只一招便被制服。 「商凭玉,註定?不属于你的东西,便永远不属于你,纵使你摔碎也不属于你,你少自欺欺人,做出这般可笑行径。」 商凭玉拍了?拍手,似恩赐一般,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说得好。」 话音刚落,他不知?何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勐地刺上樑照晨的大腿。 梁照晨下意识惊唿出声,瓷白面色噌地红了?起来。 他疼得冷汗直冒,却尽力抿住嘴不发出一点声音。 商凭玉却只淡漠瞟了?一眼手中沾上的血渍,飞快将?匕首拔出。 这一用力又使得梁照晨闷哼出声,疼得倒地来回打滚。 商凭玉冷眼瞧着,哼笑出声:「你算什么东西,敢同本王争。本王要想弄死你便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不自量力。」 话落,他又看了?看匕首上的血,嫌弃的将?匕首往地上一丢,生怕沾上半点污痕。 第52章 畅快 梁照晨咬牙忍着痛,忽而狰狞的面色浮出一抹笑。 「呵,你这算恼羞成怒?除了拿这物什撒气,你也没甚本事?。」 越说他越兴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御乱王竟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传出去?可笑至极。」 商凭玉英眸微眯,抬脚朝他靠近,一脚踩在梁照晨大腿伤口处。 「她在哪儿??」 梁照晨还以为要与这人多周旋一会儿?,不成想这人当着众人的面能这般直接。 「她?谁啊?」 梁照晨满脸坏笑,在世人眼里,容消酒是已然被就地正法的死刑犯,世上再无此人。 那?么商凭玉说的她又是谁吶。 他就是想看商凭玉敢不敢当众唤出容消酒的名姓。 他正抱着看戏的态度,等待商凭玉的答覆。 却不想这人全然不按他想的来?。 只听商凭玉伸出手,长呵一声:「拿鞭子?来?。」 话音刚落,一直候在身旁的随侍双手将长鞭奉上。 长鞭狠狠落在梁照晨身上,那?皮肉撕裂声,声声溢血。 商凭玉没想过避讳众人,他就是要梁照晨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再没有?尊严可言。 「不说?倒也无妨,那?本王就打到你说为止。」 言罢,商凭玉没有?丝毫手软,继续挥鞭朝他身上掷去?。 好半晌,齐国公自楼阶处走来?。 「补茂好歹是个书法大家?,王爷如?此大动干戈,唯恐寒了天下文人的心。」 齐国公说着,又跺了跺拐杖,面上端的是宽和,单看着便似个慈祥老?人。 商凭玉停了手,却没有?转头,而是走到梁照晨跟前伸出手指顶着他脑门,强迫他抬起头。 「常言文人有?风骨,这书法大家?的骨头更硬。」 他语气悻悻带着挑衅,全然没有?顾及齐国公的样子?。 直到齐国公走到跟前,商凭玉才松了手,象徵性的转头,朝齐国公看去?。 若论身份,商凭玉当下的身份倒是比齐国公高?一个等级,故而他也没行礼。 反倒睐着齐国公,眼神示意他率先施礼。 可齐国公走到他跟前后,便站定不动,两人面对?面再无旁的举动,似乎都?在有?意等着对?方低头,一时间暗流涌动,两人僵持在原地。 「王爷带兵来?此,如?此大张旗鼓,想来?是听从?圣上吩咐,不知可有?圣旨?」 齐国公绕过施礼,直接问出口。 商凭玉歪头,全然没了之前对?齐国公的谦卑姿态。 当时之所?以谦卑,是晓得这人曾是容消酒母亲的恩师,如?今容消酒不告而别,他正气愤,不想再顾及容消酒的存在,便也懒得跟这齐国公再装谦卑。 「本王府里遗失宝物,国公方将来?府中作客,为了避免牵连到国公你,不如?让本王入室查看,以此洗清嫌疑。本王自宫里来?,自是知会了圣上,可惜没有?圣旨,若国公不信,可待本王搜过,一道儿?入宫面圣,咱们当场对?峙。」 齐国公轻笑一声,似是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看他的眼神,只当是看一小辈在自己?跟前胡闹。 「公宜说笑了,老?夫哪里会在意你是否请示过圣上。只是不管请没请示过,这当众搜老?夫的寝间是否有?失礼数。」 他说到最后,停顿半刻,又继续道,「毕竟老?夫活了这几十载,半截身子?已入土,还未有?谁搜过老?夫寝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言罢,他皮笑肉不笑,眼神难得浮上几分狠厉。 他在等商凭玉松口,可显然,他想多了。 下一瞬,商凭玉挑眉,「那?便趁国公入土前,让你享受一次这好待遇。」 齐国公闻声,皱紧了眉头。 他心中烧起怒火,可碍于此地是汴京,而非寿州。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这人不仅是汴京的地头蛇,更是盘踞在朝堂上的一尊强龙。与这人面上过不去?,怎么着都?是不利的。 可他有?国公爷的威严要坚守,若被商凭玉带人搜了寝间,那?这传出去?势必教人取笑。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威信受到挑衅。 于是,在商凭玉下令众人入驿馆搜查时,齐国公抬起拐杖,拦住了排头士兵。 「王爷不就是丢了宝物,若老?夫说了那?宝物所?在何处,是否便可不用搜查?」 「那?是自然。」 「补茂说吧。」齐国公轻嘆口气,看向梁照晨,不等对?方回应,他又道,「说来?惭愧,老?夫也是后来?知晓,这补茂扮成小厮随老?夫入了王府,谁料竟是别有?居心,盗走了宝物。」 商凭玉眯眸,这人嘴上带着愧疚,眼底却只有?算计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如?今瞒不住了,补茂你便说了罢。」 齐国公说完,仰头直嘆气。 在旁观的百姓看来?,只以为商凭玉真的是来?寻宝物。 于是在得知梁照晨偷盗宝物后,皆震惊的面面相觑。 这一瞬间,什么寿州第一书法大师,此刻便沦为汴京第一大盗。这次摔了印章,还让梁照晨名声扫地。 看着周围看客对?梁照晨投出的异样眼光,商凭玉心头一番爽快,这可正合了他的心意。 不过这尚且不够,他要让容消酒亲眼看着因她逃走,与她有?接触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不过这下场要在问出容消酒下落后,再施行。 梁照晨脸上也挂了彩,此刻半张脸上尽是鲜血。 他疼得眼神迷离,嘴唇泛白,额角也跟着溢出冷汗。 只是在听见齐国公言语时,他视线更冷。 可想到容消酒,他还是毫不犹豫告知了商凭玉,「她随国公爷送舞姬回寿州的船离了汴京。」 商凭玉皱紧眉梢,「送舞姬的船?」 忽而想起之前容消酒曾跟他说过的计划,便是待她扮成舞姬,一路留下印记,叫他的人再一路跟着印记得知舞姬被运输的路线。 可是他并未瞧见甚印记,只当容消酒是不告而别。 他有?些怀疑是否是自己?遗漏了什么。 思?及此,他心头有?些许烦躁。 齐国公却惊唿出声:「哪里来?的送舞姬的船?可是晚上那?只货船?」 他眼底扮着无辜,说完急切的用拐杖捶了捶地面。 「那?货船上装的是废品,都?是要拿去?江边销毁的,甚至就连那?船也是废船需要一同销毁。若是他们不知晓船上还有?人,怕是那?人也要跟着一起沉入江底了。」 商凭玉面色一沉,他就知晓这人没安好心。 「那?船驶向何处?可还有?办法与船上人联繫?」 「那?船驶向的是与寿州相反的方向,想来?此刻早已行过半程,联繫不上。」 商凭玉心头一凛,问清了路线,带着众人离去?。 只是刚吩咐众人随他一同去?,又忽地抬脚走向齐国公。 「既然是国公家?的船,带上国公自是没错的。」 他打着要齐国公陪葬的算盘,试图向齐国公施压。 不等齐国公开口,便被商凭玉的人抬去?了驿馆外。 商凭玉瞥向梁照晨,像是在看一只蚂蚁,只随手一指,急吼吼开口,「将此人一併带上。」 * 暮色渐沉,船泊在江面上,越往前行风声越紧。 一山山的浪有?力的汹涌着,癫得船只止不住的摇晃。 容消酒看了眼已挣脱束缚的众舞姬,自己?率先走出房间。 刚出门,正巧与朝此而来?的曲六子?碰上面。 曲六子?谦和颔首,难得收拢起痞性,「容大姑娘怎出来?了,瞧着入夜了,这江上寒气可小瞧不得,教人无防备间便染了风寒。」 容消酒佯装着得体,朝他莞尔一笑,「多谢曲叔叔提醒,奴家?正要去?寻你,那?壮士头上的血止不住的流,实在无计可施,你且随我前去?一观。」 曲六子?没怀疑,抬脚便随容消酒往房内赶。 只是刚推开门踏将进去?,一直躲在门后的舞姬抬起烛台从?背后将他砸晕。 曲六子?捂着后脑勺,僵直着身子?倒了下去?。 容消酒有?种不真实感,她怎么也想不到会这般轻易就将这头子?干掉。 众人探了探曲六子?鼻息,所?幸还活着。 滞后将曲六子?捆将起来?,与那?壮汉摆一块儿?。 容消酒又故技重施,将一个壮汉引去?包房内,将三个壮汉处置好,只剩下掌舵的一名壮汉。 她们十几个人虽说人多,却都?不会驶船,要想让船往回开,便只能拿刀威胁那?掌舵壮汉配合。 容消酒思?索着,便带着几个舞姬往掌舵壮汉那?处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见着人,二话不说执起从?曲六子?身上搜刮来?的短刀,便抵在那?掌舵壮汉的脖颈处。 众人趁机踹弯他的腿,迫他跪下。 「不想死,便教船原路返回。」 容消酒怒吼着,两个舞姬桎梏这人站起身,逼迫着人转动船舵。 眼见着将自己?围成团的几人来?势汹汹,壮汉咽了咽口水,不敢多加反驳,只得卖力调转船舵。 总是这人十分配合,容消酒和几个舞姬也依旧没有?丝毫松懈,全程将他死死盯住。 时过两个时辰,离汴京越发近了。 天色已完全暗淡下来?,江上披了霜的清冷,在寒风的侵扰下,众人身子?止不住的打颤。 忽听一声惊雷,一道形如?枝杈的闪电临空噼下,一时间,白昼骤现,又伴着轰隆声蓦地沉寂。 彼时风又颳了起来?,众人的衣衫髮丝被吹得凌乱,甚至有?身形瘦小之人快要被风吹倒。 「照这形势,怕是要下暴雨。」 舞姬轻嘆口气,提醒道。 容消酒丝毫没被干扰,只朝那?掌舵的壮汉又吼:「再快些,若是半个时辰后还到不了汴京,你也不必活了。」 只是她这般说着,也晓得若是下起暴雨来?,半个时辰不一定能到。 只听风声越发紧了,船只摇晃的越发厉害。 勐地轰隆一声巨响,像是老?天泄下一口闷气。 不移时,天上抛下大颗大颗的珠子?,坠进江面,飘在众人身上。 雨珠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到最后几乎像是摔砸一般,落在身上带着刺骨的疼痛。 「去?拿伞,看看船舱内可有?伞。」 其中一个舞姬朝旁人吩咐。 纵是下大雨,她们也是不能松懈的。 眼见几个人走将进去?,守在壮汉身边的只剩三人。 他眼神一转,在船只一个颠簸后,趁势撞向一舞姬。 抓起她头上髮簪,便插入她脖颈。 侬艷的血登时溢出,与雨珠交融后,那?伤口显得越发触目惊心。 「你们再过来?,我便杀了她。」 壮汉大吼着,总是腿止不住颤抖,却也虚张声势的高?喊起来?。 容消酒眯眸,「你想做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你杀的完吗?若你留她一条性命,或许我们还会饶了你,若你不留,你也活不了。」 壮汉冷啐一口,「老?子?不怕你们,区区几个女人还想制服我们兄弟几个?」 说着他越发得意。 此时,房内传来?数声惊唿。 一听便知是舞姬们的惨叫,容消酒心头一沉。 很?快,除了最开始被容消酒拿烛台砸伤的壮汉,其余壮汉都?安然无恙的走将出来?。 容消酒脸色一白,身子?下意识僵在原地。 那?几个壮汉身上尽是血迹,想来?那?些入房内找伞的舞姬已遭杀害。 曲六子?正捏着上襦擦拭手上血,看向容消酒的眼底带着得意,「快到汴京了,便也不陪你们几个演戏了。」 容消酒拧眉,看着朝她越走越近的曲六子?,她握紧手上的匕首,「你这是何意?你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 曲六子?并不在意她手上利刃,走得越发近,「至少我对?你母亲的态度并未骗你,我钦佩你母亲,也连带着对?你也施礼三分。」 「只是可惜,我有?主子?,无论再怎么感激你的母亲,我也不会背叛我的主子?。」 容消酒僵硬的扯出冷笑:「那?你的主子?要你对?我们做甚?」 「若是这船上只有?她们几个,便是连人带船投入这江水。但这船上有?你,那?所?有?人都?能多活些时日,这船也便要再重返汴京。」 容消酒闻声,松了口气,总归她们不会现在就死。 「那?在知晓我的存在后,直接将我与她们一同绑起来?便可,为何还要与我假意友好,而后还要装作被我们制服的模样。」 「那?自然是…好玩。」曲六子?说着,玩味一笑,「我们兄弟几人可是许久没玩过这般有?趣的游戏。看着你们绝望又升起希望,而后又失望的样子?,心头实在畅快。」 「女人嘛,本来?就是玩物,而你们这些舞姬更是。」 他说罢,已然走到容消酒跟前,只轻轻招手,全然没有?丝毫警惕。 「容大姑娘,举着怪累的,放下吧。」 容消酒抿紧红唇,她心一横,执着匕首划过去?。 曲六子?没设防,手臂被划伤,他垂眼看了下伤口,只是轻蔑一笑,「容大姑娘这拿匕首的姿势漂亮极了,只是力气太小,如?何伤得了人。」 就在他要上前一步时,船勐地摇晃起来?。 一阵狂风吹来?,三下五除二,直接将船掀翻。 众人随之落入江水。 第53章 捉拿 商凭玉一行人乘船找上来时,正巧遇见船翻。 那船如一大团玄云,激起巨大的浪花。 伴着轰隆雷声,在这黑压压的夜里,浑似恶龙出?世,惹得众人心惊神骇。 齐国公站在商凭玉身侧,瞧着面色倒比商凭玉还要焦急。 他抬手,还不见商凭玉吩咐,便自行高唿命令起来:「还不快下去救人。」 候在商凭玉身后的将士有卢浩州,他还并未知晓自己的头?儿是来找容消酒,真以为是来找会遗失的宝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故而,他只?看向商凭玉,听着齐国公的吩咐却没有丝毫动作。 「王爷。」卢浩州抬脚走?到跟前,小声询问,试探商凭玉的意?愿。 好片刻,商凭玉才微歪头?,似是醒过神。那模样在外人看来便是对那沉船上的「宝物?」并不甚在意?。 商凭玉抬抬手,「既然国公都发话了,那便照国公吩咐的来。」 齐国公见他这随意?的模样,心下一沉,顿觉自己押错了人,或许这商凭玉真对容消酒并无多深厚的情谊。 正思索着,跟前少年眉梢一动,唇边竟然勾起笑,在昏黄的马灯下竟显得几分明灿,倒与四下飙风涷雨的癫狂氛围割裂开来。 「这风雨来得急,江面也不甚太平,若非看着国公的脸面,本王即刻便要掉转船头?,离开这颠簸之地了。」 商凭玉说着,拿起身后人替他撑的伞,走?去了房内。 齐国公薄唇紧抿,执着拐杖跟了过去。 他心中愤懑,虽说他有意?设计容消酒,想借她来要挟商凭玉。但却并无心思要容消酒性命,甚至若容消酒与商凭玉没有瓜葛,他是希望容消酒能活着的,毕竟他对施桃花怀有极大的亏欠。 「再怎的说容丫头?都是王爷您的结髮妻子?,那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来的娘子?,如今她置身险境,王爷怎可见死不救?」 齐国公语气?激动,话刚说完,嗓子?眼钻进一阵寒风,勐地咳嗽个不停。 不远处的卢浩州闻言,听见是容消酒,心下一惊,赶忙加快步子?,带着众人往江边去。 商凭玉不着痕迹用余光瞥了那处一眼,遂即冷声朝齐国公开口:「国公善心大发,可也该知晓这容消酒,先是我朝罪犯,再是我商凭玉的妻子?,她早该死的。」 「就是不知是何?缘故教她苟活了下来。」 好好好,真真是个薄情寡义的郎君。 齐国公心口梗上一口气?,吐也不是咽也不能。 不等他继续开口,这人朝他颔首,迈开长腿入了船舱。 他背影挺阔,行姿潇洒,背着齐国公,懒怠怠开口:「国公一把年纪,这风雨连天的,可别冻坏了那一身老骨头?。」 * 秋雨落入江水,沁在人身上长刀锥骨般的冷。 容消酒几乎是摔进江水,整个身子?包括耳内皆被江水裹挟。直到身子?撞到江内礁石,真切的疼让她瞬间清醒。 她尽力睁开眼睛,借着最后一丝力气?往上游。 所到之处,染上一片秾艷的红。 待她挣扎探出?江面,江水伴着腥气?一道?涌入鼻腔,惹得她胃里一阵翻腾。 雨水如细密的针,直直拍打在容消酒面上,生疼。 这还没完,彼时凉风奔过,摄魄般的掠夺她身体残存的余温。 容消酒睁不开眼,本能抓住一悬浮的物?件儿,便不撒手。 卢浩洲离了齐国公和商凭玉的视线也不管甚得体,面上担忧显露无疑。 他一直从未忘记在京郊初见的乖崖庵的小尼姑,哪怕后来得知这一见钟情的小尼姑是自家头?儿的未婚妻子?,心头?那被激盪起的软火依旧不可以磨灭,只?能抑制。 如今容消酒有难,他便是豁出?性命也要护她无恙。 此时大雨癫狂,大江翻涌,沉江的多数人只?觉大限将至。 「大娘子??」 卢浩洲带人乘上小舟,不顾灭顶的雨,执着马灯摇摇晃晃地在江面高喊。 容消酒抱紧浮木,察觉到有人叫喊,却听不真切。 她皱紧眉弯,尽力睁开双眸,朝朦胧的光线处望去。 「有人,此处有人。」 她声音沉沉,明明整个身子?都浸润在潮湿的江水里,嗓子?却干涩的可怕。 忽而,脚底被一只?手往下一拽,她整个人没入江水之中。 那人死死将她往下拽,她顿时心下一惊,这人是用了死力,要置她于?死地的。 许是绝境使人生出?力量,容消酒急中生智,伸手摸到江中碎石,用力握紧朝脚下砸去。 脚下人渐渐松了手,容消酒也趁机浮上岸去。 一场场惊心动魄,让她越发清醒,也顾不上后背的伤和刺骨的雨。 她咬紧牙关往光源处去,此时除了她自己,谁也帮不了她。 借着浮木,她慢慢往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她灌了水的耳目变得清明。 「大娘子?!」 卢浩洲不停歇地唤着。 这熟悉的叫喊声,惹得容消酒眉梢一动,心头?涌出?一线生机。 她笃定这声「大娘子?」,是唤她的。 遂即用尽全?力回话:「我,我在这儿。」 细微的声音几乎要被江上波涛声响给?湮没。 卢浩洲却还是听见,面上染上欣喜,催促着众人往前行去。 瞧见容消酒时,她已?然奄奄一息,身上浸满泥与血。 卢浩洲鼻头?酸涩,一时脑热便跳下江去,亲自朝容消酒那处游去。 「大娘子?,我等奉王爷之命来解救于?您,您且挺住。」 卢浩洲游到她跟前,便将她扶住,边恭敬开口。 容消酒颔首,跟着人往商凭玉所在的船只?去。 只?是刚行过没几步,便遇上同?样抱着浮物?求生的曲六子?等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容消酒此时已?在小舟上落座,身上披着斗笠。 她冷冷朝那处看了一眼,脑中尽是他们残忍杀害舞姬后,满身是血的模样。这种不把女人当人的男子?,容消酒厌恶极了。 卢浩洲皱眉,他亦是明白这行人不是甚好人,正要见死不救,示意?划船士兵继续前行时,容消酒却忽的开了口。 「让他们上来吧。」 容消酒语气?平静,只?是她面上语气?越是沉静,心里便越冷,甚至眸中一闪而过几分杀气?。 这些?人杀了那么多舞姬,若是只?教他们自生自灭,实在轻纵了。 只?是曲六子?几人却不知晓容消酒心中真实想法,嘴上连连道?谢。 卢浩洲眼睛并未离开容消酒身上分毫,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自然是尽收眼底。 只?是既然容消酒并未挑明,卢浩洲没有要拆穿的打算。 * 下去救人的小舟不止一艘,倖存的三个舞姬亦被解救。 三人见容消酒自小舟上船来,皆快步跑将过去慰问。 毕竟几人也算一道?出?生入死,情谊早在险境中慢慢加深。 容消酒瞧着拥上来的人,眼底不着痕迹的将几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因为她依稀记得,那拉她脚踝迫她下水之人,是位女子?。 在她执起礁石砸向那人时,她听见一声女子?的闷哼声。 容消酒只?晓得那是女子?,其余的一概不知,甚至都不知是因何?事得罪了那女子?。 故而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本能的与几人隔开距离。 「酒丫头?,可算是找着你了,实在万幸。」 正此时,齐国公自一侧走?来。 勐烈的风雨依旧在侵袭每个人,他也不例外。 纵是穿着蓑衣,有人跟在身后撑伞,可那身上依旧沾湿一片。 显而易见,这齐国公并未入船舱躲雨,而是一直站在船外,等着容消酒被救出?。 在士兵将齐国公已?在船外等待许久的消息,告知容消酒时,她有些?诧异。 曲六子?是齐国公的手下,既然曲六子?一直知晓她的身份。那便代?表齐国公亦是知晓的。 如今却又扮得这般热心,这让容消酒有些?不知所措。 容消酒面上端的得体,朝齐国公颔首一礼。 齐国公欣慰一笑,拉着她便要往船舱去。 「外头?冷,咱们上舱内谈话,真真是苦了你了,若是你有甚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桃花交代?。」 听见自己母亲姓名?,容消酒脸色一僵,她才想起,自己之所以登船去寿州,也是为了查清母亲去世真相。 可是谁能想到,会上错船以致如此境地。 瞧着齐国公真心实意?为自己担忧的表情神态,容消酒有些?纠结,是否可以将她想问的直接问出?口。 思索间,她已?被带到舱门处。 只?是还不等齐国公的随侍开门,那门便自内里打开。 开门的是商凭玉,他眸光沉静无波,几乎像是一滩死水,教人望一眼便只?觉心死。 他身姿高挑挺拔,只?一人便将整个舱门占据。 「来人,容消酒早已?被判处死刑,如今无故出?现在此,便是在逃死刑犯,即刻捉拿归案。」 他声音冷冽不带一丝温度,就连面色也凉薄的似看陌生人。 「想来是梁家那位公子?帮的你,既如此,那梁家公子?便是包庇罪犯,按例当斩,届时与你一同?行刑。」 商凭玉不紧不慢的朝容消酒开口说着。 话落,便有士兵走?来,将容消酒桎梏住。 齐国公眯眸,显然没想到商凭玉为了与容消酒撇清干系,竟敢出?这般大义灭亲之事。 「王爷还真是铁面无私。」 齐国公咬牙开口。 商凭玉眉梢上扬,唇角微微勾出?弧度:「多谢国公夸奖,这容消酒虽说是本王妻子?,却不顾律法,若非怕人说本王落井下石,本王早就想休了容氏。」 第54章 动人 商凭玉没有招唿手下直接将容消酒带走,而是?叫人将梁照晨带了过来。 迎着大雨,容消酒被迫站在门外,周身不免被浇透。 商凭玉却视若无?睹,直到梁照晨出现?,他在像是?施捨般,捨得在容消酒身上停留一瞬间。 「瞧瞧,这好雨,将梁公子面上的血渍都清洗了个干净,省得再洗脸了。」 商凭玉挑眉打趣。 容消酒却是?心头一顿,这话她觉得似曾相?识。 可只一瞬间,她的注意力全被梁照晨吸引。 此时的梁照晨伤痕累累,周身只着了件轻薄白衫,那白衫上还留着鞭痕,只是?上面的鲜血已?不復存在。 想来是?商凭玉派人脱下他的外衫,将他丢入雨中浇了好些时候,这才?能将那鞭痕上的血洗净。 容消酒不用深想,便知?道梁照晨变成这般皆因她而起。 她急忙快步过去,也不顾自己也淋着雨,将身上仅存的挡雨蓑衣替他披上。 众士兵看着,面面相?觑。 他们知?晓了容消酒的身份,便也清楚这是?他们家主子明媒正娶的大娘子。 如今公然替别的男人挡雨,实在有损自家主子的脸面。 可他们见?商凭玉只站在门?边,但笑不语,又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没得到准确的指示,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强迫自己像个?石柱子一般,站在原地,不听不看。 在场只有卢浩洲清楚,商凭玉越是?平静,便代表他心中怒火越是?炽然。 一旦商凭玉生气便是?甚浑事都干得出来的,卢浩洲心内闪过商惟怀被乱箭射杀的场景。 若那时容消酒跟着一道出来,怕也是?逃不过被乱箭射杀的下场。 思及此,卢浩洲开始为容消酒捏一把汗。 像他主子那样的人,最是?狠戾。 对于?认为是?自己的人或物,便是?咬死不松手。但若是?那或物还是?被旁人夺了去,那他宁愿将那人或物给毁掉。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若他得不到的,旁人也休想得到。 「好个?情深意重的一双人。」 商凭玉笑着开口?,语气明明随性愉悦,眼底却是?越发冷漠。 容消酒背对着商凭玉,听他开口?,没答话。 只抬手替梁照晨理着蓑衣,用着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朝他道了声「对不住」。 说罢,她深吸口?气,转身朝商凭玉看去。 「放过他。」 容消酒说得恳切,甚至带着几分示弱。 商凭玉长眉一动,掀眸与她直视,眼神冰冷的似能量她整个?身子都冻结。 他轻挑一笑,「你知?道,本王不会答应的。」 「只要放过他,我随你处置便是?。」 商凭玉像是?听见?一个?笑话,大笑出声:「上回你也是?这般说的,你食言了。」 不等容消酒继续开口?,他忽而走上前,在众人无?留意之际,一脚踹在梁照晨身上,那力度直接将人踹倒在地。 不等有人阻拦,商凭玉一脚踩在梁照晨胸口?处。 此时的梁照晨本就元气大伤,此刻又受他全力一击,身子疼得动弹不得,只得任由?自己摔在地上,承受着商凭玉的折辱。 「废人一个?,死了不可惜。」 商凭玉边说,边伸手自腰间抽出软剑,抵在他喉咙口?。 容消酒早被他突如其来的一踹,惊得脑中一片空白。 待她反应过来时,梁照晨已?软剑在喉,只要商凭玉稍稍一用力,那剑便可如刮泥一般,轻易要了梁照晨的命。 容消酒唿吸跟着停下来,她伸出手,高喊着「住手」。 一遍遍喊着,生怕商凭玉一个?用力真就结束了梁照晨的命。 只是?她不清楚的是?,比起任人折辱,梁照晨宁愿一死。 他生来便是?众星捧月的少?年天?才?,是?寿州第一才?子,风光无?限,前途无?量。 可商凭玉多次辱他,当众摔他玉佩,甚至对他用刑。 他是?极体面的一人,如今受这般多的折辱,已?然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他的父亲自然不会忍受这样一个?当中丢尽脸面之人继承家主之位。 既如此,生死又有何区别。 他此刻只想不让容消酒去为了他求人。 故而闭上眼睛,道了句「我宁愿死,也不愿看你求他。」 话音刚落,他一咬牙,仰起脖颈朝剑刃凑了过去。 在这生死时刻,商凭玉凝眸收了下剑柄,在众人以为他心软之际,用力执剑插在梁照晨胸口?处。 此时,容消酒已?走到跟前,想都没想伸手便去接软剑。 鲜血顺着剑刃一路往下,与雨水一道落在梁照晨身上。 梁照晨尚不知?是?死是?活,容消酒垂眼去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手中紧握的剑刃勐地被抽出,疼得她闷哼出声。 商凭玉抽剑的手一顿,面上浮现?一丝凝重,却只一瞬,他便恢復往常的冷漠。 看着软剑上的血,他有片刻愣神。 直到卢浩洲走到他跟前,嘴上喝着:「大娘子冒犯王爷,卑职这就带人将大娘子捆起来。」 他语气说得冷漠,实则是?在趁机带容消酒离开这是?非之地。 商凭玉看他一眼,也明白这人的真实意图。 只挥挥手,示意他将人带走。 容消酒此时半跪在梁照晨身侧,全然顾不上自己受伤鲜血满溢的伤口?,伸出另一只手替他当脸前的雨。 「请你活下去,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她不是?没看见?梁照晨方将赴死的决心,若是?真死了,她一辈子都将活在愧疚之中,至于?商凭玉,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 梁照晨眯着眼,奄奄一息的嘆出一口?气:「容姐姐,答应我,莫要为了我求他。」 容消酒连连点?头,眼泪随之落下来。 她对梁照晨起初只当他是?可以带她去寿州的好帮手。 可渐渐的,在梁照晨送她印章,带她逃离汴京时,她已?然将这人视为好友。 今日若不能并肩平安活下去,那一同赴死也算全了梁照晨对她的情谊。 又或者?说,此时此刻,她除了陪着他一起同生共死,已?然不知?该拿什么报答梁照晨。 梁照晨原本木然的神色,在看到容消酒面上留下一滴泪时,有片刻怔愣,那美人眼底噙着的泪,此刻深深刺进他心里,他想便是?此刻命丧于?此,能得她为自己哭一场,此生无?憾了。 商凭玉皱紧眉弯,余光瞥见?站在一侧看戏的齐国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齐国共此时也走上前来,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威压:「再怎的说,梁公子和酒丫头还未重新?定罪,待他们见?过圣上,是?死是?活还轮不上王爷您来做主。」 商凭玉没有看齐国公,只瞥了眼梁照晨方向微歪头,居高临下看着梁照晨两人,戏嚯一笑:「本王也玩够了,便看在国公爷的面上暂且放过你们。」 说完,嫌弃一般,将软剑抛给身后随侍,头都不回地迈着长腿进了船舱。 * 容消酒被单独关在一处货舱内。 室内逼仄又潮湿,时有凉风自甲板的缝隙中钻入内,带着「吱呀」的声响,在室内肆虐。 容消酒手上伤口?被粗略的拿纱布包住,只是?那纱布渗出的血异常触目惊心。 她衣衫还未更换,衣摆还在滴水。 只蜷缩着坐在角落,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冷风将衣衫吹干,周遭的清寒令她齿间止不住的打颤。 忽而门?被推开,来人执了盏马灯,昏黄的光将容消酒照彻。 容消酒并未抬头,在门?被阖上后,只觉门?前人的脚步越来越近。 「好姐姐,怎就落得这般下场?」商凭玉将马灯整个?伸到她脸前,刺目的光惹得她双目紧闭,皱紧眉弯。 他语气悻悻,带着几分挑衅。 话落,甚至啧啧出声,审视也似的执灯将她周身照个?透彻。 容消酒讨厌被这般凝视,转过头不去看他。 「姐姐就没甚想说的?」 「或许姐姐求求我吶。」 他话是?这样说,却也明白,容消酒那般性情是?绝不会放下身段委身求人。 果不其然,便见?眼前人仰起脸,琼面上满是?倔强。 灯罩下的豆点?火苗随风摇动,那流动的光亮落在她眸中,闪着坚毅的光。 她樱唇轻勾,齿间溢出冷笑:「做梦。」 商凭玉居高临下睐着她,不可否认,这样的容消酒倔强、坦荡、难以驾驭,却也更动人。 望着那双明眸,他毫无?悬念地再次心动,沦陷。 透过她这张脸,商凭玉脑中回想起儿时,她餵他吃蟹酿橙的模样。 那时他与她并不熟悉,甚至还刚因一只喜鹊吵过一架。 所以那时的容消酒餵他,十分别扭。面上端着冷漠不容靠近,可那手上却执着汤匙一勺勺将蟹酿橙餵他吃下。 商凭玉再次看见?她这般不容靠近的模样,心口?忽的一滞。 想来,她大抵早就忘了。 思及此,他自嘲一笑。 也因这一笑,他释然了。 总归一直是?他在奢求些什么,她本就是?这般性情之人,他喜欢的也是?她的这般性情。 她不需要变,他也不愿她为了哪个?人而改变。 任何人包括他都不值得让她捨弃自己,做出改变。 商凭玉倾身靠得更近,他仔仔细细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观摩一遍。 「姐姐真是?好本事,每每都惹得本王失去理智。」 他说着,伸手挑起她下巴,强迫她与之平视。 「姐姐没有心,本王待姐姐不好吗?为何要逃?」 容消酒皱眉,不明白他这话意思。 只是?还不等她问出声,商凭玉轻舒口?气:「还是?本王太心软,让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本王的底线。」 容消酒眯眸,正要说甚,忽而他不知?何时伸出手帕,趁她无?留意之际,捂在她鼻间,迫使她很快晕了过去。 第55章 谋杀 容消酒再醒来时,便感觉自己周身被绳索捆缚,嘴上塞着棉布不能说话,就连眼睛也被人用黑纱蒙上。 她挺了挺酸软的腰背,正试图用耳朵探听当下处境。 忽而,面上抚上一只手?,那指腹轻轻在她脸颊上摩挲。 容消酒皱紧了眉梢,下意识身子往后倾倒。 想问他是谁,此刻却说不出口。 只听面前人几不可闻地轻嘆口气,才缓缓开口:「姐姐,对不住了。」 这人话音刚落,容消酒只觉双手?被往上一拽,身子勐地腾空。 粗糙的绳索直接将她手?腕勒到极致,只觉手?腕将要断开。 容消酒心脏还砰砰作跳,这种不知自己将面临何种境地的恐惧感席捲全身。 方将那?人的声音,她一瞬间便听出是商凭玉的声音。 在没有听见这声音之前,她都?没有想到是商凭玉将她捆住,哪怕她在清醒前,便是跟商凭玉在一起。 许是还对他心存善念,认为他不会对自己作出甚过分的事,可现在很显然,是她想多了,这人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般善良。 正此时,那?蒙眼的纱布不知何时被吹开。 她真真切切看?到商凭玉的身影。 而此时的她,被悬挂着,吊在船帆处,看?样?子是要将她处死。 此时风停雨散,船稳稳往汴京方向驶去?。 脚下的人除了商凭玉便是几个?士兵,可没有卢浩洲的身影。 容消酒想,这商凭玉定?是也知晓她与卢浩洲相熟,故而有意不让他过来。 不过她也无所谓,总归今日命丧于此,她心头却莫名变得平静,死到临头,脑中一片空白。 她只静静转眸看?向商凭玉,眼底不带一丝情绪。 此时此刻,商凭玉也望着她,那?眼神淡漠的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他朝身侧的士兵伸出一只手?,很快,一柄弓箭出现在他手?上。 容消酒凝眸,依旧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容消酒心下瞭然,看?样?子这人是要亲自送她去?死。 只见那?人摆好箭矢,张弓对着她看?过来。 眼神里带着杀气,唇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甚有狩猎时的悠闲自在。 容消酒屏住唿吸,双眸直直看?着他,等待那?蓄势待发的箭矢,穿破自己的胸膛。 深秋的天,江风又缓缓吹起。 可商凭玉额角却渗出汗来,大颗大颗往下颌处流。 眼见瞄准容消酒,左手?一松,箭矢「嗖」的一声,朝容消酒去?。 「住手?!」 箭矢与声音齐发。 许是这一声高喝,惹得射箭之人手?上一颤,原本正中容消酒眉心的箭,此刻一个?失手?,擦过她耳侧,只刮破淡淡一层皮。 「御乱王此举是要越过皇权,私自用刑不成。「 齐国公被卢浩洲搀扶着,尽力加快脚步走到商凭玉跟前。 看?见被吊着的容消酒,齐国公长长嘆了口气,「好姑娘,老夫便是豁出这条命,今日也要将你保下来。」 他说罢,看?向商凭玉,面上不再和?蔼可亲,郑重其事的问道:「究竟要如何你才能放过酒丫头。」 商凭玉哼笑出声:「国公爷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船上除了你,便都?是本王部下,谁也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酒丫头所犯何罪,要你非置她于死地不可。」 「若是让旁人知晓我那?犯了谋杀罪的娘子还活着,难免不将本王牵扯进?去?,到时本王便是那?包庇罪犯的奸佞,为了本王的清白,她非死不可。」 齐国公攥紧拐杖,看?了眼容消酒,沉吟片刻,在心中下个?决定?:「只要老夫不将此事外?传,谁又知晓酒丫头还活着。」 商凭玉闻声,直直看?向齐国公,正色问:「您是非要保她一命?」 齐国公微微一笑,眼神透露着几分示好:「总归王爷卖老夫一个?薄面,日后若有甚需要帮衬的,都?好说。」 齐国公尽力让自己笑起来,他都?抛弃了施桃花一回,这次绝对不能就此放弃容消酒,算是他对施桃花能做的最?后弥补。 商凭玉眼中闪过狡黠,他将弓箭递给?随侍,单手?叉腰,笑道:「国公爷这是有意与本王联合之意?」 齐国公眸光一闪,「王爷此话,怎的说?」 商凭玉看?了四下人一眼,随手?将众人遣散了去?。 齐国公却在卢浩洲离去?前叫住他,吩咐他将容消酒带下去?。 卢浩洲早巴不得将容消酒解救下来,得了齐国公的吩咐,也不管商凭玉准不准允,便往容消酒那?处去?。 容消酒被带下去?全程,商凭玉都?未曾朝她那?处看?一眼。 反倒是齐国公一直不停询问着她的身体状况,眼神直到容消酒背影消失在船帆外?时,他才收回视线。 在离了齐国公与商凭玉之后,容消酒朝着正为她松绑的卢浩洲道了声「多谢」。 她想,这商凭玉不在货舱动手?,偏要迷晕她,悄悄将她带到船帆处处置,如此小心翼翼,想来是不想被齐国公撞见。 想必若非卢浩洲向齐国公通风报信,这齐国公不会来得这般及时。 卢浩洲只轻舒口气:「万幸大娘子您无大碍。」 他时刻保持着基本的礼数,也提醒着自己两人之间的界限。 这一声大娘子教容消酒面上浮出冷笑。 毕竟她那?媒妁之言的夫君方将要置她于死地,这「大娘子」三字实在有些讽刺。 卢浩洲见她琼面上的难堪,有些不自在的挠挠头,「王爷只是一时气急,总归是将您放在心上的,只要他消了气,便也知晓今日他所行之事有多荒唐,到时定?会向您道歉的。」 容消酒眸光一冷,「我这条命本就是被他从牢狱里捞回来的,要杀要剐,随他便是。」 她话是这么说,可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 卢浩洲也不知再如何开口,只嘆了口气,便带人离去?。 另一边,待容消酒一走,商凭玉眸子晦暗下来。 「本王知圣上有意拉拢国公爷,不知国公爷可是还想再造一位明君?」 齐国公明白他意图,没想到阴差阳错间,正好合了他的意。 他本来就是想借容消酒拉拢与他,但不想自己高估了容消酒对商凭玉的重要性,正愁无物拿捏商凭玉,再难找到旁的契机与他联手?。 不曾想这人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他简直乐意至极。 不过面上他矜持起来,捋了捋髭鬚才不慌不忙的开口。 「王爷多虑了,老夫年事已?高,自是再没了辅佐明君的心力,只盼着能觅得一依靠,保一保我这晚节。」 言语之间,他开始向商凭玉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自是心知肚明,当今圣上年幼,出身不好又无亲信,留一位虎视眈眈的御乱王在身边,怕是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做傀儡的下场。 他不傻,与其投靠那?有名无实的圣上,不如与商凭玉结个?交情。 商凭玉轻咳一声,朝齐国公走进?几步,蓦地拱手?作揖:「晚辈早知国公爷深谋远虑,最?是识大体之人,若是国公爷能替商某解决容家大姑娘,日后商某便与国公爷同气连枝,在朝堂上相互照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商凭玉端的恭谦,说话时腰身也下意识往下弯了半分。 听他提到容消酒,齐国公轻嘆口气,「若是王爷担心因为酒丫头尚在人世?一事,影响自己的仕途。不如便将她交给?老夫,比起杀了她,不若为她平平反,到时王爷也消了位杀人犯妻子不是。」 商凭玉英眸一转,唇边笑意更深:「国公爷这是要将那?容大姑娘保到底了。」 齐国公颔首:「说来,这丫头的母亲与老夫有些渊源,不如王爷给?老夫这个?薄面。放心,老夫定?不会让她影响你半分仕途。」 商凭玉双手?环抱,似是在思考,指尖轻轻敲着胳臂,好片刻他才道:「本王是实在不知该拿那?女人如何处置,便麻烦国公爷了。」 他这话便是松口,将容消酒的命交给?齐国公。 齐国公眉梢一扬,这莫名其妙的,既保下了容消酒,又与商凭玉缔结盟友。 正正好遂了他的意。 他巴不得马上应下,却又怕商凭玉看?出他内心的急切,遂而装着矜持,不疾不徐道:「那?便多谢王爷,至于酒丫头老夫自有安排。」 两人又随意道了几句,商凭玉临走之前颇感慨道:「这容大姑娘究竟有何价值,竟得国公爷如此维护。」 齐国公弯唇,呵呵一笑,展露一副和?蔼和?气来,「不过是想全了故人的心愿罢了。」 * 容消酒被带回货舱,不移时,便有人进?来带她离开。 来人正是曲六子,他先?是朝看?守之人拿出齐国公的令牌,遂即看?了眼容消酒,只片刻,看?守放行。 容消酒被他拉着朝外?去?。 她被带去?一间还算整洁的房内,一路上两人全程无话。 直到曲六子关了门?,房内只剩她二人。 曲六子掏出匕首,玩乐似的朝容消酒脖颈比了比。 「容大姑娘长得与你母亲实在相像。」 他嘴上感慨,却没了之前提起她母亲时的敬意。 甚至走上前,开始解上身的扣袢。 容消酒眯眸,她十分清楚这人是齐国公手?下,如今能用齐国公的令牌大张旗鼓将她接出货舱,想来她是被齐国公保下的。 想到这儿,她没了丝毫紧张,哪怕曲六子拿匕首指着她,便是已?然抵在她脖颈处,她也并不担心自己性命不保。 面上,她红唇浅笑,朝这人伸出自己被捆缚的双手?:「先?替我解开再说。」 曲六子皱眉,看?着她,并未有任何动作。 容消酒同样?仰脸与他直视,趁他不注意,反手?挣脱手?上绳索,将手?腕藏着的匕首用力往他眼上扎去?。 利刃扎进?曲六子左眼,惹得他声嘶力竭的叫着。 容消酒握了满手?的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可只一瞬,她眼神又坚定?下来。 能有这般下场,都?是这人自找的。 第56章 和离 容消酒看着满手的血,嘴上念了句「阿弥陀佛」。 只是面上却毫无?悔意,凌厉的眸子冷冷睐着疼得倒地打滚的人,明秀眉宇间倒展出几分?英气来。 不移时,曲六子疼过劲儿,咬牙站起身,「臭婆娘,敢阴老子,老子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顺手抬起一旁的软凳便要朝容消酒砸过去。 只是正砸过来时,一柄长箭率先穿透他眉心。 一箭致命,曲六子倒地,身子蠕动两下?便再没?了动静。 容消酒亲眼见人死在自己眼前,心头下?意识一颤,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她抿唇,说不出一句话,转头看向长箭飞来的方向。 那?是房门口,门处除了执弯弓的商凭玉还有齐国公。 容消酒皱了下?眉头,这商凭玉方将还要杀她,如今却又救她,这种种行径实在矛盾。 她转头看向这人,只见这人却像有意错开她视线,转脸看着齐国公,倦懒地笑道:「国公爷,又欠本?王一个人情。」 容消酒这才明了,他这意思便是救她,是出于齐国公的情面。 容消酒站一旁,没?再说话。 倒是商凭玉走上前来,与她咫尺近。 由于身高差距,容消酒微昂首,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樑,忽而轻嗤一声。 那?几乎既不可闻的痞笑,却真切的传进?容消酒耳内。 惹得她脑子勐地断了根弦一般,愣在原地。 正此?时,一只冰凉的大手抬起她手腕。 容消酒颦眉,正要将手抽回,跟前的人又握紧了几分?。 容消酒心生不适,此?时此?刻她不想同?这人有一丝一毫的触碰。 毕竟谁会想跟要杀自己之?人,走得这般近。 可这人并没?给她犹豫的机会,握住她手腕的手忽而往前攥住她手。 她这手上尚有拿把刺伤曲六子左眼的匕首,只见身侧人就这般拉着她走到?曲六子尸体跟前。 一个用力拽着她蹲下?,匕首顺势落在曲六子胸脯上。 曲六子还未死透,感受到?匕首的刺痛,身子颤了颤。 容消酒见状,惊了个踉跄,心脏几乎要从心口跳出来。 她琼面苍白,不停咽着口水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就在她还在恍神之?际,耳畔传来一声笑。 商凭玉轻咳一声,敛了笑,正色道:「姐姐下?回直接刺这个位置,要比刺眼睛好使,又疼死得又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他语气带着玩味,越说到?后面,咬字越重。 显然已把杀人当作一场游戏。 容消酒却觉那?声音极刺耳,甚至带着对她的挑衅。 她下?意识看向这人,这人也正看着她,眼底几分?不经意的笑,仿佛将她视作不熟的陌生人。 容消酒看不见他眼底真实情绪,只一口气堵在心头。 他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正思量着,这人已抽回手站起身。 容消酒背对着他,只听他朝齐国公道别一句,朝抬脚离去。 商凭玉一走,容消酒站起身,朝门边的齐国公施一礼。 「对不住,我知道这曲六子是您的人,却还是……」 她甚至还没?说完,便被齐国公打断:「这六子伤了你,他该死。」 容消酒不解齐国公对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 想用她的生死来威胁商凭玉,临到?最?后,在她即将死在商凭玉箭下?时又救下?她。 瞧着方才商凭玉的模样,大抵是与他谈了一番交易。 趁着此?处没?人,容消酒直接问道:「国公爷与我有何渊源,竟能以?身相护。」 齐国公应该不只是与她母亲相识这般简单,容消酒想。 齐国公看着她,像看自家小辈一般:「按理?说,你还叫我一声师爷爷。」 容消酒眯眸,正要继续问,忽而跟随曲六子的部下?走了过来。 「国公爷。」壮汉作揖施礼。 那?壮汉容消酒也认得,只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连带着将嘴边的话也咽进?肚子里。 齐国公朝房内曲六子的方向指了指,沉声道:「处置了。」 壮汉面上闪过诧异,走将过去发现是自己头儿,遂即上前叫喊着。 齐国公敲了拐杖,声音越发冷硬:「死便死了,随意拖出去抛了便是,只是这房间必须打扫好。」 说罢,面向容消酒时,又温和起来:「此?地不宜久留,酒丫头给老夫来。」 容消酒不知他是何用意,此?刻却也管不得许多?,颔首扶着他离去。 * 船帆处,商凭玉又回了这处。 他看着地上原本?捆缚容消酒的绳索,莫名蹲下?身去,拿在手上摩挲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卢浩洲走将过来。 他来时便已做好被商凭玉惩戒的准备,毕竟是他擅作主张去请齐国公。 到?商凭玉跟前,他照常施礼。 难得的,面前人背对着他,沉沉回了句「免礼」。 之?后,便再无?其他。 越是这样,卢浩洲心中越是惴惴不安,他僵着身子站在原地,不敢吭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周围的空气都窒息起来,面前人才缓缓启唇:「这绳子瞧着,应该不疼吧。」 卢浩洲闻声,挑眉诧异。听着他家主子的语气,好像并未生气,甚至…还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啊?您说什么?」卢浩洲只觉自己幻听,尝试再听他说一遍。 此?时,商凭玉站起,转过身看向他,将那?绳索递到?卢浩洲跟前,又朝一旁两个随侍招了招手:「将他给我架住。」 话音刚落,听命的随侍快步过来,将卢浩洲两个胳膊给桎梏住。 卢浩洲心口一颤,他其实怕极了接下?来未知的惩罚,可一想到?容消酒,他心又生出一股勇气。 他咬紧牙关,闭上眼。 等待商凭玉接下?来的惩戒。 殊不知,商凭玉展开绳索正要捆住他双手时,又收回。 嘴上念叨了句:「你不配用这个。」 啊? 别说卢浩洲愣住,就连两个桎梏卢浩洲的随侍均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尝试了解自家主子话中意思。 就在这时,他们主子将将绳索绑在自己左手上,极用力的勒紧。 两个随侍再次愣住,面色僵硬的互看一眼。 还不等他们知晓商凭玉是何用意,商凭玉挥了挥手,示意两人放开卢浩洲。 两个随侍得令,放了人又站回一边。 卢浩洲睁开眼,看着安然无?恙的自己,长舒一口气。 正心中庆幸,商凭玉凑到?他跟前,「今日你擅作主张,请来了齐国公,实在该杀。不过看在卢刚的面子上,本?王饶你一命。」 卢浩洲忙噗通跪地,不管他认为自己有没?有错,磕头谢罪就对了。 少顷,商凭玉才又再次开口:「既然你这般信任齐国公,甚至不怕违背本?王意愿,那?自此?刻起,你便去伺候齐国公。」 卢浩洲有一瞬间恍神,总觉得商凭玉别有深意。 这是藉此?打发他去保护容消酒? 毕竟容消酒此?刻跟齐国公一路,保护齐国公便是保护容消酒。 卢浩洲抬头悄悄看他一眼,故作为难的应下?。 商凭玉拍了拍他肩膀,「你在齐国公那?处若是干得好,必定也是平步青云,云程发轫的。」 说完,再没?看他一眼,拿着绳索离去。 * 另一处,容消酒随齐国公去了他所居的船舱。 舱内已有三个舞姬候在此?处。 齐国公看了几人一眼,又朝容消酒道:「日后你便是她们中的一员,回了京为了掩人耳目,你暂且与她们几人同?吃同?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容消酒瞭然颔首。 齐国公朝几人摆手,示意众人离开。 舱内只留容消酒与他二?人。 齐国公才道:「今后你便是我齐国公的人,你放心,但?凡有我在一天,便护你一日。」 「本?来是要离京回寿州的,老夫现下?又决定,解决了你身份的事再离开。」 容消酒更加费解,她与这人非亲非故。 不等她反应过来,齐国公又道:「老夫晓得你并未害过人,至于那?杀人犯身份,老夫会为你平反,到?时你便凭着容消酒的身份堂堂正正跟老夫一道离开。」 他说的这些?,着着实实戳中容消酒的想法。 不过,一想起这人也许是杀她母亲的兇手之?一,容消酒整个人如同?醍醐灌顶般清醒。 或许她可以?从这人身上入手,找出母亲离世的真相。 她这般思索着,齐国公却以?为她有甚顾虑。 遂即摆摆手:「至于商凭玉那?边,你放心,明日,老夫便让他写一封和离书,放你自由。」 容消酒听他说着,明明都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可如今听他说着,却并不开心。 她只觉这人在钓她胃口,一定有甚阴谋。 不过面上,她还是端的感激涕零,三叩九拜谢他大恩。 船靠岸,容消酒早已提前换好舞姬装扮,却并未同?另外三人一道离去。 而是扶着梁照晨下?船。 梁照晨伤口并未好全,走路一步一停。 瞧着一直搀扶着自己的容消酒,他只觉愧疚。 嘴上暗自嘆口气,有些?过意不去:「劳烦容姐姐了。」 于容消酒而言,哪里是劳烦,忙温和一笑,道了句「客气」。 齐国公行在两人身前,转头看了眼,爽朗一笑:「瞧这好一对儿金童玉女,老夫旁观着都觉心情舒畅。」 他声音极大,不远处走来的商凭玉自然也听得见。 他只朝这处看了眼,像是不在意,唇边甚至挂着笑。 他正要往别处走,齐国公却朝他招了招手,「王爷,何不来老夫驿馆一叙?」 刚下?船,便邀请商凭玉。 商凭玉也没?推脱,视线扫了眼容消酒和梁照晨。 「好啊,本?王正巧有事与国公爷相谈,待本?王回宫復命后,一定到?场。」 说罢,商凭玉颔首,先一步离去。 齐国公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倏尔转头,「今夜,老夫便替你要了那?和离书。」 第57章 缘分 横舟早等在岸边好些个时辰,见商凭玉来,忙牵着马待命。 他瞧见自家主子与齐国公温和交谈着,在越过齐国公后,那张挂着笑的脸登时耸拉下来。 横舟轻嘆口气,瞧着是生气了。 不过他离得远,并未听清商凭玉跟那边的人讲了甚,致使这般生气。 在商凭玉走到他跟前时,他面上扬起?笑,极热情的朝他问好?:「王爷,一路可好??东西了找回来了?」 他笑着询问,提到「东西」二字,商凭玉的脸越发阴鸷。 横舟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妙,自己说错了话。 商凭玉没答话,飞身?上马,便要离去。 横舟朝跟着商凭玉的随侍招招手,示意他们乘其余马跟上。 行至半路,随侍发觉这方向并?非往皇宫去。 遂即以为商凭玉行错了路,便试图追上前去提醒。 奈何白颠马非寻常马,他们硬是追不上,只能跟在后面高喊「王爷,走错路了」。 可前头的人充耳不闻,直到抵达侍卫马军司的牢狱,商凭玉才停下。 他大跳下马,一手将马鞭甩给守门人,快步入内。 狱卒上前施礼,「商指使,您怎来了?」 他们早听闻商凭玉府中失窃,已乘船离了汴京。 可没想?到,才几?个时辰,便又回来了。 商凭玉冷着脸没答话,脚步不停走到关押死?囚的牢房内。 商凭玉指了指两个死?囚,沉声启唇:「将这二人带过来。」 狱卒弓着腰,颔首连连。 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商凭玉已转身?往刑讯室去。 折返回去时,正巧遇上追过来的几?个随侍。 随侍跪地挡住他去路,为首的随侍恭声开口:「王爷,您不是要入宫復命,怎来了此地?」 商凭玉歪头,居高临下睐他一眼:「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们问了。」 「让开!」 他语气不容置喙,随侍不敢再?说话,纷纷站起?身?,为他让路。 商凭玉去了刑讯室,内里潮湿阴暗,四下散着刺鼻难闻的血腥味。 他却爱极了这气味,只要闻着身?体血液就忍不住翻腾起?来。 待到死?囚被带进刑讯室,商凭玉正坐在中央太师椅上。 他单手托腮,见人来,朝狱卒摆摆手,示意他关门离开。 狱卒见怪不怪,他不是没见识过商凭玉的狠辣,一旦被带进刑讯室的死?囚,必死?无?疑。 室内,两个死?囚孑身?站在原地,颤巍巍看向不远处站起?身?的商凭玉。 「本王允许你们还?手。」商凭玉说着,迈步走上前。 * 约莫半个时辰,商凭玉拉开了刑讯室的门,他手拿巾帕擦拭着指尖上的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清理?干净。」他丹唇轻启,眼眸仔细端详着还?未擦净的手。 狱卒弓身?颔首。 早候在一旁的几?个随侍跟着商凭玉离开。 他们都清楚,他们家主子这是气极了,才会来这牢狱靠杀死?囚纾解心情。 只见面前人掀眼,又恢復以往的清冷神色。 「进宫吧。」说话时,他语气都沉静下来,没了刚过来时的盛气凌人。 几?个随侍暗地里松一口气,看来是情绪缓和了。 * 平夷大道驿馆内。 容消酒扶着梁照晨上了二楼,却与梁鸣撞个正着。 「父亲。」 梁照晨垂下首,率先开口。 梁鸣「嗯」声,视线落在容消酒身?上。 「父亲,这位便是那霜桐居士。」 梁照晨见四下无?人,遂直接将容消酒真实身?份说出口。 话罢,将容消酒往前推了推。 容消酒顺势敛衽作礼。 梁鸣眼前一亮,肃穆的神色缓和下来,「不想?竟是霜桐居士,当真是年轻有为。」 他一直以为这霜桐居士是位大气磅礴的男子,不曾想?竟是这文文弱弱的女娇娥。 心底涌上一层复杂心绪,不知是对霜桐居士并?非男子的失落,还?是对霜桐居士是这般好?模样的女子而?震撼。 或许两样都有。 梁鸣一来,亲自将梁照晨扶进房间?。 房内也只剩这父子二人。 「这霜桐居士竟是女人?」 「区区一个女人竟能画出那般大气舒展的画作。」 梁鸣嘴上不停嘀咕。 梁照晨温和一笑,语气恭敬,却隐约带着几?分辩驳:「自然,霜桐居士贵为女子,画技却远超诸多男子。」 梁鸣点?头附和,虽说对霜桐居士是女子一事心有芥蒂,却也不得不承认其画技之?精湛。 「如此也好?,女子可比男子好?摆布。只要你多献殷勤,不愁霜桐居士不入我梁家门。」 梁照晨不着痕迹地轻笑一声,女子好?摆布。 谁说女子好?摆布的。 若是好?摆布,他还?会落得这副模样? 不过面对自家父亲的话,他也不好?多反驳,只抄手一礼,乖乖称是。 「趁着为父也在,便助你早日挽住霜桐居士的心。」 梁鸣边说边撩袖,颇有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梁照晨心下冷嗤,助他?不对,是助整个梁家。 他父亲一向没甚好?心,不然他被商凭玉当众鞭打时,怎不见出现。 梁照晨早对这人没甚期望,自然也不会因为父亲没有替他出头而?黯然伤神,他亦不需要父亲那虚假的聊胜于无?的帮助。 * 天色烧熟了太阳,淌出漫天霞光。 驿馆徐徐点?起?灯盏,照得整个高楼气派非凡。 商凭玉乘马停在驿馆外。 早有守门人前来迎,十分顺利的上了二楼。 室内除齐国公外,还?有容消酒、梁鸣和梁照晨。 商凭玉像是没瞧见坐在一处的容消酒和梁照晨。 扬着得体地笑与齐国公攀谈,临说到梁照晨父亲,他轻笑一声,问道:「不知这位是?」 梁鸣呵呵一笑,他亦知晓商凭玉是个不能得罪的主儿?,处处端的谦和有礼。 「回王爷,草民寿州鹿屿书院梁鸣是也。」 商凭玉挑好?了眉头,「梁公子的父亲?」 听到商凭玉提起?自家儿?子,梁鸣忙颔首附和:「正是正是,难为王爷还?记得犬子梁照晨。」 梁鸣此时对梁照晨与商凭玉的恩怨,全然不知。 就连霜桐居士便是商凭玉妻子一事也不知晓。 商凭玉唇角勾出一抹笑:「自是记得清清楚楚,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梁照晨站一侧抿唇不答话。 他被商凭玉当众用刑,他父亲没站出来说情也便罢了,如今竟还?与商凭玉攀谈起?来。 梁照晨只觉耻辱,心口不由得憋闷,深吸一口才缓过劲来。 正此时,众人一併?坐下。 容消酒瞧出他心头不爽,破天荒地替他夹了菜。 「不论有何事,吃饱了再?计较。」 容消酒声音极低,只梁照晨能听清。 落在旁人眼里,却像是二人在耳鬓厮磨。 商凭玉下意识看过去,梁鸣注意到,笑着打趣:「王爷是也觉得我儿?与这小娘子般配?」 他话音未落,商凭玉的眼神便刷地看向他。 梁鸣被看得一愣,明明那眼神漫不经心,他却总觉得带了几?分杀气。 思?及此,梁鸣轻咳一声,又继续道:「不知王爷可识得这位小娘子?」 商凭玉执起?酒杯,身?子往前倾向梁鸣那边,面上淡淡一笑:「识得。」 其余人见状,察觉商凭玉的异样。 容消酒正要向梁鸣解释自己与商凭玉的关系,不曾想?正要开口,便被梁照晨按住肩膀止住。 容消酒转头看他,便见他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容消酒有些?诧异,若是此时不说,梁鸣便要当着商凭玉的面,调侃商凭玉的妻子和他儿?子了。 如此,必然得罪商凭玉。 毕竟不管一个丈夫爱不爱妻子,都不会任由妻子被旁人调侃打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容消酒自然也知晓,可见梁照晨坚决不允她出声,便也噤了声。 总归梁鸣是梁照晨的父亲,想?来梁照晨自有对策。 容消酒这般想?,却不知梁照晨与他父亲的真实关系。 他可巴不得自己的父亲栽个大跟头。 梁照晨面上平静,只旁观着不言语。 梁鸣却笑容越发灿烂,朝商凭玉笑道:「那您想?必晓得这小娘子是名?动天下的霜桐居士,一个技艺高超的画师,与我儿?这书法大家甚是般配。」 「梁老所言确实在理?。」说着,商凭玉仰头喝下一杯酒。 梁鸣却不知自己性命越发堪忧,继续接话:「王爷也觉得草民所言极是,那不知王爷可有替人保媒的兴趣?」 梁鸣试图藉此,拉近与商凭玉的关系。 商凭玉笑意更深,弯曲指节敲击着桌面:「要如何保媒?」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趁这良辰美景,请王爷为我儿?保媒,让霜桐居士嫁进我梁家来。」 商凭玉闻言,直接笑出声。 周身?的气息也越发冷冽起?来。 容消酒下意识出口反驳,「梁伯伯说笑了,我与梁公子没那缘分。」 「怎会吶,你们不管是从外貌年纪、身?份地位上哪里就没缘分了。」 梁鸣笑着回话,他今日是下定了决心要努力撮合霜桐居士与自家儿?子的。 不等容消酒开口,商凭玉先一步,执起?银箸敲了下酒盅,随意开口:「若要你儿?子与霜桐居士成就一段好?姻缘,先得让霜桐居士与本王和离。」 他说完,丢掉银箸,面带微笑地看着梁鸣。 「真不赶巧了,本王和霜桐居士还?未想?过要和离。」 第58章 包庇 听商凭玉说完,梁鸣的心一下沉入谷底。 「这…这这……」难得他一张巧嘴,在此时却一句话也堆不出。 他转头朝梁照晨看去,试图求救,不曾想自家儿子低着头咳嗽,与?他错开?视线。 他只得咽下一口气,噗通跪地,连声求饶。 商凭玉唇边荡漾着玩味的?笑?,拍了拍衣襟上的?褶皱站起身,迳自走到他跟前。 「不知者无罪,梁公快快请起。」 梁鸣哪里?敢抬头,只拱手继续表达歉意。 「草民言语无状,还?望王爷恕罪。」 商凭玉没再扶他,视线落在不远处梁照晨身上,像是挑衅一般,说道:「本王与?霜桐居士乃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这桩婚事两家盼了十几年,你说这样的?姻缘要拆散吗?」 梁鸣看着地面?,全然不知商凭玉此刻反应,为?了让他消气,毫不犹豫点头附和:「这样好的?婚事怎可拆散,您与?霜桐居士才是名副其实的?般配。」 闻声,商凭玉呵呵一笑?,眉眼都朗畅起来,他视线一眨不眨的?看着梁照晨,见着梁照晨脸上浮出一抹僵硬,他心情越发愉悦。 「说得?好。那?您那?公子竟妄想与?本王的?妻子缔结良缘,岂非违背人伦纲常,这样看来贵府家教不严,家风不正。」 梁鸣听他这话,一脸窘相,却不敢反驳,只嘆口气,找补道:「王爷放心,犬子不是那?样的?人,断不会行此荒唐事,有草民在,草民定会好好管束于他。」 话音还?未落,商凭玉突兀又大声的?应了一声「好」。 他拍了拍手,吩咐门边的?随侍:「将本王的?长鞭拿过来。」 随侍应声,拿着长鞭走上前,双手递到他手上。 梁鸣在这时仰起头,看着眼前人象徵性的?拽了拽长鞭,那?长鞭发出「噼啪」地声响。 「您…您这是……」要做甚? 梁鸣嘴皮子止不住颤抖,话都没说完,跟前的?人蹲下,将长鞭伸到他面?前。 眼前人长了一张俊格面?,眸光沉沉,张扬着坏笑?,举手投足间尽显少年傲气。 「您不是要正家风,这犬子不打哪里?改得?了。」 他说着,眸光闪出期待的?光,余光瞥了眼梁照晨。 果不出他所料,这人脸色极差。 梁鸣一脸惊恐,表面?还?是装着笑?,笑?呵呵打马虎眼:「这…您说笑?了,犬子今日不才刚被您打过。」 他难得?替自己儿子说话,为?的?是不让梁家的?颜面?扫地,毕竟梁家的?少主说被打就被打,岂不是太软弱了些。 正当他准备咬牙不松这口时,商凭玉甩了甩长鞭,冷不丁开?口:「您身为?父亲心疼儿子,可以理解。」 梁鸣没想到商凭玉这般好说话,忙颔首:「谢王爷体恤。」 商凭玉瞥了他一眼,视线落在长鞭上:「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既然您儿子打不得?,不如您代他受过,如此亦更?彰显您的?舐犊之情。」 梁鸣腿顿时瘫软下来,额间冷汗直冒,「王爷您大人大量,饶了草民。」 商凭玉没回,迳自掀眼看向?梁照晨:「你来选,你是要自行受罚,还?是由你父亲代为?受罚。」 梁照晨眯眸,酒案下的?双手紧紧攥成拳。 他两个都不想选,既不想自己受这鞭刑,也不愿选梁鸣受,并非他多?心疼自己的?父亲,实在是还?不能和梁鸣撕破脸。 梁照晨陷入两难,容消酒站起身,她不卑不亢,朝商凭玉缓缓启唇:「想来梁伯伯也是无心之失,王爷该大人大量,放过他们,毕竟我?这当事人还?不甚介意,您又何必过分介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商凭玉蹙眉,脸色冷下来,快步走到她面?前,冷声回话:「你不介意?是啊,你无需介意,或许你就想着要与?梁照晨双宿双飞,你自是不介意这般调侃。」 容消酒迎眸与?他直视,直截了当接话:「王爷这般说,有失偏颇。你我?不过有夫妻之名,一向?没甚感情,不若趁今日,有旁人做见证,你我?和离好了。」 商凭玉脸色总算挂不住,大手一挥,将她桌案上的?杯盏尽数扫掷到地上。 突如其来的?剧烈声响,惹得?容消酒肩膀一颤。 商凭玉却视若无睹,倾身过,隔着桌案伸手捏起她下巴。 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容消酒不知为?何,全然不怕他的?目光里?的?阴鸷,正色回:「你我?和离。」 商凭玉捏着她下巴的?手收紧,恨不得?将她下颌捏碎。 连将她嚼碎吞入腹中的?心情都有。 「本王还?没玩够,这和离只有本王可以提,你什么身份,竟敢主动与?本王和离。」 因他捏着她下巴,容消酒被迫仰脸,看着跟前人眼中满布着怒气,那?气势瞧着便是有一片汪洋也浇不灭。 「王爷在船上都要杀我?,此刻何必又这般大的?反应。毕竟若没了我?,您还?有更?多?更?好的?女?子相配。」 她说得?平静,面?上只静静看着他,不带一丝情绪。 商凭玉唇瓣微抖,只一瞬,他皱紧眉头,嘴角又噙上笑?:「你说的?也是,不过本王为?何要成全了你?」 他说着,又硬气起来,不紧不慢道:「若是不和离,你大概要急疯了吧,本王就喜欢这般刁难别人,就乐意看你抓耳挠腮,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那?对我?可是一大乐趣啊姐姐。」 容消酒抿唇,显然因他的?话,有些恼怒。 齐国公见状,拍了拍手,被人扶着站起身,:「各位何必闹得?这般僵,咱们几个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商凭玉背对着齐国公拂了拂手,肃声接话:「谁跟你们一根绳上的?蚂蚱。」 齐国公毫不介意他的?怨怼,面?上带笑?,示意他松开?容消酒:「王爷一身好武艺,哪能用在女?子身上,若掐疼了酒丫头,怕是有失您堂堂御乱王的?风度。」 商凭玉没听进去,依旧没收手。 齐国公轻咳一声,又道:「王爷将那?和离书给了又何妨,若是王爷能给,老夫便对你我?的?交好更?踏实些,您就当这和离书是送予老夫的?见面?礼。」 商凭玉歪头,双眸幽深,直至看向?容消酒,认真问话:「这和离书你非要不可?」 容消酒不带一丝犹豫,「是,请王爷成全。」 商凭玉另一只贴在裙摆一侧的?手死死攥紧,他冷冷盯着容消酒,就好似要将她周身盯出一个窟窿。 容消酒感受到他灼热视线,却只当作视而不见。 她觉得?这人就是来跟她作对的?,看这样子,杀不死她,也要让她活受罪。 商凭玉没有在她脸上看出一丝犹豫,忽而他豁然开?朗一般,松开?桎梏她下巴的?手。 「好啊,那?这和离书就当是本王递交的?投名状。」 他说着,甩袖,回到自己位置上。 齐国公宽和一笑?,忙吩咐人去拿笔墨,又朝着容消酒提醒道:「酒丫头还?不快谢过王爷宽宏大量。」 容消酒颔首,身子转向?商凭玉敛衽一礼:「多?谢王爷成全。」 商凭玉没正眼看她,只迳自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齐国公笑?得?越发爽畅,执起酒杯朝向?商凭玉:「王爷爽快人,这杯老夫敬你。」 商凭玉轻笑?,十分得?体的?执起酒杯回敬。 女?使很快端来纸笔,递给商凭玉。 商凭玉撩了撩袖,执笔写了起来。 他写得?极快,没等多?久,一张纸几乎写满。 齐国公捋了捋鬍鬚,一边旁观。 容消酒和梁照晨则都露出翘首以盼的?目光,那?表情恨不得?走上前,盯着商凭玉写完。 只剩梁鸣跪在地上,跪到脚麻,却咬着牙仰头去看商凭玉写和离书。 腿别说麻了,便是废了,也挡不住他看这热闹。 商凭玉最后一字藏锋后,下意识抬眸看向?容消酒。 此时容消酒正兴兴看着他,没有防备的?,两人视线遥遥相撞。 容消酒莫名的?,在这人眼中窥探到一丝酸涩。 只一眨眼,又消失不见,她只觉自己眼中出现幻觉。 商凭玉拿起和离书默读了一遍,方对着所有人道:「写完了,劳烦国公爷检查一下,是否言语有误。」 其上明?晃晃写着:二人成婚数月,感情不增反减,郎无情妾无意,同床异梦,实在有缘无份,无力携手一生…… 齐国公瞧完,将和离书递还?过去,面?上端着得?体的?笑?:「无误无误,王爷说到做到,老夫深感宽慰。」 商凭玉拿回和离书,刚签上自己名姓,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一行侍卫兵列队闯将进来,把几人围住。 商凭玉端坐在原位,他不惊不惧,甚至淡定的?将和离书叠起来,收进广袖内。 「各位好兴致,这热闹明?某也来凑一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来人大步流星自队中央走进来。 「明?启,你来做甚?」 商凭玉抬脚,一只胳膊搭在腿上,颇随性问道。 这人是他请来演戏的?,这时候来正好,这和离书最好能送不出去。 正思?量着,明?启从胯间蹀躞拔出佩刀,递在容消酒脖颈上。 「私藏罪犯,死罪。在做的?每一位都逃不掉。」 说完,他又朝侍卫兵招了招手,「先将这死刑犯给我?捆上。」 谁是死刑犯,众人心知。 容消酒被迫配上了枷带了锁。 商凭玉端坐着,瞧热闹一般,无动于衷。 倒是齐国公站起身,「明?大人这般仓促而来,没带任何圣旨手谕,匆匆拿了人,真就不怕王爷怪罪?」 聪明?人如他,将话茬引到商凭玉身上。 商凭玉微歪头,自袖中掏出和离书,郑重其事道:「本王与?容家大姑娘已签署和离书,这人是死是活,与?本王何干。」 第59章 软肋 商凭玉话落,扬起下巴又?看向明启,毫不在乎的摆手:「抓了人快些走便是。」 齐国公脸色一凛,明启同样板着脸。 「商指使,除去?你爵位,也不?过是个副指使,如今明某的职位在你之上,又?如何听?你差遣?」 明启挺直腰杆,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来。 如今他已不?是都虞侯,而?是殿前司指挥使,论职位要比商凭玉这侍卫马军司副指挥使要高一阶。 商凭玉单手敲着桌面,后背往后一倚,长身斜坐着,颇有几分随性恣意?。 「明大人还要抓了本王不?成?」 论职位他是低了一阶,可这爵位足够将?明启碾压住。 明启拧眉,他忙抄手作揖端的恭敬,可说出来?的话依旧咄咄逼人:「太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王爷您理应比明某更晓得这道理。」 齐国公轻嘆口气,视线一直落在商凭玉身上,试图让他解决此事。 商凭玉回看他一眼,递过去?一个胜券在握的笑。 「明大人坐这指挥使一日不?到,便开始在本王面前耀武扬威起来?,是嫌这官太大,要本王帮你脱下这层官帽吗?」 他边说,边迈着步子走到明启跟前。 两人身高明明相差不?大,但由于明启躬着身子,瞧着气势上矮了商凭玉一头。 明启本能仰了仰头,不?卑不?亢继续回:「王爷这算是仗势欺人?」 说着,他笑出声:「我这般多的弟兄都在此处,若要贿赂明某,是否该换个场地?这点规矩王爷不?用明某教吧。」 闻言,商凭玉浅笑出声,「贿赂你?」 话落,那手上还拿着的长鞭此刻挥在了他身上。 明启疼的皱紧眉头,咬牙带着恨意?看着商凭玉。 眼神颇有动手的意?思,可过了好?片刻,他都再没了旁的动作。 商凭玉执着长鞭点了点他肩膀,挑衅道:「还手啊?」 「本王一向不?贿赂,只威逼。」 明启低了头,没了话。 商凭玉歪头,转身背对着他,走回自己原先的座位。 边走边慢悠悠开口:「没有圣上口谕,在本王面前你做不?得任何主。」 「念在你曾经跟过本王的份上,本王准你将?这容消酒带走,至于旁人,你休想。」 明启一脸为难,终于抬起头,正要辩驳几句。 商凭玉先一步挥袖,道了句「滚」。 几个侍卫兵都看向自家头儿?。 明启沉吟片刻,带着众人离去?。 容消酒被他带走,带走前,梁照晨站起身,撑着病弱的身子追上去?。 「容姐姐,保重?自己,等?我想法子救你。」 商凭玉同样听?见他言语,不?屑冷哼。 待容消酒离开室内,梁照晨转头指着商凭玉控诉:「你好?狠的心,为了报復容姐姐,还真是好?一个见死不?救。」 商凭玉抬手支着额角,如观戏子一般,任由他骂也无动于衷。 好?片刻,齐国公也轻嘆口气,「王爷让他们?随意?带走酒丫头,她怕是凶多吉少。」 商凭玉却不?以为然接话,「本王在,她不?会有事。只不?过,本王一向不?做亏本买卖,国公爷该拿什么?交换?」 齐国公面色一冷,他没想到这商凭玉这般功利,事事都要求个回报。 不?过他还是照常回道:「王爷可有甚看中的?」 总之,若是商凭玉提出要交换的东西太贵重?,他便只有捨弃容消酒了。 商凭玉没有立即开口,反倒看向一直跪着的梁鸣:「梁公也跪累了吧,后面的事你们?父子二人不?能听?,请回吧。」 说着,朝门边的随侍招手,示意?他们?将?人扶出去?。 室内一时间?只剩商凭玉和齐国公两人。 商凭玉低声率先启唇:「当今圣上年幼无知?,难成大器,若是将?这大好?江山交予他手上,本王不?甚安心啊,倒不?如攥在自己手上稳当。」 齐国公一脸凝重?,嘴上说着「王爷言语实在大不?敬」,却是拄着拐杖站起身,在他身侧坐下。 商凭玉扬眉,继续开口:「国公爷难道不?这样认为?」 「只是可怜本王虽有此志,却一无皇家血脉,二无外援,实在是举步维艰,只得做为空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齐国公咽了下口水,没有再反驳,接着他的话直接开门见山:「那王爷是要老夫做为外援,扶持您登位?」 商凭玉弯唇一笑:「本王知?晓国公爷同东溟国主交情甚深,不?知?可否引见一二,若得比助力,本王必然事半功倍。」 齐国公转了转眼珠,再次看向他,颇为难道:「这…恐怕不?太好?,东溟国主虽说与老夫交情好?,可这杀头甚至背上灭国的大罪,他哪里担得起。」 归根到底,是没有利益。 商凭玉忙接话:「本王晓得他们?东溟人崇尚中原文化,若是本王称帝,那东溟人也不?必派遣舞姬暗中渡种,可明目张胆来?,甚至本王也可按月派遣官员前去?东溟交流学习。」 齐国公没想到他会知?晓渡种一事,手下意?识攥紧拐杖。 既然这人已然知?晓,那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杀了面前人,另一条则是与他合作。 两相权衡利弊后,齐国公选了后者。 他其实并?不?在乎谁成为君王,但若是那君王能助他维持渡种一事,那是最?好?不?过。 他心里盘算完,嘴上却说着没有准信的话:「那这得容老夫好?好?思索一番。」 能从齐国公口中听?到这样的回答,商凭玉已觉得十拿九稳。 他恭敬抄手:「那便请国公爷谨慎考虑,早日给本王答覆。」 两人又?随意?找了些不?相关的话茬,直到半夜,商凭玉才摇晃着身子醺醺然离去?。 刚被随侍扶上马,商凭玉便趴在马背上睡了过去?。 待到马停在商府,商凭玉没有下马,只是眼神恢復清明。 他冷声开口:「你们?几个先进府,不?必跟过来?。」 话罢,他扬辔高喝一声,纵马离去?。 约莫一盏茶时间?,白颠马在殿前司的牢狱前停下。 商凭玉大跳下马,裙摆荷盖也似的在空中旋了半圈。 他脚步匆匆,加上沉俊的脸,看起来?气势汹汹。 守门侍卫见他来?,登时行礼问安。 跪在原地,故意?堵住他去?路:「王爷您是不?是走错了路。此处由殿前司管辖。」 商凭玉也不?生?气,只沉声道:「去?叫明启出来?。」 侍卫有些为难,瞧着商凭玉的模样来?者不?善,若是叫了他们?头儿?,怕是有一场恶战。 可是不?叫又?…… 正当他纠结之际,明启自狱内走出来?。 「等?你好?些时日了,可算来?了。」 明启随意?说着,又?朝侍卫罢了罢手,示意?他起身。 商凭玉随明启走将?进去?,明启一路上开始抱怨起来?。 「是你说叫我去?闹上一番,将?你家大娘子大娘子抓过来?,你倒好?,竟当众给了我一鞭。」 「你可知?那一鞭打碎我多少脸面,得赔我。」 商凭玉连连颔首,「放心,事成以后定会补偿你。」 「只是我家大娘子怕是要长久的居于此地,我要你给我看好?,护她无恙。」 明启拍了拍胸脯:「放心好?了,我这人最?是靠谱,你知?道的。」 两人边走边说着,只是在走到容消酒那牢房时,商凭玉的面色又?沉下来?。 他依旧伪装着冷漠,走将?进去?。 天知?道,他在看到容消酒倚在牢房栅栏上时,有多心疼。 此地灯光晦暗,地面又?潮湿,她定然住不?习惯。 心里这般想着,他面色装得薄情寡义,无动于衷。 甚至嘴上扬出嘲讽的笑:「姐姐落得此下场,可满意??」 容消酒仰头看他,面上一脸平静:「你来?做甚?」 这人脾气古怪,杀她又?救她,今夜又?捨弃她不?顾,她实在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人。 商凭玉靠近她跟前,蹲了下来?,眼里打量着她周身是否还有别的伤口,甚至想悄悄她后背和那只握刀的手是否好?一些。 可他又?不?好?明说,被迫压下心内的担忧,嘴上又?开始违心的奚落起来?,「自是来?瞧姐姐下场有多惨的。这明启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入了殿前司,至少扒你一层皮。」 说着他倾身过去?,「姐姐怕不?怕?」 他本能想与容消酒亲近,恨不?得即刻便将?她抱住,带她离开。 可他不?能,他还有事要做,而?容消酒待在这儿?,比跟着他要安全。 他不?能让人知?道他的软肋,故而?以囚禁的方式将?她藏于此地。 思及此,他嘆口气,垂了头去?。 他实在说不?出也不?想说出甚狠话,惹得姐姐不?开心,只好?沉默下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只想就这般在此处多待上一时半刻也好?。 忽而?,容消酒轻轻启唇,打破周围沉寂。 「那封和离书,可否给了我?」 只这一句话,商凭玉一颗心凉了下来?,他俊脸一僵,压制着喉咙间?的颤抖,咬牙应声:「姐姐当真好?记性,这时候竟还不?忘找本王要和离书。」 容消酒一双美眸沉静无波,红唇紧抿,就这般注视着他。 商凭玉冷笑一声,勐地扑上前捏住她肩膀:「容消酒,你是真蠢还是真狠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他那么?明显的爱慕,是看不?到吗? 还是说她看到了,假装视而?不?见。 商凭玉杀人的心都有,眉头皱成川字,用力捏着她。 第60章 夜宴 容消酒眯眸,眼神警惕的睐着他,忽而这人俊脸在她瞳孔中放大,下?一瞬双唇被抵住。 冰凉的触感惊得她睫毛一颤,面颊忍不住瑟缩一下?。 这人将她拥得极紧,难以?挣脱。 直到舌尖传来痛感,她忍不住闷哼出声,双手抵在他胸口处,更加用力挣脱。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人移开脸,埋进她颈窝。 温热的鼻息痒痒的,带着一阵酥麻涌上心头。 容消酒有些讨厌这般异样的反应,偏过头去继续伸手推搡着他。 商凭玉反手将她手腕握住,嘴上嘤咛一般的低声道:「别,只片刻而已。」 容消酒有些不解这人用意,明明要杀她,如今又同?她这般亲密接触,这其中究竟是何目的。 商凭玉此时半跪在容消酒身前,只这一个动?作便维持了好半晌。 他腿没?麻,容消酒的肩膀倒快受不住了。 就在容消酒将要挣脱时,商凭玉凑在她耳侧轻声呢喃:「姐姐,会一直记得我的吧。」 他试探地问,带着些许委屈。 是了,就是委屈。 容消酒心头一愣,手下?意识将他往外推。 这次,十分顺畅的将人推开。 商凭玉后退半步,站起身,抬手擦了擦唇角上沾的血,面色恢復以?往的清冷。 「不出意外,姐姐要在此处待上一段时日……」他原本说得随性,可话说一半又顿住,沉吟好半晌,才淡淡吐出四个字:「有缘再会。」 一声「有缘再会」,好似有千钧重,他说完转身,没?再回头。 容消酒不明白他这奇怪举动?,只庆幸他终于离开。 她刚松一口气,一低头却瞧见不知何时,商凭玉竟将和离书放在了地面上。 容消酒拿起那和离书,又看?了眼他离去的方向,总觉得越发不对?劲。 * 明启跟着商凭玉一道离了殿前司的牢狱。 刚走将出去,明启便再也憋不住笑出声,「没?想到您堂堂所?向披靡的御乱王竟摆平不了一个女人。」 商凭玉看?他一眼,朝向白颠马方向的脚步一顿。 明启跟着停下?步子,诧异地朝他看?去。 便见他从脖间取下?一玉坠,那玉坠贴身戴着,还保留着他的体温。 明启就站在一侧愣愣看?着,只见商凭玉将玉坠递将给?他,低声道:「若我此次不幸殒命,此物?便由你?交给?我家大娘子。」 「还大娘子啊?你?们不是和离了。」明启故意打趣,往他心头浇火,也算清算了那一鞭之债。 商凭玉瞥了他一眼,指着玉坠冷冷开口:「拿好了,若丢了,我便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明启收了嬉皮笑脸,正?色问:「当真一定要以?身犯险?」 商凭玉抿唇,片刻,道:「你?也瞧见了齐国?公那行人何等?狡猾。」 「不以?身入瓮,怎能抓得住大鳖。」 明启撩袖,瞧了他一眼,有些不解的直接问出口:「为了个女人这般,你?就不后悔?」 明启都看?在眼里,明明老?皇帝一死,商凭玉便可万事大吉,高高做起那摄政王,成为颠倒干坤,搅弄风云的政治家。 可他在得知齐国?公是容消酒杀母仇人后,便开始筹备着如何灭掉齐国?公一党。 商凭玉瞥了他一眼,哼声,抬脚朝前去,「至死不悔。」 * 次日,一大早商凭玉刚出府便遇见一牵马小厮。 小厮看?样子在府门前站了良久,就等?他出来。 小厮握着缰绳抄手作揖,恭敬启唇:「王爷,我家主子请您乘此马一叙。」 小厮没?说去何处,只让商凭玉乘马,由着马去何处。 商凭玉毫不犹豫飞身上马,双腿夹紧马腹,马匹登时飞奔起来。 一路上,经?过街衢闹市,往寿安寺方向去。 待到马匹停在寿安寺门前,商凭玉随之下?马,早有人等?在门处,快步过来替他牵过马儿?。 「大人您只需朝里直行。」那人说完,朝他颔首一礼,牵着马离去。 商凭玉入了寿安寺,刚到罗汉殿前,就有一和尚将他叫住。 「商檀越,请随老?衲来。」 商凭玉微歪头,这和尚瞧着眼生,他没?见过。 可这和尚却能准确知晓他姓商。 面上商凭玉合掌一礼,配合的跟着他朝禅堂去。 和尚将他绕过一处假山,抵达一类似山斋之地。 和尚推开斋门,伸手作请状:「商指使?请。」 商凭玉挑眉,却没?说甚跟着走将进去。 房内齐国?公早等?在此处,除他之外,还有一女子。 那女子他见过,是之前在船上随容消酒一同?落难的其中一位舞姬。 那女子此刻少了曾经?的怯懦,此刻端坐着,扬起的下?巴带着几分冷凝,「王爷还真敢一人前来。」 「你?能代表东溟?」商凭玉斜倚在门边,不屑问道。 女子站起身,单手放在左胸口,朝他行一东溟礼:「自然,我乃东溟长公主厢月,这次随齐国?公入京,是特意为你?而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商凭玉没?接话,只瞥了眼为他引路的和尚,一时眸光一闪,唇边轻笑道:「拿寺庙做藏匿,真真是个好法子。」 他曾经?追查过那些舞姬被带入京后,被安置在何处,整个汴京都搜罗遍,却是忘了这佛门清净之地。 厢月眉目舒展,莞尔一笑:「多谢夸奖。」 她早就听过商凭玉杀战神的事迹,如今当面瞧着,这人除了有那些人人传颂的战绩,还长了副夺人心魄的皮囊。 与他交谈,语气不由得放缓,眼神下?意识温婉下?来。 商凭玉双手环抱,走到齐国?公和厢月之间的长椅上坐下?。 「说说吧,你?们将如何助我,而我又该帮你?们做些什么。」 他长身斜倚着,坐不端正?,语气是听得出的懒怠。 齐国?公一侧旁观着,朝厢月使?个眼色,示意她开口。 厢月瞭然,亲自为商凭玉斟茶,顺道开了口,「我东溟虽说地方小,却也是养了几万精锐的,若是能凭此助您登位,您是否该给?予我们些地方,让我们东溟能再宽敞些。」 商凭玉眉梢轻挑:「那你?们是瞧上了哪块地界?」 不等?对?方回话,商凭玉早有预料一般,回:「明州。」 被说中心思,厢月眼眸灿灿,边笑着,边双手为他奉茶,「望您成全。」 商凭玉单手支着额角,眼眸落在那盏茶上,没?接。 厢月依旧保持着奉茶的动?作,继续开口:「只要您答应,那我东溟愿奉举国?之力助你?直上,日后也定会以?您为尊,绝不敢多加造次。」 商凭玉轻哼一声,好片刻,才接了那盏茶。 边接边伸手抬起她下?巴,「本王答应,不过本王怕你?们言而无信,不如便将你?留在身边。」 厢月心口一跳,按耐住欣喜,掀眸朝他望去。 面上佯装着淡定,回了声:「好。」 商凭玉很快抽回手,正?色道:「既然条件谈妥,接下?来该说说这皇位该如何谋得。」 厢月长长吸了口气,压榨心中躁动?,拉回理智,开始答话。 齐国?公更像一个旁观者,全程只有商凭玉和厢月相互交流。 待到商凭玉离去,齐国?公才徐徐开口:「公主当真信了他?」 厢月面上冷峻,沉声回:「信与不信,又如何。」 她是看?上了这个人,不管这人究竟是不是心怀鬼胎,她都要得到。 齐国?公皱眉偏向厢月,唇边溢出冷哼:「国?主的叮嘱望你?谨记,莫要为了儿?女私情……」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厢月不耐烦打断,「本公主知道,国?公爷没?必要一遍又一遍啰哩啰嗦。」 她是瞧上了商凭玉,却是将他看?作有兴趣的玩物?,这人生数几烦心事,难得得一兴趣,她当然乐意多玩一会儿?。 只是想到商凭玉的妻子,她歪头又看?向齐国?公:「容消酒必须掌控在我们手上,若是不能,那她死了比活着好。」 齐国?公下?意识拧眉,却也答应了。 * 商凭玉离开寿安寺,并未回商府,而是去见了明启。 「已和他们谈好,中秋之夜便有所?行动?。」 商凭玉直接将与厢月商量的话告知明启。 明启倒吸一口冷气,「这算算日子不到半个月,确定他们来得及组织人?还是说……」他们早就在汴京周围埋伏了不少人。 他话没?说完,商凭玉便点了下?头。 明启轻笑一声,面上颇有大干一场的劲头,「乱世出英雄,我这要做英雄的日子快到了。」 * 半个月的时间里,汴京一派风平浪静。 眼见着中秋夜宴将近,不论是民间还是宫里都将精力放在迎接中秋佳节之上。 在中秋夜宴前一晚,商凭玉回了商府。 厢月早换上中原女子的衣物?,等?着他回府。 见着他入室来,厢月十分熟稔的替他褪下?披风。 「王爷近日辛苦,过了明日便算熬出头了。」 商凭玉看?向她,眼底尽力装得柔和:「是熬出头还是自此死无葬身之地,还未可知。」 厢月轻笑出声:「自是熬出头,王爷放心好了,我们的人已安排好了,只待您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 商凭玉闻声,报以?一笑,抬脚朝榻上去。 边走边朝厢月开口:「明日夜宴,有你?陪我,足矣。」 第61章 结局 夜宴如期而至。 天边一丬月,撒些儿白玉似的光,流照着桂花丛。 宫内的彩灯熠熠盈盈,如串成的珠络将整个宫门殿宇都堆拢起来,呈奢靡绚丽之景。 进宫的贵人穿戴华贵,黄金、翡翠缀了满身,与这通明宫殿交相映衬。 厢月扮作贴身女使,跟在商凭玉身侧,朝紫宸殿去。 待他们到殿时,四下官员携家?眷已满座,齐国公也同样?在列。 众人见商凭玉来,忙起身行礼,直到商凭玉落座,众人才齐齐坐下。 没多久,有个宫人走将进来,凑在厢月身侧低语几句退下。 厢月面上带笑,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半蹲到商凭玉身边,沉声?启唇:「王爷可放心了,都已准备妥当。」 商凭玉眉峰微挑,轻浅「嗯」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待到皇帝出现,宴会正式开始,便?有舞姬涌入殿来。 其?中便?有两个脸熟的东溟舞姬。 商凭玉面上不动声?色,只端坐着看歌舞。 直到台上舞姬袖中绸带变成长剑,直飞向皇帝所在方位。 皇帝身侧的明启眼疾手?快,拔刀将这剑刃打偏,避免了皇帝受伤。 同一时间,一队黑衣人推门闯入,将出口尽数包围。 不少女?眷被这场面吓得惊唿出声?,喜乐氛围在此刻被打碎,整个大殿剑拔弩张起来。 齐国公坐一侧,没甚反应,只像个旁观者冷眸看着。 商凭玉亦然。 皇帝被殿前司的人围进一个圈里,他拨开前面的人,朝商凭玉这处高喊:「御乱王,救驾!」 商凭玉没转头,只慢悠悠站起身。 他单手?扶着腰间玉带,低着头肃声?开口:「一会儿这刀枪无眼,还望各位臣工暂离此地。」 说罢,他挥挥手?示意一部份黑衣人将两侧座位上的官员及家?眷都带出殿。 正中龙椅之上的皇帝和殿前司一众人只警惕的看着,直到所有臣工离开后,明启冷啐一口,「商指使?此举是要?谋逆?」 商凭玉没接话,倒是厢月开了口:「明大人是个豪杰,怎甘心扶持一个年幼无知的蠢材做这中原国君。」 明启皱眉,冷哼一声?,「哪儿来的女?使?,何以轮得到你?说话?」 「那老夫的话你?是听也不听?」齐国公支着拐杖站起身,「当今陛下无治国之智,定邦之才,合该另择贤能者以继大统。」 明启:「所以你?们都扶商凭玉上位?他再有贤能也不过?是臣子,为?君为?臣,怎可轻易僭越。」 「你?们便?是夺了这皇位,也不过?是盗。盗国者为?天下人所不齿。」 齐国公懒得与明启周旋,朝商凭玉那处使?个眼色,示意他动手?。 商凭玉轻浅一笑,徐徐道:「不急,明启曾经在本王手?下,应当晓得本王和陛下哪个更能坐稳江山。」 他试图通过?说话拖延时间。 明启见情形,也配合起来,嘴上松了口:「我不傻,到了此时,我与殿前司众兄弟已然是命悬一线,哪里还有与你?们谈判的筹码。」 厢月皱眉,也看出这人有拖延期间的端倪,不等旁人回话,用东溟语朝黑衣人下令:「拿下!」 黑衣人没有丝毫犹豫,利落冲上去。 将皇帝护在羽翼之下的众人见状,也顾不得皇帝奋力迎战。 纵使?殿前司的人武艺了得,也捱不住黑衣人的人海战术,一波杀尽,又一波涌现。 很快,殿前司的人便?筋疲力尽,喉咙口大气直喘,额间汗如雨下, 即便?如此,众人依旧握紧长剑,决意抵死一战。 血肉相持,生死之间,明启眯眸,朗声?高喝:「只要?尚存一口气,手?上的剑便?不能落下。」 说话时,他眸光闪烁着快意,他这一生都在蛰伏,总算有机会酣畅战一场。 与其?苟且偷生不若壮烈赴死,更何况谁生谁死还不一定。 他信商凭玉,如今献上自己的人头去信。 就在殿前司的人所剩无几时,只听殿外?一声?轰响,那是窜上天的烟花炮。 也是商凭玉与自己人解决完毕的信号。 众人皆被那炮声?吸引,再回过?神来时,商凭玉已快速移步到厢月身侧,拔过?她鬓髮上的银钗抵在她喉咙口。 「一切都结束了。」 商凭玉沉声?道。 原本伺机而动试图杀光所有殿前司人的黑衣人此刻转身朝商凭玉看来。 厢月扬着脸,冷嗤一声?,看着一众黑衣人冷喝:「别管我!杀!」 黑衣人没动。 厢月再次冷声?吩咐。 只是刚说完,脖颈一疼,只要?商凭玉再稍稍用力,她即刻身死。 「不必负隅顽抗了,门外?已无援兵,你?们已被包围。」 话落,以卢刚为?首的一行侍卫马军司的人走将进来。 厢月却冷冷笑出声?,「好啊,即便?葬身于此,我也无憾,反正有人陪葬。」 许是怕商凭玉听不清,她又抬高了声?音,一字一句道:「容消酒在我手?上。」 商凭玉闻声?,眼睛却瞥向明启,只见对方愧疚的低了头。 他眼睑发颤,丹唇紧抿着。 而厢月一只等待着身后人反应,可等了好片刻,这人都没动静。 就当她以为?自己赌输时,脖间一紧,身后的人已然走到她身前,正用力收紧抵在她脖颈处的手?。 正当她窒息之际,喉间又灌入空气,惹得她本能大口唿吸。 她想,她还是赌赢了,这人不是谁都不在乎。 容消酒果真是软肋。 她笑,那声?音越发尖细也越发惊悚,「有意思。」 她可最是喜欢看人,想杀她又不得已动不了手?的样?子。 她的命只能攥在她自己手?里,是生是死她要?自己说了算, 总归,故乡她是回不去了,这场赌局也输得一塌煳涂,不如膈应膈应那些自以为?赢了自己的人。 「她呀,可真是个美人儿,若是放进哪个销金窟里,必定门庭若市,赚得盆满钵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商凭玉不再伪装,开门见山问道:「她在哪儿?」 「本王可以饶……」 只是话还没说完,厢月背上中镖,很快阖了眼。 商凭玉朝挥镖处看去,正是齐国公那处。 他双手?还紧攥着厢月双肩,此刻却双手?攥拳,杀人的心思已从眼中迸出。 正当他欲朝齐国公而去,只见齐国公朝皇帝所在方向扑通一跪。 「臣有罪,臣被贼人蒙了眼,如今回过?神来,便?亲自杀那女?贼以表悔过?。」 商凭玉迈步过?去,双手?揪住齐国公衣领,将他拽了起来。 「齐录,今日便?是你?忌日。」 说着,将人随手?一甩,那本就双腿孱弱的齐录硬挺挺栽到地上。 正当商凭玉的拳头又落下时,他颤着声?音开了口:「老夫晓得酒丫头在何处。」 此话一落,果然止住了商凭玉的动作。 商凭玉冷哼一声?,转身看向一群举着剑,满脸无措的黑衣人。 他大步上前,鼓个架势,便?与为?首的黑衣人厮打在一起。 只片刻,那人不敌,没躲过?商凭玉的一掌,吐血而亡。 「一个不留。」 商凭玉拍了拍衣袖上的血迹,冷声?吩咐。 站在门处的卢刚高声?应话,随即带着马军司的人冲上前。 那群黑衣人有片刻犹豫,领头的一死,众人好似无头苍蝇,毫无秩序的挥刀迎战。 商凭玉不再看这厮杀场面,迳自走向明启,那并在胸前的双手?紧紧交握,骨节咯吱作响。 明启下意识咽了下唾沫,唯恐被他打残,率先抱拳躬身认错,「一切都是在下自作主张,王爷息怒。」 他说的自作主张,是擅自封锁容消酒被东溟人带走的消息。 商凭玉深吸口气,像是没听到一般,迳自朝前迈步越走越近。 赵折桂见状,走上前来,试图缓和当下气氛。 「商大哥,明启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您饶过?他,教他将功折罪也成,如今大娘子还不见身影,正是需要?人手?之时……」 商凭玉一记凌厉眼风投射过?来,赵折桂本能噤声?。 商凭玉英眸睐向明启,清泠泠开了口:「找不到人,一起陪葬。」 这话中的「一起」,像是在说他与明启一同为?容消酒陪葬,可又觉得这其?中还有要?拉着在场所有人一起陪葬的意图。 众人来不及多加回味,便?被吩咐去找人。 商凭玉已然顾不上礼数,揪起齐录的衣襟便?示意他带路。 齐录面上丝毫不慌乱,为?拉回些气势,他抬抬手?,示意商凭玉去帮拿他拐杖。 只是那手?腾空许久,跟前人只是眉稍微挑,全然没有下一步动作。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直到皇帝赵折桂提着裙摆小跑过?来,亲自将拐杖拾起。 齐录拿到拐杖,商凭玉又推了推他,催促他加快脚步。 一路上,商凭玉由齐录指路去了寿安寺,可里里外?外?翻遍,都不见人影。 眼见着,半个时辰过?去,商凭玉实在受不住,直接夺过?思路手?上的拐杖,盘问道:「人在哪儿?」 齐录不慌不忙,「就在内里。」 商凭玉眯眸,总觉这人在戏耍自己。 没了拐杖,齐录只好扶着商凭玉胳膊,自在开口:「老夫亲自去找。」 商凭玉全程跟着这人,直到走到一假山处,这人扶着山石,以作休息。 在众人无留意之际,他手?摁了下那块凸起的石头,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石门在众人眼前打开。 商凭玉命人拿了火把,带着齐录便?走将进去。 石洞内潮湿阴寒,不知哪方吹来的风,冻得人身上汗毛直竖。 两人却像是没感觉,缓缓朝内里靠近。 临到瞧见一丝月光,齐录松了口气,沉声?说道:「酒丫头就在那处。」 商凭玉顺着他言语的方向,执起火把看去。 那是一处沉潭。 正当商凭玉观察着眼前环境时,身侧人后退几步,匆匆摁下石墙一个机关,一道铁栅栏突然降下,将两人分隔开来。 齐录冷哼一声?:「后会无期了。」 说罢,转身推开石墙上的暗门,头都不回的离去。 只剩下商凭玉面对着一片沉潭,就连原路都返回不得。 待到商凭玉被手?下人解救出来已是一个时辰后。 商凭玉出了山洞却不慌不忙。 「这没了指路人,那大娘子还怎么找?」手?底下的士兵低声?问。 商凭玉掀起眼眸,转眼看向带来的猎犬,他从袖中拿出一手?帕,帕上沾着些粉末。 「跟着它找。」 这粉末是他们办案常用的追踪粉,落在人身上,正常人嗅不出,需得嗅觉灵敏的犬类才能闻见。 商凭玉早料到齐录要?耍花招,在进山洞前便?在他身上留下追踪粉。 * 容消酒睁眼便?在一陌生地界,跟前有两个彪形壮汉守着。 她只记得自己在牢中睡了一觉,怎料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见她睁眼,看守的壮汉忙上前来,「得罪了。」 容消酒一阵诧异,这两人绑架她,朝她说话的语气却尽是恭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这年头绑架人的,这么有礼貌? 思索间,一道人影儿跌跌撞撞自窗边而来,很快门外?传来来人的推门声?。 「您总算来了。」 两个壮汉忙上前,扶住来人。 见到拄着烧火棍的齐录,容消酒眉梢一挑。 奈何她嘴被封上,不然高低奚落几句。 「事情败露,回寿州。」齐国公朝两人嘆口气吩咐。 遂而,他将视线落到容消酒身上,面上带着歉意,话到嘴边张了又张,终究是咽了回去。 容消酒也看清绑架自己的人,只微微低下头,没再有其?他动作。 不移时,一壮汉走过?来,将她扛起。 循着夜色,几人去了江边。 江面朗阔,几条舴艋舟漾泊其?上。 点点渔灯好似春星,拢在湿雾里,试图灼透黑夜。 几人分开乘船,容消酒与齐录一路,剩余两个壮汉则乘另一条船。 待壮汉将容消酒放下,齐录替她松绑,「此行去东溟,日后你?都跟着老夫一同生活。」 容消酒挣脱了束缚,拽掉堵住嘴的巾帕,「为?何要?带我去?」 这人与她没甚交集,唯一有交集的地方,便?是她母亲。 「我与你?母亲有愧,自然会善待于你?。说起来东溟国君十分欣赏你?母亲,数次邀请她与我们联手?,只可惜她眼界有限,甘心做个小小的将军,最后才落得那般悽惨下场。」 「说来遗憾,若东溟国君知晓有你?的存在,他自会好生对你?,在东溟你?会过?得很好,自不必再靠一个不爱你?的丈夫过?活。」 容消酒静静听他说着,不为?所动,只是越发好奇自己母亲的死亡真相,遂即问出口:「我母亲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齐录看她一眼,露出有些难堪的笑:「你?母亲是为?了救人不幸去世。」 说着,他转头看向别处,嘆口气,「为?了区区几个不值当的奴隶,折掉自己的命,实在…愚蠢。」 话落,他眉头紧皱,眼底闪过?几分惆怅。 只一瞬,他忽而又轻浅一笑,面色恢復如常。 「酒丫头必不会像你?母亲那般苦命。」 容消酒再不济,也知晓这人是要?带她叛国。 不过?看着当下处境,她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舴艋舟摇摇晃晃,临到一处岸边,几人上了岸。 临上岸前,容消酒已换好一身男子服饰,墨发高高束起,去了旁的女?子佩饰。 她扶着齐录与另一条船的两个壮汉汇合。 天边渐渐露出金边,一点橙红的太阳冉冉升起。 几人很快到了一处高楼。 容消酒仰头望去,便?见牌匾之上「醉欢楼」三个大字,加之楼台上招手?的女?娘。 若她想的没错,这是个风月场所。 几人自后门入,齐录拿出一令牌递给守门人,不移时,便?见一打扮靓丽的中年女?人快步过?来。 「贵人驾到,有失远迎。」说罢,带着几人走将进去。 这中年女?人名唤五溪,对齐录甚是尊敬。 几人去了一处雅间,四下安静无人,齐录也没避着容消酒,朝五溪沉声?吩咐:「既然老夫来了此地,便?没想过?再留下这处隐患,你?招唿人处理干净。」 容消酒坐一旁静静听着,就见五溪面露为?难,「您真要?将这一切都…」 话没说完,她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道了句:「五溪领命。」 她纵是这般说着,面上依旧有些为?难。 容消酒不知他们在说甚,也不知这中年女?人在为?难甚。 便?见齐录敲了敲桌面,语气冷凝,「不过?是一匹成不了事的货品罢了,没甚捨不得的。」 五溪埋下头,轻声?附和。 齐录没再说这话题,只瞧了眼容消酒,命令五溪给她安顿个房间。 齐录没再限制容消酒的自由,甚至就这般任她随五溪离开。 五溪将人带去不远处的另一间雅间,不过?里面除了容消酒以外?,还有旁人,她这才明白为?何齐录这么放心她跟人离开,原是又换了另一拨人来看管她。 房内是几个女?使?,瞧着身型健壮,但像练家?子。 五溪明显有心事,只吩咐女?使?好生照料,遂即便?朝容消酒行一礼,匆匆离去。 直到午膳,容消酒才再次见到五溪,不过?此时的五溪眼皮红肿,眼内布着血丝,显然哭过?。 「娘子可需要?甚衣物,不如随我来挑。」五溪说着,也不等容消酒是否答允,便?带她离去。 容消酒不知她是何用意,可还是下意识跟上她脚步。 容消酒被带去二楼大厅,厅内坐满了人。 瞧着座上众人的打扮,可以看出是这醉欢楼的歌女?。 见到容消酒来,众人纷纷侧目,或是试探,或是诧异,像几只警惕的猫,稍有异动,便?伸出爪牙反扑过?去。 五溪面色沉静,端着高位领袖的姿态,肃声?吩咐:「这位是醉欢楼的贵人,都过?来拜见。」 几个女?娘明显皱了下眉头,坐着没动。 只一紫衫女?子款步过?来,笑容和缓,眉眼间泛着春杏般的温婉。 「姐姐好。」 她说话时,也看了眼五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五溪面色明显温和下来,语气都放缓了几分。 「霜桃,带贵人去换身衣物。」 吩咐完,这女?子淡淡颔首,临带容消酒走之前,与五溪交换个眼色。 容消酒看在眼里,直觉两人有甚盘算,却不知是何盘算,只又跟着霜桃入了她寝室。 在霜桃捧着一身衣物给她时,两人才有说上话:「姐姐您将就穿,这楼内人多手?杂,尤其?到了晚上还是莫要?离开房间。」 她说着又凑近了些,深深凝视着容消酒那张姣丽面孔,突兀的笑出声?:「姐姐这张脸好美。」 容消酒却只觉得她笑声?诡异,下意识后退。 这人又恢復平静,好像方将对她笑着开口说话的是旁人。 两人没多待,只等容消酒梳洗好换了身衣物,便?又被带回了房间。 容消酒待在房内睡了一整天,直到门外?传来一阵阵丝竹和男女?欢笑声?她才被吵醒。 不等她坐起身,门外?传来敲门声?。 过?了好半晌,她以为?会有人将门推开,却不想没了动静。 容消酒心生诧异,本能下床去开门,门一打开是霜桃。 这人端着食盒,不能容消酒开口,忽而闻见一阵烟,整个人昏了过?去。 霜桃看了眼躲在不远处走廊上的人,将容消酒扶进房间内。 躲在走廊上的人此刻也走将进来关了门。 「将衣服换上,有多远走多远。」 五溪冷着脸看向霜桃。 此时霜桃褪着衣衫,给容消酒换上。 她边解着扣袢,边低声?道了声?「是」。 早在容消酒与齐录走进醉欢楼时,她们便?设计好这偷梁换柱的好方法。 好半晌,霜桃换上容消酒的衣物,脸上贴了张□□,在夜下不仔细瞧,瞧不出甚端倪。 之后五溪便?将容消酒带去了霜桃的寝间。 今夜整个醉欢楼里的物件和女?人都要?消失,不,更确切的说是整个醉欢楼的物件都消失,这楼里的女?人与齐录他们那些人而言不过?是个物件。 五溪救不了所有人,唯一希望的,便?是凭自己的最后一口气帮助霜桃顺利逃离。 五溪将容消酒安置在寝间内,临走时颇歉意的赔了声?罪。 没多久,齐录等人已准备继续远行,见着五溪扶着容消酒站在一侧,只抬了抬手?,示意五溪点一把火,将整个醉欢楼烧掉。 五溪这次毫不犹豫,燃起火把,带着几个小厮开始烧楼。 齐录只淡淡瞥了眼光四起的周围,像是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面上毫无怜意。 在五溪几人过?来时,随声?道了句「走。」 遂即毫不留恋的离去。 * 不移时,火势在楼内蔓延开来,容消酒尚躺在霜桃的房内,眼见着火舌勾上帷帐,烧的越演越烈,她才勉强睁开眼。 她惊恐坐起身,撑着虚软的身子往房门处去。 奈何房门被人从外?锁住,她拉不开,慌乱之际,只能单手?捂住口鼻,蹲下身去。 正此时,房梁坍塌,落下几根带着火苗的樑柱,直朝她砸过?来。 * 齐录几人没走几步,迎面便?碰上一队人马。 这队人马提着火把,来势汹汹,数点火焰奔腾间似要?将那黑夜燃透。 火光落在齐录面上,可以照清他微微僵硬的脸。 马蹄很快在他面前停住,马儿吐了口气,马上人俯身居高临下看着他:「国公爷腿脚不好,看不出来竟能走出这般远。」 齐录微微仰头,扯出一抹得体的笑,「王爷的人马还真是迅速,怎归还是被你?逮到了。」 他说完,后退几步,往『容消酒』身侧去。 坐于马上的商凭玉凝眉直直盯着齐录,见到他身侧『容消酒』,眼神微微眯起。 「既然走不了,那老夫便?与酒丫头同归于尽。」 齐录说着,抽出壮汉腰间的弯刀,直接朝『容消酒』脖颈挥去。 众人都没想到齐录的反应,只能看着那把刀落在『容消酒』脖颈上,瞬间鲜血喷溅而出。 商凭玉总算坐不住,面上的淡定情绪顷刻击垮,整个人崩溃的从马上跌下来。 五溪却先他一步将人接住。 怀里的『容消酒』只深深凝视着五溪,没说一句话便?咽了气。 商凭玉将人推开,将『容消酒』抱起,此刻他的眼眸布满血丝,整个人明明穿着没变,却生出一副遮盖不住的落魄感。 「姐姐。」他颤着声?音唤。 齐录瞧着哼笑出声?,「看来厢月说得对,酒丫头就是你?的软肋。可惜老夫一直没能狠心下手?。」 商凭玉薄唇紧抿,他解下身上披风,平铺在地上,将『容消酒』的尸首轻柔的放在其?上。 遂即站起身,拔出腰间长剑一个反手?,砍下齐录的头颅。 他甚至还觉不痛快,看着那头颅微微歪了歪头,走将过?去,又挥剑戳/瞎了那头颅的双眼,一刀刀将头颅划得血肉模煳。 恐怖的血溅了一地,落在商凭玉眼里,更刺激他想要?杀/人,虐/人的欲/望。 两个壮汉早脚软打颤,连看都不敢看商凭玉一眼,纷纷下跪求饶。 奈何还未开口,便?被一剑毙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五溪只眼神木讷的看着那具尸首,她是齐录分配到此处开醉欢楼的下属,已在此地生活了近五载,这些年来她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被送到此地。 特?别出众的会被挑选去汴京,中等的留在楼里,最差的直接处置掉。 她为?这些女?子感到唏嘘,却也只是心里觉得唏嘘,面上依旧会听从上头的吩咐将人或送走,或处置。 除了霜桃,第?一次见到她,便?像是见到自己的曾经失踪的妹妹。 所以五溪一直尽力保护着她,如今眼见着可以带她离开,前途一片大好,不曾想在设想无尽美好未来的下一秒,两人竟阴阳两隔,所有的美好幻想也都只是幻想,再不可能实现。 五溪哽咽着,忽而转头看向醉欢楼,莫名的她在想,便?是死也要?与楼里姐妹一同死去,也算是尽了她一生戕害同类的罪孽。 她刚抬脚,沉沉启唇:「你?们要?找的姑娘尚在楼内,这人是我的好姐妹霜桃。」 等她说完,早跳下马担心商凭玉的卢刚快跑到『容消酒』尸首前,开始探究这人真实身份。 借着火光,果真看见跟前人有粘贴人皮面具的痕迹,他兴奋的揭下,朝商凭玉大喊:「王爷,这人并非大娘子。」 他反覆喊着,试图拉回商凭玉理智。 五溪没再开口,而是转身往火海走去。 正当她走进楼内时,一人先她一步沖了进去。 几乎是奋不顾身的,死生不顾的,不在意任何人事物的,就那般迳自沖将进去。 五溪只听得见,身后人都在喊:「王爷,快出来。」 此时楼内火势越发汹涌,瞧着是有去无回。 五溪只是最后提醒商凭玉,高声?喊了句:「人在二楼。」 正在一楼水池沾湿衣袍的商凭玉闻声?,顶着房梁时不时落下的带火苗往二楼去。 「姐姐!」他捂着口鼻,低声?喊。 他边走边喊,哪怕身子沾了火苗他都不觉痛。 他的全部感官,情绪,唿吸,心跳都在寻找容消酒上,受到甚疼痛他都毫无知觉,疯一般的拨开挡路的火苗。 「姐姐,你?在哪里?」 他不间断的喊着,生怕错过?一个角落。 此刻,他怕极了,他怕这次之后再见不到那心心念念的人。 只要?她活着,他可以什么都不要?,随她去哪儿,一切的一切都没她活着重?要?。 「姐姐,只要?你?活着,我可以放弃一切,不会再纠缠你?,放你?离开。」 他沉声?碎碎念着。 忽而便?听有门被撞翻的声?响,再转头看去,是容消酒。 不止她一人,还有十几个女?娘。 原来除了容消酒之外?,其?他女?娘也都被锁在房内。 容消酒自己挣脱了房门束缚,便?跑去帮她们开门。 谁料那门锁比她自己的房间的难开,遂即耗费了好些时间。 「公宜,你?怎在…」容消酒还没说完,口中便?被烟呛到,止不住咳嗽起来。 商凭玉快步过?去,抬起胳膊用沾湿的衣衫捂住她口鼻。 待几人走将出去,容消酒才放松下来。 她看着浑身衣物被灼烧,就连双手?的燎起水泡的商凭玉,有些诧异。 「你?。」她有些不知该怎么说出口,缓了缓才又继续问,「你?进去是要?救我?」 商凭玉没接话,他唇角干涩起皮,双眸晦暗无光,只一动不动看着她。 容消酒没见过?他这般反应,微挑眉,扬脸朝他摆摆手?。 「商…」 「带容姑娘回汴京。」 不等容消酒继续开口,商凭玉拂袖转身,边走边吩咐。 容消酒跟上他的脚步。 这次,容消酒与卢刚同乘一匹,商凭玉面色沉静,就像第?一次见着他时那般沉着冷峻。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到了汴京。 一行人去了商府,商凭玉率先下马,此刻他的衣衫依旧凌乱,甚至连鬓髮都散乱,却丝毫不减他少年意气。 他走到容消酒马前,亲自扶她下马。 容消酒端坐马上,低头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却用纱布包住半截的手?,微微一愣,只一瞬还是伸出手?与他回握。 这次他的手?不似以往那般冰冷,带着温热,却总觉没曾经那双冰冷的手?热情。 容消酒正思索着,跟前人开了口:「姐姐随我来。」 他语气平和,没有生气,更没有柔情,只多了几分客套。 说完,他放了手?,颇有礼的抬手?做请状,示意容消酒先行。 两人一同去了商府。 待到了前厅,商凭玉先是吩咐人带容消酒去梳洗。 自己则去了千秋阁。 不知过?了多久,容消酒已然梳洗打扮好,刚坐在一旁点茶,门外?出现商凭玉的身影。 她执着茶筅只随意瞥了眼门外?,正好与商凭玉四目相视。 这次两人都没有闪躲,商凭玉露出温和一笑,一次不带任何恨意或是爱意的微笑。 「姐姐等久了。」他说着,将手?上抱来的锦盒放到她面前的桌案上。 容消酒诧异,却没先开口。 直到这人先是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交予她。 容消酒接过?,信封之上赫然写着和离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看到和离书她有些愣神,一时间竟顿在原地。 「这盒子装着姐姐曾经遗失的几百两银票,还有一些你?我和离后该平分给你?的家?产。」 容消酒看着他,这人没抬眼,纤长睫毛低垂着,遮住眼底情绪。 容消酒依旧无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不知怎的,她心口有些难受。 见她不说话,商凭玉转眼看她,俊脸依旧带着笑:「恭喜姐姐,解脱了。」 是啊,解脱了,终于不用再被他缠着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若姐姐要?去寿州,我会派人护送你?过?去,日后不会再有人逼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 容消酒不知他受了甚刺激,直到府中人将在卢刚那处听说商凭玉杀齐国公一事,告知于她,她彻底坐不住,想去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刚入千秋阁,阁内对她的到来十分诧异,却只一瞬,便?收回眼,沉声?问:「姐姐可是有事?」 容消酒走将进去,问他:「据说你?杀了齐国公。」 商凭玉坐在案边,头都没抬的「嗯」声?。 「你?冲进火场只是为?了救我?」 商凭玉闻声?,从书中抬起眼,他轻轻一笑,眼尾上扬,颇有一种?少年意气。 「还能为?什么?」 他说的随意,说完便?再次低了头。 容消酒深吸口气,「那,好吧。」 话聊到这里也没甚好说的,容消酒识趣离开。 次日,她便?收拾好行李前去寿州。 随行的是卢刚和一众犀甲军,并没见着商凭玉身影。 容消酒环顾四周,没瞧见那人,遂即上了马车。 这次翠羽同她一道去寿州。 有翠羽的陪伴让她暂且缓解心头那没由来生出的憋闷。 马车行驶过?京郊,忽而下起雨来。 一路上颠簸的厉害,直到一棵树倒下,直接惊了马车。 只听一声?长嘶,马车似箭一般地朝前飞驰而去。 坐在马车上的容消酒撩开车帘,眼见着马要?撞向前方的石山。 有白颠马自身后奔来,马上的人飞身而下,骑在驱车的马儿身上,在即将撞到石山时剎住车。 容消酒看着那人背影,显然这人也有些尴尬,不愿转过?身来,看她一眼。 在他翻身下马时,容消酒还是叫住了他。 「你?,你?来干嘛?一直跟着我们?」 那人转身,面上端的冷静自持,语气却带着几分委屈:「姐姐放心,不会再跟了。」 容消酒闻声?,心头泛起一丝愧疚。 「多谢,若你?有空,还是跟着吧。」 商凭玉没回头,甚至也没答话,只是走路时脚步轻盈了不少。 一直到寿州,商凭玉都一直跟着。 容消酒也不知为?何,眼神总是莫名其?妙都停留在这人身上。 总是想多观察他一下,若是哪回吃饭见不着他,甚至心情还会失落。 潜移默化中,观察这人好像成了她每天衣食住行外?,唯一留意的事。 时间不快不慢,到寿州时,快要?入冬。 刚入城,便?下起了一场雪。 冬至未至,雪色却已包围了寿州城。 几人入城,数不尽的银白齑粉落了满身。 容消酒还没置办房产,只得先随商凭玉在驿馆住下。 人已送到,商凭玉几人照理是要?离开的。 只过?了一夜,商凭玉便?带着人离开寿州城。 一同待了几十天,说捨得是假的。 不过?面上容消酒没有挽留,只在送他们离开城门时多看了几眼而已。 人刚走,当天下午容消酒便?开始心不在焉。 她与翠羽正在找房子的路途上,见容消酒总是止不住发呆。 翠羽拉了拉她衣袖:「姑娘您有心事?」 好半晌,容消酒才回过?神来,只轻轻「嗯」声?,示意她再说一遍。 翠羽只好再重?復一遍。 容消酒这会听清了,却只是摇摇头。 两人找了一个下午的房子,直至夜色浓稠,雪色也跟着一併出没。 翠羽率先下马车,替容消酒撑起伞。 看着那只朝她伸过?来,扶她下马车的手?,容消酒便?想起这一路上都是商凭玉这般扶她下马车。 她不由得皱了皱秀眉,深嘆口气。 她与商凭玉不过?一天没见,日后还有上百个上千个日夜不会再见。 思及此,她强硬扯出一抹淡笑。 无妨,不过?是习惯使?然罢了,想来不过?几日,便?能摆脱这习惯。 思索间她下了马车,两人并肩行在沾满雪的道路上。 在拐角处一辆牛车驱驰而来,雪天路滑,驱车没有留意到拐角有人,一时没剎住车,便?与容消酒两人撞个正着。 所幸,在牛车即将撞上时,她微微转个身子躲过?,不过?这惊险的一瞬惹得她惊唿一声?,心脏快要?从心口跳出。 驱车人赶忙道歉,容消酒只朝他挥挥手?,示意他离去。 人一走,她脑中又想起来寿州时,商凭玉在马车即将撞上石山时,力挽狂澜。 她晃了晃脑袋,示意自己不要?再去想。 直到回了驿馆,她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翠羽不由得轻笑一声?:「姑娘这是想念王爷了。」 她语气笃定而非询问。 容消酒没答话,却是换了个话题。 「今日系凤街的房子倒瞧着不错。」 翠羽心思不深,顿时被房子的事吸引。 两人又说了好一阵。 容消酒便?洗漱就寝。 夜色渐浓,蜡烛烧了又烧,只是榻上人却不见睡着,甚至越来越清醒。 她无数次翻身,脑中一直是商凭玉。 想来以后是再也见不着了,既然如此,何必总是想着。 又过?了好半晌,她坐起身,披了件外?袍撩开了窗户。 外?面还在落雪,时有风雪漫将进来,吹得她鼻头红粉,止不住打了个喷嚏。 「雪势这般大,想来行人难走。」她嘴上这般碎碎念着。 脑中又浮现商凭玉那张脸。 她又止不住的开始想他,想他会不会在雪天摔跤,想他会不会冻得手?又受伤。 「不过?一天而已…」她语气带着不屑,嘲讽自己这种?莫名其?妙。 说完,她深嘆口气,阖上窗再次躺回榻上。 这次她缓缓睡去,今夜难得做了场好梦,梦里有画馆,有母亲,更有商凭玉。 翌日,她被翠羽叫醒。 躺在床上,她尚未从梦中回过?神来,梦中的美好与现实天差地别,让她生出一阵失落感。 她起床吃饭,只是眼神还是会下意识往商凭玉用膳的位置瞥去。 翠羽尽收眼底,却只是挑了下眉梢,没再说甚。 今日两人照常去看房子。 有商凭玉和当地知府的帮助,容消酒找房子还算顺利,今日便?看好了一座。 宅院不大也不小,容消酒已然想好将前院的其?中三间打通做成画馆,后院便?自行居住。 买了房契,便?开始找人动工。 房子重?新布置完成已是两个月后。 容消酒也在驿馆住了两个月。 遂即这次特?办乔迁宴,请驿馆一众人前来。 其?中也有当地知府。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室内红炉烧得正旺,烘得人暖洋洋的。 容消酒却觉得闷,开了窗,与隔间那一行人群隔绝开。 两个月过?去,她还是没有忘记商凭玉,甚至越演越烈。 此时,她又想起了那人,原因不过?是一碗蟹酿橙。 她脑中响起儿时,她正餵着商凭玉时,他哭花的脸。 那时的商凭玉虽小,却是个知礼的,在她餵完后,朝她甜甜道了句:「多谢姐姐。」 「姐姐。」 容消酒还沉浸在思绪中,忽而一声?模煳的姐姐,惹她回过?神。 「姐姐。」 又听见一声?,她才意识到不是幻听。 她当即开始查探声?源处。 不成想一垂眼,便?见到骑在马上的少年。 此时的商凭玉一身玄衣,只领口处围着白绒。 两人四目相对,容消酒下意识露出笑,身子朝倾了倾,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头指了指身后,遂即提裙快步跑下去。 她出了府门,此时的商凭玉已跳下马,正站在府门外?。 容消酒是小跑出来的,嘴边粗喘着气。 商凭玉弯出笑,「姐姐别误会,我是来此地巡查,而非特?意…」 容消酒不等他说完,走上前拉起他的手?,「是什么理由都好,荣幸你?能来。」 商凭玉低头看着被她拉起的手?,心头有一瞬间怦然。 这两个月他简直朝思暮想,可又生怕自己过?分展露的爱意,让她为?难,遂即编撰巡查的藉口来见她。 宴会上,翠羽瞧着容消酒明显愉悦的心情,十分欣慰。 忽而想出一个好点子,来帮助两人感情升温。 这般想着,便?开始频繁给容消酒和商凭玉倒酒。 只待宴会结束,容消酒整个脑袋沉重?,身子摇晃起来。 翠羽与旁的女?使?将客人送出府。 室内是剩下容消酒和商凭玉两人。 商凭玉揉了揉微晕的额角,站起身,只是还未起身,便?被人拉住。 「你?去哪儿?」 商凭玉转眼看向被她握住的手?腕,私心使?然,他没有挣脱。 他坐回原位,与她面对面,「哪里也不去。」 容消酒扬脸,眯着眸子端详着他:「这张脸好久没见过?了。」 商凭玉倾身,将脸凑过?去,漫不经心道:「是嘛。」 「是啊。」 「那姐姐会想见到这张脸吗?」他轻声?问,说话时,一眨不眨的看她的反应。 容消酒揉了揉迷濛的眼,诚心道:「想,很想。」 商凭玉随着她的话,心头雀跃起来,面上是抑制不住的笑。 正不知所措,容消酒又朝他凑近:「你?那?」 「我?」商凭玉低声?重?復,眼神看着她,才不紧不慢回话,「我,还用说吗?再明显不过?,我能千里迢迢赶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恨不得把心剥开给她看,他对她的爱意,最是明目张胆不过?了。 可她不稀罕不是吗。 那他只好像个弱者,捧着自己受伤的心,缩在角落一点点舔舐,开始变得胆怯,小心翼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容消酒看着他,只笑,不接话。 商凭玉同样?注视着她,四目相对间,似有电流在两人眼前闪过?。 容消酒忽而闭了眼,身子前倾。 商凭玉一动不动就这般看着。 下一瞬,跟前人整个跌进自己怀里。 也是在那一瞬间,商凭玉只觉心头有只病鹿,跟着栽进几万顷的春。 他依旧没甚动作,他还没卑劣到要?在人醉酒时趁人之危。 他双手?抬起,就这般僵硬强撑着。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撑起身子凑到他耳边,像是知晓他的顾忌一般,道了句:「我没醉。」 他勐地低头,视线正撞进她一双清醒的眸子里。 他耳根蹭地蹿红,大抵是方将容消酒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畔,又或是这句话,总归是惹得他羞涩难耐。 容消酒见他这反应,笑出声?,伸手?勾住他脖颈,吻了上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